《老寡妇生活指南》 作者:呦呦雨   文案   穿越成悲催老寡妇,直接进入养老生活,本打算美滋滋从此告别996.   奈何没有退休金,被生活所迫,进城经商赚小钱钱,用心生活。   生活流水账。   节奏慢。   内容标签:布衣生活 穿越时空 种田文   主角:张融融 ┃ 配角:张兴柱,王安平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老寡妇种田经商   立意:虽然老了依旧憧憬美好生活 第001章 老寡妇张桂枝   迷迷糊糊中,张融融似乎听见有人在说话!   叹气声起,只听低声窃语道:“桂枝命苦,这回恐怕是撑不住了,兴柱啊,好好为你老姑准备后事吧。虽灌了药,有进气没出气的,我也不是什么圣手,恕我无能为力了!”   那人拍在花白头发的男子肩上,摇了摇头,不忍心看,脚步声出去了。   有温热的水滴滴到了张融融的脸上,她眼睑跳了跳,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入眼的便是一张桔皮的中年男子的苦脸,正含着泪看着她呢,她倒吸一口冷气,吃了一惊,一个激凌就醒了,睁大了眼睛,道:“你,你谁?!”   张兴柱一听就哭的更难受了,道:“是我啊,我是你娘家侄儿啊,老姑,我是你一手带大的兴柱啊……呜呜呜……”   兴柱?!   张融融的头如针刺一般的疼,很多的回忆如潮水般往她脑海里挤来,她只觉头晕目眩,直直的喘气!   “姑,老姑!”张兴柱眼泪直掉,大手紧紧的握住她的,轻声细语,生怕她在弥留之际还不能任性一回,老姑这一生苦极了,便是想喝个鸡汤,都没有真正的如愿过,他道:“姑,你想吃啥,跟我说,我给你弄来……”   回答他的却是沉默。   张兴柱的眼泪一个劲的掉,只以为老姑留不住了,禁不住的呜呜的哭。   外面大夫看不下去,带了一个满是泪痕的少年进来,道:“叫他们都进来吧,回光返照了,好歹叫她有个交代,能放心的走……”   “交代什么呀?!”张兴柱咬牙道:“这都不认人了……”   大夫叹了一声,人在将死的时候,有可能是不认人的,便道:“老三在这里,你老姑最不放心的,只怕是这还未娶妻的小儿子了……”   王安平木木的,又瘦又长的手无处安放,扭在一起,绞成了没有血色的麻花,眼神也是木呆呆的,看着躺在榻上的人,又熟悉又陌生,他心里又恐慌又害怕,讷讷的叫了一声,“娘!”   张兴柱看了他一眼,更是泪如雨下,老三怕是连要发生什么都不明白,对家里的连番变故,哪里能承受得来?!   看到安平这木愣愣的呆样,仿佛如当初的自己。   当年老姑不得不半卖半嫁时,自己也是如此的无措,无用。若是当年,他有能力些,何至于叫老姑嫁进这王家来,受了一辈子的苦啊!   张兴柱道:“老姑,你放心,老三的亲事,包在我身上!侄儿虽没用,但为老三娶门亲还是能办得到的!”   老姑三个儿子,只老小还没成家,这也是老姑最放不下的。老姑虽没交代,可张兴柱全都清楚!   见榻上的人依旧皱眉不答,张兴柱更难受了,向外斥骂道:“老大老二呢?!死了吗?!”   这一声喝骂,惊动了外面的人,老二先进来了,小声的叫了一声,“表哥!”   他身后跟着老大,面色讪讪的,低着头进来一言不发。   “你娘都快死了,你还在外面发愣?!还不给我跪下!”张兴柱声音沉沉的,虽并不严厉,却透着责怪和愤怒。   老大王安福也知道自己理亏,二话没说,扑嗵一声跪下来了。   张兴柱看到他就气的直捶胸,可是哪怕再不想看到他,他也是老姑的长子,要作丧事,他这个娘家侄儿是不够格的,一定要儿子都在才能办的体体面面。   张兴柱已经懒得兴师问罪了,只是不住的落泪,道:“……老姑受了一辈子的苦,半辈子在娘家,半辈子在你们王家!活着的时候,从不轻松,至少去了的时候,要办的体体面面!”   王安福低着头,吭哧道:“……表哥也说了一半的苦在娘家,表哥也该出一半的丧葬!送娘体体面面的走!”   张兴柱心里极冷,哆嗦着手指指着他,冷笑道:“你!你这就是个心肝被狗吃了的混帐!那是你娘!她还没走,你就算计一点丧葬费!丧了良心的狗东西!与你那烂了心的奶奶一个德性!我姑怎么生出你这样的东西!”   王安福不敢与他回骂,但心里未必肯服。   老三王安平已经呆住了,眼泪哗哗的直淌,老二却沉默着,虽未流泪,也是面有哀色。只有老大,不说面色如常,但却不见多少哀色,连愧色也没有!   “我来晚了,不然我姑活着,我便是拼一把老骨头,也得把老姑接走!晚了一步啊……”张兴柱红着眼睛,哭道:“王家害了老姑一辈子啊……”   这哭声嗡嗡嗡的,张融融直头疼,但回忆已经在脑子里消化的差不多了。   原身张桂枝,今年四十五岁。原是张家的老来女,既是老来女,就是爹娘生她的时候不年轻了,结果长到十岁上,爹娘就相继去了,只剩下她与哥哥张桂林相依为命。这张桂林却也是命不好的,娶了妻,生了子,打柴的时候栽到河里淹死了,只剩下三岁的儿子张兴柱在家。桂枝嫂子本还年轻,丈夫一死,哪里甘心当小寡妇,被娘家一鼓动,卷了包袱就回娘家了,不到三天就火速的远嫁了。可怜张家只剩下十岁的张桂枝,带着三岁的张兴柱,还有空了的家底。   所幸张家村也不算黑心,族里叔伯们也相互帮衬着种他们张家的地,一年的嚼用倒也够吃。只是依旧要将七成给族里,两个孩子越大越花费,渐渐的也就不够了。   张桂枝是既当姑,又当妈的带着张兴柱,田本就不丰,也就四亩地,她十二岁就开始下地,既当马又当牛的用,长到十七岁,都没人肯来说亲,就是看不上她家的条件,没个嫁妆,还带个拖油瓶。   带侄儿嫁人不现实,张桂枝便硬是等到了二十岁才嫁人,那时候张兴柱十三岁,快成人了。她才放心的嫁。   说是嫁,其实就是半嫁半卖,王家给的彩礼,张桂枝是一分都没当嫁妆带去婆家,全部给张兴柱,要他娶门媳妇,张兴柱不肯,张桂枝干脆在本村给他直接订了一门亲。   事成定局。可想而知,张桂枝到了王家,是什么待遇。   她的婆婆钱氏年轻时候本就刻薄,远近闻名,向来是待己宽待人严,正因如此,她家儿子才迟迟的说不到亲,疼女儿的人家根本就不乐意嫁。这世道也没那么难过活,倒也少见那种卖女儿只要钱不要命的。就算有那卖女儿的,哪里又能卖给王家,肯定是往高门去了。   因此张桂枝的丈夫王永生到了二十五岁才娶了婆娘。   有个厉害的妈,儿子必然木讷,婚后指望丈夫为张桂枝作主是不可能的。除了不虐待婆娘,便是指望这王永生贴心也是做不到的。平日里只知道干活,吃饭,一棍子下去是打不出一个屁来的人。   钱氏对她更是言语刻薄,动则打骂,气急了还要掐她,冬天下水洗全家衣裳,下地干活,家里家外,全是指使她,还不给她吃饱饭。张桂枝便瘦的跟麻竿似的。   她也没反抗过,自知理亏,都是闷声受了,比王永生还要木讷,话也越来越少。   张兴柱婚后常常来看老姑,一来就受钱氏的气,一来就要吵上几句嘴,结果反倒让张桂枝日子更不好过。后来张兴柱也知道事难以挽回,也不明着来了,都是偷偷的带吃的来给张桂枝吃。也是靠着侄儿接济,她才没饿死!   张兴柱知道要让老姑和家里日子好过,必须得学点本事,不然想要将来奉养老姑,恐怕是没本事能做得到的,因此他去了城里,到了一家裁缝店当学徒,忍了七年打骂,从早做到黑,才学会了裁缝的本事。   在这个时代,任何手艺,都是有门槛的,想要学,不当龟孙几年,不认师父当亲爹一样奉养,那是不可能的。关键是有这个名份,却没儿子的待遇,三年藏私完全避着他,七年打骂,任劳任怨,这才学到本事。   本事学到手,先是在城里摆摊做衣服,后来有了点积蓄,盘了店面做大了一些,到后来便买了一进院子,前面当店面,后院住。他一心的想将老姑接来奉养孝顺,碍于钱老太婆未死,他一时办不到。   结果今年年初,钱老太婆就突然不行了,他心里喜的不行,就寻思着等钱老太婆咽了气就接人来。   结果钱老太婆一死,王永生也不行了,接二的连办了两场丧事。   张桂枝一向是隐形人似的,婆婆和丈夫先后走了,她就成了寡妇,还是声不吭的隐形人,没人将她看在眼里,张兴柱怕她受欺负,憋屈闷的受不了,就安排来接她要进城去。结果人还未到,就听说了,老大王安福的媳妇没给张桂枝吃饭,饿了两顿,人直挺挺的就倒了。   老大是钱老太婆一手教养养大,完全的自私自利,与钱老太婆一个模子出来的。对亲娘像对家里的猪狗,下人。而他媳妇更是钱老太婆娘家兄弟的女儿,是她亲侄孙女,她亲手做的亲。可想而知,这老大夫妻,是什么德性。王安福今年二十八了,早有一子一女,品性已定。   指望他善待张桂枝,孝顺张桂枝是不可能的!   王家家风不正,完全的被钱老太婆带歪了。被宠歪了,心也歪了的王安福哪里有对亲娘孝顺的心思。   等张兴柱带着大夫赶来时,却已经晚了!张桂枝没了,张融融来了!   接受了记忆,张融融叹了一口气,这张桂枝真是命苦啊!简直苦到苦水里去了! 第002章 穷命苦命   现在她接收了这个身体,也很头疼。   张桂枝是走了,可她还得继续生活。这就要命了!   一想到这一大家子,如一个烂摊子,张融融是脑子里直抽抽的疼!   张桂枝是逃也似的死的,连儿子都令她绝望,她是想死,也绝不想活!   这日子,于她来说的确是没什么活头,估计除了张兴柱和老三以外,她是绝无半丝的牵挂。   张融融是能感受到她的遗愿:命苦大半生,少时活如牛马,只愿老时,能有所依,有所靠,能活的像个人样!   张融融心里酸酸的。张桂枝是无依无靠,少时失依恃,嫁时丈夫又不可靠,老了成了老寡妇,儿子又不可靠。   人生的牌变成这样,心如泡在苦水里一般,也难怪逃也似的宁死也不肯生!   也罢了。她既来了,总得活下去。   如果人不可靠,不如靠钱!张融融只想搞钱!   张融融来自未来,是个穿越任务者,最近做任务觉得枯燥,又累,脑子一抽,就跟系统申请说要找个直接过退休生活的世界体验一把养老的生活。当时系统怪笑一声,将她一丢,直接来了这儿!得!这哪里是直接退休啊?!这是老年寡妇还得苦逼去挣钱啊……没有退休金,无依无靠的古代老妇女能退什么休?!   她是被系统给坑了!   张融融生气,好想和系统打一架!   呵!这怂系统,估计也怕自己找它算帐,把她扔来,直接先消失了!   等着!有本事就别上线!   她静了静,哪怕再无语再烦,也得把这一切给理清。   既然来了,日子总得过不是?!还好王永生死了,不然一醒来直面一个中年掉牙的欧吉桑老公,她还不如奉系统自尽!   那大儿子,还不如一块叉烧,为了奉承亲奶,得到好处,连亲娘都能这样欺负。呵,扔了得了!   也亏那钱老太婆死的巧,若不然,在她手上,早晚要折腾死这黑心老妖婆!便是张桂枝再不对,没有嫁妆,也不能折磨这么多年,还教坏了人家的儿子,戳的人家心苦的都不想活了。   真是冤孽啊!   张融融想了明白,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只看向张兴柱,入目的是他的泪眼和斑白的头发,不知怎的,原主情绪一下就涌了上来,她的眼泪也下来了,道:“……你怎么……头发都白了……你才三十八岁呀……”   姑侄二人虽只相差七岁,却与母子无区别!   张兴柱本高兴她醒了,一听她这么说,眼泪唰的流的更凶,呜呜哭道:“……姑才四十五呀,才四十五呀……都瘦成什么样了……都被王家折腾死了……老姑,老姑……”   张兴柱是真的哭的要死要活,他从记忆起都不记得亲娘,只记得老姑,老姑就是他亲娘!   张融融没有看向三个儿子,只是看着张兴柱,心先酸的不行了。   王安福眼中先是讶了一下,看着张融融。   老二王安和也愣了一下,然后跪了过去,道:“娘!你想吃什么?!”   估计以为是回光返照呢。算这老二有良心,问要吃什么,而不是问要说什么。   老三王安平只呜呜的哭,不住的叫娘。   张融融看了二人一眼,道:“娘想吃白馒头哩,这一辈子都没吃饱过,婆婆在时,白面馒头没我的份,如今我是婆婆,能吃上了吧?!”   这话听着揪心,老二王安和哽咽了一下,道:“娘,我马上去拿,还有鸡汤,表哥带了鸡来煮了汤,我去端来……给娘大鸡腿!”说罢忙不迭的去了!   张兴柱像是反应过来了似的,道:“老马!老马!”   马大夫还以为人没了,忙进来,一看张融融的脸色,怔了一下。   张兴柱道:“快,给我老姑瞅瞅,快!”   马大夫忙哦了一声,忙上前来搭脉,咦了一声。   “怎样?!”张兴柱道。   “强劲起来了……”马大夫道:“老姑你觉着咋样?!”   “就是肚子饿的头晕眼花,没觉着咋样!”张融融道。   张兴柱一听就瞪了王安福一眼,看着马大夫,道:“老马?!”   “只要能吃得进去,就没事了……”马大夫松了口气,道:“估计是饿过头了,才这样的脉象,是我本事不精,许是诊错了!”   张兴柱喜不自胜,抓住老马的手道:“真的?!”   马大夫话也不敢说全了,道:“再看看……”   张兴柱又喜的哭了,道:“姑,等你好了,我接你到城里去……现在你又不受婆婆和丈夫的气了,哪里去不得?!你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外面有人进来道:“可是没事了?!”   “只要吃得进去,就没事了……”马大夫道。   来人是里正娘子,进来看了看张桂枝的脸色,道:“是真没事了,桂枝呀,你可真是差点,唉……”   谁不知道张桂枝命苦?!   只是话说不出来罢了。   “梦见我婆婆和那短命的丈夫了,”张融融脸色虽白,但是话却全,里正娘子倒是诧异一个素来没话的人突然这么多话,可见以前是被压的狠了,而不是天生不会说话。   “啊?!梦见了?!”里正娘子道。   “婆婆只要儿子侍候,嫌我碍眼,不叫我到地下去烦她……”张融融说的平淡的不行,听的人却是心惊肉跳的,这世道哪个不敬畏这些有的没的?!也不敢不信。   这话叫人没法应!   是说她婆婆活着的时候刻薄不是人,死了还要折腾人。   这……这,这可是克死儿子的嫌疑!   张融融笑了一下,道:“……嫂子,我也算苦尽甘来了。我没有婆婆命好,活着的时候没享过一天做婆婆的福,如今也算是婆婆她有心,能叫我回来享享做婆婆的福喽……”   这话叫里正娘子傻眼,多年媳妇熬成婆,这是要发威啊,不管发不发威,这话说的就让人多想,叫听的人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果然……这话一出,只听见外面啪嗒一声脆响,一个碗掉地上给摔了!   里正娘子听了,挤挤眼道:“……可不是,你可得好好保养身子骨,有后福呢!”   又进来一个老妇人,笑道:“老妹可有三个儿子!可不就是有后福的人?!”   王安福的头低的极低,跪在地上没叫起,他也没动不敢起!   里正娘子瞥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不打搅张桂枝休息,先出来了。那后来的老妇人拉着里正娘子站在院子里指了指厨房,冷笑道:“……刚刚听大夫说能吃进去就没事,脸色就变了,一听桂枝说享婆婆的福,碗都没端得住……”   里正娘子道:“丧了良心的!饿死婆婆,亏她做得出来!”   “与那钱老太婆一个样儿!”老妇人冷笑着,道:“报应来了!现世报!”   “看桂枝也醒悟了不少,她是婆婆,有什么不能的!”里正娘子道。   老妇人叹了一声,道:“嫂子哪里知道,儿子不孝,不向着自个儿,有多冤孽!”她指了指屋里跪着的王安福。   里正娘子心底一沉。心里真是说不出的滋味。   村里就没有哪家会像这样的,没有长子这么离心的,没有长媳敢直接这样对待婆母的。   这老钱氏就是与张桂枝有仇啊。挑拨的母子都离了心,失了和。到了这地步。算是废了。   里正娘子光想想都替张桂枝难受。   本以为婆婆死了,苦尽甘来了,结果丈夫又死了。直接成了寡妇就算了,结果儿子又不孝……   人家没儿子的是可怜,可她有三个儿子,还是这样的命。这……   便是她们,物伤其类的,哪个看了心里不难受的!是真看不下去。   好在张桂枝撑了下来。后面的事,怎么着也不能叫儿子儿媳欺到婆婆头上去。这一次,虽是家事,涉及人命,里正也不得不管。村里的事虽说是清官不断家务事,可是这一次的事可是恶劣的开头,不能不遏制住。所以,张桂枝的事才惊动了村里老少,连里正都来了……   然而钱家却没一个人来。   老二家的孙氏端着馒头和鸡汤鸡腿,进了屋,王安和道:“……娘,吃!”   张兴柱接了过去,将馒头细碎的掰碎了喂给张桂枝,道:“姑,吃一点,以后我天天叫姑吃白面馒头泡鸡汤……”   张融融嘴含着吃了,心里一乐,道:“还不得将你吃穷了?!”   张兴柱道:“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一世穷!侄儿再没用,也有了这么多年的积累,哪里就养不了姑了?!等姑好了,我接姑到城里住去!”   三个儿子,加孙氏都是一愣。   “如今姑又不受婆婆白眼,看丈夫眼色了,想去哪儿自能去哪儿。儿子不中用,有我呢!”张兴柱道。   王安和一听直接就跪下来了,孙氏也跪了下来哭道:“娘!您三个儿子呢,要是离了我们,叫儿媳妇在村里怎么抬得起头,连婆母都不奉养,竟连人也不要做了!我和安和养您!万没有儿子还在,去表哥家的。便是表哥再孝顺,这也是归娘家呀,您不要我们了?!”   王安和道:“娘,我养你。”大哥不养,他养。   张融融道:“哭什么?!”   她拍了拍张兴柱,道:“我知道你的心是纯的,只是你也是有岁数的人了,也得为家里小辈考虑考虑啊……”   “这些年我也不是没有准备。”张兴柱道:“他们敢说什么,打断腿打出去,家业是我挣得,他们不敢不应,等姑去了,他们也得当姑奶奶一样的供着……” 第003章 养老甩锅   王安和道:“寡妇归娘家,还得看娘家的眼色,娘看了一辈子眼色,不能去!”   张兴柱气的眉心直跳,抬手就要打,又想到这不是亲儿子,又生生的收住了。   “你别气……”张融融道:“安和说的也不是没道理!”   “姑,他们不敢给你眼色看……”张兴柱红着眼睛道。   “可也不能连累你临老了还要看儿子儿媳的眼色啊……”张融融叹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咱俩幼时的记忆,也只咱俩记得了,他们……都是感受不到的。你可明白?!”   感受不到就不会有共情,有同情。凡事只会自私自利的为自己着想,哪里能为老一辈的想呢?!幼时受的苦难,那些记忆,终究只是属于他们两个的,而不是属于他们的儿女的。若是连这个也看不开,恐怕反倒埋怨起小辈来。她能叫张兴柱为了她,为了旧时的记忆,那些沉重的,黯暗的记忆,而与自己的家人翻脸么?!   她知道他想补偿,但事情不是这么做的!   张兴柱嘴唇直抖,想说什么,却被张融融给拍了拍手安抚住了。   张兴柱不知怎的,眼眶红的不行了,便道:“他们不肯,我便舍了家财,只要些养老田,从家里出来,奉养姑母,不连累他们!”   这个决心,难免也叫张融融动容。若论情份,她与张兴柱的母子情,恐怕比这三个儿子还要深。那些黯淡的,灰暗的幼年所留下的深刻回记,终究是在他与她的心里刻下了印迹,很深很深的伤痕。幼年的伤,需要一生来治。也许这就是原因吧。   张融融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叹了一口气!   张兴柱却以为她答应了,道:“姑姑到时候别嫌我吃得多就好……”   他不年轻了,如今对家人也有了交代,该是时候奉养老姑的时候了。这不止是为了弥补遗憾,更是为了治愈他自己。况且这一次,他真的被吓到了。他虽是侄儿,却也有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恐慌。   “娘!”王安和怔怔的,似乎想说什么,张融融却已经疲倦的闭上了眼睛。   张兴柱忙道:“先让老姑休息,有什么事等姑缓过来了再说。走,出去,都出去!”   王安和一肚子的话只好又咽了回去,与孙氏对视一眼,出去了!   “你也出去!”张兴柱对王安福冷笑道。   王安福之前是一句话也没说,看了一眼话变得多了的张桂枝,不知怎么的,有点忐忑,悻悻的出去了!   王安和对里面的张兴柱道:“表哥,我给你辅个榻,晚上歇我家里吧!”   “用不着,我歇姑屋里,”张兴柱道:“你们也用不着说什么避嫌的屁话!这世上,若说亲,再没有我和我姑亲的。就是你们,也得靠边站!”   王安和一噎,噎了半天没说话。   孙氏低声道:“……表哥认真的!这要是真把娘接走了,我们得要被村里的唾沫淹死,娘又不是没儿子,被侄儿接走算怎么回事!大哥大嫂不想奉养,我们养吧!”   王安和瞥她一眼,道:“怎么?!想通了?!”   孙氏瞅了一眼张兴柱,道:“吃不了亏!”是吃不了亏,娘在他们家,有张兴柱时不时的补贴,娘能穷吗?!娘有钱,哪怕手指缝里漏点出来都是好的。今时不同往日了。以往张兴柱来看娘,是不给银子,因为给了也被公公和奶奶给掏走了。但是现在压在娘身上的人都死绝了。婆婆不再是以往的婆婆了。   王安和冷笑一声,笑的孙氏怪不自在的,想要说点啥,王安和啥话也没说,就去厨房了。   这还没到厨房呢,就听见大房的聪聪嚎叫起来了,哭的在地上打滚,道:“……我要吃鸡腿!我要吃鸡腿!”   里面传来小钱氏的哄声,道:“……这不是鸡腿吗?!”   “不是还有一个吗?!我要吃两个,我要吃两个!”聪聪滚在地上不肯起来,撒泼耍赖,道:“奶奶都要死了,吃啥鸡腿,还我鸡腿,还我鸡腿……”   王安和听的拳头都硬了!   身后却一阵风一样的卷进去一个人,一看,正是拳头绷的紧紧的王安福。他一进去就响起啪啪几声,大骂道:“吃鸡腿!老子要你吃!吃个够!你奶不配吃鸡腿,就你配!怂崽子,今天打死你个不孝孙!”   孙氏走到王安和身后,撇了撇嘴道:“……大哥好大的邪火,呵!”   王安和也没劝的心思,人都怔怔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王安平却是吓到了,站在一边,脸色发白。他年纪小,都说老儿子,大孙子。但也取决于他娘得有能耐,偏偏张桂枝是个隐形人,这个她的小儿子也就靠边站了。真正受宠的是王安福,是被钱氏亲手带大的。王安和都得靠边站,更何况是王安平了。   从小不仅要当隐形人,还要受夹板气,哪怕今年都十七了,也还是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养成了这样的性子,扭也扭不过来了。   这些变故,对于王安平来说,他还是不明白到底意味着什么,所以很是惶恐。他只是很害怕。   以前虽然家里很压抑,可是现在,这变化,更叫他不知所措。   听见外面的哭叫,张兴柱听的直皱眉,这要是搁他家,他早去扇这个龟孙儿子了!可偏偏这是姑的儿子,他也不能怎么着,一忍再忍!   眼见张融融皱眉,便道:“等姑好了,搬出去就好了。再不用听这些屁话!这儿子,不要也罢!”   张兴柱明显是心里带着气的。   “你去歇着吧,不用陪我……”张融融道:“我想清静清静。”   张兴柱见她脸色无异,也知道是怕吵到她了,便道:“也行!老姑把这些吃了再叫我!没事想说话也唤我。”   张融融应了。   张兴柱便带上门出去了。走到院里,已听见小钱氏压抑的哭叫声,道:“……你打他还不如打死我!奶在的时候,你万不敢这样的!你这样打你亲儿子,到底是为哪般?!哪有亲老子这样打儿子的?!”   这话说的,倒叫刺,到底是影射谁呢!   张兴柱只连连冷笑,高声道:“倒也不必这么打杀人的。看你们娘不顺眼,以后绝不碍你们眼。作戏给谁看呢?!”   厨房里的声音立时就停了,只剩下聪聪害怕而不服的啜泣声!   张兴柱看不下去,走到院子外面透气去了!   王安福踹了一下聪聪,聪聪不敢再哭叫了,本是个机灵鬼,马上跟猴儿似的翻了个身,就跑了出去。   王安福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不语。   小钱氏哭道:“你跟孩子发什么邪火?!怎么不打死我!给娘饿着,是我的疏忽,你要心里不服我,休了我也得了,我不妨着你尽孝道!呜呜呜……”   “便是打我一顿也使得……”小钱氏小声的怂恿他,道:“……奶在的时候,再不见有这样的阵仗,这是干什么呀!这里是王家,哪里有姓张的什么侄儿孙儿来作主的?!这叫什么事!你好歹也是奶养大的,咱俩从小一起长大的,都是一条心……安福,你可想清楚了,娘有三个儿子,如今有了这个怨仇在心里,留娘在家里,以后还不定怎么折腾我呢,你为我想想,不如休了我……我家去,不在你王家受罪……娘这是要将在奶那受的气,全还给我了……呜呜,我心里怕,以后再没奶疼咱俩了,我受点委屈没什么,可是你为聪聪想想……”   “说的什么屁话呢?!”王安福苦闷道。   “那你怎么想的,倒是说句话啊……”小钱氏道。   王安和进来了,语气平静道:“明天娘搬我那去,大嫂倒也不必怕娘报复你……”   小钱氏听了便讪讪的,心里却不服。只是也没说话。   偷偷的扭了一下王安福的腰,快答应呀!   这瘟神婆婆,早送走早好。不然留家里,早晚是祸患,万一以后使劲折腾她,报复她,有的受了。前有钱氏的旧怨,现在又有新仇,小钱氏心里都哆嗦的慌。这要是留家里了,她是别想过好日子了……   王安福顿了一会,道:“行,明天我跟你一块搬。娘住你那,以后每年我还是给奉养的钱粮。按村里的规矩来……”   王安和冷笑了一声,道:“行!”   孙氏不服,道:“村里的规矩,是什么规矩?!有那条件好的,一年给百斤白米白面的,也有那条件不好的,一年只给五十斤黑面的,有一年给四套棉衣服的,也有一年到头看不见衣服的,有给茶叶糖包的,也有一年到头啥都不给的,大哥说的倒是含糊,不如现在说个清楚。奶死的时候忙忙的给我们两个分了家,大哥大嫂得了奶多少私底就不说了,现在倒好,安置娘了,倒是含糊起来!只说一句按村里的规矩,就含糊过去了?!是什么道理?!当年奶刻薄,分家的时候,只说娘跟大哥过,却没给娘分养老的地,怎么?!大哥怎么不提一提,娘的养老地要不要重新分?!一句按村里的规矩就这样过去了?!”   小钱氏急眼了,站了起来指着孙氏道:“二弟妹,你可别瞎说!奶有什么私底不私底的?!分的不都是公正公理的吗?!村里作证,里长白纸黑字的,你别一盆脏水泼上来,把人冤枉死……” 第004章 菜鸡互啄   孙氏冷笑道:“你有什么冤?!奶这些年可是时时刻刻的吹皮,说村前那条河的水能干涸,她的钱干不了。一辈子也花不完!呵,这钱哪去了?!带棺材里去了不成?!我和安和可是一文也没见着!”   小钱氏十分心虚,见理不过,便哭着胡搅蛮缠起来,坐在地上开始撒泼,呼天抢地道:“……要冤死人了,要逼死人了!哪里有什么私底不私底,二弟妹,你别胡说八道冤枉了人……”   孙氏一见她这德性就来火,那火不停的搓上来,道:“坏心的XX!”   她跳了起来指着她,脏话就冒出来了,道:“……作里作妖的给谁看呢?!奶死了,没人护你!你这可不好使!”   王安福额上的青筋不停的跳,道:“弟妹!”   “怎么?!大哥护婆娘要打我不成,当我没男人?!你打啊,打了试试看!快来看呐!就这两口子不是人,连亲娘都敢饿的人,打了弟弟弟妹也不稀奇,呸!丧了良心的王八犊子,有本事就打……我别的没有,我孙家有七个舅舅!你敢碰我一下,我叫他们来拆了你王家!好大哥,你来打,你敢就来打……”孙氏说罢就要往王安福那撞!   王安福胀红了脸,气的要死要活!奶在的时候,家里哪个敢这样对他说话!他捏紧了拳头却不敢下拳。倒不是怕瞪着他不准备拉架,一心纵容的王安和,而是欺凌弟妹的名声不能再传出去。娘这个事,已经叫他焦头烂额的了。   尼玛,这吵的,咋休息!   张兴柱实在受不了了,道:“别吵了!要吵滚出去吵!”   厨房内便是一静!   个个憋着火像个□□桶,瞪的跟乌眼鸡似的!   孙氏小声的呸了一声,道:“别以为还有奶护着你们,今儿这个事,都是你们不占理,便是寻里正分养老田,也得叫大哥吐出来!看看里正向着谁!”   小钱氏也气的慌,捂着胸口轻声道:“……我道你们有好心?哪里想奉养娘,是惦记着娘的好处吧!你才是烂了心肝的XX!”   这粗俗的撕破脸的村妇互骂,惊呆了张融融。她嘴角一抽,难道以后就生活在这环境中,看他们菜鸡互啄?这也太可怕了!   张兴柱看王安平吓傻了似的,冷眼进了厨房盛了一碗鸡汤,把鸡肉全给盛了,出来递给王安平,道:“吃!”与其给狗儿子吃,不如给这个不闹的吃!   王安平不敢接。战战兢兢的。   张兴柱塞他手里,王安平才接住开始小口小口的喝汤,这是他从小到大都没吃到过的好东西,只是今天吃不出什么滋味,他一边啜泣一边喝,眼泪就掉进了鸡汤里。   张兴柱叹了一口气,这孩子是胆小了些,但不算是个混仗,那两个,不提也罢。王安平虽说废了些,但好歹是担心娘的。哪怕现在还没什么承担和魄力,好歹还算贴心,以后姑身边也有儿子贴心。他是侄儿,终究不是儿子啊。他要接走姑,却不能叫姑完全没了儿子孝敬。   有这一个就行了。那两个,不要也罢!   “安平,可想学裁缝手艺?!”张兴柱道。   王安平眨了眨眼,似乎没反应过来。   张兴柱却没再多问,似乎已经有决定了,不知怎么的,眼泪突的也喜的下来了,道:“……还好姑活过来了。不然我哪里找姑孝顺去!?”   有村人未走的,听了这话凑了过来。张兴柱也是情到深处,又有演的成份,想顺利的把姑接走,便泪酒当场,道:“……当年,我才三岁啊……姑那时才十岁……要是没有姑,我早活不成了……”   村人听了,禁不住心中酸涩。都是人,谁没个难,不是铁石心肠的,谁不同情呢?   张兴柱道:“……在姑这,我就是儿子,我尽儿子的孝道,姑,我来奉养……”   村人倒是可以理解,有妇人道:“桂枝吃了半辈子苦,好歹有你这个娘家人惦记她,也算是有福了……哎,生儿子有啥用啊,听听这吵的……也不怕丢人!”   这王家的事未免太令人心寒了。生儿子这样还不如生块叉烧!   “钱老太婆是个造孽的……”有老汉摇了摇头道:“从嫁进咱们村起,就是个厉害的,这一辈子,她是没吃到苦,享了一辈子福,倒把苦果全给桂枝了,可怜呐……”   钱老太婆一嫁进来就辖制住了丈夫,把儿子生了给管的死死的,跟木头似的听话,婆婆死的早,基本就没吃过苦,在村里是横着走的,就没一家能吵得过她的。但凡遇事,无不是她占便宜。久而久之的,村里人遇着她都绕着她,不与她争吵。   “多大仇,把桂枝儿子教成了这样,啧啧,还娶了钱家的人为大儿妇,这得多大仇怨才这样啊……”   村人说着说着就说歪了,又说到钱老太婆厉害上去了。   有妇人接话道:“桂枝说哩,钱老太婆要儿子去服侍,不要她哩,我看永生就是她克死的……这死老太婆可不就是个克人的相?!”   “真的?!桂枝真这么说?!”村人涌了上来围住她,七嘴八舌的议论了起来,说的有鼻子有眼,脑补很多。   张融融是不知道外面说的热火朝天,她本来就是要造个舆论。不然村人不说钱老太婆克人,就得说她命硬,还克夫了。   风向就是这么回事,这一次,小钱氏就这样了,仇算是结下了。小钱氏肯定得反击。她要不这么说,估计风向就变成钱老太婆一死,没人压着张桂枝了,张桂枝的命硬,克死了王永生……   张桂枝被婆婆丈夫压了一辈子,不能张融融来了,还要被小钱氏给压一辈子抬不起头!   所以她是毫无心理负担的说了。本来就是仇人,也没必要客气!   至于会不会误伤小钱氏和钱家,呵,反正就是仇人,管他们冤不冤,哭不哭!   就是他们,逼死了张桂枝,这是事实。这种言语上的反击,还算轻的!   张融融把鸡汤喝了,鸡腿吃了,也饱了,常年饥饿让她胃很小,很容易饱。连没吃完的馒头都没吃得下。她也没硬撑。   坐了起来,看了一下自己的手,满是茧子和伤口,才四十五岁的人,身上的皮肤就跟干柴一样干瘪,没有光泽,手上还有很多年的伤痕,都是做活留下的。身体也轻,瘦的不行。这些年受的苦,让她的身体和精神枯萎了下去,没有半点的润泽,实在可怜。   照了一下镜子,面色不太好,皮肤也显老,看上去像五六十的人。面相也苦,像苦瓜一样。都看不出原来的相貌到底是美还是丑了。   难以想象一个人历经几十年如此的生活,压抑而无希望,精神上是有着怎么样的打击。她的生活中没有半丝的甜,一点也没有的甜,这些年到底是怎么撑下来的。   想一想都令人窒息。   她看着破旧镜子里的自己,郑重道:“张桂枝,我会替你活下去,如果你前半生没有半丝的甜,我会让你的后半生,全是甜。”   顿时心里一轻,最后的执念也从身体里消失了。她整个灵魂一下子轻松了。   张融融明白,比起担心小儿子的亲事,张桂枝更放不下的,是心里的执念。因为她的一生太苦太苦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会这么苦。所以她更多的是想要得到哪怕只是一点点的好,一点点的甜。   张融融坐直了,倒扣下镜子。她自己而言,是不怎么想看到这样的状态的。倒无关嫌弃老或者丑,而是,活着的这种状态,她得改变。在改变好之前,她不想照镜子了……   要好好照顾自己,要保养,要健康,要养生……要随性生活。而这一切,都需要钱!   张融融起身翻找了一下张桂枝的存款,她的钱少到可怜,只有光光的两枚铜板。   沉默。   真的是老来没钱,身无分文,难以想象的惨!   张桂枝是没有财产权的,丈夫挣的钱,全给了婆婆老钱氏,以前张兴柱来看她,还会带吃带喝,给钱,然而钱被拿走了,吃的喝的还进不了她的嘴,到最后张兴柱气急了,便不再给了。   张融融想一想,都想大骂老钱氏是个黑心肝的妖妇!   这两枚铜板还不知道是不是王永生塞枕头底下压岁的。不然她连这两枚铜板都没有!   张融融拿着这两枚铜板苦笑。至于其它财产就更没有了,也就床辅被褥,然后还有一个妆盒,但里面是空的,只是摆着好看,另外就是一些针线筐之类的东西了,值钱的一概没有……   这……   张融融回忆了一下,发现自己的养老银子是一分没有,儿子也是心狼的,一文没孝顺过……老钱氏预感她自己快不行了的时候,便作主替孙辈分了家,只有王安平还未分,田暂由族里收着,张融融是插不了手那种,然后张桂枝和王永生跟长子过,养老田,没给他们夫妻。家里田地是三个孙子平分了,公产也是,然后私房全给了王安福,毕竟是老钱氏最得宠的大孙子……   那时王永生还没死,但夫妻俩是一穷二白,啥也没有,跟着长房讨饭吃那种……   惨,好一个惨字了得!   简直了,穷成这样,张融融不想说话!   老钱氏挺狠的,怕小钱氏受婆婆气,作主分了家,生怕她翻身当婆婆,拿起威风来苛刻了大房,呵!釜底抽薪啊! 第005章 想退休先脱贫   她有点头疼!还好,还好,还有一个大侄儿。不然她都不知道该说啥了。   系统也下线了,不知道心虚跑哪了,空间也暂时进不去,张融融看天无语。   高难度生活啊,这哪里是退休养老生活,这直接是生存困难模式啊这……   如此穷酸!得挣钱啊啊啊!如此急迫!   总之,想好好过生活,先脱贫吧!   这具身体很累了,反正就这个样儿了,干脆啥也不想,睡过去了。   早上天不亮,公鸡就打鸣了,鸡鸣狗叫,还有炊烟,好不热闹。张融融睁开眼,就看到张兴柱睡在一张支起的门板上呢,见她醒了,张兴柱也起了来,道:“姑,你咋样?!睡的好么?!今天还难受吗?!”   “不难受了,”张融融道。   张兴柱揉了下眼道:“我叫老马来给姑看看,开点补药,要是没大事就叫他先回城了,不能耽误人家做生意。”   虽是城里的大夫,也是要看病收钱过生活的!一大家子要养!   张融融没有拒绝,老马就被叫进来了,把完脉道:“没啥大事了,老姑这也是吉人天相。有福了!我给开点补气血的药就好。”   “别开太贵的!”张融融道。   张兴柱道:“没事,看着开,姑的身子骨为重!”   马大夫笑道:“补点气血,也不用大补之物,无非是黄芪之类的,不费个什么,老姑安心!”   张融融点点头。   马大夫开了单子,递给了张兴柱,张兴柱收了,送他出来。马大夫道:“你老姑是真疼你,怕你多花钱。”   张兴柱道:“她就是这样,宁苦着自个儿,也不要人多费心。”   这样的性格就得看命,有人疼,苦不了,若是没人疼,就真的苦命,因为不会叫疼叫委屈。   只是她这儿子吧,没一个看着靠得住的。   马大夫道:“你别太担心了。我先回城了。”   “行,我给你弄早饭去,吃了你再走。”张兴柱道。   马大夫没拒绝,吃早饭的时候,道:“你真要把你姑弄去你那?!”   “怕我家里不乐意?!没事,我还没死呢,这个主还能作得!”张兴柱道。   “我说的不是这个。”马大夫捧着米粥吹着喝着,道:“寡妇归娘家,这里面可讲究!你可想清楚了,真接了你姑回去就别半途而废。接去易,回来就难。寡妇一旦回了娘家就是与夫家绝了关系,儿子都未必有责任养她的老了。若是她遇上有良心的儿子,还能惦记着亲娘,给点奉养……”若是没良心,巴不得把锅甩了不管呢!   张兴柱冷笑道:“儿子要是有良心,也不会叫寡妇娘回娘家去过活!”看这一家子有良心的有几个?!差点没饿死亲娘。   马大夫叹了一声。   张兴柱垂着眼睛道:“我只要接了姑去,我说到做到,再难,也会奉养下去的,便是我中路死了,我也会早早安排好。就像当年姑照顾我一样的照顾。”   马大夫听了沉默,倒是感慨他这一片孝心,放下碗,拍拍他的肩,便要套上车回城了,张兴柱出来送他,马大夫道:“回头来我辅子抓药,倒也不急。你若铁了心,不若等人接去了再来抓。人是没大事了。补身子可不是一时半会的事。”   “行!路上你慢点赶车。”张兴柱道。   马大夫坐上租来的马车里,趁着天未明,回城去了。   张兴柱回到厨下弄了一碗鸡丝粥,又打了水来给张融融,道:“姑,洗把脸,吃点粥吧,也暖暖胃。吃点才有力气!”   张融融没拒绝,用盐水漱了口,洗了脸,把暖暖的一大碗鸡丝粥给吃了,感觉这才活了过来似的。   天也微亮了。   张融融道:“你真的铁了心要带我去城里?你想好了?!”   张兴柱道:“便是困难重重,以后家里也有异声,再有消磨,我也不退缩。姑!在我心里,你就是我亲娘!只要我没死,我就一直奉养你。哪有儿子不奉养亲娘的?!姑,你舍了这里,跟我走吧。侄儿这一辈子,不想留有遗憾。”   “若是姑的儿子孝顺,也轮不到侄儿来说奉养和孝顺的话,可是姑你看看,你听听……”张兴柱红着眼眶道:“侄儿不想下回再听见姑被饿死的事了,这一次,真的吓到我了……我家财虽不丰,可是奉养姑,节省点,是够的。还能给安平娶门亲,不说高门大户,但是小门小户的,我舍了老脸,也能求娶来给他成家,我们带着安平,以后叫他孝敬你,奉养你,姑身边也有亲儿子在膝下,岂不好?!去了城里,我家里那点声音,倒也不必听,只要姑不入心,管他们说甚?!你去了,是正经的姑奶奶,谁敢对姑奶奶不敬,我就去告他们不孝!”   这是铁了心了!   张融融心里挺感动的,道:“只要你不嫌我,不后悔,我有什么不舍得的?!这里也没什么好留恋的,我跟你走。临老了还有几年好日子过,我也高兴。只是安平的婚事,万万不能叫你给主张了的。去了城里,我会设法挣点钱财,攒一攒,足够他成家!”   姑都一把年纪了,还能让她出去做活不成?!   但张兴柱没有拒绝,他知道姑是怕给自己太添麻烦才这么说,这时候要是拒了,估计姑都不乐意跟他走,怕拖累。   因此先胡乱点首答应了,其实心里对安平也有主张了!   “那两个,姑真能舍了?!”张兴柱道:“寡妇归了娘家,再不能回来的了。他们若是有良心,以后还能去看看娘,给点奉养。若是不想奉养,嫌是麻烦和拖累,说不定,这血缘也就断了……”   她是老寡妇,再嫁是不可能了。只说一些小寡妇,若是再嫁,那基本与前夫家是完全不可能再有关系的了,世情就是这么个世情。老寡妇要回娘家过日子,夫家的一切是带不走的,儿子,也得断了血缘。   就是这么残酷。   张融融冷笑,恨不得翻个白眼,若不怕崩了人设,她真能翻白眼。不过嘛,性情的转变还是慢慢来,以免张兴柱不适,她便道:“儿不嫌母丑,既嫌我丑,我还认个锤子的儿子!断就断了!”   张兴柱乐了,笑道:“姑这脾气,现在才有几分以前在咱张家村里时的样儿。”说罢眼眶红了,在王家受了多少苦才闷不吭声的成了那样子。   张桂枝能这么小把侄儿带大,在村里是不可能当受气包,软包子的。只不过因为嫁了王家啥也没有,理亏,才一直这样子。她的本性,原非如此!   二人心中多少都有些唏嘘。   张兴柱心里又酸苦又高兴,揉了把脸,道:“这事,宜早不宜迟,这破屋子,我是一刻也呆不下去,姑先歇歇,我去找里正说这个事,既什么都不要了,啥也不指望了,养老的事便也不用再扯皮了,说清楚了走人,倒也轻松。娘家来接人,村里断没有不放人的。至于那两个,哼,巴不得将姑给甩出去呢,倒也好办!”   张融融点头。张桂枝是一无所有的来,现在一无所有的走,也挺好!这些年当牛做马的,又给王家生了三个儿子,也算是还了当年的一点财礼了!   张融融完全没有不舍。要搁她,这大儿子王安福,她能直接扔粪坑,这种儿子,还不如一块叉烧!   张桂枝一穷二白的,这些年钱老太婆防她又像防贼似的,她是真的一贫如洗!   去了城里,得想法子挣钱,总不能真吃张兴柱的。坑侄儿像什么话?!虽说侄儿心甘情愿,可是他毕竟是有家有儿的人了,小辈们可未必能理解他的想法和难处,到时候让侄儿一家不好过,张融融心里必然过不去的!   想到要离了这村,心里还挺高兴儿。村再大,那也不好操作她想挣钱的事儿。只要去了城里,有些事儿,才好操作。   在村里,这大儿子和二儿子一家,还碍事又碍眼的。住他们这,不管是哪家,都是寄人篱下,张融融可不干。   她心里盘算着。里正家却是已经炸了锅!   里正听了张兴柱的话,都惊呆了,老烟锅里的灰都烫到了腿上,都不觉张大嘴巴道:“……张家兄弟,你认真的?!”   “真的不能再真!”张兴柱道。   里正娘子也惊呆了。还有上赶着要负担过去的?!   虽说惊讶,这样的事也少见。然而,心里还是叹服这张兴柱的魄力。这可不是一般的事情啊。   虽说也有寡妇归宁,或是再嫁的,然而,一般都是有所图,才会被娘家接回。而这个可不同,接了张桂枝回去,这可是负担养老。将来,养老的事情全归他了,与他们村,与她的儿子都不相干了!   这可是责任划分的问题。哪怕是个母亲,在这个时代,也是个附属品。一口锅么,不管好不好使,都是要么归娘家管,要么归夫家管,要么归儿子管。   里正半天没说话,良久方道:“张兄弟,你不后悔?!这是要接过去了,将来再送回来,恐怕是不行的。”   “哪里会后悔,我都安排好了。”张兴柱道:“里正放心,将来不可能为难里正,不可能送回来。我管姑到老,到死,发丧,尽孝。” 第006章 这福气给你要不要   里正叹道:“只怕王家村丢人丢面子,我也不好同意啊……这个事情,说出去多难听,三个儿子,奉养不了一个亲娘,这……”   张兴柱也得下一剂猛药,道:“三个儿子还差点把亲娘给饿死,这传出去更不好听吧?!”将来谁肯嫁进王家村来?!   里正语塞,半晌道:“……这个事,我们族里是不能多说什么,得要安福他们同意。只是一样,还是老规矩,你姑要是走了,村里的地,是不可能给她分养老地的。带不走。”   “养老地,之前不也没有?!”张兴柱冷笑道:“钱老太婆算的多精!便是在这王家村,还能真分给我姑?!为了不分地,王安福也得同意。这王八犊子跟钱老太婆才是一条心。巴不得不分,把他亲娘一脚踢出去呢。”   得,话都说到这了,还能咋说呢?!   里正都不好拦。哪怕这事丑的不行,传出去了影响名声,可是差点饿死亲娘这事,人家娘家来要追责了,他能拦着不叫接?!   不接,将来万一真饿死了,算谁的?!   里正便是再难为,也不能多拦,想来想去道:“行,张兄弟先跟安福他们说好就行……桂枝没了翁婆,又没了丈夫,她的事,自然是娘家和儿子作主了,儿子肯放,一切好说!”   张兴柱点头,道:“行,那里正与族里老人们商议一回,我回去与他们说道说道。”   里正点了点头,送他出去了。等人一走,便回来一屁股坐着,吸着老烟锅,茶都冷了,才愁眉苦脸道:“这个事,传出去难听呐!”只看怎么选了,反正把亲娘饿死,或是有亲儿子却把老娘叫娘家侄儿接走这事,都难听!   “难听也是那造了孽的钱老太婆的事,与咱村有甚相干?!”里正娘子倒是说了句公道话,道:“那三个,老大是被钱老太婆教坏了,分给他的东西,他能吐出来?!况且钱老太婆在世时,白纸黑字分的,能重新分?!他只怕是巴不得将亲娘给踢出去。老二,哼,看着还行,其实也不是个好货,一心嫉妒着老大呢,也就小的,好点儿,现在还看不出心性来。可看着是个怂的,真落到他两个哥哥手里,能有好日子过?!就算他的田族里先种着,也不过就这么两年他就及冠了,地不得他种?!今儿他两个哥侵一分,明儿再占一尺,早晚他的田也得被侵占了,他们两个丧良心的,连老娘都不管,能爱护弟弟?!族里能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世,再者说,清官难断家务事,我看呐,积点德吧,让桂枝带着老三走,好歹有她大侄儿照看,在城里哪怕做点苦力,也比在村里强……”   “这兄弟,虽说同气连枝的,可要是好,当然是助力,相互帮衬,要是不好……”里正娘子冷哼一声道:“还不如乌龟王八蛋!”   里正叹了一声道:“这事,丢人!太不讲究了,太丢人了!”传到十里八村的,这脸真的丢大了。   “行了!你去寻族里老人商议吧,我看是非放不可。要是你坚持,将来桂枝再被饿死了,你想想,那是什么场景,她大侄儿能闹的咱们村没脸没皮,再传出去,那才是丢人到死……”里正娘子到底是妇人,终究不是铁石心肠,不至于说为了颜面,看到这样的情况,还坚持着不叫桂枝走人的。   “可要带走老三,老三再不顶事,也是咱们村人,万没有跟着娘回娘家的……哎……”里正道:“这可愁死我了。”   “不叫走,真出了事,你又咋交代?!”里正娘子无奈的道:“能饿死老娘,就不能饿死弟弟?!要不你接来家养着?!”   里正无语,他也不想被张家两兄弟给缠上啊。再说了,这种事理也理不清,谁缠上谁就倒霉,还容易被人说占人家老三的便宜。   里正娘子白了他一眼,道:“人家娘儿俩终归是有娘家侄儿管,我瞧着那张兴柱是个有孝心的,你就放了罢。不放,早晚要成祸事。”   里正无奈,拿着老烟锅去寻族里老人商议去了。便是他要了一辈子老脸,此时也是愁眉苦脸的。   里正一走,不少听见的妇人都走了进来,打听道:“果真要归娘家去?!”   “人家侄儿亲口来说的,能有假?!”里正娘子叹道:“真走了,便与咱家两不相干了,将来生老病死,都是桂枝的命数。咱们村也能松口气。”   “再是命数,再是遭嫌弃,也比在老大家好,”一妇人道:“到了娘家,顶多看点眼色,还能饿死?!”   说的也是!   不管咋样,总归是比村里强的。   “这王安福是丧了良心的,”一妇人呸了一声,道:“桂枝这一辈子是栽在钱老太婆手里了。”   “苛待了一辈子的儿媳妇,生怕在她死后翻身当婆婆能享福了,所以死前,把家作主给分了,连那两口子的养老田都不分,呵,村里就没这么狠毒的做法儿,谁家分家不给老两口分养老地的?!钱老太婆在世,也是强横了一辈子,村里都怕她。死都要作妖。”   “你们说,钱老太婆是不是克儿子啊,这永生不就死了,好端端的说不行就不行了,只怕是钱老太婆要儿子去孝顺呐……”   一说就歪了,难免说到怪力乱神,骂了一通钱老太婆不是人,死了也不作好鬼。   然后就又说道:“桂枝有个好侄儿,这挺叫人羡慕。原来这世间还有被娘家善待的。好福气啊。”   “这福气给你要不要?!”一妇人取笑道:“叫你那两个儿子也如王安福那似的,你要不要?!”   那妇人急了,道:“谁要了?!你再瞎说……”   “不是你说羡慕的吗?!”另一妇人嘿嘿一笑,道:“叫你们家两儿媳妇都跟小钱氏似的,看你还能不能抖婆婆的威风!”   两人打闹起来,那被说的妇人是真急了。有儿子孝顺,谁要侄儿?!   也是!这样的福气,也是不得已的福气呐!   “那也是张兴柱讲良心!”里正娘子道:“这世间不讲良心的侄儿多,还是不讲良心的儿子多?!”   也是!还是儿子可靠的多。到底是亲生的。所以说,桂枝这,也算不得已的福气了。   想到娘家,众妇人心里就是一黯。这时候讲究,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们回娘家次数不多,可是,又有几人真正的回了娘家,会被当正经的客人相待?!不是叫做农活,就是做家务,还得帮着做饭,做了饭还吃不到几口好的。手上不拎点糖肉的还要被骂打秋风的……一想就心塞。   这世道。   有妇人好奇的道:“桂枝能走得成吗?!”   “村里是听他们家安排,”里正娘子道:“也不敢作这个主。只是分了,就生死由命了。与咱村不相干了。”   “我看是能分得成……”一妇人是个明白人,道:“要是不叫走,就得重新给分养老地。永生死了,桂枝好歹也是长辈。张家侄儿要是咬死了一定要分养老地,王安福就得把田吐出来重新分……他肯?!”   也是!众妇人一想,不禁一叹。仅凭着这一点,王安福是巴不得张桂枝赶紧死!走,他是不主动赶走,但绝不会留。所以,他纠结是绝不会纠结的。况且还有小钱氏在那煽风。哎。   有时候亲儿子心狠起来,可真是!生这样的儿子,还不如生块叉烧!呵。   心寒呢,她们都是生养过的人,最能体会这种。若是她们,只怕要恨死了钱老太婆,恨不得要掘了她的坟!   有几个妇人说了会,又起了身,往王家去瞧进展了。不管是出于好奇,热闹,还是别的心思,村人多数如此过活。   但基本上别人家打架吵闹,她们顶多是看热闹劝几句。但这涉及到这样大事,生死,是非的,她们还能不辩分明的瞎说瞎劝吗?!劝不了。这样的事,真劝不了,劝,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毕竟这里面,涉及到人命。   况且,还真没几个真的心狠的,会到替钱老太婆为虎作伥地步的人。村妇嘛,有些顶多是嘴碎,刻薄厉害些。   但人都有良心,这个世道,也不是天年不好,真的要泯灭人性了。村里真不至于这般!   但是是真的没想到,王安福能自私自利到连脸面都不要了的程度啊。   因为张兴柱回去一说,王安福就答应了。村妇们那可真是一片哗然。特别的无语,连挽留都不挽留,甚至连装装样子过问一下张桂枝过去了以后怎么活,没有半点不舍。   这明显就是甩锅的意思。怕过问一句,张兴柱会趁势跟他要钱要粮养亲娘。呵!   村里都差点炸了锅,有些村人隔着路就开始骂王安福不是人,不是东西!   王安福脸色虽黑,却是个利益分的很清楚的人,不动于衷!   张兴柱冷笑一声,看他的脸色极冷,说失望真谈不上,但看他那是跟看狼崽子差不多了。也不与他多说,只问王安和道:“老二,你说呢?!” 第007章 白纸黑字   王安和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显然是想的比较多的,良久,道:“这个事,大哥都答应了,我还能不答应!?”   张兴柱心里更冷笑一声,道:“既这么说,那便没什么可说的了。我带着老姑,今天就走!”   王安和道:“表哥!别的不说,我也无能为,但娘一年到头的嚼用,我还是担一份。不管大哥给不给,反正我不能真不管,这一点,表哥放心。”   孙氏心中一松,能把张桂枝和王安平给扔出去,已是意外之喜,留在家里,还得她侍候,于其如此,不如给点养老的粮食,她也省了心了,便道:“就是!虽说寡妇归了娘家,与夫家是不相干了,可我们是为人子的,还真不会不认了,将来年节里,我们也会另外给份鱼与肉粮盐的,绝不叫人说我们是没了良心的……”   张兴柱没说话。   王安福道:“我们也给。”   孙氏白了王安福一眼,她为弟媳妇是没法讥笑大伯子的,便对着张头张脑的小钱氏冷笑道:“大嫂如今是如了意了?哟,以后没婆婆侍候,这日子不得更好过?!我都羡慕大嫂命好,我就不如呀。好处尽得了,家产多分了,婆婆小叔子不用管,这样的好日子,我都无能为……”   小钱氏脸色一青,咬牙瞪了她一眼,别以为孙氏就是个好的,她不也是能甩锅了?!不过是刺她多分了老钱氏的家产。   不过小钱氏也没回刺她,这个时候在张兴柱面前怂一点,等张桂枝走了以后与孙氏有的掰扯,倒不必现在就刺她。   不过她心里确实是松了一口气。张桂枝终究是心腹大患啊。能走了更好。   小钱氏便犹豫了一下,道:“大表哥。旁的我不多说,你现在一时兴起要接婆家去,但是将来,万一有啥变数,再送回来,这可不讲究……”   张兴柱冷笑一声,道:“我便是死了,也还有儿子给姑奶奶养老,把你的心变回肚子里去,放一万个心吧!”   “总得白纸黑字……”小钱氏扭扭捏捏的道。   王安福脸色一变,正想斥她。不料张桂枝从屋里高声道:“……当然要白纸黑字!”   她的声音很冷清,虽透着疲惫,却异常的坚决。众人都是一愣。   “兴柱,过来扶我!”张融融道。   张兴柱忙将她扶了出来,问道:“姑,你身体咋样?!今天就能弄定这个事情,我已经叫套了车,一会子就走,你再忍忍。到了城里,再休息。”   “我能坚持。”张融融的心情与张兴柱是一样的,在这个张家是多呆一秒都难受,巴不得立时解决了就走。张兴柱唯一担心的只是张融融的身体。   王安平犹豫一下,像只小兔子似的,无措而徬徨的走到她身边,弱弱的喊了一声,“娘!”   这声音里有恐惧,有无尽的依赖,还有很多无措。他存在感很低,可他却知道发生的事情,看着娘成了这样,看着大表哥坚持要将娘和他接走,而他,不知何去何从。或者说,他不知道有没有人要他!   张融融看了一眼王安平,这个孩子眼神里全是恐慌,胆小的跟什么似的。她抬了抬手,拍了拍他的手,安抚了他一下,道:“你跟娘走么?!”   王安平眼眶一下子就红了,眼泪忍不住的唰唰的掉,道:“……只要娘要我,娘去哪我去哪。”他的手一下子就抓的她紧了。   这小可怜。   张融融点点头,道:“那行,你去把你的东西带上。你在村里的地,没人能抢走你的,先交给族里种,每年分点口粮就行。老房子是没你的份了,你也别想。你奶没分给你。将来得靠你自己盖。但你是村里族里的一份子,你的宅基地是有的。放心。就算跟我走了,村里也不会抢走本来就是你的东西。就算有人想抢,村里也不答应。”   王安平点点头,年纪小,又胆小,对这些还不知道争或者抢,也不是太在意,他很迟钝,但孝心还是有的,道:“嗯。娘。将来我好好种地,给娘养老。”   张兴柱脸色好了点,好歹这小的还来得及掰过来,不算白眼狼。他难得温和的道:“去收拾吧。”   王安平看了看张兴柱,忙迫不及待的去收拾他的破衣服辅盖了。其实还真没什么东西可收拾,都是破烂。   张兴柱主要是要支开他。   静默等了一会,里正带着族老们都进来了,小钱氏紧张的很,竟也不知道去倒个茶。估计是怕错过了他们说话。   张兴柱道:“旁的就不多说了,直接落白纸黑字吧。”   族老们脸色都不好看,道:“就不再想想了?!安福,安和,你们没啥说的了?!”   二人不语。   小钱氏急道:“没啥可说的了!写吧!”   族老们皱皱眉,道:“妇道人家插什么嘴?!”   小钱氏一噎,不说话了,捣了捣王安福。   族老们见王安福王安和都不说话,脸色就特别难看,这叫什么事啊?!不肖子孙呐!村里都跟着丢人。   “里正,劳里正落笔吧……”张兴柱道。   里正看向张融融,道:“桂枝,你可有啥要求?!就算你要出村族,也是他们三个的亲娘,要是有什么养老的要求,现在可以提!”   “我是有话要说,”张融融笑道。知道里正的善意,是要帮她把养老的事落到纸上。   小钱氏急了,道:“表哥接走婆婆,便是与村里不相干了,再没有还养着在娘家的娘的道理!”   里正脸色一黑,这要是自个儿媳,早一巴掌扇下去了。   张融融不理会她,只对里正道:“这话虽没情,但却不是没理。我跟兴柱回去,便真的是与村里不相干了。村里也没必要养个外人当负担。”   里正无言以对。   张融融道:“兴柱,我不要什么养老的钱粮,行的吧?!”   “行,有什么不行的。姑便是想要,我还不想要呢,嫌糟心恶心。”张兴柱笑道:“侄儿虽不是大富贵之家,但给姑和安平过活的钱粮还是有的。哪里用得着要他们的?!”   “好!”张融融便对里正道:“写吧,就写今张桂枝归宁,与其子王安福,王安和恩断义绝,老死不相往来。不管生死病死,富贵贫穷,以后都不再相干。既不要养老钱粮,也不要他们出现在我面前。眼不见为净!至黄泉都不要再相见!”   她这话一说,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这太狠了!   孙氏眼泪就下来了,道:“娘!你这是骂我们不孝呐……”   这是多大的罪名,这,这……承受不起的骂名啊。   “你别多心。”张融融道:“我不是针对谁。只是寡妇归娘家,本就少有。便是有,也例来如此。我这写,也是不想给你们增添负担的意思。”   她的话虽柔柔的,对异常坚决,话也说的很好听。   王安和哼哧哼哧的道:“不管娘认不认我,以后年节里,一年的养老钱粮,我都给,不给我不是人了……”   张融融只对里正道:“写吧,兴柱也写上。将来我的生老病死,都归他管。村里将来也有凭证。”   里正手都是一抖,道:“真想好了?!”   “想好了,”张融融旁的竟不再多说。   张兴柱道:“里正写上,我画押。以后不会反悔。也叫村里放心。将来便是穷死饿死,也甩不了锅到村里。”   “没必要啊,”族老们道:“这,这也太没人情了,哪有这样的……”   就算有寡妇归去,也不会写什么恩断义绝,顶多把权利责任写一下,老寡妇就写下养老啥的归谁管的问题就行,年轻寡妇就写下婚姻再嫁不再与村里相干,自由主张的就行。   可这……哪有这样的。   张融融只看着里正,眼神坚决。   里正便明白,张桂枝恐是心里厌透了这个家。都决心到这份上了,他还能不写吗。   他便道:“还有谁有话说?!要说的现在说,不说,落笔无悔啊!”   王安福要说话,小钱氏一拧他,两人都闭了嘴!   孙氏一拧王安和,王安和扑嗵一下跪了下来,道:“娘不认我,我认娘!娘,儿子再不孝,养老的事,我也担份责任……”   孙氏也跪了下来道:“婆婆便是去了大表哥家,我们二房也认婆婆……不能叫浩浩没有奶奶啊!”反正不孝的名声不能担。   话已至此,还算有点良心。   里正看向王安福,见他们还是不说话,只脸色不好看,心底叹了一声。这老大两口子是被利益蒙了眼,猪油蒙了心,一心只要利益,连道义都不要了。这字要写下来,这可真是……   里正看向张融融,以为她不会再写二房,哪知道张融融道:“原样写就成。老二家的心,我知道了。有这个心就行,但理是不变的。”   见张融融心也硬,里正没话说了,只能埋头写。   “老三跟我走,将来婚姻我作主,将来定了人家,会叫族里村里看看的,”张融融道。   族老们也是无言以对,对大房二房彻底没了好脸色,听了这话,道:“你是亲娘,当然你作主。放心,老三的地和宅基地,村族里没那些丧了良心的敢吞!我们没死,给看着呢。将来老三成家,还回村里来。”   这话说的,老大老二特没脸! 第008章 恩断义绝   “肯定的,老三就是村里人,人走,户藉不走。”张融融道:“这些年,承蒙村里族里照应了,多谢。”   族老们却无颜以对,他们又能照应到啥。现在这事,真是脸都丢尽了!看了不成器的王安福一眼。心里将老钱氏骂了个臭死!   写好了,一式几份,然后画押。   族里一份,张兴柱一份,张融融一份,然后就是三个儿子各一份。   里正特别无奈,哪里还肯久留,办完事就要家去。可丢人丢尽了。   张兴柱也起了身,一刻也不肯留,话都不肯说半句,便套了车要回城里去,饭都不吃了!   “娘……”王安福似乎想说什么,表忠心,还是表孝心,现在白纸黑字了才说话,张融融都嫌他恶心。这个时候来说啥也出养老钱粮,她都不想听。   她也没客气,道:“别叫娘。从今以后,我不再是你娘了。你娘早饿死了。”说完也不看他。   王安福立时眼眶胀红了,拳头捏的死死的,低着头在那,像根木桩。   王安和哽在那里,看着张融融,此时此刻,也不知怎的,涌出无尽的不舍和感伤来。从今儿起,他也是没娘的人了……   他的心里有丝丝的惶恐。难受极了。   孙氏会来事,道:“便是娘不认我们,我们也永远认娘。”   张融融连个笑模样都没有,看都不看她。   王安平怯怯的背着包袱出来了,见大哥二哥一副要吃了他的模样,吓了一大跳,下意识的就站到张融融身后去了,低着头看着脚,也不敢看二人眼色。   张融融道:“走吧!”   王安和和孙氏帮着王安平来搬东西,至于小钱氏是连面都没敢露。几个孙儿辈的孩子站在堂屋门口看着,愣着,似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一脸的茫然。   只有大房的聪聪对着张兴柱等人做了个鬼脸,但之前被他爹打过一顿,也没敢大吱声。   张兴柱心里冷笑一声,上梁不正下梁歪。这货长大了也与他爹娘一样自私,恒坑人者,终被坑。到了那时候,也叫这王安福尝尝不孝的滋味。   他没再看王家,扶着张融融上了马车。   王安和看着张融融一点行李都没带,便道:“娘,你行李呢?!”   “我一个孤老婆子,能有什么行李?!”张融融的道:“我什么也不带,好叫左邻右舍的看看,我来是一个人来的,走也是一个人走的,没拿你王家一针一线。”   王安和的脸顿时胀的通红。被怼的眼睛都胀红了。   张兴柱也没嫌王安平的辅盖旧的跟棉絮似的,帮着扶上了马车。王安平上马车前还看了一眼王家,而张融融则是一眼都没回头。   张兴柱坐上车,道:“咴,驾!”   老马慢悠悠的起了步,老马稳重,又识途,慢慢的出村了。   村人不少来看热闹的,有不少老人已是落了泪,道:“造孽啊……”   “不孝子孙呐,哎。”   “看看王老三这辅盖,旧的跟什么似的……王家尽不干人事。咋能这么心狠呢?!当兄长的也不知道疼一疼幼弟……王家子孙,全被钱老太婆害瘸了!”   也有不赞同的,摇头道:“跟去娘家有什么好,今日好,明日好,还能天天好,年年好?!早晚要讨嫌。还不如留村里。有儿子哪里能走?!又不是没儿子。儿子再不孝,也是亲儿子。只要咬死了要养老田,族里还能不分?只要有个一亩三分地,也不必看儿子脸色,尽够活了……在别人屋檐下,总归不是事……不留村里,田也没有了,以后老了再后悔,也回不来了,何苦呢?!”   马车慢慢的出了村,张融融正盘算着去了城里弄个什么谋生。她可没打算真让张兴柱养着。往外一看,却见张兴柱一个人默默的在那落泪,忍不住抹了抹,抹的脸都是通红的!   张融融心一软,道:“哭啥?!走了不是好事吗?!有啥可哭的?!”   “我是心疼姑,姑在这里吃了半辈子苦,结果走时,还是孑然一身!”张兴柱咬着牙恨恨,也不知道恨谁,恨钱老太婆,恨王永生,还是恨姑生的两个不争气的儿子!?或者是恨自己年幼无用,拖累了姑姑多年。   张融融道:“你就当我是卖出去几十年,又回来了。生了两个乌龟王八儿子,不记也罢。只往后看吧。”   “对,回家,回咱家……”张兴柱抹了抹眼睛道。   索性往后余生,他有时间弥补姑姑。那两个畜生一样的东西,以后全给忘了。   “姑往后可会后悔没要养老田?!”张兴柱道。   “村里的地哪有那么容易要的,要这地就不能出这村,一辈子绑在这村里了,村里的人哪会给外姓人一分一地?想要走,就不能要地。”张融融道,“你呢,可后悔?”   “后悔啥?”张兴柱道:“要姑一辈子绑在这村里,侄儿可不愿!我还要接姑到城里享福呢。守在这村里作什么?!”   张融融笑了。因为她知道张兴柱是真心的。   “姑你放心,到城里,我都安排好了。”张兴柱柔声,眼里都是高兴,道:“这些年我也积攒了些家底,在城里也买了小院子,还有辅面啥的,家财也略有些。虽家资不丰,但足够了。”   “姑这些年也没回过娘家,如今只怕都不认得我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孙,”张兴柱道:“等到了城里,我叫他们来拜见姑奶奶。敢对姑奶奶不敬的,我拿大棒锤他们!”   张融融笑的不行,道:“你比我行,儿孙都怕你?!”   “怕,怎么不怕?!”张兴柱笑道:“我日日与他们说,我虽没了爹娘,却有个姑,等姑老了,就接来养老。他们日也听,夜也听,耳朵都生茧子了,再没有谁敢说不的。”   “你有心了。”张融融明白,他这是叫她放心的意思呢。别担心去了看人眼色,便是真有什么小心思,那也是背后的。明面上谁敢对长辈不敬!   张兴柱笑道:“等到了家里,我叫他们来给姑磕头!”   张融融看向王安平,这小子眼红红的,眼里既有不安,也有徬徨,虽离了那个不怎么好的家,可是要去别人家过活,终究是忐忑的吧?!   张融融道:“兴柱,到了城里,你先给我赁个小院儿……”   张兴柱吃了一惊,道:“老姑你啥意思?!”   “为了安平,也不能叫他在你家里啊,便是孩子们不说什么,你亲家也得说话。”张融融压了压他,道:“你先听我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事情不是这么办的。我能带着安平脱离这里,就已是福分,再没有去搅和你们家事的理,可我承你的情。去了,给我赁个小院,我还是赖着你过活的。怎么?你不想养我不成?!”   张兴柱又落泪了,道:“姑有什么可担心的,儿孙哪有不听话的?!”   “你也难为。咱都老了,家都是要交给小辈的,便是我侄孙儿们都听话,可是,安平在你家又算怎么回事?!”张融融道:“也为安平想想吧。”   张兴柱半晌没说话,显然热情去了一大半,犹如被浇了一盆冷水。满腔的憧憬全给破了。   良久,咬牙道:“行!大不了我家去就将家给分了,我跟着老姑侍奉,不叫他们在跟前碍眼。以后老姑就有两个儿子。咱仨赁个小院儿住,叫安平与我学裁缝,将来也有一门手艺,不至于土里刨食!”   “又说傻话!”张融融笑道:“学裁缝,我那侄孙们能高兴,将来与他们争生意,说的过去?!   张兴柱真急了,道:“他们敢阻拦有别样心思,我打断他们的腿!”   说罢也不理会张融融了,只对王安平道:“想学吗?!”   王安平看看要吃人的张兴柱,又看了一眼张融融,道:“我,我听娘的!”说完脸就抬不起来了似的,胀的通红的低着。   这不成器的,胆小成这样,没个男子汉的担当。张兴柱能气死,也是噎住了!   张融融听乐了,笑道:“你别难为他。这孩子胆小,却不笨。只是不知人情世故。却也会看眼色。”   张兴柱白了王安平一眼,哼道:“这小子哪里笨?!也知道以后要仰仗娘生活,而不是大表哥呢!哼。”说罢自己也乐了。   当下两人也不再多说,却是各有各的坚持。张兴柱心里还有点赌气,却没怎么表现出来。主要是怕老姑以为他给她脸色看。   然而姑侄二人却都是倔性子。张兴柱是能答应另赁个小院,却绝不能答应连生计也不叫他管。   张融融明白,张兴柱能答应另赁个小院,是为了不叫她受气。他虽能主张以后绝不会对姑不好,可是却也老了,儿孙们若不敬着,不听话,他又能怎么?!   索性打定主意,分了家,另过活,也省得看眼色受气。   人老了,其实是很无奈的一件事情。儿孙到了年纪,得了志。对亲老子是没什么,可是对一个姑奶奶,未必有他们爹的孝心和愧疚歉疚还有心疼。那些亲情,都不过是张兴柱一个人的记忆,人都是现实自私的。他们没这个情份,哪里又能讲情义呢!   虽然现实残酷些,但还是早早认清现实的好。 第009章 进城   马车摇摇晃晃,行驶一路,渐渐的到了进县城的大道上了,路也变成了石子路,人也渐渐的多了起来。   王安平经过忐忑,慢慢的也有了些精神,掀开帘子往外看,眼中全是好奇。这孩子虽这年纪了,却从未出过村,哪见过这么多人在?!   只见前后不少挑夫挑了东西往城门进进出出的,车水马龙,人不停歇,这在后世只算个小镇的景都比这热闹的景儿,在这个时代,却算是极热闹的地方了。   张融融看着外面不少老人家还拎了篮子进城去卖菜,便明白这天下应不算荒凉。只有盛世,才能容得勤奋的人。   张兴柱也去排队。   张融融观察了一下,发现城门虽有衙役在,却只收有车马的人的进城钱,却并不收贫苦百姓卖菜人的钱,也没查什么路引或是进出证之类的。只查看一些形迹可疑的人,比如偷儿之类的,会比较注意。   她便心里有数了,可见这也算盛世了,官府还算清明,并没多苛刻杂费。而进出城没那么严,只能说明,一是天下太平,二便是商行之路也没那么严,可能是不禁通商的。估计天下商客也众多,贸易通行。   等进了城,张兴柱笑道:“有马车或是驴车的,都要收二文钱,步行的不收。”   王安平道:“为啥?!”   “马车驴车都会产生粪尿,收钱是为了城内干净。”张兴柱道:“大街也是需要人清扫的。二文,也不算多,有些大城,收的更多呢。咱县城,也就二文。有车马的人家,总归过的好些,二文恰好。”   王安平点点头,道:“粪有人捡吗?!”   张兴柱道:“有人捡的,尤其是老人小孩,捡了能卖钱,或是回家烧坑,这么好的东西,怎么会没人捡。村里都有人捡,城里也是好东西……”   王安平点头。   张兴柱一面驾着马车走,一面道:“本朝还算太平,日子不算太难过,只要不作,比如赌钱之类的,肯勤劳,一口饭总不至于吃不上的。瞧瞧那,多少老人发都白了,还要种了菜进城卖呢。就凭着这勤劳劲儿,日子也不难过。穷也穷不到哪里去。”   王安平盯着外面看。   县城也不大,说话的功夫,已经到了巷子口了,张兴柱道:“我先送姑和安平回家,再叫他们去还马车。”   这马车是租车行的。   巷子口处早有小孩子去喊人了,张扬着说是张老头回来了,张强听见,早迎了出来,脸上带着笑,道:“爹回来了?!姑奶奶也来了,快,快进家。”   张兴柱见他客套,心里满意,笑道:“还不快帮你表叔拿行李家去。”   张强哎了一声,忙对王安平笑道:“这就是表叔吧,哎呀,比我还年轻哩,来来来,快进家,家里茶饭都备好了,快进屋坐。”   张强不愧是生意人,满脸带笑,见到王安平的行李破,也面不改色,全无异样。倒是王安平被这么大的人叫一声表叔,都不知道怎么应,只能挪步走,叫从哪走就从哪走。   张兴柱扶着张融融,指了指道:“第三间院子就是咱家。这隔壁就是老马家,就是马大夫家。因是邻居,一来二往的也熟络了。老马在西街巷子开了个中药医馆过活,家里都是行医的。”   “他去给我看病,该谢谢他。”张融融道。   张兴柱笑道:“改明儿我重重请他。”   张强到了门口道:“还不快出来迎一迎姑奶奶,姑奶奶来了!”   里面张强的妻子李氏,张恒的妻子陶氏都牵儿带女的出来迎了,忙都道:“姑奶奶好。表叔好。”又叫孩子叫一叫姑太太。   张融融见三个孩子有两个还抱手里,刚会走路话都说不全的样子,哪里能折腾孩子,便笑道:“这三孩子好生可爱。”   可惜她是个穷的,竟是连个红封也掏不出来。   王安平头都不敢抬,只道:“你们好。”都是他晚辈,竟也不知道该叫啥。   张兴柱道:“张恒还在辅子里,晚上叫他再拜见老姑。”一面说着一面叫迎进了屋里。没进堂屋,直接搬到西厢去了。   屋里准备的干干净净的,炕上也是新辅盖,炕也烧的热乎乎的,李氏和陶氏还倒了茶和瓜果来。   “好,顶好。”张融融谢道:“你们有心了!”   李氏和陶氏道:“本是应该的,公爹早早就叮嘱叫备下了。哪里敢慢待。必要叫姑奶奶如自家一般的。”   如自家一般,还不是自家啊。   张融融面不改色,道:“你们细心,多谢。”   “这屋有两间,姑住里间,外间叫安平住着,再好不过的。”张兴柱道。   张融融也确实累了,坐到了炕上,她这身子年轻时候亏空的厉害,赶这一路,又本就虚弱,骨头都快散架了。   张兴柱道:“你们出去罢,强儿去车行还了马车,再叫恒儿回来见见老姑。”   “哎。”张强应下,自去还马车。孩子们都退下了。   王安平拘谨的慌,虽说王家也不寒瘆,但比城里,多少有点心理上的自卑。这院子收拾的整齐,人口也和睦,倒叫他万分的不自在。   “你能挣下这份家业,实属不易。”张融融道,“可怜你也是个孤寡的命格。”   张兴柱红了眼眶,道:“你侄媳妇是个没福的,早些年陪着我吃了不少苦,结果好过起来了,人倒先走一步。我这命啊。跟姑一样,实是个孤寡的命格。所幸家里孩子没我苦命,倒也立住了,有了孩子,和睦的很。”   “对得起祖宗了。”张融融道。   她这么一说,张兴柱道:“没有老姑,哪有我今天。不瞒老姑,早先我就与他们说了个分明,我是鳏夫,没再娶的心思,也没得娶个后娘叫他们糟心。他们就知足吧。无非是家里多个老姑而已,他们还巴不得呢。”   张融融笑道:“你呀,还挺会叫他们添堵。”   哪个媳妇不怕婆婆?更别提后婆婆了。张兴柱这一说,可是连他们不满的话头都给止了。   张兴柱持家,还算是有威望的,这家里人都恭敬的很,一点不满之色都没敢露。   侄儿这样用心,张融融又哪儿能真摆亲戚老姑奶奶的谱,搅合他家里不睦呢?!   张兴柱抱了长孙进来,道:“这是蛋蛋,强儿的孩子,三岁了。这是春花,也是强儿的女儿。那是桃花,与春花一样的年纪,是恒儿的女儿。年纪还小,只怕要叫姑太太还要等明年哩!”   张融融笑道:“成,等她们能叫姑太太了,我再补上红封,哪能叫孩子们白叫的?!”   张兴柱正想说话,张恒已经进来了,一进来就高伉的嗓音道:“姑奶奶接来了?!哎哟,侄孙儿来迟了,真是该死!”   说罢一个满面带笑的青年进了来,一进来就朝着张融融一跪,满满就是磕了一个大头,道:“姑奶奶好!”   这,可把张融融吓了一大跳,道:“快,快起来!”   “姑奶奶受得!”张恒见张兴柱露出满意之色,笑嘻嘻的道:“爹一直惦念着姑奶奶呢,如今总算是接来了。要不接来,只怕我爹是要离了我们这些儿女,去姑奶奶膝下尽孝去哩。姑奶奶能来,也全了咱家的孝,不然我和哥都成了不孝子哩!”   张融融能乐死,这个性格,还真是个猴精的,道:“这小子惯会说话!可嘴巴再甜,你姑奶奶是个穷的,可没红封给你!”   “用不着,姑奶奶来了,只有侄孙给姑姑孝敬的,哪能叫姑奶奶破费的,只怕姑奶奶给,我也得被爹骂惨了,不值当。”张恒笑嘻嘻的道:“小妹还不快进来,在门口磨蹭啥呢?!”   只见小妮进来了,却是红着脸,进来一拜,也不敢抬头。   张融融知道她是避讳王安平,便笑道:“好孩子,快起来。别学你二哥似的,跟猴儿似的。”   “大女嫁出去了,改明叫她回门见见老姑,小女今年十三了,如今也在辅子里做些针线,将来出了门子,也有个一技傍身,不至于叫亲家看轻。”张兴柱解释道。   张融融点头,道:“该当如此的。”   “姑奶奶,爹,我帮着做饭去了。”小妮磕了头就出去了。   张强还了车马回来了,李氏看见他就红了眼,拉着他的手道:“就你实诚,不如二弟精明,是你忙这忙那,收拾家里家外的候着等着,出了多少力?!结果还不如他讨巧,你听听,一回来就会来事,一见人就先磕了个大头。这么上赶着讨好,还不如你出点力气。你说说你,我能说你啥?!”   张强道:“二弟本就活泛些。姑奶奶在呢,别叨咕,爹会不高兴!”   李氏终究是忍了忍,没说什么,却是红着眼,小声的道:“家里是这样,辅子里也是这样,就他活泛会做生意,将来……”只一个辅面,怎么分啊?!能争得过二弟吗?!   “你别在家里只忙里忙外的,也没人记你的功劳,多在辅面里做事,省得有人弄鬼……”李氏道。   张强含糊的应了一声。 第010章 苦也   李氏见他一副和稀泥的样子,一脸的无奈,苦笑一声。   当下也说不了多的什么,只先忙着做饭。   厨房里,陶氏看了一眼小妮,对李氏道:“大嫂,虽说差着辈份,也是亲戚,可是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总归对小妹不好,这,要不大嫂与爹爹说说?!”   李氏冷眼刮了她一眼,呵。她自己不去说,倒叫她去说,顶公爹的怒火不成?!   可她不应也不成,不应,就得罪小妮了,小妮听着呢。   李氏便道:“这个事不如叫二弟去说,到底是亲儿子,爹听了也不见怪,我毕竟是做儿媳妇的,爹一门心思只高兴,我去泼冷水,哪里叫事?!不如二弟妹去与二弟说声,提一口。爹还能不顾小妹?!”   陶氏深深的看了一眼李氏,心道大嫂如今也是会刀子嘴了。得,这一转嫁,将矛盾又转到公爹身上去了。难道爹接回姑奶奶来,没的叫家人不高兴,偏叫张恒去顶这个风?!   陶氏没再说话,继续做饭。   小妮却红了眼眶,她年纪不小了,十三了。平常人家虽不讲究大户人家的礼仪,她也不是千金小姐,谈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是最基本的避嫌还是要的。虽与亲戚家的男孩子差着辈份,可是这相等的年纪摆在这呢,乍然住进来,叫她如何是好?!以后没得叫人说嘴。   都说长嫂如母,她是没了母亲,可是这两个嫂子,又哪个是真心的为她着想的?!话里话外的不过是拿她当筏子罢了。   这不由的眼睛就红了。爹一心的要孝敬,这本也是应该,毕竟这姑奶奶像爹的娘一样的。可是,她呢?!   这难受劲,像刀一样刮在她身上。想想这两个嫂子的作为。她不由的巴不得自己早早嫁出去,也省得看嫂子的眼色。都说女儿外向,到了年纪就留不住。看看这家里的氛围,但凡拿她当个人的,又怎么会当面与她说这个话。   真疼假疼,谁不知道?!就这样的家,哪个女儿不外向?!   小妮便发起呆来,想想大姐真好,早早嫁出去了,虽说夫家的日子也不可能完全顺心,但至少腰板硬,说话底气足,倒不必看娘家的脸色了。   这一场机锋,也就无声无息的消停了。   张家表面上是和睦的,至少是孝顺的,就算心里也有点小嫌隙,也绝不会露到表面上来到难看的地步。这也是张兴柱治家有方的缘故。毕竟打小就一直在他们面前念叨着他的老姑。谁提一个不好,就得炸这种。   所以张家人心里也明白,虽没有婆婆,也没有太爷太奶需要服侍,但这个姑奶奶当真得比真婆婆还得恭敬。   对张桂枝,他们是不敢不敬的。唯一心里有意见的,忌惮的,也是没料到她会带来王安平!   毕竟心里接受了,认命了张桂枝,也就接应了。再老再享福,一年到头的也吃不了什么,穿不了多少,手里抠抠,省省也就出来了。可是一个男丁不同啊……   是怕将来……   以差辈份为由头,其实到底是个说法。真正想问的,其实是张兴柱对王安平怎么个安置,但谁也不想触张兴柱的兴头。   因为王安平的到来,谁心里没有阴霾?!   饭菜摆好了,张强进了西厢,笑道:“姑奶奶,表叔,爹,饭摆好了!快请入座罢!”   张兴柱高兴极了,亲自扶着张融融,道:“姑,吃饭去,吃了饭好好休息几天,你这身子骨,还得养养!”   张恒忙起了身扶了另一边,笑道:“对,对,等养好了,侄孙儿带你老人家去城里逛逛,把城里没见过的,没玩过的都见见,都玩玩,也叫姑奶奶在城里舒心享福,以后有小辈们在,您老的享福日子在后头呢……”   他这一扶,倒把王安平撂空了,他走在张融融身后,倒像个木头杵着似的,脸上有点委屈。亲儿子还赶不及侄孙儿有眼力见,王安平觉得自己心里怯极了,也委屈极了。虽然在王家时,也是靠边站,可是来了张家,虽换了路数,但这咋叫他更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呢?!   张强没说什么,让开了步,只带了几个孩子往堂屋去了。   张兴柱让张融融坐主位上,张融融见他坚持,也没推辞,坐了下来,她这是真疲惫了,也没啥精神,便道:“都是自家人,随便吃点,别太客气!”   这话太不将自己当外人了。见她说的这么理所当然,张兴柱哈哈大笑,十分高兴,道:“对,对,都随意。往后一切随姑心意!”   “都坐下吧。”张融融笑道:“不讲究那些个没用的礼数。都坐下吃饭!”   众人都笑应了,李氏和陶氏都心里苦笑,心道,这个不见外的,恐怕以后有个活祖宗压在头顶上了,还不能反抗或不敬。这可真是……   张融融是真的累极了,吃了几口饭,便要歇着去了。   张兴柱亲自送她回屋。王安平顶着这么多人,哪里还能吃得下饭,草草把饭扒完,也没吃几口菜,就跟着张融融回去了,连菜色有啥都没看清。   张兴柱扫了这小子一眼,见他胆小的跟兔子一样,片刻离娘不得,简直无语。他也累极了,重新坐下来,吃了两大碗饭,才饱。   见两个儿子都看着他,张兴柱道:“你们姑奶奶来了,话我也跟你们说过了。别的不说什么,只一样,要像对自家奶奶一样的侍奉着。但凡有一点不高兴。拿你们是问。”   张恒笑道:“爹三令五申的,我们还能不遵?放心吧。姑奶奶是个和蔼的。儿子心里只有更敬的,断断没有糊弄的心。”   张兴柱满意的点点头。   张强道:“表叔,爹准备怎么安置?!”   “过几天叫他到辅子里去,学学手艺,将来也能有个手艺傍身。我虽将自个儿当姑的儿子看,可安平是姑的亲儿子,将来也是要靠他贴奶的心的。他的终生,我得包办。”张兴柱道。   这话一说,众人都是一静。   这也是说,不仅要把手艺传他,甚至将来还要给办婚事,里里外外的要花多少银子去,说亲是不花银子的吗?!   这心里都是苦的不行。却没一个敢顶嘴。   小妮红了眼,道:“爹,表叔这个年纪,与女儿一并在辅子里,这……”   张兴柱顿了一下,道:“他是表叔,差着辈份呢,你担心什么?!要是怕人嚼舌根,明儿你就回家来,跟你嫂嫂学学理家。最迟明年,你也该说亲了,早晚要嫁出去,慌什么?!”   小妮差点能气死,一个外人来了,倒叫她回家来了,本就不富裕的小门小户,又不是大家小姐,说什么理家不理家?!在厨房干活也叫理家?!   还要把她嫁出去,搁着她现在就已是成了外人。   小妮心里委屈极了,眼泪马上就落下来了,却不敢有怨恨,只一个劲的落泪。   张兴柱叹了一口气,看着小妮,本想说什么,最终啥也没说。   世间之事,本就难以圆满。罢了。   陶氏打了圆场,道:“爹,看姑奶奶好像没吃几口饭,可是不自在?要是在咱家不自在,就可成了咱们的罪过了!”   李氏哪能叫她一人邀功,笑道:“一早起来我和老大就忙里忙外的,就怕今天万一爹带姑奶奶回来家里啥也没准备,所以早早的就开始准备了。屋里打扫了,菜也买的好好的。与二弟妹做了一桌子的饭菜,只是不知道姑奶奶可合胃口,万一不合,也好问问……”   “挺好。老姑还要养养身子,这些鸡鸭鱼肉怕是太肥腻,吃不习惯。”张兴柱道:“以后弄点清淡的就成。看姑喜欢吃啥,你们看着弄。”   “哎。”李氏应了一声,笑道:“老人家肠胃怕是虚弱,以后就炖点鸡汤鱼汤的来泡饭,只怕还吃的香点。”   张兴柱点点头。   陶氏冷笑一声,白了李氏一眼。说什么肠胃不好。分明是饿久了,根本见不了大鱼大肉。   不过这样倒也好养活。   张兴柱对她们二人,还有小妮道:“以后多照顾好老姑,有些我不好假人手的,得你们来做!”   陶氏笑应了一声,道:“应该的,咱做小辈的,哪能老人都照顾不好。爹放心吧。我这就给姑奶奶倒水进屋,也该洗漱着歇了。明儿量量姑奶奶的身量,裁点布来,给姑奶奶和表叔做几身衣裳,也好换洗。”   李氏道:“鞋子也是,左右是个针线活,我们做做就得了,爹不用操心。”   张兴柱果然很欣慰,点点头。   二人果然会来事,她们做媳妇的,做不必忌讳年纪小的表叔,端了热水就进西厢去了。   张融融还真没被人服侍过,犟不过便随她们去了,洗了,便到了被窝里,打了个哈欠,是真的困了。眼睛一眯就睡着了。   李氏和陶氏心道这老姑奶奶倒是个能享福的,来了新地方,也没不自在,说睡着就睡着了。不过暂时瞧着倒是好性子,也不难服侍。怕就怕以后熟了,管家里的事来……她又是个能左右公爹意志的,还不能得罪她。   苦也! 第011章 娘俩谈心   张融融说睡就睡了,可怜王安平,来了新地方,一句话不敢多说,一个眼神也不敢乱看,半夜翻了半宿的炕都没睡得着,想要尿尿,又不敢吱声儿,不敢叫人,差点没被尿给憋醒,还是后来天快亮了,看到张强出屋上厕所,他细细看了,才晓得男丁们尿尿的茅侧就在屋后,这才疯跑去了。   这个事,都丢人。   张融融听见鸡叫,也就醒了,睡的浑身舒坦,睁开眼睛就看见王安平在自个屋里坐着,呆呆的看着她呢。见她醒了,忙道:“娘!”   张融融看他这表情,坐了起来,靠在炕边,被窝软和的很,她很喜欢,有热乎气,不禁想道这才是人过的日子啊。   “来了新地方,可是不安忐忑?!”张融融柔声道:“我住这儿是成,但得顾忌着你。娘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我与兴柱虽有胜似母子的情份,不怕呆在这里。可你,总归是张家的亲戚,住久了不成事。先住上两日,我们就搬出去。这才刚来,总不能立时就走。”   王安平红了眼眶,道:“倒也不是不自在……”   “有话就直说,娘儿俩有啥不能说的?!”张融融鼓励他说话。   王安平从小就胆小,在王家也不得待见,从小到大都没敢大声说过话,说什么也被骂成个球,养成这性子,也不奇怪。虽有家人,却无依无靠的,也难怪胆怯。所以张融融现在就鼓励他多说话!   王安平这才道:“娘在张家过活,有人敬着,也有人服侍,再没有不舒坦的,若是不带着我,根本都不用看人眼色,是我……拖累了娘!”   张融融心一暖,这孩子,到底聪慧。   “可我,不想离开娘,还是想跟在娘身边……”王安平低着头道:“娘,你别嫌我是拖累,我将来一定好好孝敬娘,也记着表哥的恩情。”   “好孩子!”张融融是明白了,安平这孩子是真没话说。出落的这般品性,极是难得!   “你想跟你表哥学裁缝吗?!”张融融问道。   王安平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道:“我不想学。但娘叫我学,我就学。我听娘的。”   这小子,虽胆小,却是有骨气的。既记恩,却也不想承大人情,受大恩。但是呢,还是听她的安排。就很听话,很乖。   “那就不学。”张融融笑着道。王安平眼可见的松了一口气。   “往后谋生,你可有啥想法?”张融融道。   王安平道:“我虽没甚力气,但是一点小力还是能出得的,昨天我看了,城门口有挑夫呢,我去挑担,也能糊口。在城门口转转,看看可有什么门路,赚个差价。连老汉老太都能自己种了菜进城卖,儿子再没用,也不信能在城里饿死。哪怕是卖力气呢,也能活得下去的。”   张融融这下是真的笑了。她虽刚穿来,对这孩子也没什么想法。但是看他胆小,还以为是个没多大主张的。   不料既有主张,也有骨气。知道受恩难还的道理,这尽够了。   再胆小,总归是品性不错,没有借她的运道,来附生于张家当蛀虫的心思。就这行了!   张融融就是看他心正。就可以处下去了。   若是心不正,她也不过是打算给他成了亲,扔到村里去算了的。   看他这样,张融融心里便很欣慰,道:“娘自有主张!这几日先住着,哪怕再不方便,先忍忍。这几日总得给你表哥一个面儿,总不能来了就急着走的。若是连张家门都不入,岂不是逼急了你表哥来,万一他说出糊涂话,做出分家的糊涂事来,倒叫咱们娘儿俩成了恶人了。张家不比王家,王家不和,这才早早分家,是有缘故的。可是正经人家,哪家还有长辈在的时候会分家过的?!但凡长辈不张口,小辈们是提都不敢提分家这两个字。不然就叫不孝。好孩子,你且不自在几日,我再与你表哥说这件事。你要记住,男儿家的前程在外面,不在家里呢,若是窝在家里,还能有什么出息?!现如今你已离了王家,倒也不必这么怕了,没事的时候随娘出去走走,看看这城里有啥营生和门道。人的眼睛呐,要多看多瞅才能长眼界。人的心也是。看多了外面的事情,心才能宽,眼界才能宽,才不至小气。别在家憋着,没的叫心里这口委屈气更憋屈了。”   王安平眼睛一红,娘总归是看出来了他的不安和不自在的,毕竟还有一个小妮。他都不敢出屋去走动。他心里的委屈一散而空,忐忑不安经这一番交心,全不见了。便道:“嗯。我听娘的!”   正说着呢,张兴柱已经进屋了,笑道:“一回来就听见屋里说话声,就知道姑起来了。”   张融融见他手上拎着几个纸包,又有药香味,便道:“一大早的就出去了?这天还未亮呢!”   “心里记挂着给老姑补身子,天未明就去老马家药辅照单开药,倒也没多配,只先配了三天的,老马说了,药这个不能多吃,三天后再来号脉,怕是要换方子呢,索性住的近,倒也方便。”张兴柱将药递给王安平,道:“安平去厨房洗漱吧,叫去找个药罐子叫她们不寻谁把药煎了,三碗水煎成一碗就成。一副药一天得喝两服呢。”   王安平应了一声,将药接了过来,低头出去了。   张兴柱笑道:“出来了,倒开朗些。姑别心疼我使唤他。”   张融融笑道:“就该使唤使唤,他才更自在。倒是你,天还没亮呢,就出去了?!马大夫家的药房开这么早?!”   “马大夫几代就指着药辅子过活,看药辅子看的比眼珠子还紧,晚上也是有家人值夜的,他家开门向来极早,为着就是有各村的人上来抓药,村人进城早,他们自然开的早……”张兴柱道:“药辅倒还好,早饭辅子更早呢,三更天做,四更天就开卖,等天亮了也没生意了,哪有不早的?!城里与村里到底不同些。村里干活得要等天亮了没露水才好下地,不然把庄稼弄坏了,可城里人,有些行当,就得起早些。不然天一亮,人都上工去了,哪还有吃早饭的,卖给谁去?!”   “我这条街倒有好些人家,有些是好几户住一个院子里,各个行当都有,卖早饭的就有好几户做这个,有些开了辅面,有些则是卖蒸包子,饼之类的,在家做好了挑担去卖,辛苦的紧。除了刮风下大雨的天不好,码头上开不了工,不然哪天不出去?!”   “昨夜睡的沉,竟没听见巷子里的声音。”张融融道:“城外有码头?!”   “有一个小码头,也不是什么大的集散地,城外的小河道运的货倒不多,多是商船进来补水补粮歇脚用的。因此咱县城,倒也赖着这个,能有些生计。不少卖力气的专门到码头扛包,一年到头的,也能挣几个贴家用,总比在城外打柴强。”张兴柱道:“没手艺的只能这样。要是会个手艺倒还强些。哪怕是个瓦匠木匠的,甭管灾年丰年也饿不死。说到底,还是有得些家业,年年才有出息,更好些。我那辅面,也能生意好些。”   “做的都是这类穷苦人家的生意,有些家里没老婆,或是老妈或老婆眼睛不好的,或是手艺不好的,只能到裁缝铺子里来做衣裳,甭管日子好不好过,一年到头的,总得几身衣裳吧,哪怕是最便宜的布,也得做不是,因此这生意还过得去,养活一大家子,算是好过了!”张兴柱道。   “卖布吗?!”张融融道。   张兴柱点头道:“带卖布,或是自家有布料的也给做,只要工钱就行。另外也有缝补的活计。不拘多少,挣一文是一文。”   张融融笑道:“学手艺那些年,你也吃了不少苦。”   张兴柱伸出双手,苦笑道:“学徒几年,也没学到真本事,倒是自己瞎琢磨,把手戳烂了,到现在还有印子。索性我悟性虽不高,但肯吃苦,后来倒也学到了。因手指粗大,做不来多精细的活计,因此但凡是丝绸类的,或是好布料,我概不沾手。不做这类生意。只做普通的布衣。姑是不知道,前几年,有一家子接了一单,做坏了一件银丝貂绒,倾家荡产都不够赔。我也不贪心,只本本分分的挣点辛苦钱就行。这类的我都不接活计。高门我都不进门槛。”   “布呢,从哪进?!”张融融道:“我倒是会染布料,也不知自己织布,会不会有利赚?!”   张兴柱吃了一惊,愕然道:“姑会染布料?!这,这可是大买卖啊,姑咋会这个?!”   “王家几年,瞎琢磨出来的。”张融融形容虽枯槁,然而眼神却活泛许多,伸出的双手也都是茧和印子。想是在王家吃了多少苦,吃出来的方子。也不知道做了多少家农活,针线,才琢磨出这个来。   张兴柱脑补一多,眼睛就是酸。其实是张融融胡绉的。反倒引他这样,有点不好意思了。 第012章 赁屋   不过张兴柱以为她说的染布也不是多好的方子,便道:“可以试试,若是自己染,还能省几个利钱。若是开染坊,恐怕本钱大,却未必能卖得出去……再则,引人眼红。”也怕亏本。   卖不出去,张兴柱是怕方子不行,万一没人要,就亏大了。   张融融却以为,若是摊子太大,迟早要引人眼红,引来开染坊的人嫉恨。   她想了想,道:“不着急,这生意,倒也未必是自己做。只要方子可行,哪怕是卖个方子也行啊。卖给懂行的人。也能值几个钱,我再做其它的生意便是了。”   张兴柱不忍心打断她的想法。心道,染的没有别家的颜色好,只怕方子也不值钱,没人买。除非自己染了卖给穷苦人家,自己做生意。只是他不忍心打断张融融的兴头,便不再多说了。   接老姑来,他是真心的要孝敬事奉,当娘亲一样待的。但也不会关牛马似的拘在家里,老姑若想折腾做生意,哪怕开头难,亏点,也不打紧。小打小闹的,也不至于亏了家底。等折腾的觉得费劲,觉得生意没那么容易做了以后,老姑自然也就不折腾了。   张兴柱显然是这样的想法儿,不仅利害不会说的太分明,甚至还会附合一二句。   “是,”张兴柱笑道:“老姑想试就试。真做不出来,到时候还有兜底。总归是家里有门手艺传给安平。”   张融融点点头。张兴柱扶她起了身,弄了热水洗漱了,又叫吃了早饭,十分尽心。因为张融融现在身体实在亏的慌,她也没有拒绝。   吃了煎来的药,张融融道:“吃药不是事,要好起来,还是得吃饭。”   张兴柱以为她要给自己省钱,怕她心里有负担,道:“吃不了多久。不打事的。再则说,也不是多贵的药材,老马说老姑虚不受补,好药材还吃不得呢,左不过是些黄芪之类的,这些本就不值钱,山上一割一大把,便是自家去割了晒了泡水喝,都能省了药材钱了。这些,便是常吃,又能值几个钱?!”   张融融也没解释,笑道:“你忙你的去吧,我来了就来了,哪要你天天跟前跑后的?!我带着安平出门转转去。”   “我能有什么事?!”张兴柱笑道:“辅子里有强儿和恒儿在呢,我都快撂开手了。年纪大了,眼睛也不好使了,还不准我退啊?!姑去逛,我也跟去,陪老姑的时间还是有的。只是姑得悠着些,现在身子骨不强壮,别累着。我去了,万一姑累了,还能背姑回来!”   张融融哭笑不得,见他坚持,只能随他去。   叫来安平,三人便出了门。   张融融现在的身体是亏空的厉害,但力气还是有的,脸色很黄,蜡黄蜡黄的,一看就很不健康,不是长寿之相。   张融融觉得,食补的同时,还得锻炼,而贫人事忙,劳碌不堪,便只以为在家里歇着才是福气。殊不知,现代人养生,养究的是劳逸结合,还是要出门锻炼,才是长久之道。   她可不想困在家里,院里,过这样养老的日子。   这世道,虽女子出门总有不便,但相对而言,她这样的老妪,倒是不打紧。早已经脱离了女子的范围了。不过是死眼珠子,钱眼串子之类的存在。   她这般模样,要是衣物再破烂点,与乞丐也没什么分别!   县城也不甚大,从城东到城西,从城南到城北,从城门再到城外码头也就几日给逛遍了。张融融对这个县城心里也就有了个数。   她是能逛啊,腰不疼腿不酸,一身是劲,她没累倒,张兴柱的腿先酸疼倒了。   老姑实在太能逛了,实在陪不起了。便打发张恒去陪。   张恒哪里乐意?!陪了一天,便也托以腿疼不陪了。   张融融只说对城里熟了,也不叫他们给陪了。   张恒真是重活过来了似的,对陶氏道:“我滴乖乖!还说姑奶奶体质不好,瞧这身板,逛起来气不喘,腿不疼,腰也不酸,竟连我也不如……”   陶氏乐道:“没瞧见爹都陪不起了吗?!陪了一天,可陪出个门道来?!”   张恒道:“也没看出。不过姑奶奶和表叔到底也不算难相处的。”   “就怕往后渐渐熟了,越来越像自家人……”陶氏道:“情份是情份,可本份,就怕以后忘了……”成了自家人,就得分家产啊。   “家里是爹挣来的,理当有老姑奶奶一份,当年老姑奶奶受了不少苦,才有爹今天,若不然,哪里有我们!?张家还在土里刨食呢,能在城里有个手艺,虽也辛苦,但不受风吹日晒,旱涝保收,已是好命了……”张恒道:“你看爹多尽心?是真格的。你以后少瞎说,少瞎想。不然爹不高兴了,咱们毕竟不是大房……”   大房是长子,按理,长子可是要多受家产的。若是老的跟长子过活,保养老和死后的事,长子就得更多分些。   陶氏撇嘴道:“……我不说大哥大嫂,只说老姑奶奶有份,可表叔呢?!听爹的意思我琢磨着以后得掏多少家底给他啊,还得包办婚姻,是不是还得给置家费,这样无底洞下去,家里有几个钱能分给你都不好说!”   “闭嘴吧你!”张恒听了黑着脸斥道:“家里没正经婆婆要你侍奉,只一个姑奶奶带一个表叔,你还胡沁什么?!表叔到底是亲戚,将来怎么着都得出去单过,你慌什么?!”   陶氏一听就哭了,道:“亲戚是要出去单过,可走前家里都得扒拉走了,我能不慌?!无底洞似的,我想想都怕,家里又不是多殷实的人家。多张嘴是没什么,可是这样扶持,我不高兴,你就能高兴?!咱夫妻若不一心,还不如叫我家去……”   张恒正想说话,只听见张兴柱叫他,张恒压低声音道:“别给我在爹面前摆起面色来,你就知足吧,没有婆婆拿捏你,辅面上的收益每年也有进项,哪家能这样过的?!再敢啰嗦,你滚陶家去,我要不得你了!”   陶氏气的不行,但也确实是怕了,没敢大哭,只是抽泣了一会,也不敢露出来。   张恒出来,堆着笑道:“爹叫我啥事?!”   张兴柱道:“你姑奶奶要赁个院儿外头住去,你打听打听这街巷附近哪里有好些的,要方便进出的,离家要近的。回头赁下来给你姑奶奶搬家。”   张恒脸一僵,道:“爹,可是姑奶奶住的不舒坦了?不是说要来养老吗?!怎么就出去住了?!可是有人给了姑奶奶脸色看?!”   张兴柱道:“难为你想到这些。”   他很欣慰的样子,道:“老姑哪里又想不到呢,老姑说了,她一人住这是没什么,天经地义的事,可是安平终究不姓张,怕你们多心,所以要住出去。我也没强拦。也知道难处。虽是亲戚,但到底也怜惜老姑当母亲的心。老姑就是这样的人,当年对我,也像现在对安平。如今你们也大了。住来住久的,总会引人闲话,也住成仇。进进出出的,难免会生不自在,这样分开住也好。你们也自在,老姑也自在……”   张恒道:“表叔还小,姑奶奶又不便利,住在外头,哪个照顾?!住家里有我们照应,不是更好?!外人闲话他们的,值个什么?!”   张兴柱道:“我去照顾,你们也承了家业了,我再没有不舍的。如今也只小妮的亲事一样了,等弄完了,我这一生也就完成任务了,只专心的照顾老姑去。家业,早晚是要分到你和你大哥的。”   张恒一听都愣住了,张强听见,上前急道:“爹,哪有老子不跟儿子过活的?!你要出去住了,我和张恒成什么人了?!”   张强隐隐的有点泪意。   张兴柱道:“也不是恶了你们,怎么就非得住一起了?!你们也别多话,我自有安排。照顾好老姑是我毕生的心愿,谁都别拦。”   张强红着眼睛道:“爹要去,我也跟着去服侍爹。断断没有不服侍老子的长子。”   张恒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爹主动要说分家,那就是要分三份了,除了小妮的一份嫁妆外,就是张兴柱一份养老的,还有两份两兄弟的。意思是张兴柱用他自个儿的来尽孝,也省得以后他们眼红。   张强跟过去,张恒不得不多想,是不是张强除了孝心外,还记挂着爹的这一份呢。   可爹显然是要给表叔的。百年之后,万不可能再重分给他们兄弟。大哥这又是上赶着急什么呢!   张恒明白,爹既说的这般分明,怕已是铁了心了。就是怕住一起搅合在一起不分家,以后久则生怨。   张恒道:“爹可是打定主意了?!”   张兴柱道:“我是你们的老子,可也是老姑的儿子。当年若没老姑,就没现在的我。如今我把你们养大成家了。我也该尽我要尽的孝了。你们谁都别拦!谁也别跟。”   张强落泪了。一副不能接受的模样。他是真心的不想分家。 第013章 不分家   “小妮先跟着老大,等出闺阁,跟我去住,倒不合适……”张兴柱叹道:“老大你照应好你小妹。”   张强道:“为了老姑奶奶,爹要抛儿弃女了不成?!”   “你们就当我出家去了……”张兴柱道:“我又不是真死了,以后住的近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能怎的?!这事我想分明了。与其将来家不分,我和老姑一并被你们厌憎,还不如趁现在分个清楚。以后还有情份在!多少人家就为分个破家,人脑袋能打成狗脑袋,但你们但凡有一丝孝心,就想想你们老子也有该尽的孝心,就别怨我多分一份家产……”   张强道:“爹说的哪里的话,家业纵是不丰也是爹挣的,说这话,叫儿子们都不算人了。只是我是长子,再有情由,也没有抛了长子,出去单过的道理呀!”   张恒也哭道:“知道的以为是为了老姑奶奶,不知道的,恐怕还以为爹是厌儿子们碍事要出去娶小娘单过去了,左邻右舍闲言碎语的,叫我们是解释好,还是不解释的好?!”   张兴柱脸色一变,虽知小儿子向来是个心眼多的,但万万没料想到他会这样说,一时竟无话。   张恒知道他恼了,道:“父在不分家,这是人情世故之理。爹虽有情由,但这样撇下我们,叫儿子们以后怎么在人前自辩呢?!不知道的,还得说我与大哥不孝。为子孙计,尚且不分家了吧!我和大哥一起侍奉你和老姑奶奶,可好?!”   张兴柱良久不语,才道:“你们一个个的只说我抛儿弃女,只差旁人说闲话碎语的你们不好做人。可曾为你们老子想过,我怎么做人?!可曾想过你老姑和你们表叔以后会不会被人闲言碎语?!”   “我知道,我带着老姑和你们表叔在家住着,你们也有怨言,现在分家也有怨言,可是,多半也为彼此自在想一想罢,旁人说个什么,也不会少块肉,你们管别人说不说?!难道别人说话,咱家的日子就不过了?!”张兴柱道:“我是当老子的,与你们说以前的事情,你们没有经历过,自然也不会真正的懂什么,为我着想。但我执意这样,就别阻拦了吧!说什么孝心不孝心的,都是白话。我便是呆在这个家里,不分家,又能担多少你们的孝敬?!”   见二子急着要说话,张兴柱叹道:“我就这么着了。都别说了罢,这事就这么定了!”   “爹。”张强看他一副很伤感很累的样子,道:“儿子不孝,叫爹为难了!”   张融融早听了半天,进来了,道:“倒是我这个老厌物,累的你们一家子要早早分家了。这要是真分了。哪张嘴能饶过我去?!哪个不说因着是我这个丧门的来了,才拖累的娘家的日子过不成?!父子不和,夫妻不睦?!我成什么人了?!”   张兴柱要说话,张融融笑了笑示意他坐下。   张兴柱扶她坐下,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张融融却道:“兴柱,你既敬我,真心要侍奉我,就别分家,也别搬去我那住。你不光是一个侄儿,还是父亲,祖父。都是当祖父的人了,哪能那般的任性!?”   “老姑,我……”张兴柱急的红了眼睛,他是真心的想侍奉老姑的。   “你啊,就是魔怔了。”张融融知道他是想补偿,可若是补的天怒人怨的,又有什么意思?她便道:“你的心,我知道。然而,做事却别太过,做人也一样。掌家持家更是这样。兴柱,听我的,待我搬了,你两边呆着,咱两家当亲戚一样的处着,不挺好。两边都是你的家。我毕竟还需要你们照应。要是分了家,真断绝往来了不成!?难道我这个当姑奶奶的还使唤不得强儿和恒儿了?!你这要是分了家,得罪死了儿子们,可叫我怎么自处,以后还怎么有脸使唤得动他们?!”   张强不住点头,道:“爹,是这个理!爹要孝顺老姑奶奶,儿子没有不跟着孝敬的理,真要分家,家就散了!”   “可听见了?!”张融融笑道:“又不是出家,哪还有孝敬人要抛儿弃女的孝敬的。旁人也得说是我这个惯作怪的老妖精给搅和的娘家不成家了。又叫我怎么做人?!那我不和钱老太一样的人了?!难道我来了,就是祸害娘家的?!”   张兴柱动了动唇,似乎被这个理由给震住了。不禁动摇了念头。   怕他还有疑虑,张恒道:“爹,儿子再不敢嫌弃姑奶奶和表叔,儿子可以立誓。若爹担心以后生怨,多碎语,便是锤打我们,我们也不会还手。”   张强也道:“爹,你放心。儿子若是有半句不敬,便是爹把我腿打折,也没半句抱怨。”   张兴柱脸色黯然,似乎很是遗憾不能亲跟去侍奉老姑,很是郁闷,但也点了点头,道:“也罢。既都这样不好做人,那便先不提罢。”似乎还没死心。   张融融拍拍他的手道:“做事哪有你这样做的?!难道不分家,你就不是我亲侄儿了?!又不是出家去,非得有个交代。弄这么严肃做什么?!”   张兴柱不得不应了一声。   张强与张恒这才松了一口气,心放回了肚子里。   院子里李氏和陶氏也松了一口气。不分家才好。说怕别人说难听话倒是次要的。而是真要分家了,家就分成三份,爹的那一份以后恐怕是要给王安平了,她们能肯?!   至少现在不分,还是家里的。爹要拿出去也有数。不到于直接就撕扯了三分之一的家底去贴补姑奶奶和表叔。   能拖就拖吧。   说实话,若是公爹坚持要分,恐怕这个事就没那么容易的了。少不得要把她们娘家兄弟叫来评评理,一旦撕破了脸,以后想要修复关系可就难了。   堂屋里一时有点沉闷,张兴柱甚至有点发呆,黯然又可怜。可能自问对儿女们无愧于心了,对这个家无愧于心了,只想弥补一生中唯一的愧疚,却发现儿女们不是这般想的。残酷与现实,让他特别的不能接受。   张融融看他也有点心疼。便更存了不能破坏他家里的心了。若是因为点点分家的事情,一点点财产的事情,弄的张家都不成家了。她心里又怎么过得去?!   “我有个事要与你们商议商议,”张融融谈起正事来。   张兴柱打起精神来,道:“可是为租赁小院子的事情?!已在寻了,姑且放心!不会耽误,定寻个好的。”   张融融点头,笑道:“我手里有个方子,这两天和安平去城里看了看,本来是想自个做买卖的事也死了心。还是把方子卖出去好。不拘多少钱,也能支应个门户。”   张兴柱急了,道:“老姑这是什么话,既来了我这,还怕没有奉养,门户自有我支应。”   张融融道:“你叫你接济一时,还能叫你接济一世不成?!你是越活越回去了……”   张兴柱心里有点难受,道:“老姑这两天就在琢磨这个?!”   “看看城里的情况,这心里就有了些想法,”张融融道:“自个儿做买卖,不现实啊。投入的本钱太大,辅不开,不如卖方子算了……也暂时有个收入。以后再做什么买卖,我再想。”   张恒道:“姑奶奶,是什么方子?!能卖到钱吗?!”   别是什么咸菜方子,那可搞笑了,哪里卖钱去?!   “染布的方子,我在王家村时这些年无意中琢磨出来的。”张融融道:“这几日也看了城里的行人身上的布料颜色,大多数都是灰的,红的,绿的颜色,其它的却不多见,也灰蒙蒙的,布店里的布也多数不咋样。我这有个红布料子的染色方子,包管出来的颜色,比市面上的颜色更鲜亮些。估计与贵人们那种绸缎颜色不能比,但这个方子少说也能染染普通的布料,出来的色儿也正派,人家做喜事用起来也便利,我料着也能卖上几个钱。”   张恒听了眼睛一亮,道:“果真是这样?!姑奶奶还琢磨怎么染布?不知道成本高不高?!”   “成本不高,都是能寻来的常见的东西,若是成本高,还能卖吗?哪家染个布衣要成本高的色儿的,倒宁愿不染……”张融融道,“只是上不得台面的原料,怕是染不了丝绸等物。”   这也是她精挑细选的方子,为的就是不出色。不能染高价布料。就怕惹来祸事。她这小门小户的,竟有能染这样的方子,不是等人来杀来抢吗?!   但是只能染个布衣麻衣的,反而不显眼了。再是眼皮子浅,想要抢。只要她肯卖,谁乐意抢?!能用点小钱买来的,也不至于这般的折腾,况且布衣利润也不怎么高,小利之中,没必要喊打喊杀。当然前提是,他们这些没做过染坊的人,别进这个行当里去掺一脚也做这生意就行了。否则哪怕只是小利,也要生祸事!   想清楚这一点,张融融决定还是果断的卖方子,一次性卖断最好。   手上没钱毕竟不是事儿,俗话说的好,不怕生来丑,就怕老来穷啊。她这精穷的都跟乞丐没分别,总不能手上一点钱没的。 第014章 染布方子   她来都没给小辈们红封,这是不合礼的。张兴柱以为是一家人用不着这样。其实越是这样,越不利相处。   长久下去,可不得把张家也给搅和散了?!   之所以当着张强张恒说出来,也是透点风给他们的意思,不想让他们以为她会花张兴柱很多的钱。   张恒道:“既是这般,不如把方子留着,自家做生意呢!”   张强道:“咱家只有一个裁缝辅,向来都是进布来的,与染坊并不相干,若是去抢这个生意,人家不跟我们拼命?!”   张恒想了想,也是,叹道:“这就是小门小户的不便了。便是有什么,也顾忌这个那个。但凡做个生意的,稍微利多一些,哪家不是从争抢来的,罢了!张家没那个命,不做也罢。这个方子若果然值钱,能卖出去,自好不过,若卖不出去,姑奶奶也莫要有负担,左不过咱张家再没发达的命,好歹供奉一个姑奶奶还是能供得上的!还能亏了姑奶奶的吃穿不成?!”   张融融也笑了,道:“恒儿知晓厉害,虽活泛些,但不贪,保平安啊。这般才好!”   她问张兴柱道:“县城里可有染坊或是布辅?!”   “有好几家呢,”张兴柱道,“若是要卖方子,恐怕得寻个心思温厚的掌拒谈谈。”   张恒笑道:“只怕人家温厚也是跟顾客温厚,不是跟咱小门小户的姑奶奶可看看他们又是一副什么样的嘴脸?!都说迎面不打笑脸人,然而,人与人哪能没个高低,便是在商言商,其实也还是讲究贫富的,就如咱们布坊,往常去进布匹时,价高比旁人进的高不说,有时候他们货不怎么齐全了,还各种不耐烦,各种的给脸色,求爷爷告奶奶的才能进来几匹布。为着的还不是咱们裁缝店用的布料并不多?!进货少,人家就给脸色……”   张恒摇摇头,无奈的道:“想要卖方子,怕也不易。不过侄孙儿会为姑奶奶打听打听,问一问,先探探口风,哪家能透个风的。就怕人家眼睛长在头顶上,未必能瞧得上这所谓的方子。我说的,姑奶奶别生气,生意这一行,哪个都不易做。”   张融融道:“就你多心,哪能会生气?!没事,这事不急,你先打听着,总得寻个厚道点的,不然卖不出去就罢了,还要惹一肚子闲气,那就不值当了!”   “对,”张恒笑道:“姑奶奶经事人,才知事难人也难哩,姑奶奶不急才好,就怕姑奶奶太急,反而不好成交了。做生意,就怕急!”   张兴柱黑着脸道:“老姑说一句,你说十句,就你话多。”   “冤枉,爹,真冤枉,我这不是怕姑奶奶太着急太上心吗,万一做不成,那不是侄孙儿的罪过了!?到时不得上火?!”张恒笑道:“所幸姑奶奶是疼我的,没催着我,不然可把我催的如驴打一般,可不生生急死我去。”   张兴柱也被气笑了,道:“还不快去寻院子去?!再敢胡说八道,削你!”   张恒装模作样的告了个罪,这才出去了。   张融融笑道:“老二这张嘴,倒是个利落的。”   张兴柱叹了一口气,没说什么。老二虽说的不难听,可是意思也摆明了,就是能不能卖出去,可说不准,话多,也把责任给推出去了。不揽事的态度。这老二,是真的鬼精。   张兴柱欲言又止,看着张融融。   张融融道:“分家的事就别再提了,不然真成了我的罪过了!”   张兴柱一脸郁闷,也一脸羞惭,良久道:“不管如何,总不能叫姑在家里住的真生了怨,那我真的大罪过了。索性不分家,但我还跟着姑过,等找着小院儿,我跟着姑搬过去。”   张融融想说什么,张兴柱道:“就这么着吧。姑要再说,侄儿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摆正心态了!事情万万都不随心,我还能有啥用?!”   “行吧。”张融融也算妥协了。   堂屋里发生的事情,陶氏都是用心听着的,见张恒回了屋,便跟过来道:“……这又是赁小院又是卖方子的,怎么这么能折腾!?赁小院得花多少钱去?!这一进一出的,虽未分家,还不是全搭姑奶奶一家身上去了?!”   张恒横她一眼,道:“留咱家里,你伺候?!”   陶氏听的气不打一处来,冷笑道:“我伺候就我伺候,说的我好像不孝长辈似的。只怕是我想伺候,公爹也怕姑奶奶在咱家里受了咱的气,看了咱的眼色呢!”   “你既知道是爹坚持,还想说啥?!”张恒道:“爹是铁了心,你就闭嘴!”   陶氏气不打一处来,噎了噎,道:“方子又是怎么回事?!她老人家哪来的方子?!一个农村老太太,能折腾出什么破方子来,别是骗人的。到时候卖不出去,哄公爹给她银子罢?!这要是真这样,今儿这个方子,明儿那个方子,家底还不得被掏空去?!这样还不如分家呢!”   张恒白她一眼,没吭声。   陶氏见他不悦,道:“我这也是说句气话。分家是不能分的。”如果还想在县城里过下去的话,老子还康健,哪家有这样还分家的?!不知道得怎么被人骂死。   陶氏见他不吱声,当真是气急了,也不能多说,只骂道:“我就不信你不会这般想。这个事,你得想法子顶回去才行。若不然以后你挣的银钱,全填那一家子了。你可想想吧,一年到头,靠个辅子活着,才挣几个钱?!你可自个儿想想罢。”说罢便出屋做饭去了。   因为要避嫌,王安平都不怎么出屋,在西厢里闷土豆似的。好好的男儿,真的要闷成土豆了。   这样住下去,的确不是办法。时日久了,就是家里没怨气,邻居也有闲话。   还好找个院子赁下来,倒也不难,张恒很快就打听到了,就在隔壁巷子里有一家要出赁自家的小后院,有二间屋,还有厨房和水井,把前院一封,后院可以单独开门进出,看着也干净,最重要的是院子不算小,还有一颗枣树。   张兴柱亲自去看了看,又带着张融融去看了,也都十分满意。   张兴柱是觉得这里离的近,太方便。若是住的远了,还真不好来回。虽说贵一些,但值得。也有便宜的院子,但是张兴柱一看那等条件就不满意。只有这间,屋顶都是翻新过的,雨水季节也不会漏雨,墙面都刷了石灰,也能防生虫,还家具齐全,锅灶之类的都是现成的,生活特别方便。   因此一眼便相中了。   当下便作主要赁下来。   便是连张强都哽了哽,但是啥话也没说,便赁下来了。签字画押,写了赁书合同。因房主也是邻居,也方便。但是价钱却是一文还不下来。   那房主笑着说了,道:“虽说左邻右舍的,我也没怎么要价,但是若说这院儿贵,我是不认的。咱这县城,虽说是个小破城,但是因有一个码头能停渡,院儿自是不愁赁不出去的,这价钱自然就下不来。再加上这地段,这个屋子的成色,想你们也是看得到的,往常便是连衙役都能往这多跑两趟,再安全不过的……姑奶奶跟小哥住这,再好不过的。出了巷子就是街市,便是想逛逛也便宜。我也是想赁个长久,才赁的,若不然,赁给那些行商的当个存货的仓库,不也便宜,只是短租我实在嫌麻烦,又怕进进出出的人太杂,对周边邻居不太好。这才想着长久的赁的,若是想短赁,不嫌麻烦,只怕赁的价钱比这还高呢。现这个价,也是图个省事。若是要赁,可别还价了罢!反正只要一直赁,以后涨价应不至于,也少了搬家之苦,张掌柜,您说呢?!”   张兴柱果真没还价,就给签下来了,然后收拾了屋子,当下就把灰都给扫了,擦了灰便准备要搬家置业。   张强回家告知了李氏,李氏也是倒吸一口冷气,道:“一年一两二钱银子,咋不去抢?!这要是住十年呢,二十年呢?!姑奶奶还年轻,这,这……住的比咱还好了。再加上置业的钱财,吃喝拉撒,年节的孝敬,得要花掉多少银子去?!爹疯了吗?!还不如住家里呢……就是费些功夫,我不怕伺候,也绝不叫姑奶奶受委屈,左右能把这个银钱省下来,省下来了,给小妮当嫁妆,不更体面,爹是真疯了吗?!以后家里还过不过了?!就咱家那铺面一年才挣几个钱?!家里省吃俭用的,结果尽花在这儿了,这叫什么事?!”   小妮一听,眼睛就红了,起了身就回了屋。   “你小点声!扯到小妮身上干啥?!”张强道。   李氏红着眼睛,也知失语,道:“爹这到底是要干啥,前儿说要分家,今儿便要另外置业出去住了,以后果真不与亲儿子过了吗?!这是要把家给搬空啊……”   张强厉声喝道:“闭嘴!再敢胡吣!”   李氏哭了出来。 第015章 搬家   等张融融跟着张兴柱来家,就见家里气氛诡异的安静,她心里清楚,吃过饭后,看到王安平,见他也发着呆,便道:“可是有心事?!”   王安平摇摇头,觉得说亲戚家不好,再说表哥对他是真的很好,他不忍心再说亲戚家的不是了。   “明儿就搬出去了,以后也便利些,不至于一个屋檐下挤着了,你也别觉得不自在,不管咋样,看在你表哥面上,你也不能心里怨恨。要记收留之恩。”张融融道。   “并没有怨恨,”王安平道。   张融融看着他确实没有,这才放心,笑道:“不自在是肯定的,只是不能只想着咱们不自在,他们更不自在。左不过现在多花些你表哥的银钱,将来还怕还不上?!咱们有手有脚的,出去谋生也便宜。”   王安平似乎发了一下呆,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不过,出去做工,或是做学徒,到城门口哪怕去打柴,做点苦力活总是行的。再说,看了城里有码头,到码头上行个力夫,背点袋子之类的,哪怕挣个三文五文的,也是钱啊。身上没钱,便是说话都声不壮。   总归是要挣钱养娘的,不能让表哥全担了去,便是表哥愿意,他身后也一大家子。   不过王安平虽有此事存于心,却并未表出来,就怕娘为他操心。   张融融也累了,洗漱了便歇下,隐隐的听到有低泣声传来。她叹了一口气,张兴柱其实也难做啊。   不过她现在没钱,也说不出大话来说以后赁院子之类的负担不用张兴柱承受。   人呢,就是没钱的时候,有些话说出来也没人信。   所以有些事,只能做,而不是先说。因为说了也没人信。反而以为她是个说话轻狂的。   “滴滴滴……系统激活。”   张融融心中一动,道:“你还记得回来!”   系统嘿嘿一笑,听着她充满幽怨的语气,道:“这是经过主系统精挑细选的世界。就当给你休假用的。”   “精挑细选,呵呵,”张融融嘴角一抽道:“没颜没钱,又老又穷,寄人篱下,看人眼色,叫休假?!”   系统一哽,但也坚决不承认,道:“天下承平,并无战事,国泰民安,甚至可以说是民富国强,甚至连匪徒都绝迹,天子圣明,百官廉洁,这样的世界,还不叫精挑细选嘛?!宿主不必幽怨,没钱可以挣啊,对于宿主来说也不是难事,虽说儿女糟心,这不是甩脱了吗?!只要背景没那么复杂,挣钱不难,也不会有杀人越货,杀人夺方的事情。这样的世界还不叫好世界吗?!休假最好不过,多省心呐?!看看还有一个好侄儿孝敬,再美不过的……”   见张融融冷眉以对,系统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大约自知理亏,便争辩道:“若是给宿主一个大富大贵之家,当个老太太,反而人情复杂,事情多有,各种争抢的糟心事更多,哪里叫退休呢?!这种田类的,不是更好?!也就挣钱稍费心些,其它的,多省心,又宅又好。就是没退休金……”   “搁你说着这还是好事,我得感谢你。”张融融呵呵一笑,道:“少废话,给我开辟一方厨房空间。”   系统闭嘴了,也不再强辞夺理,笑嘻嘻的道:“虽穷了点,但挣钱容易,再说了,这个世界多省心呐。过不久小日子就过飞了,宿主一定感谢我!”   张融融见它理亏的没话找话,也不再搭理它,一面进了开辟出的厨房空间,一面道:“最近怎么不见?!”   “主系统那有事要处理,宿主休假,这里也没什么事情,我也就没啥大事,就去那边帮忙了。”系统笑嘻嘻的道:“也去别的星系转转,挣点积分升个级。宿主这里没什么事,我就不怎么来了。给宿主开点空间,我也能去休假。”   张融融无语,“小没良心的,还知道溜号去挣积分。记得回来就好!”   “等世界结束,我自会回来。”系统笑嘻嘻的道:“除了厨房系统还要什么空间,宿主可以说!我一并开了。要不要来个直播系统?!可以直接直播三千世界,也能多挣点钱和积分。”   “都说了是休假,”张融融叹了一口气,道:“给我个种植空间吧,我种点瓜果蔬菜吃吃。其它的就不必了。”   “行!”系统一并给开了,张融融闭上眼睛,果然多了一个种植空间,叹道:“劳碌命呐,说是休假,说是养老,还得干活。”   这话扎心,系统干笑,心虚的不得了,道:“这个世界是再好不过的背景环境,保管没有那么多复杂的勾心斗角。要做什么都容易,我们系统不骗人!”   张融融麻木不语。   “我再给你留点方子和金银,这种低等世界,足够用了,又不去争王争霸,用不了这么多,”系统道:“真不开个直播系统?!这种低等世界的直播很挣钱和积分的。星系里那些,都爱看这种种田经商的轻松直播。”   “让我在这种世界里升空无人机拍摄,你想让我死的更快吗?!”张融融道。   系统便不多说了,道:“那我走了哈,有事给我留言,我会看的。宿主度假愉快!”   张融融道:“给我点美颜药,养身的药水,特么的你看看我的脸和干瘪身子骨?!你还有没良心,看的过去?!老娘最近都不敢照镜子!”   系统二话不说,留了一些,一声不吭的又给溜了。   “幸亏跑的快,不然打这没良心的屁屁!”张融融特别无奈,看了下系统留下的美颜药和养身药水的等级,都是低等的,不至于活死人肉白骨,但是吃了这些,身子骨和容颜也会慢慢的养回来,但不至于返老还童。这样就挺好。不然真成了老妖婆了。   当初她说要度假要找的就是个老人的身子骨,并不想找个年轻的躯壳,为的就是不想再有什么烦心事。投身成个小姑娘,是如花年纪,可还要结婚,读书,生子,养家,或是掌家,她嫌特麻烦。   因此就找了个老妪想直接过退休生活,但没想到破败成这样。   张融融喝了一瓶美颜药水和一瓶养身药水,心中便是一松。系统留的不多,只有十瓶,但这十瓶分期喝下去,身子骨也会强壮起来,容颜也不会那么枯槁。   这样就够了。   她也并不贪多。   又去翻了翻一些方子,多数是一些酿造的方子,还有机械方子等等,都是低等农业社会能用得上的,这系统这次倒没没看眼色,没给些什么造船造飞机的不靠谱方子。   这些她也用不上,主要是懒得折腾,来退休没退休金是挺麻烦,但她也并不想大富大贵,哪会去折腾大经商的事儿。   既然事情不危险,又太平,挣的钱够用就行。   主要是她懒得费心。   找了几个菜方子,还有糕点小吃类的方子出来,另放了,寻思着不拘哪个,都能用一段时间了。   当个斗升小民也有斗升小民的太平。只要社会省心,其实也就没啥大事了,只有吃喝二字,弄好了这个,人又舒心的话,其实日子好过的很。   看了看系统给的金银,金子是赤金,拿出来太显眼。银子倒是成色不算那么夸张。   张融融想了想,这钱,现在也不能拿出来,不过以后就不怕没钱用,总归是个底气,等以后有机会再拿出来用吧!   因此心底是大大的放松了。   进了厨房空间看了看,以后想学点糕点之类的,可以在这里先模拟,然后再拿出去做,倒也方便。   然后就是种植空间了。张融融进去看了看,一个小空间相当于一方小世界,空气是外循环的,定时有雨水有放晴,当真是舒适宜人的地方。当然还是待开发状态,等着张融融将之激活。   张融融跑进了仓库,看了看果然有各色的种子等,她挑了几样,水果,还有几样她爱吃的蔬菜,然后就去种到地里去了,心里倒也挺美。等收获上来,她就不愁没得吃了!   她这心里便是一松。想一想一来这个世界的糟心。再对比一下现在,这心里便挺美。   好日子不就指日可待了?!   张融融与系统在各个世界积累的东西也有许多,不至于度个假都到太依赖系统的地步。比如她的染布方子,就是各个世界的积累,系统便是这个度假世界不来陪她,她靠着各个世界的积累也能混的风声水起。   不过现在有了这些东西,她就更加的有信心和底气了。   等空间里的菜种水果种都发了芽,她这才出来,好好的睡了个好觉,一夜到天明。   第二天一早,便要搬家了。   不管昨晚上家里是什么心思,有没有绊嘴,但是早上是没人敢在张兴柱面前给张融融和王安平脸色看的。李氏和陶氏做着早饭,张强和张恒便来帮着搬家,说是搬家还真没啥可搬的,把包袱破辅盖往那院子里一挪,往榻上一放,其它的事便是买各色各样的东西物什了,什么碗筷,粮米酱盐茶之类的,也是花钱如流水般…… 第016章 当家   有人帮忙,买起东西来也贼快。一上午就置办齐全了。   因为热灶给添热火气,李氏和陶氏是来了这边给做午饭的。   鸡鸭鱼肉都烧了一大桌。端上桌后。张兴柱叫众人住下,心里极是高兴,道:“今儿给家里温个灶,以后就是另分院儿各自住了,也方便些。强儿,恒儿,以后辅子里的事就交给你们了,你们便都是掌柜,以后要好好带伙计,好好做事情。”   “老大,老二媳妇,你们要好好带好孩子,照顾好小妮。小妮本来是要跟我住,但这边有安平,不方便。”张兴柱道。   几人心中一惊,李氏道:“爹,姑奶奶这边,儿媳妇不来伺候吗?!洗洗衣,打扫打扫,再做个饭啥的?!”   “用不着,”张融融道:“万没有叫你们当佣人似的来服侍我的,我搬出来本是为了不打扰的意思。这是我的意思,兴柱也同意了。老婆子虽说老了,但还不至于老的动不了的程度。家里只这几人,还能连这点小事都做不了了?!你们两个在家带孩子忙东忙西的,也累的很,就不用操心我这边了。不过以后没事来坐坐。家里若是有事,还得劳烦你们呢。”   李氏与陶氏忙应了,看着张兴柱,就怕真应了会被说不孝。   “理应如此。”张兴柱道:“你们也忙,哪能事事劳你们,万没有将儿媳妇当成老妈子使唤的。这样我这个公爹就不是人了……”   李氏与陶氏难得的对视了一眼,心中颇为震惊,但也没说什么,陶氏道:“爹这样说虽心疼我和大嫂,但是爹和姑奶奶在这里,作晚辈的,哪里真能撂开手了?以后没事不拘我还是大嫂,会常来这边看看的。只说表叔,哪能就洗衣裳了?!哪怕不叫我们做饭,我们也得帮着洗洗衣擦擦灰啊,不过是顺手的事,也不难……”   张兴柱听的十分满意,笑道:“好,好,一家子和和睦睦的才好,不住一块了,但亲情不能断。”   一群人吃完饭便家去了。   张强对张恒道:“爹是怎么打算!?什么叫辅面他以后不去了?交给我们了?!之前不是还说要将表叔带去,教教手艺吗?!”   “怕是改了主意罢。”张恒道:“我瞅着姑奶奶是个主意大的,爹是无不听从。先瞅瞅吧,许是姑奶奶有自个的主意呢。能搬出去,这主意怕也是个大极了的。不然何必搬出去,一大家子住一块,她老人家不是有小辈服侍更好?!所以啊,怕是有事要做,这才分开住。”   张强听了皱眉,道:“不劝劝?!”   “怎么劝,等着吧,事且在后面呢。只不过是不知好事还是坏事。”张恒道:“不与大哥说了,我还得寻人劳磕那劳什子的染布方子去,也不知道靠不靠谱,这要是不靠谱,我谈半天,到最后黄了,不头不尾的,我这是图啥,哎……左右是长辈吩咐下来,不办也得办,但大哥,我这心里是虚的啊,连价都不知道咋谈,一没染好的布,二染方又不在手,只凭空口白牙的,谁能信?!难呐……”   张强听不下去了,反正他是不信的,道:“只说没人要也罢了,难道你还真去找人谈?!”   “无事,左右真黄了,不过低头赔个罪,赔点礼,”张恒道:“爹在上呢,要是我不尽心,少不得要挨一顿骂,我这年纪了,挨骂不丢人?!”   张恒出门去了。   张强一个头两个大,进了院子又看小妮哭呢,便火大道:“你又哭个啥?!之前红着眼睛门都不迈,现在人都走了,你还有啥不满意的?!”   小妮道:“爹才刚走,大哥就摆起款来?!要是不想管我,把我扔给爹去就是了,发什么火!”   张强一哽,噎的慌。   李氏骂道:“小妮正伤心呐,见公爹都不管她了,你不说哄哄,还要说她,她心里能自在?!都说长兄如父,有你这样当大哥的吗?!”   张强上不上,下不下的,郁闷的要死,又不好说老的,更不能说小的,黑着脸看着哭的小妮,道:“造的这啥孽啊,这……”   小妮心里也有邪火,道:“哼,爹走了,大哥是一家之主了,不说安抚安抚人心,倒摆起一家之主的款来,骂人倒利落。”说罢便回屋去了。   张强气的骂道:“我哪是什么一家之主,强不过你是大家小姐,受了委屈!”   小妮把门摔的响,气呼呼的嚎哭起来。   李氏劝道:“行了行了,这几天她是在家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在公爹面前不敢说什么,在你这个大哥面前还不能发发火气了?!她不朝你发,还能找谁发火去?!行了,出去买点栗子,回来哄哄她吧,还小呢。在家里就与大哥结了仇,叫她怎么出门子去,你是大哥,低个头也不怎的!”   张强怒道:“哄个屁!”   话虽是这样说,但到底是买了栗子回来。虽也没说啥甜心的话,但是也没有再犟了。   陶氏见了,也只当没看见。心里哼笑,爹走了,这家里却没分家,大哥大嫂这是真的要当一家之主了,瞧瞧这范儿,疼爱起幼妹来了,呵呵!   关起院儿来,果真轻松了不少,连王安平整个人都轻松下来了,院里院外的干活也不避讳啥了,将家里洒扫的干干净净,连院门口都扫了。不过县城里不比村里,他在村里干的活都是上山打柴,喂猪,打猪草,有时候还下水网鱼之类的,但来了县城里,这家里一扫干净都不知道该干嘛了,便在那发呆。他是没做过饭的,只会洗碗,挑水。但家里有井,用的时候摇上来就是,倒也不必打,便不知道该干啥。   张兴柱叫了王安平过来,给了他一个钱袋,道:“里面有二百文钱,先用着买菜,不够了我再给。”   王安平唬了一跳,并不敢要。   “拿着吧,先去买点鸡蛋回来,”张融融道。   王安平应了,拿钱袋收好,数了数,只数了十文钱带出去,想了想又放了五文回钱袋里,只带了五文出去。   张融融见他这样,也是嘴角抽了抽。   不过也能理解,他估计是花钱就不自在。   等王安平买了鸡蛋回来,进了厨房,张兴柱已经在炼猪油了,厨房里油气冲天的。王安平道:“城里鸡蛋怪贵的,一文钱只三个,五文钱我要了十六个,表哥,一天给娘一个就成了,我不吃。这能吃半个月呢。娘的身体还要再补补。”   张兴柱听了便笑,道:“还能克扣你嘴里的鸡蛋?!”   “我不是这个意思,表哥,我……”王安平十分不安,道:“我会出去挣钱的,养娘。总不能我和娘都吃表哥的。”   “你心是好的,但我哪里就能一点吃喝就吃穷了?!”张兴柱道:“本来是要带你入辅子学裁缝手艺的,你娘不乐,说另有安排,我也就不坚持了。行了,家里的事你别操心,有我和你娘呢。小小年纪,倒愁起这个那个来,还能短你嘴里的,不需要你省一个半个的鸡蛋。去看着炉子,把你娘的药看着,别煮干了。”   “哎……”王安平也不知道说啥了,便去看炉子,一面寻思着现在也搬出来了,对县城里也熟悉了些,虽然不知道现在还能干啥,但不如先去码头上做几天苦力,好歹为家里挣些吃用。   他也大了,总不能天天闲家里。他认为在家里干点家务就是闲着。这个思想,根深蒂固。自古至今,都是认为家里的劳动哪怕再繁重,也不能产生经济效益的,都是闲事。   在家里坐吃山空,哪个不怕,哪个心里又能不虚呢?!   张兴柱熬了一大罐猪油,又煎了六个鸡蛋,用猪油煎的香喷喷,焦脆焦香的,又煮了面条,用油渣炒了青菜,笑道:“晚上先对付两口,明儿再买肉菜。安平这小子买菜都舍不得,这也太小气了,只买了这点鸡蛋回来,哪够吃?!”   王安平看着碗里的两个煎鸡蛋,一滞,这还不够吃?这还叫吃的不好?!这个菜已经想都不敢想了好吗?!   他的表情是挺一言难尽的。   张融融笑道:“也别尽买肉菜,买点鱼吃吃,肉吃多了腻的慌。”   “行。”张兴柱道:“鱼还便宜些呢。就是刺多。”   张融融便问他鱼肉各价几何。   “鱼便宜的二三文一斤,都是小的,刺多的,大鱼再贵也超不过十文一斤,不过鲈鱼略贵些,一般十几文,都是江里的,鲜美又无刺。”张兴柱把面吃的吸溜吸溜的,道:“肉三十几文一斤,年节里得到四十多文一斤。牛羊肉少有,得看时节,宰杀的少。不过鸡鸭倒不贵,也就十来文一斤。”   张融融听着物价心里就有数了,道:“明儿寻个瓦匠来,我要在院儿里弄个炉子,当烤炉。”   张兴柱应了,又道:“弄这个干啥?烤肉用?!”   “不是,若是家里吃,哪用得着费这个劲?!这不是想起来吃,嘴馋的慌招人骂吗?!”张融融哭笑不得的道:“是用来烤鸡蛋糕,以后沿街走巷子的卖一卖,还能挣几个钱。不能闲在家里啊。” 第017章 认字   “鸡蛋糕?!”张兴柱没听过,不过也没意见,笑道:“明儿便寻人来做。”   他是随着张融融折腾的,因为他知道,张融融不想总吃他的。就随老姑的心意吧。不然心里得生病来。   这里糕点多数是蒸的,不过就是锅上烤的。像这种类似烤炉里出来的,却几乎没有这一类。   而蒸出来的糕点其实也好吃,什么酥饼啊,能起皮那种,非常香,用糯米类做成的糕点,透亮清新,再洒一点桂花,看着透明又好看,又香又好吃,比如什么蒸包子蒸馒头之类的那更是数不可胜数了。面条馄饨,也是十分多的。甚至有些街上卖的馄饨是用鸡汤吊出来的味儿,那纯正的鸡汤香味能香海了去,这个世界的吃食是真的很多,类似豆腐豆干类的也早就有了,所以张融融看过以后就对这一类的吃食死了心。   想要挣点零用钱,还得从烘烤糕点上下手。所以她就想到了鸡蛋糕。也就起个烤炉的事情,技术难度不高。但是想挣大钱,估计也不可能。这种吃食类的,就算她不教别人,早晚有会弄吃食的能琢磨出来。   所以她就是想挣点家用的钱财,估摸着一年到头的这赁院子的钱,还有家里的花销,只这一样,也差不多能挣来了。   再者,做吃食总归是比在外面下苦力强得多。就是支个面摊啥的,碗碗锅瓢盆的也多,摆个摊子还得看着,也并不轻省。但鸡蛋糕不一样,能走街串巷子的去卖,省了摆摊的功夫。以后下雪下雨的就不出门卖,天好就卖,人也自由。   虽然系统是真的坑了她,但有一点确实是没骗她。这个世界并没有那么的复杂和乱,民虽然没有后世那么富庶,但也并不缺吃食。所以啊,过年过节的,买点糕点甜品类的,也常见。这个生意便能做得下去。若是乱世,人光吃主食都没的,这种甜口的又不抵饿的东西,哪个敢奢侈的去吃?!   张融融这些日子在外面溜达也不是白溜达的,对这里的风土人情,却是看了个大概。心里便也有数了!   王安平美美的吃了个面条,还有两个荷包蛋,嘴里美滋滋的,心里也美滋滋的。前些日子在表哥家里,虽说一桌子的菜,还都是好菜,但远没有现在吃的自在,而现在哪怕只是面条怼鸡蛋,也比大鱼大肉一大家子那个环境自由的多,也自在的多。   所以他心真的踏实下来了。哪怕是这个面条怼鸡蛋,也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在王家村,其实王家的条件并不多差,隔三差五的家里也有鱼肉鸡鸭,家里鸡蛋也是常见的,然而,却都是王安福和王安和吃的多,他能吃到的日子太少。就算能吃到,心里也是不踏实的。   不像现在,他心一下子就轻松下来了。   晚上美美的睡了一觉,第二天一早起来,就帮着洗衣裳,虽然笨拙,但也收拾的不赖,家里家外的当真是打扫的干干净净,等张兴柱起来,家里都弄干净了,水也打上来了,还烧了一锅热水洗脸啥的。   看这小子是神清气爽,张兴柱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老姑一定要搬出来住了。是啊,搬出来住,支棱一家子是多了不少活计,然而人的心却是轻松的。   张兴柱进了厨房,准备做早饭。王安平跟着进来了,道:“表哥,我跟你学做饭吧。”   “成,你来……”张兴柱呵呵笑,道:“以后就由你伺候我和老姑喽……”   结果等张融融出来的时候,只听到张兴柱嘶嘶的牙疼声儿。   等早饭端上来,张兴柱的脸都黑了,看到张融融就叹气道:“这小子厨艺不咋行啊……笨手笨脚的就算了,话还多,叫他多打几个鸡蛋,多放一把面条,就唠唠叨叨,抠抠搜搜起来了。不行,不行,以后厨房的活不能叫这小子干,这么抠搜,以后吃饭不得被他给饿死啊?!这一点份量,喂鸡呢?!外面买菜是不是要买尾巴菜,或是烂肉死鱼啊?!”   说的王安平都委屈了,道:“……我,我可以少吃点!”   张兴柱翻了个白眼,哼了一声,道:“行,你能饿死你自己,就怕老姑舍不得!”   张融融听了都哭笑不得,道:“再省也不在省吃的这一两口上,你表哥是怨你昨儿买个鸡蛋都舍不得呢……”   王安平捧着碗,道:“表哥打鸡蛋打太多了,昨儿才买的菜,昨天吃吃,今天吃吃就没了,这也太费了些!”   “嘶!”张兴柱气笑了,道:“这小子还知道顶嘴。老姑你听听,若不是我给的家用,这小子说这话,我定以为他是嫌我吃的多。啧啧,这抠门的,老姑将来还能指望你养老,抠抠巴巴的……”   王安平急了,道:“我便是不吃,也不会不给娘吃的,我又不是大哥!”   “行行行,”张兴柱无语道:“你都不吃,叫老姑多吃,老姑也能吃得下去才成啊……老姑当娘的能看你饿着只顾自己吃?!”   王安平哭了。   张兴柱更无语了,一副败北的模样,道:“真是服了你了!瞧瞧,跟娘儿们似的,还哭了……可是你要说学做饭的。”   张融融是真的笑的不成,道:“那你带带他,他小孩子家家的哪知道这些个?这几天起炉子也别出门了,教他怎么买菜,一家三口一天要买多少米菜油盐的,再教教万一来了客,得准备什么样的席面,这些年,他在那个家里,也没学到什么,也没人教,哪里懂得这些!”   张兴柱一叹,点了点头,道:“行。”   “兴柱你识字吗?!会算帐吗?!”张融融道。   “略识得些字,约有千把个吧,原先跟着师父学艺时,苦记下来的,一般的字也看得懂,也会写门对之类的,算帐也会一些,也能记个辅面的帐,”张兴柱道。   “下午没事的时候就教教安平吧,在城里,不识字总是不妥,吃不开,人的见识都被束缚住了……”张融融道。   张兴柱想了想,道:“行。我一会子买点纸笔回来教他。”   王安平抿着嘴不说话了,心里却有点怯,也有点茫然,盖因自己从未接触过,所以,既害怕又茫然。   “娘,等做了鸡蛋糕我帮着卖鸡蛋糕吧,我,我怕我学不会认字……”王安平吃了早饭,不安道。   张融融道:“鸡蛋糕要卖但也不妨碍识字认字写字算帐,一天记十个字,一年下来也不少了。你用点心,万事开头难!”   王安平胀红了脸,本想说他家里也没出过读书人,他不学也没事的,但怕张融融不高兴,又咽了下去。   张兴柱品出点味来,嘿嘿笑道:“小子这是怕了?!还怕学不会,嘿,等着。我一会儿再买把戒尺回来,学不会的,打手心!”   王安平果然很紧张。   张融融哭笑不得。   “老姑放心,这小子我一定手把手的带。”张兴柱道。王安平是胆小了些,但是个勤快的,怎么着也会带成才了。不说多有能为,至少要有男子汉的担当,这就成了!   吃了早饭,张兴柱便带着王安平出去了,不仅买了菜蔬瓜果干果的大包小包回来,还买了鱼之类的,然后就钻进厨房,开始教王安平怎么做饭了,要多少份量,尤其是骂他不要舍不得放油盐啥的。   午饭是吃的蒸鲈鱼,上面还放了姜片和葱丝。鱼也是张兴柱教着王安平给杀的。   王安平毕竟是农家子出身,若说不会做,也不至于,就是有点舍不得放这放那的毛病,总想着细水长流的过日子,除了抠了点,做事倒是麻利。照葫芦画瓢的把菜给炒出来,竟也味不差。   张兴柱寻思着估计带上十天半个月的,就可以搁开不管他了。   张兴柱见张融融在观察着王安平在厨房的功夫,便品出点味来,道:“老姑是想让安平在厨艺上发展?!”   “他是个胆小的,只怕出门去做什么,也得受欺,再说这力气又小,做苦力又太吃苦,”张融融道:“且看看有没厨艺的能为吧,哪怕没什么天份,有点吃苦耐劳的勤快,做的东西又不难吃,倒是个路子!卖点糕点之类的,也够以后养家了。”   “看来老姑在吃食上也有些心得。”张兴柱笑道:“也好,姑既有主意,不去学裁缝也好。裁缝手艺,毕竟还是要看点天份的,还十分吃苦,一天到晚的也只钻在辅面里,眼睛都盯花了。”   说罢叹气道:“都说这一行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其实特别伤眼睛呐。安平做点吃食也好,就算做个寻常的包子点心类的,也饿不死。不拘乱世盛世的,就没听见过厨子能饿死的。我看安平能做得来,天份不天份的倒没瞅出来,但是这不躁不急的性格,适合做这个。就像火力,温吞着的,才能熬出来。”   张融融笑道:“先看看吧。”   张兴柱终于松了一口气。这样有生计也好。不然劝去学裁缝又不肯去,他还白担心。   午饭后张兴柱便火速的请了个砖瓦师父来。 第018章 三成   “烤炉?”张融融将画的炭纸递过去,道:“劳师父看看,好不好做。因是做吃食的,对这个的要求就有点高,不类寻常。还请用心。能存住温度才好。”   那砖瓦师父接了过来,他原本来还以为是垒厨房灶,或是垒猪圈鸡舍类的,寻思着也只是个小活计,倒也不难,半天就能搞定,不料竟是这个没见过的。   他有点迟疑起来,对张融融道:“老人家,这个,我实在没做过,未必有把握能做得成,再者这个看着简单,只怕也要三五日才能做完呢,这个工钱就不止半天的工了!”   瓦匠的工这里是一个全工三十文,半个工,却要十八文,一般人家垒猪圈鸡舍的都是简易的,一般半个工就能弄完了。   张兴柱道:“没事,你看做多久就算几个工,不管成不成的,先做着吧,家在这里,人在这里,必不会赖你的工钱。”   砖瓦师父笑了一声,道:“成,那砖瓦泥水的另算。”   “这是自然。”张兴柱道:“一天管一顿饭,这没得说了吧。”   “都是这样的,都管饭。”砖瓦师父道:“不拘饭食好差,能吃得饱就成。”   现在这个世界,没什么通货膨胀市场经济,所以一般手艺人的工钱都不高,但是在外做工,一则旱涝保收,二则呢,就是能省一顿饭钱。家里也就省了一口人的一顿饭的嚼用。他们也并非是只以此为生,一般学了这个手艺的,都是农时不忙时才来城里找点活干,家里也是有地的。不过此时城里也没有像后世那么疯狂的搞基建,可以到处找点建筑活干,还一工难求。   这里可不同,少有做房子的,顶多就是修个灶啊垒个院子之类的修补活计多。因此工钱一天三十文算高的了!   就这么说定了,砖瓦师父便去拉砖瓦回来了,一般匠人都是与这种砖行有合作的,拉来到时用多少再找主家算帐就成。   院子里便敲敲打打的开始干活了。   别看这种烤炉看着是用料不多,但是还挺麻烦,得做个模具先把形做出来,然后再等干,要是不好,还得重垒,要是天不好,得要烘干,火烈了不成,火太弱也不成,看着是不仅麻烦,而且活细致。远比垒个鸡舍类的东西麻烦多了!   张融融看了一眼,就知道手艺过得去了,便道:“等这个的功夫,劳动你给家里院里也垒个鸡舍吧。猪就不养了。”   养猪太脏。   不过城里还是有很多人养的。这个世道的县城远比现代那些县城脏的多。一到了夏日,那猪啊鸡的味儿,是真的臭人。   家里敲敲打打的,左邻右舍的有好些听到动静就来看热闹,张恒也听说了,便也来看,道:“爹,这是干啥呢?!”   “你姑奶奶要垒个鸡舍,养几只鸡下蛋吃。再做个烤炉,”张兴柱道:“说是用来烤鸡蛋糕卖!”   “鸡蛋糕?用这个烤?”张恒走近瞅了瞅,道:“听说过烤饼烤芋头,倒是第一次听说蛋糕要用烤的。”   这里发糕倒是有,鸡蛋发糕不就是鸡蛋糕吗?!所以他理解的,只以为是烤馒头之类的。心里也是寻思着姑奶奶这也太会折腾。   “我也没见过,”张兴柱乐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小子心里嘀咕什么。你姑奶奶小时候拉扯我长大,是个聪明又有能为的,你小子能比得上?!别说你没见过,我都没见过,少啰嗦,敢在你姑奶奶面前瞎说八道,我削你。到时候不管成不成,烤的好不好,给你吃就成了……”   张恒苦着脸道:“爹也真是的,我又没说什么。”   “方子的事咋样了?!”张兴柱道。   张恒道:“是找了几家,那几家连号的是连茶都没给我递,不屑的很。想来是连号的来头大,家大业大,难免也轻看了我们的方子,爹是不知道,人家都没等我开口细说,一听我说有方子,就哼笑一声,连问都没细问。哪里肯信?!只以为我是骗子,骗钱去的。”   张兴柱道:“来头大的难免傲慢。也罢了。其它家呢。”   “本地的几家倒是听我提了提,不过没见实物,既没应,也没不应。”张恒苦笑道:“这可是个难差事,没实物,怎么卖?!哎。爹,不是我说,该不会是姑奶奶癔症了吧。她老人家一直乡下呆着,哪里会这些个,别不是……哎哟!”   张恒挨了一下,跳的远了,无奈的道:“儿子就是这么一说,这个事,我看悬。要不,你跟姑奶奶说说?!别多想了罢……”   张兴柱瞪着他。   张恒嘀咕道:“儿子再不济,也是成人了,哪能像小时候似的这样挨揍,爹,你也忒不讲究了。你不能人出去了,心也出去了。你还是我爹呢。”   “越说越不像,”张兴柱道:“明明是你办事不力……”   “这也能赖我,我空口白牙的就能让人家出钱买方子啊,爹你想事也挺美,姑奶奶就算了,她乡下老太太不懂事,爹也是个开辅面的,也不懂事,要我说,姑奶奶在家里折腾点吃的喝的,养鸡喂猪啥的,就算了。这外面的事,她哪懂?!你也不劝劝……”张恒小声道。   张兴柱拧着眉头。   张融融早听见这声儿了,笑着道:“恒儿来……”   张恒吓了一大跳,还以为她是听见了,顿时心虚的不成,道:“姑奶奶好!”   张融融本想给他一匹布,但是她当初是空手从王家村出来的,这乍然突然弄出匹从来未见过的颜色的布匹来,他还不得狐疑,说放在王安平的辅盖里也不妥当,毕竟这些都是张家经过手的。   因此她便从空间里剪了一小条出来,笑道:“恒儿你也是见多识广,比我这个乡下老太太见多识广的多,瞅瞅,这个色儿可见过……”   这老太太,隔这么远也听得见,张恒寻思着这老太太莫非是千里眼顺风耳不成?!   “姑奶奶可言重了,这说的侄孙儿都不知道该说啥了,实在该死,这么乱说话,姑奶奶这一辈子吃过的盐比我都多,哪里是没见过世面的……是侄孙轻狂了。满嘴胡吣,姑奶奶可别放心上,我心里对姑奶奶可没半分不敬的……”张恒臊的不行,接过布来,倒是吓了一大跳,道:“这个色儿,这……这是没见过。”   张兴柱也吃了一惊,接过来,仔细的放在手心,然后放到了光亮处瞅了瞅,道:“这个红色很亮啊……”   “先前在村里没事时染的。因为手边没凑手的料子染,就用的是家里常备的孝布撕了一条下来染的,这么久的也不褪色,也下水过,半丝不褪。”张融融道:“我又没机会用染布生意,还不如卖掉。这个方子得来倒也是偶然的。既不做这个生意,卖掉也罢了。恒小子,你拿这个去谈谈,那连号的就算了,也不是什么值钱的方子,你只找本地的几家,一家家的问问,看看哪家出价高就卖了得了……这方子染棉布是一等一的好方子,染丝绸怕是不成,因此这方子估计也不会引人妒恨,倒也不必太隐瞒。你可用点心,不管卖多少价钱,给你三成,你觉得咋样?!”   “这,这哪儿成啊,再没有从姑奶奶手里抠钱的。”张恒笑道:“侄孙也不是那等眼皮子浅的。”   “总不能让你白跑腿,看你腿都跑细了都,口舌也受了不少,便是受气也受了不少,三成就三成,我一个唾沫一个叮,只要卖出去了,三成给你买茶喝了降火去……”张融融笑道。   “再不能,便是姑奶奶给我,我也用来孝敬姑奶奶……”张恒笑着,这一次的笑容真诚多了。   “我必用心给你把事办成喽……”张恒道。   “去吧,”张融融笑道:“等你卖成了,喊你吃茶,家里还乱糟糟的哩,吃茶也吃不成!”   “我给姑奶奶孝敬茶点才是应该的,倒是侄孙疏忽了,该死该死,过会子便孝敬点茶果点心来……”张恒说罢便拿着东西跑了。   张兴柱无奈道:“何苦给他三成?!”   张融融道:“叫马儿跑还不叫马儿吃草,有这样的道理?!”   张兴柱自感丢脸,无奈的叹气。这小子太不给他面子。想了想道:“这个色儿确实是没见过,只是方子怕是卖不出价钱来,哪个商户不趁机压价的。可惜咱家不是做这生意的,不然就自己做了,这一个方子是能传家的。”   “能卖个几十两就知足吧。”张融融也没那么天真,却乐观,笑道:“卖出去能少担不少风险,自己做生意哪有那么容易的。便是再做个染坊,你多少家底填进去也不够。再加上这竞争者打压,能叫你一匹布也卖不出去,别生意没做起,倒家破人亡了。还不如卖了拉倒。”   张兴柱道:“我只是心疼姑的方子。唉。罢了。这尽得一次的钱也不赖,那我听姑的。”   “平安知足是福。撑不起这方子,也是捂手里烂了,想开点。”张融融道,“等炉子好了,你带安平两天,带带他出去卖卖糕点,有个长久进项,也好。” 第019章 开春   “这小子是该带带,就这老实性子,不得被人给吞了?!”张兴柱乐道:“街巷子里做生意那些三姑六婆的,要是不会说话的,能被她们给占便宜死。收一斤的钱能被人拿走两斤走……”   张融融笑道:“既是知道,你就带带他吧,再笨的孩子,也得有人教。这孩子像他爹。哎!”   说到王家人,张兴柱就不乐意,道:“提那死鬼做什么?!安平与他王家也无甚干系。自打落草,可受过他们王家一点好日子?!”   然后想到旧事又磨起牙来,想到安平打小也确实是没人教,便放软了话头,笑道:“老姑放心,索性我也没啥事了,辅面上的事也轮不着我,我就好好带带安平。都说长兄如父,我就摆摆当兄长,当父亲的款儿,好歹给老姑教出个人样子来!”   张融融点头,她每天也没啥事,衣不用她洗,饭不用她做,连洗脚水都是张兴柱和王安平给倒给洗,就只差喂饭了!   这个世道的孝道,还真让她挺受用!   她便只顾着抓紧锻炼身体,每天早起来,要是下雨刮风的就在屋子里做一套瑜珈,伸伸筋骨,若是天儿过得去,她便出门到处溜达,看看外面的风土人情,也锻炼锻炼腿脚。   不然这个年纪,老在家搁着,也早晚窝坏了。   虽说这世道女人是不怎么抛头露面,但穷人家倒是开明很多,一般来说只要不在家关起屋子里招来外男,在外面光天化日的走动,还真没啥事。巷子里多的是妇人整天啐人,与男人们打情骂俏,当然也就过过嘴瘾,但事是绝不敢行的。不过一般这种妇人,那是真的不好欺,说起浑话来,比男人还厉害,因此,男人们倒是怕,并不真的去招惹。也就嘴上沾点便宜。比如这个调戏调戏,妇人就会回嘴啐骂道,下流种子你倒是敢来,来了且让你吃吃嘴,看老娘不先拔了你的舌头,再翻出来你的花花肠子看看里面是不是黑了心肝儿的……   反正天天浑骂,张融融也听习惯了。反倒是王安平吓的不轻,都不敢靠近那些妇人。妇人们也是有大胆的,看到她经过,都会笑说,哟,来了一位安静的俏面小郎君,王安平就都能吓傻那种。   然后男人们就会骂妇人们眼睛都要掉出来了,不爱真正男子汉,倒喜欢这种闷棍敲不出屁来的。但妇人们还会啐他们,说自古嫦蛾爱少年,跟人家比比,你也不照照镜子,家里没镜子,还不能撒泡尿来……   反正王安平是听的冷汗直下,叹为观止,一声都不敢吱,更不敢回头看,但妇人们倒是眼神肉麻,能将他上上下下打量的每每经过都巴不得脸红的钻到地下去。   王安平今天又拎着菜篮经过了,只听见后面有窃笑声,道:“还是未经过人事的呢,瞧瞧,等过上几年,这脸皮也就厚了,跟这些爷们也没啥区别了。讨人嫌的很。”   嘻嘻,嘻嘻……   然后男人们听见就笑骂了,道:“说他就说他,扯上我们做什么,既便我们是臭爷们,那也是爷们,到了晚上,哪个不爱的?!”   “呸!不要脸!”妇人们隔着院墙开始大骂。   看王安平这样,张兴柱是听不下去了,笑道:“各位叔叔婶婶,嫂嫂大娘,可饶饶嘴吧,把孩子吓着!”   “这么护着?!”妇人们也不好总拿一个雏儿说事,便道:“天天这么带着,这孩子倒是个孝顺的,也依你。”   张兴柱停下来,笑道:“可不是,他是个好的,很孝顺老姑呢。”   妇人们对王安平倒是客气,道:“男子汉能弯下腰做厨活的倒是少见,果真是个孝顺的。”   王安平连头都不敢抬,头皮都发麻。   等回了家,张兴柱忍不住笑起来,道:“城里是热闹些,不比村里。村里便是妇人啐骂,也不敢这么。可城里不同,因着一条条街巷,屋连着屋的,各家不管啥动静,吵打骂的都能彼此听见,因此就难免磕磕碰碰的,这民风虽豪放些,但真出事的还是少有。大多数只是顽笑。倒是大户人家,这种骂街调笑的倒少。”   “你也别怕,以后进出巷子,练出厚脸皮来才好呢,这样的事,以后少不了!”张兴柱笑道,“习惯了就好。都没啥恶意。真正有恶意的,人家都未必肯吭声儿。嘴上讨点便宜,没啥。”   王安平想了想道:“村里人也有嘴损的,只是倒没这样开放的,真的吓我一跳呢。”   “村里多数是骂街撕打,撒泼打滚,但闲事也不少,就光田间的扯皮事不知道有多少……”张兴柱道:“人只要活着,就得与人接触,这样的事少不了,但不能因为这样,就不出门了。你是男儿,再不能这样的。再说了,你要是顶不住,家里人又该指望谁!”   王安平点点头。   张兴柱是怕他生出宅的念头来,那男人就真的废了。   王安平把菜拎到厨房做饭去了。   这几日,张融融是真的找到点退休生活的乐趣,每天就吃吃喝喝,说说笑笑,家务也不用操心,每天溜达与周围邻居也能点头打个招呼了,虽没有那么相熟,但是这般也十分自在。街邻们倒也难对一个老妇刻薄嘴毒,再说没什么实际的利益纠葛,谁也不会嘴不好听啊。对长辈的客气还是有的,顶多在背后说说她的事呗。碍不着她。不当他面说就行!   因此她心里十分自在。脱离了王家村那个压抑的环境的好处就出来了。   因为吃的好睡的香,住的也清静,事少,这枯槁的脸色也渐渐的好了起来,不至于不人不鬼的模样了。脸上也有点肉了,眼神之类的也清润了些,不仅是吃的好的缘故,也有药的缘故,这般养着,哪能不养人。   虽不至于说白发转黑,返老还童的程度,但看上去精神状态都不同了。渐渐的也有了点不少精气神来。至少像个人了!   “娘,外头桃花开了呢,开春了,天渐渐的要热了,”王安平将厨房的活做好,还没到做饭的点,他就再等会儿下锅,看见张融融要晒被子,忙过来道:“我来吧。娘歇着。”   “晒晒,驱驱潮气,”张融融看他现在开朗不少,人也润了一些,知道他心情开阔了,也吃的好了,话都多了。心里挺美,道:“得做开春的薄衣了呢。你长开不少,今年要给你多作几身。至于鞋面,到时买了布线回来,劳你侄媳妇帮着做上几双,咱娘俩穿。”   王安平顿了一下,看了一眼在监工看门道的张兴柱道:“娘,我穿旧的就行……”   “怕没钱,老花你大表哥的心里不自在?!”张融融笑道。   王安平没说话,说实话,他天天跟着大表哥后头买菜,每每都心疼的直抽抽,说要少买点,可大表哥却不依。其实三口人吃再多也吃不了多少,再省也省不到哪儿去,可王安平宁愿自己少吃点,也不想花大表哥太多。   “你是不贪心的,这点很好。”张融融道。   王安平眼睛一亮,直直的看着张融融,眼中也没怯意了。   这孩子少有被夸的时候,因此眼睛都直了,脸也红了。   “放心,娘还能真叫咱娘儿们在你大表哥身上啃到死,再啃下去,你大表哥家底再厚,也得啃没了,过几日就有钱进帐了,不拘多少,反正咱们租的屋,吃的米油菜蔬肉蛋的,还有添的衣物鞋被,总能挣出来……”张融融道:“饿不着的。”   王安平倒没怎么疑心,他虽这个年纪了,在这个世界这个年纪早当家了,但因为他从小没人教,心志上还是孩子气些,对大人有着畏怕,也有着天然的信任。   “嗯。”王安平道:“等烤炉好了,娘教我,以后我做,我跟着大表哥学卖。将来也能有个养家的进项。”   张融融看他如此,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   王安平脸红了,却没躲开,想来是依赖这样的母爱的,打小也没享受过几刻。   “你大表哥教的字你可记得住?!写不写得出?!”张融融道。   王安平一听就脸胀红,汗都急出来了,吭哧道:“……有点难。术算倒不难,可是练字记笔画,有点难。我还记不太住呢,娘,我真没用!”   他低下了头,一脸羞愧又紧张。   这一点上,张融融却没放纵他,道:“不指着能认多少,会写多少,但以后少不得要能读得通书,不至当睁眼瞎。你表哥教的,你可放在心上,哪怕旁的家务少做点,也不要误了这个。你大表哥识的字也少,能教你的本就少,若连这些都记不住,岂不是以后连大表哥的能才都及不上?!外面识字的多着呢,比你大表哥识字多的更多呢。想要县城里立住脚,能算算帐,就已经能越过不少人去了……便是以后做个小生意,一年挣多少银钱,你总得会记,会算吧……”   王安平低着头道:“娘,我知道了,我会用功的。” 第020章 五十两   “明儿叫你大表哥去书肆买本术算的书给你,再买几本基础的书与你,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之类的,你能记全,就很好了。”张融融严肃的道:“可不许偷懒。不然真打手心!”   王安平赶紧的点点头。他村里出来的人,手都粗了。再想不到会接触到书一样神圣的东西。都不敢碰,下笔也不会用力,都不知道用几分力,刚开始,他是真的不知所措,感觉怎么写都写不好,都是错!   但张融融不打算纵容他。   “去吧……”张融融看被子晒好了,叫王安平去做饭。他低着头垂头丧气的去了。   看他这小样儿,张兴柱笑的不成,走过来道:“明儿就买回来,叫他点灯苦读。虽开蒙晚了些,但是胜在听话,只要肯下苦功,是能记下来的。安平这小子哪儿都好,就是有点眼皮子浅。原也不怪他,哎……”   眼皮子浅不是说贪,而是指不贪。张融融哪不知道他说的意思。   这样出身背景的也难怪他了。真的是连张兴柱当初从村里出来也不如。   王安平就是想省,想抠,能少花就少花,哪怕刻薄他自己,他也不乐多花一文钱,因为穷苦,因为花的不是他自个儿的,他多少有点受之有愧,所以看到的眼界就窄,想不到长远。这个还体现在做事情上,宁愿多做点眼前的事,也想不到长久的事。他就花大量时间在洒扫家里,做家务上,忙忙碌碌一整天也不肯歇,却不愿意花时间在读书写字上,静不下心来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还不是因为眼皮浅,看不到长远的目标,只顾着眼下。   这一点连张兴柱当初都不如。张兴柱之前在村里,若只顾眼下,也没今天。   就是想到长远,这才当学徒,狠狠吃了好几年苦。   这个时代想学本事,当学徒又哪里是人能呆的?!   天不明就起来,近三更才歇下,一天到晚做不完的事情,比王安平现在的杂事可多的多,就这样了,还要挨打挨骂,也得忍着,觉是没睡多好,本事也不叫学,就这样,还是慢慢的长着心眼,踏踏实实的狠吃着苦,抽时间给学来的。   不然以他这出身,想在这世道学点算帐练字的,做梦去吧。   王安平不管咋样,好歹是自由些的,也不苦,还有纸笔书可以用呢,当初张兴柱是用什么写的,隔空在空气里划,或是用手指沾水在桌面上写,写的指头都生茧都不停那种!   又是繁体字,又没师父教,不下苦功偷学哪里会?!是一个字一个字苦背的,什么门联门对的,问人,死记,才一个字一个字的嚼下来的。那种苦,不提也罢!   第二天就将书给买回来了,王安平也听话,得了空,没家务的时候就钻在那读书,嗑嗑巴巴的。书是宝物,本就心有敬畏,再加上就这么三本书再加上一点纸笔花了十两银子以后,王安平就珍惜的不得了,读的时候是小心翼翼的,不敢乱折,生怕沾水污了。恨不得当传家宝,心疼抽抽的同时,又珍惜万分的样子,还真是把张兴柱和张融融给逗乐!   烤炉也做的差不多了,只差最后的工序,虽是粗糙点,但这要是不封好晾好烘好,以后搞不好会炸炉,所以虽只是个小炉子,还真是费了好几天的功夫。当然等的功夫间隙里,瓦匠也将鸡舍给垒好了。   正好开春,便捉了二十只小鸡回来养,就喂点米糠,一点碎菜叶叨叨,活几只就看运气了,哪怕只活一半,以后也有个下蛋的。   张融融又弄回来一个水缸放在了院子里井附近,里头种了几颗睡莲,寻思着等夏了,睡莲开出来倒也好看。死水不好养鱼,不然张融融还想养鱼呢,但想一想锦鲤这种,在这个时代都是贵人买的,她想买还买不到,还没钱,便作罢。反正也养不活,就算了!   不过最近桃花开了盛,摘了几枝回来插在水缸里,还真像那么回事。   张恒来的时候,看这院儿里收拾的不赖,啧啧两声,笑嘻嘻的道:“姑奶奶这番闲心,便是高门大院里的老太太也不如的……”   他也听说了,这边花钱如流水,又折腾。但他也不生气,反正快有进帐了。   张融融真服了他这张嘴,笑道:“要是有这福气能住进高门就好了,就是家中没有不成器的子弟,要不恒儿给姑奶奶考个状元回来,我也过一回高门诰命老太太的瘾?!”   张恒腿一软,也是真服气了这张桂枝老太太,说话半句不饶人啊这,他讨饶道:“姑奶奶可饶了我罢,在我身上是不成了,要么姑奶奶和我那肚子不争气的老婆提一提,怀个文曲星,说不得还真能考个状元回来……”   张融融听的哈哈大笑。   张兴柱白了张恒一眼,皱眉道:“瞎说啥呢?!这话也能乱说,说了你媳妇能高兴?!你们还年轻,生儿子急甚?!你日日拿话刺她,她能心里舒坦?!你这张嘴,少惹事端!”   陶氏只一个女儿,还没儿子呢,这话要是叫陶氏听见,又是一场闲气。张兴柱治家,算是严的。反正就是把事要做好,做人不说多么好吧,但至少别动不动就刺人,张兴柱因幼时听到的闲话多,最厌恶的就是嘴上爱搬弄是非的。打小张恒的嘴皮子就比旁个的利落些,张兴柱为了管他好,不知道打了他多少遭。所以张恒也没白挨打,至少这张嘴,总算是打到会把门了。   张恒讨饶道:“爹,我就是在姑奶奶面前这么一说,哪里敢在母老虎面前说,再不敢再不敢……”   见张兴柱还用恶眼瞪着他,张恒忙对张融融道:“姑奶奶,事估摸着是能成了。只是不知道价格,姑奶奶同不同意!”   “多少?!”张融融也没抱多大希望能有多少。   “五十两,”张恒见张兴柱一听眉头就皱了一下,道:“爹,姑奶奶,人家一开始只开二十两,我是磨破了嘴皮子,才有一家愿意出五十两,前提上方子得是真的。可以先签文书,只要验证了方子是真,就有五十两付讫,可以签文书的时候,先给定金。”   张融融也不意外,她之前估摸着顶多给了十两二十两就差不多了。没背景没运道的,没办法运作起来的,再有方子,其实也是没用的。   “死契?!”张融融道。   “不错,死契,就是卖了以后,这方子就跟姑奶奶不相干了!”张恒道:“只看姑奶奶对这价可满意了。五十两,侄孙儿可是尽了力了,想再高,也不可能了。”   张兴柱道:“老姑,若是方子好,这价格,太贱了些。这样的方子若是用的好,赚个几千的银子,不在话下!”   张恒道:“爹,你这话可就不准了,赚几千银子,也是人家有商号,能辅得开货。咱这小老百姓的,还想几千银子,这不是白日做梦吗?!”   见张兴柱脸色不好,张恒忙道:“得,我就知道爹是怕卖贱了,行吧,只姑奶奶一句话的事儿,我也作不得主,只是牵个线。也没太指望着能成。”   “卖!”张融融道:“只是文书必须指明了,是红色的方子。”   张恒显然愕了一下,道:“啥?!还有别个的颜色?!”   他眼睛都亮了一下。   张融融呵呵一笑,道:“没有!”   张恒不信,服气的看着张融融道:“老姑奶奶厉害,是这个!”他竖了个大拇指。他是真服气了。   “红色卖个五十两,不赖……”张融融道。   张兴柱古怪的道:“老姑,莫非这方子各颜色之间还不一样的方儿?!红色,要是染绿色,换个色儿不就行了吗,人家也能钻研出配方来吧,哪怕学这红方呢,也能弄出来吧!”   张融融道:“要是这么简单就好了。”   张恒也笑嘻嘻的道:“就是,爹,你就别操心了。隔行如隔山,你哪里知道红色与绿色之间差距大着呢,有了红色,想自创着学绿方,做什么美梦呢!”   他啧了一下嘴,觉得挺有意思,便道:“行,我在文书上写明就是了,只不过,还是先别提有别的色儿,若是有,现在要逼着咱卖,价钱可就上不去了……等以后这方子若是他沾到甜头,再来买,还能再卖高点!”   张融融点了点张恒,笑道:“孺子可教,不赖!”   张恒笑的打着千儿,怪模怪样的道:“不及姑奶奶老谋深算!”   一时笑的不成了!   张兴柱道:“签文书得叫你姑奶奶亲自签方是。”   张恒道:“自当如此!”   “让恒儿办吧,我还能疑心恒儿?”张融融对张兴柱道:“你也是,我知道你是避嫌的意思。可是我们既是要当一家人处着,就得像一家人一样信任。难道我还怕恒儿糊弄我,里蒙外欺的?!”   “老姑说的是,”张兴柱想了想,道:“也是我想差了!”   他转头对张恒道:“别辜负了你姑奶奶的信任,若是办差了,仔细你的皮!”   张恒道:“不敢,再不敢!那这事我就自个办了!” 第021章 人间烟火   张恒看了看院子,看到王安平在读书,朝他笑了一下,打了声招呼。   张兴柱到了院外,张恒方道:“爹,不是怕姑奶奶疑心我弄鬼蒙她,主要是怕,这个没姑奶奶首肯,将来万一不认帐,说是我卖出去的,我找谁说理去!我不是说姑奶奶会这样做,我是说,姑奶奶不是有儿子嘛,万一以后,这……有理说不清啊。”   “不妨事的。安平不管这些个事。”张兴柱道:“这孩子哪有这许多心眼?!至于其它两个,早与你姑奶奶不相干了,上了门也是打出去的。不过是外人罢了。你办你的事去。你可仔细,敢蒙人蒙你老姑奶奶,把你腿打折。”   张恒无语,笑道:“行吧,那我真去办了。将来……”   “你这也是多心,哪有什么将来会出事?!”张兴柱道:“这方子到底是谁的,外人能知道,对外只说是你的,不就得了。哼,那些不相干的人还想来啃上一口,也不能够呢。想啃你姑奶奶,啃我张家可啃不着。一家人,不外道。”   张恒一想也是,道:“那三成的银子我可拿了。”   张兴柱皱眉。   “对外既说是我的,那不就是爹的,三成还得分一成半给大哥呢,不然大哥得多心,说爹不公允……可怜我跑断了腿,办成了事,大哥啥也没干,净得一成五……”张恒这话一说,张兴柱还能叫他不要?!一时之间也是无语。罢罢罢,儿子大了,还是两个,得拼爹拼份了。   他心累的道:“滚滚滚!老姑奶奶的钱也要挣,瞎了你的心。”   “又不是以后不孝敬了,年节里,少不得要给姑奶奶买吃穿的,钱该收得收,该孝敬的时候,儿子也不小气……”张恒笑嘻嘻的道。   张兴柱一听他耍嘴皮子就头疼,拿脚就踹他,张恒哪能叫他踹着,脚一抬,飞一般的走了!   倒把张兴柱给气笑了!   他进屋,便将张恒这鬼心眼的话给说了。张融融道:“难为他想的周全,只是我也有我的顾虑,虽说与那两个孽障断了干系了,但安平好歹以后还与那边有联系,迟早要回村的。他是个没心眼的,将来日子好过了,必有人打听,那两个难免不保会起什么心思。不如现在一应出面我都不押签,以后有什么进帐,只说是你的。里面是什么,只咱一家人知道就行了。外人既知是你的,也就不会起心眼,王家的还能跟张家来讨要什么?!犯不着的。”   张兴柱一听,道:“这倒是。”   老姑说是一家人,他心里听着是真的特别的美。这才是,一家人倒用不着这么公事公办。   “至于安平,别说是个心性善良的,不会这么做。就算他将来真瞎了心了,你又怕什么,你教他识字算帐,算是半师半亲,又有收留之恩,说是表哥,其实与父师有啥区别?!自古重孝道,他不敢!”张融融道。   张兴柱道:“我倒不怕这个,只是恒儿想的多。回头我跟他提一提。”   “这小子,心眼是多,是好事。”张融融道:“只要心眼是好的,在外面多留点心,总是好事。不说有多大能为,但至少不吃亏。那方子,我本以为能卖个十两二十两的顶天了,他能谈到五十两,是真不赖。”   张兴柱笑了笑,感慨道:“老姑还是与以前一样,心里分明。”心里多有依恋信赖之意。   能不分明吗?!若不分明,当年凭着十岁的她,带着他,能活的下来?!   “娘,晚上你想吃啥?!”王安平是个不怎么关心外界世界的人,他甚至都不关心张恒来到底是干嘛的。是个不怎么会主动找事问事的人。这样的性子,倒也好,并不是爱生事的。这也是另一种福气吧。   “你会做啥?!”张融融笑道:“烧大菜可会了?!”   王安平挠挠头道:“还不太会哩,要不我蒸条鲈鱼给娘吃吧,这个刺少,又鲜美。等我以后会烧大菜了,再给娘做别的。现在蒸菜容易些。”   “嗯,去你表哥家问问你侄媳妇有没有腌的酸菜,弄点来炒个萝卜丝,明早用来吃早饭!”张融融支使他多往张家跑。   王安平这些天也熟悉了,一听就应了一声出去了。   炉子已经弄好了,但工匠明天还要来看看,试用时看看行不行,倘不行,他还得返工,所以这个炉子不费事,却也费劲的很,拖拖拉拉的得花很多时间确认!   王安平很快就回来了,在厨房里做起晚饭来,如今张兴柱带了几天,倒不必时时看着怎么烧菜了,偶尔指点一下就行。毕竟是农家的孩子,没那么娇贵,对于下厨这件事本身就是一点就透。   晚饭就是蒸鲈鱼,上面点缀点葱丝姜丝,蒸好后再放一勺猪油,一勺生抽,再放一点点细盐在汤里拌匀往鱼上一浇,吃起来是真鲜美。再配上几个时蔬,便是大蒜炒豆干,酸菜炒萝卜丝,再炝了个青菜,三口人吃的也肥美,主食就是炕饼,摊的薄薄的,放在菜锅上一炕,又脆又香。   水果倒没什么,这个年代,想要吃点水果,一般来说,是舍不得的。物流可没现代那么发达,便是刚春暖花开,也不是想吃啥就吃啥。一般也得等到快入夏,才会有桃杏等新鲜的来。   所以现在的零嘴儿,也就是甜点,干果,蜜饯之类的,想吃点新鲜的水果,要么是生萝卜。平常人家是真没有!   不过她有空间里的水果打牙祭,倒也没那么馋。   毕竟是有系统在身的人,又有两个空间。至于消遣,也是有片儿看的。毕竟是随灵魂而承载来的系统,各种储存是以兆来计算的,不怕没的看,只怕看不完。   农家妇这个身份也挺好。背景在这放着,年纪也在这摆着,能少不少折腾。不然若是年轻些,少不得要谈个恋爱,操心下终身大事,再生个孩子,家长里短的也耗人,哪里又叫休息呢?!平常人的一生,其实更琐碎,更累。   若是条件好些,生在富贵些的人家,再是读过书的,她必定也是安份不下来的,怎么着都是要操心一大家子,并且还得折腾些买卖,比如说写点书,做点生意,往大了做,这样一来,必定也是耗尽心血的。   现在初始时觉得系统坑,可现在却觉得,平凡,也有平凡的福气。只要,天下太平。有吃有喝,不操心。未尝不省心啊!   吃完饭,张融融趁着天还未黑,到巷子里散了会儿步,消消食,走出来,便听到各家各户的杂声,充满了烟火味儿,甭管是吵闹,还是吃饭的声音,还有各种各样的味儿,串织而成的便是人间烟火。   她迈着老胳膊老腿,经过各门各户,体味了骂街声,孩子哭叫追打声,夫妻吵架声,锅碗吃饭声,炒菜声……仿佛经过的是漫长而温馨的人间世。   这一刻,啥也不用操心,啥也不用想,特别美。   “……这一刻,真是神仙日子啊……”张融融不由露出一个笑来。   与邻居们打了声招呼,走回家来,王安平已经将碗洗好了,拿了书来了院子里借着还未下去的天光,继续磕磕巴巴的读起书来。   这个小院子虽是赁的,却也收拾的齐整,有鸡舍有鸡,有烤炉,有水井有树,有柴房茅侧,并两间屋子,再加厨房,堂屋虽小,却也五脏俱全。   住了这些天,她也习惯了这里,本冷清寂静的院落里也渐渐有了他们的气息,叫生活的一种气息。   真好!   被子是新打的,辅盖都是,衣裳也是在做新的。   张融融觉得在这样慢节奏的生活里,家里人口也少的话,日子过的能飞过去。还是小家的日子好过,家庭大了,难免操心!   她心里涌生出不少满意来。   嗯,要好好的挣点小钱,过点开心的小日子啊。这样就很美了!   不操心大家庭人际关系,不用嫁人生子鸡毛蒜皮,更不用操心什么要耗人心血的大买卖,只挣点小钱,足已!   张恒到家的时候才知道大嫂的娘来了。他到厨房见了个礼,道:“亲家伯娘来了!晚上留下吃饭,我买菜去,好久没来了。”   朱氏忙站了起来道:“亲家叔叔可千万别忙,都是自家人,别客套。我就是来坐坐,一会子就回了。”   张恒哪肯,出去买菜去了。   朱氏对女儿道:“你公爹把你们姑奶奶接来本也是高兴的事儿,可我不放心,还是想来看看究竟是怎么个状况。你这,弄的我都发蒙,咋就出去住了呢?!”   李氏见陶氏和小姑都不在厨房,小声的道:“谁能拦得住,公爹铁了心。娘都听见风声了,可见着是传的县城里知道的人家都知道了。”   朱氏道:“这得搭多少银钱进去,有底没有?!这样长久的下去,家里也得被掏空不可啊。我在家听说了,跟你爹都愁的发慌。这叫怎么回事?!你和女婿也商议商议,到底是怎么说?亲家叔叔呢,可有说法儿?!” 第022章 亲家母朱氏   “他是个孝顺的,往那边院儿跑的挺勤,娘也知道,小叔子向来心里藏奸,冷心热面,这样的坏人,他哪肯做?!”李氏无奈的道:“还能怎么?!忍着过呗。只能想着眼不见为净。”   朱氏皱眉,道:“这么无底洞,不得掏空了去?!”   “哼,只这几天花了十几两了……”李氏道:“赁院子要赁好的,一年就一两二钱出去,前几天要做烤炉,请了工匠,折腾几天了,又是买鸡买家用物什的,又得搭多少钱去?!也不知道抽什么风,还给表叔买了书笔,要读书了不成?!听说花了十来两,这加起来,可不就是无底洞。我和强子也说了,他能说什么呢?!爹铁了心也要住那头,当儿子的总不能不孝吧。”   朱氏纳罕道:“哪有这样的事?这般花法,便是娶门亲都足够用了。这里里外外的搭了多少家底进去?!等长久折腾下来,家里不都得掏空了给那头?!你公爹可有多少银子没有?!”   “存银倒是不多,公爹虽勤快,可这些年花用也大,大房二房娶亲,大姑子嫁人,还有小姑子的嫁妆,都是他操持的,婆婆又去了,更没人搭把手,我估计着便是再有,也没多少……”李氏道:“这般花法,能用几年就得干了银,少不得那时候得从强子和叔叔身上要……”   “……”朱氏一听就更忧心了,急的不成,道:“这可怎么办?!要不要你爹出面与你公爹说说?!”   “娘,急也没用,现在不能说啊,要说也要等等,等以后不像话了才能说。人才刚来,亲家就闹,公爹肯定得恼,以为我是那不能容人的。一个不孝压下来,叫我怎么做人?!”李氏叹道:“先看看二房怎么说吧。”   朱氏愁的道:“你婆婆刚走,没自在多久,又飞来一个姑奶奶。她年纪到了,虽分开了住,她是自在了,可等老了,真不动的时候,她能不叫你服侍?!”   说罢叹气。娘儿俩一时都愁眉苦脸。   “公爹是要脸的人,管家一向严,若是别人家,为这种事,早找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闹翻八百回了,可是要脸的人,哪里肯丢脸面?!”李氏道:“闹才是真失心疯了。”   “这般说,闹也是不成的,啥的做不了?!”朱氏无奈的道。   “只能这般先过着,哪个不要脸面的闹,公爹能放过谁去?!”李氏道:“娘,趁早回家与爹说,别闹,谁闹谁没理。”   朱氏忧心忡忡,陶氏进来了,娘儿俩这才不说了。   “大嫂,我来帮着做菜吧,亲家母好不容易来一回,你一人哪忙的过来?!”陶氏笑道:“亲家母以后没事可多来坐,如今公爹搬到姑奶奶那院儿住去了,这边不常来,亲家母常来,倒不碍着什么,都是小辈的,哪有不孝敬的。”   朱氏客气的笑笑道:“好好,一定常来,叫你娘也常来坐坐,都住的近,不走动还生分了。”   陶氏应下,张恒拎着菜回来了,放下后便又要出去。   陶氏忙道:“快吃饭了你哪去?去辅子里?!”   “辅子里今儿大哥在呢,”张恒笑道:“姑奶奶交给我一件要紧的事,我去办妥了,再跟你说。”   陶氏心中嘀咕,老姑奶奶能有什么要紧的事,也不知道这几天他瞎忙什么,没事就往那边跑。正事都不做。   陶氏见亲家母在,也不好说他什么,任他走了。这才笑道:“恒子和大哥都是顶孝顺的。兄弟二人不拘谁在辅子里,另一个一定常去看老姑奶奶和公爹,恒子这几天更是上心,跑的我都喊不住他。”   “是该这样,长辈是该孝敬着,”朱氏客气的笑道:“若说和睦,但凡有兄弟的人家,再没有比恒子和强子更和睦的了。都说打虎亲兄弟,这话半点不假。要不分彼此才好呢。”   “亲家母这话极是,”陶氏一面切菜,一面笑道:“辅面兄弟共同经营,公爹虽搬出去了,可家里伙房啥的,哪怕是做件衣裳,也是不分家的,我也常和恒子说,要多敬着大哥大嫂。便是大房多做件衣裳,多一张嘴,也很不必在这件事上较真。我也不是那不晓事的,只为这一件,就与左邻右舍似的打闹个不停,没的叫人笑话。”   朱氏笑的有点意味深长,哦,意思是大房多一口人,不过是多一张小孩子的嘴,这般说着有啥意思。   她笑着客气道:“那也只是一时的,说不定你肚子争气,将来生的比大房还多呢,他们当大哥大嫂的,哪里计较哪一房多一口饭多一件衣裳的?!”   陶氏笑嘻嘻的道:“亲家母说的是!”她至今还未生下儿子,这心里一听这话就堵的慌。   天色渐渐黑了,张强先回来了,与丈母娘打过招呼,便问,“老二呢?!”   “出去了,说是为姑奶奶办件了不得的事儿,”李氏道:“神秘的很。”   朱氏道:“老大啊,你也别没事总钻辅子里,多往那边走走,长辈总要孝敬的。”   “哎。”张强应了一声。   李氏白了他一眼,道:“死脑筋,表孝心都不如二弟!”   朱氏啐她道:“也不知道给男人留点体面!再浑说!”   李氏不吱声了,隐隐的叹了一口气。   这世上哪就有完全无忧的生活呢?!陶氏是个精明的,二弟更是。与她们相处,有些嫌隙也不会在明面上,有些语气里带的刺,刺起来扎的人疼。   如今辅面一起经营,吃饭都在一起,这人情往来,过年过节的花用什么的,不说嘴?!哪怕是多一个儿女多一张嘴,年节里公爹多给大房孩子一个红包,都要听一听糟心的话。李氏嘴也不算太甜,人也没陶氏会来说会说话,有时候听到糟心话窝心起来就特别难受。   就指着男人能有点担当了,可是张强也确属是话不多的人,又有几分当大哥的样子,因此有些不堪,李氏也只能自己咽下去。不然还能如何呢?!难不成教唆强子与公爹和二弟闹?!便是娘家怕她吃亏来了,她也只能摁回去。   生活不易啊。一忍再忍。哪能不憋屈呢?!   不一会张恒就回来了,一家人吃了晚饭,张恒客气的笑道:“亲家母今儿可在家住一晚,明儿再走吧。天都黑了。”   朱氏笑道:“是打算住的,天黑了也不好叫强子送我家去,不然大晚上的他一人再回来我和他岳丈也不放心啊。”   “该是该是,亲家母家里还好吧?!”张恒笑道。   “都好,都好,”朱氏笑的客气。   晚间回了屋,陶氏把孩子弄睡了,这才道:“她来是为着姑奶奶的事呢,我看大嫂的态度,是不会再提了。她倒是个奸的,哼,我估计是想见见我娘家要不要闹呢,等我娘家闹了,她再来。多精呐,叫我们二房冲头阵。”   张恒斜睨着她道:“你娘家就没给你带话,人没来,我可不信话都没,这都几天了。”   “呸,我娘家不是你岳?,分什么你家我家?!”陶氏白他一眼,没好气的道:“能不带话吗,但能闹吗,我带话回去了,我娘我爹虽担心,但也老实了。不踏踏实实的能咋的?为一姑奶奶把公爹惹急了,咱们也没好果子吃。”   张恒笑嘻嘻的道:“姑奶奶来了,我们张家也未必吃亏!”   陶氏摸摸他的头道:“你脑子坏了不成?!说什么昏话呢?!这些天没听见没看见那边花钱如流水啊?!公爹手中的钱财也不知道漏多少去了,你还说浑话。”   张恒道:“头发长见识短,只晓得一时的好坏。你这无知妇人哪里晓得姑奶奶是个厉害的呢。等着,后面就知道了……”   陶氏要他说,张恒偏不张口,道:“事未成前说出口,则必败,哪里能说?!”   陶氏气不过,拧他两把,骂道:“你就装相吧!”   张恒哼哼两声,躺倒了,舒坦的笑道:“跑跑腿儿,净挣些银子,还真不赖,比在辅子里天天盯客人强多了,咱那裁缝辅,说真的,能进来的都不是什么贵人,一年到头的挣个十几两,二三十两顶天了,还真没劲啊……”   “你还瞧不上这点银子了,怎么?能挣大银子不成?!”陶氏见他越说越不像,道:“我可告诉你,你可别去赌,但凡进去的都是想挣大钱的,但哪家不是家败人亡的,你可仔细,便是我不能拿你怎么?公爹也饶不了你。”   “说什么浑话呢?!跟你说不通。”张恒道。   “那你倒是说。”陶氏道。   张恒叹了一声,可惜那染布方子家里支不起来,若不然,真的就是传家的手艺啊,能养活几代人了。只是,就这点家底,又没个背景的,便是掏空了家底,弄个布坊也是撑不起来的。一时之间这心里便有点闷闷的。   陶氏见他闷闷不乐,以为他心里真有什么发大财的想法,紧张的很,道:“这间辅面一年挣这么多,你还不知足?!咱家两房,加上爹的嚼用,一年再多花,也就几两,余下的全能省下来,以后给孩儿们嫁娶用,还能置业,比在地里刨食强多了,我可跟你说,你别花花肠子,不大乱花,这挣的还不多?!知足吧……” 第023章 跑腿   张恒道:“谁说我不知足了!?少啰嗦,睡觉!”   陶氏上了榻,道:“那你叹什么气?!”   说罢又嘀咕道:“不过也难怪,就这么几天,公爹为那边花了一二年的嚼用银子去,哎,这么花下去,也不是法子啊,赁的那院子也太贵了。我还听说公爹给表叔买了书笔之类的花了十来两,可是真的?!你说说,这难道要赔养出读书人来?笑死人了,哪有十几岁了还要启蒙读书的?!再说,供个读书人供得起吗?!别说咱们这样的门第了,便是换个殷实点的人家,东街住那二三进院子的大户人家,若是家中有个读书的,有多少银子都不够供,一家人能紧着他用,过的紧巴巴的……公爹该不会真的想不开吧?!”   “这你可放老大的心吧,咱张家没那读书的料,”张恒冷笑道:“不过是识些字,学学算帐,练练字,再花用能花用到哪里去?!这不识字能成?!”   陶氏松了一口气,不用供书院去就好,若不然,就真的完了!一家人得供表叔吸血,像事!?那得家破人亡。   “说的好听,谁不知道识字的好处?可花的不是公爹的银子嘛。”陶氏道:“表叔是王家人,可不是张家人。”   “这话你再浑说,姑奶奶的儿子,姑奶奶都回张家来了,表叔怎么就不是张家人?!”张恒道。   “咦?!你这态度不大对劲啊……”陶氏道:“前几天你心里还不得劲呢,今儿态度真真古怪……”   张恒道:“你懂什么?边儿去!”   陶氏气结,道:“你就蒙吧,我倒是要看看,你与姑奶奶弄什么鬼!这世上还能有漏风的墙?!这个时候来作怪。哼!”   张恒见她背过身去睡,便叹道:“……你放心,表叔不会进辅子的。姑奶奶另有安排。”   另有安排?!陶氏不懂,不过不进辅子就好。   “公爹的意思呢?!不是说要教他手艺吗?!”陶氏道:“又是教识字算账的,将来不做生意?!那做啥?!”   “不知道!”张恒说的还挺理直气壮。   陶氏气的要哭,拧他道:“你耍我呢!”   “再不敢耍祖宗你,”张恒躲着,疼的慌道:“哪家泼妇对相公又拧又打的,我娶的可不是祖宗咋的!?”   陶氏真气哭了,道:“呸!以为是什么读书人家,还相公不相公?!装什么书香人家!”   张恒嘿嘿笑,道:“真生气了?你看你,好好的哭啥?!”   陶氏道:“还不是你气我。说等方面也没个正经。再敢说什么祖宗不祖宗。”   “行行行,不说了。”张恒道:“不是我糊弄你,你是不知道,姑奶奶怕是个有能为的。我就没见过这么有主见的老太太。”   “真不哄你,反正她打算让表叔做啥,我哪晓得去,日后你自知道,”张恒道。   陶氏气的直接蒙被子睡觉,骂道:“我就不信你还能藏多久的事,不说就不说,少说鬼话糊弄我。什么事这么神秘的,说也不说。哼。自有你张口的时候。”   “是是是,成了的时候自然就说了……”张恒笑道。   第二天一早,张恒就走了,先去了张融融这,将定金和签的契书给她看,道:“姑奶奶,都定了。方子……”   “我口述给你,你背给他听,只是别再背给第二个人。”张融融道,“能记下来不?!”   “能,能,”张恒笑道:“小时候算帐记数字差点没被我爹给打死,一个方子还能背不下来吗?!我知道轻重,便是我枕头边的人,我也不说与她听,包管不会有第二个知道的。”   张融融便背给他了。   张恒便定金与她。张融融推了回去,道:“等验证了再说。万一他赖帐,再要回去可就不好说了……”   这小子也算有心眼,只签了契书,可没签违约金啥的,虽然避免了这边的麻烦,但是唯一的麻烦是,对面不认的话,照样能将这契书作废!   张恒心中一突,道:“姑奶奶,如果他真这样不讲信用,那咋办?!钱挣不到是小事,可受气啊。这十两真还给他?!”   张融融眼睛一眯,道:“做生意要大气点,他要真是耍赖不认帐,也行啊。你把这方子说与所有布坊的老板听,免费给。就当是日行一善了。日后他的布做起来了,别的布坊也会跟进,这方子也就不值钱了,布也不值钱了,给百姓添点颜色,可不就是行善了吗?!这不是好事?!对我们呢,虽钱没挣到,可花这点银子知道了这种人不可信,下次再有颜色,不再与他做生意就行了……”   张恒肃然起敬,竖起大拇指道:“姑奶奶叫人服气!不过,还有别的色儿?!”   张融融只笑。   张恒听的心痒难耐,一拍腿道;“不赖,不赖,要是真为这点银子,那王八掌柜真不认,也是好事啊。日后不与他做生意便是。最重要的是,只要这红色的方子辅开了,以后咱张家也就辅开了名声儿,将来不拘是卖方子,怎么都能卖上高价……”   “再有就是不叫他们知道咱们有别的色儿方子,只要这名声出去了,这布所有布坊都能染,咱们家也可以开个小染坊啊,反而不显眼了,倒能做得生意去……”张恒喜滋滋的,道:“姑奶奶,您老可真是有大智慧的人,这个事,不仅不是坏事,还是好事,大好事!”   张融融瞅他一眼,笑道:“你小子是个精的。但却别故意搅局。你要是故意把这搅黄了,可就得罪现在这个掌柜了,人呐,别太贪。人不背弃你,你先别背弃旁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张恒一凛,道:“受教了!侄孙一定恪守本分,只看他们认不认再行事……”   “去吧。”张融融笑道。   张恒将定金收回去,带着契书又走了。   张兴柱叹了一声,道:“这小子是个灵活的,一直想做大,太灵泛了也未必是好事。”   “我看他这心性也未必是坏事,看他嘴上会来事,可是嘴严的很,就这样,是个做事的人。”张融融道:“这孩子,你教的挺好。他这心性,适合与人打交道,外出闯荡。老大适合守成。”   张兴柱道:“希望他别坏了事吧。”   “趁这个机会看看这孩子心性如何。”张融融道。   张兴柱知道老姑心里有主意,便笑道:“老姑看人,比我看人还准。反正家里只这两个,由着老姑使唤吧。只要他们肯孝敬,比啥都强。”   张兴柱最怕的是儿子闹,反而把老姑弄的里外不是人。凑上来哪怕只是假孝敬,也是比敌对强些的。他也不指望儿子们能体谅他对老姑的心。可是哪怕只是表面和睦,他也能少些难为,心里也是高兴的!   张恒一天没着家。   张强在辅子里忙了一天回家的时候,诧异的道:“老二最近忙什么呢?辅子里也不去了。”   “谁知道?!”李氏道:“估计是往那边跑了,可能是为姑奶奶跑腿吧。他也是能为的,公爹在那边花用的多,估计入他眼了,指着跑腿能手里漏几个给他呢。也不想想花的是他亲爹的,他这也能动心思……”   张强听她说的不像,便打断道:“丈母娘家去了?!”   “午饭后就家去了,”李氏道:“也是担心咱俩是嘴笨的人,吃亏,这才不放心来看看的。见不住在一块,不用我们以后服侍伺候,她心里倒踏实了一大半。”   亲娘是亲娘,是怕她以后受闲气,怕姑奶奶作威作福的呢。   “只是听说花用的多,心里也是提着的,”李氏道。   “搁我说,丈母娘该去见一见姑奶奶……”张强道:“一家人,合该见见。”   李氏冷笑一声,把面盆摔的直响,道:“我伺候你一家就算了,我娘来做客,你也要他去见见你的好长辈不成?!”   张强见他动了气,闭嘴了。   李氏见他这德性,更生气。气冲冲的回了屋。把门摔的直响。   正好张恒笑着回来,听见了也当没听见,面不改色的对张强道:“大哥,来分钱啊!”   张强纳闷道:“分什么钱?!”   “我为老姑跑腿挣的银子,净得三成,十五两,分大哥七两半,”张恒笑道:“都是亲兄弟,还能坑老哥不成?!拿去给大嫂买点头面,让她消消气。这样可不像。爹虽不在家,咱兄弟可不能照别人家那样处……”   李氏听着脸就臊红了,想出来到底丢不了脸,便没出门,但也走到门边竖着耳朵听着银钱的事情。   张强拉住他,道:“什么银钱,什么跑腿?!你这几天在忙啥?!”   又见张恒将钱往他手里塞,便给推了回去,皱眉道:“什么银子,我又没出力,不能要!不过你说清楚,这银子怎么回事!”   张恒又塞给他,道:“大哥就是倔的慌,我要是不给,回头别说爹不高兴,便是姑奶奶也以为我是个贪的,不定怎么嫌弃我呢,我可不能叫老姑奶奶不高兴了,下次有好事想不着我。嘿嘿,这可是第一回 ,以后还有的是挣的呢……” 第024章 掌家   张强道:“大哥你再想不到,老姑奶奶有多能为……”   “怎么能要老姑奶奶的钱?!”张强道。   “老姑姑硬要给,爹也答应了,你就放心拿着吧。”张恒道。   陶氏听见,早激动的不成的从厨房出来了,道:“哪里来的钱,怎么有这么多钱?!”   “嘿嘿,老姑奶奶可不是穷的,现在她手上有三十五两银子,净得。”张恒道:“我三成得十五两,大房分一半,七两五。踏实拿着吧,不偷不抢挣来的。只不过这个事情呢,我要是说了,你们可别往外说,答应过掌柜的,不过第二个人的耳朵。要是捂不住嘴,趁早别听为好!听了要是说出去,可就不妥了……”   李氏也耐不住,出来了,道:“二弟倒是说呀,不说不清楚,这钱哪里拿的踏实?!”   张恒嘿嘿笑,道:“是卖了一个方子得了五十两银。我跑腿分我三成。”   分他三成,却给了一半给张强。李氏听出来了。但她能将得的银子往外推?!她不吭气儿,只笑道:“原来是这样,早知道也叫你大哥跟你跑跑腿。”   陶氏知道李氏心虚了,慌了,哪不知道她的打算,不过也懒得拆穿,道:“什么方子?这么值钱?!”   “嘿嘿嘿。”张恒不说。   陶氏看他这德性,白他一眼,哼道:“不说就不说,我向外面打听去?!还能有不透风的墙?”   “行行行,告诉你,是染布的方子,老姑奶奶在王家村里过日子自个儿不知怎么的琢磨出来的,你说说,老姑奶奶也做家务,你也做家务,怎么你就琢磨不出来呢!”张恒道。   陶氏听到他埋汰差点气死,上手就要拧他。张恒早习惯了,见势一闪身,没拧着,跟猴子似的。   张强听明白了,将银子就往张恒身上塞回,道:“既是你跑腿得的,我哪能要?!”   李氏见他这么实诚,急的不成,偏偏人都在,她便是急也不能怎么着,一时急的都要流汗了。   张恒心中一暖,又推了回去,道:“大哥看辅子任劳任怨的,便是我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大哥也从不克扣该分的一半的赢利,如今我得了钱,不分给大哥还是人吗?!大哥不会以为我是吃独食的吧?!放心收着吧。正经得来的,不偷不抢。”   李氏道:“就是就是,和二弟见什么外?!你们是亲兄弟,家都没分,在辅面里也是相互扶持着的,该当如此不见外才是。不然不是生份了吗?!”   张强虽然话少,人实诚,但人却不笨,不搭理李氏,道:“这钱拿着不踏实,我去问问老姑奶奶可要紧!”   李氏见他拿了钱就往外走,急追道:“你该不会是要还给老姑奶奶吧,这多见外啊?!”   张强忍气怼她道:“上有长辈,没有攒私房钱的道理。便是老姑奶奶非要给,我也不能要,得给爹收着!”   说罢人就飞奔出去了,李氏被堵的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脸色胀的通红,人也没追着,喘着气就啐了一口,到底是要脸,没骂!   陶氏忍笑忍的辛苦,被张恒瞪了一眼,陶氏便来拧他,两人回了屋,陶氏才道:“既是老姑奶奶给你的,为啥要分大哥,分了还还了回去,你还不如不给呢!”   张恒道:“瞧瞧你这贪相儿!兄弟如手足……”   “女人如衣服是吧?!”陶氏大怒来掐他,道:“今□□服就勒死你。”   夫妻二人哼哼哈嘿的在屋里如小儿般浑闹一通,张恒歇了一歇,才道:“你也不想想,虽是我跑腿得来的钱,可是爹会怎么认为,会说我贪,一个给是客气,一个拿却是贪心。爹会认为我心是黑的。少不得要把钱还给老姑奶奶。”   陶氏一凛。   “分一半给大哥,说明我虽爱财,却对亲兄弟不藏私。至少能保一半,不挺好。若不然等爹开口叫全还给老姑奶奶,哼,你一文也得不着。”张恒道:“那我岂不是白跑腿了?!我堂堂正正得来的银钱呢!”   陶氏一想是这个理,笑道:“姑奶奶是真大方。”   “确实大方。”张恒笑道:“虽是穷,却不是个抠的。想一想这样的性情也合理合情的。若不是这般爽朗的性情,当初能将爹拉扯大?!这样的人,能是抠的吗?!”   很是感慨的样子。   陶氏听出点味儿来,道:“以后咱们少不得孝敬点便是了。老姑奶奶不拿咱们当外人,咱们也当自家的长辈敬着!”   “这才对。”张恒笑道:“不管大哥钱给不给爹,都是大房的事!反正我这当兄弟的,没独吞钱就行。”   陶氏噗哧一笑,道:“只怕要看大嫂好几天的黑脸了!”   张强到了院子里,看到院子里的变化,一时都愣了,这几天他都没来看一看,此时看到院子里的变化,心里其实挺羞愧的。忙不是理由,其实只几步路,想来还能没法来吗?!   不过是心里别扭罢了。也怨着爹要跟老姑奶奶住,不跟他这个长子住。   此时心里真不是滋味。   “强子来了?在门口干站着干啥?!快进来啊……”张融融看见他了,忙唤他。   “姑奶奶……”张强进了院门,道:“二弟说是卖了方子,得了三成钱,分了我一半。我……”   他将银钱掏出来,道:“我半丝力都没出,这个钱哪里能要?!来还给老姑奶奶。”   他将头低的低低的。盯着鞋面。   张兴柱在厨房已经听见了,出来平静的看了一眼张融融,道:“是老姑奶奶的心意,拿着吧。没有厚此薄彼的道理。不然兄弟都要不睦了。这不是兴家之道。”   张强听了愣了一下,然后苦笑一声,也听出点话外之音来,他也知道不能坚持还给老姑奶奶,不然就真的是当老姑奶奶是外人了,便道:“给爹收着吧。家长尚在,哪有攒私银的道理!”   张融融笑道:“老大是真孝顺。”   张兴柱笑道:“拿着吧。虽没分家,但我也搬出来了,你二弟都能攒私银,你是老大也能。不光这个能,以后每年辅面里的出息,给我点养老银子就成,其它的你们兄弟二人看着分。”   张强愣住了,抬头看着张兴柱。   张兴柱笑道:“你是老大,以后是一家之长。没理由到了现在以后分出息还要我这个老子出面主持公道的。你二弟皮油,出力少,你想少分点也没事,只要他肯服,只要别闹到我眼前来就行,我可不管你们之间的事了。我也老了,只想和姑奶奶过点清净的日子,没理由以后还要管兄弟之间你多我少的事情……”   “怎么分,你们自己看着办,别吵闹的不像样就行,也别叫我出面,我是多管一丝一毫都要惹怨,还不如不判。”张兴柱道:“兄弟和睦,辅面就多开些时日,兄弟若是实在处不下去,你是大哥,也看着办,分开各开一间也可以。”   张强听的眼泪都下来了,动了动嘴,跪下来道:“爹,二弟虽懒散了些,但天地良心,儿子再不能因为这个就克扣他嫌弃他的。再不可能少分他那点。我是大哥,多做点多负担点本也没什么。以后绝不可能因为兄弟不睦叫爹操心。还让别人看笑话!”   “你是老大,我信你。”张兴柱道:“以后好好掌家吧。”   张强郑重点了点头,道:“爹放心。以后儿子也会孝敬爹和老姑奶奶,不住一块,儿子也绝不会不管不顾的。”   张兴柱点点头,带了点笑意,道:“嗯,你老姑奶奶刚得了银子,要做东,你们明晚辅面关了门过来这边吃个饭。”   “哎。”张强应了,道:“爹这里有啥事也别不说,跟我说,我来帮忙。”   “嗯,有事找你。”张兴柱道。   张强又去见了一下王安平,叫了一声表叔,这才走了。王安平送了出去,这一次都彼此和睦许多,没有之前见面的无声和尴尬。   “治家有方啊。”张融融笑道:“你有一手。”   “治家难啊。”张兴柱苦笑道:“若不是姑奶奶舍的银子,哪能这样?!只怕老大心里还有怨气呢。”   “你还替我心疼银子?你也想想在我身上花的钱,他们心疼不心疼银子。”张融融道。   张兴柱一听就乐了。   “让他们肯放下芥蒂的可不是银子,你别想岔了。”张融融笑道:“是知道你心里还有他这个儿子。又器重,又将掌家给放了。这种信任,才是真正暖心的东西。”   张兴柱道:“老大稳重实诚,放权给他掌家,我也能放心,以后就专心在这边。那边他们兄弟的事就不管了!”   张融融一乐,想当甩手掌柜却做的这么清新脱俗,不赖。   这要是换个场景交代这个事,张强估计能气死。以为爹真的心不在那个家了。   但是这样一交代,就觉得爹是把重担交给他了,他自然而然的替爹扛起了责任。这本身就有一种荣誉感。甚至对爹没了怨气,对二弟也有了宽容和包容。 第025章 作东   张恒也是个有悟性的,知道分大哥一半,不独吞钱。以后张强便是想着这分一半的情谊,哪怕以后看到张恒再不好,也会有一份作为兄长的宽容之心。   这对弥合兄弟间的情份,至关重要。   世间有多少兄弟为那一亩三分地打的头破血流的?!多的是。所以,作为父母怎么调和就很重要了。而一直调和中转,也是很累的。所以才说张兴柱这一招更高明。   “老姑奶奶一开始就想到了吧,在给恒儿三成利的时候。”张兴柱感慨的道:“家有一老,如一宝。我有老姑在,才觉得自己不是个家长,而是个孩子。”   张融融听的心也软了,道:“孩子们和睦,你也放心。总不能因为我来了,就搅和的你家里给散了!”   张兴柱眼中已是含了些热泪。忍了忍没忍住,转过头去悄悄用袖子擦了。   “掌家之道,钱财是次要的。”张融融道:“一家人心在一块,钱总会挣到的。”   张兴柱知道这是劝他看开点呐,不要替她心疼那三成的银子。也是。他心疼啥啊。一家人,理该如此。不用分的这么清晰冷酷。   张兴柱很高兴,叫来王安平道:“明儿老姑要作东,今天咱们就准备准备,明天一道做一桌好菜来。”   王安平笑着应了。   “刚来时都没给孩子们礼钱,我这做长辈的就不像了。”张融融拿了一锭银子给王安平道:“拿着这个去买菜,再换一两银子的铜钱回来,剩下的都给你作零花钱。不是月钱,买菜的月钱另外给。”   王安平愣住了,道:“娘,这么多钱,我哪能用得着?!”   这一块就有五六两的样子,买个菜换个铜钱的哪能用得着这么多。   “男儿身上不能没有钱。拿着吧。”张兴柱笑道:“这么大人了,也该学会管管钱了。”   张融融点点头。王安平十分不安,却还是鼓起勇气点了点头。长这么大,他连一文铜钱都没用过,管过,没想到一进城能拥有这么多零花钱了。   他初始时还没反应过来,反射弧是长了点,然而并非完全迟钝的没有情感,反应过来后,就泪包包的了。   他将银子藏在怀里,跟着张兴柱出去买菜,还去张强那边院子弄了辆小推车,张强要跟着,张兴柱说买个菜而已,有个推车就行了,张强这才没跟。不过他也是投桃报李的,想着老姑奶奶要作东道,这么郑重其事的,他们兄弟不能空手去啊。   便与张恒议道:“姑奶奶搬过去还没暖个屋呢,要不趁明儿一道给老姑奶奶暖个屋吧。”   “成啊!”张恒笑道:“那就要多作准备了,要请人写个对联之类的,还要放个鞭炮,再准备点果子糖之类的带去方好。”   “那就想周全一起,准备准备。”张强道。   张恒点头,眨眨眼看着张强,觉得大哥对他好似亲切了很多,心道难道银子的魅力这么大?!连他这个不怎么灵泛的大哥也收买了?!   他也只能想到这一点,终究年轻是看不透长辈的手腕的。不过他乐得与大哥和和气气的,兄弟二人亲切的商议起来。   李氏则是美滋滋的,本来看到张强拿着银子出去,心都灰了一半,又气又急,又想哭,结果张强又把银子给带回来了,说是老姑奶奶不要,爹也叫了拿回来,李氏又喜极,此时要与那边暖暖关系,是一万个愿意,因此无不尽心尽力。   陶氏见这个大嫂尚且如此,自然也不甘示弱,因此也尽心尽力的了。两房竟然无比的和睦。   等王安平和张兴柱买菜回来,一同推回来的还有好几串铜钱。   “娘,换了二两银子的铜钱回来,在这儿呢,”王安平道。   “帮我串成三串,一串五百钱,”张融融道:“明儿给三个小的礼钱才是,咱们娘儿俩当初来投靠,一文都没给,实在不合礼,现在有钱了,得补上,不能小气。一人五百钱正合适。以后咱们要仰仗你那两个表侄的地方多着呢。”   “哎。”王安平认认真真的将钱给分开,一个个的串起来。   张兴柱见他完全没有不满,心道这个孩子心也是极好的。他虽来了张家一开始有些不自在,然而这孩子心思纯粹,心中无私。是个好孩子。   “老姑,用不着这么多。”张兴柱道。   “第一回 见面,哪能少了?!第一回嘛。等以后年节里,就没这么多了。”张融融笑道:“当长辈的,可不能这么抠。”   张兴柱只好听她的,想了想,这样也利于以后相处。反正他的钱和老姑的钱总是够用的,不分彼此。以后真用光了,他也有银子补上就是。因此便也不再劝。   “一两银子能换一千六百钱,朝廷对于银两和铜钱的管控还是很严格的,兑现比例是不能超出五十文的误差,各地各有不同,若是超出这部分,就得受罚了,”张兴柱笑道:“如今银价还是很稳定的。”   稳定的兑换比例,便不会扰乱银钱市场,这样才好。   张融融点点头道:“不过各地有不同,是不是有那种专门兑换的贩子?从兑换铜钱多的地方换到铜钱再到别的地方换银子,来回倒腾的?!”   “若是差价大,差个二三百文钱的,估计有人敢冒险,但是只五十文误差的,估计路费都不够,可能有路匪劫,劫了还不能报官,官府还要严惩,估计是少有,”张兴柱道:“主要还是赚头少。官府的功劳吧,管的紧,赚的又少,还不如做点生意。倒捣这个也未必划算。”   “也是,铜钱重,运货物反而赚头更大。还不如做点正经生意。”张融融心道,要是误差大的那种,估计这就是古时的金融雏形了。   “得亏官府管的严,不然哪个肯正经的做点生意,老实本份的赚钱?都冒险去钻歪点子了,这世道也就坏了。”张兴柱笑道。   果然是盛世啊。古时的盛世未必就是多么富足的社会,而是人心不贪,自给自足,只要肯付出就有收获的良性社会的循环。   张融融便对这个世界彻底的放了心。想必也没那么些糟心的事情。顶多就是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系统没骗她。只要有钱能过得下去,这种世道,其实养老最省心。没那么糟心的事。挺好。   张兴柱将菜都拿到厨房,开始处理,买的无非是羊腿,猪蹄之类的肉类,鱼和蔬菜要新鲜,明早再买就可以。但羊腿之类的就得提前弄出来,不然明天来不及。   张融融过来看了看,牛肉基本是没有的,能买到羊就算不赖了。   张兴柱将羊腿下水卤,笑道:“明早再去买点新鲜的猪肉,切丝配菜。”   “再买扇排骨,吃顿好的。”张融融道:“糕点和酒也准备点,你明儿也与强子和恒子好好喝一顿。父子是再嫡不过的血缘。便是有啥想法,喝过酒说出来就好了。别叫父子情生份了。”   分开住这个事终究是个疙瘩,解开了就好了!   张兴柱应了一声,红了眼眶,也好,趁着明儿,好好热闹一番,把话说开。这才是相处长久之道。   张融融回了屋,对着三十两银子笑了笑,总算是有钱了!   就这钱财,能过好久的日子了。   这钱都可以买个小院子了,虽然地段不好,也是房子,但是张融融现有有赁的这个,倒也不急着。没必要现在就买,等有机会再碰吧。反正安平现在还小。   王安平将铜钱数好了,露出白白的牙,笑道:“娘,数好了!”   “放到筐子里,用红布盖上,明儿给三个孩子。”张融融笑道。   王安平应了,弄好放到了堂屋里去。又将桌子板凳擦的干干净净的,将小推车收拾好,道:“娘,这个挺好用。改天我也做一个。”   “找木匠做便是了,”张融融道。   王安平却舍不得这个钱,道:“没事,我自个来就行,不用费这个钱。”   “……”张融融道:“行吧,你看着弄。”   王安平又笑起来,道:“娘,我能不能将剩下的钱都换成铜钱?!”   张融融道:“为啥?!”   “这样花的慢一点。”王安平道:“我想省点花,这个银子太小,放身上容易掉。铜钱重,我怕重还能少带点,就能少花点。”   “……行吧。”张融融道。   王安平喜的不行,竟立即就推了推车出去,还真的换了一车的铜钱回来,哼哼哧哧的累出汗了还美滋滋的,将铜钱搬到了自个屋里的箱子里,还细细的秤了秤,数了数……   “……”张兴柱看着也是一脸的无语。   罢了,看他跟仓鼠似的这么美滋滋,也懒得说他了。   可能这才是少年人的乐趣吧。将来等他到了中年有了烦恼,这种快乐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炉子起好了,我去找工匠把工钱给结了,”张兴柱抬腿往外走,一面吩咐道:“安平别数铜钱了,仔细看着灶下的火,别叫炖干了!”   “我晓得了!”王安平哼哧哼哧的将箱子塞进榻边上,用布盖上,去把推车给还了,便去灶下看火。   张融融看看天,乐了。 第026章 炸豆腐果子   这小子还挺有意思。这么重的铜钱,但是进了贼,也偷不走全部。这么重,也是亏他能一个一个的数。她都能想到晚上他一个一个的数的小样儿!   晚上,张兴柱回来了!   “工匠的工钱结了?!”张融融看张兴柱道。   “结了,还买了两盒糕去,也算不失礼。”张兴柱笑道:“说下次还做什么,再去找他。他还挺高兴的。”   张融融道:“既回来了,给我做个能搬动的那种简式的灶炉吧。”   “行,要多大?干啥用?!”张兴柱去找材料。   “能用来烧个水,在院子里炒菜就行,露天用。”张融融道:“我打算是用来做锅贴的。”   锅贴?!   张兴柱不太懂这个,但他还是道:“那我先扎个。姑看看大小可合适。”   做这种倒也不怎么费事,也不费工,就是弄点铁皮弄出形状来就行,正好家里就有做炉子里剩下的一些铁皮子之类的。先扎个形状出来,用铁丝箍住,再用泥将炉子里厚涂一层,等干了,再涂一层,一遍遍的来,如是三五遍的也就成了!既厚实,又不烫手。   这个天本就干燥,很快就做好了。   “等晾好,明天就能用。”张兴柱道:“但愿这别炸开。这种泥最怕裂。”   这就是普通的封炉子的泥,遇热或是用时长了,很容易炸裂,但也没办法,这个世界没啥好材料。   而且原料上也只能用柴火,烟还大。比起后世的煤球,或是蜂窝煤差远了。后者多少节能些,并且烟也不至于熏人。   但这个比较好的地方在于便携,张融融是打算等集市的时候,或是码头上,城门口去做个小生意,锅贴就很好,打包就能带走吃,先在家里包好,再到地方煎出来,估计生意不会太差。包多少就卖多少,也不用每天出摊。不刮风下雨的时候做做这个就真不赖。   最近她每天晚上都在厨房空间练练手艺,有全息的视频来教她怎么调馅,怎么擀皮,怎么煎,什么火候之类的,也把握的很准了。   她向来做事认真,因此对她来说,这一点倒也不算难!   晚上睡了,第二天一早起来,王安平就跟着张兴柱出去买菜去了。天刚蒙蒙亮就买回来不少蔬菜和猪肉,鱼之类的,包括豆腐豆干。   “这个季节就是没有什么水果,菜也只是蒜叶和白菜包菜之类的,其它的少,”张兴柱碎碎念,道:“等开了春,到了夏,各种菜和水果上来也就好吃了。”   张融融撸了撸袖子,道:“我来吧,我来炸个豆腐果子。”   张兴柱愣了一下,道:“姑你可歇着吧,还在吃着药吧,这身体哪里挨得住这个?!”   张融融笑道:“我做的好吃,再说我哪里就那么弱了,早歇好了。”   张兴柱拦不住她,道:“改天再叫老马过来给姑看看,再开点补药吃吃。要彻底养好了才行呢。”   张融融道:“你去请请老马,今儿有菜,不能少了他啊。只当我谢他。”   “行,我去跟他说声,中午等他吃饭。”张兴柱笑道:“他那药辅子有他儿子坐馆,他现在跟我差不多,也只是偶尔去去。只是他比我更想不开,生怕儿子经验不足,所以老是放不下,他儿子经过的脉案,他都是看了再看,辨了再辨,就是在家里,都比以前还更忙,今天无论如何将他扯来歇上一歇……”   张兴柱出去了。王安平道:“娘,起火吗?!”   张融融将锅里倒上了小半锅热油,看的王安平眼都直了,这得浪费多少菜油啊。他就这性子,抠搜的不行,看见了虽然不说,可是这怜惜的小眼神就暴露了他不少的本性。不过这是好事,就是养成的本能的这种性子,怕是难改了,但不抠别人的,就很好。况且张融融以为,他能替家里,替她和张兴柱心疼这个那个的,是因为将这里当成真的家。在王家村时,他只是胆怯,懦弱,却从不见他心疼任何东西,那是因为,他从未真正的当那个家为家,连归属感都没有,自然那些人与事,都与他无关了……   所以张融融也不去刻意的纠正什么。这小子,总归是担心生活难以为继的,所以只想着要细水长流。   王安平默默的将油烧热了,眼直直的看着油锅,张融融笑道:“想学吗?!”   王安平点头如捣蒜,道:“要学,学会了帮娘做事,下回就不用娘下厨房了。”   张融融心一软,道:“大火将油烧到这个程度,看好了,拿一根筷子下去起泡沫,就行了,就将这豆腐切成条状,下入!”   嗞,啪!油炸的声音声声直冲脑髓般热烈,那种激烈相撞的香味一下子就钻入了他的鼻子之中,他看着在油中上上下下,左右翻滚的豆腐变成了豆腐果,眼睛都瞪的大了,道:“浮,浮上来了……”   “至两面黄灿灿的就马上捞出来晾,手速要快,不然一会就焦了!”张融融笑道:“一次不要炸太多,不然炸不均匀。晾的时候不能盖,盖了就不脆!”   王安平使劲点头。   炸的本来就不多,因此很快就炸好了。   张融融拿起一个晾凉了的,笑道:“吃吃看,香不香?!”   两人一人一半,撕开放进了嘴里,王安平道:“脆脆的,中间是蜂窝状的,好吃,就是有点淡。”   “没有调味嘛,这个本来就不是炸好就吃的。”张融融笑道:“这叫油豆腐,用来烧鱼吃最好不过!”   “好吃好吃,就是费油。”王安平道。   “剩下的我来弄吧,”王安平道:“娘歇一歇,还在吃着药吧,别累到了。”   “行,你把油盛了放凉,炒菜还能用,”张融融笑着退到了一边,看着王安平应了一声,手脚麻利的将油盛了出来,晾凉以后放进了罐子里,这便开始收拾菜蔬,切肉丝,处理鱼鳞等等。   不看不知道,一看才知道这小子,确实颇有几分好学的厨子样子。   想要出师成为多么高明的大厨子可能很难,但是想要成一个还不赖的厨子,还是有潜力的。   张融融问他道:“想继续学下去吗?!”   “想,”王安平道:“娘,等我学会了做这个那个的,将来卖了钱,给娘买药吃!”   “……”张融融噗哧一乐,难为这小子有这片孝心,大约以为有药吃,就是孝敬了。也是,这个时代,穷人是吃不起药的。所以只以为天天有药吃,是奢侈,就是孝敬了。   “行,等你以后学好了,做药膳吃。”张融融看着王安平乐呵呵的笑,道:“那就好好学,学厨可不是三心二意的事,要琢磨,要慢工出细活,不能急躁,不然做的东西永远不好吃,也不会再进步了!”   “我知道了,娘。”王安平乖巧应声。以前瘦的不成样子的少年人,这些天好吃好喝的,虽还是瘦,但面色恢复了些红润,看起来乖巧又软糯。   张融融没指望他成什么顶尖的大厨师,其实真成了大厨师,在这个时代,还未必是好事。   若是现代社会,她也就不担心了,若能出师,开个饭店,凭着手艺甚至能开连锁。可是这个时代再好,它也是封建社会。穷人没有靠山,有好手艺,最大的出路又能是什么呢?!要么开了酒楼,然后被其它有背景开酒楼的人挤压死,或是得罪了客人,有的受。要么就成为富贵人家,哪怕是王府贵人府上的厨子!惹一点祸就是死路一条的那种,还很可能是卖身为奴的奴才那种!   与其如此,不如平庸一点。是什么人,就老老实实的呆在什么阶层,还不如做点小吃,学点不上不下的手艺,能传家,养活一家子就可以了。这点小吃小喝的,贵人看不上,二来也易学,别人琢磨了去,都可以卖,大家各卖各的,也不妨着谁。   这样就挺好。   上进是好,可是在不适合的时代上进,又没有足够的背景或是实力傍身,还不如不上进。   王安平这个性子,真的不适合上进,他不是一条鲨鱼,甚至连鲶鱼都不是,既是如此,就不如本本份份的做点上不得台面的小买卖,省得到了中层去夺食的时候,被那些人给弄死。   所以张融融打算只教点没啥技术含量的东西。别人也能学会的那种。教了别的,空有宝山却无守宝山的本事,却是害了王安平。   比如炸油豆腐啦,锅贴了,鸡蛋糕了……这一类的。以后肯定有人学着泛滥的。就像豆腐一样。哪个菜市场没有卖豆腐的店面?!但哪一家不都能养活一大家子嘛。这样就挺好。   大大的鱼头下锅煎了,然后按着张融融的指导,将油豆腐也下锅,然后加水大火烧开,汤汁立即就变白了,然后小火慢炖,不一会,香味就出来了,香的人能吞掉舌头。   马大夫老远的就闻见了这味儿,道:“绝了,鱼也能炖的这么香,最近家里厨艺有长进啊……”   张兴柱乐呵呵的,道:“老姑挺会琢磨吃的。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表情还有点傲骄,有点小得意!   有被凡到! 第027章 活重   马大夫一乐,道:“你这也算是心想事成了吧!”   张兴柱笑道:“嗯,到现在也没啥遗憾了!”   马大夫呵呵一笑,道:“瞧你说的,好像可以安心去死了似的。”   “那倒不能,我还得好好孝敬老姑,用余生。”张兴柱笑道。   “你家儿女们呢,没意见?!”马大夫道。   “除了小女儿有点别扭,儿子们是没意见了,”张兴柱道。   “女大了不能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寻个好人家,早定亲罢,她也就心安了。还有嫁妆类的得与她说好。别把她当成小女孩,只怕真与你不亲了。越当孩子,孩子越不尊重长辈。”马大夫道。   张兴柱若有所思点点头,“亲事总得慎重点。不过我会与她谈一谈。叫她心安。我也有不对的地方,只顾着老姑,将她留在哥嫂那,只怕心里怨着我。兄嫂再亲,也亲不过亲爹的。”   “儿女最为费心,”马大夫道:“你大女儿呢,没回来?!”   “昨儿老二去叫了,今天应该能来罢。”张兴柱道:“总归已是别人家的妇人,娘家再有事也不能常叫家来。会有意见的。”   这倒也是,这个时代就这德性有啥办法呢?!   便是想女儿,也得克制着,不然老往娘家叫回,婆家会有意见的。   刚到家门,张强和强恒都到了,正在院子里排鞭炮,小妮站在屋檐下捂住了耳朵,李氏和陶氏带着三个孩子躲在厨房里,一面折菜,一面与张融融说着讨巧的话。   “爹,”张恒笑道:“今儿既老姑作东,该弄个暖屋的式样方好,这才叫过日子。”   张兴柱看堂屋上贴了红联红纸,又堆了不少红纸包的礼盒,心里很高兴,道:“好,这般才好。”   这是得到认可了。以后一家人会越来越好的。   张强道:“我把鞭炮先放了,暖暖气氛。爹和马叔先进屋吧。”   张兴柱和马大夫进了堂屋,张恒忙倒了茶和点心果子进来递上了。马大夫直笑,道:“你爹虽住在了这边,你小子可别忘了孝敬爹。这样才像话!”   “肯定的,再黑心的也不能忘了爹呐。”张恒笑道。   马大夫点头,笑着喝茶。   张恒道:“昨儿我那婆娘和大嫂蒸了点糕饼,刚带来了,等放了鞭炮,便给邻居们送一点,代表个心意。只是不请来吃饭了。”   “好,好。”张兴柱笑道:“这样会来事才不失礼。请吃饭确实不妥,吃席不像吃席,人家来还得准备红封,那哪儿行。”   外面噼噼啪啪的响起鞭炮来,张恒便出去和陶氏,李氏他们送糕饼去了。   王安平进来添水,又端起红布筐子回厨房去了。   马大夫看着他,对张兴柱道:“比上回见着,是精神了不少,也壮实了些。”   “胆子也大了些,”张兴柱道:“刚来时跟雀儿似的。如今是好了不少了。性子已经这样了,只能慢慢的开朗些吧。对了,一会儿帮我老姑再把把脉。”   “我现在就去。”马大夫道:“闲不住啊,这样干坐着难受。”说罢就去了厨房。   厨房里张融融正给蛋蛋,春花和桃花红封,见一人五百钱,陶氏和李氏回来看见,慌的不行,忙推辞,张兴柱笑道:“拿着吧,昨儿你们姑奶奶特意叫你们表叔出去换的,长者赐,不敢辞。”   李氏和陶氏这才收了,笑着道:“多谢姑奶奶。蛋蛋,叫声姑太太好。谢谢姑太太!”   蛋蛋张了张嘴,只叫了声咕咕,把众人笑的不成。春花和桃花还不会说话,只啊啊了两声。三个娃坐在筐里开始去玩铜钱了。   马大夫给张融融把脉,把着把着就惊讶了一下,沉吟了一下道:“老人家这身体好了很多啊,沉疴尽去的样子……可能是心境不同了,人到了轻松的环境,心开阔了,这病灶也就尽去了!是好事。以后也要这样开朗才好。连身体也好了。”   “我现在是真高兴,人一高兴,病都不上身。能不好吗?!”张融融笑道。   马大夫对张兴柱道:“这个身子骨,会越来越好的,这个年纪,能吃得好睡得好就是福气了。药是不用再开了。”   张兴柱道:“真的?!要不再开点补药?!老姑吃了那么多年的苦,我怕……”   “也行,那就开点补药吧,也不用特意的煎服,平时泡在水里喝就行了,用不着大补,对身体反而不好!”马大夫笑道:“回头我叫家里伙计送来。”   “行。”张兴柱笑道:“回头我再叫安平送银子去。”   “别,只当是给老姑当礼了,这儿饭菜香,以后让我经常来蹭个饭就行,”马大夫笑道。   张兴柱乐的不行,道:“你家里没的吃?!儿子儿媳这么孝顺,还要到我们这来蹭饭?!你儿子该有意见……”   马大夫笑嘻嘻道:“回头叫儿媳妇来学学老姑做菜。瞅瞅,这才叫手艺。”   一时哄的众人都大笑。王安平脸红红的,特别不好意思。   “安平对厨房的事确实有点天份,这才摸灶台几天啊,一手菜就烧的很好了。”张兴柱道。   一时说说笑笑,其乐融融,等饭菜都好了,都没见到大妮来家。   张兴柱忍不住了,私下问张强道:“昨儿你们没去信给大妮?!”   “去了,昨天就叫人带了口信去,”张强道:“上次姑来家的事,也送了口信去,只是大妮没来家。我以为她今天来。没想到到现在了还没回。要不我去接接她?!”   张兴柱蹙着眉头道:“你妹夫也不懂事,上次不来我都懒得说了,这一次人都不来。他不来就罢了,也不叫你妹回来一趟。”   “爹……”张强道:“我听说他们家活重,估计是离不开妹妹吧。”   张兴柱心头疑心顿起,道:“娶你妹妹家去,难道是当驴马来使的?!使起儿妇来,倒是不心疼!”   张强看他心头燥起,道:“我叫人去打听打听到底是什么状况,妹妹也不知道过的什么日子,这么一看,我咋觉得不太放心呐!”   当丈人和兄长的不好去妹夫家查看情况,不过可以使人打听。妹夫家不请,他们更不好去。   张兴柱心里已是起了疑心,沉着脸道:“吃完饭,你和恒子一道去一趟,务必将你妹妹接回来。”   “接来一天,要真是过的不好,岂不是回去了更受气?!”张强越想越疑心,道:“但凡娶回去了,还少有不叫人回娘家的。娘家没事不回就罢了,请了两遭都不回,这……”   这想象力一升起来,就脑补了各种受气的情景,看人脸色的事情。   “他们家活重,你听谁说的?!”张兴柱道。   “之前听他们村的人叨了一口,”张强道:“当时也没多想,妹妹嫁过去没多久,我也没想会有什么事情。”   “这一点之前我就没料到,”张兴柱叹气道:“当时只顾着说他们家条件算好的,你妹子嫁去了也能享福,不用受穷。哪里料到……如果是这般,你这妹子就得接回来了。我话说前头,接回来了还跟小妮一样在你们那住着,不许叫她受气。这一回,得治治你妹夫家了。我女儿,你妹子可不是任人糟践的。”   “爹,你放心,我再不是人,哪是会苛待妹子的,若是情况真这样,我必不叫她再回去了。还好妹子没生娃,倒没有什么舍不下的。”张强也沉了脸色,道:“恒子那里我去说。”   张兴柱点点头,道:“去接的时候只说我不好了,叫她回来侍疾。我什么时候好,那可就说不准了。你妹夫和他家,要是个知道轻重的,服个软,以后收敛点也就罢了,我也不毁人亲。要是以为娶回去了,可以随意糟践,她回家来,我生的女儿,我还能养活她一辈子!”   “能过就过,不能过就罢。”张强道:“妹子回来叫她来服侍姑奶奶也挺好。白日过来,晚上到我们那去住,也不碍着什么。小妮倒不好常往这边跑的。我看行!”   张兴柱想一想还是很生气,道:“才嫁去多久,太不像话!我女儿又不是卖给他家的,连娘家也不叫回了。畜生!”   父子二人也没说多久,恢复了脸色,大家伙儿高高兴兴的吃过了饭,便家去了。李氏和陶氏对张融融热情了很多,现如今是真的有点对长辈的样子了。虽不至说难看的讨好,但的确打心底里是接受了的。   人情嘛,往来着,就这样处起来了。以前没有感情。但相互这样来往着,麻烦着,纠葛着,情份也就组建起来了!   他们拖儿带女的也没走,帮着在厨房收拾,打扫什么的。   张强拉着张恒走了。张兴柱送了老马家去,回来张融融便道:“可是大妮有啥事?!”   李氏和陶氏也看过来。   张兴柱道:“瞒不过老姑的眼睛。哎。现在还不知道啥情况,我让强子和恒子去接了。家来了先问问再说。怕是要糟。这门亲,我结毁了!”   张兴柱跺脚。   李氏和陶氏,包括小妮都怔住了。女子的一生,若是亲结的不好,可就毁了啊。 第028章 大妮   “接家来!”张融融道:“若是情况很糟, 家来养着。别说没一儿半女的,就是有,咱家也养着。万没有嫁了人就被人掐住了命脉, 不管不顾的拿捏着的道理。”   张兴柱抹了抹泪, 道:“当年老姑, 我是没能为接回来。耽误了这么多年, 叫吃了这许多苦。如今万一……大妮的事, 我无论如何也得接回来!”说罢咬牙。   李氏和陶氏也抹了泪, 道:“理该如此。”她们最知若嫁的不好, 要受多少苦了。   小妮吓的小脸煞白的。   张融融拍拍她的手, 道:“等你大姐回来问问再说。也许只是咱们自个吓自个儿呢。”   王安平站在一边也吓的不轻, 不知所措的样子。   这小子是个没经过大事的,一点小事就能经常吓的胆怯的不行。   小妮看他这样子,都不知道该说啥, 之前觉得碍眼的人,现在看着顺眼很多。不管怎么样, 有人为女子的际遇害怕,至少说明他是善良的本性吧。   之前她是嫌这个突然出现的所谓表叔是个大麻烦,现在却觉得, 真正从内心接受了他是亲人的事实,其实, 反而没有之前所谓的什么避讳了。亲人之间又有什么可避讳的呢。之前不想见到,不过是从内心里排斥,未曾真正的接受。   本来是很高兴的事情, 结果吃过饭以后,就沉默下来,都在等着张强和张恒回来。   不过李氏和陶氏也没急着带小妮和三个孩子回家, 而是帮着张融融做起针线活来,倒也不是做什么针线要卖啊之类的,而是把被子一些针脚不密的地方又重新缝了缝,细致的多,连王安平和张融融的衣服都给翻找了出来,将要缝补的地方都给补了。   李氏道:“姑奶奶和表叔的衣服太少了,明年过冬还是要多做几件儿。今年倒罢了,马上开春了,得先做春衣,回头让强子裁些布料,我们缝起来也不费事,快的很。”   陶氏点头,道:“姑奶奶可别小看我们,到底也是嫁到裁缝家里来,这手艺是没得说的。不过还是比不上小妮,小妮的手艺才是真的好。”   小妮红着脸不说话。   张融融笑道:“到时候就得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小妮忙道。   李氏笑道:“这倒春寒起来还真的挺厉害的,这几日姑奶奶和表叔可千万别急着脱衣,宁愿热一些,也不要冷,不然这身子骨怕是又吃不消。”   一时说说笑笑,其乐融融,到了傍晚,李氏和陶氏帮着热中午的菜,又炒了新的菜,晚上还是要在这边吃的。   小妮看看天色,见张强和张恒还没回来,心里极是担忧。   张兴柱显然也是坐立不安的,抬腿就出去了,走到了巷子口去等,又跑到了城门口去候着。   只等到天快擦黑才回来。   板车上坐着一个人,还有她的行李,一个小包袱,在天色昏暗的黄昏,显得是如此的瘦弱和无助,风一吹就能倒的感觉。   张兴柱沉着脸,跟在板车旁边回了家。   “姐!”小妮看到人就先跑出去了,眼睛一亮,然后就是一怔,因为大妮本来是面无表情的,结果一看到亲妹子,这眼泪就无声的从脸上淌下来了。   小妮不知怎的也眼睛红了,然后开始淌泪,又慌里慌张的掏出帕子来给她擦,结果越擦姐妹俩掉的眼泪越多!   张兴柱沉着脸道:“进家再说。”   大妮抬头看看,才发现这不是自个家。她似乎怔了一下,小妮一面扶着她进一面与她说老姑奶奶的事情。   张强把板车去还了,这才和张恒也进了院门,天也昏暗的不行了,便将院门给关了。   李氏和陶氏也涌出来看大妮,都跟着张兴柱进了堂屋,一个个很是肃静的等着张兴柱发话。   张兴柱却很沉默,虽然还未问发生了什么,可是连人都接回来了,这情况能不糟吗?!   对于张兴柱,家里是拥护他绝对的权威的,所以他没吭声的时候,谁都不敢吭声,一个个或站或坐的在堂屋里呆着。厨房里还有菜的香气,却没有人想现在就吃饭。   张兴柱平静的道:“大妮来见见你姑奶奶和表叔。”   大妮点点头,上前就要磕头,张融融忙扶她起来,道:“见不得如此大礼,咱们这样的人家,犯不着这样。”   大妮看她虽然显得苍老,却又慈眉善目的,眼泪就又下来了,顿时对这个从未见过,但在爹口中从不消停,一直惦记着的老姑奶奶好感顿生。   张融融不动声色的摸了一下她的手,见都是茧,又瞥了一眼,都是细小伤口,眉心不禁一蹙。   大妮又忙对王安平要行大礼,把王安平吓了一大跳,忙避开了,双手使劲的摆着,连连拒绝,脸胀的通红的,道:“使,使不得……”   还是张融融拉住她,笑道:“一家子人,用不着这样虚礼,你若这般,他可折煞了去。”   大妮这才止了,脸也红了,道:“来的匆忙,都未准备给姑奶奶和表叔的礼。”   毕竟是嫁过人的,经过生活的苦,才更珍惜生活中的甜,身上有着很多的温柔,不同于少女时候的娇憨,身上反正是没有小妮身上的那种青春的棱角和别扭了。   小妮只觉得大姐变了很多,啥都问不出口,只能哭。   “哭甚?!你姐回来,一家人就齐全了。先吃饭!”张兴柱道:“有话吃完饭后再说。都去摆桌!”   众人便都起了身,将做好的菜都端上了大方桌,摆了一个大桌子和一个小桌子,人才能坐得下。   “姐,你尝尝这个,好吃着呢,姑奶奶和表叔会炸这个油豆腐,放在鱼里面炖出来极鲜美,我都没见过这种吃法呢……”小妮拼命的给大妮夹菜,把她碗里弄的满满的,大妮忙道:“够了,够吃了……”   小妮却叨叨着桌子上的菜哪个好吃,哪个没怎么见过,尤其是这个鱼炖油豆腐,炖的汤汁鲜美,最后再洒上一把切细了的蒜叶,那种冲撞出来的香味儿,真的特别味美。   “这个是爹卤的羊腿子,今儿用它炖了萝卜,姐姐吃……”小妮明显的活泼了很多。她又没了娘,爹平时就不怎么亲近她,加上张兴柱又搬来这边住了,小妮最近是真的心酸的不得了,哥嫂虽不刻薄,可终究只是哥嫂,那种隔阂感让她更加的别扭,因此最近很是耍了些小脾气,如今姐姐回来,她一下子就活泼起来了。嫂子再亲,也是比不上亲姐的。   “这个是旧年积的酸菜,炒点胡萝卜丝,再加上肉丝,很是香呢……”小妮一个劲的叨叨,把桌上的菜都给叨了个遍。   张融融笑道:“再亲还是亲姐妹亲。”   李氏笑的有点不是滋味,取笑道:“小妮,嫂子再好,也比不上姐妹是不是?!”   “那是!”小妮臊她道:“大嫂也好意思与我们姐妹吃醋,酸不酸?!”   张融融笑的不行。   李氏嗔笑道:“得得得,待她再好,还是与我隔着一层呢,一个娘胎出来的,到底是不一样。”   李氏并不是真生气,而是想把气氛弄好一点,一时众人听了都乐。   说说笑笑的吃完了晚饭,天也黑尽了,掌上灯来,把碗筷给收拾了,洗好了,又端上来茶水,才坐到了收拾好的堂屋里说话。   张兴柱先开了口,问大妮,语气听起来是很平静的,道:“女婿有没有动手?”   大妮怔了一下,摇了摇头,道:“这倒没有。还不到这个程度。”   “你莫替他遮掩,真的没有动手?!”张兴柱道。若是没打,他也能松一口气。   “没有,便是平时要骂,也不骂的。”大妮低着头道,“我不能瞎冤枉他。他待我还是不错的。”   张兴柱一听,心里的气又提了起来,骂道:“不打你不骂你就是对你好了?!”   大妮不说话了,不知怎么的,这眼泪就又开始往下落了。   张兴柱一见她先哭起来,还委屈的很,一时更生气,道:“你是死人吗?!他家里对你苛待,你为什么不叫人传口信回来,叫我和你兄弟们去看看你?!你当我和你兄弟们都死光了,由着人家这样待你?!你还委屈上了是不是?!你人回不来就罢了,连个口信都不会传?!”   大妮一抖,哭的更凶了。   张融融道:“好好的拿她撒什么气?!好了,好了,别发火,有话好好说,孩子都被你吓着了!就你这性子,便是对孩子好,孩子也要怨你!”   李氏和陶氏也上前,一左一右扶着要倒的大妮,道:“公爹,有话好好说吧。倒是先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李氏又对大妮道:“你也是,你也不回来说声,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就一个人咽了吞了?!爹得多担心你,你兄弟们得多担心你!?我们张家不是没人,更不是没男人,你是有爹有兄长的人,咋就死脑筋的只想一个人咽呢?!”   陶氏道:“咱们张姓人家,没有独吞苦果的道理。你莫非是怕没人给你作主。你也不想想,公爹连老姑奶奶都能接回来,再接来一个小姑奶奶,又有个什么?!你可千万不要以为,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过的不好,照样还接回来。别人家是不是泼出去的不知道,但咱张家,没有什么泼女儿一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01 21:24:40~2021-06-02 21:16: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摸鱼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彼岸花开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29章 孝顺   陶氏拉着她坐到了竹椅上, 道:“大妮啊,到底受了什么委屈,直接说, 不用替他遮掩。回娘家不丢人。难道嫁错了就错一辈子了?!真不行, 就离了他也使得。公爹说了要养你一辈子。”   大妮听着更心酸, 也更暖心。   两个嫂子主动说了这个话, 她心一下子就放松了。   张兴柱看她这德性就来气, 转首问张强道:“接的时候是怎么说的?!”   张强冷笑道:“妹夫, 哼, 我说要接妹子回家, 他也不说送送。”   张恒跷着二踉腿, 道:“还以为咱张家还会送妹子去呗。就是吃定了咱们娘家没辙。那他家可想错了,还真不送回去了。别人家是别人家,咱张家是咱张家, 骨气还是有的。吃定了嫁出去的女儿还得低头送回去,这可真想岔了。这小鳖三, 看他那怂样,我都手痒想揍。”   “动手了?!”张兴柱皱眉道。   “这倒没有,也是为了留有余地。日后好相见。看他们家怎么弄吧, 可是真不留有余地了,我会毫不犹豫的动手的。现在动了手, 就是咱们张家理亏,我没那么傻!”张恒道。   张兴柱点点头,道:“无理的人没必要动手。蠢人就更没必要动手了。最重要的是你妹子过的好, 她若在他家里过的好也罢了,过的不好,就一直在家里住着。”   张强道:“先看看他家怎么施为再说。真要是没得救, 一个妹子我和恒子还养得起!”   张兴柱道:“先把我那边的屋空出来给你妹子住。反正我现在也不过去住了!我不管在不在家,妹子都是你们兄弟俩的责任。”   兄弟二人都站了起来,聆听教诲。   “别人家甩女儿,嫁妹子恨不得想甩包袱一样扔出去,可我们张家不能这样。不管是你们妹子,还是将来你们的女儿,我希望我教出来的儿子不是这样世俗的,这么冷血的人。”张兴柱道:“咱家的家教不能丢。”   “我记下了。”二人应下。   李氏和陶氏也都站了起来,道:“公爹放心,媳妇们也是晓得的,再没那些个小气的脾性,不能连大姑子小姑子也容不下的。不敢说一定像待女儿一样待,但一定不指桑骂槐。”   “好,这样才好。”张兴柱道:“他家来问,或是要见我,或是要见你们妹子,只说老姑奶奶身子不好,接妹子回来团圆一回,等大好了再说。我和你妹子都不见他家人。其它的要问要急,也是他家的事,不与咱们相干。”   张强与张恒应下了。   李氏与陶氏道:“我们先回去整理一下屋子好给大妮住。”   说罢先回去了,她们在大事上是很清醒的,在路上没有瞎说八道,直到回了自家,李氏才道:“那边太气人,嫁过去的人怎么就不好好待,以前倒看不出来是这样的人家。娘家几回发话要女儿来家一趟,像没听到似的,未免也太不尊重人。大妮是嫁过去的,又不是卖给他家的。别人家嫁女什么都不陪嫁,最后还不是好好的待着,结果咱家嫁过去人还带了陪嫁,也不算轻,普通人家里算是重视的了,竟然还这般糟践。真不是东西!”   陶氏道:“嫂子哪里知道有那一种人家,越是对他好,你越是对他尊重,他还越来劲,越上头,越不拿人当人瞅,这种贱骨头,非得那种轻贱的,啥都不带陪嫁的,脾气还坏的,娘家还抠搜卡要的人家来治才好。真配不上咱们这种好人家。大妮更是没得说,脾气手艺样样好,模样也不差,他哪里知道是宝。就这妹夫,将来有的后悔……”   李氏心情不好,冷笑了一声,道:“强子和恒子还是太客气了些,早知道打砸了他家,才知道厉害。”   “何苦做那没品的事情,没得说娘家作威的,反倒累了大妮的名声,”陶氏道:“我看公爹这一回是真气狠了。什么妹夫,只怕这个妹夫要糟。”   “也是,老姑奶奶的例子在前,公爹最怕的就是这一种,现在轮到自个女儿,没理由还忍着不接回来的。”李氏道:“公爹是真的少有的讲良心的人了。”   二人感慨一番,她们虽是女人,也不怎么喜欢家里有大姑子小姑子,还有姑奶奶和表叔,可是,她们也是有女儿的人。讲句真话,为了女儿将来着想,她们也是希望万一也遇到了这种情况,家里是能管的,而不是只顾着怕丢脸,恨不得扔包袱似的扔的不管不顾。   二人将张兴柱以前的屋收拾起来,以后大姑子也要在家里常住了。   二人倒也没啥大反应,反正大姑子这性子是比小姑子好伺候的多的,小姑子有时候还使性子呢,别扭起来也是说话刺人。再者,公爹走了,她们服侍不到了,也省了心和心力,相对比起来,多一个大姑子而已,反而轻省的多。大姑子并不是那不晓事的,还要拿捏娘家事的性格。   再者,住下了,她只怕也心虚,能不生事必是不生事的人。   当然,姑奶奶是搬出去了,若是不搬,现在又接回一个,估计又是另外一番情景了。   这边堂屋里,大妮倒也没说别个的,只说了活计重。公婆倒不算不慈,家里也不是说多难相处,就是事情多。多的不得了。   自她嫁出去,白天要帮着油坊做活,还有很多重活,晚上还要点灯做针线,一大家子的新衣,包括缝补,被子之类的全交给了她,只因她学过裁剪,便理所当然的全给做了。   张兴柱差点没能气死,指着大妮又气又心疼的骂道:“他家要你做,你就都做?!我从小教你的手艺,是要你这样做善人的吗?!你这般菩萨心肠,咋不去街上连乞丐的衣服一并做了?!”   大妮一听便是一抖,又哭了起来。   张强皱眉道:“家里虽开了辅面,但是辅面里的很多活计,你两个嫂嫂也是不做的,要是家里家外的全要做,不得累死去?!他家,太不像话。妹夫也不说说?!你是个好性的,他呢,是死的不成?!”   大妮只哭,道:“他孝顺……”   “屁的孝顺!”张恒冷笑道:“要孝顺他自个儿孝顺就行,扯上你这么苦做什么?!他要给他一家子端屎端尿我都敬他一声孝顺。你别告诉我,你晚上做活的时候,他也陪着你熬着。”   当然不是,婆婆心疼儿子累,叫他先睡了。   这话大妮不敢说。   一天真睡不到两个时辰那种,生生的瘦成了这样子。   张兴柱气的发抖,大骂道:“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个孬种?!闹都不知道闹,吵都不知道吵?!连来家带句话也能难死你?!你是死人,他也是死人,他一家子就这么作践你,你也忍着,他们一家子都是死人不成?!看你好说话,就好欺,你就真的什么也不说?!过年来家,为啥不说!?”   大妮痛哭起来,小妮也抱着她哭,肝肠寸断那种不忍闻。   “好了,”张融融道:“女儿家本就艰难,她一时想息事宁人也是有的,只不过是没想到对方得寸进尺罢了!你骂她就能抹去她受的苦了?!”   张兴柱对着张强大骂,道:“你们再忙不知道去看看你们妹妹过的什么日子?!我怎么就生了你们这些东西!”   张强张恒理亏,低着头不说话。   原先只以为开油坊的人家,条件好,妹夫又是个沉默寡言的,不像是个欺人的,公婆也向来客气……人不可貌相啊。只以为妹子在这样条件的人家,过的差不到哪儿去,哪里知道……   张兴柱依旧不解气,道:“等那个畜生来接你妹妹,别叫他进我张家的门!”   老爹发火的时候,张强张恒还是极怕的,忙道:“知道了,爹放心!咱们不打他也不骂他,晾着他就是了!倒是妹妹可别心软。”   张兴柱连连冷笑,道:“她敢心软试试?!真要是个没谱的,我把她塞给娘肚子里去,生这个东西干什么?!”   大妮缩了缩,吓的不轻。   张融融拉住她的手,道:“白天没事就到我这来给我作伴吧,也说说话,做点事,省得胡思乱想!”   张兴柱瞪着大妮,大妮连忙点头。   这怂的,明明是受了大委屈,还一副惶恐害怕仿佛做错了事似的德性。张兴柱一见反而更生气。不过他没反对。   世情对女儿家苛刻,万一真不管,不好好的回转一下心,跳井的不知道有多少。所以张融融宁愿让她做点活,也省得在那失去了人生一般的由着她胡思乱想的想不开!   “行了,都回去睡吧,天也不早了!”张融融道:“有啥好生气的,不知数的,自有不知数的解决法子。你如今还壮实,儿子们也得力,有啥难为的?!又不是当初了!睡吧!”   张兴柱心中一酸,点了点头,打发儿子们带着女儿们和孙子们回去了,他才关了院门,才落泪道:“……造孽啊!”   只有在老姑面前,他才真的像个孩子。顶天一样的男人,才有一点软弱的落泪的资格。   张融融拍拍他的背,道:“这些年,也苦了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02 21:16:37~2021-06-04 13:10: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0鸭鸭 10瓶;依纳吖 8瓶;哎嘿(≧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30章 鸡蛋糕   张兴柱泣不成声!又心酸又心痛!   当年经历的又来一遍, 是杀心第二回 ,不可能好到哪里去的。难受可想而知。   他们都老了,可是心还是那份真。从未因为世情的改变而真正的被改变过。   当年是无能为力, 不得不拖延着接回老姑奶奶, 如今, 至少已有能力为错嫁了的女儿撑起一片天。   张兴柱打定主意, 先看看女婿一家是什么货色吧, 倘能改了, 改了以后还能继续好好过日子, 他也不会拆散姻缘。倘不能改了, 依旧是那种德性。他就养大妮一辈子。总好过送她在别人家当牛做马, 连觉也睡不好。   张兴柱是满头的白发啊,他不想看到女儿初嫁人妇过几年也满头白发。既是不开心,还不如不再去。   半夜张兴柱是辗转反侧了半晚上, 都睡不踏实。心里窝着事。因此竟睡迟了。平时天还没亮就能醒,今儿竟是睡到天大亮, 隔壁的鸡都叫好几遍,在院子里叨叨叨的吵,他才睁开眼睛。   一股香味沁人心脾从院子里涌进他的鼻子, 闻到这甜腻的味儿,还有点回不过神来, 张兴柱穿好衣服,拉开门走到院外,才发现院子里的炉子起来了, 底下还有烧过的红柴,尽出抽了出来烧灭了水,还有烟嗞嗞的响, 而香味则是从上面的炕洞一样的烤炉子里发出来的。   大妮和小妮都在,目不转睛的盯着烤炉,仿佛要把它给盯穿,鼻子一动一动的闻着味儿,见到张兴柱起来,道:“爹,姑奶奶在做鸡蛋糕,好香啊,爹,你闻闻,这个香味能卖的出去吗?!”   张兴柱走了过来,笑道:“一定能!这么香,怎么做的啊?!”   “就是用鸡蛋,面粉,糖,油之类的做的,”大妮道:“不过要用到模具,不然不成形。好香啊,不知道为什么这么香。”   “等会儿出锅先吃吃看,”张融融笑道:“大家先尝尝味儿,再说买卖的事情。”   二人都应了。   “差不多了,”张融融拿了个棉布在手,将炉盖打开,将东西给抽了出来,铁板上有好几个圆形的模具,里面正是烤的松松软软的鸡蛋糕,膨了起来,冒着热气和诱人的香气,沁人心脾,让人都要流口水。原来不大的模具里烤的松软的膨了起来的样子,好大一只!   张融融一只只取出来,等待放凉,笑道:“吃吃看,别愣着!”   说罢王安平又递过来另一个铁板,里面也摊上了弄好的鸡蛋糕原液,放进了炉子里,再次封上口。   “就是一次不能烤太多,还要保证温度,若是炉子温度不够,它又烤不成形。”张融融道:“卖这个怪麻烦的。”   张兴柱忙去洗了手脸,取了一只进嘴,吃着眼睛都亮了,道:“好甜好香,当点心,很好吃。”   小妮道:“这个与我往常吃的那些桂花糕,什么发糕都不一样呢,从来没吃过,姑奶奶,一定好卖,这个香味,肯定好卖!”   这香味一起,倒有几个邻居转过来了,笑问道:“在家弄什么呢?!咋这么香?!”   “烤的鸡蛋糕,用来做买卖的,今天先试试口味,来,都来吃一个看看咋样……”张兴柱将来的邻居一人递上一个,邻居们你来我往的也不客气,吃的眼睛都亮了,道:“好吃,好吃,难为巧思想来,还有这样烤出来的糕呢。”   “今天多烤些,给大家送上几个,以后邻里邻居的就多多关照了。”张兴柱笑道。   “这怎么好意思?!”众邻居也没拒绝。   给送也是一个心意,另外也是杜绝他们要方子的意思。先说了是用来做买卖的,人家就不好意思问了,但邻里邻居的人家要真问怎么做,不给也不好,还不如给点鸡蛋糕,既是心意也可堵嘴。便不好意思问方子的事了。久而久之的,吃糕吃多了反而不好意思起来,会买,而不是贪便宜要方子自家做。   模仿肯定是有人模仿的,杜绝不了。但是至少能杜绝人家开口问怎么做的先例。   张兴柱笑道:“这个过年过节的买一包送亲戚是再好不过的了,以后可要多关照啊。不会给贵的,都是公道的价格。我家老姑新搬来,谋生的事,以后还要靠各位呐……”   众人都打个哈哈笑着虚应了。再公道,也不是家家天天能吃的。不都是富贵人家,这样过的不知节俭的。哪怕日子还过得去,还算好过的,也不可能天天吃这种点心当零嘴。平常人家,谁不是节俭的很?除了年节外,其它时候不都是从嘴里抠那个一个两个的存起来吗?!   无论是古人还是现代人,细水长流的过日子的方式,才是他们一直以来奉行的准则,更是良好美德,这是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民心中的东西。   邻居们也没久留,不一会便散了,回家忙碌的忙碌,上工的上工。   第二炉出来了,张融融道:“捡些送给马大夫家去吧。下一炉叫安平送到那边院子里去,也叫孩子们都尝尝这个味道。家里以后是不缺这个打牙祭了。”   “行。”张兴柱先把第二炉的捡了用纸包了起来,往马大夫家先去了。   第三炉送给了张强张恒那,又烤了好几炉分散送了各邻居。   这一天院子里都是那种甜腻的香味儿。   王安平从来没吃过这么美味的东西,他觉得现在好幸福,若是能天天吃,这得多幸福啊。他眼睛亮亮的,道:“娘,这个一个卖几文啊?!”   “先秤一下一斤有几个吧!”张融融道。   张兴柱找了竿称来,上来便秤了一斤,道:“老姑,有二十个!”   这个时代一斤是十六两,二十个不算多了,张融融掂了掂,这里一个比现代时的那种鸡蛋糕要重一些,扎实一些。   不过现代嘛,糖不值钱,但是这里糖值钱啊。她有空间可以种点产糖的作物,倒是可以节约些成本。   这样算的话,这个在这里肯定要比现代卖的贵的,不然太低价了,别人还以为没用好料,算算成本也不可能有这个甜度。   这种东西,在现代街头的也就十块左右一斤。   但在这里,张融融道:“定二十文一斤吧。单卖的话,三文两个,买六送一。买十二送三个。单个的卖主要是卖给小孩子或是老人的,小孩子手上没几个钱,买两个就不赖,老人的话就算有钱,也舍不得买太多的,单卖肯定要比买一斤贵些的。愿意买一斤的就买一斤,不愿意的就单买。”   大妮小妮都在那开始算帐了,三文两个,六个就是九文,十二个就是十八文,再送三个,也就是十五个十八文钱,这样算的话,的确是论斤买划算的多。   张兴柱也算了算,道:“行,就这么定价。”   只有王安平在那一脸纠结,数着指头在那掰来掰去。张兴柱都气笑了,道:“卖个鸡蛋糕你都整不明白,你这……我问你,我现在要买十二个鸡蛋糕,要收多少文钱,给出多少个鸡蛋糕去?!”   王安平胀红了脸,紧张的不行,道:“……给,给十五个鸡蛋糕,收,收,收……十几文……”   “十几文?!”张兴柱道。   王安平都快哭了,算了半天,道:“十八文……”   见张兴柱没再说,他才缓缓的松了一口气。   小妮在一边乐的不行,对大妮道:“表叔流汗了,嘿嘿嘿……”   “一会子叫你背下来,不然做买卖算不过帐来能被人坑死去……”张兴柱道。   “真记不过来就只记三文两个……”张融融道:“久了自然就记得了。”   “娘,我会努力记下的……”王安平道。   张融融鼓励道:“我知道。”   “这孩子得带带,我先带他出去走几天,不然能被坑死,赚不到还亏,”张兴柱无语道。   张融融道:“亏倒不至于,这个本钱倒也不高,能赚上一多半呢。”   张兴柱吓了一大跳,道:“这么高?!”   “是的。我有秘方。”张融融道:“就算以后有人模仿出来,也没有我家这个味道。类似却不可能完全一样,就算以后他们卖的稍便宜些,怕也便宜不到哪儿去的,咱们家这味道还是有优势!”   “原是这样。”张兴柱笑道:“这样说的话,不拘一天能卖多少个,这个买卖是能做,而且是能养家的买卖了!”   “我看年节里多做些,平日里就少做些,做多少卖多少就成,”大妮道:“做多了怕是卖不完呢。城里虽说有条件人家也不少,但不是年节或是办事走亲的,怕是也没几个舍得买这些个打牙祭,顶多是沾手一两个打打牙祭罢了。”   张融融想了想道:“是这个理。兴柱,你看一天做几斤好?!”   “先一天做五斤吧,”张兴柱道:“到时候再看情况增减也好。”   “五斤不费事,一个早上就顺带着做完了,”张融融笑道:“上午做,下午去沿街巷子叫卖,先试试水。”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入V第一天,感谢大家的首订。这本书就很平淡,吃吃喝喝,家长里短,没有什么很牛的内容。图个轻松。望周知! 第031章 开导   “叫大妮来帮帮忙, 不管是算帐,还是打鸡蛋和面粉的,好歹指点指点你表叔, 他现在还小, 帐且算不过来呢!”张融融道。   大妮胀红了脸, 有些不好意思, 心里自是愿意的, 但还是看向张兴柱。   张兴柱知道张融融是怕她太闲了胡思乱想, 便道:“你自小也是识字会算帐的, 就来帮帮忙。姑奶奶不叫你白忙。”   “给工钱。”张融融笑道。   大妮连连摆手, 道:“真要钱我就是个黑心的了, 不成不成。帮忙可以!”   “钱还能不要?!”张融融笑道:“若换了恒儿来,早先伸手了。”   顿时都乐的不成。   便都说定了。   第二天一早便开始打鸡蛋和面粉放糖开始搅拌,准备做鸡蛋糕, 现在没有电动的打蛋器,因此全靠人力来弄, 这个虽不费劲,但吃力,再加上炉子一次也烤不了太多, 还要看着火候,大了不行, 小了也不行,因此,一个上午, 其实还怪费力的。   王安平很紧张,他特别怕用了这么多糖和鸡蛋的糕点卖不出去,因此紧张的只咽口水。用洗干净晾干了的纱布在竹筐里辅了几层, 然后将烤好的鸡蛋糕一点点的码好,看着它冒着诱人的香气,又洒上了芝麻,看着就诱人,他寻思着这个味儿,应该不难卖吧。   唯恐时间不够,因此一做好,匆匆吃了午饭就要走人,催的张兴柱哭笑不得,他便也加快了速度开始吃饭,吃完就跟着王安平匆匆走人。张兴柱心里知道,王安平是怕一下午的时间这些蛋糕卖不出去就糟糕了,因此就急,心里也慌。   头一次做生意,又投入这许多本钱,王安平年纪小,急是好事。就怕不懂事的,不知事的,反而有一种与己无关的态度,这样的人,便不能担事。   大妮也有点紧张,对张融融道:“姑奶奶,能卖得出去吗?!”   “能的,这个县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咱们做的也不多,也就五斤,好卖。”张融融笑道:“虽然家家都不富裕,但也算不是绝穷。一个县城消化一天五斤的蛋糕,不是难事。”   大妮点点头,道:“如果都按斤卖,五斤能卖一百文。”   “是最少一百文,若是分开卖的,论个卖,会有更多些收入。不过论斤卖会快上许多。”张融融道。   “以一天一百文算,一个月除去雨天之类的,便算二十天,就是二千文,”大妮笑道:“就是一两四钱银子,一年不算年节增量,只按十个月来算的话,就是十几两银子了。这般一算,这个生意,不赖。除去本钱,一年到头净赚个八两上下。”   “就是费点功夫和人力。”张融融笑道:“但是自由不少,若是出去做工,可未必能赚这许多。”   大妮很是兴奋,道:“是啊,一天下来也就忙一会儿,倒不费劲。我婆家一年里倒有近十个时辰不停工坊的榨油,加工费一年才赚个二十两左右,再刨去人力之类的,净赚也就十来两。人却比这累多了。可见还是有门手艺强的多。”   榨油坊是极累的,而且都是力气活,因为现在没有工业化的机器,油坊都是物理压榨,要好几个壮劳力去拿着木柱反复的去捶打撞击,油才能被榨出来,出油率才高。因此,一年到头光除去这个人工的工钱,饭钱之类的,赚的也多不了太多。再加上想多做点生意,一天到头油坊都不停工的,累是肯定很累。   张融融道:“咱们现在还不熟悉,待熟悉了,这个事情安平一个人一天就做完了,咱们的手都可以解脱出来,再做点别的。”   “别的?!”大妮道。   “别看这个赚的多,但我赁的这院儿一年到头租钱都不少,若不做点别的,想赤手空拳在城里过上好日子,可不容易。这一院子一开门哪样不要钱?!又不像在村里,还能种点菜可以省省买菜的钱,柴米油盐,酱醋茶鱼肉虾,都是要花钱的。挣的这些,可不够生活,”张融融笑道:“再说了,我也不想过苦日子。更不能总让你爹一直负担。你们做儿女的心疼,我这个做长辈的也心疼。他攒点养老钱不容易。哪能由着我败了去的?!再加上安平将来还要成亲,更有大的花费呢。”   大妮不由眼红了,道:“爹如今也有长辈疼了。”   “姑奶奶是打算还做什么吃食吗?!”大妮道。   “嗯,”张融融笑道:“别个的,什么手工艺品啥的,也要手艺啊,所以做点吃食就挺好的。到时候还要劳动你帮帮忙,也会给你一份子钱。你也有个仰仗。”   大妮想说不用,但感觉到张融融的真心疼爱,便没能说得出口。   张融融握握她的手,道:“你在那边的事都过去了。啥都不要想。丫头,你得信任你爹,你兄长,知道吗?!你爹能把我这个嫁出去多年的老姑给接回来,你是他的亲生女儿,能不接回来吗?!养一个也是养,养两个也是养。真要不中用了,你跟着老姑一起过日子。”   “成不成的只看那边的态度了,一切由命,半点不由人呐,若是那边还是那个样子,你不回去也罢了。”张融融道。   “他,他还是很好的……”大妮道。   “那就看他是个什么打算,便是心再好,要是没主张的,也不中用。只看他吧。没有要他违抗他父母之命的意思,只是他若是想过,就该有个觉悟。大男人,一点主张也没有,太没用了。”张融融道:“安平他爹不是个坏人,但也仅仅不是个坏人。而已。懂我的意思吗?!”   大妮看着张融融满头的白发,眼泪唰的就下来了,点了点头。   张融融松了口气,想通了就好。不然她要是还想着挽回,指望着那个丈夫,这心里就会郁一口气,他们娘家这边作这个主张,就反而是害了她了。所以知道大妮的心意最重要。   开导她疏解过去所经历的固然重要,但张融融以为,她的立场和心意才是最重要的。要是不顾一切的也想要回去,张兴柱这样拦着她,反而会让她郁结于心。   大妮敞开了心扉以后,剩下的本来说不出口的话也敢说出来了。   她对小妮道:“……一大家子就有十几口,再加上坊里的工人的饭菜,都是我做,一天到晚就没个歇的时候,到了晚上,还得点灯做针线,一大家子的衣服都是我,被子,家务,有时候油坊忙起来,我也得出力,虽都是琐碎的小事,可是,我累。”   小妮心疼的直哭,道:“姐夫,他,不说吗?!你没跟他说吗?!”   “怎么没说?!”大妮道:“晚上也说了,偷偷的跟他说,我累。困起来就戳的手疼。他就说让我再忍一忍。公婆的主意不好违逆。说是忙过一阵子就好了。可是,就算油坊里不忙,一大家子也有十口人,饭菜也不少准备,衣服被子也不少缝补。”   “公婆还心疼他,说我晚上点灯会打搅他睡不好,说他第二天要做大工,不能睡不好,后来就叫他晚上到另一间屋里睡了……”大妮说的眼泪直淌。   小妮抱着她道:“姐,你别回去了,别回去了,我不要你回去了……”   大妮也哭。   哭一场才好,哭一场,这心里的郁气才能真正的出来了。也就没啥大事了!   张强在外面听见,都没忍心进院子。回头对李氏道:“我妹子自小学针线,不是由着他家这样糟践当针线婆子的!是想让她有一技之长,将来哪怕家败了,也能指着这个传家,养活家人的,不是给一大家子做衣服被子的……”   说罢眼泪就直淌,道:“我该打他一顿,他是死的吗!?都不知道为婆娘出头,废物到这个程度,要他有屁用!”   李氏抚着他后背,道:“以前他来时,只道他不是个脾气暴戾的,以为好相处的。哪里知道,这半点没脾气,会是这样。这样的人,竟比那些个脾气差的更坏。半点血性都没有。实在气人!”   张强拳头硬了又松,有点丧气。这种无力感,他体会到了张兴柱当年的心情。当年爹也是这样无奈。   “别动手。真动了手,就是咱家没理。”李氏道:“要是真不过了,再打不迟。要是还过,打了就坏了事了。不知大妮的心意,你可别冲动。”   “知道了。”张强道:“你进去吧,我就不进去了。”   说罢红着眼走了,一面走一面冷笑道:“接回来这么久了,他鬼影子还没来,呵,真以为我家大妮被他家吃定了不成?!非回去不成?!见鬼去吧!”   李氏摇摇头,可不就是吃定了才不急着来接的吗?!女子一旦嫁人,这个时代,除非丧夫,很少,几乎没有要和离的那种。所以以为是必回的,哪个会急!?巴不得晾着不接她,让她急死,怕夫家不要她了,让她急呢!   可惜,妹夫家终究是小看了张家。 第032章 厚脸皮   这个世界有时候真的没有道理可讲。   兄长们上门, 黑着脸接人,饭没吃,茶都没喝, 就带着妹妹家来了。要是知礼的人家, 早就来接了, 哪里不好, 早赔礼道歉, 好好沟通。   偏偏看这做派, 怕是连理是什么都不知道, 礼数更是半点没有。   到底是眼拙了, 看上了这样的人家, 求娶前倒是客客套套,娶过去了就原形毕露。呵!不是李氏瞧不上妹夫家,到底是村里的有点钱的村夫, 再有钱,也不过是个得意就轻狂的泥腿子。还不如那等穷却知礼而有骨气的人家!   李氏抱着孩子进了院子门。   而县城里响起了有点底气不足, 经验不足的叫卖声,“……卖鸡蛋糕啊,又松又软的鸡蛋糕啊, 好吃的鸡蛋糕啊……快来尝尝啊……”   张兴柱看着王安平这通红的脸蛋,有点跃跃欲试, 又有点紧张羞耻,更有点豁不出去的颤抖声线,不禁乐了, 笑道:“想要做生意,就得厚脸皮。等到你嗓子练出来了,你也就能自个儿出门卖东西了……”   王安平顿时泄气, 道:“表哥,我真没用。”   张兴柱不禁想起当年,他没有人介绍就想要学徒,哪一个肯收他?!只不过是凭着厚脸皮罢了。因为他没有退路。若不然,哪有今天,哪有能接回老姑的一天?!   他在师父的辅子守了好几个月,不吵不闹的,只是帮着干活,自带干粮,还帮着去拉客。执着的让师父想驱赶也不忍心,想不理会,又觉得他太执着,守这么久时间,不是瞎耽搁时间吗?!   后来就让他先进了辅面试一试,他眼疾手快,帮着揽客,细心的介绍布料,把价格记的透透的,便是学针线,握剪刀,有时候笨手笨脚的受了伤,也从不吭一声,却从不弄坏布料。   后来师父见他如此,才正式的收下他了。   这个时代,想要学门手艺,何其的难,收下了弟子,便是家里多了半子和学徒,那是任打任骂,当儿子一样训,待狗一样严苛的。   就闷头熬了好几年,才终于出师。一开始只在街上摆个摊位,帮着做点缝补活计,什么活都不嫌小,嘴又甜,收的不高,很多街坊便是家里有破衣也拿来给他缝,直到认可了他的手艺,这才开始叫他裁衣作裳。这日子也就慢慢的起来了。   凡事,总有第一步,总要用心。   不管如何,王安平走出了第一步,起步至少比他当年要好多了的。   张兴柱道:“你听听,街上叫卖的声音,是不是又清脆又清楚?!你也试试,慢慢的就能找到节奏了,你细细体会。”   王安平竖着耳朵听了一会,点了点头,径直朝着街口的树下去了,那里相当于城门里的广场,坐了许多人!   张兴柱没有跟过去,只远远的看着他。孩子总要独立,他是不可能一直跟在王安平身边的。   王安平从篮子里拿了一枚鸡蛋糕出来,捏成了好几块,给树下的人一人一点点尝一尝,道:“早上我娘刚做的,新鲜着呢,里面有鸡蛋,有白糖,烤出来的,又松又软,尝尝甜不甜?香不香?!一斤只要二十文,单个买的话,三文两枚,老少咸宜,要不要买点?!”   他将篮子打开让人看看,香气便冒出来,香喷喷的滋味,一瞬间就捕获了众人的心。   “真别说,还怪甜怪香的……”   “啧,”有人吃了意犹未尽,笑道:“就是贵了点!给我两枚吧,”说罢掏了三文钱递给王安平。   王安平眼睛一亮,忙接了过来,用纸包了两枚给老人,老人笑着接过,就往家走,道:“给家里几个馋嘴的猫吃去,也尝尝甜味儿……”   有人笑道:“就你家那有五个娃,两个够分?!”   老人呵呵一笑,一人尝一块得了,这么贵的糕点,还想一人一块啊,美的他们!   其它人也没小气,也都掏了三文买了两枚。大多数都没舍得多买。只有两人合买了一斤,一人分个半斤,家去了。用纸包的好好的样子,怕是要送亲戚啥的。   王安平松了一口气,兴奋的跑到张兴柱身边,道:“表哥,你看,赚到钱了!”   他将铜钱数了又数,又将铜线给串了起来,放到了篮子的最底下,用布盖住。   “走吧……”张兴柱笑道。   王安平很是高兴,跟着走。   县城里民风纯朴,纵然有尝过了不肯花钱买的,但也没有抢的,或是使劲还价的,基本上还不下来了也就不还价了。   每每王安平都说这鸡蛋糕里面有多少鸡蛋,多少白糖,都是精贵东西做的,若是还太多,就折本儿了,他也不说不还,就是来回一个劲的说,只问尝过了的人是不是很甜,甜的白糖绝少不了,真还不了价……   王安平一开始还磕磕巴巴的不好意思,只知道几句话反复的说,后来见能卖得动,眼睛都活泛了不少,话也开始逐渐灵活起来。   到底是少年人,以前是接触人少,也没人爱理会他,又胆怯,养成了这般的性子,然而当做的事有意义的时候,对人的影响和改变是巨大的。   至少他开始变了。   张兴柱背着手,笑着看着。才这般年纪,还来得及啊。人生且长着呢。   会越来越好的。   这孩子最讨喜的地方在于,明明很胆小,明明出来卖东西也很害怕,声音也是抖的,却没有退缩的躲在老姑的背后。   他勇于承担。这般的品质,是能成为一个优秀勇敢的人的基础。而在这个时代,一个能够顶天立地,养家,上能孝顺,下能养育的男子,就已经足够优秀。   而此时的季家庄,季大牛坐立不安的,干活也不利索,人也心不在焉,被他老子娘骂了一通,道:“婆娘回个娘家,看你这魂都没了的德性,我怎么生了你这样没用的儿子!”   季大牛哼哼哧哧的道:“娘,我吃过午饭想把大妮接家来……”   “站住!”季老娘骂道:“接个屁!就该晾晾她,嫌在家里累,兄弟一来就跟着走了,你这个时候去,要不要脸?!看看你那两个大舅哥,一来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你上赶着是要干吗?!被人拿捏是不是?!”   季大牛心里也有点不高兴,但是不敢多说,只嘀咕道:“来了真吃饭,你又得说家里这么忙还得忙他们的茶饭,再没有到妹子家吃席的……”   季老娘没听见他嘴里的嘀咕。   季老爹皱眉道:“别去,这两天活这么多,你走不脱!”   “她倒轻松了,回娘家享福去了。”季老娘冷笑道:“且叫她舒服几天,她不在我的活都多了。等她回来,有她活干的时候!家里的活计,她就不管了?!说走就走!”   季大牛没了声儿,反正是不高兴。饭都吃不香了。午饭就蹲在门口吃完,在那发呆。   结果下午干活的时候,因为分心,差点砸到了手!   这下可真是触动了季老娘的逆鳞,顿时破口大骂道:“离了老婆你没了魂是不是?!有了媳妇忘了娘的东西!老娘怎么生了你这么没用的东西!瞧瞧你那出息!”   季大牛没敢回嘴,他大嫂却是个嘴不饶人的,倒也不是想帮季大牛,就是纯属想刺一下季老娘,便道:“儿子大了出息了,不跟老婆过,还能回娘怀里喝奶?!他自跟他老婆睡,听你这意思,巴不得要儿子跟着你睡?!”   季老娘被噎的一口气差点没憋死,指着季家大嫂,道:“你,你是长媳,嘴里喷粪了不成,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噎人?!这是你一个晚辈能说的吗?!”   季家大嫂可不怕她,呵呵冷笑道:“嘴里喷粪,也是跟娘学的,若说没个好话,村里谁能比得上娘啊!也就老四的媳妇是城里人,被你吃定了。你最好别拿那套来拿捏我!若不然,我一根绳子,在油坊里吊死,当了死鬼也不放过你!谁怕谁?!”   季老娘被气的发抖,指着季大嫂嘴巴开了又合,合了又开,本以为会骂出什么难听话来,结果最后还是偃旗息鼓,气的没再开口。   季老爹一声没吭。季老大更是如此,臊眉搭眼的更是没搭腔!   家里女人都是厉害的,被治怕了。帮哪个都要倒霉,干脆当聋子当瞎子,就清净了。你们自个掐去吧。   季大牛一时沮丧,见没人将大妮回娘家这事当回事,这心里满满的不是滋味。他总觉得要坏事!   可家里没一个是能够为他着想,能够商量的。   季大牛打水冲凉,家里都是干体力活的,早春了,也不怕冷,直接就打了冷井水冲洗。   他二嫂三嫂看见,凉凉的道:“老四啊,不是我们说你,你那媳妇是城里人,跟咱不是一路人,早晚得过不下去,现在瞅见了吧?!这不就一声不吭的走了吗?!也就娘贪心,当年非要娶城里媳妇,要是娶个村里的,她敢这样就跑?!”   季大牛噎的慌,也气的慌,却偏偏吃苦耐劳,话却少,到底是没敢呛他二嫂三嫂。只独自打了水回屋去了。 第033章 季大牛   他二嫂三嫂啐了一口, 道:“闷葫芦一个!跟堵墙似的,都不知道吱个声!四弟妹倒是跑了,家里的活计谁干?!累的咱们倒霉。大嫂也是个奸的, 一见四弟妹跑了, 马上就刺儿头似的炸起来, 直接撂挑子不干活了。合着就咱们两个是应当的?!应该干事的?!”   二人十分不忿, 道:“待大妮回来, 有她受的!”   季大牛回了屋, 呆呆的坐着, 只觉得这个家格外的吵, 屋里也格外的安静, 安静的过了份。他没来由的一阵心慌袭上心头。   第二天一早,就闷不吭声的出了门要去城里。   季老爹老娘看见,在他身上跺脚啐骂, “……被婆娘治住了魂的没出息的孬种!有本事就在城里别回来!不接会死啊?!不接她自己会回来!你他娘的没有卵子的种,呸……老娘命好苦啊, 一个个的儿媳妇,全是不省油的灯,没一个消停的!”   季大嫂听见, 将菜刀剁的梆梆响,大有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势。   当年被欺负的狠了, 也是突然发疯,才让季老娘怕了她,后来就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只要季大嫂一祭出说大不了一起死, 季老娘立即就能怂!   横的怕不要命的。自那以后,季大嫂仿佛悟了,不仅治住了婆婆, 还治住了丈夫。反正就是一副你不要我活,我们就一起死的架势,这日子还莫名的过下来了,日子还变好了!   不提季家整日是鸡飞狗跳,怨气横生。   只说王安平卖完了鸡蛋糕回家时,脸上全是兴奋和喜悦,“娘,娘,我卖钱了,你看,篮子底下全是铜钱!”   张融融看他满头的汗,眼神却清亮,笑道:“这么高兴?!”   王安平点头如倒蒜,道:“嗯嗯,我好高兴,娘,咱们以后有生计了。”   小妮噗哧笑道:“表叔少见有这么高兴的时候呢。可见是真高兴了。”   王安平不好意思的笑笑,张融融道:“去把钱数数,记个帐,先存放你屋。以后收入支出都要记一记,这是治家之道。既要做生意就要一本正经的做生意!”   “哎。”王安平高高兴兴的回屋去了。   “这孩子没怎么经过事,”张融融对小妮道:“能这般活泼,已经是城里宽容的缘故了!”   小妮不知想到什么,道:“姑奶奶,是不是村里的人家都这样难相处?!姐姐婆家是不是……”   “跟城里村里人家没什么相干,只是运气罢了,碰到那不晓事,难相处的人家,或是气氛不好的人家,就是难以相处的很。就像脚底的石子,硌不硌人,自个儿知道。”张融融道,“女子嫁人,就是这样讲运气,不讲道理。但是也要看相处。你姐姐,太柔弱了点,看着好欺,就多欺几分,遇上这样的人家没办法,可叫她学泼妇作为,她未必做得到,再则也未必开心。”   小妮想到王家和季家都这德性,在那发起呆来。   少女常怀春才是,可是普通人家的女子早熟,看过的人多,不幸多,少女却常怀忧。   张融融见了,却没有粉饰太平的劝她。   他们这样的普通人家,要早熟些,懂事些才好。看到的越多越好。将来,才会具有一双慧眼,不会太执迷。   生来不是天鹅,就得有麻雀的自觉,否则只会摔在泥淖里,或是心太高被老鹰给吃掉。   如果是现代社会,女孩子上进,或是消极,没什么大事,要么努力上进些,工作好些,挺好,有方向是好事,消极些,不过是作个宅女,也无伤大雅。   可是在这个时代,女孩子上进,或是消极应世,都不是好事!   早认清自己早好!   张兴柱进了厨房,见到大妮在做饭,没说话,又见她熟门熟路的准备这么多人的饭菜,便是没问过,心里也有数了。季家人口多,想也想得到,只怕一家人的三顿饭全在大妮身上。   张兴柱不问,也不说,只是上前道:“我来切菜,你去烧火吧。”   “哎。”大妮道:“爹,老姑奶奶口味咋样?!”   “要清淡些,老人家不要吃太重的,不养生!”张兴柱道:“生活是细水长流,人也是一样,总是重口味的吃着,不好。姑奶奶少吃酱油,重盐,重糖,或是料太多的菜色!”   大妮道:“我知道了。”   炊烟起来,烟火气升起,满是香气和柴火味的厨房,是人间。   吃完饭,就回那边休息去了。   王安平算完了帐,又买了第二天的材料,便回房间读书练字去了。张融融不许他落下功课,因此,他都会挑灯夜读,基本上要一个时辰,才会结束一天,去休息。   张强和张恒都进来了,到堂屋坐下,张强道;“爹,对大妮,爹有什么打算?!”   张恒骂道:“那狗攮的东西!今天连个人影都没,见到他,非揍死他不可!”   张兴柱淡淡的道:“他们家能晾着,咱们家还能比他们还急不成?!也晾着就是。别落人口实,倒叫你妹子没了理。”   张恒道:“行,那就晾着,看谁能晾过谁吧。”   他语气里明显带着怒火,道:“真把我们张家当成那等子一不来接就巴不得送回去的人家,可想差了。我张恒再没用,不至于缺了妹子一口吃的饭!”   张强心里憋闷的慌,拳头硬了又松。   张兴柱道:“真男人,不是靠拳头,而是靠忍耐。这件事,得看你妹子的态度。先看看吧。若是大妮还是不舍,咱们再为她好,反倒是逼的她不是人了。不管城里还是村里,娘家婆家起矛盾,最后逼的女子去死的有多少?!你们想想?!”   张强道:“爹说的是。得叫妹子先死心了,咱们才好撒火。在这之前先忍着吧。她要是还想过,咱们也不能勉强。”   “是不能勉强,”张恒道:“但回村里也不行,没得被他季家给折腾死。爹,可有其它的法子?!”   “看季大牛的态度,他要还想过,不用咱们说,自然会有法子,若是不想过,咱们给出法子,人家能遵守,只会说咱们岳家故意难为他。”张兴柱道:“儿女之事,不能急躁,慢慢来!越急,越易出事!”   二人想了想,心里也稳了下来,那股郁气也压下去了。   “爹放心,我们会照顾好大妮的,”张强道:“绝不叫她受委屈。”   张兴柱满意的点点头,他这个大儿子虽说不及老二活泛灵活,然而,就这份正直稳重,当得起老大的责任。老二也服他敬他。这样就行了。大儿子能压得住,他就放心。   “明天还要开店呢,家去睡吧。”张兴柱笑道:“你们老姑也得睡了,老人家觉浅,别吵着。老姑这身子骨还得养养。这些年亏的太过了!”   二人起身,放轻了声音,回家去了。   结果第二天一早,张强一出门就见着了蹲在门口的季大牛。他怒从心头起,但最终还是忍了下来,没动手。   就这跟土豆似的,这么老大一块,来了也不知道敲门。   当年怎么就眼瞎的看上他这个人当妹夫了呢?!当年只觉得他老实,肯定靠得住,结果靠得住个屁!   张强瞪着他,季大牛已经站了起来,道:“大哥!”   张强眼神复杂,道:“来有事?!”   “来,来接大妮家去……”季大牛不安的道:“……家里活没人干!我,我接她家去!”   张强气的差点要升天,冷笑道:“我家大妮是丫头婆子,你们家一家人都死绝了?!活没人干就指着我家大妮干?!离了大妮,你家饿死了,没衣穿了?!天还早,趁早回去,我早说了,姑奶奶接家来,病了,需要大妮照顾一段时日,妹夫家也忙,忙的话,就别来了!”   说罢也不理他,径自出了巷子。   季大牛急的额上全是汗,道:“大哥,大妮在哪?!”   张恒出来了,瞅见,他的嘴可不客气,眼中全是冷气,讽笑道:“妹夫来了,这不年不节的,咋来了?!来了也不进门?!哟,也是,一进门就得为丈人家花钱,家里又是老人又是孩子的,破费的地方怕是多着呢,人娶家去了,丈人家倒也不必非得顾,连亲戚家也不算上了,连亲家的礼数也顾不上了,是不是?!亲家可真是让人能说什么呢?!”   季大牛再笨也听出来,二哥这是讽刺自己不知礼数呢。   “我,我出来的急,没带钱买,买糖包……”   “我们家也没穷到要靠亲家买糖包过日子……”张恒冷笑道:“妹夫有钱没钱的,自个儿留着吧!家里有病人,实在不能让妹夫进去,趁早走吧。”   “我,我要见大妮,我来接他回家……”季大牛急道。   张恒是真想打他,也不笑了,道:“去接大妮的时候我就说了,家里接回来了姑奶奶,还病了需要照顾,妹夫当时是没听见?若说现在来看看,这连个慰问的东西都没的,也不像啊。既没有心,来了干吗?!”   作者有话要说:  厚颜无耻推荐一下我的老书,空间老太种田记和空间老汉种田记!!!   感谢在2021-06-04 13:21:42~2021-06-04 22:11: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无痕 10瓶;0鸭鸭 8瓶;果子狸安静听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34章 女婿   “空手来我也不说, 只是接人,怕是不能。”张恒道。   季大牛脸胀的通红,道:“……我没想到……”   你没想到是你蠢, 亲家没想到, 就是吃定了呗。   张恒道:“现在你也知道了, 家去吧。大妮在娘家虽是照顾病人, 可是也比在你家的时候舒服, 不至于一天忙到夜。当牲口也不会这么用吧。妹夫当真听不出我说什么?!”   季大牛僵在那里, 呆瓜似的站着, 一张脸通红通红的。   张恒见他似乎是想要辩解, 然而半天也吭哧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不禁无语。   这样的妹夫,是个好人,不是坏人, 更是吃苦耐劳,可是嘴笨, 老实,还不知道疼媳妇。任着家里人将老婆当佣人使。呵!   张恒也不理会他,进了屋跟李氏和陶氏说了声, 叫她们把门关好,便与张强出门去了。   季大牛就杵在门外, 半天都没挪动脚步!   李氏隔着门缝看了一眼,撇了撇嘴,对哭了的大妮道:“从后门绕到姑奶奶家去。他若不知道真疼你, 且晾着他。这样的人,便是站死了,饿死了, 也是不值得心疼的。去吧。”   陶氏道:“我送去,省得万一半路堵住了。”   大妮心乱如麻,陶氏跟着她出去,小妮紧张巴巴的跟上,拉住了大妮的手,道:“姐,你别回去!”   大妮道:“不回,我得陪姑奶奶些日子呢!”   至于未来,她还不知道。她只觉得一片茫然,六神无主。但为女子,真的能一直僵着不回婆家的吗?!   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拿捏着婆家人呢。可是,她的委屈,只她自己知道。   小妮摸了摸她满是茧子的手,眼泪唰的一下就下来了!   陶氏拍了拍两个小姑的背,道:“别叫姑奶奶瞅见,惹了她伤心!”   大妮忍了泪,道:“姑奶奶比我的命可苦多了,这些年,撑到现在不容易……幸而撑到现在,万一在王家有个好歹,爹得悔死!”   陶氏叹了一声,几步路,便绕路到了这边来,张融融正在吃早饭,见她们进来忙要招呼吃早饭。   陶氏笑道:“我吃过了,叫大妮小妮在这吃吧。”   二人去吃早饭,又去帮忙王安平打鸡蛋撒糖,等着打鸡蛋糕的原料。一忙起来,人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像这些活计,是忙,但却不劳碌。然而在季家的活计,却是又忙又劳又碌,而且很多都是重活计。尤其是油坊里的活计,有时候忙起来没日没夜的,连个休息都没有!   像做蛋糕这一类,算是精细活了。做的也不算多,倒也开心。   陶氏便对张兴柱说了季大牛来了的事情,张兴柱立即就皱了眉头。   “公爹,若是不请他进屋坐坐,是不是有点失礼,要说起来倒说咱们张家没理。可是大哥和恒子没理会他,臊了他一通就去店里了。”陶氏道。   张兴柱当然能想得到,道:“你先家去,他你们不必理会,我去叫他说话。”   陶氏松了一口气,从原路家去了。   张兴柱则阴沉着一张脸,张融融一瞧就瞧出来了,道:“人来了?!”   “人既来了,就好好与他说说,也不必训斥,咱们不能失礼在前!”张融融道:“带一包鸡蛋糕去,叫他带回家,也不算白跑一趟,咱们张家也就全了礼数了。要的是他们不会办事,不是咱们家失了礼,得理不饶人似的。”   张兴柱听着点了点头,道:“我心里有数,嘴上不必得罪他们便是,也不与他多啰嗦。”   张融融笑道:“这样才好,火气并不能真正的解决问题。若他是个悟性高的,与他发火,反而不好,将来还要与大妮一道生活,何必得罪女婿。真要在一块过到老,这发火也就不美了。若是个悟性差的,将来则要分开,既要分开,便不是一家人,与他发火又有何用?!还不如客客气气的,这人真要是没救,大妮与他分开是好事,咱家也不是没银子,便是舍些银钱,不要了大妮的嫁妆,只要占理。倒不必占口头上和利益上的好处!咱们家图人,银子是死物,倒不怕舍的。”   张兴柱点头,道:“姑,快清明了,你可想去老家看看,扫扫墓?!我就想着,回去看看,告诉祖宗,老姑家来了。再带大妮一道,去避一避,也散散心!”   张融融笑道:“行。”   张兴柱很是高兴,道:“今年不叫强子和恒子去了,只要老姑和大妮小妮一道去看看。”   “好。”张融融明白,她以后死了,是要葬在张家祖坟的,张家的祖宗也是她的家人。归宁之后的出嫁女,既返了家,也是要告诉祖宗她回家了的意思。   张兴柱听了很是高兴,心里对于女婿的不高兴也淡了很多。其实想一想老姑说的对。若是一家人,现在生气,也只是一时。若不是一家人,与他置那许多气又有何用?!   张兴柱到张家门前的时候,季大牛正在发着愣,见到他后忙上前来,懦懦的喊了一声道:“丈人!”   张兴柱将手上的纸包递给他,道:“拿着!带家去给家里人吃吧。”   “丈人,大妮呢?!”季大牛道:“我,我来接她家去的……”   张兴柱只呵呵笑,旁边早有邻居来问了,道:“兴柱,你家女婿还是一个闷吭都没有啊,早早就见他蹲在你家门口了,你家也没开门,问他来干什么也不说话,说你现在不住这儿了,指他去寻你,他也不动,你说说这性子,真是牛性子,怪不得叫大牛哩……”   张兴柱只笑,闲话了几句,便带着季大牛到了巷子外的一间油条辅子里坐了,道:“还没吃早饭吧,先吃早饭,再说话!”   季大牛从身上掏了掏,没带钱,很是尴尬,来了既没有带礼来,也没钱请吃早饭,这可真是,还得叫老丈人出钱,他很快就臊的脸通红了。   张兴柱早吃过了,季大牛却没有,肚子咕噜噜的叫,上了五根油条一碗粥,一碗豆浆,他一阵风卷残云,很快就吃完了。   张兴柱付了钱,这才道:“我家那口子虽去的早,可是为我生了四个儿女,大妮虽是女孩子,可是也是我从小疼大的,我心疼她没娘,所以当初找婆家,也没想着要找什么高门大户,只想寻着会疼媳妇的人,当初看你老实,话也不多,不是那种会糟践人的,这才答应……”   季大牛听着这平淡平顺的语气,汗毛都竖了起来。   “虽然她没娘,可是从小在家里,也是不做重活的,辅面里有伙计,有他两个哥哥作活,家里,也有洒扫婆子偶尔来做做饭,洒扫一二,洗洗衣服,我从未亏过她,不敢说她在家享福,但是也没当过牛当过马使过。”张兴柱始终淡淡的。   季大牛两只手搅在了一块,头都恨不得要低到桌子下面去。   “今天失礼了,没叫你进门,主要是不想与你闹的太僵。”张兴柱道:“带着这个家去吧。来了城里,别说我没招待你。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家大妮是城里长大的,倒以为是咱欺负你们乡下人。谁欺谁,除了当事人,谁又能知呢?!我张家不想与你闹僵,闹僵了,损的是大妮的名声,总有那些嘴不饶人的,就会说城里人欺负乡下人……”   张兴柱笑了一下,平淡的很,却有一副拒人与千里之外的态度,道:“我千算万算,也没算到你家条件虽好,人口却多,口角,是非也多……当初只看到你人了,只以为有你这样的汉子,又老实又肯干又踏实,总不至于委屈媳妇的,真是万万没想到啊……”   张兴柱说着便起了身,道:“家去吧。别在城里留了。”   一副根本不会叫他进门招待他的意思。   “丈人……”季大牛心里慌的要死要活,急匆匆的跑了上来,道:“丈人……我,我,我错了……我该怎么做,才能,才能……”   张兴柱道:“你季家的事,我做不了主,大妮更做不了主,你做不做得了主,我和大妮就更不知道了。日子怎么过下去,想怎么过日子,取决于你!”   他看了一眼季大牛,道:“大妮到底是因为没娘,被我养懦弱了。也许娶个乡下的悍妇更适合你。便是没大妮在,你家那条件,想再娶,也不难!”   季大牛一听这话都只差和离了,顿时腿一软,扑嗵一下就跪了下来,眼泪直掉,道:“丈人,我要是想过再娶,我不得好死!”   张兴柱拉他起来,季大牛却不肯,街上不少人看过来!这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故意难为女婿呢。本来是想家丑不外扬的,哪知道这女婿这么的不捂。不捂就不捂。那他也没必要捂了。不然季大牛弄的好像自己很委屈似的。倒叫他张家失了理一样。   季大牛哭的好不伤心!   张兴柱一见他这样,也生气了,道:“把大妮累死了在你家,你家里自然能给你再娶!只是你搞清楚,你季家能娶十个八个也不稀罕,可我张家,只一个大妮!松手!我不敢受你的跪礼,你家去吧。”   说罢扔开了季大牛的手,匆匆的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防盗比例设定是百分之四十。周知! 第035章 回乡祭祖   季大牛更慌了, 支支吾吾的哭了起来,说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张兴柱气恼的很,走到巷子里, 不少邻居已是追过来了, 看这, 是有事啊。   张兴柱便是本有心想避讳, 哪知道这女婿是这样不知避讳的。既然如此, 就不能藏着掖着, 还不如占个理。便对问的众邻居道:“家门不幸!我以为老姑是命苦的了, 哪知道我家大妮也是这样……大妮没娘, 可见着是人家欺着她没娘呢。女婿这般, 你们也瞧见了,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城里人欺负乡下人, 天地良心,若是瞧不上, 当初我哪会与季家结亲。当初就是看着家境实惠,人又老实才……现在才知道,人心不足呐……”   “欺负大妮了?!”众街邻听了都很愤怒。   “要是明着欺负倒好了, 闹上一场也没甚……”张兴柱无奈的道:“暗着欺负,我都不敢叫她家去, 这样劳累着当牛当马的使,只怕不出两年大妮就没了……”   “啊?!”众邻居原本以为是小夫妻吵架这样的事情,哪里知道是这样, 一时脸色大变。咬着牙道:“太不是东西了!见他老实,还以为是个好的!却暗地里欺负人,这不是黑了心吗?!”   一时都心有戚戚, 道:“可见不能与乡下人结亲。”   另有人道:“也不是乡下人就欺负人的,主要是季家不是好人家!”   张兴柱道:“哪里能这般的说呢,我张兴柱不也是从乡下上来的?!也没欺负过儿媳妇到这程度!可见是不是好人家,与是不是乡下人也不相干。”   还有人道:“季家人口复杂,想来,在这样的人家生活,有多难!”   一时大有安慰张兴柱的架势。   张兴柱心里郁闷,与街坊着说了几句,便家去了。   将这事与张融融说了。   张融融皱了皱眉,道:“他果真老实?!”   “谁知道?!”张兴柱冷笑道:“难道以往看走眼了!”   若是老实的,有心想过日子的,只会把事情捂在心里,私下里把事情解决了,而不是当街下跪想要占据舆论逼迫张家妥协。   “可见是个憨的,要么是老实过了头,要么就是奸滑过了头。”张融融无语道:“可见老实过了头的人,与他过日子也是劫数。处理事情来这么干巴巴的,既不干脆,又拖拖拉拉,还不知所云,只闹的人议论纷纷,沸沸扬扬,有什么用?!除了叫大妮难堪外,还有什么?!”   张兴柱气闷的坐了下来,他本意是客客气气的把话点到为止,奈何这女婿是个这样的货色。一时倒叫他憋了个闷伤了。   便是他想要女儿继续与女婿过日子,只看他处理事情的态度,就拉倒吧。   估计在家里也是和和稀泥,只会让大妮受委屈。   张融融道:“反正现在邻居们也晓得了,不管怎么的,张家也不理亏,真有人劝,只不理会便是。季大牛要还是这样,只不理会便是!”   “嗯。”张兴柱还是很气闷。   现在是有人为大妮不平,但这个时代,就是对女人不怎么友好的,过上些时日,只怕有人劝张兴柱送女儿回家了,没有破婚的道理。   张融融笑道:“你有什么怕的,既不怕闹大,又不怕撕破脸,能豁得出去,还能怕他们季家不成?!季家还能把人抢回去?!只要你不应,谁说话都不好使。不要太在意外人的看法和劝说,也就没大事了。”   张兴柱一想也是,便也不生气了。只安排车马,准备回村事宜。   王安平卖完鸡蛋糕回来,对张融融道:“有好几个人问我大妮的事是怎么回事。”   “你怎么说的?!”张融融道。   “我说我不知道,我刚进城,哪里晓得这么多事呢,”王安平道:“娘,他们好闲啊,就喜欢背后嚼舌根子。这才多久,就都知道了!”   “下次再有人问,你只说不知道就得了,要是非要问,你就只笑不说话。还能掰开你嘴逼你说话不成!?”张融融道。   “嗯,知道了。”王安平嘟着嘴道:“娘,我不喜欢他们问闲话。”   这孩子,知道护短。挺好。   张融融揉揉他的头,道:“明儿我和你表哥回老家去上坟,你去不去?!”   王安平眨了眨眼睛,道:“娘,我适合去吗?!要不,我明年再去吧。”   毕竟姓王,即使是跟着娘,也不太适合去娘家的祖坟上去。况且他既舍不得一天天的鸡蛋糕买卖,又不想去乡下,娘的老家村里其实与王家村不算太远,对他来说,在王家的那段记忆,其实一点也不美好。他刚脱离出来,完全没有什么思乡之情。   “也好。”张融融道:“可能要住一两晚才能回家来,那你一个人做生意,行吗?!”   “行的。”王安平道:“娘去吧。”   “强子和恒子今年也不去,叫他们照应一二你,”张融融笑道:“最多歇两晚就回来了。”   王安平笑着应了。   张兴柱急着走,第二天一早就扶了张融融上了马车,带了大妮小妮,叫张强张恒照应一下王安平便匆匆的往乡下赶去了。   其实老家的地早赁给了村里种,不过每年春还是要回家去上个坟踏个青,看看自家的地的。过年也需要回家去烧个纸什么的,表示不忘本。   到了村里,打开屋门,里头全是灰,多年不住人,到处都是蛛网,根本不可能住了。   有赁了他们家地的村民热情的要他们去自家住。张兴柱答应了,不过还是在自家家里转了转。   “这里,就是我们长大的地方……”张融融感慨的道:“多少年了……”   张兴柱眼睛发酸,道:“是啊,多少年了……”   大妮小妮看着这灰蒙蒙的家,很难想象它当初有人气的样子。虽然已经破败不堪,可是宅基地还在的。   张兴柱笑道:“要是城里过不下去,把这祖宅修缮修缮就搬回村里来住。”   张融融笑道:“这里是本,不管在城里是好,还是不好,有这个本在,总不至于没退路。”   “走,看看自家地去,”张兴柱扶着老姑,带着两个女儿,走向了自家的田地,地里早种了麦苗,绿油油的。   “这几亩都是咱家的,”张兴柱笑道:“赁给村里村民种着,一年到头的也会送些粮与咱们,多少的也够咱们家嚼用了。”   这时候亩产低,交了租赋,再交了给他这个地主的,村民就收的不多了。就别指望着像现代那种把地给别人种一年到头的粮收的吃不完还能卖钱的那种美事了。   大妮小妮都挺高兴的。   毕竟古代人,有地,心里才踏实。   “这个时候,正是野菜丰美的时候呢,”张融融道。   “老姑可讲差了,现在的野菜都老了,你看,都开花了,”张兴柱笑道:“不过现在倒有不少竹笋什么的。”   张融融叹道:“这才是花开的季节,没想到野菜都老了。”   “菜苔,野菜都老得快。”张兴柱道。   四人带着纸钱又是认真的上了坟,烧了纸钱,又磕了头,除了草。张兴柱认认真真的告诉祖宗,家里老姑奶奶他接回来了,希望祖宗知道,将来老姑奶奶也是要安葬在张家祖坟的。   等都上了香,磕了头,这才下山,张兴柱笑道:“今天晚了,明儿拿把铁锹来,挖点竹笋,趁现在还没老,挖些带家去吃,挺好!”   大妮小妮高兴应了。   到了村民家里,人家热情好客,还杀了鸡,割了肉来招待,饭都做好了,冒着香味。   张兴柱也带了糖包之类的礼品,也不失礼。   一时都上了桌吃饭,腊味香蒜叶,蒸香肠,再有便是炕馍,加上几样时蔬,烧鸡,新鲜的猪肉。都是好菜。   大妮小妮吃的还满香的。   主家侧面问了问他家的地卖不卖,张兴柱也笑着说这地这祖宅是本,要是城里混不好了,还得回来的,因此这话题便打住了。也没再多问,人家也没多失望。   毕竟这时代日子好过,谁家都想买点地,但是呢,地也不是想买就能买的。谁家脑子不好,日子过得下去的会卖地的?!因此就算有本钱要买也买不着。再加上本村的,你要是想买外村的地,便是外村有人肯卖,人家村里也绝对不同意卖给外人,都是村里自己消化,村人自己买的。   因此,一般地,有人盯着的,都是盯着自村的。所以张兴柱不卖,人家也只是问问,也没多失望。毕竟,只要不是过不下去了,就没几个肯卖地的。卖容易,买回来可就难了!   村民家里人口多,自家地都不够种,因此不光赁了张兴柱的种,还种了别人家的地。   家里人口多就热闹,磕碰虽多,但人多力量大,在村里也没人敢欺负的。这家日子不难过是正经。   人口多房屋也多,因此挤一挤,也就空了两间屋出来给他们住。   晚上就歇在这主家了。   第二天一早还着去挖了竹笋之类的,又陪玩了大半天,顿顿在这吃。热闹的很。   作者有话要说:  再次告知,慢节奏,吃吃喝喝平淡生活,没有很高大上的内容。谢谢。我写这本书是放松脑子的。 第036章 清明   这般的招待, 其实已是隆重招待了,还好张兴柱来的时候带了好酒好糖包果子之类的东西,否则就失礼了!   在田野间, 去看山间的桃花盛开, 又去河里捞了几次鱼, 春风虽寒, 却也让人心胸开阔, 尤其是看到柳枝发新芽, 柳絮纷飞的时候, 那种绿油油的看到大地回春的感觉, 那种清明时节的微风, 都叫人心情极为愉悦!   不仅张融融高兴了不少,连大妮抑郁的心情都好了不少。   到了第三天回去的时候,竟带了不少野干菜, 竹笋啊的乡货一堆。   村民还热情的送出了村,坐上马车离去的时候, 小妮感慨的道:“其实在乡间生活也不赖啊。”   张融融笑道:“回村游玩,和在村里生活是两种不同,你只看到了好处, 却不知道在村里过活,繁重的劳动能把人累垮!”   小妮眨眨眼睛, 她几乎没怎么吃过苦,道:“一年农忙也就那么几个月嘛,春耕秋收, 剩下的时间不就是休息……”   大妮无语,摇首道:“孩子话!”   张融融对小妮道:“地里的活计是这样,可是每天张罗一家人的饭, 前院后屋的菜地呢,要人种要人收吧,还有入冬的棉衣被鞋都要准备吧,屋顶要修缮吧,人情往来比城里还要繁重,便是亲戚家有个什么事,农活,婚丧嫁娶的,不要去帮忙?!万一再有个邻居不睦的,有惹事的家里人或是村民,或者是亲戚们的苛薄,这日子……包管比这山间的风还冷。”   小妮不解。   连大妮都低了头。   张兴柱脸上隐隐的有点悔意,叹了一口气。当初只看到季家的家境,又看季大牛老实,倒没想到这么多,现在想来,当初结亲并非好亲!   张融融道:“城里也一样,遇上不晓事的,能把人急死气死,或是染上赌习的,或是好吃懒做的,或是奇葩亲戚的,日子也不好过,顶多不做农活罢了。但是受气也能生生的把人给熬老了……”   大妮道:“就算如此,嫁在眼前都是好的。我就罢了,小妮将来说亲,最好是认识的不远的人家才好……”   “当街邻是好,真当了亲家,未必不会把人脑袋打成狗脑袋,”张融融道:“主要还是人,城里人有城里人的不好,乡下人也有乡下人的不好。但不是说所有都不好。只要挑对了人家,日子也不会难过的。”   “小妮还小,这亲事不急。在家再过几年吧。”张融融看着小妮,这个年纪在现代还只是读初中的年纪呢,便是大妮,也不过是高中的年纪。   小妮看向张兴柱,张兴柱点了点头。大女儿这样,小女儿就更要慎重些了。   “等回了城,我再弄门小买卖,大妮和小妮去卖,赚的钱财呢,两人分,不管嫁人不嫁人的,得有自个儿的钱财方好。也有个底气。”张融融道:“这才是正理!”   小妮听了很高兴,她对赚钱有兴趣,道:“还做糕点吗?!”   “回去了再教你,”张融融笑道。   大妮道:“……有长辈在,哪能余私财?!”   “嫁妆可以,”张融融笑道:“正经人家就没有人想着新妇嫁妆的。小妮攒了当嫁妆啊。”   小妮红了脸,却没有躲避。说到底,普通的民女真没那些贵女的讲究,这种事,是很正经的事情,虽然害羞,但却是没有必要回避的。甚至也不忌讳抛头露面。   市井之间便是死了丈夫的寡妇也有照样出来做生意的。仓禀实才知礼节。对于普通老百姓,真没有那些虚讲礼的臭毛病!什么都小,吃饭最大!   “至于大妮,不管你回不回季家去,自个挣的钱,却不能再交回去了,难道就要一直被长者拿捏?!”张融融道:“不是叫你去抠长者的钱财,只是自个儿挣的,季大牛顶不住,难道你也不行?!若是夫妻都这般的弱,是被人吃死了的,这夫妻也就不合适。夫妻要一强一弱,一柔一刚,要黑脸白脸,要夫唱妇随,若都拿不住事,只一味的当孝顺是孝敬,那就是不合适……”   大妮听了若有所思。   “不是叫你去与你婆婆公公对抗,”张融融道:“但是这事季大牛不解决,只指望着你去顶,或是忍。你也太累了。好孩子,别想那么多,先在家里住着,挣了的钱,先叫你爹给你收着,将来等你能收得住了,再给你……”   大妮心乱如麻的点了点头。   张兴柱心道,家里还是得有女长辈教着啊。真的不一样。   清明扫墓的这几天,大妮心里难得的没了负担,只是马上要回城,该面对的还是得面对。可她也不怕,有姑奶奶开导,有爹和兄弟当靠山,这心里就算有慌乱,但不至于六神无主,很快就踏实下来!   小妮悄悄的问张兴柱,道:“爹,姐姐若是与季家和离,季家肯吗?!”   张兴柱道:“真走到那一步,有什么不肯的?!当年他们家虽给了彩礼,可我张家给的嫁妆也不少,又不是卖女儿到他家,两边清算一下,也就结了!你爹我不是怕吃亏的人。无非是吃个闷亏,有什么了不得的!难道还能为了名声或是一点钱财就舍了你姐姐一直受苦?!”   张兴柱看向小妮道:“你将来也是一样,万一嫁人不好,看走了眼,只要我没死,什么事都能来家说,千万别跟你姐一样,什么都不说,只自己吃苦……”   小妮红着眼睛点了点头。   良久道:“其实季姐夫人挺好的!若真走到那一步,太可惜了。”   张兴柱心内哼了一声,是好人,却未必是好丈夫!   马车悠悠,很快就到家了,王安平正在烤鸡蛋糕,听见声音,忙出来迎接,又是叫人,又是帮搬东西的。很是兴奋。   这两天娘不在家,他不习惯极了!现在娘回来了,他一下子就像见到了主人的狗子似的,充满信赖的热情。   “带了不少好东西来,中午给你做好吃的!”张融融笑道。   王安平欢喜的应了一声。   等洗漱了干净,将带回来的东西归了类,张融融才带着两姐妹开始擀面,揉了一大团的面,然后擀成小剂子,又将带回来的竹笋给剥了洗了焯了水后,切成笋丁,又买了肉回来剁成馅,将馅拌匀,调好味,然后一个个的包成了大包子。放到屉上去蒸!   很快就闻见大包子的香味来。   张融融又将带回来的鱼用了刀尖开始去鱼刺鱼骨,然后做成鱼馅,又搓成小团团,然后捏平变成一张张的小鱼饼,往之前做好的平底锅上一摊,滋滋滋的响起来,那鱼饼很快就变得金黄,又香又好看。   鱼刺鱼骨也没扔,洗净了扔到锅里煮了一大锅奶白的鱼汤。   午饭就是香喷喷的肉馅笋丁大包子,然后配着金黄的鱼肉饼,以及鱼汤。   吃的很是香,又开胃又好吃。   包子蒸了不少,还叫李氏和陶氏拿回去不少,又带了一筐煎好的鱼饼去给孩子们当饼干吃!   孩子们吃的香喷喷的,一口一个不甚分明的姑太太叫的欢。是彻底的被美食给征服了!   “这包子真香,笋真鲜。”李氏笑道:“不过也只吃这一春,很快笋就老了!”   时节菜就是这样,吃的鲜,但老的也快。   “倒也有冬笋,不过冬笋贵,不及春里的便宜。”陶氏道:“这鱼饼是煎的真好,难为姑奶奶如何想来,平日再想不到这样的吃法儿……”   “那边还捏了鱼丸呢,说是晚上吃,这鱼新鲜着,若不及时的处理着吃了,马上就得坏……”李氏笑道:“这样去了鱼刺鱼骨的,对孩子们好,若是咱们还头疼这鱼该怎么处理,这个时节,若是腌咸鱼,得臭了!怎么处理都麻烦。”   陶氏道:“姑奶奶对厨食真有天赋!可惜当年……若不然,那些苦都用不着吃!”   可不是嘛!   婤娌二人难得的心疼了一回。   张融融把鱼丸给弄好以后,道:“晚上就用鱼骨汤煮点锅子吃吧,正好可以氽鱼丸,再弄点青菜什么的,挺好!”   张兴柱应了。   王安平吃完就去卖鸡蛋糕了。   “姑奶奶,你说的营生是什么啊?!”小妮急了。   “莫慌,现在就做……”张融融呵呵笑,道:“这玩意儿叫锅贴,不同于饺子,饺子胖,锅贴要细长扁,包好以后放到这扁平的锅里油煎,煎到锅底脆上面香,再撒上芝麻,就能出锅了……可以推个板车去卖,尤其是到码头上,集市上,又顶饿又好吃。”   这平底大锅原来是这么用的,之前张兴柱都不知道做这个锅是干啥的。   “那不是要带炉子?!”大妮道:“是支个摊子吗?!”   张兴柱道:“到时候我带着大妮小妮一道去!”   张融融笑道:“是该的。先去那试试,赶集的日子到集市上去,码头上热闹就去码头上,平时里就在你们兄弟的辅面旁边支一支罢了,我去看了,那边旁边正好有块空地,你们兄弟看顾着,也没人欺负。” 第037章 锅贴   都是熟人, 也就没人赶他们了。做吃食虽累,但不累眼睛,作针线, 她们是有手艺, 可是一直做, 眼睛就要坏了。若是挣得多也罢了, 关键她们的针线也没到顶级水平, 挣那几个, 结果得不偿失。   大妮一听就很高兴, 小妮道:“姑奶奶, 这个难不难做啊?!”   “要有点手艺的, 哪有容易的事情,包不好就散了,煎不好就破了, 既要好吃还要卖相好,这水平是要的!”张融融道。   小妮顿时很紧张, 生怕自己做不好!   “看好了,我现在来调馅,”张融融笑道。   大妮目不转睛的看着张融融, 看她将馅料剁成细茸一样碎碎的样子,然后拌上香葱, 切点姜碎,再放上香油和生抽,盐等, 然后才开始搅拌,直到搅成了泥状,完全的均匀了, 这才笑道:“厨子手艺很重要的,这一步看着容易,其实真要做到好吃,却难。很多人没这个技巧和天赋的,就是做一辈子这个,也做的不怎么好吃,而有的人,有天份的,看一遍就会,甚至有些东西,他吃过一遍就会琢磨着弄出来,半丝不差。”   大妮羡慕的道:“真的有这样的天才么?!这得多聪明啊。”   张融融笑道:“这样的人毕竟是少数,况且有天份的人也不可能在市井间混。何必与小老百姓抢饭吃?!所以啊,只要味儿好一些,不愁卖不出去。便是以后有人偷学去卖,开个十家八家的,咱们生意顶多做少点,也不妨碍什么。想开了才好。这天下的生意,难道还能由一家给做了?!”   大妮听明白了,这是劝她以后若是有人模仿,有人跟风,千成别吃进心里去。   大妮不禁感慨的道:“姑奶奶的心真宽阔,跟着姑奶奶是我的福气。”   张融融笑道:“看好了,现在开始生煎了!把这馅儿包进皮里,然后捏紧成这样,要细长些,然后紧紧的贴在一起,贴在锅底。”   “怪不得叫锅贴,”形容的好贴切。   小妮笑道:“这个容易,我也包。”   三人动起手来,很快就包了满满一锅。   “锅上炉子上,倒油,然后大火煎,再转小火煎至焦黄……”张融融道:“一定要锅底脆香,带着点焦黄,才最好吃。不脆的话是不合格的。”   哧啦啦!油爆的声音,噼噼啪啪的好生唬人,像极了过年放鞭炮一般!   小妮唬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小脸唬的雪白,怔怔的看着锅出神!   大妮却不怕,到底是经过事吃过苦头的,锅油怕什么?!   张融融一见这二人反应便知道大概了。常年在锅边的人,哪里怕油。便是被油溅到了,也是麻木的不知道疼的。或者说,根本没有时间去感受疼,去心疼自己。因为在这之前,已经累的麻木了。   “煎这个的时候,人离稍远些,别溅到脸和眼睛,不是闹着玩儿的。”张融融道。   大妮却笑,想要做买卖,挣钱,哪有不吃苦不受累的,只要是个正经的好买卖,便是油锅里去捞钱,也有的是人去捞。   这个时代不像后世,到处都是大基建,到处都是勃勃生机,到处都能挣到钱。这里是相对落后的种田社会,有手艺的人日子会稍微好过些,但也仅限于好过些。因为并不是到处都能找到活干。而人要致富,就得靠勤劳。靠一辈子的积攒。   所以能有个好手艺,能有点营生,哪怕只是微薄的收入,也从没有人会嫌弃买卖小,或是辛苦。   因为有个好营生,就已是恩赐。   好在这里并没有大的经济发展,也就没有那么大的通货膨胀,人是可以只靠工资,或是微薄收入积攒着致富的。这在后世当然是很难的事情,而在这个时代,却是很寻常。   而民间的借贷也很盛行,不过因为是盛世,官府很打击高利,因此,虽有放贷,但也利不高。这对正收入的人家来说,哪怕余下的钱很少,放出去,一年到头的可能也没几文利息,但正收益,绝对比负收益,还要还利息的人家好过的多的。   勤劳致富,至少在眼下是可以实现的。   所以,谁会排斥好生活,好买卖而去嫌什么生意麻烦,辛苦呢?!   能学到本事,有人指点是福气。   大妮笑道:“我不怕。”   之前她还担心姑奶奶回来了,会是负担,或者说是只会找不自在,找事情的怨气丛生的怪脾气老太太,一定会极难服侍。   现在才发现,原来如此的和蔼可亲。甚至可以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说的就是这种人。   可以指点后辈为人处事,还可以教些手艺,说话也好有耐心。   她真的很喜欢老姑奶奶。哪怕很陌生,不是亲奶奶,又有什么关系!?   锅上爆发出剧烈的香气,涌上来扑鼻喷香。   “再焖一会子就能开锅了……”张融融等开了锅,洒上了些芝蔴点缀,笑道:“拿碗来,倒些醋,我先尝尝可是这个味儿……”   她在厨神空间里演练过无数遍了,应该不会翻车。   小妮忙蹦蹦跳跳的去倒了醋来,张融融夹了一个醮上醋,吃进嘴里,果然满嘴焦香,她露出一个笑容来道:“就是这个味!”   “你们也尝尝……”张融融笑呵呵的道。   大妮小妮却先盛了一份去给王安平,一口一个表叔先吃。   王安平不好意思的接过,然后尝了尝,眼睛都笑弯起来,道:“好吃,真香,娘,真的好好吃啊!”   “好吃就多吃点!”张融融呵呵笑道:“叫兴柱也尝尝,再送半锅到那边院儿去给孩子们也尝尝,叫你们嫂子也尝尝新鲜……”   “诶!”小妮亲昵的应了,是彻底的服气了,此时此刻对于这个姑奶奶哪还有半丝的抵触。   人嘛,关系就是这样相互关心,相互麻烦之中建立起来的。   张兴柱走过来尝了尝,笑道:“真别说,还真脆。老姑真是什么都会!”   张融融哈哈大笑,道:“先叫大妮她们煎着练手在外面摆摊卖吧,等手艺真的精进了,再租个早餐辅面不迟!”   就这水平,要开个不倒牌的店,还早着。   张兴柱高兴的应了一声。   晚饭的时候,张强张恒来了,笑呵呵的,道:“家里又添了新买卖,了不得,咱家以后指定能发家!”   张恒哈哈笑道:“全指着姑奶奶了!”   张兴柱气的骂道:“出息你!男儿不指着自个儿,倒指望起老姑奶奶来,能的你!”   张恒嘿嘿笑。   等吃完了饭,大妮小妮都去收拾厨房了,张兴柱才端了药给来张融融喝,一面问张强张恒道:“我们走的这两天,人来过没?!”   张强道:“在咱家门外守了半天,不过没敲门。又去辅子外面远远的巷子边上守了半天!跟个门神似的杵着。若不是看他老实,还以为他在盯梢,有什么不法之心呢。”   张恒哼哼两声道:“还是大哥心软,若搁着我,早打走了。大哥大嫂倒心善,中午还叫外面小孩子们给他送了饭吃,送了水喝。若搁着我,茶饭一概没有。饿死他得了!”   张兴柱没说话,只是蹙着眉头,这样守着,有个鸟用。大男人也没个主张,真是!   只是看这样子,怕是还是想要过日子的。   哎,愁!   这个女婿,他也不是嫌弃他怎么的,就是太愚笨太老实了。做事真的没个主张。光守着又有啥用?!   连自家想要什么都琢磨不出来。   张兴柱顿时头痛。   就这情况,要棒打鸳鸯,怕是难为!毕竟也不是夫妻关系不好,这才要拆开。   就这,拆开,未免太造孽了。   看张兴柱头大的样子,张融融道:“日子还能不能过得下去,得看他的决心,他若是想过,难道兴柱还能将他们拆了不成?!若是过不下去,早早拆开也好,也好为大妮另觅姻缘!”   平民人家,也不讲究个什么二婚三婚,寡妇嫁人什么的。平民的门槛低,这样的事多的是。哪里有那些个贵族的讲究。有些读书人家为了自家门第的清贵,就是女儿嫁出去丧夫也是绝不准她再嫁,一定要她守寡的,就是为了一句家中没有再嫁女的名声。   相对比起这样求名求富贵的人家,平民虽没钱没势没名甚的,至少活的像个人,有个人样!   张兴柱道:“看这样子,怕是想继续过的。这才麻烦!他是个点不醒的,又没个决断。以后有的磨呢,磨的不好,倒说我们家拿捏着女婿,要胁亲家。岂不是比和离还要更麻烦?!”   “便是如此,也不能嫌麻烦啊,我看大妮怕是也不想真的分开。”张融融想了想,道:“既是这样,不若与他把话说开,先听听他怎么说。他就算没个主张,也没决断,但是只要他肯说,一切由你作主,又保证以后不后悔。你就作主又怎的?!孩子们还想一起过日子,总得依着他们,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啊,是不是?!你再置气,也架不住孩子心里乐意。” 第038章 轴的季大牛   张兴柱叹道:“造孽啊, 儿女都是冤孽。”   “瞧爹说的,把我们也说进去了,”张恒嘻嘻笑道。   张兴柱瞪他一眼, “就你最叫你老子操心!”   “冤, 姑奶奶, 爹这么说我, 可冤死我了。”张恒插科打诨。   张融融笑, 又正色对张兴柱道:“这件事你不作主怕是不行, 女婿就是这么个女婿, 你摊上这样的女婿, 能有啥法子?!指望他拿出主张来……”   她摇摇头, 无语道:“别生生的把两个孩子给折磨出病来。”   张兴柱若有所思,看向张强张恒。张强当然听出来了,若有所感, 道:“家业是爹的,便是分一份给妹妹也没甚。只要妹妹不受苦, 怎么着都是应该的。”   张兴柱听了,心中甚是欣慰。   张恒道:“我听爹的,家里都是爹作主, 看儿子作甚?!我张恒再混,也不至于赶走亲妹子。来家就来家吧。”   张兴柱这才笑道:“他季家不稀罕我家大妮, 怕是也不稀罕大牛这儿子,既是儿子多,舍一个出来也没什么。无非就是怎么谈的事情了。罢了, 我就做一回恶人!等他再来,请他进来说话!”   张强与张恒应了一声。   晚上归家,李氏和陶氏得知了公爹的心思, 一时愣住,然后哽在那里,不知怎么的,又哭上了。   张强心烦意乱,道:“又哭什么?!”   李氏瞪他一眼,张强心直,从不会小意温柔的哄人。张恒虽然油嘴滑舌,但至少也能弯得下腰哄哄陶氏,哪像他,有时候刚直的叫人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没好气的道:“你说我哭什么?!”   张强语塞,良久才语重心长的道:“终究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妹妹,难道真不管她?!”   “你这说的,倒像是我多心狠似的,多不像人似的。她一个人来家没什么,我若是有半个不字,就嘴上长疮,舌上长疔,可是,又带来一个,还是一个吃饭如牛的妹夫……”李氏心里苦的不行。   又一个!又来一个啊!!   张强道:“爹说了,姑奶奶也说了,表叔以后的亲事,有姑奶奶作主,便是爹要添些什么,又能添到多少去,你少操心!再说,有这样一个姑奶奶在家,咱家吃什么亏?!占便宜还差不多。你可知足吧,若是那小气的,将来,无论有多少好处,你也别沾。既是一家人,别说什么两家话,哦,出事的时候,只想克扣个什么,分担的时候不分担,有好处分享的时候,你能厚着脸皮伸手么?!”   李氏一噎,气他还能说出这话来堵自己,一时没好气的道:“哼,好像你伸手了似的,你要是能像二弟这样会伸手,咱也不至这么呆板!姑奶奶有啥好处,你能第一个捞着?!”   张强不说话。一副烦她的样子。   李氏翻了个白眼,也不理会他了,背过身去睡觉!算了,不愁了。俗话说的好,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反正姑奶奶带了表叔来,大姑子又带了妹夫来,多就多吧。她还不信了,真来了能住到这院儿里来,想想都不可能!这嫂与妹夫之间可忌讳着呢。   见男人都不操心,她操心个屁!   便睡觉。操心个淡淡!   陶氏就活泼的多,对张恒道:“又来一个,以后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噗!”张恒笑道:“书没读几页,倒拽起文来,你出息了啊?!”   陶氏哼笑一声,道:“你能强到哪里去,不就会算几个帐?真论识字,你可未必识得过我……”   “是是是,不及你会念诗,风花雪月,”张恒歪在榻上,抖着腿,斜睨着她道:“你不闹了?!我还以为你一定会闹呢。”   陶氏白他一眼道:“我就这么眼皮子浅,在你眼里就这样儿?!听听,大嫂都消停了,没啥反应,我能怎么?!”   “姑奶奶可是能人儿,大妮小妮都恨不得贴过去了,我有什么理由做什么坏人?!姑奶奶既说了这,又说中了爹的心思,谁能拦得住?!我算是看出来了,知侄莫若姑,说的就是这姑侄二人呢,姑奶奶既提了这嘴儿,其实就是爹心里想说却说不出来的心里话……”陶氏道。   张恒笑道:“不赖,娘子要是个男儿,少不得要中秀才,最少也当个衙门里的幕宾,为县太老爷出谋划策,断案识奸的。那咱家可就改换门庭了,过年过节的还能得些朝廷赏的米禄,那才是祖坟冒青烟了……了不得,了不得!”   “你就埋汰我吧,我若是男儿,能便宜你张家?!”陶氏没好气的道。   张恒嘿嘿笑。   陶氏用指尖点他脑袋,道:“瞧你这精似鬼的德性,再算计,谁能算计得过你?!”   张恒笑嘻嘻的道:“今儿姑奶奶又折腾出一个买卖来,啧啧,难为姑奶奶这手段,比孙悟空还了不得。我瞅着以后妹子安家,爹也不用多操心。便是舍些家本与妹子妹夫,也不亏着什么。家里有个宝山老太太呢,还怕亏空了?!”   陶氏扑哧一乐,道:“以后你把姑奶奶当祖奶奶似的供着吧。”   “供着,一定供着,不仅供着,还得叫长命百岁,将来若是生病了,把屎把尿也使得!”张恒笑道:“这老太太是个老神仙,随便点个招儿,都能点石成金!啧啧,可见那王家是个没福的,这样的宝贝老太太,还舍得赶出去,可见眼皮子浅的人,一辈子只能地里刨食!”   “呸!提那王家作甚?!”陶氏道:“没的晦气!该说起来,那季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好好的媳妇子娶家去这么糟踏,不也是眼皮子浅的?!这样的人家,便是一时兴旺,早晚得败!”   张恒冷笑道:“一个臭油坊,能叫什么兴旺?!爹既要出面,便一定要掰扯清楚了,否则以后妹子凭着姑奶奶日子好过起来,他们季家不要脸的倒上门攀起亲戚来,那才叫恶心!”   “有你在,你妹子还能吃得了亏?!”陶氏道:“谁还能从你手里抠出钱去?!”   张恒无语道:“是是是,除了你这本事大的能,其它人都不能……”   陶氏气笑了,开始拧他。张恒拼命躲,一面躲一面笑!   两人在屋里闹腾的慌。   李氏听见,脸一红,呸道:“……爹一搬出去,老二两口子越发的没脸没皮了。这么笑闹,当家里是什么笑场不成?!还有孩子呢!”   张强抱住她的腰,叹了一口气,道:“你心里也别怨,咱们两口子不及老二两口子灵活,但至少,别太刻薄,叫长辈不喜。胜在忠厚罢了。凡事都细细计较,又有什么意思?!放宽些心吧,爹还能亏着咱们?!再者说,老二想的分明,帐算的跟什么似的精。你又愁什么?!少操心,安心的过日子罢!”   李氏听了,难得听他这么宽慰人,心里高兴了一些,道:“我也不是刻薄的,只不过,有些想的不够长远,没法子。眼皮子只这么点,能有什么办法,再有眼界,也还是担忧。罢了。你说的对,再操心哪里能及得上二弟那脑子算计。二房都不说甚么,我也少做恶人,没的做个惹人嫌恶的。”   张强安慰了妻,这才松了一口气。   家里和和睦睦的才好,不然有谁心里僵着,日子都不好过。他半点也不想家里闹成那样!   这样才好。这样和和美美的才好。   家庭需要平衡,人的心也要平衡。不然人就要无中生事了!   季大牛回家后,做事也心不在焉,被骂过几回后,想到丈人的话,似有所悟,又见家里是这样的气氛,连他都难以忍受,更何况是做媳妇更难的大妮了。一时之间,做着事便哭了起来。   季老娘一见就大骂,道:“没了球攮的东西!没了媳妇,你魂儿都丢了不曾?!干活就干活,掉什么猫尿?!”   油坊的活计重,又脏又累,人在这样的环境下,脾气容易炸。   而太内向的人容易压抑,这压抑着心理就容易出问题。还要承受家里的负能量,可想而知,这日子多难过!   以前季大牛并不觉得有什么,可是见丈人家几乎很少吵架,他这心里就有点难受。   见老娘又开始骂,他干脆将活计一丢,坐到井边开始抹泪哭了。   季老娘气炸了,道:“怎么?!说你几句还不乐意了,哭什么哭?!要跳井不成?!”   季大牛道:“娘逼的大妮都要跳井了……”   “你说什么昏话,你那媳妇明明是吃不了苦,去了城里就不想来了,你再敢说你娘一句试试!”季老爹怒骂,本想拿东西来揍,但想到儿子如今体量不比小时候,又生生忍住了,但声量,无敌的大!   季老娘气的捂着胸口,道:“不孝的子,你说甚?!我逼死了你媳妇不成?!球攮的东西,有了媳妇忘了娘的。你是犬日的长大的?!我养大的就是这样的东西?!”   季大牛也是被憋炸了,道:“大妮只要在家,娘就拼命要她干活干活,晚上睡觉的时候都没的睡,娘不是想累死她吗?!我只一个媳妇,要是没了,我咋办啊!?呜呜呜……我要媳妇,我要媳妇怀娃娃,呜呜呜,我要大妮啊……”   这是怨大妮活太重,连孩子也不能怀上,把这锅栽季家身上了?!   季家人听了,就是一阵气闷! 第039章 季家   看他这样跟个狗崽子似的, 季大嫂嘴角抽搐,斜睨了一眼季大哥道:“当年我倒是命不好,被这么欺负着, 却没一个这样的好相公来为我吵闹, 说话……季老大, 你没种!你连老四也不如!”   季大哥是连个屁都没敢放!低着头看着脚尖, 数着蚂蚁, 也不知听进去了没。   季大嫂恨恨的横他一眼, 咬牙切齿的。   不知想到什么, 人就呆了。当年要是念差一步, 已经跳了井了。只是想到孩子, 这才没对自己狠。被逼急了,生生的把自己给活成了疯子。可是谁又想活成疯子呢?!   老四虽也不中用,一把子力气, 却无比的懦弱,可是, 还知道护媳妇,老四媳妇也是个有福的,娘家给力, 接了家去,都不叫回。   她却命差, 当年的事情,娘家是管都不管。跑去娘家诉苦,还要被骂回来。   当年被逼的走投无路, 差一点点就走了绝路。   季大嫂红着眼眶,不看季大哥。人这一辈子,无非是生生煎熬着罢了。反正她现在一横, 娘家婆家都不放在眼里,看在孩子的面子上,这日子也就糊弄着过下来了。随他娘的便吧。只当自己生在虎狼窝里,只当自己活在尼姑阉里,是个没男人护的可怜女人!   季老娘气炸了,道:“家里谁不干活?!就她精贵,她都没说什么,你倒为她心疼起来,你咋不心疼心疼你老娘?!你老娘就是该的,就是该干活的命,只你媳妇是精贵的城里人的命?!没良心的种子!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怎么生了你这样的东西?!”   说罢坐在地上大哭,拍着腿开始撒泼!   季二嫂季三嫂嘴里可没什么好话,哼哼两声,对季大牛道:“老四媳妇这是回城里享福去了吧,嫌在家里累,我瞧着,怕是嫌了你这个丈夫了,别给你戴了绿帽子来,才搞笑了……”   “莫不是跟人跑了,也是,这家里谁不干活,在家里呆着就得干活,只她是精贵人,哪里受得下来,换一家去当少奶奶,也不是不可能……人不都是贪着安逸,嫌贫爱富的……?”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刺他。   季大牛已是呆了,想到大妮可能真的要离了他,他的脸吓的惨白,也不管季老娘了,回屋就开始收拾东西,用扁担挑了,准备走人。   季老娘本就是撒泼,想用孝道拿捏他,见他要走,一时气急了,来拉他扁担,道:“你干啥去?!”   季大牛哼哼哧哧的道:“我去找我媳妇,我媳妇在哪,我就在哪……”   “你,你……”季老娘道:“你要舍下你亲老子娘,就为了一婆娘?!”   季二嫂冷笑道:“怕是也嫌家里脏累,这是也想进城享福了吧?!”   季大牛当没听见,一门心思的要走。   季老娘气的差点犟过去,道:“……我这是造了什么孽了?!怎么生了这么一个连老子爹都嫌的儿子……”   季三嫂还冷笑呢,道:“不是我说娘,要不是平日不行好事,太刻薄,哪至于儿子都不要娘了?!可见娘平日里,对亲儿子也就那样……人往高处走,有了城里媳妇,哪里还要乡下的老子娘?!”   这是连母子都给埋汰了!   季老爹黑着脸道:“都闭嘴!”   季三嫂撇撇嘴,却没再说了。   季老爹心累,气极道:“要他走!滚了就别回来!”   季老娘脸惨白,气的不知道怎么弄,季大牛却是一扯,将扁担扯出来,头也不回的走了。   季老娘追了几步,开始嚎哭起来,大骂大妮是黑了心的,儿子都拐走了,大骂张兴柱家利诱威逼的儿子都不要老子娘了……   季大牛却是满腿轻松,他在家里是没感觉过累,毕竟习惯了,但他就是得跟着媳妇走,这才是最重要的。   他是有媳妇的人了,大老爷们,哪里能离开媳妇过活!   反正进了城,要怎么,他也不管。只要能见着媳妇,他就守着,哪怕用辅盖睡在街上,张家门外也是使得的。   他是认定了要和大妮好好过日子的。   至于孝不孝的,他不去想,家里他是老小,再怎么,也轮不到他。   况且老子娘还利落着呢。   季大牛不是那种算计和计较太多的人,他此时也是不可能想得到什么分家产祖业的事的,所以走的是完全的没负担,就像猪八戒一心的只想和媳妇过日子,只有这种奔头!   只是他这一走,整个季家的气氛就变得很是僵硬诡异。   季老爹是郁闷的抽着旱烟在那叹气,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   季老娘则在那窝着心口的气,上不去,下不来,脸色极度的难看,阴沉沉的。   季二嫂讽道:“还是老四和老四媳妇命好,说走就走了,去城里享福去喽,哪里像我这命不好的,天天一睁开眼,做不完的活计,挨不完的骂!”   “城里的饭好讨食?!享个屁福!”季二哥骂她道:“去了城里才知道城里的饭不好吃,老四现在是铁了心要媳妇,等吃了苦头,自然就回来了,你少说两句。”   季二嫂道:“哪怕再吃苦,只要能逃得家里的活计,便是我,也肯去!哼,不愧是亲兄弟啊,这个时候倒向着他说话了,平时怎么不见你多为他说上几句,多帮他干点活,怎么没累死你呢?!”   季二哥气的够呛,道:“泼妇!”   说完也不理他,径自干活去了。季二嫂气的红了眼,道:“呸!不知好歹的下流种子!人心疼他,他还向着兄弟了,只我是外人,你枕边的外人!”   季三嫂对季老娘道:“娘!这老四不在家,家里的活计这么多,可得有个说法儿吧?!难道出的力气就该是我们多出的?!”   季老娘气的不轻,骂道:“一个个的尽知道要少使力气,怎么不懒死你们?!”   季三嫂道:“便是牛马再有力,也有歇的时候,我这活的可不如牛马了,做季家的儿媳妇可真难!也难怪老四媳妇说回就回。可惜我没个硬气的娘家,不然留在这讨人嫌惹人骂!得,活干不完就干不完,我只歇着,反正我是不想累死!”   说罢摔了门回屋,真去歇着了。   “一个个的,反了天了!”季老娘指着季三嫂的屋子,道:“瞎了你的心的东西!可惜你是个命贱的,便是不如牛马,却也没个城里的爹妈能接你回家,你就歇着吧,累死冤死,也是死在我们季家!”   这话太难听,火全朝着她撒去了,季三嫂眼睛一红,眼泪唰的一下就下来了,止都止不住。   她也不是能委屈的性格,嗷了一声就在屋里干嚎起来!   季三哥挺一言难尽的,在那苦着脸,抱着头,像土豆似的,一言不发!   “呸!”季大嫂看看家里的男人们都这德性,不禁翻了个白眼,骂道:“一个个的,还不如老四有种!看看这德性,将来死了到了地下,也是被女人骑在头上欺骂的命!”   季老娘骂来骂去,没敢骂季大嫂,见她游哉悠哉的,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整个季家鸡飞狗跳。   而此时的县城里,张兴柱正找了匠人准备板车之类的,买个板车倒是不麻烦,城里就有现成的做好了卖的,专门给人家用来运送东西类的,倒也寻常见。   只是要安装个炉子之类的就需要重新弄一下,所以木匠来了院子里,敲敲打打了半天,才把一个带炉子的板车给重新弄好了。   不仅打上了炉子,还做成了那种箱柜似的模样,方便里面放东西。这一类的倒也常见,城里有许多卖馄饨饺子的就是这种。   不过张融融怕以后淋雨,所以还叫木匠另外装了四个细竹竿,方便万一以后下雨,能用防雨布给遮一下。再者说天快要热了,万一没寻着有树荫的地方摆摊,能用东西遮遮阳,人也好过很多!   “我瞅瞅,这个,还不赖!”张融融笑道:“毕竟是要在板车上用柴的,我瞅着,得包个铁皮子才好!”   “这个容易,我来弄就行,老姑瞅着,”张兴柱呵呵笑,道:“到了地方,把炉子拿下来用也使得。”   毕竟就算包了铁皮,炉子内火气旺,用的时间长了,难免也会将板车给烤焦了,烧化了。   张融融点头,看着张兴柱敲敲打打的,终于把板车给做好了。   “不错,真不错,”张融融笑道:“明天还是要试试火,若是行的话,后天就去摆摊。”   她对大妮道:“做这个生意,要起早贪黑,你可行?!”   “行,怎么不行?!”大妮道:“我与小妮一道,有爹帮衬着,哪里就不行了?!况且还有表叔呢。”   张融融道:“那就先做做生意,明儿试好了车子,就准备准备了,后天一早就得买料,擀皮,忙活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张兴柱却笑,只要能赚到,无非是起的早了点,累了点,但是只做个早饭,人其实是很轻松的。人有歇,能赚钱,就有奔头。这才是最重要的。况且看着大妮明显开朗了很多,连眼睛都是亮闪闪的,他这个做爹的,反而放心了。 第040章 卖锅贴喽   第二天便试板车烧火, 先模拟—遍,免得真做生意的时候手忙脚乱。   等试的差不多了,众人这才放心。   第三天都准备摆摊了, 刚出摊, 还没开始, 张恒就跑了过来, 对张兴柱道:“爹, 季大牛昨儿在我们院子外面睡了—夜。”   张兴柱吃了—惊, 道:“怎么回事?!他怎么进了城, 这么晚了, 你没发现?!”   “我今早碰见了才发现的, 昨儿我回家的也迟,天都黑尽了也没见着他在外面守着啊。谁知道他搞什么鬼?!”张恒无语道:“这是想干啥?!逮大妮?!这鬼鬼崇崇的,真不袒荡。”   “街坊都说了, 还以为我张家怎么着他了,故意难为女婿呢, 做到这份上,哎,真是冤能冤死……”张恒气闷道。   “你请他家去, 我—会子回家再与他说话。”张兴柱黑着脸道:“这个憨货!”   张恒应了—声,匆匆的去了。   摊位暂时摆在城门口, 这里摆摊很容易,只要交了摊位费,占个位置就行, 衙门收的并不多,—天只收两文,算是公道又不费了。   城门口进出人多, 出城做工的,进城卖菜的,务工的,以及买东西的,人极多。出城的有很多没顾得上吃早饭的,正巧碰上了。而进城的呢,因天不亮就上车马也没来得及吃早饭,这不就赶上了吗?!   “什么东西?!这么香?!”许多人嗅嗅鼻子,寻味而来。   “锅贴喽,好吃的锅贴喽……”   “啥是锅贴?!”有人看着这煎好的锅贴,开始流口水,却没急着买,而是问大妮和王安平。   王安平还有点小紧张,道:“锅贴就是锅贴。”   众人发出善意的哄笑声,王安平胀红了脸,小妮也有点不知所措,站在王安平身后。   大妮也有点紧张,不过她还是大着胆子道:“锅贴就是生煎的饺子,但与煎饺又有不同,它通体酥脆,很香的。大伙儿闻闻就是,有肉馅的,也有菜馅的,菜是韭菜和包菜馅,里面还包着鸡蛋。都弄的很干净很好吃呢,大家尝尝,免费尝尝……”   大妮仔细回忆着张融融交代过的话,尽量不让自己紧张,让自己有条理,姑奶奶说,人对新事物总是会有点迟疑的,—开始倒不必这么生硬的做买卖,叫人尝尝,无非—人—只,也费不了什么。等日后都熟悉了,自然也就不再尝了。   再者,十个人尝,哪怕有三五个人作主要买,总归不会亏的。这就赚了!   不少人涌上来,—人接了—只,往嘴里放,道:“嘶,还挺烫嘴,不过好香啊……”   “嗯,很脆,这馅也鲜,这般说来,与饺子馅,包子馅也没啥区别嘛……”   “皮很脆,我爱吃这皮,若是醮上醋,肯定很好吃,这么脆的皮,包子饺子里可没有,而且还有油煎的焦香味……真不赖……”   “这底下的脆皮都连成了—块,—排排的,还挺好看,又好吃……”那人笑嘻嘻的道:“怎么卖?!”   “肉馅的四文五个,菜馅的五文十个。买十个送—个。”大妮紧张的道。   “嘶,肉的还挺贵。”有人不舍,掏了掏口袋,叹道:“关键是四文吃早饭是舍得,可是五个也吃不饱啊。得,先来五个肉的我尝尝味儿吧……”   “诶!”大妮大喜,忙用油纸包了五个递给他,笑对小妮道:“小妮,收钱,表叔,来帮帮我哈!”   大妮头上包着头巾,将头皮包住,明显是妇人打扮,而且—张脸上全是喜悦和明媚。是难得的露出了真心的笑容。这么多日子以来,是最操心也最开心的—天。   卖东西就是人的嘴不停,脑子也不停,数锅贴,还要算钱,人的活是不如以前的累,但是因为太忙,脑子忙,人也忙,反而不会想东想西的,这人反而整个的轻松了,放松了。   这就是作为经过事情的妇人与闺女的区别,大妮虽在季家不当家,但也尝到了生活的艰难,所以虽然也胆怯懦弱,但真正能顶的时候,她是能顶得上的,很快就独挡—面了。   相比起来,小妮—开始就是手忙脚乱的,不是找错钱,就是算错帐,还是有顾客提醒她,她才发现,到最后满脑门子的汗。   王安平算帐也不行,他现在识字都没过百个,还磕磕巴巴的认不全,写不清,说话也是如此,这人—多,又是包东西,又是算帐,你—句我—句的,到最后他头都大了。   最后还是大妮—手包着送,—手算帐,然后再支使二人怎么包怎么找钱,两人这才轻松许多。   —锅很快就卖完了。   要等下—锅出锅,得等上—等,不少人本来就不太舍得,看见这样也就犹豫着先走人了。   小妮有些可惜的道:“……好,好多人走了!”   “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大妮道:“姑奶奶说的对,咱们能做完所有人的生意吗?!总有人会吃更实惠的东西。咱们这锅贴虽好吃,可是说实话,若是我上街,怕是也不舍得买了吃,偶尔能买几个就算不赖了。小妮啊,有人来了,便是不买,也不妨着什么,不要那样!”   小妮收敛了好些,道:“姐,你真厉害。”   大妮擦擦汗,心里挺美,道:“这个虽热,也累,但是真的挺好做的。”   “可惜今儿只做了三锅,”小妮笑道:“不过咱家—天顶多包个三五锅的就得了。太多了,家里人也吃不消。姑奶奶说的对,凡事太过,过犹不及。这三锅卖的应该很快,等卖完了就收摊家去做鸡蛋糕吧。”   是呢,锅贴还能把街上的早餐生意全抢完?!   因为贵,价钱并不便宜,东西出锅也少,又慢的很,就已经算是限定了顾客了。这样也好,也就不会与其它早餐的摊子辅面的有什么冲突。   若论实惠,其它卖包子的反而更能充饥。锅贴想要吃饱,以这个价钱来算的话,饭量大—些的,没个二三十文,说实话,是真不可能吃得饱。   这样就可以了,这样才能长久,无论是对张家人来说,还是与其它的同行来说,都有—个平衡。   小妮帮着去烧火了,叫大妮歇歇,擦擦汗。   很快王安平和小妮就将第二锅给抬上来了,又有进城的人涌了过来买,这个买五个十个的,那个买个十个几家分分的,很快第二锅也没了。   第三锅的时候,大妮包了两包,叫小妮和王安平去送给守城门的两位衙差。   两位衙差倒是挺诧异的,本来不肯收,见二人坚持,这才收了。   二人这才放心的回来,吃人嘴短,小妮又嘴甜说他们两人辛苦了,—点心意不值个什么,这两人才收了。   以后哪怕是不照看,至少不赶人,也能和声和气的说点什么。这样才是长久之道。   毕竟在县城里,他们要经常摆摊,怕是抬头不见低头见了,能不得罪最好。若是能相处的好,这是最好不过的事情。   其实这种事也没什么,就像后世大暑天里,有人买两瓶冰水给正在执勤的交警—样。虽然也有那类吃拿卡要的交警,但大多数,都是勤恳工作的人。   衙役自然也没什么不同。他们都是轮流执勤的,尤其是守城门那种,虽无战事,但是只要到点开城门的时候,无论刮风下雨都得来站着看门,其实也特辛苦,有时候还得赶马赶驴赶车的指挥—下车马交通的。   在这盛世之中,也没必要妖魔化这些人。就算有贪的,但毕竟是少数。   盛世之上,有圣人,底下的各城各镇其实就太平许多。   第三锅很快就卖光了,三人忙的—口水都没来得及喝。   而天色还早,看样子,进城的人还多着呢。   有—个老奶奶拎着篮子到摊位前徘徊。   小妮上前道:“老人家,你是要买早饭吗?!我家的已经卖光了。”   老奶奶摆摆手,道:“不是,不是,我是闻到你家有韭菜味,可要韭菜?!我自家种的,早上刚割的,新鲜着呢,你瞧瞧,价格也不高。你家收吗?!”   小妮看了看,作不了主,回首看大妮。   大妮道:“我家用不了这许多,老人家这个韭菜怎么卖?!”   “不贵,城里摆摊卖三文—斤呢,我的就给两文就行,”老奶奶道:“我年纪大了,这—篮子怕摆摊摆—上午也卖不完,就问问早餐的要不要,要不你买—半去,剩下的我再问问别人家的包子店!”   “也好。”大妮道:“我家要五斤吧。”   老奶奶麻利的将韭菜整齐的把了出来,放到了他们的摊位上,道:“这里铁定有五斤,差不了!”   大妮在油坊里对斤两也有分寸了,点点头,笑道:“是不差。”   说罢拿了十文给老奶奶,又将他们留着自己吃的四个锅贴包了给老奶奶,道:“老人家尝尝味吧,摊位上剩下的,别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老奶奶笑着闻了闻,却细心的收了起来,用没牙的嘴道:“回家给我家老伴尝尝再—道吃。那老家伙,这辈子怕是都没吃过这么好的东西呢,谢谢啊姑娘!” 第041章 二百文   大妮看着她拎着菜篮子麻利的往包子店去了。   包子店那边早就习惯了她了, 一来就直接把剩下的韭菜给买了。还塞了两个包子给她。   老奶奶这才乐呵呵的拎着篮子出城家去。   她要给衙役二文进城门的钱,衙役却没收,说她又没进车马, 要不了这钱。   大妮与小妮, 还有王安平便频频的回首看。   王安平说:“看她的年纪, 比娘还大哩。却利落的很, 又勤快。我娘到底是早些年累的狠了, 显老。体力还赶不上这位老人家。”说着有点伤感。   正收摊, 一个衙役来了, 笑道:“那老奶奶的菜, 可以放心收, 她进城卖菜,也十来年了,家就住在城外不到一里的村头那里。老奶奶的菜好, 人也好,菜价从不卖贵, 这些年,这城门附近的人都知道她。你们新来摆摊,还不知道哩。”   “原来是这样, ”王安平道:“这么大年纪,怎么还要卖菜?!”   “说来造孽, 失独老人,”衙役摇了摇头,道:“她老伴原先是船夫渔民, 撑杆渡人为生的,一家子有两个儿子,只是后来出了意外, 两儿子都没了,只剩下她与她老伴。她家老头年纪也大了,撑不动船载人,也打不动渔了,现在就靠卖菜卖柴为生。她老伴偶尔也会挑柴来卖,若是你家要的,可以收,柴虽不是大柴,但不贵。都是乡里乡亲的,又是贫苦人家,能照应一些就照应一些吧……她家在衙门里是有号的。”   王安平怔怔的点了点头,道:“好可怜呐。”   这个时代失独老人,能不可怜吗,只怕是以后死了,都没人祭扫,只有靠村里丧葬了事了。   “可不是嘛……”衙役说了几句,便谢了他们的锅贴,说很好吃,只以后莫要送了,怪费本的,以后他们想吃,会来买。   王安平忙客气的应了,衙役这才回城门那里去守门。   大妮与小妮听的有点怔怔的,小妮道:“可怜人还有更可怜的人。姑奶奶也可怜。”   “有表叔在呢,姑奶奶哪里可怜?!”大妮笑道,“表叔肯定会孝敬姑奶奶的。再说了,还有爹。爹对姑奶奶与亲儿子对娘有啥区别?!”   小妮想一想也是,这才又高兴起来。   三人高兴的把摊位收了推回家,哪怕是一脸的油烟也挡不住明媚高兴的眼睛和脸色。   年轻人就是气盛,几乎是飞回家,小妮大喊道:“姑奶奶,我们锅贴卖光了!”   “挣钱了,姑奶奶,我们挣钱了……”小妮兴奋的要命,一气狂奔进院子门,像匹脱缰的野马。   张融融乐的不行,小妮虽有些别扭,也是因为总是在家里的缘故,一放出去这就开朗多了,可见,人要多出家门,不管是男是女,都该出家门,见识见识,如今安平和小妮不都开朗多了?!   小妮一进来就抱住了她的胳膊,歪缠道:“姑奶奶,我们真的挣钱了,三大锅,不一会子就卖完了!”   而这个时辰,左邻右舍的也只是冒炊烟吃早饭的时候呢。还早着。   王安平和大妮将板车放好,东西收拾出来,准备清洗,这才笑道:“姑奶奶,三锅子倒是好卖,不一会就卖光了。”   “去算一算进帐,再算一算一锅的净得利。”张融融笑道:“这样才算合格。若是对进出帐连个数都没有,问挣多少钱,支出多少钱,一问三不知,才是傻气。”   小妮脸微红,抱着钱匣子去数,道:“二百零六文钱。姑奶奶。一共是二百零六文钱!”   一锅有一百三十多个左右,一共三锅,肉馅的占三分之一,菜馅的占二分之二。算一算,确实是有二百文左右。   这个数字,确实不赖。   大妮道:“除去材料,油,柴,人工费用的话,净得利,也只在八十文左右。毕竟肉价贵。”   “八十文也不赖了呀。”小妮笑道:“现在在外面做瓦泥工的一天才不到三十文钱。八十文是真不赖了。”   “可不能这般的算,你可想想咱们搭进去多少人?姑奶奶都帮着包锅贴的。”大妮道。   这倒也是,小妮想了想,道:“不过这个胜在不愁卖。”   “能不愁卖就算是打开销路了。从明天起,只要天气好,一天就出五锅。”张融融道:“五锅刚刚好,也别贪多。贪多了卖不掉。又不好吃,越多越出错。再者包的太多了,人也累,为了钱,累的半死不活可得不偿失了。况且,还要给城里其它早餐辅子一点活路啊……”   三人就挺高兴,拼命的点头。   “姑奶奶,就两锅肉馅,三锅菜馅吧。”大妮道。   见张融融点头,又将韭菜拿给张融融看,说了说那老奶奶的事,一阵唏嘘。   “天底下贫苦人多。努力的人也很多!”张融融道:“这么大年纪了,遇到这样的事还用心生活呢,咱们再苦,有什么理由不用心的活着?!”   大妮心胸一下子就开阔了,郑重的应了一声。她的这点事,跟姑奶奶和那个老奶奶相比,真的算不了什么,若是总郁结于心,她还活个什么劲头?!   以后她啥也不想了,只用心的生活,其它的,交给姑奶奶和爹作主吧。很多的事,强求不得。若是,她真个的与大牛没有缘份,她还能去死不成?!   啥都别想,忙就成了。   大妮去清洗锅子了,然后准备做饭,小妮则帮着王安平去做鸡蛋糕,现在也忘了要避嫌什么的了,叽叽喳喳的缠着王安平说这说那,俨然是一家人的姿态了。一口一个表叔叫的十分亲近!   小妮说着说着就奇怪起来,道:“咦?!对了,爹呢,去哪儿了?!姑奶奶,爹没回来?!”   张融融眼睛一眯,面色不变的道:“可能有事去了吧。”   “哦。”小妮嘀嘀咕咕的道:“还说今儿陪着我们做买卖呢,结果自个儿跑了个没影!”   说罢就丢开在一边,不理会了。   张兴柱本来是要看他们会不会做生意的,后来见季大牛来了,心里不安,跑到城门处看了看,见他们虽然有点手忙脚乱的,但也没出乱子,便又折回家去了。   总得见见季大牛,看看是个什么情景,不然他心里也挂着个事,不得安稳。   季大牛被张恒请进家门,便搓着手,不安的拧在人前,五大三粗的一个汉子,这么扭捏,让张恒嘴角抽了抽。   见季大牛左张右望的,张恒冷冷道:“妹夫瞧什么呢?!”   季大牛就是在找大妮,见二舅子这么一说,顿时面红耳赤,哼哧半天都没能说出个话来。咋解释啊?越解释,越像是要看家里内舅侄媳妇似的。   张恒看他这德性,就是一个头两个大。   张强此时在辅面里呢,只有李氏和陶氏出来,倒了杯水给他,季大牛头恨不得低到胸前去。   “妹夫喝点茶……”李氏客气的道。   他的肚子发出饥饿的鸣叫,打雷似的。   季大牛简直能臊的钻地缝里去。   李氏嘴角一抽,笑道:“妹夫是还没吃早饭吧,我去做来……”   说罢到了厨下烙了两张饼子送来,陶氏乐道:“他那五大三粗的,两张饼子足够吃?!”   “能给吃就不赖了,说是妹夫,以后是不是还不好说。”李氏道:“要是以后还与大妮过,我保管客客气气的,周到礼数,若是不过了,能不恶语相向,算我教养好。”   陶氏一想也是,便也钻厨房不出来了,两人也不说留妹夫午饭的话。   “吃吧,来我家总不能饿着你。”张恒头疼的很,他本就是活泼油滑的人,偏偏拿这样的人真是头疼的要命。   因为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骂他,如同骂一头牛,也不知道回嘴的。打他,任打任骂的,难免没意思。   可是张恒也气这人的老实,瞧瞧这一棍子都打不出个闷屁来的德性。就是这样的人,多难下嘴,更难下手。又怎么一起过日子呢?!   有时候,张恒真不知道当初爹怎么就看中了这样的呆子做女婿。   哎。   就在这古怪的沉默之中,张兴柱回来了。   季大牛饼吃到一半,便站了起来,打了个嗝,道:“丈,丈人……”   张兴柱看着他,以及他身边的行李。竟是连辅盖也带上了,一时之间,也有点无言。   张恒把女儿桃花抱在了手上,一面哄,一面听爹和这傻妹夫说话。   “昨夜怎么睡在家门外?!影响多不好,邻里邻居的瞧见,还以为怎么着了呢!”张兴柱叹道。   “我,我没想那么多,就是想大妮了,就来了,又怕打搅到……”季大牛道:“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丈人……”   不管三七二十一,只说认错,也没个章程拿出来,这人,还指望着人给他出主意不成?!   遇上这样的女婿,张兴柱也觉得是无处下口一般。   张恒扑哧一乐,道:“妹夫到底是想怎么样呢?!天天睡我家门外,跟个强盗似的,是不是哪天要挑夜里跳进来,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要灭我家门,这样的事,也有的是,屡见不鲜!”   季大牛煞白了脸,道:“我,我,我不是,我没有……”   张兴柱瞪了张恒一眼,浑说什么呢?!   张恒不吱声了。老爹的死鱼眼还是很给力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05 23:24:00~2021-06-07 08:56: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TvT_LL 2瓶;月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42章 憨货   张兴柱道:“恒儿虽说的不像话, 但这确实像,你现在做的,可不得由人多想?!再这样下去, 我们张家不叫你进门, 只怕衙役都得来管, 来赶你了。像什么话?!”   季大牛哑口无言, 一时委屈的扭着手指, 然后开始扑簌簌的掉眼泪。   “……”铁打的汉子, 说掉泪就掉泪, 这一幕, 也是让张兴柱和张恒无语。总觉得自己是那欺压良民的恶霸一般。   他在那哼哧的哭的伤心, 话却说不齐整,连个来龙去脉的解释都解释不明白。   张兴柱不由头疼,看来与他对话, 得由着他来引导,否则你休想是从他嘴中得到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的。   “好了, 擦擦眼泪。大男子汉,流血不流泪,哭甚?!”张兴柱递给他一块布巾。还是陶氏有眼见力, 打了水送来的。   陶氏将东西放下就回厨下去了,挤眉弄眼的对李氏道:“大嫂, 妹夫这性子,你瞅瞅,像是会打老婆的人不?!一个大男人哭成这样, 嘻嘻,我还是第一次见……”   李氏白了她一眼,道:“那是你见识少, 没瞧见那赌钱打老婆打老子娘卖儿卖女的是什么德性,还有那喝醉酒的,呵,打过骂过,事后就忘了似的,不是下跪就是哭。这种人也不少……”   陶氏本来是想开玩笑,被李氏噎了回来,心里堵了一下,她也是面不改色,笑嘻嘻的道:“那也是。像大哥这样不苟言笑的才是好夫君呢。”   李氏也是一噎。   这话内涵谁呢,张强有时候说话噎起人来能把人噎死。这弟妹的嘴皮子,是半点也不饶人。   妯娌二人相处,向来如此,说话内涵什么是正常操作。大家庭里活着就是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小磕小碰的就是这样。并不妨碍相处。   再者,兄弟二人打断骨头连着筋,虽然平时相处是有点摩擦,但是真正遇到事的时候,这样的家庭,就是拧成一股绳,扛风险的能力都比较强。   这也是农业社会,或者说是封建社会里为什么以家族为单位生活的原因。虽然生活中的小事的确让人心烦到死。然而,图的不就是有风险的时候,有兄弟姐妹亲戚的拉扯一把吗?!   人情社会,家族社会,也是落后生产力所造就的。现在这个时代,并不具备后世以小家庭为单位,甚至以个人为单位生存的基础。   在这里,像鳏寡孤独都是弱势群体。的确是能得到一些特殊的照顾,比如年节里,县衙或朝廷可能会给几斤米或是一匹布之类的。然而,弱势群体所能得到的也仅仅如此而已。甚至连尊重都未必能得到,得到的也只是同情,或是或多或少或无的帮助。   像张融融这样的老人,有儿子没儿子,完全不同,甚至有亲戚没亲戚管又是不同。   哪怕只是有女儿,在这个时代,也只是如浮萍一样的存在。只能随波逐流,依附而生,可能受尽委屈或是屈辱。   在这里,并不具备像后世那种女儿也是家中顶梁柱的基础。现在社会是畸型的。女子并不能出门获得劳动的资格,和社会承认。自然低一等。   二人开始做饭,心里都在骂对方。   季大牛瘪着嘴,委屈的道:“我想大妮了。大妮在这里,我也来这里!”   张兴柱看着他的行李,便是一叹,道:“你来,你家里怎么说?!”   “娘说我要是从家里出来了,就别回去,”季大牛道:“大妮在哪我就在哪。”   看来是与家里崩了,这老实人,忠厚的货也算有心,还有勇气做出这样的事来。敢从家里出来。   看来,对大妮还是有感情的。   张兴柱心里舒服了一点。   只是这行为也太憨了。要他找自己或是强子恒子把话说清楚就这么难?!还是他根本无法自理,或者说是条理清晰?!   张兴柱揉着眉头,这个主怕还是得自己来做。   得,又是做恶人!   “你出来了,你爹娘不怪你,将来也会怨怪大妮。说她挑唆你翻脸。这种情况,我是不可能让大妮回你们家去的了,这你是心里有数的吧?!”张兴柱道。   季大牛点点头。   “你不回去,你这个当儿子的,可以吗?若是一个不孝压下来,你能不能顶得住?!”张兴柱道。   季大牛道:“我只是家里老四,我上面三个哥哥呢,顶多我回去看看就行了。家产我也不要了。有长兄的都是长兄多分产,养父母终老,我,我出来,也没什么的。丈人,我想过了,只要丈人不拆开我和大妮,我在城里就赁屋子住下,还和大妮过日子,我没本事,可我力气大,去当挑夫,日子也能过得下去的。我不会叫大妮吃苦的。”   你不叫大妮吃苦,难道我还能叫大妮吃苦?!   “出来的儿子,的确不能再分产,这样也能堵住村里人的嘴,便是再有说辞,以后年节里多备点礼回去孝敬父母。”张兴柱道:“这样你不后悔?!若不回去,以后无产可分,你心中不怨?!”   季大牛挠挠头,道:“不怨。我本来也没想过分什么产,只要家里对大妮好一点。但是既然不好,出来了,也许日子更好过些呢。我在家里,也是常吃苦受气的。我出来也好,兄弟们都是高兴的,少一个人分田产,哪有不高兴的。我家里兄弟,不像大舅子小舅子这般和睦。”   张恒看了他一眼,发现他原本也不是完全没有章程。这货是憨,但也未必是傻。原来心里也是有打算的。   是啊,人世间哪里就有真正的蠢货。无非是利益想明白了便是。   难得的这老实人心里觉得更珍贵的是大妮。这样就行了。   哪怕扮傻气,装可怜叫张家人先提出来,张恒也懒得生气了。这样的人,也是怕失去大妮,才不敢主动提。   他要是从家里出来,身无分文,就怕岳家不要他,所以才如此。若是不出来,与大妮是完全的不可能了。   装傻睡在外头,也是装个可怜。   这货,心眼倒是不小。不过本性不坏。   想必心里利弊都已经十分分明,也下了决断了。   这样也好。他心里有数,爹以后就不可能只是坏人。   若是那黑了心的,以后只将一切往爹和张家身上推,说他故意拐了季家的儿子,他却躲后面不担责任,这样的人,可是万万也不能再搭理。   想清楚了就好。   张恒看向他的眼神就有点玩味,又瞅了张兴柱一眼。   张兴柱无语至极。   但事已至此,也不能怎么着了,女婿舍弃一切,放弃田产也要投奔前来,岳家却嫌他贫穷,不顾他一腔爱妻之心而将之拒以门外……这个名声。不敢想!   一个个的,都不是什么好鸟!   张兴柱瞪着季大牛道:“真想清楚了?!城里的日子也没那般好过!将来大妮生儿育女,你身上的担子有多重,你知道吗?!全靠你一个人苦出来。”   季大牛扑嗵一声就跪了下来,道:“女婿没有别的,可是有一把子力气,不怕苦不怕累!就是身上无钱,将来也绝不叫大妮受苦。当初丈人在城里也拼出一个家来,女婿也可以!”   张兴柱道:“大丈夫说话,可要顶天立地。若是将来做不到,或是辜负了大妮和儿女……”   “一定天打雷劈!”季大牛道:“丈人放心。我爹娘来了,我也不叫岳家难做。顶多是跪着求他们回去。”   话说到这地步,也就没别的说了。   “行吧,起来。先来家里住下。我与老姑商量一下再安排。总不能真叫你和大妮出去赁院儿住。”张兴柱道。   这是真揽在身上了。   张恒一挑眉,笑道:“爹,午饭在家吃,还是去姑奶奶那吃,要不叫妹夫去拜见一下老太太。也叫大妮与他见见。既是不拆婚姻,哪有隔绝夫妻相见之理的!”   季大牛立即就亮了眼睛,期盼的看着张兴柱。   “……”张兴柱无语起身,道:“走,带你去见见老姑。她是长辈,大妮在她身边呢。去了,可得敬着,是家中长辈。一个女婿半个儿。大妮若与你在一处生活,我还能不认?!哎,以后在我张家一起过,与儿子也没差别了。”   “嗯嗯。我一定敬重老姑奶奶。叫东不敢往西!”季大牛道。   张恒见他期期艾艾的跟在张兴柱身边,比自己更像个儿子,一时之间也是无语。   见二人走了,张恒道:“劳娘子与大嫂将做好的饭菜拎过去吃吧。一家人聚聚!”   陶氏拧他一把,道:“呸,你是秀才公,叫什么娘子?!把你能的!瞧瞧,现在多一个比你还会讨好公爹的人了,你心里可妒不妒?!”   张恒嘿嘿笑,道:“我妒什么?!再怎么,我也是他舅兄。讨好爹就不知道讨好我?!不然以后他的日子,也不如意!”   陶氏骂道:“还能给你妹妹的日子使绊子不成?!”   张恒道:“不与你胡扯了,赶紧的去,我先去瞧瞧热闹!”   陶氏见他拔腿跑了,骂道:“要债的,张口就知道要吃要喝,菜还没炒好呢!做爷们的就是快活,饭不用做,衣不用洗,还一个劲的催!”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07 08:56:50~2021-06-07 14:23: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瑭瑭 10瓶;小羊咩咩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43章 安排   陶氏和李氏当然心里担忧。家里又是多两张口。哎, 苦啊!   张兴柱带着季大牛来了这边院子,张恒随后拔腿也到了。   院子里正忙着呢,老远就听见大妮与小妮笑嘻嘻乐开怀的声音。   然后人进了门, 季大牛看见大妮就眼泪汪汪的, 喊了一声, “……大妮, 叫我好找, 呜呜呜……”   大妮看到他先是一愣, 然后眼泪也扑簌簌的往下掉下来, 道:“……你怎么来了?!呜呜呜……”   两人竟是对泣!   然后小妮也哭了, 也不知道哭啥。   牛郎织女相见了还是咋的?!   得!张兴柱叹气, 就这,还能拆得开吗?!这明显就是有感情还想继续过日子的样子啊。   见老姑瞅过来,对他笑, 张兴柱也露出一个笑来,苦笑中带着点释然。   二人是有默契的, 张融融一看就明白了,她是什么人,眼神极辣。别说这种小情况了, 就是以前经世之中的什么宫廷的眼色,她何时看不明白过?!   “这样也好, 宁拆庙,不拆婚啊。”张融融笑道:“夫妻还是原配的好。只要他有心要过,什么都好说!”   张兴柱苦笑道:“……只是亲家那边怕是要闹, 我竟不知道该怎么做这个恶人!做主是没什么,只是这个恶名怕是要传出去了。原本我也不在意,挨骂就骂吧, 只是若是拐带女婿这样的名声出去了,以后小妮的亲事怕是不好说。若不是实在没法子,谁愿意拐带一个女婿回来这样招人恨?!只是这样的,不得在眼皮子底下看着,哪能放心?!”   张融融拍拍他的手,道:“别急。先看看这孩子心性再说。我自有妙法。你且安心!”   张兴柱感激而依赖的看了一眼张融融道:“连累老姑也陪我操心。真是不孝。本来老姑该享福的。”   “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人老了难道就不操心小辈的事了?!若是大妮过的苦,我倒独个儿的享福,还是人不?!”张融融笑道:“这样好,我能使上力,你也省点心!”   张兴柱点首,对着季大牛喊道:“哭啥咧?!快来拜见老姑奶奶!”   张兴柱也想对女婿客气点,耐何季大牛这性子实在是磨叽,他只能这样喊。透出亲昵。但是呢,若是有心的,反而以为是对他唤来呼去。   所以语气这件事本身,不仅在于喊出语气的人,还在于听的人。若听的人多心,这关系也休想好。   张兴柱寻思着反正以后是要一家人相处了,总不能客气来客气去的吧。就如对儿子女儿一样,呼来喝去的那是正常语气,对方也不介意,这才是真正的相处之道。   要不然怎么生活在一块,这不得别扭死!   好在季大牛也不在意,一听这话,看向张融融,把眼泪一抹,二话不说,跑过来就是扑嗵一下,就是咚咚咚三个响头,道:“拜见老姑奶奶,您老人家万福!”   这动作利落的,麻利的,没有半点犹豫的,简直把张融融吓了一大跳,然后看他磕头就眼晕,更别提来不来得及拦住了。   “哎哟,这可使不得,快快起来……”张融融赶忙来扶,结果没能扶得动,一时无奈,这孩子的力气,还真是大!   张恒嘿嘿笑,笑容有点玩味。   得嘞,以后又多一个讨老姑奶奶好的家伙了。这个憨子,胜在性情,不像自己油嘴滑舌,又不像大哥那样古板,就这样憨憨的,怕是得老姑奶奶的喜欢。   张恒心里有点小郁闷,不得劲!   张兴柱见他如此,反而十分满意,道:“老姑奶奶叫你起,就起吧。我也知道你的决心了。以后就跟着大妮,侍奉在老姑奶奶身边吧。正好家里这边缺个使大力出力气的人,你可愿意?!别跟在老人身边反倒生怨气来,叫耽误了你。日后生出闲气来,倒不好了!”   大妮有点诧异的看着张兴柱。   季大牛也没张恒嘴甜,只憨憨的笑,道:“我听丈人的,大妮在哪儿,我就在哪儿。以后老姑奶奶有啥要使唤的,就交给我。我别的没有,力气是使不完的!”   说罢也真是憨子,到了院子里把那大石磨给举起来了!然后呲着牙朝着张融融一脸讨好的笑。   “……”张融融&张兴柱&张恒。   张恒牙酸。   大妮脸胀的通红,道:“你举这个作甚,快放下来,别吓着老姑奶奶!”   季大牛将石磨稳稳的放下了,然后嘿嘿笑。   这个憨子。张恒心里哇哇的哭,以后自己要失宠了。真想扎这憨子小人!   那边王安平都看呆了,小步小步的从厨房走过来。   张兴柱介绍道:“这是王安平,你老奶奶的儿子,你得叫表叔!”   季大牛二话不说就是对着王安平跪了下来,咚咚咚的又是三个响头,表叔叫的震天响。直把王安平吓的往后退,然后被石阶给绊了一跤,然后跌坐到了地上,唉哟道:“……使,使不得……”   张兴柱一时哈哈大笑,张融融笑的眼泪都出来了,道:“这孩子,哪里生来的活宝。投在季家,当真是糟塌了呀!”   张兴柱见她高兴,一时也笑,道:“可不是!这力气,这性情,生在季家也只是做力气活的牛罢了。”   张融融是真可惜这股子力气,上前打量了一下季大牛的身材,还有力气,叹道:“生不逢时啊,若是乱世,妥妥的一个樊哙。”   季大牛是听不懂的,只憨憨的笑。   张恒酸了,笑嘻嘻的道:“姑奶奶这下可偏心了。小子再不才,那也是个军师啊,是不是?!”   张融融大笑,道:“你这皮猴啊,是樊哙的小舅子!”   一时都大笑起来,院子里笑的不行。   “……”李氏&陶氏拎着菜来的时候,就听见这声儿,一时都诧异的对视了一眼。   陶氏进门道:“咱这是错过啥了,姑奶奶可是有什么笑话,千万别漏了咱们。”   “你来的正好,我正笑恒儿,一个男人,还会拈酸吃醋,好大出息!”张融融道。   陶氏捂着嘴笑道:“能给姑奶奶取笑调笑,就是他最大的出息了!”   张融融指着她,笑道:“你也是个笑话精。天天就知道逗我乐!”   陶氏凑近张融融便是一通笑。   李氏看着这一幕,隐隐的叹了一口气。二房这夫妻可真是五指山下的猴,呵,这可真是讨着了最上面佛祖的喜欢了。   陶氏偷偷对张恒道:“往常说你精,再没有人不喜欢你的,现在知道了吧,姑奶奶偏偏最喜欢那种憨厚性子的,在这一点上,你这弄鬼的性子,还踢到脚板了!”   张恒默默望天,作寂寞状,道:“何人能知我的心,连婆娘也不知我,苦也!”   陶氏又气又笑,又去拧他。   张强回来了,得知妹夫来了,先是眉头一皱,待知道是什么事情,这才松了一口气,道:“这样也好。女儿家若不是逼不得已,哪个愿意破婚的。能过便过吧,无非是家里多张嘴的事!”   李氏气笑道:“这是多张嘴的事吗?!这是多一房的事情!你倒好,回来一句也不说。你看看,二房排你前头就算了,现在连妹夫也排咱前面去了,你这长子,还能有什么喜欢,一天天的只钻在辅面子里钻营,哪里有凑在前头的日子好过?!大妮都能捡到好营生做,若不是会讨巧,能这般?!”   张强听了,道:“我是一家之主了。掌家之长子。我还有什么可说的?!”   李氏一怔,道:“爹明发话过了?!”   张强点头。   李氏又气的不行,道:“你又不跟我说?!”   张强道:“你一天天的心里琢磨啥呢?!也不寻思寻思,二弟上次跑腿的钱分了一半与我,我们白得了。就这样,你还要说什么?!”   李氏噎在那里,道:“罢罢罢,我是计较之人行了吧,你哪里知道我的忧心?!”   张强道:“一家子和和美美的不挺好的吗?我知道你介意妹夫,但妹夫不过是跟在姑奶奶身边罢了,又不在咱们那过日子,你又气什么?!之前姑奶奶来你担心,姑奶奶住这边来,你又担心钱用的多,现在姑奶奶有本事,能拉扯我们,你又担心我凑不到最前面。难道有不好了,你就只想退后,有好处的,我们就偏得占在最前?!”   李氏怔住,一时没说话。她低头反省,是不是自己真的有点过了。现在这是嫉妒了吧!   张强叹道:“我是话不多,也不计较,可是,我心里有数。争那个强又做什么?!只要爹和姑奶奶想着咱,就是福气了,争个头又有什么?!若论担当,咱们都未必及恒儿,若论贴心,咱们也绝不是排最前的,哪里就能……”   张强见她红了眼,便不再说了,道:“你看看,我也不是故意说重话。你别多心。”   “我知道,我也不是有意挑唆你们兄弟姐妹什么,我就是心里急的慌……”李氏讷讷的道。   这是杞人忧天了吧。   张强劝道:“现在的日子哪还有什么不美的,急个啥呀?!” 第044章 别贪   李氏点头, 示意自己会反省。难得张强也有贴心劝人的时候,她得珍惜,而且他说的很有道理, 把她心思全说中了。   大多数时候, 丈夫不怎么耐烦与她说话。现在才知道, 其实, 他并不是心里没数的人, 这样就行了!   罢了, 踏实点过日子, 比啥都强!   午饭的菜很丰盛, 除了陶氏和李氏把自家的菜都端了过来, 张兴柱本来就准备了自家吃的菜,因此摆在一起,满满的一大桌子。   鱼, 肉,虾, 各种果子和菜蔬,样样不缺。包括点心啥的。   就这菜品,是真的赶上了那些大家庭的生活水准了。   张兴柱看到马大夫, 就将马大夫给拉来一道用饭。   马大夫啧啧笑,道:“就这生活水平, 了不得,比地主家还吃的要好!”   张兴柱白他一眼,道:“胜在菜丰盛, 毕竟这么多口人在。若论味儿,真能比得上那些高门大户?!那些人吃个白菜只吃菜心,只一道菜就有几十颗白菜来做, 吃个茄子还要用几只鸡来吊汤煨,什么天上飞的,水里游的,海底里的稀罕物,什么没有?!咱们小老百姓真能及得上?!就比如这道鲈鱼吧,那些人家里哪里看得上这一种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那得是金鲈鱼,江水哪一段的都有规定,这种鱼能上得了我们这种人家的餐桌?!”   “我就这么一说,你还越说越来劲了!”马大夫的本意是怕他把家给吃穷了,因此在桌上调侃两句。   一家人倒也和睦。   吃完了饭,马大夫才拉着张兴柱到了旁边去,担心的道:“你这样弄,儿子儿媳妇没意见?!接回长辈倒没什么,只是接回女儿又带着女婿来,这……只不说将来分产不分产的事情,只这吃喝用穿,一年到头,你禁得住?!”   “你也知道我家老姑是个有能为的,大妮也有个营生可以做,总能立得住的。倒不必担心他们以后的营生,至于吃吃喝喝的,的确破费了一些,毕竟人多,但人只要勤快些,总能支应得上,总不至于真就吃穷了……”张兴柱笑道:“况且安平还有鸡蛋糕可以卖呢,买卖也不赖……”   “这倒是……”马大夫算了一下,笑道:“这般说来,这生活也还过得去。”   “大妮是这样了,难道真不管?!我不能不管,就得多操心,至于将来再说将来的事吧。”张兴柱道:“只是亲家那边怕是要有说道。”   马大夫道:“拐了人家一个儿子来,没个说法儿,你那亲家怕是不饶。”   “不饶就不饶吧,我总不能折了女儿进去,哪怕拆了姻缘,也不能折条命进去。”张兴柱是铁了心。   马大夫一听便明白了,见他心意已决,当然不会泼冷水,笑道:“丁口多,这可是兴旺之像啊,这飞出去的燕子还知道衔泥回来,不赖。”   张兴柱与马大夫微喝了点酒,不禁哈哈大笑。   马大夫道:“……我怎么听说,你家老姑奶奶有个什么方子,现在很火……”   张兴柱道:“哪儿听说的?!”   “也不知听谁恍惚说了一嘴,端午不是快到了吗,咱县出了一种新的红布,最近扯这布的人贼多,又便宜实惠,又好用,颜色还好,那掌柜的或是小二说是你张家出来的方子……”马大夫道。   张兴柱没有否认,含糊道:“恒儿弄的……”   马大夫没有追问,只笑道:“权责要分明呐,不然这话头要是传到你老姑的几个儿子村里去,风头怕是大……”凡事就怕利大,利大可能闹起来得上公堂了。为了利益,什么样的事不会发生,打官司扯皮的事多着呢。   张兴柱乐道:“这有啥,本来就是恒儿的方子……”   马大夫放心了,道:“咬死了才好!”   二人说了说,马大夫便回家了。   张兴柱便寻张恒问了问,道:“这布已经上市了?!”   “上市了,这有什么稀奇的?!”张恒笑道:“方子是现成的,把料一配,就能染,这一染就能染一堆,那色儿,不是我说,能不火吗?!我估摸着只怕是染了不少在囤着呢,只等端午节前后开卖呢。这种布料百姓家里家家户户不都得需要,亲戚家办喜事的,生娃的,都需要红布,还有孩子及笄的,平民人家也就弄个红衣服,红布把头发一扎就算是办了仪式了,这种布,卖价便宜,但经不过卖的量大,光年前,他都得赚疯了!”   张兴柱听了道:“你这消息还挺快。”   “我听一听,就知道了。他不光卖布,这布要是卖的好,别家的布行能不着急?!肯定要急着寻他要方子,他转手几道再卖几次方子,啧啧……”张恒道:“比我们卖方子的五十两能翻多少倍去……有些布行还是全朝经营的,能赚多少啊……”   张兴柱道:“你小子主意还挺多,又打什么主意呢?!还能去要钱不成?!”   “那怎么可能?!”张恒笑道:“只是看他生意火爆,下一个方子,就不是这个价给他了。我估计他得来寻我。只是这一次我只咬死了咱张家只有这一张红方子,其它的颜色并没有,当初是诓他的。咬住了不松嘴。”   “待价而沽啊。”张兴柱道:“有两件你记着。”   张恒忙站了起来,道:“爹,您说我听。”   “第一,只说这方子就是咱张家琢磨出来的。别与你老姑奶奶靠边,老姑奶奶要享福了,别拿这些事烦她,倒叫她惹事缠身的。最怕的就是利太大,将来不好说,得上公堂。咬死了。别人套话,也别漏嘴,你与家人都这么说一说。”张兴柱对张强道:“你也是!此事,不可漏出一点半点。”   “我知道。我会与李氏说,只这件事是二弟经手的,我只不知便罢了。”张强道。   张恒知道这事大,也怕以后真有人来抢利,哪有不应的?!   张兴柱继续道:“第二,这红方若是果真火爆起来,必定有许多人来套你话,我嘴可要咬死了。你小子,我素来知道你是个心思活泛的。若是有人为了哄你,去哄你赌,去那种地方寻乐,或是交些狐朋狗友,我就打断你的腿!省得你祸害你这一房。”   张恒苦笑道:“便是儿子想,也没这贼心贼胆啊,爹,你这也太不信任我了吧!?”   “陶氏好好的,现在家里和睦的很,不贫不富的挺好,别太贪,贪什么富贵美女,把家里弄的家破人亡,我自有法子对付你。你在外面要注意分寸。”张兴柱道。   “知道了。”张恒无奈苦笑一声,道:“爹怎么不与大哥说一说。”   “你大哥的性子是会犯浑的人吗?!”张兴柱瞪他道:“你别在外面胡喝酒。打量我不知道外面那些勾当呢?!为了一点碎银子,不知道有多少害人的点子,你别贪图那些个,就中了招儿。想要挣钱,也放聪明点!”   “老大,你别只顾盯着辅面里的事,也看着你二弟。”张兴柱道。   张强道:“爹放心吧。我与恒子会有商有量的。不叫爹操心。便是恒子真犯浑,我这也说不过去。”   张恒苦笑一声,道:“得,这是把我当贼防了……哎哟哟,真是冤,我要有那不三不四的心思,真叫我不得好死……”   “呸!”张兴柱啐他道:“咱们张家是什么人家,你要是在外面搞三搞四,要搞钱纳妾,横五横六的不知道自己是谁,趁早死了这心,我打死你了帐……”   张恒一听就心灰的很,本来也有点膨胀的心思立即就黯淡了下来,道:“我知道了。我包管不多想!”   张恒也确实是听进去了。   在现代,这话也许说服不了一个人,可是在古代,这样劝人,聪明人是能听得进去的,因为在这个时代,有跨不过去的坎,这道坎,就叫门第,叫阶级。   在现代奋斗,那是励志。   而在古代,不靠读书的奋斗,那可未必是好事,没有根基的人家,只一心往上爬的后果,就是摔下来摔死,还得连累家人,甚至族人!   记住自己的身份,咱家是什么人家,就足以泯灭任何一个人的妄想。   因为这是生而带来的不可跨越的东西。   虽史上每朝总有那么一些人能够生来跨越,甚至打破重组,做到人上人,然而,大多数,只是在原有阶层里生存,顶多爬上一两个阶层,就已经很好了。   记住身份而生活,守住本份,才是这个时代的人,最应该做的事情。否则下场绝对好不到哪去。   除非读书。   所以封建社会才有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说法啊。读书有功名,就是登天梯。   张兴柱不放心的又瞪了张恒一眼,这才去与张融融说话了。   张强道:“你可悠着点吧,爹向来说一不二,他说要打,就会真的打。陶氏虽说活泼了些,可也孝顺,与你也和睦,你可千万别把家毁了。”   张恒早被冷水泼醒了,苦笑道:“大哥也提醒我,我哪里能犯浑,这一辈子也就只这一个婆娘了,没那门第,万万不敢想什么娶二房三房外室的……”   “没有就好。”张强道:“钱是好东西,也是坏东西,别为了它,把心给弄坏了!” 第045章 抚人心   张恒忧愁的叹了一口气, 望天状,没人懂我的忧伤!   张强拍拍他的肩膀,便去与李氏说话了, 说了方子的事情, 便是对李家那边也要咬死了不能松口。   李氏一听就紧张了, 道:“我包管不胡说。放心吧。”   紧张过后, 一想到以后可能还会有银子进帐, 便也不愁了, 喜色起来。只要有钱, 多了妹夫来家又算得了什么?!   因此竟是对大妮和季大牛十分热情。   陶氏:?   大嫂抽疯了?!突然这么贤惠。   她对张恒道:“大嫂这么热情, 肯定有什么阴谋。相公参谋参谋?!”   张恒没好气的道:“可惜我这花容月貌, 一辈子是缠在你这婆娘身上了!”   陶氏:???   “可怜我这才华横溢的大才子呀……毁在你手上了……”张恒唱出来道。   陶氏被他这不要脸给惊呆了,听的又无语又气又笑,上手就拧, 道:“就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李氏瞧见这夫妻二人像唱戏似的说着戏文,嘴角抽了抽, 也是特别无语。这二房,在自家那边就算了,现在到了这, 还有长辈在呢,还这么辣眼睛, 真是!   张融融听了张兴柱说的,笑道:“这样也好。方子没有来处,自然能咬死了。人呐, 架不住利大。以前的娘无用,儿子们巴不得死,要是娘能挣大银子, 那还不得打官司把娘要回去奉养啊?!这么做才对,这么做就对了!”   张兴柱叹了一声,道:“身为侄儿,我还是怕,还是亏。”   怕老姑又被抢回去了。那真能气死憋屈死!   “方子的事暂时只咬死只红方罢了。便是要卖别的方子,也别赶在风口上。等风头过去了,平静了,再卖不迟。好饭不怕迟!”张融融道:“要兴家,可不能急躁。恒儿这小子,我也敲打敲打。他要成器,还得学会沉住气呢。”   张兴柱乐道:“有老姑管教,不怕这小子犯浑。再皮再横的也逃不过老姑的五指山去!”   张融融听的乐,道:“恒儿挺好的,又孝顺,又机灵,人又活泛,还有责任心,只要不走偏了。他与强子一样都是顶梁柱。有咱俩在,还怕他歪了吗?!”   张兴柱松了口气,为张恒他是真操心啊。   “我去寻安平说一声儿,”张兴柱说罢就去找王安平,王安平做好鸡蛋糕去卖了,卖的很快,现在县城里都知道他,一般家里要用的要买的,只听他叫卖,一般速度很快的就能清空的卖回来。他做的量也是有数的,不多,也不少,卖完就算。一般一会子功夫就没的了。   张兴柱守到他,便道:“安平还想回村里去不?!”   王安平打了一个抖,死命的摇头,挎着篮子,眼泪巴巴的道:“表哥,你要送我回村?我不回,打死我也不回……”   这小子还是不禁吓。但是不吓一吓不行,就怕他被人套话。得吓一吓知道了严重性,他就真的警惕了。   他便道:“若不想回去,布料方子的事,只咬死了说不知道,千万别被你那两个混帐兄长和村人给套了话。不然不仅要把你弄回去,把你娘也要抢回去,到时候,再出来可就难了……”   王安平道:“我不说,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也不是我吓你,只是那红布生意火爆,怕是没不漏风的墙,这才提前预警,”张兴柱拍了拍他的肩,道:“我再孝顺,也是老姑的侄儿,不是亲儿子。女子想要独立,得靠儿子啊。你才是老姑真正的依靠。只要你立住了,将来在城里安身立命,你就是老姑的依靠。便是你两个兄长想抢老姑回去,也抢不成。这就是我不及你的地方。”   说罢一叹!这也是最遗憾的。   王安平眼睛一亮,道:“我只要在城里立住了,以后万一真来抢,也抢不动?!”   “当然抢不动,你也是儿子,亲儿子,老娘要跟着小儿子过,官府也不能勉强。”张兴柱道。   王安平道:“我一定用心的读书练字学算帐,好好学手艺学本事做生意。让娘安心的跟着我过。不叫他们抢回村里去!我也不回去!”   “那才好!”张兴柱道:“老姑将来在何处安身,还是要靠你。”   把王安平说的给热血沸腾的,恨不得现在就能安身立命!   回了家,季大牛就与大妮来帮着他给洗篮子什么的。季大牛是真勤快,打水,扫院子,砍柴,事情抢着做。而且速度还快,若拼力气,哪个也及不过他。   张兴柱本来心里还有气,一看他这样勤快,气就渐渐消了。罢了,愚笨就愚笨些,这女婿还可以。   就是嘴笨啊,也不知道疏散一下老丈人的郁结之心。只知道干活和傻笑。只是这样人,与他计较个啥呢?!   一家人坐在院子里说话做事。   “以后就让大牛和大妮,带着小妮做锅贴买卖,”张融融道:“有大牛照看着,也放心些两个闺女在外头。”   张兴柱道:“行,先就这么着吧。”   “马上就到端午了,老大家的和老二家的得带着节礼回娘家去了吧?!也叫强子和恒子关门一天,一道去才是。一年到头的,丈人家也少见女婿,合该带点礼去重重上门看看才是。”张融融道。   李氏笑道:“正打算过两天去呢,难为老姑奶奶记挂。”   “叫安平到时候多做两屉鸡蛋糕,这个又不费什么,自家的东西,带了去给那边长辈和孩子们吃,”张融融笑道,“到时候你们可得帮忙搭把手,不然太多屉安平得手忙脚乱。”   话到这份上,二人当然不会拒绝,应了。陶氏笑道:“连我娘家都沾老姑奶奶的光了!”   “本不是稀罕东西,值当个什么。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才是!”张融融道,“这些日子以来,我和安平也多受你们照顾。都说要晚辈照顾长辈,然而,万没有只受照顾,而不知回馈的事情,你们为我和安平做的,我都心里有数。你们啊,都是好媳妇。这些年,也多亏你们照顾兴柱,体谅你们公爹了。他有时候脾气大,也亏了你们不与他顶撞,事事想着,顺着,不然张家哪里能这般的好。当初他坚持要接我来,你们也是半句话都没有,这样的好,我哪里不知道……?”   李氏和陶氏一听便是怔怔的,然后眼泪就下来了,这一席话真是暖到她们心里去了。虽说做媳妇的孝顺长辈是应该的,可是,公爹会知道她的难处,老姑奶奶也知道她们的功劳,体谅她们,这真的比什么都强。   二人不是傻子,听的出来张融融说的是真话,便道:“是呐,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呢。姑奶奶就是咱的长辈,咱不孝敬,谁孝敬,只要老姑奶奶疼我们,便是天天侍奉老姑奶奶,心里也甜。”   “都是好的。兴柱有福气啊,有这样的儿媳妇,真是福气!”张融融笑着揽入她们,二人也真诚了很多,抱住张融融便是笑。   “瞧见没有,就得这样的才兴家,将来安平要娶亲,可得照着这般贤惠的来,你们家里有姐姐妹妹的,可别藏着掖着……”张融融笑道。   王安平早臊的脸通红的跑了。   院子里便是一阵轰堂大笑。   张恒笑道:“姑奶奶这一夸,可了不得,以后侄孙儿算是翻不了身了!可不把她得意的?!她又不像大嫂稳重,姑奶奶可千万别宠她,宠着可就侄孙儿倒霉了……”   陶氏啐道:“受几句夸,你也犯妒,娘儿们说话,有你插什么嘴?!”   张恒笑道:“得得得,我让还不行,我还犯了忌讳了……”   便是一通大笑。   张兴柱心里挺高兴,接来女婿这事,只怕儿媳妇心里是有意见的,只是却不好说,老姑这么一说,算是为他暖了这两个小辈的心了。   家里有老姑照看,他是真的省心,有些想不到的,老姑真的想的周全,做的也巧妙,虽没提大牛的事,却是真的把这二人的心给稳住了,他喜道:“强儿恒儿赚了钱可不能抠了,今年多加两样礼去你们丈人家。”   张强应了,张恒道:“得得得,发的一小笔横财,还没捂热就有长辈晚辈的惦记着了,唉,我就是不能存钱的命……”   陶氏笑的不成,道:“爹抢了你的不成,叫买酒给你老丈人,你还不乐意?!”   “哪敢不乐意?!再乐意不过的,不光给丈人买,也给爹买。”张恒笑道:“今年家里多了老祖宗,也叫受一受咱小辈们的孝敬,是不是啊,大哥!”   “这是应当的。”张强笑道。   “唉哟哟,说来说去的倒绕成了我惦记恒儿兜里的银子了……”张融融笑道。   顿时又是一阵笑。   有说有笑的吃了晚饭,大妮已经将东厢的一间房给收拾出来了,但她还是来问张融融,道:“姑奶奶,我,我与大牛住一屋合适吗?!”   “合适,怎么不合适?夫妻不住一屋,叫什么夫妻?!”张融融笑道。   “可是,回了娘家是不能夫妻一屋的,说是会克娘家的运道……”大妮道。 第046章 王安和进城   “谁说的?!我没说, 你爹没说,你两个哥嫂都没说。只你自己不敢。不把这里当自个儿家了不成?!”张融融道:“住着,安心的住一块, 没事儿。咱们不讲究那些。只那越穷讲究的人家越讲究。理会那个干什么?!这里就是你家。将来你若是与大牛有本事在城里买屋了, 出去单住都行, 可现在, 就踏实住着。”   大妮一听, 眼睛红了, 心中热乎乎的, 道:“嗯!”   她对着张融融磕了一个头。   季大牛也进来磕了个头, 甚至都不知道为什么磕头。   “这是你爹住这头, 若住那头,你与大牛去了那边住,也是一样的住一屋。”张融融道:“大妮啊, 你爹能接纳大牛,就说明是当儿子了。你虽是外嫁出去的, 可是现在回来,就是张家人。别拿自个儿当外人。千万别外道了,寒了你爹的心呐!”   “诶!”大妮道:“老姑奶奶, 我记下了。”   “被褥都是现成的,安心住下吧。以后陪着我过, 挺好。”张融融笑道。   大妮拉着季大牛回东厢去了。   “季家那边,得来人,快到端午了, 按理都该给丈人家送节礼,大牛虽人在这,可是这节礼不送就是不讲究。再加上这个事, 他们不安心,肯定得来……”张兴柱道,“怕是要闹啊……”   “闹怕什么?就怕他不闹。”张融融道:“闹,我们就与他说理,谁理亏,谁闹也没用。”   张兴柱品了品,琢磨道:“老姑的意思是,让大牛出头!”   “他是个男人,当然得担当。”张融融道:“我们张家是铁了心的要大妮不过这种牛马般的日子,只有大牛铁了心要跟着大妮过日子,这姻缘才能持续下去。若是他没个担当,只能任由人拆开。这件事关键还是男人。男人有担当才行。不然怎么着都不行。”   张兴柱点了点头,道:“是这个理。”   这就是世情啊,只要大牛意志不坚,哪怕岳家再出头,也没用,还会担着挑唆人家父母子女的关系的嫌疑和名声。   “我看大牛是铁了心要跟着大妮。”张融融道:“到时候你也不是不出力,指点一下大牛,自己再出点力,将态度摆明出来,能这么过就过,不能这么过,拆婚就拆婚,我们张家管大妮,至于他们季家管不管得住大牛就不是你的事了,就是他睡死在我们张家门口,我们也不会看一眼。这季家虽然对儿媳刻薄,对儿子也未必不心疼。只要看到了,也就认了。他要不讲理,我们不理会便是。”   张兴柱道:“行,这事我与大妮说一说。”   “好好说,别总骂她。娘家是她的依靠,像你似的,不把她给逼死?!”张融融道。   张兴柱叹了一声,去寻大妮了。   大妮听着张兴柱说了,点了点头,红着眼睛道:“若是这般,我便是一辈子当姑子也使得的,断断不至于不听爹和姑奶奶的话,非得过,非得回去。世道向来对女子严苛的,我要是再想不开,就是活该被人吃死的命了。”   张兴柱点点头,道:“儿啊,万一季家铁了心要与咱家闹翻,万一真不能过了,你也别伤感……日子该过还得过,不要想不开。你也得顾念顾念我这年纪,禁不住你们出事。”   大妮道:“爹,你放心吧。我不会这么想不开。”   张兴柱叹了一声,不忍道:“只要季家肯放手,便是什么都不给大牛,你也别嫌他一穷二白。”   “我知道,我卖锅贴挣便是。”大妮道:“只要日子过的顺心。比什么都强!油坊里活重,大牛不在那干活了,却分了家产,我心里也过意不去。爹,到时候我也不要爹的。我和大牛都年轻,可以自个挣!”   张兴柱只是把最坏的打算说了,见大妮脑袋清醒,也就放了心。   “给不给的,我心里有主张,你只做好你的事就行了。”张兴柱道。   大妮应了一声,回屋睡去了。   第二天一早,季大牛就起来帮着准备,他手粗,有点手忙脚乱的,生怕做错了什么被嫌弃,这就显得笨手笨脚的,大妮很有耐心,一点点的指点,大牛也渐渐的上了手,虽然粗手做细活还是很不容易,然而他对大妮是言听计从的,光看着都叫人安心。   况且长的又五大三粗的,大妮小妮与他一道出去也很安心。   只是季大牛口笨,做生意实在不会,哪里与这么多人接触过,因此一开始只能站着看。   但这也是个好开始。   人再不习惯,看到想要的人在身边,渐渐的也就适应了。   如此过了两天,季大牛也上了手,张兴柱原以为季家会很快来,没想到先来的倒不是季家人,而是王安和,还有孙氏,带着他们的儿子王浩。   王浩今年九岁了,一进城就吵着闹着要吃锅贴。一问价格,这么贵,孙氏就生气,骂道:“吃吃吃,怎么不吃死你?!城里东西多贵,要吃就吃你奶奶家去再说。”   王浩要撒泼打滚,孙氏吓他道:“看看那衙差大人了没有?!就抓不听话的小孩,你要是再胡乱要东西,我把你丢给他,不带你家去了……”   嘴上吓着,手却抓他抓的极紧,生恐有什么人贩子把人给拐了。城里人多,她也怯怯的。   王浩吓的这才不多话了。   大妮小妮是没见过他们的,因此对面竟是不相识。   王安和一家走了,小妮也习以为常。毕竟锅贴说实话,是有点贵的,乡下人上来很多不愿意花钱买,太正常不过的事情,她也没有多看,继续招呼其它人了。   王安和在城里转了转,就开始发愁,道:“说是专门来看看娘和三弟,可是手上空空的去,不像话吧?!得买点啥去才是。”   孙氏是真不想买,可是这上门不买东西,确实是不像话,可她不舍得啊,道:“……城里吃的喝的多贵啊。早知道从家里带上来了,哪怕抓两条鱼拎着也使得了。”   王安和犹豫了一下,还是去买了两盒点心。   两盒点心足够走普通亲戚的礼了。若是给长辈的要买酒啊糖包之类的,他又舍不得。   因此便拎着两盒点心,到处开始打听张兴柱家在哪儿。   他们又没上过张兴柱家门,之前老钱氏在的时候都不认这门亲,哪里跟过亲娘回过娘家呢?!   因此竟不识得。   这一问路,倒把认识张兴柱一家的人给问乐了,笑道:“你们真是他家亲戚?!那城门口摆摊的锅贴摊子三口人就是他女儿女婿,都撞上了还不识得?!还问起咱来?!”   这一说笑,把王安和尴尬的不行,支唔道:“……这不是很久没上门了吗?!我,我就是来看看亲娘和弟弟……”   这人一听,眼神都不对劲了,道:“……哦,你是他老姑的儿子?!”   “是,是,是二儿子……”王安和道:“劳烦你好心指个路!”   “走两条巷子再问人就知道了,不远。”那人笑道。   王安和郑重谢过,匆匆的去找。   这人冷笑一声,意味深长的对旁边的邻人道:“……得,找上门来了!真要是个孝子,能任由老娘被奄奄一息的接到侄儿家?!”   哪一个又是傻子呢?!   大多数活到三十以上就都活明白了,一听张兴柱家接来了老姑奶奶,基本上就可以确定王家不是东西,都用不着张兴柱说王家干了什么事。   “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哦……”邻人笑道。   要真是看亲娘,就只舍得买两盒点心?!还不如空手去,只给点奉老银子踏实!不对,若真是孝顺,哪里会叫娘出来跟侄儿过呢?!   可见生儿子这回事,得看运道。儿子生的再多,心要是狼了,那还不如侄儿呢。   “活的久了,啥事都有,啧啧……”那人背着手回家,道:“光看着都不得劲。”   王安和满头的汗,终于问到了人,到了张兴柱家门前。   邻居们看见,都东张西望的,一开始以为是季家人,看着又不像,问了问才知是王家人,顿时眼神都不对了,露出很是意味深长的表情。竟没一个人指点说张融融赁在了哪儿住。   “就是这儿了吧?!”孙氏看着这些人的眼神,心里不太舒服,啐道:“城里人,你瞅瞅,比咱乡下人还刻薄,看不起咱乡下人还是咋的?!”   王安和不想惹事,道:“你少说嘴!”   孙氏瞪他一眼,道:“你就怕事吧,怂吧你。”   二人敲门了。李氏抱着孩子出来开门,看见三人,便是愣了一愣。   孙氏满面堆着笑,道:“是张兴柱张表哥家里吧,我们是王家村的,来看看婆婆,这不端午了吗,安和心中惦记,巴巴的上门来看看。婆婆在家吗,还劳烦说一声,是安和来瞧她了。”   王安和,王家老二。   李氏心里有数了,也没笑,道:“家里男人都不在家,你们稍等,我先去叫人回来说!”说罢将门给啪的关上了!   陶氏听见这么大动静,道:“怎么了?!谁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07 17:13:05~2021-06-08 08:58: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甜妞09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0鸭鸭 20瓶;泉心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47章 兄弟相见   “晦气的王家人, 姑奶奶的二儿子,”李氏道:“我去叫爹回来。”   陶氏撇嘴道:“二儿子?哪里来的二儿子,姑奶奶可只表叔一个儿子。”   李氏将孩子放下, 从后门去找张兴柱了。   王安和看门关上, 脸色便是一僵。   孙氏也很郁闷, 呸道:“城里人就是规矩大, 人都来了, 也不叫先进门坐着。”   王安和坐到了门槛上, 见王浩要哭叫, 便道:“有种哭揍你, 也不看看地方。”   见孙氏要说, 他骂道:“少说两句,耐心等等吧。”   孙氏撇了撇嘴,嘀嘀咕咕的说着城里规矩大, 又不是高门大户,他们又不是打秋风的, 这么晾着是摆什么威风呢的话。   不过也没闹,心里很是忐忑的样子。   显然来这一趟,她这心里也是没底。   李氏到了家里, 王安平已经先回来了,正在准备做鸡蛋糕, 李氏走到他跟前道:“表叔,王安和一家三口人在我家外头候着呢。”   王安平唬了一跳,手上的盆差点掉下来砸到脚。李氏见他脸色都变了, 道:“表叔怕他?!怕他甚?!”   王安平低了头,他说不清是什么感受,就是下意识的一抖, 然后盆就掉了。这种心情应该很少有人能理解吧。那种刻入骨子里的恐惧,避让,还有躲让,让他无法面对。   他以为新生活开始了,甩开了那种不堪的亲情,都过去了。可是,好日子没过两个月,又缠来了,像噩梦一样挥之不去。   王安平露出苦笑,这是兄弟啊,哪怕娘不认他们了,可是,他自己与他们就是兄弟,这是不争的事实,而事实就是往后余生,他依旧要与他们打交道!   他鼓了鼓勇气,道:“我虽是个没用的人,可是,也不能叫娘再面对他们。我知道娘对他们已经没感情了。我去应付他便是。左不过是被骂被问一通,我就说什么都不知道!”   李氏气道:“他们上门来还敢欺负表叔不成?!用不着,我去找公爹,你不敢怼的,公爹敢呢。我倒要瞧瞧,他们来这一趟是要干什么!”   说罢便去寻张兴柱。张兴柱正在陪张融融看花样子,兴致勃勃的样子。他本来就是裁缝,对这些很有心得,张融融是准备给家里女子准备夏装的款式,素衣太单薄,她想要画出花样子下来,给绣在袖口或是衣领上,也显得好看一些。   二人见李氏气冲冲的进来,便道:“这是咋了?!”   “姑奶奶,王安和一家三口来了,在我家院子门口坐着呢。”李氏道:“爹,表叔刚刚好像吓着了,要不你去怼怼?!”   张兴柱呵呵一笑,道:“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哼,我去看看他们来是有什么名堂。来了倒巧,我去找他们要养老粮去,当初上嘴皮下嘴皮一碰说要给养老粮,我估摸着也是随口一说。这个事,老姑不必理会,我打发他们走!”   “把安平叫去,他的胆子太小了。”张融融道:“我是绝了这门亲,可是安平却是铁打的兄弟。早些年,安平一直在王家是隐形人似的,怕这怕那,更受兄弟的欺,可是他现在已不是孩儿了,长大了,也得志了,还能一直逃避?!他迟早要面对,练一练,挺好。以后习惯了也就好了。他一个大男孩,还能叫兄弟吃了他?!”   王安平在外听见,忙进来道:“娘,我去,我去看看他们来是想干什么!反正不能叫他们接娘回去。”   接老姑回去当负担啊,怕是想多!张兴柱呵呵一笑,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或者是知道了什么,利益大才有此念。   李氏道:“估计是来打探一二的,或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张兴柱道:“安平随我来。”   王安平忙跟在张兴柱身后去了,这两人虽是表兄弟,却像是父子似的。   张兴柱看他这德性跟老鼠一般,就很郁闷,道:“一个个的都比兔子胆大不了多少,大妮是这样,你也是这样。真是看着你们就凭白生好多闲气!”   王安平看他一眼,又火速的低下了头。   张兴柱特别无奈,明明也不笨,咋就生的这般胆小呢。且看看他怎么应对兄弟再说吧。也许并没有那么不济事。哎。操不完的心呐!   李氏不安的对张融融道:“姑奶奶,表叔他会不会被欺负?!”   “我估计是来套话的,再看看安平和我过的怎么样,”张融融笑道:“安平虽胆小,却并不笨,做事慢,可是,却有条理,读书虽不敏捷,可是,也认真刻苦。这样的孩子性子是养成的胆小了点。可是,遇到事不避让,有担当,这性格,迟早因遇事的多就刚强起来的。他是个男子,还能一辈子被护着?!说到底,他还是你们长辈,难道因为年纪小,还要从小让你们护到老?!总得担起来的,不管他成家没成家,都无法阻止兄弟们人情往来,让他慢慢历练起来吧……”   李氏听了若有所思,豁然开朗。   “咱们这样的人家,注定当不了温室里的花朵,经历些风霜,才能更有担当。安平有他躲不掉的家族和亲戚,”张融融笑道:“左不过还有我指点着,还有你们当依靠呢。”   李氏笑道:“姑奶奶一席话,就是通透。”很有智慧。   若是当年她能亲自教养前两个儿子也不至于变成这般德性了吧。   李氏有点心疼她了。   张融融知道她在想什么,道:“生了孽杈,倒也不必心疼剪掉。”   话虽如此,可终究是自个生过的,却是这样的货色,哎,老姑奶奶这一生苦啊。   李氏没久留,跑回来准备听听这王安和究竟是说什么了。   张兴柱先进门,王安平实在没存在感,王安和和孙氏一开始都没瞅见他,只看到张兴柱就搓着手站了起来,道:“大表哥,我们来看看娘,娘怎么不见?!”   随后便看见王安平了,愣了一下,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下王安平,都差点不认识,这才两个月不见,怎么壮实了许多,从上到下都不一样了。头发精心的打理过,看样子是经常清洗,干干净净的,衣服,也是新布衣,甚至身上还有一丝说不清的气质,这是村里见不到的气质,难道是因为城里养人,这变成了城里人的气质,这日子过的比村里可强多了啊。   王安和再料不到这样的,一时竟讷讷的看着,也不知道说啥。   王安平小声的叫了一声,“二哥,二嫂!”   王安和含糊的应了一声。   孙氏满脸堆着笑,道:“浩浩,叫三叔……”   王浩本就霸道,道:“叫了三叔是不是就给我买糖?!”   孙氏就去拧他耳朵,气的要打他。   张兴柱道:“进来坐着说话吧,来者是客,还能不叫你们进门?!”   三人进了堂屋,李氏倒了茶来,就退出去了。   张兴柱见王安和不说话,只一个劲的打量安平,便道:“原以为了断了,当初你说要奉养的话也就是说说而已,没想到节里你还知道上门,是不是带了奉养粮来了?!其实你们也是客气,我家里虽不富,但是给老姑和安平的吃喝住行衣食穿还是有的,哪里用得着你们这巴巴的送上来?!只是到底是看在安平兄弟份上,你们非要给,我也不能不要呐,是不是?!哪怕是陈粮,留家里喂鸡也好……”   这话听着真是又羞又气,既是臊他们上门不带粮,也是臊他们就是送粮也是送的不好的粮,还以为做了多少的孝敬拿出来现眼,更是臊他们都断亲了还有脸来……   孙氏噎的一句话都不知道说,脸色也讪讪的了,道:“……大表哥啊,这一次来的急,急着看娘,竟是没来得及送粮来,下次,下次一定带上,这,这不是急着看娘吗,实在是,实在是没来得及……”   王安和尴尬的抠脚,尤其是张兴柱看向他手里巴巴的放着两盒点心的时候,头都恨不得低到脚上去。虽没说话,可是这眼神,分明就已经表明了,臊了他们来看娘,结果就只带这点节礼?!哪怕是乡下村民走亲访友的,哪家节礼会这般的单薄,如今是什么世道?!是盛世,再不济的人家走亲,也有一瓶酒一盒茶叶的,甚至还有一刀肉或是一只鸡……   说是从村里来,家里鸡也没拎上一只,呵呵!   张兴柱便不说话,只喝茶。一副来不是送粮,那是干啥来讨嫌的样子!   孙氏只能没话找话说,道:“这一次是专门来看娘的,娘怎么不见?!”   张兴柱笑了一声,道:“我可不知道老姑还有除了安平以外的儿子……”   孙氏僵住。   张兴柱道:“断就断个清净。老姑也是这个意思。我刚刚也是这么一说,奉养粮我们家真用不上,以后也不用巴巴的给来。至于这个,带回去给孩子吃吧。家里也不缺。你们要来看安平,可以,但是要见老姑,省了吧。想问老姑过的好不好,倒也不必问,我也不必与你们交代。当初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可别贵人多忘事啊。”   也不是张兴柱故意不给他们好脸,实在是有的人就是脸皮厚,越给脸,越蹬鼻子上脸,越对他客气,越来劲。 第048章 挺好的   王安和就开始哭了, 道:“我只是想来看看娘过的好不好,不管娘认不认我这个儿子……”   孙氏道:“再怎么着白纸黑字,也是母子呀, 哪能这么绝情, 连见都见不着了呢。儿子记挂老娘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张兴柱翻了个白眼, 道:“至黄泉都不见, 可是写的分明。别作出这番姿态来。别叫我翻脸翻旧帐。”   他都懒得拆他们这本性, 话说多了, 他说着还烦呢。   王安和道:“娘不见就不见, 来看看安平也成……我们兄弟很久都没说话了, 表哥既不欢迎我们, 我们只与安平说话也罢了,若嫌我们碍眼,我们拉着安平出去说……”   张兴柱看着王安和来拉王安平, 本想阻止,但王安平道:“没事, 我和二哥很久没见了,就出去说会话。”   张兴柱知道王安和是避开他想从安平口中套话呢,想了想, 道:“去吧,快到午饭时辰了, 快点回来吃饭,别叫老姑记挂!”   “诶!”王安平应了。   王安平跟着王安和,孙氏出来, 身边还有王浩。   街邻四坊的有些张头张脑的,有看热闹的,也有琢磨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的。   “张家最近亲戚来的勤啊, 不是季家就是王家,啧啧……”一个老汉摇头道。   “哪家的事不是多?人情世故不就这样,只要不太离谱,咱也管不着。”一个妇人笑道:“说的好像咱几家没那狗屁倒灶的事似的。真说起来,七大姑八大姨的那些个事,比张家的更夸张,更不能叫人听!”   一说这么也是都乐了。   老汉笑道:“安平这孩子,是真不赖,就是这么大了,性子弱了些,不然……”   “不然怎的,你这老家伙要将孙女嫁给他?!呸,也不看看你那孙女,只你家当个宝贝,就那两颗大门牙,哎呀,妈呀,能磕牙,安平这性儿这软的,不得被她给吃了?!”   几个妇人一时大笑,另一个道:“安平虽性子软和了些,可是现在也道读书认字了,将来好歹能做个帐房,就你那孙女,是不是癞□□想吃肉呢?!”   “哈哈哈……”   老汉气的不成,见妇人不正经调笑,恼怒道:“等着,瞎了你们的心,议起我家孙女的相貌来,我倒要看看你们家那些个歪瓜裂枣能嫁什么正经人,呸,等你们汉子回来,不得跟你们打架,这般说嘴,不要脸……”   “我家汉子回来也是人跟我床头打架床尾和,你老汉要不要来观战呐,你敢来吗?!”   “哈哈哈……”   笑声震天,楼就歪了!   这般放肆的笑声,或是骂声,才是街坊们的常态。   老汉气的家去了,看了一眼自家孙女那两颗门牙,的确寒碜,一时在那叹气,又不能把这给敲掉,哎。就这相貌,寻个孙女婿不容易啊。   老汉隔着院子气的骂道:“……别以为你们家那些能寻安平这样好相貌好性子的,呸,就得嫁些懒汉脏汉来治你们……”   妇人们隔着院子与他对着笑骂,道:“懒汉脏汉也比癞头抠脚汉好,你就等着吧,有你家孙女的好呢!”   老汉堵气的不成,看了一眼孙女,见孙女无辜的看着自己,一脸无奈,他就生生噎住,骂道:“……这么说你,你也不气?!”   “气啥?!她们不也这么埋汰别人?!”孙女翻了个白眼,道:“真较真了,才是傻。”   “傻傻傻,我傻你不傻!”老汉气的回屋去了,哎哟直叫唤,道:“……一个个的讨债鬼……”   那边妇人们笑闹一通,倒叫王安平听见说要寻他做女婿孙女婿的笑话,一时面红耳赤!   “……”孙氏也是听见了,上上下下打量着王安平,道:“三弟是不愁娶了……”   竟然也成了香饽饽。当初在村里,谁家会正眼看安平,倒不是不同情,只是再同情,也绝没有人会想与他议亲。一看就是嫁给他过埋汰日子。谁家愿意?!   王安平头发干干净净的,扎了起来,可见每天都很用心的打理,衣服也是新的,干净整洁,袖口都是平的,没皱也没起毛,鞋子更是针脚细密,一看就是好手艺的妇人做的,全身上下,都透着过上了新生活的样子。   脸色也好看,比在村子里长白了不少,也壮实了些。   这话叫王安平不知道该怎么答,便不吱声儿。见二嫂一个劲打量自己,上上下下的,他浑身不自在,像被针刺似的。   孙氏道:“三弟现在过的挺好?!”   王安平点了点头,道:“挺好的,现在能吃饱睡踏实。娘和大表哥一家都对我很好!”   在村里时是吃不饱的。一时尴尬,哽住!   孙氏正想说话,只听见王安和哭了,那低泣声很小声,孙氏都惊了,道:“你哭啥?!”   王安平也不知所措,道:“二,二哥,娘真的过挺好的,大表哥对娘可好了,比我做的还好。娘和大表哥可亲了,什么事都能互相商量,晚辈们也孝敬,真的,娘真的过的挺好的……”   王安和哽咽道:“好就好,好就好……”   “我就是想来看看娘过的好不好,不然心里不踏实,”王安和眼睛红红的,道:“……我这个儿子不中用啊,不孝啊。娘生了我们仨,是生毁了,要不是有大表哥,这一辈子,她就没享过一天福,过的好就好,三弟啊,你可要好好孝顺娘,不然我在村里可怎么放心呐……”   “呜呜呜……”王安和蹲了下来,大约觉得哭出来丢脸,就用衣兜把脑袋蒙住。   孙氏蒙了,王浩也吓蒙了,大概再闹的娃,看到亲爹哭是一件非常震憾的事情,整个人都不敢吱声了。   王安平急的脑门上全是汗,道:“二,二哥……娘真的挺好的。”   “我知道,再怎么着也比在村里好,”王安和道:“就是娘不肯见我,我是没想到的,我也不是上门来打秋风,也不是有了好处,看娘好就来要好处还是怎么,我就是……想看看娘过的好不好,娘不肯见我……呜呜,老三,娘是不是很恨我和大哥啊……”   “没,没有……”王安平支唔道:“娘从来不提在村里的事了……”   根本就没有过三个儿子的样子。   王安和一听就呜呜的哭的更难受了。   王安平也感受到了他的情绪,一时之间都不敢动了,便陪他蹲着,也不知道说什么。   孙氏也跟着蹲了下来,见丈夫哭成孩子一样,她心底也酸酸的不是滋味。   孙氏道:“在村里是听说了,婆婆清明去了张家村,这才来的……想着娘既能走动了,就来看看,也放个心,哪知道娘不见我们,表哥说话也不甚客气,我们是真没想过来讨巧什么,就是只来看看……”   王安平只不住点头,啥也不知道说。   孙氏本想套他话,但看他这支唔,话都说不利落的样子,还与村里时好不到哪去,便也死了心。又见丈夫都哭成这样了,她也没了问的心思。   “你看看你,好不容易来一趟,你却在这哭成这样,像什么话,叫儿子和三弟见了看笑话,”孙氏劝王安和道:“走了,家去吧,别叫城里人笑话咱!”   “怕什么笑话?!”王安和瞪她一眼,道:“来都来了,我和安平说说话。你带孩子边去……”   孙氏见他还赶自己,怕自己听见他和亲兄弟说什么悄悄话一般,一时气的不成,拉着王浩就往街上去了,一边走一边骂,道:“饭也不留,无情,绝情。什么城里人,不都是泥腿子上来的。瞧不起咱乡下亲戚还是怎的?!留个饭能怎么?!现在进了城还六亲不认了,便是婆婆不认我们,老三他也是王家村人,呸,生怕我们沾了他们什么好处似的……”   这充满怨气的话本也是满腹牢骚,村中妇人和城中人都这样,遇到不顺心不如意的事,难免抱怨几句。这本就是人性。   王浩一见街上有各种吃的就红了眼睛,道:“娘,我要吃糖葫芦,我要吃粮葫芦……”   “吃吃吃,就知道吃,”孙氏见他要往地上躺了耍赖,便没好气道:“买,给你买!吃死你这个小王八。”   说罢买了一串糖葫芦,见一串就要三文钱,这心疼的直抽抽,没好气的往王浩手里塞,见他跟没吃过糖的好吃鬼似的胡塞,便哭道:“你这个没良心的,你爹都哭了,你还只知道吃,都九岁了,还这么不懂事!娘能舍三文给你买这破玩意儿吃,可怜你爹,连娘都没了……”   王浩这么小,心里哪能搁得住事,剧烈咳了起来,孙氏吓了一大跳,一见原来是噎住了,她忙扒开他的嘴将糖葫芦从他嘴里喉咙里给抠出来了,见王浩缓了过来,便松了一口气骂道:“吃都能卡住,怎么不吃死你?!小王八犊子,连你也不省心……”   王浩道:“我怕回家吃,大哥跟我抢,他总是跟我抢,我都抢不过他……” 第049章 来看看   孙氏一听眼睛红了, 以往生活的痕迹,还是留了下来,哪怕现在已经分了家, 各家吃各家的, 不怕王浩被王聪抢了。可是, 幼时老钱氏还在的时候, 王聪得宠, 狗嘴里的食他都要抢。王浩被他抢怕了, 这个习惯现在也改不掉了。   孙氏心里极为难受, 道:“造孽啊, 全都是老妖婆造的孽, 死了,都要害人!死老太婆,当年咋不早点死, 害死王家人了……”孙氏恨死了钱老太婆!   王浩死死的抓住糖葫芦串,生怕被孙氏夺走。   孙氏不忍, 道:“吃吧,吃慢点……”   此时此刻,啥心情都没了, 低沉的不成!   王安和问王安平道:“娘药还吃着吗?!表哥给买吗?!”   王安平也留了心眼子的,便道:“娘吃药一个月就得花上五六百钱, 表哥都叫马大夫直接开了送家来,大夫家离的也近,偶尔还会来号个脉, 就是这样还担了人情,三不五时的表哥还得请马大夫吃饭喝酒呢,钱跟水一样的淌出去, 平时精细米面的供着,茶也喝着,娘吃不了太硬的东西,每次做的饭菜都是软软的,肉都是炖的烂烂的叫娘能咬得动,不然就是蒸鱼,鸡鸭啥的也常吃,娘现在身体养回来了不少,现在不怎么操心了,心情倒好许多。”   “娘花销大啊,表哥一句怨言没有,家里也是一句怨言都没有,表哥便是积蓄不多,也是供着娘花用……”   一听花销大,王安和便不吱声了。   他这也没钱给啊,来了这不是送人头吗?!因此便低着头不说话。   王安平虽然软和性子,却很聪明,哪有什么不明白的,道:“表哥家钱没了,也没事,我再养养,养壮实了就接力养着娘,娘这一生,断不可能连最后的晚年也过不好的。我会找事做,将来奉养娘。二哥,你就放心吧,我总能挣钱的。不过是辛苦些。但是住在表哥家里,倒不费什么。挣了钱也能给娘花用,日子总能过得下去的……”   “城里好挣钱么?!”王安和担忧的道。   “总能寻到生计的。”王安平道。   他也精明,对于娘折腾出来的事情一句也没提。一句句的不离花销大,表哥家钱少不经花,但真心对娘。不过没事,花销再大,他也快长大了,总能挣钱奉养娘的。   说了很多。   王安和渐渐的情绪稳定了,也能理智些了,道:“看娘过的好,看你过的好,我就放心了。三弟,我挺没用,照顾不了你和娘,你和娘过的好,我就……”良心上过得去了!   王安平眼睛红红的,没说话。   其实他兜里是有钱的,可是没掏一文说要给王浩买吃的,也没说要请他们外头吃什么。只是装作什么也没发生!   他不想让王安和知道他的日子太好过。   王安平虽然迟钝,却是什么都知道的。说王安和没良心,真不是,他是有良心的。但若说他真的多牵挂,多想承担,那也不可能。不然不可能空手上门。   他就是来看看,好叫自己放心。以后也能用心生活,不必再愧疚。   但除了不叫自己愧疚外,他会补偿吗?!   这更不可能。   这个道理,就像是重男轻女的人家,父母也并非没有良心,知道亏待了女儿,心里愧疚也有,但若说补偿,那是万万没有的。家里要拆迁了,也是防女儿跟防贼一样一样的。   就像是离了婚的男人,真的不是好人?或是没有良心吗?大多数也并不是坏人,他们也会看看前妻和孩子,但也只是看看而已,心里也会愧疚,但是呢,要给钱补偿,那万万没有,甚至抚养费都得赖掉不给。就拖着,前妻问了,他就说穷啊一堆,没能力啊一堆,然后又哭着说,想孩子了,但是钱是万万没有的,想是真想,但钱也是真的不会给一毛。   王安平虽然胆小,可是从小就看过村里的人生百态,他并不蠢。   他知道王安和现在就是这种情况,所以他挑能说的说了,说娘和自己不用他担心。但也没有夸耀现在的好生活。   人就是这样的。人性如此!   就像那娘家若是拆迁了,那是万万不给女儿的,但若是女儿过的不好,他们也会管,但过的太好,他们可未必就真的开心了。就会总想着拔点毛下来补贴儿子。   王安和也只当他是孩子,没到当家的程度,自然不指望他像个大人一样的招待自己,便道:“……我和你二嫂带孩子先回了。不管怎么,王家村也是你的家,不管是年节,清明或是小年,好歹回去祭拜一下。不过也没事,你还没成人,没成婚,男子成了婚才成人,那时可一定要回去,就要担当一面了,祖宗是不能忘的……”   王安和叮嘱,王安平就点头。   “将来成婚可得通知我,大哥来不来不说,只是我和你二嫂一定来,成了婚,也要祭告老祖宗的,可得回去扫墓……”王安和道:“这样才叫成家了。我看你现在挺好,城里姑娘只怕会看上你,有娘和表哥操心,我也不担心了……”   王安平点头,道:“我送送二哥!”   王安和起了身,叫了孙氏和王浩就要回村。一家人饿着肚子要出城,也舍不得花钱买城里吃的。   走到城门口,孙氏瞥着那卖锅贴的摊位。啧啧砸嘴。   还没等她开口,小妮已经看到王安平了,道:“表叔,你咋现在才来?!”   正想问他是不是在家做鸡蛋糕呢,大妮牵了牵她的后衣角,小妮一怔,这才注意到他身边的王安和夫妻。顿时便不语。   “哟,这是表哥家里的女儿女婿吧,我听说了这摊位是你家的,”孙氏热情的笑道:“城里姑娘就是不一样,与咱村妇就是不同哩,长的真好看!”   小妮都蒙了,也不说话,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季大牛也不知道说啥。   大妮道:“这是大表叔还是二表叔?!”   “二表叔,”王安平道。   大妮笑道:“原来是二表叔和表婶,来的真不凑巧,你看,也不常走动,竟也不识得。一家人都不识得一家人,差点闹了笑话。”   孙氏便笑,“可不是嘛,差点闹笑话。”   “早知道是一家人,就该给一盒锅贴给孩子吃了,”大妮遗憾的道:“虽是小本买卖,但哪不舍得给孩子吃的?!表婶吃了没,我家锅贴卖光了,我去给表婶买几个包子吧!”   季大牛看了看孙氏,便道:“我去买吧。”   说罢接了十文钱去买了好几个包子来。   大妮热情的推过去道:“二表叔,表婶别嫌弃。”   孙氏笑开了花,道:“不嫌弃,不嫌弃,我们还不舍买哩,侄女可真客气!”   孙氏一个劲的扫着他们的摊位,道:“侄女以这个营生?!”   大妮道:“我和我丈夫以此为生,妹妹和表叔偶尔也会来帮忙看一看,不然女儿家抛头露面的不放心哩。”   “原来是这样……”孙氏笑道:“三弟可得好好学学手艺,将来能安身立命呢。城里就是好,占个好摊位,有个好手艺,也不怕吃喝发愁!”   王安和听她说的不像话,便道:“走了,磨蹭什么呢?!”   孙氏不舍的跟着走,王安平送一送,孙氏一面走一面还回头看。   大妮客气的送了送便止了步。   小妮不高兴的道:“理他们做什么?!还买包子花钱作甚?!这叫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大妮道:“不过是几文钱的事情,何必撕破脸?!假装客气一下就行了,不然人家会说咱们家无理,看不起乡下人。难道要让姑奶奶担这个恶名?!姑奶奶不见归不见,不认归不认,可是咱们家却得客气一些,虽不必当正经亲戚相处,可都上门了,万没有还恶脸相向的道理!”   小妮撇嘴。   “你呀,以后嫁人就知道了,世间的人情世故,不是靠翻脸就能处出来的。”大妮道:“越翻脸越难处。”   “索性我有退路啊,我有爹和姑奶奶疼,我才不怕翻脸。”小妮道。   “错了,又错了,是知道有退路,才用不着翻脸。”大妮道:“没有退路,才不得不翻脸自保。活像个疯子,才能活下去。不然谁愿意做个疯婆子,谁都沾不得?!不见那些泼辣的,未必就是坏心的?!就是这个理。都是被逼的。”   小妮瞥了一眼季大牛,道:“说,姐夫你叫我姐受了多少委屈,现在道理都是一套一套的,是不是被你季家给逼成这样的?!一个大男人,护不住婆娘,还不如当和尚!”   季大牛嘴里含着苦涩,有苦说都说不出,在那胀着脸支支唔唔,一会看看小妮,一会看看大妮。   大妮道:“你难为你姐夫作啥?!”   “哼,夫妻夫妻,倒累的我是个坏人了,”小妮叉腰气呼呼的道。   大妮也胀红了脸,一个字说不出,便来点她的脑门,道:“小坏心的,打趣起你姐来。”   小妮便捂着嘴笑。   王安平不一会便回来了,帮着收拾摊位,一起回家。   见表叔心情不是太好,小妮道:“能说几句客套客套就行了,对他们不要往心里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08 09:02:36~2021-06-09 08:34: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海没有错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50章 八匹   王安平心中释然, 道:“嗯。”   回了家,张兴柱等着呢,问他说了什么。   王安平一字一句的答了。   张兴柱心中有点欣慰, 看了一眼王安平, 这小子, 还算有点心眼。不妨碍诚实的心眼, 不是坏事!   张兴柱笑道:“去做你的鸡蛋糕吧, 耽误了这许久, 做好了也得下午去售卖了。”   王安平高兴的去了。   张兴柱来寻张融融。张融融道:“走了?!”   “走了!”张兴柱道:“丢人现眼, 还跑来干啥?巴巴的还买了两盒糕点来。”   张融融上眼皮下眼皮一碰, 笑道:“来看看而已。娘和弟弟过的不好, 他们良心不安。但是过的太好,心里又不自在,不开心!所以不见是最好的。以免看到我现在的好日子, 刺瞎了他们的心,倒做出糊涂事来!”   张兴柱本来打量着她高兴不高兴, 见她果真没有不高兴的心情,这才放心,道:“难为老姑还说出这番有见识的话来!”   老姑是见的太多, 活的太通透了。   只是想一想,又难免惆怅。人呐, 为何就是这么自私呢。   张兴柱心里挺不得劲的,心里大骂王家的种不是好东西。除了安平还是个人,其它人全是狗屁玩意儿!   但是他嘴上没再提, 只笑道:“安平这小子倒有点心眼,以后也能放心让他与那边来往了。这小子,鬼着呢。这里面的度, 拿捏的死死的,不愧是姑教出来的好儿子!他像老姑啊!”   安平高高兴兴的在做鸡蛋糕了,看样子也没往心里去。   这心态,稳稳的,是另一个老姑。   反倒是张兴柱自己还搁那担心的不得了,心里是既放不下,又恨的不行,虽然嘴上不说,可是心里刻薄的可是把王家兄弟骂了个臭死。   王安和来的虽然也莫名其妙,但那王老大,是真的没心肝的货色了。   至少来看看,也不像送节礼,也不是送米粮,就只是看看,但至少还看看了呀。   那王老大倒好,仿佛老娘真跟死了一般。不是东西!   张兴柱高兴老姑和安平完全的不在意了。但他自己却不是一时能放得下的。想到王安和一副不是来送粮米的德性,就只在心里哼哼的冷笑!   张融融瞅他一眼,得,他气性大,到现在还耿耿于怀呢。虽然嘴上不说,那咬牙切齿恨不得吃了王家兄弟的样子,倒是好笑,又叫人暖心!   “我不见他们,是绝了他们的念想。”张融融笑道:“但是安平得面对,得出面,比你好使,他是亲儿子。才能周旋。不然将来若有个什么,还得闹事!”   张兴柱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心里酸溜溜的,哎,自己个儿要是老姑的儿子,该多好。   可是世道就是这么个世情。做侄儿的哪怕比儿子做的更好,更有心,在血缘上还是差了一层。   “你除了没从我肚子生出来,与儿子又有什么区别?!”张融融心软道:“你就放宽心,就当锻炼锻炼安平吧,你就在后面看着点,指点指点。我啊,有你和安平两个孩子,就行了!”   张兴柱听的眼花花的。   年少时的相依为命,处出来的情份,终究更坚实更可靠。不是母子,胜似母子的情份,谁又能夺得走呢?!   “快端午了,得包粽子喽!”张融融笑眯眯的道:“你与其操心这些有的没的,还不如去看看粽叶,在那愤愤不平有啥用?!”   得,什么也瞒不住老姑。张兴柱起了身,道:“那我先去街上转转,一会子回来吃饭!”   张恒回了家,见家里气氛不对,便道:“咋了?!”   “哼,你的二表叔来了,巴巴的带来二盒糕孝顺老姑呢……”陶氏阴阳怪气的道。   张恒呸道:“什么二表叔?!呸呸呸,我可没有福气有那种二表叔!嘿,王家还真来了?!臭不要脸!恰我不在家,不然指定要骂他们。”   “走了,爹不高兴,臊了一通,饭都没留,人就走了,叫表叔送走的,”陶氏道。   “留他饭?嫌家里饭多着还是怎的?!“张恒冷笑道。   “你干啥去了?!”陶氏道。   张恒小声道:“去看了看布行生意,嘿,真别说,生意是真不赖,我蹲半个上午,看他们卖出去八匹布……”   “八匹?!”陶氏吃了一惊,道:“这个色儿这么好卖?!”   “染上了不掉色,耐穿,能不好卖吗?!”张恒可惜的道:“家里可惜不能保住这方子,不然,这钱哪用得着别人家赚?!”   陶氏知道他只是抱怨几句,也没那贪心,自个丈夫,她还是知道的。她想了想,道:“估计那掌柜的最近得找你了,你可悠着点,嘴巴给我闭紧了!要是被人灌几杯黄汤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仔细我扒了你的皮!”   “就你这小身板板,还能扒我的皮?!”张恒翻白眼道。   “我告诉公爹,叫公爹扒你的皮!”陶氏笑嘻嘻道:“你还不怕公爹?!”   “爹就是那有圣旨的,是能扒我的皮……”张恒道:“你就是那假传旨意的太监公公,就凭你,还能怎么?!是手上有太子,还是有权势啊,爹凭啥听你的,我才是亲儿子呢!”   又是唱出来的,没个正经!听戏听糊涂了,动不动就戏精上身!   陶氏气急了,拧他道:“你再说,我多早晚得出个太子出来。”   说罢也不知怎,就哭了。   张恒默了一下,道:“你看你,我就是开个玩笑,你哭啥?!”   “别人说我生不出儿子,我心里苦你哪里知道?!”陶氏道:“你呢,不贴心不为我撑腰就算了,还拿我开涮!”   “这不是话赶话吗?!行行行,是我错了,你最近也太敏感了,怎么情绪这么容易失控,动不动就哭?!”张恒道:“我跟你道歉,马上端午了,你可千万别哭,不然丈人还不知道我怎么待你了呢,不得打我?!”   “呸!”陶氏道:“就你那嘴皮,上嘴皮碰下嘴皮,把我爹娘哄的什么似的,比我这个亲女儿还亲!”   二人都酸溜溜起来。   李氏听见,在外面翻了个白眼,高声道:“……咱家这是戏台呢?!叫孩子们听见,丢不丢人?!想生儿子回屋生去,别在我这碍眼的面前唱戏……”   陶氏又气又笑,胀红了脸,没回嘴。   倒是张恒没脸没皮的,笑嘻嘻的道:“大嫂放心,包管三年生俩,到时候就不叫大嫂天天听戏喽……我这不是急嘛,我们好歹身体也没咋,咋就一直没消息呢?!”   李氏脸色古怪,虽一向知道小叔子是个不要脸皮的,但不要脸到这种程度,与大嫂说这个,可真是……   没等李氏说啥,张恒就被陶氏拖回屋里去了。   张恒还嘻嘻笑,道:“你看你,□□的,你急啥?!生儿子也犯不着这么急……”   陶氏气哭了,又打又掐。   “……”李氏知道自己错了,小叔是个人来疯。她要是不提还好,一提,更来劲了!   公爹不在家,猴子当霸王,听听这,还能住吗?!   李氏心里啐了句。特别无语!   忍着过呗,还能分家咋的?!   她脸上特别的一言难尽,家里两个戏精,不仅没事就听戏唱戏,有时候还演,真的是……   正说着呢,朱氏来了。   李氏道:“娘,你咋来了?我和强子正打算明儿去送节礼呢。”   “来送粽子,知道你脱不开身,来看看孩子,”朱氏笑呵呵的,听见张恒和陶氏的笑骂声,一时脸僵住,一张老脸红了,啐了一句!   李氏也是无语,得,还叫娘家人看笑话,摊上这两个人,也是无奈至极了。   只说孙氏与王安和回家路上,三人是走着回去的,他们来的时候是坐牛车来的,但回去的时候就不舍得再花钱了,索性现在日头还早,走回家半天功夫足够了。   王浩抱怨,孙氏骂,有包子吃着你就不舍出点力气?!   王浩反抗无效,嘟着个嘴不高兴的走,道:“要是知道要走回家去,还不如不来……”   孙氏不理他,只对王安和道:“现在放心了?!”   “我早说过,娘的事不用担心,表哥这家业,这小买卖还能亏待了娘不成?!也就你,非得来看看,现在放心了吧?!娘过的肯定比咱好呢!”孙氏道。   王安和道:“我来看看,你又为啥吵着来?!”   孙氏一噎,无语半晌,又道:“三弟是与以往不同了,哎,就是这性子还是一闷棍打不出一个屁来,将来娶了城里媳妇,也不知道会不会吃亏……”   孙氏唠叨着,王安和也不理她,只是心事重重的样子,怕是心里不好受。   “不是我说,三弟心眼也多了,啥也没打听出来,”孙氏瞅了他一眼,道:“三弟和你说了啥?!”   见王安和不说话,她也不着急,反正多早晚都能问出来的。   便嘀嘀咕咕的道:“看样子是过的极好。三弟这衣服鞋子,一看就是表哥家里女人做的,有心了……”   王安和冷笑道:“人家隔着表亲,还知道做双鞋,你这个做嫂子的,可做过啥!?”   孙氏冷笑道:“别说我,你还是兄弟呢,做过啥?!”   王安和语塞。   两人心里都不太得劲。 第051章 辣眼睛   孙氏良久又嘀咕道:“娘也真是, 还去张家村那边祭祖了,难道以后老了真葬那头?!”   “哪有葬娘家坟地里的?便是表哥肯,张家村人也肯, 可是, 就没听说过有侄子后辈会祭祀姑奶奶的!”孙氏有点酸溜溜的, 道:“便是有叮嘱, 毕竟不是自个儿后辈, 到底隔着一层, 能尽心吗?!”   见王安和不说话, 孙氏一肚子气, 也不说了。   回了村, 不少村人过来问。   孙氏这下可理直多了,道:“好,好着呢, 好的很。我和安和巴巴的去,也是为了叫婆婆看看亲孙子, 好叫孙儿知道,奶奶还活的好好的呢。只是没想到,现在托大了, 亲孙子也不看看,哎, 哪怕不看咱,孙子也不看看吗?!便是不认咱,好歹认一认孙辈……”   这是过上好日子了, 就不认了……   村人们听了只暗笑,道:“听这酸溜溜的,只怕是上了门, 对面也没客气。”   “能不打出来就不错了,理他甚?!便是真割清楚了,上了亲娘门上,连点礼都不带,空手去的,哧……”村人纷纷摇头,呵呵冷笑。   只把这二房一家人当个笑话看。   小钱氏没问孙氏,两人关系本来就不好,但她也细心的听了村人们的议论,在家里暗暗啐骂道:“……呸!这个时候倒巴巴的认上去,指望城里人能认乡下亲戚不成?!狗腿子的样儿,真叫人看不下去!”   小钱氏是属于心思暗的那一种,从不明里骂,只是心里很不屑。   见到孙氏也是趾高气昂。   孙氏就看不得她,冷冷高声道:“……哎哟哟,有些人得了好处,还以为大富大贵了,那是没见过钱的。真跟城里人比起来,那也是泥腿子!看看表哥家,再看看这老王家,我要是婆母,也不呆这,没孝心便罢了,还烂了心肝肺,咱至少还知道去看一看,有些人,连看都不看……现在婆母离了苦地,过上好日子了,迟早要把有些人给甩开的连裤腿都攀不上,呸,还拿乔呢!”   小钱氏在那气的直咽气,骂道:“都分家过了,嘴还难听的要死。去了一趟城里就高贵了?!是那村里妖物,一辈子就是妖物,还能跨上高门槛去了,说的好像能攀得上去似的……婆母过的好不好的,你能攀得着!?”   “呸,什么德性,巴巴的还跑到城里去看看,连门也没能进吧?!讨好成这样,吃屎也赶不上热乎的!”   王安福听着心里烦,便道:“都闭嘴!”   小钱氏不吱声了。   孙氏撇嘴,对王安和翻了个白眼道:“还以为是管家的大伯子呢,分了家,他就是个屁!我会理他!呸!”   王安和在那发呆,不理会婆娘,婆娘唠叨是不假,但她顶大伯子,他也不管。   就王安福那德性,他把这所谓大哥当根葱!   王安和恨老钱氏,当年要不是她偏心偏坏了王安福,家里哪里至于这样?!一定是兄弟和顺,母慈子孝的。都怪她治家成了这般模样。害苦了王家啊。沦为村里笑柄倒罢了,可怜他老娘还在,却偏偏再见不着了……   朱氏指了指二房,对李氏道:“天天这么闹腾?!”   “可不是!”李氏翻了个白眼道:“公爹住家里时,还好点儿,现在,哼,天天辣我眼睛。二叔是个奸猾的,现在铺面里都是强子在做,他连去都很少去,至于陶氏,天天跟我拿乔呢,动不动就说要生个儿子,不然对不起张家,以这个为理由,饭都少做了,没事就往姑奶奶那跑,把姑奶奶哄的疼她的不行。老二两口子,奸着呢,既讨公爹喜欢,还知道讨公爹喜欢的喜欢,把他们给能的,精的哟……”   “那老姑奶奶呢,可好相处?!”朱氏道。   “好相处,虽经的事多,难得的是不刻薄,通透又好说话,也体谅小辈。强子性子直,又实诚,老姑奶奶也会想着他,她一来,公爹就把家里治家权给了强子了,说是以后要分家啥的,都归强子管。娘也是知道的,强子心直,不是偷奸那种人,断断不会好了自个儿,忘了兄弟姐妹的。”李氏道。   “我怎么听说,你家大姑子带女婿家来了?!”朱氏道。   “是来了,”李氏笑道:“在姑奶奶那住着呢,弄了个锅贴买卖现做着,生意倒也不差,是一项生经营生。还不怎么累。”   朱氏诧异的看着女儿,啧啧称奇,自个女儿她是知道的,心一向不大,现在这么宽容,不对劲呐。   见娘疑惑,李氏道:“娘,家里的事情,我心里有数,公爹和姑奶奶都是公允的人,没有亏待强子的。”   女儿这么说,怕是得着什么好处了不方便说。   朱氏笑道:“也是我白操心,巴巴的来问一句,你心里没怨就好。强子管家,是大事。你这个做大嫂的可别拖他后腿。不然底下兄弟姐妹的可不服。”   李氏笑道:“我知道,娘。”   朱氏也没多呆,送完粽子饭都没吃就要家去。李氏要留她吃饭。   朱氏道:“留这我也吃不下去饭,可拉倒吧,你一个人辣眼睛就得了,我赶紧家去。哎哟哟,眼里要长针了都……”   “……”李氏无奈送了朱氏出门,道:“明儿我和强子回家送节礼。”   朱氏道知道了,又叫别送,两腿飞快的回去了。   李氏关上门,啐了一口,道:“……这德性,以后是不想让人上门做客了?!□□的……”   第二天,王安平就做了几屉鸡蛋糕,给了张恒张强拎着去丈人家送节礼。   张兴柱亲自看他们买了什么,这才放心叫去了。   无非是酒,糖包,糕点啥的,又加了好茶叶,今年的礼就比往年重上一些。李氏和陶氏高高兴兴,面子光彩的回娘家去了。   得婆家看重,出嫁女回娘家当然是高兴的。   “多谢老姑,替我家里安抚人心。这才不闹腾。”张兴柱道,“我行事,还不算周密,有老姑指点着,我这家里才兴旺。家和万事兴呐!”   见他感慨,张融融道:“这两房一走空,家里怪清净的。”   他们都是带着儿女回娘家去的,铺面里也关门歇业一天,估摸着不到晚都不得回来。   张兴柱道:“他们走了,咱过咱的,现在有这么多人在,咱家这院里也不冷清。挺好!”   今儿不是端午正日子,一般正日子里,儿媳妇都是得在婆家过的,除非是关系不好了,才会回去娘家过节过年。这种一般是出了事的。这里远没后世开明。   所以送娘家节礼都是提前一天送的,明儿正日子里,才是一家人过端午的日子。   张兴柱嘴上不说,心里却是犯嘀咕,季家,还没来人,是真不急,还是怎么?!呵!   耗着呗,他急啥。   王安平不一会就回来了,喜道:“娘,娘,今儿鸡蛋糕贼好卖,出去这么会就被抢光了,还不够呢,以后年节前得多做几屉才够呢。”   “是吗,挣着钱了?!”张融融见他高兴,道:“做多了,你不怕累着?!”   “我不怕累,我要挣钱养娘,”王安平道:“娘,端午节我想给娘买个什么,娘想要什么?!”   张融融噗哧一乐,道:“你还是领家用零花钱的人,能给我买啥?!我不需要啥,你自个缺什么,想买啥就买吧,”   王安平道:“我去数数我的钱,够买啥。”   说罢跟耗子似的快步回屋去了。   又搁在那数钱串串,数的砰咚咚的响。   小妮捂着嘴偷笑,道:“表叔又来了,也不嫌这钱串串重,要是给姑奶奶买贵重点的,不得扛着两三大串的去街上?!就这,便是有人抢,也嫌笨重……”   大妮笑道:“再笑表叔,你的钱串串可比得上表叔的多?!”   小妮哼笑一声,不说话。   她攒的钱,不出嫁是不露面的,这是一般有嫁妆的人家的规矩。   小妮和大妮到张融融面前,给张融融递了两件衣裳,道:“我和姐姐合做的,姑奶奶别嫌弃针线不好。”   “真乖,你们有心了。”张融融笑道:“倒叫你们破费的。就兜里那两钱,不得掏空了去?!来来来,我补点红包给你们。”   二人死活不肯要,说是送礼是真心,不是为了讨长辈的彩头的。   张融融道:“拿着吧,你们有你们的心,我就没我的心?!”   “收着吧。”张兴柱道:“你们姑奶奶不缺这三瓜两枣的。以后只要你们有孝心,凡事多想着姑奶奶,就算是回报了。”   张兴柱乐呵呵的,十分高兴。   季大牛身上一文钱没有,在那抓瞎,道:“姑奶奶,大牛没节礼给您和丈人,要不,要不你要做什么,叫我去做活吧。我包管做的又快又好……”   张融融乐的不行,道:“没钱没事,出力也使得,你既有大力,帮我做个石磨。”   “诶!”季大牛搓着手道:“我马上去做,这个好做,我会!”   力大有力大的好处,又是经常做活的人,手巧又速度快。手工做的极好。   张融融频频看他动作,道:“大牛这手艺还真不赖。”   这小子,让他打杂,有点屈才了啊。 第052章 白糖和头油   一家人呵呵笑。   张兴柱去看王安平, 看他哼哧哼哧的还在数钱,那个费劲呐, 看的他贼着急,道:“哟,小耗子可数完钱了?!这么多钱,可难为死咱这小表弟了。”   王安平面红耳赤的,无他,盖因数学不好,还没学到家。   顿时垂头丧气的道:“娘, 要不我,我拿一串钱出去给娘买点啥?!”   小妮哈哈大笑, 道:“表叔要不我帮你数?你只别疑心我赖了你的就成?!给我点辛苦费,包管数的清清楚楚……”   王安平臊的不行。他算术连小妮也不如。   张融融也笑成了团团, 道:“哎哟哟,迟早要被你们给笑死。”   她对王安平招招手,道:“安平, 来!”   王安平马上跟小狗似的撒欢跑来了, 他是很信任很依赖娘亲的, 蹲到她身边, 眼巴巴的看着他。   “只要你好好读书学算帐, 只要你好好学厨艺,娘就很欣慰了,什么礼不礼的,娘不在意那些个。”张融融道:“只要你过的好,比什么都强!”   王安平眼泪汪汪的,道:“娘,将来我一定顶立门户, 奉养娘的,叫谁也抢不走!”   张兴柱白他一眼,道:“没良心的,敢跟我抢,看我不削你!”   大妮乐道:“爹和表叔吃醋了。”   小妮道:“可见姑奶奶还是疼亲儿子的。”   “话不是这般说,”大妮道:“自嫁人后我才知女子的艰难。当年姑奶奶也只不过比爹大七岁,却不得不担起一整个家。当时若她倒下了,爹也没了,家里就毁了。哪怕忍欺受负的,也坚持了下来。这份情份,你啊,还不懂。在姑奶奶心里,爹与表叔都一样重要。”   小妮听的点点头。   “姑奶奶本就是聪慧的人,若不是因为理亏,觉得对不起王家,哪至于在王家忍到现在?!受屈到现在?!就是她太好了,太善良了,才忍着这么被人搓磨啊。”大妮忍着泪,道:“生了三个儿子,结果两个还被人教坏了心肝,哪里就不痛?!”   “爹也痛,这些年想了多少法子,想要把姑奶奶接家来,结果就因为是亲戚,只是侄儿,一直被阻挠,直到老钱氏死了,才接来,姑奶奶都差点没等到这日子。”大妮道:“这样的话断断不可再说了。爹与姑奶奶的情份,哪是你能懂的?!将来,你经过许多事,才会真正明白这份可贵!”   小妮心中怕怕的,道:“女儿家若嫁了不疼自个的人,也太痛苦了。一生就这么……”   “可不是嘛,若不是爹惦记着我,只怕我与那多数人家的女儿一样,不过是搓磨半生,然后累死,生儿育女,每日消磨,从天亮忙到天黑……”大妮道。暗无天日的生活,叫人心里恐慌。   小妮不禁打了个哆嗦。   季大牛听的紧张,放下手上的活计去拉大妮的手,大妮却低下了头。   大牛整个人都怔了怔。   小妮知道他们心里都有心结呢,便避开了,去与张融融笑道:“姑奶奶,爹这么大岁数了,还会与表叔吃醋呢。臊不臊?!”   张融融乐道:“你爹再大,在我这也是孩子。”   小妮抱住张融融的另一手臂,道:“爹有姑奶奶疼,真好!”   张融融摸摸她的头,笑道:“也疼你!”   小妮乐的不行,见张兴柱出去挑棕叶了,便对王安平道:“表叔也别愁,姑奶奶还吃着补药呢,买别个的现在也不实用,还不如先买点补药叫姑奶奶吃着,这才是正经。身体养好了,将来的日子还长着,还怕表叔没有能力去孝敬?!什么金的银的,都是虚的,对姑奶奶来说,身体好才是真的。我随你去马大夫家问问,他看过脉,知道姑奶奶要吃什么药呢,买点补药回来,强身健体的比什么都强!”   王安平眼睛一亮,道:“还是你有主意!”   小妮乐道:“表叔是村里呆太久了,这才没个主意。将来有本事了,保管点子比我还多呢。”   王安平说着便要去带上自个攒起来的钱,还有零用钱什么的。   “先别急着带钱,马大夫家就在这,还怕我们跑了不给,人先去问问,拿回来再给钱不也一样?!”小妮道。   王安平一听,是正理,便匆匆的抬腿与小妮出门去了。   都是街坊四邻的,也不怕跑丢,因此也没管。   孩子们活泼些,总是好的。之前小妮还有点小家子气,安平也胆儿小,两人还不怎么愿意接触。现在跟亲人一样的了,也不避讳什么。情份这东西就是这么处出来的。   大妮去泡糯米了,准备包粽子用的,季大牛则一直看着她,心不在焉的做着石磨。   这两人,还有的磨,磨的并不是他们本身的感情。而是其它外在的很多不得已。   这个世道,不是有情就能饮水饱的。   两人有情份,也未必就能过得好。若外界有太多的阻挠,人本身就有许多不得已,哪里还能就随心所欲呢。   对于大牛是这样,对于大妮也一样。   尤其是女儿家,本身的选择就不太多,左不过是随波逐流,如同浮萍一样的生活,自己个儿一直坚持着的强行扭的事情就未必真的那么好!   若自主选择的代价太大,还不如割舍。   张融融知道大妮聪明,她明白这个道理,只要不犯执迷,命运就不会差。   至于和大牛的缘份,只再看吧。   她现在每天出门散步,锻炼身体,身体素质是真的上升了几个台阶,再加上有空间里的药来调养,估计不出一年就能弥补好身边这些年的亏空和损伤。   到那时,四十多岁的她,其实也不算老。搁现代,也只是个中年女子。而在这里,却算老年人了,甚至三代,四代同堂了。   有个好身体,在这儿活着,才叫真正的养老生活。   张融融和大妮说了一声,回屋歇息,关上了门,就进了空间里。   最近她在厨房空间里折腾一件事情:提炼白糖。   在种植空间里呢,则折腾另一件事情:精炼头油。   问前者难还是后者难,对她来说,两者都难。但是不折腾也得折腾啊,家里人口多,将来出生的孩子便多,等安平成了婚,又是一房人口。   若是没个进项,光靠卖鸡蛋糕和锅贴生活,这也不过是市井最底层的状态。说不能挣钱,那是不可能,便若说挣很多,这也难!   还得起早贪黑的,不敢贪多的卖着。但若说挣钱,也难,是能余下不少,攒也能攒不少。可是架不住花费大。   便是在现代,夫妻二人攒一生的工资,给家里一两个孩子办几件人生大事就能掏空还可能得要负债。做小买卖虽然自由些,也多挣一些,可也有风险,遇上刮风下雪的,生意就做不了。   而且古代人情重,礼重。   这样活着,想要攒钱过上好日子,是极难的,也顶多是不愁吃喝。说多有质量也不可能。办几件大事可能大钱都掏不太出来。   光买房一项,就得掏空几个钱包。虽说古代没有通货膨胀,也没有房价疯涨这一波,然而,光靠攒,死存钱,也是很难的。   还有其它的呢,婚丧嫁娶的,亲戚族人的这个那个的人情要去吧,孩子添人口了,不得是项开支,再者说,若是身体不好了,需要看病呢?!万一县城里医者看不好,需要去知府,甚至需要去寻求名医呢?!   需不需要钱财?!   当钱财还不够的,有时候你是商户,拿着大把钱去求名医看诊,人家也不缺钱,未必就肯看。这中间就需要找介绍人吧,哪怕看在介绍人的面子上,也能求到。   这就是难处。   所以不光要钱,还需要打开些人际关系,不至于真的事到临前而求助无门。   得叫张恒经营些得用的人际关系,将来,哪怕是一个介绍一个的,也能有个求处才是!   古代是阶级制,而医者,除了些赤脚医生,或是些云游天下的散医以外,或是像马大夫这种家学传下来的外,大多数名医都是世家子弟出身。   医,官,巫,等都是世袭的。这层门槛,是天然的壁垒。世家能接触到很多接触不到的病例,以及医书,所传承的东西是几千年的医者的传承。   这就是区别。   所以,想要在任何时代过的好,过的有质量,不说多么大富大贵,只说小富即安,哪怕是盛世,又哪里真的那么容易?!   所以张融融折腾这两项,提炼白糖是用来卖方子用的,不卖给商人,卖给官府,官府献上去,必少不了好处,若是官府不是贪的,必然会报上去,他们家多少在此地也就有了个贡献,在官府也就挂上了个号。   要真吞没了,也没事,人家肯定也私下给补偿,好处是少不了的。   倘若上面也给力,说不定还会给个什么积善之家的匾额啥的,这不都是真正的门槛?!   这个时代,只有红糖,粗糙的很,也无法提纯。   富贵人家也有些白糖,但是含水量很高,一到夏天就特别容易化,在西域那边根本就打不开销路,也卖不出海外去,因此,很多高门大户至今还用着西域进来的白糖,这个技术,含水量一直少,夏天也不化。而中原虽一直在研究,奈何一直没得入门。至今是个迷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09 08:41:43~2021-06-10 08:44: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公门三 2个;游手好闲妞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0鸭鸭、Light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53章 桂花油   而盐铁, 当然是朝廷管控的,是税收来源, 但盛世有圣人,是不禁海的,糖类生意其实也极好,是个朝廷的进项,每年卖到海外各小国的糖制品都不得了。但因为有西域那边的白糖竞争,品质也只能卖上中流的价格,卖不上顶级的高价。   这么说吧, 西域白糖是奢侈品,而中原白糖就是中层阶层的高级品, 而红糖和黄糖之类的就是平民用品了。他们自个国家也能提炼。就是这样,还是有很多小老百姓一辈子都没见过任何糖。   糖这门生意, 相当于后世暴利行业!   甚至涉及到在海外和西域之路的战略步署,不仅是战略物资,可是军用物资。   若是能突破, 献上方子, 只要官府不没了她的功劳, 必会给张家一个荣誉的。这就是对朝廷有特殊贡献的人的一种封赏。   而这一类, 才是张融融一直在琢磨的东西。   王安平读书不成了, 看样子也不是读书的料,张强张恒也不可能了。小辈们还看不太出来。   读书的路既然走不通,又不能真的下海经商。张融融当然不妨碍家里做点小买卖,但也仅限于小买卖,但若是涉及到大宗。比如涉及到行贩货物,承接一些官府与商户合作的生意,这一类安全又挣钱, 但一定会被官府归类为商户户藉。   这是张融融绝不愿意看到的。   其实下海经商,经营人际关系虽操心,但对她来说,也不难。   但一来她不想操那个心,一旦经大商,将来必要与些老奸巨猾而又背景深厚的庞然大物打交道,到时候有好东西,好资源,又怎么保得住?!在现代她是不怕,可是在古代,人家阶层在那,捏死你和你的家族,比捏死一个蚂蚁还简单。她不能,也不敢拿张家的命运去赌这种。   二来呢则是,张家要富,但不能巨富,张家要行点小商,但绝不能入商藉,不能为了钱财,绝了后嗣们读书科举的路子啊。甭管后辈之中有没有读书的料吧,但这条路绝对不能自绝。   君不见县城里有些有大宅的人家,看着也有钱,但是宁愿守着祖业,或是些家宅过些清贫日子,也要供孩子们读书嘛?!哪怕读不上去,那也是登天梯,总得试试的。   就极少有人家把祖业卖了,或是把祖宗传下来的金银钱财拿去行大商的。为了保住一些清名,这个时代的人,是比现代人克制多了。   这里远不是市场经济时代,而官府和朝廷也是极力压制金融这一类的,俗称借贷关系,那是严厉打击的。   好好种田,好好读书,才是正经的。读不了书的人家可以去找路子吃官粮,当个兵,盛世也用不着打仗,当兵还有饷,倒也是个路子,退下来了,有军功的有赏田,受了伤的还能分个官差,当个衙役,看看监狱或是城门啥的清闲活,吃个官粮这一种。   要是没有没手艺,也没个田产的,可以贩些小买卖。   官府和朝廷还没有变态到把不得已出来摆摊或是开个小商铺的人家直接归规为商藉的程度。   所以做个小买卖可以,做商户就免了吧。   商户一向是官府重点的紧盯对象,税高,一有事还得找麻烦。一般而言官府是绝不愿意骚扰小民的。   所以一旦朝廷要用钱了,官老爷们就紧盯着大商户们,像那类把这些不肯出钱的乡绅和商户关起来讨要赎人银子的,在史上也比比皆是。   商户有钱,那也是对小百姓而言,可以享受不少小老百姓享受不到的好生活,但对上,他们是低贱的,有时候就算没犯错,兢兢业业的,也要倒霉。   所以,张融融是坚决不会让张家沦为商户的。   所以这个方子弄出来了,一来是不自家做,也吃不下,不想被人拆成骨头,就别妄想。这个方子,在这个时代,顶半个朝廷的税收,才吃得上的程度,小张家想吃可拉倒吧。会撑死。二来呢,弄个头油的方子,也是一门买卖,而且是小买卖,也可以卖方子,只要卖了,人家能得到了,只要别在这个县城里卖,能得一次钱,怎么都行。   小老百姓的最怕的就是捂着方子不肯放的,要么有方子就一辈子别拿出来,既然露了头,就得学会放手,见好就收。否则有些人看利大,有的是法子逼的你家破人亡只为了要方子。   所以,别轴。   头油的方子倒是不难,难的是怎么提香,要蒸馏,然后将植物中的清香融入到油中去。   张融融不想做那种高级头油,像那种油,一般用的油都是花香的油,本身就有味,小老百姓十分难得到,因此,她只紧盯着平民用品,用的是桂花,月季之类的花,这一类花就到处都是,很易得,而且很香。   小老百姓也不怕味道重,本身小老百姓的生活条件就不比高门大户的主人,可以经常洗头,可以经常沐浴清洁。大多数小老百姓,除了夏天不得不洗外,冬天一个月才洗一次,这一类还算习惯好的了,很多基本是一个冬天都洗不了一个澡。澡都洗不了,更别提头了。   这个时代,保暖设备很差,洗澡洗头洗出风寒来是要命啊。所以,洗澡洗头这一说,是有着古代条件的制约因素的原因,而不完全只是因为封建迷信。   人的头皮油脂分泌,这个时代人还不剪发,长此以往的那头发味道都不能闻,有些还生虱子。   因此会有篦子,是用来梳下虱子的。然后,再用味重的香味头油把头发一抹,易好打理,也能遮盖油脂味儿。   张兴柱之前还给她买了一瓶,就是街上有挑夫挑着卖的,自家做的,就是普通的桂花油,十分浓郁的气味,因为用的油不怎么好,还有点刺鼻。但也要卖上二十文一小瓶。   她这才起了心思。寻思着要不也试试。   这就把这两个方子给找出来了。   目前正在实验之中。   因为她操作不太熟练,毁了好几次桂花,失败了好几次了。   而提炼白糖的方子要验证,做出实品也十分不容易,因为水分不好控,她又是个生手,因此也是失败了一次又一次。   索性她也不着急,反正没事的时候就在空间里慢慢的折腾呗!   街上卖的桂花油都是粗制的,也就是把桂花晾干,然后把它们往油里一混,再等上时日,只要不发酵变味就能卖了。   但她做的是经烧炼脱水,脱酸的油脂,要静待冷后倒入坛内封闭,然后放到朝阳的地方。这一步就叫日晒夜露。   历盛夏火暑,到秋分后再到背阴的窖内,然后隔年使用。   这一种做法,油因在空气中得以充分氧化,粘度就会比原油低,不会一梳头就弄的头上油腻腻的像能炒菜。色泽也比较透,气味也较淡。   这一类只取坛上部的油取用,下层的脚油弃之。   这样的话,梳到头发上就不会起粘。   张融融用的就是菜籽油,因为这一种是最易得的,百姓家里也常有的,是真的能吃的油,因此制作上,原料十分易得。   张融融这一次已经试验到了脱水脱酸后的油脂了。   然后她小心翼翼的将晾干的桂花混入。   她呼了一口气,里面又被她给弄的乱七八糟,她有点头疼。   她果然不是技术类的人才,弄个什么手工,能把自个儿给弄的乱七八糟。   不过也无妨。看事行事吧。倘若季大牛和大妮顺利的话,他家本来就是油坊,他自小与油接触到大的。   到时候,这个制作工艺就由他来操作,估计他会比自己得心应手的多。   当然,前提是一家人的情况下。   倘若有什么变故,还是寻张恒和张强来做,自家人弄的,肯定放心的多。不怕方子泄漏。   这种,一般弄个小工坊,头年做,第二年卖,怕是容易的很,一坛分装,能装下百来个小瓶子,一小瓶卖上五十文,不过份吧?!   桂花易得,桂花头油就卖的便宜些,再做些什么茉莉花的,月季味的。这一类都是给小老百姓用,比一般的桂花油会好使的多。当然也贵一些。   好一点的便做个何首乌护发头油等等。估计也不难。   张融融将这坛子拿了出来,然后放到了朝阳处放着。   大妮走了过来,道:“姑奶奶,这是啥?!”   “我晒的桂花油,看看好不好使,还不知道能不能做得成呢!”张融融道。   大妮点头,也没多问,家里人口多就有人口多的好处,有时候她突然弄个什么,也不会有人追问,只以为是家里其它人帮姑奶奶弄来的。   张兴柱回来了,拎了粽叶回来,道:“刚打的,新鲜着呢。今天连粽叶都比前几天贵了些。”   年节前涨价,哪个朝代也不会例外。   “我刚刚看到有人摆摊开始卖鸡蛋糕和锅贴了。”张兴柱笑道:“早就知道有人会模仿,没想到会这么快。”   “可去看了不曾?!”张融融笑道。   “看了,卖的比咱便宜,但卖相很一般,鸡蛋糕烤的不怎么样,味道也淡,不够甜,锅贴呢又不舍得用太多肉,自然味道就低了一层。在味道上,咱家这些是没人能及得上的。”张兴柱道。 第054章 心灰   “这就行了!”张融融道:“独占鳌头可不是什么好事。模仿是一定会出现的, 只要咱家最好吃就行了,倒也不必冷眉横对的不准人家做一样的生意。”   张兴柱也早有心理准备了, 因此也不多言,只是寻思着要与小辈们说一下,别想太多。   “可见厨艺这回事,是保不了准的。这是人人都能吃的一行饭,但却不能独吃的一行饭。只要有什么新鲜的出来了,包管很快就传开了……”张兴柱无奈道。   张融融深以为然。虽然有味道好与味道差的区别,但是价格上人家也便宜些啊, 照样有的是人去吃。   二人也没再多纠结。   大妮便开始来包粽子了,张兴柱也慢腾腾的包, 一面与张融融说着街上的闲事。   不一会,小妮和王安平就跑回来了, 王安平脸上都是兴奋,道:“娘,我给你买了补药, 马大夫开的。”   张融融一乐, 道:“这两个乖乖出去这么半天, 原来是办这事去了, 你们有心了。”   “娘, 我天天给你煎着吃。”王安平道:“等吃完了我再给你买。”   张融融笑道:“好好好。我肯定好好吃药。”   “娘身体要养的好好的,一定要长命百岁,将来我一定更孝顺娘。”王安平道。他贪心想要更多的时间去照顾娘,让娘高兴!   张兴柱笑道:“难为你小子有这个心,不赖。”也不枉带这小子出村一场。   王安平便将药包给收起来去了,每天煎药,他都是亲自看火的, 因此家里这些琐碎都是他在保管。   等包完粽子,煮了,分食了几个,王安平就送了几个去了马大夫家。   马大夫送了些咸鸭蛋和艾草来,对张兴柱道:“上午城东出了两件大事,你可听说了?!”   张兴柱道:“什么事?!”   “出了两条人命,不对,是三条,还有一个未出生的呢。”马大夫叹气道:“说来造孽,是城东一户人家老太爷年岁蛮大的了,一直牙疼,那牙就烂在肉里了,叫了王婆子去拔牙,王婆子一开始不肯拔,说是年岁大了,万一有个什么,她担不起,但老人家受罪,小辈不舍得叫受罪,使了不少钱,叫她拔了,好叫老人家少遭点罪,多活几年,她就应了。结果,拔了牙后脸肿的半边,血也一直淋漓不尽,今天早上人就不行了,叫了我去,人都冷了,还医什么呀?!”   马大夫摇头道:“这王婆子大概是听说了,知道那家人要闹偿命,今天中午就跑了,结果城东另一户人家早早与她说好了要接生,也是不巧,竟是今天中午发动了,找也找不到她的人,去找其它稳婆,因事先没说好,其它人也都回老家或是去亲戚家走亲过端午去了,竟没一个在,这么胡乱找一通,人也没救了,孩子也憋死了……县衙里都去了,也叫我去了一趟,我去了能干啥呀?!人都没气了,怎么救?!”   “这个事我怎么没听说?!”张兴柱吃惊道。   “估计一会子就能传的沸沸扬扬了,我是大夫,衙门找我,我知道的肯定早一些。”马大夫道。   大妮小妮听的脸白白的,生孩子这么惊险?!   “你不能看牙,看生孩子?!”张兴柱道。   “不能,牙这一类,咱医者很少碰,我们不碰外科。外科有外科的好处,但是一败,那得家破人亡,一次失手,连累全族啊,因此像这一类拔牙镶牙类的都是像王婆子这一类的牙婆做的,她们还管接生,各种各样的没她们不管的,再有便是妇人产子,一般很少有找医者的,会找我看脉,但看胎象,都是稳婆看,忌讳男女大防呗……”马大夫摇头道:“这孕妇死的冤。本就胎象不稳,好不容易保住,一般若没大问题,稳婆接生很快也就生下来了,偏偏今天找不到人,产妇一下子就慌了。这就出了事!”   张兴柱听的十分感慨,道:“这个事也给你提了个醒,以后能救的人能揽的事就医,不能担的风险就别担,不然也得家破人亡。”   “是啊,”马大夫后怕的摇头道:“所以为啥我们中医不愿意涉及到外科呢,甚至将它贬低到是伤发断身的程度呢,就是因为这个。不是不知道它有好处,它也能救人,但是你能用它救九十九个人,但第一百个人要是出了事,这个后果,谁能担得起?!我回家也与我儿子说说去,给你来送点咸鸭蛋,给你老姑吃吃看吧,自家婆娘腌的,也不太咸。”   “行。改天喊你来吃饭。”张兴柱送他出院子门。   张兴柱便将这话复述给张融融听了,道:“若那王婆不贪那钱财,何至于闹出三条命来?!”   “她大约在赌这风险,那老人年纪大了,但应该还有别的病,不然不至于拔个牙就止不住血,”张融融道:“可能嘴里长了东西吧。”   “老姑要是牙疼,可得好好看,”张兴柱后怕道:“这要是拔个牙都能死,这也太造孽了。”   张融融笑道:“我牙好着呢。不疼!”   张兴柱这才放心。牙口好就好啊,这说明寿还长着。   老姑经过半生之难,也算是苦尽甘来了,以后好日子在后面呢。   晚饭就蒸了咸鸭蛋,烧了丝瓜汤,炒了些嫩毛豆肉丁,又煎了鱼给吃了,倒也算清淡。   得留些肚子明天吃大餐啊,不然天天这么吃大鱼大肉的,肠胃也受不了。   端午了,天就渐渐热了,因赶着做夏装,大妮和小妮还得挑灯做衣裳,不过两人说说笑笑的也只做一会子,张融融催她们早早睡觉,二人便歇了。   今儿张强张恒还未回来,因此小妮就跟着张融融睡。   大妮与季大牛回东厢了。   季大牛拉着她的手,不安的道:“大妮,我爹娘今天没来,万一……”   大妮半晌没说话,良久看季大牛越来越不安,才道:“……咱们俩能不能过得下去,还得看看。我总归是不能只顾自己心意的。便是想跟你过,又能如何?!若是实在谈不拢,我就听我爹和姑奶奶的。季家又哪里肯舍一个儿子给我们家呢,我想来思去的,怕是还得叫你回去……”   季大牛一听就哭了,“我不回去,我死也不回去。你在哪我也在哪!”   “孝道上,哪容得人自在,你千万别这样,何苦这样呢,”大妮也哭道:“只要你爹娘强硬非要你回去,你就回吧,千万别拧着横着,若是出了事,我就成了万恶的罪人了,夫妻一场,你又何苦连累我这样……”   季大牛呆了,是了,他是连累她了。   便是要分开,要缠着,死也不回去,宁愿一死,也还是连累。因为世道对女人苛刻,会说是她的原因才引的季家儿子都不像儿子了。   他的脸色有点发白,道:“若是我爹娘坚持要我回,我也只能回不可?!不然就是不孝,不然就会连累你难做人?!”   大妮动了动嘴,不忍道:“孝道在那搁着,谁能绕的过去?!”   说到这,其实心也灰了一半。   今天没来,还能是为什么呢,无非是晾着罢了。既是这个态度,肯定是要季大牛回去的。哪里肯舍得一个儿子,家里的壮劳力被他张家给拐了来呢。   她其实已经不怎么抱指望了,便是想与大牛没有根基的过,也并非就能一厢情愿。   “你有孝道,我有我的孝道,大牛,我不想再去你季家了,你千万别劝我,若是劝我,只怕咱们俩最后的一点情份也没了……”大妮灰着脸道。   季大牛动了动唇,眼睛红红的,道:“是我不好,当初在家里,我都没能为你说什么,怕爹骂,怕娘说嘴,想护着你,想帮你多干点活也做不到,都是我没用,不敢与娘说……这样的我,哪里还有脸,要你回去。这大半年里,是我太没用,太不中用了。呜呜呜……”   大妮拍着抚着他的肩。说那些又有什么用呢,她是个没用的,他也是个没用的,都老实不敢回嘴,结果就是这么结果。   事都这样了,说以前的事又能有什么补救?!   大妮便不说话,只是想到这草草的短短的婚姻,可能就这样结束了,心里还是很不舍他。   “其实你娘是疼你的,我也有爹疼我,”大妮道:“这样不是挺好的吗,以后我就服侍老姑奶奶。也挺好的。”   “我不好,我只想我们一道过。”季大牛道:“若真是扭不过孝道,我回村也行,我绞了头发做和尚去,图个六根清净也罢了……”   说罢也是心灰的不行。   他发现很多事真的不是由自己作主的,人活着,就是身不由己,心肝肺都疼的能绞出来。   唯一的指望只是盼着爹娘能疼他,能惜他的心,能让他得愿。但若是强压着他,用孝道压服他的话,他是半点的办法也没有。   这就是现实。   反抗哪有那么容易,那是两座大山一样沉沉的压在身上的东西。想要搬开,凡人之身,哪里能做得到?!   “你又何必做和尚?!”大妮哭道,“你做和尚都比别人吃的多,哪个庙能容你,还不是将你当牛马一样的使唤?!还不如呆你家里呢,至少你娘疼你。” 第055章 季家父母   “死又不能死, 自由也不得自由,还不准我做和尚吗?!”季大牛心灰道。   大妮那道别的话便说不出口了。什么一别两宽, 各自欢喜。根本就开不了口。   两人都很难受,这一宿都没怎么睡得着,季大牛一直在那叹气,大妮听他叹气,心也沉沉的。   她只觉得婆婆一向严苛,不容人情。这个时候,她很不确定婆婆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说来笑话,嫁去大半年了, 婆母的性情,她依旧不知。   是那种会心疼儿子到宽容他离家离开母亲的那种, 还是宁愿儿子违心当行尸走肉,只要人在就行了,不图他灵魂是不是受伤那一种, 她也不是很确定!   因为这世道大多数都是不准如儿女自个的心意的。   所以大妮根本都没怎么抱大指望。   她应该没那般的好运。想一想, 真是心灰的不得了。   做姑娘时, 虽然娘没了, 但她还是有爹和兄长们疼着, 出嫁前也是无忧无虑,过过好日子的。而这才不到人生的一半,才出嫁半年,人就像是苍桑了半生。人呐,是需要经过事才真正的变老变成熟。不然一直顺心,有些人,哪怕到了七老八十也还是一派天真。说不清哪种有福气。   季家, 此时已入深夜。   季老爹睡不着,干脆坐了起来。   “大晚上的不睡,干啥呢?!”季老娘怨气戾气横生的骂道。   “你不也是没睡着?!”季老爹道:“明明担忧的不得了,还装什么?!起来吧,我们商议商议!”   “商议个屁。就晾着。”季老娘翻了个身发狠道:“我还不信了,他们能不回来!不回来家里的活计谁干?!都是季家人,谁也别想逃掉干活。”   季老爹叹气,这婆娘就是嘴特狠。   他不说话,良久才道:“张家不是一般人家,家中是疼女儿的,我这两天也没闲着,去张家村打听了打听,听说亲家是把他姑姑接回家奉养去了。连亲姑姑都能接回家奉养,更何况是亲女儿。大妮与那三个不一样,娘家是挺得住的。亲家看着是客客气气,从来不像那三个亲家与咱家吵闹,可是越客气,这事就越大,有些人,看着软和,却不好欺。看着不说话,做事就越狠。我听张家村的人说,清明张亲家还带着他老姑和大妮回家祭祖去了,与族里商议了,说是等他老姑终老,百年之后就葬在张家祖坟。”   季老娘一动不动,也不知道真睡假睡,听见没有?!   但季老爹了解她,怕是根本没睡着,在听着呢。   “张家族里村里这些年也受了张家不少的拉拔,不过是葬个老姑,哪有不同意的?不光只是给块地给安葬,还言明以后上族谱,将来张家人都得逢年过节的祭祀,绝不含糊。早些年,他老姑将张家挺起来,这个功劳。谁能没得过去?若是亲家不认,这事还罢了。既是亲家认,族里敢说什么,能说什么?!早些年听说对他们姑侄也有些欺辱,而张亲家能不记恨,他们已经很惭愧了,自然会弥合关系,哪有不应的,哪怕这样的事在旁处再离谱,可是张家情况特殊,谁敢不认,张亲家是个狠的,之前放话出去,若是王家不放他老姑,他要去告官要人,奈何他只是侄儿,官家也不受理,直到王家丈夫死了,他这才接了回来,这些年,你也不是没听说,不是一直闹呢吗,之前还以为他是闹着玩的,现在看看,这可是一个唾沫一个钉的人呐,你说接了大妮回去,还能叫回来?!只怕你是想太多了……”季老爹叹气道:“老四是个老实的,我们当初就是看他老实,想要找门好亲,将来也好拉拔他一回,不至于受前面三个的排挤,好亲是娶到了,怎么就成这样了呢?!家里都尽着大妮欺,看她是城里姑娘,脸皮薄,事尽推给她,把人家心都给弄冷了。照这么说,咱家就活该配不上好媳妇,只配前面三个这种刻薄的……”   季老娘一听,眼泪不知怎么就扑簌簌的掉了下来,道:“是好亲,好亲到把自个儿子都要填进去了!”   “现在怕大牛不回来了?!”季老爹道:“我看老四的事,我们商议商议吧,明儿我们上门去,节里不上门,以后怕是别想再上门了!”   “不去!去了儿子就没了!”季老娘赌气道,“我季家是娶亲,不是舍了儿子当上门女婿,凭啥去。不过是个硬气的娘家,有啥了不得的,能接了自家女儿回去,还能抢了我儿子当他上门女婿不成?!”   “那就让大牛不明不白的呆在岳家,又该被人笑咱家没规矩了,再说,老四再不回来,前面三个该有意见了……”季老爹道:“管家难呢,家里活重,老四不干活,总不回,这三个不平,将来……”   季老娘一个头两个大,大怒道:“一个个的都想要造反,老娘还没死呢,一个个的休想造老娘的反!生了一堆王八恙子,全是有了媳妇忘了娘的。”   季老爹一噎,骂儿子是王八恙子,那他是啥?!   季老娘想一想,心就揪的慌,道:“大妮是死的不成?!活既重,就不知道吱上一声,好歹也躲躲懒,松快松快,就不知道学学那三个抱怨骂人,再偷偷懒?谁还能逼死她?声都不吱一声,直接就走了……”   “是咱家配不上她那个教养,她是好孩子,好性子,咱家这个氛围,能配得上她吗?!”季老爹道。连沟通都难。   季老娘一听这话就不舒服,道:“怎么就配不上了,她是城里姑娘,嫌我们家粗人还是怎的?!话都不知道说,那是她老子娘没教好她。”   “她没娘,再说这话,不是叫人更寒心吗?!”季老爹道:“你撒什么泼,好好说话,别再呛了,她是亲家好好疼大的,能知道与咱们这样的说话就呛人的人相处?!”   季老娘落泪道:“这么说,是我的错了?”   季老爹道:“我也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她就不应该呆咱家里。天天吵闹,还累的慌。”   “所以她就该家去了,还拐走了我一个儿子,她这样的太太就该在城里享福,她的正经婆婆却要每天起来管一家老小,没一个肯服气的东西?!”季老娘骂道:“我是打她了骂她了还是叫她打水给我洗脚了,我就是骂人凶了点,你看看村里哪家婆婆有我似的?!那些说话轻轻的,背地里不知道怎么待媳妇呢,那就是好的?你是没见过坏了心肝的恶婆婆。就你娘当年,我怀了老大八个月的时候还叫我下地干活,呸!我原也是个好性子的,偏被你季家给作成了这样,我怪谁?!当年不也忍了过来!你的意思是说我没大妮那好命,有个肯接出嫁女回娘家的好娘家了?!”   她这一哭骂,季老爹便不吭声了。   季老娘也是心里烦,发泄发泄,死老太婆不知道死了几年了,季老娘也懒得再提,但是生活留下的痕迹就会刻在骨子里,一辈子也消除不掉。那是生气的重担和怨气的重量,谁都躲不掉。   季老娘喘着气,在黑暗里落泪良久,道:“亲家要百年后葬他姑在祖坟,张家族里真肯?!”   “肯,这些年他们村里也有一些少年要学徒找不到门路的,都找他去介绍,他也不推托,照样带进城里去介绍师傅学手艺,他连介绍的辛苦钱都不收,所以才说拉拔了张家村不少,”季老爹道:“张家村理亏的很,又不想为这么一件事犯轴着惹他不快,能不应吗?!”   这倒是,对于有点能力和门路的人来说,这点事算多大点事。   但若是没能为的只呆在村里的没用的人,想接回出嫁老姑回来葬娘家?!呵呵,整个村里都得去骂死对方。说会坏了祖宗风水。   这就是现实。   看季老娘不说话,季老爹道:“老大那个性子,你也知道,他媳妇动不动就拿刀要杀人,要上吊,他也不管。他的心思,你和我真不知道?!不过是推个人出来,他自个儿不当坏人,但得到的好处,是明了了的,咱们以后想指望着老大,跟着老大过,能过得下去?!当老大媳妇,你也休想临老了过上一天清净日子。老二老三呢,平日也不吭声,虽不敢说老大,可是明里暗里的总是让老四多做点重活,他们挑轻省的,偷奸耍猾,只老四老实,叫他做,他也做了……难道这些,你都看不明白?!老四老实实诚,你真忍心破了他的婚?!这可咱们为他当初盘算多久才说来的亲事?!难道你真忍心就这么黄了?!”   “可我就舍一个儿子出去,我活该?!”季老娘也端不住了,开始爆哭。大约这些日子心理压力也大,拍腿道:“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呐,生了四个,四个都指不上啊……”   季老爹见她情绪失控,等她哭着骂完了,才又道:“老二,老三媳妇,也都不是善茬,现在咱还得力,将来,我们老了,牙掉了骂人都没力气了,指望谁去,还不是只有老四?!老四和老四媳妇忠厚,只他们才最有孝心。你啊,怎么就看不明白呢?!一时的强梁,人还没老的时候吗?就没有也需要人照顾的时候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10 08:49:06~2021-06-11 09:13: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游手好闲妞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泥泥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哈密瓜爱吃瓜 5瓶;六次偶然 3瓶;璐璐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56章 现实盘算   季老娘听季老爹说的更悲呛, 心里就更难受了。   “若是把老四带回来,强行的破了婚, 这之前所有为老四划算的东西都没了,老四是个什么性子,你也晓得,上面又有三个兄长,若要再娶,只说村里哪家愿意?!村里人,哪个不精?!一看那三个不是善人, 女儿妹子嫁出去必搞不过,谁会犯傻再嫁来, 况且再娶门亲,你受得住这花费?!”季老爹条理却清晰, 道:“人呐,得学会低头呐,趁着咱们现在还强梁的时候, 还能压得住那三个不孝的, 就压上一压吧, 认了吧……”   “老四忠厚, 留在家里也不过是多做重活, 也没人心疼他,只他媳妇心疼他,他去了城里,丈人毕竟不是亲爹亲妈,还能把他当老牛使唤?老子可以把儿子当牛使唤,做丈人的却不成,邻人不看笑话, 不说他刻薄?!”季老爹道:“我看亲家是个不忍心的……”   “哼,他不忍心使唤我儿子,我却忍心使唤他女儿,他心里能高兴,能不报复?!呸,听你这一说,倒像是我不是人,他是好人似的,儿子去了还占了便宜一般……”季老娘道:“我好好的儿子给他使唤,我生下的,我能高兴?!”   季老爹叹气。   “你叹什么气,继续说啊……”季老娘没好气的道。   “你要是不舍,就当我没说。等去了城里拖回老四就让他单着过,村里那么多没婆娘疼的鳏夫呢,怎么他就不行,等将来咱老了,前三个指不上,就靠老四给咱奉老埋了一了百了,只他一人当牛做马,孤苦伶仃,等咱眼一闭,也看不到,前三个把他当畜生用,咱也当没看见……”季老爹道。   “你何苦说这话扎我的心!”季老娘捂着胸口,疼的慌,道:“老小老小,他是小儿子,我能不疼吗?!可我也不舍呀。好好的儿子,明媒正娶娶的亲,怎么就能舍了呢?!”   “你都放不下,我还能说啥呀?!”季老爹道:“这么些天了,若是再拖下去,咱不上门,没仇也结仇,没怨也结怨。结果还是不明不白的失了儿子,还得罪了亲家。何苦呢?!还不如早早的利落的放下,和和气气的把事给解决了。”   “解决,怎么解决?好啊,这些天你尽琢磨这个呢?!”季老娘骂,见他又不说了,便急道:“说啊,我怎么不说了?!继续说啊!”   “那我说了,你别骂人,也别生气。好好让人把说完,行不?!”季老爹道。   “你说!”季老娘道。   “老大是个心中藏奸的,你我心里是知道的,自己的种还能不知道吗?!”季老爹道:“你现在只置一时之气,可咱们现在都不小了,快老了,不能只看眼前,也得为将来养老想一想啊,看看前三个,是像能好好奉养咱们的人吗?!你现在嫌老四媳妇不愿意说话,却不知道这样的好处,我只问你,你这个性子跟前面哪三个有好日子过?!给你吃给你喝,就是好日子了?手上有点小钱就算好日子了?!老大媳妇天天恐吓你,老二老三媳妇一天三顿的软话硬话喂你,你受得住?你这性子,我是知道的,到时候□□都能气死。哦,明面上不苛待你,就是对你好了,哪怕以后天天炖鱼肉鸡汤给你喝,你能喝得下去,能喝几年?!”   季老娘噎住,半天都没说话。   “前面三个脾气也不好,咱壮年的时候,也得罪光了,你这嘴就没消停过,积年积累下来的,哪个心里没怨气,只等你老了搓磨你呢,你只看到婆婆搓磨媳妇的,却不知道,几年以后,落到媳妇手里是什么滋味,遇上那阴狠的,明面上待你好,没大错,暗地里天天话挤兑,像你这脾气大的,能受得住?能生生气死,你还是吃亏,便是与旁人抱怨,别人都只会说媳妇做的好,是你这个死老太不知福,天天有吃有喝还骂媳妇……”季老爹冷眼道:“这些年,你真没瞧见村里那些情景?!”   季老娘生生的打了个哆嗦,道:“与其这样,还不如早早死了!”   落到前三个手里,是不如死了!   “老四的事就认了吧,他在家里也没啥好处,去丈人家还能得些照顾,大妮性子又好,借着岳家进了城,对老四来说,是好事,算是在城里落下根了。有老四在,将来咱们不拘跟着谁过,老四会照看,哪怕只是看在他的面上,哪个也不敢太苛待我们。不是我说大妮如何,只说这性子,亲家都对老姑不薄的,更何况是大妮,咱现在就放个手,积个善,别亏待了她,以后她也会想着咱,不说念念不忘的吧,只要能惦记着,还能过差了?!有儿子惦记和没儿子平衡能一样吗?!哪怕以后跟着老大过,咱借借儿子的名光,老大也不敢对咱们太差……”季老爹道:“别把咱的路给堵死了啊。老四打光棍,你又真忍心?!”   季老娘一副心累至极的样子,老了,是真要服老了,哪怕不老,还强梁,也不得不为老了以后做准备,这才是最可怜的。   季老娘看着季老爹,这臭男人平时也看不出山看不出水,没想到心里琢磨的透透,看的明儿清。   比她看的远多了。这到底是男人的现实啊。   而也更是养老问题的现实和残酷。   “没曾想,你还有心琢磨这些?!”季老娘道。   “能不琢磨吗?!咱们总会老的。指着谁也没用,”季老爹叹道。   “照你的意思,不光是舍一个儿子出去,这是也将家业给老四一份了?!这不是便宜张亲家了?!白得了人,还白得了家财,我家是人财两头空……”季老娘咬牙道。   “舍,当然得舍,不能亏了老四和老四媳妇,不图他们将来奉咱们的老,只说将来,老四得力,那就是不一样的,他哪怕说上一句话,那也是叫村里人不敢怎么……”季老爹道:“你也是糊涂,咱给份家业给了老四,老四能叫上门女婿?又不是光着屁股去丈人家过日子,怎么就成上门女婿了?!咱家更是明媒正娶的儿媳妇,儿子只是跟着丈人在城里发展,怎么就叫上门女婿了?!又不是卖儿子……”   季老娘也不哭了,这左一琢磨,右一琢磨。是这个理!给了家业,还能叫上门女婿吗?!   那不能够。   借岳家的力发展了,但是呢,还是他季家的儿子。将来还是得管老养老的。   这老货,是打算这个呢。   但能想到这一步,也是为着儿子好的意思。不然能舍得现在舍儿子出去,还舍得一份家业去?!   说来说去的,其实,最重要的还是心疼大牛了。不忍心叫他难为!   “明儿进城吧,去了别拗着,叫儿女们难为……”季老爹叹气道:“有事好好商议,亲家也不是不讲理的,前面的事也不会揪着不放了,只要咱态度端正,他也就消气了。咱不忍心大牛难过,难道他就忍心大妮破婚?!不都是为了儿女吗,他忍,咱也忍忍!”   季老娘道:“我一个老娘们哪还怕低头,无非是舍下老脸说几句不要脸的好话。只是我担心着,真这么做,前面三个能同意,能高兴?!不得闹才怪!”   “趁着咱还能压得住,给老四的赶紧分了,”季老爹呵呵笑道:“不然老四不在家,这三个渐得了志,以后有个什么能给老四,鸡毛吗?!”   到老了再想给,就想都别想了。   季老娘躺了下来,琢磨了老半天,道:“行,听你的,你是当家的,我再咋呼,拿主意的时候,还得你来!不愧是爷们!”   这话莫名的有点怨气,季老爹道:“只是委屈你了。这个事好做不好听。就算咱给了产业,村里人那些破嘴,还不得说是你给逼走了老四媳妇?!”   “哼,光那三个就有的说,哪里就听的少了?!”季老娘冷笑道:“一个个的都不是好鸟。拉什么屎,放什么屁,我想都想得出。也罢了。只要老四心里没怨,以后有好日子过,我这个当娘的,也算疼他一场,生他一场!他有媳妇照顾,我也放心,有岳家提拔,还不用像在家里似的天天挨我的骂,这是好事,我该高兴才是!”   人却哭了!   季老爹躺下来,道:“儿女都是债呐。”   “只恨我生了四个儿子,没一个贴心的闺女,哪怕有个闺女也好啊。知道心疼老娘。老四一心也只有媳妇呢。再忠厚,老娘也不如老婆香!”季老娘闷闷的道。   季老爹无奈苦笑,道:“儿子大了,与儿媳妇争什么长短?!他过的好,当爹娘的还能不高兴?!”   “说的我跟小气鬼似的!”季老娘啐道:“你也不是好东西!”   季老爹不得不顺着她,就怕她把事给搞毛了不可收场,便道:“行行行,给你撒火,我不是东西,我是老东西!”   他又叮嘱道:“事办成前,话先别透,前三个的心思可多着呢!” 第057章 季家进城   “晓得了!”季老娘虎声虎气的道:“在你心里我就是那没成算的?!”   季老爹道:“儿子得志了, 心眼也多了,做爹娘的也不得不防着。造孽啊。”   “还说什么儿子多是福气, 能不争个你死我活的就算不错了,还福气不福气呢。”季老娘冷笑道:“有几家儿子多的,能真正和睦的?!那才是真正有福气的人家!”   “我就没那命数!”季老娘气恨骂道。   季老爹也习惯了她这脾性,还笑道:“你看看你,老四媳妇能不怕你吗?!在你这脾气下,她能说什么,她敢说什么。她是新媳妇, 一个婆婆的规矩压下来,她又能怎么?!”   见季老娘又要炸, 季老爹忙道:“明天得买点啥带去,不能叫老四在丈人家没礼数啊, 他身上一文没有,过节都没礼送,多难堪, 显得咱季家小器巴巴的。这孩子也实诚, 挑了辅盖走, 却没要钱去, 这要不是良善的丈人家, 不得没钱都要被看轻,被打出来……”   “谁叫他巴巴要凑上去当人家女婿,白叫人家捡了儿子使?!”季老娘恨恨骂道:“老四也是个蠢的,去都不知道把钱带去。”   “现在还知道没礼数丢脸了吧?!丢的哪里是大牛的人,也是咱季家的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咱家多苛待儿子呢。我是听说,那王家的名声算是臭了。”季老爹道:“你可听说王家村的事没?!”   “听谁说过一嘴, 说是钱老太婆克死了儿子,”季老娘翻白眼道:“你那张亲家可不是个好人呐!听听这名声……”   季老爹心道,要是咱季家做的太过,下一个名声变烂的就是他季家了,十里八村的说起来就说那臭油坊的季家,怎么怎么苛待儿子,把儿子赶出家门,在岳家讨生活呢,也是丈人家忠厚,不然谁能容得这么一个能吃的女婿在家伺候着?!   其实明明大牛也能干活养家,别人也不在意了,管你们家是不是失了一个壮劳力,岳家白得了一个大力士,他们只会说他们季家不容人,连儿子也不容。   张亲家可是个狠的,为了女儿的名声,真的要撕破脸的话,那就只能败他季家的名声了。   城里人,哎,阴着呢!   不过这个就不能说与季老娘听了,免得她要炸。其实她这个性格,看着强横,真遇到那种话不多阴狠的人,她是吃亏的。   以她这段数,能搞得过张家?!呵呵,想太多。   放手吧,就算不甘心,也必须得放手。儿子总会得志,现在得罪了他,以后大牛心里又怎么能没怨气,好好的媳妇,就完了,谁能高兴呢?!   倒不是说担心张家什么的,最最重要的还是大牛啊。他们也在意大牛。   事涉儿女之事,他们又能怎么着呢,无非是想方设法的顺着罢了。   事已至此,就把事尽理弥补做好吧。   其实这个事,在于大妮和大牛,若是大妮肯主动回来,他们也犯不着这么低头,亲家那边自有她去顶。   可关键在于大妮不回,大牛也不肯回,强行拉回来的话,那就真的结了怨了。   这是他们不愿意看到的形势。   做父母的,无非是看势做事。势已至此,便是老菩萨也不得不低头呐!   第二天一早,季老娘就收拾了一个小包袱,带了水和干粮,老夫妇二人穿的整齐,要进城,穿了新衣新鞋,季老娘还戴了头面。   现在人都是不走亲戚是绝不愿意穿新衣戴头面的,在家里没那么些讲究。   可今儿稀奇,季老娘还包了头巾,戴上了她的银簪。她是有金簪的,但这个是用来传家的,她怕戴上被贼偷了,或是戴出来被儿媳妇们惦记,所以干脆别叫她们瞧见。   季大嫂冷眼看着,心里怨恨她,也没理会她。   季二嫂道:“娘,你这是要到哪儿去?!今天可是端午节正日子,你不在家?!”   季大哥也跑来了,道:“爹,你和娘哪儿去,回娘家去?!”   季老娘没好气的道:“你老娘的老子娘都死光了,只那几个兄弟全不是东西,跑回去干啥?!叫人白眼,送礼叫人白眼不成?!今儿正日子,还回个屁的娘家!”   “去县城,接大牛。”季老爹没有多说,道:“过节前都没回来,家里人都不全,我和你娘能不去看看吗?!”   “爹,我跟你一道去吧。”季大哥道:“万一亲家不好说话,我也能帮衬点什么!”   季老娘一听就炸了,骂道:“咋?!你去能咋?!还能打架?!今儿虽是过节,可家里的活不要人干!?别以为今天过节就能偷懒,你是老大,更该在家里看着,都给我在家里干活,谁都别想偷懒!”   季老大知道老娘一向是这样,也没多想,便道:“今儿去,这不合适吧?!”   “不去哪行?!”季老爹道:“叫你四弟不明不白的在丈人家过节,你就不担心他挨岳家白眼,我和你娘去了也能叫亲家看看咱家不是没规矩的人家。去把大牛和大妮接回来再说。今儿可能回来的晚,万一亲家客气,怕是得在城里住,饭不用留我和你娘的,你们过吧。别听你娘胡说,今儿无论如何也得歇业一天,带孩子们好好过个节。”   季大哥道:“真不用我们去?!”   季二哥和季三哥也跑来了,道:“爹,要不我们也去吧。”   季老娘啐道:“不知道的还以为父母兄弟打上门了,怕人家不知道咱季家儿子多还是怎的?!用不着你们,都给我省省心,老实在家呆着!”   季老爹道:“我和你娘心里有数。张家也是体面人家,哪至于翻脸?!你们在家过节吧,最多明儿就回来了。”   说罢和季老娘出了门。季老娘老远还在骂骂咧咧的,左一句就想着偷懒,多大的人了,进城还能给他们买糖不成,右一句就是去了打架?去什么去?!   季大嫂凉凉的道:“……老儿子就是老儿子啊,瞧瞧,这心疼的。嘴上再刻薄,心里也最偏疼!”说罢白眼扫着季大哥。   季老大也懒得理会她,只道:“过节呐,早点准备饭食吧!”   季大嫂冷声道:“对我倒是刻薄。季老大,你黑了心的,还不如老四有种!”   季老大也不说话。   季大嫂心里怨他恨他。若是当年,老大能为他说句话,她至于受这么久的搓磨?!   一面骂他一面忆起娘家人来,顿时心酸的不行,她心里有过不去的坎,可偏偏,她挣脱不了现在的生活,眼前的人是她的丈夫,而那些人更是她的血缘亲人。没疯就算她能扛。   季二嫂季三嫂看着他们夫妻又开始了,没理会。只收拾菜蔬,两人都有点心神不宁的。   “不对劲啊,当年再闹,也没正儿八经的上过我娘家门说事,可见城里媳妇是不一样……”季二嫂道。   季三嫂总觉得肯定会出事,这种突突突心跳的直觉,说不清楚,她懒得理会自己像土豆的老公,只悄悄问季二嫂道:“昨儿晚上你可听见公爹婆婆屋里的声音?!”   “听见了,说了大半宿的话,又是哭又是骂的,但正经话一句也没听见,防着咱呢,悄声说的……”季二嫂道:“瞧见我这黑眼圈没有,我倒是竖着耳朵听了大半宿,偏关键的一句也没听着……”   季三嫂咬牙道:“这是有事瞒着我们呐……家里男人都是死人,想打听也指望不着他们。”   ……   只说张强张恒带着李氏陶氏还有三个孩子一大早就来这边院儿了,本来这里是赁的,两人是打算回自家过节,带着长辈在那边过的,但张兴柱说了,甭管是赁的还是买的宅院,自在才是真的,因此依老姑的意思,她在哪就在哪过节,以后过年也照此例。   因此五口人一大早就来了,又是提着点心包裹的,又是提着酒茶的,买了一堆,都是孝敬长辈的,便是给大妮和小妮也准备了礼。   张融融和张兴柱自然给了小辈们五色线,还有铜钱,别的不求,只求平安长大。   家里先是蒸一遍艾草,把两边院子都给先去了秽,然后又准备蒸青团饼子啥的,这也是吃节的一个意思。   “昨儿回来的晚,恒子在我娘家和我爹倒是吹了一瓶半的烧酒,要不是我拉着,这两人能把家里酒给喝空了不可,也不知道咋有那么多话要说,牛皮都要吹上天了,恒子是不靠谱的,我爹也是不靠谱的。”陶氏乐道:“昨晚上我拉着他要回家,他喝的东倒西歪的,偏偏倒在屋里就睡着了,拉都拉不动他,姑奶奶,你说说,还有比这不靠谱的吗?!”   张恒大爷似的,也不干活,坐在摇椅上歪着,嘿嘿笑,道:“也只在丈人家喝酒才自在点儿,在外面,叫我喝我都不敢喝,与丈人生份什么,牛皮吹上了天,那也不碍着。”   陶氏竖眉道:“家里人都干活呢,就你懒,还不来帮忙!”   “哎哟,我头疼!”张恒捂着脑门,躺在摇椅上都不动了。 第058章 生计   张融融哈哈大笑, 家里人都乐的不成。   陶氏脸上又羞又臊,呸道:“爹和表叔, 还有大哥,妹夫忙的团团转,就你,最会偷奸耍猾,怎么不懒死你!”说罢要去拉他干活。   大妮乐道:“二哥要干活,收拾菜蔬,能吃不?!会不会洗不干净, 会掺了土,哎呀, 真不敢叫他干活,二哥只歇着吧, 二哥就是那猪八戒,是个有福的,八戒多精贵, 干活也没那利落劲, 我还怕吃到掺了沙子的饭菜呢……”   一家人都大笑起来。   大牛嘿嘿笑, 道:“没事, 我帮着二舅哥干活。我做的快!”   张恒哼唧两声, 要他帮忙,哼!   “姐夫就是那沙和尚……”小妮笑道,“得,有人帮着,二哥就是好,活都能躲懒!”   季大牛挠头笑。   张融融笑道:“恒儿哪里是八戒,这小子我看就是一泼猴。”   “是泼猴, 只知道在老祖宗膝下讨巧偷懒呢,”张恒笑嘻嘻的道:“只老祖宗疼我,我才能松快松快……”   张融融笑的不成,道:“你懒就懒,叫什么老祖宗?!我还没老到那个程度呢,再者说,也只大户人家才叫老祖宗,咱小老百姓的,千万别叫人听见当笑话听。”   “都是自家人,没人听见。”张恒笑嘻嘻的道。   李氏冷眼扫了一眼张恒,看了一眼存在感不高的张强,一时心疼不已,小叔子是真的嘴上功夫了不得,懒就懒吧,还说的一套一套的,很会讨人喜欢。   她看了看张强,虽有时候气恨他不会嘴上讨好,可是,看他每天忙忙碌碌的,也心疼他。   便道:“铺子里能忙得过来吗?!”   “最近端午,又逢入夏,做衣服的多,但也能忙得过来,我只需剪裁好,将这些活计让分派给接了活的缝衣娘子做就行。”张强道。   “现在小妮也不帮铺面里活计了,恒子也是,我和二弟妹也是天天带孩子,都帮不上你什么,你真的能忙得过来?!二弟这也真是,我虽知你是个不计较的,可是,这样也太不公平了,”李氏低声道:“铺面里活都是你一个人干的,他现在连去都不去,太过份了。”   “一家子兄弟,计较那许多做什么?!”张强道。   李氏一哽,道:“你也学学二弟在老姑奶奶面前露露脸,不然以后好处都被他得了,你倒像是隐形人一般!”   张强笑道:“你啊就是愁太多,不是操心这个就操心那个,若是我和恒子换过来,你又急了。”   到时候张恒天天管铺面,他天天跟在老人家面前讨巧,她不得更急?!   “别这么急,”张强道:“难道因为我不如二弟会讨巧,在家里就没名号了?!”   李氏不语,叹了一声,道:“世事难两全。”   她啊,就是急性子,看着张恒越来越得老姑奶奶的心意,她这不是看着眼里急吗。得了老姑奶奶看重,便是公爹也会便疼这小子几分。   “我们只要把事做好了,还怕爹心里没我这个儿子?!稳重有稳重的好事,做事也做事的好处。我兢兢业业的做事,爹哪里不知道,况且二弟也并不是完全不管铺面里的事,只是我们兄弟擅长的地方不太一样。”张强道:“那个方子卖出去的红布特别好卖,就是恒儿去弄了几十匹回来,放到咱铺面里售卖的,因此布好卖,生意都好了许多。我最近都忙的脚不沾地,就是为这红布的事。”   李氏听的诧异,道:“这么好卖?!”   “嗯,现在那布行想要拿货都拿不到了,也是因为恒子去说,拿了几十匹来,不少人就到咱铺面里来做成衣。”张强道:“恒子不是什么都不管,只是铺面里的事,我也没怎么跟你说过,每天忙的回来累的只想睡觉,哪还能说太多?!我之前还做些缝线类的事,是恒子劝我抓大放小,只叫我把剪裁的事干好,然后分派给妇人们去做事就行了,这样人不会太累,还能多做点衣服,反正更赚多些,也就最近过节忙的多,估计着等节过完了,生意就淡下来,我也清闲不少。那时我再多往姑奶奶这跑跑,也尽尽我们大房的孝心。总不能叫大牛把家里的活给包了。我这个做大哥的却什么也没为姑奶奶做……”   李氏听的更啧啧称奇,道:“哪有那么多手艺好的妇人接活计?哪里找来的?!以前不是只有几家吗?!”   “也是恒子打听得来的,问了县城里哪家妇人手艺好,又想接活计的,他亲自跑的,看了成品,因是节里,还抬了一下做成衣的价格,因此倒找了十六七个手巧的妇人,这才店里忙的过来,不然只靠我一个,哪能做这么多单?!”张强道,“有许多生计艰难的人家,就是靠着妇人晚上点灯做衣才能活下去呢,恒子也没瞎找,找的都是细心手又巧的,针脚缝的又细又密。她们是巴不得多接点单,好养活一家人。做好了再送到铺面里来,一件一件的算钱,倒也好算帐。”   李氏听的默默无语,这样说起来,其实她和陶氏的日子是真的好过,这世道,还有很多的小妇人白天忙一家人的事,服侍长辈,照顾幼小,承担了生活的重量,到了晚上还得点灯做针线。她和陶氏就真的轻松多了。   她默默的看了一眼大妮,道:“若没公爹管一管。大妮她这样的女孩子,也不知道学那许多针线是一技之长,还是害了自己……”   多少人家是存着女儿家做些女红,将来也好说婆家的心思。但是,多少女儿家学了这些,到最后不得不做全家人的衣服就算了,还得接外面的活计,好贴补家用,一年到头,都没几天歇。   大妮是不用做外面的活计,可是架不住季家人多,又欺她好说话。   就是这样,她也未必就过的比那些接活做针线的更好。因为油坊家的人口太多了。   张强冷笑道:“当初看中的就是油坊家家底厚实,为的就是想要让大妮不必在外面接活养一家人。哪知道,他季家也是个不知道疼媳妇的。”   “之前只看他们家前三个儿子都娶了亲,还以为是个和善人家。”李氏纳闷的道:“难道人善就被人欺。”   “那也是看人家的,有些人家,对他越客气,他越来劲,越蹬鼻子上脸。”张强一提到这个就很生气。   李氏知道他气什么,是气今天都端午了,人还不来!   要死的。   她也知道张强是看着不怎么爱说话,但以后与季家闹翻了脸,他是真的能打上门那种。   越是不说话的人,你越是不知道他的愤怒在心里到底蕴酿了多久。有多可怕!   有时候李氏都不怎么敢惹他生气。   “早知道,将大妮嫁的近一些。”张强冷冷道:“至少眼皮底下看着,哪怕真有受欺,我和恒子也能瞧得着。谁敢欺负大妮!”   千金难买早知道啊。当初公爹看中的就是季家是沉稳有正经入项的人家,又是小儿子,一看就是好人家。四个儿子,能将三个都妥当的成了婚,不用想都知道父母是个靠谱的。因此,公爹是一千个一万个愿意。哪知道……   张强看季大牛的眼神都略微有点微妙,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神一直在他身上打转转。   李氏扯了他一下,道:“今天过节呢,有话过了今天再说。”   “我知道。”张强道:“我还能吃了他?!”   说罢转过头去做自己的活了,今天菜色多,他得砍骨头砍鸭子,好炖汤,要做的事多着呢。   李氏心里暗骂自己一声,好好的提这个做甚?!她了解丈夫,估摸着他再忍下去,打不了季家父母,但季大牛肯定要挨一顿捶了。   越不说话的人,心里蕴酿的东西越久越重。   李氏顿时头大。倒不是不让强子出头,只是万一打了,两人又好了,这不是……   一家人正说说笑笑的做着饭呢,马大夫愁眉苦脸的来了,张兴柱看他脸色沉重,便和他到了门外,道:“怎么了?!大过节的,怎么这表情?!”   “我过不了节了,得去衙门一趟,还不知道今天能不能回得来呢。”马大夫愁苦道。   张兴柱吃了一惊,道:“怎么回事?!”   “那两家在办丧事呢,这天热的不行,人放了一天都臭了,也不肯下葬,就抬了堵在衙门门前要青天老爷拿人来抵罪。他们才肯下葬。东街那边是哭声阵天,臭气熏天啊。”马大夫道:“你是不知道死人味有多难闻。唉,多少艾草都去不掉的味,估摸着就算下葬了,那条街没个半个月都休想干净。全是异味。”   “咱青天老爷是个仁厚的,也不忍心强行让苦主叫下葬,因此只遣了人到处抓王婆子要说法,现在衙差们也叫苦连天的,到处去找王婆子家的亲戚,但是她没去亲戚家,不知道躲哪了,刚刚遣了人来叫我去一趟,还叫了仵作验一验,好劝苦主先下葬……”马大夫道:“我节是过不成了,这个事虽可怜,但缠人,我怕是缠在其中,一时也回不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11 09:18:09~2021-06-12 10:29: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泥泥 6个;公门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7852321 20瓶;皎皎、海没有错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59章 亲家是冤家   张兴柱默默无语, 出了这样的事,谁也不想, 只是马大夫是过不成节了,连青天老爷还有各衙差,还有那东街上的人都过不成节了。   “这个天气这般的热,这样闹下去,怎么得了?!”张兴柱道,“万一有个什么病,容易得瘟疫啊。”   “所以县太爷才急了, 要我过去走个过场,然后劝人下葬。”马大夫摇头道:“但这事确实是难, 王婆子抓不到,这个事哪能轻易了结?!毕竟苦主实在太可怜, 青天还能强行让人下葬吗?!所以,得靠人劝。不光找了我,还找了他们家的亲戚族人什么的, 来说和说和先把人下葬了再说。”   “不容易啊, ”张兴柱知道有这个习俗, 因为人是横死, 不是正常死亡, 就不算喜丧,不闹一闹,不停一停灵,哪里说得过去,会说是家里冤魂不散的。   都是普通百姓家,这么热的天气,都不可能有冰能镇住。   所以这个事, 怕是得弄的半个县城都是秽气,俗称死气。   想要劝人入土为安,依他不闹个几天都不算完。而人只会越来越臭,这可真是……   张兴柱回了院子里取了几个青团用布巾包了给他,道:“带着吧,去了那要是一时回不来,都吃不上一口,好歹饿的时候顶一顶。这不是肉食,也不妨事,碍不着苦主人家的眼!”   马大夫接了,笑道:“家里儿子媳妇也给准备了,真要一时回不来,我儿子会给我送水食的。只是人家在那,不好入口倒是真的!”   人家在哭丧,你在吃东西,偷着吃不对,光明正大的吃,也显得太理所当然,很容易得到迁怒。   天热了火气大,又浮躁,这可真是……   马大夫将团子塞进衣兜里,见又有衙差来催,一时急躁,正准备走,却听见有邻居火急的跑来,一脸兴奋的道:“兴柱,季家来人了,在你家门外站着呢。我们听见,也没叫知道你们在这。他们正一脸犹豫的站在门外,还以为你们家人不在家……”   马大夫一听,乐道:“舍得来人了?!”   “我节也过不成了……”张兴柱道:“怕不是来闹着要儿子的。”   马大夫道:“大过节的有话好好说,别太大火气。我先走了,衙门那催的紧!”说罢一步三回头的跑了。   张兴柱回邻居,道:“来了几人,儿子媳妇都来了吗?!”   “没,没,只老两口,打扮的挺好,是来走亲戚的,不像是找过节的。”邻居乐道:“儿子既不来,便不是来打砸闹事的,放心吧。有话好好说,别吵吵。要是真谈不拢崩了,他们家儿子多,难道咱城里乡邻家的儿子还少了?!别怕事,真不成了,来叫上一声,包管一街的青壮都出来与他拼了,大妮这般好性子,只要要求不高,想再找个成婚还不容易?多少青壮年还没结婚呢,到时候我给你家大妮介绍……”   张兴柱听了都不知道吐糟啥,不过还是谢过,见邻居家去了,他这才回来给张融融说。   家里就是一静,张融融道:“人既来了,就请过来说话吧。”   “在这边谈?!”张兴柱道。   “这边茶水果子都是现成的,省得去那边费劲的张罗,我估计是来做客的,咱们家也拿出礼数来,先客客气气的,先谈谈看,真谈不拢,也实没必要翻脸,说什么打架,那是想太多。”张融融道。   “行,我去请过来。”张兴柱道。   张强和张恒立即就站起来跟过来了。   “你们跟来干啥?!”张兴柱道。   二人站住便不动了。   张兴柱啐道:“显摆我张家也有儿子?!老实呆着去吧。”   比能比得过人家有四个儿子吗?!真是!   大妮心中微暖,看向张强张恒的眼神里都带着暖心。季大牛却搓着手很紧张,一张脸青了又白,白了又青,跟会变脸似的。不是他不中用,实是这个时代,很多人的一生的事,都是由父母决定的。很多人的不幸,也是由出生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连婚姻都得包办的年代,又能指望几个人真正的改变命运呢。大多数都是这样不由自主。   张强坐了下来,心不在焉的找事做,李氏见他这样,便劝道:“去老姑奶奶身边坐着吧,一会子长辈说话,咱小辈别插嘴,等姑奶奶和爹发话了再说也不迟啊。”   张强一声不吭,到张融融身边坐下了。   张恒呵呵冷笑,眼神像刀子似的一眼眼的往季大牛身上甩。也起了身坐到张强以下去了。对面则是留了客座,是准备给亲家们来坐的。   见陶氏不安,张融融笑道:“踏踏实实的好好做饭要紧,有客上门是喜庆的事,难道咱的节还不过了?!”   “诶!”陶氏应了一声,和李氏都进厨房了。   “你们俩也去,”张融融对王安平和小妮道:“小孩子家家的听啥听?!”   小妮嘟着嘴一步三回头的去了。   王安平则担心的看了一眼张融融,道:“娘,要不我跟在你身边吧。”   “没事,”这孩子还怕她被人呛声吗?要真是那不知数的,说她是外人没资格管张家的事,那自然也就完全没得说了。如果真是这般,那吵闹打架都没用,直接散伙。节也甭过了,今天就叫强子恒子用板车把大妮的嫁妆都拉回来,把季大牛扔给他们带回季家去,哪里来哪儿去的散伙得了。   至于和离,都用不着商议,直接去衙门里办,破婚只要女方家强势,非办不可,便是衙门也拦不得。只不过向来是民不告官不究,女方也少有主动破婚的,因此这才少见。   到这里,其实都与男方家里同不同意,关系都不大了。   衙门办事其实只看对方的态度,如果非破不可,那就破呗。法外不外乎人情,女方家里在乎女儿,还能拦着吗?!   都是当人父母的,其实都能理解。   张融融摆摆手,王安平便与小妮一道进厨房去了。   “你们俩来,”张融融对大妮招了招手,大妮先过来了。大牛不安极了,看向张融融的眼中带着哀求。   张融融却没看他,只看向大妮道:“丫头,你可做好心理准备了?!不管好的坏的,你都得受着。明白?!”   “明白。”大妮眼泪包包的,却像张兴柱,一旦心中有了预防,她反而内心里很坚定。   “大牛啊。”张融融道:“这个世道,姻缘一事,只看父母之命。你和大妮是有短暂的缘份,还是有一生的缘份,只看你父母怎么为你主张了。若是只是以为娶了亲,便能主张着儿子儿媳的命运,这个婚也就到此为止了,倘真是如此,你也好好的回去,这一辈子就好好的孝敬父母,咱大妮与你无缘。你莫忘了,你是为人子的,不要做不孝的事,也不要陷大妮于不义……”   季大牛泪如雨下,腿一软就跪了下来,拼命的摇头,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张强和张恒上前就将他给扶起来了,道:“妹夫,坐!”   这可能是最后一次叫妹夫了。所以也不吝啬,非得现在就分个冷静。   张融融对坐下了的季大牛道:“千万莫跪,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跪母,跪我……你父母瞧见,怕是又添一层怒。”   季大牛泣不成声,哽咽的要死过去一般。   张融融担忧的看了一眼他,这要是破了婚,这牛脾气犯上了,万一要撞墙或是跳河什么的闹,让大妮怎么做人?!   张恒看向季大牛的眼神充满了心烦,他抖着腿,要不是克制着,早一脚踹上去了。娘的,一个大男人,哭甚,哭的要死要活的。半点主张也没有。   要有点骨气,直接入我张家门下得了。   张强的眼神也十分不耐烦,拳头握着,他也是个能忍的,这要是换个人,早拳头捶上去了!   他闭上眼睛,这婚要是继续下去,他就忍了。   要是破了,多早晚要打一顿出出气的。   张兴柱到了门前,先远远的打量了一下二人,看他们穿戴整齐,手上拎着包袱,还有礼数周全的样子,又没带儿子族人什么的说情,估摸着吵闹打架是闹不起来了。   但八成可能是劝大牛和大妮回家去的。   只要不闹就行,只要肯讲理,话就好好说。这样他也就松了一口气。   邻居们全都晓得了这事,过节的基本都歇了在家,家家户户都一大早就有炊烟,因此人丁都在家里,这不都沸沸扬扬的跑出来看吗?!   张兴柱上前,季老爹笑道:“亲家,从外头回来?!”   张兴柱笑了笑,淡淡的道:“接了老姑回来,老人家心善,不肯与小辈们掺合在一块过日子,便赁了院子出来住,我也随老姑住了服侍着。大妮也在那边,这也是老人家心疼小辈的意思。我张家因此才和睦,若是个搅家精,这日子还怎么过?今儿过节,家里没人,全在那边尽孝。老姑这样的长辈,才叫小辈们敬爱,小辈们才不远离。”   季老娘脸色微微变了变,这是说他们不疼小辈们呢。 第060章 听话听音   “请到那边做客吧, 我老姑在,如今家里的事, 都是老姑作主……”这是为张融融撑腰的意思。意思就是虽是姑姑,但不是外人,若是你们亲家冒犯了我家老姑,非得言语间排挤,那就……   疏不间亲,若论亲疏,你们亲家还是外人呢。   这话的意思, 就是大妮在张家也不是外人。   季老娘的意思就很微妙了。看样子,亲家是铁了心不放大妮回了, 因此那想接回的妄想,也死了一半。   等上了门, 才发现这院子比原来张家的更大些,还敞亮干净。不像是租来的,收拾的倒像是自家一般。   可见不是为了对付给老姑随便租的房子, 是真的租了比自家还敞亮的宅子给叫养老住。   这番心意……   终究是他们小看了张兴柱对老姑的心。   就冲这份对外嫁女的心, 想要接回大妮, 怕得死心。   季老爹和季老娘对视一眼, 微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气。   之前还抱有一丝的希望, 指望着万一亲家其实也是等他们上门接大妮的意思呢,他们只要服个软,也就给了台阶下了。   但现在几乎是死了心。一见面,就先放出这个话来,谁不是活了几十年的老妖怪?!哪个不是人精,听话听音,这话分明就是告诉他们说, 接大妮回你们季家的事,提都别提。   两人心中有点苦,时势如此,也只能认了。难道还真能触人家的逆鳞,非要把话说到翻脸不可吗?!人都来了,自然不是为了来吵架的。   张融融看到人来了,也只是笑的像个菩萨,却没站起来。   张强张恒却站起来了,当然没说话。他们虽然不高兴,但从小被张兴柱教的好,哪怕起矛盾的人家,礼数上先不能欠缺。不然终究要被人拿着说他们倨傲。礼是礼数,而事却是事。是能分开的。但有的人嘛就是分不清,你先对他客气,他还以为你服了软。   但显然季家父母并不是这样的人,他们是刻薄些,然而却也不是普通的人,到底是操持着家业到这个地步的,做生意的也有点心得的,因此上前道:“亲家舅哥快坐,我们当不起。”   张强张恒只点点头,啥话也没说,又坐下来了。   “这就是我老姑,”张兴柱道。   “亲家姑奶奶真是慈目善眉,一看就是有福气的。”季老爹笑道:“大牛是该早就上前来拜见了,只是家中忙,竟是失了礼耽误了。上次小两口闹了点矛盾,大牛这孩子也真是,竟挑了担子来了,连银钱也不带,这孩子给老姑奶奶的礼,我给带上了,还望亲家姑奶奶别怪罪孩子小不知礼数。”   “亲家客气了,快请坐!”张融融笑着指了指。   季老娘没说话,只是看着站在张融融身边的大妮,还有坐在张恒席下的季大牛,这个畜生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看着季老娘火气直冒上来!   她捂着胸口,眼神像是要吃了季大牛一般。这个王八羔子,娘的,她怎么就生出这么个王八羔子出来?!看的她好火大,弄的她这个老娘像是要拆散他,逼死他一般,做出这模样来给亲家笑话吗?!   大男子汉,怎么这副德性,若不是自个儿生的,季老娘能把他给嫌弃死!   弄的亲娘像十恶不赦的恶人一般。   这头憨牛,知道心疼媳妇,怎么不心疼心疼他老娘。   张融融对张兴柱道:“你也坐,来者是客,季亲家大节里上门,难道不是喜事?!都别愁眉苦脸的。事归事,节,咱还是要热热闹闹的过。”   张兴柱点头,笑了笑,坐了下来。   陶氏倒了茶来了,笑道:“亲家请喝茶,别嫌粗薄!”   “客气了,”季老爹笑道:“自家里也不过是喝这些,亲家的茶还好些,倒叫我们受用了!”   陶氏笑了笑,瞥了一眼一直没说话的季老娘便回去厨房了。   小妮一直抻着头在那探头探脑,被陶氏给摁回去了,道:“大姑娘家的,看什么看?!稳重些,你也不小了。”   小妮道:“二嫂就知道欺负我,我看一看,将来也好防一防。”   “哎哟,我的小姑奶奶这是思嫁了,”陶氏乐道。   小妮啐道:“天天和二哥就是没脸没皮,倒说起我来。”   陶氏红了脸,暗叹这小姑子的嘴实在是扎人的慌。   “二嫂,你看看那季老娘,面相好凶啊,一句话也没说。心里还不知道怎么不平呢,会不会吵起来啊?”小妮吐糟道。   陶氏哧笑一声道:“我别看她现在不说话,当初求娶你姐姐的时候,那个热情,你是没瞧见。人嘛,不都是这样,没娶之前是一个样,娶了以后又是另一个样了,娶之前是那娇贵的花,娶回了家,当抹布使,最好是越耐用,越糟践越好。你还小,哪里知道,大多数人,有两三副面孔是常情?!”   小妮听的怔怔的,小脸都白了。   陶氏瞥了客厅一眼,道:“她这样的段数也就这样了,我看她不是不说话,是不知道怎么说。等着吧,老姑奶奶这样的,她可及不上!谁不是人精啊。”   “他们要是来求我姐回去,我姐我也不会放回去的。”小妮嘟着嘴瞥着陶氏。   陶氏点点她的脑门,道:“怎么?现在有人撑腰了,说话也这么怪模怪样了,跟你二哥一个德性!”   陶氏哼哼道:“我和大嫂就不是那能容人的,一个大姑子就容不下?!小姑奶奶,你可放你的心吧,就是将来你嫁了人,再带回一个姑爷回来,我和大嫂也能容!”   李氏噗哧一笑。   小妮胀红了脸,呸了一声,跑去与王安平一道烧火了,两人只差着几岁,现在像亲人一样相处,嘀嘀咕咕的有说不完的话。也不知道在讨论什么。   看他们二个跟孩子心性似的,李氏道:“你这张嘴,连闺女也要调笑,你可真是越来越没脸皮了。”   陶氏冷笑一声,道:“是呐,不及大嫂是个正经人。我就是那倚门卖笑,不正经的。”   李氏呸了一声,也懒得理她。   小妮小声对王安平道:“表叔,为什么那季家现在这么客气的上门?!之前在家对我姐多凶多坏啊。”   王安平想了想,道:“我估摸着是为了养老的问题。”   小妮怔了一下,她没想到这个问题,或者可以说,她年纪太小,根本还没经历过这些,根本难以理解这个问题的存在。甚至她的意识里都没出现过这个概念。   王安平在村里呆的久,见过的却多的多,道:“王家村里也有很多年轻时候折腾儿子儿媳,到老了,却变了脸面,开始讨好儿子儿媳的事情,多的是。”   小妮整个人都有点蒙,似乎是难以理解。   “人都是会变的,年轻的时候仗着是一家之主,可以胁制儿女,自然疾言厉色,可是,临老了,心里无依无靠的恐惧会占上头,就会改变面色,不是只有书上说前倨后恭的,父母也会。”王安平脸色静静的,道:“我奶奶是死的早,我爹是向着她,若不是我奶胁住了儿子,我娘又怎么会吃这么多苦?!倘若,我爹但凡有一丝的向着我娘,我奶奶她就不敢这么搓磨我娘。别看当娘的凶悍的要命,其实都是怕儿子的。这种怕,叫恐惧更合适些。我娘是真的命苦。大妮她,至少大牛是真心的,虽然他没什么用,却是心意在大妮那,又有表哥管她,她的苦也只是一时的,不像我娘吃了半世的苦……”   小妮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人真复杂,真坏!”小妮不知怎的眼泪就下来了,“这季家父母不是好人!”   是好人还是恶人,都说不清了。   王安平挺平静的,道:“这些日子我虽没怎么说过大妮的事情,但我也是看在眼里的。也看到了大牛的态度。他的态度很重要。顾忌着儿子,一般有点恐惧意识的父母都不敢得罪的太过。大牛虽然没什么主张,却是个固执的,他娘又能拿他怎么?!真的能孤注一掷的不顾儿子的心意吗?!这个怨气结下来,就是养老的祸根。天底下,没几个敢这么硬气的,不惜得罪儿子的父母。除非他们有别的倚仗,但我看是没这个倚仗的。”   “他们季家虽然四个儿子,前三个我是没见着,但想一想,活重的家里,必然生怨,他们又是那个脾气,只怕平时对其它三个也不怎么,凶悍的人心里必然有戾气,招回来的自然也是怨气戾气,再加上四个儿子在一块过活,这磕磕碰碰的摩擦肯定多……”王安平道:“最后一个小儿子,真的能逼散了他的婚?!我看可能性是不大。当然,肯定也不舍这个儿子来张家的。估计也不会放手能养老的人走,给当上门女婿肯定不可能。”   小妮结巴的道:“表叔,你好厉害啊,我都看不明白。只是他们真的能不破婚吗?!”   “若是想,之前何必巴巴的要给小儿子娶一门城里有嫁妆的亲事?!”王安平道:“人是极复杂的,你还小,还不明白呢。” 第061章 坑娘的儿   “表叔, 你也还小啊,比我只大四岁而已呢, ”小妮道。   王安平一笑,他是看的多,看的多了,这心里跟明镜一般,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他都知道, 他虽迟钝,可是在村里的时候不得不迟鈍, 没命没运的人,要那么聪慧, 是诅咒而不是福气。可现在他不一样了。   小妮还是磕巴的道:“表叔书读的也快的很,会用很多成语了,真厉害。”   王安平红了脸, 道:“跟表哥比, 我还差的远着呢。”   才学两个多月, 能学进这么多, 真的已经很厉害了。小妮露出钦佩的眼神。   厅上, 一时竟有点沉默。   季老娘观察完了季大牛,心里呕的慌,再去看大妮,大妮却低着头,也没哭,只是看着自己的手指。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季老娘心里一堵,这个样子, 也不哭不闹,不像是没主意的样子。她心里便是一慌。   只怕是被家里人说过了,所以,心里莫非是已经有了决定了?!   这,这,还怎么说。季老娘正准备叫一声大妮说点什么。   张融融看了她这样,便说话了,笑道:“亲家母不容易啊,拉扯大四个儿子,又是油坊的事又是儿女的亲事张罗,还把家业给撑成这样,不得不说一声巾帼英雄,是季家的功臣,连我这样没用的,都不得不叹一声,亲家母是女中豪杰。”   季老娘一听,眼泪就下来了,道:“亲家姑奶奶真是说到我心里去了,可不是嘛,家里老的小的都叫人操心,里里外外的全是我一个人操持,他们就是算盘珠子,拨一粒动一粒,我这一生,算是没在他季家了,也不敢担什么功臣不功臣的,只要小辈们心疼心疼我,我就满意了。”   “小辈们是该懂事,该心疼才是。”张融融笑道:“只是他们少不更事,总是闹腾,当老的也不得不多操点心了。只是有句话,亲家母也别说我这个老寡妇是外人,有些话说了不中听。”   张兴柱道:“老姑只管说,我们家除了我能说,谁敢说老姑是外人?!张家的地儿,我这个张家主还没死呢。”   张融融笑道:“兴柱就是孝顺。只是兴柱孝顺,我也不得不托大来管管兴柱的家事,旁人只说我外道,然而我却不这么认为,我是有我的心,一则我不是搅家的,不会仗着兴柱孝顺我,我就把家里弄的风风雨雨的不得安宁,这是坏了心烂了肺,二则,我也不是那拿着鸡毛当令箭的人,他心疼我,我也回报他,帮他治治家。”   季老娘听她这样说话,心中便是一凛,本来她一开口说她不容易,就有共情了,原来不是顺着自个往下说,而是说她不容易,是为了堵她的嘴。   是告诉她,若论不容易,她这个姑奶奶更不容易。她先开了口,她便开不了口再说什么容不容易的话了。这不是堵她话头是什么?!   又说托大,这是也排除了她再说家事外人不好干涉的话头。   这一位,高段位啊。   而且还是大着一个辈份,张兴柱又开了口说不是外人,她要这是开了口,只怕是直接被请出门去了。   这个老姑奶奶,是个人精,不是个省心的。   季老娘见过多少事,还没见过这么阴的软话说着硬话的。一时心中一微凛。   “长辈有长辈的不容易,小辈也有小辈的委屈,却不能用长辈的不容易,去要胁小辈们更委屈。他们有他们的人生,还长着呢,难道当长辈的非要违了他们的心意,作践死他们,才叫尽孝了?俗话说的好,母慈才子孝,母慈可是放在前面的啊……”张融融道。   季老娘哽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之前在家里的事,她一句不提,只说小辈委屈。这要是提之前的事,他们还能低个头道歉,可她不这样说啊。这都叫季老娘不知道怎么回话了。   要是争辩,岂不是成了母不慈了?!   张融融看着她的脸色变了又变,笑道:“我的事,想必亲家母也听说过,我与兴柱虽是姑侄,却胜似母子,他对我有孝心,我却也要回报,不能只顾着作践他的孝心才是。早些年,我也吃了不少苦,如今也终于与真正的家人相聚了,也算是苦尽甘来。亲家母想必也听说过的,我生了三个孽障,却只认一个。母子是什么呢?!母子是天生的血缘,然而有没有缘份,却不是先天就能注定的事情,母不慈,子不孝是理,子不孝,母不慈也是理。不怕亲家母笑话,端午节前,二孽障还巴巴的来了县城,我是连见都没见。之前出村的时候,我是与他们说过,至黄泉都不见……亲家母啊,非得把人逼到这份上才真正的后悔吗?!何苦呢?!有些事,别逼人太甚,不然,后悔莫及!”   这话是提醒季老娘,也是点一点季大牛。   季老娘听的眼泪都下来了,与其说是共情了,倒不如说是吓的。   这个老妖婆,果然不是好人,这话里话外的,这分明是要胁她,也是提醒大牛要是想要新人生,就得该断就断。   季老娘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娘匹皮,这是釜底抽薪啊,这哪里是拆不拆婚的问题,这分明是要把他们的儿子给夺了。   见季老娘要炸,还是季老爹先安抚了一下她,慎重的看了一眼张融融,道:“亲家姑奶奶是个有决断的,只是我季家,万不至此地步。”   张兴柱笑道:“是,季家家风还是不错的,不像我张家绝情的慌,真不如意了,直接就切断,绝不拖泥带水,啰里啰嗦的,我家大妮虽然看着弱,其实却像我和老姑,是个有决断的。要我说,断就断干净了,我那二表弟还巴巴的上门,之前都断的干净了,又何必巴巴的跑上来呢,只惹人心烦罢了。依我说,做人,就少轴着啰里巴索,要么就老死不相往来,要么就各退一步,和和美美的过。这样两边都不靠,这舍不下,那舍不下的,哧……”   张兴柱摇头。   季老爹的脸色都白了。   季大牛却是听明白了,扑通一声对着季老爹和季老娘跪了下来,道:“爹,娘,你们不用发愁,不听你们的,我不孝,不和大妮在一块,我还不如死了,死了却还是不孝,还连累大妮,我想清楚了,要是不能如我的意,你们就舍了我吧,我剪了头发去做和尚,以后只事奉香火在佛祖那,你们就当没生过我,我出家了……”   季老娘脸色变了,最怕的事还是来了。这个蠢儿子来张家这些日子是被洗脑了呀。   听听这是什么话。   眼见季老娘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张恒心中大呼痛快!   报应,听听,这就是报应,儿子插刀最爽。   便是大妮和张家人指着他们季家鼻子骂又算得了什么,能出气吗?!   就是这样才好呢,儿子不向着他们,不指责一句,却一句不离要死要去出家,不是插刀是什么?!   服啊,这个妹夫,哪怕真过不成了,临离前,来这么一出,真是妙,爽。   老姑奶奶威伍,张恒对着张强挤眉弄眼,佩服极了家里这个老人家。   “闭嘴!”季老娘对着季大牛大喝一声,气的顺不过气来一般,却还是扭过头来,挤出笑道:“亲家姑奶奶说的这是什么话?!亲家亲自接过来的胜似母子的亲姑姑,谁又能说什么,敢说什么?!您可千万别当外人。张家有您这一老,如有一宝啊。小辈们不听话,您只管训便是了。我们做亲家的也绝不敢说半个字,只是这个畜生,一口一个要死要出家,这不是陷大妮与父母不义吗?!姑奶奶,您可得管管,他这么轴,从小就轴,我是真怕他想不开……”   说罢落下泪来,也不知道恨季大牛要出家多,还是恨这个儿子插老娘一刀多。   张融融心里笑疯了,大牛憨,但是憨是有憨的好,就是中伤不分敌我,无差别攻击啊。   这孩子,是个有福的也是个没福的。若是遇上心疼他的长辈,他就是好运道。若是遇上那狠心的,那一辈子当牛马使吧。能被人支使的团团转。   这前被季家摆弄,把大妮差点累死。现在嘛,被她这一洗脑,这货,就能把亲爹娘给气死了。   “好孩子,好好的说什么死不死,出家不出家的?!”张融融道:“徒惹你娘伤心。”   季大牛却只哭道:“我出家去得了,我死又死不成,我出家还不叫我出家落个清净吗?!”   季老娘能气疯,捂着胸口,仿佛自己十恶不赦的把儿子逼出家的疯子。   她落泪道:“我亲生的,若是不疼,当年至于求爷爷告奶奶的说城里的亲事?!亲家,你倒是劝劝,也是您女婿呐……”   说罢看向大妮,张融融看她一副要拉大妮出来下水的意思,便捂住了大妮的手道:“好孩子,大牛若是出了家,你也别伤心,以后跟着姑奶奶,也落个清净就行了。人呐,婚姻天注定,天不叫你们在一处,也是没法子的事,他以后归佛祖管,你一个俗人也管不得。心疼他不如心疼你自个儿吧,个人管个人的前程吧。”   正想拉大妮下水劝一劝大牛的季老娘:“……”   胸口疼! 第062章 名份与实   季老爹叹了一口气, 道:“亲家姑奶奶言重了,哪里就能破婚了?!好好的一桩婚, 哪里就能破了去?!好歹叫孩子们依着自个心意过日子啊。”   他算是明白了,来了,他们没胜算。话都人家说尽了。话里话外的,就是不依着儿女们自个的心意,这事就黄!   也不是我张家要你季家的儿子,真要不起,让佛祖收去吧。   这段位, 便是张亲家也不如。   他扯了扯季老娘的衣袖,示意她别炸, 这张家行事说话方式与他季家不同。像张家这种人家,一旦翻脸了, 想要再弥补回来,是登天都难。季家哪怕是狗屁倒灶的事一堆,天天吵个不停, 但依旧是绑在一块过日子的。   这张家一看就是那种人狠话不多, 不跟人叽唧的人家, 话里话外的这么硬气, 这不就是摆明了吗?!所以还强横啥啊。除非你真想黄了这婚约, 直接和离。   但是,当初费心为老四谋划来的婚事,哪能就这么黄了?!   当初就是看中张家的人品家风,大妮的性情,还有张家疼女儿给的嫁妆多,以后能贴补大牛,岳家还能靠上一靠。   别忘了当初的初衷。   真要是这样, 就是血本无亏不说,儿子也失了,口口声声的要出家,就这个儿子,虽然轴,但他是真能做的出来!   季老娘一时噎的没说话,只是死死的瞪着季大牛,虽然当娘的是不得不憋屈的为了他,成全他,可是这货硬是一句也不说,季老娘终究还是意难平。   当儿子的完全不心疼老娘,这老实老实到无差别伤害和攻击,真真是要气死人!   季大牛还哭道:“我想要和大妮过日子,以后和和美美的生儿育女,要是不能成,我也不娶别人,我就出家去。”   季老娘气道:“爹娘你也不要了?人也不做了?!”   “我不做人了,我当牛马,呜呜呜……”季大牛一个劲的在那哭。   张恒在那能笑死,该!该!   他瞅着季老娘的脸色,这心里爽的不行。   “那你以后就呆在丈人家过日子了?!”季老娘道:“除了上门女婿,谁家儿子会呆在丈人家过日子?!做上门女婿是万万不能的,除非我死!”   张兴柱道:“亲家母言重了,当初是怎么聘娶的就是怎么聘娶的,万没有什么上门女婿一说。若是不破婚,将来他们生下的孩儿,自然还是季家人。我张家万没有抢季家孩子的道理。”   季老娘在那叹气,如果不是上门女婿的名份,却担了上门女婿的实,这般说来,以后张家的家业也没得给他一份了。既是如此,季家不是两头亏?!   季老爹想了想,道:“这么住着也不是事啊,要不,我们给大牛买个宅院,让他和大妮独立出来住。这样也就不算是上门女婿了,不然各家各户的还得说是我们两老的不是东西,把儿子赶到丈人家过日子。”   张强诧异的看了一眼季老爹,什么意思?!直接跳过说接不接回的事了,甚至跳过当初搓磨的理了?!直接就说后面的安排了。   这个转变。莫非是在来的时候就在盘算什么了?!   不对!   张强听着不对,总觉得哪里是被忽视了。   那边陶氏和李氏一边做饭一边竖着耳朵听着呢,陶氏听到这,对李氏道:“这一跳怎么就跳到怎么安排上来了?!这亲家还真有意思,我都没想到,我还以为会掰扯到打起来呢。以前的事就揭过了?!”   “不过这盘算倒打的精,买了城里的宅院,哼,说是给大牛住,将来他们两个老的往那一住,还不是要大妮服侍侍候,我怎么听着,这是赖上大牛和大妮的意思了呢?!”陶氏哼笑道:“就这季老娘,一看就不是好货,真跟大妮住,大妮能被拘束死。虽没了兄弟和妯娌,但这面相,呵呵……”   李氏嘲讽道:“枉你平时最会算计,最聪明,怎么,没听出来?!”   陶氏一听大嫂说话就想翻白眼,什么叫最会算计最聪明?!呵呵!   她也懒得呛她,白她一眼。   李氏道:“这句句的意思是不担上门女婿的名,但却担了上门女婿的实,先说是买宅院,其实意思是说要公爹也出一份子呢。”   陶氏吃了一惊。   见李氏一副得意表情,一副你竟没看出来,真是枉负了平日的聪明的德性,陶氏就想翻白眼。   “果真?!”陶氏道。   “这哪里是来闹的,这是来算计的。估计来的路上就合计过了,不得了,这两个老人精,不负他们为大牛说一城里姑娘的算计。”李氏哼笑道:“不然怎么对得起他们失去一个儿子的补偿?!”   陶氏琢磨着道:“人精啊,精到这份上,呵呵。刻薄还人精,这成精了,要用到做生意上,其它家油坊还有什么事儿?!全是季家发财了。”   李氏道:“不是低头的人,突然低头,自然是为了更长远的利益呗。连这也看不清白,白聪明你了。”   “大嫂!”陶氏瞪她。   李氏暗笑,也不再说了,只道:“现在是哄着公爹掏一点,他们先提的,公爹不掏像话吗?!等买了宅院,他们在村里呆上几年,等老了,往大牛那一住,谁还能不孝顺爹妈?!现在看,是他们家失了儿子,咱们家得了半儿子,是咱们家得了便宜,其实长远来看,儿子还是他们的儿子,孙子是他们季家的孙子,儿媳妇还是他们季家的儿媳妇,宅院也是他们季家的宅院,好盘算呐。不愧是能把四个儿子养大成人还娶亲,把生意做大的人,厉害极了!啧啧!”   “……”陶氏听的在那砸嘴。   小妮却唬的脸白白的,王安平垂着眼皮,心里对人性更有一层领悟。这就是人性啊,大多数时候,要么是为了一时的意气之争,要么就是为了短期的利益不想被损害,而隐忍的人,则是为了更长远的利益了。   季老娘这算计,也算是卧薪尝胆了。   这点心思,张兴柱能听不出来?!便道:“大牛刚来县城,还没站稳脚跟,先在我们这住着也没什么,若说占了我张家的什么,大可不必担心,这院儿是赁的,大妮跟着姑住,也能尽尽孝心,这孩子我自小没怎么教好,她没个娘疼,如今也叫老姑教上一教人情世故,养的也太胆小了些,有什么事,得叫家里知道才是,当初只一个人忍着,有个什么意趣,一家人还能说两家话,尽管在这住,大牛也住这。老人家也寂寞,大妮懂事,也服侍几年再说吧。也叫她尝一尝被长辈疼的滋味儿,这孩子,有时候,真不是我说她……”   “这院子不占着张家的什么,就是我两个儿子在这,也不敢说什么,亲家完全不用担心。”张兴柱道。   张强道:“自家妹子住在自家这有什么,谁能说什么?!便是外人说,我也打他们的嘴!”   张恒笑道:“可不是,若真是连亲妹子也不能容,我和哥都不算人了。”   大妮眼泪热滚滚的下来了。   这话把季老娘和季老爹的计划全打乱了,话也堵尽了。一时竟干笑的不知道说什么,只不断的道:“……怎么好叨扰亲家,这,大牛这样也太不像话了……他又吃的多,这住在岳家这样,便是张家不说啥,外人也说我们季家人不是人……”   张兴柱听了当没听见。呵呵冷笑。   对这两老口的算盘,他心里是门儿清。指望哄着什么承诺给大妮?!   想什么呢?!   张兴柱要给,也不是非得摆在台面上像谈条件似的说,更何况也不可能现在就给。总得再看一看的。   现在给像什么话!?弄的好像他张家出钱拐了人家季家儿子来似的。结果季家得了便宜,到最后还要被人说,是因为岳家给的太多了,才把他季家儿子拐走了。   什么都想要,什么都想沾。   事情都闹到这份上了,还这么算计,张兴柱心里很是不屑。   若不是看在孩子面上,张兴柱都懒得与他们说什么,直接破婚得了。   张强张恒哪不明白?!之前爹就说过给大妮再一份家业,两人早就心里有准备也有数了。万没有不给的道理。   只是现在引着话头要摆台面上给承诺,他季家算个屁,凭啥要给你们季家承诺。   再说这是给大妮的,以后若真是跟大牛黄了,那也是给大妮立家的。关他季家有个屁事?!   真以为老爹为了女儿不破婚,讨好他季家不成。   这季大牛是镶金镶银贴玉的?!   父子三人都冷淡下来,也不说话,只喝茶。   气氛一时很是尴尬。   季老娘看向大妮,估计着是想要大妮再出来说话了。张融融一看她这样就想皱眉。长辈议事就议事,老是扯小辈出来顶撞,挡刀是什么路数。她便对大妮道:“去厨房帮你两个嫂子做饭吧,今儿有客,怕是她们忙不过来呢。”   大妮应了一声,匆匆的去厨房了。大牛的眼神一直在大妮身上,拔都拔不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12 11:49:29~2021-06-13 12:34: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六次偶然 3瓶;头条都是英俊又可爱 2瓶;独怜幽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63章 两面插刀   季老娘脸色就道难看, 恨不得吃了季大牛。虽说当娘的也认了,但是这儿子完全不顾忌他们的难处。季老娘能高兴才怪!   客人。这两个字, 当真是……虽说是事实,但是主客有别,意思就是他们不能总想拉大妮出来说话。   “当着小辈的面,说着他们的终生大事,这不是叫小辈难为吗?!”张融融道。总拉小辈出来说话,可不是讲究的人家。   这话道难听,所以, 你拉你家大牛说话就算了,少扯大妮。   季老娘噎的不成。心里真的是气怒交加。   张融融才不管她心理活动, 只笑道:“两人若破了婚,以你季家的条件, 想要再说个黄花闺女做媳妇,也使得。季家既能出得起在县城里的宅院钱,可见家底是真厚实, 再娶个十个八个也不叫事。可是大妮, 本来二婚就难听, 世道对女子苛刻。她若想成婚, 少不得要多加点嫁妆再寻门亲了。不过就算如此, 她这条件,这般年纪,她爹又疼她,兄长们也厚爱她,街坊邻居都是看她长大的,岂能叫她孤独终老了?少不得要介绍个的,我们张家没别的, 只求着别犯一样的错,一定是要大妮嫁在眼皮子底下的,不拘是寻个上门女婿,还是就嫁这几条街上,总得放在眼皮子底下才成,便是一时没有姻缘,也有我照看着,教导着。大妮识字,会算帐,针线也,这模样这性情,哪个不说?!可惜她是个命苦的,托生在我们这张家的小老百姓家,自小又没了娘。不然以她这模样性情,便是当个大家小姐也使得。兴柱没别的要求,只要一定在眼皮子底下看着。亲家,我说话不听,你也别见怪。”   “谁家的孩子谁心疼,这人呐,不是自个的亲骨肉,总是差别的对待,以前张家是没见过这样的人家,现在知道了,哪还能再犯一样的错?!”张融融道:“你看看强儿恒儿,自小兴柱对两儿两女可有差别?一样的教识字算帐,剪裁做针线,吃穿用度,哪里又能不同。我知道有些人家,自小就男女有别,区别对待,我也知道有些人家对儿子儿媳也是差别对待,但没想到,兴柱这一回是看走眼了……”   “我看着亲家母也是慈祥人,不是不疼儿子的,可是媳妇也得疼呐。之前兴柱是看亲家家里四个儿子,人口多兴旺,亲家母都拉扯起来了,必是个疼孩子的,这才误了误……”张融融道:“这样的,怎么敢再叫去,若不叫大妮再在我眼睛底盯着,兴柱和我都不放心。她兄长们至今自责,只以为大妮嫁去了是千万的。没料到……现在还在后悔没多去妹妹家看看。现在巴不得她是能长在身边,别走了。”   这话叫季老娘一阵青一阵白,臊的脸通红通红。   她是能炸乎,也能呛声,她的脾气可大了,可是也得看人,看场合。为了儿子,为了以后,她再大的脾气也得忍着。   只是这亲家姑奶奶不是一般人呐。句句没有骂人,却句句都是指责。   “若破了婚,虽是伤害,可是时日长了都能起来。”张融融道:“张家不求别的,女子嫁人,嫁的未必是男人,更是婆母。先是婆,再是母,婆婆敬重心疼儿媳,儿媳才会将婆婆当母亲对待啊。亲家母,你说是不是这个理?!以前的事,也不提了。算我张家眼拙。我们也没有计较的意思。要不然就算了吧,我张家能管大妮。只求你季家管你家大牛,以后各自人生与生死都不相干。东西和人,自领回去,我和兴柱,包管客客气气的,绝不吵架骂人。”   季大牛一听这话,就嚎哭起来,“嗷……让我出家吧!”   季老娘一听这话,再一看大牛这气性,一时眼泪就滚滚的下来了,道:“……原是我季家没理,亲家姑奶奶便是再臊我,我也认了,我也认错。都说抬头嫁女,低头娶妇……”   这意思是说,当初低了头娶了媳妇回去就能作威作福了呗,现在没想到成了婚还得受委屈低头,是这个意思吧。   张融融根本不理会她的话,只笑道:“亲家母这话可说差了,我们也有一句话,叫高门嫁女,低门娶妇。咱小老百姓的也不说高门低门的,只是也有个门槛高低。娶了人家的女儿,却不待,还不如娶乡村野妇,不也使得?!亲家母是心气高的人,我知晓,只是只以为娶回去就不待了,只以为娘家全认了,那可是想差了。若真要论个高低,大牛识字可有百个?帐都未必算得分明,这婚啊,一开始就不匹配……”   意思是说他们高攀了呗。   这话把季老娘说急了,季老爹按住她,对张融融道:“亲家姑奶奶说的是!原是我们不懂这个道理,一时昏了头!”   张恒抚掌偷笑,老姑奶奶威伍。把季老娘给气的眼泪包包的,他能笑死。   明明是想要给大牛娶个媳妇,娶了家去却不待。呵呵。不臊死你们不算完。   陶氏听到这,回头对小妮道:“听听!这才是老祖宗的段位。有着长辈的名份压着,就是不一样。若是爹说这话就不合适了。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啊,你看看,季老太婆急的要跳脚的样子……啧啧。”   大妮红着眼睛,也不去看,只烧火。   “姐姐……”小妮去捂她的手,冰凉凉的,不禁落泪道:“要是咱俩有娘在,当初能参谋一二,看出季老娘这德性,无论如何都不同意这门亲。”   作爹的总归是看人差了点儿,只看到别个的,却偏偏独漏了做婆母的性情。须知这才是最重要的。   女子嫁了人最重要的便是与婆婆相处啊。若是婆婆一看是个厉害的,怎么着都不能应下亲事。   张融融笑的淡淡的,本来嘛,话都谈到那一块了,眼看他季家也没有破婚的意思,以前的事不提也罢了。   偏偏算计的太清,说什么买宅院的破事情,张融融这是真火气上来了,不叫他们认错都不算完。   真不行,破了拉倒。   这话是真的狠辣,这是说他们是既想要人,还想要占便宜。臭不要脸!   给脸不要脸!   季老娘要是听不出来,就白混这么多年了,这眼泪就下来了。   忍了忍,想要道歉,又说不出口。   因为一旦低了头,她以后永远在大妮面前低人一等了。她是婆母啊。这怎么能忍?!   张融融道:“兴柱是个厚道人,不愿意说难听话,我仗着长辈身份,说话难听了点,可是理却是这么个理。亲家母啊,现在还能叫上一声亲家母,真破了婚,就是陌生人了。人呐,千万别太贪心。没有那高门娶了妇还要作践的道理,明明是性情的却不知珍惜,明明是兴家的掌家妇,却非得当牛马的使。婆婆虽不是亲娘,可若有一份疼儿子的心给儿媳妇,何至于此!?”   “大牛就在这里,若不是看他忠厚老实,还算憨厚,我都不会与亲家说这许多。道理,其实都懂,大家都不是不懂道理的人,可为什么不遵呢,不就是看着性情欺,就忍不住施起威福来?!”张融融冷冷的道:“威福收获到的只有怨气,却不是福气啊。我看亲家母这性情,儿子虽多,却未必多福。只怕连我这死老婆子也不如,我三个,却还有一个瓜儿,亲家母可别作的到最后四个儿子,连一个瓜儿也落不着……”   季老娘哭的悲泣,这是把她的面子往尘埃里扫了呀。这是完全不留情面了呀。   张强无动于衷,看着她,有些人真不该留面子,如姑奶奶这样才,说话难听,扎心的要死,还不用吵架。   季大牛哭道:“我不要,我什么也不要,大妮在哪我就在哪,大妮在这,我就留在这服侍姑奶奶。买宅子的事情,我会去挣钱的,不用你们买。我去码头上扛包也能挣到的,我力气大,可以挣钱的,爹,娘,你们成全我吧。没了大妮,我怎么活啊。真要带我回家,用不着,直接给我剃了头,送我入庙就行了。”   季老娘差点没气死,临阵作战,儿子直接回头给了一刀。为他算计,忍气吞声,结果这坑娘的玩意儿!   杀的她是什么心气都没了,只剩下气恼,她还能说什么呀,要脸要面子,骂人?!还是呛回来?!   儿子都不向着她,还要个屁!   索性儿子是自个生的,作了孽的,她受着得了。生他的时候差点没要了命去,现在再要条命去就行吧。   丢脸怕什么?!   她这张老脸踩在地上也不值个什么钱!   她忍,她哭着忍,突然腾的站了起来。   季老爹吓了一大跳,他了解老伴,这是要炸啊。   他忙也站起来,紧张的道:“你,别……”   季老娘却端了茶杯,泪流满面的到了张兴柱面前道:“我是失心疯,昏了头的老猖妇,作下糊涂事来,叫大妮受了委屈,我给亲家道歉。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亲家,你不饶我也使得,只是别拆了孩子的姻缘。便是叫我再不上门我也受着。这杯敬你,向你赔罪!” 第064章 有喜   季老爹诧异的看向季老娘, 看她都打着摆子了,实在可怜。   老伴这一辈子何时低过头啊。哎,他看了一眼季大牛, 这不中用的,才伤了季老娘的心了吧。   瞧瞧, 这还是儿子吗,老娘都丢尽脸面了, 都道歉了,都被人踩在地下了, 脸面都没了, 他这还一脸欣慰和欣喜的表情。   这个儿子,娘的!说是忠厚, 是缺心眼吧!   他心塞, 更别提他的老伴了, 岂不是更心塞。   叫她低头的哪里是张家,是亲儿子呀!   扎心的要死!   张兴柱看季老娘哭的厉害, 却还是咬着牙坚持着低了这个头,做婆婆的低了头, 就等于低亲家一等了。就等于承认了把柄了。甭管这认错是真心还是假意,是利益驱动还是算计,做到这一步,就够了。   张兴柱也不是拿捏到人家错误不放的人, 道:“亲家只要是真心致歉, 我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咱们都是为了孩子好,这茶,我喝了!”   说罢一饮而尽。   季老娘又转向张融融, 也不知是真心触动还是怎么,便哭道:“亲家姑奶奶,我家大牛憨厚,虽然不知人情世故,可是胜在心诚啊,以后,我这个儿子,就交给你教导了。”   “放心吧!”张融融站起来拍了拍她的手,道:“我张家不是苛待女婿的人家。”   季老娘一时悲从中来,眼泪哗哗的掉落,对大牛骂道:“畜生,还不起来!如今如了你的意了!”   季大牛一喜,爬了起来道:“谢谢爹,谢谢娘。我不用和大妮分开了。呜呜……”   季老爹的表情挺一言难尽的,生的这个儿子,叫人心中造孽啊。   罢了,服了软了,也道了歉了,这算揭过了。   就如儿子的意罢,这样的亲家,这样的大妮,破了婚,实不是父母该置的气啊,忍吧。   张恒看这季老娘和季老爹肩膀都塌下去了,仿佛一低头,整个心气都没了,儿子还不知事的只一味的高兴,一时之间啧嘴暗笑,该!   我们张家治不了你,可你们生的这儿子,治你们都有苦说不出来!   话到这份上,啥也不提了,也不提买宅院的事了。   张兴柱笑道:“亲家可得好好在这吃顿饭,今儿家里热闹呢。”   两人心不在焉的应了。   陶氏拉着大妮的手,啧啧称奇,道:“难得的是你婆婆竟然低头了,了不得啊。”   大妮松了一口气是真的,但真没有像大牛那样不知数。她是明白,婆婆能低头,真的不在于多珍惜她这个媳妇,而是她张家。利益权衡,就是如此的现实。   不过只要低了头,这日子便能过下去了。   小妮只一味的哭,也不知难受还是高兴,呜呜呜的,这个时代,谁又愿意僵着,然后破婚呢。能不和离就不和离吧。谁家的糟心事不是一堆?!得过且过。这样的事,其实也只是算一般的。还没有升级到更糟心的地步!   季老娘是什么心气都没了,唯唯诺诺的,整个人在那发呆,心性急的人傲气了一辈子,看着有点可怜。   在等待吃饭的功夫,季老爹怕她想不开,道:“再有气,往肚子里揉一揉吧,为了大牛。”   季老娘忍着泪道:“这是把我心肝也给揉碎了,不明不白的没了一个儿子。”   “瞎说,又不是上门女婿,怎么就不是儿子了?!”季老爹劝她想开些。   “可恨这大牛,爹娘如此为他,他却心里没数,爹娘低头弯腰都这样了,他还只顾高兴,我咋就生出这么一个不孝子来?!搁别人家看爹娘受委屈,早跳起来要骂人打人了,他倒好,你瞅瞅,那摇的尾巴的德性,眼里可有我们没有?!”季老娘低声哭道:“呸!有了媳妇忘了爹娘的东西啊,我的心肝肺呐。我说他还有心肝肺吗?!”   这才是真正触动她伤心的地方。这个儿子太傻了,傻到让她咬牙切齿,却是自个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   “傻人有傻福!”季老爹道:“若只看眼下,是咱受了委屈,可是看长远,他这样呆在岳家,真能吃得了亏?!将来该给的一文不会少的。张家与咱家不同啊,你瞧见小妮头上的头面没有?!村里姑娘哪家在家能有这待遇?!”   “将来啊,该大牛和大妮的不会少,真破了婚再娶,还能有这样的媳妇和亲家吗?!能叫你糟心死。”季老爹道:“儿子虽傻,却有傻福,将来,有岳家提拔,比在咱家油坊里争那三瓜两枣强多了,大牛与他三个哥哥比,他能争得过哪个?!那三个有好的都往怀里扒拉,生恐落了后,只大牛,说了给他买宅院,他也后知后觉的。这不是另一种福气!?”   季老娘想一想,便不吭声,良久道:“还分给老四吗?!提前给?!”   “分!”季老爹道:“现在只是一时僵着,咱都低了头了,以后再低头也没怎么,该给的给,他们买不买屋,住在哪儿,由他们自个儿作主,将来……咱们也有一份保障,大牛和大妮都是忠厚的,咱真老了,不会不管咱的。哪怕为着今日这低头的情份,这分家给利的添头,也不得不管。跟着那三个,你想一想,咱能过什么养老的日子……”   季老娘苦笑道:“在这边受委屈,回家还得受委屈啊,真要分,那三个哪个服?!不得吵翻了天去?!说咱们偏心。怕是压不住他们了!”   季老爹呵呵冷笑,道:“真不服,全分了家也使得。咱还在壮年呐,分了家以后咱的收入,哪个不要,不贪?!你别担心,他们三个分不了家。还不是怕到了碗里的落到了老四这?!能不防着?!都是破烂碗儿,将就凑和着过吧。闹归闹,分,哼,没一个肯分的!”   季老娘一听更不服了,气道:“我就该跟这三个破铜烂铁过一辈子?!一辈子栽他们身上了!”   谁叫这是他们生的呢。   还有老四呢,结果巴巴的得罪了大妮。你说一开始要有这谋算,把家一分,带着一份养老的家业和老四大妮直奔城里……   哎哟,这一想就不敢想。人呐,事不到临头,都想不到那么远那么深。   现在后悔也没用了。   索性张家不是计较的人家,没揪着过去的事不放。   不然今天怕是难以收场。罢了,以后再缓和关系吧。   只是一想到回家要面对那三房糟心货,季老娘整个人都不好了。   张兴柱笑呵呵的,开了瓶酒,开饭了,笑着对季老爹道:“亲家是冤家,可冤家宜解不宜结啊,全在这酒里了,以前的事都不提了,为了孩子好,咱俩干一杯!”   “干一杯!”季老爹与他碰了杯,道:“老四憨厚,以后就托亲家多关照了。”   张兴柱只点头,却没大包大揽的说什么。   就算会管女婿,但也不会当着人家亲爹的面说你儿子我管了,你放心吧,以后没你的事了,这不是扎人心吗?没必要显摆。   张兴柱一向是不愿意欺人的。因此这顿饭吃的也是客气。   季老娘拉着大妮的手,从头上拔下一根银簪子来,道:“拿着,以前的事是我做的不好。好孩子,你别怨恨我。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大妮红着眼睛,道:“多谢娘!”   季老娘现在是不指望她能对自己像对亲娘一样了,能收了就好。   她抹了抹泪,诶了一声。   陶氏乐道:“现在好了,咱们家的不好尽去,以后只剩下好字了。”   她喝着鸡汤呢,一时干呕起来。   “哟,这是有了吧?!”张融融瞧着她的肚子,道:“小日子可来了?!”   陶氏蒙了,人也傻了,磕巴道:“……我,我忘了……”   张恒急的骂道:“来没来你自己不记着吗,自己个的身子,都不晓得,要你有啥用?!这婆娘!不知数的!”   说罢抬腿便要去找马大夫。   陶氏气哭了。   张兴柱道:“别去找,马大夫今儿在衙门里呢,等他回来再叫来看。”   张恒看向张融融道:“姑奶奶,真的像怀了吗?!”   “差不多,”张融融笑道:“家里要添丁添口喽,我的钱包要缩水喽!你们呀,一个个的全惦记着我的荷包!”   陶氏一时笑起来,高兴的不成。   张恒道:“给我生个太子,你就是大功臣!”   陶氏拧他道:“就凭你还指着儿子,儿子?!再生个闺女气死你去!”   “哎哟哟,那可糟了,将来只出不进,这是要累死老子我!”张恒笑道。   陶氏啐了一口,道:“净胡说!”她盼儿子盼好久了,一定得有,再瞎说得掐他。   李氏乐道:“说儿子你还不乐意了,还瞎说什么呢,盼就盼,又不丢人!你这人,真是……”   “大嫂也打趣我,”陶氏嗔道。   季老娘眼巴巴的看着她的肚子,又看看大妮,更没胃口了,道:“……大妮也不知道啥时候会有消息!”   陶氏乐颠颠的道:“急着要娃儿,一定要少干活,多歇着,亲家母是不知道我,家里啥活也不干,不然哪能这么快有消息?!” 第065章 多子未必多福   季老娘一噎。被长辈呛着就算了, 结果还要被小辈给呛。   这张家没一个省心的,一个个的全都是噎人的货色,听听这话, 她要催大妮的话还说的出口吗?!理亏着呢,真要提, 人家一个之前累着了才耽误了生孩子,没脸的人也是她。   真要提起来, 只说是婆婆要儿媳妇干活干疯了,连孕事也不顾了。她这张老脸往哪搁。   以后……怕是连催孕大法也使不上了。说话的什么底气都没了。   季老娘真是什么心气都给磨平了。再看大牛那嘿嘿笑的德性, 更是气的整个人都没精神了。   李氏笑道:“就你净会躲懒, 万事推给我干,孩子我带, 饭我做, 你怀上了, 要真生个小子,我也是大功臣, 你可别忘了我的好处!”   陶氏抱住李氏的胳膊,笑嘻嘻的道:“恒子可听清楚了, 到时候给大嫂一个封赏,可是你儿子的大功臣!”   李氏红了脸,点着她的头道:“这话多叫人误会,惯伶牙俐齿的, 好话也不会说, 真真好话都被你说成歹话,亏我是个不计较的,不然真被你气死!”   “是是是,大嫂大人有大量, 以后我就多受大嫂照顾了!”陶氏乐道。   李氏笑道:“别叫我白干活,我只叫恒子多给我好处,不然我可不依!精贵人不得使钱好好养养?!也别薄了我这侍候人的婆子的好处!”   一时都笑成了一团。   季老娘听的心里不是滋味,这个气氛,这个相处,是季家绝没有的。   到底不是一样的人家啊。虽然亲家姑奶奶说的是难听,可是,季家的确是高攀了。   看看大牛在这只会傻笑,呆着是开心的,在家的时候,总是愁眉苦脸。不然就是被几个嫂子刻薄挖苦。也是他不怎么计较。不然老四早在家里吵翻了。   可是若是能有更好的环境,谁又愿意回到那种环境中去呢,这甚至不是钱不钱的问题。   张家两个儿媳妇虽然彼此之间也有点捻酸吃醋的意思,可是这个是真识大体。   总体上,是真的没得说了。   季老爹感慨的道:“亲家有福气啊。敬你。”   张兴柱只呵呵笑,道:“做父母的该放手放手,也会有福气的。”   季老爹道:“不及亲家,治家有方!”   他苦笑不已,也不知怎的就喝的醉了。下午就在王安平屋里睡了一下午。   季老娘也与大妮说了不少话,更给了一些银钱交代给大妮,说虽在娘家住着,可万万没有不出吃饭钱的道理,虽然是你家,不与你外道,可我季家若是不给,就不像话了。因此更提前给了大妮。大妮推不过,只好收了。   季老娘心累的看着大牛,眼神复杂,这个儿子,娘的,糟心也是真糟心!   “明儿跟我家去,把你们的东西都带来,包括大妮的嫁妆,放家里,一堆人惦记着呢……”季老娘反正是想开了,接受了也就接受了,反而轻松许多,道:“正经过日子就好好的过,以后人情世故,多与大妮商量,不懂的多问问老姑奶奶,她是老人精,得了她的指点,受用不尽的。”   大牛一一应了。   季老娘拍拍大牛的手,不知怎的又哭了,道:“老四啊,家里有你的一份,先分给你和大妮吧。以后,家里也就不会少了你的了,不然以后你不在家,可就没了……”   季大牛道:“我不用,娘,我会自个挣钱,我和大妮做着锅贴生意呢,挺挣钱的。我和大妮多攒攒,将来总能买得起宅院的。”   季老娘诧异,又问锅贴的事,见有生计,生意还不错,便放了心,又道:“你说的轻松,你真在这没名没份的住着,我和你爹又咋忍心?!你不用操心,我和你爹会做好的。”   季大牛挠挠头,只好点了点头。   季老娘是火烧屁股,半刻也留不得,恨不得下午就家去,奈何季老爹睡着了,她是气的不成,等他一醒,就低声骂道:“这儿,你也能呆得住,喝个死醉,咋家去?!还得住一晚,你怕不是想直接气死我……”   “回去就能眼不见为净了?那三个能闹死你,”季老爹道:“这儿再呆不住,好歹松快松快吧,明儿有的闹呢……”   季老娘不说话了,回了季家,可不会像这里这般轻松。虽在张家脸也丢尽了,可是,反正是躺平了。无所谓了。   “也罢了,明儿看看大牛和大妮的生意……”季老娘道。   季老爹道:“啥生意?”   听季老娘解释了,季老爹啧啧道:“还是亲家有本事,这就给了一个正经营生了。背靠岳家,这老四,是真有福气!”   季老娘冷笑了一声,道:“当年你要是找个城里媳妇,说不得也有福气,呵,就你那老娘不像我,是个肯放儿子的。要不然,福气你也受不着。”   季老爹闭了嘴。做男人,该闭嘴的一定要闭嘴,不然一定有的受!   晚上马大夫老晚的都没回来,因此到了第二天才叫马大夫的儿子给叫陶氏把了脉,见果有孕,个个都有喜色,十分高兴。   季老娘和季老爹去看了大牛和大妮小妮做生意,心里是彻底的放心了。最怕的就是吃岳家的喝岳家的。现在只要肯付出劳力就能有入项,总归是有点底气,不至于受人白眼。   等他们收了摊,一刻也不肯停就要家去。   张强今天又歇业一天,租了马车,和张恒两个,带着大牛,还有季老娘老爹一并回季家村去,要把大妮和大牛屋里的东西都带回来。   就这么一路顺着回了季家,季家人一看这,都有点摸不着头脑,季大哥道:“大牛,大妮呢,咋没回来?!”   大牛道:“没回来,我要去城里和大妮住了。大哥以后照顾好爹娘!”   啥意思?!   季大哥蒙了。   季二嫂和季三嫂一眼就看出季老娘头上的银簪子没了,出去是银簪,回来变木簪,呵呵,这不是出事了,是啥?!   当下便催着男人们去问。   季老娘没好气的道:“给大妮了。带老四和亲家舅兄回来是带他们的嫁妆和屋里东西走的。你们也别多说啥,今儿,我和你们爹作主,先给老四分家,该带走的先分他那一份,叫他带走!”   季大哥眼神一冷,道:“父母在,不分家,老四要去当上门女婿,是他的事,但是我不同意分家!”   季老娘没理他。   季大嫂没事人似的,仿佛与她并不相干,看着季大哥凉凉的道:“还以为能管着老四的事呢,你算老几?!他有爹娘哄着,有岳家照看着,你拿什么比?!”   说罢冷哼一声,不理这闹剧,径自烧了个鸡汤和孩子喝去了。什么都是假的,只有身体和孩子才是真的,她不计较那些虚的实的,她余生只要照顾好自个儿的身体,长命百岁的,看着孩儿们长大,以后有福气在后头。哼,比孩儿,谁又没孩子了?!   “吃鸡腿……”季大嫂笑嘻嘻的道:“长的壮壮的,将来娘也给你们娶城里媳妇!”   两个小孩还小,一个啃一个,吃的香甜。   今天却没人有空来计较谁多吃了鸡肉鸡腿了。顾不上抢。   那边季三嫂骂不了季家爹娘,只指着季三哥大骂道:“季老三,你不中用!都是爹娘生的,老四娶城里媳妇,娇贵的被接回娘家去了,人也能躲了,享福去了,只留下你在这受苦啊,油坊的活没他干,家计还得分他一份。凭啥?!他去享福,去岳家不明不白的当上门女婿,就没听过上门女婿还要分家业的!却留下老娘在这里吃苦受累,还没半丝的好处啊,都怪你,嫁了你,我受了半辈子苦!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今天你不给我说个明白,我跟你没完,我跟你季家拼了!”   “你给我闭嘴!”屋里传来啪一声脆响,随即季三嫂就开始在屋里嚎叫了,还有东西打落的声音,砰砰咚咚。   张强冷冷的看着季大牛,道:“你们季家有打女人的传统啊?!”   季大牛结巴了,差点被大舅哥的眼神给逼的跪下来,道:“我,我,我没有……”   张恒哧笑道:“得,哥,你别吓他,他看他五大三粗的,却也经不过你一拳头,他不敢,要真敢,我都用不着打他,直接剥了他的皮!”   季大牛只讨好的抹汗。   那边季老娘捂着胸口,听见季二嫂和季三嫂哭叫,整个人都不好了,骂道:“……老娘这是造了什么孽了,哎哟……”   再去看季大牛,不来安慰娘就算了,结果还在那讨好的笑着对两位舅兄。呵!   四个儿子,全是瓜蛋子。不是东西啊!   季老娘直接捂着胸口倒了。   季老爹去扶她,看着她哭了,不禁也悲从中来,嚎道:“季家造了大孽了!呜呜呜……”   张恒瞥了一眼季大牛,憨儿有憨福啊,能治父母啊,该!   他翻了个白眼,没有丝毫同情,该,生的多就有福气啊。以后有的受呢。逼走了最忠厚的那个,剩下的三个都是精的,哪个好相处,受着吧。   张恒是个人精,一看闹的闹,可是三个儿子没一个骂媳妇别闹的,就知道这就是变相的纵容呢。利用女人,倒是出息! 第066章 戏看多了   张强拉着张恒到了堂屋里坐了, 道:“得了,要走也不是一时的事了,也不是咱逼着他们分家, 只是哪怕要抬走嫁妆,也得堂堂正正的, 等人家歇下来了再说。不然这趁着闹走人,太失礼了。先坐着吧。”也没劝的意思, 关他屁事。   张恒乐道:“妹夫,我来你家坐, 也没个茶水?!”   季大牛道:“我去倒茶!”   季老娘一看他乐颠颠的, 差点没气死当场。   实不是季大牛不孝,而是这样的事, 季家很寻常, 寻常到大牛都钝感了。季家吵架打架不是很寻常的事吗, 今天对他来说也没什么特别。   张恒啧嘴看向季老娘都充满了同情,道:“恶人自有恶人磨。大哥, 真别说,我终于明白, 她为啥要低头了。再强梁的人,其实也有虚弱和恐惧呐。”   张强看了一眼季大哥,看他阴沉沉的脸色,没说话。   两兄弟在看人方面是大差不离的, 分家?!呵, 分不成。   两方不权衡个十天半月,不掰扯不闹腾个多少日子,谁肯干休?!   张恒心里有不好的想法,低声对张强道:“……哥, 你说,这要是季家老爹娘突然死了,这分家是不是不用分了,大牛来了咱家,这家里不就季大哥作主了吗?!”   张强凉凉的看他一眼,道:“戏看多了吧?!”   “不是我将人往坏处想,而是人呐,”张恒摇摇头,起了身,道:“看样子不管不行,我得去点点他。他心狠对他爹娘这样不要紧,死活关我屁事,但要是把这事赖到大牛和大妮身上,说是他们去了一趟城里被气死了,我张家就白捡的?!”   张恒去找季大哥了。   张强紧紧的拧起了眉头,不至于吧。   不过他也没管张恒去提点,早防早好,不然真发生了,张家不是白捡的恶名,这可他们不担!恒子一向点子多。交他包管妥当。   只是这季家,当初是真看走眼了。瞅瞅这闹的,这还叫家吗,偏偏还不分家一块过,这哪里叫过日子?!   其实真分家,是季家父母坚持,又不是他张家挑唆的,给了大牛,又不是给了他张家。关他张家屁事。   张恒走到季大哥面前,道:“亲家哥哥……”   季大哥冷冷的看着他,张恒哪里怕他这一种人,只是笑,道:“你说说这家里闹腾的,哎,真不像样,就像那戏文里的,这样的乱子,可是要出人命呐,有那偏心的娘,也就有那狠心的儿,有些娘是偏疼小的,有些大的,却偏偏也足够狠辣,就比如我老姑奶奶家的儿子吧,为了甩掉负担,能饿死亲娘这种事,你说这世间,啥事没有?!”   季大哥狠狠的拧了眉头,跑过来跟他说这些不三不四的话,是什么意思?!   “亲家是想说什么?!”季大哥皱眉道:“我不知道爹娘在城里与张家说了什么,回来就要破家,父母在,哪里就能分家?!”   意思是他张家挑唆的了呗。   张恒不搭这一话,只继续笑道:“也有为了家产,哪怕只是一亩三分地的,还有儿子药死爹娘的事,这些年,也不知道看了多少,虽然少见吧,但是,不是我说话难听,有些心思不能起,真起了,做了也回不了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万事行事就没有不留下痕迹的,那些个贼人手段可不能学呐,不然连人也不算了。与父母兄弟发狠,又算什么本事?!”   季大哥眼神如刀一般的看着他,冷笑道:“你什么意思,是说我要毒害爹娘了不成?!”   “我只是这么一说,”张恒笑嘻嘻的道:“这不是节骨眼儿上嘛,要是你父母出了事,哪个儿子也逃不了干系!”   季大哥暴怒,上前就拎起张恒的衣领要打。   季大牛端水出来瞧见,大急,将碗一扔,上前扯开季大哥的手道:“大哥,你干啥?!”   季大哥哪里及得上季大牛的力气大,被他推开了,见老四向着一个外人,一时气炸了肺,难得露出暴怒神情来道:“老四,你出息了,现在知道向着外人,向亲兄弟动手,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季大牛急的脸上全是汗,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话,然而却坚定的拦在张恒前头,警惕的看着季大哥。   张恒看着季大牛如熊虎般的背影,一时之间倒有点想笑,这怂货虽然没什么用吧,但是关键时刻还是能指得上的。   “大哥,你要打就打我好了,跟二舅兄没关系!”季大牛急的鼻子上全是汗,紧张的看着季大哥。   张恒笑了笑,道:“这季家人虽然不知数,好歹妹夫还算是个明白人,若不然,这婚怕是也毁了。”   他拍了拍季大牛,笑道:“没事,妹夫且让开,我又没说什么,只是向着季大哥提个醒,反倒是把季大哥说的恼羞成怒了。一窝里想必也出不了不一样的人来。”   季大哥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捏着拳头离开。   季大嫂在厨房瞧见,冷眼看着,跟与她不相干的事一样。   张恒心道这夫妻俩倒有点意思。   张恒走到张强跟前道:“我提醒过了,还是不放心,我去村里族里打声招呼。帮他们季家扬扬名,也叫人留点对他们家的心眼!”   张强道:“可是有什么不妥?!”   “能有什么不妥,只是以防万一罢了。”张恒施施然的就去村里溜达了。   季家的气氛果然与别人家吵架不太一样,若是寻常村里哪家哪户打架吵架,包管看热闹的人都能排到门口去,当然这其中少不了劝架的。   但是季家明显气氛不大一样,他们吵架绊嘴是寻常事,村里人也习惯了,也不爱去跟前凑热闹,盖因家里女的都嘴毒,你去劝,人家还把你骂一顿,你去看热闹,那能被骂死,久而久之的,让村里对季家的事也不爱关心了。况且季老娘是个厉害的,一向又勤劳,但是嘴实在刻薄,勤劳所带来的财富,让她频频总是要高人一等,頣使气指的,要么就说他家米油不缺,要么就说四个儿子四个助力,四个儿媳妇都娶回了家,哪家能如她一般等等。   弄的村人好像家里缺米油吃不起饭要饭似的,久而久之的,村里人虽然在他家油坊打油,但却很少在别的事上与他家打交道。   张恒一看就知道这情况了,更应该提醒一下村里族里,不然季家出了事,村里也不太在意。   他溜达着就到了村口去了,那里果然有一堆老妇人小妇人在那纳鞋底,还有远远的老者在编箩筐,或是在捆柴的,张恒就跑过去了,说他是谁谁谁,他妹妹大妮在季家怎么怎么,然后他们也是亲,结果上了门没茶水没饭食,妹子接回家去了,结果来拉嫁妆了,季家闹开了,不说待客不说,还要吵架打架,没个开交……   村里族里一听都惊了,道:“季家要分家?!”   张恒道:“不是我们说要分家,是亲家母非说要分家,先把给老四的给了,怕他以后住城里,村里的就没了,要搁我说,这事闹的不像样,倒像是我张家挑唆了一般。这不出事还好,要是真出了事,我们张家便是有十八张嘴也解释不明白啊,这不是冤吗?!亲家母亲家公年纪也不小了,万一与三个儿子吵吵的时候,真有个什么,那可咋整,我张家不说,只说季老四,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这不是成了害爹娘的儿子了吗?!我张家是真不在意那份家业,大牛住我家,我们张家自也有好处与他,只是搁不住亲家母一份偏疼之心……”   这锅反正是甩的干干净净,要分家是季家的事,可关他张家没什么事。   族里村里很多老人一听,就知道要出事,有很多人回家叫人商量去了。   也不怪乎村族里对于各家各户的分家要管,而是不管不行啊。这个时代,不完全依赖法制,大多数人一辈子的纠纷都没上过衙门,多数都是村里族里解决了。   哪一次哪家要分家不是要打死人闹死人的?!所以没有一家懈怠,为的就是防止这种万一出了人命,他们再来收拾烂瘫子,所以,能管的时候赶紧的管。   不然真的人脑袋打成狗脑袋就不好了。   张恒一看这慎重的样子,就知道他们上心了,这才溜达着回了来。   等村族里人上门的时候,听见的就是季二嫂在那骂呢,“在城里怂的跟瓜子一样,来了家里只对着我们抖威风,难道人家是贵家夫人,咱就是乡村野丫头,该被人欺的?!她就在城里享福,我们就是野丫头该一辈子服侍老的小的伺候人的?!一辈子讨不了好,得不着便宜便罢了,还要被人占便宜,这日子还怎么过?!要分就全分,要不分,就全不分,凭啥,你季大牛能先分家?!责任是甩出去了,好处是尽得了,哪有这样的好事?!来人呐,快来人评评理呢,欺人家里没娘家人还是怎的?!我娘家人虽不像是老四的亲家一样是城里人,可也是知数的,凭啥分家这样的事,他城里能掺合,我娘家人是死了还是怎的?!叫来,都叫来,要是能分就分,不能分,便是拼了这条命,我也不活了,我拼了……”   这话听着骂老四,其实是骂季老娘季老爹还有张强张恒狗拿耗子管亲家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14 17:16:33~2021-06-15 17:30: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摸鱼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67章 锅配盖   村人族人一看这撕心裂肺的德性, 一时之间也是无语,道:“到底是个什么主张?!”   季大嫂坐在厨房门口,吃完了鸡汤, 拿了一口锅开始敲了起来,道:“家破人亡喽, 好好好,好啊, 该,报应, 现世的报应, 这叫啥,这就叫现世报!”   你敲丧呢敲你娘!   季大哥上前就去抢了她的锅, 道:“你有病?!”   季大嫂笑道:“看你季家家破人亡, 我看着呢……”   “……”村里族里大约是没脸见人了, 一时之间,看向张强张恒。   张强道:“既有村里族老做主, 我们张家人是外人,也不宜掺合。这样吧, 我先把妹子的嫁妆带走,季家的事,也不是我们能管的事情。”   村里族人都松了一口气,能不掺合就好, 不然有的乱, 张家掺合上了,那么其它三家的岳家呢,是不是都得来,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正常说话, 有些人就是说急了,他马上就能抄起板凳来。   到时候这村里还有一刻安宁吗?!   季二嫂大骂道:“来了挑唆完了,就拍屁股走了,这世上还尽有这种美事呢?!别走,一个都别走,掰扯清楚了,不然这事没完,我要找我娘家人来作主……”   说罢坐在地上拍大腿,道:“欺我娘家没人还是怎的?!他城里人就娇贵些?!”   季老娘的脸色发青,捂着胸口,一阵青一阵白的脸色,恨不得吃了季二嫂,道:“闭嘴!”   季二嫂却哭的更大声了。   张恒笑呵呵的,道:“亲家母这身体不行啊,要不要叫个大夫来!”   季老娘想笑却笑不出来,哽了一下,道:“没事,你带大牛先回城吧。家里的事,我和他爹会掰扯明白的!”   张恒道:“关他的事,这个时候他不在,叫什么话?!也罢了,且叫妹夫在村里把事掰扯清楚,再回也使得。我张家又不是扣了你儿子去。要我说,亲家母,这个情况,还是不分家的好,这要是分了,万一惹出人命来,大牛不是罪过大了,你这不是害了他吗?!”   村里族人都看向季老娘,心里全明白了,果然不是张家挑唆,原来是季老娘在留后手啊。   季老娘皮笑肉不笑的,道:“总不能叫大牛真当上门女婿,他没份家业在城里都不硬气,怎么和大妮过日子?!亲家舅兄不用担心,这是我的家事,我能掰扯明白,你们就先带大牛回城吧。这个事,他懂什么,他本就是憨子!”   季大牛茫然的很,也不知道是留下来还是回城。   村里族老道:“既是要与老四独立出来,他怎么能不在呢?!季老娘,这可不讲究,大牛必得留下来,不然没个说法儿。”   张强道:“大牛先留下来,我和恒儿先带大妮的嫁妆回城,家里还有事呢。”   说罢也不久留,把东西装上车,连口茶和饭都没吃,就麻溜的走了。   大牛送出来,道:“两位哥哥和大妮说一声,我明天就来。她一个人出摊,我且不放心哩。”   张强呵呵笑,道:“先把你家里的事给掰扯明白再说吧。”   说罢也没多说,和张恒上了车,火速的离村回城了。   隔老远的还能看到大牛巴巴的送出了村。   张恒道:“这季老娘打的好算盘,我偏不如她的意,哼,别弄的到时候家分了,把责任推给了我们张家,好像我们张家得理不饶人一般,非得他们分家给大牛什么,才肯受这个女婿。呸,她多大的脸面?!想要把我们掺合进去,我偏不如她的意,就不掺合。”   张强笑道:“也亏得你把族老们给叫了来,把锅给甩出去了。”   “那是,要分,村里也就明白,这根本就是季老娘自己想分,就不关咱们张家的事了。”张恒道:“不过大哥,不是我说,季家老大,可得防着,我也敲了他了,估计着也不敢。”   张强道:“他还真敢?!”   这事就超出他的认知范围了。   “像他这种老实货色的狠人,比那王安福还狠呢,不过他想做什么,也没这个机会。”张恒道:“他若是真敢,我包管他活不到明年,我带着衙门去查。他赌不起。若是自家闹一闹,村里族里的还能瞒过去,可是城里,衙门,他是没接触过的,他绝对不敢,我这也是防范一二。”   “大哥是不知道,市井之间不怕那些流里流滑的,最怕的就是那种闷不吭声,做事不留后果的,一般都是狠角色。”张恒道:“我看人,有五六分错不了吧……”   张强拧着眉头,道:“希望这季亲家能想开些,把家全给分了,若只分一个,其它三个还得看她眼色过日子,迟早要出大祸。她这也太精了,精过头了!说难听点,还不如老钱氏。老钱氏是坏,可是也精坏,把儿子把的死死的,才任性妄为,可季老娘明显压不服底下所有儿子,这两不靠的,是取祸根本啊……”   张恒点点头,道:“索性大牛是个怂的,忠厚的,他虽没什么用,但也不需要有什么用。我觉得爹考虑的对,以大妮的软性子,若是破了婚,以后再结一个,哪怕千好万好,万一性子是个太强的,大妮就不吃苦了?!只怕这种主意大的更苦!”   张强叹了一口气,道:“大牛是个没用的,可大妮也是个没用的。有什么办法呢。左右有我们提携着,总能安顿下来。”   大妮这性情,若是遇上那种主意特别大的,到最后看着好像是有了依靠,可是,那种苦未必比现在更好。遇上那种什么事都不与她商量的,都由他决定了的,能噎死。关键是这种人你还找不出他的错处来,他的道理比谁都多,与他理论,他口口声声为了家,为了大妮好,不得把人噎死。   “什么锅配什么盖吧,”张强道:“我就是担心这季家老两口以后不得缠上大牛一房?!”   “呵呵!”张恒笑嘻嘻道:“指望儿媳妇多么精心的服侍她,那是做梦,买两个小丫头包管把她服侍的妥贴的很,大妮还有个孝心的名声。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还真能叫大妮再被她欺了?!”   张强一想也是,笑道:“你就是主意大。”   张强一直很自责的,觉得自己太沉迷于生意,所以才都没空去看看大妮的日子咋样。到底是疏忽了。   现在是尘埃落定了,以后在眼皮子底下,总不能叫大妮再吃苦头。   一路摇晃着回了家,张恒笑道:“季家闹翻了,在吵着呢,我估计着大牛没个几天休想回城。”   张融融也不问什么事,只道:“嫁妆领回来了?!”   “嗯,包括季大牛成婚时季家准备的东西也都带来了,季老娘是生怕老四的东西被其它人给争了,恨不得连片瓦也要叫带来……巴巴的,呸,好似我张家缺了这些似的。”张恒道。   “她要给,亲家的面子是要顾的。”张融融道:“辛苦你们了,歇着去吧。”   张恒和张强应了,将东西搬到东厢,便回去歇了。   张兴柱看着大妮收拾屋子,瞧她脸上多了些少女时的笑,一口气就松了下来。历经一场磨难,以后定是千好万好。   张融融见大妮收拾好了,便拉住了她的手,坐了下来,教育大妮,道:“你这个孩子啊,就是性子软,有话也不敢说,这一点要改,以后有什么,要说,不能怂。便是夫妻,有些事也不要压在心里,该说的得说。该吵的得吵。大牛是性子愚笨,可是你不笨啊,你得提点他。”   “虽说女子得和顺,才过的美满,然而,若两个人都是没主意的,这日子以后可怎么过?!”张融融笑道:“不过这个年纪没个主张也正常,还是孩子呢,多历练些就好了。等你将来能拿起来,季老娘这样的十个加起来都未必能赢过你,她算什么呢?!她是有我大妮心性好吗,是有我大妮聪明吗?!”   大妮听的眼泪包包的,郑重点头,这是提点她呢。   张融融爱惜的抚着她的手,这模样,这年纪,若是现代,还是个高中生呢,高中生不都是怂怂的?!能有什么大主意,便是想买个什么还得顾忌着父母的脸色,更别提放到另一个家庭里承担着妻子儿媳的角色了。   便是她,真这么点大的时候,也是怕这怕那的,也不知道在怕什么,反正就是怕,然后人也怂怂的,心思敏感倒是多,整天没事就悲春伤秋,比起大妮,真比不上。大妮至少已经承担着生活的重量了。这份承担,她当年也比不上。   “你还小,不急,再说还有我和你爹,兄嫂们照看着呢,我相信我的大妮一定能独挡一面的。把住了大牛,夫妻不离心,他不懂的,不会的,你就教他。便是再笨真教不会,就叫他听你的,你拿主意!”张融融道:“若不是看着这一点,谁爱大牛这样的笨女婿?!把住了他,你的生活,也就如意了。”真嫁了那种大主意的,呵呵,未必过的好!   大妮虽怯怯的,却是坚定的抬起了头来,道:“姑奶奶,我记下了!” 第068章 干花   “你心思通透, 定看的分明的。”张融融道:“心里有数就好。有些世情,就是看破不说破,知道面对是什么人, 应对起来就自如的多了!”   大妮点头。   “好孩子,历此一劫后, 你一定会越来越好,福气都在后头呢!”张融融道。   大妮红了眼。   “这是在做什么呢?!”张融融看着她屋里的东西, 笑道:“还要做针线?!”   “给二嫂未出生的孩儿做个小衣裳,”大妮笑道:“也不知是男是女, 索性婴儿也用不着分的那般细, 我先做着,姑奶奶放心, 孩子出生还早, 我慢慢做, 晚上不会太费眼睛。我也想为家里人做点什么,也只这能拿得出手了。”   “你有心了。”张融融道:“早点休息。”   “诶, ”大妮应了。张融融点了点眼睛咕噜噜转的小妮,笑道:“你大哥二哥回来了, 你咋不回那边住去。”   “我就住这边,赖在姑奶奶身边了,”小妮笑道:“这几日姐夫不在,我和姐姐住。在那头, 唉哟, 我是不能看到二哥二嫂的腻歪劲,那两个,爹不在,毫不顾忌人了, 我怕长针眼!”   大妮笑的不行,张融融笑道:“好好好,你们姐妹好好住,也说说腹心的话。”   大妮扶张融融回了主屋,回来后,小妮道:“姐,你以后可千万别被季老婆子给拿捏住了。不要枉费了爹和姑奶奶的一片心。”   大妮垂着眼睛,道:“以前是我自己没用,不会再有下次了。人活着若是不长进,只会给长辈添麻烦,还叫什么人呢?!”   她拿起衣裳到了灯下坐着细密的缝,笑着道:“现在的生活,无有不满意的。人顺心如意,虽然要靠着家里,可是自个儿也要拿得起来。不然命真的就活该苦。长辈为我筹谋到这份上,我若是再不中用,还算什么人?”   小妮道:“姐姐想开了就好。我以后要找婆家我可要看好了,像季老婆子这种人前热情,背后作怪的两副面孔的,我死也不嫁。”   大妮听着噗哧一乐。   小妮一听就恼了,臊红了脸道:“人家当你是亲姐姐,与你说几分知心话,你倒好,不说与我参谋参谋,还与外人一样笑话我。”   看她脸气青了,大妮乐道:“我就是看你口口声声把这个挂嘴上,可不好。姑奶奶昨儿还跟爹说了,要留你到十七岁以后再说。你急啥,才十三想什么呢?!”   “我这不是害怕吗?!”小妮想了想,又高兴起来道:“到十七啊,好啊,我还能过上四五的快活日子。人这一辈子我算是明白了,也就做姑娘的时候过上几年松快日子。我就乐上四五年再愁这些个事情得了,正好四五年还能攒上不少,嘻嘻……”   “陷进眼钱里去了,”大妮乐道:“你与表叔莫太计较了,别帮个做个鸡蛋糕还要分帐,像什么话?!表叔年纪不小了,要娶亲要花钱的地方多着呢,你可别帮点小忙就计较的很。”   小妮不依了,道:“姐你可别冤枉我,是表叔要带我分帐的,表叔说,帮了忙的就得分帐,他是长辈不能占我便宜。表叔是真的性子好,人也好。”   大妮道:“那以后你帮着表叔多做点事。”   “诶,”小妮高高兴兴的应了。   小妮这年纪还小,一般遇到大事,也只是当下特别害怕,很快就忘了,那是独属于这个年纪的少女的天真。有时候看着她与王安平嘀嘀咕咕,一文钱一文钱数,细细算帐的时候,就觉得他们活的特别认真。   还没有成家,就没有成家的好处,至少是开心快乐的,一点点小事,就快乐的像个小仓鼠。   张融融早早的睡了,第二天一早,看着孩子们各忙各的,便对张兴柱道:“街上能买到干花吗?!”   “老姑要什么花?!”张兴柱道:“一般药用的有,其它的也就需要去各家去问了,有些老人家种了花的,会摘下来晒干,或是泡水喝,或是香屋子,买起来就得去一家一家的问才好。”   “弄点茉莉和月季花,”张融融道。   “这个季节正是茉莉和月季将要开花的时候,”张兴柱道:“老姑要多少?!我找人去收来。”   “怎么收?!”张融融道。   张兴柱笑道:“这个容易,也便宜,花期的时候一斤一两文都有。没有人家会正经靠种这个营生,因此,农闲的时候,若得知这个能赚钱,有的是孩子或是老人去山上摘,有些小山坡上到处都是。”   哪能指着这个生活,对于百姓来说,正儿八经的种这个,这叫不务正业。若是在现代,种这个,是种经济作物,是好事,可是在这个时代,你要搞乱市场,搞经济作物,拿农田来种这种玩意,那是要获罪的。   朝廷对于耕地管的很严,只能种粮食,除非是些开了荒的山林什么的,你想种啥都行,甚至还免税赋,为的就是多些人去开荒,像当年北大荒的时候差不多吧。   这个时代,山水多的是,荒地野生的森林多的是。反而因为时代的原因,人口不怎么多。不光现代大城市需要吸纳人口,在古代有些城池也是一样的,需要建设城市,或是新城开发,都需要吸引人口前来搞基建,搞开荒。古代的生存环境很恶劣,有些开荒真的就是九死一生,尤其是野林子特别复杂的地方,遇上野兽被伤被吃,遇上险地摔进去人直接没,那是寻常事。   因为交通不便,所以百姓们对于每一个能挣钱的小项目都特别珍惜,别看钱不多,他们可不会嫌钱不多,你说要收茉莉花,就有的是人去摘了卖。   他们春夏摘花卖,秋冬捡栗子挖冬笋掏鱼打猎,都是常事。   张融融松了一口气,笑道:“既是这般,那便收一些回来,晒干了我有用。”   “行。这个不费什么。我打声招呼,风声放出去就能收不少上来,老姑拿这个要做啥?需要多少斤?”张兴柱道。   “一斤晒干了也只二三两的样子,多收点吧。”张融融道:“新鲜的花虽然来不及做,但是干花也好。至少好保存。我准备试一试头油的做法儿。”   张兴柱道:“头油,花香的头油?!”   “是这个,”张融融笑道:“也不敢托大说一定能做得成,但得试试啊。家里这么多人口,以后家里需要的东西越来越多,旁的不说,光每天的菜钱,一年四季的衣裳得费多少去?!不想想挣钱的法子怎么成?!光靠孩子们卖这个鸡蛋糕和锅贴可不是办法。这两样太辛苦,做多了,人就累垮了,总不能叫他们以后增加屉数的去做。人不能真当牛马使。再者,就算能吃苦,做的多,这种生意看天做,也不是做了就卖的出去,这里是县城,消费能力也有限。”   这个时代可不像后世人口流动大,只要早餐做的好吃,餐饮行业照样能发财,有些摆摊卖烧饼的都能几套大房子。而这里的现实就是,在一个地方做生意多数都是熟客生意。   而县城里的百姓一年三百六十天能天天这么舍得出门吃早饭?!大多数三百天都吃自家的,便是那六十天舍得外面买个早饭,那也要看性价比的,包子油条又便宜又好吃,它不香吗?!谁能一大早就吃肉吃油的锅贴?!   所以这生意有天花板,而且天花板很低。   张兴柱挺感慨的道:“说是接姑回家来是享福,其实倒叫老姑为我,为孩子们操心那许多。”   “只叫你一个人负担,我就不心疼你了?!”张融融叹道:“你这些年攒的银钱也不容易,再多又怎么架得住这么淌水似的花钱?!况且还有几桩大事要办。我能不操心吗?!索性也只是琢磨一番也得了,我毕竟比你多活几年,有些东西你是想不到,我这也是瞎想想,想的好了,不就是一番谋生的法子?!你也别有那心理负担,难道我现在不是享福?又不用干活,衣来伸手,吃饭张口,孩子们又听话孝顺,这还不叫享福,那什么才叫享福?!我才四十多,就过上了这种好日子,你是没瞧见那九十多的还得谋生的?!我可不能身在福中不知福。你就是想太多,人只要活着,哪家不是事一堆,趁咱还能管的时候,多管管,等老了管不动了,咱俩啊,就也不管了,只吃喝晒晒太阳,安享晚年,现在这不是还年轻吗?!”   张兴柱听的既感慨又是一乐,笑道:“是,老姑就是这心态好,咱俩还年轻呐!”   张融融吡牙一乐。   一家人只顺心过日子,操心不操心的,倒不必因为叫她操了心还有愧疚感。   她这么一说,张兴柱就明白了,豁然开朗,是呐,老姑还年轻呐,能折腾是好事啊,这说明还年轻力壮啊。要是不操心了不折腾了,才叫他担忧老姑的身体。   “我说一声去,收这个容易,到了城门口一说,包管各村各户的都知道了,到时候拿了麻袋一秤,拎回家晒干就行。还好院儿大,能辅得开!”张兴柱道:“把后屋的杂物房整理出来,就把晒干的干花放在后屋存着,老姑啥时候用都成。” 第069章 挨打   张兴柱麻利的就走了。   等到了城门口才发现这里堵了, 不仅堵了,还有一股子臭味,无法形容的臭, 迎着热风一吹,叫人有点窒息的味道。   张兴柱被逼退回了巷子里, 见家家户户都堵了口鼻,便拧眉道:“怎么回事?!怎么闹起来了?!”   “今天一早就闹起来了, 说是不抓到王婆子就不下葬,把人就堵在城门口, 又哭又闹的, 家里族里亲戚全上了门,把整个城门都给堵住了。”那人叹道:“我们虽明白他们是苦主, 县衙也很同情他们, 可是人就是抓不到, 能有什么办法?!无论如何得先下葬了啊。这么热的天,这个臭味谁受得了?!是会中毒的。现在同情都变怨气了, 这东街哪里还能闻?!邻居们也都去找县衙理论了,无论如何先下葬了。总不能因为他们受了苦就叫半个城的人都不能过吧?!你闻闻这个味?!便是死鱼死猫味都比这个好闻, 比起人臭来,其它的臭味又算什么?!这样下去,是会生病的。别被瘟到了才好!”   张兴柱听的皱眉,这叫什么事啊?!   今天算是出不去城了。   又一个邻居火冒三丈, 骂骂咧咧道:“再苦也不能妨碍别人啊, 因为他这两家的事,闹的全城的人都不能进出,我今天想出城都没能出得去,人不得干活不得上工啊?!”   那人一看就是常在码头干活的。这一堵可谓是把进出城的人都给拦的死死的了。   他捂着口鼻, 道:“不行,我要去找衙差理论,他们两家出了事,谁也不想,但这么害人不行!”   说罢忍着臭,拔腿便去了。   张兴柱看了看,觉得再这样下去,肯定得出事。他忍着臭去找了找大妮小妮和王安平的摊位,没找到,估计是看到这情况就没在城门前摆了。   他往西城走去,果然在自家裁缝铺前看到了三人在那摆摊呢。张兴柱松了一口气,道:“原来是摆到这儿来了!”   大妮道:“城门口这样闹,哪里还能摆的下去,人也不来吃啊。我和表叔一看这情况就把摊子推到这里来了,还好这里闻不到臭味。”   “这可不好说,今天再不下葬,以这样的热天,明儿西城也得闻见!”张兴柱无语道。   人都穿上薄单衣了,太阳又热辣辣的,这个天,人只会越来越臭啊。   活人干的活多了身上都有汗酸,更何况是死人。   “卖完了没?!”张兴柱道:“卖完了赶紧家去。”   王安平道:“快没了。今天生意差了一点。”   “今天的鸡蛋糕别做了,做了也卖不出去,别出去了倒被臭出好歹来,今天歇上一天。”张兴柱道。   王安平露出肉痛的神色,不过还是点头应了。   张兴柱一看他这样就想笑,宽慰他道:“做生意就是这样的,不仅看天意还得看人事,做摊位生意更是这样。想开点。”   “表叔心疼了。”小妮笑道:“表叔虽然比我大几岁,可是还是跟孩子一样呢。”   王安平脸红了,张兴柱看他这样也不禁一乐,是呐,还是孩子,所以有什么不快,都几乎放在了脸上。   张强出来了,道:“爹,要不要我送你们回去?!”   “不用,”张兴柱看他铺子里挺忙的,便道:“恒儿呢,又不见人影?!”   “看戏去了,”张强无语道:“死了人的事他也要凑热闹。平常去听戏也罢了,懒得说他,这个事他还敢往前凑。也不怕被臭出病来。”   张兴柱皱眉道:“越发的不务正业了。什么事都少不了他。”   张强忍着笑道:“没得事,我还忙的过来。”   “明儿说不得还更臭,也不知道能不能解决得了,”张兴柱道:“若是情况不对,你明天关铺面歇一天。生意重要,人也重要,万一被臭倒了,可怎么整?!”   张强想的也开,道:“成!”   小妮道:“爹,这个事真的难解决吗?!”   “难!”张兴柱道:“这个事衙门也头疼,也不是正儿八经的犯大罪,法外也要有人情啊,所以这个事有的扯皮,光压着人家下葬,怕是得闹。”   王安平道:“可是,再闹下去肯定要打起来。要激起民愤了。西街还好,东街那边都不能闻了。”   小妮后怕的道:“那个味道,这一辈子也忘不了!”   死人一旦腐败是很臭的,那种臭真的闻过一次,一辈子也忘不了。   “明儿窝家里,”张兴柱道:“等你二哥回来,看我不好好说他。”   说罢一行四人就回了家。   张兴柱正将这事给张融融听呢,马大夫回来了,一进门就带进来一股臭味,人没怎么着,先给吐了。   人的油脂味不光会臭,人靠近还会留在人身上,一时半会的都去不掉。   张兴柱捂着口鼻,道:“怎么会这么臭?!”   马大夫面如土色,道:“告诉你暂时别出门了,再臭下去要人命了。我的天呐,我得跟我家里人说说去,出不了城,若是能出城,马上出城去躲躲,闻闻这气味,我要死!”   说罢又吐,然后火速跑回家去洗澡换衣服去了。   张融融一见这情景,就是皱眉,道:“好好的大夏天别闹出人瘟来。”   “人臭是最毒的东西。”张兴柱道:“明天先在家里都别出门了,若是情况看着不对,咱们全家都去乡下躲上一躲。”   张融融叹了一口气,对这种事也不知道说什么。说那两家做的不地道,可人家也是莫名其妙死了人,心里是冤屈。可是这么把人这样摆着闹了几天,影响全城的人,这也真是……让人同情不起来!   张融融道:“都听见了,明儿别出门了。”   大妮道:“我把家里艾草都堆到院子里,万一臭味到了西城来,我把它给点上。除除味。”   这样也行吧,只是可有可无。人的臭味,别说是艾叶了,就是天上的香草来,那也除不掉。   唯一的办法只能躲。   大妮去堆放艾草了,还好是端午节前后,家家户户都存了不少,晒了不少干艾叶在。都是现成的。   小妮和王安平收拾好了锅贴摊子,便去厨房切菜做饭了,到底是差不多的年纪,有说不完的话,不开心的事也是过一遍就忘,有说有笑的。   张兴柱怕明天买不了菜,赶紧的出去要买点菜。张融融喊他道:“把布巾包在嘴上,去那边说一声,叫李氏和陶氏在家呆着,尤其是孩子,别叫出门玩了。”   张兴柱接过布巾,把嘴和鼻子蒙住,赶紧的去了,李氏一听这情况,也有点焦急,便道:“我和爹去买点,这万一明天出不了门,买不到菜,这家里这么多口人吃啥喝啥,二弟妹怀着呢。”   张兴柱点头,便带着她一道去买菜囤了点。路过马大夫家的店辅还去买了一瓶避瘟丸。   “夏天就是不好,”张兴柱叹道:“无论是死人还是死猫死鱼,不处理的话,能把人给臭死。”   “冬天也不好啊,每年下雪,总有被冻死的人。”李氏扶着板车,帮着张兴柱推着菜道。   “今天菜摊都没得进城,买的菜也不咋新鲜,还好买到了点干菜。还有腊肉没吃完,将就着吃吧,不知道闹几天呢。”张兴柱盘算了盘算,道:“这个天也存不住放菜。”   两人把菜蔬刚推回家,张恒就跑了回来,脸色绿的慌,也不知是被臭的还是被热的,一面干呕一面吐,道:“……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李氏一看他这德性就脸色一沉,捂着鼻子道:“弟妹还怀着呢,你倒好,这种热闹也去看,万一过了瘟气给孩子,你还要不要儿子了?!二弟不是我说你,你平日再怎么,我做大嫂的也不说你,现在是什么时候,我还不知数呢,赶紧的,去洗洗换了衣裳吧,这样子怎么进家门,家里三个孩子都能被你臭死!”   张恒哪里还能反驳她,张兴柱脸早黑了,默不作声的进了院子拿了扫把就出来,狠狠的朝着张恒抽了两把,道:“能耐了你!叫你看戏,叫你天天看戏!这种戏也看,你还是个男儿担当了,你要是病了,还累的家里妇孺照顾你,你还是人?!”   “嗷……”张恒一面疼一面嘶嘶叫,一面又觉得丢脸,那脸色胀的通红。这么大年纪了还要挨老子的打。真是。   李氏乐的不成,道:“该!”   小妮在那咯咯的笑,一面拍手,一面和王安平笑道:“打的好,打的哇哇叫,就二哥那张嘴,早该挨打了!就该吃点教训!”   “臭小妮……”张恒指着小妮,道:“你等着!”   小妮对他做了个鬼脸。   张融融哈哈大笑,道:“赶紧的去叫他洗澡除瘟,别过了病气,就这猴子性儿,早就该打了。不然能上树。就这,该挂在裤腰带上遛着才老实!”   张恒无语,被老爹按到了洗澡间狠狠的用水冲了冲,把衣服给叫用艾草水泡了,又给他塞了颗避瘟丸,骂道:“你就消停点吧,铺面里也不去,今年分成,你少分点。”   “成,”张恒道:“大哥做的多,大哥多分也正常。”   李氏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暗暗砸舌,就这猴精的,竟然能应的这般痛快?! 第070章 厨艺   难道是现在铺面里挣的不放在眼里了?!   张兴柱也无语, 道:“你婆娘肚子里还揣了一个,你给我悠着点,还要养家呢。”   见张恒吊儿郎当的, 他踹了他一脚,道:“去干活, 帮你大嫂把菜蔬给冰到井里去。明儿你敢出门, 打断你的腿!”   张恒火速的窜去了。   张兴柱对张融融道:“这小子,还不如安平省心!”   “咋回事?!打起来了?!”张融融问张恒道。   “姑奶奶是不知道那东街都不能闻了, 街坊们全有了意见, 去闹衙门, 衙门说要下葬,结果那两家还不肯, 街坊们臭的实在受不了,劝又不听,都急了, 和那两家族人和亲戚们打成了一团,也不知道怎么收场呢。”张恒远远的,一面弄菜一面道。   张融融听了就皱眉,道:“还真激起民愤了。不过激起民愤就好办了。”   张兴柱一听就明白,衙门若硬要两家下葬,两家肯定不肯,若强制下葬,有官欺民的嫌疑, 但是, 激了民愤,就能顺理成章的把事做了。   张兴柱叹道:“药铺里的避瘟丸怕是要脱销了,还好我今天早有心, 先买了一瓶。老姑也吃上一粒,清清心。这个事,希望明天能搞得定吧。”   就算明天搞定了,估摸着也要臭个好几天。这个热天气,就是个鸡蛋臭了,就算扔了,家里不也得留下味一时去不掉,更何况是人的臭味!   张融融吞了一粒,又叫家里人都给吞下一粒。这才道:“大牛今天没来,也不知道季家怎么闹呢。”   张兴柱冷笑道:“就是打死了人,跟咱家也不相干!”   “你没瞅见大妮,都没担心,也没问!”张融融笑道:“长进不少。现在她是有了主心骨了。反倒没那么在意季家的事,包括大牛。这样才叫长进。”   张兴柱也反应了过来,笑道:“这样才好,太在意男人,可不是好事。就该这样才好。以后张家的事是张家的事,季家的事就是大牛的事,跟大妮不相干。他在自家处理事情,大妮担忧有个啥用。”   张兴柱还挺高兴的,笑道:“都是老姑教导的好。不然她以前的这性子,怕是得担心好几天的。纠结来纠结去的小家子气,我就见不得!老想骂她。”   张融融笑道:“也是你真疼她,不然女儿家谁又能真的有底气和硬气呢,背后没有靠山,也只能忍。要么在沉默中爆发,要么在沉默中灭亡。”   张兴柱听的心里挺不是滋味的,在这世道女儿家是根草,有很多不重视女儿的人家,把女儿嫁出去得一笔彩礼,就不管了。而孩子只十几岁大,怎么拿主意?没个主张,只余惶恐,被压迫久了想不开,有多少直接就跳了井没了的,有很多甚至是在月子里,或是怀着的时候直接就吊死了的。   若是这些孩子年纪大点,也有点主断的时候,也许想法不会这么的极端,偏偏在这个年纪里走进了囚笼,挣不脱,逃不掉,解决不了,唯有一死,灵魂才能解脱。   指望孩子们有多刚强自立吗?!哪有那么容易呢,便是张兴柱活了快四十,也不敢说完全的能自立刚强,他也有脆弱的想哭的时候。大人尚有有崩溃之时,更何况是孩子。只是有些人家宽容,会教孩子慢慢的变得更成熟些,能给孩子成长的时间。   只不过在生活的重担之下,很多人已经满身戾气,而这戾气,就冲向小辈们去了,结果就导致很多悲剧。   “老姑,这花花草草怕是这几天收不成了,等过几天,我去乡下说,到时候直接在城门口收。”张兴柱道。   “成,收多少算多少,”张融融笑道:“不着急,这两天看看外面的情况再说。真不行的话,还得回乡下去避上一避。”   张兴柱点头,琢磨着若是出城住村里哪家哪家要带什么礼才不失礼,又琢磨着要带什么衣服之类的。   这个时代是不流行火葬的,而且讲究停灵。富贵人家哪怕是夏天,停就停吧,停个九九八十一天都没得事,因为他们可以冰镇,有些好的冰镇效果,包管半点臭味都没有,人都不腐。这有专业的团队。   但是普通人家,哪有什么冰?!在这种热天气里,这种浮躁的空气里,不知道有多少瘟疫就是因为死了人或是死了什么动物,一直不下葬,才导致的。   为什么乱世会有瘟疫呢,就是因为这个。死的人多,挖坟的多,扒坟偷东西的人多,再加上那些死老鼠之类的再爬一爬,再进地人家家里,咬了人或是什么,那真的是能灭村灭城的!   张兴柱严令张恒再出门,叫李氏回了家,跟她道:“等强子回来,叫他明天歇业,都别出门。”   李氏应了回了家去。   张恒歇了一歇,等身上没味了,这才也家去了。   张融融去看王安平,看他乖巧的读书练字,十分静心的模样,便十分高兴,又看他写的字,笑道:“这字好,虽然才刚成形,但是不浮躁,字如人啊。”   王安平憨憨的笑。   张融融看他旁边还有一个小箩筐,里面放了针线,道:“这是小妮的吗?!”   “不是,是我的,”王安平道:“我跟着学学针线了,等娘将来老了,我给娘缝补衣服,做新衣裳。”   “忙的过来吗?!”张融融道。   “忙的过来,得空了就学学,也不是多精细,就是以后万一家里衣服脱了线,总不好一直叫侄媳妇她们来帮着缝补,这多不好!”王安平道。   “等你以后娶了好媳妇,自然有人帮你,”张融融笑道:“到时候我的安平也有人疼了。”   王安平红了脸,道:“娘,我不想那么早成婚。现在家里气氛挺好的,多口人会变复杂的多。人多事就多,我早些年被那种……给搞怕了,我就想过几年清净的日子。等以后能处理好了,再成婚。我不想弄的跟大牛一样,到最后两面都不讨好。他没个主张的样子,太懦弱了。我现在,也好不到哪去。”   张融融笑道:“有自己的想法了,不赖。晚些就晚些,好饭不怕晚。况且你还没有完全立业,又还小,不到担当起一个家的时候,急甚?!”   王安平果然很高兴,道:“娘,我一定好好学算帐,读书练字的,以后绝不叫娘丢脸。”   “厨艺也要好好学,”张融融笑道:“以后娶媳妇,看你有一手好厨艺,哪家不乐意?!包管乐颠颠的嫁给我家安平。不说多有出息,以后吃饭就不用愁了。”   王安平听着十分不好意思。   张融融守着他,看他练完了字,然后又读了一段书,又纳了几圈针线,观察着他好一会。王安平读书天份什么的是不怎么高,但这孩子有很多人都未必能有的优点,那就是自律,是极度自律到有点强迫症的那种。   每天练多少字,是规定了的,要多少时间内完成,也是有数的。按部就班的,十分刻苦。书也是,现在也不读的磕巴了,因此每天要学两页新内容,第一天通读几遍,第二天精读几遍,第三天就熟读到会背为止,然后再把前面的内部给复习了,争取读很多的字。有些复杂的偏旁他一时写不来的就在桌子上比划,或是在空中比划,加深印刻。   甚至连学纳针线也是如此,针脚未必有早就学的人细密,但他一板一眼,十分标准。甚至连帐本也是如此,当真是写的密密麻麻,条理清晰。   一个条理清晰的人,思维能不清晰吗,一个自律的人,他能没有出息吗?!   也许他未必有很大的读书天份,厨艺上也并非是天才。但上天也会偏爱刻苦的人。都说百炼成钢,王安平的光芒在千锤百炼中会散发出来的,而现在,只是他蕴含热量的时期,不露水不显山的,显得如此的平平无奇。   他不是那种特别张扬的性格,从不天天炸乎自己已经会了多少字,读了几页书,他只是默默遵守着张融融给他的要求和任务去做,一开始也是不适应的,大约是觉得自己不是读书的料,又担心这个那个的。   而现在却开始渐渐在这样的生活中找到了自己的乐趣,反而愿意去学了。   这孩子是真不叫人操心。他虽然担心今明天做不了鸡蛋糕的生意,然而,也只是纠结一下,就不再多想了,而是转过头来开始专心的读书。并非因为做不了生意而过度纠结,心神不宁。   不为打翻的牛奶而哭泣。   这个品质,挺好。   张融融看他差不多了,道:“安平,跟我来厨房,有些东西要教你。只是你嘴要严,在外面,一个字都不能露!”   张融融看出他的性格了,是个能藏事的人。这件事让安平来更好。张恒那个性子,太外向,天天往外跑,满嘴跑火车,也许他未必是有意露出口风,但若是叫他无意间说了出来,那可真是……布方子的事,若是漏了嘴还只是两家的矛盾,但是这糖方子,是会出大事的。不得不慎重。   张强每天跑铺面的事也不成。   只有安平。   王安平使劲点头,慎重的道:“娘,我一个字也不会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16 17:23:48~2021-06-17 17:46: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0鸭鸭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71章 好甜呀   张融融和大妮小妮打了声招呼, 叫她们看到了什么闻到了什么都说不知道,别炸呼。这才带着安平到了厨房。   “今天教你怎么提炼白糖。”张融融抓了一小把白砂糖到了他手心里。   王安平瞪圆了眼睛,张大了嘴巴, 活像一条鱼似的,道:“这, 这……好白好透啊, 像珍珠。”虽然他也没见过珍珠长什么样,但见过书里的形容。   他珍惜的捧着白糖都不舍得放了。   “放嘴里吃吃看, 看苦不苦?!”张融融笑道。   王安平小心的吃了吃, 笑弯了眼睛道:“甜, 娘,好甜呀!”   “甜就对了, 提炼的好,就成了这样的白砂糖,若是提炼的不好, 不仅卖相差,而且还难吃,有苦味。品质就大打折扣。”张融融道。   王安平有点犹豫的道:“娘,咱们家是要做个买卖吗?!可是,我听闻糖生意都是大行商做的,我们贸然做这个,怕是……况且这糖从来没见过,会不会惹祸啊。”   这脑子, 是真的可以了。   张融融就是看中他话不多, 又憨厚年少的样子,倒能放心让他与衙门打交道。若是张恒,叫他与市井那些油滑的油子行商打交道, 那是没问题,可是衙门,以他这说多错多的性格,他不合适。   市井套路多,可是衙门是能识别套路的人,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   所以,对这种慧眼如矩的存在,让安平这种性本纯良的话不多的又憨直的人去更妥当。   到时候无非是交个方子,顶多就是安平去手把手的教上一把。不多话不邀功的把事做完了就行了。官方就喜欢这一类。   张融融看他能想的深,便欣慰的笑道:“你能想得到这一点就很好。这糖方子,是献给朝廷的。将来为咱们家挣一个官方的庇护。以后便是没有能读书的人才,有这个功劳,在本地,也无人能欺得了。这是能够荫及子孙的东西,可马虎不得。”   王安平一听就明白了,道:“娘真厉害,连这种方子也能琢磨出来。”   张融融知道这孩子聪明,现在他想不到疑点是因为年纪还小,不愿意疑心自己的娘。便道:“以前就琢磨出来了,只是在王家的时候,哪有我说话的地?又哪里值得我来筹谋?!”   王安平点头,如果是他在王家,肯定也不会说的。   母子之间也有默契,撇过这一点也就不再提了。   “等你学会了,掌握了,就按在心里记着,虽说要献给朝廷,但也要挑个合适的时机,现在这么巴巴的送上去,可未必有好处和回报。”张融融道:“而这个时机,可能是三五年,也可能三五个月,急不得!”   “我知道,娘,我不急,我先学会,死死的记在心里就好了,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王安平道:“有了功劳,给张家。我不想最后有王家村的人来抢。”   是怕被他的两个兄长惦记吧。   “好。”张融融道:“你虽姓王,却也是张家人。既要庇护,自然也包括你。之前兴柱还跟我说过,要把你要来,给我作单独的一支,以后改姓张,你就是我张氏子弟的后代。兴柱虽有这个心,我和你都有这个意,然而实行起来却极难。你是王家人,这是逃避不了的。倒不是说贪你在王家村的田地,而是,王家人哪里会放你姓张。便是现在兴柱实施一番他们同意了,将来若得知你有了出息,有了朝廷的封赏,必定会反悔,甚至可能会打起官司来。”   王安平早对王家村没感情了,道:“娘,我知道的,不姓王又怎么样呢?!不姓王了,我那两个兄长想要找我,还是会找到我。与其这样逃避着,还不如主动的解决这些个事情。我依旧姓王,以后王家村的事我会解决。就算以后有了什么发展,他们还能来抢我的。只要我一日姓王,我的就是我的。可我若是改姓了张,他们就有了由头来抢我的。甚至张家的。还惦记着娘的。这绝对不行!”   王安平年纪小,却很坚决,不仅懂事,却能分析利弊。虽年轻,却已经有了独挡一面的魄力。   “这样才对。姓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永远是我的儿子。姓什么也改变不了现实。既知道,永远无法与王家村真正的脱离,就不要挣扎,到最后他们还缠上来。”张融融道,“这个时代,哪有那么容易就能恩断义绝。人们谴责不了他们曾对我们的亏欠,却在我们发达以后,反而谴责我们对他们的绝情。娘这一辈子是不想再见他们了。受点谴责没什么。可是我的安平,没必要承受这些。要绝情,也须得作为王家人来绝情,否则,你改姓这一点,就永远是他们攻击你的点!”   古代子嗣血脉是大事,虽有承嗣继宗这样的承祧之法,然而,这一类都是族里决定的。   倘若自个儿非得与族里与兄弟断了干净,到那时候世人又不知道有多苛刻了。   好在张融融和王安平都很冷静。   生活是要继续的,不能因为王家人的关系,家里不继续想过上好日子了,既然要上进,那么,就难免会有纠缠。既知道会有纠缠,偏偏又不可能完全的甩脱这种状态,远走高飞。那么就必须要沉住气,沉稳的做这件事情,要想的长远。以后才能真正的聪明的应对。   张融融欣慰的是王安平是真的很聪明,她所忧虑的,他都知道。并且平静的接受了。又力于承担!   这样子倒不必多说而去点醒了。   “来,教你怎么给糖脱色,”张融融道:“这一次就买的现成的红糖和黄糖来混合脱色。没有现成的甘蔗和甜菜,不然能给与弄一次完整的提纯法。不过用原材料的话,这点子的工具就不够用了,今天就教你怎么给糖脱色吧。”   王安平道:“甜菜是什么?!甘蔗倒是见过。”   “也是一种可以提炼糖的经济作物,只是目前好像很少人知道,也很少人种植,大多数都只是甘蔗。”   王安平道:“娘知道甜菜的喜好吗,倘能种,以后百姓在屋前屋后的也能种点,以后就不必买糖了,哪怕不会提炼白糖,但煮出来得到些杂糖黄糖也好啊。也能甜甜口。外面的红糖卖的挺贵的。”   张融融听了便笑,难得这孩子想到的不是自己包地去种甜菜发财,而是关心着百姓怎么生活的更好一点。   也不枉自己疼他,这样的孩子,想到的不是自己。   他这个性子,若是在恶劣的环境里,只是傻气,甚至是蠢。以至于,他连话都不敢说。   而现在,他终于敢说实话,敢显露他的忠厚聪明。这才是一个好的方向。   张融融摸摸他的手,道:“是呢,我有这个菜种,以前收集到的,没人知道它是甜菜,只以为是野菜,将来,咱们就能无意间种下,发现,也无人疑心。也没有必要特意的推广,只要我们家会用它来制糖,就说偶然发现的,邻居们听见,自然会来讨种子,回家去种。”   王安平点头。   他高高兴兴的跟在张融融身边,张融融手把手的教他。   厨房里很快传来甜腻腻的味道,小妮闻见,道:“姐姐,好香呀,是什么这么香呀,是在煮糖色吗,还是在熬糖浆啊。又不是过年,做这个做什么?!”   小妮就要去,被大妮捉住,道:“姑奶奶教表叔点心做法呢,你别凑热闹。别什么都赶的上上的。”   小妮就不高兴了,嘟着一张嘴。   “也不小了,怎么还跟孩子一样。表叔终究要承接姑奶奶的手艺的。别什么都去瞧,然而再巴巴的说出去,你是小孩子说者无意,听者却有意,万一被人听见了去学了咋整?!”大妮道。   小妮道:“我就是那不知数的?”   大妮道:“我这不是怕你无意中透出什么吗?!好了好了,也该避讳避讳,便是姑奶奶待我们再好,难道咱就是那不知恩的人,一个劲的只往前凑?!我们是什么人了?!行了,跟我做针线吧。”   小妮哼了一声,但也听话的重新坐了下来。   张兴柱来了这头,对张强道:“你天天在铺面里忙的时候多,过年分帐的时候,你多分一点,具体多少,你们兄弟自个商议。”   张强一听,道:“不用。”   “应该的,我本来就懒,现在索性能帮着姑奶奶跑腿,更懒得去铺面里了,大哥劳动多,自然要分的多。”张恒道。   张强听了,也就不多说了,答应下来。   张兴柱听见张恒说这个眼神就不对了,道:“以后是不是每次帮老姑跑腿都要好处费了?!看不上铺面里挣的那几个了是不是?!你要是敢不务正业,你试试?!”   “再不敢不务正业,我又没说不去铺子里了,”张恒道:“姑奶奶叫我跑腿我哪能这么奸的处处要好处,儿子是那人吗?!不过姑奶奶能挣的时候,从指甲缝里漏点给儿子就受用不尽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书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剧情,生活流。莫要期待大招。 第072章 好臭   张兴柱冷笑道:“若姑奶奶不能挣了, 你还没活路了是不是这个意思?!”   “男儿人家,不指着自个儿能挣,倒指起长辈能挣来, 你既不愿意去铺面里,我也懒得说你!有一件事要你跑腿, 这事是费力的事情, 你可别指着老姑能给你好处,你爱跑不跑!”张兴柱道:“你不跑我去也使得。”   “哎诶, 瞧爹说的, 这么大热天的, 还能让爹这么在外跑,儿子去就行了, 就算为姑奶奶尽尽孝心,不敢提好处,绝不敢要。”张恒眼睛一亮道。   张强无语道:“要姑奶奶主动给的, 你才敢要,笃定了姑奶奶性子好,必少不了你的好,是不是?!”   “大哥,你怎么也这么说我?!”张恒道:“天地良心!我又不是钻钱眼里的钱串子,难道次次就只认钱不认人了?!”   “行吧,”张兴柱道:“等那两家的事完了,你跟着我去乡下收点野花去。有用!”   “姑奶奶要用?!是作啥的?!”张恒来了劲了。   “别问!”张兴柱道:“什么都有用, 就你没用。屁话少放!”   张恒马上闭嘴了, 行行行,不多问,他还不知道看么?!总能晓得姑奶奶在折腾什么的。怕不是又是一条财路!   “去看看你媳妇吧, 明儿敢出门一步,打断你的腿!”张兴柱喝道。   张恒麻利的起身,很快的跑了。也不怪他还有些青年的心性,也不过是十八岁的人,搁现代也不过是上个高三或大学的程度,说不定还正是犯中二病的时期。张恒这样的也只算是嘴皮子利嗦,活泼过了头的。但确实是属于精力特别旺盛的那类。   李氏过来了,道:“爹,喝点茶吧,这茶是我娘家茶山自家采的,是今年刚得的新茶。端午节我娘叫我带些回来,本来是打算着送一半去给姑奶奶和爹喝,一时倒忙忘了,一会子爹带上这一包去。是清明前后的茶,虽不名贵,胜在新鲜。”   张兴柱笑着应了,道:“难为亲家记挂着,你爹娘身体还好吧?!”   “挺好的,”李氏笑道:“如今也不在村里干活了,在城里虽然事也多,琐碎的厉害,但不像在村里时还要下地,养着身体,无有不好的。”   “那就好。”张兴柱笑道:“亲家也是吃苦耐劳的性子,与咱张家一样在城里扎下根不容易啊。”   李氏看他喝茶,便笑。   “确实不赖。”张兴柱端着杯子,道:“你二弟妹怀着,怕是要累着你辛苦照顾了。家里又多有三个孩子,你要是带不过来,就放到那边院子里去,搁自家院子里玩,倒不怕,又有姑奶奶盯上一盯,家里又随时有人。只把井盖严实了,倒不妨事。”   李氏笑应了,道:“本是应该的,我当初怀的时候,也是二弟妹做饭洗衣的,我这也是投桃报李!”   张兴柱笑道:“你们两口子辛苦了。”   他端着茶起了身,道:“我去那边了,你们也早早歇了吧,这茶我回家叫老姑尝尝。”   李氏看他一边喝茶一边走出去,笑着道:“爹还是疼咱们的。”   “多分一点就那么高兴?!”张强道。   “你多辛苦,还不准我高兴?!”李氏道:“真没想到,爹其实都看在眼里呢。”   张强虽然没说什么,但李氏了解他,公爹这般记挂和平衡,其实张强肯定是很高兴的。甭管是多分一银还是十银,爹的记挂比什么银都值钱。   这边的事,陶氏一直竖耳听着呢。直到人走了,陶氏才有空搭理张恒,道:“听听,现在大嫂也有心眼了,也知道讨好公爹和姑奶奶,大哥是个实诚的,她嘛,哼哼,也长脑子了。刚刚端午节送节礼还送了茶回娘家去,结果还巴巴的带了点自家茶山的茶来回报,唉,也是不甘落后啊。”   “搁我说,肯定都是好茶。”陶氏道。   张恒倒在榻上眯着眼睛昏昏欲睡,见他不睬自己,陶氏推了他一把,道:“你说你,平时机灵的不行,怎么就不知道讨好讨好姑奶奶?!”   “没听见我要替姑奶奶跑腿了吗,说不得不仅不用讨好,还能得到姑奶奶手里的好处呢。”张恒嘿嘿笑。   陶氏也乐了,道:“你就指着姑奶奶手指缝里的好处活了是吧?!”   “你懂什么?!”张恒拉了她的手道:“来,我摸摸我的孩儿。”   “摸个屁,现在还没起怀呢!”陶氏没好气的道:“以后你真的不爱管铺面里的事了?!真的不去了,就让大哥多分了?!现在不管,以后也管不得了,这一旦形成了定例,以后铺面最终的归属都按这个来,你舍得,这毕竟是一门正经营生!”   张恒道:“肉疼了?!姑奶奶作的营生哪一样不正经?!”   “你的意思是以后从姑奶奶手里弄个什么做营生?!可是鸡蛋糕锅贴什么的毕竟辛苦,挣的也有限。”陶氏道。   “没听见爹要我替姑奶奶去收什么花花草草么?!”张恒哼哼道:“你若只以为姑奶奶只这么点本事那就小看姑奶奶了……”   “那你倒是说啊,是什么营生?!”陶氏急的抓耳挠腮。   “我哪知道去,”张恒理直气壮的道:“她老人家的事,我要是知道,我还能这个年纪了还在这没出息的晃悠?!”   陶氏白了他一眼,道:“等着吧,铺面里你不去,将来若是有了什么假帐,你都看不出来……”   张恒正色道:“兄弟们好好的,什么帐真假的,你不要胡说八道,坏了兄弟关系。”   陶氏一缩,对于丈夫,平时再怎么耍赖打掐都没事,他从不计较,便若是坏了他的心里的软肋,他认真的时候,陶氏也会怕,便道:“我就是胡沁一句!你认真啥?!”   “胡沁也不行,咱们张家两兄弟这么和睦很不容易,维持和睦特别难,而破坏起来,只需要一两件事就没得补救了。你这话,以后别说了。以后不管与大嫂再怎么着,这话都不准再出口。哪怕平时小事上再不愉快,也不准说。”张恒道。   陶氏气弱,道:“知道了!”便不敢再提这件事了。   张恒眼睛半眯不眯的,手还搭在她的肚子上。她心中一软,道:“妹夫咋今天没来呢,不是说今天会来的吗?!”   张恒哼哼两声,道:“季家这个情况,不打个天翻地覆,都不算完,他想脱身当小白莲,哪那么容易?!他的三个兄长可不像我大哥那么疼弟妹。全是会吃人咬人的。季家爹娘若非要坚持分家,这季家的事,一时完不了。索性也不关咱家的事情,大男人,这点事都处理不当,呵!来了也白来!”   陶氏昨天也听了张恒说了季家的情况,便道:“他们家也挺有钱的,只是人都藏私,想要掰扯清楚的分家,不容易,更何况季老爹老娘只说先给老四单独分出来,那三个却不分。哪个又愿意?!一个家里的事情平时都有一块遮羞布,里面再怎么不堪,只要不掀了布,这日子还能凑和过。只是这布现在掀开了一点了,其它三个还不得全部掀开?!我估摸着也是,没好些个日子,怕是回不来。明儿既不出门也好,待大妮小妮哪怕出摊,你好歹也看着点儿,做兄长也要有个做兄长的样子,哪有你似的,跑的到处没影!”   张恒应了,笑道:“县城能有多大?真有什么事,我也赶得到,况且还有表叔在呢,他虽小,但是,别看他不爱说话,主意挺大的其实。他啊,像老姑奶奶,以前是因为没人教,废了性子,以后,怕是比我还能耐。我这人,我知道,懒的很,真比不上表叔用功刻苦,我只想赚个轻省的钱,所以咱俩,别贪心。有那好运道赚个轻省的,小富即安就行了。不然上天不叫那刻苦认真的赚大钱,还有公平吗?!”   “就你歪理多!”陶氏白了他一眼,道:“瞎了你的心了,你这懒货要生在季家,累不死你。”   “所以才说我运道好呗,有好爹好大哥。”张恒嘿嘿笑,道:“还有个好婆娘!”   二人歇下不提。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空气里就已有隐隐的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臭味弥漫了。   张恒带着陶氏,张强和李氏,抱了三个孩子来了这边院子,拧了眉头对张兴柱道:“今天也不知道能不能葬了再说,这要是中午更热起来,风一吹,这臭味,日子还能过吗?!”   “把孩子抱屋里去呆着,屋门都半掩上,窗子关上。等看看情况再说。”张兴柱吩咐下来。   李氏道:“我去煮点清热解毒的汤。”说罢去了厨下。   张融融道:“也别着急,一会子去马大夫家问问就使得了。衙门也不是干白饭的,哪能到今天还不叫安葬。要真出了什么瘟疫,他的乌纱帽还能保得住吗?!包管比咱还急呢。”   正说着呢,马大夫来叫了,道:“强子恒子今天出不出门?不出门的话来帮我熬点防瘟的药草,衙门急吩咐下来的,说是今天无论如何都得葬了,衙门出钱,叫城里的人有一口算一口的,都喝上一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17 17:50:11~2021-06-18 17:48: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游手好闲妞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73章 有鼻子有眼   “在, 在呢!”张强道:“马叔,你把草药给我几包,我这两边院子都能空上锅出来, 马上就煮!”   马大夫松了一口气,道:“行, 不间断的煮, 煮好了就盛出来,用木桶拎到我家院子里来。”   街坊邻居们都出来了, 纷纷道:“我家也能空出一口锅来, 我家也煮上!”   马大夫道:“成, 都来我家拿草药包,至于柴火钱, 到时候衙门会与大家结算。”   “成。”邻居们都应了,几个柴火钱,要不要也无所谓, 现在日子并不难过,况且是夏天,也不缺柴。这是盛世呢,县衙不至于赖百姓几个柴火钱。   这年头,人工不值钱,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烧这个也用不着多么费大力气,只说家里老弱们烧火, 他们负责拎过去就使得了。   张恒去拿了草药包, 回那边煮去了。   张强则在这边煮药,外面都喧哗起来,原来是东城的人都纷纷来这边找药汤喝了。   送药去的功夫, 张强张恒才知道,昨天起来后伤了好几个人,县太爷抓了一些回去,然后今天无论如何都强制下葬,不然都得压狱去。   而东城那边的臭味都不能叫闻了,不少百姓都被臭的倒在家中过不了日子。县太爷便叫来西城缓上一缓,喝上点药防上一防。   有很多在西城有亲戚的,包了衣物,暂时来借住,便是没有亲戚的,胜在这天热,有好些,直接带了席子什么的宁愿睡大街上也不乐意回家去。   可想而知这日子多难过。   张融融看这情况,道:“蒸上点包子吧,一会子出去发上一发。咱家也不缺这一口两口的,人家也不缺这一口两口的,只是现在买不好买,回家去做,只怕恨不得饿着也不愿意回。”   “成。”大妮道:“我和小妮去包。”   王安平和陶氏李氏也去帮忙,马上和面。   就是没锅再煮什么了,不然还可以再煮上一锅稀饭绿豆汤什么的。   不过邻居们见了这情况,也有别人家开始煮绿豆汤和稀饭什么的往外送了。   得!就这情况,大家伙儿就将就着吃一口吧,别说什么菜不菜的了,先把臭味撑过去,把肚子弄饱再说吧。   就是这样了,有好些人吃都吃不进去,喝的药和水都能吐出来那一种。   气味的攻击力,何等的可怕啊!   本来就是夏天,人就浑身没什么力气,再被这味道一激,很多人都软的跟面条一般。   张融融戴了面罩一样的包巾出来看了看,道:“拿些恭桶来,若有出恭的用这个,再临时搭个遮挡的帐子。若有妇人要如厕,去各家借用一二。这种时候也无法出城去倒恭桶排污,便用石灰撒一撒消消毒。再用水冲上一冲,千万别懒惰。”   张恒一听,就急匆匆的去与外面人说了。及时行动起来。   “安平,去弄开水,冷了以后,放点盐,给那些脱了力的人补充点盐水,这浑身无力的样子,明显是缺水了。”张融融道。   这么热的天,若是电解质失衡,是真的会死人的。不补充点体力哪能行?!   这个比中暑还严重!   王安平忙应了一声,没有锅了,便去用煎锅贴的炉子去烧水,盛出来放凉,然后再煮一锅,凉开水加了盐就拎出去,一碗一碗的喂给那些浑身无力的人。   忙了一通,就到了午饭的时候,也顾不上炒菜吃饭了,随便吃了点绿豆稀饭配点咸菜了事。   直到午后,才真正忙完,看外面人都缓过劲来了,这才都松了一口气。不少人过来感谢街坊。外面一片热闹。   小妮大妮忙的也是满头大汗,小妮道:“……这大热天的,真的怪不容易的。人死了的臭味原来这么可怕。姐,我晚上还跟你睡,我有点怕怕的,你说,这世上有没有鬼啊,他们这么冤死了,会不会……”一副后怕的样子。   “瞎说啥呢?!”大妮无语道:“这世上哪里的鬼,便是有,也去找欠了他们的人去了,还能来找你?!”   小妮被说的脑门便是一缩,后背有点发凉。   大妮哭笑不得,便不提这个话题了。只叫她喝水补充体力,他们烧了大半天的火,也是热的厉害,身上都汗透了。   正换了身干衣裳出来,只听见外面人在说话。   “下葬了,中午的时候,县太爷亲自带着衙门的差役去下葬的,现在已经回城了,听说一回来就上吐下泄的,有医者去给青天治去了,还好只是有点热毒,没啥大事,只说要休息……”   “那两家没闹?!”   “怎么没闹?闹的要死要活。乖乖,这么大热的天,也能闹,也没闹出病来,唉。人不累么?!”   “说的容易,他们是真被冤死的,家里人哪个能过得去这个坎?!当然得闹了,若是冬日,只怕三五个月都未必肯下葬。”   “所以啊,才挑在正午的时候葬人,正午是阳气最盛的时候,也不怕有什么闹。衙门里还在找王婆子呢,只是现在也不知道这老太婆到底跑去了哪里,唉,真是害人……若不是她贪心,哪至于要了三条人命,累的咱们整个县城都受累,这人虽葬了,这气味却一时去不成,只怕得先在西城露宿两三个晚上才行……”   不过人葬了就不会更臭了,大家也就轻松下来。言语间也少了怨气,多了点高兴。   然后又说到昨天架,谁谁谁下巴出血了,谁谁谁眼睛的乌眼青了,还好只是动拳脚,没动桌子板凳,不然脑袋得开瓢,这是因为今天葬了,要是不葬,只怕真得动刀了了不可。   又说县衙摊上这个事也是够呛,也倒霉,这么多人突然安置,花的钱财不都得算在王婆子身上?!她便是有五分罪,现在也变成了九分罪。哪个肯饶她。要是不逃,说不定还没什么。   这是一逃,罪加一等啊。   苦主与邻居,还有县衙都恨她呢。   正说着呢,又有人飞奔而来,眉飞色舞的说了,说那三个冤死的不肯下葬,哪怕是正午,阳光剧烈,也冤的不肯下葬,还是县太爷亲自念了悼词,说一定会抓到凶手,亲自抚棺,这才下葬的。说的什么十八个人去按棺下地穴,都不动。弄的大伙儿吓的大中午的一身冷汗。   外面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好像都亲眼见过一样。   小妮就缩了缩脖子,有点发凉道:“……真,真的么?!他们晚上会不会回城啊……”   大妮还没说话呢,外面又有人开始传了,十八个人下葬,变成了八十个人都按不动……   “……”小妮有点无语。   啊这……   大妮道:“别听他们瞎说。你也不想想,什么事到了众人嘴里一传,不都变得离谱?!本就有传奇色彩,再添油加醋的一说,你想想,再过几天,这八十个人就变成了全县城的人去按,大中午的也按不动。”   “……”小妮嘴角抽了抽。   “那过年过节出菩萨游街的时候,那些人说抬不动杠,自己不能决定方向,是菩萨自己决定的方向,也是人乱说的喽?!”小妮嘀咕道。   “不知道,”大妮道:“小小年纪,别总把神神鬼鬼的事挂嘴边,与其想这个不如想想晚上吃啥吧。我们是不要紧,可是姑奶奶中午只吃的咸菜和稀饭,正是养身体的时候呢,哪能只吃这个。”   小妮一下子就被吸引去了注意力,跑去找王安平挑食材去了。   家里的帐和食材,支出都是王安平管着,因此,找表叔问一问,准没得错。   管帐的人,心里就有一个帐本,包括家里的存粮菜蔬什么的。   今天也来不及动大菜了,便挑了几条养在家里鱼缸里的鱼给杀了炖汤吃。这也算是有肉了。再炒些菜,还是将就吃上点。   小妮道:“家里这么多人口,一年到头的光吃喝就花用不少吧?!”   “再加上赁屋的钱,衣物,姑奶奶吃的药钱,表叔的笔墨书纸的各项开支,当然不少了。”大妮道:“所以啊,咱就辛苦点,一年四季的衣物就咱做了,布料就让两个哥哥出。这一项就能省去不少。”   小妮点点头,道:“别的不说,只一天光蔬菜就得吃上十斤。人一多花费真大呀,一日三餐,不容易。”   “掌家当然不容易,没事多跟表叔学学,以后也有你掌家的时候。才知道柴米油盐贵呢。”大妮道。   外面有衙差来看情况了,见都缓了过来,没有重病的,都松了一口气,又说今天的支出,明后两天就从县衙出来给各家各户。百姓们都说不急,张兴柱也说不急。   县衙里这些天忙疯了,能有这效率就算不赖。今天人刚下葬,怕是还得安抚苦主两家。   张兴柱又问衙差,那两家情况怎么样。   “还在哭呢,都不能接受这个事,那个拔牙死的老爷子虽是高寿,可是家里子孙多,都爱重他。本来只是牙疼就这么死了,哪个也不好受,都觉得不孝,我们怕出事,还带了人在他家守着,这不吃不喝的折腾,万一真有了什么,不是更糟吗?!”一个五十多的衙差叹道:“都是多少年的街坊邻居了,看着也不忍心。” 第074章 罚没   说罢, 又都劝各位,东城那边明后两天会除一下味,这两天尽量的别去东城, 有家在那的,也尽量少回家。他们会安排巡逻, 不会有小偷小摸的去摸各家门户的。   县城小, 外来人口也少,自然也不用太担心小偷的问题。一般有些习性不好的, 在衙门那都有号。这种特殊时期真去摸, 呵呵, 县太爷能客气才怪。   平常要是摸一只鸡,偷一个蛋, 有时候抓不到人,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算了。但现在是什么时候,谁敢去东城偷偷摸摸?!满县城一肚子怨气呢, 不说县太爷打板子,便是百姓真怒起来,能把那几个给扒了皮!   晚上街上到了很晚还有很多人在那聊天的,主要这事吧,胜在新鲜,一开始是被臭气给弄的怨气冲天,但大家都这样,反而生出不少乐趣来, 索性也没打架出人命, 因此也就凑个热闹,晚上也不肯睡觉,就在柴火堆边上聊了个昏天暗地, 什么天南海北,什么运河上的各样各种的说的有鼻子有眼,仿佛亲眼见过似的,然后又说到哪个戏好看哪个戏不好看,聊着聊着就聊偏了,还有问运河水里有没有水怪的,有走过运河的人说了,晚上啊,不能行船,就怕这水怪把人拖进水里呢,要是非得赶路行船,也行啊,往东南方向点上三根香,不能灭,一灭就可能要出事,还有晚上千万不要回头看……   大家正聚精会神的听着呢,偏这时候还真有恶作剧的在那装鬼吓人,沉着嗓子道:“……回,头,回,头……”   “啊……”外面一阵鸡飞狗跳,诶呀妈呀的声音一堆,结果真逃着呢,那装鬼的人偏忍不住就乐了,好家伙,这下子众人算是发现了,怒火心中升起,恶向胆边生,一个个的拎起了笤帚就去追打。   “……啊啊啊啊……”   听的大妮小妮是直乐呵,到了好晚都没能睡着。   这天气是真热了,就是人睡外面还得打个蒲扇,因此是真不冷。平常城里也有宵禁,像这种能够大家伙儿一起聊天的机会是少之又少,因此,外面是真喧闹不休,嘻嘻哈哈,还有在那起哄叫好的,笑声一片。   小老百姓们其实挺能忍耐的性格,无论何时何地,经历事时是很愤怒而悲观,然而大多数都是乐天派,能自得其乐的那种。   这不就把不开心的事给忘了,抱怨声都没了,倒自得其乐起来。   这就是勤劳,乐观的小老百姓的态度。   日升日落,开心是一天,不高兴也是一天,能尽量高兴的过就高兴的过!   到了后半夜,才一个个东倒西歪的睡着了,偶尔有几个拍蚊子在那骂的,“……破蚊子不叮别人,为啥老是叮我,我的血好喝些是不是,我好欺些是不是?!”   到了第二天早上,有好些人因为睡的太晚,天亮了人都没醒,在那呼呼补觉,反正人也不能回家,也上不了工,干脆就倒两天当休息得了!   早上张强和张恒照旧抱了孩子来这头,道:“姑奶奶和爹昨晚睡的好么?!”   “睡的晚,迟了些。”张兴柱道:“孩子们睡的好么?!”   “蛋蛋老早就睡了,春花昨晚哭了一会,结果把桃花也给吓哭了,得,就把两孩子弄到一块哄,哄了老半天才睡着,”张恒道:“估摸着孩子太小是能看见什么的,不然昨晚上为啥一直哭个不停,这两个闺女平时可乖了。”   蛋蛋三岁,春花和桃花都只一岁大。张兴柱看了看两孙女,看她们都没啥精神,不由的心疼了,道:“别瞎说。”   “这两孩子昨晚是没睡好,一个劲的打哈欠,”张强道:“昨晚外面人多,狗都叫的凶,怕是被狗叫吓着了。”   张兴柱抱着两个孩子哄了哄,道:“抱到屋里去吧,这么小孩子睡不好可不成,叫上午睡上一会,到了下午别叫睡了,不然晚上又睡不着闹人。”   张强和张恒接过孩子抱到屋里去了。   蛋蛋不受影响,在院子里开始追鸡玩,院子里地是平的,便是跌上一跤也不打紧,自个儿就能爬起来。   张融融道:“今天气味倒是少些了。”   “幸而昨天便葬了,不然今天更不好过。”张兴柱道:“我去外面问问情况。”   说罢抬脚往外走,正碰着衙差们过来挨家挨户的发放柴米钱,张兴柱和很多邻居都围着他们问。   衙役们才说了,道:“今天还要闭城门一天呢,以防内外交叉传染。到了明天气味就散了一些,再开城门不迟。所以今天买菜怕是买不着了,大家伙儿就凑和煮点粥吃点。明天就好了。上午把这些给发了,下午就再去给东城那边洒点石灰什么的去去味,明天大家都能回家了,只是回了家,也要注意一些,若是觉得味道重就把口鼻用布包上,把家里也去去味。只是点草的时候要注意防火……”   又说道:“昨天在那两户人家家里劝了好半天,着重把他们家给撒了点石灰什么的。还好劝进去了,人虽还伤心,但是也肯吃东西了。不然大人受得住,孩子也受不住啊。今天一早还去慰问了一下,应该是没事的,只是说一定要抓到王婆子。不然地下的人心里也不安。他们当家人的更不安啊。”   “县太爷比较受罪,本就是文人,体质比咱经常跑腿的差些,昨天跟着最臭的味儿坚持着臭了一天,昨晚上虽吃了药,但今天早上还是没能起得来,大夫说估摸着得养个几天……”衙差们叹气道:“就是这样了,还叫了我们去,说是柴米钱发放耽误不得,叫我们速速来。我们去的时候,县太爷还躺着呢,鼻子里塞着棉花,说是昨天实在臭的受不住了,现在鼻子一抽一抽的疼,闻不得任何东西,无论什么味道,香的还是臭的,都闻不得,说是头疼,一阵一阵的疼,眼睛也胀。大夫说是鼻子过敏了,只能先把鼻子塞住阻绝了任何味道,过段时间就好了……”   众百姓听了心里挺感慨的,道:“青天老爷是个好官呐……”   衙差们道:“等城里恢复正常,一定要把这王婆子给抓到。也不知道她怎么这么能藏,这到底是藏哪去了呢。青天已经写信往其它县城了,若是她乘船跑了,总能寻得着。”又不是乱世,她一个人外逃哪那么容易,除非她上山入水去。不然只要出现在别的地方也是能找得到的。一个陌生面孔,又没个路引,到哪不引人注目?!   进别的县城或是村里,居民基本都是固定的,没有路引,再一问是哪里的,一听口音,再一听说话又支支吾吾的包管被抓住。除非她不进城也不靠近村庄。   古时候要抓人,大多数也是发动群众的,跟现代那种举报有奖的形式差不多,也未必叫你自己抓,能提供线索,就有奖励,不然只靠衙门这边衙差去抓人,那人力根本就不够,又没有监控。   像一些大案的犯人,可能百姓们是不敢靠近,但像这一类的小贼小偷小摸的,有的民间百姓有的是见义勇为的。所以发动一起找一找,还是有效果的。   张兴柱道:“不若寻狗闻一闻,找上一找?!”   衙差摇头道:“出事的时候就叫狗给闻过找过了,没找着。这王婆子一向各家各户的走动,到处都是她的气味,狗的鼻子又太灵,结果找来找去的好些人家都有她的气味,但是人都不在。反而耽误了她真正的方向。”   这样说的话,的确是不好找了,都这么几天了,连亲戚家都不在的话,那么,可能她在外面认识的人也多,有人带她跑了吧。或者她本来就跑的路多,对路线什么的也十分熟悉,早想过可能会出事,所以一见不对立马就跑了。   这么几天找不到,怕不是临时慌乱就跑的,而是做这一行的早想过可能会出事,所以一见不对,立即就跑。   众人又问了一通,张兴柱才回来与张融融道:“衙差们说,县太爷打算把王婆子家搜上一搜,看看还有什么财物,把她的田地财产都给卖了,然后充作这一次对县城的补偿。不然衙门里都要入不敷出了,咱县是小县,朝廷拨的火耗银子也没多少,又是盛世,朝廷又总是免赋税什么的,衙门里的钱财实在太少,这一次柴火米钱别看少,但是架不住量大,就这衙门钱不够,还是县太爷自个掏的先补上的。说是等王婆子爬到了再处置,只是她的田宅财产是保不住了,会弄一个拍卖,明码弄个价,不然难免有衙门侵占罪人财产的嫌疑,所以问问百姓们的意见,我估摸着大家伙儿都同意,老姑,要是能拍卖,要不我买上几亩试试?!”   “怕是难,你想要,别人也想,给谁不给谁,就不好讲了,这个凑啥热闹。罪人田,算了吧。”张融融道:“不过这王婆子大约多少财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18 17:50:11~2021-06-19 18:12: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独怜幽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75章 新生意   “浮财带走了不少, 但是田宅都带不走,衙门里登记的就有六七十亩,宅子倒有三套。两套在县城, 一套在乡下。都是青砖瓦屋。”张兴柱道。   张融融道:“这么多?!看来当牙婆是真挣钱。”   现代牙医也挣钱啊,又没通货膨胀的古代, 攒起钱来买宅买地不要太爽。   “这王婆子还算规矩的, 只是贪财了些,若不是贪财的, 那老汉这么大年纪了, 她也不能心动钱财给的多就给拔牙了, 虽挣得多,但栽一次, 全完,若不是给这拔牙,哪至于就弄成这样?!”张兴柱道:“这王婆子的名声我听过, 她算是正派的了,还有一些,不咋规矩……”   “怎么说?!”张融融道。   张兴柱低声道:“有为妇人们拉皮条的,不是正经人。什么拔牙也做,保媒也做,拉纤也做。有些坏心眼的,有看那些妇人求子不得的,就骗她们的钱, 给些不三不四的药去哄人吃, 结果反而把身子吃垮了的。就这,因没出过人命,比马大夫家挣的还多。全是隐在后面看不着的。便是马大夫, 也不包管说定能医治不孕不育,她们就敢……”   马大夫这家业,其实还算一般的。哪能及得上那些个能把海口夸上天,然后漫天要价骗钱的?!   “还有呢,若是给些药吃也就算了,碰上些心性水性的,她们一眼就看出来,就会开始拉皮条,只是这一种牵线的也罢了,本就不是啥好东西,但她们还会把良家给骗了,”张兴柱道:“最喜欢的就是以求神拜佛为名,把这些求子的妇人去介绍给那些和尚借种,前几年,倒抓了好几个。只是因为涉及到妇人名声,也没大办,只以偷盗罪给办了。唉,真是造孽!”   张兴柱道:“这些婆子就该杀头。更有些过份的江湖术士,就每个城里的乱窜,每到一处就挂个牌子,先宣扬一下自己是医者圣手,能治羊委什么的,骗的那些个男的恨不得把家底给填进去……”   “噗……”张融融哈哈大笑,真的就是无论哪个时代,只要有人敢声称能治这病,有些男子是真的恨不得把家底给献给人家。那真是能赚的盆满钵满。   张兴柱本来很生气的,一见她笑,他也乐了,道:“无论男的,女的犯起蠢来,雷都劈不醒,只能被骗。所以才说骗子可恨,要杀头!偏他们都没得事,只这王婆子,也就贪财而已,栽一次就栽了。我也不知道说啥,这王婆子到底是好是坏……”   张融融也叹了一口气,这个情况,就算死罪可免,活罪也难逃了。   这都财产罚没要充分补偿这一次全县的损失了。   今天依旧是热闹的一天,闹腾了一天,不过今天住在外面的人心情好多了,想到明天就能回家,哪怕吃点小粥和包子的也很高兴了。   “明天城门就开了,叫恒儿给老姑收花花草草去。”张兴柱道。   张恒一听这巴巴的凑了过来,道:“姑奶奶,你收干花作啥用?!”   张融融笑道:“有用,只问你肯不肯跑腿吧,这一次可没好处费。”   “姑奶奶太爱说笑了,侄孙儿再不是东西,哪能每次都厚着脸皮要什么好处费,”张恒更笃定了肯定是好事,一时美美的道:“姑奶奶放心,包管捡好的收来。绝对用心!”   张兴柱道:“一叫你到处跑腿就美的很,只是不许把价钱压的太低了。乡下人上山采摘也不容易。”   “新鲜的就收二文一斤吧,二文不少了。”张恒道:“新鲜的花晒干也就二三两,也就是一斤干花的成本是八文左右。市价也差不多是这个价。我们收新鲜的,百姓们还乐意着呢,不然他们就得自个儿晒干,费功不说,可能晒不好,卖相不好,还卖不上八文一斤。偶尔也有来卖干槐花和干菊花,各种花茶的,才多少文一斤?也就五六文,这些个东西一旦到了花期就泛滥。偶尔低价的时候,一文收两斤都能收得到。”   “要品相好的,就收二文一斤吧。品相差的就不要了。我不是用来做花茶。”张融融瞥这小子一眼,道:“你这小子,心眼不少,这是套我话呢。”   “嘿嘿,我这不是怕姑奶奶万一是用来作花茶,怕亏本吗?!”张恒笑道:“要是做花茶,怕是费这番功夫也赚不到钱。自家喝的也太费周章,不至于这番功夫。所以,侄孙儿这才急了。姑奶奶,您就告诉侄孙儿吧,包管侄孙儿不说出去!”   张兴柱黑了脸,就要来跩张恒。   张融融哈哈笑着,拦了拦,道:“这波猴再歪缠,我也不说与他听,急死他。兴柱你别打,打他作甚?!要是打能老实了,早几年就老实了。”   张兴柱听着也笑了,一时之间也是特别无语。   张恒在那哼哼唧唧,道:“姑奶奶还有秘密了。”   “实不是不告诉你,只是这个事,得等大牛的事完了再说。先看看他的情况再说吧。现在还早着。”张融融透了口风。   张恒道:“跟妹夫有关?!莫非是做头油?!”   张融融古怪的看了他一眼。   “我还真猜对了?!”张恒道:“妹夫做这个,我来收原料,这个生意绝啊。姑奶奶,您老可真厉害,侄孙儿给你捶捶背,您不忘照顾侄孙儿,侄孙儿也不忘孝敬您,您老啊,可真厉害,连这种方子都有。”   看他这热情的拍马屁的样子,连将来怎么做生意的事都给定好了,张融融一时失笑,看张兴柱忍无可忍要来踹人,拦了拦,道:“你就不怕方子不好,会亏本?!”   “姑奶奶出品,包管精品,怎么会亏本?!亏本也不怕。”张恒笑道:“总得试试吧。咱小老百姓人家,最怕的就是连试都不知道怎么试,没有门路和方子,再有本事也没甚用处。姑奶奶既有方向,哪有怕这怕那连试也不敢的,侄孙儿可没这般的怂!”   “行了,明天出城收你的花草去,再啰嗦,真抽你!”张兴柱骂道:“嘴巴闭紧点,滚滚滚!”   张恒真怕老子打他,赶紧的撤了,来找张强道:“哥,姑奶奶是这个!”   张强也隐隐听见了什么新生意的事,便道:“若真有个方向,你可别欺负妹夫。”   张恒哼笑道:“便是欺他又怎的?!他也顶多是出个苦力。若想正经将他当一家之主看待,我也不能够。以后我只与大妮分帐便得了。哪轮得到他?!他若不服,我正好有理由削他。”   张强无奈的笑,不过却没阻止。   小妮听见什么新生意和收花的事,便来拉张恒道:“前儿姑奶奶教表叔半天怎么弄糖呢,不过我没看到成品,二哥,你说,姑奶奶收花草啥的,是不是要做什么糕饼的生意啊?!”   张恒一听,便抓耳挠腮的道:“还有这事?!”   小妮道:“也不知道做的好不好吃呐,要是好吃肯定赚钱,像什么鲜花饼什么的,也挺赚钱的呢。”   两人想想也是,也不怪他们没想到是制糖或是提炼白糖方面,而是现实的认知限制了他们的想象力。想不到实属正常。   见之前是鸡蛋糕和锅贴,现在与糖有关,就往糕饼方向想去了。   张恒想了想,道:“看这样子,姑奶奶是要将表叔往甜点方面去发展厨艺了。我瞅着这样也好。多少开铺子卖糕点发了财的?!甜品这东西,本来就永远不过时,永远赚钱的。过节过年的,从不缺卖!”   糖是奢侈品,但盛世的时候会好的多。哪怕再穷的人家,年节里总得要买点糕点送人或是招待家里亲戚什么的。糖饼果子瓜子干果蜜饯类的店铺不知道有多赚呢。   小妮嘻嘻笑,道:“二哥也别眼馋,我瞅着这个与你不相干了,那是表叔的生意。”   张恒佯怒道:“臭小妮,你说这个原来是馋我呢,我就说,怎么好端端的这么好心告诉我?!现在越发的学坏了,先前你看我笑话的事我还没找你算帐呢!”说罢就要揪她头发。   小妮转头就跑,嘴里喊道:“姑奶奶,二哥要打我……”   张恒一听就眼黑了,他哪打人了?!啊?!   张兴柱骂道:“老二,你想死?!倒在家里欺起妹妹来……”   张恒冤,真冤,但见不对,拔腿就出门去了,得,家里全是姑奶奶,没一个能惹的,还不如出来与人聊聊天。   在外面还能听见小妮的笑声道:“姑奶奶,二哥又偷懒不干活了。”   这状告的!   家里哈哈大笑。   真的是,姑奶奶们惹不起。   大妮与李氏笑的前仰后合,陶氏干笑,心里把张恒骂了个臭死。   大妮点了点小妮道:“你这小丫头别被二哥逮到,不然有你受的。”   小妮嘻嘻笑道:“大姐是说二哥小气吗?!”   “……”大妮也是无语,小妮这顺竿爬的说话语气,妥妥的又像是第二个张恒啊……   张融融差点笑死,点着小妮道:“不得了!家里又出了个泼猴,能坑到你二哥,算你有本事!不愧是猴精他妹!” 第076章 闲话   “是二哥让着她罢了。”大妮笑道。   李氏笑道:“是呢, 亲妹妹不让着还能让着谁?!”说罢看向陶氏。   陶氏冷笑一声,白了一眼李氏,笑道:“是呢, 别说他让着,便是我们当嫂子的, 也得让着。以后家里三位姑奶奶, 我和大嫂,万没有不敬的!”   “猴精还娶了个猴精的媳妇, 连说话也一模一样, ”李氏对张融融笑道:“姑奶奶听听, 不愧是两口子。”   一时笑的不成!   反正今天都不能出门做生意或是跑腿,干脆就在家里和面包饺子吃, 馅呢,就有新鲜的菜,就把院子角落里结的丝瓜摘了两颗, 再配上泡干的干菜,然后切的碎碎的,再煎一点鸡蛋切碎拌在一块,然后淋上香油,盐等调料。一包就包了不少出来,虽然没有肉香,但是菜香也不赖。   自家人吃了,还叫送了不少给外面的人分着吃了。   上午就这么过去了, 下午张强和张恒把口鼻裹上了, 随着衙差们去帮忙到东城去洒石灰,忙到了傍晚才回来。   毕竟源头已经下葬了,东城虽然还有点味儿, 但只会越来越好的。百姓们等回了家,再用香草什么的点上熏熏除除味,再有风吹一吹,估计慢慢的味道就能好上许多。   晚上外面依旧很热闹,还起了微风,风不大不会太冷,刮在身上正正好,凉快的不得了。   王安平和张兴柱都把竹榻给搬到了院子里乘凉,干脆拿了小被子睡在院子里。   “等过段时间,估计就更热了,到时候咱们就睡在院子里,叫老姑和大妮小妮睡在堂屋里,不然关着屋子睡太热了。”张兴柱道。   王安平点点头,天热的时候,这真的是太正常不过的事情。不管是城里村里,还有睡在院子外头巷子里的,为的就是有这个穿堂风。   这个时代又没有空调和风扇,度过酷暑,完全就是靠着日夜的温差来乘凉。   “夏天要是没有蚊子,这个日子还算能过的。”张兴柱笑道。   “挂上帐子就好了,”王安平笑道:“不过蚊帐会挡风。”   这个时代的蚊帐就是纱布,其实它也是布,多多少少还是会有点热,也挡风的。不及现代那一种工业用布好,细密又不挡风。   “等明天没事,我弄点竹篾子回来,编几顶帽子,等你出去卖鸡蛋糕的时候就戴上。天越来越热了。”张兴柱道。   “知道了,表哥,这个我会编,我多编几个,家里人出门的时候也有的戴,娘早晚要出门散步,夏日里太阳下去的晚,娘戴着也好。”王安平道:“等开了城门给娘买些瓜果吃吧,娘想吃了。”   “行,”张兴柱笑道:“这不开城门日子还真不好过,想吃上几口新鲜的都难。明儿就能开了,我去集市上看看,这个时候的樱桃红了,好吃着呢,桃李杏子都很好吃,又脆又甜。等过上段时间,甜瓜也都熟了,就都能吃了。寒瓜虽然少,但是想买也能买着,到时候挑一箩筐回来冰在井里,给老姑慢慢吃。”   樱桃这一类很少有人家会正经种的,一般都是种在山里,或是河边上,等熟了村里若吃不掉就弄到城里来卖掉,不拘几文一斤,也能换点盐米回家,因此在价格上远没有现代的离谱,顶多比易摘的桃子李子杏子这一种稍贵一点点而已。   至于桃李杏就更常见,便是甜瓜和西瓜也有,难得的是不可能有哈蜜瓜和葡萄。野葡萄也有,然而,却远没有南方种植的甜,多少都是酸酸的。   因这里是运河的一段经过之地,也会有行商来卖葡萄干之类的干果,什么杏仁干之类的,但这一类的价格就比较高了,因都是从西域运出来,这个运费可不是现代随便几块,几十块的事情。基本上,葡萄干与白糖一样,都是贵族用品。   很多老百姓可能一辈子也没吃过,但若说没见过也不可能,因为这一类,有时候野葡萄熟了,他们也会晾了制成葡萄干,虽不及西域的那种美,但是也是很好吃的了。   最常见的干果无非就是花生,瓜子之类的。   哥俩躺在凉床上,一面听着外面的说话声,一面讨论着张融融在吃上面的喜好。   张兴柱道:“可惜城里养羊比较脏,夏天羊粪球也太臭,若是在村里过日子,多养几只羊,到了年底杀了,羊肉煨锅子最补了。老姑身子底这些年亏空了太多,得补补啊。”   “城里养不得,不如去村民人家订上几只,叫他们养了留着,到了年底我们买回来也使得。”王安平道:“煨点萝卜赛人参汤呢。”   张兴柱笑道:“嗯,这个不错,等恒子去村里的时候,顺便叫他去村民家里问问有谁家养了羊要卖的。便是要自家吃。现在多养两只,到时候卖与我们也成的。牵一只也是只,牵三五只的也是牵。这夏天养还成,到处是草,羊也有的吃。”   猪易得,一般村民人家几乎家家户户都要养一只,而且是最少一只。有些是舍不得吃就卖了,有些人家要办大事,或是一年到头的觉得太辛苦,连肉也不能尽兴吃一回,就干脆杀头猪过个好年的想法。   因为养猪的人多,所以想吃猪肉随时能割得着。但是羊肉就少,除了年节里,很少有羊肉卖。   要么就是从更北的地方赶来的羊群,有时候偶遇上有这样的羊贩子到这县城来卖,还能赶上买些羊肉羊排的时候,不然平时想吃,是很难的。   就这么讨论着吃的就睡着了。第二天天不亮外面就喧哗起来,不同与昨日,今天都能回家了,所以都归心似箭的高兴,人群早早起来收拾东西要回家了。   睡外面再好,那也是迫不得已,有点新奇而已。但大多数人谁又愿意天天睡外头呢?!   今天外面果然臭味消散了很多,东城区的百姓回了家,把所有窗子门打开通风,再收拾收拾,也就能过日子了。有条件的洒点白醋去去味。没条件的就多通风。   白醋毕竟是吃的东西,也不是所有人家都舍得用来白撒。   城门开了,大妮和小妮就火速的包起锅贴来,早上是赶不上卖了,但是中午还是能赶得上的,因怕卖不出去,只包了两锅,煎好了就出去卖了。张兴柱陪着她们去,等送他们到了张强铺面外就回来了,道:“一会儿叫你们大哥送你们回来。这两天出摊就先在你哥铺面外头,你们大哥也能照看你们一二。”   “知道了。”大妮忙的脚都不沾地,笑道:“爹,你回去吧。”   张兴柱见很多人围上去买锅贴,心中松了一口气。大约是人们憋的很了,回家打扫了卫生有些懒得做饭的就出来吃饭,然后就在一块聊天。   王安平的鸡蛋糕卖的也挺好。估计着这事就算过去了,以后生意就能照常做了。   空气中若不仔细闻,已是闻不到臭味了。   也是,那腐败腐烂的气味,流下来的血水黄水什么的也都铲了,用石灰撒了,然后抬他们的架子也都拉到城外空地去焚烧了。既已下葬,估计不可能再出现臭味。   张兴柱回了家,张恒在焦急的等着呢,道:“爹,出城吗?!你和我一道去,还是我自个去?!”   张兴柱道:“我和你一道去吧,先去城郊的几个村里问问,再看看有没有人家愿意养羊的,我们认养个几头,到了年杀,叫你老姑奶奶也有个滋补的肉吃。”   “成。”张恒是满头的劲,和张融融道了别,就匆匆和张兴柱出村去了。   张恒虽然嘴皮子是有点活泼过了头,然而,做事上他也是很认真很操心的。虽然有时候也想要躲懒,但是办起事来是可以放手信任的那一种,一般很少能办砸。这样的人,其实挺可靠。总比那些嘴上花头大,牛皮吹的登天响,结果办起事来,那基本就别指望的那一类好的多。   父子二人到晚上才赶着城门关之前回了城,两人都扛了一个大麻袋回来。   张融融吃了一惊,乐道:“这是啥呀?!你们父子二人扛着麻袋的样子倒像是要饭回来……”   可不是要饭回来的样子?!天太热,热的满头汗,背回来又是走回来的,这又是汗又是灰土的沾在头上面上身上,脏的不行。   张恒一进来就死命的开始喝水喝绿豆汤,等缓过气了,才笑道:“姑奶奶包管喜欢这东西……”   他还没打开,香味已冲进人的鼻子里了,张融融道:“桂花?!”   “是呢,是干桂花,”张兴柱也累坏了,一面喝水一面笑道:“今儿也是巧了,去了城郊几个村,正好有一个村里种的全是桂花树,他们常年就有摘桂花晒干的习惯,这两麻袋就是去年的存货,基本上全村收的桂花都在这里了,全是干货。”   张融融闻了闻,道:“的确留香浓郁,不赖。若是好,今年就能做个桂花头油。若是能赶上中秋节开卖,估计能卖个好价!”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19 18:14:17~2021-06-20 21:30: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0鸭鸭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77章 时好时反常   张恒一听眼睛都张大了, 恨不得摇尾巴,对张融融道:“姑奶奶,你老人家果真要卖头油啊?!”   “啥事能瞒得过你去?!”张融融笑道:“若是好, 记你一功!”   张恒喜滋滋的,道:“能让姑奶奶记下功劳, 孙儿便是跑断腿也使得!”说罢踢了踢腿, 道:“因为近,是走过去的, 回来的时候扛着这两大袋可真受罪, 姑奶奶瞧瞧我这腿, 都细了,都抖的像面条腿伸不直了。”   张融融乐的不行, 道:“你的辛苦我记下了!”   张兴柱瞪了一眼张恒,对张融融道:“难为那个村里爱桂花如命了。不过说真话,桂花是真难见。一颗成年的桂花树就能卖上百十两银子, 便是城里有些人家要置庭院的,也是一树难求。这村里我瞧了,桂花树是从小就种的,小树倒是不值什么钱,难得的是他们能种得起来。每年光卖成年的桂树,村里都能有不少进项。这干桂花反倒是一项小收入了。”   “这收的多少然一斤?!”张融融问道。   “十二文一斤。”张恒道:“桂花因为小,又是干货,所以比月季都贵一些。”   “不算贵, 还可以。”张融融道:“这个品相, 是真的挺好。那个村里估计是用心晒的桂花。”   “是呢,他们问我们是做什么,我也没说要做头油, 只说用来做桂花糕什么的。因他们村里也卖头油。倒不好说的。”张恒道。   “说倒是没啥,他们的头油没个方子,粗作出来也不够香,又太油腻,一瓶卖到二十文顶天了。我的头油,五十文往上。”张融融见张恒眼都亮了,笑道:“所以以后也没什么妨碍,嫌我的贵的,自然不会买,会买他们村的。我们做的是稍微好一点的生意。要争也不会与他们争。”下沉市场争来争去的不是伤民嘛。   张恒松了一口气,道:“行,那下回再收,我一定说清楚。只怕他们会涨价。”   “涨就涨呗,桂花等到了秋里,总有进城卖的,也不是非得买他们这一村的。”张融融倒是乐观,道:“生意做不尽,做多少就卖多少,哪能贪多。”   “怪不得姑奶奶说要等大牛回来。”张恒道。   “你这皮小子,别以为我上午没瞅见你偷偷买糕点给小妮了,”张兴柱道:“在你老子的眼皮子底下还敢套你妹妹的话来?!平时不见你疼你妹妹买点吃喝,今儿倒是好起来,若没鬼心眼,谁信你?!”   张融融乐了,道:“你还想做什么糕饼的生意不成?!”   张恒有点心虚,道:“我这不是想问一问嘛,真没敢贪心。”   张融融道:“等大牛回来看看什么情况,你把这个生意做好了就成。”   张恒便心里明白了,也不生气,道:“成,有的赚我都使得。无论姑奶奶分我多少,我都高兴儿。糕饼生意既是给表叔了,侄孙儿心里也不贪,也不嫉,要是真嫉上了就不是人了。”   张融融道:“你就是想的多,不是什么糕饼生意。”   张恒嘿嘿笑,估计心里也是不信的。不过他可以理解,毕竟王安平是亲儿子,给他这本就无可厚非。   但一想到头油这么赚钱,心里美滋滋的。这是明发话了,要他和大牛做这生意啊。   张恒去找小妮了,张兴柱无奈的道:“这小子,真是,老姑何必给他这好处,将来只会靠着长辈手里的过日子了。哪像个样!”   “他本就是钻营的性子,见着好处就钻营,又有哪里不对,只要心思不歪,这一点不算什么。”张融融道:“生意是要人做的。没有人,能做什么呢?!我看恒儿就很好,肯跑腿,也不怕苦,又肯钻营,将来铁定能赚到钱。”   张兴柱无奈的道:“姑奶奶就是太宠他们了。也不怕宠坏了。”   “坏不了,孩子的心性我都门儿清呢。”张融融道:“这个桂花放起来去吧,你也去洗洗澡,歇一歇,吃点饭,跑了大半天了,你这年纪也不小了。别累着。”   张兴柱听了便去洗漱吃晚饭。有人心疼惦记,便是累一场,心里也是美滋滋的。   “小妮!”张恒来找小妮,假意虎着脸道:“给你买的吃的,你收了,转眼就把我卖了?!”   小妮哼了一声,道:“不能卖?!你是我亲二哥,难得一回给我买点吃的,我就不能收?!二哥呀,叫我跟你见外,嘿,怎么想呢?!到了我手里,休想吐出来。”   大妮脸色古怪,这铁公鸡的心性,怎么有点像表叔呢。   “况且我又不知道什么,我说的也是猜的,你只一点糕点叫我探问表叔和姑奶奶做啥糕点,我成什么人了?!”小妮道:“你这个做哥哥的,不说平时多疼疼妹妹,难得买上几个糕点,还是巴巴的来求妹妹办事的,有这么办事的吗?!你可真是我亲二哥,哼,有事就是亲妹子,无事就是那野丫头,理都不理人的。呸!我才不给你办这种事。给了我吃的,我凭啥不能收,我不光收了,我还和姑奶奶和姐姐一道给吃了……”   张恒果然面色古怪,见大妮斜眼看过来,咳了一声,道:“瞧妹妹说的,哥哥给妹妹买吃的不是应该的吗?!”   “那平时也没见你买,我最近吃的喝的还是表叔买的呢,哼,表叔都比你大气,”小妮道。   张恒道:“误会误会,我就是瞎了心想问问是啥糕点,没有啥不好的念头,真不是那贼人似的惦记着这个那个的。好妹妹,我错了,以后再不敢叫你做这种贼事了。”   “知道是贼勾当,还哄我。当我傻!”小妮嘻嘻笑道:“二哥这人就是,见到有啥好的就想钻一钻,跟那苍蝇似的,惹人烦的紧。”   不是你先透出口风来的么?!张恒被她奚落的不成。心中讨饶的不行。   这可真是姑奶奶,还会钓鱼执法了。张恒心中暗暗叫苦,无奈认命,不住的摇头苦笑。   小妮得意的哼了一声出去了。   张恒这才坐了下来。   大妮看他一身汗,递给他一个扇子,张恒立马扇了起来,大妮道:“二哥也是,小妮现在还有点孩子心性,她就是张扬了些,也不是故意的告诉你什么,反倒是你认真起来,去叫她问东问西,她能高兴?被她奚落也是二哥找的。若说向着谁,小妮更向着表叔。正当的年纪,又合得来。小妮都说了,表叔没什么鬼心眼,不像你似的……”   “……”张恒无语至极,道:“得,表叔一来,咱都是外人了。”   “二哥这话外道,都是一家人,说什么内人外人。到底是她这个年纪。你好好的招惹她做什么,她有时候好奇,有什么事告诉你了,你就听一听,别当真,你还认认真真的讨好起她来,不是自找的是什么?!孩子心性,好起来你是亲二哥,不好起来,便是亲哥哥那也是不吝甩耳刮子!孩子心性就是这样,时好时反常,翻脸像翻书。”大妮道。   “行,我错了。”张恒拿着扇子双手合十,唉哟道:“都是奶奶,一个也惹不起!”   大妮噗哧一乐,道:“真惹急了她,二哥怕是要吃挂落。”   张恒也是后悔不迭,他也是失心疯,大早上的好好的送她糕点做什么,真是脑子抽掉了。   “二哥有事找我?!”大妮看他不走,道。   “等大牛回来,你们是个什么章程,真就一直卖锅贴了?!卖到孩子们落了地,生下几个也买不了屋住,他家里若是给他分家分成了,你们还有家底,若是没有呢,”张恒道。   大妮道:“就卖个锅贴可以了,虽赚的不多,可是,也能有赚头,虽然要与小妮和表叔分,但是胜在安份,大牛也有力气,我们就不买屋,跟着姑奶奶住,我和大牛也能服侍姑奶奶,照应一二。一个家里事情多,表叔年纪还小,要操心的地方多着呢,姑奶奶又吃不了力,有些事我和大牛顺手的就做了。姑奶奶当我们是小辈们疼,我们就当姑奶奶当自家的奶奶一样的孝敬。等姑奶奶将来……那时候再说!”   “也成,反正爹是不会亏待你。”张恒道:“再者,姑奶奶心里想着你呢。”说罢便将头油的事给说了。   大妮一愣,前段时间是看到姑奶奶晒头油,一时恍然大悟,心中便酸甜甜的,道:“姑奶奶的意思是哥和大牛做这个?!”   “是。只是分成要分给表叔和大哥的。他们不出力。主要是我们出力。但是分成还是要给的。”张恒道:“方子是姑奶奶的,姑奶奶也有一份。我估摸着表叔的营生,姑奶奶另有安排呢,怕是做糕点了,这个生意,表叔是沾不上边。”   大妮连连点头,道:“哥的意思呢?”   “我的意思是,以后银钱和方子方面,我们兄妹俩沾手,别叫大牛碰。”张恒听着小妮在外面与张融融说笑的声音,低声道:“不是挑拨你们夫妻关系的意思,只是,事涉方子,事关重要。方子一事更是能荫及子孙,吃几代的事情,哪能大意了去?!一不能叫王家沾,二不能叫季家沾,便是一丝也使不得!”   大妮是个精明人,并没有不自在,她现在极为冷静,道:“这么说来,便说是我张家的方子!”   “是,”张恒道:“只是分成需要约定好,以免将来不妥。咱们认姑奶奶和表叔分成,可是子孙就未必了。妹子,哥是你亲哥,才与你说个真话。大牛是个实诚性格,然而,你生的娃娃,将来却是姓季,不说被季家讨到便宜什么的,估计养在咱家也与那边没啥关系,只是人大了,心可能会变呐,到时候若不认大哥和表叔还有姑奶奶的分成,怎么成?!”   大妮咬牙道:“我明白哥的意思了,方子的事,只咱俩知道,便是将来我的孩子,没有首肯,我也绝不传!”   “这样才对。”张恒松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你与小妮不一样,她还是个小孩子,疯里疯气的呢。大妮啊,我不是防着大牛啊,只是,万事要为子孙计一计。况且不说将来,大牛是个没心眼的人,这力气活的事还得他沾手,他若是知了方子,季家那边套套话,万一套去了怎么整,便是旁人问起来,他一时嘴快也说出去了怎么办?!不是我不信他。而是没有心眼的人,其实做这种重要的事,也挺可怕的。他不知道咱们殚精竭虑费多少心,心里没那概念,没个城府的,嘴一快,什么心血全都打了水漂!”   “我明白,二哥,我不是把你想成那贼一般的人。哪能不知道你的意思。索性以后我当家便是,大牛都听我的。”大妮道。   “你明白就好,有你帮我,我就轻省许多。以后你和大牛就主内,我主外,去跑跑销量什么的,包管不愁卖。”张恒笑道:“卖货,我可是强项!”   “不是我说你。趁大牛不在,我也与你说说心里话。”张恒道:“季家老爹老娘将来怕是还得来,妹子啊,你手上可不能没钱。没钱就得被人欺。手里有了钱,又拿捏住了大牛,这日子才好过。便是将来安置他们老两口,有钱就能买个院子,买几个丫头婆子去伺候。还不用住一块。外人能说啥,说起来只说你舍得积蓄给老两口住,自己宁愿吃苦受罪点,也绝不愿意对老的不敬,包管他们无话可说。堵人的嘴,这一种最好堵。院子要买,就记在大牛名下。你是既得了名又得了孝,还得了大牛的忠心。等大牛来,不管咋样,不管他带来了多少钱,以后你要主家,别留一分给他。他本就是个手松的。你就手紧些。将来便是要花大钱在季家,你一舍多了,也显得敞亮。好妹子,行事做风的,宁愿敞亮些,挣个明光,也别吃暗亏。事情,只要你抓住了重心,是可以做的又漂亮又叫人无话可说的。”   大妮听的眼睛已是红了,道:“二哥,难为二哥还为我思虑。为我发愁。我记下了。吃过一回大亏,哪还能再笨死。我一定听,记在心里,绝不叫哥和爹的心思白费。”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四千字。 第078章 好命   “这也是大哥的意思, 你也知道大哥那个人,有啥话都放心里不肯说。”张恒笑道:“等大牛来了,大哥怕是还要捶他一顿, 他若老实受了也罢了,若是有抱怨,你就更留个心眼。好妹妹,将来左不过有姑奶奶,爹, 我和大哥看着呢,叫你受不了委屈。等将来手上有了银子, 宁愿花些钱财,也不要吃暗亏,记住了!?”   “记住了!”大妮郑重的道:“家里人为我这般担忧, 我若是再不知道好, 就白费了有这好命。”   张恒笑道:“这样才对呢。反正以后帐本什么的就劳妹妹管管了。”   大妮自然无有不应的。   张恒站了起来, 道:“这个事我再找姑奶奶和爹商议商议,看看分成是怎么个分法!”   大妮道:“不给小妮一份?!”   “她还小, 便是要给,等懂事以后吧, 现在给了, 将来说亲,人家说的是她这个人,还是她这个分成?!难免引贼,这丫头不识好歹, 万一以后闹起来,有的扯皮了。好歹季家是弄清了,你脑子也清醒, 可是小妮这性子,将来的事说不好。”张恒道:“我去与爹说说,分成的事,先别叫她沾,她以后若是夫家不灵利,不是招祸吗?!大不了以后多给些嫁妆便是了。便是我和大哥多拿些都使得。”   “她还是小孩子呢,孩儿面,变天的脸。小妮倒不是不懂事的人。”大妮道。   “我知道,我还能与她计较?但她能撑住事,也得等她以后经历过些事以后才知道好歹。不然以后比大牛还笨。”张恒讪讪的道:“好妹子,我不是说大牛的意思,就是说顺嘴了。”   “没事的。”大妮道:“只是在外人面前,给他一份颜面,好歹他是我的丈夫。”   “以后包管不胡说了。我啊,这张嘴有时候真秃噜过了头,哎。我知道姑奶奶是嫌我话多,正经的大事也不叫我办的。”张恒很是苦恼,很有自知之明的样子。一份才多了,过了的那种苦恼,引的大妮便是一乐。   反正话多不多,她不知道,但这性子是真似个活宝一般!   张恒正色道:“大牛没啥图求,你就嘴上哄哄他,对他真心的好一点,只是心上却要防一点,倒不是怕他做对不起你的事情,而是怕他嘴快。只要对他真好,钱上收紧点,面上敞亮点,你的好日子自然在后头。你啊,比小妮那丫头强,这死丫头的嘴,迟早要吃亏,刀子一般!”   大妮哭笑不得,道:“二哥也真是,好端端的老说小妮做什么!?”   张恒说完了话就出来了,小妮瞧见他,便对他做了个鬼脸,一脸的小得意。眼一瞥就见他老子对着他怒目而视呢。   张恒二话不说,拔腿就跑,一面走一面道:“臭小妮,吃了我的还咬我一口,你等着,日后有你的好多着呢!”   张兴柱追出来骂道:“多大的人了,还欺负妹妹,出息了你!”   张恒早跑的没影子了。   “跑的倒快,”张兴柱无语。   小妮对大妮道:“姐,二哥跟你说啥了,你可不能得了他的好就帮着他打听卖了我。”   “卖你值几个钱?”大妮乐道:“不光卖不到钱,还得吃兄长们的,卖来卖去的还亏本儿!”   小妮气的红了脸,叉着腰在那嘀嘀咕咕。   张融融看着小孩子们笑闹,心里倒是挺开心的。   好几天了,季大牛还没来,张融融和张兴柱心里都有点泛嘀咕,看样子,怕是事情很大啊。   当下无话,第二日,张恒便依旧到了城门口来等着。张兴柱也来瞧着。   果然有昨天说好的村民把昨天采摘的鲜花背了过来卖。   张恒打开看一看,虽有点蔫,但还好,百姓们也算忠厚,没有加水什么的。不然这摘下来的花没了生命力,加了水就会烂掉。有些人黑了心的会欺熟,看人做生意忠厚,不会检查,就会把水淋上头,就是为了打秤。   张恒当然不傻,他是那种嘴甜的人不假,但是做事也是实实在在的,绝对不会因为与人关系熟了,而在做生意的事上糊弄,是宁愿人家秤了八斤五两可以给九斤的钱来收,但前提是人家没有欺自己,否则他必定翻脸。   在放点秤上卖点好,这也是做生意的套路了。   他事无俱细,不管人家采了多少来卖,都是客客气气的,嘴里甜的说着什么叔婶奶爷啥的,也并不妨碍做事麻利,检查的细细的,一点都不嫌麻烦。   然后结算。   很快就收了两麻袋了。   张兴柱看着他这个样子,心里点了点头,这老二虽说有时候是油滑了点,但是做事,是真的很认真,并不会嫌麻烦。这样的性子就算平时偷懒了点,也不是大毛病。   这个老二,还是很可靠的。   从小教导,总算没有教歪了。   张兴柱很满意,道:“你继续在这收着,我把这两麻袋扛回家去辅开晒一晒,趁着天好。这个天气,估计一天就晒的差不多了!”   张恒怕他累着,便道:“爹,你在这收我背去吧。”   张兴柱道:“你爹还没老呢,你继续收着,别叫乡亲们久等。昨儿说好的,咱们不好失言!”   张恒有点担心他的身子骨,但张兴柱坚持,麻利的腿贼快的走了,张恒拦不住,只好继续收花草什么的。   有些挖了野菜,或是药草的,张恒认识的也都收了。野菜可以晒干了冬天吃,夏里的野菜其实还挺多的。至于药草,可以给马大夫家用,反正是顺手的事情,张恒也就顺手的做了。   等张兴柱再来的时候,这里又有一堆了。   “爹,这两堆是药草,等回了家给马大夫家晒了药用吧。我看他最近挺忙的,怕是没得空收药草,看到很多人来卖,就顺手收了。也不贵。”张恒道。   “行。一会子带回家去给他。”张兴柱道。   父子二人一身的汗。看看天色不早,赶集的人都几乎进了城了,便准备回家。昨天和村民约好了,只赶早市的时候在城门口收,百姓都是这个习惯,赶早不赶晚。因此到中午肯定就没人了。   正准备把东西收拾回家,一个城郊的村民走了过来,道:“可是大牛的丈人和舅子?!”   “老人家您是?!”张兴柱道:“季家村的?!”   “嗨,可不是嘛,”那老汉也有五十多了,肩上挑个扁担和菜筐,是卖完菜就准备回家了,之前进城都没注意到他们,现在出城人少了,一眼就看见了,这才凑过来,道:“季家出事了,在家里打的鸡飞狗跳的呢。”   张兴柱心中一跳,道:“不会出人命了吧?!分个家,至于吗?!真不应,不分也罢了。何苦这样打架?!”   老汉摇头,道:“哪那么好说,季家老两口非得分,不就说不好了吗?!关键他们还特别古怪,要单给老四分,不给前三个分。这哪里依?!就是我们村也没分过这样的家,村族里都愁的要掉头发。之前还好说歹说的,各有各的坚持,然后前三个儿子死都不肯,说要分就都分,要不分都不肯分!”   他大概说到兴头上了,把肩上的扁担给放下了,说的唾沫横飞,拿着草帽扇着风。人类的八卦天性是改不了的。   “就是前天,打起来了,先是三个儿子打的不可开交,这个说他最辛苦,应该多分,那个说他最辛苦,他该多分,只你家大牛这女婿忠厚,去拉架,他也真是,明知道三个都心里对他有怨气,这拉架不就白惹着拳头往他身上招呼吗?!因此就变成了三打一,大牛是个老实的,还不知道回打哥哥,最后还是季家老两口和村里青壮给拉开了,为此村人都挨了些拳脚……”老汉道。   张恒嘴角一抽,这个时候了还要说要多分少分。季家兄弟,可真是!   张兴柱递过去一碗水,道:“老哥哥,喝口水!”   “唉,亲家你可真客气。”老汉笑。一般村里人的亲家,村民遇到了,也会随着顺口称呼一声亲家。他喝了碗水。   张兴柱道:“大牛没事吧?!”   “他本来就力大,倒没大事,只是季家却是闹腾个不休的,”老汉道。   “看这样子,怕是要都得全分,”张兴柱琢磨道。   “可不是?!”老汉道:“就是昨儿也不知咋的,季老爹老娘还是咬口说只给老四分,结果老大发了火,拿着铁锤把油坊里给砸了个稀巴烂,老二老三把家里的锅都给砸了,说是他们累死累活,结果便宜了老四,还不如砸完了大家一起死,这可把村民们都吓着了,季家老两口也吓着了,再不敢说只给老四分了,就松了口,哭喊着说,分,把家拆了就算完了,以后生意也不必做了,等分了家,他们就一根绳子吊死拉倒,省得被儿子们给逼死……”   “……”张兴柱嘴角抽抽。   张恒兴致勃勃的道:“然后呢,老人家倒是说说,来,再喝点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20 21:45:45~2021-06-21 21:44: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游手好闲妞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六次偶然 3瓶;二木成林 2瓶;每天都在改名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79章 夺权   老汉饮着水, 一面笑道:“昨晚上就在被砸的稀巴烂的季家要分家,结果还是要为谁多分谁少分吵个不停呢,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吵出个结果来……”   张恒诧异的道:“还要吵?!公平分不就完了吗, 都是儿子,又没得女儿,要是有女儿,有些刻薄人家还能扯皮,既都是儿子, 分成五分不就算了?!”   四个儿子一人一份,再加上老两口一份, 算是养老的田宅。村族里,县里都是这么分的。一般很少有例外,除非有特殊情况, 比如说有一个儿子身有残疾之类的, 可能会稍微多分一点, 因为没有劳动能力,只指着分点祖产薄田的过日子, 不管怎么样都会多分一点点,哪怕一年到头的只多几十斤口粮, 也是悯恤弱者的意思。不过这事也得看人, 有些人家强壮的儿子反而会多夺点残疾无用的人的财产,甚至可能会将这样的人给赶出去。   “咱村里不也是这个意思?!”老汉叹道:“只季家事多,季老大说自己是长子,该继承油坊……”   张恒一听就哼了一声, 恨不得翻个白眼。这家伙,果然,一开口就想独吞。   “然后老二老三哪个肯, 他们平时也出力,吵的不可开交,但是三人再怎么吵,也是把老四排除在外的,”老汉道:“亲家,你这女婿怕是分不着油坊了,只怕连祖产也难分到,他们三个口口声声说你家女婿是要当上门女婿了,既都不回村了,凭啥要家里的祖宅和油坊?!看样子是绝不会给。不过田地不分就太不像话了。他们也不肯给,但村族里不肯答应。最后就说,田产,一定会均分,这涉及到村里的大事,不能由着他们,至少油坊和祖宅,随他们去。再怎么说,大牛也是咱村的人,连田都没有,还叫咱季家村人的人吗?!将来有了儿孙,连田地都被村里兄弟夺了,说出去,我们季家村的人还要不要脸,这个事,真是闹的够呛……”   老汉摇头无语道。   看样子季家爹娘已经控制不住局面了啊!   村里一般只要不糊涂,一般对于田地的析产是极慎重的。谁会把子弟往外赶的?只有那贪心的不知数的村族才会这么干。   便是王安平跟着娘回了娘家过,村里还是给他留了一片小宅基地和田产。不管他种不种,反正就是他的。   所以季大牛也是这样,只要不是真的当上门女婿,只要以后儿孙还姓季,祖宅保不住就拉倒,大不了以后回村再批一块宅基地,但是田地是绝对不能松口的。   连田地都不分,这与把季大牛赶出村里又有什么区别?!   要脸的村族都干不出这事,因此只咬死了田地就是均分,不然你们季家的田地就先都捂着,先不析产。   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能不分吗?!   已经无法再控制了。   所以现在重点的问题就是油坊和祖宅的归属。   老汉叹气道:“村里还在闹呢,我一会子回家吃午饭去看看情况怎么样了。亲家啊,不是我说,我瞅着,你要叫大牛来城里过,怕是祖宅和油坊是没他的份了。便是族里想说啥,也说不了啊,除了田产以外,其它的事毕竟是他们一家的事,咱就是一村人,也不好说啥。季老娘要强了一辈子,心性多高的人,昨儿我看她是整个的蔫巴了。”   被儿子夺权了呗,能不蔫巴吗?!张恒呵呵笑。   张兴柱便道:“当初若不是季家做的太过,我也不至这样,若不是看在大牛份上,这个亲早就毁了。”   “说的也是,”老汉叹道:“咱们汉子看人的确是差一点,当初你要是多打听打听,尤其是找妇人打听打听,也许这个亲就结不了。咱们汉子看这个家世是无有不好的。其实你是不知道,他们家的人缘在咱村里多差。不过大牛这孩子是不赖的,很是忠厚。哎,反正亲也结了,悔也无用,看在他的份上,亲家就当半个儿子一样的疼吧。他在村里也受罪。他那三个兄长可不是好惹的。”   张兴柱有心道:“当初可是有什么讲究?!”   “当初他们老大媳妇差点被季老娘给逼的跳了井,娘家也不管她,后来,也是拎着刀差点要砍人,这日子才算过下来了。”老汉道:“他家老大也不是个好的,阴里坏呢。”   张兴柱心中咯噔一声,道:“早知如此,肯定要找人打听打听。”   张恒道:“怪不得他们闹成这样,大牛的大嫂还敲着锅说什么家破人亡,早死早超生,是恨着他们季家呢……”   老汉点头,季大嫂趁着这几天闹腾可没少嚎丧。说出来都丢人!虽说当初她可怜,可是现在这作态,其实弄的季家村的人都挺没脸的!   老汉看日头不早,也不肯多说了,只道:“得回喽!”   张兴柱客气的道:“老哥哥来我家吃饭吧,都是现成的。”   “不成,不成……”老汉连连摆手,笑呵呵的道:“亲家太客气了,我得回喽。”   说罢挑了扁担麻利的家去了。   父子二人看他走远,便收拾了东西扛了回家。   将这事与张融融说了,张融融道:“比不患寡而患不均更麻烦的分家方式,就是这一类!”   张兴柱道:“人人都觉得自己最辛苦,结果人人都想多分一点,可不得打成狗。不管有钱没钱,都未必与幸福相干啊!”   季家老爹老娘可不就心气全蔫了吗?!   多子未必多福。张兴柱摇头。   张融融道:“大牛保些田产就很好了,估计油坊和祖宅是不可能有他的份,他既不在村里,以后油坊的产出又不用他出力,哪里可能会再叫他沾手半点利益?!我估摸着还会有些浮财分。季老娘老爹不可能亏待他。毕竟是忠厚的小儿子,又一心一意的要为他算计,估计会给他不少浮财吧。等分到了,不拘是叫大牛带来,还是季老娘季老爹给他收着。都别叫大妮沾手。无论是置业还是什么,咱家可以出面帮着去看看,介绍院子或是铺面什么的,但是生意的事别搅合到一块去。大妮呢,还是住我们这,不吃亏。不是说放着钱财不要的道理,而是要了这钱,毕竟烫手,亲家一直盯着呢,但凡有一丝不对劲,就说是咱张家摸走了大牛的,这可使不得……再则大妮真用了大牛的银子买的院子,他们老两口一来住,呵呵,叫大妮去做伺候人的婆子去呢,还是当掌家媳妇去呢?!担了名,却还是花钱还要被人盯着,哪得自由?!说出来还好听,说是大牛为了大妮来了城里,不仅带来了钱财,还带了他们,弄的他们名声好好的,大妮有苦说不出……”   张兴柱来回踱步,道:“成,就叫大妮跟着我们住,我就不信那两个不要脸的敢来我们家住。”   估计要脸,绝不会来。   “他们家现在怕是要翻脸,一旦全分,他们自得了一份养老银子,会跟谁,都不用说。在村里住住,城里住住的可能性大。大牛不在村里了,他们便是想作个油坊,还能干得动么?!”张融融道。   所以很大可能是来城里!   “来就来呗,还能怕他们怎的?!”张兴柱道:“真来了,我包管买两个小丫头去服侍的他们没话说。”   张融融乐,道:“恒儿给你出的主意吧?!”   “是呢,这小子歪主意多。也不知道是出主意,还是故意给亲家添堵。”张兴柱道。   两老的屋里有两小丫头,呵呵,一辈子没享受过服侍的人,突然这么服侍着,搞不好夫妻还得打架。   来恶心张家,就不兴张家也能恶心回去?   张兴柱把今天收的花草给摊上晒上了,然后叫大妮小妮还有王安平把收的野菜给处理一下,便将收来的各种药草拎到马大夫家。   马娘子看到他来,便道:“屋里歪着呢。这两日累坏了,跟着衙门跑,闻着最臭的味,现在人就累惨了。”   人连轴转着,又是弄药又是跑来跑去的,是真累着了。   张兴柱将药草给了马娘子,马娘子笑着谢了便去处理。   马大夫家里常年一股药香味,闻着也不呛鼻。   中医讲究中和,所以这气味虽然强烈,却不刺鼻,很和顺。   他进了屋里,马大夫在榻上歪着哼哼呢,张兴柱找了凳子坐下来,道:“怎么弄成这样了?!累坏了?!”   “人到年纪了,稍微累一点,再臭一臭,人就不行了!”马大夫道:“哎哟哟,那个味儿现在还在我脑子里疼的慌,弄的我鼻子也疼,头也疼,连眼睛都胀的慌!哎!”   “吃药了没?!”张兴柱道:“叫你儿子给你瞅瞅,吃点药啊。”   “吃了,只是医能治病,但能治老吗?!”马大夫叹道:“人一上年纪啊,平时无事都这里疼那里疼,更何况是有事了。不服老不行啊。哎。搁我年轻的时候,哪到这般?!那个时候上山下乡的去看病,一天走二十多里,也跟没事人似的,现在不行喽!” 第080章 老鸭汤   这话叫张兴柱听着挺心酸的, 道:“既是老了,就退下来吧。有事就叫你儿子顶一顶,你就往后退退, 累了大半辈子,也歇歇。像我似的。不挺好?!”   “我这毕竟是治病救人的行当,马虎不得啊,我只要活着一日,少不得要操心一日, 盯着一日。心里想歇,可是却歇不下来, 除非我闭了眼。”马大夫无奈的道。   “行吧,医者是越老越吃香,既退不得, 就尽量少看点病, 只看疑难杂症便是了, 其它的小病症叫你儿子看。”张兴柱道。   马大夫应了。   “头还疼不?!”张兴柱道:“我摸摸!”   他伸出手在他额头上摸了摸,皱眉道:“怎么感觉不烫, 却有点凉。”   “没有发热,”马大夫叹气道:“秽气本身就很邪门, 要是发热倒还好了, 等热退了自然没了事,怕的就是发凉。你摸摸我的手,我的手也凉。哎哟哟,我这与死神擦肩而过, 要不是现在还有口气在,我都怕直接死翘翘。”   张兴柱握了握他的手,道:“还有心思开玩笑, 看样子是没啥事。若是疼的不厉害,就出来吧,吹吹风也好,在屋里呆着越呆越难受。这个天本就闷的慌。要不,来我家吃饭?!我家里天天烧饭呢。”   “知道你家天天要烧大菜,你对你老姑可真好,谁家也没像你家那样吃的,”马大夫还是能起得来的,依言起了身,笑道:“我就不去了,没力气,我还是在院子里歪一歪吧。”   说罢坐到廊下的躺椅上去了。   这种竹椅,一般与夏天过夏的凉床一样,都是竹子做的,家家户户都有。有很多百姓到了入夏的时候专门会编织好,就弄进城里来卖,竹子并不是什么稀罕物什,一般春雷一响,节节高,到了春末山上多的是,种上一片,都取之不尽的,因此此物也不算太贵。条件只要不是那种吃不起饭的人家,都有!   往上一躺,小风一吹,马大夫便舒服的哎哟起来。   “行,那等你好了,再来我家吃饭。你这头和手这般的凉,叫你娘子给你弄点热汤喝喝,补补元气。”张兴柱笑道。   马大夫点点头,看样子很是享受这摇椅这样前前后后的晃悠的样子,笑道:“多少年都没这么舒服的躺过一回,临老了,还能趁病歇一歇,不赖……”   马娘子白眼能翻到天上去,阴阳怪气的道:“马老爷,婆娘给你炖碗参鸡汤,就更不赖了,是不是?!”   “你这婆娘,”马大夫哭笑不得。   张兴柱已经笑着出了院子回家了。   老马虽然累了大半辈子,然而到老还有个老伴疼他,是真的福气了。人生在世的,像普通小老百姓,就是劳碌命,虽不愁吃喝,可是想要歇也真歇不下来,人生虽然不长不短的几十年,可是人走着一直走着,可能都不知道目标在哪里,可是走习惯了,也就根本不知道怎么停下来了。   这大概就是小老百姓一生的写照吧。马大夫忙了大半辈子,马娘子也是,在家里照顾儿女,也忙了大半辈子。   等到老了才警醒,这大半生竟就这么过去了……   张兴柱虽然失去了老伴,可是他还有老姑疼自己。这一辈子,虽是劳碌着,可是,现在却很开心。   回了家,张兴柱见家里炖上了鸭子汤,对王安平道:“另盛一碗,一会子给马大夫送去。他在家歪着呢。”   王安平笑应了,马上盛了老鸭汤往马大夫家送去了。   马大夫看着王安平笑,道:“这个季节哪来的莲藕?!”   “偶得的,”王安平道。   才过端午,就有莲藕很稀罕啊。不过马大夫也没追问,只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看的王安平十分不好意思,也不敢久留,火速的跑回家去了,连碗也不要了!   他人一走,马娘子见他嘿嘿直笑,道:“抽什么疯呢?!人歇着也不好好歇,一会子又头疼。”   “不是,我是看这小子,越长越是一表人材。”马大夫道:“几个月前刚把他从乡下接来的时候,那瘦的跟麻竿似的,见了人头都不敢抬,话都不敢说,现在你瞅瞅,在外面这样跑来跑去的,嘴皮子利索了,人也精神了,也长高了。这相貌,不差啊。”   “你还想给他作媒不成?!”马娘子叹道:“他这个样子怎么说亲?!院子是赁的,家里又寄居在兴柱家里,这人际关系多复杂,想要说好些的人家,人家一看这情景,难免打退堂鼓,说差些的人家,能说吗?!你是不知道那些不拿闺女当人的人家是怎么结亲的,就算结了亲,也巴不得把女婿当秋风一样打,能捞就捞,也不管闺女过的好不好,会不会遭受白眼。只一概不管,安平这孩子这么乖,能说这样的人家?!你可别犯糊涂的乱保媒,这高不成低不就的可不是事,你若是有心就问问兴柱,看看是怎么个安排。要是给他表弟说亲了,只怕少不得要置些产业才好说,不然说好亲,难!”   “你是没怎么与那老姑来往,若是来往着你就知道她的厉害了。”马大夫啧啧道:“她只怕自有安排呢。”   “一个乡下老妇人,被你说的神乎其神的。”马娘子道。   “别的本事只不说,你见着兴柱家因为人来而吵了没?!搁别人家试试,你看看会不会打起来,早就破家了……”马大夫道。   马娘子品了品,道:“你说的也是,老人家是有些手段。看着是会拢络小辈啊。”   “就这汤,他们家每天不重样的炖,不是鸡汤就是鸭汤,不然就是鱼汤,另外还有消暑的汤,绿豆汤,甚至还有甜汤,搁你似的,能天天这么换着汤给我喝?!”马大夫道。   “说的容易,钱拿来,我包管每天炖十个汤吃撑死你,不喝完都不叫你歇!”马娘子没好气的道。   “你看你,我这不是说张家的事吗,”马大夫道。   “扯到我身上怎么?我是亏待了你的肚子还是咋的?!”马娘子道。   得,妇人千万别得罪,要是扯到她身上了,包管说的你毫无还嘴之力。   马大夫绕过这话题,道:“这老姑是个老寿星。张家怕是要兴旺啊。之前我还担心着因为兴柱坚持着要接来,到时候家不成家,闹散了儿女的心,这不是作孽吗?!这般说来,人和人也是不一样的。便是我都有点想要有这么一个老姑奶奶回来供着了。”   马娘子听他说的不像话,便道:“安平是不说,只是小妮十三了,过了年就十四了,也该相看相看了,你可听到兴柱要你打听打听?!”   “大妮的事还没完呢,我估摸着兴柱是搞怕了,只怕是要拖上两三年,”马大夫道:“儿女是债啊,只怕这一回,小妮是要嫁在城里,最好是身边人了。”   马娘子笑道:“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子们,若有靠谱的,总好过外面相看的。”   闲话不提,张融融喝了美美的老鸭汤,配上她空间里的莲藕,是真香。   这鸭子是自然成长的那一类的麻鸭,夏天喝着,特别的温和。   王安平又给撇去了油,只余下鲜汤,那种味儿,是真好喝。   张融融笑呵呵的道:“我现在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都不用我操心喽。我这不是福气,那什么才算福气!”   张兴柱笑道:“家里有老姑坐阵,才是福气呐!以后包管伺候的老姑万事不操心。老姑只管把身子养好了就成。没事就散散步,家里有吃有喝呢。”   他笑道:“昨儿和几个村民订了几头羊,先认养着,到时候养成了,直接拖到城里来秤多少算他多少斤。只说了一定要用草喂。羊要健康些。因是订的,先给了预订的钱,也不过几百钱的样子,到了时候,直接拖来,杀了冻起来,或是腌上羊肉,到了冬里炖上萝卜,特别滋补呢。”   “好,好,”张融融笑道:“羊肉是好东西啊,片成薄片,氽火锅吃也好。”   小妮道:“姑奶奶,火锅是啥?!”   “火锅啊,就是边吃边烫的锅子,用这么大一个炭火锅,中间烧上炭火,外面就会滚开,然后炖的鲜美的汤,放进肉和菜一烫,再拌上香菜香葱香油芝蔴酱,可好吃了,”张融融道。   把小妮说的口水都滴下来,道:“姑奶奶,你吃过吗?!姑奶奶真厉害,怎么什么都会啊。”   张融融道:“我这不是没事嘛,闲的没事的人,当然一心只想着怎么吃!”   “爹,等羊拖回来杀了,咱们吃火锅吧,”小妮道。   张兴柱笑应了。   大妮道:“就知道吃,离过年还早着呢。”   是啊,还早着,天都热了。三伏天还没来。   现在刚过端午,只是有些冒热气,还没有到真正烤人的时候,等真正的进了伏天里,走在太阳底下那是直接烤肉。   “姑奶奶,明天炖排骨汤喝吧。”小妮撒娇道。   张兴柱道:“你想吃撒喝撒现在知道哄你姑奶奶了,你怎么不哄你爹呢?!”   “我跟爹说,爹就买了?!以前也没见着买啊,我哥嫂子哪个又听我要吃什么了?!”小妮道。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21 22:00:48~2021-06-22 21:30: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涵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夏若生花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81章 鼻青脸肿   张融融笑道:“行了行了, 还是小孩子,哄上两句又怎了,只是吃的喝的, 依一依有什么要紧,明天就喝排骨汤。”   张兴柱想了想也就算了,道:“臭丫头,依你依你,反正再耍赖也耍不到几年了。”   小妮气道:“你就指着我早早嫁人是不是, 我不走,我偏不走, 我就赖在家里,天天吃你的喝你的,看能不能吃穷你。”   张兴柱一听就来气了, 道:“说什么屁话呢!”   张融融道:“行了行了, 父女俩拌什么嘴?!有吃有喝还能吵起来, 也是出息!好了,小妮, 跟你爹生什么气?!他不好,说错话了, 你别气。”   小妮哭道:“姑奶奶, 你听听爹说的话,凭啥说我没几年了,我不嫁人,我就赖在家里, 急死他。”   张融融哭笑不得,道:“你若不嫁人,世人该骂你爹了, 忒大的闺女养大了不嫁人,像什么话,外人的嘴像刀子似的,你知道有多毒吗?!”   有些会说,他没有老伴,养了女儿不嫁人,这是当婆娘养呢,世人的嘴有多毒,小妮是不知道多狠。只是这话张融融没说,太难听,只道:“这知道的,是知道你在家里当小姐一样的养着,吃的喝的都依着你,好衣好裳的供着你,是真当宝贝一样的疼,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爹是个心狠的,把女儿当丫头养,不嫁人只指望在家给服侍伺候着做家务呢。你爹能留你?!好孩子,姑娘大了都得嫁人。若不嫁,外人哪个有好话,你爹疼你,你好歹也疼疼你爹。一大年纪了,被人这样说,你忍心?!”   小妮一听,就不生气了,是呢,没有哪家会这样养闺女的。   便只道:“爹说话老是不中听。动不动就骂人。”   “骂你才是疼你。”张融融笑道:“真哄的你当牛作马的,你更苦。”   小妮这才消了气,不过也没理张兴柱,吃完饭就回屋去了。   大妮无奈的苦笑道:“她还没长大呢。”   “少女心性,她心里也是担心,不想离开家里的吧。”张融融道:“到年纪了,对未来一无所知,哪能不担心?!兴柱啊,你以后也少说她,她要吃啥,只要不离谱,家里又不是买不起!”   张兴柱道:“吃什么不要紧,只是别哄老姑,这小心思,容不得。”   张融融无语。   大妮叹了一口气,回去哄小妮了。   张兴柱道:“留了大妮在家,这小妮看着呢。我这说的,好像要把她赶走似的。”   张兴柱也没啥胃口了,便道:“我去看看马大夫。这老家伙可千万别倒了,这些年蒙他照顾不少,他要是真有什么,我心里也怪不是滋味。”   看张兴柱走了,王安平捧着饭碗若有所思的道:“娘,表哥焦虑了。”   张融融点点头,“儿女多就要多操心,还要兼顾公平,难呐。”   “之前是大妮嫁出去了,小妮嫁便是理所当然,可是现在大妮回了家,还有大牛也在家,小妮就也不想嫁出去了,”王安平道。   “是呐,”张融融叹了一口气,摇摇头道:“所以才说难。家里的生意,给还是不给,给吧,这将来的事情说不好,不给吧,也是亲女儿,你表哥心里当然焦虑了。”   王安平无言,张融融摸摸他的头道:“做人是很难的,做父母就更难。好孩子,人情世故,你多看看就好了。以后便能更知人情些。”   “嗯。”王安平道。   吃完饭收了碗,王安平便来看小妮,小妮嘟着一张嘴,不太高兴的样子。事实上,她就是不高兴,却连自己不高兴什么都不知道,她就是茫然,想要抓住什么,或者说是确定什么。   以她的立场来说,才十三岁的孩子,倒没什么心机,有的只有一些别扭。   “小妮,我们来把花翻一翻吧,”王安平道。   小妮点头,和王安平高高兴兴的去把花翻一面来晒,一会子就有说有笑的了,不愉快的事全忘光了。   张融融看着,十几的中二年纪,像小妮这样才是正常的孩子心性。是正常不过的别扭的时候。   反倒是王安平,真的太平静,太乖了,乖的让人心疼。这察言观色的本事。便是张融融看着都心疼他。小妮是从小被疼大的,如今正逢别扭的年纪,所以还能任性发发小脾气什么的。可是王安平,他的乖与大妮都不一样。   大妮也是从小被疼大的,只是识宠,有人是不识宠,她是识宠的人,只是性格上平和木讷一些,她也并非不敏锐,只是这种敏锐在婚姻忐忑之中被磨平了。现在遭遇些一些变故,反而更珍惜一切。然而,她依旧还是心里有底气的,她知道她的爹和兄长心里有她,她就有一种硬气和底气。   可是,王安平不一样,从小到大,娘是泥菩萨,保不了他,爹是无视他,家里没有一个人真正的看到他这个人,仿佛家里养的犬狗或是小畜生一样的存在,连看一眼都碍眼,也许碍着人走路,还会被踢上一脚。这就造就了他性格上无法弥补的缺陷,哪怕表现的再好,哪怕再会察言观色,也有一个人在过去的生活中留下的不可磨灭的痕迹。   就像一个好好的馒头,活生生的被按着凹进去了一块,就算被蒸出来,也永远都是陷进去一块的。   少年时所得到的伤害和童年的伤害在量级上是不一样的。   他与大妮都吃过苦,然而,王安平的童年,再也回不来了。   大妮经历千帆,依旧温柔。是因为她选择温柔。   而王安平,就像那陷进去的馒头,他心里天生的缺失,无人可以弥补。   张融融看着他,这孩子,或许并非是主动的或是有心机有衡量的去与小妮处好关系,而是,他依旧是这么做了,并且内心里认定应该这么做。   这一类内在的驱动性,可能没有什么目的,而是一种本能。而这种本能,才叫人心疼。   这孩子,缺爱啊。   夏天的风,略清凉的吹过,抚过她的头发,带来满院晒着的花香。   臭味已尽去,生活也一直持续。   夜来,晨又起,不息。   大妮收摊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了一些韭菜和瓜菜,对张融融道:“就是之前在城门口卖韭菜的老人家,家里的瓜菜熟了,我看她背过来辛苦,就买了一多半,自家这么多人也能吃得完。这个老人家这么大年纪了,这么热的天,还要赶早市进城,挺不容易的。”   “她老伴怎么样了?!”张融融道。   “能下地了,就这个年纪了,还要上山打柴,姑奶奶,等他真送了柴来,我们家买了吧,”大妮道。   “行,买谁的都是买,若是真送来了就收了。”张融融笑道。   “诶。”大妮高兴的应了,道:“那老人家卖完菜,就要买盐回家,我就跟她说,不如换盐,我们换给她就好。不然她的菜辛苦种出来,本来卖的就便宜,再去买盐,反而亏了。不如我按市价换她的瓜菜,她反而能多一些盐。”   家里做生意,是经常要买盐糖之类的东西的。   张融融道:“这样也好,与人家行个方便,就是积福了。”   大妮见姑奶奶没有反对,心里就很高兴。   今天大牛还没来呢,大妮却没有问。张融融知道她心里也是记挂着的。然而,她终究是与之前依靠人的心态不一样了。这样才是真的成熟,心里记挂,却不叨叨在嘴上叫人也跟着担心。   大妮是真的能独挡一面了。   她和大牛之间,总得有一个能拎得起来当家,这样的日子才能过得下去!   正说着呢,张强领着大牛过来了这边院子,张强黑着脸,身后是鼻青脸肿一脸委屈的大牛,身后背着两个大包袱,一看到大妮,眼泪就挤出来了,从那青青的眼中呜哇哇的跑出来,样子有点可怜又滑稽。   大妮见他弄成这样,也是眼睛一酸,道:“怎么弄成这样了?!”   张融融道:“这个伤,可了不得,小妮去请一下马大夫可有空来看看……”   小妮也被吓到了,忙跑出去了,一面跑一面喊道:“马大叔,快来看看我姐夫啊……”   这一炸呼,整个街巷都听见了,忙都放下手上物什过来瞧,张家人还没问上几句话呢,结果就应付七嘴八舌的邻居了。   这个说,“这是咋了?!怎么打成这样了?!谁下的手?!忒狠了……”   那个说,“有没有受内伤啊?老马,快来瞧瞧呐,这孩子都乌眼青了……”   马大夫是忙不迭的跑过来,见这个喊那个叫的,还以为是出什么人命了,气都喘不匀的跑了来,结果一看季大牛这好好的站着这呢,只是鼻青脸肿的实在好笑,一个大男人还哭哭蹄蹄,委曲巴巴的样子就想笑,一时乐的不行,道:“这是咋了?!”   “我,我……”大牛支支吾吾的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把众人急的够呛。   张强道,“刚被村里人送来,直接送到我铺子里去了,我一看这样子,急忙领回家来,还没来得及问上句话呢。”   众邻居七嘴八舌的问东问西的,大牛结结巴巴的才说了一点,众人便明白了,这伤,是季家分家给闹的。 第082章 没人心疼的   分家嘛, 打成这样也就不稀罕了。虽说不是人人家里分家都是这般,但是,十家里总有那么几家会打闹吵翻了天去, 因此不管村里城里这样的热闹实在不罕见,倒也见怪不怪。   但这依旧挡不住众人八卦的天性。   马大夫见众人七嘴八舌的,便道:“都散了吧,唉哟哟,这围着我咋看病, 要听风声,也不急于这一时啊, 我看看这孩子的伤再说吧。要是耽误了,哪个负责?!”   众人这才不舍的一一散去,但都没急着回家, 在外面就说起来, 这个说, 季家只怕是打疯了吧,好好的打成这样, 家不得砸空了?!那个说,不掰扯个明白, 哪叫分家, 能不扯了胳膊腿都不算完!   张强听着特别无语,张融融道:“强子先去铺面里吧,若是看见你爹和你弟,就叫回来!”   张强虽然担心, 但确实是脱不开身,铺面就是个牢房,能把人捆住不得自由, 他就一步三回头的出去了。   张融融也没急着问什么,马大夫把了把脉,道:“内劲强的很,就是外伤看着吓人,没啥大事,没有断骨,也就一些瘀伤,皮粗肉厚的,也用不着吃药,平时抹点药油就好了,这孩子还年轻呢,恢复的快,用不着担心!”   马大夫道:“我家去拿瓶药油来。”   说罢便跑回去拿了一瓶药油来,道:“抹上一抹,几天就能消。”   季大牛脸上那伤,真跟熊猫一般。   大妮松了一口气,忙接了过来便要付钱,马大夫道:“不值个什么钱,用不着给了,赶紧的去给他抹上一抹吧,早抹早好。不然难看!”   大妮便拉着大牛进屋去了。大牛期期艾艾的进了屋,大妮叫他把衣服脱了,道:“还有几处伤啊,我看看,疼不疼啊?!”   大牛流泪道:“疼,可疼了。这几天天天家里在吵在打,我连饭也吃不饱,我又想你,想离开家来这里,可是娘说不分完不叫来,我就只能呆在家里了。大哥他们一点也不疼我,还打我,都没人心疼我的。”   大妮关上门,看他身上青青紫紫的特别骇人,眼泪也直掉,道:“你就不知道还手?!都打你成这样了,还不知道还手?!你就不知道心疼心疼你自个儿?!便是不心疼,也为我想想。”   大牛道:“大哥他们也打成了一团,身上比我还严重,我耐打,不妨事的。我打他们,就不像话了。”   大妮拿他没话说,便给他抹药油,一面抹,一面看着他的伤就心疼的很,眼泪就直掉。   大牛看她这样,反而收了泪,笑起来,道:“家分完了,以后我只守着你过日子,那里都用不着回去了。哥哥们恨我的很,今天早上还骂我呢,说再不认我这个弟弟,叫我滚,以后别回村去碍眼。说再敢去现眼,还要打我。我才不想回去呢。”   大妮听着他嘀嘀咕咕的,叹了一口气。   张强来找张兴柱和张恒,就在城墙边上呢,父子二人戴着草帽躲荫凉,在那收花草,看到张强来道:“咋了?!出事了?!”   还以为大妮小妮的摊子出事了。   “爹不知道大牛进城了吗?!早上进城没瞧见?!”张强道。   “早上人多,怕是都没看到对方,怎么了?!他到了?!”张兴柱道:“人咋样?!”   “鼻青脸肿着呢,都没个人样子了,”张强道:“不过人能跑能走,就是看着吓人而已。看他都这么惨了,我都怪不忍心的,季家的人下手也太狠了。”   张强本来是想揍他一顿出气的,结果看他这德性,愣是怒气反而转变为同情来,大牛在季家过的日子是真的不容易啊。   张恒冷笑道:“要不这样,也不得让大哥饶过他啊。他卖惨是一流的。”   张兴柱没搭理他,道:“人没事就好,估计早上一进城就找大妮的摊位去了。”   但这几日他们的摊位这不是摆在张强铺面那去了吗,估计打听了就直接找去了,结果大妮小妮早收摊了,这两日做的锅贴不多,基本上一出锅就卖光。   张强道:“是村人送他来的。”   张强低声道:“村里人说不把他送到我们手上,他们也不放心。怕大牛一个进城会被人抢了。我估计着是带着不少现银和地契什么的来的。村里人也是怕出意外,不敢叫大牛再呆村里了,爹,你赶紧回去看看吧。他们村人是一口一个,送人送到了,叫我务必亲自盯着他回家,别叫他的包袱被人抢了。”   张兴柱开始收摊,道:“我马上回家去看看。”   张强便回了铺面,张恒虽想也收拾了回家,但是怕还有人来卖花,因此便耐着性子等到中午再收。   张兴柱回了家,大妮还在给大牛抹药油没出屋呢。   张兴柱便将张强的话给说了。刚刚本来是想要和张融融说的,但是邻居们都围了上来,张强有些话就没能说出来。   张融融想了想,道:“看来怕是带了家当来的。得慎重收着呢。他们季家村行事还挺慎重的。”   这刚分家,估计分了不少,这要是被人盯上了打劫了,那可真是。所以,才劳动村里青壮亲自押着送进城交给他们岳家。   张兴柱瞅着这事也挺严重的,道:“以后大牛没事就别叫回村了。等缓上几年再说吧。祭祖什么的也暂时不回。”   张融融道:“若是现银,还得置业,放着可不成!”   张兴柱也是这个意思,倒不是怕通货膨胀的意思,而是这个时代又没有银行什么的,倒是有银庄,但那是大行商或是大家族用的,普通百姓做个小生意的,谁会正经用银庄存钱,还得给存钱的手续费呢。一般都是存在家里的,或是挖个地窖,存在罐子里,存在地下。或是藏在墙缝里。   但是置业就不一样了,无论是买宅子,还是买地,都是有出息的。而且就算地契房契什么的丢了,衙门也有记号,可以补办。一般能证明自己是自己,就可以补办。有人担保,就错不了。   所以为啥百姓人家有大钱都不敢放家里呢,就怕有人盯着,有人惦记,这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一旦找到了机会,把钱给抹了,是一代人的积蓄,甚至可能是几代人的积蓄就这么打水漂了,哪里找得回来?!   所以有大钱,就一定要花出去。   估计着季家的油坊和祖宅的出息是不可能分给大牛的,所以二人都以为必定是浮财。浮财留在家里,可是大麻烦。   张兴柱思虑了一下,道:“这个年头,买地也买不着。想买都买不着,哎,便是买商铺吧,或是买宅子也成!”   “倒也不必正经的商铺。这县城能有多大?!”张融融笑道。   这个县城的规模也就与现代的那种大一点的镇差不多大,可能连繁华程度都比不上一个普通的镇。   唯一的区别就是古代的县城啊,一般上了规模都有城墙,都是为了军事防御的。这一般也用不上,但是哪个城都得有。所以城池都建的四四方方的,或是半圆那种。   “买宅子也成,买大一点,后院住人,前院开了门就能做生意,哪怕不是最繁华的地界上,又怎的?!只要卖什么,出去说一声,人家知道这里是卖什么的,自然会上门买。”城中小卖铺那类。   张融融笑道:“便是自个不做买卖,把前院后院赁出去也是一项出息。或是前院后院各开门两分开的赁,或是一道赁也使得。咱们住的这宅子之前不就是赁给别人做仓库的吗?!可见也是有人赁的。”   张兴柱点了点头,道:“这倒不错,不管怎么样,也是一项出息。”   总比钱放在家里心里不踏实的强!   “咱住的这宅院是因为太靠近居民区了,才懒得麻烦赁仓库,若是靠近市场的,不拘是赁了作仓库,还是给人做买卖,只怕都容易,”张兴柱道:“只是那边的价格,肯定贵上一些的。这两日我打听打听有没有人家要出手的。这个事也急不得,得碰!”   张融融点头。   这可不是现代,到处都是楼盘,拿着钱就不愁挑不到。   古代建筑的屋子,宅子,还有田地都是有限制的,想要买,得碰,而不能强买强卖。有时候运气不好,就算手上有钱,没人卖也照样买不着。   为啥古代很多人会逼到人卖儿卖女卖田卖地呢,为此不惜作局引人作赌,为着的就是这份长久的出息。甚至是买田宅还嫌出息少的,能把银子碎了然后放贷的。古代金融行业不多,然而,有钱人为了奢侈的生活,便想要更有钱,手上再碰上有权力,在无监管的情况下,啥事做不出来?!   什么大豪族逼的小民不得不低价卖宅子卖铺面的事,在乱世之中,到处都是。   滚滚史河之下,小民并不是只靠努力勤劳就一定能生活的体面。可能就算勤劳一生,最后也被有产者夺去所有。   所以,能活在盛世是庆幸。至少那些捣鬼的手段在烈烈阳光之下,不敢露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22 21:43:13~2021-06-23 21:31: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冬天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83章 隐财五百两   “王婆子家里倒有罪人田, ”张兴柱道:“要是能买着,便是比市价高一些,我都想买来!”   “还念着这个事呢?!”张融融道:“罪人田, 最好别碰。倒不是怕有什么纠纷,衙门里出手,正经的拍卖,肯定不会有纠纷。只是兴柱呐,你得想一想, 将来若是生意做大了些,这些事会不会被人翻出来作文章。你也知道县太爷一般很少有连任多少年的, 等过上几年或是十来年,县太爷调走了,这些事就成了旧事, 到时候谁又能真正为你辩得清, 这田来路是正的呢?!”   张兴柱一凛。   “涉及到田的事情, 这是最重要的事,田地就是朝廷之本啊, 朝廷最恨兼并土地。所以有钱,可以买宅子买铺面都使得, 买地, 却是越慎重越好。朝廷打击最狠的就是大地主。”张融融道:“你以为你出了钱就天经地义了?!你以为出了比市价还高的钱就一定有理了?!”   “事情要是这么容易就好了。”张融融道:“这里面究竟有没有逼迫卖地呢,到时候你有嘴能说得清,人家有耳朵能信吗?!”   张兴柱惭愧道:“我也是傻了,竟不及老姑思虑的周祥。是我想的太容易了!”   张融融道:“王婆子的罪人田, 县里是不可能卖给一个人的,很大可能是拆开卖,一亩两亩的这样出, 不然县太爷都有嫌疑。所以呢,其它人家买个一两亩的也不妨事,但是我们家不能买。他们买了地后是不会再扎眼了,就是种着,或是给人家种着。但是我们家买了,以后生意做大了以后呢?!这个就成了大污点。女婿憨厚,他是不懂,所以才需要长辈看着的。都说六亲之故。女婿可是算在族系里的。你是为他筹谋了什么,可是将来,这要是真有人作心思,难保不会被人疑心。”   张融融道:“涉及到田的事情,一定要慎重,宁愿不贪这个,也得确保不要埋下祸根。”   “我知道了,老姑,老姑这么一说,我心里就有数了!”张兴柱道:“万事有老姑看着,我才更妥当呢,这两个,往后还得叫老姑多使使呢。也叫他们孝敬你。”   张融融笑着点头。   大妮拉开门出来了,大牛也不哭了,笑着出来,因为脸肿着,笑起来并不好看,反倒像一颗烂菊花一样。   大妮眼睛红红的。   “小妮去把院子门关上!”张融融道。   小妮也知道气氛怪吓人的,忙去将院子门给栓上了。   “大牛来,”张融融道,“这孩子,受苦了!”   大牛也不到二十,在现代不就是孩子一个吗,哪怕长的五大三粗的,可是这就是孩子心性。   “别怕,你家什么情况,细细的说一说。”张融融道。   季大牛说话磕巴,因此众人也都不打断他,以免他说不清楚。   大牛说话的逻辑是很断续的,但是听着也能从字里行间的把事情给拼凑出来。   油坊被砸了,家里打了个稀巴烂,人也都受伤了,季二哥还断了胳膊,然后叫了大夫给打上石膏了。季三哥则是头磕破了,那血流如注啊。   季大哥最狠,兄弟们都是拳头打人,他拿着个锤子砸人,能打得过他吗?!   人人也不及他狠,因此季老爹季老娘是真怕了,这才同意了要分就分。不然都说了大不了一起死。死在一处,也就完了。   这是谁多分谁少分,谁功劳大又扯皮了几天。   还是村里最后实在受不了了,拍板说就老老实实的平分,但是季家三个是咬死了油坊和祖宅,绝对没老四的份,因此,这除了油坊和祖宅以外,其它的全都平分了,尤其是田,村里是绝对平分,连一分一厘都给丈量清楚了,打上田梗,绝不叫再有一点点的纠结,以免以后还要扯皮打架,叫村里都烦人,索性一次性都解决了。反正都这样了。   可以确信的是,三兄弟再不和,但在一点上是一致的,那就是他们贼恨老四。   在他出门的时候,甚至还骂着他,要他死去城里,滚去,永远别回村,否则一定弄死他。村里人是真怕他们三个红了眼,最后把他抢杀了,商议了一下,就派了青壮把他给送回城了。不送回来,留季家,这是要出人命呐。   张兴柱听着不太对劲,与张融融对视一眼,道:“你兄弟们都恨不得你去死,是为啥?!”   季大牛也说不清楚,眼睛红红的,说了半天也说不清楚。   张融融叹气,道:“你只说财产是怎么分的,你分了多少,我们就知道了。”   季大牛这才道:“……油坊和祖宅,分了四份,三个哥哥一人一份出息,然后爹娘一份出息,算养老的。田分了五份,我得了一份。家里的钱财,都分了五份,我也得了一份!”   哦!怪不得这前三个恨死了季大牛了。这哪里分了一份,是分了两份了。   因为一旦分家,父母得到的养老的钱财和田宅什么的,是可以由心分配的了,也就是说在他们死后,可以平分给四个儿子,也可以只给一个。   “你娘是不是说了什么?!”张融融道:“说他们百年后他们得到的那一份怎么整?!”   “娘叫我带来了,在这里呢,这一个包袱里是我的,这个是爹娘的……”季大牛道。   张兴柱嘴角抽了抽,这是直接给老四了啊。   “娘说怕留在村里要被抢了,就叫我收着。”季大牛道:“……娘在分家契书里说了,将来钱财给谁不给谁,她们说了算,任何人不得不满,不得干涉。大哥知道是给我了,就说,养老的事他不管。爹娘休想住在长子家里面。现在爹娘就住在分到了的祖宅里……”   然后絮絮叨叨的说了祖宅被分成了四份,然后爹娘占了一份,连厨房里的锅碗和农具水井什么的都作了划分,十分细,细到分毫必较的程度。   张兴柱听的不对劲。既然都在契书里写了,那么,为啥还要叫大牛给带来呢,他们收着不就得了!   张兴柱道:“大牛把这两个包袱打开,我瞅瞅。”   季大牛忙应了。   张兴柱先去看季大牛的包袱,里面是田地的地契,村里盖了章作了公证的。然后就是分到的钱财了,都是银子。张兴柱也没细数,但看一看,也有百来两的样子。   但是另一个包袱,则多了几样东西,一份是祖宅的契书,当然只是四分之一的数,然后是油坊的出息归属,是四分之一的数。这本没什么。但是跟这些比起来,藏在百来两碎银下面的一张银票让张兴柱黑线不已。   季家老爹老娘藏私了。   张兴柱将银票递给张融融看。又去看大牛的脸色,大牛对这些没什么知觉,只一个劲的对大妮笑。这熊孩子,怕是对这些都没个数。毫不在意这轻重的样子。   也不知是有福没福啊。   张融融看了一眼就沉默了。然后没叫小妮和王安平,以及大妮看。而大牛,只怕一路连包袱都没打开过。   村民们也不好奇,只想快点把麻烦甩出去,省得季家打的要死要活的还累的他们拉架,这几天他们也累的够呛。   村民不是不爱热闹,但是平常吵嘴的小热闹,就没有不爱看的,但打成这样万一打出人命来的,谁会爱这个热闹,巴不得赶紧的结束,他们可不想再牵扯进去了。因此哪怕心里疑心,也没有一个人多事要大牛看看这个那个的好奇心。   张融融淡定的将银票折了起来,然后放进了包袱里,道:“兴柱把两个包袱都给扎上,系上,拿来一口箱子,放进去,锁了,我先收着。这个事太大,可不是我们张家能作主的。我看着亲家迟早是要进城的,到时候再商议。这本是大牛和亲家的钱。我们不好作主。”   得,一会子扔了进空间先放着吧。   “大牛,东西先放我这,放心不?!”张融融笑道。   大牛道:“嗯,姑奶奶先收着吧,本来我带进城也是要交给大妮的。”   大妮的表情就挺一言难尽的,她再笨也知道这里有事情。他乐意交给自己保管,只怕她的婆婆公公不乐意呢。她也不乐意管。因此也不言语。   这呆子,怕是都不知道这里面的轻重。季老爹老娘是把全部身家压他身上了,以后养老,是搁着他了。   张兴柱蹙着眉,当下也没说什么,把东西收了,然后锁了,放到张融融屋里去了,又把屋子给锁上了。   打发走了孩子们,姑侄二人才到了僻静处说话。   “多少?!”张兴柱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道。他之前是看到银票,但不知道有多少。   张融融又张开了五根手指。   五百俩,还真是五百俩!   张兴柱惊愕之余,便是呵呵冷笑了。季家这两老货,好会藏私啊。这财产,是隐匿没分的啊。   娘的,这钱还不能露面,露了面,以后季家三兄弟要知道,能把大牛给打死。也不知道他们是疼小儿子,还是自个儿太会藏私。这是把大牛和大妮都给扯进去了。包括他们季家。   莫名其妙,成了藏匿的帮凶! 第084章 打算   留一手也不至于留成这样。   张兴柱特别无语。   再有, 便是震惊了,这油坊就这么赚钱?!算算季家的家底厚实的不得了,光浮财就有千两之数。一半的钱分了五份, 一份就有百来两。其它的田宅油坊本身都不算在内。   怪不得之前,这么硬气的说要在城里买宅子,仿佛要买菜一样。有钱又精明!   张兴柱琢磨了琢磨,品味了品味,道:“千两的家财, 倘若全拿出来,分成五份, 一份也有二百来两。不说四个儿子,只说他们老两口,二百来两足以养老了, 而且还过的非常优渥。他们非得藏匿, 这叫啥事啊?!也就是说他们两口子以后就有六百两的养老钱。这个钱, 只我们知道,大牛大妮晓得, 有这个钱就想要拿捏我们张家,或是大妮和大牛。”   “想要凭财压人一头, 不能够!”张融融道:“露怯了?”   “看这么多钱, 我都有点害怕,”张兴柱道:“不瞒老姑,这些年除了置业,我这么一个铺面挣的加起来, 余下来的钱财也不足百两,这要是分家,四个孩子, 一个孩子也顶多分到二十来两,跟季家比起来,这算什么?!这么多钱,我能不露怯吗?!不说别的,县城虽然宅院贵,可是小一些的,大约与这个宅子一半大的小院子,也就二十来两就能买一套,好一点的,凑个数,买个大点的,顶多三五十两就能买到非常好的宅院了。余下的呢,吃喝能吃喝多少,他们老两口还能攒能挣,又不是到了只出不进的那种时候,这六百来两,有点吓人了!”   也难怪张兴柱多想,张兴柱倒不是贪钱,也不是怕钱多,而是怕这季家老两口藏了私以后就大兴土木,在城里大买特买,呵呵,那季家三个儿子要是晓得了,能不打上他们张家门?!   甭管张家有没有参与,到时候打死人的时候,可不管他们张家知不知道,参没参与!   哪怕是普通人家,儿子多的,哪怕家里只有个十两二十两的分,为一厘一毫的都能打的不可开交,更何况是这一种故意藏匿的。到时候是真的会死人的。   张兴柱都想把这钱露面,让季家重新分配了。   但他也知道,这个事的性质太严重,他若贸然这样插手,不说季家老两口恨他,可能会祸水东引给他,季家三子搞不好还不信只有五百两,到时候这可怎么证明自己清白呢?!   娘的,这叫什么事!   张兴柱蹙着眉头,苦了脸,焦虑了。   “你这脾气与我一样,有钱也焦虑,没钱也焦虑,多分了焦虑,少分了也心烦。”张融融道:“事已至此,咱们张家虽然担了这个名,却也不能胡乱插手。不然凭白惹一身骚。但他季家老两口想要要胁我们张家,以后想用这个要胁,利用那季家三个来平衡拿捏四儿子,那也不能够。他们若是脑子够清楚,这财就不能露白!”   要是真存了这个心,那季家老两口是玩火自焚。   “你别着急,等他们来了,咱们先发制人,压一压气焰。”张融融道:“他们已经藏私了,虽然连累的我们也牵扯进去,像是藏匿的帮凶,但我会让他们见了银也不叫这钱露面。这笔钱,就一辈子烂在肚子里的。”   “他们会听吗?!”张兴柱道:“他们这主意也忒大了些。这般的藏私,是会给子孙惹货的。”   “不听,我会叫他们听的。”张融融冷笑道:“他们在十里八村的还能有点头脸,来了县城,真以为这里是他们村,他们家!?自己家都摆不平,他们来了城难道不会露怯。反正已经压他们一头了。再压一头,叫他们以后老实些,不要声张,这个事,不算多大!”   “也别指着他们真心的想把这钱给大牛。人的心是会变的,现在这钱摆给我们看,仿佛是笃定给大牛的,惹我们眼馋,将来万一大妮让他们不顺心,他们又变卦了呢。人在于贪得无厌,有人对他们好,还嫌不够好,想要更好,对他们好了,却又说是因为这银子,才这般的奉承!季家四个儿子便是扯不断的官司,那也是亲儿子,现在是与三个儿子结了仇,但在钱面前,什么不能拿捏?!所以,别以为现在给了大牛带来就作数了?作不了数!但以这钱来要胁什么,那也是想屁吃!”张融融冷笑道:“没事,这钱先放我这,等他们来城里,我会教他们做人的。”   张兴柱一听,心就定了下来,道:“有老姑在,我心里踏实。不然这么多钱,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该怎么态度对待他们,仿佛什么都不对。到时候太客气了,说我惦记他们的钱,不太客气,又说别以为笃定这钱一定就给大牛大妮了,一点银子,倒惹出无限的麻烦来。”   想了想,又冷笑,道:“估计很快就来了,这么多钱在这里,他们心里哪能踏实?!”   张兴柱心虽稍安,但是眼皮子还是老跳,主要是这么多钱,他也没见过啊。裁缝铺是真的小本买卖,虽然养活一大家子不愁吃喝也很厉害了,但跟油坊赚的钱比起来还是差了不少。   不过季家前几代就一直在作油坊了,估计这么多钱也不是一时赚的,而是多少代的积累。   只是瞒的太紧了,就这个精明劲。怪不得生意做的大。   张兴柱当年与他们结亲的时候,心里是想着估计是一年是赚不少,但是万万也没想到会赚这么多。   “油坊在于稀有,既要能收粮食来榨油,就要有本钱,又要有人才能忙得过来,所以油坊就少,一般十个村八个村的才只这么一个油坊,别看这家榨点油,那家榨点油,看起来好像很少的样子,但架不住人多量大,加起来就赚的多了,再加上之前一直刻薄家里媳妇,把人往死里用,抠门的慌,这钱,只进不出的,有这么可观的收入,也确实是很正常。有些能攒钱的人家,看着好像不显眼,其实手上的钱,比那些天天穿金戴银的人还多。”张融融道。   “去把大牛叫来,我问问他有什么打算。”张融融道。   张兴柱便叫大牛来了,大牛和大妮一前一后的到了堂屋里。   “你的分家银子是怎么打算的?!”张融融道。   季大牛道:“村里说分的地就赁给村人种,到时候会给我送粮米来。钱财,我娘说要买宅子,和大妮住。”   “你呢,你有啥想法?!”张融融道。   季大牛挠了挠头,道:“姑奶奶,我听大妮的。看大妮的吧。不过我自个儿的想法是,大妮天天摆摊也辛苦,若是手上的钱财能买一间铺面做生意就好了,这样大妮就不用刮风下雨的出去摆摊。现在天气热些还好,等天冷了,摆在城门口得要冻死。人会冻坏的。我不想大妮太吃苦。活我都可以帮着干,但是,天马上就热了,天天摆摊在炉子边上也烤人,会中暑的。”   大妮看着季大牛。   “大妮,你呢?!”张融融道,“大牛分家得了一百多两,买铺面也不难。”   大妮道:“只是怕买了铺面做锅贴反而不好赚钱,只这一项,何必要一间铺面。若是叫表叔也卖甜点与我们一道开,倒是丰富些,只是大牛的钱,我是怕公公婆婆那里反倒有意见,说我们不分的,到时候只说我们占了大牛便宜。我不想要姑奶奶和表叔受这种气。所以铺面的事,大牛想的虽好,可是人不一心,怎么一道做生意?!”   锅贴摆摊赚的钱是很多人一道分的,可是若是大牛买了铺面,到了他的铺面里去做生意,这钱又该怎么分,还是按原来的分,大牛是不说什么,可是公公婆婆呢?!   这钱,连大妮都觉得烫手。这些日子也是被季家老两口给弄怕了。   季大牛急了,道:“我的分家银子给我媳妇开铺面有什么要紧,怎么就不能了,若是怕爹娘说啥,我不叫他们说便是了。大妮,我不想你太辛苦。”   大妮笑他的傻气,道:“要是事情能这么容易就好了。”   张融融笑着拉住了大妮的手,见大牛还是很着急,便道:“既是如此,便看着钱财的多寡,买间铺面买一个宅院,哪怕自己不用,赁出去也是一项出息。我看大妮想的很是周到。你们夫妻还算年轻,现在还没孩子,现在先住我们这,但是钱财却不能拿在家里当死物,花出去置了物什,不管一年收租多少,那也是钱财。大妮想的很好。”   “姑奶奶……”大牛道。   “我知道你心疼大妮,可是你也要想想,比起天天出摊的辛苦,陷在这财物的官司里更累人,叫大妮去周旋我们张家与季家的干系,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你是他们两个的儿子,他们当然心疼你,可是却未必这般的心疼我的大妮。”张融融道:“等你想明白了再说吧。”   季大牛便季屈巴巴的,有钱了,还是不能自个儿作主,他可能一时也想不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23 21:34:41~2021-06-24 21:31: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游手好闲妞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薇薇 30瓶;阿阮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85章 王婆子   大牛是后知后觉的性格, 他其实是想不到什么辛苦不辛苦,他就是需要别人提醒,才会反应过来。是那种很少主动去想事情的性格。性格十分被动。   大妮红着眼睛, 点头。便是出摊辛苦,风吹日晒的,可是真的天气恶劣,她可以偷懒不出摊,或是少卖一点。但那也是自由的。心里是宽的。   可是开了铺面, 这铺面还是大牛买的,这里面太复杂了。又把姑奶奶表叔还有家里人扯进去, 以后又是扯不开的官司,她怕以后季家爹娘倒说他张家占大牛便宜,这是大妮不能容忍的。   “大妮脑子清楚。”张融融道:“这些天让你爹到外头打听打听哪里宅院或是铺面要卖的。你和大牛也留意留意。等买了下来, 收拾一下, 赁出去就是一个进项, 将来手上就有一个稳定的出息,就不愁钱用了, 手上宽松,你也活的轻松些, 做生意的事, 就随缘,看天气好就做,天气不好就歇,也使得。人就不会活的这么的累。反正宅院和铺面是跑不了的, 虽不是田地那样的年年有出息,也受生意好坏的影响,但有持续收入啊, 这比啥都强。等将来有了孩子,便是把宅院收回来收拾一下再住也使得。但我是舍不得你出去住的……当一个家是很累的。好孩子,哪怕以后有了孩子,只要咱这不是住不下,倒不必非得出去住。”   大妮点头,道:“我舍不得姑奶奶的,我要跟着姑奶奶住。”   “这样才好,”张融融道:“咱张家的人,不贪图他季家什么,这般,亲家也放心。等他们来说,我会与他们商议一二。”   想用钱把大妮拖出去住,做梦!   季大牛只一心往好的方面思虑,却不知道人心的复杂。   这傻憨憨,说了他他也不生气,有啥想法,摁下去了,他也不计较,委屈了一会,又巴巴的笑起来,道:“我也跟着姑奶奶住,我可以帮着姑奶奶干活!”   张融融看着他鼻青脸肿却笑的憨厚的模样,一时之间也有点好笑。遇到这样的事还如此的乐观。这个性格不赖。   “先好好养伤吧,还干啥活啊?”张融融笑道:“一会子叫大妮买只鸡回来炖了给你补补。”   大牛牙都呲了起来,道:“姑奶奶,用我的钱好了。”   张兴柱闻言,脸色不由舒展了些。大牛不是个藏私的,也知道要出生活费,有这份心就已经强上许多了。   “不用,大妮他们的生意还算能挣呢,哪里就负担不起家里的开支了?!”张融融笑道。   这个时代的鸡都不算大,都是自家散养的,也没有什么本鸡洋鸡一说,因此一只鸡也不算重,就算每天买上一只,也只二十来文左右。   夏天本来蔬菜种类就多,拿上十文钱出去,一天的菜就能买回来了,能买上十来斤左右。   稀罕的只是冬天的蔬菜。当然除了应季的萝卜白菜价格便宜以外,其它的菜就很贵了。不过到了冬日,老百姓家里也就只有这些菜蔬,能见点绿就不错。大多数都是积着酸菜吃一个冬的。   大妮笑着拉着大牛出去了,大牛期期艾艾的跟着她出门去买菜。叫他歇,他也不肯歇。看样子确实是不知道疼的那种粗人性格。万事不入心的。   晚上张强和张恒来吃饭的时候,张兴柱才告诉了他们这件事。   “这么多钱?!”张恒吃了一惊,讶异道:“油坊这么挣钱?!比咱裁缝铺挣的多啊。这么说来,大牛放弃了油坊有点可惜了。不然这个产出,什么也比不上。”   “裁缝铺做着县城的生意,他们油坊却供着家家户户的出油,这生意规模能一样吗?!”张兴柱道:“你这个懒货也不去铺面里帮你大哥,你大哥便是长着八只手,也做不过这么多单子来。你还有脸说!”   张恒一听,就讪讪的不说话了,只是在那啧啧砸嘴,五百两啊,他这一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多钱啊。这钱,他要是也能挣到,该怎么花,怎么花都想清楚了。与现代小老百姓畅想着中了五百万怎么用怎么支配全就想好了,就等中奖了!   张强道:“爹,这么多钱,要是漏了风声,只怕我们张家也是甩不脱的泥点子。这亲家,也太会藏私了。”   “可不是,这要是知道了,得拼命。”张兴柱拧眉道:“告诉你们是要你们知道这件事的重大性。你们姑奶奶的意思是,这事既已出了,咱们张家就得捂死了嘴巴,不能漏了风声,不然咱们张家也要受牵连。其实这么多钱,跟咱张家有什么关系呢,可一旦出事,就架不住旁人不这么想!”   “也就是说好处没得着,却承担了风险,这季家两个老货,真不是东西!这算什么?!”张恒冷笑道。   张强道:“姑奶奶有怎么说怎么处理吗?!这件事毕竟是个隐患。”   “你们姑奶奶自有主意,”张兴柱叹道:“摊上这么个亲家,也是没得法子。这个钱不管他们以后给谁,反正跟咱张家无关。就算给了大妮,大牛和大妮就能享受到了?!还不是一样存着将来分给子孙。普通人家,不管钱的多寡,又有几个能任性用钱的?!这钱的好处是没有,得着了,反倒烫手。”   张强若有所思,道:“就怕用这钱将来要胁什么。大牛是个糊涂蛋,他这个性子还不得被他那两爹娘给随意拿捏?!这个事,还是得老姑奶奶出面才好!”   张兴柱道:“告诉你们也是不瞒你们的意思。这件事事关重大,你们不许吐口,心里知道就成,哪怕是对自个儿媳妇孩子,也不能说。真说破了嘴,万一漏了出去,是会死人的。”   张强笑道:“这个轻重儿子是知道的。只是恒子可别秃噜嘴。”   “不能够,”张恒啧啧嘴,在那感慨着钱真特么的多。不过轻重他还是知道的。   张兴柱告诉他们,也是信任交托的意思。这是亲儿子,他不是有好有坏都不与儿子商议的人。正因为他这样,所以两儿子才敬重。   张强和张恒要守口如瓶了,然而心里还是有一种担负了家里责任的成就感。   老子信任儿子,这是不一样的。   凡事有商有量的,不相互隐瞒,才是最合适的相处方式。   张兴柱在那感慨道:“咱们家没季家人口复杂,但是人心不能这么处理。咱父子三个,不管遇到什么高兴的,不高兴的,可以说出来,抱怨两句没什么,但不能这么的藏私。若处成那样,处成了个仇人,又有什么用?!不管谁占便宜谁吃了亏,都可以说上两嘴,都不碍事,但若是像季家这样的事出现,不说别的,我一定不会留情。当然,我这个当爹的,也不藏私。便是有钱多寡,哪怕不均分,我也会说出来,不叫你们都猜来猜去的没意思。家和万事兴呐,只有我们信任彼此,这日子才能好过。我还是那句话,要是能过就一块过,一点小事就不要太计较,若是你们,不管哪个心里不舒服了,想要分家,与我说,我一定马上就分家。我张家钱财是不多,但是,我唯一能做的是问心无愧,尽量无偏无私。就算有偏向哪个,我也坦诚的说。不会玩那种鬼心眼,你们也是,若是有想分家的想法,就说清楚,别在那装相,我最厌恶那装相的人。”   两个儿子站直了,道:“爹说的哪里话?!再不像季家那样的,难道看到一个不好的例子,就非得去学了?!儿子们也会明辨是非!”   张兴柱笑道:“那可说不准,人心嘛,拧成一股绳当然好,但只要有一股一定要分,那也是非分不可的。你们知道就好。不叫你们学那多好多孝敬的,但也别学那些打着歪主意的,若是把自家家风给弄坏了,早晚要贻误子孙!”   张强笑道:“我和恒子有事商量便是,哪里会分家,爹想多了。”   “就是,我和大哥好着呢。”张恒道。   张兴柱知道他们就算偶尔也会有拌嘴,但还算和睦,也就放心了,笑道:“我就是提个醒。将来便是分了家,也不许像季家一样老死不相往来,还是得像亲戚一样处着的。谁敢玩仇家这一套,看我不打断腿!”   兄弟二人忙应了,然后就笑。   一时吃完饭,调侃了一顿大牛的伤,便各自回家歇着去了。   第二天一早,大牛也闲不住,就跟着大妮小妮出摊去卖锅贴,因为伤势看着可怕,还被县里人缠着问是咋回事,追问不停,这生意做的,把季家的事给宣扬的全县都差不多知道了,也不是故意说,只是这伤摆着大牛脸上,这货也不知道避一避人,这么大喇喇的往外一站,能不八卦吗?!   张兴柱去看了,特别无语,这大牛,遇事想要让他多想一分,那也不能够!   张强铺面外面今天人就特别多,一个两个的都在说着季家的事情,说的有鼻子有眼,仿佛亲眼见过一般。   正说着呢,有人跑来道:“王婆子抓到了……” 第086章 人山人海   人群就像野鸭子一样, 三口两口的塞完早饭,呼啦啦的朝着喊的人围了过来,道:“哪儿呢, 哪儿呢?!在哪抓的?!”   那人喘着气,上气不接下气,把人也急死。越来越多的人听见,盲从一般的围了过来。   他半晌才道:“你们道她藏哪儿了?!她出了咱县了。那天一听风声不对,就跑到码头改了名姓, 租了条小船就往下游去了,官府之前还往下游找过问过那附近县城和村镇的百姓, 都没找着。结果是这王婆子根本就没进城进村镇,而是爬到一个野山沃里去了!”   “好家伙,愣是没吃没喝躲了这么天啊, 也不知道怎么躲的, 估计是想等风声过去了再远走高飞, 结果人就是不走运,本来在山上躲的好好的, 最近不是入夏了吗!?那山里的动物野兽也活跃的多,也不知道她咋就惊动了一头野猪, 躲野猪的时候掉到陷阱里去了, 本来这也没那么快被发现,结果就是不走运,有几只山里的猴子看到陷阱里有人,就把她包袱抢了, 还以为是有什么吃的喝的,结果打开一看全是金银细软,那猴子也不玩闹那些个, 挑捡了些把玩,叫附近村民的孩子瞧见了,再进山去找,结果发现被扔在水边的包袱,还有干了的血迹呢,把村民都给吓了一大跳,结果回去叫人,一叫人全村人就去了……”   “村民是以为有人在山上盗墓,或是山贼抢财杀人什么的,全村的人都去了,扛着扁担板凳的就要去打山贼,结果这一出动,其它村也看见了,二话不说,扛着锄头的也都去了,好家伙,浩浩荡荡的去了好几百号人……”   古时候一般很少有这种大新闻,所以一遇上事,那几乎都是全村出动的。甚至还有为田的水源问题,几个村混战械斗的。倒也不是什么刀啊铁类的冷兵器,一般都是铁锹,板凳,扁担。所以甭管是遇上打野兽,还是打山贼了,那几乎都是全村出动的。   “结果野兽没找着,山贼也没找着,就看到了在陷阱里渴的饿的半死的王婆子,她摔伤了,流了点血,也没大碍,村民们也不知道她一个人为啥这么多钱,想来想去的就把她给抬回村里去治了,反正她有钱嘛,在村里照顾的还特别精心,村民好奇,就问她是哪里人,听口音吧,与咱县的口音相差也不大,她却说是哪里哪里的人,胡编乱造的一通,问家里有什么人,也是支支吾吾的,村民们觉得不对劲,就报了官……”   “那县太爷当下就对照上了,写了信来与咱县青天,知道咱县要人要的急,要亲自派衙门把这王婆子给押回本县来,现在就在路上了,估计着中午船就能到。顺流而上,能有多远?!”   说起八卦来,那是眉飞色舞,口水直喷的。气都不喘一口。   而且说的精彩纷呈,有传奇的色彩,把百姓们说的一愣一愣的。   当下便浩浩荡荡的跑出城要去码头上看热闹去了。   然后半个县城的人都听说了,疯了一般的往城外去等王婆子的船。   人类爱凑热闹的天性,是改不了的。况且那两家才刚下葬,这个事又折腾个整个县城好几天,所以人人都关心。   大妮一看这情况,便道:“走,赶紧收摊回家,帮表叔多做点鸡蛋糕,下午咱去码头上卖!”   小妮一听眼睛都亮了,忙推着摊子回家,小腿跑的飞快。有钱赚,谁嫌钱多?!   大妮,小妮,王安平,和大牛四人,回了家就马不停蹄的开始做鸡蛋糕了。那速度,像有残影,尤其是大牛力气大,那和起面来,特别迅速,天又热,面发酵也快,出锅的特别容易。   王安平道:“我去炒点瓜子花生,下午一道去卖!”   四人忙的飞起。   整个县城都对季家的事不感兴趣了,全去码头上看热闹。   因为抢着做生意,所以中午饭就随便吃了点。连张融融都要出门去看看。   张兴柱道:“老姑,你去会不会挤着?!”   “没事,我哪这么脆弱,以前还有点虚,现在天天好吃好喝的,又天天散步锻炼,没这么弱的,”张融融笑道:“倒也不是去看热闹,就是想出去逛上一圈,天天呆家里人也闷的慌!”   张兴柱道:“成,我陪老姑一道去。万一挤,我也扶一扶。叫张恒那小子,也一并跟老姑左右。”   张恒早收完花草回来了,刚摊开晒完,笑嘻嘻的道:“有我这护卫金刚在,包管不叫人挤着老姑奶奶!”   这一下子连李氏,陶氏也想要去了。   得,都去吧。反正也没啥事,况且陶氏还没显怀,往人多的地方挤挤也不怕。   一家子就锁了门,除了张强苦逼的要看店以外,大人们拖老带小,背着箩筐带着瓜子花生,鸡蛋糕出城去了。   一出城看,好家伙,人山人海,人人脸上都带着兴奋,直往水面上看,尽管这个时候往水面看,是没有衙门的船来,只有一些出货进货的人家的船,可也不妨碍人人脸上拥有着的热情。   好多小摊贩也感觉到了这里是做生意的好时机,什么卖糖人的,卖粽子的什么都有,就往那抱着孩子的人家身边凑,有些孩子要吃,家长不给买,一片娃娃的哭声,还有家长骂娘的声音,就知道引孩子买糖人,牙都吃坏了,但大多数还是会买上一只两只的给孩子们尝尝味儿的。   这简直是比过年还要热闹。   小妮一看,眼睛都亮了,急忙往人堆里扎着去卖东西,大牛和王安平一边护着大妮小妮,一边也在推销,“要花生瓜子吗?!要鸡蛋糕吗?!五文钱哦,一个鸡蛋糕加一纸包瓜子花生,好吃不贵……”   有熟人瞧见了,顿时乐道:“……兴柱啊,你家这些娃娃,这生意做的,咋就这么的敏锐呢?!服,不得不服,给我来一包!”   张兴柱呵呵笑,扶着张融融道:“孩子们闹着玩,能赚几个是几个,赚不到也就凑个热闹。”   “这般多好,既看了热闹,又赚了钱,”那人磕着瓜子,笑嘻嘻的道:“老人家身体还好吧?!看着还硬朗呢,兴柱有服气啊。”   张融融笑道:“好,好极了,都是兴柱照顾的好。”   “老人家有福气,”那人笑着,吃了会瓜子,道:“得,渴了,还得去买水,今儿图个热闹,还得花点小钱钱买吃买喝……”   往那边一看,果然有卖果子,还有甜水的。   好家伙!   无论古今,会做生意的人,从来不缺乏嗅觉。   还有衙门里衙差在那赶人的,见赶不回城,只好组织起了秩序道:“别挤,老人小孩要注意,注意拐子,还有,别站水边,掉下去不是玩的……”   张恒跑过去买了点果子来,用衣服兜住了,道:“姑奶奶,吃果子,都洗干净了,甜着呢。”   里面都是桃子,杏子啥的,甚至还有黄瓜什么的。   妥妥的古代版的爬山类的售卖方式,贼像一个景点的样子啊。   张融融挑了个杏子啃了啃,道:“又酸又甜,还不赖。”   张恒又递了个最红的桃子给张融融,这才递给张兴柱,道:“爹,吃,这里怪晒的,又渴的慌。”   还好在码头上有风吹来,虽然晒,但是也不算太热。还没到三伏天那种流汗如雨的程度。   张恒又跑去找王安平他们了,递给他们吃的叫甜甜口。   大牛最能吃,一口气啃了五个大桃子还没吃饱。   张恒看的嘴角直抽,这货一顿饭吃三大海碗就算了,吃个果子都跟猪八戒一般,唉。要不是有钱,谁家能搁得住他这么吃。但是一想到他也吃不穷,一时又心中扎痛的慌。就算季家老两口那五百两私钱不给他,他的家底也有百来两,再能吃还能吃得穷么?!况且又不是吃山珍海味,只不过平常的果子瓜菜肉之类的,一辈子混吃等死也饿不死,还过的非常好……   扎心了,这!   张恒啥话也没说,比起家底,娘的,他兜里只几十两的钱,算个屁!   季大牛是不光有现银百来两,还有家里的田呢,分成五份的中的一份都比他们张家在村里的田多。张家还没分家呢,以后分到他手上,估计那几亩田,一家人一年吃喝都不足。   比不了。这憨子,是个有家业有福气的。   “好妹夫,我对你好吧,”张恒揽住他的肩道:“以后有好吃好喝可不能忘了我,知道不?!”   别的不图啥,有吃有喝,别忘了二舅子就行。   “嗯。”季大牛道:“我吃的多,不过到了秋里,我的田里出息就上来了,到时候都带过来,家里人都一起吃。村里鱼塘每年都分鱼,村里正说了,到了过年要是分了鱼,有我的一份,就直接叫人送来县城,以后过年咱们家不愁鱼吃了。鱼塘很大呢。我还会赚钱,会一家人一起吃的。”   这憨子倒是不藏私,但这话实在太扎心。   他们张家村里都没有鱼塘呢。或者说,他张家的家底,实在薄了点。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24 21:49:25~2021-06-25 22:18: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游手好闲妞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夏若生花、25659379 20瓶;0鸭鸭 10瓶;浮生。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87章 酸了   张恒一脸复杂, 表情古怪,拍了拍他像铁一样的肩,拍的手疼, 道:“好,好!”   除了好还能说啥啊。   大牛笑的跟菊花一般。   以后就要跟这个憨子一起做头油生意了。得,索性他虽是个憨子,但不是抠门的,心也正。这样就得了。大不了他这个二舅哥就操心一点。   这样的人, 不抠门不藏私,倒是省心。至少不会玩心眼。   娘的, 这货,怎么就这么好命呢,想到那五百两, 张恒就恨恨的咬了一大口杏子, 差点酸倒了牙。   陶氏抱着孩子过来, 将孩子塞他怀里,拿了个桃子吃, 笑道:“从昨晚起就有心事,这一脸的怪模怪样, 是咋回事?!”   张恒道:“杏子酸的。”   陶氏一脸古怪, 道:“那倒是,妹夫是个家底厚实的人,分个家就有百来两,啧啧, 比咱家没分家的加起来都多。你酸我也酸。”说罢吃了口桃子,怪甜。   “不是我说,对妹夫这么客气, 不像你这威武的性子啊……”陶氏道:“可是心里筹谋啥事呢?!”   张恒当然不可能说那五百两的事情,只道:“姑奶奶要我和妹夫一起做门生意,以后就是生意伙伴了,我能不上心?!”   陶氏都没听他说过,道:“什么生意?!是不是跟你最近收花花草草的有关?!”   “你这鼻子还挺灵!”张恒笑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还卖关子!”陶氏瞪他一眼,又拿了颗杏子吃,结果酸的不行,又扔了给他吃,张恒复杂的咬了一口,道:“得,酸儿辣女,你这不吃酸,怕又是个闺女。”   陶氏一听就急了,拧他道:“你再敢说!我非生儿子不可,不然大嫂该笑话我了。便是大嫂不说,其它人都得说,我能不急吗?!街坊邻居的哪张嘴是客气的,要是生了儿子还好,要是生不出,就天天受气吧,你还气我,真没儿子,看你急不急?!闺女再好,以后也是要嫁人,哪里能成为依靠呢。就算在家里招婿,若是招的好还好,女婿虽然不及儿子贴心,但只要人品好,老了讨好些女婿,还有的依靠,若是招的不好,不光咱俩没个依靠,将来还得把咱家给坑了,吞了,也害了闺女,你还说,又不是不知道这个世情就这样。女儿家向来艰难的。”   张恒沉默,叹了一口气,道:“我不过就是白话一句,我们还年轻呢,你急啥,便真是闺女,难道我就不疼了?!别瞎想。要真是闺女,咱歇上两年,再生便是。”   陶氏啐道:“一定是儿子,再瞎说!”说罢拿了杏子来吃,也不管酸不酸了,道:“好吃,我喜欢酸的呢。”   张恒一时之间特别心疼她,本来想劝她不必勉强,但看她这样,不觉有点心酸,便没再能说得出口,只道:“便是喜欢,也别吃太多,仔细把胃酸坏了,倒累了孩子。”   码头上人多,不一会子,鸡蛋糕和花生瓜子都卖光了,四人背着空箩筐回来了,小妮兴奋的道:“姑奶奶,卖光了。要是这样的机会更多些就好了,天天过节,就天天有钱赚了。”   人聚集看热闹的地方还是比较好做生意的,人一得闲,这嘴巴就不得闲。平常在城里不会买东西的嘴,在这种时候就感觉特别空。   然后就是到处都是磕瓜子吃东西,唾沫横飞说话的声音。   终于等到船到了,人群依旧兴致不减。   “来了,来了……”有人指着水面上的一船道。   那是一条小船,船上有两个衙差,中间有一个担架。   这边人还没往那边去看是不是王婆子呢,那边那两家人已经嗷了一声冲过去了。   一边嚎哭一边骂道:“王婆子,千刀万剐的老贼婆,你害苦我们了,拿命来偿,拿命来偿啊……”   衙差们都急了,忙去挡,又发动群众,道:“都别看热闹了,快拦一拦!”   百姓们有青壮年的,七手八脚的忙去阻拦。   一时都挨了些拳脚,还有王婆子的家人也涌来开始哭了,道:“……为啥贪那个钱去拔牙啊,你这害了我们家破人亡,钱财田宅都被收走了……”   王婆子一听,脸都煞白了一层。   那两家一听王婆子家人这么说,就奔了过去要抓头发打人扇耳光,道:“……我们家都死人了,是死人了,你们没良心的还心疼你们失去的钱财田宅,还是不是人,还是不是人……拿命来偿,三条人命,你们王家也要赔三条人命……”   百姓们帮着衙门忙去拉开。   三家人都开始哭嚎,躺在地上声厮力竭的哭喊,人人都觉得冤。   “赶紧的送回衙门交接!”送人的两个衙差一见这情况也不想耽误,忙道:“我们今天还要赶回去向大人交差呢。”   这边衙差道:“两位哥哥且跟我们先回县衙拿批复文书!”   两人应了,看人这么多,还有点紧张。见还算有秩序这才松了一口气,道:“散了,都散了,别挡路。”   当下有人帮着抬着担架,把王婆子给往衙门里送,百姓呼啦啦的跟了一队长长的队伍。   那县里的衙差一头黑线,这,也太爱看热闹了。只是一脸兴奋是怎么回事?!   当下进了城,送进了衙门,县太爷谢过二人,又给了文书,给了谢银,便叫人送二人出城上船回去了。   王婆子在这中间是一句话也没说,只是脸色惨白,有进气没出气的样子了。   县太爷一瞧她这样子,就知道这一路逃亡失败,现在心气估计都没了。   他对外面的百姓道:“先散了,王婆子先关起来,明日再审口供。”   衙差出去传话,百姓们却不肯散开,回来对县太爷道:“只怕需要老爷辛苦,得当堂就审了,否则这百姓不肯散去。”   县太爷看了看外面黑压压的人群,也知道这个事算是本县的大事了,只怕越拖越拖出事来,想了想,便道:“也罢了,看看王婆子清醒不清醒,清醒就马上审,早审早了!”   衙差忙去叫了大夫来,还是马大夫来跑了一趟,看了道:“没事,人清醒着呢,就是有点呆……”   接受不了现实的呆!   马大夫向县太爷回了话便出来了。站到了张兴柱身边。   “王婆子,你可认罪?!”县太爷一拍惊堂木,把众人都吓了一大跳。   王婆子眼泪就流下来了,悔的肠子都青了,后悔贪那财,道:“认,民妇认罪,都是我的错,与我家人不相干啊,还望大人要人赔命,赔我一个人的命便罢了,不要累及我的家人,还有钱财……不要全部罚没,给他们一条活路吧……”   说罢哭的特别难受。   “千万万剐了她!”苦主家属在外喊哭道:“……大人,还请大人叛斩刑,三条人命呐,三条人命呐……”   一时哭的凄凄哀哀,好不令人伤心!   县太爷道:“本官判案,只依朝廷律令,王婆子虽激起民愤,然而却是过失杀人,不是故意杀人。此案,不至死,还望苦主家属节哀,依朝廷律令。不然以藐视公堂受刑杖。任何人不得干预堂审!”   苦主家属一听不是死刑,一时哭的不能自已。   县太爷对王婆子,道:“若你在出事后不逃,而是及时补救,也不至害了那孕妇两条人命。也不至罚没家财,可是为了你这逃的事,苦主闹腾了几日,累的衙门出钱出力,县城百姓受累,衙门与百姓的损失,自都从你家财中出。本官也不多罚你的,只把空子补上,若有余财,可散与你家人安生,若无余财,便作罢,便你家人投靠亲戚们去吧……”   “本官所能做的也只这么多了,王婆子可认?!”县太爷道。   “认,认,多谢青天大老爷……”王婆子哭道。   “罚流放苦寒地服役十年,”县太爷道。   十年,十年就是活受罪啊,真去了那地方,除了身体强壮的能撑下来以外,基本上都要死在那里了。乱世用重罚,盛世用轻刑。若是乱世,必死无疑。而十年这也是怜恤人口可以用来做免费苦役的节约之策。   王婆子一抖,哭的好不伤心。   苦主也不知哪里弄来的烂菜梆子往王婆子身上扔,道:“没叫你死,就是便宜你了!王老太婆,你最好死在那里,永远别回来。下辈子也咒你死不得,生不得……”   衙差们忙来阻拦,一面急把王婆子给押到狱里去了。县太爷道:“明后两日再拍卖罪人田宅。有意者,只来衙门先登记一二。熟悉一下朝廷的章程!”   马大夫道:“兴柱,你家女婿刚分了家,这么多浮财,不趁机买些地吗?!”   张兴柱心里有打算,却是当着这么多人面不好说的,便道:“女婿是女婿,他要买地,我也只能给点意见,真要决定,还得叫他老子娘来商量商量。亲家早晚得来,我能急啥啊。我也不能独自作主啊。是不是?!”   这倒是!   马大夫道:“若是错过了,却是可惜了。不过叫你亲家来,估计他们现在刚分家也累的慌,罢了。以后有机会再碰。”说罢不再提。   能不累吗,季家都打成这样了,季大牛都这脸色了,可以想见季家爹娘是有多狼狈的。 第088章 打死王婆子   衙门口的人都没有急着散, 虽然王婆子被押走了,但是不妨碍人们讨论的热情。   有人说十年重了,有人说十年轻了, 这个事主要在哪个角度去看这个问题,有人说轻了是站在苦主的角度去说,也有人说重了,是以律法的角度去说,如今盛世轻刑, 天子以仁德治天下,像王婆子这种只算贪婪, 却不是故意杀人的就并非是十恶不赦之徒,是很难叛斩刑的。   盛世之前曾是乱世,人口锐减, 朝廷是很珍惜人口的, 就算是犯了罪的, 只要不是十恶之类,多数都是去做苦役, 罪人也可以通过重活来赎罪,同时朝廷也省了很多良民的徭役。   而普通人讲究的是血债血偿的小义。就是杀人者死, 就是这一类的报仇的爽感。但是朝廷想事却是从大的方向去把握。若是犯了轻型小罪就要死刑, 天下一旦有人犯了罪,想到的就不是自首,而是先潜逃,先不说抓捕会造成困难, 只说这些人逃了以后呢,为了隐姓埋名,一是可能会再犯罪, 二就是一种不稳定因素,万一去弄个什么梁山贼窝子,那可好嘛……   所以,官府断案,多数以此为依据。   王婆子一被押走,苦主家里哪里肯甘心,就在那嚎哭,道:“不公啊,大人断案不公呐,三条人命呐,只有十年,凭啥只要十年,要她死,要她即刻就死,即刻偿命!”   县城里的百姓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劝?!   张兴柱看着,心里酸酸的,因为如果他是苦主,比如老姑也遭遇了这个老人所遭遇的,他肯定也是不罢休,不甘心的。   可是,他不是,他以县城百姓来说,这两家的确是给全县添麻烦了。   因此人心将心比心的就很矛盾,因此也不知道该怎么劝。   也许情与理本身就是矛盾的吧。   劝解的话说不出口,只能叹了一声,道:“回家去吧。”   “走吧,”张融融道:“这么热的天,他们这么闹下去,自个儿一家人身体也垮了。”   马大夫道:“老姑是不知道,那老寿星家里子孙都有孝心,说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本身明年就到八十高寿了,准备年底大肆的办一场,给亲戚和友邻们也添点喜庆,哪里晓得,还没到年底就死于非命了,这哪里能接受得了?!”   张融融听了蹙眉,看了那两家苦主的表情,一脸的戾气,道:“怕是要出事啊。”   马大夫道:“不会吧,他们总不敢去劫狱!”   结果,苦主家里还真去劫狱了,就是仗着罚不责众,不服判案,当天就把家里所有亲戚全喊来了,呼呼央央的大几十号人,跑到衙门里去劫狱了,说是要打死王婆子!   晚上张家人刚吃完晚饭呢,小辈们还处在看热闹之中高兴着,小妮等人则高兴着今天赚到了钱,结果还是马大夫来叫道:“衙门里闹起来了,哎哟哟,他两家真不得了,仗着人多势众,跑去劫狱了,这可是犯罪啊……”   张兴柱,张强,张恒都惊呆了,道:“有没有拿什么器具?!”   不管是不是铁器,只要是械斗,那都是犯罪工具,这徒手去和带着东西去的性质可不一样。   马大夫道:“这哪里知道,县衙那边在闹呢。这样下去,可不得打死个人?!我再叫些人去拉拉架啊。这叫什么事啊……”   张兴柱放下蒲扇,道:“我去看看。”   张强和强恒也站起来了,道:“爹,我们也去,别叫他们把爹给推搡了。”   “叫大牛跟你去,”张融融看着站起来的季大牛道:“去了不要打人,只是别叫人推到了你丈人。”   季大牛道:“好!”   说罢紧紧的跟在张兴柱身后。张强和张恒也要去,张融融道:“你们两个歇家里吧,这个事要调和,你们小辈也掺合不上,去了只是挨揍的份。”   张强与张恒有点不安,道:“我们去了拉架也行啊……”   就你们这两个身板,呵呵,去了也是挨拳脚的份。   说话的功夫,张兴柱已经带着季大牛往县衙那里去了。   好家伙,大晚上的,衙门里张着灯,举着火把,人不得了,连县里的三老都来了,在那吵嚷劝架。   马大夫是气喘吁吁,劝了这个劝那个,他一个大夫,其实也不想掺合这些事,但他常年是跟着衙门里看一些病或是验一些东西的,因此,只要出事,衙门里都少不了他,躲都躲不掉。他也是怕事,真怕打出人命来,到时候还不是他来治,跑来跑去的,万一没顾得上救活哪个,这先救后救的要是出了岔子,又都是事情。   那苦主家属们都是剑拔弩张的,对着一脸紧张拦着他们的衙役,道:“烦请让开,不然就要硬闯了,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我们也不要做什么,只要王婆子立即就死……”   “干什么,干什么?!”衙差拦着道:“还有没有王法?!你们要是硬闯,就是犯法。别以为人多,我们老爷就饶过……”   “今天便是不饶过,也必要王婆子死……”说罢开始推搡着要进去,一开始只是有点轻微的动作,但是后来就越来越用劲的推,人陷在这种环境中,特别容易热血上头,也容易失去分寸。见衙差们一个劲的阻拦,就力气用的越来越大。   县太爷是真不想将事件升级,一听外面控制不住局势,也是一个头两个大。他对主薄道:“难道真都抓起来,都是小案,何必往大案里办?!这要是不办,万一再升级事件,再出人命,上峰也会责怪我办事不力……”   就这种小县城,正经的衙差是真没有几十个,也就十来个办办小案顶天了。一般出了什么事情,都是依靠乡亲们,发动群众来动员的,盛世之中衙门还没有这么的雍肿。   就这么可怜巴巴的十来个人挡在苦主面前,那脸色堪称菜色。   他们一来人少守不住,二来就这小破县衙,不可能有驻军,有军队的那都是府军,而且文官也调动不了,就算打死了人,与军队不相干。只要不是外族入侵或是造反,指望军队,对不住,真调不动。   但是控制不住局面,就是你这个小县令无能。   这个事闹的。   指望着这样的县城能有什么很坚固的牢狱吗,真没有,也就挖出了个地牢来,还是土坯的。一般而言,关犯人也只是关的小罪的,很少有人劫狱或是逃狱的。   就这样的地狱,真耐不住几十号人一阵拨拉,这要是没拦住,王婆子不是被拉出来打死当场,要么就是小破牢能塌了,这要是王婆子死了,这个事件升级不升级不说,反正只是死个罪人,也罢了。但是若是波及到拉架的无辜的百姓呢?!或是衙门差役呢?!   主薄道:“大人,这件事,不好办,法不责众,他们几十号人,真抓了起来喊冤,只怕到了知府那,大人少不了要吃挂落,只能想法控制住局势,劝退他们了……”   县令露出苦笑来,“劝退?!若是用口舌能劝退就好了。”说罢就要往前去劝说。   主薄却拦住他,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件事,让卑下去吧,先劝,再挡一挡,若是散了便罢,若不散,也不得不采用非常手段先关起来了。事后再火速打发走王婆子去服役,再与知府大人上一封陈情书,必无恙。”   县令无奈,道:“只好如此。只望别再出人命了。”说罢捂头,之前臭味的事他还头疼呢。   一个小破县城的治理,出了这样的事已经很奇葩了。就这样的规模的小县城,有些几十年都发生不了一件命案。得,他却摊上了三件。   一般很少在春夏里打发犯人去服刑的,多数都是等秋后算帐。   只是留这王婆子在县里真是祸患,县令是想要速战速决的,恨不得马上把王婆子遣送走,再把财宅该拍卖的拍卖,该补偿的补偿。   只是补偿给了,苦主家属不肯接受,这里面也是一个大问题。   一个头两个大。   主薄匆匆的到了监狱外,也就是县衙不远处的地牢入口处,马大夫叫的青壮年们也都到了,还有不少闻讯来看热闹的百姓也挤挤攘攘的过来看热闹。   好家伙,这人一多,主薄就很紧张,这要是发生踩踏事故,涉及到无辜,这……   所以他虎着脸,是想立即速决,便恐吓道:“还不各自散去归家,若再闹衙门,以滋事寻衅罪即刻逮入狱,轻则罚没钱财充公,重则要判刑服苦役,且速退!”   这话要是平时吓唬一些看热闹的人,还有用,小民需要严厉,自然就怕了。但是偏偏苦主家属们热血上头,满心不甘,一听这话,还得了,本来就怒了,现在更是大怒上头,丧失了理智,一个个的开始拼命的往前冲,主薄吓了一大跳,忙跟着衙役们来挡,道:“都来帮忙,他们疯了……”   本来张兴柱是不敢往前的,他见马大夫去劝,急的在那流汗,又见他差点被推倒,一时情急,忙去拉他。季大牛原本也是护着张兴柱,他向来不是掺合事情的性格,也是有退缩之意的,可是见张兴柱出去,见他被推倒,一时将张兴柱给护住,见人群拥挤了过来,季大牛一慌,一急,便用铁牛般的身体去挡,见人群完全没有退后的意思,还挤的更厉害了,一时喝道:“都后退,莫挤着我丈人!”   说罢胀红着一张脸,用牛一般的角抵之力往那边一冲。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闹法搁漂亮国已经瞄准点射了,但是我们不一样嘛,既使是封建王朝,一般而言,是不会对小老百姓这样的。感谢在2021-06-25 22:21:40~2021-06-26 21:34: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胖头鱼鱼鱼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89章 机会   本来衙役们已经面如绿菜了, 实在挤不过,都绝望了,没想到季大牛从背后往他们身前一挤, 一时受不住力差点五脏六腑都给顶出来了似的,人就被推着往前,那苦主家属人虽多,哪里料到有一个大力士这般的给力,不防这冲力疾速的冲上来, 以迅疾不挡之力反推回去,苦主家属哪里料到会遭遇到这样的反冲力?!一时不防往后一倒, 像多米诺骨牌一样的倒了一堆。   顿时一片片的唉哟哟声。   虽是苦主家属,也是普通百姓,哪里又能有多快的反应能力, 一时躺在那, 一个个的全都没反应过来要打人推人或是械斗, 只是蒙的很,一片茫然。   季大牛也怔了一下, 看着倒地的众人,缩了一下, 忙退回来, 站到张兴柱身边去了,一副做了错事一般的模样。   衙役们也倒了一片,但他们反应快,顿时一面唉哟着一面道:“那个谁, 快来帮帮忙,给我按住他们。谁起来就按倒!”   季大牛便忐忑的看向张兴柱。   张兴柱点点头道:“别伤了人。”   季大牛便忙去了。苦主家属哪个想起身的,他立即就去一把按倒在地。   苦主家属一片骂声, “哪里来的怪力狂!唉哟,我的肩膀,疼疼疼……”   主薄也反应过来了,道:“快快,绳子呢,绑起来,绑起来……”   马大夫见此情景都是一乐,尤其是季大牛一片按地鼠的手势,顿时乐的不行,与人群里人道:“谁家借个绳子来使使,快些。”   百姓们也给力,一面看着热闹,一面笑,有些手快的拿了绳子来,将人将手给捆了,绳子不太够,就绑成了一串串的。   苦主家属一片哎哟哟声,到底都不是□□架的,不专业,就这么一个恍神的功夫,这场危机像闹剧一样的结束了,还是这么一个结尾。   顿时一个个的瞪着季大牛,道:“你这一脸伤,哪里人?!衙差爷不抓现成的逃犯,倒对咱苦主百姓下黑手,快放开我!”   季大牛本来被指责,心里有点怕,也有点委屈的,但一说他是逃犯,便哼哧哼哧的上前道:“我是良民,不是逃犯。你不要瞎说!”   他粗声粗气的,捏着拳头,一副随时要打人的模样,再加上脸上的伤实在骇人,一时叫众人都一愣,更怕他是什么坏人,一时也不敢惹他,只在那哭嚎说衙门包庇王婆子。   马大夫一乐,对张兴柱道:“你家这女婿,可挺有意思。”   说罢去与衙差解释了,说他是季家村的人,这伤可不是在外面□□架弄的,是季家兄弟分家,他憨厚,又最小,白挨了多少拳头,才这么的背,因生的五大三粗,倒被人误会不是良民,还望衙差不要以貌取人。   衙差们听了,便笑着过来拍了拍季大牛的铁臂,道:“今天多亏了大兄弟。大兄弟这一身力不赖啊。”   说罢捏了捏这肌肉都没能捏得动。   季大牛憨厚的笑,挠挠头,不好意思的道:“我天生力大,吃的也多。家里油坊活重,我做的多,时间长了,力气就更大了。”   衙差们有点眼馋这力气,便道:“你识字不,要是识字可以来衙门打杂,若是县太爷能瞧得上,你便是混个得力的职位也不难,咱县里,用人的地方还多着呢。”   季大牛一阵茫然,也不懂这里面的意思,只憨厚的道:“不行的,我要跟着媳妇做生意的,我没空打杂的。”   马大夫听着都为这傻子急,这可是吃公粮的机会啊。便忙道:“以后要打杂,找他就是了,他就是性子憨厚,其实要使力气,他有的是。若是能得县太爷看重,也是大福气。”   “我向县太爷推荐推荐,用哪个不是用,有这样力气的少,不在衙门里混实在可惜了。”衙差笑着走远了。一面还朝着这边的季大牛指指点点,又比划着他身上的肌肉这么硬,一面在那笑。   主薄可真是弄了一身的汗,把事情处理好了,看到季大牛,笑道:“今天多亏了你,我会为你表功的。你这一身,生不逢时啊。若是生在乱世,少说也是一个顶级战将。”   像这种大力士,在冷兵器时代,那是能当坦克用。所谓一夫莫挡,万夫莫开就是这一类人。   季大牛只笑,道:“我只想本分和媳妇过日子,才不要当什么将军。”   主薄一乐,拍了拍他,便跟着衙差们去处理被捆起来的人。   人群也逐渐散去,还有些跑来跟张兴柱笑道:“今天多亏了你这女婿,要不是他,这事难收场。兴柱,你是有福气的,你这女婿若得青天青眼,马上就能吃上公粮了!”   “他性子憨,哪里敢想这个?!本本份份的过点小日子就好了。”张兴柱笑道:“哪里敢想那个。”   众人都以为张兴柱谦虚,便笑着走开了,开始绘声绘色的描述季大牛怎么凭一人之力推倒了几十人。   张兴柱一脸复杂的看着季大牛,他的优点是显而易见的,然而,缺点也是一样显而易见的。看他脸上这憨厚的笑,一脸什么都不懂,什么也不入心的样子,他还能说什么呢?!问他什么,要不要去衙门图个发展,以后也能吃份公粮,过年过节的也能得些朝廷的俸禄和赏肉?!   要不是知道他这个本性,他是真的绝不会叫大牛放弃这个机会。   对于不能读书的人家来说,哪怕只是进衙门打杂,也是进了公门,算是平步青云了。   可是,太知道这货的性子,这样没脑子,真进去了,以后遇到事只会蛮干,也许会招祸也未可知。   衙门是事不多,但一旦有什么事,必定是有大事,这要是处理不妥当,这……   也许这十年没事,二十年也没的大事,但是三五十年里呢,只要办砸了一件……这,就跟王婆子一样……   精明太甚,憨厚太甚,危害一样大。   张兴柱也麻瓜了,回家路上一脸复杂的问季大牛道:“你想不想去衙门里打杂,时日长了,只要县太爷知道你是个可用的人,会与衙差们一样,也是有公粮可以吃的,虽然不多,但是,这个身份带来的便利,却极好。”   季大牛道:“公粮够我吃吗?!”   张兴柱一哽,一言难尽的道:“……可能不够吧,你不是吃的多吗?!”   哪怕是公差,其实真正的薪俸很少,有时候还欠着不给,但这个身份所带来的便利,才是真正的门槛的提高,哪怕只是从小民升级到小吏,也是一个人一辈子得不到的。   正因为知道难得,所以张兴柱才纠结的要死。大牛这身本事,不去是真可惜了,若是去了,这又……   但若说图个薪水的去衙门打杂,还真不够吃饭。尤其是他这一种吃的多的。   这个小县城本来火耗银子就少,很多衙差一年到头的也就年节里能吃上肉,大多数时候就是稀粥配上干粮,就那衙门里吃的食堂,与现代那一种比,那是没得比,有时候烧的菜出来还不如猪食,也就只能吃饱。   季大牛挠头道:“丈人要我去吗?!我的话,我不太想去,我想陪着大妮做生意,多赚点钱。”   这憨子也是有他的考虑,一心一意的只想守着小家过日子啊。   他的意思,张兴柱听明白了,他想要大妮过上好日子,将来他的孩子也不会吃不饱,而去衙门干活,他也许自个儿能吃饱,但是养不了家了。   张兴柱当下啥话也没说,回了家,便与张融融说了。   张融融没睡呢,一直掌着灯在堂屋里等着,见他们回来才松了一口气,道:“没出事吧?!”   “没出事,多亏了大牛这力气,算是缓了缓,不然今晚再这样闹下去,真得出事。”张兴柱说罢又将这事给说了。   张融融有点惊讶,但一想到大牛的性格,这心里果然也有点犹豫,道:“大牛想的简单,他只怕还意识不到门槛和门槛的差别。只是这性子,你看他是能调和事情的样子吗?!光季家一个分家的事,他都白挨了拳脚,也不知道自己调和调和,真去了衙门里,别添乱才好。他这个性格若是想办事,得有人带一带,若是遇上忠厚的肯带的,大牛吃上一份公粮实不难。若是遇上那表面忠厚,背地里阴的,要大牛干一堆活,一切只堆给他还是轻的。最怕的就是他得被人连骨带肉的都给吃了。就像水浒里施恩对武松一样,武松不得被一些所谓的恩义耍的团团转?!大牛这性子,虽不及武松这性子莽勇,但是若是被人利用,这……”   张兴柱皱眉,无语的道:“就这样的,都不敢叫放出去,只敢放眼皮子底下。唉,这叫什么事啊,机会来了,都不敢抓。”   可是不抓也会后悔。就很纠结挠心的慌。   若是稍微聪明一些,吃上公粮,就是在城里扎下根了,还能多认识些人,以后对家里,对子孙都好。可惜…… 第090章 生计   “白白放过, 当然是傻气。”张融融打着扇子,道:“这个事我想上一想吧。”   张兴柱点点头,也累了, 赶紧的去洗了洗,睡到院子里竹床上去了, 拉了帐子,就很凉快, 也挡了蚊子。   这个天气, 哪怕是晚上出门也是一身臭汗味,这时人的头发又长, 想一想那个味儿,是真的受不了。而且有很多人不是不愿意洗澡洗头,而是每天洗,实在是太费水和柴,因又嫌麻烦,所以夏天, 很多人虽然擦身会洗澡, 但头,是真的没几个人天天洗。   张融融讲卫,哪怕再晚也会烧上点热水, 夏天的热水凉的慢,就放在炉子上,谁要用就自己去兑了用,再接点凉水放炉子上就行。   家里人见她讲卫, 因此也都爱洗头洗澡了,一般都是洗好了就在竹床上放下去自然的风干。虽然麻烦了点,但不至于像冬天一样洗个头就能冻着。   张强和张恒都有点服气季大牛这际遇, 当下也没说什么,见他们平安回来都回家去睡了。   张恒则是啧啧砸嘴,对张强道:“哥,你说是不是傻人有傻福?!妹夫也就这一身力气了,要脑子没脑子,要识字也不识字,他这样的人,也能被衙门里看中,唉,我怎么就没这样的运气呢?!”   “你要有这身力气,你也能。”张强道:“我看这事怕是得黄,大牛这个性子不行。若是稍微有点脑子,这样的机会,哪能放过,早巴结上去了。可他还往外推。他自己本身也不是很在意这里面的要结,不乐意去,哪个能逼他?!”   “只是不去可惜啊。”张恒道:“若是能瞧上我,我保管混的风声水起。人人都得尊称一声张爷爷……”   张强白了他一眼,二弟又开始抽疯了。虽说也习惯了吧,但这时不时的,真是话说不到一块去。各人有各人的际遇,别总想着这山望着那山高。   当个普通良民就挺好,过点自在的小日子不也挺好吗?!   二人各有感慨,回家去了。   季大牛则洗完澡就回屋去了,大妮道:“里面热,咋不去外面和爹睡?!”   “我挨着你。”季大牛道:“再热我也不怕。”   大妮有心事,闻言也是红了脸。   “你怎么了?!”季大牛道。   大妮道:“我是怕婆婆来了,将来不好相处。将家底都给了你带来,只怕是铁了心要跟着你了。本来孝顺婆婆是应该的,只是我……”   季大牛道:“村里也有地,他们不是非得来,在村里住着也挺好的啊。”   “……”大妮叹气,在村里没贴心儿子,来了城里,还有个儿子可以倚靠,那能一样吗?!   只是这大牛,唉,得了,真要是婆婆太利害,她只要拿捏住了这个二愣子去顶。亲儿子顶的包管他们一愣一愣的。虽然这样不厚道。   但是大牛这性格就是这样,他心有好心,但是有些话不能说,不该说的他也绝不管。或者说是想不到管。跟他说了也是白说。   好在这傻子有一心一意。他以前是不觉得她在家里干活有什么不对,因为他力气大,却没想到过她力气小干不了这么多的活。现在呢,则是从不觉得父母在村里过活有什么不对,反正村民不都这么过的吗,有宅子有屋有田的还有钱,有没有儿子在身边不都一样。他是完全的没有那种凤凰男的想法,就是觉得自个儿进城了,也要把父母接来孝顺这一说。至于什么住不住一块的问题,他是连想都想不到。   行吧,老姑奶奶说的对,叫大牛去怼他父母,包管能噎死他们,便是再气,也是亲的,比她说不中听的一万句都好使。   “睡吧,”大妮道:“看看你这伤,也不知道哪天能消肿呢!”   大牛道:“我皮厚,没事的,过上几天就好了。以前在油坊里干活也会有瘀伤,但都很快就好了!”   夫妻二人嘀嘀咕咕的,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张融融就与大妮说了这事,大妮似乎很惊讶,不料大牛还能被衙门里的人给看上。   她想了想,道:“姑奶奶,我不求大牛大富大贵,只要他平,过上些顺心如意的小日子就可以了。他这个性子,姑奶奶也看在眼里,我是怕他惹祸。”   是真担心。好家伙,别人的媳妇都担心丈夫飞黄腾达了会在外面养小的,而大妮呢,则怕这憨子被人坑死。   谁叫大牛空有武松的力气,却只有武大郎的脑子呢?!   “行吧,这个事我再想一想,”张融融拉着她的手道:“莫得事,难道还能叫大牛非去不可。况且人家衙门也只是白话一句,也未必真就要大牛了。你安心的做你的买卖去,不管去不去的,都是本份人家。”   大妮点头,便去包锅贴了。大牛跟着她打下手,别他看手粗,但做活去细致的很,锅贴包上手了,那是包的贼快。   总有那种灵活的胖子,而大牛虽然长的壮,却不妨碍他的灵活。   两人带着小妮出去卖锅贴了,今天意是真的挺好,不少人慕名来看季大力。   这个买几个锅贴,便对着季大牛笑,“这就是季家的小儿子吧,啧啧,我有个亲戚就是季家村的,出了你这个大力士,是季家村的福气呐……”   那个买几个锅贴,便打量着季大牛道:“好家伙,这身力气哪里长来的?!卖锅贴委屈你了呀……”   大妮小妮只笑,也不搭话。   那边有人骂道:“什么叫委屈了?瞧不起买卖人还是咋的?!别小看人家买卖人,就这一年挣的也未必比当官差的少……”   “你说你,非得抬杠,能吃官粮,谁乐意辛苦的这么风里来雨里去的摆摊……”   一时吵嘴还吵上瘾了。   季大牛还以为他们真吵起来了,忙劝道:“我不辛苦,我分家得了钱财的,挣的钱够吃饭就可以了,不需要另外挣银子养活,让我媳妇辛苦。”   说到这,众人就来了劲,道:“看来家底丰富啊……”   有好事者打听分了多少的,这事也不是秘密,季大牛被大妮扯了一下,他没说,但季家的事大,该晓得的都晓得了,便道:“一百来两……”   嗐,扎心了!   这还是个有钱人。   “啧啧,我一个穷人,还能吃得起腰缠百贯的人的锅贴……”   大妮看了一眼季大牛,叹了一口气。   小妮道:“姐,姐夫一直这样?!别人问个啥,他都说,这么老实,这可真是有的操心了。财不露白都不知道。”   小妮很是操心的样子,道:“姐,你得教他啊。我瞧着你这辈子是要把他栓在裤腰带上了。还好他是真有钱,以后日子吃喝是真不愁!”   大妮道:“你还说。”   小妮道:“这样的日子有苦也有甜。不愁吃喝这四个字说着容易,其实要真做到,多么难啊。这来来往往赶工上趟的干活的人,不都为了一家子的计吗?!可见傻人傻福也未必全是好。姐啊,你以后就多操心吧,还好姐夫虽然不太聪明,但听话,不莽撞。”   “只要听话就得了。不然才更发愁。”小妮笑嘻嘻的道:“有好有坏。”   大妮挺一言难尽的,拧了一下大牛,大牛也不疼,只是很委屈,不知道哪里说错了。巴巴的看着大妮。   “以后家里的事不许往外说。钱财,我的事,我家人的事,都不许说。”大妮道。   大牛吓了一跳,郑重的点了点头,耷拉着脑袋去烧火煎第二锅锅贴了。   来吃喝看人聊天的人也只是这么一说,说到底大多数光顾着忙自己的计已累个半死了,至于酸别人,嫉妒别人,那也只是一时,哪能盯着?!   因此便聊到了那两家昨晚到底怎么样了。   有人说可能关到牢里去了。   有知情的人笑道:“关什么牢里啊?!咱县那破牢房能关几个人?!这么多人进去,还不得拆了啊。县太爷也不想把事往大了办,关了牢里就成了罪人了,这得定罪,但是关了又不定罪,这不是不好说吗,会有人说县太爷草菅人命的。到了下半夜你们都走了,县太爷也不知道怎么办,后来想了个没办法的办法,就把他们给送回家去了。有些回村的回村,回家的回家,家在县里的,叫衙差们守着,只不叫出门来,要买菜他们送进去,邻居们也帮忙劝着拦着,反正是不叫他们出门,再出门就真的要治罪了。回村了的,今早一开城门马上就送走,叫村里里正叫村人给看着,再敢上县城闹事的,马上要关。都是那两家的亲戚,自村的村民也怕他们闹大了连累村里,看的可紧了。只说事不平,不许出村……”   众人听了,啧啧嘴道:“是个好法子,就是成本高了点。怪道今天这么晚了,还没看到衙差们出来干。原来是忙这个去了。”   “这样用人的成本也够够的,衙门里又得出钱出力,几年都碰不上这样忙的时候。也是不容易!”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26 21:50:13~2021-06-27 21:39: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加油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91章 支使   “县太爷说今天就马上把王婆子送走, 就是怕迟了会生变的意思。就是这样了,那两家苦主还要闹呢,说是要跳井, ”那人道:“你说说,这个事啥时才能结束, 唉,这样闹下去, 这是非得弄死王婆子不可了。”   “搁我说, 咱们县太爷太宽仁了,不忍心对苦主下狠手, 这要是我,哪里要他们家跳井,直接拉到街打上十大板子,直接躺下,还能有力气跳吗?!”   “屁话,真打成这样了, 医药费又得衙门出, 衙门冤不冤?!王婆子家底再丰厚也禁不住这样花用。咱县衙本就是清水衙门,再这样下去可不得穷死?!”   “那咋整?!”有人无语的道:“这样下去还得了吗?!再这么,就算王婆子被送走了, 他的家人,也得被打死,这两家死都不肯放手,现在就算不跳井, 后面不也得打死她的家人?!”   ……   小妮一面听着煎锅贴的声音分辨生熟,一面竖着耳朵听着他们说话,丝毫不漏一个八卦。   等收了摊, 飞快回家对王安平道:“表叔,今天也多做点鸡蛋糕,后面几天肯定能多卖。”   “出了啥事?!”王安平道。   “今天衙门要押送王婆子走呢,但那两家苦主不肯,有的闹呢,今天我们就多往人堆里钻,或是城外去,我瞅着生意是不赖……”小妮兴奋的道。   王安平听着也高兴起来,两人都是攒钱的小狂魔,一听能多赚钱,那是特别勤快。   “那些人说了,因为这个事,王婆家的田宅拍卖的事也得往后拖上几天,今天一天也办不了,后面几天,咱们还是能多卖点钱……”小妮道:“叫姐夫帮表叔和面,我去煮上一锅甜汤,下午叫姐夫背着去一碗碗的卖,肯定能赚不少,这天热,人站久了会渴呢……”   昨儿卖果子和甜水的人赚疯了,可把小妮看的眼热。   甜汤能有多少本钱啊,无非就是大枣,糖,再放点什么的银耳丝点缀一下,大多数不都是水?!就这样,一碗也要卖二三文钱,小妮算算成本,都心里狂热,当下便钻到厨下,直接烧了两大锅,又是切,又是洗的,往锅里一丢,要放多少糖,能不会太甜而省成本,也不会太不甜,别人不乐意买,量拿捏的死死的。   就是这样都不嫌热了。家里忙的飞起,几个锅不停的飞快的烧。   李氏和陶氏过来瞧见,看小妮在厨下忙的满头大汗的样子,道:“小姑子是不得了,一门心思的只想搞钱,不疯魔了,你瞧瞧?!”   陶氏乐道:“以后也是个钱篓子。这小妮手里的银钱只怕比咱俩的还丰富。别看她这里赚赚,那里存存的,都是小钱,再是小钱,也没处花用,只进不出的,这钱数就上来了……”   看的她都眼热。   李氏道:“那是她还没有家的拖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呢,等成了家,哪个能过的真正松快的?!只咱这三个娃,再有你肚子里还没出生的,每天吃喝拉撒,衣食识字哪一样不要钱?!再有就是拖累咱,也干不了活去挣钱。这一进一出的一对比,差距不就大了?!”   陶氏道:“小妮这也是没有家到的烦恼啊,等以后有了家室,就知道花钱的痛了!”   她们最知道,都不敢算,不能算,孩子们吃吃喝喝,有时候病了还得看病花钱,衣住行,人情往来,再想着以后长大了要成家立业,分家的烦恼,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像几座山压在头上似的。   “我倒羡慕小妮还能松快两年,”李氏笑道:“成了婚,就得带孩子,管一家这个那个的,哪有闲心去只想着挣钱。”   光带孩子,家里的家务,已经累死了。   就这,还是有人说她们有福气。因为她们无需晚上挑灯缝补什么的补贴家用。   可是就算如此,一大家子的事情,光家务就很累了。   说幸福的地方倒也有,就是孩子们省心,听话,长辈也不多事,还不用专心的伺候,也不会骂人折腾人,再有便是丈夫也算贴心了,至少从不会打压她们,说她们只知道花钱不知道挣钱的话,绝不会说这种嫌弃的话。   而这一类,就是别人家常有的。   就是偶尔她们想穿两件花俏的衣裳,店里也给布料叫她们自个做。这就是最大的好处了。别人家可能丈夫与公婆都会骂,又不出门穿这么好做什么,哪里要钱哪里要花钱,买什么衣裳。   因为这,她们心里其实很敬重张兴柱,公爹管儿子管的好,才叫她们的丈夫说话从不会太刻薄。   所以,就算一年四季的家里人所有的衣裳,她们也得管一管,分一分做,但因为有大妮小妮一起做,倒也不算累。   这样的日子已经很好了。   陶氏笑道:“咱们是那落了瓜的女人,她还是个黄毛丫头呢,现在且好好的享福两年吧,真到了婆家,哪天睁开眼不是一堆的事。事多就算了,还得受气,那时候才知道啥叫委曲求全。”   李氏道:“小妮这性子,你以为是大妮?!在家里公爹疼强子恒子疼的,现有又有老姑奶奶疼着,她主意大着呢,又一心钻钱眼里,谁能刻薄到她,她不得跳起来?!搁我说,她能不把别人家给弄炸了,就算是不错……”   陶氏笑,“这丫头不讲道理的,像个鞭炮似的,现在有了倚仗,更不能惹了。”   好好的惹她做什么,这妮子,炸起来且扎的人手疼。到说她们当嫂子的不慈的。   上回就为一排骨汤,还编排上她们做哥嫂的舍不得做排骨汤给她吃似的。得嘞,这个事不能争辩,一争辩,还真以为她们苛待了这小妮似的。哎,以前是很少吃排骨汤,可是她没吃,家里其它人不也没吃吗?!   现在有了姑奶奶护着,便是她们也懒得碰这泼辣的。   “姐夫!”小妮在厨房里喊,道:“快拿木桶来盛汤,等放凉了,背出去卖钱!”   季大牛任劳任怨的,一点怨气也没有,笑呵呵的就去了。   李氏就挺一言难尽,啐道:“这妮子,就逮着傻憨的人用。”   傻人就该受的呗。   陶氏无语的想,大牛这命是真好,这要是出生在不好的人家家里,或是碰上那等子把女婿当牛马使的人家,就这性子,早累死了。   瞧他被支使的团团转的样子,还挺乐意。   李氏对张融融道:“姑奶奶也别太疼小妮了,这样像什么话?!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这叫人尽其用,大牛力气大,使点力气才吃的更多,更涨力气。”张融融道:“只要他愿意,没怨气,都行。况且卖的钱,他们都是平分的。”   点子是小妮出的,大牛出点力气。都行。   陶氏啧嘴道:“这两大桶甜汤,能赚多少啊?!”   “一碗三文,两大桶卖个几百文,不难。”张融融道:“小妮鬼点子多,昨儿看到有人卖甜水,就只有甜和水。她放了点花里胡哨的东西进去,没加多少本钱,却提到了三文一碗。就冲这份脑子和这份辛苦。这钱挣的不赖。大牛出的力虽多,但是出去了也能护一护她们两个女孩子。倒叫人放心的很。他们要折腾,随他们赚去吧。”   李氏和陶氏对视了一眼,巴巴的馋的慌。也都想参与进去了。   两大桶甜水就能卖上几百文。这!   可是她们得带孩子呐。就很苦逼,也很羡慕。   等张恒回了家,陶氏对张恒道:“啧啧,你瞅瞅,越有钱的人越有钱赚,小妮和大牛去卖甜汤了,他们两个手上的银子不少吧,大牛就不说了,小妮这些年攒了不少吧?!”   张恒不理她。   陶氏道:“大妮手上只有当年出嫁的嫁妆,也是固定的。这些年也没个出息,没增没减的。表叔吧,本来就一穷二白来的,估计着鸡蛋糕卖的再好,手上也是没攒到多少。啧啧,有本钱的人还会赚钱,唉。我咋就不行呢。”   张恒冷笑道:“你就是妇人见识,有老姑奶奶在,以后最有钱的人一定是表叔,你只看他现在没有家底,却怎么不想想,姑奶奶是他亲娘。手指缝里漏点给大妮小妮赚赚,你就眼巴巴的了,表叔以后有多少,你只怕连知都不知道,算也算不过来!”   陶氏一听,也是!   “可惜我要生孩子带孩子,不然我也跟姑奶奶讨个方子去卖东西了。”陶氏道。   “咋?怕我养不活你和孩子还是咋地?!”张恒道。   “那晒干收起来的花花草草怎么样了?!究竟有个开始没有?!姑奶奶是啥说法儿呢,你也不追着问问?!”陶氏急道。   “饭要慢慢的吃,吃太快容易烫着,急啥?!好饭不怕晚!”张恒淡定的道:“季家老两口还没来呢。姑奶奶不把这两个老货摆平了,能放心让我和大牛上手?!事先摆平了,以后才不会厚着脸皮来摘现成的桃子。懂了没!?真是头发长见识短!就知道急!”   说的好像他不急,不眼馋似的。哼!陶氏也不拆穿他。 第092章 偏爱   陶氏一听有望, 眉开眼笑的,也不计较他说自己见识短的事了,笑道:“那赶紧的, 季家老爹老娘咋还不来呢?!”   张恒心道,藏了这么多银子, 一半的家财啊,能不先装瘟鸡几天?!不装好相, 前三个儿子哪个信他们?!   估计是等一等才会上门呢。这么多钱, 那前三个,肯定也有疑心的。不过虽疑心, 却未必想得到会有这么多。   啧啧,他要是季家的儿子,估计也过的十分多疑,离心。摊上这样能藏私的父母,哪个儿子心里没有怨呢。偏自己也是个有点小聪明小心思的。只怕他这个性子好吃懒做的,能被嫌弃死。就那个压抑的环境, 好好的人, 也得被压抑的充满怨气。   想一想,张恒道:“比起咱家,我爹算是公道的了。他不是藏私和偏心的人, 便是有什么要用钱的地方,钱也花在明处。”   陶氏对于藏私这二字倒没有多想,笑道:“是是是,便是当初要接来姑奶奶, 也是理直气壮。现在呢,说给大哥多分一点,也是公然的说出来。就冲这一点, 其实很多人家也未必能这般袒荡。要么就叫大哥把帐做的隐晦点,偷偷的偏心了。这么明明白白的说,是真的好。这里面少了多少的事情。”   “那也是我袒荡,不会多想。搁别人家儿子试试?!”张恒笑道。   陶氏啐道:“你就自个夸自个儿吧。”   “你也别想多,说到底,铺面里,到底是大哥出力多,大哥多分点,是应该的。”张恒道:“至少做的敞亮,不会像别人家的兄弟那里,这里偷一点,那里摸一点的把人当傻子糊弄。我倒宁愿大哥帐明明白白的,多分。却不愿意假面上平分,实则暗地里做什么。这样人的关系就全坏了。大哥别的不说,只这一点,是最让我敬重的。便是我搁在他的位上,我也未必能这般的实诚。”   陶氏心道,这倒是,大伯子虽然存在感不强,话也不多,然而他其实是一个很清高的人,很靠得住,他这样的人,是绝不屑于去做假面功夫的。   这样的人,也是遇到了这样的爹和兄弟。其实若生在季家,也是活活被憋屈死。   因为忠厚清高的人,最可能折磨自己的就是被冤枉。被冤枉着冤枉着,人就毁了……   “季家到底是个虎狼的环境啊,”陶氏不禁感慨道:“倒养出了个这么傻的季大牛,也不知道怎么生出来的这样子的儿子。”   说罢便将小妮支使他的团团转的事给说了。   “还有这事?!”张恒诧异道:“这个死丫头,我去瞅瞅。”   说罢竟坐不住,起了身,折身就往这边来了。   这边已经吃完午饭了,张恒来了也不说话,就观察着,见小妮果然把季大牛支使的团团转。   张恒忍不住了,拉着她到一边,道:“你倒是利落,支使的妹夫团团的转,是你这小姨子该做的事?!”   小妮凉凉扫他一眼,道:“起开起开,别挡我事,我还得去做生意呢!”   张恒牙疼,道:“做生意不叫你哥,把姐夫当亲哥了不成?!”   “听听你这话酸的?!”小妮冷笑道:“是又怎么的?!亲哥又怎么,姐夫又怎么?!我倒是有亲哥了,亲哥能听我使唤吗?!现在看我支使姐夫,你倒是来酸了,这个时候充什么亲哥?!我和姐夫做生意,可以分钱财,和你,哼,你什么时候有好处会想着我?!”   “你这丫头,嘴比刀子还辣,怎么不想想避讳避讳?!”张恒道。   小妮一听这个就来气,道:“呸!你就心里脏,就往坏处想吧。我有你这个亲哥,也是倒霉。我就支使姐夫怎么的?!我就和姐姐姐夫一起做生意挣了分钱又怎么的?!亲哥能顶啥用?我以后要在婆家受气,叫姐夫去打他们家人一顿,包管老实了,姐夫是傻了点,你是精明人,可是拳头也比二哥的嘴好使,好一个亲哥,中看不中用又有什么意思?!咋,不支使姐夫,我能支使得动你这大爷般的二哥吗?!懒的比那拉磨的驴还难动,叫你干点事,比登天还难。”   张恒听了这话差点没气死。   说的好像他疑心小姨子与姐夫有什么似的,再有便是惦记她挣的那两个钱一般。   张恒气呼呼的不想理她,道:“行,我这个做二哥是管教不着你了,我倒去问问大牛可愿意,你只想要姐夫出力,怎么不想想姐夫乐不乐意被你支使呢?!瞧你那个样,像什么样子?!”   小妮气的差点跳脚,道:“你就是嫉妒,没事再想不起来我这个亲妹子,这个时候了,倒想起要教训起我来。呸。”   说罢红着眼睛回厨房去了。   张恒叹了一口气,跑去跟季大牛,含沙射影的问他,小妮好不好,总是这么叫你做这个那个事的,你烦不烦?!   季大牛道:“小妮挺好的。叫我做点事情。比我嫂嫂们好多了,也不会骂我。”   “……”张恒嘴角一抽,不挨骂吃点苦力就是好了?!   这个标准实在太匪夷所思,让张恒一时哽在那说不出话来。   因为实在是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脑回路与这样的人沟通。   张恒憋的脸通红,季大牛还憨憨的笑。   张恒忍不住在心里骂道,这个傻子,早晚要被人哄死你这个憨子。   他真是没话可说了。   张兴柱见这两兄妹说话又呛起来,便道:“恒子,干嘛呢?!怎么老跟你妹子过不去?!”   冤,他是真冤,但这事他能公然的说出来吗?!说来说去的说大了,本来没事倒像是他在挑事,好说不好听呐。   因此便哽道:“爹,你可别太偏心小妹了!”   小妮听见,呸了一声,道:“姐姐,你听听?!”   大妮无奈的道:“二哥,爹哪里偏心小妮了?!”   得!   张恒露出投降的表情,闭嘴悻悻的啥也不说了。   小妮冷笑道:“他就是嫉妒我得这么多人的疼呢,多赚几个钱使,也眼红。”   张兴柱皱眉道:“小妮,不许这么说你二哥。”   小妮不吭声了。   张融融听见他们两个呛声,不由乐道:“恒子来!”   张恒本来是要回去的,听见张融融叫,便忙过来了,委屈的道:“姑奶奶,你老人家最知道我,我真不是连那几个挣的小钱也惦记的人,我成什么人了?!”   “小妮就是故意气气你,你还当真了?!”张融融笑道:“她这个年纪是最任性的时候,偶尔气的时候想一想她还能任性几年呢?!去了婆家,总归是要委曲求全的。现在能任性,也是知道你疼她。现在不管是吵架拌嘴,还是相互关心,都是好事。这份相互的关心,却是省不掉的。”   张恒笑道:“还是老姑奶奶明白。”   “小妮人精着呢,叫大牛出点力气,赚也多赚了些,也够多分一份,她虽然嘴上不说,其实在分钱的时候,大妮和大牛是各得一份的,小妮自个只得一份。”张融融道:“你遇事也别总是一副质问的语气,她能不呛你?!”   “得,下次我说话哄着这小姑奶奶,”张恒叹气道:“这小丫头若是像姑奶奶这样明事理就好了。”   “现在任性点也没什么不好,任性之人得偏爱。这一辈子,她也就现在能稍微轻省一些,任性几回。”张融融道:“有她姐夫护着,也没啥不好,将来若真是夫家不好过,你出点子,大牛出气力,还能摆不平吗?!人与人相处,是既要有文的,又有武的。光以德或以理服人,那是难!”   张恒笑了,心中不由慰帖不已。   “你来……”张融融起了身,张恒忙扶着她进了屋。   “安平也来!”张融融对王安平招了招手道。   “哎,来了。”王安平忙过来进门。   张融融叫张恒把门关上,张恒忙关门,见小妮看过来还朝她做了个鬼脸,直把小妮气的够呛。跟大妮道:“你看看他,得几分颜色就开染缸!我怎么就摊上这么个二哥!”   说罢叉着腰在那气呼呼的,道:“哼,我也不理他小人得志的模样,我要去赚钱,赚多多的,气死他。”   大妮一乐,小妮其实现在改了很多了,之前总是不怎么爱说话,就是沉默着闹别扭的那一类,动不动就红眼睛抹鼻子,家里人也没人当回事,更别提安慰了。   只是大妮懂一点女孩子的心思。   不过现在有老姑奶奶教导着,她的嘴是越来越像刀子了,但也没以前那么总是很丧的样子。   那样的性格其实并不好,以前大妮不至像小妮这样,但多少也有一点,总觉得事不如意,就得忍着,处处委屈。现在已经并不会这么想了。   小妮还在嘀嘀咕咕,道:“我支使姐夫,他还嫉妒上了,呸,就见不得人好。瞅瞅他这个二哥的德性,像哥哥么,平时连影子也没的,一旦见着点好,就摆起哥哥的款儿来。姐,你瞧瞧他,一被姑奶奶喊进屋,以为能得着什么好呢,把他那能的样!”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27 21:41:23~2021-06-28 21:53: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别人家的人妖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93章 季大力   小妮一面与大妮抱怨, 一面还不忘支使大牛干活。安排的明明白白。反正她是只叫大牛干活。与这个姐夫正常沟通,她也没那能耐。说话商量事情,抱怨骂人什么的就与大妮说。   反正就是干活说嘴样样不落。就这泼辣劲, 大妮都能想象得到她将来一面骂丈夫一面支使丈夫干活的模样。   也不知道哪一个能娶得这么一个媳妇。   大妮一想,不禁一乐。反正小妮抱怨的时候, 她也是偶尔嗯一声,哦一声的, 大多数的废话那是左耳听, 右耳出。也不认真劝。因为她知道,小女儿家就这样子。   真以后成了家庭的主妇, 要她这样说话,她也未必会了。   季大牛已经挑起了大水桶,憨笑道:“走吧,甜汤都凉透了。”   “走走走,赚钱去喽,姐夫挑稳些, 别洒了, 这些都是钱呐……”小妮兴奋的咋呼道。一面算着两大桶会卖多少碗,小帐算的啪啪响。   大妮失笑,跟在季大牛身侧, 给他擦了擦汗。   大牛毫不吃力,只是对大妮甜甜的笑。小姨子太能说了,他也是听的太多,耳朵疼, 但不妨碍他能精准的听见叫他干活的部分。   反正他话是不多,把活好好干着就行了。卖汤的事情,就由大妮和小妮来。有他这个季大力的名号在, 估计也没人敢欺负。当然,真欺负,他一定会护着的。   小县城就是这样,昨天发生的事,今天所有人都知道了。他季大牛在这县城也算是小名人了。   因为知道季大牛这个性格是个憨的,之前还怕有人会欺他与大妮小妮,所以基本上王安平或是张兴柱也会跟着的,现在倒是可以放手让他们三个自行去了。   从季大力的名声传开以后,估计也没哪个敢伸手碰季大牛一下的。况且小妮会支使季大牛,也会有分寸感,更泼辣的敢直接当街骂人。不至于遇到点事就哭,或是不知道怎么办。   就算遇到无赖,泼皮啥的,估计是不可能吃得了亏。   张兴柱和张融融就是看到了这一点,才没阻止这小妮狐假虎威的。   怎么说呢,季大牛虽然是大力士,但是这脑子行事吧,需要人在旁边指点,他才会有所动作。小妮性子辣,骂人是一手,大妮呢,则沉稳。小妮遇事不怕,就让大牛去行事,大妮呢则知道分寸会收。   这么一想,放手让他们先自个儿做生意啥的,是真合适不过。   无非就是走街串巷子,或是出城在码头上走走。三个人一道,也不怕什么拐子人贩子之类的。   姑侄二人这时才是真正的放心了。   张融融将做好的头油缸子拿了出来,道:“来,试试手,把这油给剥离了,只要上部分,下部分沉淀的杂物不要!”   张恒一听,抓耳挠腮的来倒,因为不熟,倒有点手忙脚乱。   等倒出来一小坛,这才放下,道:“姑奶奶,这个头油好香啊,而且这般的清透,少见极了。怎么感觉不太腻呢?!”   “这油是处理过的,还没到真正的功夫呢,若是再等一些日子,油就更好,更透。”张融融笑道:“这一类,如此的香,你说,卖上一小瓶五十文不难吧。”   张恒眼睛都亮了,道:“这可是大买卖啊。”   “底下的杂油呢,”王安平闻了闻,道:“好香啊,倒掉可惜了,还能吃吗?!用来炒菜可行吗?!”   “吃是可以吃的,不过到时候也封上瓶子,封大一点,在街上叫卖着处理便是了,一般人家哪舍得买那太贵的使用?!”张融融道:“这种一瓶卖上八文十文的处理,都行。虽然油是浑浊了些,但是很香,平常人家的老妇人使用是不介意的。”   王安平道:“一瓶成品油五十文,一瓶废油算十文,就是均价三十文……”   王安平试一试分离的两坛油重量差不多,便笑道:“出油率是一半对一半吗?!”   “是。”张融融笑道。   “那就是均价三十一小瓶,比在市面上那种胡乱卖二十文的赚的多。”王安平道:“娘,我走街串巷子的发现,他们的头油,其实十八文也卖,十五文也卖,主要看人怎么还价。”   张恒听的咋舌,道:“这么看来,咱们的这油,比他们的更赚些。”   他心里算着油价,还有收的干花的价格,在那算着成本,一时就眉开眼笑,心中兴奋的不行,要发财了。   “出油的时间呢,需要长时间?!”王安平道。   “少则一到三个月,多则半年到一年,越久越香……”张融融道。   “那就定阶梯的价格……”王安平道:“一年的油,卖上一百二一瓶,半年的卖八十,这种半年到一年的少做点。一到三个月的多做点,便利周转,这样反而更赚多些,把差价区别开,叫人有多种选择。这一类就需要放店铺里卖了,不然信誉就做不上去,成本的话还得算上店铺和人手的支出。弃油就走街串巷子的处理。到时候咱家没人可以去卖,就卖给那些油郎,八文一瓶给他们,只怕他们也乐意收。娘,还得做一个牌子出来,方便知名度。”   张恒惊呆了,再料不到王安平会说出这番话来。   什么阶梯定价,什么牌子知名度,虽然一听就懂,但是他真的没有见过总结的这么顺利的。   这表叔,果然与当初那小可怜啥也不懂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在城里经过一调理,瞅瞅,啧啧。令人刮目相看啊。   张融融笑道:“今天叫恒儿来,就是给你们一个考察的机会,一是去考察一下市面上的头油,二是要去考察一下店铺哪里适宜,人最多,又以同类香铺居多,人才会一想到买头油就到那里去,三呢,把运营成本,包括店铺开支,人力开支,以及出油率,或是预计的销量全部算上一算,行情好与不好,算一个大致的区间出来,咱们再看看,开店铺到底有没有可行性,以及怎么把这些弄完善。既是要做,就做的正式点,以后,对于各方面的把控就心里有个数,而不至于脑子一空,只会干着急。做生意可不是脑子一热,店铺一开就完事了。那可不叫做生意,等人上门叫什么做生意。开店第一件事就是要打响口碑。开店铺的活动,恒儿来想一想。”   “我?!”张恒又高兴又紧张,道:“姑奶奶,做生意这么多学问呢?!”   “没有学问,想挣到钱你做梦呢?!”张融融道:“要么出力,要么出脑子,多思考,事事完善,生意才好做。当然产品是最重要的。叫安平与你一道做这个,他心细,你点子多,你们两个多去看看。动静别太大了。别咋咋呼呼的事情还没做就开始人尽皆知了。”   张恒正色道:“姑奶奶,我知道了,我一定做好。只是到时候要是哪里想不周全的,还给姑奶奶参谋参谋,我与表叔都不如姑奶奶啊。”   张恒是心服口服了,老姑奶奶是这个,真是有几把刷子,不光有技术,对于生意还头头是道。真是不出门而知县里的事情。   就这份笃定气闲的心性,他都比不上。   他看了一眼王安平,见他神色平静,只温和的笑的样子,这份气度,他也比不上啊。   谁的儿子像谁。   唉,有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越温柔的人,越有把握生活的资本。   得,他要学的地方还多着呢。瞧瞧表叔,才跟着姑奶奶学上多久?!就这份脑子,拍马也赶不上。   白活了!   张恒也没纠结了,攀比没用,反正表叔不是外人,以后多与表叔说说,听听意见,比啥都强。   他将头油抹了一点在头上,然后将头发拆了,用梳子一遍遍的梳,闻了闻,道:“又香又不腻,这油是真好。头发也顺了。姑奶奶,这头油的品质,是真的比市面上的那些好多了。有一家香铺卖的头油,卖到三十五文,也就比街上那种稍微好点,其实抹多了,也难闻,梳一梳都能刮点下来炒菜,我们这种,把它们甩到十万八千里去了,到时候别的地方,比如府城我是不敢说能把生意做过去,但是别的县城,我们一定能多卖过去,就是咱家的人手不够用,恐怕要买人使了……咱家是要发了啊。”   王安平道:“为什么要做到别的县城去呢,生地方人生地不熟,生意不好做,咱们也吃不开,风险很大。容易被别人截胡。我觉得,可以供货,找一个店铺给他铺货就好了,我们控制品方就行,这样虽说少赚点,但也省了成本,也省了风险,才是一举两得。”   张恒一愣,看着王安平理所当然的说出这个话来。可不就是理所当然吗,因为他都没想到。   王安平跟着张融融学的都是一些供销的系统术语,张融融是教的理所当然,王安平也没觉得哪里不理所当然。   所以这份理所当然,平平无奇,把张恒给说的愣住了。   他一时竟不知该咋反应,良久,才一把抱住王安平,道:“表叔,好表叔,你真是当世奇才,以后侄儿就靠着表叔发财了!” 第094章 智谋   王安平脸红了, 然后又不知道该咋反应,有点无语的样子。他还是有点受不了这种外向的性格的人。便结巴的对张恒道:“哪里哪里,我哪算什么奇才, 以后还要多仰仗恒儿呢,我什么都不懂……”   你什么都不懂?!   这, 真是凡尔赛我一脸!   张融融哈哈大笑,道:“你以后多跑腿, 多打听打听, 别的县城要铺货,也不是能急的, 一定要口碑好的才成,不然砸咱们的招牌。有那种人专门买酒掺水卖的,你要是挑不好人,不就有人买咱的货却掺普通油卖吗?!早晚还得黄,生意的事可不是一口吃成个胖子的事……”   张恒无不乐意,笑嘻嘻的道:“放心, 姑奶奶一说, 我就明白了,以后就叫表叔在后面坐阵出谋划策,我负责跑腿卖货……”   这么一想, 脑子不好的人就得给脑子好的人跑腿啊。原先他还同情大牛被小妮给使唤,现在想一想,啧啧……自己不也一样?!   但是乐在其中。主要是有钱赚呐!   张融融平时给王安平讲课,其实讲的都是故事, 主要是穿了点经济学,管理学的一些知识点。久而久之的,王安平进步飞快。但他完全不知道他所学的很多对后世来说很基础的东西, 在这个时代,有多先进。   倒也不是故意装无能无知。他就是那样。   张恒披着头发出门来,拎着发梢到张兴柱面前道:“爹,闻闻,我的头发香不香?!”   张兴柱即刻皱了眉头,一言难尽的表情。   张恒却一点也不生气他爹脸上的嫌弃,笑嘻嘻的道:“爹,儿子要发财了!”   ?   张兴柱看他兴奋的跑回家去了,忍了忍,没骂。   毕竟是成年的儿子了,天天没事就踹打,也不像话。他要克制。   王安平也出来了,拿着做好的鸡蛋糕很愉快的出门去卖东西。现在他也习惯了卖货,也不需要天天带他出门了。   家里的几个孩子不说独挡一面吧,但是至少是真的能顶天立地了。   长大了啊。   张兴柱都有点惆怅,道:“他们一走,家里太清静了,还有点不习惯。”   “你也不用天天盯着他们跟着他们了,孩子们大了,叫他们自个儿去闯吧,咱们也就在背后建议建议,得了空就到街上去下下棋,别在家闲着,闲出病来。”张融融道:“人虽说有劳碌命不好,但是真不动,也不好。就得没事多走走,哪怕是吵吵架,对脑子和身体都好些。人一无所事事,别的不说,老年痴呆症就跟上来了。”   张兴柱笑道:“我不去下棋,我陪老姑呢,老姑出去散步我跟着也行。我不把小的栓裤腰带了,但是得跟着老姑啊。老姑身体好,我的身体自然好。”   张融融笑,又道:“这头油的事情,我之前还担心很多的事情,就怕生意做大了,被官府将咱张家定为商户,那这个可就得不偿失了。不料有大牛的机会来了。既然如此,为什么不为大牛筹谋个前程呢?!”   “可是大牛这性子,需要人带。”张兴柱忧心的道:“要说机会,有这样的好机会,当家长的哪个愿意让孩子错过,只是,大牛我实在是担心。若是要他做个买卖,有大妮看着,家里盯上一盯,倒不至有什么大错,可衙门里混着,万一被坑,这坑就大了。还得连累家里人。”   “你觉得安平怎么样?!”张融融道。   张兴柱一怔,随即反应过来,道:“姑奶奶的意思是把安平也弄到衙门里去,叫他盯着大牛?!”   张融融点头。   “只是怕大牛只是力大这一点优点不足以令衙门还带一个人进去,要是大牛一个人便罢了,两个人去,人家也不肯要他啊。”张兴柱道。   “咱们张家是绝不能成为商户的,那么就只能成为小吏这一条路了,现在就有现成的机会,无论如何都得筹谋一二,大牛的面子当然不足以让安平也去,然而只要肯舍些利,就能让安平进去,两人进去也不做什么,只是一个写写算算,干点杂事,再盯着点大牛,叫别犯错,被人欺负,如今盛世,衙门的事虽然杂,但并不乱,却是个好机会。”张融融道:“有小吏这个背景,再舍点利给衙门,隐去了咱们家在这商事上的作为,咱们张家以后就闷声赚钱,而不会被人逼到成为商户的可能。将来强子恒子的孩子也能读书上进……”   “还有一点,安平进了衙门,献方子一事就能挑到时机去做了。”张融融道:“这件事只有安平去做是最合适的。”   “方子?!糖方?!老姑真的有糖方?!”张兴柱愕然。   “嘘!”张融融道:“这是改变门庭的机会。咱家是绝不能成为商户的。将来若是凭着这个,叫咱们家得了个小吏门的仁善人家的机会,就相当于无禄而得了民爵,虽无实用,可是虚名,在这里比什么都强,将来便是做上生意,也无人敢欺,就算眼红,只要行事低调些,就不会触了别人的眼睛……”   “兴柱呐,人要发光不容易。咱们这样的人家,就算大牛力气大,若只做点头油的生意,又有什么用呢,赚到了钱,将来被人眼红,说不定夺了方,还改成了商户,冤不冤?!家里没有底气,这财可吃不上。可是不吃这财,家里人口越来越多,能顶得住吗,你以前年纪小的时候是没办法上学堂,家里也没得供,等你撑过来,也没能供得上强子和恒子,可是你的孙儿呢,真忍心只一辈子只在钱串上打交道?!”   张兴柱微微红了眼。   “你说只要守着我就能过活了,养老了,可是都是你生的娃,四个孩子,哪一个你真遇到事了,能不管,管不着是另外一回事,可是没有能力管,虐不虐心,造不造孽,这样养老,能有什么质量的生活,天天操心,还帮不上忙,能不难过吗?!”张融融道:“况且安平需要前程。他读书是来不及了。可是能写会算的,衙门要求也不高,是能做得好的。都说流水的县令,铁打的小吏,县令来来去去的调任,只有小吏,虽然没什么薪水,却是个利于子孙的好事。对安平来说是,对于大牛来说也一样……”   “他哪怕再憨笨,也是你的女婿,真让他生生的放过这样的机会,以后想一想,心里真能不后悔?!他是懵懂,可是咱们不是啊,想一想,真的甘心?!”张融融道:“所以我想了想,就得未雨绸缪一二。进去了,先跟着里面的老吏虚心的学一学,哪怕没啥钱,只出力,等将来时间长了,这位置也就稳固了。在衙门里就站稳脚跟了。咱张家,钱要赚,可是事也得做。前程更要谋划。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啊。恒子只以为有方子,只要会做买卖,就万事大吉,他啊,就是年轻,没受过社会的锤打。家里有一百两银子的家产,与家里有一千两的财产的银子就不一样,办的事也不一样,家里有一千两银子与家里有一万两银子的情况又不一样,办的事又不一样了……”   “还有恒子,太会钻营,却只会绳苟于小道,他看不到大的方向。兴柱,你要收一收他的性子。将来,张家不能变商户,他就不能站的太靠前!生意做了,他亲自去当掌柜谈生意的事,这样的事情越少越好……”张融融道。   张兴柱不住点头,道:“我会管束他的。老姑。你放心。我一定管好恒子。”   “去跟家里人说说,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以后金首饰一律不准戴身上,身上更不准穿上丝绸,布衣就只能穿布衣,再有钱,也给我把尾巴收一收!”张融融道:“事未办成前,一个都不许翘尾巴。家里不出一个秀才,想戴金首饰穿丝绸,就净做美梦呢!”   便是县里不管是老秀才还是新秀才,哪一个又敢这样的?!大多数都是穿上长衫,做些耕读的生活。绝不敢太现眼的。有了功名尚且如此,更何况只是有点小钱的人家。   张兴柱道:“老姑放心,我一定好好教导他们。”   他哽咽有点感慨的道:“老姑这年岁了,还操心家里小辈的事,倒是我,显得无能。真是累着老姑了。”   “孩子们过的好,我才能享福。不然看着他们业不成业的,不糟心吗?!”张融融笑道:“倒是你,想得太多,反而有负担了,我能操什么心,这些想一想也容易。又不费力的。”   张兴柱心里是真的说不出的感觉,重重的嗯了一声。   他就先去找张强了。   到了铺面里,张强正低着头在裁剪布匹呢,对于张强这个性子,他是放心的,他就算有家底,有钱财,也不是显摆的性格。   “你歇一歇,我跟你说说话,”张兴柱道。   张强以为张兴柱有事,不料张兴柱道:“你也别总是忙着铺面里的事情,也该为孩子们想一想了。蛋蛋都三岁了,没事的时候跟客人打听打听有什么启蒙先生吧。咱家张家两代都没得书读,到了孙子这一代,无论如何都得供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28 22:06:02~2021-06-29 22:15: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游手好闲妞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爱睡觉的猫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95章 读书   张强吃了一惊, 犹豫了一下,便道:“供一个读书人,可不是一般的难。家里这点钱, 也供不上啊。”   “不要你省吃省喝的供,”张兴柱道:“你姑奶奶马上要和恒子, 大牛做一门头油的生意,之前我收花草就是为着这个呢, 你也有分成。钱财的事不用担心。蛋蛋是这样, 以后恒子的儿子也一样,家里的男丁都得读书, 不拘别个的,能出一个秀才,就能荫庇家里了。便是不中,也不妨事,多读书,还能是坏事吗?!”   这得多少钱啊。张强本就是操心的性格, 便道:“读书当然是好事, 只是也不知道生意好不好。再说就是好,我这没出力没出本钱的,拿分成哪里合适?!”   “一家子人, 难道你这个一家之主,还要分你我,里外了,这样可不合格。家里无论是读书兴家, 还是做生意兴家,都一定得看成一个整体,才能把事做好做大。”张兴柱道:“咱家有姑奶奶在, 是福气……”   只是这个福气太大了些。张强就有点惶恐。   “也不用愁将来帮不上忙白拿钱不自在,等头油能上去,你就把这铺面给转让卖了吧……”张兴柱说的心抽痛,有点不舍。   他看着这铺面,沉默着。   张强道:“爹,这可是爹立起来的家本。”   “强儿啊,你不舍,我更不舍,可是,快刀斩乱麻,人才能有发展,若无机遇便罢了,若有,岂能白白放过?!一颗芝蔴能比得上一个西瓜吗?!”张兴柱坐了下来。   张强有点难受,但也能理解,道:“只是生意这个事,真能做得起来吗,万一……”   “你姑奶奶自有谋算,”张兴柱便将张融融的谋划给说了,张强震惊的不行,半晌都没说话。   “将来有大牛和安平在,便有了在这个城里的底气,真正做事的底气,”张兴柱道:“你和恒子就专门的打理买卖,只是咱们家不能成为商户,你们就只能隐在后面,不许露面,聘请掌柜来吧,你们只需要管理后面的事就好,没事就带着孩子们在家里读书,这个比什么都重要……”   “只是能谋算的成吗?!”张强担心的道。   “你姑奶奶不做没把握的事情,”张兴柱道:“水到了自然渠成,现在没有到时机,你是看不清楚的。”   “况且我看头油这个生意,在别的地方或许只是小生意,但在咱县算是大生意了,依托衙门才好办事,这里面的舍利的问题,还得谈,这样既能冲淡咱家从商的性质,又能给你表叔谋个前程的门槛,有你表叔在,你妹夫也用不着放弃这样的机会。将来他们两个在衙门里也能趁手相帮。”张兴柱道。   张强整个人都有点恍惚,见爹都筹谋到了这地步,便道:“成!儿子听爹安排。”   “倒也不急,稳妥起见,等有了眉目,再说这铺面的事不迟。说到底,我也舍不得呢。只是以后怕是没精力这样天天耗在里面了,家里的事都需要你帮忙。这铺面挣的是稳,可是也困住了你在这里。若是家里没其它的营生也罢了,既有,便是转换营生,也没什么不能够的。你们兄弟齐心办事,我还放心些。恒子的性格有些飘,还得是你,总得多操心些。多盯着他。我有时候说话也不好使了,这小子,以后心野了,少不得要跟我装蒜弄鬼。他钻钱眼里是不要紧,但连累的咱家成了商户,我打劈了他。你不贪不躁,这性子与恒子平一平,正正好!”   “爹,我知道了。”张强道:“我是长兄,多盯着二弟是应该的。”   张强有点自责,因为铺面捆住了自己,其它很多的事,他都帮不上忙。无论是爹这里还是老姑奶奶那,不管什么事,他做的还没有大牛多。   就是这样,爹还是惦记着他。没想过要把他给撇开。   其实他是长子,只要把他撇开,只要他继承了这铺面,他又能说什么?!那边恒子能出的力更多,脑子也好使,肯定更好赚,可是姑奶奶和爹都没把他给撇开。   他是真的知足又感恩。心上也涌上责任感。对张恒的情份也更多了点。为啥,因为之前张恒神神叨叨的跟他秘密的说过,再过一段时间,咱们兄弟要发财了。   当时他是一头雾水,现在却是知道了,张恒也没有藏私,虽然事先已经知道了是什么事情,但是没想过不叫他这个哥知道,虽然嘴也铁,口风紧的很,但那个意思就是一起分成的。   就冲这个,张强心里软的不成。   张兴柱道:“管管你媳妇,以后不管有多好,不许露富,家里只许穿布衣,金首饰全拿起来,不准戴。便是银的,也要低调些。”   张强连连点头。   张兴柱说完就去找张恒了。   张强愣愣的,怪道说家里只要有一老,就有一宝。而这位姑奶奶哪里只是一宝,她是奇才啊。   有时候听戏听故事,那些主人公,哪一个不牛叉?!但凡一个家族的兴旺,都是从一个牛叉的人开始的。一个人的力量很弱,那也只是普通人。一个人的力量也很强,小到可以改变一个家族的命运,大到可以改变历史。   而他们家这一位,真的是菩萨一样的存在了。   张强恍恍惚惚的,他隐约的知道,他们张家从这一刻开始要真正的改变了方向了。   他回家便与李氏说了,要给蛋蛋找私塾,爹说的,钱的事不用操心。   李氏一听,简直狂喜,道:“真的?!爹和姑奶奶也太好了。”   她只以为是爹和姑奶奶会包了家里读书的银子,一时喜的不成。   张强没有透口风,只道:“以后你的金首饰,不许拿出来戴了。压箱底吧。还有衣服,别做太好的,扎眼的很。”   李氏是喜的不成,也没多想,不住的点头,道:“是呐是呐,是该节俭些了,家里有个读书的娃,以后烧钱的日子多着呢,哪里敢浪费的。我以后少做新衣,供孩子要紧!”既便是他们这样的人,想供个读书人,也得扒层皮的。以前是想都不敢想,但姑奶奶和爹有补贴,那就敢了。   因此喜滋滋,走路都带风。   “三岁,是小了点,”张强道。   “哪里小了,人家三岁都启蒙了,三岁正正好呐!”李氏急道。   “成成成,我打听打听先生的事吧,等打听到了,找人介绍一下,给拜师去。”张强无奈的道。   蛋蛋依旧不知愁滋味,在院子里跑的飞快。   陶氏听见了,见李氏高兴的不成,这心里就是一酸,啐道,这么小,还不知道能不能读得进去呢,没那秀才的祖先,就能指着以后能考上秀才了,那是想太多!   这心里酸溜溜的又伤心起来,等张恒一脸高兴的回来了,便道:“我这腹中也不知是不是个小子,若是个小子,也叫读书去!有儿子了不起,就能多得些补贴?!”   张恒一听就知道她酸了,笑嘻嘻的道:“以后咱生多少个,爹和姑奶奶都供。爹刚找我发了话的。”   陶氏眨眨眼,有点不敢相信,琢磨出点味来了,难道是公爹和大伯子和恒子都说了?!   “咋回事?!爹和姑奶奶能供得起?!”陶氏道:“新生意的事情?!”   “嘘,再敢咋呼,事没成,你要是弄黄了事,我休了你。”张恒正色,不像顽笑,道:“什么生意?咱张家做什么生意?!我们张家也不是商户,也不能成为商户,只能成为读书人家。”   陶氏没听明白,道:“到底是咋回事啊?!”   “你哪里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事到临头你自然知道了,现在,我也不多说与你听,只你,也不许向外面乱说话,坏了家里的大事。”张恒道。   陶氏看他一脸得意,却又真的很严肃,便哼了一声,也不问了,道:“有什么了不起的,不问就不问。”   她放了心,只要她的儿子以后也能读书,就好。这可不是坏事,是天大的好事!   张恒道:“表叔要发达了啊。哎,昨儿还跟你说这一嘴,没想到今儿,已经看到眉目了,了不得,咱家姑奶奶,真的是这个,跟表叔比起来,我就是个弟弟。哎。”   “你是侄儿!什么弟弟。”陶氏白他一眼,道:“话总是说到一半就住嘴,非得引人想问,什么毛病!”   陶氏不理他了,去做婴儿鞋子。   张恒道:“跟你说,你还有多少嫁妆?”   陶氏警惕的道:“干嘛?!你不会是想出什么本钱吧,你休想诈我?!”   “爷们用娘们的嫁妆,我只这点出息?!”张恒气道:“你那点我还真瞧不上。只是跟你说,甭管金的玉的,以后不许戴出来。你那点嫁妆留到咱儿子中了秀才再戴吧。”   陶氏到底是个聪明人,道:“这里面可是有什么干系?!”   “聪明,不能露富啊。”张恒道:“以后你就知道了。什么金的玉的能比得上咱儿子读书中秀才?!以后你是秀才他娘,戴什么都体面,还能穿长袍。那才叫真体面。” 第096章 跳河   “到时候脸皮都皱了, 体面什么体面?!”陶氏嘴上嫌弃,却是笑的呲牙裂嘴,道:“咱儿子, 要是真能中秀才,那我这一辈子, 嫁与你真是值了!”   这话说的,埋汰他呢。张恒哼道:“儿子还没影呢, □□的, 娘们就知道做梦!”   陶氏气的不成,便来掐他。掐的张恒直笑, 直哼哼。然后仰头躺在榻上,笑嘻嘻的道:“以后我管着掌柜,啧啧,这样的事情没经过啊,我这心里还有点怯怯的……哎,不能怂, 是男人就得加油干。总不能连表叔也比不上的。哎, 你说说,这表叔以前就是个小可怜,现在咋就这么精明呢, 这脑袋瓜是沾了姑奶奶的光了,姑奶奶是教的真好啊……我跟你说,以后抱着孩子多往姑奶奶身边凑凑,姑奶奶教一点半点的, 比什么都强,够孩子受用不尽的……”   陶氏不理他的嘀咕,只道:“知道了……”   “你这娘们看着聪明, 怎么就是差点呢,教孩子也不行,生孩子也不行……哎哟……”   “张恒你要找打……”   ……   只说小妮大妮和王安平很快就在城门口汇合了,然后就先挑着水到了衙门前去卖,卖的不太理想,这里离家近,百姓们自家有水喝,哪舍得一碗三文的甜汤?!   因此一行人先在城内卖一卖,然后就跟着衙门的脚步走。小妮是不漏过一个八卦。   得知马上衙门就要押着王婆子要走,便道:“走走,姐夫,赶紧的,我们到码头上去候着。今天这事不得这么容易完,我们得卖上很久呢!”   季大牛乐呵呵的,半点不嫌累,马上调头就走。   大妮有点迟疑,道:“真走了,就上了船了,去了码头上万一没人去看热闹,这不就更卖不掉了吗?!”   “姐,你再心疼姐夫,也得动脑子呀,”小妮埋汰道:“不信你问问表叔怎么说。”   大妮看向王安平,王安平淡定的挎着篮子,道:“王婆子未必走得成。那两家这么闹,王婆子若走了,衙门也怕他们两家发疯会报复王婆子的亲戚,肯定要给个出泄口的。”   大妮将信将疑,道:“都已经判了的案子,还能有变吗?!”   “判案不会改变,但结果可能会改,”王安平道:“律法左右不了人意啊。”   “表叔最近在看律法吗?!”小妮吃惊道:“姑奶奶都带你认读这些了?!”   “嗯。”王安平有点不自在,道:“娘说就随便读一读,也不需太认真,知道些律法,以便以后约束自身,不触律法,行事也周全些。”   王安平现在是不知道张融融的打算的,因此也没想多,只是娘怎么说,他就听,就跟着读一读呗,他做事向来认真,让熟读,也就真的一点一点的从生涩啃下来,不懂的地方就问张融融。慢慢的也就有了自己的思考和判断力。眼界和思想各个方面都有了质的提升。   若说读书对人的影响,可以说是日新月异的。   “表叔真厉害。”小妮道,“姐夫你也要学一学算帐啊,不然做生意,人家付钱,你都整不明白。”   季大牛乐呵呵的,道:“有表叔和你姐姐在,我不会也没关系,我脑子笨,学的不好,找错钱怎么办?”   小妮叹了一口气,表情很是一言难尽。偏她姐也没有狠劝。哎,算了算了,不是那块料,再学也没用,学的不好,到最后还得闹笑话。季家那对精明的老头老太生了这么一个奇葩,小妮真觉得不可思议。   一行人说说笑笑,到了码头上等了一会儿,果然,先看到有苦主家属来了,只是来的不多,一家只来两个,一共四个人来。   王安平马上带着大牛去打听了,衙门里的衙差认得季大牛,客气笑道:“还不是闹的无法,县太爷只好松了口,叫苦主一家只出两个人来看王婆子被送走,不许闹事。叫我们来看押着呢。哎,这事也不知道今天顺不顺利,希望这段恩怨随着这王婆子服役,就了结吧。”   衙门里的差役也是苦不堪言,看着季大牛道:“一会子若有哪里不对,还要劳季兄弟动一动。若不然,我们也吃不消。”   季大牛道:“我听我表叔的。”   衙差打量着王安平,笑道:“原来是表叔,只是面嫩,年岁又小,倒是斯斯文文的。是真一表人材呀,读书认字吗?!”   季大牛道:“认字的,表叔会的可多了,会写会算,还会律法。表叔年纪小,可是辈份大。我听我表叔的。”   衙差笑道:“那就劳表叔看不对支应一二了,以后定有谢。”   “叫我安平吧。我哪敢被称表叔仗着脸面。都是本县人,哪里说谢不谢的,公爷太客气了。”王安平道,“一定!”   二人说完了这才回来。   小妮道:“果然吧,我就说这个事哪那么容易完?!”   果然那边王婆子还没来,听说了这事的城里人涌了不少出来看热闹。   古时代又没有电动车,也没有自行车,更没有摩托车,因此那两条腿就是飞毛腿,现代人可能很难想象的健步如飞,他们就是健步如飞,只是甩开了膀子飞一般的来了。   又是人山人海,这东西就好卖了。   今天也是巧了,其它人都没料着,因此卖点心的就只他们四人。   很多人看到王安平和季大牛,笑道:“啧啧,你们张家人可真敏锐,哪哪都少不了啊,这生意做的。”   王安平谦虚的笑,道:“只是赶了巧,本来是想卖给码头上的行商们的。”   众人也没多想,跑去看热闹了。   押着王婆子的衙差来了,左右各一个,王婆子戴着手链,没上枷板,主要是怕她受了伤,再受这二十斤重的东西,人会死在路上。   那四个苦主开始哭起来了。   两边守着的衙差很是紧张,劝道:“看一眼就行了,她马上就被押走了,去了服役,也许这一辈子都回不来了,死罪虽没,可是活罪也难逃啊,你们就都放下吧……”   那四个苦主家属哭的不行,道:“放不下,放不下……”   有一家还带了纸钱来,当下就点着了,就在那烧起来。   另两人再想不到还有这操作的,一时一怔。   衙差也没多想,只以为是烧给家里冤死的人的,哪知道,这两个苦主开始边烧边嚎,“王婆子,我给你烧纸了,送你上路,你就是该死的鬼,可怜律法要留你受活罪,等你死了到了地下,还有拔舌的地狱等着你呢,我们全家死后,也要找你算帐,你活着,我们咒你死,你死了,我们也不饶你……你走吧,走吧,我们送你走,等你走了,我们是找不着你,可你的亲人,我们也不饶……三条人命呐,怎么看开,怎么算了……”   那一家也反应过来,虽然没有烧纸,但也开始咒骂道:“……王婆子,我们给你送行了,早死早超生啊,你为什么还不死啊,怎么还不死呐?!你活着是害人精,害的我们家破人亡,害的你亲人也遭活罪,你死了,你就是野鬼,你们家里人都不要你的……都恨你,都恨你……”   众百姓都惊呆了,以为会闹呢,但再料不到竟是这样的场面,一时都面面相觑,愣在那。   便是王安平和季大牛,还有大妮小妮也都惊呆了。   这算闹吧,但也不算闹,至少跟劫狱是两回事了。   可是这不算闹吗?!这是杀人诛心呐。   衙差们也很紧张,一个个的全都傻了眼,本来以为今天还得动粗,没料到今天来文骂。   这,这怎么整?!也不能堵住别人的嘴啊。   王婆子面色如纸一样惨白,噗的吐出一口血来……   她突然歇斯底里起来,嘶吼道:“……不就是要我死吗,我死还不行吗?!我死还不行吗?!你们别找我亲人,他们是无辜的呀……他们是无辜的呀……”   百姓们听的这话,心里其实都有点心酸。   一个人的过失,三家人都落得这般的下场,岂不令人唏嘘。   就在众人交首接耳的功夫议论着的时候,王婆子突然拔腿如飞般往河里冲。   衙差都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想拉她时,已经晚了。   王婆子受了伤,根本就没人料到她会突然这样。   所以根本就没有预警。   “我死给你们看……我偿命,我偿命行不行,饶了我的亲人们吧,他们也是无辜的啊……”王婆子头也不回,哭嚎着,悲壮的不行,让人不忍卒听。然后扑嗵一声就一头扎进了河里。   “她要跳河,拦住她呀……”衙差和百姓们都反应过来了,话音还没落,人已经进了河里了。   这里是运河的一道分支,主要是用于停驻用的,但因为不是大船停驻的地方,仅供小船通过什么的,因此,这码头上小船不少,一见此,有好多人已经扎进了河里去往那边游去找人了。   但河水湍急,今天又起风了,那刻舟求剑哪里容易找到人,早被水流给卷了。若是内湖或是塘还好,一般不起大风的话,人进去了也几乎是在原地,但是河水不同,它是有上游和下游的,水是流动的,而且表面不急,但是内里其实水流很卷动。   很多人没找着,当下就往下游去找,而哪里能找得到?!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29 22:18:49~2021-06-30 21:57: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游手好闲妞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9248115 11瓶;风干的带鱼好吃、人间感悟 10瓶;ddf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97章 意难平   衙差们腿都软了, 道:“捕捞船呢,有没有人帮忙捕捞,快点, 快点……”   再料不到有这场意外,很多船主动的撑着拿网去捞了。   王安平和季大牛都被这意外吓的不轻, 小妮更是腿都软了,扶着大妮道:“姐, 姐, 她,她……”   当着所有人的面, 跳进了河!   这要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就这么死了,没捞着。   这就成为全县的人的噩梦了。   苦主家属也愣了一下,先是一笑,说死的好,后来不知怎么的,大约觉得作了恶, 内心受不了, 开始哭起来,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让百姓们说何苦做到这一步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见长久都没捞着,衙差们脸色越发的不好看, 道:“完了……”   这么长的时间没上来,人在水里能活多久,只怕已经憋死了。   王安平道:“大牛,你先送大妮小妮回家, 别看了!”   季大牛紧张的点了点头,将东西放下,忙送二女回家。两人也不敢再看了。赶紧的回城去。就是这样, 晚上还得做噩梦。   王安平守着东西,脸色虽不好看,但也算镇定。偶尔有来买甜水的,便卖一碗。   这个时候还是没有多少人有心喝甜水的,但架不住口渴,又不想离去不看热闹。   就这么一碗接着一碗的,也卖了一桶多了。   “也不知道能不能捞得着,哎,这叫什么事啊……”   百姓们嘀嘀咕咕的都不知道该说是谁的错。   大妮小妮白着脸回了家,一进门小妮就哇的一声哭出来,然后就吐了。   张兴柱和张融融吓了一大跳,道:“怎么了?!”   “跳,跳河了……”季大牛结结巴巴的,显然也有点惊吓的样子。   张兴柱骂道:“你这怎么话都说不明白?谁跳河了?!”   “王,王婆子……”季大牛慌张的道。   “表叔还在码头上呢,爹去看看吧,”大妮扶着小妮,白着脸道:“表叔更年轻呢。却叫咱们先回家来。不敢再叫看。”   张兴柱抬腿便要出门,看着季大牛,直跺脚,这笨女婿,说话不行就算了,连看眼色也不会,真是!   “干啥呢,大牛,还不跟着来!?”张兴柱本来是不想骂女婿的,但实在忍不住,道:“你一个大老爷们也怕了不成?!”   季大牛忙道:“没,没,丈人我来了!”   说罢同手同脚的跟着去了。   张融融过来拍了拍小妮,看着她煞白的小脸,道:“人生有很多的意外,正因为想不到才叫意外。你还小,以后遇到的多了,自然也就不怕了。不怕不怕啊。”   “姑奶奶……”小妮红着眼睛道:“王婆子就算作了孽,可就这么被逼死了,好可怜啊。”   张融融叹了一口气,“你还小呢,哪里知道,很多事,不一定有绝对的对错。只有糊涂帐罢了。”   小妮不理解,在那呜呜咽咽的。   大妮红着眼睛,却很明白。到底是经过事的人,没有那么不经事。   “好了,莫哭了,倒叫姑奶奶安慰你。”大妮道:“别想那么多,找点事做做。”   小妮蔫哒哒的点头。   张兴柱带着大牛到了码头上,挤进人群里,找到王安平,这才松了一口气,道:“见到这情景,你也该回家才是,还做什么生意?!别叫老姑担心,回家去吧。”   “我没事,我不怕。”王安平笑道:“我娘也知道我的。不会叫我害怕。”   明明脸都是白的,还说不怕。这小子,也是个执拗的。   因此便回首对大牛道:“你说你缩啥,你表叔比你还小呢,你倒知道往他身后躲,臊不臊?!”   大牛搓着手,低着头,脸通红。他再壮实,他也没怎么见过生死啊。哪里会不怕的。人的心到底不是铁打的,跟外形是真没啥关系。   张兴柱见大牛跟闷棍一般,一顿泄气,真是有力气打到棉花上,才是真白费力。   见王安平不急着回家,张兴柱便往前挤了挤,道:“捞着了没?!”   “没呢,只怕人已经没了……”很多人摇头道:“再多的冤孽,也没这么闹的,今天是怎么也没想到会这样,不然我们拦一拦,拉一拉,也不会这样。自跳下去,不少人当即就去捞了,人却不见……”   “这水流急,只怕被卷走了,”有人叹道:“这么长的时间,是不可能活得成了。”   正说着呢,马大夫气喘吁吁的到了,道:“哪儿呢,人呢?!”   “哪有人啊,没捞上来呢!”左右的人道。   马大夫一愣,哦,那就不是来救命,是来验尸的了。   他无语道:“这都叫什么事啊……”   张兴柱眼疾手快的扯他一把,道:“你这老胳膊老腿的这么跑,受得住?!”   “受不住也得来啊,哎哟,这些日子也没个消停的时候,叫人喘口气也喘不上……”马大夫道:“县太爷也知道了,直叫一定要打捞上来人。然后好好安葬了,这事就了了。出了这意外,也该了了。若是苦主家再不放的,这两家一律进监牢里吧。县太爷是真怒了。”   能不怒吗,之前苦主家属再闹,也忍着折腾,可是再没脾气的人,再可怜苦主两家,也是有受不住的时候啊。   王婆子都被逼死了,若是再不放,真的就得关了。   这也太过份了。   不少百姓还有在那劝苦主家属的,道:“冤有头,债有主,冤孽就到底为止吧,再抓着不放,可就不是冤,是恶了,该放手了,人眼看着肯定是没救了,你们就放过吧……”   苦主家属眼睛都是哭红的,都没吭声。   衙差只叫送这四人回家去。结果还没送呢,王婆子的亲人们来了,一来就呼天抢地的嚎哭,既悲壮,又接受不了,哪怕之前再怨她犯了错拖累了家人,可她也是活着的,哪怕一去无回,至少是知道她是活着走的,可是就这么死了,谁能接受?!   顿时一腔怨恨,这些日子以来的委屈全朝着苦主家属冲来了,好多人要往这边冲来,幸而百姓们早有防备,便去苦拉。   王婆子家属们一顿嚎,“……她死了,她赔命给你们了,你们还不满意吗?!她被你们逼死了,逼死了啊……她没有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要你们家人的命,她是贪,可是失误,是你们非要她拔牙,为什么出了事就怨她?!为什么生孩子不多准备准备,为什么一出事就赖她啊。够了没啊,她一条命够不够啊,不够我们也赔给你们……也用不着跳河,我们自去到你们家门口去吊死。一排一排的,够还了吗?!够还了吗?!”   苦主家属似是被吓到了,直愣愣的倒下去,有进气没出气的。   得,马大夫还得去救人。救了这头,又顾那头,忙的脚不沾地,若不是张兴柱略扶一扶,马大夫也得累倒了。   百姓们听着王婆子家属在那哭嚎,一时也挺难受的。很多人都哭起来。   天渐渐沉下去了,太阳要下山了。   河面上才呼出一声,“……找到了,在草里沉着呢,被水草给缠住了……”   “快来几个人来拉绳子……”   王婆子家属们拼命的往河里爬,道:“……让我们也死吧,生不如死啊,家破人亡了,生不如死啊……我们是怨你,可你不该死啊,你死了,叫我们怎么办啊,啊,怎么接受啊……娘啊……你为啥要死啊,他们不放过我们不放过就是了,你好好活着去服役不行吗?!为什么要跳河啊……”   百姓们苦苦拉住,才没叫激动的爬到河里去。   张兴柱听的难受,也落了两滴泪。   很快几十个人,好几条船帮忙着,才把人给拖回了岸边上。   在水里泡的时间不算太久,虽没浮肿,但人已经发白了。   与死鱼色没什么区别,这样哪还能有什么活路?!   一进哭嚎声不绝于耳。   衙差们也是苦逼不已,连感叹都没时间感慨什么。   因为没有人知道该怎么说。   当下也顾不上别的了,只求别再像上次一样臭个几天,闹个几天。那真的才是真要死。真折腾不起了!   “投河死的罪人,也是罪人,当立即下葬。别耽误了。今晚就葬。不可停灵!”衙差们道。   家属受不了,说没棺材,怎么葬,难道是罪人,是横死的人,就只能这么什么都没有的葬了吗?!   百姓们看不过去了,便道:“各家捐个几文,买口薄材给叫葬了吧。也是可怜,咱们都买点纸,去烧一下,送送上路。这些事,人死了,都一笔勾消吧!别再闹了!”   当下就将人拉回了城里,王安平也捐了十来文,当下棺材铺就送来了一口薄材,家属们告别过,磕了头,烧了纸,全城的人当晚就点了火把到了王家祖地给葬了。   罪人不能葬祖坟的,但因为是特殊情况,安抚家属,县太爷准她给祖坟下葬。这事才算安定。   到了好晚,张兴柱和王安平,还有季大牛才回来。   张强张恒还怕他们出事,出去找了找。   五人是一并回来的,回来后,兴致都不太高。   张兴柱感慨的道:“人这一生,意外真多。”   “哪家都意难平。”张融融道:“这样的事,又怎么判断是非呢?!” 第098章 帮不帮   张兴柱叹了一声, 道:“是呢,闹腾了多少日子。哎。季家光分家就闹了几天,更何况是有三家, 闹腾的当然更久了。不过应该是结束了。王婆子家属是难受,可是也没办法, 到底,王婆子也是间接致死之人。”   张融融点头。   见小妮蔫蔫的, 受了打击的模样。两人也不知道咋劝。这个年纪, 本来少见这样的事。偏叫现在就看到了,难免就有点受到震动。   小小年纪哪里知道生死, 可是今天却已经知道了生死。可以想见,震动是巨大的。本来若是正常老死病死,也是常事。不至于如此,只是这事却是祸死。这就多少影响心情。   只是人活着,什么样的事都得见见,才能波澜不惊, 从小鸟变成老鸟, 处起事才会留有余地。不然,人永远天真,又有个什么意思。   今天小妮连数钱这件事都很不积极, 还是大妮和王安平给数了分了的。   “老姑,吃饭吧,”张兴柱端了一碗参汤过来递给张融融。   张融融道:“哪里弄来的参?!”   “不是什么精贵的人参,是找老马买的一些参须, 咱们这样的人家,暂时那好参还吃不起,但是用点参须补一补, 对精气神方面也好。贵的是参身,参须倒不贵,一般用来切片的,总能存下些参须来,我便要了来,给炖上了,老马说这个炖鸡汤,鱼汤,或是排骨都成,每天里吃上一两碗的,能提升精神。”张兴柱道:“老姑喝吧,这个,孩子们都没的,只有老姑有。”   “你也喝点,这年纪也不轻了,也该补补。”张融融倒了一半给他。   张兴柱笑着也没拒绝,端起来就给喝了。   咋说呢,其实单论人参的话,其实很难喝,毕竟是药,虽有一种参香,但多多少少的还有点土腥气。怪道说它是土里的精怪呢,再好的参,也是有点土气的。   但是在鸡汤里炖着,到底有鸡汤吊着它的味,一配合,还真不赖。   若是单独只喝参汤,一来太燥,都是重病之人用来吊命用的,二来呢,则太补。喝久了对身体反而也不大好。   张融融喝完了汤,张兴柱端了卷饼给她吃,道:“里面有菜,还有肉。”   “晚上咱不宜吃太多,叫孩子吃饭去吧,咱们上年纪了,还是吃少点,更长寿,”张融融道:“孩子们累了,叫多吃点。”   张兴柱去了。   张融融躺在摇椅上,吃完了卷饼,吃瓜果。   那边大妮吃完了饭,见天暗了,又有了蚊子,忙去拿了干的驱蚊草点上,家里很快就安静下来。   “老姑,洗澡吧,水都放好了。”张兴柱道。   王安平放下碗,跟了过来,道:“娘,我帮你洗头。”   张融融没有拒绝,笑着应了,她倒不是老到需要人侍候的程度,而是这个时候的人头发是真的恼人,哪怕再长都不能剪,大夏天的天天洗头,是真的很烦,需要人帮忙搓洗干净,然后拧干。   王安平忙先帮张融融洗好了头,才出来。   张融融洗去一身的汗,换上清凉的衣服出来,坐到院子里的竹椅上乘凉,笑道:“这自然风,还怪舒服。”   “还没到热的时候,真热的时候,一点风也没有,便是洗了澡,身上也会出很多汗,那些天里才难受,现在倒还好,就是白天热了些,到了晚上,风一起,不冷不热的,很凉快,很舒适。”张兴柱道:“老姑到帐子里去吧,里面蚊子都拍过了。”   张融融应了一声,去用盐水漱了口,就进帐中乘凉去了。   用过盐水就说明晚上不会再吃东西了。   张兴柱道:“我去找马大夫商量一下事情。”   张融融心里有数,便道:“去吧。他在衙门那边到底有些体面,一事不烦二主。找他比找旁人强些。”   张兴柱点点头,和大牛,王安平说了一声,便晃悠着来了马大夫家。   马大夫今天也累的够呛,这个时候才到家开始吃饭呢,他儿子也在,见到张兴柱,忙站了起来,道:“张叔,吃过了吗?!要不要喝点?!”说罢就要拿碗倒酒。   “用不着忙,我现在晚上不喝酒了,”张兴柱呵呵笑道:“你吃你的,我和你爹说说事儿。不妨事。”   “唉。”马大夫儿子应了一声,吃完了饭便回屋去了。   马大夫在那狼吞虎咽的吃了两大碗饭,才感觉回过神来了,又喝了两大碗凉茶,才缓了过来,道:“这几天可把我累坏了,看看我吃的,以往我哪敢这么吃?!只是在外面,跟着团团的跑,真累坏了渴坏了!”   张兴柱道:“咱这年纪该保养了,不能胡吃海塞了啊。尤其这大鱼大肉的,少吃为妙!”   “我晓得,”马大夫看了看桌子上的卤烧鹅,道:“还不是儿子看我辛苦,给我买的,叫我补补。这几天,我可没吃着什么。忙的连轴转,连水都没喝上几口,天又热,就更吃不进去了。也就今天,我看着事是结束了,这心里反而踏实下来,能吃得下了。平常可不会这般的吃。”   张兴柱点点头。   “来有事?!”马大夫道。   张兴柱道:“想问问衙门里的事情。”   “是为你家女婿来问的?!”马大夫笑道:“你这个丈人对女婿是真的没得说。这孩子遇到你这岳家,算是有福气。搁我说,要是不去,实在可惜,放过了这个机会,可就没了。小民与小吏的区别,若是那没见识的,只以为是钱财的差别,其实根本不是。你家女婿刚分了家,按说那点家底,在咱城里也过的一生能衣食无忧了,做的买卖只要勤恳,一辈子挣的钱也未必就比那小吏衙差少,可是,那是不一样的,是门槛的不一样啊……”   “虽说小吏是没有什么功名,也没什么实爵,薪水也少,咱穷县,还经常拖欠俸薪,可是,小吏与小民真的没区别吗?!逢年过节,朝廷会给各县各城的三老与吏员肉食和布匹的赏赐,这是什么啊?!富贵人家可能看不上这些个福利,可是,若只单看这东西的价值,确实是没什么价值,然而,这个身份就一样了,与官两个字沾边,近身的,做什么都方便,便是消息都灵通些,更别提在本城的人脉和各种人情了……”马大夫道。   “什么布匹,肉食真算起来是不值什么钱,咱们这样的人家也买得起,可是这能用钱来衡量吗,再加上县太爷一年四季的,也会发放些小吏的衣服,再加上其它的一些照顾,县太爷说上一句话,比咱小老百姓跑断了腿都好使。”马大夫道:“要我说,大牛该去,倒也不必顾忌他愚笨什么的,咱县太爷是极温和的一个人,这一次的事,你也瞧见了。若是遇到了苛刻的,能不责罚下属吗?!能轻易饶过闹事的人吗?!可见,便是官也是看上面的脸色做事的,上头宽仁,他们也会宽仁,底下的人,无论是小吏,还是百姓,都好过……”   张兴柱道:“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只是大牛得有人带。不然就是只有祸不是福了。”   马大夫喝着茶说了一通,嘴一直不停,现在听张兴柱这么一说,这就有点回过味来了,道:“你是说要我介绍人带带你家大牛?!”   说罢在那思索着人选,嘀咕道:“本县的衙差们倒是挺温和的,倒有好几个人选。”   “外人终究不及自己人可信……”张兴柱道:“况且,欠着外人的人情一回当然好还,大牛进去了,却要别人一直照看,这样持久的人情,又该怎么还?!”   马大夫一愣,随即笑着推他,道:“好家伙,跟我在这绕弯弯呢?!有什么话你还不直说?!装什么相呢?!你先说,是不是你家那老太太给出的主意!”   马大夫直呼好家伙,啧啧称奇,道:“见一叶而知秋,马上就布局的老神仙啊,这……让我猜猜,是让安平进去,以后带着大牛,照看着大牛。两人相互为助力,是不是?!”   张兴柱也没再装蒜,笑道:“什么都瞒不过你!”   “你就跟我弄鬼吧,”马大夫失笑道:“用不着猜,我就知道是你家那老太太厉害。上次看她处理季家的事,我就明白了,这一位是这个!”   他竖着大拇指,赞道:“厉害啊。”   “少说那些个屁话,只说帮不帮吧?!”张兴柱笑道:“可有什么法子没有?!若是有,少不了你的好处。”   马大夫道:“若说找人带带季大牛,还真不容易,只怕得送些礼,叫他认个师父,以后少不得要当大爷似的供着,过年过节的也得捧着了。确实是欠的人情太大了些,若是将来人家有事,大牛也摆脱不开,这就真像是找了个爹一般。但若说叫安平也跟着进去,瞅着倒是不难。之前县太爷还说,人手不太够。要找能写会算的人来帮忙衙门里做事情,只是这不是出事了吗,一时也没能顾得上。马上就要秋收了,像这种整理个村镇的粮食税赋开支,写写算算的事情,找秀才公,还不妥当,虽然咱县的老秀才新秀才都不多吧,但是有功名的人,叫他们做些经济的帐类,他们未必擅长,而且,也不屑于干这些个打杂的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30 21:59:18~2021-07-01 22:15: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游手好闲妞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蔻蔻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99章 前程   张兴柱—听就有眉目了, 便道:“果真能?!”   “能,我明儿就找主薄去递上句话,不难。安平我瞅着是能写会算的, 这个肯定能做得来。”马大夫道:“他—进去也做不了什么主要的人,只要跟在主薄身后学学, 做点杂活就是了,只要能做得下来, 将来肯定能立得稳的。这孩子, 我瞧着心性稳,这样的事, 不难。”   “现在这世道,是真太平,不会像那些个夸张的做假帐的事倒累人的。”马大夫道:“就叫安平去,不会有差。咱们什么关系?若是安平人不行,怎么着我也不会叫去,但我既应了, 我—定给你带句话去。放心吧。”   “要不要送礼?!”张兴柱道:“求人办事嘛, 不送礼不像话吧?!”   “事前送礼叫贿赂,叫求人办事。事后送礼才叫谢礼,等事成了, 自有谢的时候。到那时候,你也不必出现,叫安平去谢。他以后就是下属了,请上司吃个饭聚个餐, 也无可厚非,你张家也不用担什么干系,不是更便利些?!”马大夫拍肩道:“衙门里的事情, 可不是小民那—套不讲究。”   “行,这个事我就拜托你了。”张兴柱笑道:“等事后,我也谢你!”   马大夫笑道:“倒也用不着你的谢,只是将来我家遇上难事了,你能搭上—把手,就受用不尽的了,尤其是你那老姑,若是有啥难为的事,给我点意见,比啥都强。”   两家关系好,以后张家兴旺,对他马家也好。哪怕在衙门里也能相互照应着呢。   张兴柱见话到这里,还能说啥啊,便拍了拍马大夫的肩,道:“当初接老姑时,还劳你跟我到乡下去了—趟,你也二话不说就去,以后若是你家没事更好,若是真有个什么,你放心!”   “有你这句话就行了。”马大夫信他的人品,—个能将多年的姑姑接回身边当娘照顾的人,能差到哪去,便笑道:“做大夫这—行的,就是这样,治病救人,听起来很高尚,却容易招怨气,治的不好,出了事,就是大事。便是不能治,人家也未必不会怀恨在心。人这—生,若是遇上—两个疯子,说毁就毁了,我也怕啊……”   之前不就有—个赤脚大夫被—个蛮汉给捅死了吗?!   说是给他娘开的药吃了没好,伤心之余,也不叫人说啥,直接就……   张兴柱了解马大夫的担忧,因为这就是现实。   好大夫,若是没有遇到疯子,—辈子都是好大夫,安度晚年,是不怕的。就怕万—……   这—大家子,若是有个什么,也得家破人亡啊。   张兴柱明白,他是看着王婆子—家的下场,有点怕了。   “我明白,我都明白。”张兴柱道:“只是以后,你也慎重些。宁愿不治,不敢治,也别多担—分的责,有把握就治。没把握就拉倒。别赌。咱都这年纪了,还不能怂—点吗?!钻营啥医术啊?!没见那些搞外科的都死绝了吗?!华佗再世也没用。你就—个普通的大夫,又不是御医,真治不了了,还能被皇帝老爷给砍头吗?!倒也犯不着,真遇上这样的,叫他们再请名医便罢了。最怕的是遇到穷苦人家,我知道你,看到不治,心里过意不去,可咱这把年纪,能怂就怂吧,没什么丢脸的。”   马大夫当然如此,也—向这样,就是还是禁不住的怕自己老马失前蹄。那栽的就很冤。   反正他行事向来小心。不多揽的事,绝不多管。   他不住点头,然后就叹气,就是希望以后县衙里别再有王婆子这类的事,光看看都触目惊心的很。   两人说了会闲话,张兴柱要起身家去了。   马大夫道:“说起来,你这表弟的婚事,你老姑可有安排?!”   “没呢,”张兴柱道:“再缓缓吧,我老姑还没有这个打算。不过安平的意思是缓上几年。”   “几年?”马大夫诧异道:“这又是为什么?!”   “他是怕在外面没个主张,什么都没有,结果娶了个媳妇回来,到最后把家里关系弄的更复杂。”张兴柱道:“这小子,是不想让家里人难堪,也更想有点担当能处理事情以后再娶亲。我瞅着,晚上几年也没啥。男子汉晚—些,急个啥?!他在村里,当初经的事是少了些。多磨砺些,也好。”   “就这份能沉得住气的大气,真不是—般人,若搁我家婆娘,早就急的跳脚了。”马大夫失笑道。   张兴柱笑着,就家去了。   马娘子白了马大夫—眼,道:“好好说就行,埋汰我作甚?!那人精老太太哪里是想晚些娶儿媳妇,是想要让她儿子有个好前程,再提娶亲的事呢,还不是为了能攀上好些的门第?!”   “咱小民的说什么门第不门第,不过这—位,的确是有算计的。”马大夫啧啧叹道:“眼秋着这安平,前程不就安排好了吗?!”   马娘子也挺感慨的。是啊,安排的明明白白,不读书的人家,能在县衙跑腿,哪怕只是当个小吏,也是不是官的官儿了。   到底是不—样了。   这—辈子,也就不愁了。   到时候说亲,只怕得被人家踏破门槛。   人嘛,就是如此的现实。   张融融听到张兴柱说马大夫那没问题,会举荐,这心里就有数了。   她便拉着王安平进了屋。   “娘,怎么了?!”王安平见她没有讲课,还以为是有什么事要说。   张融融道:“我托兴柱拜托马大夫,给你筹谋了进衙门里干活的资格,到时候你和大牛—起去,两个人在—处,也能相互照应。有大牛在,也没人敢欺你,有你在,也没人敢欺大牛。这般我才放心。本来若没有大牛这个事,我也想不到这—点的,只是机遇来了,怎么能不抓住呢?!这个世道,我是放心的,倘若衙门昏乱,我也不叫你去,只是难得的是这—次的事中,我也看出来县太爷是个清明仁慈的人,你去了,我放心。安平,人这—辈子,有这样的机会不多,可—定要抓住了。”   王安平愣了—下,然后眼露濡沫,道:“娘为我安排了这么多,我只怕我做不好,倒辜负了娘的期许。”   “我的期许只是你能过的好。”张融融道:“可是男儿人家,若只是有点家业财产,是不足以保证—定能过得好的。能顶得住,立得稳,将来能支撑—个家,才更有保障。”   王安平眼睛微红,道:“娘,我—定会好好的做事。”   “好。”张融融笑道:“进去了,先少说话,多做事,等把衙门里的事都摸清了,再找机会把白糖方子献上去。”   王安平吃了—惊,随即反应过来,道:“原来娘早有打算,是献上去的。”   “原本还担心你怎么献上去,如今能进衙门,就更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了。”张融融道,“要多看,少说,弄清楚了人的脾性,以后行事也就有个分寸了。安平,人这—生,机遇不多,要珍惜啊。”   “是,娘这么费心为我筹谋,我哪里敢不珍惜?!”王安平道。   “进了衙门不要怕,有事不会的,就问问那些老衙差,嘴甜—些,人勤快—些,我看着他们都挺好相处。”张融融道:“和大牛要互相扶持,尤其是叫他别犯傻。”   王安平笑道:“大牛胆子小,力气再大,他也是不敢犯错的。”   “这倒是。”张融融失笑道,“学习的事,也不能放下。至于鸡蛋糕生意,以后做不来就交给大妮小妮—并的做了。”   “好。”王安平道:“我都听娘的。”   张融融见他并不计较眼前的得失,并不为失去的鸡蛋糕生意而可惜,便知道他虽然抠门,却并不是那种眼皮子浅的人。   “好孩子。你的后福在后面呢。以前的事都过去了。以后好好的过日子。”张融融道。   王安平重重应了—声。   张融融笑着看着他点上灯烛,开始写大字。   这孩子,心性是真安定。遇事不慌。这样就极好。   她哪里是知道,王安平是知道—切有娘在。他短短时间内对娘建立起来的信赖,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   可能—生都没有建立这样的关系,因此,现在这份爱与信赖,是满满的,是如此的厚实。   第二天,王安平照旧去卖鸡蛋糕,并没有因为要进衙门这件事而大喜。倒有几分宠辱不惊的样子。   张兴柱瞅着,都不敢相信昨晚已经告诉他了。   “这小子!”张兴柱笑道:“比我还淡定!”   得,就冲这—份冷静,将来大牛在衙门里做事,也有人指点着带着了。倒不必担心什么。   今天—大早,不少人就跑到了衙门里,因为今天要拍卖王家的田宅,以及财物什么的。因此很是热闹。   县太爷办事也利落,因之前就已经登记了有意向要买的人,因此—个上午就很快结束了,田是—亩两亩这样拆开拍出去的,这样不至于被人兼并了土田,他也就没有犯规的嫌疑。   田宅则是被—个正好需要的人家给拍了。   然后当场就办交接的手续。   中午不到就全部办完。 第100章 成了   县太爷还算仁厚, 折算了银钱,补偿了衙门的损失和百姓的损失后,还剩下点, 便给了王婆子的家人安家。   只是王婆子的家人再也没了留在这个县里的心思, 分了钱财以后就四散着各自投靠亲戚家去了。   一家子, 是真的家破人亡, 令人唏嘘, 那两家得了补偿,也没有再闹,只是很丧气消沉, 估计还要有点时间才能缓过来。   马大夫办事一向速度奇快,到了下午就来寻张兴柱, 道:“午后我就把这事向主薄大人透了透, 主薄大人的意思是要先向县太爷说上一声, 县太爷就有点犹豫, 说是不清楚安平的人品,先打听一二。以前也不曾听有什么, 所以不太放心……”   “说了能写会算吗?!”张兴柱急道:“又不是考秀才,还要考察人品?!”   “说了,说了能写会算,我也担保了人品, ”马大夫道:“不过这个主要还是要看县太爷的意思,兴柱啊,这急不来。也不是送礼的事情。我瞅着, 不如叫大牛和安平跟我去一趟衙门,拜见一回县太爷,叫太爷考校一二, 也就知道了,用谁不是用啊,只要安平能写会算,人又过得去,大牛力气又大,没理由不用是不是?!况且也只是先用用看,以后真不合适,再说嘛。”   张兴柱道:“这个事成吗?!会不会太唐突了?!”   “唐突个啥啊。我老马还是有几份颜面的,今天就豁出这脸皮去了,”马大夫急道:“我就不信,人到眼前了,还能推出来。安平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放心,包管能用上,先进去了再说嘛。先进去考察考察先用着,再在后面使把力,这事就妥了。只要安平不掉链子,不会有事的……”   “行,我马上叫大牛和安平回来!”张兴柱拔腿就往街上去了。   很快找到了王安平和大牛回来,马大夫拉着王安平就走,道:“季大牛,跟上!”   季大牛一脸的蒙,道:“去哪儿啊?!丈人?!”   张兴柱道:“跟着你表叔就完事了,去吧。”   “诶!”季大牛三步并作两步的往马大夫那跑,紧紧的随在王安平身后,小媳妇似的去了。   张兴柱有点心神不宁,回来找张融融,一会坐一下,一会站一下,道:“成不成啊?!”   “得亏老马这样直接,虽然莽撞了些,然而,此事必成。倒比找人弯弯绕绕的这样一个人一个人的劝说的好。”张融融道:“直接把两人往县太爷面前一杵,直接就面试。这就算过了明路了。我看行。”   “要是真成,便是不用再找这个人那个人了。的确省了不少心思。”张兴柱笑道:“没想到老马也有这么莽的时候。”   “老姑是真淡定,这么笃定呢。”张兴柱笑道:“是对安平有信心吧,倒是我,像没经过事似的。不稳重。哎,真是,越老越不如年少时了。”   姑侄二人心不在焉的闲扯着,等到了晚上,马大夫才拉着王安平和季大牛一脸喜色的回来。   “成了?!”张兴柱一看这脸色,就一把拉住老马的手,道:“老马,你是我们家的恩人!”   马大夫哈哈大笑,道:“赶紧买点好酒好菜招待我这恩人。这事成了!”   张兴柱一拍大腿,道:“好样的。好啊,好啊!”   “有我出马,能有差错吗?!”马大夫笑道:“这么多年的面子,能是说笑的?县太爷说了,明儿起就叫大牛和安平点卯去做事,先跟着主薄手下先上手做点杂活。不过时间是自由的,衙门是清闲衙门,哪有多忙?!说是只一个上午,要是没事的时候,吃了午饭,下午就能家来了,在家做啥都不妨事。只是有事的时候就很忙。中午在衙门里吃,或是回家吃都行。我明儿一道去,拜托那几个老衙差,带一带大牛,放心吧,保管美美的。不会有什么差错!”   “太好了,太好了!”张兴柱道:“走走,上街买点好菜去,今天你要吃啥,我都给你买来!”   马大夫笑的不成,不过还是跟着张兴柱拔腿去了。   季大牛只憨厚的笑,面对家里的人一脸的震惊,完全不知道这里有什么要紧,只道:“我以后要去衙门当差了,不过县太爷说了,我媳妇做早餐我能不能常去巡一巡,县太爷说没事都可以去巡一巡街。只要不大忙,随便巡巡街,看看城门,再打扫一下衙门里的杂活就行了。没什么大事!”   大妮心中微抖,此时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不禁泪扑簌簌的下来了,道:“真的?!这件事,爹和姑奶奶咋也不跟我说一声呢……”   这得筹谋到什么程度啊。为了她和丈夫,这份疼爱,大妮心中全是暖意。   当下就给张融融跪下了,道:“姑奶奶……”   “起来,这是作甚呢?!”张融融道:“一家人不当两家话,以后有安平在衙门里,一并照看着,你大可放心。大牛以后吃公粮了,别嫌他挣的少就行。他是个愚笨的,你得提点提点他,以后多听听安平的话,外人的话,少信。”   “我晓得,我都晓得!”大妮转身又朝着王安平跪下了,道:“表叔……”   王安平吓了一大跳,忙一蹦三尺远道:“快起来,我受不起!”   大牛本来见大妮哭,本想说要是她不叫去,他不去就成,没想到大妮就跪了,等她跪了王安平,他也反应过来了,到大妮旁边也跪了下来,扑通一声,道:“……表叔,大牛以后都听表叔的。表叔叫往东不敢往西!”   王安平脸胀通红,连忙来拉大牛,哪能拉得动?!   张融融道:“大妮,快点扶大牛起来,这头牛,只有你能叫得动呢。”   大妮起了身,心中百般滋味,对大牛道:“表叔叫你起,你赶紧起!”   季大牛这心憨憨的起来了。   这边,李氏和陶氏依旧还在蒙之中,没反应过来呢,五味陈杂的。这……就无声无响的吃上公粮了。还是表叔和大牛。   她们还没来得及说些讨巧的话,张恒笑道:“这就成了?!嘶,姑奶奶真厉害。姑奶奶出马,就没有办不成的事。”   张强倒是挺高兴的,道:“大牛以后跟着表叔好好干活,不许拖后腿,知道吗?!要是连累表叔,也轻易饶不得你!”   “我晓得。”季大牛笑。   张强是那种关注自身的事的人,是属于低头做好自己事的性格,因此没有什么嫉妒,只是有点诧异。没想到这么快就办成了。姑奶奶是真厉害。   张恒颇有点酸,过去抱住张融融,扭了扭道:“姑奶奶偏心,表叔得了好差事,可得为我和我哥谋个好事,是我哥和我不讨姑奶奶的喜欢吗?!咱可不比表叔差。”   张融融笑道:“好,好事在后面等着你呢。这也酸。”   张恒扭股糖似的,倒像个孩子。一腔酸意全在撒娇讨好之中了。   李氏也反应过来了,道:“这是好事啊,大好事啊。将来咱家也有吃公粮的人了,以后在衙门里也能说上话,比啥都强……”   “可不是?!”陶氏笑道:“今天可得好好庆祝庆祝。”   说罢忙去摆桌子要吃饭,陶氏笑道:“姑奶奶也太会瞒了,这件事未成之前,咱们两个跟聋子一般,连个风声也没听着,就这么办成了……”   “可不是?!”李氏感慨的道:“姑奶奶这性子是能办大事的人。”   这就性格,不愧是隐忍多年而不发作的人。   这将来要是发财了,也是能闷声发大财的人。   二人都要佩服死了。   一家人欢欢喜喜的凑在一处,摆桌子说话,就等着张兴柱和马大夫回来就开饭。   一面又追问县太爷问了什么,考了什么。   张融融笑道:“这算什么?!才刚进去,也不算正式的挂职了,只是临时工而已。要使力还在后头。”   不过,现在算是入了门槛,一切就都好办了。   万事开头难。有马大夫这份人情。张融融也没想到会这么快。之前还想着用头油的方子做辅垫呢。没想到这么顺利。   不过既使如此,张融融还是要舍利与衙门的。这个小利不能贪。   否则,难保不会有小吏与民争财争利的坏名声。这可就不美了。   只有小妮五味陈杂,是既诧异,又高兴,然而高兴之中还藏有一丝丝的酸,然后眼睛就红了。   王安平走到小妮身边,没说话。   小妮道:“表叔,你以后到衙门里干差事了?!鸡蛋糕生意咋办?!”   “娘说交给你和大妮。”王安平道。   “好,这样也好,我也能多一份收益呢。”小妮苦笑道:“恭喜啊,表叔。我不是不高兴你去了衙门,就是心里有点难过。我也能写会算。可却是个女孩子。衙门会要表叔,不会要我呢。我就是禁不住的想着,难道生为女孩儿,就该吃亏的?!但凡我是个男儿,我也想要争上一争。可我知道我争不了……爹总说我就快活不到几年了,两年就将我嫁了,我心里就很不服气,难道嫁人就只能是女孩子必定的归宿吗?!那我生下来,活到现在,又算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01 22:18:37~2021-07-02 22:18: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7852321 30瓶;The Vindur、25659379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1章 要强   王安平听着, 没有急着说话。   小妮声音小小的,道:“谁叫我是女孩子呢,只能嫁人, 生儿育女。我知道我能写会算也不如表叔后学的本事强, 可是, 但凡我是个男儿, 从小学的时候一定学的更认真, 爹也更认真培养,我是不是也有可能会比表叔强一些呢……”   王安平听着她小声啜泣起来。   良久,才道:“我以前在村里时也会这样想, 只是不敢说出来。你能说出来,本身就是一种福气了。”   小妮静静的听着。   “那时我常常发呆, 家里也没人理会我, 忍着饿受着冻也没人管我。我常在想, 我为什么没有生在好一点的人家呢, 不需要多富多贵,只需要把我当个人一样的疼, 只需要真心的对我,就知足了。”王安平挺平静的,小声的继续道:“我常常看着天上的小鸟,水里的游鱼, 觉得哪怕投胎成一头猪,一只鸟,一条鱼也挺好的。总比当个人强!”   “可我现在不这么想了。”王安平道:“不是我有多么好的机遇了, 而是我知道我娘疼着我。万事想着我。为我谋划。一切都是为了我好。原来别人有的我也有,我就一切的心气都平了。”   “小妮,与其去看自己没有拥有的, 无法拥有的,不如去看看你从出生起就已经拥有的,你以为不圆满的一切,可是,却是别人想也不敢想的渴望。”王安平道:“表哥很疼你,家里人都很疼你。你知道在乡下有多少女孩子,与一头猪,一头羊没有什么区别?!从小当丫头使着,还走不稳路就得打猪草干农活,养到十几岁上就换一笔彩礼回来。到了婆家,生不出儿子就要被打被骂,娘家也不管不顾,既使生了儿子,也是草草的一生。什么要强,和家人的疼爱,她们想都不敢想。有表哥为你谋划,将来你既使嫁人,也不会差的。可是你如果想岔了,命运就一定会很波折。我娘,也是因为有表哥,才有今天。你明白吗?!”   “表叔是让我认命?!”小妮红着眼睛道:“大哥说要给蛋蛋找私塾上了。我该高兴的。可是,想一想大嫂二嫂这一辈子,算是幸福了吧,可是我,却不想这样呢……”   小妮道:“我也不知道我将来会嫁什么样的人,不敢想,一想就恐慌。要是能不长大多好啊。要是男孩子,多好啊。”   “表叔,我不想嫁人了。你说我留在家里,爹会同意吗?!”小妮道。   王安平静默了一会,道:“你是单纯的舍不得家里人,还是想要分一杯家里的羹而不愿意走?!”   小妮道:“我不想说谎,我都有。”   “如果是,你就要想清楚,是去忍受一个可能不那么好的赘婿,可能连大牛的优点都没有的一无是处的人,或是去找一个贪得无厌,寄生在你身上的寄生虫的丈夫?!”王安平道:“或是一辈子当姑子,真不嫁人?!”   “爹要找也不会给我找那么不堪的吧?!”小妮道。   “大牛虽然愚笨,可是心性单纯,听话。就算有缺点,可是在岳家生活,这就是最大的优点。所以我娘和表哥才会拉扯他一把。”王安平的眼神有点利,小妮低下了头。   “可是如果是那种心眼多的,或是只有愚笨,连大牛的优点都没有的人,找回来做什么?!能入门当女婿的人家,是什么货色,你不清楚?!”王安平道:“便是季家再糊涂,也绝没有让大牛入婿的念头,他们是贪,是想占便宜,可是,却也没卖儿子。我想象不到我娘会让我去给有钱人家当上门女婿的情况。如果是,父母会怎么叮嘱他,你知道吗?!人性之恶,你根本想象不到。如果你这样想,表哥怕是要对你失望了。”   小妮哭起来,“我就是害怕……”   “小妮,我说话可能不太好听,”王安平道:“如果你听得进,就听吧,如果你听不进,这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说到底,我姓王,不姓张。”   这话要是大妮,早就已经接话了,什么王和张,表叔就是张家人。   但显然小妮没这个水准。   王安平不由有些失望,不是失望她不把自己当自家人,而是失望,她是既没能力,又没情商。这样的人,又心气高。做事情只会把事情做的更糟以外,没有别的路。   如果,她有张恒的心眼和情商,都不会这样。   “日子过的好,最终还是要看自己。你能啃一辈子老么?!”王安平道:“如果不平,可以多要点嫁妆,选个好人家,别多想的好好生活吧。”   王安平起了身,回到张恒身边了。   “说了什么?!”张恒对王安平皱眉道。   王安平没有挑拨兄妹关系的意思,啥都没说。以后,他就不碰鸡蛋糕生意了。这些话算是对小妮的一个忠告吧。听不听的,在她自己。也算是这些日子以来受她照顾的谢意。   但是小妮会不会这么想,就由不得他了。   毕竟,他以为是忠告,她可能是觉得自己当了公差了不得了,敢教训她了。   张恒让王安平坐到席上去,然后冷冷的睨着不远处蹲着的小妮。眉头紧紧的蹙着。   陶氏道:“好日子呢,这么皱眉头是做什么?!”   “还不是有人更不识趣,一副死人脸摆给谁看?!”张恒冷笑道,不过却舒展了脸色。   陶氏见了也蹙了眉,低声道:“平常耍点姑奶奶的小脾气就算了,今天是表叔和妹夫的好日子,她却这样,白瞎姑奶奶一番疼了。”   张恒越想越气,不过还是忍了忍,今天懒得发作。   李氏瞅了一眼小妮,再看一看大妮,这姐妹俩的性子差别真的太大了。大妮是那种对她一份好,她记两份的人。可是小妮,就是好塞进去,她不接受就算了,还要还给一份恶心。   这小姑子早早嫁了才好,省得祸害家里人。   李氏对陶氏道:“少惹她。她这性子,不是我对她有意见,而是这两天,你是没瞧见。她是不光嫉妒蛋蛋能上私塾,现在嫉妒上表叔和她亲姐夫的机遇了。不说咱对她,是不咋地,可是表叔和大牛对她不赖吧,你看看!?”   陶氏心早冷了一半,道:“随她去吧。平日里看她也不是贪心的,只是有些贪嘴话多,也没什么。没想到,心气这么大,贪的更是咱女人都不敢想的事情。人啊,早早认命,才好。认不清自己,我看她以后也只是强在外,好在外,真正内里的日子,都未必如大妮。大妮是撑过来了,以后只会千好万好。”   大妮是吃得苦,也受得福气的人。知道感恩。   张恒对这事也酸,可是很快就调整过来,高高兴兴的,陶氏是了解丈夫的,有点贪,但绝不是贪太过的人。   很快张兴柱就拉着马大夫回来了,两人脸色红润,高兴十足的模样,手上拎的满满的东西,什么烧鸡烧鹅,各色果子还有糕点,还有酒。   当下啥都不说,直接入坐,张兴柱啪的拍开了酒,倒了两碗,道:“老马,我老张敬你!”   “行,啥话也不说了,我受你这敬。”马大夫中气十足的笑道:“来,喝!”   两人一仰而进,顿时哈哈大笑,真是好些年没这么尽兴的像壮士一般的喝酒了,一时勾肩搭背的坐了下来开始吃饭喝酒。   马大夫眉飞色舞的道:“我带着他们俩去了,正好县太爷在前堂,我直接就带着人进去了,咱县太爷从不讲那些牌面,听了我的来意,直接就出了题叫安平做,我瞅着好像是往年的县衙里的一些帐本,叫理一理。然后呢,叫大牛试试力气,太爷早就听说了大力的名号了,他不来,县太爷还想招去见见呢,结果来了,就试呗,大牛只一个劲的看王安平,安平说听县太爷的吩咐就好,大牛就拿着衙门里的棍棒耍了一下。倒没什么技巧,只是一闷棍下去,能把石头给打碎,好家伙,把县衙里的主薄还有各衙役都惊呆了……”   “县太爷当下就噗的笑了,还吐出口茶来,差点呛着,当下就说,好壮士就留在衙门里干活,咱县是太平,但有这么一号人在,便是真有什么盗贼来偷城门,那也不怕了,县太爷还笑说,这大牛,就是咱县的震城太岁了……”马大夫哈哈笑,见张融融变了脸色。   马大夫笑道:“大牛还不知道这里面的机要,我正想说话弥补弥补。没想到安平先一步平定的站起来了,说哪里敢当得太岁的称呼,县太爷这是说笑呢,也没人敢当真的。说大牛他虽力气大,却胆子比鸟雀大不了多少,是绝不会为祸一方,敢作恶的。他这身力气,有县太爷赏识,是他的造化,若是没有这个机遇,也只是个贩夫走卒,万万不敢用力气来作恶的。当时县太爷就用正眼瞧安平了,点了点头,说是这个理,大牛瞧着就是本份人,他放心。然后就拿了安平的帐本看了看,笑着跟主薄说,今年秋里的帐本可以交由安平一部分,我瞅着,是极满意的。以后只要不出差错……这个事就定了。” 第102章 谋划   张兴柱听的面有喜色, 拍拍老马的肩,高兴高兴着,眼睛就红了。   “表叔有这个反应能力, 是真好。”大妮松了一口气道:“若没有表叔说一说, 只怕以后大牛的名声不太好听。”   “大妮啊, 以后有你表叔周全, 你就放心让大牛去吧。”张兴柱道:“这是他的造化, 也是你的造化。”   “嗯。”大妮红着眼睛,道:“有表叔看着,我有啥不放心的, 只少不得要与大牛多说几句,叫他以后千万别扯表叔的后腿, 便是阿弥陀佛了!”   一时间家里人都笑起来, 笑的大牛挠挠头, 对着王安平道:“我听表叔的, 不拖后腿。”   家里其乐融融,晚上马大夫和张兴柱, 还有张强和张恒都饮醉了,难得的这般的高兴。只有王安平和大牛没有喝酒。   季大牛呢,是那类根本就没有长成熟的果子的性子,对什么茶啊酒啊的什么男人的标配, 他完全就没有概念,他一生所有的觉醒,就仿佛只在吃饭, 媳妇,干活这三件事情上了。所以,他对酒没兴趣, 便是要他喝酒,他也完全没兴趣那一类。完全没开窍那种,在酒中也没有他的乐趣。他是从来没有喝过酒,但对它也完全不好奇那一类。   王安平是因为还未成亲,也没有人押着他喝酒,因此,他只是陪着张融融喝汤,吃瓜果。等吃好了就与张融融坐到一边,与其与众人谈笑,他更喜欢与娘呆在一块,哪怕是不说话,他的心也是宁静的。   张融融话很少,大多数时间都是淡定的,有时候笑眯眯的,很少有发火的时候。让人心内安宁。   张融融看他们喝酒大声说笑,便问王安平道:“怎么不多吃点?!”   “我学娘,要克制才能长久。”王安平道。   这孩子自律,又克制。连饮食之道也与她学。明明从小饿的慌过,并非真正的知足过,却知道过犹不及,并没有因为条件好了就暴饮暴食。这一点当真是极为难得!   “你年纪还小,倒不必学我一般,我是因为年纪到了,也吃不了太多,会胖。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呢,多吃一点。”张融融道。   “我跟娘一样,八分饱就足够了。这样能保持清醒。吃太多了,对头脑和人都会产生困扰。”王安平道:“娘,过去的那些饥饿的记忆,我不想忘了,我会记得,才会更珍惜现在和以后的好生活。娘,我见过好多从赤贫乍富,日子变好起来以后,就变得轻狂的不知所谓的人,我不想,变成那样肤浅的人。”   “也好。”张融融道:“只是有点心疼你小小年纪就如此克制。”   “我不敢放纵,也不敢轻松,生怕现在的一切是梦。现在进了衙门,更要如此。我自己做错没什么,可是不能连累了娘和家人,更不能叫娘的一番苦心都白费了。我有今天,全都是因为娘。”王安平拉着张融融的手,道:“儿子永远记得娘的好和艰难,不想变得轻狂,连曾经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儿子永远是娘的儿子。”   张融融笑了笑,摸摸他的头,笑道:“都依你。只是也不许太苛刻了自己。你过的好,才是娘最大的心愿!”   “嗯。”王安平腻在张融融身边,哪怕看着娘乘凉,喝汤吃瓜果,偶尔会打蒲扇,他的心里也是轻松的。   还是有区别的。王安平心里虽然感激张家人,虽然与张家人相处愉快。可是他心里很明白,张家人只是亲戚,而非亲人。   只有娘和表哥才是亲人。张兴柱待他是没得说的,真的当兄弟当儿子一样的疼。至于娘,看到了机会,为他筹谋,他心里全都一清二楚。   这一次,虽然是借了大牛的势,然而,还与大牛的还有更多的好机会。以后他在衙门里也会多照顾大牛的,这也是为了今日之势。恩与情,他记得很清楚。这些都是要还的。   可是,只有娘的不需要还,因为,在他心里,那就是娘。他会好好孝敬娘,也是出于他的本心,而不是为了所谓的恩与情而还的愿望。   跟娘什么都不用说,他全都知道她为自己的打算和筹谋。他也无需去感激什么。因为这就是他娘。   这种亲近,血缘上的靠近,又岂是其它人可以代替的呢?!   大妮温和而善良,大牛听话而迟钝,小妮钻牛角尖而泼辣,张强张恒都很客气,至于李氏和陶氏,当然是疏离又客气,带着对长辈的客套。   他们都只能算是亲戚。   可是尽管如此,就算是亲戚,他们的善意,他也记在心里,记着他们对自己的仁善和好相处。   可是,他心里还是清楚,只有娘是唯一。   他依赖在张融融身边,亲密的问他读的书不懂的疑惑。张融融细致的解说,有些他不太懂的,还会与他说个故事,引人入胜,总能让他想到很多的可能性,开阔了很多的视野!   男人们都喝的东倒西歪了,大牛帮着把张强张恒送回了家去,陶氏和李氏也都回去照顾这两人了。   大牛又和张兴柱将马大夫给送回了家,送到了马大夫的儿子手中,大牛这才将张兴柱扶回了家。   “大牛啊……”张兴柱打了个嗝,酒让他稍微不那么理智,他拉着季大牛的手道:“……咱张家,几代人从来没有人进过衙门,从来没有啊……你能进去,我很高兴,真高兴啊……大牛啊,在我心里,你也是我的半个儿子了,不求你别个的,只一定要争气,别叫大妮伤心……还有在衙门里好好干活,不懂的事不要瞎作主,问你表叔,要听你表叔的话,不许惹你表叔生气,知道吗?!咱张家也算祖坟冒青烟了,好家伙!你要是敢不好好干,让这场辛苦白费,看我不打断你的腿,别以为你姓季,我就不打你……”   季大牛赔着笑,不停的说是是是。绝对好好干活,不叫表叔生气。   张兴柱又抱着季大牛嚎哭起来,道:“姑,老姑啊,咱张家有出息了啊,祖坟冒青烟了,有安平和大牛能吃上公粮,这辈子也值了……值了,呜呜呜……”   张融融看的哭笑不得,只是这话听着也怪辛酸。小辈们不懂这个感情。只有她明白,当年她与张兴柱是身无依恃到今天,现在,也有这么多的孩子围在身边了,这些走过的路,那些感慨,她全明白!   “是啊,这辈子还没到头呢,瞧着吧,以后的好,还在后面呢……”张融融道:“等你孙儿有考上秀才的,你再说这个话吧……”   张兴柱呜呜哭,要来扒拉张融融哭。   王安平忙扶过去,道:“表哥,早点洗洗睡吧,娘也要早点歇了。”   “臭小子!”张兴柱拧他,道:“只你是儿子了不起?!跟我抢老姑,呵,老姑将我当儿子养的时候,你连蛋都不是呢……”   “……”大妮哭笑不得,赶紧道:“大牛来,打水给爹洗洗,早点睡吧。”   季大牛任劳任怨的抱着老丈人去洗澡了。哼哧哼哧的伺候着一边乱动还一边哭笑骂人的丈人,也半点是没个抱怨。   等张兴柱睡了,大妮小妮也将桌子碗收拾了,院子也洒扫干净了,这才洗洗睡下。   小妮道:“姐,你高兴么?!”   大妮道:“当然高兴!”   小妮道:“姐夫出息,到底不如自己出息……”   “什么?!”大妮没听清楚,人都迷糊了,又累又困。   “没什么,”小妮干笑,道:“早点睡吧,表叔说以后鸡蛋糕生意是咱俩做了呢,从明天起,咱俩也歇不着了。赶紧睡吧。”   “是呢,明天起就更忙了呢?!”大妮笑着,很是高兴的回屋去了。   张强洗漱完,李氏叹道:“人的际遇,真是说也说不清楚,哪里想过,表叔和大牛还有这般的造化?!”   “既是如此,就该知道培养子孙的道理,将来不拘能不能考上秀才,只要努力些,总有自己的造化。”张强道。   “是呢,”李氏高兴起来,道:“有打听到先生吗?!”   “已经托人打听了,”张强笑道:“客人里总有接近读书人家的,总得费点功夫打听打听先生的学问和人品才好,不然万一是个品行不端的,不是误人子弟吗?!说到底,还是咱张家根底薄了点,来往的人中,都是市井小民,都没个读书人家,所以开头,总会艰难些。这事也急不来,可不是急的事情。”   李氏笑道:“是呢是呢,拜先生是大事呢,是急不来,我不急,你慢慢打听,只要年关边上能拜上师,我就满足了。”   现在刚过端午,离年关还有半年的时候,足够到处打听打听了。   李氏笑眯眯的,道:“也不敢妄想将来一定能考上秀才什么的,若是能有表叔的造化。咱俩以后也有指望了。这一辈子也过得值了!”   张强心里暖暖的,道:“有姑奶奶和爹一心的为子孙筹划,是咱的福气。这样的长辈,旁人家想也想不到的。” 第103章 心烦   李氏使劲点首, 对张融融心里更多了亲近。以往还曾抱怨过公爹非要接来,又要亲自奉养,侍奉在膝下。   现在才知道, 真心待人, 自有大回报。   一个老人的智慧, 真正的为小辈们谋划的时候, 那是小辈们再怎么钻营也比不上的!   李氏只觉得以前是昏了头。以后要对姑奶奶更好更孝敬才是。直到此时, 这心里是真正的服姑奶奶了。   不管如何,一个真心为子孙着想,还能让公爹培养孙子的那种大格局的人, 以她的心胸还是不要去忖度的好。   李氏反正是什么不满都没的,有的只剩下尊称。甚至还觉得家里有了靠山。以后他们有什么不知道怎么处理的事情, 不知道怎么决断, 甚至有犹豫不决的事情, 就可以与长辈商议。李氏其实知道, 小辈们行事想不周全,行事有时候也莽撞。家里有人指点商议, 与无人指点方向是完全不一样的。   有这样的长辈是真的福气,会少走多少弯路啊。   这样的福气,是大福气!   张恒喝的头疼,也睡不着, 在那歪着直哼哼。   陶氏道:“我现在还没显怀,还能照顾照顾你,等我显怀了, 你敢这样饮醉,你试试!”   张恒装死。   陶氏知道他没睡着,便笑道:“表叔和大牛有这么大的机遇, 都没喝酒呢,这要是你有这机会,嘿,还不得抖到天上去?!”   “所以,我才没那命,正是上天晓得我这个人抖,”张恒没好气的道:“怎么?我没那命,有你的好了不曾!?”   “是有我的好,我知道你,若是得了志,还不得在外头搞三搞四?!”陶氏道。   张恒没说话,良久才叹了一声,道:“大牛是迟钝,根本都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可是表叔,是真的镇定啊,就这份从容,我爹都不如。”   “都说谁的儿子像谁,这话半点不假。表叔不就像姑奶奶?!”陶氏说罢又乐颠颠的道:“……了不得,季家要是晓得了大牛有这番机遇,他那对活宝老爹老娘还不得喜到要上天!?抖的不知道自己是谁?!”   “哼,也不看看大牛这机遇是怎么来的,若不是姑奶奶,大牛便是有这机遇,他也抓不住,长久是祸非福,他们要是机灵的,这就喜在心里,要是不够机灵,抖的自己不知道自己是谁,还以为是大牛提携了表叔,你瞅着吧,看姑奶奶怎么摁下他们去。”张恒闭着眼睛冷笑道:“装了这么多天瘟鸡呐,我瞅着是个有城府的,便是喜,也会闷喜,便是真以为脸大是提携了表叔,只怕也只是心里暗暗的这么想,绝不敢说……这对可真是老机灵鬼。说他们糊涂,才是真傻。见风使舵的本领比啥都强。”   “不过心里有了忌惮,以后行事也不敢压咱们张家,这就行了。”张恒道:“他们若是乖,姑奶奶大发慈悲,饶他们在城里买院子居住着,还能享受一二儿子媳妇的孝敬,争取个明面光,就已经不赖了。要是不乖,瞅着吧,早晚摁到乡下去……”   陶氏乐道:“等他们进了城,就知道到底是个什么德性了。啧啧。我瞅着这两个可不省心。不过再不省心,也是不如咱老姑奶奶的。那是什么级别,任他魔性再强,也斗不过咱姑奶奶佛法无边呐,是不是?!在乡下怎么抖是他们的事,真进了城,敢与咱张家抖,怕也不能够,便是再威风的魔头,也得变成乖猴。”   张恒哼哼两声,道:“这两老货,可不是一般人。我瞅着,是个能忍得住的。之前看他们对咱张家低头,我就明白,为了长远的利益,他们是能低得下头,弯得下腰的人。这样才好。这般的识时务,以后也就不敢作妖。挺好。咱家有姑奶奶,大妮也有好日子过。”   张恒听她说咱姑奶奶,咱这个字心里就很舒坦,笑道:“等搞定了这两老货,生意的事也该有眉目了,哎呀,真是迫不及待了。”   主要是看表叔和大牛都有了前程了,而且还是想都不敢想的前程,张恒心里也是着急。他是心高之人,心里也渴望着做出一番大作为来的。   陶氏心里也期待的很,笑嘻嘻的道:“就等着季家父母赶紧的进城吧,若得了大牛的好信儿,还不知怎么欢喜呢……”   管他们怎么欢喜,与他有个蛋蛋的关系?!   张恒无所谓。   陶氏也没什么睡意,主要是今天太震惊了,想了想,又道:“小妮……”   张恒厌烦的翻了个身,冷笑道:“别跟我提她,心烦!”   陶氏道:“说是这样说,却是你亲妹子,能不管么?!嘴再硬,心里还不是照样心软着?!该管还不是得管管?!你不管,公爹也是要操心的。”   “死丫头,本事不大,心倒不小,眼高手低,志向却高,可惜她不是个带把的,要真是个带把的,得把天给捅破了去!比老子胆子还大,也是真敢想!”张恒咬牙道:“便是我,做事不也是怯怯的,与人商量商量。便是心里酸妒,但也不敢贪心。是知道自己是谁,有几两本事,是个什么身份,是个什么性情,我想不到的事,我都不会再去想太多。她倒好……”   “原来她使点小性子,给我和大嫂一点子的难堪,倒也罢了,姑娘家多数如此,还有比她更难缠的。我和大嫂也就大肚按一按,忍忍罢了。只是现在看着……”陶氏道:“给了她机会,她却贪了。也不知道姑奶奶是个什么章程,这般的好托举,也不知是成全了她,还是害了她……”   “她是个没福的,行事还不如大妮!”张恒道:“大妮听话,福气来了,兜得住。偏她,呵……随她去吧,别提她,一提她就心烦!”   陶氏便不提了,道:“……往后怕是有的闹呢。哎。一个不省心的小姑子,以这样下去,早晚要闹的合家不宁。这样的事也不少见。有那自以为能耐的,闹的全家都没好日子过的,也多的是!行,你不管得了。我哪天跟姑奶奶提上一嘴。只是上回说,姑奶奶有偏疼的意思。”   张恒冷笑,“等她连表叔都嫉上的时候,你再看姑奶奶还疼不疼她?!作下去,哪个能受得了她?!我和爹是她亲人,是跑不了。可姑奶奶再亲,也是与咱爹亲,咱们都退一步了,更何况是她。疼她,是因为她最小。若是不懂事不听话,姑奶奶真能疼她一世不成?!不见着姑奶奶连前两个亲儿子说舍就舍了?!她算什么东西?!”   陶氏叹了一声,见他是真心烦,也就不再提了。   其实她是真的很服气丈夫的,在看事情看人方面,比她强得多。这一些事,他不就看的透透的?!   她不住的想,若是张恒以前有条件能读上书,以他的聪明又稳重的劲,又有分寸,进退得宜,不会多贪的心性,其实表叔能得到的,他也能做到的。   只不过,到底是年纪大了些。倘若与表叔一般的年纪,多学一学。姑奶奶那么敏锐睿智的人,托举一下,他就能抓住机会了。   陶氏也是瞎想,若真是张恒有这造化,哪里还能娶她陶氏女这门亲?!   便不想了,笑道:“各人有各人的造化,福气就在那,有人借着福气便有更大的福气,也有人借着福气反而生生作出祸事来。各人有各人的命罢了……”   二人歇下不提!   第二天早上起来,王安平和大牛便去衙门了。大牛期期艾艾的,被大妮叮嘱了又叮嘱,然后半步不离的紧紧的跟在王安平身后,远远瞧着,妥妥的门神一般。   张兴柱亲自给送到巷子口,还不放心的看了又看,见他们走了才溜达回来,小脚步都恨不得能跳起舞来。   “兴柱,大造化啊,瞧瞧,人一得志,这脚步都轻快了不少……”邻居们一面恭喜一面笑道。   “也是咱大牛和安平的造化,咱县太爷是个仁厚的,一见着这两个得用,二话不说就先留下用了,”张兴柱谦虚的很,笑道:“大牛愚笨,安平还小不太懂事,能不能留得下来,还不知道呢,诸位可不要恭喜的太早了!”   “一定能留下的,”众人笑道:“大牛的本事县里人都知晓,入了县太爷的眼了还能不留的?安平又稳重,只要会写会算,还怕留不下来?!兴柱呐,你家要办喜事呐,你说说,到时候可得请大家伙儿吃顿酒……”   “一定一定,等事定了,一定请各位来家吃顿饭,这些日子也劳谢诸位亲邻看顾咱张家了……”张兴柱笑道。   一时说笑了一通,张兴柱才回家。   邻居们不禁感叹着,没想到王安平这刚来时怯生生的,还有大牛这憨厚的,竟还有这等的机遇,真是想都想不到。可见造化。   大妮和小妮起来包锅贴,做鸡蛋糕,因要做两样,就很忙。   张兴柱帮着弄了一会,大妮道:“爹,你别忙了,我和小妮出摊后再包一点也一样。你歇着吧。”   “行。别太累着了,做多少就算多少,也没必要逞强。”张兴柱道:“我送你们出摊!” 第104章 杨婆子   父女三人出去了, 这一回因没有大牛跟着,因此摆摊就摆在张强的店铺门口附近。也方便相互照看什么的。   张兴柱陪了一会,又到张强铺面里坐了一会, 正准备回家呢, 就看到有一个人在摊位前打量着小妮, 上上下下的。   张兴柱叫了一声张强, 道:“你来看看, 这个婆子是不是有点眼熟?!”   张强做生意见的人多,闻言愣了一下,皱眉道:“不就是那闹事的两家中的一家么?!刚死了儿媳妇和未出生的孩子的那个婆子。之前出丧事还来我们铺面里买了孝布。买了不少麻葛回去。”   张兴柱听了心里咯噔一声, 道:“你去把小妮叫过来,只说要她歇歇脚。”   张强二话不说的就去了。   小妮听了, 忙来了铺面里。   张强就守在大妮边上, 帮她卖东西, 等那婆子走了, 张强才回来。   小妮道:“爹,找我啥事呢?!”   “没啥事, 叫你进来歇歇脚,”张兴柱道。   小妮跌脚,道:“今天生意好,爹也真是的, 也没多累,我还得做生意去呢。”   张兴柱哽了哽,道:“钻到钱眼里去了, 人家打量你的眼神都不对,你也不看看?!”   小妮一头雾水,道:“哪有什么眼神不对的, 都是认识的叔婶伯姨类的人,都和善的很,哪个会像登徒子一样的盯着人看?!爹也太多心了!”   张兴柱看着这个丫头,特别的无语。   看那婆子走了,小妮忙去摊位上,张强就回来了,看到张兴柱叹气,道:“爹别多心,以后多看管一二便是了。应该是想多了。”   张强嘴上这么说,当然心里不是这么想,不过是安慰之辞。张兴柱心里也知道,儿女嘛,有时候会为了宽慰父母说些违心的善意话。其实心里都明白,无风不起浪。   张兴柱道:“这个丫头,说她会看眼色吧,确实是,但凡亏了她的,短了她的,她全计较的一清二楚。说她不会看眼色吧,她也确实半瓶子醋,人家眼神都恨不得怼的她上上下下的了,她还一无所知!”   “爹别太担心了,要真不行,就先说了人家,定下来就没事了。”张强道:“不然就弄个铺面,让两妹妹做个生意,也总好过这样在街头上抛头露面的。”   张兴柱也有自己的顾虑,要真弄个铺面,这铺面怎么弄,归属问题,就全是问题。租也不好。若是生意不妥,那就是给人家房主打工。   可是这样未婚女,未定亲就这么往外面一站,能不能干,是不是能生财的人,人家全像苍蝇一样的盯着。也不妥当。   张兴柱道:“你看着点,一会子将她们姐妹俩送回家。”   “爹放心,我会仔细的。”张强也不敢大意了。   张兴柱回了家,正愁着要不要与张融融商议一二呢,就见一个城里的媒婆子上门来了,他的心里便是一突。   “哎哟哟,老姐姐好福气啊,来了侄儿家里过活,这日子过的真如老祖宗一般,便是我再不敢想有这样的福气,儿子听话,侄儿又孝顺,天底下再好不过的福气了。”这婆子却是自来熟,这个调调,一听,张融融心中便明白了。   “妹子贵姓呐?!”张融融笑眯眯的道。   “哪里配叫什么贵姓,县城里人都叫我杨婆子,最擅长保媒拉纤的。”杨婆子笑道。   “媒人上门,就不能失礼,还请上坐!”张融融笑着起了身,道:“杨妹子,坐。俗话说的好,再得罪绝不能得罪媒婆,不然,家里儿孙说亲,都得不妥。一来是什么脏的臭的都要往家里凑,二来呢,便是人家有个什么不妥,也不真心的说,到最后也是事儿。儿女姻亲是大事,便是妹子来坐坐,咱张家也绝不会失礼,难保以后没有求妹子的时候!”   张兴柱正不耐烦呢,想好一通怼人,见老姑这话一说,杨婆子的脸色都变了,一时忍着笑,反而不生气了。   “兴柱,还不快倒些好茶来,什么瓜果也都端上来,也不能叫空手走人,礼也备上一份,以后劳动人家的日子在后头呢,”张融融笑道:“妹子这是贵脚临贱地,咱张家虽不是什么大户,可是礼数也是绝不会失的。”   杨婆子来之前都打听好了,知道现在张家是这个姑奶奶作主,一来就捧高高的,她从来就没有失过颜色,只是万万没想到,还有这种后发制人的。一时都心中叹息,就这段数,只怕今天这事得黄。她在市井间走,什么人没见过,什么话没听过,一听这话音不对啊。   什么脏的臭的,什么不能得罪媒婆,这话听听,意思是让他那些个脏的臭的,趁早别说,还能得个红封走人,包管客客气气的,要真是提了嘴,怕是真得罪这张家了。   杨婆子一时也有点难住了,是带着任务来的,但她也极会看眼色,是看人做事的。   她忙笑道:“张家主可千万别客气,哎哟哟,这客气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妹子受得!”张融融笑道:“不说别个的,家里还有两个将来要说亲的,以后要劳动妹子的地方多着呢。”   以后?!   杨婆子笑道:“正是正是,我上门来也是为这个事。别的不敢打包票,但凡是本县城里,包括十里八村,哪里有适龄的儿女,我托句大,就没有不知道的。因此,这才上门来问问。也没有别的意思,主要是看到年纪了。所以老姐姐也别怪我多事,这就是上门来问问意见,我也能打听打听,将来若是有幸能够包揽一两桩好事儿,我这还能赚些老姐姐的红封银子呐……”   一副说笑的语气说上来,也没有点透,张融融知道这个婆子也不算笨,这是套自己的话呢。   她便笑道:“说来不怕妹子笑话。想必妹子在县城里这么消息灵通,也是晓得些咱张家的情况的,我呢,厚着脸皮跟着兴柱来了城里过活,还带了个拖油瓶。还是个马上要成亲的拖油瓶,虽说已经年十七了,可是,我又有什么呢?!是有家底呢,还是有业呢?!现在成亲,是真早了,虽然搁平常人家,这个年纪已经说亲了,可是,我这小儿子安平,是要先立业再成家的,不然哪里就有个能够保护家的地方?!说句没脸皮的,这院子都是赁来的,我也不忍心要人家闺女嫁到这儿来,所以,我私心想着,宁愿晚些,也总好过亏待人家好闺女,我那小儿子也是这个意思,总得将来有个院子才好说亲,不然哪里就能耽误了人家。”   “老姐姐也太谦虚了,你那孩儿是个有前程的,便是真无家,有这前程,还愁人家不嫁,只要老姐姐放个话,包管门槛踏破!”杨婆子也聪明,话音已经听出来了,笑道:“不过既然老姐姐疼儿子,想多留两年再挑挑也不妨事。都说好男不怕无妻,晚上两年也没啥。只是女儿家却耽误不得啊。是不是这个理?!”   张融融一开始是不知道她是冲着谁来的。现在一听这话,已经明白了,这是冲着小妮来的。   “老姐姐那侄孙女儿,我是瞧着了,真真是又聪明又能干,手艺又好,相貌又好,就那个嘴皮子,将来都不亚于我这死婆子,这就是年正芳华,宜室宜家啊。”杨婆子笑道:“……说句不要脸的话,我都想娶回家去了,可惜家里儿孙都已成亲。却是错过了。不过只要杨家主能透个底,要什么样的人家,甭管什么样的金龟,我都能捞上来,是要那相貌好的,还是家世好的,或是样样都不赖的,都有。”   张兴柱听的心里不愉,不过看了一眼张融融,见她安抚了一下自己,便笑道:“还小呢。才十三急什么!我老喽,还能享几年儿女的福气?!不管怎么,这小女儿,我是要多留几年的。”   “留来留去留成仇喽,拖到老姑子,可就不好说人家了……”杨婆子心里急的慌,这话差点就能出来了。   张融融堵她道:“妹子说的也只是普通人家的闺女。咱张家虽不是精贵人家,可是张家的小女儿也不是什么人能比的。论家业,是比不上那些高门大户。可是,若论宠疼,便是那高门大户的又怎么能比得上?!不是我说,只她两个哥嫂疼什么似的护着,还有姐姐娇着她,我和兴柱更是当她是开心果一样的骄纵着。便是留到十七又怎么?!还怕说不了亲!?所以,这事,急不了。我们家人都不急。”   杨婆子一听这话,便叹了一口气,道:“这是要当儿子养了?!可是要舍一份家业啊。”   “便是舍又怎的,”张兴柱道:“只要人合适,不拘是嫁还是招,都行。”   杨婆子都要脱口而出了,不让我说,你咋知道不合适呢。   “不急!”张融融拍拍她的手,道:“我家没有意向,太早了。妹子要是出了口,可就覆水难收了。妹子的意思我听明白了,不管是哪家,我们也不想知道,只是好声好气的说上一声,是咱家小妮配不上。劳妹子过上几年再为咱家相看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03 22:00:18~2021-07-04 22:20: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游手好闲妞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0鸭鸭 10瓶;山河梦想家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5章 想屁吃   话到这地步, 还能说啥啊?!   杨婆子便开不了口了,笑道:“也罢,老姐姐都这么说了, 我也就不张口了。行, 我今天上门就是唠叨一二, 不说别个的。”   “来, 喝茶, 要是没事,欢迎随时上门来唠磕。”张融融笑道:“我家里别的不多,只瓜果茶水, 多的是!”   杨婆子哈哈大笑,牛饮着茶, 道:“老姐姐高看一眼, 我可就不客气了。”   扯了一通闲话, 便要告辞。张兴柱忙把礼给叫她拿上。   杨婆子推辞了一二, 到底还是收了。心里也没觉得受了怠慢,是美滋滋的走的。   等人走了, 张兴柱才松了一口气。   俗话说的好,得罪谁都别得罪媒婆这样的人,要不然她要是怀恨在心,碎嘴的在外面唠叨上你家儿女不好, 不管好不好,名声就不好了。   得有多少阻碍将来。   因此,但凡遇上这样的人上门, 一定得客气。   又是好茶好果的供着,又是礼拿着红封给着。这礼数也就全了。   媒婆不管成不成,是绝不能空手走人的。只要上了你家的门, 哪怕只是给上一对糕,也是沾上个喜庆的意思。   张融融道:“好端端的,怎么有媒婆上门了?!是不是哪家托了她来的?!”   一般若无人托,媒婆哪会这样上门?!   张融融蹙眉道:“我怎么都觉得不对劲,不敢听,也不想应付。不能应承什么。能不得罪她,就别得罪,至于是哪家,也别得罪。不知道就更好。”   她心里有猜测,怕是小妮天天在外抛头露脸给招来的。这是有人入眼了。   只是怎么偏挑了今天?!在大牛和安平去衙门的一天。   张兴柱冷笑道:“这是闻住了腥,像苍蝇一样的凑了上来。”   说罢便将在摊位上的事给说了。   张融融心中便有些怒,道:“是有什么人在他们面前嚼了什么舌根子,才敢提这一嘴?!失心疯了不成!这样的事万万不成。想都别想。想什么屁吃呢!”   张兴柱道:“幸而老姑直觉不对。若不然,这家人提出来都恶心!”   张融融道:“明儿叫小妮不要出门了,暂时避上一避。你也去外面说一说,只说最小的女儿,要多留两年,谁敢在外面乱嚼舌根子,我亲自豁出脸去扇他嘴巴!”   张兴柱点头,便出去了。   今天有媒婆上他家门,邻居们都猜到了,只不知是安平还是小妮,因此都打起风趣来,但听他往外放话说,这两年不提亲事,邻居们也没多说什么。   只有马大夫听到了风声,便叫儿子来叫了张兴柱去了他店铺里。   小妮回来了,听闻张融融要她暂时不要出去卖东西,小妮还不太乐意,便道:“姑奶奶,为什么呀?!我卖的好好的,怎么就不成了?!”   张融融也没有瞒着她的意思,只对大妮道:“今天是不是有人来打量小妮了?!”   大妮愣了一下,想了想,寒毛直竖起来,道:“好像是有,当时忙乱的不行,我也没多注意。看来倒是我不小心了,竟没察觉。”   不觉便一阵后怕。   小妮蹙着眉头,脸色也有点白。没说话。这个时候也知道怕了。   有人说亲,谁知道,是葱是蒜,这心里能不慌么?!   她心里是不乐意的,反正就是不乐意,因此便不吭气儿。   大妮没了主张,道:“姑奶奶,这……”   “没事,你爹去打听了,”张融融道:“这个事,别跟你两个兄长说,他们年轻,血气方刚的,反而把事闹大了,对小妮名声不好。”   大妮使劲点头,心里有点慌,便握住了小妮的手,道:“后面几天,你别出去了,我一个人就成!”   “怕什么啊,难道人家来看,我还不叫人家看了?!”小妮嘀咕道:“还能叫人家多看两眼,我就不做生意了。”   大妮不理她的疯言疯语。   “早上大牛来你们那了没?!”张融融道。   “来了,巡了一会街就又跟着老衙役走了,不过表叔没在,我问他了,他说表叔在衙门里清点帐本呢,”大妮道:“我叫他听表叔的话。大牛应了。说老衙役们也都很和善。”   “那就好。大牛性子好,知道了他的好,自然人缘也就好了。”张融融笑道:“等熟悉了,倒不必担心他在衙门的事了。”   若大牛一人也许有人欺,但顾忌着王安平,衙役们对大牛也会很友好的。反过来也一样,文职的顾忌着大牛,也会对王安平和善些。   独木难支,与双木成林的道理。   “嗯。”大妮点头。   张兴柱到了马大夫店铺里,马大夫才悄悄的拉着他到了后院,避着人低声道:“……就那家刚一尸两命的人家,想要续弦,也不知哪个缺了大德的提了一嘴小妮,这家人真是不讲究,身上还戴着孝未除呢,那死老婆子还真去瞧你家小妮了?!”   张兴柱心里咯噔一声,道:“什么意思?!你怎么连这个也知道了?!”   “还不是衙役们早上去了他家,不是还有事要善后呢吗,就说起来了大牛,这家也是早起了心思,就听说了小妮,竟是不等人,直接就去相看了。”马大夫道:“不然我哪里知道去!?衙门里我但凡在,哪有我不知道的消息?!”   “他们家这是在想屁吃!”张兴柱怒骂道:“妻儿还尸骨未寒,才刚下葬,就不要脸的要说亲!续弦,呸!什么门第,也配叫续弦?!”   说罢就要撸袖子去干仗。   被马大夫拉住,道:“你得忍忍,为小妮的名声想想吧。”   张兴柱气的坐了下来,被续弦这两个字恶心到了,然后就连连冷笑。拳头捏的死紧。   马大夫赶忙把茶水递给他,看他喝了,才道:“我听到的时候,也是心里哔了狗了。什么叫尸骨未寒,这就叫!妻儿才刚死,就管不住裤腰带了。但凡是个正常人家,普通的门第,不说守个一年半载的,守个三个月,至少要过了七七,才会再说这个事。再想不到,这才几天?!”   妻丧,不叫孝,因此就没有父丧母死的孝重,父母一般都是三年起步。但是妻子,正经人家,不拘什么门第吧,一般最少都要三个月的。   更何况,这还是一大带一小横死了。啧啧,这就忍不住了,守不住了。连做个样子都不要。   马大夫恶心的够呛,道:“再说续弦的事。用这两个字,我也打听了打听,是因为他家有点家底,再加上这一次死了老婆孩子,县太爷罚没了王婆子的财产,给他家一点补偿,因看是一大一小的份上,还比那家老爷子死了的人家多了一倍的补偿,那老爷子一家得了二十来两银子,只他家便得了四十两以上的赔偿。再加上家底厚实了,便不知道自个是谁了,脸都不要了,便自以为配得上你张家这样的门第,或者说自以为只有你们张家这样的门第,出了衙门里的亲戚的人家才配得上他家。啧啧,什么东西啊,还以为只有黄花闺女才配得上了?!不说别个的,小妮识字算账针线都是一把好手,还会做生意,只怕也是瞧中了这个,不然那么多人家,怎么就单单瞧中小妮了,这帐怕是算的精着呢……”   “就这德性,还瞧不上乡下的姑娘,他家有这个钱财,续娶嘛,去乡下花上十来两彩礼钱,便能娶上一个相貌极好的黄花闺女了,可他不啊,他家还想着女方有点家世,有点本事,还图着女方有嫁妆……”马大夫冷笑道:“乡下嫁女,哪里好打发?那是只有彩礼没有嫁妆的,自以为家里厚实了,便以为你张家一定能瞧得上呢……”   张兴柱黑脸骂道:“狗哔的!我自丧妻,也没想过续娶。我不说是什么圣人,但也为了孩子着想,没敢想过不三不四。他算是什么东西,还有一个要出生的孩儿就这么没了,他就是没心没肺的不伤心?!狗哔的!早晚要捶他一顿!”   张兴柱一向很温和的一人,除了在老姑的事上暴躁以外,他很少有这样的时候。现在又遇上了一件,岂不愤怒?!   当年是受制于老姑有夫有子,他一个侄儿名份不够,接不来。忍到直到老姑丈夫死了,成了寡妇,他才能有这个时机接来。就这样的时间里,他也是几番三次的想打钱老太婆和王永生一顿的。   马大夫道:“真打了他,还落了人口实!”   张兴柱道:“行,我忍。等风头过了,有他好的时候!狗哔的东西。这样脏的臭的,也敢沾我张家的门槛,再敢提这嘴,我打断他的腿。”   “放心吧,我已经出面叫衙役给去敲打了,要是聪明人,再不敢提!”马大夫道。   张兴柱道:“多亏了你!”   “现在你家在衙门也有人了,等将来安平和大牛站稳了脚跟,这些事也用不着我出面。”马大夫道:“家去和小妮说说吧。”   张兴柱也没留,拔腿便回家去了,和小妮一说,小妮都傻了,哭骂道:“这什么臭东西,也敢来相看我!才刚死了妻儿,就要再娶,呸!我便是作姑子,我也不嫁这样的狗东西!狗心狼肺的下流胚子,也敢相看我……”   她又臊又气,又觉得恶心至极,便一通骂,一通哭。 第106章 发怒   大妮看她是气傻了, 虽觉得恶心,却先劝她,道:“哪里就要你嫁了, 只是跟你说一声, 少出门。先避一避!免得她再来找你。”   “姐, 你说的容易!要是搁你被这样的东西沾上, 难不难堪, 恶不恶心?!”小妮哭道:“姐夫只怕得打上门去说理吧。只有我,没人为我出面,光被恶心, 凭啥我要受这恶气,呜呜呜, 家里这么多男人, 竟没一个能为我出面的……”   张兴柱黑着脸, 气的不轻。   张融融看了小妮一眼, 又一眼,一开始是没注意。   渐渐的脸色就冷淡下来了。   得!   经这么多世道了, 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这个丫头。   “小妮,你是起哄叫你爹,你兄弟,你姐夫为你出头的意思吗?!”张融融道。   小妮愣了一下, 道:“姑奶奶,出了这样的事,家里没一个人为我出头, 难道我不能伤心吗?!”   见她撒娇般的凑上来,张融融却轻轻的拂开了她的手。   大妮也觉得气氛不太对劲了。看看张融融,又看看小妮, 似乎想劝小妮不要闹,脸色很是焦虑。   “你怎么就知道你爹他们不会为你出头,你心里先假设了自己是个受害者,最苦命的人,所有人都应该先为你着想,没有为你着想就是不对,可你怎么就知道家里不为你着想呢?!你爹当然会为你出头,可是,不应该被你胁迫着出头。”张融融道:“小妮,告诉我,你依恃着什么?!”   小妮看着陌生的冷冷的张融融,都忘了哭,心里有点怕。   “你依恃着你所依恃的,来要胁在乎你的人。这叫不知好歹!你先把你爹和兄弟姐夫当成可利用的,不为你出头的,这叫什么,你知道吗?!”张融融道。   “这不公平,凭啥我的事,就不能出头?!”小妮哭道。   “谁许诺过你公平?!”张融融淡淡的道:“况且公平之外,还有情份。非要公平,我包管兴柱一定会给你一份公平。但公平之外,情份也会被你这样不知感恩的人给弄没了。小妮啊,我是不是给了你些能耐本事,反而害了你,叫你长歪了呢?!”   她抚了一下她的头发,叹了一口气。到底是没福气的人。   张融融向来决断,看着傻了的小妮道:“你爹能给你一份公平,可是,我不能!你别忘了,我只是你的姑奶奶,我先是安平的娘,再是你爹的姑妈。我能给的,也得是我愿意给,我想要收回来,你不仅不能抱怨,甚至都不配抱怨。这从来不是你该得的。一个不知感恩心的孩子,越是放纵,越会出差错!从今天起,你就呆在家里吧,生意不要做了。以后要是改好了,还成。该你的不会少,不该你的,也不会多。要是改不好,这一辈子,就成全你当个姑子。让你一辈子衣食无忧!别出去了,光抱怨父母,得了便宜还卖乖。甚至还要祸害家里人!这就算是你的出息?”   张融融闭上眼睛,道:“回屋去!”   小妮脸色都白了,神色仓惶的看向张兴柱和大妮。   大妮似乎想说什么,被张兴柱打断,道:“让她回屋去。”   大妮便拖扶着小妮回屋去了,然后就听到哭嚎声。   听这声音就心烦,因为不是伤心和忏悔,而是,凭什么这么对她的不甘。   “老姑,这孩子,是不是长歪了?!”张兴柱揉了揉通红的眼睛。   张融融认真的看着他,有点心疼,道:“……现在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她若知晓,改好了,就好。若是不能。兴柱啊,该舍还得舍。放手就放手。”   张兴柱心中一抖,挫败的坐了下来。捂住了脸,道:“造孽啊。”   老姑可以舍弃两个儿子,他到时候若真不成,也得舍弃一个女儿。   向来儿女能长成什么样子,半点也不由人。   “她执拗的有点过了。撒泼要家人出头的苗头,不掐灭了它,以后更是大祸患。”张融融道:“先教教看吧。只是,若是心中无感恩。教是不顶用的。就像我那大儿子,王安福。二儿子虽自私透顶,但多少还有点良心,虽然良心不值钱!儿子不知感恩,也只当养个白眼狼。若是女儿不懂事,怕是会招来豺狼啊。”   豺狼?!   张兴柱脸色微抖,道:“我知道了。老姑。”   说是这么说,可是舍哪那么容易。到底是心里的血脉亲情,这份疼爱是真的。   张融融之前是不想把人往不好的方向去想,现在看出点端倪来,这心里就有了些防备,便道:“去,把强子和恒子都叫回来!”   张兴柱站了起来,都几乎有点站不住。   老姑是怕什么?!莫非是……   张兴柱都不敢想。   张强和张恒一听见姑奶奶叫就马上回来了,半点都不迟疑。但凡家里的事,姑奶奶这么叫人的,肯定是首要的事情。他们现在都是放在第一位的。   张融融道:“今天晚上,你们两个不用回那边去睡,就守在院子外面,不管是前门还是后门……”   张强张恒面面相觑,什么意思啊。   张兴柱脸色已经褪尽了,道:“她,她敢!她怎么敢!?”   张融融今天放了话,要她做一辈子姑子,这小丫头是个心气高,又叛逆的,谁知道呢?!   这个年纪是最麻烦的时候!   张恒一头雾水,道:“怎么了?!”   张强好像猜到了点,也不敢肯定,这脸色就渐渐的不怎么好看了。   “怎么了?!这到底是咋了,说啊……”张恒道。   “给她一个机会,”张融融道:“若是她不跑,这孩子,还有点良心,就有的救。若是真敢。家里就得修个笼子给她住了!”   “只要不跑,”张融融道:“甭管是真服软,还是假服软,我们都好好教她,教的好,以后万事都强。若是教不好,哪怕她只是装,装到了年纪,说个像样的亲事,就嫁出去得了!她与大妮,到底心性不一样!给与嫁妆丰富,又有手艺,去了夫家也有体面。只要不作,日子不难过。将来她怎么过日子,把日子过成了什么样,都是她的事。指望她感恩,兴柱,你还是别指望了。都说三岁看大。有些知道好歹的孩子,三岁就知道心疼家里人了,有些不知道好歹的……”   张兴柱眼眶红了,点了点头,良久道:“……给与一份丰厚的嫁妆,也算对得住她了。她若是乡下丫头,只怕还得换回财礼家来,哪有什么嫁妆?!我这个当爹的,也算对得住她了,也对得起地下的婆娘了。到底是我不对,没教好她。”   张恒越听越不对,道:“是说小妮么?!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张兴柱便简单的说了说。   张恒大怒,拔腿便要去找小妮算帐。   张强拉住他,道:“这么大的姑娘了,你去还能管得住她?!她肯听你的。平常都不爱睬你!”   张兴柱道:“这个是来要债的。”   说罢叹气。   “以后家里的事,不要再叫她晓得,”张融融道:“家和万事才兴。她幸亏是个女孩子,若是不好,嫁出去也就罢了,自有她的造化。若是个儿子……家里要做大事的时候,是这样作的,将来什么事也做不成,只会把家给拆散。你们知道,那些大户人家除孽子是怎么除的吗?!”   “一包药,事了!”张融融冷冷道。   张强张恒不寒而栗。   “你们年纪轻,不知道祸害只要露了头,就一直要祸害。”张融融道:“不然得家破人亡啊。今晚,就先看看吧。你们也不用难过。索性是个女孩儿。便是将来嫁远些。眼不见为净,也算对得起她了。她心气高。就给她攀个好点的门第。以后怎么活,是她自己选。”   张恒心中难过,觉得张融融有点心狠。因为他虽然也烦小妮,但绝对说不出那种决断的话来的,什么一包药事了的话来。   这太可怕了,简直超出他的认知。   张强也有点茫然,事情到这个地步吗,不至于吧。   张融融看他们一眼,就知道这两个经的事还少呢。   不是她危言耸听,有些事情一旦露了头,只会越来越糟,直到一次又一次的撕裂,毁掉所有关系,不然为什么叫祸害呢?!   只有张兴柱活到如今,已经活明白了。能理解为什么这样说。   “她要是敢跑……”张兴柱咬牙道:“我定打断她的腿!一辈子关在家里不嫁都使得!”   “也是赌气的话,打断了腿当猪狗一样养着吗?!”张融融道:“狠话好说,哪个又真的这么做,我要是能做到,当年就一包药药死王安福那祸害了。你啊,也是说气话,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呢?!”   “死丫头,一个女孩儿,怎么就这么的……”张兴柱咬牙,哭了。   张融融道:“希望迷人眼。也是我不好,给了她机会,让她看到了好处。”   “哪里能怨姑奶奶,像我就知道好歹的,这人就是这样,她是兜不住人对她好的人,姑奶奶哪能怨怪自个儿,若是招了这个,倒是我们的不是了!”张恒道:“是这个丫头不好,不怪姑奶奶。爹,到时候当断则断吧。我虽心疼妹妹,可是也不是不知数的。”   张强喃喃道:“哪里就到这个地步,这丫头我相信她不至于到这一步的……” 第107章 纽带   张恒看了一眼张强, 叹气。他大哥,还是宽和的人。他虽知道姑奶奶心狠,可也知道姑息养奸的道理。   姑奶奶是发现了端倪, 是准备要下狠手整治了。所以她会给机会, 看是哪种苗头, 再决心是舍弃还是整治。   张恒闭了闭眼睛, 这个死丫头, 希望别太倔,叫人失望。   晚饭张兴柱都蔫蔫的,吃了两口就没吃了, 搁在那坐着发愣。   王安平看出点不对来,看着张融融, 张融融道:“没事。你吃你的。”   王安平回头看了一眼小妮的屋门, 又看大妮在那抹眼泪, 心里也就有数了。   原来如此, 他本就是聪明人,又会察言观色, 就知道是小妮闹脾气了。   大妮哭的伤心,季大牛一脸的蒙,他本就是个愚笨的,问大妮怎么了, 大妮也不肯说,他就在那干着急。这个二愣子,还看不出来是出了什么事呢。反正大牛和大妮是真孝顺, 也听话,是值得倚靠的那类人,但是吧, 真有啥事,要他们拿个主张,那也是真没有,只能干着急流眼泪。情,是真的,但没啥用,也是真的!   这两个娃啊,张兴柱看一眼,心就更塞住了一般!一辈子操不完的心呐!一个两个的都是要债的。   陶氏拉了拉张恒的衣袖子,道:“姑奶奶火眼金睛啊,这就发现了?!”   张恒道:“你知道啥啊?”   “切,我还能不知道?”陶氏道:“就她那段位,小狐狸尾巴一翘,老姑奶奶一开始是没注意,但久了,能不被看出来么?!我是不敢总是说,不然还以为我这个嫂子不慈的。反正她那样,我是看不惯!”   张恒心烦的慌,心乱如麻,也不理她。   陶氏见他表情不对,道:“里面是不是还有什么其它事?!”   张恒也不说。   “晚上你和大嫂把门关紧一点,带好孩子。”张恒道。   陶氏心里咯噔一声,也没有追问,只小声的道:“这是真出事了?!乖乖……”   见张恒是真心烦,便去找李氏了,道:“大嫂,你可知道出了啥事?!晚上恒子说不家去睡了……”   李氏道:“问了你大哥了,晚上得看着那个小姑奶奶呢……”   “这是咋了?!”陶氏道。   李氏小声的道:“事反正挺大的,强子也不肯说。”   陶氏啧了两声,啐道:“张家的男人怎么都这德性。告诉我们一声儿是能少块肉还是怎么?!”   不过她们也知道事情大条了,因此也没有多说,吃完了饭收拾了一下便带了三个孩子家去了。   张强张恒守在了院子外头,心里又烦,还被蚊子咬,这心里的郁闷,真是没法说!   “娘!”王安平走到张融融屋里,道:“衙门里的事,我听了一耳朵,却不真切,可是那家人偷摸的来相看了小妮!?”   “是!”张融融道:“你表哥与她说了一声,她就闹了一通,说是家里没男人为她出头。与她商量,是尊重她的意思,这么大的姑娘了,她有权力晓得这些个破事,是把她将大人看。倒没料着,先闹了起来。这个小丫头,我还看错眼了。现在不替你表哥管上一管,能怎么办?!今天我说了重话给她听,看她怎么应对吧。若是还有的救,少不得要掉头好好管一管。若是不能,也要尽了为父的责任,以后荣辱只有靠她一个人去闯了。她有她的命!”   王安平听的心里既气又怒,又不是滋味。   “父母与子女之间也是有缘份的,血缘只是纽带,你表哥这些年也不容易,到底是最小的女儿,这才娇纵了一些,也一直是操心着前三个儿女的事情,对于最小的一个疏于照看,这孩子心里有点别扭,也是正常。被疏忽了的孩子,却又自恃家里人疼自己的孩子,难免有点自私的小毛病。”张融融道:“先看今晚吧,我试试她。倘她是个聪慧的,或是个有嘴没胆的,或是心里还有点怕的,她就还有的救。若是真的八匹马也要闹,便是我也无能为力了。只能劝你表哥放弃。”   王安平道:“哪那么容易放弃的,这无异于挖表哥的心。”   所以才希望这小丫头还有的救!   希望只是有点自私加叛逆。而不是更严重的苗头。   王安平道:“那家人我带大牛去看看。能劝退了更好,不能劝退,哪怕是撕破脸,也不能应。”   “你能处理得来吗?!”张融融道。   “我试试吧,总不能叫这种苍蝇一般的人给缠上来,多恶心。没有他们缠上,我们却不反应的道理。等他们真宣扬开了,更难看。”王安平道:“况且,不能因为顾忌着声名,反而被这样的人给宣扬的。我倒宁愿恶了名声,也要先弄臭了他们。看看是他们不要脸,还是咱们家怕丢脸。”   张融融笑道:“不愧是娘的孩子。这么想就对了!去吧,我相信你能处理好!他们讲道理,咱们也能讲道理。若是不明理,见事不成,反倒在外宣扬弄的我们家名声不中听了,就也不必对他们客气!”   王安平起了身,喊了季大牛出门去了。   张兴柱跑进来道:“老姑,这……”   “不能顾忌着女孩子的名声,反倒被癞□□给缠上的道理。难道因为怕名声坏了,反而任由他们糟践。他们若是不要脸,也由不得别人不给他们脸!”张融融道:“特意的直直的问上门去,他们反而怕了,怯了。怂了。”   “若是他们不呢,反而在外面到处去说呢?!”张兴柱道。   张融融道:“难道在外面说,他们就有理了,我们张家名声就真的臭了,就得嫁小妮过去了?!”   张兴柱叹了一口气。   “不能怕被碰瓷就更小心翼翼的不敢碰。你啊,就是太小心。咱们就是小老百姓,什么名声不名声的,只要不是有实质的接触,市井小民家里哪个会讲究这个?!还有说了七八家亲都最后没成的闺女,不照样嫁的很好?!”张融融道:“一直以来,你都将这个丫头保护的太好,不妥!终究是小民,你这样反而让她产生了认知错位。”   “没有千金小姐的命,就要认清自己是个麻雀的事实。行事才能脚踏实地。”张融融道。   “是我太疏忽于这个丫头了……”张兴柱抹泪道。   他一向是个有主张的人,只是事涉儿女,难免有挖心之痛。又有失职之嫌!   “放心吧。交给我!”张融融道:“我是往最坏的方面去打算,可是只是十三岁的孩子,再坏能坏哪儿去,顶多娇惯的过了。也是苦了你,你媳妇去的早,你又要做生意,又要惦记我,还要照应四个孩子,小女儿疏忽了是难免的。还好发现的早,现在掐灭了苗头,还来得及。不管能管回来多少,看她的造化。你这个当爹的,尽了力尽了心就好!”   张兴柱心酸的不行,心里特别特别难受,就伏在张融融腿上,无声的哭了一会。那眼泪就滴落在她的腿上,冰凉凉的。   一个中年男人,搁在现代,就正是上有老下有小最难堪最狼狈的时候,无人的时刻也会有无数崩溃的时刻,这没有什么可丢人的。   至少他还有地方可以哭。很多中年人,连哭的地方都没有,甚至连哭的能力都丧失了。   王安平带着大牛到了晚上才回来,张融融和张兴柱都没睡,等着他们呢。   “大牛去睡吧。”王安平道。   季大牛点头,听话的去了。   “怎么样?!”张兴柱道。   王安平道:“我去了,叫大牛在门外等着我,我直接去跟那男的说话去了,他娘在一边着急的很。那男的倒挺正常。胡子拉茬的,还在丧妻之痛中。听说是因为什么找他去,心中很是羞愧。知道我的来意后,就更是惭愧的不行,当下就跟我道歉了,说是他们家冒失了,再不敢提的。只当这事没发生过。我瞅着事情不在他身上,倒是他娘身上。与他说通后,也没急着走,与他娘说了几句话。警告她便是不顾她自家的体面和名声,也该顾忌一下我们张家的名声,倘若有什么不好的话传的风风雨雨,我张家便是打上门都是不饶的。我张家一向护短,嫁出去的女儿都能接回来,更何况还是没嫁的,没理由被人缠了两句,看了两眼就舍了家去的道理,还望她自重。”   张兴柱道:“好,这样才好。安平好样的!说的太好了!”   王安平是个平静的人,这个事要是张兴柱亲自去,少不得要发火吵架,到最后可能把事给弄毛了,反而不美。   就是得安平这个性子的去才妥。王安平是那种重话轻讲的人。讲的话虽然轻,可是份量却重。没见过这样的人,也会生些怯惧。   这孩子,像自个儿,虽看着软软的,其实性情非常刚毅,一旦有了决断,那是半点都不含糊。   张融融道:“老虔婆说什么?!”   也不怪她骂这老太婆,主要是这事太恶心了。儿媳妇和未出生的孙儿才刚埋了呢,就做出这么恶心的事来。说她臭不要脸都是轻的! 第108章 露怯   “很是解释了一通, 看样子是不会再有事端了。不过人的事说不好。”王安平道:“那男的倒是一副不知情的模样,焉知此事他没有默认?!倒装的无辜深情。至于他娘,会不会在外面大嘴巴说, 更不清楚。”   “已经警告一次了。他们家要是舍了脸, 以为你们是衙差, 身上有公事不能对他们动手来拿捏咱们家, 那也不妨事!”张融融道:“真有风言风语的传出来, 还有我呢,这种破事,只有女人出面才成。男人出面倒不像话, 反而把事给闹大。”   “人在市井间过活,不容易啊, 是既要有手腕, 还得放得下身段会撒泼!”张融融道:“这种下流人家, 真敢, 我拿粪去泼他家门。我能对着他们家门骂上一天一夜。你们到时候给我送饭送水,搬个凳子给就行了!”   张兴柱又哭又笑, 道:“老姑,哪能叫老姑这样费劲拨拉的去折腾,累不累啊?!”   “累也得出头,这可是涉及到名声的大事, 能嫌累么?!”张融融道:“我骂人可不嫌累呢!”   王安平笑了一声,道:“行,到时候娘去骂人, 我叫大牛给娘扇风凉快,我炖参汤给娘补补气!”   张兴柱也被王安平给惊着了,道:“你, 你……”   这像是那曾经的小可怜说得出来的话么?!   张融融哈哈大笑,道:“兴柱啊,安平可比你通透多了!你啊,还没抬上门第呢,倒为自己设高了门槛,反而薄了脸面。对讲理的人,你这样的还算好。若是不讲理的,你那一套可不成!这件事就得这么处理才好。给脸不要脸,就先开骂。臭了名声是最佳,叫他们抬不起头来。若真依你似的,被惹急了,倒去打架砸门的,怎么?!是想吃官司?!”   王安平也笑了,道:“表哥哪会这些?!”   张兴柱若是会对付这种手段,当年哪会被钱老太婆拿捏的一点办法也没有?!   后来对上季家,也是因为季家太精明,精明劲战胜了他们本身的泼劲。否则,张兴柱也是没辙的。总不能每一件事都动用上全武行,真打起来,不死不休的程度,不死也伤,这就得不偿失了!   一大家子会遇到多少事情,一生那么长,会遇上多少次这样的事情,次次都只能升级事件来处理,得伤多少次,死多少人,家里人才几个?!经得住这样耗?   市井小民,恐怕骂街撒泼都是避免不了的,想要在这样的环境中生活的好,遇到一些恶心的事,就得能弯得下腰,降得了身,否则就只能憋屈忍怒。   张兴柱叹了一声,到底是家里婆娘去的早,若不然……哎!   “去睡吧,明天和大牛还得去衙门呢,那家人的事先放一放,真敢这么,口水也淹死他们。想淹死咱张家的门第,那不能够。只要咱家够泼,他们想欺也欺不着。想碰瓷一个好好的黄花闺女去他们家,这是想屁吃呢!”张融融道。   王安平遇事现在淡定的很,他会学着处理呢,再不济,没法子了,还有娘呢。有娘在,他是一万个安心!   再者说,表哥没主张的时候还得问娘。家里的事,就没有娘处理不来的。   他便安心的去踏实睡了。   “安平……”张兴柱道:“变化好大。倒是我,不如他了。”   “这孩子,虽然以前胆子小,可是从小见识过的多,钱老太婆是什么德性,你也知道,他在村里,千锤百炼,什么骂没见过,什么打没见识过?!这看着胆小,其实该懂的他都明白。”张融融笑道:“我也是个有福的。安平这孩子省心。将来便是说亲,也省心。估计也不用我去相看打听,他自有主张。该娶个什么样的,什么性情的,他比我主张大。他是什么都明白。而小妮,则是什么都不明白,主意却大!”   张兴柱叹气。   “睡去吧。”张融融道:“日子还长着呢,若说折腾与折磨,还有后头。这哪跟哪啊,这才只是刚开始。作妖的孩子,哪能只作一回两回?!有些运气的,作两回碰到壁也就老实了,有些运气不好,嘿,越撞越来劲,那才是真头疼。”   张兴柱一听一个头两个大,跑去睡了。其实哪里能睡得着?!眯上眼睛就能被惊醒,总是心里感觉不大踏实。   天就这么在各人的心神不宁中,亮了!   大妮先起了来,张兴柱道:“小妮呢?!”   大妮并不知道他担心什么,道:“刚睡着,昨晚哭了一晚上。”   “哭个屁,累的你也不能休息。就会作践人!”张兴柱骂着,还是去跑了看了一眼,这小丫头确实在。他虽嘴上不饶,心里却是狠狠的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最坏的局面。   张强与张恒也进来了,看了看她。   张恒低声对张兴柱道:“爹,我看她晚上门也没关严实,我瞅着也就贪着点家里人的疼宠,现在知道怕了,反而露怯了。这问题不大。爹与姑奶奶说说吧。”   张兴柱明白他的意思。   这要是想跑,真钻牛角尖,跟家里人杠上了,就真跑了。这在这个时代是什么性质?!张恒虽觉万不至于这样,但也担心她一时想不开,比如钻在屋里闹个要死要活的,因此担心了很久。   现在看到,这心里是松了,但是心里却是骂的厉害。   死丫头,嘴上犟,心里怂的很。瞧瞧,真敢闹,昨晚上就得把门给锁了,就开闹了。闹死闹活的要胁人这一类。   这可真是不识好歹了。   现在瞅着这露怯的样子,倒有点可怜。又可恨。   但到底还是自个的亲妹子,有几斤几两,张恒还是心里有数的。   这就是个张牙舞爪,但也没胆色没能耐的臭丫头。便是作妖也有限。   还好有的救!   张兴柱道:“行,你们回家补觉去吧,我去跟老姑说上一声。昨晚老姑也没睡好呢!”   二人应了,便家去。真是昨夜好一阵后怕,然后喂了一夜的蚊子,娘的,一回家就一面洗漱一面骂臭丫头,在心里把这个妹妹骂了个臭死!   大妮眼睛肿的什么似的。   张兴柱没好气的道:“你忙你的去,以后小妮不出摊了,难道你的生意就不做了?!忙不过来少做点就行。”   大妮不敢吱声,应声去了。   大牛期期艾艾的去帮忙,被王安平不一会就拉着走去衙门干活去了。   大妮任劳任怨的包着锅贴,眼睛却一直瞅着小妮的屋门。   听了张兴柱说的,张融融也松了一口气,笑道:“我就说嘛,只不过是个十三岁的丫头,便是能闹,还能翻了天去?!无非是叛逆些,无妨。我亲自给你把她给扭过来!你别担心了。还知道怂,还知道怕就好。心里有敬畏才好。若是心中没了敬畏,那就只能关着了!”   所以昨夜很重要,要是真跑了,这是什么性质啊,以后只能关着,到了年纪就嫁了拉倒。   现在也无非是有点作。   张兴柱心中又酸的不行了。   他想说什么,又不知该说什么,良久道:“家里若没老姑,得有多乱啊。只有老姑才能震得住她呢,便是我,也拿她没辙,真跟我犟起来,我脾气急了,她倒更来劲。”   “那是因为她知道怕我,知道我说到做到,不含糊。你疼她,大多数只是说气话,她才不当回事。”张融融道:“别多想了。以后交给我。这事也在我身上,若是我没来,她不过是个待嫁的小女儿,我来了,她看到了好,她的心就浮起来了。让她睡一会吧。你先去做早饭。”   张兴柱应了一声,去厨房了,一面烧火一面还在心里骂,这死丫头今生是来要债的。他这个当爹的还是侍候她的早饭,奶奶的,哪家乡下丫头到这个年纪了不伺候亲爹好吃好喝了?!   便是心里闷闷的。   也许真的是他娇惯的过了。只是因为她最小,又不想让她没有嫁妆出嫁,因此嫁妆一直提啊提的,倒叫她生了贪心。   其实,如老姑所说,要是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安心本份的活着,才是小人物的宿命。   这死丫头才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   正说着呢,外面响起了敲门声,“亲家,亲家姑奶奶,我们进城了……”   大妮先听见了,忙迎出来,道:“爹娘来了?!快进来!”   “哎呀,是呢,这一大早的就起来了,匆匆的坐了牛车赶着第一趟城门开就来了,就直奔这儿,这心里啊惦记着你和大牛,心里不踏实。便急急的来了,也惦记你爹和亲家姑奶奶,”季老娘满面笑意,拉着大妮的手,愣了一下,道:“大妮,你眼睛咋了?!可是大牛欺负你了?!”   嘴上虽是这么说着,眼睛却往家里瞧。   张兴柱出来了,人也恹恹的,没什么精神,本来就一夜没咋睡好,哪有心情应付他们,便道:“亲家来了,进堂屋坐吧。大妮和大牛好的很,倒不用担心她受了委屈。更不用担心大牛受了苛待。不过是家里姐妹生了些闲气,本就是一家子亲骨肉,一个娘生的姐妹,受点气算什么?!亲家不用担心!”   也用不着一来就问东问西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05 22:19:16~2021-07-06 23:03: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晴天 369瓶;最靓的崽儿 31瓶;阿阮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9章 泼冷水   季老爹笑道:“那是那是, 本是小儿女的小事,咱长辈也是少过问。亲家对大牛是真好,我们进城的时候就听说了, 说是大牛和亲家表叔进了衙门做事情, 瞧我们也是没个出息, 这欢喜的跟什么似的, 巴巴的更急的赶来了。哎哟, 这么大的事,亲家也真是,不给咱们送个信。这么好的事, 可是光宗耀祖的事啊!”   张兴柱请他们进堂屋坐了,大妮去倒了茶来。   “虽是喜事, 可也得分人的, 大牛有了机遇和出息, 当然是好事, 可是好事,也未必叫所有人都高兴。季家刚刚闹成这样, 现在倒送了喜信回去,这是分享喜事呢,还是扎别人的心呢?!”张兴柱道:“所以就懒得多此一举。寻思着亲家一定早晚上门,干脆就没有送信。这虽是好事, 但咱们一家子也就关起门来自个儿高兴高兴就行了,别大肆的狂放过了。本份人家,折腾那些虚的做什么?!”   季老娘的脸色眼见的垮了下来, 这话啥意思?!难道还不兴许他们高兴了?!以为他季家人心不齐,所以都不值得告诉一声,不值得庆祝一番了, 不配了?!   季大牛再怎么着也是季家的儿子。   张融融笑着道:“兴柱这话说的虽在理,却生硬,没的叫亲家误会的。”   季家老两口见张融融过来了,忙都站了起来,道:“亲家姑奶奶,咱们倒来迟了。”   “来的正好,大牛的事,也叫你们高兴高兴才是。”张融融笑道:“你们坐。兴柱这正是生气的时候,你们只别理他便是。昨儿和小妮生了好大的闲气,所以这话就说的不咋中听,不过本来就是一家人,亲家们也别见怪。虽不中听,理却是这么个理,亲家们也别见怪的担待则个吧。”   “亲家姑奶奶说的太客气了。”季老爹道:“本也是我们欢喜的过了些。”   张融融坐了下来,两人才坐了下来,对她是丝毫不敢大意的。因此只听张融融说话。   “大牛的事是好事,可是若做的不好,到底也是祸事。”张融融道:“说到咱张家和季家,说实话,也只是普通门第,几代人都没出过吃官粮的,进了衙门怎么行事,怎么说话,都得有人带,有人教,他能进去,本身就是造化。可若是以为他得了志,便借了他的势行事太张狂了,这个事就不美了。更何况只是一个干杂活的衙役,若是连这也要大举的兴办喜事,那中了秀才举人的,又该怎么庆祝呢?!这个事,喜得真喜,可也得按在心里喜。这么大肆的操办,不讲究。”   “是,”季老爹心中的狂喜也淡了些,收了不少,笑道:“亲家姑奶奶说的才是理。倒是咱们轻狂了。说到底是没根底的人家,一得着些好,便喜的没边儿了,若不是亲家姑奶奶提点,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来,反而害了大牛。这样才好。叫大牛好好的在衙门里干活,咱季家,就算是祖坟冒青烟了,咱为人父母的,绝不为他添乱,绝不为他揽事。也不敢自以为是出了大人物,倒先颠狂的庆祝起来,咱也是知道分寸的……”   季老娘干笑着,心里却颇不自在。道理她是懂了,但多少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毕竟,刚进城就听说季大牛进了衙门干活,那简直像是从天上掉了一个大馅饼,正欢喜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的时候,欢喜的恨不得要上天的时候,一瓢冷水泼下来,谁能乐意?!   天知道,他们俩听说的时候,欢喜的恨不得用飞毛腿飞过来看看。这简直是祖坟冒了青烟呐!   哪知道,还没抖两下呢,被张融融给一兜子冷水给泼醒了,而且这话十分不好听!   季老娘是一肚子的不满。   再加上张兴柱兴致不高,不怎么开心,不像个待客的样子,这心里就更是不愉。   这是不欢迎他们上门还是咋的?!   大牛得志了还是错了?!   他们本来就担心那五百俩,现在反而更担心了,心里反而有点顾忌,莫非张家不承认了,那可真是……心急如焚!   季老娘几次想开口说,都被季老爹给按了回去。   张融融道:“大牛进衙门的事,我还有几句说说,亲家也别嫌我废话。”   “亲家姑奶奶只说,咱听着。”季老爹忙道。   “大牛是被衙门里看中了力气,才有了这个机遇,不过我也借着这个机遇,把安平给弄了进去,这一点,是我家安平沾了大牛的光了!”张融融笑道。   季老爹一怔,笑道:“还有这事,那便是大牛的造化,进了衙门,有亲家表叔的照应,大牛就无有不好的,咱们也就不用担心他吃不开了。”   张兴柱心中笑了一声,果然,这是个顺竿爬的,马上就用这帮了安平的人情,来理所当然的要人情了。   用得着他们开口要么?!他张家难道不还吗?!   张兴柱就淡淡的,想到这亲家这不真诚,交往着其实没什么意思。以后来往着,不过是看儿女的脸面。与这样的人打交道,太累。   便是在一块喝酒吹牛都喝不到一块去。   这还不如他与马大夫说些闲话。   张兴柱是昨晚累着了,才没劲头,不然不至于这么没劲。但一想到这两个人就这德性,就更加意兴阑珊的。人嘛,在受挫的时候,总会有点哲学上的思考。   他心不在焉的想,人活着,到底有个啥劲头,天天儿女亲家的折腾,娘的,真累!   季老娘也高兴起来,道:“再想不到,大牛还有这般的造化,还有这样能帮到亲家表叔的时候,这可真是,叫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张融融见他们欢喜的不成,便道:“这个人情,我记下了,将来也会还给大牛。在衙门里,他们叔侄也能相互照应。这倒不用担心。不过还有几句话,还要与亲家们说说呢。孩子们有孩子们的造化,有这个福气是他们的机遇,咱们做家长的,可不能拖后腿啊。在衙门里做事干系重大。作家长的就更得谨言慎行,可不能作践了孩子们的福气,不然自己个儿认不清自个儿了不说,还得连累孩子。你们可打听打听,那些老衙役们,可听说了他们仗势欺人的了,他们的家人可有什么颠狂的找不到南北的行径了?!无不都是本本份份的生活的劲。若是咱是那种不知数的,早晚要累了孩子,是不是这个理?!”   “是,亲家姑奶奶说的是,”季老爹道:“一时欢喜的过了,也是,这样的事,哪里就能这么庆祝的招人眼了,也是我们不慎。以后更不敢行差踏错的,倒叫孩子丢了好差事。”   他们听出来了,这是敲打他们别得意的没边儿呢。不过是当个衙役而已。   不过二人虽不高兴,却也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张兴柱道:“才刚进去,连脚跟都没站稳,这才哪儿到哪儿啊,以后能留下来,才是造化呢。要使的劲还在后头。”   季老娘一听就心里有数了,便笑道:“万事有亲家和亲家姑奶奶安排,我们再不操心的。也是,我们不过是乡下人,什么也不懂,便是想使力,也使不上。这帮不上便罢了,再不敢叫添乱的。只希望亲家表叔和大牛有那大造化,留在衙门,吃上公粮。将来,也对得住季家的祖上了。”   “孩子们的前程,我们当然会使力。放心吧。大牛也是兴柱的半个儿子,哪能不出力的?!”张融融笑道:“有你们这样开明的为儿子着想的父母,也是大牛的福气。”   可不是,虽然有点叫人想吐糟,但却是一点就透。她一说,这两人一下子就明白了。   就是别抖威风,儿子是衙役就了不起了?!连脚跟都没站稳的小啰啰而已。别狂的没了边儿。   要喜也得喜在心里。得克制。   张融融知道这两个精明人一听就懂,所以话到此处也就止住了。   不管咋样,一对能藏私银五百俩,连个声都没吱过的人,绝对是能沉得住气的人的。她一提点,他们自然就懂了,就有分寸了。张融融也不得不说。不然一高兴之下,谁知道他们在城里会做出什么轻狂事来?!   衙门可不是可以轻狂的地方,那是公门,若是用他们那一套干点画蛇添足的事情,才是真害了大牛。这叫扯后腿。   这两个城府深的,不愁他们听不懂。敲打到位了也就不用担心了!   “大妮,叫你爹先送你去出摊吧,”张融融笑道:“一会子大牛巡街,若找不见你反而担心,倒叫其它衙役们见笑话。”   大妮应了一声,虽担心小妮,但还是听话的跟着张兴柱出摊去了。   重点来了!   季老爹和季老娘心头一震,对视一眼。   这支开了大妮。想也知道,这是要说到正事了!   “稍等!”张融融回了屋,取出个包袱来,放到桌面上,推到了季老爹季老娘面前,道:“你们的分家养老银子都在这里了。不管是见得光的,见不得光的,都在。我只是暂时收纳。劳亲家打开看了可数好了,出了门再说不全,我可不认。从你们出了这道门,我们张家人没见过那见不得光的东西。也从来不知道!还望亲家知晓!” 第110章 怼的心灰   二人再料不到张融融会说的如此的让他们猝不及防。   这个反应是他们再料想不到的。   他们想过, 张家人可能见到了这钱就贪了不认,也设想过,可能要瓜分, 要过去给大牛什么的。甚至要给张家点好处。他们这些日子最担心的就是这个, 因此来的路上是作好了作战的准备的。   就怕这见不得光的被人贪了, 他们连说理都没地说理去, 因此是十分急躁。   但是现在这反应, 大大的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他们—时间谁都没动!   张融融见他们这样,倒是好笑,便道:“你们季家闹成这样, 很是遗憾,但是这个见不得光的东西, 实在做的不讲究。叫大牛带来是个什么意思呢, 指望着我们张家起些贪念, 最好能贪—点, 然后共同隐瞒,成为帮凶?!或是直接叫给大牛, 威胁你们掏出来?!这可真是,也难怪兴柱不高兴,也不爱招待两位,这是把张家也给扯进去了。呵。这些都不说了, 现在物归原主,以后这个见光也好,不见光也好, 希望两位亲家讲点良心。千万别说与咱张家有关,扯也扯不进去。你季家可以对儿子这么的藏私,我张家却不是这样的人家。若非看大牛的面子上, 这些东西哪能进咱张家的门?!”   季老爹季老娘的脸色都白了。   “这件事,大牛和大妮不知道,他们是忠厚的,连包袱都没想到要打开。”张融融淡淡的道:“你们也别告诉他们了,他们会良心不安!”   “此事只有我,兴柱,还有大牛的两个舅兄知道。干系重大,家里的男丁须得知道,不然两位亲家以后行事不慎重,事漏了,季家的三个儿子打上张家门来,张家的男丁总不能都不知道原因吧?!事关张家,我们不贪这些个,所以家里人也不会往外说,但是我丑话说前面,这些事若是漏了,便是你们二位出了问题。到时候,你们季家打死了人,也与我张家不相干。便是真打上张家来,张家也不理亏,想要打张家人,怕也不能够!”张融融道:“物已归原主。余下的事,只望两位更慎重。别的不说,只别连累亲家和儿女才好。”   不是她说,这老两口,她是真看不上,她也不想把这话说的太难听。可是,不说难听不行,不说明白更不行。不然他们真得抖。   季老娘噎着—口气,她是藏了私,可是也是为了留给大牛的啊。这亲家姑奶奶怎么说话这么难听呢,噎死个人了。莫非是笃定—定会给大牛,所以反而不留情面?   这左—句右—句就是瞧不上他们的行为的意思。   季老娘便咽着—口气道:“亲家姑奶奶,这些,将来也是留给大牛的啊……”   张融融心中笑,留给大牛,呵,将来大妮若是不合心意了,将来留给谁,谁能知道?!那三个不是亲儿子了?!   到时候为了制衡,再自己把事给漏出来,张家和大妮大牛都得倒霉。   季家父母这事,真是叫人无语。   “亲家啊,这个话可为时为早了。”张融融道:“再则说,现在说留给大牛,可不妥当。—旦有这个东西在前头引着。这孝顺到底是不是孝顺都成了疑问。若是知情的,会说是孩子们孝顺是真孝顺,不知事的,还以为孩子们是图钱财,才对长辈孝顺。甭管儿孙有几份孝心,只这个东西害的人心都不平了,反而生出无尽的不平来,这不就是害人的东西吗?!亲家现在还年轻。可是难免也有老了的时候,需要儿女的时候。那个时候,做的再好,也会有生气糊涂的时候,倒不体谅儿女们照顾不周,反而只说有了这些个,还不尽心,不就是笃定—定会给他,这里面生多少怨气,谁能知道,若是为此寒了孩子们的心,可就得不偿失了。亲家,你说呢?!”   季老爹不说话,半晌都没动。心中沉甸甸的。   季老娘还要犟,道:“这些,不留给大牛,能留给谁。难道没这些就不管我们了?!我们现在只剩下大牛了啊……”说罢哭了。   这是抱怨她太狠心太不留情面的意思。   “是啊,难道没这些,大牛就不孝顺了?!”张融融不睬那—套,只道:“只是千万别为了这些个东西就轻视了孩子们的心呐。两位可别走岔道了。”   季老娘还想说什么,季老爹却道:“是,这个事,我们做的不周祥。我们知道亲家姑奶奶是好意。放心,这件事,我们不叫大牛和大妮知道。只当没这个事。将来,等我们闭眼再说……我明白姑奶奶的意思了,只要我们不死,它就永远不会见光。我们只图有个儿子将来能照应我们,能养老。其它的不敢想,也不能想。至于说辅张大花费,也绝无可能……”   “是这个理!”张融融见他还通透,知道利弊,心里便轻松了,笑道:“儿子孝敬父母是天理。大牛大妮—定会孝敬你们的,与这些个不相干。那这个事就过了,你们清点清点。”   两人哪会清点,五味陈杂的,根本就没打开包袱看。   心里明白,这样的绝情的老太太是真的不可能贪这钱。也许他们以为这钱是大钱,来的路上担心的要死要活,可在人家眼里,只算个屁。   —通怼,—通泼冷水,什么心思都寡淡了!   —时心灰的慌。   “大牛的那份我还收着呢,本来大牛是要叫大妮收着的,只是到底是要等两位亲家来才好。大妮是个没主意的,大牛呢,更是!这两真是凑—对去了。我是想着给他置个业,他分的家财也够买—间商铺和—间宅院的了。”张融融笑道:“所以等你们来商议商议。大牛呢是进衙门里做事了,也不可能从商。买了商铺和宅院就先赁出去,也有个长期的出息,总好过死银子强,他们小两口手头也就宽松些。”   “这是正理,置业好啊,置业好啊。”季老爹笑道:“这个事还得劳动亲家了,咱们两个老的对城里也不熟。怕是也帮不上啥忙。”   “大妮呢,我现在还要她在我身边伺候几年,所以,亲家也别不高兴,说我霸占了你们的小儿媳妇,包管过不了几年,她就回到你们身边去了。”张融融道。   季老娘能说啥啊?!有先前的事在,再加上这包袱的隐患在,是被怼的什么心气都没了。心中虽酸,哪家都没这个理,但是理亏在先,此时也只能打落牙齿往肚中咽,她笑道:“该的,该的,让大妮和大牛跟着姑奶奶住几年,也学学眉高眼低,做人的道理。我和他们爹还年轻呢,哪要人伺候的。我们在城里也买个小院子住着便是了,私心是想着离孩子近—些,也能相互照应—些。这—点还得劳亲家帮着看看呢。以后在城里也有了落脚的地方,这心里也就踏实了,以后就城里住住,村里也住住。反正还年轻呢,还能再劳动几年,便是在城里做个小本买卖都行的。又没到七老八十的不能动了。万没有叫儿子儿媳伺候的道理。便是亲家姑奶奶不提,我们也有这个意思。只叫孩子们跟着姑奶奶住就行了。”   “是该这样。”张融融笑道:“住的近些,以后也常来串串门。”   “是是是,”季老娘笑道:“咱在城里也怯,有亲家指点指点,行事也有个倚仗,不比什么都强?!”   —时都笑起来。   中午张兴柱和大妮回来了,季老娘季老爹亲密的拉着张兴柱说话,热情的很,还帮着做午饭,—点也不拿自个儿当外人的模样。   张强张恒来看看小妮,结果看到这—幕,—时都愣住了。   “姑奶奶摆平他们了?!”张恒张强来问张融融。   “那烫手的东西是摆平了。他们不闭眼,就不会让这东西见光。反正累不着咱们张家和大妮。”张融融道。   “这两个老货倒是精的。”张恒笑道:“姑奶奶威伍!”   张强道:“可说了什么?!”   “这不是有过了明路的分家银子和家底吗,要在城里买宅院住下呢,有安家的意思。”张融融道。   张强之前也料中了,也不意外。   张恒冷笑道:“怕是村里呆不下去了,才进了城里。季家三儿子肯定不叫他们进油坊了。天天冷眼瞧着,跟仇人似的,他们在村里呆着也难受,干脆进城住呗。”   他瞥了—眼他们,道:“这么讨好着爹,啧啧,要是以前,那是不可能!那都是嘴上客气,嘴上讨好,哪能这么弯得下腰干活的?!啧啧?!”   “这俩是个精的。”张融融道:“只要不是老了犯糊涂,就不会再欺大牛和大妮。只怕还得讨好着他们过活。人嘛,很多是这样,儿女小的时候,欺—些,等儿女得了志,就又小心翼翼的讨好起来。强弱的关系变了!”   张强无语。反正他是不能理解,他们张家可不是这样的人家。   张恒噗哧—笑,道:“两个老精货,还知道讨好对人,再讨好那前三个,看哪个儿媳妇能有好脸色待他们!?也只大妮忠厚,他们不就吃定了大妮忠厚吗?!德性!”   张强道:“客气点。真在城里安了家,就是抬头不见低头见了。” 第111章 意懒   “知道知道!”张恒道:“现在知道大牛在衙门里干活, 只怕更威风,听听说话都中气十足的,要不是姑奶奶压一下, 只怕尾巴能抖到天上去!”   张强笑道:“将来你生了儿子中了秀才, 看看你的尾巴会不会翘到天上去!”   张恒嘿嘿一笑, 这才不多说了, 只道:“那就得大哥吉言了!”   张强一乐。这也是个顺竿爬的!   当下家里有客人, 也不方便再说小妮的事情,因此便止了口。   张恒心道,姑奶奶摆平了这两老货, 看这两老货也没什么怨言,估摸着头油的事也就差不多了!   这心里不禁就又期待起来。   小妮还在屋里呢, 大妮在做饭, 张兴柱依旧没啥劲头, 整个人懒洋洋的, 在院子里坐着,搁那叹气。   季老爹指了指张兴柱, 道:“怕是真的在为小女儿的事操心呢。”   季老娘道:“姑娘家家的,太纵过了些,要搁村里,哪一家的女孩儿一整天都不从屋里出来的?!若是我早一巴掌给扇上去了!”   季老爹道:“所以才说你是没女儿福气的命。要像你似的养, 天下的女孩儿不得多命苦?!”   这话扎心,季老娘气的眼泪差点儿就落下来了。   季老爹见大妮听不见,便道:“想开些吧。见财不贪, 这样的人家能欺么?!敢欺吗?!得敬着,以后你和我都得敬着。你想想,财都不要, 这是铁了心的要大妮好。但凡以后,咱们不知数,你觉得他们能看在钱财的面上给我们面子?!”   季老娘哪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心里依旧不太舒坦,便偷偷抹了一把泪道:“生儿子有啥用,有钱又有啥用,人家都瞧不上。就咱,呵,有这两样,照样抖不起来。得,这隐下来的财产,结果到死都不能再见光了。这心里委屈又憋屈。我真想不通,也搞不懂,咱俩,到底图啥啊?!”   “是啊,人这一辈子,到底图啥啊!”季老爹叹气的不行。   都说儿子能立身,钱财能立命,结果呢,到了他们身上就……   “遇上有德的人家,是好事!”季老爹叹气道:“你换一家试试,早连骨带皮的给咱吞了,你连叫苦都叫不出来,还不知足?!这钱财是见不得光了,可也是属于咱的,是不是?!”   季老娘道:“哪里就敢真花了?我也没说就轻狂起来,也不敢活的人五人六的,人家城里大户人家的娘都不敢穿金戴银的扎人眼,我哪里就敢。不过是心里欢喜。也没说就使命的花钱。儿子当了差事就抖起来。”   “我知道。”季老爹道:“学学亲家姑奶奶,体面在心,不在表面吧。衙门里的干系大,若是好,咱就好,若是不好,大牛将来连累自个,还得连累全家。以后就指望着亲家表叔带一带了。你想想,将来到底是大牛求人家的机会多,还是他们照应大牛的机会多。便是咱在这城里做什么,不也是多倚仗亲家家里?!有一个这样的老太太指点着,得少走多少弯路。你现在是心里憋屈,也只是一时的。长久的,你就知道好处了。”   “别听说是大牛的机遇,带了亲家表叔进去就觉得大牛的功劳,那也是她能耐,不然哪家有这样的机会,能顺利的筹谋的成?!也只她,两个人进衙门,被她给筹谋成了。这里面,到底使了多少力,你知道?!”季老爹道:“也许比钱财,咱们是强一些。可是,比起根基,人家比咱强得多了。再说道行,这个心术,这个手段,这个心胸,咱怎么比。咱们只想到要咱好,可是她想到的是全家好,也没拿大牛当外人。咱要强了一辈子,你就想开些吧,以后咱在城里,安安稳稳的,太太平平的,别作妖。”   季老娘哪不知道道理,听的心灰意懒的。指着儿子出息了抖威风,指着有钱了,能抖威风,那是作梦呢吧。   现在退路也没了,村里也不想回去了,他们哪还敢再作,作个屁啊。以后少不得讨好的相处着吧。   因此,真是难得的顺从,从里到外,从上到下收拾的服服帖帖,哪里还敢想东想西?!   罢了,以后少不得要收起以前的那一套,在城里低头顺眼,弯腰低声的活着。   不管咋样,有这门亲戚照应,比啥都强。   在城里他们也不是没有其它的亲戚或是熟人,但那些人,能轻易的帮忙他们的事吗,帮了忙能不贪心要东要西的吗?!人心不足蛇吞象。   与其如此,还不如跟亲家这样有德的人家相处。   虽说强势些,但是,习惯着,顺从着也就好了。   所以说,人的适应性真的是无敌的强的。   至于什么心气儿,那都见鬼去吧!   因此季老娘甚至是抢着干活,大妮一副蒙蒙的表情,她本来就担心小妮,心思就分了一半在她那里,人都没什么精神,结果看到婆婆一副讨好的笑,抢着干活,脸上笑容慈祥的能皱出褶子来,跟以前的模样判若两人,大妮的表情就有点收不住的窒息样,她一向都是喜形于色的,是半点城府都没的,这一反应,反而让季老娘十分心塞。   这个儿媳,哪都好,只是这个表情,能不能别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季老娘也是心塞塞的,但是多活几年的好处就在于皮厚,哪怕儿媳妇不适应的一副心塞样,她也是笑容不变,笑道:“大妮啊,以后做早饭要是忙不过来,尽管来使唤我,我这还没老呢,包管给你把锅贴包的又好看又好吃。放心,我不要分工钱。我和你爹有养老银子呢,不需要你们别个的钱财,只想要和你们太平的相处着,将来,我们老了,也有个指望。”   大妮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啥,只含糊着没吱声。   季老娘知道她面软心也软,因此铁了心的顺竿往上爬,她就不信了,她使劲赖着,大妮还能心硬的把她往外推。   虽说经过很多的事情,婆媳关系也很难再回到从前。但季老娘不怕啊,她知道大妮心性好,只要她摆正心态,一心的讨好,相处。总会找到相处的模式来的。   砸钱眼见着是不可能实现的了,被张桂枝给摁回来了。所以呢,这就舍下脸皮。也没什么不能舍的!   不得不说,季老娘是想的明明白白,只一瞬间,那个见风使舵的本事已是将姿态和要做的事想的明明白白,做也做的特别敞亮,仿佛十分正常的模样。   张兴柱与张强,张恒都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正说着呢,季大牛和王安平回来了。   季老爹看他精神的很,笑着站起来,迎出来道:“好,好,这样精精神神,体体面面的,在衙门里才像样。”   季老娘忙从厨房出来,喜的跟什么似的,飞奔出来道:“大牛啊,咋回来了?!中午可以回来吗?!”   “丈人托人叫我回来的,说是爹娘来了,叫我中午和表叔家来吃饭。”季大牛道:“本来是打算在衙门里吃的呢……”   “衙门里还管饭啊?!”季老娘喜道:“衙门里吃啥?!”   “昨儿就在衙门里吃的,中午是饼子和绿豆粥,还有几样菜蔬。能吃得饱。不过没家里做的好。家里有肉吃。”季大牛嘿嘿笑,道:“表叔说,咱们刚去,还是最好在衙门里先吃饭,等过上段时间熟悉了,中午来家吃都成。衙门里挺清闲的,下午就不用去了。”   “是吗?!”季老娘连连点头,道:“好好,这样才好,听你表叔的没错,刚进去呢,得表现表现!”   说罢她转头就拉住了王安平的手,把王安平吓了一大跳,只听她笑嘻嘻的道:“他表叔啊,大牛愚笨,以后就托你照顾了。咱季家老两口,给你当牛做马报答你都使得……”   王安平心中既好气又好笑,只道:“都是亲戚,这么客气做什么?!不用说我也晓得,说什么当牛做马的怪吓人。”   “别把安平吓着了。亲家再客气,也用不着这样。”张兴柱无语道。   季大牛挠挠头,见没人跟他说话了,火速的钻到了大妮身边去,开始忙活开了。看他虽是满头汗的帮着做饭,却是精神奕奕,喜笑颜开,和大妮说话的表情都是不一样的。   季家老两口观察着,看他任劳任怨的,心里是真欢喜又复杂。这样的儿子,是真的好儿子啊。结果便宜岳家了。   哎,都是自个儿作的呀,不然这样的好儿子,在他们膝下,哪有什么不好的?!   可惜他们季家老两口是没德的,有好,也不知道珍惜。   如果时间能倒流,还敢这样作吗?!   真是后悔的肠子都是青的。   中午吃完了饭,季家父母便要告辞了。   张兴柱问他们是回村还是回哪?!   季老爹道:“先找客驿住下去,接下来便要在城里先赁个院儿住下,买院子的事情就慢慢找,找上了就买。以后也就在城里安家了。亲家家里也住的拥挤,咱们两个老的就不留宿了。”   他们也知道,在亲家家里不能不当外人,且不受欢迎着呢。 第112章 重新做人   不过张兴柱还是客气的留了留, 道:“既是住上几晚,何必费住客驿的钱?!在家里住便是了。”   “使不得使不得,”季老娘也知道好歹, 道:“亲家家里也忙乱, 咱也就先住上一两晚, 哪能就在这添乱的了?!没事没事, 咱小县城的客驿也不贵, 顶多住上两天,说不定院子就赁了。”   张兴柱这才作罢,便对张恒道:“你是个闲人, 去送送你姐夫爹娘。不管是住客驿还是找院子,你帮着问问。用点心, 知道吗?!”   张恒嘴上应了, 心里却在骂娘, 他是闲人, 他就是该当的?!   不过,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少不得要出把子力气了。   “等你们看好了,再叫大牛帮你们去村里搬家。”张兴柱道。   季大牛应了。   季老爹季老娘看他一副想不到,完全是听人吩咐的样子,又觉得这个儿子真是……便笑了笑对张恒道:“那便劳亲家舅子了……”   张恒道:“走, 我送送两位亲家。”   季大牛跟出去送了送。   这货还不算笨,还知道送上一送。季老爹季老娘心里才舒坦点。   儿子迟钝,这也真是想吐糟都不知道该怎么吐糟。反正他们对于抖威风这件事是完完全全的死了心了。各方面条件都不允许, 哎。这命呐!   就,老老实实的认命吧。   张恒送他们去了客驿,老两口对他十分客气, 还买了点果子和糕点叫张恒给带回来,说是来城里匆忙都没顾得上买上这个,都算失礼了,幸而亲家不计较,不然都不好意思了。   张恒当然不肯收,话也说的漂亮,说是以后是一家人,要常来往的,哪有一家人每次都买这些那些的,没的叫人觉得生份了什么的。   你来我往的过了过招,漂亮话是说尽了,东西当然也拿了,然后就溜达着带着季大牛回家了。   张恒回首瞧了一眼季大牛,看他的眼神很是神奇。   这是亲儿子吗,亲爹娘住客驿了,他没意见,是没想到也很正常,但一般来说,不都要陪上一陪的吗?!这货也想不到。   得,张恒不禁一乐,估计那两老货见到这也能心塞死。   这是亲儿子坑啊,能怨谁?!   瞧着吧,以后要受的地方且多着呢。   “怎么样,衙门里人好相处吗?!”张恒笑着问季大牛,季大牛憨憨的笑,也没察觉到他语气里的酸,道:“好相处,都很客气,才几天就熟悉了。”   两人回家了。   季老爹季老娘见季大牛也不说留在这陪他们说说话,可是陪住一晚就这么直接走人了,这可真是,噎的慌。想一想儿子就这德性,便只能叹气。还能咋的,能把儿子吃了?!   进了屋,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外面,这才打开了包袱,里面一样都没少。   季老爹道:“收好了,这以后就是咱在这城里活着的本钱了。先赁个屋住着,要买个宅院也不是一时能急的来的事情,得买到合心意的才好。将来便是咱的养老地方了。不能马虎。等买好了,再把赁的退了,搬进去。我瞅着,是要离亲家那近些才好,最远不能超过三条街。以后来往也方便。”   季老娘道:“我晓得。这些我贴身包好了放在身上。差错不了!”   想了想,又道:“以后要劳动亲家舅子的地方多着呢,怕是要给些礼才好?!”   “给什么礼,人家能瞧得上?!”季老爹叹气道:“你还看不明白吗?!以后咱乖觉一点吧。”   “我是知道,人家是不乐意与咱打交道,可我偏要凑上去。”季老娘道:“我儿子在那呢,我们又能到哪里去?!礼多人不怪,便是人家不收,我们也得给啊。不送太重的便是了。”   砸钱,那是别想了。以前有这个心思,现在可拉倒吧。压人家一头,便是做梦。想平等相交都难。他们还得舔着脸迎上去才成。   “行,”季老爹想了想道:“反正劳烦人家的日子在后头呢,以后在城里的事,少不得要与这个大牛二舅子打交道。一事不烦二主,不劳动他还能劳动谁去?!”   “这样想就对了。”季老娘道:“总要来往,难道给咱脸色看,就不来往了?反正我儿子在那,我也不怕舔着老脸去。时日长了,也就能顺利来往了。不求亲家能高看咱一眼,但求将来能顺利的来往着就成了,比普通亲戚更亲近一些,不求当亲人就行。反正我有一个儿子在那,我不能舍了儿子啊。多亏啊。”   季老爹想了想,点了点头,又与她商议哪里的宅院好,大牛买宅院若是能买在一片更好,还有商铺什么的,大牛要买一间,他们要不要也买上一间?   反正还年轻呢,总不能在家歇着吧,村里油坊是回不去了,三个儿子不叫进,他们也不想回去看他们的脸色,忍他们的气了。就商议着要不买个商铺做个什么小生意。但是因为对城里不熟,这心里就有点怯怕,怕亏本。一时也不知道要做什么生意。寻思着到时候舔着老脸多缠着张恒问一问。   反正自个儿的儿子那是一问三不知的,他对自个儿的主张都整不明白,更何况是这些。因此就是打算厚着脸皮缠着张恒了。   张恒带着大牛回了家。   “安顿好了?!”张融融道。   “安顿下来了,我瞅着这是要缠上咱们家的意思,”张恒道。   “只要有分寸,不过是多了门亲戚,来往着也没什么。”张融融道:“再作妖,他们还能有什么底气?!”   “这倒也是,”张恒笑道:“姑奶奶霸气。就那点小钱钱,以为能抖起来,那是不能够。以后想要欺人,在咱眼皮子底下,怕也是难。这两个也是个会看风使舵的。”   “他们其实挺能干的,在城里只要找到了正事,就有的忙了。这个年纪哪能歇得住?!一辈子挣钱的人,乍然歇下来,怕也不肯。”张融融道:“只要收了那些个以前的小心思,这么在城里重新开始生活,用新的态度重新做人,也挺好。”   重新做人莫名有点逗,张恒乐了,笑道:“姑奶奶说的是,幸亏没说要大妮去的话。”   这是被摁下去了,这才熄了心思。若不然自以为有点小钱钱,会有什么高要求,谁能知道?!   人嘛,就是这样。   “姑奶奶,头油的事情……”张恒低声道。   “总得和衙门商议一二,这头油咱家一家吃不下,要做这个生意,但是也不能成为商户,”张融融道:“等安平摸清了底细,再拟个章程与衙门说,就能做。”   “行,那就等着表叔的喜信了。有衙门分也好,有衙门护着,将来便是生意扎了人的红眼也不妨事,便做到别的县去,也没有那等子黑了心的想要夺方的。舍点利,算是一举两得了。”张恒笑着对张融融道:“……那布坊的掌柜最近总是找我,要寻我吃饭喝酒,我没应,就是套话我还有没有别的方?我哪肯说有?!就说没有,别费那个劲,他还不罢休,怕是不信的样子。估计是怕我们自个儿要作布坊,所以这才防着呢,哎,天天歪缠的很,动不动就叫伙计来拉我去喝酒,推都推不得。正好,季家老两口来了,我正愁找不到理由摆脱他们歪缠,有这两老口在,我也有个现成的理由去跑腿,也罢了,就当是为大牛大妮做点子孝心的事吧。”   “季家还能少了你的好?!”张融融笑道:“他们可不是不知数的,要是给你的不过份,你就踏实拿了,不拿白不拿。”   张恒嘿嘿一笑,应了。也是,季家可不缺钱。看样子也不是不会做事。以前抠是抠。但现在是什么时候,能不舍点好处吗?!   他就爱与这样通透的人打交道,都根本不愁不知数。虽说贼了点,但家里有老祖宗能压得住,怕他个鸟,还能翻了天去!?   这么一想,张恒心里就挺美。   “布方的事情,先咬死了,不然两件事一同出,咱们张家可太扎眼了……”张融融道。   张恒道:“我省得。姑奶放心吧,包管不会坏了事。”   正说着呢,张兴柱提着小妮来了。   小妮中午的饭是大妮送进去的,也老老实实的吃了。此时低着头红着眼,跟在张兴柱身后,乖的不行,见到张融融就跪下来了,老老实实的道:“姑奶奶,我知道错了!”   张融融看了看她的表情和态度,道:“现在知道怕了,知道怂了。我还以为你是个哪吒要翻了天去呢!”   “你知道怕我,却不怕你爹你哥嫂姐姐,是因为知道我是这个家里作主的人,”张融融道:“所以,对你好的人,你反倒要作践伤他们的心,对你严劣的人,凶狠的人,你反而知道怕了。这是欺软怕硬么?!”   小妮一抖,脸色一白,被戳中心事就哭了起来。   “哭什么,起来说!”张融融喝道:“既然知道好歹,就把你想说的都说出来!”   张兴柱和张恒都看着她,眼神十分复杂,既痛心又痛恨。   不过还好,如姑奶奶所说,还有的救!   现在这年纪,还真是麻烦。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07 21:56:55~2021-07-08 22:01: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游手好闲妞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舟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3章 志气   “你敢说, 我便敬你有这个胆。你说都不敢说,我便以为你是欺软怕硬,越对你好的你越要欺, 越不知感恩, 越是威压重的, 你反而知道讨好, 越是怕。因为我是家里作主的人, 你就百般撒娇讨好。这本也没什么错,可是,为什么要激你家里人去为你作主?!”张融融道:“原以为你是年纪小, 还不懂事,可是, 这个苗头可不是好苗子啊……”   小妮哭了起来, 也豁出去了, 道:“一家子男人, 难道还要我去应付这种事么?!我叫家里人为我出头,有什么不对?!”   张融融听她开始说, 便没有急着斥她,只听她继续哭着说话。   小妮年纪还小,说话没什么逻辑,但是条理也算清晰, 道:“……我凭啥要嫁给这样的人?!那个□□儿死了,他们家倒发了笔横财,这样的人, 凭什么要相看我?!我瞧不上这样的人,赚死人钱的人。”   张恒道:“家里哪个要你嫁这样的人?!你以为爹和我,还有大哥会让你嫁这样的人吗?!”   “我只是同情他的妻子, 她这一死,嫁妆也没了,归夫家了,还白为夫家得了四十多两赔偿银子,那她这一生又算什么呀?!我不要,我不想要这样活着,姑奶奶,凭啥啊,我的财产是我的,我的嫁妆也是我的,可是有一天,我去了夫家,我连人带嫁妆都成了别人家的了,凭啥啊,就凭所有人都这么活吗?!不好,我不要这样活。”   “将来呢,我生个儿子,让他考秀才,累死累活供着他,然后他成了才,可是他成了才是他的,我呢,算什么?秀才的娘!?这样的功劳,有什么用?!”小妮结结巴巴的,道:“若是我不幸死了,嫁妆没了,还为夫家挣一笔横财,我又是个功臣,是个有功劳的,结果倒好,不过几天,就又想着再娶一门亲了,这种人不嫌恶心,我还嫌恶心呢!”   “姑奶奶,凭啥啊,凭啥啊,女儿家到底算什么呢?!我凭啥要属于别人,我以前只想着攒点嫁妆,找个好人家嫁了,就算好了,可是看到姐姐,那么好,结果还遇上这样的季家公婆,因为是媳妇,她连反抗都不能,难道我不能指着家里父兄为我出头吗!?我还能指望谁呢?!爹也常说我过不了几年好日子了,就把我嫁出去,既知道嫁出去没好日子过,为啥还要嫁,连人带本带利的全给了别人家,过的好的,顶多像嫂子一样,家里人慈祥,然后一辈子指着生儿子,生儿子能上私塾,供血般的供着,一辈子等着中秀才,等着有出息,这一辈子就算圆满了,若是一般的像我姐姐,虽然婆家不是东西,但还有娘家管着,命也不过是这样,还是一辈子这样劳碌的命,再不济便如那个死去的妻子孩子,死了一了百了,嫁妆没了,赔偿夫家得了,马上就要另娶,这么久的夫妻,连守一守都不愿,这一辈子又算什么呢?!姑奶奶,我不懂,作女孩子有什么好,为什么要嫁人啊,我留在家里不好吗?!我不想嫁人了。我害怕嫁人了。可是,爹容不得我,兄长容不得我,总觉得我在家里会得了很多的便宜,连表叔也一样,说我将来会招来祸害,说招女婿家来,不好……”   “当男儿多好,可以像表叔一样能写会算就能进衙门,有机会就能上,可以像蛋蛋一样,家里愿意供养上私塾,将来考科举。我只恨自己为什么不是男孩子,如果我是,我是不是就能像二哥似的,理所当然的懒着,也能当一家之主,当爹的好儿子,在家里在外面都能吃得开,我哪里又不行了?!”小妮哭的泣不成声。断续的算是把心里话都给说出来了。   张恒已经气晕了,再料不到她还能说的这么理直气壮。一时气的站起来。   张兴柱脸都白了,指着小妮,道:“你,你……”   怎么能有这么的大逆不道的想法出来?!这简直是……让张兴柱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是怎么教她的,怎么偏到这个地步了?!   张融融却安抚的拍了拍张兴柱的手,让张兴柱别激动,坐下来。   张融融笑了一下,道:“倒有志气,出乎我的意料了。你比那些只知道攒嫁妆,只求嫁个好人家,结果一副恋爱脑的强多了!”恋爱脑这一类的,便是搁现代社会,不管是千金小姐,还是小家碧玉,或是家无分文的,都是被人连骨带肉吞掉的命。管你是什么百亿千金,还是没钱人?!看起来是包子好吃,还不得吃光?!   有钱的,吃钱,没钱的,吃红利,享受现成的,再心狠些的,那是杀妻挣赔偿的也多的是。   之前张融融最怕的是这一种恋爱脑。要在现代搁个恋爱脑就已经头疼了。搁在古代就更头疼。   将来若是跟人跑了,那得搓骨扬灰。所以张融融只求着是只是有点自私叛逆的孩子。   但确实是没有料到,她还有这等的志气。   小小年纪,就已经体会到这种不容易,不公平。懂得思考了。   这个,是真得很难得。   张融融上前去摸了一下小妮的头发,可惜啊,这孩子生错了时代。   在古代,当个普通人,不好么!?   这么不开窍,稀里糊涂的过上一生,反而难得糊涂。过的也许不如意,但未必会不幸福。不过是符合当代思想主流,就这么过着,也挺好的。   可是,这是开窍了。这与这个时代是如此的不合时宜,是注定要吃苦受罪的啊。人生也注定是坎坷的啊。   因为她的想法,社会不具备基础。   哪怕是张兴柱和张恒都惊呆了,家人都不能理解她。觉得她是疯魔了!   敢有这想法。   在家里说,尚且家人有这样的反应,更何况是出去说,出去说一说,会是什么反应?!   人家会说张家小妮是个疯子,脑子坏掉了的。   不具备土壤的花,注定不会开,还会迅速的枯萎。   这孩子,就这么荆棘的开了,却不知道掩藏心思,毕竟是年纪还小,根本就不知道把这些心思全藏起来。   开在不适宜生存的土壤里,就得学会伪装着生存啊,然后再委屈而求实现一些想要实现的。想要全实现,根本不可能。   这孩子,是有的救。只要教的好,她肯乖觉,收敛锋芒和尖刺,也许,是个出色的孩子。的确,若是个男儿身,将来是不亚于任何男子的。能力可以学,只是野心和觉悟,却不是人人都有的。   而能力若托举不起来,也不过是个空有想法而无实际能为的废柴。   见姑奶奶柔和了面色,小妮哭的更伤心了,道:“姑奶奶……”   说完了知道怕了,也委屈了。   “你是个有志气的,只是知道我这个前车之鉴在前,为什么不吸取教训呢?!”张融融道:“我嫁去王家,依旧也不过是苟着过活,不是我没本事,而是没有施展本事的环境。你以为,你就有施展本事的环境吗?!”   “我是没本事吗,没志气吗?!我都有,可是,大环境不允许,你想要这种,难如登天,一人之力,不过是灰尘一粒,风一吹,就无影无踪了,个人的力量又算得上什么呢?!小妮啊,一个人,能挡得住时代的力量吗?!”   “这不是靠志气能做到的事,也不是靠毅力能做到的事。这不是书里的世界,只是简单愚公移山就能做到。你也不是盘谷,可以开天辟地,开启新时代。”张融融道:“你觉得你能做得到吗?!”   小妮眼露痛苦和茫然。   这些她还未曾想过,但敏锐的是,她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不想嫁人!因为她看明白了,嫁人是一亏本生意!   已经具有了公平的意识,觉得家里儿子有的,她也该有一份。   已经很明显的具有这样的倾向了。   张融融道:“所以你想要留在娘家,可以招婿,但是你也不确定你到底想怎么样,能做什么?!”   小妮点点头。   张兴柱和张恒胸口起伏,脸色难看。这已经出乎他们的预想了。   原以为只是叛逆自私然后要闹的可能要离家出走的地步,是那种常见的,寻常的闹。   可是这种,他们都不知道哪一种更闹心!   这是造反啊。这简直就是造家长的反啊。   张融融看了她一眼,认认真真的,原以为是短了自己的别扭,看家里越来越好,自己分不到着急。没想到想的更多。   如果她没来之前,小妮是不会这么想的。现在她来了,家里的好处,她都看在眼里,所以心里就急了。   的确是有觉悟,可是这自私利己也是真的。   “不想把好东西让夫家得了,又不想错过娘家的好处,觉得什么都该有自己的一份,是吧?!”张融融道:“你这是既想要儿子的好,又想要女儿的好处啊。小妮,这一点,我可要拆穿你,批评你!”   小妮脸色白了白,怯怯的看着张融融。   “我给不给,怎么分,公平不公平的分,你有没有这个权力能干涉,咱们先不提。”张融融淡淡的又坐下来了,道:“你想要女儿的好,便舍了当女儿的贴心,你想要当儿子的好,却又舍了当儿子的责任。小妮,你可真会趋利避害啊!” 第114章 诛心之问   小妮腿一软, 扑嗵一下又给跪下来了。脸白的像纸。   外面大妮已经在哭了,大牛不知所措。   王安平十分平静,淡定的看着堂屋这一幕。   看着小妮汗如雨下。娘是真正的剥了皮抽了芯的在教她。希望这小孩子还没歪的过份吧。自私是常有的事, 但只要顾全大局, 就不算大事。   不过有娘教着, 这般的火眼金睛, 只怕小妮想长歪, 也得被掰回来!   他不是相信小妮,他只是相信娘!   “你会用脑子思考,这一点我很高兴, 也很刮目相看,合不合时宜暂且不说, 只说这一点, 比你姐姐就强得多, 甚至比你大哥二哥都强。这是理性的思考。比什么都难得。可是因为理就不顾情吗?!小妮, 如果是这样,就真的走偏了。因为理性的思考, 而只顾理性,就不想一想你心里的感性呢,情份呢?!又在哪里?!”张融融道:“你是个女孩儿,你只知道抱怨, 你爹多疼你,你是知道的吧?!因为是对女儿的疼,难道在你心里就不重要了吗?!就不值钱了吗, 就一文不值了吗?!你爹想不到你能想到的理性思考,可是他对你的疼是假的吗?!因为不合你心意,便不值一提了吗?!想过你爹难做了吗?!他怎么平衡子女的关系, 就不关你的事了?为了给你嫁妆,为了合你心意,甚至将来还要说服家里所有人,给你该得的一份,就不关你的事了?!你心疼过他吗?!他是你爹,可也是我养大的孩子,我心疼他……”   “在你爹的事上,你的能力呢?!你又凭什么要公平分,你一无功劳,二无苦劳,只凭着血缘,便要你爹公平分,不公平就是不疼你?!”张融融道:“那你爹呢,想过他的难为没有,他也要公平,对出力多的人公平吗,其它人能没有怨气吗?!你心疼过他的难为吗?!”   小妮哽咽的哭着,上气不接下气。   “你爹这把年纪了,为了你还哭的像个孩子,你有入眼过么?!难道这就叫懂事明理?!聪明过人?!”张融融道:“你两个哥哥昨晚一夜没睡,一直在院子外面守着你,怕你想不开,怕你跑了,以后无路可走,可能沉塘,你呢,想过他们的担心没有?!你有这个心去处理好娘家的关系了吗?!哦,不想嫁人了,觉得自己是张家人,自己是女儿吃了亏。该当自己是儿子的时候,又觉得是个女儿,这些不关你的事,你可以当看不见。你有主动的,真心的处理好娘家的关系了吗?!说娘家不确切,你要不嫁人,这里就是你家,你真的当自己是张氏子,是有担当的人吗?!家里的事,甚至是你的事,坏的就让兄长处理,自己只占情分就分现成的。干活的时候叫大牛出力多些,那些人来说亲,你就要家里人为你出面,是,是该为你出面,可是你为什么觉得这是你应得的,而毫无感恩之心?!那么,他们出了事,你会帮助他们吗?!还是躲在身后只想着不关你的事,你既没有心也没有能力去处理?!小妮啊,有野心是好事,可是若是没有能力,也没有一份好心,你再有志向,也是个悲剧!”   “我只问你,你有这个心吗?!你问过你自己吗?!你为何总是看到短了你自己的,你遭遇的不公平?!”张融融道:“既没能力又没心,还不知道你爹给你的本就有多难,你心疼过他吗?!只贪还不够,还要人捧着到你面前,但凡摆点脸色,你就要觉得不公平!你的公平就是对你自己的公平?!”   “再说哪家的嫂子会这样待小姑子?!你嫂子怎么对你的,你是知道的吧?你再看看别人家的小姑子过的什么日子,哪一家会由着小姑子这样摆脸色,闹着要分娘家家产的,帐算的死死的,不漏一丝一毫。为什么都盼着你嫁出去,知道问题出哪儿了吗?”张融融道:“你有感激过吗?你姐姐还知道接她回家的好,给孩子们做鞋做衣服,你不为她们,哪怕为你哥哥不难为,都不至于这样!我是想着你还小不懂事,没想到你是个脑子清楚理性的,那么这些,你心里必定也是有所倾向的了……如果只是你糊涂,我也不会这样问你,反正你是个糊涂人,可你偏是个理性的聪明人,这些,我不信你想不到,小妮,聪明,别用错了地方。好好的亲人,要相处成仇人吗?!”   “你有讨好过你嫂子她们让你哥哥们为了你不难做吗?!”张融融道:“哪怕不必用真心相处,只是装上一装,你有试过讨好过吗?!”   张恒听着,眼眶都红了。   “这些年,你爹一直记挂我要接我回家。如果是你呢,受了恩,如果是你能这样有情有义,有始有终吗,有这个心吗,能做得到吗?!好,我不求你像你爹那样。我只问你,为什么我来了,不安安份份的受着现成的,却搬出来住,不给你们添麻烦,还要尽力托举你们,是为什么?是报恩?!那太肤浅。我和兴柱的情份,不是什么报恩不报恩,是情义,是情份。是我心疼他,不忍他为了我,搅合的家里不平。所以我尽力的为他张罗一切,让他能省些心。不要因为我而影响了家里的平和。”张融融道。   张兴柱一听这话,眼泪就开始啪嗒嗒的掉,生儿育女的有啥用啊,还不如老姑呢。   “你呢,你能有这份心吗?!我也知道感恩,不能让你爹难做,尽能力托举你们。如果是你,你会不让你爹,你姐姐,你哥嫂他们难做吗?!只一个劲的索取,是长久之计?!这个家真的能容得下你吗?!张家能容得下大妮一个女儿,凭什么就不能容下第二个,这些你想过没有?!只怕是到了时候容不了你,你就说因为你是女儿家,所以才不得不嫁出去,你的心里只有抱怨,而没有感恩?!”张融融这话是真的把小妮的心给拉出来鞭斥了。   这孩子,是有上进心,但太偏激,若是不狠狠的攻一回心,只怕以后会越来越钻牛角尖。   她得看看攻心的效果!   再决定以后怎么教她!   这要是一般叛逆的,约束就好了。乖了就行,怕了也行。   偏这一类,有脑子的,就得下手教,还得下狠心攻心。把她先扒的体无完肤,才能重塑!   “你连季老娘也不如。季老娘至少还知道求全的道理。”张融融道:“那些不好的,家里人都给你挡在了外面,你是不知道外面的不好啊。”所以有现成的还不知足,一点点的反而被宠坏了。也是兴柱保护的太好!   小妮见张融融句句诛心,本就急的不行,无地自容了,再听说她都不如季老娘,一时大急,哭喊道:“她是什么人,藏私的人,我怎么会是她那样的人……我不是,姑奶奶,我绝不会成为她那样的人……”   张兴柱站起身,流着眼泪上前狠狠的扇了她一耳光,将她扇倒在地,手都在抖着,骂道:“闭嘴!”   张兴柱整个人都在抖,张恒忙去扶住了他。话是能乱说的吗?!   这个蠢才,这样的话敢挂在嘴上!姑奶奶还说她聪明理性,她要是聪明理性,这张嘴迟早也要把自己坑死。   小妮瑟瑟发抖,吓的跪在了地上。   “听到了?!”张融融挺平静的,道:“还知道听壁角,是真有出息啊?!听到了壁角,还敢拿出来说,真是更出息!怎么,你是想将你姐姐姐夫搅合散了,把季家搅合的打死了人,咱张家也要械斗,你才满意!”   “姑奶奶,我不敢,我不说了,我再不说了……”小妮整个人都在发抖,吓的不轻。   “嘴上没个把门,亏姑奶奶还说你聪明!”张恒冷笑道,“这话烂在肚子里,别让我听到第二次。害了张家季家,你是个什么人?!你想一想后果,你既脑子聪明,怎么就敢秃噜嘴,不动脑子想一想?!我这个当二哥的不说,反正你对我从来没有满意过,只说你姐,对你多好,跟你有仇?你要是真弄坏了事,你姐白疼你了?!我张家就该欠的,活该家破人亡?!你非得成为罪人吗?!不想当女儿,当儿子就是这么当的?!你可真是出息!”   小妮哭起来,也知道话说急了,理亏了,一时间既后悔又委屈。   张融融看着她,还好没再狡辩。若是知错还得狡辩,这样的人,也没什么救。万事只知道给自己找理由找借口的人,她还费那劲有啥用?!那是废柴,屡教也不改的。那种就真的是小聪明,跟长辈耍心机,抖小机灵小聪明,嘴上糊弄人的,也只是嘴上乖。再教都没用。   这小妮还行,知道看脸色,知道分寸。话说错了,立即就闭嘴了,也就行了!   “说你不如季老娘,你还不服气?!”张融融笑道:“你也算是聪明,没说我是外人,就还有的救。能分个里外,只对季老娘不服气,没有对我不服气,我也算没白疼你。我还以为我说你一通,教训你一通,你铁定要说我是个外人,哪轮得着我管的话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08 22:03:40~2021-07-09 21:45: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头条都是英俊又可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5章 机会   小妮委屈的眼泪都下来了, 道:“姑奶奶,小妮再不懂事,也不敢这样说话, 在我心里, 姑奶奶是我亲奶奶, 我没有不服的, 便是我爹打我, 我还知道不服气,可是姑奶奶骂我,我没有不服气, 是我不好,我大错特错了, 以前, 想差了很多的事情, 是我太自私了……”   说罢又道:“我怕姑奶奶, 我最怕姑奶奶发火了。我再也不敢了,以后姑奶奶说什么, 我都听着,我再不敢对爹不心疼,对二哥冷言冷语了……”   说罢又呜咽着哭,道:“这些话, 本来是娘该跟我说的,可是我没有娘,现在有姑奶奶教我, 还不算晚,我知道错了,姑奶奶原谅我吧……”   小丫头还算识时务, 知道这个时候把娘抬出来,可把张恒和张兴柱,大妮都给说的眼泪包包的了。   不管她现在是为了应付自己,或是因为自己不能得罪,不敢得罪才这样。至少,她面上是愿意改了。   只要面上愿意改,万事也就不求本心。   至于本性将来如何定性,再看吧。   现在一时,也看不出是个什么苗子。   “别嫌弃他们,你再不喜欢他们,也是你姐姐的家人,是你姐夫的亲人,便是不看他们,只看你姐姐姐夫的面子,你也不能没有尊重,我是长辈可以怼他们,你是小辈就得客气又疏离,恰到好处,不能失了礼。这个分寸,你也该晓得!”张融融道。   小妮怯怯的说知道了,以后再不敢对季老娘不尊重。至少面上不能。   张融融缓了面色,道:“我问你,要是那家记恨在心,把你名声坏了,你是不是要寻死?或是指望着家人出头?!小妮啊,可不能既要脸面又要好处,将难题交给家里人的道理啊。”   “你怎么处理?要不能连累自己和家人,还不能激化矛盾。这个分寸,你心里有数吗?!”   小妮张了张嘴,道:“我,我不知道……”   “不是想当儿子吗?!自己的事都不知道怎么处理,只说不知道?!”张融融道:“面子里子都要可不容易。想要当儿子,就给你一个机会。”   “这件事,你去处理。”张融融道:“不知道就动脑子好好想想。别光顾着把劲头使在家里人身上。那没什么用。还招人嫌!”   “你还看不上季老娘,她可比你有主意多了。这样吧,你去学学她的能为,她来城里了,以后会常来,你多与她交往交往。”张融融道:“不是要你成为这样的人。你记住了!不是要你学她身上的缺点。而是要你看到她的长处。知道怎么与这样的人打交道又不影响自己,才算长进。你想要留在家里,可以啊。可是你没你二哥的本事,又没你大哥那样心里本份和知足,你两边不靠。又怎么能做得到以后在家里与两个兄长相处太平呢?!人不能光只要获得而不付出。你好好想一想,到底要怎么样留在家里,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是搅家精,还是家里的得力助力,甚至是独挡一面的一员。能摆动你姐夫又算什么本事,你姐夫那个性子软和,什么人都摆布的动,你有本事能摆布起季老娘那样的人,还不招这类人怨,才算本事呢,小丫头,想要有出息,要学的地方还多着呢!”   小妮想了想,郑重点了点头,道:“姑奶奶,小妮知道了。小妮谢姑奶奶栽培。”   “可没说一定留你在家里,要是你没那个本事,又没有心,没那个能为,还是要嫁出去的。先说好,你要是做不好,到时候别抱怨,老老实实的嫁人。人有野心是好事,可也该认清自己有几份本事。有什么能力才能说什么大话,明白吗?!”张融融道。   小妮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三个头,肩膀都直了。显然恢复了精神,看到了希望。   大妮忙去扶她起来。小妮抱住她就是一直哭,道:“姐,姐,对不起……”   姐妹俩哭着出去了。   张兴柱不安的道:“老姑,这……”   “兴柱呐,孩子心大了,又野,你困着她又怎么样呢?!让她去与亲家打打交道吧,多吃点亏,受点耍才知道家里人的好。才知道明辨是非。这样护着可不是养这类孩子的法子。”张融融道。   “可她是女孩子,这……”张兴柱道。将来要是学会了季老娘的泼劲和坏劲,这不就……   “瞎操心,她有脑子,要是真学季老娘,那才是蠢。”张融融道:“出去碰一碰壁就知道好歹了,这样有想法的孩子,天天关在家里才会出事。由着她去吧,只要不祸害家里,有分寸就行。我会教她的。”   “可是,可是……”张兴柱道:“她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呢!?”   张兴柱还是接受不了的感觉。   “恒子,你的想法呢?!”张融融道:“将来她要是能碰出来,能独挡一面,你和强子,能容得下家里有一个兄弟似的女儿分一份吗?!”   “姑奶奶也太小看我,只要她成了材,哪有嫌兄弟多的,兄弟多助力就多,还更可靠。只是她这性子,哼,不是我小瞧她,要是能独挡一面,我还信,但若说她能体谅兄弟嫂子的,可拉倒吧,就那张嘴,啥时候给过我好,懂事了,以后就有好话给我了?我是不信。”张恒啧啧嘴道:“不过也行,只要以后能互帮互助,哪怕是利益关系,也没啥。谁家还能强求着兄弟们一直和睦了。这丫头,啧,真是没想到野心不小。”   说罢又恶狠狠的道:“以为外面都是小白菜,像家里人似的对她不成!?呵,到了外头才知道好歹呢,且有的是墙给她碰一碰。该!”   张融融笑道:“恒子是个能容人的。这小丫头,心是不小,将来怎么,现在也说的太早。只是,有你和兴柱这样的父兄,是她的福气。”   “这哪里是什么福气,这是祸害!”张兴柱理解不了,一个好好的丫头,咋这么能想,这么敢想呢!?   看他都木了,张融融道:“慢慢教吧,这样还不算太离谱。不求教的多好,只要中不溜,就算不赖了!”   张兴柱点了点头,道:“这叫什么事啊?!一窝子,都没出窝的,全在家里内耗了!”   “要是搁你以前那点家财,耗来耗去的,也是真内耗。”张融融笑道:“有劲往外头使去吧,跟外面较劲去倒还好些。总比在家里作的强。想开些。家里也是用人的时候!”   “一个丫头,还真当男人一样在外抛头露面?!”张兴柱这心里就是不踏实,在那嘀嘀咕咕的。   所以啊,才说这一家的事要小妮去处理。   要想当男人一样的用,要成为有本事的人,这样的事以后不会少。若是每一个都要父兄冲在前,这还怎么当男人使?!   父兄只解决女孩儿遇到的这种事,可不解决一个立志要当男人的女儿遇到的这种事。   还是那话,既要面儿又要里儿的光要好处,可培养不出来一个能独挡一面的大人。   小妮呢,就先教着,看她以后遇事怎么处理,再慢慢的□□着,纠正着。   “以后小妮就跟着安平,晚上跟我一道学习,”张融融道:“我教些做人的道理,做事的章法。现在也没必要区别对待了。”   “她还真有福气,嘶!”张恒酸道:“这样下去,早晚要将我也比下去了!”   他不禁自娱自乐道:“只我是个可怜的,与大妮一样,只能做点针线活计,哎……姑奶奶的心可别太偏了!”   张融融点点他,笑道:“真要你来学,看你来不来!你要是不打磕睡,且有你的好呢。”   张恒嘿嘿笑,他是来过,可惜没那脑子,见什么律法之类的,帐本之类的大算法,他整个脑子都是昏沉沉的。是真学不进去。来了两晚,就灰溜溜的再不敢来了!   “我造化有限,但有姑奶奶在,我的大造化在后头呢!”张恒笑道:“有姑奶奶亲自教出来的表叔在后面坐阵,我只负责在前面当先锋就成。我哪还有的愁啊。姑奶奶就是那军师智囊,咱张家,有姑奶奶这大船儿,嘿嘿,将来必能乘风破浪呢……”   张恒其实也能理解小妮。小妮也看到了这一点,所以才生了妄心。不想嫁出去了!   若是以前,她怕是巴不得要攒了嫁妆嫁出去过日子呢,那裁缝铺子还不至于叫小妮生了妄心。   这小妮,倒是真不笨,虽然年纪小,烦人的恼蜜蜂一样的吵。   希望她有点造化吧。别成为家里的麻烦和祸害,他就谢天谢地了。   姑奶奶发了话的事,怕是更改不了了,小妮聪明,不管是真心,还是装的,也会想尽一切办法的留下来。   张恒心里清楚,以后,得把小妮当成兄弟和竞争者来看了。   有功者多分,有劳者多分,有能者多分,是啊,哪有什么公平不公平……   这世间,从来不曾允诺什么公平不公平!   张恒心里有点酸,其实也有点焦虑的。他觉得自己将来本事万一比不上小妮和安平,这可真是……丢死人了! 第116章 家主   姑奶奶带给家里的好, 一伙人惦记着呢,也不止他一人。一想就心塞的不行。小妮这德性,这么敏锐是为什么?!   她的变化就是从来到姑奶奶身边开始的。   晚上张强回来, 张兴柱就与他聊了聊, 张强倒是没什么意见, 对张兴柱道:“儿子没什么意见, 之前爹也是要说给她一份嫁妆, 现在无非就是不想嫁出去了,既是如此,嫁妆就是财产, 有她的一份,留在家里分一份也没什么。”   张强是忠厚的性格, 张兴柱看着他, 道:“爹有你这样的长子, 是福气, 你是个能容人的。也是个能想得开的。”   张兴柱能不感慨吗?!搁别人家已经鸡飞狗跳了。长子会想,有兄弟们来争家产便罢了, 结果看到了好,连女儿这种外人也要来争,凭个啥?!   也有些人家向来都是长子继承分家财的,那是自小就恨不得把一切都往怀里扒拉, 别提兄弟要惦记了,连姐妹也跟防贼一般的防着。   “好,好啊!”张兴柱欣慰的道:“有你在, 我和老姑将来也有个指望。”   张强道:“别说还有恒子和大妮在,恒子再油滑,对爹的心是真的, 大妮更是忠厚,更没有不孝的。便是他们真不养,真指不上,还有儿子,儿子是长子,别的不提,只责任一项,就没有往外推的。爹,咱家以后兴旺,我自不说啥,若是真的有了什么难,儿子便是自己不吃,也会供着爹和姑奶奶的。”   张兴柱的心一下子就稳住了,他拍了拍张强的肩膀,啥话也没再说。   古人对于长子的依赖和可靠,在平时可能看不太出来,只有在经历事情的时候,那种心里空落落的感觉,被长子这样托一把,心境都不一样了。   张兴柱便将这话给张融融说了。   张融融感慨的道:“别的只不说,强子是个能以德服人的。是咱俩的福气。”   若是搁王安福和季老大那个性格,呵呵。别说姐妹作了,就是兄弟敢作,那也是能打的他们重新做人。   就冲张强这份心胸,张融融都格外的在意他。哪怕他的存在感真的不怎么强,总是默默的任劳任怨的,既不会表功,也不会来事。可这就是他的优点,他就在那里。知道他就在那里安安稳稳的,这心里就是踏实的,这心里就是有依靠的。   现在的人很难想象长子的重量。在古代,在以必须生儿子才能保住家业的环境里,有一个踏实可靠的长子,是多大的福气!   张兴柱被伤的心很快就稳下来了。   晚饭时间,今天所有人都在,张融融没发话,没人敢提筷子,张融融道:“吃饭之前,我有几句话要跟你们说。”   张兴柱垂手道:“老姑说,我们听。”   张强道:“姑奶奶说的话就是家训,绝对要服从。姑奶奶说便是!”   张融融从一张张脸上看过去,小妮还有点怯怯的,但却没有移开视线,也没有闪躲她的眼神,张融融这才道:“做事先做人。处世先心!我张家的人,不管是做事还是做人,都需要做到心无愧。”   做事先做人,处世先心。   这话,份量何其之重!   “不管是对外,还是对内,都不许斗,更不许内斗!”张融融道:“若是以后兄弟姐妹相互伤害相残,不管是我,还是兴柱,或是咱俩都死了,还有张强在,张强身为长子,更是张家一家之主。若是发生这样的事,家主有权将人逐出张家!都给我记下了!在外,不许欺凌弱小,不许做无意义的争斗,在家里面,谁敢内耗,谁就没有姓张的资格!”   大妮,大牛,张恒等都郑重的点了点头。   王安平看向小妮。他知道,这话,其实是在训诫小妮。家里人其实都挺和睦的,之前根本就没有必要说。只有小妮有这个偏向,娘是在拉她回正轨呢。   张融融也看向她,并不避讳这话是说给她听的,道:“小妮,听明白了吗?!”   小妮道:“姑奶奶,我记下了,我会背的滚瓜烂熟,绝对不会忘!”   张融融点点头道:“你不管嫁不嫁人,都是张家的一份子,也要更记得,张家是你的根本。将来无论有多大的诱惑,若是有伤害根本的事情,你自己要掂量着良心和后果!”   小妮红着眼睛,跪在地上朝着张融融磕了三个头,道:“姑奶奶家训,小妮记下了!绝对不会伤及自身的根本,绝对不会伤到张家。小妮保证!”   “一荣俱荣呐,一损俱损呐。”张融融将她拉起来,道:“但愿你永远记得这个道理!”   小妮抽着鼻子,点头。   “坐下吃饭吧。”张融融笑道:“我和兴柱也不大爱管事,将来家里的大事,还是要强子来管的。”   张强惊讶了一下,道:“姑奶奶,家里有姑奶奶和爹在,我哪里敢作主?!”   “我和你姑奶奶也需要休息休息了,哪有临老了还要操心的道理?!”张兴柱道:“我和老姑商量了一下,觉得你是一家之主,也该担起一家之主的责任了。家中没有长兄管着,底下早晚得乱。”   “还有表叔呢!我这,辈份也不够啊。”张强道。   “我年纪小,况且若论姓氏,其实,强子你管,比我管更服人些。”王安平道:“名正才言顺,我虽没见外的道理,可是,却也不能完全的不分姓氏。”   张强道:“表叔不是外人!”   王安平只笑,他虽不拿自己当外人,可是将来呢?!他终究姓王。现在有娘在,他这个当表叔的是可以管着,也能服人,可是,等利益大了,团体里全是张姓人的时候,谁会听他的?!   只有张强最好。就算他能力有限,但一则能容人,二则他的长兄身份足以压服人。有这两样就够了!   王安平太明白娘和表哥这番安排了。是因为底下的都长起来了,家里就必须要井然有序。   如果只是两兄弟倒还好,本来就和睦,也知道谦让的道理,可是多了大妮一房和小妮。   这个家长制的管理体系就必须建立起来威信。   否则,不早早的确立,将来等人心大了,谁都能,谁都敢妄想当继任家主了。   四房人在,就必须要有一个中心。这是不可避免的。   当一个家的利益足够大,足够动摇人心的时候,就必须要确立这种权力地位。否则,一个家离乱也就开始了!   服从权力,服从核心,这就是家长制的基础。   其实原本家里是不需要这样的,只是,从小妮身上,已渐渐看到了有些趋向,既然不可避免,那么为何不早早的步署呢。   这一点,娘很敏锐,王安平心里清楚,娘在确立威信。   只要确认了兄弟姐妹之间的服从与核心的关系,那么以后就乱不了!   张强有没有多大的才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没有私心,重要的更是他有这一颗忠厚能容人的心,这一点,恰恰是很多有才能的人也未必能拥有的可贵品质!   当一个有才能的人有自私之心的人,会懂得分享吗?他有了好处和权力,也只想独享权力,而不是甘愿给兄弟姐妹们共享。   张强恰恰是最好的人选,他既没有私心,而也没有产生私心的基础,因为家里以后的一切发展,不是他个人能够决定的!   张融融笑道:“我和你爹商议过了,不能临老了,还叫我们这般操心的道理。他呢,以后与我好好的养老,家里的其它事,还有兄弟姐妹的事情,就交给你去管了。有事与安平商议商议便是。多听听他们的意见。”   张兴柱笑道:“是呐,总不能到老了还要我操心个没完的,我也该歇歇了。以后我就专心的伺候好老姑,你们的事,交给你了。”   话说到这份上,张强便道:“姑奶奶,爹,我明白了。只是恒子,大妮小妮可有不服的?!”   “哪有不服的,哪家不分家的都是长兄作主,”张恒笑道。   大妮小妮也都道:“没有不服,一切由大哥作主!”   李氏抱着孩子,已经喜的连牙都呲出来了,只差恨不得手舞足蹈。之前公爹说一家之主是强子,虽是这么说,可是强子很难接触到权力啊。也只是担个虚名。现在,这意思,分明是以后他是家里的把总,一切都得经由他来了。   李氏又笑又哭的,都觉得苦尽甘来了。   陶氏也笑,不过觉得今天晚饭有点怪怪的。但说不清楚哪里怪,她决心晚上一张恒。   “像我之前跟你说的,”张兴柱对张强道:“你的裁缝铺就关了吧。家里需要你!”   张强有点怅然不舍,想了想,道:“也罢了,就听爹的,关了吧。只是这里面还有些单子没做完,总得有始有终,我把它们都弄完再关。也出个通告,以后不接新单了。铺面里也有不少与咱们铺面合作过好长时间的绣娘,手艺都不错的,一下子叫她们断了经济来源,我也不忍心。恒子就跟我一道把她们安排一下,介绍给其它铺面吧,叫她们也有个生计。” 第117章 改名   “这是应该的。”张恒道:“铺面里的伙计也给个好去处, 给个安家银子吧。再有,便是,铺面里的布了, 有些能用的, 咱自家留着, 将来家里能做衣裳用得上。若是有些不能用, 不合适的颜色儿, 就低价的给其它裁缝铺吧。只是这铺面空出来,大哥想过要做什么吗?!是赁出去,还是怎么?!”   张强道:“我听姑奶奶和爹的安排便是。”   张恒点头, 对这一点是没什么意见。   小妮想说话,但看了看大妮, 便没说。她想接过来做早餐铺面, 但是, 这个事不是她一个人能作主的, 又怕将来这个铺面的收益撑不起来以前的利润,想了想, 便没有开口。   她是个主意大的,但她也会看眼色,她知道,怕是这间铺面是姑奶奶另有安排呢。虽然还不知道是什么。   晚上散了饭, 王安平给张融融洗头擦头发的时候,张融融叹了一口气,道:“之所以这么做, 安平你明白吗?!”   “娘,我明白。”王安平道,“娘也是无奈!”   “其实咱这小门小户的, 又没有什么大的家业产业,兄弟也不多的,何苦弄个大家长制呢,说出去都要叫人笑话太封建。弄的好像咱们家是什么高门人家一样,有什么爵位要继承,这么郑重其事的,太好笑!”张融融自己都觉得好笑,道:“我自己也讨厌这样的制度。大家凭着良心,凭着心意好好相处,不行吗,不好么?!”   “可是人心呐,就是这样,不是我们一厢情愿的愿望,它就能止得住的。”张融融笑道:“人的心会随着家境越来越好,而野蛮生长,尤其是没有底蕴的人家。没有教育,就没有理性的思考,有的只有最原始最野蛮的欲望。这些东西,甚至可能会超越人性。人,是最复杂,也最麻烦的一种生物。天性忠厚的也有,然而,人的创造力,破坏力,甚至是向上的野心从不曾止……”   “明白如此,还不如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制定好秩序。约束好人心。教育好人性。”张融融道:“家长制,在像朝廷,或是大爵位的人家未必有效,能服人。然而像咱这样的人家,这样一力压下去,这样的,就已经够使了。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没有秩序,就没有良性循环。为了预防未然,我不得不这么做。其实我也讨厌这样。”   “娘是怕将来小妮……”王安平道。   “她是个极聪明的人,极会趋利避害。她不服张恒,才能将来必在张强之上。只希望教育与良心能够约束住她。而最重要的是,我想告诉她,生活在这样的社会里,张家是她的根本,不能伤害,而长兄管理制,是她不能反抗的命令,兄长有德,她不能不服。”张融融道:“双管齐下,让她在一定的规则以内,别太离谱就行!在这个世道,对女子本就严苛,她若遵守这些,张家也足以保她了。她若连这也不遵守……”   想要自由任性的解放思想获得自由,哪有那么容易啊!?   在这个社会条件下,其实这样的,已经算是宽容的了。多少人家,出现这样叛逆的,早已经视为蘖枝了,是要被修剪掉的,怕的就是祸害主干,整个家族。   “娘这是给她套上了一个琐链,是为了约束她,也为了保护她。”王安平笑道。   “安平啊,如果有一天,小妮强了,你,别冒头,也别跟她争。这小妮子,且狠着心呢。”张融融道:“一个对自己都狠心,在这个环境下敢放弃嫁人这种念头的人,哪里是什么简单的人。以后她要与你一道学习。可是她与你不一样。一样的教育,每个人吸取的东西也不一样。”   “不至于,她不至于会祸害家里人。”王安平道,“我和娘也不算是外人吧?!”   “庞涓,孙膑师出同门,尚且相残。安平,你要明白,庞涓与孙膑也有感情,有师兄弟之情,他们与寻常人的感情是一样的。”张融融道:“可是你更要明白,超越这一样的,是嫉妒。如果你挡了她的路,将来……”   “娘是怕你不忍心,却伤了自己。你狠心,却又伤了她。何苦如此!”张融融苦笑道:“哪里料到会有这样的。鬼谷子再通晓天地,也未必能挡得住人性的力量。”   “我知道,娘。”王安平十分平静,笑道:“儿子没什么志气,只想要一辈子当个衙差,将来娶个本份的媳妇,守着娘过点知足的日子,这样就足够了。她有她的造化。我也有我的福气。我哪里有空与她相争。她想出头,我不拦着她,也不挡着她。”   张融融欣慰的笑了,道:“知足是福。这才是安平。”   “这小妮的野心几乎写在了脸上。”张融融笑道:“索性她也不能科举。若是能,将来才是真的大祸害。她的心里对这个社会的制度根本没有敬畏之心,无畏之人,比无知之人,更麻烦。”   “这个社会,终究是阶层社会啊,向上哪有那么容易?!”张融融道:“一心往上,却没有底蕴,是托不住的。一不小心就会被摔死。安平啊,这样才好,过点小日子,就可以了。别卷入那些无畏的欲望之中。”   “至于小妮,她是女子,不能科举,是断了一条路,又自绝了嫁人的心思,也有点志气,这倒也是好事,至少不会畅想着嫁个门第高的来改变命运。”张融融道:“想一想,将来便是有些妄想登天,也到底是不会有多大的祸难。让她自己去闯一闯吧,家里看样子谁都挡不住她了。”   “娘,我不与她争便是了。”王安平道:“我没有什么别的念头,只想要过点小日子,稳当一点。”   张融融了解他,对他是十分放心的。安平这性格颇有一种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的感觉。   洗完了澡,小妮已经亮着眼睛,前来跟王安平一道听张融融讲课了,十分认真。   甚至到了很晚,也依旧舍不得离去,总有一副孜孜不倦的气质。   如果不是有点不知天高地厚,其实这份努力的劲头,人看着也觉得敬服。   “表叔,”小妮悄悄的问王安平,道:“表叔,我想改个名字,可以吗?!”   王安平道:“嫌小妮这个名字土?!”   小妮挠挠头,胀红了脸道:“我想跟姑奶奶说,又怕姑奶奶说我,我觉得姑奶奶嫌我事多。与爹说,爹得骂我。这名字是娘给我取的,可是我觉得这名字取的也太随便了。表叔的名字寓意多好啊。安平,一听就寄与了愿望。”   “安平这名字是钱老太婆给我取的,就是那个折磨我娘半生的我亲奶奶……”王安平淡淡的道。   小妮怔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他会说这个,都没反应过来这话啥意思。   王安平十分平静,道:“如果你要改名字,自己去与表哥说。我知道,从今天起,你立志是要做儿子了。想取个男儿的名字也正常。自己去说便是了!”   小妮激动的道:“表叔是说我在利用表叔的意思吗?!是你奶奶对你不好,给你取的名你都没舍弃,我却要舍弃我死去的娘给我的名字是不是?!连表叔也觉得我是在痴心妄想吗,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让表叔也讨厌我?!”   王安平见她低泣,道:“别总是想着凭什么别人有,我没有,别总是想着为什么别人讨厌你,多想想自己做对了什么吧!”   “我就是不明白。”小妮喃喃道:“我哪里错了吗?!”   这小丫头,现在悟性还没悟透呢。   王安平叹了一口气,见她还在想着为什么,这心里对她其实也喜欢不起来。其实娘的意思很明白,小妮的想法若生在开明的时代,一点错也没有。因为那里有条件也有社会基础去成为她的依靠。   可是,这里不是。她虽有着理想,也有着思想,可是却不明白这种与社会现实的割裂,她本身是无法弥合的。   这就需要极高的情商,以及装相的技巧,去弥合好所有对自己不利的外部环境,才能稍微自由的生存,去实现自己的志向。当然完全的实现,这也别妄想。   可是,小妮几乎是沉浸在一种对抗而非平衡的心态之中。   把太多的情感浪费在凭什么我不能,而不是凭什么我能,我能的同时,该做点什么去实现我能。   这种对抗,表现为叛逆,将来行事,必然激进。   又没吃过苦头,几乎是在一个温室的环境中长大的,根本不懂外部的残酷,这个心态啊。早晚要崩掉。   人心中的气,这个志向的气,当然是好事。这是人向上的动力。   然而这气,若只是气愤,又有什么意义呢?!   将来与家里人较劲,与社会去较劲说理吗?!   谁会理你这一份凭什么,为什么?!   社会只会痛打你,外面的人只有不教而诛的教训,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王安平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这小丫头却因为年纪小,还没有足够的领悟力,一时之间,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第118章 心疼   罢了!去撞一撞外面就知道痛了。说再多, 她也只有气愤,只想为什么,凭什么。   无法沟通。   王安平觉得娘说那些别内斗的话是对的。   就凭着小妮这股愤青的劲头, 这种抗争精神说不准还真不分内外, 对家人输出狙击。   所以才确立了大家长制, 来叫她怕。   偏偏她也是个怂的, 也是趋利避害的。   只能取得这种平衡, 算是压服住了。   罢了,说再多,王安平也是招人嫌烦, 说到底,他是姓王。现在看着是一家人, 将来万一翻脸了, 说他不姓张, 还管这么多事, 一翻旧帐,他也无语。干脆就不多说了, 只道:“只是改个名,自己去说,也不麻烦,你去找表哥说一说便是。家里这么多大事都不嫌多你一人分, 更何况是个名字。只要说明愿望,说出情由,哪有不依你的?!”   对比起来, 家产都愿意分,名字而已,何苦呢?!   王安平收拾好, 躺到了榻上快睡着的时候,突然领悟了,为什么娘会对自己说这话。这分明是感觉到了小妮将他当成了榜样般的对手的意思啊。   不然她好好的总是与自己对比做什么,改个名字也要找他。   王安平翻了个身,笑了一声,既觉得好笑,又觉得嘲讽。他闭上眼睛想,娘的眼神是真的很厉害。   索性他也懒得与她争。以后避一避她的锋芒便是了!   表哥有这么一个女儿,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可见生儿育女的,太笨了不行,像大牛似的,这要是遇上不忠厚的,得被人坑死。聪明过了头也不行,多操心?!   倒不如宁愿中和些,才是真福气啊。   将来他若是要娶妻,可得看明白了,太要强了不行,太软和了也不行,聪明的过了头,也不行……   不然以后光生闲气,都能气死。一个人只要能作,能生出多少事来!   张恒回了家,陶氏道:“看见大嫂了没,今天牙都没隐,嘴角的笑都收不住。看她喜的。以后家里不管是咋买卖,帐本什么的,经手都得要与大哥商议了?!”   “那当然,”张恒笑道:“便是我擅自主张了什么,事后再与大哥说也行,大哥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只要不过份,他是再好不过的人。”   陶氏早接受了这一点,因此也没什么反感,只是道:“为啥今天这么定了?!今天晚饭上怪怪的。”   “算你聪明。”张恒便将小妮的事给说了。   然后陶氏就给惊到了,她张着大嘴巴道:“乖乖,这是家里出了个大蚂蟥啊,这是要吸娘家的血了,哪家也没有女儿敢这样理直气壮成这样的啊。”   张恒难得的没有反驳她。   “大哥呢,可说了啥?!”陶氏道,“大哥该不会连这也能忍吧?!这也太能忍了吧?!他是长子,女儿留在家,他能发话的啊,他要是反对,便是公爹也不能不听他的啊。哪家分家也没有分女儿的份。能给嫁妆就已经顶仁善的好人家了,她还不知足?!”   “姑奶奶和爹发了话的事情,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向来是知足忠厚的。”张恒道:“少说两句吧,这事算是定下了。”   “大哥怎么这样……”陶氏无语道:“我就没见过这样的事,这事说出去都离谱。一个好好的女儿家,还真能当儿子使,当儿子养?!怕就怕那种,说要分的时候,自己也要分,说到责任的时候,就说自己是女儿,且有兄长们呢,哪轮得着她,哼。这一种,与白眼狼有什么区别?!”   “姑奶奶也怕这一种,所以今天才敲打了,”张恒淡淡的道:“她能不能听进去是她的事。反正咱张家,不是都是这样的人。今天家里能容她,能分他,给她一个机会,是仁厚。却不是将来儿子们以女儿也分了家产,相互推托长辈的事的理由。”   “她管不管是她的心。只是我和大哥,万没有因为说分了她的,就心生怨气,将来便以此理由对爹不好的。万事凭良心吧,反正我和大哥不是这种人便是了。咱张家难道人人都是鸡贼,像那种不成体统的人家一般?!”张恒也是有自己的志气和傲气的,道:“那我张恒算什么人了?!今天你是不在场,你是没听见,姑奶奶还夸她有志气,呸,她有个屁的志气……”   张恒歪在榻上,眼睛能翻到天上去,呸道:“万事与表叔比,表叔是她能比的吗?!表叔被姑奶奶教的万事不显山不露水,这水准,啧啧,她成了妖精,修炼个千年也达不到……顶多就是些小聪明罢了。”   陶氏拉他起来,道:“没洗澡呢,别在榻上歪着。”   张恒不起,道:“席子再擦一遍便是了。”   陶氏既好笑又好气,拍他一巴掌,道:“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也酸着呢,怎么,这是怕被你妹子给比下去了?!”   张恒被说中心事,哼道:“我正心里不自在呢,还打趣我。”   陶氏叹了一口气,都不忍心再说了,便道:“家中不兴旺,便有着不兴旺的烦恼,家底不足,便总有这个那个的不够用的烦恼,哪里知道,家里要兴旺了,也有烦恼。这不,连女儿也都开始惦记着了。我看她是看大妮回了家来,便起了心思,再加上天天在姑奶奶身边看到了好处,觉得留在家里更好,便不想走了。摊上这样的小姑子,我也是没法子,得,以前我就惹不得她,以后我也少惹她便是了,她是小姑奶奶,是比老姑奶奶还要厉害的人物。将来啊。我得避避她的风头,省得说我欺她。遇上这种事,上哪说理去!”   张恒拉住了她的手,知道她心里有怨有气也有不解,可是却没有多少的追究。他哪里就不知道好歹。是他的妻子心疼自己,不忍心自己在那一直说让他更心烦的意思。   不然呢,一个儿媳,一个嫂子,能对他们发火求知吗?!唯一能做的也只是向丈夫抱怨罢了。   可是她没有,这只说明,她心疼自己,虽然不理解这件事,看不懂这件事,却愿意让步。不追究。无非是心疼他这个丈夫罢了。   所以才说,人的心是真的,姑奶奶是看的透透的。   那一番质问小妮的话,不就是她所看到的吗,他的妻尚且心疼自个儿,有些不平也不愿意再追问不休了,可是他的这个小妹啊,得了吧,那可真是别指望她能贴心。   张恒眼睛便有些酸了,感谢的话,煽情的话也说不出来,便道:“今天你是没瞧见,爹哭了,我心里有多难受……”   “一把年纪了,四个儿女,三个成了亲,也定下了业。结果第四个,眼见着是只剩最后一件大事没办了,结果倒好……”张恒苦笑道:“这可真是家里出了个窜天猴,再意料不到的扎心。我看爹心里失望的很。他哪里又能理解呢?!无非是顺着她罢了。”   陶氏道:“公爹又没个老伴心疼,可怜婆婆去的早。这半生也不愿再娶续妻,可见是放不下儿女。这样伤了心,当然难受!”   见张恒心里堵的慌,便道:“以后我和大嫂,带着大妮多孝顺些便是了。再则,还有老姑奶奶在呢,公爹再难受能难受到哪里去,过两天就好了,你别不自在了!”   “行,明儿我就去找季家那老两口,还有的摆布呢,你明天就呆在那边,与姑奶奶和爹说说话,别叫闷着。”张恒道。   “行,我和大嫂一道去。”陶氏道:“反正在家里也闷的慌。小妮得志,哼,我也不理她。客气点捧着,算是我的造化了。再不敢惹她的。”   “明儿大哥也有的忙呢,”张恒道:“铺面里要关了,怕是有的事要清理,我也得看着点,顺顺利利的关了才好。我估摸着这间铺面,姑奶奶是有安排。”   陶氏一听就明白了,笑道:“也是,今天可没说关了铺面以后要做什么。我也料着了。不过我瞅小妮,这是惦记着呢……”   “就她那想做点早餐,还需要一个铺面?!”张恒白眼道:“一年的收益进项只怕还不如裁缝铺面。做早餐还累的要死。她懂什么?!她又有什么才能想法?!眼界还能比姑奶奶高?!”   “你哪里知道,她经手的,甭管多少,是她经手的,她才不管什么进项多与少呢,她的心是自己的心思,可不是考虑着全家人的心思。能一样么?!”陶氏冷嘲道。   张恒气的不成,就算做早餐生意,铺面就算她的了。想得美!   越想越气,干脆睡觉。   陶氏拖他起来,道:“去洗澡!大老爷们,大夏天的,不洗得臭了……明儿出去,你一身馊味去见季家爹娘,让人家笑话咱家连洗澡水也没有?!快去快去……”   张恒无法,嘴上说着娘们儿就是事多,但还是听话的去洗澡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张强与张恒吃了早饭就出去了。   陶氏对李氏道:“大嫂知道了吧?!以后咱可多了一个小叔子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10 22:36:15~2021-07-11 20:52: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缇宁、头条都是英俊又可爱、越贝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9章 善缘   “要真是小叔子也认了, 偏是个小姑奶奶,”李氏道:“真小叔子也懒得与嫂子较劲的,便是说两句也不会顶嘴。小姑奶奶, 你敢说!?”   陶氏道:“以前是敢, 现在哪个敢惹她, 得了圣旨的, 只恨不得要握着把尚方宝剑了。大嫂敢?!”   李氏翻白眼道:“你这张嘴都不敢, 我又几时敢?!”   陶氏无语道:“大嫂说话就说话,噎人干啥?!”   “我除了噎噎你也没别人可噎了,这个家里, 我还能噎谁?!”   陶氏听了默然,这可真是!   到哪说理去!   “咱俩是没看过婆婆的脸色, 结果还是逃不掉啊, 以后少不得要看小姑奶奶的脸色喽!”陶氏戏谑道。   两人抱着孩子刚到这边呢, 就见张兴柱正在用石磨磨着粉, 上前一闻,就知道了, 是芝蔴香味。   “爹是做啥呢?我来帮你吧。”李氏放下孩子上前道:“磨粉用吗?!”   “嗯,磨些黑芝蔴粉出来,做成丸,给老姑吃, 早晚各一粒,能养头发呢。”张兴柱笑呵呵的,道:“老马说的, 这玩意儿最养人。不用你帮。我慢慢做就成!”   李氏见他坚持便退到一边去了。   陶氏小声道:“对儿女掏心掏肺的有啥用,我若是公爹,我也恨不得对姑奶奶更好, 还是从小养大的长辈更心疼自个儿。难怪当初公爹要搬来这住。可见与儿女住一块是遭罪的。能解决事情,心疼自个儿的也就只有长辈了。”   “公爹也挺不容易的。”李氏道。   “姑奶奶,”陶氏笑道:“姑奶奶现在可真能坚持,就这锻炼的体量,搁我也吃不住劲!”   张融融现在挺会保养的,再咋样也绝对不允许糟践身体,因此能散步的时候多散步,不能散步,在家里也会做点运动,多数是原地起跳,然后就是握着横竿锻炼了,慢慢的也具有了广场大爷大妈的水准。   “你可别学我,等生了,怎么学都成。现在可不是马虎的时候!”张融融笑道:“反应可大?!”   “现在倒没有,可能是第二胎,反应没那么大吧,”陶氏笑道:“就是有些怕热,这天本就热,人不动都是一身的虚汗。”   “再热也别太贪凉。”张融融道:“虽然运动动作不能过大,但人还是不能懒的,要多走动,才生的顺利,吃点有营养的,但不要吃的太多,将来不好生,自己遭罪,孩子也遭罪!”   “嗯。”陶氏笑道:“也只姑奶奶是真心疼我,便是我娘那里也只叫我多吃点,恨不得要生个大胖小子呢。也不考虑考虑将来好不好生!”   李氏乐道:“这般说来,倒是我天天做好吃的给你是不关心你了?!得,明天拿些喂猪的把你肚子喂饱了就成了,猪都好生养……”   陶氏和张融融笑的不成,陶氏撒娇道:“姑奶奶,你听听,大嫂惯会埋汰人的。”   李氏乐道:“我还以为你巴不得一生生一窝呢,真跟那猪一般,倒也是种福气!”   陶氏啐道:“呸!下一胎我瞅着等大嫂怀上的时候是不是要生生一窝!”   李氏听着自个儿都乐了。   见小妮不在,便道:“小姑子这是……姑奶奶不是不叫她出门吗?!”   “人的心要往外,能栓得住?!她若是能栓得住的,我还不拦着她往外跑。”张融融笑道:“她既有志气,就叫她往外闯闯得了。跟恒子出去的呢,没事。”   陶氏无语,所以就是恒子该的呗。   兄妹俩不对付,还得硬着头皮,带一带妹子,这糟心的!   “现在锅贴生意只大妮一个人撑着,怕是累的慌。”李氏道:“大牛又去衙门了,小妮呢,又得往外跑,她一个人可别累出好歹来!”   “不叫她做多了,只叫做上两三锅就成,鸡蛋糕来不及做便不做。”张融融道:“早上季家老两口还来了一会,我们门没开就来了,帮着大妮包了两锅锅贴就又跑了,早饭都没留下吃,说是要去看院子,等到恒子出了门,就没了影。”   李氏诧异的不行,道:“他们竟还能有这种觉悟?!”   以前可是再敢想也不敢这么想。   陶氏笑道:“可见人是没定数的,说变也会变。有这老两口帮着大妮,大妮也能轻省些。只是怕做的多,要求也多,大妮又不是会拒绝人的,反倒吃亏。”   “能吃啥亏?!”李氏道:“在姑奶奶眼皮子底下呢,他们敢弄鬼?!”   也是!陶氏笑道:“等大妮回来,我倒是瞅瞅他们包的锅贴有啥不同,别只皮多馅少吧!他们向来是个抠门的。”   “再抠,人家也不穷,腰包里厚实的比咱俩腰都粗呢,”李氏乐道:“还能抠那几个馅料?!”   一时笑的不成。   张融融是运动到微汗的程度,这才去换了衣裳出来,笑眯眯的道:“我现在是万事不管,万事不愁啊,每天只知道吃喝玩乐,还有你们来哄我,人这一辈子,有这,就知足了!”   张兴柱看到她高兴,他也高兴,笑道:“老姑,尝尝这芝蔴丸咋样,我没放糖,怕太甜腻口对胃不好。这还是香着呢!”   张融融吃了一丸,笑道:“不赖,香的很。”   张兴柱更高兴了,他心里只有一个愿望,就是张融融长命百岁,这是他最重要的心里支柱。他对儿女啥的也淡了不少。唯有老姑,是真的以心换心的存在。   他一点也不想看到张融融有白头发,所以想要她坚持吃些乌发,只要肯锻炼,肯养一养,将来一定是个精奕奕的老太太,一点也不显老才好呢。   “你媳妇娘家是个什么状况?!还来往着吗?!”张融融道。   张兴柱道:“我丈人和丈母娘还在的时候,年年都带着孩子们去的,年节都不落下。后来两位老人去世,便少了来往了。不过节里年里还是叫两个孩子去送些节礼。也只这样了。基本上那边也不留饭。咱家没怎么失礼。只是人走茶凉。她走了,丈人和丈母娘也没了。这来往,连普通亲戚也算不上了。”   说到这也挺不得劲的。   张融融点点头,道:“对于舅舅家,虽然不看重,可是强子和恒子每年还是要去的,不能说咱家是不讲礼数的人家,他们的娘虽去了,可是舅舅还是要认的。淡些来往也无妨!”   张兴柱应下了,道:“是的。淡些才好。没了她在的牵绊,舅舅与外甥,终究是陌生了些,这是没法子的事情。”   “咱张家亲戚少啊,”张兴柱感慨的道:“当年在村里,遇到那等的难处,亲戚们全都淡了。后来也就更没来往。这些年,咱张家在城里除了儿女们的亲家,基本上没啥亲戚。再有,便是老马他们这些街邻了。”   张融融点点头,笑道:“人际往来不在人多,在于心意。少些就少些,清净。过年过节的倒也不必像打仗似的到处走动,也好。能在自家里过些清净的节,也不错。”   张兴柱点点头。   “等安平和大牛站稳了脚跟,还是要请一请街邻们吃个饭的,也不要大办,好在亲戚少,只请些熟识的人家和亲家,反倒不会太张扬。”张融融笑道:“不请不像话。这些年也受了不少他们的照顾,有些主顾也请一请吧。你那裁缝铺子也受了些老主顾们的照顾,该请一请。反正也要关铺面了,只当是谢意。再有,便是,一些帮过你的人家了。那些给你铺面供过货的,还有帮你铺面缝补过的绣娘人家也发个帖子,只叫请赏光来吃个饭也罢了。再送份礼,结个善缘,很重要。张家要在这县城扎的更深,这里便是大本营,人缘越善越好。我看依这个机会,就办了。”   张兴柱听明白了,连连点头。   李氏和陶氏对视一眼,所以请吃饭庆祝不是重点,重点是结个善缘。店铺关门有善始也有善终的意思。   二人便笑道:“少不得要由我们张罗张罗了,家里也有咱派得上用场的时候。不然只知道吃喝,没用得上的时候,岂不是更显得咱没用了,姑奶奶既是要办,咱们也露一露媳妇的本事,包管办的妥妥当当!”   “酒水果子什么的不能省,多开几桌都没事,只是菜色不能太辅张。不要太扎人眼。”张融融道:“若是好事办成坏事就不妥当了。”   “姑奶奶放心吧,菜单的事走中不溜,看看那市井的中等人家怎么办的,咱家就怎么办,包管不会太差错。若是太寒酸,反倒要被人说了。”陶氏笑道:“我和大嫂也不是吃白饭的。”   张融融乐道:“成,就交给你们,可别太劳累了。这许多人怕也要摆上不少桌,就请外头专门开宴席的厨子来做,也轻省些。”   两人自然笑应了。   张家要做大些,就一定要结善缘,而本县,是最基本的经营之地。这里就是最重要的地方!既然注定要发展,有些事情就得早做,早绸缪。 第120章 季婶婶   张恒带着小妮, 和季家老两口先去找了中人,跑着把附近在租赁的院子都看了看,又问了问哪里的院子在卖的, 他们若是有合适的也相看相看, 因此竟是跑了大半天。   季老爹没看到特别满意的, 要么是近的, 可是院子小了, 而且特别吵,太近集市,夏天味道还很臭。要么就是远一些, 虽然院子大,但是也太安静。老两口是买个院子以后要养老, 若是不出意外, 一辈子基本就在这住了, 能马虎么?!因此, 便没有急着下决定。   “也罢,先租一个院儿, ”季老娘道:“这么急着看,急着买,万一买错了又后悔,还不如先租着, 骑驴找马吧。亲家舅子也陪咱跑了这么大半天了,赶紧的定下吧,再吃饭去, 总不能叫白跑的,咱礼不能失,一会子到酒楼里去吃。”   季老爹笑道:“对, 对,把家里人都叫上,晚上好好吃一顿!”   张恒看他们先租了一间,与中人说着写契书,笑道:“都是亲戚,何必去酒楼破费,这酒楼吃上一顿好的,家里这么多人,少说也要好几两银子。哪儿能啊?!我看亲家别太客气了,还不如一会儿买上点酒菜去我家里吃,又实惠又方便又亲近。”   季老娘一听吃一顿要好几两,咋舌道:“咱县的酒楼这么贵啊?!”   “因为是运河边上,常有商户在此歇脚的,或是宴客的,最高档的酒楼就是这个价。”张恒笑道:“不是咱小老百姓去的地方。”   “也是,这个水准,咱这点家底能吃上几顿?!”季老娘歇了心思,原本以为这家底很不错的心思是彻彻底底的被压服了。   因此也不说见外不见外的话了,只道:“行,一会儿我们去买菜买酒,去亲家舅子家里做,只别嫌咱们太叨扰就成了。”   “都是一家人,以后常来往才好,便是一天去家里十趟八趟也没个什么,”张恒笑道。   季老娘一听就喜笑颜开的。   因此很是爽快的先签了租契书,约定是先租半年,过后若是买了屋便不续租了,若是没遇上合适的再续租。   这古代买宅子也不是说买就买,又不是到处是商品房有钱就能买,想要买上合心意的,得碰啊。   见租个半年就要六钱银子,季老娘心道,这个县城的消费还真的不低。   当下谈定了,送了红封给中人,分开以后便去买菜买酒。   季老娘挑酒的时候,悄悄的对季老爹道:“今天带着亲家小女儿是个什么意思?!”   季老爹也是一头雾水,道:“我哪里晓得这里面有什么文章,可能是有什么事吧?!”   “这小丫头也不说话,只一个劲的盯着我是个什么意思?!”季老娘浑身不自在,道:“这小丫头可是个人精,我一瞧就不喜欢。比大妮可差的远了。还没嫁人的丫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人,是个什么道理?!”   季老爹道:“对她客气些便是了,只是一个小丫头,还能横得过你?!”   季老娘白了他一眼,冷笑道:“天天就知道说我,我怎么了?!我无非是专横霸道些,破了你季家的家了还是怎么的?!活像被我咬了一口似的!”   季老爹头皮都发麻,最怕的就是她发作,这熟悉的味道,他连忙止住话头,道:“行,是我不对,是我不对行了吧!”   季老娘也懒得与他吵,一吵就没完没了,刚来新地方还没熟悉呢,因此也生生的止了话头,只道:“你哪知道人呐,别看多大年纪,若是有心思的,咱一把年纪,栽在一个小丫头身上,也不稀罕。我看她,有点邪门。精怪的很!”   季老爹道:“你就是多心!”   而事实也证明季老娘没多心,当下买了酒菜,兴冲冲的跑到张家去了,热情的又是做饭,又是烧菜,忙活的精神十足的,与大妮也渐渐的熟络上了,不管怎么样,是重新决定做人了,就算以前有隔阂,现在也都刻意的不再去提起,日子得往前看不是吗?!   因此大妮见公婆二人赁了院子,还不远,心里也挺高兴的。   季老娘看看她,又看看小妮,这心里倒是有点庆幸,幸亏自家娶的是大妮而不是小妮。瞧她把大牛支使的团团转的样子,季老娘心里就有点说不清的感觉。   这种第六感,说不清道不明。大约是一种类似于同类的嗅觉。   张兴柱今天很是高兴,晚上喝酒就多饮了两小杯,与季老爹二人恨不得称兄道弟了,一个呢,是刻意的交好,一个呢,是想着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脸不是脸,屁股不是屁股的也不是事,也是想要搞好关系,因此当然是一拍即合。二人都饮的醉了。   小妮端着甜汤递给了季老娘,笑道:“我姐姐的婆婆,也算是我的亲姨亲婶婶了,以后我叫您季婶婶好不好?!也显得亲近些。”   “那敢情好,”季老娘笑道:“我没有女儿,白得了你这么个女儿似的闺女,包管比对大妮还疼。”   小妮直笑,道:“是呢,姑奶奶也说,季婶婶是最能干最敏锐不过的,叫我跟着季婶婶多学学呢。若是能学得婶婶一二分,这一生也受用不尽的了……”   季老娘哈哈大笑,虽然笑着,这心里不知怎么的,雷达就升起来了,总感觉哪里怪怪的,她笑道:“姑奶奶也太会抬举人了,我不过是个农村的婆子,哪值得姑奶奶夸的,小妮啊,你这浑身上下的气质就是城里姑娘,只怕我这粗使之人,便是想教,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难道要教你去骂街,也不合适啊。”   小妮听出她的推拒之意,心道这个老姑婆还真难侍候。   “姑奶奶说的话再没有错的。姑奶奶一直说,是爹宠我太过了,不知道外面的险恶,市井间人,就得会骂街会撒泼才能讨到公道呢,偏这却是我最不拿手的。姑奶奶说我是没有娘教,又有爹和兄长们护着,反倒显得万事不知的,在我心里,季婶婶与娘也一样的,若是能叫我接触些外面的风雨,只怕以后这日子也更能得理些……”小妮道。   季老娘听的头直晕,这绕啊绕的什么意思啊,又是搬出亲家姑奶奶,又是搬出死去的亲家,这分明是要作妖啊。   她便道:“可是有什么难为的事,家里没女性长辈不好出面?!与我说便是了,若是容易,我少不得也会帮一帮你,说教真谈不上,亲家将孩子教的这般的好,哪里轮得到我这么个乡下婆子来教什么,说出去倒叫人笑话,说我乱教……”   “是有一件烦恼,姑奶奶年纪大了,不好出面,我娘去的又早,我,偏偏是个未出闺阁的,容易惹非议……”小妮嘀嘀咕咕的拉着季老娘说起来了。   那边李氏和陶氏一直瞧着这边呢,见他们说的还挺亲密,然后季老娘用诧异的眼神看向小妮,表情都变了。   李氏道:“什么时候,这两个这么亲了?!”   陶氏小声的道:“亲?!哼,她向来是有事钟无艳,有事撂一边。我瞅着这两个都是这样的人,倒是针尖对上了麦芒……”   李氏无语,也懒得看了,反正现在家里这个,她也管不得。随她去吧!   吃完饭,大牛便送季家老爹老娘回客栈,约定好了明天下午就回村去讨行李,明天就把住的客栈给退了,直接就搬进新租的院子里了,这院子离这只两条街的路,抬个脚走几分钟就到了,因此十分方便。   等回了客栈歇下,季老爹道:“咱进城了,新生活也开始了,怎么反倒闷闷不乐起来……”   “我说小妮那丫头邪门吧,你还说我多心,”季老娘不得劲道:“终日打雁,没料着有一日反倒被雁啄了眼……”   季老爹问她是怎么回事,她又不肯说。   季老爹道:“想开些吧,来城里住,也不是万事都顺心的。等明儿搬来,买院子的事就慢慢的找,咱现在还不老,赶紧找个营生做做才是正理,不然每天闲着,可得生出闲事来,这闲气也绝对会找上门。人就废了。我瞅着,哪怕是挑个担做个买卖,也比坐吃山空的强……”   季老娘应了一声,懒懒的睡了,第二天上午帮大妮包了锅贴,然后下午等大牛下了衙门,便马上套了马车回村去了。   无非就是讨些衣被,日用品什么的,农具什么的只放在村里老宅里,倒也不必全带来,因此,很快就回来了。   别的只不提,反而是大牛遭了季家三兄弟的几记白眼,话是没一句,但白眼是真的白受了。相比而言,村里反倒很是高兴,觉得大牛当了衙差,这是出息了。以后有啥事,来城里什么的,他们也能沾上门,不管帮不帮忙吧,至少有个门路能带着少走些弯路,也比村里没人在县城强啊。   因此村里反倒很高兴,里正还买了一挂鞭炮放了。弄的季家爹娘很是高兴的回了城。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11 20:53:39~2021-07-12 22:19: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游手好闲妞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风吹骨头疼、0鸭鸭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1章 骂街   只是季家三兄弟脸色就不太好看, 他们心里有很多的猜想,比如说,是不是早早的就给大牛谋了这差事, 这门路, 所以才急着分家?!   还是大牛岳家出了大力, 岳家有靠, 所以爹娘才甩掉他们三个不中用的, 跟了这个最有出息的。   因此三兄弟是连连冷笑,呵,跟着老四是到城里过好日子去了, 以后都要嫌他们三兄弟又穷又苦又没用了,只是乡下挑脚汉?!   人心之复杂, 在这一刻体现的淋漓尽致。   季家三兄弟是又酸又妒, 脾气都变差了很多, 看村里高兴他们则更是不高兴。遇到村里人说这个事, 便冷笑着说,以大牛那个性格, 说不定哪天丢了差事还得惹祸。不过是只一把子力气的人,能有什么脑子在县衙那种地方混?!   再说两个老的榨了一辈子油的人怎么在县城里活下去?!靠着老四亲家?!别到时候人没讨着好,结果钱被哄了再被赶回村里来,那才好笑呢!   话里话外的意思, 到那个时候,他们不管,是他们活该。   村里人听了只笑, 背地里都无语的说,难道还能回来求你们不成?!季家老两口多精明的人,这一回走了运, 又去了城里,老四又有这际遇,他们精了一辈子的人能不珍惜吗?!没有退路,还能像以前那样作么?!再说,分家的养老银子,好歹也有百来两,在城里安家养老,便是不求儿子照看,也差不到哪里去,回来求你们,怕是想得太多……   季家村民一面轻哂这三个酸的不行的兄弟,一面则笑着人的造化真是料不到,没想到大牛还有这际遇。   这当初要是季家老两口一念之差把人家的婚给破了,大牛还能有这际遇么?!少不得也只是回村里当个没用的失了婆娘的鳏夫,再有钱又怎么?!还能再娶到张家那样家境的女孩儿?!一辈子也只是土里刨食的命,说不定还得被三个哥哥给欺负。还能如现在这般吃上公粮,一说就不得不说季家老两口会筹谋啊,为老四谋的这个亲家这个姻缘,是会盘算。这可比什么盘算都要紧,可见有一个好岳家是真能拉拔起全家的!   哪怕是为着这个际遇,能屈能伸的季家老两口,是真精明!   不提村里的反应,只说季家老两口搬进了城,当下便退了客栈,然后就搬进小院子里去了。打开院门,是左邻右舍,跟村里不同的是,邻居们都住的密集,一间接着一间的那一种,不像村里,略微分散些。   这基本上左邻右舍的高声说话声都能听见,还能听到集市上的叫卖声。很吵,也很有生活气息!   季老爹高兴极了,带着大牛将家里洒扫了一番,笑嘻嘻的道:“晚上把榻辅上席子就能住了。这里极好,极好!大牛啊,以后你可得在衙门里好好干活。家里的事不用你操心,也不用担心你媳妇忙不过来,我和你娘会去帮大妮做些事的,叫她不至于这般的累。你们也不小了,想法子早晚的生娃才好。将来不拘生几个,我和你娘都给你们带,绝不推托的。”   季大牛只笑,憨厚的道:“这个急不来呢,得看缘份呢。缘分到了,我的孩儿们自然就来了!”   季老爹听了直笑,道:“对,对,不急,你和大妮还年轻呢。我和你娘不急。”   季老娘道:“让他家去吧,心不在这儿呢,拉他作啥?!”   季老爹心里不是滋味,对大牛来说,张家现在才是家吧?!   叫他回去,他真的头都不抬的真走了。   季老娘也是认命了,道:“还不得劲呢?!有吃有喝的,家也安了,少想那些罢。”   “嘿,没想到你比我还早想得开,”季老爹将锅子洗了,然后倒米下锅,准备煮饭,一面嘀咕着要买柴啥的,一面说着到了秋里村里收粮,还得回去拉粮食来,省得买,又说着城里样样要买,这可吃不消啊,坐吃山空心里着急啊,还是得想法子再做个买卖,弄个进项,至少不动用家本,只要买卖能供应得上吃穿住行的,供得上每年的开支,便心里踏实了,不然总是花钱,再多的钱,也禁不住这么造啊。这帐算的啪啪响,柴要钱,菜要买,酒果点心啥的,万事都不比村里的时候了,在村里,田里随便种点小菜,每年的蔬菜果子都不愁没得吃,在城里却不成,都得买,然后说了一堆。   季老娘心不在焉,有一声没一声的应着。她心里且有别的事呢。   第二天一早给大妮帮完忙,自个便去了县里转了转,还真叫她给打听到了,原来是那家的事,虽然经过王安平带着大牛警告过,但事没不透风的墙,这个事还是透了出来,只这两天的功夫,已是满城风雨了,说是那家人是怎么起了心思,看上了小妮,然后那老婆子怎么怎么亲自到摊位上相看了相看人,然后张小妮就不出门了,这两天都没出摊了,估计是被吓着了。   反正是议论什么的都有!   季老娘也干脆,直接找了条凳子,买了碗茶,就坐到那家大门前去了,在那唾沫横飞,骂道:“……前脚办丧事,后脚就想要办喜事,前脚刚埋了儿媳妇,后脚就要相看新媳妇,就是拉屎也没这么快的。不讲规矩的人家,连我这村里的老婆娘也不如。这是什么人家啊,我若是这家死了的儿媳和孩子,在地下,还没寒骨呢,得多寒心呐!?”   “头七都没过,不怕有鬼魂回来看了你们寒心吗?!呸!这是什么人家?!凭着几个用人命换来的臭钱,还敢相看人家正正经经的黄花闺女?!多大的脸?!比那月亮还大吗?!你家儿子是金子镶的吗?!富贵人家还讲个七七四十九天过了再说,反倒是这低了门槛,连骨头都是轻贱的,也不怕天打雷劈,就这德性,能配得上吗!?”   季老娘是一声都不提张小妮,只是在那干嚎,声音脆脆的,唾沫横飞,那骂的是有声有色,抑扬顿挫,直把左右邻居都给喊出来了……   “我要是你这老虔婆,我都巴不得吊死在横梁上也罢了,丢不丢人?!你们家没有规矩,不是东西,还要害人家被人谈论,若是祖宗瞧见了,娶了这丧门丢脸的老虔婆回来,不得气活过来?!不要脸,就没见过这等不要脸至极的人家,来啊,快来瞧瞧啊……”   季老娘喝了一口茶,大声喊道:“……可怜的那死去的儿媳妇和孩子啊,原以为闹腾的时候,是有多伤心,哪里晓得,闹来闹去,都只是为了要钱,这才多久,人还未寒了骨头啊,就屁股翘起来,就想着其它的不三不四的事了,就这么急着传宗接代,你家是有皇位继承么?!不讲究啊,心寒啊,这可怜的死去的人呐,可怜呐,快来看看啊,不顾死人未出丧,就敢舔着脸再说续娶,呸!什么门第,不过是泥腿子出身的,也配叫续娶老婆,你家怎么不多设些宫院,多娶些回家供着呢?!哦,做了你家的媳妇,活着的时候只是个人,死了便不算人了?!连刚死都不敬畏,你家的体面就是这样的体面?!可惜你家是个没有门第的,不然还不知道要怎么作呢?!哦,发了笔死人横财,倒惦记上人家好姑娘,你家能耐上了,只做了你家媳妇的人是多倒霉,攀上你这门亲……”   ……   街坊上已经议论纷纷了。   这边闹的大,衙门里当然也得到了消息。   王安平和大牛听说是季老娘去骂街,一时眉头一皱。   “我娘跑去那做什么?!”季大牛十分不解。   当下也顾不得什么了,赶紧的和众衙差去看,去劝。   季老娘的战斗力实在是强,唾沫横飞的骂的人家都不敢开门,男的在家里哭,他家里老娘说是羞死人了,活这么久从来没有被人骂上门过,这么泼的连门都不敢开,还不如吊死在家门口,省得被人看笑话,又说是真冤,哪里就是相看了,那是外面乱传乱说,一副推托的一干二净的样子。   说是原是外人多心,反倒议起她的意思似的。她只是去买个锅贴,哪里知道外人这么的传,早知道便不买了,白白的生出闲事闲心来。今天这个警告,明天那个堵门骂街的,还叫人活不活。然后就开始哭自家死去的儿媳妇和孙子,说再好就没有像这死去的儿媳妇这么好的,她还没有缓过来呢,怎么就会娶新妇呢,也不知是哪个嘴碎的在外面乱说的。   闹的沸沸扬扬。   王安平听着这已经牵扯到了小妮身上,眉头更是不能舒展。   当下先劝开了季老娘,先劝她回家。   季大牛送季老娘回家去了。   然后王安平问马大夫,道:“她果真没有外传?!”   马大夫冷笑道:“哪里没有外传,就是她这张嘴传出来的呢。只怕之前你和大牛的警告,她也未必上心。甚至是怀恨在心,这是要毁了小妮的名声啊……”所以才不到两天就满城的传了。   王安平揉了揉眉心,小妮这一举,把这火反而烧的更旺了。   他心里隐隐的猜到了一点,她是怎么打算!可也有点摸不着头脑!这路数,到底是要做什么?! 第122章 激进   难道为了脱身, 便要玉石俱焚,用她的名声与他们家的名声相撞,都集体的毁掉的意思?!便是王安平, 此时也是—头雾水。   “我回家去与娘说说。”王安平道。   马大夫叹了—声, 道:“去吧, 这叫什么事儿啊。这里有情况, 我再告诉你。我盯着呢。”   王安平便忙跑回家了。   听了事情经过, 张融融道:“小妮人呢?!”   大妮道:“今天—天都没见着。”   张融融抿了抿嘴,道:“这是要釜底抽薪啊。这丫头,心确实狠。不惜以自己的名声, 也要报复回去了。”   “娘的意思是?!”王安平道。   张融融道:“事到这—步,便从隐性的发酵到真发酵了, 她这是在推动事态发展。等着吧, 她今天必还有后招!”   王安平心里还是很不得劲, 道:“她疯了吗?!女子的名声毁了, 就没有后路了。”   也许她根本就想过要留后路。   “娘!”王安平不安的很,这狠劲, 他都没料到。这是遇上了事,不惜用额头去撞对方,也不肯认宰的意思啊。   这么激进。   张融融没说话。王安平心里有点不好的猜测,但是吧, 他实在说不出口,便又跑回衙门去了。   张兴柱也得到消息了,回来后脸色就很不好看。   “老姑, 你说,小妮是怎么让季老娘被她摆布的?!”张兴柱手都在抖。   还用问么?!什么事情在她手里有制衡对方的价值?!   张兴柱闭上了眼睛,脸色很白, 道:“这丫头,怎么能……老姑只说—句她还不如季老娘,结果,她用事实证明,她的确比季老娘强的多,狠的多!瞧瞧,这手段!”   张兴柱咬牙道:“我早说过要她把这些烂在肚子里。她到底是为了什么?!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吗?!这是想要把季老娘捏在手里拿捏,还是什么意思?!”   张融融反倒很轻松,道:“只能说这个丫头是个狠的,为了自己的目的,自己的名声都不顾忌,都可以用来作引子。她无所谓。她想要做到的事情,哪怕是威胁别人,或是牺牲自己,都要做到。兴柱啊,你以为你能拦得住?!她是个聪明的,想必这件事过后,达到了她的目的,她会将这事给烂到肚子里不会再提。季老娘的事,她知道轻重。她是假威胁,却真不敢倒出,因为付出的代价太大,也不敢惹怒我们的底线。所以,放心吧。这个事,不会漏。只是被她利用了而已罢了!”   张兴柱听的反而骨头都冒着寒意。   利用—把,威胁别人—把。然后连自己的名声都不惜掺合其中闹大。   而她却不必亲自去上人家门闹,反而借助着别人的手,把这事给做成了。   张兴柱颓然的坐了下来,道:“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个丫头,这是要反了天了!”   “能翻了天就好了,倒叫我知道了她的决心。”张融融笑道:“既拦不住,就好好栽培吧,以后知道分寸,不要伤及家里人,不要太作孽就行了。这件事,事涉她的利益,她才如此。别的事上,她不会这么绝。”   张兴柱心里的滋味百般陈杂。   “去请亲家来,只怕她也吓到了,要略安抚安抚才好……”张融融道:“孩子不懂事,太激进,咱们还得事后安抚才是。”   “老姑,这是不打算问责小妮了?!”张兴柱道:“我,我这个爹连管教也不行了吗?!”   张融融叹气,管教能有用吗?!   张兴柱颓然的不行,头重脚轻的去找季老娘了。   以前他因为大妮的事,很是厌恶这个季老娘,现在却反而因为小女儿坑了人家,利用了人家,这心里真的百般复杂。   人还没请来呢,王安平又跑回来了,对张融融道:“娘,那家死去的儿媳妇的娘家人去敲了县衙的鼓,说是要状告他们贪没了赔偿银子。要求分那赔偿银子。要县太爷判!”   张融融笑了—下,道:“这个小妮,是个绝的。她知道,要她娘家人去说理,人死了早已没用。还不如直接叫去分赔偿银子,这—到衙门里状告,县里的注意力便都在这个案子上了,她的名声也就没人在意了。好—招抛砖引玉!”   “安平啊,你说,她是怎么说动她娘家人的?!无非是告诉他们,他们的女儿外孙还没死几天,结果夫家得了赔偿银子就要另娶,用这个钱去养新妇新的家庭了,激他们去状告,闹没用,干脆就分赔偿银,打那家人的痛脚。女子到底是出嫁从夫,还是从父,这种情况也值得讨论,她这是要造势,引起新—轮的议论了。这就更没人在意她的事了,”张融融道:“是聪明绝顶。叫娘家人去分银,这是要恶心夫家人。可却是撕开了人家丧女儿的伤口。但这,确实是釜底抽薪之法!”   “娘都料到了?!”王安平道:“她怎么会这么快想到的?!”   “事涉她自身,岂会不用心?!”张融融道:“这件事,她还隐在了后头,自己不沾身。还会引导议论,这个小丫头,了不得,会煽风点火,只是也易引火自焚!”   “县太爷那呢,”张融融道:“后患也有,少不得我要亲自出面了。哎,这可真是。”   “县太爷若知此事再掀起波澜当然会生气,若知是我家挑起,只怕对我与大牛都会不满。”王安平道:“我倒没什么,只是季老娘若是见此事牵扯到了大牛,大牛若丢了差事,只怕季家与张家的关系又会跌入冰谷。”   “聪明是聪明,就是毛手毛脚的,后患更大。”张融融无奈的道:“行吧,我舍了这张老脸去求见—番县太爷,道明缘由。你若失了差事,我知道你也不会有什么想法,只是大牛若是丢了差事,只怕大妮会受波及。季家哪肯吃这个亏?!少不得又要生事。”   这小妮也太坑了!   这就是手段不成熟的原始作法。   张融融道:“我善后便是,哎。总不能叫兴柱伤心。他要是知道了这些,怕是要打小妮了。这小丫头,对她好,她未必记得,若真挨了打,怕是父女要结仇,要有心结了。”   “小妮向来多心,”王安平想了想,道:“这件事,既便她自己不出手处理,家里难道真的不出头吗?!她太急了,处理的这么毛躁……”   可不是吗?!张融融之前都说,若是那家子敢把这事再闹大,她必定去泼粪,舍了老脸亲自去唾骂,也要把小妮的名声给挽回回来。   结果呢,这—举,虽说她是能摘出来,但是人家—提这小妮,多少还是会顾忌。   这世上哪有不漏风的墙啊,—见这丫头这么有手段,这姻缘算是不可能再有了。   谁敢娶这个祖宗回家作妖?!   说到底,还是不相信父兄真的会将她当成儿子看,所以干脆自绝后路。以后彻底的不会再有人提她的亲事。   所以才说,这丫头是真的狠角色!   王安平对小妮很是不满。   “算了,为了你表哥,我亲自跑—趟吧,”张融融道:“安平,去将我的头油和糖方都拿来。这—次,什么情由都得——道出方好。这件事就不能隐瞒。县太爷知轻重,自然不会往大了办。有些事也会听过就算,不会掺合咱们家的事。只是,没料到这头油糖方的事,倒是用在这件事上,本来,是想要你找个合适的机会与县太爷说的……”   “我不在意这个。能顺利的解决了这次后患才好。我没什么,只是大牛实在无辜!”王安平道。   “走吧!”张融融起了身,换了—件干净整洁的衣裳,跟王安平出门。   张强张恒正在处理铺面里的事呢,听说了这件事闹的如此之大,便回了这边来找人,家里却只大妮在,大妮是个无能的,只知道哭,二人—问,她是—问三不知。   张强与张恒二人跺脚,道:“我们去衙门看看,若是爹回来,且劝住爹别出门!”   大妮追出来,应了—声,巴巴的看着人走了。   张兴柱找到季老娘,大牛也在。季老爹的脸色不太好看,他已经知道季老娘作的事了,季老娘也意会了给他是因为什么,季老爹的脸色便不大好看了。   张兴柱腰都弯了,道:“亲家,是我家门不幸啊,丢人啊……”   季老娘苦笑道:“不料亲家家里有这么—个女娃儿,真是认输,我这把老骨头也不及她的段数啊。我出点力去惹点骂倒没啥,只求大牛和大妮平平安安的,顺顺当当的才好,旁的是不敢求了。只是亲家啊,这个事现在闹大了,会不会连累到大牛在衙门里的差事?!”   张兴柱苦了脸,语塞在那里,只觉得脚也沉了,头都抬不起来,—时竟不知道该说啥,只能讷讷道:“……亲家先带着大牛去我家吧,我问问老姑可有什么主意!”   季老爹啥话都不说,腾的站了起来,冷冷道:“亲家生的好女儿!”   张兴柱第—次在亲家面前抬不起头来。以前,他是都懒得看对方—眼的。   哪里知道,坑他们的不是大妮,而是小女儿。他整个人都矮了半截! 第123章 见官   衙门里这么闹, 县太爷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心里却极为恼火,道:“此事不是已定了么?!怎么会再生波折!哪有娘家与夫家要分赔偿银子的?!”   主薄道:“主告说是出嫁女到底归夫家还是归娘家, 本就有争议, 律法上还有的说道呢, 诉求分割赔偿款还有讨回嫁妆。属下去打听了一下, 这事是因那被告想要马上另娶妻室引起的。可能娘家还没有过伤心的时期, 一下子听说了这事接受不了,一气之下便来状告,说是绝不肯叫女儿的死命钱去让前女婿养新的妻儿。大人, 这七七都未曾过,这就要说娶妻之事, 确实是有些过早了。她娘家有这样的反应, 倒也是人之常情!”   县太爷简直有点表情怪怪的, 冷嘲一声道:“果然是小民, 为妻守丧四十九天都不肯。这就要再娶了?!”   他也没有看不起小民的意思。有尊严有骨气的小民,哪怕不认字, 他都会高看一眼。甚至是尊敬。但对这种刁民,他的心里就有读书人的骄傲,觉得礼不下小民,就是指的这种小民。连点最基本的礼数和人性都没的。   读书清流人家, 一般妻丧,少说也要守上一年,才会再说续弦一事。当然, 他们可以抬妾,这是不妨碍的。   “这本属于人情,律法哪能正儿八经的开审?!”县太爷道:“调解吧, 叫县里三老来,叫娘家的亲戚,夫家的亲戚都传唤来,看看怎么解决,一点子小事,哪里需要开堂提案?!”   主薄道:“此事也只是意气纠结,除了麻烦点,其实解决起来并不难,大人勿忧,交由属下便是。大人都不必出面了!”   县太爷烦不胜烦,叹道:“县里就是鸡毛蒜皮的事多。”   正说着呢,王安平进来了,言是他请了娘来,有要事求见县太爷,还望县太爷能见一面。   县太爷看着王安平,简直是一头雾水。之前看他也是守本份的,做事从不多言。   没料到又叫了老娘来,这是什么意思?!   但是为着尊重之意,又是长者,县太爷便起了身,道:“既是长者,赶紧请进来吧!”   主薄扫了一眼王安平,他了解县太爷,面上没什么,只怕心里已经不耐了。他心想,这王安平看着是个老实的,现在看来,可能也是个钻营的吧。真是人不可貌相。若得了县太爷的恶,只怕也干不长。   倒也没必要难为他,因此只对他笑了笑,出来看到了张融融,也点头微笑,然后匆匆的处理事情去了。   张融融进了内间,道:“民妇给县青天请安了。”   “使不得!”县太爷叫王安平道:“快快扶起来,我哪里能受老者的礼。快请起!”   王安平虚扶了扶,张融融还是请了安,笑道:“民见官,岂有不见礼之理。大人虽疼小民,可是小民也不敢不尊大人。”   县太爷笑了笑,请她坐了。   张融融虚虚坐了。   “不知老人家寻我何事?!”县太爷道。   他以为是为王安平而来,没想到张融融道:“是为家里的孽债而来。说来惭愧,外面的这件案子,就是因家里人而起!倒累的安平和大牛了。怕大人误会我们家安平和大牛不是本份人,这才舍了老脸,敢来求见大人陈情!”   县太爷吃了一惊,道:“此案新发,我还未审,只不知是何情由!”   张融融便说了自己是张氏寡妇,与夫家绝了来往,只独身带着儿子回娘家的旧事。   县太爷听了叹了一声,道:“王家绝情,舍了也是常情。只是张家的确义气,老人家这侄儿,是真的品性极好!”   寡妇归娘家的事也常有,律案之中也不鲜见。   便是平常人家少见,但做官的是常见的,哪怕翻翻案例,这样的事并不少。   只是寡妇归娘家不受白眼,还受善待的才少见。因此才夸张兴柱的确是有义气和情份。   “是啊,所以我虽老而无用,少不得也要操心一二家事了。只为了我那侄儿,为了自小的情谊。”张融融便一五一十的把大妮大牛和小妮的事都给说了,包括那隐财,是半丝都没有隐瞒。   县太爷默默的听着,心里倒是挺敬服这张融融,这样的隐秘家事也敢一一道出。   这份胆气和信任,也是难得一见了。这样袒袒荡荡的,县太爷反而心里有敬意,道:“原来如此。”   张融融也没有隐瞒来意,道:“因为家里的孽障生事,怕连累了大牛和安平,这才来一趟,向县太爷说明情由。此事,的确是我张家不对,给县太爷惹了麻烦,又凭添的叫县里多了一层风波,我这心里是真过意不去。若是致歉,我这几言几语的,又能值当个什么歉意呢?!倒没有理由因为自家的事,反倒累了衙门,又要叫衙门里非得体谅不可的意思。”   张融融叫王安平将随身带着的小箱子拿了出来,道:“不瞒县太爷,本来这两样,是打算等安平站稳了脚跟,好叫安平献上来的。只是万万没料到,先用在这上了。县太爷,我张家是本份人家。没有别的诉求,家里既没有读书人,也没有从商的意思。因此,图谋这些个,只是为了让张家在本地有个好名声,有个根基,将来对子孙辈们也有个提拔的意思。我和我侄儿这一辈子也算有个交代了。至于安平和大牛,也能在衙门里好好的做事,在本地,也算出人头地了,这就行了。张家没有什么大志向,只求着平平安安的,在本县安居乐业。叫人不能欺负。用这个,也只是想求个积善人家的名声。绝无其它诉求,还望大人知晓……”   县太爷听明白了,一,家里没有读书人,不是为了家里读书人上进才献方,二,家里坚决不从商藉。   所以,才拿出来这两样东西来。   县太爷心里都有点服气这老太太的谋略。他郑重的看了一眼张融融,连称呼都变了,道:“老太太这份心算,我也难以企及,为子孙谋到这份上,的确是一片爱护之心了。行了事,也不逃避,主动来说清道明。这便是担当。言语间不避讳事实,这更是袒荡,我肃然起敬。老太太所求不多,倒也不难!”   县太爷道:“对这两个方子而言,这个要求真的太低了。老太太真是有智慧的人啊。怪不得安平如此的稳重。”   “民妇只是一个普通妇人,哪里敢称得上是老太太,县太爷太客气了。”张融融道:“所求只这么些。民妇虽无知,却也知道树大招风的道理,绝不敢奢望其它,能有这两样,已是能保障子孙了。还敢再求什么呢?!只怕福气薄,担受不起。况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张家是没什么,有我约束着,便是生了个小孽障,到底是个女儿身,又非读书人,将来真作妖,也有限。只是王家,和季家,这里面,不得不慎重。安平终究姓王,季家,还有大牛,也只是亲家,便只能敬着来往着,而不能得罪的太过。牵扯到儿女亲家之事,不得不慎重啊。民妇也只是更怕,太贪心了遭雷劈。人呐,得到的越多,没有底蕴,反倒越来越轻狂,没事也生出事来……将来,若是王家或是季家便自以为得了势而作风作雨,便是民妇的罪过了……因此,别的绝不敢求,也不能求。有多大的福气便担多大的风头,多的,绝不敢多想!这个方子,只是张家偶得的方子,是经过大人尝试过无数遍,并且精炼过的,张家只是偶得的一个想法罢了,别的都只是大人的功劳。张家不敢贪天之功。”   县太爷是真的服气这老太太了,就冲这明白的劲头,他是真的服她的不行,良久道:“只这一糖方,能解决朝廷多少的事情?!老太太求的不多,本县都能为老太太求来。老太太不贪,是个有福之人呐!”   县太爷起了身,郑重的将糖方放下来,他最重视的正是这个方子,头油方子,他都不在意。   为官之人与普通人看到的东西是绝对不一样的。   为官之人看到的是对政治前途有利的,对朝廷有利的,对政治大势有利的。利害关系。   而商人只会看到这其中的利与益。   也许这方子商人得了,会去大肆捞取钱财。然而为官之人,会去用这东西为自己获取政治资源。而又有利朝廷开源商贸。   他对头油完全的不在意,只觉是件小事,都不必与他细说。若是做个官,连这种小方都要放眼中,那他的水平,也就注定了一辈子是个小贪官。这种追求,呵呵。枉为读书清高人!   这个方子在他手上与在张融融手上那是完全不一样的!   就冲着这掏心掏肺,并且说是张家的方子的事,不关王家的事,县太爷都放心。   他郑重的对张融融一拜,道:“若此方果真,本县便替朝廷,替县里谢过老太太了。老太太的功劳,本县会在折子中对朝廷说明,对于老太太的半生之事,以及诉求也会说明。老太太且放心。朝廷行事向来周密,老太太既不愿事涉王家,此事便只在张家。” 第124章 摆平   张融融忙起身回礼, 道:“民妇知道大人一诺千金,有什么不放心的?!这世上再没有为宰一方的读书人更值得信任的了。”   县太爷笑道:“老人家通透。”   乡僻野地,难得见这样的老人家, 真是活成精了一般。   他也不追究此方的由来, 只道:“可试过这糖方提纯之法?!”   “安平会, 我亲自授与, 本来是打算寻个时机献上的。”张融融道:“虽是提前了, 但这样也好,早早交与大人,早早的安心。”   县太爷看了一眼王安平, 笑道:“明知此事,却不浮不躁, 半点不着急, 这般沉得住气, 真是良吏。”   张融融道:“大牛愚钝, 怕是给大人添麻烦了。家里孽障的事,我和侄儿务必好好管教。真是惭愧, 给大人造成了这般的麻烦。”   “并不麻烦什么,只是调解调解便罢了,无非是啰嗦些。比起此方,这又算得了什么?!”县太爷并不追问小妮之事, 只道:“改日叫安平亲自演示一二方好!”   “这是自然!”张融融道:“大人只尽管吩咐他便罢了!”   县太爷看了一眼王安平。王安平道:“大人,我娘绝没有为了要保住我,摆平此事才献方的意思。我是能离开衙门的。此事结后, 我离开衙门也没什么。娘是怕牵连了大牛,惹怒了季家,毁了大牛夫妇的情谊。怕伤了表哥的心。这才不得不来!”   “当初让我进衙门, 也是为了与大牛照应一二之意。”王安平道:“绝非是为了给我铺路。我娘与王氏早已经恩断义绝。我便是出息了,兴旺的也只是王氏。这是我和娘都不乐意看到的。此生所愿,我只愿娘与我都平平安安。大人明鉴,此事了结后,我愿意离开衙门!绝无谋算之意!”   张融融叹了一口气,道:“也罢,你离开,叫大牛也离开罢了。索性头油生意也少不得他。便是季家父母那,也有个交代!”   她是怕王安平离开,季大牛一人在衙门里独木难支,还不如一并离开就算了。   县太爷笑道:“本来衙门正愁着无人用,如今有这两方,更是用人之际,说什么离开不离开的话!?一事不烦二主,安平不在衙门里支撑,又能指望谁呢?!少不得要叫老太太舍了儿子给我使使了,老太太可千万别多心才好。本县并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之人。”   话说到这份上,明显就是信他们母子不是威胁要留在衙门之意。   张融融便叹道:“多谢县太爷,安平,来谢过县太爷,县太爷一番信任,以后你和大牛在县衙里做事,一定要尽心尽力,切不可以为功高而凌人,要记住今日大人的恩德!”   王安平一拜道:“大人,今日一切,属下都记在心中了!定不会辜负大人一番信任与赏识!”   “好,好!”县太爷笑道:“快快起来!官吏同心,我们县定会越来越好的。老太太有这样明理懂事的好儿子,既便是寄托于张家,将来也必是有福之人!”   “承大人吉言!”张融融笑着起了身,道:“民妇回家中还有事情要处理,就不敢叨扰大人了。家中孽障,少不得要约束一二!”   县太爷起身相送,道:“本县送老太太出衙。”   “岂敢劳动大人,”张融融受宠若惊,连道不敢,县太爷却坚持,因此客客气气的送到了衙门侧门外。王安平这才向县太爷道别,扶着张融融离开了。   县太爷看着二人离去的方向,抚了抚胡须。此事重大,他得与家中写封信商议一番才好。本来他只是一个小县令,不出意外的话,没有个十年八年是休想调动了。但若是有点特殊的资源和贡献,便是十年八年一时的不动,十年以后,他也得升迁。   没有特殊的贡献,也只是攒资历。然而,有这个,经营的不一样,这就很不同。   只是,既有了托举,还是要设法走的更稳才好,一点也不能急躁!   张融融走到了街上,听着衙门门前的吵嚷声,就皱起了眉头。这般大的动静,若是她今儿不来解释一番。县太爷必要追究此事究竟因何而起。若是追到张家身上,事情还能有的挽回吗?!   那么大牛和安平的前程就全白费了。   白费了就白费了,但是一旦被县太爷心里厌恶,还能做得成头油生意吗?!   县太爷是不会刻意的报复,但是,这隐隐的厌恶就已经足够障碍了。   而大牛若失去差事,季家铁定要闹,那么事情就得往最不能控制的方向而去。这是张融融绝不愿意看到的。   “娘,”王安平道。   “走吧,回家!”张融融拍拍他的手,示意自己无事,道:“今儿这一出,算是顺利解决了。咱县太爷确实是个清贵人,不摆架子,也很明理。很是宽容。”   看着也年轻,也就三十边上吧。对于当官的人来说,这个年纪,才是真的前程无量呢。   在古代当官为宰一方的,一是要能熬,二是一定要活的久,只要做到这两点,就赢了。毕竟朝堂上那些大权在握的,都是老头子呢。   所以啊,县太爷这个态度,一叶知秋,以后必是前途无量的。与他交好,绝对有利。   况且,张家又不贪心,所求并不多,县太爷不管现在信不信,至少对他是有利的。他没有必要夺方并交恶。   将来张家听不听话,或者说是贪不贪心,他是官,张家是民,那个时候自然就说那个时候的话!   “越是这样的人,越要尊重不能欺。不要看县太爷讲理,就觉得可以欺,可以为所欲为。”张融融道:“他这样的人,是不会轻易抬脚去欺小民的,大象会刻意去踩死蚂蚁吗,不会。如果以为,这样的人有礼数,就可以欺负,这就想错了,这是一定要付出代价的。”   她叹息道:“小民以为水柔善可欺,其实真正淹没来的时候,才知道可怕!安平啊,以后在衙门行事,一定要慎重。慎重再慎重。切不可贪心。只要心中无愧,便无惧。衙门里的事,只有你和大牛可以打交道。张家其它人,别叫任何人接触衙门里的任何事。尤其是小妮!”   王安平点了点头。他知道娘的意思。   “你是有分寸的人,稳重的人。但是,其它人未必……”张融融道:“看着县里人好说话,便轻易的轻狂起来。这才是人的常态。”   “小妮则更甚,今天可以摆布舆论,他日就可以更为所欲为的,以为可以摆布官员和律法,那才是真的找死!”张融融道:“走,回家,等她回家,我倒要问问她。”   王安平道:“娘,小妮不可重用。”   “我知道,”张融融道:“她既然只看中利益,为了自己名声,也不顾家里人的名声,也无妨。舍间铺面与她,让她去钻营蝇头小利去吧。头油的事情,别叫她碰。至于糖方,她更不可能碰得着了!”   王安平点头,小妮现在的胃口还不算大,一间铺面,足够她折腾了。也许用一间铺面的利益,蒙蔽了她的眼界,是好事!   她心里贪小利,一间铺面足够迷了她的眼了,也足够她忙碌的了!   娘的意思,他懂,这是让要小妮独立的做事,与其它人全部拆开了。   这样也好!   压是压不住的。堵不如疏啊。到时候舍了利益,看她还能说什么公平不公平!   还未到家呢,张强和张恒来了,本来是要去衙门的,结果看到张融融和王安平,便急来道:“姑奶奶怎么在这?!我这到处找呢,爹也没找着,可急死我了,正准备去衙门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不用去衙门了,先回家!”张融融拉了二人,道:“所有人都回家!”   张强一愣,道:“姑奶奶,衙门的事闹的这么大,这……”   “没事,后患,我已经解决了。”张融融道:“刚去见了县太爷。”   张强张恒吃了一惊,张恒低声道:“姑奶奶可是告罪于县太爷了?!”   张融融笑道:“县太爷是个和善的,我一个老婆子仗着老脸去告罪,县太爷也并没有难为,这件事,县里会审理,不会有差错的……”   张强没有多想,张恒听了却古怪。   一个县太爷肯听一个老婆子这样空口白牙的说话吗,只怕是舍了什么。   虽然张恒还料不到什么。现在在外面,他也不好追问,便扶着张融融,一劲的跑回家去了。   张兴柱带着大牛,还有季老爹季老娘已经到了。大妮在垂泪,见到张融融回来,忙迎了出来,道:“姑奶奶,小妮还没来家呢!”   张融融道:“她还能死在外面?!你与其担心她,倒不如担心担心你丈夫吧。”   大妮一脸无助,哭的茫然,六神无主的样子。   张恒看看这个大妹,好是真好,但是有事的时候也是真指望不上。没用是真没用!   简直了。   出事的时候,看到这样半个主意都没有,光看着都叫人生气。连心疼都淡了。但平时,她这个妹子是真亲,真贴心。那个时候也是真亲真心疼。   人呐,真是矛盾。   像小妮吧,看她行事,有时候真的恨的咬牙切齿,想要揍她的心都有,但是吧,遇到事,虽然行事狠绝,但至少不是没用的。虽然也不用指望她能心疼家里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13 22:22:24~2021-07-14 22:34: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浮生若梦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5章 立正挨打   张融融也不理会大妮哭了, 进了堂屋,季家老两口阴着一张脸,坐在那叹气, 这回见到张融融, 是连起身都没, 人都没劲动。   张兴柱是坐在那, 连腰都直不起来了。   张融融皱着眉头对张兴柱道:“干什么?!做错事的人又不是你, 摆出这相来做甚?!一把年纪了,头都矮了几分,就这么不中用!”   张兴柱苦笑着, 做错事的不是他,可是承担后果的人却是他。   “老姑, 小妮, 到底该拿她怎么办才好?!”张兴柱一见到主心骨, 这眼泪就直接掉出来了。   张融融道:“是你生的, 难道还能掐死她。你有那个狠心吗?!”   张兴柱不说话,过来扶她坐下。   季老爹道:“只怕是亲家姑奶奶还不知道她做的好事, 不然哪舍不得掐死她?!”   “哪里不知道?!”张融融道:“女孩子嘛,不懂事,但可以教。倒是亲家,这是要找张家算帐的意思了。”   季老娘看着季大牛, 咬着牙红着眼睛道:“别个的是没什么,只是,大牛的差事, 若是叫她给带累了,我是与亲家不好说。”   张融融没好气的道:“大牛的差事丢不了,放一万个心罢!”   季老爹与季老娘一愣, 对视一眼,万万没料到她会说的这般的笃定。   那他们还阴着脸做甚呀?!   “亲家怎么这么肯定?!”季老爹道。   张融融没答。   季老爹便歇了话头,心中思忖着,莫非大牛的差事,是真的她使了大力,所以既便是受了连累,也能兜底的意思。   那么,张家的底,就比他想象中更厚实啊。虽然他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底气。难道是小看张家了?!   两人的脸色稍缓,季老娘道:“亲家姑奶奶怕是还不知道小妮做了什么,亲家也真是,这么大的事,怎么就能告诉她这样的孩子呢,这要是……有个什么,张家季家,全部都得完……”   张恒张强听的着急,张恒低声道:“什么意思,爹,小妮干啥了?!”   张兴柱叹了一声,道:“还能是什么,她上次听壁角听到了,就利用这个威胁季老娘去骂街,为她出头找那家子的麻烦……”   张恒嘴角一抽,张强也是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这个小妹不知轻重到这个地步,真的出乎他的意料了。   张恒气的跳脚,若不是顾忌着亲家在,他已经破口大骂了。他的脸色也阴了下来!   她是真敢,是真敢呀!   这个事得多大啊。   也难怪季老娘眼睛不是眼睛,甘愿被驱使去骂街这个事。事后又反应过来,闹大了,竟然闹到了衙门,这要是连累上大牛……因此这才急了。后悔了。这就脸色不太好看了。主要还是要看张家的处事态度。以及后果。倘若是他们接受不了的后果,恐怕今天这个事就没完!   季家这老两口是什么本性,呵呵,那肯定是要闹个天翻地覆的要说法的。   所以,张融融才没给好态度,有些人就是这样,没事的时候,你可以客气点,但真有了事,哪怕你真做错了,你也不能对他太客气,不然他就以为你理亏,就更作践,更来劲头,不依不饶了就。   季家老两口还是顾忌着被小妮掐着的那个秘密的,因此脸色虽然难看,也没有大闹。到底是有所顾忌。   张恒对季家老两口也是阴沉着脸。这样的人,可以共富贵,不能共患难。呵呵!   不过原也没指望过什么,因此也不生气,只是心里真的把小妮给骂了个臭死!   陶氏和李氏也听说了这件事,抱着孩子急吼吼的过来了,一看这现场,都没说话,小心翼翼的坐到了一旁。   这是准备审小妮的架势啊。   陶氏低声道:“你看看公爹,腰都弯了,这半辈子为儿女之事,何曾有过这样的时候,小妮真是没的良心。”   “再心疼又有啥用,不心疼长辈的就不会心疼,更不考虑长辈的立场,我瞅着,这一回,是触及爹心里的怒气了,这心里也不知道有多失望呢。”李氏道:“你说会不会打她?!”   “最顶级的失望是放弃,不理不睬,”陶氏撇嘴道:“打,应该不会打的。”   李氏听了,深以为然,低声嘀咕道:“这叫什么事啊,真是作妖的厉害。”   张融融淡定的喝茶,众人见她这样,也都慢慢的淡定了下来,虽然这心里就是会胡思乱想。   季家老两口看她这样淡定,还有点奇怪,她就不怕小妮不回来了吗?!   做了这么大一个雷,难道不怕她不回来了?!   正胡思乱想着呢,小妮推开院子门回来了,看了一眼堂屋,然后关上了院子门,隔绝了外面的声音和人,走到了堂屋里,扑嗵一下就跪下来了,重重的把头磕在了地上,一副赎罪的模样!   事做下了,但挨打也不逃的承担样。   张恒腾的站了起来,气不打一处来,扬起手就要打她,高高的扬起,又恨恨的放下。   这样的人,你打她又有啥用?!   张恒咬牙切齿的道:“你还敢回来,你是真勇啊,小妮,你可真是叫二哥刮目相看!”   “我知道你不会跑,豁出去一切,也要把事给搅个稀巴烂,难道只是为了把事做绝就跑的?!”张融融笑了笑,道:“现在你的目的达到了,你在外头的名声也没了,毁了。以后就不必再怕嫁人的事情。你的后路,就是张家了。张家就是你的前程,你的根基,你当然会回来,并且会珍惜一切……你哪里就肯舍了呢,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我一点也不担心你会跑。不过你也是真有担当,我是该夸你有担当吗?!瞧瞧,这是要立正挨打的架势!”   季家老两口听这话不太对,怎么感觉怪怪的,什么叫目的达到了,名声也不要了,难道一个妮子还不想嫁人的吗?!   他们瞠目结舌,面面相觑,表情古怪的盯着小妮,虽然恨不得吃了她,但是吧,又觉得像看妖怪似的,表情中有着巨大的忌惮。   “担当这两字用在你身上,也真是讽刺。”张融融道:“你看看你的表情,倒像是回来要活受罪,要滚钉板似的。怎么?!家里还能动用私刑对你?!你是敢,我们却不忍心。你要是不笃定这个,就是哪怕要真滚钉板,要挨打个半死不活,也得这么做了。豁出去一切,现在你满意了。回来承担后果了……小妮啊,你可真是莽。”   小妮的脸色白白的,道:“什么都瞒不过姑奶奶,一切都是我的错。小妮知道,是我的错……”   “所以明知会有后果,宁愿做错,也要往前冲了?!”张融融道:“……抬起头,看着你爹!?”   张小妮抬起头,眼泪掉下来,看了一眼张兴柱,道:“……我,我没脸见我爹,爹,是我不好,你别生气,别气坏了身子,别伤心……”   张兴柱扭过了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人呐,心伤着就生茧子了,对这个女儿,他失望也谈不上,绝情更谈不上,就是觉得这孩子是自个生的,他怎么就一点也不了解呢?!   就没有比现在更陌生的时刻了。   “有志气是好事,知道利用人脉资源也是好事,只是,威胁别人,就是你的本事?!”张融融道:“知道你会连累你姐夫吗?!知道你会搅和的张家季家不得安宁吗?!这些,你是都无所谓,还是,自以为可以有本事去处理好,善后好,还是觉得你最小,有所依仗,家里人都会无限的包容于你,宠溺于你,一定会原谅你?!”   张恒张强眼神不善,恶狠狠的盯着小妮。   小妮瑟瑟发抖,道:“姑奶奶说的都对,哪怕知道这一切有这样的后果,小妮也不得不做,小妮没有更好的法子了,只能用这样的办法,要快狠准的一举三得。这是最不得已的办法,也是最不齿的办法!”   “之前要你去做这件事,虽说的绝,但也没说不能叫你求助家里人。”张融融道:“你只要开口说做不到,家里人不会帮大忙,但一定会帮你小忙。家里人对于你而言,算什么呢?!是觉得帮是帮不了你,你却可以踩着利用的对象,反正只要事后道歉就可以了,反正是一家人,也不能拿你怎么样。是这样的心态吗?!”   “为何做事要这么的绝?!”张融融道:“若是这事没有善后,你打算怎么办?!你姐姐,你姐夫情何以堪,若丢了差事……你怎么弥补?!还是觉得他们活该倒霉,被亲妹子坑也无所谓?!抬起头来,看看你姐姐,你姐是个无用的,所以,有用的你要利用,无用的,就活该被你坑?!”   大妮哭的成了泪人。   小妮哽咽着重重的给大妮与大牛磕头,道:“姐,姐夫,对不住,小妮保证,只此一次,绝不会有下次,否则,我就是烂了心肝肺的猪狗。这一次,事涉我的名誉,我行事急躁了一些,一时没顾得上,连累姐夫的差事,我以后一定会弥补,一定会的!”   大妮这一次罕见的没有应声,也没有去扶她。只是退后一步,避开了她的磕头。 第126章 教训   大牛则是不知所措, 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在那茫然在状况外。   小妮一见, 心中像挖心一样痛, 隐隐的预感到自己失去了什么, 而这种失去, 她已经无力阻止。   她还年少, 现在的她,根本不知道这样的代价意味着什么。或者说,她还不知道这种代价, 到底有多重。   可能她以为这是永远都在的东西。她以为亲情是消耗不完的。这就是过于年轻的人的自以为是。   她跪着又向季家爹娘,道:“是我不懂事。那件事, 我保证, 至此之后烂在肚子里, 绝不会再提, 若是敢提,不如猪狗!”   季老娘想要唾弃她面, 一个字也不相信她。但把柄之所以是把柄,就是在于投鼠忌器!若不是顾忌这个秘密,她早就在她刚回来时,已经骂开了。村里骂人那一套, 她可是驾轻就熟。   然而,顾忌着这个,哪怕觉得她很恶心, 一点也不相信她的话,可是她却不得不忍下来,并息事宁人。   她忍了忍, 道:“希望亲家小姨说到做到,别又到了下一回,再拿出来用人。用人的时候,叫什么季婶婶,我是没这福,再不敢叫亲家小姨叫一声婶婶了。以后,只别惹我,我就谢天谢地了!”   小妮心中一颤,道:“多谢宽宏大量!”   季老爹沉着脸,什么宽宏大量,这是迫不得已。   娘的,有把柄就是麻烦,连发作也不能够。他移开目光,不看这小妮。这心里是真恨不得咬死她似的。   受这窝囊气,是万万没有料到的。亏啊,亏死了!   陶氏看了一眼李氏,什么叫烂在肚子里再不提,这是有事啊。她看了看季家父母的脸色,又用手肘拐了拐李氏。   李氏有耳朵听着呢,这是打什么哑谜呢?!嘿,这个家里,还是有很多秘密,她们是不知道的。真是心痒痒!   小妮又跪向王安平,道:“表叔,是我的错,这一次,是连累表叔了!”   李氏撇撇嘴,心道,明知道表叔和大牛在衙门里还没站稳脚跟,明知道要连累,却还是这么做了,呵呵,这样的道歉,值个啥钱?!   表叔也是倒霉,这可真是无妄之灾啊。这要是真丢了差事,多冤啊。姑奶奶用了这么多心才把表叔弄进衙门里去,结果倒好。   小妮真不愧是凭一人之力得罪了家里所有的人。不是李氏冷笑,而是这样的人,断了外嫁的路就算了,还自绝了家里的人情,就这样,还以张家为根本,为根基,她凭什么就这么作呢,难道以为亲情不会疏离吗,终究还是小,且不知道这样做的代价呢。太任性了。可惜,一切也并非能如她所愿,她以为道歉就行了,其实真正失去的,她现在哪里知道有多少?!   都说她聪明,李氏却以为这叫蠢材。以为凭着血缘在家里当个儿子就行了,聪明有能力就行了?!呵呵,没有助力,谁都是根葱。而要以家里为发展,有前程的人,一举把家里所有人都推的远离了,这样的人,比做错了小事跌了一跤的人,跌的更重呢。   利用人情的人,迟早也要被人情所抛弃。可惜这小丫头现在还一无所知。   她太年轻,根本不知道代价这种东西,到底有多重!   就这样了,还瞧不起两个嫂子,呵呵,她们的确是无用之人,只知道带孩子生孩子做家务,可是,她们至少是按世俗规矩办事的人。   小妮突破了这个,却不知道圆融,到最后,可能什么也得不到。   所以才说,不按规矩办事的人,真的是个大坑,你甚至不知道她会扔出什么样的雷来,不按规矩的章法来,连预测也预测不到。   她这个性子,也是活该吃亏吃苦了。多吃点苦才知道好呢,才会学乖呢。   王安平的表情挺平静的,这一次完全没有用复杂的表情,或是用教训的语气说什么,只道:“我本就是寄居之人,说连累真谈不上。本来这差事我也是侥幸得之,便是真丢了,也不碍着什么。实不用为这个与我道歉。”   竟是不受。语气也是客客气气的疏离客套。并且是极度疏远。什么叫寄居之人?!意思就是我欠了你张家的,你连累了我,我也该受的。这一次就算还清了,这是彻底要拉开距离了。   小妮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她隐隐的觉得,她以后可能要成为边缘人了。   她不想成为边缘人,所以才拼了命的要留在家里,结果到最后,挣扎来去的,还是成为了家里的边缘人?!   “爹!”小妮眼泪哗哗的直掉,看向张兴柱道:“爹,我错了。我对不起张家!”   “你也大了,我再伤心,再难过,也终究是管不了你了。你的事,你自己决定吧。姑奶奶既说以后事都依你,你自己的事自个作主便是。只是只这一次,连累了家人,我可以闷声吞了这一回。若有下回,我也留不得你在张家了,你,以后自行衡量吧。”张兴柱不看她,语气里难得的失望加上挫败感,还有决心。   小妮心中一慌,哭着看向张融融道:“姑奶奶,我知道错了。”   “知道错了,却无法祢补后果,”张融融道:“这一次,我替你兜了便是,只是如你爹所说,只这一次。若有下次,小妮啊,不要怪家里人狠心!要强是好的,有志气也是好的,可是行事不顾人情,不顾家里人,只一劲的往前冲,有什么用,难道做你的亲人,就活该被你连累?!这可要不得!”   “你起来吧,回屋休息去,今天折腾了一天,都累了!”张融融不再看她,既没有说原谅她,也没有说要罚她。甚至连生气都没有。   小妮一阵心慌,道:“我,我……”   “去吧……”张融融轻描淡写的,道:“我和你爹你哥哥们还有事要商量,得为这事善后啊。”   小妮哭着回屋去了,这一次姐姐都没来看她。   小妮坐在屋里,莫名怅然若失。那种心慌感,惊恐感,是从来不曾有过的心理上的压迫!   难道真的做错了吗?!   为什么都不理她了呢?!   虽然没有责罚,打骂,可是却比打骂更叫人心慌。   张兴柱对张融融道:“老姑,对小妮,我是真不知道该咋办了。她现在这样不顾后果,若是屡教不改,这可咋整?!”   “咋整?!”张恒没好气的道:“这一次能没被她坑苦,就算是运气了,就算是老姑奶奶有能耐了。还指着怎么教?!爹,我就没见过行事这么狠的人!便是我再莽撞,也绝不敢有这样的手段。爹,这一回若不是姑奶奶在,你知道后果有多严重么?!”   季家老两口担心的道:“亲家姑奶奶果真兜住了底?!大牛真的不会被连累吗?!小妮威胁咱的事,我们就不提了,反正下不为例。只是大牛的事,我们……”   再提也没用,反正也不能翻脸。只能忍了罢了。只是对小妮是厌恶到了极点,痛恨,以及忌惮到了极点。看一眼都嫌烦。   “放心吧。”张恒没好气的道:“姑奶奶刚从衙门回来,包管连累不着大牛!”   张恒是语气不善,贼烦这两老口的德性。小妮是不是好人,但这两个老的,难道还能是好人了?!刚刚给谁脸色看呢?!   季家老两口吃了一惊,看向张融融。   张恒大约是觉得嘴快说漏了,便不再张口。   “果真?!”季老爹笑道:“莫非是亲家姑奶奶在县衙里还有什么人脉?!哎哟,若是此事能转寰,那可真是太好了!”   他们是没想过会是县太爷什么的,不敢想,只以为是她衙门里有什么交情呢。   张融融笑道:“亲家也是想太多,我就一农村老太太,能有什么交情?!衙门那地方是我能登门的地方吗?!恒儿也是气急了瞎说。我不过是听说了衙门里事闹大了,就去那边看了看,恒儿瞅见了,以为我进了衙门呢。”   季家老两口不信。却没有再戳破。想一想张融融如此的淡定,一程的都淡定若斯,这……   他们想一想,有点隐隐后悔给张兴柱脸色看了。   张恒笑道:“原来是这样,倒是我秃噜嘴,开始瞎说了。也是,我张家是什么人家,哪能与衙门有什么!?”   张融融道:“亲家啊,这件事,是我张家失礼,我和兴柱给你们道歉了。是小妮不懂事,威胁了你们,我保证,有我在,不会再有下一回,放一万个心吧,这件事,从今天起,彻底的烂在肚子里!”   “至于大牛,且放心。”张融融道:“不会有影响。就算有,我们张家也会弥补!”   季家老两口忙站了起来,客气道:“有亲家这句话,我们就啥也不说了。是小辈不懂事,我们当长辈的能计较个啥。至于大牛,本份人,他在衙门里一定能干好的。有亲家拉拔他,我们再没有不好的。”   张融融道:“改日家里没那么多事了,再请亲家上门吃饭,郑重的道歉。今天,家里还有事要处理……这就不多留了!”   两人忙站了起来,见张融融起身送客,忙道:“也是为这事忙乱了半天,是该回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14 22:36:43~2021-07-15 22:12: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缇宁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7章 怂哒哒   “若是衙门里有人来叫你们去问话, 配合一二便是,”张融融道。   “一定一定……”季老娘是当事人之一,或者说是惹事的人之一, 估计是要被叫去问问话的, 都是精明人, 这事肯定是要为小妮兜住了底的。   倒不是为小妮, 而是为家族。这个时代, 一家子有一个人惹了事,其它人哪怕再恨再恼,也是要拼命的兜住底的。   二人便出来了, 张兴柱送到了门口,道:“亲家啊, 对不住, 家门不幸, 是我生的这个小女儿实在是不像话, 叫你们受苦受累了!”   季家老两口自然是客气的道:“遇到这样的也是没法子,好好教就是了。这一次是意外。以后亲家可要好好管教啊。”   张兴柱胡乱的点点头, 也没有兴致与他们多说,只不住的说今天没法子招待了,改日一定好好说道。便回家去了,院子门也关上了, 这明显是要商议大事的意思。   季老爹走着走着,对季老娘道:“亲家姑奶奶只怕是有些门道!”   “这我哪能不知道,她既说不妨碍, 大牛的事肯定是不妨碍了。”季老娘道:“只是吃这么一个亏,这心里哪能不憋屈,郁闷!哎哟, 我的心肝呐,现在还气的在跳。这一辈子,还没吃过黄毛丫头的亏,现在倒好,活了大半辈子,栽在一个小丫头片子手上,真是想都想不到,就这丫头的手段,你可曾见过这样邪门的?!你听听,现在衙门里都吵翻了,她可真是能耐,说动了那娘家人去打官司,我的乖乖,这个手腕,啧啧,不愧是亲家姑奶奶□□出来的,可惜心思不用在正事上,这回可把张家我们家连累的,差一点连累了大牛……”   季老爹能不郁闷吗,这被人利用,威胁到这程度,想一想都丢人,一把年纪了,都白活了,被一个黄毛丫头给欺到头上来!   季老爹低声骂道:“你也是瞎了心,随着一个小丫头折腾,她叫你干啥你就干啥?!这么大的事,还涉及到官司,你也是真敢,都不与我商量商量!”   季老娘气道:“与你商议有啥用,你是能叫她别张口,别威胁?!这样的小丫头有多绝,多狠,你是瞧见了,我不听她的,我敢么?!再说了,我哪知道她这么狠,要到打官司这一步?!只以为她只是叫我骂骂街,堵一堵那家人的门,对骂几回呢!她倒好,前脚叫我去骂街,后脚自个儿去说动了人家娘家要打赔偿银子的官司?!别说我,你遇上这样的,就能更狠?你是能把她掐死埋了人不知鬼不觉,还是能打消她的心思?!”   季老爹语塞,这心里当真是憋闷的不行,不得不闷声道:“终年打鹰,还被小鹰给啄了眼,这可真是……”   季老娘翻了个白眼,道:“在城里,咱就怂一点吧,我瞅着这城里人都阴着呢,就她还是客气的,若是以后遇上其它人,只怕更狠,这一点就不及村里。在城里吃了亏,都有苦叫不出。”   季老爹也是吃到教训了,闷闷的应了一声,心中寻思着在城里混,与人打交道还是要慎重更慎重,这要是再被人阴了,这可真是白活了半辈子,枉为精明人了。况且其它人阴他们,后果肯定是更严重的。   哎,来了城里的轻狂得意,被一个小丫头给狠狠的上了一课!   两人怂哒哒的回家去了,自此在城里对人待事的都客气了不少,怕啥呢?!怕被人坑啊。   张家关了院门,就是一阵沉闷。   张融融见大家都不得劲,便道:“小妮也短视,无论是对人,做事,都短视。我就作个主吧。强子的铺面是不是快空出来了?!”   “快了,就过上两三天就差不多了。”张强道。   “兴柱啊,把这间铺面给小妮吧,她不管是做啥生意,或是学点手艺,做点厨艺,都交给她做。她的眼前若只有小利,短利,就让她获利,也就行了。”张融融道:“大妮与大牛不必再与她合作做什么,她若要鸡蛋糕的生意,锅贴的生意都随她。既是要当儿子使,也就担起当儿子的使命来,也不必家里人帮她,或是与她合作分帐,只叫她一人做,不拘是请小二或是掌柜,都随她。赚的利,也是她一个人的,都不与她争便是。”   这是彻底的叫小妮独立的意思了。   张兴柱这一次什么都没说,道:“好,听老姑的。”   “强子恒子,你们也别惦记那一间铺面,以后就给小妮了。”张融融道:“你们过上几天也就空出来了,都在家里待命,我有事情要交给你们。”   二人应了。   “大牛我另有安排,大妮呢,暂时不用出摊了。先留在家里,后面再忙的时候,撑上去就行了。”张融融道:“头油的事也该提上来了。只一件,你们要齐心!小妮那边,以后利润不少她那一份,该给的还是给她。但是,绝不能叫她掺合这经营里面。是容不得半丝的不齐心的人的,明白?!”   张恒眼睛一亮,道:“是。肯定!”   这是把小妮给剔出去了。小妮是既接触不到方子的核心,又接触不到经营,但因为是张家人,利润分一份,又算什么,分呗,谁还舍不得了?!   “恒儿,你的考察咋样了?!”张融融道。   张恒道:“我跑了不少地段呢,适合经营的地方有好几处。都挺合适的。另外呢,就是头油的其它店铺了,我都买了一份回来,和哥都给看了,说实话,比起咱的差得远了……”   张融融听他说了利弊和地段,点点头,道:“不错,这个做的不错。以后大牛上午去衙门点卯,下午就回来干活,提纯油的部分交给他,他本就是与油从小打交道到大的。强子和恒子就先跑跑地段和铺面,买上一两间铺面下来,另外,给大牛也看看,若有合适的,该置业的也置业了……钱留在家里烫手。”   季大牛连连应了。   张强张恒都用心的记下来。   “要找适合当作坊和工作室的地方,地方不必非得是闹市,偏一点也没事,只是地方要大。”张融融道:“家里的钱财都准备准备,是要花大钱的时候了!”   “安平不参与经营,衙门的事交给他便是。”张融融道:“只是利会分与衙门一份。以后就给本县修修路,提提伙食,给衙门修缮一下房屋,再有,便是供一份税,算是一份心了。有衙门托底,往外销都不难!衙门里也穷苦,经常连火耗都不够,有这一份虽不多的进项,以后也有个托底的。估计能做到的也只这么多。毕竟利润也有限,用在衙门里肯定是只能算一小份力的。”   众人都应下了。   张兴柱道:“老姑,今天你去衙门是怎么回事啊?!”   张融融道:“去见了县太爷。今天这件事,若非亲自厚着脸皮去一趟,能善了吗?!县衙里若得知与张家有关,以后生意还怎么辅得开,恶了衙门,安平和大牛被辞退都是轻的。”   陶氏李氏都吃了一惊,乖乖,老姑奶奶是真勇啊,还真能见到县太爷了,这说见就见啊?!   张兴柱道:“见着了么?!这,官字两张口,难道是……”   “你也是瞎想,我还能去贿赂不成?!”张融融乐道:“若是如此,就太轻看县太爷了。在咱县里,咱张家算什么,是有门第,还是有钱,或是有读书的清高啊,值得他为这种事收了不该收的?!”   张兴柱松了一口气,露出点笑容来,道:“也是我没用,想不到别的。”   众人都笑了。   张融融道:“舍了些其它的东西,不过也没事,本来就是要献出去的。不过是提早了些罢了。这样也好,事情能早做,还能博取衙门一个好感,这就行了!”   张融融对张恒张强道:“以后行事,你们要明白一件事情,跟衙门比起来,咱们张家只是一只小蚂蚁,无时无刻不能不记住这一点,不要以为,张家了不得了。以后再怎么赚钱,壮大,都要记住张家的门槛是什么门槛。若敢张狂,你爹不打你们,我是要打的!”   张强张恒受教道:“记下了,姑奶奶,绝不敢犯。”   小妮这事,老姑奶奶都舍了东西才挽回一点,是女儿犯错还好些。若是他们犯了错,就是男丁犯错,那概念是不一样的。到时候,整个张家都得扒皮抽筋。   他们心里更明白,他们张家只是小民而已!   又有什么资格张狂呢?!   有钱就以为能怎么着了?!呵,人家有权有势的,照样能踩就踩死。   张恒道:“姑奶奶安心,衙门那边只姑奶奶和表叔打交道便是了,我们也不敢去怎么,反正侄孙是个没用的,一想到当官的,这心里就怕,这腿就抖……有表叔打理这一层,我和大哥只安心的做生意便是了!”   “这才是正理!”张融融道:“闷声发大财,才是正理。不光对这个,对任何人都得客客气气的。才是和气生财的道理!”   张强张恒连连点头。 第128章 分财   张融融知道大牛不是一个能守得住嘴的性子, 所以头油方子的事,是只叫他接手其它一环,只有提纯的部分, 其它的都分开分与其它人,一人掌握一部分。这样才好。   便是漏了啥也不妨碍什么。这就行了!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张融融笑道:“谁敢掉链子, 我手里有鞭子抽呢!”   张强张恒都乐了。   李氏陶氏笑道:“能被姑奶奶打几鞭也值得。哎哟哟, 有这际遇, 疼又算得什么?!咱家可是要花钱如流水一般了……”   可不是嘛, 这是要买买买的节奏啊!   张家以张融融为核心, 将高效的运转起来。   人一忙碌,就不会再去想那些糟心的事了。因此, 张兴柱也没推托,第二天就开始和张强张恒一起去看铺面什么的,哪里还有闲心去想小妮的事情?!人一忙到飞起, 便是脚都不沾地,水都来不及喝一口的程度, 可见运动对于人的消耗,专注力的消耗都是惊人的,至少现在的张兴柱是没有空,也没有心情去想那么多了, 更是没有时间去想那么多!   邻居们见张家父子忙到飞起, 不禁诧异,拉住张兴柱问道:“你们这是忙啥呢?!”   “说来话长, 家里准备做点别的生意,这才到处相看铺面和合适的宅子呢!”张兴柱道。   邻居们诧异道:“裁缝铺面真不开了?!之前你家两个儿子收拾铺面,我们还不相信。”   一时都问他是要准备做什么,张兴柱道:“现在还没个头绪呢, 等有了点章程,再与大家说。”   “老张啊,你还是这般稳重,事情办不成前,再不漏一个字的。”邻居们都笑道:“也行,到时候可千万叫我们去捧捧场。”   “一定,一定,”张兴柱抱拳道:“家里肯定要请大家伙儿吃个席的,不如到时候就几件事弄到一起办,也热闹些。”   邻居们见他们父子风风火火的,不禁叹道:“看他们家是半点也不将小妮的事放在心上,衙门里现在还闹的慌呢。”   虽然重点已经不在于小妮的名声上了,但是这种波及能消弥吗?!对于一个小地方而言,一个闺女的名声算是毁了。   “这小妮以后还怎么嫁出去!?”众人发愁。   只有老马心里有点数,不过看他忙的飞起,也就没来问张兴柱,只是时不时的透露点衙门那边商议的进度给张家知道。   李氏和陶氏本就一直竖着耳朵打听着,因此她们听到了什么,便回来告诉张融融,道:“衙门没有开堂公审,只是叫了三老去调解,现在的情况就是,因为死的是娘儿俩个,获得了四十多两银钱,娘算一半,儿算一半,儿的一半,是夫家得的,外家是得不到这一半的,而死去的娘的一半,虽然律法没有什么规定,但是,县太爷发了话,说,女儿家也是爹生父母养的,既然夫家急着娶亲,也难怪人家娘家急了,因此,律法要涉及人情,这一半的一半,该分与娘家。那夫家不肯,说自古至今,哪有这个道理,女子出嫁从夫,因此,死活不肯,说是衙门偏向娘家,谁知道把县太爷给惹急了,当下就叫押下狱了。说是不肯服,只叫写状纸来,按律来办!”   张融融道:“也就是娘家能得四分之一,十来两左右?!”   “不止,还有她的嫁妆,也要回家,说是若有儿女,不要也罢了,索性叫县太爷判给儿女也无妨。但既然人都没有儿女,嫁妆也要归家。娘家准备周全,把当年的嫁妆单子也给拿来了。当年赔嫁有八两左右的嫁妆,所以一并要回去,得有二十两边上。”李氏道。   张融融道:“这个嫁妆不薄,可见是个疼女儿的人家!”   “可不是!”陶氏道:“估计也是恶了这户人家,哪肯叫这钱叫他家另娶人的,只怕是恨在心里,知道是不能在这件事上纠缠讲公道,干脆就要赔偿银子的官司。这是死不松口,一定要县太爷主办的意思。都闹成这样了,那户人家还不肯松嘴呢,之前闹的县城都没日子过的时候,县太爷心里还有对他家的同情,如今一看这做事,现在想起旧事,只觉得恶心的慌,哪里还会有半丝的同情,直接就叫下狱了。若是真上公堂会审,只怕就绝不是之前那么好说话了。我瞅着若再看不清形势,那家人得吃板子……上了公堂,呵,先来上三棍再说话,看他们家还能不能硬气。”   张融融心里有数,这件事,快结束了。县太爷这是立威啊,小民嘛,越是敬,他越不怕,越要闹。这种本就理亏的事情,真给点颜色,也就怂了。   索性与他们家没啥关系了,只要知道后续与他们张家没关,不敢再惹张家,也就算了。   张强和张恒跑的一身的汗,都热瘦了好几斤,终于把店铺给关了。后续也都收拾好了。   帐本都整理清楚,人员都安置妥当,然后钥匙也都拿了回来。   张融融道:“把这间铺面的帐本都整理妥当,把该分的红都给分了,这店铺面就算了结了!”   张强点头道:“处理铺面里的存布得了些钱,都记在帐本里了,安置人员给的银钱也都支出过了,这是存根和全部的帐本,上面这里是今年的结余!”   “帐本存根,这些存根也都收好。”张融融对张强道:“把钱都分上一分吧。”   “就平分吧,大妮小妮,我和恒子都各得一份,”张强道:“按理说爹和老姑奶奶也该得上一份。”   “我和你们爹不差这钱,就分四份吧,”张融融对张强道:“这间铺面你投入最多,本来之前说好你是要多分的,也只是你和恒子的份,没想到如今这样……你还愿意平分四份。”   “应该的。”张强道:“这铺面是爹的血汗。有个善始,在我手里也该有个善终。只最后一年了,我哪里还计较这个?!”   张融融点头笑笑,道:“好,那就你来安排吧。”   张强与张恒二人便将钱给分了四份,叫上大妮小妮来分。   大妮很是忐忑,道:“哥,这间铺面本来就是爹留给你和二哥的,现在这收益,我是半丝力都没出,哪能要?!”   “最后的收益,该分四份,”张恒道:“你若不要,小妮也不能要,你能不要?!”   大妮果然很犹豫,看了一眼小妮,没说话,便收下了。   张强将给小妮的一份给她,道:“拿着吧,你要出门抛头露面,光出摊是不安全的。得要一间铺面,姑奶奶和爹既作主将这铺面给你经营,你就需要有本钱去管理。无论是装修收拾,或是雇小二打理,都需要钱,如今你也与姑奶奶学些管理和经营的本事,就拿这个练手,好好的做吧!”   小妮红着眼睛,没有拒绝,将钱拿到了手里,道:“等以后赚了钱,我也不贪,咱们兄弟姐妹四人平分。”   “你出力最多,你肯给,我们却不好意思要,只有姐妹与兄弟要钱的,没有兄弟向姐妹要钱的。不然我们张家又成了什么人家?!”张强道:“姑奶奶说这间铺面是你的,以后它的归属就是你的,收益也是你一个人的,以后,就好自为之,好好经营吧。”   小妮动了动唇,道:“我知道了。不管如何,我都得做出个样子来,不叫哥哥和姐姐小看的。我以后,不会再做错事了。我会证明的。希望以后姐姐和哥哥们别再生我的气!”   张强看她这样子,叹了一声,没有说什么。   也罢!吃了教训,以后长了教训,也长长脑子,顾顾家里人就算是她的长进了!   钱一分,这间铺面把帐和存根一收,也就彻底的结束了。   张融融将地契和钥匙交给了小妮,道:“好好经营吧。你到底是个女儿家,不管是出入家里,或是进铺面,雇人做事,安全永远是最重要的。但是铺面总比摊位安全,我只一句叮嘱你,别冒险。以后人少的地方别去。在县城里都是熟人,倒也不必太担心你的安全问题,只要你自己别作。这间铺面,离这也不远,只几步路的事情,你要好好珍惜。家里,还有其它生意,不会让你沾手,但利不会少了你的一份,你心里别嫉恨,别贪心。珍惜你现在拥有的吧。你得到的这一间铺面,也算是你爹给你的最后的心疼了。”   小妮红着眼睛跪了下来,道:“姑奶奶放心!小妮一定做出个人样来。”   “好,”张融融点头。   小妮出去了。   半晌,大妮进来了。张融融见她犹豫不决,道:“支唔什么,有事说事!”   大妮便将分到的钱给张融融道:“哥说了一人一份,我不要,小妮也就要不了。我就先拿了。可是,我拿着也不安心啊。这铺面的出息都是哥哥们挣的,我想来想去,还不如孝敬姑奶奶和爹呢,姑奶奶,要不你收着吧。”   这就很大妮!   钱仿佛烫手一样。纠纠结结,扭扭捏捏,犹犹豫豫的样子,有时候真的叫人不知道该说啥。   大妮和小妮这要是中和一下多好。小妮伸手伸的过了些,大妮呢,这缩手缩脚的吧,就挺一言难尽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15 22:16:13~2021-07-16 22:31: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游手好闲妞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JOY_X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9章 嘴硬   张融融道:“难为你一片孝心, 可是兄弟姐妹们都有,只你不要,要给我和你爹, 以后都依你这心来办事,叫你哥哥们和小妹怎么办呢?!是都拿出来?!那我和你爹岂不是成了吸血的长者?!这可不像话。你啊, 就收着吧。以后要形成规矩才好。将来铺面里赚了钱, 难道我和你爹就没得分了?现在暂时不缺钱呢, 你有心, 我和兴柱都知道了, 你就拿着吧。”   大妮想了想,道:“也罢了, 若是姑奶奶和爹有要用钱的地方,不够了跟我说吧。我手里还有好些呢。”   这孩子,难道长辈差钱了, 还能要她手里的嫁妆啊?!她能有啥进项?也不过是这些年没有花大钱的地方,所以钱还是以前的那么些。   不过心是真好, 张融融心里就很暖心,笑道:“你和大牛要置业,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难道只指望大牛一个人出钱出力?!你们夫妻一心, 若是能多有些钱财, 置业也不至于捉襟见肘。置下产业,利于子孙, 这样的事,难道还能错过?!”   大妮点了点头。   “大牛迟钝,你要时不时的点点他。不要只一味的做贤人。”张融融道:“锅贴和鸡蛋糕的事让给小妮,你可心里愿意?!”   “并没有什么不愿意的。”大妮道:“我只听老姑奶奶安排。”   “你愿意, 你公婆那却未必愿意,尤其是看到你这生意做的不错,结果让给小妮了,他们必是不愿意的,这一点,你只别理会便是了。敬着他们,远着他们,不得罪他们,也别太指望他们。”张融融道。   大妮点头。   “之前看你这生意做的好,他们隐隐有起给你买铺面的意思,买了铺面,就有了他们的一份,又能笼络你的心,本来是张家的生意也变成了他们季家的生意,所以给了小妮更好,他们不愿意是他们的事,你只怼回去便是,不过他们也只敢嘴上说两句,绝不敢难为你的。”张融融道:“张家的事,哪容得他们指手划脚,这个界限,你一定要心里拿捏清楚。”   大妮似有所悟,道:“我明白了。以后家里的事,我和大牛的事,都不与他们相干,不叫他们沾手。”   “这样才对。”张融融道:“你们兄弟姐妹四个,哪怕再怎么,也是一家子骨血,便是内里有些不愉快,那也是内里的事情。可是掺合上季家,算什么?!小妮是扒拉的过了些,但到底是亲人,你爹你兄长们也只是一时生气,时日长了,她要改好了,还不是一家人?!可是别人家,永远是别人家。季家与王家一样,大牛就算拎不清,你可一定要拎得清。以后别犯糊涂!别到了时候,你连小妮也不如。这世间啊,难对付的不是小妮这种明着精明狠辣的,反而恰恰是你这种稀里糊涂的……”   大妮道:“张家的帐是张家的帐,季家的帐是季家的帐,我必自己拎清了,也叫大牛拎清!”   “头油的生意,包括铺面,所有的一切,经营,经手的,都不能叫季家有半文钱干系,你盯好大牛。”张融融道。   大妮郑重的道:“姑奶奶放心,我心里有数了,必提着心盯着大牛的!”   “去吧,没事别只顾着想别人,凡事涉及利益的,多想想自己。只是大事上拎得清,才算是真的心疼家人。”张融融道:“一味心软,可办不成事情。”   大妮点头,拿着钱出去了。   张兴柱来看她,张融融便将这事给说了。   张兴柱感慨的道:“她啊,好是真好,可是有时候软弱起来,让我也恨不得掐死她。自个儿生的,还能怎么?!”   “你也别太伤心了,小妮这一次得到些教训,让她痛一些,她会成长起来的,现在年纪小,做事不顾后果,没有分寸,还能来得及教才是幸运。”张融融道:“冷着她些,才是对她的历练。她吃了教训,就会长些记性,以后做事就不敢太过。至于能力方面,倒不必担心,放手让她自己去搏吧。只作这一次,就不错了,她还能有什么可以作的地方?!”   张兴柱哼了一声,又冷笑道:“她作这一次,以后就没人再帮她了。行,让她吃点教训才好呢,我才不心疼她。冷着便冷着。”   张融融忍着笑,道:“行,那就让她吃点苦头,她弄铺面,你可别心疼!别去帮她。”   张兴柱道:“坚决不帮。说不帮就不帮。”   嘴比铁还硬。行吧。   小妮得了钥匙和地契,便小心的收了起来。与她一起存的钱放到了一起。这些以后就是她的本钱了。   以前存这些,是为了当嫁妆,是为了嫁人。如今,这一些,却是乘风而起的本钱。   付出了这一切,得罪了家里人,伤了家人的心,她是不择手段,却也达到了她的目的。   名声付出了,以后就不必再考虑嫁人的事了。甚至名声不好,人家非议都不愿意相看。   看她以后行事作风又这么爱做主的,只怕自绝了亲事。   她得到了她一直以来想要,却不敢做的,不敢要的。   她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后悔这些日子的不顾后果。   可她至少是现在义无反顾。就算以后会后悔,她也可以弥补。   就算真的自责内疚,也留到那个时候去。   可是,她知道现在如果不争的话,她就依旧只是一个待嫁的小妮,像这个时代所有的女孩子的命运一样,无非是嫁妆丰厚与否的区别,无非是公婆是不是仁厚的区别,无非是丈夫贴不贴心的区别,无非是儿女听不听话孝不孝顺的区别,而这一切,恰恰是她并不需要的,也未必是想要拥有的……   她想要的,是主宰自己的命运,哪怕充满荆棘,哪怕不顾一切。哪怕,没有后路!   可是小妮心里更清楚,她是有后路的,家人就是她的后路。尽管她做错了事,家里人对她伤心失望,不再理会她,可是她就是知道,她若真的有事,家里人不会不管……   只此一次,她握着钥匙,对自己默默的道,达成了已想要的目的,只此一次!往后余生,她只会给家人带来荣誉和无数的奋斗的得到的钱财。   这是她,年仅十三岁时的自己对自己发狠立下的誓言。   无论前路有多坎坷,不要后悔曾经走过的路!   等到她把路走顺了,走宽了,到那个时候,哪怕后悔,哪怕伤心,她拥有的一切,也足以能让她弥补,去有时间伤心。   总好过,到了那时候后悔自己曾经错过的机会!和争抢的不堪的难堪的样子。她知道自己吃相难看。可是,她必须得争。   她迫不及待的拿着钥匙就去了铺面里。   哪怕是单打独斗,没有人帮,她也要在这里开始她想要做的一切。她一定会把这里经营好!   张家把裁缝铺面关了,然后给了小妮,由着她一个人进进出出的开始找工匠装修,做成灶台,什么销售柜等状,这一切都被人看在眼中,县城中人十分诧异,见她还开始招人,要雇女工,而且要求还挺高,一时既稀罕又稀奇。   有些去问张家人,说这一间铺面就由着小妮折腾了?!   张家人默认了,只笑着以后多照顾些生意,她既要做就让她做,总好过出摊,女儿家有个铺面也安全些,其它一概没说。   县里人啧啧称奇,见张家人默认了,里面也没啥八卦,因此也就不再提这事了,反倒对她招人的要求充满了好奇。   “要求体面干净,爱卫生,然后要有点厨艺上的天赋?!”不少大娘们还去问了,笑道:“做事要快,好上手,然后要热情,会算帐,并且还要求成过亲的优先,哎呀,这可不就是我嘛……”   一个个都笑她们给脸上贴金。然后最感兴趣的还是酬薪。   “说是只要试用上了,一个月给二钱银子!”一个大娘兴奋的道。   “二钱?!”   二钱是真不少了,有些没有会针线好手艺的,一年到头做些杂活,也不可能挣到这银子。当然,有手艺的,若是接到好单,挣到二两都不稀奇,尤其是若是接到大户人家绣嫁衣的,一件绣上几个月,给上几两那是再正常不过。但很多没有这么好的手艺的,想要挣二钱一月,那是真难!   “工作时间呢?!”有一个大娘道。   “早上寅时去,中午没人了就散工,把店里清洗打扫了干净就能回家,中午店里还包一顿吃。一个月歇两天!”大娘们道:“这个还真不赖啊,就是早上起的早些,但咱本来就起的早,宜早不宜迟啊。要不,都去试试,看看小妮能看上谁了……”   “她是做早餐的吗?!”另一大娘问道。   “就是锅贴,鸡蛋糕什么的,好像是这样,可能还会加上几样,让人有的选着吃吧,无非就是早去了帮着包,人多了给端分早饭,再清洗什么的,这能有多难?!”大娘们哪一个不是干家务活的好手?!无非是好吃与不好吃罢了。   因此竟都愿意去试一试。竟是一窝蜂的去了。   说到底,什么八卦都不要紧,最重要的是,钱啊!有钱才是真道理,是真理! 第130章 看宅院   这铺面也就风风火火的开始准备经营了。   张兴柱张强和张恒的收获也不赖, 又去看了各个院子和铺面什么的,竟是一连看了好几间。   尤其是看中了一间院落大,虽然偏僻, 但是有很多厢房的地方,这里贼适合做作坊。而且周围不近集市, 其它邻居也都离的略远, 并不是靠的很近的, 院子里还有井, 这样不集居, 利有防火。做头油这个最怕的就是火了!   “爹,这里十分合适!”张恒道:“冬暖夏凉的, 挺好。主要是大,还能再挖两个地窖,适合储存货物。平时呢, 也不在这里开火,便不需要积柴, 就更不必担心会起火了。而且这屋子不是木制的,是土坯做的,墙根处呢,是砖瓦垒的, 看着结实, 就算起风,也不用担心屋子塌了。”   张兴柱里里外外的看了又看, 这个时代,哪家置业不是大事?因此当然是看的越细越好。   张强看着连连点头,道:“就是需要把屋顶稍微翻修一下,主要是怕雨季会漏雨。这个倒不费多少钱。这边上还有一条内河, 虽然水量不多,但是,用水也方便,再则,便是真有个什么火之类的,也能及时扑灭!”   “这院子哪怕是缺点,若是用来作坊,却是优点了。前后人家都离的远些。若是用来住人,是有点偏,都不咋方便。以前这里是用来租给人家放牛马和驴车的。只是后来租车行就不赁了,这里就空了下来,房主想租一直没租出去,想来想去的放在手里也是空着,就想出手。”张恒道:“中人是说主家留着这个也没啥意思,他家人都不在县城,因此想把这卖了。我琢磨着价格上还能压上一压!”   张兴柱看了又看,对张恒道:“这里不错,我回家去跟老姑说说,你们先别漏口风,价格上就压上一压,没理由因为咱相中了这儿,他这缺点都变成优点啊,是不是?!只要不太过份,能省一点是一点!”   张强张恒都应下了。   张兴柱这才出了这院子门,跑到内河边上看了看,又把附近都看了看,对这里确实是挺满意。当然,若是一般人家要买院子居住的,肯定是要嫌这里荒僻了。   前后离的远但也不是住人的地方,都是人家开租车行,或是当仓库的地方,人很少往这走。虽然夏天牛马啊之类的会臭一点,但是,闻着闻着就习惯了,只要不是死牛死马的味儿,其实马粪牛粪味虽不好闻,但也能忍受。   他溜达着把这附近都给看了看,然后就回家与张融融说了说。   张融融这也是闲着没事,干脆跟着张兴柱来一并看了看。   张融融道:“屋顶要修缮,院子也要修一修,遮挡一下人的视线。还有河边上,也要垒些石块,以后雨季可能会涨水,若是淹上来,少不得糟心。若是要弄就一并弄好了才好。这里面的修缮费用也不少了。再则这院子也挺老了,这么多年人不怎么住,这老鼠洞都不少,还是得把这墙都给彻底的修一修,该堵的堵上,粉刷的粉刷,木梁若有虫蛀,能用便要用漆上一遍,若是不能用,还得换梁换柱,若是这样,可就是大工程量了。这价格,还能往下压好大一截呢,买下来,光修补就有不少费用。”   张兴柱道:“那卖主想要卖上四十二两,但这个地段,哪值这个价,因此虽看中了,还得磨一磨呢。这地块虽不小,但地实在太偏了。”   张融融点头,道:“三十两顶天了。倘若谈不下来,作坊就搬到城外去也没什么。大不了回张家村去弄。顶多以后买辆车来回的跑一跑了。但是在村里,根本用不到这个价钱。”   “我也是这个意思,三十两不少了。况且买下来,还得修缮,这一修没个十来两银子怕是弄不下来,材料什么的都挺贵的。也费工。”张兴柱道。   这时代修房子建房子都是人工啊,纯人工啊,又没有后世那种工厂机器直接定制可以直接发来的,那种就提高多少效率。   但人工就是慢,不仅慢,还拖的无比的长时间,想要加快速度,就得加人手,这里面其实建造的成本不比现代少,甚至还可能更高一些。毕竟一栋房屋的梁柱,就需要很多钱了。想要更好更结实的,就需要更高的成本!   “慢慢谈,”张融融道:“谈下来了,再说其它,谈不下来,作坊放到张家村去,也好。张家村到底是咱们真正的根,放在那里,放心。”   张兴柱点了点头,其实若不是怕来回不方便,他还真愿意将作坊放到张家村去。主要是地价便宜啊,买点宅基地,然后就建个大院落,其实加起来都未必用得了二十两。村里山边上那些成了年的大树也多的是,都不必花钱买,只是需要村民们帮忙砍伐回来就是了,晾一晾,泡一泡,再漆上漆防水防火,然后就能用了。花的也只是请村民们吃饭的钱,但自家做,也用不了多少。最主要的是,村里的地可比城里的便宜到不知哪里去,几两银子就能买上一大片荒地。又不需要多好的地方,小荒山边上不知道有多少这样的地块。   张兴柱陪着张融融回家,张融融道:“作坊里自家这点人还是不够的。雇城里人也不是办法,咱们这样的人家,买人更不像。但这作坊也至关重要,活得有人干。若是谈下来了,以后你就回张家村里雇人,村民们都是爱干活挣钱的,他们巴不得呢,到了农忙的时候放假就是了,这样来去自由的,一年一算钱,估计有不少人乐意。”   “行,”张兴柱想了想,笑道:“之前里正还说村里有些半大小子们现在想出来找找门路学点手艺什么的呢,主要是为了以后能有个地方打工,挣些家用。在哪挣钱不是打工?!在我们这也行啊,自家村里的人,也好说话。若是行,我找几个能干的小伙子来,又听话又好,就是吃的多了些。以后用的时候长了,也是咱的助力。与家人也没啥区别了。”   张兴柱明白张融融的意思了,与村人绑在一块,是好的,这个时代,人是没办法脱离家族和宗族的。   他提拔些村里的小伙子们,将来便是村里人也会护着他。   这就是这个时代的捆绑,无论你愿不愿意,无论你的家族是你的束缚,还是助力,你只要活着就永远也摆脱不掉。这才是这个时代的现实!所以,能相处就好好相处,而不是老死不相往来,这样子真要到出事的时候,村族里也就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了。   不好的家族是负担,但是还处得来的,就是资源了。资源未必是什么高级的人脉,或是钱权。人本身其实就是资源。   张兴柱身后站着张家村整个宗族,这本身就是一种庇护和助力。   所以能拉拔一把就拉拔一把。其实自家村族的人比外人更可信些。就算有些懒的,或是品行有点次的,但大多数,不都是勤劳的劳动人民?!   张融融笑道:“这才对。来了就好好待人家,留下品行好的。在自家作坊里忙上几年,若是愿意出去自立的,在城里也能站下脚跟了,若是还在咱家呆的,也行啊,待遇提上去。”   张兴柱点头笑应了。两人回家。   没过半天,张恒张强就回来了,道:“谈成了,还挺顺,二十九两!”   张强笑道:“得亏了恒子能报价,也不知哪里打听的,说是他家在府城里等着用钱呢,其实是这院子他家急着卖,用不上了,他就报价二十八两,他家不肯,后来我们都觉得没戏了,想要回来是准备加价,还是再另寻,谁知道,他们就说,二十九两就卖,我和恒子寻思着过了这村没这店,就赶紧的先签下来了。等过了户,就拿房和地契。有表叔在,估摸着明后天就能办好。”   张兴柱道:“他家到省城去了?!”   “是,早几年就到省城去了,原先他家是本县本地人,只是后来码头不是兴起了吗?!他就去跑船,专跑本城与府城的小生意,后来渐渐的就在府城发展了,那边赚头更大,所以要把这边的产业都处理了,到府城去另买,他们家也是走大运了,恰这几年,这漕运发展还不赖,他家本来就是跑船的,现在是赶上好时候了……”张恒道:“咱们这城里的码头还是一条支流,是人不多的。商人也不多来。但是府城不一样,那的码头又宽又大,人来人往,干什么都好做。混了这几年,也吃得开了,只怕是想急着出手这边的屋,干脆就不操心这县里的房子了,本来这地段找租房人就难,一直找不到,就懒得操心了……”   张融融道:“府城的码头是运河的一支吧?!”   “是一段,府城上达京师,下达沿海,可直通江水,然后出海,府城的船坞都遮天蔽日,不是咱县城这小码头小船三两只可比的。”张恒笑道:“朝廷是大力发展运河运输的。因为陆运不便,又慢,因此这南边的粮米啊,都是用船运到北边去的,北边的好东西也都是经河运到达南边,等船多了,以后只怕更加四通八达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16 22:43:44~2021-07-17 22:19: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86 30瓶;头条都是英俊又可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1章 凑钱   古时运河是极有优势的, 所以秦始皇才要车同轨,大—统就—定要搞运输通畅,炀帝也要修建运河, 虽然是死了不少平民劳工,并且史上也说他是为了到江南游玩才开挖运河, 但其实这运河的作用, 谁都知道好处。炀帝的能力没能支撑起他的野心。其实他的心里也有雄图的。   交通, 对于—个大国的运作来说有多重要, 不言而喻。   在战乱时期, 军事行动中,当然不依赖于运河, 但是在太平盛世,商业发展的时候,运河真的可以比拟陆运运输, 并且毫不逊色!甚至—些大宗的运输,比如极重的粮食, 木梁,以及石头之类的,河运会更出色。更有优势。   “这样说来,咱们小县城还是挺有优势的。”张融融笑道:“随着府城的兴盛, 也能带动咱县城的发展, 府城毕竟物价高,对—些小商人来说, 他们是不介意绕到咱小县城来吃住行的,都能省上许多!”   “是啊。”张恒笑道:“我瞅着以后咱县城会越来越热闹的。这是迟早的事情。所以咱县城还是大有潜力的嘛。”   张融融瞅了他—眼,笑道:“这是瞅到什么好机会了吧?!那可得把自己的银子都掏—掏,能置业的赶紧置业。以后若是真兴旺了, 地价和房价都会涨,可不是现在的钱能买得着的了!”   张恒眼睛—亮,道:“我也是这个意思,只是侄孙儿是个没用的,手里头的钱且不大够呢。”   张强笑道:“我身上也都拿出来,这个时候也不分你的我的,合买也罢了。”   张融融道:“兴柱也掏—掏,我的也掏—掏,合买吧。没有分家,就都算合资,不用分你的我的。”   张恒很高兴,道:“那可太好了,有姑奶奶的钱加上,那可能办成大事了。”   张兴柱瞪他—眼,道:“合着这是惦记你姑奶奶的钱袋子呢?!”   “嘿嘿。”张恒笑道:“左不过以后都是要重新回到姑奶奶钱袋子里去,还带着子子孙孙,利利息息的,岂不更美。钱不用,当死物又有啥用?!能置业的时候赶紧置业啊,哪怕为着表叔,将来也好呢!”   张兴柱听到这脸色才缓了些,不过对张恒还是横眼冷对。   “那就凑—凑吧,”张兴柱道:“买这宅院是二十九两,再加上修缮的各项费用,尽量控制在十两左右,那就是四十两,嗯,再准备人工,各种杂物,坛坛罐罐的,也得准备几两左右。真正弄齐,只怕得五十两边上!”   “人手就从张家村找,以后就住在那边,日夜也有人看着,心里就踏实很多。只是那边尽量不开火,做饭就从咱这边送过去,或是来这里吃也成。这样的话还得找个做饭的人,最好是两个才够使。”张兴柱道。   古时做饭可没有煤气灶,这么多人的饭,—个人肯定忙不开,—天三顿的做,那肯定得有两个人才忙的过来。   “做饭的人好找,从邻居那找两个能干的媳妇就成了,能有多难,左不过是自家吃的,也不用要求太高,只要不难吃,就都成!”张强道。   “最难的是铺面,铺面有钱就能买,但也要收拾—二才能开业,最重要的是,不能叫恒子和强子出面了,得请掌柜和小二,好的掌柜,也得请呢,这薪酬方面,就不能少。少了请不到好的。”张融融道:“恒子可打听了打听?!”   “打听了,有几个人品过得去的,正在接触,”张恒笑道:“先不提要请掌柜便是,接触着,看看人品再说。人品好,又机巧的,嘴又严实,才能算成事情。”   张融融道:“做事圆融些,宁愿多转寰想—想,多变通些,也别总想着等发家就买人。现在这世道,哪里有那么多奴能买,朝廷严厉打击蓄奴,更别提是将良民变为奴了。之前我还听说,朝廷释放了—批奴藉为良民的。为的是什么,是多些户藉,能多些户头税与赋租。现在正是朝廷最为严明的时候,谁敢这个时候大肆的买奴,权贵尚且不敢,更何况是咱们。那些权贵能够买些外族的俘虏为奴的,倒还好,可咱是什么门第,小民也敢蓄奴,想死就早说。若说养上两个小丫头在家里好好待着给家里当个伴还使得,想买有手艺,或是有学识的,敢想什么呢?!钱是万能的吗,在权贵和门第面前,钱,是最卑微的东西。龙行在天,虎狼都得趴着,更何况是咱们这种小民,咱这样的小户人家了!”   “还有,别还没富贵,便先犯了富贵病,凡事不动脑子,只想着轻省些事,省些心,只想着养着家奴好为自己做事,最好是别存这个念头。便是将来真的要买几个丫头小子给孩子们作伴的,难道就真的能当牛马使了,虐待家奴,朝廷也会治罪,这—点,你们要晓得,真不懂,可以问问小妮和安平,他们熟读律法呢,”张融融道:“若是掌柜,给些工钱,年底给些奖金,铺面里再给上—二分成利润,基本上就是合作关系。可若是真买到这种人才,你怎么待?!难道因为是奴才就不用发月钱了?!—年给多少呢,是有什么优待给人家,人家才忠心呢?!—年四季给多少衣服,和待遇,才叫人家不背叛呢?!以为契约就能约束人,那是扯淡,不知道有多少家奴背叛而家破人亡的人家。没那本事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只有自由身的掌柜,知道怎么合作才好,各得利,合则利,不合则散。这样就行。难道谁还能真离了谁,店就开不下去了,真出现了背叛这种事,也没啥,本就是外人,这种事以后只会很多,要学会处理和适应,人生在世还能避免这样的事了,难道能—劳永逸了?!”   “家奴因为低—等所以就更忠心了?!”张融融哧笑道:“那是你们想的太美!”   张强张恒肃耳恭听,都很顺从。   张融融叹了—声,道:“不是不叫你们力争上游的意思,只是在这个世道,是什么门第就做什么事情,这才是本份。没那个富贵的门槛,有些毛病犯了,在富贵人家也不算大事,费点劲也就捞出来了,可是,在咱们这样没有根基的人家,有些底线,别触碰!”   张恒道:“姑奶奶,朝廷律法对于蓄奴—事是怎么规定的?!”   “官七品以上,可以蓄家奴十到二十,越高等级,自然越多,若是越了界,在乱世是没什么,没人管,可在这盛世,是犯了律。你只看咱们县里的秀才或是举人家里,有谁家大肆的买奴的,顶多就那么几个丫头婆子车夫罢了。”张融融道:“大多数都是佃户,但自家的佃户与田主却没有主仆名份,不算奴婢。所以啊,别起那些个心思,咱们家且没那门槛想东想西,不三不四呢,没那富贵命,别犯那富贵病,好好的学经营之道才是真的,别想些有的没的!”   张恒道:“姑奶奶,侄孙儿心里有数了!听姑奶奶—席话,胜读十年书呐,以后我和大哥行事也有个章程。”   张兴柱笑道:“就你嘴甜!”   这事也就很快办下来了,—家人把钱凑—凑,先跑衙门这户给过了,然后剩下的钱财就去看铺面,准备买铺面什么的。   —面也开始找人准备把这买的宅院修整—二,挖地窖,弄屋梁,重修屋顶什么的。   张家忙的脚不沾地,邻居们听闻是要买这买那的,也是十分诧异,寻思着张家这是有大动作啊。   只老马感觉古怪,便来问张兴柱,张兴柱也没瞒他,便说了这事,又对马大夫道:“老马啊,若是手上有闲钱,别存家里当死钱,且置点产业吧。我老姑说,运河运输迟早要发展起来,—旦府城物价升高,不少小商人便会折道来咱县城周转,人—多,各个价格都会涨上来,到时候买院子买铺面可不是现在的价钱了,遇见合适的就买上,哪怕租出去也成,真租不了,以后就开个客驿,也有个进项不是?!”   马大夫听了若有所思,却是茅塞顿开的感觉,道:“怪不得最近好像不少人卖院子和铺面的……”   “是要搬到府城去吧,”马大夫道:“看来不少人在府城是站稳脚跟了。也是,人往高处走!”   说罢—叹,道:“现在卖可亏了。”   “不过我买了,也怕砸手里,现在行情—般,若是租不出去,这……”马大夫有点犹豫,毕竟县城现在也就看着—般般啊。   “夏天来了,就要入秋了,朝廷也不禁海,北方也有贸易城,听说今年北边的游牧商人会南下,会采买些布匹,丝绸,还有粮食,各种珍宝带到北边去贩卖,—旦他们涌来,你想—想,”张兴柱道:“他们—般到了冬天,九十月份就下雪了,可冷了,需要的东西多着呢,特别是御寒的棉花啥的,—旦涌下来,钱是问题么?!买了得要趁着上冻前赶出关,大宗商品交易肯定很多,咱这小县城能不沾光?!到时人来来往往的,还愁没人住?院子你不会经营,只租出去,这行情肯定有,大不了就短租呗……租个半个月—个月的,旺季的时候,租高—点,也使得……其它时间便是空着,又碍着你什么?!” 第132章 做不了主   “恒子说, 最近有很多要出手的,怕是也听到了什么风声,想要府城站脚, 趁着秋天来前赚上一波的……”张兴柱道:“这话也只你,我跟你说一说, 其它人, 我不敢多说。”   马大夫听的不觉明厉, 道:“是你老姑说的, 老人家的见识比我强, 我白瞎了在衙门里混这么多年了。怪不得之前是有听说山西那边的商人也会南下,好像西域那边有什么货物要来……”   “晋商也来?!”张兴柱道:“果真?!”   “不知道听谁说了一嘴, 可能是衙门里人说的,不记得了。”马大夫道:“现在边关太平,晋商多有用骆驼跑西域的, 估摸着是带了什么稀罕物来,再贩些去西域吧……”   “肯定有香料, 陆路只能用骆驼,只能采取量小但价高的珍贵物什了,”张兴柱笑道:“赶紧买吧,过上两年, 都反应过来了, 你手里的钱还够买不?!”   马大夫一拍大腿,道:“行, 我也跟着你后面看看,遇见合适的,我也买。”   说罢火急的跑回家与婆娘和儿子商议去了。   晚上王安平回来了,对张融融道:“今天县太爷看着我亲自试了一遍糖方, 我估计是想验证一下真假。”   “没有第二个人在?!”张融融道。   “没有,只有我和县太爷二人,”王安平道。   张融融点头道:“那剩下的就没咱的事了。”   王安平道:“今天下午我和大牛去了一趟小妮店里坐了坐。”   到底还是关心她的,哪怕嘴上说着不理会,让她一个人处理所有的事,但多少还是会惦记,哪怕只是去露个面,也叫人知道她这里有人兜底。这也算是另一种关怀了。   “她在面试人呢,虽都是本县的人,但逢一个就要问人家家里情况,什么亲戚啊,七大姑八大姨的情况全都给问了个遍,以前倒不曾发现她还有这个细腻心思。说话也算如沐春风的,经过这一次,到底长进不少,以前,还小,只看着孩子气,现在却像个真正做事的大人了。”王安平也很意外,以前倒没发现,小妮有这样的心思。   “她心思本就细腻,就得这样像聊天似的问问才好。”这小妮倒有几分做HR的意思,当然,很多HR的眼睛都很辣,当然也不乏因眼睛毒辣而有势利眼的。   “这样才好,了解了解人员家里的情况才好,若有那不良习性的,以后偷钱还是轻的,若是没个底线,投个毒,放把火,呵呵……”张融融道:“赌的,家里有手脚不干净的,或是嘴大的,她应该都能剔除掉。做生意,这些再小心也不为过,只有一点,却是难避免的,迟早,或迟或早的,手艺得被人学了去,然后去做生意了,这本也是没法子的事情。再防也防不住的。有些人为了偷师,能耐心潜学几年。这就得要适应。且让她历练历练吧。”   王安平笑道:“出来的时候,远远的看到表哥了,他没露脸,只在街后看了看,站了好一会。我估计着也是担心小妮能不能行。”   嘴上说不管,心里其实还是担忧和牵挂的。说到底,那是儿女。亲生的儿女。对于有些心狠的人来说,儿女出生了,有感情的就一直有感情,而没感情的也一直没感情,这世上溺死亲生孩子的也不是少数。而有感情的,哪怕再消耗,其实心里哪里能真的做到完全不管呢?!   张兴柱其实挺可爱了。   张融融笑而不语。   张家动静这么大,季家父母能不急么!?见又是买院子,又是小妮折腾着开店的,因此,便来旁敲侧击着找大妮说这个事,找大牛是没用的,这大牛是万事不管。   大妮是说不出难听的话,但因为有张融融指点过,因此只道:“家里要买这买那的,我也作不得主,我哪里知道。小妮的事,是爹和姑奶奶作主,我也做不得主啊。”   季老娘就挺一言难尽的,道:“那锅贴生意不是挺好,大妮啊,你做着不是挺好,我和你公爹正准备说给你也买个铺面开呢,也好过风里来雨里去的,哪知道还没开口,就成了这般,大妮,你要是开,也不愁没人使唤,我和你公爹还年轻呢,我们帮你也使得,不分你挣的钱,铺面也不用你出钱,我们出就成,我们出钱出力的,你多省心?!”   话里话外的只要大妮去与张兴柱和张融融说的意思。   大妮道:“我做不了主,此事,都是议定了的!”   季老娘气的想骂人,到最后只能叹气,对季老爹道:“……世上还有这样的,这可真是噎死人,急死人了!”   “此事便罢了,大妮傻气,有啥办法?!认了吧。”季老爹道:“只是亲家这样折腾,这是想做什么买卖呢,可是有啥风声?!”   季老娘问大妮,大妮也是一问三不知。   两老口就很心塞。   回了家就有点坐不住,道:“这买这么多,是为了啥啊?!”   季老娘腾的站了起来,道:“你去找亲家啊,他们相看宅院,你就不能死死跟着,不管他们要干么,他们买,我们也买!反正也是要买的,现在趁着相看宅院,不是挺好!?”   季老爹最近在码头上打转呢,是寻思着有什么小买卖可以做一做,还没转出个章程,听了这话,便道:“也罢了,我去跟着便是,也打探打探这是要做啥呢。”   说罢又骂,“好好的一个儿子明明在那呢,我却不如一个睁眼瞎!”   季老娘翻了个白眼,道:“谁叫你生的好儿子!”   说到大牛那可真是越想越来气,越想越郁闷,越想还越丧气。   该!谁叫生了这么一个迟钝的儿子。   季老爹还真找到张兴柱了,马大夫也在,三人大眼瞪小眼的,马大夫噗哧一乐,笑道:“亲家也是要买宅院安家的意思?!”   “是呢,是呢,就是没找到合适的,这不是听说亲家在相看嘛,我们也跟着看看得了,”季老爹笑呵呵的道。   张兴柱呵呵直笑,道:“那成,正好大牛和大妮也要置业,亲家在也正好可以一并参谋参谋,这事,我也不能一人做主啊,是不是?!恰那两个是不管事的,问什么都一问三不知,长辈不给操心,又有谁能操心?!”   季老爹直笑,道:“是这个理!”   马大夫闷笑。   得,哪怕别扭,就看铺面吧。   最近抛业要去府城的人多了起来,一打听才知道府城在扩建码头,又新建了两条商贸街,他们想要在那置产,缺钱呢,在县城有屋铺的,想赶紧脱手,因此这才突然多了起来。   张恒与张强之前早就考察过,因此,便是先看铺面。一连看了五六间。   张兴柱挑了两间合适的直接就给买了,当众就签了契书。   这爽快把季老爹给看愣了,道:“亲家这是想要做生意的意思?这两间离的有点远,一个东,一个西,是要开分店!”   张兴柱没有否认,笑道:“家里人口多,不得不多考虑一二。”   其它的倒没说。   季老爹若有所思,也定下了两间铺面,道:“一间叫大牛大妮来看看,定下吧,一间我和他们娘定下,不做生意,租出去也成!”   张兴柱道:“行,亲家都拍板了,那两孩子能有什么意见,定下了叫他们再来看都不妨事。”   中人一听都喜疯了,赶紧说吉庆的话,然后马上签。   马大夫见他们掏钱这般的爽快,也有点心里犹豫,他家的钱是不太多的,现在只在到底是买宅院还是买铺之间犹豫,因为他买不了两套。   张兴柱悄声对马大夫道:“靠近城门的那间铺面合适,后面还有一个小院子,特别好。若是做客驿,靠近城门最好了。若是不做客驿,做食肆,也不愁没生意,再有,以后城门进进出出的人多,哪怕只是看个车马呢,也不缺生意,靠近城墙根那又有一大片空地,若是做这个,租下来放车马,雇人看着,不比什么都便宜!?”   马大夫大喜,仔细一寻思,道:“可不是么?!我也是瞎了心,这看中了就挑花眼了。行,我签这间!中人中人,马上签,立即签,明天就过户,我也是衙门里的熟脸了,办的快!”   中人喜的要打跌,妈呀,这几个是财神爷啊……   今天都几单了?!呜呜呜……做中人这一行就是几月不开单,开单吃两年……美差!   季老爹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焦虑,可能是一种直觉,或者说是另一种敏锐,便道:“……要不,我们再看看宅院,我和大牛都各买一套,趁着今儿就买齐了,多好?!”   中人大喜,道:“我手上正有呢,马上去看,马上就去,若是合适,我能作主降价……”   一般卖方与中人是有商议的,卖方会给个最低价给中人,中人自个就有作主的空间。   这是掏心掏底的打算多做几单了。   “走着,去看看。”张兴柱道。   找到了地方,离张家不远,看了几家,季老爹当下就拍板要买,价格也合适,马上就签了。   季老爹问张兴柱道:“亲家只买铺面,不买宅子吗?!” 第133章 拼着买   “家里买了两间铺面, 又一个宅院需要修缮,家底都掏空了,哪里还能再买院子?!”张兴柱道:“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亲家这是要做买卖啊, ”季老爹笑道:“若是缺本钱,可以与我说啊。”   张兴柱只笑, 借啊?呵呵, 这是想入伙呢。张兴柱只不搭理, 哪怕他缺钱, 跟老马借, 也不会跟亲家借,借了不好还。还多少, 人家也不满足,那就真没意思了。   季老爹见他不搭腔,因此也悻悻的, 话里话外的问了几遍了,都问不出到底是要做什么, 他真是急的慌。   马大夫在那忍着笑,哪不知道这机锋?!只不过是当没听懂罢了!   中人跑上跑下,跑里跑外的反正是喜疯了,然后也不嫌累, 不乏热情, 把价格是降到卖方给的最低价,立即就签, 然后马上就去找卖方了。   小县城买房卖房都快,主要是现在真的没有什么房价涨跌之说,因此大致的价格大家心里都是有数的,能签自然不会反悔。   等回了家, 便叫大牛和大妮拿银钱来,等过了户,就给钱,然后把铺面和宅院的地契和钥匙给拿了。   这两人还蒙着呢,反正也是后知后觉的人,只掏钱便是了,寻思着等过了户再看一看便是,到时候叫长辈安排着租出去。   指望这两个办啥大事,那是别指望。不过有张兴柱和季老爹操心,倒也不难过。   第二天便跑衙门,跑了一天,终于把所有的户都给过了,然后掏钱,掏完钱,大家伙儿的兜里都没啥钱了。   连马大夫也乐,道:“攒一辈子的小富老头,变成穷老头喽!得,以后指着收租有点出息,也使得!”   “你那铺院,去衙门里问一问,能不能挖地窖。若是能挖就挖一个,若是不能就别白费劲。”张兴柱道。   马大夫道:“只怕靠近城墙,不给挖地窖的。也罢了,我又不做买卖,不挖就不挖。”   张兴柱道:“也是,就算给挖,若是河上涨水,万一水漫灌到了城墙根,这水就会从地底漫到城里来,你那地窖就淹了。”   马大夫一听便熄了心思,他不是自个做生意的,因此也没所谓。寻思着叫中人给租出去就挺好。   张家开始收拾两间铺面,以及修缮那宅院准备做作坊的事情,张兴柱还叫人带了话回村里,叫带几个青壮年进城,若有愿意来家里干活的,都来。   季家老两口一间宅院,一间铺面,就将一百两花的只剩下十来两了,但他们很快就将这两间给租了出去。铺面是暂时用不上的,先暂时租出去,至于宅院,也是租半年给别人。自己先住赁的院子,反正钱都付过了。   大牛和大妮的宅院和铺面也都租了出去,每年便有稳稳的租金拿,这小两口也就吃喝不愁了。   解决了置业大事,这心里自然也就踏实了,但季老爹依旧翻来覆去的,季老娘道:“这几日在码头上转悠,可寻出什么门道来?!”   “这倒没,我想着另一件事,”季老爹道。   季老娘道:“张家的事咱们真掺合不上?!”   “口风一点不漏,能掺合啥啊,”季老爹叹道:“这明显就是想与咱季家划清界限的意思。我估计着合伙做点什么,是难!”   “小气,生怕我们季家沾了便宜似的。”季老娘撇嘴道。   “也是咱不好!”季老爹道:“在小妮的事上,虽说是小妮有点不对,可咱们也表现的过了点,亲家怕是心里不舒坦呢。说的像咱没当他们当一家人一般。”   季老娘沉默了一会,道:“一个小妮子,还真叫她自己出来做买卖,也真是,也不知道亲家咋想的,最近,总有人说这件事呢,加上衙门的事了结了,衙门里还叫了我去问了两回,弄的我也很掩护着张家和那小妮了,还要怎的?!本来就是亲戚。这样已算不赖了吧……有个什么好,却偏瞒着咱,是个什么意思,这是撇清的意思了?!”   “少说那些个吧,怕是以后咱在县里得自己做生意了,沾光那是不能,”季老爹已认清现实了。   “那你心里是打着什么主意呢?!”季老娘道:“你也有什么买卖不成?!”   “最近县城卖铺面和院子的人特别多,一问才知道,府城那边建造了商贸街,他们急着在府城置业,便把这里脱手,哪怕价稍差些也不愿意等,赶紧的拿银子到府城去买了……”季老爹道。   季老娘吃了一惊,道:“你不会是也起了这个心思吧。当初可是说过的,这银子,死不见光!”   “只要咱两人知道,不漏半点风声,买了以后死死捂在手里,只租出去收个租金,谁能知道,也不告诉大牛和大妮。漏不了风。至于府城,那里没咱熟人,就算真有,谁知道我们去干啥的?!”季老爹道:“从咱码头出船,不到两天船就能到府城。将来河运发达,那边买的铺面,得租多少进项来?!躺着收钱,可不比累死累活的强?!再做小买卖,能赚多少?!”   季老娘听了若有所思,两人本来就是大胆的,便道:“若是捂紧了也使得,只是,府城那边的铺面,能是几十两买得着的吗?!”   季老爹道:“张家的生意,咱是沾不得了,少不得要为咱自个想想了,不如去看看?!先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价,若是能买上两三间,你想一想,咱以后,还愁钱用吗?!不比收县城里的租便宜?!”五百两应该能买上的。   季老娘有点怯怕,道:“府城我还没去过呢,我这心里有点怕……”   “怕啥?!”季老爹道:“本县多少人往府城跑的,凭甚他们行,咱们就不敢?!我明天就回村去开路引。”   “村里要问,你怎么说?!”季老娘道。   “只说弄个路引,打算弄条小船,在河上跑跑船,赚点运费,有路引方便各地方跑一跑拉一拉人和货……”季老爹心里是有筹谋的人,道:“等这事办成了,我是也打算弄条小船的,就在河上卖点吃食,零嘴也挺好……有些经过的,来不及上岸采买,就在河上买也多。我看有很多人都做这个生意……”   季老娘一拍大腿,咬牙道:“行,干了!”   “那我明天回村去,”季老爹道:“你可闭紧了嘴,和大牛都别提,其它人就更不能提了!”   “知道知道,”季老娘叹道:“你也不想想,我们自进城吃过几个亏了,经过亲家姑奶奶和小妮的事栽过两回,我哪里还敢再秃噜嘴,这人行事呐,还是密在自个心里最是放心。旁人都是信不过的!”   “知道就好。我看亲家对咱家也是有隔阂的,也罢了,以后少沾光便是。”季老爹道:“人家都拉开距离了,咱们还能贴上去凑冷屁股?!反正现在也在城里占住脚跟了,以后等搬进了买的院子,还有铺面的收租收益,只要世道不乱,就不愁吃喝了。谁还求着谁呢?!”   季老娘听的高兴,笑道:“这倒是。自己挣钱不比指着他们强。哼,那小妮,我倒要看看她能做出啥样子来,迟早得亏本!那个丫头,我一想到她,就瘆的慌!真要去府城,那可一点都不能漏了。”   季老爹本就是精明人。既打定了主意,便一定是要办成的。   他第二天一早就回村去了。   季老娘来张家,和大妮道:“你公爹看着码头上有船来往的,就寻思着也弄条船,弄点吃的喝的就在船上卖,到了江上去候着,估摸着生意也不会差,若是生意好了,就跑跑商,给人拉拉货,也挺好。他回村去弄路引了,打算过上两天到江上看一看,若是能跑,就跑一跑。”   大妮当然不会想多,道:“公爹身体吃得消吗?!拉船是要搬货的。”   “不拉大货,拉点不重的活,能有多累,我和你公爹还年轻呢,总不好在家坐吃山空,不然山也要吃倒了,”季老娘道。   “这活计还是太累了。”大妮道。   “不累,重就少干点,不重就多干点,挣一点是一点。”季老娘道:“若是能跑点往府城的商,估计着这收益也不赖。”   “要买船吧?!”大妮道:“有合适的吗?!公爹会水吗,若是不会水,哪能在河上走?!”   “会的,会的,他们男人村里长大的,就少见不会水的。”季老娘笑道:“买条小船先试试。若是跑了能赚,再买条大船。雇些伙计当船员。”   大妮听了点头,见他们打定了主意,自然也没多想。   季老娘对张融融道:“亲家姑奶奶,衙门里的那闹剧现在也了结了。您老人家可听说了?!”   “听说了,”张融融笑道:“那家人也算脱层皮了。”   “就前两天,衙门里出面,到他家去执行,照着单子把嫁妆给清点着拉走了,还叫赔了十来两银子,加上嫁妆就有二十多两呢,那家人是哭闹着不肯,但架不住县太爷发怒,不赔就立即下狱,这才赔了。”季老娘笑道:“我还去过两回。哎哟哟,这样的人不是我说,就该给点颜色瞧瞧才知道厉害。越对他客气,他还越来劲!这事之后,他家消停了好几天了,都没敢怎么出门,就怕被人议论,也没再听说要重新娶妻的事了……我倒是听说,他们家有想搬家的意思。估计是在这城里丢人丢大了,干脆想换个地方住!” 第134章 装修   “搬哪儿去?!舍得走?!”张融融道。   “听说是有老家吧, 若是回村住,也还清净些。”季老娘笑道:“只是他家那宅院想要人手,也难, 不知道底细,谁肯买他家的。看着就不吉利。”   张融融道:“要么就卖给外来人了, 是新进县城而不知底细的。若是不急着出手, 空上一两年, 等事淡了, 反而好出手些。”   “这倒是。”季老娘低声道:“只是那家对小妮和张家很是不满, 他们不敢惹张家,不敢惹怒大牛和他表叔, 便只拿小妮的事作文章,话里话外的是说着且等着看小妮以后能嫁个什么样的人家,说是心高气傲的, 本来只是相看一眼,什么也没提, 结果却闹到了这个场景,我瞅着这是怀恨在心了。”   “这个时候倒装起无辜来,”张融融听她语气中也有踩小妮的意思,便似笑非笑道:“亲家也没帮着说说话?!”   “说了, 咋没说了?”季老娘装没听懂, 笑嘻嘻的道:“只说她的造化,他那乌龟儿子, 且提鞋都不配呢,再敢胡吣,再去堵门。”   张融融道:“此事若不是他家起风起浪的,哪至于如此?!相看一眼是没什么, 咱们家的闺女是没有那些名门闺秀们精贵。可是管不住嘴巴在外头乱说,便是把自己作死了,就是自个儿不积德。他们家可以怀恨在心,但也得有报仇的本事,不然再跌一跤,腰都折了,那才叫报应。亲家母,你说是不是?!”   季老娘听的咋舌,这是说,这事小妮做的不过份,过份的是他们,所以现在遭了报应这是活该。还敢怀恨在心,若是有本事报仇,包管叫他们家破人亡的意思,那时候才会下死手呢。   乖乖!果然不愧是亲家姑奶奶,这话里话外的杀气。   她便赔着笑,道:“那是那是,都要搬家了,也只是嘴上不甘,还能做什么?!再找麻烦,与找死有啥区别?!我是听说,他们家有的是钱,回了老家,就算娶上七个八个,那也是容易的事情……哎哟哟,这哪是正经人家能说出来的话,疯魔了不成?!”   季老娘很是不屑,财大气粗,能大的过她么?!她就算有隐财,也从不敢乱说大话。比如说这种娶七个八个的了,明明是招人眼还招骂的话,她傻了才会说。   “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瞧着吧,等回了村,这样张扬,这日子也难以过的美。”季老娘道:“就这点道行,想要在村里吃的开,不得被村里那些泼辣的给吃了?!回村里还不夹着尾巴做人?!呵,得被人挤到角落里去。”   村里若是要作弄一姓人家或是一户人家,明里暗里叫人吃的亏,那是数不明的。   季老娘一时说了会闲话,这才家去了。   大妮对她说小妮的事心里有点苦闷,有点不高兴。   张融融道:“她吃了小妮的亏,说上两句也没啥,只咱家人知道维护自己家人就行了。各人有各人的立场。你也没必要不高兴,难道还能求着婆婆与自己一条心,真关心自家人了?!”   大妮道:“姑奶奶,我知道,公婆他们那是靠不住的。”   遇到就来凑合,遇到不,就有说道,既便是大妮没个什么脾气,却也知道歹,更能感受到人性的一点不的部分。   “看到你将生意给小妮,他们急了?!”张融融道。   “来问过两回,”大妮没将这事与张融融说,此时张融融问了,她才道:“明里暗里的有挑拨的意思,叫我和姑奶奶说呢,说是给我买铺面,也会帮我做生意,还不求分成。可我不想。”   公婆这德性,她最清楚不过。她心里不太舒服,那是一定的。再则,她公婆向来就是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对于她娘家,那是求得着的时候,巴巴的。真损害到他们了,他们就绝不是共同承担的人。小妮的事上就看出来了。   所以说,人哪里真的能改了本性呢?!左不过是趋利避害罢了。她公婆还是原来的公婆,只不过是暂为利益而折腰而已。   “我就说我做不了主。”大妮道:“她估计也歇了心思,便说要买条船去跑船。”   “跑船?!”张融融道:“你公爹的主意?!”   “应该是,公爹这些日子到处在外面跑着看,城里城外的都看遍了,估计是看到了码头和运河上的生意了。”大妮点头道:“他们年纪也不小了。能吃得消么?!”   “还年轻呢,在油坊里的时候,活更重,不也干下来了,跑船再不济,也能请船员,上了岸还有挑夫,到处都是人可以雇,哪能累得着,只是操心而已。吃力不吃苦的买卖,而且里面油水也不小。”张融融道:“你公婆两个倒是精明能干的。你不用操心他们。包管过不到半年,他们就在县城里能混的有声有色了。”   大妮点头,便也不担心了,只是等大牛回来跟他提了提。   等张兴柱跑回来,张融融看他满头的汗,便叫先喝上一碗绿豆汤,笑道:“这三伏天里还叫你这么辛苦跑装修,不容易啊,别中暑才。”   “我晓得保重身体,老姑放心。这天也热,就叫中午那最热的一段时给歇着。也就早晚各干一段时间。现在日子长,能晚些歇工。大中午的没事就在那边睡觉。”张兴柱笑道:“并没有叫工人们给累着。我一会推一大锅绿豆汤去。”   “工程还顺利吗?!”张融融道。   “顺利,只是屋顶要修的话,得等入秋里雨水少的时候才能弄,不然弄到一半万一下暴雨,这屋顶就白弄了。”张兴柱道:“先把地窖什么的,还有屋子墙面都给收拾出来,该换的柱子也给先换了。院子里辅上石子,方便以后做事,一半得盖上个棚子,以后可以遮雨啥的。院子后面也收拾收拾,河上也用石块给垒上,最得砌起来,不然一块一块的,以后要被人给偷走。”   真的有偷砖偷石块的,其实石块也不费钱,但再不费钱,也费人工从山上采来卖啊,到底是要花钱买的,有的人家专盯着外面施工的人家,没事就顺两块,这小偷小摸的也没法子,民风就是这样,真闹大了又能咋,为两块砖上衙门,没必要,衙门也不会管,顶多是和解和解,教育教育,小民嘛,在小事上也没什么羞耻之心。像这种小事,多的是。   张融融道:“水边修个洗东西的石块方。”   “是可以修,洗东西也容易,但是挑河里的水是不给的。”张兴柱道。   张融融愣了一下,道:“还有这说法儿?!”   “老姑不知道,这内河是从外面的运河的分支给引进来的,与护城河也连着,”张兴柱道:“一般雨水少的年头里,是不给用这河里的水的,怕护城河的水给干了。”   “像运河里的水也一样,除非是雨水暴涨,河水上升,这水就不值钱,恨不得要引流到别的湖泊里,但是,雨水少的年头,便是地里干死,村民也休想到运河里挑水灌溉,这是保漕运的意思。”张兴柱道:“村民只能用塘里的水灌溉,或是用水井里的,不过咱这地方不南不北的,雨水是不怎么缺过,但干旱的年份,就是这样的。”   “原来如此。”张融融道:“倒是我孤陋寡闻了。”   “之前漕运没起来,这个事也就不怎么管,现在这不是大力发展漕运了吗,这水就各县各城都严起来了。尤其是北方更严重,北方雨水少,这水要是再一偷,得,船都得搁浅……南方的船进不去,北方的船出不来,就歇菜了!”张兴柱笑道:“朝廷的税赋有不少都是从漕运里来的,自然重视。因为重视,才正规些。听闻早些年咱朝廷还没立的时候,谁敢跑漕运,谁出门都得被水贼给抢了杀了,连人带财全都不见。也就这些年,才起来,军队将南南北北的山贼水匪的给清理过。现在这些人也不在运河上混了,听闻有些没了办法,只跑到海上去作威作福,本来就不是啥人,就去抢那些小国的商队,弄的这些番夷小国还写了诉苦书给朝廷,说是会纳贡,但求朝廷能不能管一管这些人。”   张融融听了直笑,道:“朝廷怎么说的?!”   “哪里会管,朝廷是小国的贡赋也收,这些人的处也要,只不过是暗里的要罢了,便睁只眼闭只眼,两方只要不打仗,抢杀些人,因是海外之地,都当不知道,”张兴柱道:“暗里是支持着他们把东西给运回来的,倒是开辟了商路。因为有处嘛,这些人也改邪归了正,现在也是正经的大商队了。”   “倒也是,当人能发财,谁愿意天天把脑袋栓裤腰带上呢,用这些穷凶极恶的去开海外也不赖,”张融融道:“朝上的士大夫竟也没唧歪?!”   “倒没听说,”张兴柱道:“朝廷能赚钱,应该不会反对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18 22:25:07~2021-07-19 22:19: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头条都是英俊又可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5章 糯米沾红豆糕   “那可不好说, 若是赚的钱全进了皇帝老爷的口袋,包管他们仁义道德说的比什么都重要,当然, 钱若是有一半能进户部,他们能分一点, 那就自然是无话可说了……”张融融道。   张兴柱被这话给说乐了, 道:“照老姑这般说, 钱, 能让人闭嘴!”   张融融乐了一回, 道:“不禁海,不禁漕运, 是不错。好歹太平些。不至于总有水匪山贼的为患,弄的民不聊生。”   “看来皇帝老爷也缺钱啊……”张兴柱道。   “这倒叫我想起金扁担银扁担的话来,”张融融便将一个老汉吃着稀粥, 想着皇帝老爷在宫里肯定吃的是干的加葱卷大饼,种地肯定是金扁担银扁担, 不像他这老农用的还是木头扁担的话给说了。   张兴柱一时哈哈大笑,因为天天在外跑,流了不少汗,晒了不少日头, 整个人都黑了, 可是眼里有光,脸色红润, 瞧着倒是很精神。到这把年纪,还能这般开怀大笑,实属难得!   人嘛,出生是哭, 儿童时,多无忧无虑,到了中年反而是愁眉苦脸,为生计,为儿女,就没几天开心的日子过,成年人,多数时候的崩溃,无声无息,脸上难有笑脸。而张兴柱现在就很快乐,哪怕忙碌,却也有人疼着他,有时候就有任性的,或是开怀大笑的勇气。这就是他的福气!   张兴柱换了湿衣服,绿豆汤下肚,这也就凉快不少,摇着蒲扇叫张融融日头大的时候就不要再出门,不然容易中暑。   已是进六月了,这个月是最热的时候。而今年雨水也偏少,不然阴雨天,天气还没那么热。   偏偏多数都是晒的天气,若是顶着太阳出门,出汗如雨就算了,关键是能晒出油来的程度!   张融融应了,悄悄对张兴柱道:“你那亲家,是个眼利的。不用咱们做什么,这老两口还得隐身发大财。”   张兴柱一凛,道:“怎么说?!”   “刚来了一趟,说是要跑船,我想了想,这哪里是想跑船,这是想在府城置业,”张融融道:“这把年纪了,若说还有进取心要跑船,我是不信。只怕是借跑船这个由头,以后能多往府城跑。”   张兴柱瞪大眼睛,一拍大腿道:“这敏锐劲,我都不如啊。怕是之前看屋院的时候,他是听说了府城的事情,这才起了心思。”   “是有魄力的,而且也精明有头脑。”张融融道:“瞧着吧,还得折腾着发家呢。吃了小妮的亏,怕是也学乖了,这件事,连咱们都不会说。我只是与你一说,你知道就成。”   “嗯。我也当不知道。”张兴柱感慨一番,道:“现在去买,的确是个好时候。只是他在府城没人,能办得成吗?!”   “只要舍钱肯钻营,买是不难,府城这时候需要人买,”张融融道:“但他一个外乡人想在那经营怕是不容易,所以估计是不会在那亲自经营,是想吃租子利息的意思。”   “这也算有头脑了,咱们县里在府城混的,没个十年八年的,也站不稳脚跟。”张兴柱道:“这么想是对了,也不冒进。”   “这样也好啊,他们折腾他们的,与咱家不相干,生意不掺合在一块才好呢。有的事干,也不会总折腾大妮。”张兴柱反倒高兴起来,笑道:“人一闲着就得生事。”   张融融点头,笑道:“不愧是这两老口啊,之前经营油坊能积累到那个程度。现在有了新的平台,就凭着他们的攒劲折腾劲,将来未必比咱家差!”   “那也是赶着了个好时候。”张兴柱道:“若是江上都是水贼的时候,便是好身手的好汉也没哪个敢去水上混。”   所以才说,盛世是真的好。小民有口饭吃,有些有机遇的,还能折腾着乘风起浪。   不然若是遇上不好的时代,这样的小民,有几个能这样折腾的,在家里能有一口饭吃就已经算是命好了。   乱世虽出英雄豪杰,然而对小民却并不友好,会死多少人,都没的统计!   张融融其实挺佩服这季家老两口的,看他们也有隐财那许多了吧,现在家也分了,也有家产了,来了城里也有依靠了,按理说在家里享福不难吧,穿点好的,吃点好的,享受享受也不难吧?!可他们并没有,身上穿的还是布衣短打,季老娘更是低调,以前在家里,走亲访友的,还会戴个银簪子什么的。结果进了城,那是银的金的什么都没上过身,头上还包着头巾戴着木簪呢,至于这么穷吗?!   不是啊,但他们会装穷啊,也会哭穷啊。俗话说的好,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这两老口分了这许多家财,她娘家侄儿就没不想打主意的,也有上门来找着借钱的,季老娘是客客气气的招待,吃一顿喝一顿是真有,但是借钱,是真没有,又是哭穷又是诉苦的,什么城里生活艰难,菜价贵,屋价贵,儿子们都不孝,将来没的指望,手上一点子钱,怕是养老都不够,以后少不得要指望侄儿出力,结果呢,钱不借,还把侄儿当成了倚靠一般,亲热之中,恶心人的慌。直把娘家侄儿给气走了好几个……   且不说她与亲戚们相处的本事,只这份低调,就很难得。   张融融虽不喜季老娘,但是某些方面,还是挺服这两个人的。当然他们自个做人是另外一回事了。   小妮的铺面先开起来了,张融融还教了她两样糕点,不然铺面里面就太单调了。   小妮用心的学会了,做的有模有样,铺面就开起来了。   早上就卖锅贴,一般一个上午就卖光了,然后其它时间就开着门卖做好的鸡蛋糕和糯米沾,还有红豆糕。   后两者也常见,一点也不稀罕,但是张融融的做法更舍得放糯米和糖,因此,比外面的好吃。   虽是盛世,可是平民百姓也依旧普遍缺糖吃,因此糕点但凡多放糖的,那多是好吃的。糯米比普通的米贵,外面的糯米沾,那都是少糯米多米的,因此,没有小妮铺面里的黏,也没这个香甜。   糯米沾之所以叫糯米沾,不止在于它甜,还在于它能够醮东西吃,比如蘸点黄豆粉,那是真的好吃。或是沾点酥皮,则更脆。脆中带黏,是真的又香又好吃。   因此生意还不错!   她铺面里招了三个人,有两个是帮厨的,因此是凌晨就到店铺里忙碌了,然后忙到中午就回了。而另一个是一个小二,是一个会点算术本事的成年男子,成过亲的,他一般负责销售,是等店铺关门,他才回的。因此工作时间长些,工钱也略高些。   小妮基本都在后厨。就算如此,但也是成年男子,虽是成过亲了的,张兴柱见了还是有所顾忌。   虽见她生意做的有模有样的,可还是不大放心。   这早晚的会传出闲话来。   这个世道,女子做生意就是这般的不便。   张融融道:“认个义女吧,陪在小妮身边,也叫人放心些。”   普通人家谁敢正儿八经的买人蓄奴?!但是普通人家认个义女是可以的,这就是灰色地带。   一般权贵人家奴超过限制,便认义子义女,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嘛。说白了,其实就是奴。   当然也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奴。   比如没出息的奴,没有奴藉,但是若是敢逃,那些人家立即就报上官府,官府其实也是弹性操作的,你多养些奴,交税就行。所以一般都是等到逃了再去报官,然后抓奴,官府自然出力。   对于有出息的奴,那更好操作的,本来就没奴藉那就更好了,而且还是捡大便宜了。资助点钱,义子送去科举武举都成,出息了自家也沾光。若是义女叫贵人看中了,那更不得了,以恩人的姿态真认为义女,往后还有回报,这简直就是一项大投资。   张兴柱道:“也罢了,她少不了以后要抛头露脸,那就认个义女。我回村里问问去,别的村里我也不敢要,还是自家村里的容易些。将来到了年纪出嫁,我们家也给份上头礼。算是不负这一场义女情份了。”   村里总有一些养不活女儿的,或是不愿意养女儿的人家,或是恨不得要女儿早早打工挣钱的,这样的人家想要找个机灵的倒也不难!   “那三个呢?!可看过了?!”张融融道。   “看过了,两个妇人都三十多了,快四十,正是能干的时候,这个年纪在铺面里做事也少些是非,太年轻的媳妇子怕是不适宜。一个叫兴娘,一个叫平娘,都是有夫有子,家里也是本份人家,亲戚里没有不正经的,又能干,话也少,不是多事的人。”   张融融点头,道:“等家里宴人的时候,请回家我看看。”   张兴柱应下,心里想着小妮其实挑人还真眼光不差。   “男的叫李方,今年二十五了,也是巧了,是李氏娘家那边族里的,带着点亲故,恒子去打听过,是再本份不过的,以前他在粮油铺子里做过几年,也会些算帐本事,后来成了亲就待业了,那粮油铺子的老板关了门,要去府城做买卖,还问他去不去,他想来想去的去了府城也未必能站稳脚跟,想要一家子全搬过去,光靠他一人怎么置业,怎么养活家人,干脆就没跟,这一歇就是半年,我还问了李氏,李氏的娘朱氏也说了,这孩子是个本份孩子,现在孩子也生了,他儿女心重,一心的只挂着家里人不愿意走远,不是那种会生事的人。”张兴柱道。 第136章 夏娘子   张融融笑道:“既是沾亲带故的, 你可得去请请他喝喝茶,铺面里有个男子也能镇镇场面,不然看着都是女的, 少不得要引人欺了。”   “嗯,我接触过了, 不像是个不安份的。话也不多。”张兴柱道。   到底是亲爹, 虽嘴硬说不管了不管了, 其实女儿招了人, 他都明里暗里的问了, 打听过了。   张融融放了心,笑道:“要找义女, 找个壮实的才好!”   张兴柱秒懂,笑道:“在村里常干农活的,怕是力气都大。”   张强张恒最近忙的都脚不沾地了, 基本上都是早出晚归的,虽说是装修的事张兴柱也在跑, 但大多数采买东西,他们也舍不得张兴柱晒着大日头的去找原料,因此都是兄弟二人往外跑的。因为是亲自跑乡下买,或是找原料啥的, 东西的质量是真的没得说。   兄弟二人寻思着这作坊怕是要用很多年, 若是不弄好一点,过上十年八年的又得修, 这不是耽误事吗?!因此,不管是什么原料,石块,木料, 砖瓦啥的都是到城外各窑厂石厂去找来的。一般这种地方,还没有树,想一想有多晒多热吧。   晚上回家,脸上都跟黑炭差不多。   脱了衣裳,身上露出两种肤色来,弄的李氏和陶氏是既觉好笑又心疼。   少不得又用晒伤的水给抹上一抹,不然得起红皮,脸上手上都得脱皮。   李氏劝张强道:“便是歇一歇也没啥?!这么热的天,可别热中暑了。”   “没得事,我带着水呢,况且乡下老乡们也热情,到哪家都会有水给喝的,”张强笑道:“也是为着能赶上中秋,不趁中秋把店铺给开起来,你想一想咱们家现在不就只光支出,没进项?!”   可不是嘛,为了凑银子买作坊买铺面,两口子的钱可基本上都出来了。   张恒两口子也是,张兴柱和张融融的钱也基本榨干了。   虽说平时吃饭啥的没啥大花费,可是大钱花没了,手上只有点碎银子用来装修,这心里就发虚啊。   李氏这才不说话了,忐忑道:“我这有点害怕,万一生意不好……”   “不用担心生意不好,”张强道:“那头油,你也是抹过的,香不香,是不是特别清爽?!就这清爽劲,都不愁卖。以前就算有这生意,还怕被人抢了,或是欺负,可是现在表叔和大牛在衙门里做事,稳稳当当的,在本县,也不怕有人欺了,有什么好怕的。”   李氏笑道:“我这就是没用,白操心罢了。也是,有姑奶奶在呢,怕个啥!”   “最近不是买这买那嘛,恒子跟我说那布店的掌柜总来找他,估计是怕我们家买铺面是要做布的生意了,估计是急了,昨儿还堵在了城门口候着恒子呢,买了酒和葡萄候着他,专等着回城来送给他。”张强道:“也是,我们家也没说要做啥生意,他急也是正常,那红布他可是赚了不少,而且一年一季季的来,赚钱没个尽头,现在又看咱家弄作坊,又弄铺面的,也不知道打听的咋这么仔细,做生意的人,耳朵都敏锐。”   “葡萄?!”李氏咋舌,道:“这玩意儿多精贵。哪怕是应季的,咱们县可不产这玩意儿。”   “夏天嘛,应是船运来的,这东西正是应季的,但老远运来的,只怕不便宜。寻常人家谁舍得买着吃。倒不是说买不起,只是太贵了,家家户户都有家有业的,没有那大钱,也没几个人舍得吃,”张强道:“听说一串二斤重的就要一两多银子……”   李氏咽了咽口水,道:“乖乖,真金白银的贵啊。这新鲜的比葡萄干还贵!”   “就是新鲜的才贵,”张强一面喝水一面道:“这东西在产地不值钱,应季的时候一晒一大片,晒成干一麻袋批发给商人听说也要不了一钱银子。到了这边,半袋也就一两多银子能买着。”   “恒子没收?!”李氏道。   “他哪里敢?!恒子虽说性子滑了些,可是姑奶奶和爹的话他是听的,只支唔着,话是不应,东西是不敢收,灰溜溜的应付了人,就跟蛇一样的滑了就跑回了家,躲瘟神似的。也是表叔和大牛让人家有顾忌了,若是搁以前,只怕人家不罢手的。”张强道:“姑奶奶想的远,若是没有表叔和大牛的际遇,别说开什么头油铺面了,便是卖个布方,也得被人逼上家门。”   李氏道:“所以才说人与人的眼界就是不一样呢!”   “小妮的铺面你去了吗?!”张强道。   “去了去了,还帮了会忙,那兴娘子和平娘子都是能干的,生意也不赖。李方也很机灵,我看他也能周转得来,很是擅长与客人打交道。就是忙了些,早上那会功夫,是晕头转向。真别说,在家里呆久了的人,在那忙碌的时间里真不适应,我还好,二弟妹忙了一会人都要倒了,看着咋舌呢,”李氏道:“也难为小妮一个人把这一摊子给支起来了,要搁我是真不行。”   李氏有点服气小妮的意思,虽然对她做事吧有点忌惮,但有身本事也是真不容易。   “放心吧,我还能马虎,那兴娘子平娘子都是本县人,家底清白,没什么不三不四的习惯,丈夫也是有正经营生的,只不过是打工人,家底不咋丰,儿女正是要用钱的时候,这才出来做活,”李氏道:“至于李方,就更放心吧,是我本家族人,我小时候还与他家玩过,比我大上几岁,也稳重,他很孝顺的,他娘就更明事理。我娘亲自去他家打听了打听。他的妻儿,也都是好的。家里也和睦。”   张强道:“那就好。涉及到小妹,再仔细都不为过的。她倔强,一个人做生意。哪能真不管?!到底是女儿家。”   张强一提到小妮就有点惆怅,他到现在都想不通呢,小妮到底为啥这么倔强,本本份份的嫁人不香吗?!为啥非得挑一条难的路走,叫人操不完的心。   李氏道:“现在是艰难些,等路走顺了就好了。她有志气,现在做的有声有色的,以后会更好的。”   若论能力,是比男儿也不逊色。   “只是她事事一把抓,怕是会累,厨房里的事,她基本都自己上手,”李氏道:“是不想把本事叫人学了去吧。也是辛苦。”   张强听了哼了一声,道:“那也是活该。谁叫她这么倔的。”   李氏笑了一声,就嘴硬吧,其实哪不心疼。   只是姑奶奶说了,叫小妮吃点苦头,吃点教训。全家就没一个明面上管的。   再累也不帮一把手。   第二天张强张恒又出去跑了。   陶氏正准备去张融融那呢,她娘亲自来了,拉住陶氏就道:“今早就有那布坊的老板和掌柜一并来了我们家,也不知是啥意思,在那东拉西扯的,弄的你爹和你兄弟们一头雾水,好家伙,说了好半天才绕到了女婿身上,说什么布方不布方的事,你爹和你兄弟们哪知道这些事,也不应声,只在那胡乱拉扯着,到现在人还没走呢,我就赶紧来问问,这咋就找到我家去了……”   陶氏与李氏吃了一惊,道:“还真找着娘家去了?!”   陶氏的娘姓夏,是个爽利的性格,大大咧咧的,道:“这是冲着女婿来的,女婿可在家?!”   “不在呢,这几天跑着搞装修,哪里有空沾家,早出晚归的,”陶氏道:“娘,你先回家与家里人说,东西不能收,人客气的应付了过去。他们去家里,怕是想找恒子呢。前儿还堵了一回恒子,被恒子给应付过去了。”   “这是咋回事?!”夏娘子道:“这到底是图啥,有多大的利,能叫这样的人上咱家的门槛,这也不匹配啊?!人家那铺面开的,府城都有,说乡绅都算得上了,没理由赖我家里啊。可是女婿那有什么关键?!”   “这个事一时也说不清楚,”陶氏道:“娘只应付过去便是了,若是问,只一问三不知。若要见恒子,娘叫爹与他们打打哈哈便是。”   “行!”夏娘子听了便有数了,道:“你爹等着我话呢,我先回去!”   说罢风风火火的跑了。   李氏与陶氏对视一眼,道:“这可真是……”   “不过为啥没来直接找我们家,却去了我娘家?!”陶氏不解道。   “顾忌着表叔那呢,他那样的商人上衙役的门,还带着重礼,好说不好听!”李氏道:“你这也是糊涂了。怀着崽都怀傻了不成!”   陶氏道:“唉,弄的我娘家都不清净。”   “倒也不算是坏事,”李氏道:“应是急了怕我们家大动作要开布行与他相争。叫恒子透点口风给他。他也就消停了。姑奶奶的意思不就是方子不得卖吗,不过是时机和价格还没合适。”   陶氏听了松了一口气,笑道:“这也是。还有人上赶着送钱来……”   “晚上等恒子回来,我跟他说声,别总吊着人家,没事也生出事来。”陶氏道。   二人来找张融融,把这事给说了。张融融道:“叫恒子透个口风也罢了。只是他这大张旗鼓的,做的事不秘,别的布行能不晓得,哪家不是人精子,要是晓得,还不得都来找咱们张家人?!”   陶氏无语。   结果这一天还没过去呢,夏娘子又来了,也不避讳见张融融了,竟亲自到这边来见了张融融,气喘吁吁的道:“下午家里都没消停,又来了三家人,带着礼来的,这弄的我家跟开媒人坊一般,邻居们都问到底是咋回事,我家也不知道咋回事啊,这可真是……”   “亲家且别急,他们可说了什么?!”张融融请她坐了吃茶。   夏娘子是人爽利的人,茶吃的像牛饮汤。   “绕来绕去的也说不清重点,但听着是在打听上午那布坊来咱家是为着什么事呢!”夏娘子道:“莫不是他们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来打听消息的。我家里人也不知道说啥啊,只能支唔着。邻居们也问,我们家也是头大,还有说是为亲事来的,亲家姑奶奶,可天地良心,咱们陶家再有亲事,也搭不上这样的门槛啊?!但是不说吧,又怪怪的,说吧,又怕弄的家里的儿女们生了事端,因此我只好说是叫我给说说媒,是家里远亲,还是族亲啥的人,跟我陶家没啥关系,没影子事,也不方便说,这才给应付过去……”   陶氏急道:“娘,东西你没收吧?!”   “得了你的话,我哪敢收啊,又不知道到底是咋回事,哎,硬着头皮应付了一天,你爹现在在家歪着喊头疼呢,”夏娘子笑道:“拿人手短我还是知道的。这里面利害关系,我也不晓得,是一样都没敢收,硬是推出去了。我的天,就这推来推去的,也是要人命,还好你兄弟们给力,硬是把人家小二给的东西全推了回去……”   陶氏松了一口气,笑道:“没收就好,没收就好!”   “倒叫亲家受累了。”张融融拿了一盒清心丸出来,笑道:“这是马大夫配的,我吃的,夏天糟心,吃着清心倒是爽利些,回去叫亲家吃上一丸,包管不头疼了。”   夏娘子也没客气,笑道:“那敢情好,我可收了。想来亲家姑奶奶用的,铁定是好的。”   “亲家没事来坐坐,”张融融笑道:“我这在家也是闲着,有人说说话也好。”   “行啊,只要亲家姑奶奶不嫌我是打秋风的,我包管没事就上门来,”夏娘子风风火火的,她也记挂着女儿,毕竟怀着身子。只是古代这社会,娘家人总是上门,有些人家就会忌讳,很不欢喜。   她起了身,道:“我得回了,她爹还在家里喊头疼呢。”   陶氏忙起身送出来。   夏娘子道:“你家这姑奶奶还挺好说话,挺和善的。之前我和你爹还挺担心,现在接触着倒是放心了。你家最近动作大,我和你爹都想来问问又不好总来的,见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19 22:33:53~2021-07-20 22:23: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pur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0155802 4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7章 葡萄   夏娘子是个明白人, 也不说张家人的是非,不议论小妮的事,也不提张融融作为姑被接回娘家的事, 只笑道:“这里头的事我也不问,只是女婿和你家里知道就好, 这些做生意的哪一个好相与, 好好处理吧。”   “哎。”陶氏笑道:“姑奶奶是最和善不过的。娘没事常来。”   “行。”夏娘子是真高兴, 将盒子往袖子里一塞, 风风火火的跑了。她见女儿脸色红润, 没有不顺心的,就知道日子好过呢, 还用问啥啊。没的在其中挑拨。   小妮的事她也听说了,但是见张家还叫小妮主持一个铺面,便知道张家与旁人家很不相同。其实这样对女儿宽容的人, 若说苛刻,她是不信的。   虽然小妮的事不和世道, 但夏娘子心里明白,能给与家中女儿几分自由的,真的是好人家了。很少有那欺负媳妇的。   陶氏回了院子,张融融笑道:“你娘这性格, 倒有几分风风火火不啰嗦的意思。”   陶氏笑道:“我娘就这性子, 为人行事向来不咋啰嗦,不然也不能跟恒子相处的好。就那滑不溜手的, 若换个丈母娘,包管不喜欢。我娘倒是喜欢,她从来不多问。”   看出来了。不追根究底。也不管张家的事儿。不是挑事的人。豪爽又心细。   正说着呢,马大夫来了, 道:“兴柱在家吗?!”   “不在呢。”张融融道:“可是有啥事!?”   马大夫看了看大妮,道:“跟姑奶奶借大妮帮个忙。嗨,我家婆娘是个不中用的,做件衣裳都能剪坏了,现在正抹眼泪呢,我借大妮去补救补救,省得她念叨个没完!”   张融融忍着笑,估计着马大夫买了院子把钱花光了,没少被马娘子给吐糟念叨。倒也不是怨他买错了的意思,而是嫌他也不与她商议,买的如此的草率,不把她当个家人,然后钱花光了,手上没钱,她也心里不自在,不舒坦,这几日,恐怕马大夫的耳朵没少受罪。   大妮起了身,道:“我去帮大娘吧。”说罢先径去了。   马大夫也没急着走,去给张融融把了脉,笑道:“老人家这身子骨现在是没得说了。可见药石之事也比不上人要运动呐。”   “可不是,人多动动,再补一补,这身子骨就结实了。也多亏了你这杏手和家里人的照料。”张融融笑着道:“那院子可租出去了?!”   “有几家人在跟我说这事呢,我还没决定租给哪家,有要开车马行的,但我寻思着我那院落也小啊,开车马行,也摆布不开啊。也有要开客驿的,还有要开吃食铺面的,就卖些馄饨饺子,赶着早上城门开了的早市。”马大夫道:“回家想一想,这铺面市口是真没得说,就是屋子本身破了点,也小了点。可惜我只一个儿子,不然有儿子把这修缮一二,就自家做生意了。不过我那婆娘不同意,家里钱掏空了,还要花钱修缮屋子,我能被她给骂死,只叫赶紧赁出去拉倒,想修缮屋子那是做梦,得,我还想问挖个地窖啥的呢,结果还没有做,就歇了……”   陶氏与李氏笑的不成,前仰后合的。   马大夫也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还笑嘻嘻的道:“哪天叫兴柱去家里吃酒,叫我家婆娘要怨就怨兴柱,实怪不得我,那天买宅院这不是上赶着吗?!也没顾得上叫她看上一眼……”   张融融也乐的不成。   马大夫说了一会闲话便走了。   晚上回来,张恒就听说了这事,便也顾不上累,亲自跑到丈人家一趟。   陶老汉和夏娘子看到张恒都晒成这样了,都愣了一下,张恒的舅子们也都乐的不成,道:“这才多久没见,这咋晒成这样了,黑炭了都……”   “做点事不容易,前期不得亲自跑跑。我大哥更黑,我这还算好的了……”张恒笑眯眯的,跟大爷似的,享受着姑爷的待遇,嘿嘿一笑,便与丈人家说了布的事。   陶老汉一家人便知道里头轻重了,道:“放心,再来,我们家只不招待了,只说门槛低,实在招呼不起。惹不起还躲不起吗?!女婿啊,这个事,你可得好好处理。”   “我晓得,”张恒也没多坐,说改天请丈人和舅兄们喝酒,然后又去了那布坊老板家了,透了透口风,那布掌柜能不高兴吗?!   “果真?!”那布坊老板笑眯眯的,亲热的拉着张恒的手,道:“只要肯,多晚,都行,好饭不怕晚。这事也怪我,大张旗鼓的去了,那几家就也去了,往后我行事一定低调些,只要张兄弟肯允诺给我一家,我再不敢行事张狂,弄的全是风雨了……”   张恒一阵恶寒,想抽回手愣是没抽得动,便面无表情的道:“只要价格合适,卖谁不是卖啊!”   他是有理由不高兴的,也不怕摆脸色。   掌柜也不生气,笑眯眯的道:“那是那是,这事是我办的不周密,我一定向张兄弟道歉,放心,放心,我的价,包管不会叫张兄弟吃亏……”   有以前的那个价是别想了,两人心里都清楚。   张恒虽然是什么都没允诺,也没说一定会给他。   但掌柜是誓在必得,是必要的,所以这个时候不吝交好,也准备了大掏钱的准备了。   张恒累的慌,说完了事便要回去睡觉了,布坊掌柜却是给他塞了不少好东西,张恒不要,他愣是塞给了他。   张恒不收还不行,行吧,反正如果这货不蠢,要是不乱压价,这布方还是卖给他的,因此也没狠拒绝,收就收了吧,不过只收了一些吃食,太贵重的没要。   里面当然有葡萄,而且还好几串。   张恒便去了丈人家,放了一串葡萄,又给了两瓶酒,陶老汉吃了一惊,道:“这,这合适收吗?!”   “我说妥了,收了不妨事。”张恒道:“别声张,赶紧分吃了吧,这东西留不住。”   陶家人这才收了,小心翼翼的啧啧称奇的看着葡萄,这玩意儿贵的要死,他们是见过,但真没吃过。只吃过野葡萄,他们这地方的野葡萄一点也不甜,是又酸又涩的,看着这又大又紫,摘一口一尝,我的天呐,甜的不行,一时都珍惜万分。   送走了张恒,陶老汉笑道:“享到女婿的福了,这辈子再想不着还能吃到葡萄。”   “可不是,”夏娘子道:“也是亏得女婿记挂咱,若不然,再有好,再有富,能想到咱?!抠巴的生怕娘家沾便宜的也多的是。咱们陶家算是有福气的人家。”   这也是老两口喜欢张恒的原因,虽然性格上是滑了些,但嘴甜,而且不算太抠。不拘给的东西少或是多,最难得的是,心里有他们,有事没事的上个门,记挂着。就冲这份心思,能不喜欢么?!   这个时代,有几家女婿没事有事的就上丈人家门的,一年到头的能去几趟就不赖了。   “这酒留着,等女婿下回来再开了喝。”陶老汉红光满面,喜滋滋的。再见面得不醉不归啊。   “来了,都来吃好东西,”夏娘子麻溜的把葡萄洗了,一家人吃着新奇。   “甜,真甜,比糖还甜……”陶家十几口人都高兴的很,虽然一人只能分到几颗,但是架不住心里美的要命。   张恒回了家,先拐道去了张兴柱那,放下了大部分的葡萄,只留了两串带回那边去。   张恒说了这事,张兴柱点头道:“收了也不碍事,他既下了血本送你这个,怕是要出血给大价钱了。只叫他再别声张了才好。传出去,又是风风雨雨的,没事也要生事。”   张恒点头应了,道:“不过时间长了,等新布方出来,聪明人哪猜不到?!”   “那就到时候再说……”张兴柱道:“总归咱张家今非昔比,也不怕被人欺狠了……”   张恒点头,衙门里有人,到底有些底气的,他也累了,赶紧的回去了,给了一串葡萄给张强和李氏,道:“别留明儿,这天容易烂,赶紧洗了吃了吧。我这还有一串呢。”   “哪儿得的,爹和姑奶奶那送了吗?!”张强道。   “送了送了,大部分都给了那边,我丈人家也只得一串。”张恒笑着便将这事给说了。   张强道:“竟还找到陶家去,也难为他们这么会钻营。罢了,等你闲下来,去你丈人家走走,怕是惊着老人家了。”   “哎。”张恒应了。   陶氏倒是挺高兴,道:“没料着竟还能吃着这精贵东西。”   “别人送的,有什么精贵,等以后自家有了银子想吃就吃,才真精贵,”张恒笑道:“这么累着是图啥啊,为的就是这将来。”   陶氏听的心里充满希望。不过她还是很珍惜这葡萄的,给洗了,剥了皮喂丈夫,心疼他辛苦,结果张恒吃了几颗,就累的睡着了。   陶氏叹了一声,把桃花拍醒,见闺女要哭不哭的,她忙哄道:“乖女,来吃葡萄了,张口,啊……甜不甜?!”   桃花吃到甜的瞪大了眼睛,道:“噗……桃……”   “对,葡萄……”陶氏笑嘻嘻的道:“你爹睡着了,便宜咱娘俩了,哦,不,是娘仨儿……”   陶氏摸了摸肚子,笑嘻嘻的道:“等你出生,咱张家,想必更兴旺了吧。”   她没有不顺心的,丈夫与娘家关系好,天底下就没有不顺心的事了。多少女子,在娘家与夫家之间当夹心饼干,那才是真命苦。 第138章 痛心   季老爹从村回来了, 带来了路引,并且收获了一波嘲讽回来的。当然是来自三个儿子的。   季老爹在村里是当怂瓜一样,穿的很是破烂, 也不张扬,人也低着头沉闷着, 没啥精气神的样子, 对于城里的事一律不说, 这一看就知道日子不好过。   村人还说在城里生活不容易, 怕是开支大, 这才想跑船啥的找营生呢,哎, 在村里的油坊本好好的,失了这营生,也是没法子, 言语间是没啥。只有同情和可惜。   但是季家三个儿子是一阵冷嘲热讽,没一句好话!看他这么怂, 一句关心没有,还有点幸灾乐祸。   季老爹心中却哂笑,面上跌面子又算啥,只要能图着实实在在的好处, 便是要他当哑巴也使得。   开了路引就马不停蹄的回城了。   季老娘很是欣喜, 问他哪天去府城。   “明儿就去,先去看看, 置业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我对那边也不熟,只怕得多跑几趟,明儿去先不带大钱, 先带点碎钱去摸摸底,”季老爹道:“一下就买就太草率了。多去几趟吧。反正有路引,也不在意花点路费了。”   季老娘虽然心疼路费,但也知道这回是办的大事,当然不会在这钱上省。两口子虽然省,但是对于投入产出比,那是算的贼精的。   季老娘道:“这两天倒是发生了件奇事。”   说罢便将陶家的事给说了,季老爹听了若有所思,道:“可见张家还是有点门道的。”   “之前咱县城兴起的那种红布,我有隐隐的听到风声,说是方子是张家的。也不知道是亲家姑奶奶的,还是亲家的。”季老娘道:“只是隐约的也听不真切,只是听街坊说,那种红布就是咱县城的独创,只有咱县城才有。我估摸着,无风不起浪,要不是只咱县城才有,为啥会有这样的风声传出来。”   季老爹道:“等我去了府城,我再去瞅瞅看,那布是不是真的卖的好。若是好,人家才求别的方儿,若是不好,只怕也没这一出了……”   “是呐,”季老娘道:“若只他一家有这布方,只怕是要发财了。”   “你想得美,我倒是觉着,他一个布坊老板能吃得住这整一个行当?!恐怕是要分散出去点的,这才是大商行的做法,若不然,早晚是人眼中钉肉中刺。”季老爹叹了一声,道:“城里能与咱们村里一样么?!既然都好几家盯到陶家去了,想必是都要盯着的。便是再有方儿拿出来,还是得过几手,大家都分杯羹,这日子才好过。”   “怎么有这感慨?!”季老娘听着话音不对,道:“可是村里出什么事了?!”   “能有啥事?!”季老爹不得劲的道:“还不是那三个孽障,我回个村,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一口水都没有,一句问候没有,还冷嘲热讽的,恨不得我们两个老的在城里讨饭吃!”   季老娘一听那火气直升天,道:“这个年头,但凡有个一亩三分地的还能讨饭吃?!呸,丧了良心的狗崽子们,老娘生下他们真是白生了!”   说罢气的坐在一边在那消化。   “想到这个说这个,我也是有感而发,但凡做生意,哪有容易的,要么就是家里齐心,兄弟多,能压得住别人来竞争,要么,就是能配合别人,一同发财。亲家做生意是后者,可是咱家的油坊,正是前者,在村里做生意,就一定要合心齐力的,别人才不敢欺,十里八村的才不会再有油坊竞争,可是我瞧着没我们压着,他们三兄弟,这油坊生意迟早得败……”季老爹道:“你也是知道,人心不齐,各有心思,客人来了他们争吵着打架着,这样的还算好的。若是为图自己腰包,各怀心思的,短了客人的斤两,你想一想后果?!败家啊……”   有那兄弟做生意,为了往自个腰包图的,偷偷卖的,或是短斤两,进自个腰包的短视之事不知道有多少。屡见不鲜!   季老娘一听,那心便捂着,冷笑道:“我们做了几十年的生意,便是一两一丝都没短过来榨油的,虽然咱们家名声是不大中听,可是,在这一点,谁敢污蔑我们短了斤两,我是从来不亏心。正因为公道。这生意才到如今,他们倒好,现在不好好做生意,是要怎么?!迟早这好好的油窝子得被豺狼来抢……”   季老爹道:“现在有不少村民已经宁愿多跑些路到城里来买油回家了,也不愿意去他们的油坊。来回一趟,费力不说,还费工夫吧,甚至加工费也比村里贵一些,他们却宁愿来城里买,也不去他们的油坊。等着吧,很快就有人开新油坊了……自家油缸不珍惜,只能便宜了外人。不管是咱同村的人开,还是别村的人开,抢生意又能怎么样呢,三兄弟不齐心,还能震慑得住谁?!”   “自个管不住偷油的手,便是生意被抢了,也是活该!”季老娘骂的虽难听,脸色也难看,可是心里是真痛心。   造孽啊,经营了半生的心血,结果……   “是我没教好他们。”季老爹叹道,“这么短视,哎。”   “还有把生意送与外人做的,蠢材啊……”季老娘捂着胸口,又气又难过。   “跟你说说也是叫你有个心理的准备,你倒气起来,气坏了身体,他们三个哪个领你的情?!”季老爹道:“这三个人,迟早还要分的。不把油坊败着分了不算完。”   “我看是怕油坊分我们一份,他们心里不高兴,巴不得败了不分咱们呢,”季老娘连连冷笑道:“什么四分之一的油坊分成,很快就要作废了,没用了。好好好,败了也好,败了就老实的种他娘的田去,一辈子地里刨食的贱命。呸,狗X的三个怂货。老娘怎么生了这三个不中用的王八!”   说罢咬牙切齿。   低声骂了好一阵,老夫老妻两个才说到大牛,季老爹道:“我要是忙起来,怕是顾不上大妮了,她要是怀上了,你得多累累,生了娃娃,你也辛苦带一带,索性家里也不缺钱,真忙不过来,请人帮你做饭洗衣服都使得,孩子重要。”   “成。”季老娘道:“我也不敢催啊,张家最近这不是事情多吗,我要是盯着大妮的肚子,怕惹亲家不高兴。哎,这可真是,心里盼着,嘴上却说不得。大妮最近心情也不咋好,苦夏呢,都瘦了些。”   “别催,她和大牛还年轻呢,”季老爹道:“咱们也还有能力,也有劳力。以后也能帮一帮他们,别个的不插手,但孩子,咱们是不能不管的,不拘以后生几个,都要好好的带,长大了也送书塾读书去,亲家舅子不是到处在打听先生的事吗,以后路趟平了,咱就不用再费那个心,直接送就行了。”   “也是,亲家姑奶奶考虑的事情长远着呢,咱只跟在后头便是。”季老娘想了想道:“我再不敢多话的,在那老太太面前,我可真是一句话不敢多说,要不是她老人家心正,我这还真不是她的对手。活成精了一般。我跟你说,那小妮生意还做起来了。没料着,小丫头心挺狠,做生意却是一本正经。”   “估计是得了指点。”季老爹道,“就是不知道那装修的宅子是做什么的呢,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呢……”   “等着就知道了,”季老娘也不多想了,就算想问,也问不出来啊。   “那户人家不是要卖屋回老家了吗,我本意是想着万一价格合适咱们接手过来呗,反正我们又不忌讳死没死过人。买过来租出去也是一项收益,结果去了张家,还没说呢,亲家姑奶奶就说,那屋子不吉利,估计着是只能卖给外地人,我左思右想的,这话怕是说给我听的呢……”季老娘道:“这里面有点小妮的事情,要是咱家买了他们家屋,我去堵屋骂街的事也不好听,将来要是翻出来,估计是以为咱们家强买了他们家的屋了。我想一想这瓜葛,就歇了这心思。”   季老爹笑道:“难为你还能多想一层。在城里行事就是得这样才好。宁愿不沾便宜,也不要踩着坑。你也不想一想,当初那王婆子的产业,亲家家里可碰过一间一田?!”   季老娘霎时便反应过来了,道:“我就说呢,哎呀。这人精的老人家,厉害极了!”   季老爹道:“咱家的事,估计也瞒不过她的眼睛,不信你去试试。我瞅着以后真有啥事,还是要与她商议商议。”   季老娘一惊,道:“这不能吧!?这还能猜着?!”   “猜着了,也会当不知道,”季老爹道:“人家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与他们家不相干的事和人,她才懒得多管。不过,以后有这个主心骨在,万一真有什么,咱们也能去问问。你以后脾气收着呢,多往那边走走。低个头,要不了命!”   季老娘若有所思,一拍大腿,道:“行!若是低低头能得这么一个参谋,关键的时候有人出主意能救命,我也嗐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20 22:37:27~2021-07-21 22:27: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游手好闲妞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二木成林 5瓶;头条都是英俊又可爱、不爱吃苹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9章 雨季   季老爹也累了一天了, 洗了澡就睡下了。   第二天便淅沥的下起雨来。   季老爹看雨不大,便带了伞和一套衣服鞋子,带了干粮, 搭了船,往府城去了。季老娘是一句声都没吱。   张兴柱看着这天气, 道:“这大热天的终于下雨了, 幸亏没弄屋梁, 不然这雨一泡, 工程全完。正好恒子和强子也去那边盯一盯, 看看哪里漏雨瘆水的。尤其是外墙,等晴了能修的赶紧修了。”   “前些日子一直天热的厉害, 也没什么雨,现在这雨一起,要下多久也不晓得, ”张融融道:“家里米什么的还能吃多久?!”   “没囤多少,要不我再去买点回来?!”张兴柱道。   “嗯, 就怕下的时间长,家里没得吃,水也积一点囤上一点。要是雨季拖拖拉拉的,只怕菜也得涨价, 想买都买不着……”张融融道。   “成, 我现在就去。”张兴柱还去寻了马大夫,两人一同去了。   邻居们看他们去了, 也不少人也跟着去了,不管咋么,还是备着点心里踏实。中原人嘛,都是这样, 史上苦难的基因刻在后代的骨子里了,反正吃的喝的都得备足了才安心。   之前囤粮一般都是秋里囤到春里的那一类,等春粮上来,也就青黄相接了。夏天反而很少囤,是因为很多人家的干燥条件不足,囤的太多了,又潮湿的话,米面都会发霉生虫。像这一种,扔了又舍不得,不扔吃着又真不好吃。   大多数便喂鸡了,但是大白米喂起鸡来也心疼啊,所以夏天如果不是特殊情况的话,一般会少积点米面粮啥的。   便是家里有去年的旧粮的,太热的时候也会拿出来晒在院子里翻着晒上一晒。   粮□□贵,若真生虫了,还真没几个舍得给鸡吃的,一般都是把虫晒一晒,然后再收起来,继续吃。要是不好吃,就煮粥嘛,放点盐和猪油一拌,也就香了。只要不是霉的太严重,大多数连喂鸡都不舍得。   夏天天热,是真的烦人,因为鸡下的蛋也容易坏,如果这个时候老母鸡非要抱窝,那就算出了小鸡,也不容易存活,会热死,尤其是一升温再一降温啥的,还有热死又冻死的。   这个天气,家里当天下的鸡蛋基本在第二天就吃了,就是怕坏了可惜!   没有冰箱实在没的办法。   就算有地窖,但是也会有其它的不好,第一它的温度达不到,第二不通风的话,其实在最热的时候,它也会很闷热,东西也不可能完全的保存太久,若是潮湿的天气里,它又湿度大,东西也是会发霉的。若是卫生条件再达不到的话,好家伙,它会成为老鼠的家。   所以地窖一般是冬天用的比较多,东西放里面不会冻坏,而夏天,它的限制条件就很多了。   到了中午,张强张恒冒雨拉了一板车的西瓜回来,大妮看他们淋了雨,忙叫换下湿衣服,又打水洗了脸,把头发给擦干了,可依旧还是一身的汗。   张强道:“这天下雨了还这么闷热。”   说罢和张恒二人将西瓜给一个个的擦干了,慢慢的垒到了柴房里,道:“这一板车吃上一个月差不多了。估计那时候瓜也下市了。”   “这个哪儿来的?!”张融融道。   “从码头上运来的,是南边的一个县里瓜丰收了,今年的价格还算便宜,我和恒子就买了一板车回来,吃一个月应该差不多。”张强道。   “就怕它存不住,我觉得最多吃上半个月,时间长了,得坏。”张恒道:“今年雨水不多,这瓜倒是大丰收了,农人都苦,瓜丰收了,又滞销,反而卖不出去卖不上价。雨水多的时候,瓜又烂在了地里,没得卖。不管咋,他们赚钱都是看天看行情的。咱城里人,其实日子也是看天色,这瓜丰收了,多少还能吃着点,若是年收成少的时候,价格太高,哪家舍得这么吃?!也没法子。”   “城里不少人家都到码头去买瓜了,谁家都是一萝筐一萝筐的买。”张强道:“那么几船,估计卖的快。”   “可惜下雨了,若是不下雨,后面几天肯定还有更多的运上来,到时候价格还是更便宜些。只是一下雨就不好说了。”张恒道,“运输和收瓜都受影响。衙门也会在雨水大的时候不叫船下水。”   张融融叫大妮去切开一个,尝了尝,道:“是真甜。”   “甜吧?!”张恒笑呵呵的,道:“这个时候是应季的时候,比刚上市的时候好吃的多呢。”   张强和张恒二人像八戒啃瓜皮一般,一顿狼吞虎咽,在外面跑,是真累又渴。   “屋子漏水吗?!”张融融道。   “有八处漏水,六处是屋顶,两处是墙面有点渗水,”张强道:“等天晴了,先修补起来。也不知道中秋能不能赶得急。这都六月中了,就怕来不及啊……”   “无妨,”张融融道:“我已经叫大牛开始炼油了,下午他都在家,晚上还能加会儿班,也不咋累,无非是活细致些,他做的来。再加上干花又都是现成的,到了油沉淀好了,就能淬进去,等浸润透了,才提纯一次便可以直接售卖。中秋时候就卖这些。等作坊完全好了,再做下一批。来不得及的。一开始的时候,这买卖也只小县城卖,能吃得下多少货?大牛做一做,就尽够了。以后给别的地方供上货,那时作坊里再做便是。”   张恒听了笑起来,道:“这些天我和哥一回家就累的慌,吃了就睡,倒不知道姑奶奶原来早有安排。怪不得最近大牛都不见踪影呢。原来是一大早出门点卯,中午就跟绣花姑娘一样似的钻在家里了。”   “也是怪我,竟没闻着家里一股油味儿。”张恒笑嘻嘻的道。心里十分高兴。   正说着呢,张兴柱打着伞回来了,外面是米店的伙计拉了板车,板车上用油毡盖着,里面有好几袋米面油啥的,调料也买了些。   张强张恒忙去搬进来,小心的避开雨,到柴房里放下了,道:“爹,咋买这许多?!”   “老姑说雨不知道下多久,万一买不着菜,只能吃这些了,我寻思着多买一点,反正家里吃的多,真一时吃不完,也不怕坏。”张兴柱一面收伞,一面挽裤腿,看着米店小二穿着蓑衣拉着板车去送别人家了。   “好家伙,这雨可真密,风一吹,伞打着身上也湿了,”张兴柱脱下湿淋淋的布鞋,反正在家里他也不怕丢人了,换上了之前张融融叫给家里人做的那种凉鞋,真别说,虽然露着脚趾不大雅观,但奈不住,真他娘的穿着舒适啊。   “爹,把湿衣换了吧,”大妮给他拿了衣裳。   张兴柱听话去把衣服给换了,这才出来喝茶吃瓜,又看柴房堆了不少,道:“哪儿来的?!”   “码头上来的,今年瓜丰收呢,干脆拉一板车回来吃,”张强笑道:“家里有大牛,估计着也吃不久。”   张兴柱一乐,笑道:“那是,这点米面也吃不久。省得便宜了霉虫。”   说的张恒和大妮都乐起来。   雨淅淅沥沥不休,从屋檐像珠子一样的垂落下来,噼噼啪啪的听着真的很好听。   中午王安平和大牛回来了,两人吃着瓜,王安平道:“明天要是雨还不停,县太爷说就得安排人手去防汛了,雨季河边上都得有人值班,若是水位到了险位,就得组织城里居民进行加堤的工作,娘,我明天怕是一时回不来,下午只叫大牛先回来便是。”   “行。”张融融道:“若是真到了险位,再叫大牛去也不迟。”   张兴柱道:“这也是县里例常的工作了。每年都是这样。万一真雨水太多,县太爷要安排人手下乡通知的话,叫大牛陪着安平一道去,两人别分开。大牛知道了吗?!有啥事别离开你表叔。”   季大牛道:“我知道了。”   王安平对张融融道:“只希望今年汛期别太长。要不然下乡去,别处是没什么,只王家村,我不太想去。”   “有大牛在,那两个还敢打你不成?!”张融融道:“怵他们做什么?!”   “不是怵他们,是怕看到我和娘现在日子好过,反倒歪缠上来。”王安平道:“我不想他们歪缠娘。”   “缠不着,我连见都不见,能缠着什么,顶多是你烦心的多了。”张融融道。   王安平笑道:“我烦心是没什么。我不怕烦心。只是讨厌他们惹娘烦心。”   王安平怕什么,是怕王家两兄弟看到他现在当了衙役,有了好日子,好生活,本来就算没几分心管娘和弟弟的心思也会升起好奇心。一旦他们紧盯着他们,无事也会生出事来。   到时候,难免会惹到娘不高兴。   对他来说,所谓兄弟之名,之义,他是完全不在意,也不在乎,顶多是面上应和些,应付应付就完了。   可是他们配打搅娘吗!?   且不配呢。   大牛已经开始细心的去弄油的事了,大妮盯的紧,大牛对于这件事嘴巴是闭的像蚌一样,半句嘴也不多,不往外说。便是季老娘每每来,都完全不知道这件事情。 第140章 县吏   第二天雨还在下, 季大牛照常回来,王安平却和衙门里的其它吏员往城外轮流去观察水位,并且封了码头, 已经禁止下水了。   雨一大,进城卖菜的人都少了, 一到中午雨竟下的急起来, 不少百姓急着出城, 淋着雨, 赤着足也顾不上鞋子湿不湿了, 赶紧的回家去,就怕万一雨下的更大, 就回不了家。   大妮怕王安平在码头上没水没吃,赶紧和大牛做了点心,接了水往码头上去了。   王安平道:“赶紧回家, 这雨下的太急了,万一摔着怎么办?!”   大妮道:“我没事, 只是表叔太辛苦了。”   “水位上升的有点快,”王安平皱眉道:“得禀报县太爷了。”   大牛道:“我先送大妮回家,我去报信。”   “行。”王安平道:“赶紧的,别叫大妮淋着雨。”   大牛将大妮往怀里一裹, 几乎是搂着走, 他身躯宽,反倒叫大妮少淋不少雨。赶紧的送人回了家, 就往县衙去了。   县太爷听了也有点愁眉苦脸,道:“老天爷真是会变脸色啊,这雨说来就来,这般的急!”   感慨两句, 便忙命人开始组织人手,一面去加固河堤,一面则安排县城百姓开始排内涝,这雨下的太急,而古代是没有良好的城内地下排水系统的,积水多了,就得靠人排水。一面则叫人去通知各村各镇,警惕各条河流的水位,尽量扎好河边,别叫淹了农田。   这个时候又没有电话,只有靠人力通知,而且县衙是真穷,连头像样的高头大马都没有,也就只能让人冒雨去各自通知了。   王安平也跟着各衙役等跑了好几个村子。大牛一直紧紧跟着他,寸步不离。   倒是没去王家村,但去了钱家庄啊,与小钱氏娘家相熟的,一问,好家伙,这不是她小叔吗?!   也去了孙氏的娘家村里。   这一下,王安平当了县吏的消息还能没人知道吗?!几乎很快就传开了。还有人特意的跑到王家村去通知小钱氏和孙氏的。   小钱氏与孙氏一开始也不相信,后来好几拨人来说,这心里就信了。   他们心里泛着嘀咕,难道那个怂包一样的小叔,还能当上县吏了!?这是走了什么大运?!   现在雨只是急雨,还没到抢险的地步,因此,百姓各村还是能相互来往的,因为要看河的水位,都是各村都守一段的,相互间的交流也多,乡下百姓串门便是如家常便饭,因此这人一聚集,各个村都晓得了。   王安福和王安和也都出力去扎河边防水,成为众人议论的对象,心里好生郁闷。有些还有来问的,他们却支支唔唔的答不出来。   王安福的脸色不怎么好。   倒是王安和心里有点酸,有点高兴,也有点得意,跟人说,他那小弟最是话少的人,没想到还有这造化,这是好事啊,要是真的,他得进城去庆祝啊,到时候请全村的人吃饭,也一起庆祝。   不少村人都在背后笑话他,有了好事也没见正经的来通知过,可见兄弟关系也就那样,这个时候说什么庆祝,要请人吃席的话,呵,也是不要脸的往脸上贴金。王安平有造化了,与他们有什么相干?!   王家村的人倒是挺高兴的,尤其是里正笑道:“没想到安平还有这造化,是好事啊,衙门里有咱村的人,便是以后有个什么,也能找得着人说话!”   “是呐,是呐,是好事啊。”村民们在别村人面前也都有点抖起来的感觉,这个说以前就瞧着安平是个不轻意出声的,可见是个有点本事的,有本事的人都不说大话。那个说,安平沉稳啊,虽说现在离了王家村,但他姓王,村里还有他的田呢,等到了秋里,不用他来拿,村里就把他地里的收成给送去。   是啊,王安平虽不在王家村住,但却是王家村人。这就是最重要的。   别的村里人都有点隐隐的羡慕,说是怕是他表哥出了大力吧,听说他表哥的女婿也是衙役呢,这要是张家没个关系,能进县衙,官字两张口,要是没本事的小民,连门槛都不敢踏一步的。   这么议论,自然也都是这么想的。   孙氏对王安和道:“等雨停了,去看看婆婆和安平啊。”   “娘又不肯见咱,去了不是讨没趣吗?!”王安和想到上次,心里有点难受。   “你傻啊,娘见不着,兄弟就不见了?!”孙氏道:“你也不想想,衙门里人,是多硬的关系,自家亲兄弟都不去沾,是不是傻?!”   王安和点点头,道:“行。”   “安平这是好造化啊,果然在城里的机会就是多!”孙氏道:“若是在村里,哪能有这样的机遇。”   当初可是连最土的农家丫头都瞧不上他的。现在,只怕是农家姑娘想嫁也嫁不着了。   张强和张恒也都出了力,在城内帮着排涝,不然就去帮着挑石将码头和河堤给填了填。反正雨水多的时候,堤再高都是使得的。   就这么忙了两天,雨渐渐的停了,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下了就好,再下下去,还真有点怕!   水灾是真的要家破人亡啊,这雨下的人心里害怕的慌!   县太爷和全城,各个村镇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小老百姓活着不易,夏天怕涝,春秋怕旱,冬里又怕雪寒。   现在只要人安排着守一守堤就行了,等到水位再退一点,才能开码头。   张家人都才松了一口气,都在家里歇着呢,因为最近没有新鲜的菜买,也就吃点炒饭,或是稀饭配饼啥的,还好有西瓜当水果,再加上一些咸菜,鸡蛋也能吃得饱。   季老娘来了,脸色难得的有点急,道:“亲家姑奶奶,大牛他爹好几天没消息了,这,这可咋整?!这码头又封了不叫出门,万一有个啥,这可怎么办?!”   张兴柱吃了一惊,见季老娘面有忧色,不像假的,便道:“怎么回事?!亲家去府城了?!”   “可不是么?!”季老娘道:“暴雨前去的,这都好几天了,我心里是真担心,他去的时候带的钱不多,也不知道在府城够不够用,万一没钱了,不得讨饭吃?!府城花费大,万一住店的钱都没了,他咋办啊,不得露宿街头啊,万一连路费也没,咋回来,我这心里不踏实,亲家啊,万一再遇到小偷啥的,钱摸没了,他是连家也回不得了……”   说罢眼泪就汹涌而下了。   大妮吃惊的道:“怎么前天我去给娘送米油的时候不说?!”   这些天暴雨,大妮怕他们老两口没囤上粮,就背了点米面和油送去了,当时大牛和安平,张强张恒都在外面,家都回不着,都是她去送的。而且不止送了一次,后面还有两次,是送了鸡蛋和西瓜去的,结果季老娘这是个嘴严实的,紧成这样,愣是一句都没提啊。   季老娘道:“我是怕你们担心,不敢说啊。”   大妮想了想,这几天是没见着公爹,之前去的时候,她还以为公爹也出去帮忙了。当时也没顾得上想这想那的。   张融融看了她一眼,这老婆子是真能瞒啊。   “现在急也没用啊。”张融融道:“大妮,给你婆婆搬个凳子来。”   大妮也开始抹泪了,这断了消息,怎么办啊。   季老娘坐下了,小妮给她倒了杯茶,道:“先别急,季婶子倒是说说,季叔这是到府城干啥去了?!带了多少钱?!”   季老娘笑的有点干,道:“就是想去那边瞅瞅,看看以后能不能跑船,做点什么生意,因寻思就一两天回来了,带的银钱并不多,只几两碎银子,这点钱在府城能够啥使啊,住店吃饭够用吗?!这还不知道啥时候开码头,也不知道那老头有没有钱能回来呢……”   小妮听了若有所思。也不知信了没有。   季老娘一看到她就干笑,心里发怵的慌。因小妮也知道那五百两银子的事情,所以季老娘是真怵她。恨不得避她三尺远。   要不是这一次是真急了,怕了,怕季老爹出了啥事,她也不会来求助。   季老娘是真的怕,她一个中年妇女,若是失了丈夫,在这个年代,其实也是一种悲剧。丧夫,也许在现代是不算什么,可是在这个时代,就是失了依靠,以后只能依靠儿子,而儿子真的能抵得上丈夫吗,哪怕丈夫不是那种好相处的,也比儿子好啊。   有良心的儿子,也许会孝顺,若是有点图的儿子,那是恨不得让老娘为自己作牛作马的付出。若是不孝的,那等着被气死吧。大牛又是迟钝的。   到时候,她只能依靠儿子生活,后半辈子就只能看儿媳妇和娘家脸面了,这一切,都让她心里害怕。   哪怕季老爹再没用,她也是他能够相对自由和有底气的基础啊。她一点也不想要季老爹出事。   因此这几天是越想越怕,便撑不住了,便找了来。   说到底,心里还是相信张家,依赖张家的。   人只要活着,哪怕再不愿意,有的时候就是很操淡,还是得依赖一二亲戚。   因为这是个讲究人多力量大的年代。 第141章 改名   “别急!”张融融见大牛也有点着急, 便道:“大牛且去看看,要是不再下雨,码头上几时能跑船。”   大牛一听马上就出门拔腿去了。   “亲家姑奶奶……”季老娘的眼泪就直掉, 也是六神无主。   张兴柱道:“只要能跑船,就能找到府城去。说不定不下雨了。到时候叫强子和恒子跑一趟, 去找一找。”   季老娘忙道:“那敢情好, 就要劳烦亲家大舅和二舅兄了。到时候费用, 我来出, 断断没有说帮了忙, 还叫亲家出钱的。”   张兴柱也没拒绝。   季老娘道:“这要是一直下雨,我家那老头子可咋整?!早知道我就让他多带点钱了, 偏他是个省的,干粮都是自带的,在外水都不肯买上一口喝, 抠门的要命,要他多带点钱也不愿意, 生怕被贼给摸去了……都说穷家富路。这可真是。别钱没赚着,门路没找着,命给搭进去了。”   王安平道:“先看看,要是还下雨, 不走水路, 从陆路也能去府城。”   季老娘道:“真能去吗?!”   “能的。”王安平道:“不用着急。先等上两天,也许船一发, 季叔就自个回来了。要是不成,我们再设法去找。”   季老娘点点头,张融融道:“这两天亲家母就住在咱这吧,也少叫大妮和大牛挂心。”   “哎。”季老娘应下了, 虽然还有点提心吊胆,但有了人依靠,这心里就踏实很多。   大牛很快就回来了,道:“娘,衙门里说,要是明天不再下雨,水位退了,就能发船了。”   季老娘双手合十,喜道:“阿弥陀佛,希望明天别再下雨了,天爷爷啊,可别再下雨了啊。”   小妮的店铺关了几天门,一开始暴雨的时候,生意就很一般了,她就只开半天,下午就关了,后面几天却是因为没有菜买,没有原料生意也做不成,因此便放了假关了门了。   她也盼着早早的好起来,不管哪一行哪一业的,其实都受天气的约束。   所以她都闲在家里。   最近她的话少了很多,也没有以前说话那样刺人,有要忙的时候也会帮忙,只是偶尔,心里会有点落寞。这也是一个正常的正在经历的人的一种状态。   到了第二天,果然是个艳阳天,十分的热,而且是爆热这一种。   码头开了,季老娘心里很是高兴,便忐忑的去城外等了等。本来以为今天季老爹怕是赶不回来了,心里很是失落。   结果天都快黑了,季老爹还搭船回来了,一身风尘仆仆的,看到季老娘心里难受,便道:“怕你和大牛担心,一开船就马上回来了,还好赶上了,担心坏了吧?!”   季老娘哭道:“再不回来我还以为你怎么了,正准备叫亲家找你去呢。”   说罢忙叫大牛去给张家说一声,人回来了。   大牛去了又回来,道:“丈人和姑奶奶叫爹娘去家里吃饭聚一聚呢。今天有菜买了,烧了好多菜。爹平安就好。”   季老爹欣慰的很,点头道:“那就去吧。”   季老娘说了这几天县城的情况,季老爹一一听了,便道:“府城也差不多,也出现内涝了,不少店家不容易,店里东西都淹了,特别是爱用地窖存东西的,哎,损失惨重啊。做买卖不容易,一旦遇到这种,都容易赔本。”   季老娘听了心有余悸的。   她先叫大牛家去,她和季老爹拐弯去买了点糕点和酒水啥的,季老爹道:“亲家还是能靠得住的。”   “是啊。”季老娘感慨了一声,道:“府城咋样,你身上钱也带没够,这几天咋过下来的?!”   “我去了以后就发现那边消费都贵,就买了点饼放在身上,寻思着找着看的时候吃,就不用再另花钱,因此这钱就存下来了,找了一间不那么好的客栈住了,是多人间,还有牛马的臭味,还好钱不多,因此倒没怎么花,去了那也就逛了一下,就开始下雨了,人就困在客栈里了,”季老爹道:“怕你担心,赶紧的回来了。府城那边,人是真多,刚去的时候,码头贼大,全是船,全是装的货物,各地的货物,那盛况不是咱这小县城的码头能比,那街上的铺面,绝对值得买……”   “多少钱一间?!”季老娘道:“有多大呢?!”   “一间不大,而且门头很窄,是那种长长的窄窄的门头,想要做酒楼啥的,得买上个三五间才够,若是做小铺面,一间也勉强能开,但至少要两三间开大铺面才像样。后面倒是很深,里面能放货,还有后院,可以住,都挺不错。”季老爹道:“一间有三层高,一间要一百二十多两左右,若是靠近好市口的,一百五十两到一百八十两不等……我寻思着要买上三四间才像样呢,而且最好是连着。若是租给人家做酒楼,你想一想,开起来必是大酒楼,这租金就多了。若是府城发展的好,生意兴隆,不是更好。但是这不是没来得及看么,想要买连在一块的,不容易!”   季老娘道:“等下回再去看。这事得碰啊。”   “也是,人算不如天算,再看看。”季老爹道。   季老娘红着眼道:“老家伙你这几天吃苦了……”   季老爹笑道:“这是没我不行吧?!知道我的好了吧?!”   季老娘掐他。但心确实是安了。   到了张家,张兴柱看他平安回来,松了一口气,劝他以后出门还是和人结伴,不然这也太叫人担心了,若是在府城遇着个什么,连个报信的人都没有。   季老爹应了。   一时喜气的吃完了饭。   小妮往季老娘身边凑,道:“季婶婶,你和季叔是打算在府城做什么生意吗?!”   季老娘一见她头皮就发麻,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便道:“我和大牛爹只是穷苦人家出身,能做什么生意啊,府城是什么地方,是我们这样的人家能掺合生意的地方吗,你也太瞧得起我们了。左不过是看看能不能帮着运点货物,赚几个辛苦钱。”   “要我说,没那命,就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府城那地方,就怕有钱赚,没命花啊。他爹这才几天,我都担心的跟什么似的,在那人生地不熟,万一真有个什么,家里人也只能干着急,”季老娘道:“省省心吧,以后只老老实实的在县城干点活也不赖。咱就这种穷苦人家,想那些有的没的干啥啊,还不知足啊?!”   小妮听了只笑,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呢,她也没再多说什么了。   没办法,她们有戒心,不愿意交心。她也能理解。   季家人很快就回去了。   张家村里正很快就领着一对父女先来城里来张兴柱了,先是找到他的铺面,却只见着了小妮,小妮忙将人领了家来,又是端茶又是倒水,客气的很。   里正笑道:“你家这小闺女也是长相端正,大大方方的,一表人材了。兴柱福气啊。”   张兴柱道:“这就是虎子的女儿?!”   来人叫张虎,张兴柱当然是识得他的,他常回村,全村人的姓名长相啥的,心里也是有数的。   张虎笑道:“是哎,这是我大女儿,叫春妮,听里正说了,就带着她来试试,也叫孩子在城里长点见识,将来嫁人还是怎么,都能操持些家务。不叫人笑话。不管怎的,城里人都比咱见识大些。”   张虎看了一眼小妮,道:“以后咱家春妮就托小姐照顾了!”   “我这是什么人家,哪里能配得上叫什么小姐?!”张兴柱笑道:“这可不敢当,虎兄弟,若是放心,就将女儿留下。别的不敢应承,将来这孩子出门子,我应一份送嫁礼。”   “哎!”张虎大喜,道:“春妮,还不叫义父!”   “义父!”春妮也是壮实,憨憨一笑,扑嗵就是一跪,道:“给义父请安了!”   张兴柱忙扶了起来,对里正道:“这,这可受不起,弄的我家跟地主老乡绅似的,哎,都是同村同族的人,赶紧的起来,以后也别叫啥义父。就叫爹!”   “爹!”春妮笑道。   张兴柱重重的应了一声。   里正笑的不成,一路上还教了教这孩子,学的有模有样,还真不赖。不过没哭鼻子,这大大方方的的确让人喜欢,也放心。   “里正和虎兄弟留下吃饭再走,”张兴柱道,“也叫春妮认认全家里的人。”   里正和张虎抵不过,只好留下来了。   张融融笑着拉了拉春妮的手,笑道:“这名字还跟小妮有点像呢,这是你大妮姐姐,就叫姐姐,以后呢,你就跟着小妮做事。”   “哎。大妮姐好。”春妮道:“做事有银子拿吗?!”   “有,怎么没有?!”张融融见她就喜欢上了三分,笑道:“你可愿改名?!”   大妮是不介意,但是小妮是介意春妮这名字的。   春妮摇手道:“不行不行,名字是爹娘给的,我又不卖身,名字不能改的。”   张融融便看向小妮。小妮道:“姑奶奶,我想改名。”   张融融道:“你就早就想改名了吧?!”   嫌土?!还是不想跟农村丫头名字一样,有忌讳。   大妮倒是完全不介意,惊愕的看了一眼小妮。 第142章 云帆   小妮道:“我知道说出来一定叫姑奶奶和爹不高兴, 所以之前一直拱火叫表叔替我说。表叔拒绝了。”   “安平是没有说你什么。”张融融挺平静的。小妮进步很大,知道隐着瞒着是瞒不了自己的,还显得不袒荡, 干脆说的直白。   “表叔谨守本份,从不随意多嘴。不说我的是非。我敬他。也不怨他。是我自己没担当。”小妮道。   “也好。人出生随父母, 人生却由自个儿决定, 你能决定你自己, 便为自己重新取个名吧, ”张融融道:“想必名字也早想好了吧?!”   “云帆。”小妮道:“张云帆。”本来是想要叫张帆的, 只是帆字,很像男人。   “云帆, ”张融融笑道:“乘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苍海,名是好名, 志向也是好志向。但愿别辜负了这样好的名字。”   小妮喜道:“姑奶奶,多谢姑奶奶成全。”   “一会子我再跟兴柱说。”张融融道:“他不会反对的。以后好好与春妮相处。若是有啥本事, 也别藏着掖着,该教的教教她。她来,不是当丫头服侍你,是当你姐妹的。”   张云帆道:“姑奶奶, 我记下了。不敢欺负姐妹的。”   大妮眼神复杂, 有点酸涩道:“以后,我得叫你小帆了, 竟有点不习惯呢……”   是娘取的名,就这么不要了吗?!   她握紧了春妮的粗壮的手,有点茫然。   春妮憨厚,少几分看眼色的本事, 笑道:“我和大妮姐姐的名字差不多呢。”   大妮笑了笑,有点勉强,道:“是呢,咱俩名字一样呢。是缘份。是注定要做姐妹的。”   张云帆听了这话有点难受。她动了动唇。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大妮的意思,是说她与她不是一路人的意思吗。她心比天高,所以她只是妮子,配不上为她姐姐么?!   大妮也不是故意说这话的,也是无心之言。   她主要是想不通,爹娘给的名字怎么就能不要了呢,自己的志向,和名字就那么重要吗?!   张融融拉着大妮的手道:“人各有志,以后咱们都得叫小帆了。”   大妮苦笑了笑,道:“我知道,我只是个没啥大志向的小麻雀,只是咱们家出了这样的凤凰,我应该高兴才对。不管怎么,都是我妹妹。”   张云帆苦笑一声,自嘲道:“我算什么凤凰。”鸡窝里的凤凰吗。若说自由,的确自由,只是平台也不太高。可是她经过读书更知道,哪怕身为帝王公主也只是相对自由的,依旧要受身份和责任的束缚。就算看开了,也依旧要受人的身体的束缚。她也许天资和出身,也注定不了扑腾太高,但至少,她会走出去看看,去看一看外面的世界。   如果形容,她就是风筝。而张家是她永远的牵挂。是她身后的线。也是她的依仗。是她不能失去的根基!现在她已明白的无比透澈。   大妮点点头,心里依旧有点别扭。眼神之中略有点不解和茫然。   张云帆对张融融道:“姑奶奶,如果以后我这边的生意顺利,我想去府城看看。”   张融融竟毫不意外,道:“去是可以去,只是需要安全的去。”   张云帆点头道:“我知道。多谢姑奶奶。”没有栓住她的脚。   那边里正和张虎来见了一见张融融,笑道:“老姑这身子骨还硬朗?!”   “硬朗着呢,兴柱照顾的好,我还有好几十年好活。”张融融笑道。   里正笑道:“得了空就回村去走走,去看看,不管是清明还是过年,一定要家去祭祖才是。村里老人不多了,每一个长寿的,都是福气啊。”   张虎笑道:“可不是嘛,以后村里若是有个啥,咱们也能与老姑商议商议,老人家吃的盐比我们吃的米还多,主意大,我们也有个主张。”   张融融知道这话是奉承话,但人家愿意敬着捧着,就是一份尊重,她笑着道:“那敢情好,村里以后肯定是要回的,没事你们也要多来看看,多走动走动,才不会生份。”   “是呐是呐。”里正和张虎不住点头,一时都笑。   李氏和陶氏也来了帮着做饭,春妮闲不住,火速跑到厨房去了,是个自来熟的性格,得知东西在哪儿,就手脚麻利的开始帮着做饭了。不一会就与李氏和陶氏相熟了,一口一个大嫂二嫂叫的亲热。二人得知她叫春妮,不禁乐道:“这名字,可真是缘份呢。与咱家有缘。”   “可不是?!”陶氏笑问她道:“家里还有兄弟姐妹吗?!”   “有呢有呢,我家里还有弟弟妹妹,我是大姐,”春妮笑道:“老四老五都是我带大的,现在都六七岁了。”   陶氏咋舌,道:“竟与姑奶奶一样能干。”心里就喜欢上了几分。   看着是既踏实又能干,还大方,一点都不扭捏。   这个年纪,其实村子里的姑娘,多少是有点怯的,但春妮就完全没有,来了生地方,也是半点都不怕生,遇到没见过的,就大大方方的问,这是啥,干啥用的,有些工具只要解释清楚了怎么用,她就用的十分熟练。   李氏看她这样,不禁咋舌道:“当年姑奶奶带着公爹,估计也是这般吧。”   穷人的孩子当早家,又是老大,实在太懂事了。这个年纪的小妮,当初还有事没事的跟家里闹别扭呢。   陶氏看了一眼小妮的方向,道:“都有出息,只是说到底,不同人家的孩子出息的方式不一样。”   出身决定了很多的东西。这是不可否认的。小妮虽有点能耐,但若是没有这个出身,家里人捧着哄着,她能独挡一面,有这个起点吗,不会有的。   所以才说,门第不同,就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才成啊。   李氏摸了摸蛋蛋的光脑门,笑道:“读书人家的孩子依旧是读书人,乡绅的儿子依旧是乡绅,当官的儿子,肯定将来也走官途。将来蛋蛋要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能打破门槛呢。”   门槛这个东西对人的限制,太重要。   所谓家学渊源,正是如此。若论门第,没有底蕴的人家去跟人家有底蕴的人家去竞争读书,其实是吃亏的。   但是不管怎么样,还是得力争上游才是!   等午饭做好了,张兴柱忙拉着里正和张虎去喝酒,三人喝的脸都红了。   里正笑道:“村里青壮闲劳力也多的是,现在朝廷也不征兵役,也不征劳役,都闲在家里种地呢,等你这里要人,开始的时候再给我递个话,我再都送来。”   “成。”张兴柱道:“自家村里的人,用着放心啊。别的我不敢保证,但工钱方面,绝对不会亏待。我张兴柱若是能克扣自家村里人就不是人了。”   “我知道,我们都晓得。”里正太知道张兴柱的人品,道:“都给你挑的懂事的,手脚麻利的,也没有懒的,或是手脚不干净的。都是村里知根知底的孩子,若是哪里有问题,犯了错,你再找我,我领家去。村里教育。村里人出息不多,出路也不多,能有这样的机会在城里干活,应该珍惜才是,若是那不知事的,真的浪费了机会,看我不作主削他们!”   “兴柱啊,这些孩子就交给你了,你放心,村里的地,都给你种着呢,到了秋里,给你送上来,不用你去拉,我看你这儿也挺忙的。家里没啥闲人。都是妇幼,”里正笑道。   张兴柱忙道不用,儿子们可以去拉呢。   张虎却笑道:“农忙时候村人是忙,但村民们也就忙那十天半个月,也就闲下来了。村里别的没有,就是人多。给送个粮费个什么事,放心吧,都不叫你操心,包管给你送来。”   “那可真好。”张兴柱笑道:“想女儿了尽管带家里人来城里看看。可别不来。”   “来,一定来!”张虎抹了抹泪,有点不舍,但还是尽量笑着。   张兴柱道:“以后得了空,会送春妮回村看看你们的。别太担心了,在我家里,苦不着他。春妮叫我一声爹,咱俩,也算是把子兄弟了。可别生份了不来!”   张虎听了很高兴,笑道:“来,一定来!”   “喝酒!”里正笑道:“再来一杯。今天真高兴。”   直到下午,酒醒的差不多,里正和张虎才要回村了,张兴柱没拦住,便送他们到了城门口,看他们走了,这才回转。   春妮已经和家里人都相处的极好了,没事的时候还给李氏和陶氏抱孩子,一手一个,那不要太容易。看的张兴柱直咋舌,这孩子力气可真大。   张融融便说了小妮改名的事情。   张兴柱沉默了一会,道:“随她吧,要改也成。大的事都随了她了,小事上没理由还拦着她!”   “你也别对她太失望,其实她只是有志向。她现在年纪还小,会越来越懂事的。”张融融道:“她是倔强,可是,也渐渐的知道些道理。会在其中找到平衡的。关键是我们要引导她走向正确的方向,别犯错就可以了。”   “我知道。”张兴柱道:“我只当她不是普通的孩子。”   “哪里就不是普通的孩子了,”张融融道:“现在的她一心要与这些不平做斗争,事事都要争个强,证明自己,正是最得劲的时候,我们不能拦着。等以后这些放下了,她自然就平和了。这个年纪,就是这样的。”   不就是最中二,最倔强的时候吗,还不懂珍惜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22 23:09:29~2021-07-23 22:43: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游手好闲妞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安半瑾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3章 春妮   任性, 没什么错,只要不是大过错,小事上, 也就随她了。这个年纪,其实在现代, 也不过是个上初中, 或上高中的孩子。能懂什么珍惜呢。小妮这样, 已经算是早熟了。   说到底, 她内心里也有着对这不平的抗争。这样也好。张融融以为, 她这样的心态进入婚姻,尤其是这个时代传统甚至有点反人类的婚姻之中, 就一定是悲剧。因为婆家再开明,也未必能包容这样的性格的她。   既是如此,她又恐婚, 觉得吃亏。就依她吧。总归是娘家人哪怕对她再不高兴,终究还是会包容她, 原谅她的。   “春妮呢,”张融融道:“这孩子可能干。这力气,虽比不上大牛,但这力气是真的过得去了!一个能顶三四个使, 这劲头, 乖乖。”   张兴柱笑道:“她家里有五个孩子,老四老五都是她带大的, 这力气能不大么?!在家里打猪草喂猪干农活,样样都成。虎兄弟生她的时候也还年轻,那时候也不知道怎么带孩子,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把她带大了, 对她亏欠良多,春妮是懂事,真懂事,帮着大人干家务干农活样样都成,一恍都十三了,虎兄弟就急了。”   “之前就有人来说亲,看中的无非是她力气大,好生养,将来在家里也是一把好手。可是虎兄弟心疼大女儿了,说是在娘家当牛做马的帮着带弟弟妹妹是爹娘没本事,结果到了婆家去也是这么过一辈子,亏不亏心,春妮别的没什么,虎兄弟只是心疼她啥事也不懂,字也不识,人又憨厚,怕她真嫁出去了,反倒被人亏待,累死累活的还得不着好,因此就不大乐意,村里人还说他是想女儿在家多累几年。”张兴柱叹道:“正巧是碰着我的事了,就想把孩子送来,别的不提,只想多见点世面,若是能识得几个字,不当睁眼瞎就更好,若是能算算帐,那真是好极了的。他私下里跟我说,春妮留到十八都没啥。乡下人,便是留到二十,只要有本事,照样好嫁。他不想春妮小小年纪的就嫁人去吃太多的苦。”   “他还问我了,若是将来有看中的好孩子,可以帮着掌掌眼,别个的不求,只要对春妮好。”张兴柱道:“这是觉得亏欠孩子的意思。”   “然后还说了,春妮在这边挣的钱啊银的,他和他娘只要一年的工钱就成,其它的暂时不要给春妮,要我收着。只等她将来嫁人了,一并给她添嫁妆,为着的也是怕年纪拖大了,身上没钱受人欺,怕被看不起。估计有嫁妆,能嫁的也好一点,别个的不图,只想要找个好人家。”张兴柱道。   张融融听的连连点头,道:“是个疼孩子的。”   “可不是嘛。”张兴柱叹了一声,道:“春妮这样的孩子,乡下人家多的是,大多数,养到这个年纪,也就换一笔彩礼嫁出去了,能为孩子多想一步的都少有。所以才说张虎这人,值得相交。”   “好好待春妮就行,这孩子,又能干又懂事。”张融融道:“就叫她和云帆住。”   说到云帆这名字,张兴柱都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都有点不熟悉。然后怅然了一下,道:“行。”   小女儿一下子就陌生起来。其实挺无奈的。   以后都得改名了。   等张强张恒回来,家里人都得知了小妮改名云帆的事情,一时也是被动接受。   李氏和陶氏是没说什么,只是张强拧了一下眉头,张恒暗下骂道:“死丫头,云帆,她想上天不成?!美的她!”   李氏当然不会不高兴,但她私下也会与陶氏嘀咕两声的,妯娌二人虽然有时候也有点不对付,但是在大事上也是很申明大义的,在很多小事上,其实也会相互帮助,并且相互吐糟。   李氏暗暗的与陶氏道:“嫌小妮的名字土,哼,那咱们的孩子的名字算什么?!不都是贱名,蛋蛋,桃花春花就不好听了?!家里就独她不一样。她改了,是不是春花桃花也得改?!春花还与春妮名字重了一个字呢。”   蛋蛋是不用改的,本就是小名,上族谱是另外的大名。若是以后读书,先生还会取字。   “人家现在是大小姐喽,我们只是丫头婆子,能及得上?没见着人家现在有人使唤了吗?!怎么比?!哧,咱们生的丫头,还能叫啥名,叫个春花桃花就得了,改个啥名啊,费那劲干啥啊,改的再好,也成不了公主小姐。”陶氏撇嘴低声嘀咕道:“等着吧,以后她的派头,谁都比不上。”   “大妮都不改,和春妮重名,也不忌讳,本就是乡下出身,也不知道为啥这样,怕以后被人瞧不起还是怎么?!”李氏不理解,实在不能理解,叹了一口气。   “大嫂,你也不瞧瞧她最近连梳头的样式都改了吗?!虽说金银绸缎的是不敢上身,可是这发式都改的利落了,以前瞧着吧还是个黄毛丫头,现在你瞅瞅,”陶氏小声的道:“一举一动都有掌柜老板的样子了。这叫啥,这就叫派头。是我们能比的?!少说她为好。我倒看她以后想怎么。野心是真不小。”   李氏和陶氏就是不理解,因为这种生活方式,她们没见过也理解不了。更不明白,张兴柱和张融融为什么能理解。   两人为啥这样,其实也不是嫉妒和看不惯,而是一种扭曲。价值观上的扭曲。主要是小妮真的太能了!能到将来万一桃花和春花也跟着学,她们就真的得麻瓜,万一到时候春花和桃花也要跟着改名,甚至更叛逆,她们自认为是远不及张兴柱和张融融开明的。   所以,二人心里都有点排斥和恐惧,莫名的一种心理上的影射和反对。单纯的一种为反对而反对。也正因为知道,反对没啥用,所以这心理上就更接受不了,改换为另一种担忧。   主要是现在的生活方式,在前进中也带来一种分裂和忧患,她们现在其实也有点茫然和不确定。   春妮就与张云帆住进了一间屋,倒也没分什么主仆,吃住用都是一样的。   张云帆先是带她进了店铺干活,不管弄啥都是很快上手,很是麻利,人也爽利大方,与客人说话,也没有怯怕。张云帆对她很是满意。   偶尔回家的时候,会教她算一算基本的帐面。因春妮不识字,所以这个就学的比较的艰难。   她可能真的没有那根筋吧,算着帐都能算睡着。把张云帆给弄的又好气又好笑。   这孩子力气贼大,之前还有人仗着是男丁,在店里耍赖吃了东西不给钱,还有小偷小摸想要偷东西的,都被春妮一把发现,前者被她直接过去一摁就摁在桌子上了,推都推不动她的那种。后者就是她拿着锅铲一扪上去,直接敲到人家的手背上,把人家手背给敲的差点骨头给断了,还要扭送官府,不依不饶的,那架势是打了人也不心虚不露怯,因长的壮实,双手一叉腰,那骂人不知臊,不知羞不要脸吃东西不给钱,偷东西没脸皮的架势,让人都不敢近身。   从此店里就太平许多。   附近邻居都笑道:“这孩子,力气好生大力。倒与张家女婿有的一拼!”   “可不是!”不少人还专门去看春妮,议论道:“之前还看到季大牛去抓一个小贼,好家伙,也不知道拎的哪里来的锤子,一锤子扔去,差点没把那小贼吓尿了,当场就跪下了叫爷爷饶命。我还去拎了拎那锤子,硬是没拖得动。”   “幸亏是锤子,不是斧头,要是斧头,不得被砍死?!”   一时都议论起来,笑着说县城有这季大力在,只怕宵小们也不敢放肆了。这间店铺也安全,想在这混水摸鱼想偷钱的,也不敢来了!   张兴柱得知这趣事,倒是放心许多。有春妮盯着店面,估计是没啥大事。这孩子擀面杖使的像棒槌,若论武力方面,想要受人欺也难。便是男子,也难以从她身上讨到便宜!   水退了以后,后面虽也下了雨,但是,雨都不算大,想来今年汛期算是过去了。转眼就到了七月。   七月依旧很热,还没有到秋收的时候,但也快了。家家户户的都在准备中元节的祭祀的事情,一般都是准备点祭饭祭酒啥的招待一下祖宗,所以很多人回乡去了。   张兴柱今年走不开,就叫张强张恒去了村里一趟,从城里带了些现成的去,再加上村里帮着置办的一些,也就把这祭祖的事给提前的弄了。   像清明,中元这种节日,倒也不必非得那个正日子里祭祖。一般都是提前的。像端午就更是了,也不是非得端午那天吃粽子划龙舟,而是一般过这种节的时候,整个月里都可以。   这事弄完,张家还怕会再有雨水,因此屋顶也没有急着修,寻思着等秋里雨水少的时候弄也一样。便先准备招待一下乡邻吃饭的酒席的事吧。因为之前承诺过一定要办一次席,倒趁现在不农忙也不秋收的时候办,大家伙儿都有空来吃席。为此专门请了喜丧事专承办大席面的厨子来帮忙。 第144章 吃席   因此张家一一的通知了日子, 然后就准备起来了。还请了邻居大娘们来帮忙,人多嘛,就好办事。尤其是像丧事喜事这一类, 基本都是脱离不开乡邻帮忙的。   因是庆祝季大牛和王安平在衙门里当吏役的事情,季老娘季老爹二人说什么也要共同分担一二, 竟是担了一半的钱财的支出, 买酒准备菜品还有甜品啥的都出了钱。   弄的陶氏都暗笑, 对李氏道:“……以前觉得这两个抠门的要死, 现在对咱家倒舍得起来。”   “哪里对咱家舍得, 是为大牛舍得。”李氏笑道:“那也是咱家值得。”   陶氏看了一眼张融融,道:“也是, 现在咱家有震宅的宝塔,这哪里是大方,这是上供奉呢……”   说的一时都大笑起来。   季老爹季老娘也没推托, 反正他家亲戚也不多,也懒得请着办了, 干脆都不请季家兄弟和亲戚,就只负责这边,招待客人是忙的不亦乐乎。   厨房里是忙开了,然后亲戚们, 乡邻都带着礼上了门, 一般吃席,都要带礼, 这也是中原人的习俗了。   马大夫一家也来帮忙,他主要负责招呼街坊和乡邻们,因都相熟,因此都在街上摆了桌子, 拿了瓜果一面吃一面聊天啥的。   王安平和大牛还请了县衙的吏员和衙役来坐了坐,衙门里也客气,都来坐了坐,高高兴兴的吃了饭才走。   其它的亲戚便是李氏和陶氏的娘家人了。再加上便是张家村里的人,里正啊,张虎等人,基本上有点干系的都来了。   再有,便是当初裁缝铺子里的老客还有帮着做事的绣娘,都请了来,绣娘们是拖家带口来的,张强张恒招呼着,为着的也是一个记恩,有始有终的意思。   小妮一直帮着做甜点,兴娘子平娘子也都在,和春妮一面忙碌一面聊天,倒是相处愉快。   张融融看看这平娘和兴娘,知道是踏实人,也就放了心,见她们家的小孩子来,还包了红封。   李方帮着张兴柱在前招呼人,张融融看了看,他是个方脸的年青人,看着就踏实,话不多,却很客气,进退也有度。   张融融心下倒是放了些心。   李氏凑过来笑道:“姑奶奶,我本家这个李方还不赖吧?!今儿他娘和娘子都来了,还带了孩子来。都是最踏实不过的人。”   “来了好,来了我包个红封去,”张融融道:“以后相处的多,得当半个家人对待才好呢。”   李氏笑道:“姑奶奶是真疼云帆。”   张融融果然见了他的家人,还给孩子包了红封,李方有点不好意思,但也受了。   李方的娘是个话不多的人,跟李氏还有些亲,便私底下拉着李氏道:“姑奶奶倒是看着和善,只一件事,我心里不踏实,这,我儿子眼着你家小姑奶奶能干得长么?!将来若是嫁人,我家方子肯定是不干的,没有说跟着去夫家的道理,百般受约束,可不好……”   “婶子也是想太多,方子又不是卖身给我家小姑奶奶了,来去自由身。况且,婶子也听说了,我家小姑奶奶,以后嫁不嫁的都不是定数呢……”李氏道。   李方的娘道:“外面传的是真的啊?!这,这……”   这也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了。不过她也没有发表意见,不管怎么,张云帆嫁不嫁不关她的事,说到底,她再不能理解,那也是东家啊。   “幸亏本朝没有对婚嫁方面的强制要求。若不然跟前朝一般,女儿家到了年纪不嫁人,父母要定罪的,那可就糟了。”李方的娘道:“你年纪轻,还不知道呢,前朝的时候,别说是年纪小的丫头了,到了年纪若是不嫁,父母定罪,若是自身原因不好嫁的,那也是官府统一官配。若是配个残疾的老头儿,你说说这事造不造孽,本朝人性的多了。再有便是有些寡妇,只要死了丈夫,不肯再嫁人的,想都不要想单活着,照样得官配,女人命苦啊,本来嫁个丈夫好好的,结果丈夫不幸死了,好家伙,再配人的时候,是直接配个什么残疾老头,或是品性不良的老鳏夫,那是真生不如死,我娘当年,也差点被……幸亏后来本朝建立了,也就逃过一劫。”   李氏听的愕然。   李方的娘道:“有那一种不要脸的老头儿,或是有钱人家专门盯着漂亮寡妇的,有些人家丈夫活的好好的,也盯着,那时候世道乱,出意外的多,有好多人的丈夫是被生生的打死的,然后把寡妇抢了去,哎……世道艰难呐,不管咋,现在咱们可真是有福气的人了。你家小姑奶奶这事儿,在以前那是想都不敢想……”   “这么乱!?”陶氏听的也凑了过来,道。   “这还不算乱的,那个时候和尚霸占田地的多,多少人被抢到庙里去做工,说是做工,其实……”李方的娘低声道:“你们见着本朝庙多不多?!”   二人摇头。   “以前多,庙里田不交税,和尚可以逃避赋役,本朝开国清理过一次,不愿意还俗的和尚,全给杀了,庙也拆了,田全分给老百姓,要不然,别说官府,大户吃人了,便是庙里也吃人……”李氏的娘叹道:“乱世之时,我娘现在想一想都心有余悸的。半夜还得惊醒。那一代人是真不容易。怎么说呢,本朝人口少,官府也没有强制的婚配什么的,这就特别好。不然,哪有这样的好日子过?!”   李氏和陶氏听的沉默了。   乱世之中,女子是命如草芥,其实男子也差不多,阶级之下,对于男子的压迫未必就比女子少。只是女子依附于丈夫,显得命运不自主,是跟着男子的命走的。   那个时候,男子要征兵,要交税赋,要服役……身在底层,又有几人能逃得过呢。   所以人口才锐减到那种程度啊。   现在才有了点兴旺的样子。   “嗨,不说了,今天高兴的日子说这个干啥,”李方的娘笑道:“好日子在后头呢,不管咋,只盼着不管女儿还是儿子都能如自己的意的活着,就是难得的幸了。这年头,是真的难得的好日子,有吃有喝,能吃饱饭,是真好呐。”   一般吃席,都吃两顿,就是中午和晚上,若是哪家做喜席,只请一顿的,那好家伙,以后抠门的帽子是别想摘掉了,这跟穷富无关,如果穷人家,哪怕饭菜酒啥的差上一点,但也要两顿连着,不然就是不讲究。   而丧席甚至要连开三天,或是七天的,有些大户,或是权贵人家,连开个把月都太正常不过。因为丧席走的流程多,最穷的人家葬个人都得要三天左右,事更多更杂。   张家宴请亲邻好友的,基本上与张家有点交情的都来了,拎了礼来,不拘是吃上一顿两顿的,也是个意思。   张家放了鞭炮,意思是季大牛和王安平在衙门站稳了脚跟,也有告诉大家,家里出了人的意思。这与后世家里有孩子考上大学了差不多吧。或是有了编制,有些人家也是要请人吃饭的。   忙了一大天,直到半夜,才送走了人,家里才恢复了安静。   亲邻好友们帮着把家里收拾干净,桌凳还与亲邻,碗筷啥的也都还与亲邻。   张云帆也忙了一整天,锅都没停过,因为人走的时候,她还要送上一盒子糕点当伴手礼,因此人人走时手都不落空,众人都说张家做事有讲究,说张家最小的女儿特别懂礼。   糕点是好东西,哪个不高兴呀。   张兴柱喝的醉了,高兴了一整天。张强张恒等人也都累的够呛,几乎忙到半夜才歇。   季老爹季老娘都睡了这,连家都没能来得及回。   第二天一早,张兴柱道:“之前还说要向你们正式道歉,趁着今天,我专请亲家吃个饭,正式的道个歉。”   季老爹道:“亲家还记得,都过去了,哪值得这么正式的吃席的。”   “该的。”张兴柱道:“以后咱张家与季家就得守望相助了。有错的地方,我张家不含糊。”   “行。”季老爹笑道:“以后但凡我们犯了错,也不含糊。我们便承亲家这个情了。今儿就在张家吃席。”   张兴柱笑道:“菜都是现成的,咱自家烧,自家吃。比昨儿还清静不少。”   一时都大笑。   张家村的人回去了,能没人知道吗?!   张家办事儿,请了这么多人,请了所有亲邻好友和亲戚,只没有请王家人,按理说,王安平的喜事,应该请兄弟,可是,都知道王家兄弟都是塑料兄弟,因此张家村的人能不八卦吗?!一面说着张家席上的菜色和酒味,还有糕点,来往的人员,以及衙门里的衙役都上了门的事,一面就说着王家那几个,呵呵,以后有的后悔去吧,亲兄弟的喜事都不叫上他们,可见这关系,比丢在泥里的臭虫还不如。   季家也是一样,季大牛得了力,季家老爹老娘都在,却一个亲戚没请,三个儿子也没叫上。这事,它就一定能传回季家村。 第145章 小寡妇   季家兄弟与季老娘娘家是臊的不行, 听到村人议论,便冷嘲道:“现在是衙门里人了,门槛都高了, 哪是我们能攀得上的?!这层看不起人的,不攀也罢, 倒要看看他们的好日子能过到几时!”   这酸劲和不得劲, 引的季家村和季老娘娘家那边村里的人都暗笑。都这样了, 还不知道舔着脸去修复关系, 可见人呐, 一旦较上劲,连脑子都轴了。季老娘的娘家是不说什么, 可是季大牛的三个哥可是亲兄弟啊,结果还不知道去修复关系,现在不修补, 以后,那是铁定来往不了了。   人与人的关系, 不都是从不来往开始的?!   真是!   季家和季家亲戚是这个反应,也是正常。口口声声的说不是他们不去,而是人家看不起他们。   所以不是他们有问题,是人家日子好过, 看不上他们。   反正外人只是笑, 心道,一个巴掌拍不响, 也许季家老两口的确不是啥好人,但你们也不是啥好货啊。只当笑话看罢了。   但消息传回王家村,王安福是心中不愉,但是王安和就有点挠心抓肺的痒了, 对孙氏道:“真是的!丢死人了,这么大的喜事也不叫我一声。表哥怎么这样?!难道娘不是我娘了?兄弟不是我亲兄弟了?!”   孙氏可不是怕丢脸的人,笑嘻嘻的道:“既是亲娘亲兄弟,哪有当哥哥的不先凑上去的,便是被人骂舔着脸,也得去表示心意啊,是不是?!”   王安和其实心里很难受,主要是王安平这件事都没通知他,他心里万分的不得劲,便低着头在那不语。   “难道你还要死犟,真要以后不来往了?!这件事不通知是小叔的考虑,但你既然知道了,便是迟了,也该去。”孙氏道:“难道要学大伯子那心狠的?!”   王安和心一狠,也不怕丢脸了,搓了搓脸道:“行,我去。”   “去地里掰点玉米带上,买啥都不如家里的东西好使,是个心意。”孙氏笑嘻嘻的道:“去了便是娘不见,也没啥,见见安平就成。哪有亲兄弟不来往的?!晓得了么?!不是为咱,便是为了将来咱的孩子,也得走动啊,别人说我们舔着脸,难道就先怕了?!别人怕,我可不怕,我才不怕别人说我。”   王安和应了。   “这一次我就不去了,”孙氏道:“带着孩子去太花钱,这大热天的也太遭罪。你快去快回。城里虽好,但是买啥都要钱呢,这玉米,精贵东西。”   玉米,土豆和红薯都传过来了,朝廷也推广开了,他们这里的气候和土地都适合种,所以家家户户都种些。当然了,大多数好地种的还是水稻和小麦,或是菜籽。只有有些不大好的地里便种些棉花,玉米,土豆和红薯啥的。因为这里的气候常常变化,所以玉米的收成并不及比较干旱的地方理想,因此,玉米依旧是精贵东西。但也不至于太精贵,因为也买得起吃得起。   但亲戚间用这个来往送礼,算是真的很重要的亲人才这么做了。不然这玩意收成了,等晒干了,磨成玉米碎,不拘是卖了,还是自家吃,都是好东西啊。因为种的少,才稀罕。   王安和便去了,孙氏往大房那瞅了一眼,见小钱氏又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冷笑了一声。   隔壁的村人来串门了,笑嘻嘻的道:“听到安平的事儿,你家那个嫂子,脸都青了,那副相,都不能看!”   “可不是,”孙氏笑道:“自家亲弟,难道还能不去的?!安平现在毕竟是寄居在亲戚家,不好请我们的,若是在自家,少不得我这个当嫂子也张罗着办办席。”   这是往自个脸上贴金呢。村人也不拆穿她,见她是真高兴,便笑道:“那是,寄居亲戚家到底是不好请你们的。”   也乐得奉承,不过她来可不止是说这个的,而是低声道:“……你家大伯子是不是最近不咋着家?!”   孙氏心中一咯噔,道:“咋?!”   “昨儿,我家那口子看见王安福到隔壁村里去了……”那妇人低声道:“他还看了看,那方向,好像是隔壁村花寡妇家里,那寡妇你也见过,年轻,长的好看,就是命不咋好,丈夫一病死了……这么年轻,能守得住么?!”   孙氏心中一突,道:“真的?!这事可不是小事,你可别瞎说!”   “哪能瞎说?!”村妇道:“男人可得看好了!一个看不好,就要在外叨肉吃,呸。你家那大伯子,怕是要有想头……”   “好家伙,”孙氏心中是又激动又刺激,心中有种隐秘的痛快,这些年一直被小钱氏给欺压着,心里积累了一腔的怨恨呢。巴不得要出事。她好看笑话,那才是真现世报!   村妇低声道:“不是我说,王安福是个心狠的,连娘都能这样差点饿死,我瞅着,他对亲娘都这样,对婆娘就能好了?以前是有老钱氏压着,有好处吊着,现在你瞅瞅,这头上没有人镇着,这不就有了其它想法了?!钱家庄的人也镇不住他了,听说,端午节都比去年少了不少礼……”   孙氏道:“这是要出事啊……这要是真的,这可真是笑死人了!”   哪里是笑死人,是要打死人喽。   村人的嘴,那是藏不住话的,再加上孙氏有意宣扬,打听,好家伙,经过一个下午,全村的人都听说了,除了王安福和小钱氏。   村人看他们家向来都是眼神怪怪的,因此二人也没疑心,只以为是因为王安平的事,小钱氏还狠狠的瞪了村人们几眼,骂骂咧咧的,道:“看什么看,他出息了,跟咱有啥相干!?”   啧啧!   这样就更没人凑上去说你男人有情况了。   等王安和掰了玉米回来,孙氏拉着他道:“知道隔壁村寡妇是啥情况不?!”   王安平一激凌道:“你问这个干啥?!”   “你该不会……”孙氏扭他。   王安和道:“她的名声不大好,我是听过,但没接触过,你想哪里去了?!你看我有事没事去过隔壁村吗?!”   “你少来,我们家就这样,还折腾个啥,别作。”王安和不耐烦的道。   “名声不好听?!”孙氏道:“我咋不知道?!”   “外面男人们说的,你咋能知道?他们嘴里的脏话能与妇人说?说是隔壁村的那些个二流子啥的,基本都帮着寡妇挑水担柴的,有那么几回,还撞见有人从她屋里出来,大半夜的,能有啥好事?!”王安和道:“又不是啥好事,我跟你说这个干嘛?!”   “衙门和村里也不管管?!这多丧风气?!”孙氏呸道。   “现在风气开明的多,也没有说沉塘不沉塘的事了,能咋管,寡妇是没了丈夫,那些个二流子多数都没个妻儿的,真凑在一块了,村里也不好说什么,没人闹,难道还能去管风气不风气的?!”王安和道。   一般这种都不管,除非一方有夫,或是有妇。那就是大事了!   “乖乖,这要是有妻有子的闹起来,那才好看呢。”孙氏语气里一股兴奋。像抽疯了一样,有点扭曲的古怪的兴奋感,道:“年轻寡妇就是守不住……嘿嘿。”她没第一时间告诉王安和。王安和这人怎么说呢,虽说也与王安福不和,但遇到这样的事,他要是知道了,肯定得管。孙氏就不想要他管。所以就不说。   王安和听了一头黑线。   “你可别去。”孙氏恶狠狠的道:“要我知道了,我扒了你的皮,便是我打不过你,我娘家兄弟可不是吃素的!”   又来这一套。   王安和懒得理她,只开始将玉米装筐,愁道:“这个,够么?!要不要再买点啥去!?上回去,都不好意思。”   孙氏听了有点肉痛,道:“那要不,再买点啥。”   她去掏了掏,掏了一百文递给他,道:“就拿这个买吧。”   这可真是大方了。   王安和心里挺高兴,虽然他挺抠的,但婆娘舍得为自家兄弟花钱,他还是很高兴的,道:“等中秋节,我给丈人买瓶好酒孝敬孝敬。”   孙氏心里挺美。寻思着这钱花出去也不亏,上回她就看出来了,王安平可不是王安福,是不会叫他们家吃亏的。   王安和也没耽误,第二天挑上玉米就搭了板车去县城了。   板车不用牛拉,而是人力拉,都是村里人集体去的,一般都是哪家出个板车,然后东西放在上面,轮流拉车,这样有个好处就是,坐牛车花钱,这个不花钱啊,而且拉的时间长,也省力气,不费什么劲。其余时候空手走路,轻便得多。   到了镇上,他就没板车用了,便亲自挑了往县城去。   村人是真的能吃苦,有时候挑个重担,走到二十里路都不叫事儿。从镇上走到县城也不远,几里路的事,走一走就到了,唯一的不好就是热的慌。   等王安和赶到县城的时候,身上都汗湿了。   上回来,大妮小妮还在城门口摆摊呢,这一回却找不到人了。   不过王安和直接就找到张家去了。   李氏在家呢,这一回也是熟门熟路了,见到他,反而客气的先让了进来,道:“先坐着喝点凉茶,我叫公爹回来。”   张兴柱听说王安和来了,马上叫人去叫王安平了。 第146章 出息   王安和这—回来有点拘束, 看到张兴柱忙道:“听说安平当上县吏了,这,表哥给他办席, 我也没帮得上忙,在村里听说了, 就赶紧的来—趟, 不管啥, 也是我这个当二哥的心意, 这是里的—点玉米, 给里人吃吧,这个是买给安平的, 不是啥好东西,安平有了出息,我也高兴高兴。来沾沾喜气, 庆祝庆祝!”   张兴柱这—回看他倒是顺眼很多,道:“难为你这么大老远的路挑来。—会子安平下值就回了。你在吃饭吧, 吃完饭再回去。”   说罢对李氏道:“今天你们开伙做个饭,在这边吃!”   “行,我和大妮说—声,说中午不过去吃饭了。”李氏忙应了。   都默契的没提张融融。   王安和也乖觉, 上—回就明白了, 娘的事,怕是不轻易挽回的, 因此竟也不敢提及要看娘的事情。   来走亲戚,看望亲弟弟这也无可厚非。因此,张兴柱和李氏,陶氏都很客气。   李氏去那边说了, 还带了—个西瓜过来,切了招待王安和。   张兴柱笑道:“里还好吧,今年收成应该不赖,”   “应该不赖,就是上个月下雨吓了—大跳,还好没淹,这要是淹了,怕是今年得难死。”王安和笑道:“老天爷疼惜啊,农人种个地不容易!”   “表哥里还好?!”王安和道。   “都挺好。安平和我女婿大牛都去衙门干活了,里变化还挺大的。本来是应该请—请的。”张兴柱道:“只是怎么说呢,请你,不请王安福,也不像话,单请你不请王村的人也不像话,要是都请,难免张扬。安平根基浅,在衙门里干活,都是小心翼翼不敢犯错的,哪里敢有这么大的动静,因此也就乡里乡亲的请了请,没有大办!”   “应该的,应该的。”王安和道:“只要安平好,咋都成。”   “本来是该通知你—声的,是我没顾得上,下—回,—定与你说—声。”张兴柱见他还算懂礼,也没太过份,就客气了很多,心中是想着,以后当亲戚走动,也不是大事。这王安和倒不像是会折腾事的人。反正是避不开,倒没必要推的开开的难看。   “好,好。”王安和连连应声,道:“表哥里忙什么呢,我倒听说是要开新铺面!”   “是的,”张兴柱笑道:“现在里人口多了,女婿也来了,得折腾着才有的吃喝不是?!与种地收成是—样的道理。不过因为人都得用,倒也兴旺。”   “那敢情好。表哥里兴旺,我也高兴。”王安和笑道。   张恒先回来了,看到王安和倒是—愣,不过马上就笑道:“二表叔来了!”   王安和马上站了起来,道:“这个,这个,真当不起。”   “二表叔坐。”张恒道。   张兴柱看他手上拿了不少盒子,便道:“哪儿来的?!”   “那送的。没当天送,说怕扎人眼。今儿硬塞给我的。我也不好拒绝啊。”张恒道:“现在做事倒是低调了很多。我还没打开看呢,若是太贵重,我得还回去。”   “成,你去给老姑看看,商量商量,太贵重的就还回去。咱是什么门第,哪收太重的礼。”张兴柱道。   张恒应了,又笑道:“二表叔且坐坐,我先过去了。”   王安和马上就站了起来,张恒很快就走了。   正说着呢,夏娘子又来了,看到来了客人,也没说啥,只笑道:“亲,我来找我女儿说说话。”   “在厨房呢,亲母去坐坐,叫给倒茶。”张兴柱道。   “亲别忙,我自个倒,犯不着这么客气。”夏娘子去了厨下。   王安和咋舌,心道,这表哥里人来人往的是真热闹,这亲戚就是亲热许多。   夏娘子对陶氏道:“外面谁啊?!”   陶氏小声的道:“二表叔。”   “安平的二哥?!”夏娘子对于王的事也有所耳闻,听了便道:“虽说关系不好,但这样上门,也是有心了,不管以前,不管咋,你是做小辈的,人客气上门,你别给脸色看。”   “知道了,娘,有大嫂张罗呢。”陶氏笑道:“长媳是说笑的?那肯定是客客气气的。”   夏娘子便笑。   陶氏道:“娘来是有事说?!”   “可不是,那几又来打听了,这—回没叫进门,客气的推了,但是我看着,这是不消停的打听事情……”夏娘子道:“非来送礼,我也不敢收啊,再这样下去,早晚要找到张门来。”   陶氏道:“没事,晚上回来我跟恒子说,他主意大着呢。”   “行。”夏娘子笑道:“女婿知道了就行。”   说罢起了身,道:“你待客,我走了,这不方便啊。”   陶氏道:“走啥,吃了饭再去吧。”   “嗨,吃饭的机会还少啊,但这有客人在,我也不自在,我还是去吧,别送别送,你身子重,”夏娘子出了厨房,招呼了—声,就走了。   李氏替张兴柱送了送,笑道:“饭都不吃就走了。跟我娘似的,来就快,走的也快。也不知道咋,女儿的饭是难吃点还是怎的?!”   张兴柱听了笑的不成。   王安和也跟着笑,当亲戚处着,倒是开些玩笑了。   李氏对陶氏道:“你去那头跟大妮说声,叫去云帆铺面里包些糕点来。下午叫给二表叔带去。也省得买了。人上门也是个礼数,爹既当正经亲戚待了,总不咱小辈不知礼的。”   陶氏起了身,道:“云帆云帆,叫起来咋这么别扭呢,跟说别人似的。也不用去找大妮,我直接去铺面里找春妮包—包就使得了。”   “也成,那你走路慢点。”李氏道。   “没事,还没显怀呢,哪里那么娇了?!”陶氏出门去了。   不—会春妮就风风火火的扛了—大包糕点来,放在厨房就跑了,店铺里忙着呢,反正是脱不开身。   陶氏买了点卤菜才回来,道:“人巴巴的来,咱们不不好好招待啊,大热天的烧太多也热,大嫂省省力气吧,这卤菜也不赖。”   “行。”李氏看了看,笑道:“这菜色待客是没差了。”   二人心中是清楚,不管姑奶奶认不认这儿子,反正这王安和与张兴柱是表兄弟关系,与王安平更是亲兄弟,既上门了,就不不好好招待。上回给了冷脸,也是没法子。但现在正经的上门了,是真不没有亲戚的教养了。   不管愿意不愿意,亲戚间就那么回事,没有上门反而把人打出去的道理,因此,也就当客—样的待。   也就行了。   中午便是烧酒,卤猪蹄猪心,还有—点羊肉卤汤,再加上李氏烧的红烧肉,冬瓜肉丸子汤,还有—些素菜,满满的摆了—桌子。   王安平很快就回来了,见到王安和很是平常的道:“二哥来了,快坐。”   “安平啊,”王安和看着王安平,道:“你是出息了,咱王是真的走大运了……二哥别的没啥,就是想来看看你……”   王安平道:“二哥的心意我知道,坐吧。”   “这么多菜,怎么好意思,”王安和道。   张兴柱笑道:“坐着吃吧。难得大老远来—趟,这么大热天的,可得多吃点。”   王安和坐了下来,打量着王安平,很是欣慰,道:“安平啊,上次见你,你还跟孩子—样呢,没想到,现在都独挡—面了,可见城里的风水就是养人……”   王安和感慨的很,不知咋的,眼泪就先掉了。   王安平心里不知道是啥滋味,若是以前在村里时,他肯定很感动,那是冰雪里的炭。但现在,也只是有点说不清的复杂感觉,若说情份,那是扯淡。   “二哥,吃菜。”王安平道:“里还好吗?!”   “好,都好。就是惦记你。”王安和道。   王安平道:“我也只是当个县里小吏,根基浅的很,在城里是没什么,在衙门里做事也只是跟在老衙吏后头听听话,学学什么。没什么本事,说有出息,那是抬举。”   “再则,这个事表哥为我出了不少力,若说兴旺,也是兴旺着张,与王不相干。二哥以后这话可别说了,我王安平除了姓王,王又兴着我什么呢?!”不克着就不赖了。   王安和当然听的明白,道:“我知道,我不图什么,也不敢沾啥好处,只要安平以后认二哥,就成了。我知道你—个乡下出来的在衙门里不容易,好好听老衙吏的,好好干活,二哥就高兴了……”   “多谢二哥。”王安平道:“以后年节里没事,便来城里看看我。”反正也挡不住他来,还不如大方点。   “行,行,”王安和很是激动,哭了起来,道:“我—定来,—定来。村里的地,我给你盯着呢,没人敢克扣你的收成,你放心,放心。你现在立了业了,将来再成个,就更好了。你好好干啊,将来在城里买房子,娶媳妇。表哥啊……”   他喝的多了就拉住张兴柱道:“你这个当表哥的比我这个当亲哥的强,比我强多了,我是个没用的人啊,呜呜,也没帮过安平,也没出息,想使力也使不着……他认我,是你带的好,教的好,我谢谢你……” 第147章 玉米   张兴柱是真的哭笑不得, 只能任他哭着发酒疯。他大概是心里明白了,以后他每回进城都少不得要发一回洒疯了。行吧。   他与王安平无奈的对视一眼,就当是酒品不行的亲戚, 应付一下就得了!   王安和呜呜咽咽的哭的伤心,情到深处, 拉住王安平的手, 又拉住张兴柱的手, 不断喃喃的道:“我不是人呐, 我不孝呐, 我连老娘和亲弟弟都留不住啊,是我不好, 是我不孝,是我没用,呜呜呜……”   “表哥, 安平,多谢你们还认我, 还愿意让我进门,呜呜呜……”   纵使王安和的确有些抠,有些利益为先,然而, 能否认他的感情是假的么?!那也不能。他的感情是真的, 抠也是真的,利益为先也是真的。所以, 人生之中,明白的最重要的一个道理便是,他是个好人,只不过, 他没有与我利益捆绑,便只是一个好人,而已。是好人,就一定要有亲密关系,那也不是。   他很好,只是,都彼此很清楚,这中间有一条大大的鸿沟,再也无法弥合了。   我们有血缘,我们都是好人,然而,我们并不曾有多大的相干。仅此而已。   虽是如此,却不吝于表达些善意。   张兴柱拍着他的背,安抚着他!   “王安福真不是东西啊,母亲弟弟都被他撂在脑后了,来看看也不愿意,在村里,也是对我爱搭不理的。我还顾忌着他是哥哥,对他也没有什么排斥,甚至村人说他的时候,我还为他说话,维护维护,他倒好,他倒好哇……”王安和呜咽着道:“像没我这个兄弟似的!狗攮的东西,他怎么就这么心狠,他还是人嘛,兄弟至亲都不管不顾,他是白眼狼么?!都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安平在城里有出息了,来看看也不愿意,还不高兴。我呢,在村里,好歹也是亲二弟啊,他倒像没有我这个人似的,狗攮的下流胚子,不知道是什么坏种投的胎……”   他嘴里不干不净的骂骂咧咧,李氏和陶氏捂住了孩子们的耳朵,赶紧躲屋里去了。   李氏无奈的道:“市井与乡下人就是这样不讲究,什么脏话都从嘴里不干不净的出来,将来蛋蛋学了去,上了学堂,这要是学起来,被先生听见,岂不是说我们张姓人家不是那等子读书的门第?!这可真是令人发愁。”   陶氏道:“找先生的事儿,有信了么?!”   “正在打听着呢,倒是有了些方向,你大伯子正在打听先生们的品行,一是要品行好,二是要学问好的。找先生是一辈子的事情,哪能马虎?!”李氏叹道:“也是咱们家门第浅了,来往的都是三教九流的人家,倘若知晓有好人家,哪里用得着这样找来找去的?!正是不知道,才要慎重些。”   “也是。那些清流人家,都是互通着的。”陶氏道:“钻营些不容易啊。读书这件事也费钱,旁人的只不提,光那书,一套不大不小的全册,就要五百文起步。这一生需要用到多少书?!再加上纸笔墨砚,束脩,年节里给先生的礼,同窗来往的零用钱,不得了。况且同窗来往间也不能太差了吧?!这更是一项花费,我这是有点担心,万一生意不好,这……”   “呸呸呸!别乌鸦嘴,为你肚子里的这个,你可说些吉利话吧,”李氏道:“孩子们的前程全在这新生意上呢,左不过到了中秋,最迟到年底就知道大致的收益了。你也不用这般的担忧。”   “我这也是瞎急,”陶氏道:“就是这样家里只出不进的,我心里有点慌。”   她们手上都没啥钱了,除了嫁妆未动以外,其它的钱,基本都掏了当本钱去了,这两个月还忙乱的很,精力,钱财,一切希望全搭了进去,倘生意不好,这不是打水漂了吗?!   所以心中忧虑,也是人之常情。   有儿有女,有长辈有小辈的能承担的人都是这样,也不是杞人忧天,而是,负担重的人,心里总会有压力。这是难免的。   王安和吃饭吃到下午,然后喝了茶醒了醒酒,便要回村去了。   王安平怕他喝多了酒,一个人走不回去,便说要送他,要给他找辆牛车坐。   王安和没有拒绝,将礼给他,道:“二哥没本事,这是给你的,虽不是贵重东西,好歹收着,留着自个用吧。也别嫌不好,我知道你现在用的都是好的,表哥不是抠门的人。好好干,在衙门里,好好干,多学学认字算帐,以后出息大着呢……”   王安平收了,一百文能买啥,也就买了点纸,就是普通的那种写字的纸。就这也就只买了一小沓。但这已经是心意了,王安平能拒绝吗?!   因此收了,却拿了几盒点心叫王安和带回家给孩子吃。   王安平将他送到城门口,等牛车的功夫,王安和道:“现在在衙门当差,还顺利么?人好相处吗?!”   “左不过是听差遣,我又没有出身,又没有资历的,不过是闷头做事,没什么顺利不顺利的。”王安平道:“衙门是清水衙门,便是薪俸也是常常拖欠的,没法子,小县城都是如此。”   王安和便叹了一声,道:“还好是吃住在表哥这,倒是省钱。将来等站稳了脚跟,你可不小了,早早的娶门媳妇要紧,现在也有了点出息,好歹不能再说乡下姑娘,娶个城里姑娘,岳家也能帮衬你一二,这般才好……”   王安和又道:“之前看你还帮着侄女卖锅贴,现在不做了吗?!”   “不做了,衙门里说有事就有事,忙不过来。这生意,小侄女做着呢。”王安平道。   王安和道:“这般也好,虽说当县吏钱是不多,但却图个安逸踏实,将来有个身份,小商小贩的赚再多,也到底是差了一层……”   这个时代,官字沾边的光芒,以及好处,可不是小钱可以取代的。   “你也别急,这个可贼好,千万别觉得没钱,负担大,就不干了。”王安和道:“这些年多苦都撑过来了,你就再撑撑,后福在后头呢。你是有希望的人,好饭不怕晚。我知道安平,一定会有出息的……”   王安平点了点头,知道他说的是真情实意,欣然受了。   牛车来了,上面已经坐了不少人,王安平将牛车钱给了,道:“这车只送到镇上,你点心拿好,回家就吃了,天热放不了太久的。”   “知道了。”王安和上了牛车,扶着箩筐和扁担,心里特别高兴,道:“每回来都叫你破费的。哎,我走了,你侄儿若晓得这点心是你给的,肯定高兴!”   王安平送着他的牛车慢慢离开。老远的还看到王安和朝着他摆手,还对旁边的人炫耀的道:“那是我最小的弟弟,可出息了,现在可是县城里的吏员了,是公差,吃公家饭的人,我家是真的光宗耀祖了……”   患难未必见真情。而当生活好起来,一切仿佛没发生过。我们的文化里就刻着这样的基因。所以才更显得患难时的情谊更为珍贵,仿佛真金。而裂痕就是裂痕,多的是粉饰太平。   王安平这一回的心情比起上回少了复杂,平和稳重的多。若说上一回是年少气盛,心中有怨恨。而现在,却已经处事如常。撕破不了脸的血缘,就成熟的处理。可能,这些日子以来,心态也炼出来了吧。   之前王安平在王家村的时候,虽然那个时候已经不年轻了,然而,终究是被那个圈子困住,那个地方给局限了,显得胆小和怯然也是常事。可是自出来后,用心学习,每天接触人的历练,才知道年纪大有年纪大的好处,因为他很快的成熟。   十七岁的他,与十三岁的云帆的心态上就有很大的差异。王安平为人处世,显得很平和,哪怕过去有很多的怨恨,他也有着年龄上的优势,一遇机遇,便很快的成熟。有着成年人的处变不惊与老辣。   而云帆却不同,年少四岁,那种气盛,几乎写在脸上和语气里。   王安平不知道,如果现在的他也只十三岁,他是否能有今天这样平和的态度去与王安和相处,并且招待而不失礼数。   张兴柱将玉米穗子扛到了张融融这边来,笑道:“来就来,巴巴的挑了两担来,也难为他大热天的送来。有心了。”   张融融问安平是怎么与王安和相处的。   张兴柱便说了,又笑道:“王安和倒乖觉,这一回来再不问老姑的事,也不敢再提。知道老姑不乐见他呢。倒是自觉很多。估计是接受了只与安平来往的事实。”   张融融道:“安平这个应对,倒出乎我的意料。这孩子,成熟的很快。以后万事都不必发愁他的应对!”   “是啊,”张兴柱感慨的道:“来城里还不到半年,有这般的进步,已经是个很出色的男儿郎了。”   大妮将玉米掰出来,笑道:“这么多能吃好些天呐,我瞅着都不必晒干,直接每天蒸上几十穗,几天就能吃完了。这个不顶饱。家里人又多,一天吃几十穗倒也吃得掉。”   “那是,光大牛一人就能啃上几十穗了,”张融融笑道:“劳烦他多吃些吧,省得坏了!”   大妮不好意思的笑,挠挠头乐了。 第148章 番薯藤   张兴柱也乐, 大牛是真能吃,要搁他,猪拱一般, 两箩筐算啥啊。再加上家里还有春妮在,这孩子也能吃。   张兴柱想起来的道:“这些天你公爹是不是不在城里?!”   大妮道:“好像是, 婆婆倒是每天来, 公爹好几天没来了。”   “又去府城了呢!”张融融笑道:“既起了意, 哪能甘休?!况且, 现在的确是入手的好时机。这两口子, 是会盘算的。要做的事,想做的事, 肯定能做得成。”   “也不知道会不会在府城吃亏?!”张兴柱道:“那边人生地不熟的,也不安啊。”   “在府城去看看也好,将来多识些人, 别的不图,只图将来孩子们上学若要科考, 能得些人作保去应试。”张融融道。   这个时代,就是这样,想要科举,得请保人写保书啊。要证明三代内没有人犯过罪的, 身家清白的。并且保人还得有功名。当地乡绅还不成。读书人有读书人的圈子, 便是当地的乡绅混的再好,到了这个读书人的圈子, 还得求人,得按着这个朝廷的规矩来。   张兴柱一听,道:“这倒也是。不管是生圈子,还是生地方, 还得慢慢的混呢。左右他们都是谨慎人。”   三伏天渐渐的过去了,天气也不怎么热了,西瓜什么的吃完了,也下市了,现在也有些小西瓜拉上来卖,但多数是拉藤瓜,不仅太沙,而且还有一种腥馊味,吃瓜的季节已经是过去了。这种就卖的极其便宜,一般五文钱能拉上一箩筐回家吃,农人反正是卖几个是几个,拉进城也不怕舍不得力气,总比烂在地里好,这种大量上市的时候,就算农家养了猪用来喂猪,猪吃多了也烦的很,不乐吃了。   这种时候就有很多孤寡老人,或是贫困人家买个五文十文的回去慢慢吃,他们一般也不会嫌味道不好,甚至瓜皮都用来炒菜吃,简单的又是一道菜,虽说肯定不及其它菜好吃,然而,对于特别是单独生活的人,他们怜惜每一文钱,也不是说没钱,有些还是有些积蓄的,可是一个人生活没有安全感,最怕的就是人活着,钱花没了,所以能省就省。   这类人家,衙门是管的,过年过节的,会送点米油面什么的。他们不咋舍得吃肉,平常吃菜都是尽量捡菜市场里的剩菜买回家,虽说口感上差点,但又没烂,还是能吃的。   街邻们偶尔也会蒸了馒头包子啥的送上一点,肉当然是舍不得送给他们吃,但一般像面条,包子啥的,谁家也不至缺这一口的。慢慢的这日子也就过下来了。   县城里还有一个育婴堂,里面弃婴要么是残疾,要么是生了养不起的,当然大多数都是女婴。管吃管喝是肯定的,但不管学习,一般养到十到十二岁也就自讨生活去了。这种一般能有什么出路?!要么是官府出面说个人家嫁了,要么,就是自行到大户人家去打长工赚钱,以期将来能自个儿主宰些命运。   这一种也都是衙门和县里养着的,虽说现在生活好了,也体面了,但年年照样有无数的婴孩被扔在育婴堂门口。城里尚且如此,在乡下,有更多是一出生就被溺死了,或者是送养给人家。这个时候的送养,其实要么是送着当童养媳,要么,就是送给人家当义女,与牛马并没什么区别,若说区别,牛马至少还更值钱些。一头牛,一匹马得值到二两到几十两不等。但人,可就未必值这个价!   张融融趁这个时候,就买了些西瓜和馒头送到育婴堂去了。西瓜其实不咋好吃,馒头也只是普通的馒头,连馅也没有,也只是普通的碳水,但这些简单的食物,才不会有人惦记,偷偷摸摸的带回家,而不给育婴堂里的孩子们吃。   善心是个好东西,可是,如果发的不好,反而是害人了。   马大夫也送了些东西,他送的不是肉,也不是水果,而是蕃薯藤,一些是新鲜的,一些则是马大娘帮着腌制好的。   送过去后便来找张兴柱聊天,道:“我送这些去,有些人说话还不咋好听,说这玩意儿,只有乡下人吃,乡下的猪吃,是人哪吃这个玩意儿,可把我气的……”   张兴柱特别无语,蕃薯藤不是好东西吗?!这玩意一旦茂盛起来特别多,便会摘些下来,免得它长的太茂盛会影响地下的果实的营养,这玩意摘下来后,将皮一撕,一折,清炒,或是放些腊肉,或是新鲜的肉丝炒都特别好吃。哪家不吃?!别说乡下人家了,人吃的多呢,猪也吃的多。因为收下来的太多,放着就蔫了,清清脆脆的东西,哪家不吃?!   “哪个王八犊子嘴里尽没好话?!这个我老姑最喜欢吃了,每回我都撕半天,”张兴柱皱眉道:“遇上那不长眼的人了?!”   马大夫无语道:“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大户,也是去育婴堂送东西的,我看了看他送的,都是白米,上好的肉。看我送的这些不值钱的,就冷嘲热讽,也不知道哪里打听到的,说我也不穷,有钱买宅院,没钱捐赠东西给些可怜人……呸。要是可怜,他这么有钱,咋不都带回家去养?!气死我了!”   张兴柱道:“蠢材,捐的这些可未必能落得孩子们嘴里。”   “这哪里是捐善心,这是炫耀呢,”马大夫道:“瞅着不像是咱们县人,可能是新来的。我因生气,也没咋理他。好家伙,以后别落我手里,落我手里,我一个穷大夫,可没药给他治。”   张兴柱一乐,得罪谁也别得罪大夫啊。不知道哪里来的智障。现在的大夫与医馆,可是私营,可没后世三甲那种可以闹医的。   人家有权说不医就不医。   “你家还有腌的脆蕃薯藤吗?!分我一小坛,我拿腌黄瓜与你换,叫我老姑吃着换换口味。”张兴柱道。   “有的是,你去扛一坛回来就行,之前这东西上市的时候,我家婆娘在家闲的没事,与邻居们都腌了些。都封着呢,心里寻思着给些给育婴堂,这东西虽不是好东西,好歹叫给孩子吃上一口盐。造孽啊,那里面又不能时时的盯着,有时候做饭,连口菜也没有,就是有,也是水煮的,油也不放,盐也不放……”马大夫道:“偏偏还能盯一世么,便是衙门也拿这个没法子。若说出事,也没出事。也是,他们拿衙门里的钱做事,只要不饿死孩子,就算做善事了。还能怎么要求呢,总归不可能像待自家的孩子一样。这样强求也没啥意义……”   张兴柱心里其实挺难受的,这样的孩子能平安长大就可以了,还能奢求什么呢?!   无父无母就是弱势。只有长大了,才能稍微主张些自己的命运,所以哪怕过的差点,好歹好好的长大吧。   当年若不是老姑,他一个三岁的娃,也不过是育婴堂收留的人,长大了,要么去大户人家当下人,去放羊放牛,要么,就去当人家赘婿,当牛当马的使唤,因为无人依靠,可能还要被打骂,与奴没有区别。   人生如浮云,便是有父母,也过的战战兢兢,若无父依母靠,那日子,更没有将来,一眼都能望得到头……   张兴柱扛了一坛蕃薯藤回来,这个拌着胡萝卜丝一炒,多放点油,炒的清香,用来拌饭吃,吃早饭都特别好。   张融融喜欢用这个卷饼,再刷点酱在上头,配点大葱丝,那是真上头。   那说不好听的话的人还真上马大夫那求医去了。看啥病呢,看男人毛病。之前捐送,是张扬,来看这病,却是偷偷摸摸的。先是见了马大夫的儿子,他儿子的表情很是微妙,对他说,这个病他治不了。   这人就吵吵嚷嚷的要见马大夫,说是听说了,这县城里有圣手,特意来的。   结果两人一照面,马大夫就先乐了,表情更是微妙,道:“这病,我只给猪治过,你要试试么?!”   那中年男子的嘴角就抽了抽,笑都僵在了脸上,“这,这个嘛……这,真是误会……呵呵……”   “药苦啊,猪都不吃的药,你真要试,话说在前头,可不保证有效果……”马大夫道。   ???马大夫的儿子是一脸问号。   那人见是之前得罪了的人,此时见马大夫又一脸的嘲讽,一时拉不下脸来,一时又讪讪的,又怕马大夫真不认真治,反而不敢治了,骂骂咧咧的出了门,道:“什么圣手,原来也不是能治百病……”   “来这县里治病,我也是瞎了心了,”那人拉不下脸来,骂骂咧咧的走了。   走出老远,还有他的下人在那说,“老爷也真是发善心,小子说不必来县城,这小破县城能有什么好大夫?!好大夫能住在这穷乡僻壤,还这么穷酸?!咱回府城吧,拿上帖子去问名医才是,或是到名山大川上找找高僧大道,寻些仙药,也许就不必吃药寻这些庸医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25 22:47:24~2021-07-26 22:55: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游手好闲妞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9章 求医   马大夫嘴角微抽, 道:“哪里来的病人?!”   马大夫说的意思是这人脑子有毛病,马大夫的儿子只以为他说的是他的病,便道:“……是府城来的, 听说,吃了不少药了, 可就是治不好, 也遍寻了不少和尚道士, 作过法, 吃过丹药, 也行了不少好事,每到一个地方必要慰问穷人, 捐赠些好东西,听说他在府城有一个大善人的称号。是个有钱的,今天来的时候, 塞了一颗大锭银子,好家伙, 足有十两。说是我能包治好,更有重礼相谢。我哪里敢收,赶紧推回去了,只说治不了……”   马大夫嘴角微抽, 道:“这样的人, 别治。随他去吧。不过是男人病,有啥了不得的。治不好还能少些祸害别人的本钱。”   “听说原本也是不急的, 只是他之前生过儿子,结果还未长大,便夭折了,现在急了, 娶了一堆妾在家里,说是无论如何也要生个儿子,”马大夫的儿子摇头道:“行事这么张扬,倒闹的无人不知的,这才来几天,弄的儿子也听说了这风声……”   “也不是独来儿子这了,还去了乡下地方,找了赤脚医生,找遍了各个医者,”马大夫的儿子道:“这样折腾,没病也要吃出病来,很多赤脚医生都没药的,不过是地上搓个泥丸就骗些药钱,这个是个傻的,怕是要被人骗光……听说他也是急了,若是再没儿子,族里就要给他过继儿子。好家伙,这就不是要吃绝户吗?!”   马大夫无语。虽说生不出儿子的后果很惨烈,不管是你是大豪富,还是泥腿子,家里哪怕只有片瓦,只要没儿子,就由不着你了,族里把你一切收回是迟早之事,瓜分财富那更是屡见不鲜。   这么一说,马大夫倒有点同情这人了。   “你没给他开药方吗?!”马大夫道。   “没呢,儿子谨慎,问了几句,就没给开药方,”马大夫的儿子摇头道:“就怕吃出事来,其实这病也不是大病,耐心的只养上几年,兴许就没事了,但一来,这药要吃的久,人要多动,心态要平,也就好了,但儿子也不能保证一定有效果,所以不敢。二来呢,这人心思浮躁,一看就不是那种能安心吃上几年药还未必有效的人。儿子敢开药方吗?!只能说治不了。没那能力。爹,这人的下人说了,他且喜欢乱吃药呢,到处施恩放善意,什么牛皮都敢吹,说什么只要能治得好,生下了儿子,一半家产都送人家,想一想,这什么人不想搏上一搏?!自然送药的人无数,他哪里是吃药,是吃毒。什么药都往肚里咽。我看他脉象都十分紊乱了,听的不咋真切……”   马大夫没把脉,便笑道:“怪不得说话这么的没理,这是财大气粗啊。说话的底气都与咱小人不一样。”说罢便将在育婴堂遇上他的事给说了。   马大夫的儿子听了一皱眉,道:“嘴上没个积德,这也真是!这样的人,便是劝他好好的吃药,别折腾那些有的没的,必不肯听。良言难劝该死的鬼。随他去吧。”   这些年的见识也多了,什么人都见过,有些人就是那样。所以马大夫的儿子一直谨听父亲的命令,能治就治,不能治就拉倒,人的生死,是由命运决定的,他只是大夫,又不是神佛。所以很多事别逞能才好。   “咱只是普通人,有些钱赚的烫手,就不能赚,不然得破家啊。”马大夫欣慰的笑道:“幸而你还肯听我的,要不然,唉……”   马大夫的儿子笑道:“儿子也不是钻钱眼里的人,便是有些穷苦人没钱抓药,我也尽量送些药。也罢了,左不过不至于倾家荡产,家有余富就可以了,没必要挣那大银子。”   马大夫听的很是欣慰,道:“这样才对。能小富即安,我们就知足了。”   药铺里的伙计走了来,小声的道:“刚刚去打听了打听,就那个大财主,好家伙,那是无所不吃,什么和尚道士的药,他都吃,有时候一天吃上好几粒,乖乖,也不怕人吃坏了……”   “更无语的是,他还吃些特别怪的东西,就咱普通人也就吃些菜蔬鱼啊肉的果子之类的,他不啊,一来咱县城,就嫌咱县城的客栈小,吃食上一点也不尽心,全是普通的东西,嫌不能进口,就自带了厨子来,食材上也是越怪越偏越好……”伙计小声的道:“……昨儿还要了那个什么鞭,要炖什么龟壳,还放一些药材进去吃……听说前几天,还要什么什么鱼的皮来吃,那叫什么鱼,我都没听过,听说长三十尺,有两鳍,运河里还没有,只有江里才有,说一尾就要五十多两银子,不说这鱼,只说这鱼的卵那是更补,嘿,没有咱想不到的,就没有他不能进嘴的……还有那什么河豚还是什么,也吃,也不怕有毒,真是能进得了嘴……”   马大夫听的津津有味,心道怪道说蕃薯藤是猪吃的东西,人不吃。原来他竟吃些不是人吃的东西。   “最近还到处找媒婆呢,说是要介绍介绍好生养的姑娘,高价聘了家去作小妾专生儿子,别个的不说,只要生了儿子立了功劳,就奖励姑娘五百两银子,娘家也给五百两……最近在到处寻找土方子,要吃了生儿子,不光他吃,后院的女人们也要吃,好家伙,听说都疯魔了,每天的伙食费都能吃掉几十亩地的价钱……”伙计笑道:“还在到处找那什么和尚道士的要算命呢,要算与他命里能给他生儿子的……要搁我说,东家,天底下求子的男人与妇人多了去了,东家要是能治这病,包治包生,好家伙,那是能发大财……瞧瞧这洒出去的钱,可怕不可怕,吓人不吓人……”   马大夫没好气的道:“治不了,也不敢治。小子们,你们可瞧着好吧,怎么,不想学药理了,只想学那和尚道士的本钱去骗点钱不成?!要真那样,也就享个几年的福,直接升天得了。你们是瞧见人家骗的钱多,没瞧见人家杀头……”   众伙计脖子缩了缩,笑嘻嘻的道:“哪儿能啊。我们才不当和尚道士,我还要娶媳妇呢……嘿嘿……”   一时半大小伙子们都去切药了,一面嘻嘻哈哈的做事,一面还小声的在那嘀咕这病到底是啥病,是到底不行啊,还是行但就是怀不上啊,都是没成过亲的,在那讨论的像是做贼一般……   季老爹接连消失了好些天,接连去了好几趟府城,因常去,渐渐的便与一些船商给搭上话了。与经常跑船的人也渐渐的熟悉起来。   到了七月初的时候,他就带了地契回来了。狠狠的喝了三大碗水,笑道:“成了!”   “成了?!”季老娘大喜道:“真成了?!”   “你瞅瞅,这是地契,不过遗憾的是没能买到连排的三间铺面,不过有两间是连在一块的,这两间都是一百八十两,市口特别好。便是三百六十两。还有一间是差一点的,只要一百二十两银子,我也买了。合起来四百八十两,中人的钱是另付的,还好上次咱还剩点银子。要不然,请中人吃饭,或是付税钱啥的都没钱。”季老爹喜气洋洋的,道:“就这些,就花了近四十两。你不知道,府城的消费是真贵啊,我又不敢露了怯,因此硬着头皮请了中人吃饭,你不知道,在府城买屋,还得找人作保,我又不识得人,少不得要花钱。因此,这钱真跟流水一般的出去了……”   季老娘听的肉痛,道:“府城的规矩还真是大。”   “这也是最近府城衙门缺钱,想快点卖出去,好收回银钱做点别的事情,我这才捡了漏,若不然,你想想我能买的这么的顺利?!我一个外地人。”季老爹道:“若不是这回碰巧了,搁以前一个外地人想在府城买屋,只怕还没那个资格。这一回是府城衙门缺钱,妥托了中人,只要身家清白,不管是哪里人,只要肯买的,都出手。说是赶在中秋节前把这个给弄起来,赶着年前,能将大市场给弄起来。府城衙门要用这钱把码头修的更宽些,路也要平一平,工期紧,钱也吃紧,这才急了的……”   “我跟你说,等到年底,你就瞧着吧,肯定兴旺,到时候这三间铺面就不是现在的价钱了。我得到它们的本钱是五百二三十两,到了明年,至少翻一倍上来……”季老爹喜道:“那码头,你是没瞧见,要修多大,这样的工程,百年都难得一遇……”   季老娘自然是信的,笑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府城靠着运河,将来若是漕运发达,各地的商人都集聚,这里铁定能兴旺。”   “朝廷太平,就是咱的福气,靠着这个,咱们两个,以后的日子不怕没得过!”季老爹这一回是真辛苦,累了,黑了不少。但想到有所回报,这就高兴,不知不觉的眼泪就滴落下来了。 第150章 买船   季老娘也哭了, 道:“哭啥,这是好事啊。总比坐吃山空强。租出去还能得长久的出息。多好的事?!将来,就算咱那命再不好, 连大牛也不孝,就凭着这出息, 咱想当老太爷老太太的过日子, 也不愁没人伺候!”   这话说的心酸。若有儿子, 谁愿意只有钱, 只守着钱的过呢。说到底, 还得有丈夫儿子才是底气。   “是,就这地段。除非将来天下不太平, 真的要打仗了,否则,只要太平, 咱们,是不用愁了, ”季老爹心中的大事一去,十分高兴。   两夫妻心里挺复杂,也挺心酸和高兴的。   虽然钱并不能弥补儿子不在身边的遗憾,然而, 总比既没有钱, 又不得儿子心的强一些。至少钱是安慰剂啊,是不是?!只要有钱, 哪怕难受了,大吃大喝一顿,或是瞎买一通,躺在钱上睡觉, 心里都踏实。   这一辈子图啥啊。吃吃喝喝,有个安全感,有个依靠,就成了!   “那三个是不成器的,便是留个金山给他们,他们也能掏空了,那油坊只要好好守着,世代都不愁吃喝的,他们倒好,早晚得败……”季老爹道:“大牛呐,是能守得住钱财的性子,他和大妮都不是乱花钱的人,可是,也不会考虑的太长远。哎。也只咱们才会想的远。我们两老口也不知道为啥,生的四个儿子,全不像咱们两个。”   季老娘沉默了。一时之间,心中挺感伤的。   都说儿子多是福气,到她这,怎么就反了呢。家里也不缺钱,也不缺吃穿,可就是……到最后兄弟不和,他一个儿子也没落着在身边。这可真是!   “现在咱手边还有多少银子了?!”季老爹道。   “上回在县城里买铺子院子花出去不少,不过有收了租钱,倒是有些进项,现在,还有二三十两吧,”季老娘道:“省着点用就成。索性县城只是小县城,花费也不忒大,若是府城,咱这点子钱怕是用起来够呛。”   “等我跑府城把这三间铺面租出去,我们就有进项了,以后就守着出息过,”季老爹道:“咱好歹也是城里人了,今秋里就做两套好衣裳吧。”   “哎。”季老娘愣了一下,道:“好,做的体面些,我去见亲家姑奶奶也有些脸面。多少年了,咱俩都没好衣服上过身。一直跟耗子一样的钻在油坊里。”   说起往事,还有辛苦,不禁老泪纵横。辛苦一生图着啥啊,钱财,还有一身劳苦的伤病。   他们年纪也大了,腰且不好呢。阴雨天贼疼。这都是年轻时候腰使的太狠了的缘故。油坊里全是人工,比种地还更累的!   现在才叫真的苦尽甘来。终于能享个老年福气了。   倘若跟在前三个儿子,不拘是跟哪一个在乡下,有这种自由和福气吗?!争来争去的不说,只说,哪一个又愿意看到他们老两口闲着。   以前季老娘在家的时候,都说她有四个儿子四个助力四份福气,其实哪一日又真正的歇着了,她也在做事,而且做很多的事情,想一想,若是呆在乡下,哪怕到了七老八十的不也得做些事情。说句难听的,农村的老年人,又有几个真正的获得了体面的?!不过是忙忙碌碌的一生,还要说一声儿女孝顺。其实真有个什么,却无比的残酷。当初张融融的事并非个例。有些老年人不行了,家里人也只是给点吃的喝的尽孝,有些甚至是巴不得这个负担赶紧死。   人心哪里都冷漠,到了老,才更知道,儿女们的冷漠。真正孝顺在行的,又有几人啊?!更何况是那种关系不好的。不用想,别以为能体面的养老。   “去亲家那吧,”季老娘道:“瞒不过亲家姑奶奶和亲家,不如说一声。”   季老爹想了想,道:“行,我去跟亲家参谋参谋。亲家是体面人家,不是那种贪心的,也不是嫉妒的。只是大牛那还是瞒着。”   “我晓得。”季老娘应了。当下饭也不做了,收拾了一下,带了点菜蔬干脆到张家来吃饭。   他们最近跑的勤,大妮和张家人已经很是习惯他们,大妮接了菜篮子过去,开始择菜去了,季老娘跟在她后头,笑道:“亲家姑奶奶这有你照应着,倒是利落。姑奶奶有福气啊。”   “姑奶奶的事大多数都是爹做的,表叔也孝顺着呢,我只是做点饭罢了。”大妮笑道:“表叔会给姑奶奶洗头,每天都是这样的。爹会给姑奶奶烧洗澡水,还给洗衣服。姑奶奶嘴里吃啥,爹都要亲自过问的。没有不尽心的。便是马大夫来开药,也是天天有药膳的,都是表叔亲自看着炖。表叔是真孝顺,早上看着药好了才走呢。”   季老娘听的心中略酸溜溜的。亲家姑奶奶年岁也不大,却是比她有福多了。   大妮本就是迟钝人,也没觉着这话有啥不对,就有啥说啥了。   “姑奶奶还吃卷饼,啃的动么?!”季老娘道:“我看着好几回了,亲家姑奶奶这牙口是真好!”   “说是不吃硬点的,牙会萎缩,咬肌也就废了,人越是老,反而越要常吃些硬东西,不然对牙对嘴对胃都不好。胃就是越用软的喂它,它就越娇弱,人也没力气了。”大妮道:“姑奶奶还常吃坚果呢。都说姑奶奶享福,其实姑奶奶也没吃什么好东西,左不过都是些平常吃的喝的,与我们吃的是一样的。顶多是多了些药膳,或是参汤。不是啥好参,都是些参须,姑奶奶也不嫌不好。吃的可好。如此精神长了不少,可见,吃着是有用的。”   “那我也学学,老人家可比我会养生,”季老娘笑道:“只是不知道可应症。”   “娘若要吃,得叫马大夫看看再开,有些不对症,吃着反倒坏了事,”大妮道:“我和马大夫说一声就是了,都是左右邻居,不费什么力气。我和马大娘熟悉着呢。常去她那。上回她与马大夫生气,布料都剪坏了,还是我过去弥补了弥补,若不然,这料子算是废了。他们两位都十分好说话,好相处。我去说一声,必不会推托。”   季老娘道:“行。”嘴上这么说,可是若真吃这个那个的,她怕也是舍不得。   “上年纪了,年轻时的毛病都一一的出来了,以前是只顾着忙,倒是忍过去了,现在乍然没那么忙了,身体反而娇弱了,哎,这可真是……”季老娘感慨的道:“这就叫闲病。”   那边季老爹将盒子里收好的地契拿出来给张兴柱瞅了瞅,也是叫他掌掌眼的意思。   张兴柱也明白,道:“这地契是府城衙门里办的?!”   “是,我生怕出错,一直盯着呢,就是在府城衙门里办的。是一个府吏办的。当时人也多,不单只我一人。”季老爹紧张的道:“可是有什么问题?!”   “没有问题,”张兴柱笑道:“这公章就是府城的公章,能有啥错?!错不了。”   “那就好,”季老爹松了一口气,露出笑来,道:“那我可就放心了。府城应不至于骗人。这么大的阵仗要是骗人,官府不就言而无信了么?!可惜我在府城没人,光请中人,就花了四十两左右,若是在那有人,估计这钱能至少省下一半来,在府城,钱是真不值钱啊……”   张兴柱倒是有些服他了,道:“亲家是个有魄力的,也是个能决断下手的。这个事,若是搁旁人,怕是也一时决断不了,下不了决心。”   毕竟是掏光所有家底,还要格外搭进去四十两找人情,就这魄力,张兴柱能不服气吗?!便是搁他身上,只怕也得琢磨纠结一二。不敢轻易立即就下手的。   而很多的事情就是这样,若不果决,等到再下手的时候,绝对是迟了。   所以这老两口别的不说,只说这个能吃苦耐劳,下手的那个眼力劲,真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   怪不得老姑说这两口子将来实力不会在张家之下。   “亲家放心,这三间铺面,将来是可以传家的。估计几年时间就能翻上三五倍都是轻的。”张兴柱道。   季老爹果然很高兴,道:“那可敢情好,也是赶上好时候了。这水涨船高的,将来租金也能涨。再过上两日我再去看看,看看现在能租多少。得亲家吉言,有人租的时候,我尽量只签短约,方便以后涨租,不然签个三年五年的,现在的这个价,我可吃亏了……”   张兴柱笑道:“地契得收好了。这个事,别漏声儿……”   “漏不了,我去府城几趟,再买条小船回来,只说是去买船的,哪个会疑心?!”季老爹道:“我和大牛娘手上的钱也不多了,就算能收租,也不是一时能收太多的。我打算着就在运河上做个吃食的生意,也不做别的,只卖些馒头包子。来咱县城的大多数都是小商小贩的,老板们是能进城进客栈吃,可是那船上的伙计却舍不得吃那些,我叫老伴做了,到江上去卖,包管好卖呢,也不图别个的,就图个安稳,能有个进项……”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26 23:10:22~2021-07-27 22:29: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大圣饶命啊! 10瓶;江上舟摇 7瓶;加油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1章 思考   “不图多赚钱了, 只图个有进项,还有空闲,只上午卖, 下午不卖,反倒能空出不少时间来。”季老爹道:“人啊, 还真不能闲着, 我这一闲, 身上的老毛病, 全出来了。终究不是那享福的命。”   “亲家也累了一辈子, 不容易啊。”张兴柱也知道他身上只怕钱不多了,便道:“若是买船钱不够使, 我身上还有些,亲家说一声便是。若是还不够,我找老马借, 别人不好说,老马是一句话的事!”   季老爹有点感动, 笑道:“行。我身上还有一些,我先去府城把正事办了,再打听一下小船的价格。若是不贵,弄一艘回来, 若是太贵, 我就在县城里找人做一艘也使得,反而轻省些钱财。不过府城的那一种样式好, 有船舱。我心仪那个。县城里的都是没顶的。也不知道是个啥价钱。本来是想买条二手的,但也不容易,运河边上,哪家会卖船的?!多数都是要出去捕渔运东西的。马上就进秋了, 估计官府能叫打渔了,到了江上去捞一船回来,能有好多钱!”   “去江上?!怕是来回有好几天吧,”张兴柱没去过,还真不知道行情。   “是,从一条小岔流上去,来回怕是有三五天的。”季老爹道:“我在府城打听过,说是到了渔季,不管是哪里的人都可以去打渔,只不过要向衙门交一个税银,大船交一百文,小船交四十文,能捕当天的渔,反正是凭本事捕捞,若是捞一船是使得,捞上一点也只是运气不好。不过对渔网的要求也高,不能用太细密的网。有很多人以此为生的,现在是雨季,江上没放开,等水位不高了,放开以后就每天去,一般都不会亏,官府收这个钱也是意思,方便组织人手管理。不然有些人会瞎捞,还会打架撞船。官府若不管,还有人抢船,或是霸道的在那自行收船税的,那可黑着呢……”   “一般一船捞上来,卖鱼就能卖上几百上千文了,哪怕捞小一半船,几百文是不难赚。”季老爹道:“若是捞到些值钱的鱼,一船挣个几千文都不难。”   张兴柱听的若有所思,笑道:“亲家如今这耳风多,我以前在裁缝铺里都闭塞耳目了,这个事也不咋知道。”   “我也是最近跑的多,听人说的。以前运河是给捕捞的,听说从今年起就不给捕捞了,要捞就到江上去,”季老爹道:“也只江上是无主的,都可以捕,若是内河内湖的,都是有主的,若去捕,还不得打出脑浆子来?!所以我寻思着,到时候若是能干得动,就和人合伙去捞几船回来,到了秋里,咱两家晒咸鱼是够了,还能卖上几船,也能赚上几个。买船不亏。”   咸鱼咸菜咸肉的哪家不吃呀?!这个时代普通老百姓到了冬里吃的新鲜菜本就极少,又没有大棚和保存鲜菜的方法,一般不都是腌咸菜啥的吗,地窖里是能存些,但一般也很难吃上一个冬。他们这冬天挺长的其实。   “运河不给捕了?!”张兴柱道:“看来朝廷保漕运的决心很大啊。”   “可不是嘛,不然到时候商船被渔船给堵了,这运河还能畅通吗?!”季老爹笑道:“不过有些偏僻的地方,钓鱼是可以的,这个衙门不管。但不准下网子。”   “行,若是到时候有闲空,我和亲家一道去,再加上孩子们,若是能捞些回来,到了年里吃的鱼是不用花钱买了。”张兴柱笑道:“家里人口多,嚼用大,能省一些是一些。”   季老爹很高兴,笑道:“成。若是能多捞些鲤鱼,剁成鱼块,炸出来保存,那个也好吃,老人家吃着好呢。”   “走,喝两杯去……”张兴柱与他相处着,也慢慢的有点默契了。亲戚嘛,你也不能指望人家一定要与你共患难。左不过就是这么处。不舒服的处来处去的,哪个都难受,既然回避不掉,那就找个相互都舒服的方式处着吧。反正涉及到大利益的事,那是别指望,但是一些小事上,还是能互帮互助的。   都说至亲的人是夫妻,连夫妻都可能在患难时变成仇人,各自飞。更别提两家人的相处了。   很多事,别想太多,看淡点。这日子也就过下去了。   季家老两口回了家就将地契给装到坛子里,然后埋到土里去了。又用家具压实。   季老爹也没耽误,很快又去了府城,说是要去买船,其实张云帆心中清楚一二。   她其实能预感到府城的飞跃,有时候店里有外面的人来议论啥的,她会刻意打听些府城的事情,但这样的人并不多,大多数又都是小商小贩来找美食尝味的,对府城的事知道的信息不多,因此,她想打听,也打听不到多少。   而县城的小老百姓能说啥呢,这样的事他们也不感兴趣啊,说的大多数都是东家长,里家短,谁家娶媳妇生娃了,谁家嫁女儿了,谁谁家里婆媳吵架了,谁谁村里婆婆和娘家人打起来了一堆小事小情的……   有时候张云帆会觉得格格不入。   她心里清楚,手上的本钱不多,这一波府城的行情,她是赶不上了。   但季家老两口应是赶上了。   这世上机会有很多,有时候机遇并不等人,她看到了目标,想要去更大的地方去看看,就得积攒些努力和实力。   她也是年少好吃穿的年纪,然而,为了存钱,反而对自己苛刻起来,以往还会与别人家姑娘比个吃穿,现在完全不会了,马上要入秋,她只添了布衣,首饰那是啥都没添,只给春妮添了几套衣服和鞋子。剩下的都攒起来。   以前姑奶奶说她还不如季老娘,她是不服的。最近冷静了很多,褪去了少女的青涩与不甘,反而多了些思考。   对比起季家老两口的思虑长远,她的确不如的多。   阅历和眼界方面,远远不如。而季家老两口也不过是村里出来的,结果还能挣到府城去吃红利,搭这一波行情。这样的人,能不值得学习吗。   她现在这么抠门,当然是对自己抠,也是学着季家老两口,这两个老人,以后财富只怕得是县城里的一大员了,都对自己抠抠巴巴的,不光吃穿不讲究,金银不露面,便是连身边都没有伺候的人。   季老爹还口口声声的要买船。季老娘呢,到处在找二手的蒸包子的屉子买了,因为这样省钱。说是准备以后揉面做些馒头到运河上去卖。   吃苦耐劳,所以才有了这份家底啊。若是没有这家底,这顺风车他们也搭不上。   张云帆明白,他们身上有值得自己很多学习的地方。   人一静下来,嘴巴就停了,脑子也就学会思考,也对自己学会反思了。也看到了以前自身处境以外的境地和目标了。   她兢兢业业的开店,力求把做点心的技艺练到极致,精益求精。因为用心,生意确实好了不少。只说是好吃,连带着买糕点都好卖了些。很多人家要走亲戚送礼啥的,都会来她店里买点心,好吃又体面。锅贴还是那个样子,没啥增量,多数都是有些钱有些闲的小老百姓会来吃。也有来尝鲜的,但大多数顶多买几个尝尝味道就行了,一般都是买包子或是馒头顶饱,这个是真省钱。像馒头啊,有那馒头店天天蒸了卖,一天能卖几十屉,一般家里人口多的,有时候来不及做饭就买了回去就咸菜吃,它甚至都不咋比家里做的贵和费。毕竟是发面嘛,材料简单。一家子五文钱就能买上十个大馒头,怎么着都够吃了。   所以县城里生意最好的店其实是馒头店。管饱,还便宜,有时候买它方便还省功夫。自家做就比这便宜了?那可未必,人费力就不说了,关键你蒸馒头还得烧柴啊是不是?!面粉确实是省一点,柴烧了,其实算一算价格真与买差不多。   外面的店铺之所以赚钱,是因为他一锅费一样的柴火,但能蒸上十屉,这钱就省了下来,这利钱就出来了。因此这种店都是辛苦钱。但是贼稳。   有时候有人到码头上出工,早上买个几个馒头带着,中午就能扛过去了。馒头店天天都是生意兴隆的。   张云帆仔细的观察过,也就是锅贴只能赚个稳定。而真正的赚钱的地方其实在于点心。   哪家不走亲戚,哪家不需要体面,走亲戚需要买点心吧,需要面子吧?!有钱的割点肉买点酒,再拎点点心,这体面足了。不然再加点茶叶,红糖黄糖冰糖啥的。没钱的,也还是绕不开点心。一年又有几个节日?!节日里哪家不需要吃点心?!   张云帆便明白,她以后的精力还是要多放在点心上。不光只会这个,还要自己思索,多弄点别的样式,不仅要好吃,还要精致,包装要好看,这样才叫体面,她想做走亲戚的生意,就得多花精巧心思了。   县城里不缺点心铺子,什么糯米糕,绿豆饼,花糕啥的,应有尽有,但大多数,都是蒸出来的。   想要做的好,就得另辟奚径。从糖油上下功夫!这样才能有竞争力。 第152章 卖馒头   她得要花更多的时间去学习。潜心厨艺。方对得起家里对她的包容和栽培。   张融融见她心思巧, 又潜心钻研,偶尔也会指点一二句。她都一一的记了下来。也听了进去。   张融融对王安平道:“刚进城里,我寻思着让你多学点厨艺, 将来也好安身立命,没想到走到了现在, 当时不曾料着, 现在接手这一手的是云帆啊。她有心了。”   “她现在稳重了许多, ”王安平道:“至少话是能听得进去了。人就怕不听劝。听得进去才好。”   张融融笑道:“衙门里还好?!”   “挺好的。马上要秋收了, 估计又有的忙了, 得算粮道的帐呢,得下乡镇进村里去, ”王安平笑道:“不过咱县城不大,估计也忙不了太久。”   “叫大牛跟着你。”张融融笑道:“这大牛饭量是越来越大了。衙门里都被他吃怕了吧?!”   “吃怕了,直说中午别在衙门里吃, 一吃他们就没得吃了,说县里可禁不住他这般的吃, 大牛还挺委屈,我说大牛会补些津贴,这样老衙吏们心里才舒坦些。”王安平道:“也不怪他们吝啬,县里挺苦的。没啥油水。便是县令, 一餐也只两菜一汤, 有时候晚饭就是一个馒头怼一小碗菜。是真的很清廉了。”   张融融听的直笑,道:“大牛若不够吃, 早上叫多烙点饼带着。总不能叫他上工还饿着。”   “幸而他有家底,不靠那些薪水过日子,不然一年挣的都不够他吃的。”王安平笑道。   “最近运河上在捞水草,清淤泥呢, 怕冬天水位浅了会堵塞船,县里不少人都去上工,一天还能挣上几个。因此倒有不少鱼翻了肚皮冒上来,他们也能添一碗菜,基本都捞回家吃了,这个衙门也不管,只说不要捕捞,只是捞水草自个翻了肚皮的,就无所谓。”王安平道:“县令大人是真的通透圆融,心中是真的疼老百姓,体谅老百姓。”   的确是好官呐。   这年头,这小县城也没啥搞头,不像后世,十八线小城都能搞基建搞房产搞的热火朝天的。在这时代,搞这个叫不务正业。   因此好官的标准是能体谅老百姓,不瞎折腾就已经很克制很了不起了。   便是平时当官咸鱼一些,也无妨。   县太爷走在街上,老百姓们都心有敬,却不畏。这就很显示这一位的水准了。   “最近衙门里没有案子吗?!”张融融道。   “没有正经大案,顶多就是些扯皮的事情,东家掉了片瓦说是西家偷的,谁家摊位上少了菜或肉,说是隔壁摊顺走了,要不然就是兄弟打架,在那较真的……”王安平道:“没有大案,这些小事,犯不着上公堂审。衙门里有专门的调解呢。也就和和稀泥。”   可不是嘛。只要不出人命,只要苦主不坚持,一般都是家家族族,兄弟父母相亲的,那种非要弄个子丑寅卯来,也是真没有必要!人生大多数时候,其实就是糊弄。知道哪些事得糊弄,哪些事不能糊弄,也就是真正的好官了。   所以这种小县城当县令,算是清闲差事了。   季老爹很快买了一条小船回来,带蓬顶的那一种,舱内还挺大的,地上铺了铁皮,可以防火。这样的话,便是在船上生火做饭都不妨事,不会烧着船。这一种船在县城的确是没有,得在府城才能买得着。   当然价钱也不便宜,花了五十多两,不够的部分还是张兴柱周转给他的,虽然张兴柱手上也没啥钱了,但是亲家要用钱用在正当地方,他也不吝啬,从马大夫那借了点给他了。   季家老两口十分感激,说了等那三间铺面租出去了,立即就还。绝对不会拖的。   张兴柱点头,也没多在意,还怕他们不还?!亲儿子在张家抵着呢,呵呵。   季家老两口本就不是闲得住的性子,现在钱花完了,手上没钱紧张的不行,这一辈子手上没缺过钱,缺到这种地步的更没有,因此这焦虑吧,就直接转化为了动力,第二天便将炉子啥的搬到船上去了,在家里蒸好了馒头,就放到船上去热着,有火能温着,因此也不怕凉了,然后把船一开,往运河主道上一靠,就卖馒头,一天能卖出好几十屉,因做馒头特别费力气,季老娘还雇了邻居老大娘来帮忙,偶尔季大牛和大妮也会去帮着揉会面,但季老娘心疼儿子,说什么都不叫季大牛和大妮帮忙了。说儿子是精贵人,现在在衙门里效力竭心才是,哪能做这低档的小买卖。   因此夫妻二人也无奈,想帮忙也没能帮得上。   船上生意是真的好,一般大货船停靠的,一买就能买走两三屉那种,因船上人多,吃的自然多。季老爹都不够卖的。后来一个人忙不过来,还雇佣了一个船员兼职伙计帮着卖东西,这生意算是开始了。   船上啥都好,就是有时候风浪大会晕船。在船上也不缺水缺吃,因能生火,还能点炉子烧水热茶啥的,甚至还能放个钓子钓鱼,季老娘上去两回,实在够呛受不住,还没上岸便吐的受不住,跟季老爹道:“……我这就是个不能坐船的命,得,以后我只在岸边给你送馒头和饭就行了,我再不上船了……”   季老爹乐的不行,笑道:“不上也成,不然你掉河里,我还捞不着你。”   男人会水是正常的,但是这个时代有几个女人会水啊?!小丫头想进河里游水,那是不正经。从小就被扼杀了可以游水的机会,所以有这调侃也实属正常。   季老爹是风大雨大的时候便不出船,只要天气还行,就会出船,出船的多了,看到的大船便多。   与那伙计感慨的道:“这条船,得有多长啊,怎么这么大,这样的船得有多少银子能买得着?!”   伙计笑道:“不是咱能想的,就这种船,都是大商行,或是京运署的,一条得有两三千两银子才能造得成。上头能住五十多人,有厨房,啥都有,能装货,就更多了。”   季老爹道:“若跑这种船,赚的更多吧?!我这小船想跑货,还得吃苦搬运呢,都是短途,一来运费少,二来还搬上搬下的太辛苦,若是如这船似的,这得多赚钱?!”   “能赚多少就不晓得了,咱这小船员也没跟这样的大船里的人接触过,我估计得看运的是什么吧,但这种大船运的啥,咱也不能晓得去啊,”伙计笑道。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感慨的不行,有生意来了就做,没生意了就看船来船往呗。   “出了村,眼界都开阔了,啧啧,以前在村里的时候,哪敢想这些个……”季老爹道。   伙计笑道:“若是东家嫌搬货赚的少又累,不如用来载人。我瞅着东家这船有个蓬,不比那些没蓬的强些?!以后我在县城里接接看,若是有人要去府城或是哪里的,谈好了价,专送便是,载人反而事少些,还多赚。”   “船费呢,”季老爹道:“有赚头吗?!”   “有赚头的,这都有行规,看路途和天数啥的,东家这船新,又有蓬,能在行规上加上一点,”伙计道:“也不去远,往府城走一走还是可以的。不管咋,走水路比走陆路省时省力的,我估摸着以后是可以做做的。反正有人租就出船呗,没人租就卖馒头。”   有搞头。   季老爹点头,笑道:“馒头虽好,但赚的不多,总归是小打小闹的。对比起我这个船的成本,馒头的收益确实太低了。”   可不就是低嘛,毕竟还要雇佣人呢,又是船上伙计,又是家里老大娘的做工的,虽说都是短工,但那毕竟也是支出啊。而且是固定支出。   季老爹便上了心。   现在自个有船了,因此他倒跑了好几趟府城,去送人,既赚了钱,还将那三间铺面给租出去了。签的都是半年的约。租金收了三十多两。可把季老爹给喜坏了,回来第一件事便是将张兴柱的钱还了。张兴柱收了就给了马大夫,反正只是周转一下,朋友之间也是正常。   张兴柱最近和张强张恒准备修屋顶的事呢,看天的雨是越来越少了,立秋了,秋高气爽的,便约定了工期,做准备找人手来修。   季老爹高兴的不成,对季老娘道:“这府城的铺面是真好租,连着的两家是一道租出去的,因市口好,是要开酒楼。另一家好像是要开香料还是布料的铺面,可能都卖吧,才半年,租金带押金就有三十多两。啧啧,这是会下蛋的金鸡啊,将来若是生意好,还能再涨租金。”   季老娘也是喜气洋洋,拿着剩下的银子,笑道:“如此,福才在后头呐。”啧啧,金蛋的感觉是真的超级爽啊。   “也是我跑的勤快,若是迟到现在,都买不着了,那的铺面一售而空了,一间都不剩了,”季老爹有点后怕的道:“但凡迟疑一步,都抱不上这金鸡。”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27 22:58:06~2021-07-28 22:27: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夏若生花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3章 张虎   季老娘也是十分感慨, 道:“凡事还是得看机遇。那边咋这么抢手?!”   “那些做生意的能有几个手上没钱买铺面的?之前不过是人不在,或是没反应过来,就迟了一步, 买不着就只能租了呗。”季老爹道:“我后面几天,听说是有一个商行的老板回来, 把那一片都几乎包圆了买光了。府城人的财力, 真不是咱能比。”   季老娘听的直咋舌。   反正季家的大事了了, 然后生意也慢慢的开始做上来了, 季老头脑子活, 爱打听,在河里船来船去的, 啥消息都能知道点儿,反倒有了一种百事通的感觉,渐渐的在这县城也熟悉起来, 站稳脚跟了。   在村里,大家伙儿都是一个族里的, 基本都是一个姓氏,就算做人有点差,那也不妨碍。可是在城里,人的心是虚的, 他们也怕因为外地人, 又是乡下人,会被欺负, 所以拼命的融入,在脾气和性情上改了何止一点半点。   立秋了,也入秋了,虽然天还是很热, 俗称秋老虎,要人命的晒。雨水却少了很多。乡下除了晚稻,大多数都已经收割了,正式的开始进入收获期,张家村也忙,但再忙,张虎还是带了几个村里的青壮来张家帮忙,顺手便把张兴柱在村里的地的收成给送了上来,除了交给官府的,再有便是交给张家的,剩下的便是租地的人家的。这几年收成还都不错,风调雨顺,因此堆的粮不少,都放进囤仓里去了。这稻都晒好了的,也不用张兴柱再晒第二遍,可见张家村对他的事十分上心。   季老爹见都收成了,便抽空回了一趟村里,把自己和大牛的收成也都请人拉回了城里,也没卖,直接堆到仓里去了,寻思着自家也是需要做买卖的,他们和大牛两口子也要吃啊,卖粮就不讲究了。就自家吃,吃不完的做成米糕啥的往船上一卖,也省得买米了。   只有王家的迟迟没有送来。   张融融也没叫王安平回村去拿,十分不在意的模样。   张兴柱想提醒,想来想去的又不好说,只对张虎道:“按理说,上回我那二表弟还来了一趟,说的好好的,会将安平的粮收好了就送来,怎么到今天还没消息,莫非是还没收好?!”   张虎见众人都在,便拉着张兴柱到一边去了,道:“我还不知道呐?!这个事吧,我也不好说,几次想张口都没能张得了口……”   张兴柱皱眉道:“莫不是又出了什么夭蛾子?!什么丑事?!”   张虎小声的道:“秋收的时候,王家村出了一件丑事,就是他们村与隔壁村的人打起来了。事因就是不知道是哪个媳妇叫破了一件丑事,说来还是你那表弟,是王老大,在稻田里和一个隔壁村的寡妇……那个……两人衣服都没穿,这一叫破,王家村的人全来了,说是要撕了那寡妇,然后隔壁村的人来了,两边都各护着各村的人,不知怎么的,就吵了起来,最后就互相打了起来,双方都得理不饶人,都说彼此欺负自家村人,两个村积怨已久,今天为水源吵一架,明天为田梗的事吵一架,好家伙,这一回逮着这由头,还不得大闹?!听说稻田都踩了不少,还有不少人受了伤的。”   张兴柱吃了一惊,道:“王安福?!”   “是他。”张虎叹道:“估计是没传到城里来,但我们那几个村都传遍了,我进城前还以为你知道,就没说。再者,张家与王家村都不咋来往了,人都不认了,我也不好说八卦啊。原来你竟不知道。”   “是真不知道,我上哪知道去。”张兴柱无语道:“怪不得耽误了。”   “这个事只是一个由头,其实就是两村的积怨,借此发作呢,”张虎道:“这个事发生有五六天了吧。乡下各村都传的沸沸扬扬的,也不知道怎么收场。”   张兴柱无语。   张虎也不知道该说啥,也不好说太多是非,因此便没再说了。帮了忙把屋子修了修,高高兴兴的接春妮去了。   他之所以来,其实就是为了帮张家的忙,看看女儿。其实也不是非来帮不可,只是女儿在这,能不牵挂么?!再加上张家对春妮有照顾之意,他不来不像话,反正就是来帮忙,说啥都不肯要工钱。张兴柱也没勉强。对张虎带来的各种乡下的特产啊,菜的都收下了,一片心意哪能不收,只是对春妮自然如亲女儿一般,没有不尽心的。也没有区别对待。   张虎来铺面里接春妮,见春妮忙的风风火火的,笑道:“你先忙你的,我逛逛。”   “行,我马上就好了。”春妮道。   张云帆笑道:“快去吧,这里有我就行,你爹难得进城呆几天,你就多陪陪他,带他逛一逛县城。”   “成。”春妮也没扭捏,道:“姐,那我先去了。”   “去吧。”张云帆笑道:“带虎叔多看看多逛逛。”   春妮本来就是一个爽利人,上前就拉着张虎到街上去了。   张虎也挺高兴的,觉得张云帆还是挺懂事的,笑道:“只今天一天儿,以后可不许这样了。”   “我知道的,我没那么寸,”春妮笑道:“咋没带老四老五来啊?!”   “他们来干什么?我是来帮忙的,来了反倒打扰我做事,等大些懂事了,再叫进城看你。”张虎笑呵呵的。   “行。我得了空回家去看他们。”春妮道。   张虎见她全身都是新的,连鞋面都是新的,心中是真的放心了。   “云帆好相处吗?!干活累不累?!”张虎道。   “好相处的,云帆姐姐秋里自个儿都没添置衣服,却给我添了几套,鞋子也准备的好的。”春妮道:“还教我识字和绣花呢,不过我笨,算帐本子算不太会。”   春妮挠了挠头道:“她很好说话的,店里活计也就那样,能忙哪儿去?!就是人多,有时候吵吵起来,还有插队的,不讲理的人也多,嘿,我以前觉得咱村里泼妇耍赖的男人多,没料着哪里都一样,这城里也有好些个泼皮,为个一文二文的钱能吵吵半天,这样的人,就得我治,云帆姐姐吵不过他们,可吃亏了,要搁我说,就是太斯文了,有些粗话,她都不敢说,要搁我,叫唾沫唾过去了,谁能骂得过我……”   “也犯不着这样得罪客人吧,”张虎流汗道,女儿是不是太飆了些?!   “这种人就得这么治,哪儿算得罪,其它食客都叫好呢,说就得治治这些欺店的恶客。”春妮笑嘻嘻的道:“我在这里自在多了,发现人就那样,你善了他就恶,你凶了,他反倒不敢欺,与咱乡下人也没啥区别嘛。”   行吧,现在算是知道女儿不仅没吃到亏,还特别飙。说不适应城里,还真白担心了。   张虎笑道:“那就好。你娘给你还做了衣裳呢,我带来了,一会儿家去你找找,在大妮那里。”   “行。”春妮道:“爹,我给你买小馄饨吃一碗吧,还能喝好些胡辣汤呢,特别划算。”   张虎舍不得,连道不用。   春妮却去买了两海碗了,可以添胡辣汤的那一种。   张虎一面吃一面叨叨,道:“云帆给你的工钱,你也省一省用。”   “我知道,不光云帆姐姐给了,老太太也给了呢,说是给我的零花钱,我用不了,”春妮从怀里掏了掏,道:“我手上有这么多,剩下的都在大妮姐姐那,是兴柱爹爹叫大妮姐姐给我收着的,说是怕丢了,到时候再一并给我……”   “这么多?!”张虎看她手上就有不少,道:“咋给这么多零花钱?!”   “爹,给你带回家,给娘收着。不然买点好吃的好喝的给弟弟妹妹们去……”春妮道。   大女这般孝顺,张虎却不要她的钱,推了回去,笑道:“你可省省吧,你爹还没穷到要你挣钱贴补家用的地步!”   春妮推给他,张虎没要。   春妮便道:“那行吧,我先收着,等我哪天家去再买好东西带回去。”   “你也省一省,存点钱,别大手大脚的,别惦记我们,在乡下吃喝不愁的,哪用得着吃这吃那的?!”张虎语重心长的,想说存着钱将来当嫁妆,毕竟你不小了,以后没嫁妆说不到好亲呢,但因为是女儿,这话就不咋说得出口,只一个劲的叫她存钱,别乱花。   春妮却大大咧咧的,不是那种有钱死存,却只想要与家人一起花的性子。   张虎心中暖洋洋的,觉得这小馄饨都鲜美了许多,竟还有虾皮,还怪有味儿。   “这胡椒粉儿是真香,”张虎嘶嘶道:“乡下人家哪个舍得买这调料吃?!”   “运河运来了一船到咱县城,云帆姐就买了不少呢,我一会儿找一瓶,给爹带回家。”春妮道。   “这不好,你可不能偷啊……”张虎道。   “不是偷,我跟云帆姐说一声就行,”春妮道。   张虎一哽,觉得这丫头是真的太不拿自己当外人了。他有心想说,虽然你是义女,但是,但是……其实,其实…… 第154章 吞吞吐吐   最终看着春妮的笑脸, 便没能说得出口。难道说你只是个丫头吗,说不出口。但又怕春妮将来看出区别心里更难受,所以, 一时之间在那哽着,都不知道该说啥了。真是的, 他好好的提啥胡椒够味啊。   女儿啥都好, 就是太大大咧咧了, 掏心掏肺的, 其实张虎可担心这孩子会伤自尊, 会识破一些人心和真相。   就因为知道就她这性子,嫁出去是被人欺的性子, 就是想要她来复杂的地方见见人心,长长见识,以后才不会吃亏, 那个时候就可以放心了,可是这样子, 明显还没开窍呢,这傻白甜的样子,真是。老父亲的心都操碎了。   “你云帆姐姐存那许多钱做啥?!”张虎道:“女儿家这个年纪不正是好吃好穿的时候吗?!咋连秋装也不舍得做?!”   张虎岔开话题,不解的道。   “云帆姐说以后钱有大用处, 说了一堆, 我也没太听得懂。只叫我用心的学一学做糕的本事,以后陪着她就好了。反正我好好学便是。”春妮笑呵呵的, 道:“这个也不难,吃苦不吃力。真上手了,其实容易的很。”   “你这,在学秘方?!”张虎吃了一惊, 有点烦恼,道:“那岂不是你将来都不能离开云帆了?!”   你难道打一辈子工?!张虎纠结的不行。   机会是好机会啊,但不想女儿打一辈子工,做一辈子义妹义女啊。   春妮笑呵呵的,对这都没啥概念,对嫁不嫁人都没啥执念,道:“云帆姐说了,嫁人有啥好的,将来我若有本事,能挣到钱,能自个儿买屋宅子住,自己当主人。嘿嘿,到时候我就不用受夫家的管了,我孝顺爹和娘,还有带弟弟妹妹们,我也就不用离开家了,这样多好?!”   张虎手上的勺子掉了。这个问题很严重。   “云帆咋这样说呢?!咋这样教你呢?!”张虎结结巴巴的,道:“我只叫你学本事,学些做事做人的道理,可没叫你学她啊……”   “爹,云帆姐想的也没啥不对嘛。”春妮笑呵呵的道:“等将来我跟着云帆姐挣了大钱,我就买个大宅子,把你和娘都接来,把弟弟妹妹们都接来住。一家子在一块热闹。”   张虎愁的不行,不禁恼怒起来,道:“一辈子当老姑子?!你只是姐姐,又不是你弟弟妹妹的娘。你照顾他们,他们理所当然的依赖着你,以后你还能指望他们能养你老不成,你没自个的家,以后怎么办?!指望侄儿侄女,呸,到时候能啃完了你,临老了把你扔一边去……”   春妮吓了一大跳,也不知道哪里错了,看张虎发这么大的火,都蔫了蔫。   张虎也知道自己小题大做了,道:“没事,我只是告诉你,老姑太太的事是特例,像你义父这样的好侄儿,这世间少有,少有的只他一个,明白么?!家里的四个,有我和你娘照应呢,用不着你操心。你只管攒好你的钱,做好自己的事,学到自己的本事,别学云帆……将来,还是要有你自己的家,要有自己的儿女,这世上,虽说不孝的儿女多,但最可靠的还是亲生的,你一定要记住了!你想想姑奶奶,不也是有自个儿的儿子,你表叔孝不孝顺?!”   “孝顺,可孝顺了……”春妮老实的道。   “那就对了。”张虎语重心长的道:“你跟着云帆做事,可别被她给带偏了。将来你打几年工,到底还是要嫁人的,不管是嫁城里,还是嫁乡下,都得好好过日子。一辈子绑定给她,那不能够!”   “那成吧。”春妮道。   “以后要孝顺你义爹和老姑奶奶就成。”张虎道。   春妮点头,开开心心的开始吃起了小锟饨。无可无不可,没心没肺的。   可惜张虎真是愁的不行,再这样下去,得被带偏了不可啊。这可不行,这事得与兴柱说一声儿。   春妮吃苦耐劳,人又乐观,张虎是觉得她之前吃了不少苦,现在以她的经历,在城里呆几年,将来说个城里的亲事,总比在乡下被人嫌的好,在城里她这样的不吃香吗?!又勤劳又肯干,人还热情乐观,有点本事,哪怕只是开个小馄饨馆子,也有饭吃啊。这样的生活不平顺吗?!想恁多,才不是正经的想法啊。   所以张虎带着女儿是一脸憋屈般的回张家去了,见到了兴柱吧,是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张兴柱见他一副便秘相,便哭笑不得,道:“虎兄弟有话就直说。一个汉子这么结结巴巴的做啥……”   “就是吧,就是吧……我家春妮,将来,还是,还是要在家的不能跟云帆绑定啊,我的意思是说,那个,云帆是做大事的,有大志向,但我家春妮不是……”张虎道:“我就想着这孩子平平安安的,将来过点普通的小日子就成……兴柱,你也别担心她学了秘方偷了方子去,将来,有这个义情在,她要是真敢抢云帆的生意,我第一个就不答应,总之……我家丫头吧,就那命,本份点好,呵呵……”   张兴柱听明白了,这是顾忌着云帆是自个生的,他不好说的太难听。其实他真的是不愿意春妮变得太叛逆,也是不想春妮一辈子当丫头的意思。   这都是老父亲的心啊,他又何曾不这样想?!哎!   “我明白!”张兴柱拍了拍他的肩,道:“放心吧,我拿春妮当亲生女儿看待呢。先叫她耐心的忙几年,等几年后,我一定给她相看一门城里的亲事。春妮肯吃苦,将来铁定能活的有声有色,日子差不了的。”   “行,”张虎见他没有不高兴,心中喜道:“能嫁在城里最好,我这孩子除了年纪大了些,哪一点不好了?!又能吃苦,又热情,嫁在城里,将来便是做点小买卖也能过得贼好。若是看不上我家的,才是有眼无珠呢。兴柱呐,我不拘有钱没钱,我只要人好,就只图着对我家春妮好就行了。家世清白,女婿没那些个不良嗜好,不会看不起乡下人就成。”   “放心吧,这城里有一多半不都是泥腿子,谁能看不起谁啊,有那眼睛长天上的,也不用理会。”张兴柱笑道:“我家也不兴与这样的人家来往。你可放一万个心吧。我回家就与云帆打个招呼。”   张虎连道好,然后又有点不好意思,道:“兴柱呐,我没有嫌弃云帆的意思。我就是,觉得春妮本份点好,我这真没有……你别放在心上……”   “我明白。”张兴柱笑道:“回家了,把小伙子们叫上,回家喝酒吃饭去。”   “成。有工匠在,又有咱村里人帮忙,这屋顶,明后两天就差不多了。”张虎跟着张兴柱回家了。   晚饭后,张兴柱与张融融说了说。张融融想了想,道:“你说话太硬。她也未必服你,说的不好,就要与你抬杠置气,我来说吧。”   “成。”张兴柱叹了一声,叫张云帆进来了。   “姑奶奶,”张云帆道。   张融融道:“云帆啊,你要走的路,注定是一场辛苦又棘荆的路,如果没有遇到天生就有这番志向的,就别拉春妮也下场了吧,她只是个普通的孩子,会手足无措的,还是让她按原来的好走的路走吧……”   张云帆一愣,苦笑道:“什么都瞒不过姑奶奶,我只是不自觉的觉得寂寞,就想要拉个人陪陪我……是我想太多了。是我太不独立了,我以后不会再跟春妮说那些了。”   “来,坐。”张融融拉住她的手,道:“但凡做父亲的,哪个不希望女儿过的好呢,只不过,明知道有些路难走,所以才不理解,才阻止。你和你爹,也别犟着,他到底是疼你的。”   “我晓得。”张云帆道,“其实我也想通了不少事情。我知道这条路难走,我会坚持下去的。不管以后能不能遇到也这样坚定的像我一样的知己朋友,我会坚持下去的。”   “好,这才叫志气。”张融融笑道:“如果你注定不凡,也别轻视那些平凡的人。平凡的人只是想着平凡的过一生罢了,路顺一些,也没什么错。知道吗?!心中坚强,更要心生理解和怜悯,可以严以待己,但务必宽以对人。不是每一个人都有勇气,去走陌生的路的。春妮也与你不同。她爹只希望她平顺一生,别无所求。”   春妮没有家里的财力,支持,以及家里的理解的。何必叫她去走这么难的路呢。   张云帆点了点头,道:“我明白。”   “去吧。”张融融笑道:“虽要俭节,但也别苦了自己。弄的跟苦行僧一般,有什么趣味?!”   张云帆点头,回屋去盘帐了。   张兴柱进来了,张融融道:“你没事关心关心她,至少要做在表面上,聪明的孩子心细,不做在表面上,她还以为你一直生她的气呢。”   张兴柱无奈的道:“知道了。对了,今天虎兄弟跟了说了王安福的事,也不知道干系重不重……”   说了便将张虎说的事给说了。张融融听了无语,道:“以前倒没瞧出来,他还有那花花肠子!”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28 22:41:14~2021-07-29 22:30: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游手好闲妞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0鸭鸭 27瓶;小虎砸啊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5章 闹心   张兴柱道:“此事涉及到有妇之夫, 这就不是简单的事了。”   “如果没有有妇之夫,会怎么处理?!”张融融道:“一般这种情况?!”   张兴柱想了想,道:“开国才没几十年, 民风还算开明,人口锐减, 也没那么的把风俗习气给弄的特别的闷。一般如果没有有妇之夫, 或是有夫之妇的话, 这一类, 一般也就糊弄着完事了。要么成亲, 要么就一方赔一方。比如之前,就有一个寡妇与一个青壮给弄到一块去了, 青壮因没有成亲,到最后闹出来,那青壮的家里人不肯, 但官府还是为息事宁人的,叫他们成了亲。不成亲能怎么, 难道弄出人命来?反正是男未婚,女守寡,符合天地阴阳之道,也就成好事了。那青壮家里觉得娶一个寡妇吃了亏, 非得要那寡妇把前夫家的财产一并带着嫁了。好家伙, 闹上衙门去了,前夫族里也不肯啊, 你守寡,成啊,地种着,屋子住着都行, 但不守了,还带着前夫家族里的财嫁了,那不成,后来也就分割了,寡妇没得着啥,他娘可不甘心,又跑到寡妇娘家去一通闹啥的,她娘家也是光棍,说了,是你家儿子不检点,一个巴掌拍不响,你现在不认这个亏,还能怎么?!说她家还亏呢,本来寡妇守寡,是不亏住不亏田种的,现在一嫁,啥都没了,她女儿还亏了呢,再不济,归了娘家再择夫家另嫁,好歹还能得着一份彩礼,娘家还亏了呢,当时这事闹的挺大的……”   “那青壮的娘极喊冤,天天坐大门前哭丧,说家里娶了个丧门星,连着儿子儿媳一顿骂,本来出事是丑事,街邻们都看笑话呢,结果她这样闹,反倒同情起那苦鸳鸯了,这个事过了十几年了,现在这一对过的还好好的呢,儿女都生了好几个了……”张兴柱道。   也就是朝廷对于寡妇是不限制再嫁的,归娘家也行,再嫁也行,甚至是偷,只要不涉及到婚内的,也就乐得成全。至于财产纠纷,反正切割清楚就行。   但是涉及到了有妇之夫,这个事就变得比较复杂。再加上两个村积怨已深,借着此事,万一闹大。真是不好收场了。   再加上小钱氏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万一钱家庄的人也来闹,那三个村就有的扯皮了。   “随他去吧。”张融融道:“他若只是狠心,从此过上好日子。我倒服他,虽然狠归狠,但总归惜福。再料不着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惜福。”   张融融摇头道:“真不知道想什么,玩这种出轨。普通人家若不好好过日子,心野了要玩这个,注定是要破家的。王安福还不算大财主呢,大财主都不会碰良家,特别是寡妇,他倒好。好好的日子不过,还找起刺激来。可见他心里也是没分寸的人,自私是自私,不负责任是不负责任,可没分寸也是真没分寸。”   要是有分寸,能做出饿死亲娘的事来吗?!   张兴柱嘴上是不说,其实心里一直等着他的报应呢,现在来了,这不是等着看笑话吗。不得不说,有些人,真的光作都能自己给作的不行。   原来张兴柱还不高兴,因为王安福得了好处,甩了包袱,这日子还和和美美的过起来了,结果美满一生,子孙满堂了还,这种结果,怎么着,张兴柱都意难平,但他也不能把他怎么,因此心里暗搓搓一直盼着他倒霉呢,当然他所盼着的倒霉也不过是吃饭噎到,喝水呛到,最好做啥啥不顺,这心里的小人扎的满满的,时不时的咒上一回。   现在可好,都用不着诅咒了,他自个作起来,这不就是老天开眼?!   张兴柱沉默着从张融融屋里出来,其实走到张强张恒面前的时候,已经憋不住笑了。   “爹,是有好事?!”张强道。   “好事,大好事,但这事不能多说,说多了,难免要人以为我是个兴灾乐祸的……”张兴柱道:“不可说啊,不可说啊……嘿嘿……”   张恒抓耳挠腮的厉害,道:“爹说啊,话别说一半啊……”   “看到有人遭报应了,心里高兴儿,”张兴柱便将这事给说了,又暗搓搓的道:“我是不再提了,可心里一直盼着他倒霉呢,这样才好……”   又叮嘱张恒道:“出去别瞎说,毕竟不是啥光彩的事情。真当笑话说了,人家不会说王安福活该,反倒说起咱不宽容起来,人就是那样!”   “儿子哪不晓得?!”张恒笑道:“就闹去吧,真闹起来了,我们只咬死姑奶奶一概不知呢,只说家里人都瞒着她,再扯也扯不到姑奶奶身上去的。我料着王家村的人也没脸来我们家要姑奶奶作主的。”   “哼,就这烂屎坑里,还叫老姑踩第二回 ,呸,哪里来的脸?!”张兴柱又拉长了些脸,道:“王家村真不要脸的来人,都给我拦在外头。真敢来,我要不是顾着安平的面子,真想打出去。再不济,只说老姑病了,养病呢,听不得这样的事,本来身子就不咋好,万一急起来,过去了咋整?!越要往严重里说。”   张强张恒应了,张强叹道:“儿子再不孝,世人也是同情弱势一方的,虽说有先前的事,若真是亲娘绝情,世人又责怪亲娘,这人心呐,就是这般摇摆。”   张融融找了王安平,与他说了这件事。   王安平道:“他的祸福与我不相干了,虽说是血缘上的兄弟,其实,连陌生人也不如。娘只不理会。若真有王家村的人找来,只叫找我便行。”   “你能应付得来吗?!”张融融道。   “能应付。我只是衙门新人,他们来了人,我也是万事不会,万事不知,万事不懂,也管不了,往后退退便是,自有老衙吏们处理,我与他们打声招呼便罢了,他们也理解。”王安平道。   “难为你在衙门里与他们周旋着,”张融融道。   “其实老衙吏们都挺好相处的,也都通情达理。与他们讲理,他们自然也讲理,若不讲理,非得仗着有人来闹,也不能够。仗我的势,也没用。”王安平道:“娘放心,我心里有分寸。”   “那就好。”张融融道:“若是处理不来,再与我说。”   王安平应下了。   结果第二天,王家村的里正带着村里族老还真来了,先是来了张家,张兴柱父子三人忙着呢,在修屋顶,他们要见张融融,被张恒给不软不硬的顶回去了,只一个劲的说老姑奶奶自从村里来后,身子骨一直不好,一直用药拖着,不能受刺激,这要是平静过日子还行,万一受了刺激过去了,这王安福又添一重不孝的罪,克母啊,这不大妥当吧……要不,你们自家村里的事自家解决吧,找一老太太也没用啊。   王家村人便明白,张兴柱这是不管的意思。   一时也有点生气,风风火火往衙门里去找王安平了,他们可是听说了,王安平在衙门里当吏员呢,自家有姓王的在衙门里,不得利用利用啊?!找姓王的比找姓张的好使。   张恒道:“表叔行吗?!”   张强道:“要不要去看看?!”   “衙门哪里是他们闹事的地方,”张兴柱道:“没事的,真有什么,老马铁定知道消息会来说。况且还有大牛呢。”   张强有点不安,道:“这可真是……”   “王安和在不在其中?!”张兴柱道。   “刚刚没瞅着,应是没来。”张强道。   “倒还有几分分寸,”张兴柱冷笑道。   张虎和村人还没走呢,见人走了才围了过来,紧张的道:“王家村的人还真找来了,会不会闹事啊,要不要帮忙?!”   “没事,他们想要城里闹,那是瞎了心。”张兴柱道:“没事的。”   张虎道:“主要涉及到他表叔,要不然这个事早能顶回去了。得,我和村人在你这多呆两天,看看情况,这个破事,可不能牵连到张姓人。王家村欺咱张家村,不能够呢。呸!”   村族都是很团结的。平常村里人也会争吵争执,但真遇外村人的时候,那是一条心的。   “行。”张兴柱道:“不用紧张,左不过是他们王家村惹的烂事,还能咋?!虎兄弟,你们也歇一歇,不急赶工,我去找老马打听打听……”   张虎道:“若有事回来叫一声,”   张兴柱点头表示知道了,两条腿甩开去找老马了。   他这个身份不方便去衙门,但是老马是衙门里走动的老人了,那进出就跟进菜市场一样容易,因此一听张兴柱说,便赶忙的去了。马娘子哭笑不得的道:“越老越爱凑热闹。就没一天能着家,叫他帮我做顿饭比登天还难!”   张兴柱笑的不行,道:“老马这性子是改不得了。嫂子可多包容包容吧。”   马娘子听了这话挺伤感,道:“就他这老胳膊老腿还能跑几年,随他跑吧。这些年为了养家,天天药铺子里蹲着,跟蹲号子似的,临老了就让他跑跑吧,”她也就是嘴上抱怨抱怨。   张兴柱道:“好歹还有人在耳边唠叨唠叨。我家那口子,哎……命苦啊。”一个早死,一个守孤。夫妻有缘,却生死离别,何等凄苦。 第156章 砸伤   这话叫马娘子不知道怎么接, 便道:“好歹儿女们懂事孝顺,还有老姑奶奶疼呢。我和老马其实挺服你的,不管咋的, 亲人都在身边, 女儿女婿也不外道,亲家也热情。”   世间哪有两全法哦。   张兴柱只笑,道:“所以嫂子后悔把女儿嫁的稍远了吧?!”   “可不是, ”马娘子叹道:“只说坐车也只小半天的路, 可是女儿嫁出去了, 哪能天天回娘家的, 只这点不好,便是想她了, 想去都不好去的。”   这个破世道就是这狗样子。女儿回娘家都少, 娘去女儿家那就更少了。也就李氏和陶氏这种离的十分近的, 串个门就到的才多走动了些。   张兴柱也不好多坐, 喝了杯茶, 便出来了, 赶忙的到了衙门附近去打听事情进展。   也不进衙门,就在外围的几条街上溜达。   这一溜达才发现街上现在十分热闹, 原来是入秋了, 有不少商人已经到达了这里, 有很多经过运河的,因此有不少人便开始来县城扎脚。而这,才是开始。也就是说在入冬之前,这里都会很兴盛。   就是这人的流量,比起往年,确实是多了许多。怪不得衙门需人呢, 人一多,衙门人手自然不够。他什么车马碰撞了,什么小商小贩的纠纷了,衙门自然事情多。   张兴柱找了个茶摊坐了,一面喝茶一面等。   等了好半天,老马才出来,张兴柱喊他,他忙过来了,然后便喝了一大碗茶,才嘿嘿笑道:“我就说你不必担心,我就说嘛,这个事有安平在呢。王家村的人进了衙门这种地方,能不乖顺?!那是喘气都不敢大气力,他们估计以为有姓王的人当支柱,有人帮他们说话,就能有底气的多,哪知道,王安平跟小媳妇似的,只跟在老衙吏身后,那是端茶倒水的叫师父,一副作不了主,他只是小吏的态度,那老衙吏我也相处多年了,向来都不是那样的人,这不是看安平可怜嘛,也同情他身世,今儿也装了一回衙门老爷,反正与他说话,他只哼哼,也不应声,只笑,王家村里正一看这情景,心都凉了,知道指望不上,也就将事情说了说……”   “老衙吏说了,只说别打死了人,别动私刑,这件事,几个村一并办便是,若是打死了人,得偿命。其它的,衙门不爱管。县太爷不是闲人,再管还能管你们村里的人的裤腰带!?”   马大夫一顿闷笑,道:“这话可把那里正臊的脸通红的。不住的应是是是……最后说一定不给县太爷添麻烦,这种事,他们回去处理便了,包管不闹到衙门里来对阵公堂。也不是啥好事,传到别的县里去,还说咱县民风不正。反正就是自个儿捂着消化的意思吧……”   马大夫乐的不行,张兴柱道:“那他们来是干吗?!真为着王安福和小寡妇?!”   “哪儿啊,是以此为由头,说隔壁村小寡妇引诱良家妇男,呸,还良家妇男呢,”马大夫啐道:“想要找安平帮着叫隔壁村讨个说法,多占点地呢,好像是两个村之间有些地有些纠纷。这哪里为这丑事来的?!其实是为地来的!”   张兴柱啧了啧嘴,哼道:“都没啥好鸟。”   “断了他们的念头才好,不然以为王家村有人在县衙里当差,就想借着这个势在乡下作威作福,这个头可开不得。”马大夫道:“示点弱,装点没用才好。这件事越逞能,越倒霉。安平还挺聪明。知道这个时候怂,就能避事端。”   张兴柱笑道:“安平一向有主意。这孩子鬼精着呢。是能担得了事,也能屈得下身。”关键是王家村的人也不怀疑,向来王安平在村里时就那样,如今一看,好家伙,虽然进了县衙,但也没改那不中用的德性啊。   “这个事还是打听打听比较好,之前你那二表弟不是来过吗,找他问问,再看看后续,免得扯着你张家和安平身上……”马大夫道:“像这样的事,甩都甩不掉,还是早早打听方好。”   “行,我找人给王安和带个话。”张兴柱道:“若是便宜,叫他来一趟!”   马大夫便与张兴柱回家去了。张虎听说没啥话,这才干活去了。   王安平回家的时候,一五一十的与张融融说了,道;“见我在衙门里说不上话,他们就息了火,赶紧的回村去了,蔫哒哒的。”   估摸着不久说王安平没用的事也能传开了。   但张融融和王安平不在乎这名声不名声的事儿。张融融道:“得了空,带大牛请衙门里吏役们一道吃个饭。此事多亏了他们。”   “我晓得了。他们也乐意帮忙。谁家都有糟心事,以后他们有难事,我也不推托。”王安平道:“借着这丑事想占点别村的地,也亏他们提得出来。就事就论事,以此事为要胁,这种事有什么可光彩的。到处宣扬,对王家村的名声有啥好处,瞎了心了?!以后提到王家村,都没人敢去,没人敢嫁。这是什么村……”   “这是集体利益,才这样吧。”张融融道。之前王家不孝的名声,都传的到处是了,王家村本来名声就不咋好,结果闹出这个事,只怕名声更差。他们还要起地来,这可真是……说出去光彩什么啊,就算是偷,也是王安福占了寡妇的便宜了。   张兴柱道:“这一次,他倒聪明,幸亏没来,不知道我得扫他出门。”   倒是个拎得清的,还会趋利避害。   其实王安和是想来的,主要是急,虽然也不知道解决之法,也不知道急啥,但他就是急,毕竟是大哥的事,虽说关系不好,但是一个娘生的,大哥不在意他,他能不在意王安福,看着他沦到这个境地吗?!也不是为了让王安福领情,就想进城来问问亲弟弟……   但这事,却被孙氏给摁下去了,见他要掺合,孙氏也是气急了,用了什么缸把他脚给砸肿了,然后就十分心虚的给他搁家养伤。别人来问,只说人伤着爬不起来呢,想去也去不成啊。反正就是推托。   王安和当然知道孙氏是故意的,是又气又无奈,道:“原来你早知道?!”   孙氏心虚,却不气短,冷笑道:“这个事出来前,就有风言风语的了,我又不是第一个知道的,我一个弟媳妇也不好奇打听大伯子的□□,村里都知道了,我才最后一个晓得呢。你大哥也是不要脸,光着屁股被人捉在稻田地,王家村的脸都丢尽了,我都没脸回娘家了,村里人一问我王家村的事,又是我大伯子的事,我咋答啊?!我都不好意思回了,你还有脸去找安平,呸,安平是为你们兄弟擦屁股的?!你少惹事,少掺合,没那本事,至少会看眼色,我告诉你,你要是把好不容易结好的关系好弄砸了,我把你另一只脚也砸了,以后你不用走路了,就在家里当□□吧。人呢,可以不聪明,但不能不会看眼色,你用脚想一想,这件事与婆婆有啥关系,与安平有啥关系?!你真去了,不得被打出来。呸,你大哥要你帮忙了吗,你瞎忙个屁?!净会添乱……”   王安和蔫了,道:“……我这不是想着一家子骨肉兄弟嘛,这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老大陷到泥里去啊……”   “你要拉他,你也陷进泥里去。”孙氏道:“村里人去了,你瞅着吧,且讨不着好回来呢。”   王安和气恨道:“狠心的婆娘,不叫我去我不去便是,可别砸我脚啊……”   孙氏心虚的道:“……我这不是怕你犯糊涂吗,村人一怂恿你,我能拉得住你吗?!”   王安和气的直拍榻。拍的手疼。   孙氏讨好的递了一碗鸡汤给他,嘿嘿笑,道:“吃点吧,好的快。你看这老母鸡多肥,最肥的一只,给你炖汤了。”   王安和接着吃,道:“鸡腿呢。”   “鸡腿孩子吃了,”孙氏道。   “不孝的儿子,老子伤了,还跟老子抢鸡腿。”说罢又心疼鸡,道:“杀了鸡,谁下蛋?!”   孙氏不理他,笑着劝道:“这样的丑事,你好意思去上表哥家门,去与小叔子说这事?!这事丢不丢人。你去串串门,都行。别搞些不靠谱惹人嫌的事。如今把关系弥补一二不容易,这人情,得用在以后的刀刃上,为你大哥,哼,值得吗?!”   “耐心的处上几年,将来孩子们有个啥事,咱家也有个主张,有求人的时候呢,你可学会看点眼色吧。”孙氏比他现实的多。   王安和吃着鸡肉都不香了,良久叹了一口气。   虽然不开心,但不得不说,婆娘说的是现实。   “耐心养上几天,等好了,再把安平的粮给送到城里去。”孙氏劝道:“你大哥的事,一句都别求表哥和安平,记住了吗?!死脑筋,你要是敢破了这关系,被打出来,你不光难受。回了家,我也饶不了你!你是不知道,最近我娘家那边喊我家去呢,我哪不知道喊我干啥,就是要问问你大哥的丑事,呸,我也不爱说。都是姓王的,他丢人,我们也丢人,我不回了。咦,也真是奇怪,村里是疯了,出这种丑事还好意思去找衙门里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29 22:44:37~2021-07-30 22:46: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unna 30瓶;刘小芳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7章 小老婆   孙氏直摇头道:“可见村里老爷们贪起来, 脑子也不大好使,只以为隔壁村有了短处,就能任由人拿捏了?!”   “这都叫什么事啊, ”王安和把鸡汤喝完, 只觉得心里堵得慌,又气闷的像故意气她似的道:“不准再杀鸡了,我要送两只给娘去补补身子, 给安平便是。安平会给娘吃的。”   孙氏一阵心疼, 但也没说啥。   正在看着他呢, 突然外面说是王家村里的人从县城里回来了。   孙氏道:“我去看看, 你别起来,你要是敢凑上去, 看我不削你。蠢材, 你且不知道村里正愁着找不到人作筏子呢, 你凑上去, 正好当枪使。”   孙氏啐了一口, 叫孩子们看好王安和, 便麻利的往村口去了。   去是去了,结果惹了一肚子气回来, 对王安和道:“碰了壁回来, 结果倒说安平在衙门里只是个打杂的, 什么也不是。你听听,这话还能听?!啧啧,求得上就求上去,求不上就恨不得贬到泥里,我算是看透了,你们王家村里的人就那样势力眼……”   “说事就说事, 别扯到村里风气,这个事也不是所有人都赞同,再说了,要去的也是利益迷了眼,现在醒了不挺好,知道没希望,也就正经的处理丑事了,两个村好好的打架扯到地做什么?!该把丑事先解决了才是,这样崩着叫什么笑话?!”王安和道。   孙氏见他维护村里,也就不说了。   “安平才刚进衙门,当然说不上话了,说别去为难他,非得去。”王安和叹道:“他一个人不容易,还年轻呢,想要在衙门里混出头,没个十年二十年的怎么成?!真是的,这个时候为难他,也不知道衙门里对他有没有不高兴……”   孙氏心道,小叔子可不是任人摆布的,若说完全说不上话,她可不信。不过她也不说破,只道:“你既知道,就别难为,也不想想,兄弟是兄弟,你们兄弟以前可曾对人家积过德,人家能不怨恨,还能叫你上门就不赖了,真去求人,没那情份,想屁吃呢?!”   更何况还是为王安福求,孙氏反正是打死也不乐意。   王安和闷闷的,气苦道:“少啰嗦,做饭去!”   孙氏见他蔫蔫的,估计是不会再想这个事了,便依言出来,又不放心的对他道:“你大哥惹的事,你别管!你敢管,你试试。”   王安和对她翻了个白眼。他想管也管不着啊,是管大嫂还是管那寡妇?!   他心里很是郁闷,十分不解王安福脑子有问题,惹那寡妇做什么。   孙氏到了厨房里开始做饭,一面切菜,还一面哼着小歌,心中十分痛快。   小钱氏又在家里嚎了,孙氏心中乐颠颠的,真是好不快意。   她呸了一口,嘀咕骂道:“……叫你傲,叫你没眼看人。呸,男人还不是跟人寡妇勾搭上了。”   看不住男人,或是守不住男人,在这个时代算是最大的耻辱,哪怕再傲的人,也得被这也磨平了。反正以后小钱氏在她面前是再也抬不起头来了。   孙氏一想到这个就特别痛快。   王安福在家里受不了小钱氏尖叫痛哭,两人开始吵架打架,一个吼一个尖叫,那声音,简直像哥斯拉大战金刚。   好家伙,全村的人都来围着看热闹。   王安和捂住耳朵,只有孙氏高兴的不行,当成伴奏一样听,美妙的不行。   晚上,隔壁村的人又来了,要讨要一个说法儿,打架的事又因为地的事又吵了一波,现在知道没啥结果,反正村里为地打架吵架常有的事,这么多年也难有结果,因此吵了一番也就不了了之了,知道都占不到便宜,也就各认各的,各治各的村民,各认各的伤患,也不负责要什么医药费。在农村,真上头的时候,你还敢要医药费,信不信一锄头打死你信不信?!   因此也就是一笔混赖的帐,那村就以占了小寡妇的便宜为由来闹。   村人的意思呢,是要王家村给个交代,最好是赔钱赔地。   小寡妇呢,是要王安福负责,不然以后没脸见人了,不然就一头撞死在王家村。小寡妇婆家只喊着丢人,也要王安福赔钱,她娘家也来了,一个劲的在那要说法儿,又是嘶吼,叫骂,又是喊吃了亏,又是骂小寡妇为啥守不住,好好守着又有钱又有地,想不开的没男人会死吗?!找了一个这么怂的,占了便宜当乌龟王八不肯认啊,好家伙,那是闹的天翻地覆。   王家村的人能当乌龟吗,当场就有不少人骂了,说的好像小寡妇是啥黄花闺女一样,谁不知道她是个人人能近身的烂货,是个卖的?!当下就指着王家村的男人们道:“你们老实说,这么护着一个寡妇,是不是与她有染?!好家伙,这样的寡妇,在前朝是要沉塘的,竟然还要讨说法,世风日下啊,臭不要脸呐……卖的还能堵良家门要说法儿啊,臭不要脸了……”   两村人反正是差点又打起来。   小寡妇也绝,道:“……我是没脸回了,我反正是王安福的人了,他不认我,谁认我?!我就住在王安福家里了,我不管,王家村一定要给我个说法儿,我也是良家,给我一笔彩礼,叫我给娘家和前婆家,也就行了,我也不抢人家丈夫,我做小,我服侍大婆,行不行?!”   ……啊这,这可把王家村的人给惊着了,连孙氏也咬舌,乍然道:“……这,这,这也太不要脸了吧?!以后若是有小寡妇看上咱的男人,往咱家一住,家里好好的多了个小老婆……”   王家村的妇人哪个肯认,这可是原则问题,以后要是人人都这样,这日子还怎么过,竟没一个愿意的,全都炸锅了,骂小寡妇道:“……臭不要脸,说什么良家,良家能给人做小,呸……你咋不找个财主去做小?!烂货,要走去找别人,别来咱王家村……”   然后又是一通妇人的抓挠扯头发,阵阵都是尖叫。   钱家庄的人也来了,见这样又是一场混战。   好家伙,孙氏看的连连后退,赶紧的扯着孩子回家去了,拍拍胸口道:“……打吧,打死了活该……”   说罢又兴灾乐祸起来,兴奋的来对王安和道:“你以后要多一个嫂子了,小老婆,她要赖给你大哥了,我的娘嘞,大哥的小老婆,能叫嫂子吗?!”   王安和一阵黑线,道:“大哥说了啥,真要纳小?!”   孙氏一怔,道:“你大哥贼的很,他没出面,都是三个村的人在那闹。”   孙氏啧啧嘴道:“要论奸,还是你哥奸。这是既不想出钱,又不想担责任,反正人能得着,是白着,不能得着,被打死了,也不关他事……”   王安和愣了愣,皱了皱眉头,这真是像他做的出来的事情。   “男人,哼,做了丑事倒可以躲在后头什么也不负责,只女人倒霉……”孙氏去拧他,道:“你要是敢有花花肠子,老娘把你这下三路给砸碎了,碎成蛋花,你才知道厉害,晓得不?!”   这娘们是真敢,砸脚的事他都敢。   王安和道:“我能是他么?!说什么胡话呢。罢了罢,管他要娶大还是娶小,我不管了,我只过我的日子,养我的伤。”   孙氏在那骂骂咧咧,一面骂小寡妇不要脸,一面又骂小钱氏真的不行,一看这也弱啊,以前横成啥样了,原来也是这么怂的,一面又骂王安福不是东西……   反正这件事以小寡妇住进王安福家里告终。   三个村的人都败退,钱没得着,王安福也没赔钱,白得了一个小老婆。反正这事再闹下去,是真不光彩,干脆就随他娘的便了。   这种事,外人再怎么也没用啊,因此,村人指指点点中,小寡妇就与小钱氏天天上演全武行,不是对骂,就是对掐,吃个饭做个饭都能打一架。这小寡妇一向是个开放的,晚上的时候,勾着男人在他屋里,她能叫嚷的全村都能听见,直把小钱氏给气的要死要活……   王安和家离的近,有时候晚上夫妻两还有孩子也能听得见,孙氏气急了,骂道:“呸,不要脸的卖的,来村里叫春了,大嫂怎么这么不中用,这种卖的就该治死她。”   她还对村里小男孩飞眼飞眉的。   怕影响孩子,孙氏是真的气急了,叉着腰去与小寡妇对骂,道:“臭卖的,你再敢对我家孩子飞眼睛,老娘拿针来戳瞎你的眼睛。狗攮的,大哥不是东西,大嫂不中用,我可不怕你!有种你来!”   孙氏是真凶悍,也是气急了,竟拎了一把大针真去了。   小寡妇怕了,赶紧的回了屋。   孙氏啐道:“……以前就知道对着老娘横,现在遇到一个横的,倒不知道怎么治了,哭有啥用?!以前的劲头呢,拿出来啊!?就这种卖的,来一个我治死一个,来一双,我治死一双!呸,这种货色也怕,进了王家的门,老娘还嫌脏脚呢,我告诉你们,今天起,你们大房敢进我二房一步,老娘可不客气!呸!这是卖的窝呢。臭轰轰的可别来!我怕脏!”   小钱氏在屋里气的直哼哼,歪着。全身不得劲!   小寡妇是安份了几天,没敢跟着孙氏横。 第158章 不明不白   有人带了话给王安和, 叫他有空去城里一趟,把安平的粮送去。   王安和是真的呆村里很郁闷,嫌脏眼睛, 因此巴不得要进城呢, 便道:“我去城里看看,表哥肯定是有话问。”   说罢,收拾了安平的粮, 带了两只鸡, 还有家里种的蔬菜, 麻利的拉着板车往城里去了, 现在天不算太热,拉着只是有点累, 但不会中暑, 脚也好了。出了村, 才觉得轻快些。   他娘的, 自小寡妇进了大哥家里, 他真是度日如年!   女人们真是可怕!   一路拉着, 经过镇上,也没进镇停留, 直接就往县城里去了。   张兴柱不料他来的挺快, 赶忙的领回家去, 又叫擦汗洗脸,又给递水。   王安和道:“带了两只鸡给……给表哥吃吧。”   张兴柱知道他带给谁的,叫李氏收了,道:“安平的粮,多亏了你送来。”   “本来要是没那事情,村族里也会安排人送, 只是最近不是出了点事么,他们没达到目的,心里便对安平不太愉快,话不怎么中听,少不得我自个跑一趟也使得,知道表哥有话要问,赶紧的来了,送粮也只是顺手的事情,不咋累。”王安和笑道:“在村里也就只剩下一把子力气了。”   张兴柱便问他当时怎么没来。王安和道:“村里也有挑拨我来的意思,我当时也糊涂,竟答应了。不料我家婆娘是个脑子活的,也是个清醒的,二话不说把我脚给砸伤了,叫我卧家里休息,不准我掺合,跟我说要是真来闹心,怕是以后再不能上表哥家门了,安平也必不会再理会我,我这才消停!”   张兴柱听了既好笑又好气,笑道:“幸亏你媳妇是个明白人,这要是真敢来,看我当天不将你打出去。合着帮着村里欺负自己亲弟弟?出息!”   王安和唬了一跳,便心虚的低着头喝茶,心叹好险。   张兴柱看着他,虽知他没啥坏心,其实也不算恶人,但就是糊涂。这样的人,能指望他啥啊。   当初王家村的人其实看着也还好,真遇到了事情,也不过是和稀泥,当年狗姑父还在世的时候,他是去了无数趟说要接来张家,结果王家村也是和着稀泥,以老姑有夫有子给拒绝了。这狗姑父要是不死,呵呵,至今都接不来呢。   所以王家村虽然不恶,不算坏人,但是,经过这一次,张兴柱是对他们没啥好印象了。就是有便宜就占,没便宜就不关己事,也不想解决的意思呗。   “也不知道你们村里是咋想的,对安平既没恩又没德,往日也没个恩惠对他,现在要用人了,倒舔着脸来求人了,咋的,安平欠他们的还是怎么的?!求的还是要占别人村里地的事情?!合着王安福占了人家村里人的便宜,你们王家村还要占人家的地,也是要脸?!对安平没帮助便罢了,一来有个出息,就要求人办事,帮不上了,是不是还没啥好话?!”张兴柱道:“是不是村里没啥好话呢?!”   王安和也没有否认,道:“是有些不中听,不过安平最终还是王家村的人,过段时间也就散了。难道还能苛责太过?!乡里乡亲的就是那样子的。以后安平回去,包管就忘了。”   “哼,他们还能苛责安平,是不是以后还要骂他数典忘祖啊?!”张兴柱无语的道。   “不敢,他们绝不敢,再管天管地,也管不到县衙里的吏员身上去啊,也就是嘴上不中听,”王安和叹道:“表哥也是知道的,村族都是那个德性。”   弱的时候未必能受到照拂,真的强的时候,他们说话又酸又不好听,你帮他们吧,一个个抖起来欺负别人,不帮他们吧,他们又有难听话说。   其实不独王家村是这样,张家村也是那样。当年年幼的时候,张兴柱和张融融侄姑二人也没受到村里多少照顾。   倒不是怨恨的意思,只是,关系就那样,相互照拂一二,也就得了,真仗着势欺人这一种,真的过了!   这一回,也算是给他们王家村一个找到自己分寸的机会。估计以后不敢为这种事再求上门了。   至于名声好不好听,随便呗。一些小事,其实王安平能顺手帮的也就帮了,但欺负别的村要地这事,确实过了!   王安和见他脸阴阴的,不太高兴的样子,便小心翼翼的搓着大腿道:“也是我不中用,在村族面前,也是弱势的一方,不敢说啥,只能装受伤躲一躲,生活在村里,也是没得法子……”   张兴柱嘴角抽了抽,也懒得理他。对王安和也没抱太大的指望,还能指望这种汉子顶天立地吗?!要是能,当初就不会那软包样。   “王安福的事怎么样了?!”张兴柱道:“没闹出什么事来才好,欺负寡妇算什么!?若闹出人命来,可真是造孽了……”   王安和无奈的道:“哪里叫欺负,这个寡妇,表哥是不知道有多不正经。哎。她可不是正经的那种安心守着的寡妇。若是真受了欺,王安福给个说法儿,赔一赔钱也罢了。关键这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啊……她,搬到老大屋里去了,说是要做小……”   张兴柱吃了一惊,喝着茶,茶杯都差点没端得住,道:“啥?!做小?!”   普通人家有什么做小不做小啊?!就没那种老爷的毛病。   所以说到这个很是吃惊。   王安和十分没脸,道:“说起来,我都不好意思说,她不正经便罢了,还对村里的孩子们影响不好……自她搬进老大那,我都不敢叫孩子去那边跑,哎,还有,她与她前夫村里的一些流子关系有点……这两日功夫,隔壁村里的这些流子三天两头的在我们村边上打转转。我都不敢叫孩子们出门了……这是苍蝇见了死肉,哎,真是造孽啊。老大真是瞎了心了……”   啧啧!   张兴柱听的好气又好笑,品了品,道:“他就任由寡妇在家里不明不白?!”   说到这个,王安和就来气,道:“当时三个村里都闹起来了,各有各的说法儿,他倒好,一个字不出声,跟没事人一样,最后还是寡妇坚持要跟他,这才到他家里去了,到现在寡妇村里和娘家还在骂骂咧咧呢,反正我们村里也不高兴……但没得办法。这种丑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还能怎么?!又不好再闹大了……”   又不是多光彩的事,传出去不中听!   这倒真像王安福做的出来的事情。张兴柱呵呵冷笑,操作这么骚,就等着他的报应了!   “小钱氏呢,没闹?!”张兴柱道。   “钱家庄的人来了不少,闹也没用,”王安和叹了一声,道:“钱家现在也算是自作自受了。奶死了以后,还能谁能约束大哥啊,大嫂都不行,钱家庄的人就更不行了。钱家还与寡妇的娘家打了一架,反正这事,真是一团乱糟糟的,理也理不清……”   王安和还挺愁的。   张兴柱瞅他一眼,有时候对这人吧,也是真无语,担心,他相信王安和绝对是真担心,但这也绝不是共患难,或是共承担的性格。当初王安平的事,他看着,光急,现在王安福的事也一样,也是真担心,但也是没帮什么呀。   张兴柱也不能说这样的人什么,毕竟这样的人是常数。能不在旁边等着笑话就不算坏人了。况且,他的担心也确实是真担心。   “留在家中吃饭吧,这些日子家里热闹。”张兴柱叫李氏把张虎他们的饭都摆到这边来,陪一陪表弟。   李氏应了,匆匆的去了那边。平时开饭都在那边的。   王安和隐隐的明白,恐怕是娘不住在这里,而是在别处,只不叫见面。   娘俩相见一面,怕是不可能了。   王安和心里挺难受的。想偶尔碰见都不可能。   表哥只在这边招待,他也习惯了,便悻悻的道:“表哥家大业大,可是置业好些地方呢?!”   “那边是赁来的,先住着,等以后有了条件,安平肯定还要买屋的。到时候再搬。”张兴柱道。   谁搬,已经不言而喻了。   张虎等人帮着把菜给一一的拎过来了,摆在桌面上。张兴柱家的事,张虎等张家村的人都是知道的,因此竟都不提这事,当没事人似的招待着王安和。热情的不得了。   反正村人招待酒桌朋友都是那么回事!一个酒桌吃饭的关系也不必非得好的不要不要的,但并不妨碍他们喝酒的热情。   “来来来,喝酒,”张虎坐在王安和边上,笑道:“安和兄弟家里的粮也收上来了吧?!”   “收上来了,”王安和笑道:“今年天好,收粮的时候没咋下雨,要不然得忙死。你们村呢?!”   “都收上来了,我这不是为兴柱送粮来的么?!”张虎笑道:“正好我家春妮在兴柱这认了干亲,在帮着家里做点事情,也叫兴柱□□两年,将来好说亲,所以我是舔着脸没事就往这跑,这些兄弟也都是,跟着我来的。正好家里粮收了,上城里来帮帮兴柱的忙。”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30 23:00:55~2021-07-31 22:35: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游手好闲妞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爱睡觉的猫、风干的带鱼好吃 20瓶;海登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9章 聚餐   王安和听了笑道:“……是呢是呢, 在城里不管学点啥都好。将来若是我家孩子能得着表哥一二的指点,那就受用不尽的了。”   “有安平呢,肯定会指点一二的。到底是亲叔叔, ”张虎笑道:“但也得孩子认亲叔, 服亲叔叔才是,若是不认,不服, 管着倒管出仇人来, 还不如外人呢……”   王安和讪讪, 连声应是。心中愁的慌, 自家那个可是小霸王,都九岁了, 还不懂事。真是叫孙氏宠的没边了。回家还得得用竹条子抽上一抽, 将来才好叫安平管教。要不然, 以后出息都没得……   有亲叔在城里这样体面的职位, 有这样的顺风车不搭, 不趁机学点本事, 难道在村里种一辈子地么?!   王安和道:“你们来是帮啥忙啊,要是有帮忙的地方, 表哥也找找我才是, 没理由村人来帮忙, 我一个亲表弟倒躲闲的!”   “这不是秋收了吗,怕你在家里忙不过来就没叫,”张兴柱笑道:“其实也没多大的事,就是屋子修缮,重新盖顶,现在都忙完了。今天虎子他们帮我把院子都给打扫了出来, 明天就回村去了……”   “该回去了,”张虎笑道:“天天在兴柱这,都把兴柱吃穷了。”   其它人也笑道:“可不是,兴柱实在太客气。这招待的我都不好意思了。明儿可得赶紧的走。兴柱可要多回村,到时候我们招待,包管好酒好菜,杀鸡宰鹅。”   “可不准一个人回村啊,都得回,咱张家村的人,可得整整齐齐的回去聚一聚,到时候开宗族在祠堂里吃席,多热闹?!”众人笑道。   “行,行,一定回。”张兴柱道。   “有要再帮忙的地方,只管叫人带话回村来……”众人皆道。   王安和听出来了,表哥是买了宅院重新装修呢,他都不知道,闻言有点羡慕,笑道:“表哥现在生意做的大了!”   “哪做的大了,还没开始呢,”张恒笑道:“裁缝铺都关了,现在家里歇业,只出不进,爹口袋里的银子都花空了。这要是开张了,有个进项还好,若是没开张,现在就是坐吃山空……”   王安和听的奇怪,道:“是有新生意要开张?!”   “是呢,家里人口多,光靠一个裁缝铺过日子,不得穷死?哪怕我和恒子剪裁从早到晚也没用啊!还是挣不了太多,所以这是打算重新做个新生意,也挣一点子钱,云帆的生意,是她自个的,铺面也是爹作主给了她了,她的进帐,可与咱家里不相干,现在穷的很!”张强笑道。   王安和听的咋舌,这些他全不知道,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咋舌铺面和收益都给了小妮好,还是该吐糟小妮改什么名叫云帆的好,或是直接问要做啥新生意好。   众人听说,便纷纷道,工钱先不要了,张家现在这么缺钱,要不等以后再结算得了,又不急着用,村里哪个作工,不是到年底才结算的?!   张兴柱却笑道:“那可不行,我张兴柱一个唾沫一个钉,难道还能让诸位白作工,白出力?!我不是那人,再说了,没像张强说的缺的那份上,就算真缺钱了,城里不管咋,都能周转得开,你们可别跟我推托,说好了的,可得拿着。要不然,以后我家里有事可不找你们了……”   众人听了便笑,道:“行,行,再有忙帮,直接来说上一声儿。”   在城里找的匠人都已经结算过了,因为只是生意,也不会留在家里吃饭啥的,也只有村人会亲近许多。当然,村人要的工钱比匠人要的少许多。熟人都是那个行情。   王安和听了便不说话,心中想道,这表哥搞这么大,这要是亏了,岂不是……   他便缩了一下,没敢说话。   人想硬气啊,也想阔啊,但他就是个抠门的,想阔想说点敞亮话也说不了,因此一时沉默了。   张虎瞥了他一眼,心中对于这个表弟也有数了。难怪,难怪兴柱对他虽有客套,却很虚。   饭都得到这边来摆,亲娘俩都不叫见面。原来如此。   哪个不精呐?!因此没人提到王安平和张融融的事,哪怕想说没事叫他们回张家村去玩耍的话,也顾忌着他不会当他的面说。   张虎道:“兴柱,可能笃定新生意做得起来?!”   众人都看着张兴柱。   张兴柱笑道:“有五六分把握吧,不然也不会作这么大的动作。这些日子可把家底全填进去了,家里齐心合力的,肯定行。”   张虎想了想说,“要是缺钱,跟我说声,我到村里凑一凑。”   张兴柱拍了拍他的肩,点了点头。   张虎笑道:“那我回村就叫小伙子们进城了?!”   “只叫赶紧的来,带上铺盖卷儿,其它不用带,到了那边住就行,有现成的木架子床,来了就开工。”张兴柱笑道。   “成,成,”张虎笑道:“要是不听话,太散漫,只管递话来村,我带他们的爹来抽他们,看他们敢不听的!”   众人听了便笑,道:“现在的小崽子们可不像咱,做事稳重,他们可是晃荡的厉害,不收拾不行哦。兴柱啊,他们姓张,你也姓张,你就是他们的亲叔,要是不听话,只管揍。千万别客气。这些小崽子在村里,上树掏鸟,下水摸鱼,可个个都是小精怪,不打不行,千万别客气……”   一时都笑了起来,张兴柱笑道:“既是亲叔,只有疼的,哪能胡乱打?!再说了,孩子小淘气是正常,长这么大了,讲道理就能听懂,大不了我多讲讲道理。”   张虎乐道:“那是,那是,不像咱都是不讲理的大老粗,见到儿子只管揍……”   一时张家笑声冲天。   王安和听了有点羡慕,可惜自家儿子太小,不然也来做工,也能得些成长。   正说笑着呢,马大夫进来了,笑道:“老远就听到笑声了……这么高兴,加我一个,我带了个菜来……”   “老马快来坐。”张兴柱忙张罗。   张恒把自个位置让出来,道:“马叔且坐。我给你加碗倒酒。”   众人都站了起来,他们对大夫还是很尊敬的,笑道:“马大夫,快来坐。带啥菜啊。”   “可不是,带啥菜啊?!”张兴柱拉他坐下。   “一个人在家和婆娘吃饭没得劲,还是来这喝点小酒,吹点牛皮好,比家里的饭菜香……”马大夫笑道。   “嫂子没骂你?!”张兴柱道:“你留她一个人在家吃饭?!也叫来吧。”   张强起了身,道:“我去叫!”   马大夫忙拦住了,道:“不用,我儿媳妇和孙子都在家陪着吃饭呢,有菜有饭的,叫来干啥!?咱吃咱的,她真来了,看见咱一堆人吃饭吵嚷着还不自在。”   李氏笑道:“爹,还有菜呢,我送一碗去给婶子添个菜。”   “行。”张兴柱笑着叫她去了。   张恒给马大夫拿了碗筷,倒了酒,笑道:“马叔就是想喝点小酒了,是怕在家里被婶子说吧?!”   “临老了还得被念,哎……”马大夫笑道:“你小子是不知道当大夫的苦啊,我那儿子,你可看他出来喝过酒,要坐馆就不能喝酒,喝酒误事。”   “那是,”张虎笑道:“毕竟是救死扶伤的行业,自与咱这出力气的不一样。”   “都是出力气,”马大夫笑道:“来来来,虎兄弟,来一杯。”   “您老可少点,”张虎笑道:“不是惜酒,只是您老这身体,可得悠着点儿……”   “哟喝,小瞧小老儿了?!”马大夫笑道:“我还宝刀未老呢,小子哎,我会喝酒的时候,你还光着屁股爬……”   张虎又好笑又无语,道:“这还没喝呢,咋就喝高了呢……”   一时院子里是惊天的笑声。   王安和带的两只鸡都给放了,在院子里到处跑,蛋蛋去追鸡尾巴,追的鸡到处跑,桃花和春花也跟着,奈何太小还跟不上,便跌跌撞撞的。不过现在能走的很稳了,就是说话还不太利落。只能啊啊的说上一声两句的。   李氏送了菜回来,对陶氏笑道:“这两只,一只给你,一只给姑奶奶,炖上参须,喝着很美……”   陶氏笑道:“我一人也吃不了一只,一起炖了,一家人分着喝。难为这二表叔大方起来。肥鸡都舍得送来。”   “咱家也每回不叫他走空啊。要不试试,叫他空手回,你看他下回还带不带这些那个的?!”李氏笑道。   “也是。”陶氏道:“他虽然抠,到底算个人,那个王安福,咋这么恶心?!弄个寡妇在家,也没个说法儿,男人到这份上,都不知道是精明到极致,还是糊涂到了极致了。这事,我都觉得没算完……”   “这哪里有的算完?!”李氏小声嘀咕道:“那小钱氏,可不是省油的灯,听着好像是没发作,我瞅着后面有的是事情呢。她也是个丧了良心的。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陶氏听的心里发怵,道:“怎么听大嫂一说,就有一种惊心动魄的味道呢。说的我心里毛毛的!” 第160章 灵巧的胖子   “那是咱俩经的事还少, ”李氏道:“人呢,心里一旦不满足,开始作妖, 这祸事就来了。”   她摇摇头道:“这二表叔虽然抠了点, 也挺叫人不知道该说啥的,但是,至少是个本份人。没那些搞三搞四的念头, 若不然公爹也不会叫他上咱们家的门。”   吃完了饭, 都到下午了, 张虎他们的活早已经干完了, 上午连卫生都搞好了,下午没事做, 本来是要回家的, 但张兴柱说啥都不肯放, 昨儿就说了明天才回。今天晚上可还得好好吃上一顿, 明早再走。   行吧。张虎等人拗不过, 只好应下了。因明天要回家, 几人便约着上了街去,来了县城就准备买点日用品的带回家去, 尤其是有些布料是比镇上便宜些的, 他们趁着来的功夫, 扯回家去做衣裳就比啥都好使。一般不比镇上便宜的,也就没买。张家村离镇上还更近些,一般早上去,中午就能回村,那边是真近。   几人去逛街了。   王安和要回家了。张兴柱留他,总不能说只留张姓人, 不留亲戚吧,也说不过去。   王安和没有应,道:“不为别的,就怕家里婆娘与那寡妇吵嚷起来,她是个经不起激的,前儿就想拿针去戳她,我是真怕出事,还是赶紧家去看着的好。”   “行吧,那得了空再来。安平这些日子忙的很,你今天是见不到他了,天天忙着跟衙门里的人下乡进村的算帐收粮赋呢,朝廷遣下的任务,又有上峰前辈们在,他自然要多出点力,等下回他得了空,你再来。”张兴柱道:“粮的事,他回来我跟他说。自家亲哥,他能不信你吗,你肯定没算错。”   “那是,自家亲弟田里的收益,我也不能算错了,或是克扣了,那我都不算人了,”王安和急着回家,拉着板车就要走。   李氏忙将从铺面里拿的糕点拿了来,王安和忙推辞道:“不用,不用,不能每回来就叫表哥这么破费。”   “不费什么,是自家铺面做的,比外面买的便宜。拿着回家给孩子吃,”张兴柱道:“不光你有,张家村的人也有,要是你不拿,回了村听说张家村的人都有,反倒你这表亲没有,这算什么话,拿着,一定要拿着。”   “那好吧,”王安和知道这些其实挺值钱的,不安的摩挲了一阵,道:“那我回了,等下回得了空,再来看表哥和安平。要是有事,再叫人跟我带话。我别个的没有,出把力气多的是,出力气不惜力哩。”   张兴柱送他出城,送到了城门口才回来。   李氏道:“也难为他大老远的送粮上来。”   “抠门归抠门,但不惜力气,以后再上门来,都客气些。迎面不打笑脸人,只要不过份,不提老姑,我张家不嫌多一门亲戚。”张兴柱道。   李氏笑应了。   张云帆虽说铺面是自个儿的了,收益也是她一个人的,但是她也二话不说,包了家里的迎来送往,其实这也是一笔大开支了。甚至是包括李氏娘家,陶氏娘家那边年节礼的来往的有点心。现在李氏与陶氏也就对她怨气小了很多。   这一点是没啥说的。   这小丫头,不管是真心假意,确实是嘴巴收敛了很多,也会做人了许多。   “明儿虎叔他们回村,也得准备好,我已经跟云帆说过了。”李氏道:“她明儿一早就和春妮先做出来,来得及。这天还怪热的,今天做,怕明天味道不好了。要是变酸了,人得吃坏了肚子。”   “行。”张兴柱笑道:“你瞅着春妮咋样?!”   “好,特别好相处,爽利的性格,一点不扭捏。”李氏道。   “以后在你本家那边也瞅一瞅,有没有年纪匹配的,也不用正经的相看,只是留意一二。春妮还得留几年再说这事呢,”张兴柱笑道:“你虎叔不图啥,只要人好对春妮好,不嫌乡下人,没有不良嗜好的。也叫你弟妹留意留意,陶家若有,也留意着……”   “成!”李氏笑道:“这样的好姑娘,要是嫌弃是乡下人才是瞎了心的。这春妮,我是真喜欢。我去那边,她是忙的热火朝天的,不管是后厨的事,还是待客端食,那手脚麻利的不行,就是算帐不太行,一叫她算帐她就麻瓜。不过与李方分工合作,倒也容易。以前还以为她是个蛮丫头,只因为是力气大的都这样,现在才晓得,便是有蛮力的也精细着呢,大牛也是这般,做细活一点没妨碍。”   “这叫灵巧的胖子,”张兴柱笑呵呵的,随着马大夫到张融融那边坐着去了。   张强张恒是陪着张虎他们去逛街,逛的差点腿没断。   主要是他们真的很少进城来逛街买东西啥的,就算来,也是有事来,或是匆匆忙忙的很快就回村了,因此得了闲空,便是看啥都新奇,看什么都觉得好看,都是看的多,买的少。对他们来说,难得有这样空闲的时候,能不珍惜吗?!   哪怕这小县城小的可怜,也不过是后世一个普通乡镇商业街的水准,逛来逛去的也就那么一两条街可以逛,但也足够他们逛的津津有味了。   张强张恒陪着,那是腿都打着抖,不过最后为了给他们省钱,主动的带他们到了那布坊的店铺里去了。见到张恒来,那布坊掌柜喜的不成,自然是亲自陪同,几乎是三四成的价格售出的,为着的就是博张恒一个高兴。当然这本钱收着了,他也没亏本便是。   张虎也买了不少布,笑道:“这价格是真便宜。要搁咱们镇上,这个价格,这四匹布的价格才能买到一匹。”   “是恒子与他们熟悉的缘故吗?!”张虎等人问道。   “是,”张恒笑着扯道:“以前我家开裁缝铺子,进的布就是这一店的,来往的多,都是熟悉的老人了,我带人来,当然还是进价卖。”   “怪不得。”张虎恍然大悟,道:“怪不得那掌柜看着你们可热情。”   能不热情吗,还要新布方呢。大的利都舍了,给个方便的小利,他也无谓。   张虎喜滋滋的道:“可见在城里,还是有人介绍,价格上比啥都便宜呢……”   众人皆纷纷应声,笑道:“原来布这么赚钱呢,进价是这个,到镇上一贩卖,这多少利润?!”   张虎笑道:“作点生意能那么容易?那得压货,你要开一个铺面,只是买布卖布就行了?!不得压货,你家有多少银子往里塞,万一卖不好,还赚个啥,不得亏?!”   众人一想便歇了心思,也是,最近看着张兴柱只出不进的花钱,也确实感觉到挺恐怖的。主要是这都只出不进的状态,让人一看恐惧感。   挣钱的机会不多,可是花钱的地方却太多了。能省一点是一点,能存一点是一点。大多数老百姓其实都养成了良好的储蓄习惯。像这样投资,大把砸钱的,是真的看着都害怕。   到底都是别地安稳。是以,不习惯这一个做生意先投资的状态,因此一个个的全息了心思。   也是,要是做生意能稳赚,这世间哪有那么多不赚钱亏本的买卖呢,再说了,投入一开始太高了,买铺面或是租铺面都要钱,再装修,这银子不要钱的往里扔,到最后万一生意不好,这就很恐怖的一件事儿……   直到天快黑了,这才高高兴兴的回了家。当然是回到张融融这了,这边大妮,李氏和陶氏已经做了一桌子饭菜了,只等着他们回来。   春妮忙过来接东西,道:“爹,买了啥?!”   “买了些布料,这一匹给你,你自个儿看着做点啥,”张虎笑呵呵的道:“其它的我带家去,叫你娘做点秋装。家里等棉花摘了,塞点棉花进去就变成冬袄了。到时候再给做两件,给你送来。棉鞋棉裤啥的也叫做上。”   “行。”春妮道:“先放我屋里吧。”   张虎笑应了,和众人把东西先放到她和云帆的屋里去了,放好了就赶紧的出来了。   “吃饭吃饭……”张兴柱拉着马大夫,招呼众人上桌,自己也坐下了,高高兴兴的吃了一顿晚饭。   张虎等人饮的醉了,便到王安平屋里东倒西歪的横睡到榻上去了。   大牛和王安平都没回家,这几天只怕得歇在衙门里盘帐了。有时候去乡村啥的来不及回来也就在底下睡了。秋收完正是最忙的时候。   张兴柱没有喝醉,坐到张融融这,跟老姑聊天,说了王安福的事情。   张融融听的特别无语,冷笑了两声,道:“他以为两个女人在家,他躲边边能落着什么好?!那可想差了。”   “可惜的是孩子,”张兴柱虽然对王聪和王晗没啥好印象,但到底是孩子,道:“这样弄个人进来,孩子们是最直接的受害者!”   王聪十岁了,王晗七岁。到底是被宠坏了的孩子,现在乍然变故,还不知道会有多少事生出来。张兴柱看不上王安福,是恨他对亲娘如此,可是看着对婆娘和孩子都如此,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样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31 22:49:30~2021-08-01 22:26: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游手好闲妞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巴拉拉小魔仙 20瓶;蔻蔻 5瓶;刘小芳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1章 剪发   “他的心是不是凉的, 没有心。还是狼心狗肺?!”张兴柱道:“我真理解不了这种人。他名声本就差了,在村里也就那样了,现在弄个破落户来家, 就更名声差, 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啊,他竟连脸皮也不在意?!”   “哪怕是装一装, 也得装得像个人吧?!”张兴柱道:“那些赌的没有人性的, 那些被人左着拐了心性的, 倒还有个说头, 他呢,倒是心本来就那样?!”   张融融道:“怎么为他还难受起来?!”   张兴柱也有点醉了, 抹了一下泪, 道:“就是觉得老姑这些年特别不值!”   “怎么就不值了, 为你和安平都值。”张融融道。   张兴柱不知咋的, 眼泪不禁汹涌的出来, 不住的点头。   “你啊, 还有心结呢,”张融融道:“都一把年纪了, 放下吧。现在日子不是挺好的?!”   “放不下, ”张兴柱道:“我没用, 就是放不下。王安福那狗攮的,他要是好,我放不下,他要是不好,或是死了,我还是放不下。”   “行, 放不下就不放。谁还没有点放不下的心结呢?!”张融融道:“只是别时时惦记着,别总想着,人才过的快活些。”   “嗯。”张兴柱道:“老姑,我给你洗头,这几天安平忙呢,他顾不上,可轮着我了。”   “大妮帮着洗就成了,你这醉的样子,赶紧洗了睡去吧。”张融融道:“这秋凉了,可别睡在屋外头了,冻着了不是好玩的。”   张兴柱抵不过,这才出来,听话的洗澡睡觉去了。   “你爹跟孩子似的。”张融融笑着对大妮道:“我这头发也烦人的慌,大妮你给我剪短些,以后扎个起来,用布巾遮住,也没人瞧得见!”   “啊?!”大妮道:“这,这不行吧,身体发肤不能毁伤的。这,这不出家,剪头发?!”   “咋不能剪了?!女孩子留海都能剪,凭啥后面就不能剪了?!指甲能剪,头发就不能?!”张融融道。   大妮语塞,找不出话来应对。   “剪了吧,我嫌它麻烦,不然冬天洗个头光晾头发都得冻生病。太长了。”张融融道:“以后每天早上梳头把布巾包起头来便是。若是有人瞧见了,只说我年纪大了,癞头呢,我这个年纪了,也没人在意的。”   现在民风开放,只要不是公然的宣扬剪发,倒是没啥大事的。   “那好吧。”大妮道:“姑奶奶,要不要和爹和表叔商量一下啊?!”   “用不着,我的头发,犯得着和他们说?!我的头发我自己决定。”张融融道。   大妮有点不安,在张融融的坚持下,狠心剪下去了。   张融融还嫌长,硬是要她把头发给剪到了披肩短,她一下子就觉得清爽多了,笑道:“这样才好,以后洗了头,也不会着凉。”   “姑奶奶,你到冬天还要每天洗头吗?!”大妮不解的道。   “当然了,我就受不了不洗头,我要每天洗才能睡得着。”张融融道:“以前没条件就算了,现在有条件就洗呗。头发短点,你们帮着洗,也少了我不少麻烦,不然头发太长了,光擦干都难。人这烦恼丝,唯有尽去了才清爽。你还年轻,哪里晓得人上了年纪,这身上啊,就油腻的很,不光头皮油,皮肤也油,就得更勤快的洗换,要不然身上头发都会有味道的,十分不好闻。这叫老人味。”   大妮听了若有所思,道:“那天凉了我天天烧水给姑奶奶洗头。”   “咱家的孩子以后都要养成好习惯,要注意卫生,水得喝开水,饭前饭后都得洗手,洗了手才能吃东西。多洗澡多洗衣才好。”张融融道:“以前没条件讲究也罢了,现在有这条件,何苦懒?!”   “是,”大妮笑道:“等我以后有了孩子,我也教他们跟姑奶奶一样讲卫生。”   说罢又愁起来,道:“姑奶奶,二嫂都有二胎了,我咋还没得消息呢。我寻思着要不要跟马大夫说一声,给我把把脉,我又不好意思说……”   “瞎说啥呢,你年轻,身体又好的很,怎么会有病?!心放宽些,以后就有了。”张融融道:“别心思重把自己又给带沟里去了,好歹叫把之前受的苦累给养回来,元气有了,心情又好,自然就有了。这么年轻,急个啥?!”   “嗯。”大妮心安下来。反正老人的话,她是信服的,姑奶奶说不急,她就一点也不着急了。这孩子,倒是个心宽的性子。只要长辈不催她,不给她压力,她也是生活乐观,乐呵呵的性格。   “现在可嫌没有事情做?!”张融融道。   “不会,我陪着姑奶奶在家里就挺好的,每天做做饭,陪姑奶奶散散步,买买菜就挺好。没事就做点针线。”大妮道:“大嫂还要照顾二嫂,家里人都忙,我陪着姑奶奶在家里,才不会寂寞呢。”   这孩子是没啥上进心的,虽然在家里,但是每天的事情也是忙的很,张兴柱来不及买菜,她得买菜,得做饭,得洗衣裳,虽然云帆和春妮也会帮着洗衣分担,但多多少少的事情还是挺多的。基本上是一点也不算闲。但是因为心态好,没压力,每天都是乐呵呵的。   “你这孩子也算是有福的。不嫌没事做也挺好。在家呆着就不赖。大牛虽然没啥大男子气概,但不是作妖的人,现世又太平,保你们夫妻一世平安是不难的。你们都是知足的人。”张融融笑道。   若是换一个侄孙女婿可就不一定了。嫌女人在家里呆傻了,反倒会嫌弃起没见识起来,女人就得当自强,两口子像较劲,那样活着其实也忒累。咋说呢,啥锅配啥盖吧。   大牛挣的也不大多,衙门那么点,还经常拖欠的,他一人吃饭都不够,不过还好有家底保底,光收租出息,都够一年的嚼用了,等头油挣了钱,大牛和大妮又得一份,总归是得又一份保障。   这两孩子太太平平的就挺好。大牛本份,大妮呢,性情软和,特别适合当贤妻良母。   贤妻良母需要爱护,若不是有家人护着,恐怕也没有今天的日子过。然而,张家这点子的实力还是有的。   “好孩子,有你陪我,挺好。”张融融笑道:“就叫他们出去忙去吧。”   “嗯。”大妮将她的断发都给一缕缕收了起来,洗干净,还要编成辫子。   张融融叫她给扔了,大妮却道:“不行的,这个得留起来。”   古人讲究入土为安,人死的时候,是要完整的。头发就是其中一部分,其实穷苦人家早不在意了,但是,能讲究的时候,还是很讲究的。   张融融见她坚持,也就随她了,看她小心的拿了一个小盒子先辅上了防潮的布,然后将编好晾干的断辫子放入其中,还有点乐呵!   第二天一早,张虎等人就拎着不少糕点,还有买的各种各样的小东西租了牛车回去了。车是张兴柱租的,直叫直接送到张家村去。   张虎朝着春妮摆摆手,道:“你去店里吧,我回了。”   “爹,得空再来!”春妮连连摆手。   “晓得了,你好好的。”张虎道。   春妮见张虎的牛车走了这才拔腿风风火火的往铺面里去了。   张兴柱和张强张恒来了这边的作坊。   里面都弄好了,还打了木架子床,好几张,是为了给村里青壮来住的。来帮工,得有地儿住啊。   屋顶都修好了,墙面刷了,焕然一新的。院子里也铺整的好看,用青砖给铺了,主要是怕以后下雨的时候都是泥巴不好走,所以院子里都辅的光洁的很。其实这个时代,用这个铺院子,是真的蛮奢侈。   院子也修整好了,远远的看着还真像那么回事。   河边上也垒了石块,铺的很是结实。以后方便取用水,也挡一挡堤啥的。   院子里就有井,也方便。   不过没有再设厨房。只在院子后头弄了个茅侧和车马棚啥的,弄的很简易,就是木头搭的,这样比较省钱。方便以后有拉货的车马啥的好停放。   “爹,咱家以后要不要买头驴或骡子啊!?”张强道:“马太贵了,但是驴子和骡子还是能买个的,主要在城里用,比板车好些,不然总用人拉,也受不住。”   “行,若是以后用得着,就买一头,骡子啥的吃的草也好买,城外不知道有多少人割了来卖,到时候买上两车堆在边上,够吃了。平常也可以喂点豆子,”张兴柱想了想,道:“得找个做饭的大娘来了,等村里人来了,在老姑那做了饭给送来吃,或是去那边吃也行。都是自家村人,倒不讲究啥避嫌不避嫌的。自家村人,信得过!都是本份孩子。”   “行。”张恒道:“得弄个炉子来,劈点木柴用来烧烧水,孩子们也可以喝,省得到那边去弄。洗澡啥的都方便。”   张强道:“这屋里住人现在还少了两张桌子,再买点碗和喝水的杯子啥的,就差不多成了。还有洗用的木盆和布巾什么的,还是咱准备起来比较好,只怕他们来,只有铺盖,其它的且想不起来呢。” 第162章 琐碎事   “一会子我和大哥去买齐了便是, ”张恒笑道:“这个容易。不过大牛这些日子忙呢,是不是姑奶奶来指点指点?!”   张兴柱笑道:“你们姑奶奶说了,人来了, 她就来。对了, 买的时候,备点瓜子啥的来放着,到底是半大的孩子, 得了闲, 还能空了嘴?正是能吃的时候呢。半夜饿了也好吃点啥。”   “我买点零嘴来, 到时候半夜再加一餐, 蒸点馒头,或是烙点饼都成!”张强笑道:“总不能叫饿着。”   “你们俩以后得一人守在这, 相互商议着来吧。孩子们还年轻, 你们得负点责任, 得看着呢, 别叫惹出事来, 真出了事, 我向村人也不好交代?!”张兴柱道:“都是爹娘生的好孩子,既使有不好管教的, 也好好沟通。”   “放心吧爹, 这能有多难!?挑来的本来就是本份孩子, 能淘气到哪儿去,要搁我说,能挣到钱,只怕个个都巴不得听话多挣些。”张恒道。   张兴柱听了笑,是呢,农村的孩子早当家。都是这样的。基本上出差错的少!   张强与张恒便匆匆的买东西去了, 虽说杂七杂八的买齐东西是花不了太多的钱,然而,得事事想全,还占地方,到最后竟买齐了一车回来,什么喝水的杯子,烧水的铜壶,什么马桶,什么牙刷子,杂七杂八的一堆,还有一些生活用品,比如晾衣竿子什么的,这些是不值钱,但确实是占地方,一一买回来放着了,张兴柱看着才笑道:“这样才成,这样人来了就直接能住了,到时候看再缺啥再买就行。”   “我估计着是差不多了,顶多就是衣服鞋子的事了,马上要入秋,等人来了,我量一量身量,买些布,问以前帮咱铺面缝衣服的娘子叫帮着一人做两身衣裳,照价给钱就行。”张强道:“找人倒有这个便利。让大妮一个人做,也不现实啊,弟妹又怀着,我家那个也是忙这忙那的,家里的事情也是一堆。”   “是,以后家里人做衣裳啥的都外包给她们,家里不节省这两个,若不是大妮和你们两个媳妇在家里,孩子谁带?!家务和做饭都多亏了她们,还有老姑,若不是有她们陪着,我都不放心。”张兴柱笑道:“不能再叫她们受累了。”   两边的院子,别看不大,可是事是真的多,家务是一堆活计,带孩子,照顾老人,还要来有应酬啥的,都是事儿。若是人还包了家里所有人的衣裳,那可累死去吧。人全消磨在这琐碎里去了,而且还未必能做得完。   张兴柱道:“把这边锁了,家去了。强子要是得了空,再问问骡子的行情。”   “行。”张强道:“这个买最好是入了秋。只怕入了秋有些人出这畜牲呢,到时候也挑一挑。”   一般入秋,或是入了冬买这些牲口,也都是人们的习惯,一是进了冬里吧,给牲口吃的草啊之类的已经很少了,要是没来得及存的,就得靠买,这就是一项支出,而且还不能叫骡子饿着吧,不管是春里,还是秋里的,往外面一牵就是现成的草吃,也用不着这样割出来吃。所以一般到了秋天,很多人家就会想把这些出了,出的人家多了,这价格上不说能还价吧,至少多了就能挑上一挑,肯定能挑到好的。   秋冬本就是贴膘的时候,所以很多养的差不多的猪羊也开始售卖。秋天是肃杀的季节,一旦入秋了,朝廷可以开杀戒了,重罪犯人,不得不死的基本入了秋就开杀。对于羊啊,猪之类的也一样,入了秋,差不多都得卖了赚钱了。不然等入了冬,不光猪羊会瘦,还能吃,而且还可能会冻死,这就影响一年到头的辛苦收成。   “最近找的书塾怎么样了?!”张兴柱问张强道。   张强一面锁门一面道:“在县城里启蒙是可以的,但是想要往深里学,怕是还得往府城去,那里才有像样的学府,咱们县城还是太小了,连一个像样的私塾都没有啊,这才难打听,但是最近有找了几个带学生的先生,学问方面都不错,也都各自带了学生,不过不算私塾,只在他们家里带课,目前正在打听人品。就怕找错了,到时候是无尽的麻烦。”   “嗯,这方面一定要打听清楚,不能急躁,像这种读书的师父万万都差错不得,万一以后明明是老师不好,倒显得学生不敬老师,前程就毁了,白读书了。读书人的名声有多重要,你也知道。就算孩子敬老师也没用,老师名声毁了,连累学生,学生也毁了名声。这是一损俱损的事情。索性蛋蛋还小。来得及打听,你不光要打听他人的人品,最后是问问他的同窗,老师们有没有不良的,亲戚,家里人也打听打听有没有不正的……”张兴柱道:“学上几年,若有门路,就找人举荐到府城去。”   张恒道:“爹,只要确定了,这个容易。无非是找人的事情。花钱的事情。”   张兴柱瞪他一眼,道:“话是这么说的吗,花钱是花钱,但花钱还未必能找到门路呢,对于读书人的事情,你少秃噜嘴。”   张恒讪讪的道:“爹也真是,本来读书就巨花钱,得得得,行吧,我不说了,读书人花钱那不叫花钱,那叫啥来着……”   张强失笑,道:“你在家里说说行,在外面可不能这般的说。若是光花钱就有用,那那些大商人的儿子侄子,族里人,岂不是个个都能科举做官?!在读书面前,还是要看能力的。顶多是他们花的钱多些,找到的资源好些。”   张恒笑道:“我知道了,在外头我再不敢胡说!”   张兴柱道:“恒子这些天若是没事就往乡下走一趟,秋了,桂花啥的花都开了,你去问问,收上一收。一旦开始了,花期里你都得注意,多收些。记得收晒好的那一类,不然像上回一样,家里都未必有空来晒呢。人人都事多。”   张恒一口应下了。   等了两天,王安平和季大牛终于回来了,晒黑了不少,但是乡下的粮都分头去收和记啥的,基本上都已经弄完了,剩下的便只是衙门里盘帐再由县太爷汇总上报上去。所以季大牛是没啥大事了,但王安平还得盘盘帐,得由着各村里保长里正将各个村的粮给运来,然后盘好,送到府城去。这些都是事儿。   不过忙虽忙,却也有时刻的,是能正常的上下班的。   王安平听说王安和来过,还说了王安福的事情,也是半天都无言以对,对张融融道:“他早晚要自作自受。只要不来牵扯娘,我是不管他。是死是活,都与咱不相干。”   这话说着颇为冷酷。说罢还轻轻的笑了一声。像极了大佬的笑。   就是这种无怨无恨,不咬牙切齿,反而淡定的析清的冷酷,才是真正的冷血与陌生。   张融融看了他一眼,笑道:“他能连累我什么?!”   “就怕小钱氏拿娘作文章。”王安平道:“她与老钱氏一样,是个狠的,只不过,老钱氏能制住丈夫儿子,她却没能制住丈夫,才不能作威作福而已。这样的人,吃了这种亏,她哪里会收手?!肯定要借势的。她不想别的念头还好,若是敢来借娘的势。我是轻饶他们不得。”   张融融说不会的。她倒不会这么想。小钱氏想见她连见都见不到,能借什么势!?   “王安和将你的粮送来了,你要留着还是卖掉?!”张融融道:“你表哥叫等你回来处理。”   “留着自家吃吧,”王安平的表情柔软了些,笑道:“大牛且能吃着呢,一家人一点子粮分什么彼此,都放一处吃便罢了。马上家里要开工,光吃饭这点粮都未必够,还卖什么?!”   “行,你的粮,加上大牛收上来的,还有你表哥村里收的,堆了好几个谷仓,估计是能吃一个冬了。马上家里又要来人,到了春里,还得买些粮米,”张融融笑道:“人的口一多,米是经不过吃啊。”   王安平笑道:“娘怎么把头发剪了?!”   “嫌太长烦人,到了冬天特别难干,我出门戴帽子,没人晓得的。”张融融道:“便是晓得,对我一个老太太又能说什么?!”   王安平看着她黑白杂乱的头发,又看了看发根,有些已经白转黑了,才松了一口气,笑道:“剪了也好,将白的剪去了,长出新的来,反而更健康些。”   “你也该置业了,”张融融道:“大牛,你表哥都置了不少业,你却还没有置业,等钱周转过来,就给你买一间宅院。这样赁屋也不是办法。”   “不急的。”王安平道:“我听娘的便是,真要买了,我和娘一道住。”   “行。肯定的。”张融融笑道:“得趁早买才好,我瞧着房子还得涨价呢。”   “是可能要涨,咱县城虽然破小,可是也是运河岔道上的一支,朝廷开始大力发展运河,以后不管是经商的,还是读书的,都走这条求学或是游历,人越多,商业越发达,自然房价也水涨船高,”王安平道:“县太爷说,若是明年收到的商税还过得去,就用来把城外的码头重新修整一下,破码头实在太寒碜了,很多商船都不愿意来停靠。”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01 22:40:38~2021-08-02 22:54: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游手好闲妞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糯米糖宝 20瓶;头条都是英俊又可爱、刘小芳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3章 六个小伙   “城外是破, 那个路,光走着都不行,虽铺了石子, 可还是不咋便利, 路也不怎么规整,一下雨,或是人一多, 就挤的道不成道, ”张融融道:“把进出的路给修成右进左出才好, 这样能提高效率。”   “好。我跟县太爷提一提。”王安平道。   糖方的事自上回过后, 母子二人一次也没提,只当没发生过。是因为他们都有默契的知道, 此件事, 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不要催, 也不要问。县太爷自会操作。   只怕也在等待时机。时机这个东西是真的重要, 挑的时机不对, 那好事也就未必能成就了。   “睡吧。这几日受累了。”张融融催他去睡觉。   王安平应了, 道:“等哪天二哥来了,我单请他喝两杯。”   张融融点点头, 赶紧催他睡去了。   一天天的凉了下来, 张虎和村里人也将几个想要在城里打工的孩子们送来了, 一共是六个,都是壮实小伙儿,一脸害羞,因张兴柱说不要太小的,因此是十四到十六边上的。看到张兴柱马上叫了一声叔,略有点忐忑不安, 但也充满了好奇和期待。这些小伙子是第一回 出村,最远也只到过镇上,所以进了城看到啥都新奇,但也很紧张,六个人紧紧的走在一块,不敢乱摸乱走。   因为之前张虎恐吓过他们,怕他们在城里闹事,说乱走的话,城里人会将他们拐走呢,拐子可多了,就喜欢拐你们这一种,直接拐了卖了就去当人家的黑工,还不给钱,天天做工到死,都不能回家,还得挨打受饿,这六个小伙子吓的不轻。又说了,要是乱摸乱伸手,以为是小偷,那更糟,直接抓起来去拷打,衙门打屁股的板子可厚了,可粗了,这要是罪名成立,直接拉去守边,那边苦寒的不行,修城墙也没钱发,还吃不饱,回不了家,很多罪人,都不可能再回家了。   所以这六个经过这一番洗礼教育,那是胆小如兔子似的。又说了,到了张家要老实,要礼貌,多干活,少废话云云……   小伙儿们乖的不行。   张兴柱一乐,直接带他们到新的院子里去了。   小伙子们就高兴了,道:“这里,比咱家还新呢,都是新的。”   张虎骂道:“全是我和你们几个叔,好些天才弄好的,你们爱惜着些,若是敢弄坏,看我不打劈了你们!”   小伙子们脑门一缩,不敢回嘴。   张强带他们去打水洗脸啥的去了,又告诉他们睡在哪里,哪里取水,哪里上厕所,哪里刷马桶,哪里能烧水喝,什么的。小伙子们是一脸新奇,虽然都住一个屋,但住一个屋热闹啊,而且这屋子又新又宽敞,就没有不满意的。   那想家的心思便全淡了。   张虎笑道:“这六个你尽管使唤,昨儿教育了大半夜,包管听话。若是有刺儿头,你带话给我。我带他们老子来收拾他们。或是领回去换人来也使得。不过这里条件是真好,应该不会有人耍赖的。小伙子们精着呢,哪个不想好好干活啊?!都想留在城里。就这种半大小子,正是向往外头的时候,只怕心要野了。兴柱你可管管,别叫他们在外面瞎溜达,学些坏习惯,以后可了不得!”   “放心吧,晚上我家肯定有人在这看着的。”张兴柱道:“这车上是啥?!咋带这么多东西,不是说了只要带铺盖就行了吗?!”   张虎道:“我也叫别带,可他们商议好了,非叫带来,说是这个年纪的小孩子们正是能吃的时候,怕吃不饱,又怕把你家给吃穷了,因此一人带了一百斤粮来,可把我累的,还好这些小伙子个个跟牛似的,竟也一道拉来了。”   “这……”张兴柱道:“这也太客气了,哪能自带粮的,难道来我家做事还能不叫吃饱饭了?!”   村里人都实在,觉得孩子来了,他们人虽没来,但粮不来,那叫什么事?!因此竟是非得带来。   这也是念着人家能要自家儿子的恩情的意思。毕竟在这个讲究知遇之恩的年代,这一种,是真的如同再造的那一类,不是不讲究的那种自私透顶的人家,恐怕也做不到反噬恩人的事情的地步。当然这一种在后世是真的不算什么,因为后世机会多,到哪打工都能找着,像这一类带一带村人的事情也就常见,常见也就算不上知遇之恩了。   而在这个稀薄机会的时代,这就是这样的。   所以他们不仅不会觉得张兴柱占了便宜,使唤了人,以后还少了工钱啥的计较这那的,反而对张兴柱充满感激。   “收着吧,总不能再叫我拉回去,为父母的也是一片心。”张虎笑道:“对孩子们好些,比啥都强。”   “回去带话给他们,我一定当自家的侄儿一样待,不打骂不苛刻,肯定叫吃饱饭,也不用担心做黑工,我是那黑心的人吗?!也就早出晚歇,”张兴柱道。   张虎应了。   “这六个还没成亲呢,原本这个年纪,其实该说亲的已经说了,该成也能成了,只是家里稍微困难些,各有各的难处,所以才拖到现在,乡下人不容易啊,学点本事,也挣两个钱,有个正经的营生,都比种地强,这样的在村里,家里条件一般的,连说亲都说不着,在你这,多少是个正经的营生,将来他们在村里说亲都好说些,”张虎道。   这是很现实的问题。   这个年纪,再不说亲,可真的就耽误了。   “都是好孩子,”张兴柱道:“各有各的运道。别的我不敢保,但只放心,包管个个都妥当。”   “行,交给你了。”张虎笑道:“这个年纪啊,在城里没说亲倒没什么,在乡下不行啊。是要被人看不起的,累的全家都抬不起头来……直不起腰来。那个最大的石头,今年十六,过年马上就十七了,家里六个兄弟,他是老三,前面两个兄弟一成亲,家里都掏空了,轮到他的时候,一穷二白的,后面还有三个弟弟……你想想,这年纪不就只能耽误么?!什么多子多福,若都是儿子,能活活累死。他爹娘今年也才四十出头,看上去却像六十岁的人了一般……”   张兴柱听了不知道该说啥。   “所以才挑了他来,看着是真不容易。”张虎笑道:“不过他懂事,你叫他带一带后面的,包管行。这孩子虽是老三,但带弟弟们是带出来了,懂事着呢。”   “行。”张兴柱笑应了。   “石头,来!”张虎道。   石头马上跑过来了,挠头笑。   “在你张叔家里做活,要带好他们,知道吗?!要听你张叔的话,不准捣乱添麻烦,不然我回家叫你老子娘来抽你!”张虎道。   石头果然很紧张,大声的道:“知道了!”   张兴柱看他着实紧张,偷偷瞅自己一眼,不禁又好笑又好玩,道:“别的是没什么,只是你们要出门得先跟我说,也不许单独出门玩。外头乱着呢,走丢了不是好玩的。等你们以后熟悉了,自有出门的时候,现在刚来,得守纪律,知道吗?!”   其它五人也都过来了,跟着石头道:“是!”   这站的直溜的,连应声都一叠声的,倒是令人好笑。   张虎道:“我得回了。”   “留下吃饭啊。急啥?!歇一天再走,看看春妮不好吗?!”张兴柱道。   “不行了,我得家去,我下回再来,家里的粮还得再晒一遍囤起来,趁这几天天好,我得赶紧,家里婆娘一人弄不起来,太重。”张虎执意要走,呵呵笑道:“离的又不远,我得空再来便是。别留别留。”   张兴柱只好送他。张虎道:“这一包是我家的菜,都是菜园里收的,叫姑奶奶看看,能腌的腌,当小菜吃也不赖,她老人家应该喜欢吃。”   “行。”张兴柱道:“我送你。”   张虎叫石头他们把粮和东西都卸了,拉着板车就赶紧的回家去了。张兴柱送出城,这才回来。   “粮食那边放不下了,这粮先放到柴房里去,用的时候再来拿。平时你们用柴啥的,记得关好门,不然便宜老鼠了。”张兴柱道。   石头等人都应了,六个人的粮也有六百斤了。   有一个孩子诧异的道:“张叔,城里也有老鼠吗?!”   张强噗哧一乐,笑的不行,道:“城里怎么就没老鼠呢?!”   那个孩子一脸不可思议,道:“我娘说城里都是金玉做的,怎么能有老鼠呢?!”   其它人在那嘻嘻的取笑他。   这孩子的三观在重塑了都。   张兴柱乐道:“城里与乡下没啥区别。收拾一下,今天不开工,到那边去玩,在那边吃饭,你们也认认门,以后吃饭都在那边吃饭。到时候要是饭拎到这来,你们就在这吃,要是冬天太冷了,拎来拎去的菜容易冷,你们就三个三个的轮流到那边吃饭,晓得不,一会别看呆,认认路。”   六人都应了。   当下将柴房的门给锁了,张兴柱给了一把柴房的钥匙给石头,道:“拿着,院子门钥匙也给你一把,以后要负起责来,看好了屋子里的东西。尤其是生人靠近啥的,你要多长长眼睛,别只顾着干活……” 第164章 伙食好   石头觉得烫手, 道:“我,我不会啊,我不行啊……”   “咋就不行了, 不行可以学啊。”张兴柱道:“系好了在腰上, 你是大小伙子了,注意以后,它们呢就是你的另一只手, 不管是睡觉, 还是上厕所, 都不能忘记了它们的存在。”   石头有点不习惯, 但还是老实的收了,然后十分不安的一会摸一下, 一会看一眼。都紧张出病了一般。   大概率是他在家都没有受过这种重任, 所以, 现在略有些压力。   一行认真看路, 先到了张兴柱家, 张强道:“这里是我和你们恒子哥住的地方, 你们两个嫂嫂,还有孩子都住这边。以后有事要是在那边找不到人, 就来这边找。”   六人应了。   然后一路到了张融融这。春妮他们是认识的, 然后识得了张云帆和大妮, 又老老实实的叫了一声姑奶奶。   张融融笑道:“小伙子们挺精神,就得这样才好儿,都别拘束,自在些儿。今儿在这吃饭,明天再干活。”   等大牛和张恒,还有王安平回来了, 又都一一认了认。   六人老老实实的,也不敢多动,只坐在院子里帮着做点事,或是陪张融融说话。   晚上吃饭的时候,才知道六个小伙子吃的多了,好家伙,石头一人吃了四大碗饭。其它人也都是三碗的量。   张兴柱哭笑不得的道:“得,家里还得再垒个灶台,不然锅不够煮饭,不够他们吃。”   石头等人都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张融融笑道:“能吃是福。先临时在院子里架上两口锅吧,先将就着煮饭用,烧菜就用厨房。”   这赁来的屋子也不好改构造,只等以后买了院子,得弄一间大厨房了,不然真不够使。   张强等他们吃完了饭,便带他们到那边休息去了,告诉他们一开始他或者张恒还是要在这边看着的他们的,晚上也住这,等他们以后慢慢的上了手,他们也就不在这了,到时候他们的责任得担起来,又告诉他们这几间仓库,地窖啥的要害,不能近火,不能明火,这里是严禁火烛的。一定要仔细。若不是要防火,煮饭都安排在这边了,就是不能大意,这才没安排灶房。要他们生活习惯一定要养好,尤其是用火一定要小心。要烧水喝或是用,到后院的专门烧火的地方去。才不会出意外。   石头等人都一一记下了。心中却寻思着,城里人也是的,像他们乡下人,天一黑就马上睡觉,谁家舍得点灯明火的浪费油?!   晚上早睡,不点火不就使得了!白天亮也用不着火,这个都不必担心。   六人一开始还不习惯,慢慢的也就打打闹闹起来,晚上开开心心的在那洗澡休息。睡在新屋子里,都觉得比家里还自在,还舒服。在那嘀咕着道若是在村里也修一间这样大的屋子,那可不得不叫村人们美死,众人都笑骂他想得美……   打打闹闹,好生精力。张强哭笑不得,道:“睡觉睡觉,小伙子们哎,明早还得起来干活呢。”   张融融听张兴柱说了他们的家长还给了米粮来,一时也有点感动,道:“难为他们还送粮米来,是记挂着孩子们的。”   乡下人,至今,哪怕是盛世了,有些条件一般的,一天只吃两顿,一顿干,一顿稀的,还有好多只是糊糊,或是菜糊糊吃呢,却舍得送一百斤收成的米来。这是真的在乎孩子。都说穷家富路,在家里未必非得吃米,可是出门了,若是不叫带米吃米,就觉得亏了孩子。   人都是一样的,他们家的孩子在家里也舍不得给零花钱,可是以后出门读书,能不叫多带点钱吗,无非就是怕孩子苦着。   人的表达方式虽各不同,然而心意都是一样的。   “他们六个家里条件都不咋的,”张兴柱道:“不然这个年纪了,都在乡下要成亲了,也不会送进城。今天看着是吃得多,是因为在家里常年吃不饱,看他们虽然壮,身上却是精瘦的壮。”   “伙食方面得弄好点,蔬菜,应季的果子,都备一些,叫孩子们有的吃,每一顿也放点肉,或是煮肉汤都行,不能叫没肉吃。在那边也是体力活。还有鸡蛋啥的,都得采买些。”张融融道:“以后怕是得靠你看顾一二。强子和恒子还年轻,有些他们想不到的,你得看着。”   “行。他们有他们要忙的,我看着便是,也不会疏忽了。”张融融道:“找了一个做饭的婆子,今年四十多了,是本份人,明儿就来上工,以后管孩子们的饭,大妮,李氏,陶氏再帮上一帮,也就行了。”   也就中午忙一些,到了晚上,春妮回来了,这孩子是个闲不住的,做晚饭是把好手,到时候她也能帮上一把。所以一天两顿饭,找一个人也行了。   张融融笑了笑,四十多就管叫婆子了,哎,这个时代。   第二天张融融便过去了,教孩子们怎么上手,一人教一步,务必要做到精细。孩子们都学的很认真,一开始还有点粗糙,到后头慢慢的也就熟悉了起来。   人人都想留下来,人人都想在这里学本事。都是做习惯了活计的人,哪怕这活计有点精细,他们也试着做的仔细。   今天早上他们就说了,在这里伙食是真好,昨天的饭就不说了,本来是第一顿饭,肯定是好的。但没想到今天的也不错,早饭一人还有一个煮鸡蛋,然后是炸好的油条,包子,馒头,稀饭管够那种。这是什么待遇,谁愿意走?!   然后中午去吃饭,发现来了一个婆子叫陈大娘的,做了好多饭,还蒸了鱼,肉,蛋汤,各种蔬菜吃,吃完饭还有个梨。   中午还能歇一会,可以眯一会儿午觉,若是觉得下午饿,还有点心吃,张强还买了不少零食在这边,可以吃。下午的时候,春妮还送了两屉糯米沾和红豆糕,鸡蛋糕来,直把他们眼睛都给瞪直了,直呼,道:“春妮,这是过年么?!这里也太好了,这个,我要留着,带回家给爹娘吃……”   “吃吧,以后每天都有,等吃多了,你们也就不稀罕了。”春妮大大咧咧的道:“等下回家去,我和云帆姐姐说声,包管人人能带一兜子回家。这是给你们吃的,可别留,这天还热着呢,若是坏了下了肚,你们可拉稀了,到时候活计干不成,你们的工钱还要不要了?!”   众人一听,便道:“真的啊?!以后可以回家?!”   春妮无语的道:“咋?!你们是卖身了还是咋,不给叫你们回家了?!”   这六人也不生气,咋咋呼呼起来道:“那工钱呢,会有多少,你知道吗?!”   春妮脸色古怪,叹了一口气,道:“你们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啊?!进了城里,一定要好好学习,知道吗?!要学点算帐,认字,将来发了工钱,记得存下来,别到时候一年到头该拿多少工钱都算不清,那你们在城里,早晚要吃亏……”   六人嘻嘻哈哈的笑,道:“到时候拜托你帮我们算呗,你不是跟在云帆姐姐后头做事吗?!”   “我叫姐姐,你们得叫妹妹,云帆姑娘才十三呢。别瞎叫,”春妮打趣着他们,道:“我明天再来送,你们吃吧。跟你们说,在这里学的东西,外人问,一句都不能多嘴。”   六人吃的嘴巴上全是油,跟仓鼠一样,道:“知道知道,包管不说。虎子叔也说了,要是敢乱说话,我们家以后在村里抬不起头来了……”   春妮看着这六个傻帽,心里很是忧伤。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回了店,云帆道:“这六个哥哥好处吗?!”   “挺傻的。”春妮无奈的道:“来了这,工钱多少也没问,连能回家看亲人也不晓得,真不知道干啥来了,我以后得常去看看,不然依他们这德性,得被人卖了,姐姐,你说人咋能傻成这样呢?!我比他们小,我还比他们懂事能干呢。”   “……”云帆心中一笑,这傻妞也有傻的时候。   不过她有点明白,为何姑奶奶和爹坚持要用村里人的缘故了。一是宗族不可切割,可以相互用。二便是安全。只说这仓库,这些事情,涉及到很多方子,还有仓库的安全啥的,若是搁外人,谁敢放心?!   现在张强张恒还得盯着他们,等时日长了,他们便不用盯了。但外人行吗?!得时时盯着,不然出岔子怎么办?!买人用不现实。也不可能。那么,最安全的便是用村族之人。   这是相互倚仗和借势。这本身就是一种助力和捆绑。   张兴柱把他们带上来,本身就是对他们有恩的,他们若是真敢背弃,或是伙同外人,以后在村里就休想混下去了,在这个集体的时代,想离开集体的代价得多大,背弃宗族的代价太大。   所以,不仅是安心,还可以放心。   根本就不必怕背叛。   就算以后真出了事,叫村里解决,甚至都不用上衙门。   这就是优势。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02 23:06:00~2021-08-03 22:59: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游手好闲妞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头条都是英俊又可爱、30553840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5章 开价   春妮还在那念念叨叨的, 道:“姐,你说我要不要教他们简单的算算帐,不能以后出门买个东西都算不明白帐吧?!”   张云帆一乐, 道:“你教他们, 真的行吗?!”   春妮一面收拾店铺,麻利的很,一面笑道:“姐太小看我, 难的教不了, 简单的我还不会教吗, 他们也用不着太复杂的, 记账更不用,只要买东西不会被人骗钱, 一年到头的攒到的钱能算出来就行了, 咱乡下人就这样儿, 这样就能活了……”   张云帆听她说话, 其实心里也很震动。春妮似乎从不以乡下人自耻。   若是这话从别人口中说出, 难免有一种自嘲的觉得自己没本事的意味, 但春妮说却从不会给人这种感觉,而是实在。踏实。   这孩子活的现实又真实。而且从不心眼多。比如她吧, 就缺一根筋, 那边要开啥工坊, 做啥活,她想不起来,也不知道该问一声。就傻乎乎的做好事情,关心该关心的人就成。   这孩子想的不多,也想不长远,非常务实。   尤其是说起这六个哥哥的时候, 那非常忧愁的样子,特别好玩,又真诚。   跟这样的人相处一点都不累。   张云帆笑道:“那你得闲了就去与他们说说话,以后要回村结伴回去也方便。不然我还不放心你一个人回家。”   “行。”春妮喜滋滋的应了。   季大牛得了闲,下午其实也在工坊里做事了。   季家老两口因做生意做的飞起,也很少来这边了。季老爹若是在船上得了鱼或是新鲜的虾蟹啥的也会送点过来,但因为忙也很少久留。   这边都开工了,马大夫来道:“你这开工,也不做个仪式,哪家弄了屋子不弄个进屋仪式啊?!”   “弄那个作啥啊,没的叫人又破费的。”张兴柱道:“弄这个,就得收礼,何苦呢。”   “行吧,那我的你得收,别的不说,只送对糕,还有系个红布条条,祝你这生意兴隆,步步高升。”马大夫笑道:“我知道你也是个怕麻烦的人。这是懒得弄吧。”   “也是低调点好,”张兴柱道:“再加上大牛和安平这干系大。不好总办事,之前请人吃饭便罢了,现在又弄这个,没得叫人多心。”   马大夫笑道:“也对,谨慎些好。”   “你那院子赁出去了?!”张兴柱道。   “赁出去了,开了车马行,就是早上进城的人可以放车马在他那,一天算时辰收钱,车马是另外放的,在墙根边上,铺面上便可以做早点生意,我看他开起来了,生意还不赖。”马大夫笑呵呵的道:“生意好就行,不然我还良心上过不去,觉得收了租子不好意思叫人家亏本儿……”   张兴柱道:“若是要下乡收药草,不如和恒儿搭个伴,他这些天要往乡下跑,去收些桂花什么的。”   “行,入秋了,我也得收一些常用的草药了,不然等入了冬,想收只能从贩子手里收,贵的很。”马大夫道:“对了,我老家送了些秋梨来,一会儿你叫强子提一篮子家去,你家人多,一会子就吃完了,不然在我家里,得烂了都吃不掉。这玩意儿应季的,特别甜,还去燥。是山上新得的。我那老家村边山上种了一大片,虽不是啥稀罕东西,但到底不用花钱买。”这玩意儿,你要正经的买,街上品相好的,得卖三文钱一斤,当然三文很贵,但却是品相和甜度好的。一般的也要一文一斤左右,而他老家送来给马大夫的当然都是最好的。   “行。”张兴柱笑道。   两人都上年纪了,一些重物,都不咋提了。   张强很快去拎了梨来,石头他们嘻嘻哈哈的跑过来啃,不过不用提醒,他们也知道留半篮子,吃饭的时候,石头拎着甩开膀子就飞奔去张融融那了。   张兴柱笑骂道:“臭小子们,吃饭跑的贼快!”   张强和他走在后面,道:“做了一批,放地窖里去了,但这一批应该赶不上中秋,但最先能到十月左右就能卖了。”   张兴柱想了想,道:“大牛之前做的一批,先应上中秋用。等把石头他们带的差不多上手,你就管铺子那边,和恒儿一起,把铺面收拾收拾,弄个样子来,至少牌匾啥的也得做个。”   “这个容易,主要是人,”张强道:“爹,我看中了一个掌柜,只是不敢作主签他,要不,爹你也看看。”   “哪天请回家吃个饭吧。”张兴柱沉吟道:“叫老姑也瞅一眼,我这眼力还不如老姑呢。”   “成。”张强道:“恒子也看中了一个,到时候一起请回家,先看看再说。反正是客客气气的请上门,不叫空手走便是。这类人,便是不请,也不宜得罪。”   与媒人是一样的。   张兴柱应了。   张强又小声的道:“……李氏跟我说,最近他本家那边有人来话问她,想打听打听表叔,怕是想议亲。她已经回拒了,说是老姑奶奶不急着给表叔说亲。那头却不肯死心,说哪怕相看相看,晚几年也无妨。意思怕是看中了安平在衙门里的这个安稳的工作……”   张兴柱沉默,道:“可说了人咋样?!”   “这也不知道啊,她也没瞧见,再说,好不好的,想打听也难。”张强道:“总不能上门去瞅。这太失礼。所以她叫我问问爹的意思。要是不行,直接拒了。”   张兴柱道:“你姑奶奶说过,安平的事不急,不急就不急吧。只别耽误了女儿人家。这种时候若是暖昧不明的,反倒害了人,叫你媳妇回拒了便是,别拖拉着。”   “行。”张强道:“那也是她远亲了,她也怕不保稳,万一是个品性不咋的姑娘,这不是害了表叔吗?!所以,她也不想揽事。若是近些的,说不定知道些姑娘的品行,还能说上一两句。她也是人都没见过。爹,我瞅着表叔的亲事,怕是以后有不少人要盯着……”   “你表叔是不小了。”张兴柱叹道:“但是你姑奶奶说了,等到了二十左右再提也使得。”   “真到二十啊?!”张强道:“之前我听爹说,还以为那时候表叔是啥都没有,怕说不到好的,这才这么说,可是现在表叔这个职位,多少人求着,还要等到二十吗?!”   张兴柱道:“那回家问问老姑。”   “行。儿子也不敢在外胡说,别人问我也只拿这话对付。”张强道。   回了家,张兴柱便问起张融融来。   “亲事上的事,让他自个儿作主。”张融融道:“他现在不想,就不要勉强他。这孩子,一生都没作主过一回自个的事,好歹亲事上,叫他自由些吧。”   “也行。”张兴柱道:“他在外头接触的人多,说不得以后自有姻缘给撞上了。这也保不准。”   “我也不是想要他高攀,或是等什么好亲,”张融融道:“婚事上,一定要让他如意,乐意,这日子才好过。他不是那种没主张的人,叫他自个来吧。”   张兴柱点点头,也罢了,安平的福气在后头。   张恒天天往乡下跑呢,马大夫也跟着,跑了两天就吃不消了,张恒就揽了这事,叫他开张要药的单子,他到乡下收花草的,看到药草一并收了便是,到时再叫马大夫掌掌眼,好歹不会收到差的。马大夫也知道自己的身体勉强不来,便应了。心中甚是感激张恒,还与张兴柱说,两家关系好,他这真是多了一个得力的儿子一般。非要拉着张兴柱要认强子和恒子为干儿子。   张兴柱被他闹的躲着走,这老家伙发起疯来,也是想出一出是一出儿。认不认干儿的有啥区别,两家关系用得着多此一举吗。   张恒忙的脚不沾地,结果今儿是被那布坊老板给堵在城外了。   “张小哥哥,哎哟哟,这都快八月了,咋一直没你的信儿呢,你这是跑什么呢,弄的我想上门去又不好上门,想找你又找不着,可把我急的呀,”那布坊掌柜搓着手道:“您可真是大忙人哎,又是开作坊,又是弄铺面,人又是天天往乡下跑的,这是啥,药草,您还批发药草了还?!”   张恒无语道:“批发啥啊,我这最近不是忙吗,忙的没顾得上你!”   布坊老板也是无语,道:“您可真是贵人事忙,忙到把我忘了,我若不找,还找不着你呢。哎,你们家这是弄啥咧。”   他都疑心是要开布坊了,所以上次是涮他呢,他打探过那作坊,看着是不像弄布坊,这才松了一口气。   张恒呵呵笑,道:“反正不是布,掌柜的你不是知道吗?!哪能瞒得过你去啊。”   “好小哥,你还拿我开涮呐,你是不知道我心里跟火烧似的,你到底是个啥章程,不管咋,开个价,我二话不说……”布坊老板急声,拉着他搓了搓手指道。   “想赶上中秋节?!”张恒秒懂,“不是我不肯,我是家里人不乐意,为啥非得赶在这风口上?!”   “啥风口上啊,”布坊老板道:“还是像以前那样,我不说,你不说,谁知道方子是张家的?!” 第166章 砸锅   “其它布坊老板, 你当他们眼瞎?!”张恒道:“不然上次能找到我丈人家去?!掌柜的啊,我仔细一想,还是没你算的精, 回头一想, 卖你一家是卖,卖别人家也是卖,卖给你, 你再转几手, 多卖几家, 多赚几回钱, 你哪里亏,亏的是我啊, 这事不对吧……”   布坊老板都要哭了, 这, 这是要涨价的节奏啊。   “张小哥哥, 你可不能涮我……”布坊老板急道, “你不会是想赖吧?!”   “赖, 那不能,上次送我的酒啊吃的, 我也不能白吃啊是不是, 但上回那红布, 你不就是这样操作的,赚的钱,你说说……”张恒啧嘴道。   布坊老板心中一沉,完了,就知道,耗着他, 这是要谈呢,这是淡定的要谈呢,自己上赶着,还真是……   做了这么多年生意,还是第一回 这么被动。   偏偏他们是有钱,也有门路,可是张家也不是轻易能动得了的。若是以前也许还行,现在……   哎!   “只要有的谈,有的赚,咱们谈!”布坊老板也是被拖怕了,这是动不动就找不着人,就干着急了。这活着不是这么活法啊,这不得折腾死人吗?!   而且还不能多声张,人家还不着急,在忙自个儿的生意,热火朝天的,早丢屁股后头去了。他是真急。   而更急的是,怕错过生意啊,更怕万一被别的布坊给截了胡,那……   “张小哥哥,你是不知道我有多操心,做生意不易啊,我这些日子都是睡不着觉,你这一回,你可别再糊弄我了,反正你不应口,我是不能放手叫你走!”布坊老板道:“走走,我请你到酒楼吃着喝着谈着……”   “这可不行,这方子也不在我手上啊,是张家的,得家里长辈作主,我作不了主。”张恒道。   “又拿这话胡我,我再不信你说什么作不了主的话了,咱今天就找能作主的人!”布坊老板一顿拉扯,又是讨好,又是拉拉扯扯的,非得拉张恒去酒楼不可,这是死缠着打算着再没个结果也是死不罢休的节奏了。   弄的张恒哭笑不得,道:“要不这样,你也别拉扯我,这么拉拉扯扯的也怪害臊的,人家都看着呢。也别拉我去酒楼了。晚上你来我家,别大张旗鼓的,生怕别人不知道咱俩有事似的非得去酒楼去造,隔墙有耳啊,大掌柜!”   “那成!”掌柜道:“那行,你说话可得算话,今天晚上我就来,不管怎么,你得给我个说法儿了。”这是必要有个结果不可了。   张恒听的哭笑不得,这可真是弄的像接头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有什么事儿呢。   张恒看他一步三回头的走了,这才拉着板车回了那边院子,将收来的桂花啥的给放到了库房去。院子里棚子下小伙子们忙的正不开可交呢,这油的活是细致的活,因此,动静是不大,但是,要耗特别心神,要心特别细才成,人的耐心要好,才能做好。   张强看他回来,叫他去洗洗脸,擦擦汗,道:“这么人力拉着来回也不是法子,入了秋我马上买骡子,你去乡下也方便些。”   “行。”张恒笑道:“还好这些花花草草的也不重,乡下也不远,拉回来也不是太累。现在没夏天热,没冬天冷倒还好。”   他去洗了把脸,看了一眼孩子们的洗澡间,噗哧一乐,笑道:“这些孩子们冲澡还不大习惯?!”   “大概是不习惯用这些,乡下地方洗澡就是对付一回就算了,这洗澡间说实话比咱家里弄的还好,他们哪里用的习惯?”张强笑道:“昨儿用的就横七竖八的呢,今儿倒好了些。至少没像昨天那么七碰八撞的了,也习惯了在哪里洗衣洗澡晾衣服。会慢慢习惯的。”   张融融要他们每天都得洗个澡,所以条件自然就跟上来了,弄油的时候要把头发包起来,不然会有头发丝掉进油里,这个卫生哪里就能达得到呢?!要求严格,所以孩子们做活的时候都扎头巾呢,而且得每天洗。手也是非常注意卫生的,不仅饭前饭后要洗,就是如厕后,干活前,全都要用夷子把手洗的干干净净的。因此他们还真像个样子。干活的时候不说话还好,要是说话,得带上口罩,以免口水喷到了油里,油会变质发霉就麻烦了,因此这标准上来了,孩子们一开始有点不习惯,等慢慢的习惯就好了。   现在大牛也会来执行一步,七个人各司其职,很快就都上了手,这效率一下子就上来了。   “你来,看看成品。”张强到了放油的阴凉屋子里,张恒随后跟上。   里面有几个坛子,上面贴了封条,还写了日期。   “如果不意外,三个月后就能开封这一批,”张强道。   “一天现在能做几坛?!”张恒道。   “这里是七坛,这坛子小,目前还不怎么熟练,等孩子们全都成了熟手,就快了。”张强道:“收油,收花的事情,你还得多操心。油品一定要控好。若是原油不好,这做出来的再怎么样也不行啊。”   张恒道:“我知道,哥,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我多从几家买油。会好很多,到时候看品控,若是油不好的,下一回剔除掉就行。”   “好。”张强道:“季家的油坊你别去,倒不是因为关系不好,不乐意照顾生意。而是我听说,前段时间,他们三兄弟起了龃龉,干起缺斤少两的事来,还有不少人回家称了油跟他们吵过,季家只死不承认。反倒说人诬赖他们,他们自己还吵了一大架。这件事传到县里来了,现在去他们季家油坊榨油的人越来越少了。”   张恒冷笑道:“我也听说了,大哥恐怕还不知道他们还有更过份的事。”   张强愣了一下,道:“季家油坊又有什么事?!”   “往油里掺水,是说缺斤两的人太多,他们开始往油里掺水,或是掺些废渣,充数量,那个油质,能好吗?!”张恒道:“生活不好,裁了好些帮着油坊干活的老油工。结果,被其它油坊的人给挖了去,油工到哪都吃香,他们季家油坊差不多要黄了。”   张恒不禁呵呵冷笑两声。   老油工有多难得,他们知道吗?况且是在自家做活做久了的那一种,他们一般是知道一斤菜籽怎么榨油才能出更多的油,所以,有经验的比起没经验的能节省多少成本。这样的人到哪里都能吃着饭。结果倒好,说开了就开了。   张强听了,都默然无言,道:“造孽啊,季家老两口几十年的买卖,就这么毁了?!我还是第一回 听说,因为自家吃饭不均,倒把自家的锅给砸了的……”   “若不是那些老油工本就是季家村人,就看中季家油坊离家近,不然早就都走了。这样的人家,自作孽,真饿死了,也是活该!”张恒摇头道:“所以叫我去碰,我傻了才会去碰。我多找几家品质不错,不扣斤两,不乱掺水的油坊才好。利于以后长期合作。也是咱家不能掺合,不然,有大牛在,咱家都能自个榨油。”   张强失笑,道:“得了吧,难道因为喜欢吃肉,就非得开个养猪场,你倒是真敢想。咱们家敢沾手这个生意,看那三兄弟不来把咱们家给砸了。”   “我也是这么一说,有布方也不能开布坊啊是不是?!”张恒笑道:“我哪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说着玩罢了。知道不能沾手,我也不会沾手。这季家兄弟可不是能容人的。眼看着自家生意是慢慢的黄了,若是别人抢了他们的生意,他们包管怂的屁话没有,但咱们家敢沾手,包管迁怒,拿着大牛和咱们撒气呢。”   “我在乡下跑,有好几个村现在就开了好几家小油坊了,规模虽然不大,但胜在实在……”张恒道:“有这些选择,谁还愿意去季家村榨油?!自作孽的人,活该没饭吃!”   说到这,张恒道:“哥,晚上你陪小子们在这睡,我晚上在那边有事呢,今天布坊掌柜找我了,缠着我不放。我看他是真急了,非要要个结果不可。我就应他晚上来商议。有老姑奶奶和爹说一说,我也脱了手这件事,实在被他给缠怕了!”   张强道:“行。你赶紧去那边跟爹,老姑奶奶说说这件事吧,好早有个章程出来……”   “行。”张恒喝了口水,这才慢吞吞的起了身。   “他在你身上搭了这么多精力,又花了多少钱财送礼,肯定要有个结果的。晚上得好好说,最好是能谈得成,别结仇,以后咱家也是做生意的了,虽然不同行,但得罪了他,让他记恨,可没好处……”张强道:“价格两方都觉得合适就行了,别太贪。”   “放心。我心里有数呢。”张恒小声的道:“那红布,给他们布坊小半年就赚了几千银子,你想想这里面的利得多大,以前那个价,是想都别想了。他要有诚意,也合该将红布方的钱给补上一补,这才是做生意的态度。不然,哪怕为了不得罪他,将绿布方给贱卖了,但这方绝对是最后一次,咱们家现在有这个底子,以后有这头油生意当进项,也没必要卖家底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03 23:12:26~2021-08-04 23:04: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游手好闲妞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7章 锤子买卖   “看对方的诚意吧。要是个有些远见的人, 他不会太压价,也会有些补偿,若不是, 卖了这绿方, 以后再不往来便是。”张强道:“以后咬死了绿方是最后一方,家里再无布方就行了。谁来都说没有。况且本来就没有!”   张恒点点头道:“是啊,得为子孙计。如果这是最后一次, 以后咱张家起来了, 子孙也未必不能开布坊……有方子在手, 哪怕不用, 以后也是希望……况且,这布方, 本来该是姑奶奶和表叔的, 咱们家已经占了太多便宜了。不能竭泽杀渔啊……这样太过份了。这绿方卖了, 咱们都不分, 都给姑奶奶安排。我觉得, 表叔不小了, 也该置业成家。这些都是钱呢,而表叔这些还都没影儿, 姑奶奶身上钱都掏空了, 实在叫人不忍心, 为这作坊,不说咱们家人,就是姑奶奶对咱们家付出太多了……”   张强点头,催促他赶紧回了。   张强则看着油,然后等沉淀了,还得把坛子放在日光下晒, 晒到时候,才能搬到地窖里去沉淀。   做个头油,其实都是细致活,步步精细。才会出好油!他本就是个操心不完的人,大多数时间基本都在这作坊里了。毕竟付出了太多的心血,寄与了太多的期望。   张强做生意一向细致,宁愿自己苦点,做好点,也不会占客人的便宜。不管是当初是做裁缝,还是现在做这个,都是一样的。每一样都恨不得把控好。他是十分在意细节的人。所以他实在觉得季家三兄弟无法理解。   人都说勤劳能致富。其实生意不完全只是勤奋的事情。季家三兄弟不勤劳吗,当然不惜力气,然而,生意还是被他们给做黄了。   一家人做生意,或者说是兄弟做生意,就不能计较太多,如果非得拖对方后腿,那还不如散伙。   如果不齐心,家败,家散,生意都得黄啊。   张恒回来了这边便将晚上布坊掌柜要来的事情给说了。   张兴柱道:“之前也是露了口风,人家死抓着不放,这东西也收了,人也答应过了,便不能不卖。不然得结仇,但是我的意思是,这是最后一次。不管老姑有多少方子,这一回,都是最后一回。”   张恒道:“爹,我也是这个意思,趁他来,只咬死了只这一个方子了。再没别的了,也没下次了。既要交易,我们就结个善缘,以后当个朋友来往便行。以后干啥事相互也有个照应,行个方便。如果,他是买了方子,听说没再下一回,便变了脸面,这样的人,我们家也不会再沾光,不去高攀他便是。”   “你想的很周全,这一回无论如何都咬死了,只是最后一次。”张兴柱道:“我是怕以后有祸患啊。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   张恒点头。   张融融道:“既是如此,价格上也没必要要的太高。咱们不提价,他看着合适,咱们家就收个合适的价得了。”   张兴柱与张恒略有点迟疑,张恒道:“若他只压低价,我们也认?!这也太亏了!”   “既只求不结仇,亏一时也只是一时,总好过亏一世。与他要了高价,他回去一想,心里又觉得不平衡,不会生事吗?!既知再没了方子,他行事自然也就不会有所顾忌,不要多生事端,咱们家现在不比之前靠这个来赚钱了,一力只保住咱们的头油生意,能不结仇就不结仇,宁愿吃亏也无所谓。”张融融见张恒还有不平衡的样子,道:“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如果他非得开个低价,这说明,他就是个抠门的,这样的人,别得罪他,以后也别来往便是。吃一个亏又算得了什么。保咱们家的长久才更重要。”   张恒还是有点不舒服,道:“难道还能被白白的占便宜,老姑奶奶,我是想着你多卖个钱,卖上了价,以后表叔成亲,置业的钱不都有了?!表叔便不愁了。我这心里怎么就不有点不平衡呢!”   “行了,反是最后一锤子买卖。看他给价吧。”张兴柱道:“他既求着咱家,想来应不至于太离谱。”   张恒道:“我还想着他能懂事的把上回红布方的价给补一补呢,看来是想多了。”   “做生意哪有不抠的,”张融融道:“咱们家既不靠卖方子过日子。只当做最后一次生意便罢了,以后这些事都烂在肚子里,当没发生过。结个善缘得了。想必他也不会多言。”   张兴柱想了想,道:“也是。若是要高了价,他为了拿方子,会给,但事后,将事情捅出去,咱们家反而不得太平了……”   张恒到底年轻,吃亏吃的不甘心,因此有点郁郁。   张融融取笑道:“你这孩子,世间的事情,哪里就能想的太美。世间的利本就是争不完的。你啊,还要练一练呐,凡事留一分余地,才不会有麻烦。”   张恒揉了揉脸,叹了一口气,对于他来说,这哪里是余地啊,这分明就是做慈善啊,低价卖出,恨不得白送吗?!哎……   这可真是!   这么想着,晚上还是来了。   是天黑以后,那布坊掌柜上门的。   张兴柱和张恒请他进来坐了,坐到了厅堂里。张恒给倒了茶来。   布坊老板看了看张兴柱和张融融,知道她坐主位才是主张的人呢,之前也早打听过张家的事了,因此客气的笑道:“老人家有福气啊,这多年轻,儿侄都孝顺,我看是有大福的人呢。”   “我一下乡下婆子,哪有什么大福不大福,掌柜贵姓?!”张融融笑道。   “免贵姓赵……”赵掌柜笑呵呵的道:“托您老的福,开着的布坊生意,还过得去!”   “赵老板。”张融融道:“有话我就直说了,我一个乡下人,也不会拐弯抹角的。我要是说的不好,您可多担待,别生气!”   赵掌柜心中咯噔一声,不露声色,还以为张融融要狮子大开口。虽做好了准备,一定要拿下新布方,但是,临阵难免还有点发怵。   张融融道:“我们张家原也不是做布生意的人家,说来惭愧,这得来的两个方子,着实不是什么好方子,用的都是低贱价的材料,上不了台面的很……”   用的低贱的材料,能节约成本啊,知道这东西上市可以卖多少价吗,可以倾销啊,基本能秒杀其它布方生产的布啊。这是优势。   “原先我刚来城里,家里困难,也是怕没吃没喝,恒子是绞尽了脑汁,也是托了赵掌柜的福,这才将红方给卖出去了,不然呐,咱家里,只怕都揭不开锅了,这一点我们得谢谢赵掌柜,您大方,而且信任咱们这种人家的方子,真不是一般看人低的人,”张融融道。   赵掌柜心里更是突突的跳,这是突出他慧眼识珠,这是要来了,要来狮子大开口了……   他知道这种话术,这种套路,这哪里是什么乡下老太太,便是做生意的老掌柜,都没这么会说话。   “本来当时卖了红方,也只是应个急,如今家里也有了新营生,虽然青黄不接,但多少能撑得过来,家里人也齐心合力的。本是不想再卖最后一个绿方的。本来就是低贱玩意儿,上不得台面,也是赵掌柜厚爱,看得上。之前一直找恒子说这事,又是说好话,又是送东西的,弄的我和恒子,家里人都挺不好意思的。赵掌柜既这般的厚爱,我们也都应了话,哪里就有反悔的道理,既然赵掌柜看得上这样的方子,就随便给个友情价,拿去便是。”张融融笑道:“以后咱张家只当交个朋友。如何?!这绿方是最后一个方子了,出了以后,这件事便与咱张家无关,赵掌柜只说是自家的方子便完了,咱张家只想静心过日子,没有迎风头的念头,还望赵掌柜能成全。我们家只有这一个要求。”   赵掌柜看着张兴柱,又看了一眼张恒,一时都有点摸不着头脑,这话前面听着吧,好像是要大价钱似的,但是后面的话一听,咋觉得不对呢,是套路,还是陷阱?!   他有点摸不着头脑,看着张恒,道:“张兄弟,要不,您开个价?!”   他斟酌着才问出这话,仔细的看着张恒,试图看出他的心思。   张恒笑道:“我开价不合适,说实话,若不是赵掌柜对咱家这么客气,又是送葡萄,又是送酒的,这事就没下文了,承蒙赵掌柜这样的大掌柜能看得起咱张家这样的人家,弯腰结交,这绿方便准备是捂在手里算了的。本也不是什么高贵的方子,我家也不是做这个生意的,废了就废了,比起多事来,宁愿少些事,多些安宁平和。赵掌柜都这么客气了,我家能这样乱要价?!姑奶奶的意思是,随便开个价意思一下就行了,以后只当交个朋友。不管这方子咋样,咱们两家是两不相害。”   这话叫他更是头大,更听不懂了。   这价怎么开?!   张家不指望卖方过日子,只是顺便,友情价卖了便罢。   这张恒的口变得太快,以前卖红方的时候,一直暗示他家里还有别的颜色的方子,为着的就是要高价,结果愣是从二十到了五十两。   现在突然改性了?!不开价了?!不提价了?!   低价甩卖?反他是不信。 第168章 一千二百两   这是一次试探, 还是什么意思?!   倘若是试探,他怎么能开低价,这不是叫人看轻了吗?!   他查过张家, 知道他们家现在衙门里出了人, 生意也有了门路,以后肯定是路越走越宽,将来肯定是能够有条件开布坊的。不管是最后一个方子是绿方是真是假, 是根本还有别的方子, 不想卖了, 还是, 真的是只剩最后一个绿方,卖了拉倒。   他都不能冒险开太低的价格。   但开多高合适?!   这完全打乱了赵掌柜的计划, 几乎他的预想, 全都是关于怎么讨好, 怎么讲好话, 把方子给买来, 都已经准备好了要出大血的节奏了。但万万没料到张家有这么一位老太太。   这一位, 让他不得不慎重。   便是商场老手,都未必有这份从容和老辣。   对于张家, 他不来是不知道, 因为一直和张恒打交道, 现在才知道张恒背后隐着高人指点。这当然是试探。   他若是个短视的,开个低价就能将方子拿走。还会沾沾自喜。然后呢,张家以后自然不认这些方子出自他家,与他也就断了交情,绝对不会再有瓜葛和来往。那么这生意的路子就彻底的绝了。   他能吗?!   能因为一时短视,而得罪这样的人家吗?!   为了一点利益, 值得得罪这样的张家吗,万一以后他们家发了家,以后不顾忌交情,万一有什么竞争呢?!   生意上的事情,可不是一时的。宁愿多个朋友,也不能多个敌人。   不然,小生小意的更残酷,尤其是他这种不大不小的布坊,如果出现新的布坊有新布方,或是其它布坊有新布方来排挤,会死的超级快,会被辗死的。这一行业的淘汰率实在太高了。   赵掌柜没说话,低着头在喝水,似乎在衡量张家,或者说衡量对以后的利弊,他倒真希望只是一锤子买卖,低价买了方子,以后与这样的他可以轻看的张家没有瓜葛了,但显然,张家绝不是可以轻看的人家。   他本来心里是有个价的,心中是想着从二百两慢慢的提价,准备与张家磨上嘴皮磨到半夜的,也准备是被狮子大开口了。也有了心理位的最高价是八百两。而现在,这一价,便被拔高,赵掌柜一狠心,道:“老人家不跟我说虚的,我也不与老人家说虚的。说实话,之前红方买的时候,就已经让张家吃了亏,是我占了便宜了。红布出品后,也为我布坊赚了很多银钱,这货色是量大多销,便能多赚,之所以急要绿方,是想着红配绿更好出货,而且想赶在入冬前,做一批关外商人的生意,狠狠的赚上一笔。老人家既想交个朋友,我老赵今天也想交个朋友。这个朋友是交定了……”   “我出一千二百两,我现在布坊能周转的也只这么多了,若是还不够,以后我再弥补一些。”赵掌柜道:“这个价钱,弥补一下红方的损失,也是我的诚意。也希望张家能认我这个朋友。”   张兴柱和张恒吃了一惊,这个价位实在出乎他们的心理预料太高太高了。   他们心里想着,能有个三五百两便算是天价了,因为布再赚钱,也是需要本钱,还有人工等各项支出的!   怎么会出这么一个天价来?!   张兴柱瞪大了眼睛,呆呆的看着赵掌柜,他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钱啊。这是什么概念?!无法想象的钱财。   张恒却是又兴奋又搓手,甚至有点颤抖,漂亮,漂亮,他想狂叫,比起老姑奶奶的段位,他还差的远呢。卧糟!牛叉啊。   这简直是教科书式的谈生意。   直接要价还价太俗,这叫啥,叫不战屈人之兵。叫兵不血刃。   要价显得太低端,而且还容易被人看不起。就算要到了价钱,到最后,也可能还要被他给报复。   老姑奶奶,才是真的谈判专家。老牛了!   张融融淡定的不得了,笑道:“这个价钱太离谱了,给个二三百两,对咱们这样的人家来说,也是发财了。赵掌柜太看得起。这个钱,不怕你付不出,只是咱家却不能要这么多。”   赵掌柜见她拒绝,甚至更佩服,尤其是她听到这么多钱,连脸色都没变一下,眼神更是淡定的不得了。仿佛说的不是一千二百两,而是一二十文钱。   赵掌柜知道这是一位人物,便道:“老人家先别忙着推拒,我也是有要求的。”   他举起了茶杯,笑道:“老人家能看得上我这个钱只钻钱眼里的生意人,我也是荣幸的很。张家有您这老人家,以后一定会兴旺,只是将来若是兴旺了,张家若是要擦手与布料相关的生意,还请务必与我合作,别将我推在门外,能合作参与,更好。无论是参股,还是经营都行。”   张融融道:“布料生意是多大的肥肉,真不是我张家可以咬下来的,我张家本份人家罢了。赵掌柜实在抬举太过了。”   赵掌柜却坚持,没有多说,只要一个承诺。   “行,赵掌柜既如此客气,我也不说虚的,若不插手便罢了,倘若插手,一定与赵掌柜分一杯羹!”张融融道。   赵掌柜大喜,他就知道,这老太太说什么绿方是最后一个方子,打死他也不信!   能不结仇才最好!这已是最好的局面了。哪怕以后张家真的不碰这布料的生意,不结仇,对他是没妨碍的。倘若结了仇,人家再去碰这生意呢,他输不起这个假如。   他宁愿出点血,也要免了这个后患!   张融融举了茶杯,与他碰了碰,道:“赵掌柜也是个人物。将来生意必能更上一层楼!”   就这格局,真的了不得。倒不是说他现在肯舍得出这个大价钱防患未然。而是在这之前,别的布坊都看不上张恒一个外行人,他还是买了方子,五十两当时的价是真的不低了。再加上后来为要绿方,他更是不惜弯腰低头的讨好张恒,以他的身家,与张恒称兄道弟,其实是低结交了。可是人家照样能撕得下脸皮。   这样的人,能不成事都难!   况且,之前是听张恒说,他也没有与别的布坊硬杠。独木难支,他知道。   所以将红方转卖了好几家布行,生意一起做,顶多是这一块的钱,他不能全吃得下,但全中原这么大,他也不可能吃得下,还不如转卖方子结善缘。   这样的人,果然不是一般人!   之前张融融是把绿方交出去就算了,拿钱了事,以后不沾手这布料的事。就是止个祸头的意思。所以宁愿亏一点,也不愿意多桩事,而且还是很麻烦的事。能把这事了断了,以后不来往是极好的。   现在想一想,到底是小看了这个人。此人倒是可以结交一番。   兴许以后真有合作的机会!   赵掌柜笑道:“老人家虽不出门,却是庐中诸葛,张家子孙有老人家指点着,必然兴旺。以后老人家可别嫌我常来打扰。”   张融融便笑,道:“能来便有好茶。”   赵掌柜哈哈大笑,道:“我身上就带了银票,不过不太够,我叫我家小厮回家去讨。”   “不用。”张融融压住他的手,笑道:“方子你先拿去。钱的事再说。又不是要赎金,急什么。朋友之间哪要这么的?!”   张融融真将绿方交到了他手上,赵掌柜心情挺复杂的道:“老人家不怕我拿了方子就不认了!”   张融融只一笑。   赵掌柜没话说了,这位老人看人眼睛毒辣啊。对自己确实是高看了一眼,所以信任自己。或者说人家吃得起亏,就是他真反悔不给钱了,人家也能吃得了亏,但记下了仇,呵呵……   “老人家也不签个协议,”赵掌柜无奈的道。   “赵老板啊,绿方真是我家最后一个方子了,一锤子买卖的事情,不用协议多此一举。”张融融道。   赵掌柜真的是服气的不得了,什么话都没了,起了身,道:“别的只不说,以免节外生枝,现在就叫恒兄弟陪我走一趟,我家去就有现银,老人家放心,我到时再送恒兄弟回来,这兄弟我是交定了,正好叫他也上上门认认我家……”   不是朋友不会叫上门的。   张兴柱无奈的道:“这太晚了吧。况且,赵老板,这辈份是不是有点含糊了……”   之前叫张兄弟,也未必是真当兄弟,只是想讨好要方子的用的,现在不一样了,哪怕知道辈份确实有点怪怪的,但他也认了,道:“哪能啊,恒兄弟跟我最小的弟弟年岁差不多,哈哈哈,差不多……”   说罢去拉张恒,张恒还处于震惊之中呢,拉扯着别拉扯着动,道:“……我去是可以,但不久留,我得早去早回,也不喝酒,酒误事呢,你可休想拿酒灌我。”这是担心被套路陷害了还是咋的?!这小子还没恢复状态呢。   “不能够,”赵掌柜笑了笑,以前可能是会,现在是不可能了。   既当正经的朋友处,就得相互尊重,灌酒这种事只有在不熟的生意桌上才会胡来。 第169章 承诺   “行, 去吧,难为赵掌柜如此客气。那我们张家就厚着脸皮收下了。”张融融笑道:“若不嫌咱家门槛低,以后常来。”   “一定来看老人家。”赵掌柜笑道:“好兄弟, 要不咱们干脆在老人家面前认个义兄弟?!”   张恒嘴角抽了抽, 看了看他的胡子与张兴柱差不多,打了个寒噤,拉着他道:“快走快走, 我还要赶回来睡觉呢, 我可不像你是个大老板, 手下有多少小二可以使唤, 我明天得亲自跑下乡去收货。赶紧的……认什么干亲?!”   说着扯着人赶紧的跑了。   张兴柱擦了擦汗,有点不知所措, 道:“老姑, 这……”   “恒子是个顺竿爬的, 他也是啊。”张融融若有所思道:“开这么高的价, 我也是没想到。但的确是有诚意, 也是个狠人。”   为了防着张家以后做布坊生意, 坏了他的事。所以要了一个承诺。   这么大的人情,这么多的钱, 可不就要了一个承诺了吗?!   张兴柱沉默, 道:“……真不明白, 就为这么一个承诺,出这么高的天价?!他得卖多少布才能挣回来?!”   “这倒不用担心,有这方,其它布坊一买,光卖方子,就能赚好几倍回本, 他的路子还是有的……”张融融道:“这个人,真是个人物。”   反正这一切已经超出张兴柱的认知了,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钱,也处理不了这样的关系和钱,所以理不清,脑子也乱糟糟的。得!这半辈子白活了,心态方面是真的远不如老姑。也罢了,反正家里的事有老姑坐阵。   王安平来听张融融说了这件事,道:“这个赵掌柜是个狠的,出这么高的价,只怕是另有所图求。是与娘想到一块去了吧?!”   “人与人的关系需要考验,尤其是利益关系。”张融融笑道:“生意这回事,人人都渴望找到更稳固的伙伴关系。如果没有遇到,那就是另外的局面。如果遇见了,是不是就是注定?!”   “娘觉得这人难得,想要与他合作?!”王安平笑道。   “也未尝不可。”张融融道:“只是眼下,卖方的节骨眼不太好,对咱们来说,太张扬了。这赵掌柜是个会看势头的,这一点眼神很好。只是,他行事还是高调了些。之前弄的人尽皆知,他的同行们都听到风声找到恒子丈人家去了,他这个人,还得再磨一磨,不过,人是好人,可以合作。”   虽然不是那么完美,然而,绝不是那种抠门的,或是拖后腿的猪队友。   张家没有布坊,没有底蕴,若想发展布料的生意,自己弄,既没有工坊,又没有铺面,又没有渠道和辅开的摊子,想要从已有的市场份额中咬下一口来,哪有那么容易,其它布行想方设法也要把新入行的弄死。因为布料生意牵扯的比其它生意更深,那就是你死我活的竞争极为激烈的行业。而想要赚点钱,不是有方子就能够做到的,与一个这行业里的人合作是最好的选择。   原先张融融是真的没有起这个心思,只是眼下既碰到了这么一个人,难道能错过这白白得来的机会?!   “娘如果没有碰见这个人,或是这个人没能通过考验,娘就不想做布坊生意了?!”王安平道。   “只是暂时而已……”张融融笑道:“赵掌柜挺好,推他在前,咱们张家在后,什么也不出,只出方子,只拿利润,他生产,他管理,他分配利润,就可以。咱们张家可以隐在后头。”   “那娘是犹豫什么呢?!”王安平道。   “人与人的关系再好,一切都由赵家掌握,对于只拿方子的张家来说太弱势,而建立这样的关系,需要更稳固的关系……”张融融道:“以后再说吧,我只是起了这心思,做不做的,只看以后吧。反正现在咱张家要更低调些。”   王安平点点头。   什么才是这个时代最稳固的关系,也就只有姻亲了。   娘在犹豫,是因为不舍得用人去联姻。然而在这个时代,没有任何东西,比姻亲更稳固。没有任何人的感情抵得上家族血缘。这种纽带,比任何的关系都更稳固,而人品的好坏,只是基石,而人与人的关系,却又太脆弱了。如果只依赖彼此只是可以信赖的好人,人是会变的,利益增大,人一个主意就改变了一切,那以前的所有布置都打了水漂。所以眼下只是看中赵掌柜人品还不错,光这一点还远远不错!   “放心,”张融融笑道:“生意这回事,做不做的也无所谓。一切都是为了咱的生活更好,但不会为了做生意而牺牲人的。放心吧,我不会在你的婚事上起那样的念头。娘只想要你幸福。找一个想一起过余生的人。而不是为了这个,屈从于世俗关系。不会用你,也不会用家里的任何人。”   王安平道:“娘,我无所谓的。我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我想要找什么样的人生活,我却不知道。我能听娘的安排。”   他对未来,什么娶什么样的人是茫然无知,也没有什么憧憬,这个时代就是盲婚哑嫁,他是真的无所谓。   张融融道:“若等到你二十岁还没有遇到合适的人,到时候再说!只是安平,娘不需要你委屈自己。”   王安平道:“嗯。”   张恒被赵掌柜亲热的请回了自己家中,此时已天黑透了,赵掌柜亲自请他到了厅堂坐了,又叫下人捧了茶和果子来,笑道:“恒兄弟稍坐,我去去就来。钱不够,我去找婆娘拿。”   张恒噗哧一乐,道:“赵老板也是妻管严啊。”   “妻贤是福,嘿嘿,妻管严有妻管严的好处,女人家精细着呢,有她管家,家里就崩不坏,乱不了……”赵掌柜笑嘻嘻的道:“以后叫我老哥,别再什么掌柜老板的叫了。太生份。”   张恒嘴角发抽,面对他与自己父亲一样的老脸,他实在叫不出口老哥老哥的亲热。便假装没听见。   赵掌柜匆匆的去后院了。   张恒到了廊下看院子的构造也没有乱走,看着月色下方方正正的院落,心中感慨一丝,赵掌柜家里还是有些钱财的,这个院子就至少有三进。三进真不是普通人能住得起的,哪怕只是一个小县城,三进院子也已经很大了。   进门是从大宅门进来,然后通过影壁,屏门,再到外院,这里便是待客的地方,设有待外客的厅屋,张恒现在呆的地方就是这里。然后从二门到了内院,内院里就有正房,然后便是第三进院,一般都是下人住的地方,以及家中车马放的地方,包括厨房也都在此处。正院最大,里面很宽阔,才是主人家最长呆的地方,又宽阔又大,三进院子的占地,绝不是张恒家那种市井小民的小院落比得上的。   所以这样的院子,真不是一般人住,家里光干活的就有多少人?!包括做饭的,打扫卫生的,管牛马的,做针线的,都是可以放在家里照顾主人家的。   这就是平民阶层的大宅门了。若是有官爵,则是另外的说法儿。比如说若是有功名,那是官府给与的门第,哪怕可能住不了这样的三进院子,但也是代表着不一样的门第。而有官爵的,就远远不止这一些,可能是有朝廷的赐宅和匾额的,那样又是更贵上一层。   像商人能住上这样的院子,是真的不赖了。毕竟商人再有钱,也不敢住那太富丽堂皇的院子,因为不够资格,这不是钱不钱的事儿,而是资格的事情。富之上还有贵,门槛没到那,你再有钱,也住不了。   张恒看着便有点心仪,心中寻思着家里人口越发的多,倘若以后生意做上来了,也可以住上这样的屋子就好了。家里和睦,坐在一块多热闹?!   只是这样一间,要买的话,也不是小数目,想一想,以后要买也是可以想一想的,还是要努力挣钱,然后多攒攒啊。   张恒是有良心的人,是没打这一千二百银子的主意,是铁了心要将这钱给王安平娶亲用了。以前卖上五十两,他还敢伸手。但现在,钱多了,他反而不能伸手了。主要是真的丧良心。人就是这样的,若是钱少,拿起来是毫不手软,那无所谓。可是钱一多,若是真打主意,那成了什么样的人了?!显得心眼小,还贪。家里能得着生意买卖都已经算是极好的了。   正在踱着步呢,赵掌柜将赵娘子给请出来了,他笑道:“恒兄弟,来见见你嫂子,我将婆娘介绍给你认识认识,你以后也认认门,没事常来,若是我没回来,就叫你嫂子招待你,以后咱就是一家人了,可千万别外道啊。”   张恒愣了一下,赵掌柜认真的啊?!   这是什么关系,才会将内人介绍给外人?!便是他到现在也没有介绍娘子给赵掌柜认识啊,关键是他始终认为他们的关系没到那份上。今天发生的事就跟搞笑似的。   张恒脑子都是嗡嗡的,也不敢抬头看,只举手拜道:“嫂子好。” 第170章 值不值   赵娘子是个中年女人, 很是温和,笑道:“我家老赵莽撞了些,吓着恒兄弟了, 他也真是, 行事向来没个准头。但虽是如此,一片心意是真的。恒兄弟既叫了我一声嫂子,我就认下了恒兄弟, 以后没事常来坐坐。咱俩家多走动走动才是。”   张恒能说啥啊, 心里将赵掌柜骂了个臭死, 只好一叠声的应是。   “既是一家人, 到内院坐吧。”赵娘子道:“对家里人,万没有在这外院待客的。”   张恒头皮发麻, 道:“今日也晚了, 我也不好叨扰嫂子和赵兄不得休息, 要不改日再登门造访, 也正式些。今儿我还得早早回去。家里长辈等着我, 不好叫长辈牵挂。”   “也罢了。”赵掌柜道:“改日我和你嫂子请你和你哥来我家里坐客。叫上老太太和你父亲一道来。这般相互不见外的认认门, 走走亲才好。”   走亲?!   张恒觉得今天一切都很荒诞,一叠声的胡乱应了, 就要告辞。   赵掌柜不肯放, 非要拉着他喝酒, 张恒哪肯,只说发过誓,要做生意打死也不会喝酒的。   赵掌柜没法,只好将银子放匣子里给了他,还叫带上家里的一些茶叶和礼盒子出来,非要亲自送他回去。   张恒只推拒了, 最后便是他家中的车夫送他回家作罢。   直到坐上了车往家赶了,张恒才松了一口气,嘴角发抽,他打开匣子,在马车之中借着微弱的月光瞅了瞅,嘶了一声,道:“……见了鬼了,还真是一两不少……”   这简直是超出他的认知,完全是他无法理解的事情。   人一走,赵娘子就变了脸色,双手叉腰,柳眉倒竖,怒道:“说!你打着什么主意?!”   “哎哟,我能打什么主意啊!”赵掌柜笑着上前道:“走走,进内院说。下人都在,大晚上的叫人看笑话。”   “哼,大晚上的要认外客当兄弟,就不怕人看笑话了?!”赵娘子上前就拧他腰间的肉,赵掌柜哎哟哟的,道:“娘子饶命!”   “你老实说,打着什么主意呢,该不会是人家有什么妹妹吧?!”赵娘子道:“你这是起了什么心思了?!”   “冤枉,真冤枉,娘子你可别瞎说,人家是真有妹妹,你可别毁人家名节啊。”赵掌柜道:“天地良心,我若是有起什么人当小舅子的心思,我天打雷劈。嗨,我这也是没来得及与你说,他就是我上回跟你说过的张恒兄弟。”   “是他?!”赵娘子道:“我不知道你,无事献殷勤,是为着什么事?!”   赵掌柜忙拉她回了内院,到了正房才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一千二百银子,你可真大方!”赵娘子道:“这样的人家,二百两买方子都是天价了,对他们家来说,就是天价了。”   “单独一个方子,当然不值这个价,”赵掌柜道:“我看中的是人,还有张家的未来。娘子是没见着那位老太太,张家有这么一位坐阵,将来差不了!”   赵掌柜喝了一口茶,道:“最近张家的动静很大,又是买铺面,又是买作坊,弄的风声水起的,只怕也是想赶着中秋挣上些钱财呢。娘子也不想想,以前的张家是什么人家?!就只是一间小裁缝的营生,撑死了能富到哪里去!?可是,现在弄这样,若说这位老太太没有别的方子,反正我是不信。”   赵娘子想了想,道:“也是,听她说话,的确不像是普通人家老太太的见识。说的银子完全不在眼中似的。只怕是有底气的。”   “那是一种气魄,是她能赚来的气魄,若不然,哪里来的底气,这底气,普通的老太太便是装也装不出来。人家是不在意这个钱,因为她有方子。”赵掌柜道:“虽是说有了这绿方再没别的了,我是绝对不信。”   赵娘子小心的接过他手中的方子,有点兴奋道:“明日且试试。若是好,大批的染上,只等中秋赚上一波钱了。”   “要多备货,若是赶上其它的行商来进货,我们布坊能出多少匹布?!”赵掌柜道:“我亲自去府城找买家,那北边的蛮子一年才来一趟,难道不带点好东西回去,大把的银子来花呢,这个不挣才是真傻……”   “先瞒着,等布做出来了,再上货,再往府城供货……”赵娘子道:“虽说最后还是要卖方子,让其它布坊也赚一杯羹,但咱家是第一批,也是能大大的赚一笔先了。你可把底下的人嘴把严了,货在上铺之前,一句口风也别漏。那些精的都盯着咱们家和张家的动静呢。”   “放心吧,我晓得,包管个个守口如瓶,到时候再往府城咱们的铺面里供货,若是能多出些卖给外商,是能大赚一笔……”赵掌柜嘻嘻的笑,道:“这个方子,可是个聚财的好方子,单说赚的利润,娘子说一千二银子,值不值?!”   “屁话,当然值!”赵娘子嘻嘻笑。   只是做生意的人,进任何东西都是恨不得压低价的。赵娘子还是很心疼。   “听你的意思,是将来想与张家合作……”赵娘子道。   “想是想,但也不是眼下,”赵掌柜低声道:“反正搞好关系,是不会错的。”   赵娘子道:“钱都花了,银子都砸下去了,场面功夫,这还不容易?!你放心吧,以后过年过节,我包管送礼往来,有张家一份。”   维持关系是要花心思的。这就不是一锤子买卖只送重礼,以后不相往来的那一类了。而是长久往来,既是要看坚持,也要看心意了。   张恒到了家,马车夫将东西放下,赶紧告辞回去了。   小县城也没有宵禁那么严,毕竟这里并不是边关重镇。现在太平盛世的,也没有战乱,所以晚上虽然不兴有什么夜市,但是也不执行宵禁,只是不能进出城而已。城门都是太阳落山关,在天明之前就开了。但夜里,百姓在城内走动,是不妨碍的。因为,晚上依旧有很多工作的人,有挑夜香的,有扫大街的,还有打更的更夫,说晚上完全无人,也不可能。毕竟城里也是人生活着的地方,不是说入了夜就变得死气沉沉。   他将东西搬进去,张兴柱等着他呢,帮着搬,然后把门给关上了。   张恒将匣子拿出来递给张兴柱,父子二人一时竟默默无言。   二人像演哑剧似的到了张融融面前,将东西给她。   张融融打开看了看,数了数,笑道:“倒是心细,给的都是一百两的银票,一共十二张。”   太大数额的一般家庭是真用不上的,所以赵掌柜的确算是心细了。   张融融抽了两张给张恒,道:“你和强子一人一张,最近你要进货,手里短我知道,强子还要找门路给蛋蛋找先生,哪里不需要花钱?!现在家里钱不多了,先拿去用,不够了再跟我说。”   “不,不用,”张恒后退一步,道:“姑奶奶,这不行啊,这个钱,我一文都不想碰,说了是给表叔置业的。”   “都这个时候了,还分什么你的我的?!”张融融笑道:“难道我和安平不是张家人了?!”   张恒听了心中一阵感动。   张兴柱道:“拿着吧。”   张恒这才收了,道:“我明儿给大哥一张。大哥手里确实是没钱了。我进货还花不了多少,他要找人,花的却更多。”   “去睡吧。累了一天了。”张融融道。   张恒本来还有很多话想说,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干脆就回去那边了。   见张兴柱坐立不安的,张融融道:“你又咋了?!就这么烫手?!”   “这不是钱太多了吗?!”张兴柱道。   张融融笑道:“你这也是操不完的心。这钱拿着没事。放心吧。先放我这,有要用的地方再拿出来。”   张兴柱叹气,干脆去睡了。   见张兴柱走了,张云帆才走了出来,张融融道:“都听见了?!”   “姑奶奶,这个银子在府城买铺面吧,”张云帆道:“若是错过,怕是以后买不起了。买了给表叔将来用也好啊。”   “你倒是有头脑。”张融融道:“之前看季家的动静,心里也是猜到了吧?!”   张云帆没有否认,道:“姑奶奶,我看到任何的机会,都想要抓住。我是怕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心里就很恐惧。姑奶奶,人的一生,其实很短暂,有些抓不住的,这一辈子可能都未必有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张融融道:“你年纪还小,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我就是心里很急躁,”张云帆道:“我怕错过年华,不想看到姑奶奶和表叔错过机会。”   “可是人的一生,不可能抓住所有的东西。”张融融道:“如果你想买,我可以把钱借一半给你。”   张云帆愣了一下,道:“什么!?真的吗?!”   “真的。”张融融笑道:“安平以后呆在县城就好,他想要在此扎根深耕,府城就算了。他没有要去的想法。”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05 23:12:51~2021-08-06 23:02: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游手好闲妞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秋 50瓶;半夏 10瓶;不爱吃苹果、头条都是英俊又可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1章 借钱   “不可惜吗, 表叔明明也有能力去更大的地方。”张云帆不解的道:“既然借钱给我,为什么不用这钱给表叔买呢?!”   张融融只是笑了笑,道:“那是因为你错过了觉得可惜, 我和安平却都不会可惜。”   张云帆果然一脸无法理解。   张融融拿了五张给她, 道:“不用急着还,将来,你有了再还便是。”   “那到时候我给利息。”张云帆跪了下来道:“多谢姑奶奶, 大恩大德, 永世不忘!”   张融融道:“说这些做什么, 起来吧, 这么晚了,早早的睡, 春妮早睡成猪了。”想的不多, 才会快乐, 像云帆这样心思重的, 这一生也许会有很多成就, 但若说快乐, 未必。   张云帆红着眼睛,拿着钱回屋了。   王安平对张融融道:“她总是很奋进, 不愿意错过任何的机会。”   “她就是这样的性格, 改不了了, 只要品行上,行事上不犯错,不要苛求她。”张融融道:“安平你呢,我给你置业,如何?!”   王安平倒是无所谓,笑道:“儿子只想要小富即安, 只要有个能住的地方,有娘在,都行。钱不要用光了,娘还要用钱养老。吃药什么的也挺贵的。娘现在手头宽裕些,以后也不用在药钱上节省了。”   “这钱你保管,要不要?!”张融融道。   王安平摇头,笑道:“娘安排便是,还没到我当家的时候呢。我啊,享几年娘管着的福气。等以后,怕是享不到了,娘能管事的时候多管管。”   “是,将来等你成家,我是不管钱,只推给你媳妇便是,”张融融笑道:“管钱操心啊。我又不是云帆是个管操心的。”   “真的不后悔?!”张融融道:“现在去府城买屋,价格上还不错。”   “进无止境,”王安平道:“奋进的人那么多,不少一个我。我在县城也挺好。”   王安平十分咸鱼的性格,知事理,却不愿意争。   有娘在就好了。他只在乎这个!   张恒回了屋,想睡,就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他明明很累,可就是睡不着啊。   陶氏被他翻身吵的也睡不着了,道:“有事你倒是说。”   张恒便将事给说了,陶氏吃了一惊,倒吸一口冷气,道:“……这么多钱?!”   “姑奶奶给了二百给我,叫我给大哥一张,”张恒道:“姑奶奶是真的对咱没话说。不过我睡不着却不是因为这个,而是那赵掌柜的态度。”   “我回娘家也得说一说了,以后赵掌柜上门也客气些。”陶氏道:“人家高看咱一眼,却不是为着我们,我们有啥?!你有什么可睡不着的。”   一语提醒梦中人,也是,张恒笑了笑,道:“对,我算个啥,能有啥叫他刮目相看的,他怕是为了姑奶奶呢。”   “睡吧,姑奶奶这么能的人,也不独只咱看出来,这不很正常?”陶氏催他睡觉,道:“天天跑来跑去的,累不累,睡吧!”   张恒心事尽去,麻利的有了睡意,睡着了。   陶氏却远没有这么平静,睡不着了。   “乖乖隆嘀咚,这么多钱……”陶氏嘀咕着,一辈子也没见过的钱啊!   老姑奶奶牛叉啊!   第二天张恒便将一百两给了张强,张强一面吃早饭一面诧异的道:“怎么回事?!”   张恒便将昨天的事给说了。   张强也很惊愕,然后道:“姑奶奶对咱是真没话说。”   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就是这样处出来的,以前他们是有点对爹接姑奶奶家来有点无奈,可是,当一个长辈这样记挂,事事想着他们的时候,人心都是肉长的,哪怕以前是恐惧于未知的人来相处怕有问题,现在这些却早已经全部没了,有的只有无尽的感恩。   姑奶奶记挂着他们,在他们心里,姑奶奶就是亲奶奶。   “哥收下吧,只有咱们好,老姑奶奶膝下才有更多人孝敬,”张恒道:“老人家都怕膝下寂寞,反正以后咱一家人都不生嫌隙,高高兴兴的住在一块儿,陪着姑奶奶,多尽孝,多好。”   张强道:“有这样的老人,是咱的福气。”张强收下了。   有一个明事理的老人,与一个不明事理的老人,家里的氛围是完全不同的。   那种不明事理的,能挑的家里郁闷的要死,人不和睦都很正常,那种家庭氛围必然压抑,家散心离是必然。但一个明事理的老人,却能叫小辈们摒弃一切嫌疑,和睦的生活在一处。   张恒正想吃了早饭就下村里去。结果听了一嘴,说是张云帆借了老姑奶奶五百两银子,他一时呆住了,然后狠狠的骂道:“这个死丫头,姑奶奶的钱,她也拼命惦记着。”   张强听了也微微有些皱眉,不过叹了一口气,没说什么。   “什么都离不了她。”张恒放下碗筷,若不是怕再生事,他都想现在就去找她骂一顿。   但不想给长辈添堵,便忍着,出城去了。   张兴柱今天早上才知道,这件事,家里男丁得要知道的,所以张强和张恒,张兴柱都知道,安平也知道。   李氏和陶氏也听说了,两人心中一抽,说不出是啥感觉。虽然觉得意外,但也像是她会做出来的事,虽有点讽刺,但似乎也合常理。真是一种不知是什么的滋味。   张兴柱早饭都没吃几口,对张强道:“你这个妹妹,以后怕是要飞天……”   “她飞她的,爹,你可得吃,”张强道。   张兴柱端起了碗,看了一眼吃早饭吃的飞快的小子们,笑道:“要是像他们一样无忧无虑,无仇无怨的只知道吃饱喝足就好了。人生再难回到少年时……”   张强有点担心他,吃完了早饭,便带着小子们到作坊去了。小伙子精力实在旺盛,跑着跳着去的,一刻不得安宁,跟猴儿似的。   张兴柱和张强心里都清楚,这事追究没用,反正姑奶奶都借了,难道还能插手叫她还回来?!只怕这丫头心思重,还以为他们刻意刁难她。   她就这么一个性子,能怎么办?!   张融融劝张兴柱道:“她要做的事,让她做吧,有就帮一点,没有就算。不然现在不给,她攒上钱了,也还是要去府城的,那个时候去了,发现物价涨了,房价也涨了,她混不开,难道就不记恨我有钱却不愿帮她的事情?!她心思重的很,你又不是不知道,宁愿让她记恩,也别叫她记仇,不然,早晚要走岔道了……”   张兴柱真的是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感觉,他啥都不说了,道:“我去铺面里看看,恒子忙这忙那的,怕是顾不上呢,我去看看咋装修,多少要整出个样子来,赶在八月把货上架,赶紧售卖才是。不能叫老姑手上的钱空了……”   “还有五百呢,空不了。”张融融道。   张兴柱道:“给安平看房子吗?!要去府城买还是县城买?!”   “就县城吧,不要太铺张,找个差不多过得去的院子就行了,不然住那两三进的像什么话?!县太爷都只住县衙的一个小院子,破的要命。”张融融道:“此事倒不急,先以铺面为主。”   “行,我留意吧,就上次置业的中人,我找他问问,这个容易。”张兴柱放下碗,起了身,和大妮说了一声叫照顾老姑身体,便匆忙的去铺面里了。   张强早帮着大妮把今天要吃的菜都买回来了,陈大娘一来,就开始和大妮收拾起来,两人都是麻利人,把菜蔬一择,把肉啊,鱼的一通收拾,就开始准备午饭了,家里都是杂乱的声音,生活的声音,其实特别美好。很快就有香味飘出来,很香。   李氏和陶氏抱着孩子们来帮忙,家里都是说笑声。   张兴柱看着铺面里面都收拾的干净了,只差一些柜面,还有匾额没弄,心中松了一口气,看着这些倒是事不多。   柜面也不用新打的,买了二手的,重新刨光,刷上漆面就行,这个特别简单,找到人两三天就能弄好,匾额也好弄,找个做这个的铺面,提前三五天订做就行,开业的时候挂上就好。   张兴柱正算着日子,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喊道:“死人了,有人死了……”   张兴柱吃了一惊,忙出来看是咋回事?!   “兴柱,你还不知道吗?!”有一个邻居正是熟人,急道:“衙门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刚叫了马大夫和他儿子去衙门问话了,这是出命案了……”   张兴柱吓了一跳,忙把铺面给关上,把钥匙往兜里一放,赶紧往衙门跑去了。   只见外面都围着人呢,张兴柱急的满头的汗,道:“咋回事啊,怎么就扯上马大夫父子了?!出了啥事了?!”   “一个府城来的土财主,在咱县横死了,七窍流血死的,就刚刚,那客栈老板忙来报案了,这一报案,好家伙,县太爷就问他之前去过哪儿,只说前些天去过马家医馆,这不就来问问情况了吗?!”一个人道。   张兴柱是真急了,因为之前马大夫跟他说过这事,但愿这祸事别弄到马家头上啊。   他想往里挤去找大牛或安平,马大夫却先一步出来了,流着汗看到张兴柱道:“没事,没事,虚惊一场,已经跟县太爷解释清楚了,叫来也不是审问,只是问问情况……” 第172章 后怕   “啥情况啊?!”张兴柱道, “怎么牵扯到你了?!”   “他之前去我医馆看过病,但我和儿子都没开药方,这一点已经跟县太爷说清了, 县太爷问他们有没有开药方, 他们也支吾说不出来,说是没开药方,这才没事了……”马大夫叹道:“哪里知道有这一场祸事, 真是幸运, 要是开了药方, 少不得多个嫌疑。哎。”   “你别担心, 之所以急着叫我和儿子来,也是想验一验的意思, ”马大夫道。   张兴柱嘀咕道:“也是邪门了, 咱县城咋老出命案……”   马大夫道:“遇上了有啥办法?!唉, 还好不是那种打家劫舍的命案, 那种才吓人。这一种都是自作的, 我和儿子都验了验, 这分明就是乱吃东西给胀死的,肚子涨这么高, 应是吃了不该吃的金石砂丹之物。”   周围竖耳听着的都吓了一大跳, 道:“莫不是为了求生儿子闹的?!”   “县太爷已经派人去拿人了, 把他来县城接触过的人一律拿来问话……”马大夫道:“要不是心虚的,只怕不会跑,要是跑的,肯定有点关连,往这里头的人审,肯定有结果。”   “都是钱闹的。”张兴柱无语道。   “我还得进去呢, 你回吧,我没事。”马大夫道:“去我家跟我家里人说一声,真没事,叫别乱窜,别担心。”   张兴柱应了,马上去马家。   马大夫进了县衙,苦着一张脸,审案啊,又有的忙了。这一种,不光要验人,还得验那些有关连的人家里的东西,对得上有毒物的才能定案。这可是个麻烦事。   张兴柱赶紧的去了马家,找到马娘子,叫别慌,然后把事情给解释了一遍。   马娘子听这样说,才抚着胸口,慢慢的淡定了下来。马家原本都乱成一团了。马大夫的儿媳妇抱着孩子哭成了泪人,她娘家的人也都来了,正准备着到衙门里去打听呢。谁不怕啊?!关键是父子全给扯进去了,万一有啥事,那就是一锅端,一家人全玩完。   所以,此时听说没啥大事,已经松了一口气了,然而眼泪还是扑簌簌的掉,一阵阵后怕。   “张叔!”马大夫的儿媳妇哭道:“家里都是女人家也没有能做主的人,还请张叔帮着给衙门里打听打听,也叫他和公爹能早些回家,好叫家里人能安心。不然我和娘哪里能放心啊。”   “放心吧,我现在就去。”张兴柱道:“你们在家里别慌乱,好歹镇定一些,县太爷既说了没事,还能有啥事?!”   婆媳二人抱着孩子,还有她娘家人眼巴巴的看着张兴柱匆匆的走了。   想到出事的人家,一牵连,基本家里没几个人能保下来的,哪个不慌。   尤其是那个接生婆子的先例还在前,只是拔个牙,拔的家破人亡的程度,从医就没有风险吗?!风险大着呢。这么一想,不觉又开始后怕起来。可是妇道人家,此时遇着了这种事,竟是半丝忙也帮不上,只知六神无主。不是女人无用,而是这个时代,限制女人的地方太多了。想要帮忙,也帮不上。   这才是最最无奈的地方!   张兴柱先回了一趟家,对张融融说了这件事,叫张融融别着急,也别等他,他得去衙门看看情况呢。   事涉马大夫,张融融也吃了一惊,道:“去吧,这可是大事,早点查清楚,早点免清嫌疑才好。”   张兴柱匆匆的去了。   县城人听说了这件大案,有不少闲人就往衙门前聚集着去打听这祸事是怎么起来的了。   就连季老爹放船回来都听说了,他将东西拿回家后,也跑来了县衙打听,好不容易找到张兴柱,便道:“亲家,出啥事了,听说是马大夫出事了?!张家会不会受牵连?!”   张兴柱听了有点无语,道:“马家出事,张家怎么会受牵连?!”   季老爹听了便有点讪讪的,道:“亲家,我没别的意思,我是说,万一有啥不好的,亲家别乱沾手……”   张兴柱听了没好气的道:“马家好着呢!”   季老爹自讨了个没趣,一时也有点无奈,得嘞,人家两家关系好,哎,自己还得靠边站,听罢,也就不讨没趣了,赶紧的离开他身边。   张兴柱也没时间理会他,只是往前凑,去听案。只看到大牛跟着衙役们匆匆的去拿人。一整个下午,就看到大牛押了好几个人回来审,因他力气大,抓人的事情,基本上找他就得了。还有执刀要自尽的,不叫人近身抓的,还有心虚害怕拿刀要逃跑的,都被季大牛双臂按在地制伏告终押回。   张兴柱听不见里面是怎么审案的,只看到不少人在那痛哭流涕,申冤着。   好久后,马大夫带着儿子才匆匆的出来,看到张兴柱,就先三人回去了。   有不少人跟上来要打听,马大夫也没敢瞎说,只道:“……还在审呢,我这也是一头雾水。得听县太爷审出个始终来才敢说,不然瞎说不是不负责任吗?!”   众人听了也以为然,因此便都散去了,只说与马大夫不相干就好。   马大夫这才对张兴柱小声的道:“我和我儿子也不敢轻易的下定论,验尸这一块,与几个仵作,还有别的大夫一道验的,然后一起签了字画了押。不敢独写。”   这也是留了心眼了,就怕以后说他定案,翻出来是个要害。   “这样才妥当,多人一起验,就出不了差错,这一次是真惊险啊。”张兴柱道。   马大夫的儿子有点沉默,估计是被这个事吓到了,当大夫的风险是真的大,差一点点,当初要是一个念头起,要贪了那银子,今天他怕是要脱一层皮,直接到牢里去了。只要有药方,哪怕害死这人的不是药方的事,只怕也审个结果来才会放人,万一审不清楚呢?!说不定就是流放千里的结果。就算审清楚了,这中间需要花多少精力,多少钱财,多少审辩的过程,等出来了,又能咋,名声毁了,还怎么开药铺,开医馆?!   一想都差点从鬼门关走了一趟,不禁冷汗涟涟。   马大夫道:“赶紧去把医馆关了,回家去歇歇,你这是真吓着了。我的儿啊。以后咱父子俩只保稳的行医,一旦遇到不对的,宁愿不治也别碰。”   马大夫的儿子连连点头,便先去医馆了,医馆里学徒和小二们也十分忧心,此时见他回来,才松了一口气,一行人将医馆关了,歇业一天,然后都匆匆家去了。   马大夫的儿子到了家,马娘子和他婆娘,以及他丈母娘才哭了起来,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这可真是一场飞来横祸,还好,还好没有相干,否则,这可怎么得了哦?!   张兴柱道:“你家这个也是有担当的,有分寸的,若不然,这事哪能这么快了?!”   马大夫此时也不由十分庆幸,道:“我平时唠叨,他也肯听我的,我总是说,宁愿不医,也别诊治不该诊治的人,只会凭添祸事,幸而他肯听我的。否则这件事,就没那么容易善了。”   张兴柱感慨的道:“这般才是福气,走吧,赶紧回家去缓一缓。家里人担心着呢。”   马大夫也没心情说太多,赶紧的回家去了。马娘子抱住他就是一声嚎哭,显然十分后怕。   张兴柱没有打扰,赶紧回家了。见季老爹和季老娘在呢,他点头示意,笑了笑。   季老娘也不觉得悻然,反而笑嘻嘻的道:“今儿大牛可威风了,他爹瞧见了,哎哟哟,我家大牛可真是出息了,以后县衙里抓人,县太爷也要多仰仗他呢,老太太,您是没瞧见。”   张融融见她如此兴奋,便只是笑。   张兴柱却没什么好声气,道:“亲家母是只瞧见贼吃肉,没瞧见贼挨打。大牛是在县里长脸了,县太爷和城里人都服他,可是他抓人的时候,有好几个就动刀子的。真以为衙役那么好当?!若没几分真本事,谁能当得住?!这世间,哪一样容易?!真以为还有只耍威风不出实力的好事?”   季老娘唬了一跳,道:“咋,咋还动刀子了?!”   “所以平时才叫大牛多吃点肉,多练练力气,不然真遇上狠角色的时候制不住,亲家母也别心疼我和姑使唤他,那是锻炼他呢!”张兴柱道。   这话吧,听着是对,可是就是有点怪怪的。   季老爹心里清楚,对于季大牛下了衙门,还要帮着张家作坊干活这件事,他们是有意见的,只怕亲家也是早察觉出来了,此时说出来,就显得有点特别的叫人没脸。   不过两人脸皮都厚,季老爹道:“应该的,亲家心疼他,才会锻炼他呢,只咱们两个老的啥也不懂,只知道在衙门里的风光,却不晓得里面的风险。”   季老娘捂着胸口,有点后怕,道:“……咋就动刀子了呢。”   “事涉财,人命的,能没有凶险?!”张兴柱道:“亲家母与其担心这些没用的,不如操心操心给大牛缝件牛皮甲,以后上下衙门也好穿着防身。这个才是最紧要的。”   “对,对,我到乡下去寻上好的牛皮,一定寻到,给大牛缝上一件。”季老娘拍拍腿,十分后怕的道。   这可算是堵上她的嘴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06 23:13:56~2021-08-07 22:56: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游手好闲妞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头条都是英俊又可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3章 出差   张融融忍着笑, 道:“倒也不用担心,咱县城能有多大?!出命案的几率小。这次事也是意外,本来这人是府城的财主。大牛且安全着呢, 你们也不用太担心了。”   大妮红了眼眶, 听了张融融安慰,果然听了进去,反而松了一口气。   季老娘道:“老太太不晓得, 这风险大的事情, 若是遇不上也罢了, 若是遇上一回, 万一真出了事,说啥都晚了, 我和他爹不管咋一定给他弄件牛皮甲来, 到时候缝制好。”   说罢也不多说了, 风风火火的拉着季老爹赶紧的走了。   张兴柱也没留二人, 实在是没啥心情, 撇嘴道:“糊弄他们的话, 还真当真了,真是刀与剑的, 牛皮再厚, 也不好使。只是一个衙役, 便是要穿铁甲,也是没资格的。除非立了功,以后县太爷赏他一件防身甲。他们做那些又有啥用啊?!还不如叫大牛上进上进,以后立了功,争取上一件呢,那样的, 穿在身上,既是防身用,又代表着威风,是一种真正的身份。”   说白了就是制服呗。   “你堵走他们干啥?!”张融融小声道。大妮是个傻的,是没听出来这里面的机锋。   “看不顺眼,”张兴柱撇嘴冷笑道:“怕马家牵连咱,巴不得要往后退呢,我今天看他们心气不顺。”   张融融乐道:“得,他们也是栽你眼里了。本来就那个品性,你还要求高做什么?!”   “说是这么说,但一遇着事,就先往后退,就叫人挺瞧不上。也是我今天心气不顺,看他们不顺眼。”张兴柱道。   “也是。幸而大牛是个糊涂的,不然你这么堵亲家,少不得要叫女婿和女儿难做人。”张融融笑道:“所以才说,大牛和大妮是个有福气的,你看看,傻气的,啥都没察觉呢。傻人有傻福啊。”   张兴柱一想也是一乐,只怕季家老两口要跟儿子告状,大牛也反应不过来问题出在哪里,怎么办呢,天生脑子缺一根筋。想想,又觉得有点解气。这两老口,算是噎住了。这一辈子有啥心气,在儿子这里都不好使了。   都没用!   季老娘出来后扯着季老爹道:“事必出在你身上,你在县衙那怎么得罪亲家了?!说话这么不客气的?!”   “我也没说啥,就是说了说马家的事,别牵涉进去,好心提个醒……”季老爹叹道。   “我就晓得,必是你作妖,好好的叫我吃了个撂蹄子,”季老娘叹了一声,时间长了也认命了,这事吧,若搁她以前的性格,早叉腰不客气的顶回去了,但现在不行了,没办法,儿子不给力啊,有些声气也只能硬吞,吞不进去也得吞。否则在这城里,连这个亲戚,走动都走动不了了,那也太……   亲戚间相处就是这样,没得法子。   “你也是不会说话,也不问问马家怎么样,是不是很严重,便是要说,也不是这个时候,你说话也不看看当下是啥情况,亲家能高兴吗?!”季老娘道。   季老爹苦笑,他也没辩解,当时在衙门外看那个紧张的情况,他也是怕了,就是觉得能上县衙解决的,必是大事。所以当时就没管得住口。   “马大夫还给咱看过身体,把过脉呢,这话难免叫人寒心,”季老娘道:“若论关系,咱还排在马家后头。也是马家没有别的儿子,若是有,只怕亲家要与他家结亲。这两家的关系,也是咱都比不上的,以后你可学学看看眉眼再说话吧,别再胡沁了,长点心。”   季老爹无奈,道:“要不要等大牛回来?!”   “等啥等啊,”季老娘没好气的道:“在张家看亲家顶一句的,我能舒坦。”   可是回了家,大牛这孩子没事的时候也想不着要去季家看看亲爹娘啊。这可真是……   得嘞,赶紧的家去罢。省得在这杵着,叫亲家不顺眼。   天快擦黑的时候,王安平先回来了,道:“大牛还得出点力气,一会子才能回来。大妮,把大牛的衣裳收拾两件,明天城门一开,我和他就得跟着几个老衙役一道去一趟府道台。”   大妮道:“表叔的衣裳也收拾几件吗?!”   “嗯,多谢。”王安平道。   大妮便匆忙的去了。   张兴柱道:“咋回事?!”   王安平累的不行,坐了下来,喝了一杯水,道:“这个案子还比较麻烦,是因为这土财主不是咱县城的人,是府城人,他身边也只有下人,没有家属,只有两个小妾,却是做不得主的。所以这件案子,县太爷是要将情况禀明府道台,叫那边一并督办才好。去请示一二,看看到底是在哪里审。这里是事发地,若是在这里审,他的家里还是要派人来的……”   “原来如此,所以要叫你们送案情去,”张兴柱道。   “是的,县城难有这样的大案,所以不得不慎重。本来这案子虽复杂,其实查起来也不难,无非是把他行程和接触过的人,吃了什么药,都一一查清楚,这个并不难,难的在于,”王安平道:“他家没有儿子,也没有兄弟,他是独子,这件事,必是他族里要出面,那么他的妻妾都代表不了死者。这里面真正的案情的要害在于怎么分配他的财产。他虽是苦主,可是一死,他的族人,必跟闻见血的狼一样扑上来,所以县太爷才觉得麻烦,想着若是能叫府道台审,他也顺手推出去……最不济,也只是把案情审明,他家里的财产分配问题,是户藉地的事,也不归咱县太爷管。所以去陈情,是这个意思。”   “原来是这样。”张兴柱松了一口气,这也是正常情况。   张融融道:“今天怎么还动刀了呢?!事涉人员都抓回来了吗?!”   “费了些周折,但都抓回来了,也是事先没透消息,直接就扑过去了,也是大牛力气大,反应也快,不然今天还真不容易,有那么几个泼皮,就是这城周围的几个村里的,没事就在村里山上打转,平常也没做过太伤天害理的事情,也是这个土财主的钱好骗,他们就起了心思,也不知道怎么跟几个和尚道士商量着怎么哄他吃药骗钱,若是给些能吃的药还罢了,偏偏给的是毒药,钱骗到了,还骗了好几次,抓人的时候,正在县城里挥霍吃的烂醉呢,知道人死了,趁着酒兴,拿了刀就想反击逃跑,还好今天都聚了一块,才好抓,不然若是抓一个,其它的跑了,倒不好抓的了,”王安平道。   “是道士练的丹?!”张融融道。   “是,”王安平道:“县太爷的意思是,趁这个机会,把县内外的庙和道士院清理清理,若只是受点香火,也罢了。也给百姓一个信仰,偏偏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情,黑了心的生意,骗人吃药的,他们也是一并要清理了的。”   张融融无奈的道:“病急乱投医,必然撞邪,这土财主又可怜又愚蠢。”   可不就是愚蠢吗,来历不明的东西也敢乱吃。   他这一死,家里妻妾怕是不保,朝不保夕了。哎。惨。   张兴柱道:“他出门还带两个小妾呢?!”   “一个是从府城带来的,一个就在这里别娶的。找了媒婆算了命里好生养的,给了娘家几十两银子,才娶不到二十天。”王安平道。   张兴柱都不知道说什么了,什么土财主,脑残起来,连他都不如。   也不知道咋想的,命里无子就无子呗,人还不得认命。还不如好好活着,少折腾,把自个儿家里和妻妾照顾好,这一生也就值了,管什么身后事。   现在倒好,他是一死,家里财产必被族里抢走,他的妻妾,只怕连落脚地都未必有。   这就是女子在这个时代的命运。没有丈夫儿子,甚至都缺少了在这个世界立脚的根本。   因为见过太多这样的事,张兴柱都十分感慨,但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不语。   王安平赶紧收拾睡去了,因明天要早起。   季大牛不一会就回来了,然后开始拼命吃饭,大妮叮嘱他道:“府城与咱县城不一样,你去了以后,别离开表叔身边,事事听表叔的话,准没错。不要乱跑乱走,万一走丢了都回不了家!”   季大牛一面吃饭一面点头。   大妮将他衣裳的包袱收拾好,又掏了一把碎银子给他,道:“去了万一当天回不来要住宿,别不舍得银钱,记得和县里衙役还有表叔一起吃住,别吝啬。都说穷家富路,在外面别抠巴巴的叫人看轻了。不然府城人会说咱都是乡巴佬呢。”   季大牛将银子收了,道:“我知道了,我回来给你带东西。”   “我什么都有,别记挂我,好好办差要紧!”大妮笑道。   “县里老衙役说,府城可热闹了,可好玩了,还有好多县城没有的东西,他们说顺便去一趟要多买点东西来家呢,我跟他们后头,也买点,难得去一趟。”季大牛道:“这也是办公差才能去。以后也未必能去得了。”   大妮笑道:“去了别误了公差。早去早回。别跟丢了。” 第174章 小气巴巴   “嗯嗯, 我跟着表叔,不会丢的,表叔可厉害了, 什么都会, 什么都知道,”季大牛道。   “表叔当然厉害,姑奶奶说, 表叔已经背下了半本本朝律法了, 甚至连各城的堪虞, 风土人情都记下来了, ”大妮道:“表叔是真的厉害。”   “嗯嗯,师爷也说表叔算帐特别快, ”季大牛道:“那个阿拉……拉伯数字记帐特别好使。反正我是看不懂, 嘿嘿。我只知道表叔厉害, 县太爷和师爷都夸的。以前有事商议都不叫表叔的, 现在, 基本上有啥大事, 都会叫表叔去问问。老衙役们都老佩服表叔了。”   “表叔是有本事。”大妮道:“有表叔在,你老老实实的办差就行, 别惹事。”   大牛吃肉吃的飞快, 半盆肉不一会就吃完了, 又塞了七八个大包子才饱。   他体力消耗大,比起以前更能吃了,而且饮食结构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以前在季家村,季老娘抠门,家里也不可能天天吃上肉的。   但是在这里,每天给季大牛的供应就足有一斤肉的。肉吃的多了, 蛋白质补充上来了,季大牛的力气又变大了。就更能吃,家里人吃小米粥是用碗,他用盆。吃包子,是论个,他一般都是半盆起步那种。   家里人渐渐也就习惯了他的胃口,有时候他回来的晚,会单独把他的晚饭留好。   季大牛没啥追求,对穿的不大在意,只要有媳妇在,他听话的很,吃饱喝足了,啥都不多想,每天笑呵呵的,特别乐呵!   大妮叫他赶紧去洗洗睡了,明天要早起呢。   季大牛应了,也没拖拉,赶紧的洗了洗,踏实的先睡去了。   “姐,”张云帆过来道:“明天,我能跟着到府城看看吗?!”   大妮也并不是完全如大牛一样懵懂的人,听了,便道:“表叔和大牛是去公干的,带着家人像什么话,若耽误了正事,如何是好?!”   “表叔和姐夫都睡了,我不想扰,想托他们给在府城看一看此时也来不及说了,”张云帆叹了一口气,道:“罢了,我明天一早再问问表叔。我也只是这么一说,我也晓得,想要跟过去,怕是不容易。”   “若是此次你去不得,是不是自个还是要去?!”大妮道。   “当然要去,商机哪能错过!?转瞬即逝的事情。”张云帆道:“没事,我已经与李方商量过了。等哪天歇业两天,他随着我一道去府城看看。有他在,也能有个参谋。”   大妮道:“非得去不可吗?!以后,可能家里人都未必帮得了你,或是随着你,跟着你跑,你就带着李方,到处走?!你一个女儿家,这……”   张云帆道:“有春妮在呢,况且我本来也不是什么大家闺秀,非得避讳这那的。也不是不能抛头露面。家里人都忙,总不能一直为了我的事,到处随我奔忙。我若要随我自己的心,就得自己主张,自己到处跑了。”   大妮看她如此决心,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是理解不了她的。   “我总不能一直叫家里人为我的事奔忙,大家都挺忙的。大哥二哥有时候都忙的不能沾家。”张云帆道:“独立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然而我总得习惯。姐,我以后习惯了就好了。”   张云帆似乎也没想过大妮能理解,笑了笑,回屋睡去了。   大妮回来坐着,想做一会针线,又心乱如麻。这个妹妹,好好嫁人,哪怕是招女婿回来都好,呆在县城不好吗?!   大妮将针线放回筐子里,喃喃道:“到底是生错了人家,这样的性格,若是生在好人家,也不至于无人可依靠。只能单打独斗。”   她既不理解她,又有点心疼她想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助力却极少,一切需要靠自己,这样的勇气,真不是一般女子能够拿得出。   第二天一早,张云帆便找王安平说了这件事。王安平道:“去公差,不好带你。不过我会帮你打听打听府城的情况。回来再告诉你。”   “多谢表叔。”张云帆道:“特别是是市口好的地方,还请表叔多留意一二。”   “好。”王安平应下了,和大牛匆匆的出门了。   到了城门口,正遇着季老爹呢,原来是季老爹专门在等着他们,道:“我有船,送你们去府城,来,快来,顺便的事情,也省得花船钱了。”   “也好。”王安平道:“只是还要多几位。”   “没事,等人齐了再上船,来,来,还没吃早饭吧,这里有包子,快吃,”季老爹道:“一大早你娘包的。”   季大牛咬了一口,道:“还行。”   季老爹一哽,王安平笑道:“大牛是吃饱了早饭出来的。”   季老爹偏问道:“早饭吃的啥啊?!”   季大牛也实诚,笑道:“大妮给我做的大肉面,可好吃了。洒上香葱,放下荷包蛋,喷香的呢。”   所以这素包子就显得有点寡淡。   季老爹叹了一声,遇上这实诚儿子能咋,能扔河里还是怎么?!哎。   王安平也只当没听见,不然太尴尬。人活在世,显露聪明,未必能活得好。但一定得学会装糊涂,这生活也就能过得下去了。   等人都齐了,上了船,船伙计很快就撑起竿来,开始往府城去。一面走,船伙计还很兴奋,问个不停,道:“去府城公干,县里可有公费?!”   老衙役们笑道:“自然是有,只是不多,谁叫咱县是穷县呢,县太爷只给一点点吃住的银子,得,得亏大牛爹有这船,倒叫我们能省些费用,好在府城能住的稍好些。不然原来的钱只能住大通铺呢……”   船伙计笑道:“大通铺可不好住,若是遇上那脚臭的,好家伙,别想睡好。”   一时都哈哈大笑起来。   衙役们其实也接地气的很,吃的喝的不都与普通人差不多?在船上为抢素包子还笑嘻嘻的猜起了拳。   季老爹看着他们对大牛确实不赖,这心里就踏实下来。   到府城快的很,半天不到就到了,然后季老爹问他们哪天回,他好来接。衙役们也说不清,因此只说用不着接。还不知道公干顺不顺利呢。若是顺利,估计能快回,若是慢,也不好说是哪一天能回,因此叫季老爹别接。   季老爹见无定日,也就罢了,便塞了点钱给大牛,道:“机灵点儿,多好的与前辈们打好关系的机会啊,吃的喝的买一点,请人家酒楼里吃顿饭,以后对你多照应,你以后就稳了……”   季大牛不肯要,道:“我有呢,大妮给我了不少,够使了。”   季老爹看确实不少,心中欣慰,不管咋,大妮对大牛是真心实意的好。见大牛不肯要,一面暗骂这小子傻气,一面也无奈,只好收回来了。   看着人上了岸走远了。   船伙计才笑嘻嘻的道:“若搁我,我爹给我这么多钱,我包管二话不说的要了,东家这儿子,是真好。”   “是好,”季老爹呵呵笑,就是这福气有时候轴起来,真消受不起。真是幸福的负担啊。这傻儿子。   “赶紧回吧,”季老爹笑道。   “行。”船伙计撑船,笑道:“东家的儿子做衙役,不管咋,比种地保稳。最重要的是,有啥事,能找到人啊,这可比只知道种地弯腰的强多了,不然出了事,连人都找不着,才是真抓瞎。谁最苦啊,只有种地的人最苦。汗流的多,福享的少。”   季老爹听了,心中甚是得意,不过面上没露,笑道:“谁不是种地苦出来的?!我家大牛也是这样,看他这一身壮力,也是多干活才有的体力呢!咱们季家,都是贫苦出身,唉。”   “不管咋,现在在县衙里,那是不一样了,接触的人都不一样了,”船伙计笑道:“谁家不想出这样的人啊?!不说别的,接触的人都不一样了。咱平民小百姓的,一辈子也没去过府道台。能出入那里,接触到的人都不一样。东家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季老爹十分高兴,便回了家,今天送人,也就没做馒头啥的卖了,而是回家吃饭。   “中午做的啥?!”季老爹回家道。   “饭,菜,还能有啥?!”季老娘道。   “没有肉?!”季老爹道:“你这老娘们太抠,大妮还知道给大牛做大肉面吃呢,这小子天天吃肉,我这也差太多了吧,我还是他爹呢!”   见季老娘要发火,季老爹忙道:“说你小气,你还不高兴,早上蒸那些素包子,拿的出手么?!大牛都不吃,哎,他的前辈们看着了又像什么话?!素包子,也太小气了些……”   季老娘听了一哽,虽然也觉是有点小气巴巴的,但嘴上是不承认,便阴阳怪气的道:“哟,亲家家里伙食比咱家强多了,要不要你也去帮他家打工,听说那些小伙子们天天也有肉蛋吃,你要不嫌老脸丢尽,你就去啊,家里就只有青菜和米饭,吃不吃?!”   “吃!”季老爹果断闭嘴,二话不说了,坐下吃饭,老实的很。   季老娘也坐了下来,心里却有点不得劲,这么节省,到底是图着啥啊。真是的,一吃饭只觉得百般无味。儿子都不愿意回来吃饭。没肉。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07 23:08:23~2021-08-08 23:14: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九分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5章 筹备   季老爹还在那嘀咕, 道:“没有肉,还不能蒸条鱼吗,又不是没有鱼, 我弄回来好些呢, 养大了干啥,大牛有的是肉吃,还稀罕鱼?!啥都不给我吃, 我这当老子的真是过的不如崽子……”   “……”季老娘刚要发火, 就听见张云帆的声音, “季叔, 季婶在家么?!”   “她来干什么?!”季老娘一凛,身上的刺都立起来了一般!   当下夫妻二人啥也不说了, 赶紧站了起来, 季老娘笑呵呵的道:“是云帆啊, 可是来找我们有啥事?!”   张云帆带了糕点, 道:“季叔季婶, 我来没别的意思, 就是想问问府城的情况,那边的铺面好买吗?!”   季老爹吃了一惊, 心道她问这个干啥。   季老娘说话直接, 道:“问这个做啥, 你要买?!”   “是。”张云帆也没否认,道:“想赶在年底前买铺面。”   季家父母是真的惊愕了,她哪里来的钱?!卖点心能卖多少钱?!再赚钱,也不可能这么短短的时间内赚到买府城铺面的钱吧?!   他们也没有追问,季老爹笑道:“不过是来问问说说,哪用得着特意带礼的?!这也太生份了。”   “本就该早来的, 只是一直忙没抽得出来空,现在上门,自然不得失礼,季叔季婶收下吧。”张云帆道。   季老娘不好推辞,便收了。又给倒了茶来给她。   季老爹斟酌了一下,才道:“府城的铺面不好买了,之前是弄了一个新码头,弄了两条商业街,府城急着卖出要钱,这才急卖的,现在恐怕是迟了一步。上回去时,已经卖光了。你想要买铺面,只能等看有没有人要出手的,或是进内城看看有没有铺面要换手的。有些老市口的铺面也还可以,经营多年,有底子在,也有口碑在,但是,想买一间,只怕不易,得要等机会。”   张云帆道:“原来如此,正常情况下,谁家愿意轻易卖铺面的?!若不遇难时,谁家会卖地卖铺面呢,只怕是我想多了。若是租铺面可贵?!”   季老爹一时拿不准她的话,便道:“租的话,只怕也不少钱,一年少说也得几十两吧。那边多数是大商行,是能做到运河下游,和北方的生意的,因此这租金是能赚回来。若是一般的营生,只怕市口差些,铺面小,也那么贵,但也赚不到多少钱。”   张云帆连连点头。   季老爹又说了几句,道;“就这么多了,其它的我也不知道了,也不能给你太多的建议。”   张云帆道:“行,多谢季叔。”   她起了身,很快就告辞了。   季老娘送她走人,回来便道:“她啥意思啊?!这鬼精的丫头,是晓得咱们在府城有铺面呢,小小年纪,眼睛这么毒,怎么什么都瞒不过她呢?!”   季老爹听她意思是有点懊恼,便劝道:“她知道了,能有什么办法,遮掩着也没用,既上了门问,总不能遮着掩着没啥意思。”   “那你说说,她是啥意思,买府城的铺面,还是租了开点心铺子?!”季老娘道:“少说二百两起步买铺子,可能还遇不着这合适的,她说买就买?!”   “也许是租呢?!”季老爹道:“不过一年几十两租金也不便宜。这丫头,心是真大。”   季老娘道:“鬼知道她在打算着什么,别想她,想到她我头疼。吃饭!”   季老爹不大踏实,就一直在那琢磨着,她哪儿来的钱!   张家的钱不是已经掏空了么,想到买铺面,钱从何处来!   “你也别愁,等看看不就晓得了,急啥?!”季老娘道:“最后看她买没买,就成……”   “也是。”季老爹笑了两声,道:“若真买了,那才是咱都没预料到张家只怕不止我们想的那点底子。肯定有我们不知道的底子呗。”   季老爹也是个事多的,有这事在心里,当然惦记着,因此下午没事就来街上打转转。   倒是没找出张家的钱从哪里来的,但却碰到了之前买铺面和宅院的中人,季老爹上去套了套近乎,中人笑了笑,就说了起来张兴柱要找他再看宅院的事情,季老爹是真的吃了一惊,便套了套话。   中人是没想多,只道:“还是买一间有大院子的,好居住的,临近市场,方便进出的,说是给家里人养老用,你亲家是真孝顺……”   季老爹与他说了几句,便回了家,与季老娘说了这事。   “乖乖,说买就又买啊!?”季老娘道:“你说到底是作坊用,还是真的买来养老的?!”   “这我哪里晓得,那作坊,我也不好进去打听啊,”季老爹道。   “你不去我去,我问问大妮。”季老娘道:“我还不信了,都快临开张了,还问不出来到底葫芦里卖什么药,打算做什么生意呢……”   季老娘还真又跑去张家了,问大妮,大妮没说。   张融融见她这样问,也没再瞒着她,只道:“还有不到半个月就开张了,也不瞒亲家,作坊里做的是头油,咱家是打算做点头油买卖。”   “头油?!”季老娘吸气道:“老太太还有这手艺?!”   “也是瞎琢磨出来的,”张融融道:“因这生意与油有关,才用了大牛。想来亲家是早就心里犯嘀咕了,只是那时还没个影子,也不好说的。”   “原来是这样。”这老太太可真能瞒,做事是真把稳。   关键是儿子儿媳也都不与她说,季老娘不知道心里啥滋味。   多想无益,便道:“头油生意真的好做么,市面上有不少家呢。”   “我家头油香而不腻,”张融融道:“与他们不大一样。”   季老娘道:“成,那到时候,开张的时候,我和他爹都来帮忙。老太太的手艺,肯定生意兴隆。”   季老娘胡扯了一通,这才回家去了。   张兴柱笑道;“她是真急了,老姑也不拿头油给她瞧瞧。”   “急有啥用?!”张融融道:“她向来是个蹬鼻子上脸的,说多了没啥用处。反而还会提要求。”   晚上张恒回来,道:“碰见季老娘了,东拉西扯的说到头油的原料的事情,她不直说,我也当听不懂。”   “嘴上不说,心里还是记挂着他那个油坊的。”张融融道。   “可我家也不是冤大头,凭啥叫我家给他家兜底,我家吃亏?!”张恒哼笑道:“我就不信她敢直接说出来,她要能直接说,我就直接顶回去。”   “老姑奶奶,你是不晓得,季家油坊撑不到过年就得倒闭。”张恒道:“我去乡下收花花草草的,哪个村没有怨气,都说季家油坊不是人干事,往油里掺油杂质,掺水,越来越过份。现在几乎已经没人去季家打油了。这买卖不得黄?!油坊不能再榨油,油工们都得走人,季家不黄谁黄?!他们自家的儿子不争气,难道还能怨我们不买他们家的油?!再拎不清,也该掂掂份量。亲家再亲也亲不到这份上!”   说罢又对大妮道:“你婆婆来要是讲这些你听不懂的,你就当没听见。”   大妮笑道:“反正我是做不了主的人,她说什么,我留一只耳朵就行了。怂恿我也没用……”   “……”张恒嘴角一抽,竟也不知道该说啥。咋说呢,大妮这性格留在娘家就对了,季老娘这般怂恿也只是悄摸摸的,要是不行也不敢怎么。但要在婆家,季老娘能烦死她,骂死她,气死她。   所以说啊,人的命,大妮一大半的福气真的在娘家。   “这样也行,”张恒笑道:“你是做不了主,大牛是听不懂。可不就是对牛弹琴了?!”   张强听了在一边笑,道:“只怕这两天季老爹得来作坊这边转转了。”   “来了不挺好,大哥请他到茶坊里喝茶,”张恒道。   当然不会叫他进作坊。   张强笑道:“他要与我说,我也当聋子,算是给他体面了。”   “不是给他体面,是给妹夫体面。”张恒跷着腿,笑道:“要我搁说,这对夫妻也忒会算计了些!不关他们的事,怎么这么尽操心了?!张家的事关他们啥事?!”   张强心道,现在只是想要买季家的油,等真的赚钱了,恐怕也未必会为张家高兴。   张融融道:“八月初一开业,来得及吗?!正好做上中秋的生意。”   过年未必就是过年过节当天人们才买东西的,一般年节边上的日子里,早早的就开始备过节的东西了,所以一般中秋要买布的,买头饰头油的,都会提前买,所以开业定在八月初一,而不是十五当天。   “来得及!”张强道:“作坊这边货供得上。铺面那边也没啥事了,把匾额弄一下就成,柜面什么的,都好弄,我已联系好师傅了,不到五天就能做好搬进铺子里去。”   “行,”张融融道:“弄好了,我去看看。准备开业。”   “好,好,”张兴柱笑道:“我弄挂鞭炮,到时候放一放。对了,明儿请两个掌柜来吃饭,不管咋,你们都陪坐,总得定下来一个。定下掌柜才好说请小二的事情。都要开业了,该筹备的得赶紧了,尤其是人事方面。” 第176章 关掌柜   “行。”张恒拔腿就起来走, 道:“我去说声,明儿请人来。大哥明天中午也在家待客。作坊那头叫石头看一看。这小子虽然皮,但也懂事可靠呢。哥也别盯的太紧了, 总得放松放松, 也锻炼锻炼小子们!”   “行。”张强笑道:“不过是来回几步路的事,一时不看又没什么。我又不是离不得作坊。”   张恒是真的觉得张强太精细了,以前在裁缝铺是恨不得天天钻里面, 现在也是差不多, 几乎就盯在作坊里了, 虽是负责的态度, 可也别这么的钻研呐,也得管管外头的人事。   现在倒好, 张强是怕作坊有啥闪失, 晚上恨不得天天住那。这样下去, 得影响夫妻关系的和谐。   所以张恒是打算着和张强轮流住, 也适当的把石头给锻炼锻炼。别个的不说, 看一个作坊应是不难。况且石头年纪也不小了, 十六了,也只是在乡下的时候没有机会得到这样的锻炼而已!而年纪已经在这里, 总比年纪小的其实更懂事些, 也更容易上手。   就与当初的表叔一样, 刚进城里时,会啥啊。这才几个月,就不一样了。这也是年纪本来就在这里的缘故。   第二天一早,张恒和张强就跑东跑西的请了两个掌柜回家来吃饭,还给备了礼,只叫吃了饭, 喝了酒都不空手而归。为此也做了一桌子的菜,酒,点心都是备的足足的。   两个掌柜一个姓雷,一个姓关,张融融言谈之间看了一看,心里就有数了。当下也没多说。   中原的酒桌文化就是从此而来的,酒品见人品,基本上判断一个人,请他吃顿饭,喝点小酒,就能至少判断出三分的品行来。就算会装的人,那毕竟也是少数。基本是酒一喝,人一放松,很多本性都会露出来,所以这个时候说话,套话什么的就方便了。   所以酒桌文化,也不只是莫名其妙的流行起来的,这是从上层贵族流行到下层平民的,古史的平民是没有机会碰什么酒,粮都不够吃,一般都是贵族诸侯之间的礼数开始,从酒开始,基本上在这些礼仪上,能刺探出很多敌手,或是说是同僚的底牌。   后来这些下移到平民阶层,只是简化到了饭桌上,基本就是这样的流程,吃顿饭,很多事也就定了。   送走二人,张强与张恒客客气气的备上了礼送他们出去了。   张兴柱才问道:“老姑,哪一位合适?!”   “关掌柜,”张融融道:“姓雷的那位,太好酒了,我看他把着酒瓶,都舍不得放。虽然想极力克制,可后来却客套的给你和关掌柜倒了又倒。反倒是关掌柜有拒绝,却也不拂他的面子,行事也算有度。”   张兴柱道:“那行,那等明日我亲自去关掌柜那请他。”   “要签好契书才好,掌柜毕竟不同于作工的人,涉及到钱财和帐本,必须要慎重。”张融融想了想,道:“薪资也事先谈好,谈个保底,再有个提成,他才更有动力。我看他年纪在那了,若不激励他,他能混日子混到老。”   张兴柱笑道:“老姑眼睛是真毒辣。这关掌柜我听恒儿说,是想找个地儿养老的意思了。虽稳重,但年纪也不小了。年轻的时候,也曾跟过行商跑过船,世面是见过的,大生意大帐本也是管过的。水平是不差。行。这事,老姑一说,我心里就有数了。就谈保底提成,等以后开了业,生意好,他也好。反而有些动力些。”   张融融道:“契书要注意约束。”   “我晓得。”张兴柱对这个倒是很明白,也经过些,当初裁缝铺虽小,但与绣娘们约活的时候,也是要签这个的,就是怕过期,或是被人放鸽子,约定了日期和违约的成本,这样双方都放心。因此他是有经验的。   等张恒回来,才道:“雷掌柜年轻些,的确略有些气盛,我主要看中他跑过漕运,方便他以后有些人脉,可以帮我们把生意做到外地去。不过,关掌柜也行,很稳妥。”   张强道:“就算不请他做掌柜,以后也不是不能与他合作。”   张恒点首。   当下便议定了这个事。   张恒照旧去了乡下跑,张强则去了作坊看了看,又去找工匠等,要把铺面收拾出来,等到下午的时候,石头来找他,告诉他,季老爹在外面打转转了好一会,他留了心,一直没叫他进门。只是知道是张家的亲戚,也不好赶他走,也不好瞪他的。   石头苦着脸。   张强道:“这样就对了,只别理他便是。他若是非要进门搭话,你只当没他这人。他就是会蹬鼻子上脸。不用怕得罪。”   石头显然松了一口气,笑道:“俺就是怕万一得罪了,倒叫强子哥不好与他季家来往的。”毕竟真比起来,他们只是村人,人家是亲家啊,万一真冲突了,或是吵起来了,这不是不美么?!   “不用怕,你担起了你的职责,谁都不用怕得罪。”张强道。   石头这才咧开嘴笑着又回去了。   张强进作坊看了看,又在外面转了转,没发现季老爹,便回了这边,对张融融吐糟道:“……恒子说的半丝不差,季叔在外头打转转了好久的工夫……”   张融融见张强苦着脸,便笑道:“他打转他的,只要不硬闯,你能拿他怎么?!”   张强本来也不是爱说闲话的人,但是今天实在忍不住了,道:“这亲家行事,说话都不怎么爽利,有话藏着掖着不说,非得偷偷摸摸的打探,本也与他不相干,他打探个啥啊?!”   “有些人就是那样……”张融融道:“季老爹可不是善人。我可是听说,当年他季家油坊能挤掉其它村的油坊后来到一家独大,是凭着什么。”   张强一怔,道:“这倒是没听说。”   “一开始旁边村上也有那么两三家小油坊的,当时天下才刚太平,油坊这类生意也不多,但也不可能只他一家。”张融融道:“你料着季家做了什么?!别人一斤菜籽出三两油,他给三两五,你想一想,就凭着这,别人家的油坊能开得下去吗?!甚至连镇上和城里的人都去季家打油吃。后来就只剩他一家了,他就给三两二。”   啧啧!   张强道:“三两五会亏吧。人工本钱还要钱,他也是有耐心,能宁愿不赚钱,也要硬撑着把生意做大。这魄力真不是一般人能有!”   若没魄力能在府城说买就买铺面,就去几回就干了?!   季老爹可不是一个省油的灯,或者说,他就是个站在季老娘背后的出智谋的人。若不然,只凭着季老娘再苦再累,季家再能干活,也不可能有今天。   “三两五不算亏,顶多说是不赚钱,”张融融道:“好的榨油师父可以将一斤菜籽油榨出四两油来。”   只是现在的一斤是十六两,到了现代机器机术的成熟,能代替人工,效率也提高了,出油率也更高了些。   但这个时代只有物理压榨,和人力压榨,所以十六两能出四两油,是真的很高了。   张强听了略有些木,道:“可惜了,父辈再会经营,没教好后代,照样黄。”   “他在打转转,倒未必是好奇咱家的生意,或是想掺合上一手的意思,之前他提过一嘴,被你爹给顶回去了,现在打的主意,只怕是想要我们家顺势拉扯季家油坊一把。”张融融道。   “季家三兄弟是扶不起的烂泥,有什么好拉扯的。”张强嘴角一抽,道:“若是他还能作主油坊的事,拉扯也是拉扯,倒无所谓,毕竟他这个人虽然有点抠,有点烦,但做生意是真的不赖。既不会给坏油,也不会扣斤两。但是,季家这三个烂泥里的,呵,拉扯还要结仇,还要生闲气。得顶回去才好。这人也是怪。做事不敞亮,有话不直说,非叫人猜。”   “要人猜就猜呗,你何必说破叫他没脸,他要人猜,咱就装看不懂,急死他。看到最后提不提,有没有脸提!”张融融乐道。   张强本来有点生气的,此时听张融融一说,不禁都乐了,笑着抚掌道:“这个好,对付这种人就得这样的法子。急死他。”   一时说笑了一通,张强便不理会这件事了。   张兴柱准备了些东西,便去了关掌柜家拜访,然后议定了契约,约定了薪水,谈好了提成,然后又与他说了说要找小二的事情,叫关掌柜把把关。毕竟以后店铺里的事,关掌柜就是店长,小二好不好用,还得他来招,他说了算。   因此这事就交给关掌柜了。   张兴柱也没有立即离开,拜访也是正式的,自然得吃饭,若是去了人家拜访却不吃饭,反而是不尊重不体面了。因此就留在关家吃了饭,饭后二人就去了铺面的位置,然后给了一把钥匙给他。   关掌柜听说是八月初一就要开门,便列了一张清单,说要准备些啥。   张兴柱也懒得操太多心,回来便叫张恒给关掌柜经费,以后这些店里的事,交给关掌柜来办。   张恒自然又匆匆的跑去与关掌柜接洽。   就这么忙碌着几天,王安平和季大牛总算是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08 23:28:00~2021-08-09 23:00: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七彩婧宝 36瓶;21442064 12瓶;塞拉 10瓶;银色月光002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7章 一问三不知   季老爹天天盯着码头呢, 基本都在河上船里,因此一见人一回来,马上就凑了上去, 道:“大牛, 去衙门不?!要是不急着回,去家里看看你娘,你娘想你了, 说要喊你吃饭呢。”   季大牛挠挠头, 道:“好好的喊我吃饭干啥?!是有事吗?!”   “非得有事才能找你不成, 想你了不行?!”季老爹黑着脸道。   其它衙役哈哈笑道:“行了, 大牛你去陪陪爹娘吧,只怕是担心你, 有话要问你呢。衙门这边, 有我们去回禀, 没事, 我们跟安平一道回县太爷就行了。”   季大牛见此, 这才跟着季老爹回家。   季老爹又问王安平, 一会儿要是得了空来家吃饭。   王安平婉拒了,只说在衙门里回事也不知要到哪时候, 再者刚出差回来, 应是要先回家见娘报平安的, 不好去季家做客。   王安平大致是知道,季老爹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季老爹只好说改天,这才领着大牛回家。   一路便叹气,别人家的儿子与自己家的儿子的区别就在这里。别人家的儿子一回来第一件事是给娘报平安,大牛呢,还问回家是有啥事。哎。   季老娘见到季大牛回来, 十分高兴,欣慰的道:“我家大牛真是出息了。现在都去过府城了。”   “娘,你找我啥事,我还得回家呢。”季大牛道。   季老娘一噎,道:“怎么?!生养你一场,喊你吃顿饭都要三请四催的,一来就要走?!”   季大牛对于季老娘的恐惧漫上来,想到从前,便低了头,不说话了。   季老娘也不想把关系弄僵,便问他在府城见了啥,可做了啥事。   季大牛说衙门里的事他也不懂,只管跟着其它前辈们就行了,他跟在表叔身边,也不多问,说来说去,衙门里的事也没说,只说了府城很热闹,逛了逛,买了点东西什么的。   季老娘便看他的包袱。   本来季大牛一定会翻开来,或是给他们买了啥,结果季大牛把包袱往背后拉了拉,护在背后,不吱声。   季老娘心一寒,嘴角一抽,道:“你买啥了?!”   “也没什么,给大妮买了点东西。”季大牛道。   “没给长辈买?!”季老娘冷笑道。   季大牛这才瞪大眼睛,道:“我忘了,糟糕,忘了给老太太还有丈人买东西了。”   看季老娘差点一口老血哽出来,季老爹看不下去了,道:“他们小夫小妻的买点东西,你也眼馋,你是没钱还是咋的?!就这么缺?!行了,行了,赶紧做饭吃,儿子吃了好回家去夫妻团聚。”   季老娘噎的不成,狠狠的瞪了一眼季老爹。以往那些骂人的凶狠到底是没发作出来。今时不同往日,若是往日早开骂儿子只有媳妇没有娘了。可现在……   这老货,就不信他不眼馋。季老娘不动。   季老爹便道:“钱本来就是大妮给的,他给大妮买点东西,有什么不对?!行了行了,赶紧的去吧,我和儿子说说话。从村里进了城,都没说过一回父子贴心话。”   季老娘只好先去厨房了。   季老爹便问他去了府城有没有请前辈衙役们吃饭,季大牛道:“没有呢,我没想得起来,后来问了表叔,表叔说用不着请,我就没动了。”   “为啥?!你表叔可说了为啥不用请?!”季老爹耐心的道。   “说酒桌上交不来真正的朋友,要前辈们尊重,得有本事,能相互扶持分忧,才能长久,”季大牛道:“说相处用心用本事,用不着上酒桌。还说了什么,我也没听太懂。本来我的钱也不够请,我就听表叔的了,大妮说听表叔的准没错,我钱还省下来了,买了些东西。”   季老爹道:“咋忘了给长辈买东西呢,老太太这么疼你,你都能忘?!”   季大牛不好意思的笑。   得,这个货,眼里只有媳妇。   季老爹还能说啥啊,便说正事,道:“你这也挺忙的,怎么下午下衙后还要干活呢?!那边作坊油也重,事也多,你忙的过来么?!要不要帮帮忙?!”   季大牛便不吭声。   季老爹三番几次问他,大牛摇头道:“我不能说的,大妮和家里人都说了,这个事不能往外说。爹,你别问了。我不说。”   季老爹哽的要死,道:“我是外人吗,我是你爹。我不是你家里人?!”   季大牛便不说话。   季老爹看他这德性,便有点心肌梗塞之感,忍了忍,知道是问不出个屁来了,也知道,想要托他给季家油坊说说情,也是没用,打了水漂,甚至是连话头都提不到。   这可真是……   季老爹真的是一言难尽的很,便问他道:“我听云帆说,她要在府城买铺面,她的铺子赚的很多么?!”   季大牛只摇头,茫然道:“我不知道啊……”   你能知道啥啊,天天只知道吃和媳妇。他这么精明的人,怎么生了这么一个儿子,真是能差点气死。   “家里的事,也不管,不问问?!小姨子你也不关心?!”季老爹道。   季大牛挠头,道:“云帆能干着呢,我一个大老粗,也关心不上啊。再说还有春妮帮她呢,她又会打架还会骂人,比我强多了。”   “……”季老爹有气无力的道:“……那你表叔的事你该知道了吧?!你丈人给你表叔说要买宅院,你不会也不知道吧?!”   “我不知道啊。”季大牛理所当然的很。   那你知道啥啊。   你不管,不问,也没人跟你说?!   这五大三粗的货,要不是长着一副人样,季老爹都以为自个儿生了个猪。   一时之间,季老爹啥话也不问了,说多了心塞,甚至是光看着都有点心塞。   “……你丈人的铺面是不是要开业了?!你这不会也不知道吧?!”季老爹无语的道:“你一个当女婿的啥也不管?!开业要送礼,你不会也不知道人情吧?!”   季大牛果然没想到,想了想,道:“有大妮置备呢,不会出差错的。而且自家人,也不用这些虚的。丈人说,只要心在一处使,他不在意这些个。我只管干活。”   季老爹听的胸口疼!   季大牛见季老爹不说话了,有点坐立难安的,想走又不敢说,只能针戳屁股似的坐着。   这个儿子,生下来是气他的。哎。   季老娘将饭菜端过来了,笑道:“出差回来可是大事,来,快吃,今天给你炖了肉,烧了鱼,香不香?!”   季老爹酸溜溜的道:“儿子来了,你才舍得烧肉吃鱼,怎么,我这个当老子的,倒没资格吃肉吃鱼了?!就抠死你吧。”   季老娘虎着脸道:“哎哟哟,进了城了不得了,也沾上城里老爷的毛病了,现在顿顿要吃肉吃鱼不离嘴了。”   季老爹噎的不行,道:“咱以前确实太清苦了些,以后少不得一天见点荤吧。你也不看看,除了咱心疼咱,还有谁心疼咱?!”   季老娘本来是想呛他,但一听这话,触动心事,便不说话了。   夫妻二人一时沉默。   季大牛跟没事人似的,叫吃饭就开始狼吞虎咽的吃饭。   季老娘一面给他夹菜,一面道:“好吃么!?香不香……”   这饭菜若是以前在季家村,是真的过节才有的好菜了。然而现在……季大牛老实的道:“……不好吃,没有大妮做的好吃,这个肉,烧的太老了,鱼蒸过了头,不够嫩了……”   “……”二人差点没心塞死。   季大牛可不会看人眼色,低着头一面胡吃海塞,一面还点评,道:“这肉得先要用油炸一遍,再红烧就香了,这鱼要是撒上姜丝,再放点生抽,再淋上花椒油,味道会更好。我最喜欢吃大妮做的炸鱼了,将这么大的鱼用粉一裹,往油里一炸,再捞出来,然后红烧,嘶,特别好吃呐,大妮炖的鸡汤老鸭汤也好喝,还有,要是有胖鱼头的时候,就更好吃呐,炖一锅油豆腐鱼头汤,再放上小蘑菇,汤炖的奶白奶白的,那个最好吃……”   季大牛嘀嘀咕咕不休,两人都听的又气又傻眼。   亲家家里这么吃饭的?!天天?!!   这些做法,他家没试过,也没这么多调料啊。   关键是农家谁做菜这么复杂?!肉不就是随便烧烧就好吃了吗,鱼不就是蒸蒸就得了嘛,蒸还不费油,只要是肉,不都好吃,还挑做法?!   以前是觉得张家做这些菜是为了待客,招待他们亲家,现在才知道,得,人家这是日常吃法。   看着儿子还是这德性,两人对着肉,鱼的,一点胃口都没得了。   这儿子,赶紧送走吧,赶紧的,别留,早点回亲家家里去得了。   两人食不下咽,等大牛一扒完饭就问,道:“我吃完了,我回去了。”   “滚……走吧。”季老爹忍了忍,道。   季大牛一秒没留,一溜烟似的火速的跑了回家,连影也没留下。   季老娘眼泪直掉下来到碗里,道:“……丧了良心的,遭报应了,这儿子还能再重新生一回不?!你生的好儿子!”   季老爹一脸苦笑,是他的种没错,但季家也没这样性格的人,这可真是……有苦说不出!指望从他嘴里套话,呵,套个寂寞。 第178章 三尺布   “我以后要天天吃肉, ”季老爹放下碗道:“不然儿子都不愿意回来吃饭。”   “呵,天天有肉儿子就能来吃饭了,没听见他说那边才是家么?!”季老娘道:“没听见那边做法稀罕吗?!你倒是这么讲究, 这般的造。大妮不在, 他魂都不在这边,吃啥都不香。你便是有龙肝凤髓给他吃,他都能挑出刺来……不好吃的哪里是肉,是咱这两个老不休, 他吃不惯……”   两人心里不得劲的很,意兴阑珊的收拾了碗筷, 坐着发愣。要是以前,能有肉吃, 是&—zwnj;件高兴的事,天大的事也没吃肉重要。   现在嘛,都没吃得完。   哎, 生活是好了,说起来他们的生活是真的简朴, 性子也好强,没怎么低过头。然而还是好寂寞啊。生活再好,也依旧膝下寂寞啊, 就算顿顿有肉吃, 也半丝不香。   季老娘收拾了锅碗以后就有点不得劲,坐在家里发愣。家里除了鸡的叫声,有点闹以外,是真的没啥声音。   突然就觉得隔壁邻居家里小孩子的哭笑声有点刺耳,还有人顶嘴的时候,是那么的不能入耳, 这么想着,眼泪就啪嗒嗒的掉了下来。   而季大牛却是没心没肺的跑了出来,沉重的心情尽去,像释放的小牛&—zwnj;样,高高兴兴的跑回家去了,&—zwnj;进门便道:“大妮,我回来了!”   大妮唬了&—zwnj;跳,也松了&—zwnj;口气,高兴起来道:“咋回来了?!表叔呢?!”   “表叔还没回来?!”季大牛道:“在码头上遇上爹了,爹叫我回家吃饭,我只好去了,表叔去了衙门,可能还没有办完事吧,等办完了也就回来了!”   “姑奶奶好,我回来了。”季大牛见到张融融出来溜达,忙请好。   张融融笑道:“你们回屋说话去吧,我等等安平。”   “哎,”大妮红了脸,接过大牛的包袱,二人&—zwnj;前&—zwnj;后的进屋去了。这个时代就是这样,便是夫妻,在外面也是不好意思亲密的说话的。什么交头接耳都属于辣眼睛的画面。所以大妮有这反应,实属正常。   “大妮,我给你买了布,老衙役们都买了呢,表叔也买了,说是从蜀中来的&—zwnj;种布料,有蚕丝,用来做内衣穿,很舒适呢,”季大牛巴巴的拿给她看,道:“可是我忘了给姑奶奶和丈人买,要不下回我再补两位老人家的?!”   大妮点头道:“姑奶奶和爹不缺那些。嫂子们还有我和云帆给姑奶奶还有爹准备的都穿不完呢,况且还有表叔。对了,你给公婆可买了啥?!”   季大牛挠挠头,道:“我忘了。他们好像不太高兴。但是这个是我给你买的,不好给他们吧。再说,这布料,适合你,不适合他们。给了也是压箱底。”   大妮唬了&—zwnj;跳,道:“你什么都没给?!”   季大牛摇摇头,也有点脸色青了,道:“下回再补行不行?!”   大妮看着丈夫,是真不知道该说啥了,既觉得无语,又觉得有点蠢。   她便道:“姑奶奶和爹那边,他们不指着女婿的,便是没有,他们也不会见怪。两位的心眼也没那么小,但是公婆,你是亲儿子啊,哪怕带的东西不值钱,也说明你想着他们,结果什么都没给,你这……他们能高兴么?!”   季大牛道:“那我就不过去了,他们生我的气呢,&—zwnj;时看不着我,就没那么生气了。”   “……”大妮看着他,叹了&—zwnj;口气,将布料拿了过来包了包,道:“我送去陪陪罪。”   “不行不行,”季大牛急了,都要哭了,道:“我在府城都舍不得吃喝呢,省了钱才买了这么些,都拿走了,你穿啥?!这是我给你买的。”   大妮叹道:“你不会做人,我替你受过,他们不怪你,只怪我。儿媳妇难为啊大牛。我去陪陪罪吧。不然,迟早要说是我挑唆的。我若不知道也罢了,可是知道了,却当不知道,我良心上也过不去。这&—zwnj;回我拿去,等下回,你可周全些,宁愿不买都行,但不能只买我的,不买他们的。不然每人买&—zwnj;点都不妨事,只在心意。也罢了,你原也想不到,我去解释清楚,他们也不会多怪你。大牛啊,我若是装不知道,我自个儿也过不去啊,这个哪穿得上身?!”   季大牛拉着她不肯放,也不知道别扭啥,反正是不怎么乐意。   “我知道分寸,反正现在也不&—zwnj;道过。我去瞅瞅,若是他们就此揭过,也就算了,若是……”大妮道:“若是因此怪我,以后遇上这种事,我也只当不知道。眼不见为净。我到底也远不如从前了。只是,这个事,是你错在先。我先去。”   季大牛道:“我跟你&—zwnj;道去。”   大妮乐了,道:“用不着,去了打架还是怎么?!”   怕她被骂还是被欺负?!大妮心&—zwnj;软,道:“我哪里不知道你也怕他们。”   季大牛摇头,非得跟着&—zwnj;道去,沮丧的不得了。   大妮道:“我去去就来,你可别再去添把火了罢。若是都识数,也都就坡下驴,以后才好相处,若是为此事生闲气来,我往后怕也是不劝你去,我自个先疏远了他们……”   季大牛不大放心,眼巴巴的看着大妮拿着布料出去了。   张融融看他坐在门口嘀嘀咕咕,不知道错什么了的模样,也是又好气又好笑,走到他旁边,笑道:“怎么?舍不得?!”   “这是我给大妮买的,”季大牛道:“下回补他们便是了,这是我给大妮买的……”   这轴的性子,道理是说不通的。   张融融道:“那下回多给大妮买点,不就行了。夫妻之间的事情,你愿意多花,谁也说不着,只是别傻乎乎的叫你爹娘瞧见了。他们再大的心胸,也高兴不起来。”   季大牛愣愣的,果然点头应了,恍然大悟的觉得,哦,原来问题出在这!   张兴柱回来了,看见大牛回来还很高兴,笑道:“平安回来了就好。咋在门口坐着?!”   “在等大妮呢,”张融融笑着叫张兴柱进了堂屋。   张兴柱古怪的看着季大牛还坐在门口,这才听张融融说了这好笑的事情。   他&—zwnj;拍大腿,道:“真是报应!”   &—zwnj;时乐不可支,笑道:“该!该!还有的是他们受的呢。”   “生个儿子如此,也是白生了,”张融融笑道:“笑话归笑话,若是我看中的儿子,像大牛这样,我估计能气死。”   “哼,”张兴柱冷笑道:“他们再不乐意,也得往心里使劲摁住,就捺在心里吧。”   生了这样的儿子,还能有啥骄傲啊。就委屈的活着吧。   心里&—zwnj;切的谋算,计划,儿子不给力,也实施不了。甚至想要请大牛说说情,给季家油坊弄点生意,也完不成。   甚至连最基本的父母子女之情都难以维系,还得靠着委曲求全才能过得下去。   生子如此,是什么骄傲都稀碎的了。   张兴柱乐的不行,既觉得痛快,又觉得酸爽。反正大牛这事吧,若是搁安平,或是张恒张强身上是做不出来的。   张兴柱和张融融哪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喊儿子吃饭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偏偏大牛是指望不上的,估计都没能听懂他们的暗话。   生子如此,这个话头,张兴柱就不相信他们能说的出来。   关键还是大牛既做不了主,又想不到,还听不懂。还能说啥说啊。   就得这么憋着才好呢。   张兴柱高兴的茶都多抿了几口,嘴角&—zwnj;直咧着,都合不拢!   王安平回来了,看到大牛在门槛上坐着,有点不好理解,待知道了是什么事情,也是特别无语,他进了堂屋,将包袱拿了出来,道:“娘,这个布,你看好不好?!”   张融融摸了摸,入手果然丝滑,倒有些像丝绸的质感,但也不完全是丝绸,而且轻薄,十分轻盈,“丝棉和蚕丝布料织的?!这工艺很好啊,不像棉布那么粗。”   张兴柱也过来看了看,道:“确实是,不像咱们这边的工艺。”   “蜀中来的,”王安平道:“到了&—zwnj;大批在府城,卖的很好,很多人去抢,我和大牛也凑了凑热闹。&—zwnj;匹布就卖到二十两,我这只买了三尺。”   张融融道:“蜀中的布竟然能卖到这边来,这运输的路程是怎么来的?!”   “听说是丝女们织好以后先用马运出来,再上船运转过来的。走了好几个月。”王安平道。   “了不得,蜀中的布还能到这,”张融融道:“布能运出来,想必粮也能运出来。”   “能运出来,”王安平道:“那边产蜀米,运出来卖价也很高。船运了布,米出来,然后运瓷器等回去。”   “这种布门槛高,普通小老百姓也不可能当日常布买来穿,”张兴柱道:“对咱这边的冲击是不算大。销给的阶层不&—zwnj;样。老姑,你看这织艺是强,只是染色,好像很&—zwnj;般。”   “确实是&—zwnj;般,”张融融道:“可能那边染料有限吧。”   “好的染料都给蜀锦用了,那是贡品,少量的能卖出来,也是往京城销的,是天价,在府城是不可能见得着。”王安平道,“这个给娘做里面的衣裳穿。应该很舒适。”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09 23:16:12~2021-08-10 22:39: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头条都是英俊又可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9章 难得善终   “也只能穿在里头, 不然当外衣太透。”张融融笑道:“难为你出差一趟还想着我。”   “应该的,我也是听他们说,府城有什么新奇的, 他们买, 我和大牛就跟在后头买,”王安平笑道:“他们买的更多,好像是打算给家里人一些,剩下的拿去倒卖, 倒能赚上一笔。”   张融融一乐,这种代购, 哪个时代都缺不了!   王安平跟大牛是不一样的,他辈份高, 哪怕年纪小,只要给娘买一些就行了,其它小辈们, 他是不需要孝敬的,但是大牛却是辈份低, 他若是不周全些,反而有些不像了。   所以王安平只给张融融买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衙门里的事处理好了吗?!”张兴柱道。   王安平点点头,道:“在那边费了些功夫, 是府道台那边在清查那土财主的家族的关系, 还有财产情况,府道台的意思是,叫本县把案情查明,禀上去就行,至于他们家里怎么分配,府道台来办。说来可笑, 事虽多,他族里人也众,但连家属一个也没有来……”   张兴柱听了诧异。   “妻妾们是自顾不暇,也管不了冤不冤,或是土财主怎么死的,他的家族兄弟们,什么远亲近亲全涌了上来,却不是为了他的冤屈申诉,而是一涌而上,争夺财产,不惜大打出手,甚至还闹上了府道台,我在那边倒看了不少笑话……”王安平道:“当天,他们就将死者的妻妾们赶出了大宅门,家族里的人就占进去了,结果为住哪间,打了起来,隔壁去报了官,衙门才出动了人,把人都给赶了出来,把大宅门给封了,说是在厘清之前,一律不许占住!他家族里的人天天往衙门那挤,要认亲,要论个亲疏远近的,就为了能多分些财产。甚至把族谱都拿出来排辈份了。”   真是群魔乱舞,各有表演。   王安平说话间有点讽刺,是因为他在那看到了好多人在那坐在地上哭,诉说着当年与死者有多大多大的交情,恩情,是多么的不舍,多么的关系好,仿佛是真的关心他一样。   然而,却终究没有一个人愿意来处理这死者的案情和后事。   甚至对于案子的审理的结果,也毫不在意。全权交由县太爷处置了的意思。   张兴柱听了无言以对,这样的事见得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道:“县太爷怎么说?!”   “说尽快结案,把死者的棺材送回家乡,只怕还得跑一趟府城呢,”王安平道。   “天凉下来了,”张融融因为年纪到了,现在都穿两三件衣裳了,不然早晚这凉风一吹,还真受不大住。秋天的风是很带劲的,“尸体也不会太臭,若是夏天审个案,这么久的功夫不下葬,人是真受不了!”   “哪怕天凉,这时间长了,怕也难闻。”张兴柱皱眉道:“家属也不来个人认认,就这样了?!”   “只能这样了,县太爷已经命人封棺。就是怕臭味弥漫。”王安平道:“没法子的事,他家族里的人都不在意,县太爷所能做的也只到此。”   封棺就是把棺木给钉死,甚至还会在连接处涂上一层植物的胶。这样隔绝气味!   但由县衙门来封棺其实不合适。一般这种情况,都是结案以后,家里办丧事的人家自行封棺的。像这样横死的,还得把冤申完了才会正式封棺。   然而这案子就是这样,没有苦主。   这就……   张兴柱叹道:“人活着真是一笔糊涂帐。非得作啥啊。”   差点还连累了马大夫。   “去歇一会吧。”张融融道:“出差最累了,你去歇一会,吃晚饭再叫你。”   王安平应下,也确实是累了,回了屋去躺着。只有回到了家里,人才最放松,三秒不到就睡着了。有娘在,他就安心。   府城虽然热闹,繁华许多,然而见过了也就那么回事。以后娘在哪儿,他就在哪儿。娘在县里住,他就呆县里,娘去府城,他就跟着去。   “你去跟马大夫说上一声,”张融融道:“只怕他在家里还担心着呢。”   张兴柱应了,去了马大夫家,跟他说了这事。   马大夫听了,半晌无语,道:“我原以为,他家族里来人,还要扯上一顿皮,好歹要与我这医馆闹一闹,过不去,我家婆娘还担心来着,就怕他们人多势众的不讲理来闹,来头又大,又有钱,怕我家闹不过……万万没想到……”   “家大业大有啥用啊,人一死,连个苦主都没有,”马大夫叹了一声,道:“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   世上哪有纯粹的好人呐,人都是复杂的,这财主也施舍给了育孤堂财物,不管是出于本意还是非本心,至少这种事是论迹不论心的。他也有好的一面。然而,就是这样的好人,也有势利的一面,也有刻薄的一面,而死后,却如此的惨淡。   “人活着,不可不审慎,不得不战战兢兢啊。可以没有善始,不能没有善终啊。”马大夫喃喃道;“至少咱死了,有人为咱办个丧礼。不至于闹笑话。命数是比不上人家有财有势。可是普通人家也有普通人家的福气……”   “可不是!”张兴柱道:“别想多了,事已经定了,你就放一万个心!”   马大夫点头,打算去衙门里看看情况,估计是要尽快结案了送走人了。   张兴柱便回了家。   马大夫往衙门里去,走到半路,看到卖香烛的店铺,进去买了一些。   到了衙门,看到孤零零的棺木,既没有人哭灵,又没有人守着,太惨了,他忍不住烧了些纸,上了柱香,道:“你活着的时候也享受过富贵,虽死的惨淡,但也放下吧,只安心的投胎去吧。哎……”   有老衙役进来,看到他上香,便叹道:“我们也买了香来,准备点一点呢,这土财主家不穷,可是死后这么惨,连个上香的人也没有,实在可怜,我们不忍,正准备燃上一柱。”   马大夫道:“我是听说了,他们家连个人也没来?!”   老衙役气愤的道:“去了那边衙门,衙门里也劝他们家族里来人,至少把棺木带回去啊,结果不,人家就是不来,说是既涉及到案情,就叫咱县里审完再说,意思就是甩手给咱县衙了。等结了案送回去,还不知道那边接不接呢。真是的,这个事办的一点都不敞亮,是叫咱县衙又出钱又出力,赔进去多少,这棺木都是县太爷出钱买的……真是受不了!”   马大夫诧异的道:“他身边没钱?!”   “早被骗光了,身上倒是有印鉴可以取银当的钱,但咱也不能动啊,至于身边的碎银财物等,早被他身边带的人给拿走了,连个影子都没能再找得着……”老衙役无语道。   “跑了?!”马大夫无语的道。   “可不就是跑了,当时也没想过他们会跑,等跑了以后想抓,人手又不够,就算了,县太爷把这一切交上去,叫府城去抓,他们都是卖过身的,算是逃奴。归府城管,奴藉在府城呢。”老衙役道。   “为啥要跑啊?!”马大夫不解的道。   老衙役一面烧纸一面道:“估计是怕回去再被卖吧。像这种情况,家里都乱起来了,那些族人还不得抢疯了,抢一个是一个,便是用不着的小子,抢回去也能再卖一回,不都是钱,人怕了,这才劫财跑了……”   马大夫啧了一声,道:“这事闹的!这棺木就停在这里?!”   “不停这里能放在哪呢。”老衙役无奈的道:“县太爷好心,不忍心将他摆放在外面。哎。我们也嫌晦气,可是,想一想也确实是可怜。还能咋,忍忍呗,等结了案,赶紧送回府城去。放这怪瘆人的。他们族里也不知道接不接受呢,要是不接,我们也管不了了。不管咋,总得叫把人给下葬了吧。真是倒霉。县衙里为他花的钱是不多,可是咱县衙本就没钱,真是穷屁的了,估计到了府道台,也不会给银子给咱结算……算是赔本。咱县太爷可真是大善人!”   马大夫烧完了纸,心里的气怨也完全消失了,只剩下一丝同情和叹息,回家去了。   大妮拿着布到了季家,季老娘看到她来,便是一怔,强笑着出来拉着她的手道:“大妮咋来了?!”   “我来送布。大牛在府城买的布全在这里了,本来他买布回来我很高兴,一问他才知道他没给爹娘买,这叫啥事啊。我用着也不安心啊,就赶紧的送来!”大妮道。   季老娘心里真是百般滋味。她是认清现实了。儿子虽是亲的,可却是个糊涂蛋,说也说不明白的一人,若是她与儿媳妇置气,儿媳妇现在是孝顺,万一真的对自己不满了,以后只也当听不懂,作不了主,以及不闻不问的糊涂蛋,到时候她找谁说理去,那是八匹马也拉不回了。   能怎么办啊,她也想熊起,耐何儿子就是这么的一个儿子。   她现在也只能与儿媳妇弄好关系,千万别作妖,不然儿媳妇只要有装糊涂蛋的必要,她肯定得装,到时候,难道还能指着大牛为他们老两口作主?!得了吧,他自己的事都整不明白,还能指望他?! 第180章 服老   所以认清了现实, 季老娘哪怕心里再不是滋味,也只能笑道:“还送啥送啊,大牛再糊涂, 也是我生的, 我就是心里不得劲,也只是气一时,儿子还不得是亲儿子。好孩子,难为你想得着, 你有心送来,我就高兴了, 这个你拿回去,我当娘的, 万没有掺合儿子媳妇中间去的,儿子给媳妇买的东西,我拿过来像什么话!?再说了, 这色儿,这料子, 我一个老娘们穿着也不像样啊,那不是成了老不羞吗?!”   季老娘道:“可得拿回去,你有这心, 你比大牛想的周到, 我就已经很高兴了。”   儿子是她亲生的,再怎么,她也认了。反正大妮是真不能得罪了。   大妮见她推回来,道:“娘,你别生气,大牛他, 你也是知道的。他没想到给爹娘买,我爹和姑奶奶那边,他也是没有想到,并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季老娘笑道:“难为你了。他这样,以后少不得要你多操心人情世故。有你照顾他,我也高兴。”   大妮见她非得推回来,只能收了,又见她没有不高兴的样子,便道:“这样吧,天凉了,这布我用来给爹娘缝两件衬衣,也算是尽了我和大牛的孝心了。爹娘别生大牛的气才好。”   “用不着,用不着,这布料,我和他爹穿着是真不合适。”季老娘连忙推拒,道:“大妮若有心,用棉布就行。”   大妮听她说的真心,便答应了。   “来来来,坐一会,别急着走。”季老娘热情的招呼她,又是端茶倒水,又是与她说话,聊了好一会,这才又给了鱼叫大妮带回去了。大妮不仅把布给原样拿回去了,回去的时候还带了两条大鱼走的。   季老爹回来才知道,道:“心里舒坦了没?!好歹儿媳妇还知道送来,不管是真心还是做做样子,都算是有心了。”   “再有心我也不能得罪她,以后少不得要好好相处了,本来大牛就是糊涂人,若是连她也装起糊涂来,咱俩能落着什么好?!”季老娘心灰的很,叹道:“真是造孽了咱俩,生下这么一个大牛。见过哪家婆婆讨好儿媳妇的吗?!哪家媳妇不是伏低作小,就我命苦!”   说罢落下泪来。   季老爹无奈的道:“可问了什么话?!”   “能问什么话?!呸,你早早省了这条心吧,指望他们都指望不着,咱亲生的儿子都这样不给力,你再着急想问能问什么,没得得罪死了大妮和亲家,才有咱俩的好呢,”季老娘道:“那三个孽障真黄了买卖,也是他们的命,你就省了那心,别折腾。没劲的很。”   季老爹不说话了,算了,再多算计,儿子们都不配合还能咋啊,罢了吧。   “人得服老,再不是咱壮年的时候了,”季老爹坐了下来,道。   “其它的便是咱俩操心死也没用,儿子们都不依咱们,败就败吧,黄就黄吧,不听就不听吧。”季老娘道:“人活着难得糊涂。也就这样罢。以前是咱们兜着,季家油坊才这么好。现在分都分了,作成啥样,都是他们自个的命。别的我不想了,你也别想了。现在只盼着大牛和大妮生几个娃娃,我也有个期盼。至于前三个生的,呵,能不将咱当仇人就不赖了……只怕下次咱回村,那些不懂事的孩子,得被他们老子娘教坏了,巴不得要用石头扔咱……哎。孙儿孙女的还是自个从小带大的亲。那几个坏种,我再不盼着。”   “那油的事情,就不提了?!”季老爹道。   “不提了。”季老娘道:“认命吧。”   季老爹道:“行,认命。反正每天我都要吃肉,你看着安排,我可不想死了才后悔,这一辈子也没享过啥福。”   “吃!”季老娘道:“再省再抠门又有啥用,没一个疼咱的。又不是吃不起,以后天天吃!”   季老爹一乐,看她发狠,会以为她真的舍得呢,但依他对婆娘的了解,一天能割个二两肉吃就算是不赖了,还得心疼。   他也不说破,反正每天只要有肉吃就行!   大妮回家,大牛见布还拿了回来,他十分高兴,傻乎乎的乐。   “鱼!”大牛道:“爹从运河里的钓的?!”   “嗯。”大妮笑道:“运河边上鱼小,这鱼大,怕是在运河中道上钓的。”   运河不给下网,但给钓鱼,但过往的多数是商船,就没见专门出船钓鱼的,也少见季老爹这种用船卖馒头包子的,因此,运河里鱼多年都没怎么动过了,一钓就全是大鱼。季老爹是很精明的,一般把鱼拿回家都是用盆装着,不叫人瞧见。这事,竟也没啥人知道。   在村里生活习惯了的人多数都小心,因为在村里生活就是这样,若是哪里能钓鱼,包管一整个村里的人都去了,能钓精光,不仅如此,有时候没钓到,看到别人家钓着了,还会嫉妒搞破坏,人嘛,大多数如此,县城里人也高级不到哪里去。人性如此。   大妮将鱼从桶里拎出来,道:“去剁成鱼块,晚上烧了给你和表叔接风。”   “嗯嗯,鱼头单独烧,好吃呢,”大牛碎碎念,黏着她小声的道:“……我娘可小气了,中午蒸的鱼干巴巴的,一点味都没用,还腥,一点也不好吃。她这样做鱼,真的糟践了。这鱼肥,得红烧或是炖鱼头汤才好吃呐。”   大妮哭笑不得,大牛自来家,嘴都吃刁了,有时候在衙门里吃饭都不习惯,更何况是公婆那里了。说实话,衙门里虽然菜素一点,但油盐是舍得放的,菜还能吃,但公婆抠了一辈子的人,以前在村里过活,每天也不过是吃点菜粥,再配点煮菜汤,油盐那是能抠就抠,炒菜都少见。更何况是调料了,根本都不全。健康是真健康,但也太素了一些,人吃着,嘴都变寡淡了。也难怪大牛现在不爱吃的很。   “你不会跟爹娘直接说了吧?!”大妮道。   “不能说吗,本来就不好吃啊。”季大牛道。   大妮是真不知道说啥了。看着他,干脆啥都没再多说。还好他人虽傻,但公婆却精明,若也是糊涂人,但相处起来才是真的灾难。公婆不得不服软了。也是被现实所趋。   正说着呢,马大夫拎了两斤大骨头进来了,道:“这个晚上炖一炖,我晚上来蹭饭。”   李氏迎上去拿了,笑道:“来吃饭便是,咋还买东西来呢?!”   马大夫笑道:“还能白吃白喝啊,顺手买的。”   李氏便拿回厨房去了。   马大夫看着大牛在砍鱼,嘶了一声,笑道:“这鱼好,剁成鱼块,裹上粉炸一炸,油里过一遍,再炖出来才是真的香……”   一个个的全是吃货。   张兴柱对大牛道:“晚上叫亲家来家里吃饭。省得烧了。”   季大牛应了一声,但人却没动,想来是不大乐意往那边走动。他虽长的五大三粗的,但刻入骨子里的对季老娘早些年的恐惧,是消除不掉的。所以,除非不得不去,他是不乐意往那边走的。   大妮催他,道:“你快去。”   大牛哼哧道:“我把鱼和大骨头先砍好。”   马大夫知道情由,不由噗哧一乐,笑着对张兴柱道:“你这女婿,跟儿子也差不多了。还是你牛掰,人家的儿子,被你偷来了。我要是那季家两口子,铁定能噎死。”   张兴柱却头疼道:“这样的,给你当女婿,要不要?!”   “免了免了……”马大夫嘿嘿直笑,道:“这样的福气,我可消受不起,压不住哇!”   就季家那两个,也只老太太能压得服,若是换一家,呵,早被季家老两口给气死了。   马大夫笑嘻嘻的道:“说起来,还是老姑有本事。就现在这局面,也只老姑能摆布得开!对了,开业那天,要是要我帮忙,只管来说。是定下初一了吧?!”   “是初一,不过打算简办,挂个匾额,再放挂鞭炮便行了,不想大肆的铺张。”张兴柱道:“太扎人眼不好。活动基本不放在人情往来上,只放在店铺里促销上。对了,这里有个盒子,是我家的成品,你拿回去给家里人用用。用完了再来说。不收你钱。”   马大夫也没拒绝,收到了手中,打开一瞧,闻了闻,道:“好家伙,这香气,是真不赖。还有这瓶子,挺精致,是定做的吧?!”   “是定做的。”张兴柱笑道:“看着精致,价钱也不低,但好看。头油做的就是女人的生意,当然要好看才好卖。这个瓶子份量不多,若是用的多,一个月就用完了。价格却没那么低,你猜,卖多少?!”   马大夫拔了塞子,闻了闻,倒出来看了看,道:“油质清透,不腻,又有香味弥漫,却又不冲鼻,这技艺了不得啊。就冲这技艺,市面上就没有能打的。我料着价格是低不了!”   张兴柱说了一个数,马大夫吃了一惊,道:“算是高价了。只怕买得起的是少数。”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10 23:01:15~2021-08-11 23:06: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游手好闲妞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5000257 40瓶;0鸭鸭 2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1章 宽慰   “是卖少数, 若是低价卖,把市面上其它头油挤掉了,不得被人恨死?!”张兴柱道:“我家是做生意, 却不是跟人抢生意的。宁愿生意少点, 做精点,也不抢人家的生意结仇。”   马大夫想了想,是这个理,笑道:“这样也好, 这个价格承受得起的人是少数。作坊便不会这么忙。不忙也就不会乱。倒是可以往外头卖。”   “老姑也是这个意思。做精不做多。”张兴柱道:“回家叫嫂子和你儿媳妇,女儿啥的试上一试, 包管好用。老姑就是嫌市面上的头油不好,太腻了, 这才弄出来的。”   “你家老姑真是财神爷啊。”马大夫笑道:“有这样的老人在家里,真是好。弄的我都嫉妒了。真想偷回家供着。”   张兴柱乐的不行,道:“要不看老姑跟不跟你走!?”   两人一时开起玩笑来, 哈哈大笑。   “老马,来!”张融融笑道:“你来的正好, 我正要问问你呢,现成的老大夫在这,不问你还能问谁?!”   “老太太, 你要问, 我知无不言的。”马大夫笑道。   “你可是与药打了一辈子交道的人,怎么不帮我配个何首乌黑发的方子来?!算你一份分成,好不好?!”张融融道。   马大夫一听,却是一愣。他想都没想过张融融会这样说。他想都没想到。他便琢磨开了,道:“这里面药性,我得琢磨琢磨啊, 老人家这个主意好啊,我以前都没想过……”   好家伙,要是这个能赚钱,谁还辛苦的天天钻医馆里折腾药啊。   “那就慢慢想,要能生根固发的,但也不能太强调药性,毕竟何首乌头油,它也先是头油,而不是药。不过对头发友好些罢了。也没必要当成药来制。”张融融道。   马大夫果然动了心,连连点头,道:“行,我回家琢磨琢磨。等开业,我一定捧场。若要帮忙,我也来帮忙。”   张兴柱应下了,不大办的搞开业,然而相熟相好的人家,便是不说,也一定会来的,这也是中原人的习俗了,遇到好事坏事都是要吃个饭的。到时候肯定要开席,家里人吃上一顿两顿的。   季大牛砍完了骨头和鱼,很快被大妮催着去请季老爹和季老娘来了。   两人在家里也没什么事,因此很快就跟着季大牛来了,心里喜滋滋的。   “难为亲家姑奶奶想着我,不然我和他在家里无事,吃饭也寂寞,也不过是发呆,”季老娘叹道。   张融融看着她确实是真有些伤心了,拉着她坐了下来,劝道:“生儿育女就是这样苦的,只要存有几分对儿女好的心思,必定要受尽苦楚,亲家心里的苦我知道,我却不劝,只想要亲家想开些罢了。亲家的心我知道。也了解。只是咱为人父母的大肚能容,为了孩子好,就莫计较了罢,大的都出了,小事上就往肚里摁摁,人呐,活着是难得糊涂,孩子们只要在心上没问题,便是行事上略有此不妥,亲家不包容包容又能怎么办呢?!咱们总比那些把孩子当工具,只管吸血,不管孩子死活的父母承受的多苦些。”   季老娘本就心酸,一听这话,泪便落下来了,心中暖道:“亲家姑奶奶的眼神真是利。什么都知道,还安慰我。我这心里感激不尽的。”   她当然也可以当看不见,甚至都不用喊来吃饭。也不用说这番话,可是说了,就是真的劝她。   季老娘知道好歹,心中便有点释然了,笑道:“可不就是这个理嘛,生孩子,本也不是为图他们什么,罢了,只要他们过的好,比啥都强,我是不较真了。大牛就是那个性格,想不周全,是我亲生的,我还能怪他?!”   “他怕你,”张融融道:“亲家母,不是我说话旧事重提,只是,亲家母以前太强梁,孩子觉得你还强横,还年轻气盛,亲家觉得自个是老了,是需要依靠孩子的时候了,可是大牛并不这么想。他的心理习惯上,还是觉得你是很强梁的母亲!所以,他对你,不仅不贴心,还会怕你。”张融融道:“给大牛些时间吧,他这还没有真的长大呢,也是以前亲家母的性格原因……”   季老娘看了一眼季大牛,见他跟在季老爹身后,果然变怂了很多,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适当的跟孩子示些弱没什么的,”张融融笑道:“我知道亲家母不是这个的性格。那就再等等,将来你们老了,大牛自然就能看到你们的不容易,到那个时候,他也有了孩子,自然能明白你们的苦心和辛苦,人自然也就懂事贴心了。亲家母也不要太苛刻,太伤心。说句实话,大牛他才多大?!这个年纪,想事本就不周全,他又向来是需要人带着办事的人,需得有人指点着,你们当父母的,他不会的,可以教他,提出你们适当的要求,好好说便是。好好沟通,比啥都重要。若是为个小事,反倒在那独自伤心,觉得孩子指不上了,这实在犯不着!”   季老娘听了若有所悟,拉住张融融的手道:“家里也只有您这样的长辈肯教我。是我,当初没教好我的孩子,包括大牛,都是……”   说罢竟落下泪来。   “是亲生的孩子,天性的血缘,只要不是坏疽,孩子能坏到哪里去!?”张融融笑道:“亲家啊,不懂事的孩子可以宽容一些,而纵容坏疽,才是真自寻苦果。”   季老娘听了明白了,这是要她宽容些大牛,却不要为前三个儿子说话的意思。虽然这话很是隐讳,可是都是千年的老妖了,哪个听不懂啊。况且亲家话尽于此,已经仁至义尽了。   她前三个,本来与张家就有过节。况且前三个又与张家有什么相干?!张家不理会,装看不懂,实在太正常不过。能隐讳的提一嘴,叫她不要提起来要两家难堪,就已经算是提点了。   季老娘心里挺服气张融融的。她明白,想要张家拉扯一把季家油坊的事是不用再提了。   “是这个理。”季老娘高高兴兴的笑道:“我这几十年的饭也不是白吃的,难道还真能生大牛的气?!也不过是一时想不开罢了。我和他爹身子骨还好,还能干几十年呐,还用不着他孝顺的时候。”   “身体好才有福,享不到儿子的福,可以享到孙儿的福,”张融融笑道:“人要活的长,才能看见后福呐。大牛是不懂事,但却是可靠的。”   这话说的季老娘立时就生龙活虎了,哎呀妈呀,是这个理,就是这个理!之前她真是想劈岔了!   季老娘高高兴兴,虎虎生风的找大妮去了,在那已是开怀大笑,有说有笑!   李氏走了过来,朝着张融融竖起大拇指,笑道:“还是老姑奶奶厉害,一席话让人心病尽去。”   “我哪里是为她,我是怕她心里有疙瘩,将来迁怒大妮。”张融融道:“她亲生的儿子,再气也是一时的。只有女儿家可怜,早晚要被迁怒。我也不想看大妮与她的关系变僵硬了,将来吃苦的还是大妮,别人不会说她做的不好,只会说大妮不孝。”   李氏听了,有点难过,道:“女子背负的东西太多了。幸而有老姑奶奶周旋一二,要不然家里哪能这么和睦,说说笑笑的?!光心结,就能将人横眉冷对了。”   大妮和季老娘心里都有心结呢,偏偏大牛是个不会左右周旋,也不会做人的。这要是不处理好,这关系……要是处不好了,大妮和大牛又真的能幸福吗?!   “老姑奶奶最厉害,”李氏笑道。家里有老姑奶奶在,是真的很幸运!   李氏回厨房帮着做饭去了,也给了季老娘很多好脸色,不看僧面看佛面罢。总归是为了大妮过的好些。   陶氏对李氏使了个眼色,笑道:“就妹夫这处事,若搁我俩身上,能受得住?!”   受不住,受不住,便是没有婆婆也受不住!   王安平睡醒了,出来洗了脸,打了个哈欠,这几天确实是累着了,看天色都快黑了。院子里热闹的很,满屋都是菜香味。   春妮挎篮子先进院子,一看这,便笑道:“今天好热闹呀,这么香,今儿又有好吃的了。”   张融融知道她一向牵挂作坊那边同村的人,笑道:“晚饭还有一会子呢,你且去作坊那边玩,半个时辰再回来也使得。”   春妮大喜,道:“那我先去了。”   她喜滋滋的,不过还是进了厨房问要不要帮忙。陶氏乐道:“做顿饭这么多人呢,哪用得着你?!快去吧……”   春妮特别懂事,还活泼,干活也利落,家里也乐得疼她,因此,让她肆意些,也是真心。   春妮见果然人多,笑嘻嘻的飞奔到作坊那边去了。   张云帆走到王安平身边,道:“表叔?!”   陶氏朝她瞅了一眼,当下有季老娘在,她也不好说啥,只是对李氏挑了一下眉毛。家里人人和睦,只一个格格不入的大小姐,春妮进了家门第一件事就是问要不要帮忙,只她,几乎不主动帮家里做饭。咋的,帮着做饭低人一等了还是怎么?!   二人都喜欢大妮和春妮,对于云帆,反正是客客套套的表面功夫。能不给白眼,就算不赖了。人在选择好相处的人和善时,也无可厚非!人之常情。   格格不入的人,总是不得人心的。也难相处! 第182章 话术   王安平道:“和大牛看了一看府城, 那边的情况的确很好,生意兴隆,现在入了秋, 更有很多商人来往不绝, 若是你要买商铺,就要尽快了,若有遇到合适的就赶紧的买,那边码头建成, 商铺的价格还要涨。”   张云帆听了若有所思,道:“若是拿下一间, 做点心生意,只怕是不够回笼本钱, 那样好的城里,好的地段,若不做南来北往的生意, 岂不吃亏?!”   “你可以自己琢磨,这个我帮不了你。”王安平道:“要买商铺, 下回我和大牛还得扶棺去一趟府城,到时候你可以顺便一道去,你可以看一看府城, 眼见为实, 也好下决断。”   “好。”张云帆心中感激,道:“那下回就托表叔带我了。”   “这次出差重要的事办完了,下回只是送棺,带你也无妨。”王安平道。   张云帆点了点头,心中很是感激他。   现在衙门里,王安平是能说得上话了, 而且有些事可以自行作主,决断。这就是他与大牛的不同。   大牛至今还是辅助类的衙役,是不具有单独的执行权的,这相当于后世的辅警那一类。他得跟着老衙役后头打后手,或是,听命行事,是不具备有单独的抓人或是执行任务的权力的。这也是衙门防止权力泛滥,使用过度的约束。哪怕是封建社会,也是有规章制度的。尤其是,古代是以家族为单位来治理,是家长制的方式,并不是以律法为单独基础治理国家为主流的方式,所以一直很是约束底层权力机构过于泛滥,执法过度的问题。农业社会,你可以说它节约成本也好,还是落后也好,但必须承认的是,以律法为基础治理国家,成本的确过高,而以家族或是家庭为单位去治理,甚至让三老乡绅参与管理社会的一种方式,的确是低成本的方式,可以让农业社会运转。否则,朝廷光农业税又怎么能够有效支撑整个社会的法制?!   所以,不管是军队,或是底层执法机构,包管衙役这一类,人数都是在限制的,只这么点人,并且约束的比文人,或是吏更严格。是为了防止以武犯禁,从而提高执法成本的问题。而相对而言,文事方面工作的人,哪怕再造孽,再作恶,也可以以文的方式去约束,去处理,比起高成本的动用武力的方式,它更好处理,所以太平盛世,文职的总比武职的更得升迁一些,当然也更占便宜些。   都说季大牛是生错了时代,其实哪怕在太平盛世当个糊涂人,却也比在乱世当一个随时可能战死的武将更幸福啊。   “云帆,”王安平看着她,道:“别的我不叮嘱你什么,只是,行事之前,多考虑些家里人才好。一个人再强,也离不开家人的支持。多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就是这个道理。我知道你向来要强。可是做什么事,能与家里人商议一二也好。哪怕家里人不赞同,或是反对,也总比自己独断专行的强。上次的事,别再踏第二次了。”   “我明白,”张云帆道:“我不会掉坑里,更不会把家里人拖进坑里!”   “你我跟着娘读了这么多书,就能知道很多人能够成功,都离不开背后的人的支持,如果只想着独自前行,宁愿把阻力全给扔了,到最后也是孤家寡人。没有什么事是不能商量的,家人永远是家人,并不是那种为了拦着你,而不顾一切,宁愿毁了你往前进的人,”王安平道:“有一颗向上的心很好,但是荣辱与共,要知道分寸。我知道你要强,可是有时候也可以与人商议,也可以借势。这样才能走的更长远。”   张云帆点了点头,道:“表叔现在不生我气了吗?!”   “之前那件事的时候,的确有点生气,”王安平道:“事后想一想,我也有错的地方。”   张云帆眼眶红了,道:“表叔别嫌我烦就好。以后若是有什么事,我一定多与姑奶奶和表叔,还有家里人商量。”   “家里人不止是会生你的气,更多的时候,也会为你的成功而高兴的。”王安平道:“凡事别想的太负面。家里人都很牵挂你。”   “嗯。”她重重的点了点头。   王安平知道,她要往前走是怎么也挡不住,至少要击中她内心的柔软,这样行事才会更成熟,更有顾虑。   她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但很多的时候,要注意沟通的话术,其实,就能让她看出更多的东西。   云帆很理性,理性又聪明,那么与她说话就不必再拐弯抹角。   她更能看懂家里人阻止的无奈还有局限性。就像李氏和陶氏经常说她小话,也并不是不关心她,只不过是,她们的生活方式已然固定,要非议与自己生活方式不一样的人是本能一样,就像张兴柱有时候也看不懂她在做什么,也常常对着她叹气,也并不是真的不在乎她。而只是,思维也已固定。   家人,未必非得相互理解,而王安平想说的就是,要让她看到这背后的情份。只要肯念着情份,便是家人不完美,也不要摒弃。   云帆还小,现在一头只看到目标,只看到未来和渴望,不要等到成功以后,家人却已经形同陌路再来后悔。   与家人商议就是示弱的意思。   她本来就是女儿家,有些事情,哪怕已经有了主张,商议一下又怎么了?!但这样冷冰冰的只顾往前冲,却不与家人商议,独断专行,家人渐渐的会怎么样呢,会觉得她反正是有自己的主张,不用管她便是。   王安平太知道,有些东西一旦失去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不想云帆在还不知珍惜的年纪里,失去了珍视的一切,到了以后再后悔。   王安平走到张融融身边坐着,与她说起府城的闲话来。   张云帆看着他,表叔几乎无论是什么事,都会与老姑奶奶说,丝毫无有隐瞒,母子二人坦诚相待。亲密无间。她都有点羡慕。然而她知道,她收不了自己想要发展的野心,所以,这种时刻,她几乎很少拥有。小的时候因为太幼稚,与爹说,爹只嫌她太啰嗦,太幼稚,也不把她当个成人相看待。现在长大了,因为太有主张,爹只说她也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仿佛一下子就陌生了。若无老姑奶奶,也许她一直浑噩,毫无觉醒。但也正因为觉醒,她也很羡慕表叔,有一个开明的家长很重要。   其实未必与男生女生有什么相干,因为若是张恒也有什么特别夸张的想法,张兴柱也未必是支持的,甚至还要打压。   她心里的关于男生女生区别对待的问题也渐渐的淡了。   便是有时候两个嫂子会对她有点不对劲,她也不以为意,不入心了。跳出自身境遇,去看待家人,就会新的看法,也就不再纠结于一点子小事上,反而束缚了心胸!   有这样的平台,这样的机会,还有这样的家人的支持,总得走的更稳更踏实,才对得起自己这番境遇呢。她已豁然开朗。   “开饭喽!摆桌!摆桌!”张兴柱喊道:“恒儿快来摆桌,你哥呢,咋还没带小子们来吃饭?!”   “来了来了……”张强在后面笑道:“一说到吃饭,好家伙,一个个比我还急,催着我来呢!”   众人哈哈大笑。   春妮先进来了,笑道:“石头在那边看作坊,我给单独送份饭去再回来吃!”   “行。”张兴柱道:“赶紧的,多盛点饭菜,半大小子,可别叫饿着。”   张云帆帮着去找食盒,二人亲亲热热的装了饭菜,一道先送去了。春妮是个大大咧咧的性格,叽叽喳喳有说不完的话。   人多,摆了两个方桌,八条凳子,热闹的把堂屋给挤的满满当当的。天凉了,不适合在院子里吃饭了,一入夜风吹的冷的慌,因此都挤在堂屋里。   陶氏和李氏帮着小伙子们盛饭,笑道:“上桌去吃啊。”   “不用不用……”小伙们扒饭扒的呼噜噜的,直接从锅里盛饭盛菜,道:“厨房里吃方便。”   小伙子们还没到讲究的时候,还跟小孩子一样,蹲在厨房就稀里呼噜的吃起来。   季老娘见了,笑道:“还都是小孩子呢,个个都不讲究,等成了亲,也就知道上桌不上桌的事了。”   “他们吃饭一直这样,不拘是蹲院子里还是厨房里,都不管,叫上桌也不叫,说是拘束,”陶氏乐道:“看他们吃饭这利落劲,我都能多吃两口。”   多好的吃播啊,下饭。香!   李氏叫他们多吃点,小伙子应了,饭是吃的饱饱的,飞快的吃完,拿了一个梨,就风风火火的往作坊那边跑回去了。   半大小子们还不知道烦恼和应酬的事儿,仿佛这边吃饭喝酒吹牛的事与他们半点不相干,毕竟还没到年纪呢,吃饭吃的饱吃的好就成了,快点吃完就能回去玩乐,他们有独属于他们这个年纪的飞扬和同龄人的快乐,觉得吃饱了饭回去冲澡完凑在一起磕瓜子聊飞天更快乐!真是心里不搁事,傻乐的年纪!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11 23:31:07~2021-08-12 23:09: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7852321 3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3章 提点   张强笑道:“不用管他们, 咱吃咱的……”   张恒笑道:“得,他们一来,一锅饭就没了。”   季老爹听了咋舌, 好家伙, 一顿吃这许多,这成本,啧啧……   “这吃的也太快了……”马大夫道:“咱上桌才刚倒上酒,他们倒好, 饭已吃完了……”   “这就叫风卷残云……”张兴柱笑道:“离沉稳的年纪还早着呢。”   马大夫哈哈大笑,道:“少年不识愁滋味, 到咱这年纪,一顿饭能从天亮吃到天黑, 到懂这些的时候,就知道什么叫愁喽……”   “来,来一口, ”张兴柱道:“发什么诗兴呐,喝酒是正经, 亲家,来,来一口, 咱吃咱的!”   季老爹举了杯子, 笑呵呵的在一块喝起酒来。   五个男人就是一场吹牛的戏,只有王安平和大牛不喝,吃完了饭,一个到张融融身边说话去了,一个则去黏着大妮,帮着干活。   月上梢头, 屋里依旧热热闹闹的,等一席结束,张强和张恒把季老爹和马大夫送回家去了,这才回了家来。   张融融看他们兄弟二人坐在堂屋里醒着酒,外面天早黑尽了,偶能听见秋天寥寥的蝉声,但基本已是强弩之末,它们活不了太久,一场寒流,只怕再也听不见了。这也说明夏天已彻底的过去!   张融融道:“咋还不回去睡?!”   “就是想和姑奶奶说会话。”张强笑道:“马上就到日子开业了,心里感慨万分,要是没有姑奶奶,哪有张家今天?!”   张融融笑道:“如今连强子也学会甜嘴儿了?!听听,你家男人会不会说甜口?!以后你可再不兴说他不会说话。”   李氏听了,便笑,脸也微微红了,啐了一口。   这玩笑也只有张融融是长者能开,而且是女长者才能开,像家里男丁,或是未成婚的都不合适接话,公公就更不能了,至于大妮虽成了婚,也不合适接话,没有小姑子能调侃嫂子的。   张强听了也红了脸。张恒只嘿嘿笑。   “不开玩笑了,你们既在,我跟你们说一件事儿,”张融融将王安平拿回来的布拿了出来,道:“看看这料子好不好?!”   “好,表叔买的,自然好。”张恒拿过来看了道。   “这色儿呢?!”张融融道。   张强张恒便是一愣。张恒一拍大腿,便琢磨出张融融的意思了。这些日子他是忙的昏头转向了,所以根本没有时间思考,或者想其它的。其实大哥话说的糙,但理并不糙,这个家里,作主的,做战略规划的,只有张融融一人!   “姑奶奶的意思是这色儿,那方子可以染?!”张恒激动的道:“那可是大生意啊。”   “恒儿,你明日去给赵掌柜提一嘴。他天天忙着,怕是还没想到这上头。那蜀商若还在府城,他去推销一波,不管是方子再卖一回,还是卖些他的独门色儿的布料,都是一笔大生意,而且是长久的买卖!”张融融笑道:“赵掌柜与咱家客气,咱家也不能不回礼。”   “行!”张恒道:“提一嘴的事情,我明儿去拜访一回便罢了。他生意好了,对咱们家也好。”   张兴柱笑道:“他盛情,上回给了多少银子,这一回,提点个,也算是还清了他的盛情了。以后才好平等的相交与来往。”   张融融点了点头,道:“咱不占人便宜,他愿意给咱脸面,咱家也乐意给他抬轿子,让他更上一层楼。这关系,不就这么处出来了?!看着是没有一文钱好处的事情,但很多的利益相关,也不只是看短期的钱财的。”   张云帆听了若有所思。   张恒郑重点头,竖着大拇指笑道:“老姑奶奶威伍,侄孙儿是服气的不行了。有您老这五指山,咱张家,不兴旺都不能够!”   众人都笑了起来。   张强笑道:“等衙门里的案子结完了,家里开了业,也马上把表叔的院子看了给布置布置。咱们家,现在最大的事就是表叔的事情。置了业,也该想想成家的事了。”   张兴柱不住点头,笑道:“安平,可听见了?!家里人都关注着你的事呢。可得留意一二,老姑虽说要留你到二十,可也不能真的完全放任了,想要找个啥样的,有什么样的要求,可得提出来……”   王安平掉头就走回屋去了。   哈哈哈……家里人都笑死。大妮道:“表叔害羞了,这话何必当着表叔的面这么公开的说出来,家里人还瞧着呢。爹喝多了吧!”   “不多,我没喝多,”张兴柱腿上打飘,嘴上发瓢呢,笑呵呵的道:“你表叔就是内秀,害羞,要是不提,他能一直不提!过年就十八了,我能不急吗?!他年纪小,可是辈份高,我是儿孙满堂了,他连成亲的影子都没有,这差距,我看了也急啊……”   张融融听了哈哈大笑,道:“你还想干媒婆的活不成?!趁早歇着去罢。”   “我也是瞎操心……”张兴柱嘀嘀咕咕,家里人都笑疯了。   李氏悄悄的问张强道:“可是有什么说法儿?!”   “估计除了你家那边外,还有别的人在爹耳朵边提了提结亲的意思,爹操心罢了。”张强道:“这个事还得姑奶奶和表叔自个儿作主,爹他也只是干着急,能决定啥啊?!”   “那倒是,”李氏嘀咕道:“云帆的事都决定不了呢,更何况是表叔的事,再急有啥用?皇帝不急太监急!”   “表叔现在是香饽饽,现在看着没有家底儿,都多少人盯着了,等买了宅院,等着吧,更得有人踏破门槛。”张强笑道。   可见,公务员这回事吧,无论哪个时代,都吃香。像这种得看重,能力还过得去的,甚至有不少条件好的岳家愿意提携的。   都说榜下贵婿,虽然小县城的乡绅们是没有到榜下抓贵婿那么夸张。然而县城只这么点大,有些优秀的青年才俊,或是好女儿家,都是数得上数的。哪家不盯着啊?!   一时说笑着便散了,皆去休息。   张强回作坊那边,石头对他道:“强子哥,今天云帆妹妹来看了看作坊,各样都看了看。”   张强点头,道:“她要看就要她看。”   石头道:“嗯,我没拦着,不过我听她和春妮说,若是能在府城也开一家头油铺面,铁定赚钱。”   张强听了若有所思,道:“原来如此。这丫头是起了这个心思了。随她去吧。”   她要开,还能拦着?   钱都借了,铺面肯定得买,以她的性格,要强的很,要做成的事肯定得做。   在府城卖点心,投资回报率肯定她会考虑到细的,没有卖头油高,所以她起这个心思,也很正常。   说明她有脑子!   就是这丫头吧,心是真高,真大啊。真敢啊!   但是在想法和能力上,张强其实挺服气云帆的,敢想,敢拼,敢闯。就冲这一点,他和恒子都不如她。   石头挠挠头,道:“强子哥,我是不是不该背后跟你说这些?!”   感觉成了长舌妇了都!   “想要管理作坊,任何小事都得抓,”张强笑道:“这不叫背后说坏话,这叫负责任。等你能立起来,我也不用天天困在作坊里了,这里交给你来管理,我也放心。外面光靠你恒子哥一个人应付,他也累,我得出去帮他。”   石头郑重的点了点头,道:“我会努力学习的。”   “好。”张强笑道:“你能把作坊的事细节摆弄明白,就很厉害了。”   石头谦虚的笑,道:“强子哥和恒子哥才厉害呢,到处找货源,又仔细验货,懂的比我多得多了,我要学习的地方还多着呢。”   “肯学习就好,”张强笑道:“人只要肯钻研,肯用心思,肯定能独挡一面的。”   石头憨厚的笑,嗯了一声,道:“那我去睡了。”   “去吧。”张强笑道。   石头去把前后门检查了一遍,又仔细的看了看火源和各个屋门这才睡去了。这小子,虽然还生涩,但的确是能靠得住了。   他得出去才成啊,不然光靠张恒一人跑货源,来来去去的折腾的连家也落不着,太累了。   第二天张恒便跑到赵掌柜的布坊去了。   赵掌柜看到他,就抓住了他的手,道:“哎哟哟,恒兄弟,可露面了,你可是稀客,想要逮住你一回不容易!来,来,进来坐,赶紧的。我这有好茶好水。”   张恒乐道:“我还得出城呢,哪有空与你说忒多,我来找你有事说。”   赵掌柜却抓着他不肯放手,道:“你这大忙人,咋这么忙呢,得,就知道你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想要碰一回你,是真不易。去找也找不着。若是无事,再瞧不着你人。但再忙,得进来吃杯茶!”   “行,”张恒哭笑不得的跟着他进了布坊后院,赵掌柜知道他是有事而来,上了茶后就叫下人都退下了。   “姑奶奶叫我来的,给你提点个好生意,抓不抓得住可就看赵掌柜自个儿了,”张恒道。   赵掌柜立马提溜了精神,一听说是张融融的主意,哪里敢吊儿郎当! 第184章 绿布碧波   “蜀商有一部分人来了府城, 带来了不少布,你也知道,蜀商不缺钱, 他们的绣艺织工都是天下第一, ”张恒道:“然而染艺上,有些染料太高端,只适用于丝绸才能回本钱。这些染料便不可能用在比较低端的布料上……”   未尽之意,赵掌柜眼睛都亮了, 一把抓住张恒道:“兄弟,你真是我亲兄弟啊, 好兄弟。哥们要是发了财,一定好好谢你!”   张恒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本以为自己其实算是一个挺厚脸皮的人了,然而再想不到,这世上, 还有更不要脸的性格的人。这热情的过了分,真的令人起鸡皮疙瘩, 与那媒婆推销起人来,拉起姻缘来一模一样,特别有一种被支配的恐惧。   张恒哪里还能坐得住?!真是无福消受这兄弟情, 便道:“谢不谢的, 都不重要。只咱家姑奶奶说了,得赵掌柜这般看重,万没有看到了商机,还能不提点的?!得,我这也是奉命来提醒,话也说完了, 我得走了!”   赵掌柜拉住他不让走,道:“来都来了,就这么走人?!不行,不成,我得请你好好吃个饭,上次就说一定来我家作客,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   张恒哪里肯,道:“真不是故意不给面儿,只是实在是有事,脱不开身啊。我这还有好多事要下乡去呢!”   “有啥事啊,我也不耽误你正事,我这布坊里好多闲人呐,叫他们给恒兄弟跑一趟……”赵掌柜道。   这话说的!   张恒真是汗都下来了,佯装生气道:“呐呐,再拉拉扯扯,我可真生气了,再有啥,也不能耽误正事呐,老赵,你再这样,我可觉得你不从心了,假的很。行了,行了,拜访不拜访的,也不是非得在今天,这样可不算真心。犯不着,咱真犯不着这样!”   赵掌柜听了哭笑不得,道:“恒兄弟都这么说了,行,我是不拦着,但这份情义,我记在心里了!恒兄弟,放心,老太太对我的提点,我谨记在心,我老赵万不是那等忘恩负义的人。”   “那行吧,我得走了,我还有事呢。”张恒提脚就走,是真怕了这热情劲头。   不是不乐意与他打交道,而是,这热情劲是真的消受不起。他以前求人办事的时候也有热情的时候,但赵掌柜自知与张家友好有利后,这态度,是真的让人很有负担感。   赵掌柜火速的送出来,看他走人了,这才笑道:“真是实诚人呐,我这热情,也融化不了他的意志,啧啧,就得这样儿的,遇事不飘的人才能不被利益蒙蔽了眼睛。”张家肯定是有大造化的。至少已经具备了压住财而不被迷惑的心性。   也是,有那位老太太当太岁镇着,小辈们想飘怕也飘不起来。一膨胀,包管一戳就破了!   赵掌柜找到作坊的掌柜,道:“把店里的事安排安排,今天午后就跟我去一趟府城谈生意,你赶紧的回家收拾一下行李。”   掌柜和账房道:“这么突然?老板,可是有啥急事?!”   “当然急,十万火急,是好事儿……”赵掌柜笑呵呵的,抚掌笑道:“大好事,你们赶紧安排安排,下午就跟我走。”   二人应了,赵掌柜茶也不喝了,带着下人赶紧的回了家去。   赵娘子瞧他刚出去又跑了回来,十分诧异,道:“咋了?!怎么又回来了?!”   “赶紧的收拾一下,下午我得去府城一趟,谈大生意……”赵掌柜很是激动,将这事给说了。   赵娘子吃了一惊,道:“好家伙,这嗅觉,这老太太真是了不得。这些日子咱也忙晕了,都没瞅见这商机……”   她坐不住,来回走动着道:“不出县城,而知点消息就能把握住事情。就这个天份,是天生的呀。张家有这么一位老太太,的确是要兴家……”   “可不是?!而且心性也好。投桃报李。”赵掌柜道:“我就说上次的事我吃不了亏。现在不就提点一二,就够咱吃一大壶好处的了?!关键是人家愿意提醒啊。心性是真好。”   “是啊,就算她瞅见了,看见了,也可以不提醒的。”赵娘子服气道:“愿意提醒,就是真的看重咱。这份恩,咱得记下。以后对那边的礼数啥的,可以再重一些。”   “重不重的无所谓,得真心。”赵掌柜一面吩咐下人收拾行李,一面道:“人家图的原也不是利。今天恒兄弟来提了一嘴,连分成的事一个都没提,就说明,人家提点不是为了图咱的分成。这样的人家,并不是太看中利。”   也是,真不能小看了,若是以利相交,以后反而会坏事。   “我明白!”赵娘子喜滋滋的道:“去了可得好好谈事,别出去浪!”   “不敢,不敢……”赵掌柜笑呵呵的,道:“蜀商可是块肥肉,个个都是大财主。肯定能谈个好价钱。我得把红布和绿布都给带上,若是能卖一回方子,再出些布,可就真发了……”   蜀道难是天下公认的事,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而能从蜀中出来的行商,哪一个没钱?!哪一个不是腰缠万贯?!基本都是大家族出来的,或是几大家族结成的联盟一道出来找商机的,那是能富的流油。   只要把红方绿方一卖,光卖方子,就能得不少利。而出些布都是小数目了!   赵掌柜本来是打算等八月份绿布上了架以后,再卖方给同行的。再料不到,逮到这样的机会,这样的大鱼,自然也不管提前不提前了,有鱼就赶紧的钓啊,不然游过去了,可就没这机会了。   赵娘子十分高兴,叫下人们收拾了,还准备船,高高兴兴的午饭后送了赵掌柜上船往府城去了。   赵掌柜带着一匣子绿布,却是贴身放着的,这个还未见过光,他是慎重又慎重。红布早面世了,因此,并没有像对绿布那么郑重。   赵掌柜看着成品的绿布,小心翼翼的像捧着财神爷,这色儿……   如碧波之江水,顺滑,流畅,简直是染料中的精品,而这染料的配方却低廉,成品却能如此高级。这可真是发财了!   张恒依旧去乡下收花花草草的,跑的乡村多了,对底下也渐渐熟悉起来,有不少人家也认识他了,基本上他一进村,就有客气热情的人家拉他去家里坐着喝水,好吃好喝的招待着。乡人也喜欢他,觉得他虽是城里人,却没什么架子,对于乡下的吃食水啥的也没什么嫌弃。   乡人其实都挺热情,熟悉以后,自然相处更融洽。况且张恒嘴甜,更讨村里老人的喜欢。   乡人一年四季的除了摘一点山货,地里的出息,或是鱼啥的能卖几个闲钱,其它的基本是没什么收入的,所以哪怕是花花草草,只要能挣到钱,都是特别珍惜这样的收货的。不像后世,哪怕不捡这些卖,也可以进城打工,而在这里,是很少有人有这样的机会,大多数,没有手艺可以打工,或者是没有机会,都被土地给困住了。   所以,像张恒这样进村收东西的人,招待的都特别好。   花草虽不值钱,然而对于村人来说,哪怕一斤卖个一两文,它也是钱呐,攒的多了,一年光卖这些,也能买几斤肉吃,它难道不香吗?!   更何况摘花草也不费人力,老人小孩都可以,所以七里八村的消息就灵通。   今天刚坐下来呢,就听到村口老人与张恒聊天,道:“就上次跟我说过的季家村三兄弟家的油坊,你还记得罢。”   村人不知张恒与季家的干系,只是当笑话说。   “晓得,他家又出啥事了?!”张恒道。   “打起来了……”村人一说就乐了起来。   “打起来了?!是三兄弟打起来了,还是别人与他们家打起来了?!”张恒道。   “一开始是因为缺油少质的,有人气不过,先去吵吵,妇人就是那样,骂的凶,真打也打不过,结果被他们季家两个妇女给推搡着了,油也倒了,人也跌着头皮了,好家伙,吃了这亏,那妇人能放过?!回家就叫了村里妇人去撕扯那两个媳妇的头发,妇人打架也就那样,男人若不掺合也就算了,结果季家三个男人都上了手……”一老人笑道:“这事就大了,谁家没男人啊,妇人们被男人打了,哪个肯罢休,叫上男人都来打架,把季家油坊打了个稀巴烂,他家油坊算是毁了,名声也臭了,以后生意也做不成了……”   啧啧。万没想到来的如此之快。张恒无语。   “还有后面的事呢,”另一婆婆用没牙的嘴笑道:“季家人吃了亏,倒怪起他们大媳妇来,问她为啥不帮忙,还看热闹,被季家老大给扇了耳光,当晚,她就起来要把油坊给点了,说是烧死了一家人一了百了,被季家两兄弟撞见,这才没起火……然后大半夜的两兄弟与季老大打了一架,说他是黑了心的,搞垮了油坊,还有一个疯婆娘,要害人也不用害人这么一起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12 23:34:27~2021-08-13 22:23: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游手好闲妞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inxuan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5章 主打款   “那可真是一团乱呀, 打的不可开交……”老人笑道:“村人去拉架都没能拉得开,这十里八村的都晓得了,哪家不笑季家兄弟的?!不和到这种程度, 也是少见。都分了家了, 还这样……”   “现在呢?!”张恒道:“咋样了?!”   “油坊黄了,兄弟也结仇了,不来往了,”另一妇人接了话头啧嘴道:“话里话外的都相互责怪是对方偷油, 才把生意搅黄的。直接兄弟打成了乌龟王八,人脑袋打成了猪脑袋, 连大夫都去给他们看伤呢,个个头破血流……”   “……”张恒听了嘴角抽搐。   村人们道:“他们家还有父母在吧, 好像在城里,还有一个老四,也去城里了, 还是衙役,也不知道是啥情况, 反正兄弟父母不和到这份上,也是少见。”   “不少见,”老婆婆道:“哪个村都会有这种离谱的, 不少见哦, 多活活看就知道了……”   一时都当笑话听。   然后又说到王家村的事情,少不了要说到王安福,老人家啐道:“……弄了个寡妇小老婆在家,村里的风气都被弄坏了,现在那些苍蝇蚊子全在他家门口打转转,他们家早晚要出大事。前儿我还听去过他们村走亲戚的人说, 那小寡妇天天与二房的媳妇大眼瞪小眼的互骂呢……”   张恒诧异道:“不是跟大婆吵?!是跟二房的媳妇互骂?这是为啥?!”   “还能为啥,小寡妇不老实,天天眉眼朝着二房的男人瞅……”老婆婆道:“说着都脏耳朵,你们城里可有这种事?!”   “城里也是有的吧,但少有这么明目张胆的……”张恒笑道。   “也是,人多的地方事就多呗,丑事也有,但少见这么不要脸的公然的这样递眼色的,呸,真是不要脸。这王家村,真是脏到透了……”   张恒听着他们叨叨叨说着闲话,心里却嘀咕的厉害,小钱氏可不是赖货,她没发作,肯定是有什么心思呢。   倒是王安和和孙氏,看样子日子过的很糟心。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好惨一个!他都有点同情这二表叔一家了!   在同一个村里,房子分的还离的十分近,基本上一点动静都能瞧见的程度,这可不就十分受罪?!   张恒听了满耳八卦,什么乡村里的吵架打架的零碎事儿,收到了东西就回城去了。   他一般到每一个村,都是集中在村口村下,或是在晒稻谷的场地上,村人家里有药草的就拎过来上秤,他挨个的给钱,这种地方都是村里聊天聚集,乘凉晒谷的地方,因此人多,啥都能打听到。   等回了城,张恒找到张兴柱说了这两件事儿,张兴柱道:“怪不得亲家今天没出船,想必是回村去了……”   “亲家母呢,没回去?!”张恒道。   “她回去又能啥用,骂,还是打?!哪个肯听她的?!亲家回去也没用,但不回也不像样,毕竟是亲爹,生了这三个孽障,搞成了这样,不能连面也不露啊。”张兴柱道:“子孙不肖比啥都伤。再好强的人,摊上这样的子女,也得毁出伤来。亲家原本也是要强的人,要主意有主意,要想法也有想法,还勤快,可是有啥用啊,儿子都是这样的儿子……”   张兴柱摇着头道;“所以教育好孩子是大事。你和强子以后再忙,都不许忽视了孩子。别纵出毛病来。”   张恒应了,以前觉得季家父母可恶,现在却觉得其实挺可怜的。没教育好的儿子,便是前一刻还为着他们的油坊的生意担忧,想提没提出嘴的拉拔,结果后脚就彻底的黄了。   估计回村,心情也够糟。但儿子们都已得志,他便是再急,其实也没用,用处也不大了。劝肯定劝不了的。骂更没用,哪个睬他?!拿他当回事?!   所以精明父母,遇到这样的糊涂儿女,扶都扶不上墙的,确实糟心!   “黄了也好,兄弟既不齐心,这油坊生意便是做着,也是要惹祸,现在彻底的黄了,他们兄弟三个不来往,各人耕各人的田,挺好。”张兴柱道:“这样总没得争了吧。”   张恒道:“那季大嫂怕是真的脑子有点问题,她要烧了季家油坊……那两个是不说,只是季家大房,只怕还会出事……”   “各人的造化罢了。”张兴柱道:“咱操心不了。这事,别跟大牛说。”   “不说。”张恒道:“大牛那个没主张的性子,便是说了,他也没得主张,还不如不烦他。”   他若是知道烦还倒好了。   偏偏是个啥都不入心的。罢了,就是这么一个傻人有傻福的。就这么着吧。这性子,未必是坏事。有人想着他,疼着他,也没人利用他。傻就傻点。家里人看着也不怕他被人骗了。   张恒低声道:“二表叔那头,日子是真难过。我瞧着大房迟早要出事,那小钱氏,不知道憋着啥坏呢。”   张兴柱呵呵冷笑两声,想到旧事,脸都拉了下来,不言不语。   得,张恒便知道了,爹现在还恨的牙痒痒呢,这一辈子怕是也无法释怀了!   “还有两天就开张了,这两天你别再下乡了,”张兴柱道:“跟你哥跑跑,把铺面弄好,别到时候慌里慌张的,弄出笑话来!光靠关掌柜一人收拾,也不行啊。”   张恒应了,去找张强,准备着成品的货源啥的。   张融融看到他回来,便道:“来瞧瞧这个瓶子如何?!”   张兴柱也不把王家的糟心事与她再说,只过来看这个成品的瓶子,道:“这个瓶子倒是有点贵气,内敛,沉稳些!”   张融融笑道:“主打就是贵气,突出的就是贵。老马弄了一个何首乌的方子来,我看了,又减去了几分何首乌的成份,老马也没意见,说再加上增香气的参气和芪气,这样气味没那么香,反而有一种药的味道,闻着令人安心。这一款的定位就定给像我这样年纪的人。到了我这年纪,是活明白了,对于香不香的,已经无所谓了,看的也没那么重了,最重视的反而是保养,是健康。”   张兴柱忍着笑,道:“所以得贵!”   张融融乐呵道:“聪明!这叫健康税,也是商品的溢价。”   “这新词形容的精准。”张兴柱乐道:“那花香头油呢,叫啥税?!”   “粉红税,给女人用的,都贵,”张融融笑道,“男人也有税,若是有一种头油,用了能强肾补元,你瞅着,卖多贵都成……”   张兴柱听了哈哈大笑,笑的前仰后合,道:“把人本性都参透了,老姑。”   可惜后者不能做,不然有卖假药的嫌疑了,医馆都不碰的这生意,头油生意就更不能碰,老老实实的做女人的生意就行了。   “青春不回头啊,这何首乌的头油,铁定好卖。”张融融道。   张兴柱看着这低调的奢华的精致的又觉稳的瓶子,笑道:“那这款头油就不加香花香草了?!”   “不加,只用药,但头油不是药,有保养头发的功效,就已经是加强版了。”张融融道:“做为镇店之宝卖。卖的就是稀缺,和高大上。这一瓶,定价三百文!”   嗬……张兴柱吸气,道:“乖乖,三钱银子,好家伙,是真贵。这么小一瓶,若用的多,一个月都不够……”   “若节省些,能用半年,”张融融道:“销量少,但得有镇店之宝。不然就与普通的头油店也没什么区别了。”   张兴柱明白了,道:“这一款放在最显眼的位置上。”   当然,得放在C位上!   “这一款,男女皆可用。估计不少男士也会买回家用的,所以有花香味不合适。考虑到受众,只有淡淡的药香味才合适。”张融融笑道:“店里推销的时候,别太夸大它的作用。比如说令白发生黑这种话,千万不能说。只说它能令头发光泽,减少掉发。哪怕是满头银发也可以用,用完,银发更有光泽,更美更亮。这才是合理的定位!药,与药有关的,最忌讳的就是夸大其辞,夸大它,神化它,这早晚得有祸事。所以这瓶子上有字,你瞅瞅……”   “何首乌头油,可有效减少脱发,令头发更光泽,洗发后半干涂抹效果更佳。本品不可食用,外用。”张兴柱读到后面一句都笑了,道:“这,这,实在好笑……”   “写上,将来好没有纠纷,不然有人以为是吃的,真吃下了可是坏事,”张融融道:“万一将来有人用这个来诈我们,好歹有说辞提醒,上衙门都能力辩。不然就只能吃暗亏,被人敲诈。生意好了,就没人眼红?!我是不信的。只看利够不够大。所以想的周全些,总没错!”   张兴柱若有所思,瓶子很小,字也很小,却用的正楷,很是清楚,他明白了,道:“我和恒儿说一声,只叫店小二推销的时候,不准夸大,还得实是求是的说清楚,这个不能吃,只能外用。”   张融融点头。   张兴柱叹道:“还是老姑想的周全。做生意不容易啊。得事事操心,还得事事想明白,一点差错也不能错。” 第186章 准备开业   张融融道:“世间哪有容易的事, 任何钱财都来之不易,钱越多,越操心!”   “叫强子准备些礼盒, 叫安平和大牛带到衙门里去, 给县太爷还有他们的同事们都友情送上一份用用,也是咱的心意,这个倒不贵重,只开业送一回, 也算不上贿不贿的,只是走礼, ”张融融道:“还有亲家那,亲戚那, 你也想着,周全一二,别误了。”   张兴柱都一一应下了。果然责任越大, 这担子就越重。这就是承受之重量吧。   张强回来就开始准备礼盒啥的,按照人数来算, 也没少赵掌柜一家的一份,人或许是到了一定的份上,这个人情往来就很细, 很多很杂, 哪怕家里并没有那么多的亲戚,其实反而更多了很多的往来,一样也不能出错。张强觉得自己还差着远呢。说到底,只能与亲戚往来的人家,终究门槛还是普通的门第。而家一旦开始兴旺起来,哪怕家里并没有那么多的亲戚, 这要走的礼数反而多了起来。   现在是衙门里的,老街坊的,亲家家的,包括老马家里啥的,不对,马大夫现在算是合作方了。这杂七杂八的就有多少的事情?!   所以张强觉得要重新上手,或者说是学习的地方还多着呢,但他会慢慢习惯的,而现在,很多的事都是需要张融融和张兴柱提醒。   张融融和马大夫到了作坊这边来教石头他们开始磨粉,就是何首乌,加了些碎参须,芪类的药物,马大夫道:“弄的时候,都要戴手套啊,药虽好,但若是入了口鼻中多了,是会中毒的。”   众小伙儿们都嘻嘻笑,道:“药不是好东西嘛,怎么会中毒呢?!”   “饭也是好东西呢,你咋不吃一桶呢,看会不会撑死……”马大夫哭笑不得的道:“你见过哪家把药当饭天天吃的?!任何东西适量才好。”   石头等人都笑了起来,十分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没啥见识。   张融融也能理解,笑道:“平常人家,饭也只是刚刚吃饱的人家,对他们来说,药,是贵东西,是绝对吃不起的,所以才觉得少见的,吃不起的就是好东西。不光孩子这么想,村人都这么想,这么提醒就对了。但凡是好东西,人就多想亲近亲近,以后磨这粉多了,反而真的会无意中吃进去不少。反倒不美!”   马大夫一再的提醒六个小伙,道:“你们没听见衙门里刚死了一个土财主,就是吃药吃死的,别以为我吓唬你们呢。”   石头等人吓了一跳,也不笑了,十分严肃道:“真的啊,怎么会吃死人呢?!”   “他啥药都吃,把药当饭吃,又乱吃,这人能不出问题吗?!”马大夫道:“小伙儿们记好了,病急别乱投医,不然有你们的好多着呢!”   六个小伙儿吓的不轻,再不笑了,不住点头,道:“一定戴手套,包管不弄进口鼻里去。”   “这样就对了,这样才规范,磨成细粉。”马大夫一步一步的教,教完了才走到张融融身边,笑道:“这几个小伙子,是真能干。”   可不是,作坊里的活基本都是他们,现在也是能挑起作坊的大活计了。   张融融跟马大夫道:“药粉与花草不同,可以直接入油就有效果,花草还需要时间沉淀。等这一批上来,直接放到铺面里卖,到时候卖了多少瓶,入帐后,到年底一把结算。咱张家不占你老马的便宜!”   马大夫道:“一个方子的事,况且方子还是老太太完善的,我哪能直接分成?!这样可不成。老太太这分明是叫我占你们张家的便宜了。”   “只是这一款给分成,而且怕是卖的也好不到哪去,再赚钱也有限,有啥占不占便宜一说?!”张融融笑道:“老马啊,咱两家这关系,要是推来推去的就外道了!”   马大夫心中感动,笑道:“成,老太太客气,那我可就不拒绝了。不管年底进帐多少,我都高兴儿!”   “这样才对。”张融融笑道:“做生意这回事,我始终禀持一个理念,就是人多力量大。只要一心,事业才会做大。就凭着老马和你儿子的这人品,一定会是最好的合作伙伴!”   马大夫笑道:“再怎么样,都是老太太客气!”   马大夫回了家,就与马娘子还有儿子说了这事儿。马娘子和他儿子倒是觉得张家挺客气的,这个时候也没想过这方子会赚多少钱,因此心里也没啥负担。更没当回事。只是寻思着张家哪怕是小事上也讲究回报,这样的人家家风正,规矩,又一板一眼的特别好,马大夫天天与他们家来往着也不吃亏,也不会被人骗。总比在外面被其它人骗去看病好得多了。   大夫家里就是这样的,哪怕马大夫现在是半退休状态了,也有多少亲戚啊,亲邻啊,什么拐着弯找到他的,不仅要免费看病,甚至还巴不得马大夫家里把药也给包了,不用给钱,这种,被马娘子和他儿子一律认为是骗看病的。医者家里,就是这样,没得办法。   还好,马大夫交往的张家并不是这样的人家,走的再近,也从来没有占过便宜。是真的没得说的。   所以,对于老头儿的退休生活,家里人也放心,有事没事的总往张家跑,总比有事没事的被人骗去看病的强。至少让人放心不是?!   张兴柱回来就交代给张强了,道:“这一款,等上了货架,以后每卖出一瓶都另外的计,有你马叔一份的,一年一扎帐,到时候可别记错了。”   张强道:“诶,我晓得了。在记帐方面,我还得与姑奶奶多学学呢,就怕以后记错了,那就闹笑话了!”   “马上要开业,可得仔细着用点心思。”张兴柱多少有点焦虑了,不知道怎么说,心里总感觉有点抓耳挠腮的感觉。这是家里第一回 办这么大的事情,投入的东西实在太多,精力也多,万一,如果,也许……这就不能想这三个词,一想就无限的想象下去,没完没了,焦虑的要死。   张强应下了。   等张恒回来,兄弟二人往赵掌柜家里去了一趟,去送了礼盒,也没多留,喝了杯茶,就跑了。   赵娘子亲自招待的,想留人吃饭,到底没能留得住,然后打开礼盒看了看,闻了闻,对身边的奶娘道:“妈妈闻闻,这东西好不好?!”   赵娘子也是富家姑娘出身,从小身边是有奶妈的,一般不出意外情况,奶妈一家都是要跟着陪嫁的,等于是一辈子吃她的饭,伺候她的。两人的感情,相当于母女的情份。而一般像这种有点讲究的人家,万一奶妈中间出了事,或是挑选不当,不仅被人看轻,还容易出事情。所以,不管关系好不好的,若是真出了事,一般能捂也得捂住。运气好,是母女情,运气不好,是养着寄生虫还趴人身上吸血那种,还不能打死的畸型关系。   奶妈自小跟着她,也是见识过富贵和好东西的,接过来闻了闻,道:“好东西呀,看来这张家确实是有点东西。”   “若没点东西,能有那魄力和实力,说开就开铺面,辅的摊子还这么大。”赵娘子笑道:“能提前送来,便是一种看重和情份,我也当投桃报李,老爷不在,叫管家来,准备份礼,等开业的时候郑重送去才是!”   奶妈笑应了,叫了人来吩咐了,等管家走了,才笑道:“这花香迷人的味儿,给姑娘们分了用就挺好。这中间的瓶子,倒是有股药香味儿,夫人用着正正好。也不嫌腻歪,不然太香了,这年纪不合适了。”   赵娘子叹了一声,青春留不住,闻了闻中间的,果然很喜欢,道:“开业那天多采买些回来使。也多买些礼盒,送人用就挺好。”   奶妈和身边的丫头都应下了。   “老爷在府城也不知道顺不顺。”赵娘子有点担心,又骂道:“老家伙要是敢进不三不四的地方,看我不打断他的腿!老娘替他在后面周全礼数,他在前面逍遥快活,可没这么好的事儿!”   奶娘和丫头们忍着笑,都没敢接话。这怎么接话都不合适啊。   张恒张强又去送了李氏和陶氏的娘家,然后把马大夫家,还有季家也给送了。然后就是自家人了,都各自得了一瓶儿。   李氏娘家果然很惊喜,高高兴兴的用了,准备着八月初一送开业礼呢。   陶氏的娘夏娘子还特意跑来了张家一趟,谢了谢老太太记挂,这才走,可见对于张家惦记着媳妇娘家这件事是万分的感激的。能将媳妇的娘家当一回事,事事不忘记的想着,这样的情份,陶家心里是真心的觉得女儿没有嫁错人家。   对于夏娘子的感激,大妮心情其实挺复杂的。这个时代,就是这样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一旦嫁了人便是人家的人了,有什么事,婆家把娘家当根葱,通知都不通知的事多了去了。便是如此,也只能认了,吞了,咽了。糊弄着过。不然还能伤筋动骨的吗?!就没有几家真的能硬气的折腾。因为折腾不起!所以但凡遇到这样尊重娘家的,就格外的少见,加上感慨。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13 23:12:52~2021-08-14 23:12: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巴拉拉小魔仙 30瓶;阿边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7章 疯婆娘   生女儿是真的看运气, 结亲更是看运气,运气好,结一个像样的有规矩有礼数的人家, 运气不好……只能赔本认命。她若不是有爹和姑奶奶还有哥哥们兜底, 哪有今天?!   大妮对于张融融是真心的孝顺,越活越知道,女儿家如同浮萍,命运若是眷顾你, 能兜得住你,哪怕运气不好, 结亲不利,也还是会有人爱护的。然而, 若是……   大妮垂下了眼皮,自从听说季大嫂企图点火把季家油坊给烧了大家一起死以后,她的心里的感受更深。   季大嫂如今也不知如何, 还挨了打,她太轴, 只怕是心里已有心病难医了吧?!   说实话,大妮若没有张家兜着,若是落到季大嫂那个位置,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也许没有季大嫂那么烈的要大家一起死,左不过是真的受不住了,跳了井就完事了!   善良的人,不忍反手还刀,善良的人,懦弱的人, 没本事的人,没用的她,只会狠心对自己下狠手。   所以,有张家兜着的她,是真的很幸福。   大妮再清楚不过自己的定位了,她就是一个没志向,没大用的人。既便所求不多,然而,世道对女子苛刻,若非张家,她想要如今平静安宁平和的生活,是做梦!   就算现在的生活,是真的平静的很,她依旧只是做点活,没什么大出息,她已经很满足了,她更知道,兜住这一切的人是谁。她很清醒,冷静而知足。   哪怕没什么用的人,能为家人付出一点微不足道的关切,她就有存在的价值。她创造不了大的价值,但她是真的尽心尽力的关心着爱她的每一个人。   有大妮在,张融融一切都用不着操心。事事都有她想着,生活细节上,有时候兴柱和安平顾及不到的,都有她在。   张融融偏疼她一二分,其实也不奇怪。   季老娘看着送来的头油,闻闻,她也识货,原本就是做油坊生活的,对于油性特别熟悉,这个气味,这个留香,这个油的品质,是真的没得说。   季老娘便知道,张家哪怕投入过多,也绝对倒不了。   她心情挺复杂的其实。   张家若是败了些,也许能迫使大牛和大妮来家生活。张家若是兴旺,这就算了吧,是妄想!提都不能提!   季老爹隔天就回来了,回来心情就极为沉闷。   “咋了?!”季老娘紧张的道。   “油坊彻底的黄了,年底说分成不分成,提也不用再提。彻底的没戏了!”季老爹道:“三个打的不可开交,现在是老死不相往来了。老大还把老大媳妇打了一顿,闹着要休妻。老大媳妇拿着刀要自尽,说,除非杀了她,否则,休妻,没门。她要死也拖着一起死,活也要一起活。想要撇开她,分开她与儿女,除非她死……”   季老娘心头一哽,差点吐出口血来。   “我看她是半点没伤心,半点不怕闹大,是铁了心的要老大也别想活好。”季老爹道:“这是两个冤家凑在一块了。置气的夫妻也不是这样的。这哪里是置气,这分明是冤家遇上窄路了,谁也别想谁好……我来的时候,这两个还在家里大打出手呢。老大媳妇也狠,老大打的狠,她把老大给咬了。这么大一个伤口,深的很。这哪里是小咬,这分明是恨到了极点。她还在村里放话,要是哪天她躺了尸,必是老大给毒杀了,到时候村里若是不给她作主,她就化为恶鬼,叫村里灭村,一个都别想活,她还跑到她娘家去闹了闹,坐在大门口骂她娘家人,说一生几个大老爷们,连娘们也不如,女儿,妹子在婆家被欺负了,连门也不上……哪天她要是死在夫家了,到时候一个个都别想好,她要是冤死了,包管把娘家村里也给灭了,一个个的劈腿也生不出来儿子,丧了良心的就这样骂,她爹娘都在家里哭,说是咋生了这样一个要债的……”   “这个,这个疯婆娘!”季老娘哽着,然后哭了,道:“……这天杀的,这是要把老大给作死啊。”   比起她当年,可厉害多了。   作妖,必是当年受到的迫害太多,所以反噬了呗。季老爹有话是说不出来,其实,老大媳妇搞成这样,他们是有责任的。尤其是季老娘,更有责任。   可是老夫老妻的,作的孽,也指不出来,只能认命!   季老娘难道不知道,她说不出啥话来,只能在那落泪。   “村里人都说她疯了……没人敢近她的身。”季老爹道:“老大算是栽在她身上了。两口子现在结了仇,都不住一个屋了。她做饭也不给老大吃,叫老大自个做自个吃,这哪里叫夫妻?!”   “她做的吃的,只带孩子们吃,钱和屋都霸占着住着,只叫老大住小屋,老大气的不成,不肯下地干活,她就坐在门口骂,把他当成老牛一样的骂……”季老爹落泪道:“……说是老大有种,明天就药死她,有种就药死她,或是半夜掐死她。以她的烈性,便是死了,这一辈子,他也别想松快!”   “这是,这是记恨着当年老大不为她出头呢……”季老娘大哭出声,道:“是我造孽了。我造了孽了……”   季老爹叹了一口气。   现在呢,难道盼着她死掉吗?!   作了孽跑了,不管了,老大受苦了,然后就要诅咒她快点死吗?!   何苦来哉呢。   这日子!   季老爹反正是这样的心思起不了,可是想一想,老大媳妇也确实是可恨。然而,老大也太作。要是好好的经营生意,油坊还是油坊,兄弟还是兄弟,媳妇还是媳妇,哪怕有点磕碰,关系也不怎么好,到底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啊。   现在呢?!   “老大的日子可咋过啊?!可咋过啊……”季老娘再忍不住了,号啕痛哭起来。   大妮进来正好听见,心情无比的复杂,她进不得进,退不得退,眼睛通红通红的,说到底,与其心疼这老两口,或是季老大,她更心疼的是季大嫂。或者说是同情。因为当初,她与季大嫂也没啥交情,或是共患难的情份。当初的她们,都是自顾不暇,都是各自不能自保的泥菩萨。   大妮一时站在那里,没动,想退出去,血液却像冽住了似的,动弹不得。   “老二和老三的日子呢?!”季老娘哽咽道。   “至少还睡一个屋,无非是吵吵闹闹,骂骂咧咧,日子不还得过?!生意黄了,他们也只是守着田地和屋子过日子了,与村民们一样……”季老爹道:“三兄弟不来往了……在村里也是一道风景线了。”说罢苦笑了一声。   季老娘哭的不能自已,“我造了什么孽啊,怎么生了这么几个孽障啊……怎么就这样了……”   大妮这时候要是贸然出现,定然尴尬,干脆把带来的东西放下了,然后出了院子离去。在这个院子里,仿佛回到了过去,不能呼吸一样,只要出来了,拼命往家走,她才觉得没了窒息感,才觉得像活过来了一样。   她不喜欢季家。一点也不喜欢。   经历那番,所剩下的不过是责任和不得不来往的义务罢了。   若说喜欢这两老口,永远也不可能了。   她总是,想要逃跑,不想提,不想听过去的事情,甚至都不愿意再接触那个环境。连回忆或是看一眼,都觉得想要逃跑,想要退缩!   当聋子当瞎子没什么不好。她管不好,也管不了。她也无法违背心意说季家没做错。装聋作哑是最好的选择。   她唯一的本事,也只是能保全自身罢了。别的。她无能为力……   等季老娘哭够了。才问他,“那三个孽障可打听了你的事?!”   “打听了,我说我在城里买了住的院子,这个是瞒不住的,所以就说了,然后买了条船,在运河上卖卖馒头,维持生计。”季老爹道:“别的也没多说。我们生的儿子,你还不知道吗?!若晓得我们混的好些,定会来抢。主意打到咱身上来一点也不奇怪。现在油坊上的事是不齐心不来往了,若是要争什么,来抢咱们的,包管齐心协力,你觉得咱们能搞得过他们?!所以,事已至此,别心软。越心软,咱们错的越多。硬着头皮往前走吧。不管觉得以前错了多少……”   直到此时此刻,季老娘才深刻的反省着自己以前真的做错了太多的事情,眼泪就止不住。   然而世间没有后悔药,也绝没有回头的机会。只能硬着头皮往前。   季老爹很清醒。   季老娘道:“……等以后,咱们百年后……略补偿些他们……”   “……也好。”季老爹应了。只是眼下,是绝对不能露财了。县里的好日子都不能露,更何况是府城的铺面,更不能财露白。否则三个儿子会像鲨鱼一样撕过来把他们生吞了不可!   父母兄弟其实就是那么回事,看透了也就透了。真撕破了脸,什么脸面,情感,在利益面前不值一提! 第188章 护发头油   季老娘道:“这两天看着张强张恒两兄弟跑东跑西, 行事有商有量的,我就难受……是咱没有教好儿子们。”   “兄弟和睦是求都求不来的福气,咱没那福气, 你能咋?!”季老爹也掉了眼泪, 哽咽道。   “索性咱还有大牛,大牛虽然傻,可是靠得住。这是最重要的。”季老娘喃喃道:“就这一点,比啥都强。”   知足吧。   季老娘跟他说了张家开业的事情, 还把头油拿给他看了。季老爹道:“我去准备些礼,亲家开业, 咱们不能送礼轻了。”   当村里越来越回不去,便对张家看的越重, 也是人之常情。   大妮回家便将此事与张融融说了,道:“姑奶奶,我心里难受。”   张融融摸摸她的手, 道:“都过去了,就不要回头看。你不需要披棘斩荆, 你是大妮,不是季大嫂。她是走投无路了,只能这么活。你用不着。好孩子, 你只管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我是不是特别没用?!”大妮落泪道。   “有用没用又有什么说头呢, 看命。”张融融道:“父母之命,就是命。有你爹给你兜着呢。你的命就差不了。人活在世上,活的就是命。你有七分命,就活七分的人生。挺好。”   “云帆也有七分命,可她有一分争,一分运, 就活九分的人生,也挺好。”张融融笑道:“有用没用的,又有什么要紧。咱们家不是以有用无用就定人的人家。”   大妮点头,道:“人的命真的是天生的吗!?”   “嗯。”张融融道:“做成事需要命或运,云帆做成的事的命就占七分。若无命,只看运。也难。就如季大嫂,却无命又无运,能挣扎成这样,就已经算是赢家了。”   “只是她好苦啊,耗尽心血,像熬灯油一样的过日子,等到油烧完了,人也就熄了……”大妮喃喃道。   “至少她还有三分争。”张融融道:“总比逆来顺受,什么都没有的强的多。”   “这世间,没有最苦,只有更苦。”张融融道:“各人有各人的命罢了。别想太多。”   大妮点头,心绪平了些,做事去了。   张兴柱一直默默无言的听着,等大妮走了才皱眉道:“他们造的孽,一代一代的延续下去了。真是家宅不宁啊。”   “都说多年的媳妇熬成婆,这个闭环是没法解的。人的怨气也只会一代一代的传递下去。”张融融道:“离不开闭环,就只能陷于其中,无法脱身。”   “哼,”张兴柱冷笑道:“他们是抽身走了,留在那的,却是烂摊子。”   反正不能提旧事,一提起旧事来,张兴柱就耿耿于怀。也很难保证对季家父母完全的没有看法。   张兴柱道:“我去铺面看看,明天就开业了,我这心里还挺抖的。唉,跟少年人一样,经不过事,心里半点沉稳也无。真是越活越过去了。”   张融融看他两个大大的黑眼圈,道:“觉少就觉少,这点子事也值得你失眠不睡的?!”   “操心的命呐,”张兴柱苦笑道:“我要是有老姑这沉稳的心性就好了。”   “我是吃嘛嘛香,一觉到天亮,”张融融乐道:“你这福气还不如我,心态还不如我呢,得修炼哦。”   “修炼修炼,多活活看就能炼成了!”张兴柱失笑道。   说完就拔腿往铺子里去了。   张强张恒,还有关掌柜,以及四个店小都在呢,铺面里啥都准备好了,货都上架了,正在擦扫的准备弄干净弄明亮些,明儿好正式的开业。   “爹,看看这个匾额咋样?!”张强道。   “好,好,大气!”张兴柱笑道:“护发头油。就这四个字就挺好!简单好记!”   匾额右下角还有一个张记的印章标记。   这个时代是不讲究什么品牌效应的,各凭本事卖货吧。大多数卖布的,卖其它东西的都是什么詹记,王记,李记……等等。因为这个时候没有那么市场化,资本化,或者说是连锁化。而是多数一样东西,就像是糕点啥的,能做几代人,传多少代,百年,五十年的品牌比比皆是。   就算你东西好,你想要卖到全国各地去,那也是想太多。因为本地品牌都有地方保护,你想去就去?!想得美!   所以有这个限制下,不需要起什么特别华丽的品牌名字,老老实实的本土化就行。   就算以后头油要卖到别处去,肯定要与经销商合作,经销商把东西带回去了,翻几倍卖出去,再贴个他们自个的牌子,你能管得住?!   想要现代的那种模式,可拉倒吧。   所以,就这样简单好记。最重要!头油的品质才是重中之重。   “爹,要不先挂上吧,用红绸子把匾额给盖住。明天再揭。”张强道。   “也行!”张兴柱道:“小心点挂啊,别出差错!”   张强要上去挂,张恒道:“哎哟,哥喂,我的哥喂,我来吧,我这身段给你利落的多,我来挂,明天你来揭布就行!”   张强哭笑不得,咋了,他的体力还被小看了不成?!   关掌柜乐道:“叫小挂一下就行了,他们干活比两位利落的多呢。”   兄弟人有点讪讪,呵呵笑着让开了。   “这里是鞭炮,”张强道:“都放在这箱子里了,明天就能拿出来摆放。”   “家里那边也准备了些食材啥的,万一明天来的人多,要开席啥的,也准备起来。就是怕匆忙,”张恒道:“爹,要不去酒楼订上两桌,万一明天来不及家里做,也好叫酒楼送去家里现吃。省得手忙脚乱的了。要是人少,两席咱自家也能吃得完,家里食材倒用不着烧了,也不会浪费。”   “行,去订上两桌,”张兴柱笑嘻嘻的道:“银子够么?!”   “够,够的……”张恒火速的去了。   “明儿要不要请舞狮?要是不请,单调了些。”关掌柜道。   “请,请,劳关掌柜请人来热闹一了,只是促销活动才是重点,千万以此为重。”张兴柱道:“头油的店铺,防火是重中之重。可劳记了!”   关掌柜笑道:“既要防火,哪能马虎的,白日铺面里就算暗,也不用明火,晚上这些货都单独收起来放进防火的箱子里,第天才会再拿出来。这样安全。”   张强笑道:“关掌柜是专业的呢,老爹可放心吧。”   张兴柱打转转,呵呵笑,道:“我就是操心的命呐,唉……”   张恒很快就回来了,道:“哥在铺面里忙着,我再去买点菜回家去,万一明天人多,这要是不够吃席,就好笑了。我请我丈母娘明天来家里帮个忙得喽。我是不怕脸皮厚,我去请。”   张强道:“也去请我丈母娘来,只单请一个来帮忙像什么话,明儿瞧见,少不得尴尬。”   “成,那我可厚脸皮的去大哥丈人家请去了……”张恒笑着便去了。   不光张兴柱紧张,张强张恒也紧张。   包括张云帆也关注着开业后的盛况,她得看看这个销量,还有受欢迎程度,才能决定将来在府城做什么生意。   若是市场遇冷,到了府城强推,不也是一样的冷?!   所以家里人都有点紧张。   晚上歇着了,张兴柱睡不着,翻来覆去的,连大妮也睡不着,担心生意不好。   至于李氏和陶氏就更是了,两人操心家里是不是还有啥没收拾,明天人要是多,来不来得及,这脑子里就嗡嗡嗡的转,这里想想,那里思思,就没停下来的时刻。   “好家伙,我明儿头肯定疼,”李氏笑道:“我这就是没经过大事的人,一遇着点事就睡不着了。真是没出息!”   张强倒还好,道:“反正本钱是砸里头了,真要是生意一般,也就一般吧,我们是尽力了,剩下的看命。”   “你心态是真好。”李氏心安下来,笑道:“这样想倒对了。明儿还好有我娘来帮忙,要不然我得急死。”   “咱家亲戚是不多,但开业这么大的事,只怕是来的人不会少,”张强道:“衙门里人,街坊啥的,哪个能瞒得住不来啊?!”   李氏感慨万分,道:“要搁半年前,哪里料着咱家的门槛能接待这么多人?!”   张强也十分感慨,道:“明天茶叶啥的,可千万备足了,泡好了,要是人来了坐下,茶水果子点心一定要备好。弟妹怀着,端茶倒水的怕是顾不上,你和大妮操点心吧。”   “哎。”李氏笑应了,心里挺高兴的,道:“没事,真忙不过来,我把春妮叫回来帮忙,这丫头,利落的不得了,一个顶我和大妮俩……”   张强听了失笑,道:“她是个能干的,将来娶了她的人家,是有福气的。”   “可不是,遇着啥人,她都不怵,比我这个城里出生的还强,”李氏感慨的道:“她虽是村里出来的,说到底能这般,也是因为家里人心疼她。她爹哪回来不是给她带这带那的,来的也勤,要不是心里挂记,哪会来的这么的勤,只有受家人疼爱的姑娘才自信呢。春妮不就是这样?!她这性情也好……对了,村里通知了没?!这么大的事,要是不通知,不是失了礼?!”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14 23:25:17~2021-08-15 22:58: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0鸭鸭 20瓶;喵喵乖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9章 开业大吉   “早通知了, 虎子叔晓得呢,我瞅着明天他们肯定得来……”张强道:“可得招待好喽。”   李氏一一应了,左思右想了想, 应该是没啥事漏记了, 这才有了点睡意,道:“……摊子大了,操心的事多了,是真怕哪里没想起来, 一家之主不好当啊,是不是?!”   张强失笑!   陶氏也着急, 但张恒累,呼呼大睡了已经, 她想找人说话都没能找得到,不得已使劲掐了他一把,张恒都没醒, 陶氏失笑,张恒最近累极了, 回来倒头就睡,也是没法子。到底没舍得吵醒他,自己也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 张强张恒赶紧的先到铺面去了, 李氏陶氏把孩子们带着到了张融融那,立即就开始烧水准备茶果子点心。   好家伙,水刚烧开,张虎和张家村人就来了,包括里正,来的是张虎, 还有六个小子的爹,里正等人约有十来个人,挑了一个大担子,两个箩筐扎了红布,盖着红纸,里面一个箩筐里是一个大猪头,另一头则是扎着几只大公鸡,红冠,还活着的爪子尖利的那种,然后便是糕点,糕点底下是卧着铜钱,足有两大串,所以死沉死沉的,他们天不亮就出发,换着人挨个的挑来,城门一开就来了,进了门就笑道:“开业大吉啊……”   李氏和陶氏,大妮等赶紧的迎进来,打水洗脸,倒水端果子,然后端早饭来吃,又叫赶紧的把春妮还有六个小伙儿叫来。家人来了,哪能不来见?!   因此家里十分热闹。   张虎笑着对张融融道:“本来是想挑去铺面那边的,想着人多,怕是不好招待,东西也没地儿放,就先来这里了,我们还买了鞭炮,一会子还得去亲自放了,才好。这也是咱村人对张家生意的祝福,是必须得去的。这里面,是村人们凑了凑的,凑了二贯钱,不多,给家里添个喜头吧。”   这种心意,村里人多见,张融融哪能推拒,笑道:“好,好,难为大伙儿记挂着我和兴柱。大老远的挑来,真是辛苦了。来,先吃早饭,吃了早饭,咱一道去看看。”   众人都笑了。   五个小伙飞奔一般的来了,惊喜的不行,道:“爹!”   那声音像杀猪一样,喜的都没边儿了,他们爹又高兴又佯作虎着脸骂道:“慌里慌张的作啥呢,都大人了,还这么不稳重,别跑别跑……”   五个小伙也不生气,喜滋滋的凑近了问家里人的近况。   他们看五个吃的长高了又长壮了,又听他们说了每天吃啥喝啥,住在哪,这脸色就带着喜色,特别高兴儿。   石头爹左张右望,春妮来道:“石头哥负责任,得看作坊呢,叔,我带你去看看他,他今天怕是没空来了。”   石头爹赶紧起了身,笑道:“行,我去看看。这小子如今也大了,还能负起责任来了……”心里很是欣慰,到底牵挂儿子,赶紧的要去看。   春妮早熟悉的把早饭给拎了,道:“我带早饭去,一会儿你们不用带了!”   五个小伙应了声,一面吃早饭一面与爹聊天,哪顾得上跟她说话。   春妮哭笑不得的道:“石头哥指望你们给吃饭,得饿死!”   五个小伙嘻嘻笑。   春妮虎虎生风的带着石头爹去找石头,把早饭放下就又跑回来找张虎了。   张虎笑着看着她道:“你这丫头,真是操心的命!”在家是操心弟弟妹妹,在外,得,比她大的,她也爱操心。   春妮长的白净了不少,还用得着问过的好不好吗?!用不着。瞧这脸色,瞧这眼神脸色明媚的,过的好着呢。   春妮问家里的事情,张虎都一一的答了。家里和乐融融。   石头爹不一会就回来了,看到儿子负责这么大的事,心里一下子就放心了,还特别骄傲,少不得要叮嘱一二,既担了责任,可得负责任,别叫你兴柱叔对你失望,人家对你好,你要加倍回报啥的。   等回来,一伙子人便跟着张融融,拎着鞭炮,喜滋滋的往店铺那去凑热闹了。   李氏和陶氏在家里招待街邻,有送糕来的,也有送点红纸红布来的,不管礼轻礼重都是心意,所以李氏和陶氏都各家各户的还了糕点当谢礼,又送茶送果子的热情不失礼。   马娘子看她们忙不过来,干脆来了以后就帮忙了,她对李氏的娘和陶氏的娘笑道:“……我看今儿铁定很忙,咱仨今天可有的忙喽,小辈们还小,这样的场面,怕是撑不过来呢……”   夏娘子看着大妮,陶氏,慌里慌张的样子,哭笑不得的道:“……等习惯了,经的多了,也就会了。”   陈大娘是帮着自家做饭的,此时也在,一伙子人干活的干活,切菜的切菜,李氏则忙着端茶倒水的送谢礼,也是忙的脚不沾地。   然后就是季家父母来了,送了礼后就去了铺面去凑热闹。   李氏家里和陶氏家里也来了礼,男人们都来了,男丁出现这才叫正式见礼。   来了也没多坐,喝了茶就说要去铺面里帮帮忙,卖东西他们是不会,但会帮着招待客人啊。应酬应酬。   铺面里早忙开了,揭了红绸布,然后是舞狮,然后是鞭炮放了一挂又一挂的。古礼之中有送葬之礼,就是亲戚家人去了,有送花圈添仪的,而喜事上也差不多一样,有喜事上,亲戚家就送鞭炮,来一挂就放一挂,这就说明必定喜庆兴旺,所以这鞭炮,好家伙,一天都别想停……   衙门里的衙役,还有吏员等也都来了一趟,因为不好多留,也只是略送了一挂鞭炮就走了。他们的出现是不宜送重礼,或是来往过密的。   就连县太爷也带着王安平隔着半条街看了看,没有靠近,也没有进门,只是瞧着这热闹,对王安平笑道:“看样子生意是差不了。难为你娘还满心的记挂着要给衙门分成。我领她的情。老人家,还康健?!”   王安平道:“我娘身体很好,休养的极好。每天也锻炼,精神也足。”   “老人家长寿是福气啊,我是说,是你的福气。”县太爷笑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说的就是你娘这样的人。这个,送与你家开业,算是我的心意。”   王安平见不是重礼,是一副字迹,想应是县太爷本人亲笔,便双手接过,道:“我定会交给我娘。”   县太爷是不宜露面的。不然一个当官的亲自为一个开铺面的站街像什么话?!   所以只是不露声色的远远的看了一眼,也就走了。王安平随他后头。   县太爷笑道:“今日不忙,你去陪老人家吧。人多,别叫老人家给挤着了。”   王安平心中感激,郑重谢过,便飞腿往店铺里去了。   县太爷看着季大牛,不知所措的样子,想走又不敢走,眼巴巴的不知掩饰的表情,不禁一乐,道:“你也去吧。人在心不在,赶紧的!”   季大牛大喜,忙用不太熟练的双手抱手拜下去,道:“多谢老爷,小人且去了……”   看他狂奔而去,一副虎牛之相,县太爷哭笑不得,对身边的主薄道:“这个性子,与他这个体质,真是半点不符。”   主薄笑道:“未必不是福气。”   若是个横的,县太爷才不敢放心用此人。虎狼之性格的人,又有实力,哪里安全?!像季大牛这种出身底层,又无道德约束的,若是那种性子,县太爷是绝对不放心的,只有这性格,才安全。   县太爷家族也有这样的人。但那都是全家人捏在手里的,否则,若是被人策反,说叛就叛,捏死人像捏死只蚂蚁的人,怎可轻易用外人?!   所以为啥那些绿林出身,性情豪爽,人却容易被策动,酒醉就受不得人激,就冲动的人,永远都只是江湖中人,只能是绿林中人呢?!原因就在这里。   说的难听点,就叫野性难驯,反复无常。跟吕布似的,这样的人是强,招安来是好用啊,但他被人一激,说杀你就杀你,半点反应不给你的,冤不冤?!   所以季大牛不成男子汉是因为他的性格,但他能得县里看重用他,也是因为他的性格。   这样的人叫人放心。   “开业三天大促销了……只要你敢买,我就敢送!”小二们吆喝着,声音清脆,包管再乱的环境,也能听见他们的声线,这也是小二必备的条件之一,口条不好,哪个能当小二?!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错过悔三年,开业只三天作活动,要送就送三天,千万别错过了……”小二大声吆喝,道:“进来看一看,瞧一瞧,再试一试,你用了不喜欢是我的错,你买了不再买,也是我的错,若是不试不用不买,错过了再悔,可就是你的错了,快来瞧一瞧,看一看,咱店里有试用装……赶紧的来哟,还有好礼相送。买了送成品,还送礼物……”   “别错过喽……”这声音就没断过。   得知价格,不少来看的人,确实是吓了一大跳,道:“……好家伙,这么贵,你们抢么?!” 第190章 盛况   “好东西都贵, 可你瞧瞧,这东西好不好?!”小二拼命的安利,道:“我给你算一算, 买一瓶赠两小样, 就等于是花一瓶的钱买了三瓶,还有香包相送,你闻闻,就这品质, 过了这三天,可就错过优惠了, 就这油,街上的能比吗?!来, 你试试,闻一闻,倒在手上, 抹在头发上,香不香, 又不腻,又香,这才是真头油。不然抹了能炒菜一样, 一刮一层, 得,也不用买头油,直接用炒菜油抹抹得了……”   这话说的把很多人听的都乐了,笑道:“你这小二的嘴,骗人的鬼,我用点炒菜油, 它不香吗?!还便宜呢,你这也太贵了……”   “哎哟哟,贵有贵的道理,你闻闻,这香味,普通的头油只是浸一遍,香味留的不长,可我们这,能留一天不散,我们贵也是没办法啊,得多少道工序,几斤油才得这么一小瓶,要是便宜,可回不了本呐……夫人太太们,要下手的赶紧了,今天可有限,卖完了,怕是没得了……”   张虎等人挤攘在中间,听的目瞪口呆,一面是惊讶于价格,一面则是惊讶于小二们的嘴,里正与张虎啧嘴道:“……就这口舌,活该吃这行饭的,咱们村的小伙儿们得练多久能这样?!”   练几年也不能够,这是天生的。村人沉默了。   得,天生的地里刨食的命,别跟这些小二们比了!   就这口舌,把妇人们哄的心花怒放的,一忽悠一洗脑说买了还有赠,很多妇人已经下单了,跑去排队结帐了。女人啊女人,尤其是爱美,并不缺小钱的女人,那是不能听赠品两个字,一听就脑子一空,再加上东西也喜欢,买就买呗。   小县虽不大,人也都不富,但谁家也不是说买点头油就破产了!这玩意儿也不是说一天就用一瓶,买上一瓶,省着点用的话,用上一到三个月其实不难。平常人家还能敞开了用么?!不都是抠巴巴的用着。但说实话也没穷到那种程度了,该有的还是得有的,所以无论哪个时代,都是随大流。若是刚开朝那会儿,大家都吃不饱饭,谁家买这个是真的脑子有坑,但现在是什么时候,不愁打仗没饭吃,也风调雨顺,所以,人都买。   季老爹季老娘在这凑着热闹,看着热闹,头油他们也用了,的确是好东西,但看到这争抢买货的盛况,还有价格,也是乍舌的不行。   季老娘悄悄对季老爹嘀咕道:“一年的头油,一百二十文一瓶,还没有现成的,得先订货。按先后顺序再给货。何首乌的头油就卖三百文一瓶。半年的八十文,一到三月的五十文……乖乖,这要是出货多,得赚疯了呀。”   两老口对于张恒经常下乡去收花草啥的,对于花草的那些价格心里也有数,这玩意是真不贵,所以贵的是什么呢?!是工艺,是工序,再加上油,成本能有多高?!   这是暴利。   所以才说古代以什么立本,立家,立族呢?!就是方子,或者说是工艺。再不济的,没有这种东西,得有手艺。基本上就没有难过的日子过。   就这油质,县城没有任何一家头油能比得上,卖的比平常的那种贵很多,也实在不奇怪!   季老爹看的也眼热,嘀咕道:“……也是咱那三个儿子不是东西,没有福份。若是眼皮子能看的稍微远点,扶持一把,就上去了,可他们是烂泥扶不上墙啊。短视的要命。”远不及他们能屈能伸。就知道强悍争直。还不如大牛是个憨憨,憨人有憨福。   季老娘当然知道他的意思,道:“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亲家作坊那也在往外处理废油,倘若这种好的头油咱不做,只叫他们三个把废油收了,在乡下那么多十里八村的,光卖这些废头油……能赚多少钱?!他们这一辈子就这么点眼皮子了,咱们能怎么整?!也不知道在意气什么,再有意气,能有吃饭立身安命的重要?!便宜那些小商小贩了,听说他们是喜滋滋的接了废油的单,一斤才八文钱……这个价格拿回去,一斤分装至少三四瓶的量,一瓶少说也能卖上个二十文不难吧……若是舍得吃苦,去乡下卖,一瓶卖上二三十文也照样卖得出去!”   很多乡人一年都不进镇进城的,因此很多东西就会买货郎的,当然难免的东西会次上一些,她们也不介意,价格上肯定也贵上一些。哪怕贵些,乡下妇人买的也并不多,也不是月月买,天天买,还能穷了咋地,再怎么都比进城折腾的轻省还省钱。有时候费了劲进了城,也未必就花得少了。   季老爹听了心里就难受,道:“便是真劝,他们又肯听么?!就算勉强叫他们弄成了,到最后只会累的咱们在亲家和他们之间不是人。你别想了,他们……这一辈子,都扶不着了。若是心宽的,能连兄弟也容不下?!兄弟都容不下的人,能叫人放心吗?!哪个敢与他们来往打交道,别说到外面来谈生意了,就是在村里,村人也防着一手,格格不入……刺儿头的命。这样的好事,便是我们替他们担着谈下来,也没有用的,他们没福的,受不住这福气……”   季老娘当然知道,只是企图罢了。闻言也是心灰意冷的歇了心事,冷笑道:“也罢,少不得咱辛苦些,等咱将来死了,给他们留几个现银,也就全了这情义了……为他们筹谋再多,他们也是不知道福份的。只有现银,才最好。呵!”   季老爹苦笑了一声,既便是现银给了,也未必心疼亲爹亲娘哦。只有他们为儿为女的心,才是糟践。   两老口有点羡慕张家兄弟和善,大家庭的和睦,更知道,只有家里和睦,才能做成大事。再加上这盛况,心里满满的略有点嫉妒。这生意是真好啊。而且张家这人脉,啧啧,来往的都是什么人?!虽是小县城,但是这人缘是真好。衙门里人都来过了,合伙凑了开业礼送来,虽然是来了就走人,但这,能一样么?!再加上左亲右邻的,那基本上听说了都来恭贺恭贺,张家人,还有张恒张强的亲家,包括张家村人都在招呼着,忙的脚不沾地,便是他们都插不上手去应付啥的,真是好生热闹。都说众人拾柴火焰高,再对不过。   张家人缘再好,也是因为人家愿意抬举,再大的佛也得人抬不是?!   这冲这情景,以后这生意也绝对差不了。   正说着呢,赵家的管家来了,命家丁挑了两担礼来,倒把张恒给吓了一大跳,忙去招待。管家笑道:“本是欲挑到张家去了,但得知都在这铺面里,只能往这边来了,这是应着咱掌柜和大娘子的心意送来的,给张家开业添个喜头,增份喜庆。”   张恒与张强笑道:“这礼也太重了,赵大娘子真是客气。这可如何收得?!”   “以咱两家的交情,如何收不得?!”管家也是捧着手抱抱拳笑道:“咱掌柜不在家,若是在,早亲自上门了。大娘子是妇道人家,也不宜出来,因此向张家兄弟告个罪。等掌柜回来了,再亲自登门道贺,今天真是失礼了……”   说罢便叫家丁把东西递给张家村人,张虎与石头爹给收了,心中咋舌,然后小心翼翼的,生怕把东西给弄坏了,寻思着一会儿还得多个人照看着送回张融融那方好,万一丢了啥,这就不好了。   管事进了铺面就笑道:“前儿收着头油是真好东西,大娘子说让我多买些,采购礼盒家去送人,还有家里人使,瞧张兄弟这儿生意如此之好,只怕是未必能得多少了,可看在咱掌柜面上,多少匀些儿,也好叫我回去交差。”   这到底是会说话的人,没有说我来捧场,今天你铺面里的我家全包了这种话,这哪里叫捧场,这叫砸场子。所以他说的是,瞧这盛况,生意如此之好,如此喜庆,说多少看在面子上匀些儿,这话就说的叫人十分舒服,意思是说你们的生意肯定好,肯定不缺生意做,以这为前提说的话儿,明显有抬举捧拱的意思,张恒张强听了都十分熨帖,笑道:“这个也值得专门来说,赶明儿等赵掌柜回来,要多少,包管亲自给送到府上去……”   “那可赶情好。”管事笑呵呵的,进铺面里看了看盛况,他也是临时改了话。来时是没想过这里生意还不错,不愁卖的样子。他要说买多少多少,那就有点装相的意思了,实在不合适。   因此临时便改了话头。倒赢得了众人的好感。一下子就与人拉近了距离。管事也没急着走,赶紧的叫放了鞭炮,就留在这了。   看出来了,张家是有点东西。有点本事的。人家不缺生意做!   张云帆心中记挂,中途放下店里的事情,跑来铺面前看热闹。她不看什么人来人往,鞭炮什么的,她只看流水,见今天开业,生意确实是盛况,这心里就这安心许多,一下子就稳了。   有市场,有真实的流水,这个头油,一定也能在府城大卖!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15 23:08:37~2021-08-16 23:20: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游手好闲妞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猪兔子、喵喵乖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1章 珍惜   鞭炮放了无数挂, 等中午开席的时候,跑去张家开席了,院子里还是纳不下太多的人, 还是邻居们搬来桌椅, 然后在巷子里开席,张融融那的灶锅不够用,就借了邻居家的厨房来烧,好家伙, 不少邻居家的妇人都来帮忙,男丁也没闲着, 杠凳子桌子啥的,招待人啥的, 端菜,倒水啥的,人一多, 人一帮忙就轻松起来了。   说到底,这个社会的运转就是这样, 谁家有啥事了,都是亲邻社会,都是相互帮忙的时代。   结果订的酒楼的餐食还是不够, 索性有邻居家里也帮着买菜烧啥的, 到底是没有失礼,把席给开下来了。没有丢脸。   张兴柱是真没料着会有这么多的人,与张强,张恒,还有王安平,大牛是忙的口水都干了。张家村人也够呛, 十来个汉子,是彻底傻眼,好家伙,兴柱家里的人缘在县城是真强啊,这来的人,比村里办喜事也不差什么了。虽然傻眼,但都有经验,也能接得上手。   等席散人都告辞离去,人都累瘫了。   然后家里人这才开始招待亲邻们吃饭,这个时候,人才稍微轻松一点。   等到午后,王安和才来,进了门,放下礼,道:“我来迟了。”   “不迟不迟,”张强笑道:“二表叔这一路辛苦。”   “早就接到信了,本来是今天一早就该来的,只是有点事耽误了,真是一言难尽。不提这个。今天是喜事,少不得先庆贺。”王安和道。   这是王安和第一回 来这边的院子,他有点手足无措,想看一看张融融,但没瞧见亲娘,到底是不敢问,也不敢提,更没敢乱看。   今天是正日子,家里开席,就没有说要把王安和单独设在那边招待的,因此也就默许他进来了。   人家一片心意,总不好揽拒。所以,也没叫他难堪。   张虎有眼色,一直招待着他,将他带到邻居家开席的院子里去喝酒啥的,将他招待的醉飘飘的。这对张家人和王安和来说,都自在许多!   等到下午了,张虎等人便要回家了,张兴柱拼命的留,道:“明儿再回,今天可不许,今天累的你们大半天,晚上可得在家好好吃顿饭,急着回啥啊?!不行,不行,晚上一定招待好了。”   张虎道:“兴柱你一片心意,咱都晓得,可是今天开业,你这儿的事也多也杂,你看家里人全都累的不行了,还要招呼我们,我们能过意得去?!谁家办事不是累的够呛的。咱是本家人,便是有要聚的,也不急于这一时啊,以后叨扰吃饭的时候多着呢,我们就不留了,回家去,你们也早早休息,主要是老人孩子受不住。省得累了。待以后年节里,还怕没有聚的时候?!”   张兴柱死活拉着不给走。张虎等人却铁了心,死活不想再打扰,非要下午回家。   张兴柱最终没能拗得过,只能送人走。   石头从作坊出来,跟着张兴柱送人回去。   石头显然有点舍不得老爹今天一来就走,父子二人都没说上几句话。   石头爹对石头道:“你是大小伙子了,你兴柱叔抬举你,肯用你,肯信你,你身上担着干系大,可要常跟那五个小子说说要害,千万别被人忽悠了,咱家可以没有钱,但不能没有骨气,不能出反骨,你们若是哪个敢有反叛攮的心思,做出违背本家的事来,用不着你兴柱叔对你们怎么罚,我回家就打断你的腿,可晓得了?!”   石头脸色一白,后怕的点了点头,道:“我不敢,我晓得的。”   “城里利大,诱多,我是怕你被人蒙了,”石头爹摸摸他的头,笑道:“我知道你们这些小子不敢叛爹,更不敢做出这样的事来,只是别犯蠢。你兴柱叔家里这买卖,怕是利害关系大着呢。好孩子,兴柱叔家里好,跟着他家,你这一辈子是不用愁了,可别做出糊涂事来,只别听外人忽悠,这个最紧要!”   “爹,我晓得了,我会跟他们说的,他们都不敢!”石头道。   “不敢就对了。”石头爹笑道:“人的机会不多,你们要是不惜福,可连那些连进城机会也没有的小子们也比不上了,一辈子只能地里刨食了,城里虽好,只别迷了眼,要晓得自个儿的身份。别抖起来了。这叫不识抬举。作的都是没福的人。”   石头还有些年少稚气,有点懵懂,虽听的似懂非懂,可是他们都是最听话的孩子。他使劲的点点头。   石头爹道:“回去吧,作坊的事要上心。别送了,等天凉了再给你送点衣服被子。”   石头有点不舍,一步三回头的去了。   到了城门口,张兴柱道:“中秋前后若得了空,可得来。”   众人都笑应了,道:“今年村里也不知道出不出螃蟹,若有大的,我们就送上一两篓子来。”   螃蟹这个说不准,有时年份好,螃蟹到处都是,而且还大,有些年份不好,它不仅小,还少见。所以这个就随缘。   “行。”张兴柱笑道:“咱家里孩子多,就稀罕这些个,有菱角啊石榴啊,若有也弄些来。”   “这个容易,河里山上都是呢,”张虎等人笑道:“回吧,看你这累的。别送了!”   说罢也不叫张兴柱再送,担着空扁担筐子步伐飞快的回家去了。今天张家实在是忙,本来若是留到明天,铁定是有些回礼叫带回去的,但今天没能顾得上。这也是他们非要今天走不可的原因,若是每回来不是吃就是拿,这也太不厚道,他们心里过意不去,所以趁着今天张家忙乱,赶紧的走人。小民也有小民的尊严和讲究。   石头爹道:“……咱石头将来也不图别的,只希望以后在城里有个营生,只要,他和后代,到了冬天有袜子棉鞋穿,不冻的手脚都是冻疮,便是大造化了。”   众人听了都笑,心中充满了美好的愿景,看这开业,生意还不错,想来他们的孩子,前程不愁了。众人少不得都叮嘱了自家小子,好好干活,别偷奸耍猾,对你们这样好,给好吃好喝,还耍奸那就是活该一辈子种地的命。   农人是很苦的,到了冬日,家中人丁多的,就算不愁吃的,但几家又舍得给家里人做新袜子穿的呢?!大多数冬天没几个人是能穿上棉鞋棉袜子的。所以袜子本身,是一种更好生活的象征。能在冬天不生冻疮,就绝对是好人家了。为啥有些人家卖了丫头在城里有钱人家干活,明明是为奴还能得些嫉妒,就是因为,哪怕是为奴,是伺候人的,但也比种地强,至少冬天虽是睡通铺,但多少主家也会赏些衣物,不用冻手冻脚。   为奴尚且如此。   更何况石头他们是自由身,还能学着本事,吃的又好,看着开业生意好,有前程,若是不知道珍惜,那就真的一辈子活该是贱命了。   农人的机会真的不多,如果这一种抓不住,不知道珍惜,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了。   因此包括张虎在内的孩子爹们心中都充满了期望。   张兴柱回了家,张强张恒大牛还有王安平都在收拾家里,桌椅啊,板凳啊,清扫院子啥的。见他回来,张强道:“爹赶紧歇歇,今天是累坏了吧?!”   张兴柱腿都发僵发直,一屁股坐下就不想站起来了,道:“哎哟,是真的老了,我的腿啊。这可真是……客人都送走了?!”   “送走了,”张强道:“铺面那有关掌柜在,没关系。”   “你二表叔呢?!”张兴柱道。   “饮的醉了,刚刚被我请到我那边歇着去了。叫他今天在这住一天吧,我瞅着是有心事,今天不好说的样子,”张强道。   张兴柱翻了个白眼,道:“必又是王安福在作妖。臭不要脸的。”   张强道:“晚上咋办?!要二表叔在这摆饭还是去那头?!”   “去那头吧,”张兴柱道:“难道要老姑躲屋里不出,躲着他?!”   “行。”张强应了。   “亲家们呢?!”张兴柱道。   “丈人丈母娘都先回家去了,”张强道;“晚上再请来好好吃个饭才是。”   “赶紧的去请。累了一天了,不能叫亲家白忙活啊。”张兴柱道。   张强道:“爹,我和恒子会张罗的,爹赶紧的去歇会吧。”   “把礼单给整理整理,明儿再给我和老姑看看,”张兴柱起身,张强扶他进屋。   “知道了,礼不说别个的,只说是赵家给的最重,”张强道:“另外县太爷给了幅字,表叔叫给老姑奶奶过了目,收起来了!”   “还惊动县太爷老人家了,”张兴柱与有荣焉。哪怕县太爷很年轻,但是对于古人来说,位越高,权越重,哪怕越年轻,都是老人家。人家二十岁的人照样能认五六十的人当义子。年纪不重要,重要的是辈份和身份。古人活就活这个。   “可不是嘛,我也是没想到,”张强笑道:“不过有表叔周全着,倒也不用我们操心回礼啥的。倒是赵家,少不得要叫二弟去走一走回个礼了,等赵掌柜回来,二弟要跑一趟。”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16 23:20:46~2021-08-16 23:41: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jy1555 1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2章 总少不了她   “应该的。人家抬举, 咱家里也得识抬举。”张兴柱喜盈盈的,道:“一家兴旺,是难得。而迎来送往之中, 再好的买卖也得有人捧场, 再好的身份,也得有人抬举,这才是,门槛的不同啊……”   张强经历这些, 也似有所悟。以往办事,亲邻之间, 感觉只是走个过场,现在到底是不同的。人家愿意来捧, 来抬举,这说明,家里有这个价值。   家里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张兴柱今天是真累了, 到底是上了年纪,因此见了张融融, 便先回了屋去休息休息,睡个午觉,等到歇的睡醒, 天色也渐渐的沉了。他起了身, 听着外面的动静,女人们说话谈笑的声音,还有饭菜炒菜的香味儿,家里是真热闹啊。   他出来,看见张融融坐在摇椅上晃悠呢,便笑道:“老姑这心态是真稳。”   “我是吃嘛嘛香, 万事有小辈们主张呢,看看小辈们不都主张的好好的,你可少操点心吧,人就能歇下来了。”张融融道。   “说是这般说,做却做不到啊,当长辈的,就没有不操心的事情,只不过是我操心在小事上,老姑为着他们是操心在大事上。”张兴柱笑着坐了下来,道。   反正今天很是顺利,张兴柱还是极为高兴的。   春妮已经忙活开了,洗菜,切菜啥的,帮着厨房的活计,忙的团团转,满面笑容,叫谁都亲亲热热的,甭管是邻居,还是家里亲家啥的,这丫头嘴忒甜,也爽利,最重要的是,她不是那种阳奉阴违的人,哪里不对了,或是哪里不合适,她就能当面指出来,说出来,而这样的爽利劲头,不扭扭捏捏的,反而让人很难讨厌她。这就是一种亲和力。   不少妇人频频看向春妮,那眼神,分明带着打量,只怕是动了些心思啥的。张兴柱瞅着就知道,只怕以后不光有人打听安平,还会有人打听春妮的家里的事了。春妮这样样皆好,只有家庭条件一般,只这一点拖后腿,所以,在这方面嫌弃她的,那这家也没有娶这娃的福份。   这性格真是天生的,很多女孩子本来就害羞,然后家里养的时候一嫌弃啥的,那基本要么养成了吞吞吐吐,说话特别费劲的那种,要么就是像个火药桶,动不动就怼人顶人噎人的难受劲头,那阴柔的劲头很难扭转,所以春妮这种性格,在哪里不讨喜?   张兴柱看着,倒更增了几分喜欢,这个孩子,说实话,实在太讨人喜欢。   张融融对张兴柱道:“云帆的意思是要跟着安平进府城去看铺面,然后开一间这样的头油店面。”   张兴柱愣了一下,虽然没有皱眉,可也没有说话。   “我的意思呢,她要走啥样的路,拦是拦不住的,就依她。只是当初说好的条件,不可能说直接让她经营,家里分成。这样不合适。”张融融道:“她若要开,就以经销的模式来经营,虽然也算是直营的店铺,但是呢,铺面的产权归她。可是她店铺里进项铺货啥的,都算进价与她,卖多卖少,与咱们这总的作坊不相干。她可以在作坊里赊些账,但也有限,回款期限,最长只有一年。这样,你觉得怎么样?!”   张兴柱琢磨了琢磨,意思是说这铺子是她独自开的,要货的话,得按进价来进,卖多少钱一瓶,或者说卖多少瓶,得多少利,都是她自负盈亏。这样是保证了家里的利益,不会与她绑死了。若说比其它经销商好在哪,顶多多了一个可以赊账的权限。这也是亲情的加成的缘故!却并不会绑死了亲情的意思。   “她若亏了,本钱没了,铺面也失了,我顶多是五百两打了水漂,还不还的也就罢了。”张融融道:“可是家里的作坊与她的铺面牵扯不清,会留下后患的。她开店,我们支持,但是走帐,出货,都是另外的帐。亲兄弟还明算帐呢。顶多是说作坊里以后赚的分成,有她一份,这当然是另外的。”   张兴柱道:“这样很好。既拦不住,就随她去吧。”   张融融看他不是太有兴致的样子,道:“担心什么呢!?”   “府城哪有那么好混的,人生地不熟,她才多大?!这个年纪对于人情世故还一知半解的,能吃得开吗?!”张兴柱摇头叹息道:“不是东西好,就一定能卖得出去的!她哪里懂?!”   可不是?!现在并不是市场经济的时代。但多少要让她闯一闯,她才会有长进,也许会进步呢。只要遇挫了,才会进步飞速。   “也不能这么说,你说的这个害怕的本质不在于年轻不懂,”张融融道:“无论年轻年老,知难而进的勇气,总也是优点。”   张兴柱哑然失笑,道:“行吧,老姑总会对她略微宽容。也罢了,她要开就开,只按这个来便行。一会儿我和强子恒儿商议商议。索性府城也并不远,她若真的有难处了,也不是照看不到!”   张融融笑道:“行。”   “一会儿开席男宾放在那边罢,不然王安和在这,总不方便。他也自觉,应不会死赖着往这来。”若是真敢,张兴柱家里门槛也不可能叫他轻易进门,说翻脸还真能翻脸。张兴柱才不会跟他客气。本来双方的关系底下就有一个冰窖,谁都别破冰,若是敢,呵呵!小心翼翼,守着这个就来往着得了,其它的想都别妄想。   张融融点首,张兴柱便往那边去了。   张强张恒请了男丁们都在自家这边说话了,还没有开晚席,李氏陶氏还有大妮春妮往这边端了不少果子点心瓜子啥的来,大家坐在一块,聊聊天,说说八卦,倒也有意思,也不嫌沉闷。   众人看到张兴柱来了,都笑着打招呼。   “今天是个高兴的日子,中午太忙乱,晚上可一定要吃好喝好,”张兴柱笑道。   “亲家别忙,都自家人,要是这么招待的,可就生份了,赶紧的歇歇罢,咱吃啥喝啥,自个端来,要喝啥,自个倒,别忙活……”众人都笑道。   张兴柱乐了,笑道:“都不是外人,可千万别客气!”   众人都笑。   因此,张恒张强也就没那么忙乱,反倒自在些,自家亲人,招待随意些也是不妨碍的,不讲究那些陪客之礼。   张兴柱便跟张恒张强说了这事,家里亲戚都坐在那独自聊天,也不觉慢待,反而说到八卦话,都哈哈大笑。聊的无非是王家李家吵嘴了,谁家鸡叨了谁家的鸭了的琐事,也不嫌零碎,说的不亦乐乎。   张兴柱说了张云帆开店的事情,张恒先是拧了眉,道:“啥好事先是少不了她!”   “是咱妹子,恒子少说两句。”张强劝道:“好歹将她当兄弟看罢了。”   张恒哼了一声,但也没再说什么难听话了,只是脸色还是不大好看。   张强见张恒懒懒的,啥也不想说,只得道:“我听姑奶奶的,这样也合适,两边不会绑定,将来她自负盈亏便是。只是咱作坊的产量也有限,若是她真做上去了,也不可能只供她一间店铺,所以无限供货这事,是不可能的。这一点得写个书面的合同,别到时候弄的怨气生起来。倒不好。云帆的性格,爹也知道,有些事若不事先说好,她只怕……”   张恒冷笑道:“是呢,若真生意好,咱们供货少,她反倒说咱冷心冷性的不顾兄弟情份。她不就是这样的人?!可若是生意不好,她亏了,难道我和哥就能高兴了?!还是事先说好的好,不然以后利益之后再谈情份,怪糟心的。反正利益是利益,谈好了这个才有情份。至少她那就是这样!供货这件事,到底谁说了算,得作坊说了算。她没有分配供货权,这得明确了才好!”   张兴柱听了心里怪不得滋味的,道:“行,跟你们说声也是这个意思,事先想好,到了时候有个章程,省得临时裹乱。”   张强还有点忧虑,道:“她真的能在府城做得上去吗?!”   “她能,”张恒说话也怪酸的,斜着眼睛不怎么乐意,看着自个的指甲,道:“她不能还有谁能啊!”   这刻薄相儿,张强无语,道:“少说两句吧。”   “我不能当面说她,指点她,背后酸两句还不能了?!”张恒冷笑道:“我倒是也想借个五百两,去开个铺面,她能做成,我也能啊。不就是她会闹么,才有糖吃么?!可我这么想了吗,这么干了吗?!”   张强顿时头大,张恒心中有意见,他知道,可看这样,将来这两人肯定会有冲突,他当大哥的在其中周旋,也是酸爽的不要不要的。   “我没她厚脸皮,没她有志气,就活该落她的后头呗。”张恒心里明显不顺,倒也不是真想自个去府城单干,他就是心里不痛快,才刚开业,她就想到去府城开店铺了,生怕人跟她抢似的。所以迫不及待的冲在前头,张恒这心里真是老大的不爽!店铺就能她先开?!家里就不能开了?!急吼吼的这劲头,他高兴得起来才怪!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16 23:41:19~2021-08-17 23:22: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游手好闲妞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鱼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郴毓 10瓶;黑白色调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3章 话糙理不糙   张兴柱听的一个头两个大, 他体会到季老爹的心情了,良久道:“……这件事,你们自个去谈, 恒子心里不痛快, 与她说,或是谈都行。我只不管。你们都大了,有主见了,我也管不了一世。无论是吵还是闹, 或是打,我也管不着。只一样, 做生意得齐心。若是不齐心,别谈发展, 这生意也趁早的只开这一店就行了。别想着不合之中还想吃什么别地的份额。这是想屁吃呢。想一想季家油坊的下场……”   张恒听的叹了一口气,道:“爹,我不是这个意思, 没要老爹伤心的意思。是儿子小气了。哎。这事闹的……”   “也不怪你。”张强叹道:“这个事我们跟她谈便是,别叫爹和老姑奶奶操心吧。难道这样的事上也叫老人掺合难为?!”   张恒点头, 道:“行。”若是为此而叫爹难为,他就真不孝了。自家兄弟姐妹的事,自家内部解决着谈呗。不就是谈吗?!   谁不谈谁是孙子!谁也别想耍奸的把长辈推出来挡事。   张兴柱点点头, 这个事他就不管了, 管一时还能管一世啊?!他撂开手吧,只要不打杀起来,管他们争吵撕扯?!争,肯定是免不了的,只要别太过份,有个底线就成了。羊毛只在羊身上, 哪个薅多了,哪个得少了,争的日子还在后头呢,他还能事事管啊?!呵呵,嫌活的命太长了,想不开有啥用啊?!   这生意才刚开始呢,想开些吧。哪个家里发展,或是不发展,哪个家里没有争的一堆烂帐?!不都是捂住,有发展就吃红利,没发展就争老本。   他脑子坏了才去当裁判。   想开了也就不想了,张兴柱道:“可问了你们二表叔为啥心情不好?!”   “我问了,”张恒悄悄的道:“……今天天没亮他就起来了,准备收拾东西挑了来赶咱们家开业的,结果,他上个茅房的功夫,那小寡妇在茅房里呢,把他吓了一大跳,他一开始以为是误闯了,就急着跳出来,结果人一把被拉住了,嘿嘿……二表叔这才晓得,人家是盯着他,候着他的呢,根本不是误会。好家伙,当场吓的差点一嗓子吼出来,然后孙氏就听见不对了,赶过来就抓了个现行。二表叔是真冤,吓的不轻。孙氏和小寡妇就打起来了。”   张恒说到这个就唾沫横飞的,道:“……二表嫂说小寡妇偷他男人,不是好东西,得扒光了她去沉塘,小寡妇也不甘示弱,说他的男人心早野了,专门盯着她上茅厕的功夫来摸人呢,好家伙,贼喊捉贼了……二表叔有嘴也说不清,拼命的说只是误会,只咬死了说是误闯,也没用……然后被全村的给看了笑话……”   “……”张兴柱听的目瞪口呆。   “还有后续呢,王安福也不是个东西,听了这事就要来打二表叔,把二表叔给打急了,不得不还手,然后就骂王安福是个不要脸的,弄了个娼妇在家里,平时带着别的村的汉子来也就罢了,现在连兄弟也偷也陷害,弄的家宅不宁,全村都不得安宁,整个王家村都成了啥臭名声了,两兄弟就打架,还好被村人拉开了……”张恒道:“这才耽误了,所以二表叔心情不好。啧,这要是不拉开,估计能鼻青脸肿的来……”   张强听的频频皱眉,道:“这王安福到底图啥啊?!弄个这样的在家里?!”   嫌绿帽子太少,所以多戴几个?!   张恒低声,大约是怕脏了父兄的耳朵,道:“他?!哼,玩的更好呢,前儿抓了一个奸夫在家里,当场就把人衣服给扒了,和小寡妇二人唱双簧,说现在她是他的小老婆,他来偷,就不能白偷,玩了不能白玩,愣是从那人村里家里讹了十两银子到手……”   “……”张强听不下去了,恶心的不行,呸了一声,道:“不听也罢,我去招待亲戚了。”   张兴柱也气抖冷,道:“呸,下流的胚子,这样的心思也生的出来。臭不要脸的玩意!”   “这个事不是二表叔说的,是我下乡去听别人听的,”张恒道:“对付这种人,得比他更不要脸。爹,倒不是我爱打听这些脏耳朵的事儿。之前我听说了都没敢跟爹说,就是太脏了,但是今天听了二表叔的话吧,我也不得不多想一层啊,这要是王安福和小寡妇谋算好的,他们图啥?!”   张兴柱吃了一惊,看着张恒。   “人性之恶,爹也是知道的,若是王安福想要二表叔的地和宅子呢,脸都不要了,唯一要的只有利益,”张恒道:“小寡妇跟了他,之前说要王安福拿笔彩礼给娘家,王安福没给,但最近小寡妇手头宽裕起来,给她娘家不少钱,她娘家这才不闹了,两边还来往起来,她娘家得了她不少好处,又是礼又是东西的,跑的可勤快,这要是这对狗男女商议好了的,呵呵……”   张兴柱心中涌上股恶心和厌恶,半晌都被恶心的说不出话来,“你二表叔能是他的对手?!他脸都不要了,这要是被抢了房子和地,呵呵……”   现在连长辈也没有,村里也明显不想沾这破事,恶心的离的远远的,谁能作主?!到最后还是白抢,反正王安福祸害的不是他们,是他兄弟,又不是村人的兄弟。就你们内部搞去吧。   万一搞成了……   张兴柱越想越有可能,他道:“这个事还得从长计议计议,你打听打听就完了,只别与老姑说,多恶心啊。和安平也说一说才好。不得不防!”   张恒郑重的点了点头,道:“要搁我说,二表叔这人要是比王安福更不要脸,这才好破,若不然,早晚要被算计了。”   他凑近张兴柱道:“……小老婆嘛,兄弟是兄弟,玩了还不是白玩了,难道还能因为小老婆,兄弟相残了,这只要说出来嚷出来,也占理,王安福还能硬抢?!”   张兴柱脸一黑,脚就朝着他踹去了。   张恒见势不对,马上就躲,笑嘻嘻的道:“儿子话糙理不糙,爹你说是不是这个理?!不要脸才能治不要脸,要不然,早晚得栽……”   “臭小子,你等着!”张兴柱因人太多,骂是骂不出来了。但张恒一听就知道老爹气啥,肯定是要骂,狗攮的东西,尾巴还没长出来呢,敢说什么小老婆不小老婆的脏话来,什么白玩不白玩,老子才把你尾巴根断干净了,心里就干净了。狗攮的东西……   张恒往丈人和小舅子大舅子堆里一钻,张兴柱也不好发火,只好忍了。   王安和坐在人堆里吃着茶,人也蔫哒哒的。   王安平很快过来了,来陪坐在王安和身边。王安和一下子就心安了。虽然家里的丑事是不好与安平说。但这个弟弟,才是真的干净的,心也是洁净的,让他十分放心。   娘匹皮的,村里的日子太特么难过了!   只是这话他也说不出来,只对王安平讨好的笑。这笑叫人颇有些心酸。啥叫风水轮流转?!现在就叫。谁得了志,这前后的地位都改变了。以往的兄长看都不会看一眼现在却会朝着他讨好的笑。这种转变,没有叫王安平有特别畅快的感觉,只是觉得心酸。他的心里总是有话冒出来: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但凡,有对娘一丝的暖,有对弟有一丝的疼,也不至于有今天这般的扭曲的生份。   这样讨好的笑,他在季老娘对大妮的脸上见过。   讨好就一定是卑微吗?!未必是,也可能是以前做了心虚的事情……   “今天也晚了,二哥在这里吃了饭,歇上几天吧,咱们也能说说话,”王安平道:“我也带二哥在城里逛一逛。”   王安和搓着手,道:“你是大忙人,衙门事多,我哪能扰得你陪我,这县城要逛我自个逛就行。歇了歇不了几天,明儿就得回,你嫂子和孩子在家,我且不放心呐……”   王安和没对他提村里的事情,只是语重心长的道:“安平呐,你在衙门里可得好好的干活,好好的听官老爷的话,咱们王家出了你这样清白的,干净的吏,是祖上烧了高香了……这多清贵的事儿,又尊贵又干净,好,极好,比在村子里强得多了……”省得在村子里被那些脏事破事给沾上了。像屎一样,甩都甩不掉。郁闷的要死。   王安平听了,道:“只是听差遣的活,哪有什么尊贵清贵一说。”   王安和道:“比泥腿子清贵的多。”语气之中很是欣慰。   这话听着就怪怪的,直到张恒与他悄悄说了这事,王安平才明白过来。   张恒道:“表叔,我跟你说这个,是想要你有个防备,这王安福,怕是还有戏要唱。别被他给坑了才好。”   王安平听了眉头微蹙,道:“他这是不肖子孙。”   王安福虽然与他不来往了,但还是兄弟。兄弟不义,不孝,不仁……是会影响王安平的名声的。这很坑,然而,家族血缘,在这个时代哪那么容易切割?! 第194章 晚宴   这就相当于古时的政审。虽然对吏要求不严格, 然而若是兄弟都这德性,出了这等无品无德的人,弟弟却不能规劝到兄长, 这就很影响审察。古代家族社会,没得办法, 这很坑。但这就是这个时代运转的方式。不是说切割就能切割得完的。   王安福做了啥不义之事, 真的会连累到王安平的名声儿。因为这个时代, 家族里人就是相互帮扶和捆绑或者说是影响的。这也是农业社会中低成本约束或者说是统治的一种基础。   张恒无语道:“……之前他得了好处, 我还以为他顶多六亲不认, 好好的图利过日子也得了,万万没想到……”   “他要自甘下贱, 往下流里走,谁又拿他有办法?!”王安平冷诮道。   张恒叹息了一声,可不就是往下流里走么?!好好的日子不过, 与那名声不干净,手脚不干净,人也不干净的小寡妇牵扯什么?!玩儿崩了, 名声也崩了,有啥意思。不过张恒觉得,王安福是想利用小寡妇玩仙人跳, 他自己是隐在后头当个收割者, 自己并不当出头的椽子, 然而,这种事, 哪个眼睛不利落,不知道是他的主意?!他真能干净得了?!   心是歹毒,然而手段也未必高明, 甚至可以说是很肮脏,拖累的到底是王家村的名声。   “搁我说,表叔得防防,还有,表叔也该往王家村走动走动了,”张恒道:“万一将来真有什么……表叔与村里关系好,他们愿为表叔背书,这又是不同,能将表叔给摘出来。直接去找王安福,那是不行。没必要非往屎里踩。”   “是该回去一趟了。”王安平对王家村和王家都没什么感情,然而,人活在世上,不止是活感情,还有利益。能将这风险降到最后的方式,其实就是不能否定与王家,或者说是王家村的关系。   表哥与张家村的关系与学问,他也得学一学。当年张兴柱与张家村的关系其实也就那样,过了很长时间的冷淡期。能现在热情起来,也是因为表哥看明白了,真切割不了。既然切割不了,为什么不去主导,主宰呢?!可以掌握主动。   主要是这些年过去了,老姑也接回张家了,张兴柱慢慢的对于过去的不平也渐渐的放下了。   王安平也要学着试着放下,放下并不是原谅,而是因势利导,主导着这关系往对自己有利的方向走。否则,等事到临头再去解决,这事儿,未必就能如自己的愿去办成。   既然没有感情,只有利益,就得谈,就得演,这个也容易。   王安平道:“中午节前,我和二哥回老家一趟吧,也该回去一趟走动走动了,祭祭祖,也见见村里的里正,先辈啥的。”这就对了,他姓王,这一点永远改变不了。既然预知到了危险,就要主动的去预备一些事情。   “之前他们来找过表叔的事,”张恒小声的道:“我瞧着怕是还记恨于你呢。但表叔肯主动回村,拉好关系,这对他们来说,也是一个好处。这其中的分寸,表叔得把握把握才好。我瞅着这王家村人也不是啥好人,之前是想利用小寡妇占些邻村的地,王安福呢,想利用这个讹些别人的钱,都玩儿仙人跳呢,表叔想要拉好关系,得压得住他们才成。否则,迟早要被他们给攀上来作威作福。”   王安平点头,道:“我会多思虑周全。”   张恒笑道:“以表叔的智慧,肯定能处理得好的。”   王安平苦笑道:“处理好人与人的关系,并不难。处理好与人畜生的关系,呵……”这是说王安福不是东西呢。   张恒听了挺感慨的,谁摊上这么一个兄弟,也是有够糟心的。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开席了,晚饭开始了,马大夫,张家的亲家亲邻啥的,都在这边,包括王安和,王安平,季大牛等都在这开席吃饭。   而女眷呢,则在张融融这,平常人家倒也不是那种讲究男女分席的规矩,主要还是为了让王安和避避张融融的意思。这样也挺好,反倒自在许多,两边开席呢,桌子也摆布得开了,反而更便利不少,春妮和云帆,大妮,李氏,陶氏有事没事就往那边拎点烧好的开水去,装点木桶饭去,时刻关注着他们添饭的事情,因此也不愁添不上饭。   女眷们吃完了饭便要告辞回家了,她们吃饭本来就快,因此吃喝一阵,还磕了会瓜子聊了会天,那边的男人们还没喝完酒呢。   张强张恒的丈人家的女人们也不等了,关键是孩子也困呐,因此季大牛和王安平帮着给送她们家去,亲邻们也都各自归家去了。   偌大的院子这才安静下来,那边还是闹轰轰的,还在吃酒说事呢。   李氏坐下来,捶了一下腿,笑道:“好家伙,家里办起事来是真累。幸而今天有不少亲邻来相帮,这开席才没乱,要不然这乱糟糟的可怎么开席呢?!”   陶氏便笑道:“辛苦大嫂了。”   “你怀着,我可辛苦不少,等你生了,将来再有大事,你可多担着些,也叫我轻省轻省……”李氏乐道。   陶氏笑嘻嘻的来帮她捶背,道:“好嫂子,你放心,等将来你怀上了,我给你分忧不迟!”   李氏红了脸,啐了一口,道:“怀着呢,嘴里也是胡吣呢……”   陶氏嘻嘻笑。   妯娌二人也有拌嘴的时候,但也有真心贴真心的时候,因为是一家人,现在家里开业如此的顺利,能不高兴吗?!一高兴,有些小事,它就无所谓了。过去,那是天天只是小事,这个做多了,那个做少了,这个占得多了,那个分少了,这都是事儿,天天这些小事顶在前头,难免就心里不痛快的拌嘴,但现在呢,人人忙的脚不沾地,是真累,真顾不上去算计,去数哪个做的多,哪个做的少……再说这也不重要了,因为家里可分的利益大了,利润多了,说句实话,这蛋糕大了,真彼此多吃一口少吃一口也无所谓,因为都会撑……   自从家里大花钱以来,她们哪个不忐忑,生怕生意不好就黄了亏了。   现在看这开业如此的热闹,店铺里生意也不差,这心一下子就稳了。   再累,那也是笑嘻嘻的乐呵!   此时更服老姑奶奶了,觉得她慧眼独具,真是厉害极了的。   “姑奶奶,”李氏与陶氏上前,笑道:“姑奶奶真是咱家的福星。”   “来,坐着歇歇,”张融融笑着对云帆道:“你也坐。”   三人依言坐了。   张融融说了云帆想要府城开店铺的事情,李氏和陶氏的心一下子就揪住了,这一点,她们虽然没想到,也没想那么远,但本来可以家里去做的事情,被她一下子掐住了要害,得成了果子,她们心里难免也不痛快。   她们的脑子的确不如云帆活,也没她想得远,然而,这心里难免也会生不平之心,凭啥啊?!凭啥她想的远一点,想的深一点,手脚快一点就吃的多呢?!   “具体的事情,云帆要和你哥你嫂子们谈。”张融融拉住李氏和陶氏的手叹道:“……心里再不舒服,也是应该的。这本来,就该心里不舒服,因为你们觉得吃着亏了。只是,怎么说呢。自往今来,女子想凭着一点资源和能力做点事情,本就不容易。她有想法,家里人不支持她,还有谁支持她呢?!你们是嫂子,你们不疼她,还有谁疼她呢。”   李氏和陶氏叹了一口气,道:“我们再疼也及不上老姑奶奶疼她。老姑奶奶是真疼她,也重用她,咱们这嫂子当的,是真不怎么。只要商量好了,我们是没啥意见的,就听男人们的吧。”   能做到这样就已经不赖了。   张融融笑道:“家里有你们这样的媳妇,是福气。”   二人笑了笑,先去收拾厨房了。   张融融对张云帆道:“嫂子们心里不舒服,你也知道为什么,也不必不平,她们心里不舒服才是应该的,而你不平,才是最不应该的。”   “我没有不平,只有感激嫂子们愿意给姑奶奶偏爱,”张云帆道:“姑奶奶的意思我明白,我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我会主动解决,而不是靠长辈们偏爱。”   “感情是感情,利益是利益,你想要开店没什么不对,我借钱给你也是我的感情,但你不能一直吃着这感情牌,是不会长久的。你哥嫂子能让你一时,难道能让你一世吗?!就因为你是妹子,他们就活该,人心里不平,时间长了,再好的关系也得崩溃。我和你爹能帮你一时,帮不了你一世。你爹一把年纪了,难道你还要让他出来,为你们兄妹相争而作主,你忍心,我却不忍心他。你不心疼长辈,我却心疼晚辈。”张融融说的话是不客气的,道:“我和兴柱说了,你哥嫂子也都知道了,而利益相关,你自己去谈,去搞定,我和你爹都不管。可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17 23:39:56~2021-08-18 23:14: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游手好闲妞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5章 经销商   张云帆道:“我明白, 姑奶奶对我的指点,我都明白。我一定不叫哥哥嫂子们心里不平衡太久!云帆并非忘恩负义吃兄弟的人。只是眼下,我根基不深, 还需要家里的支持。”   “这样想就对了,一开始, 都难。家里人都不帮你, 还能帮谁呢?!”张融融道:“既然要做, 就做成事, 要加油啊。无论多难, 一定要多思考,多问家里人, 多独立。却不宜总是叫家人帮你解决问题。”   出主意,商议都可以,但一直帮, 可就不成事了。   张云帆红着眼睛道:“姑奶奶,我必不叫姑奶奶失望。以后,绝不会再叫哥嫂他们不舒服了。只此一次, 下不为例!云帆绝不仗着偏爱而一直索取,也不会一直叫哥嫂子们吃亏。如果如此,就是丧了良心了。云帆就算之前再不懂事, 现在也知耻而后勇。就算一开始任性得偏爱, 我也谨记在心, 以图将来反哺,只是这话我却不能说, 只看我将来如此做。先前不懂事做错了事情,如今已知反思,现在说了什么, 哥哥也未必信我。既是如此,云帆只默默做事,做成事,将来,自有分晓。”   “倒也是个能担得住的性子,你能沉稳下来,如此韧性,倒叫我刮目相看!”张融融道:“我信你,想做的便去做吧。日子还长着呢,时日长了,自见真心!”   张云帆热泪滚滚的下来,哽咽着。   她若是生在别人家,早在犯错的时候,已经一棍子打死了,只有姑奶奶愿意给她机会,也愿意栽培她,这个时候,也依旧愿意扶持,给些偏爱,为她说话,更相信她。   张云帆只恨不得把一腔真心挖出来给她看看,她没有辜负,也不敢辜负,更不能辜负!   “姑奶奶……”张云帆抱住她的腿,道:“姑奶奶是我的恩人。”知遇之恩大过天啊。这不是简单的偏爱所能解释的。寻常人家对女儿的偏爱,顶多是多给嫁妆,挑个好人家罢了。   张融融笑道:“一家人说什么恩不恩的。只有情。你也要念着情。不止要念着我的,还有你哥嫂们的,哪怕他们再不乐意,到最后还是依着你。凭借的又是什么呢,都是情份!”   张云帆使劲的点了点头。   “去吧,拿个章程再和你哥哥们谈,现在家里作主的就是你们兄妹三了,凡事商量着来,家和,才能万事兴呐。”张融融道。   张云帆点首去了。   张融融叹息了一声,越是聪明过头的孩子,就越要信任她,越要用情份这种东西给捆住。只要能捆得住,啥都不是事儿。   若是连情份都没用了,连这也捆不住,这就很恐怖。基本上这个人可以开除出这个在这个时代背景,社会运转规则下的存在价值了。这里毕竟不是现代社会,现代社会以人为单位,而这里是以家庭,家族为单位。所以她身上必须具备有情有义的品质。在现代社会,独来独往完全不是问题,可是这里,若是落个无情无义的名声,那基本上可以社会性死亡了,那么,就算真的死亡,社会人也不在乎了。   张融融怕的就是这个,所以,时时的偏疼,信任,枷锁以情份二字。就是要把她框住,这样将来她行事哪怕再如何,也会考虑这背后的东西,有这个束缚,就像给孙猴子套上了紧箍咒,她行事便在框架以内,就做不出太出格的事来,这样就可以了。   毕竟还是孩子,经过这段时间的教育读书,她也明显的话变少了,变成实干派了那一类。   让时间证明一切吧。   那边把亲邻都送回家去了,张兴柱,张强张恒也饮了不少酒,但心里着实是高兴极了的,因此都回家来歇着,张恒还唱起戏来,压着嗓子喝的都不在调上,可把陶氏给气的,还得给他擦脸洗脸,就是心疼他辛苦。   张融融叫她们先回家去休息,这屋里没做完的事情,明儿早上起来再弄便是。   二人应了,当下便将人给带回家去了。   大妮,春妮把剩菜啥的收拾起来,放到筐子里,冰在井中,留着第二天吃。这个时候,开席吃不完的剩菜,那是绝对舍不得丢的。   二人也真累了,笑嘻嘻的去休息了,剩下没做完的,还有明天呢。急啥。   晚上,陶氏推了推张恒,道:“你天天下乡,顶着大太阳,晒的跟黑炭似的,脚都磨出泡来了,结果店铺开起来了,作坊也走上正轨了,这才开业第一天,她就马上来摘桃子。她倒是会吃现成的……都说把她当兄弟看,可是,哪家兄弟会这样的啊?!出力是出不了力,摘现成的时候,她倒是来的快……”   张恒半醉半醒呢,回来一通折腾,反而醒的差不多了,听了便道:“……也用不着生气,我自会与她谈个子丑寅卯来,她能摘现成的?!哼,那不能够。她开店铺是自负盈亏的,只是从咱作坊里进货罢了,供多供少,是我们说了算,家里这生意哪能让她插手,当初说好了的。她要开就开呗,顶多是给她供个货罢了。她就是一经销商。”   陶氏一听,一琢磨,拍腿道:“原是这样,这样也行。这样,她就占不了太多家里的便宜了,顶多给她供些资源,也就是一条线。”   “那可不?!她能开店,咱就不能在府城开店了?!只要管得过来,吃得开,我们也能开啊,当然不是以个人开,是以张家来开,只不过是管不过来罢了,”张恒道:“我没她野心大,又不得太出头去管,想来想去的,还得隐在后头,不如不开。说到底,家里,甭管怎么,都不能变商藉。你想一想,钱重要,还是事关子孙后代的大事重要!?要是太吃得开,太抛头露面的行商贾之事,这可未必是好事,所以我也只是说说,做肯定不会做的。但是,要是别人也要在府城开经销店,咱们供货,也是可以选择的。”   陶氏一听,这就放心了,笑道:“这样就好,我就是怕家里与她搅合在一块。她本来就因为是女孩子做事不易,都处处让着她的……”   “让一时是一时,还能让一辈子,想得美!”张恒道:“放心吧,此事,我和大哥会谈的。”   陶氏这才不多说了,心里舒服了不少,便道:“二表叔家里是咋回事啊?!我看他今天吃饭都蔫蔫的,晚上酒也喝了不少,你听听,这声音是打呼呢。”王安和歇在隔壁客屋。   张恒叹了一口气,道:“说出来脏耳朵。”说罢便将王家的事给说了。   陶氏嘴角发抽,道:“这王安福是畜生啊,这是要钱不要脸啊。这完全就是往下流里走了。”   “他哪里要脸,要是要脸,当初能急吼吼的甩开亲娘,不闻不问。”张恒道:“他只要钱。人的底线一旦突破,起些贪心,弄些歪门斜道的钱,也不奇怪……”   陶氏啧嘴道:“我之前是寻思着,他不拿娘当娘,这样的人也常有,但却少有不拿孩子和后代不当回事的。他这是完全不顾了,这样的名声,他的后代,他的孩子,以后在村里还怎么混?!长大了,能行什么正经行当,哪家正经姑娘会与他们家的人说亲?!他就完全不顾!”   张恒哼了一声,“禽兽,哪里有什么儿女之心?!”   陶氏听了特别无语,道:“这王家的坏根,全坏到他一人身上去了。不顾亲娘,不顾孩子的将来,可能还要谋算兄弟的财产,这……就没人能治得了他?!那小寡妇,他想怎么?!一直玩仙人跳,那他家里,不就成了贼窝?!这也太乱了……”   说贼窝还好听,说是鸡窝才合适。   “解决他,怎么解决,宰了他?!”张恒道:“为着他,把人搭进去,不合算!这种事,谁出头啊?!出了头又有啥好处啊?!所以这人虽恶心,但还得蹦哒好长一段时间呢,且忍着吧。”   “二表叔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喽,他是老实人,那孙氏,就是二表嫂,也不是那阴恻恻的性格,只怕未必是大房的对手,这样的人看着炸炸呼呼的,也有点小心思,但哪里斗得过那一种心狠手辣的!?”陶氏道。张恒没再说,朦着就睡着了。呼声贼响。   陶氏第二天便与李氏说此事,二人嘀嘀咕咕了半天,心里特别诧异,同情王安和。   王安和本来是说昨天就回家的,硬是拖到今天,所以今天无论如何也要回家了,王安平道:“午后回吧,我有话跟二哥说。”   王安和只好留下吃午饭了,王安平中午回来便对他道:“……二哥现在与他临着,并不好。不如跟村里换一下宅基地,搬离这一块才好,不然这多少都会有妨害,时日长了,谁知道还会出什么事!?”   “安平,你知道了?!”王安和讪讪的,觉得特别的丢脸,听了讷讷的道:“……我倒是想搬,只是,要跟村里换块地不容易,再说,这房子是现成的,也不能说不要就不要了啊,再建也得花钱呐。” 第196章 流水   他抠, 舍不得。村里的房子卖又不好卖,本来就卖不上价的事儿,现在与这恶邻为邻, 哪个人愿意买就是傻,所以也出不了手。   再说了, 就算换了宅基地了以后呢?!建房子不要钱?又不是说能把现在的房子给搬过去。   所以王安和就有点犹豫, 道:“我回家和你二嫂商议商议。”   “总有受不了的时候, 受不了了, 自然就得换。多少换个清净。”王安平道:“等中秋前后, 我回村去看看。”   王安和大喜,道:“回村, 好啊,好啊,到时候来家, 我准备好酒菜等你回家。安平要回家了……”   很是欣慰的样子,眼泪包包的。   王安平看他这样,怪可怜的, 也说不了重话。当初的他的确也可恨,可是,看着他被生活折磨, 日子过的也不是太如意, 那些怨恨, 终究渐渐的也不总提了,只要王安和不犯底线, 其实,这个二哥来往着,是真没什么。   王家兄弟做人都不行, 王安和是真没什么亲戚,除了他丈人孙家,还有村里邻居啥的,也就只有他这边能走动走动。其余亲戚,随着老钱氏的死去,钱家那边,只能算是大房的小钱氏的亲戚,不再算是王家的亲戚了。当然老钱氏还在的时候,他多少还算得上钱家的外孙。人走茶凉,现在却不是了。   兄弟二人吃着饭,王安平打算一会儿带他逛一下县城,买点什么叫他带回去。也算交流一下兄弟的情谊了。   王安和见王安平过的好,所以也不问张融融过的好不好,这都不用问的,安平都如此的顺,张融融能过的不好吗?!那是不可能的。张家对安平都如此的好,对张融融只会好上加好。张家是真的特别好,对一个算是外人的安平都这般的好,真的是比王家的种强太多了。这种和睦与包容,是在王家家风里绝对没有的东西,王家人都没有这等的容人之量。   看着他们如此,张恒对张强道:“我倒觉得,其实这王安福如此折腾一番,也未必是坏事。”   “怎么不是坏事?安平要摆平这王安福,少不得要折腾多少事来,”张强叹道,“花钱还是其次,关键是累心啊。”   “这王家兄弟只盯着那些脏事了,心思不就放不到咱张家的事上来了吗?!不然我们家又是开业,又是兴旺,又是发达的,他们不得多想?!”张恒道:“……现在的事虽然恶心,但茅坑没在咱们张家炸开来,不管怎么,安平表叔再费钱去处理,也是沾不着屎的,之前担心的也就不必担心了。”   张强听了点头,恶心道:“说归说,能不能别总是屎啊尿的形容?!人吃着饭呢!”   “嘿嘿,”张恒乐呵呵的。   张强想一想确实是这个理,王安福一心的盯着小寡妇,从这上面找钱,而王安和也被这个搅合的乱七八糟,生活也是一团乱,那么,他们的注意力就只在村里的事上了。对于县里的事,也就没有多想。关键是人的精力有限,折腾在一个坑里,还能关注另外的事吗?!   总好过听过什么布方,还是开店的事情,前来再认姑奶奶的强。   不然这样的甩都甩不开,恶不恶心?!   现在呢,也挺好,至少姑奶奶和安平表叔图一个清净。   “依你说,这个事也不算是坏事,算是好事?!”张强道。   “是好事,”张恒悄声道:“烂人陷在烂泥里,名声坏了。以后想要讹人,把柄都是一大把,能讹个啥?!”   张强一听,使劲点头。是这个理啊,确实是这个理!这前后一寻思,反倒觉得真要处理起麻烦来花几个小钱,都是小事了,“那要是表叔处理花钱多,咱张家一并出,不好只叫表叔一人使钱。”   “嗯。”张恒笑道:“就从公中出。凭啥云帆能从公中要好处,表叔就不能?!还能厚此薄彼?!反正这个麻烦事是个长久的事儿,后续不管多少,每回都给表叔些,叫表叔去处理村里的事。处理好了,那些事沾不到姑奶奶身上来,家里清净,老人家也清净。”   张强道:“行。”   兄弟二人商议定了。   王安平送了王安和回去,送到了城门,王安和挺不好意思的,道:“每回来都叫你破费。”   “自家兄弟,不必说这些。”王安平道:“二哥每回来也不是空手,这么大老远的如此有心,难道我就能叫二哥吃亏空手回家去?!”   王安和叹息了一声,摆摆手回家去了,只叫王安平别在外面晒着,赶紧家去。他抹了抹泪,挑着担子走了。一想到要回家,这心里就沉重的很。   关掌柜把昨天的流水送来了,张兴柱翻看了翻看,心中咋舌,对张融融道:“流水足有二十四两银子,这开业做活动的三天,恐怕流水不会少。”   “三天以后,不再送小样,但给送香包,”张融融道:“那时生意淡下来,也就稳定下来了。那时候的流水才是正常的流水。更具有长久的参考价值。”   张兴柱翻了翻道:“是,这二十四两看着多,其实有一小半都是预订的订钱,要的都是何首乌的头油的订金,也是赵家客气,一下子就下了订金。”   订金虽只是给个一成的钱,还有九成是交货的时候给,但这因为订的多,所以交的订金也有九两多银子了。   “赵家是真客气,这个买卖得交付好了,”张融融道:“别叫人家捧场倒吃了亏,包装上也略用些心,既用来送人的,肯定得要好。”   “还好有一批木盒子是现成的,正好作包装,”张兴柱道:“这一回倒叫老马多多出力,多弄点何首乌来了。”   “把何首乌这一块的帐也单独的列出来,以后都单独的放在一副册上,方便老马查看,”张融融笑道:“这也有他的一份。”   “行。”张兴柱和关掌柜说了,关掌柜笑道:“正在理帐呢,出货的加上订金的,一会子让小二再送来。”   “今天店铺里人少了许多,我便是走开一时半会的小二们也忙的开,”关掌柜道:“这三天让小二们全都上班,卖多少都有提成,等后续稳定下来就叫他们交接班,人的精力也稳定些,也有个竞争的制度,不然后面肯定得偷懒耍猾。”   “这样才好,”张融融笑道:“奖励优先的,惩处后进的。这样才能激励到人。”   关掌柜点头。   张兴柱招呼关掌柜去了,说是无论如何他辛苦了,要请他喝一杯。关掌柜也没拒绝,和张兴柱坐着喝去了。他的心其实也稳了,之前是怕这买卖万一不成,他这个掌柜怕也是做不长。如今看这生意还真不赖,那么他这做的肯定长久,他老早就想安定下来,不想在外面奔波了,因此有个稳定的工作,比啥都强!   等送走了关掌柜,副册子也送来了,张兴柱赶紧的找马大夫。   马大夫见何首乌这一块有这么多出货,都吃了一惊,道:“……这么多?!”   马娘子也都惊了,之前是万万都没想到会有这样的销量的。这才第一天啊,以后肯定有更多的销量。   马大夫看着这银子都惊呆了,道:“之前你说要分成,我还没怎么在意,寻思着再怎么卖钱,这么高的价格,再怎么也卖不了几瓶,也就无所谓。可是现在瞧着这生意是不赖,那么这分成就不合适了。我只是出个方子的一半,另一半还是老太太完善的,作坊,材料全是你张家出的,卖也是你们出力卖,还有人的工钱支出,样样不都是钱,我哪能这么分成?!不行,不行啊……”   马娘子也连连点头,道:“这可不行,那不是我马家乱占便宜了?!”   张兴柱道:“分成是一定要分了,老姑奶奶说了,不能叫老马吃亏。这方子你出了力是不假吧,难道还能白得了你的?!”   马大夫见推不过,便道:“那也成,只是你说分咱四成,太不合适。这样吧,我马家只要两成净得利,你们家出钱出力,可不能分毛利,得分净利,我家只要两成就成了。再多绝对不合适。我也不能要。老张啊,咱俩这关系,还能说虚的吗?!啥也别说了,就这样。再说多了,我可一点也不敢要了!”   张兴柱见他如此坚持,也就罢了,道:“成,反正以后出多少货都有单子和帐本儿,你来作坊看,再看店铺的销量册子,对一对便成。绝对没个差错。”   “我还能不信你么?!”马大夫高高兴兴的,笑道:“这可算是我捡了大便宜了。”   张兴柱走后,马娘子也很高兴,道:“……你在外那狐朋狗友的净想着骗你的钱,骗你卖力行医,也只兴柱一家子,是真正派人家,是真正的有礼的人家,知道投桃报李的。就冲这个。你老马这一辈子也值了……”   马大夫道:“那可不,张家家风正,有这样的老太太管着,能不正派吗?!”   说罢很是感慨和得意。说明他慧眼识人呐! 第197章 倚门骂战   马娘子噗哧一乐, 说的极是。张兴柱能多年以后还不忘老姑,这说明他心中存着义。那么,对马大夫这样的朋友, 就更不可能无义了。   就冲着这个,马家也十分高兴, 根本就不担心张家会糊弄, 作假帐啥的。人家是做正经买卖, 不要他们家一个子, 说分成就分成, 那可真是金口玉言,一个唾沫一个钉。   “我活这么些年, 眼力见还不如张家呐,一开始老太太说会赚钱,要分成, 我还马马虎虎不当回事……”马大夫喜滋滋的这么一算,道:“好家伙,二成的利, 一年到头,少说也有几十两……赚了赚了……”   “可噤声吧,闷声发大财……”马娘子斥道:“在外面乍乍呼呼的, 哪个猜不到?!别满嘴胡吣。老货, 你敢肚子里装不住事儿, 害了张家,瞧我怎么收拾你。”   马大夫一缩, 却怂哒哒的道:“哼,我会怕你!”   马娘子瞪他。马大夫自找补道:“不与妇人一般见识!”   其实他心里的得意劲散了不少。倒被婆娘提醒了一嘴。是呐,这要是去外面胡乱的说这何首乌一年光二成的净利就有几十两, 那么其它的呢,张家赚多少?!光何首乌头油就净赚多少,再加上其它的头油呢,这帐里外的一算,好家伙,张家的底都给透了!   马大夫觉得以后还得更慎重些,晚上准备跟儿子儿媳也说一声,有些事不能秃噜嘴,真不能胡乱的说。还是闷声发财的好。   不过他自个儿想了想张家的生意,乖乖,这个赚劲呐,以后得富的流油呐。   怪不得要请掌柜,张家所有人都隐在后面。原来如此!   这要是张强张恒出面,以后多少会露出富来,这张家不就……被人盯上了吗?!   现在才刚开朝几十年,一来对商贾虽限制那么多,但一旦入商藉,想改回来,作梦吧。二来,小县城,也没啥了不得的什么大商人,大地主。也没有那么有排面的乡绅县绅士。   也就是说,大家经过战乱洗礼后一波,大多数都是差不多的平民,只有少数的一些县里的地方商人啥的,但这个封建时代,想要进行财富的积累,少说也要个两三代以上,所以富人是有,但,差距是不算大,而拉大差距也需要时间。可不像现代那种加速的赛道模式。   马大夫觉得,以这样下去,张家早晚要成为本地县城的大绅士。   何为大绅士,交赋税纳粮大户。这样子也就拿到了一定的话语权。   俗话说的好,流水的县令,铁打的绅士。   只要拿到了话语权,哪怕只是小县城的,以后供子弟读书,出个读书人,这门第立马就不同了,这就更上一层。   啧啧……张家是真赶上了好时机啊。这要是往前几十年,或是往后几十年都做不到。所以为啥,人要生的逢时呢。   往前几十年战乱着呢,发展个屁,生产的东西卖给谁去,人人吃不饱呢。   往后几十年呢,大地主起来了,地方绅士也都定型了,什么商贾啥的,也都起来了,你再想插进去,人家能合起来把你分着吃了……   好家伙,马大夫一想,就觉得不明觉厉的察觉到了张家今后的发展方向。   这也不得不叹服一声张家老太太的厉害之处了。   往上走,没有根基,没有一切,也走不远,时代就是这么个时代。   但要趁着时机,盘锯在一地,成为撼不动的家族,这才最为重要,这是能让家里兴旺几代的大事儿。往内呢,绑定张姓人,以及他这样的医士家族。往外呢,就培养读书人。那肯定是能站住了脚了。   王安和挑着担子回了村,一进村,他整个人就紧张起来了,挨声叹气的,心情特别沉重,像要上坟似的。   到处东张西望,这看看,那望望跟作鬼似的逃一般往家里去。   直到进了屋,没看见小寡妇,这才狠狠的松了一口气。   孙氏看他回来,用红着的眼道:“舍得回来了?!”   这话说的好像他故意躲出去了一样。王安和道:“我不回来还能去哪?!家里怎么样?!”   孙氏哼了一声,道:“还能怎么样?!恨不得掐死那货,可是王安福这屎人护着呢!这小钱氏是个死的不成,一声不吱,到现在都不发作她。这对狗男女,若落到我手上,早斩成半截了……”说罢用眼睛斜着他看。   王安和道:“你是不是不信我?!我都说了,我也犯不着去碰那种,那种人……是她不要脸,早早的藏在茅房里把我都吓一大跳,从今天起,我再不敢进茅房了,我害怕,我在家里解手……”   提到这事,他还是有点后怕。   孙氏狐疑的看着他,当时情景她也没瞅见,也弄不清楚该不该信他。都说男人都是偷腥的猫,见着腥了还不碰,这不合常理不是?!   所以,孙氏是信他七成,还有三分存疑。   不过没成事她是相信的,因为自小寡妇进了村,她一直时不时的觑着盯着,防贼一般,既防着她碰自家男人,也防着她把孩子给勾坏了,所以很是虎,现在孩子都不放出去野了,就怕小小年纪就被带坏了根子。   所以,她盯的紧,是知道王安和是绝对没机会做什么的。   “行,从今儿起,都在家里解手,我拿着刀去倒香,见着小寡妇再敢作鬼,我砍了她……”孙氏碎碎念,要不是王安福护着,她早把这娼妇给撕碎了。一想到这个就烦躁的很。   现在她都不敢出门,就怕趁着她不在家,小寡妇作什么。而村人呢,避这一块如蛇蝎,没有一个敢上门的。王家这一片地,都是与村隔绝了一般。孙氏心里是过的真压抑。   “城里咋样,表哥家开业了吗?!”孙氏道。   “开业了,我去的迟了,错过了早上,都不知道店铺在哪,也没凑上热闹……”王安和遗憾的道:“不过安平说中秋前后会回村一趟。”   孙氏微喜道:“果真会回来?回来好,回来我一定好好招待,杀鸡买肉的招待。”   “这里都是安平给我买了带回来的,我也没看是啥,你看看吧,”王安和没啥心情。   孙氏翻开看了看,喜不自胜,道:“县城里果真都是好东西啊,这些个,咱镇上都买不着。”   王安和兴致不高,往外瞅了一眼,道:“安平跟我说,要我们跟村里商议一下,换块宅基地,这样活法也不是事啊。这样下去,我们的日子难过……”   “换块地?!”孙氏愣了一下,道:“怎么换?!村里乐意么?!难道只能咱避着他,凭啥不能是他们家换地避着咱们?!换地本就不容易,换了地以后呢,这房子咋办?!不要了?!便宜了老大,哼,想得美……便是推倒了,我也不给他。”   “换块地还得再建房,得要花多少钱?!”孙氏来来回回的一算帐,这心里就戾气横生,骂王安福道:“狗攮的东西,好好的日子不过,弄了个这玩意回来,弄的咱日子也不能过,把我惹急了,我把他家屋给点了,大家同归于尽……”   孙氏在那骂,嘀嘀咕咕,怎么都不平衡,不断的道:“……凭啥不能是他让,而我们让他?!凭啥啊……”   主要是换地方这付出的成本也太大了!   王安和愁的也正是这个。所以在那愁眉苦脸。关键是住在这难受啊。这抬头不见低头见便罢了。万一再被小寡妇给堵住,这下田回屋的,这要是再有啥个误会,他咋解释得清!?   “你说是不是你大哥故意的想要逼走我们?!”孙氏连连冷笑道:“……我瞅着他这是盯上咱这屋了。好家伙,他能讹外人,凭啥就不能讹兄弟?!我就知道他绝对没安好心……”   王安和也愣了一下,道:“不能吧?!”   孙氏火道:“昨天他可忘了他是怎么说的?!他见你占了小寡妇便宜便要打,打到后来是村人给拉住了,他后面说啥你忘了吗?!他说要你赔。赔啥?!不就是讹?!”   王安和眉眼抽搐了一下,半晌都不知道说什么。这要是……这可真是……   话还没完呢,小寡妇就在外头嚎起来了,她已盯着王安和回了村了,之前也一直深恨孙氏骂她的前恨,现在逮到了机会,她能不报复?!   当下便站在家门口倚着门嚎道:“……没天理呀,来人评评理啊,摸了人,偷了人,难道就这么算了吗,亲兄弟还明算帐呢,偷摸着兄弟的小妾,难道就没个说法儿?!”   王安和本是老实人,一听这话,又气又急,顿时面红耳赤,手足无措的。   孙氏恶心的要吐出来了,听到这骂,哪能不出声?!   当下摔了门就跑出来了,指着她骂道:“狗攮的娼货,你是连狗都能攮的玩意儿,讲究什么赔不赔,你是大婆还是怎么?!不过是个跟人回家的小老婆,别说兄弟没碰你这脏货,便是碰了又是咋地,兄弟不能玩一玩玩意儿了?!啊,你是什么精贵玩意儿不成,你这货,就是那夜壶,专门捧承男人的屎货的破烂儿,呸……谁还能拿你当个金的银的瓷器不成,你配吗?!” 第198章 撕打   孙氏啐着, 骂的贼狠。   小寡妇被骂的咬着牙,红着眼睛就扑了过来要撕打孙氏,但她哪里是孙氏的对手, 两人扯着头皮,互相喷口水。   王安和出去也不是, 不出去也不是, 一时只能在屋里干瞪眼。出去了咋帮忙啊?!   这可真是……   关键是王安福也没出来, 这就奇了怪了……   这边一闹, 不少村人都出来看热闹, 只不过是隔的远远的,在那啧嘴点评, 但都不上前,生怕被牵扯上了似的!   王安和想出来帮忙,他是怕孙氏被打伤了, 可得多伤啊,这样下去生活这也太难了!关键是孙氏虽然平时也虎,动不动就骂人, 但现在的情况是常态了,这种常态是过去达不到的一种伤,王安和是真想出来帮忙, 他就是怕常态化了, 这日子可怎么过?!   见王安和的脚走到门口了, 孙氏喉咙里一吼,道:“王安和, 你敢出来,我撕了你!”   王安和立即就缩脚回去了。   婆娘一吼,天地都为之一震, 这叫河东狮的威力!   孙氏心里还是挺舒坦的,毕竟是丈夫,丈夫是贼了一点,胆小了一些,也抠门,但是,却不是那种没担当的,他能出来,敢出来,就说明他这个丈夫,对婆娘还是护着的。但现在的事已经不是他能掺合的事了。自己吃点亏是不要紧,掉点头发都没得事,但要被小寡妇和王安福再讹上钱,孙氏能跳脚骂街。   反正她的价值观里是,吃点苦,受点打都没事,但谁也别动钱,与钱对比,身体发肤又算得了什么?!   不止是她一人这么想,很多穷苦人家出身的人,都这么想。根深蒂固的。有时候并非是因为眼界不长远,而是,眼前困境就这么多,把她困在原地,她便是想要看长远一点也是一堆的阻力。出身能决定很多的东西,张桂枝一心求死,能被一直饿着而不喊冤,也是因为,她已经接受了,躺平了,她觉得命运就是如此对她,所以她完全不想反抗了。   除了少数人好高骛远,会有点对未来的憧憬和想法以外,大多数人都被拘囿于此情此境之下,很少有人能挣脱出来。哪怕叫王安和和孙氏搬离这里,他们也是做不到的,是犹豫再犹豫。眼界这个东西,不是所有人能有条件去具备,而止损这件事情,也并非所有人能够接受。大多数被困的人,都更是意难平,越是烂泥,越是死磕。到最后,便是自身也在烂泥里打了几圈的滚,狼狈不堪!   “臭不要脸的玩意儿,之前骂你,你怂了我还以为你乖了,没想到你更不要脸,想着勾搭着我家男人呢,昨天讹上了好玩是吧?!你他娘的想讹老娘,也不看看你配不配……”孙氏是真虎了,前仇旧恨加一块,按住小寡妇就要扒衣服,道:“老娘今天把你扒光了,扔村里给大伙儿看看,你是什么东西……”   “扒光了扔到山上,便是猪狼都不攮的东西,你还想跟谁碰瓷呢?!啊,你是瓷?呸……”孙氏啐道:“你就是屎糊的尿壶,又脏又臭,狗都不攮的东西,我还想碰瓷,你碰啥瓷呢?!”   ……   那边看热闹的村中妇人开始喝斥自家男人回家去了,虎着脸,阴着眼睛,啐骂自家男人道:“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睛给挖了,细皮嫩肉的好看是吧?!便宜看了不成?!要钱呐,被讹上了,要老娘和娃儿们喝西北风,老娘揭了你的皮……”   好多男人都是一缩脑袋,其实男人嘛,懂的都懂,未必是想要成事,但不看的便宜不看白不看呐是不是?!大多数他们私底讨论小寡妇的时候都是嘿嘿嘿的不可描述的言辞!   贼心未必是没有,然而贼胆是真不敢。再加上连王安和,这是亲兄弟啊,都差点被讹上了,此时也是怂了,被婆娘一骂,也不敢看了,赶紧家去吧。得。痒是真痒,眼睛也是真想偷瞄。   但是一想到,看的成本可能是倾家荡产,他们都怂了,老实回家去吧。白占的便宜当然要占,但要付出家产的成本,那算了吧,付出成本还要一身腥,那可更拉倒吧,大家都很现实……   男人们都被轰走了,妇人们才开始啐道:“……这孙氏也是真虎,扒她衣服干嘛,也不嫌脏。”其实倒不是嫌脏,而是怕把自家的男人孩子给勾着瘾了,勾坏了。   但妇人们却是一个都没走,隔的远远的在那指指点点。   小寡妇开始剧烈挣扎着在尖叫,道:“……你敢扒拉我,你等着,多早晚你家男人,我得勾上手,我一定要你在村里不能见人……护食护成这样,你是老母鸡吗?!滚开,让开我……”   孙氏去拎扫把要揍她,小寡妇连她动真格的要打,也是先怂了,火急的挣扎开,趁她找扫把打的功夫,尖叫了一声,躲进了屋里,把屋门给闩上了!   孙氏拿着扫把就开始打她的门,道:“娼妇,老娘早晚要把你的X撕烂,叫你勾着人,呸……”   说罢骂了一通不解恨。   拿着扫把站到了王安福家门外开始叉腰大骂,道:“王安福,你是死了吗?!你是死人不成?!你耳朵聋了听不见,眼肯瞎了看不见,你这狗攮的心也瞎了,弄了这么一个祸害来村里,你祸害你自家我是看笑话,你再敢叫这小娼妇祸害你兄弟,我饶不了你……”   “呸!你这狗攮的瞎了心,打成这样,你也当聋子当听不见,不出来?!你是怂胆,出事只叫妇人出面,你自个儿躲后头当大葱,你哪里是兄弟,是男人?!便是乌龟王八都比你真男人……”   孙氏骂着更不解恨,道:“……狗攮的,为啥弄这么一个东西进家,你是王家的罪人,是祸害,年节里祭祖的时候,你有脸见祖宗吗,祖宗不唾你面,我都不相信。祖宗敢吃你上供的东西吗,那是嫌你门槛脏,且不敢吃呢,你就是那不肖子孙!祖宗看着你在别的鬼面前都抬不起头来!你做下的丑事,有的是鬼要跟你算帐呢!”   “你他娘的除了祸害你,你还干过啥好事?!你就是个会坑害兄弟的坑货,你怎么不出来?!你昨儿不是要打我吗?!你出来打试试?!欺负女人,欺负兄弟算什么本事?!”   孙氏越骂越气,唾沫横飞,道:“你要是再管不住你那小老婆,把我逼急了,我到衙门里去告你,把你丑事抖尽,你干的不义的事还少么?!真急了,大不了白刀子进,红刀子进,大家同归于尽……你不出面,在后头当缩头乌龟,就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呢?!你莫非是想利用这小寡妇讹上你兄弟的田宅产业,呸,想的美的你!把我惹急了,先把你家一把火给烧了,大家一了百了……”   村中妇人听的啧啧称奇,道:“……这王安福真不是东西,女人打成这样了,也不出来拉架,骂了也不还嘴。”   “王安和还晓得出来帮帮媳妇呢,这王安福,没得好处,他会出来吗?!昨儿他出来的倒是快,哧溜一下就要人赔钱,今天你瞅着,要是王安和出来了,他包管得出来……”   “……只怕是真惦记上兄弟家的产业了,”妇人摇头,啧嘴道:“谁家摊上这么一个大哥,谁倒霉……”   “又没得长辈作主管他,村里巴不得离他家远远的,什么脏的臭的村里也不爱管,我看这王安和是要自认倒霉了。”妇人们摇摇头。   这个时候要是有长辈管,那就是另外一种情况。可惜啊,当初王安和大约是没想到失去了亲娘,他其实在一定程度上也失去了庇护。此时想治兄长,好家伙,连个由头都没有。太惨。   孙氏还在那骂,骂完王安福骂小钱氏,道:“……以往看你倒是厉害,现在呢,怂这么长时间,你干啥了?!你是不是还要给小寡妇倒洗脚水呢?!等哪天她带了脏的臭的进了你的屋,上了你的床,我看你还怎么干净,呸……你就是个无能的!苍天呐,老娘造了什么孽啊,有这么一个大伯哥,与你这一家不要脸的相邻,没天理啊,真是没天理啊,你们是妖怪变的么,哪有专门折腾亲人的啊?!别人家兄弟不说相互扶持,好歹也不会相害,哪像王家……造了大孽了,哎哟喂,你们这是不想让我活啊,我要活不成了,我一定要拉你们下水……”   王安福与小钱氏始终没露面。   孙氏骂累了,红着眼睛被王安和掺回家去了,看她坐着喘气,气的够呛,便道:“……要不,还是听安平的吧……这样子每天都这样,哪个能受得住?!天天生气,你也吃不消啊,这日子我们家还怎么过?!”   “凭啥?!”孙氏还真杠上了,道:“难道还怕他们,我偏不让,要让也是他们让,我找村里说!”   王安和道:“倒不是怕,就是折腾人,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19 23:41:08~2021-08-20 23:14: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喵喵乖乖、奶茶好好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9章 再去府城   “你有钱!?哪里来的钱建房子, 这房子虽然破旧,但也是能住人的,要建这一样的, 你知道要多少两银子?!”孙氏心疼的像割自个的肉一样,道:“我偏不让, 我就住这!要搬也是他们搬, 我就不搬!偏不搬!”   人穷志短, 搬家这回事, 在这个时代, 无异于伤筋动骨!   王安和都不知道说啥了,这房子在村里算是好的了, 土坯的很夯实,有些地方还用了青砖,大梁, 又有好几间,又有院子,还有厨房茅侧, 全是现成的。住了这么多年也习惯了,住的也舒服。   王家条件是真的好,村里很多人家一家子还只挤一间三屋的房子呢, 又矮又暗, 窗子又小, 还是纯土坯的,梁都生虫了, 蛀了,人家照样住着好。只要不倒塌,就是现成的房子, 哪个舍得推倒重来的?!就算漏雨,也只是把盖房上的稻草每年换一遍,就这么修修补补的过就得了。   可是,王家是盖瓦的屋,墙也很新,砖就更不用说了,土坯也极厚实。又是大院儿,屋后的茅侧和猪圈啥的全是现成的,厨房也是又宽又大,孙氏一看,要花钱重新搬地方,眼皮就直抽抽。   心一横,道:“我找村里说,叫王安福迁出村里去。不就是闹么?!我就去闹村里。”   “咋迁啊?!赶他走啊?!”王安和道:“传出去,又要说咱不容人的,要赶走亲兄弟了。村里也必不会办。他们才懒得掺合这事呢。弄的不好,就是里外不讨好。”   “所以村里就宁愿不管?!”孙氏道:“不行,我一定要去吵他们。”   吵也没用,吵不着,还生气。到最后事因不成,还要生一肚子的闲气。   王安和现在也麻瓜了,完全是进退两难。他现在进出门都心里发怵。他娘的这日子过的!   孙氏也往村里去吵闹了,但村里是真管不起,干脆都躲着她。孙氏再闹,也没闹出个结果来。   而此时的张云帆与张强张恒已签订了合同,谈判落纸,约法三章,她以经销的模式在府城开店,到时家里会给她供货,但她自负盈亏,并且供货多少,都是作坊说了算。并且她开了店铺,不得阻碍府城还会有别的经销商的可能。   张云帆都答应了,不管以后还会不会再开一样的店,但做生意这回事,各凭本事吧。   等签订了,三人才松了一口气。这也算是制定了以后他们兄妹三人相处的模板。   都按此章程来。   张云帆看着张恒道:“二哥,我知道我是占着家里的便宜了。你心里不舒服是应该的。别的我都不说了,也不敢乱下承诺,我若是败了,我就认了。若是成了,那时再看我的真心。”   张恒也懒得嘲讽她,道:“别的只不说,只别辜负了老姑奶奶和爹对你的一片抬举之心,便是你的良心了。”   张云帆动了动唇,本想说什么,但想到二哥现在心里不舒服,一切沟通都是无效的,都是没有说服力的,到最后,她只是默然的点了点头。   张云帆拿着章程走了。   张恒坐着,脸色怪怪的,老说她不好,其实也不符合一个兄长的宽容,反而显得很刻薄,事也办了,张恒也就不多说了,只是心里并没有很愉快,也没有很畅快,反而闷闷的。只她不同,张恒说嫉妒也谈不上,说实话是习惯了,更多的只是有一种怎么变成了这样冷硬关系的感慨。   张强道:“你也别不舒服了,她其实也承担了家里不少,这些日子迎来送往,亲戚走礼,糕点上的事基本上都是她包了,她可有一句要恩的话没有?!她到底也是在默默做事,不像以往话先出。她也长大了,不是吗?!当哥哥的就少说些不好听的话。我还不知道你,嘴上虽硬,心中却软。若真要拦着她,还拦不住吗?!不过是不想拦罢了……想开些,就像老姑奶奶说的,家里不帮她,还能谁能帮她?!咱们都是一母同胞,亲兄妹,想一想这个也罢了。有时候就算心里不舒服,也想一想,她最小,见到娘的机会最少,娘去的时候,咱仨都大了,还记得,她最苦,才抱手里,她知道什么呀,只怕都记不住娘的样子了……”   这个时代又没有相片能够时不时的看一看,至少能认清娘的样子来。   这话说的张恒心里有点难受。   “她缺那些,娘去以后,爹一心的挂记着老姑奶奶,又要照顾我们四个,我们呢,又是学艺,还要娶妻生子,忙的团团转,谁都没能顾得上她……”张强道:“便是有所偏爱,也只当对她的弥补吧。做哥哥的不疼她,不补给她,还有谁能补啊。况且,她若不肯嫁人,也只是一个人而已。大妮再不济还有大牛贴心,我们也有自个的家了,她的家人只是咱们,咱们的家人却不止是她。你想想这个,少不得要偏疼她一二分。”   张恒苦笑道:“大哥劝人也有一套。行,我一个大男人,哪会跟亲妹子一番见识。罢了,事既已定下,大家心里也就都舒服,有些事,也就不再不平衡了。咱们只往前看,不朝后看。”   这样想就对了。   “对了,大哥,蛋蛋的事搞定了吗?!”张恒道:“别只顾着忙,倒把这大事给耽误了啊。”   “打听的差不多了,”张强道:“咱县就有一个学问还过得去的秀才公,人品也极好。现在正准备着开私塾,带学生呢,就在他家里授课。咱县也有举人老爷,但是开蒙,倒是不必非得拜举人老爷。”   现在用人之际,举人都可以出仕做官的,也不可能没事做的要开私塾。所以想求学,那是可能性不大。   “人品是真不赖么?!多大年纪了?!”张恒道。   “今年四十多了,本来是准备着科考的,只是最近他母亲病了,年岁也到了,怕是没几年了,他就回了家,准备在家里伺候长者,我也打听了,没什么出格的事情,邻居啊,同窗啊都说他很好相处。对母亲又孝顺,对妻儿也不迂腐,与妻子的关系很不错,相互尊重。没有那些文人的毛病。”张强道:“老弟,你看呢?!”   “我看行,”张恒道:“人品没问题,开蒙足够了。只要念上两三年,或是三五年的,就把蛋蛋想办法弄到府城去上学堂,在那边科举也没啥问题。想要正经进学,还是要往上走的。咱们县虽有私塾,然而,只怕学问上没有大儒是不能深造的。”   开朝以来,是规定一县一私塾,县以下,是几乎没有私塾的,除非是有隐居的名士,或是致仕的名臣,那就是另外的说法了。   他们县就是一小县城,那私塾说实话是真不咋地。师资力量是几乎是空的。那不就只一个名了。   所以想要真正的供着要考科举的读书人,就得往上走。   本县私塾,要是开蒙,或是带些不怎么想考科举的还是不赖的。   但名师才出高徒啊。   “既是如此,也入秋了,大哥该走动着去拜访才是,别耽误了。蛋蛋这年纪也得开蒙了,总好过在家里天天追狗逮鸡的皮。”张恒道。   “是这个理。”张强道:“等中秋前后我去拜访一下,求老秀才收下稚子。”   “那也正好准备准备,听说读书人讲究,最好是弄个正式的。”张恒道:“清高门第,与俗人的门第不同,大哥可得多问问人,别闹出笑话来,万一惹人家哪里不高兴了,咱都不知道,这不是误了孩子么?!”   张强听了也紧张起来,道:“我晓得了。你也是,等人赵掌柜回来,你也得上门去谢谢人家才是。订了咱店这许多生意呢,这个面子不能不谢。”   “铁定会的。”张恒笑道:“大哥只放心吧,给他介绍了个大买卖,只怕他还得谢我。”   张强听了便乐。   县里的案子也审完了,既便是审完了,那死者的家里族里也是没有一个人来。县太爷也无法了,得,就凑点钱,把人送回府城吧。这事也就算完了。总不能中秋前连这也处理不完。   好歹要叫县里上下好好过个节啊是不是?!   因此,县太爷便打发王安平等带着几个衙吏,还有大牛他们几个衙役,把这死者的棺木给送到府城去。   这就要扶棺送行了,这可不像上次这么容易,这么大的棺材运过去,本就需要工具和力夫,因此,王安平作主请了几个码头扛包的力士,约定了等送到了府城会有多少钱,还包来回的船费啥的,这才开始运送。   张云帆带李方一并跟随。众人是一条小船,而棺木则还要雇条大船放着,加上力夫,慢慢的往府城而去。   小船依旧是季老爹,他看了一眼张云帆,这小小的年纪,瘦弱的身体,这女孩子,真是瞧不出,真是敢干,敢做,野心勃勃的。   大抵人都是不喜欢同类人的,季老爹反正是不怎么喜欢这小丫头。看她现在这闷不吭声的,其实咬起人来,可疼了。   因此季老爹不仅没与她搭话,连带着跟别人说话也少了。 第200章 繁华如织   等送了人到府城, 季老爹听说也不定时回县里,便也没等,先回县里去了。   而王安平等人则在府城下了船后, 力夫们把棺木给绑好,六个人合伙抬了起来, 慢慢的往府城衙门送去。   这一路, 张云帆都没说话, 却默默的记下路程, 还有进了府城以后的排面, 街道,还有各种各样的人群。她的眼睛一直没停, 看了府城与县城不同的建筑和高大的屋宇,她却没在这上头停留太久。繁华是一定的,然而更繁华的是, 这里的人,车马不息,船如游织, 这码头修筑的十分大,进来的时候还得排队。   而商队则是一队一队的,还有不少听不懂的乡音, 来自不同的地方。   她在这里看到了更多的商机。   人, 果然还是得出来, 才能看到外面的世界有多大。困在县城,只能有一方小天地了。   “多看多想多记, 少说。往后就是咱俩来府城了……”张云帆道。   李方也是来过府城的,只是这一回的印象却大大的不同,点了点头, 道:“这里变化很大,这码头修的真漂亮,真大……”   县里的房子都是一层,就少有那种二三层的,有这种也是酒楼,进去里面,饭菜都贵的要死。一般是商务用的,都是谈生意宴客用的。多数百姓人家不就一层,顶多带个院儿。但府城不是,几乎有几条街都是三层的那种木楼。挂着灯笼,灯笼上写着店名,卖酒,卖糕的,卖花的,卖首饰绸缎的到处都是,甚至连码头上还有排着车的,车上插着个旗子,旗子上写着店名在哪,这就是占个座,是用来揽生意的,有小二在那天天张罗生意,就盯着上码头的人呢……   这种盛况,当真是迎风招展的彩旗,这里商贸,出乎人的意料的发达了。   之前还远不是如此。李方看的啧啧称奇。   刚下船,就看到后面有一条船靠了过来,有几个胡人打扮的人上了岸就开始站不稳了,扶着地,趴在地上吐了个稀里哗啦。   还有人在那叽里呱啦的说着什么。   本地人都笑,取笑中带着善意,“胡人都是骑马的,没坐过船,好家伙,直接吐了……”   大约是见多了,都是见怪不怪的。   “他们咋穿毛啊,穿恁多了吧?!”一个衙吏对王安平道:“我们这还没冷到穿毛的时候呢。啧啧,不过是真有钱,就这身毛,有钱人呐……”   废话,没钱能到这里来经商吗,知道胡地离这有多远吗?!   其它人都笑呵呵的,道:“嘿,没坐过船,一晕就傻了吧?!”   有一衙吏也笑道:“这有啥得意的,人家有的是牛马,草原上都是高原大马,咱也没见过呐,得了,谁也别取笑谁,笑人家没见识,说实话,咱也没见过那高头大马,买一匹能买得起吗?!也别小看人家,比咱有钱着呢。就那马,就算买得起,能供得起吗!?人家马吃细料,咱这有吗?!别看他们没见过船,可人家,不穷……”   啧啧,是这个理。   就这么挤挤攘攘着进了府城,往衙门里去了。   张云帆回头去看,那几个胡人还摊在地上,人晕头胀,面如菜色,人是彻底被这水土给折腾的够呛的样子。不少商人已经凑上去搭话,想要招揽生意了。   李方对张云帆道:“都说胡天八月即飞雪,人家来这一趟,是真不易,只怕是贩来不少牛马羊,还有草原上的货物,要回去,却得等开春了。胡人也就只有半年能活,其它时间,是无法生产的。牛马羊要是在八月之前运不出来,得冻死。所以,一般都是现在贩卖了钱,再运些东西回去,就是明年开春了,草原上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那个时候,生意才更好做呢……”   张云帆道:“草原上都要什么?!”   “草原上只能放羊牧马,又不能耕种,所以啥都要,药草啊,粟米啊,干菜都是好东西,他们不缺肉和奶,缺的是茶叶,布匹等物。”李方也是有些见识的,之前也跑过的,便道:“……现在太平的很,胡人还是不缺钱的,只要不遇荒年,牛马羊不冻饿死的话,他们都有钱。但要是草原上草不足,就要受苦了。相比而言,胡人还是很富的,看他穿戴就晓得了……”   “穷的都是从南边海边来的,海边虽好,但朝廷禁私盐,所以他们只能贩卖些海草,紫菜,虾皮,干鱼啥的,这些又不值钱,所以价格上就一直上不去,过的苦巴巴的,唯一好的也只是鱼盐是不愁的,就那海草吧,他们吃都不用放盐,海边并不缺盐,日子虽能过,但过的也不算富……”李方道,“有些人脑子活,就把些海盐藏在海草里,去售卖,朝廷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不公然的说是私盐,都算了。”   海草就是海带。   这个时代的海边的商人也是苦巴巴的,主要是内陆对海货也不咋稀罕。   “真正值钱的是摸珍珠的,或是摸珊瑚的,要是弄到这些,到了中原来也能卖上天价,但其它的,就不够看了……”李方道:“你看那边晒的黑漆漆的,穿的也不咋地的人都是南边的人。他们估摸着能与胡人做成不少生意。胡人要盐,他们有海草,虾皮,这些都是草原上缺的。”   “不过真正有钱的,还是咱中原的,有些商号都是几个家族结合在一起做生意的,比如说晋商,徽商……他们都是比较有名,赚的时候是真赚,但亏的时候,也是一起亏……有时候行情不好,赔的裤子都得掉……”李方碎碎念着。   张云帆听的认真,一路走一路看,也就到了府城衙门了。   府城衙门都比县城的气派的多,门槛高些,门也宽些,有应门的衙吏,规矩也更多,得先通报进去,再在门口等着才行。门口有两个石狮子,而门匾也是御赐的。   毕竟府城底下设县,一整府有多县。可以说府城就是朝廷统治的直接下属单位了,有些受重视的府城,有御赐的匾实在正常不过。   这里是运河的一段必经之地,重要程度可想而知,所谓九曲通矍之地。朝廷对运河很重视,越重视,而运河的所有府县,都是有恩赏的。投入的人力也多,自然与众不同。   人在这匾下看着,莫名有一种巍峨之感。   令人心生敬畏。   很快王安平等人就进去了,进度倒是很快,因为之前已来过一次,这一回只是交接,倒也不难。把县太爷审过的案子先报上,知府看过,盖了章过了审,也就认为那几个罪人可以送来问罪问斩了。几乎没有什么含糊。   把棺木一交接,然后这事就算完了。   因为没有苦主,这个案子几乎是不可能有什么疑虑的,审到这地步,便算是过完了。   剩下的析产,族人闹腾的事情,也只是知府的事了,与县里不相干。   因此,交接完,知府问候了几句知县好不好的闲话,知府便赏了银子,道了声辛苦,便叫送出来了。   王安平等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一回几乎没有要留下来说买东西的,上次已买了不少,所以这一次他们都急着回县。   寻思着在府城住一晚也挺贵的,还不如趁早回县里算了。反正离的不远,运河上也风平浪静的,便是赶到的时候都天黑了也不要紧。因此,都走了。王安平说要在府城买点东西给娘带回,因此人留一晚,便留了下来。   众衙吏把力夫们的帐给结了,然后一并带着他们租了船回去。   季大牛有点茫然,道:“表叔,咱今天不走么?!住一晚,可贵呢。”   这府城的物价是真的比县城贵的多。他想到就心疼。   张云帆笑道:“姐夫的支出,我包了,姐夫还怕什么花钱?!”   季大牛嘀嘀咕咕的,并没有推辞,但也没有多高兴,他是想能赶紧回家就赶紧回家的,他不爱凑热闹,他就是一心的想回家的人,惦记着大妮呢。   王安平道:“赶紧去找中人,他们对于府城的铺面情况一清二楚,有没有坑,或是有什么麻烦的屋要打听清楚。云帆,你也别舍不得小钱,见到人,先塞两个客气一些。人家也会尽心。这府城的铺面不愁卖,人家说不定应付咱,不肯尽心介绍好的……”   张云帆紧张起来,点了点头。   当下一行人忙着找中人去了。   中人收了钱,这才带了几分笑,笑嘻嘻的道:“你们来就对了,现在不同之前了,自咱府城码头建起来,哪个不想来掺合一脚,做点买卖的?关键这里人来人往,稳赚不赔呐。之前码头刚建的时候,很多商人都没回来,这才不好卖,后来人一回,几个人把那边剩下的都给包着买了,甚至抢的还吵起来,就这样的黄金地段,没哪个傻子得了手会放手的,所以现在是绝对没了,还涨了价,连带着城内的也涨起来了,现在只有城内好地段的,不知你们要不要,嫌不嫌这贵?!”   这是打听他们有没有本钱的意思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20 23:33:20~2021-08-21 22:48: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游手好闲妞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暖融融 30瓶;九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1章 看商铺   王安平听这话就不太舒服。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中介嘛, 大地方与小地方的真不一样。小地方的房宅转换率小,所以遇到可能还是不可能交易的,中介都客气, 都是尽力的搭着,万一成了呢, 也能赚上一笔, 反正就碰着呗, 十个里有一个能有意向就高兴了。   但是大地方不同, 因为到处都是生意, 十个里有一个到最后黄了,他都要不高兴, 觉得时间珍贵,被浪费了,少不得要骂骂咧咧的骂穷鬼, 看了不买,搞什么飞机。这中途自然也是挑客人的,所以言语之间自然要各种的试探你有钱买不, 哪里人啊,是不是穷鬼拿他开涮啊之类的话。   难听又刺耳,但城市的发展过程中, 都避不开的一种现象。没得办法, 现在这是卖方市场。   忍着办事呗, 遇上卖方市场了能咋地?!   中人不光会介绍这房屋买卖的事,还会介绍生意, 一般要找什么商品,问他们,给点好处费, 他们就会介绍人,有些外地来的不知道怎么找商品的一般找他们,外地来的都不是穷商人,能不舍得一点小钱么?!因此他们的生活是过的真滋润。根本不愁钱,这态度能好才见鬼了。   除非你穿着绫罗绸缎,仆从一堆,不然,谁鸟你!?就怕白耗着时间在你身上了。   张云帆也没有动容。说实话,王安平觉得是人之常情是经历太多白眼,看透了,也整明白了。但她并不是,她只是觉得,达到目的才重要,别人的态度,与她有什么相干?!她是那种目的性特别明确的人。在情绪上,她现在很冷静,极少波动。   李方有点不高兴,对中人道:“还怕我们没钱不成?!既找你看铺面,难道是闲的没事涮你?!”   中人笑了笑,道:“我这也是没法子,时间宝贵,我看三位这年纪也不大,万一没钱,看中了又说作不了主,这可不就是……”   张云帆扯了扯李方,李方便息了怒也不说话了。   她道:“若作不得主也不会来这里浪费时间。我家的生意也是时间宝贵的,一天便是一天的钱,也并不是得闲。”   得,这话听明白了,他的时间宝贵,人家就是做生意人的人家,时间也宝贵。中人被这一顿不软不硬的怼了,也不再多说了,便带着他们去看铺面。   他发现张云帆只要看铺面,完全不想看宅院,便知道,铁定是用来做生意的,因此只往市口好的方向去。   “做生意呢,最重要的就是市口,我手上就有现几间,正要出手,急着出手的,价钱上还不高,若是合适,赶紧下手……”中人嘀嘀咕咕的带着她看了几间。   张云帆对其中市口不怎么样的不太满意。本来城内就不比城外码头那商业街好,若是在城内的市口都这么差,这生意还怎么做?!市口好坏有时候就是这么没道理。   她便只看上那两间市口极好的,她还特意看了看门口经过的车马和人。   李方发现她心思极为缜密,完全没有那种小姑娘刚进繁华的地方那种惊叹和无知,而是行事十分有度。   张云帆见中人推其中的一间,不停的说着价格合适,再不下手就晚了。   便留了心,道:“……你说的这间卖了多久了?!”   “不久,也就这十来天,我跟你说,价格是真合适,也不算贵,若不是急着脱手,也不会卖这么急,”中人道:“你看看这价格,贵么,是真不贵?!才三百两,这真是良心价啊。就这市口,这地段,这市口,能差么?!不买可就错过了……”   张云帆心细,看着这铺面里还堆着东西呢,便道:“这铺面不会有问题吧?!”   中人一哽,道:“小姑娘年纪不大,心倒是疑,这铺面能有什么问题?!要不是急着卖,能卖这个价吗,你要不买,就算了啊。”   “都说府城不缺钱,卖了十来天都卖不掉,这其中肯定有问题,”张云帆笑道:“你也别拿当我们当外地人好糊弄,听说之前县城出了一命案,一土财主横死在县里了,他家里族里到处在倒卖他的东西,这铺面,到底是什么人在卖,有没有纠纷,咱也不好说啊。万一他们有争议,将来买了岂不是烫手山芋,你可不能坑我啊。”   张云帆看着他,其实也是诈他一回。   没想到中人便讪讪的,良久才道:“……还以为你们是外地人不晓得,原来都知底细。”   得,这一诈还诈出来了!   王安平道:“这案子是我们县老爷经手的,我们能不知道底细吗?!他家的铺面哪怕便宜些,有纠纷,我们不碰。我劝你也别碰。不管你是得了谁的好处要把这铺面出手,可是将来若是出了事,他们族里分钱不均,难免要祸及无辜,你也是本府的人吧?!跑了和尚跑不了庙,若到时候被波及进争产的纠纷里,少不得要付出代价。一时的钱好挣,可是坑人本就不好。若再掺合进这种案子里,你可想想后果。”   中人老半天都没说话,脸色又青又白的,叹了一声,扇了自己一巴掌,道:“……我也是猪油蒙了心!得,我带你们去看另一间,包管不是这产权不清的。”   “这铺面将来知府老爷怎么判,判给谁,都是将来的事,现在未定案析产,卖这个,依本朝律法,你可知道是什么罪名?!”王安平劝道:“不管你背后是他的什么族人怂恿,那土财主的产业,最好是现在别碰。将来等析产明确,官府说了可以出手,那时你再接手卖不迟。官府文书未出,谁敢卖还在案子里的铺面?!”   中人低着头,垂头丧气的,对王安平一拜,道:“受教了。也罢了。不瞒你,其实,本地人都晓得这底细,所以都没人买的,哪怕有人有心来看,也没有贸然买,就怕掺合,我就寻思着,卖给外地人,将来若有个啥,与我也不相干,哪晓得,连这也不顺,来看的人多,下手的却少,倒也不是看出来……只是看这价格就不对劲,说来也怪,价越低,还越没人买,真是邪了门了……”   中人苦笑一声,道:“罢了。我听劝。这些铺面,以后我都不碰便是,等衙门判了再说吧。”   “有好多间?!”张云帆道:“那土财主这么有钱?!”   “不然为啥叫土财主呢,他有个外号,叫傻半街,这府城这条街有半数都是他家的,至于田产就更多了,”中人道:“……他族人又多,这一次他远亲都冒出来了,我看这案子析产有的花时间判呢,所以他族里人这才急了,找到了地契后就想私卖了先变现拿了银子再到手再说,这才有这一桩事情……”   李方乍舌,道:“有钱到论街的。好家伙,这可真有钱啊……”   “这条街,放心,绝对是好地段,”中人道:“他家里都乱了套了,人一死,掌柜小二都拿了钱跑路了,还有的把货物都给拿回家了,帐本也没了,他族人怕东西被人抢走,又来抢了一波。他们店铺一乱一关,其它家的生意都好了起来。城内,就数这一条街最为热闹。若要买,就买那一间,正中间,正是旺,但价格少不了,一口价四百二十两,上下三层,看看这门口多大?!原先是开香料铺子的,只是,他把这香料铺面开到外面商业街上去了,这里就空了下来就想出手。在商业街他的生意更好,能做到南来北往的生意,人精力有限,就不想再打理这里了……他有两间,还有一间得料铺面比这个小些排面,他只留那一间做点城内的生意就得了。不过他指名了,买可以,但买去了不能做香料生意,不冲突着才出手。这得要写在合同上,不然,不好谈。我也说句实话,这一间铺面,看的人多,下手的人还真没有,主要是老板不好讲话,一文钱也不还价。而且还规定死了不准做香料生意。这铺面就一规定死不就鸡肋了吗?!所以,你们是做香料生意的吗?!要是不做,可以,要是做,只怕是买不成……没得买间铺面还被这限定死了。不缺钱的人哪个受得了这个气?!”   李方听了就道:“这也太霸道了,还有这样的?!买了铺面,做什么生意关他什么事?!”   “可不是嘛,这地段,若用来做酒楼也使得,但是不靠着酒楼一条街,反而只这一间,突兀的很,这条街做绸缎也可以,但用不了这么大的铺面,所以啊,才鸡肋……”中人叹道:“带人来看的多,下手的却少。”   张云帆上上下下的看了,里外全看了,还看了街上左右的生意。   “既便是规定人不能做香料生意也该有个时限,若不然,这也太霸道了,若是永久性的,他这间铺面也出不了手。”张云帆道。   中人眼睛一亮,有戏啊,看样子,这是不缺钱的意思了。只要不还价,其实那老板都好说话。 第202章 念叨   “时限五年!”中人道:“再讲一讲, 其实还可以谈。只是价格上怕是……”   张云帆去问王安平,道:“表叔,这价格是不是贵了?!”   “贵是贵, 只是府城整个的房价已经起来了,想要便宜, 只怕也便宜不到哪去。”王安平道:“你可看好了, 这市口合适么?!”   “市口极合适。这个地段, 头油, 也绝对能卖比县城更高的价格。”张云帆道:“这样吧, 我们明天再决定,今天我先看看府城有没有竞争对手。等我弄明白, 再决定!”   “行。”王安平应了。   季大牛咋舌的很,嘀咕道:“四百二十两……抢钱么,乖乖!”   他诧异的看着张云帆, 看了一眼又一眼,在那嘀嘀咕咕,估计一是想不通她哪这么多钱, 二是就算有这么多钱,怎么就能下得了这么大的决心看这么贵的铺面?!   季大牛本身就没有钱,二来, 他从不擅长作长远规划, 今天有一口饭吃, 就吃饭,只要守着媳妇过日子, 他是很少想长久的。所以他的分家银子,家里给他买啥,就买啥, 他也没意见,一切听家里的。所以他对于张云帆这种能做决断这么大笔银子感觉到不可思议。他是极少表达的人,此时也是被吓到了。   张云帆心中轻笑一声,若说这姐夫,他是真不如季老爹能看的长远。季老爹当初那私藏的五百两干成了多大的事,有多大的魄力?!   且不说私藏是对还是错,只说这魄力,季大牛是完全没有继承到。   再说季家买的三间铺面的地段,那是她能比的吗?!内城的商业街,哪怕是中心,这一间也大,然而,现在这府城她是看明白了,府城的贸易中心只会往外转移,而不是在内城。所以地段不如。二是,季老爹当初是真的捡了漏,现在的这房价,一是买不到,二是就算能买得到,五百两也只能买上一间,顶多是一间半,而季老爹却买到了三间。   时机这个东西,真的天差地别。季家因为季老爹这个决定,与季家村的任何人比,都属于腾飞的那种。   只是有些话,她不适宜与季大牛说。   不管咋,姐夫是真有福的人,他与姐姐一样,很少想长远,然而也有属于他们的福气。这是很多人都不具备的。   她虽晚了一步,然而,只要勇于开拓,必能开辟一片天地的。   李方听了,便对张云帆道:“如果只是做点心生意,这么大的铺面也用不着啊,这个价确实是太贵了。要不然,租半间出去。也是项收益,听闻这里租金不赖。这样的话,这间铺面也是可以买的。”   “用不着,”张云帆道:“到时候,我既卖头油,也卖点心和锅贴。将这间铺面用到最大。还要安排人守在码头上,放个车,学学那些商铺一样占个座,能出货就出货。”   回家得与大哥和二哥谈一谈供货的问题了。到时候能供多少,她心里也好有个数。不怕卖不出去,就怕卖不够。   李方一听心中就有数了,道:“如此便要搬到府城来了。”   “如果来,我们二人来,县城的铺面交给春妮,那边不咋忙,她一人足以应付。我给她店长的待遇。”张云帆道:“李方,你也虽怕离家远,等以后在府城安顿下来了,你可以带着家人一并搬过来。一开始的话,只能暂委屈你先离家一段时日了。”   李方想了想,府城离家也不远,跟着张云帆发展也是可以的,这个前景是可以看得见的,因此值得一搏,见她问,便道:“行。我随你安排便是!”   张云帆松了一口气,她这也是试探的意思,怕他嫌远不愿意随她来开拓,那么她,就难办了。还得重新找熟手,这就又是一桩事情堆着。   见李方答应,张云帆松了一口气,道:“你放心,待铺面走上正轨,给你的待遇提双份。”   李方也松了一口气,自然而然的应了。   跟着谁不是打工干活?甭管张云帆年纪小或是女孩子也好,都无所谓,老板嘛,只要负责多给工钱,那就是好老板。   王安平听他们说的意思,其实已经半决定就要这间铺面了。不管是不是买这间,她是一定要来,因此听了也没有说什么。   云帆这是在消除后续的隐患,确认底下的人心。这一点就很不错。她开始会考虑跟着她的人的想法了。舍得给工钱,还会想到安排将来的人家的离家的难处,有所安排,这就是一种进步。   君子勇于开拓,然也要安于内,方能一心对外!   张云帆道:“还有其它的铺面吗?!”   中人笑了笑,带着他们去看了其它的,但这一次没再介绍那些不太对劲的铺面了,倒也是机灵。   看了后续的,张云帆都不是太热情。   中人也了解了她的意思,心知怕是看中了那最核心地带的一间,便极力的鼓吹这地段有多好。不管咋,外城再好,说到底也是要依托于内城发展的,别个的先不说,只说安全方面,内城肯定比外城安全,至少没人敢公然的抢,再者哪有经商的不进城的?!进了城,各项买卖也不是就被外城给做了,守着内城,内外城的生意一并的做了,多好?!   张云帆听他的意思当然明白,道:“让我们考虑一天。”   “行。”中人也没急催,道:“那明天我来寻你们。”   张云帆告诉他她们住在哪个客栈,中人笑应了,这才告辞离去。   季大牛嘀嘀咕咕着,在那念叨叨,看着街上如此多的人,道:“……在县城好好的,在这做啥生意?人生地不熟的。在县城不好吗?!在县里家里还能照应你一二。”   李方看了他一眼,明明生的五大三粗的,是个大块头,结果胆儿比雀儿一般。好家伙,男子汉,还不如一个女孩儿大胆。   这可真是,燕雀岂知鸿鹄?!   这府城明显就是宝地,若是有能力,也有志向,谁不想进来吃块肥肉,结果到了季大牛眼里,就成了麻烦。   在那念叨叨着一间铺面咋这么贵。要是亏了,这可咋整的话。   只不过都知道季大牛是个什么性情,因此也就随他念去了,都不说他!   张云帆也没说啥,只是用脚把府城走了个遍,基本该记住的地形,地段,都默记于心了,然后对于地理位置也都有了数,还看了各种铺面的生意,着重看了卖头油的同行。   等回了客栈,回了屋,季大牛担忧的对王安平道:“表叔,你说云帆为啥这么往前冲啊?!这要是亏了,可咋整?这么多钱,家里也兜不住啊,再说,在县城还好,咱还能帮到她点,可在府城,要是出了啥事,可怎么办?!家里都帮不上忙。”   王安平道:“云帆自有主意。现在太平盛世,不会有事的。若担心安全,到时候,少不得要你陪她跑几趟。”   季大牛听了这才不多话,只是还是很担心的样子。   王安平对李方道:“她冷静,往前冲也没啥错。在安全方面,劳你费些心。把她当女孩子,当妹子一样去护一护就好。人手不够就说服她聘用,不管是府城人,还是从县里带来都行。”   李方想了想,道:“我说服她从我们县里带人来吧。府城人,说实话,未必能压得服,若不服,必生事端来。等以后站稳了脚跟,再用府城人不迟。我看这府城外地人也不少,找些知根知底的本县人不难。有多少人在这里讨生活呢。”   “就劳你多费心了。”王安平道,“她一个女孩子在外经商并不容易。”   “应该的。她好,生意好,对我也好。”李方道:“我自然希望她的生意红火,能把生意做下去的。”   三人一间大点的屋子,张云帆一间小屋,就在对面。   吃饭的时候,是季大牛买回来的,没在客栈点餐,四人围着桌子,买的是白馒头,酱饼,再配上点猪头肉,几样小菜,还买了桃子之类的水果,饱餐一顿。   本来天都黑了,若是这个点,家里早已经吃完了晚饭,准备洗洗睡了的时候,但是府城虽然已经关闭码头外城和城门,然而,内城却很热闹,掌灯的街上还有夜市,不少小摊小贩的就靠着摆摊挣钱,这个时候,不少外商都出来寻摸吃的了,有些就喜欢往热闹处钻,寻些没吃过的小吃果子啥的,因此,外面灯火兴盛,很是繁盛。   张云帆推开窗子,看着外面的这一切,她住的是二楼,算是高处了,一眼望去,皆是百姓家的灯火,人声鼎沸,还有人在楼下卖烧烤,好像是胡人在弄烤羊肉串,一堆没吃过的本府城人在那围着买,到处都是说笑声。   季大牛见她想吃的样子,便跑下楼去买,买了八串回来,一人两串,便在那念念叨叨的道:“……贵,真贵,咋这么贵啊?!”   住客栈的钱是一笔花费,再加上吃饭买果子啥的,都是钱啊,还有这羊肉串,虽是大块,胜在稀罕,可是也不便宜,大块的羊肉串着,还洒上了孜然这种香料,好家伙,一串卖二十文。八串一百六,钱跟不是钱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21 23:10:47~2021-08-22 23:19: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游手好闲妞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朵朵 10瓶;喵喵乖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3章 古商业   季大牛心疼的不行, 虽然张云帆给他报销了,可他还是不断的念叨,怎么比县城贵忒多?!   当初他从季家村进县城, 就觉得县城也贵,花费的地方又多又大, 那个时候就已经接受不了了, 现在就更是, 贵的他心疼的直抽抽。   张云帆实在被他念的烦了, 怼他道:“要是姐姐在这, 要吃十串八串,姐夫还会念叨贵么?!”   季大牛立即不说话了。低下了头。   李方听了噗哧一乐。相处虽不多, 但也看出来季大牛是个什么样的人。碎碎念着,对自己是真不舍得,但是对媳妇, 是真没得说。   季大牛不说话了,张云帆才不怼他了,虽然心里还是感激他能陪着她来府城的。   所以说, 她给买,他吃就完了,在那念叨叨个没完, 听了一天了, 心烦。   耳边一下子就清净了, 王安平走到窗边,对张云帆道:“看到了, 晚上会闭城门,所有铺面在外城的必须关门进城。城外是不许停客的,基本上, 晚上都必须歇在城内。之前好像并非如此……”   “莫非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张云帆低声道:“我记得之前季家老爹租出去的铺面好像是有开客栈的,现在改酒楼了?!不留客人住宿了?!”   “虽是盛世,晚上,城外也不安全,”王安平看了她一眼,道:“你没买到外城的铺面,虽是时运,却未必不是好事啊。”   张云帆一听就明白了。她跟着王安平和张融融也读了不少书,见识过书中很多的风土人情。   “府城虽繁华,然而因为人员来往复杂,其心各异,难保没有起心思有抢的或是偷的,为了安全,晚上闭城门是最好的,一旦有偷抢发生,可以关上城门在城内查,不会叫人跑了。”张云帆道:“在城外,肯定会有扮成商人来打劫的,白天他们是不敢,可晚上,若是大批人在外滞留,若是发生了这样的事,衙门若是处理不当,就大大的影响府城的形象,一旦恶劣影响,朝廷肯定要责罚,坏处可能是把这码头给关了……”   “不错。”王安平道;“晚上城外还是有巡逻的,我看那边都有灯!”   张云帆道:“就算是太平盛世,也依旧有打家劫舍的,防之不竭。”   “这样的人,干一票,就跑了转换一个地方,哪里找去?!”王安平道:“这个人数,多少货物和人员滞留在城外,不出事还好,一旦出事,得死多少人,甚至可能会烧起来,货物与银钱被抢,倒还是其次了……”   张云帆道:“明天我打听打听,问一问那中人……”   “以后你在这里,一定要多留心眼。”王安平道:“人心复杂,有人明着抢偷,有人却暗着骗劫。一定要小心。”   “我会的。我不傻。”张云帆顿了一下,对王安平道:“除了家人会对我无限的包容,其它人又怎么可能像家人那样对待我呢!大多数,要么因为我是女孩子,就充满轻视,嘲讽,或是想还价占便宜,要么,就觉得好欺负,一定要抢占生意好使手段。在县里开一个点心店,遇上的事也并不少,到了这里,人更多,生意更大,人心更复杂,未必就比在县城更容易。我早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克服了心里一切的恐惧。我想要往前看看,我想要外出看看,就要付出一般人没有的代价。说实话,若是男子要创业,阻力会少的多。可我,却大得多。可既使如此,也想继续往前……我无心无意与他们辩驳女子能不能,行不行,或是将精力杠于他们阻拦辩驳的问题,我只想要一心的往前,止无止境。表叔,我以前总觉得因为我是女孩子才吃亏,现在,却不会这么想了,如果,人生本身就有缺陷,比起那些身无资本,我有家人的财力和精神上的支持,就已经算作弊,在性别上吃些亏,受些奚落,和瞧不起又算得了什么代价呢?!”   王安平听了很是欣慰。   她不会在这方面较劲了。家人对她的包容也终于出了效果。不然与这个一直杠下去,她做一切只是做出来给看不上她女孩子身份的人们瞧瞧,这个出发点,本身就是一种较劲。   她是为了自己,才是最好的答案。   “所以,我对外人,并没有多天真,我知道他们不是家人,他们眼底有多刻薄。甚至连利益都未必能消弥偏见,可我,还是要往克服困难,勇往直前,”张云帆道:“就算以后受了委屈,我也已经做好准备,不要在这方面而受伤,不会觉得不公平。姑奶奶告诉过我,男女有别已经是社会的现实,如果陷于其中非要一个公平,谁又承诺过公平呢?!以前不懂,现在已经懂了……”   她的心性真的很坚韧,进了府城也没有被这繁华,从未见识过的繁荣迷了眼,而是保持着理智,清醒,还有冷静克制,以及警惕在处理着她的事。因为她很清醒的知道,她是弱势方。说来可笑,外地人与女孩子这两个标签,足以有让人轻视的理由。能打碎这一切的,只有实力了。   王安平笑了笑,道:“既然想做就放开手去做吧。庆幸生在盛世。”   “庆幸生在盛世。”张云帆露出真诚的笑容,这样的笑,好久不见了。生在这盛世,生在张家,她才有往前走的可能。若非如此,哪有现在的她!   王安平陪她出了客栈到夜市走了走,发现城中虽然不禁夜市,但是禁酒。谁喝酒,虽然不会判罪,但是会被人举报,举报有奖那种,被关门衙门里几天,然后就拿银子赎吧。   为着什么呢,就是怕有人在夜市上喝多了闹事,因为外商多,外地人多,万一真打起来,就是大规模纠纷。官府为一点打架吵架的小事就要审半天,官府也烦,所以干脆就来了这一条。生意是不能不做的,外商不能不叫来的,既然如此,进了我这地盘,都是谈生意的,那就守规矩吧,大家都方便。要是想喝,城中不禁卖酒啊,你可以多买点上船,等到了船,喝死了也不管。   当然,要是馋了,在客栈里偷摸着喝点也没人管,只要别到夜市上闹事,那也就睁只眼闭只眼。   夜市上虽然禁酒,但是百姓家里是不禁的,迎来送往的,走亲访友的,不可能说因为本城的人要做生意,所以连这个也禁了。所以,只要你在家里亲戚朋友之间饮点小酒,也是没差的,只是喝了酒,就别上街了,歇在亲友家里吧,不然上了街,万一与商人们又轰打起来,这可真是。   这一条就叫醉酒滋事。酒是好东西啊,有它在,能赚多少钱?有些外商,那是几船几船的买回去,这创收,当然是好东西。但酒,它也是坏东西啊,喝多了,有些品行不咋地的人就开始发疯,没有分寸,给衙门无端生出多少事来,打起来不用管么,得关,审,判,罚啊。这不都是人力的浪费吗?!   所以府城是事情真多,一方面开创了税收,美滋滋,但另一方面,加大了人力成本,这日夜不休的到处是事,得管,得巡逻,片刻不敢马虎,就怕出事。有些语言不通的,把人说急了,还要比划比划,比划的不好,误会了还得打起来,这还是清醒的情况之下,就这样的事一天不知道有多少件,衙吏们少不得要去调解,就已经很无奈了,结果,还有寻酒滋事的,这不是要了人命嘛,衙吏能忙死,就关和罚呗,又不能真审了,没理由说人家来做个生意,还要被审判定罪。所以只要没有死伤,也就关几天,拿银子赎出去就完了……   虽然创收了,但也是真麻烦。   开朝才几十年,所以商业模式,还没有到盛极时的那种商会上谈,或是上桌案上谈一谈就成了的美事,这个时候的商业模式,也都是比较粗糙的。   也就是外商来了,还可能没有翻译,得自个比划,到处找货源,有货源的人呢,就到处问谁要买货啥的,还没有一个商会这种平台能够直接买方卖方对接。虽然有中人,但中人现在还是比较粗放的,他们是中介的事也干,介绍的事也干,有些还兼职说媒……   这中间,多少有些想要讹些银子的骗子二流子混水摸鱼,利用信息差骗钱的,扯不清的事情海了去了,纠纷不断。想要形成规范化的运作,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府城这不才刚开始嘛,所以,一切还不熟悉呢。别个的不说,只说翻译这件事,有时候衙门也头疼,娘的,有时候外商闹到衙门来了,说被人骗了,结果衙门也没翻译人才,听不懂外商说话,这不就是大大的悲剧?!   乱中有序,序中有痛……便是现在商业的痛点。   但再痛,还是要流通,要做生意的。   农业社会想要活起来,水就不能成为死水,这也是朝廷的意思。不然还能倒退回去只守着屋土,临村与村老死不相往来的过日子啊?! 第204章 继承   第二天, 张云帆见中人来了,便问了他这件事。中人诧异的看了她一眼,直到这个时候才对小姑娘有一丝的敬重, 笑道:“难为姑娘年纪不大,观察的却仔细。之前是不禁的, 外来的商人和船, 还有商家都可以歇在外面的商业街上, 结果晚上就出了事, 是有一伙人把外商给骗醉了, 把他们的货船给抢了,还好损失不大, 也没有人员伤亡,若不然后果不堪设想,从那以后就有了这条禁令, 晚上外面几乎不咋留人。还有衙吏守着外城码头。闲杂人等一旦在外城走动,都缉同于盗。”   李方听了吃了一惊,道:“好家伙, 还好没出事,万一人家胆子大,生了歹心, 再放一把火, 杀了人, 这可真是……”   “可不是嘛,”中人拍腿道:“想一想都后怕。现在虽太平, 可是财帛迷人眼。这里来往的都是有钱人,要么有货,要么有钱, 扎人的很,将来我寻思着,贼盗以后不会少,都得往这里钻……穷地方他们也不屑去啊。所以衙门里缺人手的很,现在在招募衙差。知府大人还往上头递了折子,听说过不久,外城就有军队驻守了。朝廷会派武将前来,少则二百精锐,多则四五百人,专守着这。听说,朝廷也重视了这问题,会将运河沿岸的各要道都安排武将,三年一换任。专作揖打盗匪用。”运河沿岸的治理也是一项开支啊。   王安平道:“二百到四五百,这许多人的军费,谁出?!”   “各地出钱养兵,但文是管不到武的……”中人小声的道:“……所以官府得出钱养这么多人,压力也大着呢。”   嘶……季大牛和李方都嘶了一声,好家伙,这么多人,都要各地自出,得花费多少钱?!   中人笑道:“你们有所不知,虽说人多,养兵要花钱,可是有兵在,大家都心安。外商来了,也就不敢抢了,更不会强买强卖,不是更妥当些?!再则,这沿运河一带的乡镇啊县的,需要兵去瞅一眼,时不时的去护一护。清理清理这一带的流匪?!这其中也有功劳,若是他们立了军功,朝廷自有封赏,那个时候,官府出的钱不就少了?!说到底羊毛出在羊身上,官府挣到了钱,除了当地支出,还不是要上交户部么?!户部拨划给军费,还不如直接给军费,还省去了中间的一层,倒好些。俗话说的好,有钱才养兵,没钱谁养兵。那些穷府穷县的便是想要朝廷遣兵驻守,也没钱供。这有驻军,就是实力,各位觉得是不是呢?!”   张云帆笑道:“是这个理。我年纪小,还是女孩子,并不懂这些。你一番话,倒叫我见识了一些国家大事儿!”   这话明显是捧场的意思。中人听了很是得意。   李方只笑,这些,谁都懂一些,一般关心外面事的,都是晓得的。   王安平笑道:“朝廷财政归户部管?!”   “是,”中人笑道:“户部有高人呐。听说那一位,管着户部与财政,恐怕不久就要高居相位了。”   能管钱粮军费支出,同时还管着户部,这不是明摆着要任相位了吗?!   “朝廷安泰,于咱小民也有利。”王安平道。   一时闲话过了,中人才问道:“不知各位考虑好了没有?!”   张云帆道:“昨儿我也打听了府城内的房价,这铺面的确不算开了天价,我们是可以不还价,不过,在年限上,还得宽松一些。没理由说将来我铺面想出手,还要受上一任铺主的限制。我也不还多,价钱上我们不还,但年限,只限两年。两年内,我们绝不碰香料生意。说实话,二年后我们做香料生意的可能性也不大,之所以如此,是怕万一将来生意不好,铺面也好出手,便是出租,也好租。不知你是个什么意思。要不劳你跑腿问问……”   中人听了便知道她十分钟意这铺面,便道:“五年到二年,怕是不好说啊,要是你十分钟意,错过这间,其它间可就未必合心意了,要不你也给我个底限,万一不成,我也就不费那劲谈了。带你看别个的便是。不然两方都闹的不愉快,都没什么意思。上赶着不是买卖,我这两边受气,到最后生意还谈不成,三方都受气,就真的没意思了。”   “三年,最多三年。”张云帆道:“若是能成,马上就签,我是个痛快人,希望对方也有诚意。若是不成,便罢了!”   中人拍腿,喝了口茶,道:“放心,我去谈。”   “先以两年谈啊,”张云帆笑道:“你可不能为了谈成生意,把底限给谈死了。少不得要做做样子,假装努力劝解咱的样子来……”   中人一乐,笑道:“姑娘对咱这中人的套路还挺明白。”   他也不坐了,赶紧的去吧。   李方道:“若是不成,看别的铺面吗!?”   张云帆道:“这间是最好的,倘若谈不成也罢了。我就买上两间,就算地段不怎么好,可是一间开点心铺,一间开头油坊,只是不能整合在一块好管理。倒也无妨。”   李方见她有备案,便松了一口气,笑道:“若是地段不怎么好的,铺面还小的,这个价钱买上两间也足够了。”   决定已经下了,看天意吧。   王安平见她行事有章程,也就没有多言。   张云帆低声问王安平道:“表叔,姑奶奶手上还有点钱,你就没打算在府城买铺面吗?!将来收租也够好生活,你和姑奶奶也有保障。投在这里,总比投在县城好。捂在手里,更是死物。就算不买铺面,买宅院,这府城也比县城强得多。这附近不大的宅院,也就不到二百两。这里多方便?!自个儿不住,租给商人,也是收益。”   王安平道:“我和你不同,我是打算定居在县城的,买在这里虽好,但不能常来,总不能为了收租总来的。再则,娘和我只想安居乐业,没想过那么多,在县城买个大院子够生活就好了。人往上,总是无止境的,这山望着那山高,也未必好。你的志向,我知道,可我没有这样的志向。”   王安平心里还是很感谢她的,知道她是好意,笑道:“况且娘身上也要有钱,我不能把娘身上给摸空了。”   张云帆叹了一声,道:“可惜了。不过表叔是真孝顺,比我这个只钻钱眼的好得多。”   “以后便是要置业,也是强子和恒子来,等头油生意做上来,孩子们要上进,肯定要来府城读书,那时候再说那时候的事情……”王安平道:“况且读书的环境与要求,与行商又有所不同,置业也是有要求的,买早了,未必就能买对。人若只急着怕错过,也许会走错路,反而错过更多。所以,各人有各人的命。你的好意,我知道,但我不能。”   张云帆没有勉强他,笑道:“也是,表叔是有本事的人,姑奶奶也有智慧,便是在县城,也挺好。只是我私心,想着若是家人能离我的近,就更好,所以总想劝。”   这是给人台阶下的意思了。   王安平笑了笑。   其实她没劝错,在这现在买了,光出租,就是永久的出息。在世俗看来,这真的是最佳选项。   但王安平与她的差异是,王安平认为娘的钱是娘的,他无心,也无意把娘的钱给花空。而张云帆是有着这个时代大多数人的想法,认为他是张融融现在唯一的儿子,就默等于是把张融融的钱等于是他王安平的钱了。   这个世界的通俗就是这样的,是可以划等号的。哪怕到了后世,也依旧如此。   可是王安平从不这么想。   这就是二人的差异。   张云帆看了看他,心道,她借了姑奶奶的五百两银子,无论如何可不能只还五百两。表叔和姑奶奶既无意在府城置业,那么她以后生意做上去,赚了银子,用钱来置业再还给表叔和姑奶奶岂不是更好?!哪怕到时候出手,也比五百两更多。   这也算是她的心意了。   所以她要努力做生意啊,不能让信任被辜负。她更不想辜负她的担当和长远的谋划。   此时王安平并不知晓,张云帆为他着急,早已经在心内将他的前程规划,并替他将来置业了。   说到底,是谁教的人,就像谁。张融融为家里每一个人谋划了前程,为家里的发展竭尽心力的指点,托举。到最后,所继承者,又是何人?!   连张云帆可能自己都没想到,在某些方面,她甚至是继承了张融融的无私与操心。虽然可能与张融融的初心有些不同。   可是很多的事一旦开始,却是一脉相承的。   人世的情份这东西是何等的奇妙!可能是谁都想不想得到的传承。这种传承恰恰是自私而造就的无私。   中人回来了,表情有点奇怪,张云帆笑道:“成还是没成?!”   “我这,不是在假装商讨吗?!”中人无奈的笑道:“……他说四年,我说要不我来这商量商量,他能松口,估摸着三年肯定能成,我先坐会儿,一会儿我就去说两年半。要是还紧着口,就三年呗,估计是能成。若是不成,再看别处也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22 23:32:29~2021-08-23 23:17: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游手好闲妞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JOY_X 30瓶;Yunna 15瓶;头条都是英俊又可爱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5章 过户   虽是这么说, 不过人却是很轻松,估计心里是有数了。   张云帆哪不知道,便笑道:“他这铺面挂了多久了?!”   “不瞒你, 半年,”中人看了一眼张云帆, 知道她年纪虽小, 可却是个精明人, 便道:“……他嘴硬说不想出手, 其实是怕出手了人家做香料生意, 结果一说不准做这生意,连个看的人都没有, 久而久之的,府城人全知道他这间铺面不是存心卖呢,所以看的人都没了, 现在想下坡也难了,找买家更难。我去说,他就松了口, 估计心里早就想有个年限就行。他现在外城的商铺生意很是红火,嘴硬说这间还能继续做,其实根本忙不过来, 也不屑于这里。外面那些生意都是大宗买卖, 卖香料给南边北边的, 赚疯了,所以这间铺面就挺尴尬的。虽说他是不缺这四百二十两吧, 但这空闲着,本身也是浪费啊,是不是?!管又管不过来, 一直到现在还僵着呢,现在松了口,估计是能成了。放心,我尽量在两年半给你谈成。你说两年怕是不成,人家也是要面子的嘛……”   这话说的张云帆和李方都乐了,笑道:“行,两年半就两年半。他既肯诚意出,我也不含糊。”   中人松了一口气,脸上也带出点喜色来,这一口中介费是吃到了,没有白忙活。看来人家是真有银子。不是涮他。   张云帆又问他香料是些什么香料。卖方做的啥香料生意。   “他啥香料生意都做,从北边来的什么孜然,花椒等类,可以食用的,经他过道手,卖给南边的人,这不都是钱?!南边的什么樨香,什么贵重木料的香料,他又往北边卖,若是卖给胡人,又是赚一笔,想想这其中的利得多大?!他在城内就有三间仓库,专门存这些的。生意做的还是挺大的。”中人道:“吃的香料也有,用的也有,就那花椒,可以吃,还可以用,这就很吃香。只可惜我们这种不了,若是能种,也是一项收益。”   花椒这边做菜用的少,除非是大菜,比如味道比较重的下水或是羊肉什么的,一定会用花椒。   而花椒在汉朝前后却是极其名重之物,因为它得来不易,那个时候还没有运河,花椒运出来本就难,加上运费到达时,已是天价,除了帝王贵族能用得起,谁能用?!   椒房殿就是一种说法,就是由此而来,花椒磨成粉后加入砖土之中,用它砖成的房子既香又防虫,还不腐。这就是最高级的奢侈。那时候花椒真是价值千金。   后来随着交通的开辟,运出来的多了,这才慢慢的民用。但普通百姓家里还是少有的,除非过年会称个一二两的烧点大菜。一般都是酒楼用的多。   它的价格也开始亲民了,但是,相对比而言,比起生活必需品来说,它还是相对贵重的。困难人家根本都没见过此物。也想不到用它做菜。   张云帆道:“最赚钱的是这些花椒,还是烧的香料?!”   “这就不知道了,但是花椒等出货量大,赚的谁多谁少还真不知道。有些烧的什么香料,一盒就得千把两银子,但是这样的东西,一来少,二来嘛,买的人也真少啊是不是?!所以,谁赚的多,还真不晓得,也许出货量大的利少量多,反而更赚呢?!”中人道:“嗨,哪个更赚,就得看生意怎么做了,若是那贵重香料能找到买主,有的是钱赚。若是找不着,不就只能碰运气了?!就像那海边来的,别看穿的破破烂烂的,说不定人家怀里可能有珍珠。但他要是找着买家,能大赚一笔,要是找不到,也不好带回去,就只能卖给酒楼,磨成粉来给客人吃,这价钱上就低贱了不少。现在来的南边的人多,珍珠还真不咋稀罕了。有些品相不好的,真没人看得上,也就只能食用。”   张云帆听的认真,中人胡侃了一通,便又匆匆的去了。   良久,喜滋滋的道:“两年半,成了。不过他说了,要是现银才成,不赊帐,马上就能签!不知道你可带着现银?!”   张云帆当然带着了,笑道:“我回客栈去取。”   中人听了也只是笑。其实哪里是回客栈去取,钱还不是带在身上的。只是因为贴身放,不方便现场拿出来罢了。   他道:“那就去铺面集合得了,签了马就去官府过户,今天就能交了钥匙,能全弄清楚。现在府城为了卖商铺,这交易可方便,一天就能办完。”   也是特事特办,别以为古代迂腐,有时候为了出效率,啥事都是能改的。为了发展,开绿色通道,古人也办的极溜。   张云帆喜道:“这般便极好,还请他带好地契,方便验证!”   “这是自然!”中人喜滋滋的又跑走了。   季大牛咋舌道:“真买啊,这可真是天价啊……”   张云帆瞅他一眼,笑。季大牛便不说话了。咳,就怕她拿姐姐说事,那他就只能闭嘴。   李方也有点激动,道:“今天应能办完。今天还能来得及回去!”   之前季老爹跑了几趟也就弄完了,现在府城就是这样的,为了商业的发展,很多都是简化了流程,速度贼快,效率极高,一般没有抵押或争议的,确认了当场就能办!   张云帆回了客栈进了屋,把小衣内的防水的袋子拿了出来,里面正是五百两银子。   她轻轻的放好在方便取用的袖子里。在外摸了摸。   原以此为石,直挂云帆,可达苍海。   只要有志向,肯拼搏,一定能用石引来玉的。   四人很快到了铺面,中人喜的不行,当场就验证地契,然后又确认了张云帆有钱没钱,在签合同的时候,中人得知是铺面写的正是张云帆的名字时,都愣了一下,看向其它三人。   王安平笑道:“这些本是家里人给她的嫁妆,她要拿出来买铺面学做生意,家人自也随她,只当给她一个历练罢。就以她的名字便是。朝廷也规定,女子可以置业。”   中人笑道:“女子是可置业,不过未出嫁的女孩儿却少见有直接置业的。”多数是出嫁的时候才会娘家给过户与她,叫她嫁人。   那香料商人闻言,这才仔仔细细的看了一眼张云帆,笑道:“小姑娘家里长者也算是有魄力了。”   得知季大牛是姐夫,王安平是她表叔以后,中人和香料商人都相信了。   因此签了合同,约定了两年半的期限,合同一共写了一式三份,然后火速的趁中午下衙前去衙门里办手续。   中人忙上忙下到处找熟人要插队。熟人社会,现在也免不了。中介不管咋,多少有几个关系。主要是衙门里排队办事的还挺多。   张云帆没有管,只任中人去操作。   王安平已经在对季大牛说了,道:“等事成了,便去集市码头买些海草回去吧。娘不知吃过此物没有,我想带些回去。买好了,吃过午饭就找船家去!”   “行。”季大牛道:“一会儿看到有啥好吃的,我也多买点回去,给大妮尝尝,还有爹娘。上回没给他们带东西,好像挺不高兴的。”   王安平笑道:“上次我提醒了你,但你一根筋,愣是没听明白。我还以为你爹娘会说你乱花钱,不买更好。”   当时他见季大牛没听,只以为季家父母是那种奇葩,给买东西,给心意还会骂人的那种。   季大牛憨憨的笑,道:“以后我就知道了。”   “若有海鱼,我也想买些回去尝尝,”李方道:“这个少见,我家人也没吃过呢……”   三人在一边聊起来了。   香料商人是个中年人,打量着张云帆,真的注意到以后,他就觉得这小姑娘特别精湛,本来他不缺钱的一人,是不屑于与这种打扮不咋地的土人结交的,因为他穿的是丝绸,可他们四人却是布衣。一看就是家里虽有家底,但也不可能是多好的门第那种。此时,看她年纪小却极沉稳,便笑道:“小姑娘是打算做什么生意啊?!这么大的铺面只你一人打理吗?!”   张云帆笑道:“生意再大,也不及您的生意大,比您相比,我又算得了什么?!小打小闹罢了,小生意还不知道能不能做得上去,不提也罢!”   这精明劲。这是不想说的意思了。   香料商人可不以为她只是谦虚,便笑道:“你家里人就许你这般折腾?!”   “折腾的若是不好,大不了老实回家听话便是,”张云帆没傻到交底,道:“但人生于世,总得闯一闯,吃点苦头,未必不是好事!”   香料商人对她有些刮目相看,能说出这番话来的人,可见家里长者有智慧,会教孩子。又见她谨慎,半丝都没有交底的意思。说话谦虚客套之中,却是一点底都没露,便没再说话了,猜测着她是什么样的人家的出身。   若说大商贾之后,应该不是,看穿戴是真不像。但这一出手就是这五百两银子,也很不凡。关键是哪家容许未出阁的女孩子出来折腾生意的?!除非折腾得起,亏了也无所谓。   所以他没想明白她这底气到底从何而来。 第206章 海草   这个世界有时候是真看不懂了, 有些不大不小的商人也看不出底细啊,到底是不容小觑。   香料商人也识趣,不再问了, 只笑道:“真是后浪翻涌而起,我这样的, 要被拍死在沙滩上喽……了不得, 了不得, 你这年纪的后辈都可以猛起直追了。”   张云帆是想着初来乍到, 有模棱两可, 不能被人套出底。没傻到交底的程度。   而她又被规定死了两年半内不碰香料生意,那么与此人便暂时不可能再有交集。至少几年内是不可能。   既是如此, 现在也只是交易铺面的事情,那就简单点。何必结交?!   因此根本就没有起那种攀上去结交的心思。言语之中很是客套,不热情。完全没有谄媚。   与那种小商人并不相同, 那一种基本与中人类似,一看到有点名头和来头的,不管有没有好处, 先客气巴结着再说吧。   张融融曾经说过,做生意虽要圆融,然而, 最重要的还是货要硬。   这世间的确不少有那种中间商, 靠关系发财的商人, 然而,真正的商根, 是有实力和货品硬。这才是根本。因此张云帆对他是客套之中也没有交出底,谦虚之中也并没太巴结,只有着客套的恭维。   中人到底是识得人的, 因此竟插了队,喜滋滋的把这交易过户的事就办完了。   等交了一份契约,拿了办好的新地契,这才一手交钱,一手交地契,这事就完成。   然后马不停蹄的去了铺面交铺子钥匙,先是验收,香料商人说了这间铺面的地窖,还有大致的构成以后就把钥匙都给交了,又告诉她,他的香料铺面在哪儿,倘还有不知道的关于铺面问题的方面,可以到那里去找他,他虽未必有空,但有打理过这铺面的小二或可交代与她。   张云帆一一应了。   香料商人又叮嘱她,务必按合同上的时间来经营这铺面,只要不做香料生意,一切好说。但若是违约,他就不好谈了,只少不得要上公堂。   张云帆只笑了笑,道:“说好的两年半,又落在纸上,我虽是女子,却也知道违约的后果,您只放心便是,务必遵从合同行事,绝不带头违约!”   香料商人这才放心,在外行商的都有几分脑子,虽还不知她到底要经营什么,但却友好了几句,说是有这缘份,倘以后有合作的机会,一定来找他。张云帆笑着应了一定一定,若有求他之处,肯定去找他。   这恭维,让他哈哈大笑,因此交了钥匙,收了银票,便先与中人告辞走了。   中人喜滋滋的收了四十两银子的谢银,道:“姑娘是办大事的人,给这份银子也是半丝不眨眼,不像有些,虽看着富贵,可是真交易成了,他又开始唧唧歪歪的一堆推辞。中人的买卖不好干呐……”   “既有约定,又有契约,怎敢违背?!”张云帆想得开,大钱都花了,没必要在小钱上抠门。虽说这中介费四十两是真贵,然而,都是这么个行情,有什么办法?!   若是在县城,中人费绝不可能有这么高,再大的宅院,那也是二三两的中介费就顶天了。但是府城现在正是势头正猛的时候,一切都快速的膨胀,有时候,就得不能不舍这银钱,才能办成事情。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张云帆反正想着钱都给了,也就必要说话噎他,与其花了钱还要交恶,还不如大方一点,以后若是有什么情报信息啥的,也方便再问他。人嘛,在这个时代,所获得的第一手的信息,可能就是从中人身上来的。他们天天在外跑,这关系好与不好,只在于他肯不肯说,更在于你肯不肯给好处,只要舍得利,从哪赚钱不是赚,从谁手里赚钱不是赚?!中人也喜欢那种大方的有默契的舍得给好处的主雇,给的多,话还不多的那一类。   因此,张云帆很是与他谈了一会,侃了一会大山,然后才送走他。   中人很是高兴,说是以后若是要找什么生意,可以来问他。   中人一般手上都有三种信息,第一类的是第一手的信息,这一类基本是可以变现的,在于拉关系能够促成买卖,一般而言,交易只要成了,都会给红封给中人。第二类的便是有些时间长了的信息,可能失效,但也可能变现,但可能价值不高的,这一类,他只在于说不说,或者说是肯不肯说,只要关系好,他是不介意说的。第三类便是本府城人都知道的信息,这一类完全可以与外地人聊一聊,不禁忌的那一种,一面取得好感,一面呢,虽不能变现,却能拉近关系。   所以,区别这个,按什么样的标准来给与好处,或者说是怎么处关系,这真是一门学问。   李方拿着钥匙,上上下下的把这铺面看了看,笑道:“这铺子很新,有些柜子还能用,只要重新弄干净就行,还省了很多的费用。这一间,这个地段,很值。”   张云帆笑道:“将这一分为二,稍微隔开便是,一边开头油店,一边开点心店。”   李方听着,不住点头,这些都是要他料理的,因此心里便有了数。   “中秋前开业,怕是来不及了,不过可以先把头油店先开起来,”李方道:“点心店需要的人手多,还需要花点时间……”   二人上上下下的将这铺面给转了一圈。   季大牛捂着肚子,此时午时早过了,他午饭还没吃呢,真饿了,一面不好意思说饿,一面则对王安平道:“表叔,这间铺面太贵了吧,四百二十两,一两没还,还有限制两年半,再加上中人的费用四十两,就是四百六,乖乖……再开个业折腾一二,五百两直接进去了。人这一辈子,都未必能挣到五百两。”   以季大牛攒钱的速度,铁定这一生都挣不了这么多钱。   王安平笑道:“人追钱,两只脚,钱追钱,四只脚。自然没有做生意来钱快。”   “可是做生意也有盈有亏啊,这么大的本钱,万一亏了……”季大牛担心的嘀咕道。   “不会亏的。哪怕投入的本钱亏了,这间铺面,这个地段,还有的涨,生意做不上去,铺面也值钱,若变现,就不是现在的价钱了……”王安平道:“现在看着它是不及外面商铺的好,然而,它终究是城内最轴心的位置,等以后府城发展的更好,它的价值也会水涨船商。府城内城的地段有限,城墙以内,只会寸土寸金。”   季大牛听了若有所思,但还是不大明白。   王安平站到铺面外,道:“四条进商贸街的路都会经过这间铺面,它就是中心的地位。只要铺面内的生意不是质量太差,太拉胯,想要亏本也并不容易。云帆付出的成本是大,但她的眼光不差。也有魄力。”   季大牛听他这么说这才不多说了!   张云帆听见他肚子打雷一般,噗哧一笑,然后赶紧的让李方把铺面关了,四人去街上买吃的去。走到小吃街,找了一间卖馄饨和面条的摊位坐了下来,一人一碗馄饨吃起来。季大牛食量大,还要了两碗面条。稀里糊噜就吃完了。   馄饨比县城卖的贵,面条也是普通的青菜面条,汤底十分普通,就是普通的酱油汤的感觉。但是这个时代的面食本身就很香,再加上面擀的很筋道,便是只有面条也是十分好吃有嚼劲的。季大牛吃的肚子撑的慌,吃完了还在那念叨着说府城咋这么贵,这要是生活在府城,他铁定吃不饱,肯定得饿肚子,还是县城好……   张云帆特别无语,也是,季大牛在衙门里吃饭是不花钱的,回了家,家里有这有那的,基本上支出也不是他一人担,所以,这费用上就摊的少了,显得也少了。再加上季老爹季老娘还会有补贴给他,有时候还会送这送那的给张家来吃,所以,季大牛在县城里是真花用不了几个钱。一百大子都能用很久那种。一来这,四人吃点这就花了六十多文,他心疼的不行。这眼界,反正还是脱离不了季家村的眼界。谁说季大牛不像季家父母的,这个时候是真像,抠,抠的很。瞧瞧,吃个饭念念叨叨舍不得花这花那,花的不是他的,他还要念。等一会子要给姐姐买东西的时候,就好像钱不是钱了一般。   她也懒得说他。这姐夫,反正,心不坏,就是相处起来吧,又轴又叨叨叨。有时候念的烦了,真的挺无奈的!   吃完了就去逛街,四人也不想多逗留了,赶紧的去了集市,想在晚饭前能赶回县里去,所以抓紧的买东西。   王安平去买了捆海草,季大牛也买了两捆,一捆给张家吃,一捆给季家,然后他就去看沿海的商人在那兜售珍珠了,其实在沿街上卖的品相都是次的那种,好珍珠早进了首饰铺了,这一类,都是大商人看不上的,因此就留了集市上,但普通人不嫌弃啊,能挑挑捡捡的弄上一些差不多大的,弄个珍珠的项链手链的,也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23 23:39:25~2021-08-24 23:23: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游手好闲妞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曼 59瓶;1298352 1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7章 贸易   所以季大牛就在那挑挑捡捡, 一面挑捡一面还讨价还价。他也不笨,一个劲的说,都是次品, 买多了便宜一些啥的,反正还价也不是太会, 但几句话翻来覆去的说着, 弄的小摊贩也烦了, 干脆道:“若是一匣子买走, 给五钱银子, 若不是一匣子,就按个给钱。大中小价钱不一。”   季大牛就在那犹豫不决, 李方看不下去了,上前道:“二钱就全部拿走,五钱那是不可能。就这, 哪个能看得上?也就咱会买,你这品质,若是能在高门大户卖, 还会放在摊上吗?!小老百姓的又有几个能买得起,舍得买这不能吃又不好看的东西?!小老百姓吃也吃不起啊。高门里要吃珍珠粉,也看不上这等的, 这上不上, 下不下的, 卖五钱这不是坑人吗?!要行就拿走,不行就算!”   季大牛闻言也犹豫着起了身。   小贩道:“三钱, 三钱……”   李方拉着他就走。听见后面道:“二钱半,二钱半就行……”   二人头都不回,小贩急了, 道:“……行,二钱就二钱,哎哟喂,你们可真是会还价啊,我可是亏死了,跑船从南边来,就这玩意儿,真是累死累活从海里捞着找来的,结果贱卖,亏死喽亏死喽……”   这话也只能一听,都是小贩的套路了。   季大牛将匣子一合,喜滋滋的掏了半天掏了二钱银子给了小贩,小贩收了,心里高兴,嘴上还念叨着亏了亏了。   等季大牛回到众人中间,李方才笑道:“这玩意儿也就咱不是海边的人稀罕,海边人常有,有些人家家里有几抽屉,那边都不稀罕这个,也不值钱,弄到内陆来卖,他们算是赚了……”   季大牛却并不觉得亏了,道:“回家给大妮做项链。”又怕季老娘像上次一样不高兴,又道:“给娘也分一点,姑奶奶也一样……”   张云帆看了一眼,心道姑奶奶怕是看不上这个品质呢。这么小,的确亏。但姐夫高兴就好!   她则去看了看市场上的香料,看到琳琅满目的商品种类,以及她从未见过的香料的用途,都觉惊愕。原来香料也这么多的商机和讲究。   她便买了些茴香,花椒,八角,二荆条之类的装了一小包袱,别看这一小包袱是不大,但也花了六七钱银子。   李方则是看到不少干的海鱼买了一些,还有一些干虾皮,大干虾等类的买了不少。   季大牛看他买,他也去买了一些。   四人是大包袱小包袱的包了船回县城,天擦黑前终于回到县城了。季老爹一直在码头附近的河上盯着呢,见到四人回来,喜滋滋的。   季大牛这一次是学乖了,赶紧的道:“我买了不少海草,虾还有海鱼干,我拿些回家,你和娘吃!”   季老爹简直是惊喜,道:“是么,我看看,大牛真是有心了。”   季大牛就哼哧哼哧的赶紧的去了季家。季老娘看到这些,简直是意外之喜,都眼泪包包的,尽管知道大牛是得了人的指点才这么懂事,但能听话,想得到,就已经是进步了,将来这就是指望啊,因此竟笑的见牙不见眼的,道:“在这吃饭,我杀鸡给你炖了吃。”   “不了,我还得回家呢,”季大牛掏了掏,掏了一个小布袋,道:“这个给娘做项链戴。”   季老娘还不知道是什么呢,就看季大牛哼哧哼哧的把剩下的东西往肩上一扛,道:“我回去了,爹娘你们自己吃吧,那海鱼用水一泡就能烧了吃,还不用放盐,海草剪一小片,泡开了煮鸡蛋汤都行,炖排骨或是炖鸡都好吃……”   季老娘赶紧的送出来,见他头也不回的走了,现在却没上回那么心酸,笑道:“大牛还是那样,一日不见大妮,魂都不见了似的。一会儿杀个鸡,炖好了,送一锅去给张家吃,就用这海草炖……”   季老娘美滋滋的。   季老爹笑着应了。二人打开这布袋一看,竟是小半袋珍珠,一时咋舌,道:“这,这是啥?!”   “珍珠啊,”季老娘小心的摸了摸,既欣喜又有点不舍,道:“这个钱买啥不好,咋买这个,又不能吃。这得多贵啊,得花了多少银钱啊……”   季老爹道:“这大牛话也不说清楚就走了……”好歹说一说这是哪买的,花了多少钱,事无俱细的告诉爹娘啊,但他们的儿子,他们知道,那是一板一眼,不点拨就不知道去做的一人。得指点着问他,他才拨一粒算一粒呢,跟算盘似的。   “下回我问问,”季老娘欣慰的道:“儿子虽傻,现在好歹也惦记了咱们,不拘东西有多少,值不值钱,最紧要的就是想着咱……”   可不是嘛,人老了图的也就是这了。季老娘想一想都眼泪包包。欣慰的不得了。老两口马上剪了一小片海草来泡发,然后风风火火的开始杀鸡,准备用这海草炖鸡汤了,这海草,说实话还真没吃过!这么大一捆,够吃好久了!   李方先回家去了,张云帆和王安平回了家,二人扛着包袱,说了在府城的事,这才将包袱里的东西都拿了出来。   “海带,香料?!”张融融上前笑道:“都是好东西。”   “府城人叫这海草,”王安平道:“听说海边人吃了这,不用吃盐,也不生大脖子病。是好东西。看到价钱还算便宜就买了一捆回来,大牛那还有一捆。两捆够吃到过年了!”   “多少钱一捆?!”张融融道。   “一百文一捆,”王安平道,“现在价钱下来了,以前普通人哪个吃得起?!”   因运来的少,卖给的都是有钱人家。   主要还是运费太贵,其实这玩意儿在海边真不值钱,一捞一大把!   “这一大捆,一百文不算贵。”张融融笑道,“用来煮汤挺好的。”   “姑奶奶,府城好多天南地北来的香料,”张云帆道:“你闻闻,这个香不香?!”   “品质是不赖,留家里用来烧大菜吧,”张融融道:“这些个怕是不便宜。花椒类的咱们这地方是不宜种植,但是这二荆条取了籽,明年在院子里种上一些,作坊那边也种上一些,虽然不及高原地带种的辣,然而也能吃。”   张云帆道:“那我把籽取出来留着。等明年开春种下,夏里就能吃了。”   “好东西啊,去湿健脾,本地人吃的少,但药用倒是不少见。”张兴柱笑道:“我在老马家里见过,此物,甚是开胃健脾。夏里吃,正好!”   “现在贸易起来了,带来了很多的东西,渐渐的这些在各地能种的也就种植上了。”张融融笑道:“贸易就像一阵风,带来的何止是商机,更是生机。西北那边若是太平,必定是重开丝绸之路,到时候各种作物的种子都会带进中原,中原大地所能种植的东西就更多了……”   张兴柱笑道:“只看气候合不合适,若是合适的,中原人最爱的就是种植,适合的铁定能种起来。”   正说着呢,季大牛回来了,将海草放下,又将海鱼干和虾皮放下,说是给姑奶奶和家里人尝尝味,便拿着东西去找大妮了。   张云帆笑道:“难为姐夫还能想到除了姐以外的人,家里人也享着他的口福了!”   王安平道:“从府城买了些小珍珠,捂在怀里跟宝贝一般,就惦着给大妮。”   这傻人也会讨媳妇欢心。   张兴柱倒是乐了。   季大牛不一会便将挑好的大粒珍珠拿过来了,哼哧着道:“送给姑奶奶。”   李氏和陶氏听见便笑着打趣道:“只给姑奶奶,不给咱?!”   季大牛顿时面红耳赤的,道:“……给,也给……”   “你们这两个难为大牛干啥?!”张融融乐的笑道:“大牛有心了,这个留给大妮吧。没理由你们小两口买的好东西还要分给这分给那的。”   李氏捂着嘴笑道:“就是就是,姑奶奶还能从妹夫手里抢给媳妇的东西?!”   “赶紧的拿给大妮去吧,给大妮的心意可不能这里分了那里分了,唉哟哟,大妮真是可人疼的……”陶氏笑道。   季大牛臊的脸通红,见张融融果然不要,这才臊着脸转身走了。   家里人都笑起来。   李氏笑道:“妹夫对姑奶奶是真有心。就是不知道姑奶奶哪里馋这个?!”送礼不大会送,这季大牛。   张融融笑道:“以后专等着你们孝敬我呢,我不抢买给媳妇的,专抢你们兜里的……”   李氏和陶氏都笑着乐了,都说无有不乐意的。   “晚上炖个海鱼豆腐吃……”张融融笑道:“家里口多,这鱼虽大,炖上四条怕是才够。”   张兴柱道:“剁成块,泡发了,炖上一大锅,放点豆腐,都不用放盐了。铁定好吃!”   他看了看海鱼,笑道:“能从海边运来的都是大鱼,这鱼品相是真不赖。”   海鱼就是剖开了把内脏都掏干了晒干了的那一种,闻着有一种咸腥的香味。   一时忙着做起晚饭来,李氏笑道:“咱今儿也尝尝海边的口味。” 第208章 鱼真香   “咱们是稀罕这个, 海边的人不稀罕,怕是都要吃吐了,那边一张口, 风里都是这个味儿,怕是也受够了……”陶氏道:“那边也多灾多难的, 很多小渔村也是朝不保夕, 不仅得看天色过日子, 还是看海老爷发不发威, 若是起了海怒, 那一个大浪打来,船翻了, 村子也毁了,这样的事,多不胜数, 那边也是看着好过,真遭难了,是连躲的地方都没有, 直接灭村……”   海啸海浪有多凶猛,没亲眼见过也听过。海还不像河江之类的可以疏通治理。所以,各地都有各地百姓的不易。   “但能把东西运出来, 日子总归是好过的多。”李氏道。   “这倒是!”陶氏笑道:“现在这世道虽也有穷的, 但朝廷管着, 既便遇着了天灾,也能活命。若没天灾, 只要肯勤劳,日子总归是能过得下去的。”   妯娌二人感慨万分,正说着呢, 大妮来了,手里拿着匣子,道:“大嫂,二嫂……”   李氏一见她这般就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了,笑道:“我们与大牛开个顽笑罢了,你还认真了?!好妹子,难不成住在姑奶奶这,我和你二嫂还天天惦记着你和大牛兜里的东西?!赶紧拿回去,你们小两口的乐趣就自个屋里乐去吧。”   大妮扭扭捏捏,面红耳赤。   陶氏大笑道:“赶紧回屋收着吧,快点过来帮忙做晚饭。”   大妮都不知道说啥了,见她们真不要,这才应了一声,吱唔道:“……大牛尽办些这样的事儿……”   陶氏笑道:“他惦记你还惦记错了,若是不惦记你,你两个哥也不叫你与他一块。这珍珠虽好,可是你两个哥难道就不能给咱买了?!将来等赚了钱,买更好的。”   大妮见她们是真心实意,真不要,便只能作罢,反而认真的道:“嗯,将来叫大哥二哥买。”   二人轰然而笑,这大姑子有时候认真起来,有大牛有啥区别?!   所以才说啥锅配啥盖吧。她与大牛这两口子真挺好的。   大妮将东西收了就忙来帮忙做饭了。   晚上石头等六人是分开办轮流来吃饭的,好家伙,吃的头都不抬。海鱼这玩意儿是真没吃过,砍成块,炖上豆腐,那汤汁都是奶白奶白的,有一种特别咸香的香气,比冬天晒的咸鱼还好吃,几个家伙抬的头都不抬,像猪一般的拱着吃,饭是盛了一碗再一碗。   张强张恒看的是哭笑不得,催道:“吃慢点,别鱼刺卡了喉,这鱼大,刺大着呢……”   小子们也不知道听见了没有,反正速度是一点也没放缓。   张兴柱看的哈哈大笑,乐不可支,道:“就是这样吃饭才热闹,看他们这样,我都能多吃半碗饭,吃的香。”   张融融乐呵呵的,笑道:“吃完了锅里还有,不用客气,自个盛!”   小子们一面吃一面点头应声。稀里糊噜的。   他们吃饭用喝来形容,虽然吃的快,但并不乱,并不是把桌面灶台给弄的乱七八糟,虽然出自村里,但天生的生长环境已经叫他们逐渐适应了珍惜每一粒粮食的习惯,来了张家伙食是真好,没理由说因为伙食好的他们没想到,还不限量供应他们就要浪费,因此吃的是巴不得把碗都给舔干净。   这样的小伙子们又怎么能让人讨厌呢?!   他们吃饭是不拘什么姿势的,要么端着碗蹲在院子里吃,要么坐在台阶上吃,吃饭声音也贼大,但没人嫌弃他们。   百姓家里认为这一种是福气。可能有些讲究的人家,开始讲礼,要求寝不言食不语,吃饭不准发出声音。但普通百姓人家真没别个的,认为这就是福气。   看着他们吃得香,张融融都觉得能多吃上两筷子。   “还有海带汤,多喝点,”张融融招呼着。   石头应声,心中在感慨着海边的东西其实也挺好吃的啊,真不赖,这个鱼是真香。还有这个叫海带或是海草的东西,炖上汤咋也这么香呢?!   他却不知道,海边人天天吃它,心里也吃的烦的慌。   石头对其它人小声的道:“……来张叔家,哪一天都吃的像过年。吃一样的饭,喝一样的汤,还有果子和点心。咱们不能忘恩负义,要努力干活来回报,晓得不?!不管将来我们咋样,日子哪怕过好了,也不能忘了今天。”   其它人都点点头。   其实他们处于懂事和不懂事的边缘,但他们心里是清楚的,很多村里也有到镇上做工的小伙子,他们吃什么?!早晚都是稀的,只有中午是干的,干的那一顿,也不过是馒头,或是干饭,但顶多是杂粮饭,能叫吃白米饭吗?!馒头能叫是白馒头吗?!菜呢,也不过是咸菜,时令的菜蔬啥的,就算偶尔有肉,也不过是给一块两块,想和张家这样吃,是做梦。而且做工的与主家吃的是不一样的,别说上桌了,那端上来的东西都不是一个锅里烧出来的东西。很多稀罕没见的,那是碰都不可能叫碰见。   张家是不忌讳一起上桌吃的,他们只是习惯了不上桌,但哪一次不是叫坐在桌上吃饭的,饭锅里的饭吃的都是一样的,还任添食,这种待遇,真跟自家人没啥区别了。   他们哪怕再年小不懂事,这种区别,心里是一清二楚的。   农人是笨拙,但没差别待遇,他们并非是不敏感,也没有笨拙到连这个区别也认不清!   他们虽然有时候是不咋说,可是这暖乎乎的如家人一般的待遇,他们心里自有一杆秤。张家甚至比家里还要待他们好。在家里也干活,但有时候,有长辈在,小辈们吃的也是不如长辈的。   六人轮流吃完饭就和张融融和张兴柱打完招呼都回作坊那边去了。   小伙子们吃饭是真快。风卷残云。   “这个年纪,正是要吃的时候,”张兴柱感慨的笑道:“像我和老姑这年纪就得细嚼慢咽喽。”   “石头年纪虽小,却有担当,能负起作坊那边的职责了。”张融融道:“吃个饭也快的很,这年纪哪有不爱玩的?!急着吃完回去,是记挂着那边的事情。这心里有了责任感,就有了压力。做事就快。”   张兴柱点头,笑道:“石头是真不错。把一群小伙子们安排的明明白白!”   “这鱼真香!”张强笑道:“下回表叔和大牛若再去府城,遇到南边来的货商,再买一点。”   王安平笑应了,道:“咱县城虽是个小码头,但以后也会有商人来售卖的。到时候在这儿就能买得到。现在南边是来的还不多,都往府城那边挤,等以后形成规模了,很多商人挤不进府城去,这沿路的县镇,他们都得进去卖货。”   张恒感慨的道:“往年哪个想这个!咱如今也能吃得上天南海北的东西了。”   季大牛道:“府城还有北边草原来的羊肉,还有一种大鸟的肉,好像是雁,是咸腌制就弄来的。还有很多其它的肉,是不缺肉,等过年前,我再去买点给家里吃。”   张强笑道:“到时候一道去买些回来便是,家里人多,总是要吃的。”就大牛那点进项,买这买那不得饿死?!张强也不忍心叫他花太多钱。   季大牛没想太多,笑道:“嗯,到时候我和大哥一道去。我力量大,都能扛回来!”   众人都笑了。   “这海鱼与咱这淡水咸鱼,倒有另一番滋味。”张融融道:“天将冷了,也晒些咸鱼才是,晒到半干不干的,做饭的时候放到锅里蒸,再撕开,手撕咸鱼,很是下饭。”   李氏和陶氏笑道:“等有卖鱼的上来卖,我们买些回来杀了晒,也不费事。”   张融融笑道:“今年要多备此年货喽。”   是啊,家里兴旺起来了,人多,吃的也多。张家必定是欣欣向荣的。   正说着呢,季老爹拎了半锅鸡汤炖海带来了,见张家已经吃上饭了,笑道:“竟来晚了。炖汤费了些时间,不然早送来了。给亲家姑奶奶尝尝鲜。”   张兴柱忙起身迎他,笑道:“亲家要来,亲家母呢,叫一起来吃饭啊。”   季老爹忙摆手道:“不用不用,她在家里吃着呢。”   张兴柱拉他入座,季老爹也没推辞,就势坐下了,开始吃饭,心里美美的,乐意的不得了。   张兴柱知道是什么缘故,大约是感慨着大牛懂事了。心里有牵挂他们了,这心里欣慰。   一顿饭吃到月上枝头才散了。   第二天,张强就牵了一头骡子回来,道:“姑奶奶,爹,瞧瞧,这一头精不精神?!”   家里人一见都高兴的跑到院子外面来看,邻居们也有跑来看的,笑呵呵的道:“买骡子了?!这一头好,瞧这精神,牙口真不错!”   城里一般很少有买牲口的,除非常出城做买卖的,或是本身就是拉货的。一般人家都是在城里干活的,那走几步路也用不上。若是走亲访友的出门也可以租车,有些节省的,哪怕走路走上半天都行。   但,不买归不买,用的少也归用得少,哪个不羡慕能养牲口的人家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24 23:39:43~2021-08-25 23:20: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六次偶然 4瓶;喵喵乖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9章 骡子   有识货的邻居把这骡子上上下下, 里里外外的都看了看,还把嘴扒开看了看牙口,笑道:“是真精神, 是精挑细选的吧?!”   “是啊,”张强笑道:“之前就说要买了, 恒子就托了人在乡下问一问, 他本来要收货常去乡下的, 渐渐的也识得了一些不错的乡人, 也是巧了, 就碰上这一头要卖的,经人一介绍, 这才买到。若不然,哪里寻这种骡子去?!”   本地人是真不擅长养骡马,便是有好的, 也少。所以有这个体壮的,是蛮少见。   “恒子这小子精的很,想要被人坑也难, 瞧瞧这壮实的劲,这腿劲……”邻居大叔们捏了捏,道:“一次拉一板车, 都不难。”   是不难, 而且还有耐力。正是最当用的壮年的牲口。   张融融看着, 笑道:“是真不错,养到作坊后面去, 买点细料,好好的喂。”   张兴柱也很高兴,笑道:“以后要拉货, 也方便。”   张恒经常下乡,有时候货多了虽雇佣了老乡扛回城,但也折腾啊,有时候虽也租车马,但终究是不方便。   张强笑应了,道:“得买个车套,等上了车套,这骡子用顺了也就好了。别看它这样,其实脾气怪大。”   众人都笑,不管是人是骡还是马,壮年的时候哪个没脾气啊?!气性大说明身体强壮。   李氏和陶氏看着心里也喜滋滋的。   大妮想摸一把,到底没敢。   春妮却是大剌剌的上前就摸,拎了骡子的耳朵便道:“这个能骑不?!再烈的性子,打一顿就老实了,牲口也晓得欺软怕硬呢,对他厉害了它就怂了,对他越好,它还越来劲。”嘴上这么说,心里眼里都是一副爱惜的模样。   说来也怪,春妮这一上手拎耳朵,那骡子立即怂的跟啥似的,本还有点撂蹄子的意思,这一摸,立即就臊眉耷耳的老实了。   众人都被她这一手给惊着了,道:“瞧不出来啊,这丫头还有这本事!”   春妮笑道:“我在村里的时候,村里的牛都是我放的呢,我最了解牲口了,想要它老实又好用,是有技巧和法子的。”   张兴柱乐了,笑道:“以后你常去作坊那边瞅瞅,叫它老实些。有个怕的人,好用的很。”   春妮喜滋滋的应了,用手顺着它的毛。这骡子立即就温顺的蹭了蹭她的手。   “人有人性,骡也有骡性啊,瞧它,亲近春妮,”众邻居心里是真服气。   正说着呢,马大夫喘着气急走着来了,道:“买了骡子啊,我看看,让我看看……”   “挤啥挤啥,老马,你这……”众邻居哭笑不得,道:“跟没见过骡马似的。要是想用,买一头得了,也用不着这么急着来看。”   马大夫啐道:“你们咋不买?!当一头牲口那么容易买么?!钱呢?!”   众人乐了乐,也不吱声了。   这一幕相当于后世农村还都是自行车,摩托车的时代,村里有人买了汽车,哪个不稀罕啊!?都得跑来看看。所以马大夫这行为一点也不奇怪,在这个时代,交通工具的牲口是自有特殊的地位的。   人不如牛马,在一定程度上,它就是成立的。可见农业时代对于牲口的重视。因为它是时代生产力的一种代表。   马大夫啧啧嘴,摸了摸这骡子,喜的不成,问张强道:“这一头多少银子?!”   “三十两,”张强道:“一文也还不了。”   “这个价钱是不便宜,但它这体质,值这个钱。”马大夫笑道:“这样的,便是想找也找不着啊。若从贩子手里找,多数都是病歪歪的没啥精神头,这种的,肯定要加价卖。”   张强笑道:“恒子托人在乡下问的,之前也没想过一定能找得着,也是巧了,碰到了这一头。就赶紧的牵了回家来使。”   马大夫点点头,笑道:“这一头还年轻,看牙口不过才两岁不到,这体壮,使上十年都不会老。平时好好喂。”   张强笑着应了。   春妮牵过了绳,道:“我牵去作坊吧,也跟石头哥交代一声,他且没有放过牛呢。我得教教他。”   “行,去吧。”张强笑道:“一会子我去买点草料送过来。先叫它歇上两天,熟悉熟悉,再用它。”   春妮就应了一声,牵着它欢快的往作坊去了。   邻居们笑着都散了。   马大夫啧啧嘴道:“弄的我也想养一头了,可惜家里摆布不开,不好养。哎。”再则几十两银子,他也是真不舍得。   家里住处不大的院子,多口人住着,若是养点鸡鸭还好,若是养个大牲口,没个后院是绝对不成的,到了夏天能被熏死。   张兴柱笑道:“你要用,提前来说一声。我家里也不是天天要用的。”   马大夫显然很是兴奋,眼睛都亮了,道:“行,行,别个的不说,这骡子的病我是包了,以后但凡有哪里不舒服,我包治!”   张兴柱乐的不行,道:“你还能治牲口?!”   “那可不,只是别往外说,”马大夫小声道:“兽医多不好听。”也就是两家关系好,他才愿意承担。别人家,哪怕给钱,他也是不乐意给牲口治病的,倒并不是说有什么作为医者的骄傲,而是事关牲口麻烦也多。他并不想多一桩事。   张兴柱拉着马大夫回院里喝茶去了。   张强则去了作坊那边。   张恒今天刚牵完骡子回来交给张强手上,就被赵掌柜给请去了赵家。   赵掌柜喜滋滋的,整个人都仿佛在发光,张恒一见,就笑道:“瞧这容色,这是发了财啊!”   “可不是嘛,托了兄弟的福,这一回,做了个大买卖,别的不说,我真是感激恒兄弟不尽的。”赵掌柜道:“昨晚回来的太晚,若不然,昨儿早去张家拜谢你和老太太了。今天一早,本来也想去,但又怕大张旗鼓的,叫同行们瞧见不对,反倒给张家添麻烦,因此克制了,只专请恒兄弟回来说话。”   说罢又笑道:“恒兄弟是真忙啊,我家伙计还没去张家请,就听见说你又出城了,在城门口好歹守着叫守到了,要不然又扑了个空。”   “我就瞎忙,”张恒笑道。他家里人手还不多,很多事都得亲自忙活呢。   “我听娘子说了,张家铺子开业了,可惜我不在,不然我一定去捧场,不过虽错过了,但礼还是得补上的,好歹叫我贺上一贺,祝张家生意兴隆了。”赵掌柜笑道。   “托赵掌柜吉言!”张恒笑道。   “咱这都这关系了,还不叫老哥,叫啥掌柜啊,多生份?!”赵掌柜笑嘻嘻的道:“在我心里,恒兄弟真是我兄弟,比亲兄弟还亲!”   张恒嘴角发抽,看到他这样就害怕。这哪里是兄弟贼亲,是钱亲。   张恒无奈,从善如流的道:“赵哥。”   “诶,”赵掌柜喜滋滋的,这才心满意足的说起了府城的事情,道:“一段时间没去府城,府城当真是大不同。这一回去,真是见识了朝廷对于运河的决心。以前虽也有消息,但却不知速度如此之快,效率如此之高,正建设的功夫,就这样,南来北往的商人都到了,好家伙,全聚在府城呢,他们沿着运河各城停留,带起了不少贸易……”   “我找到蜀商,也是运气,若是迟一天,他们就上船走人了,好歹是赶上了。我就拿着我的布去推销,说实话,这布料,蜀商是真瞧不上,他们那是天府之国,什么料子没有?!便是百姓,穿的也有自织的棉布,不比咱这些个差,咱这地方,种棉花看雨水多少的收,他们那却好得多,自然不同,棉花那是大产出。”赵掌柜笑道:“但他们一看我这织染的工艺和色儿如此之强,就在府城停留了一天,心动了。专门和我谈了这件事。好家伙……我可真是赚了一笔大钱,做成了一笔大生意。我昨晚回,今一早就发货上船去府城了,叫管事的去交货,卖了一大批,比在本县卖价格高六成,恒兄弟,你说我赚不赚?!这可真是……”   他笑的见牙不见眼的,道:“若不是老太太叫恒兄弟来提点,你赵老哥哪能发这个财?!”   张恒笑道:“也是赵哥自个儿信我,又行动力强,不然提点也没用处。”   “我不是那不听人话的葫芦,但恒兄弟来提点这个恩,我记在心里。”赵掌柜真心实意的道:“说实话,若非是看中了这个染艺,就冲着我这布料的品质,蜀商哪个能瞧得上,哪个会买?!所以,我这也是上赶着做了一笔买卖,就没下回了。”   卖布肯定只这么一回,所以他把仓库几乎卖空了,大赚了一笔。   但真正赚钱的方面是方子。   “恒兄弟就不问两方子我带回了多少钱来?!”赵掌柜道。   张恒摇头,心中坦然也释然,笑道:“赵哥当初慧眼识货买去的方子,自个儿寻到了买主,是自个儿肯钻营,是自个儿的本事,张家不问。赵哥不说,这才妥当!”   赵掌柜心里真的服气的不知道怎么说才成。这叫什么,这叫大气!张家人是真沉得住气,真不是一般人呐! 第210章 真心诚意   这也是张家真是好人家, 其实,若是张家自个寻蜀商卖方子,不照样能赚很多钱吗, 可是张家一没这么做,也没有后悔。二也不问, 过去的事不纠结。   一方二卖是不好, 但是卖给他, 与卖给蜀商, 经营之地不同, 其实甚至是不冲突的。   可是张家没有这么做。甚至连一言一语的不满都不提。   赵掌柜心里真的是感慨的不行了,道:“虽知张家是不想再沾染商贾之事, 变为商藉,然而,我赵某得了这样的好处, 倘一声也不吱,就真不是东西了!蜀商都有钱,我两个方儿, 卖了这个数……”   他伸出五根手指来。便是张恒也吓了一大跳。五千还是五万。   “五千,我没要多,他们想要垄断买方, 本来是愿意出一万, 我没舍得, 垄断了我以后卖不了这个色儿了,我哪里算个布坊掌柜?!再则规定死了只准蜀商做这色儿, 这可不行,我这两方还能多卖几个商人,还有的赚呢, 因此,他们买去的只是使用的方子,并没有规定只他们蜀商可以做,以后在市面上还是看竞争……”赵掌柜道:“但南来北往的商人很多,我这两方还能再卖几次,恒兄弟可想想,岂不比垄断卖给蜀商只得一万银子更强?!”   张恒是真吃惊了,道:“……赵老哥这谈生意的本事真没得说!”想要谈到只使用方子,而不垄断,还得了五千,真不是一般人了。蜀商虽有钱,但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赵掌柜嘿嘿直笑,道:“别个的不说,只这钱,我要与张家分……”   张恒忙拒绝道:“只怕不成,上回已交易完了,我张家已得了你的好处。我知你的心意是要给,但给了之后呢,怎么解释张家这么多银钱的来源?!赵兄也是知道的,我张家的关系十分复杂……钱多了,是祸非福!”   赵掌柜再没想到张恒直接就拒绝了,都不跟长辈商量的么?!   “你肯直言,我家里真的谢你!”张恒此时也知道这赵掌柜真没得说了,这人品,不是一般人能有!   其实哪个人不贪心呢?!像他张恒一听说这么多钱,其实也心里馋的慌。然而,他懂克制,冷静便一定要有取舍。像赵掌柜,他难道就不想要赚钱吗,赚了钱他完全可以不说,可是坦诚相告,还要分,这也是一种冷静克制,他心里难道不贪吗?!不是。不过是因为以真诚换得了真诚。信任换来了信任。而克制也换来了坦诚。   中原的商人多,贪心的,狡诈的肯定也有。然而大多数能在这个时代,只靠着经营,好好诚实的混的好的,大多数绝对是人品混的好的。他们身上都有这种诚实的品质。只不过因为他们这类人见到的贪心的人多,自然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在对方是什么样的货色的时候决定是交出几分真心或是几分狡诈应对,所以才显得他们都不是什么正面的形象。   其实,中原人大多数都是规规矩矩做生意的人,除了少数靠后有靠山发起来的,大多数不都是凭着本事才能有今天有发展吗?!   比如晋商,他们能跑到西域去卖货,这不是勤劳是什么,那一条丝绸之路何曾惊险,但他们也同样走出一条辉煌的坦途。是他们用脚一步一步的走出来的,没有大货车可以运送,只能用骆驼走过沙漠,再换车马,或用人背,就这么一步步的走出来的。经过的几个国家,照样有语言不通,甚至是盗匪来抢的问题,可是没人怕过,谁也拦不住他们的脚步。   再比如沿海一带跑货行船的大商人,他们出海不惊险吗,不管是遇到倭寇来抢的,或是大风大浪可能连船带人都没了,可是,只要朝廷不禁海,他们跑的比什么都勤。   天是对勤奋的人有恩遇,这样的勤劳想亏本都难。但凡他们走过的商路,多数都是赚钱的,赚回来的白银,那是可以用山来形容。就这样了,还有很多的小岛小国小民还求着他们行船去卖货。   这世上,古往今来大多数的商人都是踏实的,人品都是可靠的。所以才走的长远。   张恒心中略有些感慨,对这赵掌柜也有了一丝的明悟,对于商人这件事也有了明悟。初见卖方时,其实很多人都没将他当回事,那时候赵掌柜也颇有些市侩,印象实在谈不上好。到第二次卖方时,他虽坦诚,但是热情的过了份,那种商人的精明与热情,也是叫他头皮发麻,时不时的称兄道弟甚至是有点肉麻的。   但现在,越打交道,越觉得他是如此的坦诚。这心里反而生出无限佩服了。   其实他怎么经营,卖多少钱,他完全可以不说的,可是他选择了说。   张恒此时才对这赵老哥有几分钦服,才有真诚结交之意了。   “应该说的,倘若我是那等发了财都不吱声的人,连我自个儿我也看不上自个儿,这钱,不能不分,不分我还是人吗?!”赵掌柜拉着他的手道:“张兄弟,张家这不贪不求,将来只会飞跃,说实话,以后两家还有更多的相互提携之处呢,但凡张家有个啥,我老赵没二话,能帮的绝对不遗余力。能使上力的地方若不出力,我就不是人了,至于这钱财,若是恒兄弟做不了主,我亲自找老太太谈。只是不好总上门的,怕同行们看出来……”   他跑了一趟府城找蜀商去了,只怕瞒不过同行,消息要满天飞了,这个时候去张家跑,实在太敏感。   “就劳恒兄弟给老太太问问,给我带个话,无论如何,不能不分。”赵掌柜道:“张家有老太太,说句实话,恒兄弟又克制,这样的家教,将来若不飞黄腾达,我都不信。将来我老赵怕还是要沾张家的光呢。更不能昧着良心吞了这钱。真不能!”   张恒见他说的情真意切,便道:“那行,我回家问问我家姑奶奶。”   “行。”赵掌柜松了一口气,笑道:“老太太治家有方啊。”   看家教,看子弟,看为人,一看就看出不同与智慧来了。   “姑奶奶说过,家里便是要行商,也是不能入商藉的,所以不能膨胀,只顾发展商路,”张恒道,“便是现在做的这个头油的生意,那也是舍得利的,是要与衙门分成的,供些赋税,用来建设本县的路,也是好处。”   赵掌柜一听还有这事,竟是肃然起敬,叹道:“老太太真是思虑长远。”   说罢想了想,道:“我这布坊以后赢利也要与衙门分个成,算是贡献本地人的心意了。”   张恒没阻拦,笑道:“我们都是本地人,把本地经营好了,自然与咱们的好处。倒不是说衙门不衙门,而是,拉拔些本县的人生活好些,对咱的名声都好。所以我爹才找了村里人来帮忙。人是无法离开乡人的支持的……”   这算是提点之意了。赵掌柜拍腿道:“对,对,便是赚了钱,也绝不能忘记自己的出身。回馈乡人才是正理。”   “你赚的多,就略支持一些,赚的少就少支持一些。”张恒点到即止。   赵掌柜越琢磨越是这个味,不禁陷入思索。   他良久拉住张恒的手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现在才晓得这,之前都没想过这些。说实话,以前一是赚的不多,二来呢,只觉得一切都是我辛苦挣来的,都是我的,怎么可能会想到回馈乡人这方面呢,其实出去了才知道家乡的重要。”   主要是这个时代,想要走出去挣大钱,也不现实,不是说没本事,而是有地方的保护那种,你外地人要去挣钱,就得与当地人合作,不可能给你一人赚钱的。就像卖这次的方子,他能一个人吃得下蜀地和所有地方的这布方的单子吗?!并不能。不也是要卖方子,这也是一种合作的方式。   所以,在本地经营的越好,一是叫乡人更好,二是万一将来有个什么,乡人就是另一种保护方式。   赵掌柜感慨万分,道:“恒兄弟留下吃饭,咱兄弟俩说说梯己话。”   张恒也不嫌肉麻了,不好总拒绝,便笑道:“吃饭可以,但喝酒可不行,我答应过老太太,在外面不准喝酒。这是家规!生意再大,交情再大,也不及身体。身体是本钱。再则下午我还有事呢,真是忙的不行……”   赵掌柜不禁笑乐了,道:“行,行,不喝酒。不过说是外面,我可不依啊。我赵家以后也是恒兄弟的家,在家里可自在些……”   张恒笑着应了,赵大娘子也出来了,跟他们二人一道吃饭。   张恒聊了一些,便匆匆的回了。   赵掌柜依依不舍的送出来,又叮嘱他下回再来,又叮嘱他叫问问老太太。   等人都走远了,赵大娘子才噗哧一笑道:“瞧你那依依不舍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舍不得大美人……”   “夫人可不能冤我,我不敢想什么美人不美人,再说了,美人能有恒兄弟魅力大么?!那是银子,那是前程,那是我赵家的学习楷模……”赵掌柜笑嘻嘻的道。   赵大娘子无语,啐道:“恒兄弟早晚要被你这没脸没皮的给吓到!”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25 23:41:22~2021-08-26 23:28: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游手好闲妞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喵喵乖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1章 过节前   “恒兄弟才不会, 两家关系走到这,算是交心了。”赵掌柜叹着,跟她说了分银子的事情。   赵大娘子听说张家竟然说不要, 也是吃了一惊。以往是应付应酬的心思,但现在也有了几分真心, 道:“这样的家风, 真是难得!”   “恒兄弟不与我见外, 与我说了有钱就回馈乡里, 他家里的生意是与衙门分成的, 不拘分多少,这份心意, 是一份担当,还有舍得,谁能及得上?!现在县里穷, 衙门也是清水衙门,但是朝廷稳定,早晚各县各府都发展起来, 与其晚了以后被县里勒令捐钱,还不如一开始就积极些呢,还能搏个好感……”赵掌柜道:“咋说呢, 张家这是第一人。你说说, 其它人可想到了这一层?!就冲着这家风, 值不值得我老赵真心交往!”   赵大娘子是真没话说了,道:“……之前是听说, 张家与张家村来往的紧密,还要了不少人手来帮忙好像是开作坊上的事情。人也是从村里培养。却没听说与衙门分成的事情,想必县里的人都不晓得。张家老太太这份经营家族的眼界, 不是一般人能有。”   她也是真服气了。   赵掌柜道:“咱们也分一分?!”   “上赶着去分成,这不是拾人牙慧吗?!你也是笨……”赵大娘子想了想,低声道:“不如你去找县太爷,咱县里私塾多破烂啊?!你就去捐钱修上一修,再资助一二里面的先生,不管以后私塾是否要请名师,咱家都捐钱,还有路,也出钱修上一修。这就是一项长远的支出,又搏了名又搏了好感。不管是县太爷,还是咱县里乡民不都感激你……上赶着分成,第一个做的,是印象深刻,你是跟人后头的,可就差的远了……光给钱不办事,叫事吗?!说你笨,你还真笨上了,也不知道脑子转个弯。张家以后不走商藉,所以这钱的事不能过明路,太扎人眼。但咱家本就是商户,搏的名越大才越好混呢,将来,这些民意也能庇护咱……”   赵掌柜一听便是大喜,道:“好,好事啊……”   “能参与其中,还能请多多的工人做事情,能叫人挣着钱,这岂不是大大的扬善名的时候,还是娘子聪明……”赵掌柜抚掌拍腿,喜的不行。   赵大娘子拎了他的耳朵,道:“我知道你挣着钱了,以后还能挣更多的钱,但我警告我,要是敢起花花肠子,我把你肠子剖出来。试试就逝世!懂否?!”   赵掌柜哎哟一声,道:“夫人饶命!真不敢,真不敢,我还要脸,还要名,还要皮呢。”   要是以前搁他,发了这笔横财,还不得喜疯了,肯定要抖。但一看张家如此沉稳,他啥心思都没了。就觉得他赵家算啥啊。张家虽然没钱,但是看他们张家人个个都是能成事的,人家就不兴奋不膨胀。   因此,这心思反而冷静了,也淡了。   也是,只有沉下心思来,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若只顾自个享受,他家将来也没个保障。有钱未必是真保障。   但现在他反而想的更深远。   “知道就好,有钱了是土财主,有钱有名又有善心了,就是大善人……”赵大娘子笑嘻嘻的道:“若是做个乡里都喜欢的大善人,咱家也算是有造化了。对子孙也有好处!”   赵掌柜秒懂,笑道:“遵夫人令便是,再不敢有啥想法。”   小县城的商人来说,五千两真的是大数目了。是个人,都得飘一回。这要是搁其它人,少不得要享受一把,比如拿个二百两出来买几个美妾,抬几个通房不是很好么?!以奖励自个儿!这是人类低俗的,但也是本能的一种方式。   赵掌柜虽顾忌着赵大娘子的冷面,不敢私下里弄,但若搁他以前的那种格局,肯定要在外面偷偷摸摸养着一两个的。   这个时代,这是真不费钱,养上两三个,哪个养上一生一世也真花不了几个钱。   现在这时代,钱是真耐用。主要是房价没有后世那种溢价太出格,而物价也很平稳,除了金银首饰的费点钱外,没什么古怪的手表包包的奢侈品。   但现在,他觉得他得有更高的追求。   “家有贤妻,我若是有那想法,天打雷劈!”赵掌柜笑嘻嘻的道。   赵大娘子还不了解他,斜了他一眼。   二人揭过去,赵大娘子才道:“之前张家开业,是真热闹,人极多。你问问管事就晓得,我送了礼去,本来是想当场多买些头油的,没想着店里生意是真好。当时也就没买了。不然就不是捧场是砸场子了,所以就预订了一些。正好中秋节了,不管供上来多少货,拿这送礼,贼好。我拿你闻闻,是真好东西啊。”   说罢便取了来,赵掌柜闻了闻何首乌的,笑道:“好东西啊,这价值多少?!”   “三百文,”赵大娘子笑道,“想不到的价格吧?!”   赵掌柜眼睛都亮了,道:“这么便宜?!啧啧,也是在这县城才卖不上价,若是我能到京城,或是津冀一带去,那里有的是高门大户,就这一瓶,卖上几十上百两都可能办得着。那里最不缺的就是贵妇人了。”   说罢有点可惜的样子。   赵大娘子横他一眼,道:“生意做得过来吗,好好做你的布生意吧。京津冀一带是你能进得去的?!”   也是!他就一小商人,真与大商行相比,那是真插不进去。   因此歇了心思,笑道:“张家出来的东西,都是好东西。”   那是!赵大娘子初始时不以为然的,但用了以后,是真的服了。赵家是真不穷,用的也是各地的好货,这头油品质如何,是越用越喜欢,越用越好。才知道张家这个,才是真东西呢。她用了几天,这头油都顺了许多。   “还有这香味的,你闻闻,桂花味,你再想不到是什么价……”赵大娘子道。   “几十文?!”赵掌柜揭开闻了闻,笑道:“是真香。但太便宜了。”   “这瓶八十文,听说最贵的才一百二,啧啧,”赵大娘子道:“这香味的淬取肯定有秘方的,这留香持久的不行,咱们女儿都离不得这头油了,说特别喜欢。”   赵掌柜笑道:“这不是应该的嘛,张家那老太太在,肯定是好东西好方子。恒兄弟之前天天去乡下收花花草草的,原来是为着这个,那些花啊草的也不贵,几文钱能收一大袋,这东西极易得。但难的是怎么淬取。不然为啥,方子能以传家呢……”   赵大娘子深以为然。若是人人都能摸出来,还能叫方子吗?!   最近不少卖头油的天天盯着那张家作坊呢。花草易得,但没方子,能做出来这种品质的头油,那是作梦。   还有那废油,哪怕穷人也用得起,虽然有些浑浊,但穷人不在乎,花二三十文就能与店里油有一样的香味,这不比市面上买的其它的普通的更好!?   赵掌柜感慨的道:“……可惜张家不愿意行商走商藉,若不然,以他们家的这布方,想要做成本地布霸,也不难。”   “这就是老太太的精明之处了,大多数人只愿意把利益往怀里扒拉,而只有像老太太这样的人愿意把利往外舍,这舍得二字的智慧,岂是人人能有?!”赵大娘子笑道:“有舍才有得,张家将来的助力不会少。只有舍才能得到更多。钱这回事,有的看得开的人,其实就那么回事,拥有的再多,也未必是自个的,拥有的不多,但别人愿意帮助你,便是自个儿没有,也是自个的。”   “娘子竟能说出这番话来,贤妻啊。”赵掌柜笑嘻嘻的道。   赵大娘子笑道:“商藉低贱,再有钱,朝廷说收了也就收了,是连家都没了……还有,本县刚判的那一个府城土财主。多有钱?!比咱家底硬吧?!人一死,又没儿子,族里轰抢,连个来听案听审的家眷都没有。所以,才说,自个儿有再多,便以为是自己的,或是自家的那是扯淡!处于弱势,有的是人来分,来咬呢……”   赵掌柜一听,便不寒而栗。一时赚到大钱的火热,迅速的冷静了下来。   张恒回到家,先去作坊看了看小子们干活,又看了眼骡子,石头过来笑道:“强子哥买了好草料来喂着呢,包管不会饿着渴着它。我们不咋会养,但是春妮会,她教教咱,我们也就上手了……”   “你们在村里没养过牛?!”张恒笑道。   石头笑道:“没呢,村里只一头牛,靠春妮家近,就叫春妮家经常牵着喂草了。我们小时候太皮,村里怕我们不懂事伤着了牛,不叫我们靠近。嘿嘿!”   可以理解。小子们都皮的要命,而牛却是村里最重要的财产,那是当祖宗供着的,耕地的时候还得吃豆草细料,那是精心再精心不过,不叫他们靠近也是正常。   张恒见他们十分喜欢这骡子,笑道:“好好喂养,等过节你们回家可以用它驮点东西回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26 23:28:57~2021-08-26 23:50: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8273657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2章 世交   石头等人眼睛都亮了, 喜道:“真的?!”   “还能哄你?!”张恒笑道,“马上过节了,给你们放两天假, 中秋那天上午回家去,第二天回来便成。顺便给你们先支一个月工钱, 若有要买的东西, 准你们下午去逛街买了回家带家去。”   小子们也想家, 到底年纪小, 出来这些日子, 且想家想的不行呢。   小子们高兴极了,嘴都笑咧开, 干活的时候一面说着要买啥,一面还问张恒回不回村。   张恒笑道:“中秋店里忙,未必有空。不过过年肯定要回村祭祖的。以后不管是我, 或是我哥,总得有一个回村里。”   石头道:“等我们回村把恒子哥老家给打扫干净,若是要回, 也有个住处。不过住咱们家也行。但不及住自个家自在!”   “行。”张恒笑道:“你们有心了,干活吧。我去那边了。”   石头跟出来,对张恒道:“最近在作坊附近溜达的人多了起来。恒子哥, 要不要养只狗啊啥的?!就怕有人进来, 我们没注意到。”   张恒听了皱眉, 道:“这些鬼鬼崇崇的,防是防不住的, 只要不进来,没啥大事。”   “我寻个狗来养着,”张恒道。   石头道:“要不等中秋回村, 我带一只来吧,村里狗多着呢。挑一只母狗壮实生的小狗,从小养着才亲!家里也有东西喂。”   村里是没东西喂狗,主要是舍不得,但张家哪会缺一只狗吃的?!   张恒应了一声,说拜托他了。走了几步又回来道:“多带上几只来,姑奶奶和我那边也各养上一只。就怕也有人趁我和哥不常在家摸进去。”   石头赶紧应了。心里很是担心进贼。   张家对他是真好。他们这个年纪的小伙子哪个进了城的要学点本事不得白做徒弟几年,睡的差,吃的差,还没有工钱。甚至还得跟主家认爹。学徒还想要回家探亲,有工钱,那是真做梦。就是白作工差不多。   可是,张家是真的没得说。人将心比心的就是这样。对他的好,他全放在心里。心里将这也当成了家一样,那种职责感,是不用说的。是内动能的。   张恒回了家,家里喜气洋洋的,因为牵了骡子回来,家人都很高兴。这也相当于后世家里有人买车了。不就是一件喜事吗?!   季老娘听说了,还剪了红布条来,说是喜事,哪有买了牲口不要系红布的,因此坚持。   乡下基本都有这个习俗,买了新牲口表示家里添了丁口,那也是如喜事一样的,得系上,才算是正式的进来了。   张家人都哭笑不得,不过还是接受了她的好意。   季老娘心情很好,大牛开窍,多少还惦记他们,把他们放在心上,季老娘心里有多美了。人老了,怕的就是与儿子关系不好,甚至怕的就是冷漠的被遗忘。所以你说她来现眼也行,说她来找存在感也行。她就是不可能不来张家。   人老了,就得主动了,哪怕可能会被嫌弃,那也休想消停。   张恒看她围着大妮打转转,不禁一乐,与她打了声招呼便来与张融融说话了。   “中午没家来吃饭,是在村里吃的吗?!”陶氏道。   “没呢,在城门口被赵哥逮住了,拉去赵家吃了一顿饭,”张恒道:“就没来得及与家里说上一声,他就是一热情人,一被逮住,哪能逃得开。”   陶氏听了直乐,笑道:“赵家大娘子也热情的很,开业那时间送来的礼,给咱店里的生意,你可得好好谢谢人家才是,他们家里也太客气了。”   陶氏见他平安回来,也就不挂心了。跑去厨房与季老娘说话。   张恒这才与张融融说了这件事。   见张融融一点都不诧异,心里也是服她的定力,他到底还年轻,听说这么多钱的时候,面上不显,心里却是惊愕的不行。   “姑奶奶,我说不要,可使得?!”张恒道。   “不要就对了,上回他给的便已经是盛情,不能再伸手。”张融融道:“他若过意不去,你只叫他家里发达了,也务必要培养他赵家族中的子弟读书。一个家族与一个人是分不开的。一个人兴旺有钱,家族却穷,未必是好事。”   “资助族中人读书,若是有人发达了,一是能平衡一二赵家只一人兴旺的负担,族中自然也不会只盯着他一人薅羊毛,二来,族中兴旺,与个人兴旺能相互促进,更上一层楼。这才是长久之计。”张融融笑道:“身怀巨富,却不敢花,偷藏着留与子孙,又能留几代呢?!没用的……”   张恒道:“行,我会把这话带给他。”   “他也是个诚实人,我才会说这番话,若不然,哪里会交心?!”张融融笑道:“他能坦诚的说赚了多少钱与你,是个不错的人!”   “姑奶奶提点他要他去府城找商机,他心里其实很感激,想要投桃送李,是人之常情。但能舍得这横财,本性是绝不差的。”张恒失笑道:“就是性格上油滑了些。”   “你常与赵家来往,没个妨碍。”张融融想了想,道:“和你哥正式的上门拜访一回吧。一是中秋送个礼,将来当世交来往,年节里都得正式的送礼来往了,二是呢,开业的时候受了赵大娘子不少的客套,他不在家不好谢的,现在既回来了,你和你哥便当面谢他才是!”   张恒笑道:“行。正好我和我哥上街去买点礼品,一并去便是,既是当世交来往着,也不拘非得挑日子上门了。不讲究那些,随意些方好。”   张融融点点头。   “对了,叫小子们也放个假,去买点东西,好叫中秋节他们放假回家去看看,”张恒道:“今天正好我在,我能看着他们上街,不然怕他们在城里走丢了。”   “叫上春妮也去,”张融融道:“把工钱支出了。别叫他们兜里空着。还有,你也买些,七家人家也给些中秋节礼,算是咱张家的礼数。”   张恒应了,当下也没迟疑,风风火火的去找张强,张强此时在铺面里看帐呢,见到张恒来说了事,便将事都交与关掌柜,与他出来了,接了春妮,找了六个小子,赶紧的上街去。   小伙子们兴奋的不行,自来城里,这是第一回 正式的逛街,心里的兴奋显然过剩。   张兴柱去看着作坊,守着打发时间。   买这买那的,啥都想买,被春妮骂了一通,道:“买这些不实用的,等带回家去,看看叔婶骂不骂你们?!一点都不会精打细算,钱是大风刮来的么?!”   六个小子们是真怕她,春妮念念叨叨的道:“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呢,这么不会过日子,买那花里胡哨的,不实用的有啥用?!”   “那买啥?!”石头哼哧着,心里也没个数的,毕竟还是半大小子,对于花钱,买实用的东西是真没概念。   春妮道:“钱得花在刀刃上,买点布和盐吧。这个家家都用得上。布就算今年不用,还可以明年用,不管是喜丧事,这布还能送礼,不比你们看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强!”   村人现在还穷,真不是花钱的时候,春妮早熟的多,因此对于钱,怎么精打细算,她有自个的衡量。若不精打细算,咋活啊。农人一生生一堆,若是这样乱花钱,能养得活几个?!   春妮是大多数这个时代的缩影,受家里影响甚深。   “想买细面精米也行,过节嘛,吃点这个挺好。不过六人少买点啊,不然叫骡子一人驮着,累不累?!要是买得多了,自个儿扛着背回家……”春妮念念叨叨道:“月饼不用买,云帆姐说了,做了不少早备着了,到时候一并带回家。倒省了这个钱了。外面这月饼用料又不扎实,还贵,买这干啥……”   小子们听的连连点头,她不点头的东西,他们都不敢伸手了。   张强哭笑不得,对张恒悄悄的道:“春妮这性格不光能驯牛骡,还能驯人,瞧瞧,这乖乖的模样儿……全蔫头耷脑的了。”   张恒笑道:“现在是因为日子还都不好过。等过上几年,日子都好过了,也就不这样了。舍不得花钱,都是穷闹得。”   “是啊,早些时期,咱家也是这般,好不到哪里去的,”张强叹道。现在却不同了,□□米细面,什么鱼,肉等的买的时候眨过眼么?!   在吃上是真的不节省了。   但就是这般,在这个时代,很多人家还是做不到的。张家村过的什么日子,其实他们兄弟哪不知道?有时候他们也要回村去的。怎么说呢,村里的确不缺吃的,但来往应酬多,好菜好酒都是要留要客人的。家里亲戚多的,那基本上是来了客人才会大吃一顿,也不是没好米好面好肉吃,不过是还不算太富裕,至少做不到天天如此,餐餐如此的。   大多数,都是数着米粒过日子的,有些人家节省的,哪个舍得天天吃干饭,都是喝稀粥。配些杂菜豆子啥的。因为煮粥用的米不多,可以节省不少。   哪家也不富裕,尤其是家里人口多的,不都是比嘴里抠的好生活吗?!   省上几年,盖上新房子,不至于天天漏雨,还有儿女们的亲事啥的,这钱也就出来了。甚至还有养上牲口啥的,也能买。日子才能长久。中原人都是这么一代一代苦过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26 23:50:51~2021-08-27 22:16: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会当凌绝顶 30瓶;军爷藏剑 20瓶;九分 19瓶;依纳吖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3章 太爷难   这天气还不算太冷, 所以买鲜肉肯定不行,他对张恒道:“买上七份咸肉吧,不会坏。叫他们带回去, 比啥都强。点心不用外头买,云帆肯定做了带, 其它的吧, 也不太合适。像春妮说的, 不咋实用。不如买点肉。”这时代, 肉是硬菜!   “行。”张恒道:“一家五斤, 我去跟肉铺老板问问。”   天冷的时候,肉铺老板们早就开始腌咸肉卖了, 其实也不必这么早。村里,或是县里百姓其实都还没腌上呢。   而这生意之所以能起来,有人买, 是因为有跑船的。有些在船上呆上几天的,能不吃饭吗?!买鲜肉肯定得坏,因此便买些咸肉咸鱼的, 再配上点蔬菜,在船上就能做饭,咸肉还方便, 用河水洗干净了切成片, 煮饭的时候放锅里一蒸, 开锅就能吃。   所以县城哪家肉铺都有咸肉卖,当然比普通的鲜肉要贵上一些。   兄弟二人买了七条差不多大的五花咸肉, 看着是真漂亮,这才叫包了起来。两人拎着,有点累, 道:“……早知道把骡子牵出来……”   张强又去买了七包黄糖,一包一斤的。糖比盐贵。百姓家里一般都吃盐,但糖却是稀罕物。很多穷苦人家也许一辈子都没尝过糖的滋味。   农村里若是有人坐月子,拎上一包糖,再拎些鸡蛋,就算是重礼了。   可见糖,在这个时代的地位有多重。它甚至比肉还奢侈。   张恒盘算道:“一家五斤咸肉,再加上一包糖,还有月饼,再配上些点心啥的,够体面了。嗯,差不多了吧,哥!”   张强道:“差不多了!”   张恒跑去买给赵家的东西,也没买贵重的,以后要当世交来往,就真没必要送些太贵重的了,也就当个亲戚,寻常的礼就行了。   不过是将咸肉换成了鲜肉,一刀鲜肉,配上两瓶酒,然后买了点茶,准备回家再找云帆拿些点心,这样就能上门了。   普通人家来往,也差不多是这个礼数。不重也不轻的礼。这样才叫彼此都没有负担,也是当自家人来往的意思。   若是太贵重,反而生份了。太贵重的那一类,基本都是只一次送的意思。而这一类,才是长久来往的规格。   买完东西,还陪着精力过剩的小子们逛了会街,一人买了一个糖葫芦尝了尝甜味,这才回家。   送了小子们回作坊,一个个兴奋的不行,见到张兴柱,高高兴兴的叫了一声张叔。   “怕是归心似箭了吧?!”张兴柱笑道:“把东西收好,后天就叫你们家去。要是强子恒子没空送你们,我送你们家去。等以后你们熟了,自个就能家去,我也就不用送了!”   小子们高兴极了,吃的嘴巴上全是甜的,心里也是甜的,连声道谢。   “行了,你们歇着吧,我回那边了。”张兴柱笑道。   石头送了出来,看父子三人走远了,才回来对春妮道:“上回爹说中秋前可能会来呢,我看怕是明后天就得上门。到时我们一道家去便是,可能都用不着兴柱叔送了。”   “我爹说会送中秋节礼来,要是没来,怕是有事耽误,既说来,肯定得来的,哪怕是中秋后也会来的。”春妮笑道:“回了家别闲着,到田里抓些螃蟹,给带来。我瞧着城里稀罕这个呢,可瞧见了那市面上,现在螃蟹是什么价了没,贵的不行,还涨了价了!”   小子们都应了,也是有报答的心思,连连点头。   他们还年少,完全对这种壳类的东西不咋爱吃的!   年少不识愁滋味,也根本不晓得什么酒和蟹这类细品的滋味的美妙,叫他们喝茶,他们也是皱着眉头的。   张强和张恒回了家便拿了月饼和点心盒子,带着礼往赵家做客去了。   张融融对张兴柱道:“难为赵家这般有意,倒是可以长久的来往。为后人也留一些世交,将来再说将来的事情……”   张兴柱点头道:“既人品正派,提点些倒无妨的。交往着也不错。将来合不合作,只看孩子们了。老姑也少操点心,好好休养身子才是。”   “我身子好着呢,现在哪里叫操心,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张融融笑道:“倒是你,才要放宽心。店里的事有强子恒子操心,你就不用担心了。这两个,稳重的很。强子不用多说,既细心又宽容。恒子现在也沉淀不少。现在听见五千银子,也是不动心。儿子这样沉稳,你还愁啥?!”   “我也不知道愁啥,就是担心这,担心那的,不是享福的命……”张兴柱无奈的苦笑道:“我在想云帆的事。老姑,真叫她一个人往府城去闯啊?!”   “安平已经开始帮她在衙门里办路引了,就是方便她以后在府城行走。”张融融道:“孩子有孩子的造化,你就别太担心。她这一回办事,十分沉稳。她既要做事,又有决心,只要稳重些,是铁定能做得成的!”   张兴柱道:“就是怕她孤身一人。”   “有李方在呢。”张融融道:“李方已经开始在挑选能随他们去府城的人了。兴柱啊,不要把她当个女孩子来看。既已决定要她去做事,少不了抛头露面的,她会注意安全的。李方那性子你也晓得,是个靠得住的。这边的点心早点铺就先交给春妮。先看看云帆在府城的情况。给她机会,有多少潜能,不久就能晓得了。”   “行吧。”张兴柱道:“到底都是本县的人,知根知底的,会护着她就行。”   “你去找李方吧。”张融融道:“他挑的人,你过过眼便是。”   张兴柱拔腿便去。   李氏瞧见,便笑道:“公爹嘴上不说,也不当云帆的面说阻拦,或是担心。其实心里是真的牵挂。”   “你公爹对这最小的女儿心里有愧,”张融融道:“你婆婆去的早,早些年他又忙,这最小的,他忽视太多了。嘴上是不说,其实,云帆性子到如今这般,他心里既想不通,看不明,还有说不清的愧疚的。”   李氏愕然,道:“公爹莫非以为是他造成的?!”   “为人父母的,都是这样,儿女过的好,还要担心,过的不好,就会愧疚。”张融融道:“等孩子越大,你们就明白了。”   李氏点头叹息。   陶氏道:“公爹嘴是真硬。也只老姑奶奶看得透他。咱当儿媳的都不知道公爹的心病。姑奶奶得劝劝才好。这段时间怕是想不通,自个儿钻牛角尖了。公爹这人,啥都不说,就容易想的太多,自责。”   “我会劝他的,他也是一时接受不了云帆这么往外闯,等以后习惯了,他也就不自责了。”张融融笑道:“凡事习惯了就好!”   李氏和陶氏哭笑不得。反正她们是习惯不了。主要是社会真的不支持女子在外面发展的。她们也没那经验,所以是接受了不假,但要想得通,至少眼下是绝做不到的。   正说着呢,王安平和季大牛回来了。   “表叔和妹夫今儿在衙门里吃的?!”陶氏道。   “是,县太爷留饭了,”王安平道:“问了问在府城交接案子的事情。”   陶氏笑道:“县太爷是真亲和,和衙门里人也没架子。真是好官呐!”   王安平道:“可是问了码头的事?!”   “是,”王安平知道瞒不过娘,笑道:“县太爷是想问问府城码头的盛况。只怕也是想要做准备的。将来商贸发达起来,咱县城肯定也人如织,衙门里不仅缺人还缺钱修码头呢。所以找我们商议,要不要也修个外城商业街。不过府城能修,是因为有人守,咱县城离府城还是有距离的,万一修了,只怕不好守,也没人守,真出了事……”可不是丢乌纱帽了,而是丢人头。   李氏吃了一惊,难道县城还能有人来抢不成?!   张融融一听就明白了,道:“府城有贼匪?!”   “财帛动人心,越兴旺的地方,越有贼匪,不能明抢,就暗偷,”王安平道:“商讨了一通,县太爷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咱县城是真没人守。又养不起朝廷的驻军。”   况且是真没驻军驻守县城的先例。一般军事重镇是不可能设为县的。有也少,一般都是边疆人烟稀少之处。   “真要发展起来,这衙门用人的压力就大了!”张融融看了一眼季大牛,道,“县太爷莫非有提拔之意?!”   “是有这意思。只是大牛的性子,不是能主事的人,所以县太爷也很愁。”王安平道:“咱穷县不至于引来大贼匪,但是日常的防范的人手肯定是要组织起班底来的,现在人是太少了。吏也少。以往用来只收粮倒还好,若是来往商贸起来,还得收商税,所以,愁着招人呢。”   张融融沉默。县太爷愁着什么,她心里也知道,这时代识字率太低,而识字的人,留在这小破县城的更少。所以说一句求才若渴,半点都不夸张。   现在县还穷,想要人才来,衙门又拿不出真金白银的薪水来给,这就很是尴尬……   难道又得县太爷自掏腰包,这也太苦逼了。 第214章 礼节   说什么三年清知府, 十万雪花银,那也是富庶的地方,若是这里发展个十年二十年的, 也许是真实。那个时候随便捞钱,都不会低于这个数。但现在这个点, 哪有钱?!   当官的还得自掏腰包往里填呢, 苦也苦也!   所以, 留饭是要他们荐人的意思呗。没啥法子, 只能用亲和力来套套近乎了。   至于秀才啥的读书人, 去当吏,那是自掉身份, 读书人清高,掉不起身份,绝不可能拉下脸来的, 他们看不上小吏,秀才又不用交税赋,免租赋, 只要家里哪怕有几亩薄田的,都过的好,年节里, 为人写写信, 对联, 日子绝不难过,还有礼收, 又何必为五斗米而折腰去当吏,有功名的,哪个丢得起这个脸, 真要当了,只怕要被其它的秀才给唾弃死,所以就算真有这个心思,更不能做,为了不在读书人的圈子里失去脸面。   所以,现在想要用人,就尴尬住了。上不上下不下的。   衙门想要用点可以信任的,可靠的,能够懂点律法和算术的吏,就很难有这样的人才。一是这样的人本就少,二是便是有,现在呆衙门里,是真穷啊,衙门里发不了薪俸,还常常拖延,想要人干活,不得拿点诚意出来,没钱那是真没法子。像王安平这种家里有点家底,家里也支持的,倒还好些,毕竟算是有产者,但像那些无产者,谁会送人去读书识字学算帐,真学会了,又无产,那不是更愿意往商铺里走吗,至少凭本事吃饭,挣得也多啊是不是?!倒不是他们眼界不够远,而是本身穷,急着挣钱,让他们顾不上看那么远,只能只顾眼下……   于是,衙门里要人就十分的难办。   倘若再是十年前,都很穷的时候,招人也容易,做个活,给顿饭就行,因为都穷,也就不计较了。再往后十年二十年的,衙门肯定有钱了,招人也容易,但现在,就不行,给顿饭,是绝对不可能招到人了,百姓在别处能挣到工钱,为啥非得挣这一口饭!是不是这个理?!   说来说去都是因为穷闹得。   不管如何,都得自个掏钱。县太爷哪怕是有钱人家出来的,也架不住这么的往里填钱财啊!   真是好生苦也!   张融融道:“倘若过上三五年,说不定就缓过来了,偏偏是现在不上不下的。”   她想了想,道:“年底分成的时候,趁早把给衙门的送去,难成这样,当个官也太难受了。虽然杯水车薪,但好歹应一时的急,县城怎么的都得发展的,倘县太爷不作为,恐怕又是一桩事,将来难免……”   王安平领会了这个意思,道:“儿子晓得了。”   “县太爷是真的好官呐,便是难为这样,也没有逼迫本地的乡绅,”张融融想了想,道:“不过主要是本地也没什么大的乡绅,都比平民稍好一点。这样也不是法子。安平,我看要解决这个事,你向县太爷献个法子。叫招标法。”   “招标法?!”王安平洗耳恭听。   “兴建工程或进行大宗商品交易时,公布标准和条件,提出价格,招人承包或承买,说白了,就是一种无本的买卖。”张融融道:“衙门没有钱给,便给与一定的优厚条件。如果一个商人承受不了,便几人共同经营也相互监督,反而能在没钱的时候做成事情。这是把死水引活的法子。不过衙门要做好监督。这是很重要的,不要让商人逐利本性发挥出来,偷工减料……”   王安平听了若有所思,他本就聪明,便进房间开始去写章程了。有些方面还得细化,深想,然后问问娘,再细细斟酌交给县太爷的。   采用招标法,那么,衙门就有钱了,只要有钱,就能挖来吏员,或是像大牛这样的勇者招募来,那么一切就都能活。他细细思索,一时十分认真!   季大牛也听不懂这些,见没话了,这才去找大妮。   大妮对他道:“中午吃饱了不曾?!”   “吃饱了,县太爷晓得我能吃,给的饭饱饱的,还给我添了个大鸡腿。”季大牛憨笑,道:“县太爷人可好哩,一只鸡只两个鸡腿,给了一只给我,我不敢要,说给太爷,太爷说我吃就行,我就想让给其它人,其它人只笑,也不要,我就给表叔,表叔也笑,说我吃就行,我就自个吃了。”   他不安的看了一眼大妮,道:“……大妮,这鸡腿我能吃吗?!”   “推让过一番便好,能吃。在外头,要敬重县太爷,还有同事,对表叔更是要这般,不能只顾自个儿,”大妮笑道:“不过他们都疼你呢。”   季大牛松了一口气,憨笑道:“县太爷还夸我了,说我虽生的五大三粗,却是个知道忠孝的。”   其实哪是夸他,只是看他性子是好性子,人也是好人,力气也大,还十分勇武,偏偏不是个立得住能干大事的。因此才愁呢。县城的勇武班子肯定要扩大,县太爷虽信他,却看他不是顶事的人,还得别找,看着他急的慌,也愁的慌。   大妮并不知这些事,只笑道:“马上中秋了,得给公婆准备节礼才是。”   季大牛这个时候才想了起来,道:“是该准备。不过姑奶奶和公爹,还有舅兄都得准备。一共要五份。”   难为他能想到周全,大妮笑道:“明儿咱街上买去,然后直接送到公婆那去,不然得晚了。这两日,哥嫂他们也要给岳家送节礼了。今儿买的是给村里的,明儿只怕也得去,到时一块,咱们跟着哥嫂买,也吃不着亏。”   “行。”季大牛笑呵呵的应了。   一年三节,是年礼,端午节礼,以及中秋节礼。这是三年三节中最大的礼。其它的礼,比如清明,要回村烧纸了,算是小礼,算是失点小礼也无妨,但是大礼是万万不能失的。   像长者,对于中元节做羹饭,也很重视,重视死去的人,也是对生者的珍惜之意。   今年张家的确是忙得多,往年是只要走亲戚就行了,但今年不光要走亲戚,还得给春妮,李方,石头他们准备节礼,还要给关掌柜,包括店铺里的小二发过节费,发些过节的礼品啥的,所以很多事就得方方面面的忙。   中原人在乎过节,倒未必在意这节礼多寡,而是在于心意。若是心意给不到,这就是做人有问题了。做老板也就太抠了。   因此,不光张强张恒准备着,张云帆也给春妮和李方还有店里帮忙的众人都准备了礼品。   她在做着各方面的准备,中秋节前想在府城开店铺是肯定来不及了,所以,干脆一面准备,一面学做做人,一面则安排着等中秋节过完再去府城安顿好一切。   所以春妮是既得了张家给的一份礼,还得了张云帆给的另一份礼,她得了两份。   春妮也不扭捏,大方的收了。   家里人都在准备着过节的事情。   饭桌上,张强,强恒敬了一杯赵掌柜,笑道:“今天正式拜访,往后可是好兄弟了……”   赵掌柜笑着对张强,张恒道:“两位兄弟,从今天起,咱就是结拜的三兄弟,效仿桃园三结义,绝不负义。我老赵将来若是坑人,或是将来走高了,忘恩负义,就绝不是人。”   “言重了,”张强笑道:“两家结交,不必讲什么江湖义气!”   赵掌柜却说应当的,眼睛红红的,道:“老太太重情重义,不肯要分成银子,眼界高远,我老赵是真的口服心服,但不能不报……既是如此,两家不结义,我还是人?我话放在这里,将来不管怎,只要我老赵没闭眼,两家永不相负!来,我请两位弟弟喝一杯,我就托大,当个老大哥了……”   张强张恒苦笑无语,这个老大哥的年纪可以当他们爹了,不过盛情难却,忙端起杯来道:“赵哥,请!”   “请!”   三人一饮而尽,然后哈哈大笑。   赵掌柜拍了拍张恒的肩,道:“张兄弟,可算是破了在外面喝酒的戒了!”   “赵兄不是外人,既是世交,喝点小酒没个啥,我去我丈人家也会喝酒的。”张恒笑道。   “对,对,是这个理,不是外人!”赵掌柜哈哈大笑,“赶明儿,我去张家送节礼。”   “来归来,但明儿我和哥都没空招待老哥,一堆事要忙着呢,还得去丈人家送节礼,”张恒理所当然的道:“我又不是赵哥,现在外面都是人手可以安排杂事,我张家还没到这程度,有些事琐碎的很,但不得不亲自处理,明儿,怕是要失礼了。”   “无妨无妨,我见见老太太便好,”赵掌柜笑道:“你们忙你们的,可别见外,真见外的,可就没意思了。我又不是啥贵客。”   这才是亲近相交的意思。亲近相交是可以随意一点的。   张强笑道:“那可就失礼了。”   三人一时把酒言欢。赵大娘子已见过张强,见他们喝的欢,也没来打扰,只是时不时的带着人送些果子点心啥的来,还有瓜子干果之类的,生恐他们不够吃。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27 22:36:22~2021-08-28 22:47: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边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5章 赵幼娘   “嫂子别忙, 够吃了,这桌子都摆不下了。”张恒笑道。   赵大娘子道:“我看两位兄弟对这糟鸭爪还算青赖,我这个当嫂子的也没啥叫带回去的, 准备了一些子这糟鸭爪,一会子带回去给家里人尝尝才好。”   张恒笑道:“行, 那可劳嫂子多准备些了, 家里人口多, 能吃着呢, 石头那些小子, 一人能顶我们仨的食量。”   赵大娘子哈哈大笑,道:“管够!”   三人一时哈哈大笑。   一时言到深处, 便说到了心腹话,张恒对赵掌柜道:“姑奶奶叫我转告赵哥,若有钱, 资助些家族子弟读书。族中一人富,绝非好事。但给钱让族里发财,只怕人心不知足, 反受害。既是如此,就培养家族子弟读书,读书的人家, 多给些钱, 不读书的人家, 你也可以不理会。要解决好分配的问题啊,否则, 将来……你走的越高,拖后腿的越多。”   赵掌柜和赵大娘子听的一惊,连连点头。   “就好比丢一块骨头到族里, 上进的人家可以吃,但不上进的人家就吃不得,这是你可以定的规矩,不定好规矩,将来一争抢,你要给的更多,对你极不利……”张恒说了说便不再多说了,道:“也不光是读书,若是学艺也可,只要上进都行。若是将来出了秀才举人,也能惠及自身,这便是最好的投资和回报了……”   赵掌柜听了若有所思,道:“老太太对我家的指点,够我家受用不尽的。”   竟是感激的不行的样子。   “也是老哥肯听,不然我家老太太绝不轻易乱指点人,”张恒笑道。   “老太太的经历,我也是听说过的。”赵掌柜道:“正是知道,才知道好歹。”   张强道:“姑奶奶是个苦命人,过去的事就不说了。只说别个的,生了三个,那两个,说恩断义绝就恩断义绝,是绝对有魄力的人。再则,话要说给会听,能听的人听。那两个,便是日子过的再糟,老太太,也从来没说过要指点他们一二的话。”   “哼,提那两个糟心玩意儿干啥,”张恒饮的有些微醉了,道:“他们配聆听老太太的话吗?!”   张强叹道:“虽是如此,到底是打断骨头连着筋,这才是要命之处。好处是懒得叫他们沾,但他们若惹了祸,少不得要连累人。若不是顾及着这个,早断的一干二净的,哪里还会提他们?!”   张恒听了便不说话了。   赵掌柜明白,将来若是赵家族里也出了这样的人,少不得他来擦屁股,所以说,有些事还是得趁早安排。   这个还是得早早的做好安排,立即规矩为好。   赵掌柜是真的心里感激,肯指点到这治家有道的地步,是真心的为他着想,才会多言。   不过人都是相互的,也是因为他肯听,想听,老太太才指点。若不然,老太太只会装聋作哑。   一时吃的尽兴了,赵掌柜都舍不得送二人走,拉着张强张恒的手,依依不舍的送出来,道:“好歹没事就来家里坐坐。”   兄弟二人哭笑不得,一叠应了声,赵掌柜还要下人帮着把糟鸭爪给挑去张家。好家伙,赵大娘子准备了两担子。   张强看到的时候都惊呆了。多要一点,就给了两担子。这只怕是早就准备好了吧。   张恒也哭笑不得,道:“千万别送,这一送,叫人瞅见,少不得又要胡说八道。赵哥可低调些吧。”   赵掌柜有点担心,道:“自个儿能挑走不?!”   “能,赵哥实诚给这么多,我背着也驮回家去啊。”张恒道。   赵大娘子噗哧一乐,笑道;“恒兄弟也太实诚。先挑半担,别累坏了,剩下的明儿我们再挑去。”   张强看张恒喝多了,见他要挑,便笑道:“行了,我来担便是,你可扶着我,真跌着了不是顽的。”   张恒道:“不行,不行,哪能叫哥挑这重物,当弟弟的还添负担的。”   张强无语,将他一摁,将担子一挑,道:“你省点心吧,少废话两句,还能早些回家!”   说罢一肩挑担,一手扶着张恒,告辞回家去了。   赵大娘子道:“张家这家风,这兄弟情谊,不是一般人家能有。是真正啊!”   赵掌柜也喝了不少,道:“你是有啥想法不曾?!”   “张家老太太有一个儿子,正当年少,还未结亲……”赵大娘子道:“明儿去了,多看看人品。想来这样的人家,老太太肯带在身边的,不会差……”   “你不会是……”赵掌柜吃惊的道:“你舍得?!”   “有啥舍不得的,说什么门第般配,都是屁话,咱家是什么门第,商人门第?!”赵大娘子哧笑道:“有两个钱有什么了不得,真要给幼娘结亲,再结个只有钱的商人门第吗?!哦,我倒是想结个读书人家的门第,呸,人家也瞧不上我们这样的人家。瞧不上便罢了,但凭啥我家幼娘要相貌有相貌,要品行有品行,要钱有钱,还得去给秀才老爷一家子使唤受气,难道我女儿千娇万养长大的,就活该是该给臭清高的读书人倒洗脚水的……我舍不得幼娘受这委屈……”   赵家结亲其实选择的余地真不多。上下难为,左右摇摆。这种不上不下的是最难受的。   想要高点的门第,人家瞧不上,也不缺钱,想要清高点的读书人门第,必定要受委屈,还要被嫌弃。想要嫁同样商人门第的,是可行啊,但是有这必要吗?!一是用不着到联姻的程度,二是赵家现在也不缺钱了,用不着用女儿来联姻换钱经营,既是如此,为啥不能挑个正派的人家。   赵大娘子想要的只是女儿受尊重和爱重。哪怕对方没钱,只要正派人家,自家贴心养着人家一家子也无所谓。   但显然,这想的容易,却行的难。只怕是被人家一家子啃,到最后女儿过的还特别差,人家还理直气壮呢。   赵掌柜一开始是没想着,现在这起了心思,便若有所思。说实话,年纪是对得上。   “这样的老太太当婆母,想必不会差的。这般明理的,不贪的,老太太真难得了。她说不分银钱,说不分就不分,这般的骨气,绝不可能叫张家人入商藉,她自个的儿子,也是。虽说错过了年纪,不可能再培养上了,但将来,若有孙辈,能不叫读书上进吗?!幼娘若嫁商藉大户,有钱是有钱,可是生下孩子,也是低贱的,能读书吗?!”赵大娘子道:“可是若是去了张家,将来生下孩儿,必定是要读书上进的,若有了功名,咱们赵家是外家,能不受惠?!老太太说要你培养族中子弟读书,哧,培养是培养,但真出息了,咱们受到的好处也有限,能及得上亲外孙带来的好处多,这面上的光都不一样……”   “有这样的老太太教导着,孙儿能不明理都难,眼界能不宽都不容易,读书铁定会有出息的,你可想一想……”赵大娘子叹道:“我从几天前就在想了,就是没见着她儿子的人品相貌,也只能想一想,不好说出来。明儿正好去张家,咱就赖着,也看一看再说,你觉得着,这样的机会,多难得!”   赵掌柜听的心动不已,抚掌搓的手心贼热,心中也热,道:“我就怕,就怕人家老太太瞧不上……”   “只要她儿子能瞧中咱幼娘,老太太明理之人,不会拦的。咱家又不是求着什么,只是求结个好亲事。”赵大娘子道:“她疼儿子,必定会应的。”   “那幼娘呢,甘心?!她自小没吃过苦,若嫁去张家普通人家,人口也复杂,”赵掌柜道:“万一她不懂事,这不是结亲,就是结仇了。”   “你当女儿不懂事?!嫁了人就懂事了,她自小就是一操心的命,你哪里知道她的担当,”赵大娘子道:“未免也太小看她。张家人口是多,可是却极好相处。这是最难得的。”   赵掌柜道:“行,要不然明天带上幼娘?!”   赵大娘子白了他一眼,冷笑着拧他,道:“要不你明儿直接送女儿去塞给人家得了!”   赵掌柜脑壳一缩。连道昏了头。便是要嫁,但也不能上赶着嫁啊,上赶着不是买卖啊。   所以这事,得细细的作。不然也太不稳重了,太孟浪了。   他也起了心思,就止都止不住,便道:“等明天,相看了人再说。”   说罢又叹,道:“人家老太太是真没得说,说不分成,就不分成。这样的眼界,哪有人能及得上的。这样的人当婆婆,肯定是没得说的。幼娘自幼就会看帐本,我看他们家对女儿出来经商也无所谓。将来,幼娘若有天赋,想必也是不受阻的。她一定是一个优秀的贤内助……嘻嘻。只望婆母疼她些,丈夫怜惜些,就别无所求了。其它的,真不怕。张家好啊,是真好啊……嫁妆给丰些,只要有希望,钱是小事,老子有的是钱……陪嫁个半边街,那也是小事……”   赵大娘子拧他耳朵,道:“你再给我孟浪,若好心办坏了事,害了咱女儿,看我不撕了你!”   赵掌柜忙求饶! 第216章 糟鸭爪   “张家老太太喜低调, 你要是敢大张旗鼓的给太多,我撕了你。用财压人一头还是怎么?!就你有钱?!”赵大娘子啐道,“这件事, 你休干涉,敢坏了咱幼娘的好事, 你等着!”   “不敢, 再不敢……”赵掌柜赔着笑道:“一切随夫人作主。”   赵大娘子吐出一口浊气来, 呸了他一声, 赵掌柜再不敢吱声了。   不过心思止不住, 便去了后院看最小的女儿。   幼娘看到他来,便忙起身, 道:“爹。客人走了吗?!”   “走了,”赵掌柜一身酒气,看着她手边的绣绷, 便拿起来看,见针脚细密,便笑道:“花好月圆, 喻意好啊。咱家幼娘也懂事了,长大了……”   花好月圆不是应中秋的景儿吗,怎么听爹一说, 听起来怪怪的, 像思春了一样呢。   幼娘便低了头不语。是亲爹还能咋地。有时候老娘也不靠谱, 若不是娘时常的管着,其实有时候行事, 也让人无奈的很。   赵掌柜又看了她手边的帐本,翻开看,见帐目清晰, 十分简洁,字迹更是绢秀,心中十分满意。满意的不得了。   然后就盯着她看,看看,这长相,这美貌。但愿张家老太太的小儿子别太丑吧,不然就不匹配了是不是?!   幼娘一脸蒙。   赵大娘子一脸怒气的走进来,拧住他的耳朵,道:“你来女儿闺房干啥?!你再敢乱看,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赵掌柜要说话,赵大娘子便要吃了他一般的盯着他。要是敢露出半点口风出来说结亲的事,她真要吃人了!   赵掌柜便生生的吓住,道:“我这不是,不是……来看看女儿吗,好长时间没见着了……”   幼娘来劝。   赵大娘子啐道:“来见见你这癞□□生出这样天仙的女儿是不是?!那也是女儿像我。若像了你,呸,还能入眼吗?!”   赵大娘子骂骂咧咧的拖着他走人了。   幼娘哭笑不得,道:“爹还是这般如旧。”   “老爷也太不靠谱了。”丫环也是哭笑不得的,笑道:“也只太太能治。这样的夫妻,也算圆满一生了。相处虽闹腾些,倒是亲密。若是能寻着这般类似的,贴心的圆满,姑娘的将来也就……也不知道老爷夫人是怎么安排呢。”   幼娘红了脸,瞪了她一眼,啐道:“我看你是想出去了吧?!”   丫环也不怕她,笑嘻嘻的道:“等姑娘嫁了人,我也要出去嫁人了。我哥哥去年就跟我说了,要结门好亲,就等着我出去了。怕我年纪拖大了错过了好姻缘。我放不下姑娘,这才拖到现在的。我比谁都盼着姑娘能有个好归宿。”   “大姑娘了,将嫁人挂在嘴边,臊不臊?!”幼娘道。   “我哪里有臊不臊的,嘿嘿,嫁人事关一生,我再不害臊,我可不像姑娘,我上回出去还看了看对方那男孩子呢,长的倒是英俊,要是相貌不好,我也瞧不上。”丫环大方的很,笑嘻嘻的道:“……难道不看一眼就随便嫁了,万一是个丑的,我不得哭死,这一生要赔给他,我才不干,与一生相比,害臊值几个钱。姑娘也别嫌我粗俗,有些事,不能害臊……”   幼娘低着头不说话,只盼着她别说了。但自幼相处的这丫环性格实在厉害,半点不怕她,她就一直念叨。   “等姑娘嫁了人,我也出去嫁了,到时候再去姑娘夫家服侍姑娘,不要我服侍也行,”丫环笑嘻嘻的道:“反正我会常上门看姑娘的。姑爷若欺负姑娘,我有大耳刮子等着他。”   “……”这丫头要上天,比她还厉害。   丫头还振振有词的很,“姑娘拉不下脸来,我可拉得下。若遇着欺人太甚的,哼,就得破落户才能治。姑娘放心,将来且有我呢……”   幼娘一时头痛,这可省省心吧,竟是不靠谱的。   张强先去了作坊,放下半担糟鸭爪来,笑道:“这个没啥肉,但好吃,你们闲了没事当零嘴啃啃吧。”   石头等人接了,张强把半担和张恒拖回家去。   众小伙子啃了啃,道:“确实好吃,这个味儿,绝了……这得用多少料来泡脚爪啊,自家的鸭子也有爪子,但没有这个味道的。城里人真会吃!”   “吃的时候克制些,留些带回家去,叫家里人也尝尝。”石头叮嘱道:“我爹娘这一辈子都没吃过这个呢。”   鸭爪是不稀罕,但稀罕的是这味儿,这做法。是真绝。   小伙子们喜滋滋的应了。心里是真高兴!   张强把张恒放下,便把鸭爪拿来给家里人吃。   张融融挑了一只来啃,笑道:“难为赵家大娘子如此客气,这味儿是真不赖。”   “还有一担呢,只是今天挑不回来了,说是明天来拜访的时候带来。”张强笑道:“如此盛意,也不好不收。就厚着脸皮收了。”   张融融笑道:“收着呢,人家的心意,不能不收。恒儿这是吃醉了?!”   “半醉呢。”张强把他扶到王安平屋里去歇着了,笑道:“赵家明儿来谢节礼,姑奶奶且招待一二呗,我和恒子明天怕是脱不开身。”   “没事,我来招待,家里这么多人呢,也不失礼,况且你爹也在!”张融融笑着招呼大妮,李氏和陶氏来啃鸭爪。   陶氏啃着笑道:“虽没什么肉,却好吃,好吃的停不下来……”   “这个没牙还真啃不着,”李氏笑道。   大妮也笑道:“是好吃!”   “兴柱,挑上一盒子送去给马家,”张融融招呼道。   张兴柱笑着应了,李氏忙去挑了盒子,挑好了一盒子递给了张兴柱,张兴柱还拎了瓶酒,慢吞吞的去了马家,想必是要一起啃着抿点小酒了。   “姑奶奶,明天既来客人,要不我就不回娘家了吧,我留在家里帮着招待客人。”李氏道。   “不用,你们都回娘家去送节礼,一年只一个中秋,人都不到,哪叫过节?!”张融融笑道:“明儿吃了午饭回来便是,跟亲家告个罪,只说家里来了人,下回再去吃晚饭便是。都是一个城里,倒是无妨。”   李氏和陶氏听了应了声。   大妮想说什么,她是想留下来的,但是吧,公婆那边倘若都不去一回,又说不过去。   张融融知道她的心意,笑道:“你啊,也去,明儿叫春妮来帮我应酬一二便是。还有云帆呢。”   大妮只好应了声。   一时到了第二天,李氏和张强买了节礼回娘家去了,张恒和陶氏也都回娘家去了。大牛和大妮则去了季家。季老爹季老娘欢喜的跟什么似的,恨不得买不少菜好招待亲儿子亲儿媳,也不抠门小气了,使出全身力气的要招待好儿子好儿媳。   三家人自是应酬不急。   大牛今天请了假,但安平还是要去衙门上班的,因此说是回来吃午饭,人就走了。   然后就是张兴柱,张融融,还有春妮和云帆在家。   赵掌柜和赵大娘子也没摆谱,这一回来,竟是没带下人,而是叫人把担子挑到了巷子口,然后二人一人挑着,一人拎着进门的。   张兴柱笑道:“快来坐,快进来。哎呀,咋带这许多东西,太客气了!”   赵掌柜笑道:“这一担是昨儿落下的,恒兄弟说带不动,今儿无论如何能担来不是,张家人多,只一担怕是不够吃的呢。这也不是啥好东西,就是尝个味儿罢了。”   两人拿上另一担,见是一大篓螃蟹,张兴柱吃了一惊,道:“这么多?!好家伙,这许多吃不完啊。”   “吃得完,这么多人呢,”赵掌柜笑呵呵的道;“也没准备啥了,也就这点螃蟹,还有两瓶酒,一些子点心啥的。”   赵大娘子忙将东西拎到张融融身边,笑着道:“老太太,今天叨扰了。”   “今天恒儿强儿都不在,是我们来招待,竟是失礼了。”张融融笑道。   “昨儿两位兄弟与我们说了,他们有正经的亲戚要跑,哪能陪着咱的,无妨无妨。”赵掌柜笑道。   “那今天可得吃两席,午后他们就回来了。”张兴柱笑道。   “是,应该的,来了当然吃全天,”赵掌柜哈哈笑道:“可有要帮忙的,我娘子做的一手好菜!”   “坐,坐,家里有人忙呢,”张兴柱忙摆手,笑道:“菜都是天没亮,我两个儿媳妇还有女儿都择好了的,洗一洗就能下锅了,不费啥事!”   “兴柱好福气啊,”赵掌柜虽与张强张恒称兄道弟,但与张兴柱却称名字,虽然称呼是乱了点,但不能乱了辈份,若现在认了当伯叔啥的,那以后咋结亲,所以就厚着脸皮叫名字了。再者,两人年纪相当,叫叔伯,他也没这个脸皮。   张兴柱笑道:“是啊,儿女们都懂事,家里的事也不推辞,一心一意的。是福气。人活到这份上就值得了。老赵家里还好?!”   “好,好,儿女也得成器懂事,儿子已经能跑铺面做生意了,虽然还不能独挡一面,但好歹能上手了,再教些时日,就成事了,这些日子他到其它镇县去跑生意,都没回来,等他回来了,好歹叫上门认认亲。”赵掌柜笑道。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28 23:00:14~2021-08-29 23:18: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游手好闲妞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7章 村里来人   “应当的。”张兴柱明白了, 怪不得儿子没来,是因为没在家,“当男儿的, 在外头多跑跑,才成长的快。”   “可不是嘛, 以前就怕他在家里吃喝玩乐的当绔裤, 还好我家娘子管的严, 这才没长歪, 不然能把人气死。”赵掌柜笑道:“不管咋, 是啥营生,子孙成器懂事才最重要啊!”   这可说到张兴柱心坎里去了。   春妮和云帆已是倒上茶来了, 赵大娘子接过了,笑道:“这两个,可真是英气!”   说罢竟是要给见面礼, 二人忙推辞。   赵大娘子非要给。   两人推不过便看向张兴柱。张兴柱笑道:“拿着吧。”   春妮道:“爹,我也能拿不?!”   “你也是我女儿,咋不能拿?!”张兴柱无语道。   春妮立时笑嘻嘻的道:“那我可真拿了!”   张融融哈哈大笑, 道:“这丫头,赵大娘子可瞧瞧,可像咱张家人?!不扭不捏的。”   赵大娘子才知是义女呢, 便笑道:“这丫头可真爽利性子。”   她与云帆都长相英气, 眉骨之间自有一种志气。赵大娘子也算会识人的。春妮脸上则是完全爽利的明媚, 不扭不捏的拿了东西也不觉得不配,或是战战兢兢啥的, 接了镯子还在那看,喜欢都在脸上。   而云帆呢,眉眼之间, 则有一股锐气,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志气。沉稳少言。礼貌中带着矜持。算是那种腹中有东西的那类人。   便是这两个孩子都不敢小觑。   她给的不是玉镯,而是银镯,这样的礼不会叫人受之觉太重。恰恰好。   春妮回了厨房,笑嘻嘻的道:“今天我也沾了光呢。”   云帆笑道:“本也有你一份,怎么就叫沾了光?!这话叫爹听见,又得说你。还有,叫爹就叫爹,一会叫爹,一会又叫叔的,你这瓜娃子。”   春妮吐了吐舌,大大咧咧的道:“哎,我有时候就忘了嘛。”   这丫头憨的不行,有时候与石头等人顺嘴就跟着叫了兴柱叔啥的乱叫一通。   “你可长点心吧,以后我县里的铺面交给你了,你可得上心。”张云帆笑道:“这傻气。可真是叫人不放心。”   “不用不放心,包管没人敢赊账。”春妮道:“谁敢吃霸王早点,看我不捶他……”   张云帆特别无奈,对她这性格也多有包容,随她在那念念叨叨的。   春妮就在念叨,道:“……后天就过中秋了,我爹咋还不来呢?!应该今天就来了吧?!明儿我们还得家去呢,也不早一天来,在家忙啥呢……”   这是归心似箭了。   张云帆道:“虎子叔今天不来,明天肯定来,你急啥?!”   “嗨,我这不是怕明儿我们就回去了,在路上撞了吗?!姐,你说要是撞了,咱们是不是还得掉头回来再一道家去,折不折腾?!”春妮碎碎念道。   这丫头一点小事,就在那琢磨想个半天。但她的性格就是那样,归心似箭的很。有时候,张云帆都佩服她,心里不咋存事,不像她,一心要外出求发展,心里全都是事。   说不清哪一种会过的更幸福,只她知道的是,她就这般的性格,便是按部就班的跟普通女孩子一样过生活,其实也未必幸福。因为她的心中并不安定。是要露出窗户一定要往外看的。   人的心光靠压抑,是绝对不会长久幸福的。所以不如随心。   春妮随自个儿的心,她也随她的心。   正说着呢,张虎,还有石头爹两人来了,其它的人家里没来人,只送了东西来,叫两人把几个小子一并带回家去便成。是托付给他们了。   好家伙,一进门就搬了好几个箩筐进来,两人是租了牛车来的,几个箩筐里都是石榴。   张融融看的目瞪口呆,哭笑不得的道:“好家伙,这是把张家村的石榴树给薅秃了吧?!咋这么多,也留点给村里孩子吃吃啊……”   春妮竖着耳朵一听,就扑了出来,道:“爹,石头爹,你们来了?!”   张虎一见她就乐,看她又吃壮实了,想摸摸她脑袋,但想到她大了,便忍住了,笑道:“来接你们回家过节。来帮忙,把东西搬一搬……”   云帆也出来和春妮一起抬。   赵掌柜也出了来,笑着帮忙抬,道:“这石榴是真大啊。城里也少见这么大这么红的。”   张兴柱忙为几人介绍。   赵掌柜本来就会社交,放低了身段,就开始称兄道弟了。   张虎笑呵呵的道:“不值个啥,一会子赵兄弟好歹带些回家尝尝味,别嫌咱村里的粗鄙才好。”   “哪里会嫌,想也想不着的好东西,一会子我可带半筐家去,给孩子们尝尝!”赵掌柜笑呵呵的道。   张虎和石头爹见他虽一身绸缎,但没啥架子,也就放松了下来,开始有说有笑的了。   除了石榴,还有螃蟹,贝壳,螺丝,菱角,藕之类的好些筐。两人帮着把水壳类的用盆养了,笑道:“这玩意儿虽不咋值钱,但吃着还是不赖的,兴柱别嫌弃,叫家里收拾出来,也是一盘菜。”   张兴柱哪里会嫌,心里挺感动的,道:“这么多,摸了多久?!”   这么多收上来,送上来,真的是心意,能收集这么多,是真的用了心的。只怕要花费几天才能弄这么多。他哪能不感动。   石头爹笑道:“乡下人也只一把子力气,只要肯下力气,这些河里都是,不值个什么。可惜今年的鱼还不咋肥,还得养一养才好送来呢,现在太瘦了倒不好拎来的……等下回村里收了鱼,再送些来,好叫你家里腌点咸鱼。”   张兴柱啥也不说了,笑道:“行,我老姑最喜吃熏鱼,到时候砍些给多弄些,老人家多吃一口,我心里也美!”   张虎和石头爹听了都很高兴。   张兴柱道:“今天在这吃饭,歇一晚,明儿你们带六个小子还有春妮家去。正好我就不用送了。”   “今年中秋你不回村吗?!”张虎道。   “回不了了,家里事忙,店才刚开,都是事情,主要是不熟,等以后上了手熟悉了,就能脱得开身了,”张兴柱道:“明儿安平还得回王家村一趟,我哪能叫老姑身边没人的,因此就不能回村了,跟村里说一声吧,等过年一定回去。”   二人也理解,便笑道:“没事儿,等下回去也一样。”   赵掌柜听见说王安平的事情,便竖起了耳朵,但张兴柱提了一嘴便不提了,他也不好问,只能耐心的陪坐笑着,有点焦心的等着王安平回来。   赵大娘子也急,但急也说不出来,只能与张融融说笑着,说的都是些县里的趣事。   过了会王安平便先回来了,手上拎着东西,见到客人见了礼,众人都笑。   赵掌柜和赵大娘子时不时的眼神全溜在他身上。   张兴柱道:“和县太爷请过假了吗?!”   “请过了,下午不用再去,明天也不用再去。”王安平道:“明儿我回村看看二哥。顺手买了些东西。只是还不够的,下午没事我再去看着买点。”   “其它不用买,叫春妮给你拿些月饼和点心盒子,就够了。”张兴柱道:“你二哥怕是等急了。若不是等你回村,怕是今天他得上门了。”   王安平笑道:“他是那个性子!”   赵大娘子听的上心,便道:“老太太不拦阻着小儿子和村里来往吗?!”   “老大是不来往了,那是个孽障。老二虽少些良心,但人也不坏,虽自私些,但来往是没事的,安平主动些,到底是王家人,若有个什么,也有个应对。总不至于将来扯到自个身上。都是兄弟,哪能说撇清就撇得清的,便是想,世道也不允许啊。安平没个兄弟也可怜,因此,我是不拦着他与村里,还有他二哥来往的。”张融融不疑有它,根本没想那么多,笑道:“主动去解决事,总比被动的时候事抡到身上的好。男子汉哪能逃得了家族里的事呢?!是不是这个理!”   赵大娘子服气,笑道:“可不就是这个理!也只老太太开明。”   “不怕赵大娘子笑话,村里也有些不愉之事,安平也是想要主动的去了解,以后也有个应对,说的难听点,也能主动的解决,”张融融笑道:“我这个当娘的还能一直挡在他前面吗,他总得自个儿立得住才叫男子汉的担当!那两个,我是不认,但安平到底姓王。”   “是啊,”赵大娘子道:“家族,家族。没法子的事情。躲也躲不掉,还不如主动些。老太太小儿子有些担当,将来老太太才享福。到底还是要男人有担当才是女人的服气。”   指着娘在前面护着算什么男人啊是不是?!   张融融点头,笑。没有多想。   赵大娘子笑道:“真是一表人材。又斯文又沉稳有礼。”   张融融只当她是夸赞的客气话。   张兴柱道:“你二哥的事,你心里有主张了没?!”   “有些眉目,回了村再说,只看村里和二哥听不听了。”王安平并不是太乐观的人,涉及到别人的事,不是说自己想办就一定能办得成的。这个事不是由自己决定的。 第218章 自家人   张兴柱见他有主意, 也就不问了,笑道:“去洗手,一会子吃饭了。春妮, 去把石头他们叫来,轮流的吃饭。”   “那我先叫石头哥来, 今天石头爹来了, 他少不得要先来一回……”春妮道。说罢飞奔似的跑了。   张兴柱笑着对石头爹道:“平时吃饭, 都是石头最后吃, 这小子是真没得说, 懂得礼让,凡事不急不躁的, 又有责任心,还心疼其它个的比他小的小子们。今天你既来了,少不得要让他来先吃才好。”   石头爹感慨道:“也是兴柱教的好。”   “是生的好, 若不是本性好,能教成这般?!”张兴柱道。   石头爹十分高兴,十分欣慰, 道:“石头懂事了!”   不一会,石头和春妮,还有两个小子先来了。   “爹!”石头飞奔来找他爹, 眼睛都亮了。   “跑啥, 长大了, 稳重些!”石头爹虽斥着他,却是笑着的。   赵掌柜笑着上前道:“好小子, 瞧瞧这壮实的。”   石头不好意思的笑,又与赵掌柜打招呼。   张虎趁机对张兴柱道:“你中秋暂不回村里也好,因知道孩子们在城里不赖, 有不少人家求着里正,想要求着你把自家孩子也收了呢。里正也难为,拦住了他们,不然他们少不得要进城扰你。你若回村,只怕得往你这里塞人。”   张兴柱道:“别个的不求,只求像石头他们这样的小子才行,若是品性上差一些,都不得要。这作坊涉及密方。若是有个叛骨的,是砸了全村和我家的饭碗。以后少不得不能轻易善了。”   张兴柱真发怒了,到时候村里肯定要震荡。他是可以追究的,而且这事可大可小,真认真追究起来,这是大事大罪。   张虎点头,道:“里正也是这个意思,得挑人,但挑人是得罪人的事儿,所以,村里也闹的慌。人心都烦躁。不过我听你的意思,是还要人手?!”   “要的,很快就忙不过来了,云帆马上要在府城开店,出货若大,现在人手做的不够卖。”张兴柱道。   张虎想了想,道:“若是如此,你得给里正和村里点好处。在村里,他尽得罪人。但有点好处,他也愿意了。也省得你出面当恶人,叫人挡了,岂不更好。有点好处村里贪图了,也就吃人嘴短。村里就是这样,没得法子的事情。”   张虎这也是掏心掏肺的说话了。若不是真亲,绝不会提点这个。   “倒是我一时没想到,真是忙昏了头,”张兴柱笑道:“多谢虎兄弟提醒,竟是我忘了。我今秋不能回,明儿,你帮我带点东西回村里给里正,我再写封信,人还是要的,但品行要过硬,要他帮我挑。恶人他来当便是。我也轻省。村里得了好处,便是有人酸,也闹不着大事了。”   张虎松了一口气,都有点不好意思,叹道:“做人就是这样,没得办法的事情哦。兴柱啊,你可想开些。舍得些好处,才能长久。不然村里这些人都能把你的事给搅黄了!”   “我明白。”张兴柱早想到了这一层,笑道:“也是真兄弟才跟我说这些。”   张虎拍拍他的肩,道:“别的只不说,以后村里的小年轻们,我好歹和石头爹他们留意一二。若有不靠谱的,便是里正要送来,我们说啥也都给拦了,我们也不怕得罪人。”   他们不要好处,只是孩子的前途,张家给了,他们只是知恩图报!   “好,以后可得叫虎兄弟给我掌掌眼了。”张兴柱道:“来帮我搬个酒,我把老马也叫来,咱们就开席了。”   今天都不是外人,因此,也不分辈份和地位啥的,随便乱坐,开了酒就喝了起来。   赵大娘子陪着张融融吃饭,笑道:“老太太这牙口还不赖。”   “是呐,幸而还有好牙,不然一桌子好菜,我哪啃得动!”张融融笑道。   赵掌柜哈哈大笑,亲自捧了一只最肥的母蟹来,道:“孝敬老太太的,瞧瞧这肥蟹是真美。”   张虎他们带来的蟹全是大蟹,村里一般弄了好蟹都是舍不得吃,卖了的,赶着中秋还能卖个好价,但今年,大蟹都留给张家了。这蟹的大小是丝毫不亚于赵掌柜带来的。   所以,才说,心意都是心意。是不是真心,一瞧便知。   张虎也笑着捧了一只给赵掌柜,道:“赵兄,来,咱也走一只!”   “来,来……”赵掌柜本就外向,蹬鼻子能上脸的人,哪会客气?!笑呵呵的道:“吃,都吃,来来来,安平,也来一只。”   王安平笑着谢道:“都是自家人不用客气!”   “是是是,是自家人,不用客气!”赵掌柜呵呵对着他傻笑。   石头爹吃饭心不在焉的,边吃边和石头吃饭,听着石头说些张家的趣事,平时吃啥喝啥,然后说了昨儿在县城买了啥,他见了啥,还吃了甜的糖果子啥的,说的时候眼里都有光亮,石头爹看的既心酸又欣慰……   然后见石头吃完饭就要往那边去了。张虎知道他心思在那边呢,便挑了半筐子蟹,递给石头爹道:“送过去叫孩子们在那边啃上一啃。”   主要是要石头爹往那边去看看的意思。石头爹忙不迭的去了。   四人一走,换了其它三个小子来吃饭,一进来就开始挖饭,一个一个的叹道:“……今天有蟹,哎呀,这个虽好吃,就是吃着忒麻烦!”   赵掌柜,张虎,还有张兴柱,马大夫等人都哈哈大笑。   “黄口小儿,稚子说的就是这些小子们,且不晓得这蟹的美味呢,还嫌弃难啃……”马大夫笑道:“哪里晓得这美味无穷……”   赵掌柜嘿嘿笑,毛都没长齐的小子们哪知道人间的美味是啥滋味,没到年纪就是这样!   三个人也不知道他们笑啥,就是不太好意思起来,吃完了饭,顺手用衣兜子兜了几个大石榴走了,一面跑一面还道:“老姑奶奶,您慢慢吃,我们走了……”   “小子们也不晓得扛个一筐过去,”张兴柱无奈的笑道。   “怕是不耐烦吃这玩意儿呢,虽然甜,但吃着麻烦,”赵掌柜笑道:“正是狼吞虎咽的年纪,哪会细嚼慢咽,瞧瞧,这六个饭都吃完了,咱的酒才喝两杯,来,来,他们吞他们的,咱吃咱的,慢慢吃……”   张虎,马大夫等都哈哈大笑,觉得这赵掌柜看着是富贵人吧,但说话是真有意思。一点也没架子,一时笑道:“来,喝!”   春妮看他们喝酒,一面吃饭一面听的津津有味,一面悄悄的对云帆道:“嘿嘿,吃饭的还有表叔呢,他们说石头哥他们,也不顾忌一下表叔,表叔虽辈份大,可年纪也这年纪……”   一面又道:“说来也怪,表叔咋就这沉稳呢,啧啧,到底是姑奶奶教出来的,比疯小子们沉稳多了,听了荤段子也面不改色……”   张云帆瞪她,道:“再浑说。什么荤段子!”   “这有啥,我从小听的可多了,村里吃席,男人们只要一上席,一喝多,啥都说,这还是说的隐讳的,别人听不懂,我可听得懂……”春妮半点不忌讳,村里真不讲究那些个,便道:“牛大了要生小牛,人大了也要生小人儿,到了时候都这样,有啥可耻的……”   “……”张云帆捂住她道:“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少说两句吧,姑奶奶听见,要骂你了。”   春妮吐了吐舌头,低头嘿嘿笑着吃饭了。   赵掌柜渐渐的喝高了,王安平想离席离不了,本来是因为客气不好离席的,因为也是男丁,虽然不喝酒,但也得陪着说笑。结果赵掌柜一把拉住他的手,道:“安平啊,今天咱可是一见如故啊,你说说,我是真想认你当兄弟,认老太太当干娘,但辈份不对啊,认不起来,要不然,我铁定认了你这个兄弟……”   王安平无语。   张兴柱等人都笑疯了,不过都没多想,只以为他与张恒张强等称兄道弟的,再与表叔称兄弟,这叫啥事,因此都以为是因为这个辈份才不对。马大夫直言道:“呸,老赵你可不讲究啊,一把年纪了,和安平这个少年郎当兄弟,要脸不要脸?!”   那边赵大娘子见赵掌柜胡言乱语也是气疯了,又不好发作的,只好用杀人的眼神瞪着他。敢说出一丝半点的来,看她不吃了他去。   赵掌柜一见她眼神,立时一抖,也不敢信口开河了,只笑着拉着安平道:“要不然,安平认我当世伯,咋样?!”   “呸,这辈份更乱了,”张兴柱哈哈大笑,未解深意,只笑道:“那我该叫你啥?!我也得叫你世伯?!我两儿子倒与你称兄道弟?!”   马大夫哈哈大笑,道:“对头,对头,老赵你该叫兴柱世伯,得叫安平为表爷爷,晓得不?!可别乱了辈份,来,来,老赵,赶紧敬你表爷爷一杯……”   王安平骇的不轻,忙挣开赵掌柜的手,道:“你们慢喝,我先去作坊那边看看石头爹!”说罢麻溜的跑了。   赵掌柜拉住马大夫的手道:“老马,你这家伙不安好心,是要害我!”   一时吵嚷着要喝死对方。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29 23:32:26~2021-08-30 22:59: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军爷藏剑 20瓶;海绵熊 10瓶;风干的带鱼好吃 8瓶;喵喵乖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9章 我不傻   张虎哭笑不得, 见他们拉扯,也是无奈。   张兴柱道:“别拉,随他们去, 两个怂瓜,三杯倒的家伙, 能喝得死谁?!都嘴硬。别理他们, 咱吃咱的!”因此拉着张虎开始吃了起来。   张云帆看了看赵大娘子, 又看了看赵掌柜, 心里古怪, 隐有预感。但一时也说不清楚。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赵大娘子看赵掌柜开始死喝,是恼的不行, 去劝了几句。   “老太太您不劝劝?!”赵大娘子叹道:“都这把年纪了,也不知道保重。哎,真是愁死人。”   “兴柱心里有数呢, 很少有这样喝的时候,今儿是因为高兴,”张融融道:“略拦一拦便罢了。男人一旦放开, 是很难拦得住的,与其叫他在外头偷偷的喝,还不如在家里眼皮子底下, 也能稍微盯一盯。”   说的也有道理, 赵大娘子便叹了一声, 无奈的道:“这可真是叫人发愁。”   等喝的醉了,张虎等人将赵掌柜给扶进了王安平屋里呼呼大睡。赵大娘子也趁机进了房间, 虽像极是无意间的一瞅,然而心里却还是一震。因为屋内十分整洁,书架子上还摆放了一些书, 以及王安平平时写的字,虽然字只是工整,并非是长年写出来的骨格,然而可看得出,他平时必是点灯看书写书不辍的。   这间房间十分素雅,带着淡淡的书墨香气,她心里很是高兴,笑问张兴柱道:“平时,安平还做学问?!”   “倒不是做学问,他又不可能再考科举,”张兴柱也颇有些醉意,笑着回答道:“只是跟老姑学些人情世故,以及律法算术,如今在衙门做吏,若是连这些都不会,哪能任重是不是?!所以多少学点儿。”   “老太太是真有心了,可惜早些年若是能得培养,安平不止是如今这只为吏。”赵大娘子道。   张兴柱道:“虽是可惜,但为吏也没什么不好,有几分心力就出几分心力,便是本份。便是科举出来做官,也未必容易呢。咱县太爷是世家出身,当个县令都如此的难,更何况是无根基的安平。这般反倒是福气,看着是稳定,也在这县里当一辈子了,但图的不就是安稳吗。安平没啥大志向,只想着服侍着老姑,一生安乐就足以了。”   “好,这样就挺好。”赵大娘子笑着退出来了。   张兴柱也回屋躺了躺,支撑不住的要倒。他拉着张虎也歇一歇,张虎哭笑不得,笑道:“我没醉,我也不困,你歪着吧,我把马大夫送家去,他还在桌子上趴着呢。”   “他,可真不行……”张兴柱哼唧道:“拼命是咋想的?!还不如我呢!”   张虎道:“得,你可睡着吧。”   他出去把马大夫给送家去了,然后和春妮煮了菱角,然后送了半筐子到了作坊那边叫小子们吃。小子们那肚皮是通海通天的,便是吃饱了饭,看到吃的还能啃的欢,不一会儿就消灭了。   张虎看的咋舌,又看他们放零嘴的地方都是东西,笑道:“好家伙,比咱村里吃的好多了。怪不得都想要城里干活呢。”   “爹,是不是村里有人找你说了?!”春妮道。   “是呢,”张虎道:“少不得我要操些心,给兴柱把关把关才好。”   “是该把把关,”春妮道:“中秋节,我得了两份礼,一份是张家给的,一份是云帆姐给的。”   张虎吃了一惊,然后沉默了,如此看中她,张虎心中满是感激。   “等节后县里的店铺就归我负责了,云帆姐和李方要带着人去府城经营,节前就买了铺面,要去那边发展,”春妮道。   张虎更吃惊,道:“你一个人行吗?!”   “这有什么难的?!”春妮笑嘻嘻的道:“食客且服我呢,有时候笑嘻嘻的调笑,我骂他们,追打他们,他们还是来,也不怕我。嘿,其实慢慢的吃习惯了,也知道了各人的脾性,真没那特别坏心的,现在只是开开玩笑,只要不太过份,我也懒得理会他们。爹,真不是我说,就是他们再有力气,三个也打不过我一个,我怕甚?!”   张虎无语,道:“我是说管帐方面,你能做得来吗?!”   “不难,云帆姐教过我了,况且还有人手帮我呢,都服我,将来是我给他们发工钱呢……”春妮道。   张虎想了想,也不知道是担忧多,还是高兴多,当下也不好多说,只道:“明儿回了村可别提这事。现在不光小子们想来,姑娘们也想来。小子们倒没啥,主要是姑娘们,哪一个能像你这样的虎?!万一真跟了来,是个难伺候的,还得罪她,又是闹出大事来,没的给你义父添麻烦。要是有人提这事想要你介绍啥的,你就装听不懂。”   “我晓得,我又不笨,”春妮笑嘻嘻的道:“不是我自夸,村里的那些个,且应付不来城里的活计呢。别人臊她们几句,包管得哭。她们敢说骂就骂么?!就得没脸没皮来治没脸没皮才好使。最主要就是要胆大,她们不行。”   村里姑娘除了少数,大多数从小是被轻视着长大的,甚至是打骂着长大的,都很怯懦,偏又离不得家,万一真来了,一是动不动想家就哭,是真烦,二是胆子又小,春妮嫌跟她们说话都累人,娇里娇气的,碰都碰不得,春妮可没耐性哄她们。   “要找就找成过亲的,但成过亲的,夫家未必会放她们来干活,再说了,若是有性子活的,万一在城里勾搭出事来,又是大麻烦,”春妮撇嘴道:“所以才说要命呐,给她们的机会,从来都不多,要么是娘家不放,要么是夫家不放。要不然,性子活的活到那份上就完全放开了……”   张虎斥着虎着脸道:“胡说啥呢?!哪里学的?!”   “这有什么?我什么听不得,嘿嘿,”春妮一点也不怕,道:“只我心里有是非,有分寸,才不怕听见这些呢。我又不会学坏。”   张虎愁的不行,头疼的,以后成了一店之长,再嘴里有些混不吝的,这长大了,岂不是成了老油条,比媒婆还能说,这可真是。   他想教,却不知道啥教。   春妮倒叫他不用烦,道:“我在外头不乱说呢,跟爹才说实话,姑奶奶三令五申的教过我,人呢,到了年纪活的就是一个脸面。这脸面哪怕装也得装起来。只要我心里有是非,有分寸,怕个甚?!回了村,爹只放心,我装糊涂就行,不就是傻么,我本来就会扮傻……”   “……”张虎一个头两个大。   石头跑来道:“虎子叔,我爹叫你来看节礼……”   张虎便忙去了,进了宿舍,看到堆的满满的节礼,诧异道:“这……”   石头爹道:“都是七个小子的,叫明儿带回村去的,我琢磨着这也太贵重了些。咱真的能收吗?!收了这心里挺不好意思的。”   张虎想了想道:“收着吧,不收就挡了兴柱的一片心意。别的不说,他对咱们这些小子丫头是真的没得说。春妮还得了两份呢,一份是云帆给的。”   石头爹也没有诧异,道:“只是回了村,怕是这些不好露出太多来,不然来托我们送人来的人就更多了。要这个不要那个来的,这里面都是事儿……”   “那咋整,难道偷摸着带回村?!”张虎道。   石头爹想了想,道:“倒也不用偷摸着,回了村后叫小子们只说是自家花钱在城里买的,叫他们家人也别露出口风就行。哪家会傻了到处说啊,提前提个醒儿,才有个机警。况且,那一堆本来就是小子们自个买的米啊盐的……混在一块就行。钱的事,到时候叫他们家里人说是托了钱叫我们两个带来的便行,到时候别漏了口风。”   张虎想了想道:“行,便与小子们先说上一声,都不小了,有些事情,也该慢慢的告诉他们轻重。”   石头爹便与小子们说话去了。   张虎道:“这么多,明儿还得租车回村。”   “有骡子呢,在后院,”春妮道。   张虎去看了看,喜的不成,道:“这个是真壮实,有骡子就好,明儿找邻居们借个板车放上东西,叫它拉着回村,咱们就走回村得了,又不远……”   不然这么多人,再加上东西,租一趟车是真贵。能省就省吧。这甚至不是花多少钱的事情,而是习惯的问题,他们都已经习惯了精打细算的过日子。这就是自古以来,中原人的传统习惯。   张虎也喜欢牲口,摸了摸骡子的背和蹄腿,笑道:“这一口可真得力。是从哪里买来的!”   “恒子哥不是经常下乡吗,找人问着买的,”春妮笑嘻嘻的道:“没被人蒙,一看就得劲!”   “你恒子哥可精明,在外头常走的人,哪能由着人蒙骗了?!”张虎笑着道:“你也学学这精明劲,以后说话也注重些,别把你义父家里的事情跟外人说,留点心眼,别傻乎乎的!” 第220章 热闹   “我才不傻!”春妮说着知道了。   这娃头铁的叫人发愁。张虎看着她叹了一口气。反正这虎里虎气的, 还是多留二三年吧,她挣到的钱,他给收起来, 或是她自个儿或是叫兴柱收起来都行。   现在嫁人,张虎是不放心的。好歹叫兴柱家里给教上两三年再说。在村里是学不到东西的, 只能干活, 或是学妇人们说些长舌的没用的废话!不如出来, 他是了解女儿的, 不会学坏, 从小就不矫情。怕也顶多是怕她虎里巴唧的叫人脑仁疼!   张虎和石头爹带着春妮回了这边院子,等张兴柱醒了, 张虎便问他春妮管县城店铺里的事情。   张兴柱道:“虎兄弟只放心,云帆和李方虽要去府城,但铺面里的事情, 还有恒子和强子也会帮着照看一二,不是春妮一人的,等完全的上了手, 独挡一面了,也就更不用操心了。”   张虎道:“能帮着分担虽是好事,我只是怕她担不了这么大的责任。”   “有啥担不得的, 春妮样样都强。”张兴柱道:“孩子出息, 你该高兴才是。将来春妮总要自个儿做点生意, 现在只当是历练了。”   张虎想了想点了点头,笑道:“你这个当义父的对她的提携, 比我这个当亲爹的可强多了。”   “说什么屁话!”张兴柱道:“能生在你这样的家里,才是她的福气。村里其它人家,哪一个会这样待女儿的?!不要这样想。”   张虎也知道自个儿说错话了, 忙笑道:“我就是胡嘴一说。不过你给的礼也太重了。到了村里都不好声张。不然个个眼馋,到时候都涌上来,要还是不要,都是麻烦,要这个不要那个,又得争吵。我和他们说了,只说是他们自个儿买的,你若回村,可别说漏嘴了。小子们嘴上没把门的,回了村我也不叫他们说在村里吃啥喝啥穿啥,在你身边做事,心思方面,还得练练呢,不能叫回了村,什么都说了……俗话说的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村族这方面,比贼偷有时候还贪心。在村里为着一点果子就能吵打起来,更何况是这样的好处。兴柱呐,你有时候也别给太多了。”   张兴柱拍拍他的肩,道:“我知道,你是真心才给我说这一番话。只是石头他们家里信任才将孩子放在我这里,我若苛待过意不去。干了活给工钱是应当的,而节礼更不能省,是我张家的心意。往后回了村改一套说辞便行,孩子们还小,有些事情咱们教他们就行。但没必要抠他们的。都是好孩子,我疼还来不及呢。我姑也是这个意思,我张家不是不想赚钱,但赚了钱,不给孩子们吃好喝好,过意得去?!良心上也过不去啊。所以咱都操些心,有些事,就费心教一教,但,该给的,能给的,都不会少了。”   张虎听了十分感动,也就不劝他了,道:“你这还需要多少人手?!云帆若是在府城生意做开了,怕是作坊还要扩大吧?!”   “三五个人不嫌少,十来个人也不嫌多,主要有一点,就是可靠。”张兴柱道:“以稳为主。有多少人做多少头油就做多少的生意。但作坊这边的人手,是一定要可靠的。”   张虎琢磨一番便明白了,道:“你放心,回了村,我给你把关。把那些个贪的馋的,心眼多的给挑出去。只是有些奸猾的怕是藏的深,你在这边也不要马虎,叫老姑奶奶也掌掌眼,她老人家眼厉。”   张兴柱应了。   张虎又道:“村里留了块风水宝地,将来给老姑奶奶用的……也是留着你的意思。”   这便是村里的好意了,一般出嫁过的女子是不可能回村葬的,这就是美意了。   张兴柱想了想,道:“我也想这样,只是有安平,将来还得听他的。”   “也是,倘老姑奶奶不用这个也不妨,给你张家的。你过世的婆娘还没迁回村呢。将来一并迁回村才好。”张虎道。   “她现在葬在城外,我和孩子们平时也好祭奠,将来等我一并死了,儿子们自然将她和我一并安葬回村里去的,”张兴柱道:“人都得归根。”   张虎听了点头,道:“村里说这个,其实就是怕将来你不回村。不认他们了,若是分宗,可就亏大了!我觉得还是得按你自个儿的心意。倘若有好的发展,就分宗也使得。不必非得牵着他们。”   “看他们拖不拖累吧,若拖累着我,我也不会心软。若是还过得去,我想葬回村也可。”张兴柱道:“到底是祖宗们都在那,倘若分宗还得迁祖坟出来,我是不乐的,没得劳动祖宗们伤根本!”   张兴柱起了身,写了封信给他,又封了包二十两的银子,道:“托虎兄弟带去给村里正。他看了信自然晓得怎么办。若是大家合得来我也不是舍不得为村里花点钱,提携一下村里人的意思,但我张兴柱也不是任人宰割的人。他得晓得拿的是谁的银子,到底是谁求谁。也就不会作妖了!”   张虎收了,放到了怀里,道:“放心。我明天回去晚上去他家里跟他说个明白!他就是有点小心思,但不蠢,也没胆的人,明着有好处的事,也没必要蠢坏着办坏事。他就算有私心,也做不成。放心吧。我和石头爹他们,总不会叫你有后顾之忧!”   张兴柱拍了拍他的肩,啥都不说了。彼此是什么人,是可以交付信任的人,就啥都不用说了。   傍晚张恒和张强已经带着陶氏李氏从娘家回来了,孩子们都满地走,赵大娘子看着喜欢的不行,忙将早准备好的红封给了三个奶娃娃。   张恒和张强笑着招呼她,又问王安平和赵掌柜在哪。   赵掌柜在屋里睡着,王安平去街上买东西去了,本来是在作坊里的,但一想明早要回王家村,便买点给王安和的东西。   季大牛和大妮,还有季家爹娘也都来了,昨天张兴柱就叮嘱过,今天去看他们,但晚饭得到这边来吃,热闹。   因此一进院子,那是真热闹。   李氏陶氏谢过赵大娘子,忙去准备晚饭了。   “嗐,好家伙,这么多螃蟹,石榴,”陶氏可惜的道:“可惜今年我是没口福了。吃不成了。”   李氏塞给她一块菱角,道:“老实点吧,可别偷吃,寒着了胃不是闹着玩的。”   陶氏嘿嘿笑,老实啃起菱角来,道:“看着了没,季家老两口看着赵姐姐身上的衣服,眼睛都直了,瞅瞅那讨好的笑,这可真是……势力眼。”   “他们不是一向这样么,”李氏道:“还是老姑奶奶稳重,眯着眼睛笑呵呵的,跟菩萨一样。虽着布衣,却是咱们这群人的主心骨。”   “也是。若不是老姑奶奶,赵家这样的人家哪里愿意与咱们来往?!”陶氏道:“可惜这老两口,不识真菩萨,倒逮着人家穿着好的一味的笑,人家哪里有眼瞧他们……”   陶氏又低声道:“云帆长进不少,今天话少,对赵家也不过份热情。比起以前长进多了。”   李氏道:“不是我为着她说话,她好歹是咱张家人,倒比这老两口有长进的多好吧?!人家是势力眼,她可不是,顶多是暗暗生出志气来,将来也奋斗出这样的绸缎傍身!”   陶氏撇嘴道:“这倒是符合她的性格。也不知道她的胃口怎么长的,咋这么大。”   李氏哧笑道:“她成了事,你也能享到福。”   陶氏道:“大嫂这话说的怪,仿佛我指着她不成事似的。我也指望她能成事,而不是做坏了事,又叫家里人收尾。享不享福的是不敢想,只求有些分寸,别拖累家里就成。这小姑奶奶我是不敢得罪她。”   “咱也得罪不着,以后她挣了大钱,就是咱家的金佛,有金光护身的,你我都是丫头婆子的命,只怕近身在前都做不到呢……”李氏道。   陶氏白她一眼,没好气的道:“咋就是婆子了?!我这还年轻呢。”   两人拌了拌嘴,一面收拾起菜蔬来。   赵大娘子进了屋,见赵掌柜醒了,便拧了他一把,啐道:“怎么不喝死你!今天是来相看人的,你倒好,逮着酒死喝,人你看成了吗?!啊?!是什么品行,相貌,你整明白了吗?!呸,还要和人家认兄弟叔伯,你是脑子有问题,还是怎么你?!”   赵掌柜苦着脸,疼的不行,又不好叫的,道:“娘子饶命,我不是看了吗,就这相貌人品还有啥可说的,我看行!”   赵大娘子白他一眼,“囫囵一眼,你看明白什么了?!是幼娘的一生,你敢一眼就下定论,看我不捶你!”   这辣婆娘,在家里发威便罢了,在外面也是,赵掌柜苦着脸道:“行,晚饭我再看看,行不行?!”   “指望你……?”赵大娘子叹了一声,道:“我去他屋里瞅了一眼,虽然素净,屋子也小,但是是真上进,律法,算术都在学着,字也写的不错。半路出家的这字写成这般,便是下了苦功夫了。可惜了早些年误了,不然这年纪都可以科举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30 23:17:58~2021-08-31 22:14: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游手好闲妞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嘉佳 30瓶;军爷藏剑 20瓶;鱼儿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1章 回村   “这说明特8缘呐, 他若真特8机运,中了秀才举人,能轮得着咱们赵家吗?!”赵掌柜道, “我看这就是天定的姻缘。”   赵大娘子叹了一声,这倒也是!   便叮嘱他道;“晚上别再喝了, 敢喝多了胡咧嘴, 坏了幼娘的好事, 特8你的好多着呢!”   “晓得喽, 我也不敢喝了, 哎哟,喝多了头疼的慌!”赵掌柜无奈的苦笑道。   “此事提都不准多提, 以后再说。还是要慎重些,多看看,我也探探老太太的口风。”赵大娘子道。   赵掌柜应了。   晚饭家里更热闹, 这么多人吃饭,是直接开了三席,坐了满满的都是人。   赵大娘子看着圆润的陶氏, 笑道:“真是好福气,弟妹这面色,这肚子, 将来铁定是个小子。”   陶氏听的见牙不见眼, 笑道:“也是托了大嫂的福, 我自从怀上,大嫂为我分担了不少。”   李氏听了便笑道:“等你生了, 可得还我,也让我松快松快。我现在可是巴不得到了点撂挑子呢。赵嫂子是不知道,她这脾气是真难伺候, 若是孩子心性,给吃给喝就完了还倒好,偏她会作怪,嘴里嘀嘀咕咕,要么出怪话,要么出酸话。”   陶氏又臊又羞,跟李氏闹腾起来。   张融融和赵大娘子听的笑容满面,院子里都是哈哈大笑。   院子里推杯换盏,很晚才歇,然后是客客气气的把赵掌柜和赵大娘子送回了家,还叫带了点菱角和石榴。两人还留着张恒张强喝茶,两人没推辞,饮了茶,便告辞家去歇着了。   季大牛将季家老两口送回家去后,张家人也都歇着了。就算是在家里玩,只是吃吃喝喝,人也是极累的,张虎,和石头爹挤到了作坊那边和孩子们挤着睡了。叫他们别去,非得去,说是要熟悉熟悉孩子们平时的生活环境啥的。张兴柱见是这样也便没特8阻止。   季家老爹叹了一声,道:“张家是真热闹,这都快中秋了,那三个孽障却没一个来城里看看咱,不求着他们来送节礼,至少来看看吧,真是不孝的子孙。便是王家,那王老二再没良心,亲家姑奶奶进了城后,他也是常来看看,哪怕遇着冷脸,也不怕,就来。可见这三个,连王老二都不如!”   季老娘道;“若是特8心,在咱刚进城的时候,就会来看看了。既然没来,别说是中秋,便是过年,也不会来。你也别想多了,只当咱没生那三个孽障罢了。”   虽是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是伤的,也极羡慕张家的热闹,和张家的团结,而这,季家是不可能特8的,什么贵客盈门,儿孙满堂,目前是做不到的,只特8冷清。   季老爹道:“明儿给船伙计还特8做饭的老大娘发点节礼,咱也别小气了,入乡随俗吧。”   季老娘虽特8些肉痛,但也没反对,点了点头,道:“虽不及张家给的伙计的礼,但也要寻常才好,若是当不知,咱们,多少没脸……”   说罢又提到赵掌柜,道:“这赵掌柜做的好大的买卖!这样的人家肯正经的上门,一口一个正经的兄弟,世交。我看,传言这样的事也未必不是真的。”   季老爹听了,默然叹道:“张家特8这样的气运,对大牛也是好事,咱就只当不知道罢了。不管咋,将来大牛好,对咱也好。”   季老娘点头,二人歇下不提!   赵掌柜今天酒还醉的厉害,因此赵大娘子服侍他歇下后,本来也想歇的,结果被他的呼噜声给吵的睡不着,干脆起来了,趿着鞋披了件衣服,没惊醒丫环,独自挑了灯到了后院来寻赵幼娘。   赵幼娘正在挑灯夜读,还没特8睡下,睡在外面的丫头却睡的正香。   “娘!”赵幼娘看她来,倒惊了一下,道:“娘怎么不睡?!”   “被你爹呼噜声吵的睡不着,便来看你,我儿还没睡?!”赵大娘子上前道:“在读什么书?!”   “一些杂书,”赵幼娘道:“见天色还早,便没睡,读会儿书再睡。”   赵大娘子上前去看,见是一本游记,上面特8各种风土人情包括人物传志,奇事怪谈,笑道:“看一看,长点见识也挺好。我儿如今也长大了。这世间啊,最奇怪的事,也许不是什么奇事怪谈。而是人心善恶,若识得了这个,通悟了这个,这一辈子也就没什么新鲜事了。”   赵幼娘点头,见赵大娘子盯着她瞧,便道:“娘可是特8话要说?!”   “没什么,”赵大娘子只笑,欣慰的很,道:“我儿如今也大了,快及笄了。”   赵幼娘便低下了头。扭着帕子不住声。她本以为娘要说些说亲的事情,哪知道赵大娘子只是笑着问了问她吃的好睡的好不好,赵幼娘一一答了,然后赵大娘子便走了。   她真的一头雾水。   将娘送走,赵幼娘回屋睡下,却知道娘肯定是特8话没说。   赵大娘子回了屋,叹了一声,最小的女儿,真舍不得啊。   不过此事不急,还得再看看。   以前她可能对类似的穷人家特8些偏见,觉得他们贪财还是小事,但一定不会善待孩子,一旦赵幼娘生下的是女儿,也许会受苛待,如果一个母亲连女儿也保护不了,赵大娘子哪里肯叫赵幼娘落到这个境地。所以是绝不考虑的。   但是张家,一看大妮,再看云帆,两个女儿的待遇,便知道张家不是那种苛待女儿的人家,能接回过的不如意的出嫁的女儿,也敢叫特8志气的小女儿出门做生意,不阻拦。   赵大娘子便知道,张融融绝非是一般眼界的老太太。   她的心是放下了。   这件事还得找个媒人来提才是,太生份的媒人肯定不行,所以吧,就得想想法子。   若说担心,只怕这两个孩子会相互看不上了。   不提赵大娘子心中的盘算,第二天一早,张虎,石头爹,带着七个瓜娃子就要回去了,吃了早饭,借了板车往骡马上一套,好家伙,满满当当的东西塞满了一板车。   得,走回家去吧,现在天还早,到家不会中午就能到。孩子们开开心心的,一点也不觉得走路辛苦。   主要是现在人走路去个哪,都是步行,日行十里二十里的是基操。   张兴柱非要给他们租个牛车坐着回家,他们还不乐意,非说走回家就行。不会累的。   张兴柱没法子,只好送他们出了城。   石头道:“兴柱叔放心,骡子跟咱回了村,包管好好喂着不叫瘦了!”   张兴柱哭笑不得,道:“知道了,回家好好过节。”   “诶!”众人应了,这才赶着骡车往家回。一路说说笑笑,打打闹闹,跑跑跳跳的也不觉得累。   作坊没人了,还是得特8人守着的,张强一早就过去了。   张恒到下午就跟他换班,晚上两兄弟还得睡这,要等石头他们回来了,才能放心。   王安平也收拾了东西准备回王家村。   张兴柱送他,道:“城门口特8去王家村的牛车,跟人合坐,也省钱。不要自个走了。”说罢又说张虎他们不肯租车,非得自个走回去,真是劝不住。叫他可别这般。   王安平应了,知道张虎他们是不想花钱坐牛车呢,主要是人太多,一人几文钱,加起来就了不得了。能买不少东西了。   他只一个人,倒不担心。   他便去和张融融道别,道:“娘,如果顺利的话,今天就回,若是今天没回来,也别惦念,明儿铁定回来和娘过中秋。”   “嗯,去吧,东西带上,不能失礼。”张融融道:“对于村里的事你也特8数了吧?!”   王安平点头,道:“给里正的也带上了礼。我回村去找他商议便是。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办得成!”   张融融点头,送他出了门。   张兴柱看人走了,便问道:“老姑,安平回村是特8什么办法吗?!”   “他打算把自个在村里的宅基地换给王安和,”张融融道。   张兴柱吃了一惊,道:“这,这何必?!”   “他跟我说的时候,我也很惊讶,却很欣慰。表面上是吃了亏,其实未必。善待兄弟的名声,总归是特8益的。”张融融道:“王老二要找别人换宅基地,村里只怕没人答应。没人答应,里正也会顺势刁难。若是不出事还好,倘若是王安和出了事呢,只怕什么都晚了。所以,去劝劝看吧,他若是能搬离王安福家旁边,也是好事。”   “他是短视之人,”张兴柱道:“可未必会听。”所以安平才说办不办得成,只看他们,而不是看他。他只是提出解决问题的办法。   张兴柱道:“王安福这恶心就没法治?!只能躲着?!”   “怎么治?!谁愿意当这个恶人,村里?!”张融融笑了笑,道:“王家村是什么德性,你该晓得,当年他们不也是这样。不愿意当恶人,也不愿意当善人,无事高高挂起罢了。想治,轻了只得罪人,重了,又讨不了好。两边不落着的事,村里才不愿意干。” 第222章 盯紧   张兴柱皱眉, 道:“没天理了,难道还拿这样的没法子不成?!”   “若是有严刑峻法,倒是能治, 只是为一人,难道朝廷要启用严刑峻法不成, 他到底也不算是犯罪, 定罪都不好定, 若是用峻法, 很多百姓反而无辜受刑, 所以这治世,无非是出现这样的奇葩比较辣眼睛, 但,这样的律法对普通百姓是有利的。大多数百姓不都是老实人嘛,没理由因为这样的人的存在, 连累他们像秦末一样受法苛待……”张融融道:“只能指望他自作孽,自个儿作自已了……但安平还是要有一个善待兄弟的好名声的。”   所以,放弃王安福, 从王安和身上,也可以做到。张兴柱明白了。   也罢了,这些事终究要王安平去处理。他也能独挡一面了, 渐渐的会为老姑支撑起一片遮风雨的天吧。张兴柱心里是即欣慰又惆怅!   只说王安和这些日子以来, 大门不出, 二门不迈,尽量是不愿意出门了, 有点心理阴影,便是去地里,也是婆娘盯着。哪怕孙氏是真的不放心他, 但王安和也没有半点不乐,相反,因为婆娘盯着,他反而有一种安全感。   孙氏最近也是严令王浩不许出门,耳提面命,走哪就把他拎到哪儿,一开始王浩还会哭闹,但后来发现这件事跟以往不一样以后,爹娘是完全不像以前那样纵容了,他反而老实了下来。虽然不敢再去村里皮,也不惦记玩乐了,但在家里也是翻箱倒柜,追鸡捉狗,弄的人仰马翻的,孙氏也是压力巨大,没事就在家里骂小孩,王浩反而因此老实许多,至少绝不敢像以往那样动不动就对孙氏还嘴还手耍赖,主要是孙氏脾气见涨,以前是雷声大雨点小,现在可不一样了,真的会打,而且打的很疼,王浩年纪虽小,但也是会看眼色的,因此老实许多。   孙氏现在就是去哪儿,哪怕去个厕所都要把丈夫和儿子给带着,去地里浇地,也是如此,拔草还是啥,完全就是盯着的状态,王浩想要乱跑,呵,那是完全不可能了,不指着他做什么,孙氏是真怕那小寡妇把孩子给勾坏。   不光她是这样,其实村里人基本都是,上回孩子们还来这边找王浩玩,结果各个回了家就被抽了一顿。倒不是嫌弃王浩。而是严令孩子们不准再靠近王安福家附近。倘若敢靠近,仔细皮得抽烂。   孩子们被打了一顿,就老实了,要出来玩,基本是不敢再找王浩,也不来王家这边了。都去别处淘气。   因为村里盯的紧,动不动就要找找孩子,所以目前还没有发现什么不堪的事情。   越近中秋,王安和越是着急,今天起来,便到村口候了候,见有人问,便道:“……怕是老三今天会回来呢,所以我在这迎一迎……”   众村民哧笑一声,却不爱信,道:“你昨儿也这么说,哟,安平现在是城里人了,还能认你这个泥腿子二哥……”   都是一副看笑话的模样。   王安和听的面红耳赤,哼哧道:“安平说回来就一定会回来,不是今天就是明天……”   众人取笑他,道:“上几回你去城里真见着了安平,别是回村为了面子撒的谎吧?!”   王安和气的不轻,仿佛受到了屈辱,为自已,也为安平,怒呛道:“我带回来的东西,都是表哥和安平给买的,还能有假?!”   众村民轰笑,都在那七嘴八舌的说,是不是自个儿为了面子才买回来的啊。   王安和实在是气不过,想回骂,却不知道怎么骂,只能在那面红耳赤。   “最近日子不顺心,脾气见长啊,安和。”一中年村民笑嘻嘻的道:“是不是被老婆子给看的太紧了,憋得慌,面对小寡妇,果真没有个什么?!”   不少人啐了他,道:“再敢浑说。什么玩笑也敢乱开,提那娼妇做什么?!是不是你这王八也动了心?!呸!”   因此相互吵起来。   王家现在名声是烂到底了,虽然王安和也无辜,但王家的事无人做主,王安福人嫌狗憎,而王安平上回又没有帮什么忙,因此村里乐得看他们笑话,甚至还有点落井下石的意思。   这也是人之常情。说人冷漠是不假,因为人就是如此的冷漠!   王安和心中委屈的慌,可是他也知道,生活在村里,没有人为他讨什么公道。   只是都是一个村子里的人,失去了庇护,怎么就成这样了呢。他一年青人不好骂的,若是家中有长辈在,早已经开始唾骂回去了,他现在才可悲的发现,他连反击也做不到。   王安和不理会吵嚷的人群,准备回家,正好孙氏牵了王浩来接。   村民便取笑道:“哟喝,这可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片刻也离不得喽……”   孙氏的脾气可没那么好,啐道:“有嘴在那说,有种叫你家男人到我们王家附近去转转,看你们怂的盯的不是更紧?!都是妖厌的物,还装什么相呢?!呸!”   众人听了悻悻的。   孙氏为表鄙视,往后吐了一口唾沫。扯着王安和家去了。   村民讪讪的,嘿笑道:“这孙婆娘,还是这般厉害……”   “她是厉害,要是不厉害,男人都被那狐狸骚的勾走了。你是不是想去王家附近转转?!你去,现在就去,看我厉害不厉害,老娘拿这么长的针来戳死你丫的,干脆阉了一了百了,省得作孽……”一妇人对他那个看着二人背影津津有味的老公道。   那男人听了也没吱声。   男人都是这么回事儿,虽然面上是嫌弃那小寡妇,其实心里,都痒的慌。虽然确实是没贼胆。但是贼心是不可能更改的!因此村妇们都是防男人如防贼,一双眼睛盯的如雷达。   以往村民们从不如此,不至于盯的眼球子都恨不得要瞪出来,但现在,几乎家家如此,户户如此,哪怕七十多的老妇盯着七八十的老丈,也是盯的紧。玩意儿虽不中用了,但眼睛不瞎,这贼心就不死。   整个王家村,都处于一种微妙的畸型的关系之中。却没有人主动揽事,要解决这件事,或是要把小寡妇给赶走。因为小寡妇不完全算是不良,但也不完全算是良家。这中间的分寸就很难把握,管的不好,是要管出祸事来的,所以没人愿意揽个事。   但并不妨碍他们看王安和和孙氏的笑话。   可想而知,王安和和孙氏的日子有多难过。那是防人如防贼,还沦为村里的笑柄。没事就臊上几句,这日子哪能不堵得慌?!   村民们正聚在村口说着呢,远远的看到一辆牛车靠近了村,然后牛车走了,却下来了一个人,拎了两个大包袱,“那是?!哪来的?!”   远远的看不甚清。   “别是别的村里青年来寻小寡妇的吧?!”有妇人撇嘴,啐道:“青天白日的就来。呸,越来越不要脸。”以往摸着黑来便罢了。   村中男人们却看的兴奋,虽然自村是人没吃着,但别的村的人前仆后继,往来不绝,这可是新鲜事,所以本村的男人有一种微妙的心理,是一种类似的共情同为男人的一种状态,那种微妙就是,虽然我没有飘到,但是别的男人飘到了,就相当于同为男人的我也间接的飘到了嘛……   不少人已经开始猥琐的笑,醉醉然,昏昏然。然后不少妇人狂怒,开始狂掐男人,心中早骂开了。   “诶,好像是安平……看看,是不是安平?!”村里开始哗然了。不少人都站了起来。   也忘了之前与王安平的不愉快了,反而是迎了上去,兴奋的不行。   之前秋收收粮的时候,衙门里来的吏和衙役,却不是王安平。这回是王安平自从进城以后的第一回 进村。这说明什么,这说明王安平还是认村里的。   这意义就不一样了!   这可是他们村出的第一个吏。哪怕,可能还没有实权,也帮不上村里的什么忙。然而,那也是吏。这吏与官有啥区别?!   一个现官,一个现管。现官也不如现管呐!   所以都一个个的迎了上去,亲热的道:“是安平吗?!可是安平……”   王安平长白净了不少,壮实了许多,也长高了,远不是之前那个瘦小的完全没有存在感的营养不良的怯懦的少年。村民们几乎都认不出来了。   “是我,叔伯们好,大娘大嫂们好!”王安平回礼笑道:“我回村来看看二哥。之前跟他说过的,中秋节前会回来一趟。”   还真是啊。王安和到底是没扯谎!   不少村民兴奋的仿佛王安平是回来看他们似的,热情的道:“回村好啊,城里再好,也不如咱村里香是不是?!咱安平也算是衣锦还乡了。来,来,我帮你扛包袱,送你回王安和家去。走,走……”   不少人上来帮他扛包袱,笑嘻嘻的道:“去安和家讨口茶喝……”   竟是要随着王安平回王安和家去了,热闹的不行。   村民的落井下石是真的,热情也是真的。人就是如此的矛盾。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31 22:28:37~2021-09-01 21:59: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游手好闲妞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零点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3章 长兄   此时一副与有荣焉, 也想沾沾光的意思,未必是要占什么好处,无非是想去听听稀罕事, 见识见识城里人的不同,和经历啥的……   王安平无奈, 只好被人簇拥着往王安和家走, 总不好驱逐人的。   不独王家村这样, 几乎所有的村民都这样, 县里其实也差不多。真是哪家中个秀才中个举人的, 那不相干的人能将人家门槛给踏破。   应付乡人的热情,有时候也是一种素养。因为中原人就是爱凑热闹!   王安和回到家, 便有点郁闷,在那叹气,道:“安平咋还不回家呢?!”   他现在的日子用度日如年来形容, 半点不差。仿佛生活被人给从里到外的裹挟和包围了。连透气也带着战战兢兢,没有半丝的快乐可言!   因为出门进门,就是王安福家的大门, 永远看到的是他们家的人,那种窒息感,若不是身处其中, 很难感受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憋屈, 窒息, 绝望,透不过气……所以他盼着安平早点回来, 哪怕只是说说话也好,也能疏发一下心里的郁闷。   王安和基本上是没有什么人可以商议了,亲人之中, 王安福是这德性不用说,母亲已绝义断来往。丈人家呢?!那基本是别指望,只能当亲戚来往,也就是年节里走个虚礼,客套一二,真遇着了事,还指望他们有用吗?!那是听你叨叨,他们都嫌烦。王安和现在唯一能来往的只有王安平。   所以,可想而知,他有多盼王安平能回来。   当发现人生走到今天,身边只剩下唯一的一个亲人,兄弟的时候,哪怕平时再抠的人,也想要抓住。不能说是救命稻草,但却是精神上的一种支撑和希望。   “你急啥?!今儿不回,明儿肯定回……”孙氏劝他,其实心里也知道今儿若不回,明儿回的可能性反而更小了。王安平不可能在中秋当天回村,与他们一道过节的。他一定是陪着亲娘过节的。孙氏和王安和心中都清楚,他们是巴上去的,在王安平这个兄弟心中,他们的份量不可能有那边重。   所以正日子,怎么可能会在村里过节呢?!   王安和道:“明儿都中秋了……”   “你去村口看也没用,没得还叫人看笑话,那些丧了良心的,一天不笑人,一天不能活了都,”孙氏骂了几句,道:“没事,耐心等等,从城里回来,哪怕一早出发,现在这时候还早呢,也许还没到……”   “鸡杀了不曾?!”王安和道。   “杀好了,一早不就杀好了?你糊涂了吧?!”孙氏看他心不在焉的,也不忍心说他了,便道:“菜都备好了,等安平回来就下锅烧,不管今天回还是明天回,都留着给安平吃。”   王浩道:“娘,我要今天吃鸡,中午就吃!”   孙氏大怒,道:“你个小丧货是什么精贵人不曾?!呸,你也配吃鸡?!给你亲叔吃的,你再敢吵吵,老娘把你塞进鸡肚子里去,让你下辈子做鸡蛋,被人破壳吃!吃吃吃,就知道吃……”   王浩见老娘心情更差,再不敢闹腾了,缩了缩脖子,有点不高兴的在那小声嘀咕道:“……凭啥要给他吃,以前都是我吃的……”   孙氏虽恼他,却还是摸了个鸡蛋给他,道:“去锅里烫一烫,吃吧,别噎死了小王八蛋!”   村妇都是这样说话,既粗俗又难听。但王浩听习惯了也不生气,抢了鸡蛋就去厨房了。   王安和不说话,以前他也是一个铁汉子,没这么弱过,但现在,一些事就像能压弯人似的,叫他一个铁石一般的汉子,都变得唯唯诺诺的了,以前跟孙氏吵架理直气壮,还能朝儿子打骂发火的那些劲头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他叹了一口气,隐隐的后悔当初让娘走了。若是在村里,坚持着孝敬多好。他也不至沦落到没人疼没人管的地步。   哪怕成了年,没有长辈在家压着,也可怜呐。哪怕是村里不相干的老头老太说一句话噎你,你都还不了嘴,那种痛,真是深刻体会到。但有长辈在,长辈都能朝着人家脸吐唾沫,那都没啥事。   往事不堪回首,反正后悔是来不及了!   正忧郁着呢,孙氏看他这不像样,也有点心疼他,正想劝劝,却听见一阵吵嚷声,隐隐的听到不少人往这边走来了,这个一声安平,那个一声安平……似都在问城里的事情。   王安和一个激凌,仿佛一秒充完电,整个人支棱起来,整个精气神立即就不一样了,然后腾的一下站起来,扑一般的往门外冲出去。   这一幕可把孙氏看的一愣一愣的,随即有点心酸也有点伤感,又有点好笑。她忙也跟着出去。   这一回,对于王安平有了很多的真心。   人是会变的。就算再刻薄的人,也并非天性刻薄,哪怕再自私再会算计的人,也并非没有良心和真心。   至少此刻,他们对于王安平是真的盼着他回来看看。也不求着帮他们什么,只求回来看看也好。   “安平……”王安和的声音都有点颤抖了。   王安平看着王安和上前,笑道:“二哥,我回来了!”   “诶,好,好,回来就好……”王安和的眼睛红红的,眼泪都在眼里打转转了。   孙氏喜道:“安平快进来,我给你倒茶,快点进来,你哥早早就杀好了鸡,买好了肉,茶果点心都给你备上了,就怕慢待了你,怕你吃不习惯村里的饮食。你哥从昨天就盼着你回来了……哎哟,你是没瞧见,他魂儿都跟丢了一般,只候着你呢……”   王安平道:“都是自家兄弟,哪要这般隆重,可别太破费了。”   “不破费,不破费,我家安平是城里人,当然得吃好的,不能吃村里吃的……”王安和看了众村人一眼,得意的道。   众人撇嘴,白了他一眼,也没理会他,依旧笑嘻嘻的跟着王安和往家走。   孙氏喜的走路都带风,赶紧回家倒茶去了。   这般热闹,人一多,王安福哪能听不见,罕见的竟从屋里出来了,看着王安平。   王安平行了一礼,道:“长兄!”   村人都叫大哥,二哥这种。这长兄,是噎谁呢?!说失礼是真不失礼,但就是生份。   他叫王安和二哥,现在叫长兄,这区别一下就出来了。   王安福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道:“回来了?!”   “是,回来看看。”王安平道。   王安福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通,也没有叫他进屋坐坐的意思,王安平呢,也没有主动说要进他屋。   王安平回村,虽然长高了长好了,但是衣服却没有穿出格的,就是寻常的短打布衣,顶多新一些。但就是布衣布鞋,看着干净素洁,却没有半丝的富贵之态。   所以,王安福扭开头又回屋去了。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王安和心中涌上一股愤怒,虽然三弟未必肯踏他那破门槛,然而,请都不请一回亲弟弟,这个人,简直是没有心!   村民也是翻了个白眼,暗骂王安福这狗攮的是瞎了心,这样的兄弟也不认,脑子里进了水。   王安和忍着怒,拉着王安平进了自家,道:“安平快来坐,来来……”   孙氏倒上茶来,各人都分了一碗。又拎来一个大壶可以添茶。   王安和忙道:“快去做饭,安平这一路来怕是饿了。”   “诶,马上去!”孙氏笑嘻嘻的,忙去厨房了,不一会又端来了点心果子,直接塞到了王安平手里,道:“一路饿了吧,先吃些垫垫,我马上烧饭,中午你和你哥好好说话,好好吃一顿!”   “二嫂随便做点,不用忙!”王安平忙道。   “没事,到底是过节,哪能马虎!”孙氏风风火火的赶紧的逮着正在摸王安平包袱的王浩去厨下了。   “瓜娃子!”孙氏拎着王浩的耳朵,悄声的道:“当着众人的面,敢翻你小叔的包袱,看我不撕了你!”   王浩可不怕她,母子俩谁不知道谁啊,便撇嘴道:“我就不信你不想知道小叔有没有带好礼来咱家。”   孙氏也不生气了,嘻嘻笑道:“便是盼着,也不能当着众人的面这样啊,万一有太好的,村里长辈在,是给分不给分,你这瓜娃子,有好也不知道捂一捂。村里娃娃们吃糖还知道藏一藏呢,你倒是没心眼。”   王浩嘻嘻笑,道:“肯定有点心,我摸到了……”   孙氏十分高兴,道:“你小叔是把咱家当正经的亲人来处着了,你老实点,对你小叔客气点,亲热点。他是城里人,将来好处多着呢,年节里,都少不了你的好东西,晓得不?!瓜娃子,半点也不知道甜个嘴。老娘也不是只会骂人,你怎么就只学去了怎么骂人,哄人嘴甜的本事,怎么半点也没有?!你是老娘的种是不是?!”   王浩不理她。   “中午的鸡和肉叫你爹和小叔多吃点,你敢跟平时一样巴不得把半盆菜扒拉到你碗里去,我真揍你!”孙氏扬了扬拳头道。 第224章 面上光   王浩也怕她, 道:“知道了!”   “好儿子,来给你娘烧火……”孙氏高兴的很,哄他道:“不烧火, 中午的菜你别吃了。好好烧火,做个表率的样子来, 别叫你小叔轻瞅, 将来你的好处多着呢……”   王浩本来是不愿意的, 但一听这话, 便老老实实的开始帮着烧火。一面嘴里嘀咕着, 惦记着王安平带了啥好东西。   不光他们母子俩惦记,抓心挠肺的。其它村民, 跟着来的也惦记啊,但王安平就是不打开,王安和更不打开, 因此村民们都是眼巴巴的瞅着,又不好说的。   只能和王安平说着城里的事情。   王安平便细说了自己在衙门里做什么事,左右还是那些话, 他只是个听差办事的小吏,还是要听太爷和衙吏们的指挥办事,他且做不得主呢, 再加上他又笨, 字也不识几个, 还是表哥临时教的,所以, 很多事连规矩还没学会啥的说了一通……   然后村民们又问他怎么有机缘进衙门里。   王安平便将季大牛给搬了出来,说是县衙里瞧中了他的力气,便募进去, 大牛嫌没有薪俸,不愿意去,这才两人都去的。   村民们听的恍惚,而这吏员的神圣性也似乎随着他的解释消失了。   哦,原来做吏连薪俸也发不出啊,还拖欠。一听只多少,不禁都愕然,就这收入,还不如老实在家种地呢。种地一年到头攒的钱都比这多。   原来是面上光。   也就是身份上有点光鲜啥的。   王安平着重说了一下他没钱也没权。就是个穷的,就是表面上的风光。其实事情贼多,还得听训。   众人便又问他现在是靠表哥家过日子呢?!难道不想娶亲了?!   王安平少不得解释一番是靠着表哥家的,娶亲的事以后再说。   意思再明白不过了,没钱,寄人篱下,只有面上光。   有不少人起了说亲的心思,此时也淡了。   王安平再了解村民不过,知道他们心思淡了,也就放心了。   有村民道:“安平呐,你靠着你表哥过日子也不好吧,不是长久之计啊。你现在还年轻,但是将来总不能一直这样。若娶了老婆子,有了孩子,一大家子,难道都要你表哥养不成?!你表哥养你娘是本份,是有情谊,可是养你,这可不是应份的,你还是得自立呐……”   王安平便适时的低了头,道:“……我没手艺,没本事。也干不了别的。现在只能这样,也想不了长远。”   村民们听了便都面面相觑,都不说话了。   反正之前的矛盾是彻底的心思淡了。哦,原来不是不想帮村里,是因为没钱又没权,帮不上。   现在还打酱油,吃表哥家呢。   中看不中用。   众人便笑,心中便有数了,知道若是有点家底儿的人家出了这样的子弟,哪怕只是当个吏,也是光宗耀祖的事儿。这是顶好的人家了。但王安平没有依恃,啥都没有,还要寄人篱下,无钱无业,只村里这么点……可拉倒吧,面上光的,将来连老婆子都养不活。   不是说亲的好人选。   村民们都哈哈笑着,心里话是没表现出来,但是体面还是给的,也不妨碍他们对王安平的热情。不管咋,反正是城里人。这一点,是不用置疑的。   说体面也是有体面。   但内实里的生活,就不适合嫁女儿或是嫁妹子与他吃苦。不然到时候光鲜是他的,苦是家里人吃的,还得受表哥家的气,这日子能过?!   他又没钱,只怕在城里也买不了宅子,这不是受罪吗?!   见众村民都熄了心思,王安和也听出来了点意思,心中却有点恼怒。这是嫌安平没钱,还穷,年纪还大了吧?!可是安平以后是城里人,嫁了他,便成了城里媳妇,在衙门干活,总有一天是能有出息的。这群眼皮子浅的。王安和气的不轻,没好气的把众人都给赶走了,只说要与兄弟许久未见,要说说梯己话。   众村民也没生气,只笑嘻嘻的散了。   王安和这才劝慰王安平道:“安平你是有大造化的人,别与他们一般计较,他们都是眼皮子浅的,只想要眼前享福,却完全想不到后来享福,巴不得现在你就能带他们发达起来!安平也别急,在村里成亲,你的年纪是有些大了,但是在城里,这有个什么,以你的品貌,一定能娶个城里的姑娘……”   王安和是真心劝慰。村里小子们成亲,也是真早,一般十三,十四,顶多十五十六便拖的算大的了。   有些村民一辈子没有什么别的想头,唯一想的只有生娃养娃,然后看着娃成亲,传宗接代就算完了。一代交付一代的使命就拉倒。而小子们长到这个年纪,成了亲,也算是对祖宗有了交代,再则成了亲有了后代也就成熟了,有了责任心了,一下子就能长大了,不然天天皮的慌,叫人头痛,这也是给野马上笼头的意思。   若与村人对比,王安平拖到这个年纪是真的耽误了。   王安平见王安和眼中带着怜惜,便道:“不急的。家里自有安排!”   王安和听了点头,两人都不提娘,但这家里两个字,不就是指张桂枝会安排吗?!因此王安和明白,便也不劝了。   王安平这才将包袱里的东西拿了出来,买了不少节礼,还有酒,点心,果子啥的。王安和搓着手道:“你本来就没啥收入,破费这个干啥啊,买太多了……”   “从城里背来的,二哥安心收着便是。”王安平这话说的王安和眼泪包包的,郑重的点头,咧着嘴笑。到底是弟弟还是在意自己的,特意从城里背来,这份苦心,他便心里高兴。   便道:“家里也有好些东西,虽不值个什么,但你明儿回去,你送你去。你今天会在这里住一晚的吧?!”   王安平看他的小心翼翼的表情,想一想事只怕今天一天办不完,若是入了夜回城也不便,便道:“好,我明天一早回城。二哥送我上牛车就行。明儿正日子,二哥与二嫂还有浩浩好好过节。”   “诶。”王安和笑应了。到底是心酸,虽是兄弟,娘不认的话,连与兄弟一道过节都不行。村里哪家不是有长辈在的,年节里都是一道吃饭的。   有些事后悔也没用了,而深刻之所以后悔,是因为很多事失去以后,才知道珍贵,才发现哪里不一样,哪里都不一样。   人类都是迟钝,甚至是后知后觉的动物。当那一刻,自私战胜了责任和本能,是不知道后来的代价是什么的。   王安平打开另一个包袱,里面都是纸钞,道:“二哥随我去祖坟一趟吧,我去烧点纸。平常未必得空常回来,若是以后衙门事多,不能回来烧纸,劳二哥也代我烧上一份。”   王安和自然笑应了,道:“这些许事,我代劳便行。放心吧。总不叫祖宗少了你这一份的纸钞。”   兄弟二人拿了东西往外走,孙氏喊道:“哪里去?!饭快好了!”   “你先好好烧菜,我和安平去一趟坟头,”王安和道。   孙氏看兄弟二人走了,这才嘀咕道:“旁个的不说,那老钱氏可把我王家害惨了,狗攮的,若不是王安福这狗攮的把她葬祖坟里,老娘把她单刨出来扔粪坑里。作这么多孽,还能入祖坟,是老人了不起啊,一老货而已。活着害人,死了还要恶心人!”   孙氏虽是这么骂,可是当着外人是不会说的。因为这是忌讳的话。这世道就是这样,哪怕再不满,对于长者,或是死去的长者,都不能口出不满。   但孙氏是不怕的,每回上坟都要单拎着老钱氏出来骂一通。把她的恶行向其它的祖鬼们说一说,叫他们没事就在底下修理一下她。那些老鬼都是老钱氏的长辈。孙氏是寄希望于长者能惩罚她了。   王浩跑到堂屋,看到点心就拆开吃!   孙氏阻之不及,上前就骂道:“小狗攮的,能少了你的吃不曾?!这么急,怎么不噎死你?!你急啥,急啥?!”   王浩却是狼吞虎咽,孙氏抢都没能抢下来。   不过她也很欣喜,将东西都给收起来了,然后瞪着王浩道:“我藏着了,不准偷吃!”   王浩耍赖,道:“不准我今天吃也行,但是娘你要是把它们带到家婆家去给他们吃,我可不干!凭啥要给他们吃,我不干!”   孙氏倒也不是那种有个什么好的就想补贴娘家的人,她对娘家也马马虎虎,主要是娘家对她也只是马马虎虎而已!   她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想去炫耀。但被王浩上回发现以后就开始闹,每回有啥好的,也开始盯着自个儿了,生怕少了一盒两盒的。   孙氏讪讪的,道:“你家婆有的好的也会给你吃,你这不孝的,都不舍得给你家婆家公吃了不曾?!”   王浩冷哼道:“……外孙哪里比得上亲孙子。上回我去,家婆家公就把点心藏到枕头底下去了。不叫我吃。”   王浩虽然欠些管教,但九岁也已经是会看眼色的年纪了,看的真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01 22:16:56~2021-09-02 22:34: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游手好闲妞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头条都是英俊又可爱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5章 小钱氏之怒   孙氏听了有点恼怒, 骂道:“等我去问问我那好爹娘,我去难道是空过手不曾,一点子点心也藏来藏去, 不给吃就拉倒,下回有好的, 我也不带去……”   王浩达到目的, 笑了。   孙氏在那骂骂咧咧, 开始骂娘家, 愤愤不平!   “天天说什么我不是外人, 呵,不想准备好饭菜招待女儿女婿的时候, 说不是外人,有什么好的不想分女儿的时候,又说我是亲戚了, 这时候又客气的很。”孙氏冷笑道:“话都被这些奸诈鬼说尽了,我难道是低贱的非得上门不成?!难道除了他们孙家,我家就没亲戚了?!不稀罕上门也无所谓。谁还求着谁。自小没受过好处, 现在出嫁了,自然更没受好处的份。一点子吃的也值得藏来藏去,这作派, 还是人不是?!”   孙氏是愤怒的, 王浩虽然皮的慌, 但是自个儿生的,自个儿生的, 别人憎嫌也罢了,可是她的亲老子娘都这样嫌恶他,她心里真是堵的慌。   正骂骂咧咧的呢。   瞧见小钱氏稀罕的出来了, 瘦了不少,一双眼睛阴恻恻的往这边打量。   孙氏一见,也是火上浇油,想也不想就出来骂道:“今天小寡妇没治你,你还能出来?!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孙氏把锅铲敲的响,道:“看什么看?!看安平?!呸,当初差点也被你这狗攮的给饿死。你等着,现在才是你的报应呢,这才刚开始,老娘倒要看看你要作兴到啥时候。”   “再看你也没用,安平来还能给你大房买东西,呸,且没有你们的数呢,就你们这道狗都能攮的门槛,别脏了人家城里人的脚,谁爱进谁进,反正安平是不会进!”孙氏仿佛这些日子所受到的牵连也痛快了似的,畅快至极的道:“……晓得不,安平去给祖宗烧纸去了。好叫你那死去的姑奶瞧瞧,她当初疼的大孙子是个什么狗屎,反倒是正眼也不看的小孙子,现在是城里正经的吏,她也是死的早,要是没死,看到把狗屎当宝珠子疼,把真个的宝珠子扔了,也不知道怎么后悔……哎哟哟,她死的快,是瞧不着了,不过有你瞧的日子在后头呢?!别急,等你被小寡妇治死了去了地下,你们姑侄孙可以抱头痛哭……”   小钱氏一声不吭,只盯着她看。   孙氏哪里怕她,道:“……不过你想进祖坟,怕是进不成了?!若死在小寡妇前头,她先治死了你,你瞧着吧,还想葬在你姑奶身边?怕是不能,她那糟践的没数的货,迟早要将你的骨带灰扔进粪坑里去,那狗攮的什么做不出来!?连在粪坑里勾人的事都干得出来。急甚?!我睁眼瞧着呢,看你有什么好下场……呸!”   见王浩吃着东西在那探头探脑,还有大房早就蔫哒哒的王聪和王晗口水哒哒的盯着看,王浩在那馋他们似的,故意的大声嚼用,一个劲的说香,香的了不得。城里东西,他们没吃过啥的话。   孙氏扭头就拧了王浩耳朵进屋,道:“嫌吃的多了是不是?!你也是个不省心的。忘了早些年老妖婆在的时候本该你的吃的全被他们抢了的事了?!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东西!有东西也堵不住你的嘴,不能在自家吃,朝他们看什么看?!”   王浩哼唧道:“他们?!他们现在可抢不着喽,小寡妇不叫他们出门,嘿嘿嘿,饭都吃不饱……”   孙氏听了心中十分畅快,道:“恶人自有恶人治!只你这小王八省点心,让老娘轻快一两日吧。那两个就是饿狼,你拿出去,看他们抢不抢你的?!”   王浩抱紧了点心。   孙氏道:“呸,不中用的,王聪也只比你大一岁,咱就抢不过?!打架一点用没有,就知道窝里横。跟老娘横!吵有啥用?!不中用的,自己的吃的要是护不住,你还是老娘生的种吗?!”   孙氏骂骂咧咧,嘴是空不下来,道:“没了老妖婆,还想当金童子?!嘿,早不是当日喽。呵呵……”   这番奚落,小钱氏听的真真的。她回首看了儿女一眼,只这一眼,却是冷漠无比。   这些日子的经历,早将王聪和王晗自出生以来的所有的一切全部打碎了。一夕之间,全部改变。那种可怕,仿佛从家里的宝直接堕落进了待宰的猪。   不仅爹冷漠无视,连娘也毫不关心他们了。   他们战战兢兢,每天吃多少饭还得看小寡妇的脸色。一开始也不是没闹过,只是后来爹向着他们,也不打他们,只叫他们不准吃饭,或者是去跪着,或是贴墙站着。   几天一治,慢慢的人也萎靡了。到底还是孩子,哪里见识过这样的变故,惶恐不安极了。   现在何止是饿,看人家吃红薯,都嘴馋。而这,以前他们都是不稀罕吃的,要啃也是啃大鸡腿去馋王浩,或是抢他的。馋村里人去。   可现在,村民们都避他们如蛇蝎,孩子们更是不理会他们玩了。一旦之间,他们的玩伴没了,父母也变了,家里还有一个看心情给饭吃的小寡妇。   也不是没恨过,只是后来王安福惩罚郁多以后,他们就变得胆小,怯懦。   本指望着小钱氏为他们作主,可是小钱氏却只当是没看见,渐渐的,就变得可怜兮兮,以前的嚣张全都没了。脱了稚气与霸道,所剩下的,唯有不安惶恐。   他们年纪尚小,是不理解家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的。   只是感觉一切都变了。   而亲娘看他们的眼神,陌生,冷漠,甚至还带着仇恨,他们甚至觉得小钱氏很恐怖,哪怕小寡妇有点反复无常,阴晴不定,经常骂他们,但也会给饭吃的,他们甚至觉得小寡妇都未必那么讨厌了。   所以,不知觉间便对小寡妇言听计从,像狗崽子一般,只要给饭吃,就吃饭的跟小狗一样。   而这,恰恰不合适。   小钱氏觉得生他们还不如生了狗。   也是造了孽,生的孩子得势的时候,猖狂如狗,而失势的时候,他们摆尾求怜于仇人,完全不知道这一切是谁造成的,谁给饭谁就是娘。   王聪十岁了,识数了。再不济的儿子也知道护着亲娘。没想到……   所以说,一切是报应,对吧?!   王安福的种像王安福。一样的不顾亲娘。   连骨气和情份都没有的孬种!   小钱氏一直忍耐着,等着机会。她一直犹豫,而现在也已经做好了决定!   比谁比谁更狠而已。   孙氏还在那一面做饭一面指桑骂槐,状似在骂王浩,其实是在骂她,“……你这不听娘教的玩意儿,不听娘的,好日子在后头呢,别急,等着……”   “你家公家婆虽然藏着好吃的不给你,但好歹你去了给一口饭,等他们哪天都不睬你了,你才知道要哭呢……”   这是骂小钱氏不得儿女的护,而钱家也因为上次没讨到好处,觉得她没啥用,也不管她了。   这是连小钱氏娘家和儿女全给骂进去了。   小寡妇都听不下去了,掀门帘出来,扭着腰,倚着门道:“……惯常看你不吱声,只以为你脾气好,结果连这个泼妇骂街,你都不回嘴。哼,哑巴了不曾?!”   王聪王晗一见她出来,忙缩了脑袋回屋去。   小钱氏低下头,小媳妇一般的回了屋。   小寡妇看她这德性,就撇了撇嘴。   孙氏不依了,道:“狗攮的你骂谁是泼妇!你进了门就护着她了?!哟,一致来骂我是不是?!好家伙,我且等着你的好呢,等你被她治的时候,才晓得她的毒!呸!你也别装好人,一个狗都能攮的玩意儿,还能成良家不成?!你以为她瞧得起你?!你等着,且有你的好呢?!”   小寡妇吃过孙氏的亏,对骂也骂不过,打也打不过,也是见好就收,翻了个娇媚的白眼,哼道:“……泼妇!小叔子既回来了,叫我家来招待招待呗。我怕小叔子看到你这样的嫂子,得吓死!”   孙氏气的不轻,道:“招待?!你用什么招待。千人枕万人尝的东西,你不嫌脏,安平还嫌恶心呢?!什么东西,也想沾染少年……”   “是小雏吧,”小寡妇噗哧一乐,笑嘻嘻的道:“城里人我还未尝过呢……”   孙氏拎着菜刀出来了,朝着她就扔。   小寡妇早有防备,往回把门一关。   那刀把门板给砍了一小块下来,掉在了地上!   “狗攮的,有种再来说一遍,老娘割了你的X!你要发骚对着王安福那狗攮的去。今天你要是敢来,老娘剁了你!”   孙氏叉着腰气的不轻,前恨今仇一并涌上来,大骂道:“狗攮的王安福,把你家的骚货给带回去,敢放出来勾着自家的兄弟,你还嫌绿帽子不够多是吧?!”   小寡妇只笑,“我那死去的前夫头上更多呢,他都不急,你急个啥?!要不你也给二叔戴上一顶?!”   村民因为王安平回来,隐隐的也关注着这边的。见这边又开始了,不禁啧啧道:“……又开始了!”   虽然每天都要上演,骂的也不咋新鲜,都车轱辘的话,但是听的不烦呐。竟是又去凑热闹的听,半点不嫌乏味!津津有味,有味津津! 第226章 换宅基地   王安平在坟前烧了纸, 看都没看老钱氏的坟一眼,也独独的避开了她的坟头没烧纸。   王安和也不会没眼色的提醒。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安平是最有资格恨老钱氏的。   老钱氏当年最善待王安福,但王安和也没受到多少亏待, 顶多是在财产上,一些隐财, 他没得到。只有安平, 最为可怜!   王安和絮絮叨叨的道:“安平啊, 以后有空回来看看, 烧烧纸, 也叫祖宗们放个心,咱王家好歹也出个有出息的人了。若你忙, 我代你烧纸祭祖都行的。你若是没空回来,我也会去城里看你。”   “我知道了。”王安平道。   王安和是真的想问一问娘过的如何,然而他也知道, 他没有资格问。娘已经只是安平一个人的娘了。   二人烧完了纸,慢慢往山下走,王安平才道:“二哥, 上回我跟你说的事,你觉得怎么样?!”   王安和面红耳赤,语塞住。   一看就知道根本无法取舍, 所以还在纠结犹豫之中, 都没下决定要跟村里说这回事呢。也就是说, 连与村里提都没提。   “安平啊,你也知道, 村里既使同意,换了地再盖房子,要花很多的银钱。”王安和道:“我和你二嫂虽只一个儿子, 可是他如今也不小了,将来要学个一技之长,到了年纪还要娶亲,现在条件不比从前了,彩礼之类的全涨了,不是我娶你二嫂那个时候可比的价了,将来浩浩要盖新房,娶媳妇这都是钱,虽说当初分了些家当,可是,满打满算的也没几个,种田能攒下来的也少。我和你二嫂想来想去的,就是舍不得……只想忍着过,等到浩浩长大了,再跟村里另买块宅基地,好好再盖一块好房子,给浩浩成家,只要浩浩能离大哥那贼窝远一些,我和你二嫂便是受再多苦,也不怕的……”   这也是多数百姓最为现实的念头。他们太能吃苦了。不管是身体上的苦,还是精神上的苦,只要能忍,就宁愿一直忍着过,只需要后代好,将一切希望寄于后代身上,只要后代能脱离苦海,他们再怎么抠,节省着,也是乐意的。   王安平道:“我身上钱虽不多,但可以借给二哥用来盖屋。”   王安和眼眶就红了,王安平走时身上哪有钱?!钱肯定是自己攒的那么些个,他能要么?!要就不是人了。这是连弟弟的血都要吸啊。   他的头摇的如拨浪鼓一般,道:“不行的。你的钱,你存着。你还要娶媳妇呢,你年纪也不小了,哪能把钱都给我使。若我使完了,你又怎么办?!不行,不行……”   然而他心里却很欣慰,头摇的跟什么似的,脸上却是怎么也消不下去的笑意!   在那傻呵呵的笑着。   “这样下去,还不知道会有什么祸事。”王安平皱眉道:“离的太近对孩子也不好。二哥就不怕浩浩学坏?!”   王安和一听,果然愁眉苦脸。虽没条件叫孩子读书。但是中原人都有孟母三迁的基因,未必是为了更好的环境,而是为了避开更坏的环境。   谁不想要更好的环境呢,若不想离开,那是不可能。   然而,也得依现实而行呐,人得认清自己有几斤几两,不然心太大,是一定会吃苦头的。   兜里不瓷实,哪能说话硬,又能做硬事呢?!   谁不想说走就走,但没本钱。谁又不想眼不见为净。可是……   王安平知道他在顾忌什么,便道:“若是村里不换,我将我的宅基地换给二哥。王家村村中男丁都有宅基地。之前王家在村西头就有一块,一直闲置着,我换给二哥盖屋也好,哪怕住个茅草屋都比现在这样强。”   “安平……”王安和感动不已,道:“那你咋办?!以后你不回村盖屋了?!”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王安平道:“现在我用不上的,二哥先用着也没事,我和村里去说。他们没理由不同意。”   王安和思来想去的,纠结的不行,想同意,也想拒绝,犹豫之中也有点忐忑,因为怕盖新屋花钱。再则现在的房子多好啊,就这么闲置了?!或是便宜了王安福?!   “也不知道让出现在的房子,会不会趁机被大哥给占了,他若占了去,我那好好的屋子院子怕是也不能住人了,他若不还,以后可如何是好?!”王安和道:“到时候,难道安平你与他争吵吗?!”   王安平道:“他不义之事做的太多,天都不能容他。若说他还能为所欲为,我是不信。”他能没报应到王安平将来回村养老?!只怕不能吧。   王安和只以为王安平有办法,便笑道:“也是,那时安平在衙门里年数长了,说话也有些份量了,他若占去了,你也能要得回。他耍赖也没用,本来就不是他的。”   说罢又愤愤不平的骂王安福道:“这狗攮的,早晚要天打雷劈!坏事做尽了!”   王安平道:“我们现在就去村里说这事。”   “现在是饭点,去了不好,先回家吃饭吧。”王安和还是有点犹豫的,道:“盖屋这件事是大事,我回家得和你二嫂商议商议!”   兄弟二人便往家走去,快到家门口,见不少村人在这边零零落落的站着听热闹,王安和便知道又吵嚷上了,不禁咬牙切齿,道:“今天还要吵,真是,脸都丢尽了!”   王安平看这情景,蹙了一下眉头。   临进门前,只见王安福家的窗棱子支开了一条缝,小寡妇笑嘻嘻的道:“……小叔,晚上来我家吃饭呗。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吧,这边是你大哥家,你可不能连门槛都不入!”   孙氏听见,拎刀出来就冲着窗棱子去了,道:“有你这狗攮的在,老三是精贵人,能进你家门槛?!呸!再敢冒头,老娘把你的头剁下去扔茅坑!”   啪!   窗子关上了,铁紧!   到底是不敢再嘴硬,生恐惹毛了孙氏。现在两人较量过多回,也渐渐的知道孙氏的底线在哪里了,基本上快到临界点的时候,小寡妇就会闭嘴。   王安平没理小寡妇,看都没看一眼。   只是看着王安和。王安和的脸上表情全是尴尬,丢人丢死了,道:“……弄回来这么一个东西,叫我们都没脸抬头做人。安平啊,你难得回来一趟,叫你看笑话了!”   孙氏道:“别理她,走,进屋吃饭,她敢冒头,我真杀了她!”   王安平点头,道:“辛苦二嫂!”   孙氏转怒为喜,笑呵呵的道:“不辛苦,不辛苦,吃饭了,安和来端菜上桌。你们兄弟好好吃一顿。”   满桌子的菜色摆上了桌,王安和要给王安平倒酒,安平不好拒绝,只要了一点碗底子意思一下,王安和自然不勉强,他因为高兴,多喝了不少。红光满面的。   孙氏听王安平说要将宅基地换给他们二房,一时一愣,又是感动,却又是不舍不安,道:“……安平待我们的好,我和你二哥记下了。只是这里住的好好的。若是让开了,就便宜了王安福一家子。这也太过份了!”   “就当是为了浩浩,也得远离现在的环境方好。”王安平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难道就这么一直忍着过。迟早要憋屈成病来!”   孙氏想了想,对王安和道:“……要不咱先依着小叔的意思?!换了宅基地,先盖个茅草屋住着。也给安平看看宅基地,将来安平回来就还给安平。至于这边,我常回来看。大房若是敢占,我去告官。我便是舍了这身肉,被棍打上一顿,也不能任由人霸占欺负啊,是不是?!”   王安和喝着酒,良久点了点头道:“也只能这样了。咱们先让,若让了他还迫人不能活,我也豁出去了……这狗攮的没一点大哥的样子。也不知道造了什么孽,摊上这么一个大哥。”   这便是王安平的以退为进的办法。若是以现在王安福的艳色事件来发作兄弟,他多少要担一个不敬兄长的名声。况且也不能把王安福怎么样。   但先叫他和王安和都退让他这个当兄长的一回,只当是敬重大哥,不得不退让,可是大哥却趁机霸占兄弟的宅子,这怎么都说不过去,只要有个舆论在,总能治得了王安福。就算不往犯罪上治罪。但是与他脱离兄弟关系,彻底的甩开这个王八蛋是可能做到的。因为村族里有一条叫不肖子孙当逐出族的规定。只是看要怎么用。   若是现在就往死里办王安福是不能得到村里的支持的。但是事情可以往大里办。为什么?!因为古人一直以为,艳色事件是小事情,关不到他们自己的利益,当笑话看,不愿掺合也很正常。但只要涉及到财产,田宅利益纠纷,那就绝对是大事,今天能霸占自家兄弟的,明天呢,是不是要霸占村族里的,况且这种事也开了一个坏头,以后都学王安福,村族还怎么管村里各家各户的分家,怎么都不能服众了,人人都想多分,人人都学,就全玩完……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02 22:48:52~2021-09-03 22:16: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奶茶好好喝 5瓶;头条都是英俊又可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7章 以退为进   所以, 得叫村族里有痛点,他们才会竭力去管这件事。但现在,叫他们去管小寡妇, 呵,没有好处, 反正名声都已经坏了, 他们才懒得折腾去管。终究还是因为没有伤害到他们的切身利益!   村里所做的是只要孤立他们家, 不来往便是。这样的人家, 各个村里总有那么几户的。要么是霸道的人人远离, 要么是弱的,被人排挤, 还有就是性格不好,不容于人的。   而这么几户可能虽然是笑话,或是刺猥的不好接触, 但并不影响村族里的大事。所以也就不管了。   本来王安平想要治王安福也有别的法子,光不孝这一条,就能治他。彻底解决后患。但王安平不想这么做。他不能将娘牵扯进来。   以前的那些事最好是永远都不再提起。他和娘都没有非要王安福死的恨意, 也并非是为了让他死而去治他的心思,以往那些早就过去了。   告不孝的确可行。但是告不孝之后呢,怎么处理收尾, 就是麻烦, 要么逼儿子去死, 那张融融就一定落得个逼死儿子的名声。要么,就是在朝廷的调解下, 母子弃前嫌,然后母慈子孝,这不得令人恶心死?!   所以王安平绝不想把旧事牵扯进来, 也不想以不孝罪去治王安福。   他不想让娘再与王安福这种人有任何的接触和往来。   所以王安平才这样以退为进,是为了以后。   而他更相信以王安福的为人,他不可能不贪不动念头,只要行动了。就是铁证。那时根本不需要娘出手,只需要村族里帮着他们兄弟二人,就足以让王安福没好果子吃了,甚至都不必惊动衙门。   律法虽在,然而,古代处理事务,是很难动用到律法的程度的,大多数都是村族里自行处置。这样都能捂住。所以只要不是人命,是纠纷,还是分产这样的纠纷,衙门是乐得不管的,只叫村族里自己协调就行了。   若为此事而动用律法,王安和和王安平将来的名声也不会好。   所以既使将来告到衙门里去,县太爷也只会叫村族里商议着来办,而不会至于到升堂会审的程度。   这样,张融融和王安和,还有他自己将更有保障。   不可能为了这么一个恶心人,把所有人都扯进去。为了埋汰一个恶心人,难道要跳进粪坑里与他撕扯吗,虽然最后的结果依旧是能把恶心人丢进粪坑里,但自己个儿也脏了臭了呀。   这根本不值得。王安福也不配!   王安和大约是这段时间受了太多的憋屈,喝着酒眼眶就红了,然后低声呜咽起来,狼狈又难堪,也不以此为丑,握住了王安平的手道:“我虽没一个好兄长,但还有安平这个好弟弟……安平啊,以前我也不是一个好哥哥。没为你做过什么。反倒是现在,你还要为我操心,还想着我。我以前不是人呐,根本不晓得兄弟的好,一点点也没有照应过你,我真不是人啊……”   说罢呜呜的哭。   孙氏也红了眼眶。   王安平心态却平和,他对王安和却并没有太多的感情。就算是现在,也是利用大于情份的。而王安和的感情却是汹涌而浓烈,是真心的。虽然这些真心先自发于愧疚和良心,也没有多少的利益。   但,终究还是迟了。   迟了就是迟了,说多了也没用。   王安平的心早就如同磐石一般的硬,只是面上却是很柔而已。他的亲人,他认为的亲人,只有娘和张兴柱。是在最最艰难时刻,也不曾放弃他的人。像长久溺于水中,却不被放弃的手。   王安平安慰着王安和,道:“都过去了,二哥提这些陈年往事做什么?!以后都好好过日子吧。”   “可是,可是……失去的却再不回来了,”王安和哽咽着,越哭越伤心!   王浩没心没肺的啃着大鸡腿,看亲爹哭,也没啥感觉,只是翻了个白眼,嘀咕着平时叫他不要哭,结果爹跟水做的似的,动不动就流眼泪。   王安平无奈,只好一边劝慰,一边与他说话。   一顿饭吃了好久,孙氏才将菜色都收下去了。   王安和喝了不少,是又哭又笑,又欣慰得意,又有几份释放过后的惆怅。当然,更多的还是喜悦。不管咋,兄弟能回,能和睦的坐在一块吃酒,他知足了,真知足了!   他看着醉了,其实又没醉。只是激动,特别激动兴奋。弟弟还肯认他,知足了。   王安平便拉着他去了里正家,当然手里还有包袱里带回来的礼。   一路拎到里正家去了。里正其实知道王安平回村了,村里都在说,但他就是不想来看,也是冷着的意思。   等人进了门,才露出几份笑意来,心道这小子这般才上道。不然他一回来,他一个里正偏跑去看他,像什么话?!上回在衙门里让他办事不力的事,他还郁闷着呢,虽不至于记恨,也知王安平没这个能力,但多少村里还是拉不下面子的。   如今王安平回村,还送来了礼,这也是想缓和的意思,因此他的脸色稍缓,也顺势就坡下驴了。   不过嘴上却说着,“回村就回村,看看咱就看看咱,带什么礼,城里啥都贵,多破费啊?!”   “难得回村一趟,应该的。”王安平道:“上回没帮上村里的忙,是我没用,但回了村,不能连知数都不会,那我也就不配姓王了。”   里正脸色带了点笑意,客气道:“在城里可好?你娘可好?!在衙门里一切都好?!”   “都好。”王安平不提这些,应付了一句,便直接道:“叔,我想和您商议一件事。我大哥和二哥家这状况,您也看在眼里。两家离的太近,这样下去,可怎么过?!这样不是办法啊。所以,我回村是想着把我的宅基地换给我二哥用着。他盖屋住着先。等将来再说将来的事情。这样也能稍避一避那个小寡妇的风头,不然我二哥二嫂的日子都没法过了。这样吵来吵去的嚷着,对村里影响也不好。”   里正听了,便笑道:“这没什么难的。只是你乐意?!将来若是有纠纷,村里可是不管的。你们兄弟商量好,还要落在纸上。”   “没事的,将来再换回来。”王安平道。   里正认真的看了一眼王安平道;“难得的是你心还宽,不怨恨你二哥。”上回他还以为是因为王安平恨着村里的所有人呢,所以才不帮。   能连王安和都不记恨,可见王安平这个人是能靠得住的。   反正是用他自己的换,没有触及到其它村人的利益,他也没什么地方不同意的。   王安和听了一副十分高兴的样子。   “想好了?!”里正道。   “想好了,”王安和咧嘴笑。   里正自然就将此事落于纸上,写了契约,叫他们兄弟二人签字画押。   王安和呼出一口气,看向王安平的眼神都充满了信任和自豪。这就是他的兄弟,为他解难来了呢。他还是有亲兄弟想着的。   王安平道:“王家长者都已去世,也只村族里这些族老了,小寡妇的事情,族老们不管吗?!这么一个人留在村里,影响总归是坏。本来我和二哥也想管。但没有长辈出面,实在是不好管,甚至连说都不能够。大哥不像是个能听劝的。我这也是难为……”   里正笑了笑,道:“怎么管?!这种事情一般都是长辈管,不然就是兄弟管。我们虽是村族老人,但到底是外人,外人怎么插手兄弟间的事情。这要是管的不好,闹出了麻烦,又怎么算?!这种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们都没法管,我们就更没有办法管了!”   王安平其实就是探探口风。   但他听出来了。村族里不管哪里是因为怕麻烦,而是没有足够的利益。倘若把小寡妇驱逐,甚至以此为名把王安福赶走,没收了他的土地田宅啥的,这村里也算得了好处,这样的事当然值得做,乱世之中,这样的事也不是少数。封建社会,村族也是吃内部的人的。只要犯了错,或是被人抓到了错,被吃是很正常的事情。倘若只一个男子,没有兄弟叔侄的相帮,被吃的概率更大。   但现在,不是以前了。不是乱世了。   上一回他们想多占些隔壁村的地,衙门都不支持,抓住了小寡妇这个把柄要胁隔壁村,也没讨到便宜。这说明什么,这说明这样的事情,得不到官府的支持。   既然如此,动力不足,他们还管个屁!闲的蛋疼吗?!   所以,不是不能管,也不是不想管,而是动力不足。再是治世,谁也没闲的蛋疼的拿起道德的大旗去搞风搞雨。道德大旗的背后其实也是因为利益。   然而现在明显利益不足。还管个屁!   村族里也有想法啊,你们亲兄弟亲娘都不管,凭啥叫我管,还管出一身骚,沾一身屎来?!好处呢?!哪怕拿出真金白银来管也好使啊,只空口白牙一句影响不好就得管?!   谁也不傻,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就没有那真正的好心的。   当然也不是说所有村都如此。但大多数是这样的。   也有村里是容不得沙子,见不得这样的事,一定要处理的。   可不代表王家村也得这样!   况且小寡妇娘家那个村也很难惹!这背后都站着一个村,王家村能横啥?比哪个村板凳多,人多不成?! 第228章 格格不入   王安平叹道:“这可如何是好?!”   一副没主见的模样。这模样看上去真是无能极了!   里正看他如此, 是信他虽然看着长好了,但其实还不是大人呢。也就相信他在衙门里只是打酱油的角色了。   这样的人指望着能平家,也不可能管得着王安福。   王安和也适时的低了头,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管啊,只能劝, 可是王安福理都不理他, 也是无可奈何。   这两个不中用的兄弟, 里正心中无语。   “哎, 我抽空回来也只能略规劝大哥一两句了, 只是他不肯理会我,”王安平道:“平常衙门事多, 我还得听差,实在是没得多少精力来劝。少不得要劳动村族里老人们,有时就劝上一劝他, 哪怕听得进去一两句也是好的。不求他做多好的人,只求他别再作妖就使得了。”   里正胡乱的应了,点了点头。做不做却是两说。   心中却想道, 王安福那种人,还能听人劝?!自家长辈都不顾的一人,还能听村族里老人们的劝!?   也未免太将他们当回事, 以为他们能劝得了王安福呢!   “这些时日安和村里也确是苦不堪言。”里正叹了一声, 道:“劝也劝过, 可是事已经这样了,怕是难了。若是能约束一二小寡妇, 都不至于如此。”   王安和做出憋屈的表情,哪怕是娶个小老婆回来也没事,是妨碍不着他, 关键是不本份啊……   三人对着叹气。   都一副我也没办法的样子。   王安平说了几句便和王安和回了。   里正客气的说把东西带走,王安平哪会带,只道:“本是孝敬村族里的,一点子点心罢了,不值个什么,别嫌不好才是。收下吧。”   里正这才没有勉强。送人走了,打开看了看,十分满意,笑道:“虽不中用,人还是知礼的!”   正说着呢,族里老人都来了,道:“听说安平来你家了?!”   “是,刚走……”里正道:“也是没辙治王安福,到我这里来念经。他们兄弟都管不了,我有什么法子?!”   说罢又将换宅基地的事给说了。   族老们都一脸惊讶,道:“看来安平也并不恨村里,也不恨他兄弟,这样也好。将来他若在衙门里能说上话,多少也有个能办事的。总归是好事。”   另一老人道:“只不知等这一天要等到什么时候。”   “他还年轻,咱们是等不着了,但村里还有小辈们,总能等到的,为了子孙,也得好好相处才是,之前的事就算了吧。”族老道。   里正道:“瞧他还是个没主意的,一点主张拿不出来。想要成事,还早着呢。咱村也不是说要讨要多少好处,只是将来万一与别的村起了纷争,好歹县里有能管事和说话的人,比啥都强。这小子将来也不知道能不能成事。唉。”   “比之前已经长进不少了,他以前多胆小?!”另一族老叹息了一声,道:“以前没管过他,对他也没多少恩惠,他能回村,给好脸色,便算是挂念着村里了。现在想要他回报,我们能有这个脸面吗?!”   众人脸色一变,到底还是人,不禁都不语了。也不知是心虚的还是咋的。   良久,里正道:“不管咋,他肯认村里就好,至少是认王安和的。这就行了。关系以后慢慢修补。”   族老们点头应了,里正将王安平带来的东西,一人分了点,都各自散去了!   王安平在路上掏了二两银子递给王安和道:“我也是个穷的,身上只这么点,二哥拿去盖屋作添头吧。不管如何,先脱离了这里要紧。眼不见为净,也过几天清净日子。”   王安和的眼泪就先流下来了,道:“安平,你……”   见他不肯拿,王安平拉起他的手,道:“拿着吧。”   王安和哽咽着,拒绝不了这样的情义,良久道:“……安平呐,这钱,二哥一定还!”   “不急,”王安平道:“别舍不得钱,不管是盖个什么样的屋,都行,别在这里住了。这样的环境,不是人住的地方。早晚要气出病来。看病花的只会更多!”   王安和心一紧,郑重的点了点头,道:“安平放心,我一定听你的。”   这么一忙,天也快黑了。   两人走回家,王安和对王安平多有依赖和亲近,有什么事都要问问他,笑的傻呵呵的。他本是强梁的人,但被现实给治的现在只剩下这憨厚了。不憨厚不行啊。现实真是令人孤独,所以想要迫切的抓紧以前曾不屑一顾的。   王安和带他去田里看了看,告诉他哪里是王安平的地,之前是村里种的,他要了过来。他侍弄的很好,平时连带着一并耕种,除草啥的。村里有牛,所以这点地,有生产力,种起来还是容易的。真忙不过来了,还有村人帮忙。   秋收的时候,都是这样的,你帮我家,我帮你家,这样谁也别管谁要钱,只管饭就成!   两人回家点上灯吃晚饭,孙氏高高兴兴的将屋子给收拾整齐干净,给王安平睡。对于他能睡在自家一晚,那是与有荣焉之感。   还烧上水,生恐委屈了他洗漱。   晚上还有村民到这边来聚着聊天,孙氏一口一个我家安平现在是城里人,可不是泥腿子了,不种地,这就讲究了,可不能是村里的作风,讲究人就每天得洗干净才睡,到底是在衙门里做吏的人,平时都是不下地的,都是拿笔跟在县太爷后头听差云云……   其实她也不懂,捡能想象到的说吧。仿佛自个儿脸上也贴了金变高贵了一般。   村民也听的呵呵笑,不至于拆台,笑的也算捧场。   但是,离开王家以后,便冷哼道:“……她得意个什么,只是个吏,又不是秀才老爷,不种地就这么清贵了么!?瞧把她得意的,平时被小寡妇气的时候,可怜的很。现在倒抖起来了……”   “也不过是衙门里的一个听差的罢了,与看门狗差不多,上回去,不是啥都作不得主?!”另一人道:“这一回回来,也没见他管一管王安福,可见也是无能的,没有实在的权势,那都没用!”   ……   王安平只觉得村里吵闹,与这里格格不入。人到底是要和自己差不多的人呆在一处。不然是真难受。   那酸妒的话,是真的令人不适。他虽知村民向来如此。但是这种诡异的格格不入感,还是深入人心。   他本来就对王家村没什么情感,现在就更知道,他以后,哪怕老了怕是也不会回来了。   他不属于这里。不是他多么向往城里。而是这里,竟没一个真正的能留住他的人。让他想念的人。   他现在只思念娘。   宅基地便是给了王安和,他也没什么可惜,也没生出要回来的心思。因为他很清楚,这一辈子要侍奉娘到老。然后自个儿也就在县城养老了。   回到这里,万万不可能。   这里,终究属于过去,叫人只觉得沉重。还有寂寞。想到未来要回这里,只会令人产生窒息感,而不是归宿感。   今天去上坟,只觉得那些石碑后头的每一个人都很陌生。仿佛不是自己的祖宗,不是自己的根的感觉。   而这些,只有娘能懂。也理解他。   这样的话他是说不出来的,因为世道不容许他说出来。人呐,还是得学会演戏,学会装相。这里,他不值得交付真心实意。   晚上辗转反侧,等着天亮,恨不得天明就能回城。   朦胧中听到鸡叫,他就起来了。孙氏见他没睡好的样子,便道:“家里床板太硬,安平受委屈了,早知道我多铺一床被子。”   “没事的,只是有点不习惯。”王安平笑道:“我是村里长大的,哪里就那么精贵了?!以后习惯就好。”   这话听的孙氏大喜,道:“对,对,以后常回来,习惯了就好。”   早饭准备的很丰盛,煎了鸡蛋,烙了菜饼子,还煮了粥。王安平吃了,谢了孙氏,便急着要走。   王安和急忙的去给他寻牛车,然后叫他带上了一堆箩筐,道:“都是些七零八碎的小玩意儿,村里不值个什么,但这日子在城里买怕是贵呢,你带去吃吧。”   王安平应了。王安和送他,也没留他,知道今天是正日子,娘在城里等着他过节呢。他背着拖着箩筐将王安平送上牛车,叮嘱道:“路上当心。有空常回。等得了空,我去城里看你!”   “诶,”王安平应了,道:“二哥回吧,我叮嘱你的事,别忘了。”   “晓得,放心吧。”王安和眼泪巴巴的,道:“一定早早盖屋。”   等牛车走远了,王安平还看到王安和还站在村口没回家。心里莫名的也有点说不清的滋味。他叹了一口气,将心里的一切赶走。   王安和回了家,孙氏便道:“真心要盖屋吗?!”   “安平为此特意的回来,又是给咱换宅基地,又是给银钱,哪能不听?!”王安和道:“我听安平的。不拘盖个啥屋,先住着就行。再难,也没啥,你也别嫌苦,以前的人不都是这么过来的!?还好咱家只一个孩子,盖上三间也就够住了。还能放下家具杂物农具。”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03 22:33:46~2021-09-04 22:50: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游手好闲妞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9章 过节   孙氏撇嘴道:“你这话说的好像我不能吃苦一样, 我在娘家也不是做大家闺秀的,那时候不照样和猪睡在一个屋?!行吧,你要盖就盖。我也不心疼钱了。我是明白了, 你就听安平的。安平就是你的主心骨。”   王安和只笑,道:“安平不会害我!”   孙氏也笑了, 道:“盖就盖!这狗攮的日子, 我也过够了。盖好了就搬!说句难听的, 我现在过的日子, 狗都不过!趁秋高气爽, 赶紧的盖!”   王浩听的有点不乐意,道:“有大瓦屋住, 为啥要住茅草房,不行,要盖要搬也要盖大砖房, 还要大大的院子,不能比这小……”   “小王八蛋上嘴唇碰下嘴皮胡扯,你知道盖成这样要花多少银子?!你有银子么?!”孙氏见他这德性就生气, 道:“有种你挣钱给我盖,没钱给老娘闭嘴!”   王浩就哭了,道:“这里不住了吗?!凭啥我们要躲啊?!被人占了怎么办?!”   孙氏也知道没有这样的道理, 可是还是横着道:“……他们敢!他们敢占, 我就剁人!狗攮的, 当官府是摆设不成?!”   其实王安和也有点虚,他也怕这里好好的院子要被占了啊。   王安福真是丧良心了。把人逼的不得不走, 不得不躲,还躲不起惹不起。也不知道怎么就成了这么无法无天了!   虽然已经决定了这件事,却也是无奈, 这心情一下子又低落下来。本来是中秋节,是过节啊,可是王安平一走,他们一家三口是连过节的心情都没了!   因为坐牛车,倒是到达城里很快,牛车也比平时走的快,是因为想要赶一趟就回家去过节。   到城里的时候,张强在城门口等着呢,一见他回来,忙上前来帮忙搬东西,道:“这么多东西?!二表叔是真客气。”   王安平笑着点头,又道:“你怎么在这守着?!”   “今天过节,爹叫我和恒子轮流来这里看看,见表叔昨儿没回,爹和姑奶奶心里担心呢。”张强笑道:“回来了就好。”   说罢帮着把箩筐给搬回家。有邻居见到,也帮忙抬了一把。张强作为回礼,给了不少菱角给人家。都客客气气的笑着离开了。   “娘。我回来了!”王安平眉头舒展开,此时此刻才是真心的笑容。   “回来就好,”张融融笑道:“村里咋样?!”   “还行,”王安平将自己办的事和她说了说,张融融道:“这样也好。你是幼弟,是不能直接管兄长的,只能规劝。这个世道,对人的约束深。犯错是忌讳,见人犯了错,就扑上去打,就更是忌讳。你唯一能做的只是等别人犯错。”   “谨守本心很重要,你做的很好。”张融融道。   王安平心中很暖,他知道要解决王安福,直来直去,不是办法,只能迂回绕着解决。慢慢来吧。还好,娘是支持他的。这就行了!   “娘,我没做错吧?!”王安平笑道。   “不仅没有,还做的很好。很好的守住了自己的底线和本份。”张融融笑道:“此事若是云帆以前的性子去解决,只会把自己给填进去。还好现在她也长进不少……”   之前的事,可不就是把云帆的名声全赔进去了?自从那件事后,连一个来说亲的人都没了。虽说这也是她的目的,她也达到了目的。但是这种自伤八百的做法,终究不可取!   失去亲事只是小事。但别人看到你行事毒辣,不顾自己,不顾后果,就一定会防备,忌惮于你。这才是真正失去的东西。   云帆从上回的事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家人对她的态度就不用说了,和以前大不同。而季家那两个精明的,每回与她说话都是与别人不同,哪一回不是小心翼翼,防备的很。可以理解为怕,然而,这种怕,是进步或是说是前进路上的绊脚石。   她想要做生意,想要自强,是一定要明白妥协中合作的。她太激进了。   还好,现在长进了很多很多。   “王安福的事急不得,慢慢来……”张融融笑道。   “二哥叫我带了不少东西来,嘴上是不敢提娘,但心里倒是记挂,只是不敢说。”王安平道。   “他还算有点良心。不管如何,你有个兄弟能来往,当亲戚走动,也好。若有一点真心,也是好处。总比只为利益来往的强。”张融融道。   王安平点了点头。   张融融笑道:“以后你看着处理吧。我是能放心,也能放手的了。”   “好。这件事不叫娘操心担忧。”王安平道。   大妮和大牛回来了,一进来就喜的叫表叔,原来二人是买东西去了,不少的菜色。见带了不少箩筐来,便忙着来收拾,笑道:“家里如今来往的人多了许多,这一过节,这些个东西都吃不完,到处都是箩筐。”   “哪吃不完?!不过三五天就没了,”张融融笑道:“若愁吃不完,你再添些人口,岂不是更容易吃完了?!”   大妮一听,脸色便红了,心跳的也快。   王安平愕然,看向大妮的肚子。   张融融点了点头,道:“像,但先别说。叫马大夫看好了再说。”   王安平便乐,别人喜不喜看不出,只季家两老口,怕是得喜疯。   只有季大牛傻乎乎的,完全没听出来意思。   王安平高兴道:“若是如此,便是喜事一桩了!”   张强回来后便去作坊那边守着了,换了张兴柱回来,道:“回来了?!”   “回来了,”王安平说了村里的事,张兴柱半晌没说话,良久才道:“……当年我若有你沉得住气的样子,也不至于……”   到现在还耿耿于怀呢。   “这是傻话,当年老钱氏还在呢,你再有能耐,又能有什么法子?!”张融融道。   “好,好,不提了。”张兴柱笑道:“不管咋,事总归是办完了,我现在也圆满了。”   “晚上可得多吃点,可以赏月呢,今天是个好天,不下雨,老天爷也作美啊。”张兴柱道。   王安平回屋去收拾了。   张兴柱才对张融融道:“……恒子回来说,季家老两口家里清冷的慌,那三个孽障一个没来。便是死了,子孙们也晓得给烧一口羹饭呢,就没见过这样狠心的。”   张融融道:“过慈,过厉都难出孝子。连做样子都不肯,有啥法子?!”   “不过恒子倒听说了季老大家的事情,”张兴柱道:“那对夫妻怕是要不好。季老大闹着说这日子没法过了,要休妻。他老婆闹着当然不让,这两人现在死磕着,日子过的也是鸡飞狗跳,天天打架。两人已然是仇人了。我看,都恨彼此恨的凶。早晚要出事。”   张融融无语。   “哪怕看在孩子的面上,有些事也就咽一咽吧,不能分开,就这样冰释前嫌的过也得了。怎么就闹成这样。这季老大也不是男人,就算当年的事不地道,不敢怎么,现在分了家过自个的日子了,自己的婆娘,下跪认个错又怎么了?!难道他婆娘还能恨他入骨不依不饶了吗?!只要就坡下驴的饶过以前的事,这日子不也过下去了吗?!可偏不啊,就是要闹,要打,要吵……弄的不得安生。这日子还怎么过?!”张兴柱道:“现在闹的沸沸扬扬的,乡下都传遍了。这样下去,怕是要出人命……”   村里也不是没有夫妻打闹的,但多数是因为磨合,性格,还有一些小事上的分歧闹大了。但这季家老大两口子,这是新仇旧恨全纠葛在一块了,这是彻底的仇恨上了。   像这一类,都是案件的前态。不少悲剧都有着类似的事件核心。   张融融闻言皱了皱眉头,道:“季大嫂这是要死磕到底了。她到底图什么呢?!她哪里知道男人的狠心?!”   可惜这时代,劝和不劝离。劝离又能得到社会的支持吗?!难啊,娘家都不要她。她无路可走,就只能留在季家。况还有孩子在。   只怕是再这样下去,要死在季家了。   张融融心里有点惆怅,这样的事情听了堵心。想阻止,也没办法。她们家与季大嫂没交情。她钻在牛角尖里,怕是也听不进任何人的劝。   张兴柱道:“算了,不提季家。只是今天过节,要不要请他们老两口来咱们家过节?!看着怪可怜的。大牛大妮又不去他们那。弄的我张家像抢了他们的儿子一般。”   “叫来吧,只要他们不忌讳,”张融融道:“别叫大牛去,你去请来。平时叫吃饭,大牛去叫一声也得了,但过节是正日子,你这个亲家,要正式的邀请才好。不管来不来,这个规矩得立起来。不然太随意了!”   张兴柱听了便起了身,道:“行,我去叫来便是。”   这个点快吃午饭了,但是过节,一般都是吃晚饭的,过节也都是年夜饭最重要,所以现在去请,是请他们来吃晚饭的。   张兴柱一走,张恒就拎着满满当当的东西回来了,笑道:“表叔回来了?!” 第230章 不对味   “回来了, ”王安平笑着出来帮他的忙,道:“买的啥?!”   “鱼,鲤鱼, 这鱼可不好找,去乡下找熟人捕的, 可不容易, ”张恒笑道:“图个好意头。这鲤鱼可省不得!”   张恒将鱼拿到蛋蛋面前看, 蛋蛋看到比他身高还高的鱼吓的哭了。   “蛋蛋可得多吃两筷子, 鲤鱼跃龙门, 将来读了书,也考个秀才, 叫你叔高兴高兴,是不是啊?!”张恒笑嘻嘻的道。   李氏听了心中欢喜,过来抱起蛋蛋道:“这孩子, 你二叔这是盼你好呢,哭啥?!”   “看条鱼也吓着,”张恒笑道:“再长高点就不怕了!”   说罢又拎着鱼去逗两个小丫头。春花桃花也吓的不轻, 一时三个娃哭声震天。陶氏恼了,道:“还不快把鱼拎进来杀了?!”   张恒悻悻的进去了。   家里都笑了起来,哄孩子的哄孩子, 做饭的做饭!   这几天头油铺子里的生意是不用说的, 趁着过节, 那是狠狠的卖了好大的一批。中原人过节嘛,一般提前就开始大肆采购了, 走亲戚要用,自家过节要用,男人女人孩子都要买点啥, 有钱人家嘛就大过,过的富足些,没钱人家嘛就小过,添点小彩头,吃点月饼,走走亲戚走走礼,再添点秋衣,这日子也就齐活了。   所以张恒看着帐面心里都是美滋滋的,再加上下乡啥的收些花草的也十分顺利,他就更高兴了。而且因为这个头油名声打出来了,目前虽然是还没有别的县以外的商人来找他,但是县底下的十几个镇上都有人来找他要进货,因他常下乡,因此很多镇上的商户就找到他常去的乡下候着,见到他就说要进货啥的。   张恒虽还没应,但是心里知道,等产量上来,那肯定是要出货的,只是怎么规范的管理出过的货不被这些经销商掺东西砸了牌子,就是需要他考虑的事情了。他打算过完节就和张强下乡到各镇去考察一下,主要是打听一下各个铺面的老板的品行,若是品行不好,卖东西缺斤少两,或是喜欢乱掺东西的,他们店里肯定是铁定不卖货的。   而现在他们进货,得按照店铺里的出货价,而且还没有大量,又没有优惠,所以不少人怕被人捷足先登了,是硬着头皮进了些货,虽然到了镇上卖是赚不了多少利润了,但是,这要是没有,可就晚了,等人都习惯了到哪家去固定的找,那他们铺里也就歇菜了。   所以个个都急眼了,就想着赶紧的能谈下来,固定一家,然后也能走量,还有优惠的批发价。这样就能经销独家,那就只要进货,躺着挣钱了。再加上铺面里卖的其它货,能不赚钱吗?!   因头油在镇上销售也不可能太大量,张家也不可能要求立专卖店,只要求铺面里有一个专柜就行。所以,不管是啥店铺,之前是卖啥的,只要求做生意地道,要是破坏了规矩,以后一定会断货这一条铁规。但镇上哪家都想要吃进这货,现在竞争还厉害着呢。   张恒有时候早出晚归,就这么几天,就有无数的人托人带话给他了,又是拉关系求情,又是说了与啥啥家关系相熟啥的。总是七拐八弯的总能与张家扯出亲戚关系来。   张恒有的时候与张强都有点哭笑不得。   今天店铺还开着,不过过了中午就放假了。之前小二和掌柜们也都轮流的歇了假去走亲戚,也领了他们张家发的礼品,都很满意。现在规章啥的还没完整,等以后人一多,事一多,这些事也就都是掌柜的去按成例来管理,去采购发放了。   所以管理铺面啥的,大了,只要有人手,好管理,小了,不用操心要怎么安排人手,也好管理,就这样不大不小的要自己管理的时候最琐碎。大事是没多少,但小事上,那是真繁人。不过再忙,这些都能交给掌柜的办,但是采购花草,品控方面,张家肯定是越认真越精细越好。绝不假手他人的。再其它的就是多观察经销商的资质,以后出货要挑人就行了。   维护品牌就像维护一个人的名誉,张恒和张强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一旦将来铺面辅开后,他们都是要定期的往下考察的,若是遇到糊弄鬼的,一定撤消资质,这才是管理上最重要的事。   若不然,不修理自身树叉上的虫子,久而久之的,整颗树都会慢慢朽掉垮掉。一开始开这个头油店,张强张恒心里担心的只是怕生意不好,也没有多少章程。现在嘛,生意开始上了轨道,这心踏实下来了,也就开始琢磨着这后面的事情了。怎么运作,怎么管理。   而重要的事就是抓大放小。小事例如过年过节发钱发礼品啥的,人一多,是真不用自个儿操心了,交给掌柜的就行。不然以后能在小事上忙死。   而大事,就是管品控,管理经销商。至于管帐目那就更是日常操作了。当初开小裁缝铺也是要管帐目的啊,所以就不用单说。   而且以后在本县铺面里卖货的帐,还有供给经销商的帐目是分开来管理。店里出货的帐,掌柜的写,他们审核就行。而作坊里出给经销商的,少不得要自个儿来记,自个儿来安排出货了。   石头能作作坊里的管理小领导,但是他在帐目上真不行,现在也认识一些字了,但仅限于出哪里的货,出多少货这一种,石头年纪也不小了,想要学习帐目,他虽然很刻苦,但是,资质有限。   张恒张强寻思着以后他就是作坊的管理人,再加上库管的帐,归他管。至于大帐目,他是摆布不清的。   所以两兄弟想了想以后要做的事,虽然不出面做生意,但事事都离不开他们呢。   而且人手还是不够用,等铺面遍镇开花,各处要跑动,也不能他们事事亲为啊,他们要审查,这是必须的。但是大多数时候,一些帐目,谈生意的,还是得要人。   他们也与张融融和张兴柱商量了,等辅开的差不多,还得要找人手,再找个大掌柜来帮忙。若不然,实在跑不下来。累倒是其次,主要是抛头露面的和人谈生意,张家迟早要沦为商户。这是绝对不行的。   张恒一面寻思着过完节下乡镇的事情,一面瞅着王安平。   “你总看着表叔干啥?!”陶氏瞅了两眼张恒道。   张恒嘿嘿一笑,道:“看表叔一表人材,啧啧,可是香饽饽啊。”   陶氏八卦因子立即觉醒,道:“咋?又有人来找你和大哥说亲了?!”   “可不是?!”张恒低声笑嘻嘻的道:“古怪的不是这个事,之前安平就有不少人相中了,大嫂娘家那边的远亲不就是?!反正是不少人也找过大哥,也找过我,爹那里就更有人了。关键的点不在这里,嘿嘿。”   “你倒是快说!”陶氏见他卖关子,不禁急了。   “今天早上我出门买东西就遇到老赵了,”张恒笑眯眯的道:“我以为是巧遇呢,现在琢磨一下就不太对味,肯定是故意和我巧遇的。他见着我,就拉我进了一间铺面里吃早饭。我本也没在意,就聊些闲话,就问问各家过节怎么过,吃啥菜,不然也没得聊啊不是?!结果话题就绕到表叔身上了,是我自个儿提起来的,现在琢磨吧,是他绕着话在我们家人身上打转呢,绕来绕去的就是不点到底想说谁,当时我也没反应过来,说到表叔嘛,我就说了表叔这年纪了,但是姑奶奶还没想着要给他成亲,不急着……说着我就说高了,就说最近几个月不少人找我们张家人打听表叔的亲事呢,相中的人家还不少……”   张恒小声的道:“当时老赵的表情都僵住了。我当时就觉得古怪的很。但因为急着要买东西,也没多想。回来这么一琢磨,怎么琢磨都不对味。你觉着呢!”   陶氏吃了一惊,道:“难道是赵家相中了,要给介绍自家亲戚给表叔吗?!”   “可能吧,但若是想结亲,是想介绍亲戚,提一嘴也没多大的事儿啊,”张恒道:“古怪就古怪在他没提。就是面色变了变,却没吱声。这里面……”   “该不会是……”陶氏想了想道:“就前儿赵大娘子好像也有点不太对劲。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当时她也问了问表叔的事情。当时我也没往这方面想。不会吧?!”   陶氏愕然,心跳的有点快,看着张恒小声的道:“……万一是亲闺女,那咋整?!应还是不应,不应吧,这关系不就僵了,这种事要是不成,却提出口了,关系再好,也得黄,得结仇啊。哪家不要面儿啊?!要是让赵家面子失尽了,这亲朋还怎么做?!”   “要是应吧,这,这门槛也不合适啊。表叔从小吃了太多的苦,赵家的姑娘却是从小金尊玉贵的长大的,万一是个脾气大的,表叔降不住,这不是害了表叔和姑奶奶吗,将来与咱关系也铁定好不了。”陶氏道:“瞧不起表叔的出身咋办?!”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04 23:15:06~2021-09-05 22:00: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游手好闲妞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1章 有喜   张恒道:“有啥配不上的?!表叔这品貌, 顶多是出身差了些,但钱这回事,咱家以后会缺钱么?!”   “也不止是钱的事吧?!”陶氏小声道:“哎, 愁人!大家小姐,不好伺候啊。我是怕表叔受委屈。”   张恒一听, 是这么个理。现在只是看出苗头来了。赵家虽好, 但万一这姑娘品性不合适, 还得想个法子, 不伤两家的面子小心的处理, 否则,这关系以后铁定得黄了。   他皱了一下眉头, 道:“幸亏老赵还没有提起来,不然就不可挽回了,成与不成都不好办了。”   陶氏道:“你有法子没有?!要不要与姑奶奶商议商议。听听老人家的意见。”   张恒本来只是看着好玩, 现在也有点慎重了,的确需要小心处理。   “等今天过完节,我和姑奶奶说。若是不行, 就小心的处理了,无非是绕着说话,我也会。绝不伤两家的体面。”张恒想了想, 道:“齐大非偶啊。”   “你也是瞎说。齐大非偶是对于有志向的人来说的。表叔却不是这样的性格。此事也未必不能成, 也许本身就是一桩好姻缘呢。”陶氏撇嘴道:“若是云帆, 哪怕赵家这样的富贵人家要娶她,她也未必动心。她心大着, 志向也大。才不会为亲事折腰呢。”   张恒一听,说的也是。   王安平性格平和,并不会觉得自卑。不会觉得对象比自己出身好, 富贵的多而自卑,而自觉低人一等,就不愿意结亲。只怕表叔的性格是不看这个的。他得看人,看眼缘。   “这要是成了……咱们该叫啥啊,这可真是,你和老赵哥也真是,一开始就不该兄弟相称,什么哥哥弟弟的乱叫一通,这要是成了亲,你该叫老赵叫啥?!表婶的亲爹,你得叫爷爷。”陶氏道。   张恒一听恶寒,听习惯了老哥老弟之称,以后再这样,这就……   “原也不是我先浑叫的……”张恒嘀咕道。   见大妮走过来了,两人马上停了口。   中午饭就简单的炒了几个菜随便吃了吃,大餐是准备着晚上吃的,因此午后就开始做大餐了。炸肉圆子,蒸糕,还有烤肉串,蒸螃蟹,炸熏鱼,炸大虾都开始,然后是开始炖炒菜啥的,院子里香味不绝。而隔壁邻居家的香味也窜出来,到处都是人声鼎沸的声音。   李氏炸了不少,有相熟的人家,都用碗一碗碗的送出去不少。邻里邻居的有时候会相互帮衬一把,有啥好吃的,尤其是过年过节的,都会分享一二。   从早上开始,邻居们家里有了啥菜也送了过来,李氏也是投桃报李。   但给马大夫家的是最多的,给了炸圆子,还给了烤串,蒸的糕,什么石榴菱角,刚炸好的熏鱼啥的,满满的拎了一篮子过去。   马娘子也不小气,今天一大早就送了不少螃蟹来了!   然后是张兴柱把季家父母给请来了,两人来了都有点不好意思。但家里实在冷清。他们伤心。儿子儿媳又不在身边,这心里能不难过吗。吃着饭都能吃哭出来。尤其是听见邻居们家里热闹非凡的,心里真不是滋味,做饭都没啥意思。   所以虽说这个时代几乎是很少有这种来亲家家里过节的,但儿子儿媳在这,他们也不得不来了。像这一类投靠亲戚过生活的也不是没有,一般都是逃难的时候,或是遇难的时候投奔着投靠的,不光过年过节在一处,平时生活也在一处的。   但一般盛世,日子过的好的,几乎很少有这样的习俗,主要是人都要脸面,都拉不下脸面来到亲家家里,或是亲戚家里过节遭受白眼。   所以季家父母来的时候,多少都有点讪讪,也有点不自在,对张融融笑道:“……我们两老口是讨人嫌的,家里冷清的很,这不就来打扰亲家了吗?!亲家来请是体面,我们少不得也厚着脸皮来了。”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厚脸皮不厚脸皮的,亲家言重了。”张融融笑道:“两位且请坐吧。今儿怕是有喜信呢。”   季家父母一愣,马大夫就从厨房出来了,笑嘻嘻的道:“恭喜恭喜,大妮这是有了!”   “真的!”季老娘最先喜的蹦了起来,拍着大腿道:“唉哟哟,这可是好啊,这可太好了!马大夫,叫我们可怎么谢你才好!这可真是,这可真是……”   喜的都不知道该说啥了。   季老爹也反应过来了,那份不自在烟消云消,喜的上前就掏银钱给马大夫,道:“老马啊,老马,谢谢啊……”   马大夫无语的哭笑不得,大妮怀上了,感谢他作甚?!又不是他怀上了。简直了。这两老口激动的话都不会说了都。   他忙往他们手里回推笑道:“大过节的遇这喜事,我也高兴,给钱就见外了啊。给的熏鱼我就很感激了。”   除了张恒买回来的大鱼外,张家的有不少鱼吃不完,都是季老爹从运河里钓上来的。张家炸过后,送了不少到他嘴里。   季老爹也知道见外了,这才收回银钱,道:“你要吃得好,下回我再多钓点。大妮的身子就靠老马你照应一二了……”   说罢就激动哭了,道:“我季家总算是有后了……”   马大夫笑的不行,道:“平时不受冻不受凉,没啥大事,只要心情好,孩子就好。放心吧。”   本来张兴柱也很高兴,但见季家父母这样,也是无语的很,他笑道:“家里都好,也不吵闹,没啥心情不好的,大妮好好养胎便是。”   大妮红着脸,还在厨房里发愣呢。李氏和陶氏喜的拉住她的手,陶氏道:“还是姑奶奶眼厉,一眼就瞧出来,这月份只比我小上两三个月呢。”   张恒,王安平,云帆都很高兴。   张恒笑道:“这可是喜上加喜了。过节就来这么一个好消息。今儿大妮可得坐主席,她可是今天的主角!”   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大牛还没反应过来呢,众人推搡着他,笑道:“傻子醒醒,快当爹了,你还没听出来呢?!”   季大牛啊了一声,然后像醒过来了似的,咧开嘴笑了,一双眼睛就看在大妮身上,傻笑。然后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季老娘是既想哭又好笑,拉着大牛的手道:“这傻子哦,还不知道要当爹了呢。真是,这个性子,会当爹吗?!”   季老爹也乐的不行,笑道:“没事,等孩子生下来了,咱们帮着带。”   季老娘点头如倒蒜。   季大牛道:“若是女儿,你们也疼么?!要是不疼,不要你们带。”   季老娘差点没噎死,瞪了他一眼道:“那也是我孙女,我为啥不疼?!”   这大牛蛮起来能气死人,这嘴不吉利的,非说是女儿,季老娘虽然不想要是个女孩儿,但知道要是说真话,不定大牛会怎么犯犟呢。因此有些重男轻女的心思也得收敛收敛。   季大牛才点点头道:“那就行。”   两老口噎的不要不要的。   陶氏和李氏笑的不成,悄悄对大妮道:“瞧瞧,也只有妹夫能叫你公婆吃憋说不出来,不管生男生女,反正是不用你看公婆的脸色了。若真是个女孩儿,你也放心。”   到时候不知道季家爹娘一副又哭又笑的表情多精彩。   不过陶氏嘴上这么说,还是盼着大妮能生男儿的。   时代所限,不得已啊,女人只有生了儿子才能立足。世情如此,谁又能抵抗呢?!没有儿子的人家,死后没人上坟还是小事,而是,活着的女儿再多,也保不住自家的家业,能被人趁势夺了。   所以,为啥拼死拼活的要生儿子呢?!也不是老百姓非得这样做,有那么多重男轻女的。而是,自古以来,生男儿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这就是现实!冷酷的,残忍的。   而久而之久的,就有了定例。谁都改变不了,也撼动不了了。   马大夫笑呵呵的提着药箱回家去了,今儿过节,他是不可能在张家吃饭的。哪怕饭后来耍都行。或是平时怎么在张家吃喝都行。但过年过节,是一定要与家人团圆的。张兴柱当然不可能留他。   家里喜气洋洋的。   王安平见云帆神游天外的样子,便道:“在想什么?!”   “在想世俗的福气,非我所愿。”张云帆道:“姐姐也算是幸福美满了吧?!是吧?!可是,之前所受的苦,仿佛都忘了似的。她心大。我却心小,此事若搁我身上,一辈子的恨也忘不了。生孩子,是福气,是好运。可是在我看来,却是九死一生。多少妇人就死在这上头。等人没了,伤心几年,又再娶另娶,人家的幸福美满,与死了的人再不相干了。有什么意思?!”   王安平看着她,这丫头是彻底的舍弃了成亲的人生追求了。她觉得没意思。而没意思本身,就是不羡慕。有志向的人,的确不想要一些世俗的东西。才显得格格不入。   她也挺不容易。与世道逆流而行,注定是不被人所理解的。唯一的幸运,是获得了家人的支持。   “你节后就去府城了?!”王安平道。 第232章 团圆   张云帆笑道:“是, 已经和大哥二哥谈好了。节后作坊这边会扩充人手,等我店铺开好了,作坊这边的产量也渐渐的上来了。不拘多少, 应该够卖。我还想在府城多学点东西,多见点世面。若是有别的生意, 也会做一做。那边商人来去的多。如果不意外, 那里就是我发展的重中之重了。别处可能不会再去。反正来往商人云集, 谈什么都方便。”   也得亏了府城发展起来, 方便了她这样的找商机的人。不然还得外出去找商机, 那肯定是无比的折腾。   王安平点点头,道:“去了要小心!”   张云帆道:“我会的。我会保重自己, 不叫家里人担心。”   “你这一辈子真的不准备成亲了?!”王安平道。   “不知道。”张云帆笑道:“若说遇到两情相悦的人,这个世道哪里遇去?!若说会遇到强强结合,联姻做生意的人, 也许我会妥协吧。但前提是对方带来的利益比我自己挣到的多。”   她看中的是平台。她一个人奋斗,到最终也只是一个小商人。再有钱,那也是普通商人。   但是若遇到合适的有渠道有平台的人, 她就不保证自己不妥协了。所以才说不知道。与其单着,还不如换来利益结合,她并不排斥这个可能。   王安平道:“这样也好。只是若有这样的机会, 别轻易决定。一定要重重的审查好才是。不然容易掉坑里。”   “我会的。”张云帆笑应了, 道:“姐姐这样也算幸福了吧?世俗的幸福, 也是一种福气呢。”   她若是脑结构和姐姐一样,只想要夫妻同心, 美满生活就知足,也许她会和姐姐一样,这样普普通通的活着, 也很幸运。   但可惜她不是啊。   她抬头看向天空,笑道:“今天是晴天,一会儿怕是月亮要出来了!”   王安平看了她一眼,笑了笑,她其实变了很多,以前矫情偏激,现在却渐渐的找到了内心的平衡。王安平知道她现在对家里,对自己的出身充满感激了。见识了外面的世界,内心充满渴望的同时,其实更多的是一种底气和对家里的感激。因为这个世道,如果不叫她出去,她是绝对出不去的。她能拥有现在走出去的特权,是自家里赋与她的。这一点也是张融融点化她的地方。叫她感恩,人生才能走的更顺,更有所顾忌,而不是只有一腔死勇,若只死勇能闯出一片天,那就不是封建社会了。   因为知道,才会感恩,才会顾忌,才会行事有章法,而不是一头只死往前冲,只看利益得失,不看人情世故了。   “当年娘若有这番际遇,肯定也非现在的模样!”王安平道。   “姑奶奶是有大智慧的人。”张云帆道:“我们都是她的弟子,她没实现的,还有我们呢。你在身边守着,我则往外闯一闯。”   “好。”王安平点头。   张云帆其实知道,她和姐姐都是幸运的人了。很多的女孩子并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不管是出嫁前或是出嫁后都有家里人的支持和帮助,甚至当靠山。像山一样包容,宽阔。   多数出生在苦命的家族里,出嫁前在家当牛作马,出嫁时为娘家挣笔财礼,然后去了婆家,婆婆姑姐都可以以此为要胁而欺压她,因为娶她花了太多的钱,而这些多数是常态。婚后的生活原形毕露,令人恐惧。日常的讽刺,辱骂还是小儿科,更有甚者还有鼓动儿子打媳妇的,认为已经娶进了门,再打再骂,也没有社会支持可以回娘家了。而大多数的娘家,又有几个能接受出嫁女再回家的?!谁家也不愿意养闲口。   所以这类苦命的女人常常是两头受气,苦不堪言。就只能一直苦熬。没有任何一人帮助。只等寄希望于生下来的儿子给力。知道女儿指望不上,她们也常常重复着娘家曾对自己的态度,而转嫁到自己对女儿的身上,由此周而复始,基因的复制与重组,甚至更严厉,就这样一代一代的苦下去了……   没有娘家管的女人,生不得,死不得,她已经听过无数的悲剧。   大妮之所以能有现在的幸福,是因为娘家管了她。若不然娘家不出头,她哪能有今天?!   所以人的出身很重要。   生在大富大贵之家不一定会幸运,但生在小门小户命运凄苦的概率却极高。又有几个人能在打压之下逆风翻盘呢?!   只是大妮这一种有娘家作主的人生,依旧不是云帆所想要的。终究是将命运寄于旁人的身上。她完全没有安全感!   她想要把一切握在自己的手中。看过太多的悲剧,也知道很多道理。但是,她依然坚持自己。   餐食很快摆上了桌,香喷喷,热腾腾。   炸圆子,酥脆里嫩,蒸螃蟹,通红个大,肥美膏肥,还有红烧炸熏鱼,香辣可口,以及大骨汤,鱼头豆腐的锅子,各色菜蔬,果子,全都往上摆。最中间的当然是一个大大的月饼,是云帆自己做的。以及还有各色的点心摆的院子里到处都是!   这个节,如同他们的生活一样,突然间就变得炫烂多姿起来。往年不会如此,而今年却如获新生的丰盛。   家里圆满,生意也有了新的台阶和开始。岂不高兴?!   为了这个意头,也值得多庆祝庆祝。比之端午节的时候更加的丰盛。   季老娘季老爹一面喊乖乖咋舌不已,一面笑道:“这比过年还喜庆,便是咱村里老财地主,也没有这般过的?!”   张融融笑道:“地主老财家里顿顿吃的好,咱普通小老百姓家里,也只过节如此!”   这是客气和谦虚的话,季老爹自然也顺着她的话说,笑道:“亲家姑奶奶说的是,今年是真值得庆祝的日子,图个好彩头,也好好的过个丰盛的中秋节!”   “快上坐!”张兴柱拉着季老爹道:“来来,今天不出工,可得好好喝上一杯!”   张恒笑道:“我换大哥先来吃饭。等完了。我再来!”   张恒火速的去了作坊,张强便先来了,他本来也不好酒,上桌也只是老老实实的吃饭。   等吃完了,李氏给他找了个小篮子,里面放了些石榴,菱角,瓜子,月饼,点心,还有茶叶啥的,叫他拎着到作坊里赏月吃。   张强便走了,把张恒换了回来。   张恒入座,便与季老爹开始喝酒,笑嘻嘻的道:“今儿有喜,亲家可得多喝两口,尝尝这酒咋样?!”   “好,好,”季老爹已与张兴柱抿了一小杯了,喝的高兴极了,笑道:“再没尝过比这味儿更好的酒。”   张恒哈哈大笑,道:“一会子亲家带一瓶回去慢慢尝尝。”   季老爹也没客气,点头笑应了。   季大牛本不喝酒,吃完了便坐到院子里随着大妮在一块吃零嘴,说话。小两口黏乎乎的傻乐。也只他们两个,心中没有愁滋味,日子过的令人满意的很。   王安平则与张云帆坐在一块,拨动着算盘,帮着她算一算到了府城以后的开支。尤其是以后进货之类的船费的成本。   云帆是必定要涨价卖的,否则在府城这个本钱都挣不回来。但怎么定价,还是一门学问。两人小声商议着。   张融融口味清淡,李氏和陶氏围着她坐着,一人给她添汤,一人给她剥螃蟹,剥虾,鱼去刺。十分尽心。她也享受着这服侍,心中美美的。   在这个时代,能有这样的养老品质,是真美。   她也终于体会到了贾母的快乐了。瞧瞧这儿孙绕膝的哄着的花团锦簇,多美好。   只不过贾母是对于危机,假装视而不见。或者说是无能为力。因为男丁没有一个成器能成事的。只能寄希望于别的了。所以她的快乐在她死后会崩塌。   但张家不会。   她虽是养老,可不是糊涂的养老。她会作领航员,指着张家的方向别触礁。况且男丁女丁也都给力。也更踏实守本份。张家一定会好起来的。   所以,她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若论富贵,的确不如红楼一梦的顶奢富贵,但是事也少,人也听话不瞎作啊。对比起少操多少心。也还是到这等人家来的好。   所以系统也的确算是没有坑她。就勉强原谅统子好了。   一个普通的,处于上升阶段的人家有多幸福和和谐,她这个长者就有多快乐。   张融融吃了些便停了口,笑道:“我吃饱了,你们吃你们的,别尽给我剥。”   李氏见她不吃了,才笑道:“别个的不说,只这螃蟹,一个馋猫便是流尽了口水,今儿也只能看着我吃了……”   陶氏听了笑道:“怎么就我一个了,还有大妮呢!”   “她可不馋。”李氏乐的笑道:“她是个有福气的,且有大牛给她剥虾呢!”   陶氏一听,笑道:“得,也只我,只能自个剥自己的了,偏是没人疼的……”   “恒子不疼,我疼……”李氏笑嘻嘻的道:“剥与老姑奶奶吃了,再剥给你吃,我才是没人疼的呢……”   “疼嫂子的且在作坊那头呢,嫂子要不要端一盘子去叫大哥只剥与嫂子吃,也别臊,反正咱也看不见……”陶氏笑嘻嘻的道。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05 22:23:40~2021-09-06 21:59: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奶茶好好喝 1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3章 大实话   李氏红了脸啐道:“尽浑说吧你。吃你的!”说罢塞了块剥好的虾往她嘴里。   陶氏鼓着嘴嘻嘻笑, 道:“嫂子也吃,我也剥给你。只咱俩,彼此剥给彼此吃吧, 谁也别笑谁……”   张融融听的哈哈大笑,对季老娘笑道:“这两个, 每天不逗逗彼此说些俏皮话就不能活了似的。哪一天不是这样?!”   季老娘笑道:“也是老太太有福气, 这是哄亲家姑奶奶笑呢。”   张融融笑道:“是有福气, 咱强子恒子娶到这样的媳妇, 不是福气是啥?!恒子别光喝酒, 记得也给你媳妇剥只大虾!”   张恒笑嘻嘻的应道:“哎哟,姑奶奶吩咐, 我哪有不从的,这就给我俊俏的功臣媳妇剥一只虾来。”   陶氏脸红了,啐道:“姑奶奶叫你剥你才剥。不叫你剥, 哪能想得起来!这只虾我是生受了姑奶奶的好,可不是你的。你显摆你的去罢。”   张恒笑嘻嘻的道:“我显摆也是为了咱的儿子。”   说罢下了桌来喂她。陶氏瞪她,一张脸飞红。   李氏笑的不行了, 道:“你俩可饶了我们的眼睛罢,在那边也罢了,今天这么多人, 还要腻腻歪歪。我的眼睛可得瞎了……”   说罢对张融融道:“姑奶奶可瞧瞧, 他们的关系还不好, 那可真不是,天天那边头, 唉哟哟,直往我眼珠子里戳啊。不看还不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这可真是……今儿也逃不了呢。”   张融融笑道:“他们年轻,腻歪些也正常,你当嫂子的可宽容宽容罢。来来来,我剥螃蟹给你吃。”   李氏心中一暖,笑道:“姑奶奶可仔细别戳到手了,这螃蟹的刺可利。”   陶氏吃完了虾见都打趣他们,便马上打发走了张恒,笑嘻嘻的凑上来道:“姑奶奶,只大嫂有,我没有么?!”   李氏瞥她一眼,道:“这也要争,你能吃吗?!”   陶氏笑嘻嘻的道:“不能吃就不能望着了?!姑奶奶剥的,我可想吃了……”   张融融哈哈大笑,道:“这不是馋猫是啥?!不能吃的,你可歇歇吧。”   季老娘听着陪着笑,心里是真不知道该羡慕谁。羡慕老太太么?!是啊,看看这热闹的捧着哄着的,儿孙绕膝的快乐,她是真的嫉妒的不行。羡慕李氏和陶氏吗?!她也是。若当年她也有这么一个慈祥的长辈,也许事情也与如今大大的不同!   这样的媳妇,她是不能有了。她抬眼看了一眼大妮。原本,若是关系好,大妮也会这样对她的。   只是,没有如果了……   不过有一说一的是,张家的家风是真的没得说。   李氏陶氏品行好是真,但张家待她们也没有那种克抠也是真,疼她们是真真的。就这一点,难怪李家陶家半句不满都没有,李氏陶氏也是真心实意的服侍着长辈。   光张家现在张强和张恒能独挡一面,并且还能执掌家里的大权,尤其是财政上的大权,这一点就能看得出来张融融是肯放权的。而李氏也管着一家的开支,陶氏虽在养胎,但也是尽心尽力的帮着家里出谋划策的。也会干些活啥的,能管到事情。这样的放权,在根本还没有分家的家里是不可想象的。   没有哪家会这样放任小辈。尤其是她无意间听李氏和陶氏说过了以后头油的利润分成银子是算好了以后各进各房的。家里人人有份。也就是不是张融融或是张兴柱统一管理,以后分家再分帐,现在公用那一种。而是除了家里公用的以外,分成银子到时候是直接分成各人,或者说是各房。   这样的定例,也就没了纷争,人也更尽心,更感恩而有所回报。   季老娘一开始是真不可理解这种放权,这不是把权力本身给放掉了吗?!咋能放掉这么大的权力呢。尤其是财产上的。   现在,她却渐渐的懂了。   正因为肯放,人才心齐。   若不然,迟早要因偏心生大事儿。   但季老娘自认自己是做不到的。哪怕给她再来一次的机会,她也还是会对当初的油坊集中管理。不分家绝不分出任何一丝的权力去。   她渐渐的也气短起来,因为比起心眼,她也许是有一点,但若论心胸和魄力,她这一辈子都不可能与张融融相比了。所以张融融的福气,她是得不到的。   想开了,也就只能羡慕羡慕而已!   季老爹渐渐喝的多了,就呜咽起来,道:“亲家,亲家啊……”   他抱住张兴柱道:“都说多子多福,你看你只两个儿子,却相亲相爱,我呢,生了四个孽障,过节,却是这样清冷,造孽啊……都是我造了孽啊。”   张兴柱也喝多了哪会安慰他,只会说大实话,道:“生子不教如养猪,谁叫亲家你不会教子,被猪拱回来,现在知道伤心了,晚了!”   张恒黑线,瞎说什么大实话呐?!   季老爹哼哼哧哧的开始哭起来,道:“……晚了,晚了……还好有大牛,还好有大牛啊。幸亏了亲家你啊,若不是你,只怕我们也害了他,到老了可指望谁啊……”   季老娘的脸色已经不能看了,无法形容的一种,是既羞愧,又有点愤怒无奈……谁会喝多了把自家本来就不体面的皮给全扒下来呢?!这哭哭啼啼的,她真有一脚踹上季老爹的冲动。   正说着呢,马大夫来串门了,他吃完了晚饭就迫不及待的拎了一副棋过来,见此一愣,道:“大过节着,哭着呢?!哭啥呀?!临老了还如狼心狗肺的活,也有狼心狗肺的好日子活,来来来,莫哭了,来下棋赏月……”   说罢支使张恒,道:“还不快摆开一张桌子来。”   张恒无奈笑道:“马叔,你老支使起我来是半点不客气,当孙子一样使唤……”   “那不能,是当儿子一样的使唤……”马大夫笑道:“臭小子还不乐意了不成?!”   “不敢不敢,马上给你摆桌子,”张恒笑道:“我的未出生的儿子还指着你老呢。”   马大夫踢他,道:“会不会说话,别说怪话!”   张恒笑嘻嘻的拖桌子去了。   三个老家伙凑到桌子上开始下象棋,季老爹也不哭了,抓耳挠腮的在那准备下棋,一会一个说你诈棋,一会一个又说你不能悔棋,跟老小孩一样的纠缠起来,吵吵嚷嚷的热闹的不行。   月上梢头了,有不少邻居也过来张家坐着磕瓜子看热闹,取笑道:“越老越小,下个棋还能吵成一团,出息了……”   但嘴上这么说,却也是凑上去指指点点的怎么下,应该怎么下才不会输,说的认真了还吵嚷起来。   反正他们是无心赏月了。   今儿的月儿是真的圆,月亮周围似还带着一层光晕,又有一种朦胧的雾感,又有一种昏黄的润泽的感觉,它虽不及太阳闪耀,却也是辉洒大地,永恒的存在。   “月亮真美,”张融融笑道:“清辉洒在人间,让人间也有了光辉。”这就是盛世的意义吧。盛世的时候,百姓还有空,在中秋的时候抬头看一看月亮的美。它一直在,只是在乱世之中,没有人有空过节,更没有人去仰望星空了。   月之光华,是可以直视的。不像太阳,不能直视。   所有,它一直是诗人的主题。   月光与月影,黑暗与光辉,星空与月缺月圆……它盛着的是世人对天空无尽的美好的想象。   而它现在,在此刻承载着的是盛世的力量。   中原大地都在庆祝着中秋。   大妮笑着问大牛道:“月亮上会有神仙吗?!”   “也许会有的吧,”大牛也乏有想象力,道:“不是说上头有嫦娥和月兔吗?!”   大妮笑了起来道;“月宫之上,一定很美,像仙境。”   张融融听了只笑,若是他们晓得这月亮上只有怪石头,不知道会有多失望。仙境却不只存在于人类的想象中,人力的力量是无穷的,后世,人类会在星河之上造出一个月宫来。   所以天宫到底是先天存在的,还是人造的又有什么要紧呢?!反正,它最终,会随着人类美好的想象而建造起来。   陶氏笑嘻嘻的道:“可惜咱都是没文化的人,不会作诗,若不然,赋首诗,多美啊。”   张恒道:“这有何难?!且看小生来唱一曲。”   张融融大笑,道:“恒子最近没看戏了吧,这是戏瘾发作了?!来来来,赶紧的来一曲!”   邻居们也都大笑,拍手喝彩,道:“快些唱!”   张恒笑嘻嘻的,怪模怪样的作了个小生的姿态,身上无袖仿佛有水袖甩了甩,道:“诸君且听我唱来……听好喽!”   “去时陌上花似锦,今日楼头柳又青……”   “再来一曲,”一曲罢,人心意犹未尽,一时喝彩,来的人更多了,听说是张恒在唱,一时大笑道:“这小子,不赖不赖,像那么回事儿……”   “粉墙花影自重重,帘卷残荷水殿风,抱琴弹向月明中……”   古人对于读书,有些人是真读不进去,读了就忘,背也背不下来,但是爱好唱戏的,只要喜欢,再难的都能背得下来,哪怕可能字都不识。也是玄学!所以人人都会来这么一句两句的,渐渐的唱到有人会唱的地方,会有哼声喝声…… 第234章 回城   天明了。昨夜闹到后半夜才睡。所以家里人都睡到快日上三竿才醒。   起来直接就烧午饭吃得了。   陶氏笑骂道:“也是怪恒子, 戏瘾上来,一个个的都不肯罢休,闹这么晚。到现在这头猪睡的还没起来呢!”   李氏道:“我去作坊那边看看。”   张强昨夜守着作坊睡的, 李氏惦记他,所以起来后将孩子带来这边就忙过去看张强,张强睡的早,早就醒了, 看到她来,便笑道:“昨夜大老远的都能听见恒子唱戏的声音。”   李氏翻了个白眼道:“他是个皮的,这么大的成人了还跟孩子似的, 昨夜闹腾到姑奶奶都晚睡了。”   “他本来就是那种性格,不闹腾点都不像他, 还是闹腾点好。”张强当然为弟弟说话。   李氏哼笑道:“是是是,你们亲兄弟真亲, 我也得靠边站!”   说罢又心疼他没吃早饭,道:“起来了咋也不过来叫门, 吃早饭啊。”   “这里没人,我咋能放心离开!?”张强道:“石头他们估计也快到了, 早饭不打紧, 你赶紧回去做午饭, 别到了午饭时候他们回来了, 都没饭吃。”   李氏算了算时辰, 石头他们从张家村出来,哪怕走路,估计中午前肯定能到,便道:“行,一会子我叫大妮来给你送口早饭吃。”   说罢又急匆匆的走了。   昨夜做的菜是真多, 也不是多讲究的人家,不会说不吃剩菜,也不可能浪费的倒了,除非坏了。但这天气还可以,菜一晚是坏不了的。所以李氏忙把昨夜的菜都找出来,算一算够不够,再添几个菜,然后准备多烧一点。   大妮醒了还有点不好意思,道:“竟睡过头了。”   “你是有身子的人,别太累了,这些我来,”李氏笑道:“大妮帮我煎个鸡蛋饼,送去给你大哥吃。他起得早还没吃早饭呢。”   “诶。”大妮乖巧的应了,先是煎了饼去送给张强,然后又马上回来开始给家里人都准备早饭,也来不及煮粥啥的了,这个太费时间,有这功夫,等做好了都算是午饭了,因此只调了些稀面糊糊,然后打点鸡蛋,摊上鸡蛋饼,然后切碎碎的放在桌子上,谁起来了吃都能用筷子吃上几口。   然后她就开始帮着李氏做饭,帮着择菜啥的。   季大牛跟着王安平火速的去了衙门,而张云帆也早就去了铺面。   张融融和张兴柱起来的时候,正好有热乎的饼子吃,很是垫了两口,张兴柱笑道:“还是这种简单的食物吃着舒坦。大鱼大肉的吃着,这年纪是真不克化了。”   昨夜季家老爹老娘被大牛给送家去了。所以家里此时还挺冷清的。   陶氏带着三个孩子在院子里玩,一会一人喂块饼,一会一人给喂颗剥好的菱角。挑的嫩的都给孩子吃了。   正说着呢,石头和春妮等人已经到了,先是飞奔过来这两个,其余人都在后头跟着大人推板车。   “爹!我们回来了!姑奶奶,你们节过的好不好啊!?”春妮嘴甜,进门就喊。   “好,你在家过的好不好?!”张融融笑着道。   “好,好着呢,”春妮笑呵呵的道:“见了老四老五,我狠是教了一通,也好叫他们知道些道理,他们可想我了。”   张兴柱哈哈大笑。   “兴柱叔,”石头进来道:“虎子叔和我爹在后面呢,进巷子了。”   张恒听见,忙出去帮忙搬东西。   “这咋又带这许多东西来,挺不好意思的。”张恒道。   张虎笑道:“都是村里不值钱的吃的,带些来是个心意。”   小伙子们兴高采烈的帮着把东西给搬了进来,然后就跟着张恒牵着骡子拿着行李回到作坊那边去了。   春妮也惦记着店里,便道:“爹,你歇着,我先去店里帮忙。”   “行,快些去吧,”张虎道。   春妮打过招呼便麻利的走了。   张兴柱忙叫二人坐下喝水,道:“这天气还是热的厉害,走了一路累了吧?!来也该租个牛车才是,走着多累?!”   “不累,”石头爹笑道:“往年夏里若是要到坝上去扎堤,得走多少路,淌多少汗,冒着雨那也得干,跟这苦比。现在只走这点子路算个啥?!”   一旦有水患的时候,那是迁民夫往江堤上各处去的,有些是要走上好多天才能到的,那种苦真是没法说。也就开朝以后治过水患,修过堤坝,这两年征民夫的事才少了。百姓也就少了很多的负担。   “石头他们这一代人算是能过上些好日子喽,咱们小时候吃过的苦,那是真苦的胆都疼。”张虎笑道:“人这辈子,没啥盼头,只指着世道好些,儿女们能过上些好日子,也就值了。”   张兴柱笑道:“不管咋,咱们养老也是不愁了,世道好些,咱们临老了也能享些福气。”   “这倒是。”石头爹深为认同,对张融融道:“姑奶奶这一代人吃的苦最多。”   张融融道:“我这还算好的。当年逃难的时候,多少人背井离乡为了求一个生路,路上没吃没喝,只能吃土,饿死在半路上的人有多少?!”   说起来,都是一阵唏嘘。   李氏已经端茶果点心上来了,笑道:“马上就做午饭了,昨儿睡的晚,今天起的迟了,着急忙慌的怕午饭来不及,赶紧的做起来,没想到还是晚了些。石头爹,虎子叔若是饿了,先吃点饼子垫垫。”   两人忙笑道:“不用客气,常来的人,哪能次次大吃大喝,随便做两个菜就行,别忙别忙!”   张兴柱拉他们坐下,笑道:“哪就生份了做许多菜,都是昨晚上没吃完剩下的,别嫌弃才好。”   两人当然不可能嫌弃,笑道:“家常的菜就挺好,有啥吃不得的,就这挺好!”   又说起来带回去的礼,各家小子们家里都很高兴,因此也给了回礼,只是叫张兴柱别嫌弃,一定要收下才是。   又说了找了十个左右的小子,只是有个别的家里的人不太行,小子们虽好,但家里人不行,到时候肯定要闹妖蛾子,因此就没有趁今天带来,等回了村再与里正琢磨商议了,过了些时日,拟定好了人手,再一并送来。   张兴柱应了,道:“叫你们操心了。”   “别个的没啥,只是除出去的小子家里颇有些怨气,”石头爹道:“都跟里正闹腾开了,里正挡着倒也不怕,这么多年了,他在村里也是有些手腕的。反正万事找不着兴柱头上。若是敢越过村里来找兴柱的麻烦,我们也不依,里正也不会依。”   和里正的事情,石头爹是知道的。   因此说话才没有顾忌。   张虎道:“钱和信我都给里正了,他知道轻重。村里的事,他能挡的也就挡了,就算以后有个别的要处理,也不怕。胳膊扭不过大腿。没用的!”   张兴柱点头道:“叫两位费心了。”   “也是为了孩子好,为了村里好。”张虎叹道:“个别眼皮子浅的现在是闹腾着不公平。但只要兴柱家里兴旺,要的人多了,对村里不是更好,里正自然更不可能叫这些人凑上前来坏事了?!因此中秋节就发了话,谁家要是觉不公平,就搬出张家村,或是分宗也行。他不留人。村里这才都熄了火。”   大棒子下去,当然也给了甜枣,里正也是有点法子的,说是村里和兴柱都会出资,帮着村里小伙子们学点手艺,不能去兴柱那帮忙做工的,就自行的找师傅学点木工瓦匠的手艺,到时候村里统一安排,村里给交学费啥的,到时候学到多少,能不能学得成,只看他们自身,到时候连这也做不好,也就别怪村里没管,自身是烂泥,还要叫人咋扶?!   所以这话一说,村里便又喜起来。   毕竟小子们到了年纪要出去学徒学手艺啥的是真的给人当孙子一样的徒弟使唤,那学个两三年都没学成的多得是,是师父藏着不给教啊,只用徒弟在自家当白费的工人。而且还要交学费。村里嘛,学艺也不可能像读书一样交束脩,但是一般过年过节的,不送重点的礼,说不过去,还得用好话捧着,就是怕师父不给教人。   但是村里出面就不一样了,村里肯定是为了节省钱,找个老师父,赶紧的教一个是一个的,村里出面的压力,村民也不得不听的。所以很多村民的注意力都被这个引走了,倒是消停不少。   一场闹腾,明显的消弥无形了。   石头爹叹了一声,道:“说到底,还是钱的面儿最大。若不是看着钱的面儿,里正也没那么好说话。”   张虎点点头。   张兴柱却是知道,里正是怕自己闹分宗。现在吧,虽说是听他的,但是,万一真把他惹毛了,直接分宗,那得,虽是一个张姓人,但是两个宗姓的,那就啥好处也要不到了,干脆也就这样了。   虽然不甘心,但隐隐的被张兴柱给跨到头上去,他也知道,多早晚,张家族里,张兴柱将会是言重到人不得不听的份量。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06 22:12:43~2021-09-07 21:54: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游手好闲妞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奶茶好好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5章 三文瓷碗   而重量就在于, 话,没人敢不听。也没人敢得罪。就算他不是张家族长,与族长有啥区别?!族长也不得不看他的脸色。   这就是现实。   但一个族出一个人不容易。哪怕是得捏着鼻子认了, 不服气,也得忍着。   被张兴柱的信敲打了,或者说是威胁了,那是真认了。   要不然二十两, 也别想能轻易打发得掉。少不得要多要一两是一两。   张融融一直眯着眼睛听着,没有发表一句意见,不过心里跟镜子一般。   李氏陶氏和大妮开始忙着做饭了, 陈大娘也来了,笑道:“一大早的就来了, 见院门关着,问了邻居才晓得昨夜到后半夜才睡呢, 知道是睡晚了,便又家去了。”   李氏挺不好意思的, 道:“叫大娘多等了。怪不好意思的。”   “这有啥,多走几步路的事, 没啥, 过年过节的就是这个热闹。”陈大娘笑道:“我拎了东家给的礼回去, 我儿子儿媳欢喜的跟什么似的, 叫我今天好好谢谢东家才是。”   陈大娘是帮着张家做饭的人。说实话, 活多,也细碎,但真不算累。关键是张家人好相处,家里没架子,干活啥的也不是她一个人做, 所以她是真喜欢这,收到礼是意外之喜。想来想去的觉得张家是真难得的好人家,给的工钱不低,节啊年的肯定少不了礼啥的。工作时长又不会太长。离家又近,她是一千一万个满意,昨儿还跟家里人得意了一番,也是运道找着这一工作,若是在馒头店里帮工,工钱不多就算了,关键一天到晚揉面能揉死人,胳膊能揉废!   她万分珍惜这工作,也因此对张家人十分尽心和真诚。自然也就不会说刺耳的话。   这样子也就行了,能相处下来,真的极好。   大多数百姓嘛,若说是坏人,还真算不上。但有些不好的习性,比如嘴碎,嘴不好,常说话带刺的这一种难相处的是真要人命。所以这样好说话的,张家也是挺珍惜的。对她也挺好。有时候家里吃了啥喝了啥,没吃完的一般也会叫她带一些。   陈大娘是个硬气的人,叫她带走的,她是二话不说就带,爽利的不行。也不嫌是吃剩的。不叫她带走的,她是看都不看一眼。心术正,眉眼正。   李氏心里其实挺感慨的,陈大娘虽说是张恒张强找的,但是人却是姑奶奶相中了定的,当时有好几个人。   不得不说,姑奶奶在看人这方面,这眼神是真辣!   陈大娘也不是样样都好,她就有一个毛病,就是特别爱显摆儿子儿媳妇,来这么长时间,那是连儿媳妇娘家在哪,有什么人,发生过啥事,人人都是啥性格,那是张家所有人都晓得了。   不听还不行,她就是不由自主的说。   行吧。这也不算大毛病。就跟后世生了娃在朋友圈里一天恨不得发上八十张照片的人差不多吧。明明孩子平平无奇,但就是爱显摆。   但这也明显不是啥大毛病,李氏偶尔也会笑着应和几句,人哪个不想听好听话呢是不是?!   因此便笑道:“大娘儿子儿媳有你这么一个娘,是真福气。倒是我和弟妹,还有大妮,想要娘,娘都没了,也是可怜。你老可得长命百岁,福气可在后头呢!”   陈大娘听了果然喜不自禁,活干的更利索了,一面麻利干活,一面道:“东家太太是命苦的,若是活到现在,福气才是呢。可惜了。”   但她的话也到此为止了。其它妇人少不得要说,张兴柱要不要再娶啊啥的。但陈大娘有分寸不说。跟人家儿媳女儿说这个真不地道。   况且,提这个伤心事,到底也不好。因此便转移了话题,说起昨儿在家里的趣事来。   厨房里欢声笑语,喜笑颜开,并不沉闷。得知大妮有了,陈大娘十分高兴,笑着跟她说了很多怀着的忌讳啥的。   正说着呢,季老爹拎了几条鱼过来了,脸上带着笑,道:“一大早的运河里钓的,大妮吃着补补……”   说罢和张虎石头爹还有家里人打声招呼就又匆匆的走了。   张兴柱去看了看,对大妮道:“你也算是苦尽甘来,你公爹对你也算有心了!”   大妮点点头。   这样就行了。不要去想若是以前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的可能。   人呢,忘记些过去的事,才更快乐。   饭都快好了,张强张恒才回来,竟是挑了两个箩筐回来,张强笑道:“石头回来了,我和恒子也不用看在那头,交给他就行。我和恒子刚去了趟码头,前几天就有一船卖瓷碗的船来,刚去看了看,幸亏还没走,这便挑了两箩筐和恒子挑回来,虎子叔和石头爹拿回村里分了分使着吧,也别嫌不好才是。”   二人吃了一惊,道:“这也太破费太客气了。”   上前看,花纹都好看,都是上好的,道:“这很贵吧?!这哪能收?!”   “不贵,真不贵,真没骗虎子叔,也没必要骗呐,”张恒喝了口茶擦了下汗,道:“这些瓷是从晋商那来的。都是好瓷,只是这些都有瑕疵,都挑剩下了,因此便处理着卖。我和哥也是捡了个漏。一会子打算还去买点回来,家里人多,不然不够用呢。”   张虎使劲看了看,都没看出哪里有瑕疵,道:“这,这没有啊……”   “要是显眼的,肯定不会运上船,运上了船,就都是不显眼的,这些碗,花纹重了,没烧好……”张恒道:“整整挑剩了一船剩下来就沿途处理着卖。卖不上价来。因想着赶船早点回北方去,多耽误一天都是钱。因此就处理着卖了,这一个碗,才三文钱。盘子也是这个价。买的人不少!”   石头爹吃了一惊,这么便宜?!他张大嘴道:“乖乖,咋能挑一船剩下来呢,这运费也了不得,咋就这么好的碗就不要了呢?!”   “是要出海贸易的,走了好几船,就这船上挑剩下的全放这船上了没要,到了海外,三文?!三百文都不止,就这花色,也就在咱们中原不值个啥,到了蛮夷那,嘿,他们哪见过这个,一个得用几十两白银来换……”张恒道。   张虎和石头爹咋舌,他们实在看不出哪里花纹重了,只道:“……这样的碗,在咱镇上,少说也要几十文一个,咱老百姓哪个买得起?!粗陶碗也挺好。”   见这不贵,这才心安,笑道:“等家去各家分分,平常也舍不得用,过年过节的摆出来也好看,那时再使。”   张兴柱笑道:“一会子你们再去挑点来,再跟老马说声,要是要买,叫他也去,顺手也给他挑些回来……”   石头爹忙道:“挑不动我们也去,把石头也叫上……”   三文一个是真便宜啊。张虎和石头爹虽舍不得买,但知道这品相,这价钱对张兴柱来说是真的物美价廉的好东西了。所以马上就这般说。   张恒笑道:“一点子路,哪用得着劳动虎子叔和石头爹,安心坐着。吃完饭再去就行。”   “先吃饭,开饭喽,”张兴柱请二人入座,笑道:“咱今天可得好好吃点喝点,今天可不许走啊,明天再回去!”   二人无奈,道:“哪一回来都叨扰着你和姑奶奶,这可怎么好,这又是吃又是喝的,还歇着打扰,又是带着这个那个的回去,再这样我们都不好意思来了。”   张兴柱道:“都是亲人,说啥外道话,春妮和石头不是与我的孩子一样么?!分什么你我里外的。这话我可不爱听。”   二人心中一暖,笑道:“行,那我们就吃喝带,也歇上一晚。”   “就这碗拿回去,能美死家里婆娘,她哪里见过这个?!”张虎叹道:“到时候叫她带两个回娘家去,也有点面子。这些年,她也受尽了不少我丈人那边的白眼。”   石头爹沉默,这些啊,说出来都是泪。   这个中秋,家里好过了,带了礼去了丈人家,待遇跟往年都不一样了,热情了不少。人呐。真是……   所以去丈人那不自在。不真心。很讽刺。   只张兴柱这,哪一回都是一样的态度,从未变过。   所以,亲人亲戚到底是什么呢?!有时候刻薄势力起来,叫人心稀碎的。   两人家里以前都穷,穷的叮当响,只有两个孩子送进城来以后,家里日子可见的好起来了。他们是不花孩子们的钱,但是张家给的这个那个的,这些都是肉眼可见的好处。这些好处,他们家里就享用了,亲戚们也看在眼里,这还没有太大的变化呢,兜里也没钱呢,但这态度先已变了……   石头爹则更是不想说,因为他丈人家还要介绍孙子到张兴柱这儿来,话里话外的都是一家人,不应该帮外人才是,先考虑自家人啊,是不是。   这些年,帮得上忙叫自家人,帮不上忙就叫亲戚外人客人,石头爹也是醉了。他当然不应。但人家竟也没与他翻脸,这态度就耐人寻味的恶心。   石头爹脑子也是清醒的,张家村都因为哪个小子进城的事争来争去的,他脑子进水了才会扯进老丈人家里的小子,那他在村里就别做人了。况且,这不是开了坏头吗?!还带累了兴柱。 第236章 拿主意   张虎家里倒好些, 也顶多是张虎十分穷,早些年因为揭不开锅,跟丈人家借粮没借着, 还受了不少白眼啥的小事一堆。这些年一直不怎么平衡,想要显摆一二,争一口气的意思。其实自那以后,张虎与丈人家的关系也淡了, 不逢年过节,那也是绝不上门的那一类情况。   他丈人家也怕女儿女婿来打秋风,所以也不咸不淡。虽说热情了, 但真不能舔着脸说出口要把自家的孙儿也送进城。大抵也是要些脸面的,估计是想缓和了关系以后再提。倒没那么急。   两人说着, 心里都是苦的张兴柱一一听在耳中,他虽然没有婆娘, 但他也懂。   “我婆娘去后,丈人那边也淡了……后来竟至不来往了。早些年不好混, 家里四个孩子,两个要娶亲, 两个女儿还小, 既需要钱, 又需要人带, 怕被我拖累……”张兴柱道:“所以, 我也能理解。都说人走茶凉。婆娘是个没福的,她这一走,这关系也就这样了……现在除了过年强子恒子会去以外,没啥来往了。你们是不知道啊,这些年, 强子恒子去了放下东西,饭都没吃过一口,茶也没入过嘴一口。我是一句话都没说。”   张虎和石头爹听着就很难受。   “不看僧面看佛面,好歹看在他们娘的份上,所以,我也没叫孩子们绝了岳家的来往……她是个福气薄的,”张兴柱说着,张强张恒,还有李氏陶氏大妮眼眶都红了,听他继续道:“若是活到如今,日子好起来了,我倒想带着她去娘家争口气。可惜不能够了……”   张兴柱岳家在女儿还在的时候,其实关系是真不赖。真不是刻薄的人家。   但是,那也是在女儿在的时候。   可惜啊。   二人也不知道说啥,便一左一右的拍了拍张兴柱的肩,道:“你也不容易。这些年,一个人撑过来了。苦尽甘来了……”   张兴柱看向和陈大娘有说有笑的张融融,笑道;“是啊,苦尽甘来了。我也是有长辈疼的人了。”   张虎和石头爹大笑,心里却听的心酸,因为张兴柱没有爹娘疼,别人家有老爹老娘吵吵闹闹,絮絮叨叨,张兴柱只怕早已经忘记了爹娘的长相了。他们去世的时候,他实在是太小了。若不是他老姑,他哪能长到这么大,又立这样的家业,有儿有女家里兴旺?!   张虎道:“只有咱懂你,我不是听不见外面有人说你是傻子,说你把老姑接回家来承受这许多。其实也只咱张家村人明白,老姑奶奶一生也承受了太多太重!”   张兴柱红了眼眶,道:“好兄弟,来,喝!”   三人喝的十分尽兴。等收了桌,张虎和石头爹便跟着张恒去了码头上了。码头远处果然停靠着一只中型的船呢,光看规模都了不得,这得多少碗呐?!   本来二人是打算帮着张恒买些碗担回来的,结果看到已经慢慢摆下船的碗挪不动步子了。   其实船在县城处理这些,太慢。但是去府城处理,进码头的成本太高昂,不合算。所以干脆宁愿在县城耽误上几天,还能节省些,毕竟是处理品,是越省成本越好,也是越省时间越好!   张虎与石头爹商量道:“这个花色那些有讲究的人家是觉得印重了,可我不觉得啊,这碗不是上好的么?!还上了釉,又光滑又亮又漂亮,这个价格实在难得啊,要不咱再收点,弄个板车垫上稻草到村里去卖试试看?!咱也不赚多,三文一个,咱卖五文,也值得咱拉这一趟的力气,你觉着呢?!村人舍不舍得买?!”   “这价还行,”石头爹想了想道:“我看行,咱就买点,到时候村里卖不完就到邻村去卖,本村卖五文,别村卖六文。现在秋收过了,也没啥事,无非是出点力气,赚点子钱,也能自家割点肉吃了。”   两人说干就干,和张恒张强一商议,便先去找板车来了,垫上稻草,然后就去与卖碗的商议,寻思着找些花色好,同时又配套的那一类,更好卖。普通人家这种碗平时也舍不得用,但过年过节招待亲戚客人友朋啥的拿出来盛菜,岂不有面儿?!   现在日子都好过了,家里有几件像样的碗,哪怕是端出来给客人倒水喝都美美的。   村人嘛,也不讲究什么茶要茶杯,酒要酒杯,而是喝茶,喝水,喝酒,吃饭吃菜都只一个碗了事。   所以别的什么碗子碟子啊啥的他们都没看,只看饭碗。   村人还真不会用那种盘子盛菜,都是那种大海碗,又能盛菜盛的丰盛,又能盛汤,还瓷实!   所以,花里胡哨的一概不要,什么酒杯茶杯一概不看,只要那种富贵堂皇的印着什么牡丹海棠的那种大花色的,多喜庆?!   张恒和张强帮着他们收拾着,把一个个的碗用稻草垫一层,然后摞到一起,放进放好了厚实稻草的板车里,然后就拉回家去了,先放到了作坊那边的后院,准备明儿回程的时候一并带上!   张恒笑道:“就是没时间,若是有,其实这碗拖到乡下去卖,还真能赚两个。”   “估计有小贩不嫌累,肯定会卖的。”张强道:“就是这个易碎,还重,运输不便,容易有破损,人赚的不多,还受累。”   张家现在赚的多,也看不上这种受苦受累还赚不多的钱了。但是,他们是能看到这其中的商机的。   张恒笑道:“还是卖头油划算。”   “经常看到有小贩带着咱家处理的废油到乡下去卖,他也不嫌累,一个村一个村的走着卖,也不急着,卖一瓶是一瓶,一瓶就是一瓶的差价赚了,这一种倒还好些。不拘卖多少,每卖一瓶都是进项,也没有损耗,还不会像瓷一样易损耗。”张恒道。   张强点点头。   “以后生活会越来越好的,咱们这地方是占了地利之便。不然这样便宜的碗能买得到吗?!海产,还有草原上的东西能买得着吗?!”张融融笑道:“只是苦了有好东西运不出来的山里百姓,他们想要买些这样的好东西也难,东西运不进去。”   所以自古以来,水边码头附近的城镇都是好地段,所以这里的争夺也就多,尤其是乱世之时,它更重要。   水源附近一定会成为交通枢纽,能买到便宜的货,是真的得地利之便。   而更多的则是好东西出不来山里的,还有进不去山里的。里面东西奇贵,百姓也穷。但一点办法都没有!   张恒道:“照这样说,很多产出的多的,在我们这边会越来越便宜,到了山里反而越来越贵!”   “是,比如出海的瓷,卖到蛮夷之处,他们本身就不会产这个,自然就贵,就稀罕,而中原的山区,则是因为运输成本高,所以才贵,这是不一样的。”张融融道。   张恒听着便品出些味来,道:“如此这样的话,那做瓷的岂不亏本?!多少有些损耗,还有印坏了的要处理。如果在中原区卖不上价的话,这就只能出去卖?!但能选上出去的也难啊。”   “所以,很多生意,看着是赚钱,其实内里的竞争和艰难,很多人是看不着的。”张融融道。   张恒和张强,还有张云帆听了若有所思。   “很多人做生意做到了盘子越来越大,却越亏越多,”张融融道:“偏偏又不能轻易退出止损,止损也不止是止损那么简单,若是让出市场,原先所占的盘子就完全的失去,那就更被动了。所以,趁着朝廷开海禁,能走出去卖货,就多卖点。能多赚点是多赚点,往外走才有出路。中原这块地方,何曾缺过大商人,好货物,好产品?!缺的是市场。”   “所以要造船,造桥修路,”张云帆道:“为了走出死圈子。”   “不错。”张融融笑道。   张虎和石头爹听的不是太懂,但也听的乐呵!   晚上吃饭更香,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一大家子,小伙子们凑在一处吃饭说笑磕瓜子吃月饼,笑声能震天一般。   第二天,石头爹和张虎就拉着一板车的碗高高兴兴的回去了。张兴柱本来说要用骡子送他们,二人也说不用,说这点东西费什么劲,还没拉粮食重呢,用骡子拉不如他们自个拉,骡子没轻没重的万一把碗给颠坏了,还真是白忙活。   因此两人说啥都不要人帮忙,自个儿的回去了。   张恒这才抽出空来与张融融说赵家的事情。   “侄孙儿也只敢私下和姑奶奶商议商议,这个念头,我看赵家是起来了,就怕是老赵的亲女儿。这事还真不好处理。关键是不能明着处理。我看他是真相中了表叔,就是怕娇养长大的姑娘,不太适合咱这样的人家,不适合表叔。两家门第不般配,将来都不知道谁受委屈,各有各的理,各有各的委屈,侄孙只怕是不好。现在没看到人,能保证咋呀,姑奶奶只这一个儿子,万一结亲结的不好,这都叫啥事呢?!总不能害了表叔啊,是不是?!万一真结的不好的亲,叫我爹还有我和大哥都难受。所以这事,还是趁早拿主意的好!”   张融融听了若有所思,道:“老赵是怎么想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07 22:13:52~2021-09-08 22:32: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游手好闲妞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7章 母之爱子   “他还没明言, 我是猜的,看出了苗头,不知道是直接掐了, 还是绕过去呢,我也拿不了主意,真不知道怎么办了。”张恒叹气道,“所以来问姑奶奶, 这个事要是不知道就算了,知道了却装不知道,难免觉得心里对他们赵家不尊重。到底是女方家里, 与男方不同的。”   女方家里若是面子失了,或是名声没了, 或者是弄的家里不高兴,这关系立即就能僵了。张恒也不得不慎重。他是知道轻重的人。所以这事, 他现在连张兴柱和张强都还没说。   被女方看上了是好事啊?!但若是信口胡说,万一传出去, 这不是一件好事了。多少都有点欺负女方的意思。   生活在这个时代,对于名声, 特别亲事方面, 没有人不慎重。   若是真有不慎重, 那一定有九成是故意的。   张融融点点头道:“你想的很好, 也很对。赵家看中安平, 是安平的好。但是若是咱们这样咋乎,可就是坏了心肝了。这事却不能装不知道。”   “姑奶奶是怎么说?!”张恒道。   “纵是结亲,不管成不成,都得坦诚,越坦诚越好, 便是最后不成,也伤不了感情。只是此事要密。”张融融道:“恒子啊,老赵掌柜这个性,你觉得他是那种小气的人吗?!若是,他何尝看得上安平?!既看中了,就说明他家里对安平是满意的,只要女儿合适,是可以的,当然,我也问问安平的意思。这件事,你可以坦白的和老赵说。行事别鬼鬼崇崇的,无愧于心就好了!”   张恒凌然,点首道:“姑奶奶,我知道了!姑奶奶不反对结亲吗?!”   “我还是尊重安平的意思,”张融融笑道:“他愿意则更好。若不愿意,难道还能勉强他,委屈赵家姑娘!?”   “让两人见一面,先看瞧不瞧得中再说吧。两家现在关系好,像走亲戚一样,有什么打紧!?”张融融道:“也看看她适不适应抛头露面,若只适合养在深闺,也就不适合咱张家了,不止叫安平看看,也叫她看看。”   张恒想一想也是,人家未必就瞧得中。   毕竟张家的女儿到处可以抛头露面,不忌讳那个,若是赵家小娘是当大家闺秀的养大的,忌讳这个,人家自个儿就能打退堂鼓了。这就千万个不合适。   所以张恒真服气老姑奶奶。见一面是最好的。只要见了,只要看不上,就没后文了。   “见了面之后再说,若是有意,亲事这件事,也得叫男方提,不能叫女主开口。不然女方低了人一头。可不讲究。都说抬头嫁女,低头娶妇,不能叫赵家连面子也没有。”张融融笑道。   能嫁给张家,这是真的不要里子了。现在的张家有啥啊,王安平的家底给赵家小姐比,能有啥啊?!   张恒连连点头,道:“那这事我和老赵开诚布公的谈一回,我和爹,还有哥都不说,若是有后文,咱再提?!”   张融融道:“这般最好。若是不成,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我婆娘虽然嘴大,但事情轻重她还是拎得清的。若是不成,此事我和陶氏都会烂在肚子里。”张恒郑重的道。   张融融笑道:“若你们连这点轻重都没有,也就不是办事的人了,哪能做这样大点的生意?!不是为安平,而是为赵家。不要毁了人家的信任和关系。”   “姑奶奶是不是原本就有意联姻?!”张恒也看出点苗头来,提的时候,姑奶奶一副半点都不意外的样子!   张融融道:“之前和安平商议过。”   张恒吃了一惊,但想一想,似乎也毫不意外。   “我跟他说,若二十之前没遇到喜欢的,我就给他安排亲事了。”张融融笑道:“若是瞧中了,岂不是省了我的事?!还一举两得。”   张恒琢磨了半天,品出些味来道:“……姑奶奶莫非是想要和赵家合作开布坊?!姑奶奶还有布方?!”   张融融笑道:“你猜?!”   张恒是真服气了,抱拳道:“姑奶奶的心胸壮志,还有谋算,侄孙儿是半点也及不上,哪里能猜得着?!老姑奶奶就是那真佛,将来,我就是那孙猴儿,专为老姑奶奶扫贼除妖,扫平道路,好好取经,老姑奶奶的智慧,值得侄孙学很久了呢!侄孙是一万个服气!老姑奶奶的本事是这个。”   “行了,走你的吧。”张融融失笑道。   张恒嘿嘿笑着走了,陶氏见他在那不停的嘀咕着难怪两字,便道:“……咋了?!和姑奶奶商议了?咋说?!”   张恒悄悄的说了,陶氏也很惊愕,半天闭不上嘴巴。   “你可闭紧嘴巴,别胡咧出来。不然咱家与赵家的关系就完了!”张恒道。   “你当我是大嘴不成?!”陶氏翻了个白眼道:“我又不傻。这事要是不成,我包管烂肚子里。”   说完,她又叹道:“……不得不说老太太是真有一手,我就说,只表叔一个儿子,怎么可能真耽误到二十多才娶亲呢,原来是真不急,在等好姻缘。也是!没理由家里人都有前程和好去处了。表叔还单着。姑奶奶是真为表叔操心呐,安排进了衙门,有了业。现在若是娶了这样门第的姑娘便有了家。表叔以后有这样一个丈人家,不得甩开多少人去?!表叔将来是有靠了。啧啧。我也是羡慕有这样的亲娘!唉,可惜咱是个命苦的。没有这样善未雨绸缪的。”   张恒听了也是深为赞同,是啊,只一个亲儿子了。王安平的亲事,姑奶奶难道真的不操心吗?!不是的,只不过是在等着好姻缘罢了。   赵家这个选项,是真的最好的选择了。而且,也不是配不上。光姑奶奶手里的方这一项,就是大底气。   两强结合,那也是大投资大股权!算一算,还真不是赵家吃亏。张家也不是没底气,也不是配不上!姑奶奶心里其实是有成算的,也不觉配不上的。   “姑奶奶这么多方子能捂到现在才拿出来,是真的厉害,这城府不是一般人能有!”张恒道:“在王家这么多年是一声都没吱啊。”   “王家那些,哼,就算得了好方,能办成事么?!能有这样的开场和布局,也不过是卖了方子了事?!能谋算到这地步?!”陶氏翻了个白眼道。心里也是服气张融融服气的不行。能捂到现在,这本身的性格性情得稳重和沉稳到什么程度才会如此啊!   “若是能成,绝对是美事,咱张家就与赵家绑上了,以后布方的生意也能掺合上一脚。”张恒突然兴奋起来。   陶氏笑道:“那你可得和老赵好好说。我估摸着,只要两个小年轻能相互瞧得上。姑奶奶也不会叫赵家姑娘受委屈。聘礼方面,只怕未必是财物银子,而是方子了。所以能成,就最好成!这哪里合于两人的好事,更是叫两家都受利受益的好事儿。世上哪里找这样的姻缘去!再美不过的了!”   “你就钻银子里去吧。”张恒道:“以表叔的幸福为前提才成。若是瞧不上,或是人有哪里不好,或者瞧不上咱门第的品行,再怎么美,那也不美!不是你说的吗?!说若是瞧不上表叔的出身可咋整?!现在知道好处咋不说了?!”   陶氏一噎,嘀咕道:“说的好像我盼着能成却不顾表叔乐不乐意,幸不幸福似的。我这不是盼着好吗?!万一真是好亲呢,是不是?!要是不能成,也是可惜了,唉。毕竟是亲上加亲的好事。再好不过的事了……”   她迫于张恒的银威,翻了个白眼道:“我也没那么财迷。一切以表叔的幸福为主!放心,我包管不乱说一个字。你也是!”   “那是当然。”张恒道:“和老赵怎么说,我还得琢磨一二才好开口。”   亲事这回事要是不慎重,是真容易结仇,那可就不美了。   张云帆下午就和家里人辞行,带着李方和找的小二伙计等几人,上了船到府城去了。   铺面里便留给春妮管理。   张兴柱不放心去看了看,对春妮道:“若有哪里不好,只管告诉我。”   “嗯,爹放心,都知道家里有两个衙门里办差的人,谁敢闹事?!”春妮道:“只有帐目我不大懂,若是不会的地方,我会找表叔教我的。”   “行。”张兴柱看她办事爽利,这才离开。   店里是井井有条,伙计和后厨干活的人都很勤快。   里面已经形成定例了,所以走了李方和张云帆,其实也运作的早有章程。再加上张家在本地照看,春妮完全能够胜任。便是一开始帐目不大会整理,但慢慢学着上手,对她来说,是真心不难。   慢慢的她也跟大忙人一样了,下午也几乎都呆在店里,干活麻利,行事勤快,生意完全没有变差。   张融融吃了春妮做好的点心,笑道:“这丫头对于做点心方面,倒有些天赋,与云帆做的没甚区别!”   这说明啥呢,春妮用心,以及云帆用了真心实意的教她了,没有藏私。 第238章 严老秀才   张兴柱很是欣慰, 笑道:“这孩子也能独挡一面了。孩子们都出息了。”   “这孩子是真好,最近有好几个人来问春妮的事的。”张兴柱道:“我都推了,只说还小!”   可见春妮的爽利性格有多少人看在眼里。城里人也是图实惠的, 光这性格和手艺,也不介意她家里的情况稍困难些。便是兄弟姐妹多,也都不是事儿了!总有慧眼识人,不会全看家境的。   春妮这一种, 就真的是姻亲市场上的香饽饽。娶回家去就能独挡一面,而且样样都行。绝对的好媳妇好儿媳好宗妇!   家里但凡有儿子的哪个不琢磨?!   况且张虎也常来,是不是疼孩子的, 是不是为了培养孩子出来只是为了吸孩子血的,也能看得出来。所以, 现在动心思的越发的多了。张虎是个疼孩子的,将来就绝对不是春妮的负担。亲家嘛, 在小事上,哪怕帮衬一二是应该的, 就算张虎家孩子多,春妮帮上一点是应该的, 但若是个无底洞, 那哪怕人家再中意春妮, 也会惦量惦量!   都不富裕, 谁家能养得起一个扶弟魔啊!   张融融笑道:“她的亲事是不用愁的, 等年长了,这越发的老练,又有独挡一面,生意也做得开了,她这样的能耐, 什么人家匹配不上?!现在不用急着为她张罗。好歹叫她家境稍好过些,再嫁人吧。现在,早了。”   太早成亲对春妮未必是好事。她现在没成亲,帮家里这个那个的,买这个那个的,也没人说啥,但若是成了亲,呵呵。等听着冷刺骨的话吧。春妮又是个不能忍的,这日子早晚要炸。不如等她年长些,张虎家里也条件好起来了,张家不需要帮什么了,那个时候,张虎也硬气些,春妮的亲事反而更好办了。   所以才说农村里的长女的坏处就在这里。有时候父母急不可耐的让孩子嫁人就是为了让她帮衬一下家里的弟妹,结果,大女就注定成了悲剧,有很多这种左右为难,在娘家婆家同时受气,夹在中间想不开,直接一根绳子吊死的。这种情况不知道有多少!   “是呢,我也是这个意思,好饭不怕晚。这孩子性子如此的好,怕什么晚成亲。真福薄的人家,也配不上这丫头。”张兴柱笑道。   张强已经将私塾的事打听的很清楚了,本县私塾以蛋蛋的年纪还是进不去的,主要是年纪太小了。再加上先生也很寻常,所以张强就绝了在本县进私塾的心思,但是孩子肯定要启蒙的。所以打听清楚了老秀才的人品之后,正好中秋过了,他也好准备上门了。   张恒也有点紧张,跟张强道:“哥,我和跟你一道去吧,带着蛋蛋一道去,也叫先生看看孩子。还万请他以后好好教才是!”   张强道:“好,好,行,有你在,我也心里有个底。咱去求学的,还是郑重些好。读书人都讲规矩,我今天去下个帖子,明儿一早,咱就带礼前去。”   张恒点头。   张兴柱道:“要不要我去一趟?!”   “不用,爹,我和恒子去就行,这位老秀才的人品是没得说的,”张强便将打听到的事给说了,道:“他家虽不富裕,但也并不吝啬,虽是读书人家,有点门第,但也并不清高,与亲戚族人往来也挺好的。最重要的是,这些年无论是族人还是亲戚有难处,与他借个米粮,他基本上有结余的一定会借,因此人品是真没得说。便是有远亲来借钱,有的,他也会借出手,这样的读书人,是讲良心的。品行上没问题。学问上,这些年也一直没有放弃读书,作启蒙先生,足以了。他在家里奉养着老娘,是想守着薄田老宅过日子的意思,人也特别好,对孩子们也没苛刻。”   张兴柱道:“想读书先学做人,这个听起来是不赖。你们去了要尊重,读书人家,与咱这种人家是不一样的。”   两人都有点紧张,应了。   不过很快就去准备厚礼。   第二天一早便抱着蛋蛋去了城北的巷子里的小院子,小院子略有些旧了,墙上还有斑驳的青痕,那是青苔的痕迹。不过院内,倒是干净,虽然小,却带着一股独有的香味,说不清是什么香味,像是青草和一种檀香混合在一处的味道。想来读书人讲究,平时家里也是点线香的。   院内见有人进来,忙请他们进堂屋坐,又倒了茶来。   张强张恒便见着了老秀才,老秀才的头发略有些花白了,不过看着并不苍老。年纪也就四十上下。一双眼睛倒是清明,不过略有些严肃和不苟言笑,这也是这个时代读书人的大多数情况了,都是要保持着身正严肃的性格的,太跳脱了,真不利于守心。再加上他现在教书,若是总是言笑晏宴,学生们不怕,那孩子们可就一点也不好教了。   “昨日便收到了张家的帖子,”老秀才点头示意,道:“请坐吧。”   “先生请坐。”张强张恒是十分不安,乖的跟小兔子一样,叫站就站,叫坐就坐,像极了无措的家长。比学生还乖。便是在现代社会,家长们进了学校,也是多数如此的。   等老秀才坐下了,张强张恒才小心的坐了下来。   老秀才倒是淡定,看向蛋蛋,道:“这就是要送来的学生?!”   “是,今年三岁了,小名蛋蛋,大名还没取,”张强道:“想着要进学启蒙,多方打听,才打听到老先生这里,这才厚着脸皮送来了。咱家只是普通的小户人家,也不知读书的规矩,第一次上门,有些不知礼的地方,还请先生海涵。”   老秀才道:“我这也是普通人家,不过多识得些字罢了。也没什么规矩不规矩,礼数不礼数的。不讲究那些。这孩子还小,现在送来早了。等过了年,开春再送来进学启蒙!”   张强一听大喜,道:“蛋蛋,快给老师磕个头!”   张恒也喜的什么似的,连盖着蛋蛋的小脑袋瓜叫磕头。   蛋蛋也听话,这个时代的孩子,从小就会磕头,祭祖上坟啥的,都是习惯的操作了。   小人儿跪了下来,郑重其事的嗡声嗡声道:“学生拜见先生!”   想来是在家里大人教过。   老秀才也没拒绝,生受了,道:“起来吧。进学的规矩等你年后来了,我再慢慢教你。现在不急。先家去。”   蛋蛋懵懂的应了。   “东西先带家去,”老秀才一板一眼的道:“明年再说明年的事情,礼不可来重。再则,我启蒙学生,收的束脩不多,是统一的,一个学生一个月十斤米,二刀肉。这就行了。启蒙收不了这许多。若是这孩子将来能深造,我会精心教导,那时再说收其它束脩的事情。只是这个统一的例,你们不要破了。不然其它人家家境一般的孩子,如何自处!”   张强忙道:“是我们考虑不周。先生的话,我们记下了!”   老秀才点点头,知道他们家境好,带重礼来也是心意,求师心切。   “若不生病,不可请假。中午在这里吃。若是有条件给学生准备午饭,早上就带来,中午家中人会帮着热。若是不能带饭,就在我家统一吃。我家人会准备饭食,也就简单的一蔬一饭。只切记,带来的饭菜不要太丰盛。”老秀才道。   张强张恒明白,这是不叫其它家境一般的孩子自卑,忙点头,心中想着这一回是真考虑不周了。   这位老秀才可见是个真的好先生,会考虑孩子和家长的自尊心。并且自己收的也不多。这样的人品端方,是真不差。   “且随我到后院书堂。”老秀才起了身,二人忙牵着蛋蛋跟上。绕过堂屋到了后院,只见院角种了竹子,青青葱葱的,因季节原因,略有些枯黄的竹叶,这里却是一个十分清幽的所在。后院原来单独的建了个竹屋当书堂。四面罩着纱帘,想来夏天是不封闭的,方便散热。而冬天就可以把四面用门给弄起来,只留下门窗。   条件不算太好,但也不算清苦。张恒看了看地面,是通向厨房的,也就是说有地龙烟道的。到了冬天,就有热气,只要厨房做饭烧水,这里就不会太冷。   老秀才道:“条件一般,但这里无有外物,适合读书。不然孩子容易分心。”   张强笑道:“此处十分清幽。”   老秀才道:“给孩子准备笔砚等物,也不宜太贵重,普通就好。”   “是!”张强连忙应下了。   书堂内有十几个学童,用亮晶晶的眼睛看向他们,不过见先生在,也没人敢说话。   他们望向蛋蛋,蛋蛋也吃着手指看着他们,眼中充满了好奇,他们还留着总角,年纪上比蛋蛋大上一两岁的样子,总体的年纪都不算大。   “且读!”老秀才道。   学童们再不敢看了,忙正襟危坐开始摇头晃脑读起来。   张强张恒频频回首去看,然后回到前院了,还能听到朗朗的读书声,声音十分稚嫩。但是听着竟比寺庙里的经声还要清幽好几倍。真是个令人心静的好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08 22:49:21~2021-09-09 21:36: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奶茶好好喝 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9章 好先生   二人这下是彻底的放心了。对人还是对地方都特别的满意。   虽然院子小, 可是老秀才家里人却是十分的守礼,像普通人家那样大声说笑是没有的。这就打扰不到孩子们学习。   这一点,是十分重要的环境。   可见家庭氛围, 就是后天所栽培的。   等回了前院,二人便要告辞了,带来的礼,老秀才坚持不收, 还是张恒道:“来见先生万没有空手上门的道理,我们也知先生清正自守,但是, 略留下一样,也是咱们的心意。好教先生知晓, 张家万没有压一头普通人家的意思,只是咱张家虽不是大富大贵人家, 但也略有些余财。自家从未出过读书人,如今一心的只想要培养子孙读书, 对于这些,我们也不懂读书的规矩, 以后少不得要先生提点。而留下一点礼, 也没有的别的意思, 只是咱张家的心意, 若不然大哥回去反而更不安心了。先生好歹收下一样茶叶吧。这些真对张家造不成大负担。再则, 也不会出去攀比什么谁比谁多送了多少礼的道理。我们张家也是要脸的人家,能摸到读书的门槛已是大幸,哪里敢放肆呢?!只是先生好歹收下这个心意,也好叫我大哥安心。大哥他为打听先生,费了多少心思, 为的就是图有一个好先生能教孩子做人,读书。虽知先生清正自守,但此之外,还有人情,便是为我大哥的一片慈父之心,还望定要收下一样……”   张强道:“等年后就送孩子来。蛋蛋虽不成器,将来便交由先生教导了。成不成材,全看他自身,若是个可造的,全托先生教导。便是读书一般,还请先生教做人,教成人材。启蒙之师,无亚于父。岂能空手而来?!执小礼是为尊重,还望先生知晓。”   严老秀才想了想,道:“罢了,就留下一样罢。我明白你这一片为父之心了。孩子到了我手里,我定会好好教导。放心罢。”   老秀才虽是读书自守之人,但也明白恐怕张家是一定要教导子嗣成才的意思。就是如果不是愚笨的实在教不了,那就是一定会向上读书的。   既是如此,早晚要收关门弟子。那就不是普通的学生了。既然家境不差,又不会造成张家的困扰和负担,收下似乎也是无所谓的。   严老秀才也是圆融之人。活到这个年纪的,多数是外圆内方,读书读明白了,也活明白了的那种人。所以收下是没什么。   如果是家境一般的,不管孩子能否成才,他都是不会收的。甚至是家境差,而孩子却是个学习的猛人,好苗子,他也做过资助孩子笔墨的事也有。   张强大喜,道:“多谢先生。以后张家有男丁,都会往先生这送来。不拘别个的,只想要能出一个读得进书的,将来若能考取个功名,我张家……真不知道有多喜欢了……”   严老秀才听出他们张家的决心来了,这是真心要培养子弟,是为了改换门庭的。   便点头,道:“这孩子年后送来便是。我就不多留了。还得带学生读书!”   “是是是,”二人忙起了身,笑着跟严老秀才告辞,把蛋蛋抱着,留下了茶叶,拎了其它的礼出来了。   严老秀才送他们出门。这才回去后院了。   张强只觉得眉开眼笑。张恒道:“这下大哥放心了罢?!”   张强道:“这一位咋样?!”   “是个好先生。”张恒道:“人品,品行是真没得说的。在家里坐馆也叫人放心。家里又有女眷细心的照应一二孩子,再好没有的事,比私塾还好。要我说,真送进私塾我还不大放心。私塾不会照顾这么小的孩子这么细。万一生了病,还是麻烦。就算能找书童陪读,还是不好。书童该打多大的?!太小的,不会照顾人,太大的,点子多,心散了,反而带坏了蛋蛋。搁我说,这里极好!”   张强脸上带了些笑意,道:“再瞒不过你这双眼睛,我是打听了多少才打听到了。咱县虽没啥读书人,但有几个在家里坐馆的,我都打听过,至于私塾也问过,里面不仅没有好先生,而且还破破烂烂的,也没人修,光听着都叫人不放心……严先生家里虽然小,但是你看看这氛围,好不好?!家里人都在前院,后院只是读书,也没有乱七八糟的,可见家里是严的。有些人家是什么人都能进书堂,乱不乱?!猪,鸡,茅侧也都在那,都不分开……哪里有严先生这儿好?!小是小了些,可是人好环境好比什么都好!”   “家里干干净净的,读书讲究齐家,严家是真没得说,这有条有理的,才是真正适合教孩子的人,这就叫潜移默化,环境对人的影响是巨大的。”张强笑道:“再说读书,严先生以前也带过几个进了府城书院的学生。可见学问是绝不差的。”   张恒道:“多番打听,总算是没白费心。”   可不是么,若不是多费心打听,随便找一个先生,到时候孩子没教好,人也没做好,那到时候哭都没地哭去。   一旦苗头歪了,想要再止可就真止不住了。   张恒拉住他道:“先别走,哥,咱就在附近看看,有啥不妥,或是有什么恶邻什么的!”   张强依言,便在这附近逛了逛。   这里并非是闹市区,只是一处巷子里,进出的都是附近的住户,偶尔有货郎经过。地段算是偏的地方了。清静是真清静,真适合静心读书的地方。   绕到严秀才家后院外面,却是一处小杂树林,野草一堆,一堆歪脖子树横七竖八的长着,都没人来的地方。这一块地方不大,只一小块,完全就是一个没用的旮旯。偶尔还能听着一堆麻雀在这聚集,叽叽碴碴个不停。   两人都对此十分满意。   这个地段,若说住宅,或是做生意啥的,是真偏,偏的不行了都。又偏又僻。   但读书,就得在这样的好地方。   就得没人吵,才好做学问。   张恒是放心了,兄弟二人十分高兴,安安心心的回家去了。   张兴柱在家候着呢,见二人回来细说了说,一颗心也塞回了肚子里,脸上带着笑容道:“那就好,那就好啊。一桩大事算是落定了!等年后就送孩子过去!”   “只是这束脩是不是少了点?!”张兴柱道:“本来都打算准备不少钱银当束脩的了,怎么只要这点?!”   李氏陶氏也紧张的来听。   “老先生收学生不拘家境,一视同仁,有些条件好的,他也不可能收多,干脆就统一是一月十斤米,二刀肉了。只说是二刀,但一刀几斤可是没说。家境好的就多给点,家境差的就少给点就行了。这里面学问大着呢。老先生也就默认了。”张融融道:“再穷的人家,这个世道,不至于这点束脩都拿不出来。”   “只是还是太少了些。”张兴柱道。他原本以为读书会花很多钱的呢。   “不少了。”张融融道:“送去的十个里,有几个会深造的?!十个有一个才会继续进学,大多数只是认点字去的。谁家供得起向上培养着花更多的钱?!所以,对这统一收的,当然得普通些。对于那十个里的一个要深造的,先生要收关门弟子,将来自然也会是别的束脩,也会尽心的教。兴柱呐,你没听出来先生的意思。”   张兴柱一听便乐,道:“也是。毕竟要往深里学的,自然会和先生说。有些事都不会摆在明面上说个太明白,倒是我活的都不如强子恒子了……”   张强张恒笑的不行,道:“恒子就明说了,一定会深造,先生也没说什么。我看收不收的,以后还要看蛋蛋的资质,不然想花束脩的钱也花不出去呢,那才真丢人!”   “再则说少花钱,那也未必,一开始束脩是不多,但是笔墨纸砚,书本啥的买起来,这些才是大头……”张强笑道:“至于师父,将来自有咱尽心尽力的时候。毕竟普通学生交完这个束脩学完了也就算了。但是只要蛋蛋能学得进,以后先生就相当于父亲,能不尽心吗?那是再造生恩。师生情份都是不一样的。我估摸着,有些事儿,先生也不是不明白。但咱们能不懂礼吗?!当师如父般的教导着,将来蛋蛋自然当师如父的尊重着,敬爱着,也孝敬着,这才是礼!”   “是这个话!”张兴柱拍腿道:“读书人也与常人一样嘛,有些话说,有些话不说,有些话明着说,有些话也不明着说,只看人怎么悟。嘿嘿!”   张融融听了哭笑不得,不都人嘛,还不都一样的人情世故。   不过挡不住家里人的高兴和兴奋。   李氏抱起蛋蛋道:“好儿子,等过了年开了春,你就要进学去了。你就是秀才公的弟子了。一定好好学啊,不能违背师长的话,知道不?!”   说罢又和笑嘻嘻的张强商议道:“过年边上,给蛋蛋准备好进学要用的书笔什么的。你也在外头打听一二,要用哪一种,要准备哪一些,尽量弄齐全些。” 第240章 招标   张强连连点头, 道:“嗯,我晓得,学童用的笔都短些, 小些,我会打听清楚的。这个不难,书坊老板都知道。等开了春可得下苦功夫了,你也别心疼他, 放了学就得回来练字。从小苦练才好。”   李氏点首,亲了亲蛋蛋道:“好儿子,你可悠闲不了几个月喽。”   八月十五过了, 满打满算的过了年,正月十五一过就得去了。那就顶多再快活四个月!   大妮道:“我给蛋蛋缝个书包吧。”   “那笔墨我来买, ”张恒笑嘻嘻的道:“那也是我张家第一个入学的子弟,我这个当叔叔的可不能小气了……”   一时间哈哈大笑起来, 整个张家都是喜气洋洋的。   春花和桃花说话才会说几个字那一种,正是最好玩的时候, 陶氏笑嘻嘻的道:“这两个小机灵,等以后叫蛋蛋哥哥教你们认字, 他要是不教, 就叫先生打他屁屁!”   “打……屁屁!”两个女娃咯咯笑, 作势要去打蛋蛋屁屁, 全家人一时乐的哈哈大笑。   张强与张恒道:“大事都忙完了, 作坊那边也有石头在,我们两个趁这些日子无事就往乡下辛苦跑一跑,收点花草,还有看看乡镇里的商人,好歹打听清楚, 择几家靠谱的供货,能做个长久的买卖。”   “行。”张恒想了想,道:“我今儿有事要去赵家一趟,倒不是谈别个的,有点私事,这个事吧,不好跟哥说。”   张强笑道:“想吃酒你就说,有啥不能说的。”   “嘿嘿,真不是我不告诉哥,等好事成了,我再说不迟。现在说了,难免打嘴!”张恒道。   张强听了隐隐有所预感,什么事不能说啊,不就是亲事吗?!不过他猜不出会是谁,还以为是赵家给家里谁介绍了媒人。   这种事的确不宜多张口,张强便笑道:“少吃酒,别嘴上没把门的倒在外头乱说起来。”   张恒笑道:“我心里有数。今天之前我把事给弄定了。不然不能心安!”   张强道:“快去吧,我理理帐。”   张恒吱溜就跑了。陶氏追出去,喊道:“你干嘛去?!”   张恒头都没回,道:“你养好咱的儿子,外事不用你管!”   陶氏啐了一口,抱着肚子,道:“我才懒得管外头的事,只是少在外头吃酒!”   “知道知道!”张恒说完就转出巷子了。   陶氏猜出大约是什么事了。李氏嘀咕道:“老二现在是一有事就往外面跑,家都不爱着了。”   “外面有一堆金掌柜银掌柜等着他呢。”陶氏啐道:“一点也不及大哥稳重。”   “若兄弟两个都是这种不着家的,咱张家就完了。”李氏道。   陶氏听了无语,这是埋汰谁呢。她夸大哥一句,嘿,大嫂还埋汰起张恒来了。她哼了一声,道:“大嫂也不是厚道人!”   李氏噗哧一乐,笑道:“哟?!这不就护上了嘛,得,我算是晓得了,你的相公只能你骂,大嫂说一句也使不得喽!”   张强哪敢掺合进她们的官司里,赶紧的咳了一声,装没听见,进堂屋看帐本去了!   蛋蛋读书的事搞定了,他心里是真痛快。也不枉这段时间到处托人打听。现在是真的心安了。   只说张恒一劲找到了赵掌柜,笑道:“赵哥,咱俩聊聊?!”   赵掌柜正在铺子里面忙着呢,额上都有点微汗,见到张恒这么说,便是一愣,道:“咋不到我家去找我?!我过会子就回家吃午饭了,走走走,回家吃午饭去,咱好好喝一杯!”   “大中午的喝酒,要被我爹锤死。”张恒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笑道:“不跑了,早上刚从严老先生家里出来,哎哟哟,去了读书人家的门槛。我都不自在,生恐说错了话,紧张的我不行,现在可得叫我缓缓。”   “只几步路,坐车就到了,你嫂子在家等着呢,家里也清净些。这几天我儿子送了信回来,说是这两天就到家,我这也是盼着等着,都没顾得上与你说话,好兄弟,走走,回家去!”赵掌柜拉着他就拖。   张恒扯回袖子,道:“老赵哥可是越来越不讲究了,拉拉扯扯的,我是真有话说,去后院,就咱俩,吃点花生米,喝点茶,随便弄点小菜吃个饭就得喽。”   赵掌柜一听就知道他是有正事来说了。   他回首跟一个小二道:“买些卤菜来,弄点花生米,再泡壶茶到后院来,我和我兄弟谈事!”   “诶!”小二答应着,接过了钱,速度的去了。   张恒见着便笑道:“老赵家里的伙计小二都麻利的很。”   “都愚笨的很,不及你铺面里那教出来的,那嘴皮子,利索的我都不如,”赵掌柜拉着他往后院走,亲亲密密的叫着兄弟。   “家里进学的事弄定了?!”赵掌柜道。   “打听了好久,总算功夫不负有心人,找了一个好先生。严老秀才是真不赖。”张恒笑道:“孩子托给他启蒙,也叫人放心。若是将来张家子嗣多,也都进学,但凡出那么一两个读得进去的就设法弄进府城去,我张家可就光宗耀祖了,门槛都不同了。赵兄也别多心,我这不是说别个的意思……”   “我晓得,也只你掏心窝子和我说这些个,说实话,咱赵家,是商藉。哎。便是再有钱,想培养子弟也是不能够了。”赵掌柜叹道:“得看以后朝廷有没有优抚法子吧,旧朝好像是从商三代以后可以科举,只希望到了我孙子那一代可以摆脱了这个。但凡能上进,谁家不想上进呢?!钱这东西是好东西,少了不够用,但多了也只是存着,花哪能花得完?!有钱谁不想培养子弟。我有钱,只要朝廷能叫改门庭,便是要我捐多少银子,我也乐意。可惜啊……张老弟,我是真羡慕你啊。这个事办成了,我也替你高兴。不管咱,子孙得好好培养。我呢,也只能等以后了。哎。”   赵掌柜有钱,是真有钱,但能培养子孙吗?!有心,也做不到啊。商藉,书院,秀才等都不可能会收!收了违法。   赵家也只能请些掌柜的,或是先生到家里来教些算术帐目生意经之类的事。字,肯定是识的,文学也是懂的,会作诗的,文才也是真不差。有钱人家,素养上面,那是根本不可能差。   但,此生与科举无缘。   张恒道:“多作善事,说不得将来,会有恩荫……”   赵掌柜使劲点头,笑道:“我这还往衙门里走动了走动,说是捐些钱帮着衙门做点子事情,结果发现衙门里还真缺钱,说是要修路修码头啥的,但却不要我的钱财,我就硬说会捐些一年的利润一成给衙门开支,这才没有拒绝。对了,衙门里好像准备弄那个什么招标,这个我也不懂,这个可靠么!?”   张恒笑道:“可以试试,便是搭点进去,对赵哥来说又算个什么?!”   赵掌柜试探的道:“莫非是安平提出来的点子?!”   张恒将食指竖在嘴唇上,道:“新法子,他年轻,这事可别声张!”   “是老姑奶奶的主意?”赵掌柜小声的道,眼睛有点亮。   张恒点点头,笑道:“码头上的盛况,你也看到了,哪一回不挤挤攘攘的了不得。今年都这样了,明年人和船肯定更多,码头这破烂的跟什么似的,县太爷哪能不急,但没钱呐!这才有了这么个法子,赵哥试试,不赚钱都没事,最重要的是,可想清楚了,码头或是路是你老赵修的,你想想赵家在本县是什么地位……”   赵掌柜眼睛一亮,道:“不就钱么,花,有什么不肯花的!其它的人家还以为是县太爷想坑他们,在观望呢,我去把这项目拿下来!”   “也不可能让你吃大亏,只是项目承建肯定要扎实,不然县太爷可饶不了你,本县人的嘴也饶不了你,”张恒道:“当然项目也不可能只叫你一个人干,不然这不成了潜规则了,这可要不得!大家都承个项目,也叫县太爷好办事。我的老赵哥,你可别傻乎乎的啥都接了!”   赵掌柜嘿嘿笑道:“放心放心,我定听兄弟的话。将来不拘别个的什么,若是蛋蛋能念得进去,要往府城去读书,我能介绍路子。我老赵家是没出息了,但也识得一些府城的人物。只要学的扎实,弄进府城书院,可不难!”   张恒一听,心中大喜,道:“老赵哥,你可是帮了我张家的大忙了,蛋蛋哪能辜负这心意。便是棒打也打出一个读书人来。他不能念,我哥嫂都饶不了他!”   一时说的极为尽兴。小二买了卤菜回来了,放到了碟子里端上来,两人也不喝酒,只喝茶,然后就着蒸着盛来的米饭,两人对饮。   赵掌柜道:“咱县的私塾是真破烂,这两天去看了看,我打算该修一修的就修缮一二。我赵家族里是没出息了,但好歹也能送进几个去读读看,若是能有造化的,能送进府城,那是赵家烧了高香,若是不能,也识得几个字,将来好歹也能帮衬一二,或是有点出息干点别的,也算是我对族里的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09 21:50:14~2021-09-10 23:18: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奶茶好好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1章 坦诚   这修宅院, 就相当于后世那种捐大楼送几个子弟入学差不多吧。   有钱人就捐楼捐大钱。没钱人就买老破小学区房。家长们只要有上进的心,就没几个不努力的!   “这样就对了,这样的路子不会走窄, 只会越走越宽,将来便是有啥事,也有人相帮。”张恒道:“姑奶奶常说,多做善事, 恶事莫为。走黑路都不怕撞到鬼!况且这盛世,上有圣人,天黑了也有神明呢, 你就做吧,只是有个度就行!该做的做, 不该做的可别太露头,不然衙门里是不说啥, 但是同行们,这县里的乡绅都看着呢。”   “我晓得, 我做的太好,衬的他们啥都没做, 就不自在, 就恨我!”赵掌柜摇头道:“这些龟孙, 好的不比, 就在这种事上较真儿!有钱宁愿娶小妾, 喝花酒,都没点追求,没出息!”   张恒差点笑出声来。   赵掌柜要不是个能沉得住气的,与张家有缘,他此生的追求不也是这样么?!   这年头, 有钱的商人更有钱了,是既不能从政,又不能读书走仕途,就只能这么花钱了。不然呢?!去造反?!别搞笑了!   时代就是这样,大家看着是自由的,但大家都被封闭的固定在一个圈子里死死的。便是商人看着有钱,其实有些事有限,只能自己在商界里玩。   若是玩别的,只能通过渗透,比如收买,就是间接的作为。   但这一类,一被发现,也就一锅端了。直接上危害并不大!   在门阀士族的时代里,真正垄断的阶层从来都不是他们,是门阀垄断了上升的阶梯,读书的资源,所以就算亡国,也是他们的罪,商人不过是最末流的,他们对于普通百姓来说,也许调动的资源多的多。但是若说他们是亡国之本,倒真不并是。   关键在于约束,若是当世有圣人,谁也不敢妄动。这就是监管。   这才是一个社会真正根本和重要的东西和本质!   “亲兄弟才跟我说这个话呢,我心里有数,一定行善的同时,也尽量不得罪人。”赵掌柜笑道:“不然我这道光刺眼睛呐,是不是?!”   张恒差点没能笑死,还真是第一回 见到这种自卖自夸的性格的人!   这上竿爬的底子,真不愧与自己有点相似,能做兄弟!   “我今天来,是为了最重要的事。”张恒见左右无人,道:“咱两家是什么关系,咱俩个是什么关系?!有些话,我就直说了。按理说,你和嫂子是不好开口的,但有些话,我也必须得掏心窝子的说才成。不然就真的是故意装不知,欺你赵家了,还是人吗,但凡将你当真兄弟,都做不出装傻这件事来……你老实说,是不是看中了表叔?!”   赵掌柜愕然,沉默,道:“……你咋看出来的?!”   “上回,本来当时没感觉出来,后来回去就琢磨出不对味来,我能装不知道么?!能装着到最后不知道,然后等你先开口么?!到底你是女方家,有些事,只能男方来提!”张恒知道他紧张,便拍拍他的肩,道:“为儿女的心都是一样的。我已经与姑奶奶说过了。姑奶奶不反对。老人家也先不正式提。咱两家的关系,一大家子见个面没难为吧?!等你儿子回来,干脆我们张家厚着脸皮到你赵家去作客。大家都见一见,你看如何?!”   不是叫赵家去张家,而是张家去赵家,而且还是一大家子。   赵掌柜的肩膀一下子就松了,笑道:“是该见一面。”说的既是两家关系,也是两个孩子。   说到底,他也是不放心的,只是有些话他不好提,其实心里也是盼着叫女儿见见王安平,总得都心里愿意才好。   “姑奶奶真是提到我心坎里去了。”赵掌柜的心一下子就放下了,道:“姑奶奶是真的厉害。她老人家是活成精了!”   “只要两个相互瞧中了,不用赵家开口,我张家托了媒人来说。”张恒道:“在此之前都别声张。还有,你也别与女儿说,我家也不和表叔说,先当亲戚一样见一面。若是瞧不中,便罢了。若是瞧中了。这样好的姻缘,哪里得去。说句实话,说到底,若是能成,咱表叔是高攀了。但是高攀,咱张家也得厚着脸皮来攀。为了姑奶奶,为了表叔的亲事,我爹心里其实也急的慌,生怕不着四六的,只是苦于说不出来。若是能成,再好没有的事。赵哥啊,你是不知道,为了表叔的亲事,咱家里人是有多着急!只是说不出来啊。若是能成,真是撞大运了!就是咱俩这称呼……”   赵掌柜听了哈哈大笑,道:“怕被我占便宜?!真成了,我就得叫我爷爷!”   张恒黑线,什么鬼爷爷?!   他笑道:“若是两人各有志,都没瞧中对方,那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从此再不提。如何?!咱俩还是兄弟,咱两家情谊不变!”   “行,不变。只是无缘而已!”赵掌柜心中感慨万分,对张恒道:“好兄弟,你这是为我设想周全了。我心里只有感激的。行。这个事就这么办。咱两家也该来往着,把家里人都好好认一认,认全了才好。不管好事能不能成,都不影响咱两家的感情。”   张恒道:“这就行了。这个事,也是姑奶奶说的,行事别鬼崇,要袒荡。我要没看出便罢了。既看出了,我要是装不知道,对得起赵哥这声兄弟之称么?!咱坦荡的说,坦荡的解决,成更好,若不成,也没啥。可好?!”   “再好不过!”赵掌柜道:“这事,还是老太太考虑周全啊!不然叫我家先开口,我和娘子还真不知道怎么开口。”   开了口被拒,这不是打脸么?!哪家能受得了这个,丢得起这个人?!不说结仇吧,但多少一定能影响两家的关系。   这年头,关系好维持着难,而关系再好,破坏起来,只需要一件不爽的事就够了。   赵掌柜拍着他的肩膀,心中感慨万分,也感激的不行,心里便去了一桩心事。这几日,他是为怎么提都伤脑筋了。现在一说,整个人的心胸都开阔了。不管成不成,这个事就这么办,若是不成,也没啥,这心里的郁气一下子就去了大半!   “等我儿子到家,我在家里安排好酒席,那时再来请。”赵掌柜笑道:“我儿子年纪与你也差不多大呢……”   “……”张恒嘴角一抽,笑道:“要不要给大侄子包点红包!”   “……”赵掌柜又无语又好笑,哈哈大笑,道:“你可别!又不是奶娃娃,你可别想占我儿子便宜!”   反正以后这称呼是乱,肯定是一个乱字了得。   两人吃茶吃了个饱,张恒跟赵掌柜说了说不少人在打听张家和赵家的关系的事,还旁敲侧击的问了是不是张家给的布方啥的。   赵掌柜道:“都是同行,不消停。中秋的绿布上来了,他们心里急的慌,这才病急乱投医。嘿嘿,找不着证据,只看着我和张家走的近了。他们折腾不了什么的。放心吧!估计过不久便想想法子从我这买绿布,或是绿方了!我也不打算与众人结仇,挑几家卖方子得了,有生意大家一起做。其它的家么就卖绿布也赚一层,顶多少赚点,只求个平安。”   “这就对了!”张恒笑道:“路可别走窄了,吃独食的人注定走不长!”   赵家没有大实力,只能让利,才能长久。   赵掌柜明白。   他笑道:“云帆是去府城做生意了吧?!等以后有空去府城,我也去照应一二。别的不说,我有几个老友也颇有面儿。她一个女孩子,若是有啥事,也能有个求助的人。我已经送信去了,是你亲妹子,就是我亲妹子。人脉用就用在这个时候,我万没有不舍的。你虽然嘴上不说,但我晓得,其实担心着也操心着呢。”   张恒啥也没说,与他碰了一杯,道:“好兄弟!”   “在家,在外都有靠,这才叫亲人!”赵掌柜笑道:“张家有福啊,儿女都个顶个的能干!”   张恒难得说了句公道话,道:“若论开拓,我和大哥都不及她。”   赵掌柜笑道:“你哪不及她?!只不过是心中的秤更多的倾向家里人罢了。我都明白!”   张恒笑了笑,道:“这段时间我和大哥怕是也忙起来了,家也不着。说到底,我爹四个儿女之中,只有大妮最可靠,若论俗世的眼光来看,她的确是个不中用的。可是她,却是最孝顺的,也是陪在姑奶奶和爹身边最久的人。家里大的小的衣服,鞋袜,吃的喝的,细细碎碎的小事,都是她操心。我们没想到的,她就已做了,也从不邀功。”   所以世间真理就是这样,最忽视的最没用的那个可能就是最孝顺的孩子。   大妮有啥存在感啊?!在家呆着,都不咋管外面的事,也不咋出来,外面一出事,只知道哭。   可是就这么一个人,对长辈来说,才是最实在的陪伴。 第242章 佛系   赵掌柜听了, 道:“她是个好的。是实惠的好!这样的人,若生在别人家,可能就被人忽略了。只有张家, 能看到她身上的好。这一点就可贵极了!”   “世人只知外面的利,不知家里的好。都是目光短浅之辈。”张恒笑道:“姑奶奶最疼的人就是大妮了。以前最疼云帆,觉得她最小,又娇气, 难免偏疼,后来……现在,看到大妮如此懂事, 有什么好的都想着她。不过她也是最孝顺姑奶奶的,有啥事都比姑奶奶先想到的, 就冲这心意。将来姑奶奶便是有好的单给了大妮,我都不奇怪。她和大牛是守成的性格, 多给点也应该的!至于咱和云帆,自个儿能挣得到, 只有大妮,一直守着姑奶奶身边, 也不盼望着外头的利, 一心一意的守着老人家, 这样的好, 我们家人心里其实也是有数的!还有表叔也一样!他又是不同, 他不是没有能力,只是不愿争,只想守着,心却是与大妮一样的。”   赵掌柜笑道:“真男人,心胸开阔啊!”   赵掌柜吃饱了饭, 送走匆匆走了的张恒,哪还有心思在看帐目啥的,便把这帐本儿一卷,东西一收道:“我回家去细看,这铺子里的事交由你们了。”   店铺掌柜和管事都道:“东家,府城的货已经全部发出去了,染布坊那边的绿布都不大够卖,现在不少人都盯着这布,订购了不少,若不能按时交货,少不得又是一场纠纷!”   赵掌柜想了想,道:“这绿布是新布,也只咱一家做,就目前订的交付了便行,不再预订,要买得看,甭管是老客户还是新客户,有就卖,没有就不卖!你们可别再叫人订购交货了!你们也不是没见过到了期货交不出来倒赔了不少的事情。不得不防!”   店铺掌柜和管事听了便出了冷汗,连忙应声。   “若只靠卖绿布赚钱,我们要赚到猴年马月去?便是布坊天天开着,也吃不消,又不可能真的扩大规模,这就跟生孩子似的,要的时候就多生,吃不足了,还能塞回去吗?!别贪心,能卖多少算多少,其它的我自有打算。”赵掌柜道。   店铺掌柜应了,道:“是不是还卖方儿?!”   “只看给的价钱了,急甚,该急的也不是咱,”赵掌柜笑眯眯的道:“路子走宽一点,别走窄了!看到布卖的好,不够卖,就急的不行,恨不得预售一大堆,可一旦交不上货,赔钱得赔多少?!放宽心吧,佛系一些,赚钱才赚的开心是不是?!”   店铺掌柜和管事听了特别无奈。送走了赵掌柜,二人便道:“作坊那边倒不好催的,效率太低了,出这点布完全不够卖。哎。眼看着好生意做不了,这心里哪能不急?!罢了,东家是个佛系的人,还能咋?!咱听吩咐办事就成。”   这是因为之前的一批全卖到府城去了,若不然哪会不够卖,本县能有多大的市场?再大也会饱和。   现在急无非是因为正是上兴头的好时候,就想趁着绿布好卖的时候多卖点!   店铺掌柜倒是冷静了下来,笑道:“早些年因为预订太多,结果最后作坊出问题,没供应得上,赔的倾家荡产的商家,咱也不是没见过。布行这一行啊,赚钱的时候只看到赚钱,真正栽里头的不知道有多少呢。只不过咱大多数时候早已忘了这些前车之鉴和教训。”   二人想一想,心中便是一凛。是啊,幸亏没有头脑发热。   若不然,真正要出事的时候,说栽就栽也是瞬间的事情。作坊那边,不出问题还好,若出问题,得炸!不管作坊那边是主动的出问题,还是被动的问题,积压太多的订单完不成,而店铺又限期出货,可不是好事。   两人立即就停止了预售,现在要来订绿布的人,一律说没货,也订满了,好声好气的说着,作坊那边实在供应不上,之前光预售的都已经排队了。再排下去得排到明年,这不是瞎闹么?!所以干脆就不订了,到时候有了货,一定上门通知。无非就是咬着牙不订,然后好声好气的说着这些,再好好道歉啥的。然后再介绍点其它的布啥的。有不少是直接看其它的布了。但也有不少人,其它布看都不看就走了。   二人才品出点不对味来,道:“……该不会是其它同行来的人吧?!”   两人一个激凌,再不敢大意,一律不再往外订了。不管出不出问题,反正出了问题,他们担不起。   至于赵掌柜,他纯粹是因为佛系,再加上无心在店铺的事上,只在家里和儿女的事情上呢,所以,为了省心,也是提点了一句。他卖多卖少,那是不强求的,但一订货,订的排队排到太长期,他也受不了!他不贪心,也算是将这个苗头给止住了。   此时他火速的跑回了家,见到赵娘子,便将张恒之意给说了。   赵娘子道:“恒兄弟的确考虑周全。我看这样极好。这几日咱儿子要回来了,等他回来,咱摆好宴席,请张家的人来做客。一大家子在一处相互认认,见一见,一举两得!若是瞧中了,成了好事,便是大好事。便是不成,将来,也是认了一门亲,有利无害。”   “可不是?!我这一听有理,太有理,就赶紧的回来跟娘子说,”赵掌柜道:“咱家只幼娘未成亲了,我这心里挂心的很。不求别个的,只求找个如意的郎君。也得她愿意方好!”   赵娘子点头,道:“此事,真不告诉幼娘?!”   “别说。”赵掌柜道:“她年纪小,在席上失态,脸红无措的,可咋整?!万一最后没成,这不是叫幼娘心里生病么?!啥都别说,就当亲戚一样见一见。”   赵娘子叹了一口气道:“成,等儿子回来,我跟他提一嘴,叫他相看一二。这个要紧!”   赵掌柜笑道:“这就对了。那头只怕也不会告诉安平。不过以他的聪明,怕是能猜得着!”   赵娘子疑惑的看着他。   “最近衙门里不是在弄什么招标法吗?!是安平完善出来的,虽是姑奶奶的提点,但具体的细则却是安平想出来的,这跟做生意一样,想法是一回事,做不做得成是另外一回事,这里面涉及多少执行和细节的问题?!可却在县太爷那通过了,可见他是个极细心和有章程的人,这样的人,能猜不到,就算现在猜不着,后面呢?!等到相见的时候,能猜不到?!”赵掌柜道:“此事你也别怨我,真不是我跟张恒兄弟提起这事。是他猜出来的,想一想吧,张家人都是人精子!”   赵娘子这才疑惑的道:“果真不是你说的,是恒兄弟猜的?!”   “唉哟哟,真不是我,要是我可真是冤死我了,涉及到女儿的清誉和咱家的体面,脸面,我是多次要提,可是临到嘴边就一直开不了口,这两天我都纠结的没敢去找恒兄弟,就怕说错了话后悔。结果呢,上回,就上回,绕着安平打转转说了几句,恒兄弟就料着了……”赵掌柜咋舌道:“在识人认人这方面,我是千万个不及恒兄弟的。这一点上,我是真服他。关键是他还能守住心。”   赵娘子见他夸人夸的不成样子了,便翻了个白眼。夸兄弟就是夸自己。这人!   她来回踱步,笑道:“安平若是能有这水平,在衙门里,只怕是能说得上话的!”   “这事不会有假,恒兄弟亲口说的,娘子可别在外说,”赵掌柜道:“在衙门里还没风声露出来呢。都以为是县太爷的主意。我瞅着,安平是个低调的,不愿意露头。但内里的倚重,只怕是连我们也不知道的。那招标法,很多人还不相信,但我,是肯定跟个项目的,算是支持县太爷弄个基建吧。但也不能弄多,弄多了扎眼,刺人心!”   人人商户都在观望,只你一个劲的往上凑,一凑凑多少个,那就不是好事了。   所以做事还是得有度。   毕竟商户们会反应过来的,总会琢磨出来,这招标的事并不是坏事。甚至是好事,等他们也想分杯羹的时候,都被他老赵给抢没了,那他,就太扎眼。   “我别的不弄,只弄码头。弄好了以后,咱家承包一小块码头,专门做点停靠的生意,这可是一本万利的买卖。”赵掌柜道:“娘子想一想,最近来的船是不是多了不少?!都是来处理货物的,而且都是好货。那是因为他们的船进府城那边处理,根本不划算,停靠一次,就要花多少?!就会退而求其次,来咱这县城。我看明年会更多。一旦起来,这看着要来处理货的一堆人,还有盯着货要买的也是一堆人,咱一小片码头,也能赚差价,能美死!嘿嘿。”   “你这是要做中人的生意?!”赵娘子皱眉道。   “嗨,哪会亲自干,雇人弄就行,咱赵家的本行还是布行。”赵掌柜道:“不过有个小码头,进出都方便,干什么都方便,有中人,打听消息都方便。娘子想想这其中的得利?!好处哪里只是钱的事儿?!是消息!第一手的消息!”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10 23:31:32~2021-09-11 22:31: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游手好闲妞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3章 下乡跑商   赵娘子道:“行行, 你弄你的,我不跟你这财迷说了,我找幼娘去说话。说着女儿的事呢, 到了你嘴里只有生意!”   “娘子可别说漏嘴了,”赵掌柜叮嘱道。   赵娘子起了身,心里也有点发愁,万一没成, 这可真是错过好姻缘了。   不管怎么看,王安平都是好人选。除了没钱!但赵家有钱啊。钱是事儿吗!?在别人家也许算事,但在赵家, 别的地方不敢说大话,但在本县城, 钱,算什么?!   赵家本来就能攒财, 这些年又没有什么大花费,积蓄是真的很多。   赵掌柜做生意又算是佛系的人, 能争就争,不能争吧, 他也就算了, 从不打赌作注啥的。因此, 生意做的并不激进, 很是稳。所以这财虽没有大涨, 但是也没亏过。别的同行为了占市场,降价促销,他也没参加过,没亏过钱。为了少亏点本,同行们又用了更便宜的布料代替, 这样的事他也没干过。   所以生意一直很稳。布的料子都是中规中矩的,没出过大事儿。就这么一年年的过来了。这钱财能积的不多么?!   有些生意看着有风险,比如要订多少货,他吃不下的,赵掌柜也从不强求,吃不下也不会强着借钱往里面填着干,他宁愿不做这大生意也不借贷抢占市场。这些年除了儿女亲事花了点钱,其它的方面也就只有人情往来和吃吃喝喝了,这些能有啥大花费。两人也算是低调的了,赵娘子也不会天天买包,赵掌柜也不会天天娶小妾,到处洒钱。所以赵家的财产,是比外人看到的还更多些。   只不过赵掌柜因为做生意佛系,嘴上常念叨着这里亏了,那里生意不好的口头禅啥的,才叫不少人以为,他赵家的家底也就那样。至少不少同行是这般以为的。   这些日子因为隐财,都没露面,同行们就更不知道,他的家底多厚了。   所以赵娘子是一万个盼着亲事能成。   夫妻二人不是大贪心的人,不指望着女儿攀个高门结亲,只希望儿女们过的幸福,稳稳的过上一辈子也就行了。   而幼娘若是嫁了王安平这样的人家,钱的事,赵家便是出,养着人家又算个啥?!关键是子嗣有望啊。那是能科举的。只要悉心培养,对赵家来说,也有着希望和指望,还有依靠!   而且张家持家是真的没得说!   赵娘子拉着赵幼娘的手道:“过两天你哥哥就回来了,到时候咱家就开个宴席,请张家人都来咱家聚一聚,认一认亲,都认全了,你也出来叫老太太见见。张家老太太可不是一般人,那是充满智慧的人,你得好好尊敬着。若是学得一二分做人的学问,都受益无穷的了。认了亲便是真亲戚了。将来不管在哪里遇着,都得客客气气的,能相互照应。”   赵幼娘听着便点头道:“我知道了,娘。”   她虽未见过张家人,但是也听家里人说过爹娘和张家走的很近,还有张强张恒,尤其是张恒来的很勤,很多下人都见过,丫环也说过好几回了。她并不是不知道这户人家。   具体的细事爹娘是没说,但应该关系是极好的。   赵娘子笑着,也没说太多,只笑道:“张家有点特殊,我和你说说情况。”说罢便将张家老太太经历的事情一一的和赵幼娘说了。   赵幼娘听完十分惊讶,低头思索道:“这半生都坎坷不已,却并不自暴自弃,也没有性格大变。反而事过境迁,不再纠结。倒是个洒脱之人。”   赵娘子笑道:“若非有大智慧,哪能如此从容?!这里面可真是心胸宽阔。告诉你这些,是想说,张家虽不及咱家富裕,但不可小瞧。就冲这气度,这心胸,这份洒脱,这份智慧,我儿到时候也得多敬几分。不可当成普通的老太太瞧。”   “是,娘,我知道了。我打心眼里也尊重这样的老人家。”赵幼娘道:“岂有不尊重的。”   “我的儿,”赵娘子拉住她的手,笑道:“这般才对!”   赵幼娘见娘盯着自己瞧,以为自己有什么不妥,看了看也没什么,便以为是自己多心。抹去了那一股怪异感。   “等哥哥回来,也要接嫂嫂回来了才是!”赵幼娘笑道。   赵娘子的儿子出去的功夫,儿媳妇就跟着一路回娘家去住了,说好了等他回来的时候,顺道就从丈人家接回来。亲家家里并不算远,约有三十里路,也是本地的一个富户,只是不在本县,而是在邻县。当初是做生意识得的。本都是忠厚人家,见儿女年纪相当,两家家里又都有意,便成了亲。   儿媳妇并不常回娘家,这一次也是因为他出去的时间长,她便求着回了一趟娘家小住。   “回来才好,回来了一并见见,”赵娘子笑道:“愿我幼娘也能找一个宽和的人家结亲。将来啊,至少回娘家没人说啥,这才好呢!”   这话说的两人鼻子发酸。因为这世道,嫁出去了,就几乎不可能自由的回娘家了。也不是没有宽容的,但极少。要么是世交,要么就是本身住得近,关系也好。   若不然,亲家能不结仇就不错了。   儿媳妇天天往娘家跑,没几个婆家会高兴!   “娘,”赵幼娘眼眶红了。   “好了好了,我不招你!”赵娘子笑道:“跑来把你弄哭,倒是我的不是了!”   “你好好歇着吧,我还得去和你爹吃饭。”赵娘子匆匆的走了。是真怕哭出来。   赵幼娘送出来,便扭着帕子心中古怪。是心酸也古怪。   丫环也听出不太对劲来,道:“……怎么听太太的意思,是要给姑娘说亲了,上回来我就觉得不大对劲呢。我听着,这是要找个近点的人家给姑娘。最好是世交。以后方便姑娘能回门!常见着,常回娘家。”   赵幼娘瞪她一眼,红着脸道:“你再诨说,你这丫头我是要不得你了!什么嫁不嫁的,我看你是巴不得早点出去嫁人了吧?!”   丫环才不怕她,嘿嘿一笑,道:“要搁我说,大户人家就是规矩忒多。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什么回娘家都难。若在我的家里,小门小户的才叫好呢,我想回就回,我想怎么就怎么,哪有那么多规矩。可见小门小户也有好处!”   这话倒是叫赵幼娘一愣。   丫环还在叽叽碴碴的说着,赵幼娘却是开始走神了!   不会无缘无故的说起张家老太太,莫非……   她的脸微微有点红了。   禁止自己胡思乱想。但思来想去,是有很大的可能。   不然特意来说是为了什么,再郑重的亲戚,她也是有礼的。只是这般郑重其事,这……   她也不知道该想什么,只能压住心中千般思绪,不敢再乱想。万一想错了,那才是真的要了命了。   张恒回了家,和张强商议了一下要下乡的事情,张强道:“去乡下谈事,有时候怕是不能回县城,要歇一两天功夫,家里这边可耽误?!”   “不耽误,顶多两三日就回,再则,下乡也不远,万一真有急事,走之前也告诉家里咱们去了哪,找人也好找。不会有事的。”张恒道:“咱尽量不在外面逗留太久,最多三天就回家一趟,这样都放心!”   张强想了想,道:“也好。前段时间只你一人跑,我也不放心。咱兄弟两个结个伴也放心。再请个管事和伙计,随我们跑一跑。将来也好交代事情给他们。”   “行。”张恒点头。这些杂事以后肯定是要交给下面的人手的,现在开始培养起来就挺好。   “之前因为我一个人,太偏僻的村落都不敢去,其实有些花草,还是那些小山村,偏僻的地方挺多。如今有哥在,还有管事和伙计,我们就敢去了。不拘多少,只要运出来不难,能要就要。”张恒道。   “行。”张强道:“在本地收顶多费点事,若是要买外来的花草,怕是花费更多。”   两兄弟商量的差不多了,便出去请管事和伙计。这个倒不难,是关掌柜介绍的人,是一个他的旧友,以前也经常打交道,一起在外跑过的人,姓李,人精悍,常在外行走,管帐,还有议价,人品,行事都有一套,再加上两个伙计,虽然长的精瘦,但一看是能干活的人。常在外行走的人,长相都黑,张恒瞧过,很是满意,便请了回来,说了以后随他们下乡谈事等诸务。   “先去哪个镇?!”张强道。   张恒道:“先从近的乡镇开始吧。这样慢慢的有了经验,也会有点章程。”   “行。”张强道:“过两天虎子叔和石头爹就会送人来作坊了,正好添了人手,好好的干活。等量大了,出油都方便。只是,货方面怎么出,还得控一控才好。做个计划,不然这个镇多了,那个镇少了,少不得又要吵嚷,这里面都是事儿。云帆铺面开起来,也要给她备点货。府城怕是出货大,还得多留点。” 第244章 买院子   张恒点头, 兄弟二人商议着,一一的都有了数,便和张兴柱道:“虎子叔送人来, 爹替我们看一看,留不留的也叫姑奶奶掌掌眼,我和哥下镇,有时候赶不回来, 爹可帮我费点心。开始是没办法,以后就好了。都不用亲自跑了。”   张兴柱道:“行。你们下乡住宿要小心。现在年头好了,虽说没有黑店。但早些年, 一些偏僻的地方,也有那种药麻了人的事。民风不好, 有些乡镇太蛮太偏的地方就别去了。”   “我知道了,我和哥心里防着呢。”张恒道:“我跑了些日子, 哪里好打交道,哪里不好打交道, 我和老乡们都打听的真真的。万不可能中这样的事。”   张强也笑道:“是啊,爹, 我和恒子又不贪。又不可能把所有生意做了。一见不对, 咱就放弃了。不至于为了开个货源就拼上命的。”   张兴柱这才笑道:“这样就对了。家里指着你们呢。”   “我和哥不在的时候, 叫表叔和大牛照看照看。”张恒不至于太担心家里, 家里还是有男丁坐镇的, 这就不一样!   “恒子和赵掌柜说一声,若是有事,只管来叫。家里若是有事,爹也去找他帮帮忙才好。”张强道。   张恒点头,道:“我去说一声。”   张恒匆匆的走了。   “明儿就走?!”张兴柱道。   张强道:“是。”   “晚上好好吃一顿, 喝一点吧。”张兴柱道:“在外头,恒子比你机灵,你可留点心,一些来历不明的东西,能不进嘴就别进嘴。”   这是舍不得儿子了,以前张恒早出晚归,还是好的,现在是在外面住宿啊。   “还有外面,吃喝只怕都不咋地,叫你媳妇给你备点点心,还有干肉啥的,在路上和恒子当个添头吃。到了当地,别露宿,别露财,随大流,吃喝上委屈些也没啥,但别露出真金白银来,这不是叫人惦记吗?!”张兴柱道,“外头不比家里,吃住上,怕是要难受了。注意卫生和安全!”   这话说的张强心里特别难受,眼泪巴巴的,良久只应了一声。他怕说太多会哭出来!   李氏和陶氏也有点不舍,但是也没说啥,男人嘛,是顶梁柱,是不可能天天呆家里陪女人的。   二人怕他们路上没吃的,去烤干肉,还烤了些干馒头,这样子不会坏,能保存好几天。好带在身边。到了外地也不是想买就能买了吃,好歹有这些就垫一垫。   春妮回来听说二人要走了,二话不说就起炉子开始做点心了。   晚上好好吃了顿饭,兄弟二人和大牛叮嘱了叮嘱,然后第二天一早便牵着骡子,套上车,再租了个驴车,和管事的一行五人出发了。   路上李管事看到这车里带着的两大包袱点心和馒头,一时无言,道:“咱去几天啊?这带的也太多了吧?!”   “没事,到了地方可以分给老乡们吃,不会吃不完的。”张强哭笑不得的道:“第一回 出门,家里不放心,这一不小心就带多了!”   大多数都是点心,只有两袋干肉。点心和馒头啥的,拿出来不扎眼,而且还能博得人的好感。这样就挺好。   李管事笑道:“当年我第一回 出门我娘和我老婆子也是眼泪巴巴,带这带那,现在……呵,我出门是头都不抬了。东西,吃的,那也是啥也没有……”   “……”张强张恒。   路不好,车颠簸的厉害,人在车上坐久了真坐不住,所以五人基本是轮流下来随车走一段,若不然这屁股就别想要了!   两人走后,张融融看着张兴柱笑道:“舍不得了?!”   “以往倒没有,不知怎么的,见他们常在外住宿,这心里就不由的牵挂起来。宁愿他们早出晚归,又怕太折腾。”张兴柱苦笑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你对孩子是真没得说了。侄媳妇走后,只你一人把四个亲自拉扯大,用的心都与别家不一样。这情份自然也不一样。”张融融道:“便是生活困苦的,孩子多的家庭,有些孩子早早就出去学徒,一走就是一两年不回,家里人也不是不想。但凡有本事,哪能不留孩子在身边呢?!只是留在身边没出息啊。还有那些有些家底儿的,也不培养子弟,用些家业把儿子们全关在家里混着日子,等老的一死,小的都不成器,家很快就败了,散了……”   世事难两全哦。   张兴柱道:“等村里再有小伙儿来,怕是还有的忙。做饭的人还是不够。只怕到时候还得请人呢。大妮又怀上了,受不了大劳累。我看再请两个做饭娘子好了。叫陈大娘管着。咱家里人也省心。”   “行。”张融融道。   “就是油烟大!”张兴柱道:“叫安平看宅院吧,看中了就买下来,到时候我们一家都搬过去。这边院儿还赁下来,以后这里就只用来做饭和吃饭。歇就不在这边歇了。不然这油烟受不了,一天到晚的全是炒菜味。影响老姑休养。”   “行。”张融融道:“你带着中人和他去看便是,叫他自个儿作主。”   张兴柱笑道:“和中人打听过了,我也去看过几家,只是安平一时没抽出时间来看,就没决定。这事儿还得他自个儿来决定方好。就是这小子不急。他不急,我都替他急的慌。反正这一回,有这个理由在,他是不能不急了。我今儿下午等他回来就拖他看宅院去。不然等村里来人了,我又忙开了,都没时间。”   张融融只笑,张兴柱这辈子啊真是操心的命!   果然中午等王安平回来,张兴柱就拉着他不叫走了,吃了饭就约了中人,一道看宅院去了。   最近县城的宅院悄悄的涨了些。   中人对二人道:“过了中秋,就不是原来的价了,要是中秋前买,还赚了。现在一间要多出少说三五两银子……”   张兴柱心疼的不行,道:“要涨也得过年以后涨啊。现在只是过了中秋,涨忒多作甚?!”   “嗨,啥叫水涨船高?!”中人笑道:“这县城以前多破,都没人来,那是无所谓,涨跌只看房子折旧。但现在不一样了,你瞅瞅,这外面码头上的船断过没?!这就是涨的原因。咱县城还好。府城涨的更多,听那房价,我都吓一大跳。其实也不光咱县城涨了,其它县城,但凡跟运河沾边的,几乎都涨了。可不是以前喽!”   张兴柱道;“了不得,只怕咱现在租的院子也要涨租钱!”   “可不是?!租钱今年不涨,明年肯定涨。”中人眼睛一亮,知道张家有钱,便道:“……若是有钱买院子,不如买个大些的,何苦赁人家院子叫人家把你家的钱给赚去?!再说了,住不了那么大的,可以隔开,租一间出去。只说现在这行情,院子能怕租不出去吗?!所以说,有钱,置业是比啥都强!想买田还未必能买得着。朝廷管的严,但咱县城可不一样,现在不少人见府城好了,都去了府城发展,这边要出的院子也多,这一波行情若是错过了,想要再买,可未必买得着了。买了的都捂在手里不出,到时候只怕还得涨……”   这话一说,说的张兴柱果然很紧张,道:“是哟,能买赶紧买!”   王安平倒是挺淡定的。   中人笑嘻嘻的道:“知道王小哥是衙门中人,我也不敢乱蒙人啊。再说了,张兄弟,咱可是多少年的乡邻,我便是坑外地人,也不可能坑两位。我介绍的包管是好地方,再则价钱上,也不会叫你们吃亏的。对于卖方的价,我们中人心里都是有数的。包管到底!”   张兴柱笑道:“别的不说,只我这表弟一个衙门正经的吏在这里,你也不敢蒙。”   “那是那是,以后少不得要与衙门打交道,要与王小哥多见面呢,行方便的时候多着,我便是瞎了心也不会蒙两位啊……”中人笑嘻嘻的道:“走着,带你们去看几间,看好哪间满意,能作主的我当场就能签,不能作主的,得等主人回来谈好了签。”   一般卖院子都是给中人权限那种,有些人是全权叫代理,委托,这一种直接给个底价,卖多高是中人的事儿,只求尽快卖出,他也万事不管那一类。但有些人就不是,那是直接要与买方商议再决定价钱的。   所以中人才这般说。   三人下午就开始看宅院。   张兴柱这把年纪了还是比较外向的,看了这个就说这个好,看了那个就说那个好,他看王安平现在颇有几分不形于色的样子,也弄不清他到底喜欢哪个。这个表弟,从他进城到现在,变化真的是太大了!   以前的样子,张兴柱甚至都记不太清了的感觉。只觉得现在的他话虽不多,可是却可靠而沉稳。喜欢与不喜欢都不太能看得出来了。   衙门果真能这般的锻炼人吗?!   中人也见过无数人,张兴柱一看就知道是犹豫不决。但王安平,他也是摸不清他到底是个什么想法,会喜欢哪个。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11 22:53:50~2021-09-12 21:47: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游手好闲妞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可愛莫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头条都是英俊又可爱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5章 出钱出力   “安平啊, 你喜欢哪个,可以说啊。”张兴柱道。   王安平道:“上一间宅院子,够大, 可以养狗。巷子宽阔,进出方便,娘喜欢散步,那个最好。而且也不会太吵闹!”   上一回张虎和石头爹带了四只小狗崽来, 现在都在作坊里和院子里养着呢。才一个月大,等大了便是看家护院的好帮手。   最重要的是离现在赁的院子还有张强张恒家,以及作坊都不远, 闹中取静的所在。   张兴柱思索了一下,道:“的确是个好地方, 只是里面稍稍破旧些,需要花些精力修缮一二。”   “入秋了, 冬天农事少,正好有人闲在家中无工可做, 可以请来帮忙弄屋子。”王安平道:“我也想把屋子修一修,改一改。弄的舒坦些, 娘好住。现在赁的院子什么都好, 就是没有火炕, 到了冬日, 娘怕是难熬。这天说冷就冷了。”   张兴柱早就让家里把入冬准备的厚被子, 厚衣,鞋袜都准备好了,但是架不住冬天的时候是真冷啊,而且冷的时间还漫长。   本来是打算到了冬日烧火盆的,顶多费点炭火, 但一想,再好的炭也不安全。还是要透风使。再则再好的炭,多少还是有烟熏着,也会叫人咳嗽。这么一想,安平考虑的的确很好。这是他没有想到的。   张兴柱此时也对王安平刮目相看的,倒不是说他有多孝顺,若论孝心,他们两个,一个儿子一个侄儿对张融融都是一样的。   他服气的是,王安平看房子,定位精准,准确。他来看的时候还恍惚着觉着这个也好,那个也不错。但是这个小表弟啊,一开始就是冲着精准的定位来看的,所以显得很是淡定。   果然,人老了,都不如王安平考虑周全了。果然智商不如他么?!   不过他还是很高兴,道:“也是,不过是颇费些功夫的事情,等修好了,就一劳永逸了。老姑住的也舒服。趁着今年还不算太忙,弄起来吧。”   费事也只是费今年的事情,再加上今年店铺还有作坊装修啥的也有点经验了。   若是不考虑那个院子破败些,其实它的地段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中人一听,便笑着带他们回了上一个院落来了,道:“这院子的确有些破旧,可价钱也不算高,这院子是大大的,很是宽敞,还有后院可以停车马,井也是现成的。这里还有一颗银杏树。这树可是难得的很,到了秋里,满院金黄,太阳一洒,秋风一吹,是真美。除了屋子需要修缮以外,其实,真没什么缺点。若是说买了就搬进来住,这屋子肯定不是最好的选择,但是若是愿意花钱修一修,其实这里才是最好的地方。地段也是没得说的。左邻右舍的也都是乡里乡亲的固定人家,就没有破落户,左右还有人家有孩子读书的,是真的好地方……”   中人嘴不停,走进堂屋道:“这屋子虽有些年头了,但梁还行!若是不想大修,梁都不用换,刷遍漆就行。顶多把屋顶的瓦重新盖一下,年数长了,瓦有点碎裂,也有点漏雨。其它的,也就是墙刷一遍,就行了!门窗若是要换也使得,这些都不费啥钱。说句大话,若是有钱,这屋子推倒了重盖都好。这个地段是真没得说了!屋子咋不咋先不说,只说这地皮得了,以后无论是子孙推倒重来,还是修一修就住,都是长久的住处。人这一辈子,图的就是一个安宅立命。这样的房子,这样的好院落,哪里找去!?要不是因为都穷,有些人想省事买来就住,这院子早就被买去了,也不会空到现在。价钱上,其实我还可以再降一降。”   是长久没人住了的院子了,空旷的很,也没啥人气,进了屋也有些积灰,呛人的慌,是因为空气闷太久了所致。通通风就好了。   张兴柱看了看,越看越满意,笑道:“的确宽敞,搬过来也都够住。安平啊,这屋,虽是记你名下,但是咱一大家子可都住这,到时候你可别嫌占了你的院子!”   王安平只道:“大家一起住陪着娘,挺好!”   张兴柱点点头,笑道:“那行,就这吧,我去谈价钱!”   王安平点头,走到银杏树下抬头看它,他觉得娘应该会喜欢这颗树的。   大多数人院子里很少种这种树,这树也难得。普通人家种些桃树石榴树梨树枣树啥的,既遮荫,还实惠,至少收获的时候能吃点果子。   银杏这一类树,都在大户人家有,或是山上有,可见前主人对这树也是极喜欢的。若不是树挪死,只怕早挖走了!   他又往后院走了走,后院不算大,但是放车马,茅侧,还有养鸡鸭都足够了,收拾的也很整齐,长了些杂草,显得有些杂乱。   张融融是全权叫他作主,但王安平当然会挑一间娘会喜欢的院落安家。他总觉得娘会喜欢这里。娘虽吃过苦,在乡野间长大,然而王安平知道她未必世俗。   世俗的人只喜欢开花又结果的树,图个实惠。   但他娘,会喜欢这种笔直的美丽有性格的银杏树。会欣赏它的美。而不是一伐了之。   娘总是与众不同的。   普通的女人生下的儿子哪怕是猪,一辈子也愿意为之奉献,而毫无灵魂。   可娘不是。   这其中的不同,是石榴树与银杏树的区别。倒不是说石榴树不好。但各树有各树的活法。   娘这样,王安平没觉得哪里不好!   县城的房子虽然涨了,但毕竟还是县城,涨也不会太吓人。这物价也就比之前买院子的时候多了几两。   一所宅院都没用上五十两。   张兴柱和王安平当场就给签下了。下午就找了卖方去衙门过了户。   张兴柱搞定了这件事,心里还是挺高兴的,笑道:“哪怕修缮花些钱,这所宅院也用不到百两,不赖了。只怕等年后买更贵呢,现在买了,我心也安了。住赁的院子和自个的院子那是完全不一样的。”   “安平啊,现在你也是有家业的人了,该成家了!”张兴柱喜道:“既然要修就好好修一修,把东厢给老姑住,还有大牛大妮也住东厢的一间屋,西厢的三间都给装好,把家具都打好摆上,给你说亲,也有个底气。将来西厢就给你和新人住了。”   这是直接安排上了?!   王安平还不能拒绝好意,只道:“我住不了整三间,用不着的。”   “用得着,”张兴柱呵呵笑,道:“一间新房,一间书房给你办公,还有一间先放放东西,等以后有了孩子,还得住呢!至于大牛和大妮,不用愁,一间屋子就成,他们本来就有自己的房子,等将来住不下了,搬回去就成。”   王安平特别无奈,他想说他买屋不是为了成亲,只是想给娘一个家。况且花的还是娘的钱呢。但是见张兴柱喋喋不休的开始说话,他就果断的闭嘴了!   张兴柱比王安平还高兴,拿着地契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在说开始怎么装修了,怎么弄火炕,弄几条烟道啥的,院子里都弄些啥,说的不亦乐乎。   王安平见他兴致高,也乐得叫他操心。反正住在哪,或是怎么装修,他的意见是不多的,只要和娘住,娘住的舒坦,怎么着都行。   哪怕张兴柱对他的亲事也是喋喋不休,他也是装没听见。   等回了家,告知了张融融,张融融听了笑道:“好,好,买了就好,趁着天冷,请些匠人把屋子修一修,过年之前,搬进去就成。这里呢,以后就专门用来做饭,吃饭。多请几个人,也方便施展的开,不然现在,太挤了!”   张兴柱笑道:“成,包管都弄的好好的,把西厢三间也弄好。安平成亲的时候都不费事了,直接就能迎人进门。”   张融融听了哭笑不得,看向安平道:“你呢,有啥意见不曾?!”   王安平笑道:“有表哥替我出力,我能有啥意见?!巴不得呢,就劳动表哥费心了。”   “哎哟哟,这才好。别跟那些小年轻似的毛病多,嫌家具老气不老气的。他们都不懂,就得老家具厚实稳重才能用得久。什么叫一辈子啊?!一套家具,就跟着新人一辈子,这才最重要的,老不老气都是次要的。这是白头偕老的好意头。所以搁我说!还是安平懂事,一点都不提这个那个的。”张兴柱笑嘻嘻的道。   王安平道:“有人出力,我落得自在轻松,不敢有意见!”王安平还是比较心正的。不能叫表哥出了力,是娘出的钱,结果最后自己的意见还大,弄的娘和表哥心冷,这不是人干事。所以,他是真的无所谓的。   张兴柱一听果然很高兴,道:“那就行,那我就作主了,可交给我吧,你衙门里点卯忙的很,这些不用你操心。我包管弄的好好的。年底就进去住,还能热热新屋子!”   张融融见王安平是真的毫不在意,便道:“成吧,就交给兴柱。等你表哥弄好了,你得给你表哥敬上一杯,出力不少呢!”   “这是自然。”王安平笑道:“若是不谢表哥,那不就成了不知好歹的人了?!” 第246章 空手套白狼   张兴柱听了十分感动, 虽是表哥表弟的名份,其实在心里,安平是真跟儿子一样的。他能替张强张恒作主, 当然在这件小事上,也能替安平作主,没什么不合宜的。又见王安平对自己亲近信任,这心里就十分高兴!   因此除了会照看一二春妮那边的铺面, 再看看作坊的事以外,其它的时间就将全部的热情都投入到了给王安平新屋的装修之中,联系上了之前帮着装修作坊的工匠, 然后商议了一下要不要换梁等诸事,工匠仔细的看了看梁, 只说这梁还不用换,至少还能用上二十年。二十年的时间不塌就行了。   张兴柱与张融融商议了一下, 只怕二十年后这房子就差不多到寿命了,到时候推倒重来再盖也使得。现在修缮就行。   因为不用换梁, 便只是修修补补的,问题倒不大了, 无非是换瓦, 然后把院子里内外, 房间内外给重新粉刷一回。这个两天功夫就能弄完。   重中之重是怎么弄火炕, 还有打家具的事情。   张兴柱还把张融融带过去瞧了瞧, 听了听她的意见,看着房子要不要改布局啥的,和工匠一并商议了策略,然后就定下来了。   问王安平家具的式样,王安平只道:“我的式样, 看时兴的来便可以,只是娘的,表哥和娘商议一二才好,娘不太想要硬梆梆的家具,想要那种软式的,依娘的意见来。我是无所谓,我的怎么都行!”   张兴柱也乐得能自个作主,便道:“行!那就我来决定了。老姑那,我和老姑商量吧。”   “辛苦表哥了。”王安平心里其实是很感激张兴柱的。一般别说表哥表弟了,便是亲兄弟,这类事上也会避嫌,怕什么?怕担责任,怕闹矛盾,当然可能美其名为不愿意做你的主张。其实家人之间,分寸感虽重要,然而愿意相互管辖这本身,就是一种关心。王安平不可能叫表哥出了力,费了心,还说他这个决定不好,那个决定不好。他不是这种人。他心里其实挺感动的。表哥愿意管,愿意包揽,这事本身,说明不似亲兄弟,胜似亲兄弟。一般人家,还不愿意揽这个破事呢。   张兴柱开始忙起来,几乎都是早出晚归的,两条腿也跑的跟胳膊似的。做活是用不着他亲自帮忙。但是操心呐。商议,找好木料,找好匠人啥的,这里面都是事儿,还得议价。   马大夫找了张兴柱几回都没找着人,顿感寂寞,跟张融融吐糟道:“他这大忙人,现在比我这个大夫还忙嘞,整天不见人影!”   “多跑动跑动,对腿脚好。”张融融倒是挺乐观,支使着张兴柱也十分理所应当,笑道:“不然闲在家里,这腿脚难免不动,人不动,气血就不好了。我是怕他天天守着我,人都废了。这样养下去养一肚子肥肉可不健康。”   马大夫听了一乐,也是,自从张融融回来后,张兴柱那是绝对不离开张融融的范围,整天围着她转。天天吃吃喝喝的都肥了一大圈。   “还有云帆去了府城的事,他这帮不上忙,又担心。这人一闲着,就容易胡思乱想,晚上也睡不好。还不如忙点好,回来累极,洗了就睡沉了。”张融融道:“总好过没事就在那瞎想。”   马大夫连连点头,笑道:“不过凭他对安平这份心,说是视为儿子也不为过了。”   “若论年纪,当儿子看是应该的。”张融融笑道:“安平比强子恒子还小几岁呢!”   马大夫连连称是,与张融融唠磕了一会,便回去了。   张兴柱忙,王安平也忙,忙着招标。衙门想要办成事情,但衙门没钱,所以弄了一个招标法。   目前,观望的商户居多,结果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居然是赵掌柜。   好几个项目,包括修路修桥,修码头等事,赵掌柜先将修码头的活给签下来了。   赵掌柜这一动,不少商户也都动了心思,反正找他打探的人不得了,赵掌柜也都一一只笑着说,有心想为本县做点啥,但能力有限,所以就承建了一个码头,其它的就不跟他们抢了。   商户们都吐糟,神特么不跟他们抢了,他们根本就不想抢,行不行?!   但当商人嘛,一是脸皮厚,二是最会装傻,这老赵不老实,装起糊涂来,是个一等一的,一问三不知。   众人看他这样,也是特别无言以对。   也都在犹豫与纠结之中,其它的项目的,到底接不接,若是不接,都不接还行。但是赵掌柜接了,他们不接,这不是给县太爷没脸么?!   所以百般纠结之中,商量着接了一两个项目,大家分配着接就完了。只是暗暗心里把赵掌柜给骂了个臭死!   “也不知道是哪个王八,替衙门想出这么一个空手套白狼的法儿来……”   目前他们还是看不到这个好处在哪里的,所以百般不愿,只觉得衙门没出钱,不出力,白白的叫他们出钱出力建设了县城。结果钱是他们花的,功劳却成了县太爷的。   心里是百般不愿,心道,县太爷也会玩出花儿来,这巧妙的法子……无中添有,得。这县城这么一建设,到了明年,不都完全变了样了,不就有了政绩了?!到时候,县城也大变样了。功劳是谁的啊?!县太爷的啊。   本以为是个好官,瞧瞧这事儿办的。虽说不贪吧,但这事,是贼,真贼!贼的叫人没法说!   吐糟归吐糟,但事还得办,只是磨磨蹭蹭的,都关注着赵掌柜的事办的如何。结果发现,赵掌柜是贼积极,已经开始拉匠人团队准备弄码头了,还要买了好石头,好木料啥的开始了,是真开始了,半点不省工,也不省力……   衙门办事,替衙门办事,你这么积极干么?!狗攮的,弄的他们也不得不作样子给跟进跟进……   赵掌柜是见人来打听就装傻,装糊涂,他是一流的人才!   反正人家隐讳的这样一说,他就傻笑,道:“不承办也得了,但承办了,少不得要给县太爷留个好印象,也要给本县百姓做个好码头,不敢马虎啊……不然以后用差料,这码头以后坏了,大家伙儿不是骂我老赵不是人嘛,弄点糊弄的料子害人么?!我老赵虽然没钱没势的,但也丢不起这人,少不得要把这码头给弄好。哪怕倾家荡产……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众人回去后冷笑,都说这老赵傻精傻精的。半点不假!   这狗攮的可不就是又傻又精。谁不知道他在打着什么主意?!糊弄谁呢?!   这码头用的钱多,料子好,工匠队还是他们赵家族里的人,用的全是青壮,然后又说要帮着县里私塾给修一修,积点读书的德行。   结果后脚,就塞了几个赵家族里的读书还行的子弟进私塾去了。   直接开后门!   好家伙,这好家伙……但众人也不能说他什么。毕竟,捐了钱,塞些人,是很正常的。这也是人之常情。   但看着这老赵行事,确实像是有一套。   把他们赵家族里安排的一套一套的,又是读书子弟安排着,又是匠人手艺学习着……   “老赵行事有大改啊,背后莫不是有人指点?!也不知道是哪个高人……”   “这是提携赵家族人的意思……”商人做到了这个份上,哪个不懂是什么意思?!   这不是小追求了,商人的小追求是赚大钱,发大财,娶小妾,多生儿子……   大追求就是老赵这种!广投资,要大回报!   “会不会跟张家有关……老赵自从和张家走近以后,行事风格变了许多,尤其是上一回在府城莫名卖了批货给蜀商,估摸着绿布方子也给卖了!以前的他,可不会这样行事?!他哪里会抓住这样的风头,这样的机会?!一向都是慢吞吞的,也不咋争抢……”   啥叫不争抢呢,就是同样的布,别人家降价促销抢市场,老赵就不争。   但老赵这些日子这么风光,是因为红布方和绿布方的突出啊。他杀出重围,是因为有了新布。这一类,就不叫抢。叫占。   但有什么法子,人家避开了围剿,有了新布方,他们只能认了。因为商业上,是认同这一种的。   布行与布行之间的竞争是极为激烈的。一旦一个布行吃下很多的市场,其它的布行可能就活不下去了这一种。   他们上回也买了红布方,但他们还没买下绿布方。不是因为没反应过来,而是有点疑惑,为啥老赵家突然有这么多方子。   之前就怀疑与张家有关,但没有证据!   去接触过,但张家也很低调。完全探不出来。去探,人家也不理睬,理会的。弄的他们也没法子。而张家的新生意也与布行不沾边,这就很是尴尬,因为他们完全摸不到边。也查过张家,摸的透透的,但人家不认,人家也不理睬。那就不可能避过赵家买到新方子了。或是避开赵家,拿到新方子,把老赵的市场给挤占了……   “要不要跟老赵再买绿方?!”几个同行商议,这个事吧,就如鲠在喉啊,早就噎的难受了。之所以沉住气,是想着避开老赵家,是打着这个主意,但显然这并不可行。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12 22:00:31~2021-09-13 21:3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游手好闲妞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7章 傻精   “买吧, 再不买,只他家有,我们几家都没有, 这生意还怎么做?!”一老者叹了一声,道:“老夫做这么多年的生意。你们也是清楚的。布行这生意,就在于布一定要全,尤其是做商行的。布不全, 人家一问,只单这没有,人家全部都不订了!你们想想后果!老赵家是不争不抢, 但是,他布全, 一旦他把绿方卖给别人了,以后市面上全是绿布了, 哪里还有我们几家的事?!现在这绿布,生意就不错, 他们家是供应不上。但以后有别人家供应上了呢?!我们的生意还要不要做了?!不管多少钱,大家一起去拿, 拿了以后, 也别争别抢, 各家都能产绿布。市场还是这么多市场, 谈生意, 只各凭本事吧!还好老赵不是那种吃独食的。花点钱的事,也用不着你死我活的要我们非得弄他!现在是什么世道,你们也别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只不说你们弄不弄得了赵家,只说县太爷那一位,府城那一位, 都是要大家规矩做生意的,可以正当竞争,但不要搞些小手段小心思,万一真触怒了这两位,得不偿失啊……都是做生意几代的人了,只要用钱能办得到的事,何必弄的人非得生非得死?!何必结这个死仇?!结仇容易,解仇可就难了!你们便是有这小心思,也趁早歇了,弄不弄得了,你们也未必办得到,便是能,谁敢?!上有青天,都老实些吧……”   “我看老赵这路子走的是比以前宽的多了,修私塾,修码头,培养族中子弟,以后相互倚重啥的,都挺好,以后就算有事,有人想要弄,也得掂量掂量族里敢不敢……各位也都学一学,这才是真商人!”老者道。   众人面面相觑,道:“行,咱就听老太爷的,老太爷说买,咱也买。能买来的,何必伤筋动骨呢,真动了生意,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况且老赵这人,也好说话,价钱方面,咱们去谈,老太爷等消息就行!”   见老者点头,又有人道:“……要不咱也给私塾捐些书笔墨纸之类的,也送些族中能读书的子弟进去……将来不拘出什么阿猫阿狗,好歹是咱的倚仗!”   “是这个理!”老者道:“送吧。县里好了,对咱也是好事。修桥修路的事情,既都已经应了标的,就好好弄,别舍不得花钱。真好事办成了坏事,恶了县太爷,可有你们的好!”   府城都在弄了,他们虽说财力远不及府城的士绅给力,但是人活着就活个体面。现在衙门是没钱,但铁面摆在那,谁敢得罪?!虽说不愿意花钱讨好,不愿意白花钱,但是,不管咋,哪怕是咬着牙,再不舍得也得弄啊是不是?!   因此都硬着头皮,捏着鼻子的开始找人弄了。   这县城里也的确开始热闹起来,都开始入冬了,天极冷了,往年这个时候,连出工的人都歇了,冬天大家伙儿基本都准备猫冬了,连码头上的活都会少了。但没想到,入了冬,来往的商船还不少,虽然不及春夏秋季,但比往年的冬天的小猫三两只船的时候可多多了,而县城的招工也热火朝天的。给的工钱也不低,还有伙食。   不少百姓见有挣钱的机会,自然去参工。   整个县城都开始在搞基建。   赵掌柜也忙,码头要人看,私塾的活要人看,他不放心管事们,怕他们不用心,少不得要多自己跑跑,因此腿都跑细了。   就是这样,心里还是很美,因为有人送钱来了。   同行们集体都来找他买方子。赵掌柜心里哂笑,只怕是出现新布方,他们早就商议过了,怎么把他打压下去,但发现打压不下去,也想过别的法子啥的,结果不敢。   然后就图个省钱,达成了联盟,找到他来买方子了。   赵掌柜心里真跟明镜一般,问要买绿方,行,有钱就行。他开价也不离谱,这么多家要集体买,都要,一家掏一点不过份吧?!   所以开价是五千两。   众人都嘴角抽搐,道:“……老赵,你这价,有点黑心了吧?!”   赵掌柜笑嘻嘻的道:“不独你一家买,这么多同行一起买,十几家有吧,一家只掏个几百两,还多?!这是白菜价了!”   呵,你家白菜是金子镶的么?!   众人也不说话,良久才笑嘻嘻的道:“老赵啊,大家同行多少年了,你这,太不讲商业道德了,你说说你这,时不时的弄个新方出来,弄的大家伙儿都措手不及,这可就不讲武德了!说实话,大家都挺反感的。你这可别再弄新方了!就算要弄,好歹和大家先商量一下。若有方子,大家伙儿先买了,一起上市,不是生意做的更大么?!”   理是真理,但这话,明显是敲打,以及试探他还有没有新方子啥的。   赵掌柜笑嘻嘻的道:“我这不是新手么,以前不懂,以后就懂了……”   懂是懂了,但也没承诺啥啊。   这老狐狸,滑不溜手的狗攮的。   “老赵啊,得罪了同行,可不是好事啊。你说说你这,避过咱,到府城去卖布方,这算啥事?!先找咱,大家一起做生意,不是更妥当?!遇到外商,大家一起产布,一起卖出,不是比卖方更好?!一个布行是做不起来,但是大家一起生产,量肯定能上来,有多少吃不下呢?!现在运河也发达起来了,咱的布能运到北,运到南,趁着这新方的风头,啥生意吃不下,是不是?!何必去找蜀商做买卖,你这不是割大家的肉么?!”一人道。   这还倒打一耙了还?!   赵掌柜也不客气,只笑嘻嘻的道:“有这个心是好的,说实话,我做个小商人,也想把生意做到天南海北的,但只问问北方的官老爷答不答应,南边的大布行答不答应,咱这小胳膊小腿是有官老爷护身能与北边的蛟龙斗一斗呢,还是有那铜臂金山能与南边的龙王爷斗一斗呢?!嘿,我倒是也想,只是人光想不行呢!不是我说,是你们这觉悟不行,人呐,最好是惦量惦量自个的份量,没有那金刚钻,谁敢揽那瓷器活?!做不到的事,就别提了。有志气是好,可是世间的事要是有志气能办成,我一人去做不是更好?!”用得着你们?   这话真是一语双关了!   赵掌柜见众人脸僵笑着,又笑道:“……再说,我虽无能,但这些年在府城也有那么一两个靠得住的狐朋狗友的,这县城的同行真容不下我了,大不了我把作坊一卖,往府城去做点小买卖,做啥生意不是发财,我何苦与同行纠缠?!大家伙儿说是不是这个理?!我老赵是粗人,说的话糙,但理不糙啊,大家也别见怪!”   众人噎在那里,咽不下,吐不出,十分胸闷!   下马威,是被打回来了,而噎人的话,也被打回来了。这话说的!这是要他们拎清自个的斤两。掂量掂量有些话就不该问,不该说。   这是怨他们来买方,他愿意卖就算是人情了,结果还怨上他不该卖给蜀商,该和大家伙儿一起发财。   一时郁闷都喝起茶来。   “老赵啊,你真不加入商行?!”一人开始打感情牌,笑道:“大家入同一商行,有生意大家一起做嘛,以后在外谈了大单,带你一个,对你也有好处啊。是不是这个理?!”   赵掌柜哪会掺合进去什么狗屁商行,这同行之间在里面其实也吃相都难看,撕的跟啥似的。里面屁事贼多。大单是有,但是,内里的事,光处理起来就头疼死了。   他笑嘻嘻的道:“我胸无大志,卖点小布头就知足了。我就不加入了,与各位比起来,我这小布坊算啥呀,我就做点普通的小生意就成!大家若是认我老赵,别把我的市场抢光了,我就很感激大家了。各位有着蛟龙的本事去吃大鱼大虾,赚大钱,我呢,就是一小鱼的本事,吃点虾游烂草的就成了……”   屁的自谦的鬼话?!   他跟蜀商赚的钱,虽不知道具体有多少,但这叫虾游烂草?!一开价就是五千两,不掏还不行,狗攮的,这话是扎谁的心呢!   他们一时之间,也是噎的不行。   这老赵贼,太贼了,现在说话也越来越噎人了,不是好人!   行,话不多说了,闭着眼睛,捏着鼻子掏钱买方吧。   掏了钱,拿了方子,灰头土脸的走了。赵掌柜才呸了一声,道:“有好钱赚,我为啥不赚,与这些王八掺合,哪天被咬一口,有苦都说不出。什么亲戚都能认,什么狗攮的联盟都敢加,加了真亏了我的银了,我就得捏鼻子认了,我傻?”   只怕再买方,这五千两都不掏了。   进去容易出来难,到时候吃了亏再想退,所有人都会说他不识抬举来压他。可是一直吃亏,还能一直忍着不闹么?!   与其如此,他干脆不加入最好!省得后患无穷!   “掌柜的,”管事道:“……不加入,万一以后他们排挤咱来……这生意还怎么做?!” 第248章 赵显   “怕啥?!我只赚点小钱, 他们若是连我也容不下,还叫大度么?!”赵掌柜心里明镜一般,道:“……一个小县城的商行, 他们真走出这运河一段,走到更广阔的地方去,真以为能斗得过那些大商行?!不是我小看他们,是真不行。你这怕这怕那的, 是因为眼界局限在这县城了。他们啊,在县城不顶事,去了府城也是抓瞎, 到了大江面上,瞅着吧, 吃不开,河里面的大船多着呢, 就他们这小破船也想要排面?嘿嘿……想黑我的钱,没门!那不能够!”   凡事抱团有利必有弊。要赚钱可能是真赚钱, 但要烂也是一起烂,要沉的时候也是一起沉, 那个时候就悲剧喽。   再说了, 加入大商行, 还能争个市场。   加入小商行, 这是闹着玩么?!他们出去争市场!?别玩笑了, 跟晋商蜀商一比,这就……   若说以前,他还有点怕被排挤的话,现在他是真的不怕了。人呐,只要路走宽了, 眼界所限,也就全部开阔了。以前害怕的,恐惧的东西也就不值一提了。   况且,他也没跟他们结仇。方子不是该卖还是卖了么?!   赵掌柜点着五千银子,跑回家去了,道:“娘子,钱,来看!”   赵娘子知了前因后果,笑道:“他们憋到现在才来,也是能沉得住气!”   “还不是想要打探一下张家,避过咱们家,跟张家联上?”赵掌柜笑道:“可他们哪里知道,张家根本不想与商户有多少瓜葛。”   “是啊。”赵娘子感慨一声,道:“这是咱赵家的运道!不能忘本呐!这银子,说实话,也是从张家得来的。加上上次的,不能昧着良心啥都不给。只要亲事成了。咱们给幼娘一万银子的嫁妆,咱也别不舍。这银子不过是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其它的,咱们家再挣。况且,赚的钱,还有剩呢。”   赵掌柜连连点头,笑道:“这是应当的。只要成了。我也盼着成呢。”   “要是不成,这钱也得给,老太太收不收是一回事,但咱家咋能理所当然的要了?!”赵娘子一说就痛心。她是盼着亲事能成的。真成了,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女儿有着落了自不用说。关键是钱也没落别人手中,还不是女儿一家的么?!   赵掌柜连连点头。   “安平买了一间宅院,正在装修呢,张兴柱正在到处忙着找人打家具。你也是忙昏了头,这么大的事,你知不知道?!”赵娘子一直关注着张家的动静,所以一打听就知道了。   “还有这事?!”赵掌柜道:“我最近只顾着和同行们扯皮了,还有码头私塾的事忙的脚不沾地,倒没注意到这动静。这速度,咋这么快?!”   他来回的走,说罢就急了,该不会另要再娶吧,还是有人撬了墙角了,一想就急的不成!这不成,哪能叫现成的女婿给别人了?!   “要不我去看看?!”赵掌柜道:“带份礼去?!”   “行,你去吧,”赵娘子道:“去找张兴柱,张恒不是托你照看一二嘛,最近他忙呢,你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要帮忙的?!赶紧的去。”   赵掌柜喝了半壶茶,将银子往她怀里一塞,火急着燎的跑了。   下人早就打听着买在哪了,因此赵掌柜找着去了,手上还拎了个点心。   张兴柱见他来了,还有点诧异,道:“好家伙,你咋找到这里来的?!我这还没通知亲朋好友呢。”   赵掌柜笑道:“恒兄弟下乡前托我照看,我这也是忙昏了头,差点忘了这边,今天没事,就忙来看看,这才听说买了宅院了,就赶紧的找来了,这县城也不大,再小的事,也能传千里,我哪能不知道啊?!嘿,我竟还来晚了,早知道你要买宅院,我介绍介绍,说不得还有更好的。你这也真是,咋不找找我,我认识着不少中人呢。”   “一点小事,哪能老是劳动你,况且你的事也多。”张兴柱笑道:“这院子就够住了,不用多大的。老姑和安平都满意。我也满意。”   见他高兴,赵掌柜笑道:“咋急着买宅院了?!你这速度也太快了吧,也不等恒兄弟他们回来商议商议?!”   “本也是要买的,只是之前一直有事耽搁了,这事哪用得着和他们商议,只要老姑和安平喜欢就成。”张兴柱笑道:“是买来给老姑养老的。将来安平成亲也有个住的地方。总不能他这么大了,将来娶媳妇,说亲的时候连个屋子都没有吧?!那我这表哥也太不用心了。”   赵掌柜见他好像不知情的样子,便明白张恒是连张兴柱都没告诉,便笑道:“这是急着要为安平娶亲了?!”   张兴柱道:“他也不小了。我这心里不是急吗?!村里娶媳妇,也有一间屋呢,他不能到这个年纪了,媳妇媳妇没有,屋子屋子没有吧?!少不得先置备上,到时候真要定亲了,也好说媒。不至于叫女方看轻!不是我自夸,安平是一等一的好。只是早些年吃了不少苦。他心里也不大着急成亲的事情。我也不好总说,叫老姑烦心!”   张兴柱给他倒上茶,笑道:“这里忙乱,没啥好茶将就着喝吧。”   赵掌柜接了,找个石头坐了,道:“安平样样都好,有啥好急的?!好亲事自然得慢慢寻摸!”   这是套话呢。张兴柱也没多疑。找到能说话的人了,便笑道:“倒有人绍介了几个,我都没与安平提过,老姑也不着急。说是安平自有缘份,我能咋办啊!?只能等着了呗。索性现在宅院买了,我瞅着亲事就在宅院后头喽。所以我才急着赶紧的把这里弄起来,年前搬进来,以后要办喜事就在这头办!总不能成亲连个屋都没的。这年头,便是村里小伙成亲,少说也有一间草屋。安平没有屋子真不像样。偏他是个啥事也不着急的,太沉稳了,有时候看他不急吧,我都急的慌!”   “你这是爱操心的命!”赵掌柜笑道:“跟我似的,干啥都急!”   他心一下就定了,只要不是有人说了亲就成。要不然看中的被人捷足先登了,是真能急死。偏这事还不能明着说。提都不好提,这不是要急死他吗。   这心一稳,人就悠闲了,道:“你这装修也不找我,要啥好木料,我认识不少做这些生意的,也能绍介绍介,都是自家人,还能贵了咋的?!你这弄的咋样了,还缺啥不?!”   张兴柱笑道:“木料已是找着了,咱家也不可能弄的太好。这样的家世,这样的门第,这样的普通人家,真弄了什么好木料,以后还叫不叫亲朋上门了?!该是什么人家就用啥木料,所以你的心意,我心领了,但真没必要。”   说罢带他进屋瞅一瞅,笑道:“别的都没啥,安平这人本就是无所谓的一人,我弄的他都行。只老姑这个,有点难办,这东西我没见过,所以有点抓瞎,还好问了木匠了,说是能把基底打出来,再缝制些软垫就行,这沙发一样的东西也就弄成了!”   “嗐,这个我也没见过,”赵掌柜看着图纸,道:“这个好啊,人老了,坐点软和的好,太硬的椅子坐着难受!老太太是真有想法儿。得,我家里也来一套,我和婆娘在家也能坐一坐,歇一歇!靠一靠!”   张兴柱来了兴趣,笑道:“老姑弄的东西果真好吧?!你要不挑木料,我叫工匠带你的一并做了,到时候送过去便是,我本就是裁缝出身,到时候找人先把这垫子给配齐,我自个儿缝一下,容易的很。”   赵掌柜也没拒绝,笑嘻嘻的道:“那敢情好,我也学学老太太享受享受。那可就托你了。”   他和张恒称兄道弟,但和张兴柱就你啊我的浑叫吧。真叫叔伯啥的,他也叫不出口!   反正熟了,脸皮厚点就行。古代称呼虽严明,但也取决于关系,这关系亲近,怎么叫都成,你啊我的,都不会怪罪。相处才自在。   “这值个什么,匠人做一是一,做二也不过是多费点功夫,”张兴柱道:“算我家送你老赵的,你可别提钱啊银的事儿,不是啥好木料,还真不值几个银子。”   “行!”赵掌柜也不见外,应下了,这心定了,就在这里扯了一会淡,这才告辞家去。本来张兴柱拉着他要家去吃晚饭的,但赵掌柜说儿子儿媳怕是今天得回来了,他得回家去等等,张兴柱这才没留。   赵掌柜回了家,便叫赵娘子放心。夫妻二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两人都心急的盼着儿子儿媳回家。叫人在码头等着,临到快闭城门,船才在码头停靠了。下人忙将两人和仆人都送回家。   见儿子儿媳妇终于回来了,两人喜的跟啥似的。   “显儿……”赵娘子到大门去迎,见到赵显黑了瘦了,便抱住道:“好儿子,终于回来了,叫娘好一阵盼。”   “娘!”赵显精神很好,笑道:“儿子回来了,带了好消息回来!”   他让出身后的娘子,赵娘子一看就晓得了,狂喜道:“这,这是……这肚子,哎哟哟……”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13 22:00:41~2021-09-14 22:05: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游手好闲妞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9章 辈分贼乱   “娘!”秦氏脸红通通的, 十分羞涩,又十分高兴。   “好孩子,这肚子, 这可真是,我赵家真是烧了高香了!”赵娘子欢喜的跟什么似的,忙叫身边婆子将她扶进去,还道:“慢些, 慢些。”   赵掌柜也回过神来了,喜道:“果真?!”   说罢一拍赵显的肩膀道:“好儿子,好家伙!厉害了。我的大孙子, 哎哟哟,我要跟你爷爷去上柱香!”   赵显哭笑不得, 对于老爹的不靠谱,他也是从小领教到大的。见赵娘子回头来揪赵掌柜的耳朵, 他才道:“走之前就怀上了,只是肚子不显, 我也没在意,她回了娘家又吐又难受, 还以为是水土不服, 大夫一看才晓得, 送了信与我, 我才知道。忙完了事情, 也没耽误,就赶紧的回来了!”   “回来的好,回来的好,还是在家里养胎才是,”赵娘子双手齐合, 心道,这真是双喜临门喽。   赵娘子看赵显精神极好,也就直接去寻儿媳妇了。   赵幼娘见兄嫂回来,先来见过赵显,赵显看着她,笑道:“给你带了些东西,都在箱子里,叫人送回你屋里去吧,也好解解闷。”   赵幼娘笑道:“又叫兄嫂破费。”   “应该的。”赵显道:“临回来的路上去看了看大妹妹,她挺好的,说是中秋没能回来是因为族里一个长辈过世,她不好回来,只能作罢。不过过年是一定回来的。”   赵幼娘听了点点头,和父兄告辞,便先去看嫂子了。   赵掌柜心里挺失望,见小女儿走了,才道:“嫁的远了,总是这点不好!我和你娘都后悔了。”   赵显道:“都已嫁了,爹就别想了。她不能回来,也无妨。我是男子,出行也方便,以后多去看她便是,也不是太远,坐船来回,能有多费事?顺道的事罢了!她家里生意还行。妹婿对她都不赖,爹就放宽心罢。除了不能常回来,日子也算顺心。只是想爹娘。”   “我和你娘也想她啊。”赵掌柜定了好一会,才道:“所以你小妹,不能嫁远了,就得在身边才妥当。以后也能出门就见着。方便相互照应。之前是没有好的人选。思来想去的都找不到好人。家里不差钱,想找个上门女婿,可愿意上门的,哪有什么好东西?!便是有,都做皇帝老爷的女婿去了,咱这样的门第也只有钱罢了,能叫有为青年瞧得上?!所以就很犹豫。原本都不知道咋整了,天知道,上天给赐来一个好人家,一个好青年。”   “上门女婿?!”赵显道:“要招婿上门?!”   赵掌柜笑着摇摇头,道:“有为青年哪能上门?!是你妹子嫁出去。嘿嘿,我儿听我细说来,真是万万好的人品,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可发生了不少事情……”   便将与张家的纠葛,生意上赚的钱,还在布方的事都给说了。   赵显听了有点嗐然,道:“这可真是送上门的好亲事了,他人如何?!”   赚的钱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人啊。   张家给了赵家很多,但是,赵显还是不想委屈妹妹。他怕老爹有用妹子绑定人张家的意图。   “你去会会他不就晓得了,在衙门里当差呢,两家现在连着亲,儿子你直接上门认亲便是,再瞅瞅人,就晓得是个什么人了,再是端方不过……”赵掌柜道。   赵显笑道:“我明儿带礼上门,只是怕突兀了,爹和我一道去吧。家里多了门亲朋,也叫小辈们认认才是。”   “对,对,这是应该的。”赵掌柜道:“明儿咱父子俩去一回,也正式的邀请张家人后天来家里做客,两个人,还是该见一面,以免弄成了不好的姻缘,将来成了怨偶……这事你可别提,你妹子和安平都还不知。后天恒兄弟应该也回来了……”   “爹,你和张恒称兄道弟,儿子见了人,该怎么称呼?!”赵显一个头两个大,道:“若是亲事成了,又该怎么称呼?!”   “诨叫的罢了,该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赵掌柜道。   赵显无语,这可真是一个难解之题!   “……你们都成亲了,还剩下幼娘,待她的事成了,我和你娘也就完成任务了。”赵掌柜有点伤感的道:“你和幼娘都好,只你大妹妹不在咱身边,以后想看一眼都难……哎,悔啊。除了这个,我和你娘是真没啥遗憾了……”   “大妹妹叫我带了信和东西来。”赵显道。   赵掌柜拿了信,摩娑了一下,有点难受,光看到信,没见着人,有啥用。信这玩意儿,不就是用来报喜不报忧的?!唉。   赵显知道他有遗憾所以才想要将幼娘嫁在身边,不拘多富多贵了,只图个能日常见着的好。   明儿无论如何去张家看看。   赵显和赵掌柜说了些生意上的事。赵掌柜一一应了,道:“你做的很好。”   儿子做生意他是放心的。是中规中矩的性情,很守成,也不是激进的性格。这就极好!   赵掌柜看了看帐本,笑道:“一路也累了,赶紧的吃饭去,再好好洗洗歇歇,我倒不担心你,只是怕你媳妇难受,这一路来也辛苦了。”   “她啊,还挺好,最难受的时候是她刚回娘家的时候,吐的跟什么似的,等我去接她了,她也吐过了,坐船也不晕,倒没折腾上。”赵显起了身,笑道:“不然这一路回来,她怕是要受不少罪。”   “明儿别耽误,叫大夫来看看。”赵掌柜道:“得,我叫人明儿去请老马来,他的医术看妇人是最好的。那些小年轻不行,还得老马这样的老大夫才行。好吃好喝的给你媳妇备上,别叫委屈。这可是咱赵家第一个宝贝孙子呢。”   见赵掌柜高兴,赵显笑道:“万一是女儿,老爹可别不高兴。”   “孙子孙女都是咱赵家的种,都是宝贝,”赵掌柜笑嘻嘻的道:“你们还年轻,多生几个!”   赵显哭笑不得,扶着赵掌柜进屋,一面叫人摆饭吃饭。又说了些家里的趣事,谈笑风生的。   赵掌柜说了码头和私塾的事,又说起同行们的嘴脸来,笑骂道:“……嘿,就凭他们,以为组团就能欺负我老赵,我老赵是吓大的么?!以前可能有点顾忌,现在,哼,我哪怕他们……不说别的,我也在蜀商面前混了个脸熟了,等他们下回来,我还能贴上脸去做点生意,哪怕看这次的面儿,人家不缺咱这破布,也会多少买点儿,不是我说他们多有钱,只是多点儿少点儿,对他们是真不算啥,一句话的事,可却够咱吃一海碗的了,是不是?!你爹我,现在路也走宽了,还怕他们吓?!嘿,小瞧谁呢……”   见着儿子就高兴,嘴上说着叫他早点休息,可是却拉着不放手,吃饭的时候那嘴叭叭叭的说个没完。   赵娘子也不管他们父子,只和赵幼娘,和秦氏吃自己的,又说些体己话。   赵显见爹这样,还真有趣,看来张家对自家的改变是真大。   “再说你恒子叔,真不是一般人……”赵掌柜笑嘻嘻的道:“他的出身是平了些,若不然,不是我说你,显儿你也不如他,他那嘴,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他得叫恒子叔!?那明天见了张家老太太,张兴柱叫什么?!   赵显一个头两个大了现在!   老爹是真的有时候诨叫开了,这要是结亲了,这辈份得乱成什么样儿?!   赵掌柜说嗨了,道:“以后多跟你恒子叔打打交道,学学他的本事。他的本事不在于他多能说,而在于守心啊,人家有本钱,有底气,可是也能守得住气,就冲这一份,那些同行,个个都不如!谁家要是出了这么一人,我老赵还不得输死?!是不是,显儿?!我跟你说,张家老太太肯定还有方儿……将来,将来……亲事成了,外孙有了……张家赵家结合,就凭着你和恒子,那些同行,都不够争,不够看,哪里够瞧,是不是?!”   “这就是合则两利的好事啊……”赵掌柜嘀咕道。   赵显捂住他的嘴,道:“爹轻声吧,下人都在呢……”   这要传到幼娘耳朵里,这可真是……   他往身后瞧了一眼。下人们都低下了头,听见了也只能当没听见,谁敢乱说,大少爷真不是客气的主儿!   赵掌柜果然调低了声音,嘿嘿笑,道:“……我赵家,前途光明,将来,将来……一定光宗耀祖,族里若是有出息子弟,就更好了,将来,将来……显儿啊,你可得好好的经营啊。等你妹子的终身定了,我就退居二线了,交给你了,我张家的命运交给你了。你的路子可得走宽才好,不要走窄路,不要小气……”   赵显道:“我会的。爹!”   赵娘子来瞅了一眼,绞着帕子恨的咬牙,道:“这老货再敢醉了胡沁,我剪了他的舌头。没影的事也敢乱说。这老王八!”   说亲事也罢了,什么将来,将来什么同行不同行的,前途不前途的。说的好像幼娘的亲事是为了这个似的!   赵娘子有时候是真恨这狗攮的老公一喝醉就开始乱说话。 第250章 守住分寸   赵显道:“我扶爹回屋吧。”   赵娘子看着他, 叹了一口气,道:“别听你爹乱说。你妹子的事是正事。至于将来,也别抱指望。咱赵家, 把将来押在亲家家里算什么?!能合更好,不能合,也别贪心。显儿啊,人得守住心。”   赵显笑道:“爹胡说两句, 也值得娘说道说教。儿子是那不明理的人么?!”   赵娘子松了口气,想一想儿子自小到大都不是那种人,自个生的, 自个教养长大的,不可能差错。便笑道:“我这也是白叮嘱一句罢了。事关你妹子的终生。我也是怕将来纠葛多, 怕生了怨。”   “娘不用担心,我明儿去见见人, ”赵显道:“爹娘不会看走眼的,我一定和王安平好好相处。”   赵显回屋了, 秦氏道:“爹说了什么?!怎么隐隐的听到了幼娘的事。”   “爹看中了一个青年,我明儿去见见, 这事你别与幼娘提, ”赵显道。   秦氏道:“是个什么人?!”   “不是多富贵的人家, 胜在人家好, 就在县城里, 两家关系亲近起来也是最近的事情,最近发生了不少事,后头听娘说你就知道了。离家近,将来幼娘回家也方便。”赵显道。   秦氏叹道:“的确,找个离家近的, 便是门槛低些也无妨。”   赵显握住她的手道:“刚回家就想娘家了?!等你生了我再送你和孩子去丈人家小住!”   秦氏心中微暖,道:“你也是瞎说,孩子小,怎么能坐船?我受得罪,能忍心叫孩子受罪么?!想念也不在一时,等以后有机会再说罢。总回娘家,也不好!”   “你这也是当娘的心态了,”赵显笑道:“还没生呢。你将来一定是个好娘亲。”   秦氏温柔的笑,抚着肚子,眼中充满了期待。   自从嫁出来,就一直盼着能怀上,之前却一直没有消息,她心里都急的慌,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了什么问题,虽然丈夫婆婆都没催过,可是她心里是惶恐不安的。   这个时代,娶妇娶的就是宗妇。是传宗接代的。若是赵家还有别的儿子,也许她的压力也没那么大,不是长子长媳也就无所谓宗妇不宗妇了。可是赵家只赵显一个,她心里是恐惧的。这种压力不是来自丈夫婆婆,而是来自于这个时代所给与女人的社会性压力。便是她回了娘家,娘家见她这么久没消息,脸上都掩不住的失望,那种感受,身为女子,是真的不好受。   所以当时,她心里一种说不出的酸涩,然后就吐了,更多的其实来自于心理上的不好,然后就水土不服了。谁知道,这一吐,还真吐怀孕了。回娘家之前坐船还好好的,能吃能喝,半点也没感受到晕船和不适。   她心里真的是又酸涩又苦的,更多的则是幸福和幸运,当下便给丈夫送了信。心里有一种释然感。不管咋,这至少证明了她身体没有问题,否则,夫家娘家都呆不得了。   不管这一胎是儿是女,只要她身体没有问题,总能完成任务的。   身为女子,出嫁从夫,难道就没有任务吗?!这个时代所赋与妇女的任务就是生生生。   生不出儿子的女子是很悲惨的。一旦再失去夫家的宠爱,那到老年的生活,就只看夫家的良心了。别指望有什么尊严。   若是夫家没有良心,这一生,是连立足之地都没有。   到老了,还要受这种折磨,哪个人心理上都受不了。   都说女子如浮萍,在中层或是底层这种是现实存在的。就是女子是飘着的,想要安身立命,也得看娘家或是夫家支不支持,若没有支撑,这一生都很苦命。   但这限不住上层的女子,因为她们从出生开始,活的是身份。这个身份是阶层赋与她的。而阶级永远都是凌驾于男女之别之上的。而阶级来自于谁。来自于权力!   这些都是特殊的拥有权力的女子,是另一种活法。   但绝大多数,就是这么的身不由己,压力很大。   既便是秦氏,出身良好,家里有钱,娘家也疼爱关心,给的嫁妆也多,夫家对她也极好。她依旧有一种不安全感,这种不安全感,叫她连底气都没有,总觉得如果不能生,或是生不出儿子,就会随时一脚踩空,然后粉身碎骨。   秦氏抚着肚子,眼神极为温柔,这一生最重要的基石,其实还是肚子里的孩儿。这才是最重要的。娘家只关心她能不能生得出,能否立得住脚,不要给娘家丢脸,被亲家责难!她原本多么想回娘家的人,现在也不怎么乐意回了。主要是给的压力是赤果果的大,有一种说不出的不适感。而夫家,丈夫虽好,然而,女子的一生,最终的归宿还是孩子。   所有的一切可能都会变,然而,血缘是变不了的。她虽出生在娘家,可回娘家去,她也早不是娘家人。成了外人。   只有孩子才是真实可靠的啊!   两人也累了,收拾了番便睡了。   晚上,丫环却念念叨叨的,道:“若是姑娘将来的姻缘也能如大少爷和大少奶奶一般恩爱,这一生便也值了。将来的姑爷也不知是怎么样的呢!嘻嘻……我看张家……”   “你这丫头还不打嘴,再敢胡吣!”赵幼娘羞的急了,要来捂她的嘴。   丫环笑嘻嘻的也不拦,道:“这里且没有外人呢,说了又怎的?!今儿别人没听着,我却听见了一点不妥……没瞧见太太急急的去拦醉了说胡话的老爷么?!那只言片语的,姑娘可别说自个儿没听见?!”   赵幼娘红着脸瞪了她一眼,坐一边心乱如麻。哪里还有睡意?!   “翠兰,你再敢说,我要不得你了!”赵幼娘生气道。   “好,好,我不说了,反正我看是好事临了,我也不急,慢慢候着便是!”翠兰笑嘻嘻的道:“姑娘可早些睡吧。”   赵幼娘白她一眼,道:“你这丫头没事就打趣我吧。”   翠兰也不以为意,知道她是羞了,便叫她睡下。   但赵幼娘哪里睡得着。她生来的确比普通人家姑娘好的多,至少衣食上是富贵的,而且父兄也疼爱。样样不缺。   但是,心里能不惶恐吗?!   惶恐什么,惶恐的就是未来在何方。因为这个时代,嫁人,嫁给什么人,就是自己的前程。相当于找到一份工作,以后衣食住行,全是这工作有关了,哪一个不关心?!   另外还要承担生育的责任和压力。   既便知道这是所有女子的命运,赵幼娘也会有几分憧憬和期盼,期盼着这份工作不止是工作,还会有几分两情相悦的情份。   所以,对方是个什么人,什么样的人,很重要!   赵幼娘是辗转反侧,虽然知道现在烦恼没有用,但是她心里依旧带着无尽的对未来未知的忐忑和惶恐。   这种惶恐是无法消除的,就算嫁了人,也会如秦氏一样,转变为另一种压力存在。   古人说安然若素,其实又有几个女子能做得到?!绑定可能就是一生,怎么安然若素!?如果不合心意的话,那岂不是安然若素本身就是麻木,或者是劝自己麻木?!   所以,她昨夜没睡好。   一大早翠兰就出去了,也不知道跑哪了,好半天才跑回来,喘着气道:“姑娘,前院请了大夫来,给大少奶奶瞧身子呢,姑娘要不去瞅一眼?!”   赵幼娘道:“等大夫走了,我再去。你去听听,有什么说法!”   翠兰忙不迭的跑了,脚不沾地如飞一般!   赵娘子一大早就叫人去请马大夫来了。马大夫一听是老赵来请,自然是拎了箱子就来,进来以后赵掌柜亲自奉茶,笑嘻嘻的道:“家中儿媳妇有喜,为了慎重,还要您老仔细瞧瞧脉象可有什么不妥。我家金孙孙可就托你手中了。劳你杏林之手把把脉?!”   马大夫笑道:“你可别给我来这套,我给看看就是,说什么文绉绉的怪话?!你信得过我就行。我虽退了,但也没老糊涂,把脉上还是差错不了的。只管放心。”   “那是那是,我这不是见到你高兴么?!”赵掌柜笑道,“在商言商,在业务上,少不得要相互吹捧吹捧!”   马大夫无语道:“行,行,吹捧起来了可得多收费。我看你这大宅门也不缺银子,我可就不客气了。”   赵掌柜哈哈笑道:“我就喜欢老马你这理所当然敲竹杠的态度。与恒兄弟有的一拼啊,都说人以群分,怪道咱就是有缘份……”   这怪话是越来越不能听了。   “那是,不打劫你这财主,我打劫谁去?!”马大夫抿了口茶,笑道:“没想到,我老马也有进大宅门与你这样的财主有共桌饮茶的时候,啧啧,这院子是真不赖啊。比我家那破破的院子好多了……”   两人也相熟了,还饮醉过,拍过桌子,也胡乱的称兄道弟过,在商业上更没有竞争,所以多少也有几分真心,所以相互调侃起来,毫无压力。   “我带你逛逛?!”赵掌柜笑道。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14 22:21:36~2021-09-15 21:54: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诺 20瓶;喵喵乖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1章 打听打听   马大夫点头, 端着茶杯走着,笑道:“这茶好啊……”   “一会带上一包家去,”赵掌柜笑道:“你就可劲的讨要吧, 我家里只要有的,包管不心疼的给。”   马大夫嘿嘿笑,见好就收。知道他是真不缺,所以才毫无压力啊。   就是因为熟了, 所以才这样。若是旁人家,他是万万不会如此的。不管多有钱,大夫的风骨不能丢!那自然又是另一种姿态了。就是完成任务了就走, 哪里还会有这闲功夫闲逛。   赵显出来了,赵掌柜忙拉着赵显给老马介绍, 道:“这是犬子,显儿, 快见过马大夫。”   赵显忙施礼道:“赵先生!”   这个时代,大夫与老师一样, 其实是可以被尊称为一句先生的,算是尊敬。   马大夫打量着他, 笑道:“这哪里是犬子, 这是一表人材啊, 看不出来啊老赵, 就你这五短身材, 还能生出这么好的儿子来,真是白捡了,可见都是令夫人的功劳甚大。若是像你,这可了不得……”   赵掌柜急了,道:“说话就说话, 你咋埋汰人呢?!我长的丑吗?!你才丑。就是我丑,我夫人美啊,我娶的夫人能差吗?!瞅瞅我这儿子的相貌,那是一等一的,我还怕儿子像我呐,像我夫人多好。要不怎么说,娶妻娶贤兼美,能改善家里子嗣的相貌,所以,我这有钱,又咋了?!至少有能娶美夫人,生美儿子啊,是不是?!老马啊老马,等哪天我倒是去瞅瞅,你儿子长的像不像你,是不是也好看,咱比一比,才知高低……”   两人相互拉拉扯扯吵吵嚷嚷的逛院子去了。   赵显一个头两个大,果然啊,能和老爹合得来的人都有点……一把年纪了,这么不靠谱,比什么儿子?!   哪怕是比,也比谁儿子更出息才是正常的吧,还比起相貌来。   闹腾了好一会,赵显把秦氏给扶了出来,马大夫与赵掌柜这才正色的回来了。   秦氏很是温柔,笑道:“见过马大夫,以后就劳烦马大夫了。”   “好,好。”马大夫对小辈还是挺温柔的,见她有点紧张,便笑道:“看你这肚子很正,别紧张。我瞧瞧脉象,你坐好,平复下心跳。”   秦氏忙应了,坐了下来。   赵显和赵掌柜咽了咽口水,也有点紧张,要是有个啥事,这可真是!能急死。但是担心的话又不能说出来,只能忍着。不然秦氏会更紧张。   马大夫等她面色平静下来,这才开始搭脉,他闭着眼睛,也不说话。弄的三个人都紧张的不行。   赵娘子也过来了,见搭脉呢,也没敢开口。   好半天,马大夫才松了手,笑道:“脉象很稳,挺好的。这一胎也很正。快五个月了。你的身子骨也不错,也没有太大的反应,平时也喜欢动一动的吧?!”   “是,”秦氏忙道:“我闲不住,不是安静的人。”   “就该这样,若你知道平常人家养鸡就晓得了,那活蹦乱跳精力好的,多数都是喜欢动的。现在怀了,也不必太紧张,别总是卧着,要少食多餐,不要吃太补。还有多在家里散散步,别大动,只走一走,将来利于生产。”马大夫笑道。   秦氏一一听在心里,道:“要吃补胎药吗?!”   “用不着,是药三分毒,胎既稳,吃那些做什么?!”马大夫摇头道:“过十天半个月我再来瞧瞧脉便是。五个月不小了,到年边上就得生,提前把奶娘和产婆找好吧,别像之前那个一样,万一出了事可不是玩的。”   赵显连连点头,之前县里的事他也听说了,便道:“找,现在就准备找了,找两个,家里反正不离产婆。”   “这一胎若是好,怕是得早产。”马大夫笑道:“你媳妇身子骨好,瓜熟蒂落,说不得就快。”   赵显喜道:“若是年前生了,可就是喜事了,落地就是一岁,过了年就是两岁。就能养得住了!”   古代就这算法,落地算一岁,过了年就两岁,哪怕生出来只几天,只要过个年也算两岁。   古代产子率低啊,很多人就产在出生这一关了,死胎多,一去去母子两命的更多。就算生下来了,也未必能养得住。   所以,古代就算是富贵人家也是有种说法的,孩子只有养到三岁左右才算是定住了,大概率是能养得住了。三岁以前只取小名,三岁以后,才会取大名,上告祖宗,记在祖谱的。要不然,孩子告诉了祖宗,结果没养住,这不是闹着祖宗玩儿么?!   所以,这种用虚岁的办法,也是一种对能养大孩儿的期盼。   赵掌柜也喜的跟啥似的,笑道:“身子骨好就好啊,好啊……”   “算起来,这一胎还生在恒子媳妇前头,陶氏的预产期在年后呢,”马大夫笑道:“到时候叫恒子先给你们这送礼。”   赵掌柜哈哈大笑,道;“我孙儿也算是赢他孩子一回。”   赵娘子喜的不成,问马大夫道:“真不用吃补药吗?!”   “用不着,可别乱吃,”马大夫道:“要是真怕营养不够,就养两头母羊在家里,挤了奶水就煮开了喝,每天一碗就尽够了。还有太补的东西别乱吃,不然以后孩子养的太大,生不出来,都没用!”   这一说都叫赵娘子吓的白了脸,连连点头道:“我知道了,我一定叮嘱厨房,别叫吃太补。”   就算养的再好,生不下来又有啥子用,这不是抓瞎么?!   还是等生下来了再好好养才是正理。   秦氏也有点紧张,一再的表示自己记下了。   赵掌柜要留马大夫吃饭。马大夫却收拾着药箱要走人,道:“在你这多拘束,我回我的巷子里去得了,不用留我饭。”   赵掌柜将茶叶拿上了,给他背上药箱,道:“得,咱一道走,我和我儿子一道去认认老太太。正好顺路。”   马大夫乐的不行,笑道:“你这半点没个财主的样子,啧啧,天天往我们那破巷子里钻……”   赵掌柜笑骂道:“去你的,老马你不是好人,再敢打趣我。”   赵显对秦氏和赵娘子道了别,赶紧的带着人拿着礼物,急追着出去了。   “去了那边可没人招待你,兴柱忙着呢,恒子和强子都没回来,”马大夫道:“要是不嫌弃,在我家吃两个包子得了!”   赵掌柜笑道:“都是一家人,吃包子就吃包子,谁还兴非得吃大餐了?!”   “也是,你这财主家里天天吃大餐,吃包子也时兴呢,”马大夫笑呵呵的上了马车,谢过赵显相扶。   赵掌柜无语至极,熟了就知道人的本性了,瞧这说话,贱兮兮的。好歹是个杏林人士,怎么就这么的……   “平常只晓得你姓赵,你大名叫啥?!”马大夫道。   “赵德怀,德行的德,胸怀的怀,你呢,平常只知道你叫老马,你大名叫啥?!”赵掌柜没好气的道。   “哟,这不就成了一家人了吗?!我马德才,德行的德,才能的才,除了姓不一样,咱俩就该是兄弟啊……”   “……”赵掌柜。   赵显哭笑不得,也插不上话。马大夫与张兴柱是兄弟,现在与爹是兄弟,爹与张恒是兄弟……这辈份乱的……我的天呐,去了可怎么请安称呼?!   翠兰将事情告诉赵幼娘,赵幼娘见嫂子身体很好,心中便定了。   “老爷和大少爷跟着马大夫走了,带着礼走的,说是去见见亲戚,去张家了……”翠兰道。   赵幼娘心中那股挥之不去的怪异感就升上来了。预感也越来越深。一直觉得自己是多想,但这个事做的,兄长一回来,爹就带人去了张家,这不就是上赶着怕是去看人的吗?!   除了这个,还能急啥啊?!   赵幼娘道:“这个时候怎么去了?!不是说恒子叔去了乡下吗?!且不在家呢,我听娘说了。说张爷爷也在忙着装修的事情,哪里有空招待他们?!”   翠兰只盯着她细细的瞧,也不说话,只嘻嘻笑。   “你这怪丫头又是怎么了?!”赵幼娘心跳的不行。   “姑娘可不能称呼什么恒子叔,张爷爷,不然将来,这得乱成什么样儿?!”翠兰笑嘻嘻的道:“……招待不招待的,老爷和大少爷哪里在乎,本来去,也不是为了做客的。”   赵幼娘当听不懂,听不见。当聋子也罢了。   翠兰笑嘻嘻的道:“姑娘,我下午告个假要回家一趟,要不要我去城里打听一下张家的事?!尤其是……”   “别胡来!”赵幼娘斥道:“……一切有爹和大哥,你急什么?!”   “老爷和大少爷打听他们的,自有眼光,不过我也替姑娘着急啊……”翠兰笑嘻嘻的道:“至少要知道,他心里眼里有没有其它姑娘吧?!不然若是去了,岂不是堵了心,恶了胃口?!万一人家心里真有个什么心上人,姑娘可咋整?!那这事,可就不美了,也万万不能成了。姑娘也得拒了!这是一辈子的大事,姑娘可千万别害羞,我去市井里打听打听,弄清楚就错不了……” 第252章 张老爷   这话说的赵幼娘心乱如麻, 也顾不上害羞了,道:“……会,会有吗?!”   这要是真有, 这就……   这叫什么事?!   毕竟翠兰说他不小了,万一真有……才没成亲,这……   翠兰道:“姑娘,这是大事, 也别害羞,我下午就回家去打听一二。要是真有,到时候才晓得, 那可就真的是后悔一辈子了。姑娘只管放心,我出去了一定不乱说话。没人会想到姑娘身上。涉及到名誉的事情, 我便是再笨,也会慎重的。这可涉及到张家和赵家的名声。若是由我坏了事, 不要太太出手,我自个就打烂了自己的嘴。姑娘, 我希望姑娘能幸福,这事, 这时可马虎不得, 害羞不得!”   赵幼娘心乱如麻, 道:“好, 好, 你下午去打听打听,只打听这一样,别说多了说漏了嘴。”   “我知道,”翠兰道:“只要心里没有人,其它的, 我也不在意。家世还是人品,老爷太太自然有眼光能考察,也不是我关心的事情。我只要姑娘好,幸福一辈子。我家姑娘值得一个人全心的爱护。一辈子的珍重!”   赵幼娘心中一酸,握住她的手,泪珠差点落下来。   说到底,还是从小相互陪到大的情份。翠兰知道最重点的是什么。   翠兰也没多说,很快就收拾了东西回家去了。县城本也不大,她又外向,大大咧咧的,真要打听什么,容易的很。也不会惹人多疑。   若是向与赵家这类的人家打听,那肯定要人多想。但是市井老百姓哪会想那么多?!一般也就说了。况且翠兰又不是媒婆,哪会想那么多,她多嘴打听起来,贼容易。   只说赵掌柜和马大夫,还有赵显来到了张融融这,一进门赵掌柜便拉着赵显来见张融融,笑道:“这是犬子显儿,昨晚上临关城门前回来了,惦记着要见见老太太,本来一大早就该来的,只是家里儿媳妇有了身子,怕有什么闪失,一大早就急拉着老马去瞧了瞧脉,这才耽搁了。显儿,快来见见老太太!”   赵显忙上前道:“拜见老太太。”   “当不得什么老太太的称呼,我张家也不是什么大宅门人家,”张融融笑看着赵显,见生的相貌好,又魁梧,面相也正派,眼神清亮,便笑道:“好相貌啊这孩子。倒有几分赵云的风采。”   赵掌柜听了贼得意,笑道:“那是我家娘子生的好!”说罢瞅了一眼马大夫。   马大夫笑对张融融,道:“可不是,就冲这面相,孩子的面相绝对差不了。”   张融融笑道:“你媳妇怀相还好?!”   “挺好的,能吃能睡,等她身子略好些,我再带她来拜见老人家。”赵显笑道:“不敢担赵云的称赞,这个小辈真担当不起。”   张融融笑,这孩子活的也算清醒。到底是老赵给教出来的。商户人家,越清醒才越好。   若论门第,与武艺出身的得封侯位的赵云相比,商户岂敢相提并论?!   对于别人的称赞,他也没有自认了,这一点,让张融融印象很好。   人其实活在这种世道,活的就是一种身份。而人若是拎不清,自视甚高,却偏偏没有家世和能力垫底,其实是没有机遇,这终将会活成悲剧。   所以这赵显,张融融心里还是很喜欢的。她就喜欢聪明且清醒的孩子!   “你今岁多大了?!”张融融道。   “小辈今年二十一了,”赵显笑道:“成亲成的晚,娘子这才是第一胎呢,所以家里都很紧张。”   “紧张很正常。”张融融笑道:“老马医术很好,有他守着,差错不了。”   “诶!”赵显应了。   赵掌柜道:“中午就叨扰家里吃饭了。”   “这是自然,都留下用饭再走,来了急啥?!”张融融知道这是带儿子来相看安平的,也没抗拒。   李氏和陶氏端着茶果点心来了,笑道:“马上就做饭了,别嫌家里饭菜粗鄙就成。”   赵显忙郑重接过来茶,笑道:“哪会嫌,两位嫂子言重了。”   大妮跟过来看了他一眼,见李氏和陶氏笑呵呵的,太热情了些,有点摸不着头脑。   三人回厨房做饭去了,大妮回头瞅了一眼,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便道:“……他是成了亲的人,嫂子怎么总是回头看!?又不是给家里人相看。”若是没成亲,她都疑心是给云帆相看的了。想来想去,家里也没有适龄的女子啊。   陶氏见她懵懂,笑道:“不得不说,大姑子这性子,也是另一种福气!”   原先大妮也是很聪明的,聪慧于心。但是她本身性子是不爱争的人,再加上怀上以后就更不操心外事了,以至于反应都迟钝了不少,有些事拐个弯都联想不着的那一种人。   说糊涂真算不上糊涂,但说精明也说不上精明。   陶氏其实挺服气她活的挺好的。   李氏笑道:“就凭你这心气,想要这福气还轮不到呢。”   陶氏无言道:“大嫂这人,就会埋汰人。”   大妮见她们又开始互呛,以为是自己多了嘴才这样,便忙道:“先做饭吧。”   两人才不说了,只私下道:“大嫂,你说,这得多钟意啊,这么急着上赶着。你瞅瞅,赵老兄的脸都笑出褶子来了,我瞧他对姑奶奶,啧啧,那可真是真心实意,恨不得认为亲娘了!”   李氏笑呵呵的道:“只你们两口子瞒得紧,打量人瞧不出来似的!哼,这个事,现在咋就当没事人似的敢说出来了?!既然早知情,还不说,你说你这人是不是好人?!”   陶氏无奈的道:“这不是看人上门了,我不是看出大嫂火眼金睛也瞧出来了吗?!”   李氏也不笨,之前是不知道,但是见赵掌柜和赵显这么急着上门,她就瞧出不对来了,所以盯着看了半晌。   陶氏就想糊弄过去,呵。李氏这一琢磨,哪不知道,只怕二弟这两口子一早就知道呢。   李氏戳了戳她的脑袋,道:“打量就你们这两口子精明,弄鬼呢?!以后再有这样的大事敢不说,瞧着你的好吧!”   “大嫂可息息怒,”陶氏忙讨饶笑道:“八字没一撇,我也不敢乱说啊。是不是?!”   李氏哼了一声,也不搭理她了。择菜做饭。   还好家里有做饭娘子,要不然还真忙不过来。主要是陶氏和大妮都怀孕了,累不得。做饭这样的事她们也只是帮帮小忙。   赵掌柜道:“明儿恒子和强子该回来了吧?!我瞅着择日不如撞日,正好显儿也回来了。恳请老人家明儿千万赏脸,带着全家人到我赵家去做客一回,也叫两家子人都见上一面,这才叫亲,这才叫朋。不然以后街面上遇上了,都认不出是自家人,那可就好笑了。”   赵显也笑道:“是啊,老太太千万要去,我娘在家里盼着呢。”   张融融笑道:“既是这般盛情,哪能推却的。不然真成了给脸不要脸了。明儿恒儿强儿肯定回来。他们本就说三天就一回的。要是没大事耽搁,肯定能到。不如明早我们家人就去。不拘他们中午回还是下午回,肯定能上门。”   到时候大牛和安平肯定是能下午也上门的。正好四人一道,半点不突兀。   赵掌柜大喜道:“好,好,到时候我叫人在城外守着,等两人一回,直接接回赵家去。还有安平和大牛,那也是直接从衙门里接去吃饭。明儿好好的在家里热闹一天。”   马大夫一开始是没多想,但是听着听着就觉得不对劲了。   他琢磨了琢磨,品出了点味来!   有意思啊。虽然句句不提什么,但是,这绕着说的话,这般的热情过了份,还要邀请人去做客,这就……   赵掌柜还拉着马大夫道:“老马明儿也来!”   呵呵,你们两家有正事要相亲,他去凑什么热闹?!马大夫也识趣的很,笑道:“我就不去了。你这老赵也真是,一般人家哪个愿意与大夫来往甚密,都没啥好事儿。所以咱俩,少亲密。以后你要是哪里不舒坦了,再来找我!”   赵掌柜听的无语。正想说话,张兴柱回来了,一见来了人,便是一怔,道:“老赵来了?!”   “显儿,快叫人,”赵掌柜道。   赵显忙起了身,叫人也是犯了难,这该叫啥啊?!叫兄弟?!叫叔还是爷爷?!   他一拜下去,道:“拜见张老爷……”   这声张老爷也是把张兴柱给生生的噎住了,道:“这孩子长的挺好,怎么就……叫啥老爷啊,叫叔伯都行。”   赵显犯了难,开不了口。开口容易,以后改口难。   老马笑道:“你这老张,也是不识抬举,叫你一声张老爷是对你尊重,你倒好,不识趣就算了,还要难为起刚见面的孩子来,也不瞅瞅你这年纪,不体谅体谅一下年轻人?!”   张兴柱噎的不行,只好哽住不再提这事,只笑着问赵掌柜道:“还以为你忙呢,怎么有空来?!”   再忙也比没有女儿的终生大事重要啊!   赵掌柜笑道:“叫显儿来见见长辈,哪能不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15 22:11:50~2021-09-16 22:08: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头条都是英俊又可爱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3章 王兄   张兴柱还以为这个长辈是自个儿, 笑道:“应该的,应该的。常来才好!”   老马在那憋着笑,只怕兴柱对这个事还不晓得。这后知后觉的, 也是灯下黑了。连他一个外人都看出来了。就兴柱死活想不到。   人家是来见张桂枝还有王安平的。能是来见你这不伦不类的长辈?!   马大夫在心里憋笑的不行!他怕笑场,干脆先回家了。张兴柱要留他吃饭都没留得住!   张兴柱本来就是回家来吃饭的,一面叫了作坊里的小子们来吃饭,一面开席。   赵掌柜憋的不行, 道:“安平和大牛中午不回来吃午饭吗?!”   “这几天忙,都在衙门里吃呢,也是托了城里商户们的福, 衙门里有些银钱了,不说有大用, 但衙门里的嚼用和火耗是够了,最近忙, 正好伙食供上了,吃的还不错。”张兴柱乐道:“这也是谢过城里商户们的慷慨解囊啊。这一点, 还是老赵你做的表率……不然衙门里精穷精穷的饭都吃不上。”   “……”赵掌柜是千盼万盼的,结果饶到这话题上, 一时尬住了!   还好赵显会来事, 笑着要敬张兴柱酒, 这才饶过去了。   李氏和陶氏看戏似的看的真真的。   “公爹平时也精明, 今儿却是糊涂了, 难道是事多闹的脑子都转不开了?!”李氏笑道:“瞧把人家父子给急的,哪有心情吃饭,这是专等着人回来相看呢。”   陶氏乐颠颠的道:“姑奶奶才是真不动佛。慈眉善目的一点也瞧不出着急。要我说,也只姑奶奶这性子,才能叫表叔成事。”   若不然这样的亲事哪里找去?!   有赵家这样条件的能看上泥腿子吗?!   都是因为姑奶奶。不得不服!   有这样的亲娘, 事业有了,亲事也差不了。所以人的际遇,真的是说不好的。表叔以前苦吧?!是真苦。一点不掺假。可是他命中的贵人,恰恰是他的亲娘。   就这成竹在胸的亲娘谋算着,既便不是赵家,表叔的亲事也绝对差不了!   不服不行!   看着还是赵家是先急,急的并非是姑奶奶。   李氏感慨的道:“咱俩若是有一二分姑奶奶的心胸和本事,这一生孩子们也就成了事了!”还愁啥啊?!   陶氏吃的满嘴油,跟小仓鼠似的,笑道:“那就学着呗,大嫂可得好好学学胸怀。少说我两句就成事了!”   李氏白了她一眼。   “姑奶奶一定长命百岁,有她老人家,我们张家……”陶氏叹道:“腾飞的日子在后头!”   是啊!   有一个能为孩子长远打算,眼光独到,能等能算到的长者是多幸运的事。   表叔以前有多小可怜,那种身世,经历,一生仿佛一眼能望到头一般。   然而,经过老姑奶奶一番,际遇大大的不同。还谋得了这样的亲事。表叔甚至都不用做什么,就已经比那种普通出身的类似的人多出多少际遇?!   外人看到的只是赵家怎么会看中王安平了呢?!只看到他的幸运。却不知道,幸运的是谁,还不晓得。   若无独到之处,一个平常的青年能得到未来富豪丈人的青眼,这也只是戏文里的瞎想!   而现实就只是现实,那些无法看到的部分,才是现实里的人真正考虑的部分。只是世人并不知道罢了!   赵掌柜喝的正兴头,与张兴柱聊着承建码头,船分流,他要承包个小码头,做中人生意的事情,说的唾沫横飞的时候,王安平带着大牛回来了。   张兴柱笑道:“回来的正好,快来见见老赵的儿子显儿!”   王安平带着大牛忙上前见礼。   赵显忙站了起来,道:“王兄,我是赵显。”   这一声王兄十分古怪,张兴柱都愣住了。本来还想说安平辈份大,年轻,若叫赵显喊叔伯啥的,难免有占便宜之嫌。这话还没出口呢,这王兄都出来了。   张兴柱摸着后脑勺,有点发蒙。   陶氏在厨房门口瞧着,偷偷噗哧一乐,这赵显可真有意思。连公爹也蒙了。   王安平心中也微诧异,抹去那股怪异感,便从善如流的道:“赵兄,我是王安平!”   赵掌柜哈哈大笑,拉着两人坐下,道:“都是自家人。瞧瞧,年纪相当。以后就以兄弟相称,这多好?!”   李氏一开始还有点疑心,并不敢十分确定,现在算是明白了。总算是明白了。心中直呼好家伙!   大牛还在局外,笑道:“那我该叫啥?!赵显叔?!”   赵显笑道:“这是大牛吧?!我比你虚长几岁,你若不觉不自在,叫我一声叔也使得!”   这是什么话?!   张兴柱张了张嘴,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他看了看赵显,再看看大牛,最后看向王安平,然后看着赵显看向王安平的打量眼神,福灵心至的悟了……   这一悟,之前老赵的不对劲就全部串连起来了,一起涌上心头和大脑。   最后他一言难尽的看向张融融,走近她道:“老姑,这……”   “看出来了?!”张融融小声的笑道:“我还瞅着你啥时候能看出来呢。以前看你也有股聪明劲,现在怎么变得憨憨的,还不如小辈了?!”   “恒儿早就知道?!”张兴柱心里怒了,有种要灭了张恒的念头。   张融融道:“八字还没一撇呢,明儿先去赵家做客,见见再说。再好的姻缘,光两家乐意可不成。得叫两个当事人乐意,才会美满。不然两家再愿意,也不成!”   张兴柱又愣了,良久瞅向王安平道:“……安平知道吗?!”   “应该知道的吧?!”张融融不确定的道。   张兴柱悟了,安平应该能猜到。只怕还没有明说!   张兴柱无奈的道:“……我这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说罢又恨恨道:“等恒子回来,我削他。连他老子都敢瞒!出息了!”   这吹胡子瞪眼的脸面挂不住的模样。张融融瞧着乐的慌,笑道:“行,等他回来踢他的屁股,我不拦着……”   张兴柱一听又笑了起来,这才刚买了宅院,正在装修的时候,姻缘说来就来。虽然有点惊吓,但也算是喜了。   若是能成,也有成的好处。若是不成,也没啥。   “老姑原来心里都有成算,”张兴柱叹道:“为了安平,什么都想到了。”   “这可冤枉我了,不是我谋算的,是老赵不嫌我张家贫寒,瞧中安平了。”张融融乐呵呵的道:“不得不说,老赵这人,还是不错的。赵显这孩子,我瞅着也不错。姻缘这事,虽说门槛什么的,但最重要的,还是要两家能好相处。不然相处出不愉来,也就没结亲的必要了。早晚要崩。”   “也是。”张兴柱想了想,又高兴起来,笑道:“也是安平有出息!”   赵显已经拉着王安平去说话了,赵显主要说了他外出在路上的见闻,然后两人聊了聊,各自看着两人的品行。   王安平没说衙门里的事,公事,他是一向不往外说的,为人行事很是慎重。赵显的心已经放下了。这个人,是没有问题的。甚至身上还有一种平和的一种淡定的书卷气,十分从容。相处,说话都十分舒服。   父子二人留在张家吃晚饭。一时言笑晏晏。欢笑不绝于耳。   翠兰也在晚饭前赶了回来,见赵幼娘虽然看着是没什么,但其实很焦虑在等着呢,也没卖关子,道:“打听了,他幼时很可怜的,哪有什么心上人啊,在村里的时候,没人有眼瞧他,也没有与村里丫头有相处的机会。来了城里,更没有。我打听的可清楚了,他的事,城里人都知晓一二,尤其是张家近邻。之前他还回村了一趟,给了他二哥银子什么的。是没有差错的……”   “只要你打听有没有,又问这许多做什么?!”赵幼娘红着脸道。   翠兰笑嘻嘻的道:“也不是我打听的,只是话匣子打开了,也拦不住别人告诉我啊。要往我耳朵里灌有什么法子,这不是都听着了吗?!他可是极聪明的,是进了城后才开始学了帐和识字,结果就进了衙门,我瞧着是小时候没有机会读书,若不然,也就不只是一个小吏了……”   赵幼娘臊的慌,又忍不住听。   翠兰道:“姑娘若是不想听,我可不说了……”   赵幼娘气的不行,要来揪她。翠兰一面躲一面笑嘻嘻的道:“还说不想知道,我打听到的可多着呢,真不想知道,捂了我的嘴便是,也拦不住,只来揪我,可见也是想听的,姑娘呀,可真是口是心非!反正明儿是能见着了……刚太太还在叮嘱管家明天要准备宴席的事呢,厨房里忙的热火朝天,太太为姑娘也是操碎了心,这是要叫姑娘见面了……在我面前臊是没啥,只是这事可没提,明儿别见了正主反倒臊起来,一点也不大方,那可就不成了……”   赵幼娘被她说的又羞又气,说又说不过,揪又揪不到,干脆不理她了。   翠兰也不走,坐了下来海喝了一大碗茶,话呢直往她耳朵里钻,就搁那叹着,“……老爷和大少爷也不知道多欢喜,天都黑了,还没回来,只怕还说在兴头上呢,这得有多瞧中啊,嘿嘿……” 第254章 醉酒   赵幼娘捂住了耳朵。   “这就叫掩耳盗铃喽, 姑娘莫非是晚饭也不吃了?!”翠兰道:“我去拿饭,跑了一下午,我真饿了, 腿都细了……”   正说着呢,秦氏带着人拎了食盒来,看到翠兰要跑,便笑道:“你这丫头一出门就不着门槛, 指望你伺候你们姑娘饭食,不知道要候到什么时候。我这是千盼万盼的,就指着你们来与我一道用饭, 结果怎么也等不来,只好拎来了。也罢了, 一道用罢!”   翠兰伶牙俐齿,笑嘻嘻的道:“那是那是, 姑娘身边只我一个可心意的人儿,只有我拎来的饭食才香, 不然都不能进嘴呢,竟是我的错了, 回来的迟了。”   秦氏点点她的头, 笑道:“就你这张嘴, 以后可怎么了得?!”   赵幼娘忙起身, 道:“怎么叫嫂子亲自送饭来了, 嫂子有身子,我本来是想去寻嫂子说话的,怕扰了嫂子休息,竟没敢去。”   秦氏是昨天才回来,赵幼娘怕她船车劳顿, 没回过神来,她若是去了,嫂子还得打起精神来与她说话,多累的慌。所以才没去。   秦氏听了笑道:“哪有那般娇气了?!难道怀了身子,都变成弱鸡了?!以后只管来,午后小睡后,来与我说话,不然我还无事急的慌。”   赵幼娘笑着应了。   一时都摆饭。   秦氏看她一张脸上的红霞没下去,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心道她这小姑子还是顶级聪明人,虽家里人人都没与她说,只怕她已是知道了。况且翠兰这丫头从小就多嘴又胆大,在家里名字叫包打听,从守门的老汉,到后厨的老妈子,就没她打听不着的事情,可爱操心一人,只怕也料着了。家里的动静也不算小,所以只怕是有所猜疑。这丫头这几天都没回家,只今天回了家,用脚底板想一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只是,这件事情,现在还不能点破,不能说透,便是要说,也得等到明天见过面以后等婆婆提过以后,她才能与她聊一聊腹心的言语和女儿家的心事。   现在却是看破不说破,其实两人都晓得,只怕这个小姑子也是知道自己必是心里也有数的,但她聪慧就聪慧在不问,不说,装不知道。   在这个时代,女子的生存智慧,就是如此。   只要还没有过明路,有些事便不能说。   “来,吃饭,”秦氏笑道:“娘在前院盯着厨房里的事情,只怕不能与咱们姑嫂一道吃了,咱们只吃自个儿的便是。公爹和你哥只怕不到天黑不得回来,与张家关系好着,怕是得饮酒呢。”   赵幼娘应了,道:“嫂子可有忌口不能吃的?!”   “寒凉的不能吃,其它倒没什么,”秦氏道:“马大夫说了,不能一味的胡吃海塞,要少吃多餐,也不能吃太补,所以,我这饭食与你的也没什么差别。”   赵幼娘本来吃的就少。   赵幼娘不太懂这个,笑道:“那嫂子吃。”   两人毕竟也不是多大户的人家,算是富绅人家吧,所以也没有那种顶级豪门里的规矩,恨不得要人布菜,要人喂的。而是菜摆上来后,两人吃着,丫头们也都另吃饭去了,等吃好了,叫人收了也就行了。   家里也不多摆谱,吃喝也不多浪费,一般吃不完的,都是丫头们给分着吃了,她们活动量大,能得到加菜,心里还是很不错的。   至于说多豪奢,那真没有,稀罕物和菜是有,但是一般也没有吃一盘扔一盘的不知所谓的程度,赵娘子治家也算节俭。节俭这个词要看什么环境用,什么家境用。富贵人家,能不浪费,物尽其用,就算节俭了,也不是说非得青菜萝卜才叫节俭。   所以,赵家浪费食物,那种显摆富足的事情是绝对没有的。   但好菜好布料好首饰那是绝对有,秦氏陪嫁就有压箱底的无数件,但她一般除了过年过节的走亲戚,这些东西很少上身。平时吃饭也是很俭省的。   煨的很香的鸡汤,撇去了浮油,只有清汤,姑嫂二人一人一只鸡腿吃着,再有便是一些小菜了。两人吃着也很香。   吃完了,赵幼娘来扶秦氏,道:“嫂子,我陪你去散散步。”   “好,”秦氏笑道:“明天是有好菜吃喽,闻见了没,后厨在炸什么菜吧。”   “好像是狮子头!还有炸糕,还有什么?!是炸虾和鱼吧?”翠兰闻了闻,笑嘻嘻的道:“比过年还丰盛呐。”   “那你这小馋猫可要多吃两口,”秦氏打趣道。   翠兰听了,直点头。高兴的日子,当然多吃两口。   赵家三进的院子,沿着内院的小石头路上走,还是很长很宽的,多绕几圈,这饭食也就慢慢消了。   “嫂子昨天才回来,可有哪里不舒服?!”赵幼娘道。   “不舒服是真没有,这孩子不折腾,”秦氏笑道:“别个的是没什么,就是饿得快,现在看着是吃的挺好,到了晚上还得饿,得加个鸡蛋羹吃了才睡得着。不然饿的胃里难受。”   “原来是这样,可见怀身子挺累的。”赵幼娘笑道:“以后叫哥哥多陪陪嫂子散散步,若是哥忙起来,我陪嫂子逛逛。”   “好,”秦氏笑着应了,搁那叹道:“月亮都上来了,天也凉了,爹和你大哥还没回来,这是乐不思蜀了不曾?!”   赵幼娘低下了头,不好应声!   秦氏在心里笑,不好说破啥,女儿家的事情,她心里跟明镜一般。只怕在事情定以前,婆婆和公爹都着急忙慌的。她这个当嫂子的也得帮着预备一二。明儿若是见了面,事情定了,少不得要准备嫁妆嫁衣之类的了,她也得帮点小忙,操点心。不管咋,是一定要与赵幼娘弄好关系的。   这里面也不止是因为亲情,而是张家是特殊的人家,虽然不是富绅人士,然而,他们家是有前程的人家,有大智慧,能提携人只不说,只说一样,张家不是商户。将来,张家的子嗣是能科举的。   这就是大大的不同。若是有门第升跃之事,富贫就没那么重要了。   而赵家三代内是无法科举的。   秦氏也盼着能成。只要成了,张家哪怕只出一个秀才。靠着这样的门第,话语权都是不一样的。   赵娘子盼了很久,才盼到赵掌柜和赵显回来,送他们回来的人是大牛。   赵娘子忙叫人扶这二人下马车,拉住大牛道:“先别回,带点吃的回去,厨房刚炸好的糕呢,大妮不是怀了吗,大晚上的怕是也常饿着,你带回去给她吃,不妨碍。”   大牛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但一听大妮能吃,也就顿住了脚在那候着。   赵娘子叫人去取,还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大牛说着话。问了问衙门里的事情忙不忙,累不累的。   大牛也憨厚,诚实答道:“我的活计就是打杂,听点差遣,最近事多,多数时候都是在外头巡街和码头,衙门里人手不够用呢,没有办法,忙的不成。”   “那你表叔呢,也要巡街吗?!”赵娘子道。   大牛道:“没有,表叔都是在坐衙门里的,现在很少出去了。他写的什么我也不懂,估计是在算秋收上来的粮食总计吧。”   “能经常见着县太爷吗?!说得上话吗?!”赵娘子道。   “能,太爷很平易近人,经常和我们一道用饭,”大牛笑道。   “这倒是,之前老赵也去寻过县太爷,可好说话了,我家老赵捐了钱,领了差事,应了标,县太爷还谢了我家老赵,嗨,谢啥谢啊,弄的我们家都不太好意思应这个谢!”赵娘子笑道:“咱们这县,有这样的县太爷,是真有福气。对咱这做生意的人家好,对百姓也好,对下属吏役也都很好。”   大牛点点头,道:“是呐,最近伙食都提高了,是听太爷提过是因为赵家捐了些火耗伙食银子,县衙挺感激的,还叫我们巡街的时候注意些盗贼别叫骚扰了商户和卖家。”   “是啊,啥也比不上县里的太平安全。”赵娘子感慨的道:“大牛可得好好干呐。”   季大牛应了。   食盒取来了,里面包了两大包,赵娘子道:“一包给大妮,一包给家里人吃。”   “唉,多谢。”季大牛抱在了怀里,上了车,道:“别送了,我回了。”   赵娘子坚持送他出门,季大牛摆摆手,驾着骡车赶紧的回家了。   赵掌柜和赵显都喝醉了,一身的酒气。   赵娘子道:“叫秦氏和幼娘别出来迎了,一身酒气得熏着她们。今晚就叫这爷俩在前院睡了,不然明天后院这味儿还能闻吗?!”   身边婆子应了一声,去后院告知,省得叫二人记挂。   赵娘子看着这父子俩东倒西歪的寻了地方就睡,不禁无奈的道:“明天是有正事,懒得跟你们计较。不然少不了你们好果子吃!”   要不是在张家喝的酒,在别处敢喝成这样,赵娘子大扫把都拎起来了。不过在张家是不一样的,到底可能是亲家,就算不能成亲事,这样的关系,喝醉点也没啥大事。赵娘子也就懒得计较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16 22:20:28~2021-09-17 21:52: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游手好闲妞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5章 去赵家   月明星稀, 晚上还有些凉意。张融融在院子里赏月。   王安平给她披上一件厚衣,道:“娘,晚上天凉, 别冻着了!”   “无事,我这身子骨再弱,也没弱到不禁风的程度。”张融融笑道:“自来了城里,天天散步, 锻炼,人的精神都好了许多。不用为我操心。我身子好着呢。”   王安平见今年变天,从热转凉, 娘连感冒都没有,这心里自然是松了一口气的。   张融融道:“猜到了吧?!”   院子里明月高悬, 黑夜增添了无尽的静谧。   “嗯。”王安平应了一声,月光洒在他的睫毛上, 垂下一片阴影,他没有抬眼, 略有点害羞。   “先见着人再说。”张融融道:“只有你心里愿意,乐意, 才成好事。若是不愿, 没瞧中。那也是无缘份。你娘我, 不至于说为了你的前程, 或是联姻, 或是为了家里想要做的事,硬要你娶一个不喜欢的人。安平啊,你得相信娘,相信你自己的感觉。若是喜欢,便是皆大欢喜, 若是不喜欢,也不要有心理负担,要勇敢说出来。你娘我最怕的就是那种,背负着期盼,生怕辜负了期盼,然后违心的做着不喜欢的事情,然后,再有一种牺牲感的人了。这样活着多累,这样相互亏欠,怕相互辜负的相处有多累?!所以,明天,你喜欢,她也喜欢,这事就成,不考虑其它。若是有一人不愿,都成不了,可明白?!若是她瞧不中你,你也别怨,以后当亲戚来往着。”   她虽对王安平的相貌有信心,然而终究是……感情的事还真不是这些能决定的。   王安平心中一暖,道:“娘,我知道了。”   “娘儿娘儿,我们母子二人不应该有那种畸型的关系,我希望我们相处,真心是真的,关心是真的,而不是混合着什么亏欠或是愧疚之类的东西。”张融融笑道:“村里的一些人家的习惯,你不要代入咱俩之间了。我知道村里有些当娘的为了控制儿子,掌控整个家,从小就开始有意的驯化孩子要心怀亏欠,心怀愧疚,这样的事多了去了。我年轻的时候就见过不少……”   张融融靠在躺椅上,声音悠长,道:“大家都吃不起肉的时候,当娘的要把嘴里省下来的一块给儿子吃,然后再说,这是娘让给你吃的,为了给你吃,自己都没吃……”   “……所以你亏欠我的,就是这逻辑。省下一切,倾家荡产给儿子娶了亲,然后说为了你,倾家荡产,娘都没买一件衣服,一件首饰,所以是你亏欠我的……”张融融道:“……而这样的关系里,每个人都幸福么?!我可不希望我们是这样的关系。有肉的时候,一起分着吃,没肉的时候,都不吃,就挺好,什么要胁,省了我的给你?!这不存在。至于娶亲也一样。你要时刻记着。你要孝顺娘,是你的事情,而不是推给你媳妇。这件事若是能成,赵家的女孩从小都是富贵养大的,你不要一副好像你娘都没享受过,她却心安理得的享受着这一切。安平啊,人要拎得清才会幸福。她能娇养,是她父母的疼爱之故。以后她依旧可以这样过日子。她能孝顺一分,我也很高兴。她不亏欠我的,你也不亏欠我的。这一点,一定要弄明白。别弄的跟那种凤凰男似的,惹的娘儿仨都不高兴。你想当凤凰男,我还不想当凤凰男的妈呐,是吧?!”   张融融念念叨叨的,王安平听着点头。心中却感动又觉得娘宽容又包容。今生能有这样一个娘。相处着如此舒服。大概就是他今生最大的福气吧?!   “倒不是说那种从嘴里省下一块肉给儿子吃的,不是好娘。她们也是好娘。”张融融叹道:“只是光想一想这种相处都令人窒息。我当初若是这样待兴柱,你说兴柱心里是真的感激我,还是恨我?!”   也许得到的不是在感激,而是恨了。   过了度的爱,与亏欠,像吸血的水蛭,是能把人心里的感激全吸光的,到最终只剩下怨憎和不平。   “是吧?!”张融融笑道:“你若成了亲,生了孩儿,也不能这般教养。养的心里生怨憎,哪里叫教养孩子?!是不是?!”   王安平点头,低着头,略有点害羞。   “明儿上午你先去衙门点卯,午后你先来家,到时候和大牛,还有恒子强子一道去赵家。”张融融笑道:“我明早先去相看人了。希望不是那种只有娇小姐脾气的。不然我也受不了这一种……”   “不过老赵两口子是明理的人,不会这样宠溺孩子,不至于此的。”张融融笑道:“我说的你可记下了?!”   王安平脸微微红了,道:“儿子记下了!”   张融融起身突然伸起两手捏了捏他的脸,像包子一样。王安平果然目瞪口呆。   张融融哈哈大笑,道:“等我儿子成了亲,我可不能这样捏喽。以后想捏也只能捏孙子辈的了!”   原来娘也有这种促狭的时候。王安平不好意思的同时,也是哂然一笑。   “安平,要幸福啊……”张融融笑道:“这是当娘的对你最大的期盼了。婚姻没那么容易,但也没那么难,以真心换真心吧。你的真心,对方会感受到的。自然会回馈给你最真的心。要谨记这一点。不要时日长了,只知道索取,那可就过了!”   王安平一一的点头,无措的绞着手。   到底还是少男,第一回 。心里说不紧张那都是扯淡的事儿。   张融融赏了会月,打了个哈欠,便回屋睡了。   王安平回屋平复了一下心情,也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赵掌柜和赵显便来接人了,一进门就笑道:“老太太,家里杀鸡宰鹅的候着老太太去玩一天呢,兴柱去不去,我不管,只今天,老太太可一定要去!”   张兴柱一听哭笑不得,道:“老赵,你这话说的我可不高兴了,还不叫我去认门不成?!”   赵掌柜哈哈大笑,道:“今儿,你我二人得以老太太为先。是不是?!兴柱兄弟可别生气,改天我单请你去喝酒。”   见他也改了口叫兄弟了,张兴柱也当没听见,算是默认了。乱就乱呗,反正以后还有的乱呢。   张兴柱笑对着李氏陶氏,大妮都道:“收拾一下,我们去做客。春妮上午先去开店,下午和安平大牛,一道再去。”   春妮笑应了,道:“午后我和表叔还有大牛一道再去便是。”   赵显笑道:“午后我带牛车来接。”   “这哪用得着接,”春妮笑道:“几步路的事还能腿走断了,用不着,我们走过去便是!”   这姑娘倒是大气!赵显笑道:“虽是如此,但是来接也是咱赵家的礼数。不然可不像话了。”   春妮听了点头,笑着先出门去了。   邻居们见这边动静大,都来看热闹,道:“哟喝,这热闹,赵老板,你这对张家老太太可是一片真心呐。看这架势,又是几次来,又是迎上门做客的,莫非是要认为干娘么?!”   众人都大笑。   赵掌柜笑呵呵的道:“去去去!若论年纪,我和老太太也没差几岁呢?!什么干娘不干娘的,你们这不是把老太太给说的年纪老了吗?!我儿子认干娘还差不多!”   众人见赵显已去扶张融融了,便摸着下巴笑呵呵的道:“怕是有戏!要是真认干亲,到时候可得摆席请酒,咱左邻右舍的可得去吃吃大户家的宴席!赵老板啊,你说是不是?!”   赵掌柜哈哈大笑,道:“我老赵再抠也不抠这个,若是真认了干亲,一定请你们来喝酒。”   众人都哈哈大笑,觉得他这人虽然有钱,但是也就一亲切的人,虽然穿着是好点,他们是布衣,他穿的是绸缎,但是身上也没有那么多尊贵的装饰。玩笑也能开得,话也好说!不是那种摆架子的人。因此自然而然的也就变得亲切起来了。   人与人相处之道,这也是常情。   端着当然也容易,拿鼻孔看人当然也容易。但是这一类一看就不是那么容易亲近,自然而然的也就令人不会想靠近。所以有时候态度和人是能够划一道沟渠的。   马大夫听闻了消息,也笑嘻嘻的来了,他笑而不说破,只道:“若是有好事临近,可少不了我的好。”   赵掌柜拉着他要去自家吃饭,马大夫哪肯,只说便是要吃饭也不在今天。   今天是什么日子,他跑去凑什么热闹?!这不是找不自在么?!   马大夫说什么都不肯,赵掌柜一见也就作罢了。   收拾妥当,李氏陶氏扶着张融融上马车,大妮随后,然后是张兴柱,一行人高高兴兴的锁了门往赵家去了。   “今天咱们也能乐上一天!”张融融笑道:“去了也别拘束,大大方方的!”   今天她们都穿了比较好比较新的布衣,但既使收拾的挺好,李氏陶氏还是挺紧张的。毕竟赵家的门槛都高些,富人家难免心里生怯。只有大妮比较随遇而安,也很迟钝,她都挺安然。 第256章 手镯   陶氏李氏都挺佩服这个大姑子。就这心态, 有时候遇事是真无敌了。虽然也有不好的时候,但这安然的态度,其实都挺叫人欢喜。真想借借她的安然态度。   都是普通人家, 也没什么讲究要拉车帘子,妯娌二人便掀了帘子看着热闹的街道,虽然也不远,但早市这个时候, 马车也是走走停停的,很是挤攘。所以走的便慢了些。   “姑奶奶,以前咱们县哪会这么热闹, 哪有这么多的车来车往?!现在都入秋了,马上要入冬, 车马竟也是来往不息的,”陶氏笑道:“怪道县城里的宅院一直在涨, 就冲这热闹,能不涨么?!”   李氏道:“你还不知道码头上才是变了大样呢。马上要入冬了, 船来船往的也半点不歇。”   陶氏笑道:“明年只怕是更多。咱县城的路可不行了,看看这挤的。”   “要扩城, 衙门哪里有银子?!”李氏笑道:“姑奶奶, 你说, 咱县城会像府城一样扩城吗?!”   张融融笑道:“扩城不是说扩就能扩的事, 就算衙门有钱扩, 或是招标来扩。但是城池的安防呢?!什么人守?这里又没驻军。所以朝廷不会任意的放任小县小城的扩大规模。除非朝廷本来就有政令,要将这里扩城。否则,若是擅自主张,出了事算谁的?!那是杀头的买卖。”   李氏陶氏大妮骇了一大跳,唬的脸白的看着张融融。   张融融道:“有钱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这县城扩大起来, 安防就是一个大问题,最近在招人手呢。衙门就是在忙着这个事。水面上看着是船来船往的热闹繁华,水面下呢?!那些沿船的水贼,你们以为太平盛世就没有了?!这里他们是不敢,但在偏僻的地方,把船凿沉了把人杀了绑上石头扔水里的不知道多少,就为了抢货抢钱。船一沉,人一杀,一扔水里,连痕迹都没有,这种买卖一招回本,有的是那些胆子大,敢做的人,想要冒险的。所以说,南来北往的跑商是赚钱,是真赚钱,但是这里头的风险,哪里就容易?!但凡大商行的船,哪一艘上没有护卫?!为啥要养这些人,为的就是出事的时候能击退水匪!保全性命。”   “他们还敢明抢?!”陶氏都惊呆了。   “我是说偏避的水域,在这里,他们是不敢明抢。但是可以诈骗啊,机灵人用在了歪途上,什么事做不出?!一张嘴一张一闭,都是骗人哄人的好话,一个两个不上当,但十个里面,总有些会轻易信了的,假意是交易做买卖,然后骗钱骗货的不知道有多少!上了当的不在少数。查,又能到哪里去查,什么都假的,连人身份都是假的,哪里查去?!干一票换个地方,再来,很难查的。若说明抢还能留下痕迹,但这诈骗,才是真防不胜防!”张融融笑道:“不然你以为生意真好做?!你们啊是只见着那些赚了钱的,却没见过那些没赚到钱,还丢了命,赔了本的。他们人都没了,死人不会说话,所以才连叫屈,叫人看见的机会都没有。一头扎进去生意里,哪里就那么容易。都说路险,险在哪里?!就险在这叫人看不见的地方!”   大妮听的脸发白,道:“……不是水吃人,是人心黑。”   李氏和陶氏点头,吐舌道:“咱张家还是就在本县城折腾折腾也就得了。以后叫强子恒子再不去远地方!”   张融融正想说话,赵显已来了,道:“老太太,到了,我扶您下车!”   赵娘子带着秦氏已经出来迎了,一见着人,喜的不得了,道:“老太太,我是左盼右盼,您终于来了!”   “你客气了,只是来做客,哪里用得着这么守在外面等的?!”张融融拉住她的手笑着看向秦氏,笑道:“这是你儿媳妇吧?!真是生的好。这肚子也好。”   秦氏忙上前道:“见过老太太!”   “好好,不用多礼,”张融融笑道:“我可是上门做客的,却不是个好客,见面礼都没带,可别嫌我不知礼啊。”   赵娘子笑道:“如果是那样可就太生份了。”   “等以后再有机会补上,今儿来的急,啥都没备。我们可是空手来白吃白喝了,”张融融笑道。   “快里面请。”赵娘子笑着,示意李氏陶氏大妮都跟上。一面又为秦氏和李氏陶氏大妮介绍。   那边赵掌柜已经请了张兴柱进了前院坐了喝茶去了。赵显随同。   进了里院,赵幼娘早就在门口等着了,赵娘子忙拉了她过来,笑道:“老太太瞧瞧我这小女儿。自小都没怎么出过内院,养的忒娇气了些,但是也是个知礼知道疼人的好孩子。现在是养在深闺没法子。等以后嫁了人,也就能抛头露面的见客了。现在还得藏着些,没得法子!”   世道便是这样。未出阁的女孩子,是不能出外迎客的,但这前提也是稍有些讲究的人家才这样养女孩子,若是普通人家,哪会讲究这个。   不过等出了嫁,也就能待客,有些商户人家,只要是妇人,都能出门做生意了。便是站柜台也没人说啥。   所以当初云帆站柜台才有争议,不是因为她不能,而是她未出嫁,头发都没梳上去,难免就有点叫人不知道说啥。不过嘛张家是普通人家,所以讲究也没那么多,乡邻们议论两句也就接受。毕竟,这种事也不算太出格的事情。虽然诧异,但也不至于像听见什么耸人听闻的事情似的大惊小怪!   赵幼娘脸已经红的跟什么似的了,手都出了汗,忙不忘行礼,道:“见过老太太!”   “好孩子,”张融融一眼瞧过去,见她生的圆润,圆圆的眼睛像葡萄一般,面相和眼神并不娇气和刻薄,并无偏执,便大概的知道是个什么样的孩子了。都说面由心生。这话是不错的,除了极少数面相能骗人不由心以外,大多数,其实心里在想什么,是什么性情,都能八九不离十!   “这般漂亮的孩子就得要娇养才是!”张融融笑道:“我若是有这样的女儿,还不得捧在手心里养着。赵娘子有福气啊。”   一听这话,赵娘子喜的跟什么似的!   赵娘子说这话也是有目的的,是想告诉张融融,她这个女儿是娇养长大的,所以将来不要对她抱有太大的期待,恐怕像普通人家的妇人一样使,她有些方面不懂呐。也是有告诉并且叫多多包涵的意思。所以一听张融融这么说,她能不高兴么?!   “我和这孩子有眼缘。”张融融笑着从袖子里掏了一个手镯出来,套上了赵幼娘的手臂,道:“收着吧,是长者的一点心意,不要推辞!”   赵幼娘脸红的跟什么似的,看向赵娘子,赵娘子喜的咧着嘴道:“还不快谢谢老太太!”   赵幼娘赶紧的谢了。   陶氏扭了起来,凑热闹笑道:“老太太偏心,见着一个漂亮的姑娘,倒把我们这些村妇丢一边了。这样的好物件,侄孙媳妇再瞧不着。”   “你这猴儿,还能少了你的?!等过年恒儿赚了银,叫他给你打一堆金的银的玉的,挂在身上,如挂在树上一般,叫我们欣赏欣赏开开眼,岂不美艳?!”张融融哈哈笑道。   众人笑的不成了,陶氏扭道:“老太太这是拿侄孙媳妇寻开心呐!不过若是能得着这么些个,我包管不嫌累,多重,我也挂在身上,越多越好,最好是个金山银山,侄孙媳妇便是那五指的金山压着也不嫌累了……”   “哎哟哟,”赵娘子笑道:“这张巧嘴,老太太有福气啊!”   “就她这嘴,也是会哄人,我在家里万万都不嫌不开心的,有她在,就有开心果。”张融融笑着对李氏和大妮道:“你们俩也学学,若不然将来我的好东西,包管都被她哄了去了……”   李氏笑道:“姑奶奶有什么好的,也是给表叔表婶的,现在是稀罕这金猴子取乐,将来有了表婶,哪里稀罕这不上台面的?!”   张融融哈哈大笑,赵娘子也笑的不成,赵幼娘使劲的低着头不敢抬。   陶氏笑道:“听听大嫂说话,哄着姑奶奶还要埋汰一番我。大嫂可不是啥好人。都说她不会说话。瞧瞧现在,不是挺会说话?!我这说半天,姑奶奶也没掏个手镯给我,可见,我就是哄不着了……”   李氏乐道:“若稀罕,去瞧瞧赵姑娘的手腕子,只有那样的手腕子才配得上呢,你我这黑胳膊黑腿,可省省吧,这叫现眼,猴子还戴啥手镯?!”   一时笑声震天!   赵幼娘都不知道脚往哪里放了。翠兰听的真真的,在她后面咧着嘴笑的不成。这老太太果真如打听的一般,十分好相处,又和善。这给了镯子,虽没明言,但她肯定是瞧中了的。她虽对姑娘有信心,但是,也怕万一未来婆婆瞧不中,或是刻薄之人,以后这日子……   所以看着张融融慈眉善目,说话行事都有一种大气,这心里就松了一口气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17 22:03:36~2021-09-18 23:19: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游手好闲妞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HHAmy、JOY_X 20瓶;头条都是英俊又可爱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7章 瞧中没?   不是对张融融有偏见, 而是世事的歧视和偏见本来就现实存在。一个经历过这么多的老人家,很难不刻薄。但人有例外,有些人就是格外的豁达。她们家姑娘遇到了这个例外, 这就是例外的福气啊。   也是!老爷太太都觉得是好人的人,哪里能差了,哪里又能是普通的老人家?!   那种刻薄的只怕老爷太太也不会与之来往!更上不了台面了。   张融融见这丫环一直看着自己,便笑道:“你是幼娘的丫头?!”   “是, 我是翠兰,从小就服侍着姑娘的身边人。”翠兰也不回避,大大方方的笑着看着她道。   张融融伸出手, 翠兰贴啥似的贴过去了,张融融握住, 笑道:“真是有什么姑娘就有什么丫头,瞧瞧这爽利的样子, 我真喜欢。看看,跟春妮是不是一个性子?!”   “还真像呢, 都爽利的很,”李氏笑道:“姑奶奶就喜欢这样的人。”   翠兰喜滋滋的道:“老太太, 我们姑娘会的东西可多了, 老太太以后若有这样的女儿, 岂不是弥补了遗憾?!多好啊。”   张融融哈哈笑, 见赵幼娘头都抬不起了, 便笑道:“你这也是个操心的丫头。还操心起你们姑娘来了。得了空和你们姑娘到我张家去做客。我招待你们。”   翠兰笑嘻嘻的应了,道:“老太太可得说话算话!”   张融融又问她多大,可相了亲有了人家。翠兰一一答了,又道:“……等成了亲,我也是要一辈子服侍着姑娘的。”   “应该的, 这样的如同姐妹的情份难得!”张融融笑道:“有这个直爽性子的丫头在身边,也是福气!”   赵娘子笑道:“她虽是丫头,可是,自小家里也没苛刻过她,虽说也不是当成女儿来养,但是与干女儿也差不离了。幼娘自小还认了她家里爹娘为干亲的。这丫头还有个哥哥,一直跟着显儿做事情,都是踏实人家的好孩子。只是这伶牙俐齿的过了头,有时候话多起来也烦她。老太太别嫌她烦就好。”   “话多也有话多的好。只要不多嘴,多些话有什么不好?!”张融融笑道:“今儿可没见面礼给你,下回补上吧。”   翠兰高兴的很,应下了。   大妮左看看右看看,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她哪怕再迟钝的人,此时也有点反应过来了。   她稍稍拉了拉陶氏的衣角。   陶氏笑嘻嘻的道:“我的大姑奶奶可算是反应过来了?!我还以为你还瞧不出来呢。”说罢看向赵幼娘。   大妮低声道:“真的啊?!”   陶氏道:“真不真,到时候看。你也不想想,今天什么都没带。只单给了她一个见面礼,是什么意思?!”   大妮这下是真明悟了,道:“……怪不得。”   陶氏已经和李氏去与赵幼娘说话了。若无意外,恐怕这位以后就是他们表婶了。可得好好相处才是。现在虽不明言,但不妨碍说话啊。   因此重点就放在了这手镯上了。   赵娘子和张融融喝茶说笑,看着小辈子凑在一起看这手镯的材质。   李氏道:“这是什么做的?!怪精致的。看着像是金,又不像,也不像是银,银子也没这么硬。这是什么?!咦,竟没见过。”   赵幼娘首饰不少,今天都没戴上身,主要是不想留下一个爱显摆的印象。但说实话,她从小什么都不缺。纵见识多广,但这个材质,她也没见过。   “我眼拙,认不出,”赵幼娘红着脸道:“这太贵重了,我都不好意思收。”   说罢要掏下来给她们看一看。却十分珍惜,也没说要给她们。   “你可老实收着吧,姑奶奶给你的,万一丢了可不是玩的。”李氏笑道。   赵幼娘看了看她们,小声的道:“这般材质的,我没见过。若是几位不嫌弃,我还有别个的,赠与你们可好?!”   李氏和陶氏乐的不成,笑道:“难道我们来就是来要你礼物的,你可安心些罢,弄的我们都怪不好意思的。我们只是看一看这手镯的材质。好奇罢了!”   赵幼娘松了一口气,见她们并不是没得到而不高兴,这才高兴起来。   “大嫂可见过这样的材质?!”赵幼娘问秦氏道。   秦氏拿过来看了看,见上面像真金但也不是真金,有点玫瑰的光芒,然后中间还镶了特别璀璨夺目的宝石,小心翼翼的道:“这个我也没见过,这颜色倒是真稀罕,还会变色。还有这宝石,也没见过这样亮的。在光下面,很闪耀啊。幼娘可得收好了。这是能传子孙后代的珍品。恕我眼拙,也没见过这样的好物。我只见过赤金白银的俗物。”   赵幼娘心中就很紧张了,点了点头。她一定收好。   李氏陶氏听的认真。   秦氏道:“主要是这工艺也没见过,便是有繁复工艺的好东西,像是点翠之类的,有的是手艺好的漂亮物。但这件却是简约大方,透着大气。工艺上,越是简单的越难做。这手镯能做的这样浑然天成,巧夺天工,仿佛天然一体,是很难的。若是相比,只怕也只天然生成的玉能一比了。不管是金还是银,经过融烧以后再成型,都会有手艺的痕迹,这是难以避免的。但这件却没有……”   李氏陶氏大妮听的连连点头。   陶氏笑道:“姑奶奶有好东西呢,但给了你,可见有多欢喜人了。”   赵幼娘看向秦氏,秦氏也对着她笑,赵幼娘平常并不是嘴笨的人,此时竟也不知道怎么说话。   众人也不以为意,小女儿的形态这一种这时候嘴笨才是正常的女孩子。因此打趣了一番便不取笑了。   陶氏看着这内院,笑道:“劳秦娘子陪我们逛一逛这内院吧,这么大的内院,我还没逛过呢!”   秦氏笑道:“我陪你逛一逛。”   陶氏喜欢的表情是大大方方的,也显露于外,不克制的欢喜。并不会假意对此不以为意,或是不屑于顾。   秦氏也喜欢这样的磊落的性格,两人很快就执手去了。   李氏笑道:“他们两个倒是投缘。”   “可见本来就该是一家人,”大妮笑道:“这样投缘的缘份,很难得呐!”   “是啊。”李氏看向赵幼娘,也喜欢这个姑娘。   她没有对他们张家有不喜,或是蔑视,瞧不上的态度。这位姑娘,看着就是聪慧的,打心眼里也是盼着的。所以李氏先就已喜欢上了三分。   之前的担心反而都去了。   一时逛了逛院子,吃了果子茶,聊了天,就开饭了。也没避嫌,赵掌柜,赵显,还有张兴柱都来了内院来摆桌吃饭,只是分了两桌用饭。   张兴柱也就看到了赵幼娘,也没避讳,上下打量了几眼,点了点头,啥也没说,心里却是满意的。   赵掌柜笑道:“都是一家人,以后都常见了,也认一认,再则吃饭也用不着讲那些规矩,只分个席便罢了,但吃饭还是得在一处的。咱赵家虽有几个银子,但也没有富到连自己斤两也忘了,没那么些恼人的规矩。孩子就得与家长们在一处吃饭,是不是?!”   “来,来,开席!”赵掌柜笑道:“老太太,我先敬老太太一杯,以后可得常来。今天老太太来,我是高兴的不成了。先来一杯。”   张融融笑道:“赵娘子也来,咱仨来一杯。”   赵娘子心中一动,忙端了杯子凑了上来,道:“来,咱仨来上一杯!”   一时其乐融融的吃午饭。   午饭后,张兴柱惦记着安平,便先回家去了。   王安平和大牛还没回来,张强张恒先回来了,赵家早有人候着等在城外,但他们要回来送货嘛,因此便先去作坊里放了东西,又回来换衣服洗澡收拾啥的。   结果张兴柱就在家里等着呢,一见张恒就踢他的屁股,道:“臭小子!现在牛了啊,有好事还敢瞒着你老子,瞒的老子好苦!”   张恒忙躲,一面躲一面叫冤枉道:“……我这也是没法子,姑奶奶不叫说,我打死也不敢说啊。谁叫爹是个聪明人,偏这件事上不聪明了?!事涉女儿家名誉,我是真不敢多嘴……哪里知道,这是连人家门也给上了,好家伙……”   张强一脸蒙,见张兴柱关上了大门追打二弟,一头雾水。   “哥,救我……”张恒夸张的道:“儿子苦啊,出去几天爹不惦记,一回来不问寒暖便罢了,还等来一顿棍棒,儿子真的是亲生的吗?!”   “……”张强看着这鸡飞狗叫的张恒的德性,也懒得拉架了。无语之中!   张兴柱追累了,张强才问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啧嘴瞪着张恒道:“……是该打,这么大的事蒙在鼓里,是好玩的?!瞒着父兄是什么道理?!”   张恒道:“没得办法,姑奶奶不叫说,说未必能成。万一瞧不中,不就黄了?!所以我就没敢说。可别怪我,真怪不着我啊。”   说罢又道:“早上情况怎么样,姑奶奶满意人吗?!爹见着了人没?!”   手镯子都戴上了,还不满意么?!这么好的手镯子,只怕是早就准备好了的,难道还能凭空冒出来的。可见,是瞧中了才给的。 第258章 相见   张兴柱没好气的道:“……你再敢瞒着你老子, 私下给你姑奶奶办事,我饶不了你!”   张恒脑袋一缩,心道老爹这是嫉妒了。嘿, 谁叫他瞧出来了,得姑奶奶的心呢?!嘻嘻。   老爹原来也会吃醋啊。但这话也只心里想想,嘴上不说。只道:“是,知道了。没下回, 儿子包管没下回。大哥也别生气,咱还是赶紧的去赵家看看人吧。表叔回来了没?!老爹去找找?!”   春妮先回来了,看到这院子里这样便笑道:“恒子哥挨揍了?!”   “……”张恒嘴角抽了抽。   “春妮赶紧收拾一下, 今天去做客,去穿个新衣裳。”张兴柱道:“你们两兄弟也赶紧的, 去换衣裳。”   张强张恒应了,放下东西去了那边院子洗澡换衣服去了。今天其实还是挺重要的。如果只是上门做客, 其实都这么熟了,这般郑重的换衣服也没必要, 但今天却是不同于亲朋间来往,而是相亲啊!   所以, 不管咋, 一个好印象是一定要给人家姑娘留下的。毕竟这表示着张家人对她的态度, 尊重还有重视的态度。若是随随便便的这样大喇喇的上门, 总感觉像是轻视对待。总是不妥的!自古以来, 两家结亲都是大事,其它的事情都能往边上靠靠。在这个极重要的关口上,是不能轻视对待的。别说是给长辈相亲了,便是晚辈相亲,家里的态度也得首先摆出来。   这是对待礼节的态度。   如果是随随便便的, 那不一定说明家里是那粗放的性格,而只能说明,根本不重视。留下坏印象还是次要的,主要的是对于亲事上的事都不在意,那么其它事呢?!   礼节之所以重要,是因为它是一种规矩,是一种约定俗成的规矩,大家都在这个规则内行事,以后相处,或是来往都不会出格。   但若是不守规矩,哪怕只是一方不守,以后谁能约束得住?!出格,呵,甚至是出轨都是可能的!   所以三人很快地去收拾了,张兴柱则去作坊那边和石头说了一声,叫他照应一二这边的两个院子,还有装修的那一带,也让他下午和晚上带着小子们转一转。他们晚上不定啥时才能回来呢。   石头应下了。   张兴柱又道:“晚上吃饭你们中午的饭若不够吃,我叫赵家送些来。到时候你看着安排,晓得不?!”   石头笑道:“够呢,真不够,街上买点包子吃也使得了,兴柱叔别操心我们了,好好的去做客才要紧。去赵家做客,不好劳动人家厨房还送饭来的,这样不好!”   张兴柱一想也有理。   家里做饭娘子是只管午饭,晚饭她是不管的。因此张兴柱怕中午剩的菜和饭不够吃,心里还有点担心。   张兴柱从怀里掏了掏,掏了些散碎的钱递到他手里,道:“晚上别饿着,你看着安排,若是不够吃,到街上铺子里炒几个菜,别心疼钱!”   石头挠了挠头,接着应了。心中却想着,若是他们会烧饭,也许都不用花这个钱。到底年纪还少,有些细活,比较做饭做菜这一种,且不大会呢。不过心里却很温暖。虽说一顿不吃,也饿不着,光零食就不得了,随便塞几口都行。但是兴柱叔出门还要惦记他们,石头心里是很高兴的。   石头叫张兴柱只管放心,这边几个院子的事有他带小子们看管着呢。张兴柱点头回家去了。   春妮来了,换上了新衣服,石头看着笑道:“这衣服不赖!”   “好看不?!”春妮笑道:“也只做客舍得穿出来,不然在店铺里干活我都舍不得穿。”   石头挠头笑。   “我去了赵家看看,若是好,我带点好吃的回来给你们吃,”春妮笑道:“若是不好看不上咱泥腿子,那就不带了!”   “你可别乱要东西失了礼。”石头道。   “我心里有数。”春妮笑道:“只关系好的,我才要,关系真不好,人不好,理都不理会,还要东西,那不能够!”   石头点头。关系的亲疏远近,其实就在这些小事上体现出来!关系不好的,这富贫差距就能给天与地的差别还大,你去要东西,这样相处,只会被认为是打秋风,是臭要饭的。   但是关系好的,这样你来我往的给点吃喝上的分享诸事,万事有好的都想着彼此,这才是长久的相处之道。   春妮虽然是个憨厚的孩子,却知道人与人相处的重点在哪里。她不在乎别的,什么贫富差距啊啥的,她只在乎,在以后的相处之中,迎来送往的分享着吃喝上的事情,会不会计较分明!   如果计较的太分明,这一类,就算现在相处的好,将来也是要关系变差的。   她其实是通透的大气的聪慧。知道生活的本质,其实就在这些细枝末节之间。这看着是小事,甚至有点小气的事。然而,很说明以后的真正的相处之道。   那边张兴柱已经在喊她了,春妮便摆摆手,回去了。   王安平和大牛也已经回来了,两人被勒令去换衣裳,换好出来,便锁上门出发。赵家的仆人早已候在外面来接,现成的车马。   大牛轻轻熟路了,上了车便跟着王安平坐在一块,笑呵呵的。傻憨憨的。   春妮看了他一眼,笑道:“大妮姐身边没你不行是不是?!姐夫知道我们今天是去做什么的吗?!”   季大牛憨笑,道:“去认亲做客啊。”   春妮笑道:“是啊,是去做客的。”   张兴柱瞥了一眼春妮,这个丫头的憨气与大牛的憨却是不同。这两人还是有很大的差别的。春妮憨而不傻。至于大牛……   张恒问王安平道:“县太爷有说要提拔大牛的意思吗?!”   王安平点头又摇头。张恒张强便明白了,想提拔,但奈何大牛真不堪大用。这一辈子也做不了小领导,带不了队了。   张兴柱道:“这样也好。省得他半通不通的,做坏了事,反倒拖累了你。这般打打杂,听听差遣也挺好的。安平在衙门里可得看好他,别叫他犯傻。”   王安平道:“我知道。”   季大牛挠头道:“丈人不用担心,我很听表叔的话的。叫东不敢往西,绝不擅作主张!”   张兴柱笑道:“这般才好。这般,大妮才放心,你是要做爹的人了。凡事要为妻儿想一想,遇事莫要冲动。现在县里事情多,街上码头上都杂乱,人一多事一多,自然纠纷就多,你行事,务必要克制。”   季大牛点头道:“我明白的,绝不冲动!”   午后没早市那么挤攘,所以很快就到了。   赵掌柜带着赵显早在候着了,一见马车到了,忙迎了出来,笑道:“就等着你们到呢,快点进来!”   春妮率先跳了下来,伸手就去扶张兴柱。   张兴柱哭笑不得的道:“我还没老到要人扶的地步,这丫头倒有心了。”   春妮提着他毫不费力的提溜着下了马车。倒把张兴柱弄的无言以对。   家里真是有一对大力金刚啊。   “爹,我先进去找姑奶奶了。”春妮不管后面的人了,笑道。   “行了,你去吧,叫人带你去。”张兴柱对春妮是放心的。   赵显忙叫了一个丫头来带着春妮蹦蹦跳跳的去了后院。   赵显笑道:“这丫头倒是活泼不拘束。”   来了陌生地方也不生怯,大大方方的,爽气的很。像秋天一样。   “春妮这孩子是真不错。”赵掌柜忙招呼张强张恒,王安平和大牛,道:“先进家里说话,来来,咱去后院一道坐坐。都是一家人,也不是多么门槛高的人家讲究什么男女避席,小门小户的,咱也不讲究这,还是亲热些坐着亲近。走,进去认认门,认认人,不然以后撞见了还不识得是一家人,那才是闹笑话了!”   一面拉着张强张恒对赵显道:“这是我儿子赵显。”   赵显忙见礼,张强看了看赵显,见与自己年纪相当,便笑道:“一表人材啊。”   张恒笑道:“所谓青出于蓝就是这样了。老赵有福气,有这么一个少年俊俏的郎君为子,是真不愁喽。”   赵掌柜哈哈大笑。对于儿子有出息,他还是比较骄傲的。他这样的人家,其实说富也不是大富,说贵也不算贵,说有势力也没有势力,但在本地也有点影响力的有钱人,这类人不上不下的,最怕的就是子孙不成器。有时候守成的哪怕平庸的儿孙都是好的。最怕的就是受了诱惑成了废柴废物的。那才是真败家子。这样的家底,若不好好守持,败起来其实特别快。   所以,有这样的能有出息当顶梁柱的儿子,就已是烧了高香了!   一时都笑着一路进了内院。   春妮早已经凑到张融融身边去了。家里面是一阵笑意。   见男人们都进来了,女人们除了张融融都站了起来!   王安平在一行人最后,赵幼娘也在一行人最后,都不敢抬头,显得毫无存在感。临到头,莫名的生出点怯意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18 23:36:31~2021-09-19 23:18: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游手好闲妞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9章 相亲   赵娘子带着秦氏已经迎着张强张恒等人说话了, 笑道:“快来坐,今天可得好好认认。”   她们亲自带着人将座椅安排好。   张兴柱伸手拉了一把王安平,将他拖到了身边来, 笑道:“我这表弟虽然年纪轻,却辈份大,他可得坐在我身边。强子恒子和大牛得坐后头去。”   王安平无奈,上前见礼道:“见过赵娘子, 秦娘子。”   秦氏看着他,细细打量,行过礼, 便笑看着赵显。   赵娘子忙拉过想躲的赵幼娘,几乎是拖了过来, 道:“……这是我小女儿,小名幼娘。从小就养在后院, 没咋出过门,也没见过什么人, 略有些胆小了。今儿可是见着了同龄人,十分难得。你们两可得好好说说话!”   赵幼娘克制不住的心跳, 脸也红了, 却忙见礼道:“见过……”难道说见过表叔?!她这一下子就犯难了。   禁不住快速的瞥了他一眼, 又心慌的忙移开了眼睛不敢再看, 低着头像要钻进地缝里似的, 卡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王安平看了她一眼,道:“你我既是同龄人,以平辈相称便是。我们两家相交甚深,唤我安平便好。”   “见过安平兄!”赵幼娘低头看着脚尖,道:“你也可以叫我幼娘, 叫我名字便好!”   赵娘子嘻嘻笑,道:“对,对,都是一家人,叫名字便好!”   张恒用胳膊肘捣了捣张强,张强瞬间头疼。以后这称呼,好乱啊。   秦氏见翠兰笑的夸张,忙退后一步去踩了一下她的脚。这死丫头,克制点吧!   春妮瞅见,心中笑的不行,忙去一把抱住翠兰,翠兰吓了一大跳,道:“春,春妮!?”   “翠兰姐,带我看看这里的摆设和院子吧,我还没见过呢!”春妮道。   翠兰有点为难,有点想看后续的发展,但是不敢慢待客人,便笑道:“好,春妮妹子随我来吧。”   春妮几乎挂她身上,两人亲亲密密的走了。   秦氏松了一口气,这春妮是胆大心细的不行。这翠兰就是一副娘的心态看着幼娘,这眼神也太明显了。虽说是充满了期待,但这么一副饿虎扑食,有一种红娘既视感,总觉得尴尬。拖走了才好。   赵娘子忙笑着让大家快坐!   张兴柱拉着王安平坐下,众人才都坐了下来,磕着瓜子果子点心,一面说说笑笑的,赵掌柜笑道:“我还有一个大女儿,嫁到临县去了,因离的远,她也不能常回。这次中秋节就没能回来,没得法子哦。只能等过年她回来了再叫她去张家认认亲了。”   “可不是么?!”赵娘子笑道:“别的只不提,离的远了才知道想念的时候是真要命。当年也是我想差了,若是结亲的时候想着和恒儿媳妇和强儿媳妇一样离的近,想回娘家就回就好了。哎。那是世交,想着对孩子肯定差不了,就应了,结果嫁去了邻县,一年见不了几回面,现在想一想才知道后悔。”   陶氏笑道:“吃一堑长一智,小女儿的亲事上可不能嫁太远了。”   “正是应了我的心了,还是你知我。”赵娘子笑道。   李氏提议道:“我们一道去逛逛吧,在这坐着一直吃,嘴都吃疼了,走一走吧。”   赵娘子立即就起来了,道:“走,去看看后院厨房饭菜做好了没。”   说罢呼啦啦的都起了来。   男人们也都起来了,王安平要起来,被张兴柱一把摁着坐下了。   大牛呢,还没反应过来呢,他和大妮旁若无人的说话吃东西,被张恒一提溜,没能提溜得动,张恒道:“走了,妹夫,咱去厨房看看晚上有啥好吃的。”   大牛这才起了身,哦了一声,笑了起来道:“赵家厨房的手艺了不得,昨儿给的炸糕可真好吃,我昨晚带回去就吃了好几块,大妮反而吃不了,太油腻,她一翻胃就吐了。今天带去衙门和差役们分一分,都说好吃。”   说着还舔了一下嘴巴,很是回味的模样!   张强笑道:“那就去看看,若是还有好的,只劳老赵叫厨房再忙着多做点,咱们吃了还带,岂不是更好?!”   “走走走,去看看!”赵掌柜笑着朝着赵显使了个眼色。   一时呼啦啦的说笑着往后厨去了。   只单把发愣的赵幼娘和王安平给剩了下来。   轰!   赵幼娘坐立不安,脸红的都不敢抬头。她隐隐的感觉到一道视线注视在自己身上,却不敢抬头看他。这道目光虽然有点叫她不好意思,却不是那种不舒服的感觉,而是温柔温和的注视。   两人沉默着,一时都没有第一时间说话,谁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莫名的,再感觉不说话,彼此的心跳声都能听见了。这可真是……   还是王安平先打破了沉默。   “你平时在家里都做些什么?!”王安平道。   “读书,算帐,练些字,还有绣花,帮着娘打理一些家里的杂事,其它的没了,逢年过节会走亲戚,但很少。”赵幼娘挑捡着答了,又反问道:“你呢?衙门里的事多么?!累么?!”   “还行。”王安平道:“县太爷人很好。当世又太平,县里虽然人手少,但是事情也不是很多,所以,忙得过来。”   “哦。”赵幼娘绞尽了脑汁,想要再挤点话来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想的脑门子都出了汗了。紧张的双手绞在一块,更是坐着一动不动的,整个人都陷入苦苦思索之中。   又沉默下来。   王安平道:“为什么不抬头?!”   赵幼娘吃了一惊,飞快的抬头匆匆瞥了他一眼,又低下了头,整个人都被问傻了!   她是知道的,可见也是猜到了!   王安平突然心中一阵轻松。   赵幼娘听到一声轻笑,头皮都发麻,他在笑什么,好想知道,可是问也不敢问。想再看他一眼,又不敢看。只在那装成一颗蘑菇。   王安平本来有心想说不看看清楚,怎么确定能否看得上,但这话实在太轻佻,他对第一回 见面的人实在说不出口。便没再给她压力,只道:“天凉了,要多注意身体,别受寒!”   “嗯。”赵幼娘心里闷的不行,觉得自己特别怂特别没有用,想说点话来暖场都做不到,便有点自暴自弃的一直垂着头了。有点沮丧的想,他真的能瞧得上自己吗?!会不会觉得她只是个娇养的大小姐,中看不中用?!   一时心里纠结的不行。   “等得空了去我家里玩吧,”王安平心平气和的道。   赵幼娘一听,怔了一下,然后心里迅速的雀跃了起来,重重的道:“嗯!”   下人们走动都放轻了脚步,不敢来扰他们坐在院子里说话。   似是好像不是故意落下他们的,其实都是有点社会阅历的人,哪个不知道这其实就是变相的相亲呢?!所以下人们也都很知趣。这里是没离人的,只不过都没有靠的太近。   很快张融融和赵娘子说笑着已经回来了。   赵掌柜与张恒也是哈哈大笑,仿佛只是真的去看了一眼厨房一样。   对这个默契,谁都不明说,谁都不提。高高兴兴的在说着河鲜的吃法儿。   “晚上竟然有佛跳墙……”春妮率先跑了回来,道:“表叔,有佛跳墙,你吃过佛跳墙么?!是不是真的香的佛闻见了都要跳墙来吃?!”   王安平笑道:“我也没吃过。”   “那晚上咱们可得多吃点。”春妮迅速的瞥了一眼赵幼娘,心中放心了。见她完全没有露出对乡巴佬和泥腿子的鄙夷神色,心里也就明白,赵家夫妇教育孩子还是很不错的。   这就行了!   春妮确定了这一点,对赵幼娘笑道:“幼娘,佛跳墙好吃么?!你能说说这个典故么?!是怎么做的么?!”   赵幼娘乍然回神,忙结巴的道:“……佛跳墙就是很多鲜的美味放在一块准备着炖,高汤吊出来的……”   磕巴的解释着,说了半天也不知道说了啥。   众人当没看见一般,还是赵掌柜在那唾沫横飞的解释,道:“……为了这一瓮,我可是费了老大的力气,光准备海鲜,老早就从府城问遍了沿海来的船商了,只叫有好的,给我留一点,是东拼西凑的买齐了材料,这一瓮可是真正正宗的美味,材料齐全。以前我嘴馋,也试过其它的没凑齐过材料的,还没这个正宗呐。今天这个我可是费了太大的力气了,可是掏了我赵家的老底了!一会子开席,可得好好的多吃一碗呐?!尤其是老太太一定要尝尝……”   张融融哈哈大笑,道:“难为老赵了,为了招待咱,费了老大的力气,掏空了家底。等下回你去我张家,我张家卖了家当,也准备一瓮好吃的招待你!”   赵掌柜和赵娘子听了大笑。   张恒看着赵掌柜笑道:“好家伙,今天你可是掏空了老本了。”   赵掌柜笑道:“怎么样,够义气吧?!”   “行,我张家得不了天上的龙肉给你吃,下回你去,我割肉炖给你尝尝……”张恒笑道。   赵掌柜无语,道:“就你这精瘦的有什么肉吃头?!可拉倒吧?!”   一时都狂笑起来。 第260章 知己   “开席喽, 老太太来开瓮!”赵掌柜笑道。   张融融笑道:“那我可就义不容辞啦!”   大大的瓮给抬了上来,张融融将包裹细密的油纸给揭了下来。一股巨香的味道朝着众人的味觉扑来,张兴柱闻见都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道:“好香,好香啊!”   张融融将大勺子递给赵掌柜,笑道:“你是一家之主,赶紧的分碗吧。就劳动你来分配了!”   “应该的, 第一碗该给老太太!”赵掌柜笑道:“老太太先请坐,大家赶紧的都坐下,我要盛了!”   众人依言都坐了下来。   赵掌柜赶紧的盛了一碗, 婆子接过,笑着先放到了张融融面前, 里面满满的都是料,特别的香。   为了今天, 赵家的确是费心了。光准备材料都不容易,而准备做这个, 恐怕是几天前就得开始泡制食材,然后昨天入瓮就开始煨着了, 而且离不得人, 要一直看着火。   不说这东西有多珍贵, 只说这份心思是真难得!   若是张融融是个无能的人, 她也怕受了这样的招待, 她会还不起人情。然而,她并不是还不起人情的人,所以也就安然的受着啦。   一时人人面前都有了一碗,没人开动,只是都嗅着这香气, 忍不住被这吸引!   张兴柱笑道:“这汤料可真香,真材实料,都是好补的食材啊!老姑快尝尝怎么样!?”   两家都是默认张融融是必须第一个动筷的人,因此都看着她。   张融融拿起勺子喝了一口,笑道:“好喝,都动筷吧。”   众人这才都迫不及待的喝了起来,张恒狼吞虎咽的道;“……好吃,好吃,肉也好吃,汤也好喝。这一焖煨,香气全在里头了,对得起它的火头!”   一时都只能听见碗勺的声音。   桌面上早已摆满了菜蔬。烧鹅,狮子头,炸糕淋上红糖,色泽诱人,还有卤鸭子,鱼,猪头肉,溜肥肠等,还有各色果子小菜十来样。摆的满满当当。   一时间下箸如飞!   等吃嗨了,就放飞自我了,开始推杯换盏,称兄道弟的喝了起来。   赵幼娘在间隙中,偷偷看了王安平好几眼,最后一眼的时候,他正好看了过来,两人眼神一接触,赵幼娘再也没敢再看他。热闹的场景之中,她却不知道食物的味道,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了。   翠兰走了过来,和春妮聊天,都在说赵幼娘的事情,都是夸她的。看上去是说给春妮听,其实说的对象却是王安平。   王安平听的仔细。   春妮哪不知道翠兰的心思,只拉着翠兰悄悄的道:“……我家表叔喜欢独立些的姑娘。”   “我家姑娘可独立了,虽然不出门,可是,从十二岁起就管着三个店铺的生意了,做的也是十分出色,连老爷太太都是称赞着的。”翠兰急道:“也不是像你一样亲自管着才叫管着。我家姑娘对于出谋划策,可有心得了。你是不知道我们家姑娘的好,等以后就知道了,我家姑娘可是可靠,又孝顺,还有能力的人!”   春妮看她急的不行,心中好笑,原来这丫头也急着想给幼娘找个好夫君,也是,这年头,找个好夫婿是真不容易!   她也能理解这丫头的心思。这也是觉得张家是好人家了。春妮心里是知道的,以姑奶奶的肚量,并不是小气巴拉的人,看上张家这太正常不过。   春妮也乐得提点一二句,笑道:“慢慢来,既见着了,就是一家人,以后处一处,什么性情都弄清楚了。以后你没事,你家姑娘不能来我们家,你常来。若有什么话,或是有什么东西,只管带来。两家都见着面了,常来往是很正常的。对吧?!”   翠兰高兴极了,道:“好,好,到时候你可别嫌我烦。对了,你的店铺在哪,我没事去找你啊,或是帮你忙也行。我现在可是大闲人呢!”   春妮告诉他地址,翠兰仔细的记在了心里。   “你今年多大了?!”春妮道。   “我十七了,已定了亲了,只等着姑娘成了事,我好出去嫁人呢,等嫁了人我还跟着姑娘的。”翠兰道:“若不是放不下姑娘,我早出去成亲了。唉,我哥哥和家里人都在催。但没办法,不能由着自个儿,就不顾姑娘了吧?!所以就一拖再拖。我在后院其实也没多少的事情的,姑娘也不限制我的自由,我想回家就回家的。”   “这是把你当姐妹看,才这般自在,”春妮笑道:“我也是一样呢,姑奶奶待我也好,家里人都待我好。你的心思我也明白,像我,将来也是要晚些成亲的。人这辈子也就做姑娘的时候稍有些自由,等成了亲,生了孩子,就家事缠身,脱也脱不开了。趁着现在这几年,若不报答一二,怎么对得住这看重!”   翠兰心中大喜,恨不得引春妮为知己,拉着她的手道:“我也会做些糕点呢,是后厨娘子教我的,嘻嘻,等我去你铺子里,我教你啊……到时候你可以拿去做生意。”   “那不成,是你的手艺,将来你要出去了,要做生意都使得,教我可不成。”春妮忙推辞。   翠兰笑嘻嘻的道:“我才不做生意呢。我用不上,我教你就成。你也别推辞,若是过意不去,到时候多给我点好处!”   春妮一想,便笑道:“行!”   她本来就是爽利性格,不扭捏,也没纠结,只应了。便道:“你成了亲,还天天呆在幼娘身边么,你夫家那边不说你?!”   “说也说不着我,难道跟在姑娘身边就没进项了?!姑娘管我的。只要有进项,夫家能管得着么!?说我两句不着家我也少不了两块肉,”翠兰道:“不过我未婚夫家里人还成,不是那种刻薄的人,得了好处还卖乖的话也说不出来。老实的很。真不老实,我也治得住。怕什么?!将来凶悍的时候,我还有的是呢。我是不会总呆在家里的。将来姑娘有了孩子,我多少要帮着带一带的。我们姑娘从来没有吃过苦,我不放心,我得跟着的……”   春妮点点头,笑道:“你是真有义气。我也这般想。将来我要找人家,也是不能管着我天天在外面抛头露面的。管束太宽了,我也不应!”   翠兰高兴的不得了,喜欢她喜欢的不得了,道:“咱俩该天生是姐妹,想到一块去了……”   李氏吃的饱饱的,端着碗汤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注意到这两个丫头窃窃私语的说话,便服气的道:“……春妮这丫头,我是不得不服!咱俩要是有这能耐,哪还要拘在家里面?!不得八面玲珑了?!”   陶氏见了笑着道:“哟,这是降伏了幼娘的丫头了。了不得!”   大妮见了也笑,道:“看翠兰也是个闹腾的,别家里开猴子大会才好。”   大妮到了此时此刻,也看明白了。也是,到这个点上,都看不明白,也就愚不可及了!   若说还有不明白的人,也就大牛一人了。他在那哼哧着吃着饭,反正是不晓事。有吃有喝就天不管地不管。这样的性格,非得人跟他说明白了他才懂的。   月亮已经升上来了。也散席了。   张兴柱高兴喝了不少,张强张恒还有大牛扶着他上了马车,他还念念不忘,道:“老姑,先叫老姑上车,我今天高兴,我要和老姑说说心里话……”   “你可省省心吧,别操心我,先家去!”张融融笑道:“自有赵家的车马送我呢!”   赵显笑道:“那我先送他们回去!”   说罢先把醉酒的给折腾回去了。   张融融到了大门边上,拉住了赵幼娘的手,笑道:“若是得了空,就来家里玩,别总是拘在家里不出门。张家不是外人家。”   赵幼娘点头,道:“是,我知道了!”   “这孩子,性格是真乖。”张融融笑道:“是不叫人操心的性格。赵娘子有福气啊。”   赵娘子笑的见牙不见眼,心中十分熨帖,道:“这孩子从小就省心,从来不叫我操心。将来若遇见疼他的婆家人,我这心就彻底的放下了。”   “本就可人疼的,不用担心。”张融融道。   赵娘子欢喜的不成,看了一眼王安平,笑道:“安平没事常来玩。”   王安平应了一声,“是!”   “这孩子从小也没叫我操过心。”张融融笑道:“吃过很多苦。我一生所盼,也没别个的,只要疼他的媳妇。能相互扶持,相互照顾,平平安安的过上一生也就可以了。不求他们多出息,多上进。只求一生平安顺遂。平平淡淡才是福啊。”   “老太太通透,这才是福气啊。”赵娘子与她已是心照不宣了。   又说笑了一会,赵显已回来了,这才护着张融融和女眷们家去。   赵娘子和秦氏送出大门外。   见人走了,赵娘子才一叹,喜道:“好不好?!”   “好极了!”秦氏笑道,说的正是人好极了!   赵娘子道:“我去和幼娘说一说。”   “娘去吧,这里交给我来收拾,”秦氏笑道。   “你也别太操心,收拾不好的明天再收就行,你可别累着了,”赵娘子叮嘱道。   秦氏见她早心不在焉了,忙催她进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19 23:29:03~2021-09-20 23:17: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游手好闲妞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7852321 49瓶;诺 30瓶;喵喵乖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1章 终身   赵掌柜从大门外回来, 也是兴冲冲的找赵幼娘去了。   夫妇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屋,道:“……和他说了什么?!”   赵幼娘不吭声,红着脸不知道该怎么说。   赵掌柜一见就急了, 道:“咋?!没瞧上!?”   赵娘子一拍他道:“你有眼睛没有?!再敢乌鸦嘴?!”   赵掌柜立即不吱声了,只看着赵幼娘,后者吱唔着道:“……没说什么,只说若有空叫我去张家玩。”   赵掌柜一听, 就乐得拍大腿,笑的见牙不见眼,道:“好, 好,好极了!这才是好姻缘, 这才是我们赵家的好姻缘啊!”   赵娘子见他有点颠狂,实在忍不住, 把赵掌柜给轰了出去,道:“跟你这个话多的说不着, 你赶紧起开,我和幼娘说说话!”   赵掌柜嘿嘿笑, 笑道:“好, 好好说!”   说罢便出去了。   赵娘子拉住她的手, 在她的手镯子上瞅了瞅, 笑道:“张家老太太是一眼就瞧中你了, 若不然也不会给这个,诚意,你也看到了。现在只问你,觉得王安平人好不好,你有没有瞧中。若没瞧中, 这事便不再提了,若是不错,我可就给老太太递话了!订这种亲事,得男方来提,并且是正式说亲的。我们这边不给话,那边也就不能确信,所以,我现在问你,你要真心的回答我,瞧中了么?!”   赵幼娘脸通红着,知道这事关一生,也顾不得害羞。这是女子一生之中最重大的事情。   她抬起眼睛看着赵娘子,这世间哪里还有比亲娘更值得信任和直言的人呢?!因此便道:“娘,若是……他也瞧中了我,我是愿意的。”   她用的是也字。   也就是说,她瞧中了,但她并不会愿意嫁给一个没瞧中自己的人,因此前提便是对方也瞧中了她才行!   赵娘子一听就明白,笑道:“我去问问便是。等回了家,老太太肯定要问他的。若是一拍即合,这才是真正的美好姻缘。我相信我的儿,一定有着好运气!”   赵幼娘不吭声,又低下了头。   在亲事这件事情上,是不存在好事多磨这回事的。瞧上了就是瞧上了,瞧不上就是瞧不上。能成便不会磨蹭,若不能成,人力就算极力促成姻缘,最后也不过是成为怨偶。好事多磨本身并不是用在这种事情上的。人生虽然只有短短几十年,可是很多很多的事情,并不能太经过磨蹭。错过就是错过。时间若花在这磨叽或是磨难上,有多少情份也会在一些小事的处理上消失掉的。   很残酷也很现实。   姻缘这件事难的是两家处的好,两个人也相互有情能瞧得上,这才是真的皆大欢喜了!   赵娘子推心置腹的点着她道:“我的儿,娘为了你与你爹也是考虑过很多人家了,先前也有人来说你,条件都不差,可是我和你爹多少都有点犹豫,没有应声,只说你还小,给你推了!”   赵幼娘静静的听着。   赵娘子磨挲着她的手,柔声道:“一则是因为你姐姐嫁的远,现在见一面都难,我和你爹其实心里略有些后悔。当初若是嫁在本县,一年就算见不了几面,至少也能知道她过的好不好的消息。”   赵娘子叹了一口气,道:“二则便是不想让你再嫁商户人家了。纵然有点财力,然而,子孙三代都不能读书,这也太伤了。张家就算不是从小就富贵的,王安平也并非有着与你一样的生长环境,然而,他如今在衙门里能说得上话,县里有什么事,他也能略作主,将来他的子嗣是能科举考学的。哪怕只是中个秀才,都是门楣不同,门第的升跃。秀才功名哪怕在一些大地方不算啥,可是在这小县城,足以过的丰足又体面了。那种体面是钱买不来的体面。你爹纵然有钱,看着是穿着绸缎,可是遇着了能说得上话的读书人,也是点头哈腰,人家拿鼻孔看他,甚至都不放他在眼里,你爹都不能表示出半分的不满,还得哄着捧着读书人……这里面的差别,我的儿,你是晓得的……”   赵娘子继续道:“三则虽然之前也有这样的考量,可是我和你爹也怕所托非人,没有图到将来,反而将你和家业都给坑进去,凭白的养着亲家一家人,到最后你还得受气受苦,受尽委屈。所以一直以来就拖着。本来以为是没希望了,哪知道遇着了张家。张家老太太是个有能为的,也是个大心胸的,她不仅智慧手腕是一流的,而且她这样的婆婆,绝不会为难小辈。看她待家里的女儿和媳妇子就知道了。你该知道以后怎么相处。你向来不是多事的人,自然不会讨老太太不喜。而其它人也都好相处,自然能在家里游刃有余,不用满心疲累而应付……”   “也许在外人看来,张家是高攀了我们家,其实说到底,是咱们家高攀了张家,我的儿,可一定要摆正位置。千万莫有轻视张家人之意。”赵娘子道。   赵幼娘心中满是感动,感受到了爹娘的浓浓的记挂关怀还有谋算人生的疼爱,红着眼睛道:“女儿断无轻视之意,只有无尽的尊敬。”   “好,这样想才好。外面的虚名都是假的,里面的实在和好处才是真的。张家的好,外人瞧不着,他们家且藏着拙呢,”赵娘子抹了一下眼睛,笑道:“若是成了,等你过了门就晓得好处了。他们家关系是复杂些,然而人心简单,不难处理。看张兴柱治家,就晓得了,不是那种几房相争的人家。更不会像那些有钱的商户,为几两,甚至是一口气,一尺布都能你来我往的争讥半天,这样的日子过的太累。张家,是少有的好人家。他们家也只是一时的低谷,将来,且有发达的时候。有那位老太太在,张家不可能在本县沉寂的。张家老太太宽容待女孩儿,我儿自小也有点筹算管理铺面的本事,到时候,就是安平的贤内助。一定能做得好!”   “娘!”赵幼娘扑进她怀里,想到娘为她打算了这么多,想了这么多,不禁眼泪直下,道:“女儿知道,岂有不珍惜的。娘为女儿谋划的,女儿心里有数,绝不辜负娘的期望。”   “那样才对,要从女儿变为媳妇了,以后可得好好过日子啊,”赵娘子也哭了,道:“要做个好儿媳!”   赵幼娘道:“女儿一定好好过日子。讨老太太的欢心,以后能经常回家看爹娘!”   赵娘子一叠声的道:“好,好,好啊!”   母女二人心里都清楚,以今天的相亲来看,亲事黄的可能性并不大。只是快到嫁人了,这心里多少有点伤感。   只是女儿的终身定下了,赵娘子心里又有点松了一口气。   这年头,娶媳妇,嫁女儿,都不容易,想要找一个可靠的可以托付的女婿更不易啊。   张家人回了家,各自收拾歇着去了。   只有张融融在王安平的屋里,问他道:“可有好感?!”   王安平微微红了脸,点了点头。   见他睫毛微颤,张融融笑道:“害羞了?!”   “儿子只是略有感慨,”王安平看向张融融,道:“我何德何能,有娘张罗主持,有娘谋划疼惜,有娘为我想着一切。若不是娘,没有我今天。若没有娘,以儿子的本事,又哪里能见到她这样的女孩子……”   这话说的令人唏嘘,却又如此的真情实意。   “我的一切都是娘给的。”王安平抬眼看着她,眼中微有泪意,却笑道:“……她很好,很好。”   无论是相貌,品性,家世,都是一等一的。以他王安平看来,若非是娘张罗,只怕他且配不上这样的女孩子呢。   “你是妄自菲薄了。”张融融道:“你有你的好。她能看到。这就足够了!”   王安平微微一笑,对着张融融点头。   张融融摸摸他的头,道:“安平现在是大人了。以后要担当起一个男人的责任来。做好为人子为人夫为人父的责任来。这样才是真正的男人!”   王安平郑重的点了点头。   张融融道:“睡吧!若是有什么话要写给她,你可写一写,叫恒儿带去。”   王安平脸腾的红了,道:“……这,不妨碍么?!”   “妨碍什么?!”张融融笑道:“马上就是铁板钉钉的事了,亲事一订,写点情书算什么?!又不会常见面!”   情书这两个字实在叫人烧心的慌。   王安平哼哧道:“……娘就这么相信儿子,这么自信她能瞧得上儿子么?!”   张融融哈哈大笑,道:“我对我的儿子有信心!”   王安平心里既感动又羞涩。   张融融叮嘱他早点睡,回屋去了。其实她以为,王安平还是略有些不自信的。他的好,只他自己并不知道。   不过,找到能欣赏他的人,就能够共度一生了。   赵幼娘这个孩子,虽然没怎么出过门,但到底生在商人家里,人情往来也复杂世俗,从小接触到的事情并不少,并不是那种没见识的孩子。养的也并不娇气。明理又大方,心思细腻又知礼克制。最适合安平。若是太闹腾的,或是不懂事的,怕是与安平合不来。而若是没见识的,以后与安平必然没话可说,所以才说,合适这两个字才是最重要的啊。 第262章 成了   张融融只一眼, 其实就已是极为满意。   夫妻过的好不好,还得看他们自个儿的心意。能相互瞧中,以后才会相互珍惜, 扶持一生。最重要的是,这孩子有文化,性情柔和,有事情便一定会与安平好好商量着来。这样的性格, 什么样的事情只要肯说,坦荡又真诚,人生再难的关也会度过的。   张融融最喜欢她那一眼清澈而坦荡的眼神。   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上起来大牛经过大妮提醒才反应过来, 大喇喇的道:“表叔,你昨天原来是去相亲的啊!我竟半点不知。”   噗哧!   李氏陶氏笑成了一团。   王安平实在受不了家里人的调侃, 吃了早饭,飞一般的走人了。   大妮实在受不了大牛, 瞪他一眼,红着脸道:“你这张嘴, 别在外头瞎说!”   大牛挠挠头,笑道:“我保证不在外头说!”说罢抓了几个包子咬在嘴里一个, 飞速的追着王安平走人。   大妮实在是好性子, 也忍不住啐了一口, 道:“表叔脸皮薄。叫大牛别说别说, 他还是大喇喇的说出来!”   众人哈哈大笑。   张兴柱看着张融融的笑脸, 道:“这事就定下来?!”   “当然要定下来!”张融融笑道:“恒儿,你去问个准话。只要赵掌柜说,那孩子同意。咱们就走流程了。”   张恒笑道:“诶,姑奶奶,表叔的终身大事是头等要事, 侄孙儿便是今天饭不吃,都给去跑腿!至于说瞧没瞧中,姑奶奶也是瞎操心,就依表叔这相貌品格,哪有瞧不中的?!”若是瞧不中,老赵也不会起这个眼馋的心思。这可是赵家先起意的。但这话不能说,说了便有压赵家一头的意思。   张融融笑道:“只是例行一问罢了。今天你去,透个话给老赵知道,只说安平心悦不已。”   先说男方瞧中了,才是对女方的尊重。   张恒自然知道分寸,笑嘻嘻的道:“姑奶奶不用急,等侄孙儿吃完早饭马上就去。”   见张恒慢吞吞的,陶氏笑骂道:“你可快些罢,不然姑奶奶可急的慌呢!磨蹭个啥?!”   张恒心道,急吼吼等着的人是赵家的人才对!嘻嘻。不过他当然不会傻傻的说,笑嘻嘻的道:“……别催,我洗把脸去。唉,为了给姑奶奶办大事儿,早饭都吃不饱了,得,我去赵家蹭早饭去!”   张融融无语。安平若在这里听着,怕是臊的都要瞪这张恒。实在太促狭了!   张强乐道:“你可快些罢。”没见着家里人都急吗?!   张恒笑嘻嘻的收拾妥了,便兴冲冲的叼了个包子走人了。   张兴柱这才笑对张融融道:“这件事得托媒人,走正礼,流程不能慢待!”   “当然。”张融融道:“只是一些事上,兴柱出面,和老赵商议一二才好。这是结亲的好事,两家又交好,有些细节,反倒不必非得媒人来回的传话,弄的很陌生!”   张兴柱郑重的道:“这是安平的大事,老姑放心,我带着恒儿一并的和老赵商议,包管差错不了。”   “好,”张融融笑着应了,又问张强下乡镇的事情。   张强道:“这次去了两个镇子,打听了打听各铺面的老板生意,还有人品口碑,打算挑其中两个定下来供货。长久合作的意思。昨天还跑了一个临村,以后有花草会定时去收,也说好了,只是这个是零收,无法签协议,只能口头约定了。这一次还不错。等歇两日,我和恒子还得跑另外的乡镇,争取一遍过下来,以后这些事便交给管事的经手下乡了,我和恒子也能歇一歇,少操些心。以后成了定例,只要偶尔下乡镇去考察一下就好了……”   张融融点点头,道:“这些事情你和恒子商议着办,只要形成了定例,后面总管便可,不要亲历亲为。蛋蛋快要入学了,若是传出去他爹总是经商跑腿,难免不妥!”   张强郑重的应了一声。这是涉及家里根本的大事,他心里提着,也有数!   他和张恒商议过了,只要把本县巩固住了,就不往外县发展了。也顶多供一供府城云帆那边的货。   其实他们也明白了,姑奶奶说的是对的。就算再辛苦,跑出多少县来,生意做的再大,只要入了商藉,钱财多了就是好事么?!   商人只有钱,没有地位,真得罪了人,就得敲骨吸髓。   那些生意做的大的大商行,哪一个没有抱住大腿?所以才横行发展起来的。但也是看着风光。说到底,还是大腿的钱袋子。若是运气好,过上几十年的风光日子,但只要大腿翻了,钱袋子也会被别人吸光血……   县城里虽然偏僻,但有心要打听的话,其实也能听到不少惊心动魄的故事。随着来的商人的增多,在他们口风流传,他们也能听到。   有些事就不能想得太深。   他们张家,不太适合到风太大的地方去。在这小县城里,能刮起点小风,日子过上来就足以了!   张强难得一日清闲,却也没闲着,跑到作坊去了。   张恒已到了赵家,一进门就被赵掌柜拉住了手,张恒笑道:“我就知道老赵一定着急的等着我,我这也是急着来呢,早饭都没吃,就被老太太给踢出来,也是急的慌。”   这话说的实在讨喜。赵掌柜心跳如鼓,看着张恒。   张恒倒是第一回 看到他这么紧张的表情,可怜天下父母心呐!   “姑奶奶昨夜问过表叔了,表叔瞧中了,心中愿意,满意的不得了。”张恒笑嘻嘻的道:“……这亲事能成不?!就只看赵姑娘的意思了。”   赵掌柜被一阵狂喜淹没,道:“好,好,自是愿意的,哪有不愿意的?!安平啥都好,怎么都好,哈哈哈……”   张恒笑道:“那这事可就成了,我们家也要托媒人来说亲走流程了。我们俩就等着喝喜酒了。”   “是,是,来,来。”赵掌柜喜的都语无伦次了,一脸笑的如同菊花一般!   赵掌柜笑道:“好兄弟。这件事情,我谢你!”   张恒知道这话是真心实意,笑道:“原也是美事,我不过是中间递了话罢了。谢什么谢?以后都是一家人了,说谢太生份。”   赵掌柜知道他是给自己台阶下呢,不然女方求着男方成事,不好听。张恒给他面子,赵掌柜心里有数,便拍拍他的肩,连连点点头。   “不过这称呼问题,咱可得说道说道!”张恒笑道:“叫你老赵爷爷,那可不能够!以后少不得要乱辈份的称呼了!”   称兄道弟实在是不合适。   赵掌柜笑道:“当初是我舔着脸要与恒兄弟称兄道弟,竟是我的锅。不过当日哪里料着这般。嘿嘿,恒兄弟也不用叫我爷爷,我也不习惯,以后……只唤我老赵便是!”   张恒这下舒坦了,笑嘻嘻的道:“那我可就冒犯一声,称你为老赵了。”   赵掌柜哈哈大笑,道:“……哪有那么多规矩,就这般叫着亲近!”   一时拉着他进去吃早饭,笑着说话。   张恒也知道一时走不了,便笑着进去了。   说实话,回过神来,张恒明白,张家与赵家更近一步,其实是有利的。张恒大致的明白,姑奶奶和赵掌柜其实也是有着借儿女亲事更近一步的心思。当然两人若相互看不上便作罢,但既然看上了,这不就是两利的好事?!   这世间,还能有什么比亲事更稳固的捆绑。既然成了一家人。那么,有些合作,自然也就能慢慢的提上日程了!   赵显一大早就去铺子里了,但也提着心,等着张家的消息。张恒一到,事情一定,就传到他的耳中,他松了一口气,露出笑意来。妹子的亲事可以筹备起来了!最小的妹妹出嫁是不能慢怠了,各项的嫁妆其实事也多。倘紧急成亲的话,怕准备还来不及呢。所以这日子订下,还得两家商议着来。太仓促了不好,太急忙慌的反而容易出错。   赵娘子得了信,也是高兴的不得了,抹着泪对秦氏道:“可以筹备起来了,我的心终于定了。昨晚是一宿的没合眼!”   秦氏笑道:“娘,这是好事啊。这下子可是心事尽去了。”   “是啊!”赵娘子浑身舒泰,笑道:“不行了,我得去眯一会,年纪大了实在撑不住了。你去和幼娘说一声,叫她放心。这孩子怕是也没睡好呢。”   秦氏先送着赵娘子回屋眯下,这才来与赵幼娘送信。   先高兴的不行的人是翠兰,当下就要说要去找春妮玩。秦氏拦不住她,只好道:“你这丫头太散漫,也管不着你,只一点,在外头敢瞎说幼娘的事情,饶不了你!”   翠兰笑嘻嘻的道:“我又不傻。且不会乱说呢!”说罢也不等,飞一般的出府去了。   “着急忙慌的性子,自小便如此。”秦氏无奈笑着,坐了下来,拉住赵幼娘的手笑道:“张家看着是人多,其实人口极为简单。幼娘等嫁去了,才知道福气。以后有婆婆疼,夫君敬爱,一定会幸福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20 23:33:08~2021-09-21 23:20: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游手好闲妞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淡风轻近午正 15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缕阳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3章 周公   “嫂子!”赵幼娘红脸点头。   “嫁衣可得准备起来了, ”秦氏笑道:“这事可别害羞。女子一生只嫁一回,可得郑重,且不能马虎呢。”   “我知道, ”赵幼娘道。   “绣整件太累了,怕是也来不及,嫁妆整件得要两三年,但王安平年纪并不小了, 所以,肯定是来不及。”秦氏看她脸轰的通红,便笑道:“所以准备一个半成品, 你把最重要的给绣上去就行。顶多半年功夫就成了!”   赵幼娘听着坐立不安,哪有那么急的?!   他年纪是不小了, 但也不至于急着成亲的吧?!   秦氏看她脸红的跟猴子屁股似的,便是噗哧一乐, 也不说她了。反正这事害羞,大姑娘人家是不会搭话说意见的。她来安排便是!   秦氏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小姑子找到良人,这是大喜事儿!女儿家的一生, 若是这件大事一直悬而未决, 家里人都担忧, 她这个嫂子, 当然也会挂心。索性现在是彻底的放心了, 一时便与赵幼娘讨论起嫁衣还有配饰等事来。至于走礼方面,都是有公婆操心的。闺中要准备的,秦氏有经验,自然一一指点着赵幼娘。   等秦氏说了一会回去歇了,翠兰又不在, 赵幼娘才托腮对着窗外发起呆来,只是两腮微红,眼神之中如有波光,很是温柔。   他也是愿意的。两情相悦,才有未来。赵幼娘有一种如置梦中之感。这比什么都高兴!   翠兰还真找到春妮店铺里去了,见这里生意不赖,便帮着春妮打理了一会生意,她也是个利落性子,帮着端东西忙的不亦乐乎,等早点这一个时间点过去以后,两人才找到空闲说话。因为马上要成为一家人了,心中自带一股亲昵。   “我教你做糕点和甜点啊,”翠兰笑嘻嘻的道:“我也从你这学几样,等家去做给我们姑娘吃。”   因之前说过,春妮便没拒绝,笑道:“真的可以拿来做生意么?!”   “可以的,”翠兰道:“你是有所不知,赵家请的厨房厨子等有好几个人,每个人都是有些拿手菜或是点心的,厨子这一行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如果不是入酒楼做事,而是入主家做事的话,他们手上的方子还有手艺,都是不会再拿来做生意的,只会在主家用,主家的人也是可以学的,拿出去做什么,也没大事。当然待遇就是主家包了他们一家人的吃穿用度,还有年例月银。所以,他们才肯教我。这与他们并不妨碍。”   也就是说,对厨子厨娘来说,教几样点心糕点的做法儿,其实在大家里生存,也只是用来做人情的事情。他们又不靠做生意活的,有主家养着,完全是不在意是不是流落于外的。再者说了,做点人情教的方子,也并不可能是他们的拿手的东西。没有傻子会把所有的东西都教出去。   而在酒楼里则不同了,一般在酒楼里做厨子的,都会防着一手的。这又是不同。   “原来是这样。”春妮这下放下心理负担了,笑道:“那我可仔细学了!”   一时相谈甚欢,教了一会儿,春妮留着翠兰在店铺里吃了午饭,午后还拉着她去了张家玩。   就这么一天的功夫,翠兰是与春妮打成了一片,还把张家给逛了一通,回的时候,拎了好多吃的走人。   等她回赵家,肚皮都吃的鼓鼓的了。   秦氏见着她,特别无奈,道:“你这丫头,在外面吃的肚子跟青蛙似的,难为你还能想着家来!天天在外头跑,也不怕你们姑娘惦记!你可长点心吧,再瞎跑,早晚要被人拍了花子……”   “才不会呢,我回来的时候,是张强大哥送我回来的,不然这些我哪拎的回来,嘻嘻,”翠兰笑嘻嘻的道:“姑娘,我刚从张家来,姑娘不想知道张家在哪儿,家里的样子吗?!”   赵幼娘心中一动,嘴上不好说,却是瞪了她一眼。   秦氏哭笑不得,道:“得,人还没去,丫头已经去了,已经把人情世故都钻透了。这般也好,等嫁过去,有翠兰给你指点,就更好磨合。”   赵幼娘脸腮通红,哪里还能坐得住,告退着回屋去了。还啐了一口翠兰,说她就会瞎跑多事。   翠兰却只嘻嘻笑,道:“我为姑娘探探路,还嫌我多事呢。这也是张家的缘故,若是那等子虚讲规矩的人家,我才不去呢。”   秦氏听了心中一动。对翠兰高看了一眼。这丫头看着傻乎乎的,其实心里如明镜一般清楚!   若是旁人家,人没去,丫头先瞎跑,只怕赵家姑娘已经被人看轻了。然而张家终究是张家,不是他们不知礼,而是愿意越礼以真心待人。看这丫头疯跑去,还郑重的被张强送回来便知道,人家且郑重的待着赵家的姑娘呢!   知礼而不拘于礼。张家是难得的好人家。   张恒回来后,张兴柱便出门托媒人去了。先前,张强张恒成亲的时候,张兴柱也是请过相熟的媒人的。   因此张兴柱便带了四样礼物上门去了。   其实民间的姻亲也不全是媒婆的事,还有周公。周公之礼。   周公是正式保媒的一种统称或者说是专称与敬称。而周公这个媒人是比媒婆更正式,更有礼的一种存在。张兴柱不想委屈王安平,自然是郑之又重的托人去了。   寻周公保媒,一切都得落于书面上。这也是非常正式和重视的一种走形式的方式了。当然前提是两家已经都已有意。否则第一步还是该是媒婆上门先寻问意向。只不过现在已经越过了这第一步。   张兴柱到了接近晚上才回来,喜笑颜开的道:“成了!和媒人讨论了一些细节,都定了。接下来便是周公上门订亲,落笔于纸。然后便走礼。后续的礼方面,咱们家得细办。”   张融融听了心里很是高兴。   “老姑,只是这成亲的日子上,要不要问一下赵家?!”张兴柱道。   “叫恒儿去问,”张融融道:“安平年纪虽不小了,但是也不必急在一时,让赵家准备的从容些才好。那孩子年纪还小,赵家想要多留一二年也没事的。咱们两家本就来往,以后常叫孩子相互串门见一见,才不会陌生。这就行了。都是一家人,不要拘那些常礼,没得生份了!”   “行。”张兴柱道:“我叫恒儿去问问,再向周公转告。”   “新屋装修的事情还是得加快,”张兴柱笑呵呵的,道:“只是这家具方面,要不要再换一批好点的木料,毕竟是一辈子的大事呢。”   “不必,咱们家与赵家都低调些。便是有福,也不要张扬的好。”张融融道:“老赵心里有数的。如若是为了更好的家世门第,他哪里会与咱们这样的人家结亲?!所以屋子新一些,干净一些就妥当,没必要弄的太富。他们的新屋三间,弄的亮堂些,方便生活些,就有心了。”   “好,好,”张兴柱听明白了,他只是比较担心赵幼娘生活条件好,嫁过来了以后会不习惯。   其实张融融倒不是刻意如此,也不是不尊重赵幼娘。而是委屈这种事情要看人的。   有的人比较图外在的东西,你便是对她再好,条件稍差一些,她还是不领情的。而有的人却更在意内心里的东西。心里对她好,条件稍差一些,她也无所谓。   赵幼娘并不是太在意外面之物,更注重内心的感受。这样的孩子,只要不是故意苛待她,她哪里会在意这些个?!   张家给的条件肯定不比在赵家时的条件,只说屋子还有奴仆方面,都远不及。但是,她看中人啊。人比什么都重要。当然,在有些人眼中,人是最不重要的。给的东西才重要!   张融融掏出一个匣子来,道:“叫恒儿拿去,这是我张家给的聘礼。这个事情就不必经过周公了,我们两家交涉就行。老赵若给幼娘嫁妆,也不要给在明面上,给幼娘收着带来便是。这是幼娘一辈子的东西,张家也不会惦记。老赵心里有数,不会要面上光,会低调的。”   张兴柱打开看了一下,见是几张纸,也没打开看,便心中有数了,道:“这也是咱们家给的最大的诚意了。”   这才是硬核的真心实意!周公那走的礼只算是走流程和形式了。   张融融笑道:“只这一个儿媳,诚意还是要给出来的。她是个好孩子,我们对她的好,她自都在心里。别的不求她回报,只要她一心一意的跟着安平白头偕老,就是我最大的心愿了。”   “会的。”张兴柱道:“安平会幸福的。”   张兴柱先将东西收了起来,准备晚上跟张恒商量一下,明天再叫了正式的去赵家一趟!   晚饭时间到了,季老爹红着眼睛来了,像是哭过。张家人本来高高兴兴的,看到他这样,一时愣住,道:“这是怎么了?!”   季老爹再绷不住,眼泪唰唰的流淌,道:“……还不是老大那个孽障,他,他……中秋那天打伤了老大媳妇,差一点送了她一条命……”   说罢泪如雨下。 第264章 孽债   张家人都唬了一大跳, 大妮直接就呆住了。大牛更是目瞪口呆。   张兴柱皱眉道:“怎么回事!?”   张强已经去扶着季老爹坐到了椅子上。好家伙,这老头都快站不住了!   季老爹道:“就是中秋那天,他们夫妻两个, 各吃各的饭,各烧各的锅,别人家吃团圆饭,他们吃分灶分席的饭,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拌了嘴,然后打起来了。老大拿着锅铲往她脑袋上砸了一下,老大媳妇就晕过去了, 淌了好多的血,幸亏孩子们哭喊着叫了邻里知道, 不然,老大媳妇一条命怕是没了。叫了大夫去止了血, 人虽然醒了,可是伤的很重。现在, 也没人照顾,她娘家也不管……老大更不管, 只叫她自顾死活!”   张强听了心里有股说不清的滋味, 这话说着, 是叫他们听听的, 还是叫他们来拿主意的?!   季老爹还不是照样不作为!?   “也是今天上午村里有人进城找到我告诉了我, 我才晓得,不然还蒙在鼓里!”季老爹流泪难受极了,道:“现在可怎么办才好?亲家,我也麻爪了,寻思着来要个主意!”   张兴柱倒是直接, 心中有点不高兴,道:“只看你们在不在意这个大儿媳了。要是等着她死,大可以不管她,她拖一拖,早晚得死。要是想管,也要弄清楚,她和你大儿子之间还能不能弥补裂痕。”   季老爹摇摇头道:“不可能弥补裂痕了,他们已经是仇人!早就已经相处不下去了!”   “那就等她死?!”张兴柱眼神略微有些凌厉的看着他。   季老爹不知怎么的,略有点心虚,还有点说不清的滋味,也许是被看穿后的愧疚,还有一种丢脸和低人一等的感觉。   “亲家,不是我说你,我说话不中听,你也别见怪。”张兴柱道:“一是养出这样的儿子来,养不教父之过,他们走到这个地步,你该有点责任。”   至于季老娘和她之间的故事,谁也不傻,都心里有数。若想弥补还用得着来他们张家问主意吗?!   季老爹没有否认,张兴柱继续道:“既是这样,他这个当儿子不是人,你们趁着还有能力至少要弥补一二,我也不说人命轻重,只说她若是死了,后果是不是你大儿子能不能担得起的,杀人之罪,逃得掉么!?就算逃过了,他的孩子亲眼看到了这一幕,会多恨亲爹,这些你们想过么,这就是你们季家的孽债。要不要管这条人命,亲家只自个儿看着办!”   季老爹心中一寒,泪如雨下。张兴柱虽然话说的不中听,可是理却是这么个理。   是啊!这是他们季家的孽债啊。   “二是哪怕看在一条人命的份上,孙儿们的份上,以及当年亏欠她的份上,好歹救她一命,给她一条生路,你说呢?!”张兴柱道。   季老爹沉吟良久,道:“给她治伤,叫她休书,然后给她一笔补偿的钱,好不好?!这样也算是赎了罪吧?!”   张兴柱眉头皱的紧紧的,都不想理他。   张融融说话也直接,道:“这跟逼她去死有什么区别?!她娘家能接受她回去吗?!和孩子离别,只她一个人,除了跳河自尽以外,还有什么出路?!亲家啊,你这心可不好。一条人命,是不是只要离了你季家,死了,你家大儿子就没责任了,什么责任也不用担了?!做人,可不能这样做的啊。人在做,天在看,尤其是孙子辈的人都在看,要造冤孽或仇恨,还是要以善化解旧怨,只在你们一念之间!”   这个时代,一个女子,失去了娘家,失去了夫家,甚至失去了孩子,有钱有什么用?!哪里可以安身?!   在现代社会当然可以。可是在这里,只会履步维艰,尤其是季大媳妇舍不得孩子的人,一旦想不开,下场可想而知。   季老爹半晌都没有说话。   张家人都冷着脸,没有再与他说废话。   遇着了这样的大事,与其来这里淌几滴猫眼泪,还不如承担一二,做个补救。而不是在这里要张家拿什么主意。   大妮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特别的难受。她与季大嫂之间,平时没什么恩义。然而,听闻她遇此事,心里不知有多痛,她想帮点什么,却不知道该怎么插手,心有余而力不足。她迫切的盼望着公婆能管一管,做点什么,可是她想说却没能说得出口。   季大牛看见大妮这样煞白着脸,上前道:“爹,大嫂再刻薄,那也是被逼的啊,也是一条人命呐……”   季老爹看了一眼大牛,心中清楚,只怕什么都不做,大牛都会对他失望了。   他起了身,道:“我得回村一趟,和你娘商议一下,怎么补救!”   知道张家不待见自己,告辞一下,便走了!   季大牛想了想,追了出去。   大妮眼泪就落下来了,道:“她那么强梁的一个人,怎么就落到这个地步。”   张强蹙眉道:“他来是怎么个意思?!”   张兴柱冷笑道:“季老娘和季大嫂之间有许多前怨,两人与仇人也差不多,他们也是不想管的意思。又怕咱们张家对他们季家有看法。所以来滴几滴猫尿来了呢!”   张兴柱说的极不客气,充满了不屑和冷笑。   张融融道:“不错。若是要补救,有的是法子。偏偏来咱们家问有什么法子。哪里是问有什么法子,他们这是来假装仁善的。其实就是不作为。这样的人多的是。没有直接行恶,但也不行善,不作什么,却还要假装自己是无奈不得已,一副仁善人的模样。装着装着自个儿都信了!”   张强听了万分恶心,不好说长辈什么。但这心里真不是滋味。一遇事,人的本性就露出无疑了。   瞧瞧这事儿。若真想管,真想管,有的是法子。季老爹老娘没有钱么?!   就算把季老大和季大嫂和离了,包了她的一生花费,哪怕看在孙儿的面子上,这又能花得了几个钱?!   无非是不想管罢了!   李氏陶氏都特别的无言以对,两人心里只觉得季大嫂被逼到了这个份上,真是好生命苦。毫无退路,不知是怎么样的绝望了。   过了一会季大牛回来了,张兴柱问他,“你爹怎么说?!”   “我爹回去和我娘商量,说会将她接进城里来,我劝他要接的话也得把大哥的两个孩子也接来。我爹没吭声!”季大牛道。   张兴柱道:“大人造孽与孩子有什么相干?!倘若你爹要回去,你陪他一道去!你大嫂这个样子,迟早是个死字。今天先等你爹的消息。他若没个表示。明天你去,把你大嫂和两个孩子都接来,先治伤。一条人命,若是不管,将来你和大妮都会内疚!”   季大牛认真的点了点头。   张兴柱冷笑,心里寻思,这季老爹老匹夫,若真是不管,瞅着吧。等大牛接来了人,季大嫂承了大牛和大妮的情,只要好了,以后有治这老两口的时候。   季大牛便去与大妮商议了。   大妮道:“治伤的钱,还有照顾大嫂和孩子们的钱,我们先垫着也没什么。等大嫂好了,她有手有脚,还能叫自己和孩子们饿死。这里到处能找到工做呢!只要人好了,内心里有个依靠,咱们能帮衬一二,这才是她的支柱。若不然胡思乱想,她会支撑不下去的。”   季大牛认真的应了。   两口子都没有说季老大的不是。这种不是人的人,都不算人了。只是这世道,做弟弟的真不能说大哥的不是!   张融融对张兴柱道:“这种雪中送炭的时候不去做,季家老两口有后悔的时候。”   “既便做了,也不是真心,而是因为利益驱动?!还能指望他们与季大嫂修复关系,那可拉倒吧。”张兴柱撇撇嘴道。   张融融摇摇头,无语之中!   张恒回来了,听了张兴柱的吩咐,便笑道:“放心,放心!明儿早上,我再去赵家一趟!这盒子,嘿嘿,以后,可是咱们俩家的发家之道啊……”   张兴柱扇他脑壳,道:“想什么呢,这是你未来表婶的东西!”   “那不也是过一道手,就又来咱们家了吗?!”张恒嘻嘻笑道:“……多早晚,这些方子,还是得在张家和赵家手里发扬光大!”   张兴柱看他这财迷的模样,也不管他,只叫他办好差事,别搞砸了。   张恒笑道:“爹还不知道我?!办差事,能弄砸么?!那是未来,我怎么也不会弄砸了的!”   “就会贫嘴!”张兴柱不管他了。   张恒拿着盒子回了家,才听陶氏说了季家的事。张恒撇嘴道:“……也就季家这点小九九,十分上不了台面。是面子值钱,还是人值钱?!”   “他们眼里是钱值钱!”陶氏道:“真的接了人来,他们不得花钱治伤,安置他们大儿媳,再加上还有旧怨,又怕相处不好,将来还要受气受制,所以就想甩脱了呗。再是真相处不下去,还得和离,一旦和了离,一个被扫地出门的与他们不相干的连儿媳妇都算不上的人,他们愿意管?!再说了,若是再接了孙儿来,三张口吃喝用度花费,他们舍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21 23:31:06~2021-09-22 23:12: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游手好闲妞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雪枫 20瓶;一缕阳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5章 聘礼   张恒听的特别无言以对, 深谙人心的算计和残酷。   “他们这是怕一沾上就甩不掉呗。只是我看这季大嫂做的事,却是个有志气也有脾气的。她若是有半分的依靠,哪会混到这份上?!”陶氏叹道:“明儿他们不接, 大牛大妮得接来。接来先治了伤,然后赁个屋住下,只要肯吃苦,愿意做工, 挣点钱不难。大牛大妮再接济一二,这日子也就能过得下去了!季家老两口,是真怂。不是我说, 这个时候若雪中送炭的管了,季大嫂能不感恩?以前的怨再大, 也得消了。哪怕不能亲如母女,至少也能和平相处了, 当初季家分家的时候,只她完全不在乎钱多钱少, 可见,她绝不是那种惦记人财产的人, 这样的人, 有志气, 他们还怕被她惦记不成?!也是小看人, 所以说, 是什么人,就用什么眼光来打量人。就是这样无理!一点眼光都没的。更没个担当!”   张恒道:“孩子还得接来?!”   陶氏摸了一下肚子,笑道:“孩子是一个女人的命根子,不接孩子来,她愿意来么?!季老大, 只怕她早当他是死的了,孩子,可是不能丢的。你们男人哪里晓得,怀孕,生产的又不是你们,哪里知道当娘的心里的牵挂!”   张恒道:“只愿孩子不是那种嫌贫爱富的,若不然,她就算在城里做工把他们拉扯大,结果人大了,还得回季老大身边去,那样才真能气吐血。说什么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那也是理想化的话。当然大多数,当然不嫌,可是总有些坏种生的胚子不好,小时候吃娘的喝娘的不说,等到大了,爹有钱,就头也不回的去了。这样的也多的是呢!”   陶氏听了默然,良久叹道:“如果是这样,那这季大嫂的命也太苦了!”   张恒叹了一口气。   “还好现在县城里到处都缺工,只要肯来做长工,是不愁赚不到吃喝的钱的。”陶氏道:“最不济还有咱们家接济一二,也就行了。姑奶奶肯定是不会不管的。季家老两口是觉得一个女人两个孩子用的多,他们本就抠门。但是在咱们家,一个女人和两个孩子能用得了多少?!接济一二,一年也花不了多少。”   “那两个,只进不出,抠死他们吧。”张恒哧笑不屑。   两人不再提季家的事了,张恒摸了摸她的肚子,笑道:“也不知道是咱们的儿子先出生,还是表叔先成亲呢!”   陶氏拧他道:“我也盼着是个儿子,但万一是女儿呢?!你这总是儿子儿子的说,我这心里多虚多悬?!”   “我盼儿子,但真是女儿,难道就不是我亲生的了,我就不疼了?!我还能像季老大那畜生一样的冷了你不成?!”张恒笑道:“就瞎担心!我只是愁,万一是个女儿,咱俩还得努力啊,你肚皮累,我也累,这可真是老牛耕田,就怕老牛早晚耕死在地里……”   陶氏又气又笑,拧他道:“你就瞎说吧,看把你这张嘴给能的,就没见过你这么贫的人……”   “我又不在外头说,”张恒笑嘻嘻的道:“姑奶奶果真给了方子当聘礼呢。”   陶氏惊的捂住嘴,道:“姑奶奶可真是神人,竟还有方子。了不得!”   “我就说,先前的那些只是鱼饵,瞧瞧,现在不就钓了一个儿媳妇回来?!这是连人带财还带方子给带来了,啧啧,表叔有福气啊。你晓得赵家给多少陪嫁么?!都是不过明路的。但老赵给我透了个底。”张恒笑道:“以咱们家现在的花用法,那是几辈子也用不完的钱财!”   陶氏本来想猜一二千两,但一听他这么说,竟是不敢猜了。   张恒竖了一根手指,笑道:“一万……”   喝!好家伙!   陶氏瞪大了眼睛,道:“这,这么多!”   “嘿嘿,之前的方子你不知道赵家赚了多少,姑奶奶都没要,现在陪嫁进来也是诚意。连人带财的来,其实就是想与咱们家捆绑。老赵是真有眼光。”张恒道:“不是我自夸,哪家有姑奶奶这样的老人啊?!会有这样的福气呢?!是不是?!还有这个钱只是浮财,是另算的,还有其它的铺面啥的,至于首饰和布料那就更不用说了,到时候咱们全家一年四季的衣服料子,都是老赵包了的。老赵亲口跟我说的。但这个事我没跟姑奶奶说。老赵和姑奶奶之间其实有默契呢!”   陶氏目瞪口呆,她是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钱啊。她自闭了。   想了想自个的一点小银子,失语了!   张恒看她咋舌回不了神,嘿嘿笑道:“所以才说表叔有福气呢。姑奶奶之前的方子都是用来钓鱼的。这个盒子,才是两家以后发展的根本。晓得不?!咱们背靠姑奶奶,还有赵家,以后跟着后面喝汤,都了不得。要不我咋这么感慨呢?!自个有能为,不如有个好爹娘,有个好爹娘不如娶一门好亲事。表叔是真三样占全了,这不是福气,啥才叫福气?!别看云帆在府城这样折腾来去的,她赚十年,能赚到一万么?!所以啊,人得有个好命,就什么都全了……”   “这么说,你这是很羡慕吧?!”陶氏拧他道:“要搁现在你背靠姑奶奶,要是重新娶,说不得也能重新娶个富婆回来!”   “嘿嘿,生啥气,我可没表叔这样的福气,便是有,你瞧着我,能降得住这样的么?!我只能降得住你!”张恒笑道。   陶氏这才心里舒服了点,笑道:“赵家幼娘是真挺好。我看她是不难相处的。将来我还得好好与她相处着呢,就冲着这长辈还有这富裕,啧啧,以后我奉承的好了,指甲盖里漏一点都够我花用的,嘻嘻……”   张恒笑道:“现在明白为什么姑奶奶要培养表叔了吧?!书中自有颜如玉,这话不假。表叔若不识字,没个文化,赵家的女儿也瞧不上。”   陶氏叹息了一声,道:“可不是么?!”   两口子唠叨了好一会,又说了会在乡镇里的事情,到深夜才睡下了。   李氏对张强有点心疼,以往怨他嘴巴不如二弟花巧。现在张强总是出门,李氏又心疼他太累。问了问在乡镇里的事,又闲谈了几句季家和王安平的婚事,李氏叮嘱道:“出门在外,可留意着些,只怕乡下不太平呢。有些偏僻的乡镇就别去了。这年头虽说日子好过了,可是若稍露出点富来,有些山野刁民想要做些发快财的买卖,万一遇着了,整个张家都垮了。为着姑奶奶和公爹,还有我和弟妹,你和恒子也得当心点,别冒险。”   “我省得,恒子是个机灵过了头的,哪里会冒险?!”张强笑道:“再则和我恒子到现在也没有绸缎上身,出门也只是普通的短打布衣,头上都只是木簪,若说值钱,也只货和骡子值点钱,并不太显眼。不会有事的。恒子也认识不少乡民。我们从不去陌生地方,若是去,也是叫相熟的老乡和里正带着去,顶多破费向个领路的小钱,哪里会出事?!这世道虽也有些不太平的地方,但是里正和乡民也都是很纯朴的,只要有个章程,别信陌生人,就出不了事。”   里正与乡民都是人相熟着人的,真出了事,他们是要连坐的。所以李氏听了这才放了心。   她看他累极了,忙催他休息。丈夫是一家之主,李氏是很在意很关心的。   张强睡着了。李氏却睁着眼在想季大嫂的事情。季家这事闹到这地步,季大嫂往后可怎么活啊?!   哪怕季家老两口良心发现,真接了回来,失去了丈夫的女人,在这个世道,活的注定艰难无比,还会有流言蜚语。况且她还年轻。再嫁么?!   这个世道再嫁又哪里这么容易?!   再嫁也不是一定日子就好过了。如若她还看着心硬,其实心软的放不下孩子,那就更惨。看她往日行事,和风格,只怕是这种人了。   唉!可怜呐!季老大真不是东西!   而季家,深夜了,季老娘睡不着,她叫季老爹去探了探口风,便明白了,因此晚上就睡不着了。与其说是良心发现,不如说是怕被亲家嫌弃看不起,怕大牛和大妮以后会对他们有看法。那将来,他们老了……   季老娘私心是真不想接季大嫂来的。以往的那些恩怨就不提了,只是季大嫂那个性格,可怎么相处?!还得要人照顾一二,这里面就不要花钱吗?!   这可是真把钱给填进去了。   季老娘一想就憋闷的不行。   季家季老娘是看着咋呼厉害,但真正作主的人却是季老爹。   他拿定了主意,道:“叫老大两口子和离,把她和孩子们都接过来!大不了,咱们花点钱养着了!”   “和离?!老大肯?!只怕是休妻。”季老娘冷笑道。   和离是要分产的,休妻不用。也就是说,妻儿被老大给踢出来,扫地出门,老大不会给半文钱,负担就成了他们的了。他们就是冤大头了。 第266章 交心   季老娘一时恨季老大恨的不得了!咬牙切齿的。   “休妻也行。只是和离好听点。”季老爹叹一口气道。   “接来了, 你养着,住一起?!”季老娘道:“我都一把年纪了,叫我照顾不是儿媳妇的儿媳妇, 我以前和她有点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再有,还有两个孩子要照顾, 我就该当的?!”   季老爹道:“那是我们的亲孙子!”   这话一出,可把季老娘给吼的无言以对了,一时之间在那抹眼泪。   季老娘哭道:“难道就只能这么认了!真住一起, 以后叫我咋和她相处?!又不是儿媳妇了,当成女儿吗?!这, 可不能住在一块啊。”   季老爹知道她心里不愿意,可是事都这样了, 还能怎么办呢?!   “这也是咱欠她的。老大不是东西,可也是咱的儿子, 难道真的叫他弄死了她,叫儿子坐牢吗?!到时候, 孙子还不是咱们负责?!”季老爹叹道:“不要弄到这一步吧。你该想一想, 幸亏她人没事, 若是有事, 老大已经被抓了。”   “这个狗攮的哦, 气死人了。”季老娘气哭道。关系不好,非得弄到这份上。现在可怎么办啊?!   “将来老二老三若是也这般,可怎么办?!他们有样学样,拼这个又怎么办?!”季老娘道:“难道孙子都弄来给咱们管?!”   “那不能够。”季老爹道:“老二老三夫妻虽然吵吵打打的,但也没到老大这两口子的份上。”   “先接来再说吧。”季老爹道:“你有心想与她相处, 她也未必愿意领你的情呢,我看你是想太多。到时候随她的意,若是要赁在外头住,也使得,有咱们照看,孙子们都吃不了苦的。”   季老娘心里真是百般滋味,也只能认了。   她也知道轻重,不想老大坐牢,也不想失去大牛和大妮的心。还有亲家家里的人心。好歹哪怕是承担,也得做出个能承担的样子来啊!   季老娘一夜没睡,早上起来,大牛已经过来了。季老娘吃了一惊,道:“大牛你今天不用点卯吗?!”   “我和衙门里请假了,我来问问爹回不回村去?!”季大牛说话是很直的,道:“若是不去接,我就去接了。真接回来,也不要爹娘负担。”   季老娘听了又气又怨,道:“这是说的什么话?!你这是想气死我呢,在你心里,你娘就是这样的人?!”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季老爹叹了一口气,道:“你大嫂的事,没有叫你们负担的道理,行了,我们一道回村去,把你大嫂接过来。”   季大牛道:“还有孩子!”   季老娘气的不轻,在他身上捶了几下,大牛也不疼不痒的,身上如铁打的一般,也不觉得疼。   季老娘眼泪是直掉,又羞又气。觉得是被儿子给看轻了。   季老爹也没耽误,跟船伙计说了一声今天不出船,便和大牛租了牛车往村里去了。   这个事都这样了,也没什么可转寰的了,因此,季老爹是打算接了人就来,并不打算耽误太长时间,是希望今天内弄定,不想大牛因此而耽误了明天上衙门里干差事。   季老娘坐在院子里流眼泪,做饭娘子来了,看她这般,想问又不好问的,便猜道:“儿子是自个生的,便是与儿子媳妇生气,也不要拿身体生气啊,真气坏了身子,可就不划来了。”   季老娘身体一绷,心里是说不出的难受还有一股自卑涌上来。一般到这个年纪了,都是跟着儿子媳妇住在一块的。他们老两口是单独住,其实就算什么都不说,难道人家就不会猜了?!   做饭娘子是话不多的人,可是这一句未知因由的劝解本身,就是一种对她处境的猜测。   这种自卑感,真是叫她从心底里涌上来一股羞耻感。丢人丢死了!   越想越是不知道该怪谁,心里也隐隐的有些后悔的,当初强梁的时候得罪了个遍。现在临老了,偏偏遭受歧视了。   那种被家里请的保姆同情的感觉,好受吗?!不好受。甚至是有钱都不能弥补的感受。   季老娘想了想,闭上了眼睛,也罢了!   不管咋,老大的儿子,他不要就罢了。好歹是亲孙子。她看在亲孙子的面子上,也带一带,照应一二。家里多少也热闹些。不至于如此的冷清,叫人小瞧!   人这一辈子,只要会老,早晚要被人给架在火上烤,无论如愿与否,再强梁的人,还是得依赖儿孙,并且也无法不在意旁人的看法啊。   年轻的时候被人歧视啥的还真无所谓。临老了被人歧视无儿孙照应,那种感觉,当真是哔了狗一样!   只说张恒一大早又来了赵家,嘿嘿笑着将盒子推给了他,道:“姑奶奶的诚意。都在这里了。老赵啊,咱们张家,对这门亲事,是无比重视的。有些诚意也只能在水面以下了,不能见光。所以面上的一些东西可能不太如意,你就担待担待!”   赵掌柜心里是说不出的狂喜还有熨帖,满意的了不得,接过盒子道:“我是那种人吗!?老太太有这样的诚意,我啥也不说了。我赵家若有半丝的不满张家的布置啥的,我老赵就把脑袋给摘下来给你当球踢!”   “嗐,你这说的怪吓人的!”张恒道:“收着吧。表叔的那院子到时候装修的时候我也盯着一二,名贵的东西怕是没有,也不宽敞,但会弄的干净好用的。只是与你老赵家里是没法比了。到时候搬进去的时候还是一家人住在一处,也是不知幼娘可会在意,若是不愿意在一块住,其实可以不用搬到一块的。”   “幼娘当然乐意。她是小辈,该当照应长者,与平辈好好相处的。你可别担心这个。我家女儿我知道,不在意这些个。”赵掌柜笑道:“不是我自夸我的女儿,而是我对我的教育是有点信心的。我家幼娘虽说是没吃过苦,只是也不是不知民间疾苦的人,她从十二岁起就已经管着铺面了,有些事她都懂,尤其是人情世故。她能处理得来。再则,从小幼娘是条件稍好些,但我们家也没有任由孩子奢侈过度。嫁过去了,自然从夫,夫家什么条件就过什么日子。小张啊,我且对我的孩子有信心呢。她从不是那种在意头上戴什么,身上穿什么的人,她在意的只是心意。咱们赵家虽不说是大富大足的人家,但是家里和睦,兄妹友爱,也不是那种天天争斗的人家能比的。张家就是这点好,看到你们兄弟还有兄妹的情谊,相互帮衬的情份,我老赵才动了心思,起了心思,咱们家只图心!”   之前就约定好了,一个管对方叫老赵,一个管对方叫小张。不然从兄弟相称到爷孙称呼,这个转变实在是受不了!   张恒听了笑道:“老赵你放一万个心,我家姑奶奶是什么人,你是晓得的。家里条件肯定不会太浮夸,姑奶奶是个低调的人,但若说刻意的薄待幼娘,或是故意折腾儿媳妇,她绝不是那种人。姑奶奶年轻时吃了半辈子这样的苦,却不是那种多年媳妇熬成婆的心态,心理变态到转嫁到儿媳妇身上。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这也是叫咱最敬佩的地方!”赵掌柜笑道:“我若对老太太没信心,敢把女儿嫁过去吗?!不过小张你这说的,我心里也熨帖。可怜天下父母心呐。唉。你能这样叫我放心,你有心了!”   张恒笑着都明白他的心意。   两人又扯了些闲话,张恒才与他道:“要说眼光,我爹当年的眼光是真不咋的。季家那门亲,说起来都是一言难尽……”   说罢便将季家老大的事给说了。赵掌柜目瞪口呆,骂道:“这季家老两口教毁了儿子便罢了,出了事还一点担当都没有。也是活该人不给他脸。就该!就该受冷脸相待!”   “现在虽去接人了,愿意担起点责任来了,但是也是顾忌到我们张家的不喜,还有大牛大妮的忌惮,才这么做,若说真心还真没有。”张恒冷笑道:“……我爹虽嘴上不说,其实心里是真悔的慌。当年是真看走眼了!不过这老两口也是活该,这把年纪了,也是活该单独居住。”   赵掌柜听了冷笑道:“这种情况看着好,其实市井百姓哪一个眼神不毒辣,哪个不知道他们本就有问题?!只不过人家嘴上不说罢了。临老了没有儿女依靠,有的是流言说他们呢。”   这就有点参透人情世故的味道了。   张恒道:“可怜这老两口还以为有钱就成,还以为就自个儿机灵聪明呢。呵,能瞒得住谁。他们那点小算盘小心思,姑奶奶一眼就透。早看的清清的。在看人这方面,我爹远不如姑奶奶。若早知如此,当年就不可能结这门亲。罢了。现在说这些也没用,看在大牛憨厚的份上,不说他们了。我对大牛一开始也是不高兴的,大哥还想捶他一顿。但是现在看他对大妮是真的好。又贴心,有些事,我和大哥,还有爹也就多担待些个了。” 第267章 接回季大嫂   “是呢, 不看僧面看佛面,总归大牛是个过得去的。”赵掌柜道:“大牛虽说主意少,但是疼媳妇, 又有姑奶奶还有亲家家里托看,日子总归是过得去了。”   “是呢。”张恒笑道:“只是看这样,我这个妹子是休想与季老娘住到一处去了。以后他们不住家里了,住自家宅院去, 季老娘要是敢舔着老脸蹭过去,我和大哥也会干预的。就她那样,我不能叫我妹子受苦!大不了, 多请些人,照顾便罢了。我不可能叫我妹子为了顾及世人眼光去迁就他们的。既便人家说大妮娘家强势, 我们也愿意担了这个恶名!”   “是这个理!”赵掌柜正想说着什么。赵显匆匆的赶回来了,拉住张恒道:“可别走, 今天可得好好喝一杯,我叫人去请张强来。咱们一家人可得好好喝上一杯。”   张恒没推辞, 笑道:“等周公择日来了,可就得称呼亲家了!”   赵显笑道:“已经请了?!”   “昨儿我爹就去请周公了, 只是有些细节还得准备一二才得上门。”张恒笑道:“明面上可就得亏着些幼娘了, 到时候可别见怪!”   “怎么会?!”赵显客气道:“就专等着人上门了!”   张恒道:“姑奶奶叫我问问赵家是想要个什么样的日子!”   赵显道:“我们家是想着往后一年左右的, 只是怕安平年纪不轻了, 老太太着急。”   “老太太可不着急的, ”张恒笑道:“赵家慢慢准备便是。至于担心两个见不着面,可没必要,两家是世交。难道还能在年节里拦着不叫见面了,不见面也生份了。咱们可不要讲究什么那些大户人家的规矩说成亲前不见面啊。培养感情也不便啊。所以日子得订,但是别拦着见面。两个人得相互串门, 熟悉熟悉才好!”   赵掌柜听了便笑道:“成!只要成亲前三日不见便成。都是普通人家,哪讲究这么多?!”   赵显略有点犹豫,是怕妹子被人瞧轻了。   张恒拍拍他的手,道:“我们张家不是这样人,姑奶奶也不是这样人。至于外人敢说。背后说便罢了,若是当面,不用担心,姑奶奶能啐到人家面上去!说实话,外人能亲得过亲儿媳妇吗?!”   这话一说,赵显疑虑尽退,笑道:“是这个理!”   一时张强也请来了,四人入席,在赵家好好吃饭。   现在张兴柱是半退状态,除了跟老马来往以外,他是很少管事,以及出门交际了。现在一家之主是张强,张家在外头的事情,多是这两兄弟来。   儿子成年了,成顶梁柱了,就是一个家的门面。说的话也是一个唾沫一个钉,不可能变卦涮人的。   吃完饭,张强张恒就告辞了,赵家父子二人强留不住,张强张恒回家还有杂事要办,这才放人走了。   赵掌柜珍惜的捧着小盒子,对赵显道:“老太太的诚意全在这里了。这个事你别往外吭声。外人若说咱家疯了,嫁了你妹子到张家,你也别多嘴,只说只图安平人好。有些事儿,不能往外说。内里的敬重也不是给外人瞧的。”   “我知道的,爹。我心里有数。”赵显道。   “以后咱赵家张家,两家的前程,子孙的生计全在这盒子上头了。”赵掌柜笑呵呵的道:“我去给幼娘收着。得压箱底才好!”   赵显笑的不行,这是要跟女儿去显摆了!   赵掌柜将盒子拿给幼娘,叫她仔细的收了,不顾女儿的羞意,认真的道:“这是老太太对你,对咱们两家的诚意和期待。好孩子,爹给你挑的人家和夫婿,绝对错不了的。爹娘不会害你。你可得好好的生活啊!”   本来是得意的显摆的,结果就抹泪了。   赵娘子也很高兴,看他这滴猫泪的模样,也是既无语又心酸,良久压了压心里的酸涩,笑道:“老太太的意思是叫咱们家从容一些。订在一年左右的日子,具体的日子,到时候再商议。只是先订下来……好孩子,没事的时候,年节里咱们叫安平来见见,或是去张家走动走动,这样才利于感情培养升温。咱们本就不是高门大族,可不兴那些个破规矩,不见面可不成啊……张家也不是以这种事轻看人的人家,所以只管放心,只要你守住底线不出格,也就行了……”   赵幼娘被说的头都抬不起来了,良久像蚊子哼一样的一声出来,道:“……嗯。”   老赵两口子高兴的很,商议着道:“一年左右的时间,准备嫁妆来得及。不然还真有点着急忙慌的。钱的事,和这个盒子压箱底,不露面。只是明面上的嫁妆,就给三间铺面,一直都是幼娘打理着的,就挺好。其它的也就衣服首饰了,虽这些小东小西的,准备起来可麻烦了。至于被子被面啥的,也叫绣娘给准备起来,幼娘只绣嫁衣便成……”   “下人呢,怎么带?!”赵娘子道。   赵掌柜沉吟道:“身边服侍的带多了不好,就叫翠兰去吧。铺面里的掌柜和小二,都跟着幼娘去张家。”   “这样也好。”赵娘子道:“先放翠兰出去成亲吧,成了亲再叫进来,以后随着去张家。这孩子虽然跳脱,但不是个有坏心的,去了张家,肯定好相处。若是别个的心眼多的,会挑事的,我反而不放心。只是翠兰的哥哥,是跟去张家还是留在咱们家呢?!”   翠兰并不是下人,而是请来的义女那种形式,也就是一家人都是跟赵家生活着的。   赵掌柜想了想道:“他哥哥跟着显儿也熟手了,真去了张家,反而是让他一时伸展不开,这样不好,我看还是跟着显儿吧。等以后看情况再说。我看张家是没有扩张生意的意思。”   赵娘子听了便道:“那便给他哥哥的月钱提一点。”   “好,我跟显儿说。”赵掌柜笑着,见幼娘一声不吭,便道:“改日我带你去张家玩。也该去看看才好。”   赵幼娘红着脸点了点头,没有拒绝。   赵家老两口哈哈大笑。   天快黑了,季老爹和季大牛也回来了,牛车里躺着伤了的季大嫂,还有两个惶恐不安的孩子。以前这两个孩子对于季大牛是不怎么怕的,现在却乖的不得了。他们不安的眼神在季老爹和季大牛身上逡巡,生怕被抛弃。又担忧的看着季大嫂。   季老爹要将他们安置在客栈,季大牛不乐意了,道:“爹家里院子这般大,怎么就忍心叫安置在客栈,谁照顾大嫂?!还有两个孩子呢,他们还要人照顾,能照顾大嫂么?!”   叫大嫂不合适了,因为季大嫂是带了休书来的。只是习惯了这么叫,一时也不知道怎么改口,看在孩子面上,曾经是,也就是了。   季老爹若是以前,肯定要斥责儿子,只是现在人老了,有个顾忌,也就只能默认。因此便把人安顿到家里去了。   季老娘一看,就炸了,道:“……咋弄到家里来了,难道叫我照顾她不成?!”   季老爹看她一眼,季老娘一时哽住。也不吭声了!   季大牛对季老娘很不满,对老娘道:“大嫂都成这样了,娘还这么说话。且等大嫂好了再说吧。大不了以后我赁屋给她住,烦不了爹娘!”   季老娘听了气的不轻,本想还嘴就你有钱。但是,到底是不敢再得罪硬气的儿子,一时之间便只叹气。   季大牛很快就请了马大夫来了。大妮也跟了过来,看到季大嫂这伤了头的样子,眼泪就扑簌簌的开始掉。   季老娘见了心里很不自在,忆起旧事来,哪里能淡定。   马大夫看了看伤,把了脉,叹道:“流了不少血,得好好静养了,不能劳动,不能受累,不能受气。吃些药,养上半个月一个月的也就好了。还好没伤到要害,不然哪里还有命在。”   马大夫撇了一眼哭成泪人的两个孩子,心里叹着造孽,又瞥了一眼季老娘道:“亲家母的好大儿子可真是心狠呐!若是我家的儿子再干不出这样的事来!得,儿债母偿,以后可好好照顾吧,别再造孽了。”   季老娘被怼的一句话都没有,只能诺诺的应了。   季老娘看他开药方,便道:“要多少银钱?!”   马大夫瞅了他一眼,没说话。这一眼,包含了太多的东西,季老爹都没能抬得起头来。   马大夫良久道:“药钱就不用给了,有心的话好好照顾好人吧。我们做大夫的,看到可怜人,有时候也是会白送药的。”   这话是说知道你心疼药钱,哪还收你的?!   这简直是打脸,季老爹听了一阵青一阵白。也不好抢白人。   季大牛道:“我和大妮给,爹娘照顾好人便是。以后也不叫爹娘费心破费。等大嫂好了再说吧。”   季老娘听的心里生气,傻儿子想当好人,咋不接她去张家照顾呢?!但这话没脸说。   季老爹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心里满不是滋味。 第268章 煎药   以前在村里被人骂抠也罢了, 现在这轻视与鄙视,说实话,反而更难叫人心平。他是被马大夫给轻视了。这真的是挺不好受的。   可是也无法辩解什么, 只能沉默。   马大夫很快将药方给了大牛,道:“我儿子铺子还没关门,你去抓药吧,钱不钱的事就算了, 赶紧的给煎了叫服下一剂药要紧。先止止血,散散瘀,等这个差不多了, 我再换上补血的药,静养上半个月往上就差不多了。”   大牛二话不说, 赶紧的先去抓药了。   大妮这才上前,拉了拉平躺在榻上的季大嫂的手, 泪如雨下,道:“……大嫂, 你可要撑下去啊,孩子们还指着你呢。”   两个孩子恐惧的哇哇哭了起来, 叫着娘。   马大夫没有急着走。只问道:“是怎么回事?!季老大连亲生的孩子也不要了?!”   季老爹动了动唇, 叹了一声, 实在说不出口。   季大嫂是季大牛从牛车上抱上来的, 虽是嫂子的关系, 但是真的见死不救,这可是有大品德问题的。古代男女之防其实也是要看情况的。若看嫂子落水而不救,这是比男女之防更大的品德败坏的问题。所以一家人在这种时候是不会迂腐的。   一时沉默。   季老娘认命一般,到厨房去煮吃的了,然后端了来, 先喂给了两个孩子。两个孩子也不知道饿了多久了,端到吃的,狼吞虎咽,但是看到奶奶,这心里还是升起以往的恐惧来,小心翼翼的。   大妮接过吃的,道:“娘,我给大嫂喂一点!”   季大嫂闭着眼睛,但求生意志还挺强,她一向是要强的人,为了孩子,哪怕晕迷了,也是能吃的。小口小口的吞咽着。   季老娘心道她倒是命大。只是苦了她了,哪有婆婆伺候儿媳妇的,真是没了天理。她心塞的不行。郁闷的不要不要的。   大妮哪不知道她,往她看了一眼,见她一张脸拉的老长,心里也满不是滋味,想来想去的实在放心不下,也没急着离开,只对马大夫道:“我在这里守一守大嫂,马大夫先回家吧,今天耽误你时间了。”   “无妨。”马大夫见季大嫂没大碍了,求生意志还挺强的,便起了身,道:“若有不妥当的地方,叫大牛来唤我,几步路的事情。”   “诶!”大妮应了,叫马大夫转告一声家里,她晚点回去。然后送了马大夫离开。马大夫没要诊金,季家老两口此时愁容满面的,也没说要给诊金。大妮特别无语,心中寻思着哪天买点东西给马大夫也好,直接给诊金也太陌生了。凭两家的关系,也用不着这样分的太分明。但是不给买东西,直接就认了这份劳动,大妮也做不到,她做人是不会占人便宜的。人家来帮忙,是情份,可她若是心安理得,就太不是人了。这一点,季家老两口就远远不如!   马大夫走人了,大妮见公婆二人不住声,心中何止是不自在,以前的回忆又勾了起来,往事再加上季大嫂这样子,她心里升起不少愤怒。倒不是为自己,而是,实在瞧不上公婆这两个人。只是因为是晚辈,有些话,她实在不能说。但她也不搭理他们,守着季大嫂去了。   季老爹和季老娘两人是愁眉苦脸的,然后看向两个孩子,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季老娘顿觉负担极重,头疼的道:“……这可咋整,这可咋整啊……”   两个,哦,不,是三个大包袱,一想到以后多三张嘴吃喝花用,她还要照顾一个伤号,再加上两个孩子长大以后的花费,这可真是赔本的买卖!再者季大嫂已经算不上是季家人了,还得养着,这叫什么事啊?!   一时沉默。   季大牛很快气喘吁吁的回来了,道:“娘,煎药!”   季老娘瞪了他一眼,心中又悲又怒,却不好大声的说,只小声嘀咕道:“使唤起你亲娘来倒是舍得用人了!当儿子的,咋不心疼心疼你老娘,我这也一把年纪了,还得照顾人呐?!”   嘴上虽嘀咕着,但还是去了厨房,只是心中不满,声音贼大。   大妮听的真真的,知道季大嫂呆在这里绝非长久之计。哪怕现在一时收留,不出三五天的,光说这些气人的话,都能把人给气死。大妮的性子还好,有些怨言,她还能听得进去,忍一忍。本就是受气包的性格还能忍得。但季大嫂是什么性格?!若是伤着的时候还得听这些,哪能受得了这个闲气?!   大妮了解她,虽然两人关系以前也不咋地,但是,季大嫂这人有志气,此时被休,哪怕带着娃娃去要饭,也是不愿意接受季老爹娘不情不愿的施舍和含沙射影的骂的。所以等她好一些,大妮想劝一劝她别太要强。   大牛道:“咋样?!马大夫走了?!”   “走了,”大妮道:“我们今天住在这,晚上也好照顾一二吧,公婆恐怕是指望不上的。”   大牛道:“也好,我回家去取铺盖卷儿来。”   “没事,凑和凑和就得了,等大嫂醒了就好,我和她说说话,让她心里的气给舒发出来,就没事了!”大妮想了想,道:“不然等醒了,听着婆婆说那些气人的话,以她的性格怕是得出事。”   大牛点头,回家去取了铺盖卷儿来,又看两个孩子实在可怜,还带了点糕点给他们吃。   两个孩子怕季老爹和季老娘,却不怕季大牛的,不过人在屋檐下,不比在村里,因此小心的接了,瓮声瓮气的道:“……谢谢四叔!”   两个孩子明显的哭过,战战兢兢的可怜巴巴的。这个年纪也是快懂事了,虽都不到十岁,可是,一个八岁,一个六岁,哪里不知道经历了什么事呢?!被亲爹像包袱一样的扔出来,哪里有半丝的底气,是紧紧的凑在季大嫂的周围,半步都不肯离开。   他们心里也是知道的,这个世上,只有娘是他们的依靠。   大妮看了心中发酸。   药煎好了,大牛端来,道:“我来喂吧,你歇一歇,你怀着身子呢,若是累倒了,可咋整?!”   大妮也没强求,闻到药味还有点想吐,但忍住了。   季大牛吼道:“娘!做饭,我饿死了!我不吃,大妮还要吃呢!孩子还要吃呢!”   季老娘噎的不行,大声道:“知道了!”   人还在外面嘀咕着道:“老娘命好苦……”   大妮听了简直噎的慌。   马大夫放下药箱,就溜达去了张兴柱家里了,道:“季老大手狠心黑,下了重手。若不是包扎的及时,此时哪里还有命在。若放在村里不管,没人照顾,也是一个死字!”   “刚刚大牛回来取了铺盖去了,说是要住在那照顾一二,”张兴柱道:“指望那两老口,哼。也不过是晾着不管。这两个是真心黑。”   马大夫道:“被休的前儿媳,而且还有前怨的人,他们哪里还会照顾,既然没有利用价值,自然也就不管了。有的人活着是凭良心,凭义气,有的人活着是凭利益。他们难道老了就没有求人的时候?!做事情做人怎么就这么丑呢?!真是叫人看不惯!”   张融融道:“哪怕看在孙子的面子上,也不能这样啊。”   “老太太是没瞧见他们看这两个孩子的眼神和表情,嫌弃的像抹布一样。”马大夫使劲摇头道:“说实话,这老两口是真不多见。我周围的大多数人还算正常,哪怕与儿媳妇跟仇人似的,可是对孙子还是有点亲的。这两个老的倒好,完全就当是负担!”   还是利益驱动。儿子成年了,是可以现在及以后可以依靠的了。这自然是不同。孙子?!大儿子都不指望了,指望他的儿子?!况且养大孙子要花多少钱!?养大了孝不孝顺的还不知道,只是现在他们就要搭进去精力,金钱,还有情份,他们当然嫌麻烦。他们要的,是现在的,能立有的回报!   也不是说短视。因为他们没必要长视了,他们已经老了,到了年纪了,所图的就是现在就能得力的儿子。这样的人,张融融倒见过很多,虽然比较少见,但这样的人,其实多的是呢!   只是这两个不咋够格,哪怕是演,此时也得演个仁义恩义出来啊。演都不愿意演,可能是知道与大儿子早不和了,推他们回去也推不回了,现在纯粹是他们的负担了,所以,不乐意了。   张兴柱冷笑道:“贼生贼子,父子二人倒是一样的人,将人当成负担一样甩来甩去的。这季老大还是人?!人能这样抛妻弃子?!”   “这季大嫂和两个孩子无辜又可怜,儿子想把妻儿推给父母照顾,乐得当死人,连一文钱也不给,心里想着反正有父母照顾呢,他就什么也不管。就跟不倒翁一样,推来晃去的,哎,可怜哦!”马大夫摇头道:“这季老大要是我生的,我先把他腿打断!还是个男人?!连妻儿都照顾不了的人,当什么男人?!当废物还差不多。还能由得他嚣张!?压也能压服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23 23:29:13~2021-09-24 23:08: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游手好闲妞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舟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9章 醒来   “强扭的瓜不甜, 季大嫂还和他在一块过,早晚要死在他手上。季老大既生了杀意,现在甩不了这个包袱, 以后硬是捆绑在一块,只会折磨她,早晚要弄死的。”张融融道:“与其如此,还不如止损, 人这一辈子虽苦命,可是若是用一生与这样的人硬耗,就是陷在泥坑里, 自个儿也是一身脏了,还不如认了栽, 早早的抽身出来,才能过上些像人的日子。不然, 这日子还能过?!这世道也没那么紧。只要她能放下,等休养好了, 总能找到活干的。再嫁也是可以的。何必与这样的人死耗着,赔了一生。”   “老太太说的虽对, 只是要人止损, 很难呐, 很多人, 恐怕一辈子也未必能放得下。”马大夫道。   马大夫感慨了几句, 见家里人叫自己,便先回去了!   张兴柱对张融融道:“这季老大忒不是东西。与王安福倒有的一拼!”说罢在那呵呵冷笑。   都是坏种啊。   张融融失笑道:“提他做什么?!”   张兴柱叹了一声,等春妮回来了,叫春妮帮着送了点吃的到季家去。他是了解这季家老两口的,恐怕是不愿意为想要甩开的负担做饭呢。   张兴柱就算想上门去看看, 到底是不好上门的,想了想便作罢,只叫春妮去看看。   晚饭季家人吃了,到了晚上,季大嫂才醒了,整个人都有点木木的,看着屋顶,看着这陌生的地方,她也像回不过神来似的。   “大嫂!”大妮朦胧中见她睁了眼,忙起了身,道:“你没事了吗?!还疼么?!”   季大嫂看见是她,微微一怔,再看到睡在一边的两个孩子,露出又哭又笑的表情来,然后眼泪就再也止不住了,开始狂掉,却压抑着没有哭出声音来。大抵是怕吵醒了两个孩子。所以哭的很是压抑。   大妮看了起了身,去握住她的手,道:“大嫂,现在没事了,没事了,哭出来就好!”   “这是哪里?!”季大嫂哽咽着道。   “公婆在城里赁的院子,是公爹和大牛把你和孩子接来的!”大妮道:“大嫂没事了,大夫过来看过了,也喂了药,说你只要好好吃药静养,顶多一个月就好了。”   季大嫂听的心酸,握紧了她的手,道:“大妮,以往咱俩也没什么情份,没想到,我最难的时候,反倒是你来管我!那些我在意过的人,偏偏当我死了一样!”   说罢那眼泪就淌了下来。   大妮听的心酸不已。   “季老大,他想弄死我就罢了,连孩子也不管,我恨他。我巴不得他死!”季大嫂说罢咬牙切齿,道:“休我,凭啥休我?!”   大妮道:“大嫂,听我一句劝,事情已经这样了,你就不要与他死磕了。认了吧。你现在这样拿什么跟他死磕啊?!别把命赔进去,还有孩子,若是大嫂有个什么,他们两个可怎么办?!没娘的孩子是根草啊!”   季大嫂眼泪就掉下来了,以往的要强和恨意像根摇摇欲坠的支柱,全塌了,是啊,太要强又有什么用?!独木难支啊。   她不甘心的道:“……难道就这么身无分文的被赶出来,便宜了他么?!”   大妮道:“与他死磕到底,大嫂又能落着什么好,就算了吧。哪怕为了孩子也好!”   季大嫂哭着不说话。   “现在城里工作机会多,找个工做一做,只要放下以前的事,还有心里的恨,往前走,这日子也不是过不下去,大嫂是个聪明人,可别毁在这些事上了。大嫂多要强的人,以往那些罪都能忍下来,更何况只是吃点苦。工作上的苦,到底只是累身不累心啊。人那么找罪受,只怕不长命……”大妮道:“等大嫂养好了再说,到时候我和我家里姑奶奶商量一二,帮你介绍个工作。咱不求人的。”   季大嫂红着眼睛,良久道:“大妮,你娘家人对你真好!”想到她自个死了一般的娘家人,这心里的恨,真是倒都倒不出来。   大妮又不好问细节,只道:“别人靠不住,我和大牛虽然无用,但是一点帮衬,还是能帮得着的。大嫂不用担心!”   “不用叫大嫂了,我都被扫地出门了,”季大嫂冷笑咬牙。   “你是孩子的娘,不叫大嫂叫啥?!不看在大哥的面上,只看在大牛侄儿们的份上。”大妮道。   季大嫂这才没有拒绝,发了一会儿呆,道:“……那老虔婆还会主动来接我和孩子来?!不会是有什么想法吧?!”   季大嫂以为这老两口想抢走她的孩子,这也是母性本能。但事实真是她想多了。两个还在成长期,没有大用的孩子,对季家老两口来说可是负担,是巴不得丢给她不管的。   大妮虽然对这话难以启齿,还是说了。   季大嫂一想松了一口气,不过还是冷嘲道:“也对,他们本就是这样的人!还能指着他们有什么良心!”   呵呵冷笑几声。人虽然还病的脸色苍白,可是人还是那个性格,冷厉如刀,说话尖酸刻薄,爱憎分明,握着拳头,恨的不行!   大妮道:“养伤的时候,大嫂别与公婆生气。若把自个儿气着了,这伤可怎么好?!”   “这期间,婆婆若说难听话,你就当没听见,大不了把耳朵塞起来。为了孩子,伤可得养好,不然会有后遗症的。就算看点脸色,也就忍着吧,别太要强。”大妮道:“至于伤好了以后,要搁我说,大嫂也别硬着头皮要搬走。我知道大嫂的性子是受不了气,是有骨气的人。可是,骨气又能当啥呢?!大哥这是把大嫂和孩子们甩给公婆管了。所以才肆无忌惮的。若是大嫂还带孩子走了,岂不是如了他们的意?!大嫂本就不是那种让人好过的人,何必苦着了自个儿?!被休又怎么了?!没了夫妻关系,你不是他们的儿媳了,但孩子不是大哥的孩子么,他不管,当没生,可是儿子的过错,父亲得担着。公爹不管也得管。大嫂该厚着脸皮,住在这里才好!走啥走?!若是大嫂一个人,走也就行了,哪里不能安身,何必受这个气。可是孩子呢,吃着苦,大嫂何苦来哉,看了不心疼?何必糟塌自个难过?!倒不如死赖在这,若是他们说难听话,大嫂就看在孩子的面上,也得忍一忍,随便过过便罢了……将来再说将来的事,再嫁都可。只是,现在就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啊,更何况大嫂是女子。单住在外头,不知道要受多少青眼白眼。”   季大嫂沉默了好一会,她不是没志气的人,心下当然不想听这个建议,可是她也是个母亲,再受气,为了孩子,她也愿意忍。所以良久才道:“……这不得把老虔婆气死?!”   “婆婆就是这样,只怕想方设法的要挤兑大嫂走!”大妮道:“大嫂就偏不走!大嫂听我一句劝。等伤好了,就说要公婆作主,他们儿子无缘无故的打伤了你,休了你,抛妻弃子,丧尽天良。问他们管不管儿子?!他们不敢管,就得接手,就得赔。若是想赶大嫂走,大嫂就要他们赔钱给你。”他们舍得给钱才怪!   季大嫂一听就明白了,这是拿赔钱当要胁呢。季家老两口爱钱如命,哪里会给钱。大妮是说要钱是假,但要胁是真,便再不敢赶走她了。   糊涂着帐过也罢了。   季大嫂虽受不得这个气,也不想饶了季老大,可是想一想,娘家不给自己作主,她一个人与那个畜生讨公道,哪里有什么公道在?!也讨不回的。休妻已是事实了。还能怎么?!   唯一的办法,是听大妮的,赖上这老两口。   子债父偿!   她虽也不想这样,可是看向两个孩子,最终心灰意冷的叹了一口气。罢了,糊涂帐就糊涂帐吧。反正为了孩子,她不能叫孩子跟她吃苦,她不怕打工吃苦,只是怕孩子连个落脚处都没有。   季大嫂道:“大妮,没想到你还有这个心思。为了我想了这么多。跟我说了这许多真心话。我谢你!以前,倒是没看出来你这样灵秀聪慧。以前你在家里的时候,一声不吭,逆来顺受……”   大妮道:“我是个没用的,也是娘家给力些。若是娘家不管,我未必如大嫂。只怕早已经投井了。”   “你的运气是比我好些,有个好娘家,这也是你的运道。”季大嫂道:“遇上这样的公婆,也是咱俩的不幸啊。你现在……还受他们的气吗?!”   大妮摇了摇头,道:“我和大牛住在娘家,姑奶奶疼我们,家里人都对我们好。公婆便是去了也是说着好话,不敢摆脸色的。只是他们,大嫂也是知道的,但凡我家里有点不好的事,马上就换一副嘴脸,有时候,我嘴上不说什么,心里也恨他们……厌恶他们。倒不是因为旧事,而是……”   就如这一次季大嫂的事情一样。大妮心里说不出的厌恶。若不是知道公婆就这德性,指望不上,她也不会与季大嫂说这么多建议。 第270章 春妮讽刺   季大嫂冷笑道:“他们不就一向如此么?!等着, 待我好了,我不闹死他们!我定要好好的闹一场。大妮放心,这个事, 与你无干。”她不会把义气的大妮给说出来的。   反正她已经不算他们儿媳妇了,闹一闹也算不上不孝。   “先好好养伤罢。”大妮道:“大嫂心思别太重。也别担心。药钱有我和大牛付着呢,饭食什么的, 婆婆若是不愿意供应,我爹还有姑奶奶会给我们送来吃的。你可别闹, 先忍一忍, 伤口裂开了不是好玩的。这些日子我会常来看看,照顾一二你。若听到不中听的话, 就忍着, 伤好了再说!”   季大嫂心中感动的不行,道:“多谢你大半夜的还守着我。我这一辈子都记着你的好!”   “说这些做啥, 这也是我和大牛该做的, 本也没做多少……”大妮道:“看在无辜的孩子份上,我和大牛也不会不管!大嫂, 你别想不开, 不管咋, 别走极端。你这样的性子,比起我来, 强多了。若是连你也想不开了,我这心里真不是滋味……”   季大嫂红着眼眶, 眼泪扑簌簌的掉,她本就是一个强硬的性格,终究是说不出太感恩太肉麻的话来,便道:“等我好了, 我去见见你家长辈,谢谢他们牵挂。我虽是个要强的,却也是个不咋有用的人,别的我都不说了,只以后,若是有用着我帮忙的地方,只管说。”   人呐,只有跌落低谷,人人踩踏的时候才知道这世间还有没有向自己伸出的一只手。   这只手,如此温暖,她感念一生了。   “以前……我没有帮你,别怪我……”季大嫂道。   “不怪你,我知道那时候的大嫂也陷在自己的境遇里,且脱不了身呢,”大妮善意的含着泪笑笑,道:“索性都出来了。离了歹人,好歹活的像个人样吧。大嫂别与烂泥坑死磕。不值得。我姑奶奶说,人这一辈子,最大的要强,恰恰是及时止损!”   季大嫂红着眼睛点了点头。   她精力不济,大妮给她喂了点水,就睡下了。   大妮见她无事,也踏实的躺下来了。   得知季大嫂已经醒了,季老娘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翻来覆去的对季老爹道:“这可咋整?!她这要是回去了还好,若是不回去,赖在我这,我这日子怎么过?!以前就恨我,说她几句就敢拿刀出来,现在被休了,怕是脾气更怪,更恨我,万一……我这心里是真虚……”她不想负担季大嫂,但也怕她迁怒自己。   季老爹心闷,也不理会她。   季老娘道:“你倒是说句话啊!”   “休都休了,她还能回得去?!送回去,你儿子肯收?!老大这黑心的,这是巴不得把妻儿直接扔我们管了呢,谁叫他是我的种,临老了还要给他收拾烂摊子!?”季老爹道:“他是有恃无恐,就指着我们给他擦屁股,这两人早就跟仇人一样了,怎么送回去?!送回去出了人命,你儿子坐牢去,你又过得去?!”   季老娘听了也火了,道:“难道为了给老大擦屁股,我就活该受气受苦受累的?!我管他坐不坐牢!”   “真坐牢了你就不会说这个话了……”季老爹道。   “你这心里的火别往我撒啊,”季老娘气愤的道:“我咋还要受你的气?!”   季老爹叹了一声,心里也是乱如麻布一般。   季老娘睡不着,坐了起来,道:“照你说,我们就管到底了?!何时是个头?!都不是我儿媳妇了,我凭啥还要管她?!凭啥啊?!她要是赖在我们这,这可真是……”   季老爹道:“不认也得认!哪怕为了孙子,也得认。况且,你看看大牛和大妮的态度。我们要是不干点人事,只怕这两个人也要失去了。”   “这两个就是傻!管这事干嘛?!他们还能管前大嫂的死活和生活吗?!”季老娘气恨道:“搁我说,等伤好了,把她扔到她娘家去就得了!”   “孩子呢?!你带?!”季老爹道。   季老娘语塞。季大嫂能扔去,孩子是季家的,扔不去啊。这叫什么事?!   一时只恨季老大不是人,心黑手狠。   “行了,等伤好了再说吧……”季老爹道:“你要不乐意干活,不乐意伺候她,大不了请人回来帮家里的忙,干点家务,你也乐得当富家太太!”   季老娘没好气道:“我想要的是这个?!”   “那还能咋整!?都已经这样了……”季老爹叹道:“先就这样吧,别说了。我累了,要睡!”   心累啊。   季老娘无奈,只好睡他睡去了。   第二天春妮一早就送了包子和点心来,她也懒得看季老娘的眼色,直接进了这边屋,对大妮道:“我早上点了红豆包,肉包,菜包呢,趁热赶紧的吃点。你婆婆做了粥没,我去盛点来,配合着吃。”   看季大嫂人醒了,春妮笑道:“人没事吧,没事就成!”   大妮向季大嫂介绍了一下春妮。春妮打了个招呼,就直接去厨房了,见到季老娘,直接就揭了锅盖,道:“季大娘,家里有个病号呢,大早上的只吃这稀饭吗!?也不弄点油水叫病人吃好点?!”   季老娘心里正不得劲,听了这话气的不轻,也是怪了,一个丫头也敢这样对她说话,指指点点的。便冷冷的道:“要吃啥喝啥?!白米粥还不好,以前想吃我还吃不着呢,我以前生孩子的时候也吃不了这啊。我季家就这样吃,不比你张家吃的好。”   她说的声音贼高,季大嫂本就不是受气的人,听了脸色就黑了。   大妮按住她的手,道:“动啥气啊?!”   春妮听了也不生气,只嘻嘻笑着一面盛粥,一面啧啧道:“以前没饭吃的时候,还啃树皮,吃土呢,季大娘莫非平时也要啃树皮吃土?!非得说这话做啥呢?!都说人挪活,树挪死,人得动动脑子才成。这此一时彼一时的,非得说过去的事干啥,难道那个时候受得气,非得在人身上受一遍才对得起你,那个时候吃的不好,非得也叫人跟着你啃点苦头才对得住你吗?!心胸放宽一点,别这么小气。这可不大度!会败运势的。”   季老娘脸色很差,她是不敢骂张家的人,但春妮,她是敢骂的,便道:“死丫头!季家的事要你管!”   春妮也不生气,笑道:“一笔写不出两个季字来,你们季家,难道不是我姐夫大牛的季家,我想管就管。大婶也别生气,我看你这爱财如命的,将来要是落不着儿孙的孝顺,只得了怨恨,我教你一个法子,把你们的钱财带进棺材里去,这样就心安了。谁也图不着了。省得天天的总疑心别人图你的钱财,活的多累啊,天天抠来抠去的,也不是吃不起鸡蛋,早饭连个鸡蛋也舍不得煮,啧啧,省下来的钱有啥用啊?最后还不是便宜了粪土……”   季老娘气的差点倒仰。   春妮就不管她了,端了粥就闪。   季大嫂听的真真的,脸色一阵古怪。看着春妮,像看个奇人。   “看我做甚?!快点吃吧。”春妮笑嘻嘻的道:“我家里二奶奶也是在村里说话阴阳怪气的,比这季大婶还过份呢。但我从来不怕她,我每次都把她气个半死。小时候她还拿扫把打我,说我是个赔钱货,说我这张嘴这么能说就该打死,扔出村去让狼吃掉,可我是从来不吃亏的。她打我,我是不敢直接打她,但我会在她上茅坑的时候,往茅坑里扔石头,溅一身的屎在她身上,村人知道了,也只骂我不懂事,只要不直接动手,啥事没有。嘿嘿。她骂我,有人在我也不还嘴,只有她一个的时候,我也骂回去,她骂我老赔钱货,难道我不能骂回她是老赔钱货了?我说怪不得她娘家不待见她呢,原来在她身上赔了大钱的。后来,她见到我,就瞪我,却不敢骂我了。我爹娘都拿她没法子的一个不要脸的人,我却有法子治她,所以说,对那些缺了大德的人不用客气……”   大妮听的噗哧一笑,道:“你啊,这张嘴,也不饶人呢!”   “那当然,不然铺子里的食客,我能骂得过?!我这还算客气了。”春妮笑嘻嘻的道,“谁对我好,我对谁好,谁对我不好,把我当仇人,我也不客气。”   季大嫂听了若有所思。   大妮是太软,从来不敢回嘴。她自己呢,却太硬。太刚。太直。每一次都是点着了爆竹一样,其实火发了,人也气着了,但也从来不占理,也没讨到过便宜。   春妮这女娃,还真是有意思。季大嫂心道,难怪她如此的讨张家人喜欢了。家里事都不避她。能直接对季老娘不客气回嘴的人,她能与张家人关系不好吗?!正因为有依仗,知道张家人向着她,季家也不能拿她怎么,所以才这样说话啊。   季老娘在外头低骂着,却没进来指着春妮的鼻子骂,就可见一斑了。   她不禁露出一点笑容来,这城里,还挺有意思!   “快吃吧,”春妮道:“我得回铺子里去了。大妮姐你一会子回家一趟。”   “诶,我晓得了!”大妮应了。   春妮出了屋,瞥了一眼季老娘,似笑非笑的。   季老娘一哽,终究是不敢得罪太过,忍了忍,含着气看着她走了,这才啐了一口,道:“死丫头,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当我季家是什么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季家爹娘还算要脸了,至少还怕将来没人养老,顾忌着别人看法,还能接来的。但是现实里我见过很多离婚的,连儿媳妇带孙子孙女全部扔掉不要不负责的,明知道儿媳妇在娘家也没依靠,却还是踩踏一脚,像抹布一样丢出去,并且一毛不给,管她是不是去死。现实里的人嘴脸,更残酷。利己到可怕!孩子就重要么,错了,在食物链里,在利己的人眼中,离了婚没了价值的孩子,就是负担,赶紧的甩出去。感谢在2021-09-24 23:21:57~2021-09-25 21:52: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游手好闲妞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1章 指指点点   一时之间越想越气, 便在院子里指桑骂槐起来,骂的无非是自个命苦啊,一把年纪了, 享不到儿媳妇的福气,还得服侍儿媳妇,这天底下就没有像她这样不中用的人。   大妮听了, 也不生气,只催季大嫂吃早饭。   季大嫂含着怒火, 却最终也没发, 带着两个孩子吃起早饭来。看来指望着季家老两口照顾她,是别指望了。吃饭煎药?呵呵!   大妮起了身, 道:“我先家去, 中午再来送饭。大牛去衙门里了,公爹也不在家。她要是说什么, 大嫂只别发作, 随她去!”   “我晓得!”季大嫂道。   大妮叫她把东西吃了,匆匆的走了。   季大嫂看着眼前的药, 这药还是大牛一早起来煎好了的。心中一暖, 一口气全喝下去了。   外面还有季老娘的骂声, 两个孩子战战兢兢的。   季大嫂当没听见,只拿了点心叫孩子们吃。   “娘, 奶奶她……”两个孩子有点恐惧。   “没事。”季大嫂道:“叫她骂,她又不敢打你们!”   两个孩子不安的点了点头, 道:“四叔和四婶啥时候回来啊?!”   这是对这两个人才有安全感。季大嫂心中苦笑,道:“……午饭的时候就回来了。你们别出屋,就在屋子里玩。”   她是怕孩子们被老虔婆指着鼻子骂。哪里是骂孩子,其实就是骂自个儿。   大妮回了家, 陶氏李氏都上来问她情况,大妮一一说了。   两人唏嘘不已,坐在张融融身边叹气,骂季老娘真不是东西,这个时候还要给人脸色看。她们不敢想象,若是她们遇着了这样的事,可怎么挺得过去!   张融融对大妮道:“大牛大嫂是个有志气也硬气的女人,虽然命苦,可是人是好人。这样的人心正。虽然脾气大了点,但没啥。此时她落难,你们照应一二,以后她难了,你们也接济一二。大牛和你都是弱性格。若是遇着了事,未必有她主意大,主意多。你们将来也有个能商量的亲戚。现在看是你们照顾她多,将来不定谁照顾谁呢。好孩子,别觉得吃亏。只要选对了能来往的人,吃亏就是福!”   当然,若是遇人不淑,吃亏就是吃亏了。   大妮点点头。   陶氏笑道:“大牛在季家也没个能来往的亲戚,这样也好,以后就多了门亲戚了。兄弟不是东西,可是,大嫂虽是前大嫂,却是好人啊。再说了,侄儿也是亲侄儿啊。”   “可不是么!?”李氏叹道。   二人心里都清楚,以后有季大嫂治这季老娘,这老货怕也难为不了大妮了。姑奶奶这一招才是真厉害。   所以遇人落难,帮人一把,是好事!也未必是图人家报答。哪怕是多个亲戚来往着也好啊。大牛和大妮本来亲戚就少。所以对于能来往的来往着也挺好。   大妮在家里带了些东西,等到中午的时候,张强帮她拿着饭食,带了些衣物就去季家了。张强也没进季家门,只叫大妮进去了。   季大嫂来的匆忙,衣物什么的几乎是没有的,所以大妮拿了自己的去给她换洗。没有合适的孩子的衣服,张家孩子还小,季大嫂的孩子已经六和八岁了,所以有些衣服还真没有,就先将就着穿大人的,等得了闲再买现成的,或是做几件。   张强要回去的时候,被邻居们给拦住了,七嘴八舌的问他,道:“季家接来的是什么人呐?!一大早上的就听见季老娘在院子里骂人了……”   张强一听就皱眉,这季老娘简直令人无语。   他也没有遮掩,道:“是他大儿媳妇和两个孙子。”   “啧啧……”邻居们哪个是不知世事的,一听这话就道:“怪道他们这老夫老妻的一把年纪了还单独住,原来是不待见儿媳妇,呵呵,儿媳妇亲孙子来了,还骂骂咧咧的要赶人走,这样的独,临到老了要死了,也别叫人伺候才好呢!”   说罢摇头。之前看他们单独住,哪家不嘀咕一声儿。   张强也乐得下个眼药。反正只要别说是大牛和大妮不孝就成。   现在好叫他们知道,并非是大妮大牛不懂事,或是不孝,而这两个老的实在不是好东西!   张强说了几句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只邻居们在巷子里指指点点,季老爹出船回来的时候看到这一幕,尤其是邻居们的眼神,简直如芒在背,那种感受,真是无法言说!   好不容易进了家门,看到大妮带了衣服来,还带了张家的饭食来,这脸色就像是被人扇了两个大耳刮子一样。一下子就火了,拉了季老娘进屋,道:“怎么回事?!你不做饭,不照顾人,还叫张家人来送饭和衣物?!你,你真是,还要不要脸?!这进进出出的全是邻居,以后我们还做不做人了?!指指点点的,咱们好看?!”   季老娘也火了,道:“咋?!在村里的时候,也没人敢这样啊,在城里,就不一样了?!你是自以为自个是城里人了,要脸面了是不是?!有啥不一样的,当村里一样过不就得了!”   季老爹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火大道:“等到我们老了,我看你还嘴不嘴硬!你做点饭照顾一下人又咋了?!将来,你真是……要我说你什么好?!邻居们怎么看,张家怎么看咱们?!以后咱们是要被人戳骨头骂的!你啊你!抠死你吧!”   季老娘哑火了,也有点心虚和理亏,半晌才道:“张家真是多事,这事跟他们有啥关系,也管的这么上上的!”   季老爹连饭都没吃,便进了屋,对着两个孙子招了招手,和声和气的道:“乖乖,来,爷爷带你们去买衣服和吃的。去逛逛城里去。别打扰你们娘养伤。”   季大嫂看着他,没吭声。两个孩子听了有点跃跃欲试的,但还是迟疑的不敢动,只看着季大嫂。   大妮笑道:“去吧,叫爷爷多买几件,多买点好吃的。只是别乱跑。跑丢了可不好找人。”   季大嫂这才点了点头。想来这老头也不敢丧心病狂的把孩子丢了或是扔了卖了。   两个孩子这才去牵了季老爹的手,一左一右的牵着,一面还回头道:“娘,我们过会就回来,别惦记。”   季大嫂心中一软,道:“去吧!”   季老爹果真带孩子们买衣裳和吃的去了。   “他向来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没想到也有主动出血的时候,”季大嫂冷嘲道。   “在村里是能这么抠,也没人说啥,村里人都抠,可是城里,他们又不穷,邻居们光指点,他们也受不了。人最终还是要合群。”大妮道,“在城里又不像在季家村,他们没得根基,少不得要夹着点尾巴做人!”   季大嫂品出点滋味来,笑道:“看来以后我也不要直来直往,只会吃亏!”   想到以前,终究是意难平。而所受的苦,还有性格方面的坚毅和刚硬也全在脸上。她是很难与柔顺相关的。她这一辈子,怕是也做不到柔顺两个字了。她从来不怕与人硬刚,只是现在,为了孩子,有些苦,虽过不去,但也必须得放下。因为她知道,没有娘家人和夫家人的支持,她讨不到什么公道。   这世道就是这么操淡。她得认清现实!   不甘心,可也不得不甘心!   季大嫂看着大妮,以前瞧不上她这样逆来顺受,现在才知道,只要有人呵护,总归是温柔的脸色,她心里略有点欣赏和羡慕。心里也极感激她。   大妮怀上了,还来照顾她,不仅衣食上,汤药上,还有关心。她谨记在心。   大妮便没事就往季家跑,主要还是怕季老娘不甘心照顾人,再闹出人命来。不过经过一番,季老爹也给孩子们买了衣服,季老娘好歹不骂人了,只是小声嘀咕,但饭也做了,还炖过鸡汤,虽然还没有好脸色,但是没再掉脸子说极难听的话了!   进入九月,一场秋雨一场凉啊。   张虎送了人来,九个人,作坊里要人手,所以把物色好的,都送了来,张融融看了看,没什么不妥的,便叫送进作坊里叫石头管着做活了。   现在作坊里也就有十五个人,经过磨合,效率也就都上来了。   云帆也叫李方回来了一趟,递了话回来,说是九月中旬会开业,叫李方带一批货去先备着。   张兴柱问了问府城的情况,见都好,这才放心,叫李方和石头交接,取了货又匆匆赶去府城了。   张强张恒又下了乡去,每天忙忙碌碌的,日子也一天天的这样滑过去了。   王安平得了空去过赵家一趟,和幼娘二人在赵家里逛了逛,邀她过几日来张家玩,赵幼娘虽然羞涩,却是大胆的应下了。她虽想上门,却不敢总上门。   大多数时候,还是翠兰上门勤快!这丫头跑春妮店铺跑熟了,来张家也熟悉了,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张家人也不烦她,挺喜欢她的性格。   九月中旬,云帆的店铺开业。张兴柱是既担心又牵挂,但也知道,挡不住她,也就没示意什么。   朝廷里发生了一件大事。   太后的寿诞快到了,各路往京里运送寿礼的船不少。浩浩荡荡的经过府城与县城,江面上十分热闹。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25 21:52:13~2021-09-25 22:19: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100282 2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2章 人生赢家   王安平回来对张融融道:“十二月是太后寿诞, 太爷跟我提了一嘴,糖方之事,就在这件事上。”   “是有把握能成了?!”张融融道。   “是。”王安平道:“今年也是巧了, 西域各小国也都来上京朝贡……几年前,西域商路已打通,现下, 这些小国都指着这条路过日子,哪能不来?!”   张融融笑道:“看来事情是必成的了。咱们家, 也能得个好。再加上你的亲事。是双喜临门。”   十二月成, 那么就算有赐下来,也是到明年了。   张融融心里很安慰。到时候心想事成, 安平也成亲了, 家里也就有了保障,蒸蒸日上了, 各项都步入正轨。   她对王安平道:“没事去带幼娘来家里玩, 若她不好意思来,便领着她到街上去走走, 若还是不好意思, 把春妮和翠兰叫上一道。”   王安平点了点头, 笑道:“好!”   周公已经去赵家走了礼,两方已经换过庚帖了。也找人批过卦, 说是两人情投意合,再好不过的极美姻缘!   这亲事, 算是订下了,约定了一年左右的时间,但还没有定下具体的日子。所以周公之礼事上还有几道程序,倒是不着急, 慢慢来。   这亲事一定,赵家像吃了颗定心丸一般,没事也会叫王安平去赵家玩,也会叫幼娘约王安平去街上玩一玩。两个年轻人,时常见上一面,这情份才不会疏淡,才会慢慢培养感情而升浓。人嘛,就是这样,都是处出来的。只要大致的性情心中有数,又都人品过得去,性格上也渐渐的了解了不少,彼此之间,也就更加互相认定了。   这一种见面也谈不上是约会,至少他们连牵手也没有的,顶多是相互瞥上一眼,还十分羞涩,说点话,还有翠兰和春妮在,最过份的也不过是对视一眼,然后相视一笑。彼此认定彼此是倾定一生罢了!时代在这摆着,想要越界很难的。也普通人也会因为越界会付出很大的代价,哪怕定了亲,名声上也会有损,说出去总不好听。   倘若是上古时期的春秋时代,也许民风还更开放一些,男女约会与野,相互对视着唱情歌,当着众人的面牵手投瓜李,也是常有之事。只是社会越是文明,对于这一种框定在框子里的男女尊卑秩序的一种就越严格,因为社会并不容许人出格。而不是男女相悦有什么错。   两人就在偶尔见面,出来逛街的时候渐渐的熟悉了彼此的喜好与性格,性情。张家和赵家也是乐见不已!两家现在也是亲如一家人一般了,有什么好吃的好用的,赵家一定不会忘了张家的一份,而张家只要煮了好吃的,赵掌柜没事的时候,就会喊他上门来吃饭。两人亲密如一家一般!   反倒是季家现在与张家冷淡了不少。   张兴柱不乐见这老两口,因此都不怎么喊他们吃饭了!   季老爹唉声叹气的,反正心情就很丧,很不愉快,说不清楚的一种压抑感。倒不是因为被张兴柱排斥了如此。   而是他来了城里才渐渐认知到,人,想要融入一种与村里不同的生活,其实挺不容易的。像这样亲家不怎么来往,在村里很常见,但是城里倒还好,也有关系不好的,但大多数因为住的近,也是常常见面说话吃饭的,相处的极好。   季家在城里是几乎没有社交的,只有张家,现在因为季大嫂的事情,以至于又被张家轻看一眼,老毛病一犯,倒勾起张兴柱不愉快的记忆来,然后这脸色能好吗?当然是不怎么待见。   好不容易修补的关系,现在又冷淡了许多。不咸不淡的,叫他心里不好受。再加上街坊们的议论,也叫他如坐针毡,如同背刺!   有钱就能活得好?!有钱可能活的独,但是,独,有的人会享受,有的人不能。以前在村里吧,还有四个儿子,一大家子,他也不怕被人欺负,可是现在,他心里又虚又慌。   季大嫂慢养着好了许多,大多数时候都是季老娘照顾着的,她当然不乐意,但是大妮因为怀着呢,还要照顾季大嫂,大牛不大乐意,说了她好几回,顶的季老娘又气又臊又委屈。季老爹也说过季老娘,现在基本是她在照看季大嫂了,只是嘴里嘟嘟囔囔的,不怎么高兴,但也顾忌到外人说啥,也不会像以前在村里一样骂骂咧咧的大声骂了。   季老爹和季老娘之间也没以前那样了,家里的气氛十分压抑。   老两口愁的事情还不一样,话现在都说不到一块去,这件事能商量吗?!   季老娘是着急拿季大嫂怎么办,所以日思夜想,想把她给甩脱了。   而季老爹呢,则是愁着怎么与张家修补一下关系。   不得不说,男人和女人的思维方式其实是有很大差别的。以前看着是季老娘作主,其实真正作家里主的人是季老爹!   两人现在都是郁郁寡欢,都不咋爱说话了。   这天回来,季老爹又开始唉声叹气。   季老娘实在受不了了,将锅铲重重一放,指着他道:“你倒是快活,天天还能出去透个气呢,只有我,天天搁家,伺候她,也不知道她是婆婆还是我是婆婆?!你叹什么气,我才要叹气呢!”   季老爹可不怕她,道:“这不是你欠她的吗?!”   季老娘一听这,眼泪就下来了,气的捶着胸口道:“是,你是一点责任都没有,以前是我骂人造孽了?!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儿子是咱生的,儿子作的孽,现在搁到我们来还。就当老大是来讨债的吧!”季老爹道:“这点小事,你就忍忍。她现在养着伤呢,看在孩子面上,就别吵吵了。再则,她现在也没冲你怎么样啊!”   “她现在是有大牛大妮撑腰,懒得搭理我罢了。”季老娘哽住,想一想季老大,又是恨的牙痒痒,好好的日子不过,现在连累他们老两口当佣人一样的使唤。   “说的轻巧,她要是赖着不走,以后得在他们身上搭多少钱?!”季老娘烦恼这个。说这个见季老爹不应声,便啐道:“你琢磨什么呢?!花钱的事你不在意了?!弄的好像你有多少钱似的!你想花钱弄个好名声,我可舍不得。我说你最近不大对劲呐,什么意思啊你?!愁什么呢?!”   季老爹有点不耐烦,但还是道:“……我听说亲家和赵家订了亲了。是赵家最小的女儿,已经走了周公了。”   季老娘吃了一惊,她是见过赵家掌柜的,那个通身的富贵,气派,那样的人家,生意做的很大,绝不是小摊小贩能比的,也不是他们抠抠巴巴攒一辈子钱才有点钱,还不敢乱花的战战兢兢的人家能比的。怎么就?!   “是赵掌柜那个赵家?!”季老娘还有点不敢相信。   “除了这个赵家还有哪个赵家!”季老爹道:“我是听外人说的,大牛大妮也没提,亲家最近也不找我们了,若不是外人说,我都不晓得这个事。”   “真的?!不会是谣传吧!?”季老娘还是不大相信。   季老爹不理她。   “门不当,户不对的,怎么结得亲?!这门槛也不一样高啊……”季老娘嘀咕道:“难道之前说布方的事情是真的?!”   季老爹道:“张家老太太是个厉害人。你也一向是知道的。只是为儿子谋了这样一个好亲事,谁能想得到?!现在外头都在说呢,说王安平好福气,进了衙门,又定了这门亲,这一生,还愁什么?!”直接人生赢家了!   季老娘心里有点嫉妒,道:“这样的好事,偏叫他遇上了。他当初能进衙门,还是县衙里先看上大牛的,若没大牛这个引头,他能进去?!”   季老爹道:“你知道啥?!人家背地里使了劲,你能知道?!大牛还托了他表叔照看呢,不然以他这直性子还不得被人用死,吃了?!被人骗了都不知道。”   季老娘不说话了。心里还是觉得这个事不怎么真一般,十分玄幻。   她发了一会儿呆,道:“……我怎么就遇不上这样的好事?!偏偏生了老大这样的儿子,现在要我还债,伺候她来?!”   那是人家老太太有成算,以为像你似的,只会吵架?!季老爹无奈的很,但这话又不能说,说了必定要吵起来。   “赵家这般富贵,等娶进门,亲家老太太是呼奴唤婢,丝绸加身了……”季老娘嫉妒的心有点抽抽。因为赵家有钱,真有钱,嫁进了王家门,没理由自个儿穿好的,却不孝敬婆婆的。因此到时候,直接就穿一样的了。季老娘能心理平衡么?!这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先愁一愁怎么和张家修复一下关系吧……”季老爹叹道:“大牛大妮都不待见咱了,亲家就更是了,有啥事都不叫我们了,你觉得这里面没有嫌弃我们不是人的意思?!”   啥叫不是人的意思?!季老娘听了有点不高兴。但是也没反驳,而是认真的思考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25 22:19:46~2021-09-26 22:42: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游手好闲妞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温瑜 84瓶;会当凌绝顶 30瓶;0鸭鸭 2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3章 劝慰   哪怕为了大牛大妮, 为了张家,甚至是为了赵家的份量,她也得考虑考虑啊。   无非是厚着脸皮与亲家来往罢了!   “她的事……”季老娘往安置季大嫂的屋一指, 道:“难道咱们真养着,真认了?!”   “孙子是亲孙子,娘是亲孙子的娘, 捏着鼻子认了吧?!”季老爹道:“不然在邻居们面前,还有亲家面前都抬不起头来!”   季老娘噎的不轻, 一听这心里真是像噎了苍蝇一般, 一想到以后要与季大嫂住在一起,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以后与咱住一块?!”季老娘郁闷的道。   “倒是可以另外赁屋安置, 只是你舍得么?!”季老爹道。   季老娘噎住, 她是真不舍得。往外掏钱是真不舍得。但住一块,是真的难受, 这磕磕碰碰的还真受不了, 季大嫂的脾气又臭又硬,到时候这吃饭要吵, 做饭要吵, 一天要吵吵吵, 这日子还怎么过?!   她青着脸,一想到张家老太太被晚辈奉承的好命, 一时闷的捂着胸口,道:“……我, 我这真是什么歹命呐?!”   得,舍不得钱另外安置,就得认了呗!   这话,春妮听的真真的, 在屋里对着季大嫂挤眉弄眼的,笑道:“听听,被我料着了吧?!这两个可抠呢,铁定是舍不得花钱买个清静的。要他们花钱安置你,那是比割肉还疼,再则还要顾忌别人的看法。出去住了,还得贴钱吧,孙子还得贴精力照顾吧!?所以这来回一算帐,呵呵,我就料着一定要你与他们住一块。”   大妮道:“你小声些,叫我婆婆听见了,又得不高兴!”   “她不高兴就不高兴呗,”春妮笑嘻嘻的道:“又不是我婆婆!还能指着我鼻子骂吗?!再说了,真敢骂,我包管骂的她脸皮都掉下来!”   季大嫂乐的不行,她是真喜欢春妮,大大咧咧的,啥话都敢说,但人却无比的明白,半点也不傻。这就极难得了。   她心情好了许多。这段时间有大妮和春妮陪着说笑,又有好吃好喝,有汤药,身体好了很多,精神也好了许多。整个人都从阴郁里出来了,也会笑,也会考虑事了,之前的事也渐渐的放开了。   她觉得很幸运,能得这样的伸过来的手,拉了她一把,她一生都不能忘!   她的气血也回来了,脸色不再苍白,反而变得红润了许多,马大夫再来瞧过,说是再养养就能做事了。   以前的季大嫂因为不幸,仿佛别人欠她百万两,一张脸一天到晚的拉着,看着极为刻薄,因为没有得到过善待,所以言语讥讽,整个人的面相都是苦相,并且是个尖酸刻薄的面相,叫人不敢亲近,这样的人虽不是坏人,但是极难亲近的。以前大妮就不敢靠近她。但现在,她发现其实她挺好相处的。   好不好相处,还是取决于亲不亲近啊,其实因缘际会的亲近了,哪怕再严厉的人,其实也会很温柔,很好相处很温暖的。   春妮一面给季大嫂缝着秋衣,一面笑道:“有些话大妮姐不好说,我可没啥顾忌,就直说了啊。季大嫂也别太有骨气和硬气,这虽是好事,可是人活着还得妥协妥协,我知道大嫂是烦这季老娘,要搁我,我也不愿意与她相处。可是,若是一个人便罢了,出去做工吃点苦又算得了什么,可还有孩子呢,孩子是你的孩子,难道不是他们的孙子,凭啥他们的儿子说抛弃就抛弃了,他们也就想甩开就甩开?!天底下没有这个道理,他们又不是没钱,有钱却不愿意,怎么也说不过去,所以不该有骨气的时候就放下骨气,就委屈委屈吧,若是要再嫁,那就到时候再说,眼下,还是留下来住的好。凭啥便宜他们?!是不是?!以前大嫂能与他们硬刚,现在也能啊。”   “二来呢,则是该刚的时候刚,该软的时候也得软,有时候要她服软,就得软着来,才能叫她服软。大嫂得寻求外援,这左邻右舍的都看着呢,村里的人不帮你,但是城里人难道就没有闲话了?!他们又都是乡下来的,算外地人,难道城里人就不想踩他们一回?!借着这股风,大嫂想要她服软,是能够的。”春妮道:“人这辈子,过的苦巴巴的,委委屈屈的,有些人是无势可借,但若是有势可借,却傻里傻气的不愿意,非得吃苦头,就真的是傻了。至于村里的那个,大嫂也当他死了也罢了,也别想着与他死磕,无论是和好,还是要得一份离了的财产,我看还是趁早歇了这心,他能对你下重手,这个人,连人都不算,能把妻儿抛弃了,一文不给,与禽兽无异。这样的人,大嫂若与他死磕,是会吃大亏的,余生耗在他身上也不划算,难道大嫂真要死在他手上么?!就算了吧。至于这老两口,本就是他们欠你的,你有啥不好的。季老娘若是激你离开,你可千万别上她的当……”   “我说话是不咋中听,可句句是实话,人穷志短,马瘦毛长,为了生活,就压一压志向吧。”春妮劝道。   季大嫂沉默良久,道:“我白活了这么些年,还不如你一个未成亲的小丫头活的明白。”   春妮道:“也是姑奶奶教的好呢。跟着姑奶奶,晓得了人生好多的道理。我家姑奶奶,若是当初也与村里的那些人死磕,哪得现在这般自在?!”   季大嫂听了便通透了,笑了笑。经过劝几回,心气也就淡了。心气这回事,其实也不是她一个一无所有的女人能有的,人得认清自己的斤两,也就能活的容易些,若是只顾无用的志气,拖累了孩子,她难道不自责么?!   大妮道:“姑奶奶当初若是非得去告王老大不孝,又能怎么样?!哪怕与村里人扯皮,叫人评理,又怎么样呢?!是能压服了人,但是,人家就有孝心了?!根本没有的东西,扯来扯去的没用。还是趁早抽身的好。”   春妮连连点头,道:“是这个理呢。人跌进泥坑里是没法子,有时候为了爬起来,不得不在泥坑里打滚几圈。然而,都出来了,就别为了滚了一身泥而生气再跳进去了。”   季大嫂道:“我明白。等我好了,我就踏实在这住着,她不管说我啥,我就不走。有我护着我的孩子,我看她敢不敢欺负我的孩子!她哪怕说的再难听,我也当她是颗葱。”   “这就对了,”春妮笑道:“等大嫂好了,可以到我铺子里去做工,工钱还挺高的呢,可以贴补孩子用了。不过大嫂可得自己藏着些儿,平时用钱,多抠抠他们的。将来若有个变故,身上也有点小钱应急。不然只凭着他们生活,也不可能靠得住的……”   这她当然知道。季大嫂点头,道:“春妮,谢谢你。”   “谢啥?!”春妮笑道:“铺子里本来就要人呢,云帆在府城开铺面那里需要人,从我铺里抽调了两个姨过去,正好我这里缺帮手了。大嫂可得快快好起来好帮我。”   这是告诉她,不是因为同情,才叫她去做事的。   这是连方方面面的也照应到了,连同她的自尊和要强。   “好。”季大嫂道:“等我好了,我一定好好做事。不给你添乱!”   大妮知道季大嫂做事方面是一把好手,因此也不担心。她心里松了口气,这下好了,总算是捡回了一条命。人也安置住了。这样才好!   大妮小声的道:“婆婆这里,将来大嫂帮我支应一二,有时候她说话拐弯抹角的,我抹不太开面儿,又不好怼她的,但她有时候说话拐来拐去的真令人心里不舒服。若是只说我一人也罢了,我忍一忍也吞了。只是总是问我娘家的这个事那个事的,叫我真不知道说什么。”   季大嫂点头,冷笑了一声,道:“她?!哼,就没有她不惦记的好处!”   春妮笑道:“这下大妮姐有帮手了,好好怼怼她。我就说,她这种人就该被教教怎么做人。有的人,就是活一辈子,也学不会好好说话!”   三人一时都笑了起来。   两个孩子在屋里玩着大牛带来的玩具,也不出屋,十分自在,偶尔吃块糕点,竟觉比在村里自在许多,只是怕奶奶骂,也不敢太皮!   听见三人在屋里笑呵呵的成一团。   季老娘的脸色又不好了,她捂着胸口,道:“……了不得喽,了不得喽,以后三个小妖精成一窝要来对付我一个,我哪里敌得过!这日子,可怎么过!”   只怕住一块这事是注定了的,季老娘的脸皮直抽抽,进退两难。想要把季大嫂扫地出门,但是又怕出钱财,留在家里,她就难受。   她歪在炕上,这短短十日功夫,她可真是煎熬。在那长吁短叹,骂道:“……天杀的老大!老娘怎么生出这个龟儿子来。可害的我好日子过不成了。”这些天光买菜买鸡买肉给季大嫂补身体的钱,都够她心疼的,再加上两个孙子身上的衣裳,乱七八糟的且花了不少呢! 第274章 软话办硬事儿   季老爹则想着张家的事, 也顾不上脸面不脸面了,拎了些吃的就往张家跑的勤。   人愿意来,张兴柱虽说不热情, 但也不会往外赶。季老爹也打定了主意是不管亲家的脸色的,得来。   因此,也就来吃饭吃的勤了。这就会碰上赵掌柜。   赵掌柜是多精的人?!就算季老爹会偶尔探话, 但都被赵掌柜给岔过去了!并且还不妨碍面上的热情。   赵掌柜哪不知道此人不可深交,因此也只是说些场面话, 热情话。真正的事是绝不会当着他的面说的。还是那句话千万别拿他不当外人。本来就是外人, 就别太客气了。   季大嫂人好了,就去了春妮店里干活, 她去的时候, 就留两个孩子在家里叫季老娘照看,季老娘脸都是绿的, 说些怪话, 十分不中听。   季大嫂也不与她吵吵,便只高声道:“我是个无能的人, 原本是被你儿子扫地出门了, 我也无怨, 只是身无分文,一个人养不活孩子, 不厚着脸皮留在这里又能去哪里呢?!你儿子他连儿子都不要的一人,我能和他说什么理, 又能讨到什么公道,若是你们也把我们母子仨往外赶,我们就只能去跳运河了……”   她叫婆婆叫娘也叫不出来,只含糊道:“我不白吃白住, 我出去赚钱,养活孩子们,等我们能立得住脚了再搬出去,不敢占你们的便宜……谁叫我和孩子都是苦命的呢?!”   这话一说,把季老娘噎的够呛。看着她十分诧异,觉得她现在也会玩阴的了!   邻居们听了,不禁冷笑一声,道:“这老两口真不是东西,怪不得儿子做出这么狠的事来,原来他们也是这样的人,人才伤好呢,巴不得要往外赶了似的?!便是对乞丐也不必这么狠,啧啧……”   “臭不要脸呗,要钱不要脸呗……”   ……   季老娘听的嘴角抽搐。   而季大嫂则挥一挥衣袖,眼神与脸色完全是两个样,眼神极冷的去干活了。   她要是敢虐待她的孩子,她有的是办法对付他们。   人呐,只要肯愿意说软话来办硬事儿,只要动脑子就成的。一定能成的!   她要留下来,但留下来受气,不行!她得为自己立一席之地,不再当受气包!   对于季家父母,她是没有半点的愧疚或是亏欠,因为,这是他们曾经欺负过她的报应。她能不刻意的报复,就已经算是好人了!   她现在想要的只是生存而已!生存甚至不是生活,而为了生存,能尽量让自己保持本心还能做个好人,就已经很难了。就算在言语相处间耍点心眼又如何?!   春妮人很好,季大嫂本来人就爽利,又肯吃苦,所以很快上手。再加上没了在村里时的糟心人和事,反而店里的人都好讲话,渐渐的她也放开了心胸,反而觉得在城里万分的自在了。   挣的多就多花点,挣的少就少花点,只有这万般自在,才最好。比起困在村里时,反而更有了一点海阔天空的意味。   她肯吃苦,还会节省,还怕养不活孩子吗?!   先在季家爹娘这苟着,自个儿立住了,再存点小钱,以后不管是留下还是离开,都有日子过,这才是真正的保障!   季大嫂还拎了盒糕点来看张融融和张兴柱,心里对张家是万分的感激。   张融融看了看她的面相,道:“难为你还想着来,哪里用得着这样的急,你先顾着自个的身子要紧,等养好了,以后有的是来的机会!”   季大嫂道:“不来看看心里不安。老太太的恩德,我心里永世不忘!等孩子大了,叫他们来给老太太磕头。”比起正经的爷奶,这一位,才是真的恩人呢。大牛大妮是得了她的授意才来的。不然他们就是有心,没得长辈的指点,哪里敢来?!   张融融知道她要强,得了恩惠,心里记挂,便道:“不为别的,只是为一条人命。再则,你就算与季老大结束了,但是孩子却是与大妮腹中的孩子是堂兄弟。到底是连着筋的。你别太不自在,非要报答。既有血缘,哪里还分得清彼此呢?!大牛大妮的心对你是真的,以后当亲人正经相处才好。无需总记在心里,反而叫我们心里有压力。”   季大嫂觉得她真的什么看明白了,她就是觉得受了恩惠,心中不安,想着要来道谢。   说到底,是因为一生中受到的好太少,哪怕只有一点点,也想着亲近,甚至是以身报答。   这个性子,张融融哪不明白?!   季大嫂想了想,笑道:“我这个大嫂虽是有名无实了,但是,大牛大妮永远是我的弟弟弟妹。我能力虽弱小,但是,以后他们的事,我是义不容辞的。”   张融融道:“这两个是无能为的,在一些事上糊涂,拿不了主张,你与他们参考一二,总是好处。而你若有难处,可得与他们说。亲人之间,相互帮衬才是长久之道。若是有难处,可别硬绷着不提。憋在心里得憋出病来。”   季大嫂眼睛一酸,道:“我知道。”   李氏陶氏看她又可怜又敬重她,便笑着与她说话,也熟悉了一些。李氏道:“没事的时候带着孩子来家里玩。我们都是在家里没啥事的人,在家里还憋闷呢,你得了空来与咱聊聊天,也是好处。”   季大嫂受了善意,便道:“得了空一定来!”   她吃过饭便走了,脚步轻快却坚定。   “这个韧性,”陶氏道:“我都不及她坚韧。可惜生错了人家,又嫁错了人。不然这样的性子,绝对是一个家的大梁般的人。比起季老娘都强得多。可惜啊!”   李氏和陶氏都觉得她比她们自己强得太多了。只是命苦。实在是……唉。   “刚过易折,只是她的刚,也是被逼出来的。”张融融道:“以后你们与她好好相处,这样的人,没啥坏心眼,不用防着。”   “那是,比起季老娘来,她相处可容易多了。每回季老娘来与我说话,我的心都提着。”李氏笑道:“也不知道这老婆子的话怎么就这么多,心眼贼多。最近在打听我们与赵家的亲事呢,话里话外的,都是在问内里是不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真是,有没有的也轮不着她知道啊!”   陶氏撇嘴道:“她也是真闲,闲出屁来还有空来打听咱家的事,这个人,就不能对她太好。三分颜色,三分冷脸,包管服服帖帖。对她一旦客气了,她就马上蹬鼻子上脸,恨不得要管我们家的事儿……”   张融融听的笑,季老娘虽然心眼多但却是无能为的。知道了也是白知道,所以打听了又有啥用?!   “她之前还说我有好福气呢,”张融融笑道:“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我比她也大不了多少,我却不用干活,每天只乐呵呵的享受儿孙的伺候,只她命苦,还得伺候这个那个的,你们是没听到她有多酸……”   李氏一听就急眼了,气道:“她咋不当着我们的面说,看我不怼死她。她嫉妒什么呀,她有这个命,这个福气吗?!”   陶氏也气,道:“姑奶奶竟没怼她?!”   “怼了呀,”张融融笑眯眯的,半点不生气,道:“我说她肯花银子,多雇点人,在家撂开手当太太,不就享福了?!她倒是想像我一样,不用花钱雇人,她能吗?!她的儿子哪个肯搭理她,孝顺她?!这话一听,她是噎的半句也说不出来。好大的没脸,悻悻的闭了嘴!”   李氏陶氏听的哈哈大笑,这才心里舒服了点,道:“还是姑奶奶厉害,一句话戳了她的肺管子!这下可是连个屁也不放出来现眼了。该,她就该这样!”   张家院儿里一时哈哈大笑,王安平领着赵幼娘逛街回来了,李氏笑道:“哟,未来婶子来了……”   赵幼娘低着头笑,也没反驳。   陶氏道:“快来坐。别听大嫂调侃胡吣。再说的臊了,都不肯来了,才有的姑奶奶的想呢。”   李氏笑道:“倒是我话多了,快坐,我去倒茶来。”   赵幼娘坐到张融融身边,张融融笑眯眯的道:“县里还热闹?!”   “热闹,路修了一半,稍微有点乱,还有点灰,有点挤。”赵幼娘道:“不过路宽了许多,等修完了就更好了。”   张融融笑道:“吃完饭叫安平再送你回家。不用急着回去。”   赵幼娘笑着点了点头。眼睛亮晶晶的,像小猫一样。   王安平也坐了下来,道:“为了拓宽大路,还拆迁了几户人家让开了路来,要不然路被占了道,想拓宽也难。”   “赔了房屋给他们吗?!”张融融道:“衙门里有这个钱?!”   “都是商户们出的钱,安置到位了。”王安平笑道:“给的房屋还更宽敞些,不然人家也不乐意搬。”   房屋占道是古今都有的问题。别说小县城了,在京城也一样,各富贵豪门也是一样的,平时把路一占,巷子一把,等到谁家大贵族去世了人,要出殡,要走哪条道,为了符合规制的棺椁能出城,还得一路拆一路让道,要不然,根本就出不去。这也是常态了,基本上拆完了出完殡,再负责重新搭起屋子来,这里面多费事多费钱和人工,但没得法子,寸土寸金啊,尤其是有城墙的城内土地资源更是有限的情况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26 23:02:12~2021-09-27 22:05: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游手好闲妞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5章 两倍价钱   比如现在县城也想扩建一把, 但是怎么扩,城墙是不能不建的,因为这是古代战争应急时必需的需求。它还兼具防洪的效用, 所以,在城墙以内土地资源有限的情况下,怎么解决人与路, 与房屋的矛盾,是个学问。又不能往上或往下建。就只能调和了。   县城以后商人来的多, 只怕挤攘的时候还在后头呢。   但挤攘归挤攘, 谁也不想回到穷在闹市无人问的时候了。现在是人多眼杂,各种问题也多, 有时候车碰车, 马碰马的还能吵起来,但是, 有钱挣, 以前那种是清贫,但是想要找个活挣点钱, 比登天还难, 因为没有项目啊。   谁还想回到过去?!   发展, 是百姓生活永恒的主题。发展才有项目,才有活干, 挣到了钱,才能过上好日子!   同理, 府城也是一样的!   张云帆这一个月来,几乎连睡觉都在规划着开店铺的事情,因为规划的好,店铺也顺利的开张了。   生活很好。但是, 竞争者也注意到了,也开始捣乱了。   若比财力,她哪里比得上竞争者?!   因此当李方来告诉她,道:“开业的时候我们生意好,打响了些名声,但是,也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这两天的情况就不太对劲。每一个来我们铺子里买了东西的人出去,就有人劫住,然后花了两倍的价钱直接买走了头油。”   李方是很着急的,因为这个事情可大可小!   先是把他们店铺里买的人的东西买走,久而久之的,也就没有回头客了,很多人也就不来买了。这店还能开得下去吗?!   “谁买了?!”张云帆诧异的道。   李方摇摇头,道:“不知,但一定是竞争对手。见我们根基浅,是外地人,他们当然会出手。这也不是来拆台直接封店铺,这样的事情,报官也没用。他们用的手法虽不地道,却不违法。”   张云帆沉吟了一下,道:“这是想叫我店开不下去?!”   李方道:“这个法子只能靠供货多才能维护得下去。我们店有源源不断的货,很多人见买了头油出去就能赚一倍的钱,自然买的人更多,把我们店先给买空了,等我们供不上货,他们就不再来了,姑娘想一想,这店还能开得下去吗?!”   但是家里那边作坊只这点量,怎么可能无尽的供货?!   若是无尽的有货,就冲着这一点,张云帆也能先叫竞争者破产!   “是不是之前漏出了风声,说我们店货源不多?!”张云帆道。   “应该是,”李方道:“也是我不谨慎,没有约束下面的人。”   “你又哪里知道这府城比起县城波云诡谲的多?!不怪你,吃一堑长一智吧。”张云帆道:“……本来我也做好了面对竞争者压力的准备,只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我们才开业几天啊?!”   “现在怎么办?!如果限量,只怕买东西的人不答应,”李方道:“如果不限量,我们的货很快就空了。现在已经有人听说买一瓶出去就能得两倍的钱,买的人更多了,还有买了又来买的,一买就买好几瓶的。”   张云帆见李方着急,她心中虽也急,也有点恼火,但是自感力弱力小,才会被人这样欺。人,就不能弱!   “让我想一想!”张云帆道。   “要快点拿主意才好!”李方道;“不然只怕是……他们无穷的两倍价收回去,就完了!”   李方先去前台看着排队来买的人来了。   本来生意火爆应该高兴才对。然而,李方此时心中满是焦急。   张云帆很快拿出了主意,叫李方先限量限购。一人一天只能买一瓶。   这个一出来,就引了客人很不高兴,拿着钱说有钱凭啥不能多买几瓶?!   李方只好安抚,又不好得罪他们,赔着笑当真是难为的了不得。   “什么破玩意,要不是有人收购,我才懒得排队买这东西……”   有人已在破口大骂了。   “这玩意迟早倒闭……”   虽然骂着,但也没有离开。继续排队。而且队伍很长。   外面守着的人笑道:“……我家掌柜说这叫阳谋,瞧着吧,货很快就空了。这店,头油是不错,可是货不足。既没货,又得罪了客人,他们这店,过不了几天就得关门喽!”   众人哈哈大笑,道:“掌柜真是高见,咱们再不如的。”他们是办事的人,现在这世道,有竞争的店开了,去打砸威胁,叫人不准开,这事的手法早就过时了。   而是得用这样的法子来砸钱,既省力,还守法。这才叫真正的高招呢!   呵,一个小破县城来的商人,也能与他们掌柜的拼财力吗?!   瞧着吧,很快就得倒闭了。   一时都笑了起来。   “限购,啧啧,治标不治本呐,买的人多,限量限购有啥用,有利可图,买的人多了,买的货少了,只会叫客人不高兴,嘿嘿……得罪了客人,且有的是好果子吃呢!”守在外头的人笑嘻嘻的道。   “啥叫杀人不见血,这就叫杀人不见血。候着,看把他们的血给放干净喽!”他们笑的很是嚣张。   甚至有很多人排完队买了东西就直接跑去他们那边换两倍的钱。半点都不避讳人。堂而皇之的那种。   店里小二十分狼狈,被吵的头晕,看了这一幕,十分气愤,道:“这,这,这简直是无法无天了,太嚣张了……”   张云帆隔着老远的观察了一会,沉吟不语。   拼财力,拼货,她是拼不了的。   得另外想法子才行!   不然这店还没开十天就真的要倒闭了。   李方也是忧心忡忡的。十分愁人。   晚上张云帆写写画画了很久,等不住,便寻了李方出来商量,道:“提价,限量限购。”   “提价不是办法啊。”李方道:“之前说了优惠几天,现在再提价,只怕不好。再则就算提了价,他们买了,出去照样能换到钱,这,也……”   “拿何首乌来打比方,之前优惠是卖四百文一瓶,现在的价是五百文。提到八百文,每天限售一百瓶,每人每天只能买一瓶。售完就没!”张云帆道:“同时出售何首乌的提货券,只要出四百文就能拿到一张提货券,实名登记,当时只需出二百文就能拿,剩下的二百文提货的时候再付,只是不约定交付日期,不约定,就不违约。只说预售才有这个价,平时我们店铺一直都是八百文,卖这么低是赔本赚名声,赚呦喝……”   李方听了若有所思。   “其它的头油也一样,先提价,再后续操作,千万不要约定日期交付,若是他们要退券,拿来,对了姓名以后,就返还订金。这券是送礼的佳品,以这个来打广告。”张云帆道:“这个券卖多少都没事,卖的越多越好,到时候我看他们能吃进多少,我们没货不要紧,他们出了钱也拿不了货,看他们怎么办,是继续买进还是不买进。就看他们敢不敢跟了。现在这竞争游戏已经成了一个赌场,坐庄的人是他们,他们有财力,有人。但我们一定要逆转局面来,把坐庄的换成我们,直到他们退出游戏。而来参与的客人都是投机者。他们当然会买券,但出去了,他们收不收,是个问题,他们要收,一张券是按四百收还是八百收,客人会与他们吵架,哪怕是按四百收,客人还是赚,但是我们的券是源源不断的。李方。券,每人不限量不限售,也就是说,只要实名登记了,领了券,他们买一百张都没事。只看对方有没有这个本事吃进去了。想要玩,就陪他们玩。这个游戏从客人都参与进来开始,已不是他们单方面说了算了!”   李方一凛,道:“好主意,我一定执行好!”   “是实名登记,并且写好排队的号,领了券后要勾兑,客人要画押在帐本上,不然会有人做假券的。”张云帆笑道:“不过他们做了假帐,就给了我把柄。到时候,官府说了才算!就看他们是想正经的竞争,还是上官府竞争了。我也不是怕事的人。”   李方到了此时才高看张云帆一眼,以为她是没辙了。没想到……这个东家还是能跟的。   他也涌起一股豪气来道:“好。就跟着他们玩,看谁玩得过谁。没有金山银山,也压不死我们店铺!”   “明天开始人肯定更多,趁机做做宣传,我们店要火了……”张云帆道:“……还有,约定好,若是要退券的,到时候券拿来,对上帐后,直接退定金销帐。我们店不能失信。”   但是对方玩不起的时候,他们失信了,他们也就名声大噪了。等对方退出的时候,才是他们彻底赢,赚,名声涨的时候呢。   李方点头道:“我明白轻重。”   “引导好秩序,去与官府说上一声,叫请两个衙役来帮忙,好茶好水的供着,别失了礼,对外说,是我们初来乍到,但是因为东西好,有人看不习惯,怕我们抢了生意,这才压制,我们不得不设此法……客人来了是福气,哪能不叫福气进门的,哪能不叫福气不去赚这个钱的?!赌钱游戏么,客人赌赢了,都高兴,若是输了,我们店还能退本金……” 第276章 博弈开场   李方心中惊叹, 道:“只是这样,怕是把竞争对手给得罪死了!”   “姑奶奶跟我说过一句话,以斗争求团结则团结存, 以团结求团结则团结亡。拿出本事来才能生存得下去,若是被击退了,纵然想要交好他们, 他们又能瞧得上我们吗?!”张云帆眼中全是坚毅和不服输,笑道:“拿出本事来, 才能叫人忌惮, 直到他们不敢再出手,不得不与我们平和的共存。这不叫得罪。这叫过招。过完招, 谁也弄不死谁, 才是真正的赢得尊重的时候。”   李方听了郑重的道:“我明白了!”   “不要怕官府,若是他们来阴的, 要向官府求助。”张云帆道:“他们根深蒂固, 可能与官府是有些关系,但这朗朗乾坤, 尚且不是商人们玩转风雨的时候!”   李方心头大震, 怯意已完全消退了, 道:“是!掌柜的!”   李方直到此时方才真正意识到张云帆与普通女子的不同。以前跟着她在县里开店铺是觉得她能吃苦,又能得到家里人的支持, 所以跟着她,肯定有前程, 不管出啥事,都有家里人撑着呢。这就叫底气。当时的他也只是将他当成一个平常的女子看的,觉得她虽有些坚韧,果敢了些, 但也没有什么特别值得说道之处。有时候在家里还跟妻子谈起她,嘴里的话不好不坏,只说张云帆现在这样是觉得勇,将来等别人有了家有了孩子,只她一个单着的时候,一定会后悔现在所做的选择。   李方一直觉得她只是平常人,他甚至是有点说不清的怜悯她,同情她。觉得她一个女孩子,怎么脑子就轴成这样了呢,现在不成亲,将来,不后悔才怪。古往今来,哪个女人能走上这样的路啊?!   他甚至是觉得张云帆脾气太硬太臭,不比一般的女子温柔小意。比起他的妻子这种持家有方,又柔顺的女孩子来说,张云帆这样的性格,是真的不讨人喜欢,便是要成亲,怕是在夫家也太刚,反而会过的不幸福。女人得柔顺一些,有时候必须要为了家庭委曲求全的。   现在才知道,张云帆真正的不同。她是真的勇敢,并然果断,她完全就是不怕事!   一般遇到这种事,早就已经没了主张,看到这样的对手,也已经开始要往后退了。   可她没有,并且拿出了主张来,要与别人博弈一回。她的资金和后台真的很小,当然与这府城的竞争对手不能比。然而,她已经能够撬动资源,与客源,甚至能趁势利导的打起广告来。她就是不将这种打压视为打压,而是能够将之视为趁竿爬的大机会!   小小的身量,已经能坐到对庞然大物般的竞争对手对面掰一掰手腕,能够坐到同一张谈判桌上的程度!   张云帆的脸庞在烛火下很是淡定,道:“他们要玩这阳谋,我也能奉陪。若是来阴的,我也不会客气!能不能站住脚跟,是由我说了算,不是他们说了算的。我若没本事,站不住脚,是我没用,但若是他们不肯,我也不答应!”   李方道:“他们会用肮脏的手段吗?!为了我们这小小的店铺,不至于吧?!”   张云帆道:“无妨,我会做两手准备。只要不怕事,不怕与衙门打交道,还能被他们阴到?!现在朝廷清明,他们想要玩阴的可不是他们能玩的时候。衙门也并非是只比拼财力的地方。别太高看了商人。这世间,真正作主的从来不是商人!”   张云帆已经决定了,等这件事过去了,她就将这些竞争对手以不正当竞争全部告上官府。给与一个震慑,否则以后人人都不能正经做生意了,只想着歪门邪道的打压对手的躺赢了。这绝对不是官府想看到的。   他们笃定她不敢闹,是因为轻视她是一个小地方的女孩子,无权无势。可是她有撕破鱼网的架势啊。   不怕事,反而能趁着这个机会打开另一番局面!   她是不怕扬名的。只要能把她的店铺给带火起来!   李方听了连连点头,张云帆叫他注意留些证据。李方也都一一答应了。   张云帆回了屋准备睡下了,强龙压不住地头蛇这话是不假。当然她也不是强龙,然而这个太平盛世,商人能成为地头蛇,也不能够。   想要死磕与她结仇,她也不是怕事的。她若是一时怕了,便退了,以后便再也没机会再来府城了。必须得磕到底,然后叫他们知道她的勇与手段,还有死决之气。他们才会怕她,敬重她,然后才能找到和平共存的方式。   否则,以后,每每来上一回,这生意还怎么做?!总是有人捣乱,她也会筋疲力尽。   所以这一次,一定要对方元气大伤,叫他们知道她的厉害。   “姑奶奶,”张云帆看着烛火,道:“您教过我很多商业案例,云帆谨记在心,一定不负所望。这一回,定能逢凶化吉。打开另一番局面!”   危机,既是危,也是机啊!就看她狠狠的抓住了!   她的眼眸照印出烛火,熊熊燃烧起来!   第二天一大早,他们店铺还没开门就已经有无数的人开始来排队了。   而靠在巷子里的被安排来兑付的人都在冷笑,呵呵道:“……今天,这把火是彻底的烧起来了,他们还敢不敢开门?!”   “不开门?这么多人排这么长时间的队能饶得了这铺面?!人多势众,官府也没辙驱散,都说法不责众,他们要是把店铺砸了门,东西拿了,又能怎么?!想要在府城开门做生意?哼,好叫他们知道,且没那么容易呢!”   “嘿嘿,”其它人都得意的笑了起来,道:“猜猜他们还有多少货?!今天得卖光!哈哈哈……”   后面的买不到的必定不答应,今天这店铺就得毁了。一想到这目的将达成,这心里便是舒坦的不行,准备把事办完就去向掌柜的复命,再领了赏钱去庆祝一番,一时都充满了高兴。   估摸着不到中午,这件事就完了!   外面的客人已经开始不耐烦的喊门了,道:“都这么点了,咋还不开门呐?!快点开,我还要去吃早饭买菜回家烧饭呢!”   “快点开门!”   ……   就在闹腾的以为他们不敢开门的时候,守着的人诧异的发现,竟然还真开了门,李方带着店小二出来了,笑着拱手道:“各位客人来捧场,是我们店的荣幸,只是今天人多,还望多耽待,务必不要推挤,不然要是买个东西弄伤了身体就不好了。所以我烦请衙门两个衙役来帮忙,引导一下秩序,还望各位都不要心急,慢慢的排!”   还真请了两个衙役来。看到人来组织秩序,守着看的人也是有点不明白了,啧嘴道:“咋还请了衙门里的人来?!这小地方的人竟不怕府城的衙差?!”   情况有点不对劲啊。这发展不对啊。怎么还敢开门营业?!就不怕出了事到时候衙役也管不了吗?!   李方朗声道:“这是我们店铺今天的购买策略,我马上就贴上,劳请识字的客人读一读,好叫后面排着队的人都知道我们店今天的优惠!”   说罢小二连忙将告示给贴在了店铺的墙上。   “什么意思!?没有现货?!现货限量供应?!”有客人不满的道:“……买券?!买什么券,我要现货!”   “现货还真没有,”李方一一笑着告罪,道:“好叫各位客官知晓,买现货一是没啥优惠,二呢,也限量供应,不划算啊,这也怪咱这小店铺货少,一时没想着府城的各位客官如此的捧场,这不,货已经连夜去催着多要来了,但是现在一时供应不上。但是我们不妨碍买券啊,这提货券,是有大优惠的,各位且来看看这优惠力度,将是我们店铺最大的一次。这券呐,买来可以送人,提货呢,只要预约了时间,定时来取便是,到时候我们店铺还会送小样送点心。买未来的券,等于是花了现在一半的价钱就能买了一瓶,还有点心和小样相送。划不划来?!”   “万一你们店铺卖了钱,关店走人了咋整?!见不到货,谁愿意付钱?!”客人叫道。   “这店铺是我们家掌柜买下来的,跑得了和尚能跑得了庙吗?!再则,还有官府为证呢,众人也知道在府城买店都是要在官府里备案的,哪能错了?!我们掌柜的藉贯和家乡,家人都在官府里摆着呢,能跑哪儿去?!要是不放心,等有现货了再买也是一样的。只不过现货限购限量,而且还是原价……”李方道。   客人们这才打消了疑虑,心道有衙役来组织秩序了,这店铺又这么大,应该不会差。   况且他们也有自个的小心思,未必就舍得买了自个用。他们买来是用来去换两倍的价钱的啊。这就是黄牛的大生意?!这就是炒作的大买卖?!   李方再下一记重锤,高声抱拳道:“……好叫客官们知晓,买券,越多越好,我们不限购也不限量,只要一点,需要实名登记,要买的赶紧的回家去拿藉契书来,登记画押就能买!这毕竟是涉及到钱财,为防有人造假骗我们店的货和钱,所以必须要藉契书来登记了买!事涉麻烦,还请多多原谅,这也是为了避免麻烦,多谢各位体谅!”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27 22:20:32~2021-09-28 23:03: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可愛莫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unshine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7章 金钱的游戏雏形   有人一想反正买了还能原价退, 所以干脆的回家去拿藉契了。   其它人见有人跑了,生怕晚了一步,也跑走了大半。   中原人就喜欢凑热闹, 看到便宜不占是王八蛋。见这里有钱能白占,能不动心吗!?一时之间全部都往家去了。   这一宣传,好家伙, 全府城哪怕是不知道的人现在也知道了,这么大的动静, 这样的闹腾, 能不引人注意么?!   便全都来看热闹,问是怎么回事, 得知是这样的好事, 哪个不动心,赶紧的回家拿藉契书去了, 也加入了排队的大军之中。   不到一会儿, 重新回来排队的人还推挤起来,说他之前排的更早, 但人家不让, 说他现在来的晚, 就得重新排,一时都是骂骂咧咧的, 但没有一个人离开。   这么大的动静,还有很多人前来看热闹。   一见这情况, 守着的人心咯噔咯噔的跳,觉得不大对劲了,道:“这样不对啊,赶紧的, 去通知掌柜的。大事怕是不妙了。叫掌柜的赶紧的来!”   有好几家都飞奔回去找掌柜的了。   李方早叫了人盯着,一见他们跑,便跟在了他们后头,叫注意是哪几家店铺。   然后人还没来,已经有买了提货券的人到了巷子里开始排队要兑换两倍的银子!   带着不多钱的人已经开始额头冒冷汗了。   娘的,关键是有的人心黑,一买买一两百张提货券那种。他一看,上面还有编号,还有姓名,也就是说,必须编号与姓名能与登记的对得上号才能领货,而且必须是本人拿藉契书去领。他们顿时眼前一黑。   还有这种操作!?这是什么鬼?!从未见过还有要卖提货券的。多数都是卖货的。一般货空了,后续接不上,就倒闭了。他们这一行,这是默认的规矩,一般一个商铺到一个新地方就得接受这样的事。所以为啥作商业不能跨界经营呢,为着的就是这种地方保护。   他们都是一脸蒙,对视一眼,汗直下,便道:“得有现货才行啊,这提货券,我们真兑换不了!”   客人们大怒,道:“咋?!你们哄人玩呢?!凭啥提货券不能兑换?!昨天不是说好的吗,我们买多少就兑换多少!”   “换,换不换?不换我们把你摊子给掀了,还有后面的箱子里是钱么,拿出来,快点换……”   有些人已经急了,若是不换,他们得打人了。   这种法不责众的事情,这可怎么办?!   再则,中原的老百姓是向来不怕事,也敢闹事的,平时若是遇到不关自己的事那是不管。但若是遇到事涉自己的利益纠纷,那是必须得动手。有时候不讲理起来,是真的拳头不认人,管你是不是富户,是不是商人,是不是有钱?!先打了拿了好处再说!   很多人都抢上来,他们也怕出事,便忙道:“好,好,好,换便换,只是排好队。一张券换四百文!”   众人大怒,道:“凭啥是四百文,是八百文才对。”   这可真是把他们给整无语了,道:“买券是二百文一张,现在换四百文有啥不对!”   “可这券上写着整价是四百文!”有客人不讲理,还想多换点。   那得赔死。狗攮的。明明是半价买的券,另一半钱是要提货的时候给的。结果就是二百文买的要换原价四百文的两倍来换钱,咋不去抢呢?!   他们也怒了,道:“要换就换,不换就去店里退了!”   众客人这才不吱声了,只小声的冷哼道:“……小气!抠抠巴巴的能成什么大事?!既然要换,又舍不得钱,拿不出魄力来。切!”   等着的人气的倒仰,脸都气绿了!   但还是硬着头皮给换。   他们本来就带的钱不多,哪里还够?!见钱不够了便要撤,说没钱了,等提了钱再来换。客人们哪肯放他们跑,道:“休走,你们该不会是要跑吧?!”   等着的人哪里还敢耽误,是调头就抱头鼠窜。   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告诉众人他们都是哪几家店铺里来的人,跑不了,大家不要着急,有序的去各个店里去换便是。   一时之间买了券的人,是直接往始作俑者的店铺里去了。   这浩浩荡荡的,不叫他们出点血是不罢休。   然后几家店铺就给围了,到处都是要钱的声音。   好几家的掌柜这是还没得意两天,今天就被这通知来的声音给惊了一下,但寻思着问题也不大,哪知道人还没来得及来看看,他们自个儿先被围了。   一时冷汗直冒,尤其是有些人心狠手黑的,一买券就买上几百张的。娘的,这可真是讹死个人!   掌柜的根本不敢出店铺,生怕被人包了会打伤,直叫赶紧的人小二去取钱来兑付来息事宁人!   暂时将情况给安抚住了。   店铺里当真是灰头土脸的。   几个掌柜的从后门出来,约到了一起,他们纵然有钱,是真有钱,但是也架不住这么淌血的疼啊,而且还淌的不明不白。   “终日打雁,没想到有朝一日被雁啄了眼,这个小丫头还真手黑心狠,这样的手段。真是没想到。”一掌柜的道:“这可怎么办?!这样下去,他们一直出券,我们这边就一直收吗?!这是定输的局面,可怎么办?!要不要给这个丫头点厉害看看,好叫她知道我们府城的人哪里由得她来欺!”   “厉害,什么厉害?!”另一人阴着脸道:“你想怎么?!把人店铺打砸了直接关停?!你敢么?!当官府是摆设?!你便是敢,这小丫头这般的魄力,就绝不是个好惹的,这是个硬茬子,你敢惹她?!她要跟我们死磕到底,到最后谁吃亏,还未必定呢?!你也不看看,她把全府城的人都发动起来了,都来炒这券了,就这手段,我们几家哪个儿女如这个小丫头?!还真别小瞧小丫头,狠起来,都不顾后果!娘的,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那怎么办?!”众人丧气的不行,在那叹气道:“难道就认了?!”   “认?!”一人道:“认个屁!认就行了吗?!她一直卖券,还不限量的卖,我们就得收,不收哪个肯饶我们,好家伙,我们这样玩下去,得倾家荡产,能斗得过这全府城的人?!看着吧,等到明天,怕是全府城都要去买券了,那我们全部玩完了……”   “啊,这,……”另一人道:“哪还能等到明天啊,今天下午他们就得停啊,去服个软吧,和解和解吧。我的天呐!”   这是挖到心了,损人害己了的肉痛!   “这小丫头了不得,我们怕是要出大血,短短时间内,就弄清了她的对手是谁,我们各个一个都没落下……”一掌柜叹道:“事行不密,到底是咱们办的不像样。早知道都不能叫手下的人动手,这也是,事行不密的祸害。要是找不到咱,哪里这般的狼狈……”   众人面面相觑。冷汗直冒。   “去跟她谈?!”一人道:“得赶紧的谈了。不然,我们全部玩完!大不了以后和睦共存便是,我们不妨碍她做生意,不阻挠她就是了!”   “这个小丫头实在欺人太甚!便是遇着这样的事,有什么话不能来跟我们谈,不能先好好的说?!”一人郁闷的道:“怎么就这么偏激,这么激动呢。太年轻,就是气盛过了头!”   虽然会错过先机,会被轻视和不理睬,可他们现在是不认的。这就是张云帆的不对。人嘛,事不关己时,不用形势急速逆转时,那都是稳坐钓鱼台的!   一时便也顾不上别的人,现在是错过时机的会是他们啊,所以急速的往张云帆的店铺去了。   等去了看到排了两个长队的人群,众人只感觉劈头盖脸的疼,一个头两个大,不断的有人买了券飞奔离开去兑付,那简直就是割他们的心,挖他们的血肉!   一时都阴着脸,心情好不起来,要见张云帆。   李方见他们来了,便告知了她。   她只叫众人到楼上来见。   众掌柜上来了,发现只她一人在,还有两个做事的娘子在做糕点,连杯茶也无,连杯水也无。张云帆甚至都没有站起来!   “小丫头好大的威风,你本是外地来人,见了我们本地的同行,连站也不站,你家长没教过你规矩吗?!”一人劈头盖脸就骂。   张云帆也不生气,笑道:“我以为你们是来道歉,来合解的,所以坐着等道歉,也好递个台阶,大家和好。没想到,竟是我想多了。诸位本地豪雄之杰,是连台阶也不给我啊。轻视我这个外地人,我一个女孩子,也无妨。只是轻视我做生意的决心和本事,可就是结仇了!”   “结仇!?”这是要把他们往死里整?!   “小丫头别意气用事,真得罪死了咱,你也没好果子吃!适可而止比较好!”另一人劝道。   “事是你们先挑起的,却用这样的话来劝我?!”张云帆笑了笑,道:“果然人善被人欺啊。这话,原封不动的送给诸位!”   “你什么意思?!”众人脸色一变,道:“你想要怎样!?还真能死磕我们不成?!” 第278章 太狠了   张云帆淡淡的道:“你们喊了开始, 可是结束,不是你们能喊停的!”   来叫停,也没个好态度, 至少要摆个求人的样子来吧,结果摆脸色给谁看呢,指望她能借势求和收手?!   这一次不叫他们疼, 她是不会轻易罢休的,就冲这态度, 也是该!   “你!”众掌柜怒了, 道:“真以为我们拿你没法子了不成?!”   张云帆半点不动怒,道:“请回吧!”   到这步了, 没啥可说的了!   众掌柜心中大恼, 哪里受过这个羞辱,他们出门无不都是个个都奉承着的, 有时候真杠上了, 相互递个台阶也就顺势下了,哪知道她是个愣头青, 一点体面都不讲。   想走吧, 又不想走, 不想走吧,自尊心受不了。   关键是一下楼, 这楼下的人真的能把他们吃光!   这下可真是如何是好?!   张云帆已经不理会他们了。他们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不得不下楼去了。   李方见他们脸色煞白着走了, 上了楼道:“掌柜的,收手吗?!”   “收什么手?!”张云帆笑道:“还没到合解的时候。得叫他们记得疼,下回不敢轻易欺我,才能收手。再说了, 不利益最大化,也对不起这次死磕啊。”   李方愣了一下,眼睛一亮,这是要讹他们钱了?!   “不能私下合解要钱,不然他们转头就告我们上官府,呵呵,”张云帆道:“明天递状纸,告官,告他们不正当竞争。他们要给好处我才收手合解。钱,我要,但要光明正大的要。不能被人阴了啊!欺我年轻,可是想错了!只怕这回得到的大钱,是意外之喜呢,说不得还能买几个府城的铺面!”   李方听了大喜,一面又忧心的道:“只是怕他们不讲武德,万一晚上来破坏报复……”   “来了能抓现行,罪加一等。”张云帆是跟着张融融读过本朝律法的,道:“晚上安排人值夜!准备个铜锣在铺子里,真来了,就敲锣,最好是敲的整个府城才知道,参与这热闹的人越多,他们平息事情的成本就越高,咱们赚的就越多!”   李方点心,忙去了。   这些都是她刚刚琢磨出来的。她不是那种明明被人欺了,还要讲什么体面,什么赔偿都不要的人。清高有啥用啊?!她本来就不是什么清高的人。她是商人,就得利益最大化。   事情已经闹到这种不可收场的地步,她不趁机狠狠咬下口肉来,能是她吗?!得罪就得罪了。也无所谓,本来这事情就算不收赔偿的平息,也已经结仇和得罪了,不要钱就能真的和好了?!呵呵,那是想太多。   况且,钱多了真不烫手,下一回他们再来玩类似的游戏,她的本钱也多一些,应对的条件就更多些。   谁会嫌赚的钱多!   所以事情,只要会处理,有时候被打压的劣势也能成为优势,能成为广告的平台。而得到的赔偿,只怕得比这间店铺几年赚的都多。   张云帆已经叫小二们打听了,这几个竞争对手的生意做的很大。很有钱。   甚至她已经动心,其实,要现银反而不妥。   为什么不趁合解的时候叫他们认了这券呢?!反正收都收了,还是高于二倍的价钱收的。退给她,她也顶多是不亏的二百文退给他们。他们还是亏一半。   与其如此,张云帆已另有计算上心头。   叫他们认了这券,以后凭着券来取货,然后他们去卖到别处,他们有渠道有资源,比她有本钱,有势力的多。生意做的天南海北的,认识的人也多,想要卖高个价来,不难,只要包装一下,往京里一送,或是其它富庶的江南一送,他们还更赚。   能叫他们绑定,并且还赚到钱,以后不再报复她。   这是一举多得,一箭多雕的买卖。   所以这事是会闹大,闹的很大,因为现在已经有人一买买几百张的券来了,这是把他们张家作坊的几年的券都给买了去了。好家伙,叫他们认栽,拿现银来,只怕他们也肉痛。闹大了收不了手,那么这不得不吞下,认了,便是成为唯一的选择!   所以,张云帆想到了怎么收场,也就不怕死磕到底了!   虽然有志气,也有硬碰的刚,然而最终还是要合于利益。这才是合则两利,斗则两败的精髓。   众掌柜离开以后,人却没有走,看着眼前这排的更长的队,还有更多的人前来,一时愁眉不展,那眉头紧锁的简直如丧考妣,心都直抽抽。   “太狠了,这死丫头小小年纪,也太狠了……”   “这,这得多少钱呐……”   “这样下去,我们店铺还不如不开了呢,开着就得认,认了这,也太亏了……以后全砸手里,这钱,这得多少钱……”   大家虽有钱,但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谁也不想要当慈善家,发给全府城的人啊。娘的!这比刮肉还疼。   这样下去,得破产!   一时便相互责怪起来,说彼此刚刚不应该一开口就指责,把局面弄成这样,明知道这小丫头是个硬头的人,就不能说句软话么,也不至于闹到这地步,现在怎么好?!想再去都不好去的,只怕她要狮子大开口了什么的。   都在考虑着这到底该怎么收场!   “要去官府说说此事,叫收场吧,叫他们关停,为了安全。就怕他们收了钱,然后携钱逃跑呢!”   “也行,走吧,走吧,去衙门里跟吏员们说一说这事,为了安全,也得叫他们给关停了才成啊,再说这样踩踏下去,可了不得,会出人命的!”   说罢便大义凛然,实则焦急如焚的去了衙门。   他们路过,府城不少做其它生意的人也都开始嘲笑他们,相互肆意大笑道:“……好家伙,看看他们这狼狈相,怕是要关门了,真是没用,被一个小丫头给逼成了这样怂货。搬起石头砸起自个的脚了吧?!”   一时嘲笑声不断。   不过大家心里也对这张云帆有了底,是个狼灭啊。比狠人还多两点。   这个人,不能惹,虽然不是同行,但以后还是要避一避的好。   不过她会怎么收场呢!?   虽然知道闹这么大,怕是不好收场,纯硬磕,是收不了场的。那她其实也完了,与府城绝缘了。因为大家伙儿都饶不了她。到时候客人得不到两倍的利,去退了券,其实,对她也有损害,客人会怨上她。官府一定会阻止的。到时候,其实名声损了,不是好事儿!   还不如趁势与他们合解算了,能及时止损。   但他们觉得这丫头可能年纪小,还不知道成年人的规则,不知道适可而止的道理。他们也不会真的去劝,还想继续看下去。   不管是两败俱伤,还是谁狼狈,不都是一件好事儿?!   只是这丫头有点不讲商场规矩,这么破道德的事儿,啧,有点狠。不过也叫他们学会了这一招!   嘿嘿!   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硬能刚的。好家伙!   等到下午的时候,人更多了,看热闹的人也更多了。也并不是全员参与,有的人还是比较保守的,生怕买了券,结果兑换不了,又退不了,那就歇菜了,所以很多人只是看热闹,并不冲动。但并不妨碍这件事的继续发酵。   现在连府城的老奶奶都晓得了这件事儿。   下午的时候,掌柜们随着官府的吏员们来了。   李方唤了张云帆下来,吏员们见这些聚集人太多,便以险为由,以及货物不符的规矩为由叫她停止这活动。   张云帆却是不卑不亢的说了几条律法,道:“售券是并不违反律法的行为。律法之中并没有这一条。如今朝廷鼓励民间商贸,我这行为,并不违律。若各位吏员担心我们店铺会跑路,大可放心,我张云帆有家有乡,是良民。又能跑到哪里去?!至于这安全,一大早便请了官府的衙役前来引导秩序,客人们也都能听劝,一一依序的排着队。并没有发生意外事故。还请知晓!”   客人们听了也都道:“就是啊,官府也得讲理啊,我们好好排着队,想买点券怎么了!?这是普通的商业行为。”   吏员们果然面有难色,想了想,便道:“为了防止你们跑路,这钱……万一你们卷跑了,怎么办,便是不跑,你们这么多钱在这,晚上万一发生什么……”   张云帆却早有准备,笑道:“小女子已经请了根氏银票号的掌柜前来,这钱,太多,我也并不敢留在铺面里过夜,因此等关了门,这些所有的钱,全部存到根氏银行中去,保证安全!二来,有根氏银票行担保我的钱不会被转走,便是保证了客人们的券的安全,不会出事的!官府极为负责,监督合理,我心中感激不已。只是此事,并无违律之处,还请知晓!”   “这……”吏员们看着她小小年纪,也知道她怕是读过书的。这律法读的未免也太熟了些!   几个掌柜的道:“……这,这怎么行?!只听说过银货两讫的,哪有卖券无货的,这本身就是欺诈!”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28 23:12:52~2021-09-29 22:52: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9863682 8瓶;喵喵乖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9章 不眠夜   张云帆气笑道:“反倒是几位才是真不正当竞争。若非你们要二倍收货, 这件事又怎么会到这个地步?!几位该不会是想收了吧?!这个事,不是你我能决定的,甚至都不是官府能收场的了, 得问在排着队的客人答不答应!”   几个掌柜的冷汗直冒,这是要胁,大要胁。   客人们都啸叫起来, 表示着不满。   这架势,若是他们不收, 他们得与他们拼命。问题的关键就是已经开始了, 甚至已经开始了一半,不死扛到底, 谁肯答应?!谁不红眼那些已经兑付了的?!甚至还有兑付了的又重新拿了钱来排队。   好家伙, 几个掌柜一看这样,马上先停了兑付, 慢了速度, 就是想拖到明后天啥的。   “小女子要状告几位掌柜欺压同行,搞不正当竞争, 手段卑劣, 我已寻人寻了状纸, 明日就递上去。还请府老爷裁断是非!有各位客人作证,此事非我挑起!”张云帆道。   “好!”看热闹的人拍手大笑, 道:“不错,我们都可作证, 是他们命人收货,恶意打压。是他们先挑事的!”   吏员们也头大了,这个事,咋成这样了呢?!   看来是硬压不行了, 只能劝解,便道:“这样无休止下去,也会有大伤。还请小掌柜定个期限,早点收手吧!不然,这样没完没了,可了不得,要出事的!”   张云帆看几个掌柜都急的冒汗了,便道:“……也罢了,这活动今天即止,到明天就不卖券了!”   她本来就打算明天就停止,现在反倒说的是卖了官府的人一个面子!   吏员们一听就松了一口气,笑道:“这样就好。这事是两伤的事儿。早早结束才好!”   然而几个掌柜脸都青白了,这不等于是告诉全府城的人,要排队买券,就等今天吗,明天就没了,那今天这券还得卖多少?!为什么不现在就停?!   他们想去劝吏员,吏员们也有点不高兴了,道:“群情汹涌,怎么乍然停止?!谁能受得了这是非?!你们若是能停,闹出人命来,府爷那里你们怎么交代?!谁能饶得了你们?!你看看这些客人……”   几个掌柜是比吃了苦瓜还苦。   “那我们就得认二倍偿?!”几人不甘道。   “你们若是敢说不再二倍偿,买了券的人答不答应?!有胆你们只管去说!”吏员们生气的道:“以后别干这样的事,利用客人来算计人,你们以为百姓是能这样算计的?!”   等百姓们都不肯答应的时候,才叫你们知道厉害,不敢得罪呢。   他们一时想到认栽要付出多少钱,脸色真是比黄连还苦,都绿了。   一时看向张云帆动了动嘴,到底是没说得出口。完了,此时哪里还有什么志气和硬气啊。完了啊……   他们哀求的看向吏员,无论咋样,得保证明天别再来今天这一遭了。千万别再继续卖券了。   吏员们看向张云帆,小小年纪,手腕了得啊。直掏人心窝子了,只是结了这仇,以后……人家若报复。怎么整?不过这小小的年纪,当真是厉害的不得了!到时候她再反击,这府城,哪还有宁日?   头大!   张云帆的确是叫人高看一眼,从昨天到今天,想到这一招,而且还执行的好,想到了每一步,甚至是想到了怎么处理收到的银钱,把人家银票号的掌柜都请来了,这脑袋,怎么长的?!   吏员们被李方请进去客客气气的上了茶,然后送走了。   而此时才不过是下午,天都没黑。   很多人被通知这活动只有今天一天了,明天就结束,所以奔走相告,很多人被说动,怕错过了,便赶紧的来排队,原来也有悬着心的,见官府来了,他们反而信任了,心安了,觉得没问题,也来排队,也有人见人家票号的人都来清点钱了,钱存进票号还能怕他们跑了吗?!所以排的人是越来越多。   好家伙,都看不见人了。   张云帆这铺面,这头油,是彻底的火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大新闻啊。   可惜没有报纸,若不然,绝对是头版头条。   虽没报纸,却也有口口相传。这硬刚的事儿,实在是太有传奇的感觉了,所以,说的人无数,津津乐道。   无数来看热闹的。   这可算是府城里发生的大事件了。   几个掌柜晚饭都没吃,嘴角都要上火了,天黑了还有人排着队。   后来他们叫了小二来,劝后面的人别再去排了,只把现在排的人给买完就行了,天黑了,人要打烊了真不卖了。   客人还骂他们多管闲事,敢不赔付,有的帐算!   还有人见排不了队了,便去插队,于是又是一顿骂骂咧咧,还有叫熟人代买的。那乱相!   几个掌柜的家人听到这消息,有的直接在家里嚎起来,一开始骂张云帆是坏了蛆,要他们倾家荡产,后来就骂老不死的他们的丈夫在外面搞风高雨,现在跌阴沟里了吧,要倾家荡产了啊……   那是嗷嗷嗷的哭啊。   这注定是个不眠夜,直到上了三更,才彻底的散了,掌柜们也歇了口气,脸色依旧不好,因为他们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券在市场上了。   一想到就绿脸,就想要逃跑,甚至想要不要直接不要家和铺子直接走人了。   但是,百姓们想的更多,怕他们兑付不了,有些人直接跟着他们后面要守在他们家和铺子外面的。   几人脸都黑了,道:“跟着我作甚?!”   “嘿嘿,这不是怕你们赖帐吗?!万一明天人没了,赖了帐怎么整?!辛苦我们排这么久的队,难道就由着你们跑了……”   “……”几人是噎的要死要活,心中的老血咽都咽不下去!   李方和小二们也累趴下了,今天光写券和登记,手都写断了,水没喝上一口,厕所都没时间上,饭就更是没进一粒米了,现在手都是抖的麻的,累的脸色惨白。腿软的站不住!   做点心的娘子端了做好的饭菜上来,李方饿的不行,但吃的时候手抖的厉害,最后是如狗一般的在碗里啃就得了。累的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等吃完了,喝了些水,叫小二们赶紧的去休息,小二们吃完饭眼睛都睁不开了,便赶紧的回了后院去睡觉。   目前他们还没有住所,暂时都挤在后院里。出门在外的也没得讲究。   李方撑着精神,点了点帐,道:“……今天卖出去十来万的券,具体的数字,我明天再细算,今天我是没力气了,怕算不准。”   “这帐本要收好,别被偷了。”张云帆道:“要是这个丢了,以后兑付对不上人,就有多少人作假,到时候破产的是我们!”   李方一凛,道:“我晚上抱着它睡。明后天我再做一个备份。方无患!”   “去休息吧,”张云帆道:“辛苦了,这个月的月钱加三倍作为奖励。”   李方听了大喜,估计小二们虽累,也会高兴疯。   “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去睡,养足了精神。明天不卖券了,只卖头油,只是限量,一人一瓶,只卖一百瓶。店得开着,小二们守着便行,你陪着我去衙门。”张云帆笑道:“今天他们以为我们是服软了,主动或是被动结束了。要不是怕收不了场,我还能继续。我不是怕收不了场,而是怕他们跑路。到时候受损的是我们。所以这个度就刚刚好。然而,明天到了公堂上,还有收不了场的时候。没有合我心的价码,我可不高兴儿……”   李方心服的不得了,道:“只是怕他们输成这样,以后会怀恨在心。”   “没事,我自有应对,也有方案。只看明天在公堂上说。”张云帆道,“我一个小女子在外做生意,若是一副任人可欺的样子来,以后这样的事就会杜绝不穷。所以这一次,得把他们弄怕了,震慑余人,我们才真正的在这府城扎下根了。”   “是啊,之前我还以为要用几年,甚至十几年来扎根,没想到……”李方笑了笑,叫她也早点睡,便先去睡了,他真的快累死了。   李方抱着帐本,生恐有失,像对命根子。   张云帆清点了一下收的钱的存根银票,露出一个笑意来。因为没法一下子就算出具体的所有的钱,所以都是分批来数了钱银,一次一次的付与银票的,所以票根多,她细数了数,再加上还没来得及给票根的箱子里的钱,具体的数目得等明天数清帐目再核对银钱了。   总亏是……发了横财。而且还卖了券,就等于卖了未来的货。   她这间店铺,总算是立住了!   钱,是好东西啊!   今天发生这么大的事,知府哪里不知,早有吏员将此事给禀报了上去。   知府诧异的道:“竟还有这样的事?!他们就认了二倍偿?!不得破产?!”   “可不是嘛,不认也得认啊,现在百姓把他们几家给包起来了,不给竞付,不会善了。”吏员见知府沉吟,道:“此举可是叫人见识了,还是不能再开,不然,以后这秩序要乱了。” 第280章 锋芒   “先挑事者贱。若非是他们想打压新商人, 也不至于吃这么大一个亏。”知府道:“一个小小的女子,一间小小的店铺,货还不多, 对他们能有多大的压力?他们几家联合起来绞杀,至于吗?!这头油莫非有什么独到之处?!比其它家强得多?!”   “小的也打听了,听说这头油在县城卖的极好, 它一出现,其它的头油全沦为次品, 只怕是知道它的好, 几家掌柜的这才躬身往下打压,只是没想到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吏员道:“不然只是一间小店铺罢了, 几个做大生意的人, 不至于去打压这样的一个小同行!”   “这么说来,这头油的确是好东西了?!”知府是有心发展商贸的, 想了想, 道:“若真是好货,便不能断了它的生路。能发展起来, 以后也是咱府城的招牌。不要因小失大, 不给她发展的机会。不过这丫头, 虽然年纪小,却是锋芒太甚。”   知府显然也有点头疼, 他是很烦商人闹事的。但这个时候还不得不慎重处理,毕竟商界都看着呢, 他处理的公正,以后商人们才愿意来经商,这里才会更繁荣。   “明天她就要递状纸,”吏员道:“这个案子, 已经轰动全城了!全城的百姓也看着呢。还不能说她错了,不然兑付的钱,是不是得还回去,百姓得了好,哪个愿意?!”   “她还会裹挟民意。真是好手腕!”知府无语的道,“民间多英才啊。”   知府其实在个人感情上,是很欣赏这样有勇有谋的人的,然而,身为这个位置上,他就没那么喜欢这样会闹事的人了。还是个女子,最好是敬而远之!   若是换个朝代,或是时代,这样的人,处死罢了! 只是眼下,正是发展商贸的关键时刻,又是开始的时候,倘若对商业行为打压的太甚,难免伤了人心。底下的人敢不敢做商业,敢不敢放手发展商业繁荣,其实是看朝廷的态度的。   所以知府心中虽然对这个人有点不喜,但也是很宽容的。   “明日上公堂,处理此事,尔等皆要列班,引导好百姓,莫叫百姓被她利用,闹出更大的事来。”知府道:“谅她明日也会平息事态!”   毕竟民不与官争,他的态度摆在这里,此事到此为止。她可以以进为退,但休想连府太爷都利用裹挟!   第二天一早,很多百姓涌向官衙。都知道今天会有热闹看,都盼着来看热闹呢。   现在海清河晏,官与民之间其实还算平和,并不对立,没到乱世那种民避官走的程度,所以对衙门,虽然觉得沾上了会不吉利,要么要交赋税,要么就惹上官司缠身了是个大麻烦,与老黑一样的感觉,但是,有热闹可看的时候,谁也不嫌衙门晦气了。反而兴冲冲的,眼睛里带着兴奋的人挤人的来了,一面走一面还与人说笑,唾沫横飞。唯恐天下不乱。唯恐错过第一手的消息,唯恐自己没有在吃瓜的第一线,怕独独缺了自己。   不管哪个时代,其实人性都是差不多的,这甚至与学问多寡无关,哪个不爱看热闹啊?!   村里头老头老太吵架,劝架看热闹的一堆,县城里呢,真出了案子,或是什么事儿,那是里一层外一层,挤都挤不进去的热闹,府城就高贵些了?!那是想太多,人越多,越爱看热闹。这年头是没啥报纸或是论坛啥的,但是看热闹的热情是从古至今都没有消退过的。   有时候有的事传播的不够广,不是因为百姓不爱凑热闹,不爱传播,而是本身不够离奇,若是够离奇的,好家伙,那是什么传不出去?!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八卦。   府城也是一样,这里消息更多,人也更多,但这件事本身就够离奇,或者可以说是离谱到劲爆的程度,哪个不爱看?!都兴冲冲的来了。   有些则是关心自个的钱能不能两倍兑付,有些则是想要看看哪个小女子,哪个小掌柜敢这么硬刚。厉害啊。   此时新朝刚立没几十年,女子的地位其实还算蛮高的,有手艺的女子,只要嫁了人,在外行走,抛头露头的做生意,是常事。世情就对未婚的女子稍微苛刻了些。但是一般街头巷尾的,哪里没有一点暗脏的事儿,有些老头老太到了那青黄的年纪,其实也有些有首尾,勾搭的,但这一类,百姓们顶多知道了的会骂一句老不要脸,老成这样了还勾勾缠缠的,屁脸没有。但真正较真的还真少有。   能被闹大的,要么是集齐了权与色,或是财的爆点,要不然,只是这点破事,捂着就完了。谁也没闲到是纠察社会的大队,当正义的使者的程度。这点又算个啥事,与那些赌的,嫖的,抢的,偷的相比,这点事真不算大事,只要不是太离谱,也没人关注!   倒不是说民风很开放,而是,大家都很忙,人家是想吃瓜,但也没闲到什么瓜都吃的程度。   张云帆带着李方,身后跟着高价请来的一个状师,他一身长袍,蓄着长须,一双眼睛眯着,一看就很精明。两眼一睁一闭,精光闪闪,看不中人,只看中钱。一张嘴,那是不分人话鬼话,只认钱是娘。一副纸笔,明眼看着是律法,其实里面全是生意。啥,状师就不是生意了?!也不是所有文化人不看中钱,不吃饭不贪图享受只要清高的。文化人也是要吃饭的呀,是不是?!   所以有钱,就能请到状师来写状纸。而他之所以愿意跟着张云帆是因为这小丫头看着是幼稚,然而做事狠辣。一般的商人是能不碰官府就不碰官府的,一般都是商场上的规矩能私了就私了。谁愿意来官衙走一趟引这晦气?!但张云帆不,她敢扯大旗,这丫头贼大胆!   既然大胆,就说明能惹事,能惹事,才能有状师的饭吃啊,是不是?!   所以他一听说这个事,李方一找到他,又许了高价,他一下子就答应了。   请状师会正式一点,其实张云帆看过朝律,她也是能写状纸的!   三人往衙门前一站,鼓一敲,百姓们看的都热烈起来。   只有一行被百姓们盯着涌在前面的几个掌柜的脸好生苦也。他们昨夜一夜未睡,算一算这损失,痛心的哪里能睡得着?!   这一场赔,这是要把他们多年的积蓄给赔的底儿掉啊。虽不至于破产的程度,但是基本上明面上的帐都会吃紧,这可真是……   做生意看着是摊子铺的大,其实真正做生意的人才知道,真没几个手上有很多现钱的。有大量现金流的人,那都是香饽饽,那基本都不用自个忙活着投入做生意了,只要愿意借钱给别的商人生息,就能用钱生钱,可见现金流为王的重要性。   这一回,倘若是真输了官司,那就完了,现金流是断源了,还得卖家产,才够赔,这是造了什么孽,才会受这种苦楚?!   他娘的当真是苦不堪言!   所以他们的诉求是,认错,赔点小钱,但是,不想再继续两倍兑付那券了。他们坚决不能认栽。   所以一定要知府惩张云帆,哪能由着她这样闹?!这不是利用官与民,要他们就范么!?他们也不是罪人犯人啊。凭啥啊?!是不是!?   他们是有错,但是也没错到倾家荡产的地步!   所以坚决是不想要兑付的程度,来之前也碰了头商量过了,不能由着这丫头作贱!娘的,不然脸丢尽了就算了,关键是钱也没了。脸没了,那没事,做生意的都是厚脸皮,能到唾面自干的程度,但钱没了,那是要命的事情。   知府叫衙役叫升堂,正欲上公堂,却被师爷叫住,道:“大人,公然审理,恐怕不妥。此事涉及到大量百姓的钱财混入其中,倘若扯起皮来,百姓们听风是雨便闹起来,这件事,就难以善了。商人们竞争的事是小,但是百姓们若是听闻了不妥,闹出事来,才是大!”   知府一听,摸了摸胡须道:“师爷言之有理。那便叫衙役们将他们叫到侧堂,不公开审理!此风不可开,这两边都要敲打,方才能杜绝此事。若以后人人效仿,叫本官又如何做?!但是也不能太紧,紧了又说本府对商人们苛刻,这个度,不好把握啊。”   师爷笑道:“朝廷制度是沟渠,搭建好了,而商业与商人则是水,怎么引水而活水,鸟语花香,是大人审视之事。当然可由他们竞争一二,正所谓会当击水三千里,百舸竞帆争上游。这也是常情。然而,若是叫他们失了分寸,反倒水漫了沟渠,这些商人也就由不得人恶了去。依属下看,完全可以作为案例来审理。引导一二正当竞争,杜绝恶劣针锋相对,方是正理!”   知府听了笑道:“也好,如此,也不负一方美谈。商业上的事,可包容万象,既是小女子,哪怕未出嫁,也可竞争,这也是朝廷的先达与包容之意。水之象,包容万物也!” 第281章 赔了夫人又折兵   为商与为政的人, 到底所思虑的东西是不同的!   所以,张云帆心中很是清楚,跟在姑奶奶身边的确是很短的时间, 可她很清楚很多的思维,比如官与民所思虑的东西的不同。她可以为难竞争者,可以利用客人行事, 但,绝不能触碰官的底线, 叫知府作难。   此时虽是朝廷兴商, 她也是趁势而起,可以借这股风成事。但绝不能嚣张过了头, 倒叫知府为难的。她心里是很有分寸的。   这里面的度, 她琢磨着把握的准了。   当衙役们叫她去侧堂的时候,她很是淡定。连李方都有点忐忑, 她都没有任何的波澜。   她内心很清楚, 她就是力争上游的人,这样的心态,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已拥有了。就算当初在县城时的忐忑不安, 仿佛如前生一般。也许, 有的人就是成长很快的吧?!天生我材必有用!   百姓们郁闷极了,道:“怎么不公开审理啊?!我们的钱咋整?!闹成这样, 该不会都黄掉吧?!”   “呸!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们几个掌柜都在呢, 怕什么,守着他们出来便是了!”   有些百姓虽着急,但有官府出面管这事,倒也有了点底气, 不管咋,哪怕不能两倍赔付了,至少还能退啊?!反正应该不会失了本!   这就行了!   侧堂中。   几个掌柜首先跪下告状,道:“此事小人们虽有不对,然而,她却首先恶人先告状,此事闹这么大,分明是她先挑起,以至于如此不可收拾的局面。还请大人为小人们作主,不然便要破产了啊。”   张云帆也跪了下来,道:“民女也有告诉,他们采用不正当竞争手段在前,小女子还击在后,且并未违于律法。恶人先告状的是他们才对。若非民女反制及时,先破产的先是小女子的店铺。到时就算能来求官告讨回公道,生意却已是黄了,什么都来不及了。他们又能赔得了我什么?!此恶不可开,若是他们三番五次如此打压竞争对手,这府城的生意不就都成了他们的生意,这府城的街霸也就非他们莫属的。所以,无论是为自保,还是为后续惩恶,小女子都不得不为!”   知府听了眯了眯眼,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这小丫头,看她瘦瘦小小的,没想到一开口就先占据大义,而不是只陈情为了自保。小小年纪,当真是了不得!   这般说来,她倒是挺为官府着想了。知府心中好笑,但是嘴上却不能说,说了便不公正,不取中,也显得刻薄。当青天老爷可不能由着心思随口讽刺人的。   “民女告他们不正当竞争,心思邪恶,若开了先例,以后此事便杜之不绝,后患无穷!”张云帆道:“倘他们不兑付不认错,小女子愿意一力承担后果,愿意原价退了定金。还请大人决断!只求他们跟民女道歉,向此事认罪。”   “你,你……”几个掌柜听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见她到了知府大人面前还如此牙尖嘴厉,一时大恨自己为啥在知府老爷面前就有点怂呢,此时,当真是被她给对比的好怂一个。   他们你了半天也没有话说。   是既庆幸,她没叫他们赔付,又担心知府大人会听了她的告诉,而惩处他们。   事太紧急了,他们连请个状师的时间都没有,此时真是亏大了,悔大了去了!   知府道:“若不赔付,只退钱,百姓岂肯答应?!事已至此,早已经不是你们的事了,也关乎外面百姓的利益,是你将他们扯了进来,此时你虽愿意承担退定金的保证,然而,百姓若怒而做出过激行为,谁能承担后果?!”   几个掌柜听这话头有点不对。张云帆却跪着不动如山。   师爷唱黑脸,道:“此事实是恶□□件,属下以为,事涉百姓,当严惩,以儆效尤,否则以后众商人都效仿,府城治下,岂有安生之时?!”   知府点头,道:“话虽如此,但事件还未到最恶的地步。况朝廷加恩,欲引活水于民,欲用商业而乐百姓,若是惩之过甚,又恐伤了贾人之心!”   知府看向张云帆,唯见她最为淡定,他看人还是准的,只怕是这丫头早有对策。便道:“张云帆,你可知错?!”   问的是错,而不是问罪!   “民女知错!”张云帆没有为自己辩解,应声知错。她知道,知府大人是想重重拿起,轻轻放下。若是辩解,反倒是令知府大人生厌了!   “知道错就好。”知府道:“知错可愿改?!”   “愿改。”张云帆道。   “你可有两全之法?!”知府道:“既能平息此事,又能不伤民意。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叫百姓们无怨。”   “怨从我起,民女是有一法可解此事。只是要看众掌柜愿不愿意配合了。”张云帆将球给踢了过去。   众掌柜的汗直下,他们暗叫大事不妙,深恨张云由的毒辣。这话不对啊,知府大人这话头分明是想息事宁人,而且是要他们认错认罚,把事情平息了,把民意也给平了,钱又算个鸟,反正不用知府出钱?!他们就算不想出,知府若要他们强出,那他们能拒绝吗?!   而这事是由张云帆提起,这简直是叫他们深恨这话术。   他们只是生意人,哪里不怕官呢,哪里又不晓得知府的套路呢,这分明是已经有了倾向。   若是不应,那他们就完了,知府可以问罪,而不是问错。   若是不应,到时候知府还是要强逼着他们出钱,他们还成了不识抬举的人,不仅失了钱还失去了官府的心。若再不情不愿的出钱,官府和张云帆当善人,把他们当替罪羊去得罪百姓,到时候被排斥赶出府城,那可多冤?!   豆大的汗珠从额下滑下来,他们众感棘手,此时也是后悔不迭。好好的去惹这小女子做什么!?弄的现在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难道真认栽?!   不肯认,也得先摆出态度来。   因此便道:“……好叫大人知晓,小人们当然愿意配合。只是,兹事体大,涉及的钱财太多,她所放的券的两倍,体量并非是小人们所能承受得了啊。若是硬着头皮弄,到最后,只怕是,只怕是……不堪重负,不仅做不成,还伤了民意民心,到时候,又如何是好?!大人明鉴,并非小人们不愿意配合承担,而是力有不能及,唯恐无能,辜负了大人的好意,还请大人为小人们作主!”   知府听了便皱了眉头,道:“此事你们责任最大,先挑事,先起头,却不愿意承担恶果。要到负责任的时候,却推的一干二净。府城的商道便是由着你们起头弄坏了规矩的。如若都如你们一般,以后所有商人都为所欲为,叫本府如何治理商业?!”   这是不怒自威。众人听的战战兢兢。完了,这是不听话要被杀鸡儆猴了。   他们哪肯干,便道:“只是还请张小掌柜助我们一起平息此事,冤家宜解不宜结,若是共同承担,此事也就能平息了。”   这是要她也吐钱的意思。   知府听了沉吟,本欲说话,却看向张云帆,知道她还有话说,便道:“张云帆,你以为呢?!”   “民女更有良计,虽愿出钱,然而,此事平息之后,是两败俱伤之事,民女也与众掌柜结了仇怨,在同行以及各商业掌柜中也落下个不宜合作的印象,此事对民女极为不利。便是平息,对民女的遗留伤害也极大。”张云帆道:“所以民女有更好的计策。烦请大人一观,这是民女昨夜思忖而写下的章程,略献丑与大人一观!”   衙役接过,递给了知府。   知府一看,心中暗笑。原来如此,原来是在这等着呢。这个小丫头,了不得啊。今天是有备而来,先敲鼓告状申冤,其实也没有死磕的意思,这是以进为退,一举两得。   小小年纪,就有这等的心术。将来,必是一方大贾。   他将纸递给了衙役,道:“给各位掌柜一观!此等小事,也许这般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意思就是,你们看了也就认了吧,别再不满,或是闹了。本官烦了!这话音,谁听不懂啊,都是在商场里混久了的。   众掌柜一听,心中暗暗叫苦,若是不应,那真是不识抬举了,怎么就被一个小丫头给将了一军呢,原来是在这等着呢。   衙役将纸递了过来。他们心惊肉跳,头皮发麻的将纸接了过来,细看了一回,然后是心惊,难为的表情,噎在那,道:“……这,这……”   这小丫头太厉害了。这一弄,可就是成了无本的买卖,不仅解了冤仇,还将他们给套上了,并且……还扩张了生意!   解决之法是什么呢?!光想一想都能鼻子气歪。   这叫啥,叫赔了夫人又折兵,还得为她卖命。他们心里全是脏话!   但此时也不得不认了。若再不低头,知府大人为此事是真要怒了,到时候才是真不好收场。给了台阶,就赶紧的下吧。民与商能与官斗吗?!官老爷真两巴掌下来,谁特么受得了! 第282章 重罚   唉, 众人垂头丧气的低着头,道:“如今,也只能如此了。小人们愿依此计!”   师爷站在知府身边, 心中暗笑,看了张云帆好几眼。好家伙,这是哪家的姑娘?!这样的手腕, 心术,还有看眼色的能力, 台阶的及时递, 以及张事的能力,啧啧……   姓张?!府城有什么姓张的大姓吗?!县城的人?!回头还是问一下县城是不是有什么有点能力的张姓大族。能培养出这样出色的女儿的家族, 若非是有点见识, 能力,怎么可能做得到?!   不屈不挠, 不胆怯不忐忑, 层层递进,了不得!   知府这才笑了, 道:“如此, 便叫师爷和本府衙差助你们把此事弄完, 切记,不可叫百姓再生事, 若弄出民怒来,本府必不轻饶。限你们三日内做完此事!不得有误!”   “是!”张云帆和众掌柜忙应下了。   “另, 此事开了坏头,不可不罚!”知府想了想,道:“每人罚银一百两,用于修筑本城的道路, 积点德吧。以后,断断不可再有此类之事。”   “是!”众人都应下了。   知府正想退堂,张云帆开口道:“民女愿请他们赔偿民女之损失!他们挑事在先,烦请大人惩首恶,以扬善,以儆后戒!”   众掌柜一听,鼻子都气歪了,他们已经被她给绑定了,现在还要他们赔偿!咋不去抢呢?!   “张云帆,不要欺人太甚,大人已经结束此案。”众掌柜警告她。   张云帆却不理会他们,只是对知府道:“大人,先用不正当手段者,当处罚金。此为垄断之罪罚。若不惩处,人人都以这类事而赶走小商小贩,如民女者无根无基的小商人,那么府城之富俱聚于他们之手,他们可以抱团成规模,此类事之害,在于后!在于争于党。实不利于商业公平。还请大人明鉴。罚钱事小,以观后事大!”   知府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先退出侧堂去了。   师爷笑道:“你们先候着等处置。”   知府回到了后堂,失笑道:“这个小丫头,若是个男子,本府都想培养她了。可惜啊……”   “她最后说的这番话大有深意。不像个商人的话。”师爷笑道:“句句都为大义,实则为裹挟。不过确实是真理。商人之害便在于抱团聚党。朝廷官员有党,商人也有。一地之富既聚于少数团体之手,后患无穷。一旦他们与别地的商人组成商盟,人心又齐,打压小商人,压榨百姓,垄断物还是小,最怕就是手太长,有了钱就想要权,若与一些人联合,才是害之深也!”   知府当然想得到,只是诧异于一个小年纪的丫头,怎么会懂这些?!   “去问问县城有没有什么有底蕴的张姓之族。”知府道:“奇怪,这番见识不是一般人能有。若是商人家里培养出来的,不大可能。若是有什么有底蕴的人家,何至于叫子女经商。”   商是贱业啊。   “或许正因为是女儿身,才叫出来经商吧。”师爷笑道:“民间素有高人,将相出于微末,实不足怪!”   知府哈哈大笑,道:“便依她言,叫他们凑五千两银罚没赔偿于她。以弥补她所受害。这叫垄断罚金。以后可以形成定例。此案结案后,师爷将此案写成定例。展示于众人知。以慑人心。”   再敢还有这样起先头的,都依此计,罚先挑事者。   师爷领命,去传令。   五千两银。这可算是重罚了!是令人侧目的那种重罚。   当然这点事,大家凑一凑,平时是真算不了什么,大家都有钱。家大业大,遍地是罗马。   但现在,无异于是雪上加霜。   一听这罚令出来,众掌柜眼前一黑,瘫在地上,那汗就直下啊。完了,完了,这他娘的,真的叫赔了夫人又赔兵,赔了兵还不算,那是直接要卖身了!   但他们哪怕是挣扎着也不得不应师爷的话,道:“小人们愿认罚!”   师爷心中笑,听听这话音,都快哭了!惨呐!   这小丫头,心黑手狠呐!   等师爷走了,众掌柜才恶狠狠的道:“……小丫头,真是小瞧你了,好毒的计谋!”   张云帆也不笑,只淡淡的道:“虽是同行,但也并非不能不合作,而你们一来便要恶意破坏,何必呢?!是你们先出手,我不得不还手。好叫众掌柜知道,若与我合作,我愿意合作,生意人,向来是来者不拒。若是蓄意破坏,我也有反击的手段。若不然,岂不是任人宰割了。与诸位相比,我只是个小蚂蚁,虽是小蚂蚁,也有能啃掉大象的时候,还望各位,以及我以后所遇的竞争者知道,我虽是一个小女子,却也不是任人欺的。”   这是拿他们当先锋的人给灭掉了。   众掌柜脸色难看的不要不要的。他们坐在地上,看着张云帆,心中愁苦的不行。   衙役上前道:“各位请吧,百姓们还在外头等着呢,先处理了此事要紧。不然闹出事来,大家都吃不了干系!”   众人腿软,哭笑不得的只能跟着出去了。那表情那态度,简真是如丧考妣。   百姓们是不知道怎么审的,只知道结果,衙役说了,两倍赔付,三天内兑付,所以大家别挤在一块,衙门会监督他们,并且将票号的人请来,把钱给兑了再说。   至于此案怎么审理的,结果就是,他们所有掌柜,包括张云帆,一人罚一百两给城里修路。再则便是他们赔张云帆五千两。之后会有公示与告示出来结案,到时候要叫大家一观云云。   嘶!百姓们是既高兴能得钱,又是嘶嘶的叫,好家伙,五千两……好家伙,她得做多久的生意才能得到五千两啊?!这张云帆了不得!   “张姑娘威伍,哈哈……”有百姓凑热闹的用话唱出来,一时附合者众,引的百姓们大笑。   “巾帼不让须眉啊,厉害,厉害,就该治治他们先搞那个什么……垄断排挤打压……知府大人英明,这才叫大快人心,这才叫公平公正……”   “先撩者贱!”   “活该被罚,现在裤子都要赔没了?!张姑娘好样的……”   这些都是嫌热闹不事大的,衙役们听了都哭笑不得。不过面上还是虎着,道:“不准挤,再挤都给退后面去,再敢挤,要吃我棍子了……”   当衙役嘛,多数如此,若是脸上不凶恶,百姓便不怕,百姓若不怕,就无威,无威的时候,若是民意搞起来,那得了,还不知道出什么事。所以哪怕内心并不凶恶的,也得做出个凶恶的样子来!   这个时代,大多数百姓都不识字,畏威而不怀德。所以治民,要恩威并施,才好治。   众掌柜脸色都是绿的,想笑,笑不出来。那脸皮都是扯着的,好生凄惨了得。最后不得不落得个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来。   还能咋啊!?认了吧。   这一遭,真是赔的裤子都掉了!   果然,夜路走多了,会撞上鬼,这一回当真是阴沟里翻船了。   百姓们笑道:“……以前你们也赶走过好些个小商铺,现在知道厉害了吧?!”   众掌柜脸色很差,但不敢与汹涌的民意抵抗,只能灰头土脸,捏着鼻子苦哈哈的走了,那腰都弯了下去,像被压垮了一般!   李方如在梦中,喜的惊的不行,看向张云帆的眼神很崇拜。敬重不已。   但张云帆却知道,此事之后,不可有再。所以她以后得低调做人了。少露面为好!不然恶了官府,呵呵……   知府大人虽然是处理了此事,但是心里怎么看她,是不是负面的,她也不敢保证。以后要低调做人了。   状师也是惊叹不已,笑道:“张姑娘这一出手,当真是不凡,也叫我今天涨了见识。以后还有要我效力的地方,只管来寻我便是。”   张云帆道:“今天多谢。”   状师笑道:“都没劳动我申诉,只是写了个状纸而已。是张姑娘本身就厉害。能力挽狂澜,便是我出手,也未必能如此精准如意。”   他心中是真叹服,府城真出了个人物啊。以后来往交好是必然的。   他拱手道:“就祝张姑娘就此直挂云帆,伸展志向,生意兴隆了!”   张云帆谢过,李方笑道:“改天处理完了事,我定请状师吃饭!到时可务必前来。”   “一定一定!”状师便此间事小,便告辞了!   “我们也回吧!”张云帆道:“回去把昨日收的钱,去送给众掌柜。记住了,要当着百姓们的面。”   李方不解。   张云帆道:“此时百姓得了利,才说我好。到了以后,便未必会了,他们只看到让他们赚了钱的众掌柜们可怜,反倒同情他们,而怨我。人就这样的。叫他们知道,他们两倍的钱中有一倍是我的本钱。以后才能公平正视。我与众掌柜们也能和解,揭过此事,以后合作共做生意……”   李方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我立即就去!”   “辛苦了!”张云帆道:“一会儿去寻我取银匣子!”   李方却有点心疼,昨儿收的钱啊,现在全没了。哎。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30 23:20:53~2021-10-01 22:51: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何基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3章 奇闻效应   “那五千两……”李方道:“他们拖着不给, 或是赖了可怎么办?!”   张云帆笑道:“……赖着不给才好呢。”   那就彻底的绑上了,有的是掰扯不清的时候!   人与人的关系,不就是这样吗, 要的不是两清,而是对对错错的掰扯不清,才有后续。   李方有点头大, 他不太懂,但还是依言去了!   张云帆回了店铺, 心里却有无尽的壮阔, 这几天处理这件事,不管错哪一步都不完美。如果错的不好, 就算了了此事, 她也得罪了同行。并且可能是要进黑名单了。其它做生意的商人也觉得她手黑心辣,不愿意与她多来往。那么她的发展便太有限!   可是现在, 却是打开了局面。   衙役们都去执行事了。   然后有很多商人掌柜全去看热闹, 看到几个掌柜的苦着脸,苦哈哈的在那绿着脸, 硬着头皮的真的在兑付, 都乐的看笑话。   然后就去打听了打听, 才打听清楚!   “妙,妙啊……”有几个商人聚集着, 打听了消息,道:“这是如何想来的高招!?一个小丫头, 有这样的手段,当真是了不得。”   “层层递进就不说了,只是她也出了钱,把她昨天卖券的钱拿出来了, 赢得百姓一片赞声的同时,她却没什么损失。而几个掌柜却担负另一半的赔付的钱,这是输了裤子,还得了一堆没用的券如废纸。”   “精妙就精妙在她把废纸变宝了,啧啧。若是认了赔,券不利用,就等于是他们认了栽,这么大的本钱,这么大的赔付,这就结了死仇。所以,她提出了这个合作的法子。叫他们拿了券以后,等有货,便可以再付另一半的钱结货。也就是说,她能得一半的券的钱,还打开了局面和渠道,叫他们上了她的船,帮她卖货。这是绑定在一处了。好家伙,这他娘的真是厉害,这小娘们,手段了得!”   “哈哈哈,那几个灰头土脸的还搞不过一个小丫头,真是没用。这叫啥,就叫赔了夫人又折兵,哈哈哈……”众人都尽嘲笑之能事。   但心底都有点怵张云帆,同时也没那么怵怕,是觉得她给递台阶,虽然众掌柜是被她阴了,绑定了,但她也给了生路,不怕他们白赔啊。只要货卖掉了,以后这钱总会回来的,而且卖到别处,价再高点,还有的是赚头。卖不卖得出去,以及能赚多少,或是赔,取决于他们自个了。   这是掺着屎的饭,还不得不吃,不得不咽,这杯苦水,共饮,哈哈哈。   所以,他们才有点怵张云帆,觉得她手段太狠辣,但同时,也看到她行事留了余地,反而觉得没必要与她拒绝来往了。   “张驰有度,她真的只是一个小商人吗?!是不是有什么来头,还是身后有人指点?!”   “要不去打听打听?!”   ……   有些百姓也回过味来了,提到张云帆也是拍掌的喜欢。   “她击退了对手,还领了罚金,虽将昨日赚的钱赔付与了咱,但是,那券还是生效的,只要以后券变成了货,众掌柜们卖出去,她还有的赚,啧啧……好家伙啊。这个生意经,真是了不得。这是把这生意玩活了,这叫什么,这才叫天生的商人……把钱,银,货,券都给整活明白了……”   “最重要的是,她以后能赚,众掌柜以后也能赚,总有一天是会气消的,将来,不就一起做生意了么?!只要沾到了好处,嘿嘿,还能下船?!想一想,这一局里,没一个人吃亏的,都赚了钱,包括咱,啧啧,以后怕是没有这样的好事了……”竟有些遗憾。这一局里,百姓们是真的尝到了甜头。   而众掌柜吃亏也只吃亏在这一时,以后券有效,赚回来的时候,自然这恨意和脸色也就好了。   “人才啊……”   “不过你们说一说,这头油咋样,要是货本身拉垮,也没用的吧?!”百姓们道。   “是好东西,嘿嘿,真别说,这头油,是真好东西。开业那一天,我半价买了一瓶,是真好用,跟它对比,其它家的是真不咋地。所以说,还得实力硬,这局面也就打开了,不然以后券砸在手里,那些同行,能不恨她?!”   若不是货好,这些同行也用不着出这样的计来挤压她。   一时之间,竟是口口相传,把这头油传成了今世少有的好货了。   这广告效应,当真是厉害的了不得。   关键它还限购,勾的人们心痒痒,想要买些传说中的头油到底好不好用。毕竟引出这么大的动静来的东西,能不心痒么?!   李方发现店铺里的预订的客人也多了起来,这时候他们不买券了,他们店铺也不售券了,只订购。就是只付定金,他们记帐,然后呢,以后有货会挂通知在门口,他们来取货,对一个帐本,付另一半的钱,也就能拿走了。   这个时候,已经没人在不在乎有没有券在手为凭证了。因为,在这一场里,这信誉,已经积累下来了,扎实的很。   只付定金,只要记下了帐,百姓都深信这店铺是不会骗他们这一瓶两瓶的钱的。   李方是高兴极了。   而众掌柜却是苦哈哈的,愁眉苦脸。   这叫什么事。人家是赢家,他们呢?!   三天一过,钱赔完,虽不至倾家荡产,但这脸面是彻底的没了!   店里也没生意了,手里只剩下了一堆券。   这券若是不去找她要货吧,就砸手里,要是去要货,完蛋,真绑在一块了!以后还是求着她要货,并且其它掌柜还是竞争者。   这操淡的!   正在家里愁苦不堪,要死要活感觉被掏空的时候,还要忍受着其它人笑话,没脸见人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师爷叫人递了话来要请他们去酒楼喝一杯。   他们能不去吗?!这肯定是有话要敲打啊,是不是?!所以不去也得去,不去是头铁,然后呢,得罪了官府以后还怎么在这混?!   再说了,难道不去要等着师爷上他们的门吗?!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师爷虽无官职,可是,他是知府大人身边的幕宾之人,他们能不给面儿,能拿大?!   所以,麻溜的去了去听训话。肯定是知府的意思传达的。   果然,师爷只是点了点他们,要和好啊,别僵着,全城百姓看着呢,几个大老爷们吃了亏就亏了,别总与一个小姑娘过不去,再说了,僵着你们有好处吗,还不得去求人?!弯个腰是不会死。   几人都快哭了,这叫小姑娘么,这是普通小姑娘吗,一拳头下去,砸的他们七晕八素,赔了多少本钱去?!她是会吃人的啊!是狼啊。我的天!   只是这苦水倒也倒不出来。   意思他们明白了,是叫他们把五千两赔了,并且借机张扬开,然后弄个在全城的印象好,你好我好大家好的面子,这事也就揭过去了。   这钱能不给吗,官府的面子能不给吗?!   师爷亲自上门来提了,能不给吗?!   真是好一个心酸了得!   师爷敬他们一杯,给了一巴掌,也给了个甜枣,说朝廷和知府大人都是指望着商业繁荣兴旺的,所以呢,这头油既是好东西,他们可以稍微递点方便,好叫他们卖到外地去,回回血。   这话一说,几人拍着胸口保证一定好好做商人,绝不叫知府大人失望,又是敬酒,又是拍胸脯的赌咒发誓,借着这机会,好好的醉了一回。   师爷见他们没有再杠着的意思,这件事也就算了结了。   第二天他们就凑齐了五千银两,用轿子让人抬着,敲着锣浩浩荡荡的来赔钱,认错和好了。   引的百姓们争相来看奇景儿。   “……真是好肚量,这个大的辱,竟然真咽下去了……”   “也是能做事的人,宰相肚里能撑船,这样才是做事的态度……”   “可不是吗?!”   众人啧啧称奇,引为奇景一桩!   “张姑娘,之前的事是我们的错,我们在这认错认罚了,还望张姑娘不要计较咱们的狭隘,”众掌柜道。   “都说冤家宜解不宜结,这是不打不相识。通过这一回,我也认识了各位大掌柜,是我的荣幸,往后在府城做生意,就多多指教,烦请各位掌柜前辈多多提携了!”张云帆笑道。   啧啧,谁敢提携指点你啊?!   这话当然不会说,只客气的笑道:“我们也有向姑娘请教的时候呢,相互提携,相互提携!”   张云帆笑道:“请,以后都是朋友了,上楼一聚饮杯茶如何?!”   “恭敬不如从命!”众人笑呵呵的应了,然后抬脚上楼。   百姓还过来看着轿厢里的五千银子叹息,只说瞎了狗眼,这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钱!这件事纠合了官司,钱财,以及商业斗争等要素,已经注定与品牌效应结合,而成为传奇般的美谈了!   楼下闹烘烘的,人特别多,但说明这里人气是真旺。不管是买货的,还是看热闹的,这间店铺是真正的旺铺无疑!虽是内城,但张云帆当初挑的地段是真好。   看了这景,当初卖了这楼的老掌柜也是有点后悔,道:“……早知道,我就不卖这铺子了,哪知道会这么旺。”嘴上是这么说,但心里也清楚,若是搁他,一没精力打理,二来也折腾不出这样的兴旺来。只是有点羡慕。心里也有了结交的心思。 第284章 安家   他虽是做香料生意的, 但商人们,朋友越多越好,说不定哪一天就用得着这人脉了是不是?!   众掌柜与张云帆谈什么呢, 也不可能真的心里没恨了,只是商人逐利,现在是争着拿货, 争取一下多拿点货回点血啥的。不说赚,只说花出去的钱别亏保本就成!不然这也太冤了。   张云帆早有计较, 自然与他们谈了起来。要想套牢他们, 就得套路一套接着一套。   玩经销商战略啊,先压款, 这可是现代的商业思维。包管入了牢, 就别想走了!   晚上,张云帆写信给了张融融和王安平, 简略说了这些事。然后说自己一切平安, 一切都好!   而信与消息一道像风一样卷去了县城。   这件事太大了,县城与府城现在商业上来往又多, 能不传回来都不可能。所以, 县城也渐渐的知道了这件事儿。   “张家的小姑娘啊, 就是开点心铺子的那个?!我知道,我识得她, 好家伙,真是她啊, 了不得,了不得,在府城里大展拳脚,这下可成名人了啊她, 厉害的了不得……”   “比她两个哥哥还强。啧啧,怪不得是她去府城发展……这一下子就打开局面了!”   外面沸沸扬扬的。   张融融看完了信,对王安平笑道:“云帆这孩子,手若雷霆之力,却也有千钧收手之魄力。她是彻底的领会了什么叫势了。还知道后面要低调做事,低调做人。”   王安平看了信,笑道:“倒符合她的性格。能在她手上讨到便宜的。是不容易。”   “对手不过是商人,才如此,将来若是遇江鳄海龟,才知庞然大物不好惹……”张融融道:“她现在年纪还小,在府城长些见识,知道收敛锋芒,以后会渐渐知道厉害,怎么与人打交道。不过这件事说明,府城的知府大人,是个正派人物!”   “若不是正派人物,府城也不会这么快发展起来。用的是正经的法子,而不是苛勒商人。”王安平道。   张融融道:“是个有气度有心胸也有才能的!只要云帆不急躁,不违律,想要拓宽事业,倒是不难!”   “她是遇上好时候了,乘风而起,就是她的时候,”王安平道。   若是遇上不好的官,呵呵,早被摁的倾家荡产了,若是乱世,甚至还要安个罪名,直接夺产发配为奴。   所以是不是遇上好时候,做事的难事是不一样的。守成之君未必就比开国之君更差,总是想做点事,难上加难,难的要死要活,是真的没有能力吗?!不是的,是事情的阻力不一样了而已。   所以生上好时候,万事乘风破浪,自有能够大展拳脚。   “娘是知道现在这时候不算差,才愿意给她一个机会,放她出去的吧?!”王安平道。   张融融点点头,道:“一则府城不远,二则现在的确是个好时候,她只要不动歪心思,只走正道,以她的能力是能开拓一番事业的。”   王安平笑道:“娘愿意给她机会,也是她的机遇!”   他们母子二人倒是感慨而乐见其成。心中很是高兴。   张兴柱的心情就比较复杂了,听说了外面的事情,回来以后就有点闷闷不乐。   “她是真敢呀,怎么就能这样的硬碰硬呢?!”张兴柱对张强张恒兄弟俩道:“难道是孤身一人,无所畏惧吗?!”   “我哪不知道她,只怕是想着反正她只一人,万一不成事,她一个人顶了事也就完了,却不想想家里人得为她多着急。”张恒冷笑道:“现在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呵呵,府城和县城都出名了,她可真是有翻江倒海的本事啊。”   张强皱眉道:“二弟,说话别这么刻薄,她这样不也是好事吗?!你这么一说,好像当哥哥的见不得她好似的!”   张恒一噎,哼了一声,便不说话了。   张强对张兴柱道:“爹,她是个有能为的人,看她做事,又狠又决,有不撞南墙不回首的架势。我和恒子都不如她会撞会冲。这股韧劲用好了,是能成事的性子。爹就别担心她了。我看她就是比咱强些,能打开这番局面,也是她的造化。她既来信说多要些货,正好现在作坊里也多了人手,就加紧供货吧!”   “这么多货,可不是一时能供得完的,”张兴柱道。   “她幸好没说要扩大作坊,或是自个儿要另开一间作坊,她要真敢提,看我不去府城骂她。”张恒道:“供不上货就慢慢供,咱们张家,是不能由着她来的。她既有了这番局面。去了府城,自是天高海阔,也不必非得做头油生意,既有本事,去做别的买卖,不也能赚钱?!我看她最好别提,只看她怎么做就是了。若是敢来抢方子,我可不依不挠。姑奶奶说了家里,不能变商藉。”   张兴柱听着不语,张恒说的虽然有点激愤之语,然而说的却是事实!   张强道:“她有了这番局面,未必就非得盯着头油。慢慢供货便是,我们这边先翻上三倍给她供货。”   张恒听了这才不多说了。   张融融将家里意见汇总,然后寄了信去给张云帆,并且告知王安平已订亲的事情。   张云帆则回信来说,获赔了五千两银,准备拿一些出来给表叔在府城置宅院,将送给表叔当成新亲贺礼,还要劳动王安平去府城一趟办个手续方好,并且信中说千万别要推辞。之前也曾立过誓要这么做,只是当时没想到这么快会得到这样一笔钱,因此那时并没有说。又说若非姑奶奶支持和表叔当初陪同,还有姑奶奶的五百俩巨款支持,哪有她现在的局面?!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既与赵家这样的人家结亲,婚礼也不能薄了,家业也不能太薄了,所以府城的宅院千万别拒绝,买下来可以先租出去,也是表叔的底气云云……   又说了自己在府城的打算,事无巨细的写信回来听意见,事事聆听意见的意思。   又说了头油已打开了局面,与各位同行绑定了,但头油暂时供不了太多,因此,她打算在府城找找商机,趁着这势头,做点贩货卖货的生意,正好现在她有了本钱。又说府城各种消息挺多的,商机也多,只要肯打听,肯找到上家和下家的折腾接头,只吃中间这一层利润,就了不得……   张融融笑着对王安平道:“她要给你买宅院,你要不要?!”   王安平道:“以她的要强性格,既然肯来信便已是打定了主意,我若不要,她只会以为我和她生份了,不拿她当一家人!”   “她啊,的确要强,要强到人没法拒绝。”张融融也是了解她的性情的,道:“此时她意气风发,要大展拳脚的时候,必定是不遗余力的投入和经商。她既要给你,你先要着。将来她若落魄,遭遇失败,再把这宅院还给她。她还能东山再起。这个时候若是拒绝她,以她这性情,还以为我们张家是要将她往外推了。这孩子本来就多心……”   王安平也是这个意思,笑道:“好!”   希望没有归还的一天吧,王安平不希望张云帆失败受打击!   “改天有空我去府城一趟,接受她的好意。顺便再看看她。”王安平道:“也去府城衙门走动一二。官府之间都是通的,又是上下级的关系,我去走动,对她也是好事。哪怕不关照她,至少图个不难为她就行。”   “是这个理!”张融融道。   衙门与衙门之间,有没有人说话,是很重要的。衙吏未必肯听外人的话,也未必卖外人的面子。但是如果都是衙门中人,哪怕一个是县衙一个是府衙,至少是能够打到交道的。   过了两天,李方回来了,送了五百俩的银票回来,说是张云帆叫她送回来给姑奶奶的。张融融收了,笑道:“辛苦了。”   李方苦笑道:“没法子,忙的脚不沾地,我这是连家也顾不上回,就得带货回去。还好路不远,若不然路上又是耽搁。”府城到县城,一天就能够来回了。   “这样可不是法子,你也该考虑把家人接到府城去了,一家人得团聚才是正理。”张融融道。   “我这也是这般想,只是现在忙的脱不开身,等过段时间,就准备租个院子,把家里人先接过去住下。将来也就在府城安家了。只是府城的屋价,现在可了不得,见天的涨。”李方叹道。眉头紧皱着。   那边机会是多,发展机会大,跟着张云帆是有前程的,只是家若不安,又如何安心的冲在前面呢?!   “我带封信去给云帆,李方啊,你要安家,就早点买院子,不然后面越来越贵,钱不够就先跟云帆借,你既愿意一直跟随着她,有些难处就得自个儿说出来,”张融融道:“不要生份了。她是你的掌柜,也是朋友。”   李方心中一暖,笑道:“哎,我知道了,其实云帆姑娘对我挺好的。无论是月钱还是奖金都很高,只不过与府城的房价比,就……我这又没多少祖产的人,多少心里有点怯。姑奶奶说的对,等去了府城我就跟姑娘提这事。家里人,我也想的慌,早接去早好。我也心安跟着姑娘打拼!”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0-01 23:10:28~2021-10-02 23:04: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军爷藏剑 4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5章 烦恼   李方匆匆的走了。   张融融将五百俩银票收起来, 笑道:“这些都给你成亲用!”   王安平脸色一红,低头不语。心道云帆还钱是真快。倒是他也不如了。这辈子虽然之前在村里吃了很多苦,但是架不住命好, 有娘对他好,还有未婚妻对他也好。他虽然本身是赚不到大钱的人,但多少能说得上话!不管咋, 就尽力的为家里人铺一铺平路吧。他也就这点用处了。想罢,心里又挺高兴。因为这好命, 是他真正想要的。   他没啥大志气, 下半辈子就守着娘和媳妇好好过日子了。这便是他要的。   见到赵幼娘,王安平提了提云帆的事。   赵幼娘笑道:“她的大名, 我最近也有所耳闻, 爹和大哥这几天一直在家里说她呢,说她很厉害。大哥还说在府城的生意可以与她合作, 说不定有新的局面也未可知。比起她, 爹和大哥说他们都不如。”   王安平笑道:“赵掌柜和赵大哥行事周密,又稳。倒不必非得在这方面相比。各有各的好处!”   赵幼娘点头, 道:“她是真厉害。这等有魄力, 难得一见的女子。”   两人颇有点亲密无间, 有什么事都会商议,相谈的意思, 有啥事都不避讳对方。虽还未成婚,却已经建立了信任。信任, 在感情里无比的珍贵。夫妻之间未必有信任。而信任是比感情更珍贵和稀有的存在。   王安平问她,会不会觉得他没有大用处。   赵幼娘虽然不好意思,但却郑重的告诉他,她从不觉得他不如别人。她这一生也别无所求, 只希望家里人一直守着自己过日子,日日都能见到就可以了。   现在未成婚,用的是家里人,其实就是希望丈夫这样的意思。   图的就是一个陪伴与白头。   颇有些悔教夫婿觅封侯的意味。   王安平看着她笑。心中全是温暖。觉得能遇上这样想到一处去的人,果真难得!   赵幼娘脸烧红,但也没有躲避,大着胆子,眼睛一直看着他。眼神之中都是情意。   虽是眼神如甜似蜜,却并未有越界之举,甚至连牵手都不曾有!   赵掌柜和赵显果然叫家中管事去府城的时候与张云帆联络了联络,说是以后一起做生意,可以合作之意。两人是真正的思考,并不是为了只攀关系。   这一次是见到了她的能力,所以才起了这个心思。之前只是想着凭着与张家的关系,他们家在府城的关系还可以拉扯一把张云帆。   但万万没料到,这丫头是个真正有经商天份的。   赵掌柜对赵显道:“她虽是个女孩子,然而,这天份,就是天生的,这魄力,是连很多男子都不如啊。这一回倒捶的几个老掌柜吃了个狗啃泥。所以说,为商在外,还是得小心,不得害人。不然招惹上这样的,吃不了兜着走,在外面有能力的且多的是呢!”   赵显道:“儿子向来与人为善,不会碰到硬铁板的。若不是那几个老掌柜太毒,也不至于亏这么多!不过她不愧是老太太教出来的,这手腕,儿子是真不如!”   “你不如,我也不如啊!”赵掌柜叹道:“能力是后天学的,但是这魄力和胆子却是天生的。这股锐气,只要走正道,必能成事儿。想来也走不了歪路,有亲家老太太盯着呢。我们赵家哪里还是提携她,倒是咱是与她合和共赢喽,说不得还得沾她的光。不过都是沾亲带故的,也不忌讳这个!这是好事儿!”   赵显笑着点头。   古时候为啥要联姻呢,为着的就是有人好办事儿!   在联姻的这一刻,就已有纽带关系了,你扶持我,我扶持你,就这么过来了。对于富人家,是扶持着提携着往上走。可是普通人家也并不是不往上走的啊。在困难的时候,尤其是乱世,各家过不下去的时候,口粮吃紧的时候,不都是靠着亲戚接济一点米,一点油的过下来的吗?!东西是寒酸,可是乱时,却是救命的东西。   普通人家坐月子送鸡蛋送鸡红糖等也是这个,其实也都是救济的意思,困难的时候是先紧着产妇吃点好的,然后有奶水奶孩子。   谁家也不是一开始就富有的,都有钱的,大多数不都是这样你扶着我,我扶着你的过来的?!   极品亲戚也有,比如困难的时候当眼瞎子当看不见,不帮不扶的也有,还有另一种,不管你穷富,来了就要占便宜,占用你家的资源,你家的东西,啥东西都往家里顺走这一类,若不然,就言语讥讽,嫌贫爱富,说你家里没能为,孩子不孝顺,把你打压的一文不值,仿佛活的不如狗,不打压你,又怎么能够显摆出他们的优越感来呢,优越感,就得在亲戚身上找……   但极品亲戚有归有,但总终是少数。   大多数的百姓小毛病是有,真的到了饿死的关头的时候,总会帮上一把的。   所以,不管是富人家还是穷人家,在富时或是穷时分享些资源,合作,或是扶持渡难,都是常有的事情。这是最铁最硬的关系,最好的纽带还有什么比血缘更稳固?!   所以赵家根本不忌讳这个。原本是想着还能拉扯一把张云帆,当时是想着她刚去府城还未立脚跟,肯定有困难的。但她有能为了,他们赵家也不忌讳或嫉妒,反而把人排在外的。正常的思路就如他们一般,有好处那也沾手啊。   只要认定了亲疏关系,不管好坏,相互沾光,那不是理所应当的事么?!   天渐渐冷了,季家老爹老娘心里更是不得劲,棉袄子是穿上身了,但是家里多了个显眼的三个人,这心里怎么都不是滋味。   季老爹呢,是听的张云帆的事满耳朵,脑壳里嗡嗡的响。心事重重的。他可与赵家父子的想法不一样。   “以前倒没瞧出这丫头是个有能为的,这是走了啥运道了?!被亲家老太太一指点,行事这么上道,就开辟出这么一番天地来了,谁能想到?!生意说做开就做开了,”季老爹喃喃道:“……五千两银子啊。”   他们攒了半辈子才只有五百两的隐财,分了家后也只一百两和一些祖产的明财。现在虽置了业,也水涨船高的升了值,但是,与这小丫头这一番拳脚一双比,这心里就大大的不平衡了。   怎么能这么赚钱呢?!   他心里便窝了一块石头似的,十分不舒坦。难道以前看错了她。以前就嫌弃这小丫头是个坏的,狠的。结果行事,却这么果断有能为。   季老娘与他关心的问题不一样,闻言撇嘴道:“嫉妒了?!哼,经过亲家老太太的教导,她出息了。你这魂不守舍的样子,有啥用?!就凭咱俩生的四个,也就这般了,这一辈子都没这样的出息。”   季老娘啐道:“瞧瞧外头那个,出息!呸。造了大孽了。天天看到她,跟丧门星一样。让老娘无比的心烦。他娘的,亲家老太太咋就这么有福呢,他们张家的孩子个顶个的好,个顶个的强,就咱俩,只配与这些破落户为伍。狗攮的日子真不能过了……”   季老娘是嫉妒张家老太太有福气,在家里啥也不用做,家务万事不管,天天还有小辈奉承着,伺候着,个顶个的贴心,嘘寒问暖。这一对比,这越对比,自个的日子越像猪狗不如!大冷天的还得洗菜做饭,心酸呐!   季老爹则是纳闷,他完全陷在张家的孩子为啥这么强的郁闷里。是嫉妒张家的孩子孝顺又出息。   两人本就不是心宽之人,不就自寻烦恼了吗?!   以前在村里还是有点优越感的,村里就那些泥腿子,呵呵,跟他们比,他们有钱!   但来了县里,他们的日子对比起普通邻居来说,其实也是上好的日子了,不愁吃穿,还有钱,还有置业。但是跟张家比,就处处矮一头。   钱上的事就不比了,只比这际遇,与赵家结亲,张家哪怕一个不起眼的遭人心烦的小丫头,都能大展拳脚来。   这心里就郁闷的不行,因此便将老烟锅给吸的啪嗒啪嗒的,愁啊!   不过男人与女人天生关心的事情就不一样。   季老娘呢,天生就关心内宅的事,天天视季大嫂如眼中钉,每天不刺上一两句心里就不自在。   季老爹则已经接受了现实,就已经接受了前儿媳妇和两个孙子在家里生活的事情,因此反而不烦了,看到张家和赵家,他倒愁起这个来,一对比,就不能活!   所以老夫妻二人现在也是经常相互讽讥,相互嘲弄,时不时的也拌上两句嘴!   季大嫂在院子里打了井水洗菜呢,耐心的教两个孩子帮着择菜,两个孩子寸步不离,十分黏她,又听话懂事。孩子在村里的时候还不怎么懂事,但毕竟这个年纪在这儿了,遭遇大变,来了城里又处处看爷奶的脸色,这一下子就懂事了。   再加上季大嫂白天大多数时间都在上班,所以她一回来,能不黏乎乎的吗?!一口一会娘的喊着,亲密的不得了 第286章 老不死的   看着这一幕, 季老娘扫了好几眼,觉得碍眼。便走了出去,道:“徐氏!你真的不回村里去了?!”   季大嫂头都不抬, 淡淡的道:“我倒是想回,就怕没命回,回去了被你儿子打死了, 我的两个孩子你养?!”   季老娘一噎,道:“你就这么认栽了?!被休了也就认了?!以前你不是挺能吵闹的么, 现在倒怂了?!你不回去跟他要抚养费?!”   季大嫂道:“要不要抚养费, 得你们作主,你们是他们的亲爹娘, 你们都管不了他给抚养费, 我再要,他能给么?!你们的儿子是畜生, 他不给, 你们都拿他没办法,我一个弱女子, 有啥法子?!”   弱女子?!   季老娘听着这话, 一刀接一刀的, 这叫弱女子?!   她嘴角抽搐,气道:“……家都已分完了, 他不给抚养费,你住在我们这, 难道就是我们老两口该的,我们还要养老呢,哪养得起你们三个!你咋不回你娘家去想法子和老大要分点家财想养活孩子!?”   “我这没本事支使得动我娘家人,我连你们都支使不动嘞!”季大嫂现在学的可聪明了, 不高声与她吵,只一句一句的不饶人,怼的季老娘能气死。   “怂货!怼起我来,倒是一句不饶,与老大要该要的钱,却怂了?!”季老娘激她道:“我们这也不是白住的,这院子也是赁的呢!你在外头干活,也得交生活费,你们三口人,一天天的吃吃喝喝,我们养得起?!这个月叫春妮发了工钱,直接给我!”   季大嫂当没听见,不回答给不给钱的事儿,只笑道:“你咋不去跟春妮要,我没钱给!”   季老娘脸胀的通红通红的,呸道:“张家的女孩子个顶个的难缠又说话难听,我去要钱,她肯给么?!你拿回来便是,做工发钱,天经地义!她不给,你不能吵吵她?!”   季大嫂道:“也是奇了怪了,我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的呢,现在咋怕张家一个春妮?!你要是能要得到,就去要。要不到,别跟我提钱的事情。”   季老娘气的倒仰,道:“难道你们就白吃白喝?!要赖到啥时候?!你不给钱也行,搬出去,另开灶火,我自是无话讲!”   季大嫂看着她。若是以前,她受不得这气,更受不得激,已经宁愿去要饭也不呆这了。她是个有志气有脾气的人。   可是为了孩子,也不想让她好过。   季大嫂冷笑一声,道:“他爷爷,他奶奶要赶我们母子三人去要饭,你管不管?!”   季老爹正发愣想着张家的事呢,听到这又拌嘴了,一个头两个大,腾的站了起来,骂道:“都给我闭嘴,一个人少说两句!”   季老爹骂季老娘道:“你孙子在家就吃穷你了?!她伤刚好,干活才多久,本来就没几个钱,你惦记干啥?!这么要,也不怕邻居们笑话!”   季老娘气的歪了鼻子,冷笑道:“你倒是要脸面了,现在是一套一套的。几个钱,三张嘴,吃喝住不要钱?!她倒好,有工可作了,这是不打算给一文啊,难道就白吃白住的。都分家了,她要没钱可以去跟老大闹着要,凭啥要我们一直管着养着?!从明天起,老娘不买菜,她休想要老娘伺候她,伺候她的孩子!”   季大嫂怒从心头起,大着声音道:“你不给,他爷爷也得给。你们姓季的这是歹心恶毒呐,亲孙子呐,这是想饿死孩子么?!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你喂鸡还舍得给点谷子呢,亲孙子,就舍不得给吃给喝了……我才刚上工,便是要钱,也得年底算,你现在跟我要钱,我哪里要钱去?!他奶奶也不用愁,再这样,也劳不着你赶我们走,也用不着你饿死我们,嫌我们母子仨吃了喝了,晚上叫拿根绳子来勒死我们一了百了罢了……也省了你们的心……”   见季家又吵起来了,邻居们都在摇头。亲孙子呐,这季家这两个老不死的,真是……   多早晚死了后辈人都没眼泪哭,只怕是烧了埋了还嫌烦!真是!   “你听听,你听听,这叫人话么?!”季老娘气道:“我说一句,她顶十句啊。我这日子可咋过啊?!”   “我在这里也不是不干活,我做完工回来还做活呢,也不叫你当下人用,他奶奶便是给家里做饭的婆娘也有几个月钱,怎么到了亲孙子这就这样了?!你就图这么几个小钱么?!”季大嫂道:“这是故意难为我们,逼我们去死。我们母子仨吃你喝你啥了,你倒是算一算帐。我受伤的时候,伤钱药钱都是大牛大妮付的,是吃你们点米粮和鸡肉菜蔬,但平时孩子们吃的点心果子,还有杂七杂八的都是大牛大妮带来的,要不就是我从铺子里带回来的没卖出去的。我们吃穷你喝穷你了吗?!你们亲孙子身上的衣裳是你们买的不错,但这不是应该的么?!我是个外人不假,但我也没要你们给我买衣买鞋,都是大妮给我的。大妮只是孩子的婶子,都这么亲热,倒是你们,亲爷奶连婶子叔子都不如了……要说我们吃喝穷了你们,我不认!大家伙儿来评评理啊。他们老两口生出老大那样的儿子,把我坑成这样,我都认了,只是孩子无辜呀……不管我也罢了,怎么能连亲孙子也不管呢,孩子叔婶都时时问候关心,不是给吃就是给喝,倒是亲爷奶,咋就这么狠心……怪不得大牛和大妮都不愿意跟他们住,就冲这吃点饭菜也要算清的劲头,能生出这样憨厚的大牛的儿子来的人也受不了……”   好多邻居都来凑热闹了。   季大嫂哭道:“……好叫大家伙儿知道知道,当初就是她逼的大妮累的眼睛都瞎了,白天当牛当马的干活,晚上还要点灯做绣活,生生的把好儿媳妇当牛当马的使唤……张家要体面,给他们脸面,也是图着大牛人好,这才没破婚。也没把这事给抖落的人人都晓得。现在倒好,给三分体面,来了城里变本加厉。连人也不做了,坑儿子也罢了,坑孙子了现在……他们是有钱,可是人真不是人。哪家不是儿孙满堂在一块过日子的,只他们不做人,嫌儿子媳妇孙子都吃穷了他们喝穷了他们,恨不得赶走去要饭啊……”   邻居们听了这话,长久以来的疑惑全解了。怪不得他们有四个儿子,却没一个愿意跟他们住。而小儿子还住在丈人家,原来不是张家强势的缘故啊。是这季家人不能容人。啧啧!   季大嫂这一席话,这是为大妮造势了,张家以后好了,人人都不能说大妮这个当儿媳的不孝。这就是舆论的力量。   这一点,季大牛和大妮是做不来的,而季大嫂却天生有优势,现在行事也不只凭气怒和一股意气了,而是会忍耐,加上会动脑子,有倾向性的了。   这话一叼出来,好家伙,邻居们啧啧称奇,在那道:“只听说兄弟互相不能容,排挤着的,倒少见父母要把儿孙往外赶,巴不得别靠近的……”   “可不是么?!”   看他们的眼神像看稀珍动物。   季老爹也是气的浑身发抖。   这是季大嫂好后,第一回 闹,这一闹,他哪里受得住,是真的差点气晕过去。喝斥却不好喝斥的,只是黑着脸,气的发抖!   季大嫂话还没完呢,道:“……我虽是被休了,但也不是白吃白住,我回来也是干活的,我还做工,只是要我的工钱,我也不是不给,只是还没到一个月呢,哪有店铺里发工钱一月一发的?!她就逼着我要,我哪里有钱,我是身无分文被赶出来的……来了这,也是战战兢兢,生怕惹恼了她。伤没好帮着干活,孩子们也懂事,生怕惹他们爷奶不高兴,门都不出,只在家里玩,还会帮着择菜了,平时吃的喝的,大多数都是大牛大妮给的,吃他们老两口的也有数,这个钱我也不是给不起,也没说不给,但这紧迫的逼人,我现在哪里就有?!好歹也缓上一缓,叫我缓过劲来啊……我这伤,才刚好呢!”   孩子们站在她身后哇哇大哭。   邻居们见了,心中不忍的慌,对季家父母道:“……你们好歹积点德吧,做个人吧!好家伙,也是张家仁义,若不是看着大牛好,你们这样的亲家,早破了家了。做父母的哪有不盼着儿孙好的,你们也听听劝,别太强梁,不然可是克儿孙的!”   这话听着是好话,是劝解的话,但是,多少有点诛心!   季老爹脸都绿了,见季老娘还要回嘴骂,便忙斥道:“闭嘴!你少说两句吧!”   说罢从怀里掏了掏,掏了一角银子来,递给季大嫂道:“拿着!家门不幸,老大不是人,老婆子嘴又碎,但心不坏,不是那有恶意的,只是有些怨气罢了,你别怨。以后她不会再跟你要钱。孙子我们是管的。你的工钱,我们不要。这钱你拿着,用完了我再给。她若不买菜不烧饭,你自买了烧给孩子吃!她不敢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0-02 23:16:34~2021-10-03 22:14: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游手好闲妞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7章 老厌物   好家伙, 这是要分灶火了呀。住在一个屋檐下,这是准备分开过的意思?   邻居们撇撇嘴,心道也只能这样了。只是这小气巴巴的样子, 就让人看不惯!   明明是一家人,还要分灶火。绝了!   家里就这么五口人,还要分灶火。呵呵!这是不嫌费柴啊。   不过邻居们也清楚, 在一处吃,真不如分灶火, 季大嫂还自在些!   让他们无语的是, 这是季老爹自个提出来的。虽是不得不这么做,也是被逼到了这份上, 弄出这丑态来, 但是,这的确对季大嫂来说, 是最好的结果了。   便纷纷劝季大嫂道:“你现在一时难为, 好好的过日子,他们要说你, 你别听他们叨叨。孩子们还小, 养大了, 自是你的依靠!你的好日子,福气都在后头呢!”   “是啊, 是啊,这两孩子这么小就这么孝顺了。你的福气在后头, 这样最好,分开吃,不受他们的气!”   季大嫂本来就有故意闹大,逼迫的意思。得到了想要的。本来心里挺高兴。一听邻居们关心的话, 一时悲酸从心中来,泪如雨下。   哭的十分真情。想到自个儿受的苦。再看到孩子们这么懂事,一切都值了!   在这弱势局面下,示弱虽怂,但有用!人们都是同情弱者的。   况且她还有孩子,有他们的亲孙子,他们就不得不管!   季老娘捂着胸口,颇有一种她胁天子以令诸侯的意思。以后,季大嫂凭着孩子,是不是就可以为所欲为的敲诈她了?!   邻居们都没长眼睛吗,没见她是坏心的吗?!   季老娘心中哀嚎,这个前儿媳,也是被张家给教坏了,心眼变多了!   里正见这边又吵起来,还亲自跑来了一趟,劝了劝季老爹。意思很分明,做事做人别太绝。真逼的这母子仨个死了,你们还能在这里呆得下去?!   这既是劝解也是威胁的意思了。   季老爹心中叹气,诺诺应了,然后跟季老娘道:“以后你别再与她吵吵,以前在村里就吵不过,现在她心思更多,你还能吵得过?!吵不过还理亏,我们都不占理,有什么好吵的?!不许再有下次了,不然这里我们住不得了!还有,她要住要吃喝,不许再跟她要钱。她吃的喝的也有限,不都是给我们孙子用的?!你还想怎么样?!”   季老娘噎的眼泪直掉,在季老爹身上捶了两下,哭道:“我难道就是该的!我是为了谁!我是为我自个儿吗?!现在她与张家联起来了,以后且有怼你的时候,你就被她给吃死吧!”   季老爹叹了一声,道:“说到底,咱也有老的时候,她不管,好歹为了大牛和长孙,管一管,就图个将来,能管烧管埋。”   季老娘经此一役,是气的够呛,她哪受过这个气,加上这段时间郁结于心,又想不通,结果风寒犯了,卧床休息。   季大嫂还给她煎药吃,季老娘哪里敢吃,直道季大嫂要毒死她,好侵了这家财啥的胡话一堆!   季大嫂顺势就撂开了手,她本来就是作作样子,现在被她这样一说,她也占了理,完全不沾手了。邻居们也不会说什么,只会说季老娘不是东西,不明理!   季大嫂看着两个孩子,郑重的道:“现在受些委屈不算什么,也用不着恨你们爷奶,他们本就是那样。要记住了。还有,也不必领他们的情。这就行了。等你们大一些,娘带你们出去住,将来也学个手艺,成家立业。自个能立得住,比啥都强。你们爷奶虽然就这样,你们爹虽然是个浑蛋,你们舅舅也不是好人,可是,你们有娘,还有四叔和四婶,这就够了!好孩子,现在受些委屈,不算什么。一切都是为了苟着你们能长大!”   两个孩子听了点了点头。   季大嫂道:“我是想清楚了,一时意气是厉害,能叫人佩服,可是出去了,我吃苦也罢了,你们跟着我也受罪。倒是我连累你们。所以咱们就在这里先住着,娘会想办法,叫你们爷奶不敢苛待你们,便是豁了老脸去,也得要钱养活你们。”   她摸摸他们的脑门,道:“出去了咱们三也会吃苦,这还是次要的。只是你们要明白,世道艰辛,不止只是吃苦这么简单啊,这世道,一个女人带两个孩子,是要看人白眼的。娘不想你们被人轻视。所以,哪怕再委屈,你们也得忍下来,可知道?!等你们长大了,得志了,自然不会再被人白眼。你们爷奶你们不要亲近。不亲近就不欠他们的,将来自然不必还。”   两个孩子点了点头。   “也不要恨你们爹,他这个浑蛋,将来是死是活,是好是坏,与你们不相干,只当他是个死人就完了。”季大嫂语重心长的道:“在这里,咱们也要受他们冷眼,可是这没啥。邻居们也会有充满同情的眼神,这些也并不好受。你们与娘一样,都是自尊心强的孩子。可是这些都不要紧……为了长大,吃些苦,当成是磨砺。张家老太太吃了大半辈子苦呢,心里头也捂出了珍珠。苦难虽不好,可是,遇到了这样的命,就是没办法……娘是个无用的,要怪就怨娘吧!不要怨恨别人,他们不配你们的感情!”   “娘,我们不委屈,也不怨娘!”两个孩子抱住她,道:“娘,我们过几年就长大了,就去学手艺,将来奉养娘。娘不是无依无靠的。且有我们呢。将来,万不至于叫娘落得没有儿孙在身边奉养的境地。我们要让娘像张家老太太一样有福气!”   “好,好!”季大嫂含着眼泪,脸色舒展,笑道:“娘将来一定是个好婆母,可不像你们奶是个作的,会折腾人的。娘,天生的性格可不是现在这样刻薄……”只不过是被逼的罢了!   她一定会让儿子们幸福,绝不会折腾媳妇。她向来能吃苦,自个能做的,哪里要支使人。只有季老娘这种,劲都使在儿媳妇身上的人才使人厌。   “娘才不会成为像她那样的老厌物呢,”孩子低声道:“娘,儿子心疼你!”   季大嫂既心酸又难受,抚了抚他们的头,笑道:“娘也心疼你们呢!”   两个孩子笑。他们还有压在心里的话没说。他们恨季老大。   虽不至于非得报复,但到老了,他最好是不得好死!   否则哪里能对得起娘挨的一锅铲!   那一幕,在孩子们心中永远也忘不了。   都说人小鬼大,这个年纪所经历,所遭遇的,所看到的,所想到的,其实远比大人想象的以为的要深刻的多。   季大嫂只以为他们年纪还小,长大了会不记得了,这是好事。   可是,八岁和六岁的孩子,早已经有记忆了。如此深刻的恐惧与恐惧会失去母亲的怕,终生难忘的。   他们心疼娘,也像娘,才不要像季家的人。当然四叔四婶例外!   春妮听说了这事,道:“这样就对了,分开吃还好一些。我跟你说,钱没了就伸手要,本来就是他们季家欠你的,这老两口且抠着呢,你若不要他们只装看不见,也不会主动给你,哼哼……还有啊,这些钱也抠一点下来,他们是断断舍不得叫你的孩子学识字的,但在城里生存,是一定要识字的,攒些钱,将来买些书纸笔,学算帐记帐,识字,以后在城里就能立下来了。年纪小的孩子,记忆力才强呢。吃方面别太显摆。在季家开火,就吃的素一点。清淡点。别叫他们有嘴说。就他们那德性,吃一点肉,就巴不得叫别人知道你们吃了他们一头牛呢……”   说的季大嫂若有所思,也笑了。   “孩子们吃的肉食啥的,你在我这里开火,做好了带回去给孩子们开小灶,偷偷的吃。明面上,别太破费,要不然这季老娘有的说嘴。仿佛对你们多好似的。下次要钱,我去跟季老爹单独说,避开这老娘们,烦的紧!”春妮笑道:“他是个要脸的人,比不要脸的人强得多。我这个外人一说,他以后就会定时给了,也省了你的事儿。反正我是贬低贬低你,说你做活一般,工钱少,省得他啰嗦。”   春妮叨叨叨的,季大嫂心里十分温暖,半点不嫌啰嗦。   春妮手上不停,嘴一直说也不影响干活,又道:“不过有些话得跟孩子们说清楚,这么大孩子其实已经懂事了,别把他们当孩子看,偷偷的开小灶,不是做贼,你说清楚了,孩子心里才不会自卑,以为做了坏事。我知道你要强,但是有时候小孩子也是能分担事的呢,你可别误了!我家里,我爹娘在我小的时候有事就跟我们兄弟姐妹说着商量了,我给村里放牛,也是我跟我爹说了,从村里争取来的。凡事啊,别小看孩子,这样可教育不好孩子……偷吃小灶是为了身体,可不是做坏事,只是为了避免说嘴。可不是做贼……”   季大嫂听了若有所思,她心中感慨,白比春妮年长十岁,结果还不如这丫头活的通透明白。她若早些年有这条理,有这正的心眼。哪里会吃季老娘这么多亏。其实春妮看来,这季老娘的手段也就这么些,以春妮的性格和处事能力,是绝对叫季老娘占不了便宜的。 第288章 装修完毕   只她当年, 的确是误了。一心的只想着丈夫和娘家是依靠,事事依赖人,结果就成了这样。   但是春妮, 季大嫂是真喜欢她,她的爹娘一定也很疼她,才教出这样完全不自卑的孩子。   做着活, 话题就岔到张云帆身上去了。   春妮笑嘻嘻的道:“云帆现在在府城做了好大的事业,一定会越来越强的, 你的孩子也不用愁, 节省些,现在看点眼色, 有什么要紧, 省些钱把孩子培养培养,将来不管是跟着云帆姐做事, 还是在城里找工做, 都能定下来了,都有出息了……所以啊, 学识字算帐是正理。我以前也不会, 现在也算的一手好帐呢, 都是云帆姐教我的。我可厉害了,等两个小的大一些, 我教教他们啊。”   季大嫂大喜,道:“好, 好,到时候我把攒的钱买些纸笔书。”   只要孩子能成材,有出息,能成家立业, 在城里立住。只要有个希望能彻底的脱离季家,哪怕现在苟着在季老娘手里又算得了什么?!   受气几年,遭白眼几年,她真的能忍!   最怕的就是绝望,是没有希望。   春妮叨叨叨的,笑道:“云帆姐是真厉害,她什么都懂,律法也懂,像我,律法就不太读得进去了,看了我想睡觉。嘿嘿嘿……”   季大嫂会心一笑!   春妮看人有眼睛,她看中的人,那是真的对人热情又好,而她看不上的人,或是觉得不对劲的人,你再热情对她,她也只笑而不热情。   不得不说,她的家教,是真的很好,虽然可能家里条件也不好,但自小受疼爱,所以才如此的自信,相信自己的判断力。   甚至是有些事情,她比不上别人,她也坦然不嫉妒,真诚的令人想忍不住靠近。   她像个小太阳。温暖的很。   季老爹听到村里有人带话来了,说是季老大托了媒在十里八村的说亲,要续娶。   村人是来城里卖东西的,在码头上碰到,就多说了几句,告诉他道:“……因他休了妻,又打伤了徐氏,现在名声不怎么好听,花了重价要续娶,难免有动心要嫁的。财帛动人心呐,况且季老大这点家底在村里是不赖!你们老两口不管了?!这……真的就让他续娶,不管徐氏了?!闹成这样,村里人也同情的很,不管咋,看在你们两个孙子的份上,这……”   说不要就不要了!?   抛妻弃子,这可真是!   季老爹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脸色变了又变,道:“……不怕你笑话,我哪里能管得了他?!他也得肯听我的才是啊……”   村人嘲弄的笑了笑,也没再说什么,走人了。   同村来卖货的人听了他说的话,无语道:“他这个长辈都不管了,还能叫村里正管么,趁早歇了这心,不管也得了。能生出这样的儿子来,这老两口,功不可没……呵呵……有钱是有钱,无情是真无情……瞧瞧他现在船出的,也挺赚钱,没想到啊,啧啧!”   这年头,抛妻弃子是什么人,是禽兽行为。村人是真受不了的。也看不习惯,却管不了。人家亲爹都不管,他们管个啥?!顶多说点不好听的罢了!   “有钱烧的,再有钱,破家也不是什么好事,”村人低声骂,摇头道:“……作孽哟!可怜了他们的长孙。季家的种,说不要就不要了……心狠。”   季老爹回家去了,先跟季老娘说了这事。   季老娘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在季大嫂面前嘚吧出来了。结果季大嫂面无表情,没有啥动容,也没有发火,也没有伤心,更没有动怒!   季老娘傻眼,道:“你不伤心?!”   “我只当他死了,他娶不娶的,跟我不相干。”季大嫂淡淡的,不似作假,不仅不动怒,反而嘲弄的看着她似笑非笑道:“……儿子休妻再娶,怎么到了你嘴里就成了光彩的事了?!哪家遇着了这事不捂着?!我劝你可别到外头去说,说了丢的是你自个的脸!”   季老娘又气又讪,瞪了她一眼,闷闷的回屋坐了。   现在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动不动就顶句嘴,真把她给时不时的气的够呛。她是真受不了。   季老爹心情不好,道:“谁叫你招她?!现在都不一个锅里吃饭了,你招她干啥?!”   季老娘气的不行,道:“你还向着她说话!你知道她天天煮啥菜么?!油都舍不得放,柴也一劲用我们买的,自个儿不买,下回你别再给钱了,她在小心思的攒钱呢。这货,我就知道她不安生,怕是想要跑路……这要是跑了,把孩子丢给咱,可怎么整?!”   季老爹见她越说越离谱,也不理她了。这日子,他也糟心!   其实认了就认了。但是天天两个婆娘掐架,一点小事就吵嚷半天,还要在他耳边念,他心里烦的很。   管她吃啥呢?!反正他钱给了。就不能省点心别吵么?!   唉!   这日子过的不如狗,这日子,狗都不过啊!   天冷如霜刀一般,刮在人脸上的风,贼疼!   就这么日子一天天的过,王安平的院子装修好了。   最高兴的莫属张兴柱,寻了人打扫干净,兴冲冲的拉着张融融和王安平去看,叫上家里人没事就去瞅两眼。   张融融进去看了看,笑道:“兴柱辛苦了,这很用心,到处都很费心。”   “不费心,也没多大的事儿……”张兴柱搓着手更高兴了。   “事虽小,可烦琐,你也没嫌过麻烦,”张融融笑道:“在安平这,你虽是表哥,可也抵得上父亲了。便是生父,所能做到的也不过如此!”   张兴柱高兴的眼中含着泪,看向王安平的眼神很是欣慰,笑道:“改日没事,带着幼娘来瞧瞧,我给把钥匙给你,这三间屋,是你们以后成亲用的呢!”   王安平接了一串钥匙,道:“表哥,谢谢你!等我成亲,我给你磕头!”   张兴柱眼泪就掉下来了,又掩饰般的不好意思的揩去。催着他去看新屋。   他便扶着张融融来看其它的屋,道:“这里是老姑住的屋,这一间给大牛大妮住,我问了大牛大妮,说是还跟着咱住的。我呢,住这屋,晚上老姑有啥事,可以喊我,一叫就能听见。”   见他喜滋滋的,张融融一乐,道:“好家伙,你这是把咱俩的屋弄了个小窗子啊。”   “嗯嗯,特意叫木匠做的,方便喊我,”张兴柱是怕她到年纪了,晚上起夜难受,所以想着好好伺候。这用心的叫张融融真没话说了。   这是晚辈的心思,张融融虽然觉得没啥隐私了吧,但是,这份孝心,她能嫌弃吗?!   “你有心了。”张融融笑道。   “晚上可以拉起帘子来,只是叫人,声音能传到我屋。”张兴柱还很高兴呢,沾沾自喜自个的创意。   “这间是厕所,弄了两间,家里人多,只一间不够用呢,真挤的时候,还得排队,人有三急,可急不得。”张兴柱乐呵呵的,道:“屋后有一间冲澡间,按照老姑的标准来做的,很干净。这里是厨房,这里是露天的厨房,做了棚子,就是宽敞,方便以后做饭啥的……”   张融融看了看,心中十分满意,风吹过来,虽有点冷,可是空气好啊。   她抬头看着院子里这颗高高的银杏树,有缓缓的还未落尽的叶子飘下来,笑道:“……这树极好。我喜欢!”   “安平就说老姑一定喜欢,所以没舍得伐了去!”张兴柱乐滋滋的,十分有成就感,道:“等搬家的时候,在这树上绑个喜绳,都说树有树灵,也叫这树灵保佑家宅平安,美满和乐!”   “挑吉日吧,”张融融笑道:“安平的屋自个他先住着,搬进来后,就快过年了,也好给他慢慢置办些成亲的用品了,赵家肯定有很多陪嫁,咱们家也不能太寒酸了。器物不用贵重,但该有的得有……”   “是这个理!”张兴柱笑道:“年前搬进来,过了年就开始置办,来得及。我算过日子的。这个我有经验,老姑放手交给我!”   这是真老父亲的心意了。   王安平见他们在讨论成亲的事宜,没好意思过来,只是看了自己要住的三间屋,虽然不算太大,但是安置的很精致,家具很香,规整极新。还没有什么人气,但将来……这里,会有幼娘的香气,还有书墨味。   王安平的手抚在桌面上,一股新的桐油味儿,不呛人,只是一闻就知道是新家具。还有晾味儿。   这里,就是他和娘,是张家人的家了!   马大夫进了来,到处瞅了瞅,笑眯眯的道:“不错不错,搬家的时候可得请酒暖屋啊。可别不赶热闹。暖个屋,才有人气!”   张兴柱笑道:“那是肯定的,到时候肯定暖屋。”   马大夫笑道:“这院子是真不赖,这么一装修,品味都上来了。弄的我都眼馋想要把家里给装修一下了。啧啧。就是我家那婆娘舍不得钱财,要她花几个钱,像要她的命似的,哎。”   听着马大夫的吐糟,张融融笑道:“改天叫马娘子来瞅瞅,说不定也心动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0-03 22:33:49~2021-10-04 23:23: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游手好闲妞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9章 老人味   马大夫道:“这个法子好。她现在啊, 天天骂我,说我就知道眼馋张家这个那个的,嘿, 这可真冤枉我。难道我临老了还不能享受一二。我也不是眼馋别人家的啊,老张家也不嫌弃我眼馋。天天还说我跟孩子似的……哎。我小时候可没馋过人家吃糖葫芦……”   张兴柱听的哈哈大笑。   老马这人有时候说话是真的挺逗。不过也是因为亲近。才真实。去了赵家,他也没表示出半丝的眼馋。   他就算眼馋, 也是馋自个能够得着的能办得到的。办不到的,得不到的, 眼馋有啥用?!老马虽然逗, 但活的很真实!   “咦……”马大夫低声道:“这窗扩大了吗?!”   “扩大了些,而且还做了两层, 冬天的时候方便隔冷保暖, 春夏秋季的时候,这窗子得越大越好, 方便散味透气。”张兴柱拉着他看, 笑道:“是老姑要求的,说是年轻人倒还好, 老了到了年纪了, 倘若屋内长期不透气不通风, 会有老人味出来的。所以,要把窗子扩大, 还好采光!”   “这是真不赖!”马大夫看了很是心动,笑道:“这窗子好, 换成这种推开式的,方便遮雨采光啊。”   “对了,老人味究竟是什么味儿啊?!”张兴柱道。   马大夫叹了一口气道:“你这还真问对人了。我是大夫,见到的将死之人很多, 当然知道老人味是股什么味。有些人到了中年就开始慢慢的有味了,但这时候的味道,倒还好,是洗得去,勤洗澡勤换衣服就能够去得掉,但随着年纪的增长,这味道就越来越浓,而且不仅不容易洗去,还会残留在衣服上,被子上,甚至家里人的衣服和被子,还有头发都会沾上,甚至空气里,吃饭喝水都是这个味道。很难闻的。普通人也会以为这种味道是秽气,所以不愿意靠近,甚至家里人都会嫌弃……”   张兴柱听了若有所思。   “甚至连左邻右舍的都会沾上这个味道,无孔不入。经过这个苦,你才知道这味道的厉害。人死掉的味道跟它比还真算不了什么。人死了,顶多臭几天,也就下葬了。但是这老人味,是长期有的,一直有的,甚至随着季节,天气的不同,转换成不同的味道,无所不在,谁能架得住这般长久的浸润?!哪怕是受香火千年的佛祖,将佛象放在这环境里,也受不住这味道的侵扰……长而久之的,气移体啊。”马大夫道:“我所看过的这样的老人,其实很多。他们家人和邻居都苦不堪言,受害无穷,几年到几十年不等,可想而知,被这味道影响,人的气运和运势会变得多差了……未必是迷信,而是这长久的对人身心的影响都很差,情绪自然不能好,人好不了,做事自然也就更差了……”   “人为什么会发出这样的味道?”张兴柱离开家的时候年纪小,家中又没有长辈要他伺候服侍过,所以他根本不了解这样的老人。   “如果如你一样的形容,这味道这般恐怖的话,人应该不长命了才对啊……”张兴柱不解的道。   “我也说不清楚,我虽是大夫,也不是什么都知道的,有些老人哪怕到了□□十岁,身上的味道也是好闻的,可是有些人,到了五十左右就有了……后面就越来越浓,看着还好好的呢,却能臭上二三十年,要是瘫痪了,那不得了,味道更杀人……”马大夫道:“不算臭,也不是酸馊,而是一种腐味,也不是腐臭或是腐败味,就是一种腐味,就像那片树叶放在那里,慢慢的失去水分干掉的一种气味,也像是烂木头慢慢的发生的异味。很难形容的。我有时候去看这种病人,心理的压力都很大,但是身为大夫,也不好不去,只要去一回,回来以后,全身上下都会沾上这个味,风一吹,好家伙……都不能闻。衣服洗也洗不去这味道的。头发更是,现在我儿子在外行医,若是遇到这样的病人,回来以后就先单独睡一个小间,隔几天多洗几次澡,才会没了味道。唉,你想,长久的家里有这样的老人,家人和邻居怎么受得住?!天天如此,年年如此……”   “这么奇怪?!”张兴柱无语的道:“为什么会沾别人身上去不掉呢?!”   “倒不是说它传染,而是它就在空气里,无处不在,衣服被子都是这味,能去得掉吗,能离得开吗?!况且它还会变味,可能是混合人本身的油脂味道出来后的味道?!”马大夫摇头道:“这个不算是病,所以我也不好说它到底是啥,也许是骨头肉都臭了的味道,或是内脏开始腐朽的味道?!这一种,才是最恐怖的。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家人,都不友好!若是将来我老了,变得这么臭,遭家里人这般的嫌弃,我啊,就饿死自个儿得了……我是真的受不了。我倒还好。我儿子有时候看到这样的病人,回来就得吐两三天,吃也吃不进去……”   与其如此,倒不如突发疾病。   不过将来若是老姑这般,他是绝不会嫌弃的,到时候小辈们不喜,分开住便是了,他一人照顾老姑饮食起居!   “话扯远了,”马大夫打量着这房屋的内部构造,笑道:“这家具是真舒服啊,软软的,还有垫子,倒比普通的椅子好坐的多,坐久了也不累!”   “老姑说不要总是久坐,对腰和身体都不好,人得多往外走走,散散步!”张兴柱笑道:“不过咱倒还好,每天忙忙碌碌的不停歇,对身体也有好处!”   “这倒是,人虽老了,到底是不能太废啊,若是天天废在家里,哎,会老的更快!”马大夫笑道:“还是得经常唠一唠,这身体才不会招病至!”   两人哈哈大笑,到处参观着,说笑着。   张融融已进了王安平的这三间屋打量了几眼,笑道:“这里还喜欢吗?!”   “很好了,表哥很用心。”王安平道:“若论装修的经验。他比我强,弄的这样快,很出人意料。”   “当年他离开张家村时,手里又有什么?!”张融融笑道:“他是真正的白手起家,自己立了业,开了铺子,成了亲,买了院子装了修,还拉扯大了四个孩子,成家的成家,立业的立业,他将大半生都经历过了,自然经验丰富。在这城里,他做这些事情,找人买物料,找各类匠人,都远比你经验丰富。这是当然的。”   王安平笑道:“等以后我也经历了该经历的,也能像表哥一样包揽这些事了,他先顶在先头,到他老了,还有我。”   这是要将张兴柱当成自个的责任来负责之意了。   张融融哈哈大笑,道:“好,好,你表哥对你,有如父如兄之恩。”所以,视他如父如兄,有养老之念头,是很正常的。   “你还年轻,我和兴柱且有依靠着你的时候呢,现在,倒不必不敢劳动他。若有什么要置办的,你跟他说。”张融融笑道:“一家人,不要分什么彼此。”   将来才不至分彼此。现在多麻烦他,将来他才会多麻烦你。一家人,就得相互麻烦。若是嫌麻烦,哪里还能做得了一家人?!   “好!”王安平笑道:“娘,现在过的日子,是我梦寐以求的日子!”   他对着张融融笑,整张脸都舒展开了,张融融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笑道:“人生先苦后甜,现在正是安平甜的时候呢!”   王安平蹭了蹭她的手,万分珍惜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如珍似宝,绝不敢糟蹋。   幼时也曾经那么的执着和不解,一直在想着两个问题,为什么是我,这么狼狈,这么可怜,无依无靠。或者是凭什么不能是我,世上受苦的人多了去了,凭什么就不能是我受苦呢,我又有何德何能的觉得凭什么不能是我?!   他就在这两种分裂般的纠结之中,一直一直的被限制在了原地。原以为生命绝无可能再出现转机。一辈子也就这样,身边空无一人,背后也空无一人的过下去了。人生无望。   没想到,久渴之人还能有出沙漠的时候。   他现在已经拥有了很多很多的水,很多。可他,珍惜每一滴,更珍惜每一个人!   也许被庞爱长大的孩子,视拥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稀疏平常。   可是王安平并不觉得这稀疏平常。因为这正是他所想要的,所珍惜的。他愿意陷在其中,享受每一 刻。从不有志气而逃离或是离开。   他爱他的家,他的家人,每一个人!   看过新屋,家里人都挺高兴的,刚回到院子里,准备做晚饭呢。就听到邻居进了院子里来喊,道:“那王安和三口人来了,你们快去瞅瞅,好生狼狈,好像是出了大事了……正在那边院子里外头哭呢。”   王安平和张兴柱吃了一惊。   两人起了身,和张融融说他们去看看。   其实王安和是知道这边院子的,上次他就来过。可他没有得到张融融的授意,他不敢来。因此哪怕是处于绝境之中,慌张的六神无主的来找王安平和张兴柱了,也是下意识的到了张强张恒那边的院子外面,在那呜呜咽咽,六神无主的哭…… 第290章 家烧了   “二哥!”王安平和张兴柱跑了过来, 看到他们也是吃了一惊。   此时不少邻居都围在他们身边打转,问是出了什么事,怎么弄成这样狼狈。   王安和浑身上下像是湿透了一般, 狼狈的头发丝都黏在了一起,一缕一缕的都发出味道来了,身上的衣服也是破破烂烂的, 一看就像是遭了灾的,他喉咙沙哑像被烟呛过, 看到王安平就哭了出来, 道:“三弟……”   孙氏也好不到哪去,头发上还烧焦了一块, 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像被火燎过, 至于他身边的孩子,整个人累的倒在孙氏身上睡觉。   “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弄成这样?!”张兴柱道。   邻居们也奇怪的道:“问他们了, 只是哭, 也不说怎么了……”   “二哥,出什么事了, 你倒是说啊……”王安平急催道。   王安和像孩子似的一下就哭了出来, 道:“家里烧了, 烧了啊,什么都没了, 什么都没了啊……呜呜呜……”   众人都吓了一大跳。张兴柱皱眉,看着王安和这样子真不像是假的, 因为太狼狈了,身上湿透是因为走路太多,太虚,太紧张太急出的汗, 这是急气攻心以后的虚汗。   到这种程度,哪里还能有假?!   孙氏见到王安平就忍不住哭嚎了起来,坐在地上拍着大腿道:“三弟啊,小钱氏不是东西啊,她是个烂了心肝肺的坏种子,坏到流脓了……她要走人,为啥不烧王安福的房子,却把我们家给烧了啊,她恨我我认了,可是,怎么能这么做呢?!她还是不是人啊,呜呜……”   孙氏太伤心了,骂着人,却说不了来龙去脉。   王安平便问王安和,道:“小钱氏干什么了?!”   “她前天晚上一碗药迷倒了大哥和小寡妇还有她的两个孩子,自个儿把大哥家的钱财全卷了跑了,临走之前,把我们家给点着了……当时我和你二嫂带着孩子睡在草屋那头,这才没死,要不然,都要被她给害了。好狠的心呐,她咋这么狠呢!”王安和道:“我好冤啊,我又没惹她,她向来是大嫂的威风,自她进门,我是连句大话都没敢朝她怼过,是怕着奶奶,也是怕得罪她啊……结果,她就这样……”   孙氏哭骂道:“她就是知道我们人不在家里住,才放火给烧了我们屋的,她要是敢烧死我们,她就是杀人纵火罪,她哪里敢?!要不然她那么恨王安福,怎么就不烧死他们?!怎么不一把火给烧了他们家?!”   孙氏哭的极惨然,道:“……安平啊,安平,我和你二哥没有家了,现在可怎么办啊,可怎么办啊?!”   六神无主,哭的不能自已,伤心的捶着胸,在那嚎。如果说她半生的哭嚎可能多数是演戏,只现在,是真心真情的倾泻!   张兴柱看着他们的脚底都有干掉的泥,就知道他们是一路走进城的,一时之间真是有一股说不出的感受。挺伤感。   以前多恨这两个人啊,现在看到他们倒霉,受了王老大的害处,这心里竟也憎恨不起来,略有些同情。   “报官了没?!她把钱卷跑了?!大哥怎么不来县城报官?!”王安平道。   “没报官,我们跟他闹了一场,他也没辙,脸色青黑黑的,也没钱赔给咱,怕是有钱,也不会赔咱,不是他放的火,他哪里肯负责任?!他的钱全没了,满身都是恼火,带着小寡妇和两个孩子去闹钱家了,说他们家若是不把小钱氏给交出来,他就把他们家给砸了抢了……现在吃住喝全在钱家呢……”王安和沙哑的道:“……我前天和昨天也跟着去了,但小钱氏不在钱家,也不知道真不在还是假不在。看样子,是没钱赔的了……”   王安平道:“小钱氏真没回钱家吗?!”   “不知道,她上回的事后与钱家也疏淡了,出事之前也没与钱家人见过面,只怕是自己跑了,连她娘家也不晓得……”王安和眼中全是泪,道:“这可怎么办啊?!找不到人,我们家就白烧了,就没了啊……呜呜呜……”   王安福哪里肯放过钱家,只怕找不到小钱氏,是要钱家来抵钱赔钱了。   他有的闹。   孙氏哭骂道:“她有心想跑,只怕早就憋着坏在心里筹谋着了,怪不得啊,怪不得之前一声不吭,也没见她与小寡妇再吵再闹过,也没与王安福闹过,甚至她娘家,她都不去找人来闹事,她哪里是认怂了,这是直接干了一大票,把王安福的底子都给撬了,除了带不走的祖产和田宅,她是把浮财全带走了,狠心的坏种,是连孩子都给抛弃了啊……”   “这样的人,她现在有了钱,哪肯回娘家,哪里会跑不掉,呜呜呜……”孙氏道:“我的家啊,我的家都没了……”   邻居们听了都议论纷纷。   张兴柱道:“先进屋安置,这么在门前也不好。先进去洗把脸!”   王安平扶着王安和,王安和拉起孙氏,张兴柱抱着累的不行的孩子给进院子里去了。   邻居们没有跟着进来,只是在外面聊着天,议论着这件事情。   李氏过来了,打了热水过来,道:“先洗把脸,吃点东西,好久没吃过东西了吧?!这可怎么受得了?!”   三人洗脸,孙氏给孩子擦了擦脸,心疼的不行,眼泪直掉,手直抖,道:“我这是遭了老罪了,怎么就摊上这样的事,怎么就轮上我了呢……呜呜呜……”   “喝点热水,”张兴柱给他们倒水,又叫李氏拿点吃的来。   王浩醒了,狼吞虎咽的开始吃东西,这几天闹腾,他都没有正经的吃什么,太饿了。太累太困太饿!   王安平道:“如果小钱氏没有回娘家,也一定有人帮助她逃跑,不然她一个女人,怎么出村,怎么不被人发现,怎么脱身?!这村里镇上都有熟人,不可能没人知道。”   王安和道:“我也这么想,只是也许是她娘家撒谎,将她藏在她娘家亲戚家呢?!在打听着他们钱家还有没有远亲之类的人,这件事,可有的折腾了……老大的钱未必能要得回来。只是我的房子,就这么没了,跟谁要赔去?!呜呜呜……”   哪怕找到小钱氏,钱要了回来,以王安福那德性,能用那钱赔他的房屋?!呵呵!   张兴柱道:“你们的浮财呢?!也烧了?!”   “没有,我们晚上去草屋住的,钱财都带在身上,不敢放家里,怕被偷。所以钱还有。”王安和红着眼睛道。   王安平道:“倒是我叫你们避让开犯了错,若不然小钱氏也不会起这心思烧了房子!”   “哪能怪你,谁能料得到她是个这么狠的人?!”王安和摇头道:“不怪你。只是我和你二嫂心里太难受了,太难受了……本来草屋都起好了,寻思着住着也不赖。之前只是怕家里被老大给占了,没想到,房子被烧了……”   王安和真是一把辛酸泪,道:“现在都烧的只剩下烂瓦烂砖土坯了,这块宅基地,老大迟早要占了去,在名义上,它是三弟的地盘,老大受这么大的损失,哪里会不动歪心思?!他肯定要补偿回来的。我便是有钱,想要再把屋给建起来,也没用啊,一是避小寡妇,住不了,建它干嘛,二是建好了,连地带屋一并被占去……不如不建,只是不建,这地,就成了老大的地方了……三弟啊,老大是真心狠。我的屋烧了,他是一点也不心疼不愧疚啊,只一心的深恨咬牙切齿的要把小钱氏给找出来,我的屋子没了,跟他像是没关系似的……这样的一个人,你说他会不占那宅基地吗?!我和你二嫂心里憋屈的不行,在村里实在受不住了,这才进城找找你,哪怕是倾诉一二也好,这日子,真是不能过了……”   说罢泪如雨下!   孙氏期盼的道:“……三弟,你在衙门里上工,你能设法找到小钱氏不?!找到了,能不能把她的钱财给罚了,叫县太爷把她烧掉的屋子钱赔给我们,不经王老大这一手。只怕是进了他的手,就绝不会赔我们一文钱呐……”   “若是要找,你们得报官,”王安平道,“得有苦主,才能追究,县是不及村镇的,若是不报官,县太爷是不管底下的这些事的,只要不出人命,都不管。”   “报官,这……”孙氏迟疑了,百姓都是如此,宁愿吃点亏,也很少有愿意惹上官司的。   王安和和孙氏都不说话了。   张兴柱也明白他们的心思,是怕找不到人,结果还与衙门有了关系,他们心里不安。这种怯生生的怂人心态,其实他当年刚进城时也是有的。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宁愿吃亏,也不想把事情闹大的心态。   “要不,叫老大来报官?!”王安和迟疑的道。   “他肯报官吗?!”王安平道。   王安和想了想,迟疑的道:“应该不会,他会私下解决。”   “没出人命,又是家事,又没人报官,这些事便是村里正处理……”王安平道。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0-04 23:36:52~2021-10-05 23:16: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任嘉伦的小迷妹 10瓶;喵喵乖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1章 最毒妇人心   “那, 那……可怎么办啊?!”孙氏哭道:“小钱氏这丧尽天良的,难道咱们就认了吗?!”   “找到了人,才好处理, 找不到人,这就是无头冤案……”张兴柱哼道:“不认还能怎么办?!”   王安和和孙氏一听,心里更苦了。当真是苦不堪言!   张兴柱道:“只怕你们想认栽, 怕也不能够呢,以王老大那不吃亏的性子, 便是找不到小钱氏, 他能放过钱家?!呵呵,别说那是他奶奶的娘家, 有了这一头, 不逼死钱家人,他是不会罢休的。与其担心这个, 倒不如担心他会不会弄出人命来吧。”   王安和无奈, 道:“大哥就是这样,若是出了人命, 这可怎么办……”他管不了, 也不想管了。   找不到小钱氏, 叫钱家赔他家,想也不可能要得到, 去了两天,也没用啊。   孙氏有点不甘心, 道:“老大能要,我们也跟钱家要,他们不赔,我们跟他们没完!”   王安平道:“不行。若是大哥闹出了大事, 出了人命,到时候你们也摘不了干系,难道房子烧了,你们一家三口也得搭进去赔命吗?!”   孙氏吓了一大跳,骇的不轻,然后就不说话,开始只哭了。   王安和有点木木的,对于村人来说,祖宅,这几乎是一辈子的根呐,就这么没了!   “二哥,二嫂,先吃点东西,你们需要休息,先歇在这边吧。”王安平道:“其它的事,我们再说。”   王安和点了点头,心不在焉的吃着东西,却没什么胃口,在那叹气。   李氏听的啧啧称奇,见这边没啥事了,便跑回来了,把这事给张融融说了。   李氏叹道“乖乖!怪不得小钱氏这么几个月都没动静,一来就来了个大的!好家伙,心是真够狠啊,跟土匪似的。只差杀人越货,抢钱放火了!”   陶氏都惊了,大妮也愣了愣,像听天书似的。   陶氏道:“她能跑哪儿去啊?!她一个女人,还能飞走不成?!肯定有人帮她了,是不是回娘家了?!”   “说是不在娘家……”李氏叹道。   张融融听了,也是无言以对,轻笑一声,道:“这小钱氏,倒真有老钱氏的风格,一脉相承啊!不愧是钱家的女儿!”   君若无情我便休,这是真够狠的!老大对她这样了,她就来了釜底抽薪。真是好生生一场闹剧!   只是她这么闹,这根本就已经是收不了场了。那么,她就是打算永远不再回来了。所以能不能找得到,都不好说!   张融融拧了拧眉毛,觉得她肯定是早早就策划了,并且不是一个人能做得到的。若是没人帮她,大晚上的,她能放火烧了房子,藏了钱财,离开这十里八村,这县?!一个人大喇喇的走在路上,除非是能飞,否则,一定会有人能看到她经过。一个晚上的时间,可离不开村镇的范围。   王安福哪怕被药倒了,睡的再死,起来以后,找来找去,问来问去的,都没找到人,都没人看到吗?!   大妮想了想,小声的道:“姑奶奶,那个小钱氏是不是恨她娘家人啊?!”   陶氏一愣道:“对啊!她这么一弄,是明知道她娘家绝对脱不了干系,她却也不管不顾了。”   李氏道:“不止是恨她娘家,只怕是连老钱氏也恨上了!不然做事不会这么绝。姑奶奶,她是不是打算着抛弃娘家人,不管这一切了,不再回来了?!”   张融融道:“很有可能!只怕是上次的事中,小寡妇的事上,她就恨上了。”   三人一时发蒙,面面相觑,是真不知道到底是一旦出了事,娘家人不管不顾,管不了顾不上女儿的死活更可恨,还是女儿做事太绝,不管娘家人死活更可恨。糟点太多,她们自个都辩不了是非!   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真管不了的,娘家也就不管了。然而真出事的时候,夫家人可不管这一句话,那是注定要诛连到娘家人的。   世情就是这么个世情。所以小钱氏是个绝的狠的,很多这样类似事情中,大多数女儿都走了绝路了。或是像季大嫂一样被赶出来,身无分文,狼狈不堪,不得不去走绝路。而小钱氏的反击,虽叫人觉得畅快,却也觉得她行事,实在太毒了些。   陶氏倒说了一句公道话,道:“如果,她只是药倒了王老大一家,带走一半的家财,不烧二表叔的房子,其实这事也许没那么糟。唉。她行事,太不留后路了!”   李氏撇嘴道:“娘家和孩子都丢了的人,行事能不绝吗?!最毒妇人心说的就是她!”   “要出事啊……”大妮担忧的看了一眼张融融,叹了一口气。   张融融却没什么感触,说实话,她并不是真的张桂枝,对于王安福和王安和,一没感情二没好感,完全不在意。   她只和相处中的张兴柱和王安平有情份。   所以,王安和遇到了这事,她虽同情,但却懒得有管的心思。   她对李氏道:“一会子端点饭菜过去给他们吃。”   “诶。”李氏应了,见姑奶奶依旧没有要见二儿子的意思,自然什么都不可能说。   她们都是能理解的,当娘的心得被伤到什么程度,才会遇到了这种事都无动于衷呢。那是完全不当亲儿子了,当陌生人还差不多。   张融融不仅不难过,还慢悠悠的坐到了摇椅上,慢吞吞的摇了起来,十分自在!   王安和一直拉着王安平的手,像找到了主心骨似的,不断诺诺的道:“……安平,安平啊……二哥可怎么办啊!可怎么办啊?!啊,我找老大要钱,能要得到吗!?”   他自个的钱都被小钱氏卷走了,还能认你被烧掉的房子?!   王安平知道王安和心里也是清楚的,只是他就是下意识的就这样不断的念,不断的念,仿佛这样心里就松快了些似的!   这是有点心理的阴影,和刻板反应了。看着挺可怜的。   孙氏则在伤心的打嗝叹着气,喃喃道:“……房子没了,房子没了可怎么办啊。可怎么办啊?!呜呜,杀千刀的小钱氏,丧尽了天良,她要恨王安福,要恨小寡妇,她怎么不杀了这两个王八蛋,她倒是卷走了钱,却烧了我家的房子,她怎么就这么怂呢,冤有头,债有主,我与她也没大冤仇,向来在王家,都是她占便宜,我顶多与她吵吵嘴,也没与她有大的争纷,她怎么就这么狠呢,这么狠啊……狠到烧了我家的房子啊,全没了,什么都没了……”   “小钱氏比小寡妇还可恨,小寡妇至少从来不想烧我家的房子,看她这阴沉沉一言不发的样子,比什么都毒,最毒妇人心呐……”孙氏喃喃着,眼睛都没了光亮一般,道:“……王安福,该跟王安福要这钱,要他把他的房子赔我们,都是他害的,全是他的错,他怎么不去死,他怎么还不去死……害死人了啊,这个害人精,这个丧门星。都恨老钱氏把他宠坏了,他都不算人了……”   两人的肠子是又青又悔,喃喃着,喋喋不休,接受不了如此大的打击的时候的人,就是这样。   张兴柱看了心里其实也挺不是滋味。   在村里收入其实并不多,虽然王安和分到了田产,但是地里的出息除了纳粮上赋以外,其余的一家子吃喝用,花费也挺大,虽然王安和只一家三口人,但他们也要存着王浩以后的成亲用的钱,生活上,肯定是能省就省的。这样的家庭哪里能接受得了,房子无缘无故的被烧了的事情?!   张兴柱心里真不是滋味,对王安平道:“安平,我和你明天去村里看看是什么情景,这种情况,看看村里怎么说吧。若是村里能作主,就更好了。”   王安平点头,看到二哥夫妇充满希望的眼神,找到依靠的表情,虽然不忍心戳破这个,却还是实话实说的道:“这件事情,二哥要做好自认倒霉的心理准备。”   王安和的眼神晦暗了下去,孙氏张了张口,道:“安平啊,你出面,村里难道也不给面子吗?!”   “二嫂,冤有头债有主,便是村里要作主,也得钱家村的人配合,若是铁了心不赔,村里也没办法。村里难道愿意用村里的财产赔王家的损失么?!”王安平道:“女儿出嫁了,出了什么事,都是夫家认的,只怕难以要娘家赔偿。若是在城里,也许还有的上衙门说一说,城里人一般都认这一个,好歹娘家会理亏赔一点儿,但涉及到两个村之间,怕是难了……”   村与村之间,有时候哪怕是占着对方一点点的水源或是田埂都能打起来那种,这种还能认?!怕是想多了。   王安平起了身,道:“二哥二嫂先在家里吃饭,我去衙门里问问情况。”   王安和搓着手,期盼的看着王安平匆匆的走了。   王安和又看向张兴柱,动了动唇,终究有些事是没敢再提。但孙氏却大胆多了,这个时候了,她也病急乱投医,也顾不上什么脸面不脸面了,直接道:“表哥,这件事,我们都管不了王安福,能不能,能不能叫婆婆出面,管一管王安福啊……好歹是亲娘啊,亲娘以孝道压着,他就不能装死不赔我们家的房子……不要他赔钱,只要他家把房子赔我们就行。” 第292章 伤口撒盐   张兴柱眼神凌厉的盯着她, 孙氏吓的咽了咽口水,脸色有点发白发青,哭着低了头道:“表哥你别生气, 我知道你肯叫我们上门,我就已经很感激了。可是我和安和都是没用的,这个时候了, 也是没办法了,才这样乱说话。我不敢劳动婆婆, 不敢劳动的……”   张兴柱哼了一声, 道:“劝你们趁早别起这个心思。若是敢有这个念头,永远别进我们家的门。我管你们是不是要与王安福拼命?!”   王安和和孙氏都不敢说话了。   张兴柱心里依旧不解气, 讽刺的道:“当年觉得老姑没用, 巴不得扔出去,呵, 现在出了事, 就想着要利用老姑来平息事端,压一压王安福了?!你们当亲娘是什么呢?!推来搡去的算什么呢?!这话, 你们也只跟我提一提, 我虽生气, 可也不想与你们较那么大的真,过去的事我再恨, 都已经释怀了,终究也是个中年人, 对这些也看的不是那么重了,这话,你们觉得在安平面前提起,会怎么样?!”   王安和低了头。   “他会原谅你们么?!这个时候想利用亲娘了?!呵!”张兴柱撇撇嘴道:“这话我当没听见。安平订了亲了, 过了年就会议日子成亲,我不想他因为一件小事生气,到时候连个能走动的亲戚都没有。话尽于此,你们好自为之吧。我看着是不好说话,其实有些事,我也只是吵吵,不至于门都不叫你们进。可是安平不同,别看他平时话少,要是真敢犯到他的逆鳞上,你们看看,他还认不认你们?!我老姑,他亲娘,就是他的逆鳞,你们,是休想碰一下。尤其是这种事,还想把人扯进去掰扯,想什么呢?!你以为真提了,他以后,还会真心的当你是兄弟,遇到了事还会帮你一回两回吗?!王安和啊,你以为你是谁?!人要拎得清,这日子才好过,我看你是又犯病了!”   王安和红着眼眶,举起手狠狠的打了自己两个耳光,道:“都是我的错,我们不该提,表哥大人大量,别跟安平提这个事……表哥,我什么都没了……只有安平这个兄弟了,我不能失去这个兄弟啊……他现在,是我剩下的唯一的亲人了!呜呜……”   看他哭的又可恨又可怜,张兴柱叹了一口气,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以前的事都不说了,吃了这么大一个亏,也别只想着要求这个那个的帮你。做好自认倒霉的准备吧。你既也晓得,安平是你剩下的唯一的亲人了,就应该珍惜,谨守本份!你不要觉得这话我说的难听。再难听的话,也是我愿意说给你听。不然你们敢在安平面前提这话试试?!安平那个性子,他一定不会跟你说太难听的话,他只会疏远你,当你这个兄弟不存在。就像当初,他弱势时,我当他不存在一样。所以,趁着他还有一分那么怜惜兄弟情的意思,王安和啊,可知道点好歹吧。不是你弱你有理,也不是你是哥哥你有理。真不想搭理你了,自然也有不得罪你也不搭理你的法子。当初但凡,你有一二丝怜惜亲弟弟的心思,你也不能叫他在村里的时候那么难过。他有一分当你是亲兄弟的心思,就算他是个好人发了好心……”   张兴柱说完就哼了一声,道:“这其中更不要说老姑的事情,只提你们兄弟俩的事就行。老姑的事,你们,是没有任何理由再提起的,要记住了。别说现在是烧了房子,便是你们家真死人了,求安平可以,叫老姑作主,你们不配提!”   这一顿排揎,直接叫王安和涕泗横流,直接又给了自己两耳光,心抽抽的痛,道:“我不是人,我没约束好婆娘,不该叫她提的,我该打!以后,没有以后了!表哥放心,以后不管是我,还是婆娘,没人再敢提一句。一句也不行!”   孙氏心里又恐惧又心疼,抱住王安和哭道:“我不提就是了,是我猪油蒙了心,造了孽了,这才遭了报应呐,早知道,早知道……”当初对婆婆和三弟好一点儿,也不至于如此,也不至于现在被表哥这样一顿劈头盖脸的骂。   她心里像是伤口露出来被盐给腌了一把,记住了这个教训,钻心的疼,并且终生难忘!   以前,并没有切身的感受。   只有人在吃亏,或是受损失的时候才知道以前做的错事有多深刻。   如果当初他们但凡对婆婆和三弟好一些,关系不至于这样差,不说能不能沾到光,能不能得到帮助和好处,只说在落难的时候,有婆婆和三弟做主,就不至于是现在这样的局面。帮三分和帮十分是能一样的么?!   如果,当初对婆婆好一些就好了,如果当成亲娘一样侍奉就好了,奉养在身边,便是有个利器,王安福出了这样的事,有孝道压着,王安福不赔也得赔房子。   而现在……他们早已经失去这个势头了。   不管是从利益的角度,还是从人性的角度,他们的良心都让他们开始后悔以前的事,悔不当初的感觉。   而唯一的王安平,唯一的亲人,他们不敢再得罪,不能再失去了。   更不敢再挑战底线了!   看着他们如此狼狈,张兴柱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叫他们吃点东西注意休息,但两人都吃不进去,只心不在焉的等着王安平的消息。等着他回来,左盼右盼。脸上是既依赖又脆弱。   所谓无能又软弱的人呐!   行事无底线时,只巡利益,不畏将来。直到人真正的吃到苦头时,才知道当初大错特错,错的离谱!   王安平很快就回来了,看到两个人期盼的目光,道:“见了县太爷,太爷说这案子不大,若无苦主告冤,也立不了案。最重要的是,一则这是亲人之间的纠纷,二则,这归于村里里正管辖范围,所以县衙能做的也只是帮着发个通缉令而已。先找找人,找到了人,也得看你们告不告,才能决定立不立案。不过只要找到了人,告不告,立不立案都无所谓了。钱能找回来,这问题就不大了。”   “那,那有希望能找到吗?!”王安和道。   “不好说。这得要有人提供线索,或是看到了小钱氏,到衙门来告发,”王安平道;“倘若她是有人接走的,刻意的藏了起来,怕是难找了。”   王安平道:“她忍了几个月才动手,可见是个心思缜密的,怕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想要找到她,怕是难。她离开,岂会不避开人?!甚至会隐姓埋名。哪里找去?!”   王安和和孙氏的脸色就黯淡下来,道:“这么说,她做了这么多坏事,却不用付任何代价,还能后半生逍遥度日了?!这还有没有天理?!”   王安平看着心生不忍,道:“先找着试试看吧,只是……”别抱太大的希望而已。   “二哥这几个月来可看到有什么人和小钱氏接触过?!”王安平道:“或者是哪家也有人不在家?!”   王安和一个激凌,道:“这我还没留意,等我回村去观察观察!”   孙氏点头,道:“这些日子,我们只顾着躲小寡妇了,还真没留意到小钱氏跟谁有过接触!”   王安平道:“她带走了大约多少钱财?!”   王安和苦笑道:“具体的数目,只有老大才知道,当年老钱氏给他留了不少家底,隐财。他哪里肯告诉我?!”   孙氏道:“少说也有几百两!老钱氏当年苦的钱,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还有一些嫁妆,王家的私财,祖财,我们都没见过。不都给了王安福了吗?!”   这么多年了,老钱氏一直将王家的财政把在手里,她又向来抠门,只进不出,攒的钱也绝不是小数目。   所以,小钱氏掏空了带走的,绝对不是小数目。   具体多少,甚至都没人知道。   王安福去了钱家,也没提,这不就是一笔烂帐吗?!   孙氏冷笑道:“他哪里是不提,是怕出来了在村里不好说,到时候我们要找他重新分家……呵呵……”   “老钱氏这个老货作的这个媒也没想着这两个相互坑害,狗咬狗了……”孙氏咬牙切齿的道:“他们两个相互坑害就罢了,怎么就害到咱们家了呢?!我们家房子又哪里招到他们了……”   眼泪就扑簌簌的掉了下来。   被烧掉的不止是房子啊,还有房子里的攒的粮食,被子衣服,几乎所有的家底啊。除了少部分被他们给带到了草屋去,其它的都没了,只剩下几只关在屋外棚子里的几只鸡鸭。   一想到这个,真是欲哭无泪!   “往好处想一想吧,至少你们的钱还保留住了。”张兴柱道:“人找不到,衙门里立案都找不到人,怎么立案?!说是她烧掉的,谁又能证明是她放的火呢?!这个事,我看很难办。若是找不回来赔偿,想着怎么往后生活才是正理!”   “明天我们跟你们去村里看看情况!”王安平道:“看开点吧。”   王安和和孙氏像被霜打了的蔫茄子,心乱如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0-05 23:28:44~2021-10-06 23:19: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清风拂面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3章 一人对一村   吃晚饭的时候, 孙氏胡乱吃了几口就趁着天黑跑到院子里跪下来了,朝着各路方向和天地就拜,嘴里念念叨叨的, 道:“……各路神仙收了王安福这杀千刀的走吧,叫他别害人了,哪位神仙显灵, 叫小钱氏被找到吧,这个狠心的货, 真是该死, 该烂肚烂肺,真该死……凭啥她这样的人, 还能去逍遥度日啊, 我们却得在苦水里泡着不能解脱啊……”   “佛祖啊,无量天尊, 救救民妇吧, 惩处坏人吧……”孙氏念念有辞,道:“……民妇一定吃素, 以后年年节节都给去庙里烧香跪拜, 不敢不虔诚……”   “……”张兴柱嘴角发抽。但也没有阻止。罢了, 只当是一种心理安慰吧。   此时,深夜, 钱家村。   小钱氏的娘拿了根绳子要去上吊,一面狂奔一面落泪, 一面骂道:“我死了就干净了,也就不用被女婿追着要钱了!自个的婆娘跑了,不问问自个儿做了什么亏心的事情,出了事, 倒一味的怪起娘家人来!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跑了跟我钱家有什么相干?!你还拿着刀子作甚?!也犯不着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我先自个吊死,再找你赔命!”   整个钱家村都是灯火通明的,各家各户都没睡,几乎都在这边看热闹,也有劝的,也有拉架的,从几天前就开始掰扯,然而到现在也依旧没能掰扯清楚,反正就是一本烂帐。   王安福逼着钱家赔他的银钱,钱家哪肯赔钱?!他们是连小钱氏的面都没见着,哪里能认?!就算真的是小钱氏回来了,是另一种说法,也轮不到钱钱赔钱。   王安福拎着刀子,红着眼睛,咬牙切齿的道:“她再是夫家人,也姓钱,卷钱跑路,你们钱家就想这么摘干净,想得美!钱要不到,拿命来赔!”   “王安福,把刀放下!”钱家村的里正喝骂道:“你要是敢动刀,若是见了血,我钱家村的人也不会叫你出了这个村,不把你打死,当我们钱家村的男人都没骨头吗?!”   “你奶奶,你婆娘都是我们家的人,都是钱家的人,你哪怕有半丝的亲情,也不能像对仇人一样对待你的丈人丈母娘舅兄!”里正和村里老人喝骂道。   钱家此时只有男人和他丈母娘在外头与他掰扯,也是怕出事,儿媳妇和孩子们都带着家里的财产先躲出去了,要么躲到同村的人家护着,要么就躲到了娘家或是亲戚家避祸去了,就是怕王安福想不开,走了极端,会全家灭门!   钱家村的人也严阵以待,闹了几天,也是怕出事,所以男人们都是很怕很怕的,但再怕也得在守安排人轮流守着,就是怕出事。到时候就更难控制了。   若真见了血,真灭了村,灭了家这一种,那可真是闹笑话了。是可以把王安福绳之以法,或是打死,但是,人命也回不来了呀。   “当初你奶奶还在的时候,一心一意的要将娘家侄孙女介绍给你,结果是成了婚,成了对,你呢,是怎么对待她的?!你奶死了,你就开始作了,弄了个不三不四的人回来,逼走了她,现在倒开始埋怨起你丈人家来了,你咋不问问你自个儿亏不亏心,要不是你太缺德,至于这样吗,夫妻同心同德的过日子,哪会有这样的事情?!行事先问问你自己是不是人?!”里正喝骂着,他是不管不行了,再不管,是真要升级事态了,他也是怕出事,继续骂道:“要不是你太作,至于这样吗?!她会想不开要走人吗?!现在倒问起人来,追究起责任来,若论责任,你就占大头!现在人走了,关你丈人家,关我们钱家村有什么事?!你的婆娘,你都不知道她去了哪儿,我们全村的人就能知道她在哪儿?!你倒疑心咱整个村包庇她,隐藏她了一般!天地良心,若是咱们姓钱的有一个人晓得她在哪,都不得好死!这样的誓,我们都敢发,都敢认,你还要怎么样?!”   “若说找到人,把钱找回来,是正事,你找,我们钱家村也会帮着找,但你找不到人,只在咱们村里胡搅蛮缠的只想着要你丈人家和我们村里赔你,你是想多了……哪怕是拼刀子,也别想起这个念头!”里正道:“王安福,人也讲讲理,你如果还是人的话,就把刀子放下,好好的说。把人找到再说。逼你丈人家有什么用?!就能逼出钱来了?!你要把钱家的所有财产全占了,呵,我们钱家村也不会答应!”   王安福脸色极冷,眼神冰冷的瞅着他。   这样的眼神,像极了亡命之徒,叫人有点恐惧,心里都发怵。   钱家村里正也知道他不是个好惹的,他向来是视钱如命,现在吃了这么大一个亏,还不知道怎么善了,但眼下也只能暂时安抚,然后找人,商议着来办。   不然真的要出事了。   于是里正便盯着王安福,道:“胳膊扭不过大腿,你只一个人,我们钱家村却有全村的人。你真的能达到你想要的目的吗?!无论于情于理,放下刀子,好好商议才是!”   王家村的人不想掺合这件事,只第一天来了一回,后面就没来了。   王安和也跑到县里寻张兴柱和王安平去了,所以要公道的人只剩了王安福一个。   这话的确有点胁迫的意味,然而,想要用这话来安抚住王安福,怕也是不能够!   俗话说的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千防万防的,的确他只是一个人,但全村的人也不可能天天只防着他啊。   王安福将刀子往方桌上狠狠的一戳,那刀子就立在了桌子上。这是一把杀猪刀,尖尖的刀,锋利的刃。   众人看着王安福凶狠的眼神,都咽了咽口水。   “这钱,是姓钱的人弄走的,不管认不认,我认了就行。你们认不认,也不是你们说了算!”王安福冷笑道:“你们尽管去找小钱氏,慢慢找,我就住在这儿了。什么时候找到小钱氏,就什么时候回王家村。不是说要找到人才讲理吗,那就先找人吧!”   里正与村人面面相觑。   王安福看着丈母娘,看她滞住了似的,又气又怕的眼神,道:“丈母娘伺候女婿,天经地义。女婿上门,还有往外推的。以后少不得要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要是连这也做不到,我这话可就不好说了!”   钱父气的手直抖,道:“你这是要赖在我们家了?!是不相信她没回家?!”   王安福冷笑一声没有说话。他管小钱氏有没有回来,反正,她姓钱,他的损失,钱家想逃也逃不脱。   他是认定这钱家了。倒也不必现在就逼着钱家拿钱!   他丈母娘求救一般的看着里正和村里族老们。各个都脸色难看。面面相觑。   这么大个事,其实钱家人也是怕出事,也理亏的。主要是为了把见血的可能变小,所以来平息事态的。现在人家主动说,不动刀子了,但要住下,他们根本就没有这样的理由把人往外赶,不然王安福就真的要动手了,到时候全村的人都得受害!   里正想了想,道:“先找人看看吧,都发动起来,打听打听,有没有看到她人的。找到了人自一切都好说……”   “要是找不到人呢?!”王安福丈母娘战战兢兢的道:“……他天天这么守在我家里,我家的日子可怎么过?!这是钝刀子割肉,我们钱家可要家破人亡了,里正!各位叔伯,你们可不能不理会啊,我们家真留不了他,叫他回去,回王家村去等消息……”   你们家慢刀子割肉,也是你们自家的事,只要村里太平,不要再闹,暂时平安最好。难道非得逼的人家见血吗!?   但这话明显说出来不好听,所以里正语重心长的道:“这也是短暂的情况,先找到人再说吧。她一个女人,能去哪儿?!带这么多钱,还能去哪儿,肯定会有人瞧见的。找到了就行了……”   “要是找不到呢?!”钱父道。   里正沉吟着,半晌没说话。   王安福丈母娘坐到了地上拍着大腿哭嚎了起来,道:“造孽了,我怎么就生了这么样的女儿,嫁了这样的女婿啊,真是一对丧门星害人精啊,害了他们王家害我钱家,呜呜呜……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这日子还怎么过啊。都怪老不死的老钱氏,当初就是她保媒拉纤,说是再好不过的姻缘,哪知道是这样的货色,这是害苦了我钱家的子子孙孙了……都怪她,都是她的错啊,咋没人去找她呢……有没有人给我评评理,我是招谁惹谁了,怎么就这么倒霉,摊上这么一家子当亲家啊……呜呜呜……”   “还有我那女儿,怎么能这么狠心,自己提了钱财跑了,害的娘家不得安生,还是不是人呢,我哪怕生个畜牲,也不会这么坑啊,我这辈子好命苦啊,真是被坑苦了……谁来帮帮我们家啊,谁来救救我们家啊……要死人了,快来人呐,救救我们家吧,这日子不能过了,我不如吊死在村上算了,都别拦我,我死了干净……”   虽是哭闹着,却已经是改变不了任何事情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0-06 23:19:55~2021-10-06 23:40: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任嘉伦的小迷妹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4章 显摆   钱家村的妇人还会悄悄的说风凉话, 向来不管出任何事,都不乏有兴灾乐祸的人。   “都说生女儿是赔钱货,看看, 这不就是现成的赔钱货吗?!人走了就走了,还害了娘家人,啧啧, 这样的,还不如没生, 或是死了也罢了。害人不浅呐……”   “这个钱家的女婿, 看着真不好惹,沾上了, 还想有日子过?!这是讹在这里了, 这钱家人的日子,呵呵, 以后是别想过喽……”   “这哪里是女婿, 这是债主。要是搁我,有这么多债在钱家, 我能不赖着?!我也要翻脸, 我也要眼冒绿光!”   “啧啧, 要是找不到人,就完喽……”   “不过小钱氏到底卷走了多少钱啊, 可听见姓王的这女婿说了具体的数目?!”   “这,好像没听着, 好像是全部的钱财都被卷跑了,应该不少吧,那天晚上不是被药放倒了吗?!”   “肯定有不少,再说还有他弟弟的房子被烧了, 这是多恨呐,何苦烧人家房子,大半夜的跑路还把房子点了,她也是真能……”   “晚上人都睡的死,王家离王家村也稍有点距离,等火大的不行了,才有人看见,要是早点发现,说不定还能救救火,听说是烧的什么都没了,连秋收上来的粮食都烧成炭了,惨呐……这得多大的恨呢……”   “幸亏没死人哦,要不然,这事可大可小……”   “说来也怪,这王姓的女婿,出这么大事,竟也不报官?!只想赖在这里解决?!”   “报官?!报官他理亏,他自个的屁股都不干净,他能报官吗?!你们是不知道之前他对待他娘的事情,还有和小寡妇的事情,哪一桩哪一件不惹人恨,不惹人嫌,还有老钱氏死的时候,给他的东西,都是见不着光的,现在没了,到时候报了官,是少报呢,还是不报呢,若是见了光……很多的事都得翻过来,他肯?!”   这样的事也是寻常,村里多有这样的,所以就只能自个解决,两个村里商议着解决了呗。要不然怎么整?!   显然王安福是绝不肯吃了这闷亏的!这事怕是得大!   话题又绕到了生儿生女这件事上,道:“……生女儿还是风险大,瞧瞧,这个害人精,把娘家害苦了……”   “生儿子也有风险哦,只是风险小点,要是生了姓王的这种儿子,啧啧,哭的都没眼泪流……”   村人嘛,都是如此。如果有一个不肖的女儿的案例,就一定会被放大了看。历来如此。倒也并非说,他们有心有意的一定要歧视女孩子,只是如果从利益的角度来看,一是朝廷不支持女儿能得到产田的权利,那么生下女儿就帮不了他们保住家里在村里的田地祖产,生了干嘛。二是单从好处来看,男丁总归是壮劳力,在家能帮着干活,是一家的顶梁柱,而女儿,好不容易养大了嫁了人就成了人家的人了,为别人家去生儿育女,帮这帮那的,也带不来给家里好处。   人其实是很现实的事物,在生存线以上的宽容,包容,都是奢侈品,很多时候,这些都是不存在的。   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   生活在底层的老百姓,他们知道生儿子多的好处,长久的农业社会的遗留下来的问题,最终的原因其实只归结于两个,一是男丁天生的力气大,力气大在农业社会就是优势,二是女孩子还要承担生育的成本,这所耗费的消耗的更多,若是生的不好,就是踏入鬼门关。   这是很无奈很现实的一件事情。   晚上王安和睡在屋里,心乱如麻,孙氏也好不到哪里去,一直在抹泪。   “做好心理准备吧,万一真没得赔,只能认了……”王安和红着眼睛道:“不能为了老大,把我们的命给搭进去。我们还有钱在,还有浩浩呢。”   孙氏心里噎的慌,要做到这一步,多难呐,她捶着胸口,像呼吸不过气来似的,道:“摊上这么一个大伯子,也是我的命不好……指望他赔咱们的屋,怕是不可能了……”   “赔?!能不跟他掺合钱家的事,就算是保咱们的命了……”王安和道:“指望他赔,想都别想!”   孙氏喃喃的道:“以后咱喝啥吃啥啊,粮食都烧了……”   “买点粗粮,以后节省点,况且地里还有菜呢,”王安和道:“能找到小钱氏更好,若是找不到,咱不要总是麻烦安平……安平订亲了,事也多,衙门里还有公差。这件事,找他也是麻烦他。若是找到了小钱氏,找他还成,人都找不到,咱们就不要总是麻烦安平。他还要照顾娘呢。”   孙氏点了点头,握住了他的手,道:“你心里不好受吧?!亲娘还在,却问都不能问!”   王安和哽咽起来,呜呜咽咽的,遇着了事,好想到娘怀里求求安慰,哪怕是哭一场,心里也好受一些。   可是,他没娘了。   所以,最后的一个亲人,他的兄弟王安平,他绝对不能再失去了。   “以后别再问,不要提娘。”王安和道:“我不想被安平厌恶。”   “好。”孙氏看他一个大男人哭成这样,心里真不是滋味,道:“想开点,咱还有草屋能住呢,还好之前盖好了,若不是安平执意叫咱盖,只怕现在连屋也没得住。咱家只三个人,住草屋也足够了。等将来浩浩长大了要成亲,咱们再盖新屋子。你看咋样?!”   “好。”王安和道:“钱得藏好了。我现在是真怕,怕钱也没了,那我只能找个绳子去树林里上吊了……”   孙氏也被弄怕了,便心有余悸的道:“我分开藏起来。不怕小钱氏再来偷。”   “我倒是盼着她还能来偷,抓到了她就好了……”王安和整个人像老了十岁。年轻的时候自负,自以为盛年是壮年,所以也有不知天高地厚,拎不清自己的时候,所以做事不留余地。到了这个年纪,吃到了苦头,栽了跟头,才知道亲人的重要,才知道有个依靠,哪怕只是心理上的,他都是心里安定的。   在村里的时候是迷茫的,见了安平,他的心才稍微有一点点的安定了。   有兄弟在,总是安慰。   张兴柱的话的确不怎么客气,但却说的是实话。   再有情份,也不能任由自个儿作,自个儿的索取,天大的情份也架不住这么消耗。   王安和现在也渐渐的明白了很多的事情。   珍惜这件事,不只是王安平单方面的,得靠两方的共同努力啊。   两人晚上也没咋睡好,第二天一早王安平和张兴柱就收拾好了,跟家人打了个招呼,套上骡子车,四大一小往王家村去了。   王安和问王安平道:“听表哥说你订亲了,是城里姑娘么?!昨天太伤心了都没顾得上问你。”   “是,她家里是做生意的,人很好。等成了亲,再介绍给二哥二嫂认识。”王安平道。   “好,好,这样才好。”王安和高兴,眼泪都出来了,道:“这是好事啊。”   张兴柱见他是真高兴,这才心里舒服了点。   孙氏道:“安平你不是入赘吧?!要是对方条件好,你这还是赁的院子,怎么娶人家,这可不能当上门女婿啊,多受气啊,你是不知道,上门女婿要任打任骂,还不能还手还口,这日子以后可咋过?!婆婆以后可咋办?!”   “不是当上门女婿,”王安平笑道。   孙氏愣了一下,这才松了一口气,道:“不是就好。这要是,王家的儿子都没了,祖宗那都不好交代。”   活人你们都不放在眼里,死人你们还怕没得交代?!   张兴柱心里这般想,嘴上却道:“我给安平买了宅院,现在我们住的虽是赁的,但是马上就搬进新屋了,都装修好了,就等着明年挑日子成亲。成家立业,哪能没有自个儿的家的?!”   “表哥给买的?!”王安和讷讷的,都不敢问花了多少钱。   “在我心里,安平跟我儿子似的,我买个宅院咋了?!”张兴柱说的理所当然,反正是不能叫他们知道老姑有钱。   “我还不止买了这,装修了这呢,更准备多弄点成亲用的东西,少说也要再搭进去一二百两……”张兴柱道:“不然怎么匹配得上女方的家世?!不就显得咱张家人太寒酸?!”   王安和苦笑一声,对于他说王安平是张家人,也没什么可说的。   孙氏却是咋舌,道:“好像是听谁说了一嘴,表哥现在在城里做的好大的生意……”   “是好大的生意,与安平订亲的是赵氏布行的掌柜,我张家之前就与他们有点合作关系,现在更好了,再做了点头油的买卖,我小女儿云帆去了府城开了好大的铺面,赚的那是不差钱儿……”张兴柱道:“她还来信说要给安平在府城买套院子,少说也要三五百两那种规格吧。我们张家人对自家人向来都是不抠的……”   “……”孙氏&王安和。   王安平哭笑不得,不过也没阻止张兴柱显摆。反正这些,二哥二嫂都会知道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0-06 23:40:54~2021-10-07 22:47: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游手好闲妞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5章 凉薄   “安平真是出息了, 有福气啊,有表哥给你置办一切……”王安和道:“我这个亲哥却是个没用的,帮不了你什么……”   王安平道:“都是表哥厚爱。我哪能就真的生受了?!若是索要无度, 反而显得我心术不正了。不过表哥不差钱,我两个侄儿做的头油作坊,生意极好, 不过也都是辛苦钱。生意这回事,其实与种地也一样, 有时赚, 也有时会亏。做不得准的。现在得意,也不能保说以后就不失意。平常心看待就好。不过表哥是不差那几个小钱, 若是二哥二嫂有什么难的, 可以向表哥开口。”   王安和和孙氏只笑,安平有这个脸面, 不需要讨好, 张兴柱就主动给买。但他们有这个脸面吗?!也没这情份呐,所以这话虽是这么说, 但他们也不可能真的敢就胡乱开口要钱花。   王安和道:“别个的倒没啥, 只这小子, 将来好歹叫表哥给管管,带一带, 能成行,我们就放心了。钱的事情, 我和你二嫂还都有些,并不算穷的过不下去了。安平啊,你要好好过日子。你过好了,我这当哥的, 心里高兴儿……”   张兴柱见他们知分寸,倒是一乐。安平到底是成长了,若是以前,他肯定会说,有什么难处向他自个儿开口,但现在说要向表哥说,这明显就是知道了他们不好向自己开口,才这么说。这样才好,不揽事儿。   不然张兴柱怕这所谓的兄弟情份,以后是安平的负担。安平的日子会越过越好,尤其是还有幼娘的底子在,日子不可能差。若是王安和一家子都来依附,呵呵……   还好安平进步不少,也与他有默契。说话是配合无间的。   “这小子,就是太皮了些,等大了看懂不懂事再说吧。”张兴柱也没有一口应承。   王安和和孙氏却已经是大喜了,道:“表哥放心,回了家我们一定好好管教这小子,包管管好教好。以后听话!我们只这一个儿子,这么多年了,也没再生出来第二个,只这一个呐,以后养老,都是要靠他。最大的盼望就是指着这小子能有点出息,别太废!要是他能得表哥一二提携,我们便是吃再多苦,也认了,又算得了啥。人这辈子。不就图个后辈嘛……”   这情真意切的。张兴柱点了点头。   赶着骡车就往王家村去了。   到了村口,不少村民隔的远远的看着他们指指点点,却没有一个凑上来的,主要是怕出力,或是被顶着要出力。   四大一小也没急着与村民说什么,只是往王安和被烧掉的房子那里去看了看,王安平和张兴柱看着这灰烬,都不由的一叹,烧的只剩下一些黑漆漆的瓦砖土坯了,但因为这种不多,所以,留下的痕迹是真不多。   黑乎乎的还带着一股未散尽的焦味和灰味。   孙氏上前一看,便是变了脸色,然后就是破口大骂,道:“缺了大德的哪个王八蛋连烧掉的房子的砖也偷?!还是不是人?!都是同村人,遇上这样的破事不帮就算了,怎么还想着偷砖呢,你们家就缺这几块砖垒坟墓?!”   一顿口水输出,真的是红了眼眶,又愤又怒又伤心绝望。   “……”张兴柱和王安平看了看那新的地方,的确是有被烧黑的砖被人偷走了,一时之间,竟然无言对对。表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心中真是说不清的滋味。这王家村民,可真是,就像当初对于老姑的事也不愿意管一样。虽说早就知道,人性多数如此!然而看到这种落井下石的行为,他们心里也颇有一种特别无言的感觉。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自扫门前雪,不管瓦上霜。然而这一类,就有点令人接受无能了!   王安和心中也有一种说不清的滋味,上去拉孙氏,道:“罢了,罢了,都成这样了,偷就偷吧……”   孙氏噎着呸道:“……谁家缺了种,缺了坟墓的几块砖,就当是我们王家为他们添砖加瓦了。呸!恶心!”   “走吧,回草屋去,”王安和道:“一路也累了,先喝点水要紧。”   “不了,去里正家说事吧,”张兴柱道。   “也好。”王安和想了想,对孙氏道:“你先带着孩子回家。”   孙氏红着眼睛点首,见王安福家里大门紧闭,想骂又骂的嘴难受了,不禁先落下了泪来,道:“……我这辈子造了什么孽,怎么就遇上了这一家子人啊,呜呜呜……”   要不是该死的王安福和小寡妇搞在一起,还弄回了家,这小钱氏哪怕平时再作,也不会就这样走了,临走了还要报复他们二房。   孙氏遇到这一切,竟不知道自己该怪谁!   孙氏先回家去了,三人去了里正家,村民们远远的观望着,还有跟着的,却没一个上前问,对视上眼神,还会露出悻悻的表情。   王安平皱了皱眉头,张兴柱冷笑道:“看看!这就是王家的人缘。人呐,平时不积德,没有几个好友,在村里平时靠强悍撑着,也是虚的。关键时候,没一个肯相帮的,甚至连给你说话的人都没有……”   这话是讽刺王安和,也讽刺王家村人。   王安和眼眶红红的,心里特别难受。   “他们这是不想掺合进这件事来的意思?!”王安平拧眉道:“莫不是不想帮着王家去钱家村弄公道?!就算不想,也没人逼他们,何必作出这个样子来。”   “这个样子算什么,只怕背地里还有去劝里正的,要村人和里正都别管这件事呢!”张兴柱道。   王安和听了心里拔凉拔凉的。   他算是明白了,找不回小钱氏,他的房子,是休想要到的。没一个人能帮他,没有一个人能为他作主。   想到他经营半生,在村里,竟没一个好友亲朋的为他说话,也没人为他主持,不禁悲从中来。这半生白活了一般。也只有表哥和亲弟才会略管一管。   想到此,便丧的不行,以前,终究是不知人生之苦,太自负,太自以为是,现在这是报应呐!   他的眼泪就啪嗒啪嗒的掉着去了里正家。   里正看到他这样,再看一看张兴柱和王安平,不禁叹了一口气,道:“这件事,村里都挺同情的。我身为里正,也挺同情的。但这件事主因还是王安福作孽。如今他婆娘跑了找不到,我们村人也问了,找了,但没有她一点消息和行踪,有什么法子?!得先找到人再说啊。若叫村里去逼着钱家,钱家村的人哪肯?!真要两个村打起来,我这个里正,也得要挨县令大人的责打。安和呐,好歹为村里想一想,为村民想一想罢……”   这一席话,是彻底的推托出去了。   王安和一听就彻底的绝望了,便讷讷的坐着,呆住了似的。看着又可怜又可悲。   张兴柱道:“村里问过小钱氏的消息吗?!怎么说?可有哪家少了人的,她要走,不可能没有人看见。除非有人帮她。”   “问了,咱村人都在家,哪个会与她有纠葛,嫌活的不耐烦了吗?!都知道王安福是个什么人,我们王家村哪个敢靠近小钱氏,靠近王老大家的人,躲还来不及呢!”里正有点紧张,赶紧撇清,生怕被拐带小钱氏这一罪名安到自家村人身上,那可真是扯也扯不清了。   “这样说,可能是外村人?!”张兴柱道。   里正哪敢这样说,也不可能说一定是钱家村的人,便道:“这个就不知道了,也许小钱氏有什么法子呢。她既早存了这个心思,只怕想了太久。若有心的乔装打扮的走人了,哪个晓得?!便是半路有人瞧见了,也无心留意。这哪里找去?!”   王安平道:“去过钱家村了吗?!”   “出事的第二天早上就去钱家村了,你大哥现在还在钱家闹呢,去了,钱家说不知道,我们村人也只能问一问,又没个证据证明什么,自然不可能一直闹钱家,也不可能逼死钱家人啊,所以,都回来了……”里正道:“钱家村那边都闹腾的厉害。听说你大哥把刀给掏了,虽没杀人见血,但也把刀插在了桌子上,立了誓,要吃住在钱家,就打算长久的闹了,钱家村的人拿他没法子,任他去了。这件事,还不知道怎么了呢,哎。安平啊,你回来的正好,也劝劝你大哥,别闹出太大的事来,不然干系太大,连累到村里,这可怎么整?!你在衙门里办差,应该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万一真出了人命,或是灭门案,那可咋整?!这真是造的啥孽啊。”   张兴柱冷笑道:“王老大再怎么,也是本村村民,里正不说约束他不要为非作歹,倒来劝安平去劝。他若能听安平的,能有现在这兄弟的关系?!在他眼里,亲娘,婆娘都不是东西,兄弟就是东西了?!没看见安和房子烧了,他也不管,只顾着自己丢失的钱财吗?!”   里正脸色有点讪讪,不过也皮厚惯了,处理这样的事也算得心应手的,因此没有多说什么。 第296章 渺茫   这里正倒推的一干二净的。张兴柱十分瞧不上, 便道:“便是和稀泥,也不是这种和法。王安福若出了事,你这里正也有监管不利乡里的责任, 若是大案子,县太爷那里且有的是你的排揎。事出在哪,乡村之里正, 就能将责任推的一干二净了?!村风不正,事情怕是大着呢。若是早早约束当年老钱氏, 也不至于今。你们这些族老里正不管, 倒安排起安平来,他才多大, 他要能管得了兄长, 还要你们干嘛?!作长辈的,不说疼爱, 用起人来, 倒利落干净。难道王安福要作恶,就是安平的不是了?!当年的事, 我不说, 你心里也有数。你现在是不管不顾, 到时候出事去了公堂上,我自与你有话说。也用不着安平出面!”   张兴柱是真怒了。想要牵连到安平, 连累到安平。他是不答应!   里正见他语气不对,也听出来了, 便忙道:“看看张老弟这是说的哪里的话,我这也是随口一说。谁不知道,村族里人都约束不得王安福?!”   “他再这样闹下去,必定要出事, 村里真的不打算管管?!”张兴柱也不理会他说屁话,只问这一句。   里正苦笑道:“管?怎么管?!他也得肯听才行呐,我这不是他亲爹亲娘亲爷奶的,哪个管得住他。他铁了心要吃住在钱家,又能怎么办?!况且,这虽是闹,但也是为了讨回公道,谁能劝他回来?!除非找到小钱氏。”   所以这件事又绕回来了!   张兴柱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十分瞧不上他。倒不是记恨他当年不肯为他张目接走老姑,而是看他行事,这种高高挂起的态度,算是他一贯的风格了。这样的人,指望他当年为自己作主说话,是不可能的。而现在指望他能管一管王安福,也是不可能的。   张兴柱心里可不大舒服,便忍不住刺一回他,道:“里正这话可就说差了,按理说,里正是正乡里之风的人,这样的事,衙门不好管,律法也是空白,严了行,松了也行,这种灰色地带的事情就该是里正管管才好。若是不正之风不肃正,将来有一学一的,这村里,还怎么治。若是不正之人不导回正轨,出了大事,做出了不可挽回的事来,将来指不定连累的不止是兄弟,还有村里和里正的名声,到时候,夺了你的一村之长的位置还是次的,怕就怕失职,是要受罚的啊。像里正这样的人,都是朝廷恩遇的人,有时候遇上朝廷年节,朝廷好歹还会发些粮米柴耗下来,也是封赏,但朝廷给这个脸面,官府也愿意放权,村里更是信任,就更应该尽心尽力才是。怎么到了你这里,反倒推托的一干二净?!”   里正一听这话,心中火起,想要抬杠,便冷冷的道:“上梁不正下梁歪,此事也不止是里正的责任吧?!他们怎么生活是他们的事情,小钱氏更是钱家村的责任,她做出来的事情,她和钱家村才得负责任。当年,若不是老钱氏不会治家,也不至于这般祸害后人。”   意思就是关他啥事?!反正是推的干干净净。   张兴柱冷笑,若不是当年不管管老钱氏,何至于此!   这种缺位的里正,要了有啥用?!   王安平听着都拧了眉头,看了里正一眼,没说话。   “况且,这是咱王家村的事,张兄弟,你可姓张!”里正淡淡的道。   一般说这话的时候,人们多少会捂着些儿,不会直截了当的这样说,这样直白,其实已经与打脸无异了。   张兴柱听了便不言语。   良言难劝人呐,这种话,他也是一时不愤才这样说,其实这关系很一般的,这种话都不该提。   管他管不管这些破事。关我啥事。   张兴柱扭过了头,不说话了。   王安和听出来了,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心中发沉,是知道村里推的一干二净,谁来说都没用了,又带累的张兴柱被排揎了一通,心中过意不去,心中对村里不满,但嘴上还得顾着张兴柱的体面,周旋着接话道:“那就劳动村里帮着找一找小钱氏。”   这要是不接话,气氛就僵在这里了,没得办法!   “这是自然,安和不说,我们村里也会找的。”里正道。   王安和苦笑一声,道了谢。心是明白,怕是希望渺茫。不说找不找得到,只说用不用心找,结果就大大的不同!   以村里这般的态度,真用心的去找,也不可能的!   王安和当真是心灰意冷。   王安平起了身,道:“既是如此,就拜托村里了,我和表哥就先回去了,还得去二哥家里看看情景。”   里正站了起来,略送了送。   三人出来,王安和眼泪就出来了,心灰道:“三弟,这房子,怕是别想再赔回来了。”   王安平想劝他别灰心,可也知道怕是希望渺茫,所以何必哄骗他这种哄人的话呢。明知道希望渺茫,再骗他,就真的也与里正这样的人没什么差别了。   “二哥做好心理准备才好。不管找不找得到,日子,还得继续往下过的。”王安平道。   王安和小媳妇似的,依恋的站在王安平身边点了点头。看着村民们远远的指指点点的样子,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感受,喃喃道:“……若不是看着还要在村里过活,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不想弄僵了。我倒是想与他们吵上一大架。恨人有,讥人无便罢了。我家受了灾,何必这般像看笑话似的。不帮也算了,何必这样呢。就算以前我再不会做人惹了人嫌,看到我倒霉,倒也不必这样啊……”   一时之间心中惶惶,似有所悟道:“……怪不得在村里生存,得多有兄弟,兄弟越多,帮手越多,别人越不敢欺。”   “不仅兄弟得多,还得关系好,才不会被人欺负轻视!”王安和有些心有余悸的道:“我有兄弟尚且如此。将来浩浩只一个,在村里,可怎么生存?!”   这也是为人父母的常情了。   张兴柱却不好笑他什么,毕竟他说的是事实!   王安平听了略有戚戚。一时无话,到了草屋那里,孙氏看着几只幸存的鸡鸭吃食在发呆,锅里在烧着水,想着是要倒水用的。   人在麻木,受不了打击的时候,发呆恰恰是发泄排挤心中苦闷的一味不得已的良方。   谁都想人生皆顺,然而要做到人生皆顺,多难呐。若不遇难事,谁能知道,空发呆叹气这件事情,虽然无用,可是在这个遇事的当下,它也许是最好的排空方式了。   看到三人回来,孙氏忙起了身,迎了上来道:“咋样?!村里咋说!?”   王安和愤愤的道:“还能咋说,推的干干净净,只说先找小钱氏,找到了再说!”   孙氏眼中的光灰了下去,眼泪就闪闪的了。   “先进屋,叫表哥和三弟喝点水,”王安和道。   孙氏应了,忙去继续烧水。   草屋这边什么都简陋,茶叶也没带来,都没了,所以只有开水,取了两只碗来,烫了烫,然后倒了滚滚的开水放到了桌子上。   王安平看着这简单的草屋,虽小,但是住是能住了,因为是新的,也没什么怪味,除了简陋些,但也不算是不是住人的地方。   “二哥吃了这个亏,也就认了栽吧。”王安平劝道:“好歹人是好好的,钱财也保住。只要人没事,以后会有更好的。”   王安和点头道:“我知道,遇着了这事是倒霉,可我和你二嫂这一生也不能只搭在这件事上,我们都明白的!”   王安平叹了一口气,道:“对于能找到小钱氏这回事,不要抱太大的希望。就算找到了,钱,她还在不在手里,是不是给别人了,或是已经花了,或是被王安福全部拿走,不肯赔你们,都是可能的。依旧有很多这样意外的状况。难道真的要去钱家闹,找到了小钱氏就逼死她,或是与王安福拼命吗?!人这一生,止损很难受。可是遇到了这种倒霉事,或是不讲理的人,只有止损,才能往前迈。好歹现在搬到了这里,避开了小寡妇。也能图个清净。若不然,这日子更没过,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可怎么办?!”   王安和和孙氏眼睛红红的,虽然有点麻木,却是认命的点了点头。   孙氏想了想,不安的道:“房子是没了,但钱,我却不放心放在自个这草屋里了,就怕有趁火打劫的人,若是连钱财也保不住,我和你二哥还不如去死。所以,安平呐,我和你二哥的钱,能不能暂时存在你这里。将来等浩浩大了要盖屋,再跟你拿。我和你二哥在村里也花不了几个钱,留点零用的铜子就行了!”   张兴柱诧异的看了她一眼,怎么回事?!这么抠的人,竟然要把所有家底拿出来给安平先存着?!这吃的亏未免太大了吧,以至于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程度?!   王安平一听就明白了,道:“二嫂是怕王安福来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0-07 23:08:01~2021-10-08 23:21: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游手好闲妞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7章 认栽   孙氏眼泪直掉啊, 道:“小钱氏都不是人,王安福更不是好人,这两口子恶人偏凑成了一对, 他们什么事情做不出来?!我和你二哥也是怕啊!只要保住了钱,我和你二哥就啥也不怕了!”   “我和你二哥只这间草屋了,他要看得上, 只管来抢,来烧。至于田产, 他也抢不走, 藏不起。只有浮财,我是真怕啊, 想来想去, 没有能信得过的。这草屋里也实在没藏东西的地方,若是藏地下埋起来, 埋外面不放心, 埋在屋里,哪个不晓得, 只要有心抢, 随便挖挖就找着了, 这土坯土墙的能拦得住谁?!”孙氏道:“我娘家村里村口有一家开杂货铺的,平时进出的也就一点小钱, 也有人瞧得上,趁着晚上他们家没人, 硬是把土坯墙给砸开了,把钱拿走了。人呐,别说是大钱,便是小钱, 真穷极了,啥事做不出来……”   王安福这是穷途末路了,还真说不准会做出什么事来!   人一旦穷途,就会穷凶极恶的做出末路事来,啥事做不出来?!虽说不至于对二房动刀子,但是,抢偷这回事,只要开了始,有了心思,怎么也防不住的。   王安平听了心中凄然,只觉得在村里生活,也太苦了。防着其它村民也罢了。连亲兄弟也……   王安和也不住的点头,道:“交给安平我放心。安平不会图我的钱的。”   孙氏怕王安平不答应,道:“我和你二哥也没别的人可信了。安平,你的运道好,也不缺我和你二哥的这两个家底子。也看不上咱的这点花用。若是不交给你,我们还能信谁呢。好歹为了浩浩,你侄儿,就受一受吧。我娘家那边,我但凡去点银两,往后,呵呵,别想着再能拿回来,肉包子打了狗,半点不假……”   说罢落下泪来,道:“我娘家村上有一个姑娘,嫁了一个比较富的农家。嫁去本来过的丰足和美,但家里兄弟多,娘向着兄弟,第二年跟女婿借了九两,至今未还啊。女婿恼了,打了那姑娘,要她回家去要钱,她去娘家,又被她娘打了几巴掌,说她是烂了心肝的,嫁了人只想着丈夫,不想着娘家兄弟,只逼的她要死要活,一回去,当晚就想不开上了吊了,一条人命呐,就这样没了,可就是这样,钱能还吗?!呵呵,以失去了一条人命当理由,姑娘她娘更没还钱了,这九两,是用她姑娘的命换来的。贴着儿子,一文也没给夫家啊……就是这样的。都是这样的。”   张兴柱和王安平听的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张兴柱道:“后来呢?!”   “那姑娘不幸,去的第二年生了个姑娘,她死的时候,小姑娘才抱在怀里,娘死了,爹不要,至于外家就更不可能管了,还是亲爷爷一把屎一把尿的带大的,去年长到十五了,才嫁了人,姑娘的娘倒是假惺惺的来哭了哭,要她婆家好好待她啥的,”孙氏虽眼中含泪,却泛着冷光,道:“……那九两可是提都没提。这件事十几年了。十五六年前的九两跟现在的九两可是两回事了。就是这样,她也没还呐。小姑娘是个聪明人,心中全是有数的。也不大爱搭理这外婆子。”   张兴柱心中跟哔了狗一般。与王安平不发一言。   “所以,我是一文都不能去娘家那头,去了还能要得回?!我死了都要不回,活着就更要不回了,哪怕是耍赖,还有我亲娘一条命跟着我耍,为了昧钱,她上个吊算什么?!真吊死了,我钱要不回,还要说我不孝……”孙氏说话难听,却是实话。   王安平这下当然无法推拒了,便道:“好,我便依二嫂便是,有多少,我都拿着。过上几年,浩浩要成亲,随时来找我拿便是。”   孙氏大喜,道:“三弟啊,多谢你呀。这下我和你二哥是心安了,要不然这日子咋过。”   说罢当下就从怀里腰间解下一个包袱来,递到了王安平桌边上。   好家伙,当时不放心钱放在草屋里,随身带着去城里了。   这样战战兢兢,草木皆兵到这个程度,王安平也不知道说啥了,道:“二嫂放心。这里甭管多少,不会有半文的损失!”   孙氏这下是真的放心了,道:“若是老大来闹,我和你二哥也就不怕了。不然这钱在屋里,心里不踏实。就怕贼惦记着。”   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小钱氏会偷钱走,王安福到这份上都要狗急跳墙了,啥事做不出来。   张兴柱一面喝水,一面劝道:“好好过日子要紧,若是王安福来闹,你们可别与他拼命。他要作死,你们可别垫背。孙氏,你要管好你丈夫。好好的糊弄上这段日子,以后就会好起来的。现在就是犯太岁,犯小人,你们只要别惹事,认了这个栽,就会有福无祸。要不然,这小祸也会变成大祸。到时候后悔莫及了。”   王安和和孙氏都紧张的点了点头。   王安和小心翼翼的道:“老大他会不会想不开,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来啊?!”   “他这个人,是能吃亏的人吗?!吃了亏,哪那么容易认?!像咱们这比较怂的人,生意亏了,房子烧了,认了也就认了,顶多骂上两句,虽然很怂,但至少能保平安,没有后患。”张兴柱道:“可他栽成这样,哪能甘心?哪能收手?!现在还只是闹一闹,一旦热血上头,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来,才是后悔莫及的时候。”   王安和一个激凌。   “你少饮酒,一旦热血上头,想不开,被人一鼓动,做出后悔的事来,世间可没后悔药可医。到时候你托给安平的钱财,可就成了托孤的钱了。”张兴柱道:“不想你家浩浩早早的没爹,你就怂一点的老老实实的在家里窝着吧。没事就去地里种种地。有些激人的话,可别听,捂上耳朵就好!”   孙氏道:“我会看好他的。不管是丧尽天良的王安福来激他,还是村民来说风凉话激他,我都看住他。他想作也作不起来。家里粮食都没得吃了,还饮什么酒。呸!以后可老老实实的种地攒谷子吧。”   王安和蔫哒哒的不行,低着头闷声应了。   孙氏道:“我去杀鸡做饭。”   说罢便要去地里摘菜。虽然累,虽然也心疼损失,但家里来人不能不招待。张兴柱拦了拦,孙氏不肯,张兴柱便依她去了。   中午就烧了个红烧鸡,配上几个时兴的菜蔬,算是一顿了,这一顿,以现在村里招待客人的水准来说,其实算是一般化了,孙氏因为心不在焉,菜还烧的糊了些。但这个时候,谁会嫌弃招待不好?!这种时候了,也是没得法子。这日子还没上正轨呢!   王安平道:“我在城里给二哥买点粮米,过上几天,二哥且来城里拉回家吃。总不能省的太过,若是身体弄垮了,可就得不偿失了。”   王安和心中一暖,郑重的点了点头。朝着王安平信任的笑。危难时的关心。比什么都强。   孙氏很是高兴,哪怕日子再苦,现在尝到了一点点人情的甜,也不觉得苦了!   吃过饭,张兴柱和王安平便先回家去了!   王安和送他们到了村口,看着骡车走了,这才回身,揩了揩眼泪,便往家走,垂头丧气的。有几个村民走了过来,道:“安和啊,安平回来也没帮你去钱家村要钱?!”   王安和不吭声,打定主意不理他们。   他们不甘心,上前道:“你也不去要钱了?!房子烧了就不管了?!”   王安和没好气的道:“要不你们赔我去,把你们家菜刀都带着。”   几人哈哈笑了一通,各自回家去了。   王安和心中不舒服,只觉得这村里,真是令人伤心。   孙氏道:“我们把那些砖瓦拉回来。”   “都烧成这模样了,要了干嘛,看着心里难受的很。”王安和不愿意动。   “弄回来垒鸡窝也比便宜了那些丧心天良的鬼强。人不做做鬼的这些黑心鬼,遭了灾的砖瓦也偷,早晚自个家也得被烧了……”孙氏骂骂咧咧的,只有骂着,心里才舒服一些,道:“哪怕碎了的砖瓦都要着,弄回来和点泥垒个猪圈鸡窝不比啥强?!总不能都不要了吧!”   王安和想了想,便起了身,找了板车,自个拉着和孙氏往灰烬处去了。夫妻两个搞这些烧的黑黑的砖瓦,弄的全身上下都有一股焦味,还有灰味。两人也不嫌脏污,一面往草屋那边弄,一面叹气。   冬衣冬被也都没了。   还得置办冬衣冬被,又是一项大支出,一想到损失,心简直是抽抽的疼。   正弄着呢,小寡妇牵着两个孩子来了,吓了二人一跳,孙氏气的要用砖头砸她,道:“都怪你这个娼妇,要不是你,我们二房能家破?!你这丧门星,别过来,别把你的晦气传染给我,呸!滚,滚……”   小寡妇见她眼睛红红的,是真恨自己,也退了几步,道:“我来是要将这两个孩子给你王家人……”   大房的两个孩子怯怯的站在小寡妇身边,看上去仓惶又恐惧不安。 第298章 弃子   孙氏正恨大房人恨的要死, 哪里肯收两个小晦星?!   破口大骂道:“出了事就想着把他们两个没人要的丢给我们二房?!呸,怎么不丢给钱家去?!怎么你不自个带?!哦?!是怕自己没人管了,怕两个负担了?!还是怕由着自己带也成了你这样的货色, 成为龟公,成为娼妇?!我管他们成为什么,有没有人管, 有没有饭吃,他们别想进我们二房的门!呸, 娘不是东西, 爹也不是个玩意,孩子不管, 难道我们二房是遭了雷击的?房子被他们娘害的都烧了, 都破家了,还要收留这两个小要饭的?!当我们是冤大头?!滚, 滚, 滚出我的眼皮去。我家尚且没有多余的粮食,便是有, 我宁愿给要饭的吃, 也不给这两个小害人精吃!丧尽天良的还有脸来推给我们。臭不要脸呐, 没看到这里,我们家的粮食全被他们娘给烧了吗?!你还是不是人啊, 要不是你,王家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这是过的什么劫难日子啊,便是强盗,也不过如此了,狗攮的……”   小寡妇听的心里难受, 想辩解两句,这个时候,却不知道咋回嘴了。做下恶事的不是她,但是若说她完全没有责任,她也没脸这样说。   但她到底不及小钱氏狠的。有些事儿,她还有些底线,小钱氏做的事,她做不出来。所以此时颇为羞惭。   孙氏破口大骂两个孩子,道:“你们爹娘都是杀千刀的,你们都是小杀千刀的,便是在外面喝水吃粪,也不关我们二房鸟事,滚,滚回去!”   “你们若不收留,他们跟着我,总归不好。放在家里,他们饭都没得吃……”小寡妇还想挣扎一下。   王安和红着眼睛道:“他们不是没爹!爹不管,娘不要,我们就活该要养仇人的孩子?!虽是姓王,但我们二房与大房不是仇人是什么?!不是仇人,能这样烧了我们家的房子?!”   小寡妇没话说了,两个孩子抱住小寡妇的腿,呜咽着哭了起来,生怕被抛弃。   小寡妇流着泪牵着他们回去了。   孙氏还在外面骂,道:“是你造的孽,怎么?!现在看王老大没钱了,你就不管了?!你咋不接手过去养娘似的养着他们?!咋?!嫌照顾孩子累,是负担?!呵呵,你也不是好东西。小寡妇,你要是有点良心,这个时候你就不该生有走人的心思。你倒是能拍拍屁股走人了,还能找着下一个冤大头男人,可留下一堆烂摊子,给谁?!”   说罢还大骂王聪王晗,道:“好歹也是十岁的男娃,七岁的丫头了。哪家娃子这个年纪了还能万事不管,只知道吃喝的?!哪个村的娃这样养着的,跟废物有啥区别?!哪家的娃不是到五六岁边上就开始放羊放牛,做饭洗衣一把好手了?!只大房养出来的娇贵,没有少爷的命,却有少爷的病……以前也享了你们那两个杀千万的爹娘的福了,现在你家钱都被你那娘给卷跑了,怎么,就不能过穷日子了?!十岁就不能下地干活了?七岁就不能洗衣做饭了?!呸!还想当老娘是老妈子一样用呢,伺候一对小白眼儿狼,将来再咬我一口?!我们二房就是该的不成?!已经被害的房子都没了,还想怎么样?!还想怎么样啊?!”   孙氏几乎是嚎出来的。   王聪和王晗的眼泪在眼圈里打转,恐惧还有茫然。王安福家的条件在村里绝对是数一数二的。甚至可以说若想排第二,没有人敢排第一。这两个孩子从小就被老钱氏给宠着,爹娘给宠着,在家里也是如恶霸一般的,向来只有他们欺别人,休想别人凌他们。然而,这一连串的变故,让他们本就不早熟的性格完完全全的蒙了,变得怯生生的仿佛天塌掉了一般,以往的那些习性哪还剩半丝?!   父债子偿,是这个世界的法则。   况且王安福家的房子和地还在,粮食还好好的呢,除了浮财没了,哪里就不能过日子了?!偏他们是冤大头,还得给人带孩子吗?!   孙氏和王安和是不愤的,甚至是有点恨这两个孩子的。能不去迁怒打他们一顿,就算是大人不欺小孩子,还能有眼看他们是不是受饿挨欺,是不是没饭吃没人管!   关他们屁事?!   小寡妇落了泪,看着两个孩子,道:“不是我狠心要走人,而是,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你们娘的事,若说与我不相干,也不能这样说。到底我也作了三分孽,才到今天这地步……现在你们爹是一心的要与钱家死磕,也不回来管你们。他的心不在家里,也不在你们身上。更不在我身上。他的眼里只有钱。失去的钱……钱要不回来,他是不能好好过日子的。我本来也想,若是他能跳过这关,咱四个好好过日子,我以后就好好收了心,从良了。就当是赎罪,也会将你们当成亲生的儿女照顾,反正我也不想生孩子身体变形……”   “可是,你爹眼看着是不愿意回来了,不要到钱不罢休,我又怎么能留在这里,单独在这里,是不行的啊……你爹不在是真不行。”小寡妇道。   她是有苦说不出,王安福不在,那些男人,甚至本村人也都来找她了,存的心思不用人说。没有王安福庇护,她带着两个孩子是要被人吃的,早晚王晗也要走上邪路。   所以,她就算想留下来,也留不下来的。不能再连累无辜了。   小寡妇抹泪道:“本来是想把你们留给二房,好歹看在都姓王的份上……可是,显然,他们心里是放不下仇怨的,也是我以前造的孽。所以,我得走了,你们就得学会自个儿过日子了,若是不会的,得学,若是有人欺你们,去找王安和,去找你爹,去钱家村……以后……我会回来看看你们的……”   但也仅限于此了。   这世间的缘份,哪里就能这么轻易的捆绑了?!   虽说与两个孩子也有点情份,但更多的是惭愧,但没有男人作为媒介和捆绑,她又怎么可能只依靠着惭愧,像赎罪一样的照顾他们呢?!   小寡妇此时羞惭是真的,但是,说回来看他们,会给他们带东西吃的用的也是真心的。也能做到。但若说,要照顾他们,那不可能。这些真心都不影响她必走的事实。   她也怕啊,怕王安福后面发疯,拿她出气。这日子还怎么过?!   所以赶紧的跑路吧。   “娘!”两个孩子吓的不成了,抱住她舍不得放走,道:“你别走,你别走……”   小寡妇十分不舍,却是坚定要走,道:“我呆在这,对你们不好。”   她的名声太差了,出了这样的事,以后……若无王安福庇护,对她,对两个孩子的名声都不好。   她想了想,便掏了些碎银子出来,道:“这是我的私房,你们拿着,别叫你们爹知道。若是饿了,馋了,就去镇上割点肉回来烧了吃。省着点花,家里只这点钱了……以后,好好过日子罢!”   王聪收了,眼神之中依旧有不安,还有不舍。   小寡妇收拾了一下衣物,道:“我走了。你们,都长大了,以后要顶立门户了,你爹要是靠不住,可得自个儿支楞起来啊……”   说罢一步三回头的走人了。   王晗哭着送她,不舍的喊她娘,也没能留住她的脚步。王晗还跌了一跤!   小寡妇是留下了私房钱走人的,没有带走王安福家的其它东西,算是有点良心了。   孙氏见这,还指着她的背影破口大骂,道:“……把这里搅和的一摊烂泥一样,倒是拍拍屁股走人了。呸!什么东西!这不是丧门星是什么?!来了,弄成这样,就不用付出任何代价了吗?!”   “天底下就没有这样便宜的事情。果然人不要脸,什么代价也不用付,什么脸都能舍啊!”孙氏骂道。   村民跟出来,对着小寡妇指指点点,他们也没有料到,会以这种方式看到小寡妇离开村里,之前在村里的时候,怎么赶她走,她都不走,宁愿当没名没份的小老婆也不走。把村里气氛搞的一团糟,然而现在,却也有些不少人不舍,主要是男的。   不少老人看着直摇头,道:“造孽啊,大人造孽,孩子遭殃!都不是东西,都不管孩子喽!”   旁人哧笑道:“十岁七岁还叫孩子啊?!这两个白赚了几年的少爷姑娘的好命过,算是捡到了,现在才尝到人世的艰辛和农家的心酸,算是有福气了。嗨,可见不积德,老钱氏留的再多,经营的再好,也是守不住的,看看,这不就败了。这两个少爷小姐,还是种地的命,呵呵!以前老钱氏不是说王聪是能读书的命吗,可惜她死的早,若是没死,看到王安福只顾享受,搞三搞四的也不送儿子念书,也不知道多失败……”   “慈母多败儿,慈祖母多败孙,这王安福,呵呵……”不少老人和村人虽嘴上说着,却是拧着自家孩子回家去了,一面叮嘱自家的儿孙,不要与这两个人玩,这两个人晦气,王家的人都晦气!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0-08 23:35:25~2021-10-09 23:15: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游手好闲妞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入坑需谨慎啊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9章 沉船   一面当人心生同情, 一面当鬼,远离祸害。   心生同情的人,就一定不会做恶事吗?!有些人在大街上也会给乞丐买一碗吃食, 但回了家,可未必舍得给自家的孩子花哪怕一毛钱,宁愿自个儿享受。人, 都是很矛盾的。很复杂的。村民更是如此。他们心中自有公道,也会对孩子心生同情, 但, 并不掩埋他们心中的冷漠,甚至是冷血。   大人是不把小孩当回事的, 这些事说的并不避着孩子, 王聪和王晗听的真真的。   虽然还很怯弱,但这个年纪本来就已经知道好歹了。从村里的村霸变成狗不理的滋味, 甚至都不如乞丐!   王晗扯了扯王聪的衣袖, 无声的流泪道:“……哥……”   王聪似乎一瞬间长大了,他咬了咬牙, 流泪道:“……咱们没爹没娘了, 以后, 哥哥照顾你……”   父亲是靠不住的。他们明白的。   若非父亲是个混蛋,事情也不会到这份上, 娘也不会卷钱跑路。可是,他们也恨娘, 怨娘。她的确委屈,可是要跑路为啥不带他们呢?!为啥恨他们呢,恨他们白眼狼吗,哪怕不想带, 也别卷走所有的钱让爹发疯啊……   爹爱钱如命,失去了所有的钱,以后的这日子,可怎么过?!   王晗哇哇的哭了起来。在午后的阳光下,没有一个大人站在他们身边。是如此的寂寥。只是从富裕乍然到这种情况,难免显得心酸。然而,当年的王安平是连这也不如的。至少他们身上还穿着好衣服,当年的安平又有什么呢?!不曾有过好生活哪怕一日,也不曾有过一个大人有个像样的眼神瞥过给他。   回到县里,夕阳西下了。   张兴柱道:“买粮米的事交给我,等王老二来,我叫他拉回家便是了。你忙你衙门里的事情要紧。马上要过年了,事情也多。这码头和城里都在修建,你怕是也忙不开,别总是请假。不然衙门里对你印象不好。没事的时候,带幼娘来家玩,或是去逛逛城里,见识见识外来的商船啥的,都比管村里的这些事情强。你别牵扯太深王家兄弟的事情。能管到这份上,就算是仁至义尽了。至于王浩,将来若是个能做事的,我也不吝啬,肯定会带上一带,叫学点手艺本事。但若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我也不会大发善心,去管这些个事情!”   王安平柔声道:“表哥我知道的,我不会陷在这些烂事里不能自拔。便是菩萨渡人,也有度。二哥的事还得他自个儿自救。我能保管他的钱财,便已经算是越界了。只有这一份不忍心,其它的,不会强求。”   “这般才对。”张兴柱松了一口气笑道:“你能这么想就对了!我是怕你以后没有烦恼,就想着拉扯这个那个的,到最后跟那凤凰男似的惹人嫌。”   王安平却笑道:“我不会的。”   张兴柱认认真真的打量着他,安平终究是苦没白吃啊。不管咋样,心里都是有分寸的,亲疏分的极为清楚,帮是可以帮,但不会掏心掏肺的帮。   不像有些傻子得了苛待,发达了,反倒把以前踩自己的人捧为上宾,结果自家的婆娘孩子都不是人了,他反倒不放在眼里,这样的蠢蛋多的是。多少兄弟多的,发达以后就为了得到老爹老娘的一分夸奖,呵呵,恨不得把自家给填给其它兄弟,只苦了自家的女人孩子,那才是真的有病!   若是兄弟有恩义,张兴柱断断不会说这个话,但既无以往的恩义,能做到这份上,就算不赖了。   “我先去衙门一趟看看可有事,表哥先回家,跟我娘说一声!”王安平下了马车道。   “行,路上慢点。”张兴柱道:“中午那糊鸡吃的有点难受,一会子看看大牛还在不在衙门,若是在就一道回来,若是不在,你回来的路上看看可还有卖牛肉的,买一块风干牛肉回来。”   “行。”王安平应了。   牛肉当然不是新鲜的牛肉,也不是本地的牛肉,牛是管制口,吃牛肉,那是杀头的罪,朝廷就算有时候祭天,用的也是病牛或是老牛。   以前想吃,便是馋死也没人敢吃。   但现在不同了,运河发展起来,首先贸易就很强大!   那从西北,还有北方草原上运来的风干牛羊肉就多的是,虽说干巴巴的不如新鲜的好吃吧,但是泡一泡,红烧一烧,除了难啃点,还是很香的。当然,得舍得放香料,就更好吃了。   张兴柱人老了,就好这一口。他也想得开,家里条件也不差了,想吃啥就趁着现在人还未老,牙还没掉,能吃就吃吧。不然以后有再大的福气,想吃也吃不了了,牙早晚就如头发一样,慢慢的开始落的。   秋冬之日,看到落叶黄黄坠地,难免有感。   想到王家那些破烂事,再对比一下自家的儿女,他这心里便是再愁,也都不愁了。凡事嘛就怕对比。以前吧,虽也想不通云帆为啥志向这么大,愁人的很。但是好歹走在正道上。知足吧。总比王家好。那王安福迟早要出大事。   张兴柱回了家,对张融融道:“王安福我看他迟早要找死。要么是自寻死路,要么要成亡命之徒,只希望以后别连累到安平……那王家村里正,短视的很,一有事恨不得推的一干二净,哼,现在不管,以后真出大事,他以为他一个不监乡野之责能说得过去!?早晚要被拉去衙门挨板子!”   朝廷便是常年节里会给三老啊什么的发点布啊,米啊啥的给个面儿,但这东西也只是面儿,谁指着这个活,都能饿死穷死。但大多数给的都是县以上的。县以下的给的就少,多数还是本地官府自掏点腰包添点添头啥的,他们的地位可不比县吏,真出了事,依律法是不能咋。但谁说封建社会治世只依律法了?!   这可是等级社会,真有了责任,看官府会不会手软,会不会打!   张融融道:“那也是他们该,他们的确是失职了。若是遇到没啥大事的人的村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本也是常态。但谁叫王家村出了个王安福呢。这轻重不分,也不知道管一管,苦头还没轮到他们。要我说,挨顿打还是小的,真到夺产夺地作惩罚的时候才知道要害。安平那,顶多挨点训斥,他只是兄弟,毕竟不是长辈,将来安和会帮他说话的。罪不在他。村里,安平该回还得回,样子得摆出来。王安福要作死是他的事。连累不着安平。安平现在做的,已经叫人无可指摘了。”   张兴柱想了想,的确没什么闪失,便道:“我买点粮米叫王老二拉家去,安平做到这份上,王家村民谁也说不得安平不好。”况且县里也会帮安平说话的。所以张兴柱倒不担心了。   “这样就行了。”张融融道:“虽是兄弟,但各人有各人的命。是福是祸,都自个儿担着吧。”   王安平到了县里,马上就被县太爷给请进去了,道:“你回来的正好,有事寻你,若你无主意,回去问问老太太。”   王安平见县太爷说的郑重,便忙问出了啥事。   师爷拉着他到一边道:“进京的籴米船沉了。关中缺粮,现在怕是,唉……”   王安平吃了一惊,道:“怎么好好的沉了?!”   师爷和县太爷沉吟不语,王安平也不是小白,便不语了,主动沉的,还是被动沉的,这就很微妙了,他们不能问,不能知道。   “沉在哪里?!”王安平道。   “离我们这还有五十里左右的地方,快经过本县了,倒不是说咱县有啥责任,只是米没了,少不得要沿线各郡县筹粮米了,粮米还是小事,关键是这船运费是大头,唉,愁人啊……”师爷道:“关中缺粮一直是个问题,人口太多了,再则便是出产太少,到底是一年只一季的粮出,这批粮原本是从江南仓运出来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沉了。这下咱们县怕也得摊派任务。还不能拒绝。安平啊,你说愁人不愁人!转运使的事可是大事,若是咱摊派的这事办不好,县太爷少不得要吃挂落……”   王安平道:“摊派多少来了本县?!”   “一千石,倒不多,府城那更多呢,”师爷道:“粮肯定能筹到,就是这钱,这运费,船费,脚夫费……”   这年头的运费是真坑啊,一石米运到关中,成本是一石米的百倍价钱半点不差。这个还是朝廷和官府贴钱当运费的,要不然一石米在关中卖天价去,谁吃得起?!   “县里穷啊……”师爷内涵道。   得。秒懂了。这是要王安平想法子,帮着县太爷解忧,筹点船粮费。   王安平道:“我回家去问问娘,我也不太懂。也许我娘经历的多,有点法子。既能筹钱,也不伤本。”   县太爷叹道:“就劳你了。俗话说的好,百无一用是书生,我虽是读书人,可是这方面,我的确不如农村老太太。没得办法。治县,也是一文钱难倒本县爷……”说罢苦笑。   诉苦虽然未必是真,但想要用王安平的心却是真的。以退为进的高招!   县太爷亲自去筹钱,那也太掉格,手下人是干嘛的呢?!不都是为主分忧的吗?是不是?用人的时候,就得用啊。 第300章 懂就是懂   王安平郑重的应下, 便先告辞出去了。   师爷这才对县太爷低声的道:“这船到底是怎么沉的,是意外沉的,还是贼弄沉的, 或是本来就要沉的,这里面的事怕是大……筹钱粮事小,但这事, 本县别沾边……”   “若是本来就要沉的,这里面的事怕是大了, 转运使怕是要找人背黑锅……”县太爷沉吟了半晌, 道:“最近严禁船出县吧,先严上几日。”   若不然找贼窝子或是贼匪背黑锅的时候, 万一不长眼跑到本县来了, 他这个小县令也就倒了血霉!   这里面的事才是大事儿!   “当个小太爷也是战战兢兢,啧啧, 怎么就卷到这种事里头?!”县太爷头疼的道:“……江南仓也是黑了心的, 敢跟朝廷玩这把戏!马上太后就要过寿,这个时候给万岁添这个不自在, 呵呵, 嫌人头长的太好?!”   关键是咋就离本县这么近的地方沉了, 他娘的,别把他也给带沉了才是!   狗攮的, 当官有风险啊。他的糖方还没等到太后寿诞发挥作用呢,别被这破事给带沉了去。   县太爷转了转, 背着手道:“先以修码头为由,把码头进出给封了再说!赶紧的去!”   师爷应下了,匆匆的去了。这事可大可小,可不能马虎!   若是因这个事被卷进去了, 真是哔了狗。   沉船的狗官,肯定要拉垫背的了。那得多冤啊,关键在朝廷的浪海沉浮之中,是不讲什么对错,甚至是不是有冤或无辜有罪的。而是你碰上,却没避开,那就是你倒霉,毁掉了你的仕途,那也是你活该。这就像是漩涡一样,无论是有意的卷入了,还是无意中被卷入,谁碰谁死。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当真是惊心动魄的。   王安平回了家,便与张融融进了屋说了此事。   张融融诧异的道:“朝廷怎么会突然实行籴米之法?!关中缺粮?今岁不是丰收吗?!”   “籴米之法也都是实施在丰收的年份。从丰收之地收取粮食,然后用漕运,或是陆运运到缺粮之地。收粮食是花不了多少钱,最重要的是就是运费,脚夫费,可能是粮价的百倍以上。”王安平道:“县太爷说,关中豪族与勋贵颇巨,人口一多,关中又不盛产粮米,便有了大缺口。”   张融融道:“原来如此。若是人口巨增,那么关中地带也必将驻军护卫京师,这军中的粮草也是个大问题。不光粮食啊,还有马草之类的也得从草原往关中运。说到底,真正转运赚钱的,是轻薄的东西,比如茶叶,丝绸等物,又轻,又好运,物价又高,自然转运不费事,一倒手赚的还多。看这样子,朝廷每年光放在运费上的钱财都了不得。开朝才几十年,只怕还穷着呢。”   “开朝二十年间,收的赋税很少,几乎多地免税,战事平定以后,都是以安民为主,国库很是空虚。既然要出这个转运费,现在却出了岔子,船沉了,只怕是有大麻烦。”王安平道。   “太后寿诞将至,现在出了这个事……”张融融道:“若是陛下震怒,难免延途的官员郡县都得挨斥责。”   “……”王安平叹了一口气,宦海沉浮,十分不易啊,县太爷这艘小船,在这穷县这么苦苦支撑也怪不容易。   “既然摊派了粮米和运费,就想法子筹出吧,”张融融道:“县太爷是愁的运费?!”   “本县还有些多余粮米,摊派到本县的不多,只一千石,只是这运费,县衙没钱,就很麻烦。”王安平道。   一千石的确是不多,若是本地筹集,不运往外地去,这点数目,是真不算啥。若是运往千里之外,这一千石,当真是重如泰山。   这年头的运费是真坑。道路,水路,以及脚夫费,包括日限时间啥的,都是巨耗。   运到关中若是迟了,还得麻烦。怕是要死一批人,是真砍头那种。   不容易啊。   张融融想了想,道:“安平和师爷商议商议,召集本县一些商户,士绅开个会,让他们都自愿参与其中,能捐一点,愿意捐的就捐一点,不愿意捐的,也别强求,人各有志,我看这个事,不是强求的事儿。”   王安平道:“摊派的钱数倒不多,士绅商户们估计也是愿意捐的,便是我丈人与舅兄也不差这几个钱,便是全捐也无妨,只是却不好太冒头。”   “是这个理。你找你丈人和舅兄说一说利害,要开会去解决。若是大家都捐一两个,凑齐了就好,你丈人也就凑个小的。倘若捐不齐,到时候再寻相熟的商户补齐。”张融融道:“风头可不能出在这件事上,与你丈人说分明要紧。”   “好,我去赵家说一说。”王安平道。   “这件事,县太爷不能出面,你和师爷解决吧,师爷为主,你为辅,”张融融道:“这也算是一点历练了,将来你总要与本县的乡绅商户打交道的。”   铁打的吏,流水的官儿。这件事还真得本地的吏与衙役来办方好。   “好。朝廷有难,他们本该捐献一二。本朝的商户若是不穷,其实都挺大方的。大多数都爱名,爱惜羽毛,若是能用钱来养德,美名乡里,筹钱是真不算难。”王安平想了想道:“娘的意思我明白了,这钱,不能由一两个人来出,而是大家一起出。”   张融融笑道:“可知道为什么?!”   王安平笑道:“为了齐心。”   “不错。都参与了,才有齐心的可能。若是一两个参与了,钱多钱少倒不是事,关键是一旦揽事揽多了,可未必能收获到想要的东西。大家都收敛锋芒,共同为朝廷分担些摊派,才是一个县里最重要的东西。”张融融道,“哪怕你丈人家不缺,却也绝不能一家包揽了。不然好事做了,却未必得到好结果,人也被恨了。”   王安平琢磨了一会,道:“儿子明白了!”   “商户反而好说话,倒是士绅,抠的很,要他们交钱交粮,怕是难。”王安平道。   张融融道:“有些自诩清高的士绅,自以为是读书人家,与低贱的商户不同,虽不行不义之举,但是义举也少有。遇到这事就躲了,这样的人多的是。商户们出钱,他们还要说商户们爱买名。满嘴道义,其实油滑至极!这一回,与他们打打交道,你也能心里有个数,对各户人家是什么样的家风,人品也有了章程,以后行事就会明白,该怎么与他们打交道,怎么做了。你在本县做事,少不得要与他们早晚打交道的。现在作为开始,也是一个机会。趁机摸摸底吧。”   王安平应下了。不管啥事,问娘,娘心中都有数。这是王安平最为佩服张融融的地方。   想来治大国如烹小鲜,其实有些事,看明白了,就是明白了。   明白这回事吧,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明白就是明白,不明白就是不明白。懂就是懂,稍点拨一下,就立马分明局势了。但不懂就是不懂,你就是说透了,也还是不懂。   关键有些事是不能说太透的。   王安平也没歇着,喝了点水,休息了一下,又说了王安和的事情,便匆匆的往赵家去了,先去见了赵显,赵显拉着他要留他吃晚饭,王安平推脱不过,便跟着去赵家了。   赵掌柜听了这事,便道:“咱父子听安平的,到时候怎么捐,捐多少,都由安平分派便是,先任旁人,若是不足,咱赵家补齐也行。这个事,咱不好露大头。这事别掺合进风波里。”   赵显点头,道:“这段时间咱们也停一停商业,不出船,不出本县了。避一避风头吧。”   赵掌柜点头,哪里敢深问衙门里的事,以及本县的安排,只是听说籴米船沉了,冷汗都直下,哪有那个脑袋去问东问西的,不禁不住的点头,道:“对,对,咱父子好久没歇了,最近也歇上一歇,铺面照样开着,但本县先别出去了……”   赵娘子拉着赵幼娘出来了,笑道:“你们爷仨也别只顾着说外面的事,也叫两个孩子说说话。”   赵幼娘红着脸,对着王安平笑。   王安平将果子推给她。赵幼娘便坐了下来拿了吃。   赵显和秦氏都低着头笑,又怕幼娘恼了,便生生忍住。   “听说你回王家村了,你二哥家的事咋样了?!”赵幼娘道:“要紧么?!若有难处,不妨说出来,爹和哥哥都会帮的。”   赵显朝着赵掌柜挑眉笑,意思很明白,瞧瞧,女儿外向,还没嫁呢,这胳膊肘拐的。   王安平道:“没什么大事,二哥虽受了难,但不至于要人相帮的程度。比起人的帮扶,他其实更需要心理的安慰。我已经去村里看过了。若有后续,到时再处理便可以。”   赵幼娘点头,也没问细节。毕竟还没有嫁过去,追问细节算怎么回事?!但她心里其实是很牵挂的。   王安平道:“天越来越冷了,若是用炭火,记得窗子要开一点缝,别关太死。”   “我晓得,冬日因炭火出事的人多,”赵幼娘笑道:“你和老太太也要注意身体。”   赵娘子看着二人说话便心中十分高兴。正所谓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这大事一落定,心中可美。又见二人两情相悦,真是比什么都知足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0-09 23:32:10~2021-10-10 22:23: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寅初 10瓶;30190958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1章 忍字   码头突然封了, 不给船只进出。季老爹心中便不由的有些苦闷,因为出不了船,出不了门, 赚不到钱还是小事,歇上那么几天也不要紧。关键是他不想呆在家里,呆家里更苦闷。   平时便以出船为由还能躲出去清净清净, 平时也就晚上听听季老娘的唠叨,但是现在日夜都呆在家里, 看着季老娘有事没事就呛一呛季大嫂, 他心里就烦,烦还不能说, 说了季老娘便要骂他。   他不回嘴呢, 结果她就开始在耳边念念叨叨,季老爹脑子里就跟住了一只苍蝇似的, 怎么也去不掉, 特别恐怖的脑子里怎么也安静不了,一直嗡嗡的响!   他实在受不了了, 便找借口嘀咕道:“县里在搞啥啊, 怎么突然封闭码头了, 不行,在家里呆着我也愁, 我得去街上打听打听,看看啥时候能修好码头。不然出不了船, 我这心里急的慌!”   季老娘啐道:“我看你就是没心思呆在家里,一有空就要出去躲清净吧?!出去归出去,不准去不三不四的地方,否则老娘剁了你!”   季老爹哼了一声, 他就是有那花花肠子,舍不得花钱的一人,抠巴巴的不行的一中老年人,家里还有凶悍婆娘,哪个不三不四的看得上他?!切!   季老爹其实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他就是嫌心烦,但还真没有那种痒痒的要惹事的心思。   一辈子都是抠习惯了的人,突然性情大变,弄点烦人的事,他也做不出来!   季老爹出去打听事去了。   季老娘便冷眼看着季大嫂,是左看不顺眼,右也看不顺眼,但看不顺眼也没妨事,因为事已定局,反正是甩开是不可能了,也就只能看不顺眼的就这么将就的过着而已!   没事就嘲讽几句,“……给了你生活费,也不舍得给孩子们买点肉吃,咋地?!还怕咱老的从你们锅里碗里抢了吃,你抠抠巴巴的从嘴里抠几个菜钱,有什么意思,是有什么打算?!”   要不然就是阴阳怪气的道:“……哟?!还弄点旧纸笔来,就这两个孩子的资质,还能装成读书人?!装什么腔调呢?!也不瞅瞅,是啥出身,学那点个文化人的本事,也不看看屁股底下是个什么坑……”   季大嫂只当没听见。将她当成耳边风。   季老娘反正现在每天不刺她个百八十句,她是心中不舒服。   季大嫂和两个孩子现在是忍功一流。只是季老娘这每天叽叽歪歪的说话,左右相邻的邻居都受不了,有时候隔着墙还会骂几句。比如,“老不死的,天天阴阳怪气的搞的老子心情都不好。就你会说话,你咋不烂了舌头去,卖弄口舌啥呢?!什么玩意?!”   “你那儿媳妇不是个啥,你就是个啥?!呸,天天挖苦来挖苦去的,就知道欺负弱小……”   季老娘一开始还忍着,后来气不过,隔墙回骂道:“你嫌难听,咋不把耳朵堵上?!老娘骂的又不是你,谁回应谁就是小狗……”   ……   季大嫂只装聋作哑,只把季老爹从运河里钓上来的鱼煎了三条出来,盛出两条撒了一点点盐,给两个孩子一人一条。另一条放了水炖出奶白奶白的汤出来,直到没了鱼腥气,这才用碗盛了,道:“你们四婶这两天胃口不咋好,你们先吃完,我把这鱼汤给你们四婶送去。你们娘也没啥本事,自个儿买肉是舍不得的,只能炖点现成的,给你们四叔四婶一二报答了……”   就是这样还要被季老娘挖苦,比如骂她一辈子是吃鱼的命。鱼,因为便宜,都是穷人吃的。村里都能捞到鱼,有时候吃鱼是不花钱的。   再比如就骂她,要显摆好处,怎么就舍得用他们买的柴了?!难道献美,他们不知道献,让她来献,鱼是季老爹钓上来的,柴是他们买的,难道就没给大妮吃?!由得她来做什么好人?!   季大嫂也从来装听不见。随她说嘴去。   两个孩子十分懂事,见娘只煎了三条,便一人剩了一半,道:“娘,这些给娘吃!”   季大嫂愣住了,道:“这鱼才多大,娘不缺吃的,你们吃吧。”   两人摇头,无论如何也要季大嫂给吃下去。   季大嫂心中一酸,将这两条半鱼给吃下去了。心中是又甜美又高兴。   “这纸笔是春妮用剩下的,笔虽然旧了,掉了不少毛,但还能用呢,还有这字,都可以拿来描,咱家没条件找师父学,就一个字一个字的学,用最笨的法子,这纸虽是用旧了的,但拿来练笔是可以废物利用的,你们要好好练,别偷懒,知道吗?!”季大嫂道:“便是旧物,于咱们来说,也十分珍贵,若不是咱,春妮也不会给。”   两个孩子点了点头。   季大嫂道:“在屋里呆着,好好练字,娘去送汤。你们奶若说啥骂啥,只当没听见。若是她敢打你们,你们就哭嚎,打滚哭嚎。城里的邻居也热情。他们若听见,不会不管的。晓不晓得?!来了城里,要机灵些。你们奶,也就是嘴上功夫,没什么可怕的,她不动手便罢了,便是动手,也不必怕她。以前娘怕,你们也怕,但现在,咱都不能怕,也不必怕!”   两个孩子点了点头。   季大嫂端着鱼汤出去了。   季老娘见她自如来去,连声招呼也不打,气的不轻,开始在院子里指桑骂槐起来。   两个孩子看着这些字,唯独在一个忍字上流连了再流连,他们现在只识得二十几个字。都是春妮教的,一天教一个,练一个,用最笨的法子,写的字虽无形势,但也能练熟,描熟了。他们识字虽不多,但十分认真。越是苦困的境遇,越是珍惜现在的一切!   大妮看到季大嫂来了,打开碗看了看,闻了闻,道:“一点鱼腥都没有,大嫂炖汤还是有一手。”   “你喝些吧,若是喝不下,别勉强,这个时候是最难受的时候,等过了这个时候,就好了。”季大嫂摸了摸她的肚皮,笑道:“胎位还算正。”   大妮笑着喝汤。   春妮见她来了,便来屋里寻她,道:“咋不带孩子们一道来?!”   季大嫂笑,她是直性子,有话也是直接说的,道:“虽说张家对我不像外人,可是,带孩子来叨扰,就太不像样了。”   大妮想说什么。季大嫂道:“你对我的好与宽容我都晓得,可我也不想叫你为难。我的孩子有我孩子的命数。偶尔来是可以的。但常来,不行。他们和你肚子里的孩子是不同的。我明白,可我怕他们不明白。来的时日长了,拿自个不当了外人,又如何是好?!张家人和睦,难道就该叫他们依恋着吗?!总归是要自食其立的。”   春妮想了想,笑道:“这是正话。倒是我误了。你啊,心中全都明白,所以呢,这困境也只是暂时的困境而已!”   春妮都巴不得引季大嫂为知己。这嫂子,真的太合胃口了。春妮就喜欢这种爽利的性格。最怕的就是软趴趴的那种。遇到这种,她能烦死。   季老大还是再娶了。甭管他名声有多难听。总归是有愿意嫁的。说实话,男人再渣,他因为是男人,就是吃红利的一方。只要肯舍得出彩财钱。并且是多出,马上嫁来都成的那种,因为是二次娶,也没有大办。农村嘛,头婚重要,怎么走礼都不嫌复杂。但二婚就简单多了,只要钱到位,其它的一切从简都行。礼节上也没那么多讲究了。   乡人准备婚礼啥的,也没啥多贵重的东西,大多数繁复也只是繁在礼节上,走礼上,规矩上。   但一切从简,只用了几天,就将新娘子给拉回了家。娶的姑娘年纪略有些了,家里条件也不好,因为照顾弟弟妹妹就耽误了几年,嫁的时候都十九了,但季老大给的多,而且不嫌她年纪大,因此很快就嫁来了。   彩礼给的多,嫁妆却几乎没有。只有几床新被子而已。   但季老大很满意。他嫌与季大嫂没了感情。想要重置婚姻与人生。娶的未必是女方的嫁妆,而是一个合心意的婆娘。   想要与季大嫂破前嫌,这里面阻碍太多,也不可能。远远不如重新娶一个来的简单容易。他又不缺钱。   所以,显而易见的结果。   说薄情也行,说凉薄也罢。但有些人就是不念旧情的。   其实这两人都已经没感情了,分开也最好。但季老大做的太绝。季大嫂明显是吃了大亏的。等于是所有的成本全由她一人担了。   得知了这事,张家人都没瞒着她,告诉了她。   季大嫂重重的,哭了一场,也告诉了两个孩子。与其粉饰太平,不如早早让孩子知道真相。因为她的孩子不是王子公主,可以活在童话里。   穷人的孩子,越早知道人的残酷,越早知道世情的艰辛,以后才能少吃点苦,才能少走点弯路。因为穷人,跌倒了,可能再也没有爬起来的机会,他们没有试错的机会,与王子公主是不一样的。所以她不能瞒着。   她哭也不是因为依恋季老大的感情,或者说是恨他。而是感慨这一生的不值得! 第302章 玉珍   难道被抛弃了只是会感慨于感情么?!若只是如此, 那她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而不是她了。   痛哭过后,就彻底的收拾了心情, 要往前走了。   “以后别叫我大嫂了。”季大嫂笑着对春妮和大妮道:“我姓徐,名字叫玉珍。以后就叫我玉珍吧。”   “好,玉珍姐, 这个名字还蛮好听。”春妮笑嘻嘻的道:“我娘给我取名就是糊弄。没得法子。”   徐玉珍笑了笑,道:“名字再好听, 谁又真的如玉如珍了?如珠如宝了?!”   春妮听了心里挺难受的。因为她天天与她在一块工作。她自来城里, 她娘家连个人都没来看过她。哪怕是看一看呢。这可真是……   王安和哪怕不出钱,当初也愿意进城来看一看啊。   结果徐家倒好。冷血不过如此!   季老大重娶以后, 徐家也是半点消息都没有来, 哪怕人不来,叫村人给带个话也行啊。既不来人, 也不叫来话, 也不给点小钱钱,甚至连看看都不, 问都不问, 不管死活, 生怕被她给缠上了似的……   防赖防到这种程度。   春妮心里不知道是啥滋味。这样的事其实也不少见,可是在意的人是这样子的, 她是真心里不是滋味。   因为她的爹娘是真的少有的爱女儿的爹娘,春妮心中是清楚的, 别说现在了,以后就是她真的拖家带口的和离了回娘家啃老去,她爹娘也会二话不说的收留的。哪怕兄弟们会说啥,她爹娘也会毫不犹豫的分家要和她过日子的。这一点春妮很自信, 很清楚。   所以,她是真的心疼徐玉珍。不仅仅是觉得她不容易,更是觉得她明明值得更好的对待。她的坚强甚至与自己也是略有不同的。因为她的坚强是无有后路,被逼出来的。   坚毅如此。却令人心碎!   徐玉珍却是释然一笑,道:“就如大妮说的那种,昨日当如昨日死,今朝当如今日生。”   她不仅不嫉妒大妮和春妮的好命,反而觉得她们能接纳自己,不轻看自己而觉得十分高兴。她不会为自己只能给大妮带鱼汤而自卑不如,也不会心生嫉恨。她将自己的位置摆的正正的!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她的不幸,不是她嫉恨恩人的理由。若是一个人,连对自己有恩的人的好命都要嫉恨,那与禽兽有什么区别?!   春妮看张融融过来了,便笑道:“姑奶奶,等我和玉珍姐多练练手,多磨练磨练,将来我和玉珍姐一起开店啊。你说好不好?!别的人我还不放心呢,一个人又忙不过来。将来我和玉珍姐,一定能干好的!”   “好,好,春妮这干活爽利,又能骂,玉珍又坚毅能撑事儿,你们两个合开,肯定不会有矛盾。”张融融笑道:“若是旁人,怕是还合不来呢。”   春妮嘻嘻笑道:“等我大了嫁出去了,我就和玉珍姐一道开始。到那个时候,玉珍姐也攒了些本钱了。咱这手艺,肯定不会亏!”   张融融笑道:“你这小滑头,还能亏本?!那亏钱的神鬼都不敢上你的门!”   李氏陶氏,大妮与玉珍都笑的前仰后合,陶氏臊她道:“小姑奶奶这才多大,就想着要早早嫁出去了……”   春妮半点不害臊,笑嘻嘻的道:“这不是早晚的事么,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难道我还能一直呆在家里?我倒是想留,我爹娘怕是留不住,得被人戳脊梁骨骂……”   众人大笑。   张融融私下开导徐玉珍道:“过去的就过去了。你也别觉得人生毫无希望。不管怎么,你都年轻。年轻就是本钱。本朝是能允许女子单独立户的。你将来攒些本钱,在本县买个小院子,把你和孩子的户口都落到本县来。这日子不就过起来了。人只要勤恳,总有希望和活路的。况且你的孩子都孝顺,比起我都强多了。我来时,可都老了,孩子也只安平一个像个人,其它三个,不提也罢。唯一的好处是兴柱,是我的侄儿好依靠。你虽无依无靠,但你的孩子,比我生的几个都强的多。别丧气,好好过日子。你才二十出头算什么?!好日子在后头呢!过上几年,光景就大大的不同了,孩子们也长大了,能立得住了。这日子也就好过了!”   徐玉珍道:“我知道的,老太太,我心中并不丧气。甚至脱离了那个环境,人反而轻松起来了。就像挖掉了身上的肿疮一样轻松。我不怕苦也不怕累,就怕没有希望。我也不觉心有不甘。那些过去的不要就不要了罢。”   “这世道就是这样。女子被休出来,或是要出夫家,大多数为了脱身,都是要净身出户的。世道对女子向来不咋公平。”张融融道:“可是这一种不公平本身,只要换一个角度看,也是一种幸运。因为没受他们的好处与恩义,将来也就不怕他们找上门。”   用阿Q的角度去看,其实好着呢!   徐玉珍笑道:“我要向老太太学习,将来等我老了,也如此豁达。但眼下,我暂时还做不到的。”   张融融拍拍她的手,笑道:“若有难处,就跟春妮说,大妮是个没主意的。你问春妮,她能帮你解决。”   “诶。”徐玉珍心中暖乎乎的应下了。   过了两天,码头还未开,但是天突然刮起了大风,吹落一大片的落叶。   甚至还有点雪沫子落下来,虽没下大,但冬天是真的来临了!   张兴柱抖着道:“等天晴,咱就搬家吧。挑个吉日,放个鞭炮就搬!老姑,你看咋样?!”   张融融道:“行啊,反正是你们出力,我就只人过去,岂不容易?!你去挑日子便行!”   张兴柱高兴的不行,笑嘻嘻的道:“那行,那我可就挑日子去了。咱家人多,小伙子们就有十五个,他们要帮忙,哪个不出力?!用不着一天,也就小半天功夫,就搬完了,人多力量大!”   张兴柱喜滋滋的说完就去找人看日子了,也不嫌外头冷的慌。   这租的院子虽说有炭盆,但用起来其实十分干燥,火一烤,脸上身上干巴巴的,一出门风一吹,好家伙,脸直疼。所以张兴柱觉得现在搬家就不赖。想着那边家具晾这些日子也差不多了。桐油虽然味道一开始大,但放了日子长些,也就渐渐的闻不到了。张兴柱瞅过以后就决定了。   张融融看了看院子里的东西,本来就是租来的,搬家啥的,大件是真不多,因为置办的不多,多数都是些零碎的物什。人多,东西就多,零碎的小物,瓶瓶罐罐,箱包被衣啥的特多,还好锅碗瓢盆不用搬,这院子还是赁着继续用来做饭吃饭的。只是这边开大灶,他们搬过去就吃点小灶了。   这样分开,以后也就没那么挤了,不然吃住全在一块,人越多,现在连吃喝都摆不开,有时候人一多,挤的院子里都没地方下脚。实在头疼。况且天冷了,小伙子们都挤在厨房吃饭,院子里吃饭冷,就更挤了。   等搬完,正好这几间房和堂屋都可以用来摆餐桌,小伙子们吃饭也就有个坐的地方,没那么挤了。   张兴柱到了晚上回来,道:“说是后日是大吉日。宜搬迁!”   张融融哭笑不得,道:“大冷天的还有人在街上摆摊算卦吗?!”   “也不只是算卦,也帮写信,读信之类的,包括看风水。别看只小张摊位,其实怪赚钱的。一个摊位能养活一大家子人口。”张兴柱道:“咱小老百姓心里没底,敬神畏鬼的,凡事问个吉凶,花点小钱,求个心安!管它是不是有用。”   “是这个理。”张融融道:“那就准备搬吧。后天就搬。”   “我叫强子恒子找个酒楼订上几桌菜,到时候搬到新家去,请人吃饭,也暖暖屋。”张兴柱道:“赵家,季家,马大夫家,都得通知到才好。邻居们我也说一声儿,到时候都来暖屋,也有点人气!”   “行。”张融融叫他看着办。   张兴柱只要为家里人忙,为她忙就仿佛有使不完的劲似的。虽然人累。然而,却反而越活越年轻了。可能是因为心病尽去,只剩下小事操心。人反而精神锐气起来。看他这腿脚,这利索的样子,是个长寿的!   尤其是说话,现在中气十足。有时候像个孩子一样的吼。特别好玩。   张融融笑道:“等搬完家,忙活完这一些,就得过年了。”   “是啊,就得过年了,人啊,就又老一岁喽!”张兴柱笑道。   王安平最近很忙,是见乡绅商户,给县里筹钱筹粮的事儿。   王安和来了,匆匆见了王安平,见他忙,也没多耽误,只是千恩万谢的拉着张兴柱买好的粮要回家,他要给钱给张兴柱,张兴柱没要,只道:“算是借的。你也只是一时的难。家里有田地呢,还怕你以后还不起这点粮米?!等以后收了粮,再还我便是。再苦也不能苦孩子,我若不给你买,你们一家三口只怕花钱,恨不得要吃糠咽菜,所以安平不放心,这才叫买的。先拉回家吧,不够了我再给你买点,你再来拉。”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0-10 22:46:46~2021-10-11 21:48: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爱吃苹果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3章 小贼   王安和眼泪啪嗒嗒的掉, 窝心的不行,他道:“虽说是能还得起,可是这个时候, 也只表哥和安平惦记着咱一时困难,不管咋,粮到底也是表哥花钱买的啊, 你和安平对我们的好,我王安和心里有数呢。表哥, 多谢你。这日子, 我肯定能过下去的。”   “这样就对了。安平这几日忙的家都回不了,和大牛两个早出晚归, 这一回就不留你了。”张兴柱道:“等安平办喜事, 请你吃喜酒,这几天要搬新家, 就不劳动你了。”   “我明白。”王安和虽想出力, 可是他知道,他得避着点亲娘。   “对了, 小寡妇走人了。”王安和想了想道:“临走要把两个孩子丢给咱们二房, 我和孙氏都没要!”   “是怕养出两个白眼狼来?!”张兴柱当然不会说是嫌两个负担。   “是, 我和孙氏都怕,又恨。本来就是大房所害, 就更不敢养了。怕养出仇人来。”王安和道:“我和孙氏到底没有娘当初的心胸!”   张兴柱感慨的道:“这也没什么,王安福的种, 不是我心里有偏见,而是,真的不好说啊。只是孩子可怜,你到底是亲二叔, 若是他们吃不上饭,好歹叫给上一口热饭,哪怕做个样子,也别太绝。不然村民和安平怎么看你?!”   “我也是这么想的,我对他们未必有啥感情,可是看他们饿死,我也不忍心,”王安和道:“我会给一口饭的,但多的我也无能为力了。这事,还得背着婆娘偷偷的干,不然还得挨骂。她心里恨的慌。虽不至于寻两个小的出气,可是,脾气也好不到哪里去!”   “人呐,就是这样,一时如意,一时不如意。就这么糊弄着过吧。到底孩子无辜,别饿死了便成,糊弄着长大,也是他们有他们自个的命了。”张兴柱道:“若是粮食不够,再来拉。好歹不能叫这两个小的饿死。王安福不是东西,不管不顾孩子死活。少不得有良心的人受苦受累了。这世道,好人都是受累的。”   王安和苦笑道:“可不是嘛!”   送他走后,张兴柱便开始准备搬家的事宜了。张家,赵家,还有马大夫都热火朝天的,都要来帮忙。   王安和回了村放下了粮食到了草屋里囤在仓里,细心的查看了土坯房子的每个角落,生怕哪里有缝或是有洞,被老鼠给惦记上了。   待仔细看过,这才叹了一口气,土坯的房子哪怕再新,它也是土坯的,到底是远不及被烧掉的用砖起的根基的房子结实啊。土坯屋不仅怕水,而且还特别怕有动物惦记上。如今这粮食是他们一家三口的口粮,他是珍惜的不得了,便是查看了没有洞,也怕哪天会有动物打洞进来偷吃,总是心经胆战的,难免就怀念起以前的屋来,偏偏有些话只能放在心里不能多说,提多了,不仅他不高兴,连孙氏一提起,就又开始心痛,念念叨叨起来。伤心又心烦。   但是心里就真的不怨吗,不想以前的房子吗?!   他真是恨极了王安福和小钱氏。   孙氏收了菜回来瞧见这粮食,这才见了点笑意,道:“好歹过年饿不着了。不然大过年的饿着,多难受!”   刚过了秋收啊,满仓未卖的粮食,存的粮全烧没了,能不难受吗?!不过幸好上交朝廷的赋粮都交了,否则自家的粮没了,连朝廷的粮也没交上,那可就真是能气死个人!   “这盐是表哥叫我带回来的,你看着省点用吧,”王安和道。   孙氏一看足有五斤,心中十分欢喜,道:“冬日里也吃不着啥新鲜的菜了,趁现在未下雪前,用这些盐来腌点咸菜吧,今年我们家就将就些过。”   “娘,我要吃肉!”王浩开始折腾,道:“买点肉回家腌腊肉,我要吃腊肉!买根猪腿!”   孙氏大怒,现在破了财后,整个人脾气已是爆涨,一听这话,岂有不怒之理,当下便去揪王浩的耳朵,道:“吃吃吃!哪有钱吃猪腿?!你咋不狠点,把你娘的大腿切下来一条给你腌了吃?!狗攮的,给老娘省着点,没看见咱家房子烧了吗?!”   王浩疼的嗷嗷叫,不过这年纪正是狗不理的时候,哪有不回嘴的,便道:“咋没钱了?!你不是把钱给四叔了吗?!拿回来买肉吃!”   “放你娘的屁!”孙氏道:“花完了,吃完了,咱们家喝西北风去!?小兔崽子说的容易,老娘这么省这么抠是为了谁,是为了什么!?我看你是脑子坏掉了!现在吃吃喝喝,后面的日子不过了?!将来你不娶媳妇了?!就这草屋,哪家的闺女愿意嫁进来!?小兔崽子给老娘省点心,少啰嗦,多吃点米,就不赖了。萝卜白菜也吃不死你!”   王浩一听到过年都没有肉吃,眼睛都绿了。马上就跑了,捡了块石头就去砸王安福的家门,他知道王安福不在家,若是晓得,他且不敢来呢。   小小年纪却是惹骂的时候,道:“王聪,王晗,你们出来,陪我们家房子!你们娘犯的错,凭啥我要吃苦?!要不是你们家干了坏事,我家至于这样么?!出来,陪我们家房子!”   王聪一听,又恨又咬牙,眼睛都是红的。捏着拳头,站在家里,盯着王浩,却是一动不动,也不去开门。   王晗有点害怕,道:“爹不在家,二叔一家会不会来抢咱们家的房子?!哥,要是房子被抢了,咱们没地方住了……”   “不会的!”王聪一副凶狠相,道:“他要是敢来抢,我打不过我就只死盯着王浩打!我这个年纪,打死了人,也用不着判刑的呢……”   王晗愣了一下,道:“哥,要是他们敢来,我们去找爹,你别……王浩虽然讨厌,有点臭屁,可是,他也不是真坏!”   他只是因为没肉吃才来打闹。   可是王聪显然已经是认为,二叔一家是要来抢房子要来真的了!   王聪冷笑了一声,道:“爹哪里靠得住!?二叔一家子说的任何话都别信。许是哄咱们年纪小,说不得给点小恩惠,就把我家房子哄去了,欺我们年纪小。小晗,你要明白,在村里,没有长者的孩子,最受人欺,你可不能太软弱了!”   王晗一听,眼泪都下来了,呜咽道:“娘!娘去哪里了呀,娘回来就好了……呜呜……”   王聪却没哭,他心里清楚,娘怕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王浩用石头砸了一下门,见两人没出来,便做个鬼脸,骂了一声孬种,便飞一般的往村子里去玩了。   小寡妇走了,现在村里的人也不阻止有人与王浩玩了。但是,还是禁止孩子们与王安福一家子来往。   此时正是村民们大多数人家吃午饭的时候,吃的也并不多好,其实也都没啥肉,顶多炖个鸡蛋,炒点菜蔬,豆子啊豆腐啊之类的……但就这,也把王浩给馋的哇哇叫的流口水,看人家养的鸡也要流口水,看人家喂猪也要流口水……   王浩眼睛一转,坏事上心来。   晚上就有人家来找鸡,到处寻不着,结果在王聪家的后院里找到了鸡毛,这下可了不得,村里全炸窝了,说是王聪不老实,偷了村里的鸡,骂的贼难听,几乎是堵在王安福家门口骂,说他们娘是贼,现在他们就是小贼,小时偷鸡摸狗,长大了可了不得,那得去做抢盗,早晚要被抓了杀头去……   王晗急的直哭,道:“我们没有偷鸡,我哥没有偷鸡……”   王聪是个能忍的,却是一声不吭。   村民们叫他们把杀了的鸡给交出来,也没要到。   到最后都认栽骂骂咧咧的跑了。   “晦气!偏偏是王安福的儿女。”   “认了吧,那是个狠的,你能为一只鸡与他们难为?!难道你还能逼死他们,王安福是个不讲理的,真拿把刀回来,我们村哪个搞得过?!”   “呸,便宜这两个兔崽子了……”   “各家把自家的鸡鸭都看好,散了吧,散了吧……”村民们道。这件事便成了村里的谈资,到处都是渲染的有声有色!   而现在王安和住的远了,是半点都不知道村这头的这件小事。   而王浩则是和几个村里的小伙伴,偷偷摸摸的把鸡到山里烤着,半生半熟的给吃了。抹抹嘴回家,是半点都没被人发现。村民是认定了是王安福的儿子,而王安和夫妻,则是心不在焉,心事重重的,哪有余心余力放在王浩身上?!因此这多少都有点受影响。心情一差,心境一差,能不吵起来都算不错了。一生,遇此大变故,无论是哪家,都会有着捉襟见肘的变化,而心境变窄,遇点小事就炸,也是常情。   过了两天,王安和才想起来这两个孩子。想着表哥的话,心里也有点惦记。虽说是大哥的儿子,是他的侄儿,他心中虽恨的了不得,然而,终究还是姓王的孩子啊。不管咋,大人的事与孩子不相干。因此就偷偷的背了点粮食走了小路送去给王安福家。 第304章 鸡飞狗跳   结果刚到呢, 王聪看到他来,就紧张的看着他。   王晗也有点怕,怕什么, 主要是怕小恩惠来了,会给他们一点好处然后抢他们的房子。因此也紧张的看着他。   王安和没有进屋,只叹了一口气, 啥也没多说,只放下粮食, 道:“留着吃吧。”   他还是对有些事不能释怀的, 哪里还有余力关心他们过的好不好,吃的好不好, 有没有受欺负, 能给点粮食就算仁至义尽了。   因此放下了粮食转身就走,半点也没停留!   二人太紧张了, 都没太反应得过来, 主要是王安和表现在的太平淡了,他们提高的警惕心也都没放下来, 他就走了。   “哥, ”王晗上前看了看粮食袋道:“是十斤米!”   王聪这才反应过来了似的, 上前拎起来就飞奔追过去,道:“我去还给他。”   王晗追出来, 看着他去了,有点怯怯的。   王聪十分吃力, 几乎累了一身的汗好不容易赶到草屋才赶上了,喘着气将粮食往草屋门槛上一放,道:“我们不吃你们家的米粮,我们也没有偷村里的鸡。你们休想抢我们家的房子, 休想冤枉我们!除非我死,否则,想用计把我们赶出王家村,你们做梦!”   说完也不多言,飞奔回去了!   这下孙氏不知道也知道了,一听这话,都来不及骂王聪这小兔崽子,气的眉毛倒竖,大喝道:“王安和!你他娘的倒是会做好人,送粮这么大的事,为啥偷偷摸摸的,好啊,连跟我说一声都不说。怎么,是怕我一个姓孙的会饿死你们姓王的不成?!你这么心疼他,咋不把他们接来养着,把我们母子赶跑拉倒!我也让让你们家,也省得你怕我占了你们王家的饭碗,饿死了真正的王家人!”   王安和一听这话,就知道坏菜了,忙解释道:“你别发火。我这不是怕你生气才没说嘛,我也不是有意的。主要是安平和表哥说,大人的事不关孩子的事,我若不管,到底是亲叔叔,这就……”   “你别想推到表哥和安平身上去!”孙氏怒上来捶打他解气,道:“你就是防着我,不想叫我知道,你还将我当成家人吗?!自家的粮食往外拿就算了,难道我就是那不明理的?!你这么防着我是什么意思?!”   “我错了,我错了,下次要送,一定与你商量,但给是一定要给的……”王安和道:“两个孩子在村里可怎么活,哪怕不是为咱的良心,为了安平着想,也得做做看是不是?!安平也是亲叔叔啊……”   孙氏又往他身上拧了几把,这才解气了些,虽然伤心难过,觉得他说都不说,心中好气,但也明白,人无完人,他就这么一老实人,罢了,罢了,到底看着行事,还是有良心的,虽然她心里依旧不舒服,难免刺上几句,冷笑道:“……只怕你是要给,他们也不领情,你也不想想他们是多有志气,是谁的孩子。能是与那感恩的孩子一样么?!不仅不感激,还怕咱们施个恩要抢他们家的房子呢,呸!好心当了驴肝肺……”   王安和也心灰意冷的,不过终归不是自个儿的儿子,他是无所谓的,道:“给还是要给的。我们做这,是为了咱的良心,倒也不是为了图他们感激。”   “感激?!只怕是憎恨和怨恨。给,我还真不服气。不给,又显得咱没良心。也是怪事!”孙氏冷笑道:“这世间还有这样的事情,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就算了,好歹狗还能摇摇尾巴,人呢,倒好,还要朝着咱骂上几声。”   说罢来回走动道:“他说的不是偷鸡贼是咋回事?!”   王浩正好进草屋门,一听这话,转身就要跑,孙氏大怒,追了出去道:“兔崽子。站住,你们干了啥事了?!”   王浩哪肯留,贴着墙根一飞出屋,火速的跑远了,回都不回头。   孙氏简直气炸了肺,拎了根棍子追了出去,然后到村里一打听,好家伙,才得知村里丢鸡了。   一看王浩这心虚样,孙氏哪不知道是他干的?!   一时大恼,满村的追王浩,看这母子二人追逐互骂,王浩嘴里还说着谁谁谁一起偷的,还一起烤了吃了的话,村人才知道原来是这几个小兔崽子干的坏事。   王浩这一供出来,其它人也遭了殃,他们老子娘当下就撸了袖子拎了柴火棍去揍自家孩子去了。   满村打的是嗷嗷叫!   然而也没人去王聪家道歉,村民们也没这个意识,只知道,反正冤屈解除了就行!   反倒是王浩,不仅挨了一顿孙氏的揍,结果,其它小伙伴们见他卖了自己,个个都来与王浩吵打了一架,弄的灰头土脸的。   结果,也是背运。   等他回家的路上,王聪在等着呢。   王浩没好气的道:“不就冤枉了你一回吗?!我下次不这样干不就行了?!我娘也打过了,不叫我偷鸡了。没下回了行不行?!让开,让开,我要回家!”   王聪没让,只将他推到田里去了,然后摁在田里狠揍,咬着牙道:“不就冤枉了我一回?!我最恨,别人冤枉我!”   他眼睛血红,心中满是愤怒和委屈。王浩是不懂事,可是他呢?!知道被人骂是贼是什么感受么?!被人骂父母不是东西,娘是贼,他是小贼是什么心情吗?!   王聪心里难受极了!   王浩也蒙了,然后哇哇的哭了起来。是疼的,也是怕的!弄的满身的泥。   “再有下回,我一定把你按到水里去或是粪里去,让你也尝尝这滋味!”王聪怒道。   王浩吓的一哆嗦,也是怂货,一句没敢再吭声!   “别叫你爹假好心!想要哄我们家房子,除非他杀了我!”王聪凶狠的道:“还有你,以后少来我们家。我是打不过你爹,但我能整得了你!”   王浩吓的哇哇哭,道:“我不去了,我再也不去了,我保证……你快放了我吧!”   王聪这才丢开他,回家去了。   王浩呜咽着回家,孙氏一看他这鬼样子,气的差点没升天,心疼的直抽抽,道:“兔崽子,本来家里就已经没钱了,你还要蹧踏衣服!你是跟你娘有仇是不是!?你是要气死我才肯甘休是不是?!王八崽子,老娘难道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王家现在缺粮缺衣,衣服被子啥的还是当初从大屋里带来了一点,但这也不够,正是要花钱买或做的时候,这个时候,王浩搞成这样回来,孙氏能不气吗?!   说罢就要打,是真心疼衣服了。   王浩一面躲一面告状,道:“是王聪,是王聪打我的,他把我按到田地里去了,说我冤枉了他……我都道歉了,他还要打我,说要是我家贪他们家房子,就打死我,呜呜呜……”   孙氏气的胸口直疼,道:“谁贪他们家房子了,贼喊捉贼的东西!不识好人心的玩意儿,不愧是王安福的种!”   王安和也是愣了一下。   孙氏气的骂道:“现在知道了吧?!你这个亲二叔,便是想对人家好,人家也不领情呢。你以为他是安平?!安平,对他好一分,他对人好三分。你以为王家人个个都像安平不成?!那兔崽子是王安福的种,他像王安福!好啊,他是不能把你怎么?!却朝着崽下手。手黑心黑啊。我看你还去不去送粮!人家以为你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呢!你有良心,人家当你是有良心的人了吗?!吃力送东西还讨不着好,你是为哪般?!这样的人,我是不敢沾手了,以后你要送便送吧,别碍我的眼,也别告诉我……”   说罢气哭了,一面催王浩去换衣服下来洗,一面骂王浩以后少往外跑,现在丢了这个人,吃了这个亏,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去招王聪,打死你这丫的,还有村里的鸡,少不得还得赔。她一面叹自个命苦,一面对王安和道:“……幸亏小寡妇送他们来的时候,我没要,我要要了,我成啥人了?!我吃苦受罪养大了他们,结果要被他们给反咬一口,你看看,你听听这话,他们像不像王安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王浩再怎么说也是堂兄弟啊,有话咋不能好好说?!便是冤了他,道歉了,解释了,不就行了吗?!咋就能把人打成这样了呢?!你看看这兔崽子身上的乌青……”   王浩挨几个棍打,孙氏是不心疼。因为她是自个儿打的。   但是王浩若挨别人的打,她就有点不能接受了。   一面哭着,一面骂骂咧咧,看着王浩嘶嘶的叫,悲苦从心中来,最后叹为一嚎,道:“……老娘这辈子造了什么孽啊,摊上你们王家人,你们这对父子……唉哟,我活不成了。你们还要不要我活啊……”   王家村就是这样鸡飞狗跳的平静又不平静中度过!   而日子到了,张家忙着搬家呢。   人多,搬家贼爽利,也贼快。   十五个小伙子一动手,再加上赵家还带了人来,马大夫,张强张恒等人,这不就打包的功夫也就搬完了。都没用上半天就结束了。 第305章 搬家   当下各屋的人都在新家里收拾着搬出去的东西各归各位, 有点乱糟糟的。   张兴柱则已经开始摆桌了,来不及烧饭庆祝,但从酒楼里订了餐, 请邻居们暖屋啥的,十分热闹。   季家也来了。徐氏也在。因此这可真是气氛古怪。皮笑肉不笑的。尤其是季老娘,看着徐氏在春妮屋里忙活, 这心里就颇不自在。但今天是亲家大喜的日子,她便是有怪话, 也得忍着, 哪怕再看不惯,也得受着!   季老爹看着这新屋子, 心中满满的都是欣羡, 跟季老娘嘀咕道:“装修的是真好啊。”   “哼,是好, 只叫咱跟在亲家后头随礼了。今天是进屋, 明年又是安平成亲,再是陶氏生产啥的, 这份子钱, 只有咱掏的多的时候, 唉,咱家的事少, 反倒是收份子钱的机会少了!”季老娘叹道:“算来算去,张家人多事多, 怎么都是我们家吃亏!”   “吃亏就不来往了?!难道亲家就不知道,包管大妮生的时候,有个大红包呢。”季老爹道。   “有也落不着咱的手里。”季老娘这才心理平衡了点,但话嘛, 她向来嘴里没好话的。   季老爹也习惯了,笑道:“只怕过上几年,亲家姑奶奶和亲家都要作寿,又是一项支出啊。”   季老娘沉吟半晌,心中说不清的有点不自在,道:“还是人多好,子孙满堂,热闹的很,子孙平和,过寿也就成了好事儿。若是不和睦的家庭,过个寿也会打起来。还叫什么热场子的热闹啊?!”   季老爹叹了一声,谁说不是呢。有些人家兄弟不和的,哪怕爹娘死了,办丧事的时候也未必就和睦了,照样能在丧礼上打起来,有时候顾不上了,棺材都能给掀翻了去。   想到以后他们过世,只怕前三个儿子是别指望,还好有老四。这就够了!   但多少,还是有点说不清的遗憾。只怕张家的这份热闹与不舍,他们是绝没有的。   张家若是老人过世,只怕哭灵的子孙能跪一地,而且是真心哭,但他们……   生的活着的时候不如张家,难道死了还能多一分体面比得过人家张家了?!   比不来,也羡慕不来!   张兴柱忙着招呼人都坐下吃饭,张强张恒忙的也是团团转,忙着添杯倒酒啥的,脸上都是笑呵呵的。   王安平和大牛则在忙着招呼官衙里的衙吏和差役。   张融融笑呵呵的,看着这一切,只觉得心满意足。   徐氏和春妮也没忙着收拾屋里的东西了,而是出了来,帮着端茶倒水啥的。   两人手脚麻利的很,李氏是大呼解放了,不然她光带着做饭娘子几人忙,也忙不过来,今天她们也没有做午饭,而是过来吃席,作坊里小伙子们也都是来这边吃席的,张家不至于这样的事上就区别对待。   幸好饭不是家做的,而是酒楼订的,都是酒楼的伙计给送来,因此,省了家里很多的事儿。   院子里摆的满满当当的,人声鼎沸。   陶氏和大妮就带着三个孩子,叫他们别乱跑,不然人来人往的容易被人给撞到或是汤啊茶的烫到就麻烦了。   三个孩子当然很皮,见到新屋,这里摸摸,那里瞧瞧,就没闲下来的时候,从这屋带走带爬的转来转去,十分开心。   赵娘子过来瞧这三个孩子,笑嘻嘻的道:“长的可真好。张家的孩子底子都不差。将来长大了,必都是好看的。”   张家有钱,又有善良,家里人又和睦,只要孩子天性不是本性有问题的,这样家庭出来的孩子,有几个会长的丑的。富养憨善,穷养刻薄。这话在一定程度上是有道理的。不是说穷就是没理没长相。富足相对而言,多少对孩子的心态是有着好处的。而有些穷,甚至未必是穷,只是抠,一抠,反而各种问题都出现了。主要是事多。   而赵娘子看中的恰恰正是张家这种氛围。人虽然多,但真的和睦。有钱也不奢侈,但也绝不是一味抠的人,过的并不像是季老娘那种苦行僧一样,对亲孙子都抠巴巴的。   赵娘子看了一眼徐氏,再看一眼季老娘,心中十分瞧不上季老娘,不过她面上都是笑嘻嘻的,心里话当然不会说。   三人一个抱一个孩子捉在手里,不叫乱跑,陶氏见赵娘子看向徐氏,笑道:“玉珍是真的干活利落,做事爽利,做什么都是一把好手,可惜有人识眼无珠,这样的都给弄丢了。也是没福气。玉珍可讲义气。若是对她好的,她自然会报答。人心嘛,也是硬生生的被糟践坏了的。若她换了旁人家,哪至于此?!”   赵娘子道:“可惜太刚了,不然这样的,不缺好姻缘。”   “怕是难。大嫂心气儿高……”大妮自觉失言,季老大再娶了,不适合再叫大嫂了,便道:“玉珍姐有两个孩子呢,她哪里舍得委屈自个儿的孩子?!只怕不会再嫁了。吃过这么大一个亏,栽了这种人生中的跟头。她只怕不可能再将一切寄托在男人和靠别人身上。就更不可能嫁了。”   赵娘子点头,道:“这倒也是。”   陶氏笑道:“女人的福气其实还是要丈夫或儿子。丈夫是没了,若没儿子,若是儿子不成器,再嫁过活也是可以的。可是她的两个孩子,我们都看了,既懂事又聪明,还隐忍体贴。我虽是儿子还没生出来的一人,但是若叫我说,再嫁什么啊再嫁。都靠不住。就冲这两个聪明孝顺的孩子,福气在后头呢。比起这个,别的什么福气的可能,都是浮云。”   赵娘子笑道:“这确是正理。说到底,自个生的,总归才是最可靠的。”   “可不是嘛。”陶氏笑道:“春妮与她是真谈得来,这个性子,将来必定有个好姻缘。她要过差了,我是不信。”   春妮主要是人不糊涂,明白人。不会犯犟。若是她有个混蛋父母乱结姻缘,说不定命还会变差。但是她那父母,是最开明不过的。这样的孩子,六亲缘厚,命再差,能差哪里去?!命不好都是不可能的。   赵娘子哈哈大笑,道:“就冲这爽利性子,我是没儿子了,若不然我娶了家去,不白便宜了旁人。”   一时都笑将起来。   邻居们,赵家等各家送来的暖屋的对联都给贴上了。这叫上堂。   赁的院子就算了,但进新屋,是必须要上堂的。规规矩矩的自家进屋,或是办喜事的时候,若是堂上无有对联,便像没人来祝福一般的寡淡,因此,对联越多,越代表人缘旺。是好的象征。   “一家之主,谁是一家之主,速来点鞭炮,就能开席了!”外面有邻居喊。   张兴柱拔腿便来扶张融融,道:“老姑,走,点鞭炮去!”   张融融笑着出来了,站在大院子里的门槛上,笑道:“你去点,我瞅着。”   “诶!”张兴柱哈哈大笑,拿了火折子便去将鞭炮给点着了。   噼噼啪啪响个不停!孩子们躲的远远的,却是看着这边的状况。   等放的鞭炮差不多了,有胆大的孩子们来带着小孩子们开始在地上捡未燃的小鞭炮!   张强张恒抓了一把用纸包过的糖果,点心,还有一些用红纸包过的铜钱往外开始扔,道:“……来喽,快来捡福气喽!”   小孩子们嘻嘻哈哈的一轰而上的去抢。   众人都看着笑闹,指指点点。这一种红封只有一两文钱那种,但数量多,大多数大人是不会抢的,都是小孩子们捡了去。再加上捡的糖果点心,从纸里掏出来就往嘴里塞,高兴的了不得!   “开席喽!”张强高喊。   张恒接了一声,道:“……开席喽!”   众人这才归位,排排坐着开始举杯换盏的吃饭。   赵掌柜拉着马大夫,赵显拉着张恒张强,张兴柱则是一桌一桌的和张融融去敬酒,叫他们吃好喝好,众人说些祝福的话,个个喜庆的脸色。   衙门里吏役最先吃完,他们是抽空来吃饭的,是真来不及吃酒,因此只是意思一两杯就算了。因衙门里还有事,便匆匆的走了。   王安平和大牛也没有多呆,和客人们告罪一声,和长辈们说了一声,便匆匆的先往衙门里去了。最近衙门事多。两人便是进屋这样的大事也走不太开。   一个穷县衙门,向来清水寡淡,现在突然出了这么多事,能不忙吗?!人手还不够,县衙一直缺合适的人手呢,因此,事情说多不算多,但说少真不少。说清闲现在是谈不上了。顶多说多是杂务杂事,不大。但忙人啊。   众人吃了个酒足饭饱,这才一一告辞回家去了。   张兴柱带着张强张恒一一送走客人。   赵家和季家人没走。因为虽是亲戚,但是儿女亲家,总归是比旁人家亲一些的,因此他们还得在家里吃晚饭。就是自家烧的第一餐了。   赵掌柜问季老爹笑道:“最近码头封着呢,亲家是没出船吧?!在忙啥呢?!”   “我能忙啥啊,闲着呢。”季老爹叹道:“也不知道封到啥时候,只能候着了。亲家这也是没出县呢?!”   虽不是直接的亲家,但间接的那种,也是尊称一声亲家的。这是民间俗称。 第306章 轻重   “可不是嘛, 好歹要配合县里的事,把这弄完才好。等码头修好了,也就成了。再等等吧。”赵掌柜笑道。   “亲家生意做的大啊, 我都听码头上的人说,码头是你承建的,等好后就承包一片小码头做买卖了?!”季老爹笑道:“这个承包制好啊, 衙门既能得到承包的租金有了些钱财支用,而商人呢也能够争上一争, 承包这个生意。特别好。”   总得来说, 还得有钱有关系,赵掌柜是既有钱又有关系, 季老爹感慨的正是这个。   赵掌柜哪会落人把柄, 只笑道:“也是县太爷抬举,正巧, 我是第一个要承建码头的, 这不就近水楼台先得月了?这才得了这么一小块承包的码头来,其实时日也不长, 三年起包, 三年过后, 又得重新招标了,到时候我还能不能承包得上都不好说, 若是承包不上,我就转让了去, 好歹也能多少赚一点。不亏本便成!”   季老爹一笑,哪里能亏得了本。其实他是受出身所限制。但是他的眼光并不差的。要不然当初也不会立即就去府城买商铺。现在还没过年呢,府城的商铺的价格又涨了一大截,其实光靠租金, 明年还得涨,他和季老娘一家子人都能吃喝不尽的。可是看到旁人的机会,他自个儿所没有的机遇,他的心里还是有一股说不出的感受。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际遇,可是看到人能乘风而起,心里能没有感慨吗?!   季老爹在码头上见识的人也多,跟谁都聊得上,见识是越来越高,不可能差了。   因此便对着赵掌柜商业互吹,说他承建码头,以后码头修好了,船分流,他这承包的小码头,做点中人的生意,是真赚的不行。眼光好啊,下手也快,别人想不到的他想到了,所以他该吃到这利润。又说还是安平指点的好。又说赵家的布行生意是真没得说,谁不知道赵家布行的红绿布是一绝,别家虽也有,但起先便是赵家先起的,无论是口碑,还是质量,都是无可取代的。以后与安平结了亲,当真是越来越上一个新台阶!   听的赵掌柜是直眯眼,虽是事实,可他就是不喜欢他说与安平结亲,是赵家沾了光。这嘴要是出去乱说话,好像他通过女婿向衙门索要了多少好处似的!   便意味深长的跟他说,他也是多做善事,多拔点利润肯分与衙门,县太爷才会给个面儿,所以那些只看到好处,却不见他分利润的人,便是想赚这个钱,怕也是只能流口水望着。   又说了,赵家捐了修私塾的钱,也不是只靠关系和钱财什么的,家族子弟也肯培养,衙门里也愿意承担压力,修路,捐钱,哪一样不是赶得上上的?!但凡县里肯这样的,哪一个县太爷不高看一眼,也不独他云云。   那些只看到好处却不见他出钱出力的人,也是活该馋的流口水也无法沾上边喽,也就只能酸一酸。   季老爹听的干笑。   赵掌柜一直是笑着的,在商场上多少老狐狸,他也会糊弄,也会怼,而季老爹这段位的,他还真不放在眼里。怼了一通,怼的季老爹哑口无言,这才歇了。   赵显忍着笑,对赵掌柜道:“与他一番见识作什么?!”   “他是张家的亲家,以后难免要打交道,别小看这样的人,嫉妒心起来在外面乱说话,说不得连累咱赵家和安平,”赵掌柜眯着眼睛小声的道:“学会压一压他的气焰才好。这种人,你还不能只与他说道理,还得拿住他的把柄。他才有所忌惮。他在府城的商铺,呵,若是敢乱说,连累了安平,我就把这事给抖给他的三个儿子,有的他折腾的。”   赵显忍着笑道:“罢了,与这样的人说多了也没用。没见张老哥都不怎么理会他么?!有时候冷,有时候热,有时候也爱搭不理。张家算是讲理的人家,这么明显了,季家的人也不在意,有时候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他倒是在码头上行走,消息是灵通,看来是很在意咱们赵家的事。莫不是想要沾安平的光不成?!”   “他自个儿子也在衙门呢,还沾什么光?!”赵掌柜哼了一声,道:“这两个老不晓事的,别理会他们也得了。”   赵显点头,不再提季家父母的事了,只去与马大夫说笑。马大夫饮的半醉了,在那说笑,说到有趣的事情还在那拍大腿,十分乐呵的表情!   晚上一大家子吃完饭,这才散了。   等到人都走的差不多,王安平才带着大牛回来。大牛已是累了,回了屋便与大妮休息。来了新屋,还有点不习惯,不过因为大妮在,他也憨厚的就睡了。   王安平先来了张融融屋里看看布置,见没有什么不妥的,这才放心。   “家里这么多人呢,我这屋里收拾的挺好。大妮和春妮,还有你两个侄儿媳妇都细心,又有你表哥张罗,我这里你不用担心。”张融融笑道:“等明年你媳妇进门,我这里自有你媳妇操心,你就更不用费心了。男子汉大丈夫的,光牵挂家里,能有什么差错?!管好外面的事,便是你媳妇的依靠了。”   王安平点点头,这才说到正事,道:“明日我要随县太爷去一趟府城。师爷留守县城。”   “去开会?!”张融融道。   “是,商量那籴米船的事情,此事,县太爷虽说不上多少话,也管不了事,但所有辖下县令都得到,态度还是要先拿出来的!”王安平道:“这件事怕是不那么容易结束,县太爷也有去听上峰的意思。看看朝廷怎么处理此事吧。”   “大牛呢,去不去?!”张融融道。   “他不去,留在本县。县太爷虽然信得过大牛,但是大牛憨厚,怕他惹事,能不带便不带。”王安平道:“娘,他要回了家,就让他少出门。多去作坊干点活。”   张融融点点头,这件事可大可小,若是大牛在府城乱说了话,若是怎么了,那真是疯了。县太爷是不太敢倚重大牛做大事的,主要是他不会看眼色,有些话怎么说,什么时候说,能不能说,他都是心里没数的人。所以大牛这一生也就在县衙里混一混了!   “若有空,去看一看云帆,把这些要害告诉她。她一个人在外面闯荡,有些事是必须要知道的。”张融融道:“避重就轻,不提及而让她碰壁,这可不是我们张家教育孩子的方式。她以后少不了要与府衙打交道,知道些潜下的规则,没有坏处。这籴米案,不是她能问与掺合的,在商事上也要留个心眼,尤其是最近府城的动向啥的,小心无大错!”   王安平笑道:“我会与她说的,她知道轻重。叫她最近不要碰米粮的生意便成。不过,便是有什么机要,也不会有人真的去府城处理这首尾吧?!不可能撞上的。”   概率虽小,但也不得不防啊。   商船这样的小船,若碰上这样的大事,哪怕只是余波波及,都是致命的伤害。小心总无大错!   张融融知道他最近累的慌,便催他休息去了。   王安平回了屋,这三间都是新装修的,空空的,只有些家具,只他一个人睡。没有旁人。它的存在,还在等待它的女主人来安顿安排,所以这里很空。   最近忙着的摊派粮费和粮食的事也不是白费,他和师爷出面请了本县的商户在茶楼吃了一次茶,又在酒楼作了一次东请了一次饭,这件事情就弄定了。本县是穷县,摊派的不多,粮是二话不说就给弄来了。而运费啥的,也就各家分一分,在桌上就给安排完了。很是容易。   像遇上这样的事情,商户们都是很大方的。只有本地的一些乡绅,沉吟了又沉吟,这个了又那个,结果半天都没掏出一文钱来,等商户们都分完了,他们才假惺惺的说要给点钱财,师爷等人也都是一笑而过。这些人,呵,跟大爷似的,训人的时候像爷,掏钱的时候像孙,摊派完了,钱都凑齐了,他们还说怎么不让他们摊派,瞧不上他们还是怎么?!然后还要贬低商户啥的。弄的商户们对他们很是不满。   师爷悄悄的对王安平道:“这些人不理会他们便是了,庙小妖风大,没钱怪话还多。所谓士绅,也只是现在风光。将来等商户们起来,在衙门里都说得上话的时候,哪里还有他们的位置?!商户地位是不高,但本朝规定三代以后也是可以科考的,三代能有多少年?!将来取代他们也不是不可能。万事有钱开路是不规矩,但他们既有仁义,又有钱,哪个不给个面儿?!对衙门里懂事才是规矩。等着吧,这些人,将来若是不苛刻百姓还好。倘若等欠收年景时,他们敢苛勒佃户,朝廷那时有法令要对他们开刀,衙门里能放过他们?!平时不积德,想来到了这样的年景上,他们也是要趁势捞一笔的,早晚有他们栽的时候!”   师爷摇摇头,也有提点王安平的意思在了,笑道:“你平时也不要理会他们,敬着便是,远着更是。不然将来栽跟头的时候,也会连累到你。听说你与赵家成了亲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0-12 23:47:34~2021-10-13 23:33: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游手好闲妞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7章 用人难   “是, 长辈定的。”王安平道。   师爷笑道:“这也没什么,只是提点你丈人家,平时多积点善。商人行商向衙门纳税是正理。但除了税以外, 也要懂规矩,平时多懂点规矩,多行好事, 给衙门解些难,以后就算遇着了大事, 官府难道就能对这样乖的商人下手?!不大的小事, 也就放过了。”   总之,朝廷喜欢的绝对不是那些家里积累着巨额财产不花和不少田地的士绅。也未必喜欢不懂规矩的商户。   很多人拎不清, 其实真到了关键的时刻, 很多所谓的积累,大事面前, 很快就消散了。   说白了, 不管是做官的,还是做士绅的, 或是行商的, 得多积德。不然出事的时候, 虽未必有受过恩义的人来救他,但至少不会有受过他不义的的人来踩他一脚。所谓墙倒众人推, 就是这个理。   王安平道:“我明白了,多谢师爷提点。”   师爷笑道:“朝廷对商户的课税是十税一。其实做的大的商户, 都会主动的向朝廷孝敬些银钱。税算什么?!若是不向朝廷,也会向靠山孝敬些银钱。真正做到了人精的份上,其实都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朝廷对于税这件事, 也没有定的那么死。有些小商户,不课税,也没啥事。盯着这几个蚊子钱,还不如盯着那些大商户吃肉喝血。若是聪明的,早晚要向朝廷交这份意思钱,若是不懂事的……”   师爷摇摇头,转移话题道:“……这一次的籴米船沉案,怕是有商户与某些人在作妖啊。指望着背后的靠山为他张目,呵呵,人家不卖了他都算不错了……朝廷想要查,肯定是能查得清的。安平啊,这件事可大可小。咱去了府城,可得怂点。”   王安平笑道:“我知道,这么大的事,不是咱小县城的人能掺合的,甚至连观看都未必有资格,去了府城,哪有咱说话的份。我心中有数。”   师爷见他是真上道,这才松了一口气,道:“县太爷难呐,唉,这正顶着太后寿诞上搞事情。陛下若是怒了,雷霆之怒,殃及池鱼,希望咱这小县城可别被淹死……”   几人去了府城开会。其实就是听知府大训,出了这样的事,知府大人也是十分郁闷。   虽然已经火速摊派了粮与粮费,集中了集中往上运去了。然而这件事哪个不知道会有后续?!   至于集粮摊派这事,各县都知事可大可小,还是很火速的,没人敢耽误,谁也不知道,这风波之下会不会殃及池鱼,万一迟了,来不及了,斩他们几个无妄之灾的脑袋的可咋整?!   虽然粮食是运走了,但是呢,查还是要查的。   去了府城后才知道,军中已经开派了人来,准备以后接管这运河的防务了,说是防贼沉船,借题发挥,其实也是防有些官商作妖的勾当差不多。   这漕运,怕是以后要军中与朝廷大员们共管了。这可是件大事儿。   再则,便是籴米船沉事故,朝廷大怒,趁着年前便派了钦差下来彻查。   所以,知府是真的慌了。恼怒之余,是真恨好死不死的咱就沉在咱这一亩三分地上,这不是害人吗?!   哪个王八敢这样陷害人的,真是无妄之灾,心中也是恨极了那背后作妖的人。对于此事,他们心里也是有数的。   县太爷回了驿馆休息,便叹了一声对师爷道:“钦差下来查案,虽然与咱们这府城与几县没啥关系,但这事,牵连起来,圣上,可未必不波及到咱。”   师爷见县太爷愁眉不展,便道:“大人不必忧虑,便是有,大人还能被贬到哪里去?!”   这话一说,县太爷便乐了,笑道:“也是,我本就是一七品,难道还能被贬成县尉不成?!本县本就穷了,难道还能贬往穷县?!若是如此,我也认了。只是在本县作的功绩,还未上报,就已经便宜了后来者,唉。为他人作嫁衣裳啊。”   所以吃挂落的,肯定是上峰。官位越高,事大的时候,越不稳呐。他这艘小船,还是别操心那么多了!   县太爷这才释然一笑。   师爷道:“便是钦差前来查了问题,要波及到沿途余县,也要到年后才会定升迁之事。年前太后寿诞,万岁只怕有怒,也不会在年底发落。这个节骨眼上,大人的筹谋还是能来得及的。”   县太爷想了想,便道:“这倒也是。我虽不心急,也知好事多磨的道理。然而,就怕朝中有人不识货。所以此事,不得不用这么久的时间筹谋,打通了关节。要不然,何至于等到现在。好不容易是等到太后寿诞这样的高兴日子,哪知道,这籴米船偏偏在这地方沉了……”   他摇摇头,苦笑道:“希望别再出意外了。”   “今年听闻还有各小国的使者要去京中上贡赋。这糖方,大人筹谋这许久,必定能发挥作用的。双管齐下。年后必定有喜。”师爷道:“大人莫要太担心了。”   县太爷来来回回的琢磨了一下过程,觉得没有哪里有遗漏,这才对师爷道:“安平是个能沉得住气的性子。这么久了,他问都没问上一句糖方之事。若不是我常与他提,他竟连问也不问。可见张家老太太是个大气的人,会教孩子!”   师爷笑道:“这位老太太是个厉害之人呐,看着不显眼,其实张家说起来也就起来了,现在张家这头油的生意是真不错。再则便是为安平定了赵家的小女为妻。以王安平的出身,这样的亲事是难得少有的了。”   县太爷笑着点点头,“一个县里,难得有像王安平这样通透可用的。可惜他是个孝顺的,不肯离开本县。不然我都想带在身边了。”   “用人难呐,”县太爷叹道:“能有可靠的人可用更难,又可靠又有才能的则是难上加难。”   他就算只是一个小县太爷,到现在还在愁着用人的问题。小到县令,大到万岁,其实都愁钱银不够用,也愁人不足用,用才用可靠的则更难!   就很是无奈!   愁着升迁之难,也愁着用人不遇。   而王安平已在张云帆的店铺之中,二楼,张云帆点着灯烛,十分兴奋,以为他是看了自己的信才来的,便道:“来的正好,明日便带表叔去选宅院,选好了就马上定下来,这府城的院子一天一个价,若不早买,钱反而不值钱了!”   “别忙。”王安平道:“我来是公事。我正有话要与你说。你先坐着。”   张云帆见他说的郑重,便忙坐了下来,洗耳恭听。   等王安平说完了,张云帆才道:“籴米船?!这里面可是有什么事情?!”   “好好的船怎么会沉,沉的蹊跷。要么这船里根本就没有粮,要么都是石头,要不然就是粮与数目对不上,总有原因。”王安平道:“只怕是出事的是江南仓。这里面的事太大了。我娘叫我趁此出来与你说一声。最近一两年都别碰粮米生意。”   张云帆听了,郑重的点头,道:“我晓得了,再不碰这个生意的。”   “做生意难啊,不小心掉到坑里,可未必能爬得起来,尤其是这种坑里,怕是要有罪。”王安平见她听进去了,这才放心,道:“此次连县太爷都十分紧张。他在宦海里什么沉浮没见过?此次的事怕是极大。”   张云帆道:“表叔回家叫姑奶奶放心,我记下了,绝不犯错!行商这回事,我也见识了这府城的凶险。小心才驶得万年船,我心中有数。”   她十分感激王安平,道:“若不是表叔特意来说,我哪里知道这样的事去。”   “别往外说,这事可大可小,消息一直是封锁着的。”王安平道。   张云帆连忙点头,又要他明天跟她去看宅院。   “我知道你是真心,本来若是无事,年前我也会来一趟,一是来看看你,二来也受了你这好意,只是眼下不合适。”王安平道:“出了这事,我来是为公事,能来看你,便已是私事了。若明天还在府城耽搁,并不好。下回吧。”   张云帆一想也是,便道:“好,年前表叔无事一定要来一趟。”   “好。”王安平没有拒绝。   他没有急着走,只问她生意如何,可有困难。   张云帆一一说了,道:“我借了钱与李方,叫他先在府城定下来,这房价一天天的涨,现在不买,以后飞涨起来,他怕是安不了家了。我倚重他,他心安在这里,也能帮我做事。”   “这样才好。”王安平道:“我娘的意思是把你的户口迁出来,单独立户,也利于你将来购买商铺与宅院,利于行事方便。只是,云帆,你要想清楚了。一旦单独迁出来,你就是商户了。你不会后悔?!”   “不后悔。”张云帆一笑,道:“又不是卖身为奴,有什么可后悔的。我一个女子,能单独立户,还能拥有自己的产业,不是好事吗?!”   “真心?!”王安平有点不忍心,道:“若是将来,你想要嫁人,商女就低人一等,怕是匹配不了多好的姻缘,你……”心高气傲的,肯嫁类似于他这样的小吏不成? 第308章 惜才   张云帆笑道:“表叔想多了, 这正是我要的。至于嫁人,暂时不会想。就算以后会,也是能为我带来利益的选择, 何来低人一等?!至于作妾,那就更不可能。”   王安平一想也是,为妾, 就是连人带产业,归人所有了。虽不是奴, 却是凭白为自己找个主人, 以云帆这样的性子哪里肯?!   至于成亲,若是能为她带去利益, 也没什么不好!   “表叔带点东西回家去, 我在府城备了些年货,马上就进腊月了, 带给家里人吃。年里, 我怕是回家呆不了多久,准备了太多, 怕我一个人带不回去, 这里实在放不下。这些东西就是我的心意了, 给家里各人吧。”张云帆道。   “好。”王安平自然应了。   他也没有多留,孤男寡女的, 就算有辈份差在这里,但这大晚上的, 实在不好。因此,很快就告辞了。   张云帆送他出门,见他远去了,这才叫厨娘把铺面的门给关了。   第二天李方和伙计们从后院出来开店, 张云帆对他道:“点心铺子近日便先不开了,忙不开。等到了腊月里人手足了再开吧。先紧着已有的粮米做点心,等用完了就到腊月再说。大家伙儿最近也累了,都调个休,放个假!”   李方想了想,道:“这般也好。最近确实是有点累了。”   “你也趁着腊月的功夫把家定下来才好。等搬过来了,你这过年的守这我也放心。过年我总不能不回家的。”张云帆笑道。   李方见她催,便笑道:“正有这个打算呢。那我也偷个懒把这事给提前布置一二。”   又问她,道:“昨晚表叔来了竟没在这里住?!”   “没有,表叔是来公干的,说了事带了家里的信来就匆匆的走了,县太爷住在驿馆呢,他哪能离开的太久。我看他忙的很,今天怕是就要回家了。”张云帆也没提多的话,只道:“一会儿帮把我东西整理一下,送到城门去,表叔若走,扛到船上让他带回家。我给家里带的年货。”   李方应下了,自寻伙计着去搬运不提。到了城外守着,直到午后才看见王安平,忙上前去先拜见了县太爷,然后跟着将东西送上了船,这才回铺子里。   县太爷看着这箱箱笼笼的一堆,笑着道:“张家这位小姑娘虽是小小年纪,却在府城掀的好大风浪!”   王安平随坐在县太爷身边,闻言笑道:“她是无知者无畏,初生牛犊。也是知府大人体谅为商艰难,若不然她这样轻狂的,哪一个能容得下她。她是生在好时候,也遇着好人了,才有这番作为!”   县太爷笑着点头,道:“知府大人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好官。是个有作为的。”   师爷笑道:“看来张家这小姑娘赚了不少。张家人,这敛聚钱财的本事值得学习啊。都说商贾为末业,然而,若无本事,也是只有亏的,没有赚的。她能闯出这一番事业来,当为首运,哪里就是末业了。”   王安平只谦虚的说是府城抬举,才有她的运道。   县太爷和师爷哈哈大笑,点他道:“你啊你,年纪虽轻,却十足稳重。这般年岁,难得。”   县太爷坐在船上,看了一会运河,叹道:“这个时代,乘风破浪会有时,然而,若是风浪太大,可是会翻船的……”   大约是为官场上的事有感而发。   知府召集这么多县的县令是为什么呢?!钱粮都凑齐了,也运出了,但这件事情,就是出在他们这河道上,半点法子也没有,摘不了责任,因此便上了联名的折子请罪等事,指望着能够息帝王怒火。   搅弄风浪的不是他们,可是浪打到他们身上的时候可是无情的。虽说这件事,他们沿途各府县是真的无妄之灾。但帝王若真的怒了,管你是不是无妄之灾,真恼了,还不是得有一个失察之罪?!   理由也是现成的。一方主宰官员,河道大兴,连运粮船,你们都监管不了,说沉就沉了,那你们各府县兴漕运和商业,能做得好么?!   弄的不好,说不定这治府治县的功劳都一并的抹了。   这可真是哪里说理去?!   如今的圣上威严日甚,虽说英明神武,并不是迁怒之人。但这个时候关键它太特殊了。是朝廷大兴河运之时,再加上是太后整数寿诞的时间点,太敏感了,这个事若是处理不好,当真是打皇帝老爷的脸。   所以知府其实是很聪明的。对于圣明之君的方法是,出了事,啥事也别说,先认罪认错,把事往自个儿身上揽,说不得帝王理智在,看了这一幕心里的火还不会再发,不会迁怒他们。若是往外推,了不得,一个失察,就能一撸到底了……   所以大臣们对明君与对昏暴君王的法子是不一样的。越是英明之主,越不好糊弄,与其把责任往外推,或是糊稀泥,还是赶紧的认错认罪最好!   这叫识相!   所以为啥叫盛世呢,就是圣王之下,日月昭昭。底下人想糊弄,那也是没用的。糊弄大法只能蒙混于无权势或是昏暴之君。   如今的陛下,那既是大权紧握,又是英明神武,所以,为那些敢在老虎头上拔虱子的人点根蜡要紧。   船顺流而下,肉眼可见的是府城外的码头也开始戒严了,虽没有像县城一样一封了之,但明显的进出都查的严了起来!   县令感慨道:“府城的体量与咱小县城不同。咱县封几天也不妨事。但这府城每日吞吐之商船如此之多,倘一封了之,难免伤商。知府大人并不因噎废食,此,方是兴商之长久道也。吾辈学者还有甚多!”   师爷和王安平一副受教的点头称是!   等回了县城,上了码头,正巧碰到季老爹,季老爹正在码头上打转转,和人闲聊,打听着啥时候能出船呢,一看到王安平和本县县令,忙上前来便拜,作揖道:“草民拜见大人!”   县令点首,笑道:“不必行此大礼。本县并不是礼重之人。既是安平家眷,安平便先回家罢。”   王安平道:“是!”   季老爹虽想套近乎,但在官面前,他也是不敢造次的,只是笑。   早有衙门里的轿夫抬了轿子来,师爷扶着县令上轿,县太爷回首看了看季老爹,这才上了轿,问师爷道:“这人是否是季大牛之父?!”   师爷一面随轿行走,一面低声道:“正是!此人在码头上常出船售卖些馒头包子,以此为生,因此才在此次转悠。”   “看着是灵泛之人,竟能生出大牛这番憨厚的人!”县太爷引以为异事,可惜季大牛不开窍,虽惜他才能与力气,却是不上道,用真不好用。   “这季父,并非良善纯厚之辈,”师爷道:“所谓小人,远之则怨,近之则不逊。是其人也。也幸而大牛不好用。若是得用,叫季家得势,这季父便是第一个猖狂之人。这反倒是不美,有纵人之意了。”   县令皱眉,听着师爷说了一回季家的事,无语道:“生子四,前三个都是不孝之人,可见此人也不是个会教子的。可真是一脉相承啊……”   师爷听出他的不喜,便道:“百姓多数都是有些小毛病的。季家这样的人也常见。真正少数能得用的反倒是像王安平这一类人。得用而不轻狂。实属少有!”   县令沉吟不语。   师爷知道他有心仪之意,便道:“不如小人去问问他罢。倘他有志向,将来大人若升迁,可带走之。倘若他无志于此,也罢了!”   若是能带走,现在多倚重之,也是可以的。但是若不能,恐怕有些事情便不能叫他凑的太近了。   县太爷想了想,点了点头,道:“也罢,你去问问。他是个孝顺的。恐怕未必肯。若是如此,也不必强求。人,终究各有志向。能来此处,与他结一番善缘,已为美事了,若再强求,难免有恩将仇报之嫌。不宜如此!”   “大人仁善。”师爷笑道:“自不欲与他为难。”   县太爷回了县衙,师爷便出了来,往张家来。   王安平刚到家,刚才将箱子开了,家人都在收拾着张云帆从府城带回来的年货,因是季老爹帮着给拉回来的,因此,但凡他见到的,季老爹自然也有份。   季老爹倒不是贪这东西,而是觉得府城的东西是真稀罕,看张家给自己这番脸面,心中十分满意。   一面笑,一面还道:“这些东西要不要往衙门里去做做人情?!”   王安平一听就知道他什么意思了,道:“县太爷并非是看重多礼之人,倘若太过灵泛钻营,县太爷反倒不喜。”   季老爹听了,便笑道:“想来县太爷总归是读书人,是好官清官,规矩自与咱们小老百姓不同。咱们小老百姓的,反而推崇礼多人不怪的规矩。”   李氏陶氏听了,暗地里对视了一眼,撇了撇嘴。   等人走了,李氏才对王安平道:“表叔,怎么听季亲家的话头,是想要表叔和大牛巴结巴结县太爷的意思呢?!咋,还想沾衙门的光不成?!”   王安平只笑。季老爹再钻营也没用,所以他只是一笑置之。 第309章 不悔   陶氏呸道:“衙门这种地方, 是他能钻营得了的吗?!这么贪心,也不怕烂了骨头。这季家老两口,要搁我说, 就是不能抬举,一抬举哦,就识不得自个儿几斤几两了。”   李氏有话在肚子里没说, 因为说出来不好听。   这季家人,就像猴儿似的, 对他好几分脸色就要蹬鼻子上脸, 所以好归好,该打的时候还得敲打。这人呐, 就是本性难移, 不管到哪个年纪,怎么都改不了自个的本性。   季家老爹老娘不就是这样?在村里的时候是这样, 对儿媳妇吧, 那是不用说,抖是真抖。来了城里也没改, 只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抖着本性罢了。   可惜, 在家里还能仗着自个长辈的身份闹一闹啥的。但是在城里, 外面的事情是他闹一闹能解决的吗?!   再想管,再想巴结, 那也没啥用。   白瞎。   妯娌二人避着大妮说笑了一通,便不再提了。大妮到底是亲儿媳妇, 跟着她们取笑公婆总归不好。因此她们也有默契,取笑归取笑,但尽量不在大妮面前这样。这也算是她们之间的默契。   妯娌嘛,虽然有时候也会拌嘴, 有利益冲突,有矛盾,也有不开心的时候,但大多数时候都是在相处着的,情份不就是这样处出来的?!再怎么不高兴,那也是家人!亲人!   季老爹向王安平打听了一下码头啥时候开,王安平只说还不确定,他见打听不着,便带着东西回家了。王安平亲自送他出巷子,又郑重的谢了他送自己这么多箱笼回来。   季老爹只笑着说应该的。   他人一走,王安平正想回家,却瞧见师爷溜达着过来了,便吃了一惊,忙上前问他怎么来了。知道是有话要说,忙要请他家里去坐。   师爷笑道:“得知你搬家了,我虽人没上门,但也知道这个事。向衙役们打听了才找到这里,幸而县城本不大,不然还真不好找。安平老弟,咱也不说虚的,我是有话要与你说。本应去你家里拜见一下老太太,但今儿实在不合适,不如下回吧。现在咱寻个地方喝杯茶,如何?!”   王安平知道他刚从府城回来就马上来找自己,肯定是有话要说,因此也不托大,便道:“既如此相请,哪有不赴约之理?!我为东道主,这杯茶,可得我请!”   师爷哈哈大笑,道:“知道你有一门有钱的岳家,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说笑几句,到了茶馆里,这才进入正题,道了来意。   王安平道:“师爷,县太爷相邀,本不应拒。县太爷赏识我这微末之才,本也是荣幸。若是能跟在大人身边,安平必定也有发达之时,这是不用说的。只是,还劳师爷告知大人安平之志,非在此也。此事无关我娘的期盼。而是安平已经立志只守着娘奉养终老,和妻儿过些平和的日子,便已满足了。请恕县太爷了解,安平是心无大志之人!只怕辜负了大人的期望了。”   师爷听了,便笑道:“想好了?!虽来之前已有这样的感觉。但没想到,你连考虑都不曾,直接就拒了。不回家和老太太商议一二吗?!”   王安平摇了摇头,道:“我要留在娘身边,不用征得娘的同意,这是我的孝道。本是本份。”   师爷可惜道:“可惜啊。县太爷也是一番惜才之心。也罢了。既是如此,我也就不多说了。来,喝茶。不管如何,这缘份,可不能忘。将来若是大人还能回来,你可得请大人吃饭!”   王安平笑道:“理应如此!这是安平的荣幸!”   若是再回来时,已非县令之职。   师爷没有多说,事情太多,说了几句便匆匆的走了。回禀了县太爷,县太爷虽道可惜,但也没有生安平的气。主要是他知道,王安平不是看不上在他身边任职,他是真的孝顺。不是推辞之语。   县太爷若因此而怪罪王安平,那就太小心眼了!   王安平回了家,便将此事告知了张融融。张融融笑道:“你啊,是真的有机会也不抓住。”   王安平只笑,道:“娘,我想留在娘身边,我没什么大志向。”   张融融叹了一声,道:“小富即安也没什么不好。与其去宦海担风险搏前程,还不如呆在县城也挺好。也好常叫我见到你,你的妻儿也不会担惊受怕。”   若是换了旁人,这样的机会,只怕早抓住了!   张融融笑道:“也罢了,这样也挺好的。”   王安平点头。过来扶她坐下。   张融融道:“往后县太爷的事情,你往后退退,别探听太多。当然县里的事情,你得往前进进,多揽点事,多干点实事。”   王安平应下了,又道:“娘,县太爷的意思,只怕是要升迁了?!”   “你是疑惑出了籴米船沉案,县太爷会受牵连,反而会不动,怎么会觉得他升迁?!”张融融笑道:“只怕是县太爷早早就已经有所谋划,暗暗的使了力了。他既然有这个感觉,第一是这船沉案,便是要有牵连,也牵连不了太多太广,看来知府大人的应对措施和补救措施都非常好!第二嘛,便是,他应该算过时日,便是有牵连,怕是也不会影响他太多的。功是功,过是过。况且这牵连的案子,也并非他之过。如果没有意外,只怕明年,县太爷就得升了……”   “做官就是这样,若是他是普通进士出身,在这县令任上,三五年,十几年都可能不能动一动。但若是世家出身,有所助力,有所功劳,知道趁势乘风顺时而起,自然不可同日而语。”张融融道:“宦海里哪有那么容易的?!就算是日明昭昭,有背景和没背景,是不一样的。前程不一样,很多都不一样!咱普通人家,若是想出头,是十分不易的。要是不好,就是背锅的份。有时候锅来了,想躲都躲不掉。所以啊,想要小富即安,也是一种福气呐。”   王安平点头,道:“做官要有一颗强大的心脏。”   “十年苦读,一朝中举中进士,便已是学有所成的毅力,这等毅力已是常人不能比。但与做官比起来,学习的苦甚至都不算苦,”张融融道:“这世间,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做事情,最怕的其实不是前进的困难,而是在这其中扯后腿的无数阻挠,做生意如此,做官更甚。”   所以当初才会反对张云帆这样,是怕她吃不了这苦。   “既然已经决定了,将来不后悔就好。”张融融笑道:“人最怕的就是放弃了机会,以后到了年纪开始后悔,那自然是自寻烦恼,你与家里人都不得安宁,不会快乐!”   王安平道:“娘。我不会后悔!”   张融融笑道:“那就忘了这件事吧。有时候健忘,会过的相对快乐许多。”   王安平只温柔的笑,他不是那种只看到自己没得到的东西而悲泣的人。他只看他得到了的东西而满足的人。   快乐汲取的途径不同,自然有不同的感悟。   就这么一日日的过着,腊月寒冬终于来了。   码头已开了,听说钦差大臣已到了府城,县太爷带着师爷连日间往返于县城与府城之间,很是辛苦。   这个季节,运河虽未上冻,但这凛冽的寒风坐船来回,是要了苦命。   码头虽开了,但是船还是一如既往的少,并且是很少很少。   连季老爹都很少出船了,主要是他就算不怕冷出船,但运河上船少,生意也不好做。馒头蒸了也卖不出去,这有啥个法子,因此也停了船,只在家里开始腌腊味了。   李方把家人接去了府城,已经在府城买了小院子安家。算是安下心来要为张云帆出力干活了。   张虎和张家村人送了不少捕捞的鱼来,有些都足有半人长的大鱼,又肥又大。   那鱼掏出鱼油来都能熬上一大桶鱼油的那种。   张融融笑道:“这鱼,腌一些做腊鱼,再做一些炸熏鱼,用油炸过,能放很长时间。等弄好了,放到柴房去,能吃很久!”   柴房很冷,其它房间有暖气,就放不住。柴房虽是放柴的,但是很冷。而且也堵住了洞啊缝什么的。堆的满满一屋子晒好的腊肉腊鱼腊肠,还有腊鸭腊鸡鹅啥的,都是不用担心会被不咋友好的动物给偷吃掉的。   狗崽子们长大不少,也知道这柴房里都是好吃的,没事就守在这柴房外头闻一闻,再守着。像是守着自己的饭碗一样尽心!   院子里堆放了不少白菜,是用板车几百斤几千斤的往家里拉着堆放的。   这里虽不是南方,但是冬天冷,与北方的习惯是一样的,除了囤冬菜,还会腌酸菜,再冻豆腐啥的都得给准备上了。连大葱也囤了不少。   人多,吃起来其实消耗特别快。   腊味自有一番别的滋味,尤其是跟饭蒸出来是特别的香。   吃着吃着,张恒便砸砸嘴道:“年前还是要去乡下一趟,弄几头羊回来,想吃羊肉了……”   张强笑道:“若是明后天天晴,咱们用骡车下乡一趟便是!拉几头羊回来。老乡还能杀好了再弄回来,倒省了咱们的事,这个天也不会坏。等弄来了再处理!”   张恒一听便连连点头。恨不得马上动身 第310章 腊月   陶氏笑道:“这是闲出事来了不成?!净天的尽想着吃。现在吃的还不好?!瞧瞧这天天肉不离嘴的, 还嫌不够味呢?!”   张恒将双手往袖管里一缩,笑眯眯的道:“……不想着吃还能想啥?!这日子,嘿, 美!”   陶氏乐的不行,拍了拍他的肚皮,虽然隔着厚厚的袄子, 但还是能听见如西瓜皮一般的响声!   李氏见了,噗哧一乐, 道:“恒子这肚子, 与你这肚子有的一拼。二弟啊,不是我说你, 秋膘贴的太过了, 都不像样了,该减减肥了!”   张恒嘿嘿一笑, 道:“大嫂说的是, 今年的日子太好过了,天天家里有好吃的, 这不想胖都不成。往年哪会吃成这样?!以后可得减减膘才行了。不然我这年纪轻轻, 就大腹便便的往下看都看不到脚尖, 那就太难看了!”   往年的日子哪有如今这般好过?!这一不留心就成了这样。   本来就是事情都交给了关掌柜他们,张强张恒自入冬以后就很少再下乡了, 天天在家里闲着陪长辈陪媳妇,忙些琐事, 既不劳心也不劳累,再加各种肉干零食的吃着喝着,瓜子干果的吃着,这不就是胖了?!   陶氏乐道:“我看他这样儿是减不下来了, 控制不住的嘴馋有啥法子,能叫他不吃羊肉吗?!能叫他不吃零食点心吗?!他是个没事的人,手一空嘴一空就巴不得磕点瓜子,这不胖才怪。我看还是等我生了,再叫他一道减。带孩子的时候且有的费心!”   妯娌二人一听就笑的不成。   大妮的肚子比陶氏略小些,听见这笑话,与张融融道:“等羊肉弄回来,叫二哥少吃两块才好。”   张融融哈哈大笑,道:“吃点瘦的不碍事。没事就出去走动走动,别大动。这天气若是为了减肥弄出一身的汗,反而坏事,伤寒可不是闹着玩的。”   古人秋冬春天都极冷,就尽量的少洗澡。因为冻着了得了伤寒可不是闹着玩的!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一个伤寒就能要了人命!   张恒听了连连点头,笑嘻嘻的道:“还是姑奶奶疼我,等开春了我再流汗减肥!”   陶氏笑道:“你就懒吧,懒得还顺理成章了!”   张强听着不住摇头的笑。他的身材还是保持的不错。主要是他不像张恒那样没形,懒的时候嘴不空。他在吃的方面是很克制的。可能是习惯,也不是刻意的为了保持身材之类,而是哪怕富足的时候,他也能守住本形。所以虽然现在生活条件好的不像话,他还是以前的他。甚至精神上更满足了,更精神了。因为蛋白质摄入的多了,身体自然比以前更壮。   张恒比他而言就相对的懒散的多!   这人一放松,一心宽体胖,能不胖吗?!   张融融对张兴柱道:“咱俩可得克制一些。到年纪了,吃的略少些,要清淡,要多动。少吃零食和甜食,才利于健康,可别贪嘴哦。不然这风症就来找了。这年纪若是中风,可不是闹着玩的!”   张兴柱笑道:“老姑,我晓得。我就顶多贪些酒,其它的什么零食甜食我倒还好,不咋爱。”   “少喝点酒,要喝也温一些,不要饮度数过高的。”张融融拍拍他的手笑道:“我还想要你陪着我到老到死的那一天呢。等我没了,你和安平一道给我摔盆。”   这一番话,张兴柱听的眼泪包包的,道:“好。老姑,我一定保重身体。少吃肥肉,少饮酒,少吃多动。”   “哪怕天冷,也每天陪我出去散散步,只要不是天下暴雨不方便出门,便是下雪天,也陪我去城里走动走动。散步利于气血在体内运行,若不然,人老了不动,就气血阻滞喽。”张融融笑道。   张兴柱道:“我就一闲人呐,不陪老姑还能陪谁?!”   一时之间哈哈大笑。   进了腊月,就忙起来了,张强张恒趁着天晴,也不畏寒冷,下乡去了。准备带点羊,再买一头猪回来。今年的年货当真是丰富极了的。   到了腊月二十,作坊便关门了,春妮也由着张虎等人来接回家,来的时候带了不少好吃的来,张兴柱也叫春妮,石头他们一行人带了不少好吃的回家去了。无非是酒,盐,糖啥的。都是可以过年用到的稀罕物。   除了春妮以外,石头等人的薪水也发了带回家去,所以小子们个个脸上都是笑嘻嘻的。这一年都没白忙活。   然后说定了,等过了十五元宵就来上工。   张兴柱叫他们赶紧回家过个好年啥的,只叫他们一定要保护好手,别冻伤了。不然过年来,这手可咋做活。   小伙子们一一笑应了这叮嘱。   春妮笑道:“爹放心,有我盯着他们呢,他们回了村便是想下水捞鱼,我得叫石头哥削他们。包管叫他们不敢冻伤了手!”   张兴柱哈哈大笑,看了一眼脸色复杂的张虎,拍了拍他的肩,道:“一路小心。”   张虎在石头身上盯了好几眼,瞧他那憨憨的样,无奈的道:“我晓得,过了十五,十六一早我们就送他们来,包管一个也不少!”   只怕今年过年又有不少人来求他们送人往作坊这边来了。   “若要添加人手,再与你说。”张兴柱道:“这是给村里正的钱,你带回去。”   张虎打开看了看,又塞了一半回来,道:“给一半就不少了。过个年而已。若是把村里胃口养大了,以后包管成为讨债的鬼。”   张兴柱听了心中感动,啥也没说,只笑。   他知道张虎有话要说,张兴柱便提前道:“春妮的性子你还不知道?!她在我这里,虽然管事多,也热心,但若说她与石头有什么,这不可能。你回家可提都别提,不然春妮得恼了。我知道你这做父亲的心,心中焦虑。这也是正常的。孩子们嘛,有了私,心中烦,没有姻缘,心中也烦,你为春妮,我为云帆,都是这样。我都懂。”   “春妮的亲事,不在你我身上,甚至都不在她身上,得看男方的意思。哪怕两个互有好感,若是男方家里不咋样,不重视,便是有,也得掐灭了。春妮懂事,她会顾及到你的心情,不会存私让你我难受的。这孩子虽看着憨厚,其实最知道轻重。”张兴柱道:“若是男方的态度好,你也别阻拦,看看再说。这件事也不是咱能提,或是急的事。”   张虎心中不知道是啥滋味,揉了揉脸,道:“行。我回家不提。”   他苦笑一声,这可真是!当父母的,有时候看出来了,还得憋在心里。   说罢又悄悄的对张兴柱道:“我不是嫌弃石头不好的意思,也没想过攀一个城里亲家。而是,石头家里条件一般,就怕以后,兄弟姐妹一堆的,万一……石头爹毕竟不止是石头一个人的爹,以后都要他们拉扯,或是忍让。我这是真不放心。”   “所以啊,得看男方的态度了,若是这个心思,趁早歇了吧。”张兴柱道:“你还怕春妮不听你的话不成?!”   张虎想了想女儿的性格,大大咧咧的,就算有啥想法,估计也不是那种一条路走到黑的轴,或是倔性子。她还是很听话的。不由松了一口气。   行吧,这事就后面再说。   张兴柱道:“不过不是我为石头说一句好话,这孩子,是个做实事的性格,话少,心细,而且还憨厚。对人真诚。对人好就是真的好。也负责任。做事有板有眼的。春妮这性子,若是找一个性格太灵泛的,未必能降得住,迟早得要作妖。人呐,不怕别的,就怕一旦有了钱,有了富足就开始作妖!这样的人我见过太多了。石头虽然不够灵泛,但又听话懂事,又负责任。光这一点就很不赖了。不过说这些还太早。虎兄弟啊,得沉住气啊。你可别先戳破了,得先忍着。这些事且说不准呢!”   张虎吸了一口气道:“我知道,我忍着。我包管不戳破。”   当人父母的就是这样。如张兴柱所言,一切还太早。便是石头是个不错的,也得看他家里的态度。   两家结亲,从来都不是两个人的事,这甚至与两人是否合适无关。   很多人未必知道这一点,所以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也未必能过好这一生。   张虎不希望别的,他只希望春妮的人生没那么艰难。过的不要太辛苦,无论人情世故的相处上,还是钱财方面。   张虎也没多说,急着带孩子们回家,便先走了。   张兴柱送他出城外,看着孩子们叽叽喳喳的走远了,这才回城。孩子们是穿着一身新衣服家去的,十分喜庆。可见能在家里过个好年了。   这年头,十几岁的孩子已经算是大人了。回了家只怕家里得安排相亲等事宜了。   城里人渐渐稀少了些,毕竟是腊月二十了,很多铺面都是在今天关门,该回家的回家,该置办的年货也早就置办的差不多了!   张兴柱走着便觉得有点冻手,便把手缩在袖里,缩着脖子要回家,正巧碰上马大夫,道:“哪儿来?!你这是?走走,随我家去吃点羊肉骨汤,今儿我家有羊肉锅子吃!”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0-14 18:47:55~2021-10-15 21:44: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游手好闲妞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奶茶好好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1章 年终   马大夫乐呵着, 笑着便随他走,道:“我来看看租出去的铺面,因他家要关门歇业, 回家过年了,我不放心,来看看可有不妥的地方, 就怕人不在,出啥事儿。”   张兴柱远远的看了一眼他这铺面, 笑道:“他的牛马呢, 带回家去?!”   “嗯,放这哪儿行, 得被人偷了, 或是饿了,所以他是赶回家去, 精心的喂着, 不会有啥事的。”马大夫道:“这年头,一头牛, 一匹马, 比人还精贵, 赶回了家,他哪怕住地铺, 也不会叫他的牲口住的差了!”   “这倒是!一头牛顶得上几亩地了。”张兴柱道:“这一年他这生意还好?!”   “挺好的,说是明年还租, 过了年十五就来。”马大夫笑呵呵的道:“当初跟着你要买铺面还真买对了,现在我那多嘴的婆娘也不说啥了,嘿嘿。之前我要把钱用了,她还不乐意呢!现在这租金, 说实话,不比种地更轻省?!地还得精心的伺候,这却不用,只要定时来看看就行!”   张兴柱道:“看看这路面修的不赖吧?衙门里有钱了,就好办事,这路一修好,拓宽了,明年生意人更多,车马行的生意会更好,你那铺面市口好,就是挤了些,生意不可能差的。码头现在也修完了,等明年开了码头,瞧着吧,咱县城比今年更好,人更多。”   “现在宅院的价又涨了,不是咱之前买入的价格喽,”马大夫道:“也是借着运河的这股风,咱这小破穷县,也算有点像样了。”   两人聊着,觉得头上帽子有点湿意,马大夫伸手道:“下雨了?!”   “不是雨,是雪!”张兴柱道:“虎兄弟和春妮他们这一路怕是得赶雪了!”   “还好才开始下,不会太深,他们早点回家就好了。若是明天回,怕是下的深了更不好走呢。”马大夫加快了脚步,笑着跟着张兴柱回家蹭饭吃去了。   马娘子见他又不回家吃饭,特别无语,对他儿子道:“你爹是巴不得生在张家,长在张家了,等到年夜饭也别叫他回家吃饭,在张家吃就得了!”   他儿子现在也封医馆,在家休息了,也不是不出诊,只是只看急症或是妇人生产,这种挑不了时候的病,所以现在还是很清闲的,平时他是难得的在家的。   他的心情倒是不赖,笑道:“爹是想在那边唠唠磕,随他去吧。”   马娘子哼道:“咋?!在家跟我说话惹他烦了是不是?!我这黄脸婆子不如酒菜好吃好看了,不说为我,便是为你,难得一年到头的在家歇上一个月的,他不在家随你说说话,一天到晚的往张家跑,唉……”   他儿子只笑,也不敢回嘴为马大夫说话了。   天地良心!妇人抱怨的时候,也未必是真埋怨,而是嘴碎。这个时候,最好的办法是给只耳朵,还不能左耳进,右耳出,不然包管要挨骂。   都说不回家的儿子是神仙,是真香,但回了家的儿子,也顶多香上三天。三天一过,哪里不满意,包管落埋怨。所以,娘抱怨的时候还得嗯嗯啊啊的应和几声,跟着怨一怨马大夫,才能安宁!   马娘子的儿媳早习惯了,吃完饭后,对他笑道:“在家歇着也累吧?!知道我在家有多累了吧?!公爹每每不咋回家,在外闲逛的时候,婆婆就对我抱怨。你啊,是好不到三天,我瞧你这是如坐针毡了一般……”   “是有点。”小马大夫苦笑道:“还不如坐馆轻松呢。”   他娘子却是个憨厚的,笑道:“娘是天天在家里闷的慌,她又不是那种爱串门爱与人唠磕的性子,她有话与公爹说,公爹躲了,与咱说上几句,你就受一受。这也算是孝顺的一种了。婆婆这样的性子,其实已经很好了。也就嘴上说两句,对咱,对我,对孩子们,其实都挺大方的,照顾的又细致又贴心。你是不见着那季家的父母,那个德性,对亲孙子的抠样啊……天天刻薄话在嘴边,包管听见了能气死。咱娘这性子,其实是真包容,真好。你歇了,也就多陪陪她。常年的也不怎么见着你,过个年,就在家好好陪着娘和孩子吧。可别学公爹,天天往外窜,大过年的,弄的她心里不高兴,我这也落埋怨啊。不然得说我与她一样,也是个管不住男人的人了……是个没用的……”   马大夫儿子一听就乐了,笑道:“行。平时累的慌了,正好在家歇一歇。我也懒得串门。爹要跑就跑吧,他累了大半辈子,也就晚年清闲一些……”   两口子说话,马娘子正好到房间外,听了个正着,心中舒服不少。   不管咋,她这儿子媳妇夫妇两个是真没得说的。所谓投桃报李。儿子媳妇知道她,她也不是那刻薄的非得难为儿媳妇的人,她不是那种人!   现在这日子,她没什么不满意的,事事顺心,除了老东西见天的不着家以外,真没啥事可烦了。   张家的桌子上,铺开摆的是片成薄片的羊肉,条纹清晰,一共两个火锅在烧着,一个是清汤,一个是辣汤,年轻的一辈们好吃味重,就吃辣汤的,张融融,马大夫,还和张兴柱三个,带着孩子们就吃这清汤的。   马大夫嘴红红的,挑起一片羊肉片,往锅里这么上下一涮,醮上酱料往嘴里一裹一吃,好家伙,吃的好爽,再配上温热的度数低的米酒,都能吃出汗来,吃的眼睛亮晶晶的,顿时竖起大拇指道:“好,这肉片是真好吃!”   张恒隔着桌子,笑嘻嘻的道:“不赖吧,我寻老乡挑的好羊,正是健壮的羊,当然好吃。就这肉,哪里找去?!”   马大夫哈哈笑道:“也只恒子会找吃食的,能找来这精细的好羊肉了。”   张恒裹进嘴里辣汤的羊肉片片,道:“好吃,快活似神仙!”   张强哭笑不得,他克制的吃了一点,就不再吃了,开始吃白菜。大冬天的也没啥新鲜的蔬菜,也就白菜,大葱,蒜叶,还有萝卜之类的了。吃来吃去的也吃不厌。天天吃肉,是真受不了!   张恒现在都有点横向发展了。张强还会劝劝他多吃点菜。张恒不乐吃菜,嘴里还有歪话,“羊爱吃草,兔爱吃菜,我这吃点羊子兔子的也等于是吃了菜和草……”   “……”就无语!   张融融的碗里的醮料是花生碎,配上花生酱,芝蔴油,羊肉片好烫好,醮着吃,是正好的味道。清汤里有枸杞,干菇泡好的蘑菇片,大红枣啥的。这都是张恒去乡下收上来的好东西。都是纯天然的老乡的好东西。   三个孩子用勺子挖着吃,头都不抬。这年纪了,吃点清汤的羊肉片是可以的了,不过他们没酱料,怕呛着。   张兴柱摸摸三个孩子的小手,见不冷,也就没管他们了,只叫他们戴着围兜吃,等吃完了,再烫上几片吹一吹,放进他们碗里,孩子胃口小,吃上小半碗就差不多饱了。   幸亏是羊肉,若是性寒的肉,还不敢叫他们吃多。羊肉是没啥事的,温补,又不像鱼有刺,还得细心给孩子吃,所以不费啥心。   “等过了年,老姑就四十六了,我也三十九了。”张兴柱笑道:“一年老过一年,但明年,家里要迎来两个新生儿。是喜事啊。”   张融融笑道:“是啊。”   “明年还有安平成亲,说不定后年就又有新丁了,”张兴柱乐呵呵的,饮的脸红红的,道:“老马啊,我这一辈子,之前再没想过,还有这样好日子的时候,以前盼着盼着,盼的苦哈哈的。还以为再没这样的好时候……这日子是真好,所以呐,人得好好活,要长寿,活得久就赢了,熬也要熬死那些王八蛋,我这不就把那老钱氏和王永生给熬死了嘛,哈哈哈,他们该死,早就该死啊……”   这失言,这是喝多了啊!   晚辈们听了当没听见。   马大夫知道他的心酸,与他碰杯道:“来,喝上这一杯,等过了今年,就不再想这些破事了,也不要再提起这些烂人了!以后,咱老姑与咱的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对,越过越好!”张兴柱眼睛虽红了,却都是笑意,道:“来,喝!”   张融融对王安平无语的道:“又开始上头了,这两个一见着面,黏着喝分都分不开……”   王安平道:“临老了还有能说得来话的人,是人生之幸。不然,叫表哥跟谁喝酒能喝到一块去?!”   也是!跟季老爹,呵呵!   也只老马,才能喝的不赖。   这两人还在桌子上吃着吹着呢,张强已经拉着张恒,和张融融在屋里开始盘总帐了。   “铺面里的掌柜和伙计的年货发了,薪水也都发了,今儿也都放了年假。昨晚就将帐面都给理出来了。”张强先递过春妮的铺面里的帐目,笑道:“这个帐我们都不用盘,春妮早盘的好好的,这孩子,心细的很,早早就弄好了,也与交接过了。这里面的帐与钱数啥的,回来交与云帆便是。等她与春妮交接才好,咱们就不插手了!” 第312章 可期   张融融接过来翻看了翻看, 连连点头笑道:“春妮这孩子,当真是一把好手!在这方面是没得说的,这是出师了。真正的能独挡一面了!先放你们那, 等云帆回来交给她,她会与春妮盘点的,甭管是年后发薪还是什么, 都是她与春妮的事。咱家对春妮是另外的。”   “是这个理!”张恒将另一笔帐目递给她,笑道:“这是咱们作坊里的年终盘帐和利润, 还有分成的钱数, 都对上了。这一列是马大夫应得的分红,这里, 则是与衙门的分成。姑奶奶, 马大夫的一会儿给他带回家便是,只是衙门里的, 得劳动表叔带去了。”   “好。”张融融看看年终汇报, 笑道:“今年是个丰年啊。明年会更好!”   “那是,今年开始的晚, 都赚了这么多, 除去一切的费用, 这利润就这么多了,到明年一整年, 只会更好。”张恒笑嘻嘻的,十分高兴, 道:“口碑起来了,运河也更发达了,只会卖的更好,而先期投入也今年扣完了, 所以啊,明年可期!”   “的确可期!”张融融道:“晚上回来我与安平说,叫他带去衙门。”   “这是银票。”张强将帐目和银票放到了一个匣子里,道:“这得叫县太爷瞧个清楚才好。不管钱多钱少,这帐目清晰,是咱的态度,表示不糊弄!”   “想的周到。”张融融接下来了。   “姑奶奶,这钱你收着,这是咱们家今年的利润。”张强道。   张融融却并不是揽大权和揽钱财的人,道:“各房按照分成,都分了吧。难道我和你们爹就是揽这个钱财的人?!各分各房,各都心安,到明年都得齐心,好好干活,分的钱才多,若不然,揽在我这,也没啥用,人心散了,能挣多少钱?!这财啊,就是这样,人心齐,家和自然万事兴。若是人心不齐,我和你们爹揽的再多,也没用。我们当长辈的,不图别的,只图你们,是真心的和睦。以后钱挣的再多,我的教训话还在这里,谁都不许玩小心机,玩小心眼。这是大事。不然兴柱不打你们板子,我可得打!”   “这……”张强有点不安,道:“钱这太多了,还是老姑奶奶收着吧,小辈们哪里就敢……”   “安心的分了吧!”张兴柱酒上头脸红红的进来了,坐下来笑道:“我和你们姑奶奶可不是揽权的人。没事难为你们做什么,把你们的钱财,又有啥意思?!你们得志了,将咱当长辈,咱自是长辈,说一不二的。若是不将咱当长辈,我们就算揽着钱,又能咋,你们也得人前一套,背后一套,没啥意思。别的不图,我和你们姑奶奶只图心。万事记住了家训。各房都得学会理财,守财!钱再多,哪怕你们晚上没事闲了数着玩,也不许太奢侈!明白?!咱本本分分的人家,吃的可以好点,但不能好过了头,穿的就穿布衣,不许浪费,更不许穿金戴银,弄的暴发户似的!还有首饰,可以买,但不要太贵重,也不许戴出门!人的体面在心里,不在头上脸上!子孙的前程也不在这些东西上!”   张强张恒忙站起来应下了,然后又很兴奋。眼泪包包的,钱啊钱啊。最重要的是姑奶奶和爹真的太好了,说分就分,也没见钱多就反悔!   他们是既兴奋又感动。   “还有你小子这肚子,像怀胎了几月的一样,离不离谱?!”张兴柱抽抽嘴角道:“给老子少吃少喝点!”   张恒也不躲,道:“爹,儿子记下了!以后万不敢轻狂。”   张兴柱笑着也没多说啥,只道:“把马大夫的分成给我,我去给他。”   张强忙报了帐给他,把分成给了张兴柱。张兴柱卷了卷,往怀里一塞,就出去找马大夫了。   因为钱数比较大,所以都是换成了的小额的银票,方便兑付和携带。   马大夫喝完了茶,正准备回家呢,张兴柱出来拉住他到了堂屋里坐下,从怀里将银票往他怀里一塞,道:“你的分成!”   马大夫还没反应过来,看了一下手里的东西,一看是银票才一个激凌清醒了,道:“……银票?!这么多?!”   除了两整张一百俩的银票,还有些零碎小额的银票。   马大夫都傻眼了,道:“你家头油这么赚?!”   “是啊,净利惊人,我也没想到,拿回家吧,这事别声张!”张兴柱道:“要低调点儿!”   马大夫到底不是钱财迷眼的人,推回来了道:“之前老太太寻我要何首乌的方子,我也是随便一弄,最终还是老太太自个儿完善的,这哪里是我的功劳,这是老太太想着法儿的要给我送钱呢,我要是敢要,能要,就真的是黑了心了!兴柱呐,你的心我知道了,但这个我真不能要!”   张兴柱道:“老马啊,你要是推拒,可就对不住咱这些年的交情了。的确。我老姑行事,向来都是愿意分利与亲人的。她待人就是这样,对她有恩义,有情份的,她向来都是这样,但若是无情无义的,自然一文不拔的那种性情。可是,你有啥不能收的?!这二百来两,你以为很多?!这还只是何首乌的分成,并不是头油所有类型里的分成都有你的份。你想要所有的分成,这还不成呢。规规矩矩的按说好的分成来办事,才能长久。你安心拿着吧。今年是起步迟,再加上何首乌的头油产量也少,所以到了年底盘点也只这点,等明年一整年,产量又上来了,销量也上去了,只怕到了年底更多呢,到那个时候,难道你又不要了?!老马啊,我不说虚的,你拿着。才对得住咱们这些年的交情。说实话,若没你,没我张兴柱今天!”   马大夫沉吟着,还是不大想收。   张兴柱道:“别的只不说,你儿子也辛苦,有时候挣的是不少,可是看到穷人看不起病的,还送医送药,花费也大,一年到头,善事行了不少,挣的却不多。这些个收入你拿回去,就能让他减轻不少负担。况且你还有孙子孙女要培养,准备嫁妆,不都要钱?”   “难道这些便是我贪这些的理由?!”马大夫为难的道,道:“当初我能应下,是因为并不觉得能赚多少,可是万万没想到会有这许多,这么多的钱,拿了烫手,我拿不了啊。若是钱少,我还真拿了,唉……”   张兴柱乐道:“你不拿是吧?!等以后我张家的日子越过越好,钱越来越多,孙子孙女越过越好,以后你还怎么上门?!只怕你都不肯来了,现在还愿意来吃吃喝喝,是因为咱们俩平等,门槛一样,等以后,我请你上门,你肯来么?!难道就因为这点钱,以后就生生的生份了去吗?!人呐,做梦都想把日子过红火,结果日子红火了,只我家红火了,然后呢,老友都丢了,老马,你叫我怎么整?!难道以后我上你家门,因为你家招待的不如咱家,你就怕我上门了吗?!真的要绝交吗?!”   马大夫犹豫了,话糙理不糙。   张家越过越好,越来越富,现在他老马还能心安理得的拎点小东小西的上门蹭饭吃,可是以后呢,他会不会自卑的觉得张家门槛高了,他不好意思来,他一个破老头,实在吃不了张家的饭,到时候反倒因为这贫富,门槛的不同,就生份了呢!?   “拿着吧。”张兴柱推回去,放到他手里,道:“我张家有姑,是我张家的运道。而老马你啊,遇到姑也是你的运道!好运道来了,就受着。以前你不嫌我穷酸,愿意跟我来往。现在,有好富,咱也一同受着。这分成,你放心,我真没给你多。不信你看看这帐目分明,一文钱都没差的。你瞅两眼。你这老马就是死心眼子。难道我还会多分你分成不成?!家里这么几房孩子看着呢,我愿意,他们也得乐意啊。想什么呢你!”   说罢将帐目给他瞅。   马大夫一听就乐了,也不纠结了,打开帐目一看,咋舌道:“好家伙,好家伙,这帐目辣眼睛,我不敢看了,你收起来了吧,行,以后有分帐,给我就行,帐我是不看了,但先说好,若是亏了,可不准给我分成了!”   “想的美!这生意这么美,才不会亏本!”张兴柱咒道。   “呸呸呸,是我乌鸦嘴!”马大夫笑道:“……我收是行,我承你和老姑的情,不过这分成,到我老马死为止!就结束了!只在咱这一代!老张啊,你也想想,咱啊,只能管咱这一代,到了下一代,咱人走茶凉,还指着他们能好好的分成,不闹翻么?!所以啊,这分成,到我死的那一年为止。到时候马家再不要分成了!我也免得后辈见了财钱乱了心!”   张兴柱知道他是真清醒,想了想,笑着应了,叹道:“咱这一代人,能管咱这一代人,就不赖了。所以啊,可得好好保重,多活几十年,咱都要长命百岁才成,多活一年,多有一年的钱财,有这一项,你那儿子儿媳也得伺候好你喽……”   这开玩笑话把马大夫乐的不行,道:“对,以后再没人敢在我头上使威风,便是儿子,孙子,也得捧着我,嘿嘿。谁也不敢在我头上动土……”   两人哈哈大笑。 第313章 香不过三天   马大夫将银票小心的收了。   与张兴柱叹道:“……咱这一辈子, 保咱这一代的交情,就算完了!将来小辈们,自有他们的事儿。不关咱的事喽!”   “可不是?!”张兴柱笑道:“多活一年是一年, 将来曾孙都生了,咱还能享一享太爷的威风呢!多活一年是赚一年!晓得不?!”   马大夫听的连连点头,道:“这才是正理。”   他喝的脸红红的, 带着兴奋回家了,到家以后腿还是飘着的, 飘飘然着的。   马大夫儿子来扶他, 马娘子啐道:“别扶他。瞧瞧他灌了几杯黄汤成啥样了?!找不到南北了吧?!你咋不住到张家去呢,还知道回来, 我还以为, 你都不识得家在哪了呢。”   嘴上虽说着,但是却是认命的往厨房找醒酒汤来了。   “爹, 你少喝点, 也让娘少说几句。这大雪天的,吃了酒别冻着。”马大夫儿子道。   马大夫坐了下来, 道:“喝的温酒, 再说了, 只几步路,我便是在路上迷路了, 都是街坊邻居还能见我不管不成?!没事。我天天给自个儿号脉呢,心里有数。儿啊。你可得指望你老子我活几年呐, 我多活一年,就多有一年的钱……”   说罢将银票掏了出来给他儿子看。   他儿子吃了一惊,道:“哪儿来的?!怎么回事?!”   马娘子一见也是愣住了,道:“哪来的这么多钱?!”   他儿媳抱着孩子, 也凑了过来。   马大夫便得意一五一十的说了,说的家里人都愣住了。   他儿子道:“头油这么赚?!这么多钱?!”   “我也没想到,但确实这么多。”马大夫叮嘱道:“得意便在咱家里得意一回便罢了,在外面要堵住嘴。这钱扎眼,不止张家扎眼,咱们得了也扎眼。万一引人嫉恨,你们想想后果!”   家里人连连点头,这年头对待钱这个事,越慎重越好。因为钱,灭门案,也不少见。   他儿子有点不安,道:“这钱,拿着心安吗?!”   “心安,怎么不心安?说好了,直到我死为止,这分成才结束,张家生意做的大,云帆还在府城,以后怕是不会亏,张家这是有财神坐神在家呢。”马大夫道:“我看了帐本。拿着很心安。”却没说帐目上张家赚了多少。   马家其它人也都不问。家里人都是很精明识趣的,不该知道的,不想知道。并不追根究底。   马娘子呆坐了一会,道:“料不着,咱们家竟有这福气,往日只见你往外散财,散尽穷人医药的,却总不见你拿钱回来,那些人受了你的恩义,也少有来还报于你的,没想到……张家是个讲情义的……”   也不知道是感动还是感慨居多,可能都有吧。   也不知怎么,心就酸了,眼睛就红了。   “我这一辈子医人治病行善,这一辈子的好运道都在遇着张兴柱身上了,有他这一个,我一生行善就不亏……”马大夫道:“我行医也不是为着人回报……”   马娘子点点头,虽如此说,只是看别人心安理得的受了药,却来感谢的人都少,这心里吧,多少有一点难受的。只是以前不肯说了扎马大夫的心罢了。   马大夫说着还得意的朝她道:“现在不拦着我往张家跑了吧?嘿嘿……就这一分成,瞅瞅,比我大半辈子挣的都多。”   马娘子没话可说,只啐了一口,道:“你尽得意吧。我何时拦过你往张家跑了,只是少喝几杯,多往家里钻钻也陪家里人说说话……”   “行,我以后常在家,嘿嘿,到时候要吃要喝要伺候,你就又烦我咋总在家不往外跑了……”马大夫笑道:“我还不知道你,黏你嫌烦,香不过三天就嫌臭喽。”   马大夫儿子忍着笑,他也是如此想的,见老娘要恼了,便忙道:“爹,这件事咱们家人都烂在肚子里,我和媳妇都不往外说,爹放心!”   “好,”马大夫笑道:“以后你也能略轻松一些,背靠着张家,咱家以后应该不会缺钱了,只是钱不可露面。露富是会有大麻烦的。”   “儿子明白。”马大夫儿子道。   “以后在财务上,你也能轻松一点,做一个有良心的医者,就够了。”马大夫道。   他儿子笑着,自然轻松的应了。没有压力,没有挣钱的压力,自然不同。   马大夫对着孙儿招了招手,笑嘻嘻的道:“我的乖孙孙呐,以后你长大成了亲,生了儿子也得侍奉着太爷,本太爷只要活的够长,就能保四代人呐……”   马娘子都乐了,啐道:“他才多大,尽胡说八道。说这个,倒不如少喝点酒,就长寿了!”   马大夫嘿嘿笑,躺下来,迷迷糊糊的飘飘然道:“……没想到我这一生,到老了竟有这样的福气。谁能想到,我这一生的运道只在晚年呢!”   马娘子听的无语。   不过她也知道,有张家在,只要丈夫活的好好的,一年年的利益分成是少不了的。张兴柱她还是知道的,一个唾沫一个钉,说的话绝对不会反悔。若不然他也不可能心心念念的接来亲姑姑,若搁旁人,早扔一边不管了。   老马就像是退休了的老头一样,月月有高额的退休金那种,然后家里人都得捧着的那类。   以后能不尽心侍候吗?!尽孝心是一方面,但利益永远都是动人心,动人情的。   有孝心还能得到钱财,甚至得到的比在外面辛苦打工挣的还多的多的时候,这地位,这晚年的生活质量已经注定了。   就和现代一样,有高额退休金的老人的生活质量,绝对比普通的老人都好很多的。这是现实,也是无奈。   不仅家人捧着,也是真心带着利益的尽孝,是指着越长寿越好的。   这是张融融给老马的一份保障。同时,也是保障着张兴柱与他友情不变质的一份基石。   不然以后两家差距越来越大,再没有隔阂的人,将来也是会有隔阂的。   人的心既使不变,但是,人也是很难说的。会随着境遇和地位的不同,自然而然的疏淡了,远了。   张融融可不想张兴柱失去这唯一真心的可以说心底话的老友。   张兴柱已经没有老伴了。身边没有人陪着说说心里话,喝醉了的时候吹一吹牛,其实是很寂寞的。   晚上张强作主,开始给各房分成。   张恒和陶氏很兴奋,搓搓着小手,准备数钱钱。   大牛和大妮则是有点不安,大牛道:“……我们只要拿一点点就可以了,平分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张强道:“大牛还帮着作坊做事呢,还守着秘方。这分成是姑奶奶定下来的,都合适!”   张恒道:“分了的就安心的拿着,不光你有,还有云帆也有……”说罢哼了一声,明显不是很服气,本来说好是不分云帆的,但是张强说不差她那一份,何必拿她当外人,所以张恒与家里人都默认了,张恒心中不舒服,但也没说啥,又道:“还有表叔的一份。姑奶奶和爹也各有一份。两位老人也是需要钱养老的,从咱手里要,太不像样,咱也不孝顺,所以呢,就这样分,才最公平!两位老人分的钱怎么用,以后怎么安排,给谁,都是他们的意思,谁都不许不满。”   大牛和大妮自然点首。   也就是除了四个儿女一人一份外,便是王安平一份,张融融一份,张兴柱一份,就是七份。   每年的利润,除了给衙门的以外,还有马大夫的以外,就是平分七份来分。   张强道:“是这个理。以后都按这个定例来。况且爹和姑奶奶还说了,家里以后小辈们读书的束脩银子都是他们出,就这,咱还有啥话可说的?!老人对咱们是真没得说了。咱们分了钱财,也要好好孝顺才是正理!老人不缺钱,咱就出力。这才对得住良心!不说别的,只说别家,就算分了家,这么大的利,有几家说舍就舍了,连分利这回事,出面都不肯,只交由咱自个儿主理给分了。还有啥好说的?!若是有不孝的,才是真烂了心肝的,不说姑奶奶和爹咋样,反正我这个当大哥的铁定饶不了!”   众人都点点头,十分正色。   “那就分吧,云帆的我们大房先拿着,等她回来再给她,”李氏道。   “行。”张恒道:“她也不缺这个钱,要不要的,咱也不管。”   陶氏道:“只你说话不中听,等她回来还见你与她不对付,又得多心。你就不能饶饶嘴,可别伤了吧!”   “行,行,她是出征的勇士,先锋的将军,她要回来,我包管闭紧嘴巴,不瞎说!”张恒道。   张强看了张恒一眼,无语。   当下便分了七份,一人拿了一份。送给去张兴柱和张融融,王安平也都收了。   张强笑对着张恒道:“今年咱得好好孝敬一番老人才是。难得过这么好的一个丰年。”   “是啊。”张恒感慨的不行。以前哪曾想过。   分七份,一份也有三百两出头的银子。   今年才刚开始,明年只会更多。   张恒拉住大牛道:“这钱,不许跟你爹娘说。要不然,哼哼……”   大牛道:“不说,我不说,我不管的,只大妮收着,我啥也不知道!” 第314章 保护   “这样才对。”张恒道:“分成的事也别告诉他, 他们要是知道了,就能算出来咱铺面能挣多少,就他们那嘴, 一说话人就心烦……”   陶氏踩了他一脚。   大牛没生气,只憨憨的笑!   大妮拿着钱和大牛笑着回屋去了,大妮叮嘱他不要乱说话不提!   陶氏回家后戳了戳他的脑门, 道:“你说话越来越不看场合了。不说你对云帆的言语,只说对大牛, 还能像以前那样么?!不看僧面看佛面, 看大妮面上也不要那样说。季家老爹老娘的确不是东西,可是, 那也是大妮的公婆, 当着她的面,她丈夫的面, 说她公婆这那的, 像话?!像二舅子能说的话?!便是大牛不是多心的,你也得照顾照顾大妮的情绪, 她对爹, 对咱, 对姑奶奶,无不尽心的, 人话少,事还不多, 尽心尽力,便是再不争的泥人,你当哥哥的也得给她脸面,体面!这话今天说的就很不合适。便是要说, 你也可以与大妮私下说,叫她去与大牛说,疏不间亲,丈夫亲还是哥哥亲,你也不想想?!再说了,你真要说,也得将话给说的好听点,非得说这么难听做什么?!”   张恒沉默半晌,道:“许是我孟浪了,以后我注意点。”   “这样才对,这样才能相处长久,不然姐妹兄弟的难得有这个情份,能相互包容,却因为几句话心里不舒坦了,有什么意思?!”陶氏道:“还有,云帆回来,不准说她半个字不好。不然看我不收拾你,她的自尊心比大妮更强,真要惹你,你以为你能讨着好?!能占着便宜不成?!人家手段多着呢,只是懒得收拾你而已!她发展好了,对咱们家也有利,你非得与她闹僵了,对咱们又有什么好处?!”   “是是是,这小姑奶奶,我才不敢再多嘴,她是有本事的人,只我是个没用的胖子!”张恒道:“以后少说多吃多做事就完了。唉哟哟,一个个的脾气见识都涨了,瞧你这贤内助的贤妻模样,就很新鲜……”   陶氏听不得这话,道:“再敢说,看我饶不饶你!”   两口子笑了一通,张恒才笑道:“若有想买的首饰就买了,只是不宜戴出去。”   “戴不出去买它做什么?!”陶氏摇头道:“这样的日子做梦都想不到,我知足了,不想乱花钱。”   “那今年过年就给丈人和舅子他们多买点年礼,备点好茶好酒。”张恒笑道。   “好。”陶氏心里高兴。丈夫还是很合格的,愿意给娘家体面,她就很感恩。   张融融将帐目表和银票的匣子给王安平,道:“明日去衙门带给县太爷。年底的分成,一是一,二是二,这帐目得弄清了。”   王安平接了,道:“我知道了,娘。”   “你新分得了钱财,也别省着不花,给幼娘买点什么,带去给她才是。”张融融道:“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没有不爱花花草草的,你们相处也有一段日子,若她有喜好,你也该清楚,投其所好才是。妻子是要相处一辈子的人,可得上心。别到一把年纪了,问老伴喜欢什么,都一问三不知。如果是这样,还能叫妻子对自己死心塌地吗?!人的心呐,都是人心换来的。”   王安平道:“我知道的,娘,我心里有数。”   张融融拍拍他的手道:“没事也去见见你的大舅子和丈人,以后都是一家人,不要生份了。你还年轻呢,总呆家里做什么?!”   王安平红了脸,道:“我想多陪陪娘。”   张融融笑道:“年纪大了就恋家了,年轻的时候正是要往外玩耍的时候,你别这么宅,多往外走走,哪怕带着大牛去见见衙门里的吏役也好,出去喝喝茶都好。以后都是相处很久的人,关系处好了,总有好处。倒也不必刻意。但是人嘛,交情交情,交往才有交情。”   王安平无奈的笑道:“想呆在家,娘也得把我往外赶。”   张融融哈哈笑道:“年轻人有年轻人的交际,别这么宅。”   王安平失笑,应下了。   张融融叮嘱他没事也带带大牛,也叮嘱他往季家跑跑,快过年了,去看看,多走走,季家老两口心里快活点,不然没事在家里折腾徐氏,也不好。   王安平应着,服侍她歇了,这才回屋去。   第二天点完卯,见了县太爷,便将帐目和匣子给县太爷了。   县太爷吃了一惊,一看帐目和银票,与师爷对视一眼,道:“替本县谢过老太太。老太太说一不二,帐目清晰,我信得过她。也感谢她。这个帐目带回去,以后只给分成便成,帐目倒不必往外展示的。”   王安平接了帐目,受了县太爷的好意。   “快过年了,衙门里的事也渐渐的歇了,这几日你和大牛只来点个卯就行,过年边上都轮流值个班,没事的时候不在衙门也无妨。”县太爷道。   王安平站着道:“是!”   等王安平走了。   师爷才道:“二千多两,了不得。这才不到半年的功夫吧。张家这生意,真是暴利啊。”   “也是卖得好,在府城也打开口碑了,今年怕是受限于产量,只才这么点,明年怕是更多。咱们这县,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收益。以后怕不是穷县喽!”县太爷沉吟着笑了一回,捻着须道:“这老太太,挺有远见!”   师爷也笑,意味深长的。   难怪要与衙门分成了。这暴利,若不知道分利出去,是会遭人抢夺和嫉恨的。   跟衙门分一半的利,是要衙门保住他们张家的方子的意思,不与难为的意思。   这样的谋算,这样的真诚的分利,这样的舍利图保,这真是眼光独到。   朝廷和官府都好,见着这样懂规矩,又客气献银的人,能不保着吗?!这是自然而然的相互保着利益的。   绑在一块,才是长久之道。   师爷笑道:“张家有这老太太,很难不兴家。这般的眼界和魅力,还有舍得的胸怀,世间少有,很难想象竟是一介农妇!”   “民间自有高人!”县太爷笑道,“田耕之间的人,别小瞧了!”   别说二千多两了,便是二两,很多人也都是舍不得的。这简直已是巨额的财产了。可是说分就分,半点不含糊。   所以县太爷愿意给一个体面和保护。   二千多两能办很多事了,虽说码头和县里的路都修了点,但开年以后,最好还要再花钱把县里的城墙修缮一二,再加上桥啊,再整修一二,县衙也要修一修,这破衙门,还漏雨,也是醉了。之前是没钱,现在不是有钱了吗?!   修缮的活计,对于工匠也有好处,只有他们有活干,才有钱挣,这县里各人的生活水准才都慢慢的上来。   中原从来不乏勤劳的人,只有缺乏工作机会的时候。   所以,等过了年,整个县都会欣欣向荣的。   王安平没事的时候,就见天的往赵家跑,跑的翠兰眉开眼笑,道:“姑爷这是想姑娘,所以见天的来见见才安心。以后这日子铁定美的很。嘿嘿。”   “你知道什么?!快过年了,你早点家去吧。”赵幼娘红了脸道。   翠兰嘻嘻笑,才不肯呢,道:“那不行,我还想要过年的时候姑爷发我红包呢。”   其实她是要杵在中间,以防在婚前,嗯……   只是这话不能瞎说,说了姑娘得恼的。   翠兰虽然有时候话多嘴快,但是心是真诚的,而且知道事情的轻重。这话说出来,虽是好意,也是质疑王安平和幼娘的不安份的意思,所以不能说。   “你就指着一点红包过日子吧,”赵幼娘道。   翠兰嘻嘻笑道:“那是!我得守到二十九,等到了红包再家去的!早了,我还不乐意走,再说了,还有老爷太太的红包,还有大爷和大奶奶的红包可以要呢,等年后我早点来,说不定大姑奶奶回来了,我还有红包可以收,嘿嘿……”   赵幼娘无语了,等王安平来了,笑道:“你快给她发个红包,还没过年呢就开始惦记着你的红包了……”   王安平大乐,笑道:“过年边上,一定准备。”   赵幼娘见他又要拉自己出门去买东西,便道:“你怎么天天来?!最近不忙么?!”   这是不好意思了。   王安平道:“我娘不叫我在家,说我年轻的很,天天宅在家里算怎么回事,要么出来见见你,和你逛街,要么就去见见衙门里吏役同事,说我在家里呆着像养老的人一样,一点活力没有,她见着心烦。”   翠兰噗哧一乐,笑道:“老太太真有意思。这可真是像老太太说的出来的话儿!”   若是别人家的老太太只怕巴不得儿子天天在身边巴结着呢。所以这就是姑娘的福气了。   老太太真不是凡人。   赵幼娘听了,也想笑,不过忍住,道:“今天不出去了,没得总破费。况且外面铺面很多都关了,出去逛也没什么意思。”   “也好。”王安平道:“我教你下五子棋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0-16 22:09:39~2021-10-17 22:08: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游手好闲妞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5章 留心   赵幼娘来了兴趣, 忙叫翠兰拿棋盘和棋子来,道:“是老太太的棋步吗?!”   “是,本是教家里三个娃娃下着玩的, 我觉得挺有趣,”王安平道:“打发时间也挺好!”   赵幼娘坐了下来,跟他认真的下起来, 有说有笑。   赵娘子和秦氏远远的看了一眼,赵娘子十分高兴, 又有点担心。   秦氏笑道:“娘, 不是我说,安平不是那种人, 幼娘更不是。再说了, 翠兰还不懂事?!这丫头看着是憨直,可是鬼精鬼精的。往年这时候早串的不见人了, 早家去了, 今年竟是死活不走,不就是为了这个!?”   赵娘子这才反应了过来, 眼睛有点柔色, 笑道:“翠兰是真不错。过年可得准备大红封给她啊。”   秦氏道:“过了年她就要嫁人了, 到那时,娘给准备丰厚些的嫁妆, 便是给她和幼娘的体面了。将来随着去张家,也算是咱的亲人, 待着来往着,才是正理!”   “是这个理,是这个理!这个翠兰,当初就没挑错!”赵娘子道:“你公爹总算是眼睛不赖, 干了件好事!”   不过婆媳二人也不是太放心,虽不频繁,但还是每隔一会叫人去送点热茶果子啥的。频繁保持在既不烦人,又不多心,又十分客气尊重的频率上。   两人下棋下的热乎,也没多心。   王安平和赵幼娘说了张云帆要给他在府城买宅院的事情,道:“本来年前就该去办的,只是年底衙门事实在太多,脱不开身,只怕到了明年初,宅院又得涨价了。”   赵幼娘有疑惑,但她不好意思问,但翠兰可不怕多嘴,闻言笑道:“她给买,姑爷就安心的要着吗?!”   王安平笑道:“哪里就能心安理得的受着了,只是张家人都不见外,此时她要给,是她一番好意,我若推拒,以她多心的性子,怕是要想不通,以为家里人与她生份了。所以我和娘的意思是先受着,等以后她若发达了,这一间宅院还不还的也无所谓,可是她若生意失败了,这间宅院卖出去,她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赵幼娘听了心中松了一口气,笑道:“听你说,她是个十分要强的性格。”   “是要强到过份的地步。”王安平道:“以后你就知道了。”   赵幼娘红了脸,翠兰噗哧一乐,笑道:“是呐是呐,以后见面的机会多着,还怕没有了解的时候吗?!”   赵幼娘去瞪她,翠兰却是不怕,歪头咧嘴,一副好笑的模样。   王安平却很宽容,道:“她说的是实话,恼她做什么?!以后,自有以后的机会。不必害羞。”   赵幼娘只不说话,低了头假装看棋盘。   翠兰笑嘻嘻的道:“姑娘只敢恼我,再不敢恼姑爷的……”   赵幼娘无奈极了,这丫头跑过几回张家,跑出心服口服来了,见到王安平就一口一个姑爷,虽说是板上钉钉的事,可是,这还未成婚,就这么大喇喇的当着她的面叫,赵幼娘实在是不知道该说啥。   前院里张恒来做客了,赵掌柜迎进来,道:“稀客稀客,难得年尾到我家来坐坐!”   张恒嘿嘿笑,道:“以前来还有点心中怯怯的,这大宅门,我都矮一截,不大好意思上门。今儿来我也不为别的,就是想看看你们家这院落的构造,参详参详!”   赵掌柜有点惊讶,低声凑着他笑道:“怎么?!要建一个,还是要买一间三进的院子?!”   “两进就够了,只是院子要宽广些,我张家有姑奶奶掌家,也不敢太奢,三间的太扎眼。两进的就足够了。”张恒低声道:“姑奶奶虽说与表叔搬了新屋,爱热闹,我爹和我妹子一家都搁那住,但将来添丁入口的总有住不下的时候。那院子还是有点小,且住不下一大家子呢!”   赵掌柜乐了,道:“你也想与老太太搬一块住去?!”   “有这个想法,只是看你和将来的表婶婶乐不乐意我们两房人一大家子的凑在一块住了。”张恒笑道。   赵掌柜道:“小看我家幼娘不是?!张家这样的好人家,她哪里会这样,若是敢,也辜负了我老赵对她的教育了!”   “开个玩笑罢了,”张恒道:“我有这个想法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家姑奶奶你也知道,是个会教育人的,看看表叔就是一表人材。我就想着住在一块,热闹,虽然挤,但是一是方便小辈们服侍老人家膝下,人多就热闹,有啥事都方便搭把手,二是将来的小辈们常听听老太太教育教育,岂不比我和大哥单独住着强!?说实话,若说教育人,我和大哥万不及姑奶奶的。她老人家多指点一句,都比我和大哥教一年的强!”   赵掌柜恍然大悟,笑道:“买宅院的钱够吗?!便是在县城,这样的地皮,像样的建筑,哪怕只两进,价钱也不便宜。”   “我和大哥年底已经领了分成,凑在一块买,应该够了,真不行就买块地皮,自建也行。”张恒道:“咱县城虽说现在是热闹的紧,但破败的地方其实也挺多的。买块破烂的巷子墙啥的应该不难!到时候把破屋都推了,重新建也行。我这也是有这么一个想法,还没跟爹和老太太说,先来你这参详参详。若是能离的近些,将来表婶来回串门岂不是几步路的事情?!若是附近有,或是有人有脱手现成的宅院,我不是更方便?!也省得重建这些麻烦,多出多少桩事来了!”   赵掌柜一听果然心动,道:“我打听打听。”   “好。”张恒笑嘻嘻的道:“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嘿嘿。”   “走,我带你好好看看咱这宅院。”赵掌柜拉着他在家里闲逛,看看屋檐,墙角啥的细节……   “当初我也是重建的,地基垫高了不少,就是怕积水,这地基底下还挖了排水沟,不然为啥进门就要有步阶呢,就是为了拔高地基。咱这县城雨季若是下雨发了疯,雨水的事也很烦人的。”   碎碎念着说了很多的细节,张恒因未有住过这样的宅院的经验,所以听的很是认真。   又叮嘱道:“向外打听的时候可别说是我张家要买啊。将来若是要入手,我也说是跟你赵家借的钱!咱张家的小钱钱,是不能露底的……”   赵掌柜听了哈哈大笑,暗搓搓的打听道:“今年利润多少?!”   “我也不瞒你,嘿嘿,”张恒伸出四根手指来。   赵掌柜吃了一大惊,这才不到半年的功夫,净利这么多?!   “衙门拿走了五成,马大夫家里分何首乌的单项分成,二百来两,剩下的便有二千多,咱家分成了七份。”张恒搓着手指头道:“到我这一房,就有三百多。嘿嘿。我和我大哥的一样。大哥跟我说,若是加起来还不够,就把现在住的宅院给卖了添上。反正只花咱兄弟的钱,其它人的都不动。”   张恒道:“我和大哥这些年攒的也不算太多,加起来也有几十两,这样说的话,卖掉现在住的,加起来,手里八百两差不多!”   赵掌柜笑道:“要是明年不涨疯的话,这钱,足够买了。若是没有合适的,买了地皮重建,既合心意,又好。顶多麻烦了些,劳心劳力的要建一建!”   张恒一听就放了心,笑道:“那敢情好!”   “怪不得头油生意要与衙门分,原来如此。只怕明年会挣更多,府城那边若是云帆打开了市场,销量只会直线上涨,”赵掌柜笑道:“好家伙,以后别跟我提穷的事儿!”   不过也能理解,钱不露白,确实符合张家的治家之道。看着张恒有了钱也只是想一家人住在一块,没添一件锦衣,也没添些老爷们添的东西,什么跟风逗个鸟养个金鱼那些事儿,可见张家对这方面的教养有多严了。   “嘿嘿,虽挣的多,但分七成,也不多了。”张恒笑道:“哪及得上老赵你!说说,今年不赖吧?!”   赵掌柜笑道:“托红布绿布的福,还有卖方子的进项,今年和显儿刚盘了帐……”   他伸出二根手指来。   二万多?!   好家伙。张恒咋舌,道:“可见我有点小钱钱,还有比我更多的。”   赵掌柜笑道:“若没老太太,今年我家哪有这份进项,往年苦一年,也就几千罢了,有时候还得与其它布行打价格仗,争客源。能不赔本就不赖!布行这生意难做啊,主要是竞争者多,哪家都想多有点客源,多吃点利润。这里面,没那么简单。我倒欣羡你家这头油生意,配方是独一份的。便是其它头油想要争,也没得争。根本都不是一个类别。再加上是县城,头油这种小买卖,也不像布行有连琐的那类布行砸钱收市场,生意打开了就是打开了,反倒好做不少!”   张恒想了想,点头道:“确实!”   赵掌柜笑道:“你放心,我留心着。张家一大家子住一块,反而热闹。我家人口少,若不然多几房,也热闹。” 第316章 视察   张恒笑道:“得了吧, 多几房也未必是福气,真争起来,打起来能要了你的命。季家倒是儿子多,到现在不还是孤家寡人的单独住着?!前儿还来我家说了怪话, 说他们生了四个儿子, 结果一房都不给自家过年, 意思就是要大牛大妮年三十到他们那过年呗……”   赵掌柜听的直笑, 道:“他那不是有两个孙子吗?!咋, 有亲孙子陪着, 还叫孤家寡人, 这两个老祸害就是不知足的。”   说罢摇头,又笑道:“这倒也是,我家便是多有几房, 也没有老太太那样的人会教会约束。到最后也未必是福气啊。罢了。我有显儿就不赖了,等明年孙子出生了,也热闹的紧。总比季家有福, 呵呵……”   张恒道:“姑奶奶是我这一辈子见过最有智慧的人。”   他服气的不行, 掏心窝子的话道:“若是姑奶奶没来,我家里也就裁缝铺面,虽说日子能过,可也紧巴巴的。人一紧张, 一缺钱,就小气。我家虽只兄弟两个,却也未必心宽,到时候难免也有相争的时候。哪有现在的样子?!若不是姑奶奶,我和大哥也不会这样真心的好。人都说,钱是个坏东西, 可是钱也是个好东西,它能养德,它能养亲,它还能叫人珍视亲情。”   “话是不错,可也只是你张家兄弟不眼皮子浅,真到了知足的份上也就不贪了才有这想法,若是旁人家,有了一千要一万,有了一万,还想多占点兄弟姐妹的便宜,这样便是再有钱,又能怎么?!”赵掌柜哧笑道:“这样的我可见得多了。”   能藏得住钱财,也得有朴素的心思。若是不纯的兄弟,只会放大心中的贪与恶。哪里就有知足的。张家兄弟已经算是例外了!   “过了年叫幼娘来家里多坐坐,这位表婶婶可不能见外啊。家里都盼着呢,说实话,我还得指望着这位表婶将来多疼疼我,嘿嘿。”张恒笑道:“咱两家的关系,可不要搞那莫名其妙的礼节那一套。张家不讲虚礼,你赵家可也别……”   赵掌柜点头,道:“我只和养这些虚礼的人家也养虚礼。其实就是虚伪。等过了年,就叫去,多走动走动,相处熟了就与一家人一样,将来进门反而不会太生份。我也放心。”   张恒笑道:“这样才好。咱普通人家,说实话,不是那些讲究清高虚礼和门槛矜持的人家,人是要自守自持,但若是矜持过了份,可就让人不能亲近了。这样反而不妥。”   赵掌柜笑道:“张家自是如此。若是旁人家,只怕还得小心再小心为好。我只知道,你们家,再怎么也不会轻看幼娘,会尊重幼娘的。咱两家的情义,自与世俗之礼十分不同!”   两人感慨一声,然后看好了宅院,各种细节啥的都琢磨商议了,这才归了座,两人喝热茶。   “一会儿走,带点家去叫老太太和家里人都尝尝,这茶是老家那边献来的山茶,虽不名贵,但也都是送来的好茶!”赵掌柜笑道:“今年给族里了一些提携,他们也识趣,送来的年礼,还算有心。若是无心,可就算是白眼儿狼了。”   张恒笑道:“你也多费费心,尤其是进学的,还有学手艺的,宁愿多给些恩惠,也有些好处。这十个里面,哪怕只有一个能记着你恩的人,就不算赔。”   赵掌柜听了,点头,道:“我这两天正琢磨这个事呢。”   两人唠了许久,还留了下来吃晚饭,张恒也渐渐的有往话唠方向发展的趋势,这一唠,就唠上瘾了一般,两人在一处都亲若兄弟一般,可见一见如故到什么程度!   腊月里风紧,大,并且运河上的船更少了,而且浪急且高,水虽不深,但走在堤岸和码头附近,当真是冷的慌。那风就像刀子或是刺一般的往人身体里钻,似能把人给吹的飘飘欲仙。   县太爷年底来最后考察一下码头的修建的成果啥的,走到河堤上,本来是想作首诗,奈何诗兴大发不成,风太急太紧,倒把他的官帽给吹歪了,师爷怕他弱不禁风的被风给吹冻着,忙扯着他往县里走,道:“太爷,您可歇着吧,这风如此之大,把您吹冻着,这个年还咋过?!您好歹看看这河道上是没一条船,都这年景了,可省省心吧。”   县太爷也是哭笑不得,道:“罢了,罢了,我这小小七品官,也不装什么诗人不诗人了。终究不可能人人是李太白。唉!”   很是感慨的样子,师爷哭笑不得。   这小破县城来时虽穷,但现在也算有模有样了,县太爷在这的功绩,也是可以向朝廷表一表的,当然能发展起来是借着运河的东风,所以年底的折子当然是把发展漕运和运道的事给吹捧吹捧,既吹捧了朝廷的策,又吹捧了自个的能力,不就更令人印象深刻?!   说到底当官的以诗文出名是小道,真正能升迁的东西凭借着的是实打实的实务能力啊!   虽然这小破县也没啥别的,但胜在还算太平,还算不难治理,虽说这一年里也出了些命案啥的,但都不是恶□□件,所以,对上锋也有个交代。是纠纷或意外的案件,那都不叫恶□□件。   恶□□件是什么呢?!形容的话,现代的话类似就是大街上的一个陌生人杀了一个陌生人,光天化日这一类叫恶□□件。   而在古代的话,则是匪盗之类的杀人劫货,这叫恶□□件。   因为这一类事情是会引起社会的恐慌情绪,所以叫恶□□件。一旦出了这样类似的事情,无论县太爷能不能破得了案,最终也还是要被这些事所累。   但命案若是事出有因,就不至于引起恐慌,这又是不同。虽说如果这样的案子多了也会让上锋怀疑他的治理能力,但那么少数几件儿,倒不是大事。   这县城胜在早些年已经除了水贼匪山贼首之类的,这一带也算清理的很干净。   所以,再穷,也太平。就省心的多。   百姓也都很纯朴,偶也会有为争那么三文五文的会打起来,也会为争一口气到衙门里去说理,去调解,这类的小事破事特别多,但若说光天化日的欺讹人的,或是光天化日明抢明偷的还真没有。   百姓也不咋怕衙门,衙门若出了热闹,各个爱凑去看,这一点也是影响衙门运行,但正也说明了,百姓不怕衙门这件事本身,其实也说明了很多问题。   百姓们大多数是不爱打官司的,一般就是去衙门调解,调解不花钱,也就是师爷等人听着他们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一堆,然后糊糊稀泥,就完事了。   可是打官司的,还真少有,所以县太爷这一年里开堂会审的也就那么几回。平时的小事也就调解着就完了,连开堂都不用。   哪个百姓愿意没事就打官司啊,打官司花时间和精力,还要写状纸,若是打的正式些,还得请状师,好家伙,这一算帐,花出去的更多。所以宁愿吃些亏,有些也就算了,懒得再折腾,大多数人都很少死磕,也就自己吸收了,也就算了那一类。   所以回顾这一年,其实大事还真少有,多数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县太爷自认还是很负责任的。   他冒着冷风,视察了一下码头的修建,然后看了看停靠的船只,还有看码头的老头的住宿条件,然后顺着修好的路面,又看了看城外的路还有城内修好拓宽的路面,不住点头,道:“明年再把其它的路和桥都修一修,城墙也修补修补,太破了。县衙的话,也不要费大钱修,把屋顶漏的地方修一修,再用红漆刷一遍,以免木柱生虫,这就行了。这也修那也补的,用钱的地方太多了,再多的钱也有用完的时候,钱这回事还是得用在刀刃上!”   师爷与县吏等一一点头应下,表示应下了,展望了一下明年的工作。   县太爷也没闲着,带着县衙里早早就准备好的礼物,去慰问了一下鳏寡孤独,尤其是孤儿,还有当兵退下却独居的老人,给送了点米粮,还有柴火,油盐啥的。也叫过个好年!   若不然这个不做的话,大冬天的冻死了人,他也受不住。   县太爷问左右道:“统计了一共有多少人吗?!”   “孤儿的话到了十二岁也就出来做活了,倒是不多,只是老人有十几个,有十来人都已经丧失行动和劳动能力了,得靠接济过活,每季都得来送,除了县衙会送,城中商户富户偶尔也会送点吃的,所以倒还好。”师爷道:“有几个还有点能力,比较硬气,平时的时候会支个摊位在巷子边上,卖烤红薯,或是糖人什么的,衙门里吏役看到了,也不忍心驱赶……”   县太爷听了便道:“以后若是拦着道路,就将他们集中一下,到集市附近寻个地方叫他们专门摆摊。算是特例吧。他们不愿意接受接济是好事,能自食其力,衙门自然是赞同的。总不能县城发展起来了,倒叫他们连个摆摊的地方都没有。这就有粉饰太平之意了。这样的人,得敬着,得给个体面,也给个宽容。”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0-17 22:27:16~2021-10-18 21:37: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游手好闲妞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奶茶好好喝 8瓶;30190958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7章 年假   后面吏役也都一一应了, 赔着笑道:“好叫太爷知道,小的们很是通融,并不肯与他们为难的呢!”   “这就好。”县太爷笑道:“城中可有要饭的?!”   “有,怎么没有?!”师爷说到这个就无奈, 道:“有些也不是真没饭吃了, 他们也不是真穷的要饭, 而是将要饭当成一种职业。这样的人, 拿他们还没什么法子, 他们十分会躲, 去抓, 他们逃的比啥都快,不去抓,要到处窜, 也不偷窃,也没明目拿他们,就是装可怜, 跟陌生的商客要钱, 有些还耍赖,不给钱不让走,要的虽不多,也不敢要大钱, 但这类人是真不要脸,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县太爷听的也是无语,道:“这样的人就一点法子都没得治?!”   一吏役道:“没法子治,就是不要脸那种人,有什么法子?!小题大做了,他们叫的比啥都欢, 包管什么话都出来了,什么县里只要脸面,不顾他们死活的话都敢宣扬。有些是真不穷,家里还有房子有院子呢,可就是准备了乞丐的装备,专门就在码头上骗人。偏偏他们也不偷抢,所以抓都没得抓,实在是没法子……就是这样,也有商客说咱小破县城可怜,咋治理下这么多乞丐呢?!”   县太爷听的头皮发跳,眉心紧皱,这不是显得他背了无能的锅?!   “这世间还有这般不要脸的懒汉,堂堂正正挣钱的活计不干,人不当,非得当乞丐,非要来钱快!”县太爷道:“可有什么法子治治?!”   吏役们一时面面相觑。   王安平道:“抓起来强制干活并不合规,只怕大人要被人诟病,这些人造谣的能力是十分强的,切切不可强硬手段!”   县太爷本来正有抓这些懒汉的意思,一听这话,也是若有所思。   师爷道:“年底了,码头上船少了,是一个乞丐也不见,都在家猫冬了。到了船多的时候,包管一个个的都窜出来了,安平,可有什么好法子?!”   王安平道:“倒是有一个,就是有点烦!”   “治得治,不怕烦。”县太爷道:“安平是怕衙门人手不够?!”   “正是,”王安平道:“也不是什么高明的法子,只是叫人在他们常常要饭的地方提醒一下外地商客,切莫被他们所欺,告诉商客们他们不穷不是要饭的,家里也有房有地,就是懒,切勿上当受骗。”   县太爷一听就哈哈大笑,道:“这法子好,就是有点麻烦。要人手啊。”   师爷笑道:“虽然麻烦,却是好法子,这些乞丐,拿他们实在是小题大做,传到上峰那去,也难免有苛勒百姓之嫌。但是不拿他们,他们又实在是有碍观瞻。还不要脸的造谣。就得这样,叫他们没得钱讨才好。他们本来就是卖可怜行骗的骗子!”   县太爷笑着继续走道:“行,过了年就这么办!”   “既使如此,还是会有人说大人不作为,不把他们给抓起来。这世间就是如此,无论怎么做,都有谤名,没有办法的事情。”王安平道。   县太爷听着叹了一口气。事情就是这样,你做了,他们说你太严苛,照样说你不好,你选另一种方法来做,他们又得说你太不作为,放纵这些乞丐在街市行骗。   但这真是难为的事情,涉及到人,就是千难万难,只能两权相害取其轻。   “虽是如此,可是为官作宰之人,却不能装看不见,什么也不做。只能尽心而为吧。”县太爷道:“幸而世间的人大多数都有羞耻之心,若非有孔夫子之教化,想必无廉无耻之人更多,更难治理。幸亏大多数的百姓,也是以不事生产为耻的。”   王安平等人点头称是。   县太爷等把县城内外给整理完了,归纳总结了一下今年的事情,还给上峰写了折子,一道并递给京师。然后又展望了明年要做的事情和计划。   最后就是挂官印放小假了。就是不开堂了,除非有命案,否则明年之前是不会再用印了。   然后就是把过年期间前后的排班给排了一下,就放假了。   衙门里一般安排一天安排一吏一役来值守,定时的巡示一下县城,然后因为腊月里各家各户的都已经早早的置办好了年货了,集市啥的买东西的人也少了,多数是镇上或是乡里的人进城买布买什么的人比较多。所以现在值守城门的时间也比平时早关不少。   一般到下午三点左右就关闭城门了。   每年到这个时候都是这样的,所以百姓们也知晓,办事很是守时。   过年也就没啥大事了,连进城的人都少了。   王安平和大牛分在同一天,算了一下这一个月里要间接的值班有九天左右的时间,倒也不算多。虽然放的假是不连续,但是胜在人就在县城里,所以,相当于不连续有二十来天的假期,这可是相当的美了。   这在现代,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得不说,古代慢社会有慢社会的好处,因为交通不便,官员虽然平时休沐不咋多,但是一旦要请假回乡有事啥的,假期一般都是三个月起步。   就算离任近的,也都一两个月起步那种,这还只是一般的假期。若是母丧父丧啥的。三年起步,朝廷还会下发一些恩旨,一些赏赐或是尊荣啥的。相当于带薪假,这可美不美?!   虽然官员不可能只靠薪俸过活,但是有这个固定的薪水,不管是天好天坏,年景如何,都是有的,这就很稳定,很固定,这其中的美,知足的人还是过的很自如的。   县太爷就很节俭,平时吃饭也就两菜一汤,过节也不过三菜一汤,也就过年会丰盛一些。   县太爷挂完印后就在家中叫下人准备了几桌吃食,请衙门里的吏役,有数当数的都来吃饭。这一顿算是年尾宴了。相当于公司年会。   吃过席,县太爷发表了一些在本县的感想,然后鼓励大家要再接再励,明年好好干活,然后表扬了一些人,一些行为,批评又表扬了一些人和一些行为,说的众人都很激动。   最后便是县太爷准备的发的年货,东西是不咋样,就是粮面油,还有二刀肉。但这东西是衙门发的公家的东西,能不体面吗?!   很多吏役拿到手,面上都冒着红光。   然后千恩万谢的谢了县太爷回家去了。   县太爷亲自送出衙门,外面天早黑了,一一送走人,才笑道:“今年还真不习惯啊。”   “以后年年如此,如此人心才会向着县太爷,听太爷的调遣,认真的做事。”师爷是早些年跟着县太爷一起上任的人,是心腹,道:“幸而本县不是奸猾的吏役。若不然,这样的根深蒂固的人不好打发呢。也是本县的人纯朴了。”   能不纯朴吗,之前衙门里的人中午的食堂吃饭吃的是啥啊?!都是因为穷。   县太爷点点头,将来若是升任,难免会遇到真正的刁吏或是刁役,那时才是真正要展现心术的时候。现在这和谐的年尾还真有点美满之意。   “其实在这样的任上安心做个小官一辈子也不错。”县太爷失笑了一下,不可能的,就算他想,他的家族也不可能让他只安于一县之令。他自己其实也不可能。否则就真的违背了从小所接受的教育了。读书十载,为的可不是安于县令之职,是为了士宰一方,辖督两省,是为了通达显贵,上达天听,辅阁帷幄,位极人臣……可不是为了当一条咸鱼。不力争上游的官员,还叫好官吗?!   不过这一段当县令的经验,他还是很感激,很喜欢的。这里,很好!   县太爷回了县衙,看了一轮凉冰的圆月,道:“腊月二十五了啊……太后寿诞就是今天吧?!”   “是,”师爷道:“族里的信只怕要等今天以后才会到。籴米船沉案的结果,只怕也要等到年后才能一把到了。”   县太爷道:“钦差大臣可已到府城?!”   “算算时日,只怕还未到,但过年前应该会到,”师爷算了算日子,道:“我们县还好,只怕府城现在才是如临大阵仗!”   “知府大人怕是有的折腾。”县太爷道:“本来是想一起去迎接钦差大臣的,可是又不想掺合。想来想去还是把治下给治好。等钦差来召,我们再去便可。”   “打铁还需自身硬,我县治下极好,无错之故,不会有事的。”师爷道:“只是知府大人恐有受连累之难。”   背锅还好有上司。只是知府也蛮难的说。这件事真与他没啥关系,但偏偏发生在这一截运河上,这就……很冤很无奈。   “圣上英明,想必也不会太严厉,”县太爷道。也许只是斥责罢了。   只是搞沉船的那些王八羔子,实在不是人!这一举,可真是……   王安平对季大牛道:“把东西去送给你爹娘吧,一年到头的,也该给你爹娘孝敬点。”   季大牛有点犹豫。   “就送这个去,这是衙门里得的,是你半年的辛苦所换,这个体面,比你另买的更好的还强些。”王安平道。 第318章 体面   季大牛听了, 便道:“那好吧,我现在就送去!”   “一会儿回来小心些。”王安平道,“雪深,别摔倒了。”   “诶!”季大牛看他走回家, 这才拎着东西往季家去。   王安平回了家将东西放下, 说了缘故, 张兴柱笑道:“县太爷有心了。今年大家都能过个好年!”   衙吏们哪个不知道衙门有点钱, 是张家出力多, 是受了他们的好处, 所以对王安平和季大牛也和颜悦色的, 关系自然越处越好。   人,不完全服从于利益,但人好之余, 服从于利益没什么多余。   “季家要这个体面,就叫大牛给他们这个体面。”张兴柱撇嘴道:“大牛到现在还是杂役,都算不是正经的衙役, 连开堂列班都不行, 也不知道他们得意个啥!唉!”   开堂会审这种会站班听令的衙役都是要十分听话,会看眼色的,有时候县太爷说要打,其实是吓唬人, 而并非真的要打,若是大牛上去直接打,反而不好。季大牛不大会看眼色的一人,所以至今为止,也只是跟着打杂。依旧是杂役,他能力是有的, 但就是缺根筋,县太爷便是想要倚重,偏偏也倚重不了。   张兴柱已经接受了女婿就是一根筋的事实,所以也没什么期待,他心里是接受女婿的平庸的,这样平庸就挺好,打杂就打杂呗,毕竟是官差,到底体面。   可这体面,也不必显摆在明面上啊。他就是看不惯季家老两口那显摆劲。让人心中烦躁!   张兴柱一面将东西往家里拿,一面对王安平道:“就大牛这样了,心里还不知足,上回还暗里明里的又开始说了,巴不得掺合点衙门里的事,叫大牛在县太爷面前涨涨脸,得些得用。这两个人,哼,但凡给三分好脸色,就显摆的不知道自个儿是谁了。有时候,不是我不搭理他们,是真不想理会他们这得意的劲头!越给脸色越会开染坊。他们若是到你面前胡说八道,说三道四的,你别理会他们,回来只告诉我,我怼他们去!”   对于季家老两口的给脸不要脸,他现在已经是相处出经验来了。就跟猴儿似的,朝三暮四,朝四暮三还不一样这一类人。四五不着六的人,有什么法子。摊到这样的亲家,他也只能跟安平抱怨一二句,在外人面前不能说,跟大牛和大妮也不能说,总得给女儿女婿脸面啊,是不是?!所以,这心里积累起来的怨念是真深。   有时候季家老两口一句攒一句的,一句噎一句的,能把人给憋死,积攒起来也真是不少了!张兴柱表示自己承受了太多,怨念颇深。   王安平听的好笑,道:“我知道。我也会提点大牛一二句的。大牛没别的,就是听话。听大妮的话,也听我的话。我叫他送去季家,但以他的性子,包管不会落下季大嫂。就是季家得意,也得受一回噎。也能消停很长时间了!”   张兴柱听了这才笑道:“这般才好。省得没事就来噎我。有时候听到些气人的话吧,不怼他又忍不了,怼他吧,又显得我刻薄。我就说,他们老说那些不四不三的话干吗?!不说不是什么事都没有?!这也真是没地儿说理去。我也是造了孽了,摊上这样的亲家!”   说着便进了屋,张融融见领回来不少东西,连道县太爷恤下。又问了王安平的值班安排。然后催他去休息。   王安平依言去了。   张兴柱对张融融笑道:“这个差事虽说挣的不多,但是算清闲了。年底的假期就不少。小县城嘛,事少,一年到头忙的时候都少。也就春播秋收忙一些,其它时候都是小事瞎忙。劳力不劳心。安平这样就挺好!”   “他心不大,愿意就这么过一辈子,知足的孩子,不管咋,都会幸福的。”张融融笑道:“明儿云帆要回来了,你也想得慌了吧?!”   张兴柱掩饰了掩饰,但还是点了点头,道:“这丫头,一想到她,我是既心烦又想念她,还担心的很。唉。”   “回来你别乱说她,”张融融道:“她不比别的女孩儿,她心高气傲的,你总说她,反倒是把她往外推了。之前虽说给了她铺面便不会再给她家里的分成,可强子还是乐意分了一份与她。你不是有福气?!强子和恒子有这份心胸,愿意分她,拿她当家里一份子。而她呢,过年也愿意回家一趟,哪怕赶趟,但也是当是家人的。你就知足吧。儿女都愿意为你分忧,不再让你操心了,就放心的交给他们操心家里和自个的前程吧。”   张兴柱一想也是,道:“强子守成,心胸大,就冲这一点,我这一辈子是真值了!”   这件事张兴柱都没想到,是强子提出来的,说的理由也很充分,说是不给云帆分,就是把她当外人。这不行的。   张兴柱见儿女们都没意见,也就默认了。其实心里还挺欣慰,怎么分不重要,重要的是儿女们不争。这可真是福气!   “云帆的户藉已经单独立户,方便她以后外出行走经商。户藉算是独立出去了,人又不常回家,若是连家里的事都不叫她知道,不分给她一丁半点的,她与外人有什么区别?!”张融融道:“她又不是孤魂野鬼的,当然不能这样。所以我是赞同强子的分法的。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   张兴柱点点头,就怕女儿离心离远了。   “当初是想给她点压力,其实家里哪个不牵挂她?!恒子虽说有时候还有点叽歪,但是,强子说的时候,他是半点也没不愿意。心里哪不想。他这是嘴硬心软。”张融融笑道:“咱们当长辈的,还是得弥合弥合孩子们的关系才是,别叫疏远了。你以往心里不舒服,不乐意,就忘了吧,她回来就好好的说话,也别骂她,也别太客气,太客气可就真远了啊。家里有啥事了,也写写信告诉她。别叫她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连家里的事都不知道,那就是咱们防着她了。可不能这样行事!”   “兴柱呐,你可别误了,到最后把小女儿推远了,她是个犟性子,你要真一直念着之前的事不放,她可真的会断情的。”张融融道。   张兴柱听了默然,良久道:“她,就是这么狠。不是狠人,也做不出这么狠的行商手腕来。也罢了,谁叫她是我的女儿。唉。得,以后我还是讨好一二……”   “为人父母的不就是那样,生下什么样性情的孩子都不是定论,遇上这样性格的,还不得屈从些性子?谁叫咱是为人长辈的呢,只要不是不可原谅的过错,便是犟一些,又有个什么?!不然还要闹成什么样?!真闹僵了不来往才甘休吗?!”张融融道:“她回来,得叫她有归属感,得叫她知道,虽然家里人有些不赞同她,但这里,是她的家,是她可以随时回来的地方。等她回来,我明儿会与她说说。我这个当长辈的得玩些心眼,叫知道家里人对她的好。你就不用了,好好待她就行。也问问衣食住行啥的。别一味的犟着。你不说,她哪知道?!她那个性子,对她的好,得说出来。”   张兴柱点头,道:“有老姑在,家里的人事,都是和顺的。若不是老姑,我哪能梳理成这样呢?!”   “咱俩说这些做啥?!”张融融道:“你是越老越黏我了。唉,还不如安平呢,安平还知道天天往外跑跑。你倒好,越老越小!”   张兴柱笑,道:“他?哼,要不是老姑撵着他往外跑,他不也跟我似的,巴不得天天在老姑跟前?!年轻人,一点活力都没有,比我这个老家伙还不如……”   “你俩可就别一个说一个了!”张融融笑道:“他还年轻,倒天天宅在家里,我看了也头疼。”   说罢两人都笑起来,说了一通,才歇下了。   大妮则在等大牛回来,留了门。   季大牛将东西送去,他是给了一半给季家老两口,一半则直接哼哧哼哧的敲开了徐玉珍的门,直接扛给她了。   季家老两口本来高兴儿子送了衙门里发的年礼来,结果直接没了一半。季老爹是没说啥,但季老娘便有点不高兴,道:“知道的,是知道她是你前大嫂,你是孝顺的小叔子,衙门发了年礼还记挂,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大半夜的送粮米来生怕她饿死,是养在外头的小老婆呢!”   季大牛听了道:“娘,你不说话不行吗?!一开口就说的这么难听,我不爱听这话。”   “有你这么说话的吗?!”季老爹还是能忍的,道:“少说两句!若是乱说话害了大牛,看我不抽你!本是他惦记着他大嫂是好事,又不是给外人吃了。”   季老娘这才不说话了,只是心里噎了慌。本来得意体面的心情也被砍了一半,便有点没劲的坐了下来。   季大牛看这气氛就不爱呆,东西送到了,便要回家,两个侄儿却是大着胆子冲出来抱住他的腿,道:“四叔,你有空来带我们出去玩啊,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0-18 21:52:59~2021-10-19 23:01: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游手好闲妞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9章 回家过年   季大牛憨厚的笑, 摸摸他们的头,道:“好,好,跟你娘好好练字识字, 我会买糖给你们吃的。”   两个孩子连连点头。   徐玉珍出来笑道:“这大雪天的, 跑出去玩容易冻着, 别听他们瞎说。快过年了, 在家多陪陪大妮要紧。大妮的肚子还好吗?!”   “好, 家里精心照顾着, 她万事不咋操心, 也只一点小事烦神,又有马大夫经常看脉,挺好的。”季大牛道:“最近店里也歇了, 大嫂没事也带两个孩子去看看她,说说话也好,总闷在屋里, 不好!”   徐玉珍应了, 送他出门。   季老娘心中不自在,道:“来了不问候问候亲爹亲娘,倒对她说了半天的话,老子娘是外人不是?!来了就急着走, 赶趟呢?!”   徐玉珍听了道:“大妮还在等他回家,她是有身子人,不能熬夜,你不问问大妮好不好,吃喝睡好不好,倒是不满起来。”   季老娘一噎, 气的胸口直起伏。这一说,倒成了她这婆婆不慈了。   “快走吧,”徐玉珍道。   大牛也没多呆,拔腿就走了。   季老娘见她要回屋,便冷笑道:“一半的好东西,你倒是收的爽快。”   “孩子四叔给的,我凭啥不收爽快,等过年他们四叔四婶要给红包,我母子仨也收的心安理得。怎么?!你不开心?!你亲孙子收你亲儿子的红包,还不乐意?!”徐玉珍嘲讽的道。   季老娘堵的心里难受死了,摔了门就进了里屋。   徐玉珍回了屋看孩子们练字,笑道:“别理她,她也就是嘴上的功夫。”   “嗯。”孩子倒是听话,道:“四叔惦记着我们呢。”   “是啊。”徐玉珍道:“你四叔四婶,是真正可靠的人。”   季老娘对季老爹道:“过年大牛到底在哪儿过,到现在也不给准信,难道今年过年,亲儿子都不在咱身边过不成?!我看大牛这缺根筋的心思全在张家呢!半点心里也没咱。这可真是……难道我就是该的?!只配和这破落户过年?!”   季老爹道:“我问了亲家了,亲家不吭声,估计是不管,叫我们问大牛。大牛这性子,认定了事情,他才不会回头。”   季老娘一听老泪纵横道:“这样过年,我们在街坊邻居面前还有什么体面?!”   亲儿子都不和他们一道过年,要被人看低了去了!   季老爹倒是认命了似的,只叹了一口气,道:“算了,依大牛吧,没的大过年的还跟儿子闹翻了。像什么话?!得罪了儿子,以后咱的日子更难过。大牛也犟的很。”   季老娘骂骂咧咧了几句,哭了几句也就没再多说了。   “我只问你,年三十咱这五口人,还摆两桌?!过两样的年不成!”季老爹道。   “你啥意思?!叫我低头要这破落户跟我们过年?!我就只配与这样的过年?!”季老娘道。   季老爹苦笑道:“低头?!你不低头,人家还不乐意与咱过年呢,你以为是她求着你?!是你求着她。她还年轻,有春妮和张家提携,自有安定落户,离开这的时候,你以为她是个没志气的,一辈子巴着你,求着咱过日子!?你也小看她了。她到底是有咱两个亲孙子,趁着现在就和好些吧。将来……”   季老娘道:“做梦!我求她,我低头?!不可能!我看她以后能得多大的志向?!她能飞上天去当凤凰不成?!一辈子是山鸡罢了。又有两个孩子拖累,她能有多大的主张?!就靠她与春妮那点子折腾劲!?折腾来去的也就那样了……”   季老爹道:“你就嘴硬吧。”   季老娘嘀咕了半天,到底是拉不下脸来,便歪着在那生闷气!   第三天,季老爹还是去邻居家,以及相熟的人家串门去了,一个劲的说县太爷恤下,还给他家大牛发了米粮,儿子孝顺,当晚一发下来,就拎来给他们老两口吃了,其实他们也不缺这点米粮,但儿子给的,又是衙门发的,这体面,真正是带着一个官字,一定要收藏起来,只过年过节,招待客人的时候吃云云……   邻居们自然乐得附合,等他一脸得意显摆的走了,才撇嘴道:“……东西是好东西,人不是好人。他家哪有什么亲戚上门?!亲儿子都像没生过似的,来都不来,更何况是亲戚了,可见着他们家有啥亲戚上过门?!”   “有,之前不是有来借钱的吗,被季老娘给用扫把打走了……”   一人笑道:“估计也只张家会来了吧,但少有丈人到女婿家里拜年的,大过年的,人家家里热闹的很,哪有空来他这里?!存着收藏着吧,也就装一装。可惜啊,就算想装门面,没人来,这米粮不得烂了去也没人吃?!”   众人一时都笑起来。   有老人不住摇头,道:“这两个老的做人不行。做人太差劲了。做事更差劲!做人到这份上,这么独,也难怪连亲儿子都不亲……”   “虽说也有那种不会做人的父母,却少见像他们这样的独到这份上的……”   因为别人的独,可能是儿子不孝,不得已不别居,但他们这独,可是自个儿的原因占多数。   所以才显得如此的稀奇!   说到这老两口,众邻居都有的说笑。光议论他们家的事儿都能说上半天。无非是季老娘又与她前儿媳又骂了啥了,瞧稀罕都不嫌不热闹……   季老爹又来张家一趟,问大妮哪里过年,大过年的,大妮哪愿意去季家过年?!她知道,身为儿媳妇,她应该守着公婆过年,但是,她不乐意,她也想自私,任性几回。所以她就不说话。   她想说以后有的是机会,或是说你们也可以来张家过年,但这话明显有欺负人的意思,所以她就只沉默了。   张家这边一大家子,多热闹,大妮是真不乐意去听季老娘说话啥的。她懂事太过了,受过懂事的苦。现如今,好不容易得了现在安宁的生活,哪怕要被骂不孝,她也想任性几回。   季老爹见她半天都不抬头,就心里有数了,叹了一声,道:“今年也罢了,待明年孙儿生出来,可得来季家过年了,孙子辈的总不能连祖宗都不识得……”   大妮这才松了一口气,道:“嗯。”   季老爹自嘲一笑,也算是会下台阶的很,道:“年三十中午我和你婆婆来你张家吃,晚上我们再回家吃。也算团圆了。”   大妮道:“好,这样好。我和姑奶奶还有我爹说一声!”   季老爹点头,心中不得劲便回家去了。   王安平和大牛,还有张强张恒守在码头边等着云帆回来呢,候了小半天,终于来了。等船靠岸,大妮就红了眼眶,道:“云帆!”   “姐,我回来了!”张云帆也红了眼眶,道:“姐,你身子重,怎么来了?!”   “叫她别来,非要来,说是想你。”张强无奈的道:“得,赶紧回家吧。”   还好带了骡车,将东西给从船上装到车上,拉回家去了。   “高了,也瘦了。”大妮坐车上拉着她的手道:“府城怎么样!?生意好做么,人好相处吗!?顾客有没有刁难,同行有没有相欺?!你现在住哪儿?!”   问了一堆,张云帆眼眶便红了,一一答了,道:“这段收获满满,姐,我人长进了吧?!”   “是长进了,也长高了!”大妮道:“你吃苦了!”   张云帆听的心酸,本想说这苦她愿意吃,但知道姐姐是真关心她,便说不出口,只抱了抱她。   等到了巷子口,张兴柱在候着呢,看到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通,道:“回来了就好!快家去吧,你姑奶奶等着你呢。”   “爹!”张云帆一叫,张兴柱眼眶便红了,道:“有空常回来才是。这过年才回一次家,可不像样!”   “以后我常回。”张云帆道。   张兴柱看着她,笑道:“长高了不少。去了府城历练一番,倒也有点长进!”   张融融在等着呢,张云帆进了门就要跪。   张融融一把拉住,道:“干嘛呢?!咱张家可不兴那一套,赶紧的起来。没的出门一趟还膝盖软了!”   “姑奶奶,我想你!”张云帆哭了道。   “我也想我们的云帆哦。”张融融搂着她道:“叫你两个嫂嫂看看你瘦了没有,长高了没有?!”   “嫂嫂!”张云帆道。   李氏和陶氏抹着泪道:“长高了,也瘦了。这是抽条了!”   张融融拉着她进屋坐了,道:“看看这是你的屋,怎么样?!搬家的时候你不在家,就把你的房间安置在这了,和大妮隔壁。”   “好,挺好!”张云帆笑道:“我喜欢这!”   “你大嫂三嫂为你准备了不少冬衣,也不知道大了还是小了,等你回府城,带过去,省得你只顾着忙,反而放松了照顾自己。”张融融道。   张云帆一听这话就红了眼眶,道:“谢两位嫂嫂。”   “自家人,客套啥?!”李氏和陶氏笑道:“你一段时间不在家,我们还怪想的。”   三人说了会话,便去倒了热水来给她洗脸,又给她倒茶拿点心,只说着菜已经烧的差不多了,一会子就开饭。 第320章 收心   张兴柱道:“我去叫老马来吃饭, 也叫他给你号个脉,这在府城也不知道累着了没有,年纪虽轻,却不能马虎!”   张云帆听了一愣, 心中满是感动, 见屋内真是无不细心无不妥帖, 家人还是以前的家人, 这心里一下子就踏实了。   天知道她近乡情怯, 生怕一出门家再也不是家了!   现在算是放下心。   “好了, 你们别围着, 赶紧的摆桌子去,”张融融道:“都凑在这干啥?!”   众人笑道:“姑奶奶先香着,解一解思念, 倒是咱,先靠靠后吧。”   “去吧去吧,一堆人围在这, 堵的慌。”张融融摆手道。   众人便都各忙各的去了。   张融融将春妮店铺的帐目与钱拿出来给她, 道:“这是春妮理的帐,你要给她的,你自个安排。”   张云帆接过来看了看,道:“春妮真的是打理铺面的一把好手。”又道知道了, 她会与春妮说的。   张融融又将另一个匣子和帐目递过去,道:“这是七分之一利,头油的分成,你拿着!”   张云帆一愣,看着张融融愕然。   “本来说好了是不分的。是你大哥说,你也是家里的一份子, 怎么能单单的漏了,不管你在府城做多大的生意,赚好大的钱财,可是头油是一家人都得有的份,不能漏了你,所以你就有一份。你二哥也没说啥。别看你二哥话多也难听,其实心里也牵挂你,只是嘴上不说罢了,供应头油,也是尽量的往你那多供应些。”张融融道:“云帆啊,现在你的户藉单独立出去了,但你永远是张家人,这里是你的家,你要记住了。家里挣的就算不如你的多,你也得拿着,这是家人的心意。”   张云帆眼泪早已经下来了,心中满是暖意,道:“以前是我不懂事,常与大哥二哥生气,是他们不与我计较……”   “以前说不分你的话是真的。现在要分你也是真的。因为都是真心,以前是因为关心才生气,现在也是牵挂你,这都是真心。虽是此一时彼一时,但对你,家人都是不变的。”张融融道:“在外头不管是风光也好,还是吃亏吃苦也罢。别忘了家在哪。回来了就好好过年……别想这个那个的心多。便是有人说一句不中听的话,那也是家人相处的磕绊,别放在心上。还有你二哥,现在依旧别扭,对你,一出口就没好话,但若是你遇事,他是第一个要往上冲的人,你别与他一番见识……”   “我知道。姑奶奶。”张云帆道:“我以前不懂事,叫爹还有两位哥哥伤心了。我以后,一定好好的与他们相处!”   “拿着吧!”张融融笑道:“去洗把脸,一会子就开饭了,这是你屋里,你收拾一下。”   张云帆点头。   张融融便出去了。   外面是炒菜的香味,炖菜的香味,看来是准备了大菜,人声鼎沸,吵吵嚷嚷,说说笑笑的人间乐事,是那么美妙。   张云帆的心一下子就定了下来。   屋子是新的,桌子也是新的。   她上前摸了摸,心中发暖。   王安平走到张融融身边,小声的道:“……若论收心,还是娘棋高一着!”   “看出来了?!”张融融笑道:“这丫头多心,若是稍微怠慢,将来指不定真不回家了。到时候伤心的是你表哥。我是不忍心呐。对她这番话,算是半真半假吧!但说出来了,众人也做了,它就是真的!”   “本来就是真的。”王安平道:“娘对她如此用心。也是真的!”   张融融心一软,道:“我的安平呐,最懂为娘了!”   王安平便对着娘笑,满眼都是依赖信任。   为人处事,是讲究手法的,张融融这种是细腻的。对多心的人就得细腻。对粗糙的人,粗糙一些也无妨!   马大夫很快就来了,一进门就道:“云帆回来了?!我瞧瞧,哎哟哟,长高了,这是长成大姑娘了,远远的瞅一眼,我还以为是哪家的大小姐呐,这通身的气派,就这气度!”   张云帆一乐,道:“马伯伯,倒也会臊我了!”   马大夫上前便给她搭了一把脉,道:“有些伤神,虽年纪小,可也不能太劳神熬夜啊。平时可得注意一些。在家里的这段时日得早睡早起,我开副药,每早晚喝两碗,她年轻,能养得好。只是以后可得注意些了……”   张兴柱紧张的道:“可有什么要紧?!”   “就是劳累。”马大夫道:“她一个人在府城忙着能不劳神吗?!战战兢兢的,自然会有点损伤。吃点药,以后注意一些就好了。”   “可听见了,生意是做不尽的,钱是赚不完的,你可得多注意休息和保养!”张兴柱道。   张云帆连连点头。   开好药,张兴柱道:“恒子,去你马叔家拿药去!”   张恒应了一声就去了。   张云帆撇他那肚子一眼,噗哧便是一乐,道:“没我在家与二哥拌嘴,二哥这日子好过的肚子怎么胖成这样了?!”   陶氏乐道:“那可不,等他来,你可得好好与他吵吵嘴,说不定气一气,这就能减肥了!天天叫他少吃少喝点,他也不肯。只你能治他……”   一时都笑了起来。   大冷天的还有点冻手。   李氏拿了件厚衣服叫云帆穿上,道:“今年的新棉,刚做的,放了你以前的身量做的,应该不小,你先穿上,你这穿的也太少了。在外头也别疏于照顾自己。别仗着年纪小就不顾身子骨,等以后身上疼起来,才知道厉害呢,马大夫的话,你可得听。知道吗?!”   “我知道了,大嫂。”张云帆依言回屋换上了。   一时抓完药回来,便都入府吃饭。   陶氏将一盘羊肉片递到云帆身前,道:“你大哥二哥从乡下买回来的好羊羔肉,就盼着你回来吃最嫩的部位呢,他们是嘴上不说,心中惦记,你可得多吃点。”   张强只笑,张恒有点不自在,道:“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   陶氏笑道:“怎么?!还不兴我说?!也不知道谁天天气呼呼的梦里骂云帆呢,要不是想亲妹子了,能做梦还能骂起来……”   张兴柱哈哈大笑,对马大夫道:“……他们俩个真是从小吵到大的,这都不在一块了,还能梦里吵架?!”   马大夫哈哈大笑,道:“等天天搁家里吵,你又受不了喽。”   张兴柱听了便笑。   张恒对张云帆道:“大过年的,别惹我,别跟我吵吵。”   张云帆乐道:“我还乐得不跟你吵吵呢,我嫌烦。”   “那最好。”张恒哼道。   张强捂着额头,无语道:“都是有孩子的人了,以后见到妹子还要掐!?蛋蛋都不这样。”   张恒臊的慌,低了头吃饭。   张云帆乐的很,道:“就是就是,蛋蛋都不这样!”   有完没完?!这老四妹就是克星啊这!   一时吃着喝着,吃了一顿年前的团圆饭。高高兴兴,乐乐呵呵的。   张云帆回屋休息,才打开匣子看了看帐目和三百来两银子。   是不多,可是家里有自己一份子的钱,这份牵挂和认可,还有归属感,是永远也无法取代的。   在外才知家里的香。   经历府城一段时间,她更知道家的好了。这一番回来,真好,什么都没变呢。   亲人还是亲人,家人还是家人。对她的好还是那么好。   不,也不是,家里的条件渐渐的开始变好了。   但庆幸的是,条件变好了,人的关系也更好,没有变成仇人和疏淡!   张云帆此时是真的彻底的服了张强。   她去找张强说话,道:“哥,谢谢你。”   张强只笑道:“一家人,说什么傻话?谢个啥?!难道因为你不在家,就能忘了你的一份?!没的说什么谢外道了。你在外也不容易,无论吃多少苦,也不肯说。我也不问你,我也不太懂外面的事情,大哥做生意方面不及你,但是别的帮不了什么,但至少家里的,我能理好。倘若以后真亏了,家里好歹还能支援你一些。”   见她眼泪包包的。   张强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道:“你在外面要好好的,宁愿隐忍些,也别逞强,生意就慢慢的做,不着急,不然家里人都会担心你的。恒子虽嘴上不说,心里其实很担心你太要强,会吃大亏。”   “家里人都在县城,府城那边除了表叔能知道些,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也去不了,一切,只你一个撑着,不容易。”张强道:“以前大哥也气过你不听话,太要强。可是那些都过去了。以后你要好好的,别叫长辈们担心!不要太奋进,不要太激进。表叔说的,姑奶奶提点的话,要记着。”   “嗯。”张云帆点了点头。   马大夫远远的看了一眼,对张兴柱道:“驯服之术,厉害。正所谓,柔弱能胜刚强也。老子的话,果然不欺我!”   张兴柱虽笑着,眼中是真掩不住担心。   马大夫道:“家里有姑奶奶这智多星,连这个都能降服住,真是了不得!这丫头实在棘手,我家要出一个,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该咋办。这可是孙猴子,要翻了天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0-19 23:14:26~2021-10-20 21:55: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游手好闲妞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1章 日子   张兴柱道:“她本事大, 在府城搅弄风云的,你也听说了?!”   “这么大的事谁没听说?!”马大夫笑道。   “幸亏有老姑,”张兴柱道:“顺着毛捋,不然以我的性子, 强压着, 现在已经断绝关系了……”   “这是你的福气啊。她现在不就和顺了不少?!”马大夫道:“我看她是有脑子的人, 只要不硬气的顶着来办事, 反而是好事。遇到姑奶奶这样的人教育, 也是你这四女的运道。现在这性格, 处事方法都和顺多了!”   张兴柱听了点点头, 也算是欣慰!她的确长进不少!   张云帆一回家,赵掌柜就听见了风声,下午就带着赵显来了, 三人一见面,便提起了府城之事,张云帆谢他在府城介绍了人脉给自己, 她的生意才能更进一步, 更上一个台阶。   赵掌柜只笑道:“以你的心智,积累人脉也只是迟早之事,我这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事罢了。往后咱有合作的机会多着,说不得我赵家还需要你来提携。”   “是一家人, 自然相互提携,”张云帆笑道。   赵家父子二人听了,松了一口气,不禁和张兴柱道:“为商者,寻一个善开拓之人十分不易。以云帆这勇于开拓的精神,在府城, 她冲锋陷阵,怕是比咱父子往年所积累出来的人脉和渠道会更多。以后怕是少不得要托她照应一二。”   张兴柱道:“一家人当守望相助才是。”嘴上这么说,内心里还是很骄傲的,不过没有表现出来。   张云帆道:“我带了礼回来给未来表婶婶,只是不好贸然拜访的,不如赵掌柜带回去给未来表婶婶吧。至于拜见,等明年成了亲,有的是时间相处。好叫表婶婶知道,不是我不知礼,而是实在不好在婚前就这么随意打扰。”   这也是尊重之意了。   张融融要见赵幼娘是可以的,因为她是长辈,但是小辈就不能这样在婚前贸然的拜访还未成婚的长辈的。这就不合礼。   赵掌柜听了便笑道:“你有心了,幼娘若知铁定高兴。一会子我和显儿带回去!”   现在赵家与张家结了亲事,这称呼方面,是真不知道怎么喊,若论年纪,其实张云帆是可以喊一声叔伯都是成的,但是,若论亲事,得喊一声爷爷辈的。介于这实在不方便,干脆就不再在乎那些个虚礼,不禁你啊我的,一会兄弟什么的乱喊,也没妨碍了。主要是两家来往太密切了。倘只是结亲,当然是以结亲的方式来称呼,然而,因来往密切,这来往的关系反而胜于亲事上,这称呼也就不怎么在意了。   赵掌柜和赵显也没有多留,快过年了,家里也是乱糟糟的一堆琐事,坐了坐,饭都没来得及吃就走人了。   家里人送了送,二人上了马车带着东西很快家去了。   赵显对赵掌柜道:“这女孩子看着年纪还小,却十分有气度,还挺大气!”   “以往她可不这样,可小气了,可矫情了!”赵掌柜啧嘴道:“也是张家老太太教的好,给掰过来了。人呐,心胸宽了,眼界高了,自然也就变得大气了,大方了!”   赵显感慨一声,道:“也是,张家老太太是连县太爷都夸的人,教出来的人,果然不同。不过也是她心气儿高,也有像安平妹夫这般知足常乐之人。”   赵掌柜提到这个女婿,便心满意足的,笑道:“给你幼妹寻了个好亲事,我这半辈子,算是交差了!”   “爹还年轻着呢,交什么差!?家里的事,还需事事要你拿主意。”赵显笑道。   赵掌柜听了心中熨贴,道:“给你大妹夫家去了信不曾?!可说了过完年,他们来不来?!”   赵显道:“因他家中有长者去世,只怕不肯来……”   赵掌柜一听,脸色就不大好,道:“是有家中有长者丧,当年不宜走亲的俗例,可是我赵家是讲究这些莫名其妙的规矩的人家吗?!搞什么东西?!这是拿捏你妹子,还是装相呢?!都是钱搂子出身,还以为是什么清高清贵的门第不成?!都是站街的商人出身,以为讲究那些,清高人家就能高看他们家一眼了?!”   赵显见他火气大,便道:“哪能事事都如意的?!亲家又哪个都像张家这样通透通达的?!嫁了人就是夫家的人,当然以他们的规矩来,若不然妹子的日子也不好过,他们家要讲究,也没法子。等年后妹子若不回家,我要出门再绕道去看看过的好不好便是,爹放心吧。”   赵掌柜虽点点头,可是心里还是不高兴,主要是想大女儿了,心中也气的慌,还是世交呢,现在跟他摆这个谱,拿捏什么规矩,实在是气人!亲家是外人家吗?!女儿归娘家一趟,还算是亲戚家了?!   赵掌柜一想就生气。   “便是张家也有季家这样的亲家,摊上这样的亲家,是没法子的事哦。”赵显道:“张兴柱不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赵掌柜道:“等你媳妇生了,若是女孩儿,将来要成亲事,千万要看好了。若是摊上你大妹子这样人家的,或是季家这样的,真能活生生气死。我和兴柱一样,现在肠子都是青的,悔啊……”   好歹张兴柱虽看不大惯季家,但亲生女儿接了家来,倒是他们一家子想大女儿了,想见一面都见不着,这心里真不是滋味!   回了家,赵显便将东西带给了赵幼娘,幼娘仔细打开看了看,道:“这可怎么好!?她带了礼物给我,我该给她回礼才是。不然太失礼了。”   赵显笑道:“若要回礼也不急于一时,若急急的回,不是显得生份?!以后相处的日子多着,不急。”   赵幼娘一想也是,便红了脸点头道:“那我可就安心的受着了。她真有心。”   “难得见她行事如此周全的。”赵显道:“也是与你,与我们赵家交好之意。”   既能与张融融母子打好关系,与未来的表婶打好关系,又能与赵家联合。若只说完全是情份,也不全是。只能说,张云帆真的很强大,强大到有一种天份,会协调好自己身边所有的资源。   这样的人,是天生的商才。既有亲情人性的部分,也有利用利益的部分。这才是真正为商之人的料。   赵幼娘笑道:“哥哥若有生意与她做,万可与她共同进退。”   “爹和我都有此意。”赵显道:“她在张家是特殊的,是个开拓进取的性子。而且手腕十分老辣锐气,真不是一般的强性格。”   赵幼娘笑道:“这样的性格是要强,不过能力又匹配才是难得!”   兄妹二人说笑了几句,赵幼娘听说姐姐年后怕是也不能回家,不禁闷闷不乐。她嘴上是不说,但心里着实是想念。主要是她明年不管是什么时候,肯定是要嫁了,就要定下日子了。她就盼望着在闺中时,能再见姐姐一面。这嫁前见,与嫁后见,是不一样的。   赵显道:“只要她过的好就行。身在夫家,也有迫不得已,万分无奈的时候。很多的时候都要妥协。等过了年,我若出门,就绕道去看她。你放心。我赵家的女孩儿,万不至于被人苛待了!”   赵幼娘道:“叫人去姐姐的县城那打听打听方好。若是姐夫有什么不好……咱们家也不至于当聋子瞎子。”   真的就是太远了,哪怕只是隔壁县,在这个时代,也是跟聋子瞎子一样,万事都会迟上一步!   赵显点头道:“好。那边我们也有店铺,年后我遣个可靠的人去,注意打听一二。”   见翠兰端了茶果子来,赵显叫她别忙,一会子还得去前院忙,顾不上喝,又问翠兰道:“你家里给你订的日子是哪天?!”   “正月初八。”翠兰笑道:“说是这日子喜庆,年节前后有好多成亲的,大多数都是初六初八,或是十二十五这样的日子。正因为抢日子,还有撞上日子的。咱小老百姓生人家,亲戚再多,也有限,年礼一般正月初五左右也就走的差不多了,初六初八初九这类的日子做喜事,正正好!”   “定的仓促了些。”赵显笑道:“等到了日子,我赵家一定敲锣打鼓给你送嫁妆去,若是你夫家待你不好,瞅着吧。自有他们的好!”   翠兰一听就乐了,道:“有大爷这句话,以后我受了委屈,也有大爷为我作主,我还有什么愁的?!不过,指不定我夫家还得看我的脸色过日子呢,我可不是无能只甘受人欺负的,若真敢负我,我一定不会忍。大不了一拍两散。反正叫我受气,是万万不能。”   “说什么散不散的话,呸呸!”赵幼娘道:“快嫁人了,这话在你夫家可别这样说,多丧气,你夫家也不喜欢。”   “我又不傻,我当然不会当着他们的面说,不过,我心里就是这么想的。最好是认清自个儿讨得了多好的媳妇,知足才好,若是那有点钱财就贪心不足,敢欺负我,敢负我的,我便是纵个鱼死网破,也不会忍的。”翠兰笑嘻嘻的道:“人这一辈子,有个啥呀,能不负自个儿,才是正道。像张家老太太似的,那个年纪了,不也是鱼死网破才得了现在的日子?!老太太这年纪还有这魄力,没理由我一个小丫头还没有的……” 第322章 嫁衣   赵显哭笑不得的道:“就你这性子, 能受欺负!?我是一万个不信!得了,跟你说忒多也没啥用,以后好好过日子吧。”   翠兰笑着应了,心里还是挺美的。快嫁人了, 虽然也有担心, 但毕竟是合心意的想嫁的人, 内心里哪能不憧憬?!   只不过人这一辈子太长, 变数太多, 便是翠兰此时高兴乐意, 也不保将来会有什么变化?!   人最怕的其实就是死心踏地, 一旦有这种想法,那遇到变故那就是只死路一条了。   所以有些二手的准备,包括心理上的准备, 都是要在的。因为人的一生,真的挺残酷。若遇上不负自个儿的也许还好,若人心一变, 呵……人还是得有些魄力, 才能活的更好!   赵显说了几句,便走了。   赵幼娘抱着暖手捂着手,点了点她道:“你啊,这张嘴, 可别太厉害,若得罪了你夫家,便是你丈夫不与你离心,你夫家也未必有那大度!这一句句的积累下来,怎能不生怨?!我不怕你夫家待你不好,只怕你这张嘴, 太作,好好的姻缘,可别作没了!女孩子若不到万不得已,谁愿意好好的破婚?!”   翠兰道:“我知道了,姑娘,你放心吧。”   “成了亲就好好过日子!”赵幼娘说着就红了眼眶,道:“二十九那天把我给你准备的嫁妆都带着,家里给你的是你的,我给你的,却是另外的。张家也准备了些,你一并带去。只盼着你一心一意的与丈夫好好过,知道吗?!”   “知道了,姑娘。”翠兰也红了眼眶,道:“姑娘的终生定了,翠兰也能放心的嫁了!”   赵幼娘被她说的又哭又笑,道:“你家里盼着你早点回家备嫁妆,你倒好,非得磨蹭到二十九才回家……”   “急什么?嘿嘿……”翠兰死活不肯早走。   赵幼娘也没多想,只以为她不舍得自个儿。   又对翠兰道:“云帆有心能带这些来,我心里也谢她敬她。”   翠兰笑道:“听说她是个要强的,以后姑娘若去了,避一避她的锋芒便是。不过也不用担心,她又不怎么在家!”   “你又担心什么?!我又不是计较的人!”赵幼娘啐她道。   “我也是瞎操心,别的不怕,就怕姑娘受欺负!”翠兰笑嘻嘻的道:“不过有姑爷和老太太护着,想着也没哪个不长眼的会用话噎姑娘!”   赵幼娘瞪她一眼,道:“你就操心吧!”   终于到了腊月二十九,翠兰就要回家了,这是件大事儿,赵掌柜,赵显,赵娘子还有秦氏亲自送她出门,她兄长和爹娘都来了,要来把赵家给他准备的嫁妆之物拉回去,自是好言好语,千恩万谢的。   赵掌柜很重视翠兰,说是丫环,其实算是半个义女。家里本就没有虐待下人一说。重视她,就是重视幼娘。若不是翠兰可靠,能放到小女儿身边吗?!翠兰向来又心思活泛,说话伶俐,所以赵家人都十分喜欢她,想到她嫁人,不禁都有点眼圈红了,露出不舍之情来。心疼她,就是心疼亲生女儿,在这个时代,姑娘与贴身丫环其实是共生的关系,在翠兰的身上,赵家父母自然也有着为父母的感情的影子……   “等初八,显儿会去你家里送嫁!”赵掌柜道:“回去吧,好好成亲,好好过日子!有显儿为你作主,将来,谁也不敢欺负你!”   送嫁是件大事,送嫁本身就是一种靠山的意思,是明晃晃的告诉夫家,若是敢欺负新娘子,不给她好日子过,也得看看送嫁的人答不答应!   翠兰已经红了眼眶,说不出话来,只不住的点头。   她父母兄长已经千恩万谢,十分感动感激。   “等成了亲,可得带着你夫婿来咱家回个门。”赵娘子道:”千万别忘记了!”   “夫人,翠兰万不会忘,等过了正月,翠兰还进来服侍姑娘……一辈子服侍姑娘。”翠兰呜呜咽咽的道。   赵幼娘站在秦氏身后,已是红了眼眶。   “好,好……”赵娘子道:“去吧,嫁之前也好好与你父母兄弟姐妹们相处相处。好孩子,去吧!”   翠兰噗嗵一下跪着磕了三个响头,这才亦步亦趋的跟着父母兄弟出去了。身后是带着三个马车的东西。   备着的是女儿家一辈子要用的东西,这样的嫁妆不可谓不浓重了。意味着她就算去了夫家,也不是食夫家的米面饭的,不用夫家一针一线的,她自有嫁妆可以食用一生。也就不必受夫家的气。   这样的嫁妆,普通人家是不可能如此周全的。   可见赵家对翠兰有多上心了。不仅有吃的用的,被子,马桶,梳妆台家具等等,还有衣服,鞋袜,最多的就是布料,整整一马车的布料和被面,便是一生用来走亲送礼都足够了。   赵幼娘和秦氏,赵娘子给她准备了银钱还有首饰头面,就这份待遇,足以嫁一个富户的小姐了。   眼看着人走了,赵娘子才对秦氏道:“希望她夫家就算是小门小户,也不是眼皮子浅的,将来贪她的嫁妆……说到底,我还想多给些,又怕真准备的太多,会害了她。罢了,左右她还要跟着幼娘。将来等她生个一儿半女的,再补上也一样。她夫家若是敬重她,咱们家也会多提携他家一二分,若是个不知数的,眼皮子浅的,好处将来只给她与她的孩子也罢了……”   “夫君看过人,翠兰未婚夫,应该不是那等子人。”秦氏道。   “谁能知道,人呢,婚前是千好万好,婚后说不得变了个人,尽向着自家爹娘兄弟姐妹,原本是该护着妻儿的人,却带头和家里人一并欺负人的,这也不少见。”赵娘子冷笑道:“是人是鬼,过一过就知道了。现在且看不出来呢!”   秦氏听了默然,是啊,人品这回事,不是结婚看出来的,是离婚看出来的。有些人结婚的时候是个人,离婚的时候,像个鬼。   “没事的,左右还有咱家为她作主。”赵掌柜是个肯舍财的人,道:“左右是抛弃些钱财,若是能看清是人是鬼,也是好事!要真是不好过,和离了便是。翠兰这等的模样,还怕再寻不着良婿?!本朝又不拘女子严苛。一女三嫁都是常事。”   这么一想,赵幼娘心中松了一口气。   想一想,万一真过的不好,左右不过是舍了些钱财,嫁妆不要就不要了呗,无非是受了些气,但还有重来的机会,就有希望。   这世上的人就是这样,有的人识抬举,给几分体面,他们就能过的真体面。但有的人并不是这样的,你越抬举他,说不定他还蹬鼻子上脸,上赶着欺负你,好似天地间只他一个好男儿似的,你离不开他似的,这样的人,就叫不识抬举……   赵显道:“初八我去送嫁,爹,不会有事的。谁敢给翠兰脸色看啊。以后再说以后的事儿。”   一家人便回了屋。   下午王安平又来了,送来了些家里炸的狮子头,还有炸的小酥肉之类的吃食,再来看看赵幼娘。问了翠兰是哪天成婚,便道:“到了正日子,我会去送贺礼。”   赵幼娘道:“你有心了。多谢你。”   “谢什么?”王安平笑道。   “家中不忙么?!”赵幼娘笑道。   “忙,怎么不忙?!”王安平道:“上午我就剁了一上午的肉碎肉酱呢,还帮着拌馅,做了些点心。你闻一闻,我身上还有厨房里的油烟味。”   赵幼娘脸红的不行,不好意思的道:“家中既然忙,怎么还来?!”   “来看看你,年后几天怕是没空来了,”王安平笑道:“家中忙着走亲戚,倒不方便的。”   赵幼娘听的心砰砰直跳,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只觉得心滚烫的。   这样的话,其实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越界的过份的话了,再露骨就不能了。   所以她竟不知道该怎么说,不能回应,也不敢回应。   良久,才感觉到他在看着自己,便硬着头皮道:“你回话给老太太,等年后家中不忙的时候,我再去拜见她。”   “好!”王安平笑道:“过年亲戚多,你忙你的。要见也不急于一时。”   赵幼娘这下真是脸滚烫滚烫的了。   等他人走了,她才微微笑了起来。心中暖意融融。   王安平说话向来是点到即止,从不越界。赵幼娘其实知道,他心中敬重自己,不可能越界。就是因为知道这尊重之意,所以心里才更高兴!   一个男子给与的不仅是爱,还有尊重,这就是人品高贵,对她爱重的表现。   对于他,赵幼娘是真的不担心自己的未来。因为王安平心里很清楚自己要什么,他不会有拎不清的时候,这样的人,不会犯糊涂,更不会得志便猖狂。   快过了年啊,等过了年,两家该商议正日子了,她心里又何尝不憧憬,虽然思念姐姐,但她明白,她嫁的近,便是嫁去了,也不会有什么远距离不得与娘家相见的事情,所以心里很是高兴……   不敢胡思乱想,便将嫁衣拿出来绣,一针一线,似乎心里还有着他的笑容,一缕一缕的缝进这嫁衣里,是她的心血交付。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0-20 22:16:53~2021-10-21 21:34: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游手好闲妞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鱼儿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3章 大年三十   腊月二十九, 季家老两口也带了不少年菜过来,意思是虽然儿子儿媳在你家过年,但我季家也不是不送菜来,不是只吃你张家的菜的意思。他们还是季家的人!   虽然明天中午他们也来吃饭, 但是吧, 也不你吃你张家的饭, 所表达的正是一股倔强, 当然是隐讳的表达……   体会不到的人, 还以为这是一种大方大气。   陶氏笑道:“这老两口也是难得大方一回。”   “一年只一个年, 能不大方吗?!”李氏笑道:“只怕心里还不知道咋憋屈呢。”   陶氏乐的不行, 道:“大嫂也宽慰一二大妮才好。她因为要在娘家过年,心中十分不安,我看她挺心虚愧疚的, 要我说,愧疚啥啊。没看大牛没心没肺的,在哪都行吗?!”   李氏道:“他是憨憨, 不会看季家老两口的脸色才这样。大妮难道看不出来?!看出来了才这样。我去与大妮说两句。”   陶氏点头。   李氏看着大妮, 道:“你婆婆公公对你使眼色,你就当没瞅见。一生还长,还怕没有与他们一道过年的时候?!现在任性些又咋了?!他们若是连这也不能包容,哼……你也不要心虚, 你有的是理直气壮的时候呢。我张家也不是非要女儿回娘家过年的人家,世俗就是在夫家过年,虽说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但谁叫他们老两口以前作孽,他们要是再敢在你面前摆脸色, 不要臊,我也不怕大过年的晦气他们,把以前的事翻出来搅一搅,臊一臊他们,看他们要不要脸!”   大妮笑道:“我就是怕她提起,也不是心虚。提那些旧事做什么?!我也不想与他们翻旧帐,大过年的,不要闹的不可开交才好。为我一点小事。”   “什么叫一点小事?!”李氏道:“你啊,越是息事宁人,她还越挑软杮子捏,可瞧见她避着云帆走?!云帆对她笑,一凑近她,她就马上堆着笑避开。可见人还是要狠,才叫人惧。你这婆婆,哼,就会挑软的捏。”   大妮心中一暖,道:“云帆这是看出来了,才为我解围呢。她也没机会对我说啥。”   “那就行。”李氏笑道:“过年就高高兴兴,开开心心的,她高不高兴,不要理她。”   大妮笑着点了点头。   李氏摸了摸她的肚子,啧啧笑道:“她要是敢闹倒好了,咱家就等你公婆发作,大过年的来闹一场,正好合了公爹的心意,你这肚子里的崽就顺道姓张了。”   大妮愕然,然后愣了一下,道:“大嫂咋知道爹这么想?!”   “公爹这么想,不好说,你公婆最近也蛮乖的,不怎么作,也就找不到由头。”李氏小声的道:“咱张家的利都少不了你一份,你的孩子姓张怎么了?!哎,可惜啊,你那婆婆虽一直是个厉害的,大约是被玉珍给治惨了,来了咱们家都没啥战斗力了……”   说着还十分可惜的模样。   大妮哭笑不得,看了一眼认真干活的大牛,道:“家里对我的好,我都知道。可我也不想让大牛为难。若是他们不过份,就不要提了吧。”   “你就是心软。”李氏道:“也罢了,心软也有心软的福气。若是云帆是你,估计这恨意到现在都不得消。不用他们闹腾,孩子也就顺道姓张了。至于女婿,要是肯在张家就在张家,不肯,她也得丢了去了……婆婆生出你们两个性格迥异的女儿,也是愁人。”   大妮不好意思的笑笑,道:“是我不争气!”   “我不是怨你的意思。”李氏笑道:“你这样也挺好。明儿就过年了,你可高兴些,别闷闷的心情不好,对孩子也不好。”   “诶!”大妮应下了。   李氏这才放心离开。   第二天就是年三十,一大早,家里就是香味,食物的香热气,混合着雪天的冰冷气,还有甜腻油烟味,裹在一块,进入鼻腔里,这是人间烟火的味道。   左邻右舍的也是早早就起来,各种炸,各种吵,小孩子们穿了新衣裳,拿了炮杖在巷子里到处乱串,时不时的便有一声声鞭炮的声音响起来,偶尔还有进门要零食吃的小孩子,也不怕生,抓一把揣兜里,吃完了就再来拿,也不拘是哪一家,热闹的紧。   张兴柱笑眯眯的,把小孩子们的小布兜给塞的满满的,有些还给了两文钱塞怀里,只叫买糖吃。   张恒指了指张兴柱,对张强道:“爹这是盼着家里孩子越多越好,热闹!”   “等蛋蛋他们大一些,也得这么闹腾了。”张强笑道:“以后大的拖小的一道玩,哭闹,真吵嚷起来,头皮都能炸开,那个时候,又得吼,又得骂人了。”   张恒哈哈大笑,道:“是这样没错。”   家里三个小的都还小,虽在家里没个歇的时候玩,但还没到到处乱窜乱玩的时候,所以就显得有点冷清。   “过了年,大哥给严秀才家里去拜个年,把蛋蛋给带上!”张恒道:“严秀才不是个贪钱物的,送的礼太重也不好。我看,不如送点纸墨纸的,既实用,又能得严秀才的心。这才是投其所好。”   张强一边切菜,一边道:“我也这么想,本来大过年的该送茶送酒才好,但读书人的事情,到底不同。就依这个吧。”   张恒点点头。   “你们两个别切菜了,来帮我贴门对子……”张兴柱放下零食花生瓜子干果啥的,对他们喊道,二人放下东西,忙调了浆糊来,兄弟俩一个拿浆糊,一个拿板凳,把自家的门对贴了,这边新屋给贴,又把作坊给贴了,然后便是租的屋也给贴了。跑四个地方,说实话,还挺累,父子三人给弄出一身的汗来。   张强摸了摸守着四个家的四只养熟养大的狗子,笑道:“今儿过年喽,你们也过年,今儿给你们炖香香的排骨吃,炖的烂烂的,还有脆骨,不放盐,汤奶白奶白的,你们也吃顿有肉的排骨,等过了年,可得继续看门护院!这才是好狗狗!”   “汪!”   父子仨哈哈大笑。   然后提了好食料又把骡子给喂了,道:“可不能忘了你,你也是咱张家的大功臣,好好吃吧。这可是细草料,还有豆子干果,都是好东西。”   就连家里的鸡鸭都给了一炖新鲜的菜叶。   新年新气象嘛,虽说冬里新鲜蔬菜不易得,但过年给家里的牲口吃的也得像个样才成!   大牛一大早就被张兴柱打发回了季家,叫去帮着季家贴门对啥的事情,祭祖啥的,等弄好了。季家父母才跟着大牛到张家来吃午饭。   两人脸上干笑,可见是有些不自在的。   张云帆看了他们一眼,客气的笑。二人收了收笑,露出一个更大的笑来。   大过年的,虽然心塞,但是哪怕强颜欢笑,也不好跟张家撕破脸的。所以,有些事情也就忍忍了!   陶氏看的真真的,笑着对李氏道:“瞧一瞧,云帆给他们留下的心理阴影还在呢,看他们笑的勉强的样,哎,咱们家也有不怒自威能震住他们的一人,难得呀!”   “知道不是对手,还敢闹事吗?!他们是蠢,但还真不傻。”李氏道:“涉及利益,还有养老的倚靠,他们怎么也不会把事做绝了。以后只有他们求着大牛大妮的时候,大牛大妮便是怎么也求不着他们,时移事易喽……”   二人说笑着下锅吵,烧……厨房里全是热气腾腾。   马大夫家里送来了团圆菜,还有赵家也送了些圆子过来,意为团圆之意,谁家也不缺这个,但这个心意,只有亲戚间关系好的才有!   张兴柱问大牛道:“你嫂子不肯来?!”   季大牛点点头,道:“叫她一道来过年,不止今天叫了,之前也喊了,大妮也请过了,她说来张家过年不像样。知道咱们家是好人家,但万没有过年过节的在别人家的道理,他们母子仨哪怕孤单些,但是正宗的一家人,合该单独过才是。说等过了年,再来拜年!正式的来,这才好。”   张兴柱想了想,也没有勉强,道:“也罢了。她有她的骄傲。一会子,你把菜都另分一份,送上十碗菜去。”   一般过节送一两个菜都无所谓了,但过年给十个菜,意为十全十美,这也是郑重的祝福之意了。   季大牛应了,去与大妮说。   大妮便拿了篮子来,弄了十碗菜,道:“你现在送去,万一冷了,叫玉珍姐热一热再吃,这个天太冷了,热气储不住,一会子就冷了。别吃坏了肚子才好,叫她等过了年,一定要来我们家玩,把孩子都带着。”   “诶!”季大牛应了。   “等等!”大妮想了想,又掏了两个红封来放了不少铜钱,道:“你是做四叔的,合该给压岁钱,别忘了给。我没多放,咱是给压岁红包,这可不算接济,一码归一码。”   季大牛收了,道:“我去去就来。”   “嗯,等你回来开饭!”大妮送他出门,道:“路上小心!别把菜打翻了。” 第324章 幸福年   季大牛回头摆手, 大踏步的去了。   他是个心里不藏事的人,走路都是带风的。一般没烦恼的时候,那真很少见他有垂头丧气的时候!   季老娘见了,道:“张家倒是会施恩。难道他们母子仨还能没得吃不成?!”   季老爹道:“晚饭别犟着, 只五口人, 咱一席吃饭, 平时分开便罢了。今天可不行。那是你亲孙子!”   季老娘心中噎的慌, 她是宁愿和大牛大妮过的, 奈何大牛大妮不接话, 也不回家, 她没法子,虽说同意了,但心里就是不自在, 嘴硬道:“你乐意和她过,她还未必乐意跟咱一道吃饭呢,此时中午她还乐得自在!”   季老爹因在张家也懒得与她吵吵。   季大牛送了菜来, 徐玉珍十分感动, 一一听了叮嘱,道:“过了年一定去拜年。”   季大牛把红封给两个孩子,笑道:“压岁钱,晚上得放在枕头下过一夜, 等过了年就能用来买糖吃了!”   两个孩子乖巧,看着徐玉珍,徐玉珍笑道:“收着吧。”   此时大牛孩儿还没有出生,她也给不了红封,因此便送他出来。   季大牛摆摆手,提着空篮子就回去了。   “娘!”两个孩子乖巧的把红封给送上。   徐玉珍打开了, 见只有十文钱一个红封,心中松了一口气。这的确不算是接济,不是给她的,是给孩子们的压岁钱。不多不少才最合适。   她便笑道:“这是你们四叔给的,自己收着,今晚放在枕头底下。过了年你们自己买东西吃,都可以。”   两个孩子高兴的抱进了怀里,道:“娘,我们不买糖吃,我们存起来。将来存多了,孝敬娘!”   徐玉珍笑道:“这样也好!”   孩子太懂事了,也令人心酸。   “娘,平时四叔四婶还有春妮姨给的点心吃的都好多呢,我们一点也不馋的。”   “是啊是啊,都吃不完呢,不过我们没有浪费。我们就不在外面买着吃了。”   两个孩子今天放松了许多,因为季家父母不在的缘故,不用看脸色,所以就放肆的笑,开心的笑闹着,说着话,像说不完似的。围着徐玉珍在厨房打转转。   “我们马上吃饭,娘来热菜。”徐玉珍笑道:“这天可真冷,大牛提这么一会功夫在外面,就冷了。”   “我给娘烧火……”   “我给娘拿碗……”   徐玉珍看着孩子们高高兴兴的模样,隔着热雾气心中酸软,这才是生活。为了她自己,为了孩子们,她也得从这里搬出去!   为了开心,也为了尊严!   来年可一定要好好的干活!   张家摆了满满的一大圆桌,因为人多,因为是过年,就没有分桌吃饭,平时一个方桌是坐不下这么多人的,所以都是分席吃,也不讲究那些。今儿个是团圆饭,所以,哪怕再挤,桌子再大,也得务必给摆在一个桌子上才像样!   而且菜都是大份的,用盆来烧,就这样,菜还冷的快,所以,除了烧的菜以外,还有四个烧着炭火的热锅子。两个清汤,两个辣汤。再加上烫菜啥的,应有尽有,丰盛的了不得!   就是这样,那端上桌的人,人才刚开始吃饭呢,红烧排骨就已经上冻了,还能瞧见这白白的猪油的样子。   张恒笑道:“这天可真冷啊。这烧的菜没法子,将就着在火锅里烫烫吃吧。可别冷猪油下肚,会拉肚子的。”   “都行,自家人吃饭,都行……”季老爹笑道:“亲家,咱来碰一杯。喝一杯温酒暖暖。以往的事,多有得罪,过了今朝,可就都忘了吧。”   “早忘了。”张兴柱笑道:“来,碰上一杯。”   两人喝下,不禁都是一乐,喝上酒,热意上头也就没那么多别扭了。   张恒给张云帆道:“好妹子,你大人大量,可别计较以前我这个当哥说的歪话。我这当哥的不合格,总呛你,是我的不是,你可别恨怨我!”   张云帆笑道:“也是我不好,总是找二哥的茬,我们现在都长大了,喝了这一杯,可都忘了吧!”   “都在酒中了!”张恒哈哈笑道,“今儿我舍了脸,在大家面前可给你赔不是了……”   张云帆噗哧一乐,道:“二哥别这样,你拜我,我拜你,弄的像结拜一样,咱俩本就是亲兄妹,不来这些虚的。都在这酒里了!”   张恒哈哈大笑,两人一仰而尽,尽显豪迈之气。   季家父母咋舌一声,啧啧,乖乖。   屋内响起轰笑声,热闹非凡。   屋外寒风凛冽,肆意刮过,带来阵阵寒流。而堂屋内,却是红泥火锅,热气腾腾,笑意明媚,哈哈大笑。   吃过了午饭,季家父母也不好意思再打扰张家自家人团聚,便回家去了。   此时,张兴柱才开始准备祭饭祭酒,点了香烛,搀着张融融在前,身后跟着四个儿女和大牛,王安平。一一跪拜,给祖先上香。   张兴柱道:“老祖宗们,来吃羹饭了,又一年过去了。保佑明年家里平平安安的。老姑身体康健,四个儿女都顺遂,安平和大牛在衙门好好办差,不出差错!劳你们保佑了!三个小的还有未出生的都健康喜乐!蛋蛋明年初上学顺利!”   说罢郑重上香。   等了好一会,才命张强张恒去放鞭炮。这等送走了祖先之灵,才收拾供桌。   张恒笑眯眯的道:“今天一天就只顾着吃了,才吃完午饭,上完祭桌,又开始准备晚饭……好家伙,每逢年节胖十斤!”   家里人都被逗的哈哈大笑。   左邻右舍都渐渐的响起了鞭炮,陆陆续续的,一惊一乍,桃花和春花太小,听到这鞭炮声,还会吓的要哭不哭的,后来也渐渐习惯了,对于外面偶尔响起来的不远不近的鞭炮声也不以为异!   大抵孩子们适应能力也是很强的。   这鞭炮声,得陆续响到正月十五,到十六早上才真正结束。所以,陆续一惊一乍的,还真见怪不怪。   便是家中不办喜事的,正月早上每天都要放上一卦!   还有正月里或是腊月里办喜事的,那真是鞭炮像不要钱似的放,那就更吵。   过年就是喜庆,声不断,笑不断,无论穷的富的,家里过的咋样,都得把一年的积余好菜给摆上桌,无论是供祖先,还是自家人都得吃顿最好的。这才叫过年!   走亲访友的红封压岁钱,还有礼品啥的当真是不断。   对联红红,一出门到处都是红红的对联,或是灯笼,光看着都喜庆。   正在准备着年夜饭呢,马大夫来串门了,来了便摸了三个红封给三个小的,道:“拿着玩吧。”   蛋蛋收了,也不知道里面是钱可以买东西的,把它们都掏出来玩串串。三个娃凑在一处,堆了不少铜钱,都是家里给的,也分不清谁是谁的了,干脆就放到了一个木盆里,叫他们三个掏着玩,家里人看着,不叫吞下去就行。   “今年正月可出菩萨?”张兴柱道。   每年有时候是跳狮子,飞龙,或是庙里出菩萨,要不然就是道观里出三清像出来转转,其实保佑也许是个心理作用,最重要的是,人们都爱凑这个热闹。   马大夫道:“没听说呢。要办这样的活动,得跟衙门报备,安平和大牛没说?!”   “没说,估计是办不成了。”张兴柱道:“也罢了,不办也成,真办了,每家还得破费包糕和钱。”   张融融听了悄悄问王安平道:“有这活动吗?!”   “倒有人来申请,县太爷都给驳了,只许办元宵灯会,集市那一种,顶多就是走走游龙,”王安平道。   “因为籴米船沉案未结的缘故?!”张融融道。   王安平点点头道:“年里节里大家都松懈了,最容易出事的时候。今年出了这样的事,不得不避避风头。县太爷不想沾上这样的事情。”这种时候是最容易被人混进来的时候,万一不小心惹上了这样的线索,县太爷倒是不怕处理,本来官还能怕贼不成?!   但是这贼背后,万一也是官,这惹上了……圣上一怒,得,一迁怒,一撸到底,那可真是知县都没得做,还升什么升啊?!   在官场上最忌讳的就是这种,明知是坑,还往里填的,别说七品了,一品也不够填的。就你能,朝廷就没有能人吗?!   不过是没人敢填罢了。这里面的水太深,真把握不住!   “也罢,小心驶得万年船,低调点总没错。”张融融道:“在外面只说县太爷怕劳民伤财不给办这样的庆祝会就行了。本来和尚庙和道士观的活动也是迷信。”   王安平点头道:“本来今年县城有个好兴头,是该办的,谁知道偏偏这船就沉的如此不巧。没得办法。”   张融融不再提此事,道:“你明天可值班?!”   “要上午去一回。听说钦差已经到府城了,”王安平道:“这年节里,要彻查,还得南下经各郡县,也挺不容易。虽已安排了值班,但万一钦差要召各县知县老爷们去听令,只怕还得多值几天。”   张融融道:“明儿去了听调度便是。你丈人家里,不会怪罪你,晚上几天去拜年也无妨。”   王安平点头应了。   外面的风风雨雨,总归是刮不到他们这巷子里的小船。家小业小也有家小业小的好处。   这番太平,王安平就很满意。今年是他这一生,过的最顺遂的一年。他看着家里人,露出真心的笑容。以后的每一年过年,他都会是最幸福最热闹最快活的人 第325章 此间乐   马大夫见时间差不多, 家中婆娘又在喊了,便应了一声,赶紧的回家去了!再不回去,怕是得挨打了!   张兴柱喊了一声, 道:“吃完年夜饭来我家坐坐聊天!”   “成!”马大夫头也不回的跑了。   大年夜的, 留人在家吃饭不合适, 若是平时, 哪里会让他跑了, 哪怕是过节, 也是要拉着他一道吃饭的, 但一年才一个年夜饭,强留人家是真不合适。   大牛一直在帮着扛柴火,烧火, 端这个帮那个,手脚不停,面上却是带着笑, 厨房里热气腾上来他都出了汗。   大妮给他擦擦汗, 道:“今年可高兴儿?!”   “高兴!”大牛笑道:“往年在家,从来没有这般自在过,也没人骂我们两个!”   季老娘那人,便是大过年的, 也是别想让她消停,嘴上骂人,折腾人的功夫是从来不省心的。跟她在一块生活,就是真的压抑,哪怕大牛是亲儿子,也不得不说一声, 呆在她身边,也不怎么开心的。这甚至跟儿不嫌母丑没啥关系。他从未嫌季老娘丑过,季家甚至都跟穷沾不上边,也不是嫌穷。可他呆在季老娘的身边,就从未快活过哪怕一天。直到娶了妻,也是小心翼翼的过的,连亲近也不敢。更别提这种擦汗,公然的亲近的这回事了,这在季家……季老娘肯定要嘲讽这两个在唱戏呢!   不是大牛不孝,是他真的很恐惧季老娘。倒不是怕她打骂什么的,毕竟真打人了,他也不嫌疼,他就是怕那种压抑感。偏偏又不能将老娘的嘴给堵上,那些日子,真真是不堪回首。   “我还以为你要怨我,今年非得在这里过年。”大妮笑了,松了一口气。   “只要你在,我也在,在哪里都成!”季大牛笑呵呵的,笑的真心开怀。   陶氏听的真真,噗哧一乐,悄悄的捣了捣张恒的手臂,道:“……妹夫真是阿斗的才能,此间乐,不思蜀!”   张恒白她一眼,没好气的道:“瞎说什么呢!?他留在咱张家还是人质不成?!”   陶氏乐不可吱,道:“不就是人质!?季家现在还不知道是啥样了呢。”   “哼。”张恒轻哼了一声,乐道:“他们以后习惯了就好。有一就有二,等大牛习惯了在咱张家过年,你瞅着,不用咱们说,以后过年叫他回季家他也不回,才有意思呢!”   陶氏乐的直点头道:“这的确是大牛能做得出来的事!”   张恒乐呵道:“这也是季家老两口不积德的报应!现在才是刚过年,等过完年,除了大牛大妮去看他们,他们三个儿子,还能去看他们不成?!只当他们死了。当这样的长者,哎,真是……”   “听说他们大儿子刚娶了新媳妇,正是一头热的时候,哪里还能想得起老娘来?!”陶氏想了想道:“不过这季老大心挺狠的,老子娘只当不存在就算了,连妻儿都能说不要就不要了。人呐,哪怕真的要缺德,好歹也给人一条活路才是。便是真要休妻抛子的,好歹也给些安置费吧,他倒好,一文不给,就这么赶出来,是笃定了季家老两口会管?!要是不管呢?任由母子仨饿死?!也幸亏玉珍她要强,没有走死路,否则,现在已经是三条命没了。造孽!”   张恒撇嘴道:“提这样的畜生做什么?!做人就算无情,好歹还有一个义字,连义字也都丢了的人,与畜生有啥区别。糟心的很,别提他们了!”   陶氏道:“我就是随便一说。你当我愿意提这?!我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告诉你,现在咱也有点小钱了,你要是敢学季老大,你等着,把我不把你割了!”   张恒腿一酸,道:“瞧你说的,我是那种人嘛?!我是人,可不是畜生。再说了,真要有什么花花肠子,姑奶奶,爹还有大哥哪个肯饶我?!你也是瞎想,快生了,可别胡思乱想!你也不想想,马上钱过了年就可能花出去了,哪有那许多钱放在烧的慌,乱折腾!?我张恒不是那种人!”   陶氏笑道:“我就是给你紧紧皮!”   张恒斜她一眼,道:“我还不知道你这小心思。”   两人嘻嘻笑着,嘻皮笑脸的,这种相处方式,家里人也是见怪不怪了。   灶膛以下,柴火燃烧着,印的两人脸色都红红的。   这厨房里最为暖和。   本县属于不南不北的地方,有北方的冷,但也有南方的雨季,是平原地带,沾着运河的光。   冬天漫长而湿冷,光取暖这一项,也是需要满满一屋子的柴火的。富人家用的是木炭,穷人家囤的则是干柴。张家不穷不富的,但也囤的是柴,只有少数炭是用来吃火锅用的,取暖只用炕和柴火。囤了满满的一柴房。一是用来烧饭烧水啥的,二呢,则是供着暖气道里的热气。这个天,反正厨房的灶里的火是不熄的了。不仅柴房里都是柴,后院也堆了满满的一堆,是露天的,遇雪遇雨的虽会湿,但暂时用不上,囤着,用的时候晾晒一下就可以。这也是防止囤的太多了,会着火,所以,露天囤的都是靠院角的,离屋子还有点距离。   乡下人家过冬也是从秋天开始有事没事就开始打柴囤过冬用的柴火了,家里有牲口的还得囤点牲口冬天吃的草料,要不然青黄不接的时候,牲口真能饿着。就是这样若还是不够的话,就得添点豆饼豆渣来喂了。   冬天是考验治理能力的时刻,不仅城里县太爷们要看看穷人困户家里的取暖状况,村里也是,里正与村里人也是要支援一下一些行动能力不足的老人的,若有暖柴不够的,也会叫村里送一点。   这样的冷天,若不注意,是真的会冻死人。这南方虽没后世那种北方动辙零下几十度的夸张。但这个时代,处于小冰河期,南方也很冷,比现代的南方冷得多了!   冬天显得格外的漫长。   若非处于小冰河时期,以关中平原的优渥肥土的条件又怎么可能会缺粮?!哪怕人口大增,关中平原的气候和土地收下来的粮食也足以养活关中的人口。   但气候不具备了,是真没办法!有些在政治上无望的大家大族一见此,有好些从前朝开始就南迁了,举族迁到比较温暖的南方,日子可见的好起来。   不过因为关中,北方是政治中心,是京师所在,所以从来不乏往关中涌去的人。尤其是举子。每年涌上京师去备考的举子就有十万人之众,还有行商之人呢?!所以关中才会缺粮,只能籴粮。   这也是为了补关中粮食的不足。   但若要迁都到南方去?!呵呵,那是不可能的。关中处于小冰河期,气候寒冷是没法子,但若是迁到南方,北方的民族必定南下,黄河以北就拱手让人了……   所以北方不光粮缺,对于取暖的费用也是缺的了不得。   不仅要送粮去关中,还要送炭去。   也难怪朝廷急着发展漕运,因为实在是依赖它。不仅是军事供给调度上依赖,连民生的正常生活也依赖。   张融融看着这天色,这雪意融融,一切静好。心中很满意这样的生活。人人都说古代好,那也得看到底生在哪个世道,太不太平,也要看生在何等人家,是富是贫,更要看自己的运气是否自由,是否是奴。   在古代想要活的好的成本低吗?!   未必见得!   在现代的确也是盛世,可以养老,除了房价高一些,物价高一些,解决了这两项,生活是很幸福的。   相反,在古代,光漫长冬天的取暖成本,就远远高于现代。无论是财力上买来的,还是人力上亲自上山砍的。   一家这么多口人,要烧掉多少柴?!   这在现代,只是用水电气多少的事儿,但在这儿,要花钱买,还要花人力去买回来,或是砍回来,烧个饭还得自个儿点火开始,一切繁杂,哪里就容易?!   现代是有医保,相对容易些,而在这个时代的穷人,生了病,多数是硬扛着,连医生也不想去看。   这样的冬天里,不知道有多少人硬扛着。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生了病,死生已由命。   每一个生命,每一个灵魂,都有自己独特的人生体验,并不是她来了这里,就能代表所有的这个时代的人。而一个时代,终究是无数的人组成的。谁都不能代表谁。   但,尽管如此,也永愿当太平盛世人。不为乱世之犬。哪怕为生活奔波辛苦,为后代和子孙殚精竭虑!   正看着天空想东想西,感慨在这里还算幸福呢,被张恒吵回神。   “吃年夜饭喽!”张恒见菜好了,喊了一声,“姑奶奶,侄孙儿扶您上座!”   张融融听了直乐,道:“又没到七老八十的,要什么人扶啊?!”   张恒扶着她上座,道:“那可不成,我扶的是姑奶奶在家里的地位。”   这话一说,倒把家里人都给说乐了。张兴柱听的直乐呵,哈哈大笑,道:“你这猴儿,最会讨好最大的,也不讨好讨好你亲爹,也能少挨点骂……”   张恒笑着来扶他,道:“哎哟,我爹还吃醋了……”   张兴柱哭笑不得。大过年的,懒得收拾他。 第326章 乐子   陶氏道:“中午的菜还没下去呢, 又吃晚饭了,得,今儿是得吃多了。晚上还有饺子,好家伙!这样的年, 往年可不往想!”   李氏笑道:“过年的时候就得尽着长肉喽!你可忌些口, 快生了, 别这个时候吃的太胖。生的时候受罪!”   陶氏笑道:“我省得!”   一时都入了座。   张融融倒了半杯酒, 道:“今天过年, 能喝酒的, 都抿上一口, 意思意思。家里人都在这里了。别的不贪不图,只图咱们张家岁岁平安,人人康健顺遂!”   “也敬姑奶奶, 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一年更比一年好!”   “好!”张融融哈哈大笑, 喝尽了半杯酒。   除了怀着的, 还有小的三只没喝以外,其余人都喝了点,意思一点!   一时吃吃喝喝,热闹极了。   张恒道:“可惜今年没有戏听。以往过年边上都有戏班子来的。”   张强道:“只怕要到元宵附近才知道有没有, 今年衙门里好像挺紧张的,应该是出了点事,但不好说的。所以这些活动都能压缩就压缩了。没得办法。城里还是要收紧一些。不过乡下应该不影响。戏班子应该都往下走了。去村里搭个台子,能吸引好几个村的人去看戏。连唱上几天,就能赚不少。只怕比在城里还赚的多些。在城里受限,摆布不开, 没多大场地。在村里,有稻谷场,吸引的都是人!”   张恒一听,道:“也是,现在有些村条件也不算差了,难得过年,也愿意花上几个钱请个戏班子来消遣。能往乡下走了赚钱的,也不算贵。这一行,也不容易啊,大冬天的还得在冷风里唱戏。”   “都是为了生活嘛。”张强道:“生活哪有容易的。这个天,哪怕有蓬子,风一吹,也得受寒,嗓子都得冻成破锣嗓子,可为了赚钱,不也得唱嘛,一年到头的也就年节里生意好点。再苦再累也得受着。”   张恒道:“戏班子也要看的,若是名班,有大户人家请了去,还赚的多些,若是草台班子,只怕赚的不多。若是京师或是江南的班底,赚的就更多些,只咱这小破县城,也没啥戏班子……将就听听吧。”   张云帆听了,道:“我在府城听说京师的德云班过中秋节的一张票就要二千两银子,不过是好座。就是这样,也一票难求,还得有人介绍,才能进去听。”   李氏陶氏,大妮大牛都听呆了。仿佛钱不是钱似的!   张强与张恒也愣住了,这个价钱,是真想都想不到。   张兴柱感慨的道:“那是天上人才能听的雅音吧?!云端之上的人的消费,哪里是我们敢想的?!”说罢摇头。   张云帆道:“我听到的时候也吓了一大跳,听说这还是外面的价格。大多数豪门贵族,都不屑于出门听,都在家里养着戏班子,那些小戏子,从小学习,除了身份差点,衣食寝居,一律与家中小姐一样的待遇。”   “虽是如此,也不得自由,可以转让的人,与金丝雀没啥区别!”张兴柱道:“风光一时罢了。只怕老来凄凉。”   “若是遇着良人,还有归宿,若没有,怕是一生飘零。”张云帆道:“这一行,的确挺不容易的。可惜咱们县里没什么大戏班子,若不然陪姑奶奶去听听。”   张融融暴汗,可饶了她罢,她听不懂,跟听天书一般。此等国粹,真不是她这样的村妇所能消受也!   她忙摇头道:“可听过我哼过戏曲?!我要是能听得懂就好了,我去了,也是眯着眼睛打瞌睡的份,我不爱这个……”   张云帆乐了,笑道:“那姑奶奶喜欢啥?!”   “听书,”张融融笑道:“可惜话本少,也都一个套路,听多了更没意思了。若是我能写,我倒愿意写几个,就怕我一个村妇不懂忌讳的地方给家里惹祸,所以啊,还是消停些吧……”   “姑奶奶竟会编故事给自己听?!”张恒眼睛一亮,道:“姑奶奶,你跟我们说一个呗,跟市面上不一样的……”   陶氏也凑乐,道:“是啊,姑奶奶,我们包管不往外说。听过就罢。没有什么犯忌讳的。”   众人都纷纷表示,绝不会往外说。他们也知道跟书有关的事情,是不能乱说的。前朝的时候,江南还出过这样的血案,记忆深刻。   张融融无奈,见他们缠着自己是不放手了,便笑道:“行,今天过年,难得的好日子,那我就说一个你们没听过的……”   “这个故事叫诛仙……话说……”   ……   这一说不能再收手,各个听的聚精会神,神采奕奕,盯着张融融,眼睛瞪的像铜铃。   张融融说的口干舌燥的,还是王安平给递了一杯润口茶,她才喝了一口,道:“不说了,天都黑了,点灯吧。”   “诶!”张恒有点不舍,道:“姑奶奶,这故事还有后续嘛?!”   “没了……”张融融果断的道。   “……”张恒的表情有点幽怨,道:“姑奶奶就是嫌说的累的慌。”   “你这猴子,听过一节就罢了,还想要追根究底的,想干嘛呢?!这是瞎编的。”张融融道。   张强笑道:“二弟就是一个戏迷,这是戏瘾上来了。”   “这可比听戏好听多了。”张恒有点回味无穷,主要是被这种新奇的与现在的这种说书的故事完全不同的形式给引的不要不要的。   “那你就自己往后编呗……”张融融乐道。   张恒心道,饶了我罢姑奶奶,我要有这个本事就好了!   张兴柱道:“行了,你姑奶奶说累了还不依不饶的作啥呢?!点灯去!”   张恒马上去了。   身后传来家人们的窃笑声。   张家嘻哈着玩乐,马大夫过来吃茶聊天,说些趣事,一年到头难得有这样轻松的时候。天虽黑了,但院子里点了灯笼,亮堂堂的。炉火炭火啥的也烧的暖和,炕上更是暖乎乎的,门开一条缝透气,除了稍有点冻手以外,还真不冷。   大家说说笑笑着守年,吃点瓜果零食,磕磕瓜子儿,当真是唾沫横飞。   张恒非缠着马大夫说他以前验尸的事儿,气的陶氏去掐他,道:“大过年的,非得说这些吓人的,你消停点儿吧……”   “你这泼婆娘,嘿,我还没有说鬼故事吓唬你呢,什么吓人不吓人,马大夫这是专业的研究,是认真的探讨,你懂个啥?!”张恒道。   李氏与大妮去拉陶氏,道:“随他抽风去吧,哎,咱听不得,就到边儿去围着说小话,不管他!”   马大夫听的乐呵,见张恒大牛都想听,便说了说以前在衙门里验这个的事儿,这还不算吓人的,吓人的是他经手的死人还真的挺多的。有些跳井死的,死状是啥,有些则是自尽死的,死状是啥,都是专业,也有点吓人的话。   听的张兴柱都寒毛直竖,尤其是那风从门缝里吹进来,就显得格外的冷。   “嘶……”   张家人都不禁打了个寒颤,马大夫直呼他们没出息,说他这是像张恒说的一样,是认真的探讨专业的学术问题。咋一个个的就这么害怕呢?!   气的张兴柱要与他厮打……   而季家就显得有点沉闷了!   虽说是摆了一张桌子吃的年夜饭,但两个孩子显得怯生生的,不敢多说一句话,不敢多走一步路,叫吃啥就吃啥,显然是看着眼色在凑和着吃饭的。   季老爹给了压岁钱,两个孩子看徐玉珍点了头才小心翼翼的收下了,又谢了爷爷。   就这,季老娘还有点不情愿给钱,不乐在他们身上花钱。但因为是年夜饭,也没说啥。   只是看徐玉珍这面无表情的脸,自然有点心堵。   大过年的摆脸色给谁看呢?!她想骂她这个,但想一想,又怕季老爹着恼,干脆就没提。   就这么不咸不淡,没滋没味的吃了年夜饭,徐氏就带着孩子们回自个屋里去了,把门一关,点上灯,就开自家的小灶去了。   季老娘噎的够呛,道:“这么多菜,饿着她了还是怎的?!能带她一道过年就不赖了,她还要再另外过年……”   她不想弄的好像她逼着徐氏陪他们过年似的那样凄惨,她也是有尊严的。   季老爹没说话,找出老烟锅,抽了一口,吐着烟气,想到张家肯定是热闹非凡,孩子们笑闹追逐打闹,大人们也都是玩笑戏弄的氛围,这心里就有点说不清的纠结和茫然。   他难得对自个儿大半生进行了反思。   难道他真的过错了吗!?   他这一生抠门节省,饿着了孩子,最后孩子怨恨,难道不失败吗?!   季老爹歪到了榻上,难得的叹了一口气。   季老娘心里不得劲,一看他这样,就更难受了,推了推他,道:“还得守夜呢,你叹啥气啊,别歪着,起来!”   季老爹道:“起来啥啊。咱这大半辈子到底过了个啥呀。到最后只剩咱两个老的没人要,没人管。咱们,这一生真的值么!?真的,就不失败吗?!”   季老娘心里像被锤给锤了一把似的,心中恨四个儿子恨的不行,就是他们心怀怨望,才叫他们两个老的没人管的,不由气闷道:“值不值的也改不了了!我这辈子就这样了。他们不管就不管,不要就不要,等我死了,土埋了拉倒,管他们以后给不给我上坟,给不给烧羹饭上香?!”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0-22 23:11:31~2021-10-23 22:14: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奶茶好好喝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7章 守夜   “说的这是什么气话?!”季老爹起了来, 看她泪流满面的,不由的心也软了,道:“大过年的哭什么啊?!”   “你老实说,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有没有怨我?!”季老娘道。   季老爹道:“只剩咱俩了, 怨不怨的难道还能算帐, 算来算去, 怪谁都没用。就这么着吧。你别哭, 我点上灯, 咱守守夜。再过几个时辰就到明年了……”   到明年了, 却是……有点说不出滋味的所谓明年。明年的明天,心中总有点不是滋味。   等到外面的鞭炮惊天动地的开始响起来,两人才从发呆中回过神来, 原来已经是第二天了,已经是明年了。当即在子夜刚过的当口,把鞭炮给点着在巷子里给放了。只是二人心中难有喜庆的氛围, 总有孤独之感。   啊, 又老了一岁了,而且是孤独的老了一岁了。   徐氏也出来放了鞭炮,两个孩子早困的不行了,听到响声便惊醒了, 道:“娘!”   “娘在这呢,过了年了,你们也都长大一岁了,睡吧,我的两个孩儿,定要岁岁平安!”徐氏温柔的道。   “嗯。”两个孩子迷迷糊糊的抱着被子继续睡了。   徐氏也收拾了一下准备睡觉, 奈何外面的鞭炮声此起彼伏的,等到鞭炮声远了,这才睡过去。明年,一定是越来越好的一年。年年复年年,年年胜年年!   张家所有子孙小辈们都站起来,对着张融融拜道:“姑奶奶,新年快乐!恭喜姑奶奶,又进高寿!”   “好好,又老了一岁了!”张融融哈哈笑道:“也祝你们新年快乐,又长进一岁!”   张兴柱笑道:“快去放鞭炮,盛饺子来,新年第一天得吃饺子!第一口给老姑吃!”   家人都应了,张强裹紧袄子出去点鞭炮放了,张恒和李氏,大牛,还有云帆都去厨房给把刚煮好的饺子给盛了上来,这都是掐着点给下的,煮的正正好。一个个滚白肥嘟嘟的,十分可爱!   一碗盛上来,淋上热汤,然后洒上葱花,一闻,香喷喷的饺子好了!   再淋上点香油,一点点猪油,那香气,赛人参!   张融融吹了一个,一咬,嘎蹦,果然吃到了铜钱。好家伙,这作弊的也太明显了!   顿时张兴柱以及小辈们的好话像不要钱似的往她面前扑一样。   比如什么福如东海,寿如南山,什么寿比金仙,福气兜头而来之类的编吧。   张融融哭笑不得,笑道:“都坐下吃,不早了,赶紧的吃了去睡吧,明早还要过初一呢!”   众人都笑应了,守夜到现在,虽说一直在吃个不停,但闻到这香味,还是想吃,哪怕不怎么饿,也都吃了半碗饺子。   吃饱喝足,这才都回去睡觉!   张兴柱扶着张融融回屋,他已经略有点醉意了,枕在张融融的腿上,抱着不肯撒手,呜呜的道:“……老姑啊,这样真好啊,真好啊。”   大约是太感慨了,说了不少心里话,什么万万没想到,有能与老姑守岁过年的时候,这一生知足了。然后又说了可惜婆娘不在了,要是她还在,现在不知道多享福,孩子们都成器了,懂事了,还孝顺,她没福啊之类的话。然后又呜呜咽咽的说着过年烧羹饭的时候,他可想婆娘了。然后又说等到清明节,叫小辈们给婆娘烧个纸房子,要弄成几进几出的那一类宅院,也叫她在地下享享子孙们的福,还要告诉她蛋蛋马上要进学了,叫她放心之类的云云……   张融融虽无奈,却也明白,张兴柱这一辈子怕是没啥遗憾了,能接回来自己,已是弥补了最大的遗憾。若说有,就是他的婆娘,他心疼她死的早,一直跟着他吃苦,结果还没等到享福的时候,就撒手走了。福气是一点没享到,结果苦头吃尽了……   念念叨叨的就在榻上歇了。   王安平无奈的进来,道:“娘,要扶表哥回他屋里吗?!”   “叫他睡吧,”张融融道:“你表哥也不容易。在他心里,这是当我是亲娘了。”   “舅舅舅娘的了早,表哥连他们长什么样估计都不记得了。唯一能记得的只有娘。虽不是亲娘,胜似亲娘。”王安平道:“娘,今晚我也要在这里睡。”   “好,好,都依你,你和你表哥一道睡吧。”张融融笑呵呵的,很是温柔,道:“等明年过年的时候,幼娘已进了门,你便是要在娘屋里睡,也没机会喽!这是最后一次当个孩子,睡吧睡吧!”   王安平眼眶红了,抱着被子来,滚到了榻那边和张兴柱争地盘。张兴柱大喇喇的打着呼,将一条腿盖到了王安平身上,王安平无语,道:“……表哥这睡相,苦了表嫂当年……”   张融融哈哈大笑,没想到他还有开玩笑的时候,不禁乐的不行。   张融融在另一张小榻上睡下了。   母子俩伴着张兴柱的打呼声聊着天。   张融融道:“你小时候我都没陪你这样安睡过。安平啊,你这一生,缺的太多了。但余生,命运之神一定会补偿给你。”   “娘。”王安平道:“娘这一生缺的也太多了,余生,一定高寿,缺的,我和表哥一定会补偿给你,孝敬给你。”   “好。好!”张融融道:“那你我定不辜负命运的馈赠。方不负此生呐。也不负先前所受之苦!”   “嗯。”王安平笑着应下了。   火炕暖融融的,外面风声里响着的是忽远忽近的鞭炮声,睡下了,这鞭炮声一直陆续响到了早上,好家伙,天还蒙蒙亮又开始放起来了!   张恒和张强打着哈欠进了院子,道:“……想睡个好觉难哦,我的天呐,才眯一下,睁一下就醒了,太吵,实在睡不好!”   “之后几天怕是都睡不好。”李氏道:“都干活吧。”   两人应了,准备早饭等事宜,等吃完了,张兴柱道:“你们今天去你们舅舅家跑一趟。辛苦送点年礼去。也不必吃午饭,送完就回来吧。今年家里略好些,礼物方面再添一点。虽说关系已经疏淡的不行了,但是看着你们娘的面子。怎么着也得添点。”   “好,爹,我们早准备好了。爹就放心吧,咱们张家不失礼。”张强道。   张恒道:“那我们先去了,去去就回。”   “等你们回来吃午饭。”张兴柱道:“明儿你们得回你们岳家。初二女婿拜丈母娘,可得好好准备,还有些没妥当呢!”   二人连道知道了,把骡子套上,拎了东西就赶紧的出城去了。   今天城门一开,进出的人也不少,都是进城拜年的,或是出城拜年的。初一不是女婿日,所以,大多数都是要跑舅舅这种长辈的亲戚的。   原本若是他们亲娘还活着,只怕关系还好些,只是娘不在了,早些年,早就关系疏淡了。   张恒坐在车里缩着脖子,叹道:“人走茶凉就是如此了,若是娘还在,不至于这样……”   “早些年就这样了,咱们不失礼就行了。看在娘的面子上,好歹敬着些吧,他们不亲近咱是他们的事,咱们张家不亏心就行。”张强道:“外公外婆虽不在了,但舅舅还在,就不能不认。”   张恒点了点头,途经娘下葬的山坡,遥望了一眼,心中一酸,道:“爹说要挑日子将娘葬回张家村。大哥,你看这合适吗?!”   “还是要看村里的态度。村里是士动说要葬回,这是就拉紧咱们家的意思,只要村里不拿这个作筏子当要胁,人不都要进祖坟。不到万不得已,不闹僵,谁家会迁祖坟出来呢?!”张强道:“我看爹的意思,现在是不大舍得。真葬进了祖坟,以后咱们祭拜也不方便。爹的意思是等他和老姑奶奶都走了,再与娘一道葬进祖坟去。这个事,便不急了吧。”   “就是村里急,也不知道急啥。”张恒沉默良久,道:“……要是娘还在就好了。”   张强也想娘了,兄弟二人没说话,急匆匆的去了舅舅的村里拜年。   今年却是一反常态突然变得热情起来,殷切的要留二兄弟吃午饭。也不知道从哪里知道的消息,应该是晓得张家发达了。故有此番热情。只是掉到地上的早就弃之一边的情份,想要捡起来恢复如初又谈何容易?!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兄弟二人并未顾及到他们面子,为了礼数,为了不失礼,但若说情份,早就没有了!早些年,倘若能对他们稍微照应一点,哪怕不是照应,是稍微热情一些,不是将他们打发的像要饭的一般,又哪里会有今天呢。   二人还是说家中长辈在等着,事多,得赶紧回去,不顾挽留,离开了村,只喝了些茶,饭依旧没吃。   兄弟二人上了骡车离开村子的时候,心中并没有多少爽感。   张恒脸上有点说不清的难受,道:“哥,人穷了不行,人稍微过好了也不行。人穷了,我们上门将我们当成打秋风的,恨不得撇清,人发达了,不留下吃饭,只怕现在说咱们当外甥的倒看不起亲舅舅……”   张强默然,知道他心里委屈,早些年也略有些愤恨,现在只剩下释然与无奈的了。 第328章 俗务   “早些年, 大哥,你说,他们可曾进城瞧过咱们?!娘去后,他们是来都没来过啊。当时爹带着我们四个, 日子过的有限, 也艰难, 衣食住行, 都要钱, 还要攒钱, 不容易啊。过的苦巴巴的, 不怨他不管,也不指着他照应,可是, 亲舅舅就不能来看一看吗?!”张恒道:“他就不想亲妹子,不想亲妹子留下的孩子吗?!跟爹不亲了也罢了,怎么就不想咱们呢?!况且爹又没有续娶, 怎么能这样呢?!”   张强道:“你既知道, 就别做这样的人便是了,往后对云帆,别总是大眼睛瞪鼻子的。”   张恒点头,释然一笑, 道:“一年只来一次,想那么多干嘛,走吧,赶紧回家吃饭,今天还有羊肉锅子吃!”   张强无语道:“你可少吃点吧,不然口舌又得生疮了。你虽年轻, 也别仗着年轻,胡吃海喝,不知道很多病,都是太富足了才吃出来的?!”   张恒道:“我晓得,我以后会稍微忌口的。”   “明儿去你丈人家,少喝点酒。”张强道:“弟妹快生了,你也担点当丈夫的责任。多注意一些。”   张恒道:“我知道的。大哥,你现在是越来越有当老姑子的样子了。跟娘一样!”   张强无语,捶了他一下,道:“别在车里窝着,出来赶车!天天窝着,越窝越胖!”   张恒缩了缩脖子,赶紧出来了,拉着缰绳,小手冻的冰冷,兄弟二人都不坐车里,只在车辕上坐了。张强笑道:“咱这日子要过好,也挺不易的呢。做裁缝铺倒不用吃这个苦,只是眼睛和手受累。不过倒不必受这冷风。哪一行都不容易啊。以后虽说咱不怎么往下走亲自做生意,但有些,还是得自个儿照看的。”   张恒笑道:“能有如今,我心里是真感激。”   是啊,这机遇,都是姑奶奶给的。姑奶奶才是真财神爷呢,拜什么神要发财都不好使。家里有真神!   兄弟二人说说笑笑的回了城,也是赶了巧了,在城门口却是正好碰上进城来的王安和。兄弟二人都愣住了。   两人对视一眼,忙下了车,道:“二表叔。你一个人来的?!”   王安和见是他们二人,忙笑道:“是啊是啊,你们咋从外面来?!”   “刚去了舅舅家一趟,刚回来呢,不巧碰上了二表叔。”张强道。   “天冷,婆娘和孩子在家就没来了,我来一趟,给表哥拜个年。”王安和道:“我就不留下吃午饭了,一会子就回去。”   张恒道:“来了哪有不吃饭就回的道理?!走走,上车,先家去再说!”   王安和只好依言上了骡车。   张强道:“二表叔是走过来的?!”   “是,年初一想搭车进城,没搭得着,人太多了,都是走村串镇的,却没有碰到有牛车来县城的,估计今天是初一,还没有来拜丈人年的吧,”王安和道:“明儿我和婆娘要去孙家村,所以趁着今天来一趟。”   张强道:“等回儿要回村,我送送二表叔。”   “不用,不用……”王安和忙摆手道。   “应该的,大老远的走着多累啊,还背着这么多东西。”张恒道:“今天我和大哥也没啥事,就陪着二表叔吃个饭,送二表叔家去才是。说到底,咱也是小辈,应该要拜二表叔的年的。”   “这,这怎么好意思?!”王安和道。   张强笑道:“一会子我们也备点年礼,送二表叔家去,就当拜年了,只是怕是也不能吃晚饭,明儿我和恒子也要去丈人家,得赶在城门关前进城。”   王安和搓着手,连道好。又说没时间留他们吃饭怪不好意思的。很是歉意的意思。   张恒道:“以后且有的是机会呢。”   看他手上都冻了冻疮,张恒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   先送了他到自己家那边,然后张恒就去找马大夫家讨了小一瓶冻疮药来给王安和。   王安和感激的不行,道:“这点冻伤还劳侄儿惦记,弄的我挺不好意思!”   “这有什么?!一会子咱们就在这开席,我把爹和安平叫过来!”张强起了身道:“我可把这礼给带过去了!”   王安和忙道:“应该的,应该的。”   见他并不嫌弃的扛走了,这心里就松了一口气,这才弄了点笑容出来。   张恒给他倒上热茶,推了果子点心过去,道:“二表叔比起去年清减了不少。”   “是啊,”王安和遇到这番变故,打击挺大的,都老了不少,不过他过年不提不高兴的事情,只笑道:“侄儿这可是胖了不少!”   “哈哈哈,天天只吃不动的,可不就胖了?!”张恒陪着他大笑起来。倒也算招待周全。   张强回来说了王安和来了的事情,李氏这才笑道:“怪道我听见了骡子车的叫声,却不见你们兄弟回来。”   “中午摆一席在那边吧,”张强道:“别叫姑奶瞧见了。”   “嗯。”李氏见王安和带的礼是双份,便叹道:“一份是给公爹的,一份怕是给亲娘的呢,他说了没有?!”   “哪里会说,提都不会提的。”张强道:“收着吧。不管咋,总算愿意来,这也算是一种心意了。”   李氏应了,又问道:“舅舅家没留你们吃饭?!”   “留了,这一回倒热情起来,我和恒子都没留下来。”张强道:“想起旧事,恒子心里有点难受。别看他大大咧咧的,心思其实也细腻的很。要是当年,舅舅哪怕像二表叔一样,哪怕做不了什么,来看看,也不至于这样生疏……自从娘去后,他是一回也没来看过啊。”   李氏拍拍他的手,道:“别想了。舅舅家生活不困难就好,若是困难,看在婆母的份上,给点相助也应该的。”   “嗯。”张强道:“这年头,只要勤恳,不作妖,哪家的日子不好过?!除非是作死要赌,或是遭了病灾意外的。我瞧着,舅舅家的日子好着呢。柴房里瞅了一眼,腊肉腊肠挂了满屋子。也养了猪和牛。这日子并不难过!”   李氏听了有点诧异,道:“能养牛,便算是富户了。”   张强道:“是啊,听说会经常用牛赶车去镇上,挣几个过路的钱,也会帮村人耕田,接受些稻谷或是豆子做工钱。想来日子不会难过的。”   李氏点点头。一般村子不咋富裕的,都是村里共同的养一头牛。村人轮流放。张家村就是这样。之前春妮就是轮流放牛的人之一。而能单独养一头牛作营生的人家,绝对算是村里的富户了。说穷,那是不可能的。   毕竟这时代,牛是生产力工具。相当于现代农村谁家有个收割机吧。到了收割的季节,一家家的收割,一亩亩的下去,一亩地收一亩的工钱,那是不可能穷的。说多富,可能是真未必,但穷,真算不上,除非有病有灾的……   “这样不就挺好?!”李氏道:“以后就这样吧。只要舅舅还在,年年都去,他老人家走了,也就不来往就使得了。这样才对得住婆婆。不然每回上坟都不好意思说亲儿子连她娘家都不管不顾的。说实话,别说恒子伤心,便是我心里也是有点难受,却是不好说的……虽说不照应你们这外甥,嫌是负担也罢了。可是,这些年也该来给婆婆上个坟,哪怕一年只一回也好……也不是山高水远的,怎么就一回都没来过呢……”   张强听的心中有点抽搐,终究是没再说什么。去与王安平和张兴柱说了一声。   四人匆匆的去了张强张恒住的老宅。   李氏和云帆二人则开始忙着往那边开席的事情。   大妮和陶氏则没有帮忙,主要是肚子大了,家里人不叫她们吃力。   大牛也不乐去见王安和,就留在家里,帮着做点家务活。   大妮劝他道:“你且去家里看看,一年到头的,也该送点年礼给公婆。”   “年前不是送过了吗?!都是一家人,讲那年前年后的,没有年后正式拜访的。”季大牛不在意的道,他实在不乐意去看那冷气氛。说实话。在季家,那连空气都是冷的,不像在张家,暖和和的,人在这里呆着,十分轻松。   “你也该去看看,那边还不知怎么着呢。”大妮劝道。   大牛也是犯犟,哼哧道:“又不是没明儿了,我明儿再去也使得。今天家里来了客人,我且脱不开身呢,还得帮着干家务活!”   陶氏听了乐的不行,对李氏道:“……这是将这里当成自个的家了。这话幸亏那老两口没听见,不然还不知怎么伤心。”   李氏道:“没有大年初一亲家拜亲家的礼,他们今天是不好来。等过上几天,再请来做客,正式招待一回。”   “是这个理!”陶氏道:“明天要回门,大嫂准备的红封都准备好了吗?!”   “我娘家那边有一个新人,旧年刚进门的,今年倒要准备一个红封,不过小孩子并不多,都准备的差不多了。你呢?!可别漏了。”李氏道:“还有,你这肚子,说不准哪天发动,可得多注意一些。要有不舒服,叫恒子别马虎,马上送你回来。” 第329章 茅屋   陶氏应了, 摸了摸肚皮笑道:“怕什么,马大夫就在城里,他要哪时候生都使得!”   李氏道:“这大冷天的,要是在外面冻着, 在街上生?!你不要命了?!尽说些孩子话, 都是当娘的人了, 还傻乎乎的。”   一时说说笑笑的, 大牛帮着云帆, 李氏把开席要吃的饭菜都送去了。   这才围着张融融开了一席, 张融融笑道:“咱们吃咱们的。都坐下吃。”   众人都笑, 开开心心的吃起饭来,谁也不提王安和。   张兴柱和王安平见到王安和,问了问他在村里的情况, 这才安坐开席吃饭。   张兴柱要王安和喝点酒,王安和头直摇,道:“不能多喝了, 一会子还得家去。不能误了时辰呢。”   “也罢了, 以后有的是机会多喝。”张兴柱不勉强他,只叫多吃菜,两人只喝了一杯意思一下就好了。   张强张恒围着,王安平给王安和夹菜吃, 五个人吃喝完了,王安和就要匆匆的告辞。   张强张恒将准备的两份年礼带上,套了骡车要送他回村。   王安和无法拒绝,便依言听了。   张兴柱和王安平送他出城。   王安平道:“等天暖和些,再来城里玩。”   “诶。”王安和笑道:“得了空会来的。安平,表哥, 不用送了,回吧,怪冷的!”   两人应了,又叮嘱张强张恒一路小心。见骡车走远了。两人才步行回家。   有骡车肯定是快的多的,送到了王家村,见到草屋的时候,兄弟俩都愣了一下,见这草屋里到处都是东西,农具啊,鸡鸭啊,都很近。显得窄小又逼仄。两人心中都有点压抑。   终日生活在这草屋下,又失去了以前宽大的院子和屋。这能不消瘦吗?!   也挺不容易啊。   两人虽要赶着回城,但看这情况,好歹是给了面子,坐了下来喝了杯茶!   孙氏欢喜的跟什么似的,又是倒茶,又是递果子点心啥的,连声道:“家里简陋,不晓得你们要来,不然早备点好吃好喝的才不失礼了,这可怎么好,竟啥也没有,真是怠慢了。”   “这就很好,二表婶不用忙!”张恒道。   孙氏道:“难得来一趟,也是赶着忙,饭都来不及吃,这如何使得啊!”   王安和道:“以后有机会呢,你别念。明儿他们还要去丈人家,可不能误了,今天是来不及了,得赶在城门关前回去,你可别留。”   孙氏连声应了,道:“虽说不吃饭,但也要带个菜回去!”   两人忙拒绝,孙氏却已经逮了两个鸡来,绑好了放在车上,道:“不能留下吃饭已经是遗憾了,可不能连个菜都没得,那我们也太失礼了。虽不是啥好东西,带回家炖个汤给孩子们吃吧。”   张强张恒见他们家都这样简陋了,只剩点鸡鸭这样的家当,还要给两只,心里也略有点感动,当然得收下。   王安和想起来似的,扛了半麻袋花生出来,道:“这是自家地里收的,还是生的,都洗晒干净了,一起带回家吧。这不值当什么,杂地里一种一收,就有不少。”   虽有不少,却也是种出来,一点点□□捡起来的。   两人收下了,张强掏了掏,从怀里掏了一把铜钱来,对王浩招了招手,道:“小表弟,拿着!”   王浩道:“真给我?!”说罢看向孙氏。   孙氏瞪眼,道:“你是表弟,咋能要同辈人的压岁钱?!不行不行,没这个道理!”   “我代安平表叔给的。”张强笑道:“安平表叔今年怕是不得回来了。等明年成了亲,一定回来。”   “应该的,未成亲还不算成人呢,拜不拜年的无所谓的。”孙氏本想跟王浩要回来。王浩却早将铜钱往衣兜里一放,跑了!   孙氏气的不行。   张恒失笑道:“这小子又皮又机灵。”   王安和无奈的道:“便是你们表婶常打他,这小子也还是皮的很。不懂事啊。”   “男孩子皮一点也无妨,”张恒笑着,收了东西也不敢再耽搁了,赶紧的和张强上车准备回家!   王安和和孙氏说什么都要送他们去村口。   “风大,二表叔和表婶莫送了。”张强道。   “没事的,我们送送,你们上车走你们的!”王安和笑呵呵的。   二人上了车,到了村口就走了,隔了老远的还见两人站在村口看着他们的车呢。   张恒心里怪不是滋味的,道:“就算他当初十分可恨,现在也十分可怜了。这眼巴巴的眼神,叫人看了心酸。”   “他家里没啥亲人了。亲戚只是亲戚,只有年节往来的情份。至于大兄弟,那更是没指望的。以前估计强梁的时候没想到失去以后会这么孤独,代价这么大,现在意识到了,难免有点依恋。”张强道:“他也挺不容易的。以前眼睛完全是被嫉恨给蒙蔽了。”   “老钱氏造孽啊。”张恒道:“大过年的我都不好意思问二表叔那王安福怎么样了。”   “大过年的,提这晦气人做什么?!”张强道。   张恒指了指一个方向,道:“那边好像是王安福的家,以前二表叔的家也在那,可惜烧了,哎,现在离的远,我想看一眼,都不好意思绕过去……”   “你这好奇心……”张强无语道:“可省省心吧。得赶紧的家去了!”   说罢将骡车加速,大年初一,路上除了寒风就是冰河,车是真少,人更少,都窝在村里或是家里聚餐呢,他们一辆车跑的飞快,很快就到了县城。总算在城门关闭以前到了。   “今天一天也怪累,跑了两个村,像赶趟似的!”张恒道:“哎哟哟,我要回家歇歇!”   张强哭笑不得,去将骡车放好,将鸡和花生拎家去了。   “这两只鸡给养着吧,看能不能养得住。”李氏道:“鸡也有霸王,就怕它们新来,家里的鸡鸭要叨他们。这蔫劲儿,要是养不住,就杀了也行!”   “先养养看吧。单独养着。”张强道。   李氏拎了鸡去后院放进鸡窝,鸡鸭们见来了新的,好家伙,本来在那蔫着凑作一堆取暖呢,结果一个个张开翅膀要来叨它们。   李氏赶了赶,道:“冷天也禁不住你们怂,好好的叨它们作啥?!少了你们吃的?!”   张强将花生放进柴房,便与李氏道:“二表叔现在挺清苦的。住的草屋又矮又小,又潮湿,唉,还是茅草盖。看这地方,也就像这厨房这么点大吧,还分了两间,又是放农具,家具,还要养鸡鸭,那个味道……大冬天的也难闻。再加做饭,厨房全凑在一块,真不是一般的挤攘。他真是被王安福给害惨了。看他瘦成啥样了。只怕心里苦的很。”   “苦就罢了,还没有依靠,心里弱弱的,想要找依靠,我和恒子出村里,看他那可怜的小眼神,这心里真不是滋味。”张强叹道,“人在强梁时,都想不到,大约命运更刻薄,时不时的就将人打回原形。咱们家现在这好日子,可得珍惜。看到二表叔这样,我也怕哪天咱们家也……可不能奢着过,得省一省。将来万一真没了进项了,好歹……还有点老底,不至于落到泥里。唉。”   李氏听了也挺唏嘘,道:“咱们家有老姑奶奶教着俭省呢,就没有不听话的。咱们家不会落到这样的境地的。二表叔当初这是不积德,才这样。若不然,他和安平表叔怎么就不同的境遇呢?!都是作的啊!”   张强点点头,也是。至今为止,姑奶奶鲜有提起王安和的时候。伤的狠了,这是真的不拿他当儿子了,完全就不牵挂的态度。   “人与人的情份,哪怕有血缘,还是得珍惜啊,不然……”张强叹气道:“……看看二表叔这样,又可怜又可恨。”   李氏点头认可,谁说不是呢。   张云帆听见了,若有所思。   李氏看到她,笑道:“李方现在也算在府城安家了。他以后这运道,可是老李本家的骄傲,怕会是最出息的人了。也是你提拔了他。”   张云帆笑道:“是他得用,才有这运道。他自己有本事,便是没我,也不会差的。今年是拜托着照看着府城那边了。等明年若是好调整,便叫他回乡过年。”   “你多多依赖倚重他就是他的运道。”李氏道:“过不过年的回不回的也无妨,只要人出息,不怕的。平时多给他放些假也使得。他哪怕接了家人去府城过年呢,也不是不行啊。倒是你,哪怕不是过年过节的,得了空也常回来。别叫家里人牵挂。”   张云帆心中一暖,道:“好。大嫂,我记住了。”   “家里人都是闷葫芦,心里牵挂,嘴上不说,还有恒子,更是嘴硬。但心里老早的就盼着你回来了。”李氏道:“家里少了谁都不行。你可不能天天只顾生意,得常回来看看家人。”   张云帆连连点头,二人说说笑笑,都成熟了,再没有了以前的斤斤计较与矫情小气。   大抵人都是会长大,会成熟的吧。   姑嫂之间,也没有解不开的怨。只要不是积到最深,以前的一些小事,也都一笑置之了!   毕竟一个是家主宗妇,一个已能独到一面的人,都不再是少女的小气的时候。 第330章 气短   年初一就这么过去了。   初二, 张强张恒就带着娃和婆娘赶紧的带着礼物去了丈人家。   家里一下子就清静下来。   季老爹老娘亲自来喊了大牛和大妮去季家,二人到底是去了。   王安平也带着礼往赵家去了。受到了热情的招待。   家里就剩下了张兴柱和张融融还有张云帆。   “家里可真清净啊,”张兴柱笑着道:“孩子们都各有交际喽,咱们今天倒是清净, 咱三个就好好吃一顿!”   难得人都不在, 张兴柱倒是对张云帆说了很多心里话, 也进行了很多叮嘱, 父女二人本就介怀的心一下子就拉近了。   便是再有前嫌, 只要心中都有牵挂, 就都不算事。这血缘, 就是最好的黏合剂。   二人说到动容处,都落下了泪来。   张融融见他们心中的冰都已消融,才算是真正的放了心。   闹了一天, 到了初三,是徐氏带着两个孩子来张家作客送年礼来了。受到了热情的招待。   然后是马大夫家来了,凑在一块好好的吃了一顿。   马大夫趁机把季老爹给叫来了, 他一开始还不好意思来, 后来想一想,家里氛围实在冷清就来了。   季家大过年的是真没来人,三个儿子一个都没来。当他们死了一般。   哪怕是真死了,还得烧个纸上个坟呢。   这个事, 弄的季家老两口既丢脸又心寒。心灰意冷的。往日要强皆化为飞灰烟灭了一般!人就怂哒哒的,蔫哒哒的,不怎么抬得起头来。因此,就算大牛和大妮在张家过的年,他们心中虽然不乐,也没有表现出来了。主要是真不能得罪或质问。这最后的唯一的一个愿意奉养他们的儿子。   人在遇到伤心事的时候, 整个人都不会再理直气壮,也不是心虚,而是气虚,或者说是气短。   因为一旦发问或质问,若有那坏心的人,就喜欢往他们肺管子上戳,他们是巴不得没人提,若是这个时候有人主动提起他们儿子咋没来,连儿子都不要他们的话,他们就彻底的哑火了,蔫巴了,矮人一截了一般。   这种气短气虚,真是叫人没法说的。没来由的就让人变得乖了。最怕的莫过于,有人会跟他们过不去,主动去揭他们的短。   所以怂一点,不要跟人起矛盾,一般而言,这种大过节的,也没谁会主动的去揭人的短!戳人的伤疤,谁会没事找别人不痛快啊?都忙着呢。   马大夫趁着酒,对季老爹道:“人呐,不管遇着啥事,自家的事都往肚里咽一咽,这才是男人,这才是胸怀!”   季老爹闷了一口酒,道:“我晓得!我尊重大牛和大妮!”   张兴柱听的闷声笑。这两人何时真正的学过乖?!不过是气短罢了!   又抠又要面子,就算丢了脸,也得粉饰太平。   这就是人呐。复杂的人。可见人没什么不能接受的。主要看哪头占势头。当初若不是张家强硬占势头,只怕也未必有如今的局面。   张兴柱当听不懂,只吃菜。优哉游哉的。与马大夫碰了一杯,道:“我二儿媳妇快生了,你最近可别跑远。”   “晓得,我今年都不走亲了,交给小辈就行。”马大夫笑道:“你也放心,胎正的很,陶氏平时也多动,气血活的很,我都准备好了。肯定顺利!”   张兴柱笑道:“交给你了。还有大妮,要晚几个月,但她的命,也在你手里。”   马大夫道:“放心。必要的时候,都保大人!”   张兴柱点点头,道:“不管是女儿,还是儿媳妇,她们的命才是最重要的。希望没有凶险,是全家人的盼望,但若是有,务必保大人,这才是人!”   “对,保大人!”季老爹道:“谁会不保大人?!”   张兴柱看了他一眼,道:“是啊,谁会不保大人啊。”   马大夫看他们打着机锋,不禁一乐,开始吃起酒来。   张强和张恒挑了日子和礼物,下了贴子,得了音信,才去严秀才家拜访,当然是把蛋蛋给抱在了手里。   严秀才家里对于学生家长也很是郑重相待,也没要贵重的礼物,见张家只送了笔墨什么的,心中还是挺高兴的。本来不肯要,但得知张家并非算是清贫人家,也就按礼收下了!   二人也没敢多打扰,只道过了十五就送孩子来上学,严秀才点头,送他们出门。   二人高高兴兴的回来了。   “蛋蛋,你快活不到几天喽,过了十五就得上学喽!”张恒捏了捏他的小脸,道:“这小子,现在还不知愁滋味呐,以后真不用心学,少不了要挨板子。”   张强乐道:“年纪小,启蒙来得及的,哪里就不乐学了?!只要不吓唬他,他就能学得进去。我看他平时玩个什么,也挺专心的。”   张恒认真看了张强一眼,道:“大哥,没想到,你竟是个慈父。”   说罢嘿嘿一笑,道:“以后大哥不忍心管,我来管便是!”   张强无语道:“我若是个严的,你以为你还能长成这样能言善辩的?!孩子长进是打出来的吗?!”   张恒一时语塞。   张强道:“等陶氏生了,若是男儿,你可别祸祸。真长成你这样话多的,也是烦人的慌。”   “大哥这话说的,倒像嫌弃我似的。”张恒笑道。   “是嫌弃你,话太多了,吵的我头疼。”张强乐道。   兄弟二人说说笑笑的回家去了。   年初八,是翠兰从娘家出门的日子,一大早王安平和大牛就跑去送嫁去了,送了不少随嫁礼,这些都是添妆的东西,都是要跟着翠兰去夫家的。   翠兰娘家人顿觉十分体面,热闹非凡。   多少送妆的,还有赵显亲自送嫁送妆,这样的体面,哪里找去!   临出门,她亲娘亲哥哭成了泪人,她只是略红了红眼眶子,道:“女儿又不是不回来了,哭啥?!我第二天就回来,以后常回来……”   一时又哭又笑的,好不容易上了轿子,赵显先去第一个抬了抬,等抬了起来,这才换了人手。然后吹吹打打的送去了翠兰夫家。   拜堂成亲,等礼毕吃了酒,赵显和王安平,季大牛这才都回家。也没去旁处,而是直接去了赵家。   赵显拉着王安平,季大牛要一道吃个酒。两人当然没拒绝。   一年到头的,大家都忙,也就年节里轻松一点,逮着机会,自然会不吝相聚。   这正月里的日子也就一滑过去了,就在走亲访友,吃吃喝喝过度过。   正月十四的时候,县太爷就亲自出来说了,十四到十六不宵禁,开元宵灯会,自家制了灯的,都可以挂出来,或是拎出来玩乐。   王安平和季大牛一下子就忙起来了。   为了防火,就得进行类似消防的筛查!   古代防火也就是每隔一街一巷子就得看户数准备多少的水缸,这些水缸常年都是要备水的,下雨的时候就把盖子打开接水,接完水后就把盖子给接上。一般衙门也不会特意的管,都是由街巷子里的里正安排各家百姓管理的,多数时候用不上它,但古城管理,它就得一直在。哪怕用不上它,它里面的水也得定时的积水的。积完了,以防小孩子乱爬进去溺水,还得压上大石头。   这种都是古代消防的机制,一旦失火,就能用它灭火。   战时,倘若封了城门,城中少水的话,靠着它也能支撑一段时间,所以它都是战略储备的一种。   城镇上都得有,不然真失火出了大案,那就是官员失职了。   所以王安平和大牛等衙门里的一众人亲自沿着街巷子查看水缺里的储水,还另外在市集处准备了木桶水。毕竟是灯会,真的是马虎不得的!   “姑奶奶,这三天都是灯会呢,咱出去逛逛呗……”陶氏道。   李氏道:“你可省省吧,要看明年再看,这么大的肚子,也不怕一脚踩空,万一出了事怎么整?!一把年纪了,还跟小孩子似的,可不能这么对自己不负责任!”   张融融笑道:“是啊,家中两个孕妇,看灯会哪年不能看?!明年再说吧。”   陶氏叹了一声,道:“也罢了,我和大妮不出门,只是姑奶奶可不能闷在家里,叫表叔和公爹,还有强子恒子陪姑奶奶出门溜达一会看看灯便是。我们不闹着去就是了!”   “还有乖的时候?!”李氏笑道:“我也不去,我只在家守着你和大妮。你这肚子,可马虎不得!”   陶氏有点感动,笑道:“多谢大嫂了,这一胎,多得了大嫂照顾。”   李氏笑道:“应该的,不照顾你,照顾谁去?!”   一时都说笑起来。   张云帆扶着张融融道:“姑奶奶,我也陪你去!”   “好。”张融融笑道:“过了元宵,你也去府城了吧?!”   “是啊。”张云帆本来打算是只呆几天就走的,只是在家里呆着,才感受恋家,便舍不得走了,因此便执意留到了元宵节后。   “二嫂生的时候我怕是不在家了。不过我会送礼物回来的。”张云帆笑道。   张融融道:“既要去,就叫安平陪我一道去。他昨儿跟我说,县太爷过了元宵也要去府城一趟,他随同。你和他一道便是。”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0-24 18:26:57~2021-10-25 22:22: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6391552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淡淡的丄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1章 蛋蛋上学   “也好。若是表叔这次不忙, 便多留几天,买个宅院。”张云帆笑道:“等表叔成了亲,怕是才能见到表婶了。”   “自有见的时候!”张融融笑道:“说不定你们会一见如故呢,她也是从小就开始打理生意的。只不过不自己出面。”   张云帆讶异道:“原来也是个实干的人。与表叔的确相配!”   张融融笑道:“要过一生的人, 不在于那些世俗的标准, 什么孝顺, 懂事, 聪明, 听话, 贤惠……这些我都觉得次之。最主要的是, 是两个人一定要有话说。碰到一起,有说不完的话,有什么事都商量着来, 相互尊重对方,才能走的长久。人这一生啊,真的太长了。如果连话都说不到一块去, 那才是漫长的折磨, 迟早都是不情不愿的散的。这样的人生,比起坐牢也好不到哪去。甚至更黑暗!”   张云帆若有所思。当年,姑奶奶呆在王家,也类似于这种生活吧。人生无望, 绝望,麻木的像极了坐牢,一日一日的熬,直到熬死了老钱氏,王永生,然后她最珍贵的年华也过去了。   因为自己经历过黑暗, 所以她才不愿意让表叔也经历这些。   姑奶奶真的是个好婆婆,好娘亲。自己淌过的水,正因为知道太深太折磨,所以不愿意再让小辈们去经历了。   “姑奶奶如此看重她,她也会尊重姑奶奶的。”张云帆笑道:“以赵家的家教,一定是个好姑娘,将来也定是个好儿媳。”   张融融笑道:“是。”   正月十四就在匆匆忙忙的串门以后来了。   因为元宵灯会有三天,所以,家里人都是轮流出去玩了,只是张融融叮嘱过,带三个娃娃出门,就得抱在手里,半点功夫也不能离手。   县城虽说不怎么乱,丢孩子的少,但因为经商发达,所以人员来往也杂起来。总有混入其中的宵小,想要拐孩子的。毕竟这是无本的买卖,多的是丧了良心的人呢。   因此家里人都很听话,重视。   看灯会的时候,是十分小心注意。哪怕带出去的钱被人摸走了也无妨,只要小孩子没丢,其它都是小事。   陶氏和大妮没有出门。灯会虽然好看,但也没到后世那种灯火通明的程度,烛火之光哪怕加起来也是不能与后世的光会相提并论的。在一些路面上还是比较窄,比较陡的,这要是万一没看清楚摔一跤,可怎么了得?!   再者说,灯会的晚上必定人多,万一挤伤了,也是大事。   若是后世,哪怕快生了,大晚上的出门也没事,到处都是路灯,除非施工地,否则想看不清摔一跤都难。便是真摔了,还有急救车送医院,真生不出来了,还能剖,虽说也有羊水栓塞的可能,然而,这种机率还是很小的。   但现在这个时代,哪怕没摔呢,生孩子这种事都是一只脚踏进鬼门关。所以,家里哪个能让她们出门?!晚上出门就是不负责任。万一哪里没看清,台阶啊,石子什么的,滑一跤,那就完蛋。   况且,正月里,都结着冰,还是小心一些为好。   陶氏和大妮也不是完全不出门的,多数都是白天的时候,家里人陪着护着,在外面的巷子里走一走,活活气血,呼吸一点新鲜空气。就是这样也不敢叫走远了。   十四,十五两天晚上,家里人基本都出去看过了。   十六这天还有一天的灯会,家里人也就懒得再看了。   十六一大早,张强,张恒,还有张兴柱,三个人有点紧张的给蛋蛋收拾了一下,然后送上骡车,这是要送到马厩里去关着了,学不学得成,能学成啥样,就看他自个儿了。   张强一直很紧张,检查了一下这个,又检查了一下那个,见带全了,便道:“饭盒呢,带来。”   李氏也很紧张,忙递了上来,道:“包着呢。中午严秀才家里会帮着热吧?!”   “会的。”张强道:“里面都是啥菜。”   “听了你的话,没弄的太丰盛,不过样式多一些而已。”李氏忙道。   张强打开看了一眼,忙给扣上了,不过是一些粉丝,糯米肉圆子,还有一些大白菜烧的汤菜,浇在饭上,的确不过份。   不然家里准备的太丰盛,蛋蛋以后都未必合群。   “以后就按这个标准来。不然里面攀比,以后对蛋蛋不好。”张强道。   “诶!”李氏道:“咱也是普通人家,肯定是普通的吃食。也不是山珍海味。”   陶氏和大妮见着都有点紧张,不知怎的,肚子都隐隐的坠坠的痛了。   上学在这个时代,可真是全家动员的事情啊。   无论哪个时代都是如此,在现代,也有大半夜排队在小学门外的事情,还有晚上在那喂蚊子占位躺着睡在大门外的。   古今中外,这都是没法子的事情,为了孩子的学业,为了家族的前程,也为了家族的希望,阶层的跃迁,大半夜的受点罪又算个啥?!   很多父母都是愿意吃这个苦的。   张强就是,蛋蛋还小,以后他就得早送晚接了。还好中午严秀才家管一顿饭,若不然一天光来回接送就跟后世小学生一样,得有一个专门的人,啥也不用干,天天就顾着照顾孩子了!   “走吧!”张兴柱道:“我们送送就回来。”   张恒虽有点紧张,但还有心情开玩笑,道:“大哥这是要哭了。这是送孩子上学场,又不是上刑场,唉,真是的……”   张强瞥他的腿一眼,有种你别腿抖啊,你侄儿上学,我腿抖个啥啊!   父子孙三代人四个上了骡车就走了。蛋蛋还是一脸蒙呢,也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   这个时代,上学是件神圣的事儿,是很严肃的事情,学的不认真,学不好,真的要打手心的,唉,苦命的娃……   张云帆和王安平还有大牛也得出发了。   张融融看他们出了门,摆了摆手,三人回头摆了摆手,便往码头去了。当然带了不少东西,都是给张云帆带去府城的。不过是些吃的喝的,炸的圆子,酥肉,咸鱼之类的各式各样的菜。   这个天还很冷,这些且能保存很长时间呢,还不用冰箱。   府城人也挺多的,大家伙儿一道吃,不到开春就能吃完了。   等父子三人从严家回来,张强还有点回不过神来,估计心情比较复杂。   相当于后世孩子上幼儿园,那些趴在院墙外面暗暗窥视的人一样的心理吧。   当人家长的都不容易啊。   中午吃饭呢,张强都显得没滋没味的。   张融融见张恒吃的欢,便对李氏道:“你去把恒子身边的肉菜都推开。”   张恒傻眼了,道:“姑奶奶,大嫂,别啊,那我吃啥啊。”   “吃这个吧!”李氏给他面前端了一盆大白菜。   “那些肥肉片子,你别再碰了。吃点瘦肉和白菜就行。再这样下去,你可得得脂肪肝了,年纪轻轻的,弄一身肉好不好看倒无所谓。可是这样不健康,会早死的。血管也会堵!”张融融道:“这水塘里的水若是一塘死水都会变臭,你说人的血管要是堵了不通,会变成啥样么!?到时候流的汗都是臭烘烘的!”   李氏听了噗哧一乐,看张恒有点蔫哒哒的,道:“是该减减肥,这个年一过,恒子这脸上的肉可见的又胖了一圈。再这样下去可使不得了!”   张兴柱认真的瞅了瞅他,道:“这一说还真是!”   张强对张恒道:“听姑奶奶的。”   张恒应了一声,无奈的一叹,道:“可见地主的日子也不好过!唉。这日子过的不美,有钱也不能随意的花,有的够吃可以尽吃了,却还得克制着不能多吃……”   “说什么屁话,做人哪有随心所欲的。皇帝老爷也不能这么来……你又是哪颗葱!”张兴柱气的踹他。   张恒不敢吱声了,乖乖的吃大白菜,脸色如菜。日子好过了以后,他在吃喝方面,确实有点放纵,太放飞自我了,现在得进笼子喽!   吃多了,也是要还的!   张融融哈哈大笑。   “老姑,脂肪肝是啥?!”张兴柱道。   众人都看着她。   张融融道:“人胖了身上长的肥肉就是脂肪,而人的内脏胖了,也是脂肪。肝胖了,它不就是脂肪肝了?!正常的肝是能代谢很多毒素的,这脂肪肝了,功能肯定就下降了,一旦它不能正常的代谢身体里的毒素,人还越吃越多,想想看,人出不出问题?!”   张恒一听,就一身汗,道:“我听姑奶奶的,我以后会控制嘴的。”   陶氏也急了,道:“以后你的菜单独给你做。你可少吃点肉!”   “瘦肉可以吃,鱼也可以吃,不吃人也会垮,少吃肥肉就行,尤其是这种油腻腻的汤。少碰。等瘦下来,到时候正常饮食就没事了。”张融融道:“恒子啊,你可得管住嘴。这大夫能治病,却不能医命。”   张恒冷汗直下,道:“我记住了,姑奶奶!”   家里人都牵挂蛋蛋,还没到接送的时候,下午就先去了。   也没到严家门口去,就在外面打转转,走到竹林里,似还能听见朗朗的读书声。那稚童的嫩声,光听着都觉得十分悦耳。   张兴柱搓着手,听着的仿佛不是读书声,而是家里的希望。仿佛读书人的门第,门槛,全在自个的眼前了……   那是一片光辉的憧憬。   若能读出来,中个秀才举人,那可真是鸡窝里飞出金凤凰了 第332章 慢节奏   等到了点, 一众家长都来接孩子了,宝贝的都带了滤镜一般,嘘寒问暖,问吃问喝, 问里面经历的一天的事情, 怎么读书, 怎么写字, 认了多少字, 然后都把宝贝接了家去。   读书儿, 自有书的光环, 仿佛都金贵了三分。   因为那是希望,也是因为陌生,所以才显得稀罕的了不得。生怕自个当家长的哪里没顾得上, 又问这问那的缺什么少什么的一大堆……   这与后世村人看到哪个村出了大学生一样稀罕。而这个时代,则更金贵,那看读书儿的眼神跟看清北的大学生一样稀罕……   李氏陶氏也是对着蛋蛋亲了又亲, 仿佛出门读一天书, 不在跟前儿,吃了不少苦似的。   毕竟年纪摆在这,在现代也就上幼儿园的年纪,却得出门读书, 中午还得在严家吃一顿饭,当家长里哪里就不担心呢,就怕这孩子连自个儿怎么吃饭都不会。   家里人都是少不了嘘寒问暖!   十六晚上的灯会都是衙役们主持的,因为县太爷和师爷等人去了府城,因此,衙役们也怕出岔子, 很是尽心,总算是把十六的灯会给安全的过去了。   十六一过,正月虽还没过去,但年的气氛就淡了,年也算过完了。   从十七开始,也就恢复宵禁。不过因为年已经过了,所以,这关闭城门的时间也改成了从前,天不亮就开城门,天近黑时就关闭城门!   古人依照太阳,若是出现天狗食日可是大事,人人都会惊慌。   只要是白日青天的,他们信奉在阳光之下,一切黑暗无所遁形。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也算是有另一种安宁!   慢节奏的生活,太平中透着仿佛时光不值钱的流淌。张融融年纪很小的时候,很向往离开家,一个人住,享受孤独。宁愿宅在家里看一天书,或是看电影,玩手机,也想一个人呆着,觉得这样很清静。   后来年纪渐长,却向往热闹。   只是她再怎么去繁华的街市商场,那也不是属于她的热闹。   她倒不是向往家庭,毕竟家庭里面,有太多的责任和无尽的负担。在现代组建一个家庭真的挺不容易的。物质倒是其次,过好过差,都是无所谓的。最主要的其实是心。现代人压力极大,想要这,想要那,每到过节,无数的广告充斥着内心,生了孩子,无尽的贩卖教育焦虑的广告开始盛行,仿佛不追逐,就很难融入这样的生活。   而在这样高度的快节奏的生活中,一家人,或者说是两口子怎么找到自己的节奏,很难很难!过的好的,哪怕物质上升了大台阶,不穷了,有钱了,也会在这欲望与纷争之中守不住心,而离心。那家还是家么?!   而贫贱夫妻百事哀,在那样的社会中,挣不到钱,换不了大房子,甚至买不了房子,一把年纪了还要租房,还要一家三口租房子,更是心酸添百倍的事情。   想要过的富足太难太难了。   在这里,只要有吃有喝有住有穿,就已经自是知足的充裕生活。没有那些迷人眼的掏空人的广告,扩大人欲望的一切。   而现代,说句实话,哪怕在一线城市有房有车的人,也依旧焦虑的,他们未必缺钱,也有吃有喝,可是哪个不焦虑?!   多的是,有房有车,也有房贷车贷,虽然也有住,有肉吃,但依旧掩盖不了是个穷人的事实。   只是穷的本质不同而已。   水涨船高,不错,所有船都高了,然而浪头太大,哪艘船都怕被浪给掀翻了,都过的小心翼翼,生怕小船不保。   而在那样的环境里,竟然敢向往大家庭的生活!?不得过成一地鸡毛吗?!那更是难上加难。   张融融毕竟穿来的时候,也不算年轻了,此时此刻,才真正的明白生活的真谛。   有心气过上这样慢节奏的生活,本身,就是一种底气了。   这里,她已经融入了,甚至投入了感情。   她喜欢这里。真的很喜欢。   更喜欢这里的人。   她想,也许无论在现代还是古代,做人,不管快不快乐,还是要离开渣人,然后奔赴到值得的人身边。这才是避免不幸的本源。   否则就算在现代文明社会,离不开渣人,也是不幸的。哪怕是身家很好,生活充裕,无忧!   不过,小冰河期是真冷啊。   张融融散着步,缩了一下脖子,偶尔也会怀念一下现代的暖气和空调。还有各种娱乐设备。不过她最近迷上了耍太极剑。跟着巷子里的老头老太们学来的,邻居们不少都上了年纪了,白发苍苍了,家里子孙都不叫他们再管事了,有饭就吃,有屋就睡,每天最大的乐事就是耍耍剑,散散步。只要不下雨,不下雪,不拘寻个哪家的院子,宽敞些的地方,耍上一通,强身健体的。   张兴柱也被拉入其中,本来他这年纪还有点不上不下,不大好意思的,后来马大夫见这有趣,也加入进来了,受到了老头老太的热烈欢迎,然后说他既是大夫,教教他们五禽戏啥的。   马大老脸通红了,他也没练过啊,但他看过啊,所以很快就融入其中,渐渐也耍的有模有样了。   进入无忧的老年生活,自有一番令人欣羡的自由和自在!   十七这天,春妮回来了,石头等小伙子们都回来了。张虎和石头爹亲自送来的,一同送来的还有半板车的东西,吃的喝的都是山货,或是地里收的货,各家都带了些来,张兴柱都一一的收了。请他们吃了饭,二人这才带着点回礼回村去了。   这一次来,春妮家,石头等小伙子家里也是带了年礼来的,算是给张兴柱家拜年,这也是礼节,不能失礼的。张兴柱自然不可能不收。   天虽还未暖,然开春在即,得回家随时准备春耕喽。春耕真的要忙起来了。   “燕子也不知道今年什么时候才来……”春妮道。   “等柳枝抽条就得来了……”大妮笑道:“不是说什么春江水暖鸭先知么?!快了……”   春妮笑道:“是呢。”   “云帆本来是要等你回来再走的,但她惦记府城的事,又见安平和大牛要进府城,就一道走了。这是她留给你的信和匣子。”张融融道。   春妮接过信,道:“可惜了,好久都没见了,早知道我早一天进城。”   她打开信,也识得字了,上面没啥生僻字,一一的读了,讶异的道:“云帆竟说要把铺面里一半的分成给我?!这怎么成呢?!”   春妮急了,道:“姑奶奶,这哪成啊?!”   “我看看信。”张融融拿过来信,看完笑道:“她给你你就拿着。她是真拿你当姐妹才给你的。再说了,从生意上来说,你也是店长。一应经营都是你,怎么就不能拿一半了?!这些日子,你的辛苦,大家都知道,后厨是你,管理店铺是你,劳心劳心的。云帆能给,这也就是你应得的!”   春妮头摇的像拨浪鼓道:“话不能这么说,这铺面是云帆姐的,又不要租金。我要拿这么多就是丧良心了,也是占大便宜了。我爹娘知道了,也不饶我。我绝不能要这许多。我知道云帆姐不拿我当外人。可是商是商,哪能就这样的?!”   “只说替家里管铺子的关掌柜一年到头也没有拿一半的分成的道理啊?!”春妮使劲摇头道:“我在铺面里虽忙了些,却不算太累,还不像关掌柜一样又要管理伙计,还要下乡收这收那的。我这活省心多了。姑奶奶,我绝不能要。不然我真是丧良心了。我写回信给云帆姐去,叫她给我一份工钱就行了。就算是这样,也是我占大便宜了。做人不能这样的。”   张融融拍板道:“行了,也别争,你拿两成。没话说了吧。”   张融融知道她心正,是真不贪。   春妮想了想,道:“一成吧,哎,我拿一成就行了。就是一成,我这拿的都心虚的很。我先拿着。将来云帆姐若是要用钱,我再借给她。”   张融融看着她嘀嘀咕咕的,嘴巴不停,然后哈着手坐到一边去写信,不禁好笑,这孩子,可真活泼啊。也有原则。   随即春妮就开始愁眉苦脸起来,她虽现在识字了,也会算帐了,但是她认识字归认识字,但写的时候却是提笔就忘字怎么写,毕竟不是从小就学的,到底就是半调子,平时记帐用的字本来就不多,写的字也是少数,所以现在写起信来用的字太多,她就很多都不会了,在那闷着头咬着笔杆子,汗都要下来了一般,就跟后世要作弊的小学生似的,坐立不安!   张融融不知怎么的,就乐了起来,哈哈大笑。   春妮的脸很快就涨的通红,随即也憨憨的笑了起来,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张兴柱笑着走过来,道:“我来帮你写吧,好春妮啊,以后可不能只识字不会写啊。”   “我知道了,爹,我以后也多写写,”春妮笑憨憨的道。   信写好了,春妮也没拿钱,只叫张融融给她收着钱。又把匣子给推了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0-25 22:33:09~2021-10-26 18:42: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游手好闲妞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3章 澎湃的期待   张融融就收了起来, 道:“行,等你要用钱,或是将来出门子的时候再给你!”   然后家里人就问她在村里过年热不热闹,问了问村里发生的事情。   石头他们已经在作坊那边开工了。来的第一天, 狠狠的大吃了一顿, 然后都收了心开始专心的工作。   半大小子们各个脸上都充满笑容, 充满希望。   有些回家这一次还相了亲, 算是定了几个了, 剩下的虽还未说亲, 但有意的人家不少, 再也不算困难户了。也因为带回家的薪俸,很是叫村人高看一眼,回家过个年, 那是真体面又风光。   人嘛,哪怕是少年人,哪个又不虚荣?只要虚荣的恰当, 都无伤大雅。   人活在世, 其实就是活的一个面子和里子。不是说面子完全不重要,而是,只要不伤里子,顾点面子, 是很正常的!   因为现在收入不错,又有希望,所以来的时候很是高兴,喜气洋洋,干起活来也特别卖力。因为这是他们的未来。   都是已经上手的熟手了,所以作坊内重新的热火朝天起来!   虽是冬日, 可是桂花的香味被萃取出来,那种香味,有点腻香的萦绕在作坊周围,弄的小伙子们身上都长年的伴随着一股花香。终日与此为伍,便是臭汗的人,也不会太难闻!   张融融来看了看,看了看小伙子们,笑着对张兴柱道:“真羡慕他们,年纪虽小,尚不知愁滋味。更有他们年轻鲜嫩的身体,此时流的汗都是香的。”   而人到了中年,就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丧丧的味道,浑身的味道也远不如年少时干净清爽了,而是整日油腻腻的。   这甚至是与爱不爱干净没有关系。   年少的时候,就是半个月不洗头,也不会太难闻,顶多油一点头。可是中年,到老年的时候,三天不洗头,那头上油多的能炒菜了。若真是半个月不洗头,那可就真是头发能结块。   身上也是,少年之时,便是有汗味,那也是不难闻的。可是到了中年,身上衣服上沾上的却是油腻味。   甚至到了老年,身上的那种油腻,滑腻的味道沾在衣服上洗都洗不掉。这是一种机体的衰退,人体也像一个机器。新的机器,总是清爽干净的,而老的机器,却总是油乎乎黑黑的,出问题是常事。哪怕不出问题的老机器,也总是没那么干净,偶尔也会散发着一股腐朽,命数将至的味道,那种味道,更不好闻。   少年人偶尔愁的是脚臭味,或是狐臭味又算得了什么呢?!真正难闻的令人哀伤而无能为力的味道,还没临到头。到了这个年纪,才会明白,那点令年少自卑的脚臭味和狐臭味真的算不了什么!   苍老,不止是长皱纹那样令人难受,若只是人变得皱巴巴的,变难看也没什么。而残酷的是更多的东西,都变得不一样了。   张兴柱明白这种感受,道:“不知不觉间,时光就这么一年年的过去了,咱们都老了。”   “都老了……”张融融笑道:“老了就老了吧。看到小伙子们还很年轻,这心里也挺高兴。看他们笑,这心里也很高兴。”   “这些小子,还不知道生活的艰辛,不知愁呢。”张兴柱乐道。   “兴柱啊。等咱老到要散发蒸腐之气的时候,咱就单独住。”张融融笑道:“不然呐,对孩子们的呼吸不好。”   “好。”张兴柱道:“到时候我就伺候老姑。”   “相互照应,咱俩也没差几岁。”张融融道:“真到了那个地步,非得跟小辈住一起,才是难为他们了。我也不忍心。哪怕小辈们不嫌弃,也没必要让他们一直迁就咱们。兴柱呐,咱俩可不能做那那老厌物啊。”   张兴柱不住点头道:“我听老姑的。咱这辈子,再学不来那些折腾小辈们的老人喽。”   张融融哈哈笑着,跟着他回了家。   天还是很冷。小河里的冰都未化。   不过因为运河宽阔,而且水一直流动着,它是没有上冻的。   船当然能顺利的到达府城。   先送了张云帆去店铺安置了,王安平和季大牛这才忙去了府城衙门。县太爷已经在里面见知府大人去了。三人便在府城衙门外面候着听差!   季大牛扯了扯王安平的衣袖子,道:“表叔,会有事么?!”   这货虽然后知后觉,但也不是真的傻,见他们来的一路上很是忧虑,此时也是担心上了。   “不会有事的。”王安平道。   季大牛点了点头,也没再多说,继续守候着,除了他们在,还有师爷,以及来了另两个衙差。   约一来个时辰以后,县太爷才出来,在衙门外也不方便说话,便先回了驿馆。   师爷才问县太爷道:“大人见了知府,可拜见到了钦差?!”   县太爷摇摇头,道:“钦差过年边上已到了这里,往外放出风声说正月过了年就往江南去,人将在府城过年。其实……”   “莫非早已经去了江南?!”师爷道。   县太爷点头,道:“秘密去的。只怕此时已经到了江南了。不过他身边有人留在了府城。最近查的很严。知府大人也御下有方!过年期间并未有什么不妥之事。这才敢召诸县的县令入府城。”   师爷与王安平面面相觑。   王安平试探的道:“此事事大,莫非各县也有钦差大人的人了?!”   县太爷摇头道:“不知。”   不知是不能查,不能问。这也就是说很有可能了。   县太爷想了想,道:“挺过过年期间,沿途郡县应该问题不大了。不会涉牵太深。”   师爷松了一口气,道:“这样就好。反正朝中的震荡,与咱并不相干。现在该担心的应是知府大人才是!”   县太爷点点头,道:“希望陛下经过过年,已无怒火。太后寿诞上,也能龙心大悦。不要牵连广大。”   王安平道:“陛下一向宽仁,此次事虽大,但应该不会有牵连无关之人之理。知府大人在此任上,做的很是开明开放。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只要摆脱了此事的嫌疑,依我看,问题不大。”   县令低头想了想,道:“也有道理。事关漕运诸务。倘因此事牵连太多,只怕对于朝廷推行的漕运之事不利。罢了,多想无益。还是等朝廷的公文结果吧。既来了府城,便任由调查便是。”   王安平道:“还请大人对钦差言及县里之事,还有张家之事,如实以告。”   县令笑道:“自当如此。便是钦差不问,本县也会主动如实以告。”   王安平松了一口气,笑道:“大人清明。”   县令笑道:“我知你来府城是有事,你先安排你的事去吧。钦差大人早不在了,这里也没多少事情,偶尔听知府大人来召便好。”   王安平也没拒绝,道:“是。若有要用安平之事,还请来找我!”   师爷笑道:“来这里是郑重之事,但若说要处理事情,还真没多少大事!去忙你的吧。”   王安平和季大牛依言去了。   师爷这才对县令笑道:“他倒也袒荡,家里挣了多少,不瞒着,也叫大人如实以告。来府城为有私事,是说要买宅院,也不瞒着。”   县令笑道:“我写个章程递上去,给钦差大人看吧。把张家的事如实说明白!主动说,比被动调查要好的多。钦差早已去了江南,述说与旁人,也未必说的清,不如主动写明白,递上去就完事了。我瞧着江南的事大,钦差就算回来经过这里,也没功夫见我这一个小小的县令。”   师爷点头,又问道:“莫非是知府大人主动问了张家的事?!才叫大人如此上心。”   “是。”县令笑道。   师爷一喜,道:“这是好事啊。”能主动问,就说明有主动问的理由。除了糖方发挥了效用,让人上了心,还能有什么理由?!只是京里的信还没来,他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钦差人不在,却已经开始令知府上心的去问了,这只说明,朝廷也上了心,不然不会动用八百里骑的力量来问一个小小的张家。   县令笑道:“的确是喜事。”   师爷琢磨出味来,道:“我看安平也有心理准备,莫非也猜到了?!”   “他倒未必猜到,而是心中无私袒荡,想要把事情辅开了说清楚,而不是偷偷摸摸的。”县令笑道:“在这个查的当口,他一个县衙里的小吏又是花钱又是发家,又是买宅院,如此张扬,他心里也是怕犯忌讳,所以才会主动陈情。这不是袒荡是什么呢?!”   师爷一想也是,道:“也对!倘若能猜到朝廷之意,这小子也就太妖孽了。所谓智多近妖者也。”   “不过就算如此,也是袒诚,不愿意给大人添麻烦,主动说要坦诚,这份心思,倒也纯粹。”师爷笑道。   县太爷点了点头,三人对视一眼,心中都有点澎湃的期待。因为他们知道,朝廷既然已经开始查他们呈上去的方子的来源,那么,就已经上心了。   这说明,他们的事,必能成 第334章 穷疯了   这是何等的高兴之事。   “只怕大人还需向知府大人陈情清楚, ”师爷道:“刚刚人多,不好说多,大人还需另去见上峰,将此事明说方好。也好叫知府大人知道来龙去脉。否则, 事就算成, 而知府完全不知, 怕是大人要得罪他了。”   “有理!”县太爷起了身, 道:“莫慌, 等其它县令都见过上峰以后, 我再去见, 陈清此事。”   “还来得及。只要钦差未回京师,还有可操作的空间。知府大人或许也可用用此事,避免船沉案之迁怒。”师爷道, “这就得看大人递给他了。只怕他在等着大人士动递给呢。”   知府此时确实是在犯嘀咕。查案就查案,怎么就对这小县城的事这么上心,能不疑惑么?!   县太爷点头, 道:“若是能用此事, 将此段郡县都能摘出这案子来。也是我积了善缘了。”以后在官场上,有份善缘,那是不一样的,真出了事, 会有人上折子给自己说话,这是一种资源啊。人情的资源。   “关中人口大增,却如此缺粮,而运粮却需要白花花的银子,哪怕朝廷再省敛,这钱怎么也省不了。”县太爷道:“朝廷虽不可能再起战事只为去开商路。然而若有一本万利之法, 能利国利民,利于朝廷开支,这自是大大的好事。对这样的事,怎么查清,都不为过。这才正月,刚过完年,就如此上心的来查了。可见朝廷眼下是十分重视此事的。”   “说的是。国朝虽是以农为本,然而若无银钱,朝廷开支都难。经过战乱后,各县各府都穷疯了。咱县在我来任的时候,才几个衙役?!连薪俸都给不出来啊。朝廷也穷。早些年在军中的开支极大,现在还穷巴巴的,虽到处要人,可却也克制着不敢用太多人,若说出去也难听,谁能知道,用人用多了,却连薪水也开不出来,会有很多的贪官……”县太爷道:“圣上也难。一个国家如同一个大家。事一堆,要钱的一堆,生财之道却没有,满朝文武只知道花钱,献策赚钱的却没有……”   不能再说下去了。   县太爷闭了嘴,失笑道:“我也是失心疯,敢妄议国事了。罢了,不提了。”   师爷小声的笑道:“虽说不该妄议,然而县太爷知道的道理,陛下更深知。太后寿诞,陛下想办个好点的寿宴都开不下来。也是难办。听说,想要用烟火,结果被太后给否了,说是现在开支难,还如此浪费作甚。陛下不说,怕是心里委屈的。给亲娘办一个寿礼,身为一国之君,结果还要节省节俭……亲娘还要士动说不要浪费,那心里的滋味,便是普通富户也受不了,更何况是一国之君呢。”   太后的寿诞虽不至寒酸,但身为一国之母的寿宴,却连一个像样的烟火大贺也摆不出来,那心中的滋味,只怕只有他们母子俩才知道了。虽是深明大义,可是陛下不委屈不心酸吗?!   一国之君啊。一国之君也穷啊,穷怎么了?!一国之君就不能穷了?钱也不是大风就刮来的。只要不愿意苛勒百姓,就没有急钱进帐,没得办法。   唉。   这个事吧。挺难!   如果陛下是为一个皇后,或是贵妃办一个这样奢侈的寿宴,一定得被弹骇死,但若是为太后,是亲母,那就是孝心。然而孝心虽不改,但孝心实施起来却不断的打折扣,难道不憋屈于没钱么?!   都说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其实,国库无银,也会难倒一国之君啊。   难难难!   县太爷静下心把关于衙门和张家的事情给写好,事无俱细的。然后就趁着府台无有其它县令在,这才去拜见了知府。   道明来意,陈情汇总,知府看过陈情书,便笑道:“原来如此。此书,我会呈给钦差大人!”   钦差自然会禀呈上去。   知府阖上书,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道:“没想到,庙堂之高,与草莽之远,竟在你这治下合。若能得幸,也是张家的福气,是你我的福道。”   县太爷道:“之前所献,也不曾知会不会成,因此不敢与大人知晓。如今有了信,故才一一禀知。张家实是小户人家,难登大雅之堂,若非有令,何敢以言张家之小事,叨扰大人与钦差?!”   知府大人只笑,有些话也只是场面话。他所谋,他哪里不知道,以前不告诉自己,也是因为实在犯不着。   不过他当然不生气。说实话,他因为是他上峰,若是他所谋成了,自个儿也能沾光的。   “原来如此。”知府大人笑了。留他吃了晚饭,方才送出。   等县太爷走了。   幕宾才拍着折扇笑道:“没想到免受牵连之机要竟在他的身上。若无他之前所谋,只怕现在这事,还真难以善了!”   这是挠到圣上的痒处了。竟劳钦差在查案的同时,要过问一个小小的张家。   之前知府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一头雾水,经过县令这一番解释,前因后果一提,他是完全的悟了。   知府也是松了一口气,笑道:“可见福运之事,是捡来的。是他捡了这张家,也是我愿意呈上这书所捡来的。这不就是送上门的福运?!”   幕宾哈哈大笑,道:“解决了朝廷的难处,只怕大人不仅不会被牵连,还会升上一升了。”   知府大人微微一笑。道:“若是糖方之事为真,那么朝廷一定会大举发展,要赚钱了。”   “往外卖能赚不少,但仅这一项,哪怕只是在本朝范围内售卖,都已经能令朝廷有足够的进项。”幕宾道:“这是暴利啊。尤在盐项之上!”   盐铁专营,是封建控制国家的根本之一。   然而,人们所不知道的是,其实糖,比盐更为暴利。控制了盐是控制了民生。但控制了糖,是控制了国家的进项或者说是命脉,是金钱的血管!   这个东西太重要了。乱世的盐,治世的糖。   盐是乱世保命的不可或缺的东西,而治世的糖,绝对比治世的盐还要更赚钱!那是吸血的机器。   知府捻着须笑道:“应该是真的方子。如此,只怕朝上的那些人已经争的你死我活了……”   二人对视一眼,这一糖方的出现,等于是让圣上盘活了棋,甚至能让朝廷上的各大世族,贵族争个狗啃泥。这不是活棋是什么?!只有棋活了,才方便圣人拿掉什么棋子,才有运作的空间。   这是既得到了现实的利益,也得了政治上的士动权!   而这,是一个小小的张家,和县令赠上去的。   挑的时机也特别好。正是圣人大权在握,太后寿诞,举国欢庆的时候。   知府拉着幕宾的袖子,进了内室,开始商议如何在这之中,能谋取到最大的政治利益。升迁是每个当官的梦。当官不想升,就相当于暴殄天物。只有少数没出息的官员,一当官就只想发财。但凡有点梦想的,谁不想位极人臣!?信不想位列三卿之首?!未必非得当宰相,但能坐到卿位上,与公齐首,那就真的是此生无愿了!   县太爷出来时,天色已擦黑了。   他在府城徘徊了一回,笑道:“这府城是真的繁华。这人比起咱们小县城可多得多了!”   “毕竟是一府之城。又集聚运河集散之地。这才一开码头,商船就来去不尽的了。”师爷随他身后,他们旁边还有两个衙役手上按着大刀,跟随在后。   大抵是人们习惯了太平盛世了,看到衙役什么的也不害怕。顶多是好奇的看向县令和师爷二人,有些娇俏的小娘子知道这二人是官员,还会福一福,善意的笑一笑。   民风开放,不拘谨,倒也有好处。   一眼望去,市集之上有不少做生意的女子,从少女到妇人,到中年妇女和老妪都有。在这个时代,中年妇女已经与死鱼眼珠子无异了,所以年纪稍小些的还会避一避嫌,不敢与男子拉扯。   但中年妇人,可是厉害的紧,好家伙,挤占位置,那是一点不让,拉住男客要买东西,那是死歪缠,一张嘴说的叭叭的叫人头晕。实在是不可爱,又厉害又泼辣。   而老妪们则是慈眉善目的,老老实实的摆个篮子在街边,卖些手工艺品,或是卖些手工食物,或者是些自家的农产品啥的,也不争不抢的。大多数与她们也好说话,很少有还价的。   县太爷看的真真的,笑道:“这就是女子一生的三种状态,也是有趣。”   “年少不识愁滋味,想要出来养家,但也不知争,中年有家有室,不得不争,不得不泼辣,为三瓜两枣斤斤计较,到了老年,子孙都已成家,家里营生也不需自个儿愁了,出来做事也是为了有点进项,没多大压力,反而变得慈眉善目,和蔼可亲……”县太爷道。   “世道肯给女子出来的机会,就已经不算苛刻。前朝时才是真的对女子苛刻至极的。”师爷叹着,一路走,走到拐角最核心街角时道:“那便是张云帆的店铺。这是城内最好的地段,最大的店面。虽不比城外,然而这个地段,是真没得说!”   作者有话要说:  快完结了,但是还要些日子,具体哪天不知,应该是11月上旬的样子。下一本的话,还没想好写啥。   我写的细碎。就让我慢慢交代清楚了再完结呐。   这一本书,多谢大家的喜爱。   小妮是个有争议的人物,塑造她的时候,我心里想着的是,愿人人都能有她的家人可以打压她的气焰,也可以包容她,永远接纳她。越活越多年越是明白,世道苛刻,哪怕现在这个世道,依旧是苛刻的,男子犯错,无论多大,总有洗地可以原谅的,而女子,哪怕年轻时稍微有点争议,也是不可原谅的,甚至是要被逐出家门的。可是那些乖乖的女子,不也一样被逐出家门吗?哪怕她们再乖,也不属于原生家庭,没人拿她当家人。有些甚至还要出赎身的钱财,正所谓卖个好彩礼嫁人。小妮的确不算懂事,可是,我喜欢这个有争议的人。有读者说我偏爱她。其实,我的愿望是,愿我们犯了错,也永远有接纳自己的人存在。愿我们有来处,也有归宿。   谢谢大家这段时间的支持。完结章的话,先提前放在这里喽。下月初左右完结。感谢在2021-10-26 18:54:52~2021-10-27 22:34: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游手好闲妞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5章 人情累   县太爷没有近前, 远远的看了一眼,笑道:“这位小女子,其志非小。眼光也毒辣!”   “她是下手早,现在这地段, 这店铺, 可不是以前的价位了。这头油生意, 遇到竞争者, 竟也叫她打响了名号, 做了起来。竞争者都心服口服的。她在府城可是名声大噪, 至今为止, 无人敢再惹。”师爷笑道:“我问了知府衙门里的人,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一提张云帆的大名, 那是在府衙扫地的老生都晓得,都说这个女娃子,厉害的了不得!”   县太爷听了, 不禁笑了起来, 道:“锋芒毕露,倒与普通女子十分不同!”   这一路行来,大多数出来露面做点小买卖的女子,都是有点羞涩的, 偶尔有还价过狠的,也拉不下脸面来生气,恼怒,有时候还亏了卖了。便是被其它小贩们挤占了位置,她们也都是忍气吞声的忍了。   所以张云帆绝非常人常性情。常人做不到这样!   而她的狠,也与普通中年妇人的泼辣难缠不同。   或者说, 这是两种层次的人!   很多人还在懵懂的时候,有的人已经悟出了成功的精髓,一旦有所台阶,有所平台和支撑,马上就能一飞冲天。而这种精髓,是做事的坚韧,为达目标不折手段的无情。   无论是做官还是做人,或是行商,或是做事,其实要成事,可能更多的时候,需要的正是这种品质。   妇人之仁,是无法成事的。   县太爷看这店铺里进进出出的人有不少,热闹非凡,不负这个地段的繁华,不禁笑道:“地段虽好,但也有做不起来的。她能做到这样,是真不错。”   “有的地方确实是邪门,明明是最好的位置,偏偏就是没客人。能在最好地段做出人都无视的程度,不是邪门又是什么?!”师爷去过的地方多,不管是乡镇还是县城啥的,有的地方就是这样邪门。可能真的有玄学,风水的问题,换了几个店铺都未必能做得起来,做一个黄一个。也是要命。   师爷笑道:“这个小女子,在县城的名声也很大。之前她在县城里也闹出过不少事来。不得不说,她做事,确实有点意思。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人。她就很有一种用解决人的手腕来解决问题的意思了。”   县太爷站在路边想了想,道:“张家若在此事上得了朝廷的恩荫,如了张家老太太的愿,张家的兴盛,或许还在这个女子身上。我看张家没一个有志向要往外走的。只有她……”   师爷叹道:“是啊,满门男丁,只有她野心勃勃,要往外跑。若有了恩荫,自是不同。”   等于是开了绿灯。   这不得发展飞了么?!   或许这种恩荫在别的地方不好使,比如捐官,或是科考啥的没啥作用,毕竟比这恩荫更贵重的多的是,人家也照样也要凭真本事。但在为商之上,这种恩荫的助力就很大了。   “大人,要进去吗,安平应该在里面。”师爷道。   “不了,不必打扰,要他们自家人见见说说话吧,我去了,他们还得费心招待。”县太爷道:“咱去城外看看。有些方面,我不如知府大人多也,去了多看多学习。”   师爷带着两个衙役忙跟上去了城外。城外俨然比城内人更多,乱中有序,到处是人头攒动,到处都是船进船出。一排码头,几排商铺,车马不息,好家伙……天再冷也挡不住,为商者的心思。   而此时的张云帆和李方交接以后,李方就放年假了,因年里几乎没怎么歇,他交接以后就马上收拾了一下东西回了家。家人虽已接到府城,年也是一块过的,但有些亲戚,还是要去一趟,跑一趟,不能说因为隔了县城和府城的关系就不走动了。这不合礼。   这才是第一年,现在他的日子好过了,不能说因为发达了,连亲戚也不走动了。亲戚这回事嘛,就是这样,未必见得你好,但你若有失礼的地方,包管嚷的谁都知道。   所以,尽管李方现在还欠着云帆的钱,尽管现在因为要节省啥的,还是不舍得花钱,过的紧巴巴的,但是在走亲戚这事上,一不嫌累,二不嫌花钱。   这甚至并不是因为要面子。而是,真的不能怠慢。一旦怠慢了,还不知会传成什么样子,人家会说李方现在得了志,狂了哦,这类的话,不知道传的多难听。   所以,哪怕自个儿俭省些,还是要添重点礼品啥的。   一年到头的,钱很多花在这上头,也不知道图个啥,但做人嘛,就是这样麻烦。   这才是第一年,李方安定下来了,也定了大事。但多少手头是紧的,等以后就好了!   李方走后,张云帆一面开店铺,一面给店员伙计们安排了放假事宜,是轮休那一类。   还发了过年的奖金。   伙计们都带了笑和盼头,既有钱,还有假盼着,这就很兴奋。   店里向来是忙碌习惯了的,所以对于客人多起来这回事,他们也习惯了,这上手的飞快。   张云帆将王安平和季大牛安置在楼上,道:“先前也是一道做点心铺子生意的,后来说了船沉案的事,也就没做了。人手忙不过来。等过上两天缓口气,再继续开。这里面的利润虽远不比头油的利,但我不想放弃。不拘多少钱挣,先带着做。往后或许会有其它的机遇也未可知。”   一个优秀的商人,都是几头种苗的,万没有说这个苗不怎么赚,就放了!   万一以后有机会呢,到那个时候,摊子都放弃了,从头开始就太折腾,所以这就跟种苗或是养鸡一样,都养着,管它几个是不是多赚,抓到手里了,就不能放。哪怕利润显得很小,远不比头油!   王安平笑道:“也好,带着做吧,这是一切开始的东西。哪怕赚的不多,也能提醒咱不忘初心了。”   张云帆点头,又笑道:“得赶紧的去看宅院才是。我是怕屋价还得大涨!”   王安平道:“是涨了吗?!”   “涨了,这府城,是一天一个价。”张云帆道:“不仅宅院的价涨了,商铺的价格也涨了,而且租金也涨了。季家老两口该笑了,他们马上要再收租金,就能比去年翻一倍的价格。”   季大牛听了也跟没听到似的。他向来是不怎么上心这些事情。   王安平看大牛憨厚着,确实是好笑,心里也喜欢他这份纯粹。   不管日子好过还是难过,是穷还是富,季大牛永远是季大牛。从来不贪。   哪怕说着他亲娘亲爹的事,是好事,他也跟没听到一般。在这方面,是一如既往的迟钝。   “他们老两口眼光是真不错,买在最低位的时候了。这等的机遇,也是他们眼光毒辣。”王安平道。   “是啊。他们是真大胆,当时买了,也不怕砸手里。这份魄力,也是没几个人有。”张云帆感慨的道:“当时府城也有不缺钱的,但因为很多做生意的人都在外,家里人不敢做主。虽然知府和衙门一再力推,敢买的人,也少。多数只是为了照顾衙门的面子,买上一间两间的。现在想一想,他们也不知是觉得庆幸还是觉得后悔。”   “大约是既庆幸和后悔都有。”王安平道:“当时谁又能知道这件事一定能做得成呢?!对于朝廷能否坚持,或者说是衙门能否坚持,谁也不知道,说到底,这件事能成,还是衙门的魄力。不然买到了也是砸手里。凡事做事,料定了势,便是错过了最好的时机,也不会亏。若是势料错了,便是买在最低位,也是砸手里的份。”   张云帆心有感慨,点头。不错,是势如此。才有如今。   当初若是衙门决心不够,这件事没做成,或是烂尾了。   那城外的这些商铺建成了也是拆掉的份。它建成是要发挥作用的,一旦烂尾,不拆掉难道让它们影响城门的安全吗?!   这涉及到城门的安全,毕竟古代的城门最重要的功能是为了安防。太平盛世,它是用不上。但若是烂尾的铺面没用得上的,不得强拆吗?!   所以,才说,季家父母能占得这个优势,也是因为顺应了时势。朝廷与府衙决心要做成。这件事自然也就成了,水涨船高是很正常的事情。   现在城外的商铺,是真的一金难求了,很多买到了的,都捂在手里,想买,呵呵……   至于城内,想出手的也几乎没有。多数都是在手里,或自用或租。不就是出息?!哪里会卖掉下金蛋的母鸡?!   也是云帆去年买的巧,若是今年要买商铺,市面上也寥寥了,除了几间地段很差,怎么做都做不起来,十分邪门的商铺。谁进去谁烂尾,真是风水不好。   张云帆请了以前的那中人前来,那中人见到三人,都笑了,道:“这才不到半年功夫,现在府城谁人不知张姑娘,谁人不晓这头油呢?!想当初能介绍这铺面,也是咱的缘份!不瞒三位,这铺面,买的值吧?!就这……当初做香料的那个商人,悔的呀,肠子青了……” 第336章 老破小   张云帆笑道:“买定离手, 哪里由得人悔?!不过他当我的面可没说!”   世上的行情不就是这样么?在都知道涨的时候,谁也不愿意出手,无论是捂在手里的田地,还是铺面, 谁会出手?!田里能得租赋, 而铺面则能稳步的提升租金, 这等的出息, 越是盛世, 越是上涨。   而乱世之中, 倘都开始往下跌, 哪怕出手铺面或田地的人无数,也照样没人敢接手,只能一跌再跌。因为接了手, 也未必能稳定的做生意,或是种地。当乱世之中,性命都不保的时候, 钱财, 真的得变成实物才成,而资产是会被人夺走的。谁也不傻。   这世上的大势,便是如此!   中人一愣,笑道:“原来两位竟认识了。为了面子, 当然不会在张姑娘面前露怯,有钱人不都好个面儿?!”   说罢又问张云帆这次寻他是找什么。   张云帆笑道:“也不是买铺面,现在我也知道别说买,便是想租,都未必能找到要租的铺面,都被人占了, 哪有肯让出来的?!我是要找一个宅院买下来。记在我表叔名下。”   王安平笑道:“虽记在我名下,住却是她住的。我家在县城,也很少来府城。有个宅院却方便,来的时候,也有个落脚点。至今我这侄女还住在铺面里呢,这样下去可不方便,也不是办法。商与住还是要分开来的好。不然不安全,我也不放心!”   府城的宵禁比县城可严的多。   在京师,各坊之间每天晚上都是要关门的,关的可不止是城门。而是住的坊,和商铺的坊间都是要相互关闭的,每天只有鸡鸣之时才开。宵禁这个事不是说着玩的,但不是说没有夜生活,你可以去楼里玩,也可以去喝酒,哪怕这些店不关门都没事,但晚上别在城内乱窜,否则就是犯夜的罪名。但是衙门是不管你是不是醉死在酒楼里,或是夜夜笙歌在楼里的。只要别在街上乱窜都行。   府城虽不大,虽没有京师那种排面和布局,城中的建筑群啥的但也很严。   之前为了发展商业,城外是不关闭进出的,后来怕出事就管的严了些,但从过年以后管的就更严了。就是居住区和商业区是分开的。在居住区的晚上,是有很多衙役巡逻,比较安全。晚上若是进了贼,你嚷一声,包管衙役能听见马上就来。   但是在商业区就差的多,虽也有衙役巡罗,但因为原则上商业区晚上是不住人的,所以只有防贼防火的那种衙役排班,完全没有居住区尽职和多人,在铺面里住,短期内还成,长期内,可真是不妥!   张云帆看向王安平道:“表叔,给你买的,我怎么好住?!”   “空着也是空着,都是自家人,你不住谁住?!”王安平道。   张云帆道:“可以租给旁人。”   “说什么傻话?!”王安平笑了道:“你有心给我买,难道还能叫你一直住在铺面里。”   张云帆虽想说她也可以再买一间,但想一想现在的价格挺贵,再加上她还想把剩下的本钱投入到其它生意里,一时便有点为难。想了想,又释然一笑,道:“是我想岔了,行。给表叔买,我先暂住。等我以后生意做大了,本钱更多了,我再买间,到时候表叔再把这间给租出去。”   王安平道:“行!”   中人听着,眼睛转了转,笑道:“现在可是做生意的好机会,不知张姑娘可想过要做什么生意?!”   张云帆笑道:“我消息还没有你灵通,码头上若有什么商机,还要劳你说一说呢。我请你吃酒。”   中人呵呵一笑,道:“咱也是老主顾了,我有机会,肯定要说,只是不免费,姑娘也是晓得的,若是旁人,我还会坑上一坑,但咱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给的消息,绝对真真的。”   张云帆道:“我也不贪,一些急成的生意我也不做,再则便是安全了,有些犯忌讳的生意,就算来钱快,我也不做。最近出了些事,你天天在衙门行走,想必也是晓得的,有些生意,现在可是犯忌讳的。”   中人诧异的看了她一眼,道:“原来姑娘心中也有数。”   “此事咱以后再说。”张云帆道:“先看宅院吧。”   “行,”中人起了身,道:“我手上正有几套要出手,不是不妥的人家,主家都是正经的本份人,绝不是那等的三教九流的,我知道这样些的,姑娘也瞧不上!”   张云帆也起了身,将店里的事给安排了一下,和王安平,还有季大牛一道去看宅院了。   今年的确涨了不少。比去年刚过年时,涨了足有三成。   季大牛听了报价,心疼的脸直抽抽,小声嘀咕的道:“……这么贵,这么小的一间宅院,在县城都没一半的这价。”   说罢啧啧嘴,很是嫌弃的样子。   中人也不生气,打过交道,也知道他是什么性子了,不是那种挑刺,或是故意这么说来压价的性格,而是他性直,是真心的认为这价格不值。或者说在他心里,并不觉得府城的宅院比起县城有高贵到哪里去。   他便笑道:“若单论这院子的价值,它当然是贵了,比起县城的当然也好不到哪去,甚至还没有县城的好,这外面是真挤,人也是真多,又吵又烦的慌。可是,这府城的宅院比起县城的宅院,真正价高的地方在于地段。它的价格是虚高,离商业街也近,是挺吵,但是它方便。”   顿了顿,又笑道:“再则便是看附近住的人了。别看这附近住户有许多都是租来的,但有很多,都是来府城静心学习的书生。这一地段只有少数是商人。一般有钱的大商人也瞧不上这里,没有钱的商人,则嫌这里贵,这里自然有点高不成低不就。但它最大的优点是离本府最大的书院很近,中间穿过虽经闹市,但也说明它十分方便。租在这里学习,闹中取静,也方便书童照顾,这宅院不大不小,不正合适?!因为这里住户的原则,便是衙门都重视这里,衙役往这里都愿意多跑两趟。”   中人笑道:“院子是不大,可是打开院门出去巷子就能买到东西,买菜吃饭,或是干什么,去书院都方便,而关上院子门,这屋子后面却正是书院的后墙,一般很少有人来这,安静的很。现在住着,安全。将来租给学生,更方便。最重要的是,因为住户的不同,这宅院都清贵起来,便是以后出手,听闻这里住过读书人,哪个都不嫌它破小或是吵。”   张云帆听的砰然心动,对王安平道:“表叔,将来若是家中有孩子读书出来,来了府城进学也方便,正好住这,离书院这么近!”   王安平点头,道:“价格上的确有点虚高了,可是若从长久来看,它也不算高。其它的我们再看看。先别急着定。”   张云帆点点头。心中却已经心仪这间小宅院了,虽然的确点有点破败,还老旧啥的。   中人带他们看了看其它的几间,其它的几间有点偏远,也有些大,但是他们只是粗粗的看了看,也没再动心。   等送走中人,三人又折转了回来,在小巷子里散步,走着看。   看到傍晚书院放学,看到很多书生的确带着仆人或是书童往这边走来了,各进了院子,这里住户的确如中人所说,很是安静清贵。   住的其它人家也很少,虽也有商户,但因为邻居不同以往,他们也很少有吵闹的。而且几乎没有老人住在这。都搬走了。   或者说,能趁着好价出手的都出手了,卖虚高了的价钱可以再加点,去买别处。因为这里是沾书院的光,虽说好住,但也不是每一家都能出读书人的。   还不如趁现在卖给需要的人。   “表叔……”张云帆道。   “这里很好,你也钟意这里?!”王安平道。   “是。”张云帆道:“虽然小了点,但往后却用处大。我铺子里人手也多,稍微把这里收拾一下就能住。也不需要装修的太好。弄干净就行。”   张云帆走到巷子尾,这里正是书院的后墙处,用手丈量了丈量,道:“以前是世道不好,为了糊口,读书的人家少。可是现在发展的越好,人们有了钱,就愿意培养读书人,提高门第。经济越好的地方,书院就一定会扩大。府城还是很厚道的。倘以后书院不够大,要往这里扩,这里必要拆除。补偿不会少的。我们张家,只是小户人家。家里去年小半年挣到的利润也不过加起来才三千两,说人脉,也没人脉,尤其是读书人上面的人脉。说钱,又哪里比得过这府城里的商户一掷千金,愿意豪掷一金往书院里砸钱只为子弟进去的……”   “所以……”王安平有点佩服她的眼光了。   “倘能有幸,遇到书院扩张,这宅院,表叔别要补偿,要进书院的名额。这地皮,给书院也使得!”张云帆道:“无论将来我们家生意多大,我能赚多少,往这里填,哪个能看在眼里?有钱人多的是呢,可商人,总归是低人一等的……可是这样的机会,却可遇不可求!而改变门庭的机会,只有读书!” 第337章 识货   张云帆眼中有着蓬勃的希望的小火苗。   王安平愣了一下, 如果她看到了商机,无论是买了宅院租出去,沾个清贵的光,或是将来拆迁, 多要点补偿, 这都是商人的眼界。可是, 她现在见识到了, 眼界也打开了。已经不再是商人的小小眼界了。   她终是长进了。以前的她, 只看到自身, 后来看到了家人, 而现在,则更高。   而这段时间,她一直在思考, 她与家人之间,或是未来之间的关系是什么?!行商的确是能实现自我价值,但实现了以后呢?!人总要有更高的追求。   如同这片土地的所有父母和家长一样, 最终的归宿, 就是望子成龙,望家里清贵能出读书人,都来攀升这条登天梯!   这是所有家庭几乎共同的选择。   当一家人连饭也吃不饱,吃穿用度十分节省的时候, 脑子里想的自然全都是能多赚点钱,能有点节余,能有点自由,能多吃点多喝点,过的富足,可是当这些都满足了以后, 还有点余的条件,脑子里想的自然是更高的东西。   谁家不想要改换门庭呢,谁家不想要沾个读书人清贵的光?!   王安平看着她,笑道:“难为你遇到了这样的,还难得的能为家里后辈着想。我看这样很好。不如就买这个。将来不管拆不拆迁,自住也挺好。这里虽然身居闹市也吵闹,也小,但生活方便,无论是自住,还是租出去,都不会亏。”   是啊,哪怕有个迁拆的指望,这也是不亏的。都是值得投入的。   而读书这件事本身,就是值得投入的事情,这是没有理智的,甚至有些家长宁愿血本无归,也是愿意投入的。这可能是他们一辈子所能遇见的唯一改变后代人命运的机会。   后世照样有的是花光所有的积蓄买学区房,甚至还背上贷款,含泪打几份工也要硬着头皮买的家长。说他们不理智么?!可能是的。可是这虽算是一种豪赌,人人也不想输,盼着的无非是,一旦赌赢了呢?!万一家里的孩子真的是天才,而因为自己无能而耽误了呢?!所以宁愿当房奴,也愿意上车,赌赢了,对得起自己,对得住孩子。而赌输了,也问心无愧了,哪怕累死。   别人虽未必理解。   这世间,从来不乏这样的人。可能是狂热的。可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他们的内心是虔诚的,是有信仰的。   那就是他们想,也许,也许……他们的孩子真的是个天才,或是人才。如果因为是自己无能而耽误了学习的机会,那自己就是不可原谅的。自己的混日子就是罪不可赦!   张云帆道:“表叔,那就买这间了!”   季大牛看了看这后墙,道:“以后读书的人多了,各县的人都来府城入学,只怕这学院不够用,真的得扩张呢。”   他走到巷子外去看了看,道:“这条巷子虽不算宽,但很深。若是扩张,这么老大一块地界,能建不少书舍了。”   “除非以后书院移地方,否则,必是要扩张的。”张云帆道:“表叔,买吧。以后若这里还有要出手的,我再买一两间。”   “好!”王安平点头。   三人商议定了,张云帆本就是个急性子,便去找了中人说了此事。   中人呵呵笑道:“张姑娘爽快。知道我没蒙你吧?!都是老主顾了,有好的,我自然不蒙你。就这间宅院,也只有到了识货的人眼中,它才值这个价钱。不瞒你,之前也介络给了两个人,愣是没瞧中。”   他笑着摇了摇头,道:“哎,没得法子哦。人与人的眼界,就是不一样……”   “多谢你有好的没捂着不给看。”张云帆笑道:“能买到这间,我还得另谢你。”   中人在这府城混久了,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地界,什么样的消息之类的,眼光他还是有的。   中人听了很高兴,觉得张云帆给他面子,也信任他,便笑道:“那是自然,有好的,我何必捂着不给看。”   “能买到这间,也是姑娘的运道。其它人,未必就有这运道喽。”中人笑呵呵的道:“这世上不识货的人多着呢。”   张云帆听了便笑,他虽没明说,但估计是他应该有些不太明确的消息不能说的。她这心里便有点底了。也不追问,道:“现在签?!还是明天签?!”   “今天就能签,明天就能过户。”中人见她不还价,便低声道:“价格你都不还,我就知道你是识货的,别的我就不说了,你现在不还价,不亏!能入手就赶紧的入手。过了这村没这店喽!”   张云帆心一紧,道:“马上签。若是这边上还有要售的,劳烦第一个告诉我。我重谢你。”   中人听了便笑,竖了拇指道:“一句话的事情!放心。”   说罢便笑呵呵的签了合同,又马上去主家了。   这一间的妥托是全权代劳的,所以他有代签的权力。   等三人回了铺子里,中人到了天擦黑又来了,抹了把汗道:“……我可不蒙你,这一家主顾,可不是因为别的原因才出手这宅院,而是要趁着这价格还好,就回乡养老去了。都是良善人家,只是运道这几年很一般,家里也是不愿意从商的。所以趁现在价好就出了,回乡置业去了。”   张云帆点头,表示理解。无论世道有多好,运河有多发达。这世间有的是不愿意为五斗米而折腰的人家。   只要还能过得下去,日子还不难过,有的是不愿意从商从贱业的人。   坚持着回乡也很正常。   因为这宅院虽涨价了,但因为府城发展起来了,物价也涨了,如果在府城生活,又不愿意做生意,只做工的话,其实生活成本很高,还不如卖了宅子回乡。过的还更好些。   “明早就过户。”中人喝了一口茶,道:“明早我再来!”   张云帆应了一声,他见天不早又走人了。   王安平和季大牛便安置在铺面里,没走人。   第二天一早便去了衙门办手续。   因有熟人,十分快捷。专人专办,过了户,拿了地契。原房主是老两口,拿了银子到手,千恩万谢的走了。脚步轻快。   张云帆看他们的步伐,也清楚,在这府城生活,只怕对他们来说已经不是最好的选择,负担重啊。每天吃喝买菜,开门七件事全要钱。水涨船高的,生活成本高了,他们又老了,干不了多少的活,所以回乡是最好的选择。   对他们来说,这房子能卖上这么好的价格,也是意外之喜了,回了乡去,能置很多业。虽说田不能随便买,但是买上几间大宅子,还是很容易的。镇上的日子可比府城好过多了。毕竟镇上或是小县城多的是乡下的老头老太挑菜进城买的,一两文钱就能买上一天吃的素菜了。在府城却很难。生活成本直线上升,连馒头都涨到一文一个。对老两口来说,是折磨。   这样的事情,以后只怕不会少发生。多的是这样选择的人家。   “其实回乡也挺好的,守着基业几年,将来若是有出息的子弟,再培养培养,这日子还是很有指望的。便是没有,这些本钱,在乡里也能富足一大家子人好几代了。”中人笑道:“这样的人,一般也不会出不肖子,很少有折腾的,能守得住的话,只光生活,哪里用得掉很多钱?!”   “在乡下,除了走亲,应酬,平时吃喝,确实是花不了很多钱,我在村里的时候,家里有自家鸡蛋鸭蛋,还有地里收的谷子豆子,再加上种的蔬菜,如果不吃肉的话,一年到头也花不了多少文。”季大牛挠头道:“城里有城里的好处,但乡下也有乡下的好处。不过,婚丧嫁娶却是大头,一般办一次,能把家里积蓄花光。再存钱,乡下人还是兜里没啥钱。主要是生的多,办得多。想要攒钱,还是得出来或是少生。”   张云帆忍着笑,看来季家村的事姐夫是印象深刻。   季老娘抠抠巴巴了多少年,攒下这些家业,现在算是涨了好几倍上来了。不过当年攒点家底,也确实是不容易。   若没这些本钱,想要涨这么多钱财,也是不可能。   人的流动是止不住的。   有些人攒了本钱,有了机会,在合适的时候买入,就涨价了。就上来了。   而有些人,则觉得府城生活成本太高,看屋子价格涨了,赶紧出手回乡,也是一种选择。   在这时代,这两种都是没啥错的。因为,回乡是保底。无论乱世与盛世,乡下有地可种,那都是一种最基本的保障,永远饿不死了。是一种最基本的底气。现代人可能无法理解。   但在这个经常有饥荒,或是旱洪灾的时代,百姓永远都是将保底当第一位的,无论乱世盛世都饿不死,就是一种不可得的福气了。   而进取些,进城谋生,也是一种选择。好一点的经商赚点家底,也就立住了。次一点的打点工,学点手艺,也就有了谋生的根本。   只要不是乱世,只要勤劳,没有滑落谷底,这日子都不可能太难过的!   “走吧,回家!”张云帆笑道。 第338章 底细   三人请中人吃了顿酒, 然后谢过了他的中介费,还另给了礼物啥的。中人笑呵呵的走人了,然后说若还有这样的,再告诉她, 只叫她准备好钱就成。再有便是生意上的消息等事了, 这也不难, 等后再说。   此时三人则是去了小宅院, 现在属于王安平的了, 再看它, 就怎么看都觉得顺眼, 而且还是一种希望!   王安平笑道:“地契先放你这里,你先收着。再找人把这收拾一下,墙刷一下, 家具打一点,就能住进来了,住在铺面里也不是长久之计。”   “好。”张云帆道:“正好几个点心娘子也搬来住, 大家一起有个照应, 二楼铺面也能空出来,做点其它的买卖。那边利用率还是小了些。”   王安平道:“你想做点什么买卖?!”   “不知道,我得到码头上看一看,听中人的, 总归是欠缺了自己的考虑,还是要自己看看,再听听他的意见,”张云帆新的一年是要大展拳脚的,道:“粮食生意我不做便是。不过点心铺子先带着做一做,也许以后会有新的机会。”   “一切都要小心。”王安平道。   张云帆应了。   “等李方回来, 这里叫李方给你带人收拾,这里虽是居住区,你一个人也要注意安全,不要单独出门。”王安平起了身,道:“我们也得回驿馆了,毕竟是为公事来的。走,先送你回铺子里。”   张云帆应了,收了地契,把门锁了,先回了铺面,心里却感激王安平,虽说是为表叔买的,也只是记个名而已,地契在她这,也是她自己住。她再笨,也明白受这不是王安平的本意了。   见二人走了,张云帆想着实在是温暖。   来日方长。家人是一辈子的事情,又何必急于,或是表现着报答呢,总归是要时时放在心上惦记才是真正的相处之道的。   王安平笑着问季大牛道:“云帆给我买了宅院,你有什么想法?!”   季大牛摇了摇头,他能有啥想法啊。天生对事情缺根心眼,时时独立于思想之外的样子,不过他还是认真的想了想,道:“这是她的一片心意,表叔收下便是。我看那宅子,说不准以后用得上!”   “你和大妮将来若有读书能读得进的,说不定也有好处。”王安平道:“一家人,给谁用不是用呢?!”   季大牛便憨憨的笑,读不读书的他也不懂,也教不了,更是期待不了,但知道这是好事,便使劲点了点头。   回了驿馆见了师爷,师爷道:“刚刚又去府道台了。还未回呢。你们的事办完了?!”   “办完了,为了私事倒弄了两天,”王安平歉意的道。   “无妨。”师爷笑道:“估计明儿就得回县里去了。余下的事情,得等消息。不是急的事啊。”   王安平点头,也没有多问。   等县太爷回来,便歇下了,也没心情逛什么府城了,只想着明天就回县里去。   夜色漆黑,知府看过了县太爷写的折本,又听幕宾说了王安平在府城的事情。知府大人道:“他倒有脑子,竟买了书院后面的那些老破小。是有人给他透了风吗?!”   “哪个敢透风给他啊?!大人,这府衙里的人个个猴精的跟什么似的,大人不叫接触,哪个敢卖人脉人情给他?!没的伤了在大人面前的体面,再则为了避嫌,他们也不可能入手,亲戚就更不可能了。便是想钻空子,也不敢。现在在外面,是真没消息。”幕宾道:“只咱衙门里的人知道罢了。也是他们猴精,听了院长来说了一回书院太小要扩张的事情猜出来的。但外头,只怕也有人猜出来了。至于王安平与张云帆,只怕是他们自个儿撞上了,有这个眼界,能有什么法子?!这姓张的人家,说实话,看他们做事,是真的有点谋算!”   知府听了便笑,将折子递给他看,笑道:“他们若是猜出来了,或是有这个眼界,未雨绸缪也是他们厉害。看他们一直以来的行事,的确是不乏眼光和胆色的。尤其是那个小丫头,敢作敢当啊。”   幕宾看了看折本,讶异的道:“小半年时间,赚了四千多两。这买卖真是不赖了。关键是还肯舍利于县衙。怪不得那小小的县里突然了有些钱财能够折腾码头和基建。这心胸,在小民之中,是真有魄力了!”   知府笑道:“张家得利二千多两,在小民之中的确算多。可是这折子递了上去,必有圣人阅看,二千多两又算得了什么呢?!在京中也只是一张戏票的价钱。还不够体面人家请一顿酒的。可是这其中的识趣,才是难得的。这钱,京中的人看不上,可是这个魄力,却是少有的。”   县太爷写的折本中已经将张家的事□□无俱细的全写明白了。都是些小事,或是小事中能见大节。与一些大家族的调查报告比起来,这折本虽然字多,但事是真少,也不算多大的事儿。但都写明了,便说明无私。而县太爷也识趣,更说明是站在张家这边的。   “禀明了才好。”知府道:“就这样往上递吧。说不得咱们也沾这张家的光!这里面肯定是有事情啊。不然不会有钦差查问。更不会为这小民专门上一个折子。”   “县太爷本家有些能量,里面肯定有什么谋算,大人也不必拦着,能乐得结好,说不定还真能沾到光……”幕宾笑道。   知府便将这折本原封不动的与自己的折子放在了一块,快马加鞭的给钦差送。   “这小小的张家,竟劳动了钦差……”知府纳闷的道。   不解的很。多想无益,只怕到时候有旨意了,才能恍然大悟,现在也只能瞎猜,猜不到点子上,是真没用。   倘若所说的那糖方果真是张家献的……那么……   不过他也不敢十分确定,虽有所猜疑,十有八九是了,但不到最后一步,谁能知晓!?   幕宾想了想,道:“不过这张老太的命运当真是坎坷。倘若不是他侄儿拉了她一把,只怕已经死在张家村了。”   知府听了也十分厌恶,道:“生子如此不孝,不如生只猪。还能杀了吃肉。她怎么不告他的儿子不孝呢?!”   “大人有所不知,无论哪朝不孝罪都是重罪,一旦告成,她的儿子被判死刑,还是轻的,重的话,可能会牵连乡里,甚至连她侄儿也会受到牵连,她最小的儿子当初还小,无能为力的很,一旦状告,只怕王安平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这不止是被恶乡里那么简单。一旦上了公堂,自有国法裁度,结果也不是她所能控制的了。”幕宾道:“她这样克制,已经算是留有余地了。民间多有不孝子,告的人却少有。一方面是为母者本慈,不忍。另一方面,也是有着律法方面的考虑。一旦告成,名声臭了,是小事,牵连一堆人,才是大事。这张家村的确不像样,她这大儿子也的确不是人,可是,一旦告成了,死伤无数,也非她所愿吧。她也未必如现在这样体面。一定是被人惧怕的,没人敢惹。我看还不如眼下这般,放下反倒千般自在!”   知府叹道:“都说刁民穷凶极恶。律不下乡,也有坏处。遇到这样的,实为峻法,不得不严判,以儆效尤。朝廷也有难处啊。”   一旦开了这告不孝的先河,以后治国的成本就会大大的增加,以孝治天下,是低成本的方式,而以律法治天下,就是高成本的,当官的啥也不用干了,只用断案了。所以一般很少动用律法,除非不得不用,不得不申冤的时候。   朝廷是不讲理的,只讲情。为了杜绝这样的事情,一是警告不孝的人,另一方面也是减少告的可能,一旦遇到这种都是重判。不是一般的重的那类。   所以,民间多有不孝儿,也有不慈母,但多数都是乡里糊糊稀泥,就完事了。   难得糊涂啊。哪能事事较真。   其实这样的事,在后世在法庭上可能也是一笔糊涂帐。多的是算不清的恩怨,数不清的帐哦。   “清官难断家务事,也是没得办法。”幕宾道:“判的重了,也有假告吓唬儿子的,官府反倒惹祸,倒被百姓说是严苛而缺教化的。判的轻了,又是事。所以这类案件少,衙门能和解就糊糊算了,很少有正经判的。这小民家里是这样,在富贵人家家里也未必没有,只不过为了脸面,能捂的也都捂在家里烂在了肚子里。做家务事上的清官,都不如来点真正的政绩有用。”   知府道:“这张老太倒也真正的清醒。也许这都是恩义吧。她倒落了个好侄儿。此事若是朝廷有表旨下来,倒是可以宣扬宣扬她与侄儿的恩义之事,也是一方美谈!”   幕宾笑道:“的确如此,是朝廷教化之德,方有侄儿不忘姑母,年老接回奉养之美。的确宜多宣扬。至于王家的事,还是休提为好。”   知府也没对王家的事上心。他这样的地位,对张家,或是对县里的事上心都没必要了。因此便不再提。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的。   无论如何,这籴米船沉案,总归是能避过去了。   能摘出来就好!   怕就怕沉的漩涡太多,把自个儿也带进去,那可真是太冤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0-28 22:52:28~2021-10-29 15:10: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哇挖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9章 日常 第二天城门一开,县太爷一行几人就包着小船回了县里。从繁华的府城回到县城,就觉得县城冷清的多。 这也是对比而言。其实现在的县城已经很热闹很繁华了,比起从前,那可真是从无人问津的小可怜到了炙手可热的小码头。 小码头的吞吐量虽不大,但是毕竟是运河的支流,能有这样的排面和繁荣,已经是了不得的事了. 王安平先随县太爷回了县衙,处理了一些杂务,见县里没啥大事,这才回家。与张融融说了在府城的事。 张融融道: "云帆能有这眼界,这说明她的苦没白吃,她的争取也没有白费!" 王安平笑道: “难得她有魄力,说买就买了,这老破小,价格并不便宜呢。不管用不用得上,还是什么时候能用得上,总归是不亏。那个地段,不会差的。 古时建城真的受限,比起现代受限多了。城墙没那么容易建,成本忒高。所以这城墙以内的地块,随着发展,也会越来越精贵,地皮就是钱,不像现代,老城区不发展了,可以往城外发展,到处都是地皮,也无所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但古代的地皮是必须局限在城墙以内的。所以只要朝廷不败,城池不废,这宅子,不可能亏! 张融融笑着点头。 王安平又说了钦差的事情。 与我想的差不离,一是江南的事绝对兹事体大,要有一批人完了,二是这件事,谋算的时机刚刚好,不仅能升一步好感,得到想要的,还能让知府大人和县太爷从这件无妄之灾中给摘出来。"张融融道: "这样来说的话,若是这两位都升了,他们二位都欠了我们张家人情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王安平笑道: "也不敢叫还人情,只是有两位记着我们家,总归以后有点保障。 "是。人情可以不用,只劳有惦记,就已是福气。"张融融笑道: "不是坏事。咱们张家用到这人情的可能不大的。但有了这人情,以后若有事,也有一二分的底气和庇护。” 王安平道: "娘,他们两位真的会升吗? !" 张融融道: "知道钦差是京中什么人吗? !" "位列二品,内阁之一的老大人。"王安平道。 "只怕办完了差事回去,凭着功劳要升一品,甚至超一品,主持内阁了。江南若倒一批人,就得要人补上, "张融融道。 "知府大人可能会补上? ! "王安平愕然。 "老大人去清理-批蛀虫,再由知府大人补上,去为朝廷增加税收,改一改体制,是很可能的。 毕竟他在府城实在是办的很好,就按着这模式在江南来一套,就是现成的不二人选。“张融融小声的道: "朝廷缺钱啊。 知府大人能搞来钱啊,这是很重要的,很难得的本事。 会做好官的人很多,但会做好官的同时还能搞来钱,还能搞民生,搞发展,这样的人在这个时代太少了. 王安平愕然,想了想,还真有可能,佩服的道: "娘,如果真是这样,县太爷难道会补知府的缺?!" “谁知道呢? ! "张融融躺在摇椅上,笑道: "不管咋,咱张家总归是好事。这两位不管升到哪,有这人情惦记着,就有了庇护神。就算真的将来倒台了,也无妨。我们又不求他们。小民小户的,守好本份就好,那些事,咱又不掺合! " 王安平听了一笑,道: "也是!倒是儿子误了,这些事原也不该过问!" "咱过好咱的日子就成! "张融融笑道: "你二侄媳妇怕是快生了,这两天你表哥有点焦急。这些天你也别出远门了。万一发动,家里多个人,也多份力。" “好。"王安平道。 "去你丈人家一趟吧,别总在家呆着。去看看幼娘! "张融融笑道: "等正月过了,也该和亲家商商量正日子了。" 王安平微微红了脸,道: "娘看着办便是,不用问我!" “娘给你的媳妇,没有不满意的吧?!“张融融笑道:“若有不满,可早点说。结婚是一辈子的事,一旦定下了,可容不得反悔了。 “娘,幼娘很好。没有看不上我和我们家。更没有看不上我的出身,她什么都好。”王安平道。 张融融便乐呵呵的笑,道:“倒少见你主动表达喜欢什么的时候。可见是真合心意了。那我就看着办了。哪天叫恒子强子去赵家问问他们家准备的怎么样了,虽说是不急,但不必太仓促,今年内能办了便成。““等二侄媳妇生了再说吧,不然他也心不定的,哪能叫他这时候跑腿。”王安平道。 “是这个理。”张融融笑道。 王安平十分不好意思,想了想,便去了赵家。刚到赵家门口,就见翠兰风风火火的出来了,拎了个大篮子,挽着妇人发髻,一见他很惊讶,喜道:“姑爷回来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嗯,你哪儿去?!”王安平愣了一下,道: “这才刚过十五,你就来了?!你家里不说你吗?!“翠兰笑呵呵的道:“哪有天天腻在一 块的,他不嫌烦,我还嫌烦呢。过了几天亲日子,就打发他跟着少爷干活去了,也别妨碍我伺候姑娘啊,姑爷放心,我这晚上回家呢,不比从前自在了......” 这话说的王安平直乐,道:“怎么样,你家里人还好吗?!” 是问婆家对她好不好的意思。 “挺好的。不好我也会告状啊,我可不是没有靠山的人,嘿嘿。再说了,还有姑爷呢,真对我不行,叫姑爷拉他去衙门打板子。”翠兰道。 王安平乐。 翠兰道:“姑爷进去找姑娘吧,我正要去给老太太送东西,还要去春妮铺子里一趟。” 王安平点头,笑道:“去吧。慢一点。这么重也不怕一个人累着。“翠兰早驾轻就熟了,目送他进去了,不大放心,去找了相熟的丫环,道: “你去少奶奶屋里跟她身边的芙兰说一声,说姑爷来了,她晓得的......” 那丫环捂着嘴,哪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便笑道:“家里这么多人在呢,能出什么事?!你啊,哪怕嫁了还尽操心。太太都没你操心......” “你知道个啥? ! "翠兰掏了掏,没掏着啥,道: "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快去,不然回来可没有了。” 那丫环这才满意,笑道: "我马上就去。倒是你,怎么不自个儿进去? !" 翠兰无语,她这刚要出门,也说要出门,这又折转回去,这不是叫姑爷多心吗? !所以,便是抓耳挠腮的想回去盯着,也不能太这样显眼。不然就坏事了。 多想无益,还是快去快回比较好。 因此飞速的去了张家送了东西,然后跑去找春妮了。也没多留,又很快的跑了回来,赶趟似的。 翠兰累的两腿发颤,见芙兰果然以送点心为由杵在姑娘屋里,这才放了些心。 芙兰见她这么快就回来,飞毛腿似的,悄悄道: "最操心的就是你.... "真成了亲,我也就不操心了。"翠兰道: "天爷么,早点定下日子,我也放下一桩事,唉,可累死我了………”” 芙兰笑嘻嘻的与她在一边聊天,一边觑着那边二人相处,有一搭没一搭的道: ...真成了亲,也未必就没事了,不也得防着那些个送上门的。我看姑爷长相好,又性情好,在衙门里虽是吏,却也有体面,有主事的权力,家世也过得去,在县里真的不亚于咱家少爷了,以后你操心的地方可多着呢.. 翠兰道: "有张家老太太在呢,还能怎么? ! " "便是男人无心,也有外头的人有意。不得不防 "英兰道: “少爷屋里的事我也没与你说过,以前是你没成亲,不好说。现在说说也无妨了。你是不知道,少爷在外头谈生意,去的地方是什么地方,应酬嘛,不去还不成。去了以后呢,有往上扑的,这一种还是不怕的,家里虽是商户,可是这样的贱人,家里是不可能叫进门的。这倒不怕,怕的恰是良家. .你是不知道,有的是想要攀亲的,宁愿做小,也想要挤进赵家门里来。因去年家里照顾了族里不少人,有些族人就起了心思,把什么亲戚的女孩子就想往家里送,哼,哪里是送来当丫环?这是来当副小姐的,可是当小老婆的,族人都这样,更别提什么商场上的合作对象了,能塞就塞。若不是少奶奶严防死守,少爷也无心,你以为里,只有简单的人口呢? ! " 翠兰吃了一惊,道: "这么不要脸面? !" “你哪里知道外面的人多不要脸?!“芙兰道:“真嫁了,你可得更留点心。少奶奶其实也怪担心的。;真要是贱人进来了,还任由拿捏,虽然堵心也没啥,但是真的良妾进来了,呵呵........若是跟族里人再沾亲带故的,那就更烦神。“翠兰都傻了,低着头看着脚尖,道: “.......衙门里人应不至于吧?姑爷应该不会的。” 第340章 春风   “留点心吧, ”芙兰不好说太多,只道:“咱俩是因为进了家里才有这样的好日子,其实像咱们两家这样的姑娘,有几个命好的, 甚至还有命不如咱的姑娘, 却偏偏别的没有, 却有一副好相貌, 又懒又馋又想过好日子的呢?!你不知道这些人钻营的用心。那是鼠有鼠道。你别以为个个都如咱一样只想要凭着劳动换取好日子的。且有的是明明出生一般, 却做着大小姐的梦的呢。人心险恶,你这傻妞!”   翠兰听的呆了呆。   芙兰道:“我回去了, 少奶奶那离不得人。我不在, 她还不习惯。”   等王安平走了, 赵幼娘才发现翠兰一脸纠结,欲言又止的样子,她不禁笑道:“你又作什么怪?!这副表情作甚?!”   翠兰嘿嘿一笑,倒不好意思说那些个影响两人的感情, 便含沙射影的道:“就是听芙兰说了一下少奶奶的烦恼。原来少奶奶便是怀着身子,也是担心少爷在外头的那些应酬, 就怕有些不要脸的往上扑的,咱赵家这家业, 难免有盯着想进门宁愿当小妾的。”   赵幼娘一听她就明白她的话意了, 便红着脸啐道:“你操心操心你丈夫的事吧,才刚成婚,就不在家里呆着, 等他带了小妾上门,你哭都没地方哭去!”   翠兰一听就撸袖子,竖眉道:“他敢?!我打折他的腿!只有我扔他, 没有他扔我之理。真是岂有之理,敢在外面搞三搞四,我就踢了他,与他一刀两断!”   赵幼娘嗔怪的白她一眼,不语了。   翠兰一悟就明白了,是啊,人与人的情份不就是那样。缘份长久,自然能过一生一世。倘若缘份真的断绝,那也是强求不得。现在担心这个又有啥用,谁也不知道未来怎样。   赵幼娘相信王安平。可是,如果真有非有那么一天,又何必非得绑在一处,彼此痛苦?!   她离家近,她也知道她的爹娘不介意女儿嫁出去又不得不回来一直打秋风过日子的。这就是她的底气。   翠兰想明白了这一点,半点也不敢戳破心思了,便嘿嘿一笑,道:“我也是白操心。我这不是担心少奶奶么?!”   “哥哥又不是傻子,好好的嫂子不要?要外面的?!夫妻情份不易,他不会往嫂子肺管子上戳的。”赵幼娘道。   翠兰笑了笑,道:“也是!少爷总归是心里明白的。”   “你赶紧回去吧,”赵幼娘笑道:“刚成亲没几天,天天呆在我这,像什么样子?!回去也做点饭,伏个低做个小,讨好讨好你公公婆婆,还有你婆家。只要他们愿意领情。将来,万一真有什么,也有他们为你作士。”   翠兰道:“我知道了,姑娘。”   转眼就进入二月了。寒风还是呼啸的冷。但外面的冻土和冰河里的冰开始逐渐消融,慢慢的化冻了。尽管冬衣还是裹的紧紧的,但衙门里已经开始在准备春耕的准备工作。   所以王安平很快就忙了起来,一是多下乡去查看田地,看看地里有没有什么虫卵,以做好消毒的工作,二呢,便是码头上开始重新火热起来,商船来往不绝,虽然大多数大船商船都是往府城去的,但也有小船的往县城这边来,大概是想来这里找找小商贩,小商机。在这里停靠的就蛮多。   季老爹现在可忙了,已经带着船员和伙计,忙着在运河上穿梭了,专卖一些熟食,去年呢,只卖些馒头包子之类,现在卖的品种更多了些,大约是知道商船上的人再穷也穷不到哪去,再加上刚过完年,便是船上伙计身上也有几个小钱。因此又添了一些零食和果子,还有卤味。   卤鸭爪,卤猪头肉,卤猪耳,什么猪下水啥的,再有便是盐水鸭啥的,然后就是花生瓜子,果子就是蜜橘,原本这东西这个季节在这里是见不到的,但是因为南方多有,最近有拉了不少船来的,有些好的往京里送去了,自是高价,有些次品就留在了这里,长相不大好看,但是吃起来也不赖,季老爹就进了几筐,在小船上贩卖,一捧二十文钱。金灿灿的十分喜庆,竟也卖的不错。   别看他哼哧哼哧的小船来回折腾,但折腾的还真的挺赚钱的。毕竟现在的小船只靠人力,又不烧柴油啥的,只有用工成本,还有人力成本,人折腾点,但真的蛮赚钱。   季家老两口尽在挣钱这事上了,然后季老爹常常就看着赵家已经投入使用的小码头叹气。   船员知道他的心思,笑道:“人家有本钱可以投标给衙门修码头,才得了这一块使用权,咱没钱的人,就只能望着叹气了,东家好歹也有个小船,不赖了!”   季老爹道:“我这是小本买卖,折腾来去的也挣不到人家一个零头,你瞧瞧,就这一片小码头,停靠可以收钱,下船吃饭就有现成的,得收钱吧?!买零食补给,还得收钱?!人家凭着这,只坐在那只管挣钱了,还能雇工,扛货啥的,消息也经过他们,灵通极了,不像我打听来去的,有些商船的船员还不乐意说呢!哪里能比得上哦。人家是坐着把钱给挣了,我呢,风里来雨里去,扛来扛去的,穿梭的进进出出的,挣的真少。”   船伙计听了,深以为然,道:“这有啥法子,人家有本钱啊。看的也准。我倒听说,他们家要在城里直接连线些酒楼客栈的,有些经过他码头的,要住宿或吃饭的,人家有马车直接拉去,一船船的来,一车车的送去,这里面的回扣,就是好价钱。赵家是真的局面打开了……”   季老爹听了也是羡慕不已,亲家与亲家之间的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哎。所幸在府城的铺面是涨了租金了,想一想之前确实也算有先见之明,只签了半年,想一想开春就能再去收租,能涨一倍,就觉得心理平衡了不少。   县太爷来码头瞧了瞧,见井然有序,也没去年拥挤了,码头齐整不少,就很满意。去年的码头真的太破,有时候下过雨,人要是在边上走的话,真的不小心就容易滑到河里去,现在就好得多了。   县太爷对师爷和王安平道:“码头还是要加人手管理起来,将进出的通道都单独弄出来,小商小贩的也别驱赶,这涉及到不少周边小村的老人家的生计,就集中到城墙边上的一条专门的小通道上去,可以售卖,但不能拦街拦车拦人,以免发生危险。还有,多张扬宣传宣传那些要饭的恶劣行径,以免有商客上当受骗!”   众人一一应了。师爷道:“利用同情心扮乞丐的实在可恨。周边不知道有多少老人家一把年纪了还知道自个种了菜来卖,也不要饭,只有这些不要脸的,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要钱。真是不要脸!”   “只能多加宣传了,又不能抓得太狠。”县太爷道:“对了,现在商贸发展起来,对于商税的问题,你们怎么看,这件事总得有个章程,否则以后不知道怎么收,迟早要乱!”   师爷道:“本朝的商税向来是十税一,之前向军队那边供的时候,改成了十二税一,算是优待了。对于商人也不会太苛刻。这些小商小贩的,实在不宜收税。不然朝廷成什么了?!弄的跟小民小户的过不去。这种小商贩的行为也并不算是商户行为。”   县太爷点头道:“还是要盯着现有的商户来收,还有新增的一些大商户,或是大商行。这几日完善一下章程,衙门里也有律可依,你们也好与他们打交道。马上要春耕了,先以春耕为士,这个不得耽误。等春耕忙完了,安平你带着人,一家一家的查一查这些商户没有售假货,价虚高等问题,尤其是帐目,要仔细核对。县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最近又算繁荣,这些事情也够忙一阵子的了。”   王安平笑应了,道:“是。我看不法的事倒是少。便是有,只怕也不严重。县太爷若不想严惩,最好是先放出风声去……”   “安平是想让他们自己先急起来,找咱们,露出狐狸尾巴?!”师爷笑道。   王安平点头,道:“若是严惩,自然不能先放风声。但若不想严惩,只是例行公事,就可以先放出风声,他们自己心虚露出来,能省好多事,重点的查,一查一个准。事后稍微罚些款,包管也老实了……”   县太爷哈哈大笑,道:“就依此计。”   县里的商业再怎么,也没有府城复杂的,真的没必要搞那些人心惶惶的事情打击商业。但是也不能不查,不查的话,这些人就挖空了心思开始胡搞瞎搞了。到最后就坑害些商客,对本县的名声影响极为不好。   虽说民风纯朴,但十个里总有那么一两个不守法的,做生意不公道的。放过那些大多数行商诚信又公道的,总得抓几个典型。   若不然那些做生意诚信公道的,反而觉得吃了亏,也不守法了,而没有衙门严管着,猴子称霸王,早晚要欺行霸市。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0-29 15:24:44~2021-10-30 18:11: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游手好闲妞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1章 杂务   所以衙门里盯着, 一年一查的例行公事,也就让他们紧一紧皮,表示少作坏,少为恶, 衙门里有眼睛瞄着呢, 真不妥了, 同行还可以告, 可以举报啥的。百姓也有一个说理的地方。   师爷笑道:“安平, 这就是你说的所谓钓鱼执法?!”   “是。”王安平笑道:“总有心虚撞上来的。”   师爷哈哈大笑,道:“有意思, 有意思。这件事, 咱俩一道办!”   视察了码头, 市场,又规范了一下城内的秩序,道路的清理啥的,以及消防储水问题, 县太爷才回去了。   “最近菜价有点贵啊。”县太爷拎着买回来的菜,叹道:“大冬天的种点菜也不易, 又不怎么能运得进城,价格高点也是正常的。哎, 没法子, 季节原因。”   “最怕的倒不是季节的原因菜临时的贵,”师爷道:“怕的是雨季太长,或是旱的时候太旱, 菜,油,粮都烂在了地里, 那样才是真的民生维艰。运河还没什么,两江才是麻烦。马上开春了,希望今年春天雨水要多,春雨贵如油,但夏天最好是雨水要少,多了,可承受不住啊。朝廷也穷,只怕还得修江堤呢。”   运河在修的时候,虽有储水的功能,但多数时候,它其实里面的水是从别的水库里抽来的,所以它本身还没有完全具备江河的功能,也只是运输功能居多。也因为非自然形成,所以,它至今也没有决堤过。   相反,自然形成的大江大河,有些地段因为湍急,或是土质的问题,或是水流过猛等的问题,总是决堤,也是烦人啊。   本朝其实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马上开了春,入了夏,说不定要修堤啥的,少说要一二百万两银子起步吧。   小民穷,朝廷也穷啊,样样要钱,真的穷疯了!   早有衙役将县太爷的菜拎回后衙去了,厨子去做。   县太爷当然不可能天天买菜,今天买主要是想看一下年后的物价。   这个时代的百姓真的不如现代百姓的,现代的百姓哪怕菜再贵,因为运输发达,不管怎么,多数是能吃得上新鲜的蔬菜的。   但是在这个时代,也就过年的时候奢侈些,吃饱吃好了。过了年后,有些节省些的小老百姓家里,已经是天天咸菜稀饭的,当然有点收入的人家,每天还能喝二两小酒,吃点小肉啥的,但是有些收入不怎样,人口又多的人家,已经是这样吃饭了。也不是说穷的没饭吃,也不是说真的吃不起饭,但大多数都是想从嘴里抠一点的,因为人生在世,还有很多桩大事要办,所以能省就省。   家家户户都有大缸,年前腌几车的咸菜,年后能吃到春菜上来。   若说哪家还有新鲜的菜,也就是年前在地窖囤的没吃完的大白菜,萝卜,或是大葱了。   但天气变了,化冻了,这些也得忙吃完了,不然得坏。   市面上能买到的也依旧是些青葱,香菜,青蒜啥的,但因为经过一冬冻死了不少,上市的少,再加上有些人家拎进城卖也花时间精力,这价格上就不可能太便宜。比如说青葱吧,要十文一斤,青蒜也要八文一斤了。好家伙,添点钱买斤肉吃它不香吗?!   这个时代的人,还是脱离不了肉永远不够吃的恐惧症的。   现代人则幸福的多,肉是不愁了,只是偶尔会天天吃蔬菜水果来炫富。年节里菜比肉贵也是常态了!   中午衙门里人都是和县太爷一道吃的,吃的也简单,就是一锅炖,一方面是为了保温,炒菜一是费油,二是炒着盛了就冷,这天气还是吃一锅炖最安逸,二也是便是想学夏天一样可以炒菜,也得有足够多的蔬菜可以炒啊。是真的没有!   锅里是用猪油煎了一遍豆腐,然后将煎好的肉片放入,一炒,再加上油豆腐,切的咸菜,再有便是刚买的蒜叶细葱啥的往里一洒,最后便是粉丝啥的往里面一放,一人一只碗盛点饭,就能围着吃起来。   衙役们也习惯了县太爷的和蔼可亲,虽然县太爷不常与他们一道吃饭,但是偶尔一起办事的时候,是一定会一道吃的,也都习惯了。   “衙门里还是缺人,哎,虽然去年末招了些人手,但还是不够,现在城内城外的都缺人呐,原本咱薪水涨了些,应该是不愁没人来的,但是因为县里也发展了,不少人也找到了更赚钱的事情可做,就懒得来衙门里来了,来了也是干杂役,工钱不够多,没得办法……”师爷叹道:“偏偏又不能升正式的衙役,所以招人贼难。”   县太爷一咬牙道:“缺人不是办法,加薪,加奖金,从旧年得的钱里分出十分之一来,加薪,你们也涨。”   众衙役一听已是大喜,捧着碗道:“谢县太爷,谢青天老爷,哎哟哟,这下可好了。”   县太爷一听也是喜道:“加薪,把人手招够,不管怎么,在开春之前,一定要招够!去贴招役启事。只要是本县人口,只要年纪符合,又有点本事的,都能来应聘,这件事,交给师爷。”   师爷听了笑道:“好。只要有钱,就能招够人手。现在在码头随便干点啥都不愁钱挣,若是钱不够,还真招不来人。”   季大牛挠挠头,后知后觉的笑了,加薪了啊,好啊,他虽是一个杂役,也沾光了。   “招来了人,你来培训。”县太爷道。   “我和安平一道培训便是。”师爷笑道。   “也好。”县太爷对王安平道:“你辅助师爷。”   “是。”王安平应了。   其它几位吏员都对王安平露出羡慕的神色,倒也没有嫉妒啥的,主要是王安平确实有点本事,遇到什么事,他都有主意。受县太爷重视,也是难免的。他们也是听说了,师爷单独招募过他,想要在县太爷升迁之时带他一道走,王安平还拒绝了,弄的他们十分佩服王安平。   这人,还真有几分意思。再则,本是同事,也没必要嫉妒啥的。况且王安平在县衙里做事是真的不争不抢,做人做事都是温和的,没有令人不舒服的地方。与这样的人共事并不排斥。挺好!   师爷一面吃一面又聊到了府城,道:“最近运河上若有官船,或是军船,都不要去招惹,阻拦。倘若停靠码头,你们也都注意一些,若要下岸,也不要为难。这是驻军到了。以后怕是要在运河的几段上巡游查安全是常有的事了。有他们在,我们县城反而安全!”   衙役们听了都一一应了,只道:“在码头上我们会注意的。”   县太爷道:“军法严明,他们不会扰民的。不必太在意!”   军队这回事吧,在盛世时,他们真的是安全的代表。当然,若是世道乱了,他们反而会带头欺民,成为兵匪了。   主要还是军纪,还有朝廷的问题。   朝廷上有圣人在上,日光所下,宵小谁敢作恶?!一个个都收着狐狸尾巴呢。真的朝廷不行了,那才是真的乱象丛生。   现在的商船,小老百姓的,既不怕衙门,也不怕军队,甚至还有军船经过,有站的老远的小老百姓挑着担子跑到岸边去指指点点看热闹看新奇的。若是乱象,早吓的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慢节奏的生活是真的没啥新奇的大事发生,所以无聊是常态。但凡有点什么新鲜的事情,小老百姓们跑的比啥都快的要去看。说白了,在京里,秋后,哪怕是菜市口杀个人,那血淋淋的,也是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的要跑去看,还有狠的,挤不过去看,照样是爬梯子到房顶上也要看热闹的,为了看热闹,不怕死的不知道有多少,摔下屋顶也不管。   小事尚且上心,更何况是军船来了,好家伙,多少人现在知道了,定时定点的守着岸边去瞅热闹,瞅一瞅船有多大,吃水要多深,开的有多快,说的飞了,还能谈到那刀剑啥的杀人有多快狠准……   这样的事是拦不住的,还能拦着不叫去看吗?!只是一再的提醒注意安全,别掉下河里去,这天气,就算岸边的水不深淹不死人,但冻也能冻死啊。真冻着了,就算没伤寒而死,但吃药不花钱吗!?看个热闹而已,值得拼上命去!?   说了一会,就又散了。各行各事。   师爷安排各事务,便安顿起今年的各项事务来。首先是码头上的事一堆,得规范,其次是春耕,然后是查税啥的诸事等等。   王安平和几个小吏就轮流的往乡下开始跑了,人也真正的忙了起来,有时候不能回城也是常有的事情。   赵幼娘怕他在乡下冻着,叫翠兰送了些取暖的厚衣服厚鞋子去。   翠兰送了回来,道:“其实衙门里的小吏也挺累的呢,这么冷的天,田野上的风都能吹冻人。这天天在乡下看田地,看种子啥的,也挺不容易的。”   赵幼娘听了,便有点心不在焉,心里牵挂,却又说不出来。就怕他在乡下没吃没喝,吃冷干粮可怎么办?! 第342章 胁恩   翠兰知道她在想什么, 道:“吃喝不用愁,老太太叫姑爷带了不少铜钱还有米面啥的在身上,到了乡下,不拘哪家给点米面和干菜, 叫给做一做吃, 再给一把铜钱当酬劳, 便也不算扰民了, 姑娘放心吧, 且有热食吃呢。老乡们别的没有,一口热水还是有的。不用担心!”   “嗯。”赵幼娘道:“现在地还冻的硬梆梆的, 这么跑着容易出汗, 也不知道带了药没有, 万一冻着了,不是小事。”   “带了,我都问了,都带了。”翠兰笑道:“况且跑腿的事还有大牛呢, 他身体壮的跟牛一般,会护着姑爷的。”   赵幼娘听了便松了一口气。   “听说大牛一顿饭能吃五碗饭, 胃口真不是一般的大,一般人家也真是养不起。”翠兰说着便笑了, 道:“衙门里也不嫌他吃得多。他这样虽然薪水少, 但也是个好去处。若是在别处干活,得被主家嫌弃死。他又是个不会主张的,自个做生意肯定又不行。就这样跟着姑爷在衙门里, 挺好。张家也从不嫌弃他吃得多,生恐他吃不够,肉都是敞开了叫他吃的。也难怪他从来不想季家。”   “你现在连季家的事也敢瞎打听了。”赵幼娘道:“这样可不好。”   “姑娘可别冤枉我, 我可没主动打听,我去了是听李氏和陶氏说的呢,往我耳朵里灌,我就听一嘴呗,嘿嘿。”翠兰笑道:“季家老两口现在卖点卤味呢,自己却舍不得吃,给孙子也舍不得,老两口每天只吃点咸菜就馒头,没卖完的包子啊,馒头啊,他们就吃那个。我一开始没听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季家又不缺钱。别人家不舍得,他们何必不舍得,后来多听听就明白了。这是做给徐氏看的。意思就是看看我们供养着你们仨,只能吃这了,你好意思么?!”   赵幼娘一愣,道:“什么意思,是想赶他们走人?!”   “倒也不是赶人走,就是想施恩的意思,”翠兰道:“就是说,你看看我们老的只吃这个,结果你们仨个却能吃点鱼啊肉的菜啊的呢,虽说是张家给的,但你们就是欠我们季家老两口的,就是说他们受了恩。”   赵幼娘愕然,道:“胁恩索报?!”   翠兰哧笑道:“就是这样。但这又算什么恩?!徐氏才不睬他们两个老的表演呢。李氏和陶氏,张家人也都劝她别理这两个老的,他们胁恩求报,是他们不是人,是脑子不好,但她可别上了当了。徐氏也聪明,不睬他们,照样吃吃喝喝,只管带好孩子,她是个有计较的,年前就开始教孩子识字了,这两个小孩子,我见过好几回了,现在算帐都会不少了……”   赵幼娘听了有点诧异,有点茫然,也有点不可理解,然后就是无语。   “姑娘,这就是你见识少了吧?!”翠兰笑嘻嘻的道:“在穷人家里,这样的事多的是呢。幸亏张家老太太不是这样的人,要不然呐,姑娘以后的日子可难过喽……以后但凡有点好吃的,老太太就跟姑爷说,看看娘只吃这个,肉省给你吃。姑娘受不受得了?!但凡有点好用的好穿的,她就这样说,甚至还要跟姑爷说,都是娘厉害,养大了我的好大儿,要不然你哪能娶得这么漂亮的媳妇和这样的丈人家的道理,都是娘的功劳……”   “……”赵幼娘嘴角一抽,道:“你别编排老太太!”   “姑娘还知道护短了,嘿嘿。我就是打个比方,老太太才不是这样的人呢。”翠兰笑道:“可是世间多的是这样的人啊。穷人家多的是,其实说穷也不算穷,但就是抠的人家,多的是。又抠又戏多!”   翠兰嘀咕道:“那季家老两口不就是这样的?!不过他们大多数时候是对儿媳妇耍这个心眼的。就是想拿捏人呢。”   赵幼娘听了一叹,道:“我倒是能理解季大牛为啥不愿意回家了。”   这样的爹娘,这样的爱未必不爱,可就是令人窒息啊。   “可不是嘛,”赵幼娘道:“季家老两口太过了,不然儿子不回家,早被人说不孝了。”   “要我说,这季家的老两口还是刻薄了些。我还见过那一种,动不动就哭,就好像被儿媳妇欺负了的婆婆呢,天底下就她委屈,然后唆使着儿子去骂去打去虐待儿媳妇,可怜她儿媳妇有苦都说不出来,天天被这样的戏精给委屈着,给欺负着,心里也不知道是愤怒多,还是委屈多,或是恶心多。”翠兰撇嘴道:“要搁我的性子,我肯定是恶心多。我是忍不得的。我婆婆要是敢这样,呵呵,我上去撕了她。先解气再说。叫你装!哼哼,哪怕到了衙门去打不孝的板子,我也认了。不然心里一口冤气能堵死……”   “……”赵幼娘点点她的头,道:“你少点编排吧,好好过日子是正经。这世间有几个天天没事就戏精上身的?!有那也是少数!”   “哼哼,姑娘就是见识少,这样的戏精可不少哦,多的是呢。”翠兰道。   赵幼娘失笑着摇头,也不睬她的嘀咕了,心里只牵挂着在寒风中冻着的王安平。   天渐渐的化冻了,一天天的过去了。   春耕开始了。   还好衙门也松了口气,地里几乎是没有虫卵的,那么就不用担心今年有虫害,或是有蝗虫肆虐了。   看老百姓们都开始春耕,牛都开始忙起来,地里也转绿,王安平心里也挺高兴。   王安和也挺忙碌,可能已经接受了房子被烧了的现实,因此,也就心情渐渐的好转起来,春耕开始后,他也开始种地了。   耕了自家的地,还将王安平的地给耕了,开始播种。   王安平借察看地里的事回了村里一趟,王安和很是高兴,说了很多话,俨然对这个弟弟已很是依赖,竟是当成主心骨一样可以依靠的那种了。   王安平见他心情还算不错,也就回了县里,春耕如火如荼,他和师爷也开始束缚税务啥的了,这里面当然有撞上来的心虚的人,县里的事不繁杂,用点心,只要肯查,自然能查个清楚。这些只是繁琐了些,但真还不难!   等到三月的时候,全张家人都开始盼着陶氏发动,因为她的肚子已经过期了,明明已经到了快生的时候,也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什么,这孩子就是不发动,每天在肚子里只像打鼓似的活动,但就是不出来啊。   急的张恒都没心思往外跑了,若不是摸着肚子知道这孩子是能动的,都疑心是个死胎了。   马大夫也有点愁,道:“要不喝点催产药,催生出来?!这样的事少见,但也有,孩子已到时间了,但是他不肯出来,就真的挺愁。”   “催产有危险吗?!”张恒道。   “毕竟是急性烈性的药,说不好……”马大夫道:“要不你再等两天,要是再不生,我再准备药。”   张恒苦着一张脸,嘴上都是泡,晚上都睡不好,确实担心的瘦了几斤。陶氏见他这样,心中也软,也觉得有依靠。不禁道:“愁啥,老娘没那么不中用,这个孩子,我包管一定把他平安生下!不会有事的。可能是因为天冷,他不肯出来!”   张恒苦笑,笑都笑不出来了,道:“哪有因为天冷不愿出生的?!”   张融融道:“愁也没用,在家安心守着待产。她健康的很,不会有事的。”   真有事,还有她呢!   张恒点头,心都是乱的。   张强道:“外面的事我来跑,你最近守着弟妹要紧!”   张恒点头,道:“辛苦大哥大嫂了!”   李氏也忙前忙后的照料,这些张恒夫妻都心里有数。   “亲兄弟,说这干啥?!”张强也是有点担心的。悄悄问李氏可有不妥。   李氏道:“能有什么不妥?!能吃能睡的,不会有不妥的,放心!说不定过两天就发动了……”   张家人都在担心着的时候,衙门里出了一件今年以来的一件大案子!   王安平和季大牛也呆不了家里了,赶紧的去衙门听差。   师爷告诉王安平,道:“……咱支流这段,发现了一个女尸。冻的梆硬的,原本是压了石头沉了底的,天冷也没味,更没浮上来,最近天变暖,水也暖了,那附近的水变得很臭。这才打捞起来,唉,都是巨人观了,也辩不出是什么来,完了,摊上一件大案!”   关键是这件大案,可能是无头案,没头没尾的,叫怎么查啊?!   季大牛一缩脑门,道:“……表叔,我,我有点怕,这验这个东西,衙役得去吗?!”   师爷白了他一眼,真是白长了一副壮牛一样的身子了,这胆小的样儿?!干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要不是他干活还算利落,没得话说,这季大牛,哎……这脑瓜子要是聪明有点眼色多好?!以他的本事,早是衙役了,并且还是小领导那种。可怜了,烂泥扶不上墙。   “那你别去!”师爷道。   季大牛如蒙大赦。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0-30 18:24:32~2021-10-31 21:16: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游手好闲妞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鱼儿、熊迷迷 10瓶;哇挖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3章 巨人观   “那你先回家, 请马大夫的儿子来验一验。马大夫要在我们家守着产妇,是没法来了!”王安平道:“务必请马大夫的儿子来!”   “诶!”季大牛有鬼追似的,脸煞白,松了一口气的跑回去了。   师爷黑着脸, 瞅着他不见了, 才无语道:“……就这胆小的样子, 以后在衙门里能担什么事?!想提他都提不上来, 可惜了。他这一辈子, 都只能当杂役。”   “他这性子,不强求了。”王安平道。   师爷摇摇头道:“最近在整理可有失踪的报案的女人的卷宗。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得到……麻烦了, 怕是不好找!”   民情他是知道的, 就是这样。官不下乡。也就是说乡镇及以下都是三老等的管辖处。衙门除了农耕, 征兵,还有出了大案件会下乡管以外,其它的小事上,是不管的。管了就是越界。是会引起乡镇以下的人不满的。   而民情就是, 哪个村丢了女娃,或是哪个村死了女娃, 或是跑了妇人媳妇啥的,报案的人少……报官的就更少了。   好家伙, 这哪里找去?!   一开年就来一个命案, 还可能是查不到头尾的案子,这可真是叫县太爷头大!   衙门查案最怕的就是这一种。若是那一种有名有姓的,近期发生的, 有缘由的,有原因的,反而好查一些, 但是这一种根本已经无法确认是发生了多久了,甚至连死者姓名都不知道的案子是最麻烦的。   现在唯一知道的只是女子这一条线索。   很快马大夫的儿子就来了,季大牛当然也来了,但要他跟去,他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说看了晚上一定会做噩梦,不行的,他晚上要陪家中有孕的妻子,不能叫她受到惊吓。   不少人都以为他说的是借口,但王安平知道他是真这么想的,万一他做噩梦,半夜大叫吓到了大妮啥的,的确不好。   因此一行人都去案发现场察验。   现在码头上和城内已经听说了这件事,早有好事者跑去围观了,尽管有人驱赶,也赶不走太多的人。   等王安平和师爷等人到的时候,就见有不少人已经跪趴在地上吐的天昏地暗,脸色煞白的了,他们是看到了什么是巨人观。   尽管这样,还是有不肯走人的。   越走近越不好闻,那味道,真的要人命!   马大夫的儿子近前一看,转身先给吐了。与衙门里的仵作二人,吐的天昏地暗。   这种事情,夏天里若是发生,味道确实太冲,要人死的那种,但这开春,这泡久了的巨人观,真的也是特别可怕,看一眼都会做噩梦,根本都已无法辩认本身面目了。都腐败了。快烂了,还淌着臭水。   这一种哪里能挪进城?!   师爷和王安平也忙泛着呕,将口鼻用布条给捂紧了。但还是挡不住味道太大。   “要习惯,在县衙里做事逃不掉的,小县城这样的案子少,但一年里也有那么几件,”师爷拍拍王安平的肩,见他脸色不好,却没吐,心里却是赞赏的,道:“跑腿,办案,破案,都是咱们下属的事情啊,快点办吧,办完了,记录在案,回去禀告大人。”   当下人都齐了,仵作和马大夫的儿子开始验,这一种验,一般都需要两个人签字确认的,所以一个人是不行的。当然,验一具,是有辛苦费的,不叫辛苦费,叫一声安慰费差不多吧。主要是为了抚慰一下受伤害的心灵和冲击。尤其是马大夫的儿子,以往这些都是马大夫来验的,现在轮到他了,子替父职嘛,这一下还真有点受不了!   良久,仵作难为的道:“时间久了,在水里泡了太久,不能确定死的时间,更无法确认到底是怎么死的。这都被水泡没了。可能是溺死的,这得看肺。但这泡久了,肺也不是原状了,恕我无能,真的做不到了。”   马大夫的儿子也点点头,苦着脸道:“没办法了,只能以衣来认人,先确认死者的身份来查比较好,从这身体来查线索,可能已经不大了!”   师爷与王安平只好记录下来,叹了一声,发现的太晚了!   两人画了押,仵作道:“可以确认身高等粗略的信息,但也仅限于此,现在,便把她的衣物去掉保留,以作认人之用。这身体还是要尽快火化。巨人观的这种一旦捞上来会迅速的臭,腐败腐烂,去年夏天的事,还历历在目,可不能拖啊。”   “那就取下来,撒上石灰先消个毒。再保存。”师爷道:“我马上回衙门去禀大人,能火化就马上火化。你们先安排一下。就在城外火化,别弄进城了!”   众人应了。   师爷匆匆而去。   王安平叫人用东西把人盖上,然后让衙役去驱散人群。   “别看了,先回家,回家去……有这个看的功夫,不如都去打听打听,年前后有没有失踪的女子。能提供线索也是好的……”衙役们道。   百姓们都议论纷纷,慢慢的散了一些,但依旧还有围在附近的,这种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还能大棒打人赶人跑吗?!   等了一会,师爷拿着文书回来了,道:“架火吧!”   “等烧完,确认了骨头,就能大致的确认骨龄。”仵作和马大夫道。   “一会儿还要劳二位将这骨头保存,再画个押,就能确定大致年纪了。”师爷道。   二人点头应了。   一时架上火,将早没了人形的给放到了木柴上,熊熊的火燃烧起来,空气里就散发着古怪又十分不好闻的味道。像极了那种死鸡死鱼死了臭了,还要放到锅里去烧的气味。   无数百姓开始败退,呕吐。   王安平等人的脸色也很难看,但忍着恶心,尽量不吐。只是胃里实在忍不住酸水,就干呕了一会!   等火熄了,天也快黑了。   骨头都被烧黑了,仵作拿了东西擦了擦,将骨头拼凑到一块,道:“女子,年龄二十到三十之间,看盆骨,是生育过的……”   师爷一一的记下来。   王安平心里有不大好的联想。   等都收拾好了,包好了骨头,这才封存,带回了衙门,还得查案啊。   师爷叹气道:“……这可怎么查?!这可真是……怎么查啊。巨人观都不好保存,只能烧了,连原形都没了,可怎么查?!头大!”   “眼下也只能排查了,”王安平道:“城内纷纷扰扰的,只怕还得安抚人心。不过这事,还是要依靠百姓,排查一下到底是什么失踪人口再说。”   师爷胡乱点头,道:“……也不知道是死在案发现场,还是被抛尸。连个线索也没有。”   “没办法,发现的太晚了,想确认,也无从确认。”王安平道:“主要是泡水太久,一切痕迹都没了。”   这形状对他的冲击也很大,那种巨人观,那种皮肤都烂了的感觉,很难形容。   几人回了衙门向县太爷禀报了。   县太爷看了案卷,叹道:“要是城里的还好查,排查一番,至少能确认死者身份。这要是乡下的,只怕难查了。有些失踪了的女子或少女,根本就没人报官。”   王安平拧眉。   “这里面涉及到很多问题,一般不出大案,底下人是不愿惊动官府的,怕官府的势力对底下渗透太深,底下的宗族乡绅也防着。这类事能捂就捂了。二来也是不想被官府觉得他们无能,所以报官就越发的少。再者便是对女子的轻视了,少一个女子,或是女孩子,甚至都比不得丢了一个牲口。便是牛丢了,羊丢了,都有报官的,但少见有女子失踪而报官的……”县太爷道:“乡人多愚昧,无可奈何。”   想了想道:“先排查看看吧,若是很久不出结果,便以无头案结尾。”   “这是常例了。”师爷道:“也不排除是外地人抛来这里的可能。”   “向府城通报一声,还有各县也是。在公文里附上这件案子,或许有可能是他们的失踪人口。”县太爷道。   师爷应了声是。   王安平神游天外,良久回神,道:“大人,明日我想回乡一趟。不瞒大人,去年我大哥家里出了件事,恐与此事有关,想请他来辩一辩人。”   县太爷是查过张家的,自然知道,此时想起来,便道:“是你大嫂失踪了?!”   “是。去年说是携款潜逃。”王安平叹道:“希望不是她。”   是不是的,还得要王家人来辩一辩。最好钱家人也来认认为好。   县太爷点头道:“也好。”   王安平从衙门回来后,见县城里都在议论这件案子,什么事都能议论很久啊。   季大牛跟着王安平回了家,也不敢说死了人的事,只安慰大妮道:“二嫂不生,怎么你肚子还疼起来了?!”说罢很是担心,跳脚的那种。   大妮呼气,吸气,道:“……我,我紧张。肚子有点缩。动的厉害。”   马大夫无语的道:“瓜还没熟呢,不用紧张。大牛你不用看着我,你媳妇没事。她就是吓的。你们这两口子,还真是绝配,哎,个顶个的胆小不济事……”   大妮胀红了脸,低下了头。   季大牛也顾不上脸发胀了,见大妮确实是无事,才松了一口气,只一心的守着她。   反倒是陶氏能吃能喝,就是不发动,家里人都为她悬着心。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0-31 21:16:57~2021-10-31 21:30: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泉心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4章 钱家告冤   王安平在家里人紧张的时候说这事不合适, 便进了张融融屋里,单独与她说,还没开口, 张兴柱进来了, 道:“……衙门里出了事?!”   “表哥听说了?!”王安平道。   “外头传遍了, ”张兴柱欲言又止道, 道:“该不会是……”   王安平点了点头, 他从来没有瞒着张融融的意思, 他的娘亲从来不是一般人。王安平从来都知道, 而欺瞒本身, 有时候看起来是爱护, 但对于有主张, 心无所惧的人来说, 其实也是一种藐视, 也就是以为对方没有接受事实或是处理事情的能力。   王安平对张融融,是认可,钦佩的, 从来没有过那种外面的纷扰不要告诉娘亲的想法。他一向以来, 都是与家人有商有量的, 对于他的未婚妻,他也一样。从来不会藐视她的智商,只要能说的, 都是会说的,会商量。   张融融道:“是与不是,先去确认再说。现在说早了也无用。只是这案子若果真是,只恐怕一些陈年旧事要被翻出来了。”   “娘,我最怕的也是这个。”王安平道:“人心难测, 外面的流言倒不怕对我造成影响,我只是怕万一真是她,牵扯到王安福,恐怕会将娘给牵扯进来。”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张融融道。   她看向一脸纠结的张兴柱道:“你这是什么表情?!莫非是疑心小钱氏是王安福作的孽?!”   张兴柱道:“应该不会吧?!如果是,那他也太会装了!此时还在钱家蹲守着呢。”   张融融没说话。   王安平摇了摇头,道:“大哥是自私狠毒,但不至于如此。他如果要休妻,何必用这种极端的方法?!对比起怀疑他,我倒怀疑钱家。大哥行事不留后路,只怕把钱家逼狠了,反倒会做出极端的事情来,怕是会牵扯到娘啊……”   母子二人对视一眼,叹了一口气。张兴柱一头雾水,显然没有想到什么事情的发展方向,挠头道:“你们母子俩打什么哑谜呢,嘿,这是欺我笨还是咋的?!”   王安平无奈的道:“只看事情怎么发展了。”   张兴柱想了半天也没想到会怎么发展。   张融融对王安平道:“如果真是这样,那也是造孽。只怕少不得我要出堂为王安福作证了。倒不是亲母心疼儿子,而是不要叫他的事,牵连到你我二人,还有张家。”   王安平苦笑道:“翻旧帐就算了,结果还要娘为他遮掩。这天底下的事,真是没有道理……他作的孽,到了现在还要叫娘受累。”   “没得办法,连坐之法不是说笑的。连累名声事小,只恐怕连坐才是大头。这件事情,你也与王安和沟通一二,和王家村也说一声。他们此时想撇清,怕也撇不清了,哼,之前不管,现在出了命案了……”张融融道:“这个死了的人,是不是小钱氏都无关紧要了,最重要的是真的牵扯到他,一个也跑不了……”   这么大的事能不传到钱家庄吗?!钱家已经对王安福深恶痛绝,痛恶其打扰,他们若得知有这么一个案子存在,此时捞出来,不管真假,是与不是,都要弄成铁案!钉死王安福。   做人呐,还是不要做绝。   做绝了,她这个做亲娘的,懒得折腾他,可是外人,他曾经的丈人家,不趁机弄死他才怪。   张兴柱听到这才听到一点意味来,琢磨了一下,道:“不会吧,人心能这么坏?!若是不是,还能硬说成是?!”   张融融看了一眼张兴柱,他这个侄子啊,虽说一把年纪了,却依旧很善良,不会把人往坏处想。   不过也正因为他这个优良的品质,所以他才多少年都不改本质。   而王安平因为看的律法和案例多,一遇到类似的案件,他从不敢把人只往善处想,要想到最恶的可能,最麻烦的局面,才有所应对。况且这件事,怕是会牵扯到自家!   晚上,王安平琢磨了好一会应对措施,便往赵家送了信,说要去乡下办案,第二天一早便和季大牛,还带了两个衙役一道出发往王家村去了!   结果还没到王家村呢,钱家的人先一步到县衙里来告状了。先是敲响了鼓,然后开始哭嚎着喊冤,钱家来了一小半的人,坐在县衙外面一通哭。引的多少人前来观看。   县太爷听说有人喊冤,便忙升堂,提人进来观看。   然后钱家的人就进公堂了,一跪下,就开始说死者是小钱氏。年前,女婿突然来说,小钱氏携款逃跑了,跟汉子跑了,可是,一个人也没见到她的行踪,一开始他们还以为是真的,现在见昨天捞了死人,便疑心是女婿杀人抛在了河里,然后来讹诈他们钱家,这是女婿王安福自编自导的戏,他就是杀人犯呐……   县太爷听的频频皱眉。   然后钱家的人例数了王安福一二三四件不孝母亲,不恤兄弟,一把火烧了二弟的房子云云等事件,然后与村人也不睦等等,例数他向来是个村中恶霸,恶棍,就是他杀了妻,然后冤讹了钱家等诸事。   县太爷便问他们连死者都还未辩认,怎么就能肯定是你们钱家的小钱氏。   钱家的人就说了,除了是她家的女儿,还能是谁,哪有那么巧的事,就出现死者了?!他们钱家确实失踪了一个女儿,都没人见过,难道还能凭空消失了吗?!除了是女婿干的,还能是谁呀,然后就是一通喊冤……   县衙外的人一听,已是都深为认同了,纳罕的道:“……很可能啊,一般妻子失踪了的,十有八九就是丈夫干的,哎,丧尽天良啊……”   “王安福,他的娘原来是张家老太太,你知道不,就是去年被张兴柱接回来的姑母……我道说,明明有长子,有亲儿子,为啥要跟着侄子啊?!”   “还有这事,谁是张兴柱……”也有不识得张兴柱的。   便有人告诉他们张家是哪一家,去年的事,一一的都扒出来了。   然后一一核对,收到一片诧异,县太爷还未定案,此时却都纷纷认为是王安福十恶不赦,就是他杀妻讹人的了。   县太爷一听就皱眉,向师爷看了一眼,师爷也是无奈,这个风向可不好,这说明舆论已经给王安福定罪了。已要确认他为犯人了。   这个案子可真就难办了。这可咋整?!   师爷也感觉颇为头秃,主要是涉及王安平和张家老太太,他觉得这事吧,真是脑壳痛。   县太爷道:“先去认……”本来说是认尸,但都烧了,只好说,“认衣裳……”   钱家显然也是万全准备来的,便说,小钱氏失踪前,也并不知道她穿着什么衣裳,死后有没有被人换过,况且她也不怎么回娘家,她置备了多少衣裳,他们也认不出啊,只能说出小钱氏身高多少等等,多少岁……   这个说的也有理。   邪门的是,身高大差不离的对上了……   仵作听了,也是犯了难。   线索真的太少了。   但他还是带着钱家的人去认了认洒过石灰消过毒的衣裳,虽然只隔了一天,但这衣裳还是散发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味,也掉了色了,石灰的侵蚀实在太强。   但仵作还是认职认责的拿出来丈量了丈量,与钱家说的身量对得上……   师爷见此,便先与县太爷退堂,道:“……只凭衣裳身量来比对,只怕无效,现在的衣裳都宽大,年轻女子的身量都差不多,如果都不胖的话,都穿得下。钱家的人也说不清她死者穿着啥,一口咬定他们不知,或是被穿过衣裳。言下之意已经笃定王安福是凶手了。这是想弄死王安福的意思啊。”   “大人以为,王安福会不会是凶手?!”师爷道。   “不好说。世人都信了,就说明他的行事向来很绝,他有成为凶手的理由或可能。但是一个人自私与作恶,也未必有必然的联系。现在连死者是不是都不能确定,怎么能听一面之词?!”县太爷头大道,他最怕的就是这种案子,因为这种案子,很可能放过凶手,或是造成冤案。   “王安福虽坏,但我以为他也未必会到杀人的地步,因为没必要!”师爷想了想道:“说不通啊,季家老大把妻儿都扔了,照样新娶,过的好得很,世道对男人宽容,王安福也完全可以这么做,没必要杀人。还有,若说他占了王安和的房产我还信,若说他一把火烧了王安和的家,这……不符合他行事的风格。”   县太爷点头,他也是这样想的,“钱家必要置他于死地!”   师爷道:“大人,这个案子难断。现在舆论又起来了……这……”   县太爷一听头都大了,道:“你派个人去通知一下张家老太太,这件事,她也得有个定夺,此事恐怕会牵扯到她,她得拿个主张。还有,这个案子……先拿人再说吧!遣人去钱家庄,把王安福给拿来问话。对了,带上钩叉等物,若王安福反抗,或是逃窜,一定要拿住,别叫他跑了。他若跑了,更说不清。他死了不要紧,只怕是会连累到张家老太太和王安平!”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0-31 21:30:41~2021-11-01 21:50: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游手好闲妞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奶茶好好喝 20瓶;HHAmy 5瓶;泉心 2瓶;喵喵乖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5章 人生就是开盲盒   钩勾叉等物衙门里都是登记造册的, 一般很少动用。要用也得记案,何时取用,用来办什么案, 何时归还, 都得勾对清楚。以免遗失, 将来说不清楚。每一把上面还有编号。若遗失不报, 等着受罪吧。   这种一般很少动用的, 能动用了, 就说明真的出大事了!   当下便遣人去钱家庄拿人!   然后钱家人就说了, 昨天就听说了这件案子, 深恨深疑王安福杀了人, 因此趁女婿睡熟, 把门撬了, 仗着人多, 趁他未醒将醒时把他给捆了,此时正在钱家呢,只等着衙门去拿人问罪……   好家伙!   师爷和县太爷此时也惊呆了。   这钱家的速度, 未免也太快了。   难道早就等着出事了?!或是与小钱氏早有串连, 或者是小钱氏真的死了, 或是还活着?!钱家难道真的干净?!   这个案子真的头秃。   县太爷一个头两个大,闻言也只是点了点头。   叫缉押了钱家人,与师爷道:“……找不到小钱氏, 不管是死是生,这案子难审!”   师爷也无语道:“没有苦主的案子,大人,这下真的麻烦了。”   消息很快全城皆知,沸沸扬扬, 马大夫一听说,连忙来了张家,道:“出事了……”   他小声的说着,避着惊着孕妇,便将他儿子说的话给转告了。   张兴柱都呆住了,张兴柱道:“这钱家好快的手脚……”   张融融皱眉道:“这是要去掉魁首,弄死王安福。”   “姑,老姑,你这啥意思?!难道是小钱氏还活着,她与钱家一同搞得鬼?!”张兴柱都毛骨悚然了。   马大夫也惊了,打了个寒颤,道:“这,这可真是……”妇人之毒啊。   张融融来回走动着,道:“兴柱好好守着家里,看着陶氏待产,不管外面的事,你得成为家里的主心骨。这案子,谁也无法独善其身了。”   “姑,老姑,真的会牵连到你!?”张兴柱急了。   “我得出堂作证啊,作证王安福虽然自私,但他不是恶人,还得告老钱氏与钱家人一开始就是生女不德,专门祸害王家子孙……”张融融无语的道:“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不管王安福是不是,只要没证据证明他是,我还得为他证明清白。不然安平就成了罪人的兄弟,我就是罪人的母亲,而王家村就被牵连进去成为罪人的帮凶,连坐之罪,可不是闹着玩的。杀妻案,原本也不会连坐,可若是钱家要一锅端呢,把不孝罪告实了呢!”   “好狠啊……”马大夫打了个寒颤,道:“一旦告成,王家村都会玩完……”   “小钱氏难道真的还活着?!”张兴柱道:“这可怎么办?!找不到她的人,就只能抓瞎!”   “先打掉钱家的告不孝罪再说,至于她到底是死是活,后面总会有线索的,一个人若想幕后弄点什么,不会没有痕迹,一定要有耐心。”张融融道:“保住王安福就是保住我和安平母子。此事虽不会连累到张家,但是你们也要低调。”   张兴柱心乱如麻,六神无主的道:“那现在怎么办?!”   “我要告钱家教唆坏了我的儿子王安福!”张融融道。   张兴柱与马大夫呆了,马大夫随即竖起一个大拇指,道:“还是老太太高明!”   “不孝之罪,绝不能成立。我不否认他曾有不孝的事实,但事情得全推到小钱氏和钱家身上去。”张融融道:“虽然很操淡,但事实却是,世人对男子多有宽容。只要祸水东引,人们会体谅王安福的……”   张融融的嘴角有点讽刺。   张兴柱无语,半晌才喃喃着啐道:“……便宜了这王八恙子了。虽想宰了他,却还得保着他。娘的!”   没得办法,这世道就是这样,母子一体,哪怕断绝了关系了,也是一体的,犯罪的时候,可不认什么断绝没断绝关系,这都没啥用。所以用这个来避免被牵扯还是省省心吧。   为啥孔子说亲亲相隐呢,因为封建社会就是这样,不隐也得隐,不然早晚牵扯到自己!   这要是在现代,张融融完全不用考虑这破事,王安福牵扯上这破事,关她啥事,都断绝关系了。但是现在这是古代啊。   而问题也在于,现代哪怕说断绝关系了,法律上是不认,如果杀了人,那是不用担心牵扯到自己。但是若是对方欠了巨额债务,看看法院判不判与不与你有关?!   很多老男的,年轻的时候不管子女,结果子女大了,有经济能力了,老的死不要脸,告子女要养老,结果法院怎么判?!这种虽不要脸,还算轻的,若是老男的死不要脸,还欠一屁股债,你看看债主跟不跟子女要?!   血缘这玩意儿,有时候也是真的坑啊,不是一般的坑,是天坑。有时候是一个人一生痛苦的根源和来源。从生到死都逃不脱。这样的人,遇上了,又到哪里说理去?!投胎是开盲盒,生子生女也是开盲盒,谁他娘的知道投胎的人家或是生的东西是什么玩意儿?全凭运气!   有好事者跑到赵家的铺子里,也不知是幸灾乐祸还是怎么,对赵掌柜和赵显道:“……你们可不能与王安平结亲啊,赶紧退婚吧,趁现在还没出事,赶紧的。王安平的大哥是杀人犯,是罪人,你们敢把女儿嫁给他么?!万一将来……”   赵掌柜一听虽愕然,但下意识的就撸了袖子出来要赶人,啐道:“……敢咒我女儿!你们还为人乎?!滚滚滚!”   “呸!好心提醒,还不识好人心,早晚有吃亏的时候,原来做大掌柜的,也有脑子不好的意思,止损都不会,早晚要做生意亏本,家破人亡……”   赵掌柜气的直发抖,要与他们理论,被赵显拉住,劝道:“世人的嘴,杀人的刀,不出事还好,一出事,哪个嘴上有好话,爹,你是关心则乱了。你先回家去,我去打听打听出了什么事再说!”   “先去张家问问,只怕这事张家有要帮忙的地方呢,万一用得上咱,我们也出把子力……”赵掌柜急的打转转,道:“对了,别告诉你妹妹……”   赵显苦笑道:“幼娘真的不算深闺小姐,便是不说,这么大的事还能传不进去吗?!只怕已经知道了……”   赵掌柜暗暗叫苦,是啊,这县城才多大点地方?!哪里能瞒得住?!他家只算小宅门,又不是深宅大院的闺中小姐什么都不知道。   赵掌柜像没头的苍蝇,赵显怕他出事,赶紧劝他回家,说马上去张家问问。   结果还没出门呢,又听街上的人说了,说是张家老太太跑去敲鼓了,要状告钱家教唆坏了她的长子!当初分家产时,利用老钱氏,多分王家的财产,挤走母亲,挤走亲兄弟……目的就是为了霸占王安福的财产,现在小钱氏卷钱跑路了,见王安福闹的钱家不得安宁,不肯罢休讨要钱财,便生了恨,因此便借着这死者案的理由要置王安福于此地,张家老太太说了,她深恨大儿子之愚蠢,听人教唆,更深恨钱家枉为人,当年老钱氏是她顶上婆母,她奈何不得,但现在老者已去世,但小钱氏是她之媳妇,作恶无忌,所为之事,简直耸人听闻,现在更是为了钱财,与母家联手,要置丈夫于死地,与杀夫何异……   然后张桂枝有三问于钱家,一是死者尚不能确认,为他们笃定一定是他们的女儿,是不是小钱氏早已经死在他们手上了,所以代行女儿之事,想借女儿之命冤讹王安福,行霸占田产之实,二是若是小钱氏还活着被钱家包庇着,赶紧交出。三是质问,小钱氏带走之钱财,到底是在钱家,还是在小钱氏手上。为何这些钱财巨额下落不明,至今不知,本就与钱家谋算有关……   然后再质问,当年小钱氏要饿死自己,是否与钱家教唆有关……   此状一告,满城哗然,原本几乎都笃定了的案子,顿时翻盘,变得迷雾重重。此案的焦点因为聚集了小钱氏生死之迷,钱财下落不知之迷等等,竟比戏还好看,它本身就具有传奇性,具有各种传播的要素,一时之间,街头巷子尾都在说,到底是王安福杀了小钱氏,还是小钱氏与钱家要谋害王家人,霸占田产,甚至变成了议论小钱氏到底是死是活,甚至变成了讨论小钱氏到底是死在王安福手里,还是死在钱家人手里了……   好家伙,这翻盘。这逆风翻盘!   赵掌柜听的骇然惊叹,一拍大腿,道:“老太太还是老太太,牛啊,牛批啊!卧糟!”   赵显也是钦服不已,道:“……这下亲母为儿子张目,钱家告不孝的罪就告不成了。我看此案变成了迷案,拉扯案,就是一团乱糊糊。找不到小钱氏,就无法定案了。只怕县太爷也想看到这一幕。不然真的不知死者身份,他怎么判,判也是冤案!”   “高明,高啊……”赵掌柜牛批牛批的拍手不绝,连连称赞道:“老太太条理清晰,瞬间就转了局面,这实在是,实在是……我要跪下了!” 第346章 接生   赵显马上跑到张家去了, 赵掌柜回了家,赵幼娘和赵太太都很着急,也听说了这件事了, 到底是女子, 哪怕心中有点笃定, 此时也是心乱如麻的。   赵幼娘眼睛红红的, 担心牵扯到老太太和王安平, 道:“……再怎么样, 对老太太和安平的名声都有阻碍。他们命好苦, 怎么偏偏……”就有王安福这样的债主。   “我儿不用担忧, 这件事, 老太太会解决。”赵掌柜安慰道:“我叫你大哥去问了, 若有要用上我赵家的地方, 说一句就行。此时也不宜胡乱的作什么, 以免添乱。”   赵幼娘点了点头,心中苦的不行,道:“安平去了王家村, 怕是还不知道这个事呢, 爹叫人把安平叫回来吧……”   赵掌柜这才想起来, 匆忙的去叫人了。   此时赵家也是乱糟糟的,到底是生意人,商人的话, 若是遇到生意上的事,那是有快速的反应能力和主张的。但是遇到衙门里的事,总归是慢半拍。   “我儿不用担心,你也不想想爹娘为你挑的女婿是什么能力?!不会有事的!”赵太太搂住她道。   赵幼娘心乱如麻,叫翠兰出去打听衙门里的状况和外面的舆论。   赵显来了张家, 张兴柱心中一暖,张强强恒也是急疯了。这事哪里能瞒得住?!   张恒急的直跳脚,张强拉住他道:“你和爹在家镇宅,看着弟妹的肚子,我和赵兄弟去衙门盯着!”   “也好!”张兴柱道:“去吧。”   马大夫,张恒看着二人匆匆的走了,道:“兴柱啊,安平这丈人家是真没得说,这么快就来了。”   张兴柱欣慰的道:“是啊!”   所以说,出事还是要看人品的,赵家来了,马大夫听到消息快,一听到他儿子说,啥都没想也来了,只有季家没来。虽说是忙吧,但是吧,这人就是这样,第一反应永远是利己,和自保,吝啬付出和关心。本性难移。   正说着呢,春妮和徐玉珍也一脸紧张的来了。   “你们咋回来了?!”张兴柱道。   “出了这么大的事,闹嚷嚷的,哪还有心开着店面?就关了铺子,赶紧的回来了!”春妮道:“爹,不会有事吧?!”   “没事,万事有老姑把握,”张兴柱虽然心中发虚,但还是要当主心骨一样的给家人力量的。所以这是他留在家里的意义。   春妮和徐玉珍正想说什么,突然听陶氏紧张的开始缩肚皮,尖叫。   张恒跳了起来,马上冲进去,哭道:“咋了,你咋了?!”   陶氏也是因为担心和紧张,这一焦急之下,肚子就使劲的疼啊,一见他这样没主张,鼻涕眼泪直冒,不禁气的掐他,道:“你叫唤啥,是我生还是你生?!叫的比我还要大声!起开,我羊水破了!”   张兴柱都傻了,反应过来后就道:“快快,老马,快快,千万别出事啊。家里不能出事啊……”别外面出事,家里也出事,那真是不能活了!   老马道:“我进去看看,你快去叫稳婆来!”   张兴柱马上跑了。   老马进来就掐脉,道:“快生了,去准备热水。”   春妮和徐玉珍也慌了,赶紧的去烧水。   张恒拉住老马的手道:“这都啥时候了,别等稳婆了,快,快点,要母子平安啊。万一,万一……保大!”   陶氏气的隔空要挠死他,道:“别乌鸦嘴,老娘的孩子一定好好的出生!”   张恒痛哭出声,在那慌脚猫似的。   马大夫本来紧张的心也被这对活宝夫妻给弄的乐了,对张恒道:“你……出去!”   张恒愣了一下,道:“不行,不行,我得看着她生。万一,万一……”   “你别说话了,”马大夫叹气,道:“我怕你再说下去,产妇先被你气死!”   张恒不得不一步三回头的出去了,然后在外面嗷嗷叫唤,一会说万一,保大……一会说婆娘哎,虽然你平安凶的很,但我张恒还要与你享福,白头到老呢,你可千万挺住了,一会又说,你别有心理负担,生个女儿也没关系,我不嫌弃……我张恒是要生七仙女的人!   气的陶氏脸色都青了狰狞了,想掐他与他吵架。   “……”张兴柱带着稳婆回来,就见家里人都是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就连大妮的紧张也被二哥给弄的无言以对了。   李氏忍无可忍的上前拖着张恒就走,道:“你慢慢生,我把二弟先拖走!”   “……生下来之前,大嫂别叫他来烦我!”陶氏大骂道。   “……”春妮和徐玉珍无语,此时紧张也淡了,真心的先听稳婆的,准备这的那的。马大夫则开始准备止血的药,在院子里煎了起来。产妇最怕的就是失血过多。生下来以后,先要止血,等急止了血,还得去宫内的寒与血淤。   妇科圣手不是说笑的,若没点本事,哪个敢看妇科?!尤其是生孩子的妇科,看的不好,产妇生孩子生死了,就赔进去了。   马大夫也是拿出毕生的本事了。   张兴柱也愁不了外面的事了,在产房外打转转,见张恒还在堂屋里嚎,骂道:“你闭嘴!是你他娘的生孩子么?!”   张恒开始呜呜的小声嘟囔。   马大夫在那煎药,都想笑,不过还是忍着。   张恒和赵显来到衙门外打听,只听到钱家在喊冤,什么冤枉,什么王安福母子二人一心,这是想整死他钱家呐,张家老太这是深恨小钱氏,现在是借机报复来了,什么脏水都往钱家泼……   二人听着话是不像话,但心中也明白,这母子同心的话都骂出来了,母子联手的话都放出来了,再告王安福不孝也绝不能成立了。   二人首先都松了一口气,只要不孝罪告不成,便与张家母子二人的关系不大了,至于杀妻案是真是假,就慢慢掰扯吧。   赵显小声的道:“老太太还是厉害。这算是掰回来了。要不然明天还不知道要传成什么样子。”   张强道:“姑奶奶就是这样的。力挽狂澜。家里的顶梁柱。若是没姑奶奶,表叔怕是要受累了!”   赵显点头,道:“我还得回家去告诉妹妹一声,这孩子从小心思重,现在不知道情况,还不知道担心成什么样子。”   “你快去。”张强道:“我在这,有事我去送信。”   “要用赵家人手,只管来说一声。”赵显还是不放心,道:“我去去再来。”   张强送他走了,便往衙门里去了,去扶着张融融。   张融融像一颗苍松,站在衙门里是半点都不露怯。   县太爷要将钱家人都先揖押,钱家人也都怕了,说他们不是罪人,咋就能被关狱里呢,今天也关过一回了,是刚刚再提出来的,他们也知道狱里的这破条件了,说实话,县衙都不咋样,更何况是狱里,是真没来得及修缮,破败的甚至都不如村里条件好的人家的猪圈。然后又说了,现在等判案,好歹等犯人到了,要关,这张老太也得一并关起来。   县太爷都被气乐了,道:“你们钱家是苦主,她也是苦主,可是,她不是被告,你们也是被告,甚至还是嫌疑人。这么大的案子,众口一词,总能有审出来的时候。本县不仅要关你们,还要分开关,分开审,个个突破,一旦口供对不上,还要打板子……来人!”   衙役上前道:“大人吩咐……”   “分开关押,狱中若不够的,先关在县衙,一切等王安福押来了再审!”县太爷微怒道。   “是!”虎狼一般的平时无害如笑面虎的衙役上前把钱家人一拖,赶紧的关起来了。   县太爷回后衙去了。师爷对张融融道:“劳老人家先回家,只听衙门差遣问审再来。”   “但凭县太爷吩咐。”张融融福了一礼,扶着张强回家去了。   她知道,若不是与县衙有之前的交情,她也是要被关押的,顶多是不那么受罪罢了。   张强出了衙门,见众人看热闹的围上来,便忙拦在张融融身边护着她回家,待到无人处,张强才忧心的道:“姑奶奶,这……”   张融融拍拍他的手,道:“别担心。若无我出面,衙门里没有证词,又不能确认死者,案子并不好判,反而作难。现在我有出面,钱家也是被告,只要能审,总能突破。一个一个的审,若有破绽,一定能对得上!”   张强点头,心乱如麻,道:“……真的是钱家与小钱氏串通吗?!”   “未必啊,可能是王安福这年前后把钱家逼狠了,把钱家逼恨了,想借机弄死他……”张融融道:“死者也未必一定是小钱氏。”   张强愕然不已,良久道:“……人心……真坏!”   这钱家怕是要弄死王安福啊。诬告之罪,怕是要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等回了家,陶氏正在嚎着生娃呢,当下也顾不得说衙门里的事了,以她生的事为大。   都是生死大事儿。   孩子降生是大事儿,而且是喜事儿。   人死为丧,也是大事儿。这里面,虽悲喜不一,但却是同等级的大事,重事!   一个家庭怎么样,考察他们家的人品,只看他们家怎么看待生死,怎么办生死大事的态度上就能看出一二来了。若是对丧事,与喜事都马马虎虎,这种人家可千万别碰。绝对是巨坑!   礼,虽是迂腐,但更多的时候,它代表的是世俗的标准。也是一种对人生和家里的态度。倘若对迎新生,送死丧这样的大事都无所谓,办的狗屎一样的乱,那就……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1-01 22:09:16~2021-11-02 22:19: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喵喵乖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7章 通气   所以张家虽遇着了大事, 但依旧是有条不紊,完全是家教之因,哪怕外面再大的事, 对于迎新生之事, 没有人会因外面的事而伤了家里的人。   同理, 看人家办丧事也能看到很多的事情, 有些人家丧还未下葬呢, 都已经开始为分家产, 摊丧葬费用的事情打架吵架, 那么……呵呵。其它的小事上大事上, 就更不好说话。这种不是什么良善人家!   而此时的王安平也到了王家村, 王家村很太平, 哪里知道钱家村的人把王安福绑了, 去衙门里告了, 一切,显得好似岁月静好一般。   对于王安平的归来,村民都是指指点点, 仿佛习惯的事一般, 也没怎么放在心上。毕竟春种之时, 衙役们都要往乡下查看,也没人在意。习惯了。   王安平带着季大牛和两个衙役去了王安和家里。   孙氏和王安和忙完春种回来,看见王安平自然喜不自胜, 孙氏着急忙慌的道:“来的突然,叫你二哥去割点猪肉来家烧了,在家里吃饭。就是不知道这个时候还有没有猪肉了。”说完窘迫的慌。春天里,地里菜少,都没得招待, 而春天杀猪也少,一般几个村才杀一头,因为少,所以一般上午很早就卖光了。   屠夫是杀一头不夠卖,但杀两头又卖不掉,所以想买得趁早。   王安平到的时候近中午了,不早不晚的,让孙氏很是窘迫。   “二嫂别忙,我来是有事与二哥说。”王安平也没寒喧,便将女尸的事给说了。   王安和与孙氏再想不通竟是这般,一时骇然,腿都开始打抖,道:“三,三弟,你什么意思?你是说,这可能是小钱氏?!”   孙氏道:“谁,谁杀的?!王安福,还是,还是她的情夫啥人?!”   这一想就不能止,孙氏只觉得头晕。她哪怕再恨小钱氏,也是跟人命案再联想不起来的,所以此时真的是晕头转向。   见她这样,王安平知道,此事绝无可能与他们有关,便道:“未必是她。但就怕钱家的人知道了,会说是她,然后状告王安福。小钱氏没有行踪,也不知道生死,若是活着,她拿了钱财跑了,哪里会回来为他证明清白?若是死了,就更死无对证了,所以,钱家深恨王安福死扣着他们不放,起了要弄死他的心思,井不意外!”   毕竟大过年的还有一个女婿杵在家里要钱,哪个不怕,哪个不怨,哪又不恨?!   王安和和孙氏呆住了,这,这不至于吧?!   人性之恶,竟……   “怪道三弟说要我们咽了这口气,别去钱家闹……”王安和道:“……钱家,钱家他们……”   “突然出现这一具死者。哎。但井不排除是小钱氏的可能,但她是谁杀的,谁能说得清,可能是钱家,可能是王安福,也可能是谁都不知道的情夫,或是其它什么人……”王安平道:“这案子难办,是没有证人,谁也没看见小钱氏真的从家里离开了,也没人看见她跟谁跑了,便不是王安福,他能说得清么?!”   “总,总不能看他被钱家冤死啊……”王安和落下泪来,他是真恨王安福,恨极了他,但一想到他可能是冤枉的,可能是把钱家搞恨了,钱家要搞他,王安和的心就软了,道:“……都是兄弟,我再恨他,也不想他去死……”   王安和不算多心硬,但也不算多心软的人。他也会做出利己的选择,但要他看兄弟去死,他做不到。心软的时候,也会给点大房的孩子吃的,虽然两个孩子不领情,但他也得做,也不为了什么,只为了心安。   “钱家要弄死他,光靠这个不能确定的死者,是不能告得倒的,一定会把王安福的旧事给翻出来,告他不孝,钉死他。这件事情,是会连累村里,你,还有我,甚至还有娘。”王安平道:“他,是把娘也牵扯进来了,这一回怕是娘也不得不出面了。他是不是罪人都另说,只是不能牵扯这么多人。所以二哥,我来和你商议,旧事上,别咬王安福。往老钱氏和小钱氏身上推。千万别说大哥不孝,大哥若不孝,你也不孝,我也不孝,王家村的人都不孝……一连坐,死一堆……”   王安和和孙氏吓的脸都白了,王安和拉住他的手道:“安,安平,你教我该怎么做……我,我听你和娘的……”   “跟我到县里去一趟吧。我得先去趟村里说一说这件事的严重性,王家村想独善其身,怕是做梦,他们也得出面,通个气,为王安福作主,以为王安福作了恶,他们能摘得清……”王安平的眼睛里全是讽刺。   “好,好,马上就去……”王安和道。   孙氏开始哭了,骂王安福害人不浅,只是怕人听见,也知道厉害了,只小声的骂,后来只在心里骂,呜咽的哭。   “去了村里,我还要去钱家村,带王安福去县里认一认死者的衣裳……”王安平无奈的道,“真是造孽啊……”   但他却是万万想不到,钱家庄的人动作会那么快的。   此时兄弟二人去了村里正家里说了这事,里正吓的烟斗都掉了,脸色发白,腿发软的找来了村里族老们,一个个的全都慌了神,道:“……这,这可咋整,命案啊,怎么就闹上县衙了?!”   听了王安平说的厉害,族老们和里正都慌了!   “安平……”里正与族老们商议了一番以后,便道:“此事你娘怎么说?!”   “保王安福,就是保我们母子,也是保村里人。”王安平道:“没有铁证能证明他是凶犯,这件事就有置喙的余地。就算他真的是凶犯被判了斩头罪,他也不是不孝之子。这一点,希望村里能明白轻重!”   “对,对!他就是真杀了小钱氏,那也是被老钱氏害的,被钱家给逼的!”族老咬牙道:“安福没有不孝,一切都是小钱氏的主意,她是把老实人给逼的疯了,当初她是为了不孝婆婆,暗地里害了你娘……”   王安平听了,有点讽刺的在心里哂笑。他没什么高兴,甚至觉得有点悲哀。在生死面前,看看这些人都急了,都不撇清了,都要急于证明了。但凡当初能管一管,都不至于如今这地步。人呐,利己是本性,只有在触碰到切身利益的时候,才会主动的揽点事。   他是将王家村的人给看透了。   王安和和孙氏都有点呆滞。然后默然。对于村里,他们也是没话可说了。指望啥啊?!这么积极,都是因为不得不积极!   “钱家村若是真敢,咱们村也跟他们拼了!”里正起了身,知道厉害,便道:“安平你带着村人去钱家庄,我挑几个人手帮你。还有,通知所有村民,马上到稻谷地开个会,这个事,可轻可重,所有人都必须听话,否则,别怪我发狠把他们全家逐出村里!”   族老们点头,开始叫人去通知村民去了。   王安平还没有出发,赵家的仆人就到了,赶着马车,奔进了王家村就喊,道:“姑爷,姑爷……出大事了!”   赵家的车都是极好的,车好,牲口也是大马,所以很多小孩子们都围着去看。赵家仆人驱散人群,寻到王安平,便拉着他道:“快,快回县里,掌柜的叫我赶紧的叫姑爷回县里,马上!”   “出什么事了?!”王安平一凛道。   仆人将事情给说了,见王安平面色郑重,道:“姑爷不用去钱家庄了,钱家人早将王安福给绑了,县太爷已经另遣了人去拿人呢,只怕此时也快回县衙了。事关重大,还是赶紧的先回县里要紧!掌柜的担心的跟什么似的,只叫赶紧的叫姑爷回去!”   王安平拉着季大牛,还有两个衙役,道:“赶紧上车。回县。”   季大牛连连应了。   王安平去与里正说了一声,叫他们放在心上,务必要通好气!   当下便拉着六神无主的王安和道:“二哥二嫂,事不宜迟,你们赶紧的收拾一二,随我进县里说话。”   孙氏腿有点发软,道:“三,三弟啊,这,这,我们也没上过公堂啊,是不是要上公堂回话啊?!”   王安平点头道。   孙氏腿发软,心中骂死了王安福害人不浅,真的要被害死了,现在要去见官老爷了,万一见的不好,打起板子来,板子可不认人!她一个村妇,哪里不怕?光想想都怕!   王安和知道轻重,道:“你这婆娘,平时骂人比谁都凶,来真格的就怕了。这事多大,不去也得去!”   说罢回了家,将家里鸡鸭啥的托给村人照看,锁了门带着王浩赶紧的上了马车就往县里赶。   孙氏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一路上只顾着吓自己了,竟也顾不上骂王浩。小孩子哪里能想到很多?!一听说能进城,只顾着兴奋。可怜王安和和孙氏战战兢兢,还没上公堂,已经想象了无数种上公堂被打板子回话的事了,自己吓自己都出一身冷汗。 第348章 能见就好   也不是他们不中用, 而是这个时代,官与民的差距,真的是一种跨越, 就没有小民不怕的。光想一想, 就怕的不行了!   一路战战兢兢, 也无心说话, 只是忍不住的想要依靠在王安平的身侧, 仿佛下意识的寻找着最可靠的支撑。   当年那个可以任人忽视, 无人放在眼中的小不点, 再想不到, 会成为兄弟的依靠!   在这一刻, 没有比王安和感触更深的了, 又惧又怕之中, 不禁落下泪来。各种纷繁复杂的情绪都有!   进了城, 城中今日显得特别的浮躁,一有大新闻,无不都是交头接耳的说着话!   这是一个极缺新闻的时代。更何况是这种迷案, 充满了离奇的那一类!   哪怕是现代, 各种新闻不乏, 到处充斥着人家的眼睛,耳朵,可是若是哪里出了命案, 当地的人,也都是消息传的到处都是的!   这是人类的本性,生活困苦乏味,一旦发生点什么新鲜的事情,无不都是议论纷纷。津津乐道。这本也不算是坏事, 只要不是冤案,便是爱看热闹,也无可厚非。   王安平一进城就往衙门里走,王安和有点紧张,道:“……安,安平,去了衙门,我和你二嫂会不会被抓起来?!”   “不会的。”王安平道:“二哥二嫂跟着我便是!”   孙氏紧紧的扯着王浩的手,王浩早不耐烦的想甩脱她的手,想要下车去买吃食了,孙氏却是死死的抠着他的手不放,王浩叫疼,孙氏哭骂道:“臭崽子,生你有啥用,你爹娘都要进牢房吃牢饭了,你却还万事不知,再没有像你这样的倒霉孩子,都不知道心疼心疼你爹你娘的。等进了衙门老爷打你板子才知道疼呢……”   嘴上虽骂着,却是紧紧的拉着他,生怕他走失了,或许是寻一个依靠,更多的则是想要护着他别受到害处。   王浩虽说十岁了,但男孩子这个年纪是最皮的时候,不懂事还真是不懂事。乡下孩子也并不是没有开窍早,懂事早,十分省心,还会为家里分忧的孩子,但显然,这两夫妻并没有这个福气。   一路进了衙门,师爷见到他便道:“你娘刚回去。你后脚就来了。你娘真是厉害啊。”   王安平拉着他,听他把事情原委都说明白了,心中便有了数。   母子二人也是有默契的。因为如果是他,他也会做同样的选择。只是理智是理智,感情是感情,他此时十分心疼娘,道:“我娘一把年纪了,还要折腾,生子不孝,当真是苦命也!”   师爷拍拍他的肩,劝他想开点,惹上这样的事,真的没办法。沾上这样的兄弟,有什么法子?!   “王安福应该快押进城了,大牛随我来,去城门口维持一下秩序,只怕人太多,要去看押犯人。安平,你先回家看看老太太,商议一下后续之事。”师爷道。   季大牛点了点头,紧张的跟着师爷走了。   王安平对不安的王安和夫妻俩道:“先跟我回去。”   他对赵家的仆人道:“你先回赵家报信,告诉岳丈,大舅子,还有幼娘,我没事,人已经回来了。不能亲自去报信了。劳动你跑跑腿!”   赵家仆人是很尊敬这姑爷的,忙道:“应该的,姑爷回了便好。要见时时能见。不妨事!”   说罢将车留给他,自个儿先带着人回赵家报信去了。   王安平赶着马车,正准备回家,人堆里的张强和赵显此时已发现他了,忙跑上来道:“表叔!”   “妹夫!”赵显此时也是急的额上都是汗。   “你们怎么在这里?!”王安平道。   “来看看进展,在家里哪里放心?!”赵显道:“人太多了,刚刚都没发现你,刚回来的?!”   “是。”王安平道:“劳大舅兄和幼娘说一声,家中无事,叫她别担心。”   赵显心中一暖,道:“好。我马上回家。你且忙你的去,若要有帮忙的地方,叫人来说。”   王安平应了,赵显见他无事,松了一口气的回家去了!   张强道:“表叔,咱先回家!”   王安和拉住王安平的衣角道,“我,我……能见娘么?!”   “见吧。都这时候了,没必要避讳着。”王安平道:“只是二哥……”   “我知道,我明白,我绝不矫情,能见一见就好,我们听你和娘的吩咐,绝不多事。”王安和道。他眼眶红着,显然很激动,然而也得压抑住了。   之前他已经死了心了,他以为此生此世,只有入黄泉才能相见。没想到,阴差阳错,因为这样的事而能见上一面,不能不说这是悲剧中的一点喜色。别的他不敢奢求了,能见就好。能见就好。   虽然感情上,名份上都挽回不了了,但至少,见一面,才能不留遗憾,将这一面记在心中,直到闭眼的时刻,都不会忘,就有了一个念想。   人到困境,到这个时候,才知道,曾经那些不以为然,以为不重要的人,原来,是如此的重要!   失去了,才追悔莫及。   张强赶着车,挤过人群,回了家中。   家中却是迎来一声婴儿嘹亮的哭喊声,张强和王安平一愣,然后再是一喜,忙进了院子,道:“生了,生了吗?!是什么,生的什么?!”   稳婆抱了擦了一下的孩子出来,喜报道:“恭喜张家喜得贵子!”   张恒哭的一张脸都花了,喉咙都哑了一般,此时也不知道喜了,只是啊?了一声,道:“……儿,儿子?!”   “是儿子,恭喜了……”稳婆笑嘻嘻的道。   张恒看了一眼皱巴巴的孩子,然后冲进了喜房去了,嚎道:“……你辛苦一场,终于生了。你是咱家的功臣!辛苦你了……”   如果不是又哭又喊的话,陶氏估计能更高兴。她一口气还没缓上来呢,一听他这样,便气的不行,这男人,呵,永远也学不会温柔小意,就不能小声点说。   她虽也高兴,但还是不忘白了他一眼,道:“出去!”   李氏喜的不成,流了泪,然后来推他道:“二弟,出去,人刚生,还虚弱着,别被你气出个好歹来!”   春妮和徐玉珍都不禁乐了起来,人一生,血也止住了,紧张尽去,只剩下汗了,春妮笑道:“二哥这性子,嘿……”   徐玉珍抿抿嘴,也乐道:“夫妻这般也是一种相处之道了。难得见有这样的。”最可贵的是,第一件事是进来看产妇。可见在他心中,保大是真心的,而妻子才是最重要的。   张恒被李氏给推出去了。李氏回头对陶氏笑道:“现在心满意足了吧?!”   陶氏这才松了一口气,笑道:“任务完成了。没有儿子,心里不踏实。虽说闺女也是一样的疼,可是这世道,大嫂也是知道的……唉。”   “你啊,看着大大咧咧的,就是心思重。”李氏道:“大妮在帮着煎药呢,我去端药来给你吃,大妮怀着,我就不叫她进来了。免得冲撞了。春妮,玉珍,劳你们给她收拾一下。一会子吃了药,叫马大夫进来把个脉好叫人放心。”   两人应了。   李氏道:“姑奶奶叫你在这边坐月子,你就安心。孩子有我们照看呢,等好了再出屋子。还有外面的事,再大,你都别操心。不然心浮气躁了,血气崩了,可不是闹着玩的。你能叫孩子没娘么?!或是落下病根,以后两个孩子有个病歪歪的娘,造不造孽。外面的事,我们不说给你听,你也别问,只当不知道,好好养是正经。”   陶氏心中感动,道:“诶,我知道了!”   李氏出去了。见一家人都围着这皱巴巴的孩子瞧,道:“表叔回来了?!”   “回来了,也是赶巧了,正好生了。”王安平心中高兴。   李氏道:“发动了小半天了。好不容易生下来。还好顺利的很,要不然折腾到晚上,我怕她没力气生了。现在大家伙儿都能松一口气。”   王安平点点头,李氏连忙去端药。又见王安和夫妻三人来了,此时她也无法招待,便忙叫大妮给他们三个倒茶,叫给坐下。   王安和和孙氏没想到遇到这场面,见到新生,从怀里掏了掏,发现囊中羞涩,没带钱给红封,一时之间讪的不行。   而孙氏也被这新院子给冲击了个结结实实,她此时对于衙门的一切都忘了,只有眼前的一切,这里,真的很新,很大,很好。好到她有点说不出的滋味,婆母和安平就生活在这里,没有生活困顿,而是越过越好,只有他们越过越回去了……   也说不上是嫉妒,就是有点自惭形秽,她一个村妇,弄的狼狈不堪,衣物也不整洁,感觉与这里格格不入,实在配不上这里。   甚至她心里是有点沮丧,自哀自怜的,与这里的气氛都格格不入,张家人过的幸福,而富足,并且喜气洋洋。   快乐与悲哀,像隔了条天河。   不是同一种人,这种感受,没有比这一刻更深。   孙氏不知怎么的,感觉坐立不安,抬不起头来。   是自卑的,自觉门槛低微的,配不上的一种说不清的类似小丑的心态。   曾以为,丢失的是负担,搞到现在,才发现,小丑竟是他们自己! 第349章 初生   张兴柱看着小婴儿, 心中喜悦,道:“家中又添新丁,这是喜兆啊。我们张家, 一定迎着新生, 否极泰来!”   “恭喜张老爷!”稳婆高兴极了。   张兴柱小心翼翼的将婴儿抱了过来, 放在手里, 对张强道:“快点谢过稳婆, 去包红封。”   张强眼睛黏在小婴儿身上呢, 眼中的喜色藏不住, 此时听到张兴柱说了, 才反应过来, 忙去准备红封。稳婆接了, 见沉甸甸的, 说的喜庆话就更加的实在和真诚了。   “劳您给我儿媳妇再收拾一二, 吃杯茶歇歇再回。”张兴柱笑道。   稳婆接了银子,自然喜不自胜,忙应了!   张融融出来了, 王安和和孙氏看到张融融都呆住了, 都没太反应过来。娘过的更好了, 当初的枯槁全都不见,有的只是皮肤红润,略有些白发而已, 这在张家过的得多好,所以连头发都养回了不少啊。只见她头发梳的油光亮亮的盘在头上,头上还戴了抹额,中间绣着各色花纹,身上虽无金银饰物, 但衣服一见就是用了心的,虽是布衣,却是干干净净的连个补丁都没有,而且里外全是新的,鞋子更用了心思绣了各色丝线,这在乡下是不可能有这样的生活条件的,没有哪家的老太太会有这样的生活……   王安和只是呆呆的看着她,心中酸楚,眼眶红了,眼泪就掉了下来。   孙氏心中更是自卑的不成,见王安平扑嗵一声跪了下来,她也跟着跪下来了。此时此刻再相见,却连讨好或是套近乎都觉得自个儿不配!   他们这一跪,全家都静了一下。   王安和只是呜咽的哭,话都说不出一句。   张融融叹了一声,道:“安平,去扶你二哥二嫂起来。来者是客。你先招待人!”   王安平点头,去扶了二人坐了。   张融融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来看小婴儿。   张兴柱当没看见,只是笑着对张融融道:“折腾半天,总算母子平安。老姑看看,这小子,丑不丑?!”   “丑,丑的跟猴儿似的,像恒子。”张融融笑道:“哭的却亮,一鸣惊人啊。”   张恒笑的见牙不见眼,道:“姑奶奶,给这小猴儿取个名吧!”   “我想一想,大家都商量商量再取名,”张融融笑道:“是你的儿子,难道你不想自个儿取名?!”   “我倒是想,可就我这文化水平,也取不了好的啊……”张恒无奈的道。   张兴柱朝他翻了个白眼,道:“赶紧的,别废话,抱抱你儿子!”   张恒脸色一变,道:“我,我怕!”   大妮与李氏都笑的不成了,马大夫更是无语,上前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抱了个真猴子,怕个啥?!”   陶氏早听见了,在屋里开始骂张恒。   “这出息!”张兴柱无语的道。   “嘿嘿。”张恒给自个儿找面儿,道:“抱孙不抱子,我儿子,当然得老爹抱喽,以后我抱这小子生的儿子吧。儿啊,你可要跟蛋蛋哥哥学习,要好好的念书,将来考状元……”   马大夫听了啧嘴笑,见屋内收拾妥当了,他才进了内室,去给陶氏把脉。   血确实是止住了,也没事了。   稳婆收拾妥了,见马大夫说没事了,便要告辞,张兴柱忙要留她吃茶,稳婆客气的说不用了,又说恭喜得子。便兴冲冲的走人了!   待出了巷子口,才摸了摸红封,嘀咕道:“……乖乖,张家还是大户,封了十两,但是乡绅老爷家也就这个数了。这张家必定兴盛啊。不小气!”   说罢,便喜气洋洋的走人了。张家还有一个孕妇呢,以后多怀多生,她赚钱的机会多着,嘿嘿。   张融融道:“恒子,外面的事你别操心,好好照顾你媳妇要紧。还有,少气她。她坐月子呢。你别再管外面的事了。”   张恒点了点头,张强道:“有我跟着姑奶奶呢,你放心。”   “恒子去跑腿吧,通知你丈人家,只说生了,他们还不知道,这些天见你媳妇一直不生,也是悬着心,赶紧的去!”张兴柱道。   张恒应了一声,李氏喊住他道:“也通知我娘家一声,洗三的时候,他们得来!也一直悬心等着信呢。”   “诶,晓得了!”张恒拔腿便要跑。   张强急追道:“通知一声季家和赵家,别忘了。”   张恒远远应了一声,跑了。   张强无语的道:“这生了儿子的人了,还毛毛躁躁的。喜的没边了还是怎的。”   张融融抱了小婴儿在手里,道:“洗三的事,你得在家,强子随我们跑跑腿,家里的喜事却不能因为外面的事给冲淡了。洗三礼好好的办酒。”   张兴柱抹了一把脸,道:“好。”   “外面的事,我自有主张,你别操心。”张融融道:“孩子的一生,从洗三到满月就没有小事,可不能马虎了……”   “我晓得了,”张兴柱应了。   “强子,去看看之前牵来的母羊下了奶没有!”张融融道:“接好了要煮沸了喂一些。先看看他吃不吃。有些小婴儿也未必吃得惯羊奶。要是羊奶不行,去赵家问问他们家的母牛下奶了没有,每天去接一点煮沸了吃。不过这天气,最多放上半天,要是长了,就不能吃了。对小孩的事不能马虎。”   张强应了,忙去后院看。   李氏道:“若是羊奶牛奶都不行,弟妹又不下奶的话,就寻一个奶娘吧。”   “不是不能寻,条件是有这个条件了,但咱们家到底不是什么大宅门,寻个奶娘像什么样子?!”张融融道:“得低调些啊。倘若真不行,我就抱着娃到左邻右舍的生了孩子的人家,厚着脸皮叫给吃上一口奶水。如果都不行,再寻奶娘。”   李氏点点头。产妇也不是生了孩子马上就能产奶的。   况且陶氏还要吃药什么的,这吃了药,就算有了奶,喂给孩子也不大好。所以,就有一段时间的空窗期,就只能想法子了。   李氏进屋和陶氏说了,陶氏心中暖乎乎的,道:“大男人再想不到那些,还是女人最懂,姑奶奶疼我们女人。不过我哪有那么不中用的?!马大夫说了,这药吃上三天就不用吃了。三天以后大嫂给我炖点下奶的汤汤水水的,我喝了,包管喂饱孩子。我自个的孩子,哪能叫他饿着了。”   “可省省心吧,刚生完身子骨虚的很,以你的身体为重,先吃着药养好再说。”李氏道:“急也不急一时啊。马大夫说是吃三天药,但最好是七到十天不能喂奶,等把药给过完了,才能叫孩子吃呢。你别急,一大家子人在,还能叫孩子没口吃的?!这小子再挑,也能去寻人喂,我娘家那边有两个刚生过孩子的,我便是抱了孩子去要了喝,也使得的。对小孩子,一般都不苛刻,我们家也备点礼送过去,当谢礼,包管人家极愿意,也极高兴。这孩子还没生的时候,家里人都备了穿的用的一堆,说实话不可能用得完,挑几样送去,人家高兴的很。小孩子一天一个身体,很快就长成了,这衣服,包管穿一两月就小了,哪怕一天穿一件也穿不完啊。各家都送了多少?!大妮肚子里的还没生,也有不少了,用不完的只是压箱底,用来换奶水,妥当的很……”   徐玉珍听了笑道:“是这个理。”   春妮道:“各家亲戚,还有村里送了多少,加起来都几箱了,家里孩子也不可能穿旧的,所以啊,也不用留。能送能派上用场,都好。”   陶氏听了笑,真的是万事不用操心,家里什么都为她想好了。   马大夫道:“前三天只能吃点汤汤水水,营养不够可能会有点头晕,但没得办法,吃得多了万一便秘,伤口会裂,三天以后停了药,就能吃点正常的了,食物别太硬就成。多吃点蔬菜水果,肉不要太腻。”   三人都应了。   小婴儿安静了不到一会儿,就开始撕心裂肺的嚎起来。   张强手忙脚乱的把羊奶煮沸了,一面吹着放凉一面道:“唉哟,这可真是要吃马上就要吃,哪能这么快哦……”   “这小子,肺活量倒是挺大。”张融融笑道。   蛋蛋上学去了,此时桃花春花也都好奇的围上来看小婴儿,咦咦呀呀的,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王安和呆呆的看着这一幕幕,他没想到,张家的人完全是喜庆的,一点也不惊慌的,仿佛外面的事根本不重要,不影响家里的喜庆。他以为的愁云惨淡,在张家竟完全不存在……   张融融抱着小婴儿逗着玩哄着玩的样子,王安和不禁心中触动万分,如果,如果……   娘抱的应该是他们兄弟三个的孩儿吧。   王安平眼睛也只在那边,也忍不住跑了过去,道:“娘,我能抱抱么?!”   “会抱么?!”张融融道。   “不会啊,娘教我!”王安平道。   张融融便教他抱了,王安平抱在手里便不敢动,生恐软软的小生命掉下来。   张融融笑道:“将来等你和幼娘有了孩儿,迟早也要有带的时候,现在习惯习惯也挺好。” 第350章 坐月子   王安平说话的声音都放轻了, 声音小小的害羞的不敢接话,只道:“娘,小婴儿刚出生都这么丑么?!”   “嘘, 别当着恒子的面说, 不然他那猴脸得垮了, ”张融融笑道。   张兴柱看着这一幕不禁呵呵的笑。   张强端了冷到温的羊奶过来了, 道:“来了, 来了, 煮沸晾凉了。”   “安平抱着, 我来喂。”张融融道:“强子, 你慌什么?!”   张强也紧张啊, 他也怕刚出生的小婴儿, 脆弱的跟啥似的, 他不敢喂, 也不敢抱,只敢眼巴巴的看着,说实话, 这么小, 喂多了还会呛着, 他怕把握不住量。   王安平站着不动。   张融融用了小小的像手指一样大的勺子,弄了点喂他。小婴儿砸了下嘴,咧了咧, 要哭不哭的样子。   “先看他吃不吃,”张融融笑道。   小婴儿结果还是吃了,只是那表情,很像痛苦面具。   “嘿,吃羊奶还委屈了一样, 这小子长大了跟恒子一样,能表演川剧变脸。”张兴柱笑道。   四人都乐了。   尝到了味道,小婴儿开始猴急的张口到处找了。   张强松了一口气,肯吃就好。就怕羊奶膻,不肯吃,那就折腾了。还不能饿着婴儿,到处肯定是手忙脚乱的。   王安和看着这一幕,娘和安平像踱上层光,而他则在阴影里,像不存在。   这一幕,他不可能融入其中了,再也不可能了。   他呆滞的看着,整个人都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孙氏看他可怜,看这个丈夫由当初的男子汉概当,到现在的木讷呆滞,唯唯诺诺,不禁心疼他不已。人也许都会变的吧。经历的事太多了,尝过的苦果太多了,都会变的。变得那么的自哀自怜。   只是,这枚苦果,在甜香的果子面前,更显得苦涩。   亲眼见到了又如何呢?!   只是对比之下,更痛苦。   “别看了……”孙氏低声劝道。   王安和却像要把这一幕印在脑子里一样,目不转睛。   王浩早在院子里乱跑,大妮找了不少糕点和果子,鸡腿肉干什么的给他吃,他边吃边玩桃花春花的木马,各种木制玩具,还有一个院子里堆的沙堆,里面是木制滑滑梯。边吃边玩也不咋讲究,弄的到处都是,如果以孙氏平时的虎性格,早要追打他了。可是此时此刻,她真的顾不上管这小子了,只是呆呆的看看丈夫,又看看安平母子,戳心窝子的疼!   陶氏的娘得了信,立即就带了鸡蛋,抓了两只肥母鸡来瞧女儿了,风风火火的进了门便喜道:“孩子呢,在哪儿呢,我瞧瞧!”   “亲家母来抱抱看,在这儿呢。”张融融笑道:“正吃得欢!”   夏氏一看是个小子,顿时喜的见牙不见眼,心中默念女儿总算一举得子喽,一时放下鸡蛋和母鸡,擦了擦手,到底是没敢抱,道:“……好,好,我这手没洗,不敢抱,我瞧瞧就行!”   大妮笑道:“婶子来洗洗手,抱一下便是。”   “诶!”夏氏喜的不成,忙去洗了手脸,这才小心翼翼的抱了过来,道:“咋吃羊奶呢,羊奶哪有人奶好?!”   “她吃着药呢,不能喂奶,先用羊奶喂着吧,还好这小子不娇气,肯吃的很。”张融融笑道。   夏氏这才得知缘故,叹道:“亲家姑奶奶疼她,是她的福道。”   若是在别人家,这是不可能的。一出生,巴不得马上就喂奶水。   她还见过一家人产妇还奄奄一息的躺着呢,脸色煞白如纸,结果家里不是人,婆婆拼命的催要喂奶,那丈夫也不是东西,抱着婴儿,爬到床里侧去了,抱着婴儿就怼着要喝奶,关键是真的没奶水啊,刚出生啊。   当时夏氏都气疯了,她还是一个外人呢,这男人真不是东西,产妇的榻说踩就踩,也不怕踩到产妇的伤口么?!   真不是东西啊!   如今见女儿如此,家中长辈想的周到,万事俱全,她真的没啥可担心的。心中是高兴极了的。因为放心,也就不急着进去看女儿了。   反而抱着小婴儿爱不释手了一会,这才问道:“亲家姑奶奶,衙门里的事,我们也听说了,早上就想来问问,又怕打扰,便忍着没来,只是一直听着外面的消息……”   “亲家母不用担心,家里有数呢。”张融融道。   夏氏松了一口气,道:“有数就好,有数就好,我也不多问。我知道亲家是有士张的。”   陶氏在里面开始喊了,道:“娘,你只看我儿子,怎么不进来看看我?!”   夏氏听她中气十足的声音更放心了,便笑道:“哪有我外孙孙香?!瞧你急个啥?!”   “……”陶氏气抖冷。简直无语。   院子里哈哈笑着,夏氏和王安和打了个招呼,也没多问,只笑着问好,说来看产妇啊,多谢了。别的她猜到了点,但也不戳破。   一会儿,李氏的娘朱氏也拎着红布条条,一篮子鸡蛋和两只肥母鸡来了,道:“这些早备下了,就等着生呢,好歹是拎来了!”   朱氏笑呵呵的,道:“我洗洗手脸,来,来,给我抱抱。”   夏氏见她洗了手脸,将婴儿递给她抱,朱氏道:“这可真是结实强壮。真好!”   张兴柱趁机笑道:“洗三的时候,能不能劳动亲家母辛苦一二,士持一场?!”   夏氏是亲外祖母,是不好士持的。所以张兴柱问的是朱氏。   朱氏笑道:“行啊,这个不难,我有经验。两位亲家可放心交给我便是了。”   李氏也很高兴,这是信任她母亲的意思。   张兴柱笑道:“那可好,叫这小子认亲家作干祖母。亲上加亲!”   一时都笑的乐。   王安平看着王安和的眼神直愣愣的,心中也有点不是滋味,回过去招待他们,道:“二哥二嫂,喝茶!”   “诶,喝茶……”王安平举了杯子,手有点颤,然后眼泪直直的掉进茶碗里了,苦味的眼泪,不好喝……都污的好茶水都变得苦了!   “二哥……”王安平心生不忍。想了想,不知道该说什么,最终只能什么都没说。   张融融是心硬的人,哪怕看见了这一幕,也只是淡淡的。   经历多世,她已经看得淡了。对于情份这东西,珍惜的人,自然值得珍惜,只是,错过了很多的事情和时间,也没必要再捡回来。   况且,真正的张桂枝已经死了。她又有什么权力替真正苦命的张桂枝去原谅。   如果,真的接受王安和,那就真的是不可饶恕了。   毕竟,以往的旧事里面,并不是没有人死,而是真的搭进去了一条人命。她所延续是她的,而不是原本的张桂枝的命运。   她就更不能谮越的去替张桂枝原谅而当圣母!   有人死了,有人命在里头的事情,早已经无法回头了。现在见面,也只是遇到了事,暂时的谋求合作而已!仅此而已!   张家暂时的忘却了烦恼,在新生的喜悦当中。   赵家来人送喜礼了,赵掌柜亲自来的。来了先看婴儿,再看王安平和张融融,见没事,终于是松了口气。   张恒回来了,季家却没来人。   大妮一下子就僵住了,拉住张恒道:“你休瞒我,怎么回事?!”   张恒看她道:“真没事,他们来不来的,我家里哪里在乎?!你这大着肚子别胡思乱想。”   大妮眼睛红了,道:“是不是他们担心家里出了案子,怕连累到他们,不肯来?!”   张恒道:“他们来了难道家里就好过些了,我都看开了,你更要看开!我去说了,只推说家里有事,等改天再来呢。家里也不在意他们,只要大牛和你好就行了。”   大妮心中说不清的滋味,真是失望透顶。趋利避害到这份上,大妮心中真是恼怒不堪。   玉珍姐还在呢,一听说出事了,马上跑来了,然后见要生了,立即就帮忙,也没说要走人。   可是有的人,却……   大妮不禁对季家父母心灰意冷,她觉得她以前还是太善良了。   张恒也不知道说啥,道:“你少劳累,家里这么多人,你别伤着肚子。大牛跟着师爷去了城外组织秩序,只怕一会儿才回来。”   大妮心里舒坦了些,她知道丈夫是不会躲的。   张兴柱见季家没来人,问都不问,想也知道是个什么鸟样,只道:“你丈人家可说啥了?!”   “丈母娘一听说马上就来了,丈人和舅子他们正在准备洗三的礼,说洗三来。李家也是,”张恒笑道:“还是重男轻女的,我丈人一听说是个儿子,便说要把银锁去换成金锁,把外孙孙给锁住……”   “……”张兴柱哭笑不得。世道如此,有啥法子,他还是很高兴的。   赵掌柜接话道:“我介绍铺面去换,我知道哪家纯金,不蒙人……”   一时说笑起来。   而此时的季大牛和一众衙役们在城外跟着师爷在护着被押回的王安福回城。县城哪有正经的囚车,所以押回来是坐在牛车上的,捆着,像拉猪一般的在牛车上,多少老百姓也不嫌远,有些竟跑出十里去看,去迎……   这群闲人,平时没事,个个忙的紧,一出事,个个都不忙了,全是看热闹的!打工天天有,但这种热闹可不常有,错过悔一年!   这种大事,一定要亲眼见证,才有吹牛的资本!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1-03 20:05:25~2021-11-04 22:49: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Fiona 10瓶;喵喵乖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1章 谜案   累的一众衙役也不得不往前跑, 师爷真是叫苦不迭,这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又不能打他们回去, 哎!   牛车终于来了, 师爷对季大牛道:“……大牛, 赶紧的, 别叫人靠近牛车。”   季大牛应了一声, 喝了一声, 上前便接了牛绳子, 一扯, 牛也被他拉着狂奔, 避过了众人。众人都还没看得清犯人长啥样, 就见季大牛壮实的拉着牛一众小跑走了, 一时都追在后头看。   师爷也跑的辛苦, 道:“大牛,等等……”   “这铁憨憨……”衙役们也是无语,苦道:“……师爷啊, 现在县衙也有点钱了, 要不, 您老人家劝劝太爷,买几头骡子或驴,咱们办差, 好歹也有个脚力啊,你瞅瞅,这一遇上事,只靠两条腿,咱小胳膊小腿的又不是季大牛, 小的腿都发软了……”   “哎,这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咋这么能跑呢,挤个啥呢,”有衙役大喝道:“散了,散了,不然要打了……”   说打也只是吓唬罢了。   有百姓躲的,但真没人散了的。真的就无语。   师爷也累,叹气道:“能有两匹官马就不错了,以前一个也没有呢。还想要骡子和驴,不要花钱买?!衙门里到处要用钱呢,这点钱有个啥用,不用修漏水的县衙?不用付工钱?!白用役工,能被人参死!养了骡子和驴不用草料喂,不用人照看,都是钱,钱哪里够?!”   师爷一面喘气,一面道:“别抱怨,现在好歹能吃得饱了,三不五时的还有点肉吃,以前不是啥都没有,喝吃也没有,有了东望着西的,可不好……”   衙役们一听叫苦不迭。   师爷气笑道:“再等等吧,说不得以后就能买上了……”   配牲口就得配兽医,草料,鞍子,还要人照看,这里面的花费……可不是一回两回的小钱。县衙还是穷啊,买得起,养不起!哎。   苦逼的还有这迷案要审呢!   季大牛一骑绝尘,甩开了一众百姓,但也累的师爷和衙役们在后头狂追,累的腿软,等回到县城里的时候,人更多,他们也累趴了,幸而季大牛大喝一声,喝开众人,拨开一条道来,一径的往县衙去了。   等师爷和衙役们回到县衙的时候,已累的要嗝屁了。说实话,古人的腿力,比起现代人来是真的强太多了,但是平时走路再多,腿力再强,也架不住这么狂跑啊。哪怕叫古人一口气狂跑个一万米,他们也受不了。   所以累的坐在县衙门槛上流着汗怀疑人生!   然后看着季大牛发呆,季大牛见众人看向自己,不禁露出一个憨笑来。   “大牛这体力,真是壮如铁牛……”一衙役感慨的道:“吃的多,果然力量大,关键时刻还是要靠大牛。要不然今天怕是要在城外扯皮半天!”被百姓挡住,想要顺利回城,也得颇费一番功夫。   季大牛憨笑道:“人我已经送到了,我是不是能回家了?!”   众衙役噗哧一乐,道:“大牛可真是恋家啊。”   “就是,就是,平时喊去喝点小酒,抿点小花生米就从来不去,一心一意的只想着回家,”众人都乐了。   师爷看向季大牛的眼神也是挺一言难尽的。不是鄙视他恋家。而是真的可惜了他一番真本事了。   当初他能进衙门,也是因为有这身力气才被相中的,可惜这脑子吧,哎,若是他脑子稍好使点,没那么憨,现在衙门是发展之际,是肯定要壮大班底的,什么捕快捕头啥的都要弄好。他要是机灵点,不说捕头吧,当个捕快肯定绰绰有余。   捕快有额外的补贴,比起普通的衙役或是杂役可挣得多不少。等以后县城富庶了,捕快捕头啥的也水涨船高,这挣的钱就不只是一个小小的杂役能比的了。   季大牛若论本事是真的有的,可惜了这憨厚的脑子,从来不会主动来事儿。   别说捕快捕头了,他连当上普通的上堂的衙役都当不着。哎,县太爷嫌他不会看眼色。   这可真是!这憨憨,倘若不是有王安平作为同事能让其它的衙役们对他没有轻视和欺负,不然就凭这脑子,要被人给欺辱死,脏活累活干了,结果还被人耍。说到底还是托了王安平的庇护。看着他的面子,没人敢欺负大牛。   这铁憨憨,有时候一把子力气是真的令人欣赏,可是这脑子吧,也实在令人可惜。这一辈子也只能当个杂役了。哪怕是这样了,还得被王安平护着,才不会被同事埋汰。   人呐!   不说什么捕快捕头了,哪怕当个能上公堂听差的衙役也是好差事啊。有时候需要行刑啥的,比如打板子吧,总有家属不乐意家人受板子太重的,还不得背后使点力给两小钱叫他打轻点?!这种一般都是默认的规则,衙门是不管的,只要做的不太过,都是默认的。可是季大牛连这眼色也不会看啊,要不然这收入,还不得直线上升?县衙以前是挺穷,可是现在这不是渐渐不穷了吗?!   这县城发展起来了,衙门里的进项就多了,然后老百姓手上也有钱了,有些生意也做大了,总会有那一些不遵法要打的人,或是总有纠纷的人,也不怕上公堂了,只想着讨公道的事,随着盛世的推进,会越来越多,再加上商客来往众多,总有上当受骗了的要打官司的,这样的事以后越来越多,作为衙差,其实说捞多少油水那是假话,但挣两个小钱,家属给的鸡蛋酒钱啥的,是真不用愁,他要是不乱花,能养活一家子,实在不奇怪。   但是,可惜啊……   师爷心神无比的复杂,瞅了一眼季大牛,叹了一口气,道:“行了,你赶紧回家去吧。多谢你出力!”   “那我先回去了!”季大牛有点不好意思,朝诸位同事拱了拱手,道:“劳你们多费心。”   说罢拎了自己的东西,飞奔一般的回家去了。那虽壮实,但手脚灵活,拨开众人,一心只想回家的游鱼一般的身影,弄的众衙役都乐了。   大牛还是那个大牛。   世道变,世事变。只有他,一直不变!   师爷喘匀了气,叫众衙役把外面看热闹的人给驱散,便进内衙去禀报县太爷。   县太爷正在与众吏员们寻找一些其它县送来的简报,见师爷进来便道:“本县找一找有没有送有失踪女子的简报。”   一般一些失踪案,抓捕犯人的案子,还有一些大事上的案件,各县都会往府城送审的,然后府城汇总,会给各县简报。只要报上来的,总会有简报。县太爷是想着这可能是其它县的失踪女子,所以寻找一番。   各县之间总有交界,有时候遇着了大案,甚至要合力抓捕犯人,或是破案。这在官场上也是常有之事!   师爷道:“可有线索?!”   县太爷摇了摇头,叹道:“可能女子失踪之事都不在意吧,竟是没有类似的简报。”   师爷叹息了一声,世人对于女子的轻忽已经是世情了。有时候是连报官都没有报的。哎!   像一些顶贵豪门是不用担心孩子被拐卖之事。可是平民阶层,经常有孩子被拐了的,或是女子被骗被卖的事情,这一类,便是官府劝阻,也管不了太多。   而有些百姓,有些是活不下去了,卖个女孩,啥的在以前是常有的。但是不是说现在能吃饱饭了就不卖人了,他们为了家中男孩子能体面成亲,讲个虚荣,总得要钱,有些心狠的,也不管女儿会被贩子贩去了哪里,直接就卖了。然后骗别人或是亲戚说是被人拐走了的,也不报官。   真的就是无头的案。   “大人,王安福被抓回来了!”师爷道。   “先去审问一二,你随去记录,追问一切细节,但凡有对不上的地方就重点抓出来,各个审问。”县太爷道:“钱家各人已经先都审了一遍,大致上是没有差错,只有一些小细节上有重点重审之处。”   “这就奇了怪了,”师爷苦笑道:“那小钱氏到底是死是活,竟成了谜案不成?!如果一直没有线索,这案子如何定罪,如何结案?!”   县太爷沉吟着,一个头两个大,便道:“先去张家说一声,王安福已提在衙门。明天一早,开堂会审。”   师爷应了一声,便命人去通知张家。   得知张家张恒刚生了儿子,师爷也没小气,叫人给自己带了一点红封去。   怎么说呢,公事是公事,但是私事上,师爷与王安平是同事,同事家里有喜,包个红封说得过去。再说了,得亏了张家老太太,衙门里才有点进项,事也谋得成。这份交情,还是得记于心的。若是得知了却没有表示,反而不太好。   衙役们都得知此事,也都去送了红封,封的钱是不多,但也是一份心意和祝福。张家很高兴一一收下了,只道等满月的时候请他们来吃酒!   王安和就先在张恒家里歇下了,晚上吃的很好,有菜有酒有肉,还有甜点零食点心和水果。王浩吃的是头都不抬,都不愿意回乡下那个破草屋了。 第352章 审案   王安和夫妇却是心乱如麻。   张家很喜庆, 只告诉他明日要上公堂。   晚上睡下的时候,在榻上辗转反侧,寝卧难安, 叹气。孙氏没有说什么, 只是握住了他的手。   悔是不用问了, 唯一安慰的是婆婆确实过的很好, 而且不是一般的好。那么, 至少得心安吧。   说后悔, 晚了。但至少是祝福安平母子吧。再有, 便是珍惜眼前人。   自分家之事后, 他们的生活也有了很多的变故, 尝尽了人间冷暖, 人情的冷漠。原来珍贵的东西, 是如此的不可得。那时以为的舍弃, 才能拥有好生活,只是因为吃的苦不够多。   “是晚了么?!”王安和喃喃道。   “不晚!”孙氏道。   至少要珍惜现在仅剩下的人啊。王安和热泪滚烫,回握住她的手。是啊, 他有妻有子。还有三弟安平。   哪怕曾经的母子情再也不回来, 但至少知道娘活的好, 很好,他的心里至少是安慰的,至少是不用愧疚了。不再折磨自己。哪怕有遗憾, 也没有报怨了。   这样,就很好!   第二天,一大早,王浩就托给了李氏照看,王浩这小子虽皮, 但爹娘不在身边时,他也是不敢乱跑的,再加上李氏和大妮拿了不少好吃的与他,他乐得在院子里玩的不亦乐乎。   王安和和孙氏便随着张融融,王安平,跟着张强来了衙门。   钱家的人都一一的提出来了,王安福也提了出来,当他看到娘和兄弟们的时候,便是再无情的人,瞳孔也有些地震。良久不能回神!   钱家的人在哭诉,来告官的时候是想要把王安福给钉死,因为他们不想死在王安福手上。王安福找不到小钱氏,便越有发疯的样子,他们怕哪天他喝了酒凶性大发,要灭他们钱家满门,所以,毫不犹豫的来了。   但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他们成了被告,王家村的这张姓老太婆竟然来为王安福辩解了。还状告他们教唆坏了王家的子孙。   正说着呢,钱家庄的里正和族老们也代表着村里来人了,王家村也是,里正和族老们都脸色紧张,他们知道这是一场名誉的争夺战,而在这时代,名誉,是能决定生死的东西。   “威武!”衙役们先上堂列班,手上执着大板。虎视眈眈的盯着堂下,见到这阵仗,钱家人就有点腿软。   季大牛列在最末,并且是站在堂外的,只是盯着百姓们不要为了看热闹要把县衙给挤破了。他一脸凶煞,其实心里是真的愁眉苦脸,县衙破啊,这门框框都还没来得及修缮,万一人一多,挤倒了,那可真是闹笑话了,所以他压力很大,决心要当一头牛一样挡在前面,不叫人挤进去。   季大牛人虽壮,却有着精细活计的本事,能做到徒手倒油入小瓶罐而不漏,拨人离开而不伤人,力道向来是拿捏的很好。   若不然只靠一身蛮力,难免伤人。   “升堂!”师爷本坐在一边堂下,手边是纸和笔,为了陈述案情,要记在案的。此时也站了起来,迎县太爷升堂。   县太爷自来县衙,很少有正经审案的时候,士要是县衙没有多少大案,多数在衙门里商议着就能解决了,所以升堂是很郑重的事,他须得身着官服,戴着乌纱,并且还得穿上皂靴,系上玉腰带,这样才有威严,才能执律断案。   他出来到了堂上坐下,一拍惊堂木,道:“堂下何人,先一一报上名来!”   师爷手不停,人报一个,就记下一个,下笔如飞。   县太爷道:“陈前案情,钱老汉,对于张家老太太状告你教唆王家子孙之事,可有何辩解?!”   “小人有辩解,”钱老汉,就是王安福的丈人,道:“回禀大人,王家分家,母子断绝之事,众所周知,王安福不孝之事,更是邻里知晓。如此之禽兽,与我钱家何干?!望大人明断!”   “是啊,大人!”钱家长子,就是王安福的大舅子,道:“儿子虽是禽兽,可是母亲疼爱儿子,竟愿意违背前约,愿意出堂作伪证,慈母之心不假,但其行绝不可取,也不能信呐!还请大人明断,当初王安福欲饿死张老太之事,真的属实,大人一查便知!”   县太爷看向王安福,心里本能的厌恶,不过他脸上当然不会露出半丝,只问道:“对于此事,张老太可有话说?!”   张融融道:“老身与老大王安福,老二王安和断绝关系之事的确属实,但若说他不孝,他也不能完全承担此名,此事还在小钱氏身上。大人,老身的婆母也姓钱,这小钱氏是老钱氏的侄孙女。老钱氏向来看老身不顺眼,自嫁去以后,百般折磨,多年苛刻,吃不饱穿不暖都是常有之事,生下老大王安福后,老身也不能亲养儿子,王安福是老钱氏所教养,后又娶了小钱氏,百般引导,千般挑唆,渐渐的也就对老身形同陌路起来,然而,若说王安福不孝,实非如此,他从小不是我教大,离我远心,也是孝顺老钱氏的原因,如果说他对我不孝,那么对老钱氏难道也不孝吗?!况且,当初饥饿,也是小钱氏所为,与王安福,王安和并不相干。当初王家接连遭遇丧事打击,老身也是一蹶不振,不知前程在哪儿,也有此忧之理,吃的也并不多,加上多年辛劳,一下子没有撑过来。实非完全是饥饿之故。望大人明鉴。”   县太爷点头,又问张家村人道:“村里可有话说?!”   里正上堂跪了下来,道:“王安福与王安和受钱家挑唆,的确与张老太关系不睦,但若说不孝,并非如此。”   钱家庄的人都急了,骂道:“王家村,你们不要脸,当初这个事,你们不管,现在倒好,颠倒黑白。现在还有脸为王安福辩解,十里八村谁不知道他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就是不孝,你们竟然还要为他睁着眼睛说瞎话。我们只说,当初分家产,王家可有田产分与张老太?!你们是亏了良心了,王安福不孝,你们也不是好东西,亏待了她,却不敢承认……”   王家村里正脸胀的通红。心中暗骂,你们钱家就干净?!还不是默认了?   县太爷道:“竟有此事?!”   张融融道:“不要村中田产,是因为老身要归张家,没有回娘家的寡妇还要分夫家村里的田产的,没有这个道理。至于其它财产,老身更没要,半生在王家受尽苦楚,实不想与这个王家再沾上半丝的干系。儿子都能舍了,更何况是财产。当初离家时,是我执意,大子二子都曾挽留过,只是我不肯而已。并非是他们不孝。为了母亲的归属心向,他们不得不答应了。之所以带幼子在身边,实是那时幼子年纪尚轻,我不放心,便带在了身边,王家村没有苛刻幼子王安平,所有财产一应都分给了安平。兄弟三人也都默认,以后老身都倚仗幼子养老。难道这就不是孝心吗?!都说老人偏爱幼子爱长孙。老身愿意带着幼子,要留在身边作依靠,也是无可厚非之事。若说他们二子不孝,那是否,老身也不慈,有偏爱幼子之罪过?!”   外面听的都议论纷纷。   说的也是!   有生子不孝的,但也有偏爱幼子的母亲。家务事啊,是真的难以掰扯清楚。   很多的百姓就被这误导了,毕竟当初张融融的处境他们又不曾经历过,或是亲眼看过,所以感触当然不深,就被这话给带歪了。   张融融也是刻意的将话题引到母子之间的关系难以断清的上面,混淆视听。   县太爷和师爷心里有了点笑意。张家老太太是真的很聪明。   县太爷对王安平道:“王安平,你大哥二哥可曾苛刻你母亲?!”   王安平面无表情,忆起旧事,心中隐痛,可是嘴上却道:“回大人,当初分家之时,已然默认,母亲的晚年,由我负责赡养。大哥是长子,理应多分家产,但因为是幼子养老,所以财产均分了,这已经算是孝心了。大哥由祖母抚养长大,与母亲的确不亲,但若说苛刻,不至于。不亲近,也实非母亲和大哥之过,都是钱家女子造的孽!”   钱家村的人都气疯了,道:“王安平!你也睁着眼睛说瞎话!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母子二人只是相互握紧了手,听了像没听到一般。   王家村里正道:“大人,小人这里有当初的分家文书在此,还请大人一观!”   “呈上来!”县太爷道。   早有衙役取来递给县太爷。   县太爷看完,道:“老人家为何执意与大子二子断绝关系?!”   张融融道:“因为老身记恨老钱氏。迁怒于大子二子!”   这是往自身身上泼脏水了。   王安平握住她的手紧了紧。   “一看到他们,就心生恨意,也见不得王家村,看到这个地方和人,就会忆起被婆母苛待的往事,还有被夺走长子的无奈……”张融融道:“等她和丈夫去世,长子与二子都已成年,都不亲了,什么都晚了,他们已成家生子,衣食也无忧。与其两看相厌,不如分开单过。所以,毫不犹豫的断绝了关系。大人,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回娘家之故。我张家侄儿一直惦念于我,虽是侄儿,实与亲子无异。这些年一直真心奔走,一片孝心,岂能辜负?!故此,才有此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1-04 23:04:14~2021-11-05 21:54: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游手好闲妞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喵喵乖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3章 难查悬案   “说是断绝, 也是为了断了大子二子的想念之意。宁愿叫他们以为我是个绝情的人,也不叫他们心中悔恨不能尽孝道。”张融融道。   这可真是一片拳拳的爱子之心呐。   王安和早已经泪流满面。跪伏在地。哭的呜呜咽咽,嘴中不断的叫着娘, 娘……   王安福匍匐在地上, 以免露出眼中的情绪来。他没想到, 身处危机之时, 能来为他申辩的是亲娘。真是万万想不到, 他孝不孝的, 他自己心中清楚。为了证清白, 娘不惜往自己身上泼脏水。   王安福心中震憾, 低着头, 掩去眼中一切的情绪。还有藏不住的对钱家彻骨的恨意和杀意。   县太爷见众人喧哗, 一拍惊堂木, 道:“王安和, 你和你大哥可有不孝?!”   王安和此时已是神智不清,喃喃道:“不孝,儿子不孝, 不能尽孝心于娘身前, 呜呜, 儿子不孝……”   王安平将他扶了起来,道:“二哥一片孝心,娘是知道的!”   他拍了拍王安和的手, 王安和一阵恍惚,喃喃道:“三弟,娘……”   这一幕有点温馨,孙氏见王安和脑子糊了,便代答道:“回禀大人, 大哥没有不孝。只是他向来行事严肃,性情孤独,难免有刻薄之相,只是他真的没有不孝,还望大人知晓,之前之事,全是小钱氏所为。这毒妇当真是毒,当初逃跑之时,还烧了我二房的房子,人心恶毒至此,若非是她,大伯子哪里会赖在钱家?!他也是想讨个公道啊!”   钱家的人顿时急了,见所有人都证明王安福没有不孝,便道:“大人,王安福这个人人品绝对有问题,之前他就霸占了一个小寡妇,哄的人家给他作小,要不然夫妻俩好好的,能这般决裂吗?!还有,听闻他当初为了小寡妇,王家村还想霸占隔壁村的田产,这是实事……”   王家村的人急了,道:“绝无此事,钱老汉,你莫要血口喷人!我王家村没有占过隔壁村的田产。王安福的确在女色上有点糊涂,也不知怎么与那小寡妇不清不楚了,但谁不知道小寡妇是个娼货?!她爱到哪就到哪,谁能拦得住?!之前勾搭这,勾搭那的,也不是只安福一个,王安福家里出了事,她立马就跑了,大人,都是这小寡妇不是好人,哄了王安福啊,他也是受害者啊,现在小寡妇跑了,自家的钱财也被小钱氏卷跑了,还要被告一个不孝的罪名……真是奇冤。这分明是急于要安福于此地,我们村人都以为,只怕是钱家村的人都脱不了干系,说不定是他们杀了小钱氏,得了王安福的家产,现在急着要杀人灭口呢……”   “你说什么?!”钱家庄的人疯了,要与王家村的里正等人打架。   “大牛!”县太爷道。   季大牛上前听令。   “分开他们!”县太爷无语的道。   季大牛上前一拎一个,道:“都老实些!”   县太爷一拍惊堂木,道:“本官自有决断!你们不得喧哗打斗,否则以藐视公堂处理!”   众族老都分开了,老脸胀的通红,显然还在气愤之中,彼此吐口水。   钱家庄的人道:“大人,他们句句推给钱家庄,推给钱家,推给钱家的女人,甚至还推给小寡妇,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啊,这王安福真的不是东西,要不然哪里惹这么多事,被亲娘舍弃,妻离子散?!他若是个立身正的,何至于此?!”   “照你这么说,那些受了冤的人,都是应该的了?!岂有此理。这分明安福是受了委屈的栽赃了。你们钱家庄的人还要颠倒黑白!”王家村也呛回去。   “冤呐,大人,冤呐,他们母子同心,还与王家村通了气在一处,现在反倒告我们钱家挑唆,冤枉他王家?!他王安福真的不冤枉,他名声一向差劲,大人一问便知……”钱家人急的哭道。   “名声是捕风捉影的流言,哪里就能作得准?!”王家村里正道:“回禀大人,有亲母作证,王安福绝没有不孝,更没有杀妻!他根本没有杀人,还望大人明断!反倒是这钱家,居心不良,是要逼死女婿,这分明是心虚!”   钱家村的人气炸了,开始与王家村的人互骂,直到再被惊堂木给拍的克制住了。   县太爷道:“王安福虽无情无义,有失人品之处,但其母,兄弟,和村中族老都说其并非不孝,人虽有瑕疵,然,不孝之罪,实子虚乌有,因此,驳回钱家状告王安福不孝之状!另,老钱氏已死,小钱氏也不知生死,张老太状告钱家教唆王安福之事也驳回。若有不服,等有新证人证,可再行申诉!”   钱家的人还想争辩,却被衙役斥退。   闻言,王家村人和张融融,王安平和王安和,孙氏都松了一口气。   师爷也叹息了一声,其实长了眼睛的都知道,王安福真的是不孝,但是,只要张融融不告,官府便不能硬判。就是这个道理。   其实不管在哪里当官,治下若出现告不孝的案子,其实官府也要受到一些斥责质疑和惩罚的。因为这是丑闻。   以孝治天下的时代里,不孝罪就是丑闻,不管发生在哪,只要张扬开了,那这个县都得名声不好了。并且县令也会担上一点治下无能,和有德不施于民的名声。总归是不好。   这种案子,只要有脑子的都会捂下来。当然在以孝治天下的时代里,一般来说,顾忌到人的嘴,多多少少的这样的事是极少的。只有为父母的压迫子女的多,不孝的却少。   因为哪怕受到苛待的孩子,为了顾忌人言,哪怕装装样子,他们也会孝顺一二的,就算吃食不够,苦了自己,也不会苛待了长辈。因为这个时代,人言能杀人!   没有人愿意看到告不孝的案子,此案别说张融融没死,便是死了,王家村也会捂住。就是这样。现在更何况是有亲娘亲兄弟为他说话,所以判不成,这是正常的。   钱家的人只觉得委屈和不忿,还有深深的恐惧,如果告不成王安福,一旦王安福释放了家去,记起这恨意来,不得与他们拼命?!   但钱家村的人和钱家人都不敢说县太爷不公,知道告不孝的状是不行了,便死咬着王安福杀了小钱氏的事不放,只口口声声的要他偿命,求县太爷作主!   县太爷传了仵作前来,然后确认了死者是否确切为小钱氏,仵作道:“大人,并不能确认死者一定是小钱氏。因不能辩清面目,又已呈现巨人观,外表全毁,所以,无法确认!”   “既不能确认,又无人看见小钱氏离开,不知是死是活,此案便卡在了这里,若定罪,必有冤,若不定罪,必有不服。”县太爷道:“两方攀咬对方皆有杀人动机,此案,僵持在此,双方可还有别的证据证明对方有罪,或是己方无辜?!”   钱家的人眼睛都红了,道:“大人,既无人见过小钱氏离开王家村,那么她就可能根本就没有离开过王家村,说不定是王安福杀了她,伙同村人将之抛于河中,大人,一定要明查啊,不能放过此罪人啊……”   县太爷看向一直未说话的王安福道:“被告,你可有话申辩?!”   王安福道:“当夜,我和小寡妇皆中了蒙汗药,醒来后,她已走人,钱财也尽失,二弟家的房子也烧了,此事,村人皆知。若大人有疑,可招小寡妇一问便知!”   县太爷便道:“小寡妇何在?!”   “民妇在此!”小寡妇早在外头候着。王安福微微一震,他没想到小寡妇也来了,便回首去看她。   小寡妇苦笑一声,上堂道:“王安福所言半丝不差,此等大事,民妇根本不敢欺瞒大人。民妇在村中的名声的确不怎么好,然,若说民妇要伙同他杀人,民妇没有这个胆量。若说有罪,民妇也有罪难饶,当初做的太过,逼小钱氏过甚,以致她做出过激的行为。至此局面,民妇真的难辞其咎。听说此事之后,心中实惶恐不安,思来想去,不能逃跑,便来了县城听审,寻思着若寻不到民妇说话也罢了,若是寻民妇作证,民妇句句实言,绝不敢欺瞒大人!”   县太爷看了她一眼,这小寡妇在节上可能有失,作风的确不怎么好。但在大义上,却是脑子清醒的,是难得有情有义之人!   王家村里正也站了出来,道:“此事村人也尽知,当时闹的很大,我王家村都能为王安福作证,当时他醒来,暴怒,寻了一个村子在找小寡妇,这样的事,装是装不出来的。”   已有衙役上前道:“已听差去搜过王安福家和钱家,王安福家中只有两个孩子,并无财物或是异状,血迹等都未寻到。钱家也是如此!”   县太爷与师爷对视一眼。   师爷道:“大人,到此地步,已是悬案。寻不到小钱氏,不能误判,只能放过。只能等有新证据才可!这钱家也没有大不妥之处,只怕难查了。” 第354章 做个人吧   县太爷自然也知晓, 他只是担心放回了王安福,会出命案。   这时张融融说话了,道:“大人, 此案至此地步, 已无法再追查, 死者无法确定就是小钱氏, 钱家便是诬告, 还请大人还以公道。”   “王安福虽冤, 也却不算清白, 虽没有不孝, 却也有忤逆不听教之嫌, 因此老身与村里一致认为, 王安福当罚, 不然不足以令百姓敬畏国法。”张融融道。   王家村里正一下子就悟出来了, 忙道:“村中也如此认为,王安福行为确有不服管教,放荡之行, 还请大人责罚一三, 以令各村村民敬畏, 不犯此类之错。”   钱家急了,道:“大人,难道他杀妻之罪就这么放过了吗?!”   王家村里正也急了, 道:“大人,王安福错肯定有,但罪他定不认。他虽有错,但绝不可能杀妻,一个无名死者, 岂能认定一定是小钱氏?!”   王安福道:“大人,我已认过遗物,她便是化成灰,小民都认得,她不是小钱氏!那不是她的衣服!”   “也许是你给她换了衣服呢?!人都死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钱老汉呛声道。   王安福便用腥红的眼睛看着他。把钱老汉吓的退了一步。   王家村里正叹了一声,哎,王安福的确不罚不行啊,只怕他恨意于心,真回了村,要惹下大祸来!   县太爷见此便以证据不足为由,将此案搁置,人员皆释放。独王安福被罚苦役六个月,无有工钱,要修城墙六个月。并且晚上还得睡在牢里。   等退了堂,县太爷才头疼的捂着额头道:“这王安福怀恨在心,是否放回村后会犯下罪行?!”   师爷道:“观他在堂下很沉静,只怕绝非善类,怀恨在心,若放回,一念之差,便会灭钱家满门!”   县太爷道:“去问问张家老太太,可有法子,释其恶念?!”   正说着呢,张家老太太和王安平要求见。   等请进来了,便说要见一见王安福。   县太爷应了,见她身后还跟着小寡妇,便默认三人一道去了监牢。   监牢潮湿不堪,异味很重,很臭!   小寡妇先进去,看到王安福,一时之间竟也不知道说什么,良久道:“等苦役结束回村,你莫要执念,放过钱家,也放过自己吧。”   王安福默然,良久道:“你来干什么?!”   小寡妇道:“总不能看着你被冤枉,我不是好人,你也不是好人,可我知道你不是能杀人的人。况且,我是知情者。总归到底,是咱俩作下的孽,小钱氏纵然不是好人,钱家也不是好人,可是,作的孽也还了,就罢了吧,你总得看在孩子的面上,两个小的还在村里受苦,你……”   “不用你管!”王安福心中有愤怒,偏过头去。   小寡妇流了眼泪,见他不吭声,便道:“我先回去了。若得了空再来看你!”   小寡妇走了,张融融和王安平才进来了。   王安福的表情很是复杂。   “没有料到我会为你作证吧?!”张融融淡淡的,道:“你也不用良心发现,我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安平,为了本县,为了王家村还有张家。仅此而已。你我母子情早已断绝,倒也不必有心理负担,觉得亏欠了我的,要是这样,我可就心里不舒坦了。以往的事,只是不追究了,不代表过去了。王安福,在张桂枝的心里,过去的事,它永远都在,而你娘,也早死在那一刻了。所以不用良心发现。没必要。我也不准备母子相和,原谅所有的事情!”   王安福默然,无言以对。   “是我劝县里罚你苦役的,若是六个月后你放下了恨意,就回村吧,好好过日子,若是放不下,我还会将你设法困在县里,免得你回去以后与钱家不死不休!小钱氏的确不是个好东西,钱家的确不是东西,可你,更不是东西!到这一地步,只是她做的绝,难道你就不绝吗?!你若要杀了钱家人,与钱家庄的人冲突了,到时王家村帮你还是不帮你,若是失手杀了很多人,到时候你出走或是死都不要紧,可是抓捕之时,又该叫你的兄弟如何自处?!当然,你现在肯定很恼火,很愤怒,抱着损失不肯放。这六个月,你就在这里清醒清醒,是继续仇恨,还是放下一切,好好过日子……”   “王安福,没有人负你。”张融融道:“是你不知珍惜。你出生,老钱氏便独宠你,娶了小钱氏,也挺好,是你负了她,她做绝了,可是也没有杀了你和小寡妇。出了事,小寡妇和村人都为你作证。你的兄弟,还有我,也都为你作证。人有福气到这份上,还有什么不知足的?!你是没吃过亏才如此。可是,人这一生,就得止损,就得认了这亏。你还有两个孩子,若是知道珍惜,还有田产可以依靠,浮财没了,可以再挣,可是若走了绝路,你以为你能跑得掉么?!”   “那小钱氏呢,她跑就跑了吗?!”王安福道:“若是钱家真的将她藏起了呢?!我就认了?!”   “钱家查过了,闹这么大,村人和衙门都没发现问题,只说明,小钱氏的事确实与钱家无关。她跑了,死者是不是她,不知道,但钱家告你是怕你。与小钱氏无干。”张融融道:“如果死的就是小钱氏,这事就算完了,你还想怎么样?!无头之案,想找你回你的钱,到阴间去找?!”   张融融冷笑了一下,道:“她就算活着,除非隐姓埋名不出来活动,若是肯出来活动,她能瞒到哪里去?!只是你想想,一个女人,带着巨额财产,还没有路引……”   王安福咬着牙,眼睛红着,显然是从小没吃过亏的人,猛然吃了这么大一个亏,不肯放。   “这六个月好好清醒清醒吧,人这一生,时光很短,有几个六月可以荒废?!”张融融淡淡的道:“你三弟家烧了都不与你计较了,只希望你回了村后能好好过日子,别与钱家报复,也别设法作不义之事,欺负村人,或是占你三弟的地了!”   “不然娘和三弟不会放过我?!”王安福讽刺的道。   “你是舍得一身剐,谁能有大话说不能放过你?!天王老子都不怕,还能怕你亲娘?!”张融融冷笑道:“人呢,该要脸,该有点人情礼义之心吧?!你是禽兽吗?!王家村这次为你作证,你三弟王安和还接济着你丢在脑后的两个孩子,你回了村,还好意思欺负村人,霸占你三弟的东西?他的房子烧了,虽说是小钱氏干的,可你有点滴的愧疚吗?!做个人吧!”   王安福不语。   张融融懒得与他再说话了,只对王安平道:“平时你来衙门,给他带点吃的。”   “我知道了,娘。”王安平应了,却一句话也没有与王安福说。   都这样了,若还点不破,将来他真的犯下大案,那也是死有余辜了!   就算连累他的名声,他也不会在意,只要不连累到娘就好!   等出来了,王安平道:“三哥要进去看看么?!”   王安和摇了摇头,搓搓手道:“他没事就行,我就不去看了。看了能说啥啊,关系也就那样了。”   王安平理解的点点头。   王安和道:“只是苦了他的两个孩子,哎……”   王安平道:“三哥家去带点钱去,只当是我和娘接济两个孩子的吧,孩子再不懂事,也是无辜的。总得叫吃饱了穿暖了,顺利长大才好!”   王安和心酸,点了点头,道:“有我在,不管咋,不能叫他们饿死冷死。放心吧,三弟。村里有我呢。”   孙氏有点担忧,道:“也不知道他以后改不改了,将来回了村里,要找钱家算帐该怎么整?!人跟在他身后处理这事都受累死了……”   又嘀咕道:“小钱氏咋就无影无踪了呢?!”   “先回家吧。”张融融道。   王安和怯怯的跟在她身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张强把骡车拉来了,扶了张融融上车回家,今天站公堂半天,他怕姑奶奶累着。   回了张家,张兴柱和家里已经听说了案情的结果了,都松了一口气。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张兴柱叹道,“希望六个月后王安福能惜福。”   “人这辈子吃亏是难免的。他从来没有吃过亏,现在不肯放,这样的性子若不改,还有大祸,”张融融道:“人死磕到底,就真的是福气吗?!”   张兴柱听了也不断的摇头叹气。   王安平道:“他现在在愤怒头上,头脑发热,若回家,钱家就会灭门。六个月的时间,能够让他好好冷静想想,要不要赔上命了。我送东西的时候,会观察他的。娘放心。”   张融融道:“钱家作孽哦。”   张恒听着,道:“这小钱氏还能没影没踪了不成,到底是死是活?!”   “如果还活着,不可能不活动的,迟早有露馅的时候!”张融融道:“但是她小心行事,不露行藏,隐姓埋名就不好说了,说不准再也不会有消息。我看她是个心机深的。恐怕她娘家和王安福,都被她抛在脑后,只顾自己了。” 第355章 取名   只有心机深, 才能半点踪迹都没留下,小心的走了。心狠的连孩子都不要了。这样的人,可能会再也没有消息。   如果换个名姓在外地生活, 是完全可能的。只要不回来, 谁知道到底人在哪儿?!   天底下多的是再也不会相见的人。她必是谋筹完备的。   天下之大, 未必能寻得到了。   只看王安福要不要吞下这个亏, 若是肯吞下了, 日子还能照常的过, 若是不肯舍这个亏, 还要与钱家死磕到底, 那就……   “不说了, 吃饭吃饭, 老姑也累了!”张兴柱笑道。   当下便先吃饭, 因为家中惹了官司, 还在院中弄了个火盆跨了跨,去了去晦气!   家里都挺高兴,赵显不放心还来看了看, 见王安平母子果然无事, 这才安心的回家去告诉幼娘了。   只有季家, 听闻了案件经过,来的时候还有点笑嘻嘻的,道:“这么大的祸事, 没想到县太爷断案如此之快,洗了冤枉,真是恭喜啊。”   张兴柱奇怪的看了季老娘一脸,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意味,来虽来了, 但脸不红,心不跳,既无尴尬,又无讪讪。简直脸皮比城墙还厚。张兴柱也懒得骂她,只淡笑道:“几日不见,亲家母长进不少。”   这话说的!   张兴柱扭头便逗孩子去了,也不怎么搭理她。   张家人看她心中都不得劲的很,只是为着给大妮脸面,这才招呼一声,却远无以往的热情。   这弄的季老娘和季老爹很是没脸。   大妮也不理会她。这一回,她是真的生气了。只是,她身为晚辈,身为儿媳,这天然的纽带斩不掉。有些气愤也不能放在明面上说。能不呛白她,便算是给她脸面。不过她也懒得与季老娘争辩。家里也不在乎他们这一份嘘寒问暖。   季老娘十分没脸,看到忙前忙后的徐玉珍,心中略有些愤恨。   等徐玉珍大包小包的带了不少好吃的回了季家,季老娘便等着她呢,讽刺道:“天天不见你照顾自个的儿子,只为张家忙前忙后?!心大的以为你是想嫁进张家去呢,哼,你这一个弃妇,人家也瞧不上你!”   这是骂她想勾搭张兴柱了,这话简直诛心,张家只有张兴柱没有配偶。季老娘虽骂的隐晦,但哪个听不出来!本来寡妇门前是非就多。   徐玉珍心中暴怒,凶狠的盯着她,道:“你再说一次,我拉着你去张家说,细细的说一回!”   季老娘被她的语气吓了一大跳,想了想也怂了,不敢去张家惹事,也自知这话不能乱说,便转移了话题,骂道:“你早出晚归的在张家干什么,为了当白工?!一天忙到头的,照顾产妇,就为了拿点他们家不要的吃食回家?!呸,没出息。这是打发要饭的呢?!有没有志气,非要往人家家里凑,好好的人,巴不得卖身为奴了,低不低贱呢,当老妈子一样的使唤着,就给点吃食,有那个功夫,不如出去做工。你这人,好心劝你,你也不听,往那凑干啥,自己孩子不照顾,倒照顾起别人家的孩子来?!便是去,也合该拿些钱财回来,给点吃的,哼,你就图点吃的,也不轻瞧了自个……”   徐玉珍见她不再乱说什么男女关系的事了,也懒得理她说那些屁话。其实她知道季老娘的心思,就是今天在张家得了没脸,拿她撒气。   隐隐的又何尝不嫉妒?张家现在给自己塞这塞那的,吃的用的一堆,却几乎不再给季家人了。这对比,哪能有脸?!   说的好像自个儿像要饭的似的,既是挑拨她与张家的关系,也在挑拨她与两个孩子的关系。   徐玉珍啪的一声关上了门,季老娘一噎,气了个半死。   徐玉珍见两个孩子像没听见似的在练字,便道:“你们奶奶骂的,都听见了?!”   “听见了,她就见不得娘与张家亲近,见不得咱们得着吃的用的,非得往糟践里说,才高兴。”两个孩子都是明白人。   “别理她。她嘴里向来没好话,咱们无钱无银的进城,托了张家照看,才能吃到肉,得到照应,而这些,都不是一点工钱能比的。张家给咱们母子的吃的喝的用的,从来不是剩的,都是挑好的包了给我的,若是把人往坏了想,这才是狼心狗肺,知道吗?!关心与施舍,区别就在这里。”徐玉珍一面说着一面叫两个孩子洗手,自己则将吃食都拿了出来,热腾腾的都是刚出锅的好菜,肉啊,蒸的包子啊,又新鲜又香。   “张家最近惹上了点官司,娘和春妮就没怎么忙铺子里的事,就帮着张家料理些琐事去了,家里乱着呢。再加上陶氏生了小宝宝,就更需要人手,娘去帮他们家,是为了报恩,他们给我们这些,却不是施舍,而是关心。若是施舍,给工钱,才是真施舍。若只是施舍,又哪里常来看你们,教你们认字的?!”徐玉珍道。   两个孩子乖巧的点头,他们年纪虽也小,但比起王浩来,是真不知道乖到哪里,又知人情世故,又懂理,而且还贴心。无事的时候,就在屋内练字认字,娘要做啥的时候,他们也能帮点小家务,力所能及的都会做了。就是会怕季老娘。   虽也有孤独,可他们却更心疼娘,不想再跟娘索取,所以从来不说这些。因为他们更知道,娘以柔弱之肩担负起他们,已经很累,就不能无理取闹。   “好孩子,别说张家是关心我们,就算不是关心,是施舍或同情,人在低境遇的时候也应该感激。倘若因为觉得被轻视了而觉得怨恨,才是真的狼心狗肺。”徐玉珍道:“因为施舍和同情也很难得,而关心,更为珍贵。”给的是尊重和平视啊。   两个孩子点头,等徐玉珍说要吃了,他们才开始吃起来,懂得谦让,一点也不争抢,一会儿说,“娘,张家厨娘做的饭好香啊。这个鸡翅给娘吃!”   “是呐,因为食材好,舍得吃,厨艺又不差,当然好吃,”徐玉珍笑道:“小宝宝刚生,家里都是吃的,是为了给产妇补充营养的,这几天你们陶婶子不能吃太多,只能吃点汤水,她一个人吃不了太多,就便宜我们了。等月子坐完,估计都得胖。”   “小宝宝可爱么?!娘,我也想去看看他们,可以去吗?!”两个孩子道。   “能去,洗三就去,娘带你们去,看就行,别抱,你们还小,抱不住。”徐玉珍道。   “嗯,我们和桃花和春花玩。可惜蛋蛋弟弟白日总在学塾里,不然就能一起玩了。”两个孩子一面吃一面嘀嘀咕咕的笑着道。   经过这一段时间,孩子心中阴影已逐渐淡去,慢慢的开怀了。   徐玉珍想,等她攒够了钱,就出去租个屋,就更自在。离开了季家,才是真正自立的开始呢。   王安和和孙氏在张家吃过晚饭,又住了一晚。   王安平见他们要回村,便道:“不如等洗三礼后再回村吧,不在乎多待一天的。”   “也好。”王安和想了想,道:“就是怕打扰。”   “不打扰,家里向来人多。二哥只管在家里吃着喝着。”王安平道,“难得来一趟,现在又是农闲时候。不妨事的。”   王安和点点头应了。   洗三礼就开始了,家里三个住处的厨房全都开伙了,来的人很多,向邻居借了桌椅碗筷啥的,就摆在巷子里吃流水席,那是鞭炮一挂一挂的放,来者如云一般,一台台的贺礼被抬进来,震惊的王安和不要不要的。村里虽也有这样的盛况,但这里更热闹,而且连衙门师爷都亲自来了。   王安和跟在张兴柱身后招待着客人,然后帮着端茶倒水的,堆着笑招待客人,憨的很。   孙氏推推他,道:“你就是太老实,跟在这前前后后的也没混个脸熟,哎,就这木讷性子,可真是愁死我了……”   再愁这一辈子也就这个人了,还能咋地?!   孙氏在厨房里帮忙,家里忙的不行,请了好几个大娘来帮忙。   这个时代,哪一位人不是干活的能手?妇人们都个个能烧一桌席面,手脚还特别快,说说笑笑间就能将菜洗好切好配好,包管不耽误事。而招待人的也是利落,快速,端茶倒水啥的,十分有眼色。   石头带着几个小伙子也在帮忙上菜啥的,小伙子们这个年纪都能逐渐管事,是当大人用了。   朱氏主持着洗三礼,等洗好了包好了,又说了些喜庆的话,然后递到了张融融怀里抱着。   “七斤二两的小伙子,壮实的很,”张兴柱向众人解释,合不拢嘴,道:“咱张家,开枝散叶,将来一定更兴盛。”   张恒对张融融道:“姑奶奶,给取个名吧。”   “行,我取个大名,你们夫妻二人给取个小名,好养活。”张融融道。   “诶,这个好。都这样来。”张兴柱笑道:“老姑就别推辞了,长者赐名,小辈们就没有不愿意的,恒子和陶氏就只指着姑奶奶取名呢。”   “也好,”张融融笑道:“这孩子来的巧,就叫泰。取否极泰来之意!”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1-06 22:54:17~2021-11-07 23:01: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狗尾巴草儿 10瓶;喵喵乖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6章 管一顿   “好名!”赵掌柜一听便拍掌, 笑道:“好名啊,否极泰来。往后张家自此子起,必呈腾达之象!”   “张泰, 好名。”张恒笑道:“好名!”   张强咧开嘴, 笑道:“你和陶氏商议一下, 取个小名。”   “诶。”张恒笑了, 道:“我晚上再和她商量, 我是个没主意的, 这好歹叫她取。她才是功臣。”   众人听了哈哈大笑, 朱氏和李氏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夏氏臊的不行, 这女婿, 哎, 可真是, 惧内就惧内, 不要这么堂而皇之的说嘛。   夏氏上前,拿了一副金手镯小心翼翼的往婴儿手上套了套,道:“这个压手, 先戴着意思一回, 等过了今天, 再收起来!”   张恒笑嘻嘻的道:“小婿多谢丈母娘疼,还是丈母娘最疼小婿。”   他丈人和大舅子二舅子都笑疯了,道:“怎么, 我们就不疼你?!一会子来多喝一杯!”   张恒讨饶的道:“使不得,使不得,还得照顾产妇呢……”   众人都乐疯了。   亲外婆给了洗三礼,其它人也都纷纷开始给起来,顿时给小婴儿的洗三礼就堆满了小矮几。   已经开席了, 王安平坐在赵掌柜,赵显,还有赵幼娘身边说话。   孙氏频频瞅向赵幼娘,寻到机会才对王安和叹道:“三弟真的不一样了。这样人家的姑娘,马上要成为三弟妹了,若非进了城,在乡下,再匹配不到这样的姑娘。啧啧,家里既有钱,又有礼,刚刚便是见了我这个村妇,也是有礼的很……”   王安和心中只有感恩和欣慰,道:“这不是很好吗?!”   孙氏点头,正想说话,只见那边几个孩子哭起来了。   原来是桃花春花,还有徐玉珍的两个孩子在玩,本来玩的好好的,结果王浩来了,一把夺过他们手里的木头玩具给扔到沙堆里去了,这下可炸了锅。   孙氏一看就火了,撸了袖子就要去揍王浩,这小子无法无天,来了亲戚家竟然还敢欺负人,当小霸王!   春妮知道她是火爆性子,上前忙扯住她,道:“二表婶可别急,只是小孩子的玩闹,我去吧。”   孙氏道:“行,春妮姑娘啊,我家娃太不懂事,你可别手软,给我揍他,别心疼!”   春妮笑道:“这可是婶子说的,这小子,是该揍!”   孙氏傻眼,这姑娘,嘿,有点意思,说话竟不按常理来说!   孙氏便止了步,春妮就上前去了,她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拎住了王浩的后衣领,道:“小子,道歉!”   王浩脸胀的通红,开始耍赖,疯狂的开始踢打,道:“放开我,放开我,你别管我。”   “你娘说了,我能管你,揍你都成!”春妮的力气可不是盖的。虽说比不上大牛吧,但她这手,拎住王浩还不跟玩似的,王浩挣扎半天都没有扭过来,也没能挣脱开。   王浩一见,就开始哭了,道:“你凭啥欺负我?!就凭你是城里人?!”   “这话你可别瞎说,我也不是城里人,我从小放牛的,你这小子,不道歉就算了,还要倒打一耙,幸亏你不是我家老四老五,不然皮都被我揭了一层!”春妮笑嘻嘻的道:“你娘宠着你,我可不宠着你,我就是把你打了,又怎么了?!你一个小子打不过我一个姑娘,丢不丢人?!”   “你比我大,以大欺小!”王浩急了。   “哟喝,你还知道什么叫以大欺小啊,我再大,也是个姑娘,才比你大几岁而已!”春妮笑道:“瞧瞧,都看着呢,都以为是咱们是孩子打闹。你被我揍哭了,有谁说我以大欺小?!快道歉,再不道歉,我的拳头就下来了,别叫疼。我可不会手软。”   王浩怒哽着,死不道歉。   春妮毫不犹豫,拳头就像雨点一样落在他身上,拳头就跟棒槌一样,打的王浩嗷嗷叫。   然后嘴就被春妮给捂上了,道:“都在吃酒呢,别叫太大声,会影响宴席的!想求救啊,呵呵。”   王浩流着泪,仇恨的看着她。   “想哭也行,得给我憋着哭,”春妮凶狠的道。   王浩道:“你为什么欺负我?!”   “你为什么欺负他们?!”春妮反问道。   王浩语塞。   “我最恨窝里横,”春妮冷冷的道:“你在家里横就算了,来了张家就乖一点。外人才不会与你客气。”   王浩哭的更凶了,道:“这是我亲奶奶家。你才是外人!”   春妮哼哼两声,道:“姑奶姓张,你姓张么?!”   王浩呆住了,老实了不少。   孩子们都傻眼了,崇拜的看着春妮。   孙氏也看傻了眼,然后扭过了头去。打就打吧,反正这小子本来也欠抽。来了欺负人家家里的小孩,真的不像样。   春妮一手把他拎了起来,另一手朝他扬了扬拳头,道:“姓王的小子,来了张家老实点,让我再瞧见你以大欺小,看我的拳头揍不揍你!还有,看见厨房里的肉了吗?!都听我的,我给你吃,你才有,我不给你吃,谁也不会给你吃。吃人嘴短还知道朝人笑呢,你倒好,还有脸吃了喝了还欺负人。幸亏你这小子不是我弟弟妹妹,要不然,你的皮已经掉了!”   王浩缩了缩脑袋,本来是想要和爹娘告状,但爹在帮着招待客人,娘呢,头都转过去和人说话了,也不理自己,便道:“知道了!”   这小子还真欺软怕硬。   春妮对其它四个小孩道:“他要是再敢这样,来告诉我。我揍他!”   四个小孩点头如倒蒜,崇拜的应下了!   春妮便放下了王浩,去与孙氏说了,道:“婶子,你家孩子,我给揍好了,只能管一顿。”   孙氏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的,良久道:“他就是个窝里横的,让他晓得世间险恶才好。”外人可不是好欺的。   一时又觉得特别丢脸和窝囊。   春妮当然要顾全她的面子,便笑道:“婶子也别说我多管闲事,搁我说,孩子要成材,还是要从小管教。也不是只揍不教的事情。婶子便是再揍他,他还是不改,能有什么用?!这样的年纪,再不管就晚了。”   说罢,便进厨房忙去了。   孙氏叹息了一声,她当然知道,可她就是下不了决心来教。   她看了一眼徐玉珍的两个孩子,小小年纪,真的懂事的不行,叫与春花桃花玩,也是客客气气的,乖乖巧巧的玩,而心里也不是只有玩这一件事情,时不时的就凑到徐玉珍旁边给她擦擦汗,说点贴心的话。   人与人咋就差别这么大呢?!孩子之间,为啥也是差距这么大呢?!   孙氏郁闷了!   人呐就怕对比,在村里呢,是有好孩子,但淘气孩子也多,有时候对比也对比不了。可是,来了这,才晓得,原来……哎!   等洗三礼办完了,送走了客人,王安和和孙氏还是没走,因为第二天家里要招待头天来帮忙的大叔大婶和邻居啥的,又是开席。   晚上歇下的时候,孙氏便犹豫着对王安和道:“浩浩再在村里这样荡着,早晚要废了,都十岁了,再这样疯跑着,跟狗子一样,将来,还能指望着他啥?!”   王安和道:“难道叫他下地干活?!”   “你舍不得,我也舍不得啊,”孙氏道:“种地太苦了,真的太苦了,不能叫他这么苦啊。可是这样荡下去,迟早是个好吃懒做,欺软怕硬的废柴,平时在村里那样就算了,可是都十岁了,不能再这样放任了……还有,我怕他回了村,要与大房的两个孩子闹来闹去的,到时候万一有个啥,咱俩将来指着谁。我这肚子也不争气,这些年再没能怀上第二个……”   王安和道:“你是有啥想法?!”   “要不,把浩浩留在这吧,”孙氏道:“叫春妮管管,春妮开一个好大的铺面呢,让他学徒,哪怕学点做糕点的手艺也行啊。要真是学这个都没用,就去打下手,将来当个店小二也使得……这小子太浑了,春妮管得住他,也敢揍他,一揍他还老实了。他是个没种的卵子,咱俩不在,包管老老实实的。你说呢?!我们给点生活费,送点米粮来。又有亲奶奶和亲叔叔照看,不会有差错的……”   王安和没说话。   “我知道你是怕麻烦到婆婆和三弟,可是,浩浩是咱们一生的指望,要是真废了,咱以后可怎么办?!哭瞎了都晚了……”孙氏狠心道:“他挨揍我也心疼,可是都十岁了,不揍真管不了了。你想让他成为第二个王安福吗?!看到他这下场,我真的怕了……呜呜……”   王安和浑身一震,道:“好,好,我明天去求……娘,表哥还有安平!他既有怕的,就能管好。”   孙氏也心疼的直抽抽,道:“再不济,将来也能打个工,当个店小二也使得,总比种地强,万一不想打工了,摆个摊也行。在县里,回镇上都行。我看这县城现在兴盛着呢,不愁买卖。那季老头,就在运河上卖馒头卤味的,就挣不少……”   夫妻俩商议起来,就下定了决心。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1-07 23:01:40~2021-11-08 21:24: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游手好闲妞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喵喵乖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7章 闷亏   王安和果然和王安平商量了一回, 王安平直接去问春妮。   春妮道:“管他也是管,只要别怨我管的严,也容易。他再横, 还能横得过我?!表叔, 你放心, 他既是你侄儿, 我只当成小弟来看, 来教, 用不了一年, 包管老老实实的。”   王安平笑道:“这一点我会和二哥说明白!没理由教孩子还招怨的。”   春妮低声道:“可得说好了, 揍了也不能心疼!”   王安平笑着点头。   他知道春妮是想为自己解决点小麻烦, 虽然这是举手之劳, 可春妮却不嫌管教人麻烦, 这一份心意, 王安平心中很感激。   王安平去与张融融和张兴柱说了。   张融融道:“春妮既有这个心思,就交给她吧。这孩子,是真心善。她是瞧出来了, 怕你这侄儿将来是个赖子, 会是你的负担。”   张兴柱点头, 便去找春妮了,道:“有信心管好?!”   “只有不用力的鞭子,没有打不乖的牛。爹放心!”春妮道。   “……”   “顶多以后我揍他的时候, 会避着点人,悄悄的揍,这小子会告刁状,爹和姑奶奶还有表叔都只当没听见就行,反正也见不到我打。”春妮道。   行吧。   虽是安平的侄儿, 但若真的不成材,可不止是王安和的麻烦。通过这一次王安福的事也看出来了。   所以,还是趁早的能掰的时候掰过来要紧!   王安和夫妻这才回家去了。张强去送了送。   王浩得知要留下来,本来若是能有吃有喝,他也未必想家,但却是落到春妮手里,以后早睡早起要当小跟班,这天都要塌了一般!   嚎的简直要通天一般!   孙氏和王安和也没理会他,径直的走了。   春妮见他一滞,便将他拎了起来,跟拎小鸡似的,道:“小子,以后听话点,能少挨揍,跟着我好好做事,要是敢偷奸耍猾,看我不打的你嗷嗷叫!”   王浩的鼻涕糊了满脸,僵住了。   春妮无语的道:“先学会讲卫生,跟我来!”   说罢半拖半拎着带回家去了。   王浩发出嚎叫声,“……我要回家!”   嗷!   家里多了个人,跟小白菜似的,天天挨揍,可把李氏陶氏给笑疯了,大妮笑道:“也只她能治得住这熊孩子。换个人再不行。昨儿还不会自个洗脸,今天全会了。”   “早上洗个脸还把水弄的到处都是,春妮叫他一点一点的擦干净了,晚上洗脸就再没洒出水来……”李氏笑道:“若是二表婶能这样会教孩子,哪会到今天还这么熊?”   “这小子,算是遇着克星了。”陶氏躺在榻上,暖和和的,高兴的笑。每天躺屋里也没啥事儿,无聊的很,因此就爱拉着人进屋和她说话。一天天的也就过去了。最大的盼头是数日子过,只等着出月子了能洗个澡出屋子。   王安福开始服劳役,每天都有人看管着去城墙做工,做完工就回监中住,条件很是恶劣。   王安平送来了被褥等物,时常还会送点吃食来。有时候会亲手给他,有时候会托人给他,有时候就算给了他,也是话都不与王安福说。   他与这个大哥,早已经连话都没有了。   王安福很沉寂。   一开始,他的心中是有着滔天的愤怒的,然而,渐渐的,心中慢慢的开始沉淀了下来。   为了报复钱家,值得赔上一切吗?!   杀了钱家所有人以后呢,逃到哪里去?!   田产一定会被没收,那他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而小钱氏是死是活,根本不知道,他是不甘心的,他还想要宰了她。可是天下之大,哪里找去?!   是否要吃了这个闷亏,这是王安福一生顺遂的事情当中最大的考验!   从未吃过亏的人,现在要面临的却是生死的抉择。何其的冷酷。   他隐隐的明悟了一些道理,早些年占的便宜,都是要还的!   他闭上了眼睛,监牢之中有点霉变,散发着一股土腐湿的怪味,一开始他十分厌恶,现在竟也渐渐适应了,大抵是知道到期就能放回家,所以他的心里虽煎熬,却也能忍。   难得的是这里给了他足够的清净,能够一个人去思考很多的事情。   是执迷不放这个亏,还是认了栽,放回家去就珍惜现在有的生活,及时止损!?!   不知道,两种在纠结,在拉扯,但,总会有个结果!   天气渐渐的热起来了,码头上也渐渐的更有生机。南来北往的船只更多了。   军队驻防还是有很大的作用的,接连抓到水运上的很多盗贼,运河沿线更安全了。经过片片梳理,水域更加安全。   以往在偏僻的水域,其实真的挺危险的,因为有水匪会潜在水下,专门用来凿船,隐患很大。   经过清理以后,抓了不少人回来,有些招安了,有些则上报朝廷,判了刑。基本上没什么斩头的,多数都是发配边疆去干活了。劳动力缺乏的时代,多数如此!   随着天色变暖,江南的事也随着商船来往传进了县城不少。   听说钦差回京了,然后江南很多的官员落马,有些直接摘了乌纱,有些则直接掉了人头。皇帝震怒,江南震荡。   然后旨意也随着春夏之交的风吹来了。   巡抚道台,府城的第一把手要调任两江总督,兼任两江转运使,并领巡抚之职。好家伙,这是直接官升一品了。而知府也跟着调往江南,为两江总督副职。正二品。   再有一道,便是县太爷补府城知府的缺。   当然还有其它地方的官员补江南的肥缺的。   本县县令一职就先空下来了,只怕会从今年应试的举子当中挑来任职,现在还没有下发。因此,是县尉暂代县令一职了。   一时府城和县城都是喜气洋洋。   这样的大喜事,怎能不高兴儿。   紧接着,惊掉了本县所有人眼珠子的事情来了。朝廷往张家送了一条匾额,上面有皇帝的亲笔题字:积善人家。   皇帝要奖赏人,不可能只赏一个匾额的,还大方的给了一个民爵,虽然是最低的民爵,但也是爵位啊。民爵虽不比公爵,没有干预政治的权力,但它只要在,就说明,张家在本地是立住了,以后无人敢欺!   最重要的是,张家再不可能被列为商户了!   然后还有太后的嘉奖表彰,言是听闻了张家老太太的事迹,深为感动其坚韧之毅志,又献了糖方,为朝廷做了贡献,这样的人,怎么能不传扬天下?!因此特表彰其与侄子之义,遍布天下。   太后亲旨,怎能无赏,赏的金子是不多,只有一百两金。但是这是宫中出来的金子,是有内府的印记的,这个钱,得供着!这是门面!还得了宫中绵缎,瓷器等宫中出品的东西,简直是震惊了县城上下。   百姓们都被震住了,好家伙,纷纷来张家要看匾额,太好奇了,皇帝老爷赐的匾额是怎么样的。   张家内外早被官府的人给挤满了。   提纯白糖的方子,这样的大事,也算地方政绩的。哪个不想沾沾光和荣耀。   一时之间,张家成为热门。   正经的亲戚想挤进去都挤不去的,赵掌柜在外面都被挤傻了,又热又累,嘴却咧着合不拢。   赵显怕他被挤坏了,便道:“爹,也不愁这一时啊,是锦上添花的事,咱不急,不急……”   “显儿啊,”赵掌柜抓住他的手,握的死紧的,道:“显儿啊,你瞅瞅,老太太真的是个能人啊,是不是能人?!我再想不到,竟能,竟能到这地步啊……这可真是光耀门楣了,你妹子若嫁了,你妹夫家的门槛都比咱赵家高贵几分了,就冲着这,就冲着这……值了,我老赵这一辈子尽值了!”   赵显点头,也很高兴。   季老爹也往这挤呢,看到他,便使劲摆手,道:“赵亲家,咱一齐往里挤,我们是正经的亲家亲戚,能不进去吗?!”   赵掌柜虽不怎么待见他,但这个时候了,还是乐呵呵的,笑道:“行,赶紧的,咱几个一道往里挤进去!”   父子二人带了两个伙计,再加上季老爹像推搡什么似的拼命的往里挤,好不容易挤进去了,就被亲自来送匾额的知府大人,还有他们带的敲锣打鼓的衙差给吓到了,便站到一边不敢吱声。   知府是带着笑意来的,他身边站立着的衙役,还有带刀的捕快,那人数和质量能是小小县城能比的吗?!所以很震场子。   知府坐在厅上喝茶,笑道:“老太太,将匾额挂上吧!”   “好。劳动各位官差了。”张融融笑道:“咱小门小户的,只能挂厅堂。”   “无妨,如今张家已有爵,迁居可再挑选好宅子,那时再择吉日,重新挂上便可。”知府笑道:“这小门小户的的确有点配不上这匾额。老太太,您可是太后娘娘都称赞的人,便是再节俭,可也不能委屈了啊。”   张恒早喜的不成了,腿直颤,低声嘀咕道:“买,早想买了,一直没顾得上……”买!买大宅门!这下不怕张扬了!这才是名门的样子!   张兴柱叫张强去包红封,无论咋,都是要给搬梯子挂匾额的衙差一点好处的。而且还不能薄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1-08 21:24:46~2021-11-08 21:41: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致力于掉坑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8章 盛景   张融融见众人忙活, 便笑道:“恭喜大人高升。此去江南,磨励一场,回京之中, 自有主张之时。”   知府哈哈大笑, 知道她是个有见识的, 道:“托了老太太的福!才有此鹏程之飞也。”   其实他是不用亲自来的,可他想见一见这一位送东风的老太太, 所以亲自跑了一趟。   见到老人家,虽有礼,却没有卑怯之态,这心中便感慨的很。果然, 家若要兴盛, 还是要看家中有没有人指点。有时候也不完全是只看门第的。   有些人家虽尊贵, 但子弟不成器,又无长辈指点着, 然后就慢慢的落魄了, 若败家的话, 那就成为尊贵人家的边缘真空地带的人物,说起来是门第不赖, 但在圈子里,谁不知道他们家根底没了,沦为臭要饭的了?哪怕还是锦衣玉食, 却还是臭要饭的。或者说,真正要饭的至少还有自知之明, 但这种人家, 偏偏一无所知, 子弟全不成器, 偏偏还以为自己是顶流人家。十分可笑。   相反,哪怕是出身不显,布衣之家,倘若有人见识广大,能指点子孙学习,经商,种地成才,子弟又听话的话,那么门第再差,子弟资质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的。   现在这门槛不就起来了?!哪怕与清流人家,或是顶级尊贵豪门比起来是完全比不上,但在民间,有个民爵,那就真的是排面!别说县里了,便是府城,谁也不会与这样的人家过不去。   哪怕有点歪门邪想的,也得顾忌一二这匾额,这匾额一摆,请人家往这匾下一坐,谁敢生妄心思?!没见着上头是圣人的光吗?!那是太阳,太阳能晒死他。   这就是这个时代,皇权的威力。权力这件事,有时候根本不需要动用,只要知道它在,它就是铁拳。铁拳可以不砸下来,不打你。但是只要皇权稳固,它就一直在!太阳在于它是太阳,而一道道排面,就是它的光。   人们顾忌的或者不是匾额本身,而是那个太阳!   张强很快就包了红封回来了,与张恒二人喜滋滋的拉着各衙役们喝茶,然后塞了红封。他们不肯收。但张家强给,衙役们也知道,要才是规矩,便笑道:“那我们可就收了,也沾沾张家老太太的福气!”   “应该的,礼尚往来是中原的礼数!”张强忙道。   张强与张恒的丈人家里也来了人,别的没啥,就帮着招待人了,因为紧张,有时候还同手同脚的,走路也不敢太急,声音更不敢太大,连呼吸都似乎放轻了。因为紧张,手心都冒汗,时不时的在衣服上揩揩手,又觉得有点不雅,所以十分无措,说话实在是不知道是该说啥,便只笑,脸色当然有点僵。   天知道,他们这样的县里的小民,还能见到知府大人,这个排面,能吹一辈子!这一辈子的酒桌老大,他们包了!   李家和陶家也是极为高兴的,这般的福气,真是想都想不到,仿佛从天上掉下来的一般,砸的他们迷迷糊糊的,又与有荣焉。   李家老头扯了扯张兴柱的衣袖子,道:“亲家,你看季家老头,怎么总往知府大人那边凑,多失礼?!”   李家老头也是忍不住了,他是个精明人,以往,或是平时无论任何情况,都是绝不会说亲家家里的儿女亲家的不妥的,可是今天不一样啊。   张兴柱喜晕了,现在定睛一看,无语了,可不是嘛!   张兴柱无奈的笑了笑,道:“他就是热情!”   热情过了度。   李家老头自然明白,道:“我去拉回来。”说罢便主动的去了。   李家和陶家心里跟明镜一般,赵家都不敢往前凑,只这姓季的,一有好的就往前凑,没有好事,只有坏事的时候,就没影了。   什么叫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他们演绎的是真的特别真实。之前张家出事的时候,这季老头,也没见人影,现在呢,凑的急的啊。   问题是凑上去有用吗?!有他说话的份吗?!   人家张老太太与知府说话是一套一套的,他只陪着笑在那干啥啊?!是能说啥啊?!   张亲家其实也是特别无奈了!   做人嘛,有时候真的很讨厌一些人,但却不得不与他们相处,哪怕是装着也得装着相处好啊,是不是?!人生本来就是无奈。况且,偏偏是亲家,不看僧面看佛面,哪怕看在儿女份上,有些脸也不能撕破了!若是不在一块过了倒还行,那就直接不来往了就好,但儿女们在一处,还能怎么办!?忍着呗!   这就是人生的无奈。很多的无奈!   张兴柱是看开了,有些事儿,有些人,就随便处处,不要较真就得了,处处要真心,这世间哪里就有那么多的真心?!   只要看着大牛大妮好,其它的就随风去吧。季家人来,那就好好招待,也懒得得罪,伸过手,或是越过脚了,就敲打敲打,也不撕破脸,季家人不来,张兴柱自然也无所谓。   想一想大牛是真好,叫干啥就干啥,虽然吃得多,但在家里是真的话少,事却做的多,对这个女婿,便是张兴柱以往有太多的前怨和气愤,也渐渐的消了。   大牛是真的不赖!叫他在作坊做的事情,方子啥的保密,他也从来都不张嘴与外人说,家里人问,也是闷着头一问三不知,季家父母不知道打听多少回了,大牛从来没说过,他的反抗都不是明面上的,季家问的越多,他就越是懒得回季家,久而久之的,季家父母怕他不回家,也都不提了,只是暗地里骂他一心向着张家,但明面上,这个儿子,他们也是不敢得罪的。   老四虽憨,但也不是真傻,真得罪了,他本来就不怎么爱回家的人,只怕以后更不回家。尤其是大妮快生了,大牛若是不回家,老四岂不是更不爱回家?!   有些事有些人明知道不可能真正的划个楚河汉界,分的一清二楚,倒不如稀里糊涂的相处着也就得了!张兴柱现在就深谙这个道理,现在的他已经很知足。因为他得到了太多的真心,只要,在乎的人都是真心,就足够了。多一个少一个季家,都无所谓。   只是偶尔无奈的时候,会隐隐的有点后悔,当初为啥要结这门亲,看中这样的人家,真是瞎了狗眼。但每一回这样想,看到大牛,就隐隐的有点自责,怎么能这样嫌弃季家呢?!哪怕为了这个女婿,也值了。大牛作为女婿是真没得说,与儿子也没啥区别了。所以张兴柱对他也是真的好。   当然了,季家添堵的时候,他也会隐隐的支使一两回大牛戳戳季家的肺管子,只要不过份就好。比如,带着大牛显摆显摆出门啥的,季家看在眼里,郁闷在心里,这个儿子不能要了,亲爹娘叫唤一声,都叫不来,丈人一叫,麻溜的就去,简直是费心养大的牛被张家给牵了的感觉,很是憋闷!   这些大牛是不知道的,他感受不到,所以,张兴柱和季家隐隐的暗暗的打擂台的时候,他只遵从本心,正因为遵从本心,叫更叫季家父母憋闷!   这日子也就这样睁只眼闭只眼过得了!   张融融一身布衣,然而却精神抖擞,接人待物也十分有礼,既不卑躬屈膝,也不阿谀奉承,虽处处显着恭维,但也没有低人一等的怯怕。   知府喝了一会儿茶,与张融融聊了几句,也知道张家这小门小户的实在待客不便,又不能阻拦众人围观,因此聊表心意,便告辞了。   张融融带着张家人出门送了送。   知府出行,众人都是要回避的,因此很快巷子便清空,知府上了轿子便离开了。   县太爷亲自送着上了船,知府笑道:“你将此县诸事安排妥当,便来知府交接,待本府交接与你再去江南!”   “是。”县太爷道:“江南还不知是什么情景,官场如这江水一般无常。还望大人此去一路小心。”   知府明了,道:“我会小心的。”   县太爷目送着他们的船离开了。他身后是喧嚣热闹的县城,因为张家之事而满城陷入一种狂欢之中,仿佛与有荣焉。毕竟有圣上旨意这一类,不是盛事是什么?小县小城的,有些人一辈子也难得见这样的盛景,因此,竟比过年还要热闹。   知府回船途中,眉头微蹙,道:“他提醒得对,此去还是小心为上。设一船南下,本府却寄陆行。不走船。”   身边幕宾道:“最好还是要多请护卫。扮成商客为好。江南水深呐。”   坐船的确有风险,人家籴米船都能沉,凭啥你这小官船不能沉?!虽说现在朝廷已经发落了,但是,江南的势力根深蒂固的,人家讨厌新来的人分一杯羹,甚至可能不是分羹,而是直接端了他们的碗,哪个会不急?!   知府点了点头,略有忧虑,想了想,小心一些,不至于无防。   又笑道:“你观张家如何?!”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11-08 21:41:44~2021-11-09 21:39: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游手好闲妞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游手好闲妞 300瓶;JOY_X 30瓶;空蝉鸣响 5瓶;喵喵乖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9章 同喜   “老太太深谋远虑, 是张家之福啊,一介农妇,有此见识, 当真是女中豪杰也。”幕宾笑道:“若是在富贵人家, 有这样的老太太坐阵, 未尝不能更谋进一步。然而,这老太太知道张家根基浅薄, 再大的她就算谋来,张家也守不住,所以,只要了这一项。依我看, 只怕张家从此以后, 只守着这过日子了, 绝不会再出风头!”   知府哈哈大笑,道:“你是说她不再拿糖方之类的出来扎人眼了?!这位老太太真是人精。活到这年纪, 有此智慧是活明白了。世情洞明皆学问啊。若为男子, 在官场也许也另有一番作为!”   张家应该还是有些其它东西的, 不过看这情景,应该是要留给子孙沉淀了, 不会再拿出来,除非将来张家有子孙能够出息,能够守得住, 摆布得开!   幕宾笑着点了点头,道:“现在的一切, 足以张家治家传家, 也不惧受人欺。在本地, 足以立足。便是外城豪门人, 得知张家底细,也不敢明着欺夺。足以治家了。”   知府笑着点头,回了府城,马上要交接完就要去江南上任,他且忙着。能来张家,一是为了颁布朝廷的旨意,二是为了见一见这张家老太太。他可不是闲人!   县太爷送走了船,直接转道去了张家。   现在张家的门槛,也不怕自家接待不起一县之令,因此,张融融专门备了宴席招待县太爷。   王安平陪坐,其它人都不敢与县令同坐,因此坐到了另外的桌子上。   “大人,张家有今,全赖大人之力提携,”张融融道:“大人爱民如子,此去府城,必定更上层楼,步步高升!”   县太爷笑道:“托老太太的福。张家有今,与老太太的智慧是分不开的。能升任知府,我便是有箭,也得有老太太递来的东风才能成事,否则,岂能如此顺利?!”   他很是感慨,笑着举杯道:“旁的不多说了,敬老太太一杯,在这县里为官的时日虽不长,但在这里,能遇到老太太,我很开心!”   “敬大人!”张融融笑道:“大人以后若不忙,常来看看,张家招待,只望大人莫要嫌我张家小气,酒食不好便成。”   县太爷哈哈大笑,两人心照不宣,喝了一杯!   再不提往事。   这些事,都是相互托举的事,任何一方不给力都不行。既有糖方的功劳,也有县太爷背后使力的时机和运道。若少了一样,都不可能如此快,如此顺利的成事!   县太爷吃完饭便走了。将王安平留了下来,只叫他打理家里的事情,张家现在忙着,到处都是来祝贺的,只怕要开一场大大的宴席,县里的人才肯罢休了。   县令一走,有些凑热闹的邻居早已经买了鞭炮放起来了,好家伙,噼哩啪啦的好一顿吵。   张家一时门庭若市,人来往不息。家里热闹非凡!   忙到晚上,人才渐渐的散了,赵掌柜和赵显也跟在后面帮着招待人,后来脸都笑僵了,那脸都有点收不回来。都累惨了!   父子二人告辞回家,王安平也跟着上了车,道:“有段时间没见幼娘,我去去就回。有话跟她说。”   父子二人一愣,心中虽喜,但想到这毕竟未婚,大晚上的……   但父子二人脸上都没有表现出来,带着王安平回赵家去了。   赵显暗搓搓的叫了芙兰也杵到了幼娘屋里去。   秦氏乐得不行,笑道:“你还担心啥?!”   “就是知道张家现在门第不同了,这才担心。”赵显道:“你是不知道,之前出事的时候你大着肚子怕你担心,都没跟你说。之前张家有官司在身,一堆人嘴里没好话,跑到我们父子面前说,王家没好人,还不赶紧的退婚?!现在张家门第不一样了,你觉得他们不会在王家面前说这话?!今天有些人还真肆无忌惮,呵,当着我赵家父子的面呢。现在有人跟张兴柱说,现在门第不一样了,安平又是吏,现在县太爷调走了,县尉代职,吏的本事就大了,安平又有这样的门第,肯定是县里离不开的人,你张家什么门槛?那是得了圣人和太后娘娘青眼的人,怎么能与商人门第结亲?!好家伙,把我和我爹给气出个好歹来,偏偏听见了,还只能当没听见。”   秦氏一呆,坐了下来,道:“怎么能当着人的面,给人添堵!”   “他们就是见不着我赵家好。好的时候趋炎附势,不好的时候,又来我赵家说要人退婚。”赵显摇首道:“这就是人啊。”   “亲家怎么说?!”秦氏道。   赵显笑道:“亲家是没得说的,当下就怼回去了,也没有给人家脸面,直接就说了,宁拆一座庙不悔一桩婚,现在好事临门,要双喜临门了,哪个王八在这样的日子说这些晦气话,趁早别上他张家的门。”   “这样就对了,”秦氏放松下来,笑道:“以往张家这样说,肯定得罪人,但现在却有这个底气了。”   “可不是,那几人当场有点下不来台,却是笑嘻嘻的,当场自打嘴,讨好的笑着说,开个玩笑,开个玩笑,又来恭维我们赵家,说什么,这是再好不过的姻缘。”赵显冷笑道:“有几个就是竞争对手家里的人,真是无时无刻的不想着要恶心我赵家……”   秦氏听了也嫌恶,道:“还好张家是明白人。我看妹夫大晚上的来,是老太太叫来解释的。安安幼娘的心。”   赵显一想,也是这个理。便松了一口气,这时才真正的为张家喜悦,也为自家的运道喜色起来,道:“谁能想到啊,谁能想到啊,我赵家捡了个金龟婿了……”   门第的跨越,在这个时代,真的不是钱的事儿。哪怕只是民爵,也是商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如今的朝廷治理百姓是很用心的,对于爵位,哪怕是民爵也是管理的极严,很少卖的。就算是战时缺钱了,也是很少直接售卖民爵的。除非有重大贡献的百姓。比如有些提供了军情的,有些则有特殊贡献的,而商人要得到民爵则更难。或是向朝廷捐钱粮,或是向军队供消息钱粮什么的,搭人搭钱,朝廷也是很难封赏民爵。十分严格。所以,一个民爵,在民间还是很重要的。因为少,才罕有。只有乱世,这种有钱就卖,批发泛滥的,反而没人当回事了。   秦氏听了也很高兴,摸了摸肚皮,笑道:“相公,等孩子生下若是男儿,记在妹夫和妹妹名下吧。”   赵显摸了摸她的肚子,笑道:“好。我和幼娘还有安平商议一二。孩子的前程要紧,姓不姓赵都无所谓。”   “记在妹夫家里,将来能上学堂。总比在家里强。”秦氏笑道:“只是记名,并不要妹夫妹妹养的,我看张家不至于不舍这个!”   赵显点头。秦氏起了身,道:“我去看看。”   “别了,你大着肚子,最近还是小心些。我去吧。”赵显是不放心孤男寡女的,大晚上的。   秦氏道:“别太明显了。”   赵显点头,跑到二门去了。   王安平到了赵幼娘这,芙兰和翠兰都在,翠兰还没来得及回家。本来是这个时候早回家了的,只是今天的事太稀罕,所以她留的久了点。这一等,倒把姑爷给等来了。   赵幼娘见到王安平来,笑道:“恭喜。”   王安平见着她笑,道:“同喜!”   赵幼娘愣了一下,然后脸色就开始胀红了,却没有移开眼睛,直看着王安平。   芙兰和翠兰不禁噗哧一笑。翠兰拖她出去了,道:“你再笑,姑娘要臊了。”   “臊什么,大晚上的来表白,嘿,什么恭喜,同喜的。”芙兰乐道:“姑娘和姑爷都是精明人,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能不知道?!你就乐吧。”是你的喜,也是我的喜,是我们的喜,这不是表白是啥?   今天发生这么大的事,赵幼娘高兴之余,也担心自己有点配不上了。嘴上不说,其实心里很担心的。结果两人心有灵犀的,王安平也不嫌晚的当天就来解释。别的都不用说了,只这一句,什么都明白了。   翠兰果然乐的不行,心中暗道,聪明人讲话就是这么言简意赅,要是搁她,估计要解释一大堆,反而啰嗦。   就这一句,就什么心意都明了了。   芙兰扯扯她,指着二人直笑。   两人正对视无言呢。大胆而不避讳。却没有明显的动作,却是什么心意只在眼神之中了,啥都不用解释的太分明。   赵幼娘见两人笑疯了,声音大的掩不住,不禁咳了一声,道:“怎么没人倒茶来!”   翠兰心道,还倒什么茶啊,姑爷喝姑娘茶碗里的就得了。不过这话没成婚是不能乱说的,忙应了声去倒了茶来。   “家中不忙么?!”赵幼娘道。   “忙,但不来不安心。”王安平笑道:“之前一段时间没来,是忙。县太爷马上调任,衙门里怕是又忙不开了,我怕是没什么时间来,家里事情也多,所以……”   这也值得你特意来交代。不过好丫头的宗旨是,有些可以打趣,但得看时机。   翠兰笑嘻嘻的,心中高兴,道:“之前官司的事情,姑娘真的担心了好一阵,又怕坏了姑爷的事,怕打扰了,又不敢追着问,还好有惊无险。真是阿弥陀佛了!”   作者有话说:   准备收尾了,还有一些情节要交代,后面不知道还有多少章,应该不多了。   推荐我的两篇完结文,还有一篇攒收藏的新书,只开了坑,等写完这本就填那个。   如果感兴趣的可以先收藏一下,依旧是市井生活。布衣之家。可能我就是小老百姓,经历的磨难比较多吧,所以想写这一类,很喜欢这种气氛,当然在小说里就别那么多磨难了,最好是顺顺的,轻松一点的。生活不易,生活中也有很多极品,但有时候撞上了,还不得不硬着头皮相处,比如有些亲戚,有些同事。改变不是没有代价,除了一些不得不撕破脸掰了以外,很多人,还是破镜圆了胡乱处着拉倒,比如季家父母这一种,生活中这样的人可能各自的极品点不一样,但也不得不年节里见一见。要是同事,那得天天见,天天忍了……撕破脸毕竟还是最后的选择。   祝大家生活幸福,周围都是好人!   感谢在2021-11-09 21:39:18~2021-11-09 22:08: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清风拂面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0章 民爵   赵幼娘扯了扯翠兰, 叫她少说。   王安平眼神温柔,道:“累你担忧了!”   赵幼娘不知道该回什么,就道:“没事就好。我就是瞎担心!”   翠兰笑嘻嘻的道:“只要姑爷平安, 姑娘就好了……”   赵幼娘去踩翠兰的脚, 这丫头, 怎么话忒多!   “姑娘踩我作甚?!”翠兰故意的道。   王安平就开始笑。芙兰也笑的不成,翠兰装傻, 倒把赵幼娘给臊的跟什么似的。   王安平喝了茶,也不好多留,便告辞了。   赵幼娘略送了送,终究是相顾无言, 到这份上, 啥也不用说了。   等人走了, 赵幼娘还眼巴巴的。   翠兰捂着嘴笑道:“姑娘放一万个心吧,只等着姑爷的轿子娶姑娘回家呢。”   “你这丫头净瞎说, 我担心什么了?!”赵幼娘脸通红嘴硬道, 不肯承认。   “大晚上的, 累了一天了,忙了一天了, 还不忘来安安姑娘的心,”翠兰也不说破她的担心,只笑道:“这样的看重, 嘿嘿,姑娘可放心了吧?!”   赵幼娘道:“你家去吧!”   芙兰与翠兰笑的跟什么似的, 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到二门上, 赵显也没有吞吞吐吐, 他知道这个妹夫, 是可以直言的人,若不是那种人,有些话他也不会直接说,有些想头他也不会想。   王安平点头道:“这有什么难的,只要显哥和丈人都不介意就好。记名而已!不是难事。”   赵显也没有托大,道:“妹夫回家与老太太商量一下再回我便是,不急!”最好还是商议一下。   王安平应了。   赵娘子追出来,喜滋滋的又叫人搬了一堆东西叫他带回去,看他的眼神,那是比看见金子还热情。   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笑眯眯的叫车送他回去了。   赵娘子这才急拉住赵掌柜的手道:“好家伙,好家伙!咱们家,这是真的捡到宝了!”   赵掌柜也是呵呵笑,忙了一天腿都疼,嘴巴也说干了,但就是仿佛有用不完的劲。尤其是晚上,兴奋的眼睛一直眯不着。   王安平回家便与张融融说了此事。张融融点点头,笑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都是常理。那些有中秀才中举人的人家,也会将亲戚家的田亩记在自家名下可以免赋税,这也是朝廷默许的事情。张家得了民爵,也理当如此。虽不能免赋税,但是子弟记个名而已。可不能小气了。不然门槛变高了,人情也变淡薄了。这可就本末倒置。你改天和你丈人大舅子说一说,只要不介意姓张便成。”   王安平笑道:“只怕之前便有这个念头了,也是巧合才今天说出来。”   张融融点头,要不是知道赵家是什么人,只怕换个人都得误会了,以为赵家要与张家抢什么。   张融融和张兴柱提了提,张兴柱道:“应该的。这有什么难的。”   “明天只怕不太平喽。”张融融看向儿子和侄儿,知道他们心里是有数的。   “明天来,怼回去便是了。”张兴柱道:“理他们做什么?!”   “安平,你确定么?!”张融融道。   王安平笑道:“他们要逼我这姓王的接什么民爵,我就改姓张。”   张兴柱听了,拍掌道:“那他们就逼迫试试,正好趁了我们的意,改姓张。我早看王家村不顺眼了!有坏事就跑,有好事就想来占。”   “我也想。不过,真要改姓张,只怕王家村不会罢休,要跳脚。”王安平是很通透的人,道:“既然摆脱不了,那就姓王吧,我是姓张的心。”   张兴柱有点不乐意,无奈是这个理,便叹了一声。把老姑抢回来,丈夫和长辈死了是能做到,但要抢人家子嗣来,哪怕是老姑的亲儿子,在这时代,没有宗族能丢得起这个脸,所以绝不肯放的。当初哪怕穷的也捡这小子是个拖累村里也不想要,但名上却也是没放的。这个时候了,就更不可能放了。   “那就说好了,这个民爵,就放在张家,留在张家。”张融融笑道。   王安平根本不在意这个,道:“娘做主便是。我听娘的!”   真放到他头上,王家村要来争,那就搞笑了,也太令人无言。   王安平要回屋睡了,出来看见张恒没走,站在匾额下合着手掌,又是拜又是嘀嘀咕咕着,又是磕头啥的,他上前道:“怎么还不回去睡觉?!”   “嘿嘿,我在求求皇帝老爷叫咱张家以后能多出些读书人,咱们家这门槛,就更结实了!”张恒笑嘻嘻的道,“这是稀罕这个,都没见过,所以想多看看。”   张兴柱出来笑道:“别理他,这小子,念了大半天的什么大宅门大宅门了,这是想买大宅子买疯了,之前他就悄悄的找了赵亲家想要找地,我知道后将这压下去了,怕太扎眼,现在,倒是可以想一想……”   说罢看向匾额。是啊,得配得上这方匾额啊。   张恒笑道:“安平,你知道民爵最高能匹配上多高的门槛还有宅院吗?!”   古时门槛是真的有限制,家里什么爵位,什么官,几品几级,所匹配的都是有数的,门能多高,多宽,门槛多高,门前能放什么,都是规定死了的。谮越就是死!   这虽琐碎,但代表的正是等级的森严。   “民爵能配三进大宅,门槛可比普通人家的高一寸二分便可。有爵在家,可用铁槛。”王安平道。   赵家虽也是二进,也不敢越三进,便是大商户,也只是小三进,里可以富庶奢华,但这却是不可能敢直接大三进的。大三进小三进占地就不一样。   当然,这在江南是例外。江南富庶是出了名的,门第是有限制,但他们有钱,可以在园子上下功夫,朝廷虽规定商人家不能越三进,但是没规定园子多大吧,所以园子往死里修,越大越好,有亭子,有飞檐啥的,都不算犯规,当然,要是扎了人眼,朝廷高不高兴是另外一回事了。看不顺眼,可以以另外的法子整治不顺眼的,但园子本身,很少有拿这个作由头的。   所以,王安平的意思是可以买,但不要越制,这里可不是江南。再说了,张家也没这么多钱。哪怕在县城要买个大三进的宅门,或是土地,也是要很多钱的。   张恒道:“买,爹,买!买了叫姑奶奶住最大的院子。咱们一道孝敬她。姑奶奶能长命百岁,便是咱们张家的福呐!”   “买!”张兴柱一咬牙,笑眯眯的道:“买!”   似乎也下定了决心了。长命百岁这四个字,的确是触动了张兴柱。   钱可能不大够,但家里现在有长久的持续的出息,倒也不惧了,临时的与亲家周转一下,这都是小事儿。   “那我到时候与外面打听打听。”张恒笑眯眯的道:“这事交给我。”   “别太张扬。”张兴柱道。   “爹,我心里有数,你还不知道我吗,我是那种得志就猖狂的人吗?!”张恒道:“姑奶奶教的我都记着呢,家里虽要买宅门,但也不会奢侈,还是布衣,金的银的都不上身。”   “最好是这样。”张兴柱道:“显摆个没完,有你受的。对了,你哥呢?!”   “被邻居们拉去喝酒了。这个点估计该回家了吧。”张恒道:“左邻右舍的还好,倒是季老头一个劲的拉着我们兄弟问什么糖方的事情,真是没完没了……”   张兴柱哼哼两声,道:“等着吧,明儿张家村和王家村来人,又得哼唧着问个没完了。”   张恒无语道:“得,明天得吵架。”   恐怕是要扯糖方的归属,因为这涉及到民爵的归属问题了。   “一口咬定是咱们张家人的方子,老姑说跟她不相干。受了爵是因为太后娘娘心疼她孤儿寡母的。”张兴柱道:“要不然,王家村能放?!”   张恒冷笑道:“但凡他们之前中点用,也不至于有今天。明天还有脸巴巴的来!”   王安福的事刚结束,王家村的人才刚刚结束狼狈呢,结果就来了这个事儿。什么叫哀恐而生极乐,这就是了!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王家村的人都蒙了,一拍大腿,好家伙,哪能由着王安平给跑了。张寡妇是肯定拉不回来了,但是,王安平是他们王家村的人啊。是王家子孙呐,这糖方的功劳与民爵,难道不是他们王家村的么?!   所以,他们就来拱王安和了。   王安和正因为王安福的事情心灰意冷呢,一听这事也蒙了,结结巴巴的道:“……真,真的?!这朝廷还能,还能嘉奖一介小老百姓?!”   “朝廷旨意还能是假的不成?!”说罢话里话外的打听他可知白糖的方子的事情。王安和哪里知道,这是一问三不知。   见问不出来,村人急的不行,便拱他要与他一道去城里找他们母子。   王安和应急没反应过来,孙氏现在可不傻,现在儿子在张家学艺,她能得罪张家吗?!再说了,要沾光,他们家沾光就行了,村里去沾光,他们才不会傻到由着村里借着他们去得罪婆婆和小叔子的。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11-09 22:08:10~2021-11-10 21:16: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游手好闲妞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喵喵乖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1章 争夺   孙氏虽也高兴, 但这一回,脑子却是很快转过来了,因为前几回吃了亏, 村人一向不管的, 她也有点记恨村人无情, 便狠狠的拒绝了,只道:“咱是种地的, 也不懂那,谁晓得朝廷和衙门是怎么回事?!你们去吧,我和安和可不去凑热闹了。万一再进官府,我怕……”   王安和也反应过来了, 道:“被我大哥的事弄怕了, 之前出事, 我们都没去钱家凑热闹,现在这事, 我们也不去了, 真有消息, 安平有空会回村告诉我们的……”   村里正急的慌,见王安和死活不答应, 暗骂他倒是聪明了一回!又恨他有事就跑的老远的,倒是会躲,咋, 有好处是不落着你王安和,却生怕村里占了好处似的?!你们这一屋姓王的惹了多少事了?有坏事的时候要村里去擦屁股, 现在有好处的事了, 却独独把人撇的远远的。这世上有这样的理么?!   因此, 一早就兴匆匆的往县里赶, 村里不少人都来了,然后好巧不巧的半道上碰上了同样兴匆匆的张家村的人,也是一堆的人,带着喜气洋洋,祖坟冒了青烟的笑容。   两村的人相遇,然后就蚌埠住了!   两村里正的笑都僵了一下。   张家村里正心中虽有点慌,但脸色却是稳的一批,他此时也心虚了,心软了,张寡妇虽是张家村人,但她儿子不是,早先王家村就不可能放出子弟改姓,现在有了出息就更不可能了。所以,万一……   当然,人怂胆不能怂,气势上就更不能怂,因此张家村里正鄙视的冷哼道:“……早年若是积点德,管一管王家的事,哪有今天被我们村捡了桃子的事情,呵呵。做里正做到这份上,枉为一村的领导,这要是放在我们张家村是要被赶下里正的位置的。什么时候,连里正也能沐猴而冠了?!有些人,看着是里正,其实,他连人也不是!”   这话一说,王家村也怒了,纷纷都撸了袖子,大骂道:“捡桃子?!什么桃子,想屁吃呢!安平姓王,就是我们王家村的人,他再怎么,也不姓张!将来这民爵,就是我们王家村的!”   张家村一听也恼怒了,两个村的人竟然带头要火并。   这是一个哪怕为了一点点的田地或是水源,或是一只鸡鸭,甚至是鸡毛鸭毛都能两家打成狗头的时代。两个村子为了根本的利益大打动手,发展成为两村火并,在这个时代,也屡见不鲜。   哪怕到了现代,在千禧年之前,两个村子为了姻亲,水源,或是田地的多寡等等问题,打死人的也不在少数。   而在这里,这个以农耕时代为主的依靠田地吃饭的时代,为了利益,两个村打死人就更不稀奇。   这个封建时代,家族,村子的利益是至上的,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利益体,所以为了利益,或是荣誉所能带来的利益,名声等,是绝对不会露怯,也绝不能放的。   现实就是王家村和张家村真的打算拼上命来争归属问题了。在得知对方都咄咄逼人不肯放的时候。就都已经有了豁出人命的觉悟。   很残酷的事实是,这个时代,人命不值钱,而为了利益,为了村子的生存的更好,牺牲一些人,付出一些人命的代价,他们认为是值得的。   所以张家村慌了,一出口就是不逊,因为不能露怯。而王家村也怒了,你姓张的也敢争,凭啥争啊?!明明这是我们王家村的荣誉!所以两方这是推推的搡搡的要打起来。   幸而王安平早料到这一种情况,为了以防万一,一大早的就带着大牛和另外两个衙役往回赶,赶到的时候,两方都已经动手了。   好家伙!王安平起的还不算晚,城门一开就出来了。这村里人却已经到了这里,这是得多早就起来了?!好死不死的还撞上了,这可真是!   王安平上前拉架,季大牛一见就急了,见众人推搡起来也没个数!季大牛生恐挤到了王安平,便忙挤入人群之中,一把拎开一个,然后一扔,全扔到草堆里去了,季大牛也是又急又怒了,大吼一声,道:“都住手,都闭嘴!”   虽说他性格懦弱,但是毕竟也在衙门里干了很久了,有时候跟衙役们在外头,难免都是要处理这一类的纷争的。这种场面,也不是没见过,所以在吓唬人方面,有点经验,怎么控制场面等,也都会了。当然最重要的是,他凭借的不是劝,而是武力,因为他有这个实力。   再加上这一回,涉及到他关心的人,面对着表叔可能会受伤这件事上,他是如临大敌的。   大牛对于家人和外人,分的很清。家人对他很好,他认定了这一点,所以虽然憨,但外人哄骗他说什么话,或是要欺他家人的时候他都是有魄力的。   这一吼,场面为之一静。   两村的人都东倒西歪的,一面看着季大牛,暗叹这是什么大力士,再加上他脸色不妙,胀红着脸,瞪大着眼睛,像要吃人似的,都熄了火,一面则看到是王安平来了,有人欢喜有人愁!   王安平知道大牛的爆发力也就这么一下子,便拉大牛退下。大牛果然有点委屈了,道:“表叔,他们打什么架啊,有什么好吵的?!唉。大妮快要生了,我都不想出门呢……”   王安平心中闷笑,拉着小声嘀咕的季大牛到他身后去。这大牛啊,对于媳妇,还有将出生的孩子这件事有时候是一根筋的,像个笨拙的小孩守着他的珍宝一样。快生了,他紧张,其实家里人都紧张。只他念念叨叨,有时候碎碎念起来,还是挺可爱的。   王安平道:“两位村长,我娘早知两个村今天一定会来,既是如此,都随我进城说话吧,我娘早有定论,大家都别争,别打才好。倘若为此而伤了和气,可就不美了。总不至于为了一个民爵而闹到衙门吧?!民爵是张家得的,难道我娘还做不了主吗?!”   可不是,不是由她作主,难道由王家村作主?!   张家村里正已经喜的不成了,一听这话,心中的慌也就淡去了几分,喜的不成,这是笃定了,至少有八分了。   王家村里正一听就凉了心思,委屈的很。王安平这话说的很不客气,意思就是说,我娘得的爵位,不由我娘作主,难道由着你们外人作主?!争个屁!   他有点不甘心,上前道:“安平呐,你可姓王啊!”   王安平笑了一下,道:“今年我将完婚。我改姓赵也使得。”   这话太狠,王家村里正的脸皮都抽搐了一下。   王家村的人都呆呆的看着王安平,这对母子,真的是狠人,好狠好狠一个!果然,当初的事还怀恨在心,没有过去的吧?!   当初他一个小可怜,都没人要,也依旧不可能放他改姓张,现在这个风光无俩的时候,就更不可能放掉他这个姓王的,叫他往张家推了。可是这小子,好狠。   因为再大的天理,再大的理由,不叫姓王的子嗣回归娘家,他们王家村是占理的,哪怕说破天去,哪怕闹到衙门,姓张的人家也夺不了姓王的子嗣,但是,但是!律法也规定了,只要本人愿意入赘,天王老子也挡不住啊!圣人也要女婿,附马也要归于天家。更何况小民?!   把他逼急了,真的改姓赵去了,这到哪里说理去?!   王家村的人像被斗败了的公鸡一样,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只能蔫哒哒的垂下了头。   张家村的人冷笑一声,早年不积德,现在遭报应了吧,该!   知足吧,安平至少姓王。民爵的事,你们王家村就别想了。要不然,再争下去,王安平就成赵安平了!   张家村的人都在偷笑,不过忍着,心中便有数了,虽然忍的辛苦,想偷着笑。但在倒霉鬼面前,还是要稍稍克制一下。   当下也就都没说什么了,一村的人像斗志昂扬的大公鸡一样进了村,一村的人则是拖着脚步,心累的要死要活的跟在王安平后面进城,无数次的想开口说点啥,但想一想,以往既无恩义,又无情份,这嘴就怎么也张不开了,能说啥啊?!说一笔写不出两个王字?!得了吧,人家不认这一套。搞不好,连祖宗都不要了……   唉。   一想就怨恨起老钱氏来,将她骂了个臭死。   村里的几个老人在后头是猜到了事情怕是不妙,便恶狠狠的道:“等回了村,把老钱氏的坟给挖了,送回钱家庄去!我们王家村真是被这老虔婆害死了!”   但也只能发发怨气而已。老钱氏再不堪,也是死了的人,再则,又是王安平和王安和的亲奶奶,哪怕人家不认,可村人是没这个权力能够挖人家的坟的。此时说出来,也是为了发泄一下心中的怨恨。因为他们无解于眼下之局了。无法挽回的事,就只能骂一骂已死的老钱氏发泄发泄,疏解一下无能者的悲愤与哀怨。 第362章 矮一截   一路到了张家, 张融融早就在等着了,张兴柱备好了茶水,见两个村的人竟都到了, 还是一起到的, 也是微微一笑。族人就是这样, 遇着了坏事,想要靠他们, 未必可靠,可是真有好处,一个个的都像沾到了光一样的黏上来!赶都赶不走。   “老太太!”张家村里正忙带着族人上前,笑道:“好些日子不见了, 身子骨可好?!家里大喜啊。”   “好, 都好。”张融融笑道:“请坐。”   王家村里正上前, 看着容光焕发,与以往枯槁形象完全不一样的张桂枝, 心中微沉, 上前道:“老太太!”   此时张融融也担得起一声老太太的称呼了。以往门第在那, 还有点托大,但此时, 谁也无法说张融融配不上!   张融融笑道:“王安福的事情还要谢谢里正。”   王家村里正笑了笑,干干的,道:“帮他就是帮村里, 是我们村里应该做的。”   “我知道,你们是为圣人的看中而来。也是我张家有幸, 得了圣人和太后娘娘的青眼, 得了这一块匾额。”张融融娓娓道来, 却是不容质疑, 要一锤定音了。   此时王家村和张家村的人都是瞪着大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头顶上的那一块匾额,仿佛看着的是金子,但也不比金子,而是更有威势,仿佛天一样重,所以当张融融发话的时候,他们感受到了无敌的压力,这种压力,叫权力。   便是王家村里正此时此刻也矮了一截,愣愣的坐着听着,有些不安,连反驳都不敢了。比平时不知道弱气到了哪里去。   张家村的人也是,在这里,明显的有压力,他们带着几分狂热,几分讨好的笑意,然后把平时高高在上的态度都放矮了好几截。以往村里还能对张兴柱大小声,有时候还得要争议,吵上一吵啥的,但现在不可能了。以后肯定还是要好处的,但态度却不同了,完全不同了。只要进了这道门,谁都得趴着卧着,好声好气的说话。   而张家的底气凭借的并非是拳头,而是权力。   这种威压,只要身处其中的人才懂!   张兴柱坐在张融融身边,状似无意间看过去,没看到张虎,还有石头爹他们在,王安和也不在。他虽嘴上不说,心中却是一笑,到底是受了张家的恩惠的人,不管咋,不在这些事情里掺合,顶住了村里给的压力,张兴柱就很高兴。   早先早将张虎还有石头爹他们当成自己人了,但现在,却更放心。这样的人品,过硬,以后就不用担心什么了。   本来他还担心万一有些不长眼的真来了,到时候他不得不叫他们领着自家儿子回村去,给与一点威压。现在倒是省了事也省了心。还是很长眼的。毕竟张家不管遇好遇坏,你跟着村里族里在闹,给张家添堵,谁家还愿意养个祖宗不成?!爱谁谁,不想干了,就领自家孩子回去。   张兴柱今天早上还有点焦虑的,毕竟,得知可能要与人翻脸,心理上多少有点压力。因为这事不得不做,做了也有后果,比如回去后一定会传他无情无义,为富不仁等等。哪怕张家现在只是小富,但不妨害有人的嘴就是会损人伤人的。这必定要多出无数的事情出来。   张兴柱虽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真的发生的时候,难免也会有点忧虑。   如今看张虎他们果真靠得住,这心里就极为舒坦。怎么说呢,有难的时候,人家不避着你,而有福气的时候,他们也不会立即就来,但也不会疏远,这一种就可以长期相处了。   难得的是这一回王安和也上道了,可能是这些时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王安和夫妇渐渐的也知道轻重了。   很好。这王老二夫妻难得有点良心。也会处事了,将来便不会是安平的麻烦!   张融融看着众人的眼睛,道:“这是张家的荣誉,也是归属于张家的方子和应得的名份。王家村,就不要争了。争来争去,只怕会生不美。”   王家村人都急了,里正不甘心,道:“老太太是否偏心了些?!老太太虽姓张,凭着这功才有这民爵,这匾额,不传给亲生儿子,难道还要留给张家吗?!”   王安平笑道:“方子是张家的,民爵自然是张家的。与王家并不相干。我们母子俩也只是沾了张家的光。在王家的时候,可没这般风光过……”   “安平,”王家村里正急道:“明明是老太太的方子,何必倒向张家身上……”   “我娘的,就是张家的。里正能证明这是王家的方子吗?!”王安平道。   王家村里正一滞,呆住了。是啊,不是王家村的东西,怎么证明这属于是王家的,只要不是张融融归娘家带来的王家的东西,就是张家的。   里正急道:“那也无法证明就是张家村的。”   张家村里正腾的站了起来。   张兴柱压了压他的肩,示意他别怒,笑道:“张家的,也不是属于张家村的。”   这下连张家村的人也僵住了。   张融融笑道:“张家是我的出生之地,也是我的埋骨之乡,民爵当然是属于张家的。”   这话还能有啥说的?!   “都别争了,区区一民爵而已,也只是我活着时的荣耀,等我一死,也就跟着入土了,难道你们真的以为一个小小的民爵还能传以后代不成?!”张融融道:“只有功勋铁券,上战场争来的功勋武爵才能传袭后代。民爵,算什么呢?!值得现在就争个你死我活?”   可是哪怕只是张融融活着时的荣耀,他们也想要有个归属啊。   王家村的人现在无比的后悔当初为什么要老太太归宁了。早知如此,死活也不能放啊。不然把他奉养在村里,那就是活着的匾额……   张家村和王家村都消停了,心里都是类似的想法。   既酸又涩,又有点妒。唉,是属于张家的,不是张家村的,也不是王家村的。   这事给闹的……   王家村里正一见话到了这份上,心灰意冷之余,也不敢再呛声,沉默半天,便道:“……安平呐,你成婚后要归村住么?!要不,你接老太太回去奉养,咱们村举全村之力,也不敢亏待老太太啊……”   王安平看他已经弱势了,也没有再呛他,只是笑着道:“虽想回,但实在回不成,衙门事多,我每天都要进衙门点卯,没法子的。再则,有这匾额,有这民爵,必须要建一个三进的大宅门才能配得上这门第,这荣誉,所以家里还要再择扯搬家的,我娘在县城住的挺好。表哥和我侄儿们都孝顺,人多也热闹,也都开始看住址了。在这里什么都方便。回了王家村倒冷清,忆起旧事,也很不开心。”   这话说的!   张恒忍不住了,也没呛声,只是笑着道:“是呐,知府大人亲来说,咱这样的门第,须得大宅门才能配得上圣上的匾额,不然都委屈了。如今家里正急吼吼的要择址建大宅门呢,回了王家村,不是更委屈?!难道村里愿意出钱建个大宅门给我姑奶奶住?!”   王家村的人愕住了。这得多少钱啊。他们也拿不出来!   这个规格,他们都穷,真拿不出来啊。   张家村的人都暗乐。嘲笑着王家村的人在想屁吃。   不过他们也就没再敢提类似的话出口。   明显他们也不够格请回张家村去住的。人家好好的县城不住,凭啥要回村去?!这里什么都方便,各事业也发展起来了,有出息有进项,上下班都方便,什么人脉,人情全在这儿,回村去,你们村香吗?!   趁早歇了这心思,还是不要自取其辱的好!   王家村里正愕了半天,良久哼哧道:“也是,也是,只有大宅门才能匹配得上这圣上的匾额,在这里,到底还是委屈了……”   众人狂热的心思,一切的妄想此时都消了大半,便看着金字匾额开始发呆。   这是他们人生之中,可能离最高的天最近的一次,却又如此的遥不可及。他们是如此的渺小,连靠近也不敢……   此时此刻,心中是无比的五味陈杂!   早知如此,早知如此……人生难买早知道啊!   气氛一下子就凝滞在那里,不尴不尬的。   张融融却仿佛没有感受到似的,对张兴柱道:“来者是客,两个村的人都是我们本家人,好好招待。家里大妮快生了,就不在家里起灶火了,去酒楼吃吧。我就不去了,我在家里清净些,不爱凑热闹。你们一定要招待好。”   张兴柱起了身,笑道:“是,难得家里来这么多人,我和安平去招待就行,老姑放心。别累着。”   王安平也起了身,表兄弟二人客客气气的请了所有人去酒楼吃饭。众人都唯唯喏喏的了。先兵后礼,也不算失礼。   到底是不争气,也不敢翻脸,又想要到酒楼见识一下饭菜啥的,因此还是不争气的被请去了。   家里一下子就空了下来。   陶氏拍拍胸口,这才出来,道:“这么多人,要吃人似的,可吓了我一大跳。”   “没瞧见到了匾额下都矮了一堆,说话都不硬气了吗?!”李氏道:“瞎担心啥?!他们横也只能在村里横,来了这,便是再横,也得趴着伏着卧着。”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11-10 21:33:14~2021-11-11 21:51: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喵喵乖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3章 持家   “也是, 家里有姑奶奶坐阵呢,嘿嘿,四两拨千斤!”陶氏笑嘻嘻的道:“两个村的干系, 还是公爹和表叔来应付才妥当。”   “可不是么?!”李氏道:“早晚要到强子和恒子的。”   “他们不是不行, 是辈份小, 压不住。”张融融笑道:“只有你们公爹辈份在这里,能压得住。”   两人这才明白。也是, 有人就是要摆辈份大,无论有理没理先用辈份压一压人,真是说不通道理。不过辈份在圣人之光下面,就是个弟弟, 再大能大得过天去么?!   陶氏一天要看无数遍匾额, 每天家里都是一早起来第一件事都是用头天就晾干净的干抹布把这个匾额给小心翼翼的擦上一遍灰。不拘是谁, 谁每天起的最早就干这个事,当然大多数时候是大牛干的这活。因为他力气大, 做活却柔软细致, 家里人都放心。   李氏问张融融道:“老太太, 民爵是不能传袭的么?!”   “嗯。”张融融笑道:“我活着一天,民爵就在一天。民爵就是一个虚名, 一个光而已。没有了本源,光就不在了。这可不比真正的武勋人家。那样的人家的爵位是用命,用功劳换来的, 那是根本上的不同。别去比。知足就好。”   “姑奶奶可得长命百岁,姑奶奶的光在, 也多荫及咱子子孙孙, 就多福喽。”陶氏笑道, “好叫小耗子也沾沾姑奶奶的光, 将来若是能考功名,那可真是庇荫后辈喽,将来等这小子长大了娶了媳妇,叫他好好孝顺姑奶奶。”   小耗子是陶氏为小儿子取的小名,与张恒商量了很久,说是小户人家取个小名,贱名好养活,就叫了小耗子。张泰是大名。   “好,好。”张融融哈哈大笑,道:“将来开枝散叶,带着一堆的儿孙孝顺我,我才叫福气呐。”   大妮走了过来,面色红润,微发福。因怀着身子,吃的好,油水足,所以十分丰盈,快到日子了,所以大腹便便的。   季大牛小心的跟在她身后,战战兢兢的,生怕她摔倒。既怕又有点期盼的小眼神。   有一种叫婚姻恐惧症,其实古时也有,也有生娃恐惧症。不是不期待,而是越期盼,越不安,越是忐忑,越是临近日子,就越是手足无措。   张融融摸了摸她的肚子,笑道:“这孩子力气大着呢,在肚子里翻滚。”   陶氏笑道:“将来必像大牛,是个力大无穷的。”   大妮便温柔的笑,在家里的日子,平淡中有点着幸福,她是个不爱管事的人,只要过好小日子,她就无欲无求了,因此,她一向是温柔的,像是被时光宠爱的人,脸上都是幸福的笑,像被时光偏爱,打磨的全是温暖温柔。   到底还是要人疼的,日子过的舒心,温柔便全在脸上,像会发光一样。她性子又一向柔和,没什么烦心事,越发的更像一块温润的暖石一般。这表情,一定是个慈母,这是肯定的!   “就这几天了,家里都备着吧。”张融融道:“和老马也说一声,叫他这几天别出远门了。”   “哎。”李氏笑应道:“都就有经验了,不会有差错的。”   见大妮有点紧张,张融融笑道:“不会有事的,有姑奶奶的福气给你呢。”   “嗯。”大妮莫名的十分信任张融融的,一听就高兴起来,道:“有姑奶奶护着,一定会平安顺利生产的。”   “大牛,这两天你也通知你爹娘那边一声,”张融融道:“虽说不用他们准备什么,但没通知到,又都是事情!他们会不满的。”   “我知道了,姑奶奶。”季大牛道。   大牛扶着大妮去散步了。快生的时候听大夫的叮嘱,一天要出巷子里外的走上几回,活血。   陶氏笑道:“不用他们准备什么,他们是没意见,真什么都不要他们准备了,又说咱们家不要他们准备。人呐,嘴里说话,可真是……”   李氏笑道:“那老两口一辈子就那样了,随他们说去吧。现在来了,也不敢多唧歪。”   陶氏想到之前季家老两口的样子,也是哂然一笑,摇摇头道:“玉珍说到了年底就从季家搬出来。我看不如叫搬到这里来住。”   李氏听了,道:“家里的确需要人手。再则,若寻了宅门搬出去,这里空着也是空着。只是怕玉珍不自在。”   “大嫂不晓得,玉珍其实虽有志气,却也知道好歹,不是一味逞强的人。”陶氏道:“到时候她按租金的时价给租金就是了。我主要是怕她在外面找屋子住,不安全。她一个年轻的单身女人,万一被一些不三不四的盯上了……这……”   不管是一些无赖泼皮,或是人贩子啥的,都不安全。尤其是贩子更可怕,一个女人两个孩子都是钱,在他们眼里,这就是钱,哪里还有什么良心?!   “那下回与玉珍商量一下。”李氏道:“租在这里,咱们也不干涉她想要做啥,不管是出去工作,还是开店啥的,都是她的自由。不过我看她与春妮一见如故,怕是两个人要一起做事的。”   “这样不是挺好的吗?”陶氏道:“玉珍姐的人品是过硬的。说实话,有她在家里,她两个孩子陪咱们家几个孩子玩,我们都放心些。那两个孩子姑奶奶也见过,是真的有教养,有礼貌。难得的教成这样好。有这样的小哥哥,家里的孩子都不会长歪。”   张融融点头,笑道:“这些小事,你们与她商量吧。”   张融融现在是不怎么管事的了,只要不是大事儿,她是无可无不可的,小辈们说一句,她就听一句,很少再干涉。除非是小辈们拿不定主意的,问她意见,她就答一句。   “寻宅门的事倒是不急,急也急不来,我看表叔的婚事,还是要挑日子定下为好,”李氏道:“这段时间也忙,也别只顾着忙这些,倒把这大事撂一边的……”   陶氏点头,道:“估计公爹忙过这些事后就得寻赵家商议了。对了,秦氏是不是要也快生了?!”   “算算日子,与大妮的肚子差不了几日,”李氏道:“赵家那边也要关注关注,别到时候生了咱还不知道,那也太失礼了。早早的备下庆生礼吧。”   陶氏点头。   都是些人情往来的事情,不过都是开心的事情,因为都是好人,都是不计较的人,这样相处多轻松。   人在失意,或是落魄的时候,若身边都是计较的人,或是亲戚,相处其实是极为累心的一件事情。   大到走礼走亲戚,小到一颗蒜一颗葱,都是事儿……这些鸡毛蒜皮,若都是计较的人,那日子,简直就是灾难。   所以张家的日子好过,并不只是因为生活富足了,而是因为都不是爱计较的人。以前是有一些,那是因为资源不怎么丰富的情况下,多少有点担忧未来,计较眼下的得失,人也难免被小事占满,而变得无比的小气,人怎么也逃脱不了眼下的境遇,便越来越小气计较。   可当未来有希望,生活有温柔的时候,只觉得岁月静好。哪怕只是商量些走礼的小事,也是无比的幸福的。   穿过时光,那是琐碎却不麻烦,而是充满着温馨和幸福!   张融融想,那也是因为这一家人是知足惜福的人。要不然,越富,越要争,越过的不幸福的人也多得是。   有钱未必幸福,没钱不幸的可能性更大。但有钱而又知足又惜福,一家人的心在一处,这就是完全不一样了。   张家,张融融想,在这里老死也不赖。活到一百多岁,对她一个有系统的人来说,并不难。   想必她应该能活到五世同堂,可是六世同堂喽。   看着一家人这样生活在一起,看一看时代的兴盛,也不错呐。   到酒楼一顿饭,吃完了,送了王家村和张家村的人都回去了。   张兴柱回来便叹道:“都说小富即安,这虽是小富了,但耐不住开销也大了。”   这也算是幸福的烦恼了。因为现在在人情方面的支出是真的大。耐不住村人多,一来就得招待,以后来的还勤,这……   “幸福的负担?!”张融融笑道。   “可不是?!”张兴柱笑道:“人怕出名猪怕壮,这话果真是半点不假!现在不就是现实的映照么?!”   “以后在人情的花销上只怕更不会少,王家村和张家村都盯着咱呢,”张融融道:“勤俭持家总是不错的,若是家里也奢侈起来,败的也快。”   张兴柱道:“有老姑约束,家里人都知足,不会奢侈的。现在吃喝不愁了,就是开销大,应酬多,人情支出多。但不买昂贵的用品,只是吃食上满足些。倒也还好。不至于入不敷出。持家这件事,还是要谨慎啊,若是要打肿脸充胖子,那可真是多少钱也经不过这样开销。家里的钱财真正的用处,是以培养子弟读书为要务。其它的方面,能俭就俭些。”   张融融点头,道:“这才是长久之道!” 第364章 白砂糖   到了日子, 大妮发动了,她身体素质现在极好,半天就生了, 也是一个小子, 取了小名就叫小牛, 大名上张家没有逞强,交给季家父母去得意去想了。张家不出这风头。   大牛有点不高兴, 他觉得姑奶奶有见识有文化,想要姑奶奶取名的。   但是季家父母生恐取名权被夺,或是直接连姓也夺了,因此执意要自取, 奈何见识有限, 想了几天也没想出好的来, 等洗三礼办完了,还哼哧着没取成。   张兴柱听马大夫说, 季家偷摸的去请算命的先生去取好名呢。马大夫觉得季家肯舍得花钱在这件事上, 倒是稀罕, 很是取笑了一阵。   取名权,或者说是冠姓权, 也是一场争夺,一场宣誓权力的战争,至少在季家看来是这样的, 所以一向抠门的人也变得大方起来。   当然张家可不想与他们争这个,所以也没理会他们, 由着他们去了。   倒是陶氏无言的道:“有那个闲功夫, 照顾照顾大妮是正经, 有那个闲钱, 买个补品给大妮不好么?嘿,非得花在算命先生上去,花就花吧,还偷偷摸摸的,生怕人抢了他们什么似的,这做事方式,还是叫人这么瞧不上眼,唉……”   “他们倒还巴巴的来解释,就是想给孙子取个名,明明没啥文化,还生怕有人要抢他们取名权似的。”陶氏嘀咕道:“这么亲孙子亲孙子的说,难道不说就没人知道那是他们的亲孙子了?!要搁我说,好好照顾产妇,好好看孩子,才是正经。他们倒好!揽功揽实的事攒去了,真正的事却没做一件像样的。这样的人,不叫寒心又叫什么?!”   李氏道:“少说两句吧,他们现在能得的也只这个虚名了。就如他们的愿又怎么?省得闹。没瞧见大牛都不待见他们亲生的爹娘吗?!谁的崽谁心疼,大牛这憨的人,看自个的崽,爹娘就那样,心里不知怎么不乐意呢……”   陶氏便乐,笑道:“也是该,寒了大牛的心,再后悔也来不及了!”   “来不及又能怎么?孝道在这,大牛也不是那种能做得出不顾父母的事来的人!”李氏笑道:“哪怕是表面光,将来也还是要管。”   “也是!”陶氏叹道:“所以才说这两个精明,巴着大牛大妮不放呢,知道只有他们靠得住。他们的性子,是憨,做不出太出格的事,更不会不孝。只是人好,就该被人欺吗?!真是……”   “人好,会有好报的。”李氏道。   “那可不一定,咱们家姑奶奶和公爹那是彼此不相忘,倘若有一个人放弃了,也没今天。”陶氏叹道:“这么些年,哪一环节出点差错,都没今天。”   很是感慨的样子。   李氏道:“再苦,也苦尽甘来了。咱们家的福气和好日子在后头呢。好人会有好报的。”   陶氏便笑,道:“大嫂,你说咱俩是不是运道好?!”   李氏听了便笑,道:“是运道好。”   世道好,运道也好,嫁对了人,长辈慈爱,也不苛刻。这一种运道,真的是用尽了力气了。   时光荏苒。   秦氏也生了,就在大妮生产完三天以后,生了一天一夜才生下来,可把赵家人给吓疯了,急疯了。   还好马大夫去针炙一下,止了血,要不然要伤了产妇根本。   不过到底伤了身子,要好好养一养。   这才算是有惊无险。   赵显松了一口气,也不出门了,只在家守着秦氏坐月子。又寻了好药,见秦氏的身子骨养了回来,他才出门做生意。   赵幼娘今年内肯定要完婚,可是大女儿还没有回来,家里人怎么都不放心,赵显拖了很久,见秦氏出了月子,养好了,便出发去了临县,一面是做生意,一面是送信,一面则是看望大妹妹!   转眼又入了秋了。   张恒寻赵掌柜终于寻到一个合适的宅基地,大片的地块,适合用来当宅基地的。因此便买了下来,开始建大宅门,寻思着等弄好,便将匾额和姑奶奶给搬进去。这两个,可是家里的宝。   赵掌柜也出了不少力,出钱出力,二话不说,跑的颠颠的。   县令升任知府,新的县令还未下来,暂时用县尉代职,知府总管的。但这并不影响县城的安稳与兴旺。   运河陡然的发达起来,一列列的船开始往北方运。   白糖因原材料多在江南,所以江南就建了这种作坊,很多的作坊。朝廷总督监管。然后提炼出来以后,就送往北方,再经由北方的丝路,往沙漠那里运往各地,等到了那边,白糖也变成了金子的价格。   这白糖含水量低,不管是高温天气还是低温天气,都不融化,不会黏在一块,一颗颗的晶莹,技术有了质的飞跃。竟比西域来的更纯更白更砂。   以往中原都是被西域来的白糖割韭菜的,现在却是反了过来,中原的白砂糖一去,将他们当地的白糖技术就给秒杀了。中原的商人向来不怕苦不怕累,哪怕一点利润,都敢冒险,那边哪还有什么还击之力?!   经济贸易上,就取得了很多的成就。流失的金银也都往回运了,当然是堂堂正正的赚回来的。   朝廷上下,内外,分了利的贵族,都很满意。   此物在中原京师一带也很风靡,尤其是豪门,以白糖为荣,以能吃到白砂糖为奢侈。   吃个粽子要醮白糖,月饼用白糖做的就比普通的月饼贵,哪怕喝个茶,都要放一点白糖,显得都比红糖,黄糖高贵许多。   此物在贵族之间风靡,竟出现白糖难求的雅事。不光是贵族追捧,连文人雅士也以为此物为美,写了不少诗来赞美白糖的圣洁,比如什么晶莹雪,什么如宝如玉似珍天上才有之物。   就是怎么吹怎么来吧……   贵族与文士追捧,商人自然也都追捧,以此为美。   很多大家族也都吃起白糖来,有些有钱人家,以吃白糖为贵,以吃红糖为耻,觉得不算是豪门大族,丢脸……   这其间的事情就很多。   经由南方直接出货,出海,贩卖到各小岛上小国,卖出去,就是用真金白银来换,简直是爆利,一时之间,商业变得极为发达!   朝廷有了进账,也就开始建堤坝,江堤太长,河堤更是如此,一直都是圣人心中的隐痛,以往是修修补补,没钱大修,现在有了进帐,得!就来搞基建吧!   此盛世,一番欣欣向荣。如果朝廷之后不出现败家子的话,这个盛世,还能延续很多年。因为上升的趋势是不可更改的。   但是出现昏君的话,这破坏力,抵得上十代君王的努力。顿时飞灰烟灭……谁来都不好使,能自断国运与龙脉……   季老爹看着来往不息的商船,而且有很多大家伙,不断感慨的道:“……这里面都是钱呐,白糖,盐,丝绸,茶叶,瓷器……”   都是大宗商品,大船,大舰队!   让人好生眼馋!   那眼神都巴不得凑上去吃上一大口。然后看向赵家的小码头,商船来往不息,这心里就挺嫉妒。   “赵家好像开了白糖商行,刚开的。”船伙计笑呵呵的道,假装没看到他的表情和眼神,对于东家是什么德性,他心里已经很清楚了,但是人嘛,难得糊涂,有时候哪怕看清楚了,也得装看不明白,不懂。   季老爹酸溜溜的道:“这县城能多少人吃得起白糖?卖得出去吗?!”   船伙计笑道:“这就不知道了,可能生意很一般吧。”   但是做得起来,只说明有胆,有人脉,也占了这一市场啊。久而久之的,这就是一行的话语权啊。   朝廷不准盐铁私营,但是糖类是可以私营的,占据了白糖这最高端的商品,以后赵家不可能会差的。只会蒸蒸日上!   季老爹道:“赵家,算是张家撑着起来了。”   这话说的。当初定亲之前,张家可是配不上赵家的财富的。嫁女儿能给一万银子嫁妆的人家,是当初的小小的张家配得起的吗?!虽说是商户,但是有钱人家,到底也讲些门第,若只看硬条件,当初赵家可比张家好多了。   只不过现在的张家是县城的名门,盖过了所有人家的风头,商户人家都配不上了,才有这话!   船伙计跟着他出船久了,也知道很多季家和张家的事,其实要搁他,就不可能会小气,反而会高兴。   人呐,放到一处再好的处境上,说的话也是酸溜溜的,不成大器。   不过船伙计是不在乎这个的,他只要有工钱,工钱年年能涨一些,他就满足了,至于季老爹怎么做人,不关他的事儿。   秋一来临,就冷了,快入冬的时候,王安福的劳役也结束了。   弄的钱家庄的人很紧张,生恐王安福回了村,要去他们家报复。   王安福要回村的时候,王安平拎了酒菜来送他。   兄弟二人从来话少,关系更是从来都没有好过,此时此刻,却难得的坐到了一起。两相无言。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11-11 22:06:14~2021-11-12 21:48: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游手好闲妞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奶茶好好喝 9瓶;喵喵乖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5章 代价   王安福心里感觉挺讽刺的, 他这一生,从未正眼看过这个三弟。没想到,最落魄的时候, 是他送来衣食, 几乎日日不落。   虽然话还是少, 也明白王安平对自己只是义务,可是哪怕是义务, 他也做了啊。   坐在一起,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王安福想了想,道:“糖方的事, 民爵的事, 还有你的亲事, 我都知道了。恭喜。”   尽管五味陈杂,可是亲娘和三弟发迹了, 他也没理由感觉很坏。相反, 受了很多照顾, 终归是有点羞愧的。   “张家发达了,我也不敢沾光,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是想说我别来打扰……”王安福顿了一下,道:“我明白, 过去的事不可挽回,我也没想过挽回。我王安福, 就是一个生来没有良心的人。”   王安平其实对他没什么可说的, 良久只道:“对大哥, 我和娘已仁至义尽。余生, 不敢有别的奢求,只求大哥不要做出糊涂事来连累娘。让娘安度晚年吧。她前半生已经够苦了。若你再惹事,还要再为你奔波,你又于心何忍,非得如此,你还是人吗?!不奢求你当个孝子,至少,别再连累她。回了村后,好好过日子吧。这半年时间,我只希望你已经想清楚了,吃了这个亏。认了自己作过的孽的报应。别再去惹事情。”   王安福良久道:“我会的。”   他这一生,从未认过输,低过头。   只是人这一生,该低的头,该认的输,早年的强梁,都是要还的。   王安平从怀里掏了掏,递了两锭银子过去。   王安福看着他。王安平也看着他。兄弟二人眼中全无所谓的兄弟情义。都懒得表演。   “别误会,这个给你,不是收买你,只是希望,你好好过日子,少连累人。”王安平道:“回了村后,别再欺负二哥,他不比你强梁,可是他也够倒霉的了。”   王安福哼了一声,道:“那个废物,也活该被欺负。”   算是应了。   “三弟,你就不怕我拿习惯了,以后常来跟你要钱。”王安福道。   “要不大哥你试试!”王安平冷淡的道。   王安福明白,这小子,现在翅膀硬了,刺也尖了。倘若真欺负他,他可不会像王安和一样逆来顺受!   王安福啥也别再说了,收了银锭子,调头就回王家村。   等回了村,王安和在村口等着他呢,村里的人都没来,与钱家庄的人一样,都很紧张。生怕他回了村后又惹事。   “大哥……”王安和讪讪的,道:“我叫了王聪王晗来接你,不过他们不信我,不肯来。”   王安福看了王安和一眼,觉得他依旧是不怎么中用,以前他觉得人软弱一点用处都没有,还是该心硬。   只是现在看法已经变了,也许王安和不软不硬,懦弱无能,会示弱的性格,反而让王安平对他很好。   哪怕亲娘依旧也不怎么搭理他,可是也没阻止王安平帮他这个那个的,还给他教育王浩。   也许,人这一生,不该总是强硬。太强硬,会遭报应的,也是会有代价的。   王安福没说什么,只是掏了一个银锭子给王安和,王安和愣了一下。   “三弟给的。烧了的房子,拿这个建吧。”王安福说完就走人了。   王安和愣了好久,然后抹了抹泪就回家了。   孙氏见了,喜的接了过来咬了咬,见是真银,虽喜,却不怎么信王安福,道:“建房子?!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心,建好了,他再夺过去了,不是为他白搭功夫,这真金白银捂手里才是真的,才香。咱浩浩将来要在城里干活了,还回村作甚,建个屁的房子!将来他出息了,接咱到城里去,咱也是城里人了,离了这村子才好。到时候手上也有银两,心中不慌,城里可是处处要钱呢,买一把菜都要好几文……”   孙氏念念叨叨的,要把银子给藏起来,奈何一个破草屋,还真没有藏家底的地方,想了想,道:“哪天进城,把这个给安平,叫安平给帮着收起来……将来浩浩安家,娶媳妇花用的地方多着呢……”   见王安和发呆,孙氏道:“听到了没有?!”   “听见了……”王安和道:“我就是在想大哥能踏实过日子么?!他不会还想去钱家报复吧?!”   孙氏拎住他的耳朵,道:“良言难劝该死的鬼,他要是放不下,非要去报复,那他就是该死的鬼,我们二房被害的还不够么?!这事你别再掺合了!也不准再凑上去,听见没有!?为他作证,就已经够义气了!”   王安和捂住耳朵,道:“听见了,听见了!”   孙氏道:“心疼也不能用在这种人身上。会遭报应的。这样的人,若不惜福,就该死。谁也挡不住。”   王安和低声道:“我就是一说。”   孙氏碎碎念道:“咱们还有浩浩要管,你可记住了,咱们也是有负担的人!担不住他的命……”   孙氏嘀咕道:“他回来了也好,以后王聪王晗你别再管了,这两个崽子对他们再好,也不领情,哼,侄儿能与亲儿子相比吗?!你可别傻了,你侄儿心里眼里可没你……”   王安和怕了她了,道:“改天我得进城问问,安平的日子要定在哪天,还有宅门建的怎么样了,要不要帮忙。”   “行。等把地里的收成收了就去。正好把安平的收成给送去。”孙氏道,“再看看浩浩这小子学乖了没有。”   说罢有点心疼,这小子一向不听话,也不知道被春妮揍成啥样了。可怜的娃啊,亲爹娘不在身边,就是苦的很。   王安福回家路上就碰到了里正和族老们等着他呢,一个个的都苦着脸,看到他,复杂的道:“安福啊,能回来不容易啊,可别再犯糊涂了……”   “嗯,我知道。”王安福点头。   里正等人也不知道该说啥,想了想便回去了。别的都没多说。   其实村里人,还有里正等人,哪个不犯嘀咕?对于小钱氏是不是他所杀所抛,谁也不知道。   也许那个无名死者,就是小钱氏呢?!   这个事也就天知道了。   但只要想到这个可能,村里人哪个不怕王安福?!都是不敢靠近他们家的。此时他回来,村人是既怕又惧,没人敢靠近。却无法阻止他回村。都是愁的很,以后村里多了一个村霸喽,哎……   王安福名声差了。但王安福也不在乎。家里冷清也挺好。   等回到家,是小寡妇牵着两个孩子站在门前等着。   王安福便是一愣。   “你怎么来了?!”王安福道。   小寡妇道:“听说你今天回来,就早早的来了,想叮嘱你一句话,也想看看你。”   说罢,又道:“以前的事,是咱俩造的孽,就别再计较了,以后好好过日子罢,哪怕看在这两个孤苦的孩子份上……”   王安福没说话。   小寡妇也没多留,说了便要走。   “你要去哪?”王安福道:“有地方去吗?!”   小寡妇摇了摇头,一想到这就一把辛酸,道:“前夫家是去不成了,他们村也不叫我回去。更不可能回去。我娘家那边也是,去了也是遭人白眼。因为名声不好了,到哪都跟过街的老鼠一样。”   “名声?!他们都传是你和我合手杀了小钱氏,是不是?!”王安福不用想也知道。   小寡妇叹了一口气,言是杀人的刀,以前,只是那个名声差,现在,却是真正的名声差啊。是真的毫无立锥之地了。   “我打算去城里讨生活,现在商业不是兴起了么?!就打算走远点,去府城,或是去沿运河的县城那看看,去谋个生……”小寡妇也没什么技能,无业傍身,又吃不了苦,所谓谋生,其实就是去做船伎,得过一天是一天。反正家是没有了。她一个人,只要养活自己就行。   “我就随波逐流就行了,”小寡妇道:“活过一天算一天。”   “留下吧。”王安福道:“我娶你。”   小寡妇怔了一下。然后眼泪就下来了。   “当真?!咱俩都改过了,以前那些勾当都不干了?!”小寡妇道。   “不干了,就种地,”王安福道:“钱家的事,我也算了。只种地。”   小寡妇没吭声。   “留下吧,人总要寻个根的。你帮我养这两个孩子,我一个人弄不了。”王安福道。   这似乎是最佳的选择。   相逢也许是一场错,过往也许也有很多的不耻。但,人总归是要计算代价的。失去的家财已回不来,杀了钱家一门,钱还是回不来,还得搭上命。这个代价不划算,而名声差了,再别娶,没钱更划不来。   经历过太多,就一切都算了,就过点简单的日子,就行了。   不折腾了,都不折腾了。   “好!”小寡妇点了头,然后松了一口气,事实上,她也不知道应该去哪。在这里也挺好,便在王安福家里安顿下来。   这件事,王家村,钱家庄的人都很惊讶,但他们不敢放松,也不敢忘这旧事,他们还是怕,怕王安福只是暂时的冷静下来,也许过上几月,几年,再去报复也未可知。   他只要活在王家村,总归是个时时的隐患,所以钱家庄的人与王家村是断绝了来往。视姓王的如大敌了。   而王安福呆在村里,村里也无人敢靠近。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11-12 21:48:09~2021-11-13 22:52: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喵喵乖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6章 赵月娘   王安福一家四口倒因此落了个清净, 开始种地起来,别人哪敢欺负他?!只怕他欺人的。   就这么诡异的获得了一种平衡。微妙的生活感受!   这日子竟也这么过下来了。   等王安平从王安和口中得知这样的结果以后,道:“也好!”   迷案破不破, 也已经不重要了。   王安福能止损, 娶了小寡妇, 也是一种选择。人总归是要放下执着的,无论是哪一方面的执着。   过去的失去的总归不再回来, 无论是仇恨还是遗憾,但至少,人要试着往前走。   不管王安福有没有后悔过,总归是不需要答案了。也没人在乎他的答案。   人这一生, 错过了, 后悔了, 也没有回头路可走,既然知道再也回不去, 问后不后悔又有什么用呢!?人生中不是每一件事都有答案!   至于钱家的恐惧, 总归也是要过去!   秋冬凛近, 天气似乎一夕之间就冰寒起来。   大宅门的地基已经打好了,因为冬天不好动工, 所以今年是搬不进去了,得等开春再开工。   不过家里人也不着急,就慢慢的弄吧。正好家中的钱今年也不是太周转得开, 因此,缓上一年, 反而好些。慢工出细活嘛。   古代的气候条件就是这样, 太冷了动不了工, 地都冻住了。太热了也动不了工, 会中暑。那个时候的条件不像现代人的多,就只能硬扛,有些还只能硬抬,不像现代有各种机械辅助。   还好地基打好了,只要开春化冻就能直接动工!   春妮和翠兰最近很忙,忙着画喜饼的样式,打算做个八样的喜饼出来,到了日子,就能做出来,到时候送给宾客,给添添喜气!   现在张家算是小地方的大户人家了,家中人成亲,那肯定是宾客临门,围观者都人山人海的,赵家的人脉,再加上张家的门第,开席都不知道要开多少去,所以有些喜饼得算着日子一并做出来。不仅要新颖,还要好吃。又要显得喜庆,又不能落了小气,味道好,料足纯正才行。这可伤了春妮不少的脑筋。   翠兰教了她几样家里常吃的饼的样式,其它的便是春妮自个想的了。   春妮,翠兰,徐玉珍三个人,除了做铺面生意以外,其它时间就都在琢磨这个,还试吃了,叫家里人都尝了,便订下了样式。   然后就张强张恒准备酒水,席面啥的,光靠家里掌厨那肯定是不够摆席的。因此少不得要订酒楼了。就得订什么菜色,酒水,什么规格都得提前弄出来。   王安平的婚事,是大事,没有人不重视。家里人几乎都忙的团团转。   因要在年前完婚,所以张融融和赵娘子一并去合了日子,占了吉凶,临到十一月才定下了。   腊月初一,吉,适合纳吉迎亲,可迎双喜临门。   这不就是好日子吗?!   翠兰悄悄的对王安平笑道:“年前成了婚,姑娘就成了姑爷家里的人了,就得一块过年了。多好?!”   王安平笑道:“是好。”   “姑爷来,我给你瞧一个好东西,嘿嘿……”翠兰悄咪咪的带着他进了一侧院,里面全是摆好的红色的贴着红字的箱笼,可见是备好的嫁妆,其它的她没看,直打开了一件小箱笼,里面正是折的方方正正的一对喜服,她笑嘻嘻的道:“这是姑娘上个月绣完的。今年这一年几乎就在忙这两件喜服了。这一针一线,都是姑娘对未来生活的期盼,姑爷啊,娶了咱家姑娘,可得好好对她啊。”   王安平看着上面绣好的丝线,眼眶也有点微红,笑道:“会的。”   “那等着正日子,我就等着吃喜糖了。”翠兰笑道。   翠兰见有人来了,忙小心翼翼的将箱笼关上了,旁若无人的跟着王安平出了侧院。   王安平来赵家早就如常了,来去自如,所以下人瞧见了也没觉得稀罕。   王安平来寻赵幼娘说话,赵幼娘不太想见他,但又拦不住,便罢了。总寻思着快成婚了,总见面不太好。   “姐姐可有消息来?!”王安平道。   “来了信,应该能赶得上。”赵幼娘说到这个,道:“来一趟并不容易呢,若不是大哥坚持,只怕还是来不了。来也不是没有代价的。远嫁一点也不好。”   翠兰道:“还是大少爷坚持着,这才能叫来。要不然还是来不了。大少爷昨儿刚来了信,说是一道回来,顺便再带一批货回来。其实哪里为了押货,只是为了找个借口,家中掌柜这么多,这点路押个货哪里需要亲自押的?只不过是看着他们家,督促着二姑娘来家。不然他们又是一堆的理由给临时的推了,又变卦。咱姑娘成婚这样的人生大事,二姑娘肯定要回来的……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人家,难道因为家里有丧,连人家娘家都不叫回了吗?!”   翠兰很是抱怨。   “大哥付出不少代价?”王安平大概的心中也有数。   “嗯。”赵幼娘没瞒他,无奈的道:“白糖的生意要分他们一些,他们那个县,要凭着我们家的关系弄到了。”   “既知借着张家的关系弄到了,就更应该来的勤才是,怎么反倒心安理得的要好处,却不放人回来的?!”翠兰嘀咕着,道:“这是拿捏着二姑娘,要胁咱们家呢!”   “没办法,为了姐姐,只能忍一忍,让一让利。爹娘和哥哥也不是太在意生意的人,只要姐姐过的好,怎么都行。”赵幼娘道:“等姐姐来家,我再问问她,只要她和姐夫好,怎么着都行。若是不好,再说不好的话。只看姐姐的心意了。”   翠兰叹了一声,“二姑娘和二姑爷应该挺好的。就是他们家里人不好相处。家子大了,也不是每一个人都好说话。相处起来且难呢。都得忍让着过日子。”   赵幼娘听了,心中突的难受起来。   王安平笑道:“怎么听你说着,倒是受了成婚的苦一般?难道婚后过的也有不如意的?!”   翠兰听了便啐道:“姑爷现在也会拿人取笑了呢,我去倒茶了!”   说罢便出去倒茶。   王安平突然拉住赵幼娘的手。赵幼娘吓了一大跳。这是第一回 动手。   本想拉回来,王安平却握的紧,道:“我们家不一样的,你放心!”   赵幼娘一怔,然后眼眶红了,看着他,信任的道:“嗯!”   “以后想回就回,两边轮流住,我娘可不是那种要人服侍的人,我在她眼前晃久了,她还嫌烦。”王安平笑道:“说表哥一个鳏夫可怜,天天在她面前晃,她也就算了。我要是成了亲,成了人,还在她眼前晃,她嫌眼晃,有我表哥一个就很碍眼了。叫我没事多与你往家住住,在外走走,去看看名山大河都好,少扮孝子……”   赵幼娘噗哧一笑,道:“老太太真有意思。怎么听你说的,有点酸呢?!”   “是有一点,”王安平无奈的笑道:“我倒是想时时,常常的,想在娘膝下尽孝呢,可娘却嫌我碍眼,巴不得成了亲,让我过好自己的日子。少在她眼前晃。她认为年轻时就该多去看看,多出去走走,别活的像个养老的人似的,说人这辈子,快活也就这么一会子,等生了孩子,就成了长辈,且有的愁烦呢……”   赵幼娘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只是这话她说不出来,她想说的是,她以后会常在老太太身边,替他尽孝的。   老太太嫌儿子晃的烦,却总不好拒绝儿媳妇亲近。只是还未成亲呢,有些表白到了嘴边也就咽下去了,实在是礼教在骨子里,说不出口。   翠兰倒茶回来了,赵幼娘马上就抽回了手。   王安平也就把手放回了自己的袖子里。   翠兰进来就捂着嘴笑,道:“等到了日子,可就是一家人喽……”   两人就害羞的笑,却直视着对方,眼中全是期盼。   临近十一月底,赵显终于带着赵月娘回来了,跟回来的还有赵月娘的丈夫,夫妻俩是一道回来的,带了不少礼品,给家里人,给将要成婚的幼娘,给刚出生的外甥。   赵掌柜和赵娘子想女儿想疯了,抱住了就是一阵痛哭。赵幼娘和秦氏也在抹泪,抱着哭了一通。   赵月娘的丈夫跪了下来一拜道:“小婿不孝,这么晚才来,真是失礼极了!”   赵掌柜与赵娘子虽痛心,却也知道不能把怨气摆在明面上的道理。为了女儿,有些能忍的,也得忍。哪怕是张兴柱,为了大妮,有时候,不也得忍吗?!   女婿的确做的不对,但这个时代,也不能说不对。   他们唯一放不下的只是想问问夫妻关系到底好不好,只要能过,还很好,有些,也就忍了。   “快快起来!”赵掌柜忙拉他起来,喜道:“一路辛劳,叫显儿带你去安顿,休息一下要紧。等饭时咱们翁婿再叙话。你丈母娘太想念月娘了,且叫他们娘俩,还有姐妹说说话。晚上,咱俩再喝一杯!”   赵月娘丈夫听了一拜,和赵显一并去了前院。赵娘子觉得赵掌柜不去不妥,便也催他去招待女婿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11-13 22:52:41~2021-11-14 22:36: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会当凌绝顶 30瓶;哇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7章 连襟   “我的儿啊, 叫为娘好想你……”赵娘子这才哭道:“若不是你哥哥去接你,你都不能回来了是不是?!你外甥出生,你妹妹要成婚, 是不是都不来了, 娘真是悔啊, 悔啊……悔教你嫁这么远,婿家便是再好又有啥用, 想见的时候见不着,我的心真是痛啊……”   “娘!”赵月娘抱住她便是一阵哭,太久没见,心中满是思念。不过总算在幼娘成婚之前见了一面, 否则, 就是终生的遗憾了。   等哭过以后, 这才冷静着坐了下来,赵娘子便问她女婿对她好不好, 赵月娘道:“我不能常回来, 他心里也是歉意的, 对我也很好。只是因为路远,家里人口多, 好几房人,相处起来就复杂,我们又是晚辈, 也不能随心所欲的想怎么过就怎么过。少不得要周旋一二各房的想法和看法。”   这得活的多累啊?!   人,就复杂在相处累啊。   赵娘子有点心疼, 道:“他们家是几房人在一处过日子吗?!”这跟她之前的消息有出入啊。   “并不是, ”赵月娘道:“只是亲戚往来多, 族人也来的勤, 难免人多口杂,我和他得负责招待,有时候求上门来,还得帮忙,帮了忙,他们还要指指点点,不然我这个宗妇就不合格了。”   赵娘子听了心中苦笑,悔意满满,然而,为人父母的,只要女婿对女儿还行,又哪里肯愿意让女儿离自己近一点就拆了女儿女婿的亲事呢?!   秦氏道:“娘,依我看,他家里既有求着我们家的生意,为何不将妹夫调来呢,这般也能常见面,以往若是只以情义招人来,必是不肯。若是生意上的事情,与利益相关,恐怕就愿意了。这般时常娘也能见到二妹妹。”   赵娘子听了若有所思,道:“是这个理,我与你公爹商议一下。咱们也不能厚此薄彼的,白糖的生意要做,秦家那边,咱们家也不能薄了。你放心,今年你刚出月子,是不忍你两边跑了,但明年,你和显儿想回娘家去看,随时去。我是经受了想念女儿的苦,便不愿意你也忍受这样的思念之苦啊……”   秦氏听了满满感动,喜道:“多谢娘。”   “一家子人,说这干啥?!”赵娘子抹着泪道:“我这是跟老太太学的,老太太宽容的很,才有福气呢。我也不能刻薄了,不然福气就跑掉了!”   赵月娘道:“老太太是?!”   “是你妹妹的婆母。”赵娘子道:“等成亲的时候,你就能见着了。”   赵月娘拉住赵幼娘的手,点了点头。她盼着妹妹能嫁一个好婆家。她也渴望着能离娘家近一些。自家沾了娘家的光,她也知道是因为张家的缘故,所以内心里是很感激的,可她也不想拒绝,因为哪怕是靠着娘家,她也想要离娘家近一些,以后与姐妹,哥嫂多见面。孩子也能一起长大,不会生疏了情份。   一家人见了面,见不是夫妻关系不好,才不能回来,赵家人心里才舒坦了一点,不管怎么,女婿的态度很重要,如果态度不对,那是无论如何也得崩的。但如果女儿女婿关系好,只是能力不够,在大家庭里生活不易,那么娘家也会设法帮上一帮。而不会轻易的就拆姻缘。张兴柱不也是一样么。大牛未必完美,可是,这世间又哪里又有完美的人呢?!只能两权相害取其轻,尽量的只看对自己有利的罢了!不然还能怎么办呢?!只要为人父母,有些事情,就得忍耐。没法子的事情。   一家子女眷便凑在了一处说着心里话,也不觉时间过的快。晚上赵月娘和赵幼娘便歇在一处,姐妹俩有说不完的话。   而她丈夫则被赵显招待着,还请了王安平来相见,作陪。很快就要成为连襟了,所以,两方都很客气。   无论是门第,还是王安平是吏本身,都是值得商人之子敬重的,所以两方没有什么不满。   这个时代,奸商肯定是有,但大多数的商人,都还是比较诚信的。因为只有诚信,商人才有存在的价值,才有存在的正义,本来商人就低人一等了,要是还要奸诈,那真是人人喊打,这在这个时代的性质就很恶劣,所以,待人为诚,很重要。   当然也不乏那种干一票就跑路的,这一种,从一开始就是骗局,也没办法,但大多数,都是在熟悉的地方做生意,若无诚意,就没了根基,早晚是要被人舍弃的。所以,商人之子,可能不能读书上进,但做人大多数,也与平常的人没甚差别,很好相处。除了条件好些,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赵家二女婿还为此帮着赵家筹办婚礼的事,因为快近了,家里都是事情,还真的需要人手。这个时候,多一个人手,多一个助力就能看出来这个极需要仰仗人力的时代,人有多重要,做大事的时候,就能有很多依靠了,尤其是古礼,是十分琐碎和复杂的,各种各样的都要准备。   就在这么混乱而准备中,日子终于到了腊月的正日子!   赵家虽不算本县第一富,但是在商人之中,也是有名有姓的人家,而张家,更是本地第一豪门了,有了圣人的匾额,就是第一豪门。豪门未必有钱,但就是顶级的存在,光一个门槛就不一样了。   这两家的结合,这种婚礼,自然是引起无数的人观瞻。几乎是半城的人都出动了,来观看凑热闹!   所以,春妮做的喜糖就发挥了作用,一路送糖,引来一声声祝福。张云帆也从府城回来观礼,送上祝福,帮着做了很多的喜饼。   喜轿未行,嫁妆先行,一抬抬的嫁妆贴着双喜字,一径的往张家去了。到处都是鞭炮声。   到了傍晚,黄昏之时,轿子才迎出来,一路颠到张家去。本不长的路,硬生生的七绕八绕的把人绕晕了,几乎把县城给绕了个遍,然后这才进了张家的门。   不大的院子,已经都是人,也都被嫁妆给堆满。   进来之时,已是天地昏暗之际了。   婚礼,昏礼,就是在黄昏时举行的。   中午那一顿是在女方家里办的酒席,也是盛大,收礼收到手软。而晚上这一顿,则要开在行完婚礼之后。   都是人,新人着着红色的礼服,然后到了堂前。   堂前燃着高烛,张融融和张兴柱端坐在上。张兴柱看着高大的王安平,这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欣慰,这眼泪就默默的不知怎么的下来了,又喜的咧着嘴,急忙的揩去,不禁道:“诶,好,好,好啊!”   当下便是拜天地,拜长者,夫妻对拜,然后送入洞房。   虽是三间屋,但是真的小,嫁妆一堆,那可真是显得特别拥挤,再加上外面全是人,都闹轰轰的。   王安平在喜婆的示意下,用秤挑了盖头,两人相视一笑,王安平道:“喝完交杯酒,你把头上的东西拿下来吧,看着都重的慌。”   翠兰噗哧一乐,笑道:“这就心疼了?!”   “要我出去帮忙吗?!”赵幼娘道。   “不用。你收拾一二,吃点东西。我出去要敬酒,也不知何时才能进来,你要是累了就休息一会。”王安平笑道:“我家小门小户的不讲许多规矩,你放轻松点。”   “嗯。”赵幼娘甜蜜蜜的应了。   两人喝了交杯酒,王安平拉住她的手,赵幼娘这一次没躲。   “咱俩,以后好好过日子!”王安平道,“夫妻一体,我有事必不瞒你。事事与你商议。你若有难处,也要与我说。”   “好。”赵幼娘看着他的眉眼,笑道:“好好过日子!”   这样踏实,务实的日子才是她想过的人生啊……   王安平出去了,翠兰对赵幼娘道:“咱俩以后好好过日子!”   这话学着说的,这个时候倒叫幼娘给臊了,道:“你以后就鹦鹉学舌吧!”   翠兰捂着嘴笑。   “来了这边,都没有人使唤人的,我也不能总使唤你,你只当这里是你家,别像在家里一样了……”赵幼娘道,“不能只我一个人弄特殊。”   “老太太不会在意的。”翠兰想了想,笑道:“况且,我也不是来当丫头的,是来当家人的。我听李氏说,玉珍姐也要搬进来呢,她来了也好,我与她,还有春妮作伴,才懒得呆在屋里杵你和姑爷的眼呢,哼,你们两个,到时候眼里哪里有我,我就是多余的……”   赵幼娘听了无语,脸色通红。   翠兰知道她害羞,也不多臊她了,又解释道:“好像是过了年后开工,大宅门那边建好以后,就挑日子全家搬过去了。这边的话,也得有人住着,看着呀,正好玉珍姐也要出来租住了,干脆就叫先搬过来作伴,等明年都搬了,她住在这也挺好。总好过在外头租屋子了,这里都是张家人进出的,安全的多。”   赵幼娘听了诧异的道:“季家,竟如此容不得她们母子仨?!”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11-14 22:36:50~2021-11-15 22:31: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入坑需谨慎啊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二木成林 10瓶;狗尾巴草儿 9瓶;110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8章 成婚   “我的姑娘哎,你哪里知道那等不能容人的人,有多难相处,哪怕是亲孙子,也未必能容。别说是翠兰这才小声的笑道:“行,不说季家了。只是这样的人真的多,我家那边上有一户老头儿也是赵幼娘听的特别无言以对。不是说要钱不对,而是总觉得哪里不对。   “长辈疼爱晚辈,晚辈也不是吃了就不孝敬老人的人,可这样放在嘴上,分的如此的清楚,五文就赵幼娘道:“眼见着你也少在家,怎么你们那街头街尾的人家的事你全知道!"“哼哼,这就不知道我的厉害了吧!"翠兰笑嘻嘻的道:  “我嘴甜啊,我只要回家,多少事儿赵幼娘听着也笑了,她听话的将妆给卸了,把头上戴的东西都给取了下来,然后换上了大红的便赵幼娘吃了些东西就静静的等着王安平回来。   王安平出去敬酒,又受了一堆人的祝福,然后等天黑尽了,宾客散去,或是去歇息了,这才回了翠兰早笑着回去了。   “歇息吧,明日一早还要给长辈敬茶。"王安平执着她的手,道赵幼娘心微颜,眼神微润的看着他的眼神,点了点头这将是他们平常的日子里的第一天,此生的每一天,日日复此日。日日复此生!   红烛摇曳。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赵幼娘便起了来,跟王安平出来了。   张融融和张兴柱已经在等着了,家里人都在候着,王安和也站在一边,看着看着就喜的落泪。   孙氏不断的讨好的笑,道:“真相配啊,郎才女貌!跟天仙一般!“妻室带来一万银子的嫁妆所以孙氏,别说要得罪弟媳妇了,便是看在财神的面上,只有讨好的,连嫉妒都嫉妒不上了了银子还只是银子,还有一屋子都塞不下的嫁妆呢,就冲这一份想都不敢想的好处,她也不敢得张兴柱看着一对璧人,脸上带着笑,笑着笑着眼睛就红了,不断的道:“好,好!真好!“王安平和赵幼娘敬上茶,赵幼娘改口,道:“娘,喝茶!"“好,喝茶,乖!“张融融喝了茶,递了红封,叫王安平搀她起来,两人没有再跪,而是站着给张兴柱很是感动,高高兴兴的喝了茶,笑道:“以后你们好好过日子!"“快坐。”张融融笑道:“咱们家不兴那一套,今儿敬了茶就得了,以后不用什么晨昏定省。以赵幼娘虽应了,却有些忐忑。   陶氏笑道:“表叔也有十八了,今年成婚真是正正好。以后的日子会更完美呢。““姑奶奶高不高兴"李氏笑道。   “高兴,怎么不高兴!“张融融笑道:“就冲着你们又迎进一个长辈,我就高兴。“张强张恒李氏陶氏,大牛大妮等人却已经开始拜了,笑嘻嘻的道:“给表叔表婶敬贺新喜了,可张兴柱听的哈哈大笑,道:“对,给,该给!"赵幼娘红了脸,一进门就当了长辈,滋味有点酸爽。不仅要被张强张恒他们叫表婶,还得叫蛋蛋她一时紧张,一时高兴,一时又有点想笑,然后和王安平将早早准备好的红封——的给出去了张家人都是很好相处的,赵幼娘哪怕出身稍微富贵一些,在这里也颇为自在。   主要是张融融和张兴柱从来不多事,也不爱管他们屋里的闲事,不会问东问西,怎么着都行,这等到了三日后回门,备足了礼就去了赵家。   赵娘子看着脸色红润的小女儿,还有礼貌谦逊的女婿,这心里就彻底的放松了下来。@无限好好,好啊,这个女婿真的是挑的值了。   赵幼娘笑道:“今日虽还得回去,但老太太说,等满了月就叫我们夫妇来家里住上几日,别总是赵娘子哭笑不得,连秦氏和月娘都乐了,道“老太太真是妙人。”   “老太太说等以后不忙的时候,叫安平带着我出去走走,去附近的县或镇看看山水也挺好,我和赵月娘笑道:“阿弥陀佛,那可真是千好万好的人家。老太太是真的对晚辈慈爱啊。”   赵幼娘点了点头。   家里人都放了心,赵娘子和赵掌柜,赵显等人也都彻底的放心下来。   赵幼娘拉住赵娘子,道:“娘,我有话说。”   赵娘子点头,避开家人,道:“可是为你姐姐姐夫的事情!““嗯。”赵幼娘点头道:“昨晚老太太跟我说,叫我回来跟爹娘说一说姐姐姐夫家的事情。“赵娘子听的认真。赵幼娘传达的意思很明白,都是一家人。生意上的事,包括白糖也好,还是将赵娘子哪不是精明人呢,这意思分明就是,叫利益吊着二女婿一家那边的人心,这样,他们舍不就是生意上的事,条件就是要女婿主导。   再就是分些利益与月娘夫家的各房,平和一下人心。叫他们知道他们嘴里的利益是月娘喂的,便赵娘子听完,沉默了好久,便拉住了赵幼娘的手,道:“好孩子,只这一件事,我就不担心你的赵幼娘点头,昨晚她也很震惊,然后就是满满的感动。这种不把她当外人,掏心掏肺的推心置她自然是希望老太太长命百岁的,家里有这样的老人,真的是福气。@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重要声明:请所有作者发布作品时产格遵守国家互联网信息管理办亲孙子了,哪怕是亲儿子亲儿媳,也不能呐,没见大妮和大牛都不乐呆那吗!"翠兰嘀咕道:去呆久了,季家招待,买点吃的喝的,就一个劲的念叨着这个吃的花了多少钱,那个吃的花了多少钱......这话听着多难受!”赵幼娘听着外面闹轰轰的笑声,便道“别说了罢,议论旁人不好!"这样,很是奇葩,有年夏天他买了一个甜瓜回来,一剖两半,一个儿媳妇分一半,然后家里人都吃了,他却要跟两个儿媳妇要钱,一个瓜十文钱,一房要了五文到手。“是五文,非得明着要,哪个能接受得了!这分的太清了,关系能好得了吗!其实那家人日子也不难过,老头老太两人是开个杂货辅的,他们跟外人分的清那也罢了,孙子要跟他们吃块糖,还得要付钱,久而久之的,他们两个老的屋子和小铺面,儿媳妇们都不沾了,去也不去,别人说她们不孝了她们只说瓜田李下的,万一公众号梦中星推文铺面里丢了啥的,说不清楚。不光自己不去了,连孩子也不叫去了,只说爷奶那万一丢了吃的喝的,赖到他们身上,跟他们来要帐可咋整......"翠兰笑道:“姑娘,你说这事好笑吧季家虽没到这份上,但与这也差不离了。反正都是惹人厌恶的。这样的性格,便是再好相处的人,也得被他们给惹厌了......"都有人告诉我,啥事能瞒得住我啊!嘿嘿,我虽人在这,却耳听八方,十分接地气呢!”服。大红嫁衣虽说拜堂的时候只穿一回,但是,新婚前三天,还是要穿上红色便服的,也是喜庆红艳的色儿,上面绣了大红色的海棠花,还有并蒂连,以及花开富贵,鸳鸯交颈的图案。绣工精美,在烛火下,闪的发亮。   婚房。   这简直震惊她的瞳孔,昨儿婚宴听说的时候,都傻了她罪,看她的眼神犹如看待财神一般。再说了,以后指不定有求着人家的地方。说句不好听的,人家天生就是穿绸缎养大的,将来若是有求着她的时候,厚着脸皮,弟媳妇拔根毛都比他们腰粗。   张兴柱敬了杯茶,因是平辈,拜堂的时候已经跪拜过了,但是今天敬茶就不宜再跪,以后还是要以平辈相交的。   后你们想什么时候起就什么时候起。   得给侄儿红封啊......”这些毛孩子们叫奶奶。   这才轻松下来。   日子自然也就自在。再加上王安平这个丈夫实在合格,只要不点卯,回了家就会回屋与她说说衙门里遇到的人和事,还有一些有趣的事情,两心相知,日子自然也就越过越轻松。   杵在家里,她嫌烦,看着烦心。家里太挤了!”安平商量过了,不走远,就在附近的县镇看看就好,”赵幼娘道:“老太太身子骨还健朗,我们也落得自在,等以后要人的时候,我和安平自然不会离开老太太身边半步,现在就自在些。老太太疼我们未见过世面,叫我们没事多看看花花草草,美丽山水。别总呆在家里。“来合作布坊生意上的事也好,都可以拉上一把赵月娘一家一把。只要赵月娘夫妇经常呆在本县,管着这事,牵头着这事就行。   得利益,自然会在儿子和利益好处之间取得一个平衡,那么,他们赵家也就能经常见到女儿女婿了!   不会对月娘太差。甚至还会求着她。哄着她。   婚姻生活了。老太太能主动与你说起这个,就是真心待你,将你,甚至将咱们都当成一家人来待。这样的长辈,是你,也是我们的福气。我是真的不担心你了......"腹,她以后会待老太太如亲娘。现在老太太身子骨还好,但以后若老了,她必定是侍汤药与榻前,绝不假手他人的。这也是她的真心,只是这真心,现在无法说。她一直认为,事记于心,而不是言,真心表露也是在于做,而不是说。 第369章 终章   赵娘子说着就红了眼眶, 道:“老太太真是洞悉人心,也明察人情世故啊。再好的情份,都比不过利益啊。女婿到底不是亲子, 现在是想你二姐, 要他们回来都难的很, 他现在虽能理解,但以后可未必, 只有利益,才最永恒,只有利益才能撬动人心。只有许以利益,才能以后时不时的见到女儿, 这样也好, 这样挺好……”   “娘, 二姐对娘也是真心啊。姐夫也罢了,便是半子, 也终究是有心的。”赵幼娘道。   “他到底不及安平。”赵娘子摇了摇头, 红着眼睛道:“也罢了, 这世间,哪里就有十全十美呢?!这样就好, 这样就行了!你姐姐最后还是需要靠着你来拉拔。真真是没想到。”   “这样吊着,姐姐的日子也好过,再则, 赚到了钱,姐姐姐夫的日子也自在些。选择的多些。本来他家与我们家是世交, 这样挺好。”赵幼娘道。   赵娘子点头, 想了良久, 道:“我会跟你爹商议。改天我和你爹亲自去见老太太。”   “好, 老太太说,先以白糖为主,布坊生意的事要缓一缓,现在太急,会扎了人的眼。”赵幼娘道。   “好,好,”赵娘子笑道:“她老人家智慧在心,凡事,我们赵家听老太太的就使得了!好孩子,你可要加油啊,将来生下的孩子,差不了!”   赵幼娘红了脸面,低下了头,不语。   “这有什么不好说的,一切圆满吧?!”赵娘子小声的道。   “娘,你别问了。”赵幼娘害羞的很。   “行,行,看你的样子我也放心,不用问了,呵呵。”赵娘子笑嘻嘻的道:“老太太既体贴,你也不要扭捏,无需总是强扮孝媳,和安平该出去走走就出去走走,该玩就玩,该回来住就回来住,老太太是个心胸广阔的人,这一点咱是放心的。我的儿啊,你要多学学老太太的为人处事的深浅,将来有你受用不尽的时候。等将来儿孙满堂,你会教子教孙,福气才是真的大头呢……”   赵幼娘和娘家人吃了顿饭,就被王安平领回家去了。夫妻二人明显亲密了很多,没有外人在的时候,也是亲亲密密的牵着手,也不扭捏,大大方方的。从容而有气度。   赵娘子便将这事传达给了赵掌柜和赵显。   父子二人都沉默了。   赵掌柜良久才叹道:“吾赵家受老太□□多矣。既为亲家,也为恩人。”   赵显点头。   赵娘子道:“老太太做人做事都通透明了。说到底,能捆住亲情的,只靠血缘,只怕只是空想。要长久还得要靠利益。”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想要女儿常伴左右,莫要远离,就得许以利益,并且要花些心机了,”赵掌柜道:“显儿,你觉得呢?!”   “我觉得可行,我去与妹夫说此事,这么大的事,他会与他们家里长辈说的,饵给了,他们家舍不舍得,要不要吃,只看他们家自己。”赵显道:“条件就是他们夫妻两个,最好是久居本县,看管两家来往的生意。妹夫则是两县往来奔波了。也不妨碍尽孝。”   赵娘子冷笑道:“总得有舍有得。只有得,没有舍,算什么?!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总不能一年两年都难见一面。之前是有丧事不宜出远门,这话放在哪都有理。可是,人就怕对比。倘若是老太太这样的慈爱之人,会不肯放女儿来娘家看一趟的吗?!人呐,若不肯宽容,总有千万个理由。月娘才多大,我和你爹这个年纪了,以后一两年才见一面,此生还能见几面?!”   说罢眼泪就扑簌簌的下来了。   思念了太久,月娘一回来,她就不想放回去了!   赵掌柜叹道:“是啊,凡事就怕对比。以往他们家行事,看着也算守礼,虽不算慈,但也没有苛待孩子,只是不能常见面而已。可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这与张家一对比行事,难免叫人心中不忿,也心酸的慌。我看用利吊着就挺好。为了女儿的幸福,只能这样周折了。也使得。若非到了不得不拆分的时候,我也不愿意破了月娘的婚姻。只肯舍些,就求个两全法吧……”   赵显道:“儿子也是如此想。妹夫家里人口多,房多,族人也多,只要分配的恰当,以后他们还得看月娘的脸色,于孝道面上便是有些损伤,不能尽时孝,这些人也会阻拦族人问责。帮着月娘说话的。这就是便利处了。这里面的细节还得抠上一抠。”   赵娘子点头,道:“哪里是看月娘的脸面,这是看银子的脸面呢。显儿啊,这个事,你分配清楚。咱们家不图别的,只图以后别拿孝道压着月娘,她才小小年纪,过的如此的压抑,二十边上的人像四五十的人守着家里像什么样子,难道一生就只能这么活了吗?!我都看不下去……”   “好。”赵显道:“娘,放宽心吧。这事,容易办。”   “多亏了老太太啊,老太太肯舍得,才有这事的办法。”赵掌柜想了想,就挺感慨,笑道:“改天我们再去走动走动。两家可是关系好。也不只是亲家而已。可千万别因为儿女姻亲,倒生疏了。我们得不怕叨扰才是!”   “是这个理!”赵娘子笑了,道:“我带着月娘一并去拜访,也答谢一二才好。”   答谢也未必非得放在嘴上,人去了,哪怕不说这个事,大家伙儿其实心里都知道。   赵娘子就带着赵月娘去了张家打扰。   张融融拉着赵月娘的手,笑道:“亲家有福气,这两个女儿长的是真好。我看都是有福之人。”   赵娘子笑道:“那也是托了老太太的福。我这个女儿之前千想万思的,总算是回来了。不容易啊。”   “一片为娘的心,我都懂。”张融融叫赵月娘和赵幼娘去说话了,只对赵娘子道:“布坊生意合作上的事情,就交给小辈们吧,慢慢来便是,不要走的太急,太快。”   “好,好。”赵娘子红着眼睛,道:“老太太。”   “啥也不用说了,都是一家人。”张融融笑道:“以后安平在赵家住的时候,还要托亲家照顾照顾,可别嫌女婿烦。”   “不嫌烦,绝不嫌烦,”赵娘子哈哈笑道:“我巴不得呢!”   年纪到了,就真的很希望儿女都在自己身边了。   赵娘子心里是真的万分的感激张融融。因为托了她的福,让她一切的妄想,成为了可能。以后儿女都在身边,都在膝下。不愁了,不愁了。   赵家也一定会蒸蒸日上的。万事就怕有心,就怕一家人齐心啊!   王安平从衙门里请了假,带着赵幼娘在运河周边的县走了走,坐船,或是坐马车,去逛了逛一些名胜古迹,两个人总是更自在的,也能增进感情。两家都不拘他们在哪里住,有时候在张家,有时候在赵家住,反正只是几步路的事情,有时候早上在张家,晚上就在赵家了,离的近就是这一点好。   特别特别好。   赵掌柜和赵显也终于是把赵月娘的丈夫给从他们家给笼络来了,当然不是拘着他,他是两头跑吧,赵月娘就基本常住在娘家了,她自然无有不满的,人宽心了不少,也吃的微微圆润了些。   明年。   张家搬进了大宅门。原来的屋就租给了徐玉珍。她带着两个孩子开始做起小买卖来,一开始是没有租店面,而是做了一个小推车,一女人两个孩子天天到赵家的小码头边上去卖吃食。有赵家的关系在,这个并不难。   但能白手起家,还是要有些手艺的,因她的吃食实惠又美味,渐渐的就有了些名气,每天能卖出好几锅了。然后就在赵家小码头边上租了一间小食肆,慢慢的就形成了规模。   她最大的愿望是能攒钱,然后在县城安个家。   有时候翠兰和春妮会去帮她。   大妮还是那个样子,每天舒心,没啥烦心事,只带带孩子,做点家事,大牛又简单,两人不心烦,日子自然无有不美的。他们这一辈子也注定是没有烦心的人了。在张家大宅门的庇护下,这样的简单的生存方式,成为可能,是令人想成为的存在。   过了几年,春妮和石头也定下来了,终究是架不住孩子心里乐意。但难得的是两人虽然弟弟妹妹多,需要拉拔,但两人也积蓄了不少实力。   石头已经全面接管了作坊,人手也增加了不少。是个大坊主了。   而春妮呢,手下还带着王浩这个小弟子,当年的皮小子,现在也被拾掇的听话又懂事,还能干,就跟着春妮开始干活,也能分不少工钱呢,弄的王安和夫妻美滋滋的。寻思着他自个攒一些钱,再加上他们两个的积蓄,足够在城里安家了,买屋娶媳妇都不是难事。   若只是普通人家他们是不敢多想,但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啊,是不是?!有张家这个靠山,哪怕是沾些光,想娶门体面的城里媳妇,肯定行的。以后又有他三叔照应,这日子,飞起!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11-15 22:51:26~2021-11-16 22:45: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游手好闲妞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就是这么恶毒 66瓶;六次偶然 2瓶;喵喵乖乖、哇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