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萧氏有贵女 作者:不会悟   文案:   萧国公府的小女萧曼只,人如其名,长得是娇软可人,美色动人   唯独性子喜静了些,十四年少有出过府,还是被圣上一旨婚约嫁给了世宁伯爵府的大公子,世人才有幸一睹她真容   世人皆知再美美不过宫中的林贵妃,可在见过萧曼只之后才知道,什么叫比仙人还要美上三分   萧曼只一直以为陈定方念念不忘的是他那位远嫁乌禅的公主   陈定方一直以为萧曼只念念不忘的是她那位青梅竹马的表哥   她不知他从初见那眼便是心动   他亦不知她对他早已芳心暗许   古代小夫妻婚后生活日常,彼此的白月光也是彼此的红玫瑰   男帅女美,婚后甜甜甜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甜文   主角:萧曼只、陈定方 ┃ 配角:下本待开《侯府有娇娇》求收藏,点专栏就能看到 ┃ 其它: ================ 第1章 赐婚   长安城百姓皆知,皇后娘家侄子,世宁伯爵府的大公子陈宁方与六公主容襄乃是青梅竹马的一对,只待公主及笄,陛下定会赐婚于两人,届时佳偶天成,必是桩佳话。   可谁知就在六公主及笄不久,陛下正准备赐下两人婚约之时,边塞外邦之国乌禅献上举国之宝,并愿甘为大燕附属之国,只为求娶大燕六皇女为乌禅国王后。   若是其他边塞小国,大燕庆帝或许会顾及血肉亲情与皇后母族的面子,驳回对方求娶六公主的请求,再从宗室择一皇族贵女,封为公主远嫁和亲了便是。   可乌禅国不同,乌禅乃是大燕与匈奴之间最直接的缓冲带。大燕与匈奴之间的纷争已有数百年之久,对大燕而言,若能得乌禅国归顺,在面对虎视眈眈的匈奴人时,相当于多了一个天然的屏障,地理位置不可谓不重。   一边是国土子民,一边是自己的最疼爱的女儿。庆帝犹豫许久,不知该如何决定才好。   “皇后,你说,朕该当如何?”庆帝揉了揉额角,有些疲惫问道。   皇后想起容襄这几日在她这边的撒泼哭闹,不是不心疼,只是她知道,对庆帝而言,江山永远占第一位的,饶是你再得宠,也撼动不了江山地位的一分一毫。   于是她轻叹了口气,终是硬下了心肠,“小六虽非臣妾所出,却是臣妾跟前长大的,从小贴心招人疼爱,臣妾自是不愿她远嫁的。可臣妾虽有私心,但作为大燕皇后,臣妾也知家事事小,国事事大,且乌禅既然诚心求娶小六,必然会善待于她,不让她受苦的。”   待长安被秋意浸染,秋风吹入皇宫之时,六公主已远赴乌禅,出塞和亲。   而就在六公主和亲后不久,一道赐婚的圣旨同时落到陈、萧两家之中。   萧曼只不曾想到,前些日子,婉表姐还在她面前惋惜六公主和世宁伯爵府大公子好好的一对,竟被中途插一脚的乌禅给活活拆散,结果几天之后,那被活活被拆散的其中一个,竟被圣上赐婚到她身上。   萧夫人看着尚处震惊之中的萧曼只,只能劝慰道:“其实圣上赐婚,也非坏事,只不过事出突然,始料未及而已。常听你哥哥提起那陈定方乃是年少有为之人,且立身正派,从不做那眠花宿柳之事,身旁也没什么妾室通房一流,倒也算良配。至于你和漱溪的事,唉,也是你们没有那命定的缘分……”   “母亲,女儿明白的,你不必担心。”萧曼只知道,就算她不愿意,也违抗不了圣上的旨意。与其闷闷不乐令父母担忧,索性坦然接受。   陈定方就算忘不了六公主,对她而言也是无碍的,大不了婚后相敬如宾便是。   而世宁伯爵府却是老早便得知圣上有意将萧家女许配给陈定方的。因此大夫人早早便开始打探萧国公独女萧曼只的底细,也是因为如此,对这桩婚事有些郁郁在怀。   “那萧家小姐据说已经和她外祖沈家的公子过了采纳、问亲二礼了,若非正要定亲时,沈家大夫人忽染重疾而亡,两人这会估计早就已经成婚了。圣上,圣上为何会将此女赐婚给我家定方?”   在大夫人看来,圣上赐婚,是为了补偿陈定方,既是补偿,那就该赐婚最好的女儿家才是。   那萧曼只虽说不错,萧国公府也是功勋豪爵之家,可和沈家差点将成的婚事,始终硌的大夫人心头不舒服。   比起大夫人的妇人盘算,世宁候显然要想地更多些。   如今太子地位虽稳,可西边的那位王爷却是虎视眈眈着呢,圣上自然也要为自己百年后太子的处境做打算。   萧国公府虽自萧老太公起便释了兵权,可萧家与陈家一样,乃是开国的功勋将相之家,在军中的影响力乃是一代累积一代的,哪有说释就释干净的道理。   圣上下旨赐婚陈萧两家,也是为了替太子笼络萧家。   而大夫人的抱怨,便引得世宁候有些不悦。“既没定亲,又何来成亲一说,那是我陈家未来的宗妇,哪有自家人诋毁自家人名声的道理,以后休要再提。”   世宁候在家中时,少有这般疾言厉色的时候,大夫人见此,只好噤了声,可心里越想越是难过那道坎。   想了想,觉着自己还是得亲眼瞧一瞧那萧曼只才行。   以往京中聚会,她因皇后早有意愿将六公主许配给陈定方,因此大夫人也不曾在意京中那些适龄的贵女,因此对萧曼只不太熟悉,如今却是打算好好相看相看的。   总归得知根知底,心里头才能放心下来。   而长安街头,百姓听说圣上赐婚陈萧两家,话题风向立马从六公主容襄与世宁伯爵府大公子爱而不得转到了萧家小姐与沈家二公子之间的阴差阳错之上。   这日萧纵正好约了陈定方来酒馆喝酒,不偏不倚,正好听到酒馆说书人说他家小妹与沈二之间的事情,刚开头听着还是那么一回事,夸他家小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端得是清灵雅致,秀外慧中。   可后面越听越不对味,什么叫他家小妹和沈二在月下石前情定三生,山盟海誓,这不是在污蔑他家小妹和外男私通吗。   还有虽被圣上赐婚给伯爵府大公子,可依旧心系青梅竹马的表哥,这简直就是明摆着说他家小妹不守妇道,有了婚约还想着别人。   一想到陈大就坐在他身边,说书先生说的这些想来他也全听进去了,萧纵便气不打一处来。   直接从包厢内冲了出去,一伸手便把那说书先生给拽了下来,“你可知妄论勋贵是什么个罪名?”   萧纵但凡闲暇时,便会和兵营的兄弟们来酒馆喝上几海碗子的酒,因此说书先生是认得他的。   这会当即双股颤颤,连声求饶起来,“不是小人一人妄论,而是现在街边小巷皆是这么传的,小人也只是混口饭吃啊。”   萧纵没想到这些人竟会这般揣测他家小妹和沈二,两人虽是青梅竹马自小一起长大的,可一直是极为守礼的,就连两人的婚事也是长辈们商议着定下的,这怎么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就演变成了这幅样子?   也不知这些流言蜚语有没有传到小妹的耳中。   萧纵当下也没什么心思喝酒了,只是到底是自己先约的陈定方,哪有把人撇一边自己先走人的道理,且陈定方将会是自己未来的妹夫,他也想知道,陈定方有没有误信这些流言蜚语,从而看轻他小妹。   于是在警告了那说书人一番后,萧纵回到了包间,见陈定方正一脸若无其事地从容倒酒。   萧纵和陈定方同在精兵营内任职,那里头多的是靠着祖上蒙荫来混日子的勋爵子弟,萧纵不太看得上那些手脚软弱的纨绔子弟,倒是和陈定方意气相投,也因此对着陈定方也没那么多弯弯绕绕。   “刚才外头说书人的话你也听到了吧,我问你,你是怎么看的?”   陈定方闻言,摇了摇头,“市井闲谈,当不得真。前些日子也没少见编排我的事,你听了之后又怎么看?”   见陈定方没将那些流言蜚语当真,萧纵也算松了口气。   虽说陈大和小妹的婚约乃是圣上赐下,可若陈大真的相信那些流言蜚语而轻视小妹,那萧家必当举全族之力也要退了这门婚事。   好在陈大的回答没让他失望,也让他愈发满意这位未来的妹夫来。   沈二那小子虽说是他表弟,从小也算是一起长大的,可沈家文官出身,家中子弟自幼学习孔孟儒生之道,浑身一股子书生的酸气,看着还羸弱,估计都禁不起他一拳头的,和萧纵的性子实在合不太来,倒是和萧家二房的老三颇有些投缘。   因此当时萧家长辈虽满意这桩亲上加亲的婚事,可萧纵却对未来妹夫不太满意,最后只得安慰自己,羸弱书生也有羸弱书生的好处,譬如他敢欺负小妹,他萧家男丁随便一个就能打的他找不着北。   现如今换成了陈定方,虽说萧纵几次与他切磋皆有胜负,不过萧纵倒是可以肯定陈定方的为人。   那被说书人破坏的兴致也回了些过来,拉着陈定方灌下三坛子酒后这才兴尽而归。 第2章 试衣   待萧纵归了家,便往萧曼只的宜心院走去,可谁知还没进院子的门,便被迎面而来的萧夫人拦了去路。   萧夫人膝下共得一儿一女,女儿从小贴心可人,事事不需要她操心。可大儿却是个前世讨债来的冤家,也不知像了她和萧国公两人谁的性子,从小便不爱诗书,偏偏喜欢舞刀弄枪,且嘴上还振振有词,萧家乃武将出生,哪能被子孙埋没了一身血气。   年长后更是不着调,时常和他那些军营的兄弟喝得个满身酒气回家,今日萧夫人老远便闻到一股酒气,不用想也知道,是她这不着调的大儿回来了。   “还不快速速回房沐浴更衣去,仔细你爹闻到你满身酒味,不动家法治你。”   以往萧夫人有命,萧纵哪敢不从,只是今日他听了那说书先生的话,有些怕自家小妹听到这些闲言碎语,会郁郁不欢,便同萧夫人道:“我找小妹说完事立马便回去。”   “曼只如今婚约在身,自然是要准备些东西起来的,你可不许扰了她。再说你也不怕你这满身的酒气熏到了你妹妹。”   萧纵想想倒也是,熏到小妹的确不好,可一想他在酒馆听到的事,便同萧夫人说了起来。   萧夫人闻言,叹了口气,“这事我也有所耳闻,但曼只出嫁在即,可不能被这些子虚乌有之事所扰。百姓啊,也就听一阵的新鲜,时间久了,也就腻了。只是听你所言,那世宁伯爵府的大公子当时也在场,那他是作何反应?”   萧纵闻言,免不得在母亲面前替这个自己很是满意的未来妹夫美言几句。   萧夫人闻言,点了点头,“倒不是听风便是雨的性子。午前收到世宁伯爵府的帖子,陈三小姐办了个赏菊宴,曼只正在邀约之列,我瞧着是陈大夫人想借着女儿的名义相看相看曼只。你既和他们家大公子交好,便在那日照顾着你妹妹些。”   萧纵虽自幼不爱舞文弄墨,可绝非一昧知道蛮力的莽夫,萧夫人说的含蓄,萧纵却听得明白。   是想让他找机会让两人相看一眼,总归知根知底些,不至于盲婚哑嫁。   “母亲放心,我定然将小妹照顾得稳妥。”   可谁知萧夫人忽然话锋一转,转到了萧纵身上,“你也老大不小了,妹妹都即将出阁,你这个做哥哥的可不能再整日不着调了。几日后林阁老的夫人古稀大寿,你且同我一道贺礼去。”   萧夫人想着林阁老家的两个孙女皆已及笄,书香传世的家族,育出来的女子多归娴静些,倒正可以治治萧纵这性子,且听说去林家说亲的门槛可都要被媒人踏破了,她也得紧着点。   再者说来,若与林家无缘,满京城诸多贵女,哪还能寻不着合适的,她也正是想借着这个机会,物色物色未来儿媳的人选。   可萧纵却是对此避之不及,想想若是娶了林家女儿,那岂不是等于有两个萧夫人,一个白天唠叨他,一个白天唠叨还不完,晚上还得继续叨,那日子还过不过啦。   于是他连连推脱道:“那日已和人约好赛马,男子当顶天立地,不可食言。”   说完又见萧夫人张口准备说他,他连连祭出陈定方来,“那日定方也会去。”果然见萧夫人一脸作罢,心想这未来妹婿竟还有这功效,那日赛马让他几让倒也无妨。   而宜心院里头,萧曼只正由着京中第一绣坊ー玲珑绣坊的绣娘替她量身裁衣。   因着萧曼只甚少出门,平日装束皆以舒适简便为主,少有准备宴会上所穿戴的衣物首饰。   而这一次的赏菊宴,她是怎么也推脱不得的,只能抓紧着备上。   好在绣娘不但手艺了得,同样也是走遍高门大户,最是懂这高门大户的衣着穿戴的。   知道萧曼只平日甚少参加应酬集会,又算是第一次前往未来婆母家中,便替她搭了好几套适宜的衣裙装扮。   皆是中规中矩的装扮,不会太出挑,夺了主人家的风光,也不会太平常,显得不够上心。   只是绣娘没想到,萧曼只的容色会这般出挑,这一身中规中矩的打扮穿在她身上,立马提了好几提,别人都是衣服衬人,放萧曼只身上却是人衬了衣服。   亏得这萧府姑娘甚少在外露面,不然就凭这等容色,哪还等得了圣上赐婚,萧家的门槛都得被媒婆踏破喽。   “姑娘真是好绝色,婢子也算是走遍京中各家,替各家小姐裁过衣服,量过身量的,少有见到小姐这般姝色的。记得上一次见,还是五年前在尚书府中。”   五年前,尚书府,说的便是五年前进宫的林贵妃了。   那等姝色,着实令人见之不忘,入宫前林家门槛就已经被前来提亲的媒婆踏破。   入宫之后,更是短短五年便爬到贵妃之位,并诞下一对龙凤胎儿女,乃是如今宫中最得宠之人。   不过萧曼只只当绣娘是说些好听话而已,她小时也曾见过林贵妃一回,自然知晓林贵妃何等容貌,可没觉得自己的容色能堪与她相比较。   不过也是给足了赏钱,毕竟这绣娘的手艺还有替她挑的穿搭真的没话说,不愧是京中第一绣坊出来的。   绣娘得了赏钱,又说了几句讨喜话后便走了。   而伺候在萧曼只身边的丫鬟们却觉得绣娘此话不假,她们也是从小伺候着萧曼只长大的,可到如今依旧没看厌萧曼只的容貌,只觉她们家小姐一日赛一日的好看。   从前她们只道表少爷有福气,能娶到天仙般的小姐。   如今只能说表少爷实在没未来姑爷有那福气,虽没了大美人之称六公主,却被圣上赐婚更加美貌的她们家小姐。   云巧作为萧曼只贴身伺候的大丫鬟,在替萧曼只收拾衣物首饰的时候,免不得有些可惜。   “刚那绣娘曾拿出一套粉花鎏金穿蝶广袖裙来给小姐试穿,婢子当时只觉小姐美的不似凡人,小姐纵然不想在宴会夺了主人家风头,可当平日衣物穿着也好啊,但小姐为何没选那套,却反而选了几件平平无奇的?”   “那衣服虽好看,可难免华而不实了些,上头鎏金丝线咯得我生疼,若日日穿着,岂不是自找罪受。”   云巧替萧曼只更衣时,也是摸过那粉花鎏金广袖裙的,只觉得那丝线细滑轻柔,并不觉得哪里咯手。   不过一想到萧曼只那一身娇惯细腻的肌肤,也不怪觉得咯人。 第3章 赴宴   “那小姐可有伤着,且容婢子给你拿伤药去。”   “哪有这般娇弱,不过穿着不太舒坦罢了。”萧曼只喊住了云巧,并把刚做好的大氅递给了她。“如今秋日渐寒,哥哥总是自仗筋骨强硬,不知适时添衣,可莫要染着风寒才好,你且把这替我送去。”   云巧接过大氅,瞧着大氅上细密的针脚,道:“为了做好这大氅,小姐着实废了几日功夫,大公子知道了,定然爱惜。”   而萧纵也的确是爱惜地不得了,为此还同他在精兵营里头的兄弟们炫耀了一番。   “就你那整日舞刀弄枪的阵仗,可得小心着些别把这大氅给弄坏了,毕竟以后你家小妹亲手缝制的衣裳,可另有别人要穿喽。”说着,众人皆眼神揶揄地看向一旁的陈定方。   京里谁不知圣上赐婚陈、萧两家,萧纵那位时常挂在口头的小妹,未来可不就是陈定方的夫人。   说起来这陈定方也是桃花顶好的命,前头有金枝玉叶的六公主,后有温雅娴静的萧家小妹。   他们成日听萧纵炫耀家中小妹,皆对这久居深闺,极少露面的萧曼只多少有些好奇。   因此不免问道:“话说定方兄可曾见过你未来那位夫人?”   在圣上赐婚前,连萧曼只这个名字,陈定方也是从萧纵嘴里得知的,又哪里会见过。   萧纵自然也知道陈定方从没见过萧曼只的,便避着人,拍了拍他肩膀,“三日后的赏菊宴,我将陪同曼只一同前往,倒时可要好酒招待啊。”   陈定方自是知道那日萧曼只会过来。说没个好奇是不可能的。   虽然两人因圣上赐婚而被绑在一起,可那毕竟是未来要携手相伴一生的人,谁不想知道那人到底是何模样,又是何性情。   不过面上,陈定方却是不显露声色,“倒是听三妹说过,要学那魏晋之风,摆个曲水流觞的诗词雅集,酒水自然管够。”   萧纵一听什么曲水流觞,便大感头疼,都想着那日要不推脱了,省得听人吟诗作赋的,没得酸了自己。   可一想到萧夫人的嘱托,萧纵只得安慰自己,这起码还有酒,做不出诗词歌赋,还能饮酒。   陈定方是知道萧纵腹中有几两墨水的,真要勉强他参加,府中酒都不够他罚的。   而且世宁伯爵府到底是勋贵出生,哪有重文轻武之理,便又添道:“宴会设在城郊的庄子里,里头有跑马场,你要是嫌吟诗作赋无趣,倒是可以赛上几圈。”   萧纵闻言,总算来了兴致,“好兄弟,还是你懂我。前些日子西郊赛马赛的实在不尽兴,那时我们可要好好赛上一场。”   原先萧纵还想着怎么才能让两人在不越矩的情况下见上一面,毕竟男女不同席,真要整那个曲水流觞的,自然也是男女相隔的,他哪有随便带小妹进男席的道理,他为人看着虽粗,却粗中有细,该顾及上的,他还是有所顾及的。   可这跑马却是不一样,虽说也分个男女,可马场那么大,你站边上远远瞧上一眼,谁还能说你不守规矩?   而一转眼便到了赏菊宴那一日,萧曼只由萧纵带着赶往京郊世宁伯爵府的庄子里头。   陈家的几位姑娘早就对这位未来的大嫂充满好奇,一听萧国公府的人到了,眼神皆是一同往来人身上转。   大夫人自然比家中几位姑娘们稳重,虽没有像陈家几位姑娘那样表现出来,可视线也免不了往来人方向看。   萧纵成日拉着陈定方喝酒跑马,陈家家眷们自然认识,因此见萧纵带着一身着鹅黄纱裙的妙龄女子进来时,自然知晓那身着鹅黄纱裙的女子,便是萧曼只了。   只不过萧纵很快便被陈府小厮引去了男宾处,萧曼只这边自有陈府的丫鬟们带着她往里面走。   萧曼只虽说少有参与京中各大世家贵族的聚会,可国公府的出身和自幼养成的大家气度,自然不会让她怯场,面对来往皆是陌生的面孔,萧曼只沉声稳气,含笑得体,步履轻柔中却带着沉稳,让一直在旁观察的大夫人微微觉得满意些。还好,不是个娇怯咳喘的病西施。   陈三小姐作为这次赏菊宴的主人家,自然在萧曼只进来之后,第一时间迎了上去,待她看清楚萧曼只的容貌后,不由怔了一怔。   每年宫中赐宴,她作为世宁伯爵府的嫡女,自然是有资格跟着家中长辈入席的。   天子与臣子同乐,皇后便率领后宫众妃嫔与臣子的家眷们同饮。而后宫妃嫔之中其中最令人见之不忘的便是如今正得宠的林贵妃了。   用天仙来形容林贵妃都不为过,饶是生了一对龙凤胎之后,依旧美貌不减,反而愈发丰腴娇媚。   而萧曼只的容貌,却可与林贵妃一较高下,陈三姑娘甚至觉得林贵妃若与萧曼只同岁,恐怕还会是萧曼只更胜一筹。   怪不得萧曼只从不参与京中各类宴会场合之中,这般容貌,自然是要好好藏起来的。   陈三姑娘在晃神一会后,立马反应过来,亲切上前拉起了萧曼只的手,“这位便是萧姐姐了吧,姐姐可唤我名落萱。”   见陈三姑娘主人家的做派以及听到她的名字后,萧曼只自然知道,她便是陈定方的三妹,世宁伯爵府的嫡姑娘了。   萧曼只也顺势喊了一句:“落萱妹妹。”   陈三姑娘没想到萧曼只不光人长得美,连声音都这般好听,要知林贵妃虽美,唯独嗓音是一大痛,也不是说难听,只是到底粗了些,张嘴说话总觉得让人与她那张天仙般貌美的脸不大相配,因此林贵妃若非必要很少在人前说话。   而萧曼只的声音却是宛若玉珠落地,极为清灵动听。陈三姑娘心想好在萧曼只从不出府赴宴,否则这容貌,这声音,得引多少女子心生嫉妒。   她原先还担心因为六公主的原因,哥哥会对这赐婚的人儿心怀迁怒,眼下的担心倒是多余,就这般的人儿,世上能有哪个男人舍得不好好捧在心尖上珍惜。 第4章 诋毁   待陈三姑娘将人引到大夫人跟前时,大夫人在看到萧曼只绝美的容貌后,轻蹙了下眉,面色虽然很快恢复平静,可心里刚对萧曼只的那点满意又全散了个干净。   美貌过甚堪比月满则亏,名门贵族娶妻皆娶一个贤字,容貌倒只是次要的,若为世宁伯爵府的宗妇,必然少不得得与宫中贵人,京中世家们打交道,这般容貌,也太过惹眼了些。   她记得萧国公夫人乃是出自以诗书传世的沈家,萧夫人的容貌之美,是偏向娴静端庄那一块的。而萧国公则是方脸粗眉,典型武人的长相,也不知两夫妻是如何生出这般容色的女儿的。   萧曼只不知大夫人只一个照面便已经对她有所不满了,只将该做的礼数做周全了,让大夫人挑不得其他错处来。   而大夫人纵然心里不太满意萧曼只,但面上还是得给足面子的。于是将萧曼只唤到跟前,将手中的羊脂玉镯退了戴在萧曼只的手腕上。   玉是上等好玉,通体剔透,戴在萧曼只的手腕上称得她的肌肤愈发剔透白皙。大夫人看了眼便移开了眼,只让陈三姑娘带着萧曼只四处逛逛去。   萧曼只多少也能察觉到大夫人对自己不太满意,她有些不明白初初见面,她礼数也处处周全,为何会惹得大夫人不满。   不过她也没多问,神色不变地同陈三姑娘一起退了下去。   而陈三姑娘对自己这个未来的大嫂倒是热情,处处照顾周全。   受邀参宴的其他贵女见陈三姑娘身边忽然走着一位容色出众的眼生女子,四下一打听,才知原来这人竟是萧曼只。   “原先还有传言说这位从不于人前露面,想来是貌丑,如今瞧来,这般容貌,是该好好藏在家里。”   “你们可听说这萧曼只曾差点与她母家表哥订下婚约,若非她母家表哥的母亲忽然染重病去了,陛下又赐婚地忽然,她与大公子原本也没这缘分。”   “还不是公主大义,为国和亲乌禅,才有萧曼只捡这便宜的份。我可听说了,她那母家表哥出生书香名门的沈家,如今却还只是个小举人,我瞧着未来也没什么大出息,哪敌得上大公子,嫡长出身,未来可是要继承世宁伯爵府爵位的。”   说话的是礼部尚书家李家的四女,在六公主和亲前,曾是六公主的伴读之一,因此话里多少有替六公主涨颜面,而贬低萧曼只的意思。   而且她以往整日跟在六公主身后,自然是见过陈定方的,见他风姿气度不凡,诗书骑射俱佳,芳心早已暗许,不过她也明白,陈定方和六公主才是一对,不是她的,肖像不得,也不能肖像。   可谁知乌禅会忽然求亲,在六公主和亲远嫁之后,李四姑娘本以为自己有了机会,哪成想半路杀出个萧曼只来。她不敢迁怒圣上,只能把满腔怨气发泄在萧曼只一人头上。   就凭着圣上的赐婚,就夺去了她心心念念之人,她如今能维持明面上的风度,已是不易,想让她给萧曼只好颜色看,想都别想!   而李四姑娘此言一出,与她交好的贵女们自然连声附和起来。   “先头萧老太君五十寿诞的时候,我倒是远远见过这萧家小姐一面,那时她那位差点就订下婚约的表哥就站在她身边,一男一女,站在湖边的亭子里头,诶呦那场景,都可入画了呢。”   这话不可谓不恶毒,明面上羡称是一对璧人,话锋里头,就差没把萧曼只的清誉按在地上踩了。   “听你们这么说啊,我倒是可怜起她那母家表哥来了,只能说造化弄人哦。”   这用来办赏菊宴的场地,再大也就围墙大,这些贵女们对萧曼只的诋毁之言,萧曼只自然是听到了。   作为这次赏菊宴的主人家,陈三姑娘笑得也有些尴尬起来。   客人来你家做客,竟被恶言诋毁,关键是萧曼只的清誉不仅仅关系着她自己,还与陈家一同牵连着。   “不知这位是哪家的姑娘?”萧曼只走上前,同那个诋毁她和表哥在湖边亭子里举止不清的女子说道。   说话的人在见到萧曼只之时,便已经开始心虚起来,可身边那么多人围着,她总不能先输了气势,便道:“我乃中书左检校之女。”   “原来是张检校之女,我方才听你说,曾在我祖母大寿时看到我与表哥两人站在湖边凉亭里,可要知去过萧府的人都知道,萧府只有湖,可没什么亭子。”   “那是我看错了,哪怕没亭子,那你们两人也是单独站在湖边。”   女子说完,听见萧曼只轻轻笑了一下,“哦,是吗。可是我家院子虽有一湖,可湖边却搭了唱戏的台子,那日祖母大寿,为讨她老人家开心,我母亲特意寻了京中最好的戏班子来登台唱戏,一直从客来唱到客散,湖边可是一直热闹的很。莫不是张小姐又想说自己记错了,还是说这原本就是你瞎编乱造出来的?”   “我,我,我……”萧曼只的连番质问,让张小姐彻底哑了声,她的确没见过萧曼只和她表哥在一处,会说这些话,也不过是为了能讨好李四小姐,能融进她们的圈子而已。   萧曼只见目的达到,也不再咄咄逼人,“谣言伤人最是可怕,还望张小姐谨言慎行才是。”   张小姐掩了旗鼓,可李四小姐哪能被萧曼只轻轻揭过去,“谣言?这张小姐说的可能是编造,可你和沈家二公子的事,那还能是我们瞎编乱造污你名声的不成?”   萧曼只见这李四小姐对她有着掩不住的敌意,暗想自己应不曾开罪过她才对,没想到自己不曾害人,别人却有加害之心。   “我和表哥的事?还请这位小姐讲明白些,倒是是什么事?”   “我倒是第一次见过这般不要脸面之人。你既然要说,我便说个清楚明白,现在京中谁不知你和沈二差点订成了婚约,又是姻亲,从小青梅竹马长大的关系,要没点首尾,哄谁呢?”   “那照你这般说来,凡是家中有表哥的,皆是不清不楚的喽?那还请问这位小姐,你家中可有表哥?”   世家贵族,一向以姻亲关系互相扶持维系,在场众人里,随便挑出一个来,都是有表哥表弟的,李四小姐自然也有。 第5章 推脱   李四小姐不知萧曼只竟是这般口舌伶俐之人,想辩驳,只是一时之间想不出辩驳之词来。   而陈三姑娘也是见势插话进来,“好了好了,今日难得雅兴,该当赏菊赋诗才对,然后再饮一杯菊香淡酒,才不顾这大好天光。”   因是皇后母家,世宁伯爵府在朝中有着举足轻重之地,主人家都发话了,也没人敢当面拂了人家的脸。   于是皆面上一派祥和地坐到席上,看着脚边溪流潺潺,酒香阵阵,诗性一起来,也便投身到了玩乐之中。   这赏菊宴陈三姑娘可是用心准备了多日,曲水流觞更是用心安排,如今她快及笄,若将宴会办得成功,于她未来的婚事也大大的有利,且她也是打算借着这一次,好好展露一下她的才名。   萧曼只来赴宴的目的本就不是为了出风头,更不会夺了主人家的彩,只在那杯盏闻鼓而停,正好飘至她跟前时,做了几首中规中矩的诗词,饮了几倍淡酒。   而反观李四小姐就有些太过急于表现自己了。   作为公主伴读,李四小姐从小便由当朝大儒教授,虽说学得并不如其他五位伴读,可她的学问放在一干深闺女子面前,也是拔尖的。   她见萧曼只做的几首诗词平平无奇,便想在这上面压她一头,让她见识见识自己的所学才华,谁知用力过猛,一下压过了主人家的陈三姑娘,虽赢得满堂喝彩,可到底引了主人家的不快。   不过陈三小姐养气的功夫也是绝佳,并没有表露出什么不满来,非但如此,还将今日的彩头亲手奉上。   李四小姐得了彩头,正是意气风发之时,又听陈三小姐提议酒水醉人,不若去马场看几场热热闹闹的马球散散酒气,感兴趣的也可赛上几场后,自然连声附和。   李四小姐这伴读可不是白当的,除了陪六公主读书,自然连六公主最爱的马球也不落下。   平日在宫里头,她也会陪着六公主赛上几场,因此对自己的马上功夫还有球技自然极有信心。   之后她又想到今日赏菊宴还一同邀请了其他贵族世家的子弟过来,曲水流觞男女分席,纵她表现得再好,没想要的那人欣赏,也没什么大作用,可马球却不同,马场那么大,纵然男女分场,可哪能真隔的严实。   想到陈定方素日最是喜欢赛马打球,若他被能看到自己马场上的风姿,引以为同好……想到这,李四小姐便愈发期待起来。   又看了眼一看就是弱不禁风的萧曼只,想着若是让她上马,恐怕只会洋相尽出吧。要是这一幕被大公子看在眼里,看你这张狐媚脸蛋还能勾引地了谁。   “听闻萧小姐出身将门,想必这马术也十分了得,必然不会辱没了家中门楣的吧。往日里头极少有机会能看到萧小姐的风姿,今日不妨让我们见识见识?”   有李四小姐带头,众人自然起哄起来,“是啊是啊,往日难得见到萧小姐,今日正好凑巧,不若让我们见识一番什么叫将门之女?”   萧曼只不明白这李四小姐为何今日就抓着她不放,先前伙同别人诋毁她名声,此时又半是胁迫地逼她上马,若她不会骑马,结果被她们激地一时头脑发热上了马,恐怕是要洋相出尽的。   哪怕自己最后还是没有上马,恐怕在她们眼里,自己就是个只会装样又不知礼数的,以后自己还有得被她们用恶言议论的时候。   而一旁的陈三姑娘饶是再好的修养,也被李四小姐今日一而再再而三的针对给弄得十分不悦。   如今谁都知道萧曼只将会是陈家未来的宗妇,代表的除了萧家也是陈家的脸面,可她倒好,赴宴做客,却处处给主人家没脸,恐怕今日这事传出去,也没人再敢轻易邀约李四小姐去家中做客赴宴了。   “以后但凡陈家设宴,自然少不了萧姐姐操劳的时候,你们哪愁没机会见她啊。”陈三姑娘的这番话,已经是在明确告诉大家,萧曼只代表了陈家的脸,还望大家见好就收,不要给彼此没脸。   一般人闻言,自然打个马虎眼就把事情揭过去了,可李四小姐却不是,本就是因为嫉妒才处处针对萧曼只的,如今又听了陈三姑娘这番话,妒火更是遏制不住。   “说起来世宁伯爵府也是靠军功起家的勋爵之家,萧姑娘既然日后是要嫁进伯爵府的,那马术想来更是不会太差的,这让我愈发想一看萧姑娘在马场上的风姿了呢。”   李四小姐身边有看不过去的,轻轻扯了扯李四小姐的袖子,可李四小姐却仿若未曾察觉,逼得萧曼只愈发得紧。   “姐姐这般相邀,本该赏脸一赛的,奈何今日没带上骑装,衣裳不便,不宜上马,倒是要扰了姐姐的兴致了。”萧曼只今日本只打算看人赛马打马球,就没打算下场,因此只准备了赴宴的衣裙,确实没准备骑装。   而李四小姐却以为这只是萧曼只以没有骑装作为借口推脱的说辞,愈发肯定了萧曼只是不会骑马的,想让她在陈定方面前出洋相的念头愈发强烈。   “骑装我倒是多备了一套,刚好我们身量相仿,倒是可以借萧小姐一用的,还望萧小姐不要嫌弃就好。”李四小姐这番说辞,算是彻底断了萧曼只的后路,让她再没有借口可以推辞。   陈三姑娘往前走了半步,挡在了萧曼只跟前,“哪有客人来主人家做客,还要借用客人衣服的道理,我今日原本预备着下场的,也多准备了一套骑装,正好借萧姐姐一用。”陈三姑娘已经想好了,到时自己也一同下场,也好对萧曼只有个照应。   虽然陈三姑娘挡在她跟前,替陈家维护脸面也有一部分原因,但萧曼只还是有些感激,再藏拙就有些对不起主人家了。“那便谢谢落萱妹妹了,只不过我马球只能说勉强有个花架子,到时还望诸位姐妹们不要笑话了才好。”   李四姑娘心想还笑话,这次非让你出个大糗,在人前抬不起头来才好呢。 第6章 马场   随后,陈三姑娘便领着萧曼只去换上了骑装,因着她比萧曼只先一步换好,便站在门口等她。   待她看到身着火红骑装的萧曼只出来时,瞬间被晃了晃神。   陈三姑娘样似大夫人多些,长相偏柔美端庄些,因此太烈的颜色着在她身上反而会压了她的容貌。这套骑装若不是款式很得陈三姑娘喜欢,不然也不会带出门来的。   刚好萧曼只没带骑装,陈三姑娘想着自己压不住这般烈的颜色,索性就将这套骑装借给了萧曼只。   没想到她压不住的烈色在萧曼只身上竟反衬地穿衣的人儿愈发明媚娇艳,原本就是十分的好颜色,更是添了三分的惊艳,这般好容貌,似乎天生就该配烈色的衣裳才对。   “萧姐姐真当好颜色,妹妹的眼神都差点挪不开来了。”   萧曼只觉得陈三姑娘穿着骑装也很是好看,便夸赞道:“落萱妹妹也不差啊,你身上这套骑装的样式很是别致,衬得你高挑纤瘦,肤色白皙,很是好看呢。”   “萧姐姐你就别取笑我了,有你珠玉在前,我这瓦砾啊哪还敢争辉。”   正说话间,便有丫鬟过来催促,说其他几位小姐都已换好衣裳,就等两人呢。   陈三姑娘闻言,便拉着萧曼只往马场赶去。   等到了马场,李四姑娘看到身着火红骑装赶来的萧曼只时,气得捏紧了手中的马鞭。   因为她身上穿的也是烈色的骑装,本以为这套骑装穿在她身上能替她的容色增分不少,可她在看到萧曼只之后才知道,有的衣服穿在貌美的人身上,不是衣裳反而是人替衣裳增添颜色。   萧曼只这一出场,对比之下,立刻将李四小姐原本就只能说是清丽的容貌大打了折扣。   李四小姐又不能冲上去,命她脱了这身衣裳,只能暗暗心想等你待会出了丑,恐怕再好看的衣裳都挽不回你的面子。   而陈三姑娘见人都到齐了,便命人将养在庄子里头的几批温驯母马给牵了出来。“这几匹马都是受过特殊训练的,性格温驯,脚程却快,诸位姐妹都来挑上一匹吧。”   众贵女闻言,纷纷上前挑选自己心仪的马匹。   陈三姑娘又怕萧曼只不擅骑马,便特意牵来一匹最温驯的带到她身前,“这匹马名唤流云,是这批母马里头最温驯的一匹。”   萧曼只闻言伸出手,流云则是温驯地在她手掌上蹭了一蹭。“真是通人性。”   李四小姐见这一幕,哂笑一声,心想再是温驯的马,要驾驭起来也要费点功夫,更何况驾驭着马匹挥杆打球了。   而她挑选中的,便是这批母马里头性子最烈的,李四小姐会选这一匹,自然是想在马上都压上萧曼只一头。你选了最温驯的,都能骑成那副鬼样子,而我选了最烈的,却能出风出彩。   这时,马场上尘土飞扬起来,陈三姑娘看了一眼,冲萧曼只道:“是大哥他们回来了。”   就在贵女们玩曲水流觞的功夫,男宾们早已驭马跑了整座山头,如今正跑完回来。   萧曼只闻言,不由望向那一边,虽不认识陈定方,可内心的好奇驱使她不由向那一处看,只可惜隔得太远,又尘土漫天,她连自己的哥哥萧纵都是模糊辨认出来的,更别说陈定方了。   陈三姑娘见萧曼只视线一直落在那一头,想着萧曼只估计是在寻陈定方,不过她也只两人从未见过面,这么瞧着也瞧不出什么来,便出声提点道:“大哥这次赛马竟是赢了萧大公子,拔了头筹呢。”   有陈三姑娘这么一提醒,萧曼只很快便锁定跑在萧纵前头,拔得头筹的那道身影。   远远看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侧脸,但模样看起来……应是不差的。   碍于场中人多,萧曼只看完很快挪回了视线,不敢再多看一眼。   而李四小姐却是很快便锁定了一马当先的陈定方,眼神久久不愿挪开。   等陈定方骑马过了她视线所能及的位置之后,她才收回了视线,却发现萧曼只正一脸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李四小姐瞬间有种心事被看穿的羞恼,不过很快又反应过来,若不是萧曼只,她又何须偷偷看他,于是反过来狠狠剜了萧曼只一眼后,便翻身上了马,抽出球杆,一脸挑衅冲萧曼只道:“萧小姐怎还不上马,莫不是怕了?”   萧曼只笑了笑,也没多言,只迅速翻身上了马。   而陈三姑娘则是唤上陈家其他的几位姑娘,与萧曼只组成一对,想着到时球场上也好有个照应。   萧曼只久不在京中各类宴会上露面,也是有原因的,萧曼只幼时因为胎中不足,自小体弱,时常生病,萧夫人寻边京中名医,吃遍各类汤药都不见好。   也是听闻京郊无量庵的晋元师太有套养气的功夫,可以调身养息,没准可以治疗萧曼只的胎中不足。   便忍痛将萧曼只送到无量庵里头,跟着晋元师太学了几年养气的功夫,倒还真就治好了胎中不足。   不过在萧家人接回萧曼只的时候,晋元师太也特意嘱咐过,虽说养好了胎中不足,可还是得静养几年,少碰人烟,少听嘈杂。   因此萧曼只才甚少出府,不过怕萧曼只待在府里会太过无聊,萧夫人或是萧纵偶尔会带着她去庄子小住几个月,萧曼只也是在那时候学会了骑马打马球,而且还是萧纵亲手教出来的。   萧夫人在得知萧纵竟带体弱的妹妹骑马打马球,惊得差点学萧国公棍棒处置,还是看萧曼只并无大碍,气色反而好了许多,这才放心下来。   所以李四小姐光凭借着外貌断定萧曼只不会马术,只能说她彻底失算了。   此时马场上,李四小姐看着萧曼只不断抢过她杆下的球,又绕过他人的阻碍,将球投进去的时候,满脸的不可置信。   萧曼只不是不会马术吗?   是了,她从没说过自己不会,先前各种推脱恐怕是故意装出来轻敌的,好马场上一举出彩,没想到这萧曼只竟是这般心机。 第7章 坠马   发现自己被萧曼只当成顺杆搭桥的杆子使,李四小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眼瞧着萧曼只又一杆进球,李四小姐哪能被她得逞,骑马飞速上前,想要截下萧曼只手中的球。   可哪知萧曼只也在时刻留意着周围,见李四小姐挥杆过来欲抢她球,立马调转了方向,球将将从李四小姐的杆子上擦过,控制权又回到了萧曼只手中。   躲过李四小姐后,萧曼只控着球正欲挥杆进洞,谁知李四小姐忽然调转了马头,挥出了一杆。   只是那一杆并没有打在球身上,而是一下拍打在了流云的前蹄上。   流云吃痛,哪怕平日再是温驯,这会也免不得狂躁起来,萧曼只一下没有防备,被流云甩出了大半个身子。   而挥杆打在流云身上的李四小姐却因为流云吃痛狂躁,后蹄一蹬,刚好踢在了她身下那匹马的马肚子上,那马本就是同批里头性情最刚烈的,流云吃痛尚且狂躁,更别说它了。   李四小姐伤人不成,自己却被惊马颠簸下了马背,摔在了马场上。   而那边萧曼只也因为流云的愈发狂躁而渐渐控不住缰绳,眼看就要因为失去体力而摔落马背,却并没预感中的痛楚传来,而是平稳地落到了另一匹马上。   她还尚带着未定的惊魂看着把她救下的人,发现对方也正低头看她,四目相对时那人又迅速把视线挪到了前方,不再看她。   而耳边忽然传来萧纵的声音,“小妹你可有哪里伤着?”   萧曼只转头,发现真的是萧纵,此刻正驭马跑在她身侧,一脸紧张地看着她。   萧曼只这才慢慢回神过来,自己被人救了下来。那救自己的人?萧曼只又抬眸看了眼救下自己的人,发现对方有张极其俊朗的脸,眉峰挺拔冷峻,棱角冷硬分明,偏偏有双多情风流的桃花眼,此时见萧曼只正盯着他,眼神又再次错开了去,不过却是开了他紧闭的薄唇,“可还无事?”   萧曼只摇摇头,“无事,多谢……这位公子相救之恩。”   等萧曼只落地下了马,才知道救下自己的,便是自己御赐婚约的未婚夫,世宁伯爵府的大公子陈定方。   原来在男宾赛马回来后,萧纵见那头女宾们正在举办马球赛,眼尖地发现自家小妹居然也在其中之列,想起萧夫人的嘱托,萧纵便叫住了陈定方。   “那边在打马球,我们不妨一同去凑凑热闹?”   陈定方正想说女宾们打马球,你个大男人凑什么热闹,可看到萧纵挤眉弄眼的神情,哪还能猜不出萧曼只定是在其中之列。   好奇心驱使他跟着萧纵开到球场边,结果第一眼就被场中一身着烈色骑装的女子精湛的球技给吸引了过去。   结果萧纵指着那烈色骑装的女子一脸得意的表情,“瞧见了没,那就是我家小妹,怎么样,马球打的不错吧,我和你说,她的球技那可都是我教出来的。”   就在说话间,陈定方便发现她身后的李四小姐调转马头追赶而来,然后朝萧曼只挥动了手中的球杆。   陈定方自然也是马球行家,这一眼,就看出了危机来,也顾不上男女大防,立马驱了马,闯进了场中。   而李四小姐的球杆果然狠狠地打向了流云的前蹄,萧曼只在流云失控,即将掉下马的时候,正好被迅速赶来的陈定方接住,这才没落下马去。   这会李四小姐倒在马场上,坠马断腿的疼痛让她脸色苍白,几近昏厥,可偏偏又让她看到萧曼只被陈定方救了下来,此时正安稳地坐在他的马上,靠在他的怀里,两厢处境比较,更是气得李四小姐直接晕了过去。   而陈三姑娘见萧曼只被陈定方所救,自然松了口气,只是再看那头坠马昏迷的李四小姐,陈三姑娘赶紧地吩咐人把李四小姐从场中抬了出去,然后喊来了大夫替李四小姐救治。   场中的其他贵女被这一幕惊得赶紧下了马,跑出了马场,生怕自己的马也会受惊,把自己从马背上摔下去。   萧曼只被陈定方救下后,便被安置在了庄子的客房里头。   陈三姑娘办事周到,生怕来庄中赴宴的宾客出个好歹,因此早早备下了两名大夫。   大夫一番检查后,确定了萧曼只除了手上些微的擦伤和收到点惊吓外,并没有什么大碍。   而外头,萧纵却差点和李尚书家的两个儿子打起来。   两人闻家里小妹坠马受伤,还没问清缘由,只知道因为萧曼只的缘故,导致他们妹妹坠马受伤的,因此冲着萧纵讨要说法。   萧纵没想到这害人的还要来倒打一耙,他们心疼妹妹,他比他们还心疼自家妹妹呢,一肚子火气没处撒,正好送上门来了。   别看李家有两兄弟,萧纵就一个,可李家两兄弟成日沉迷酒色,又没习过武,哪有整日舞刀弄枪的萧纵来的结实,萧纵只需一只胳膊就能把两弱鸡崽子提溜起来暴打一顿。   不过萧纵成日虽没个正形,却也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落下给人拿捏住的把柄。于是捏紧的拳头又放了下去,提着李家兄弟两吓唬了一顿后,便把人放了下来,全程除了衣领,是半分都没碰到他们。   可绕是如此,李家兄弟还是吓破了胆,知道这萧家霸王的名头还真不是虚的,色厉内荏地放了句:“你等着瞧,这事没完!”之后,便灰溜溜跑了。   后头听说他们不顾大夫不可挪动病人的劝告,执意把伤腿的李四小姐带走了。   庄子到京中的路也不平坦,马车一路颠簸,李四小姐因着两个不着调的哥哥,吃了苦头不说,最后还留下了瘸腿的遗症。   而两人受伤的事,自然也惊动了大夫人,听人禀报了事情的缘由之后,便让人把陈三姑娘叫了过来。   陈三姑娘这会也正准备找大夫人拿个主意呢,李四小姐坠马伤了腿,萧曼只也是差点坠马,两人骑的又皆是世宁伯爵府的马,人也是在世宁伯爵府伤的,这事世宁伯爵府自然是要给个交代的。   作者有话要说:  水痘出好了,恢复更新,大家冲着我病好立马就更新的份上,给我个收藏鸭。 第8章 思量   大夫人到底是大风大浪经历惯的,相比陈三姑娘的不安,大夫人倒是镇定地多。   “既是有那么多人看见,是那李四小姐先害得萧家小姐惊了马,那这事哪怕到圣上面前说,都是没理的。世人只会觉得李家教女不严又胡搅蛮缠,凭填笑话罢了。不过……”大夫人话锋一转,“我们也不能什么都不表示,过些日子派人送些补品去李家,顺便探探李家人的口气。”   “女儿省得了,只是萧国公府那边,女儿该如何行事才好?”   萧曼只身份特殊,即不算外人,可没入门,也不算家里人,这个分寸陈三姑娘有些不好把控。   陈三姑娘的话,让大夫人愈发觉得萧曼只与世宁伯爵府八字不合,这才第一次来,就差点摔下马。   不过当着女儿的面,大夫人也没流露什么不满的情绪,只问道:“大夫看了怎么说?”   “只是受了点惊,擦破了点皮,倒是没大碍。而且萧姐姐还是大哥从惊马上救下来的呢。还好大哥及时把人救了,不然看李四小姐的样,这会可不敢想。”想到那时场景,陈三姑娘依旧心有余悸。   “那便让你大哥好好护送着萧家小姐回去,再送些上好的膏药和宁神养气的药材去萧府。”   而萧曼只在经大夫诊察无碍后,拜别了大夫人和陈家几位姑娘以后,便打算起身告辞了。   只是等她准备上马车时,却发现前边骑马同行的,除了萧纵,还有陈定方。   因此上马车的动作缓了缓,这时陈定方也忽然转过了头,两人视线刚好撞在了一起。   萧曼只忙扭过头不再看他,又觉得自己此举好像显得更加欲盖弥彰,不禁面上有些发热,上了马车后,便迅速放下了帘子。   殊不知陈定方看着她略带慌乱的模样,面上一派和煦,他的好心情边上的萧纵感知最明显。   “你小子今天心情倒是不错嘛。”   “能胜萧兄拔头筹,自然值得喜悦。”   萧纵闻言,明显不太服气,“那是我故意让着你的,好让你在我妹妹面前出出彩,长长脸。”   “如此竟是要多谢萧兄了。”   “别客气,你我兄弟一场,我自然得提携你一把的。”   陈定方扯了扯嘴角,把脸上差点挂不住的笑摆摆正,心想倒还真不客气。   “不过你既已见着了我家小妹,那觉着我家小妹如何?”   想到在马场上救下萧曼只时,萧曼只那双如受惊小鹿般带着微蒙雾气的双眸,还有刚才上马车前见到他又迅速扭头上车的娇憨模样,陈定方心念动了动,不过面上依旧那副不悲不喜的清心居士做派,“自然是端庄得体,落落大方的。”   而马车里萧曼只见马车启程有一会了,想着陈定方也不会时不时扭头往回看才对,因此伸手将门帘掀起了一角,可一想又不太妥,又缩回了手。   云巧见此,以为是萧曼只有些闷着,便道:“京郊路上沙尘太大,小姐若是闷,须得先忍忍才好,过了这段,沙尘就少了,云巧再给小姐掀车帘透气。不然被沙尘飞落眼睛里,可就有的难受了。”   萧曼只想掀车帘本就不是因为闷,听到云巧的话,倒有了臊意,“秋意凉爽,倒也不闷,既然沙尘大,那便不开了。”   “不过小姐,你刚才可有看到陈大公子?”   自然看到了,还因此被他抓了个正着。不过纵使萧曼只心里再是羞愤难当,面上却是神色如常,“只是远远瞧着一个背影。”   “那在马场上呢,婢子在边上看到可是陈大公子救下的你。”   想到马场上惊魂的一幕,还有在他救下她后,两人同坐一匹马上,相隔才不过一拳的距离……“今日之事,幸好有他。”   “可不是,婢子在场外见小姐被那李家小姐害得险些坠马,这颗心都快吊嗓子眼了,然后就看大公子一马当先冲了进场,救下了小姐,若没他,后果婢子是真不敢想。婢子可是听闻李家小姐因此摔断了腿,恐怕以后将养好的机会不大。”   “竟是这般严重?”萧曼只没想到李四小姐未来很有可能瘸腿,须知李四小姐如今尚未定亲,若留了跛腿的遗症,日后亲事恐怕十分艰难。   不过她也只是感叹一番,毕竟她会惊马,也是李四小姐所害,那一杆子挥来时,萧曼只可是看得清楚,李四小姐脸上满是痛快、得意还有狠厉之色,那种表情,绝不是意外打偏后会做出来的。   所以萧曼只不敢绝对肯定,但心中却觉得李四小姐那一杆子是故意的。   而且若非自己被陈定方及时救下,说不准这会跛腿的也有她一个。所以李四小姐会坠马,多少也算是自食其果。   萧曼只虽不至于幸灾乐祸,却也不会因此觉得李四小姐有多可怜。   “不过在场众人可都瞧见的,是李四小姐先对小姐你动的手,这事李家理亏在先,也没处说理去。不过婢子听闻李四小姐乃是六公主的伴读之一,你说李四小姐她会不会……”   萧曼只没想到李四小姐竟还有这么一层身份,怪不得宴会上处处针对她,马场上出手这般毒辣。   可她真的只是为了替六公主抱不平?萧曼只想起在陈定方赛马进场时,李四小姐一直不愿收回的痴迷目光。   萧曼只觉得自己应是窥见了真相。   原先因为陈定方而搅乱的心绪也平定了下来。   夫婿太过优秀,免不得被外人觊觎着,希望陈定方的品性真如外界所传那般洁身自好才好。   若先头只是碍于尚未成亲还有公主的原因才未纳妾室通房,而婚后却本性暴露,一房一房的小妾姨娘往里纳……而且贵族世家,哪有男人是不纳妾的。   萧国公和萧夫人感情虽好,萧家孙系血脉也唯独她和萧纵两人,两人还皆为萧夫人所出,可绕是如此,萧国公后院也住着两房姨娘,一人系萧国公未成婚前的通房,一人系萧夫人的陪嫁丫鬟,在萧夫人怀萧纵时给开的脸。   所以她又不是真的深养闺阁,不谙世事的娇娇女,虽说这事现在想尚早了些,可若自己这位未来的夫婿真的如自己所想一般,她自然得有所准备才对。   陈定方此时尚且不知自己这位未婚妻已经想着若是他将来纳妾,到时候该怎么治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是正宗古人,所以思维也是古人的思维。但是是1 v 1哦,毕竟这时候女主还没真正爱上男主,想多了也是有的。 第9章 护送   待一行人从京郊庄子赶到国公府时,夜幕已至。   待萧曼只从马车中下来时,却不见陈定方的身影。   还是听萧纵身边的小厮来报,陈定方刚入萧国公府,便被萧国公请去前厅喝茶了,萧纵自然也陪着一同前往。   而且马车直接从侧门进内院,陈定方如今并未与萧曼只成婚,算来只能当做外人,后宅大院的,外男入内到底不好。   虽然知道规矩如此,萧曼只还是免不得有些失落,本还想着能再见一面的。   不过很快她便见到匆忙赶来的萧夫人。   萧夫人听闻萧曼只差点坠马,那颗心都差点从嗓子眼里头跳出来。这会听闻他们回来了,便匆忙赶了过来。   “曼只,且让为娘看看伤到哪里?”说着,便看到萧曼只白纱包裹着的手掌。因为上过药,大夫免不得多裹了几层,因此萧曼只的双手在萧夫人看来,定是受了极为严重的伤,当娘的心里又是一阵揪心的疼。   她从小娇养着长大的女儿,平日绣花针扎一下,她都要心疼许久,如今竟受了这般严重的伤,萧夫人心里满是后悔,早知便不让萧曼只去那赏菊宴了。   惹得陈家不快又如何,陈家快不快,哪有曼只安危来的重要。   萧曼只见萧夫人看着她的双手满脸心疼之色,忙宽慰道:“只是擦破一点皮,大夫已经上过药了,不碍事的,不信你可以问云巧。母亲,你是知道我的,我若真的伤的厉害,哪还会强撑着啊,早就和你哭鼻子了。”   “你啊!”萧夫人轻轻点了一下萧曼只的额头,“哪怕是小伤那也不能不当回事。等会我让春榧把皇后赐下的雪容膏拿来,雪容膏有生肌去疤之效,你手上的伤口啊也能快速愈合,还不会留疤。”   “雪容膏?夫人莫不是说的这个?”云巧说着,让人把世宁伯爵府送来的膏药都拿了上来。   萧夫人一看竟有三瓶雪容膏还有若干宫中疗伤秘药,绕是她眼界宽广,见惯了奇珍异宝,也不免惊讶起来。   “雪容膏乃宫中密制灵药,听闻雪容膏用料复杂,所需药材皆为当世珍稀之物,因此每年能制成药的,也不过八瓶,我房里那瓶,都还是好不容易得皇后赏赐的,没想到陈家一出手,便是三瓶,真不愧是正得圣眷的皇后母族。”   原本萧夫人嘴上虽不说,心里还是有迁怒的,曼只只是去你家赴了趟宴,就差点落马,如今看到世宁伯爵府的诚意,萧夫人心里那点不快也散了几分。   雪容膏虽罕见,可萧夫人也不是眼皮子浅薄之人。她满意的是从那三瓶雪容膏上,窥见的世宁伯爵府对萧曼只的重视程度。   在得知世宁伯爵府十分重视萧曼只后,萧夫人心情自然爽快了不少。   毕竟她原先还担心世宁伯爵府仗着皇后母族,皇上重臣的身份会自视甚高,目中无人。   她萧国公府虽也是世袭勋贵之家,可在朝中势力相比较世宁伯爵府,到底逊色了不少,而且自老太爷上交兵权之后,萧国公府在军中威信已然大大减轻。   而世宁伯爵府却在军中尚有人在,陈家二爷陈觉如今正任守关大将,手握十万大军镇守边关,在军中声望也极为强大。   两厢比较,萧国公府实在难以企及如今正如日中天的世宁伯爵府,也难免萧夫人会有所顾虑。   而在这番顾虑被世宁伯爵府的诚意消除后,萧夫人爱屋及乌,对陈定方愈发满意起来。当即喊了身边的丫鬟,要她去前厅看着点,点心茶水可一样都别落下。   只是到底天色已晚,陈定方如今萧家准丈婿的身份到底不适合久留,萧国公便也不妨碍他回去用饭的时间,喝了一盏茶,谈了一些话后便让陈定方回去了。   萧纵将人送至门口,拍了拍陈定方的肩膀,“我极少看到我爹有那么高兴的时候,平常对我不是横挑鼻子,就是竖瞪眼的。你小子,看来很得我爹欢心嘛。”   “那还不是因为你成日饮酒纵马没个正形,刚才我与国公谈话里,十句有九句是骂你不成器的。”   “感情你小子就不是了,你说说,我哪次饮酒纵马身边没你,爹也是偏心,我饮酒纵马是没个正形,你饮酒纵马他却视而不见。”不过萧纵平日被萧国公训习惯了,也就嘴上牢骚,将陈定方送出门后,便又往宜心院走去。   先前大夫替萧曼只包扎的时候,里外围了圈陈家的女眷,萧纵碍于男女有别,虽然担心妹妹,却也没太凑近了瞧。   后来启程上路,路上黄沙漫天的,萧纵只想早些把小妹带回家,一路上也没顾得上问她如何。   回来后更是去了前厅,陪着陈定方待到了现在。   这会送走了陈定方,萧纵自然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萧曼只了。   谁知当他赶到宜心院,萧夫人也在,见到萧纵,免不了就是一阵数落。   “让你同去,是要你照顾着妹妹些,你倒好,只顾着自己玩乐,妹妹却差点坠下马来。”   萧纵也自觉有愧,特别是当他知道在他不在萧曼只身边时,萧曼只还被那些女人恶言针对,在言语上激着才被迫上了马后,更是想抽自己。   他老早见识过京中那些所谓的贵女是怎么副可怕嘴角,他家小妹从不踏足京中贵女圈,可不得被生吞活剥了呀。   因此面对萧夫人的训斥,他第一次怂的没还嘴。   “母亲,哥哥没有不照顾我,只是碍于男女大防,他也不好时刻跟着啊。再说了,我这不也没什么事吗。今天这事,只当是过去了,你们啊都别替我担忧了。”   “过去,哪有这么容易。”萧夫人虽然不再责备萧纵,可害萧曼只受伤的罪魁祸首,她萧国公府岂能轻易放过。   不过碍于夜深,萧夫人不愿扰了萧曼只休养,便将萧纵喊了出去。   “伤你妹妹的人,你可知道?”   “知道,礼部尚书家的女儿,听说还曾当过六公主的伴读。”   “六公主的伴读?”萧夫人闻言,变了变脸色。 第10章 出手   也不怪萧夫人会多想。六公主的存在不提起还好,一提起谁都忽略不过去。   如今京中皆传萧家能得圣上赐婚,乘的是六公主远嫁和亲的东风。不然能得圣上亲笔赐婚的佳偶,只会是六公主与陈定方,哪有默默无闻的萧曼只什么事。   为人父母的,子女再是不好,在心中都是最好的,京里传言萧夫人没少听,心里也难受着,可再难受,一想日子久了,闲言碎语也就淡了,因此从不放在心上。   可今日李四小姐打着六公主的名头出手伤了萧曼只的这件事,却让萧夫人再坐不住了。   萧国公府再不济,也是出身勋爵,满门富贵,那都是先祖陪□□皇帝浴血奋战打下来的。   他李家不过仗着同高阁老的姻亲关系才爬上的一品尚书,根基尚且不稳,哪来的胆子敢伤超品勋爵之家的嫡女。   是真当萧家落寞,还是当沈家没人了?   萧夫人能想到的事,萧国公又岂会毫无所觉。和颜悦色地待陈定方是一回事,待陈定方走后,回头清算又是另一回事。   两夫妻年轻时都不是什么良善性子,不过是在有子女后为了子女将来才慢慢沉淀下来,在如今时局中选择最为稳妥的方式保全大局而已。   人不犯我还好,人若犯我,哪有轻易能被欺负去的道理,就算不能将其碾压地粉碎,能撕咬下一块肉来也是好的。   于是就在李家想着怎么替李四小姐讨回公道之时,已有御史将一封封弹劾关于礼部尚书教子不严,贪赃枉法,纵奴行凶的褶子送到了御案前。   沈家世代书香,哪怕如今沈家门楣不显,可放眼朝堂,有多少朝中重臣不曾拜于沈家门下。   就算是高阁老,也得尊称沈老太爷一声老师,喊萧夫人一声师妹,就他一个靠姻亲裙带关系爬上来的李尚书,萧夫人压根没有看在眼里过。   御史台御史大夫林奉行同是沈老太爷的弟子,萧夫人的师兄,他虽与高阁老师出同门,可两人在朝中一向不对付,一个整日打压,一个整日弹劾,都带着不把对方整死不罢休的劲。   昨晚他收到一封写满关于李茂贪赃枉法证据的密函,当即召集起御史台众御史,天还没亮就把弹劾李茂的褶子送到了御前。   李茂的夫人是高阁老家的庶出二姑娘,而李茂也一向唯高阁老命是从,乃是高阁老最信任的爪牙,若能一举绊倒李茂,那便能从高阁老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而御史台一致针对了李尚书的弹劾,让李尚书人还没睡醒呢,先被吓了个激灵。   圣上闻言也是龙颜大怒,他没想到自己眼皮子底下,这李茂竟然能给他整出那么多贪赃枉法的恶事来。当即下令彻查此事。   而李尚书知道这会消灭证据是不行了的,立马穿戴好衣冠,便急急着人驾车赶往高阁老的府第。想求着高阁老能救他一命。   高阁老何等精明的人物,从知道送上御前弹劾李茂的褶子里写满李茂各种贪赃枉法的证据之后,高阁老便知道李茂被人盯上了,这时候他可不能贸然出手,让一个李茂,乱了他精心筹划多年的大局。   不过李茂到底娶了他的女儿,这份情面上他也给李茂挑开了纱布,不至于让他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被什么人给盯上的。   李茂满身落魄地回府,心里头一直念叨着高阁老命人送他的一句话,“教子不严,这教的可不光是儿子,还有女儿。”   女儿?他的女儿一共有四个,前三个都嫁人了,哪怕惹了什么祸事,那也是夫家先倒霉。   能直接倒霉到他身上的,那便只有如今正因坠马伤了腿,躺床上的四姑娘了。   想起李四小姐因为萧曼只的原因才坠的马,伤的腿,李尚书惊出了一身汗来。   萧国公府,是了,是萧国公府。   萧国公夫人沈氏的母家系书香沈家,沈家虽不出仕,可却是桃李满天下,早些年沈老太爷在时,满朝文武,谁不敬沈家几分脸面。   如今沈老太爷虽已百年,可如今沈家家主,却是高阁老的师兄,所以也唯有沈家才能使高阁老给足脸面,宁可眼看着他这个女婿倒台,也不愿出手整治沈家,整治萧国公府。   “快,快,准备好赔罪的礼物,叫上夫人小姐,备车上萧家。”李茂喊上李夫人,并命人把正躺床上腿伤的李四小姐抬出来。   李夫人虽知李尚书被人弹劾,可她不明白,弹劾他,与去萧国公府赔罪有什么关联。   就萧国公府那落寞的老牌贵族,放平时她压根都不屑搭理。   李四小姐更是直接撒泼起来,“萧曼只害我重伤,爹你不替我出头,竟还拉我去赔罪,这是什么道理?”   李尚书一改往日娇纵女儿的模样,反手打在了李四小姐的脸上。“什么道理?若不是你开罪萧家小姐,你爹我还会被弹劾吗,你是不是要害得你爹我丢了官职才开心啊!”   李四小姐被打的有些懵了,不光李四小姐,连李夫人都想不太明白,开罪萧家和害李尚书丢官职有什么关系?   “人好说也是传承百年的名门贵族,其底蕴哪是随随便便就能被我们看出来的。我这次会被弹劾,就是因为这孽女得罪了萧国公府。现在不随我去赔礼道歉去,是要全家一起流放的时候再下跪磕头吗。”   李四小姐闻言满脸的不可置信,“爹,你是朝中一品尚书,外祖更是当朝一品阁老,你们竟还会怕萧家那个破落户吗?我现在伤腿都拜萧曼只所赐,应该由她给我下跪磕头才对。”   李尚书这会再懒得同李四小姐解释,只命车夫速速赶往萧国公府。   可等他们赶到萧国公府,等来的却是一个闭门羹。   门房拱拱手,同李尚书道:“我家国公爷奉命公干去了。至于我家夫人,我家小姐受了惊,国公夫人担忧不已,这会已经上无量庵上香替我家小姐祈福去了,所以不在府里。大人有话可以转告小的,待国公和夫人归家,小的会代为转告的。”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一家子都不是好欺负的,女主也没她面上那般纯良,她就是个披着林黛玉外衣的薛宝钗,黑着呢。 第11章 清慧   这下李尚书还能不知,萧国公一家早知道他们会来,这是在避着他们呢。   李尚书也愈发肯定,自己会被弹劾,就是萧家人的手笔。   不过李尚书也是个能屈能伸的,既然事情出在萧曼只身上,那便从萧曼只身上下手。“国公夫人虽然不在,可你家小姐总是在的,我家内人携小女特来向萧小姐赔不是,可能通传一声?”   门房依旧那副恭恭敬敬挑不出错的样子,笑着道:“夫人既去替我家小姐祈福,我家小姐自然是一同前去的了。大人和夫人不妨改日再来。”   听到这话,李夫人想到明明伤腿却被李尚书拉着出门的李四小姐,又是心疼又是生气,“你家小姐不是受了惊吓,不好好修养在家,怎还出门受那颠簸啊?”   她想明明是她女儿受伤更严重,凭什么得给毫发无损的萧曼只赔礼道歉。是,是她女儿先动的手,可她女儿不也受教训了吗,他萧府也太咄咄逼人,心胸狭隘了吧!   原本李四小姐就是被李尚书逼着来赔罪的,心里是千百个不乐意,这会更是接着李夫人的话,低声哭了出来,那哭声是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比那戏台上含冤受屈的窦娥都要哭的哀怨。   这会边上路过的百姓听着哭声,不明所以的,只当萧国公府光天化日之下仗势欺人。   知道缘由的,也觉得萧国公府也太斤斤计较了些。你家小姐也就受点惊吓,人家小姐可都摔断了腿。   且人家都诚心诚意来赔礼道歉,你家倒好,故意找个上香的理由,闭门不见,把伤着晾在大门外,这是什么个道理。   不过门房哪能容他们诋毁了萧国公府和大小姐,面上虽然依旧是那副恭敬态度,可眼底看李尚书一家就和看泼皮无赖没什么区别。   “上香就为了个宁神定心,我家小姐昨日受了惊吓,今日可不得好好拜拜佛祖。而且若非佛祖保佑,我家小姐昨日也是险些坠马,今日当然得赶着去谢谢佛祖了。这救命之恩,须得诚心回报才可。就是事不凑巧,没想到在我家夫人小姐上香的时候,李大人会带着夫人和小姐忽然上门拜访,这不刚好错过了,可惜可惜。”   门房这一番话,立刻将事情经过解释的明明白白。   我们家主人事先可不知道你们会过来,你们自己扑了个空,只能怪你们运气不好,可不是我们故意为难你们的。   李尚书没想到连萧国公府的区区一个门房都这般刁钻难缠。   他到底是朝廷一品大员,自有傲气,亲自上门道歉已是不易,哪能被你一个小门房轻辱了去。“摆轿,回府!”   他就不信了,京中会没人能救得了他,他要么不翻身,若是翻身,定和萧国公府不死不休!   而萧夫人带着萧曼只上无量庵上香,一方面是为了避开李尚书一家,一方面也是想起晋元师太曾经对萧曼只八字的批语,心中不安,这才带着萧曼只赶往无量庵,想问一问晋元师太,萧曼只的婚事可与她八字冲撞。   萧曼只也有许久未见晋元师太,她幼时在晋元师太身边长大,晋元师太于她而言亦师亦母,感情自非普通人可比。   晋元师太似乎也早料到萧夫人会来询问萧曼只婚事一事,便命人将萧夫人带到厢房。   “师太,昨日曼只险些坠下马来,可否是因着她的婚事,与她命格有所冲撞的原因?”   “原先贫尼曾算过曼只与沈施主的八字,两者既无所增益,亦无所相克,两厢结合,虽无大富大贵,却也无大风大浪。可当贫尼再算曼只与陈施主的命格时,却是难得的吉相。”   “吉相?”萧夫人闻言,有些不解。   “两人八字对彼此都有所大助易,合一起便是旺夫与旺妻之命,好比你说昨日曼只差点坠马,可若非有陈施主,这差点可就要成真的了。”   听晋元师太一解释,萧夫人恍然,是了,曼只落马关头,却是陈定方救了她,难道这便是所谓旺妻之相?   而此时的萧曼只正准备进大殿烧香祈福。   这时从大殿里出来一妙龄女子,萧曼只迎面看过去,觉得有些眼熟,再仔细一看,喊出了声。   “清慧妹妹?”   沈清慧听闻声音有些熟悉,一回头,看到来人后有些意外,“曼只姐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随母亲来祈福来的。”   “姑母也来了,在哪?”   “正和师太在厢房说话呢,你且等上一等,许是快好了。不过清慧妹妹你也来上香?”   闻言,沈清慧眼中闪过一抹哀色,“是啊,趁着天色好,来替母亲上柱香,母亲去世前曾打算来无量庵烧香祈福的,谁知那病来的突然,我之后因得守孝又不好随意出门,今日得了父亲允许,来替母亲还个心愿。”   “舅母若泉下有知,定然欣慰。”   沈清慧闻言,看了眼萧曼只,有些犹豫着道:“曼只姐姐,听闻你被圣上下旨赐婚了?”   萧曼只点了点头,“前些日子刚下的旨意。”   只闻沈清慧用极轻的声音叹了一声,“可惜了。”   声音虽轻,萧曼只却懂了沈清慧的意思,但她只能装作没听到。   她和表哥,只能怪有缘无分。原本只等守孝期过,便将婚事定下来,谁知圣上的旨意,刚好下在了守孝期前。   如今她已然与表哥再无可能,又何必庸人自扰,徒惹的不快。   只是有些事不是她想当做没听到就能忽视了过去的。只听沈清慧又说了句:“对了曼只姐姐,今日我二哥也随我一同过来的。” 第12章 佛缘   沈清惠口中的二哥,便是沈漱溪了。   闻言,萧曼只愣了一愣,表哥,也来了?   “不过到底是庵堂,男客不便,二哥便候在了山门口,等我上完香,再一道起身回去。”说完,沈清惠悄悄观察了眼萧曼只,想看看她在听到二哥的时候,会是什么个表情。   想到二哥在听闻圣上赐婚陈萧两家后,心痛到几乎疯魔的样子,沈清惠想知道,那曼只姐姐呢,她是否会因为无缘二哥而难过。   而萧曼只一想到表哥就在不远处,一时间感情有些复杂。   她因从小体弱,便在这无量庵里头待过很长一段时间,期间甚至连父兄都很少见,更别说其他男子了。   在身子养好后,萧夫人因为听了晋元师太自己不宜多见生人的嘱咐,使得萧曼只除了国公府和庄子,几乎没有踏足过其他地方,见的人更是少之又少,除了萧府的下人,便只有沈家兄妹几个。   萧曼只接触的外男不多,也不知情爱为何物,只知道沈漱溪很好,性格脾气彼此皆知根知底,且能相互包容,加上两家本就是亲戚,嫁了沈漱溪之后也能时常回府看看家人,而且嫁给他总比嫁给外头连面都没见上过一面的陌生人要来得好,因此当萧夫人试探着询问萧曼只的心意时,萧曼只只羞涩地点点头,说了句母亲做主便好。   谁能想到眼看着就要把婚事彻底定下来了,沈夫人会突然重病过世。   沈漱溪为此须得守孝三年,婚事自然只能暂时搁置下来,眼看着只要过完年,守孝期便过了,婚嫁也能提上议程了,谁成想圣上会忽然赐下婚约。   虽说圣上的赐婚,非萧曼只所愿,可她心里对沈漱溪多少是有些愧疚的,她依旧记得在她点头同意两人婚事之后,沈漱溪微红着耳朵,将一朵珠花交到了她手里。   那朵珠花如今被萧曼只锁在梳妆匣的最里头,他们之间只能怪有缘无分。   “那代我同表哥问声好。”思绪万千,最后出口的也不过一句寻常的问候。   沈清惠到底还是替沈漱溪有所不甘,哪怕这话实在逾越,她也想问:“曼只姐姐,那你心中欢喜吗?”   萧曼只转头,看着佛堂里庄严的佛像,想到幼时在无量庵养病,晋元师太说的一句话:“万般通透,可惜与佛无缘。”   现在想来自己到底是没有慧根的,生在世间,也不过一俗人而已。“欢不欢喜,也无法改变不是吗?日子总是慢慢过出来的。”   萧曼只的话让沈清惠所有的不甘一下都被抽空,是啊,自己再是替二哥哥抱不平又有什么用,皇命在上,不是他们能轻易撼动的了的。   可想通,不代表能接受,“曼只姐姐,我身上还有孝在身,不便在外久留,我便先行回去了,记得代我同姑母问声好。”   看着沈清惠离开的背影,云巧哪怕知道背后诋毁主子是大不敬,可也不免替萧曼只抱不平起来。“本以为表小姐也是聪慧至极的女子,可现在看来也和世间常人没什么区别,都只知道迁怒小姐,可小姐你又做错了什么。”   “好了云巧。”萧曼只喝止住了云巧的话,“母亲等会也该过来了,你们到时莫要提起遇到表小姐的事情,免得让她担心。好了,随我上香去吧。”   既是世间俗人,必有诸多欲望,她如今所求,惟愿亲人长辈安康而已。   至于沈清惠问她的她心中欢不欢喜,她想欢喜与否,都得自己过出来才知道。 第13章 无言   而沈清慧在出了山门后,见着候在马车旁的沈漱溪,想到萧曼只的那一番话,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二哥,萧曼只也在无量庵的事情。   熟不知她这幅满怀心事的样子,更是引起了沈漱溪的注意。   此时沈漱溪正站在山门外,等着沈清惠。只见他身着一身青衫白衣,气质如白玉雕琢而成,温润沉稳,仪度非凡,引得路经的女香客们频频回头,想知道这是哪家的俊俏少年郎。   而他在看到沈清惠满脸愁绪地出来时,想到进山门前还满心愉悦的沈清惠,难免询问起来,“清惠,可是上香途中遇到什么事?”   沈清惠忙摇头,扯出一个笑来,“无事啊,替母亲在佛祖面前上完香,我就出来了,能有什么事。”   只是沈家诗书传家,在教育子女方面,品行尤为看重,“讹”之一字,自然被刻在家训里头,沈清惠从小便没撒过谎,这会难得撒一次谎来,自然破绽百出。   这让沈漱溪愈发觉得沈清惠在庵里遇到了什么事。   “可是在庵中受到了什么欺辱,告诉二哥,二哥护着你。”   沈清惠本就是怕沈漱溪知道会伤心,才想着瞒他,哪知自己撒谎的功力不到家,一下就被看出了破绽,这会沈清惠看着满脸担忧的二哥,又想到萧曼只那般冷情的模样,只觉得替自己二哥不值。   索性想着让沈漱溪知道了,也好能想个明白,不再因此整日眉目不展,心情寡欢。“我在庵里头遇到曼只姐姐了。”   沈漱溪在听到曼只这两个字后先是一愣,随后眼神满是抑制不住的欣喜,“曼只?你遇到曼只了!她如今……过得怎么样?”   沈清惠看着自己二哥在光听到萧曼只的名字后便退去成日的郁郁之色,想到二哥的一腔痴情,在他人眼中不过是说忘就能忘掉的物件,便愈发替沈漱溪不值,往日性子一向柔和温婉的沈清惠,也不免口舌尖利起来,“她如今的样子看着挺好的,想来是因为不久就要嫁作新妇吧。”   沈漱溪本因为听到萧曼只后的喜悦,在新妇两个字下立刻消散个干净。   是了,表妹已经被圣上下旨赐婚,不久后便要嫁为他人的新妇了。   可她原本要嫁的人,本该是他才对。   看着沈漱溪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沈清惠有些后悔自己说的太重,可一想二哥总不能永远这般模样,总该走出来,于是硬了硬心肠,继续说道:“二哥,你可不能继续这般消沉下去了,我知你对曼只姐姐的感情非一朝一夕便能忘掉,可你总该是要接受这个事实才对。”   可沈漱溪却是打断了她,“好了,清惠,你不用再说了。”   “二哥!”   这回沈漱溪没再说什么,而是转身掀开了车帘子,“回去吧,晚了父亲该担心了。”   沈清惠知道沈漱溪对萧曼只的感情非一朝一夕就能忘的,说的太过反而不妙,索性不再多言,只盼着沈漱溪自己想通才好,因此上了马车后,兄妹两人一路无言。 第14章 岔口   而萧曼只在上完香后,正好萧夫人与晋元师太也谈完了事,因着身边下人在萧曼只的吩咐下谁也不敢将遇到沈清惠的事情告诉萧夫人,所以萧夫人一路上神情都极为愉悦。   在问完萧曼只与陈定方的命格是否犯冲之后,她还让晋元师太替萧纵看了看他的命格,想知道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日后会有何作为,得到的批语却是可封狼居胥。   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这是将帅之才的命格,萧夫人虽说出自书香世家,可从不觉得武将鲁莽无知,当初愿嫁萧国公,也是看中他满身气概和担当。   所说如今萧家早早释了兵权,萧国公也不过领个闲职,可那却是为了消除圣上对于萧家的忌惮。   萧夫人知道,萧国公一直想着同先祖一般,能够披战甲,上战场的,只是如今形式却逼得他不得不学着像京中其他勋贵一般,做个富贵散人。   而萧纵若能真如命格所说一般封狼居胥,替萧国公完成他心中的遗憾,萧夫人自然也是会为之欣慰的。   今日得知一双儿女的命格皆为极好的命格之后,萧夫人怎能不欣喜。心情大好之余,竟觉得秋日萧瑟满地的落叶都极有雅意。   而萧曼只心中有事,此时望着车窗外的风景,有些出神。   可就当马车驶过一处岔路口时,萧曼只透过车窗,看到另一条岔路上停着一辆马车,而马车之内,一道熟悉的白青色身影令萧曼只立马往外探了探身子,想瞧得更真切些。   可那辆马车却忽然驶了起来,往另一边的岔路愈走愈远,而这一边,萧夫人见萧曼只几乎大半个身子都探到了车窗外头,赶紧地把萧曼只拉了回来。   “什么风景让你这般不管不顾的,若是摔下马车了去,该如何是好?”   萧曼只收回视线,面对满脸担忧的萧夫人,一下窝在萧夫人的臂弯里头,似是撒娇道:“秋日风景甚美,一时就被迷了眼。”   萧夫人不疑有他,只当平日太拘着萧曼只,难得出来一趟,难免玩性大些。   不过绕是如此,依旧免不得数落几句,“都是快要嫁人的人了,还这般孩子气,你又从小身子骨娇弱,以后为人妇,为人媳的,你让为娘怎么担心你呦。”   “要是不用嫁人,能时时刻刻陪在母亲身边该有多好。”萧曼只喃喃出声道。   萧夫人只当女儿撒娇,心中虽也有想把女儿留家里一辈子的想法,可也知道,姑娘家大了,哪能不嫁人的。   “我想着也该寻个日子见一见陈大夫人了,虽说圣上赐了婚,却没把日子定下来,眼看你过完生辰便要十七了,可耽误不得。”萧夫人都打算好了,这是她也不能表现得太心急,毕竟作为女方,哪有先开口的道理。   而且她也想寻个机会探探陈大夫人的底,听闻陈大夫人最是古板守旧,说好相处也容易,可想相处得好也难。   她平时同陈大夫人没什么过深的交情,但以后到底是要做儿女亲家的,不能一点底都不知晓。   “听闻皇后娘娘整岁生辰在即,到时定会宴请各家官眷入宫赴宴,以往都是我一人前往,这一次你便随我一同前去。” 第15章 脑后   以往萧夫人也是知道入宫一趟劳心劳神,才不舍得萧曼只进宫吃苦,所以从不带萧曼只入宫。   可萧曼只既要嫁入世宁伯爵府,那便是皇后娘娘侄媳妇儿了,只要不出意外,日后大小宫宴萧曼只是必须要出席的,萧夫人虽然心疼萧曼只但也知道,这会自己过当的护着萧曼只,只会害了她。   有些事情,也该学着让她立起来了。   萧曼只倒是对宫宴没多大兴趣,她是经常听宁婉在她面前抱怨宫中规矩过多,去个宫宴不但吃不饱,人倒还累得慌。   不过听着萧夫人的打算,萧曼只也知道,以往萧夫人能护着她,帮她推脱各类繁琐累人的俗事,可以后的路却是得她自己走下去了。   “母亲放心,嬷嬷教授的宫中礼仪规律女儿倒是不曾忘记。”世家贵族子女,自小便有教习嬷嬷教授各类规矩,萧曼只自然也不例外,虽说她此前学的一些规矩一直没机会用上,可之后却是有用武之地了。   而入宫,穿的戴的自有一套规制所在。萧夫人作为超品国公夫人,是有诰命在身的,若是重大场合需要身着诰命服入宫,可皇后娘娘的生辰宫宴,却是可以适当减些规制,穿的轻便些,不过总得而言还是繁复的。   而萧曼只不过尚未出嫁的深闺闺秀,虽说也得按着规矩来穿戴打扮,可到底还是能多少穿的清丽明媚些的。   只是如此一来,萧曼只的衣裳首饰又得重新置办起来。   萧夫人索性让车夫把马车驶到了珍器坊,带着萧曼只挑选起来入宫该穿戴的首饰。   萧曼只其实也同宁婉来过珍器坊几次,不过宁婉怕累着她,不敢带她到处逛,便带她来这又即能挑首饰,又能坐下喝杯清茶的珍器坊。   不过萧曼只以往来的时候多数带着幂篱帷幔,珍器坊里头还从没有人窥见过她的真容,是以店里门徒们在看到这般天仙般美貌的姑娘进来后,皆是愣了一愣。   不过珍器坊平日最是受京中各家夫人闺秀们喜欢,往来最多的便是女子,因此店里门徒自然也被训出了一套不可盯着客人不放的规矩,他们虽被萧曼只的容貌惊了一惊,可一想到店里的规矩,立马敛住的眼神,不再平视于她。   萧曼只以往陪着宁婉来逛,想着自己极少出户,就是再好再美的首饰也是被她藏在梳妆匣里头蒙尘的,因此只陪着宁婉挑,自己却从来不试。   这次被萧夫人带着来挑选入宫要穿戴的首饰,自然是把以往落下的,都补了上来。   因着萧曼只脸生,又生的这般好看,来往珍器坊的客人自然免不得多打量她一点。   “那姑娘是何人,看举止打扮,应是京中人才对,可为何这般美貌,我却从没见过?”林瑞祥本是打算来挑几件上好的首饰去讨好红楼的花魁娘子的,却没想到竟见到这般貌美的小娇娘。   一时间什么红楼花魁都被丢到了脑后,眼里心里只有这道俏丽的身影。   身边小厮会意,立马跑去打听了一番,可在得知来人身份后,不知怎么和他家公子说才不会挨打。这都是有主的花了,他家公子想采,难呦。 第16章 上楼   可是眼瞧着自家公子动了心思,小厮只哈硬着头皮把萧曼只的身份告诉了林瑞祥。   本以为会挨上林瑞祥的一顿打,可没成想,林瑞祥闻言却对萧曼只兴趣更甚了。   林瑞祥乃是林贵妃的同胞亲弟弟,有着那般美人的同胞姐姐,林瑞祥哪怕长得再糟心,也糟心不到哪里去,光看相貌,也是一表人才,仪度翩翩的。   只不过林瑞祥是林夫人最小的儿子,上头又有能独当一面的兄长,自然从小就被溺爱着长大,又因着有个同胞姐姐在宫中做贵妃,身边的人自然尊着敬着,也难免养成了一副纨绔的性子。   而他自然是知道陈萧两家的婚事的。不过之前他还替陈定方感到可怜,错过了六公主那般貌美的女人,却不得不被逼着娶一个面都没见过的女人,且那个女人是丑是美都还难说呢,万一要娶回来一个奇丑无比的,要他还不如抹脖子死了算了。   可在见到萧曼只后,他开始嫉妒起陈定方的运气来。   这陈定方到底有什么好,前得六公主青睐,后有萧曼只这般绝色的美人儿。想他也不差陈定方哪里去,凭什么好事都能被陈定方遇上。   他想依照姐姐在宫里受宠爱的程度,若是央着姐姐在圣上那边吹几句枕旁风,说不准圣上能改了赐婚的圣旨,把萧曼只赐婚给他都说不定。   一时又后悔没早点知道有萧曼只这般的美人,要是早知道了,都不必央求姐姐在圣上面前说话了,凭他林家的地位,要是直接向萧国公府提亲,他们还能拒绝了不成?铁定欢欢喜喜答应。   因着林瑞祥的眼神太过于直接,萧曼只自然察觉到了有人一直拿眼神盯着她看,她虽没回头看是谁在盯着她,可心里却不舒服到了极点,想着首饰既然都挑的差不多了,便重新将幂篱戴了起来,遮住了容貌。   林瑞祥正看得痴迷,哪知美人忽然遮住了她的容貌,准备离开了。这哪成啊!而且萧夫人的存在也让林瑞祥觉得分外碍事。于是便叫来店里的掌柜,朝他吩咐了几句。   林瑞祥这些年时常出入珍器坊,也算是珍器坊的大主顾了,又有林贵妃胞弟的身份在,掌柜闻言虽觉不妥,可也不敢得罪于他,只能照着去办。   这头萧夫人见着进宫要戴的首饰头面挑的差不多了,正准备带着萧曼只回府,就见掌柜将她们拦了下来,说是三楼新进了一批上好的洛阳宣纸,邀着萧家母女两人前去过过目。   珍器坊一共分三层,一楼卖珠宝首饰,二楼饮茶休憩,三楼便是卖文房四宝还有各类书籍之所。   若是珠宝首饰,萧夫人铁定动不得心,可一听是洛阳上好的宣纸,不免有些心动。   只是珍器坊虽说只三层,可只二楼到三楼的楼梯却是曲长高陡,毕竟一般来珍器坊买文房四宝的,都是年轻力壮之人,少有上了年纪的,这几阶楼梯对他们而言倒不是什么小事。   而萧曼只看了眼楼梯,想到萧夫人腿脚不太好,今日上无量庵已经够受累了,再爬上爬下,难免吃力,便让萧夫人在二楼的茶室等着,她则是带着云巧等几个丫鬟替萧夫人上楼挑选宣纸去。   萧曼只的眼光萧夫人一向放心,再者又有那么多仆从跟在她身边,也不容易出事,因此萧夫人便由着她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消失许久的男主要粗线了。 第17章 轻薄   掌柜倒也没骗人,新进的这一批宣纸,的确是上好的洛阳鎏金纸,纸轻薄如蝉翼,微微有淡竹清香,下笔而墨不延。   萧曼只正问了掌柜还有多少货,准备多买些下来的时候,却被掌柜告知这些宣纸已经有人买了下来,让萧曼只尽管拿去便是。   萧曼只闻言,便同掌柜询问是谁付的钱,毕竟萧夫人正在楼下茶室等着她,不可能不告知她一声就让人买下来的。   掌柜事先收到了吩咐,这会见萧曼只问起,便指着林瑞祥的方向道:“便是那位林公子了。”   萧曼只抬眼望过去,见林瑞祥正执着一块砚台,下颚微抬,眼神专注,似是在端详着。   于是她收回了目光,放下手中的宣纸,准备下楼离开。   掌柜没想到萧曼只就看了林瑞祥一眼,什么话都没说就准备走人,忙喊住了萧曼只。“这位小姐,可是这宣纸不够好,不然你为何要走呢?”   “这纸很好,可是既然已有人买下,那我便不夺人所好了。”   掌柜觉得萧曼只可能没听清他话里的意思,便急忙解释道:“那位公子说是给小姐的,所以并不夺人所好啊。”   这下都不需要萧曼只出面,云巧已是满脸愠色,这下作的野路子,竟然也敢放在她家小姐身上使,当下便语气不屑道:“我家小姐岂会缺了这点买纸的钱?”   掌柜头一次遇到这般不按路数走的主仆,连连道:“不不不,小姐身份尊贵,自然不缺买纸的钱的,只是这也算是那位公子的一番好意,并没有看轻的意思。”   云巧还想再说上几句,萧曼只却是止住了她,“母亲也该等急了,我们下楼吧。”   林瑞祥那头装模作样装了半天,本以为能靠着自己这幅皮囊和装出来的样子能勾住萧曼只的目光,毕竟他没少靠这招赢得过姑娘的芳心,可谁知萧曼只完全不吃他这套路,甚至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说走便走。   这下他可急了,放下砚台便走了过来,“小姐慢走。”   萧曼只听到他的话后,脚步却是更快。她不欲与这人有什么纠缠,为今便是想着下楼与萧夫人会和,立马回府。   可谁知林瑞祥没脸没皮地挡在了楼梯口,拦了萧曼只的去路。   “可是在下哪里唐突了小姐,不然小姐为何急着离开。”   萧曼只身后的下人见此,纷纷围在萧曼只身边,唯恐林瑞祥会做出什么伤害萧曼只之举。   只是萧府下人都为女眷居多,而林瑞祥哪次出门不是一群小厮带在身边,单从人数上看,虽说是萧家人居多,可声势上到底比不得霸街遛巷惯了的林府众人。   萧曼只没想到这人竟是这般无赖,声音也冷了几分,“你我素不相识,并无唐突之处,只是我欲归家,还请这位公子让个步。”   林瑞祥没想到这美人连生起气来都那么好看,想着花楼姑娘若是生气,该怎么哄着,便照着那用烂了的老招数,脱口而出道:“姑娘连生起气来都那么好看,可是让我又心疼又想怜爱一番。”   林瑞祥话一出口,离林瑞祥最近的一个老妈妈当下就是一口浓痰啐了过去,“哪来的泼皮无赖不要脸皮的,我家小姐也是你能轻慢的了的。”   林瑞祥说完,便觉着不妥了,可谁知会挨上一个糟老婆子的一口浓痰,当下也不装着了,仰着下巴冲萧府众人道:“可知小爷我是谁,你个老虔婆是不要命了吗,你们这群人是不要命了吗?”   “我竟不知林七公子好大的威风,竟能随随意意要了百姓的性命。”   林瑞祥闻言,想着又来一个不要命的,正准备教训来人一番,也好顺便震慑震慑萧府众人,谁知一转头,便看到陈定方朝着他走了过来。 第18章 悸动   林瑞祥这会看到陈定方,哪怕再是蛮横霸道,这心里也难免有点怵,毕竟这头他正在调戏他的未婚妻呢,哪成想陈定方就刚好会在珍器坊里头,还被他撞个正着。   而陈定方却是走到了林瑞祥的面前,把萧曼只挡在了身后。“林七公子还不让行?”   林瑞祥只觉得此时的陈定方实在令他胆慑,在他面前,就好像活生生矮了一截一般,情不自禁地往旁边让了过去。   等他反应过来以后,觉得自己实在孬的厉害,自己可是贵妃的亲弟弟,他虽说是皇后的亲侄儿,可要论起辈分来,他也是长辈,再者林家如今正如日中天,可不怕他世宁伯爵候府。   可要说再追上去理论一番,又实在是没那个胆,只能顺手抓了身边的一个小厮,踹一顿解气。   下楼时,萧家奴仆散开跟在萧曼只身后,而萧曼只则是走在陈定方身后,随着他的步伐,亦步亦趋地下了楼梯。   其实当时林瑞祥一众人拦在她跟前的时候,她看着虽冷静,可心里却难免有些慌张。   正所谓阎王易见,可小鬼难缠,像林瑞祥这般的纨绔之流,无法无天惯了,心里衡量着的那根称早就丢没影了。   他要是真的不管不顾敢在众目睽睽下对她放肆轻薄,如今这个世道,吃亏的只会是她。   好再在她最为慌张的时候,陈定方出现了。萧曼只抬了抬眸看了眼陈定方,咬了咬唇,犹豫了片刻后终是主动开了口。“你怎也会在此处?”说完,又觉得这般说辞,有些不太妥当。   虽说陈定方在她无助的时候及时出现,可现在脱身了,又难免开始各种胡思乱想的杂念头起来。   “来寻本书。”陈定方答道。   闻言,萧曼只看到陈定方手中正拿着一本《战国策》,不禁有些好奇,《战国策》也不算什么罕见的文书,世宁伯爵府不至于连本《战国策》都没有,想来应是有什么特殊之处。   萧曼只这般想的,也这般问了。   “上有岳泷先生的领悟与批注。前朝岳泷先生,最是深谙兵诡之道,只可惜并无传世之作,我也只能从他的批注里窥探些皮毛罢了。”   萧曼只有萧纵这样的打大哥,自然是知道前朝曾出过两位行兵布阵的鬼才,一是林关,二便是岳泷了。   林关擅破阵,岳泷擅诡道,若说林关还有可传世的兵书阵法留下,那岳泷便只能用惜墨二字来形容了。   若这本《战国策》内真有岳泷先生的批注,连萧曼只这样对行兵打仗并无兴趣的,都想一窥其中内容了。   不过萧曼只也只能把这念头放在心里想想,毕竟君子不夺人所好。   只是也就这么会功夫的失神,让她一下撞上前头忽然止步的陈定方。   萧夫人在茶室等萧曼只半日都不见萧曼只回来,便起身出来寻她,谁知刚出茶室,便看到萧曼只小步跟在陈定方身后,两人看样子还有说有笑聊得甚欢。   而陈定方也是在这时看到出来的萧夫人,这才停了下来,谁知萧曼只会从身后直接撞了上来。   娇软的身躯带着女儿家特有的清香让陈定方一瞬间颤了一下,被萧曼只撞到的地方忽然酥酥麻麻并且有往全身延展的趋势。   这种感觉就像是那日马场上,他把萧曼只救下之后,马上他虽并无什么感觉,可当他把萧曼只放下,回想起一幕幕,特别是想起萧曼只那双犹如受惊的鹿儿一般的眼睛之后,心里也是如今这般的感觉。 第19章 柔荑   萧曼只没想到自己竟会撞在陈定方的身上,她觉得陈定方的后背就像是石头般坚硬,自己额头也因此疼得厉害。   而让她更没想到的是,就在她抬头之际,她看到萧夫人笑意盈盈地走了过来。“母亲。”萧曼只轻轻喊了一声。   陈定方在见萧夫人过来后,也行了个晚辈礼,只是微微与萧曼只拉开了一点距离。   毕竟两人还未正式举行婚嫁,他一个大男人,被人说点闲话倒也无所谓,可萧曼只一个大姑娘家,总归是要吃点亏的。   “定方怎也会在此处?”萧夫人的语气里已经自然带上对小辈用时的熟稔。随后看到陈定方手中的《战国策》之后,露出了然的神情,“此书可是带有岳泷先生批注的《战国策》?”   陈定方没想到萧夫人竟会清楚,“萧伯母怎知此书上头带有岳泷先生的批注?”   一旁的萧曼只也同样感到好奇,母亲既然知道这书,怎从来没在家中提起过。   “国公年少时,就曾听说岳泷先生虽不曾著书传世,可却习惯观书写批注,便一直着人多方打听,想寻得有岳泷先生批注的文书,只是岳泷先生的墨迹实在难寻,时候久了,他也便收了心思。你手中这本《战国策》我曾听国公讲过,原本收藏在一位隐士手里,只是没想到如今竟现了世,也是你与此书的缘分。”   萧夫人说完,见珍器坊内来往的客人逐渐多了起来,而萧家带的仆从的确带多了些,堵在楼梯口到底不太雅观,便邀了陈定方于茶室内说话。   长辈相邀,陈定方自然没有推辞,只是同萧夫人进茶室落座之后,才发现自己与萧曼只是相对而坐,两人之间只隔了一盏小小的茶桌还有一套茶具,两人凡是有抬头,便免不得目光接触。   萧曼只就一直低低颔着首,眼神只敢看着跟前的茶壶,也一直没出声。   陈定方倒是趁着萧夫人低头喝茶的功夫,悄悄看了萧曼只几眼。   算起来加上这一次,他不过见了萧曼只第三面,如今正是年少慕艾之时,哪怕再是循规守礼,也免不了好奇之心,更何况自己这个未婚妻还这般貌美,让他总想着看一眼,再多看一眼,看到眼底去才好。   只可惜萧曼只始终低着头,陈定方只能看到她小巧精致的下巴,还有纤长入小扇的睫毛。   萧夫人自己都是过来人,哪还不知年轻人的心思,想着当年萧国公缠着自己的那个劲,就觉得陈定方是个识礼数的,明明心悦她家曼只,却不敢多言不敢多看,因此心里更是对这个未来女婿的好感加深了一份。   听说陈家规矩严,府中公子未成家前皆不得有通房妾室,今日一看,果然如此。   毕竟这碰过女人和没碰过女人的男人,还是很容易看得出来的。   之后便是一派沉寂,偶尔由萧夫人牵头问几句话后,又陷入沉默,待壶中茶水饮尽,萧夫人见日头偏西,想着也是时候归府了,这才带着萧曼只起身。   只是久坐太久,又一直维持一个姿势,待萧曼只起身时难免有些不稳,身体竟往前扑了过去。   本以为要在陈定方面前出个大糗,却没想陈定方一下托住了她的手臂,掌心的温热透着轻纱的衣料蔓延到她的肌肤之上,她抬头,便看到一双似浓墨的眼睛,头脑不知是久坐还是什么原因,竟微微有些眩晕。   只是陈定方在待萧曼只恢复平衡之后,又很快松了手,还冲萧曼只抱歉地说了句:“唐突了。”   萧曼只抿了抿唇,低低回了句:“多谢。”后,再一次垂下的眼眸,不敢再去看他。   之后陈定方把萧家母女两人送上马车后,才驾马离去,只是当手中握着粗糙的缰绳时,总免不了回想在珍器坊时的一幕幕。   手若柔荑,肤若凝脂应当如是了吧。 第20章 杀鸡   待萧家母女回府后,府中下人便把李尚书带妻女来赔罪的事情同萧夫人如数汇报了一番。   萧夫人没想到这李尚书屈倒是能屈,却是个屈不久的人。   不过萧夫人既决定杀鸡儆猴,自然也没打算给李家什么回转的余地。   在说这些事的时候,她也没避着萧曼只,让萧曼只在旁听着。   萧家夫妻养女,虽是娇养,却不会只想着把女儿养成深闺妇人,他们这些人家,若只会打理琐碎家事是不够的,朝堂天下也该知道一些。   而萧曼只在这种教养之下,也很是敏锐地嗅到其中不同寻常的气息。   毕竟她深知自己的父亲母亲并非咄咄逼人的性子,纵然是心疼她,替她出气,一番小惩大诫虽有,但直接把李尚书弹劾到不能做官,这绝非她父母亲平日的性子。   想到圣上忽然的赐婚再联想这件事,萧曼只心里有了计较,这事不定是圣上的意思。   如今内有高阁老把控朝堂内政,西边又有一位虎视眈眈的岐凉王,再加上北边的匈奴东边的倭寇,江山形势并没有表面上看来的和风细雨。   圣上如今安在,尚能把控朝堂局面,可太子也到了当立的年纪,圣上自然也得替太子做上些打算。   外敌暂且放一边,先肃清朝堂内政,才是为今圣上首要做的事情。   谁人不知李尚书能坐上尚书一位还不是靠着与高阁老的姻亲关系,可要真论起真凭实干,李尚书的实力远远够不上他现在坐着的位置。   也不怪圣上在准备瓦解高阁老势力时,首当其冲便对李尚书下手,一处明晃晃的破绽摆在那里,不攻他攻谁?   萧曼只知道自己父亲一直有一展宏图之志,奈何经历前朝,手握兵权的勋贵之家实在惹眼,为了避免天家不必要的猜忌,萧国公自承爵起便一直做着那富贵散人,为的就是保全萧家全族。   而圣上的赐婚其实是一个信号,一个放下对萧家的猜忌,准备重用的信号。   圣上既放下猜忌,准备重用,那萧家自然得给圣上交出一个满意的答复来。   萧曼只微微一想,便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只是她同时也不免有些忧心。   她都能想到的事情,高阁老把持朝政多年,不可能想不透。   依照他的精明,他可绝不会坐以待毙,到时必然会有反扑。萧曼只可不愿萧家成为权利搏斗中的活靶子。   “母亲,父亲何时才能归家?”   萧国公是前两日收到公命,外出巡视京郊京畿之地的城防的,门房也的确没哄李尚书,萧国公的的确确外出公干去了。   萧夫人拍了拍萧曼只的手,让她放宽心,“少则三五七,多则十几日,你父亲这次还把你大哥给带去了,就是一老一少,京畿到底不比城里,也不知两个大男人能不能照顾地好自己。”   萧国公手上还是领了差使的,像巡视京畿防卫这种没什么实权的差事他还是经常做的,只是这一次巡视,不比寻常,不过萧夫人也没打算将此时告诉萧曼只。   因为萧国公此行奉了密令,萧夫人也不过知道些微而已,想着萧国公自有成算,自己在家安心等候他归来便可。 第21章 入宫   再说林瑞祥,虽说在面对陈定方后怂地不行,可只要每每想到萧曼只,都感觉心里头有千万只蚂蚁在咬一般。   可他总不能光明正大跑去萧府抢人吧,耐受不住之下便想着去花楼泄泄火气,可在见过萧曼只那等姝色之后,他再看到平日里千娇百媚的清楼花魁时,都觉得俗不可耐,一点兴致都提不起来。   酒桌好友见他如此,都觉反常,待问明原因后,皆是拍了拍林瑞祥的肩膀,替他将来感到担忧。   林瑞祥虽喝多了酒有点迷糊,可神智到底还没完全丧失,见好友们一脸你好好保重的表情,自然是要问个彻底的。   好友们便把李尚书家的事情同林瑞祥尽数说了出来。“李尚书是谁,那可是高阁老的女婿,可就因为李四小姐差点害了萧家那姑娘,看看人家现在,保不住头顶乌纱帽不说,免不得全家被判个抄家流放之罪。”   林瑞祥虽整日得意于他贵妃胞弟的身份,目中无人了些,可他有个同为六部尚书之一的爹,连他爹在面对高阁老的时候都不得不恭恭敬敬喊一声大人,自然可知高阁老的地位有多高了。   林瑞祥没想到萧家为了替女儿出气,竟连六部尚书都能弹劾下来,那他白日那般轻辱萧曼只……想想,林瑞祥忽然惊出一身汗冷汗,酒气也散了个干净。   不行,他得赶紧回家,告诉他父亲,有什么贪污受贿的罪证赶紧抹了,家里头有亲戚犯了事的也赶紧断了,还有得赶紧告知贵妃姐姐,他闯大祸了。   他想他家和李尚书家总归不同,他家有一个生了两子,如今正得圣宠的贵妃,若是有姐姐在圣上面前求求情,说不准圣上能够从轻发落也说不准。   于是当他火急火燎赶回家,把此事告诉林尚书时,却被林尚书连笔带墨丢了一脸。   “老夫英明一世,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蠢儿子来。”   林瑞祥还以为林尚书是气他害他官帽即将不保,赶紧的跪地抱住林尚书的大腿,“爹爹,孩儿知道错了,可孩儿不想被流放,你要不赶紧进宫让姐姐求求圣上到时候网开一面吧。”   林尚书自然知晓李尚书家会倒霉,并非李四小姐之由,李四小姐只是个幌子,萧家小姐也是个幌子,两家人背后,各自代表了圣上与高阁老两派。   而他林家一向中立,甚至因为林贵妃的原因,说是皇党也不为过,所以圣上才不会因此而发落林家。   这会见儿子实在榆木疙瘩,也懒得再发作,自己这么多儿女,有成器的,也有不成器的,林家门楣有没有成器的顶着,总归饿不着他们这些不成器的弟妹,林瑞祥蠢点,也就蠢点,这次刚好给他长个教训,省的他以为自己有姐姐在宫中,便可以成日不着调,肆意妄为了。   “此事我自会去宫中求见贵妃,你这几日就给我老实待在家里,哪都别给我出去。”   林瑞祥这会早就被吓破了胆,见此事还有还转的余地,别说让他在家待着了,就是让他静心看书他都愿意。   只是林尚书在林瑞祥走后,却是陷入了沉思。   看来圣上与高阁老之间的矛盾就要爆发了,而他身在六部,受高阁老统辖,若想继续在尚书的位置待下去,还得依靠高阁老,可自己女儿又是宫里最是受宠的贵妃,雷霆雨露,皆仰圣恩,若是他转投高阁老的阵营,他的女儿该怎么办。   今夜,注定是很多人的不眠之夜。   而皇后的整岁寿诞设下的宫宴里,按照往年,却是少了李尚书家的夫人和小姐。   这让人不由得把目光往萧家母女身上转。   以往萧夫人参加宫宴,除了同她交好的几位夫人聊得熟络外,当红权贵的家眷官属多少是不屑得同这等落魄贵族有什么往来的。   可如今却是不同,萧家这一手笔,着实是惊到了不少人。   而更让他们感到惊讶的,却是这久不现于人前的萧曼只了。   因是参加宫宴,萧曼只一身装扮皆是按着规矩来的,自然比不得寻常穿戴来的娇艳明媚,可绕是如此,自她出现后,众人的目光却是再也移不开了。   其实自萧曼只参加陈家的赏菊宴后,关于她何等美色的传闻就没少在京中停过。   可没见过她之前,任谁说的再夸张,心底到底抱了几分质疑,真有那么漂亮,夸大其词的吧。   现如今真人就站在他们面前时,才觉传言不假。   萧家这般姝色的女儿,怪不得要藏着了。   而从最开始的惊艳过后,众人皆把视线往萧曼只的仪态上盯。毕竟萧曼只从没入过宫,赴过宴,这规矩该怕是生疏的不行吧。   嫉妒心谁都有,更何况见到一个美到极致的,便想方设法从她身上找上的缺点来。   可萧曼只一路从大殿门口行至皇后凤座之前,礼仪举止熟练稳当,压根让人挑不出什么错误,反而还有一种赏心悦目之感,让人惊叹这般繁琐的礼仪宫规竟还能被做地这般清灵雅致。   皇后自萧家母女进殿开始,便也一直注意着萧曼只。   圣上选择为陈定方赐婚前,人选是和皇后商量过得,毕竟当朝勋爵之家的适龄贵女,可并非只有萧曼只一个。   圣上待皇后一向尊重,既是替她娘家侄儿赐婚,自然把最终的选择权交给了皇后。   对皇后而言,这看似尊重的选择权不过就是在你面前摆上五六个一模一样的苹果,你看着挑一个而已罢了,因此也没怎么上心,只听说萧夫人出身世代书香的沈家,那她教出来的女儿品行应当不差,这才从五六个一模一样的苹果里头挑了一个和她眼缘的罢了。   没想到自己随意一挑,竟被她挑中最美的一个。   美人,皇后看多了,后宫佳丽三千,环肥燕瘦皇后是天天见,不见都不行,就是林贵妃,她都看腻味了。   可这会见到萧曼只,也是微微愣怔了一下,不过很快又恢复她一贯平和的模样。 第22章 贵妃   总归是自己亲手挑中的侄媳妇,以后便是她娘家人了,皇后便把萧曼只叫到身前,同她说了好些话。   而同坐皇后身边的,除了一干宫中妃嫔们,便只有陈家的家眷们了。   陈三姑娘见萧曼只走近,同她浅浅笑了一笑,而大夫人依旧那副古板严肃的样子,因着她平时也如此,倒让人看不准她对萧曼只是个什么样的态度。   皇后是知道她这位最是古板守矩的娘家大嫂对这桩婚事是有诸多不满,前头定襄也是,总觉得定襄娇纵,公主脾气大,嫁进陈家恐怕会惹得家宅不宁,只不过碍于皇家的身份,不好表现出来罢了,而这会对萧曼只的态度依旧是不喜的。   照皇后看来,能入大嫂眼的,除非世间再出个一模一样的她来,否则没人能让她完全的满意。   想到这,皇后倒是对萧曼只添了几分同情,态度更是和善了几分,“本宫老早就听闻萧家姑娘姿容绝顶,气度姿态皆是绝佳,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萧曼只正准备回话,便听到身后大殿门口传来一道声音,“哦,能得皇后娘娘一声‘姿容绝顶’的夸赞,本宫倒是好奇该是何等美人了。”   萧曼只微微侧头,只见一宫装华服的美人携着一大波宫人朝她走了过来,眼神睥睨,下颚微抬,端的是张狂至极,美艳至极。   萧曼只想,此人应该便是林贵妃了吧。   而皇后在看到来人后,心中虽是万分不喜,面上却是露出微微惊讶的表情来。“妹妹不是说小公主病了,要照顾着小公主,今日这宫宴不是不来了吗。”   林贵妃却不等皇后赐座,便径直坐到除皇后之外最上座的位置,“小孩子,病虽来得急,但也去得快,今早身热就退下了,我这不是想着皇后娘娘的宫宴耽误不得,这才喂了药,哄孩子睡下,便赶来了,娘娘不会怪我来迟了吧。”   “可怜天下父母心,小公主既在病中,你不来也是无妨的,本宫又岂会怪你。”   “娘娘不怪罪就好。”说着,林贵妃又把视线转向了萧曼只,在看清萧曼只的容貌之后,神色变了变。   她一向都知自己的容色非常人可以比拟,也自傲世上应当没多少人能敢与她相较,可没想到竟会让她看到萧曼只。   其实皇后的宫宴,她原本是不打算来的,虽然小公主的病早已好全,可林贵妃一向随心所欲惯了,她不想来就不来,懒得看皇后那老女人的脸色。   可当她得知萧曼只也会赴宫宴后,却有了一窥究竟的想法,毕竟这几日她没少在宫人那里听到说萧国公府的嫡女如何的貌美,甚至胜过当年的她。   于是林贵妃精心打扮了一番,出席在了今日的宫宴之上,只是心中到底没太把萧曼只当回事,她更在意的是自己竟被人用作壮自己声势的踏脚石,这让她万分不悦,所以今日是让大家好好看看,她林瑞溪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随意借来使的。   只是在见到萧曼只之后,她才发现,传言非虚,萧曼只的确有能胜过她的姿容。   不过林贵妃却不是个会轻易认输的人,哪怕心里头认定了萧曼只的容色,面前依旧是一副高高在上的表情。   “这位便是得圣上赐婚的萧国公府嫡女了吧?”   虽觉林贵妃态度目中无人了些,但萧曼只到底是臣女,自然恭敬回话道:“回娘娘的话,正是小女。”   在听到萧曼只的声音后,林贵妃傲然的神色有些崩不住了。她虽有过人的美貌,奈何她的嗓音却每每让她的容色减分不少,不甚好听的嗓音一直是林贵妃心里的一块疙瘩。   绕是四处寻遍改善嗓音的偏方,却是丝毫不见起效。   以往她还能用老天既然已经赋予她这般容貌,自然不能让她样样完美来安慰自己,可当下见到萧曼只,听到她如清泉击石般好听的嗓音后,捏紧了手中的娟丝帕子。   林贵妃想,还好萧曼只已被赐了婚,还是圣上亲自下的旨,这般美人若是入了圣上的眼,那她可就有的忌惮了。   虽说她已为圣上生有一儿一女,可圣上正值壮年,未来说不准还会有别的皇子皇女出生,而她也很明白,自己能在宫中站稳脚跟,靠的是圣上的宠爱,而圣上会宠爱她,除了她的家世,很大一部分原因还是取决于她的美貌。   美人没有人会不爱,哪怕睿智如圣上,也不能免俗。   先前听说圣上替陈定方赐婚的对象还是由皇后亲手所挑时,林贵妃还不屑,觉得依照皇后那性子,竟会挑中一落魄贵族家的女儿,可见是平日装贤惠装习惯了,连侄子都能卖了。   此刻却觉得皇后这番估计是事先知道萧了曼只的美貌,刚好借着圣上的手赐婚,断了一个隐患。   想到这,林贵妃勾了勾一个嘲讽的唇角,皇后一向假贤惠,真妒忌,虚伪的可以。   而周边妃嫔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她们平日里最是看不惯林贵妃那副目中无人的样子,这会来了个萧曼只和她迎面遇上,偏偏人家还得了一副极佳的好嗓音,光这点就能把林贵妃给比下去了,她们哪能不痛快。   张顺妃同林贵妃一向不对付,有了这个机会,哪能不好好讽刺一番,“以前一直觉得贵妃姐姐之美,无人能出其左右,今日见到萧家姑娘,才知道,我见识太过浅薄了。”   可林贵妃是何人,哪能随随意意被人讽刺了去,立马还嘴回来,“见识浅薄就该多读些书,宫中每月分例中的三本文书可不是让你拿来垫桌子腿的。”   张顺妃宫女出身的事情谁人都知,是原先太后宫里的宫女,被太后赐给了圣上之后,靠着太后这座靠山还有入宫多年的资历才勉强爬上的妃位。   不过学问浅薄暴露的短板让她闹了很多笑话,林贵妃也是抓住了张顺妃的痛楚打了。   张顺妃闻言,果然气急,她这些年已经很努力地在弥补学问上的短板,可当年闹出的笑话却是怎么都盖不下去的,逢事便被林贵妃拿出来说两嘴,这让张顺妃如何不恨。   正要好好同林贵妃辩驳一番时,皇后却出声打断了两人。“好了,本宫看人也应该都到齐了,可以开宴了。” 第23章 宁婉   林贵妃虽然性子张狂,可也不是蠢笨之人,若真是蠢笨之人,又如何能坐到如今的位置。   她张扬归张扬,可也知见好就收,圣上到底尊重皇后这位发妻的,她要是当着众官眷的面不给皇后脸,只会惹圣上不悦而已,说到底她的嚣张肆意,靠得不过是圣上的恩宠。   林贵妃都熄了鼓,张顺妃自然是立马噤了声,一旁等着看好戏的妃嫔也立马收住一脸看好戏的神色,皇后威仪立现。   而萧曼只这会刚好立于皇后跟前,尚未被赐座,自然只能站着,这般气氛之下,若是常人,环目四周,独自己一人而立,难免会手足无措一番,座下自然有好事的,准备看先头还惊艳全场的萧曼只待会该是个怎么样的局促态才好呢。   而萧夫人也是有些担忧地看着,毕竟萧曼只虽然沉稳,可到底是第一次进宫。   可谁知萧曼只却是轻轻福下身,冲着皇后恭贺道:“祝皇后娘娘千秋圣寿,愿娘娘朝夕以丰润兮,夜光丽而扬容。”   这本就是皇后的千秋宴,即是千秋宴,自然要对着寿星说些吉利话的,而萧曼只的贺词不似他人一般不是青春永驻,就是寿与天齐,加之萧曼只人美音柔,由她说出来的贺词听在耳里格外的舒服,皇后听了也十分的高兴。   皇后本就没打算为难萧曼只,若非林贵妃出场把场面搅得一片硝烟,皇后也不会动火气,而慢待了萧曼只。   此时见全场来客只萧曼只一人站着,皇后当即赐了座,还命人送上好些瓜果酒品,皆是宫中特制,外头是轻易尝不到的。   那些打算看好戏的没想到萧曼只竟随随意意就化了一场尴尬,还得了皇后的赏,心中皆是失望。   而大夫人到是为此高看了萧曼只一眼。临危不乱,气度沉稳,倒是个适合做主母的。   之后伴随着歌舞丝竹起,场面也渐渐回暖了起来。   萧曼只正吃着瓜果,忽略身旁坐了一人,转头一看,眼中具是惊喜。“婉表姐!”   宁婉身为二品度支使的女眷,自然也是有资格赴宴的,只是这几日天忽冷忽热的,宁大夫人一时身体抱恙无法赴宴,宁婉是同她二婶宁二夫人一起进宫的,只不过不过位置离萧曼只有些远,又被设在第二排,是以萧曼只一直没注意到她。   而宁婉素来胆子大,趁着这会气氛热闹,她二婶也没注意,竟稍稍凑到萧曼只桌前,原本想让萧曼只惊上一惊,却没想到萧曼只先注意到了她。   萧夫人听到萧曼只的声音,也将视线从歌舞中转了过来,见是宁婉,也是有些惊讶。   宁婉则是一下钻到了萧家母女两人的中间,冲萧夫人甜甜喊了一声:“舅母。”宁婉的母亲便是萧国公的一母胞妹,萧曼只的姑姑了。   萧夫人点了点宁婉的鼻尖,然后巡视了一圈,“不是说小姑这几日感了风寒不能进宫吗,你这是跟谁来的?”   “和我二婶啊。不过她这会可忙着和其他官眷聊我几个妹妹的婚事,可没空理睬我。”说着,宁婉往后方努了努嘴。   萧夫人心想宁二夫人也是不着调的人,宁婉这般大的姑娘不见了,到现在都还没察觉。“那便和舅母还有你表妹一同坐,正好也有多日不见你,都不知道来看看你舅母还有表妹。”   “我倒是想来的,听说曼只被赐婚后我就想来的,可我母亲却说我也该收收性子了,便整日拘着我,逼着我学女红掌家,我都没出府的机会。”   拘着宁婉学掌家,便是准备替宁婉选夫婿了。   萧夫人没想到眨眼间,曼只和婉儿都那么大了,都是到了该嫁人的年纪。正惆怅间,却是听到说为祝贺皇后千秋,宫中会有烟火可看。   当下便从大殿外走来一排的宫人们,这些宫人是专门替官眷们引路去观景楼去看烟火的。   宁婉闻言,当下拉着萧曼只的手腕,随着前来引路的宫人们走了出去。   萧曼只被宁婉拉着手腕,只好跟了上去。   观景楼说是楼,其实是一处露天的平台,只是周边假山石夹着花木,还有条条可通向这里的小路,使得此处倒像是一处羊肠回道。   若没宫人引路,倒还真容易迷失方向。   只是负责替两人引路的宫人似乎吃坏了肚子,步调飞快不说,走着走着便面色菜青地同两人告了罪。   “两位贵人恕罪,奴婢一时贪嘴吃坏了脾胃,怕污了两位贵人,还请让小人行个方便。”   是人都有三急,萧曼只和宁婉虽然觉得尴尬,倒也谅解。那宫人在千恩百谢一番,并同两人叮嘱要留在原地等她之后,便立马跑没了影。   也不知这宫人是去哪处行了方便,宁婉靠在假山石上等了那宫人一会后,见天际被烟花染出了颜色,便知道烟火开始了。   可偏偏她同萧曼只两人非但看不了烟火,还得憋屈地等那宫人回来。   宁婉动了动身,准备去前头看看那宫人回来了没有。   萧曼只却是拉住了她,“婉表姐,我们还是原地等着那宫人吧,宫中规矩森严,此处你我又不熟悉,莫要乱跑的好。”   宁婉却是让萧曼只放宽心,“我就前面假山那里看一眼那宫人回来了没有,再不回来引我们去,烟火都得放没了。”   说着,宁婉往前头假山那里探了探,见前头似乎有穿宫装的宫人走过,心想不如再找一人带路,总比傻等着强,便快步追了上去。   萧曼只抬头看了眼头顶被烟火照亮的天空,再低头看看四周时,却发现不见宁婉的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  宫中侍卫皆从精兵营选拔,所以……你们要的男主鸭,要粗线了。 第24章 找人   那边宁婉跟着那宫人的身影追了上去,可谁知那宫人一绕进假山堆里头,便没了踪影,而宁婉自己却是忘了往回走的路。   想着萧曼只还孤身一人等着自己,心里愈发着急,便愈发找不着方向。想呼人,可一想着这在宫中,大声喧嚣那是要问罪的,便只敢低着嗓音叫萧曼只的名字。   而萧曼只见宁婉半天没有回来后,便知她应是走散了。   可萧曼只初来宫中,对地形压根不熟悉,只好等那脾胃不适的宫人回来,让她带路找人。   那宫人听到宁婉走丢了,心里那是又悔又怕。   自己好不容易靠着与皇后宫中主管的一些交情能到皇后的千秋宴上做事,本想着到时候能得些赏,却不想一时贪嘴,食多了宴上的油腻,脾胃便开始不适起来。   这下好了,因为一时贪嘴,她把勋贵人家的姑娘给带路带丢了,这一顿罚是免不了的了,现在也只能亡羊补牢,赶紧找着人才好。   这宫人虽然贪嘴误事,可人却是宫中多年的老人,知道观景台四周假山遍布,不好找人,便带着萧曼只索性出了观景台,往观景台外围边上的一处亭榭内走去。   找人   那亭榭高立在假山边的土堆之上,从那亭榭往假山群往,刚好可以看清假山之内的事物。   “这本也是为了防着假山里头藏着歹人还有怕新来宫人不认路迷了方向准备下的。里头的路虽兜兜转转的,可看到这立着的亭榭,一直往这走,便能寻到出口。同样的,人从亭子里也能找着假山里头的人。”   萧曼只记得宁婉今日穿着一身湖蓝色的襦裙,混在夜色和假山之中有些不太好找,可头顶上空烟花的亮光偶尔闪现,倒是能照亮些事物。   只是也不知宁婉是不是出了假山,萧曼只视线所及之处,皆无宁婉的身影出现。   那宫人也愈发着急,本以为能靠着这亭榭找着人的,没想到还是一场徒劳。   萧曼只觉得这么耗着也不是回事,便同那宫人道:“你是宫里人,对宫中事物必然熟悉,可否能叫些人来一同寻找。”   宫人生怕再把萧曼只弄丢,临走前嘱咐了句:“奴婢这就去,贵人可要在此处等着奴婢,切莫乱走。”   萧曼只自然不会乱走,这偌大宫廷,她又不熟悉,胡乱走动只会愈发添乱。她现在只想这宫人快些找人把宁婉给找回来。   之后萧曼只便看到有一簇簇火光游迹在假山之内,应是那宫人找了他人一同在找寻宁婉。而她只能等在亭榭之上,等着那宫人将宁婉带回来。   如今正值深秋,日头一落,这温度便跟着降了下来。萧曼只孤身一人站在这四面透风的亭榭上,只觉愈来愈冷,入宫所穿的衣服看着繁复,其实并不保暖,萧曼只忍不住打了声喷嚏。   谁知也是她这一声响,惊动了周边正在巡逻的侍卫们。“亭里头站着何人?”   萧曼只听着这说话声,觉得有些耳熟,不过她也没做细想,只想着莫要被误会是歹人了才好,便走出了亭榭,便巡逻的侍卫们走去。   等她走近时,发现领头之人有些眼熟,再凑近了看,看清对方模样后竟觉得有些意外。   陈定方没想到自己会在宫中巡逻的时候遇到萧曼只。   精兵营被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专挑寒门有能力的子弟,加以培养,成为宫中专门护卫宫中贵人安全的龙城军。另一部分便是专供勋爵子弟们混日子的。   陈定方刚好两处都占了,既是勋爵子弟,又是精兵营翘楚,深得圣上信任,只是到底年纪尚轻,圣上觉得还需磨炼一番,便将那副指挥使的位置一直空着,只等合适的契机再让陈定方上任。当然,圣上的打算还不仅仅这些。   不过如今陈定方统率的是南八殿范围内的龙城卫,而观景台正好在南八殿的范围之内。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更新。淘宝买了个衣柜,得自己手动搭,我昨天搭了一晚上,搭的手都破了皮,才勉强搭好,耽误了更新,愧疚(比手指~) 第25章 温暖   “你怎么会在这里?”首先发问的是陈定方,他记得今日是姑母的千秋宴,萧曼只应当也在邀请之列,只是他不明白,这会萧曼只应该是随着众人正在观景台观赏烟火才对,怎么会孤身一人来到这亭榭中来。   萧曼只此时见到陈定方,只觉心里忽然平定下来,原本因为身处陌生环境,且还是宫廷内的不安感一下消散不见。   张张嘴,萧曼只想了会措辞,开口道:“我本与表姐打算去观景台看烟火的,可谁知走散了,引路的那位宫人已经找人去寻表姐去了,我不识宫中的路,只好在这边等着。”   这会陈定方只觉得萧曼只活像只小猫儿,水汪汪的眼睛带着一股委屈劲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又见她似乎有些冷,想来是在这里待了不少时候。   “我先带你去观景台,至于你的表姐,我会带人前去寻找的。”   “如此,那便多谢……大公子了。”   陈定方听着这个称呼,莫名觉得不太顺心,只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微微低着个头,小步跟在他身后的样子,不由放慢了步调。   一旁跟着陈定方巡逻的其他龙城军守卫们见此,皆从中嗅出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来。   想他们家陈大统领,什么时候对其他女子这般上心过。   当初六公主还在时,便整日缠着陈定方,那时谁都能看出六公主对陈定方的心意,而陈定方对六公主实在不像是对心上人那般的上心,更像是哄家中撒娇吵闹的小妹妹一般。   而对其他几位公主还有对他有意的勋贵之女们态度只能说疏离客气,记得前些日子也有位贵女入宫赴宴迷了路,也恰好被巡逻的陈定方看见,那时人家怎么做的,先是派了身边的手下上前盘问来人的身份,在知道来人的身份后,便又指派了一人带着那贵女寻路出去,全程他都站在一旁,连嘴皮子都没动几下。   这回倒好,见了来人后,竟一反常态,主动上前盘问,还主动带人回去,说话语气声还温和地可以,这实在是不像陈定方的作风。   于是他们纷纷把视线集中在了萧曼只身上,想看看这个能让陈定方主动带路的贵女到底是何人。   可当他们看清楚夜色下萧曼只惊为天人的模样之后,皆是纷纷吸了口气,然后生出难怪的心思来。   这般天仙似的姑娘,要他们,那也是主动凑上前献殷勤去啊,没想到陈定方这小子眼睛这般亮,夜幕之下还能老远看清有漂亮姑娘。   萧曼只见其他侍卫皆双眼精光地看着她,有些不适地缩了缩脖子。   陈定方见自个未婚妻被人这般盯着,也有些不高兴了,“还站着干什么,不巡逻了?”   陈定方往日虽同精兵营的这帮兄弟们嬉笑惯了,但平日嬉笑是一回事,由他统辖的龙城军守卫们还是很敬重他的,见他神色似乎有些不悦,便一个个抽上了筋骨,也不再用眼神乱瞄人了。   等陈定方带人走远后,这才一个个松了一口气。回想起萧曼只惊人的容貌后,又是一阵感叹。   “也不知那位天仙般的姑娘是何人?”   这时有人似乎想起在赏菊宴时,看到陈定方在马场上英雄救美的一幕,当时也是有远远见过萧曼只一面的。“貌似,她便是圣上赐婚给统领的那位萧家小姐。”   此言一出,众人皆不镇定了,不过也能明白为何今日陈定方一反常态了。   “啥,她便是那位萧家小姐。”   “我的乖乖,统领真是好福气,我要有这天仙一样的未婚妻,我也得捧手心里宠着怜着呀。”   陈定方并不知众人对他的艳羡,他此刻正带着萧曼只穿梭在前往观景台的假山群里,此时烟火已然落幕,周边无人,安静地可以,陈定方只听得到萧曼只短促的呼吸和极浅的脚步声。   于是他的速度一慢再慢,直到萧曼只与他并肩而行时,才稳定了步调。   “烟火似乎没了。”陈定方看了看头顶,同萧曼只说道。   萧曼只提了提脚前的碎石,显然对与陈定方单独相处有些不太习惯,于是轻声道:“是有些可惜。”   “宫中这样的烟火每年都有,你要想看,我每年都可以带你来看。”   闻言,萧曼只微微愣怔了一下,随即感觉有些耳热。   可不知怎么,想到烟火既然每年都有,那先头几年站在陈定方身边陪他一起看烟火的人自然是六公主后,萧曼只便感觉有些闷,遂不再说话,脚步也是放慢了两步,走在了陈定方的斜侧后。   陈定方还只当姑娘家害羞,他虽面对萧曼只的时候也会感到一丝紧张,不过到底是男人,脸皮子总要厚许多,这会夜色正浓,气氛渲染地他比白日要放开许多。   “还冷吗?”陈定方问。   其实身体还是有些凉意的,只是萧曼只摇摇头,回道:“不冷了,走了走好多了。”   “还有段路,这个,披上。”只见陈定方解下氅子,递给了萧曼只。“这里寻常没人,等出去了你再还我便是。”   萧曼只犹豫着伸出了手,接过陈定方手中的氅子,触手还有温热,一下给萧曼只冰凉的双手带去了温度。   “谢谢。”萧曼只只将氅子抱在怀中,也没披上,对她而言,光抱在怀中便足够暖和了。   陈定方见此,也没强着要求萧曼只披上,毕竟男女有别,他们虽有婚约,到底还没成婚,他会解下氅子递给她,也只是怕她体弱生病罢了。 第26章 簪子   之后两人之间再度沉寂于无声之中,眼看着就要走到出口了,陈定方忽然停下了步子。   萧曼只见陈定方忽然停了下来,有些疑惑地抬眸看着他。   只见他似是停顿了片刻,随即拿出一根通体剔透的羊脂白玉发簪递到萧曼只跟前。“这个,给你。”   萧曼只好半天没有反应过来,只是一会看着陈定方手中的发簪,一会抬头看向陈定方的脸,愣是没伸手去接。   陈定方还当萧曼只不愿收下,手指微微捏紧了手中的发簪,准备收回。“是我唐突了。”   “没有。”见陈定方误会,萧曼只急忙伸出手,接了过来,“簪子很漂亮,我很喜欢。”   等接过后,萧曼只又觉自己这番,好似太不矜持了些,转而又垂下了额头,不再说话。   陈定方见萧曼只接下发簪,却是很高兴,愉悦冲淡了羞涩,将自己会送白玉簪子的目的也一同说了出来。   “每次见你,都觉得你很适合戴白玉簪子,所以看到这根簪子之后,便鬼使神差地买了下来,只是一直没机会见到你,这簪子也一直没送出去。”   萧曼只闻言,终是不再低着头,只是看着陈定方的眼神带着些许疑惑,“为什么,你会觉得白玉很适合我?”   一句“爱彼之貌容兮,香培玉琢”差点脱口而出,只是最后还是在嘴边绕了绕,收了回去。“只是觉得玉石养人而已。”   “是吗。”萧曼只闻言,轻轻点了点头,然后伸手将簪子簪在了发髻之上。   只是此时没有镜子,簪子簪地有些歪斜,陈定方见簪子松松斜绾在萧曼只的发侧,虽觉这番也很美,可想到她接下去还要去观景台,便凑近了几步,伸手将簪子抚了抚正。   萧曼只这会刚好抬着头,她虽高挑纤瘦,可与陈定方比起来,还是差了许多,从她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陈定方微抬的下颚还有滚动的喉结,一时间呼吸急促,不知该如何反应才好。   陈定方原本也是不做他想,可当指尖在扶正簪子时无意间触碰到萧曼只若软的发丝,鼻尖还嗅到幽幽淡香时,才觉得自己这番举动有多么孟浪。   可明知此举不妥,可还是不愿意立刻脱开身而去。   陈定方想起刚被下旨赐婚时,身边的兄弟说的最多的一句调侃便是:“你喜欢她吗?”   他想,他应当是喜欢的。   等陈定方退开身时,萧曼只早已双颊微红,眼神到处飘忽,就是不敢看陈定方,不过这次好在她不再低下头去了。   “前头便是观景台了,只是宫规所在,我不便入内,只能送你到这了,至于你的表姐,我定然会替你寻到。”   望着前方的出口,萧曼只回头看了陈定方一眼,竟觉得有些不舍。   不过想到宁婉和自己走散,且萧夫人见两人不在必然焦急,萧曼只这才摒弃了心中不舍之感,急急往观景台内走去。   殊不知陈定方在等她身影完全没入观景台之后,这才转身离去。   萧夫人久不见萧曼只与宁婉两人,心中早已是心急如焚,偏偏期间有不少勋贵夫人们来同她套近乎,她又不好得罪人,只好强忍着心中的焦急,周旋在这群勋贵夫人之内。   顺便在这些人问起萧曼只的时候,替萧曼只打个掩护,毕竟这是在宫中,初次入宫还是皇后的千秋宴上都能失了踪迹,那是对皇后的不敬。   好在观景台里头也不拘着人,众人不是忙着交谈便是忙着看头顶的烟火,但是不曾多过留意萧曼只的踪迹。   只是眼看着烟火结束,萧曼只和宁婉还没回来,萧夫人愈发着急起来,好在她看到萧曼只出现了,只是看了看她四周,却并不见宁婉的身影,这让萧夫人原本的惊喜立马消失了个干净。   “曼只,婉儿呢?”   “我与婉表姐在途径假山群的时候走散了。陈……替我们带路的宫人正在寻找婉表姐。”   萧夫人素来知道宁婉的性子的,跳脱的厉害,与她小姑子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萧夫人现在就怕宁婉四处乱闯,会因此冲撞了宫中一些禁忌,这心里也是愈发焦急起来。   好在宁婉没多时便被寻了回来,只是带她回来的人,却是太子。   皇后千秋宴,身为皇后所出的嫡长子,太子一办完公事,问了身边宫人皇后此时所在之处后,便急急赶了过来。   只是他没想到在途径假山群的时候,宁婉会忽然从前头蹿了出来。   若不是他及时喝止住了身边的侍卫,宁婉差点能被当刺客被侍卫砍死。   而太子在问清宁婉的身份和在假山群里头四处乱蹿的原因之后,便让她身后跟着,他带她先回观景台再说。   于是宁婉就这么一路跟着太子到了观景台,在见到萧曼只之后露出喜出望外的表情。   “表妹,我差点以为把你弄丢了。”   “好了好了,我们人都没丢就好。”萧曼只露出一个宽慰的笑来。只是当她想起替她们带路的那个宫人还有陈定方此刻应该正四处寻找宁婉之后,萧曼只只得将自己半路遇到陈定方的事情告诉了萧夫人。   萧夫人闻言,这才注意到萧曼只头顶似乎多了一根簪子,萧夫人对陈定方也是满意的,不过怕女儿面皮薄,于是看破不说破,假装没留意到这根簪子。   本朝风俗,男子以钗环首饰增心悦之人,以为定礼,当年萧国公赠萧夫人的,是一根红珊瑚珠钗,红珊瑚珠难寻,但更重要的是萧国公的心意,那串红珊瑚珠钗至今任被萧夫人好好爱惜着。   而这会萧夫人看到女儿头上的白玉簪子,哪还有不明白的。   没想到自己这位未来的女婿眼光倒是不错,白玉通体雪白不见杂色,簪子也被雕琢地精细而带新意,是上了心的。   萧夫人在品鉴完簪子后,见女儿满脸担忧的样子,倒是不见焦急了,只同萧曼只和宁婉道:“我没想到这事竟被这么多人知晓,还得同皇后告个罪才是,曼只,婉儿,你们随我过来。” 第27章 定下   宁婉是跟在太子身后进来的,皇后想不知道都难。   只是这会见着由萧夫人带着来请罪的宁婉与萧曼只两人,倒也没多怪罪。毕竟事情来龙去脉她已问清,也确实怪不得两人身上。“原是那带路宫人的失职,本宫哪有怪罪之理。只希望两位姑娘莫要受惊了才好。”   “多谢娘娘宽厚,不加怪罪。”   “日后便是一家人,说什么怪罪不怪罪的。”皇后说完,随即为三人赐了座。   而坐在一旁的林贵妃见此却是捂嘴笑了一声,“我们娘娘最是贤惠大度,岂会因为这等小事罚了你们,不过皇后娘娘说的也是,哪有自家人罚自家人的道理噢。”   林贵妃这番阴阳怪气的话一出口,让在场众人心里皆是生出不同滋味来。林贵妃这话就差没直接说皇后假贤惠,真虚伪了。   林贵妃仗着圣上的宠爱,言辞没个忌讳已经是众人心知肚明的事情了。皇后倒是已经习惯林贵妃嘴里时不时地吐出尖刺把人刺上一刺,闻言甚至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只当没听见。“说起来,圣上虽赐下了婚约,可这成礼的日子却是迟迟没定下来,也是本宫疏忽,该是让钦天监帮着挑个好日子定下来了。”   在场众人没想到,皇后并不接贵妃的刺,反而把话题转向了陈萧两家的婚事上去。   眼下连皇后都主动提起了婚事,这个时候,大夫人自然不能没点反应。   她虽对萧曼只不太满意,但也是想陈定方早日成家的,早日成亲,陈家也好早日有血脉延续。于是大夫人上前道:“如此便多谢娘娘了。”   萧夫人此次入宫,本就是有探探皇后态度的想法,此时见皇后主动提起婚约,而陈家大夫人也并无不情愿的样子,萧夫人也接在大夫人之后同皇后谢恩起来。   周旁勋贵夫人还有小姐们闻言,皆是表示祝贺。   而萧曼只到底脸皮子薄,自己的婚事在这么多人之下被讨论开来,这会只想有辆马车出现,她好赶紧钻进去回家。   一旁的林贵妃没想到皇后会直接把她忽视过去,自顾自讨论自己的,压根没在意她这个人,她说的话。   林贵妃一向享受被人视线追逐,众星捧月的感觉,在成为当朝贵妃,并生下两子后,这种感觉到达了顶峰,可偏偏她头顶还压着一位皇后,只要有皇后的地方,她的风头总会被牢牢盖住。   因为她再风光得意她,有着后宫一人之下的贵妃名头,那也只是个妾,只能屈居皇后之下。   以往她还能凭着天赐的容貌夺回几分瞩目,可没想到,这世上竟还会有萧曼只的存在,存在便算了,还出现在她眼前,告诉她她一直引以为傲的容貌也同她的身份一样,屈居他人之下。   众人只见林贵妃忽然起了身,只随随意意同皇后告了个罪,说是担心小公主病体之后,便起身离开了,态度依旧是那般狂妄无礼。   可皇后对她的这幅态度却依旧不以为意。众贵妇只当她贤惠大度,不与林贵妃一般见识,可她们不知皇后与林贵妃相处那么多年,是已然看破林贵妃的色厉内荏,若真狂妄,那便该继续留下来膈应她才对,而不是虚张声势地落荒而逃。   皇后这会是越看萧曼只越喜欢。心中已经盘算着等她与陈定方成婚后,她得多召萧曼只入宫来几回才好。 第28章 帕子   待宫宴散场后,诸位勋贵夫人们自是准备出宫回府去了,宁家二夫人这会才想起来萧夫人这里领人,她先头忙着和各家夫人交集,之后又见宁婉竟敢在皇后宫宴上走丢,生怕被宁婉连累被皇后怪罪,见宁婉跟在萧夫人身边,便索性一直没搭理宁婉,让她跟在她舅母身后去,自己还落得个轻松。   只是宁婉到底是随她一同进宫的,若是回去没带上宁婉,她可是知道她那位大嫂的脾气的,准得好好同她闹上一闹。   宁二夫人娘家不显,小门小户出生,能嫁宁二老爷也是因为她的母亲与宁老太太是闺中的手帕交,这大儿子娶了勋贵之女,二儿子娶妻,在门第方面考虑也就不需要太计较了,宁二夫人也算宁老太太从小看着长大的,便做主让宁二老爷娶了宁二夫人。   只是面对上头那位高门勋贵出生的大嫂,宁二夫人总是不自觉的矮上一头,也因为如此,对宁大夫人也越是妒忌,以往宫宴应酬哪有她参与的份,就算她参与,也没说话的份,这会好不容易遇上宁大夫人生病抱恙,宁老太太也年迈不宜走动,她才得了代宁府入宫赴宴的资格,自然要好好抓紧了,多多与各家的勋爵夫人打好交情才是,日后儿女的婚事才有得挑看。   这会宁二夫人交际也交际完了,宁婉的事情皇后也没有怪罪,便寻到萧夫人跟前,准备带宁婉回府了。   萧夫人虽觉宁二夫人处事没个体统,可到底也由不得她来做批判,见宁二夫人终于想起来领人,也没说什么。   可是宁婉心底是不太愿意跟着宁二夫人回府的,只是她今日做了错事,那是必须得回府向父母亲告罪的,于是不情不愿地跟着宁二夫人上了马车。   送走宁婉后,萧家母女这才准备上车回府。   萧曼只让萧夫人先上,待她正准备上车时,忽然吹来一阵风,她手中的帕子没握紧,被风吹远了去。   这帕子是萧曼只亲手所绣,且又是女儿家的私密之物,哪能就这般落在外头,定然是要捡回来的。   “小姐,容奴婢去捡回来。”云巧正准备提萧曼只去捡回帕子,就见那被风吹远的帕子已经被人先一步捡了起来。   陈定方刚轮值完,本以为母亲和妹妹们已经在宫门口等着他了,便直接出宫了,谁知大夫人和陈家姑娘们被皇后留了片刻,因此陈定方出来的便早了些,于是在马车旁等着大夫人和妹妹们。   刚好看到萧曼只也出宫而来,只是宫门口停满前来接主子回府的马车,萧曼只一时没注意到陈定方罢了。   若不是帕子被风吹跑,且刚好落在了他脚底下被他捡了起来,萧曼只都没想到自己还能在宫门口再次看到陈定方。   萧曼只立在马车前,只见陈定方朝她走来,此时他已经换上了便服,一身暗纹的墨色锦衣,腰间配饰上带了几分随意,面色柔和,眉眼清隽,说是清贵公子都不为过,可他偏偏任的是武职,这让他的每一步步调都沉稳有力,看似不快,却很快行至萧曼只跟前。   这是萧曼只第一次眼神不加闪躲地将陈定方收在了眼底,她看着他一路朝她走来,心底雀跃的感觉让她感觉很陌生,但也很新奇。   云巧看了眼萧曼只,想着要不要由她来接过陈定方手中的帕子,可见萧曼只并无指示,想着陈大公子乃是小姐未来的夫婿,不太算得上是外男,便没再上前去。   因而陈定方直接走到萧曼只面前,向她递过了手帕。   萧曼只接过他手中的帕子,想起在宫中的事,同他致谢道:“今日宫中多亏有你在,之后皇后娘娘并未怪罪于我,只是劳你费心寻找我表姐了。”   “只是最后寻到人的还是太子殿下,我到底没帮到你什么。”   “哪有没帮到我什么,若不是你,我不定还要在亭榭上吹多久冷风呢。”   “那也因为是你。”   “什么?”   “没什么,记得保重好身体,秋日风凉。”   “曼只,你在外头和谁说话呢?”萧夫人见萧曼只半天不进马车,便掀开马车车帘往外看来,在看到自家马车前站着的陈定方后,颇有些意外,“这不是定方吗。”   “萧伯母。”   “那你们继续说会话吧,反正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回府。”萧夫人说着,笑着掀上了车帘。   陈定方还好,萧曼只反倒被萧夫人此举弄了个大红脸,好像她有多不舍陈定方似的。   陈定方虽得了萧夫人的准,可也知哪有在宫门拖着萧曼只不让走的道理,便道:“秋日渐凉,你又吹了会冷风,还是早些回府的好,记得回府后多喝点姜茶驱寒。”   萧曼只闻言,轻轻点了点头,“那我便先回去了,保重。”   陈定方目送着萧曼只上了马车,待马车启动离去后,这才收回了目光。   而这会,大夫人与陈府小姐们也从宫中走了出来。   大夫人还在宫门里面就看到自己儿子目送萧府的马车离去的场景,一想到皇后特意把她留了会嘱咐她的话,心想定方对这桩婚事倒是不曾有过抵触,这倒也好,接下去婚事也好快些筹备着起来。   在回世宁伯爵府的路上,大夫人便把两人婚事也该提上议程的事情同陈定方提了一提。   陈定方闻言心中虽欢喜,不过面上到底得沉得住气不是,便只让大夫人安排去。   大夫人哪能不知道自己这个儿子,虽然面上不显,可眼中的喜悦怎么都盖不住。以往和他提起关于六公主的事,可从不见他这般上过心,有时甚至还各种推阻。大夫人不喜六公主,自然帮着阻挠,为此没少惹得皇后不满。   这会可见是那萧家小女入了他的眼了,罢了罢了,天下做父母的哪有不心疼自己孩子的,若是孩子们的婚事遂心,他们做父母的才能少点操劳。   皇后很快便命钦天鉴选了个好日子,正是年后两月,春暖花开之日。   而陈萧两府,也是赶在年前把这亲事的流程给走了一遍,待双方互相交换婚书之后,便没了之前的操劳,只要各自准备家中婚嫁之事就够了。   只是这段期间里,京中各府但凡有个宴饮,帖子必然送往萧府一份。   如今京中谁人不知圣上打算重用萧国公府,先不说萧国公的小女萧曼只与世宁伯爵府的大公子陈定方成婚后萧国公府便与皇后攀上了亲戚,就说萧家父子前些日子从京畿巡查回来后,朝堂上忽然掀起的风雨,便没人再敢把萧国公府当做是落魄贵族看相对平衡的状态。   京畿营和精兵营本质上很是相似,一个负责京都周边防卫,一个负责皇城内部守卫,都是负责皇家安全,也都是各家勋贵子弟云集的地方。   但不同的是精兵营中若大多都是些不务正业的勋贵子弟,那京畿营却是截然相反,里头皆是被勋贵之家赋予期望的下一代顶梁之才还有心腹亲信。   京畿营统帅岑领能在对方实力之下却牢牢掌控京畿营多年,可见其本事。   但这份本事,本身也是刀尖上舞来的,所以想找岑领的罪证,其实很容易,但难的却是如何扳倒岑领,肃清京畿营,从而将京畿营真正地控制在手中。   萧家父子收集岑领的罪证,把京畿营搅出一片波澜这只是第一步,因为只有惊起了波澜,才能惊动隐藏在水面下的各路魑魅魍魉。   只是如此一来,萧家也成了众矢之的,京都势力盘根错节,一封封往萧府送的帖子里面,有哪些是曲意奉承,有哪些是暗含杀机,谁都不能说清楚。   萧曼只也是在萧国公父子回府后,才知道两人此去的目的。   这会看着案前雪花般的帖子,萧曼只索性以婚期将近,要在家中待嫁为借口,命人将帖子一一推了个干净。   当然,待嫁虽然是她的借口,但她也确确实实开始准备起来。   本朝风俗,待嫁的新娘不但要轻手缝制嫁衣,还要替夫君缝制四套衣裳,春夏秋冬各一套,代表四季如意,缝制好的四套衣裳是要随着她的嫁妆一起抬到夫家去的。不过大多数富硕人家都是让裁缝铺制好,待嫁新娘在衣服上缝上几针,意思意思而已。   而萧曼只因为是圣上赐婚,皇后便命宫中尚衣局赶制萧曼只大婚时所穿的嫁衣,是以萧曼只不需要亲手缝制自己的嫁衣,这时间倒是宽裕了不少,便用心缝制起替夫君所制的衣裳来。   在其余时间,萧曼只还得跟在萧夫人身后学习掌家。   萧夫人虽在待嫁前同自己母亲学过如何掌家,只是萧国公府人口简单,没有其他高门大院那么多腌臜的事情,是以她这些年都没怎么操过心劳过力,因此她在教萧曼只掌家的时候,难免担心萧曼只会应付不来世宁伯爵府那一大家子。   要知道萧曼只可是以长子嫡媳的身份嫁去做宗妇的,若在掌家上不得力,难免会被下人蒙骗,外人嘲笑。   于是萧夫人修书一封,送回了萧家老宅。   萧老太君在上了年纪后愈发思念故土,在半年前刚回了岭南老宅,萧曼只大婚,虽说得累得老人来回操劳奔波,但确实是要萧老太君回府主持婚礼的。   而老太君一向宠爱自己这一对孙子孙女,在得知萧曼只被圣上赐婚时,便已经预备起身的事宜了,这会在收到萧夫人的来信后,直接带上收拾好的行李细软,没多日便从岭南老宅赶了回来。   她这次随同带回来的,还有一个老嬷嬷。 第29章 放下   萧夫人在认出那位嬷嬷之后,不禁有些惊讶,“婆母,这位可是原先在你身边的孔嬷嬷?”   “这么多年过去,没想到夫人还能记得老奴。”孔嬷嬷是萧老太君的陪嫁丫鬟,跟在萧老太君身边多年,只是十多年前孔嬷嬷在老宅做管事的儿子新得了一对双胞胎儿子,怕夫妻两照顾不过来,孔嬷嬷才向萧老太君请辞回的岭南老宅。   这些年孔嬷嬷也一直待在岭南,也没回过京都。这会萧老太君把孔嬷嬷请来,也是为了萧曼只的婚事。   萧老太君娘家曾是岭南一代的望族,只是子孙不显,如今家室已经没落,但在萧老太君未出阁前,却是家族最兴盛之际,孔嬷嬷作为萧老太君的陪嫁丫鬟又是家生子,自然深谙大家族处事之道,由她带着萧曼只,也不需她多劳心,只要她在旁指点几下便可。   萧夫人没想到婆母想得这般周到,孔嬷嬷的到来正好帮她解决了心中一大忧虑。   而孔嬷嬷这次来,因为是要久居京都,便将她的一对孙儿还有最小的孙女一同带了过来,也是有替三人在国公府找份差使的想法。   孔嬷嬷的双胞胎孙儿只比萧曼只大一岁,但因为长期出力劳作,个头都快赶上萧纵了,萧夫人想着萧纵目前身边不过一个小厮跟着,便把双胞胎兄弟都指给了萧纵,让他们跟在萧纵身边。   而孔嬷嬷的孙女孔荞却是娇娇小小的一个小丫头,年纪大概比萧曼只要小上两三岁,不过看着激灵,长得又讨喜,萧夫人便把这小丫头指给了萧曼只,让她先跟在云巧她们身后从二等丫鬟做起。   孔荞在见到萧曼只的第一眼就被惊得长大了嘴巴。她在岭南的时候曾听过老宅的下人们聊起这位小姐,说小姐的美貌不似人间能有,定是天上仙子下凡,投胎在他们萧家的。   只是孔荞没见过仙子,也没见过小姐,自然不知仙女该有多美。只会在见到萧曼只之后,她想她知道了,仙女原来这般美丽。   孔嬷嬷见小丫头看呆住了,于是拍了怕孔荞的胳膊,道:“还不快向小姐行礼。”   孔荞这才回神,朝萧曼只磕了两个头。   “起来吧,不必那么拘束的。”   孔荞没想到小姐不但人好看,说话还那么好听,而且看上去也不像是很难伺候的主子。原先奶奶要带她进京,她还不乐意,现在只觉得能跟在仙女般的大小姐身边服侍,真好。   而孔文和孔武两兄弟到了萧纵跟前后,却被萧纵打量了半天,就在他们担心大少爷对他们不满意的时候,便被萧纵带出了府。   萧纵是去找陈定方喝酒的,他没想到,他不在京都的这段日子,妹妹的成婚的日子竟一下被定了下来。这气愤之余,自然免不了找陈定方喝上几坛子酒出出气的。   陈定方就知道萧纵回来定会找他喝酒,所以这酒都已经准备妥当,待萧纵赶来,闻到那醇香的酒味,轻轻哼了声,“这酒倒是不错。”   陈定方伸手替萧纵满上了酒,“这酒是特意为你准备的洗尘酒,也是恭贺酒,自然不能差了,这边先恭贺萧兄了,京畿营比之精兵营,的确更为适合你一些。”   萧纵随萧国公从京畿回来后,便被圣上从精兵营调入京畿营内。   如今萧家父子的这一手已经惊出一片波澜,而萧纵这会入京畿营,可谓孤身入虎穴,危机四伏。   但京畿营也确实是最适合萧纵的地方,虽是虎穴,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原本我还准备寻你仇来的,如今看在有酒又是知己的份上,原谅你了,来,我们喝。”   待酒过三巡,萧纵拉着陈定方,开始了酒后胡言,“告诉你,我们交情归交情,可以后你要是敢对我家小妹不好,我绝对第一个饶不了你,说到做到。”   陈定方想,能娶到萧曼只,哪还会忍心不对她好呢,他现在只想婚期快到,好早些把娶回家中,好好爱护。   只是横跨在两人婚期之间的,还有一个年。正月正是走亲访友之际,沈家作为萧夫人的娘家,以往正月初二,萧家一家子便会准备好过节贺礼,前往沈家。   只是今年萧夫人有些犹豫,去沈家之时要不要带上萧曼只。按照礼数,萧曼只哪怕待嫁之身,也是该走访外祖家的,只是萧夫人怕的便是萧曼只与沈漱溪遇上,难免尴尬。   萧老太君见萧夫人心中烦愁,便宽慰道:“媳妇你就别多操心了,这总归是他们年轻人的事情,让他们年轻人自己解决去,我们做长辈的,还能顾他们一辈子啊。”   “婆母说的是,只是这事我也时常后悔,是不是定太早了些,不然两人也不会面临这般尴尬的境地,如今连走个亲戚,都要思虑再三。”   以往萧老太君不在,萧夫人除了萧国公也没个人说事,偏偏萧国公一个大男人,哪理得清这些家长里短的事情,这会萧老太君回府,萧夫人总算有了说事的对象。   “还是那句话,儿孙自有儿孙福,这缘分的事情,谁也说不清楚,但这事拖着也不是回事,总不能姻缘不成,连亲人的情分都尽了吧,媳妇你听我的,也别太多想,总归曼只就快出阁,日后沈家也是她的娘家人,是要替她撑腰的。”   “婆母说的在理,是媳妇拐死胡同里了。”有了萧老太君的指点疑惑,正月初二的时候,萧家四口人一同到了沈家拜年。   如今沈家还在孝里,这个年过得极为冷清,里里外外都是沈二夫人在帮忙操持着,偏偏沈二夫人身体也一向虚弱得紧,这几日操持下来累得她是头昏脑涨,险些晕厥过去,最后事情只能交给沈清惠,她在旁点拨,方才把这年过了下去。   萧夫人见到沈清惠时,见沈清惠比印象里要消瘦了不少,不免感到心疼。   可沈清惠看了眼萧夫人身后的萧曼只,却是淡淡,“姑母不必担心我,府中事物有二婶从旁指点,我已经能应付地来了。对了,听闻曼只姐姐即将大婚,本该送上道贺,只是如今重孝在身,怕有所冲撞,还望姑母见谅。”   萧夫人见沈清惠对她的态度不似以往般依恋,自然知晓沈清惠心中怕是有怨的。   萧夫人也没说什么,心里总归是心疼沈夫人留下的这一对儿女的,只道:“若有难处,记得来找姑母,莫要强撑着。”   沈清惠感觉眼睛酸了一酸,不过强忍了下去。“这茶叶是江南的明前茶,你们试试,滋味应当还不错。”   萧夫人尝了茶,听到门口传来了脚步声,转头见是沈漱溪带着沈家其余的小辈们走了进来。   沈漱溪一进门,便看到正坐着吃茶的萧曼只,视线在她如玉般的脸上停了一停,然后很快地移开了眼。   “见过姑母,还有表妹。”   几个月来,除了京郊那匆匆一瞥,这是萧曼只第一次见着沈漱溪。   他也消瘦了不少,素白浅纹的袍子穿在他身上显得有些空荡,神色很是憔悴,而且听他声音,似乎染了风寒。   萧曼只对沈漱溪的感情本就复杂,虽说是圣上赐下的婚约,但她心里难免对沈漱溪感到歉疚。   但这会,萧曼只心中再是种种复杂,脱口而出的也唯有表哥二字,还是混杂在诸多表姐弟妹之间。   萧夫人想起萧老太君同她说的话,便道:“我们长辈在,你们小辈之间难免玩得不痛快,这礼也见过了,你们就各自玩各自的去吧,我正好同二嫂说会话。”   长辈发了话,沈家子孙皆散了开去。   沈清惠将萧曼只带到她的房中。萧曼只见沈清惠房中的摆设与她上次来时皆变了一变,不免多看了几眼,见到沈清惠床头挂着的那一盏白兔花灯后,视线停了下来。   沈清惠见萧曼只在看那盏花灯,神色开始怀念起来,“我记得这盏花灯是三年前,二哥带我们去逛灯会,你们合力替我赢下的,我一直摆在床头,它也没显得太旧。”   萧曼只神色也有些怀念,“那是我第一次逛灯会,第一次猜灯谜,其实最后还是靠表哥,才能赢了下来。”   “可那次之后,我们便再也没一起逛过灯会,这第一次,也成了唯一的一次。”   第二年,沈夫人便因病过逝,此后命运轮转,确实是再没有一同逛灯会的机会了。   “曼只姐姐,我知道有些话在这个时候说不合时宜,但我还是想说,那日无量庵回来后,哥哥重病了一场,他用情如斯,你当真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容吗?”   “动容,然后呢,抗拒圣上的旨意,拿两个家族的前途开玩笑?清惠,你对我有迁怒我能理解,可我不能接受。”萧曼只从不觉得她应该为此事所负责,沈清惠的迁怒对她而言更是不公。   “我……”沈清惠没想到一贯温婉的萧曼只会忽然亮出利铠,她说的没错,此事错不在她,圣上的旨意谁能违背,她的迁怒本身就不公平。   但沈清惠想到沈漱溪那场病严重到差点熬不过去后,质问中带了几分尖锐,“可是为什么哥哥听闻赐婚后会大病一场,而你却能欣然接受赐婚后高高兴兴准备你的婚礼。我知道这事不怪你,可我只是觉得你很薄凉,你不像我认识的曼只姐姐。”   “那我是不是也该哭闹一场,让父亲母亲为我担忧?那是不孝。我生而为人,皆为父母所出,我既不能报答他们什么,又何必再让他们平添烦恼。”   沈清惠还想再说什么,只见沈漱溪走了进来,步履看着有些踉跄。   “二哥。”沈清惠担忧地看着沈漱溪。   而沈漱溪却是径直走到萧曼只跟前,“表妹,可能与你说些话。”   萧曼只看着沈漱溪,垂下眼,说了声:“好。”   沈漱溪带着萧曼只来到沈家后院的回廊上。此时春暖尚未归,回廊又四面透风,纵然披着厚厚的披风,沈漱溪依然免不了咳嗽起来。   “听清惠说你病了,此处风寒,换个地方说话吧。”   “你如今待嫁之身,我却是外男,没有什么要比此地更好说话的地方了。”   萧曼只闻此,轻叹了口气,紧接着道:“我方才在房里与清惠的话,你都听到了?”   “听到了,你不需要觉得有任何负担,我也是听了你的话后,才有些顿悟过来。”   “顿悟?”   沈漱溪看着回廊旁种植的腊梅,终是放下了,“生而为人,皆为父母所出,既不能报答他们什么,又何必再让他们平添烦恼。我这病,终究是让亲人挂心了,不过今后我定然不会再这般。表妹,陈定方,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想到与陈定方少有的几次见面,萧曼只仿佛暖了一块,“见他次数不多,但应当是个很好的人。”   “是吗,如此便好。咳咳……”   听着沈漱溪撕心裂肺般的咳声,萧曼只担忧地看着他,“表哥,这里风大,我们先回去吧。”   “好。”沈漱溪冲着萧曼只宽慰地笑了笑。   面前的女子如画的眉目,是他一直放在心里所珍视的,如今也该撤下了。   “曼只。”   “嗯?”   “还记得我曾送过你一支珠花吗?”回去的路上,两人原本静默无言,沈漱溪却忽然出声道。   “记得。”萧曼只没想到沈漱溪会忽然提到那支珠花。   “一个男人,若是心悦一个人,便应送珠环首饰给她,那只珠花,便是我的心意,如今,却是要从你那收回了。”   萧曼只没想到那支珠花竟还有这般寓意所在,这不禁让她想起陈定方送她的那支羊脂白玉簪子,莫不成,也是这个意思。   “珠花我在回府后会让下人带来还你的。表哥,保重好身体,我先回前厅母亲那去了。”   与沈漱溪告别后,萧曼只走得很慢,回想着刚才与沈漱溪相处的场景,本以为与表哥独处,会很是尴尬,没想到竟这般轻轻揭了过去,但愿表哥真的能够放下。   从沈家回去之后,萧曼只打开被她锁在梳妆匣最里面的那支珠花。   当时收到这支珠花时,她并没怎么细看,戴了几次后便一直锁在这里面,这会拿起珠花,萧曼只仔细端详了会这支珠花后,便用帕子包了起来,让人将此物送回沈家去。   而后,她拿出了另一支簪子,簪子通体雪白,毫无杂质,且触手升温,萧曼只拿着簪子,心中不住猜测陈定方送这支簪子的来意。   若真是代表他心意的信物,那他必然是心悦于她,才会送上这支簪子,可他又什么都没表现出来。只是想到沈漱溪在送珠花时也没表现什么,萧曼只不禁愈发疑惑起来。   难道送簪子只是个过场,毕竟时下习俗如此。   萧曼只琢磨不透,便不再多想,把簪子收进之后,便喊了云巧将她做好的一个坠子拿来。   明日正月初三,萧府宴请的亲戚好友里面,会有世宁伯爵侯府,他应当是会过来的吧。 第30章 手炉   因着萧纵的关系,陈定方没少来萧国公府做过客,只是想到府中那位让他上心的人儿,这是头一回让他这般迫不及待,。   萧国公府的门房们得知今日未来的姑爷一家要上门来,大早便在门口等候,这会见到世宁伯爵候府的马车驶进,忙迎了上去,将人引到了前厅。   如今陈萧两家已经交换了帖子,定下了日子,是以女眷并不用避讳着对方的男眷,是以当陈定方刚迈进前厅,就看到萧夫人身侧,萧曼只正娇俏而立。   在见到陈定方进来之后,朝他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   今日萧曼只着了一身竹青色的短褂马面裙,寻常人穿这一身,难免显得臃肿肥大,可穿在她身上,却丝毫盖不住她那纤细的腰身,行走间,衣裙款款,仿似沾了人间烟火气的下凡仙子,更显得近人了些。   陈定方看到她今日梳着一个相较简单的发髻,只用点点珠花加以固定,而那根白玉簪子在此番之下,宛若被众星环绕的月亮,生出皎皎的光华来。   也因此陈定方没来得及收回眼,正好萧曼只抬眸一望,见陈定方一直瞧着她,嗔了他一眼,随后睫毛轻扇,垂下眼不再看他。   陈定方也觉自己似乎孟浪的些,哪有一进门就盯着人姑娘瞧不停的,活像个浪荡子,哪怕对方姑娘是自己即将过门的未婚妻。   这会陈定方愈发盼着大婚之日早点到来,到时候自己的夫人,想看就看,谁敢说孟浪看看。   而萧纵却是粗脑筋地没发现,陈定方自进门来眼神就没从自家小妹身上落下过,这会见陈定方进来,立马招呼了过去。   “我后院有箭靶,我们来几场?”见陈定方同意,又喊上了萧曼只,“小妹,干坐着多无聊,也来看我们赛几场。”   萧曼只闻言,便随着两人来到了后院的射箭场,披上斗篷,捧着手炉,坐在一侧看两人比试射箭。   萧纵的本事萧曼只是知道的,就没有他射不中的靶子,哪怕在马背上举弓开射,也是靶靶中红心的。   但她却不清楚陈定方本事如何,只知道哥哥多次提起过,说放眼京都各家子弟,他仅逢的对手唯陈定方一人而已。   能被哥哥视做唯一的对手,那骑射当面定然是十分出彩的。于是萧曼只饶有兴致地看着两人比试,却让场中的两人愈发较起了劲。   萧纵想着好好杀一杀陈定方的威风,而陈定方却想着不能在未婚妻面前落了下风。   原本看似随意的比试,却被两人卯上十成十的劲。一共十箭,箭箭正中红心。   “萧兄,还比吗?”   “比,怎么不比。只是这般比试好生没趣,你且等着,我将我那吊瓶子拿来,咱们再比上一比。”   萧纵所说的吊瓶子乃是一架专门用来挂箭靶子的架子,但因为架子十分纤细,箭靶挂架子上,风一吹,便会被吹的四处飘荡,且架子本身轻柔,风在吹动靶子时不准也会把架子一同吹晃动起来,是以十分难瞄准,哪怕瞄准了,因为没个着力点,想一箭入靶子,也是十分的困难。   只是这吊瓶子虽然看着轻柔,但因用料坚固,加之总得体积大,想抬动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萧纵怕下人笨手笨脚把它心爱之物给弄折了,不免亲自督促着。   离了萧纵,其他下人又离得远,靶场上唯陈定方与萧曼只两人前后站立着。   原先萧纵在还不觉得,这会子离了萧纵,两人相顾无言,一下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好半天,陈定方才转过头,看着手捧暖炉的萧曼只,问了句:“可冷?”   “这句话该我问你才是,冬日风寒,你与哥哥比试时热是难免的,着少些也是无碍,可这会你已站了半天,也没个动作,最是容易因此得病。”   陈定方没想到萧曼只一下与他说这般多话来,想着对方关心着他,便觉得心中甜滋滋的,不过嘴上却是蛮不在意,“我常年练武,有时冬日只着单衣也不见多冷,这会穿的衣物还算多,哪有冷的道理。”   萧曼只发现陈定方在这方面,简直和萧纵一个样,萧纵也是如此,自觉体魄强硬,从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于是萧曼只走上前,将手中的暖炉递到了陈定方手上。“拿着。”   陈定方见萧曼只朝他走近,下意识接过暖炉,触手的温暖让他回过了神,可这会暖炉已在手中,哪还容得他还回去。   而萧曼只在递上暖炉后并没有走,而是低头看了地上片刻,然后从袖中拿出一枚碧玺双福坠子来,塞到了陈定方的掌心。   “上次你送我簪子,我很喜欢,这是回礼。”   陈定方只觉触碰到他的那双手绵若无骨,让他有想将那双手紧握在掌心中好好搓揉一番的冲动。   但碧玺的冰凉让他打断了遐思,这会握着手中的碧玺坠子,陈定方强忍着心中的惊喜,双目炽热地看着萧曼只,“这是送我的?”   萧曼只有些不敢看陈定方的眼神,只咬了咬唇,轻声着道:“都送到你手中了,自然是送你的。虽说这碧玺比不得羊脂白玉珍贵,不过却是我最心爱之物。”   陈定方将碧玺坠子牢牢握紧,双目紧紧看着萧曼只,像是要看到心里一般,“我很喜欢。”   这时,老远便听到萧纵中气十足的声音来。“我把吊瓶子带过来了,这会我们可要再赛上一番。”   萧曼只闻言,迅速往后走了几步,而陈定方却是收起的手中的碧玺坠子。   等萧纵回到了场地,便见陈定方手里捧着个手炉,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这天又不见多冷,你怎么像个娘们似得,还捧个手炉?”   然后他瞧见小妹似是剜了他一眼,然后气冲冲地走了。   萧纵当下第一个怀疑的便是陈定方,“你欺负她了?”   陈定方抬起手中的手炉,用一副看呆子的眼神看着萧纵,“手炉,是她给我的。”   萧纵:……然后徒手从陈定方手里抢过了手炉。 第31章 同宴   见手炉被萧纵抢去,陈定方张握了一下手掌,也没打算再从萧纵手里抢回来。   因为他已经有了比手炉更为重要的东西,此刻那块碧玺吊坠正被他放在心口处,碧玺原本的冰凉已被体温焐成温热一片。   “萧兄,不是说要比试吗,你这捧着个手炉,打算怎么张弓?”   萧纵没想到因为陈定方,自己竟惹了小妹的恼,比试肯定是要比试的,他不将陈定方输得一败涂地,怎出的了这口气。   不过这手炉……萧纵把小厮叫过来,把手炉交给了小厮,还让小厮顾着点温度,他比箭比完还要用的。   只是一个下决心找回场子,一个神思早不在比箭之上,胜负当然可想而知。   萧纵赢了箭,找回了场子,这才没再黑着脸为难陈定方。   而陈定方输了比试,也不在意,反正萧曼只已经被萧纵气跑了,没她在旁看着,输了便输了,也不丢人,大不了下次赢回来便是。   而前厅却是老爷聊老爷的,夫人聊夫人的,各自为营。   萧国公和世宁侯平日虽无多深的私交,但既同为出生功勋之家,上到谈经论策,下到排兵布阵,两人政见皆不谋而合,聊到深处,两人皆生出知己之感。   而萧夫人与大夫人两人却是各自品茗着杯中的茶水,细尝盘中的点心,偶尔聊几句家常,气氛倒是相对而言一派沉静。   大夫人是想着萧夫人出生书香世家,为人谈吐自然不俗,可自己家室在本朝虽也不错,但祖上却是商贾出生,相比较之下,难免有些惶惶然,一向好面子的她生怕说错做错,被人暗地里耻笑。   而萧夫人却是不知如何撬开话题的好,毕竟她平日与大夫人接触不深,与大夫人不是一个交际圈子里的,想找到话题,也只能从家中子女身上下手。   偏偏萧纵做的忤逆事太多,萧夫人就怕吓着大夫人,可好的也真没几件,她没几句便说完了。   而萧曼只又是即将嫁陈家为妇的,她也不好夸地太过,贬地太过,想要维持在那个度里头,又实在乏累人,此时只觉得这亲家对亲家,果然是天生做仇敌的。   不过好在大夫人身边的丫鬟嘴巴伶俐,每次见着主子们没话可说了,适时出面说几句话,活络一下气氛,才不至让气氛就这么冷下去。   好在很快到了饭点,众人围坐一席,有话聊的自然有话聊,这才没再让两位夫人继续绞尽脑汁找话题聊下去。   因为不清楚世宁伯爵府众人的饮食喜好,萧国公府的厨子便按照如今京都生意最好的景香楼的口味做了一桌,有浓有淡,有甜有辣,且菜肴摆放的位置也极为讲究,每人面前够得到的地方皆有不同菜系的菜肴,且荤素搭配着来,伸伸筷子就能勾到,避免了客人因为吃不惯而落不下筷子的尴尬情境。   大夫人见萧家的饮食习惯虽然同他们家多有不同,但胜在细心,处处替客考虑,这份体面让大夫人很是受用,想着萧曼只出生于这般家庭,再差也是差不到哪里去的。   而小辈那里,萧纵一个劲替萧曼只夹菜,以示赔罪。他这个做哥哥的,自然知晓妹妹最爱吃什么菜,是以全夹的是萧曼只最喜欢的。   陈定方一旁看似专注自己碗里头,却不动声色地把每道菜式给记了下来。   她喜欢吃偏甜的,但也能吃几口辣,不喜吃笋,但青笋河虾熬制的鲜汤她却很喜欢喝……   于是陈定方也试着朝萧曼只爱吃的那几道菜里夹了几筷子尝尝,吃着竟觉滋味不错,一时胃口大开,便多添了几碗饭,一顿饭下来吃的十分的尽兴。   而萧曼只看着萧纵夹在她碗里头快成小山的菜肴,眉头皱紧了起来,碗中的食物虽说都是她爱吃的,可一下堆起来那么多,她也吃不完啊。   偏偏萧夫人从小教导子女,虽身处繁花富贵之中,却应当惜福,不可剩茶剩饭,是以萧曼只虽觉已饱,却只能苦着脸一口一口往下咽,这平日里最爱吃的食物在此时都变得宛若蜡制一般,无味极了。   可当她一抬头,就看到桌对面陈定方正吃地香甜,因是待过兵营的,所以和萧纵一样,吃饭的速度很快,但因为家教良好,所以吃的却很雅。   又见他一碗碗地添饭,萧曼只看了看自己碗中的饭菜,竟不再觉得多到无法下咽,渐渐也就吃完了。   只是当萧纵再想替她夹菜时,却被萧曼只先行用公筷夹了起来,递到萧纵的碗中,挡住了萧纵再想往她碗里夹菜的举动。   萧纵见小妹替自己夹菜,只当小妹不再气恼自己,虽说自己并不爱吃香芹,可到底是小妹亲手替自己夹的,哪有不吃之理,再不爱吃的菜吃着都香甜无比。   萧曼只发现替萧纵夹菜这方法很有用,萧纵现在只顾吃自己碗里的,再不会给她夹小山堆般多的菜了,于是又多夹了几筷子给他。   陈定方原本吃的正是开怀,可见萧曼只替萧纵夹菜后,竟生出几分羡慕之心来,再吃自己碗中自己夹过来的菜,总觉得没了刚才的味道。   不过他也知道,能与萧曼只同桌共食,已是因长辈在场,礼法之中可以适当的破例。真让她替他夹菜,却是不能的。   不过也不远了,过完年后不久,便是他们的婚期,那时他们夫妇一体,届时妻子替丈夫夹菜,再是寻常不过了,谁也说不得逾矩。陈定方开始愈发期待起大婚那日的到来。   正月的会客饭吃完,陈家人也该就此告辞了。   等上了马车,驶出萧国公府一条街后,大夫人才同陈定方提起那支羊脂白玉簪子的事情。   “那簪子我本以为你已经送给公主了,如今公主远嫁乌禅,我也不指望能要回来,竟没想到会在萧小姐头上又看到了它。”   那羊脂白玉簪子,乃是陈家世代相传之物,那时皇后有意陈定方与六公主结亲,大夫人心中虽不满意,但还是将簪子给了陈定方,让他送给六公主。   毕竟本朝习俗在那里,皇后出身陈家,自然不会不知道陈家的祖传之物代表的意义,她这也算是一种表态。   可本以为陈定方送出去来了,没想到他压根没将簪子送出去,反而在萧曼只头上看到了那支簪子。 第32章 传言   “我从不曾将那簪子赠过容襄。”   陈定方也不知从何时起,身边人人都觉得自己与容襄合该是一对,而容襄也那么觉得,对他的态度从来都是不加掩饰的爱慕。   而他只是把容襄当成家中妹妹看待而已,在察觉容襄对自己的爱慕之情后,他便开始与容襄保持起了距离,可容襄却是你退我进,更是在圣上面前请求赐婚。   圣上虽没马上应允,但容襄却觉得两人订下婚约之日指日可待,圣上没有应允,定是因为见她还年幼。没关系,她可以等,反正再过两年她便及笄了,父皇这般疼她,她的请求父皇不会不答应的。   陈定方也没想到京中会应此传遍六公主及笄后便会嫁给他的传言,皇后也常常提起两人的婚事,好似两人的婚事已然板上钉钉一般。   到最后,连他的家人都觉得自己会娶六公主,陈定方在看到大夫人将陈家世代相传的簪子交给他,让他代为送给六公主时,心中竟觉得无比的荒谬。   他曾几何时说过恋慕容襄了,全京都的人都那么认为也就算了,为什么连他的父亲母亲还有妹妹们竟都这番认为。这事里,只有萧纵知道他从始至终都没对容襄动过心思,没想到自己最后被赐婚的人,正是他妹妹。   那簪子在大夫人交给陈定方之后,陈定方便一直将它放在房内,直到在那日珍器坊见到萧曼只之后,陈定方才将那支簪子带在了身上。   只是萧曼只居于深闺,他一外男怎会轻易见到,又不能让萧纵代为转交,直到前些日子,在皇后娘娘的千秋宴上遇到萧曼只后,才将簪子送给了萧曼只。   听陈定方这么一说,大夫人到回忆起了那日千秋宴上的事,她记得萧曼只当时刚进殿替皇后贺寿时,头上并没有这支簪子,毕竟若是她发髻上带着这支白玉簪子,她不会认不出来,可见那时大郎应当还未将簪子送给萧曼只。   之后萧曼只和宁婉两人走丢后,去向皇后赔罪时,大夫人当时便觉萧曼只头顶的发簪很是眼熟,只是当时场景不容大夫人细看,况且那时皇后提到了两人的婚事,大夫人的心神更是用在回答皇后的话上,哪还有心思观察人家头上的饰物是哪些。   而这一会去萧国公府做客,大夫人在看到萧曼只的第一眼后便注意到了那根白玉簪子,如今想来应当是萧曼只那时在宫宴上迷路,结果遇上了大郎,大郎才会因此将那支簪子交给萧曼只的。   那白玉簪子,总归是陈家世代相传的祖物,原先以为被六公主带去了乌禅,大夫人面上不显,可心底到底还是不舍了很久,如今在萧曼只头顶看到那支簪子,犹如失而复得了一般。   一旁的世宁侯听着母子俩的对话,插话道:“陈家祖传之物你知道代表什么的,既是你亲手赠予的,那以后便该收下心来好好过日子。圣上那头的意思你也是知道的,待你成了家,便是你该立业的时候,你可切莫辜负圣上对你的一片看重。” 第33章 谈婚   世宁侯说着,却是想起了萧纵。“虽说萧家公子整日被传不务正业只知赛马喝酒,但我见他身上却并无纨绔之气,也是如此,我才会同意你与他往来。不过我倒也是小看他了,没想到他会跟着他父亲一同搅乱了京畿营,更是因此得了圣上青眼。”   “若我猜想地没错,圣上是指望他能掌控京畿营的。若他真能因此掌握各大势力错综复杂的京畿营,日后成就定然不可限量。若非你已娶了萧家小女,我倒是有意将阿萱许配给他。”   世宁侯口中的阿萱便是陈三姑娘了。陈三姑娘闺名陈落萱,小名阿萱。   谁知世宁侯话音刚落,大夫人便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以阿萱的尊贵,纵是太子正妃也当得的,若非你怕一门两皇后会让世宁伯爵府被推到风口浪尖上,我早入宫同皇后商讨此事了,也就不会让威阳将军家的严大小姐抢了太子正妃的名头。可如今倒好,你竟想着将阿萱许配给那不成器的萧纵?世上有你这般做父亲的吗?”   哪怕世宁侯再是怎么夸赞萧纵,可大夫人心里是多少有些瞧不起成日只知赛马喝酒,没个正形的萧纵的。   而且京畿营那可是龙潭虎穴,萧纵虽得圣上看重,得了重用,可那也得他有命出来才行啊。   世宁侯对大夫人简直无话可说,他不过顺嘴提了一句罢了,又没说真的要把阿萱许配给萧纵,看她急得样子,活像是他打算将阿姝卖了一样。   陈定方是知道萧纵之才的,见自己母亲这般瞧不起萧纵,不免替萧纵辩驳几句,“萧兄为人粗中有细,其才能不过找不到施展机会罢了,绝非母亲所看到那般不堪。”   大夫人见自己的丈夫给自己堵心也就算了,现在连自己的儿子都来和自己唱反调,心中只觉憋屈,于是偏过头去,暗自抹泪。   世宁侯与大夫人夫妻多年,她什么脾性他还能摸不透,总归都是为了子女着想,他也不想大过年的为此与大夫人置那劳什子的气,于是语气放软和道:“阿萱自是可配当世最好男儿,是以这事还得劳烦夫人多操些心才是。”   世宁侯难得说软话,这话又极为熨帖,说到大夫人心里,由此,大夫人才由阴转晴。   阿萱的婚事她早上心瞧看着呢,心中已经选定了几家公子,不过到底是女儿的终身大事,还得再细细比较一番才好。   而萧纵这会却是连打三个喷嚏,不禁摸了摸鼻子想着自己筋骨一向强劲,怎会忽然打死了喷嚏。   萧夫人见萧纵打死了喷嚏,担忧道:“可是着凉了?阿细,快去取氅子给你家公子披上。”   阿细闻言,正要去取氅子,便被萧纵拦了下来,“我身体好着呢,不用不用。”   “你啊总是这般,可让人如何放心你独身一人去京畿营啊。不行,得赶紧替你相看起来,身边还是得有个知冷知热的人才行。”   萧纵见萧夫人又起了替他找媳妇的心思,忙道:“眼下还是小妹的婚事重要,我的事日后再说也无妨。”   “怎么能日后再说,你小妹都快嫁人了,你却还没个知冷知热的枕边人,你不急,为娘心里都急。”   作者有话要说:  萧纵:我谁都不爱,我系个没有感情的杀手,那位看不起我的大婶,请你麻溜乀(ˉεˉ乀)滚一边去   明天老同学要来看我,可能会更新晚点或者不更,先说个抱歉。 第34章 忧愁   说着,萧夫人又提起林阁老家中的两个孙女来。“还记得我同你提过的林阁老家中的两位孙女吗,大姐儿落落大方,二姐儿娴静可人,两个都是极好的闺秀,京中盯着的人家可多着呢,若不是林阁老已致仕告老,哪有咱家的机会。”   萧纵每每听到萧夫人提起他的亲事,便头疼,“母亲你都说了,京中盯着的人家多了去了,我就不凑上去了。”   萧夫人对萧纵这不想成家的心思也是颇为无奈。不过萧夫人一向不是个喜欢逼人太紧的,见萧纵不愿,也只能叹口气,由着他去了。   心想等他想通了,她再替他寻人家便是,这男儿到底不同女儿家,耽误几年倒也无什么大碍。   而等到了下午,宁家夫妇二人带着宁婉还有宁嵘一家子一同来到了萧国公府做客。   宁夫人底子好,先前虽病了不少日子,可等病好后,恢复起来便也快了,这会看着气色不错,回到娘家也是面上带笑,心情十分的愉悦。   一家四口到了萧国公府后,便先去看了萧老太君。   只是萧老太君这会正在午休,不好打扰,萧夫人便行招待起来,待萧老太君午休好,再去看望便是。   趁着宁婉、宁嵘找他们表哥表姐去玩的时候,宁夫人拉着萧夫人的手,说了好一会功夫的话。   说着说着,便聊到了家中子女身上,“眼瞧着曼只四月也该出阁了,婉儿还比曼只要大些呢,按理也该定下来了,可就她这性子,只怕不好定亲,所以委实令我忧愁。”   “小妹你可不要这么说,婉儿也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性子烂漫又贴心,和块甜蜜糖似的,怎会愁嫁啊,按我说求亲的人踏破门槛都不一定。”与宁夫人比起来,萧夫人以亲戚的眼光看待宁婉又不一样些。她就很喜欢宁婉的性子,还想着若是自己生萧曼只的时候生的是一对双生姐妹花多好,一个娴静,一个跳脱,这才有趣呢。   “大嫂你就不要安慰人了,媒人上门是有,可媒人说亲的,大都是些品性不正,眠花宿柳之辈,我又岂能答应。”宁夫人在得知媒婆嘴里吹得跟花一样的良配是什么人的时候,差点没气起来把这些昧着良心的黑心媒人给赶出门去。若不是顾及着宁婉的名声,怕得罪了媒人,影响宁婉日后说亲,依照宁夫人的脾气,是真的会做出来的,可饶是如此,脸色也极其不好看。   “要我说也不必心急,难说婉儿不会等到她的那位宁大人呢。”宁夫人当年及笄的时候,也是让萧老太君愁了许久,连愁的理由都和宁夫人现在一模一样。宁婉的性子又像极了当年的宁夫人,萧夫人那时已经嫁入萧家,对此最是清楚不过。   听萧夫人提到自己的夫君,宁夫人想到往事,原本因为烦心女儿婚事的眉头,也舒展了开来。   宁大人便是宁夫人自个儿挑中的,那时宁老太爷不过刚从外地调来京都的五品官员,在满是贵胄的京都门第的确不显,甚至可以说很低了。   而宁大人能远超其父,做到现在二品度支使的位置,可见其能力。虽然宁夫人刚嫁进宁府的时候没少被人看好戏,而她也的确从高门贵女到低品夫人的身份里适应了好久,可好在夫君心疼人,又育有一儿一女,现在身边哪个夫人不夸宁夫人眼光好,会挑人。   “大嫂说得对,是我太心急了些,人的命数自有天定,说不准婉儿也能自己给我找一个傻小子回来呢。”   而这会宁婉正坐在炕上,看萧曼只缝制衣裳。   替未来夫婿缝制的四套衣裳萧曼只已经做好了三套,最后一套冬衣因为用料须得厚实,针脚也得比其他三套细密些,倒是废了萧曼只不少功夫。   “世人只道: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而你这边却是曼只手中线,夫君身上衣。看你这般细心缝制,若我是男子,我都想把这衣服抢来穿了,不不不,光抢衣服怎么够啊,得把这如花似玉的新娘也一并抢来才行。”   宁婉本等着看萧曼只脸红的,谁知萧曼只忽然抬头,看她的眼神带着些许好奇,“总觉得表姐最近总是张口闭口便是娘子夫君的,莫不是已经有了心仪之人,姑母可是为你定下人家了?”   宁婉哪知萧曼只会忽然把话题扯到她的婚事上来,“听说来家里说媒的都是些眠花宿柳之徒,我母亲没把人赶出去已经算客气的了。不过说起心仪的,倒还真是有。”   宁婉把头凑到萧曼只耳边,轻轻说出那个人的名字。   萧曼只闻言,捻在手指间的针线猛地扎进了手指,把她疼得一惊。   来不及处理手上的伤口,萧曼只连道:“可是他的身份,还有他已经定下……”   “我知道,所以只是偶尔才会想起来会走会神而已。我好歹也是二品大员之女,满京贵胄谁不能选,嫁谁都是做高门正头夫人去的,你就放心吧,我可想得开着呢。”   萧曼只见宁婉还没走进岔路,这才放心下来。   “不过这事我可只告诉你一人,你可千万不要声张出去,连舅母都不能说。”宁婉想自己会如此,应当是因为自己从没接触过外男,一下遇上个外男,一时被吸引也是正常的。   想来等过些时日,自己也就能恢复正常,不去想到人家了。   这事关乎女子声誉,不必宁婉说,萧曼只也会守口如瓶。   之后两人便是一派无言,偶尔炭火噼啪作响,宁婉托腮看萧曼只好一会后,才开口道:“曼只,你两月后便出阁了吧。”   萧曼只停下手中的针线,眼神中带着些不太真实的感觉,“啊是,还有两个月。”想到两个月后她便要嫁为人妇,心中虽然偶尔有憧憬,但偶尔也会有忐忑。   而宁婉却是期待着看到萧曼只穿上嫁衣的样子,“曼只你长得这么好看,那一日定然会是最美的新娘。” 第35章 大婚   而那身出阁时所穿的嫁衣也在宫中尚衣局的赶制之下制了出来。   先是由皇后过了目,见是不错才让送到萧国公府来的。   随嫁衣一同送至萧国公府的,还有皇后亲赐的东珠翠羽凤冠,那凤冠本是先皇的某位贵妃所戴,当年那位贵妃风头最甚之时可谓极其受宠,凤冠上的东珠皆是世间珍品,一珠难求,只那位贵妃结局却是不太好,被帝王厌弃,死得极其凄凉,当朝宫妃对弃妃所戴的凤冠多有忌讳,这顶凤冠便一直蒙了尘土,摆在了库架上。   而后被皇后命人改制一番,做成命妇可戴规制的凤冠,既不为妃,戴弃妃所戴之冠便没了忌讳,冠身保留了其中最为珍贵的东珠,又镶嵌了数颗红玛瑙用以点缀,改制之后这顶蒙了尘的凤冠重见天日,丝毫不减当年风华。   一衣一冠被送到萧国公府后,宫人并没有直接离开。   “姑娘,不妨先试穿一番,若衣物不合身,老奴也好回宫命尚衣局及时改制。”   尚衣局手艺最是细巧,萧曼只的身量尺寸都是事先丈量过的,制出来的嫁衣并不会有不合身的地方,不过萧曼只还是将嫁衣试穿了一番,而后还戴上了那顶凤冠。   当一切穿戴整齐之后,四周人见此皆是一阵惊叹,萧曼只本人容色绝美,虽说平常穿的衣服素净也很配她,可此时她身着大红嫁衣,却让人觉得正红才是最为配她的颜色。   这会萧曼只的容貌在大红之下被称出个十成十,在精致之下,更显几分艳色,凤冠上的珍珠挂帘勾落下来,在她的五官上打出了一片阴影,让五官更加深邃了许多,多番搭配下来,只让人觉得勾人心魄,不过一眼之间。   宫人们久居深宫,看多了宫中的美人,以往宫妃为争宠,打扮得再是惊艳,他们也不是没看过,而且规矩所在,他们向来能稳住心神,不会失态,因此再美的美人对他们而言,都大不过规矩去。   可此刻见着萧曼只,他们却觉得好在此时不在宫里,不然就凭他们这番失态,准是有一顿板子好挨。   相比众人的惊艳,萧曼只想今日还只是试穿,真到大婚那日,她整个人都得脱力不可。   大婚礼服上的花纹皆是金丝所绣,以珍珠做纹饰,加之是层层相叠,还得搭配上不少珠玉首饰用作点缀,是以萧曼只穿在身上后只觉自己的步子想迈开都有些费力。   这还不是最难捱的,当那顶改制过的凤冠戴到头顶后,萧曼只体会了一番呼吸都费力的感觉。   结果那宫人又说了句:“原本的凤冠更是沉重,这顶还是减了规制,去了冠身最重的三对凤尾之后,变轻许多的凤冠。”   萧夫人心疼女儿,心想这既是殊荣,也是受罪,民间的凤冠和嫁衣制得再是精致奢靡,其重量也远不及宫中制下来之物。   萧曼只日常穿戴多一轻便舒适为主,第一次穿戴这般沉重的凤冠与嫁衣,萧夫人是真的怕萧曼只吃不消。   可再是心疼,这也是宫中的一番美意,挑三拣四地就显得有些不识好歹了。   萧府一行人写过隆恩后,萧曼只除下了身上的婚服凤冠,顿时觉得呼吸都轻快许多。命人将凤冠和婚服收好后,萧曼只立马坐下来喝了杯茶,试婚服不仅消耗她的体力,也让她有些口干舌燥的。   萧夫人见此,望着一旁华美的婚服有些担忧,“你这不过试穿了一会,都累成这般,要真大婚之日,这婚服可是得穿在身上一天的,你怎么捱得过去呦。”   “所以想趁着还没大婚,先练练体魄,怎么也得把这身婚服给适应下来,但愿还来得及。”   萧曼只想自己的身子也的确太娇惯了些,这身婚服比照宫中贵人们所穿地礼服不知要轻减多少了,自己却还觉得沉重,若这会不练练体魄,她可不想大婚那日因为昏厥而被人搀扶着行礼的,也太损面子了。   萧纵听闻萧曼只想在短短一个多月之内能做到适应婚服的重量,便把自己幼时练武缠手脚的沙袋让下人改制了一番,交给了萧曼只。   改制过的沙袋重量不减,但布料皆是用最为轻柔细腻的布料,还塞了一层薄棉,绑在手脚上时才不会磨伤皮肤。   宁婉来看萧曼只的时候,见萧曼只手脚腕上皆绑着沙袋,正在伏案写字,便问了原因。   “本是为了能适应婚服,不过却发现若手腕绑沙袋写字,字劲笔锋便大有所变。你看这是我这几日写的,这些是我没绑沙袋前写的,可看出差异来。”   宁婉细细看了看,“笔势果然重了许多,字也看着更有精神多了。先前你的簪花小体虽也不错,但看过你现在写的,总觉得之前的绵绵柔柔的。”   “是了,所以我这几日皆手绑沙袋练字,也是觉得如今的字要更好看些。”   “可手腕不会因此变粗吗。”女子重容貌,宁婉也不例外,她可不想因为练个字,把手腕给练粗了,那就不好看了。   “逐步慢来,记得摘下沙袋后揉搓手腕活络一番,只是不会便粗。你看我的手腕,可变粗了?”   宁婉见萧曼只的皓腕依旧若以往般纤细,圈指都有余数,便放心了下来,也兴起着要了几个沙袋绑着玩。   萧纵别的没有,沙袋管够,不过给两位妹妹的,都是他幼时练功的沙袋,要真给她们他现在绑的,两人的小身板都能被压垮。   只是不过一个半月的时间,真要萧曼只一下就把体魄练出来那是不可能的,不过等到了大婚之日,再穿戴嫁衣凤冠时,倒勉强能适应些了。   大婚前夕,萧曼只早早歇了下来,为的就是萧夫人告诉她,她须得天没亮就起来上妆,怕她若是睡得不足,到时一番婚礼流程下来会没力气。   只是萧曼只睡的虽早,可迟迟无法入眠,一想到明日便要出嫁,各种情绪都在她脑中交杂闪过,让她没法彻底沉下心来入眠。   久不能入眠,萧曼只索性掀起了窗帘,坐在床边,靠在床头的倚栏上,看着窗边撒落而下的月光失神,此时正值春日,倒也不怎么凉。   嫁衣正被挂在窗边的衣架上,这会月光撒落在嫁衣的金线上,反射出道道细细长长的白光。   心使神动,萧曼只随意披上一件外衣,走到了窗边,望着被月光照射映出道道白光的嫁衣,伸手抚摸了上去,金丝摩挲在手上有些冰凉,也有些凹凸不平,可嫁衣的布料却是上供的上等蜀锦,入手光滑无比。   萧曼只忽然觉得自己的心静了许多,原先脑中各种杂念此时再想,竟觉得有些疲倦,只想摒弃了轻轻松松入睡了才好。   这么想的她也这么做了,等再阖眼时,脑中的念头再也没来烦扰她,萧曼只很快入了眠,一夜无梦。   只是当天还没亮,便被人唤醒时,萧曼只是神智难免还有些犯迷糊,像个提线木偶似的由人伺候着洗漱穿戴,然后孔荞端上来了一叠水晶糕来。   “夫人吩咐了,怕小姐食了带汤水的,到时会有不便,便只让奴婢端些不太干的糕点过来让小姐先垫垫肚子。”   萧曼只闻言,吃了两块。孔荞生怕萧曼只吃不饱,端着盘子劝道:“小姐不再多吃几块,一整天呢,两块糕点怕是不够捱的,若是小姐不喜欢,我再给小姐重新端点其他的糕点过来。”   萧曼只见一群人围着她,只等她进完食才好替她梳妆打扮,再让孔荞拿其他糕点,也太浪费时间了些,“倒也不是不爱吃,就是一下吃不下太多,那我再多吃几块吧。”   在又吃下两块水晶糕后,萧曼只是真吃不下了,周边伺候她上妆打扮的下人才上前来,替她绾发描眉来。   新嫁妆不比寻常妆容,一大群人围着她还是画了许久,萧曼只倒是趁着这个空隙补个了眠睁眼时精气神好了不少。   等之后穿上嫁衣,戴上凤冠时,萧曼只走了几步,手脚轻快,觉得还能适应,可见这几日沙袋不是白绑的。   而世宁伯爵府那头,陈定方也是起了个大早,不过他却是一晚没睡,躺床上,想到明日便要娶妻,那是怎么也无法入眠,不过往常宫中轮值,他早习惯了昼夜颠倒,这一晚上没睡,对他而言倒没什么,甚至还抽空练了个拳。   而且新郎相比新娘就没那么多琐碎规矩了,穿好婚服,到了吉时,骑上马,抬着花轿去迎娶他的新娘便是了。   萧国公府听闻世宁伯爵府的花轿到了,萧夫人看着即将嫁出门的闺女,红了红眼眶。   “嫁人为妇,不比自家家里,万不可随着自己性子来,可若真受了什么委屈,也要告诉家里,你身后还有你的父亲母亲哥哥呢。”   萧曼只也早已是泪流满面,声音都带着丝丝哽咽,“母亲放心,女儿会好好的,你们都要好好保重身体,切莫替我挂心。”   萧夫人用帕子替萧曼只擦干了脸色的泪,“不哭了,哭花了妆可就不好看了。新郎已经抬着花轿来迎你了,来,盖好盖头,为娘牵你出门。”   陈定方自萧夫人牵着萧曼只,将她的手交到他手中后,眼神视线便再也没离开过。眼前的人就要是他的妻了,他都有种冲动,想掀开盖头,看看她。   萧曼只此时只觉一只温热大掌将她紧握在手心之中,让她的心莫名安定了下来。   萧国公看着陈定方从萧夫人手中接过女儿的手,想着自家养了那么多年的闺女,就要被这小子轻轻易易摘走了,不由得耳提面命一番,“曼只以后便托付给你了,你可要好好待她,若敢让她受委屈,老夫手中的qiang可不让。”   “还有我,你我虽是兄弟,可要是被我知道你敢欺负我妹妹,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还不等陈定方作答,萧夫人已是满脸无奈,“你们爷俩个干什么呢,大喜之日的,说这些话做什么。”   “岳父岳母,还有萧兄放心,我日后定会好好待曼只,至此终生,独心悦一人,人间诸难,愿一力替妻抗下。”   萧曼只听着陈定方做出的承诺,只觉心中暖流涌过,微微使力,握紧了执住她的那只手,“从此世间百态,也愿与夫君一同执手与共。”   宾客席上,沈漱溪看着两人执手与共,手掌中紧握着的珠花到底随着手掌一松,跌落到了尘里。   曼只,今日看着你出嫁,我才算是彻底放下了,虽心中依旧有些不甘,可能知道这个男人会对你好,我又有什么理由不放下呢。   而萧曼只便被陈定方牵着手,一路行至门口,直至入了花轿。   等入了花轿,她才轻轻吐出一口气来。   锣鼓声伴着迎亲队伍一路往世宁伯爵府走去,街边的百姓看着这般声势的迎亲队伍,皆是纷纷站在一边凑起了热闹。   “这是谁家娶妻呢?”   “世宁伯爵府啊,娶的就是圣上赐婚的萧国公府的姑娘。”   “哦,是这两家啊,终于成婚啦,那我得瞧瞧。”   京都的百姓一听是世宁伯爵府的大公子迎娶萧国公府姑娘的婚礼,皆顾不得手中的事情,都想凑个热闹,看人迎亲。   谁让这两人一直活跃在他们口中呢,平日说多了,对两人的婚事自然上心起来。这会知道两人终于成婚了,可不得亲眼来瞧瞧,纵然看不到新娘子,看看新郎官也好啊。   只是萧国公府到是世宁伯爵府的距离并不长,很快迎娶队伍便接着新娘回了世宁伯爵府。   陈定方下了马,轻轻踢了踢轿子,只见一只如玉般的手从帘子后慢慢伸了出来。   陈定方一把将手握住,将人接出了花轿,然后一路牵引着她,跨过火盆,迈过门槛,穿过重重廊道,直至喜堂之上。   萧曼只便由陈定方牵着,这么一路跟着他。在萧国公府,是他牵着自己的手出的萧国公府,如今也是他牵着自己的手,将她带进世宁伯爵府的门。   喜堂高座上,世宁侯与大夫人已经端坐等着了。   见陈定方将新娘子接了回来,堂下宾客皆是一番贺喜。   大夫人这会也是满脸的愉悦,想想儿子今日终于成家了,想来没过多久自己就能抱上宝贝孙子了,这会受着新人的跪拜礼,心中也是甜滋滋的。   世宁候比大夫人端着些,不过相比他平日的不苟言笑,这会表情极为的柔和,总归是儿子大婚娶宗妇的日子,这心里哪能不开心啊。   新人在礼成之后,便被送入了洞房之内。   萧曼只总算是送了口气。婚服凤冠太过沉重,先前在花轿里还好,是坐着的,除了头重些,倒还能支撑下来,可到了跪拜的环节,又是下跪,又是起身的,凤冠与婚服的重量真正显在了用武之地上。   这会萧曼只头还有些晕乎乎的,无他,凤冠太重,压的。   而陈定方在牵着萧曼只来到他们的婚房之后,催促着喜婆赶紧地把流程都走完。   婚房内前来看新娘子的亲戚们都以为陈定方这是着急看新娘子了,皆是一阵揶揄。   陈定方也没否认,只让喜婆快些,喜婆见过猴急的新郎,却是第一次见那么猴急的,于是在陈定方催促之下,很快把流程走到新郎掀盖头了。   萧曼只其实坐喜床上之后,已经没有那么乏累了,不过也想早些把这累人的凤冠给摘下来。   听到陈定方催促喜婆快些,羞涩之余却十分赞同。这会听到喜婆说新郎可以掀盖头后,萧曼只再一次紧张起来。   原先盖着盖头,她眼不见也就不会太紧张,这会却要她在一个陌生的环境直面面对她未来的夫君和他家中的一干人等,这怎能不紧张呢。   可当眼前忽然一片光亮,萧曼只抬眸,看到陈定方安抚的眼神时,忽觉也无须这般紧张。   陈定方掀下盖头后,便替她将这重人的凤冠给摘了。   萧曼只只觉脖子一轻,等回神时,看到的是一片惊叹于她容貌的陈家亲眷以及下人们。   他们里面有见过萧曼只的,也有从未见过的,可无论是哪一种,这会都不能否认,自己被着实惊艳了一番。   萧曼只被一众视线惊地立马垂下了眼眸,然后搅动着婚服上的流苏,有些显得局促。   陈定方在放下凤冠后,见一群人都直勾勾地盯着萧曼只看,皱了皱眉,立马走到了萧曼只跟前,挡住了众人的视线。   冲着喜娘喊道:“喜娘,合卺酒。”   喜娘已经被这着急的新郎弄得没脾气了,闻言立马端上合卺酒,交到两人手中。   饮下合卺酒,这婚事便是成了大半了。   萧曼只拿起银质的酒杯,将酒杯中略显苦涩的酒一饮而尽,然后抬眸,注视着陈定方柔和且深深的眼神,展演一笑。   陈定方觉得若不是还得顾及着礼仪,出去敬酒,他很想现在就立马洞房花烛夜了。   最后他还是先把前来看新娘子的一众人等赶了出去,然后强压这因为那一笑而冒出的火出去敬酒。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要的大婚,你们要的肥章,我都一一实现了。夸我!夸我! 第36章 花烛   自家表哥成亲,做表弟的自然要来道贺,不过怕自己身份会扰了新人行礼,太子特地等新人入洞房后,才一身便服赶来。   只是太子似乎有些低估自己身份的影响力。当他再是低调出现,满堂宾客见是太子大驾,皆是放下手中的筷子,上前跪拜行礼。   这让太子有种扰乱别人婚礼,还是自己表哥婚礼的内疚感,于是忙道:“诸位快起来吧,只当我是普通宾客就好,无需多礼。”   可太子说是这么说的,底下人哪敢真的这般放肆。虽都起了身,但都不敢动筷。   见大家依旧拘谨,太子看向陈定方的目光里有些内疚,想着自己还是尽快离开好了,心意尽到便好。   于是太子向陈定方告了罪,喝了盏酒,将大婚贺礼送上后便离开了。   太子走后,众人虽不再拘谨,可没了胡天海喝的兴致,生怕走了太子,又来其他皇子,要是圣上也来,若他们喝多了酒,失了态便不好了。   可惜太子走后,没有其他皇子,也没圣上,除了几个代皇上皇后前来贺礼的宫中太监,再没宫中贵人前来。   陈定方也算是托了太子的福,没人喝酒,自然没人来劝酒,等到他到陪完宾客,总共喝的酒水双手都能数的过来,更别说喝醉了。   于是他极其精神地回了婚房,可一进门,却发现本该坐在床边等他的新娘没人了。   “你们家小姐呢?”陈定方不知道萧曼只身边丫鬟的名字,便随便逮到一个问道。   “回少爷的话,小姐沐浴去了。”雪娇恭敬回道。   萧曼只本以为陈定方去外院招待宾客,估计不会那么快回来,吃了些小粥垫胃后,便让云巧等人替她准备了热水,想先脱了这身累人的喜服,泡个澡,去去乏才好。   至于太子前来贺礼一事,因为也不需要内院女眷前去参拜,便没人来告知萧曼只此事。   于是乎等陈定方意兴而来,却见自己的新娘没了。   不过陈定方既然回来了,自然有人去告知了萧曼只。   正好萧曼只这会也泡的差不多了,便让云巧等人伺候着她更衣,然后迅速回了房内。   陈定方一直等着萧曼只,此刻见门口有动静,一抬眼,便是娇妻芙蓉出浴般娇美诱人之态。   若说先前她身着正红婚服,容色娇艳惑人,展颜一笑差点让他失了神,那这会大红薄纱配着雪白寝衣,将她的身量勾勒地极其完美,看向他的眼中还带着刚沐浴完的雾气,微湿的青丝轻绾,朱唇鲜红,陈定方觉得他分明没喝多少酒,却已然醉了。   喉结一动,陈定方压下了心中的旖思,想上前握住了萧曼只的手,又怕自己身上的酒味熏着她,便不自在的咳嗽了一声,命身边小厮先伺候他沐浴去。   可真准备移步离开,又想到自萧曼只进来,他还没同她怎么说过话呢,便特意在走前又解释道:“那个,我先沐浴了去,你先把头发绞干吧,入夜微凉,莫着凉才好。”   “好的,夫君。”萧曼只柔柔应道。   ‘夫君’二字落去陈定方耳中,直觉周身血气都汇涌到了一处,生怕自己克制不住,忙跑出房去。   “小姐又不吓人,怎地感觉少爷像是落荒而逃一番。”孔荞有些不理解。   “小丫头懂什么。”孔嬷嬷一个巴掌轻轻拍在了孔荞头顶上。少爷哪是落荒而逃啊,明明是近乡情更怯,怕自己太孟浪,惊着小姐。可见少爷是对小姐上了心的啊。   陈定方很快洗漱完毕,等他回来时,除了房门口掌灯的丫鬟,已然只剩下萧曼只一人。屏退了守在放门口的下人,陈定方推门而入。   萧曼只这会已经披上了外衣,正倚坐在床头,手中似乎是在翻动着一本书籍,只是面带羞红,眼波涟涟,见陈定方进屋,似是一惊,然后将那书迅速藏了起来。   只见她迅速站了起来,手指有些紧张地搅动着,眼神也不敢直视陈定方,只娇娇地喊了声:“夫君。”   陈定方想,他此时若是再克制他满身血气,他大概可以去庙里当清心寡欲的和尚了。   只见他大步走上前,将那双早已想握在掌心的柔夷紧紧握住。   “你刚才喊我什么?”   这是萧曼只第一次与男人这般亲密相处,虽知眼前此人便是她日后要携手一生的人,可难免有些放不开。   “只只,我想听你再喊我一遍。”   只只?这是第一次有人这般喊她,带着非同寻常般的亲昵,萧曼只抬眸,对上了陈定方的视线,深的几乎要把她吸进去一般。   “夫君。”萧曼只呼道。   下一刻她便觉得天旋地转一番,等她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被陈定方横抱在怀中,朝床榻走去。   紧接着便是床帐落勾而下,男子有力的身躯覆在她身上,让她不由瑟缩了一下。   可再是瑟缩,也逃不过一方床帐,陈定方双手扶过萧曼只娇嫩白皙的脸颊,吻落在萧曼只的眼睑之上。   她只觉忽然一凉,寝衣不知何时脱身而去。   “只只,不要怕。”萧曼只耳中是男人轻语般的呢喃,这是第一次有人这般唤她。   她回应似得送上一吻,随之与其一同沉沦在欲与海之中……   身边是娇妻熟睡的轻酣之声,陈定方靠着透过床帐的月光,看着娇妻如仙人般柔美的睡颜,忍不住凑近,一尝那动人的滋味。   萧曼只睡梦中不悦地推开了陈定方,嘴中似是呓语,又似是清醒之中,嘟囔了一句:“好累,不要再来了。”   陈定方轻笑一声,拂手将她脸侧的碎发别到耳后。他也知道自己孟浪了些。   毕竟初次尝到滋味,难免控制不住些。可关键是底下人滋味太好,否则他也不会没有理智地索要一次又一次。   他想,他得同她说好,白日里可千万别喊他夫君,不然他生怕他自己会做出他自己都想不到的事来。将刚娶到手的娇妻拥在怀中,伴随着馨香沁甜的香气,安然入睡。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只是个宝宝,你们说什么,我听不懂…… 第37章 奉茶   第二日想来,萧曼只只觉全身酸乏地厉害,问起陈定方的去向,只听伺候的丫鬟说他大早就起床练拳去了,这让萧曼只心中不忿极了。   不过因是要去长辈面前敬茶的,这日头可已经不算早了,萧曼只还是揉着酸软的腰身在云巧等人的伺候下勉力起身,起床穿戴洗漱。   陈定方醒来看着身边娇妻柔美的睡颜,本就在早上容易不安定,这会想着昨夜滋味的曼妙,更是被勾起了火气,可想着昨夜自己已经把人折腾到很晚,那喜服与凤冠又重,婚礼行进了一天也是该累着了,便憋着火气,出门打了套拳泄完火才回来的。   一进屋,便见萧曼只正坐铜镜前描眉上妆,陈定方想着这些事自己也插手不上,便坐在一边,静看自己娇妻是如何梳妆打扮的。平常自己最是不解女儿家整日涂抹这些玩意作甚,此时看着却颇觉有趣。毕竟美人如画,动静皆宜   萧曼只从铜镜上看着陈定方一直坐在后头瞧着她,本以为他看一会便会觉得没意思,移开眼光了,可眼瞧着她都快上完妆,陈定方还丝毫没有把视线挪开的意思,不禁转过了身,轻蹙着眉十分不解看着陈定方。   陈定方见娇妻神色怪异地瞧着他,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   “怎么不继续了?”   “夫君这般看着我,可是觉得我上妆不好看?”   陈定方没想到萧曼只会这般想。她上妆若是不好看,这世间多数恐怕都是丑女了。   “只因只只太美,看痴了而已。”   萧曼只哪能想到婚后的陈定方竟是这般情话动人之人,她一时间应对不过来。又被弄得个大红脸。最后只能假意嗔道:“夫君还不整理仪容一番,待会可是要去见公爹婆母的。”说完,便转过了身,不再理他。   陈定方见萧曼只这副如小奶猫儿一般爪儿一伸一伸却没有任何威慑力的样子,心念一动,走上前将奶猫儿紧抱在了怀中,嗅着她发间清香,陈定方的声音愈发低沉,“只只替我整理仪容可好?”   尽管两人已经有了最为亲密的接触,可萧曼只感受着颈边,耳上再是暧昧不过的气息,咬了咬下唇,不知如何回答才好。最后只能极没气势地说了句:“你先起来,大白天的,别这样,我替你整理仪容便是。”反正这也算做妻子的本分。   只是她到底低估自己对自己夫君的诱惑力,还有他磨人的能力,本就起的不算早,等两人赶到喜寿堂去敬茶的时候,大夫人脸色已经有些不太好看了。   哪家新妇进门头条不是起早侍奉公婆的,自家这位新妇倒好,公婆都穿戴整齐坐在堂上等他们有一会了才赶来。   陈定方是最了解他母亲不过的,眼里没了笑意,唇角微微收紧,那就是不高兴了。   没想到因着自己,让母亲头天便看只只不快,陈定方生怕萧曼只因此挨了大夫人的训,便忙在大夫人发作前揽了罪责。“儿子练拳忘了时间,请安来迟,请母亲切莫怪罪。”   不过大夫人大早的火气哪能随随便便被一句话揭过去,“你练拳忘了时间,那你媳妇怎么不提醒你?夫妇一体,你们两人既已成婚,自然应该互相扶持,彼此督促着才是,你两倒好,浑然没有那般自觉。”   “婆母说的是,媳妇日后定以婆母话为标榜参照,好好督促夫君。”   大夫人前半句话听着还熨帖,后头一句怎么听怎么不舒服,什么叫督促夫君,我是要你督促你自己!   世宁侯深知老妻的性子,就是这么个计较脾气,这话题说的越深,她越能做计较。媳妇刚进门第一天就闹上可不好,于是插话道:“刚好我这几日也觉得手脚松散,明日你我父子两人也对着练练。不过当下我和你母亲正等着你们奉茶呢,所以还不赶紧地,奉茶吧。”   大夫人闻言,果然不再做那计较,而是正了正坐姿,等着接过媳妇儿奉上的茶水。   只见萧曼只神色恭敬地将茶盏奉上,大夫人见萧曼只仪态挑不出错处,总算勉强满意地接过茶,呡了一口,然后将进门头天送给新妇的彩头送给了萧曼只。   这是一串羊脂白玉的玉石手钏,通体雪白,不见杂色,且编功精巧,一看便不是俗物。   “这与定方送你的羊脂白玉簪子是一对的,皆是陈家代代相传,且只传宗妇的信物,我今日便将这白玉手钏增予你,也是希望你日后恪尽宗妇的本责,早日替陈家开枝散叶才好。”   萧曼只闻言,眼神不禁往陈定方那头看了一眼。   没想到陈定方送她的白玉簪子竟是家传之物,那日只见他随随便便送给了她,也不曾同她说起那簪子的含义来。   恭敬地接过白玉手钏,萧曼只将其戴在了自己的腕上。   美人皓腕肤白如雪,而戴上这白玉手钏后,更是衬出荧玉般的光华来。   大夫人也有爱美之心,见这手钏戴在媳妇身上愈发相衬,想着这手钏也算是送对了人。   她年轻时容色也不差,那时她也是新婚头天,从婆母那里接过这白玉手钏的。   年少更是喜欢容色好看之物,白玉手钏很合她心,欢喜地好几日连就寝时都不愿摘下来。   后来上了年纪,再戴白玉就有些不合时宜了,于是摘下了白玉换上了翡翠与檀木。   这会看着萧曼只,一时竟颇有些感触,那些本打算好好说道一番的训诫之话,也被她暂时咽进了嘴里,挥挥手,便让两人退下了。 第38章 送礼   两人出了喜寿堂,正巧迎面遇上前来请安的陈三姑娘。   “大哥大嫂可是请安出来。”陈落萱见着两人,先行问安道。   萧曼只对陈落萱并不陌生,且心里还是挺喜欢自己这个小姑子的,见了陈落萱,便露出亲切的笑意来,“正是呢。对了,这有个小物件,虽不是什么稀罕之物,可胜在外形精巧喜人,还希望落萱妹妹嫌弃才是。”   云巧走上前将早已准备好的小木盒打了开来,盒中装着一对粉莲滴水耳坠子。   莲身是用罕见的淡粉色碧玺雕琢而成,瓣叶垂露,花蕊丝丝点点,还有蜻蜓蝶儿落在瓣上,不可谓不精巧。   绕是陈落萱见多了名贵首饰,这会也有些移不开眼。实在是造型过于讨巧精细,一下就戳进了她的心里。   “谢谢大嫂。”陈落萱接过耳坠子,满脸笑意地答谢道。   “不必客气,日后都是一家人了,送小姑一些小玩意算得了什么。”   陈定方被晾在一边,实在插不进嘴,后来见两人还聊上之后,便伸手轻挽住萧曼只的腰,将她往自己身上拉了一拉,紧接着同陈落萱道:“你要再不去请安,母亲可就要开始用早膳了。”   陈落萱努努嘴,只得中断与萧曼只聊话,赶紧地进了喜寿堂请安去。   没了陈落萱,陈定方却依旧不愿放下挽在萧曼只腰身上的手。实在是盈盈细腰不堪一握,让人愈发不愿放手开来。   可萧曼只看着世宁伯爵府人来人往,颇有些不自在,于是扭了扭有些微痒的腰身,想与陈定方保持些距离来,“夫君这般,让人看到多不好。”   可陈定方却是将她拥地更紧,更近,低头在她耳边道:“你我既是夫妻,夫君爱惜自己的妻子又有何不可,况且你可是这府里的大少夫人,看他们谁敢说个不是来。”   萧曼只被弄了个大红脸,不敢再看他,当然也没再提放手的事情。   接下去他们要去拜见的是世宁伯爵府的二房与三房两家子。   虽说自老侯爷过世后,三房便分了家,可住的却是离世宁伯爵府不过一墙之隔,三家还将围墙打通,造了一处回型曲廊,方便平日无事各家串门,是以认真讲起来其他两房还是算住在世宁伯爵府里头的,而萧曼只作为新妇,也没有不去请安拜见的道理。   陈定方私心是不喜欢他那两房叔叔婶婶的,无他,一直觉得两房人过于私心与计较,他们一向知道该如何拿世宁侯夫妇的软肋捏,从而得到好处,而世宁侯到底顾念兄弟之情,对自家兄弟,到底宽松些。   而大夫人看着冷面冷心,其实耳根子最软,前头也许还会不痛快,可几句好话说着,大夫人也就不再计较了。   不过私心再是不喜,可这礼却不能废,不然说出去便是萧曼只这个做新妇的不懂事了。   许是怕萧曼只吃亏,在去二房那边拜见前,陈定方特意说了句:“你刚送了落萱那般精细的耳环,若送给其他姊妹们的不比落萱那对好,索性就别送了。”   “为何?”萧曼只在嫁进世宁伯爵府前虽多少研究过府中每人的大致性子喜好,可到底没有陈定方这个生在这里的要来的了解透彻。   陈定方也不好对自己长辈批判什么,只说别送便是。   萧曼只心中虽有疑惑,不过听了陈定方的话,去拜见二房三房两家的时候,只恭敬奉茶,在送上献给长辈的礼物之后,面对一大家子的兄弟姊妹,并没将原本准备好的礼送出去。   二房其他姊妹们原本等着萧曼只送她们见面礼的,虽礼法上并没规定新入门的新妇该送小叔小姑们什么东西,可一般想留下个好印象的新妇都会送上些心意。   她们心想这萧曼只怎么说都出身萧国公府,虽说萧国公府门庭没落了些,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拿出手来的东西定是不会太差的。   谁知她们左等右等,等了半天都不见萧曼只有所表示,眼瞧着他们夫妇二人准备离开了,她们手上还是什么东西都没收到。   可就在她们以为萧曼只是个没眼力见的吝啬之人的时候,萧曼只身边的丫鬟带着礼物前来,分送到了各位姑娘手中,陈落萱还顺带着多得了一份。   府中姑娘们把自己收到的礼物同别人家的一一比较,虽说品相不差,可手中之物皆是相差不多。   于是她们又看向陈落萱收到的礼物,见成色不比她们高多少,这才觉得心中舒畅不少。   既然这大房的嫡亲姑娘都和她们的礼物一样,可见萧曼只还是很将她们当回事的,她们也不是看重这礼物,而是看重萧曼只的态度。   陈落萱看着这些个姊妹在见到她礼物之后满意的表情,暗暗扯了个讥讽的笑来。   一群眼皮子浅的白眼狼,大嫂自有更稀罕的送她,可她自是不会拿出来给大嫂招惹麻烦。也就让你们心中得意一会吧。 第39章 午膳   而萧曼只在随着陈定方将府中其他两房都拜见完之后,正好到了午膳的时候。   早膳因为赶着去喜寿堂,也没来得及吃几口,虽说到了二房三房的时候,萧曼只吃了些许果子点心,不过一来她是新妇,哪有新婚第一天去拜见长辈的时候便大吃特吃的道理,二来是二夫人和三夫人以及一干兄弟姊妹们打量她的眼神让人很不舒服,总有种被盯着的感觉,因此她也只是象征性地尝了几口,没有多吃。   这会到了午膳的点,萧曼只只想回去先好好歇上一歇,然后饮一碗绿豆汤,食一餐糖醋肉,消个食之后再好好的午憩一番,才是滋味妙哉。   可她也知道,既出嫁为妇了,这姑娘家才能肆无忌惮的日子,她是很难享受到了。   早上虽在世宁候与大夫人跟前请过安,但作为儿媳,却是要在跟前摆盘布菜的。   但凡京中各家贵族,皆有此规矩,萧国公府没这个规矩,也是因为萧国公府人口简单,萧老太君不愿意为吃个饭还把家里人折腾来折腾去的,因此才免了这个规矩。   而娘家没这个规矩,不代表婆家没有,萧曼只想着自己早上请安迟了,午膳时可得早些去才好。   可陈定方见她往喜寿堂走,有些疑惑地拉住了她,“我俩的院子应往这条路走才对,可别走岔了。”   “可是公爹与婆母的院子却是走这条路啊。”   陈定方有些不明白,“你去他们院子干什么,可是早上有东西落在他们那了?”   “自是去为他们摆盘布菜啊。”   “爹娘身边自有人伺候,你随我回房自个吃自个的就好。”   陈定方还是知道京中一些世家的规矩的,不过他们家不兴这个,主要还是大家子吃饭,二房三房总是会过来拼桌子吃,然后顺道在饭桌上要些好处去,让人吃饭都不能安宁,于是大夫人索性让大厨房按照每房每月的份例,做好菜让房里丫头自己去厨房拿去,各家吃各家的,省得那么多烦心事。   不过这到底是家中内部只可意会不可言说之事,陈定方只透漏只言片语,萧曼只还是很快了解了个大概。心想各自吃各自的,倒的确算得上是清净自在。   于是萧曼只调步走在陈定方身边,回了自己的院子。   院中下人都是伺候陈定方多年的老人,估摸着少爷和少夫人这个时候也该回来了,便掐着时间从大厨房要来了饭菜,正好赶在两人进门前把热腾的饭菜摆上了桌。   萧曼只虽想先歇歇再用膳,可闻着味儿,便有了食指大开的欲望。   待看到桌上的菜式皆是她喜欢的吃的,惊喜之余却想着莫不是陈定方的口味也同她一般,爱吃甜咸?   陈定方见萧曼只正看着他,便替她夹了块糖醋肉进碗里,“不是爱吃这个吗,多吃些。”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糖醋肉的?”萧曼只问出了心中疑惑。难道是孔嬷嬷她们告诉夫君的?   “正月去岳丈家做客时,见萧兄一直往你碗中夹这道菜,猜想你应是喜欢。”   萧曼只没想到陈定方那时便这般上心了,而自己那时候只顾着如何阻止哥哥再往碗里夹菜,却并没注意到同桌的陈定方爱吃什么,都夹了什么,相比之下,萧曼只竟觉得有些惭愧,但心里同时觉得甜丝丝的,这种被人在意的感觉,让人愉悦。   “那夫君喜欢吃什么?”萧曼只想,可不能让陈定方一昧地迁就自己的口味,饭桌上也该有他喜食之物才好,彼此都能调剂一下口味,毕竟整日吃糖醋肉,也是会腻味的。   陈定方其实口腹之欲不重,也没特定很喜欢吃的,多数都是大厨房做了什么,他吃什么。   见陈定方沉思半日不做答复,萧曼只拾起公筷,夹了些鲜嫩的笋片放到了陈定方碗里。   “其实那日我还是有注意到夫君的,好似很爱吃笋,我说的可对?”   此时萧曼只满脸讨夸奖的神色,眼眸极亮,红唇微微向上翘着,惑人而不自知。   陈定方夹起萧曼只替他夹的鲜笋,一口咬了下去,春时的笋最是鲜嫩脆口,鲜中带着微微的清甜,滋味很是不错。   只是他觉得比起吃的,这眼前的秀色才最是可餐。 第40章 白日   萧曼只见陈定方的视线一直往她脸上瞧,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脸,“可是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   “有。”陈定方伸手,抹了抹萧曼只唇角并不存在的酱汁,他的指腹擦过她的唇角,她的红唇温热柔软,陈定方有些不舍放手,于是又似是仔细地极为缓慢地在轻抚她的唇角,直到萧曼只用狐疑的眼神看着他之后,他才不情愿地放手,一本正经道:“这里沾了点东西,我帮你抹掉了。”   萧曼只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唇角,陈定方刚才有些用力,都磨地她的唇角有些红肿发烫了,于是她带着幽怨杵了陈定方一眼,随即不再理他了。   陈定方也没想到萧曼只皮肤这般娇弱,只是一想到昨夜她在自己身下被自己弄出的一身印子,他这才有所悟来,见娇妻生他气了,连连哄道:“以后我会注意力道的,绝不再弄疼你。”   说到弄疼她,萧曼只想到昨夜这个男人是如何将她揉面团似地毫不怜惜地翻来覆去的,害得她早上起来还浑身酸痛,这会不想起倒好,一想起又觉得自己四肢百骸都开始隐隐酸痛起来。   她是知道练武之人力道有多重的,萧纵力道有多大,萧曼只是见过的,只是萧纵往常面对家人,都是会注意控制力道的,哪像陈定方,一点都不知道控制,特别是在床榻上,恨不得要去她半条命。   想到这,萧曼只伸手抓住陈定方的手腕,满脸认真道:“这可是夫君你自己说的,会注意控制着力道的,可不能食言。”   陈定方这会哄人要紧,虽觉这会让自己踩坑,可只能点头。   萧曼只这才不与陈定方计较,安然吃完了午饭,消了会食后有些犯困,打算好好午憩一番。   可当她除去衣袜刚上塌歇息时,却见陈定方掀开床帐也上塌来了。   而且一上塌,便拥着她,也不好好入睡,拿起她的发丝开始把玩起来。   这让萧曼只有些羞涩,虽说她已与陈定方行过周公之礼,可那是在晚上,红烛一吹,床帐一落,漆黑之下羞涩也淡了不少。   可这会正是白日,光亮透过床帐照射进来,两人又靠得那么近,近到萧曼只能看到陈定方眼里面的自己还有他微动的喉结。   这让她有些放不开去,不禁拿被子盖住了自己的脸,这可是白日啊,怎么能够。   伺候的下人们都极有眼力见地关上房门退了出去。这会屋子只余下两人轻轻的呼吸声,还有布料摩挲的声音。   眼看着萧曼只整个人都要躲进被子里头,陈定方伸手扯开一角棉被,露出萧曼只一双湿漉的眼睛,此时正纠结不已地看着他。   原本陈定方只是想单纯地和萧曼只同塌午憩而已,虽然他没有午憩的习惯,但他不希望错过任何一个和娇妻独处的机会。   可显然这躲在被子里头的小妖精显然是想歪了去了。   陈定方想自己若不照着她想的歪处行进一番,似乎也太冤枉了些。因此心念一动,将他先前就念想着的唇瓣细细品尝起来,那滋味比春日里的樱桃都要来得甜。   萧曼只原先还各种念头纠结着,可这会也逐渐沉溺在了吻里,脑子各种念头都消失了个干净,只想沉溺,再沉溺下去。   这一会,陈定方果然遵守他的承诺,放轻了力道,这让萧曼只得了与初次不一样的滋味来,怪不得那书中所画的人儿神态那般餍足,原来男女之欢竟是这般愉悦。   而她熟不知陈定方为了遵守不弄疼她的承诺,忍得有多辛苦,他是多想把身下的人儿拆分入骨而去,可怕再弄疼她,只能强忍着,轻,再轻。   不过这也不是没有回报的,他发现身下的可人儿逐渐主动了起来,与他的配合也逐渐默契起来,她的腰肢偏又纤细柔软,这让他体会了一次不同昨晚的曼妙之感,欲罢不能。   待到了时候,萧曼只实在是累及,沉沉睡去。   陈定方却是精神头足极了,然后他摸到昨日被萧曼只迅速藏在枕头之下的那本书册。   收拾床铺的下人并没将之收走,陈定方摸到书册,有些好奇翻了几页,心想不若今晚就试试书中所画。   不过怕萧曼只醒来知道后羞恼,陈定方又将书册塞进了枕头下面,反正他大概都记到脑子里了,而且这东西按部就班来难免失了趣味,还是随自己心意融会贯通,才能方的精妙。   也不知睡了多久,等萧曼只午憩醒来,日头都有些暗起来。   这会她醒来的时候,陈定方正躺在她身侧,不过双手并不安分。   萧曼只这会已然清醒,一想自己竟被磨缠地大白日就做了这事,一时又羞又恼,推开陈定方那双不安分的手,眼眶子的泪珠一下淌了出来,“这要传出去,我可要没脸见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福利?   我预计是周末,也就是端午节最后一日入V,希望倒是各位米娜桑多多支持呦。 第41章 干坐   看到萧曼只眼中的泪,让陈定方顿时没了对策。   不过这会想来也是自己不是,等了那么久,才娶回家的娇妻,这才新婚,难免失了定力。   白日里这般胡闹,若是传了出去,他可以不怕别人浑说,但容不得萧曼只被人欺辱了去。   于是伸手抹去了萧曼只脸上的泪珠,柔声道:“你我房内之事,若无你我同意,谁敢泄露一字出去。只只,信我,别担心。”   萧曼只闻言,依旧不愿直视陈定方,自顾自拿锦被遮着面,恹恹道:“那也不行,以后白日,可不许你再这般……这般行事。”   虽说这是两个人的事,自己当时也沉溺其中,可萧曼只想,只要陈定方能克制住不招惹她,她就不会被撩拨地失了理智。   一想方才午后销魂滋味,陈定方有些不舍,可也知道,要是自己再没个顾忌,这刚娶进门的妻子,怕是哄不好了。   于是只好再三保证自己以后绝不会再这般瞎胡闹,萧曼只才从锦被里伸出头来,然后催促陈定方赶紧下床去,她要更衣了。   听到动静,门口等候着伺候主子们更衣洗漱的下人们才推门而入。   萧曼只这会对连她从萧国公府带来的丫鬟们都有些不敢去瞧她们。总觉得自己大白日的胡闹,有些羞于见人。   不过云巧她们这些在萧曼只跟前伺候的,倒并不觉得这事有什么羞人的,小姐和少爷夫妻恩爱,是好事才对。   因着伺候陈定方穿戴的都是些小厮,这会他娶了萧曼只了,便不便进房伺候了,早上他起身便是自己动的手,这会也是。   萧曼只见他身边没个人伺候更衣,想着难道陈定方身边连个服侍的丫鬟都没有?不过好似今日的确没看到他房里有什么丫头,在院子里倒是有见到,不过都是粗使丫鬟和一些老嬷嬷。   于是这会也不恼他了,走上前先行替他穿戴起来。   陈定方本以为萧曼只还能恼自己一阵,可没想到萧曼只却会主动上前替他更衣穿戴来。   想着萧曼只应是不恼自己了,将她正准备替他整理衣领的手握住,往自己这边一拽,萧曼只一个不防,被带进了陈定方怀里。   房里原本进来伺候萧曼只更衣的丫鬟见此,皆是低下了头。   “只只,可是不生我气了?”陈定方将头靠在萧曼只的肩膀上,在她耳边轻语。   萧曼只想到房里头还那么多人看着呢,于是推了推他,“别闹。我何时生你气了,快些放开我,房里还有人呢。”   听到萧曼只说不生气,陈定方才放开了她。   “我这自己也能应对,你先更衣。”   见陈定方放开了萧曼只,后头伺候的丫鬟才上前来。   而陈定方更衣速度很快,也很熟稔,想来他是经常自己替自己更衣的。   待两人梳洗穿戴齐整,陈定方问了时辰,便让人传了晚膳。   依旧全是萧曼只喜欢的菜式,待用完晚饭,天刚好全部暗下去,下人们点起了烛台里的灯火,侯府里一片灯火通明,贴着喜字尚未揭去的灯笼散发着淡红耀眼的明光。   以往在萧国公府,萧曼只这去萧夫人房里,同她说会话,然后再去萧老太君跟前逗她老人家开心,然后伺候她入眠。   而这会却只能用完饭,干坐着,也不知道做着什么打发时间才好。 第42章 醉酒   陈落萱正是在这个时候,前来拜访的。   萧曼只听人通传陈落萱正在屋外,赶紧叫人请她进来。   陈落萱原本下午来过一次,听下人说萧曼只这会正在午憩,这才离开的,这会用过晚膳,便想着萧曼只这会应当没事了,便又前来拜访。   她这会赶来,特意戴上了萧曼只送她的粉莲耳坠,她当时收到礼物只粗略一看,虽知精细,却没细看。   等到了房里,拿出来详看了一番后,愈发喜欢,这会过来是来谢礼的。   “大嫂,这是我去岁年初亲自酿的梅花酒,今天刚从梅树下挖出起坛,特意送来给你尝尝鲜,也算是你送我耳坠和镯子的谢礼,还望大嫂不要嫌弃才是。”陈落萱埋的梅花酒,总共也就两坛,她将另一坛送了萧曼只,可见心意。   萧曼只闻言,遂来了兴致,“梅花酒?既是落萱妹妹亲手所酿,那我可得好好尝尝。”   可陈定方这会见是一整坛的梅花酒,不免和陈落萱要个说法,“三妹,我可记得先前你问你要这梅花酒,你说每年只埋两坛,得先孝敬父亲母亲,余下还得分其他弟妹,所以每年才给了我半坛,让你多埋些,你还说你院子里那颗梅树能收集的梅花只够两坛,多埋不了。怎的你这会送你嫂子,就直接给了一坛,先头对我可没那么大方。”   陈落萱早知道陈定方会这般问,是以早就准备好了说辞,“你半坛,大嫂半坛,合一起可不就是一坛了。况且大嫂还送了我这般精细的坠子还有镯子,我没有其他可比拟的物料可送,只好送上亲手所酿之物,以表心意。”   陈定方听到陈落萱说一坛子梅花酒,半坛份是他的,这才收回他三妹是个小没良心的念头。   而萧曼只在两人说话这会已经将一杯梅花酒饮下,酒水清冽微甜,入口有淡淡梅花清香,滋味极好,让萧曼只又忍不住倒了一杯。   陈落萱见此,有些期待地看着萧曼只,“大嫂可喜欢这梅花酒?”   “自是喜欢的,没想到落萱妹妹还有这般细巧的心思和手艺。”萧曼只夸赞道。   陈落萱得了夸赞,嘴角露出两个甜甜的梨涡来。   她平素最是喜欢做这些吃食,可父亲不喜这些甜腻的食物,母亲又觉得闺秀该有闺秀的样子,当成是偶尔放松的事物是可以,但沉浸其中却是不行。   二房三房的更不用说了,吃了她做的,还得挑刺几句,从来从她们嘴里几乎听不到什么好话。   以往家里唯有大哥会夸她,现在又有了大嫂,陈落萱顿时觉得这个家多了些滋味。“大嫂喜欢便好,过些日子,我再送些甜梨酒来,配着核桃杏仁酥,那滋味,大嫂一定会喜欢的。”   萧曼只被陈落萱说的,倒也有些想尝尝那味道了。“那就等着落萱妹妹了。”   之后又说了好些话,陈落萱才离开。   萧曼只起身送陈落萱的时候,便觉得有些头脑有些眩晕,等出了屋子,吹了些冷风后,更是觉得脚下的路都要有些站不稳妥。   陈定方见萧曼只险些摔倒,忙将她扶了起来。   他酒量一向不错,梅花酒对他而言无异于甜露花蜜,因此没想到萧曼只酒量这般的浅,才喝了几杯梅花酒,就醉成了这样子。   萧曼只有了倚靠,便不舒服地蹭了几下,含糊道:“夫君,我有些头晕,许是喝醉了。”   萧曼只此刻带着酒水中梅花清香,落入陈定方的鼻尖,很是好闻,偏偏她又不安分,在他怀中动来动去的,陈定方只能勉力克制着,将她往床边带,“来,我扶你去床上歇息去。”   萧曼只被陈定方带着躺了下来,一沾枕头便是浓浓的睡意袭来,偏偏她又被醉酒折磨地头疼,压根睡不着,两番矛盾之下,萧曼只极不舒服地轻哼了起来。   陈定方听着,有些担心。他听萧纵说过,萧曼只小时身体不太好,这会醉酒,对身体有损伤可不好。   于是,他正准备让人叫大夫,却被萧曼只握住了手。“不必叫大夫,只是有些眩晕和头疼,过会缓缓应当就好了。”   陈定方如今的酒量想喝醉很难,却也知道醉酒时的难受。   “你们快替少夫人煮碗醒酒汤来。”吩咐完下人煮醒酒汤后,陈定方坐在床边,替萧曼只按起了额头。   萧曼只原先还是不太舒服,可在陈定方的按压之下眩晕和头痛感慢慢开始消失,这时她的困意终是占了上风,开始沉沉睡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下本《一觉醒来我竟嫁了人》求预收   宋昭宁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床边站着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还是自己怕的要死的南安候世子   更可怕的是那个男人竟然告诉她,她已经嫁人了,夫君就是他。   宋昭宁泪,我不过睡了一觉,怎么醒来什么都变了!!!   ——————————————————   楚末承怎么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养熟的小娇妻,一觉醒来竟回到了三年前   看他的眼神那是一个楚楚可怜,活像是被他强掳来的一样   楚末承气,可再气还不是打不的骂不得,还得心肝宝贝肉地哄着 第43章 回门   陈定方见萧曼只睡得香沉,想着今天怕是没法照着那册子里所画的来一遍了,于是替她压了压被角,自己则是将剩下的梅花酒全数饮尽后才熄了烛火上的床。   省得到时她再贪杯喝这梅花酒,结果又醉的不省人事。   等萧曼只幽幽醒来时,天尚未全亮,枕边陈定方正沉沉睡着。   想到昨晚自己竟一不小心喝醉了酒,萧曼只此时尤觉头脑有些钝痛,但实在没阖眼就能入眠的睡意,想着今日不若趁着这个机会早些起来,去公爹婆母那里请安去。   于是尽量放轻动作,打算绕过陈定方下床去。   可再是放轻动作,还是惊动了陈定方,他见萧曼只起身,可天色却尚早,便道:“你昨夜醉了酒,今日定然难受,怎不再多睡一会?”   萧曼只闻言,停下行进到一半的动作,又回了床上,只是没躺下,而是坐着靠在了床头。   “扰了夫君吧?我这会实在是没有睡意,便想着索性早起,也好早点准备着向公爹婆母请安去。”   陈定方翻了翻身,挽住萧曼只的腰身,将头紧贴在她身侧,闭眼道:“父亲母亲这会都还未起身,你不必着急前往,不然少不得得在外头站上一会。”   萧曼只闻言,正想说也非一定要去喜寿堂,慢慢准备起来也可时,却听到陈定方呼吸声响起,应是又入眠了。   怕再吵醒他,萧曼只止住了话题,低头看着枕边的这个男人,自己的夫君,萧曼只的唇角不由自主地勾了起来,指尖绘过他的眉峰,心里一片柔软。   好在陈定方也不是贪睡之人,到点他便会早起练套拳,之后再穿戴洗漱。   没了他在身旁捣乱,萧曼只正好趁着这会功夫穿戴洗漱完毕,这会去喜寿堂请安,总算没迟到。   今日她特意将簪子和手钏皆戴在了身上,配着烟罗红纱的裙子,十足一个娇俏明媚的新婚小妇人。   陈定方进屋见到萧曼只这一身打扮,视线一下被夺了去。   而萧曼只听到门口动静,见陈定方回来,额头上还挂着汗,便拿起帕子替他擦拭起来。   谁知陈定方忽然握住了她的手腕,从她手中拿走帕子,自顾自擦拭起来,还顺带离远了些萧曼只。   他可不想大早上的,因为自己把持不住而导致两人错过请安的时辰,从而害了萧曼只。   可陈定方这一举动,在萧曼只眼里似是陈定方不想让她触碰,有些伤着了。不过她也没说,只当自己多心。   可等到陈定方在穿戴衣冠的时候,她本想帮着穿戴,却再次被陈定方拒绝后,她忽然想起昨日,陈定方也是这般不让她帮忙更衣的。   当时她以为他是怕她冻着,才没让她帮的,可这会想来却是成了陈定方不愿让她靠近的证据。   明明在做那事的时候不知餍足,碰自己不下数回,可一旦穿上衣服,怎就不让她碰了。   萧曼只觉得自己不能再细想下去,不然今日是不能好了。   于是她收拾了一下情绪,装作没事的样子,跟在陈定方身后往喜寿堂走去。   陈定方总觉得萧曼只今日有些不对劲,兴致不像昨日那般高,而且她好像还在生气。   陈定方想自己今天可是没惹到她,甚至怕她生气,还尽量忍着,所以定然不是生他的气,不然等请安回去后再问问,是奴仆不尽心,还是身子不舒服。   而等两人请完安,大夫人却叫住了萧曼只,让陈定方先回去。   陈定方知道母亲估计是有什么事要单独吩咐,便先离开了。   而在陈定方走后,大夫人便让管家把家中奴仆全部喊来,还让身边的老嬷嬷把好几叠账册拿了出来。   “你既已嫁入世宁伯爵府,又是以长子嫡媳的身份,身上的担子自然要分担多些。这些都是世宁伯爵府的下人,你先认认人,随后我会把府中一部分账册交给你,你先学着掌家来,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身边的孙嬷嬷。”   大夫人不是什么沉迷掌家权的人,甚至说对掌家都有些厌倦,毕竟伯爵府这般大的家业,想要掌好家是一件十分费心力的事情。   大夫人为了这个家费了这么多年的心力,外人看来她精明干练,却不知她早就想有人接手帮她了,是以陈落萱还没及笄,就替大夫人分担了一部分,没成想落到了外头,便成就了陈落萱贤惠能持家的美名。   而萧曼只既是府中的长子嫡媳,自然有义务替她分担这些重担。   她都打算好了,先分一部分给萧曼只,让她先慢慢上手,等完全上手,能管好家了之后,她再把手头所有的事务都交接给萧曼只,到时她也乐得轻松,可以像别府的夫人一般做个真正的富贵闲人。   萧曼只没想到自己这位婆母竟这般干脆把掌家权分了一部分给她。   她虽甚少出门,但也没少听到传闻,有多少大家族的婆媳为了这掌家权闹得红脸,又有多少大家族的妯娌为了争这个掌家权弄到分家,最后连亲戚都做不成。   远的不说,近的就说宁家,宁夫人新嫁过去之时,宁家不过五品官员之家,家里所有产业加起来可能都还没宁夫人的一个嫁妆铺子要来得多,可饶是如此,在宁夫人新嫁过去那段期间,宁老太太便用孝压着宁夫人,不分掌家权不说,竟还妄图吞了宁夫人的嫁妆。   若不是宁大人护妻,为此哪怕背负不孝的骂名也不愿自己的母亲这般欺负自己的妻子,不然依照宁夫人的性子,非得闹个合离不可,要真这样,这会宁婉还有宁嵘估计不会再存于世间了。   而后宁老太太也一直紧握掌家权,死活不肯放手,宁夫人也不贪这管家权,她有嫁妆,可比府中那点中馈来的多,一样过得美滋滋,甚至还更自在呢。   也是这些年宁老夫人的身子实在不好,才无奈放手了掌家权给了宁夫人,宁夫人才无奈接手。   那也是基于宁二夫人眼皮子实在浅的不行的份上,宁夫人是真的怕把掌家权交给宁二夫人,整个宁家都能被她吞个干净。她可以不在意这掌家权,却不能不在意这宁府。   而自家婆婆这般干脆把掌家权给了她,让她都有些怀疑她听到的那些传闻是不是都是以讹传讹出来的。   最后萧曼只带着一堆的账册回了自己的院子,然后叫来了孔嬷嬷。   “这些都是早上去向婆母请安时婆母交给我的府中账册。”萧曼只指着桌上的账册道。   孔嬷嬷伺候萧老太君多年,也协助过萧老太君管过家,只看了一眼就知道了大概,因此不免有些惊讶,“大夫人这是把掌家权交给小姐了?”   “只是一部分,说是等我完全熟悉后,再接手给我。”   “新婚第二日便交了管家权,老奴倒是头一次见。”看来大夫人也不像传闻说的那样是那般苛刻之人,孔嬷嬷心想。   “我虽跟着母亲学了几天管家,可资历终究尚浅,虽说婆母那边会有孙嬷嬷从旁相助,可却是需要叨扰孔嬷嬷的地方却是不少。”萧曼只也没太盲目地自信,觉得靠自己跟着萧夫人身后学的那几个月的管家就能真的管好家了。   其他不说,就说如何让府中下人信服,听从你的话,便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她新嫁世宁伯爵府才不过两日,刁奴欺主的事情虽不太会发生,可底下若是有奸猾之人阳奉阴违,或是府中上资历的倚老卖老,都是有得她受的。   大夫人让孙嬷嬷指点萧曼只,便是怕萧曼只压不住底下人。而萧曼只也不能一直只靠孙嬷嬷,她也得在府中立威,有自己的亲信才行。   她从萧国公府带来的陪嫁丫鬟们便个个都是好手,只是也都年纪轻了些,这时便需要孔嬷嬷在旁提点指导才可以。   “老奴本就是为小姐你才从岭南老宅来的这里,小姐能用得上老奴,是老奴的福气,哪有叨扰一说。”即为萧曼只的陪嫁,自然都是一心向着萧曼只的。而有她老婆子在,敢生二心的也逃不出她的眼睛。   “那以后便劳烦孔嬷嬷了。”   而陈定方原本等萧曼只回来,想好好问问她身体是不是不舒坦,不然为何今早情绪看上去这般低,可左等右等没等人回来,待他问了萧曼只身边的丫鬟,才知道她一回来就带着账册直接去了书房,到现在还没出过书房。   陈定方闻言,便往书房走去,一推开书房的门,便看到萧曼只正伏案看着账册,十分地专注,连他过来都没察觉到。   陈定方也怕打扰到她,也没让下人提醒萧曼只,自己便找了把椅子坐着,反正光看萧曼只处理手中的账册都是极为赏心悦目的事情。   而萧曼只这一看便看到了中午,还是下人提醒她该用午膳了,她才抬起头来。   这一抬,刚好看到陈定方正坐在侧方的椅子上看着她,见她也在看他,这才从椅子上起身,朝她走来。   这会萧曼只暂时忘了早上的事情,见陈定方过来,想着他定然是坐在那边很久了,而自己却一直没注意到,不免有些愧疚。“夫君来了怎不喊我一声。”   “见你这般专注,便没有打扰。不过现已到了午膳的时候,先用午膳吧。”说着,陈定方伸手牵过她的手,往书房外走。   “好。”萧曼只任由他牵着往外头走,只是走着走着忽然想起早上的事情来,这会看着紧握着自己的手掌,萧曼只开始纠结起陈定方对自己到底是什么个态度了。   有些时候,他避着自己,可有些时候,他又主动对自己这般亲近。   这会她免不住想起六公主来,六公主碰他的时候,他也是这般,还是他从不避讳?   陈定方走着走着,发现身边的人情绪似乎再次低落了下去,这会他没忍着,直接问了出来。   “可是哪里不舒服?”   萧曼只抬眸看到他关切的眼神,鼻子有些发酸,心中似是有百般委屈,可偏偏不想在他面前显露,因此转过了头,“没什么,走吧。”   可萧曼只越是这样,陈定方越是觉得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到底怎么了,你同我说来。”   可谁成想萧曼只这会直接挣脱了他的手,也不理人,自顾自地往前头走。   这下陈定方哪怕再迟钝,也大概猜到萧曼只是生他的气了。   可他绞尽脑汁都没想到自己到底是怎么惹恼她的,他明明怕惹恼她,还忍住了好些事情啊。   “只只。”他上前拉住了她。“可是我哪里做的不好,惹了你,你直说便是。”   说自然是有得说的,可怎么说,萧曼只都觉得说不出口。总不好说自己因为他早上不让她碰而生气了吧。   良久,她才寻思到说法,同陈定方道:“夫君可是不喜我近身?”   “什么?”陈定方没听明白,什么叫不喜她近身?他恨不得死在她身上,怎么会不喜欢呢。   可萧曼只说完,见陈定方半天没作答,以为被自己猜中了,顿时羞恼非常又有些心寒,便想再次挣脱他离开。   不过陈定方哪怕不明白她到底哪里来的误会,可也知道眼下要做的就是把人哄好。   “只只,你看我是不愿你近身的样子吗?”将试图挣脱他的娇妻紧抱在怀中,陈定方轻咬着她的耳垂,在她耳边说道。   萧曼只见陈定方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她行这般亲密之事,又羞又恼。“你快些放开我,这里会有别人经过的。”   “你我既是夫妻,还怕人看了去。况且你不是说我不愿你近身吗,那我可得让府中其他人评评理,我到底愿不愿意你近身。”   萧曼只没想到陈定方竟会使出这般无赖的行径,可偏偏她对他这番做法没了办法。只好道:“好了,我信你,你快些松开我。”   陈定方也怕做太过,真惹恼了她,点到了便松开了她,可手却一直紧握着她的手腕,怕她跑开。而且并不打算结束这个话题,他得问清楚,“这下你倒是同我说说,你为何会有那般想法?”   萧曼只虽觉得难以启齿,可还是低着头将早上的事情以及自己的心里体会同陈定方说了出来。   陈定方听完,气急,自己忍得辛苦,结果被误解成不愿被她靠近。于是泄气似的轻轻拧了一下她的秀鼻,骂了句:“小没良心的。”   萧曼只也觉得自己可能误会陈定方了,可她误会归误会,也是想知道陈定方早上的时候为何躲着她。   “我要不躲着你,你到时又请安迟了,恼了我怎么办?”   听到这话,萧曼只想起昨日的事情来,面上顿时一片羞红。“夫君真是的,怎么,怎么整日想这些事情。”   “不想这些,你要是又误会我了该怎么办?”   这会萧曼只是真的不想再理陈定方了,旋即扭过了头,不再去看他。不过刚才是委屈,现在是羞恼的。   陈定方见点到了,也不再捉弄她了。“好了,先用午膳去,你上午看了一上午的账册,这会定然是饿了。”   萧曼只见陈定方岔开了话题,便也将话题揭了过去,不然再聊下去,她非得挖个地洞钻进去不可。   今日的午膳,有菌菇炖老鸭汤。   萧曼只虽不喜欢吃菌菇,却很喜欢饮用菌菇炖的汤。   世宁伯爵府的厨子手艺很不错,老鸭汤炖的恰到火候,浓而不油,汤汁吸收了鸭肉和菌菇的精华,鲜美无比。   萧曼只光汤便饮了大半碗,导致她后头饭食有些吃不进去了。   而陈定方却是胃口极好,萧曼只吃不下的部分,都由着陈定方替她解决了。   两人搭配下来,刚好将萧家不可剩菜的家训贯彻地十分彻底。   待两人用完午膳,萧曼只原本是打算直接去书房继续翻看账册的。   可陈定方却是拉住了她。“你都看了一上午了,也不急在这一时,我先前听你哥哥在我面前吹……夸过你,说你琴技堪称一绝,这会倒是想听你弹奏一曲。”   萧曼只没想到萧纵竟在外头提起她来,她的琴技是在无量庵和晋元师太学的,虽说师太曾夸过她悟性极佳,乐赋天成,可她从未在外人面前弹奏过,也不知自己到底是怎么个水平。   毕竟家里人定然是夸她居多,纵然有瑕疵,也会被他们忽略过去。   因此当陈定方提起要听她弹琴时,还是在萧纵海口夸下的情况下,萧曼只其实有些不太自信的。   “其实我的琴技并没有哥哥说的那般好,恐怕夫君听了会失望。”   “我其实也没听过几回琴,也听不出好坏。”   听到陈定方这般说,萧曼只才放心了下来,遂叫人取来了琴,坐于院落的花荫藤架之下,替陈定方弹奏起来。   萧曼只从晋元师太那学的琴,而晋元师太修的是禅,悟的是道,琴声中自然带了佛性。   而萧曼只身在红尘俗世里,不能悟地如晋元师太那般心如止水,琴声里自然没有佛性,但耳濡目染之下,自然也学了几分精髓,再与自己的心境一番结合,颇有幽然空旷之意,让人闻之心静。   陈定方先前说没听几回琴,听不出好坏其实是怕萧曼只有顾虑才那般说的,昔年皇后便地大家亲传,一手琴技京中无贵女敢与其争锋,也是靠这一手琴技,得圣上看重,聘为正妻,只是如今皇后却很少再弹,没当年的心境,手法再是精妙,弹出来的乐曲也是一片苦涩。   而太子承了皇后这身乐理天赋,又有大家悉心教导,琴技自然也是不俗了,周围人为了奉承太子,免不得从琴技上讨好他。   是以陈定方没少听闻绝佳的琴技,只是琴声可闻心声,那些为奉承太子而来的,哪怕掩饰地再好,琴声里难免带着功利之态。   但如萧曼只这般令人闻之心静,闻之忘俗的,却是头一次。   一曲终了,萧曼只见陈定方迟迟没有说话,以为自己弹得一般,一般到还需陈定方努力想夸自己的措辞,便让人将琴收了回去,而自己走到陈定方身边,与他并肩坐着。   “都说是哥哥夸大其词了吧,夫君实话实说便好。”   “我在想还好你哥不懂夸人,不然也不会让我这般意外。”   萧曼只不太懂陈定方这句话的意思,有些不解地看着他。这到底是弹的好还是坏啊。   可陈定方却是没再说下去,而是轻挽着身边的佳人,看着头顶花叶繁盛,绿意盎然,两相无言,却情浓意深。   等到了晚时,萧曼只粗略将账册翻了一遍后,大致心里有了个数,正欲再费些功夫深看这些账册的时候,陈定方见萧曼只迟迟没回房,便过来将她带回了房。   “明日可是三朝回门的日子,若是被岳丈岳母还有萧兄看到你精神不济的样子,定要怪我没好好待你。”   “只看了这么会,又不熬夜,怎会精神不济呢。”可显然萧曼只没理解到这只是陈定方带她回房的借口。   第二日起身时,她确实是精神不济,可这精神不济却不是账册看的。   她没想到那册子会被陈定方发现,不但发现,还学册子里的人,在她身上轮番行了一遍。直到后半夜都不带停息。   更恼人的是,他还把白日的事情又提了起来,每当她不愿再来时,他都会拿这话堵她,“我可是不愿你近身?”   这般下来,她精神头能好才奇怪了。   不过今日到底是三朝回门的日子,萧曼只怕爹娘久等,哪怕再是困顿,还是勉力起了身。   而陈定方却是精神头十足,一副餍足的样子,看在萧曼只眼里别提多气人了。   而萧国公府阖府上下都盼着今日,曼只今日便要回门,也不知她在世宁伯爵府过的如何,吃得可好,睡得可好。   等世宁伯爵府的马车驶到街角时,门房便眼尖地看到,然后迅速通传进内府,小姐和姑爷回来了。   萧曼只下马车,看到萧国公府大门的时候,眼底有些微微发酸。   等在见到萧家一家子亲人后,眼眶的泪终是忍不住流了出来。   萧夫人见萧曼只眼底虽有些憔悴,但与女婿一起时情意浓浓的样子,才放心下来。别的都是虚的,两口子感情好才好。   孔嬷嬷将在世宁伯爵府的一些事挑拣了同萧夫人说了。   萧夫人在听闻大夫人在新婚第二日便把掌家权分了些给萧曼只后,有些惊讶。   只是为娘的,第一个想到的,都是在心疼儿女上头的。   想到先前在萧曼只眼底下看到的憔悴,萧夫人有些心疼,“早知她婆母会早早将掌家权分给她,我就该在她未出阁的时候,多练练她的,这下忽然接过手,定然手忙脚乱,还好孔嬷嬷你在她身边,我才能安心些。”萧夫人说完,叹了口气。   大家族都看重那掌家权,可掌家又岂是那么容易的。   就如萧国公府,人口虽简单,但想要掌好家,也得费萧夫人不少心力。   萧夫人想到她刚掌家的那会,虽然有萧老太君在旁指点,一群忠仆忠心办事,可饶是如此,还是走过很多弯路。   世宁伯爵府的人口比萧国公府复杂多了,且萧曼只初来乍到,府中仆人不定肯听命于她。   “依着老奴看,小姐应当是能撑起来的。”孔嬷嬷想着萧曼只不过才用了一日,便从账册里看出侯府的大致情况,且看样子小姐似乎已经有了对应之策,孔嬷嬷想过早接手掌家之权,也非什么坏事。   初初入府,在府中下人还不了解你为人处世的时候先行下手,震慑下去,可比下人对你了解深透,有应对之策后要有效得多。   萧夫人在听到孔嬷嬷的宽慰之后,稍稍放了下心,“但愿如此吧。不过曼只即为侯府的长子嫡媳,也是迟早要立起来的。”   “夫人想通便好。依老奴看姑爷是爱惜小姐的,两人感情宛若蜜里调油,只要有小姐的地方,姑爷的眼神就从没有离开过。就算下人敢行欺辱之事,姑爷也会护着的。”   “你这般说,我便放心了。定方是个好孩子,把曼只交给他我也放心。”   而这会萧曼只正带着陈定方将萧国公府的后院逛了一遍。   以往陈定方来萧国公府的时候,因为身份是外男,是以内宅之地从未踏足过。   不过如今他已娶了萧曼只为妻,这萧国公府的后宅他自然是能踏足的了。   萧国公府前身是前朝一品大员的府邸,那位大员喜好攀附风雅,是以院中建筑皆走江南苏氏园林的风格,一花一木都透着雅致。   第一任萧国公随□□夺了天下,获□□赏赐了这座宅邸,萧家几代人下来,对院中原本建筑并没有大修大改,是以还保留原本宅邸江南苏园雅致精巧之风。   想来也只有这般精细的园子,才能养出这般雅致通透的美人。   而萧曼只初次回娘家,心中自然愉悦不已,这会不免将院中所有事物,都同陈定方讲一遍才好。   “那里原本有个秋千,因为我小时身体不太好,不能像别的孩童那般到处玩闹,所以哥哥便替我做了一个秋千,供我解闷。只是后来经了年岁,慢慢腐朽,才将它换了下来。”   “这梨树是我十岁的时候种下的,虽然出力的都是哥哥,我只挖了一会土就累得不行。”   听萧曼只讲她在这院中的回忆,陈定方似有陪她再经历了一会她过往的感觉。你以往的人生虽无我的身影,可余生相伴,定然有我。   ……   “前面便是我住的院子了,走,我带你进去。”   陈定方跟着萧曼只走进她出嫁前的闺房,浅碧色的纱幔在微风透过纱窗的吹动下泛出绿色波纹,妆台前的长颈瓶中斜插着一支枯梅枝干,床头的香囊散发出淡淡幽香,房间保持着萧曼只出嫁前的原样,连木梳的摆放都是照着她的习惯来的。   陈定方在见萧曼只的情绪在进入她闺房后便变得有些低沉,想来是触景生情了。“日后我带你常回来便是。”   “哪有出嫁的姑娘还三天两头往娘家跑的。不过有夫君这句话便够了。”萧曼只浅笑着,眼中带着点点神采。   而还没等两人浓情蜜意一会呢,便被萧纵的忽然闯进给破坏了个干净。   “今天小妹回门,我就知道你会同她一起回来,酒早就准备上了,今天不陪我喝个尽兴我可不让你走。”   “哥哥。”哪有三朝回门,舅兄拉着妹婿胡乱喝酒的。   “小妹,你可不能一嫁人,心就偏了。不过你放心,我尽量不灌醉他便是。”反正他说的是尽量,要真把人灌醉了也不关他事。而且就陈定方这酒量,想灌醉他都难。   眼见着陈定方被萧纵拉走,萧曼只只能无奈叹了口气。反正也只今日,便由着他们去吧。   等两人该回去的时候,萧纵是被人扶着来送萧曼只两人的。   而陈定方却是气定神闲,除了身上有些酒气,全然没有喝醉的样子。   等上了马车,萧曼只有些好奇陈定方是怎么在不把自己喝醉的情况下把萧纵给灌醉的,要知萧纵的酒量也不浅,想灌醉他可没这么容易。   “一直都是他在抢我杯中的酒,我都没喝几口,又怎么会醉。”想到萧纵当时的措辞,陈定方就有些好笑。“你抢我妹妹,我抢你酒喝。”   “你兄长,其实是最舍不得你的。”   “我小时体弱,哥哥从小便很护着我,不过他也是肯定你,才没把你灌醉。哥哥就是这么一个人。”   萧纵嚷嚷说要灌醉陈定方,也只是嘴上痛快,其实他心里门儿清,哪有三朝回门把妹婿灌醉的道理,倒是出门了也不好看,但吓唬还是得吓唬的,于是酒都他喝了,醉也就他一人醉了。   不过这也得是萧纵看得上眼的人才有的待遇,要换一个,他管你好看不好看,还巴不得你不好看,非得灌到你找不着家门才好。   待回了世宁伯爵府,自是要先去大夫人那里知会声的。   而待萧曼只到了喜寿堂,却有其他人在。   来人是二房的二夫人,她这会来,是听说大夫人将掌家权分了萧曼只一部分,过来探听消息的。   在得知大夫人确有将掌家权全数交给萧曼只的想法后,二夫人不免上起了眼药。   “我说大嫂,哪有新妇刚入门,婆婆就把掌家权痛快给了的道理。别家婆婆都恨不得把掌家权握自己手里才好,这她要是仗着手里头有管家权,倒时不给你脸,你这个做婆婆的规矩往哪立。”   大夫人哪还能不知道自己这个妯娌,是宁可自己不得好,也不让别人好的茬。   如今侯府已经分家,她掌家权交给谁都轮不到他们来置喙,可他们偏偏心中没半点数,都分家了还想来分杯羹,以往他们从侯府拿走的都是些小头小利,想着到底是侯爷的胞弟,大夫人也随着他们去,可侯府掌家权,二房三房却是半点插话权利都没有的。   大夫人心中门儿清,面上却不动声色,和二夫人打起了太极。   二夫人说了半天,口干舌燥,偏偏大夫人愣是没个准信,恰巧这会萧曼只回门归来,前往喜寿堂来拜见大夫人,二夫人见人来只好收住了话题。   萧曼只一进屋,见二夫人也在,便道:“二婶也在啊。”   二夫人前头刚还同大夫人上萧曼只的眼药,这会看萧曼只也有些不自在,应了一声后便没再说话。   不过后来一想自己可是长辈,她一个晚辈,自己心虚什么,便又变了嘴脸,阴阳怪气道:“听说大嫂刚将掌家权分给了你,也别怪你二婶我多嘴,你到底还年轻,又是新进门的媳妇,这不懂就该多问,可别觉得自己什么都能行,照着自己瞎弄一气,倒时弄的一团胡乱可就不好收场了。”   二夫人这话听着让人颇为不适,但萧曼只听完神色未变,反倒冲二夫人笑笑道:“二婶说的是,曼只年轻资历尚浅,很多事情自然得虚心求教。索性有婆母在旁坐镇指导,我们这侯府啊才不会一团乱,二婶你说是可不是?”   二夫人岂会听不出萧曼只暗里的意思,是在说如今侯府已分家,你这个二房的别插手到他们侯府里头来。你二房站在可已经不是侯府的人了。   二夫人没想到这新妇看着柔柔弱弱的样子,本以为空有长相,内里定是个草包,本以为好拿捏,没想到却是个硬骨头。   二夫人可不能就在一个小辈面前落了下风,本想再说上几句,可一旁的大夫人却不是死的。   怎样教导媳妇是她的事情,你一个二房,手未免太长了些。   “祥哥儿也到了说亲的年纪了,我思量着也该帮他张罗起亲事来了,你那可有中意的,要没中意的,我这倒有几家闺秀,家世条件皆可配祥哥儿。”   祥哥儿是二房长子,只比陈定方小上两岁。二夫人对自己长子的婚事自然万般上心,人选是有的,正是她娘家侄女。   可这会听闻大夫人打算插手祥哥儿的婚事,心中自是老大不乐意了,她可不觉得大夫人会那么好心,会有什么好的闺秀安排给祥哥儿。   而且她想着我儿子的婚事,你一个做婶婶的有什么资格插手进来,听到大夫人的花,自然是一口回绝了。   “这倒不需要大嫂操心了,人选我已经拍定了。就是这下聘……大嫂,你看若不由侯府出面,也有面子些不是,到底一家人,这点忙,大嫂应当不会拒绝的吧。”   若真由侯府出面,这聘礼也当由侯府出了,你儿子娶妻,侯府出聘礼,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萧曼只先前没见识过二夫人的嘴脸,这会被惊到不知该怎么形容她了才好。   世上怎会有人有把厚脸皮,行进地如此轻松随意还毫不心虚的态度。   大夫人却是见怪不怪了,二房三房的脸皮有多厚,她这些年可没少见识过。   动不动拿亲兄弟挂嘴边,熟不知亲兄弟还明算账呢,更何况他们还早就分家了。 第44章 吃瘪   只见大夫人放下手中的茶盏,端了端身子,语气中略带失望,“弟妹这话可是生分了。侯府虽分了家,可二叔到底是侯爷胞弟不是,你们怎就不算是侯府的人了,说什么以侯府的名义出面,弟妹可着实让人寒心。若是被外头的人听去,还当是兄弟阋墙,侯府闹不和呢。”   二夫人没想到大夫人会将这么一顶高帽给她戴头上。不过她一向是泼皮惯了的,最擅长做的,便是顺杆而上。   “是我失言了,大嫂说的极对,侯府虽分了家,可我们到底还是一家人。所以这祥哥儿的婚事,自然劳费大嫂多操心了,毕竟大嫂是过来人,这祥哥儿又是你亲侄儿不是。”   萧曼只光在边上听着,脸上的表情就差点把持不住。   若非她亲眼所见,若有人告诉她事件会有二夫人这般之人,萧曼只定然觉得里面夸张占多数,到底是高门夫人,怎会如市井泼妇般无赖性子。   可这会亲眼所见,萧曼只想不信都难。   据她所知,二夫人娘家门第在京中虽论不上不高,可也绝不算低,吃穿用度上比起世宁伯爵侯府,也绝不会相差太多的。   所以这到底是先天的性子,还是后天的养成,萧曼只一时间还真猜不出来。   而大夫人与二夫人过手多年,自然是有能力驳回二夫人各种无赖至极的要求,而且看其神色,依旧那派气定神闲,丝毫不见被二夫人气到的样子。   任萧曼只看了,也不得不惊叹大夫人这养气的功夫极佳。   二夫人磨了半天,都不见从大嫂这边搜罗到什么好处来,心想这有了媳妇的人还真不一样,在媳妇面前,婆婆的威风得硬撑着,照着以往大嫂那不耐烦的性子,自己这般缠磨,早就应了诸般要求,那会像今日这般,任她说破嘴皮子都不见她点头许诺一件事,还处处给她丢软刀子。   二夫人一向是自己不痛快,别人也别想痛快。   她是知道大夫人先前对圣上的赐婚有多抗拒,对这个儿媳妇有多不满意的。   于是她话锋一转,立马转到了萧曼只身上。“说起来我倒是羡慕大嫂,这媳妇是圣上赐的婚,聘礼呢宫中又添了不少,省了大嫂不少心力,可不像我,一个祥哥儿的婚事就够我烦累的,以后其他哥儿到了适婚的时候,我该操心成什么样子哦。”   大夫人没想到二夫人竟会说出这般不顾及脸面的话来。   以往她泼皮归泼皮,可所求的无非就是利,脸面上还是处处捧着大夫人的。   这会说出这般话,已经是全然没了顾及。   白眼狼便是白眼狼,喂的肉再多,都不会记得你的恩,却会因为你的一次不喂肉,记恨你,而从你身上撕咬下一块肉来。   二夫人本以为大夫人会气急败坏,从而乱了阵脚的时候,大夫人却一副似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弟妹是羡慕我儿能得圣上赐婚啊。好说,都是一家人,既然弟妹羡慕,我明日便入宫去求皇后,让她在圣上跟前说说,也给祥哥儿赐个婚吧,也省得你这般劳心劳力,损耗身体。”   羡慕?谁羡慕?二夫人差点跳脚。要是圣上赐婚,她那娘家侄女还能有戏?   “大嫂不必这般认真,我也就是说说,能得圣上赐婚,那是天大的福分,我家祥哥儿啊,没这个福分,也就不劳大嫂操心费事了。”   大夫人等的便是二夫人这句话,“既然弟妹不让我插手祥哥儿的事,那我也不再自讨没趣了,以后祥哥儿的婚事,我大房也不会再插手,免得说我好心却折损了祥哥儿的福分。”   只是不让你去圣上那里求赐婚,哪是让你什么都不管呢,二夫人这会也急了,“大嫂,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也乏了,弟妹就先回去吧。”大夫人直接下了逐客令。   待二夫人气冲冲地扭头离开,萧曼只却依旧坐在一侧,自顾自喝茶。   等她见大夫人的视线转向她时,才放下茶盏,走到大夫人身前。“婆母身体不适,做儿媳的只当竭力服侍才是。”   二夫人吃瘪而走,大夫人这会心里头正爽快呢,自然对萧曼只也和善了语气。   况且她方才与二夫人的那争锋里,萧曼只明明什么都没做,却没少挨箭,大夫人对此多少也有些愧疚。   “我这哪用得着你伺候,你回门归来也该累了,快些回屋歇着吧。”   “谢婆母体恤,那儿媳先告退了。”恭敬行礼退下,萧曼只神色虽保持如常,可到底不是傻子。大夫人与二夫人的麻烦对话里,二夫人没少拿圣上赐婚来开堵大夫人,再联想自己出嫁前大夫人对自己并不算友善的态度,萧曼只想着看来大夫人是不满圣上赐婚的,而大夫人的不满,恐怕阖府上下都知道。   那夫君呢?萧曼只忽然很想知道他的态度。   他对她很好,婚前体贴,婚后恩爱,可她就是想知道,他在刚接到赐婚圣旨的时候,是什么心情,他对自己的好,是出于真心喜悦,还是纯粹是丈夫的责任。   而等萧曼只回房,陈定方却不在,听下人说,是被世宁侯叫去了。   萧曼只回房见不到陈定方的人,坐着脑中又难免胡思乱想,便想着不若弹个琴,也好平定平定心境。   陈定方从世宁侯那回来后,还在院门口,便听到萧曼只的琴声。   不似昨日让人听完心定气闲,这会琴声里似乎惨杂了不少心事。   陈定方是知道萧曼只一回府便去了大夫人那,这会不禁想着莫不是去母亲那的时候受了什么委屈了?   萧曼只弹的投入,也没注意到陈定方的走近,待她察觉跟前落下一道阴影时,才恍惚抬头,看到陈定方正看着她。   见她知道他来后,陈定方索性坐到萧曼只身边,看着娇妻写满心事的侧面,问道:“可是在母亲那里发生了什么事?”   萧曼只摇摇头,“只是听了些传闻,本想着等你答复,可又觉得万一得到的答复我不满意,岂不是自寻烦恼?”   “什么传闻,你尽管说来,若你不满意,就当我从没说过,那自然也就不会烦恼。”   “你既都答复了,我怎么可能当做你从没说过。”不过被陈定方这般一逗,萧曼只感觉自己忽然舒坦许多,原本为难不知该不该问的事情,说出来也变得顺理成章。   “你刚接到圣上下旨赐婚的时候,心中对这桩婚事是个什么态度?” 第45章 蔓延   “在容襄和亲之后,我便等着这一道旨意赐下。所以对我而言,赐婚对象是何人,她的脾性为人如何,都不是重要的。圣上认为我该娶她,我便会娶。至于说期待,也是有些的,毕竟是日后要相伴一生的人,我又岂能真的不在乎。可我没想到最后赐婚对象会是你。”   其实陈定方因为萧纵的原因,虽没见过萧曼只的面,却对萧曼只并不陌生。   虽说他每次听萧纵在他面前提起萧曼只时,都觉得萧纵夸张居多,心中其实并不全信,可真当赐婚的对象成了那个好兄弟天天在你耳边提起的那位妹妹时,陈定方有种极为微妙的感觉。   哪怕先头再是觉得萧纵夸张成分居多,可到底有些大石落地的感觉,起码,这个人她应当还不错。   只是他没想到,他不过一眼,便被那人夺去了余生所有的目光。   那日在马场上,他首先看到的便是她一身红烈似火般的骑装骑行在马背上,挥球举杆,好不恣意。   而后当他察觉李四小姐害人的意图时,几乎是下意识地反应,便策马冲上前去,万幸,他接住了她。   然后他看到她伏在他的怀中,受惊的眼神楚楚可怜地看着他,让他在那一刻,迅速闪开了眼,因为他忽然有种先前都不曾体会过的感觉,像是入了魔怔,忽醒便是一阵迷惘,但却又觉得就那般魔怔进去,倒也不错。   之后他将她放下马,视线却一直不敢直视她。   等她被萧纵接去,带到客房医治的时候,他才似是从魔怔中彻底醒来。回想起刚才的一幕幕,他想,原来她便是萧曼只,他未来的妻子。   之后一次次的接触,让他发现自己的眼光再也不能从她身上离开,不知何时开始,他开始期待他们的婚礼,开始在梦中时常出现那道佳人的影子。   哪怕大婚那日,他都有些如坠梦境之感,生怕自己会醒来,却发现佳人已不在他身边。   挽住萧曼只的手,放到心口,“只只,此时我只庆幸娶的人会是你。”   萧曼只忽然觉得自己先前为何会钻了牛角尖,夫君对自己的好,自己若还不明白,才是那没心肺的人吧。   “那你先头在宫里送我的那支白玉簪子,可是代以你心意之物?”这个疑问在萧曼只心头好久了。只是脸皮子薄,又觉得两人都是夫妻了,再说这个也太羞恼人了,便一直没问出口,如今趁着这个契机,正好顺势脱口而出。   陈定方本以为在自己将簪子送出手的时候,萧曼只就该知道自己的心意了,本朝男子若送女子钗环首饰,这其中代表了什么,恐怕没人不知,可他却是万万没想到,萧曼只压根不知这风俗。   “所以你只是以为我不过送你寻常的簪子而已?”   这一刻,萧曼只很想收回前头的话,她就不该问的,这下倒好,她好似那接了别人的一片情谊,却把人情谊转手抛脑后的无义之人。   “其实。”萧曼只指尖揪着陈定方的衣领子,眼神却始终不敢再直视他,轻轻说道:“在接了簪子后,我还挺欢喜的。哪怕没那层意义在,我也会极为珍稀的。”   伸手抬起那张越埋越低的红脸,然后迅速在红唇上落下重重一吻,“还算有些良心。”   虽说之后萧曼只少不得以身践行其内心之疚,不过总算坦白了两人的心迹。   看了眼熟睡了的娇妻,陈定方掀上床帐,起身出了屋外。   “白日少夫人在去喜寿堂时候,还有何人在场?”   陈定方知道大夫人的脾性,她哪怕心中再是对你不满,也不是会嘴上说出来让人当面难堪的人。   况且萧曼只才刚入门三日,除了第一日请安,因为陈定方之故,两人稍稍去迟了些,大夫人脸色才会不太好看,但那事当时既然已经揭过,大夫人自然不会再往心里头去。   之后几日萧曼只皆没再做过任何惹大夫人不悦之事,是以大夫人也绝不会把因为圣上赐婚,而导致她心里头不爽利的事情同萧曼只讲的。   是以陈定方猜想只有一种可能,当时喜寿堂里定然还有他人在场,在萧曼只面前说了些闲言碎语,才导致她回来后闷闷不乐,然后忽然问他是如何看待圣上赐婚这件事的。   “回大公子的话,是二夫人。”小厮回道。   听闻是二夫人,陈定方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自己这位二婶,一向便是纵你平日对我千好万好,可你只要一时不顺着我心意来,我便视你为豺狼虎豹的狼心狗肺。   对二婶能说出什么疯魔的话,陈定方都表示不意外。   可以往她只贪些小惠小利,到底也没做太出格的事情,陈定方虽不太瞧得上他这位白眼狼性子的二婶,可到底顾念到底是一家人,对二房的众多兄弟姊妹也是在能力范围之内能照料的便照料一番。   可白眼狼之所以是白眼狼,那便是你无论对他们有多好,他们也不会感恩。   “大公子,小的倒是听到一传闻,说是二夫人的娘家侄子借着世宁伯爵府的名义在外头欺善行恶,结果却啃到了硬骨头,这官司恐怕是免不了的,就怕倒是连累府中。”   “他招惹了谁?”   “听说为了争花楼的女人,把腿伤刚好不久的林七公子的腿再一次给打折了。林七公子腿伤刚好又添新伤,恐怕一辈子都要落下了。林家哪肯罢休,只是这事一个时辰前刚给闹出来的,小的估摸着这会二夫人还不知道消息呢。”   说起林瑞祥,几个月前也不知招了什么邪,平白无故从马车上滚了下来,好在命大,只腿被车轮轧了下,断了,可却没伤到其他要害。   这会刚养好伤,憋了几个月,自然迫不及待往花楼里钻。   哪知身边带的人手不足,被二夫人的娘家侄子追着打了一通不说,自报家门,偏偏还有人不吃你这一趟。   你贵妃胞弟,我还皇后的亲戚呢,你姐姐就是个妾,皇后才是正宫,我用得着怕你?   林夫人素来最心疼自己这个幼子,这会眼看着自己孩子的腿被人生生打断,以后恐怕还会落下残疾,自然是要讨个公道的。   更何况那人还是皇后母家的亲戚,还出口贬低贵妃娘娘是个妾,这事闹成现在这个局面,不惊动圣听,恐怕是没完了的。   如今事态还没蔓延开来,不过是林家因为林瑞祥的伤而一时没反应过来而已。 第46章 起风   陈定方总觉得这事透着些蹊跷。虽说林瑞祥先前从马车跌落,是他的手笔,可这会二夫人的娘家侄子将人再一次打断了腿,甚至永久留下残疾,这便值得深究了。   而且二夫人的娘家侄子打的还是皇后娘家亲戚的名头。这事若说没人在背后操控,只是单纯的巧合,陈定方是不信的。   看来这几日圣上对朝堂的一番清理,到底是触到了某些人的底线,开始出招了。而世宁伯爵府自然成了引火最快的一个点。   在如今京中的勋贵之家过的皆不如以高阁老为首的一干寒门官员的时候,他世宁伯爵侯府能至今不衰,稳站勋贵之家的行首,靠得可不仅仅是宫中的皇后,而是能在每次皇权交替中都能站对自己的位置,得到每一任皇帝的信任。   而太子作为世宁伯爵府站队的下一任君王,这从龙的任务便交托在了陈定方身上。   而高阁老等人却是站队于安淑妃所出的二皇子。   安淑妃是在生二皇子的时候难产而死的,二皇子一生下来便没了母妃,在宫中日子过得可想而知,偏偏宫中传言安淑妃之死,乃是那位明面上一派和气,实则最是容不得人的皇后所为,这被有心人引导一番,二皇子自然是恨皇后入骨。   偏偏皇后为人挑不得任何错处,执掌后宫多年,深得圣上信任,亲儿子又是太子,未来的皇帝,可以说想要扳倒皇后,除非你能成为那万万人之上的人间君王,否则你连她的指甲盖都伤不到分毫。   与高阁老等人合作,自然成了没有母族支持,圣上宠爱的二皇子唯一的选择。   而高阁老等人也很明白,当年先皇会大力栽培寒门子弟,是因为勋贵世家坐大,引起帝王的猜忌,可如今寒门坐大,勋贵世家衰败,两轮便又调换了个个,当今圣上猜忌寒门高官,却打算提拔被先皇打压到土里的勋贵世家。   当今太子的母族便是勋贵世家的世宁伯爵府,自先祖开朝以来,便从不见世宁伯爵府衰败过,甚至在先帝打压勋贵世家时期,都能因站对当年在众皇子中风头不显的当今圣上,而立马翻身,成为勋贵世家之首。   若他们支持太子,也不过锦上添花而已,况且圣上对他们这批寒门官员这般忌惮,太子又岂能例外?   不如支持孤立无援的二皇子,若二皇子有朝一日能登基为帝,他们才能逆境之下搏出一个出路。   太子早已到迎娶正妃的年纪,圣上为太子选中的人选乃是威宁大将军家的严大姑娘。   那位严大姑娘的才气也是出了名的,虽出身将门,却自小聪慧过人,八岁便能熟读史记策论,为人更是谦逊婉约,除了容色平凡些,任谁都无法从这位严大姑娘身上挑出根刺来。   可谁都没曾想到,作为未来的太子妃,威宁大将军家的大小姐竟会死于一碗银耳红枣羹之下。   威宁大将军只得一女,从小便是如珠似宝般疼爱,如今在花季之年香消玉殒,如何能不悲痛。   但他不会单纯地以为,在吃食用度上向来讲究挑剔的女儿会因为贪食而被一颗红枣噎住气管窒息而死。   但他查来查去,最终的结果竟是对他女儿下此黑手之人,竟是出自世宁伯爵侯府。   想到世宁伯爵侯府的陈三姑娘如今也是到了及笄之年,而世宁伯爵府又是皇后的母家,若他们家想再出一位皇后,而自己的女儿恰恰挡了他们的路……这其中关系,容不得威宁大将军不去怀疑。   他的女儿,这般的无辜,只因太子妃之位,竟成了那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成了权利中无辜的牺牲品,这口气威宁将军无论如何都是咽不下去的。   林家也是在这个时候找上了门。   要说先前,林家还能保持相对中立,不偏不站,谁都不得罪,可在林瑞祥伤了腿之后,开始有了变化。   虽说二夫人的那位娘家侄儿最后也是已压入大牢,获罪二十年,挨了二十个棍子作为代价偿了林瑞祥的一条腿,可林家却觉得这个惩罚还是不够。   若不以命相抵,如何能化解他们心中怨气。   既入大牢,那有时发生些意外而死了人,也便不奇怪了。   二夫人的娘家侄子就是在入狱后的第三日,平白无故地死在了牢里头。   好好一个人,说死就死了,这事怎么看都和林家逃不了干系。   而林家却是平白背上了这个锅。   他们虽也有心加害,可也不会蠢到人才刚进牢狱,他们便动手的程度不是。   可人偏偏就死了,所有人都觉得这事是林家出的手。   而二夫人的娘家侄儿于世宁伯爵府而言虽说只是个远亲,可在外人看来,林家这便是完全不把世宁伯爵府放在眼里,在联系起林贵妃在宫中种种跋扈的行迹,林家一下便被划分到了世宁伯爵府的对立一面。   这下林家是想不站队,都被形势推动他们站队起来。   而眼下完全投进高阁老的阵营,显然是最好的选择。   可林尚书这些年之所以保持中立,两不偏帮,便是看准了高阁老的势头不会再有拔高的时候了,盛极而必衰,圣上忌惮他,又如何会让他在嚣张下去。   高阁老等人扶持二皇子上位的意图林尚书自然是看在眼里。   无非想借着从龙之功,更上一层罢了。   可是他们扶持扶持二皇子,是因为二皇子没有母族,可以由着他们所拿捏。   但林尚书不一样,别忘了,林贵妃刚诞下一对双胎,那位小皇子,身上可是流着林家的血液的。   如今圣上正值鼎盛,小皇子还有可成长的时间,而太子与二皇子之间的争斗,并不会蔓延到尚处年幼的小皇子身上来。   林尚书大可借着这个契机,一步步地来,等两方争的头破血流,便是他渔翁得利的时候。   严家大小姐的死,让威宁大将军开始怀疑起朝中的每一个人。   世宁伯爵府虽然从目前看来嫌疑最大,可高阁老一党并不能完全摘去嫌疑。   而林尚书却谁人都不会去怀疑,毕竟他实在没有加害的理由,他家已经出了一个林贵妃,绝不可能再出一个太子妃。   所以当林尚书找上门,将两方人马如何迫害严大小姐的证据给威宁大将军看时,威宁大将军虽没证实证据的真实性,却已经信了三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是权谋线,过渡一下,开始从新婚甜蜜日常开始走主线剧情了。 第47章 打算   严家大姑娘因为一个意外没了,世人只道这姑娘怕是个福缘浅薄的,早慧本就伤根本,如今怕是受不住这皇家的凤命,才会好好的人,说没就没了的。   不过世人虽感叹红颜命薄,但也好奇下一任太子妃的人选会落在哪家姑娘头上。   众人猜测最多的,便是世宁伯爵府的三姑娘了。   要家世有家室,要名声有名声,关键还是太子的母家表妹,怎么看陈三姑娘都是太子妃的最好人选。   而大夫人也有这个打算。她本就对太子妃之位被严家大姑娘所占而耿耿于怀,在她看来,若不是世宁侯想不开,非觉得家里再出个皇后太打眼,不愿让阿萱当太子妃,那太子妃必然是阿萱的囊中之物啊。   一门两皇后又怎么了,各朝各代又不是没出过,能延续富贵的也不少,再说了,世宁伯爵府到如今已经够打眼了,再打眼些又有什么区别?   以往她的不甘只能憋在心里,毕竟木已成舟,太子妃的人选定了严家大姑娘,太子妃之位事关重大,轻易改变不了,而她也不愿让陈落萱委屈做个太子良娣,只想着定是要选京中最好的儿郎,才能配得上她这般优秀的女儿。   只是没想到严大姑娘会好好的就没了,虽说不太厚道,可大夫人就是觉得这是上天赐给陈落萱的一个机会,让她能够当上太子妃的机会。   于是这几日,她没少在世宁侯那里提起此事。   世宁侯却始终坚定一门无二后的想法,任大夫人好话说尽,就是不肯点头。   若是以往,大夫人在大事上自然是由世宁侯做主的,可这会偏是钻了牛角尖。   你既然不愿出手,那我便自己来,为娘的总是想替儿女争来最好的。   当下,大夫人便给皇后递了入宫的牌子,她要进宫亲自同皇后提一提此事才好。   只是她到底也担心世宁侯知道她自作主张会大发雷霆,这突兀进宫自然是不行的,于是她将萧曼只一同带了去,正好以新妇拜见长辈的名义,这样就是世宁侯责问起来,她也好有理由推脱了去。   萧曼只见大夫人忽然提起要带她入宫去拜见皇后,自然是没法拒绝的。   不过大夫人也不是吝啬的主,虽说她带萧曼只入宫是为了掩饰自己的目的,可萧曼只如今是她世宁伯爵府的媳妇儿,代表着世宁伯爵府的脸。   是以,大夫人前一日才同萧曼只说起要进宫,后一日便派人送来一套红宝石头面,好让萧曼只装点一下自己。   这一套红宝石头面,也曾是大夫人心爱之物,她娘家祖上世代行商,自然积蓄下来不少的财富,而她曾祖父靠着科举为官,经他祖父到他父亲三代为仕,这才彻底脱下了商人的帽子。   虽说如今家族已不再行商,但因为有祖上财富的积蓄,大夫人闺中之时便是吃穿用度样样精细,随手拿出一件来皆是珍品,这红宝石头面作为她曾经的心爱之物,自然不会落了下乘。   萧曼只没想到大夫人竟这般大方,她虽不缺衣物首饰,但长辈所赐与自己所有却是不一样的。感激着收下头面后,萧曼只也开始准备入宫的事宜来。   说起来这只是她第二次入宫,想到第一次入宫自己与宁婉两人还在宫中迷了路的窘事,萧曼只自然是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应对的。   萧曼只瞧着那套红宝石头面,细细挑起进宫时要穿戴搭配的衣物。这时候有孔嬷嬷在旁指点,倒是避免了一些穿戴上的逾矩。   往年萧老太君进宫,孔嬷嬷身为陪嫁丫鬟,自然是要伺候其穿戴的,虽说时下穿的和她那会又不一样了,可宫里的规矩却不变的。   这挑衣服选配饰便用了将近半个时辰,毕竟初次入宫,要注意的地方不少。 第48章 赴边   皇后在收到大夫人的入宫拜帖的时候,心里是多少猜到大夫人此番真正的来意的。   说实在的,皇后心里也是亲上加亲的想法多一些,可容襄的事,早就让她认清圣上是不会允许世宁伯爵府,再出一位皇后的。   太子妃的人选必然会是圣上认为最合适的,世宁伯爵府永不在合适之列。只是不知道圣上如今心中所挑中的,会是哪家的闺女。   只是皇后想得通透,不代表大夫人能摸透圣心。   皇后想自己若是直接拒绝大夫人,按照大夫人的性子,指不定又要多想,索性趁着这会同大夫人讲明了也好。   还有自己那一位新过门的侄媳妇,按规矩她做长辈的,也是要见见的。   可惜这只是亲人间小聚,没有把外人喊来的道理,不然她定是会把林贵妃喊来,哪怕膈应一下也好的。   自从林瑞祥伤腿再难好之后,一向就跋扈无人的林贵妃这下更是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再装,每日的请安总是称病推了不说,底下宫人也随着主子一般的放肆。   偏偏圣上忙于朝堂政务,后宫妃嫔们的这些勾心斗角在他看来哪有朝堂大事重要,根本不值得他花心思,林贵妃也因此愈发肆无忌惮。   宫中其他看不惯林贵妃的妃嫔只道林贵妃真是被盛宠冲昏了头。   眼下情势怎么看都说倒向皇后那一边,林贵妃除了恩宠,还有什么,虽说她生了双胎,可尚在襁褓之中,哪能争得过已经长成的太子。在朝中,林尚书也没世宁候说得上话,若待一朝失去帝皇恩宠,看她哪边哭着去。   就这样还不上赶着讨好皇后,才不至于晚景凄惨。不过这些话也没人会在林贵妃跟前说,宫中眼红林贵妃的多了去了,心里可都盼着能看到林贵妃失势的那一天呢。   皇后和其他妃嫔也是一个想法,如今能容忍林贵妃的跋扈,不过是以高位看低位的适当容忍,我就由着你蹦跶,早晚你都得栽我手上。   只是这容忍久了,偶尔也会镇压一番,免得蹦地太高,碍眼。   不过心里头遗憾归遗憾,到底没想太久,这边宫人前来传话,说是世宁候夫人携其府中大少夫人已经到了宫殿门口,等着她通传入内呢。   皇后听闻大夫人和萧曼只已经到了,便叫宫人速速领她们进来。   大夫人与萧曼只得了皇后的通传,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皇后是知道自己这位侄媳妇的容貌有多绝色的,可时隔多日再见,依旧是被惊艳了一把。   先头见面的时候,萧曼只还尚未出阁,衣着发式难免偏鲜丽可人些,而她如今已然出嫁,衣着颜色便往稳重些靠拢,长发也挽成了髻,但饶是如此,依旧不减其容色,反倒更添属于小妇人才会有的娇艳妩媚,烟波流转,面色娇红,只一眼,便让人再也挪不开眼。   萧曼只见自己一进来,皇后便看着她,忙低下眼,稳了稳步子,跟在大夫人身后同皇后行礼。   “自家人,不必多礼。”皇后虚扶让两人起来,随后赐了座。   大夫人入了座,倒是不急着将自己此行的意图同皇后道来,而是先向皇后说起了萧曼只。   “这是大郎的媳妇,娘娘想来是见过的。”   “自然是记得的,那日本宫千秋宴上,第一次见到这般佳人,本宫是想忘都忘不掉呢。”   萧曼只听皇后提起她,自是要回话的,“娘娘谬赞了。”   “你当得起,自然便不是谬赞。说来这也算是你作为本宫亲人第一次进宫,这步摇就当是本宫送自家人的一点礼物。”   底下宫人闻言,上前将一支红宝石鎏金凤尾步摇交到了萧曼只手中。   与萧曼只进宫所戴的红宝石头面正好相称,为表谢恩,萧曼只当即将那步摇戴在了头上。   其实皇后赏赐的那支红宝石鎏金凤尾步摇虽然名贵,但正因为做工精细,过于华丽,反倒是轻易也撑不起来,但配着大夫人的那套红宝石头面,倒是被压下许多步摇原本的过于夺眼,变得平和许多。   皇后满意地点点头,“果然是美人,戴什么都是好看的。”   大夫人闻言,接过话头道:“也是多谢圣上与娘娘的隆恩,才能让大郎娶到曼只这般的贤妻呢。只是大郎的婚事是不用我费心了,可如今这阿萱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了,我这委实操心的很。娘娘你也是知道的,阿萱从小就乖巧贴心,这当为娘的自然希望女儿能嫁最好的。”   皇后哪能听不出大夫人话中之意,可陈落萱注定与皇家没太深的缘分。“阿萱也是我的外甥女,她的婚事我自是要替她掌眼的,只是不知大嫂你属意京中哪家的公子,本宫也好帮着探清一番。”   大夫人见皇后没提起太子,就大致知道皇后的想法了,可到底有些不死心。   “听说严家大小姐前些日子没了,也不知娘娘可否另有打算?”大夫人这番话已然很浅显了,若不是为了女儿的婚事,大夫人极少这般,当下也顾不得许多了。   “太子妃乃是未来的国母,重中之重,再则选太子妃之事,也非本宫一人可以拍板而定的,这事到底还是要看圣上的,只圣意不可测,本宫也不知圣上到底钟意哪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皇后反正将事全推到圣上那边去了,圣上不同意,她也是没法的事情。   皇后都这般说了,大夫人当下也不再多言,心里虽不甘,可也知她家阿萱是与太子妃之位没什么缘分的了。   不过大夫人虽心有不甘,可到底没敢在皇后面前直接表露,只将这事揭了过去,只当自己没有问过。   等离了宫,上了马车,大夫人才将情绪显露了些,一路上叹了不下四五回气。   萧曼只从头听到位,再是蠢笨,也该猜到些了,这下再闻大夫人叹气,就知大夫人心里头到底是不甘的。   这毕竟是太子妃,未来的国后,谁不想争取到手中,不过在萧曼只看来,陈落萱虽好,但却是做不成太子妃的。   毕竟先头立太子妃之时,依着陈落萱世宁伯爵候之女的身份,定下的都不是她,这会自然也不会再定下她。   下一任太子妃的人选,想来条件应当是和严大小姐类似,出身将门,且父兄手握大军的闺秀才是。   而之后定下的人,果然如萧曼只所猜想那般,是靖边将军曾非的女儿,靖边大将军如今正驻守边关,而这位曾家小姐也自然是一家子都随军在边关落户,甚少回京,也没什么人知道这位曾家小姐。   只是听传闻说,这位新一任的太子妃,相较严大小姐来,性子似是泼辣的些。毕竟边关比不得京都,那地方时刻得放着外敌的侵犯,有时军中人手不够,城中百姓也得提上家中柴刀,上阵御敌的,这曾家小姐自然也不会例外。   威宁大将军在知道太子妃的人选在定下曾家小姐后,倒有些意外,不过也没意外多久。   毕竟他知道,高阁老那些人,定会竭力阻止世宁候家的三姑娘入选太子妃的,而这位曾家小姐但愿不要像他女儿那般,遭人嫉害地薄命便好。   从京传消息到边关需要些时日圣上以防夜长梦多,在定下太子妃之位后,也早早命钦天鉴选下最快的吉日,务必早些大婚才好。   是以曾家姑娘一旦接到圣旨,须得立刻动身回京大婚的。   这京中百姓爱唠嗑,爱比较也是常事了,皆替太子唏嘘,毕竟京中是个温柔乡,没经历过战场,哪知边关御敌的不易。   他们只知道,曾家姑娘没有严家大小姐来得温柔贤惠,是个母夜叉,太子婚后日子恐怕不好过。   可当乌禅国大开方便,放匈奴人近边关,边关将士因此措手不及,折损大半,曾将军一家为国精忠,全家皆上前线御敌,全家皆阵亡与城门前的事传到京中的时候,已是多日之后了。   所有人听闻这个消息,都先是震惊,再是愤怒。   他们一年前才将容襄公主送去和亲,当时乌禅来求亲的时候说什么了,现在又兑现什么了?   因为相信乌禅,边关守城将士才会放松警惕,不然何至于被外敌打个措手不及?   乌禅这般两面三刀,着实要比那些匈奴人还要让人可恨。   靖边大将军一门忠烈,也没人再会觉着曾家姑娘踩了狗屎运,可人已经亡于战场,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其实这些天乌禅那边有异动,靖边将军是有所察觉的,也写了信派人送回到了京中,本以为等收到京中回复再做准备也不迟,可他不知的是信被人中途截了下来,也因此导致匈奴人的加速突袭,酿成了这番惨剧。   庆帝听闻乌禅国给匈奴大行方便,打来国门,引匈奴人破关的战报后,连连下令让威宁大将军带兵奔赴边关御敌。   威宁大将军领命带兵前去,可只行到半路,那抢空多城的匈奴人却又忽然退了兵。   这时乌禅国王也修书进京,解释了原委,只道乌禅国前些日子发生了叛乱,国相控制了朝政和兵权,才会大放匈奴入内。   而这会匈奴会退兵,也是因为他将朝政和兵权夺了回来,匈奴怕两边夹击,这才连连退兵,这都是国相的错,委实与乌禅国无关啊。   乌禅国王上书恳切,一同送到京中的还有容襄公主的亲笔书信还有贴身宫女以证乌禅清白。   这让原本行至半路的大军忽然停了下来,这仗到底是打还是不打?   仗自然是不打的,但这边关无人,还须得重新调人前去防卫才是。   威宁大将军已有镇守西境之职,这次临危受命,也是他恰好在京中而已,这镇守边关的人选自然得寻人补上才是。   可庆帝手中能信得过的人实在是太少,陈定方和萧纵二人他虽有心栽培,可到底年纪太轻,没经历过太多历练,去了也压不住人。这守将自然是得从老将那里挑出来的。   选来选去,还是选了早已告老的老将军叶疆替了守边之职,只待朝中有能人顶替了,再换下叶老将军。   另外再择支度使宁迅一同从旁调度,毕竟边关遭此大劫,还是有很多需要善后的事情需要人去做的。   支度使负责调度军中军资粮仗,有他前去,叶老将军也能省心一些。   边关人选既已落实了下来,不日便是要赴边关赴任了。   只是宁大人此行前去赴任,却并不打算带上妻小,一来曾将军一门忠烈,但全家赴难,虽可敬,但宁大人却并不愿家人整日这般提心吊胆。二来宁婉也该说亲了,跟他去了边关,这亲事也不好定了,而宁夫人自然是要留下来替宁婉把关说亲的。   可宁婉却怕父亲孤身一人,无人照料。毕竟宁大人只宁夫人一妻,府中别说妾了,连个近身伺候的丫鬟都没有,他一大老爷们,在京中待了那么多年,一下赶赴边关,无人照料,恐怕一下是应付不过来的。   “父亲,就让我一起去吧,大不了等我替你料理好边关的一些琐事后,再回京便是了,反正左不过一年半载,不会耽误我说亲的。”   宁夫人得知女儿的意图后赶紧制止了她,“你连你自己都料理不好,去了不添乱就不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六公主会回来,但不会是这会 第49章 聚头   最后,到底是一家三口一同赴边,宁夫人想着最多两年,两年时间也够宁大人将边关之事处理差不多了,只要不出意外,回京之后自然会有封赏,那时宁婉也不算过了年纪,加上宁大人的官职若能升上一升,也有利于宁婉的亲事。   而且宁夫人也是想见识一番那塞外风景的,困于京中,整日与高门妇人谈那些个家长里短,妻妾斗争,她早腻味了。   至于手中的管家之事,宁夫人虽不放心宁二夫人,可无奈宁老太太这身体是实在撑不起来,虽不放心,可也只能让她暂代处理了。   毕竟有夫君还有儿女的地方才是她的宁家,这宁家府邸没了她的家人,任宁二夫人捅破了天,她又何须在意。   因宁大人须得即刻前往边关赴任,宁夫人此番也就请了关系较好的几位夫人还有亲戚办了个家宴,临行前聚了一聚。   萧曼只在得知宁婉也要随宁大人一同赴边的时候,有些意外。不过一想宁婉的性子,倒也不觉意外了,只是多少有些担忧,毕竟这边境刚经过那般劫难,所说边境如今已重新派重兵驻守,乌禅那边也献上重礼赔罪,承诺不再会有此事发生,但作为亲人,实在是没法不担忧。   陈定方进屋,就看到萧曼只坐在塌前,神色有些不展,于是问道:“可是发生什么事吗?”   萧曼只见陈定方回屋,起身一边替他解下外袍,一边道:“姑丈不日便要赴边,姑母和婉表姐将会一同前去,我只是有些忧心和不舍而已。”   陈定方是知道萧曼只同宁支度使家姑娘两表姐妹感情很好,先头宁婉也来世宁伯爵府做过几次客,所以陈定方是认识的。只知道是个性子挺活泼的人,与萧曼只倒是正好动静相反。   “如今边关虽刚经劫难,但朝廷已经派大军前往驻守,匈奴人再傻也不会傻到这个时候来侵犯,只是边境的生活到底比不得京都,宁支度使一家从未踏足边境,反倒是适应,才是最难的。”   听陈定方这么一说,萧曼只稍稍放心了些,只听着陈定方对边境形容的极为熟稔的样子,好奇道:“你怎么说的好像曾去过那边境似的。”   “这自然是去过的。”   萧曼只倒还不知陈定方曾去过边境,“怎么先前从未听你说起过。”   “还是幼时曾随祖父去过一回。后来祖父过世,便再也没去过了。”   陈定方记得那时他也就七八岁的样子,那时老世宁候还健在,因着有从龙之功,世宁伯爵府与其他勋贵之家不同,手中曾被释去的兵权倒是又回来了一部分,老世宁候那一趟,便是去清点手中将士的,且不由分说地把还是幼童的陈定方一同带了去,大夫人虽不同意,担心稚子年幼,恐收不住连路颠簸和边境寒苦,可再是不乐意又哪能驳地过老世宁候。   而陈定方倒也争气,一路上活蹦乱跳,丝毫不见远程行路的疲态,之后从边境回来,除了黑了些糙了些之外,反倒还壮实了不少。   萧曼只见陈定方一脸神往,倒也被勾出几分好奇心来,“那你可还想再去边境?”   “自是想的,边境虽然寒苦,可胜在天高云广,弛马弯弓,烈酒块肉,不要太自在。”   “那我倒觉得你适合替姑丈前去,这下你既能去边境,姑丈也不必带着姑母和婉表姐前去了。”   萧曼只这番话,其实打趣成分居多,可没成想陈定方闻言,倒是颇有些认真道:“其实原本圣上就有此意,只是我年纪尚轻,尚未经历练,这才派了叶老将军前往驻关,但叶老将军也总不可能长久留在边关驻守,所以到时接替上的人,许是我。”   陈定方说着,小心翼翼看了萧曼只一眼,“若我倒时真被守派去了边关,那你……”陈定方心里是不愿和萧曼只两地分隔的,但又知萧曼只素来柔弱,恐承受不住那塞外的苦寒。   可没想到萧曼只闻言,想都不曾多想,便直接道:“我自是随你一同前往啊。听你说的那么好,我都想去看看了。而且边关离乌禅那么近,我若不看着你些,你这人要是跑没了,我找谁要去。”说着,她挑眉看了陈定方一眼,意有所指。   萧曼只敢问这话,也是心中有所笃定。   陈定方被萧曼只后面这番话弄得哭笑不得。“我要是跑没了,定然是你不在我身边,我想见你,便离开边关,前去找你。”   “那我要是在你身边呢?”   “卿之所在,便系心之所在,还能省下多日相思。”   两人虽已成婚多月,可每每当陈定方说起这般情话,萧曼只都会面皮薄地招架不住。   而在宁支度使一家赶往边关后,京都关于太子克妻的传言一下沸沸扬扬起来。   这太子妃之位落到严大小姐头上,严大小姐莫名被一颗红枣噎死了。这落到曾家小姐头上,曾家满门都英勇赴义了。   也不知下一任太子妃之位会落到哪家闺秀的头上,希望这一位啊最好八字硬些,能承得住这凤命。   而令他们没想到的是,太子会直接向圣上请命,延迟再选太子妃。圣上也准了太子的请命,连连两任太子妃的人选皆在同一年内丧命,这个时候也的确不适宜再立太子妃的新人选。   严家小姐就算了,这曾家小姐可是为国赴义的,就冲着这个,也断没有人尸骨未寒,就立即再选太子妃的道理。   这事传到大夫人耳中,忽觉有些庆幸,原先她还在为阿萱无缘太子妃一位耿耿于怀,现在却想着这说不准是在帮她家阿萱逃过一劫。   当下心中的郁结倒也解开了,再替陈落萱择起适龄的世家公子时,开始十二万分地上起心来。   毕竟也有不少世家担心太子妃人选会落到他们家女儿头上,疼女儿些的自然是趁着暂停选择太子妃的期间,赶紧找个好人家定下来才是,而那些抱着万一我家女儿命硬,可以承得住这凤命的人家到底不多,是以当下京中家里凡有青年才俊的人家,一时间来说媒的媒人们纷纷而至,大夫人也是怕好的都被人抢先挑了去。   正巧她看中出云郡主家中的独子。虽说是出云郡主的独子,但丝毫不见骄纵跋扈之气,反倒是长得一表人才,且在国子监中颇有才名。且出云郡主虽出身皇族,但为人和善,若陈落萱真能嫁进出云郡主府,那未来也不太容易受婆婆的气。   大夫人这般打算着,正好出云郡主要办场宴会,请帖自然是送到世宁伯爵府中的,大夫人打算趁着这个机会,同出云郡主提一提陈落萱的亲事。   而萧曼只作为府中长媳,这般场合自是不能缺席。   世宁伯爵府作为京中炙手可热的勋贵世家,京中但凡哪家办宴,世宁伯爵府必然会收上一份请帖。   在嫁入世宁伯爵府的这几个月里头,萧曼只参加的宴会大大小小也有十来次了,对大小流程都已然熟悉。   她打趣地想莫不是自己以往参加的宴会太少,所以才让她嫁到世宁伯爵府,好把先头欠下的都给补回来。   而陈定方翻了翻桌上的帖子,道:“明日我也会去出云郡主府。”   “夫君也去?”萧曼只有些疑惑,毕竟这是出云郡主举办的宴会,邀请的也是各府的女眷,并不曾听说还邀请了男眷的。   “自是送你和母亲她们过去。不过我确实是要去趟出云郡主府的,只是不进府门罢了。”见萧曼只疑惑,陈定方解释道:“府中宴会,必然吵闹,周子戎那小子最烦这些,说是要游山论赋,还找上了我。我想你们既要去出云郡主府,那不如先送你们去出云郡主府,再和那小子一同汇合了出发。”   陈定方口中的周子戎正是出云郡主的独子了,与陈定方私交一向不错,陈定方虽无什么论赋的兴趣,不过拔山涉野倒也是趣事,刚好他明日不当值,便答应了。   只是陈定方没想到,等到了地点,会看到一个让他颇为意外的人。   “来来来,我来同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我曾经的同窗,沈漱溪,沈兄,他前头几年在孝期,所以不便出门,所以你们可能都没见过。”   沈漱溪,陈定方念着这个名字,这人他虽没见过,但名字却不会不熟悉。曼只的表哥,也是差点与曼只定下婚约的人。   而沈漱溪却是见过陈定方的,在曼只的婚礼上。这会再见,沈漱溪定了定神色,上前道:“想来这位便是世宁候大公子了。”   “幸会。”陈定方面上也不露任何的情绪,但他在见到沈漱溪的时候,便已有了感应。他还对曼只心怀不忘。   但凡知道外人对你妻子念念不忘,是个男人都不会高兴,陈定方也不例外,不过他倒是没显露什么来,这只有输家才会先跳脚,他才是娶到曼只的人,他跳脚什么。   边上知道底细的人悄悄拍了拍周子戎的肩膀,“诶,你说说你,怎么把这两冤家聚一块了?”   “冤家?沈兄和陈兄都没见过吧,怎么就成冤家了?”周子戎一脸疑惑。   边上人轻声道:“难道你忘了陈兄他娶的妻子是谁了吗?”   听人这一提点,周子戎这下才想起,两人还有这段孽缘。可当下也不是后悔的时候了,毕竟人都在这了,只是见这两人似乎也没什么别苗头的迹象,才放下心来。   不过人都是他请来的,这事也只有他来圆了,再说了,周子戎想着两人也不至于打起来。“那什么,既然来了,那我们就开始吧,这大好风光,切莫辜负了才是。” 第50章 当蜂   只见两人相视一眼,随后陈定方转过了身子,“你说的对,天光正好,切莫浪费。”   而沈漱溪倒未多言,笑了笑,随后跟了上去。   众人没想到这两人的碰头,也太平静了些。不过想到两人素来的性子,倒也能释然了。   周子戎见此,才微微松了口气,见两人都快走远,忙抬步跟了上去。   而这会出云郡主府里,大夫人瞧着出云郡主身边那些明里暗里同出云郡主打听周子戎亲事的那些夫人们,愈发觉得周子戎奇货可居起来。   原本只是对周子戎抱着先探探的态度,这会却觉得自己要不赶紧这下手,这般出色的女婿恐怕就要落到旁人家的手里了。   而相较大夫人对陈落萱婚事的上心,陈落萱却是兴致缺缺。   这会她走在萧曼只身边,随意拨弄这手中的花瓣,却不是十分精神的样子。   “三妹今日可是身体不适?”萧曼只察觉到陈落萱在出门前兴致便显得不是很高。   “没事,只是经常赴各种大大小小的宴会,难免有厌倦的时候。”陈落萱觉得身边有萧曼只在,她很多话都有了倾诉的对象。这些话她若同大夫人说,大夫人恐怕会觉得她疯了,而同其他闺中姐妹道来,她们估计只会觉得她矫情。   明明最是能在宴上出风头的人,这会倒同她们说厌倦了,这不是矫情,是什么?   “也是,这宴会不论大小形式,总归还是千篇一律的,参加多了,难免无趣。”若非为了这必要的人情往来,萧曼只是宁可在家中弹琴品茶的。   “就知大嫂最懂我。”   萧曼只哪是懂,只是同样这般认为而已,不过提起宴会,萧曼只倒是想到大夫人此行的目的,轻声问道:“听说婆母有意周家郎君,也不知你心中是什么个想法?”   陈落萱也是见过周子戎的,他同陈定方关系不错,小时候还由云河郡主领着来家中做过几次客。   但说实在的,陈落萱对周子戎并无什么憧憬,她是知道大夫人的心思的,觉得周子戎对她而言是个不错的良人,可她并不觉得。   她与周子戎仅有的几次见面,周子戎虽然长得风林玉秀,为人规矩守礼,不过陈落萱愣是没觉得出其他感觉来。   照她看来,她大哥都比周子戎要来的好看,男子长得太过斯文秀气,实在不合她眼。   又想到先前太子妃未定,大夫人还觉得太子是良人呢,说到底,还是瞧中了人家的家世。不过像他们这样的人家,不挑家世还能挑什么,陈落萱有时都觉自己矫情。   “我现在只想看上这位周郎的人家能多一些。”多了,云河郡主说不准就不会挑中她了。   陈落萱都这般说了,萧曼只哪还能不知她的心思,周子戎她是没瞧上。于是不禁问道:“那也不知是哪家儿郎才能入我们家三妹的眼啊?”   “大嫂怪会打趣我,若是可以,我倒希望能留家中一辈子才好呢,到时大嫂可别嫌弃。”陈落萱说的半真半假,让萧曼只也摸不个准来。   毕竟姑娘娇羞,说这话掩饰一番也是常见的,可陈落萱却说的认真,并不似伪装。不过这也不是萧曼只这个做大嫂该忧心的事了。   而陈落萱在说完这些话后,心情倒是一下舒坦了不少。“我瞧着前头的花不错,倒想走近瞧瞧是什么花了。”说着,陈落萱立马移步上前。   萧曼只在她后头跟着走着,却见前头花丛忽然出现一位身着浅紫纱裙的少女,这会正打着扇,瞧见萧曼只与陈落萱两人,睨了睨细长的眼睛,随后移步朝两人走来。   陈落萱见紫衣少女朝她们走近,遂停下了步子,出声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林六小姐。”   林瑞泠正是林家的六姑娘,林贵妃的六妹妹了。   因着林家出了林贵妃这位宠冠六宫的大美人儿,林家愈发重视对女儿的培养。林瑞泠是除去林贵妃后林家女里面姿容最出众的。   其实林瑞泠单论颜色,比起她长姐林贵妃来其实要逊色不少,可偏偏长了一双会勾人的眼睛,只是这双眼睛含情时是万般勾人,可仇视起人来时,便显得极为凌厉,让人看了极不舒服。   世宁伯爵府和林家之间的矛盾,足够林瑞泠在见到萧曼只和陈落萱这两个世宁伯爵府的人后,没什么好脸色了。   只听林瑞泠懒懒道:“本想好好赏个花,可无奈有些人太煞风景,光是看上一眼,就能累的我赏花的心情都没了个干净。”   林瑞泠的嗓音比起其姐林贵妃来,却是悦耳地多,这会配着她细长勾人的眼睛,活像一只慵懒的猫儿。   只是这猫儿看着慵懒,爪子却利地惊人,猝不及防便被重重地挠上了一爪子。   陈落萱虽不想生事,可她也知道,对上林家女,不是你不想生事就可以躲开的了的。   “这花丛蜂儿蝶儿的最是多了,只是有些人,学的是那花间蝶,行的却是蜇人蜂,林六小姐可得当心些,可别被蛰到才好。不过现在也不必担心了,你都从花间出来了,还怕什么毒蜂蛰人啊。”   林瑞泠哪能听不出陈落萱这是在骂她是蜇人蜂呢。   只见林瑞泠冲着陈落萱冷冷笑了一声,道:“只怕有些人,想当蜂都当不成吧。先头云河郡主可是赏了我一对血鸽玉镯呢,成色样式皆为极品,我瞧着有些人是想得都得不到呢。”   说着,林瑞泠微微伸手,露出一对雪白的皓腕来,腕上一对血鸽玉镯,衬得她肌肤愈发白皙。   她这是在告诉陈落萱呢,云河郡主中意的是她林家,你啊,就别妄想了。   陈落萱没想到这林瑞泠也是够张狂地可以,她陈落萱怎么就稀罕上周子戎了,别说,她还真是瞧不起呢。   拍了拍陈落萱的胳膊,萧曼只走上前,将陈落萱挡在身后,“林六小姐真能说笑,既然能当人,干嘛还做一只蜂。比起当蜂,我与三妹还是更愿当人的。不过……”萧曼只看了眼林六小姐,“有人想当蜇人蜂,我们也不好拦着不是。” 第51章 邀请   林瑞泠这会仔细将萧曼只瞧上了几眼,眼中闪过不为人察觉的妒色。   她这些日子没少听人说萧曼只何等美貌,竟还能盖过她的长姐。不过她并不放在心上。   照她看来,长姐虽美,可她也不输她,况且自己这得天独厚的嗓音,那是长姐想要都要不来的。那萧曼只能美过她长姐,想来是有其独到之处,吸引到了那些最是爱生事弄口舌的人,这传来传去,便成了美过她长姐,估计亲眼瞧着也就那么一回事。   可她在亲眼见到萧曼只之后,才知道,外界的传言非虚,她的容貌的确能让人心生嫉妒,而且与她长姐不同的是,她的嗓音也这般的好听,这会明明是在与她口舌争锋,可林瑞泠也不得不承认,有时老天会格外偏爱一人。   不过林家姑娘一脉相传了那骄横的脾气,与那不服输的好胜心,一照面下来林瑞泠虽然心里头肯定了萧曼只远胜常人甚至自己的美貌,但面上却是愈发的气焰嚣张。   “也是,有些人啊,表面看着是人,内里指不定多伪善呢,这一人伪善倒也不要紧,最怕的就是一家子都伪善至极,那才吓人呢。想想我林家也不知招谁惹谁,处处遇到那家子伪善的人,真是晦气,赶明儿我可得去庙里拜拜,去去晦气。”   林瑞泠的这番话算是毫不掩饰对世宁伯爵府的敌视了。说完,只见她轻轻用团扇扑了扑面,故作失言道:“哦,对了,我这番话也是一时有感而发,可切莫多想,我可没有诋毁皇后还有世宁候的意思,自然也没在说你们。”   饶是陈落萱再好的气度,这会也开始藏不住火气起来,正欲上前理论,却没想到萧曼只忽然转过了身,将她往回带:“看来我们今日运气不好,本想好好赏个花,却没想到这花丛不但有哲人的野蜂还有咬人的疯狗,我们可切莫再上前去了,万一被咬到可不好,总不能再咬回去不是。哦,对了,林六小姐,我们也没在说你,只是提醒你,小心被疯狗咬到。”   “你……”林瑞泠没想到萧曼只竟这般伶牙俐齿,可偏偏两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躲她像在躲瘟疫似的。使得林瑞泠纵有千般怒气,都没地方发泄,只好踢了几脚四周的花丛,权当出气。   等两人远离了林瑞泠之后,陈落萱想起刚才林瑞泠被气得跳脚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心中倒是舒坦了不少。   “原先我倒不太在意云河郡主中意谁,可这会却是不在意都不行了。我倒是不曾想到,云河郡主愿意要一个夜叉当儿媳妇,这会想想也替周子戎感到可怜。”   陈落萱往素并非什么口舌尖利的人,可这会气急,也难免对着萧曼只宣泄几句。   萧曼只倒不似陈落萱这般生气,只道:“你既不中意周家郎君,这下可不正好,想来婆母知道此事,定然也不会再有意周家郎君了。”   “大嫂这般说来倒也是。”陈落萱点点头,关注点被拉了开去,心中一下便没刚才那么生气了。   而殊不知这事很快传到了云河郡主耳中。   绕是她性子再是和善,这会也不免有些不悦,“我原只是随意的赐下一对镯子,也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可没想到这竟也能被林家女用来生做事端。”   “娘娘息怒,林家女个个都是何脾性,您又不是不清楚,想来那也只是林六姑娘故意拿来堵陈三姑娘的,毕竟林陈两家闹成那样,两家姑娘见面,特别是林家女那脾性,能好才怪了。”   “也正是如此,才是我忧心所在。那林六姑娘只用了一对镯子,就将我云河郡主府拉到她林家那一边。可谁人都知,林家能有今日,不过靠着圣宠的林贵妃,可圣宠这东西,最是不牢靠。林家就像那海市蜃楼,表面看着光鲜亮丽,可一会就飘散了个干净。我云河郡主府虽不想参与什么朝堂斗争,可也不想被动的随波逐流吧。林家倾覆不过早晚的事情,云河郡主府可不做那陪葬。”   云河郡主到底是宗室皇族之人,再是淡然,也得替后代打算。   “那郡主打算如何办?”   如今朝堂斗争这般激烈,云河郡主本想置身事外,可眼下情势,是逼着她做选择了。   “本想看子戎自己的心意,可眼下看来,陈三姑娘却是不错,为人温驯谦合,又素有持家的美名,倒不失为良配。去向世宁伯爵府下个帖子,就说我有意拜访。”   而这会周子戎正气喘吁吁地跟在一马当先的两人身后,看着这两人较劲似得一路向上攀登,都不带歇息的,愈发后悔自己做事前都不带周虑地想全面,全京都都知道的事,他偏偏给忘了。   这下倒好,引得两冤家聚了头,苦的却是他。   本是游山赏风景,这会却觉得还不如回去忍着那些嘈杂声来的自在。   其实单论体力,沈漱溪是全然不及一身武艺的陈定方的,这会显然已经到了极限,可却是拼着一口气,都不愿落后于他。   而陈定方见沈漱溪明明已经强弩之末,却亦步亦趋地跟上,倒是高看了他几分。   最后还是周子戎实在没力气再走下去,将前头两人叫停,这才在半山腰的亭子里歇息了片刻。   “我说……我们最初的目的可是来游山论赋的,你们光游山,赋呢,赋去哪了?”   陈定方对做赋兴致不高,没立马接话。   而沈漱溪此时呼吸虽有些急喘,不过一路走来,虽透支了体力,但也让他有了做赋的灵感。   众人只见他不带停滞地将一首长赋做了出来,且赋文精妙,行笔流畅,让人闻之皆有所感。   陈定方虽瞧不太顺眼沈漱溪,但在看过他写的赋文后,也不得不承认,沈漱溪的才华造诣的确不俗。   他也不得不承认,在行文运笔上头,他不如沈漱溪。   而沈漱溪做的这篇赋也很快流传了开来,甚至入了圣眼,大得圣上夸赞。沈二公子的才名也为之大盛。   不过这会,众人却都没想那么远,那么多。   而大夫人在收到云河郡主的拜帖后,大致有了些猜测,这让她原本失望的心情一下好了不少。   原先听阿萱她们说起,说云河郡主有意林家女后,大夫人还以为世宁伯爵府与云河郡主府无缘呢,如今看来,也不尽然。   “快,去将此事通知三小姐,让她三日后务必好好准备一番才是。”   陈落萱没想到自己本以为会和云河郡主府无缘的,可云河郡主却会主动拜帖上门。   看这形式,显然是来上门同大夫人讨论两家亲事的。这让陈落萱一下子失了心情。   不过陈落萱纵然心里百般不乐意,可依旧得做到面面俱到的。   云河郡主见陈落萱这般娴淑得体,心中愈发满意,将一枚玉珏送到了陈落萱手里。   “这乃是我父王燕秋王赠予我的,据说这玉珏最开始还是先帝赐下的,我见阿萱甚是投缘,便将这玉珏送你,也当是个心意。”   云河郡主这番是在表示,她送林六姑娘的血鸽玉镯压根算不得什么,这枚玉珏才是她真正的心意。   毕竟寻常饰物哪怕再是珍贵,哪比得上先帝的赏赐来的意义非凡。   陈落萱朝大夫人那里看了眼,见大夫人点点头,才将这玉珏收下。   云河郡主见陈落萱收了玉珏,露出笑来。“府中新来了位厨娘,制作糕点面食的手艺一绝,丝毫不输宫里的御厨,届时请诸位前来品尝,诸位可一定要赏脸才是。”   大夫人这是明白了云河郡主的意思。就像陈定方娶萧曼只前,那一场赏菊宴是一个道理。这是找机会让两人想看呢。   于是连声应道:“那是自然的,郡主盛情邀请,哪有不去之理。” 第52章 心境   待送走了云河郡主,大夫人让人赶紧去请玲珑坊的绣娘过来,替陈落萱裁几身衣裳,好去云河郡主府的时候穿上。   陈落萱摩挲着手中的玉珏,犹豫许久,终是没将拒绝的话说之于口。   她对周子戎无甚感觉,可没了周子戎,还会有别人,她抗拒地了一次,却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抗拒。   与其如此,她想不妨试着去了解周子戎一番,万一,他真如传闻所言,是个不错的人呢?   只是心中虽这般安慰自己,可陈落萱难免有些郁结,于是便特意来寻萧曼只,想同她说些话。她想知道,当初萧曼只在接到赐婚圣旨之后,是什么样的反应。   萧曼只知道陈落萱今日心情定然低落,毕竟陈落萱曾说过,她不喜欢周子戎,也不愿嫁入云河郡主府中去。   可谁人能知林六姑娘的那番炫耀,竟成了云河郡主下决心同世宁伯爵府结亲的一剂猛药。   此番她亲自登门,先不说大夫人本就乐于两家促成这桩婚事,就是不乐意,就凭着云河郡主的这番诚意,大夫人恐怕都会答应下来。   她是知道陈落萱的性子的,做事太考虑全局,太喜欢思前想后了,使得她反倒不能由着她原本的喜恶来随心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这会看着心事重重的陈落萱,萧曼只倒了杯花露给她,“这是你前些日子送来的,当时你说这花露甜而不腻,还能让人饮之心情愉悦,我这会算是借花献佛,邀你尝尝了。”   陈落萱没接那杯花露,只是叹了口气,“其实我倒也没多大的不开心,只是总觉得自己好似走进了死胡同里面,绕不出那个死胡同,又如何能愉悦地起来呢。”   萧曼只虽没见过周子戎几回,不过仅有几回见面,对周子戎的印象倒是不差,“照我说来,不妨往好了想想,起码那周子戎与你大哥私交不错,你大哥什么样的为人你不会不清楚,若此人品性真的极差,你大哥恐怕早就敬而远之了。”   “理是这个理,大哥也提起过几次周子戎的为人,说他为人正直,有才华却不喜展露,是个端方之人。只是我见了周子戎那么多次,都对他生不起什么心思来,总觉得自己这般嫁过去了,就跟深夜在雾中行走一般,心中悬地厉害。大嫂,你当初接到圣上赐婚圣旨的时候,是何反应,可也同我一般仿徨无措?”   萧曼只想起自己接到圣上赐婚圣旨那一日,当时自己正在屋中翻看诗词古籍,随后就见雪娇慌张进来,同她说宫里来人了,要她前去接旨。   她满头雾水地赶往前厅,就看到前来宣旨的宫人满脸带笑地恭贺她,还没等她反应这是为何,便听到那宫人宣读了圣旨上写的的内容。   说她与世宁伯爵候之子陈定方堪为良配,陛下遂赐下这赐婚的圣旨。   当时她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良配,什么良配?世宁伯爵候之子陈定方,他又是谁?   等她反应过来时,便看到萧国公叹了口气,而萧夫人则是满脸担忧地看着她,家中并不见得以圣上赐婚的喜气。   然后她搜出了脑中关于陈定方的所有记忆,是大哥的知己好友,宫中皇后娘娘的亲侄子,更是前些日子传闻里头,那个痛失六公主的倒霉蛋。   所以圣上是为了弥补这个倒霉蛋,所以把她当礼物送上去了吗,那可曾问过她的意思?   说不气郁是骗人的,每人会乐意自己被当个物件送人,那人哪怕是圣上也不除外。   可之后仔细想了想,却是极其的无助,她没法抗旨,也无法自私到拉着一家子一起抗旨。   于是只能往好了去了解陈定方,比如他的为人,他的喜好。   了解多了,这郁结也就慢慢散开了,起码不太差不是。   而之后当她对陈定方了解愈发深入后,心中不知何时开始慢慢接受起他来,甚至每每想到他,都会闪过一丝悸动的滋味来。   若说他们的缘分是被强行拉扯到的一起,那将这强扯到一起的缘分如何梳理得当,却是见仁见智了。   所以她也没法同陈落萱再多地劝慰什么,毕竟缘分这事情,谁都意料不到,只能将自己当初一些心境体会同陈落萱道来。   而周子戎也没想到,自己刚回家门,云河郡主便把他叫了过去。   就在他疑惑母亲到底要同他说什么的时候,却被得知他母亲中意世宁伯爵府家的三小姐,此番却是来告知他,她欲于世宁伯爵府定下婚约,等过几天还会邀请陈三姑娘上门,让他倒时可千万别在人姑娘面前落了脸。   听到世宁伯爵府的三姑娘后,周子戎想到他曾去找陈定方时,那个站在陈定方身后淡如清菊般的姑娘。   只是那可是兄弟的妹妹,他一向守礼,哪有盯着人家姑娘家的道理,是以每每都不会在陈落萱身上停驻太多的视线,自然也谈不上什么了解。   可这会听云河郡主说她有意将他与世宁伯爵府的三姑娘定亲之后,他忽然有种盯上兄弟家妹妹的罪恶感。   天地良心,他可看都不敢看陈三姑娘一眼,这可别被定方兄误会了才好。他还是很看重兄弟情义的。   “母亲,你怎么忽然看中了世宁伯爵府的姑娘?”   “陈三姑娘哪里不好,她的贤惠和才名可都是京中出了名的,我瞧着很配你。”   “我没说她不好,只是她可是定方兄的妹妹啊,我这,我这要是同陈三姑娘定了亲,以后见到定方兄,我哪还抬得起头啊。”   云河郡主没想到周子戎会这般大的反应,只是兄弟的妹妹,又不是兄弟瞧上的姑娘,至于这般愧疚吗?   再说了,若是娶了兄弟的妹妹,亲上加亲岂不是更好,她是真不懂周子戎在苦恼些什么东西。   云河郡主素来宠爱周子戎,但对周子戎的宠爱归宠爱,却绝不溺爱,这也是周子戎没长歪的原因之一。   “可为娘信物都送了,你莫不是想让为娘失信于人前?”云河郡主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看着周子戎。   只见周子戎先是满脸挣扎之色,最后竟是转头往外跑了。   他得同定方兄说清楚,他真不是觊觎他妹妹,他为人很是正直的。 第53章 见面   只是周子戎最后还是被云河郡主拦了下来。“你这般大反应,可是怪为娘擅作主张了?”云河郡主是愈发不懂自己这个儿子了。   周子戎是知道云河郡主这些日子一直在替他的亲事操心的,心里也多少有了准备,毕竟他在娶妻这回事上并不甚在意,到年纪了就该娶妻了呗,总不能打一辈子光棍吧。只是他万万没想到,云河郡主会选上陈落萱。   “我都请陈家三姑娘过些日子来府中了,不管什么,先看看再下定论也不迟啊。子戎,就当为娘求你?”   周子戎心想这倒也行,到时见到陈落萱后得把话讲明白,他周子戎可不是那种惦记人家家里头姑娘的浪荡子。   只是这事光同陈落萱说清楚不行,还是得和定方兄讲明白才行。   云河郡主以为说通了他,这会倒没再拦着周子戎出府。   陈定方收到周子戎的约见,还当他要和他说什么事呢,没想到是来说关于他和三妹之间婚事的。   “定方兄,这桩婚约可非我本意,母亲去你家之前也没知会过我,我也是回去后才知道我母亲把外祖的玉珏送给了你三妹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并不想娶我三妹?”   “正是。不,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对你三妹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其实我三妹她……”陈定方想起萧曼只在他跟前提过,陈落萱似乎对这桩婚事无意,只是碍不过母亲,才会默然接受的。但这会若直接将三妹的心意说出来,却也不妥。   于是陈定方思虑片刻后,道:“这婚事倒也讲究个你情我愿,你既对三妹无意,不妨同你母亲提一提,想来她也不会强求于你。”   这不说还好,一说周子戎就是长长的叹气,“我同母亲说过,只是母亲说哪有出口的承诺再违背的道理。”   陈定方算是听出来了,周子戎这小子将他喊出来,就是特意来解释的,但解释完他三妹却还是照样娶,当他三妹是什么?   虽知周子戎是个什么样的性子,可陈定方这时候也难免有些火大。“我知道你性子犹豫不定,可没想到在婚姻大事上会这般的毫无主见,你既无意我三妹,那这婚约也不必再论,我会同母亲说让她同郡主去提,也就不烦累你了。”   “不是,我……”周子戎想喊住陈定方,可明显的陈定方懒得再搭理他。   他此番前来本意可非如此,不过也确实没有娶陈家三姑娘的意思,若是有世宁候夫人出面,倒也算解决了心中一桩大事。   只是正当他准备下楼,却见前头忽然走来一头戴幂篱的姑娘,与他擦身而过时,竟一下往后摔了去。   他本能伸手扶了一下,只见幂篱掉落,露出幂篱下一张极其美貌的脸来,特别是那双眼睛,像是受了惊吓的猫儿,让周子戎一下忘了反应。   林瑞泠原本是来此处品茶的,结果刚进门,就看到陈定方走了出去,随后她便看到周子戎正准备从楼梯上走下来,想到云河郡主有意与世宁伯爵府结亲的传闻,还有家中姊妹的嘲笑,林瑞泠当下便心生一计,趁着上楼与周子戎擦肩而过之际,假装摔倒。   这会计划得逞,林瑞泠朝周子戎做出惊慌的神色来,怯怯地看着他,她本就貌美,这会更是平白地让人心里产生怜惜。“多谢这位公子相救,若非你,我恐怕已经摔落下楼去了。”   周子戎虽然一瞬间愣了神,可这会反应过来,立马松开了扶在林瑞泠腰上的手,“抱歉,失礼了。”   “我乃林尚书家中六女,不知公子家住何处,待我归家,也好送上谢礼。”   林瑞泠的嗓音甚是细柔动听,配着她的容貌,哪怕周子戎总觉着女子同一陌生男人自报家门有些奇怪,可却也没多想什么。   这会听着林瑞泠自报家门,当下便反应出来,这人原来是林尚书家里的女儿,林贵妃的胞妹,怪不得这般的……貌美。   林瑞泠虽然出入云河郡主府多次,可周子戎却是没见过林瑞泠的。   而林瑞泠也是因为她哥哥的关系,见过几次周子戎,只是没上前让周子戎瞧见而已,这会正是派上了用场。   而陈定方回家之后,便直接同大夫人讲了有关两人亲事的事,谁知大夫人听完,一脸不以为意。   “自古男婚女嫁,素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周家公子对阿萱无意也是正常不过的事情,若是有意了那才骇人呢。左不过过些日子就要去云河郡主府,说不准那时便有意了呢。”   “母亲,我还是觉得这桩婚约不太妥当,子戎品性虽好,可却与三妹不太合适。”   “妹妹的婚事,做哥哥的是要看顾着点,可你这也看顾地太过了,这人还没处过呢,又怎知品性不合适啊。”   大夫人是十分看好这门亲事的,自然不会听陈定方的意见。   陈定方知道想让大夫人主动上门退亲,恐怕是很难了,而云河郡主那边听周子戎的语气,显然也是不愿退亲的。   现在只能想着子戎起码品性还不错,对三妹无意只是因为没怎么见面,生不出什么心意来,这倒也侧面证实他的为人。   萧曼只在听陈定方说完这件事后,也是觉得这周子戎性子未免犹豫了些。“明日去云河郡主府的时候,我也会跟着,不如我到时候看看情况再说吧。”   “也好。”陈定方到底没法干涉太多,而萧曼只作为女眷,到底可以多了解一番。   等到了去云河郡主府的那一日,云河郡主已然命人准备好了待客的饮食茶点,而周子戎就坐在云河郡主的左侧,见世宁伯爵府一行人走来,有些不太自在。   但好奇心驱使下,还是往陈落萱身上看了眼。   陈落萱今日穿了一身湖蓝色纱质襦裙,打扮的很是素雅清丽。陈落萱不是极美的大美人,但她的容貌却让人看着很舒服。   可周子戎不知为何,眼前却浮现的是那张艳丽至极的脸来。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会多更的,这几天公司团建,躺床上能累到秒睡那种,所以抱歉断更啦。 第54章 撞见   之后萧曼只的出现,让他一下便想起前几日他因为一时没想起萧曼只曾与沈漱溪差点定下婚约,而将陈定方与沈漱溪凑到一起的事情来。   原来京中传闻美貌更甚林贵妃的萧曼只,竟长这般模样。   确实貌美,不过因为是兄弟妻,周子戎也不敢多想多看,就一眼就闪了过去。随后林瑞泠的模样又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虽说林瑞泠的容貌比不得萧曼只来得无一处不精致,可周子戎却觉得那般就刚好,他素来就不是个求颜色的人,这心意相通才是最主要的。   见周子戎在人前走了神,云河郡主轻咳了一声,同周子戎道:“子戎,这三位便是世宁伯爵府的大夫人、大少夫人还有三姑娘了,你还不快见礼。”   周子戎被云河郡主这一提醒,这才回过神来,同三人见了个礼。   大夫人倒是没注意到周子戎的走神,这会笑着道:“子戎我也是见过的,就不必多礼了。”   但周子戎的走神却被陈落萱开在眼里,她已经从大哥那里得知周子戎对自己无意的事情,此番前来其实也是有同周子戎一同商讨如何把两人这门亲事在各自母亲面前给推诿掉的打算,这会见周子戎走神,倒也没怎么在意。   云河郡主见四人见完礼,连忙招呼他们落座,让下人奉上茶水点心。   既然这次邀请陈家人过府的理由是品尝点心,这点心自然是要尝尝的,这尝着尝着,话题便也从点心聊到的自家的儿女。   大夫人有心在云河郡主面前展示陈落萱的贤惠,便道:“说起这点心,阿萱倒是对此道颇有研究。”   “是吗,那改明儿我倒是想尝尝三姑娘的手艺了。子戎,你可也想试试?”   听到自己母亲忽然提到自己,周子戎张了张嘴,想敷衍,偏偏性子不是个会撒谎的,那谎话愣是说不出口,只好笑了笑,算当是了。   大夫人本就满意周子戎,这会更是往好了去想周子戎,只当是周子戎是个性子内敛的人,不好直接说出口。   而萧曼只自刚才见到周子戎后,便一直注意和观察着他,发现周子戎多数时间神思都不在状态,显然是并不把阿萱当一回事。   否则怎么会有人在你跟前坐着,你却神游的事情发生。   她这会想起陈落萱在昨晚拜托她的事,先前还觉得不妥,这会却觉得可以一试。   于是萧曼只同云河郡主提议道:“先前来郡主府中便觉得郡主府中景致与别处不同,特别是院中的花更是比别处开得娇艳,今日既来了郡主府中,不知可有幸能再一观郡主府中的花木景色?”   云河郡主闻言,自然同意,“我素来喜欢花木,一日皆离不得花木,是以府中的花木皆请的是原先宫中的花匠所培,以确保一年四季皆有花香。”说着,云河郡主带头将人引入园中。   大夫人与云河郡主走在先头,萧曼只便行在两人身后,最后便留给陈落萱与周子戎,好方便陈落萱说事。   周子戎见自己与陈落萱并肩而行颇有些不自在,正想放慢步子与她保持些距离,便听到陈落萱用只有他两人的声音说道:“周公子应当也对我无意吧。”   听陈落萱这般直白地说出来,周子戎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随后陈落萱便继续道:“我也同周公子你无意,若非家中长辈安排,你我想来不会有什么交集。”   周子戎这会反应过来,听陈落萱说她对自己无意,心中有种石头放下的感觉,“这,确实,先头我母亲去世宁伯爵府的目的,我并不知情。”   “既然你我都对彼此无意,那不妨和长辈们说个清楚明白,在落定前痛快解决了,毕竟周公子恐怕也不想娶一个自己无意的人吧。”   “我有些好奇,陈三姑娘你是怎么笃定我对你无意的,又怎么笃定我不愿这桩亲事,毕竟我虽可以对你无意,但不代表我不愿意同你成婚,你这般同我道来,就不怕一不留神损了自己的清誉?”   这番话是陈落萱翻来覆去想了好久,才决定快刀斩乱麻,直接了当说出口的。她也明白自己这一举动有多不合理法。可她却觉得,周子戎应当也同她一样。   “这事你知我知,只要周公子你不说出去,又有谁会知道呢。这人生大事,周公子也不想抱憾终身不是。”   听着陈落萱的话,周子戎脑中再一次浮现茶楼偶遇的那道身影。“好,只是这事你打算怎么同长辈提起。我原先没少同母亲拒绝这桩婚事,可素来尊重我意愿的母亲这会非但不同意,甚至对这桩婚事十分的固执,根本听不进我的话。”   “所以总有能让长辈主动放弃这婚约的法子,只是我一深闺女子实在不便,所以还需要周公子你的配合才是。”   这下定前,素来是要合八字的,而陈落萱给周子戎出的主意便是让他出面,买通合八字的大师,就说两人八字相克,若是成婚,恐怕家宅难安,血光不断,让这亲事不告而吹。   周子戎原本觉得不太妥当,这买通大师作假,实在非君子所为。可却被陈落萱讥讽道:“既然周公子这般不愿,那只好由我来做,小女子做事,可不讲什么君子不君子,周公子只当今日什么都没听过,也不算污了你高洁的品性。”   陈落萱原本只是对周子戎无意,可这会却觉得这个周子戎为人实在是迂腐软弱不知变通,好在两人皆是无意,不然这般的人,她是定然看不上眼的。   而周子戎哪能听不出来,陈落萱这是在讽刺他呢,可这话说回来,他也不能自己什么事情都不做,放着陈落萱一个姑娘家一手包办了吧,他虽觉买通大师不妥,可更觉得放着这般更是显得他软弱无能。   “这事我会办好,陈三姑娘也不必再出言讽刺在下了。”   “既是如此,那便先谢过周公子了。”陈落萱说完这话,便不再多言。   前面云河郡主和大夫人两人尚不知道,两人已经在她们身后计划好了怎么将这桩亲事给彻底推了。   等回了府,萧曼只特意去了陈落萱的院中。“今日这事,你同周公子商议地如何了?”   “他同意照我说的来。我原先还挺瞧不起他的性子,想着尽管后患无穷,可免不了还得我自己动手,不过最后还好,他到底还算有点担当。”   “这桩婚事你们两人既然皆对彼此无意,的确是不结的好。只是三妹,你如今已到了说亲的年纪,虽说推了周公子,可之后也免不了迈过说亲这一关,不知你可有想法,我也好帮着筹划筹划。”   听到萧曼只说起这事,陈落萱也免不了叹气。推了周子戎,后面还会有李子戎,王子戎,总不能个个都如周子戎这般能说通吧,也不能个个都以八字不合推过去。   “之后的事我也不知会怎么进行下去,姑且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吧。”   “不若过些时日你同我一道去无量庵上香吧,一来可以散心,二来也好同师太批个姻缘。”她也好给家人求个请安   陈落萱点点头,应道:“也好,就当散心了。”   而大夫人在得知陈落萱与周子戎两人八字不合的结果后,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   这般优秀的青年才俊,与她阿萱也极为相配,怎就八字不合了呢。   不过大夫人虽然遗憾,但八字相克这事,信则有,不信则无,偏偏大夫人是信的。而云河郡主就周子戎这么一个独子,更是不愿有任何的闪失产生,是以这婚事也只能作罢。   陈落萱将玉珏还给云河郡主之后,便同大夫人提了同萧曼只一起去无量庵上香的事情。   大夫人自然是答应的,还嘱咐陈落萱顺带看个姻缘才好。   第二日萧曼只便命下人备下了马车,带着陈落萱一道去无量庵上香。许是心头一桩大事落下,陈落萱一路上心情极为舒畅。   只是两人皆没想到,好好的上个香,结果会看到不想看到的两个人。   因着萧曼只自小待在这无量庵将养身体,是以无量庵各条小道她都十分的熟悉。   只是她们两个刚上完香,陈落萱便觉得内里有些不舒服,可佛堂净地,如厕之地自然建的极远,萧曼只便想着带陈落萱抄小路过去。   可谁知两人刚走了一半的路,便看到前头林子里有一对男女正在说话。   萧曼只与陈落萱两人对视一眼,都觉这恐怕是对来偷放相思的鸳鸯,生怕惊动两人,萧曼只和陈落萱只好放轻步子打算从他们身侧不动声色地离开。   谁知还没等两人离开,便听到这对男女的说话声,听声音似乎还有些熟悉。   “我知道贸然约见很是唐突,还望林六姑娘勿怪。”   “无碍,此处少有人至,周公子有什么话便说吧。”   林六姑娘,周公子?萧曼只看了眼陈落萱,发现她也正用满脸震惊的表情看着自己。   怎么会是这两人?   “那个,冒昧问下,六姑娘如今可有婚约在身?”周子戎也不知为何,刚解决了与世宁伯爵府的婚事,便想着见林瑞泠,虽然这实在有违礼法,可他却还是做了。   “周公子说什么呢。”林瑞泠娇嗔地看了周子戎一眼,眼中万种风情,可面上带着少女的娇羞之意,看的周子戎一下垂下了眼睛,不敢再看。   “说来有些唐突,我欲同林尚书提亲,但还需过问六姑娘的意思。”   林瑞泠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嘴上却道:“自古婚事皆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同我说这些做什么,应当同我父亲说去。”   周子戎闻言,面上露出一抹喜色。“那我今日回去便同我母亲说这件事去。”   听到周子戎提起云河郡主,林瑞泠忽然有些冷了下来。“郡主中意的可是世宁伯爵府的陈三姑娘,听说把玉珏都送给了她,不该是同陈三姑娘提亲的吗?”   “你不知,陈三……”周子戎本想说陈落萱对他也无意,两人的婚事的告吹还是她出的计谋。只是一想这到底于闺名有碍,又把话吞了下去,“我们八字不合,实在无缘。”   原本林瑞泠还得意她能把周子戎勾到手,这会一下被泼了冷水。   原来不是她手段高明,而是他们八字不合。“原来是因为和陈三姑娘无缘,才找的我,我在周公子眼里便是这般吗?”   周子戎闻言,有些急了,“虽说八字不合,可我对她并无任何心意,我,我想娶的人是你。”   说实话,周子戎的确是当夫君不错的人选,是以当初林瑞泠才会以云河郡主所赠之物,在陈落萱面前炫耀,为的就是让世宁伯爵府主动打消与云河郡主府结亲的念头。   结果却因此弄巧成拙,而被云河郡主不喜。   林瑞泠何等心气,岂甘罢休,便在那日茶楼见到周子戎后故意引诱。本想着能诱地周子戎主动放弃与世宁伯爵的婚事,好证明是她赢,可谁承想两家的婚事会毁在八字上头。   这根本不算她赢啊。这让林瑞泠如何能甘心。   这会见周子戎对自己表明心迹,林瑞泠总算是舒坦了一些。   而两人不知,他们的对话皆被萧曼只与陈落萱听了去。   等萧曼只带着陈落萱走出小道后,陈落萱面上露出一丝满意言表的古怪。   “没想到林家女这般不知礼义廉耻,私下约见外男。而周子戎满口圣人有云,却也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陈落萱想到自己在提议让周子戎收买大师时他那副极为不愿的表情。   还说弄虚作假有违君子之道,这私下约见姑娘偷偷私会,就是君子之道了?   萧曼只也被两人惊到了,竟敢私下约见,“我也没想到这两人竟会这般。还好,这桩婚事终是退了。”   “是啊,要是不退,那才更恶心人呢。”想到自己差点要个周子戎这般的人结亲,陈落萱膈应的更加厉害。原本还有些内急,这会倒也没什么感觉了。   等两人回府后,将此事同大夫人道来后,大夫人一副满脸不可置信。   “那周家公子竟真的是这般之人?我可是听闻他品性甚好,才学出众,才有意让你与他结亲的。看来光听传闻也是不顶用的,还需得亲自考量过才行啊。”   陈落萱没想到还会有这般收获。大夫人肯不以家世传闻作为依据,而是仔细考量其人品,这就让她以后在自己的亲事上多了一些自己的选择。 第55章 离京   待陈定方在萧曼只处听得了此事之后,虽知周子戎心性难免不定些,可没想到竟会大违其平日口中所念的孔孟之道,夏商之礼。   萧曼只见陈定方许久不言,以为他是在替周子戎抽枝歪芽而惋惜。不想陈定方之后竟道:“子戎虽行偏其道,但郡主却非常人心性,林氏女大抵竹篮打水一场。我会同母亲去说,以后但凡云河郡主府的事,陈家莫要再插手其中。”   之后的事果然如陈定方所料,纵然周子戎非林氏女不娶,可云河郡主始终不肯点头。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周子戎虽被林瑞泠迷了心窍,可云河郡主始终不松口,他也奈何不得,只盼着滴水穿石,能慢慢让云河郡主接受林瑞泠。   可周子戎没想到,云河郡主竟忽然提出要回封地避暑消夏。   云河郡主的封地远在北地云河郡内,路途遥远,与京距离快马加程都需要个把月,先头云河郡主嫌两地来回路远,怕行途受罪,除非有定要她回封地的急事,不然谁愿意大老远的赶路回去,平白受罪。   再说今朝凡有封地的公主郡主,皆可自行选择留京或返封地,不止云河郡主,大多受封的公主郡主,都是宁可留在繁华的京都,也不愿回自己封地的。   因此当云河郡主提出要周子戎陪同一同前往封地时,周子戎自然是想到云河郡主是有意为之,想着让他与泠儿两地分离,等时间久了,也好淡了他的念想。   不过周子戎却是自信自己不是那般心志容易轻易动摇之人。在临行前,还约见了林瑞泠,面对梨花带雨的林瑞泠,周子戎只好同林瑞泠起誓,此行定会说服云河郡主改变心意,回来娶她为妻。   自古男人的嘴,哄人的鬼。林瑞泠可不会真的就那么天真地就吊死在一棵树上。   云河郡主是个什么态度她算是见识了,说实在的,她可不是什么受气的性子,见周子戎这么久都没能让云河郡主松口答应两人的婚事,自知此事悬之又悬,本以为周子戎性子软好拿捏,可这性子软不光是在她手里软,在他母亲手里更是。   哪怕她真能嫁进云河郡主府,就凭着周子戎这性子,林瑞阳可不觉得他能护着她几分。   虽说云河郡主府是不错的选择,可也不是唯一。   她林家女一向不愁嫁,京中又不是只有云河郡主府一家权贵,她如今周旋在数名权贵之间,自有不输云河郡主府的世家豪门,区区一个周子戎,走便走吧,对林瑞泠而言无非就是少了一个选择罢了。   不过林瑞泠也不会把路给彻底堵死,在挤出了几滴眼泪,含情脉脉同周子戎说自己一定会等他回来后,周子戎更是下定一定要说服母亲娶泠儿进门的决心。   而云河郡主既然不辞辛劳带着周子戎回封地,自然不会只是让周子戎远离林瑞泠几天冷静冷静而已。   云河郡都城乃是骆北,受封骆北的骆北王与云河郡主的父王乃是一母同胞所生,云河郡主封邑于此,也是因着这个原因,特地同先帝求的恩典。   如今骆北王世子所生嫡长女刚刚及笄,与周子戎年龄正好相配,若非骆北路远,行嫁不便,其实这位大姑娘才是云河郡主心中的第一选择。   可如今眼见着与世宁伯爵府的婚事吹了,自己儿子又迷上林家的狐狸精,京中闺秀显然不好寻,云河郡主自然把目光移到骆北。   一来骆北离京虽说远了些,但也算是难得富硕之地,再说又不是嫁女,娶儿媳妇倒也不在意路远路近这些事。二来两家同出一脉,亲上加亲岂不更好。   而周子戎尚不知自己母亲是这般打算。他甚少回骆北,也没见过几回骆北王府的大姑娘,记忆里甚至对其都没什么印象。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弃坑,而是前段时间公司和总部分离,很杂很乱,很多事情要忙,特别是财务岗,各种清算整改,大家每天加班九点多,新来的实习生还不能上手,依旧一个人干两份活阶段,回来匆匆洗个澡,立马十一二点,精力完全被榨干,实在没心思也没脑洞更新。最近忙好些了,赶紧回来更新,但是更新时间估计不稳定,所以在这里向大家道个歉,去留随意,但我肯定是会写下去的。 第56章 下脸   v  在云河郡主一家离京回封地以后,大夫人虽在替陈落萱挑选未来夫婿上不再像原先那般只光看外在名声,但也因此更让她有了一旦有适合人选,可得尽赶着下手的想法。   林家里面未出阁的闺女多着呢,要个个像林瑞泠那般不知脸面来抢上一抢,虽说能被抢走的不一定是好的,可真被抢走,还是被林家那般的人家,总归面上无光。   而林瑞泠更是在周子戎离京后不久,便同婧善公主之子定亲的事更是让大夫人闻之又是不屑又是恼怒。   不屑林家女轻浮的作风,恼怒林家女这般有意与世宁伯爵府作对的行为。   能在云河郡主一家离京后不久便和婧善公主家的三公子定亲,想来是早已有了接触。既已有了适婚人选,还来招惹周子戎,这便是成心恶心人了。   不过这婧善公主头衔虽贵为公主,但同云河郡主相比,在京中地位却尚不如低她一级的云河郡主。   但婧善公主胜在封地富饶,与驸马所生的几个儿子也还算成器,因此林家尚且还能看上眼,不过与周子戎一事,也是因为相比有钱无权的婧善公主,云河郡主显然钱和势都具备,两相比较,自然偏向云河郡主。   不过眼看云河郡主不喜林瑞泠,无意与林家结亲,那林家自然转向被他们当成备选的婧善公主府了。   而周子戎到了骆北,才知云河郡主竟是打算让他在骆北成亲,娶了骆北王世子的女儿。   心系同林瑞泠的承诺,周子戎不是没有反抗过,可当云河郡主将林瑞泠在京中定亲的消息同周子戎说了以后,周子戎像是一下被抽了魂一般。   他才离京不过一个月,阿泠怎就与旁人定亲了?可饶是如此,他也不愿往坏了想林瑞泠,而是想莫不是有什么苦衷,才让她不得已而为之?   “母亲,我想回京。”周子戎不知道自己此时回京又有何用,但还是想回去,想着哪怕见一面,问清她有何苦衷都是好的。   云河郡主却道:“你觉得此时回京还有用吗,你莫不是打算抛弃孔孟之道,学的礼义廉耻都不顾吗?”   这话让周子戎再也说不出央求回京的话来。他的确做不到不顾礼义廉耻,跑回京去找一个即将出嫁的人要个说法的事来。   可也是这般什么都做不了,让周子戎更加唾弃无能的自己,整日把自己关在房中,再没了往日的意气风发。   而京中在圣上革去数名官员之后,忽然又恢复往日平衡的局面。   但这短暂的平衡,还得归功于西边那位王爷派来京都的使臣。   庆帝这帝位来的艰难,哪怕最后险胜,也终究拿劲敌无可奈何,任由他带着先皇的旨意率大批兵马大摇大摆出京,到他所封的西地屯兵一方,说是自成一国都可以。   不过两人到底还没彻底撕破脸,西地那位王爷适时还是会派使者进京朝贺,毕竟他虽在西地几乎等于自成一帝,可在天下人眼里,他只是个藩王,除非他是不想再夺回帝位了,那他大可举兵叛乱,自立为王,否则想不背负乱臣贼子的骂名重夺帝位,他就得暂时的忍耐。   而每当西地的使者进京,一向争斗不断的朝堂也会难得维持表面平静。   西地使者这次来,除了如以往那般,带着西地的艳姬美酒,同他一同前来的还有西地的世子和郡主。   庆帝在西地使者还在路上时,便得知这一次随使者前来的还有他两个名义上的侄子侄女。因此对自己那位弟弟的此番意图愈发深思起来。   要知以往使臣进京朝贺,他的侄儿们可从未露过面,哪怕是来请封世子郡主,都不见人过来。   如今群狼环伺,庆帝暂时还不想浪费国力对西地动手,因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既来请封,那我便批了便是。   可本朝规定,这受封的藩王世子,不进京受封参拜祖先光有受封旨意那是不作数的,因此庆帝虽大方给批了,可日后依旧是有理由驳回世子之位的。   而这会两人会进京,想来与打算正式受封,彻底稳固头衔不无关系。   这会世子与郡主两人随使者走进朝堂之时,群臣便对两人投以各般不同的眼光。   不过两人虽身在敌营,面对多般不带善意的眼光,却都显得极为镇定,且与他们的父王不同,一套礼数下来可谓给足了庆帝该有的礼数,期间丝毫没有不恭敬之处。   人家都给足了礼数,庆帝自然也不会刻意刁难,显得心胸狭隘不是,自然是命人好生招待。   世子那边自有群臣接待,而郡主这里,便由皇后协后宫以及诸有品级的命妇招待了。   郡主封号肃亭,虽为郡主,但身为众郡主中最得父王宠爱的一位,所受封邑比之公主还要丰厚。   也因此养出了天不怕地不怕的刁蛮脾气,毕竟在西地,她所受待遇,也和公主相差无几了,加之最为受宠,自然无人敢得罪她。   此次进京,原本只有世子一人的,郡主会来也不过是因为听说京都繁华热闹,想来看看罢了。   于是她央求王爷许久,王爷虽担心郡主这性子难免惹事,不过心想自己女儿到底只是郡主而已,想来再是闹也闹不出什么来,况且若是当初被他夺得地位,自己女儿那便是一国公主,世上岂有她不可去的地方,因此终是被磨得点了头,许了郡主一同进京。   郡主进京后,见识到了京都与西地不同的繁华景象,到底小女儿心性,一下失了身在异乡敌营该有的警惕与防备,加之被一干宫中女眷奉承吹捧,在西地被养刁的脾气不免露了几分出来。   这会她见到她在西地时都有所听闻的林贵妃,面上难免有些失望,“你便是传闻中京都最美的林贵妃?原来也不过如此嘛,声音还这般不好听,肯定不能唱小曲讨陛下欢心喽。”   林贵妃生平最听不得的便是被人说长得不过如此和声音不好听,如今这肃亭郡主却是一下便把两样都给说全了。   若不是理智尚存,让她咬牙告诉自己这丫头地位特殊,动她不得,否则早就便让人拖下去好好洗洗她的嘴了。   可饶是如此,林贵妃的脸色还是无法再维持端庄,一下便难看了下来。 第57章 争锋   宫里最不缺的便是好好戏的,如今林贵妃愈发肆意猖狂,各宫日子都不好过,心里早就恨林贵妃牙痒痒了,偏偏什么都做不了。   难得来了个不惧林贵妃地位的肃亭郡主,说的话句句戳林贵妃心窝子,任谁看了心里不舒坦。   可林贵妃虽然刚开始脸色是不好,但看到远处走来的人影之后,忽然笑了笑,侧身只给了肃亭郡主一个余光。   “西地离京甚远,也不怪郡主消息滞塞落后,京都第一美人的名头,本宫可不敢当。囔,那位才是如今的京都第一美人。”   林贵妃纵然心里不愿承认,可能借这个机会让这两个令她万分不悦的女人缠斗一起,她将美人的名头暂时送人又有何妨。   肃亭郡主此番显然是存心挑事,任再美的天仙,她也能挑出缺陷来,偏偏她身份特殊,自己又动她不得,不若让肃亭郡主和萧曼只对上,借肃亭郡主的嘴,挤兑挤兑萧曼只几句也是好的。   若是萧曼只不慎与肃亭郡主起了冲突,那也不关她的事。   肃亭郡主闻言,顺着林贵妃的视线望了过去。   众人闻言,也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如今京中谁不知林家与世宁伯爵府不对付,也不怪林贵妃坑萧曼只。   而在诸多世家命妇堆里,只一眼,肃亭郡主便就知道,林贵妃说的人是谁。   无他,美人无论身在何处,都是格外出挑惹人眼球的。   肃亭能在她父王所生的诸多姊妹中脱颖而出,格外得宠,可不是没什么脑子光凭运气就能做到的。   她知道,自己不管如何的嚣张肆意,庆帝非但不会怪罪,甚至还不定指望她能多闹出些事来才好。   这也好让世人看看,敐西王娇惯出这样的女儿来,而他却有帝王心胸可包容自己的放肆和娇纵。   因此对林贵妃那番评价,肃亭也是闭着眼瞎贬低一通,因为她除了知道林贵妃是如今最得宠的妃子之外,同样也知道,这位的脾气可不太好。   而攻击她的外貌和声音,是激怒她最快的方法。   这会见到萧曼只,肃亭不得不承认,此人真的生的让人嫉妒,对着林贵妃,她尚能闭着眼睛瞎贬低,这会让她对着萧曼只再瞎诋毁一通,她都有些说不出口。   难怪林贵妃在被自己激怒后,能隐忍不发,迅速将人推出来,摆到她眼前。   以林贵妃这心胸,有个比她还要绝色的尤物与她同存一块土地,吸走所有原本属于她的目光,能不怨恨才怪了。   肃亭虽有心演出娇纵任性的样子,可也不想被当木仓使,更何况还是被林贵妃这个女人。   “是还可以,比你这沽名钓誉的假美人是要美多了。”   林贵妃本以为这丫头是存心找茬,那定然会在看到萧曼只后说出同样的贬低之词,可没想到,那丫头只往萧曼只方向看了一眼,再次把木仓口对向了她。   她算是明白了,这丫头存心就是找她茬的吧。   他们不过初次见面,按理说因为身份原因,她敐西王女儿看不惯她京都贵妃也说的过去,可关键是她先前对着皇后可还装得算有理数,真要心情不悦寻人开刀第一个也是对皇后。   这般揪着自己不放,莫非是这丫头知道了些什么事?   林贵妃心里有一瞬间闪过慌乱,可很快又觉得哪怕被这丫头知道又如何,她难道敢说?她要说了,她在敐西堪比公主的地位可就难保喽。   想通关键,林贵妃对着这个惹人厌的敐西野丫头倒也气顺了许多。“郡主年幼,又来者是客,本宫自是不与你计较什么,免得被说以大欺小,以长欺幼。来人,去把皇子公主接来,让公主好好看看弟弟妹妹们。到底孩子家家才是该玩在一起的。”   林贵妃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在注意观察肃亭郡主。   而肃亭郡主闻言却没再说什么,只道:“双胎罕见,的确好奇。想来陛下能得娘娘生此双胎,定然是宠爱非常的。”   两人这番话,听着倒也没什么,可萧曼只在一旁闻言,总觉得话里有话似得。不过一想不定是两人相对,话里藏锋也是难免的,也便没细想。   只是不知肃亭郡主在这么多人里,为何偏偏要选择与林贵妃作对。这两人难道还有什么过节不成?   还不等萧曼只细想,皇后已经命人过来来请众人赴宴了。 第58章 如何   肃亭公主此时已不欲与林贵妃再有纠缠,闻言转头便随着宫人前往赴宴。   林贵妃在与肃亭郡主说完那些话后,便有些后悔,但一想应当无人能听出她与肃亭两人话中之意,便平复了一下心绪,随后前往。   众人见好戏暂时散场,也不再独留原地,自然是得跟着两人走,才能继续有好戏看不是。   不过之后宴上,肃亭郡主倒也不再与林贵妃针锋相对,且与先前看似任性不同,全程识礼守矩,若非原先与林贵妃的一幕被多人看在眼里,倒还真以为肃亭郡主好涵养好气度呢。   不过纵使如此,也有人不禁想原先说不准是林贵妃先行发难肃亭郡主的,毕竟林贵妃是怎么个人大家心里头都清楚,而泥人尚有三分脾气,难保不是肃亭郡主气不过才会出口反击的呢。   皇后自然是知道肃亭已经与林贵妃口舌较量过了一番,心中虽暗喜终于能有人能正面挫林贵妃的锐气,可也怕两人的口舌之争会带到宴会上来。   虽说传出去丢人的还是当事的两人,可到底是她这个皇后主持的宫宴,况且肃亭郡主身份特殊,难保陛下不会迁怒到她身上来。   而此时见两人各自坐于各自席位上相安无事,皇后倒也舒了口气。   待宫宴散场,前朝庆帝为世子摆的接风宴也刚好结束,此行世子与郡主两人住的皆是离宫外不远的驿站里面。   待肃亭郡主出宫门,恰好看到世子正坐在马车内等着她。   “大哥。”远在他乡,又算是身处敌营内,哪怕兄妹分离不过几个时辰,肃亭此刻见到她大哥,觉得心才算安定下来。   世子自知肃亭的性子,在敐西无法无天惯了,除了父王,几乎没人镇得住她,如今上了京,却只能收起她的小性子,还得处处警醒。   而这顿宫宴也不是那么好赴的,光是在敐西,他们父王身边的姬妾们便处处明枪暗箭,为了夺得父王的宠爱更是不遗余力地互相争斗,这庆帝的后宫佳丽三千,这争斗只会比父王的王府后院要来得更加激烈。   让肃亭郡主独身一人身处龙潭虎穴内,敐西王世子岂能不担忧。   但肃亭看出世子的担忧,宽慰道:“来者是客,就算是为了名声,他们只会对我更好,又岂会使绊子对付我,况且我到底只是郡主而已,对付我并无任何好处。倒是大哥,你该更担心你自己才对,杨侧妃母子居心叵测,此番你进京,定是有杨侧妃在父王枕边吹风的功劳。且大哥你既已进京,因之身份特殊,之后的日子定不会好过。”   “哪怕没有杨侧妃,我也定然是要进京的。有些事,你不懂。但是大哥临行前答应过母妃,会照顾好你,把你平安带回敐西。”   此行对于敐西王世子而言本就是一场豪赌,赌赢了,那他世子之位便可稳稳坐牢,哪怕杨侧妃母子再有万般手段,也奈何他不得。但如果失败,那他也许连最后的尸骨都回不到敐西。   肃亭并非传闻所言因玩性而闹着要来,她会借着使性子央求敐西王准许她跟来,也是怕世子此行会遇到什么危机。   肃亭与世子虽非一母同胞,但因为世子从小养在肃亭母妃膝下,因此两人最是亲厚不过。世子此行危机四伏,肃亭自然不会任由自己最亲厚的兄长孤身前往敌营,自然是一同前往,也好有个照料。   只是对世子此行的目的,京中何方势力都对此有所怀疑。   照西头那位王爷的作风,他可不会在意世子之位是不是受到圣上亲封,人压根就是等着自己当上皇帝后封太子呢。   而他却恰恰出乎意料地把世子送到敌营里任磋磨,不是猜测世子是敐西王特意派来挑事的由头,就是猜测敐西王不想要这个世子了,自己杀怕落下弑子残暴的名声,索性来让陛下动手,然后他正好借着这事好挑起事端,重夺帝位?   总之无论怎么想,敐西世子都成了敐西王意欲挑事的引线,而庆帝不论是为哪种理由,都得护好敐西王世子,亦或者监视。   用得当了,这两人便是敌人送到手里来的人质,换言之,庆帝也不怕敐西王世子是敐西王特意送来挑事的由头。   敐西不能成为他的心病,心病,自然早些除去才痛快。   他这些年忍着心病不动手,虽因国家四周皆有虎狼为最大缘由,但不想留下不容手足的烂名,也是庆帝所顾忌的。   若有敐西王先行承担造反的名声,他好顺势除了心病,却不落骂名,才是最好不过。   而敐西王世子的到来,虽让京都表面愈发的平静,可内里的暗波却愈发的猛烈。   萧曼只是走在肃亭郡主后头出的宫,带她出宫门,正好看到肃亭郡主坐上马车,同敐西王世子一同离开的场景。   远远的,她看到肃亭郡主身边与其说笑的瘦弱少年,想来这表示敐西王世子了。虽听闻这位世子不过刚刚及冠,可远远瞧着,却比想象中还要显幼些。   不过还不待萧曼只多看,马车便已然驶去,入眼的,是陈定方淡笑的脸。   他在接风宴结束后,稍稍被太子叫住滞留了会,待同太子说完话,想着这会萧曼只没准正在宫门外等他,便快步赶了出来,看到萧曼只不知在望些什么,随问道:“看什么呢,看的这般入神?”   “哪有入神,只是有些好奇,才看了几眼罢了。”   “敐西王世子?”   萧曼只点了点头。   “有什么好看的,还能有我好看不成?”   这会宫门外满是宫宴散场准备归府的朝臣命妇,陈定方这般不害臊地当众出口这番话,羞地萧曼只轻轻拧了一下陈定方的胳膊,“大庭广众之下的,夫君说什么呢?”   知道萧曼只脸皮薄,陈定方也不在人前逗她,只待两人进了马车后,在除两人在再无外人之时,轻咬了下萧曼只荧玉般的耳垂,沉声道:“如今可没人听见瞧见,不知夫人以为,我比之那世子如何?” 第59章 相随   “方才不过一眼,哪看得清世子模样几何,倒是夫君,哪有这般问的,若我问我与肃亭郡主谁更好看,夫君该是如何?”   “自然是只只了,眼中唯有一人之后,便再也视不进旁人。”   “既是视不进旁人,又何知我更美些,夫君莫不是在框我?”成亲许久,萧曼只如今再面对陈定方的情话,倒不再似新婚那般动不动就容易羞红脸,反而还能反着打趣过来。   “正因无旁人,所以只只在我心中,再无旁人可比较。要知我可连那肃亭郡主一面都不曾想去见过,但只只方才在宫门之外却一直盯着旁人。”陈定方这会靠在萧曼只颈侧,淡淡幽香让他愈发神情倦怠,出口的话语虽带着酸意,但更像是讨宠一般。   萧曼只想,自家这个男人莫不是担当起来可顶天立地,但幼稚起来却又如同稚子顽童,这会非抓着先前那事不放,可不就像是稚子耍赖撒娇的样子。   萧曼只心想若不解释清楚,这一路上这男人可正要没完了,于是便开始解释道:“我会多看,只是对这对兄妹有些好奇罢了。今上与敐西那位王爷的事,也不算什么辛密之事了,偏的如今两方关系并不见缓和,但两人一个是敐西王世子,未来王位的继承人,一是敐西王最疼爱的郡主,却会在这时进京,也不知是为何。我虽对朝堂之事没什么兴趣,也猜不透这些权谋算计的,但多多少少有些好奇,因为好奇,这才免不得多看了几眼。”   陈定方想到接风宴后,太子多留了自己一会,便是为了说这事。   敐西王世子进京,任有头脑的人来看,都不是为了正式受封那么简单。可到底目的是为了什么,目前谁也猜不出个所以然来。   “孤总觉得,世子已当是弃子,但这只是孤一人所想,父皇还有朝中诸臣皆各有主张,但防备却是必然的,是以对定方你之后的安排,许会加快,你适时做好准备才是。”   这是太子原话,而他的最后一句,也让陈定方觉得是时候让曼只知道了。   “只只,我有件事本想着过些时日同你再慢慢道来,可如今到了不得不同你说明的时候了。”   萧曼只见陈定方神情有几分犹豫之色,又是在接风宴回来之后,想来定是和敐西世子有关了,倒也做了准备,便问道:“夫君要说是什么事?”   “其实年前圣上就有意派我赴往镇西关领兵驻守,但镇西关寒苦,但念我新婚,才拖到至今,但如今局势微妙,眼下也是不容我再拖下去了,只是我这一去也不知何时才可归家,只只,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   出了镇西关便是敐西王的封地,若敐西王有谋反之心,那镇西关便是抵挡叛军的第一要塞,可谓重中之重,原先镇西关一直有庆帝亲信把守,但是人难免产生异心,哪怕不能完全判定如今镇西守将已然反叛,但防人之心不可无,一个随时可能反叛的人用在手里,任谁都不会放心。   而陈定方既是庆帝替太子培养的亲信,自然到了用上的时候了。虽说陈定方此番赴任并不会立马顶替守将之职,但也有从旁监视之职。   就如他所言,此番前去,不知多久可归家,两人新婚不久便要两地分离,陈定方对萧曼只不无歉意。   但西北苦寒,他着实不愿萧曼只跟他去吃这个苦。萧曼只留在京中起码亲人皆在,有人照顾,他也放心些。   其实萧曼只一早便有准备,依照世宁伯爵府军权勋贵的出身,陈定方不大可能走文职,按照如今的局势,想要建功立业,只能战场厮杀。   可既要行兵打仗,建功立业,那么远赴边疆塞外,是必然之事,离家也是早晚的事。   “夫君难道忘了我先前所说的吗,纵使边境寒苦,我也愿当相随,这话并不是戏言,而是我一直以来的打算。”   这一刻,陈定方只想好好将眼前如画般的女人揉进怀里,“边境寒苦,何必受那等罪。”   “那夫君会让我受苦吗?”萧曼只抬眸看着他,已然坚定。   “不会。”得此真心,以命相护都来不及,又怎会让她受半分苦难和委屈。   “要知没你在,恐怕度日如年,纵使京中再好,都不如在你身边。你既承诺不会让我受苦,那边境又有什么好怕的,带上我吧。” 第60章 忧心   知道萧曼只要随陈定方一同赴边后,大夫人虽觉萧曼只走后,又得自己开始辛苦掌家有些烦倦,可一想小两口子新婚至今尚未有孕,定方此行一去,也不知何时才能归家,这长子嫡孙,可不带那么被耽误的,一起去了也好,她也能早些抱上孙子,因此倒也没说什么。   这也让陈落萱松了一口气。毕竟萧曼只不在,全靠大夫人当家也是不成的,原先有陈落萱从旁协助,大夫人才能松口气,这会若是陈落萱出嫁,且不说安排陈落萱出嫁事宜,光想到得一个人要处理府中众多大小事务,还有应付二房三房那帮白眼狼大夫人便头疼。   于是大夫人对陈落萱的婚事倒也不再抓得那么紧了。   不过离陈定方前去赴任还有大半年的时间,倒也不太赶。   得知萧曼只要随陈定方前往镇西关赴任之后,萧家人自然是万般不舍。   他们从小娇养长大的女郎,怎能受得了西境的寒苦,本以为女婿是个会心疼人的,没想到竟这般不管不顾,直接就把人往西境带。   萧曼只回娘家的时候,没少听到娘家人的抱怨,虽知是家人心疼自己,不过也不想陈定方在父母面前落个只顾一己之私,不知疼人的形象。   便免不得解释她此番愿随前往,是自己的主意,夫君还有婆家长辈可并未强迫过她什么。   “知你小两口新婚燕尔,夫君远行,这做妻子的难免不舍,可你素来身子骨便不好,别说西地寒苦了,就是平素你也不曾吃过什么苦头,遭过什么罪,此行西地,一下可如何承受得住呦。”   萧老国公当年行兵打仗之时,萧老太君也曾跟随过一段时间,其中有苦有乐,萧老太君也一应尝过。   想当初她虽也是名门闺秀出身,平素也是被家中娇惯长大的,可身子骨却一向不错,当年也同萧曼只一般,与萧老国公正值新婚燕尔,得知他要出兵远行,也是万般不舍,决定跟着前往。   还记得她在途中就因为不适行军艰苦,而病了好几场,有一次还差点熬不过去,最后虽说撑了下来,可也是鬼门关走过了一遭。别说她当年身子强健都这般,更何况身子骨一向柔弱的曼只呢。   听了祖母的话后,萧曼只反过来宽慰道:“当年祖父是行军打仗,一路自然艰苦非常,而夫君则是奉命赴边,就如姑丈一家那般,我前些日子还收到婉表姐的信,北境虽然天寒些,可同京都却是不同风貌,她整日策马行猎,日子甚是自在。西境怎么说都比北境好些不是,婉表姐既能体会其中之乐,我未尝不可呢?”   听到萧曼只提起宁婉,萧老太君也有些挂念起宁婉来,“要说婉儿那性子,素来是天不怕地不怕惯了的,她现在就像是鸟儿没了笼子,可劲野着呢。她爹娘别看平时稳重,可我看来都是不着调的,不然也不会由着婉儿野成那般。”   萧老太君说完,想想到底是在小辈面前,这么说她姑丈姑母也不好,便又岔开话题道:“说起来婉儿早到适龄年纪了,也不知她爹娘在北境给她说亲了没有。”   “母亲放心,若是替婉儿在北境说了亲,除了宁家那边,萧家定是第一个知道。照我看小妹是准备多久婉儿几年呢,有女膝下可承欢,多好。”女儿待字闺中,为娘免不得操心其未来大事,可真风女儿嫁人了,又想多久几年在家中。   这说来矛盾,却是可怜天下父母心。萧夫人想若没圣上旨意,她定是要多留曼只几年再嫁的。   现如今倒好,刚出阁不久,便要远赴西地,这般想来,便觉难熬。萧夫人心中所郁,不免叹出了声。   “况且敐西王素来就不安分,偏的敐西兵强马壮,曼只,若敐西王真有异动,到时记得切莫逞强,速速回京才方安。”   “母亲放心,我省的。”若真有异动,西境面临的将是一场腥风血雨,届时场面,萧曼只也不知该当何预料。保全自己,自然是第一件要做的事情。   而这会扰起京中湖水的敐西王世子,正收到二皇子的邀请,一同围场狩猎。 第61章 温泉   要知京中众官员为了撇清与敐西王的关系,免得圣上猜忌,对敐西王世子的态度顶多做个恭敬罢了,实际巴不得离得远远的。   虽说以皇子的名义尽一尽地主之谊也没错,但关键是哪位皇子。   若说是太子倒也罢了,可如今太子还没出过面宴请世子,二皇子却绕过太子先行邀请世子围场行猎,这便不得不让人多想了。   但圣上和太子对此似乎并不在意,圣上默许了不说,甚至行猎那日,太子也会到场。   细想这一举虽说面上全了双方的礼数,尽了地主之谊,但实则却是在同敐西宣示皇权,你敐西王不是自称西地的皇帝吗,可那也不过你自个以为的,在天下人眼里,你还是藩王罢了,而藩王的世子,能由皇子亲自招待已经是给足面子了,但太子乃未来储君,以藩王世子的身份让未来储君接待,却是全然不够格的。   原先二皇子刚被授意这差事时还欣喜了一会,可细想之后,这活接在手上简直就是生生膈应他来的。   太子贵为未来储君,所以区区藩王世子不到他招待的资格,所以以他皇子的身份只堪与藩王世子持平?   太子何德何能,不过会比他投生,有了正宫嫡出的身份,所以便能让他自出生便能不费吹灰之力夺得父皇与朝臣们的目光。   而他不论如何努力,都得不到父皇半分看重,这世道何等不公。   原本二皇子想称病推了这个折他颜面的差使,却被高相拦了下来。“殿下称病推脱,并非良策,一来陛下必然对此心生不悦,二来反倒显得殿下你在畏惧一般。”   “可若我接了这差使,岂不是坐实我不如太子?”   “但这也只是小部分人以为。说句不该说的放肆话,敐西王名声在外,可堪比圣上,敐西王世子的地位在大多数眼里,可堪比太子。能与君王相较者,唯君王而已。是以此番其实是在借敐西王来替殿下造声势,塑威严呢。”   二皇子素来最听高相的话,闻言倒也觉得有理,心里起初的抗拒却是少了不少。   而高相见说动二皇子,又继续道:“且这敐西王世子不仅仅是殿下在百姓心中塑造声势的跳板,利用的好,也可在陛下面前长脸面。还是那句放肆之言,正因为敐西王声势盖天,陛下心里头也膈应着呢,若殿下趁着这个机会,能好好挫一挫敐西王世子的锐气和风头,不但能加深殿下在百姓心中的威严,更可让圣上因此对你改变看法,重视起来。是以这差使殿下不但得接,还得好好操办才是。”   原本二皇子还只是被高相说的顺气了一些而已,这会却是大为惊喜,“丞相说的有理,是本王考虑不够长远。还好本王身边有高相这般忠臣良士在,可时时刻刻点醒本王。”   因着二皇子有意借敐西王世子来长威风,自然巴不得京中所有世家门阀全都到场看看他如何威风的样子才好。   世宁伯爵府自然也收到了帖子。毕竟未来数年,要与敐西王一家子打交道的机会多了去了,陈定方倒也想提前了解一番这能被权倾一方的敐西王立为世子之人,能有何能力之处。   陈落萱因为萧曼只即将虽陈定方前往西地,是以不得不重新接手府中事宜,因此此番的猎宴,并未前往。   而大夫人却是因贪凉,多吃了些寒凉之物,导致身体有些不太舒适,是以这一场猎宴,倒是夫妻两人婚后头一回只两人一起参与的世家宴会。   此番出行,两人皆是一身利落的骑装,不过到底嫁作妇人了,闺中那般浓烈的颜色萧曼只不便穿着,便选了套青蓝色暗纹的骑装,发髻简单一挽,戴上巾帼,干净利落的一身,与平日清雅温婉的风格截然相反,却不失昔日那夺人眼球的好颜色,让陈定方差点看不开眼去。   陈定方想起自己初见萧曼只时,她也是一身利落的骑装,不过那事骑装色彩浓烈,那时的她就像是一团火,直接而猛烈地烧进他的心里。这会她更像是一阵风,拂面清爽,令人神怡。   想到不日他们便要动身前往西地。那地方,虽然寒苦了些,但胜在天高地广,若是闲来无事,或可一同飞马踏雪,驰骋天地;或是并肩缓行,看黄沙落日。   这般想来,倒竟有了些期待。   等到了猎场,夫妇两人被邀至行帐中落座休憩。   不过夫妇两人这会也不疲累,坐了一小会,喝了半盏茶后,陈定方便牵着萧曼只的手出了行帐外。“这猎场我来过多次,除去行猎的场所,周边景致倒也不错。”   到底是皇家猎场,来的多是皇家贵人,纵然以行猎为主,可到底有些女眷是从不曾上马握弓的。   总不能让这些贵眷无事打消时光不是,是以猎场四周的景致都是用心打理过的,湖亭山石皆有,菡萏叶尖停蝶。   “若是乏了,还有温泉可泡。此处乃是京中唯一一个活的温泉池眼,宫中的温泉池皆由此处温泉引入的。”   听到陈定方说有温泉可泡,萧曼只倒有些期待起来。京中唯独此处一个活的温泉池,可见平日轻易是接触不到温泉的。   萧曼只还是在岭南老家的时候随众姐妹泡过一次,平日不提,倒也不会惦记,可如今听陈定方一提起,倒是起了兴致。 第62章 意外   只是萧曼只想到陈定方接下去应是不会太有空,若是此时同往,免不得被中途要事扰了兴致,便道:“夫君应当还有其他要事要忙,我等你忙完再泡也不迟。”   原本陈定方也没想过夫妻两人一同入浴的,毕竟在家中如何胡来都没事,可这在外头,他还是要顾及萧曼只的名声的,虽说两人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可如今教化并未开放如斯,猎场人多口杂,传出去到底不好。   因此只是想把萧曼只带到温泉池,让侍女好好伺候她的,可没想到素来守礼的娇妻竟会主动邀请,陈定方一时倒是有些把持不住。   “那个,曼只……算了。”   “怎么了?可是接下去事情很多?”萧曼只没想那么多,见陈定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以为是他担心自己久等。   罢了罢了,想想他夫妻两人即将远赴西地,任京中闲话再多,也烦不到曼只耳中,便道:“事情并不多,这次猎宴是二皇子举办,必然是要他那边的人出风头的,我是太子这边的人,自然没我什么事情,闲日时长,全给你了。”   京中活温泉虽只此处一个,但毕竟是皇家猎场,来的都是皇亲权贵,谁都马虎不得,是以巧匠将温泉池引流成数个小的汤池,单独成室,按品级隔断。   陈定方带萧曼只去的便是专供侯爵眷属使用的温泉池,比起王亲们的池子是小了些,但来的只有他们夫妻两人,所以完全够用。   温泉室内是有辟出专门用来更衣的隔间的,萧曼只先进隔间更衣去了,陈定方则是直接下了温泉池。   等萧曼只更完衣服出来,却开始有些犹豫。   想想成亲到现在,也不是没有共浴过,可场地却不同,况且那时她都还施放不开呢,想到这还是在外头,身边又有那么多人看着,萧曼只想想还是等陈定方泡完自己再泡算了。   陈定方见萧曼只犹豫不上前,就知道这小女人必是怯场了,于是让池边伺候的侍女都先退下。   萧曼只见人都离开了,这才迈着步子走到陈定方边上坐了下来,但没下池,只是双腿浸在池中一下没一下地玩水罢了。   陈定方却是握住她白嫩的玉足,转头含笑看着她,“只只这是不打算下池了吗?”   萧曼只不自在地想把双脚从陈定方手中抽出来,可没想到陈定方忽然一个使力,直接将她拽下了水。   “这原本就是只只先招我的,哪有招一半再退却的道理。”   萧曼只想自己这会可是本分规矩地坐在边上玩自己的水,但这男人总是能找到各种的理由招惹她,罢了,既然都被拖下水了,左右没旁人,再束缚自己也太累了。   只见萧曼只伸手环住陈定方的脖子,眼中露出少有的媚态,凑上前,在陈定方耳边道:“夫君说是那便是吧,只是到底在外头,须得注意些才行。”   纵然成婚多日,陈定方依旧招不住萧曼只这般。这还须得平素守矩,偶尔放肆才能达到的效果。“妖精。”   ……   待夫妻两人玩闹尽兴,出汤池之后,遇到不乏带着两三姬妾一同前来泡温泉还意外张扬的别家勋贵之后,觉得两人原先实在是多虑了。   比起这些人来,夫妻两人共浴汤池实在算不得什么。   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二皇子为了压敐西王世子的威风,这美色自然是最好最简单的手段。   第二日便传出敐西王世子戏水数十位宫人的事来,这好色的名头自然就加在了他头顶。且关键是那数十名宫人中,还有好几个是被抬着出来的,这就不得不让人多想世子莫不是有暴戾之癖,喜折磨人为乐?   哪怕敐西王世子并没碰那数十位宫人,只让她们边上远远站着,可没人看见啊,你要真反驳了,别人只会觉得你在狡辩,没担当,敢打不敢认。   不过对于外头的传言,敐西王世子倒挺平静的,若只是想污蔑他好色暴戾,那便由得污蔑去吧,用这等下作手段强行污蔑之事,本就落了下乘。   再者来京都前他就有了随时送死的心里准备,比起死,这算得了什么,就怕这只是小打小闹,真正棘手的还在后头。   倒是肃亭郡主听闻传言,气得大骂道:“都传的是些什么,哥哥你素来为人守正,这污蔑你的手段也太让人不齿了。”   不过对百姓而言,他们可不会分这手段是上作还是下作,他们只知道那位敐西王的世子竟是个这般荒淫暴戾之人。   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那作为他父亲的敐西王,又能好到哪里去呢,说不准也是个暴戾好色之徒,只不过西地离京都远,消息传不过来罢了。   这事自然是二皇子设计的,流言也是二皇子让人散布在百姓那里的,他不过用了区区几个美姬就污了敐西王的名声,父皇知道后定会嘉奖他的。   但这事在高相听来却是摇了摇头,为君者,哪怕背地里行各种狠辣手段,但明面上却要坦然大气。   污人名声在陛下眼里不过小打小闹,不但不会因此觉得你有能力,还有可能觉得你手段不过如此,没有堪当为君者的能力,因此弄巧成拙。   但二皇子使这出之前也并未同高相商量,高相也是事后才知道这是二皇子的安排之一。   于是赶紧询问二皇子,还自作主张了哪些安排。听到二皇子说还安排了猛兽让敐西王世子吓破胆从马上掉下出丑的事情后,赶紧让二皇子打住。   “可本王已经让人安排上了,估计那猛兽已经开始伤人了吧。”   二皇子命人在敐西王世子所乘的马上动了点手脚,那马经过特殊训练,会自行往指定的地点跑。   不过二皇子也没有伤到敐西王世子的打算,在那附近还是安插了很多守卫的,一旦察觉事情不妙,就会进行拦截,他的目的也只是为了让敐西王世子丢脸而已。   “可殿下有没有想过,这事若是被别人利用,那便成了殿下加害敐西王世子的证据,虽说陛下与敐西王水火不容,可到底没撕破脸面,若敐西王世子真的有什么好歹,殿下你打算如何收场?”   二皇子闻言,一想到事情若真超出他所预想的发展,便隐隐有些后怕。“那本王赶紧让他们住手。”   但二皇子到底是晚了一步。这会敐西王世子已经被引到二皇子放出猛兽的地方。   敐西王世子身边自然是有护卫的,且他身边还跟着太子,所以护卫自然不少,在面对忽然出现的猛兽,首当要紧的便是护主。   可谁能想到,就在众侍卫解决那猛兽没多久,便出现了一对人马,竟意图刺杀。   来人手法狠辣,刀刀致命,周边侍卫护卫不及,一下便死伤大半。   太子是知道自己那个二弟的,也就能想出放猛兽吓唬人的手段罢了,派杀手刺杀却是没那个胆魄的。他身后的高相也不会允许他做出这般拙劣的安排。   可饶是如此,他还是怕真出个万一把世子给伤了,这才会在得到消息后跟在世子身边,却没想到这万一还真的出现了。   若没太子身边的这群护卫,光凭世子带的侍卫定然是早就抵不住来势汹汹的杀手的。 第63章 刺杀   但猎场守卫迟迟不来,连着太子这边的护卫,抵抗起来慢慢开始吃力。   而这些杀手正是冲敐西王世子来的,太子的护卫自然护住为先,这也给了这些杀手可乘之机,只见一杀手破开守在世子跟前的护卫,手中刀刃直直向世子砍来。   世子见势不妙,侧身躲过刀锋,但不料从侧边又有一杀手朝他袭来,刀锋擦过他的脖颈,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而那杀手见一击不成,正要再次动手之时,一支利箭射中了他的手腕,长刀因此脱手而出,紧接着又一支利箭直锁他的咽喉。   只见陈定方率龙城军赶到,“这些人意图刺杀太子,务必要活捉,问出真凶才行。”   在太子察觉到二皇子有意使绊子给敐西王世子后,自然不会自己孤身犯险,陈定方是他的表哥,也是他的亲信,守卫之责自然靠他了。   但是调动龙城军不是小事,哪怕再是不动声色,二皇子还是有所察觉,怕龙城军影响他的计划,是以在陈定方带龙城军前来的路上行以阻碍,不过最后龙城军好在赶上了。   因为有龙城军加入,形式很快扭转了过来。杀手们见形式不对,想逃,却逃脱不得,但不知为何,在被绑的瞬间皆感觉内脏剧烈的绞痛,之后便个个口吐鲜血,倒地而亡。   “是来之前被喂了毒药。”   这时陈定方看到颈部血流不止的敐西王世子,心想今日之事恐怕难善了了,于是冲着龙城军大声道:“世子大义,为救太子而身负重伤,还不速速抬世子前去救治!”   底下人闻言,立马附议道:“世子大义!”   敐西王世子早在杀手冲向他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还是成了饵引,他自然不会怀疑这会是庆帝这边的人下的手,他想是那人会是谁,是杨侧妃,还是父王,亦或者两个都是。   但陈定方的这一番话,却把原本冲他而来的杀手转成了前来刺杀太子的,他的伤便成了为救太子而受伤。   纵然有人想找此事来挑起事端,只要这边一口咬定这些杀手是冲太子而来,他只是因为救人而被误伤,那么这事最终还是掀不起太大的纷端。   而庆帝在得知敐西王世子遇刺受伤的消息后,当即下了彻查的命令,二皇子自然免不了被提来问话。   二皇子没想到,他原本准备的猛兽会变成杀手,还差点要了敐西王世子的命。   “父皇,这件事儿臣不知情啊,儿臣原本只是想放猛兽吓唬敐西王世子,让他出丑而已,怎会有动杀手杀人的念头。”   “蠢材,被人当枪使尚且不知。若这场刺杀真成,那么所有证据都会指向你。敐西王若是因此要你为他儿子偿命,你说朕保不保你?还好太子察觉不妙,及时将这场刺杀的目标安到了自己身上,不然这会你就以死谢罪算了。”   “父皇,这事定有蹊跷啊,定然是有人想陷害儿臣,请父皇明查。”二皇子自然知道此事后果的严重,当下便是涕泪直流,但心里却是怀疑上了太子。   保不准这是太子的手笔,让人重伤世子却不杀他,然后在父皇面前邀功得赏,而自己便因此被他利用,被父皇责罚怪罪。 第64章 有话   而敐西王世子经过太医及时的救治,除了因为出血过多而有些虚弱外,倒没什么大碍。   且现在街头巷尾都在传敐西王是为救太子而受的伤,敐西的使臣纵然有异议,却着实没有十足的底气去问庆帝要说法,总不能让他们说这些杀手原本的目标是世子吧。   “这皇帝倒是大方,药材补品是流水一样往驿馆送。”肃婷看着满屋子的药材补品,撇了撇嘴,“既然面子上要过得去,怎不见太子过来道谢?”   想到猎场惊险的一幕,敐西王世子露出一丝苦笑,“若非太子,我恐怕早已送命,我要向他道谢还不及,怎还能让他同我道谢。”   “你说什么?”肃婷一直觉得这事处处透着不对劲,毕竟太子遇刺,大哥为何要大义挡刀,不准是太子把大哥推刀刃上的。她知道这事和二皇子脱不了干系,难保不是他们两人兄弟阋墙,自相残杀。   可此时听大哥的话,这些杀手竟是冲着他来的,若当时没有太子在场,恐怕早就遭遇不测?“大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肃婷,你就不该和大哥来的。”世子叹了口气,“把你拉进这趟浑水里,是我的错。”   “是杨侧妃的人吗?她手脚居然那么长,能伸到京都。”   若是在敐西,杨侧妃自然有刺杀他的实力,可肃亭都说了,这里是京都,天子脚下,杨侧妃在敐西势力再大,却渗透不了本就对敐西重重戒备的京都。   这世上能做到如此的,也只有他的父王了。但是世子没同肃亭道来,只说:“这世上,要我命的又何止她一个。肃亭,我明天便让人带你回敐西去。”   “是父王对吗?所以你才急着把我送敐西去。”肃亭郡主会随世子一同前来,就是怕杨侧妃的人暗中下手,一路上也不是没遇到杨侧妃派来的人,但从未让哥哥变过脸色,可这次能让哥哥着急将她送回敐西的,显然是哥哥都无法把握敌得过的人,既不是庆帝的人,那便只剩下父王了。“他就那么容不下你吗!”   敐西王世子名义上是敐西王的长子,但实际上,在先帝未驾崩,敐西王还是皇子时,是有过正妃的,并且还育有一子,那才是敐西王名正言顺的嫡长子。   敐西王与王妃感情甚笃,对两人的嫡长子自然寄托了许多期盼。   但随着先帝去世,夺嫡失败,正是混乱之际,先头那位王妃和皇孙却被身边人背叛,被拿来用作讨好新帝,威胁敐西王的工具。   但不想王妃刚烈,一把火把整座王府烧成了火海,抱着尚在襁褓中的皇孙和贼人同归于尽。   这事虽非庆帝授意,但杀妻之仇,夺位之恨,新仇旧账,敐西王是一起算在了庆帝头上。   但敐西王世子却偶然得知,他那位本该葬身火海的大哥并未死,这些年一直由敐西王的亲信护着,隐姓埋名地活在这个世上。   不管敐西王是出于愧疚还是真的偏爱,他的王位是替他真正的嫡长子保留的,敐西王世子不论是母族还是顺位,都不是正统。   而敐西王之所以还把世子之位留给他,不过是不想暴露自己在京中生活多年的长子罢了。儿子对他而言,不过是可以利用的棋子,随丢随弃。   若世子真的死在猎场,那么敐西王将会以替儿子讨回公道的名义对庆帝施压,开战。   若胜了,那么他的长子将会是太子,输了,也无妨,一样无人知晓他的身份,他依旧能在京中活得很安稳。而自己,终究只是个弃子。   这事肃亭也是知情人之一,因为如今的敐西王妃,正是先王妃的妹妹,她们的父亲是敐西王的部下亲信。   先王妃去世时,王妃尚未出阁,跟随父亲同敐西王一同去了敐西,后两年便被敐西王迎为王妃。   因为有着这重身份在,王妃所出的肃亭才格外被宠爱,但世子虽说养在王妃名下,却并非王妃所出。   不过肃亭因为和世子一同长大,对她而言纵使那位从未谋面的大哥与她血脉更亲近,但也比不得哥哥。   “反正我只认定你是我大哥,既然父王容不得你,那我就只好对不起父王了。”   “肃亭,你想做什么?”世子知道自己这个妹妹的手段的,虽为女流,但行事手段有时让他这个做哥哥的都自愧不如。   但也因为如此,世子怕肃亭做出什么偏激之事来。   “这事还是我在外祖家的时候,偷听外祖和舅舅讲话才知道先王妃的儿子如今的寄养之处,而且宫里头的那位林贵妃,似乎和我们那位从未谋面的哥哥好的很呢。”   世子没想到肃亭竟能听到这般机密之事。“但你有没有想过,若是父王知道此事,岂会轻饶了你,还有王妃娘娘那里,势必也会受到牵连。”   “所以我就没打算自己出手,听说那个林贵妃得罪的人多了,想揪到她错处的人多的是,听说皇后母族与林贵妃母族不合已久,那就把这消息透露给皇后好了,也当还太子一个人情了。”   数日太子登门后,在于太子闲聊时,敐西王世子有意无意地提到了自己原先还有一名兄长。   先王妃之死,涉及夺嫡,如今双方本该粉饰太平的,是个明眼人都不会好端端说起这事来,因而听他忽然说起,太子却是刻外留意。   “若是兄长不死……不说了,说来太子殿下,你可查到是何人要加害于你吗?”   “尚未查出幕后真凶,那伙人做事极为周全,竟是蛛丝马迹都不留分毫。”   “是吗。”世子低头捂了捂伤处,低头不语。   幕后之人是谁,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被亲人背叛,心里也不知是何滋味。太子坐了片刻便起身告辞了。   待出门时,却看到肃亭郡主朝他走来。“原先入宫时,收了皇后邀请,明日本该入宫赴宴的,可无奈家兄受伤,着实不便入宫,还请太子方便替我告个罪吗?”   这边的情况,皇后是清楚的,兄长受伤,做妹妹的哪有开开心心参加宴会的道理,又岂会怪罪,可肃亭显然是刻意找他说这番话的,今日这对兄妹两人明显话里有话。   “还有这个,虽说对太子你提出这个要求有些无礼,但那日宫宴上言语间得罪了贵妃娘娘,想送些礼物赔罪,不知太子可知她的喜好?”   “抱歉,实在不知。”林贵妃虽说是他父皇的妃子,但到底男女有别,且他正宫嫡子,为何要去了解林贵妃的喜好,问这话的本身就显得有些不过脑子。可太子觉察到兄妹两人话中有话之后,便多了几分深思。 第65章 瑞辰   太子心中有疑惑,但到底涉及他父皇的后宫妃嫔,他也不好直接同皇后讨论此事,想来想去,还是将疑惑告知了陈定方。   “我总觉得世子与郡主两人话里有话。但却抓不住任何思路。世子遇刺,那些杀手极大可能来自敐西,这事父皇已经命孤彻查,却是丝毫蛛丝马迹都没留下,敐西势力渗透如此,实在令人脊背发凉。”   “但既是敐西的势力,必然是效忠于敐西王的。都说虎毒不食子,可当父亲的能狠下手对付自己的儿子,显然是动了必杀的决心。所以敐西王世子和郡主两人对殿下说的那些话,说不定是在求自保。”   陈定方的话让太子有了思路,“莫不是打算改立世子?据孤所知,敐西王侧妃杨氏所生的第二子,倒是很得敐西王的宠爱。”为夺位,皇家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太子想莫不是他出身正统嫡宫,恐怕日子不会比敐西王世子好过。“可只是真的是因为敐西王二公子吗,那世子话里也该暗示二公子才对,可他却偏偏提到了他先头有位死去的大哥。”   “未必,也有可能是敐西王的长子。殿下有没有想过一个可能,当年那位大公子,也许并未葬身火海,而是被悄悄救下,养在了京都,直到现在?”   陈定方的话虽说只是猜测,但并不代表没有这种可能。   当年的事太子也是知道一些的,当时困于火场的人太多,待火扑灭后,皆被烧的面目全非,最后只能依稀辨认出这些人的身份来。   所以不排除敐西王的长子在王府起火前就被送走,死于火海的或许只是由其他孩童的尸体代替的。若是不死,且又在京中生活那么多年,还与林家大有关联,这事纵然是猜测,却也得首先禀报庆帝才行。   只是皇后在得知此事后,却是拦住了太子。“此事尚未得到确切证实前,切莫告知你父皇。若此事属实自然是好,可若敐西王世子推测有误,那么便会成你这太子容不得人,依照林贵妃的性子,不闹上一番岂会罢休。林贵妃虽不以为惧,可你是储君,言行上可不容有任何闪失,所以此事还得拿出确凿证据之后方可禀报你父皇。”   “是儿子鲁莽了,若要暗中查探,这事还需舅父帮忙才可。”   “你舅父自然是站在你这边的,这事你既已和定方商量过了,你舅父那里自然也会知晓,这外人看京中勋贵世家日渐式微,渐生轻辱之心,却不知其中底蕴,远非那些草根野莽所能窥见的。林家也就表面张狂,底蕴可还远没到那种程度。”   林家虽以女眷貌色出名,可既能生出宠冠后宫的林贵妃的人家,生出的儿郎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林家儿郎虽草包枕头居多,但也是镶金玉的草包,单看相貌,不论品性,倒也能霍霍不少不知其内的深闺少女,更别说林家少有的那几个成事的儿郎。   除却那整日遛鸡斗狗,惹祸生事的林家七郎,林家年轻一辈还有九位公子,小一些的性子大多如林家七郎一般,已经彻底歪了个跟斗,但年岁大些的几位做兄长的,倒是确确实实有真才实学,且实实在在做出功绩的。   林家大郎和二郎便是林家年轻一辈里头的翘楚。   林家大郎以科举探花出仕之时,林贵妃还尚未入宫,那时的林尚书还只任侍郎一职,还不得上峰所喜,在朝堂无足轻重,林家大郎能有此成就,完全凭着其真才实学,甚至可以说其名声,还反倒被林家卖女所累。   林家二郎幼年随其祖父游历山川湖海,立志著学成作,却不想书作尚未完成,林家名声已经一落千丈,遂而放弃著书,四处游览名胜景致,倒是一难得的雅致之士。   三郎和四郎虽平平无奇了些,倒也没做出什么出格之事来,任了闲职,功绩平平,乐于清闲。   而从林家五郎开始,林家年轻一辈的子孙便是一个不如一个,不过因的有林家大郎在,林尚书虽时常得收拾那些不成器的儿子惹出来的烂摊子,但心里好歹有些安慰,林家子孙还不至于没落。   而如今林家大郎正外放临安任漕运一职,漕运一向是想求都求不来的大肥缺,林家大郎名声虽为林家所累,可也因为林贵妃,才能握上人人垂涎的漕运一职,更甚其父林尚书。   不过外放三年一任,眼瞧着林家大郎任期三年已满,三个月前已回京赴任,如今闲赋在家,也是在等调命,不过谁都知道,宫里只要有林贵妃在,想不升都难。   而一直在外游历的林家二郎许是多年未还过家,思乡心切,也在不久前回了京,不过一直暂居京郊别院内,少有见他露过面的。能请动林家二郎露面的,还真不多。   不过依照林家如今的声势,上前巴结的人自然也不少,林家二郎回京的消息自然传到有心人耳中。   谁不知林尚书最疼爱的便是前面两个儿子,只是林家大郎如今身居漕运大员,非等闲人等见不得面,而林家二郎却无官职在身,又独居京郊别院,身边连个可心人儿都没有,孤枕寒衾的,着实难眠不是。   林家二郎名从瑞字,唤一辰字,据说是林夫人怀胎时梦到早晨将起,太阳却从空中忽然落下,但天色依旧亮如白日,不见夜色。   林夫人醒来后将这事同林尚书说道,林尚书引以为奇,太阳落下天却未暗,可替日月星辰,此子日后必有作为啊,便为其取名瑞辰。   而林瑞辰比之其林家诸位兄弟容貌虽好却因酒色虚浮而无力,因为常年在外游览名山大川,虽显黝黑了些,却眉目刚挺,周身自有风骨,引得别院伺候的侍女们少不得乱了心思,动了红鸾。   不过侍女们虽有那心思,可也知二少爷不像府里其他少爷们,但凡有点姿色的,都逃不开他们的霸占,他是她们想尽办法都吸引不了他的半分眼神,也不知将来会是何等女子,才能入得二少爷的眼。 第66章 出发   想来也只有林瑞辰自己知道,占据他心里的女人,如今正卧他人枕侧。收了剑,林瑞辰接过下人递来的巾帛拭了拭手,便看到林尚书身边的王喻走了进来。   在林瑞辰挥手让周边伺候的人都退下后,王喻走近道:“怕夜长梦多,王爷让公子你尽快动身赶往敐西。”   “都说怕夜长梦多了,怎么动手前就不想想会引起多方的猜忌?”   王喻闻言,稍稍变了变脸色,但又很快冷静道:“王爷这么做也是为了公子你好。”   这套说辞,林瑞辰是一句都不会信的。若真为他好,在敐西多的是机会,又怎会选择在京中庆帝眼皮子底下对世子动手,让人平白引起怀疑。   他自有记忆以来,便有人告诉他,他不是林尚书的亲儿子,他的亲生父亲是大名鼎鼎的敐西王,他为了隐匿身份,才会暂居林家,以林家二公子的身份活着。   曾经他也这么认为,对远在敐西的亲生父亲多有憧憬和期盼,但随着年岁的增长,他也慢慢开始察觉出不对劲来,只不过他从没表现出来罢了,坚信着自己是敐西王长子,倒也过了那么多年。   但这次敐西王世子遇刺一事,让他感觉危机离他越来越近。他啊可是贪生怕死的很,断没有无故送命的道理,可他又天生骨子里头有股犟劲,怎么也得自己拼出条活路不是。   于是他在得知世子遇刺之后,并没有按照身边那些人的安排乖乖回敐西,而是决意进京,这在很多人看来无疑自寻死路,可他却是在搏一线生机。   六岁出门游历,甚少归京回家,自然少有人见过他的面貌,再者孩童面貌变化极快,难说林家二公子是不是在游历途中被掉了包,换成了相同岁数的敐西王大公子,因此林家二公子自然成了最为怀疑的对象。   若林瑞辰真听了他人的话回了敐西,那他敐西王大公子的身份自然也就坐实了,林家不管知不知情,都难逃帝王之怒,哪怕林贵妃在宫中再是得宠,也无济于事。   偏偏他却跟无事人一样整天在别苑里品茶练剑,纵然身边往来不少敐西之人,但这也足够让怀疑他身份的人多了一层深思,而非直接将他按成了敐西王大公子。   但不论林瑞辰是不是敐西王的大公子,光是敐西王在京中的这番举动便使得陈定方前往西境的行程不得不提前。   他不但要赴任,还需得将世子和郡主平安带回敐西。原本庆帝还有将世子留在京中做质子的打算,但经世子遇刺一事,庆帝倒是没了这个念头。   留了做质子又如何,他那好弟弟最不缺的就是儿子,死了这个还有好多个。质子无用不说,反倒有个好歹,都是他的过错。   他虽不惧敐西王借此抹黑他名声,趁机引起战端,但也不想平白帮人养儿子不说,还惹得一身骚。   于是等世子伤好,庆帝便让陈定方顺带着互送敐西王世子回西地,也有监视之意,这才导致行程不免提前。   好在早早便为行程开始准备了,纵然行程提前,倒也不算太赶。   只是陈定方生怕此行远赴西境,行程太赶,会让萧曼只路上受累,便让人马车上铺满软垫,内车壁四周包裹了一层层软实的细绒,马车内空间足够大,内里桌几可供萧曼只饮茶看书。   赶马的车夫都是十几年的老把式,大部队行的都是官道不说,纵使遇到坑洼不平的山路,也能行得四平八稳。   萧曼只本以为此行定然免不得吃些苦头,没想到除了刚启程时有些不适应之外,倒甚少遇到不舒心的地方。   且让她没想到的是,原些在京中,纵然房中胡闹些,可出了房门很是稳重的夫君,会在出京后愈发没个正形。   没喊人进来,萧曼只自行理了理凌乱的鬓发,脸上尚有尚未散去的余晕,萧曼只想也不知两人在马车内的胡闹,被多少人听了去,想想便是面皮一热,心想若再有下次,定然不让陈定方得逞,这般想着,便见陈定方掀帘而入,手上捧着鲜果,看到萧曼只素手抚云鬓,眉目悠且闲的样子,不自觉地露出笑来。   谁知萧曼只一看进来是他,嗔怒地剜了他一眼。   不过萧曼只并不知这一眼看在陈定方眼里甚是娇媚动情。   “只只,这是当地的鲜果,酸甜可口,最是解旅途乏累,我特意让人替你寻来的,吃着。”说着,陈定方剥开果皮,将果肉递到萧曼只嘴边。   见果子鲜嫩生津,此时自己的确疲乏地紧,萧曼只倒是极给面子地就着尝了一口。酸甜滋味刺激味蕾,的确让萧曼只解乏了不少,不免多尝了几口。   “滋味可好?”陈定方笑看着萧曼只,伸手将她额前散乱的一缕发丝捋在耳后。   夫妻间这般亲昵惯了,萧曼只还顺着陈定方的手指侧了侧头,让发丝捋得更服帖些,然后道:“倒还不错。”虽说果子她很喜欢,但不代表她忘了陈定方拉着她在马车内没个正形的事情。   一想到这在青天白日下,这么多人看着呢,且世子和郡主的车驾还在前头,也不知会不会被人知道笑话了去。   自己当时也是,怎就那般把持不住,被厮磨地怎就顺应了呢,想想便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想再下马车了。   拭了拭唇角,萧曼只稍稍摆正道:“夫君,有些事,我觉得还是得同你好好谈谈才是。”   陈定方看萧曼只这般认真的样子就知道她要说什么,知道娇妻脸皮子最薄,还是得同她说清楚才是,不然这一路他可都别想再碰她了。于是他靠在萧曼只耳边轻轻说了一句。   萧曼只闻言,侧眸有些狐疑地看着陈定方,“夫君说的是真的?”   “若人人可窥听车厢内主人的秘密,企还有秘密可言,只只你放心便是。”   闻言萧曼只才放心下来,但这不代表她能容得自己继续和陈定方胡闹,“就算如此,可如今身在外头,世子与郡主又与我们同行,以后夫君可不能再像今日这般行事了。”   陈定方自然应下,也不敢不应下。   两人正说话间,便听车厢外有人禀报说前头郡主忽觉身体不适,想要暂时停下歇息。   这些日子下来,陈定方倒是对敐西王这对子女有了些认知。   世子稳重,郡主随性。不过郡主的随性倒绝非被娇惯的无理取闹,她既喊累,陈定方但也不介意原地停下歇憩一会,他也怕萧曼只在马车里闷坏,刚好此处景致还算不错,正好带萧曼只透透气。   等他牵着萧曼只的手下马车时,郡主正坐在树底下,伺候的下人还临时用轻纱搭建了帷幔,防止外人的窥探还有免得风沙落叶吹到肃婷郡主身上。   既然都下了马车,自然是要前去打招呼的。不过陈定方见世子不在郡主身边,到底不便,便没靠近,这时便得由萧曼只出面了。   肃婷郡主似乎的确不太舒服,许是因为赶路的原因,神色有些蔫蔫的靠在随性侍从准备的凉塌上。   萧曼只见此,问到:“郡主可要随行大夫看看?”   肃婷郡主闻言摆摆手,“久坐马车不适罢了,歇会就是了,本郡主可没那么娇气。”   对于敐西王的这对子女,萧曼只不必做到卑躬讨好,面子上过得去便是了,于是道:“方才夫君命人替我寻了些此处的野果,甚是生津解乏,郡主若是不嫌,不妨试试。”   想到果子酸甜生津,肃婷郡主感觉犯乏的嘴巴舒服了不少。周边随从最是会察言观色,立马上前接过萧曼只送来的果子。   “多谢陈夫人的好意了。”肃婷道了声谢,不过没立马拿起果子吃下。   萧曼只见礼数尽到,便也没久留,很快便出了那帷幔。   等萧曼只走远,肃婷身边侍从再三确认那果子没问题后才送到肃婷跟前。   肃婷随手拈起一枚果子,轻轻咬下,酸甜微涩,若是平时她定然得皱眉让人把这果子端下去的。   可这会果子的酸甜刺激了味蕾,倒是让肃婷感觉清醒了不少。   “带着吧,放到本郡主的马车上,路上也能解解乏。对了,记得也给哥哥拿上一份。”   敐西王世子受伤刚愈,纵然伤口恢复很好,但底子还是没补回来。   这又舟车劳顿的,还得提防保不准随时会出现的刺客,只会比肃婷更加地不适。   不过他并没有像肃婷那样下马车,而是命人掀开车帘静静吹了会风。   透过车窗,他看到世宁侯府的大公子夫妇正顺着小道并肩而行,似乎是大公子说了些什么,他的夫人捂嘴轻笑了一下,而大公子眼里更是化不开的浓情。   他是有听闻说两人原先是各有属意之人的,若非陛下赐婚,定然没有如今这对夫妻的。本以为强凑来的感情应当不过尔尔,眼下看来倒是的确和美。   世子是知道陈定方夫妇与自己同行的缘由的,监视他,同样也是为了保护他,且陈定方此番赴任,便是冲着敐西去的。   在猎场遇刺时,他是见识过陈定方的手段的,不愧是庆帝着重培养准备留给未来储君的利刃。   所以有陈定方护着,他倒并不担心一路上的危险。于他而言,敐西才是真正的生死场,真正想他死的人,都聚集在敐西呢。   也不知是不是讽刺,一个注定与他为敌的人,却是如今能保他无虞的人,而明明是与他一个阵营的人,却是最想要他命的人。 第67章 惊叹   这一路的确算不得太平,陆续遇到两三波刺客,不过陈定方带的人马够多,皆是有惊无险地度过,行路近一月后,才到达西境。   西境守将李茂在他们尚未出发前便开始准备起来,毕竟两方一方是世宁侯长子,皇后的娘家侄子,未来可是要承爵的,纵然对方明摆着是来准备找机会把他顶下去,可到底没撕破脸,还是轻易得罪不得的。   另一方可是敐西王世子,他早些年已经偷偷投靠了敐西王,这世子身为敐西王未来的继承人,自然也算他半个主子,那必然是要费心招待的。   李夫人是李茂在西境娶的续弦,虽说李夫人的出身在西境也是数一数二的,可那也只是在西境而已,这一听来的人都是她得仰望的上等权贵,不免也有些忐忑,生怕办不好丢了她自己的脸不说,还连得夫君的脸一起给丢了。   李茂知道自己这个夫人能力所及也就西境而已,所以一开始也就没打算指望她。   “世宁侯大公子还有敐西王世子那边我自会招待,你别在陈少夫人和郡主那边丢脸就行。”   李夫人听着自己夫君这番看不起她的话不太舒服,可偏偏反驳不得,又想起什么,同李茂道:“我听高大人的夫人说起,那陈少夫人容色一绝,纵是那宠冠后宫的林贵妃都要避其锋芒,这可是真的?”   李茂对这种妇人间的话题向来没什么耐性,不过让自家夫人了解多些总没坏事,“那位陈少夫人出身萧国公府,还是圣上赐的婚,许是容色的确如传闻那般出众,世宁侯大公子对她甚是宠爱。不过听说是个娇柔体弱的,你吃食用度上也注意着些,京中娇女毛病多。”   李夫人闻言点了点头,她一向受不得京中娇女那柔柔弱弱的样子,梁副将的夫人就是京里头来的,人出身还没那么煊赫呢,都一堆惯出来的臭毛病,这陈少夫人出身勋贵世家,那毛病比之梁夫人估计要多多了。   而她又想到这次她除了要招待陈少夫人,还有那位大名鼎鼎的肃婷郡主之后,只想呼难做。   对于萧曼只,李夫人毕竟不了解,只当她毛病多些,告诉自己到时多仔细些,妥帖些就好了。   可肃婷郡主的大名,但凡住在西境附近的,没一个不知道的。他们可能不知道庆帝有哪几个女儿,却不可能不知道敐西王有哪几个郡主。   而肃婷作为敐西王最得宠的女儿,一向是西境的女人们日常闲聊的话题之一。因而肃婷郡主在西境地位堪比公主这话的确不假。   “听说郡主性子不是好相与的,我这实在是有些怕惹了她不快。”   “小地方出身,眼界就是不行,也不怪你忐忑,这让你接待个公主你要能接待地无可挑剔我才要另眼相看。我呢也不求你把人招待地多好,别惹她不悦就行了。”李茂平日对李夫人也不是多苛刻的人,虽然知道李夫人眼界难免受限,不过也不想真把人吓得胆战心惊,该安慰的还是得安慰上几句。   可李茂打仗可以,安慰人却是不行,他的这几句安慰在李夫人听来就是李茂在嫌弃她。   虽然她知道自己眼界比不得那些个大人物,但她在西境也是被人人捧着的,就他李茂当初想娶她做继室,她都不乐意呢,若非他有西境守将的身份,实打实地手握兵权,饶是西境贵族都得给他三分薄面,以她在家中的身份才不乐意给人做填房。   现在这人到手了倒开始嫌弃小家子气来,当初求娶她的时候怎么不觉得她小家子气啊,既然觉得自有眼界高的在,怎不娶那些个眼界高的呢。   不过这些牢骚李夫人自然不敢对着李茂发的,只能忍着闷气,尽力将李茂交代她的事给操持好了。   等陈定方等人到了西境时,发现李茂为了迎接他们,准备的排场还真不小。   萧曼只前几日因为有些不适应西境多变的气候,染了风寒难免憔悴些,这会马车四周那么多人瞧着,也不好直接以病体见人,便戴上了斗篷,把自己罩得严实地下了马车。   西境百姓早有听闻即将前来赴任的副将大人的妻子容貌堪比仙子下凡,本想趁着这个机会,看看这位副将夫人是否真如传闻般貌美。   可斗篷宽大不说,边上还缝制了白狐皮毛,将人遮挡的严严实实的,他们又只能站在外围,所以只能依稀窥见美人模糊的轮廓而已。   与外围的百姓不同,前来相迎的几位西境官员却是能近距离看到萧曼只的。   纵然大半张脸皆没在斗篷底下,可也足够他们惊艳了,众人此时皆有种想掀开斗篷,看一看斗篷底下真实容貌的冲动。   只是这到底是别人家的夫人,而且这个别人家还不是一般人,这可是世宁侯大公子,放在平时他们连见一面的资格都没有,他们总不能一个劲地瞧不是,是以只好努力收回目光,不再去看她。   可饶是如此,他们的目光还是惹到了陈定方。   一个个年纪都是快半截身子埋土里的人了,若是眼睛还没学会往哪边放,他不介意教教他们。   默默记下了这些人,陈定方转身握住萧曼只的手,皱了皱眉,“怎的这般冰凉?还是先回驿站吧。”   萧曼只穿的厚实,其实并不觉得多冷,况且她也知陈定方若要夺得西境的把控权,日后少不了与场中这些人打交道的地方,她可不能让陈定方因为她而把这些人给得罪了。“无碍的,只是刚下马车不太适应罢了,等会让云巧拿个手炉过来便是。”   听到萧曼只的声音,在场众人只觉美人连声音都如出谷黄鹂般悦耳。   而后下马车的便是肃婷郡主了。她从小生活在西境,此处虽离敐西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可于她而言,同回故乡没什么差别。   这会换上了她在敐西穿戴的装束,利落下了马车。   她年纪虽小了些,可继承了父母长处的她容貌却是不差的,虽还没完全长开,可已有了大美人的雏形,这会大方过来,如玉般的容貌引得周边围观的百姓纷纷吸起了气。   他们方才没看清萧曼只的容貌,所以没个比较,只知道郡主不愧是贵胄之女,其容色果真非常人可比拟的。 第68章 新宅   先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是聪明人,自然努力克制她的娇纵和脾气,可回了西境,那便不同了,若是在家门口都不能随心所欲,那也太憋屈了。   萧曼只很明显地察觉肃婷说话的神态语气与一路上不同了。面对前来相迎的西境官员,她的确如传闻若要,宛若公主一般,高傲的睥睨着这些人。   世子比之肃婷郡主来倒是依旧维持一路上陈定方夫妇若熟悉的样子,不过这也有可能是因为他本身在敐西的地位就极不稳固,一路又遇到好几次刺杀所致。   不过饶是如此,西境的官员们对于这对兄妹依旧是无比的尊敬。   陈定方没想到敐西王对于西境官员的威慑程度竟这般深,深到这些官员丝毫不在意被陈定方看到他们卑躬屈膝的样子,好似他们就差山呼敐西王万岁了。   本以为西境民心偏向敐西王的总归是少数,取个别杀鸡儆猴以威慑就是了,可没想到西境竟已成为敐西王的附庸之地,恐怕是心里还有陛下的才是少数。   光是刚入西境,陈定方便感到有些棘手,不过于他而言,棘手点才有意思,真那么好处理,陛下也不会派他前来,唯一后悔的便是把萧曼只一同带到西境。他可以时刻处于危险之中,可萧曼只不能。   萧曼只同样察觉到西境的棘手之处,要说感觉,就如同这本是你的家门,却有别家的恶犬冲你嘶牙狂吠,且这恶犬还会咬人,你还轻易不敢随意动弹。   之后的宴席上,李茂更是率一众西境官员一个劲地在敐西王世子还有肃婷郡主面前巴结示好,对陈定方虽然面上客气,但极为防备。   倒是李夫人,率着西境众官员的夫人们替萧曼只介绍认识起来。   西境调升不易,很多官位甚至十年不变位上人,是以这些夫人不是西境本地出身,便是西境实实在在待了许多年的。   西境风大沙也大,这里的妇人多要操持劳作,多是黝黑粗暴的,能不劳作的也只有家境优渥的官家小姐或者富商之女了。   是以她们都很少见到萧曼只这般剔透若羊脂白玉般的美人,方才萧曼只的容貌隐在斗篷底下,众人没能看清,可入宴自是要摘掉斗篷的,方才萧曼只进屋摘下斗篷时便着实惊艳了众人一把,到此刻,众人皆没从被萧曼只容色的震惊中走出。   不过萧曼只到底嫁为人妇,其夫君又是家事煊赫的世宁侯大公子,在场的男人大多都是上了年纪或者女儿都快有萧曼只这般大的,盯着人家妻子看,实在掉份,倒是能尽快说服自己走出来,毕竟正事要紧。   而官员的夫人们却没这方面的顾忌,言词间自然不乏对萧曼只容色真心的夸赞。   萧曼只在京中参加的宴会虽少,可京中夫人贵女们个个都是人精,一句话都得折三折说,因此应对西境的这些官员夫人们,她算得上游刃有余,还趁机从这些人嘴里套到了好些话。   等接风宴散场后,萧曼只看着陈定方一路紧皱的眉头,握住了他的手。   陈定方回握住她,抚了抚萧曼只的额发,有些愧疚,“怎么办,把你卷入了泥潭。”   可萧曼只却是一派轻松的样子,想让陈定方安心下来,“泥潭就泥潭呗,大不了出泥潭后清洗干净便是,而且我相信夫君,会时刻拉稳我,我会不会入泥潭都尚不可知呢。”   陈定方只觉心头一片柔软,想护好萧曼只的念头愈发的坚定。既已离深陷泥潭不远,泥潭底下又是刀山火海,那他怎么都得护着她,不让她沾染上半点污泥。   陈定方准备在西境的宅邸早在他得到圣上调令后,便命人提前赶赴西境准备起来。   宅子是从前一任主人手里买下的,那人原是一名商户,因经营不善,败光了本钱,只能卖掉手底下好几处宅邸用来抵债。   这宅邸原本就不错,用脚扎实,格局讲究,这经过几个月的修葺,更是焕然一新,但因着只有夫妻二人居住,所以虽比不得侯府精致华丽,却处处照着主人喜好而来。   只是两人回宅邸的时候天已经黑透,是以萧曼只还没来得及看遍宅子,不过光从大门一路到卧居的布局景致,已经足够萧曼只满意的了。   “进门时总觉得这宅子的布局和国公府很像,现在进了这房间,愈发肯定是照着我在国公府的房间改造的。只是为什么是按国公府而不是侯府呢?”   “你嫁我之后,好久都不曾回娘家一次,这次你又从京都大老远地随我来西境,愈发难回娘家,自然是得按国公府的布局来,不然你若是思乡了,我都不知道怎么替你排解了。”   “就想着我,可你怎就知我不会想侯府呢?”人非草木,嫁入侯府这些日子,有感情自然是难免的。离京这一个多月来,萧曼只时常会怀念在京中的故人与往事。在乡时不知乡愁为何物,离乡后方知乡愁能断肠。   陈定方闻言将人紧靠在怀中,“侯府最值得你牵挂的人现在正在你边上,你还想牵挂谁?”   “怎么就不许我牵挂一下侯府其他人了?”   “若是侯府女眷,你自牵挂去,可就是不许牵挂除女眷外的其他人。”   萧曼只被陈定方逗笑了,“你且说说,除女眷外的其他人,还分哪几种人啊?”   “好啊,还敢打趣起我了。待会让你看看,敢打趣我的下场。”   …………   离京在外,若说好处也是有的,就如这小夫妻间的情趣,在京中侯府里轻易玩闹不得,毕竟府中人多眼杂,又有长辈在,着实不太方便。这远离了京都,想如何打趣玩闹,都没了个束缚。   这没了束缚的两小夫妻等醒来天已大亮,或者说萧曼只醒来时天已大亮。睁眼后看着正温情注视着她的陈定方,萧曼只想起两人昨夜的放纵,还有放纵过度后动一下都会感觉到的隐隐不适,都让她不免有些发热。   可偏得这宅子的主子唯他们两个,身边伺候下人也都不是些会碎嘴的,想恼都找不到理由恼起来。 第69章 反转   见萧曼只醒来,陈定方喊了屋外侯着的下人进屋,开始替萧曼只洗漱起来。   见云巧拿来一身轻便的服饰,又替她挽了个简单却利落的发髻,萧曼只转头看着陈定方,有些疑惑道:“这般装扮出门,应当不是去赴宴吧。”   萧曼只记得今日李茂还会设宴招待,虽说招待的对象是敐西王世子还有郡主,但是陈定方自然也是要去赴宴的。   陈定方这会已经更好衣,也是轻便利落的一身,“宴会在晚上,白日既然无事,西境的景致京都又难看到,我带你看看去。”   萧曼只虽觉来日方长,西境景致慢慢看也不迟,不过陈定方既然这么说了,她也没有反驳的道理。于是穿戴好,坐上马车,任由陈定方带着往目的地驶去。   西境入冬快,这会京都许还是初秋,但西境这边已经落了满地的黄叶,马车行在厚厚一层落叶铺就的地面上,发出卡兹不绝的声响。   萧曼只掀开车帘,微微探出头去,扑面而来的冷风干冷如刀子,刮在萧曼只细腻的肌肤上,让萧曼只只好掀上了车帘,想着下次出门,须得戴个面纱才好。   正那么想着,只见陈定方打开马车的暗格,拿出了一块面纱,替萧曼只戴在了面上。   先前在路上,整日车马劳顿,萧曼只疲乏地实在没有沿途看风景的兴致,听闻到了西境,只觉解脱,并无多大新奇的心思生起来,是以并没体会过被寒风刮脸的痛觉,这会面纱覆面,萧曼只看着替她戴上面纱的陈定方,问道:“你怎么会提前准备上这个的?”   巴不得萧曼只每次出门都戴上面纱的陈定方收回了手,一脸正色地忽悠起来:“自然是知西境风寒如刀,若非生在西境的当地人,皮薄点的被风沙刮破皮肉的都大有人在。你肌肤这般娇嫩,轻易是受不得西境的气候的。如今还没彻底入冬,等入冬后便知不同了。”   “那我岂不是每日都不能出门?”   “所以得趁着还没彻底入冬,好好看一看西境的景致。这个时候正是西境风景最好的时候,我们来的还算巧,正好赶上。”   怪不得刚到西境就急着拉她出门,原是怕错过这时最好的景致。   西境风沙多,出了落叶林,便与沙地接壤。陈定方率先下了马车,随后牵起萧曼只的手,将她轻轻接了下来。   沙地不完全都是沙,反倒是碎石班杂地嵌在地面,尖锐之处尚不见风沙彻底磨平,走上去有些硌脚。不远处是一处湖泊,有牛羊马群正在湖边汲水。   萧曼只只觉放眼望去,视野极为开阔,偶尔还有雁群飞过,天高地阔,正是如此吧,萧曼只只觉自己连带着身心都跟着放轻松了不少。西境果然如陈定方所言,不同京都的繁闹,是个极其广阔之处。   “想骑马吗?”还没等萧曼只作答,陈定方便让人牵出两匹马来,还让云巧拿了斗篷过来,替萧曼只系上。“初见你时,便是在马场之上。之后少有见你骑马的时候,听你哥哥说,你的骑术不逊于他,我可多次与你哥哥赛马,皆不分胜负,你既不逊色你哥哥,那今日你我不妨赛一场,如何?”   “好啊。”萧曼只接过缰绳,翻身上了马。她的动作并不因久未骑马而生疏,反倒找回久违的熟悉感。在京中未出阁前除了偶尔去庄子度夏外,少有骑马的机会,出阁后更是不易碰到。这会到了西境,不骑个过瘾怎么行。“若是夫君输了该当如何?”   “自是任何要求,随夫人提。若是夫人你输了呢?”   “我也一样,夫君提的任何要求我都答应。”   得了萧曼只的承诺,陈定方自然尽了全力,毕竟不尽全力也不行,萧纵对萧曼只的骑术没有夸张,的确不逊色于他。几次差点超过陈定方,占得先机。   不过虽然输了,萧曼只却很尽兴,只是若不是顾及着晚上的宴席,她还能拖着陈定方赛更久。   其实李茂会把宴会设在晚上,也是因为肃婷郡主说连着一个月舟车劳顿,要好适休息一番,这才把本该白日举行的宴会挪到了晚上,毕竟两人打算后日便出发回敐西,并不打算在此处久留。   李茂着急拍马,自然不会放过任何讨好两人的机会。至于伪装,他根本不屑伪装,先不说陈定方所任的职位矮上他一头,哪怕他知道陈定方为夺他权而来,他也不怕。   他掌控西境那么多年,西境官员几乎全是他的亲信,饶是陈定方出身再是煊赫,他也得知强龙难斗地头蛇,哪怕圣上亲临,他同样不怕,大不了名正言顺地反了,转而投靠敐西王,他还能奈他如何?   就是仗着这份有恃无恐,让陈定方觉得这泥潭虽然能让人深陷其中,但拔脚而出倒也不用废他太大力气。   李茂自以为能得敐西王重用,所以才毫不顾忌,可他恐怕还不知道,敐西王世子,能不能顺利回到敐西都是问题吧。   若是在李茂的地境出了世子遇刺的事,也不知李茂打算怎么办。是冷眼旁观,还是拼死守护,有的他计较,可无论李茂选择哪一项,他都免不了被敐西王怪罪。   毕竟敐西王既有重夺皇位的野心,那他也不想传出个弑杀亲子的名声来,所以李茂无论怎么选择,他都势必会成为弃子。   他显然不知自己在敐西王那里的价值是什么,敐西王想要把控西境没错,可一个已经完全暴露的西境守将,只会让他想要除之而后快。   而李茂果然在开宴前收到来自敐西的密令,密令要求他在宴会上协助敐西来的刺客除掉敐西王世子,并趁机嫁祸到陈定方身上。   收到密令后,李茂的手一时有些发软,甚至拿不住密令。   除掉世子?那可是世子啊,他不禁开始怀疑这密令的真实性起来。   可他反复看密令上的字迹,确实出自敐西王之手,这让他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不过一想密令只是要求他协助,可从未让他动手,那他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事情自己发展,不就可以了吗。   是以当宴会开始到一半,对于忽然出现刺客,李茂便觉心中有数,并不做阻拦。   只是他没想到,那刺客原本应该面向世子的刀居然会忽然反转向他。 第70章 清洗   李茂能做到西境守将的位置,其武艺自然不差,只是他多年不曾施展过手脚,过得太舒坦,连带着失去了最基本的防备心。   刺客的刀已然划破他的喉咙后,他才回以反击,可是已经太迟了。   李夫人离李茂最近,脸上被喷涌而出的血撒了一脸,她亲眼看着她夫君瞪着无法置信的眼睛,倒了下去。   场面一时混乱,因为刺客的目标不仅仅是李茂,场中许多西境官员都受到了刺客的伏击,死的死,伤的伤。   陈定方将萧曼只护入怀中,挡住了这血光的一幕。   面对李茂连隐藏都不愿再隐藏的反叛之心,陈定方知道,想从长计议是没用的,快刀斩乱麻才是最好的方法。   今晚出手的刺客一共有两波,一波来自敐西,为的是要了世子的命,还有一波便是陈定方的人马。   敐西王能够在京都安插他的人,庆帝为何不可?这步棋是庆帝决心派陈定方前往西境时便布下的。而陈定方暂时拥有这队人马的指挥权。   他在得知敐西那边有人有意在西境除掉世子,然后嫁祸给他之后,便索性将计就计,让这队人马混进了敐西的刺客中间,在敐西的刺客对付世子的时候,他们出手夺了李茂还有西境众多已经反叛官员的命。而李茂果然没有防备。   纵使有人查起来,只会查到敐西那头去,他们想用以诬陷陈定方的所谓证据,早被陈定方换掉。   而世子不可能就这般束手待毙,一路上他都在提防着路上随时可能出现的刺客,又岂会在西境失了警惕。   若这队刺客里没有陈定方的人,全部专注对付世子一个,世子可能真的难以抵挡,可没了那些陈定方安插在刺客里的人手之后,给了世子喘气的机会。   虽说难免受了刀伤,可好歹保住了命。   刺客见任务失败,原本打算自尽,可陈定方正想留着他们的命直指敐西,又岂会让他们如愿。   世子捂着伤口,看着满地惨相,苍白着脸色,同陈定方道:“大公子又救了我一次。”随后带着同样脸色苍白的肃婷在侍卫的护送下离开了。   “只只,我们走吧。”全程将萧曼只护在怀里,陈定方不愿让她看到这般的血腥惨相。   萧曼只虽没看到,可大概也知发生了什么事。见夫君这般镇定的模样,心里也有了答案。   之后的日子,陈定方很忙,他得接手李茂掌控了多年的兵马,还有防备敐西的刺客和探子。   萧曼只能感觉到外头不太平,哪怕宅邸守卫众多,她照样好几次在半夜听到让人发慌的嘈乱声,她很担心陈定方,每次看到陈定方完好无损地回家后,才会松一口气。   期间不乏有西境官员的女眷上门求见,皆被萧曼只以身体不适为由推了。   陈定方这次动手,让西境所有官员都被震慑到了。手中权利最大的几个早就死在了宴会之上,权利小些的自然保命要紧,毕竟他们投诚敐西还是投诚陛下,都没什么差别。   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足足持续了四个月。连过年都没能好好过一个,如今正是关联时候,若是为过年回京,恐怕会给足敌人喘息的时间,而世宁侯也来了家书说知晓陈定方在西境不易,夫妻两人不必特地赶回京过年。   而陈定方确实忙到在除夕那一天,吃完了团圆饭后,便又被急事叫走。   开春,陈定方才将西境人马完全掌握在手里后,宅邸内外的戒严才放松了些。   萧曼只半夜察觉到陈定方回房,他应当很累,人一沾上枕头便沉沉睡下。借着血光,萧曼只看到他整个人瘦了不少,眼底还有了青黑。萧曼只没有打扰他,而是在替他掖好被角后阖眼睡下了。   陈定方这四个月果然是累极,素日里他一向自省,大早便洗漱完开始练枪。可今日在萧曼只醒来后,他还沉沉睡着,也不知不眠不休多久了。   不过许是萧曼只起身的动静太大,惊醒了尚在睡梦中的陈定方。他有些疲倦地睁眼,在看到眼前人时笑了起来。“只只,我不知为何,对你总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觉。”   萧曼只心疼归心疼,这会却没什么好气,“何止一日不见。”   知道自己因为忙于公事,疏忽了萧曼只,可他同样想她想得紧,只是西境兵马尚不能完全掌握在他手中,那么西境一日便是深谭泥沼,不光是他,萧曼只也会时时刻刻面临被寻仇的危险之中。想要高枕无忧,便要彻底肃清。   到昨日,他才彻底收复西境最后一支人马,将与敐西有联系的余党全部肃清,这才能好好放松下来入眠安睡。“抱歉,这些日子让你忧心了。”   他唯一愧疚的,便是对萧曼只了,跟着他从京都开到西境,几乎没一天安生日子,几乎都在担惊受怕中度过。   “算了。”萧曼只叹了口气,“本就最担心你,你既平安,那我还能说什么呢。”   随后萧曼只唤来下人,洗漱穿戴起来。陈定方本想起身,萧曼只拦着没让。难得见他晚起一次,可见是累极,自然是能休息便多休息一会吧。   弄得陈定方哭笑不得,他又没病没伤的,也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萧曼只对他跟对病号似的。   不过如此也好,这些日子陪在她身边的日子屈指可数,正好趁着有空闲的时间,多陪陪她。   但陈定方心中隐隐有所担忧,他这般大刀大斧地整改西境,可敐西王那边却似乎并无任何动作。自己摆了敐西王一道,将他安插在西境的人马全部剔除不说,给把李茂被刺的锅甩到了他身上,怎么看,敐西王都不是那种会忍气吞声的性子。   如今的平静,应当是风雨欲来前的片刻安宁。若不趁着他刚接手西境回以反击,那敐西王若再想挥师王庭,可就困难重重了。   看着萧曼只梳妆的背影,一派的岁月静好,陈定方想这一次绝不能再让她陪自己犯险。 第71章 夺位   翻身下床,将萧曼只拥在怀中,陈定方的声音有点低,“只只,西境恐怕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太平了。”   “你是想让我回京?”两人心意相通,她又岂会不知陈定方的顾虑。   “抱歉,让你从京都跟我来西境,都没让你过过什么安稳日子。”   “行了,抱歉的话你说的还少吗。”萧曼只说完,转身贴近陈定方的肩侧,靠在他身上,汲取着温暖,萧曼只感觉喉咙有点干涩,“若战乱真的将起,一切小心。”   而敐西王世子在回敐西后,便被软禁起来。虽然他名义上仍旧是敐西王世子,可是就生怕睁眼醒来,他便什么都不是了。   肃婷求过敐西王多次,可往日最是疼爱她的敐西王却同她冷了脸,用她不曾见过的冷厉模样狠狠训斥了她。“肃婷,敐西还轮不到你来做我的主。”   他能容忍肃婷一而再再而三地忤逆他,但是这容忍也是有限度的。   肃婷虽没有像世子一样被软禁,但也被禁了足。王妃一对儿女都受了王爷的责罚,这足以让梅侧妃好生得意一阵了。可得意完后,梅侧妃却越想越不对劲。   世子和郡主做错了什么,会惹得王爷这般恼怒?他们平安从京都回来,王爷不该高兴才对吗?   梅侧妃想到在世子前往京都路上,她可没少派遣刺客前去追杀,不过她在京都的势力到底不敌敐西的,次次都被他成功躲过。   可当她听说他在猎场替太子挡箭手重伤后,差点没烧高香喊阿弥陀佛了。可现在想来,世子为何要替太子挡箭,不应该也不可能。   梅侧妃忽然有了猜想,莫不是那场刺杀的王爷的手笔,为的是刺杀太子,但是却被世子给搅和了,所以这才降罪于他?梅侧妃越想越觉得是。   这坏了王爷的大计,不难怪王爷这般生气,眼下可是在王爷那边上眼药的最好时期,她一定要让王爷废了世子之位,改立她的儿子为世子。   可梅侧妃没想到,她刚和王爷提了句嘴,便被敐西王堵了回去。“我若改立世子,那么世子必须嫡出。”   梅侧妃想现在你立的那个世子也不是嫡出啊,不过养在王妃名下,占了半个嫡子的身份而已。可她又一细想,若她当了王妃,那她儿子不就是嫡子了吗。   想想王妃生完肃婷就伤了身子,不然也不会把别的女人生的儿子养在自己名下,即是不能下蛋的母鸡,那为何还要占着王妃的位置不放。   梅侧妃有了心思,自然也要赶紧地安排起来。她母家父兄掌握兵权,战功显赫,是敐西王最为信赖的人,王妃除了有个姐姐,家族破落的不行,拿什么和她争,偏偏处处不如她,还霸占王妃之位多年,早就该认清自己的地位,识相让位了。   而她在找父兄商议此事时,更是听到敐西王决定起事的消息。“若王爷起事成功前能当得王妃,那我岂不就是未来的皇后?父亲,这事你可得帮我。”   “惠儿说的不错,我梅家忠心耿耿,为王爷立下过多少汗马功劳,论功劳,我梅家女儿哪有不为王妃的道理。只是若以功劳自处,逼着王爷废掉王妃,难免被王爷所忌惮,以为我们功高盖主,那可不好。”   “那依父亲所言,孩儿要如何行事?”   “若是王妃暴毙,我不就是名正言顺的王妃了吗?”   敐西王妃沈氏是个深居简出之人,且这些年不争不抢,全副心力都在一对儿女身上。但这并不代表她就真的耳聋眼瞎了。   梅侧妃的野心,她又岂能不知,她这些年不争,只是不想争,可不代表她会任人宰割。   敐西王对王妃还算尊敬,肃婷虽被禁足,但王妃还是可以去看她的。肃婷一见王妃,便将在一路上发生的事情都与王妃说了出来。“母妃,若前王妃的儿子被父王接回来,你打算怎么办?”   “自然是听你父王的。”王妃的回答听不出喜怒。   “可父王若是为了他,想要哥哥的命呢?”肃婷想,为今能救哥哥的,恐怕只有母妃了。   “你父王不会要你哥哥命的,虎毒不食子。”   “可他明明就……”   “肃婷!”王妃打断了肃婷的话,“他是你父王,是敐西第一人,没人可以忤逆他。常儿既回敐西,只要不忤逆你父王,那便不会有事。”   是了,都回了敐西,父王就没有要哥哥命的必要了,顶多废了他的世子之位,但最起码能保住命。   “肃婷,其余的事,便交给母妃来,你父亲既要你禁足思过,你可不许违抗父命。”   王妃在离开肃婷院子后,前往书房见了敐西王。   敐西王当年在众多皇子可是出了名的俊朗,纵使如今已过壮年,仍旧可见年轻时的丰神郎秀,甚至看着还有些书生气的单薄。   若是被京都百姓看到这般模样,估计都不敢相信,传闻中野心勃勃,荒淫残暴的敐西王,竟是个书生模样。   不过这只是表象,做了那么多年的敐西王妃,王妃最清楚不过眼前这个男人骨子里的阴冷残暴。   “王爷。”王妃将亲手做的点心端到案几上,走到敐西王身侧。“臣妾做了些点心,王爷用些吧。”   敐西王抬了抬眸,并没急着用点心,“刚从肃婷那里出来吧。”   “是啊,是臣妾管教不严,把那孩子惯出浑身娇纵脾气,顶撞了王爷,自是要尽为母的本分,好生教导的。”   “肃婷的脾气,是本王惯出来的,与你无关。只是你只去看了肃婷,不想去看看阿常?”   “臣妾知道,王爷不会对常儿过于苛责,况且父亲教育儿子,做母亲的若是妄加阻拦,只会慈母多败儿。”   敐西王闻言,这才停下笔,拿起一块碟子上的点心,“王妃倒是想的通透。可你到底不是他的亲生母亲,慈母多败儿这句话,用不到你身上。”   “王爷?”王妃闻言一惊,隐隐有了不妙的预感。   “戎儿是你姐姐,你应该照顾好她拼了命才保护好的唯一儿子。”敐西王锐利如鹰皋般的眼神看着王妃,惊出王妃一身冷汗来。 第72章 怀孕   “王爷,你说的什么话呢?姐姐的儿子,当年不就……”   “肃亭和阿常都知道的事,王妃何必在本王面前装傻。”   敐西王淡淡的一句话,便让王妃无法再继续粉饰太平下去。“那王爷是打算开战了?”   “王妃也有数十年没回京都了吧,本王马上便能带你重回故土,让你做那片土地的女主人。但是,王妃也需明白,能给你这一切的人,是我,而不是连羽翼都尚未丰满且并非你亲生的阿常。”   王妃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冷了下来,多年的逃避,最终只能面对,“即是如此,那王爷当年又为何要立阿常为世子?难道就为了报复我沈家,因为当年姐姐的事……”   “王妃是嫌沈家活的太久了吗?”   寒意彻底布满全身,这一刻,王妃甚至连抬头直视敐西王的勇气都没有,“是臣妾情急失言。”   “王妃知道就好。看在本王还有用得到沈家的地方,王妃最好在你父兄那边好好让他们清醒清醒,切莫做出和当年一样的蠢事才好。”   当走出书房大门后,王妃几近虚脱,底下人赶紧上前搀扶住她,却发现她手脚冰冷,却满头虚汗。   “王妃,可要大夫看看?”   王妃无力地摆摆手,“不必,扶我回去歇息便是。”这么多年了,她还是这般惧怕他,她想到当年在京都,那个因为沉迷于他的皮相,而对自己亲姐姐的死冷目旁观的自己,报应吧。   而在得到敐西王随时可能发起进攻后的西境的消息后,西境内的风声开始逐渐变得紧张起来。   被敐西王潜移默化渗透多年的西境,不是陈定方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纵然他将如今西境的官员全部换成了他的人,可百姓却不能换。他们与敐西为邻多年,受多了敐西的便利,这天平自然偏向敐西多些。   而萧曼只听着云巧从外头听来关于百姓的议论,心中愈发担忧起来。   须知民心乃是根本,西境被敐西影响数年,纵然大燕其他地方的百姓皆认为敐西王乃是乱臣贼子,可西境的百姓却并没有这般想法,对他们而言谁当皇帝不是当能,比起远在京都的庆帝,明显敐西王让他们更熟悉也更亲近些。   陈定方已将一切安排妥当,她三天后便要起身返回京都了。可听着外头百姓的议论,却让萧曼只有些犹豫不决起来。   他们在传,此战显然敐西王必胜,没看到守将夫人都开始收拾包袱准备逃回她的京都去了,可见新任守将自知不敌,所以提前把夫人给送走,免得他那个如花似玉的夫人,因为他的无能,给没入敐西王的宅邸后院了。   云巧当时听完这些议论,差点气到喊人将这些人绑起来,割了舌头的才好,穿到萧曼只耳中的,已是云巧再三斟酌过得版本,可见外头传的有多不堪。   云巧能听到,陈定方又岂会不知。但他明白,哪怕传言多么不堪,也不能因此被激怒了。若是因为怕被传窝囊而将只只留下来陷于危险之中,那他才是真的窝囊。真丈夫,从来不需要证明什么。   而且他发现这些传在百姓口中的污秽之语明显有人在推波助澜。不过想想也知会是那些人。如今西境民心涣散,甚至原先那些西境官员留在西境的残余势力都未肃清,可越是如此,越是激发了陈定方的斗志。   在萧曼只起身出发前的一晚上,萧曼只特地命人做了一桌子陈定方最爱吃的菜,她原先打算就在西境照顾陈定方的,毕竟倒时打起仗来虽然凶险,但她既不上阵前,且守将府固若金汤,除非西境彻底守不住,不然她绝不可能会有事。   再往坏处想,纵然西境真守不住,倒时她再回京又有何用,这守境不利之罪,纵然世宁侯府再是得圣上重用,也无法逃避责罚,既然如此,还不如与陈定方坚守一处,起码不用日日为他担惊受怕。   可现在她却改变主意了,伸手轻轻抚摸着小腹,微笑不自禁地挂在萧曼只的嘴角。   原本以为自己肠胃不适才请的大夫,却没想到腹中已然有了与夫君的骨肉。算算月份,应当是入春后才怀上的,只是没想到孩子会来的那么凑巧,她正准备留在西境同他父亲同进退,他便出现在了这个世上。   所以这是天意吗?萧曼只抚摸着小腹,这般想着。但她更想把这份喜悦赶紧与陈定方一同分享。这可是他们的孩子。   因着不确定敐西王何时会正式进攻,陈定方这几日几乎忙到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但他记得今日是萧曼只离开的前一天,此番战事也不知要持续多久,想到要很多日子见不到萧曼只,纵使公务再忙,他也必须回去。   萧曼只本以为照着陈定方事务缠身的劲,等他回家应该很晚才对,可没想到天还没放黑,他便回来了。回来的时候,还顺手带了她最喜欢的西境小吃,纵使她贪吃的,大可让下人去买便是,可这份心意,就像寻常人家的夫妻一般,丈夫完工回家,替家中妻子带上点小点心小玩意,虽平平淡淡,但温情可贵。   拿起帕子替陈定方拭了拭额角的汗,萧曼只有些动容,看着样子,应当是一路都在赶,否则也不会在这个时节跑出一头汗来。   陈定方顺手牵起萧曼只的手,与她一同落座。看着满桌子都是他最爱吃的酒和菜,想到明日她便要动身离开,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心情愈发地低落。   见陈定方迟迟没有动筷,萧曼只以为饭菜不合陈定方胃口,遂问道:“可是夫君觉得饭菜不和胃口?”   “都是我最爱吃的,怎么会不合胃口。只是舍不得你离开罢了。”说完似乎怕萧曼只伤感,陈定方立马又扯开话头道:“我瞧着你今日这身衣服很是衬你,不过倒是很少见你穿这个颜色。”   “夫君你忘了,这件衣服虽很少穿,可这个颜色的衣服我四季皆有命人裁制。不过夫君若是觉得这一身好看,我也让人替你裁制一身,还有,也替我们的孩子裁制一身。”   陈定方本就是胡乱转的话头,本就神思不在上头,一时间却是没反应过来。待饮下一杯酒,又添了几口菜之后,忽然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我们的孩子?只只,你刚才是说我们的孩子是吧?” 第73章 回京   “是啊,我们的孩子。”萧曼只低着头,嘴角挂着温和的笑意。   得知他要当爹的这一瞬间,陈定方从椅子上站起复又坐下,有些手脚不知如何安放。末了冷静下来,复又坐下,握住萧曼只的手,欢声道:“何时知道的?”   “不久前才得知的,之后便找了好几位大夫,确诊无误后才同你说的。”到底是初次为人母,萧曼只刚从大夫那里得知自己怀孕的时候,纵然惊喜,可也无措。   生怕大夫因为月份浅而误诊,萧曼只又让人请了城里最有名的几位大夫把脉后,确认是真的怀孕,且胎像安稳后,才彻底安心下来。   伸手在萧曼只鼻尖轻轻刮过,陈定方故作祥怒道:“这般大事都第一时间不同我说,可还把我这个夫君放在眼里了?”   “这不是赶紧地同你说了吗,你竟还同我置气?”见陈定方祥怒的样子,萧曼只也故意装作一副大受委屈的柔弱模样。   两个都快做孩子爹娘的人,还这般幼稚,想想也是忍不住,面对彼此,皆噗呲笑了起来。   可笑完,想到明日即将分别,皆是一阵失落。   “只只,西境将乱,绝非适合养胎的地方,明日我会派人好好互送你回京的,回京后有亲人照顾你,我也安心些。”陈定方怕萧曼只会决意留下来,可他却不愿让母子两人处于担惊受怕之中。倒时战乱纷起,他没有自信能够完全地保全住妻子的安危,只有萧曼只回京,有世宁侯府还有萧国公府的保护,他才能足够安心。   “原本我也是决意要留下来的,可我没想到他会忽然出现。夫君,我会回京的,为了我们的孩子。我算了算日子,这个孩子应当降生在冬季,你知道的,我怕冷又怕疼,没你在身边,我会害怕的,所以答应我,一举成功,平安归来。”   “好,我答应你。”将人轻轻拥入怀中,只盼望着时间流逝地能慢点再慢点,那么他们就不用忍受离别的辛酸不舍。   可时间到底照常流逝,随着天亮,萧曼只坐上马车,开始启程回京。   陈定方一路骑马护送,直到萧曼只从车厢内探出头,朝他挥手作别后,才策马回去。   护送萧曼只回京的,皆是陈定方从世宁伯爵府带出来的精锐,有他们护送,萧曼只虽然不比来时舒坦,但起码无恙。过路山贼除非准备不要命的送死,否则谁也不敢把主意打到眼看就惹不起的京中贵族身上。   世宁伯爵府早已收到西境来的飞鸽传信,得知萧曼只怀有身孕,皆是大喜。就连素来对萧曼只抱走成见的大夫人,都喜了脸色,甚至比府里其他人还要来得高兴。   素来与她交好的夫人们都个个子孙绕膝下,唯独她,唯一的儿子早年因为六公主,被耽搁了不少年,害得她看着别人家的孙子孙女,只有眼馋的份。可这会她终于可以不用羡慕别人,自己也有孙孙可以抱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只是碍于萧曼只月份还浅,大夫人虽然巴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这个消息,可到处没太张扬,只在自己府中偷着乐呵。   而陈落萱得知这个消息后,便开始着手准备起孩子穿的虎头帽虎头鞋来。她想大哥大嫂皆是长相极佳的人,生出来的孩子也定然粉嫩讨喜,她做的这些衣服传在孩子身上也定然好看。就是不知道是男是女,总之都动手备着吧。   萧家也在之后从陈家那里得知了这个好消息。   “我心里总觉得曼只还是个孩子,可一转眼嫁人了不说,自己都要成为母亲了。”萧国公心里虽然高兴,可说起来却满是惆怅。   “我明日约了亲家夫人一同去寺里头上香,也好为曼只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添点福气。还有,我可是听说西境那头形势艰难着呢,我得多添点香油钱,求菩萨一定保佑定方平安归来。”   “男儿建功立业,这多少付出,多少回报,能真刀真枪披甲上场,这才是血性男儿该有的担当,若纵儿也能这般,才不算愧对萧家先祖赋予萧家血脉的属望。”   听到萧国公提起萧纵,萧夫人有些不赞同,“纵儿也很是优秀,你当京畿营是那么好待的,我好几次见到纵儿身上带伤,问他偏偏死活不说,愣是独自扛着。想也知道,都是谁人下的黑手。纵儿怕我们担忧,一直瞒得死死的,也不让我们知道他的近况,我这心啊就时常揪着。”   听到萧夫人的担忧,萧国公撇过了头,怕被妻子看到他的异样。   其实萧纵在京畿营待的如何,他再是清楚不过。只是怕说出来,萧夫人恐怕更加揪心难安,这爷俩才不让萧夫人知道。   只是萧夫人也不是什么蠢人,喜欢阳春白雪,但也知炎夏酷暑,况且为娘一颗放在子女身上的心,多少也猜得出萧纵如今的处境。   而萧纵在京畿营消息不便,等收到家书,得知萧曼只有孕,且不日就要回京后,立马跟打了鸡血似的,准备赶回家中看一看许久不见的小妹。   萧纵如今虽在京畿营艰难些,可不代表他被完全压制地一筹莫展。相反,他在这个由各方权贵把控的地盘,生出了一股属于他的势力来与之抗衡。   许是他忽然拔高的举动终于让那些人开始不安,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有明里的也有暗里的,都是来自那些人。而他也被磨炼地愈发成熟,与一年前那个纵马喝酒,俨然外人眼中纨绔的形象天差地别。   跟在他身边的人见萧纵满脸喜色,倒是难得稀罕。“莫不是家里头给安排了适龄的姑娘,不然为何统领这般急着回去?”   谁知萧纵当口一个骂,“一个个整天眼里头就知道想姑娘,怪不得干啥事都干不成。是我小妹要回京了,我才高兴!”   对萧纵的妹妹,众人皆有耳闻。那位被圣上与世宁伯爵府府大公子赐婚的京都第一美人。听说跟着世宁侯大公子去了西境,不过他们也知西境太平日子不久了,敐西异动,甚至连京都都变得人心惶惶。而她在这时回来,倒也正常。 第74章 害怕   萧纵赶回萧国公府,看到许久不见的小妹,将人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遍,确定小妹没有在西境受什么委屈后,才放下心来。   陈定方那贼小子,把他小妹带到西境那般寒苦之地,等他回京,他定要好好教训他一顿。   而萧曼只却看萧纵变化极大,“大哥看着黑瘦了不少。”   “男人嘛,黑点瘦点算不得什么,况且我是在军营里头,又不是在书观里,若长白长胖了,岂不是都以为我像京畿营里头那些靠着祖上荣光,不思进取的二世祖一样。”   深知每次萧纵谈起京畿营,都要滔滔不绝很久,萧夫人赶紧打断他的话头。“好了好了,你妹妹还怀有身孕呢,都坐下说话。”   听到萧夫人说起萧曼只怀孕的事,萧纵紧张起来,“对对,小妹你赶紧坐下。”   “大夫说如今胎像很稳,不必那么紧张。”看着萧纵这般紧张的样子,萧曼只想若大哥日后也有自己的孩子,估计到时候面对嫂子连呼吸都不敢加快了吧。   想到这个,萧曼只趁着饭后萧纵不在的时候,偷偷问了萧夫人有关萧纵的婚事。   “说起这事我便头疼,我先前替他相看了不少姑娘,可他都用京畿营事忙给全推了,之后更是索性不回家,让我连劝他说亲都没法说,反正别人家抱孙子,我也就看看了。你姨母先头还安慰我,说你大哥起码没被居心叵测的引得乱了心性,可我却觉得他从小就少根筋,现在又整日混在军营,恐怕早就对女色起不了什么兴致才是。”   萧曼只没想到一向端庄的萧夫人也会说出这般话,可见是真的怕萧纵对女色慢慢失了兴致,反倒好上男风。   不过说起来她的确没见过大哥对哪个女子有特殊之处过。哪怕是对待家中几位与他接触最深的表亲姐妹,他也是全然一副大哥哥的模样,人他从小便护着,但始终进退有度。也不知天生少根筋的大哥日后会对哪个女子上心。   “不说你大哥了,眼下我最担心的便是你了。”   “我?母亲有什么好担心我的,腹中孩子胎像安稳,我也康健地很。”   “这话你也就骗骗外人。我猜若不是因为有了这个孩子,你想来是会留在西境同定方共进退的吧。如今的西境,真正的形式才不会如表面那般固若金汤。而定方却是西境第一守将,没人比你要明白,他如今正时刻与凶险为邻。”   “还是母亲最懂我。”萧曼只放下了故作轻松的伪装,望着西边的天空,眼中满是忧愁,“我很担心他,可我却根本不能替他做什么。唯一能做的,便是回京,让他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可我又自私地想过,让我整日担惊受怕,不如与他同进同退。母亲,我真的很害怕。”   …………   而那头宫里,皇后听说萧曼只回来,本想下贴让她来宫中坐坐,同她说说话的,不过一想如今她怀孕头三个月,正是要紧的时候,宫中规律多,三跪九叩的万一伤到了胎儿却是不好。   于是让内务府奉她手谕,赐下了好些有利养胎之物,尽一份她作为姑奶奶的心意。只是她想到圣上同她说起的那些话,眼中忧色愈发地深。   西境这一仗,至关紧要,若是输了,便会失了顶顶紧要的第一关,同样会大损帝王颜面,引起民心不稳。虽然与敐西这一仗,已经准备了好些年,可让她没想到的是,定方竟会这般剑走偏锋,以雷霆之势解决了那些镇守西境多年,却已然被敐西收买的官员,从而直取西境。   但这样一来,西境的兵马大权虽然落入他的手中,可同样也打草惊蛇,引起了敐西王的防备,从而打算趁着他羽翼尚不丰满,还未能完全接手西境时一举发兵。   要知敐西王这些年明明笼络住西境大小官员却一直不见动作,便是为了那西境镇守的兵马。   上一任西境大将乃是刚正不阿的性子,手底下的将士也皆是忠君刚烈之人,对敐西,因为他们的使命,所以哪怕之后由李茂接手了西境兵马,可也不能完全让手底下的这些将士有所偏移,哪怕李茂大开城门让敐西的兵马入境,他们也会拼死抗衡。   深知这一点,李茂只能慢慢往兵马里头安插自己的人,从而彻底收复这批士卒。这些年李茂安插自己党羽的行为却有起效,大半兵马都被他收在手中,还有一小半不是他压根不稀罕的滥竽充数之辈,便是他也动不得的人。   这两部分,前一部分成不了大气,后一部分却不得不防,若是能攻破,那再好不过。   所以敐西王这些年不是没动静,他要的便是这样一支兵马,若能收复他们为己用,将矛头一致对向京都皇位上的那个人,岂不是再好不过,所以他之前在不动声色地谋划而已。   可是庆帝却察觉到了敐西王的心思,发现西境因为李茂带头叛变而变得岌岌可危。可若用李茂一样的方法慢慢筹划,显然是来不及的,于是他才会派出陈定方前往西境。   老将心中考虑太多,做事虽然沉稳,可没有年轻人锋芒初露的冲劲和锐劲。要解决西境的燃眉之急,只能用必须之法。   陈定方没有让庆帝失望,谁能想到他在入西境第二天,便设计假用敐西王的手,将李茂等一干叛变官员一并以刺客的名义处理了,顺理成章接过李茂手里的西境兵马大权。   只是这样做,弊端也显露无疑,那便是无法彻底让军心向着他。敐西王也是知道这一点,才忍痛放弃他筹划多年的西境兵马,整装待戈,意图在西境尚不稳固之际,一举挥师夺下。   所以陈定方与敐西王的这一仗,注定是凶险无比的。纵然庆帝为了稳定民心,并未将此仗凶险透露而出,可这件事,有心人去想,不会想不通关键。   若是定方真的有个好歹……皇后有些不愿去想,可她却知,若真有那天,萧曼只肚子里的孩子恐怕将是定方唯一的血脉,她自然得好好护着。 第75章 举兵   萧夫人与大夫人相约去寺庙替萧曼只腹中的孩子祈福,也有替陈定方求平安的打算,只是两人皆心照不宣地没有将这事提起罢了。   只是两人到了无量庵之后,萧夫人因为想请晋元师太帮忙解个签文,而大夫人则是虔诚的信徒,想在佛祖面前再奉一炷香,以示诚心,是以之后便各自做各自的。   萧夫人抽到了上上签,从晋元师太那里得知解签结果之后,总算有了些安慰。她是替陈定方和萧曼只两夫妻一起求的签,签文显示前路处境虽险,最后却是逢凶化吉之兆。否极泰来,再好不过。   而大夫人在上完香,准备离开时,却看到林夫人也来上香。   陈家和林家明面上不对付,可见了面,到底是有头有脸的大家族夫人,岂能和乡下婆子似的见面就红脸?   于是两人倒是互相客气地互相点了点头,算是招呼过了。不过林夫人想到这些日子,林家一直被世宁侯府所打压,心里难免憋了口气,这会难得有发泄的机会,又岂能被大夫人轻易躲过去。   “听说西境马上就要不太平了,不过我倒是一点都不担心,谁让如今的西境守将是世宁侯与夫人你唯一的嫡长子,他可是京都出了名的青年才俊,又承了其父的威猛担当,想来定会逢凶化吉,平安无事的。”   大夫人又岂会不知道林夫人心里巴不得陈定方死在西境才好,不过她也没指望他们这些人心里头会盼着点好。   于是弯了弯嘴角,没什么情绪道:“倒是谢谢林夫人吉言了。不过我听说你家二郎回京也多时了,却一直闲赋在庄子里头,也不知林大人打算让令郎任何官职。哦对,你看我这记性,听说令郎一直在著书编游记?这著书也是雅事一桩,只是我等妇人也不太懂这些,只等着令郎能早起著书成册才好。”   这论嘴皮子上的功夫,大夫人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一番话,就差没直接明说他林家二公子就是个整日嚷嚷著书,却一无所成的沽名钓誉之辈了。   见林夫人果真被自己气到,大夫人心里倒是舒坦了不少,笑着让林夫人上香许愿时多求求佛祖,保佑她儿子早点著书成册后,便脚步松快地离开了。   林夫人身边的大妈妈见林夫人被气得脸色发白,忙替她顺了顺气,“如今京中谁不知他世宁侯府的大公子,十有八九要交代在西境那里,就算不交代在那,估计也是落水狗一样的惨败而归。且看他们倒时如何再风光的起来。”   “你说的我岂会不知,我是在替辰儿难过。”正说着,林夫人忽然想到什么,赶紧地打住了嘴,“算了算了,不说了。想想我也是晦气,拜个佛祖都能遇到不想遇到的人。”   当西境开始彻底入冬时,敐西王开始正式举兵造.反。   一开始,谁都不看好陈定方,任你在京中是同辈中的青年才俊又如何,到底还是太稚嫩,没经历过什么历练。   甚至有人猜测世宁侯府是不是已经开始失去圣心,像傍晚夕阳逐渐日下了。越想,越有人觉得是,若不是为了打压,圣上干嘛派世宁侯府未来的顶梁柱白白前去送死呢?可怜那位名动一时的大美人,年纪亲亲就要带着孩子守活寡喽。   而萧曼只摸着已经显怀的肚子,每日平静地过着自己日子。世上多的是落井下石的人,若自己真听了这些人的风凉话而折磨了自己,那才叫一个傻。   “我呢一直有预感,你爹会旗开得胜,风光归来,孩子,你说是不是啊。”萧曼只话说完,就感觉到腹中的孩子踢了她一下。“你也觉得你爹爹会回来吧,也不知道你爹爹能不能看到你出世时的第一面。”胎儿似乎有了反省,又提了她一下。“可是你说的,那我就相信你了。”   只是西境的战事显然要比想象中还要艰难得多。起初,陈定方就如那些好事人说的,吃亏在太年轻,经验不足上,打了几次败仗,多次与死亡擦边,险中逃生。   而敐西王既然谋划这么多年,自然将一切都安排地无可挑剔,雄心壮志,打算一举破境。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陈定方虽然吃亏在年轻,可也胜在年轻上,因为年轻,难免经验不足,可正因为年轻,才敢拼敢做。多次兵行险着,将敐西王精心部署的战局给彻底扰乱。   本以为不出一个月就能拿着西境的敐西王,没想到这场仗竟会足足打了五个月。   从寒冬打到开春,现马上入夏,这场仗却还没打完,他虽然攻下西境周边几座小镇,可那又有什么用?   他原先还嘲笑皇兄可是没人了,派了个毫无经验的权贵子弟来驻守西境,这不是摆明了等于直接开城门,让他不费一兵一卒进去吗。   可他从陈定方设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果断刺杀了李茂和西境大小以他马首是瞻的众官员之后,便觉得此子不简单。   本能的危机让他决定趁着陈定方还没能完全把控西境兵马的时候,一举出手。可他没想到,陈定方首先掌控的,不是被李茂把控多年的大部分兵马,而是选择笼络那小一部分从未向李茂投诚过的将士。   那些将士多数的出身在西境本地贵族里头也是拔尖的,可他们的家族却与李茂底下那些将士的家族多少有着化不开的仇怨。   所以他们不是不想投诚,而是没法投诚。而且又因此被打压多年,李茂和他们的仇家们一死,头上再无人压着,可不是他们的出头之际。   而陈定方又许以他们各自想要的利益,他们自然马首是瞻。乐呵地帮忙收复了许多李茂先前的旧部,他们能在李茂及其部下打压下生存那么多年,自然各自有各自的底牌在手,有他们的帮助,使得陈定方在短短时间之内便把控了西境大部分兵权,哪怕敐西王彻底谋反,率兵打到城下,他也有了一战之力。 第76章 寿诞   敐西王的轻敌同样让陈定方艰难度过了前期与西境士兵们的磨合,而如今战局随着陈定方对西境兵马进一步得掌控,开始陷入胶着之中。   得知前方战局形势还算安稳,萧曼只更是让自己放宽心起来,不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到孩子。   期间沈清慧倒是以娘家妹妹的名义来看望过萧曼只几次。   她出孝后便由沈二夫人做主订了门亲事,男方是沈家门生之一,算起来沈清慧还得喊人一声师兄,是个为人端方有礼的,且与沈清慧又是从小青梅竹马的情分,知根知底的,倒也算一门好亲事。   得知陈定方在西境上阵厮杀,沈清慧肚子里对萧曼只的那些怨气也差不多散光了,到底是从小到大的姐妹,可以怨怼,但绝不会落井下石。   她来看萧曼只的时候,常常会说些外界的趣事逗萧曼只开心,但沈漱溪依旧是两人甚少提及的话题。   但沈漱溪定亲这事,沈清慧哪怕不说,萧曼只也会知道,是以这会沈清慧倒没避讳着,同萧曼只讲了家中长辈的打算。   “原是选了左御史大人的嫡三女,但二哥不知为何,选的却是嫡四女。那位四姑娘虽说和三姑娘岁数没差两岁,可样貌脾性却是大相庭径。”   萧曼只如今对于沈漱溪,却是十分坦然,只是往日沈清慧不提,她便不会主动提起,可如今沈清慧既然说了,那她也没什么可顾忌的。   “怎么个大相庭径之说?”   “三姑娘性子恬静,长相柔和秀美,这四姑娘却是个实实在在的直爽姑娘,模样据说随了家中的老夫人,是极个有福气的长相,我是见过那四姑娘几次的,如今刚刚及笄,长得的确讨喜可爱。”其实沈清慧没说,她总觉得二哥像是在逃避什么似的。   三姑娘无论性子还是长相,说起来都与萧曼只有些相似,而四姑娘却是毫无相同之处。不过这层想法沈清慧没同萧曼只说道。   萧曼只倒是没想太多,只道:“即是表哥心仪的姑娘,那定然是好的,可有打算将婚期定在何时?”   “当是秋闱之后吧。”   沈漱溪因着三年守孝期,年岁在同辈之中已经算大了,秋闱后若是能成功中上进士,便双喜临门,举办婚礼。若是不中,也是到了该成亲的年纪。况且从没有人觉得沈漱溪会中不了进士。   萧曼只算了算日子,那时自己应当满了月份,估计没法去观礼了。“那时记得替我向表哥说声道贺。”   …………   而庆帝的生辰正是在夏旬之际,因为西境战事,庆帝本不打算大操大办,可朝臣却谏言,说如今西境战事胶着,正是需要鼓舞打气之时,此番生辰寿诞,不但得办,还得大办,一来鼓舞士气,二来稳定民心。   庆帝听之有理,采纳朝臣建议之后,便命礼部开始着手操办起来。   此番寿诞,但凡三品以上官员,皆可入宫同贺,声势盛大,据说足足要办七天七夜。   萧曼只虽随着月份增加而身子愈发沉重,但帝王寿宴,她作为侯爵府邸的女眷,却也不得不参加。   不过皇后知道她身子重,特地命人准备了步撵,好让她进在宫门的时候坐上,不至于累着。至于逾距不逾距的,都得了陛下的许可,皇后自然不担心别人说什么。   只是在前往皇后宫中的路上,须得经过林贵妃的宫门口。   依照林贵妃的品级,她自然也是有在宫中坐步撵的资格的。   这会她刚由宫人扶着准备乘上步撵赶去寿宴,便看到萧曼只挺着大肚子,坐着步撵从她宫门口经过。   林贵妃素来看不惯萧曼只,这会也没什么好话,“这世宁侯的媳妇倒是个惯会摆谱的,仗着自己夫君前头打仗,她倒是挺个肚子作威作福。不过,也就摆谱这么一会了。”林贵妃眸色深了深,随后依旧如她平时那般张扬地抬着下巴,坐上了步撵。 第77章 审视   萧曼只到了皇后的寝宫后,被皇后拉着说了好些话。“一直想见见你,可我出宫不便,招你进宫又太多规矩,你这腹中还怀着孩子,可不能这般折腾。”   一旁大夫人闻言,悦色道:“昨日大夫还看了,说孩子在腹中很安稳,将来定是个壮实的。”   “这几日孩子常在腹中踢我,力道稳大,希望他将来能像他父亲一样。”萧曼只抚了抚隆起的小腹,眼中一片柔软。她这几日常常做梦,梦到夫君从西境凯旋归来,而她抱着孩子,站在城门楼迎接他。   虽然遗憾陈定方不能看着孩子出生,可这却是个好梦。况且她听世宁侯说了,敐西王的兵马已有了落败的迹象,想必这场仗,没多久便能打完了。   正说话间,便有宫人入内,来告知众三品以上的官员内眷们都已陆续到齐,皇后可起身到场了。   “林贵妃可有到场?”以往宴会,林贵妃总是最后一个入场,皇后不欲在这事上头与她争锋,一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可今日却不一样,庆帝寿诞,这一回又格外盛大,朝中三品以上官员及其家眷都在场中,作为皇后,绝不能在这事上再对林贵妃有所放过。   “林贵妃今日很早便到场了。”宫人如实回禀道。   一向没规矩惯了的林贵妃今日居然早早到场,皇后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不过见林贵妃难得不让自己心烦一次,皇后也乐的轻松。   “如此,那便走吧。”   林贵妃之所以早早到场,也是为了能见一见家里人。林贵妃受宠非常,林家人自然免除在三品之外也可入宫赴宴的行列之中。   若是林家其他人,林贵妃自然不会这般急切,她走进大殿,往林家家眷所在的地方望去,第一眼便看到自己心中朝思暮念已久的人,一样在看着她。   林贵妃双手紧紧握住了拳,养了许久的指甲掐进了肉里,痛感让她努力抑制住情绪,不至于被人从她脸上看出什么来。   林尚书见林贵妃走来,赶紧携着身后的林家家眷们上前,“参见贵妃娘娘。”   “父亲免礼,你们都起来吧。”林贵妃看着他从匍匐中起身,视线一直在他身上,不曾离开。努力克制住自己又如何,有些东西,越是克制,越是不能。   林尚书第一个察觉出了林贵妃的异样,赶紧出声,“娘娘。”   林贵妃骤然收回视线,恢复人前她那般张狂傲慢的模样来。“本宫先行入座了,你们随意。”   林瑞辰看到林贵妃这番故作嚣张的模样,想到当年在林家,那个温柔细语,笑颜如花的小姑娘,心口疼痛反复。到底是自己没用,护不住她,不然也不会让她落到这般境地,需要用张狂的面具将自己彻底伪装,这样才能在深宫不被欺辱轻待。   之时林贵妃正准备入座时,看到左侧的高相,却是停了下脚步。“高相今日的精神气看着倒是不错。”   “听说这次陛下的寿诞上,礼部叫了梨雁戏班上台唱戏贺寿,贵妃久居深宫有所不知,这梨雁戏班唱的戏那是一等一的好,想到等会有好戏可看,有些期待罢了。”   林贵妃闻言,勾了勾嘴角,“若真有高相若说这般好,本宫倒是有些期待起来了。”说完,便转身上了座。   而之后官员携着家眷陆续到场,林贵妃看着他们一个个入座,原本如蒙灰般的心情忽然被扫了干净,她忽然有种极致的愉悦,就像看着鱼儿一条条咬上了饵钩,这让她瞬间心情变得大好。   宴席虽还未开始,她却饮了好几杯酒,美酒滋养佳人,林贵妃原本容色便及盛,染上薄酒微醺后愈发的神采夺目,让人移不开眼。   在场男宾皆一个个偏过了视线,生怕自己看久了会失态,而女宾们皆是愤恨不已,狐媚之流,也就以色侍人罢了。   好在皇后随后入场,皇后的威仪缓了因为林贵妃醉酒而引起的场中所有人的心思浮动。   世宁侯府的众人自然是跟在皇后身边入场的。这会萧曼只正挺着大肚子,纵然容色依旧不减,也没人会把孕妇同贵妃再去做什么比较。那些见了贵妃方才醉酒后容色的女眷,只能暗狠今日估计是不能看到林贵妃被艳压的场面了。   林贵妃见皇后入场,细长的眼睛微微眯了下,随后让人搀扶着,一副懒懒散散,不情不愿的样子,勉强给皇后行了个礼。   皇后原本还想着林贵妃难得不在一开始就给她找点事情做,此番看来,果然是她思虑的不够。   这还没开宴就醉上了酒,还是在满朝文武面前,她可知身为贵妃该识的礼数!她今日若是放任这个女人在朝堂众人面前丢脸,她皇后的威仪何在?   “看来林贵妃今日是不能再替陛下庆贺了,你们,赶紧拉你们的主子下去。”   林贵妃若是肯乖乖听话,那她便不叫林贵妃了,只见她挥手推开那些来扶她的宫人,直起身,仰着脖子,满脸的倨傲,“为何本宫不能替陛下庆贺,皇后娘娘好没的道理。”   “贵妃,你醉了。”   “本宫可没醉,况且陛下都还没来,娘娘又怎么能代替陛下来判定本宫醉了呢?”林贵妃直接搬出了庆帝,而这话就差没直接把皇后的脸面往地底下踩了,但和往地上踩相比也没差多少了。   皇后出门前还极好脸色因为林贵妃而一下变得铁青。林贵妃今日,可是铁了心要与她做对了。“你们是聋了吗,本宫命令,赶紧把林贵妃给本宫拉下去!”   林贵妃身边的宫人还在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听皇后的吩咐行事,而皇后身边的宫人们却已经走上前,准备直接上手拖着林贵妃下去了。   眼看就要触碰到林贵妃了,只见林瑞辰忽然从客席里冲上前来,将林贵妃护在了身后。“她可是贵妃,你们怎么敢。”   皇后知道这个叫林瑞辰的,据太子所言,他极有可能是敐西王的儿子,若真是如此,他这般护着的林贵妃,那便不是他的亲妹妹喽。   想着林家那么多人,也没见谁站出来护着林贵妃,偏偏只林瑞辰一个跳了上来。想想六岁也该记得事情了,知道并非有血缘关系,这男女共居一个屋檐之下,难免会生出些什么旖旎的心思来。   想到此,皇后的目光不免多了几分审视。 第78章 暴怒   “大胆,竟敢冲撞皇后。”只见一大队龙城军上前,直面林瑞辰。   先头皇后训斥贵妃时,宫人动手乃是奉行皇后之命,宫妃之间的矛盾,龙城军可管不上。可是林瑞辰这般举动,说是刺客,将他就地处决都不算什么。   只是人到底是贵妃娘家哥哥,龙城军统领只是出声警告,并未动手,已经算是很仁慈了。   而林贵妃见此却是一把将林瑞辰扯到身后,气焰一向嚣张的她,难得对皇后服了软。“家兄冲动行事,也只是因为担心我而已,望娘娘切莫怪罪。”   皇后愈发感觉自己的猜想或许是真的,只是此番正是庆帝寿诞,满朝文武都看着,她纵有猜想,也得放在心里。但她同样打算趁着这个机会,给林贵妃好好一个教训,“担心你?照贵妃这话意思,可是本宫想对你不利喽?可诸位都看到了,明明是你兄长冲撞在前,若是刺客,本宫此刻岂不危险?”   “是臣妾醉酒误事,不知轻重,失了尊卑,还请娘娘责罚,可也望娘娘看在家兄素来游历在外,在礼数上难免欠缺的份上,饶我兄长一次吧。”   林瑞辰看着护在自己身前的林贵妃,双手紧紧捏着拳,是自己失了分寸,害了她。   这儿子女儿都在上头呢,林尚书怎么也装不来乌龟。于是走上前,对皇后也是万般赔不是。素来嚣张的林贵妃和林尚书都对着自己低声下气的赔不是,皇后今日也算赢全了脸面,若自己再是计较下去,乱了宴会的节奏,惹到陛下不悦,却是不妙。   还不如高高拿起,轻轻放下,还能赢个大度的美名。   “今日陛下寿诞,本宫也不想因为追究而坏了心情,但林尚书你回去后可千万得看好你的儿子,林氏子弟行的纨绔放荡之事,本宫也素来有所耳闻,若再这般放任他们行事,最后只会乱了自家家门。”   “谢皇后娘娘不加怪罪,微臣回去后定严加教导。逆子,还不随我回去。”   难得下了林贵妃脸面后,皇后心情大好,而林贵妃似乎醒酒了不少,这会端端正正的坐着,只是面上却带了抹微微的笑意,眼神闪烁不定,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笑不达眼底,皇后自然也注意到了,只是当她还在不服气,倒也没再去关注。   而庆帝因为西境的战事被耽搁了好些时候,等他在宫人的提醒下赶到寿宴之时,刚才那场好戏的余热都散的差不多了。林贵妃自然失去了再往庆帝那里撒娇哭诉的最好时机。   原本众人等的便是庆帝,他不来,如何敢开宴。这会庆帝自知来迟,让满朝文武一阵好等,倒也没再延误什么,立马下了命准备开宴。   为了这场生辰寿宴,礼部既然准备许久,这美酒佳肴歌舞乐曲自然皆是上等。   底下人吃着美酒佳肴,欣赏歌舞乐曲后,到底放松了不少,“听说这次陛下寿宴,礼部还请了北疆的歌舞团还有大燕最出名的梨雁戏班子来替陛下贺寿。”   “北疆歌舞团还好说些,那梨雁戏班可是整个大燕四处跑,若不提前与他们班主下定,想找他们戏班时都不知他们戏班去了哪里。不过这可是陛下的寿宴,他们能来皇宫为陛下贺寿唱戏,也是可是他们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而梨雁戏班也的确不没他们戏班的名声,这戏唱的也的确是好。   只是庆帝看了会戏,往底下看了看,皱起了眉头,同皇后道:“太子怎么还没回来?”   太子两个月前奉了庆帝旨意南下巡查河道,只晓今日是庆帝寿诞,便早早地来信,说准备动身回来了。   听到庆帝说起太子,皇后也是忧色非常,“原先收到太子那边的传信,说是正在回京的路上,按理儿昨日就该到京的,可直到今日都不曾赶到。臣妾便让世宁候派人去太子必经回来的路上候着了。”   太子离京到底是奉公之命,庆帝自然不会怪罪,只想着万不要在路上出什么事情才好。   而太子这会却确确实实遇到了埋伏。为了尽快回京,太子只带了几个亲信手下一路快马加鞭走偏道赶回京中。却没想到在即将抵京的路上,遇到了山匪。   本着不想生事,太子一行人原本打算爽快地交钱走人,却没想到对方却想让他们把命留在这里。   跟在太子身边的,皆是武艺高强的高手,原本对付几个山匪是没什么大问题的,可他们却发现从这些山匪的武功招式来看,绝非普通的山匪,再从他们招招致命的狠辣招式来看,当是伪装成山匪的刺客才对。   而这些刺客自然没打算能让太子活着逃出去。纵然太子能在下属的保护下逃得过这一波伪装成山匪的杀手,可他们如今与大部队分开,一路下来又皆是前来暗杀的刺客杀手,纵然太子身边之人武艺再是高强,也架不住来一波又一部的袭击。   庆帝与皇后的对话自然也被林贵妃听在了耳中,她往下座高相的席位上望过去,而高相也在这时望向了她,林贵妃在看到高相眼中的暗示和用唇语说的那两个字后,一下笑了起来。   庆帝听到林贵妃忽然而起的尖利笑声之后,有些不悦,“贵妃为何忽然失笑?”   林贵妃止住了笑容,看向庆帝的眼神里充满讥讽,只见她缓缓起身,看着正在唱《谢瑶环》的角儿,开口道:“陛下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贵妃想说什么?”   “今天是陛下的生辰,可也会是死忌,生辰死忌同一天,你看,多巧。”   “贵妃,你可知你在说什么?”庆帝因贵妃这番大逆不道的言论暴怒起来。   底下正在看戏的众人见此,虽不知陛下为何忽然大怒,却皆是放下手中杯罩,直呼息怒。而后,他们终于知道陛下暴怒的缘由。   只见林贵妃似是怕庆帝听得不够清楚,一字一句大声道:“臣妾当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也让大家一起听听,刚才臣妾说,今天是陛下的祭日啊。” 第79章 真相   林贵妃此言一出,全场一片震惊。他们可是听错了吧,林贵妃怎么会当着庆帝还有满朝文武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来。   而林贵妃说完后,却是满脸得意的看着庆帝,“陛下觉得臣妾替你挑的日子还好吗?”   皇后没想到,一向张狂倨傲的林贵妃,今天居然张狂到庆帝头上了。她担忧的看了一眼庆帝,只见庆帝满脸怒容命令地道:“来人,快将这贱人拉下去。”   可林贵妃却是浑然不惧,挥落了案上的杯罩,“我看你们谁敢。”   随着林贵妃话音落下,一大群带着刀剑穿着铠甲的士兵从殿门直冲进来,而他们的目标正是上首的庆帝。   场中顿时一片混乱,大夫人还有陈落萱两人赶紧护着萧曼只慢慢往后退,免得被乱冲的人群撞到。萧曼只也是紧紧的护着小腹,但也不知是因为忽然受惊或是其他缘由,她感觉此时小腹隐隐有点坠痛。但她咬着牙,与大夫人和陈落萱一同退到了角落,警惕地看着手握刀枪的士兵们。…   而庆帝不愧做了这些年的帝王,面临此境,面上并不见慌乱,“大胆,谁允许你们带刀剑入宫门的!”   “陛下何必多问,你心里不是有数了吗。”林贵妃走下丹陛,站到了高相身边。“丞相可还记得答应过本宫的承诺?”   “自是记得,如今圣上驾崩,太子已死,自然是由贵妃之子继承皇位才是。”高相从席位上站起,对林贵妃恭敬地鞠了鞠手。   “林贵妃,高相,居然是你们两人狼狈为奸!你们将太子如何了?”虽早知高相心怀异心,可贵妃却参与其中,让庆帝甚至所有人都为之不解。   要知贵妃这些年在宫中的宠爱可是独一份的,她能嚣张这么多年,靠的可不就是庆帝的宠爱,也不知多少人为之嫉妒,可饶是如此,她还不满足,竟勾结朝臣意图谋朝篡位,也不知该说这个女人太贪心还是太大胆。   “太子?太子自然是没了呗,不然我也不会动手。我想陛下此刻一定是在想,我为何放着好好的贵妃不做,却与高相合作,意图谋反吧?”林贵妃说着,看了一旁的林瑞辰一眼。“陛下可记得你与敐西王争夺皇位时,敐西王府的那一场火?据传那场火烧死了敐西王妃还有敐西王的嫡长子。”   那场大火庆帝自然知晓,虽非他下的命令,但也与他脱不了干系。“你与那场大火有何关联?”   而一旁皇后听到这话,下意识地想到林瑞辰。这些日子太子一直在追查当年敐西王府大火一事,为的就是确认林瑞辰是否就是敐西王的嫡长子。没想到林瑞辰还真的是。   而林贵妃之后的话,却是彻底颠覆了皇后的猜想,还让在场所有人都大觉荒唐。   “其实我便是敐西王的嫡长子,不,应该说是嫡长女。当年敐西王妃,也就是我母亲为了巩固她在王府的地位,抢先一步在侧妃之前生下嫡长子,便偷偷将我与一男婴做了交换。那男婴便是当时正拖家带口准备进京赴职的林尚书家的儿子。”   “什么意思?”听到此言,原本还已方稳操胜券的林尚书急步上前,“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刚出生的男婴可不好找,林大人当时不过五品小官,路上又遇了山匪被抢了银钱,夫人大肚要生产都找不到可以落脚的地方,居然只能在山脚破庙里头生孩子,生的又刚好是男婴,可不就被敐西王妃的人碰上了吗。”   林尚书发迹后,从不与人提起他当年落魄的这一段,知道这事的人少之又少,哪怕是他的儿女,也不可能知道。而如今林贵妃说的这些,确确实实毫无出入。   “所以,你说的那个在大火里头被烧死的敐西王嫡长子,其实是我的亲生儿子。”林尚书有些不愿地说出这般推测。   林夫人听到这话,已经有些站不住脚,若不是被身后林家子女们搀扶着,几乎晕厥过去。   “而且王妃死的也没那么传闻中的那般刚烈,当时敐西王已经察觉她当年狸猫换太子的事情,横竖都得死,王妃那么做,无非想替她的母家留个体面罢了。刚好陛下的人撞上来,给了王妃一个成全大义的机会。   而后我父亲敐西王的人也找上了我,告知了我真实的身份,不过我知道,他只是因为夺位失败,所以想留颗在京中的棋子而已,试问还有比自己女儿还要来的可靠的棋子吗?只是我没想到,他娶的那位继妃居然察觉到我的存在,只是她虽然有所察觉,但却猜错了人。   世子猎场遇刺其实是继妃一手策划,为的就是利用陛下的手除掉她以为还活着的那个嫡长子,也就是我二哥林瑞辰。而世子也配合着他母亲一同演戏,顺便将脏水往敐西王和梅侧妃两人头上一起泼,以为能让敐西王愧疚,梅侧妃倒霉,却不想这点小伎俩根本骗不了敐西王,且陈定方甚至还利用了世子,将西境以敐西王为尊的官员全都杀了,所以世子一回敐西,便被暴怒的敐西王软禁了起来。”林贵妃痛快的将这些事一并道来。   看完场中众人不一的神色,林贵妃又看向庆帝,鲜色若染般的红唇张口便是诛心之言,“陛下,其实说起来,我还得喊你一声伯父呢。”   皇后感觉自己头脑一昏,连连扶着桌几才不让自己跌倒。原来,太子一直找错方向了。敐西王的孩子,不是林瑞辰,而是她一向视做妖妃的林贵妃。   而庆帝虽看似镇定,但手指也有些握不拢拳头。“所以你今日这番举动,可是为了替敐西王除掉朕?”   林贵妃却是摇了摇头,从士兵身上抽起剑,抵向庆帝的脖子,“我和敐西王虽有血缘,却无亲情,我会那么做只是比起当金丝雀一般的贵妃或者任人宰割的公主,我更想做手握实权的太后罢了,所以陛下,请你立下我儿为太子的诏书之后,再行上路吧。” 第80章 峰回   素常只以为林贵妃此人嚣张狷狂,心里野心再大,估计也就皇后之位罢了。纵然有当太后的心,那也绝不可能做出弑君篡位之事来。   可谁能想到,就这么个孔雀性格般的女人,竟有立于凤凰头顶的心,这看人果然不能看人表面。   只是与高相合谋,可她手中却毫无底牌,难道就不怕被高相反过来压制吗?   “这遗召陛下就写了吧。”高相没想到此番计划竟会如此的顺利。   先前二皇子因为猎场世子遇刺一事被圣上责罚时,他便有了放弃二皇子的心思,若不是一时间寻不到像二皇子这般容易掌控的皇子,他早早便将没用的二皇子抛在一边了。   而林尚书也是在这时找上了他。他想让高相改扶持他的外甥为太子,自然也将手中的底牌亮了出来。   林家女素来魅惑勾人,而纵使世人多为不齿,可也少有男人能挡得住林家女的苏媚入骨。   孟将军的幼子便是其中之一,在林家女小小手段之下,这个从小便被父亲铁血般训练长大的少年,虽体格威武不凡,但从小在军营摸爬滚打,四周接触的自然都是男人居多,骤一遇到连情场老手都不一定能扛得住的林家女,岂能不为之沦陷?   于是当他向孟将军提出要娶林家女为妻时,孟将军虽然犹豫许久,但到底也是同意了。   但那时孟将军尚不知林尚书早早打起他手中兵权的主意。孟将军唯一的女儿的死,在林尚书刻意引诱下让孟将军对太子彻底寒了心?   又有婚约让孟林两家绑在了一起,孟将军手中的兵马便是林尚书与高相谈判的底牌。只是孟将军在察觉林尚书与高相勾结意图谋反时,已发现自己一家都陷入了泥潭之中。   林家起事,若是成功,孟家也可借此恢复往日荣光。可若是林家起事失败,那么孟家也将因为株连之罪祸及全家。想到自己女儿的死,孟将军咬了咬牙,参与到了其中。   今日带着兵器闯入大殿的,便是孟将军旗下的将士。而龙城军多为酒囊饭袋,真正有能力有担当的,都被林贵妃设计调到了北门值守。   先不说那些在龙城军里面难得有实力的几个是不是孟家军的对手,就是从北门到正殿光赶来便要花费半个时辰,等他们赶到,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纵使他们察觉到不妙,及时赶来但此番寿诞上,来的都是京中三品以上官员极其家眷,龙城军多是勋贵子弟,可以说在场官员里,哪怕没有他们的父母,也有他们的亲戚长辈。   只要挟持了他们,龙城军纵然想忠君职守,也要想想自己的家人。   但此时龙城军显然没察觉到不对劲,除了被控制起来的那几个酒囊饭袋之外,并不见北门处的龙城军赶来。   高相眯了眯眼,顿时起了杀心,这些人除了己方的亲信之外,其他人留着,除了会对外传出他今日联合贵妃两人的篡权夺位之举之外,难保不会在回去后转头再来对付他们,所以他们留着也就没用了,还不如杀了省事。   “动手,杀了他们!”   只见那些士兵手起刀落,最靠近外头的几个官员,立马成了他们的刀下亡魂。   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白了脸色。萧曼只看到这般血腥的场面,只觉胃里一阵翻滚,而她的小腹也在这时疼的厉害。其他人不比萧曼只好到哪里去,当场吐出来的不在少数。   他们从未见过这般血腥的场面,看着活生生的人,转眼死在刀锋之下,吐完又想到马上就要轮到自己,绝望与求生欲交杂在一起,让人再也无法保持绝对的理智。   有人想往外头跑,却根本逃不出铁甲的包围圈,只是白白丧命罢了。而更多人只能一步步往后挪,延缓刀剑落在他们身上的时间,企图保全住姓名。   大夫人和陈落萱两人死死将萧曼只护在怀中,她们正好躲在墙边,而被众人挤得最厉害的,便是墙边上的人。两人皆是从不见血腥场面的妇孺,脸色也白的厉害,陈落萱刚才在看到他们被刀砍下头颅的场景之后,已经吐过一场,这会摇摇欲坠,很是不好受。   大夫人还好些,可一样手脚软的厉害,实在是场面过于骇人。   林贵妃看着场下士兵们的屠杀,却是笑的张扬,“怎么样啊陛下,生辰宴变成修罗场,让你的祭日用血来祭,多应景。”   “你个奸妃,还我太子!”在这种时候,皇后也顾不得害怕了,她一想到太子死了,死在这个女人的阴谋之下,便心痛如绞。   复仇的念头占据了皇后的大脑,让她拔下发髻上的凤尾金簪,朝贵妃刺了过去。这凤尾金簪簪身细长,簪尾锋利,拿在手中好似一柄利器。   而林贵妃没想到差点晕厥在地的皇后竟会像疯了的母豹子一般扑了出来,反应一时慢了半拍,原本要刺向她脖颈的凤簪斜着在她脖颈往侧脸的位置划出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林贵妃只觉自己左脸部位火辣辣的疼,一摸一手的鲜血。“我要杀了你!”林贵妃举起手中的利剑,往皇后身上刺去。   可剑许久不见落下,她握剑的手却被牢牢钳制住了。而钳制住她的人,正是庆帝。   只见庆帝从她手中夺过剑,一把将她推倒在了地上。在林贵妃与高相不敢置信的目光里,庆帝叹了口气,“这场闹剧也差不多够了。”   殿门口忽然出现孟将军的身影,而架在他脖子上的,却有数十柄剑。   殿内的人都是人质,若是激怒了这些叛军,只会继续的乱砍乱杀。   要想避免死伤继续发生,只能擒贼先擒王,这些叛军既然效忠于孟将军,那以孟将军的性命做威胁,便是最好的方法。   “都给我放下你们手里的兵器,不然你们的将军可要性命不保了。”最先走进殿内的,是满身狼狈,但并无大碍的太子,而后随太子一同进殿的,正是萧纵为首的京畿军。 第81章 熄灭   在见到太子那一瞬间,高相的眼中浮现出了一丝绝望。“不可能,我手下人来报,太子当死无疑才对。”   “现在可不是纠结于太子死没死的时候了。”林贵妃看着太子身后的京畿军,心中已知京畿军既然能进得大殿,那么孟将军的人必定已败在京畿军手下。可她不甘心,还是想试图放手一搏。   可庆帝似乎看穿林贵妃的意图,命人将林贵妃与高相架了起来。“你们的图谋朕早已获悉,你们手上有的底牌不过孟家军而已,可孟家军如今无人指挥,若无兵符,无人可指挥他们,如今你们败局已成。林贵妃,朕可看在你替朕生育两个孩子的份上,赐你全尸。至于高相,你想选什么体面的死法,朕或可成全于你。”   “你竟是早已察觉,所以今日这一出,全是你为了引蛇出洞的手段?”高相面上一片灰败,“不可能,我的计划毫无漏洞,你怎会察觉。”   “那自然是因为敐西王世子了,若非他说出林家有可能与敐西有所勾结,孤也不会时刻盯着林尚书,自然也不会发现林尚书有意除掉孤,立他的外孙上位的意图。”只见太子走上前,冲着庆帝与皇后跪地一拜,“孩儿让你们担心了。”   皇后原本以为太子真的出事,心中悲痛不已,这会见到太子平安归来,喜极而泣,“太好了,太好了。我儿你没事就好。”   “此事乃是朕与太子商议而为,倒是让皇后你担心了。”   庆帝想到两个月前,太子向他禀报了有关林家勾结高相与孟将军意图篡位一事,当时他虽心中并未全信,可已有警惕。   而林贵妃又深居后宫,她以为她的亲信都可为她所用,殊不知雷霆雨露皆为君恩,她的一举一动若是庆帝有心,根本瞒不过去。   庆帝也是因此得知林贵妃竟不知在何时生出了这般野心。而且她还发现她身边藏有敐西的人。   联想到太子同他说过林家可能同敐西有所勾结的话,庆帝便有了引蛇出洞,将计就计的计划。   原本这生辰宴,庆帝并不打算举办,如今西境战事吃紧,哪有士兵在前线拼杀,而他却铺张享乐的道理。可他见高相伙同朝臣一力劝说他举办生辰宴后,他便有了猜测,当得知高相确实准备在生辰宴上动手之后,早早便做好了准备,请君入瓮。   派太子前去江南巡查,也是计划之一,而林贵妃得知太子前往江南巡查后,果然动用了她身后藏着的敐西势力。   庆帝为了根除敐西潜伏在京都的人,便在林贵妃派人前去刺杀太子时,让太子假意中计,而后引出更多敐西的人。   而萧纵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那只黄雀,在敐西人马出动刺杀太子时,萧纵则带着他在京畿营中的亲信埋伏在他们后头,对他们一网打尽。并故意传回假消息给高相与林贵妃,告诉他们太子已死,可以动手。   他们也在将假消息传出之后快马加鞭,加紧回京,在庆帝寿宴前夕便准备好了今日这出瓮中捉鳖的大戏。   而林贵妃在得知太子已死后果然按捺不住开始动手,并将她真正的身份公之于众。虽说这与太子原本的推测有些偏移,但却是意想不到的结局。   谁能想到敐西王的嫡长子会是个女娃,在诸人都以为林瑞辰最有可能是敐西王嫡长子的时候,真正的敐西王的血脉早在刚出生时就与林家的孩子掉了个个。   而林尚书虽然是林贵妃弑君计划做重要的一环,却也是林尚书,将他们原本密不透风的计划给暴露在了太子眼底,导致这一次弑君计划的失败。   此时再看林尚书,神色有种陷入极其迷惘的疯乱。女儿不是他的亲女儿,而他的亲儿子早在多年前就成了替死鬼死在了那场大火之中。   关键是他本以为若是今日能一举成功,那么日后便是他林家权势滔天,富贵煊赫的日子,结果就因为他,导致这一切的努力都付之东流?   不,不是他的错,归根究底,他也是被蒙在鼓里的受骗人,一切都是这个他所谓的女儿的错。为什么她是敐西王的女儿,若她不是,如何会引来太子的注意,那么这一切的计划也不会失败。   “我要杀了你!”只见林尚书忽然冲上前来,掐着林贵妃的脖子,看样子已经陷入癫狂。“你个害人精,你赔我的儿子,赔我的日后权贵。”   在场中人看来,不过一场狗咬狗的闹剧,无人上前劝解,他们可尚未中惊魂中消散而带给他们这场噩梦的,正是这对所谓的父母。   男女力气差距本就悬殊,林贵妃这些年又养尊处优惯了,哪能挣脱地了林尚书呢,况且先前林贵妃本就被皇后用簪子划伤,这会又被林尚书死死掐着,鲜血愈发流淌不止,眼看林贵妃就要喘不上气来,庆帝准备让人将两人拉开。林贵妃他留着还有用处,可不能就那么轻易地死了。   “父亲,快住手!”林瑞辰看着奄奄一息的林贵妃,想从京畿军手里头挣扎出来,将两人拉开。可先头不备,被林尚书闯了过去,这会又岂会再被林瑞辰钻了空子。再说他们自会有人将两人拉开,毕竟圣上都下了命令。   而林贵妃听到了林瑞辰的呼喊后,忽然平静下来,看了一眼被京畿军死命架着的林瑞辰,终是狠下了心。   谁能想到,林贵妃会一心求死,死命挣扎不让那些人将她从林尚书手里拉开,关键她脖子上的伤口本就深,被林尚书那么一掐虽说加深了,却不致命,可谁料她会一心求死,她的挣扎分明就是故意把自己的伤口往林尚书手里头送,让林尚书替她的伤加深加重。   鲜血很快淌满她的衣衫,她本就爱着艳色的衣裳,她的人也如烈火一般,可现在,这团火马上就要熄灭了。   她想到她小时候初见林瑞辰的那会,她记得自己二哥的长相,这人虽被父亲领着让她喊二哥哥,可她知道,就不是他。   但她也不排斥,反而很喜欢这个忽然走进她生命的二哥。后来,喜欢变成了爱,而爱,足够让她为他做任何事,她可以牺牲掉一切,她的姻缘,她的自由,现在也包括她的命。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亲侄女 第82章 合作   这场所谓的篡位,犹如闹剧一般,随着林贵妃的死,告一段落。   高相面色灰败地在京畿军的捆绑下被关进了天牢。而林尚书在林贵妃咽气之后,才恍然清醒过来,先是双腿一软,瘫倒在地,后又忽然回过神来,爬到庆帝脚边一个劲地磕头请罪。模样滑稽而又狼狈。   高相一党本就是庆帝忌惮许久的大患,往日小打小闹罢了,毕竟帝王手中权力再大,也不可随意打杀朝臣,否则那便是暴君。   而这一次的篡位谋反,正好给了庆帝一箭三雕的机会,铲除了高相一党,挖出敐西潜伏在京都的暗探,还有收拢孟将军手里的兵权。   只是此番入宫赴庆帝寿宴的,皆为世家权贵极其家眷们。原先高相命人动手屠杀,他们皆以为自己今日得丧命于此了,都吓得不轻,此番哪怕得知危机已过,可还是个个四肢发软,双股颤颤。   高相一党被诛,朝堂之上势必空出好些位置来,而在场众人,不是保皇党,便是中立派,是以庆帝自然得好生抚慰这些无辜被牵连进来的人,日后还有许多用得上他们的地方。   而大夫人与陈落萱见危机解除,忙紧张地看着萧曼只。如今她月头将近,可千万别被吓出个好歹才好。   方才萧曼只也被那番场面惊得不行,哪怕感觉小腹疼痛愈发强烈,可她却是紧紧憋着那股劲,死命撑着,可这会安定下来,劲散了,她便开始支撑不住了。   大夫人本想扶着萧曼只去歇息一下的,却看到她此刻脸色惨白,额头挂满了冷汗,再往下看了看,竟是羊水破了。   这下还得了,大夫人还尚未从先头的惊慌中抽神,这大半心神便又被吓得颠了个个儿。若不是她身子骨还算强健,恐怕也得一同撅在地上不可。   不过好在她最后稳住的心神,而皇后于公于私都不会让萧曼只有事,赶紧喊来了太医,而刚好后妃中也有个月份将近的,这稳婆自然早早备下了,这会正好可替萧曼只接生。   皇后喊人辟了处干净的宫殿供萧曼只生产。萧曼只没想到自己会是在这般混乱的场合,这般混乱之下生下孩子的。具体过程她都有些混乱了,就记得床边一群人慌乱的神情,而她被疼痛折磨地几欲昏厥,可好在最后听到孩子嘹亮的嗓音,她总算歇了口气。   只是心里头不免感到遗憾,孩子都出生了,孩子的父亲怎么还没回家。   京中发生的大事这会还未来得及传到西境,两边的战事依旧胶着不下。趁着夜色,陈定方见了一个人。   当来人掀下深灰色的斗篷,露出一张明媚娇嫩的脸来,但她的双目沉重的却又有不同她这般的年纪。   “郡主。”陈定方此番只带了几个亲信的随从,见到来人已在此等他多时,冲她恭敬地喊了一声。纵使敐西王谋反,可肃亭的郡主之位还是在册登记的,况且肃亭郡主此番而来,乃是为了西境战事,陈定方也愿意给肃亭明面上的尊重。   肃亭郡主见陈定方进屋后,迅速从座椅上站起,确认陈定方身后没有跟着的尾巴后,道:“我已等候陈将军多时了。”言罢,肃亭郡主又拿出一张图纸来。“这是敐西兵力部署的图纸,但我现在手里拿的,只有一半,并不全,而只要陈将军答应我的条件,那另外半张图纸,我必会送上。”   陈定方结果肃亭递来的图纸,看了半晌,倒是暂时看不出这张图纸里有什么掺假之处。只是这不代表他内心会对肃亭郡主没有怀疑。   在他与敐西王正打得不分上下的时候,这位备受敐西王宠爱的女儿却忽然联络上了他,告诉他,她可以提供敐西兵力部署的图纸,但他也得帮忙与京中牵线,倘若日后敐西王大败,她可继续获享郡主的食邑与尊荣,并且她的哥哥将会是新的敐西王,她母族一脉的荣耀,在敐西是多少,在大燕就该是多少。   眼下敐西并不见败色,肃亭郡主这会前来,的确不算一个订好的时机。先不说如今的敐西势头尚好,肃亭郡主作为敐西王爱女怎么着也该想着自家人能胜才对,可她却像是笃定敐西会失败一般。再者说来,据陈定方所知,如今她依旧是敐西高高在上的小公主,而世子虽被软禁,却并不见生命之忧,是什么值得肃亭郡主犯这般大的险,选择背叛她的父亲呢?郡主的荣耀显然说不通。   在这种紧要关头,就是其他人陈定方尚且不能相信,更何况肃亭郡主了。“比起图纸,我其实更想知道,郡主是如何躲开敐西王的眼线,约见与我的。”   “听将军这话意思,是不信我喽?”   “不是不信,只是若要人信任你,你总得有让人信任的理由。郡主忽然找上我,将敐西兵力部署的机密交予我手,我自然得证明这到底是不是真的才对。”   肃亭自然知道自己不可能轻易让陈定方相信自己。“那我便同陈将军说个明白吧。我父王这些年一直和匈奴人有往来,他眼瞧着西境这场仗消耗太大,便与匈奴首领做了交易,打算多方攻打大燕,杀大燕个措手不及,那时可没源源不断的兵力输往西境,毕竟到那个时候,大燕定是好几头都顾不过来呢,还哪来的兵力支援,若那时他再集中兵力一举攻城,将军,你觉得你能支撑几天?”   “匈奴?”陈定方没想到敐西王为了能赢,竟不惜与匈奴做交易。   而后又见肃亭郡主惨淡地笑了笑,“而交易的物品便是我。为了确保匈奴人能遵守承诺,我父王答应了匈奴首领的要求,同意将我送给匈奴首领做侧阏氏。你知道匈奴首领几岁吗,四五十岁都能当我爹的年纪,简直让人看着便作呕。而我没有想到的是,我在我父亲的眼里就是个能随手送出去的东西。你不觉得我很像那位远嫁乌禅的六公主吗,一样的备受宠爱,可在权利面前什么都不是。我是听说了不少你与那六公主的事情,哪怕现在将军心里一心一意只有你的夫人,可你还是懂我此刻的心情吧。”   “啊,对了,说起将军你的夫人,你以为将她送去京中便能确保她的绝对安全?据我所知,我父王的人这会已经在京中动手了,准备逼宫篡位,虽然我不认为庆帝会轻易就这么失败,可是我不不能保证到时候混乱起来会不会牵连到你的夫人,毕竟想让大燕乱,只两处可不够,起码得三处啊。而你夫人又与皇家这般近,不被波及也挺难的。”   “你说什么?”听到敐西王对京中动手,萧曼只很有可能被波及到之后,陈定方再是不能镇定。   肃亭见自己说到了陈定方的点上,继续道:“消息估计过几天就能传过来了,陈将军,你看我诚意多满,与你说了这么多,你怎么,也得分点信任给我不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更新 第83章 流放   陈定方稍作思量后便收下了图纸,“我可以相信郡主,可难道郡主来之前就不想想,若陛下真被篡了位,你找我牵线联络陛下还有用吗?”   “若庆帝真那么不堪一击,被人篡了位,对我反倒是好事,那我父王就不需要再与匈奴人做交易,把我送给匈奴首领做侧阏氏,只是人都要两手打算做起来,篡位成不成功是一回事,我来不来找你又是另外一回事。至于我如何从我父皇眼线底下出来的,这是我的底牌,陈将军就不需要知道那么多了。我今天冒险前来也是要求陈将军给个明快话,你既然相信我,又收了图纸,那交易便算做成了。余下的图纸我等收到将军的消息后也会派人送来。”说完,肃亭带上斗篷,迅速离开了。   但陈定方却无法平静下来,京中有事,他的家人正在水深火热之中,而他人却远在西境,鞭长莫及。这般想使力却使不上力的感觉是最折磨人的。   眼下他也不在意这图纸到底是不是真的了,等回了守将府,便赶紧派人赶往京都探查情况,早几个月敐西大军差点破城都没能让陈定方这般害怕过,可这会和那时到底不同,那个时候他已经有了豁出性命的准备,可眼下却是他的亲人们处在刀林剑雨之中,他的妻子甚至还怀着他的孩子。   陈定方看了看京都的方向,再看往敐西,握紧了手中的利刃,这次不管京中最后到底出没出事,敐西王的命,他是要定了。   …………   对于乱臣贼子的判决,下来的很快,但凡涉及此次篡位的,如高相孟将军一类的主事者,定然是处以凌迟的死罪,其余获罪的流放的流放,抄家的抄家。林尚书虽然获了死罪,但林家族人到底没全没了,女眷充入宫中为奴为婢,而男丁则是被判了流放寒苦之地。   这些年林家哥儿个个行的是斗鸡走狗的纨绔行当,酒池美人乡,消磨的不单单只有意志,连着身体一并亏空了。若林家一如既往富贵着,他们许能继续为祸下去,可如今林家一朝倾覆,流放看似保住了性命,却也是暂时的。   一路艰苦,就林家这些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如何支撑地下来。这还没到流放地呢,已经先被熬死了一大半了。但这些对于林瑞辰而言倒还算忍耐。   他这些年走过大燕大半个境,什么山川地貌他都经历过,身体自然要比林家其他男儿要强健不知几倍,况且他又不是真要被流放,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彻底让林瑞辰死掉罢了。   这会流放罪人的队伍正在经过一处悬崖,林瑞辰踉跄走了几步,走到了队伍最边上,押送官兵自然是走在队伍最里头,先不说这陡峭的山路和悬崖他们也怕,就怕走在最外头,被心怀怨念的犯人一撞给撞下山崖去。所以当林瑞辰走到队伍最外围,就差几步便靠近悬崖时他们也没太在意。   他们可不怕犯人跳崖逃跑,这一跳准一个死,流放虽苦,可到底保住了一条命,流放到这程的犯人,都选择好死不如赖活着。   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还真有人不要命,一股脑往崖底下冲,这官差也来不及反应,眼看着林瑞辰掉下了悬崖。   “这哪想不开呢,莫不是摔下去的吧?”   “管他自个找死还是无意失足呢,死了便死了吧,可惜这落悬崖死的,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到地头了不太好向上头交代。”   “走吧走吧,就当倒霉。”   …………   京中的消息伴着家书一起送到了陈定方的手里,得知京中谋反已经平定,家里人皆无大事,曼只还顺利生下孩子之后,陈定方总算安心了下来。他这时也收到肃亭郡主送来的另外一半的图纸。   不管肃亭郡主说的是不是真的,他也得将北境可能出现的异动禀报上去。若敐西王见京中无事,便加快与匈奴人的合谋,两地同时进攻,顺便再在其他地方弄些个大大小小的叛乱,这兵力的确是不够消耗的。   消息分两处送达,宁支度使一份,庆帝手里一份。   原本宁支度使赶往北境行的便是监军之职,提前让他注意北境外匈奴人的情况,也好早点做好准备,免得匈奴大军真的入境,先被忽如其来的情况弄得个措手不及。   宁支度使与陈定方算起来还是姻亲,这会收到他的来信,自然是谨慎以待。他为何会被派到这北境监军,不就是先前被乌禅坑过一次,才会留着他专门注视乌禅动向吗。若匈奴真的挥兵进犯,那首先要经过的便是乌禅国这条缓冲带。上次可以说是国内叛乱造成的,这一次别给他出什么幺蛾子才好。   想到前一任守将一家是如何战死沙场的,宁支度使看了眼夫人和女儿,心想也不管匈奴人到底会不会进犯,首先得把两人给安置好了但也不好吓着她们,这宁婉也是到年纪许配人家了,假意让夫人将她带回京许人家倒是个不错的借口。   当晚一家人用饭的时候,宁支度使提了这件事,宁婉立马脸挂的老长,“爹爹干嘛忽然说起这事。”   “我先头收到京中的消息,你曼只表妹都生孩子了,你再看看你,人家都还没定下,你让我如何不急。夫人你说说,这事该不该急?”宁支度使最是知道如何把夫人拉到他同一个阵营上。   婉儿的婚事夫人一向比自己还要来得操心,只要同她提起婉儿的婚事,不怕夫人不急着带婉儿会京都去。   而宁夫人闻言果然急了起来,她虽觉得今日的夫君对婉儿的婚事表现得也未免太急躁了些,不过想到曼只都生了个大胖小子,宁婉这丫头比曼只还大些,却依旧不着调,想想心里也是着急,“夫君说的对,也确实该给婉儿相看起人家了,不然不然再大些,就不好许人家了。我过些日子就带着婉儿回京去,怎么说都得先把亲事给定下来才是。”   宁支度使见目的达成,在心里头松了口大气。这母女两走了,天塌下来他也不怕。   可宁婉并不知道他父亲是怀着怎样的心情送她们离开的,临走前依旧老大的不高兴,看他爹的眼神活像是在把她发卖了一样。   宁夫人上马车前替送她们回京的宁支度使整了整衣襟,“我先回京给婉儿定好人家,你在这边可要照顾好自己,等卸任回来,正好一起风光送婉儿出阁。”   宁支度使心想可不得风光送婉儿这丫头出阁,等解决了匈奴的事,升位肯定是自然的,他如今已经是两品支度使,再升一升王孙贵胄都嫁的,不过他也就这么想一想,王孙贵胄个个都是花花肠子,女儿受了委屈,他还没法教训,他可不愿宁婉去吃那老大的苦头,嫁个门第相差不多的寻常人家便好,女儿受欺负了他第一个不答应。   而京都那边,庆帝在收到陈定方传来的消息后,自然也上了心。没想到他那个弟弟这几年下来做事手段开始这般狠辣与冒险,竟敢与虎谋皮,与匈奴人谈交易。引狼入室容易,可再请狼出去,若是没有血肉投喂,如何容易。   只是经过这一次的篡位,庆帝对手底下那几个老将有些不放心起来。虽说敐西探子被他除了许多,可万一他没处理干净,落下一两只漏网之鱼,而那些漏网之鱼又刚好和他手底下那些老将有所勾结,那岂不是把北境往狼嘴里送。   思来想去,还是年轻的小将最为合适,年轻人,一腔热血精忠报国,但资历尚浅,估计还入不得敐西王的眼。而萧纵便成了庆帝看中的年轻小将。   作者有话要说:  应该还有更新,不过估计很晚了 第84章 巧遇   先头派他前往京畿营里头历练,就是想他培养成能顶替老将们的年轻将才,而他也的确不负他所望,能在多方势力把控下的京畿营中带出属于自己的兵卒,占有一席之地,又在林贵妃等人篡位那次立下大功。   虽说北境战局若真如陈定方若说那该是凶险无比,派经验不足的年轻将领前去过于冒险,但是庆帝却愿意给萧纵这样一个磨炼的机会。   而萧纵在庆帝召见后得知庆帝打算将他派往北境后,自然是欣喜地应允下来。   是男人都有建功立业的雄心壮志,他也不例外,虽说京畿营是的磨炼人的地方,可不能真刀真枪地拼杀一场,总是不得劲。   起先他还羡慕过陈定方,能在西境真刀真枪上战场,他却得在京畿营,和那些不想着忠君报国,却整天想着弄权夺势的小人耍心眼。   这下庆帝给了他这么个机会,他若不好好表现,也对不起自己不是。   “正好你姑丈宁支度使也在北境兼任监军一职,如今北境守将叶老将军可也是出了名的猛将,你跟在他们身边正好弥补你年纪轻,经验的不足。”   想着陈定方不也是原本做副将去的,结果到了西境没几天就把原先守将给整没了,自己坐上了守将的位置。   虽然说他不是冲着把人整没了的心去的,不过庆帝这话里头给足了萧纵信心。   叶老将军眼看没几年就要告乡养老去了,一身本事,未必不愿相授,况且这战场的情谊,比在京畿营里头耍花招拼心眼来的实在多了。   那时他便是北境顺理成章的守将。北境一向不得太平,时时都得警惕着蛮族的侵袭,特别是快入冬的时候,那便是兵马厮杀的时候。   萧纵从小的志向便是上战场像个真正儿郎一般前线拼杀,若能成为北境守将,他定要吓得那些蛮子听到他名字就吓得掉马才好。   萧夫人听说圣上有意派萧纵前往北境,这心里就不免忧心。是战场都不可能不见血,没受点伤几乎是不可能的,最关键的是萧纵如今尚未成亲,连个骨血都没留下。   先头在京畿营,虽说也不好过,但起码离不远,想想就在京郊,偶尔得假还能回家报个平安,这要是去了北境,整天真刀真枪不说,那脑袋就是时时刻刻提在裤腰子上的,说没就没了。   面对萧夫人的长吁短叹,萧国公拍了拍萧夫人,“若真担心,趁着小子还没走,赶紧给他定下一门亲事得了。不然等他回来,得等到猴年马月,别说别人家曾孙子都抱上了,这小子还没成亲。”   萧夫人想想有理,以前萧纵反骨重,给他相看姑娘跟要他命似的,能躲就躲,躲不过就装无赖混子,愣是弄得没人家愿意嫁他。这会她可得强按头让萧纵赶紧把亲事定下来才行。   只是萧夫人没想到,刚准备替萧纵相看姑娘,萧纵就收拾收拾包袱,骑上马跑北境去了。真是骑马上任,比谁都急。   也不怪萧纵没和萧夫人说,北境一事本就是机密,他虽受庆帝委派,可对外名头就是他此番立了大功,去北境赴任那是在加官进爵呢。   是人都以为萧纵就算上任也不会急在这一时,哪成想北境如今形势根本不等人。   萧纵这人么是一声不响就跑了,萧夫人想替他相看都没了心情,还以为是被他知道自己打算替他定下亲事的事,被吓跑了。   正巧萧纵走了没几天,萧夫人便收到宁夫人送来的书信,说是此番特意回京,是替宁婉张罗亲事的,想着她们这些日子一直不在京中,对京中情况也不太了解,想请萧夫人帮忙相看一下,哪家有不错的青年才俊,好配宁婉。   原先萧夫人还准备替萧纵相看的,既然萧纵走了,那刚好替宁婉好好寻寻。   要知经过上一回变故,但凡与高相一伙有关联的,都难逃其咎,京中官员牵涉无数,如今是抄家的抄家,问斩的问斩。   适龄的青年才俊都顶上了缺,如今最不缺的便是合适的青年才俊,宁夫人这会带宁婉回来的正是时候。   虽然宁婉一路上老大的不乐意,可她到了定亲的年纪也的确没错。   只是这亲事一日没定下来她就能快活一天,这一进京,看着街景风貌,闻着吆喝,久违的京都风貌,让宁婉亲切无比。   原先在京中待着的时候想着去北境,真在北境待久了,又想念京都来,人啊有时就是那么奇怪,毕竟从小长到大的家乡故土,哪能轻易割舍掉的。   不过宁婉回京后,趁着宁夫人忙着整行李,还没来得及想起把她拘在家里不让出去后,赶紧溜出了家门。   她在北境待久了,胆子也大起来,想着在北境整天吃烤牛羊肉,实在吃的腻味,便带上几个丫鬟,跑到了酒楼要了个包厢,点上一桌子菜便开始吃起来。   酱猪肘子,烤鸭肉,四喜丸子,东坡肉,这些她以前轻易都不会碰一下的东西,这会却是吃的一脸满足。   吃完觉得有点齁,还问小二要了壶龙井,牛饮水一样灌了下去,只觉得这样的日子才叫一个舒坦。   吃饱喝足,宁婉拍拍手,准备起身离开,谁知刚出门,就和转角一群忽然出现的人撞在了一起。   宁婉虽然这些日子野劲见长,不过好歹还知道出门戴个幂篱,把容貌遮遮,只是那么一撞,她虽勉强稳住了身形,头顶的幂篱却被撞到了地上。   宁婉见幂篱掉了,赶紧捡起来准备戴头上,可一瞄眼,就看到被她撞到的人正一身便服,如寻常富家哥儿的打扮,这会也正看着她。   宁婉倒是认出了人,可不是太子殿下吗。只是如今在外头,太子又一身便服,宁婉犹豫着要不要给太子行礼。   行了万一人太子不想让人知道他踪迹,自己却暴露了,那岂不是坏事。不行又到底是太子,怪罪下来可如何是好。   宁婉在北境吹了快一年的风,之前少女那点小心思早吹没了,这会再见太子心绪倒是没啥波动了,就是对要不要行礼这块纠结着呢。   后来她一想,她本就与太子没见过几回面,她又在北境待了那么久,太子兴许不记得她了,假装不认识不就得了。   于是她重新戴上幂篱,说了句抱歉后,便起步离开了。 第85章 逗弄   太子心想这姑娘自己应当在哪处见过才是,只是这回同人有事要商谈,也无暇顾及这茬事情,便暂时放在了脑后。   而宁婉走出酒楼之后,心想方才见太子那反应,应当是没认出她来,还好还好。   宁婉身后的婢女们没见过太子真容,只当自家小姐是因为不小心和陌生男子有了触碰,才会这般慌乱的样子。   “小姐你放心便是,这奴婢们定不会同夫人说的。”   “敢说可小心你们的舌头。”宁婉假意吓唬道。只是经过这茬,她也没了有街窜巷的性子,倒是想去看看曼只表妹,可如今人家身在侯府,又刚生下孩子,就算是亲戚,想见她也得按规矩先递了帖子,照着规矩一步步来才可以。   宁夫人一回来,便往世宁伯爵府递交了拜帖,说是后日拜访,这几天她只能平白在家消磨。   “罢了罢了,先回去吧。”宁婉觉得自己去北境这些日子,京都总有什么变了,可她又说不出到底哪里变了。以往疯耍玩闹,都有去处,都有玩伴,可眼下她竟寻不着一处能玩的,那些能陪她玩的闺中小姐妹,也都嫁了人。   这嫁人后到底不一样了,母家和婆家,到底不一样,想见面还得照这规矩办事,想想就失了原先随心所欲,想见就见面的样子。   而宁夫人见宁婉又偷跑出去,以为她又会想以前那样不知道着家,没个三四个时辰是别想盼她回来的。也罢,左右她不在的这些日子,宁府堆了一摊子破事等着她处理,她暂时也懒得管着丫头,等日后许了婆家,由得婆母夫君管去吧。   可谁承想这晌午还没过去,她就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回来了,这可倒稀罕了。   宁夫人叫住了宁婉,“回来倒好,内务上的事你也该学着做了,这些账册,你帮我理了吧。”   宁婉哦了声,顺从地接过账册,帮宁夫人开始整理起账册来。   其实在北境的时候,宁夫人也时常教她,可宁婉整日骑马跑出去溜达,就是静不下心来看账册,这会回了京,没得让她撒野的地方,这心倒是定下来不少。   宁夫人倒是很满意宁婉的转变,就该是这样,毕竟没有哪家郎君喜欢一个野丫头。   宁婉捧着账册,忽然想到什么,“母亲,太子他如今娶太子妃了吗?”   “应是不曾吧,不过你忽然问起这个做什么?”宁夫人想也是个倒霉见的,定下的太子妃皆没有能活长久的。不过这话她也不能明说,这可是大不敬的罪。   “没什么,就是忽然想起,问问。”   萧曼只在收到宁府的拜帖后,便一直心心念念等着宁夫人和宁婉登门。   这细数都一年多时光没见了,以往只能书信往来报个平安,惦念的话几张纸根本说不完。   眼下她们终于回京,可不让萧曼只好等。   “也不知婉表姐在北境过的好不好。”萧曼只低头便看到孩子正瞪着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她,于是她伸手握了握孩子小小的手掌,“你表姨要来,开不开心啊。”   可惜,这会孩子还不会笑,只是继续瞪着黝黑如玻璃珠一般的眼睛看着萧曼只,然后摆动起手臂,应当是在同他母亲说,他很开心吧。   好容易过了两日,宁婉跟在宁夫人身后,总算见到了许久不见的萧曼只。   “曼只。”宁婉看到萧曼只后很是高兴,门口离内室这还有几步路的距离,就已经小跑着朝萧曼只奔去。   宁夫人见女儿这般不着调的模样,心里一个劲摇头叹气,亏前几日还觉得她乖觉许多,果然都是暂时的,这人的本性哪是那么容易变的。   宁婉跑到萧曼只跟前后,那是一阵好打量,见她依旧像记忆中那般好看,温婉的眉眼,总是含着淡笑的唇瓣,原本她听说林贵妃等人篡位的时候,萧曼只也在现场,还因为受了惊吓而提早了一个月生下了孩子的时候一直担心萧曼只会留下什么损伤。   可如今看来,当是无什么大碍的。   而那边摇篮里头孩子的哭声吸引了宁婉的目光。“咦,这边是我的小外甥了吗?”   宁婉蹲到摇篮跟前,看着摇篮里头小小的孩子,轻轻的伸出手指,在孩子的脸色小心翼翼地点了下。嗯,软软的,于是她又点了点。   孩子也不认生,见宁婉蹲在他身边,有些好奇地看着她,不过最后到底是天大地大肚子最大,这面孔生的姨姨也耐不住他肚子饿啊。   于是他“哇”了一声哭了出来,倒是把宁婉弄得有些无措。“他这是怎么了,怎么忽然哭起来了。”   “许是饿了。”萧曼只倒是习惯这祖宗的规律,抱着祖宗哄了一会。果然见孩子哭了才没多久,便见奶娘福身进来,因为内屋萧曼只要见客,便从她手里接过了孩子,到侧屋喂奶去了。   不一会奶娘便又将孩子抱进了内屋,小祖宗吃饱喝足,也不闹腾了,这会闭着眼睛,睡得香甜。   宁婉好奇地蹲在摇篮前看着前一秒还眼泪鼻涕,下一秒就呼呼大睡的奶娃娃,满是新奇。   也不怪她,她和家中几个弟弟妹妹一向不亲近,原先身边也没人刚生孩子让她见到,哪知道这小孩竟是这般稀奇的生物。   于是宁婉忍不住,又逗了一会。   萧曼只见宁婉对孩子实在喜欢,逗趣道:“婉表姐若是喜欢,何不妨自己生一个。”   宁婉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正想说生一个有什么难的,她明儿就生一堆给她瞧瞧,可一反应过来,先是一阵躁红,紧接着嗔怪道:“你这嫁了人后就是不害臊了,这般羞人的话都拿来打趣我。”   萧曼只怕再说下去倒真惹了宁婉,赶紧赔不是。只是想起宁夫人先头来信哀叹宁婉的婚事,遂问道:“难道婉表姐在北境就没遇到过什么心仪之人吗?”   “要是有,我母亲也就不会急着把我带回京都来了,也是我父亲,忽然着急起我的婚事来,我母亲本来就着急,见我父亲急了她更急,这不,也不管我愿不愿意,这会反正是起了逼着我订下的打算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啾咪 第86章 掀开   萧曼只觉得在婚事上,宁婉与陈落萱倒是很有意气相投的地方,同样是能拖就拖。   “那姑母可帮你相看过了哪些人家?”   “刚回京都呢,母亲得忙着处理府中的事,这暂时是管不上我,不过此行正是为我的亲事而来,想来也忙不了多久,就要开始替我相看起来了。我还记得她说的,说如今京中青年才俊最是多,比先头肯定好挑,我这一听就烦难受。”   ……   两姐妹说了好些话,期间那躺在摇篮里头的小祖宗醒过来一次,奶娘给换了尿布又睡了过去。   而宁夫人在前厅与大夫人说了会话后,便也来到了萧曼只的内屋里头,这宁夫人与宁婉对待孩子的区别就在这里了,宁婉是好奇地瞧着,只敢拿手指戳戳碰碰,而宁夫人则是一脸慈爱,抱着孩子乐得不撒手。   “孩子有起名字吗?”   “名字还得等他父亲回来再取呢,现在就暂时哥儿哥儿的叫。”萧曼只摸了摸孩子肉嘟嘟的脸颊,如今孩子还小,单看看五官还不太看得出孩子长得像谁,不过萧曼只总觉得这孩子应当像他父亲。   “如今西境战事胶着,不过好在敐西如今也无法再进一步,我在北境可听说侄女婿好几次化险为夷,愣是将敐西叛军挡在西境之外呢。曼只啊,你也莫忧心,照我看,侄女婿定能将敐西兵马击退,肃清这波叛乱的。”   宁夫人怕再说下去惹萧曼只伤感,赶紧又扯开了话题,“你婉表姐现在最是让我头疼,只是我离京都有些久,如今朝中又经过清洗,我现在对京中各家都是两眼一抹黑,也不知谁家儿郎秉性好些,能降得住这疯丫头些。我方才在前厅与你婆婆说话,就是拜托她这事,她是伯爵夫人,应当有些门道。”   萧曼只想若要探听京都各家儿郎的秉性,问大夫人可是问对了,她这些日子为了陈落萱的婚事,可是将京中适龄儿郎都打听了一遍。   “那婆母有何答复?”   “她说过两天齐国公府的大少夫人要办宴会,到时同我一同赴宴去。”   齐国公府如今的掌家夫人正是这位大少夫人,老夫人是三年前没的,齐国公自觉一把年纪了,也没了续弦的心,这管家大权便全权交给了大少夫人。   而大少夫人之所以会举办宴会,也是因为她家哥儿如今也是到年纪了。   齐国公府的门第配世宁伯爵府正好,宁夫人自然不会同大夫人去抢人,去也是为了拓宽她久不在京都变得狭窄的人脉,方便知道哪家有合适宁婉的儿郎。   只是宁夫人兴冲冲地准备着替宁婉相看人家,没过几日,朝中传来的消息让宁家一瞬间陷入担惊受怕之中。   乌禅又一次背信弃义,故技重施地大开城门放匈奴大军进城。   没了乌禅作为屏障,匈奴大军很快杀到了北境城门之下。   宁夫人想起上一次乌禅大开国门,供匈奴直击北境时,北境的惨烈,心中就是忍不住害怕。   哪怕她知道如今北境边境兵力部署绝对坚固,可匈奴人既然敢忽然打上门,必然是得有充足把握才会行动,只盼望着北境城墙够牢固,将士们能顺利将匈奴士兵击退回去才是。   而萧夫人的担忧并不比宁夫人少,萧纵刚刚到北境没多久,这将士的人脸还没认全呢,匈奴就忽然兵临城下,再联想到萧纵收到皇令后没几天就快马前去赴任的场景,终于明白萧纵为何那么急切了。   想必是早早便知道匈奴即将攻打北境,这才赶着往北境去呢。   纵然知道这是忠君报国之事,可作为母亲,萧夫人对庆帝自然生了怨意,怎么专挑她萧家的人霍霍,西境派了陈定方,北境派了宁支度使和萧纵,特别是陈定方和萧纵,两人皆是年纪轻轻,又是临危受命,简直把她的心往悬崖下扔。   说句大逆不道的,他怎么不派太子上战场啊,太不把别人家的儿郎当回事了。   不过心里头埋怨也没用,萧夫人只想着这一次西北两镜皆能顺利度过险境,她的亲人们都能平安归来的才好。   陈定方没多久便收到匈奴大军攻打北境的消息,虽说有种不出所料的感觉,但敐西王既然会出这一手,自然是做了万全的准备的。他虽提前写了信,但战场瞬息万变,凶险万分,而他这头也得堤防着敐西王在说动匈奴发兵后,趁着朝中兵力不足,对西境的全力一击。   他将肃亭郡主送来的兵力部署图合并放在烛光之下,细细端详了片刻,这张图他已经着人看过,可无人能确切保证这张图的真实性来。   既然如此,留之也无用,只见陈定方举起了烛台,将图纸烧了个干净。   在他烧完图纸后,便有士兵前来同他汇报军情。   “刚接到探子的消息,说是敐西大军忽然来了位据说是敐西王义子的人物,刚来便是统帅,但敐西王这些年从未认过什么干儿子,这干儿子的来历实在值得深思。”   凭空冒出的干儿子?刚死了亲女儿,便冒出个干儿子,这敐西王的儿女缘倒是旺。   只是刚死了女儿,来了个儿子,会不会太巧了一些。   在敐西王这个干儿子冒出后没多久,陈定方再次遇到深夜前来的肃亭郡主。   “陈将军,还有个交易,你要不要做。”肃亭相较之前所见,愈发看着稳重,她前些日子刚接手一队敐西大军,如今也是敐西的女将。但是比起那位敐西王的干儿子来,兵力显然不够。   “若我猜想的没错,郡主想必是为了敐西王爷的那位忽然出现的干儿子来的吧。”   “将军聪明,只是你不妨猜猜那人原先的身份是谁?”   “莫非就是那位先王妃所生的长子?”   对方来得忽然,又冠的是干儿子的名头,反而有种掩耳盗铃,自欺欺人的感觉,所以真要猜其实很容易。总归就是那个人。   “只是我不明白这前头刚去了一个林贵妃,这又来一个干儿子,难不成先王妃生的还是双胞胎不成?”   林贵妃的身世在庆帝的命令下被众人瞒地死死的,虽然这世上最不容易堵住的,便是悠悠众口,可这事,到底还没被广规模发散出去。   林贵妃对外只是称死于谋逆,其膝下双子皆又言妃代为抚养。到底还是还不会走路的孩子,又是亲生骨肉,庆帝再狠,也不会对两个襁褓中的孩子赶尽杀绝,将孩子交由他人抚养,好吃好喝养着已经是帝王最大的宽容。   “那林贵妃就是个替死鬼,真正的敐西王长子你们应该都猜到过,就是林家二公子林瑞辰。没想到他为了掩人耳目,能顺利逃回敐西,居然利用林贵妃策划了谋反一事,对这个哥哥,我是万般不敢小视的。”   还有些隐情肃亭并没同陈定方全部透露出来,但这些也足够陈定方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陈定方没想到,这显山不露水的林瑞辰,心机竟这般深沉。看来林尚书一家就是他的替死鬼,关键这一家子还当替死鬼当得挺甘愿的。   这般人物,动手时必定不顾及其他,只看结局,要真交手起来,估计也是个难缠的对手。   苏亭郡主对这个所谓的大哥是万般堤防,陈定方倒觉得,倒是能把这点利用起来。   “先头郡主的条件,我已上达给陛下,陛下自然允诺,但就我认为,以郡主的见识与才能,未必不能掌敐西军马,做敐西的女王爷。”   陈定方说的,是肃婷从未想过的,但从未想过,并不代表没这种欲望,就像是原先被薄纱遮着,看不清里头的东西,所以也想不到里头会是什么。但不能代表里头没有东西,当薄纱被揭开,露出里头的东西,欲望也就随之而来了。   就像是以前肃婷没想过,是因为大燕开朝以来从未有过女王爷,长公主已经是宗室女最大的尊荣,可肃婷知道,想做长公主,首先她父王得谋反成功。   可谋反成功的代价便是她得和亲匈奴去做匈奴首领的侧阏氏。况且与其做一个空有头衔手无实权的长公主,女王爷的确更符合肃婷的野心。   原来,她也是有野心的人,而一直坚定不移地站在世子身边,是因为世子无论如何,都不会舍弃她换去利益,并且还能给她力所能及的最大的尊荣。   确定自己心里真正想要什么,肃婷稳了稳心神,道:“其实,我给你的图纸是假的。”   “我知道,所以我已经烧了。”   肃婷闻言有些意外,“既然知道是假的,为何还愿意同我做交易,就不怕我再骗你一次?”   陈定方却并不直接回答,“听说北境那里匈奴已经兵临城下,郡主难道打算去做匈奴的侧阏氏吗?”   “所以这一份图纸才是真的。”只见肃婷用力扯开衣角,从夹缝里抽出一张不过巴掌大的纸头,里头密密麻麻绘满了敐西的兵力部署。“原先框你,不过是为了能参与到军中去,如今我目的已经达到,自然就把真的给你送来了。” 第87章 当归   就在一个月之后,敐西王发动全部兵力,准备全力一战,而北境那里,则已经进入了飘雪的季节。   就在陈定方收到敐西王准备全力一击的情报之后,北境的城墙上,双方已经僵持快一个月的对峙。   这一次匈奴人来势汹汹,加之又有乌禅士兵的加入企图分一杯羹,纵使庆帝已经及时拍萧纵带着大队兵马支援起北境,这一场仗依旧打的十分艰难。   原先的北境守将叶老将军到底年事已大,北境的风霜太大,又加之日夜为战事操劳,难免开始有些力不从心起来。他看着身侧代他行作战命令的萧纵,到底是年轻人,朝气蓬勃,血气方刚,原先他听说陛下派来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将,还并不怎么把萧纵当回事。   可此时他也不得不承认,这长江后浪推前浪,老将终是得服老哦。   此时萧纵站在城墙上看着城墙底下匈奴士兵意图攻城的场景,他一面指挥士兵将试图攻城的匈奴士兵击落下城墙下去,一面计算着这群匈奴士兵还能坚持多久。   匈奴人寒冬出动乃是习惯,因为他们那里冬季粮食缺少,自然觊觎大燕百姓的富足。   不过这同样表示他们的粮草恐怕支持不到他们开春了,毕竟匈奴人一顿便要吃掉寻常大燕人三顿的食粮,这又冰天雪地的,哪来的粮食作为补给,想吃饱,又想攻下北境,那自然是把主意打到与他们蛇鼠一窝的乌禅头上去了。   只是不知乌禅国王究竟答应了匈奴多少好处,竟能让他心大到引狼入室,也不怕自己被狼整个吞了。   而这会乌禅国内的确如萧纵所猜想的,匈奴人本就如虎狼一般,原先不缺粮食的时候,便贪乌禅的女人,这会缺粮食了,粮食女人全不放过。   可乌禅国王却不以为意。他得到了敐西王送来的珍宝和女人,这些足够弥补匈奴入境造成的损失,况且外头只是些贱民罢了,他们的生死与他何干,左右匈奴人也不会到他的皇宫里来找不自在,他要担心那么多干什么,美酒珍宝温柔乡才是他该享受的。   只是他晃着被美酒浸晕的大脑,难得神智清醒了一下,问底下人道:“那个女人,你们可看好了?”   “回国主的话,王后的宫殿外有士兵们牢牢守着,她是无论如何都逃不出去的。”   “哼,燕朝的公主,还不如集市里贩卖的奴隶,奴隶还能伺候我端茶倒水,供我取乐逗笑,她能做什么,将她娶做皇后,手都不让我碰!”   “我尊敬的国主,你可是我们乌禅如巨石般伟大的男人,你要什么女人得不到,她是您的王后,更不应该拒绝你的恩宠。”   “对,她可是我的王后,凭什么不让我碰她。你们让开,我要去找她。”   以往容襄公主不让乌禅国王碰,乌禅国王还忌惮容襄公主在大燕朝最受宠爱的身份,愿意乖乖低头做孙子。   吃不到就吃不到呗,他宫里头美人那么多,有的是人供他取乐。只是这得不到的往往就是最好的。   这两年来一块飘香的天鹅肉整天在你跟前晃,偏偏你闻得见,吃不着,这久而久之,便成了执念。   在同敐西王达成交易之后,生怕容襄公主向大燕透露风声,乌禅国王便派人将容襄公主居住的宫殿整个围了起来。   容襄公主随她和亲远嫁而来的队伍里不乏武艺高强的护卫,若是想拼,尚有一拼之力,但乌禅国王只是派人将宫殿围了起来,并未起动伤害容襄公主的心思,护卫若是拼死冲出去,混乱之下难免会误伤的容襄公主,于是一行人索性按兵不动,看看这乌禅国王到底想做什么。   如今乌禅放匈奴入境攻打大燕的消息已然传进容襄公主的耳朵。不过她听闻消息后并未有什么太大的波动,纵使她如今被围在宫殿里头,乌禅国王也不敢缺衣短食了她。   只是经了那么多事,如今的她却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六公主了,她这会心里有盘算,便让侍女替她细细地梳妆打扮起来。   她本就是个美人,两年的时间也足够她长成了,如今的她相比两年前愈发的明媚艳丽,否则也不会让身边美姬众多的乌禅国王越想越惦记。   就在侍女正准备将她的发丝用簪子绾起来时,外头传来兵刃交接的声音。   “外头怎么了?”   “回公主的话,是乌禅国主闯进来了。”容襄身边的侍女皆为她从大燕带来的陪嫁宫女,最是忠心不过。   听到是乌禅国王,容襄勾了勾唇角,同回话的那个侍女道:“英儿,你想回去吗?”   “远行两年,也该回了。”   “那便开门吧,我同国主有话要说。”   原先容襄的侍卫见乌禅国王不管不顾地闯进来,自然阻拦,但乌禅国王即是为了殿中美人而来,同样抱着志在必得的心,这一来二去,容襄的侍卫便与乌禅国的侍卫们交起手来。   这些年双方谁也看不惯谁,有这个机会,公仇私怨加一起,刀剑碰撞地直冒火星,把乌禅国王吓得酒其实已经醒了一半。   不过还没等他另一半酒醒,这场打斗便被容襄公主喝止,只见宫殿门打开,一身鎏金彩凤云袍的容襄公主走了出来,她的发髻还未来得及绾,发丝就那么散在两肩,神情淡淡的,可就是这般冷漠的模样,才格外有股不同于宫里其他美姬的诱惑力,这让乌禅国王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看了两年,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没吃到嘴里的缘故,每见她一次,心里想占有的欲望便强烈一分。   他胆子其实很小,会同意与敐西王合作,大开城门给与匈奴大军方便,一方面是贪图珍宝美姬,一方面也是为的容襄。   若她一直是高高在上的大燕公主,那他永远没有近她身的可能,可若大燕易主了,那她便不再是尊贵的大燕公主,她想继续这般骄傲的活下去,只能依靠他。 第88章 可信   以往他但凡想靠近容襄,都慑于容襄身边的侍卫,最后讪讪而回。可这一回,他直接挺足了身板,见容襄出现,气势愈发足了三分。   “本国主来看自己的王后,这群人竟敢阻拦,对本国主着实冒犯至极,照本国主看,他们都该死。但是若王后愿意替他们求情,本国主倒可以网开一面放过他们。”乌禅国主脸上带着得意的笑。   他就不信了,眼下的情况明显他占上风,这容襄要是还强撑着她大燕公主的尊荣不对他低头,那她就等着真眼瞧着这群侍卫去是吧,这样他正好可以没了顾忌对容襄下手。   若是容襄求饶向他保住这群侍卫,他也大可先行答应,之后再把这些侍卫除掉,到时容襄一样是他掌中之物,逃无可逃。   容襄听到乌禅国主这般话,只觉得他又愚蠢又好笑。   乌禅是他的地盘没错,可就他宫里侍卫的那些能耐,根本奈何她的侍卫不得。只是人在他乡,不怕个高的,就怕人多的,他宫里的侍卫虽然草包,但他若召集乌禅国的兵力来对付她的侍卫,以人数相压,那确确实实打不过。   只是她听说这乌禅举国的兵力只一小队人马被他调了来用来看守乌禅的宫殿大门,而几乎全部的乌禅兵马都有被他派往了北境战场,妄图混乱中摸鱼,分到点好处。   都到了就差直接把家里的门板拆下来送人的地步了,他为何还会觉得自己应该屈服于他?以前不会,现在更是不会。   只是她并不想她的侍卫浪费在乌禅国的王宫里头,所以让她暂时的拉下脸演个戏倒也不难。   “国主息怒,侍卫们也只是听我命令行事罢了,毕竟国主这些日子整日将我囚在这宫殿里头,我难免有些不安。”   看到一向视他如草芥的容襄第一次对他缓了语气,乌禅国主心想对付容襄,果然就该施硬的,这不一下就软和了吗。   “王后可不要多想,眼下乌禅国内到处都是匈奴人,他们的目标又是大燕,要知道你嫁来乌禅前可是大燕公主,我这不是怕会有匈奴人加害于你吗,派兵将你宫殿围起来,也是为了你好。”乌禅国王在说这话时,已然忘记,是谁大开乌禅国门,将匈奴士兵放进乌禅国的了。   “是啊,原是我误会了国主,倒是要向你陪个不是了。”容襄移步向乌禅国主走近,作势起了一个打算赔礼的架子。   乌禅国王这会正求美心切,哪会真让她给自己赔不是,自然是上前顺势扶起,好享受美人在怀才是。   可他没想到,他刚准备将容襄扶起,却不想容襄忽然从袖中抽出一柄弯刀来,趁他低头无防备之际,直接将刀刃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只是我一向就是这么个性子,哪怕错了我也不愿意认,所以国主,只能委屈你,继续承了我的怨气了。”说着,容襄手上一使力,刀锋划破了乌禅国主的脖子,疼得他直抽气。   偏偏他这会已经被吓破了胆,哪怕疼得他只想打滚,可依旧不敢轻易动弹。只能哆嗦地看着容襄,生怕她再一用力,他的小命可真的要没了。   乌禅的侍卫们见自家国主被劫持,本想上前营救,可容襄的侍卫可不是吃素的,见容襄得手,便迅速围城好几圈,护在容襄四周,不让乌禅侍卫有半步靠近。   “若你们不想你们国主死的话,就识相地给本公主让开。”   只是乌禅的侍卫们到底不敢真的就这般放容襄公主离开,又不敢不顾忌国主的性命,只能选择一步不退地坚守在原地。   容襄使劲踢了乌禅国主一脚,出声嘲讽道:“看来你的侍卫们并不把你的性命放在心上,你说说,你这个国主当得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死了算了。”   乌禅国主是真怕容襄对他下手,毕竟她身边还有大燕的侍卫,把他杀了,她未必不能在侍卫的保护下回到大燕。只要她回到大燕国境,那乌禅国内便再无人可奈何得了她了。   想他堂堂乌禅国主,岂能这般死在一个女人的手中,于是赶紧朝乌禅侍卫命令道:“赶紧给本国主退下,听到没有,退下!”   这国主都下了命令,他们自然得听从命令。纷纷往两侧走,给容襄一行人让开了道。   挟着乌禅国的天子,容襄一步步往宫外走去。所经之处,皆无人敢拦。皇城外,早有人替容襄准备好了马车,见容襄协着乌禅国主出来,早已等候多时的马车便从转角处拐了出来,停在了容襄跟前。   容襄这会早就松了刀子,把乌禅国主丢给了她的侍卫。这男人一身的臭味,熏得她浑身难受,若不是情势所逼,她绝不想触碰他一下。   此番已经顺利出了乌禅皇宫,只消让人看着乌禅国王做以人质便是。   乌禅国不大,从皇宫到北境只需连赶三天三夜的马车便能行到。但他们一路得躲避匈奴的士兵还有乌禅的追兵,只能绕着大路走,且一行人实在招眼,容襄半路便弃了马车,换装转骑马而行,而她的婢女便装作是她,坐上马车引走追兵。   ……   夜已深,天上的冷月照在城墙上原本应该显得格外清冷,但城墙上的火把照着兵器的冷光,让月色显得格外森凝。   夜色容易让人放松警惕,也是最要防备敌人突然袭击的时候。萧纵跟着叶老将军正在巡视城楼,只见一士兵忽然待着一支箭簇和一封残破的信上前禀报道:“叶将军,萧副将,方才城门上忽然射来一支箭簇,本以为是敌军偷袭,待末将细看,上头竟绑着一封信,末将看完后觉得还是由两位看完信,再行定夺才好。”   “什么信?”叶老将军接过士兵手中的信,照着火把的光束,看了起来。信上内容不多,几句话便将大概全部描述在里面,只是看完后,叶将军皱起了眉,他在想这封信的可信程度到底有几何。   萧纵见况,从叶老将军手里接过信,看完也是一副犹豫不下的表情,“将军可觉此事能信几分?” 第89章 评价   信上直接表明了身份,说自己是容襄公主。这会手上正劫持了乌禅国王作为人质,让他们想方设法让她进城门去。   容襄公主,就是那个和亲乌禅的大燕六公主?她手上还劫持了乌禅国王?   萧纵是见过容襄的,那时他与陈定方同是龙城军侍卫,时常一同轮值。那时容襄她最喜欢跟在陈定方身后,哪怕碍于宫规,她也会假装沿途欣赏风景,为的就是借机能看一眼陈定方。   但是要说这位六公主的性子,那绝对是骄纵至极,偏偏又古灵精怪,一张巧嘴最能讨得陛下与皇后的欢心,过得甚至要比嫡公主还要尊贵。   不过萧纵因为陈定方的原因,倒是没怎么见识这位六公主的骄纵,毕竟她在陈定方面前永远是温声细语,乖巧小心的,他作为陈定方的哥们儿,六公主怎样都得不看僧面看佛面,给他些面子。   但他却听过宫里头太监宫女们的抱怨,这位公主多难伺候讨好诸如此类的话题。   所以在萧纵心里头,容襄公主绝对是个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菟丝花,乌禅敢背叛盟约,放匈奴人过境,她这么个作为和亲礼物送到乌禅国的娇娇公主,不躲在乌禅国宫殿里头哭鼻子就不错了。   她还能劫持了乌禅国王,还一路把人从乌禅劫持到了北境?这要是诱骗他们开城门的手段,也未免太不经脑子了些。   萧纵下意识觉得这就是个诈,是乌禅国用来哄骗他们开城门引匈奴人入城的手段而已。可转念一想,若这封信真的是容襄公主派人射到城楼之上,而她此刻手上也确确实实劫持着乌禅国王呢?   他因为一时偏见而就行直接的判断,若这事是的确是骗局也就罢了,要是是真的呢,这会导致什么样的后果他根本不敢去想。   “将军,此事重大,轻易马虎不得,末将愿出城前去查明此事真伪。”萧纵请命道。在场人里,只有他近距离见过容襄公主,因此也只有他才能查明此事的真伪。   叶将军却不赞成萧纵的提议,“可如今匈奴驻兵城下,出城危机四伏,你身为北境副守将,绝不可轻易涉险。”   “可若来人真的是容襄公主,且她果真劫持了乌禅国王,那对此战甚是有利。毕竟战场凶险,能少一员将士的死亡,都是好的啊。况且我一人前往,轻装简行,前头纵有埋伏等着,也容易逃脱。”   叶将军到底被萧纵的话说动了,萧纵说的没错,若来人真的是大燕的容襄公主,且对方果真劫持了乌禅国主,那此事其中的关系利害可就大了。   叶老将军不能眼看着扭转战局的机会就那么被他从手里头丢了。   “那此事便交由你,但我不能让你一人前去孤身犯险,届时我会派军中身手灵活轻巧些的将士组成一小支队伍随你前往,但是切记,万事小心。”   “遵命。”萧纵得了叶将军应允,当夜便组建了一支小队,趁着夜色从城墙边缘悄悄爬了下去。   对方射来的信里头写明了他们所在的位置,正是在离边关城墙约莫要行三个时辰的一处野山林里头。一队人从夜里出发,行路到天刚微亮才到达信里所说的那处野山林子里。   此地原本人迹罕至,老树茂密,多有凶兽出没,更何况如今正值寒冬,正是缺少食物的时候,此时的野兽最是凶猛,所以哪怕是经验丰富的猎户,都不轻易涉足。   而匈奴人在边关附近驻扎屯兵,本就缺少粮食的他们岂会放过附近一丝一毫能进肚子的东西。这满林子的野兽也许猎户会怕,毕竟他单打独斗。可匈奴本就是比野兽还要凶蛮的人,平素不乏干猎狼屠豹的事情,况且又仗着军队人多,能不将此地的野兽给屠绝户,都算是仁慈的了。   因此原本少有人敢前往的野山林,这会倒是容襄一行人不错的藏身之处。   只是她留了个心眼,并未把藏身之处准确的告知对方。这野树林植被茂密,如果那封信落入到歹人的手里,她也好仗着这树林复杂的地形和地貌有逃脱之机。   林子外头有她的侍卫牢牢注意着,一道察觉有人靠近,便会向她传来消息。而这会她得到的消息便是,来人不多,目测不超过十个,从外貌看是汉人,但从身形上能看出皆为练家子的人。   “让他继续关注这一行人,确保他们的来路后再接触也不迟。”   只是容襄刚下达了命令,前头侍卫便传来了消息,来人是萧纵。   容襄公主身边的侍卫多数都是昔日大燕皇宫的龙城军护卫们。且既要随公主远嫁和亲,那自然多为平民家庭出生。萧纵昔日在龙城军里任职时,便爱与这些平民出身的侍卫们打成一片,因为他觉得他们这种才叫龙城军,其他那些靠着家族混进来的二世祖们,叫他们软脚虾都不为过。   他们也对这个明明出身勋贵之家,却毫无纨绔之气的统领很是信服。这会见来人是萧纵,自然一下便认了出来。   “萧纵,是他。”容襄念了念这个名字。   容襄对萧纵的印象着实不深,就记得她是陈定方的兄弟,两人素常混在一起,用自己两年前的评价,就是忒没眼力见的一个人。而且他还是陈定方奉命所娶的那个妻子的亲哥哥。   一时间,容襄倒有些说不出来的复杂。不过这会也不是纠结于过去的时候了,虽说来人是萧纵,但总归知根知底,信得过。这也算是大幸了。   看了眼被绑的结结实实的乌禅国王,容襄吩咐侍卫将他带上,往野树林外头有去。   要说萧纵两年后再见容襄公主是怎么样的反应,那估计就是这女人变化可真大。   这会容襄一身男装,这几日的赶路让她难免一身狼狈。而萧纵见为首之人竟是一个瘦弱小哥,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这人是容襄公主。   还视线不住往四周看,看看公主是否就在这附近。 第90章 留下   “萧将军,别来无恙啊。”   容襄的声音让萧纵认识到眼前这个看着瘦弱的小伙,便是容襄。细细将容襄从上到下注视了一遍,萧纵终于从熟悉的轮廓中将她与记忆中那个骄纵的小公主对上了号。“末将参加公主殿下。”   “没想到来的人会是萧将军你,不过这样也好,总归知根知底,也让人能放心一些。”   萧纵听着这话,总觉着这容襄公主倒是不怎么情愿看到他似的,不过就他这疙瘩脑袋,也不会多想,直直回复道:“这北境见过公主的人一直手都能数出来,公主来的信在没证实前谁也不能保证到底是不是真的,刚好我在宫里见过公主几面,自然得是由我来,才能确认公主您的真实身份了。别说,还好是我来了,就是我来,方才都险些都没认出公主你来,要是换了别人,估计压根认不出来。”   “萧将军既然认出了本宫,那便是确认那封信确实无误了。哝,这人便是乌禅国主,倒是得麻烦萧将军的人帮着搭把手了。”   萧纵顺着容襄手指着的方向看到被绑成粽子的乌禅国主。乌禅国王这一路上许是被折腾地不轻,这会满身凝固到发黑的血迹,脸上身上全是被划出的血痕,但最严重的却是他脖子上明显被利刃割伤的那道伤口。   萧纵估摸着容襄公主有故意折磨乌禅国王的念头,看到他脖子上那道显然没经过怎么处理的伤口,已经隐隐有溃烂的迹象,他心想这要真把人耗死在路上,那问题可就大了。   萧纵随后喊人从容襄的侍卫手里接过奄奄一息的乌禅国王,这些人行军打仗都是好手,处理些简单的伤口倒也不会有多难。   简单地将乌禅国主身上的伤口包扎了一下后,萧纵开始考虑如何把人运回到城门里头。   打开城门大咧咧进去那铁定是不成了,城门底下到处都是安营扎寨的匈奴士兵,这开城门而入,自然是不行的。   且他们能下城墙是仗着人少,身子轻,可眼下一大群人,虽不乏武艺高强的侍卫,但多的是毫无武学根基的侍女,还加之有一个半死不活的乌禅国主,怎么看都不可能再从城墙上爬回去。   真要这么做了,就等着被匈奴的箭射成筛子吧。   萧纵等人来之前便考虑过这个问题,“为今之计,便只有等到每月新月的时候,夜无光亮笼罩的情况下,分拨冒险登城墙了。但一次人数不宜过多,所以余下的人,要再登城墙,只能等下个月的新月时分。”   萧纵的话,让人心开始有些浮动起来。   无法一次性全登上城墙,所以只能一次次等新月时分?   这话说的容易,可如今北境边关底下匈奴士兵遍布,这几天都过得战战兢兢,生怕被路经的匈奴士兵所发现,本以为等到北境来人,他们就能安全了,可眼下又告知他们并不能如愿直接回到大燕境内,这要让他们如何挨过一月又一月的煎熬。   容襄来的路上便有了没那么轻易的准备,此刻倒是像在说早已准备好的说辞一般,极为镇定道:“将军便先带着乌禅国主回北境内吧,有他在,便能快些解决了这场战事,说不准我们根本用不到等一个月便能走城门回大燕去。”   容襄此时已经做好拿命相赌的准备,她知道,光凭她大燕六公主的身份,萧纵未必会冒险出关。他肯来冒这次险,乌禅国王才是关键。   她若让他们先行带走了乌禅国王,难保他们不会背弃承诺,任她们在边关外自生自灭了。可她也知道,先不说萧纵第一选择一定是乌禅国主,就是她用尽手段让萧纵带着他们所有人走,也一样要送命。   其实她也可以让萧纵额外加个她,但余下的人可都是对她忠心耿耿,出生入死的,她焉能抛下他们独自逃生。   于是她索性化被动为主动,首先提出让萧纵先带着乌禅国王入关进城。   萧纵本以为照着这位骄纵公主的性子,应当是最先一个要求他们把她头个带入城里头的,却没想到是自己小人之心了。可见偏见要不得。   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他也总不能老用以前的眼光看待容襄才是。只是乌禅国王他是必要首先带进城里的,一丝一毫都马虎不得,眼下也只有尽量做到让容襄公主等人在这段期间内安全藏身了。“公主高义,末将敬佩。但此地离匈奴大军驻扎之地过于接近,长久此处未免不安。”   “那将军说说,哪里可容我等暂时安身?”如今容襄所想的,便是如何顺利过度这接下去的几个月。   萧纵忽然觉得将人就这么丢下,实在是不怎么地道,人一路从乌禅国闯出来,归心似箭,偏偏家门就在眼前,却又归不得。到底是动了恻隐之心,“末将会留下领公主等人寻到可安全容身之所。”   容襄没想到萧纵居然会留下来。他是北境副守将,身份可要比她这个除了喊喊好听点其实一无是处的公主好太多,有他在,总算多了重保障,不怕北境无人来接应不说,应对边关城郊附近的情况,也总是萧纵在行些。   “如此,那便劳烦将军了。”   最后,乌禅国王由随同萧纵一同下城墙的队伍带着,趁着夜黑风高,顺利回到了城里。而萧纵则带着容襄一行人在边关附近的野林里等着边关城里的消息传来。   而那头乌禅国丢了国主,早已是乱成了一团。   乌禅国政权一向不太稳当,毕竟早年还出过丞相意图篡位一事,且乌禅国王不思教训,之后依旧沉迷享乐,我行我素,他这一不在,沉疴许久的乌禅国自然一下爆发。   因为他沉迷珠宝美姬而不顾百姓死活放匈奴人入境,导致国内民不聊生,眼下朝堂一团乱,又没了乌禅大军的镇压,乌禅子民自然得为自己着想,将这些欺负他们的匈奴人全部杀回老家的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  安利一下小伙伴超好看的文文《重生后夫君有了读心术》   卫央被县令之子陷害,惨死他乡。成为孤魂野鬼后却看见有人跋涉千里万里,只为见她最后一面。   断了一双腿的七王爷郁良抱着她跌跌撞撞,为她鸣冤击鼓,为她杀害朝廷命官,为她刻碑立坟,碑上四字“吾妻卫央”。   可卫央记得,她们只在新婚之夜见了一面。   重活一世,卫央绝对不会再让郁良在新婚之夜出征,前一世欠了她的,她要一一讨回来。   我们终其一生,便是要成为更好的自己,做我想做,无愧于心。   我有一个秘密:从十四岁到二十岁,觊觎一个小姑娘六年,但她从不知情。 第91章 转机   容襄没想到,萧纵竟又将她带回到了乌禅国内。   在萧纵提出要回乌禅时,容襄不是没怀疑过,萧纵想害她,可萧纵却一脸坦然道:“这也是我原先的计划之一,若公主不愿信我,大可自行离开,照着我所指的方位,隐匿上十天半个月倒也不是问题。”   “所以萧将军先前承诺的护我周全,便也是你的计划之一吗?”容襄心想,以前倒是不曾知道,这看着憨直的萧纵,使起心机来倒是很有一套,这一不留神,到还真容易被他忽悠了过去。   “正是。”萧纵的计划里,护容襄周全与前往乌禅并无任何冲突的地方,所以他觉得他的回答并无任何的不妥。   熟不知越是这般一脸理所当然,不见任何愧疚的回答,越是让人上火吐血却又无可奈何。容襄分析了眼下的形势,最后咬了咬牙,“我可以随你去乌禅,但我的人你得负责护好他们。”   “公主,属下等也可一力护好你,又何必再重入乌禅。”没有人比他们更知道容襄对乌禅的厌恶,如今好不容易从乌禅抽身,又何必再踏足其中。   容襄如果可以,今生今世都不想再踏足乌禅半步,可她也有她大燕六公主的骄傲。要她灰头土脸的回去,她做不到。萧纵此番去乌禅,定是为解决匈奴攻城一事,她若从旁协助他达成此事,以后还有谁敢说她是可怜的货物。   “走吧,萧将军,对乌禅我怎么说都要比你熟悉些,需要我帮忙之处,尽可说来。”   容襄态度转变的太快也太爽快,让本以为还要在此事上多做纠缠的萧纵有些意外,“如此,便有劳公主了。”   回乌禅的路上,并不顺遂,如今匈奴士兵四处都是,况且容襄的这一出,更是让通往乌禅的各处关哨上布满了乌禅的士兵。   原本容襄以为萧纵这会应该一筹莫展之际,萧纵却带着他们一路顺利地进了乌禅国内。   宁支度使来北境的这两年也不是白待的,除了要确保北境边关的牢固之外,对信誉不可保证的乌禅更是要严加防范。乌禅军队里面,有不少军官早已被宁支度使笼络收买,萧纵只要出示信物,便能让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放他们过去。   等入了乌禅国国境之后,萧纵将容襄一行人带到乌禅国的一处村庄里头,这一处村庄是上一任守将尚未战死时,在乌禅国内设下的一大据点,只是还没来得及用上,便战死沙场,之后便被宁支度使接手。   将容襄等人带入村庄之后,萧纵便让他们穿上农户的衣服,扮作庄稼人。“此处虽说时不时会有匈奴士兵骚·扰,但他们最多抢走粮食,倒还没丧心病狂到想杀人,只要你们都扮作男人,他们便不会拿你们怎么样。”若是女人,会有什么结果,大家皆是心知肚明。   在安置好容襄一行人后,萧纵便开始同村长商议接下去该如何计划行事。原本萧纵没打算带上容襄,在他看来,将她安置好了,他便已经遵守了答应她要护好她的承诺,接下去他要做的事太危险,她就没必要再参与其中了。   但容襄却跟了上来,见她有意参与,萧纵倒没有拒绝,由着她在边上旁听。   “兵器早就备下了,一直有打磨,利着呢。如今乌禅的百姓受够了匈奴人的践踏,又恨他们的王不作为,只需有人煽动一下,便能瞬间燎原。”村长祖上皆为大燕国人,后来受命移居到乌禅国,作为内应。   容襄在一旁听萧纵与村长的对话,心里暗自心惊,没想到大燕对乌禅竟渗透至此,想来乌禅与匈奴狼狈为奸的事,早就被人知悉送到了北境守将府中。知悉却放任,想来是准备在将匈奴驱逐出境的同时,一并将乌禅给吞了呀。   容襄紧紧握住了拳头,心绪一时有些复杂。若自己没能从乌禅皇宫中杀出来,那她将会面临怎样的结局?是像可怜虫一样被接回大燕,还是在那之前先被乌禅国王泄愤杀死?   所以这人啊,就该自己把控住自己的命运才对。   “将军,来乌禅前我便同你说过,若有需要,我作为大燕公主,自然要替自己的国家尽上心力。将军应该知道,光靠我的侍卫们,我未必能从把守森严的乌禅皇宫逃出来。你们虽然掌控了乌禅国底下的百姓,但论掌握乌禅真正命脉的,还是那些贵族。凑巧,我来乌禅的这两年里,也没闲着,乌禅贵族世家的私密,倒是知道不少,想来对萧将军接下去要做的事情有用。”   若原先对容襄一路上的表现萧纵还能用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来说的话,此刻才真正不敢再对她有轻视之心。他告诉自己,此时的容襄已不再是两年前大燕皇宫的骄纵公主了。   匈奴的主力军队如今都越过乌禅国,挥师北境边关之下,一言概括,便是若是乌禅在这个时候将城门关上,与北境将士配合着从他们前后方突袭,那么匈奴的大军相当于瓮中的鳖,只待收网的那一刻了。   入籍乌禅国民怨已经被激怒到顶端,大燕在乌禅的各处暗线也都已经准备好,其实就算没有容襄劫持乌禅国王一事,萧纵也差不多到了来乌禅收网的时候了,只是凑巧撞一起,那便把事情一同办了而已。   之后的顺利便同原先预计那般,进展地十分顺利,乌禅百姓揭竿而起,而乌禅贵族在容襄的一力之下互相内斗尚且不及,哪还有时间镇压在他们看来根本不值一提的贱民们。   可就是因为如此,当起·义大军攻入皇宫,将他们这些执权的贵族纷纷绑起来丢在地上时,想镇压都没了那能力。   而北境内,叶将军收到萧纵传来的讯息,开始大开城门,与城门底下的匈奴士兵拼杀起来,因此在乌禅大乱的这段期间,匈奴士兵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乌禅头上,是以当乌禅城门大关,对匈奴大军满怀恨意的乌禅百姓杀来时,匈奴首领才猛然察觉,他们已经成了围笼里的困兽。   但纵使如此,匈奴人强悍如斯的体格,要一下攻破,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况且匈奴首领在惊觉自己被前后夹击后,便与敐西王通了书信,对方告诉他,只要再坚持撑上一个月,敐西大军便能攻破西境,哪会北境兵力支援西境尚且不及,形势自然会有所好转。 第92章 回答   而此刻西境边关的城墙上,听着探子送来的密报,敐西王明日便要发动总袭,北境匈奴大军那边的困局,让敐西王彻底坐不住了。   原本他想等北境出现兵乏马困之境后,再行出手。可若北境大军再不出几日便能将匈奴大军统统斩获,那么大燕大部分兵马到时调转对准敐西时,他想要再有如今的优势那便不可能了。   为今之计,便只有当手中还尚有优势时,立下行动。   而陈定方等这个时机,一样等很久了。敐西王迟迟拖着不行动,他便一日无法回京去。   原先与曼只约定好,孩子出生的时候,他一定会陪在她的身边,可终究还是食言了。   也不知孩子长得像谁,像曼只多点还是像他多点,他虽然希望像母亲多点,不过男孩子,长得太秀气也不好,还是像他吧。之后他们可以再生一个女儿,像她的母亲,那才好看。   稍稍抽了些思绪给家人,陈定方又拿出另一封密件。   是肃亭传来的消息,敐西王为了替自己这个所谓的干儿子立威,早些时候便让他领兵来进攻过西境几次,但都被陈定方一一挡了回去,双方皆没讨的好,但也没吃什么亏。   但这对于林瑞辰来说却是不够的,他如今名义上认了敐西王为父,如但名字并未有过改动,张扬地宣告天下,他叫林瑞辰,想来京都陛下那边也早已知道他是谁了。   倒是没想到一贯张扬的林贵妃和油滑无比的林尚书,竟愿意为了林瑞辰,连一家子性命都不要了,联合演了一出戏,只为能把他平安送回敐西去,倒是有情有义极了。   而这一次总攻,敐西王让他率兵做先锋,想来是有了充足的把握觉得敐西大军能够在第一轮攻城里讨得好。   既然他们有充足的把握能在明日攻城里讨的好,陈定方倒也愿意做个好心人,帮敐西王扶持他儿子一把。   西境不似北境,仗着地形险峻,只需把守好关要通道,便能将外敌挡在门外。   西境风沙多,再是险峻的山脉也会被成日不断的风沙所磨平,所以这里没有关隘,城关只是用来划分地界的象征而已。真正想要抵御敐西大军,只能靠兵刃相交,一分胜负。   但没有城关不代表没有要地,西境平沙郡便是其中要地,平沙镇连通三城,而三城里,堇达城直通京都,敐西王既然委派林瑞辰挂帅作为先锋,意图便是先夺取平沙镇,后一步占据堇达城,之后挥师京都,直指皇权。   这些日子来,陈定方便是一直牢牢死守着平沙镇,从未让平沙镇在他手里头丢过,而敐西王对平沙镇一直心不死,多次率兵攻打,只是前段时间像是忽然转性一般,不再死死纠缠在平沙镇上,让人以为他许是因为多次攻打打不下来,索性打算放弃平沙镇而转攻其他城池了。   而陈定方也十分配合地应和敐西王这一假象,果真减少驻守在平沙镇的大部分兵力,转而在其他城镇与敐西王打起了对垒。   只是陈定方看完密件上所写敐西大兵的布局计划,却觉得,肃亭要不是提供了虚假的情报,要么就是被她父王所怀疑了。   密件里面的内容真假参半,乍一看的确看不出真假,要是根据以往肃亭送来的密件一样做出反应,平沙镇铁定失守无疑。   只是既然知道密件真假参半,可又无法准确得知到底哪些是真,哪些是假,所以陈定方索性打算将计就计,照着原定计划来,让敐西王先尝些甜头再行打算。   毕竟夺了平沙镇也无用,这只是第一步,堇达城才是真正要地。   西境北境两境战报每日都会有人快马加鞭送到京都来,北境战局已见起色,但西境战局依旧不定。   这些日子宁婉倒是来找萧曼只说过好些话,她如今总算是明白当初宁支度使的苦心,骗着宁夫人把她带回京都,而他却独留在北境承担起兵戈战马的危险,自己那时却还心存埋怨。   好在北境战局开始明朗起来,但是她此时看着萧曼,只觉得心疼,北境战局明朗,萧纵表哥立下奇功,不日应当就能凯旋而归,但西境她的夫君还在前线作战,心并不能完完全全放下来,受的是别人双倍的煎熬。   况且她还听说此番北境对抗匈奴的战局里,那位容襄公主发挥了很大的作用,她的事迹早已被传回了京都,就她如何在乌禅皇宫内挟持乌禅王逃出的这事,说书人都能讲上个一礼拜,期间她又是如何激发乌禅贵族的矛盾,让萧纵能迅速集结乌禅百姓,推翻乌禅王权的事又能说上一礼拜。   人们在惊叹这位公主不凡举动的同时,再次把两年前的那桩亲事提了起来。   “这要去北境的不是萧将军,而是陈将军,那才叫有趣呢。容襄公主大义灭亲,如今正是孑然一身,若去的是陈将军,那可不得旧情复燃啊。”京都的百姓都不曾经历过战事的惨烈,因为不曾经历,才会在兴余之际,讲上些有的没的来。   “可是去的不是陈将军,先不说陈将军与他夫人伉俪情深,他夫人前段时间还刚生了大胖儿子,就说都有了那般美貌的夫人,是我我柴准潮了,想旧情复燃,火再是旺,那也只能生一堆黑烟,要燃是燃不起来的。”   “你又不是陈将军,你怎么知道他到底潮没潮啊。听说容襄公主也是个大美人儿,这在前头打仗,身边又没个女人的……”   这些话,哪怕没人特意在萧曼只跟前提起,可总归会传到她耳朵里。   是以当宁婉在提到萧纵时,原本还说的还好的,可又忽然将原本想说的话戛然而止时,她看了看宁婉的表情就知道被她咽下去的那句话是什么了。   “不用顾及着我,尽管说就是了,其实这些日子传到我耳朵里的这些话还真不少。”   “虽说百姓做的都是假设,你夫君如今可还一心扑在西境的战事上,没那功夫也没心思旧情复燃,可你想过没有,仗是肯定会打完的,他们战场上遇不到,回京了总会遇上。若是容襄对你夫君心思不灭,照着她在北境立下的功劳还有陛下皇后对她的愧疚,她若真提出要与你抢夫君,陛下未必不会如她所愿,真到那时你当如何。”   萧曼只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若容襄真非君不嫁,本朝也不是没有平妻的人家,陛下未必不会因为愧疚而全了容襄的心愿。那时,她当如何呢?   若是她未出阁前,她的回答当是:请合离,归萧家。   但是她如今的回答却是:不可能。   “哪怕公主想嫁,陛下也得问问我夫君想不想娶,但我知道他不会的。”   旧情复燃也得有情,若原本就无情可言,又如何来的旧情复燃。   萧曼只最是了解陈定方的为人,也知道,若真有那一天,他纵然抗旨也不会辜负于她。   但是比起操心这些有的没的,她更替陈定方在战场担忧。   这些日子,她在人前看似镇定,但她很清楚,她心里有多害怕。敐西王这些年威名在外,哪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不过前些日子世宁候从皇宫出来后面上却是难得有轻松之色。   不过这战事上头的事须得保密,他不方便说太多,回家也只同大夫人交了一点底,只说:“你们尽管放宽心,也让儿媳妇那放心些,我估摸着也快喽。”   大夫人与世宁候多年夫妻,自然知道世宁候为人谨慎着呢,若没充足的把握,也不至于让世宁候这般肯定地说出快了的话来。   “所以与其担心容襄公主回来会做什么,我更想我夫君快些回来。”   之后两人倒不再多提有关战事的话题,宁婉开始逗起了孩子。孩子如今还没取名字,大家都大哥儿大哥儿的叫。宁婉每次来世宁伯爵府,最是喜欢逗大哥儿笑。   谁让孩子生得白嫩可爱,像一个糯米团子,还经常对着宁婉咯咯咯咯地笑,笑得宁婉心都要化了。觉得要不是实际干起来不可能,她都想把这孩子抱回去养几天玩玩了。   只是眼看着天色不早了,宁婉最后轻轻戳了戳孩子肉嘟嘟的脸颊,起身离开了。只是她刚准备出府离开,便迎面看到太子走了过来。   忽然想到上次酒楼那事,宁婉忙低下头,侧身走到一边,只望着太子事忙,别再想起多余的来。   太子此番前来,却是有要紧之事,因此匆匆走过,没怎么注意到宁婉。可他又往前走了十几步,忽是想起什么来似的,又停了脚步,往后看了一眼。   这会宁婉已经直起身,正往前走,准备出府,可刚走几步,便觉得背后似乎有人在看她,下意识往回望了一眼,却见是太子正瞧着她。   宁婉这会心里正纠结着呢,太子这是认没认出她来,可细想又觉得认没认出都一样,自个儿假装认不出不就行了,只要她咬死不认,左右太子也不会因为这事降罪于她,于是她扯了扯嘴角冲着身后的太子笑了笑,随后装作无事人一样抬步离开了。   太子原先便觉得宁婉眼熟,这会愈发觉得自己肯定在哪处见过宁婉。于是问过身边的人道:“方才过去的那位,是哪家的小姐?”   “应当是宁支度使家的小姐,她与大少夫人是表亲,时常过府来说话。” 第93章 不懂   得知宁婉的身份,太子这才想起原先在宫宴上,自己还曾见过宁婉一面,当时她在假山石丛里迷了路,还是自己带她出去的。   想想相距也有两年了,他记得曾听人说宁支度使前往北境赴任时,是带着家眷一起去的,如今北境正乱,这时回来倒也正常。   至于宁婉装作不认识的事,太子倒是替她圆了,毕竟两年多没见,自己刚瞧见她的时候也没认出她来,倒觉得宁婉不认识他也正常,因此并没有放在心上。   又走了两步,太子忽又问道:“宁家小姐的夫婿是何人?”他想着这会宁婉应当嫁人了,哪怕没嫁人,应当也定了亲事。北境一战后,宁支度使定然是要论功行赏的,以其战功,封爵未尝不可。   但他从未听人提起过宁大人的女婿是何人,以宁家先前的门楣,若宁婉要嫁人,对方家世倒也不会太低,为何自己不曾听过。   “回太子的话,宁家姑娘如今还尚未婚配。”   闻言太子倒是没说什么,只点了点头,在他看来,未来宁婉的婚事不会太难,尚无婚配也好,待北境战事一结束,宁家门槛估计是要被踏破的了。   而京中有适龄儿郎的家族,也的确早早就准备着,待北境战事一结束,宁大人顺利回京后,他们便让媒婆上门提亲去。   如今尚无行动,只是担忧战场刀剑无眼,这宁大人要是顺利回京,宁家未来自然是风光无限,可若是宁大人要是在北境战场没了呢,宁家又无人可支撑门楣,过早下手,到时要真遇到这情况,这是退亲还是不退亲啊。退亲被人戳脊梁骨,不退又堵着难受。   宁夫人这些日子倒是收了不少世家夫人的帖子,话里明里暗里都希望宁夫人多留心下自家儿郎,但瞧着她们把话说的好,实际不动的样子,宁夫人可是看得透透的。   还不是听闻北境形式大好,知道宁大人只要回来,封赏铁定是逃不掉的,这才赶紧地先口头定下,可又担心战场无眼,若只口头定下,到时推脱也没人能说什么,左右没信物没定礼的。   原本宁夫人好容易转换了下心情,准备寻思着替宁婉张罗亲事,这下再次提不起劲来。   诶,所以当初为何不早定下来,如今一想到这些人趋炎附势的嘴脸,宁夫人便不舒服。   有时宁夫人想想要不同萧夫人说说,将宁婉许配给萧纵得了。两表兄妹,婚事上都是一个样,真凑一起了,两头省心。   不过这么些年,一直没同萧夫人提,也是知道这两表兄妹是真的把彼此当亲兄妹看待,萧纵待宁婉,不比待萧曼只差,可也正是如此,宁夫人才知道,要把一直当妹妹的人转成当妻子看,别人也许行,萧纵铁定难。宁婉那也一样,到时别结冤家就算不错了。   是以当宁婉从世宁伯爵府回来,便看到宁夫人皱着眉头,一脸长吁短叹,能让宁夫人长吁短叹的,也只有她的亲事了,于是宁婉果断地选择了绕道,省得被逮住数落。   “婉儿,你过来。”宁夫人到底还是发现打算偷溜回去的宁婉。   “母亲。”宁婉自知躲不过,只好硬着头皮上前。左不过是一顿数落,被数落多了也就习惯了。   可谁知宁夫人今日难得不数落宁婉,倒是低低叹了口气,屏退下人后,问道:“婉儿,告诉母亲,你可有钟意之人。”   “啊?”宁婉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抬着头,不解地看着宁夫人。   “对着母亲,不必害羞,只说喜欢哪般的儿郎便是。”宁夫人想了想,是人都有私心,真要怪也没用,还不如挑宁婉喜欢的,起码她自个儿舒心。   宁婉却觉得这是宁夫人新的套路,套出她喜欢的,再按图索骥去找,这般下来,她便没了推脱婚事的借口。于是道:“女儿虽然平时不着调些,可也算循规守礼,哪会往寻常男子身上瞧啊,所以我也说不上来。”   宁夫人听完,也觉得自己急了些,哪有这般问未出阁的女儿问题的。   宁婉本以为自己还要被宁夫人逮着数落会,可谁知宁夫人摆摆手直接让她离开了。   “母亲今日去了何处,为何与往常大不一样?”   “此事奴婢也不知。”   “算了算了,难得母亲放过我一回,我就不急着上去挨训了。”   只是没几日之后,西境平沙镇的失守让京都开始人心惶惶起来。   平沙镇于西境之重于京都之重,哪怕再不知朝堂事的妇孺,只需要稍一解释,便也能知其一二来。   平沙镇直通三城,三城里唯堇达城最为至关紧要。这就好比想要打开一个宝箱,一共有两重锁,夺了平沙镇,相当于已经将最外一重锁给开了,只要再开一处,也就是堇达城,那么京都就像是宝箱里头的宝藏,只需花个开箱的劲,便能打开取得。   好在在平沙镇失守后,陈定方迅速集结西境各部兵马,严防死守堇达城,而敐西王也收了其他战线的兵马,开始专攻堇达城这一处。   这敐西王要真攻破了堇达城,那不肖几日便能打到皇城底下了吗。他要进城会不会大肆屠杀,皇宫里的陛下该怎么办,都是众人所担忧的。   只是陈定方没能让别人忧心多日,他死守在堇达城的兵马众多是没错,可数量却并没有达到西境总兵马的一半。   毕竟堇达城还有城墙可用于防守,敐西王兵力再多,也没法一日之内迅速破城。多余的兵马,便被陈定方早早地分散在平沙镇直通的另外两座城里面。   在敐西王专攻堇达城之际,西境其余兵马悄悄从其他两城绕路而出,将敐西大军的后路直接堵死。   而敐西王到底对肃亭郡主起了疑心,此番攻打堇达城,他并没有让肃亭郡主一同前往,而是派她带着一支兵马驻守后方。   肃亭起先不知陈定方的计划,在查探到敐西大军后方左右都有队伍前往包抄后,才察觉到陈定方的意图。原本她自然要前往阻拦,替敐西大军争取撤退的时间,但这一次,她选择按兵不动。 第94章 抉择   敐西王没想到,自己到底还是小看了陈定方,当三面的城墙上架满□□,底下敐西的军队犹如正中央的箭靶,如何也逃脱不得。   “给本王突围。”敐西王眼见形势不妙,只得放弃攻打堇达城,转而往后突围。   可陈定方既然特意抛出平沙镇来作为诱饵,又岂会这般容易被敐西王逃脱。西境兵马自然不及敐西全部的兵力,但敐西王若要轻易逃脱,那也没那么容易。   眼看着自己的士兵被漫天的剑雨所射中,敐西王狼狈地在部下的掩护下东躲西藏。仓促间,他想到原本作为先锋,比他更加深入平沙镇腹地的林瑞辰来。   “大公子呢,他此刻身在何处?”   如今这局面,谁都自顾不暇呢,一路掩护敐西王躲开剑雨,已是这些老将们的一片忠心,可林瑞辰虽说的敐西王的儿子,可谁也没同他有过深的交情,他一来便握军中大权,已被人所不服,这会又怎么会注意到林瑞辰的生死安危。“这,属下等不知。”   “传本王命令,速速保护大公子的安危,他可是本王的儿子,绝不可以有事!”   此时林瑞辰虽没有生命安危,但此刻却身负重伤,倒在马下,他的马受了惊,一路颠簸,最后将他甩落马背之下,而他的腿也是被马蹄践踏地断了骨。此时伤腿的骨折加上五脏六腑错位般的疼痛加在一起,让他惨白着脸色,视线模糊了一片。   他身边的侍从也早已在兵荒马乱之下与他分散,眼下无人可帮得了他。   西境的大军在射下剑雨解决了一大批敐西兵马之后,开始打开城门而出,正式围剿敐西的叛军。   倒地不起的林瑞辰自然很快被西境士兵所发现。   谁让林瑞辰忽然以敐西王义子名义冒了出来,早在他破平沙镇时,便被西境的士兵记住了他的脸,何况他身上的盔甲一看就不是普通士兵的规制,哪怕这会他再是狼狈,也一下被人认了出来。   “没捉到老的,小的倒也凑合。也不知能立下几等功。”林瑞辰就这般被西境士兵五花大绑,绑回了堇达城内。   陈定方听说底下将士们将林瑞辰给活捉了回来,自然得亲自过去查看一番。   他并不曾见过林瑞辰,这会前往多少也带着几分打量之心。   能让敐西王这般宝贝的儿子,到底有什么独特之处。   陈定方到时,林瑞辰的伤并未受到什么处理,他的脸色依旧惨白,不过好歹没刚坠马时那般疼痛了,让他的神智清明了不少。   他听到把他带回来的将士喊一个与他年岁相仿的年轻人叫陈将军,稍一猜测,便知此人当是陈定方了。   他原先便常听闻陈定方的传闻,不过听归听,大多都没放在心里。   而等到他回了敐西,却也时常从敐西王口中听到这个被敐西王称为天纵英才的年轻将领。   “原先我还当我那皇兄失了神智,居然敢派这般年轻的将领来驻守西境。却没想到,到底是我浅薄了些,若没点能耐,我那一向谨慎的皇兄如何敢派他来挡我。”   得知原本敐西大军形势一片大好,可越到后来,越是猛烈的攻势皆能被陈定方一一化解,将敐西大军的势头生生压下之后,林瑞辰再也生不出轻慢之心来。   只是林瑞辰并无自己不如人的想法,在执领敐西部分兵马后,愈发有将这位西境的年轻将领挑于马下,然后一路率军直指京都,将那狗皇帝从皇位上拽下来的冲动。   却没想到,自己到底还是中了计,此刻沦为阶下囚,他只遗憾辜负林家一族人舍身替他换取的机会。   陈定方看着林瑞辰不甘的眼神,觉得林瑞辰不愧是敐西王的血脉,长相上倒的确与大燕皇族有共通之处。想到还在负隅抵抗的敐西王,陈定方下令把人带上城楼。   “听说你是敐西王爷最疼爱的一个儿子,若是敐西王爷得知你已被虏,应当是会来救你的吧。”   陈定方倒没有故意折磨林瑞辰的心,还是让军医替林瑞辰的伤口做了处理,这会林瑞辰被人抬在担架上头,往城楼走去,得知陈定方目的之后,极为不屑道:“我本以为你当是个君子,你我虽是敌人,我也应当敬重你的人品,却没想到你为了引出我父王,也会行这般下三滥的手段。”   “下三滥?大公子那么看我,我也不好说什么,但我并非君子,也从不标榜自己是君子,我所作所为,只是想早早结束这场战乱罢了。”陈定方发现林瑞辰在京都把自己伪装久了,倒还真把自己当成谦谦君子看待了。他听了这些话倒也不气,毕竟他心里头,只有赶紧的结束战局回京才是要紧事,京里头他的家人还在等着他,他刚出生的孩子,都还没抱过呢。   平沙镇不大,敐西王的部下护着敐西王全力只攻一角,到底被他们撕开一道口子来,眼看着就要脱困,谁知他们身后城楼上忽然穿来鼓声,紧接着,他们看到林瑞辰被绑在了城楼上,他伤口被军医绑了绷带,这会愈发显得他受伤严重,奄奄一息。   “辰儿!”敐西王自然注意到了林瑞辰,当即停下了马,调转了那头。   敐西王身边将士见此,忙稳住了他,“他们这摆明了是拿大公子当诱饵,想要阻止王爷逃脱,王爷,眼下千万要以大局为重啊。”在敐西王手下的将士们看来,敐西王子嗣众多,死了一个虽然心痛,可比起敐西王的命来,便不算什么了。   “王爷,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有你突围了,才能率领我们再次杀回来,那时大公子也可救啊。”   “那时?到那时我儿子已经死了,我还救什么救!”他已经丢过辰儿一次了,本想弥补回来,可上天却又再一次给了他同样的选择。   “容末将说句大不敬的话,就算王爷执意要去相救,可眼下形势,王爷上前只是白白送命罢了。”   望着城墙上奄奄一息的林瑞辰,敐西王握紧了手中的长刀,终是狠了狠心,重新调转了马头,准备突围离开。 第95章 班师   “看来敐西王是打算放弃你了,这传闻中颇得敐西王宠爱的儿子,在他心中的分量也不过如此。”   “你以为我能在他那里有几斤分量,他真正在意的只有权位。”林瑞辰眼中不见悲喜,他对自己这个血缘上的父亲并无多深的感情,在他心里,对林尚书都比对敐西王要来得感情深厚。   “那可惜了,本以为能活捉敐西王的,眼下看来,只能……”陈定方看着敐西王策马离开的背影,看着城墙边驾起的□□,挥手命人放下。   “不要!”纵然林瑞辰对敐西王感情再是不深,可当他眼看着自己的父亲面临生死危机的时候,终是忍不住喊了出来。   数十支强劲的□□直指敐西王后背,与弓箭不同,□□穿透力极强,纵然再坚硬的铠甲,都难以抵挡。   敐西王身边忠心耿耿的护卫的确很多,可眼下各自忙着逃命,护在敐西王身边的一时也没察觉到城墙之上驾起的□□。   当他们察觉到劲风从他们耳旁呼擦而过,反应已是不及,□□直指敐西王,瞬间他的后背便被数支劲弩所穿透。   只见敐西王从马上坠落下来,身后不及停住的马匹就这般踩在了他的身上,之后黄沙一片,再是看不清物。   原本雄心勃勃直指皇权的敐西王便这般跌落马下,西境之战也因敐西王的战死而就此拉上帷幕。   敐西无主,敐西士兵在肃亭郡主带头下向大燕投诚告降,庆帝大悦,保留敐西王一干子女依旧享受该有的享邑与封号。   肃亭郡主继承其父之王位,成为大燕开国以来第一位女王爷,世人提到她时,多用她为郡主的封号,皆称其为肃亭王。   关于西境之战期间,肃亭郡主与陈定方的合作并无人知晓,他人只知这是庆帝为了彰显其大度,并且羞辱敐西王的手段。   你都起兵谋反,我都未将你的子孙杀绝,谁敢说我不大度,可你的王位我却没交给你任何一个儿子,而是交给了你的女儿,为的就是慢慢将敐西王这一封号淡化,直至最后彻底不见。   解决了战后西境一干问题之后,陈定方压着林瑞辰凯旋回京。   而在北境,战局也已经接近尾声。   这一场仗,匈奴大部分兵马折损在北境边关之下,匈奴首领只得仓皇逃出,原本万数兵马,最后之余几千残兵。   使得未来近乎百年,北境都不再受到匈奴人的骚·扰。   西北两场战役几乎同时拉下帷幕,且都以绝对的优势横扫对手的千军万马,这也成了大燕国史上,最完美的两场胜仗。   庆帝的知人善用以及在庆帝在位期间的将星频出,被史官记录在了史册之中,经过后人的润笔和着色,被以传记的形式流传在后世百姓心中。   而如今,西北两境接连的两场胜仗的消息也迅速传到了京中。   “真是天佑我大燕。”   “是啊,天降将才,可不是上天都在庇佑大燕,庇佑我大燕的真龙。”   “陛下当是无上明君,才可得上天庇佑。像那敐西王,不过空有野心,却无真龙之体,之所以会战败,那实属必然。”   “不过你们可听说了吗,陈将军此番所虏的敐西败将,据说是林尚书的二公子。”   “林尚书,就是那个家中曾出过美人贵妃,结果野心不足,妄想逼宫,结果逼宫失败,全家流放的林尚书?”   “可不就是他。”   “那他的二公子,应当在流放之地充作苦役才对,又怎会跑去敐西,还以敌方败将的身份被陈将军虏了回来?”   “这话可就有的说了,听闻这林瑞辰可不是林尚书的儿子,而是敐西王十多年前葬身火海的大公子……”   听闻西境大军不日便会班师回朝之后,世宁伯爵府人人面上带满喜色。   萧曼只正在教大哥儿说话,便听闻捷报传来,云巧几乎是跑着进屋来告诉萧曼只这一好消息。   “少夫人,西境大捷,大将军不日便要班师回京了。”   萧曼只闻言,从软塌上站起,随后将正坐在塌上不明白自己娘亲为何忽然这般激动的大哥儿抱起,忍住了喜极而泣的泪水,“大哥儿,你爹爹要回来了呢。”   “爹,爹,爹……”一个含糊不清的发音从大哥儿嘴里说了出来。   听到大哥儿会说话了,萧曼只不确定地看着说完便自顾自吹泡泡玩的大哥儿,“大哥儿,你刚才说什么了,再同娘亲说一遍?”   “爹…爹,咯咯咯咯咯咯……”   萧曼只有些欣慰,但似乎是埋怨一般,点了点大哥儿的鼻子,“你爹爹要是知道你学会的第一句话是喊爹爹,看他内不内疚,连你满月都没回来,你学会的第一句话却是爹爹。”   “爹爹,爹……”大哥儿鼓着小手,说的起劲,并不明白娘亲因为自己先会的喊爹爹,不平衡了。   “算了,就当是送给你爹爹得胜归来的礼物吧。”   “礼物,什么礼物?”陈落萱得知陈定方大胜的消息后,便赶紧跑过来告诉萧曼只这个消息。一进屋,便听到萧曼只在说什么礼物,便出声问道。   “是大哥儿,会说话了,会说的第一句话还是喊爹爹。”   “大哥儿会说话了!大哥儿,来,快说给姑姑听听。”   可是这会大哥儿却又忽然像是不会了一般,歪着头,葡萄般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看着陈落萱。   陈落萱看的心都化了,“算了,等你爹爹回来再说也不迟,现在先让姑姑亲一口。”   ……   萧纵与陈定方不同,北境战事结束的快,没后续那么多事情需要扫尾,因此比陈定方早了半个月回的京都。   这会他听说陈定方不日便要班师回朝后,自然替他这个妹夫兼兄弟所高兴。不过高兴归高兴,等他回来,必要摔打他一顿才解气。害他小妹担惊受怕这么多日子,他这个做大舅子的,必然是要替小妹出气的。   随后,他忽然又想到被他从北境带回来的容襄,有些烦躁地掰了掰手指。 第96章 似水   容襄是他带回京都的,回京的路上,容襄从未同他提及过陈定方半句,只是她没有刻意回避,态度从容,仿若陈定方于她而言只是无关紧要的人一般,没什么刻意提起的必要。   可萧纵虽说不算将容襄整个人了解透彻了,但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总归对她有些了解,天潢贵胄的出身,注定她生来带傲,不提及陈定方,因为她的自尊不允许。一个自己抛弃过尊严慕恋过的男人,但对方却始终无动于衷,对她而言,这是对她尊严的一种践踏。   有些傻,犯过一次就该铭记,再犯第二次,那便是无可救药的唇。高傲如她,又岂会让自己沦为一个蠢人。可这般压抑自己的感情,难道不会反弹地更厉害吗?   在容襄回京时,庆帝从殿前往下走了五步,而皇后第一次在朝臣面前失去属于国母的仪态,红了眼窝。   而容襄却从容一笑,随后不缓不慢地行礼道:“儿臣参见父王,参见母后。”   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容襄的变化,可万物都会发生变化,乌禅的两年,已经足够彻底把一个人改变。   只是,有所改变也无妨,容襄此番能够回京,庆帝与皇后自然想尽可能地补偿容襄。   容襄住回了她先前的宫殿,规制更胜从前,但她却鲜少踏出她的寝宫,纵使庆帝与皇后为了弥补容襄,有意为她造建威势,加封她享邑食禄,并广设宫宴,为她修建公主府邸。   但容襄似乎显得兴致缺缺,这也愈发使得帝后愧疚,更想加倍补偿于她。   有人便行猜测,容襄公主此举乃是以退为进,为引得帝后愧疚,从而得寸进尺,好向他们提出更多要求来,比如,她和亲前的心上人,如今平定敐西之乱的陈定方。   容襄不是没听到过这些外界对于她实际目的的揣测,对此,她懒得去做解释。她这么做,的确是为了让父皇母后对她愧疚。但她也知道,愧疚不会持续太久,她得把握好最恰当的时机,谋取最大的利益。   至于陈定方,容襄不是没想过把他重新争取到手的想法,毕竟年少爱而不得,多少成了执念,只是她素来高傲,他既不喜欢她,她还死皮赖脸做什么?生生添作笑料,被人嘲笑罢了。   况且她很清楚,依照陈定方如今受重用的程度,光凭帝后对她那点儿愧疚,可是远远不及,她若强求,只会白白消磨而已,所以她不傻,她知道如何让自己争取到最大的利益。   萧纵担心容襄只是隐忍不发,殊不知容襄远比萧纵想的更要理智的多。   容襄这些日子也是见过萧曼只的,皇后替她举办的宫宴上,萧曼只自然出席其中,很多好事者等着瞧看两人的好戏,偏偏两人连个眼神的交错都没有,众人等着看两人之间的剑拔弩张,却偏偏连半点火星子都看不到,不免失望。   其实没有火星子也正常,一个清楚自己真正想要的什么,一个拥有足够的信心,丝毫不怕可能出现的危机,双方对彼此皆没有什么敌意,又如何擦出仇视的火星子来。   但是两人虽然没有剑拔弩张的气息,但作为冥冥之中有所牵连的人,容襄在见到萧曼只后,心里最后那点执念也终于消失不见了。   不怪能成为定方哥哥安在心中的人,这是个难得的美人,但皮囊不是最为关键的,而是那般沉静通透的眼神,似湖水般让人生不出任何的敌意。   而她原先的性子像火,如今却似沉寂在干草之中的点点星火,本质是火,变不成水,又何必为难自己,徒让那些无用的执念让自己心烦。   只是这也让容襄想到与萧曼只性格同样南辕北辙,却偏偏是她至亲的那个人。   也不知萧国公夫妇是如何生出性格迥异的一对儿女的,女儿似水,儿子却如风。   在北境之时,容襄便见识到萧纵如风般的性子,刚一相处,只会觉得这不过一莽夫,还得生生替自己担忧,生怕这莽夫一莽起来,把所有人一起坑进去了。   可偏偏萧纵看着莽,实则心思细腻如发,在乌禅发动乌禅百姓推翻乌禅王室后,匈奴人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大批凶蛮的匈奴士兵将乌禅王宫重重包围,随时便能闯进宫门,用手里的弯刀将里头所有人的脑袋都割下,那般形势之下,他都能不慌不忙地指挥那些原本起义不过凭着头脑一热,实则不过常人心性的乌禅百姓作战,将包围住他们的匈奴人击退,反起围杀之势,将匈奴大军困在乌禅与北境交接之地,犹如瓮中捉鳖般,结束了北境之战。   虽说自己在北境的事迹被人宣扬地极为出彩,可容襄自认为在此战中,自己起到的作用不过微末,若自己当时身处萧纵的位置,在乌禅王宫被匈奴人包围的时候,恐怕已经慌了神,又如何做到反杀,将匈奴人大败。 第97章 人才   有人想看她与萧曼只针锋相对的场景,先不说她很明确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所以根本不会那么做,更何况萧纵也算她半个恩人,她再是狼心狗肺,也不会对萧纵的妹妹下手。看来注定是要让某些看热闹的人失望了。   不过好事的人,永远不会嫌事多,今天没法看到一出好戏,只因真正能引战的人不在罢了。听说陈定方不日便要班师回京,那时才叫有好戏看呢。   而此时陈定方归心如箭,想着不日便能回京,见到亲朋家人,恨不得日夜兼程,片刻之内便能到京才好。   好在将士们都如陈定方一样,一个个都归心似箭,恨不得插双翅膀飞回京中才好。是以原本的归程被大大的缩短,当早春的陌上开满各色鲜花时,思乡的儿郎们也该归家了。   京都的城墙边上,围满了前来相迎的百姓们。而城楼之上,帝后相协而立,前来为西境战士们接风洗尘。而帝后身侧,最紧是皇子公主们,然后按照官爵品级逐渐往外延展。   宁婉因为前段时间,宁大人在北境一战中立下大功,获封爵位,此时正是京中炙手可热的新贵世家,起站位自然也不会落后到哪里去,这会正好站在太子右侧靠后些,看其站位,引得不少世家小姐心生妒忌。   她们可是听说了,陛下与皇后甚是中意这位宁家姑娘,有意让宁家姑娘为太子正妃,毕竟宁家新获封的那位爵爷在北境一战中立下大功,这下宁家兵权爵位手上可是全都沾了,加上宁家与陈萧两家关系可近这呢,大家都知陛下一直在替太子培植亲信,若是娶了宁家姑娘,太子的地位必然更加稳当。   所以今日这站位也是大有讲究的。   太子自然知道父王母后有意让宁家姑娘为他的太子妃,对于宁婉,太子的印象不差,只是想到先头两任皆死在花信之年的未来太子妃,太子的心便是一沉。   虽说这命数一事玄之又玄,可有时越是不想去相信,心里越是会在意。他实在有些不忍霍霍了人好好一姑娘。   这般想着,太子转头看了宁婉一眼,而宁婉这会子被一群暗暗探究的目光盯着,颇有些不自在,想到父亲同她说过,帝后有意立她为太子妃之后,她的心情便有些复杂起来。   想到年少也曾慕爱过太子的,只是那少女心思还不及加浓加深,她便去了北境,被北境的寒风吹了两年,也是淡的不行,毕竟那会她可从没想过自己能当太子妃的,又不情愿为太子侧妃,自然慢慢断了念头。   可如今父亲获封爵位,宁家一下成为京中新贵,曾经因为遥不可及而淡下的心思,成了理所当然的触手可及,让宁婉这会还处在一种颇为玄妙的情境里头。   在太子看向她的时候,她也正好抬头,往太子那看了一眼,视线相交,宁婉立马低下了头,不敢再抬头乱看。   太子也颇有些不自在地转过了头,不过作为男子,又是一国储君,这脸皮自然要厚实些,转过头之后,却是一直挂着笑意的。这姑娘倒是有趣。   虽说心中有些惧怕自己的命数会克害了人姑娘,可若无这桩事烦扰他,他倒觉得有个这般有趣的太子妃,倒也不错。   而帝后的数位皇子公主里面,太子作为一国储君站于庆帝左侧,那么容襄便顺理成章地站于皇后右侧了,原本皇后怕她心中介怀,还曾问过她的意思,可她倒觉得,若自己不出面,才显得愈发介怀呢。   况且她也想看看故人如今如何了,毕竟陈定方从没对不起她过,她要怨,也没有道理去怨上他。想到这,她往身侧轻轻扫了一眼。   萧曼只作为守将亲眷,又是世宁伯爵府的少夫人,其站位自然靠中靠前。而她此刻正与萧纵站在一处,萧纵回京都这段日子压根抽不出任何空来,各种应酬来往,圣上召见的,让他回京这么久,都没来得及好好见上萧曼只一面。   前段时间萧曼只原本回娘家想见见萧纵的,可谁知她刚进萧国公府的门,门房便和她说萧纵一盏茶时间前刚走,说是被圣上召走的,萧曼只只得等着萧纵回来,不过总归是回娘家,哪怕看不见萧纵,在萧国公夫妇前尽尽孝也好啊。   可谁知都到了该点灯的时分了,萧纵还没回来,萧曼只心里惦记着大哥儿,到底没法久留,只好离开,等她刚一离开,萧纵便带着些微的酒气回来了,萧夫人问过后才知,他从圣上那出来后,刚出宫门半道便被人喊去赴宴了。   喊他的都是他往日在京畿营中的兄弟,这面子他自然是要给的,可一想今日小妹回门,保不定正等着他呢,便喝完酒没接上第二轮便赶回来了,谁知还是错过了。   这会世宁伯爵府与萧国公府站位相当,萧纵便凑到萧曼只身边来,必须得抓紧一切机会看看小妹才好。   “可惜大哥儿这几日染了风寒,不好带出来吹风,不然今日可是他父亲班师回朝的日子,他做儿子的哪有不来相迎的道理,你也好看看你的外甥,哥哥你应该还未曾见过大哥儿吧。”   “我原本想着你嫁了人,经常出府也不好,便打算去世宁伯爵府看看你,可偏偏抽不出身,眼下瞧着定方那小子也回了京,正好你两一起看了,我呢也好顺便好好教训那小子一顿,替你出气。”萧纵说这话的时候其实是怕前头世宁候和大夫人听到,因此特地压低声音说的。   容襄转头扫过那一眼,正好看到萧纵一脸鬼祟地同萧曼只不知在说什么话,原本人就看着莽,这会鬼祟说悄话的样子却是看着憨极了。   要是被匈奴大军看到那个让他们闻风丧胆的北境副将萧纵这会竟然是这么个憨样,也不知会不会再被吓得落荒而逃。   而离京都城墙约百里处,随着凯旋的军鼓奏响,西境大军浩荡归来。作为西境守将,陈定方一马当先,在接近城墙时,他抬起了头,往站在城墙的人群里头,努力寻找他思念许久的身影。   似乎是心有灵犀一般,他一眼便看到了站在城墙上,正含笑看着他的萧曼只。   城墙太高,他瞧的不太怎么真切,可饶是如此,他还是想知道她可是瘦了?听说小儿顽劣难养,他不在她身边,也不知孩子怎么给她娘亲淘气呢。   很快他策马进了城墙,走进城门后,翻身下马,在礼官带领下走上城楼。帝后亲自相迎虽是礼贤下士之意,可若因此自满忘了臣子的本分,那便是藐视君威了。   陈定方自然不是那种心性不定的人,西境得胜,非但没让他因为胜利而被迷晕乎,甚至更为的稳重。   这时他走上城楼,身后跟着军中诸将士,一行人对着帝后恭敬地行了军将之礼。   庆帝叫起后,宫人上前端上斟满酒水的酒杯。庆帝端起其中一杯酒,高举道:“西境此番能顺利平反,只因有诸位将士在,朕在此,敬过诸位。”   “同敬陛下!”   陈定方将酒水一饮而尽之后,还放酒杯之余,看到皇后身边站着的容襄公主。容襄与两年前相比,容貌变化了许多,整个人也更为沉稳,此时身着繁复的宫装,两颊贴着时下宫中女子最常爱装饰的珍珠面钿,陈定方乍一看,并没有立刻反应过来是她。   还是容襄出声,说了句:“恭喜陈将军凯旋归来。”之后,陈定方才反应过来,此人竟是容襄。   是了,宫中女子除了容襄,谁还有资格能站在皇后身边。   容襄的事,陈定方在西境也是听说过一些的,对于容襄的所作所为,他觉得意料之中,也在情理之中。逆境才能逼迫人成长。容襄也算他从小看到大的,他知道,容襄看着娇气,其实有一股韧劲,真要她反抗起来,寻常人可招架不住。   一番思量过后,陈定方也同容襄回礼道:“也恭贺公主归国,公主大义之举,我在西境也有所听闻。”   容襄闻言,只是笑了笑,“是吗,说来倒是有些惭愧了呢。”   在跟前的人都知道两人一直保持着相对的距离,只不过该有的寒暄几句而已,可离远些的,却是照着自己想的,开始揣测起来。   萧曼只身后,有两家夫人悄悄私语起来,“你说这陈将军和容襄公主,这像不像戏文里才子佳人久别重逢的样子?”   “别说,还真挺像的,我觉得戏文照着他们排唱都行。”   她们的话声音不大,其实很容易淹没在人声嘈杂之中,偏偏两人越说越起劲,声音也不自觉大了起来,这让站在她们前头不远处的萧曼只不听到都不行。   不过她闻言,倒并没有什么反应,为旁人的捕风捉影动气,实数不值。   一旁站着的萧纵耳里比萧曼只还要好,听完只想大骂一句,你们瞎编乱造的功夫,倒是要比专门写戏文的都好,戏班子缺了你们,倒还真是损失人才了。 第98章 血脉   而当形势全部结束之后,帝后先行从城墙上走下,然后乘坐御驾离开,他们身后的皇子官员们依次照着官爵品级跟着离开。   陈定方行在帝后略后侧,在经过世宁伯爵府众人时,冲着他的家人们点了点头,随后又趁着人多不备,迅速伸手勾了勾站在前排萧曼只的手,萧曼只没想到陈定方最多只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也就差不多了,哪成想会直接勾起她的手指。随后她更是看到陈定方浅笑地看着她,然后用口型对她说了两个字。   萧曼只看懂了,他说的是:“等我。”   眼下这个场合的确不适合叙旧,陈定方想她想得抓心挠肺,偏偏碍于场合表现不得,只得暂时压制住心里那股子急不可耐的劲儿,想着等待会的接风宴结束,再与娇妻一同携手归家。   手指尖还带着余温,萧曼只在陈定方走后握紧住了双手,随后又松开,想念多日的人就在眼前,伸手可及,一丝余温便成不了贪恋了。   之后萧曼只紧接着众人下了城楼,能上城楼的皆是有品级的勋爵之家,这会接风礼结束,他们还须得进宫参加为将士接风的宫宴,于是各自乘坐上自家的马车,跟在御驾后头往宫里头驶去。   街边的百姓皆是为他们大燕的良将所欢呼,鲜花纷纷抛洒在他们的马车之上,马车所行之处一路鲜花相伴。   萧纵和陈定方被安排在了相邻的两个席位上,两人皆是大燕新一倍的年强将才,又前后立下大功,且两人更是有姻亲关系,此时两人相邻而坐,自然引人侧目。而全场最注目的两人,这会正举酒互相庆贺。   “听说西境这场仗,不好打,这杯酒,我敬你,敬你顺利凯旋。”萧纵举杯,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西境的仗不好打,北境难道就容易了,听说你潜入乌禅国内,推翻了乌禅王室,领着乌禅百姓一同帮大燕将士抗击匈奴,立下奇功,我同敬你。”说着,陈定方同样举杯,全部饮下。   “就是你这小子未免……算了算了,回来就好。”萧纵原本还想斥责这小子一仗打那么久,老婆儿子都不管不顾了,可只有自己深入过战场,才会明白整日厮杀是怎样的滋味。   陈定方此番是为大燕,为陛下而战,他又有什么理由再行斥责之意。“回去后可要对我小妹好点。”   陈定方闻言,没有答话,而是深深叹了口气,之后颇有些轻松道:“近年之内,应当不会再有什么战事了。”没有战事,他便能时刻陪在妻儿身边了。   一场宴会下来,自然少不了前来攀附关系的交际讨好的人,应酬完后,陈定方带着些微的酒气终于能从席位上离开回府了。   此番接风宴除了名义上的接风宴饮之外,自然还要再行封赏之事,陈定方对自己能获得何等奖赏并不太热衷,照着庆帝的性子,除非他准备开始打压于你,否则该你有的,总归跑不了。   他是被庆帝准备未来扶持太子的人,是以除非庆帝不想要太子做继承人了,不然封赏定然只多不少。这一晚他只想赶紧结束封赏礼,他想萧曼只想得紧,原先没见到她的时候还能忍耐,可眼下人就在眼前,他还偏偏看得见,摸不着,好不容易趁着人多捏了捏她的指尖,可这只会让他愈发思念萧曼只,压根得不到缓解。   终于等到散宴,陈定方良心丝毫不痛地把他的老父亲世宁候留在后头替他应付上前招呼的官员,他呢赶紧地往宫门外走去。   男宾与女宾席位分开,开宴的场地也不在一处,皇宫禁地,他也没有蹲在宫道上等人的道理,于是便一散场,立马出了宫门,站在宫门外世宁候府来接主人的马车上,等着萧曼只出来。   女宾宴饮的宫殿因为靠近内宫,是以结束的慢,出宫门更慢。等萧曼只与陈落萱携着大夫人出宫门时,陈定方已在马车上等了有近半个时辰了。   刚等不住钻马车里坐了会,萧曼只等人正好在这个当口出来,这车夫也是个内向的性子,只自顾自守着自己那辆马车,也没凑到主人家跟前说什么讨巧的话,这会更是没出声。   大夫人和陈落萱先行上了左边的那辆马车,而萧曼只便抬步上了右边的那辆,这刚准备掀帘子进去,便忽然被从马车里头伸出的一双手给圈住了腰,然后一把拉进了车厢内。   萧曼只原本那声惊呼都快出口,可一看到车厢内那个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及时止住了。随后她便落入到熟悉怀抱中,让她忍不住酸了眼眶,双手愈发紧紧地环住陈定方,将头靠在他的脖颈边,贴紧。   “只只,我回来了。”陈定方这一路上,想了很多自己回来后应该要怎么同萧曼只述尽他的思念,可此番出口,也不过一句“只只,我回来了。”而已,毕竟千言万语已在不言之中。   萧曼只低压着声音,“怎么才回来,你知道吗,大哥儿都会说话了,会的第一句还是爹爹。”   “对不起,我食言了。”陈定方吻了吻萧曼只的鬓角,“往后的日子,我们一家人再也不分开了。”   大夫人和陈落萱是行到半路,才忽然察觉出不对劲来,大郎媳妇的车厢里,怎么传出男人的声音?这声音听着怎么就像是大郎的?   她们原本以为陈定方估计还要迟些才能回府,毕竟根据这些日子萧纵时常被人半路邀去宴饮的经验,她们都觉得陈定方估计今日得半夜才能回家。   况且世宁候也没从宫里头回来,她们理所应当地觉得父子俩这会还在宫里应酬呢,于是出宫后便也没打算再等他们,左右回府等他们便是了,反正人都是要回来的,她们也不急在一时。   可眼下这情况,是大郎先她们一步结束了宴饮,这会正和他媳妇儿叙旧呢?   怀着疑惑,等马车回了世宁伯爵府,看到陈定方从马车上下来之后,大夫人有种自家儿子娶了媳妇忘了娘的悲凉感。   刚才城墙上,他偷偷捏萧曼只的那一下,大夫人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对自己老娘就一个眼神,对自己媳妇大庭广众地捏手。   现在更是,这宴饮结束回来,人明明没被人喊去吃喝第二轮,偏偏急着和媳妇温存,她这个老娘的还有亲妹妹,早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吧。   看着大夫人满脸斥责地看着自己,陈定方自然知道母亲估计是恼上了,于是赶紧着道:“先头派人从西境送来西境特产的沙参,听说可强身健体,不知母亲用后可有功效?”   想到陈定方送来的沙参,那确实是有价无市的好物,亏得他还记得派人大老远从西境带回来给自己,当时大郎媳妇收到的也不过些寻常玉器罢了,这般想想,心里倒是舒坦许多。   不过该说的她还是得说说,“怎的出宫后就自顾自上马车了,也不打声招呼?”   “是儿子思虑不周,原本想着左右要回府,倒也不急在这一时了。”   大夫人可不能因为这番话而饶过陈定方,正要再说,便听到下人通传,世宁候回来了。   世宁候也是个老狐狸,这儿子抛下他这个老父亲走了,他焉能真就傻站在宫里头,与人应酬个没完,自然是迅速找了个脱身的借口,赶紧的回府了。   只是世宁候席上被人灌了不少酒,脱身也用的是喝醉的借口,虽说还没到真的神志不清的程度,可这会也醉的不轻。   大夫人自然得去照顾着世宁候,算是暂时的放过了陈定方一马。   陈落萱便比大夫人豁达许多,大哥大嫂这会定然有好多话要说,她可不插在中间讨没趣,便没逗留,直接回了房间。   见人都走了,陈定方没顾忌地拉起萧曼只的手,两人携手走回他们的房里。   大哥儿因为前些日子染了风寒,不好出门吹风,但病倒是好的差不多了,这会醒来不见娘亲,正在闹呢。   然后,他看到娘亲回来了,但是娘亲怎么还带了个没见过的人回来?   大哥儿停止了哭闹,先是要着让娘亲抱抱,等萧曼只接过手,便靠在萧曼只身前,拗这小脑袋,睁着大眼睛,好奇地看陈定方看个没完。   于是萧曼只指着陈定方同大哥儿道:“大哥儿,这是爹爹,快叫爹爹。”   大哥儿没出声,继续看着。   陈定方没想到,送萧曼只回京时,大哥儿还在她的肚子里,等他回来,大哥儿都这般大了。他这个做父亲的,没在他出生的时候出现在他身边,寻常也只能从家书中得知大哥儿的生长状况,不免愧疚,这会看着白嫩的小团子,伸手轻轻揉了揉大哥儿柔软的头发,“大哥儿,爹爹回来了。”   血脉之间的感应最深,大哥儿盯了陈定方一会后,咧开嘴巴笑了起来,然后用含糊的声音喊了句:“爹……爹……”   陈定方第一次真切感受到作为老父亲的感受,大概就是想把星星月亮全摘下来,给他儿子铺床被。 第99章 双爵   “哥儿名字还没取呢,一直等你回来替他取。”   在西境的夜晚,若是没有紧急的军事需要他处理,陈定方偶尔会躺在床上,一遍遍思索该替儿子取个什么名儿才好。   “西搤吧,陈西搤。西搤敐西,守大燕之安宁。”这是陈定方最后选中最心仪的名字。   萧曼只也觉得这名字不错,抱着怀中的小西搤,亲了亲,“西搤,小西搤,你有名字了,你爹爹给你取的,开心吗?”   小西搤闻言舞了舞他的小胳膊,看来很开心。这会看着陈定方,也慢慢熟悉起来,于是朝他伸出了小胖胳膊,讨着要抱抱。   陈定方可不管抱孙不抱儿的那套,小家伙讨要抱抱,他自然从萧曼只手中小心接过,然后用手指戳了戳小西搤鼓鼓的小脸蛋,“西搤,我儿子。”   萧曼只看着正抱着儿子逗的陈定方,眼中露出柔和温馨的笑意来,这是从西搤出生以来,一家三口第一次享受到家人相聚的时光,她脑中已经想过很多次这一幕的画面,如今已经实现。   庆帝对陈定方的封赏在第二日全部赐了下来,他此番大功,封爵是自然的,但爵位也分等级,像是萧纵与宁大人,便是获封二等爵位,毕竟他们两个此番功劳虽大,但上头到底还有叶老将军这个主将在,虽说叶老将军谦逊推托,自称功劳还得归功萧纵和宁大人两人,但下方士兵全力拼杀,也需一个优秀的主将做指挥才行。   萧纵与宁大人此番功劳确实可居头位,但也不能忽视主将的重要性。所以叶将军获封一等爵位,萧纵与宁大人便延次获封二等。   而陈定方却不同,他本就是以主将身份站在第一线,此番西境大捷,他功劳也占前列,所以庆帝封他一等爵位也十分的大方。   世宁候已是一等爵位,他作为世宁候的嫡长子,原本就该由他来继承爵位,如今他又再得一爵位,两两相加,竟是大燕少有的双爵加封之人。   原本萧曼只是没有诰命加身的,毕竟爵位在世宁候身上,诰命封的也是大夫人,哪怕之后陈定方任正一品守将之职,但无实际战绩出来,庆帝也是没法直接封赏他的妻子的。   而此番西境大捷,陈定方又获得一等爵位,萧曼只封做诰命的圣旨随封陈定方爵位的圣旨一同下达到世宁伯爵府。除此之外,庆帝还赐下府邸,比世宁伯爵府还要大上两倍。   照着庆帝的意思,未来陈定方定是要继承其父爵位的,双爵位加身,这府邸自然也得气派些。如今的世宁伯爵府到底是先·祖那会赐下的,如今住着还算宽敞,主要是陈家人口不多,要是对比别家妻妾子女众多的大臣之家,那到底还是挤了些,虽说一直有加缮修固,可总归还是新宅子住着舒坦。   大夫人一直嫌二房三房频繁打秋风,偏偏人打秋风还打的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就像是自己活该欠他们的一样,没的少让大夫人烦心。   如今圣上赐下新宅,她第一个乐得搬府。   有了新宅,那原先世宁伯爵府自然是要被收回去的。二房三房可是与他们分家了的,偏偏分家后依旧选择住在紧邻世宁伯爵的宅子里,还直接把墙给打通,让这家分的简直没有任何的意义。   如今他们获封圣上赐下的新宅,二房三房自然没有跟着再搬过来的道理,想到以后可以不用面对二房三房一家子白眼狼,大夫人这心里就是一阵舒坦,恨不得这家早点搬了才好。   可大夫人心里头巴不得甩了二房三房,但二房三房可不乐意被大夫人甩啊。这又跑到世宁候跟前,打算央求着一起搬过去。反正你们宅子够大,是如今的两倍,容纳我们肯定不是问题啊。   世宁候虽然不爱管内宅的事,但他能笑到现在,自然是人精中的人精。他可没少听大夫人抱怨二房三房的那些事。   他觉得到底亲兄弟,接济点也无妨,但是到底分了家,他也不能养他们一辈子,他这会要真同意了他们一起搬过去,大夫人准能给他闹翻天。   况且如今他孙辈也有了,日后府中人口定然是要增加的,再让二房三房两大家子搬进去,害他子孙后辈住着不舒坦那可不好。   世宁候以前不插手还好,真要他插手起来,他那两个不思进取的兄弟可绝不是他的对手。一顿忽悠地回去,二夫人和三夫人一问情况,得知在世宁候面前连个屁都没有争取到,免不了又是一顿折腾。   他们两家能有如今的风光,靠的还不是世宁伯爵府,有意巴结世宁候的人,自然会给二老爷三老爷面子,他们有事也能随时登门,想讨要啥东西,更是方便地不得了。   可若世宁伯爵府搬走,他们两方的优势可就去了大半了,两房的二夫人和三夫人素来互相看不上眼,这会也只能坐下来合计怎么办才好了。   “到底是圣上赏赐定方的宅子,这定方要是同意我们搬过去,大嫂还能阻拦不成。”   二夫人撇撇嘴,只觉得三夫人单纯的可以,“那可不一定,要是大嫂不同意,定方自然是听大嫂的,毕竟这孝字在头呢,况且也不见定方对你我两房的前辈有多孝顺,求他他也未必会答应。”   “那要不从定方媳妇那里下手?”   二夫人越谈越觉得三夫人这脑袋瓜子不好使,“我就问,这几年来,你从定方媳妇那里讨得过多少好?看着是个温婉和顺的,却是比大嫂还要一毛不拔的铁母鸡,她估计比大嫂还巴不得看不见我们,你求她,没用。”   三夫人被二夫人说的有些懊丧,“那你说,怎么办?”   “若是侯府换个新的女主人,且那人还是大嫂左右不了的,只要她同意我们搬过去,就算是大哥,也阻止不了。”   三夫人也不是真的木鱼脑袋,这会立马反应过来,“你是说,容襄公主?”可她想了想,却觉得此事行不太通,“就算我们说服了公主,可你别忘了,定方已经有正妻了,加之还替他生养了嫡长子,万是没休妻的道理,公主千金之躯,还能做小?”   “公主之尊,自然不可能为妾,可本朝也不是没出过平妻的例子。容襄公主如今正得帝后盛宠,她若是想嫁,帝后未必不应允,照我看,就容襄公主先头爱慕定方的那个劲,这会后头又没了那乌禅国主,定然是旧情难忘的。只要你我在此事上帮忙使个劲,公主感恩之下定然少不了我们的好处。”   三夫人虽然觉得此事不靠谱,可眼下的确没了其他办法,怎么也得试试看。“我听说柔县郡主请了容襄公主去她郡主府宴饮,那帖子你我想来都有收到,这倒是个接近公主的好时机。”   只是两人主意是打得好,可当她们好不容易接近容襄公主,刚拐弯抹角准备鼓动容襄,谁知容襄虽没明说,但用看破的眼神看着她们,让她们不由一阵心虚。   容襄没理她们,挥袖离开了。她知道她们打的什么算盘,世宁候府如今正盛,什么事都能被传到她耳中。   比如侯府迁到新宅邸,他们二房三房再不能随时随地打秋风,这时候总要着急跳脚的,但容襄万万没想到,她们的主意会打到自己头上。   自己什么时候成了那么好愚弄的人了?   只是这也让容襄有了警觉。如今世人都知她已恢复未嫁之身,短时间内也许还不会有人把主意打到她头上,可时间一长必然免不了。到时候万一有人求到父皇母后头上,她既然能被和亲一次,未免不会再被逼着嫁第二次。   她也得早做打算才是,总归自己早晚是得嫁第二次,这人选首先得牢牢把握在自己手上,最好是没什么家族背景,且容易掌控的寒门弟子才好。   但如今自己手上没什么可以用的人,也不能直接同皇后去说,眼下也只有太子能帮她物色适合的人选了。   太子得知妹妹的想法之后,自然是愿意帮忙的。家族背景不显,但为人品性正直的人,他毕竟是一国太子,只要他想找,还是能找到的。   只是他人是给容襄找来了,但容襄却一直犹豫着要不要点头。   看到容襄犹豫不决的模样,太子试探着问道:“六妹可是对定方还恋恋不忘?”   “哥哥说的这是什么话,我若还有余情,又怎会打算嫁人。”   “可这人选我也给你找着了,但你迟迟没有选择,若不是心中另有所属,又岂会犹豫不决。容襄,同哥哥说,你是否还对定方念念不忘?”   “我说我还忘不了他,哥哥难不成还会帮我?”   “这……”太子确实是做不到的。他能做的,最多便是开导容襄而已。   容襄见天子一副为难的模样,倒是笑了笑,“好了哥哥,我如今对西宁候确无心思,你只管放心吧。”   只是这消息最后也不知怎么传了出去,传到外头便是公主有意择寒门子弟为驸马。倒是一时间让许多寒门弟子上心起来。 第100章 传岔   虽说有人对此嗤之以鼻,觉得这尚公主与当傀儡又有何分别,但更多的都想能得公主的青睐,一步登天,毕竟这可是帝后最宠爱的女儿,想想尚了公主后能得到什么,那是他们拼搏一辈子都不一定得得到的。   皇后自然也听说了此事,特意去了容襄的宫里,与她谈论此事。“虽说你自己想挑驸马,我和你父皇也不会拦着,但你的驸马必须得是品性绝佳之人才可以,你这般做,只会让那些别有用心之人钻了空子,到时候吃亏的还不是你。”   听到皇后的话,容襄忽然觉得此事传播开倒也好,这让她印证了一件事,父皇母后目前为止并没有把她嫁出去的打算。   “还有,你既然要尚驸马,那须得等公主府造好才行,不然大婚后住哪?”   容襄这才想起,自己好像还有幢正在建造中的公主府。“母后,儿臣明日想请准出宫去看看儿臣的公主府建造的如何了。”   这个要求皇后自然答应,容襄准许出宫后,第二日便带着侍从出宫,乘坐马车往她的公主府驶去。   公主府的前身是前朝亲王宅邸,那位亲王论辈分算起来,还算是容襄的叔公呢,因为涉及夺位上面的纷争,以输家的一方被关押了起来,这亲王宅邸荒置多年无人入住,多少有些破败。   庆帝一番补偿之心,把这亲王府除了原本的地基能拆的都给拆了,等于重造,是以进度才慢了些,这会工匠们还在给屋子上漆料,里头大多窗门摆件都没安排上,但原身到底是亲王府,如今虽为完工,但从外形看已初具规模。   容襄下了马车,本想进去好好看看自己的公主宅邸的,但是底下宫人怕漆味熏着容襄,没让她往里了看,是以容襄并没看清楚她公主府的全貌,不过尚且满意。   因为没法往里头仔细看,容襄看了会没什么意思,想着既然出宫,索性让车夫驾着马车带她绕一圈皇城也好。   可没想到她刚准备跨上马车,便看到有人骑着马朝他们这个方向驶来。   容襄觉得马上身影有点熟悉,便定眸看去,竟是萧纵。   萧纵是来看他新宅进度的,他封爵后自然也同陈定方一样得圣上赐下的宅邸,不过国公府到底不同侯爵府,且穿袭至今到萧国公这里已是最后一代,哪怕萧国公百年,萧纵也继承不了国公之位,那国公府的宅邸,他到时自然得搬出去,所以此处宅邸暂时只住萧纵。   毕竟回国公府还要被管教,自己外头住,想怎么过就怎么来。于是他三天两头来巡查宅邸赶工进度,算着日子好马上搬过来。   可他没想到的是,半道上会碰到容襄公主。   只见萧纵翻身下马,同容襄行礼道:“参见公主。”   “萧侯爷怎会在此?”   “圣上赐下宅邸,如今尚在修缮之中,闲来无事,便来看看。”   “宅邸?”容襄是记得庆帝有给萧纵赐下宅邸,但是具体不清楚是哪个位置,于是便问道:“萧侯爷的宅邸就在这附近吗?”   “前头那处便是了。”萧纵指着同公主府紧挨着的那处正在修缮中的宅邸道。只是他说完见容襄一脸古怪,不由询问起来,“公主为何这般表情?”   容襄闻言,倒是稳了下表情,随后指了指自己身后的宅子,“真巧,我宅邸就在侯爷隔壁,也正在修缮中呢。”   萧纵这些日子只顾着自己的宅子,倒是不曾打听邻里住的是何人,这会得知住的竟是容襄,自然大感意外。“这倒是巧,没想到能有幸与公主为邻。”   巧倒也不算巧,这御赐的宅邸多数都是抄家抄上来的,而能被抄家的,自然得是上了品级的官员以及王侯之列。别看京中贵人满地走,真要算起来,还真不算多,且都占着京中最好的地段最好的宅子,这难免相邻在了一起。   只是萧纵想到自己会隔三差五地来看新宅,那是为了能尽快住进来,这容襄来看新宅,莫不是为了早日成亲?他想到自己从手下士兵那里听到的事,总觉得应当不是那会是。   他一贯习惯有疑惑就问出来,这会自然也这般问了,“听说公主有意从寒门子弟里面选驸马?”   容襄在北境和萧纵相处过一段日子,算是摸到了他的一些脾性,以前她若是被萧纵这般问,定然是要回以刻薄的反问,让人下不来台面才好,在北境那会儿她自然也没少与萧纵发生摩擦,可在熟悉了萧纵的性格之后,容襄知道,萧纵真的就只是来问问,并没掺什么嘲讽的心思,于是也如实回答,并还适当开起了玩笑,“确实有这个打算,不知萧侯爷手下可有尚未婚配的青年才俊,还望不吝举荐一番啊。”   萧纵一想尚未婚配的青年才俊,脱口便是:“我手底下有没有我不清楚,不过我觉得我应当担得起青年才俊这四个字,而且我也尚未婚配。”   萧纵其实说完就觉得自己这话实在是孟浪地不行,他这和直接同容襄公主说,我觉得我可以,我当你驸马行不行没什么差别。于是急忙解释道:“公主,我不是这个意思,那个……”   容襄难得看到萧纵这般慌张的样子,不由想逗弄一下他,“萧侯爷不算这个意思是什么意思?我也觉得萧侯爷可以称得上是青年才俊,况且萧侯爷尚未婚配也的确是事实啊,莫不是萧侯爷暗地里早已娶妻不成?”   “那自然是不可能的,我若想娶妻,定是光明正大,明媒正娶地把人娶回来,藏着掖着算什么个事。”   说完,萧纵觉得自己似乎说的有点多,且有些超过。和容襄说娶妻这些事做什么,又怕她想多,于是解释道:“公主你也是知道的,我这个人说话一向不经过什么脑子,要是有失礼之处,你可千万包涵才好。”   容襄原本看萧纵紧张的样子,逗弄这么一下还挺高兴,这会却忽然有了丝怒意,“怎么,萧侯爷就这么想和我撇清关系,我听你一连否认了两次,可是觉得我行事放荡,让人不齿?那么接下来萧侯爷是不是还想再撇清第三次?”   萧纵脑子再是呆板,这会也感受到容襄情绪里带上了火气,没想到自己越描越黑,果然这嘴笨的人,说什么都容易得罪人。   萧纵本想否认自己不是那个意思,可一听容襄说的,生怕自己再解释,倒成了容襄口中说的撇清第三次,那时真把人给惹生气了,倒是真解释不清了。   可不解释,又不行,总不能装哑巴不言不语吧,这一样得罪人啊,于是萧纵索性反着来,这总成了吧,“我从没想过和公主撇清关系,反倒是能和公主扯上关系,那才是我三生有幸。”   “你,你说的是什么话!”容襄声音陡然拔高,又忽觉失态,只好狠狠瞪了一眼萧纵。   容襄这次出宫,身边自然跟着不少人,方才容襄与萧纵说话时,他们极有做奴才的本分,一声不响站在容襄身后当木头。   可这会听到萧纵的这一番话,不光连容襄,连他们这些站在容襄身后当木头的宫人都有些镇定不了了。   萧侯的这句话,再结合之前两人的对话,歧意似乎有点深。   容襄只觉得萧纵在捉弄自己,不想再说下去毁了和气,于是吩咐道:“摆驾,回宫。”   看着容襄怒气冲冲地离开,萧纵愈发摸不着头脑,自己是如何得罪她了?   待容襄回宫后,又是一阵风言风语传出。什么萧侯与容襄公主情定北境啦;容襄公主因爱生恨,得不到西宁侯,便要当人嫂子啦之类的啦;又或者萧纵其实早就喜欢容襄,不然也不会这些年一直不娶,他去北境其实就是为了接回容襄之类传闻再次成为市井百姓津津乐道的话题。   毕竟萧纵在说这话的时候,可是有许多宫人在场,且替公主府修缮的工匠要听一耳朵也是能听到的,谁也不知道怎么传出去的,反正就是这么传的沸沸扬扬。   皇后听闻此事后,倒觉萧纵的确是个不错的人选,起码比起容襄心血来潮想着下嫁寒门子弟,来得靠谱多了。   谁人不知萧纵如今前途无限,年纪轻轻便拜相封侯,且此人作风又正,除了年少时爱策马喝酒,不修边幅点之外,倒并不曾听说他还沾染了哪些不良的嗜好,容襄若是嫁得此人,倒也不错。   不过皇后比起庆帝,更在乎容襄自己本人的心思,自己觉得好没用,还得问过容襄自己的意思才好。   于是她又特意去了趟容襄的寝宫,为的就是这事。   容襄此番心绪并没有她表面那般平静。回宫后越想,越是想把萧纵吊起来,堵住嘴巴抽一顿鞭子才好,让他嘴上不把门,瞎说话。   可越是那么想,越是不由得想,萧纵这话若不是在戏弄她,而是真心实意的呢?可想想也不可能,萧纵怎么可能会对自己有那般心思,明明就是个木头脑袋,想想也只有哪家闺女瞎了眼才能看得上他,让他自己开窍是万万不能的。   让他开窍在自己身上,那更是天方夜谭。于是当皇后前来过问容襄的心思时,容襄只道:“那都是萧侯胡言乱语瞎说的,偏偏宫人听风就是雨,传来传去,传多了就完全变岔了。” 第101章 认错   只是皇后既然能收拾得了后宫一干子各怀心思的女人,这看人的眼光自然是一向老练。她是知道容襄一贯的脾性的。   虽然容襄这两年变了不少,可那也只是变得更为沉稳,有些连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小性子小脾气,也只有在她身边待久的人才会发现。   容襄是皇后从小养大的,哪会不知道容襄的性子,要是她真对萧纵无意,那么当这些流言传出来之后,容襄便不会这般不慌不忙了,可见她内心这会也矛盾着呢,只是她自己还察觉到罢了。   于是皇后索性直接点破道:“我倒是觉得萧纵是个不错的良人,也不知你对萧纵可有意?”   容襄闻言,几乎是立马回答道:“我与萧侯的交情,不过尔尔,母后莫要打趣儿臣。”   看着容襄这般慌张的模样,皇后心里叹了口气。这孩子,到底还在怨着他们。一听到自己谈论有关她亲手的话题,生怕自己再将她像送货物一般送出手去。   只是皇后虽然愧疚,但也知此事要是从来一次,自己估计还是会做出一样的选择,为今也只能尽力地弥补容襄,让她这一次能在自己的婚事上,可以遂自己心意选择自己的意中人。   只见皇后点了点头,颇有些惋惜道:“无意也罢,我倒是听你父皇与我说起过一嘴,他见萧侯年少有为,但后宅无人,倒是有意指婚,只是指婚人选尚未敲定,你既然无意,那我也就不在你父皇跟前提起了。”   容襄闻言,眉头自己都未曾察觉地皱了起来,“父皇要替萧纵指婚?”   她父皇有多爱指婚,容襄哪能不知道。也不管人家是否脾性相投,只要于他皇权有利,便会被他强行凑对。   一想到萧纵也难逃她父皇对他婚事的操控,容襄便有股义愤填膺之感。于是她试探着问皇后道:“母后可知父皇目前心中最属意的是哪家千金?”   “这……我可不清楚,总归是门第想当,年岁相仿的那几家姑娘吧。”   “是吗。”容襄随后不再聊此话题,只是等皇后走后,一想又极不舒服。   正准备去御花园散心,便看到迎面走来的宁婉。   宁婉前些日子刚被庆帝定为下一任太子妃,因有准太子妃的名头,宁婉获准了随时可以进出宫门的资格。   只是宁婉这会到底还只是有个名头,到底还未被正式册封,行过大礼,在见到容襄后,自是要行礼的。“臣女见过公主殿下。”   “宁小姐不必如此多礼,你日后可是要成为我大嫂的,该我向你行礼还差不多。”容襄回京后没少听到有关太子命硬克妻的传闻,纵使心中对怪力乱神之说鄙夷不已,心疼太子哥哥这般温润的人,却要背上这般名声,但是对宁婉,她还是相当客气的。   宁婉一听到“大嫂”两字,便有些羞涩起来,可一想到进宫前萧纵交代她的事情,遂道:“公主莫要打趣我,眼下尚未大婚,礼数自然不能忘。不过臣女有个不情之请,可否请公主借一步说话?”   容襄自然知晓宁婉与萧纵表亲兄妹的关系,这会能让宁婉出面与自己私谈,必然是萧纵有什么话让宁婉带给她。   于是宁婉冲着身后的宫人们吩咐道:“你们,先回宫去吧。”   等御花园的凉亭内只宁婉与容襄两人之后,宁婉将怀中的书信交到了容襄的手上,“想来公主也猜到臣女接下去要说的话了。表哥本想当面向公主赔罪的,无奈宫禁森严,外臣不得随意入内,无奈写了告罪信,央求着我进宫的时候一并捎上,好带给公主过目。”   容襄接过信,并没有立马拆开,而是放置进了袖中。“这萧侯也是,要知外男私自向内宫女眷传话可是大忌,他做了龙城军多年,岂会不知道这事,竟还让大嫂冒这个风险。这样吧,三日后我会再次前往公主府查看修缮情况,若萧侯真心实意道歉,那便让他自己本人亲自前来吧。”   宁婉如何不知这是容襄公主在找与萧纵见面的机会呢。她与容襄接触不深,原想着这位公主恐怕如外界所传,还对她表妹夫念念不忘,却没想到,公主真正心仪的人,竟是自己的大表哥。   这么看起来起来,两人倒也相配,也就不知自己那位表哥野了那么多年的心,能不能被容襄成功套回家里头。   容襄在宁婉走后,拆开了信,信中大多写满道歉之词,大抵上就是说自己嘴巴笨,不会说事,害得自己被人胡乱谣传之类的。容襄骂了句傻帽后,便将信纸收了起来。   而宁婉出宫之后,便将公主三日后的邀约说与了萧纵听。然后看着萧纵听完片刻后忽然看天傻笑起来,倒是把宁婉稀奇的不行。   等三日后,容襄出宫前往公主府查看完修缮情况之后,在公主府门口站了大半天,站地身后的侍从都出声询问她可还有事要办后,都不见萧纵前来,容襄隐隐有些不安。   萧纵不是轻易食言之人,只是他好像也并没答应她,一定会来啊。况且她那句话,压根连个邀请都算不上,萧纵不来,又如何算得上食言呢。   于是坐上马车,准备回宫,可马车刚驶过巷口,便看到路边围了一群人,恰好把巷口给堵住了,容襄的车驾太大,驶不出去。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容襄掀开车帘,同随行宫人问道。   “回公主的话,是前头有人从马背上坠了下来,这会正人事不醒地倒在地上呢。只是奴婢纳闷,这人怎会好端端地坠马呢。”   原本容襄没往萧纵身上想,萧纵马术要说差,那要说好的可真不多了。他哪会轻易坠马,这定然不是他。可又听宫人说是好端端从马背上坠下来,这一下有些慌了。   她记得在乌禅皇宫里头的时候,面对匈奴士兵的包围,萧纵一马当先带头突围,虽说赢得漂亮,可还是受了不轻的伤,他的头被匈奴士兵用铁棍敲击过,在突围之后,还曾在床上躺了五六天才好。   之后也是经常性犯头晕,好几次走路走着便忽然晕厥过去,后来在战场上,要不是他靠一股毅力坚持着,谁敢相信时刻能犯晕厥之症的他能赢下这场仗。萧纵能封侯拜相,真的是靠命拼出来的。   战后,萧纵自然被叶老将军逼着让大夫检查了一番,虽说大夫说萧纵如今已经无什么大碍,可有关病痛一事,难免说不准会再犯。   容襄有些担心是萧纵又犯病了,这才会凭空从马背上摔下去。“快,去问问是谁从马背上摔下去的。”   “公主,奴婢问过了,说是住在这附近宅子的主人好像姓肖。诶,公主,你为何忽然下了马车?”   只见容襄从马车中跳下,然后拨开人群往前奔去。坠马之人倒地的时候面朝下摔,还摔出了血,这会看着着实有些让人不忍再看。   “萧纵?”容襄伸出手,轻轻推了推倒地那人的手。   肖棕这会正摔得迷糊,听到有人喊他名字,含糊地应了声。   容襄见摔地之人回应了她,一下便慌了,握着摔地之人的手,带上了哭腔,“萧纵,你千万要撑住,我这就让人去喊大夫来啊。”   萧纵因为要绕路去拿赔罪礼物,耽搁了不少时间,等他急忙赶到时,发现路口围满了一群人,而被人围在最中央正拽着一个面朝地下倒地不起的男人的手几乎哭出来的人,不是容襄吗!   萧纵见此,赶紧挤了进去,出声问道:“公主,不知你发生了何事?可有要我帮忙的地方?”   容襄乍一听,觉得声音有些耳熟,待她转头,看到萧纵正完好无损得站在她身后时,伸出手,摸了摸萧纵的额头,“你可无事?”   萧纵被问的莫名其妙,“我能有什么事?”   紧接着,他就看到容襄笑了出来,“太好了,不是你。”   萧纵第一次觉得,一颗心,好像不是自己的一般。   之后这事的大致经过,萧纵大概也能猜的出来。容襄以为坠马的是自己,所以才着急的不行。   随后,萧纵将容襄带到他经常光顾的茶楼里头,摸了摸怀中的东西,犹豫了片刻,终是下了决心,“这是我特意准备向公主赔罪的礼物,我这人公主你也是知道的,嘴巴不怎么灵光,该你被人传成那样,是我的错。”   容襄没接礼物,而是有些沉闷地回复道:“你就这般不愿与我扯上关系吗,着急拿礼物撇清关系?”   见容襄误解了他,萧纵急忙解释起来,“不是,我怎么会。”   “既然你说不是,那就是是了。”容襄定定地看着他,这让萧纵有些无措起来。   可一想自己一个大男人,反倒扭扭捏捏,便一下坐定,也不知道自己说什么,总之一股劲地道:“毁你名声赔罪的理所应当的,但是我也知道赔罪没用,这次来本就是为了承担男人该承担的。公主,你既然打算选驸马,那你看看我怎么样。”   “你说什么?”容襄咬了咬唇,忽然有些不敢直视萧纵的目光了。   “我虽然不是出身寒门,但我的战功却是自己真刀真枪拼出来的。而且我这人从不喝花酒,在你之前我都没正脸看过一个女人。”   “你到底想说什么。”容襄有种想赶紧逃出去的冲动。   “我能向圣上请旨娶你吗?”萧纵在容襄逃出去前,说出了这句话。 第102章 终章   萧侯向圣上请旨,求娶容襄公主为妻一事,再一次传遍整个京都。   虽然众人先头对两人之间的事讨论地火热,可多数只当热闹谈谈,心里却并不觉得这两人能凑成一对。   可这会大家伙们听完这准确不过的消息之后,皆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啥,这两人还真凑成了一对,而且还是萧纵先去陛下面前求的赐婚旨意。看来两人应当是北境之时生出的感情了。   这人就喜欢赶着热度凑热闹,也不知哪个书生编的话本子,人名地界虽与现实中名字不同,可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来,这是在说萧纵与容襄这一对儿呢。   至于你说瞎编乱造?这话本子本就是瞎编乱造出来的,况且人家也没指名道姓说的是他们啊,且大家也都图个乐呵,也没有必要为这事上纲上线的,看得开心不就够了?   萧纵圣上面前求娶容襄一事,世宁伯爵府里头的人自然也是很快得知了。   还别说,萧曼只刚听闻此事之后,还愣了半天,才在脑中将自己大哥与容襄公主两人拼在了一起。   大哥是何时对容襄公主有意的,她前不久才刚回了一趟娘家,好像从未从萧纵嘴里听到过什么口风,这导致她骤一听到,半天没消化掉。   这还得回娘家一趟,她有种预感,萧夫人此刻也定然是蒙圈的。   事实上果然如萧曼只猜想中的那般,萧夫人这会得知萧纵那小子跑到圣上跟前求娶,且圣上还应准了的时候,那是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什么?萧纵求娶公主?那小子什么时候和公主对上眼的?她怎么不知道?   连着一连串的问号,在萧曼只回萧国公府之后,萧夫人终于有了抖落的对象。   “曼只,你可知道你大哥何时对公主上心的,这几日他在家,我瞧着他也不见是有这反应的啊。”   萧曼只闻言,只想说,她也不知道啊,萧纵瞒的紧,先头是一点点口风都没透露过。   不过这会也不在意这些了,等萧纵回来,众人的疑惑立马有了解答。   这会萧纵被母亲和小妹双双盯着,还颇有些做了坏事的不自在。“那个,其实我原先不说,主要是我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对公主的心思,我这也是最近这几天察觉到的。然后觉得母亲不是催我催的紧,又怕被人抢先去圣上面前求娶公主,我这才赶紧地下手。事先没同你们说,是我的错。”   萧纵别的不说,这认错的态度可是练出来的麻溜。   可萧夫人哪还不知道自己这个儿子,“你可是觉得我会不同意这门亲事,才索性先斩后奏了?”   萧纵被萧夫人一下指明要害,这会索性实话实说道:“原先确实有所顾虑,觉得你一贯喜欢那些门风颇高,名声极佳的那些贵女们,毕竟先头你给我相看的,都是这一挂里头的。不过我可不是因为怕你不同意才行先斩后奏之策的,这还是因为我听说陛下有意替容襄择婿,当下慌了,才赶紧地下手的。”   萧夫人算是知道了,为何她先头替萧纵相看的那些贵女们,萧纵一个都看不上眼,感情人压根就不好这一挂。   也罢也罢,总归他没打算真打光棍一辈子,且木已成舟,她除了叹一声果然老话说的没错,这娶了媳妇忘了娘之外,她还能说什么呢。   “小妹。”安抚完老母亲,自然也不能忘自家小妹。   萧曼只在听完萧纵同萧夫人的解释后,便慢慢接受下来,“大哥,只要是你心中之所愿,我自然是祝福的。”   待萧曼只回府后,陈定方早已回府,他见萧曼只回来,从座椅上站起。“可是回国公府了?”   “是啊,去见了哥哥。”萧曼只说完,忽然定定地看着陈定方,随后道:“哥哥可是马上要娶容襄公主了,你以后可是得喊容襄公主一声大嫂了。”   听到萧曼只忽然提到这事上头,陈定方就知道她故意的,就想看他吃瘪的表情呢。可他岂能如她所愿。   “这俗话说,娶妻随妻,娶狗随狗,就喊容襄一声大嫂的脸皮,我还是有的。”   “好啊,你骂谁是狗呢!”萧曼只祥怒道。   “我是狗,我是狗。”要让人知道西境第一守将私底下没脸没皮地承认自己是狗,估计下巴都要掉地上。而后陈定方又转了话头,“不过这娶狗随狗一样也能倒过来说,比如嫁狗随狗。”   这还是骂自己是狗呢。萧曼只当即从摇篮里头抱着大哥儿走出了房门。   “你干嘛去?”   “当然是抱着你家小狗崽子睡去了,你就一个人蹲着吧。”   大哥儿白日睡在萧曼只房中的摇篮里头,晚上则是由乳娘带着去侧方睡。这会萧曼只抱着大哥儿出了房门,眼瞧着是不打算回来睡的。   想到接下来孤枕难眠,陈定方就知道自己把人给惹恼了。   他回想刚才说的话,自己天仙般的娇妻,居然能被自己说成狗,这一下清醒起来,陈定方赶紧追出门去。   可萧曼只这会已经关上了门,任陈定方怎么敲都不应声。   “只只,只只,我错了,你貌比天仙,不是,是比天仙还美,是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就赶紧回屋吧。”头一次被媳妇关在门外的陈定方,算是尝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滋味了。   可萧曼只说不开门就不开门,还是看她儿子有趣。   不过刚因自家亲爹还有亲妈而变成小狗崽子的大哥儿,最后还是听不下去了,开始哭闹起来。   他被关门外的狗子爹脑子这会一直不敢把窍给关了,听着小狗崽子一哭闹,赶紧的在外头喊,“大哥儿肯定是想他爹爹了才哭的,只只,快开门,不然大哥儿得把嗓子给哭哑。”   萧曼只能信他才怪。不过最后还是开了门。不过不是因为信了狗爹的鬼话,而是大哥儿尿布湿了,得喊人进来换尿布。   不过总而言之,陈定方到底还是进了屋。一进屋便是一通赔罪。   萧曼只原本也没太大火气,就是想捉弄捉弄陈定方,让他以后还敢不敢骂她是狗。   这会见他认错态度妥当,那口气早就平舒坦了。   不过这可不代表她轻易就饶过他了。将换完尿布的孩子往陈定方手里一送,“大哥儿既然想他爹爹了,那你这个做爹爹的就陪着他吧。我明日还要去吃表哥家大哥儿的满月酒呢,就不陪着你闹了。”说着,萧曼只甩甩手,回房安睡去了。   沈漱溪三科及第后,便很快成了亲,他夫人也在不久便有了身孕。一个月前刚生下一个大胖小子,这长子嫡孙的满月酒,沈家自然得大操大办起来。   萧曼只前些日子收到的请帖,早早便让人准备好了祝贺礼,是一只赤金的手镯,手镯上挂了一把长命锁,用来送孩子做礼物再好不过。   陈定方眼看着娇妻自顾自离开了,抱着怀中正用大眼睛眨巴看着自己的大胖儿子,陈定方也不忍心把人丢了不是,只好耐着性子把儿子哄入睡了,这才赶紧的又跑回了自己房。   好在萧曼只没把门锁上,他一推便开了。   推开门口,他见萧曼只尚未入睡,而是斜靠在床榻上看书。   只见她微微侧着头,发丝被她随意披在一侧,眼神专注地落在书页上,面容姣美柔和,一派岁月静好的样子。   陈定方一时间看呆了,有些不忍心破坏眼前的美好。与萧曼只成婚也有近两个多年头了,可他总是看不厌,每每看她,不同的场景不同的动作,他都能看出不同的美来。   而萧曼只也却是越来越美。如今她正是最好的年岁,宛若正热烈绽放中的花朵,谁能说不美好。   陈定方随后抬步走近床榻,萧曼只听到脚步声,目光从书页上移开,转到了他身上。   “回来了?”   “那小子,实在不好哄,好容易才哄睡着,我赶紧的回来。”   闻言,萧曼只终是忍不住笑了出来。“大哥儿黏你,都被他父亲喊成小狗崽儿了,都还不生气。”   “小孩子,能懂什么,况且他爹爹也不是故意的。所以孩子他娘,你还生气吗?”   “有什么可生气的,最后反正骂的还是你自己,你自己都不生气,我有什么值得生气的。”她啊,只是偶尔想看看他吃瘪的样子,那样方才是乐趣啊。   “那明日可要我同你一同前去?听闻大哥儿的满月酒,舅家阖府都来,我们自然也不能失了礼数。”   萧曼只闻言,点了点头,“也好,左右我礼物的备上了。”   这会陈定方已上了床榻,伸手将萧曼只轻轻抚在肩上,“你说,大哥儿一个人会不会太不热闹了。”   “嗯?”萧曼只不明所以,侧目看着他。   “我们再生一个可好,我一直想有个像你一般的粉雕玉琢的闺女,一儿一女,好字才成。”   萧曼只装作沉思的样子,最后在陈定方以为她不想再生孩子,正想说不生也行,左右都有一个了的时候,她忽然开口,“这主意,似乎还不错。”   “那就这般说定了?”   被浪翻飞,春光缱绻,时光尚早,来日且长。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