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了个暴君当老公》 作者:离九儿   文案:   (这是一篇沙雕文~)   晓芙在上山采药的路上,捡了一个断了腿,并且自称失忆的男子。   男子文韬武略,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会拿绣花针,关键……容貌俊美!   晓芙是家中三代单传,祖父告诉过她,要想改良后代,必须找一个俊美男子成婚。   于是,晓芙照顾他、医治他、感化他,并且……单方面嫁给了他。   然而某天,晓芙在集市看见官府通缉的反贼画像后,她知道完犊子了:繁衍后代已不是首要,保命要紧!   *   萧慎是当今太子,被人陷害,戴上了造反谋逆的罪名。   他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身中奇毒,一旦病发,就会头痛欲裂、嗜血如狂、走火入魔。   直到他遇到一个身上散发着药味的姑娘,入魔的症状立刻消失。   为了留在“解药”身边,萧慎拿出了所有本事:美貌、才艺、哄骗、装瘸……   然而,这天少女归来,急匆匆塞给他一张和离书:“你我缘分已尽,你快走吧。”   萧慎眯了眯眼:不是说喜欢他的脸么?还是说,他没同意直接圆房,她不满意了?   “娘子,你我已经成婚,你要对我负责啊!”   #捡了个暴君当相公#   #娘子是解药#   #暴君被当成了生子工具#        【一门心思传宗接代的女主】VS【兢兢业业留住解药的男主】   【男主】孤只把她当药引,她却要让孤传宗接代,QAQ~   一句话简介:娘子是解药   立意:活在当下,人生处处是缘分   内容标签:天作之合 甜文   主角:晓芙 ┃ 配角: ┃ 其它: 第01章 捡了男子   红鸾帐内,男子三千青丝滑落,他撑在晓芙上方,这一次虽然还是面容模糊,但总算是让晓芙看见了大致轮廓。   这无疑是一个俊美无俦的男子。   悸动、狂喜、羞涩……多种情绪交织之下,未等晓芙细细感受,下一刻,她只觉得胳膊一痛,再度重新睁开眼,入目是秋香色纱帐,外面一道天光泄入,吱吱揪着她的胳膊,把她唤醒:“师姐、师姐,你又梦魇了!”   晓芙一时间未能成功收敛所有悸动。   她缓缓侧过脸看向吱吱,要不是看在她心智不全,宛若孩童的份上,晓芙真想揍她一顿。   这都多少次梦见同一个人了?她数不清。   自从去年十五岁生辰那日开始,她时常梦到同一个男子,或是背对着她,亦或是与她共枕床榻,但每回都是看不清人脸。   她今日是第一次看清男子的大致轮廓,而且还瞥见了一个不得了的秘密——   那男子/胯/骨位置,有一个黑月牙胎记,十分清晰。   她没有看见人脸,却是看清了那个不可言说的位置……   晓芙坐起身来,晃了晃神,现如今她也才十六,还是小黄花一朵,决然不能叫任何人知道,她时常在晚上做这种荒唐的梦。   最初,每回梦醒时,晓芙惶恐不已,以为自己是吃错了药,导致自己走火入魔,才会如此/淫/乱。   毕竟,作为药王传人,她以身试药是常态。   可久而久之,一年下来,晓芙愈发好奇男子是谁,迫切的想要看清他的面容,更想知道他是谁。   每日入夜之时,她都会带着无比期待的心情入睡。   刚才梦醒之前,恰好是关键时候啊!   晓芙又埋怨的瞪了吱吱一眼:“下回莫要叫醒我。”   吱吱歪着脑袋,一脸正经:“可是师姐,你方才在梦里痛苦的直嚷嚷,到底是梦见了什么,竟这般煎熬?我去给你拿点药吃吧。”   桃花坞,最不缺的就是药。师徒三人,相依为命,有事没事就吃点药。   晓芙拉住了她:“不用了,我已经好了。”   桃花坞方圆几里皆是桃树,“桃花坞”三个字,也因此得名。   晓芙姓孙,原本上面还有一个兄长,可几年前兄长无故失踪,自从杳无音讯。她现在成了药王家族嫡系中的唯一独苗儿。   祖父这两年一直在她耳边念叨子嗣传承一事。   如此魔音灌耳两载,晓芙潜意识里觉得,她此生的使命,并不是把药王家族发扬光大,而是传宗接代。   这不……近日来,春/梦/的次数愈发频繁了……   然而,桃花坞附近方圆数里之内,别说是男子了,就是雄蚂蚱也找不到几只。   祖父年事已高,前年试药出了岔子,误食了一株断肠毒草,亏得晓芙及时发现,才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但身子骨是彻底垮了,只能靠着药材吊着。   晓芙今日要上山采药,特意交代了吱吱:“师妹,我今日要去药鬼谷,若是天黑之后还未归来,那便是留在谷里了,你让祖父莫要忧心,我明日定会回来。”   吱吱点头如捣蒜,她是兄长前些年捡回来的女孩,当初捡到她时,人就只剩下半条命了,她穿着富贵,但身上并没有表明身份的物件,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可怜千金,路遇土匪,险些丧命。   眼下,祖父卧床休养,吱吱心智不全,晓芙更加觉得,她是应该尽快找一个男人回来……   *   药鬼谷,常年瘴气缭绕。   天际铅云翻卷,雷雨将至,漫天的/血/腥/味/肆/溢。   耳畔潺潺水声流淌……不,确切的说是血。   萧慎单膝跪地,手中握着的长剑正滴着血,头顶雷声轰鸣,他脑中仿佛有数万银针瞬间穿刺,疼痛到了麻木的程度。   血腥味刺激着他的所有神经,他眼眸充血,痛苦与绝望翻倍。   所有人都想杀了他!   父皇、姨母、少傅……   他们一个个表面上假仁假义,背地里又是另外一幅伪善面孔!   “轰!”一声炸雷在头顶惊响,击碎了萧慎紧绷的最后一根弦,他身子往后倒了下去,后脑勺重重落地,仿佛如此重击,才能缓解头颅中的刺痛。   看吧,就连老天也容不下他了。   他堂堂大庆太子,终于走到了山穷水尽,被人剿杀的境地!   萧慎望着天际滚滚铅云,那闪电如火龙飞过,亦如他这短暂黑暗的一生,如红霞闪过,璀璨不过仅仅一朝一夕之间。   他缓缓闭上了眼。   脑中如同正在经历一场天崩地裂,就此死去么?如此也好,也算是如了那些人的愿了……   这时,他耳朵微动,不远处有动静传来,像是脚步声,听起来急促轻快,但不像是练家子。   萧慎的一手缓缓放置在了腰上,那里藏着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   他不是在自救,只不过,常年被人迫害,养成了警觉、自保的习惯罢了。   这厢,晓芙背着竹楼,沿途顺着血渍与尸首,一路跑来。   她是一个郎中,家中地窖里还藏着药人,见此景,并没有被吓到。   医者父母心,且不论到底发生了什么,先探探有没有活口再说。   晓芙弯下身子,一一查看,她发现地上黑衣人的尸首,几乎都是一剑封喉,没人尚活。目光不受控制的望向当场唯一一个锦袍男子,晓芙瞬间愣住。   这张脸好生眼熟!   她跑了过去,直接弯下身查看男子。   萧慎憋住呼吸,控制住了脉搏。然而,就在他的大掌碰触到腰间的匕首时,他欲要杀了对方的动作停滞了。   要如何形容此刻感受呢?   脑中剧烈的疼痛仿佛是被一阵/春/风/抚过,那撕裂、灼烫,如万蚁啃噬的煎熬,得到了明显的缓解。像是久经干旱之人,终于在沙漠遇到一湾清泉。   他已经太久没有体验过这种滋味了。   一个晃神间,一双手摸上了他的脸,然后捏了捏他的五官。   萧慎的手再度摁住了腰间的匕首。他估算着力道、速度,以及二人之间的距离,他完全可以在此人对他下手之前,先解决了对方。   但神奇的是,萧慎决定按兵不动。   那似有若无的淡淡药香,令得他一阵舒畅。让他还想在这人世稍稍逗留片刻。   晓芙是药王后人,医术了得,纵使萧慎有意隐藏气息,她还是探出了脉搏。   晓芙擦去了萧慎脸上的血渍,越看这张脸越是觉得熟悉,像极了梦中人。   但她并不能笃定。   唯一在梦里看得清清楚楚的,唯有男子/胯/骨的黑月牙胎记。   胯/骨……   晓芙虽然知道对方还活着,但并不知他在装晕。眼下,她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查看对方的身子。   她的手缓缓落在了男子精瘦的腰肢上,晓芙心跳加速,并非是羞涩,而是因着困惑了她已久的事情,眼看着就要解开谜团了。   难道,那些梦都是老天爷给她的暗示?   眼前这男子就是她命中注定的郎君?   思及此,晓芙完全安耐不住奔腾不已的兴奋情绪,双手也加快速度,直接去解男子的裤腰带。   萧慎:“……”   无数女子想要爬他的床,但这是平生第一次有人敢扒他/裤/子。   再视若无睹下去,恐怕会出事……   萧慎猛然睁开眼,一手摁住了晓芙的双手。   晓芙一怔,缓缓抬眼。两人,四只眼,就这么对上了…… 第02章 查看胎记   四目相对中……   晓芙对这双眼也并不陌生,在无数个梦里,她也仿佛感受过这道目光。   她的双手就那么搁置在男子的腰/封上,冲着他展颜一笑,她要如何解释,他二人可能是天赐的良缘呢?   等等!   这附近如此多的黑衣人尸首又是怎么一回事?   她自从有记忆以来,就不曾踏出过桃花坞附近,行程最远的地方,也只有药鬼谷,用那些族人的刻薄话来说,她就是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黄毛丫头。   好在,她是药王传人,关键时候尚且能够稳住。毕竟,她也是个有身份的人。   晓芙脱口而出:“你醒了?我正要替你检查伤势。”   多么冠冕堂皇的借口。   萧慎的幽眸微不可见的眯了眯,面前的少女,年纪不大,容貌清媚,梳着两只麻花辫,粗布衣裳也遮掩不住她的灵气。不得不说,是个美人,但生活拮据。不过她肤色白皙,双手不算娇/软,但很细嫩,可见并不是农家女。   萧慎以最快的时间判定了对方的身份。   她是个女郎中。   这是老天助他!   不过,他又该如何解释自己的身份,以及现场的一切杀戮?   他身份特殊,眼下是朝廷捉拿的要犯,一旦身份暴露,唯有死路。   而更加重要的是,自方才这少女接近了他,他的头疾消失了。   这少女是谁?又为何会给他带来这种影响?   在极短的时间内权衡利弊了一场,萧慎收敛戾气,张了张干裂的嘴:“我、我是谁?这……这又是哪里?”   失忆了?   闻言,晓芙愣住,机智的小脑袋也在极短的时间内进行了一场权衡利弊。   她需要一个男人当夫君。   而眼前这男子八成就是她的梦中情郎,这无疑是老天安排的缘分,还有谁比老天更有权威?老天的意思,必须要服从啊!   她刚才还发愁,不知如何将对方骗回去。   既然对方失忆了,那一切都好办了。   她有的是法子,让男子永远都恢复不了记忆。   她不是一个恶人,她只是常年困居桃花坞,不曾与外界往来,不会做人罢了。她认为,只要不伤害男子,也只要往后余生好好对待他,那么她的行为就是对的。她有自己的一套为人处世的方式。   自我洗脑一番,晓芙心安理得的扯谎:“你是我夫君呀。”   萧慎浑身一僵,连带着那条断腿也麻痹了:“……”   失策!   但他既然已经“失忆”,便无法揭穿对方的谎言。   方才,他之所以假装失去记忆,无非是想避开询问与探究,只是没想到,这少女……竟如此孟/浪。   此时此刻,晓芙的双手还搁置在萧慎的腰/封上,夏裳/轻/薄/,加之,萧慎本就五觉惊人,他此刻脑子清明了,注意力难免会往异样的地方集中。   又是一番权衡利弊,萧慎原本放弃了求生的念头,但他这样的人,天生为王,哪怕身处泥潭,也会尽其所能去抓住头顶的光。   只要还有一丝丝的生机,他都不会牢牢抓住。   当下,唯有将计就计才是上上策。   萧慎望着少女纯澈的眼,大掌将她的双手从腰封上挪开:“原来……我是你的夫君,那……我们为何在此地?这、这里发生了什么?”   晓芙一噎。   她哪里会晓得此处不久之前发生了什么?   但一个谎言说出来,无疑就需要更多的谎言来弥补。   少女生了一双潋滟多情眼,她眨了几下,这些年虽然不曾外出,但兄长前些年给她买了不少话本子,她现场胡诌:“夫君,你真的什么都忘记了么?我们孙家本是药王传人,奈何子嗣单薄,族人一直觊觎祖传的方子,数次逼迫于你我,这些……都是他们派来的杀手!”   药王的方子,足可传世,价值连城。人为财死,族人做出这种事并不稀奇。   萧慎的幽眸一瞬也不瞬的看着眼前的少女。   这姑娘……   罢了。   药王传人!   难道是因为她身上的药香缓解了自己的头疾发作?   萧慎暂时不能笃定。但晓芙的存在无疑是一根救命稻草,他这些年试遍良药,却是无疾而终。且不论晓芙现在如何诓骗于他,他也正好需要她。   萧慎:“原来如此……”   “轰!”   一声炸雷在头顶的位置响起。   萧慎望了一眼天际,豆大的雨滴砸在了他俊挺的脸上,他此时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我命不由天!   晓芙吓了一跳:贼老天,我并非故意骗人,我以后会对夫君好的!   雷雨突至,当场血流成河,再大的雨水,一时半会也无法冲干净地上血渍。   晓芙/强/迫自己不去看这些血腥画面。   她当然不会贸然带一个陌生男子回家,哪怕他与梦中情郎甚是相似。   何况,这男子身份实在可疑。   故此,她还是想要查看男子的/胯/骨。   只要确定男主/胯/骨上有黑月牙胎记,那她就真的信了老天爷的姻缘安排。   于是,晓芙想了一个法子,她一手遮住额头,仰面望了望天,对躺在地上的萧慎道:“夫君,这场雨不知要下到几时,附近有一个山洞,我想带你过去避雨,再细细检查你的伤口。”   一言至此,她的目光又落在了男人的腰/封上。   萧慎:“……”他阅人无数,不会看错人,这少女虽是聪慧机灵,但为人单纯。可他同时也看出来,少女对扒他裤子这件事,有些执着……   萧慎只断了一条腿,凭借他的体格,完全可以站起来。不久之前,他跌倒之时,后脑勺落地,砸出了一个血窟窿。   这一站起身来,晓芙搀扶他之际,才发现了他后脑勺的伤势。   晓芙:“夫君,你的后脑勺破了!”   萧慎单脚支撑着地面,他比少女高出了一个头,垂眸看着她慌张的神色,他不疾不徐解释:“难怪我会失忆。”   这下好了,失忆的理由找到了。   晓芙一僵,牵强的笑了笑,心道:你放心,只要我不让你恢复记忆,你就一辈子也想不起来。   晓芙搀扶着萧慎继续往前走,说:“夫君,我一定会治好你。”   萧慎一瘸一拐前行,倾盆大雨噼里啪啦灌了下来,这一刻的雨声仿佛掩盖了世间一切杂言。   萧慎装作不曾听见。 第03章 互相欺骗   萧慎的一条胳膊被晓芙搭在了她的肩头。   她将自己当做了萧慎的拐杖,但这个动作亲密,宛若是萧慎将她圈在了怀里。   萧慎不喜人靠近,尤其是女子。   这样的姿势与动作,还是头一回。   暴雨倾盆,入眼皆是漫天大雨,几丈开外,视觉不明。   萧慎右腿腿骨裂开,要是换做一般人,早就支撑不住。他也没跟晓芙客气,直接将身上的一半重量是压在了她身上。   是她自己找上门来的,不是么?   他不过就是将计就计。   晓芙咬着牙,毕竟这男子的性命关系着家族传承,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她就能把他给救回。一想到子嗣传承的肩头重任,晓芙铆足力气,半扛着萧慎进了附近唯一一个山洞。   晓芙时常来这一带采药,对药鬼谷的地势结构甚是熟悉。   山洞不大,但里面堆积了枯草,还算干燥,勉强可以容身。   晓芙每回出来,都会随身携带火折子,以及常用的金疮药。庆幸的是,火折子尚且能用,她放下萧慎,借着外面微弱的光线,不一会就在山洞做了一个小火堆。   正值盛暑,两人浑身湿透,虽不觉得冷,但湿衣贴身,实在难受。   萧慎靠着山洞石壁,仅用一条腿使劲,他不动声色的观察晓芙动作,除却更进一步试探她是否会武功之外,他还察觉了一桩事。   这少女一离开他一丈开外,他的头疾又隐隐发作,这一次走火入魔较之以往,更是严重,他难以自控。而此刻,因着少女的出现,他的入魔症状以始料未及的速度好转。   约莫是因为她身上的药香……   晓芙生好火,这便朝着男人走来,她不知道他姓甚名何,但已经谎称对方是自己的夫君,如何能不知道他的名字呢。   不过,眼下关键之际,还是先查看他的/胯/骨再说。   衣裳尽湿,火堆已生好,正是脱衣服……的时候!   “夫君,衣裳脱了吧,我帮你查看伤口。正好也可以趁机会将衣裳烘干。”   萧慎身上穿的是白月色锦缎,方才被雨水冲洗过,身上肮脏的血渍已经洗净,新溢出鲜血的地方都是新伤口。   腹部有三处,另外一处严重的地方就是右腿。   不过,晓芙并不担心他的伤势,但凡他还有一口气,她都能让他从地府重返人间。   她满心满眼的注意力,都在萧慎的/胯/骨上。   感觉到少女近乎于/赤/裸/裸/的目光,萧慎出于本能,无意识的/下/腹/一紧。   不免,又暗叹,此女……浪/荡/也!   机会就在眼前,晓芙再接再厉:“你我是夫妻,夫君总不能不相信我吧。你虽然暂时失忆,可咱们是夫妻,这也是事实啊。”   萧慎:“……”   好一个睁眼说瞎话!   他不是寻常人,有着过人的敏锐与侦查力。   他从一开始就觉得甚是古怪,少女谎称是自己的妻子,是想图什么?   财?他落魄如此,根本谈不上。   色……   他如此重伤,这女子总不能对他做出什么……   “好。”   萧慎心里很清楚,眼下最致命的三点,一是追兵与杀手,二是头疾,最后便是他的腿伤。   而这少女的存在,可以帮助他避免这三条致命因素。   故此,萧慎终是做了妥协,他自己动手解开了腰封,将外袍褪下,随后就是里面的中衣。   作为郎中,这不是晓芙第一次看见男子的身子。然而,眼前这副身体,却是令得她目光一滞。   只见,火光之下,男子肌肤白皙,修韧肌理呈现清晰的块状,虽然上面有几道伤口,但完全不影响美感,尤其是结实的腹部,无一寸余肉。   萧慎顺着石壁坐了下来,他打算卷起右边的裤腿。   下一刻,晓芙叫住了他:“夫君,长裤也脱了吧,我给你烤干。”   萧慎正在撸裤腿的手一僵,虽然表现不明显,但手背的青筋稍稍凸起。   过分了啊……   他都/脱/成这样了,还嫌不够?   晓芙走上前,目光落在了男人精瘦修韧的腰身上,再往下一点点,就能看见/胯/骨了!   “夫君,你的右腿需得尽快医治,莫要耽搁了时辰,快把长裤脱了吧。”她蹲下身子,循循渐诱。   萧慎:“……”   他脱不脱裤子,与治腿有甚么干系?   两人四目对视,各怀心事,互不相让。   一个坚持进攻,一个执于防守。   目标都在同一条长裤上。   “好。”   最终,萧慎又妥协了,他此刻脑中清明,很清楚自己眼下最需要的是什么。他要在最快的时间之内恢复正常,而这少女是他眼下唯一可以利用之人。   大不了……等到事成,杀了她!   如此,今晚的这一段耻辱,便是世间无人知晓。   闻言,晓芙欢喜一笑,她笑起来眉眼弯弯,眼梢仿佛染了三千风/月,是个美人,只可惜……行为/浪/荡了。   萧慎亲自脱/裤子,还是当真一个女子的面,他俊脸紧绷,如今龙在浅水遭虾戏,他只能忍!   长裤里面还有一条短亵裤。   这是萧慎浑身上下唯一剩下的一件衣物了,也是仅有的遮体之物。   好在他今日失血过多,脸上呈现出不太健康的苍白,并没有暴露他此刻的窘迫。   长裤一脱,短亵裤依旧遮住了/胯/骨……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晓芙再也没有理由让男子继续脱了。   而此时,看着男子右腿隐约露出来的白骨,晓芙终于良心发现,不再继续禽/兽下去,虽然暂时没有看见黑月牙胎记,但她都看光了对方的身子了……   这一定就是老天安排的缘分!   晓芙暗暗劝说自己一句,就开始查看萧慎的腿,医者本能,撸起袖子给他医治。   然而,正是因为这个动作,她臂弯的一颗艳红色朱砂痣露了出来。   守宫砂……   还真是个少女,但行为实在是不甚雅致。   萧慎故意问道:“娘子,你我既是夫妻,你怎么……还有守宫砂?”   晓芙一愣,好在她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能在慌乱时稳住自己,她面无表情的扯谎:“成婚太过仓促,尚未来得及圆/房,此事不急,回去之后就把事给办了。”   萧慎:“……”他就不该问。   真的是图/色?   对他一见钟情?!   见男人微微蹙眉,晓芙转移了话题:“夫君,你的右小腿骨头断裂了,等回到家中,我再帮夫君接骨,今晚只能暂且如此了。”   说着,她就给他身上的几处伤口涂金疮药止血。   不得不说,被如此对待,萧慎数日来的奔波劳顿好转了不少。   不幸中的万幸是,他今晚保住了亵/裤……   但又不知为何,自从看见晓芙胳膊上的守宫砂,萧慎内心安定了不少。最起码,这姑娘不是一个老手……   那,一切都好办。 第04章 会生儿子   金疮药勉强止住了伤口的血。   右腿断骨并非暂时无法得到妥善医治。   晓芙曾经为了抓住一只血狐狸,花了近两个月的时间设下埋伏,最终成功抓获了那狡猾的畜生。   对萧慎亦是如此。   若是轻易就治好了他,等到将来事发,他恢复了记忆,又岂会记住自己对他的“恩情”?   故此,晓芙保住萧慎的命,减轻他身上的痛苦,但就不彻底治疗他。   萧慎看出了她的目的,他也不揭穿,眼下最好的状况,就是继续装失忆,而对方又恰好“看上”了他。   只要有利用价值,人就能活下去。   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此时,晓芙收起尚未用完的金疮药,男人已经脱得只剩下一条短亵裤,如此一来,他的脸、身子就更是惹眼,毫无保留的呈现在晓芙眼前。   就是这张脸!   甚至于这副体魄,晓芙也觉得甚是熟悉。   她几乎可以笃定,眼前男子就是她的梦郎,只要再确认一下/胯/骨/,她就能圆满了……   然而,却是再也找不到合适的借口了。   晓芙心中郁结,她鲜少妥协,这一刻还在进行最后的挣扎:“夫君,你身上还有其他伤口么?需不需要我再替你检查检查?”   萧慎:“……”   他身上还有没有伤口,她难道自己看不见么?   除了一条短亵裤,已经全部展露无遗,她还想检查哪里?!   雨水洗去了萧慎脸上所有的污秽血渍,映着火光,这张五官立挺的脸甚是葳蕤、矜贵。不是寻常男子的俊美,而是华美、贵气。   两人再度四目相对,如果眼神可以/脱/衣服,晓芙已经用自己的眼神,脱了萧慎的/亵/裤/无数次。   而萧慎也必然已用眼神杀了晓芙无数次。   两人目光之间似有什么诡谲的气氛在漫延。   萧慎忍了忍。   他已虎落平阳,不是当初的太子了,忍一个女子直勾勾的目光又能如何?   “娘子,衣裳干了,我想穿上。”萧慎提议。   晓芙皮笑肉不笑,总觉得甚是遗憾,明日雨一停,她只能带着男子回家了。毕竟,她看也看了,碰也碰了……可惜了,还是没有看见黑月牙胎记。   “好。”晓芙起身去拿衣裳。   当晚,外面雷雨交加,电闪如龙,山洞内却是相当和谐。   萧慎坐在石块上,闭目假寐。晓芙也不会如此信任一个陌生人,她倚靠着石壁,怀中揣着一把匕首。   然而,晓芙的警惕也只持续到了子夜,这之后就倒下入了梦。   火堆熄灭,昏暗中,萧慎缓缓睁开眼来,他的眼睛适应了黑暗,能看见两丈开外的女子,她怀中抱着一把匕首……   她在防备他。   救了他,却又不信任。   为何?   既然不信任,怎又三番五次要扒他衣服?   还是说,这女子对得到他,有股执念?   萧慎蹙着眉,一时间百思不得其解。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目前的情况之下,他只能“缠着”此女子。哪怕是被她领回去当相公……   *   翌日一早,雷雨平歇,艳阳高照。   萧慎知道晓芙的一切动静,但起初时,他佯装未醒,直到等了小半个时辰,晓芙亦然没有回来,萧慎突然有些心急。   此地偏僻,他的人一时半会找不来,再者他的右腿腿骨断了,时间拖长了对他没有一点好处。而最重要的是,他不知头疾几时又会犯。此时此刻,便又开始隐隐头疼了。   萧慎的幽眸望向了山洞外,天光刺目,他竟然……盼着那女子归来!   这是萧慎第一次期待着一个女子。无奈又可笑。   他找了一根木棍,借住一条腿踱出了山洞,最终在不远处的低洼地看见了晓芙。   她浑身是泥,一身狼狈,而低洼之处皆是昨日的黑衣人尸体。   见晓芙特意埋葬了这些尸首,萧慎难得起了恻隐之心。   不成想,这样孟/浪的女子,竟还怀有一颗仁慈的心。   晓芙擦了把额头的汗,冲着萧慎展颜一笑:“夫君,你且先在一旁看着,等我埋好土,咱们就回家。过一阵子,这个地方就能种上草药了,一定很肥沃,必然长势喜人。”   萧慎一僵:“……”他可能太小瞧了这姑娘。   埋好土,晓芙往四处张望了一眼,她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粘粘在肌肤上,更显肤色/白/嫩。   “药鬼谷到处都是名贵药材,祖父说,外面的人很坏,人心难测,这个地方万不能被糟/蹋了。”   萧慎听出了她话中有话,的确,人心是这世上最难以掌控的东西。   他不由得多看了晓芙一眼。   他当真不宜小看她!   *   桃花坞与药鬼谷是相连接的,一个多时辰就能走回家。但萧慎有伤在身,两人一直拖到了晌午才抵达一座农家院子。   人还没进院门,就听见了吵嚷声传出。   “药王不能无后!咱们孙家的名望在世间已有百年,岂能断送在这一代?!”   “长乐已经失踪五年,至今杳无音讯,只怕是再也回不来,晓芙又是姑娘家,祖传的秘方岂能传给她?!”   “叔公啊,为了家族传统,你就把典籍交出来吧!”   “就是!三叔公抱着典籍不放,总不能想带入棺材里,这院子里姓孙的都是药王后代,谁都有资格继承典籍!”   “……”   吵嚷声一阵高过一阵,七嘴八舌,乌烟瘴气。   是族里人又来吃绝户了。   晓芙已不止一次见过这种咄咄逼人的仗势,否则她也不会急着给自己找男人。   据说,她的祖父是独子,父亲也是独子,曾经是独子的兄长失踪了,现如今,她成了“三代单传”,对她而言,没什么比生育子嗣更重要的事情了。   吱吱搀扶着孙老爷子站在屋檐下,一老一小,被逼得无路可退。这时,一清脆且颇有气势的声音传来:“吵什么?!都给我住嘴!兄长是失踪,但是我还在!只要我孙晓芙在一天,典籍就不能落入外人手中!”   晓芙太清楚这些族人的嘴脸了,一副药方售千金,他们根本不是想要传承祖业,而是图财。   更何况,典籍上面很多药方尚未得到全面的人体试探,不是所病患都适用,搞不好会闹出人命,到时候就不是光宗耀祖了。   利益蒙蔽了人眼,纵使晓芙与孙老爷子解释多次,也无人当回事。   那他们唯一的法子,就是死守典籍。   孙家族人顺着声音望去,就见晓芙一脸凶相的走来,她还搀扶着一年轻男子,虽说晓芙凶相百出,但因着容貌清媚,不过才十六岁的光景,实在难以给人造成任何威压,倒是她带回来的男子,幽眸如海,光看眼神就有一股煞气。   有人当场反驳:“晓芙,一个姑娘家,迟早要嫁人,你凭什么霸占祖宗留下来的典籍?”   此言一出,立刻有人附和:“自古传男不传女,你一个女儿家,就不该管孙家的事!”   晓芙冷冷一笑,环视了一院子的所谓的族人。   兄长失踪,祖父病重之时,她上门求助,无人相助。   晓芙记住了这一张张面孔,她这人性子不太好,尤其有仇必报。   晓芙放开了萧慎,让他站在院落中央。   萧慎虽是断了一条腿,但还可以强忍着保持站立,因为他不忍也得忍。方才晓芙在他耳旁说了:夫君,你要给我赚脸面。   这就是他的利用价值啊——   故此,萧慎纵使右腿忍痛,也要露出气场出来。   晓芙很满意自己捡回来的夫君,她对众人介绍道:“这是我的入赘夫君,用不了多久,一定会生出儿子,届时孙家嫡系不就有传人了么?”   众人哑口无言。   要是晓芙成婚,且有了儿子,他们还吃什么绝户!   萧慎:“……”这姑娘盯上自己的真正目的,原来是为了……生孩子……   萧慎一时间心情错综复杂。他现在虽是戴罪之身,可好歹也是大周太子,曾经无数女子想要爬床,妄图怀上他的骨血。不成想,身处逆时,还是有女子妄想与他生孩子……   他敬佩该女子的勇气。   但也仅仅是敬佩其勇气可嘉,他决然不会回应她的这份勇气。   一男子甚是不服:“晓芙,上个月你还不曾成婚,这是从哪里捡来的野男人,你说他是你丈夫,我们就要信?”   野男人……   萧慎:“……”亏得他深受重伤,这个节骨眼下也不宜引起旁人注意,否则的话……   晓芙递了一个“一切有我”的眼神给萧慎,再度看向方才那气势逼人的男子时,她怒斥:“他不是野男人,是我夫君。再者,嫡系的家务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们这些旁支插手了?都给我滚出去!再不走,我就放毒蜂了!”   晓芙饲养的毒蜂,可以产蜜,但也能蜇死人。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众人闻言,面上露出怂色。   吱吱起了鬼主意:“师姐,我这就去取毒蜂。”   吱吱可不像晓芙一样,有事可以商榷。她心智不全,要做什么,那便直接去做。   众人再也不敢逗留,蜂拥往院外挤,不一会就消失在了桃林深处。   一场危机就这么解除了。   孙老爷子对晓芙招了招手,将她叫到跟前问话:“晓芙啊,你从哪里拐了一个男子回来?咱们是正经人,不得坑蒙拐骗啊。”   老爷子看出了萧慎身上有伤,而且此人面相富贵,气度沉稳,根本不像是寻常人。   孙老爷子虽然没有揭穿,但留了一个心眼。   这厢,萧慎明显又感觉到头疾犯了。   许是因着方才庭院中拥挤了太多居心不良之人,导致他险些暴戾。   他拧眉,一瞬也不瞬的看着晓芙的背影,陷入沉思。   她身上的药香到底是什么方子?   可他这些年访遍良医,却是无药可解。   “祖父,你放心,我心中有数。”晓芙与孙老爷子解释了几句,这便又折返萧慎身边。   萧慎闻到她身上的淡淡药香,不适感逐渐缓解。如此,他已确定了一桩事:   这姑娘,可以当他的药引。   萧慎故意问道:“娘子,你身上真香,是药香么?有哪几味药?”   得了药方,等到他日,就有机会离开此地。   晓芙甜甜一笑,想套她的药方?失忆了也如此狡猾……   看来,她不让他恢复记忆,是正确的选择。   晓芙摆摆小手,谎称道:“夫君说笑了,哪有什么药方,这是天生的体香。”   萧慎也笑了笑:“……是么?看来是为夫见识少了。”她在防备他!他必须趁着这个时间把伤养好,届时再想法子弄到药方。   同时,晓芙也心想:再有两个月,夫君的腿就能好得差不多,届时一不做二不休就直接把事情给办了,先生了孩子再说!   两人四目相对,各怀目的,彼此会心一笑。 第05章 小人之心   “一群废物!就连一个受伤的太子都抓不住!人呢?那几十号人总不能凭空消失了?太子又去了哪里?!”   药鬼谷一代,到处都是苍天巨木,正当盛暑,知了叫声一波胜过一波,绕人心乱。   就连风,都似乎是烫人的。   一群黑衣人头顶烈日,被这蝉鸣吵着人心浮躁。   领头人带着黑色面巾,只露出一双仿佛包含怒火的眼,额头黄豆大的汗珠滑落,没入眼角,引起一阵眼膜刺痛。   光天化日之下,深山老林之中,作为一个合格的杀手,一身黑衣不能脱,面巾也不能摘!   如此全副武装,岂不热哉!   更让人肝火中烧的是,他手底下的顶级杀手,昨日追踪太子自此,一场雷雨之后,再无踪迹。   手下不见了,太子也失踪了。   此时,一黑衣男子垂头,抱拳道:“头儿,昨日暴雨如注,早就冲刷了一切痕迹,咱们的人在附近找了一大片了,没有任何打斗痕迹,亦或是尸首,看来至少人都是活着的。”   领头人被安慰到了,但又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可他一时间又寻不出问题,毕竟的确不曾见到任何死伤。   枝头蝉鸣没完没了,烈日当空,仿佛稍有不慎,就会被晒成干尸。   他长叹一声:“嗯,既然如此,那就继续往前找。一日带不回太子的首级,尔等一日不得回京!”   “是!头儿!”   黑衣人们纷纷应下,这岭南的气候着实令人心生苦闷,只盼着早日杀了太子,他们也好回去复命。   *   庭院中,萧慎忍着浑身痛楚,耐心的等待着祖孙仨人谈完话。   他在院墙东侧,祖孙三人在西面,又是在说悄悄话,故此,他无法听见。   他这幅样子了,那女子却并没有先给他看诊,可见,对他一见钟情是假的,他不过就是她骗回来生孩子的工具人。   不过,无妨……   毕竟,他也在利用她。   既然是互相利用,那还提什么对与错呢?谁也没有亏欠了谁。彼此的目的都甚是卑劣。   西院这头,孙老爷子压低了声音,反复确认:“晓芙,那男子当真失忆了?他究竟是何身份?你可莫要只看他的脸,这世道阴险,知人知面不知心。”   晓芙如实说:“祖父,既然我要挑选夫君,那不如找一个好看的,如此也有望生一个好看的孩子。他要不是真的失忆,也不会被我骗回来,没有生下孩子之前,我会让他一直失忆。”   孙老爷子猛咳了几声,他自己的身子骨,他心里很清楚。若非是放心不下这两个孩子……   哎,亦不知长乐究竟去了哪里。   眼下实在无法,孙老爷子只能走一步险棋:“好!那就这么办了!”   他又对吱吱交代:“吱吱啊,自今日起,那人就是你的姐夫,你记得喊人,可听清楚了?他若是问及以前的事,你就与晓芙商榷一下,万不能说漏了嘴。”   吱吱虽然没有十几岁姑娘的心智,但人并不蠢,她也明白子嗣的重要性,连连点头:“吱吱晓得了。”   三人一直商榷,萧慎一人晾在一边,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撑多久,俊脸已是苍白如纸。倒下那一瞬间,他的身子还是站立笔直的,他睁着眼,脑中一阵嗡鸣,然后就看见晓芙朝着他跑了过来。   “夫君……”   “孙女婿……”   “姐夫,你不能死啊!”   “……”这一家子打算合伙联手骗他?!就连称呼都编排好了呢!   萧慎开始耳鸣,已经听不太清楚外界的声音,他跌倒在地,感觉天地在转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一只大掌无意识的摁在了腰封上。   说实话,他真担心那女子趁着他昏迷之际,会对他下手……   *   不能昏睡……   万万不能昏迷过去。   亵裤要保住!   强大的意志力,又让萧慎从短暂的昏迷之中醒了过来,入眼是秋香色纱帐,古朴的千工床无,然后……就在目光对上了床边的女子时,萧慎的太阳穴猛然抽搐。   他的手一直摁着腰封,哪怕是昏迷之时。   故此,他能够感觉到晓芙在扯他的裤子。   又是熟悉的四目相对的画面。   萧慎:“……”她就如此急迫?对他这个半死不活的人也毫不介意?   执着于扒/亵/裤的晓芙也甚是懊恼:他怎会醒的这么快?   就差那么一点点了!   这男子好生顽强!   晓芙此刻就开始幻想,她或许当真可以生出一个勇敢、顽强、俊美的儿子出来。   毕竟,种子好啊。   萧慎的右腿已经开始麻木,他知道,这是筋脉开始坏死的征兆。怎么?这女子只顾着扒/裤子,还没给他治腿……?   他要是再相信这女子爱慕他,那真是信了邪了!   萧慎很了解自己的身子,昨晚虽在伤口用了金疮药,但他这几日不曾进食,此刻身上伤口又有裂开的趋势,他已撑到了强弩之末。   “娘子,我身子不适。”言下之意,是催促晓芙救治他。   晓芙憨笑一声,她发现萧慎的大掌当真有力气,方才几番拉扯,她都拉不开。   “那好,我先给夫君接骨,夫君若是忍不住,就叫出声来。”晓芙愤愤不甘的松开萧慎的腰带。   药王家族有专门的接骨工具,晓芙去搬了药箱过来,道:“夫君,且把长裤脱了吧,不然一会固定了腿骨,不便脱/衣裳。”   萧慎:“……”她真是无时不刻都惦记着脱他衣裳。   且忍住!   在萧慎的首肯之下,晓芙褪下了长裤,她目光盯着那条短/亵/裤看了几眼,这个节骨眼下,到底还是放弃了,一门心思开始给萧慎接骨。   萧慎平躺着,很纳闷,为何这女子不给他准备麻沸散之类的止痛汤药。   他虽然能忍,但并不代表眼下这种状况还能继续忍下去。   疼倒是无所谓,就怕会陷入一时昏迷。   “娘子,你……”   刚要问出口,可否事先服用麻沸散,右腿顷刻间传来致命般的痛楚,还有骨头摩擦碰触发出的“咔嚓”一声。   晓芙抬起头来,脸凑到了萧慎面前,眼睛里带着星子,笑着说:“夫君有所不知,这接骨的痛楚并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忧心。我若是事先告诉你马上就动手,你必然害怕。我如此毫无预兆接骨,你一下就熬过去了。”   “……!!!”   萧慎太阳穴突突直跳。   因为强忍着痛苦,腮帮子微微鼓动。不过,这女子所言……在理!   晓芙精通歧黄之术,当然知道萧慎没有性命之忧,不然,她也不敢这么闹……   见男人忍得冷汗直流,却一声不吭,晓芙对萧慎头一次起了敬佩之心。   “夫君,你的腿骨接起来了,接下来需要静养两个月,但盛暑天不能一直不洗澡,我帮你擦擦身子吧。”   萧慎:“……”   接骨的剧痛,令得本就体力过于透支的男人开始神色涣散,他咬着牙,此刻还在忍着痛,无法出言制止。   晓芙单方面认为,他是同意了。   “夫君,你失忆了,不记得箱笼在哪里,我这就给你去取换洗衣服。”   兄长五年前失踪,衣裳却都还在。幸好兄长身段颀长挺拔,正好可以让男子穿上。   萧慎:“……”她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下对他下手,他以大庆太子的名义发誓,一定会杀了她!   晓芙转身之前,还对萧慎甜甜一笑,露出两只不太明显的小梨涡。   因着接骨,萧慎早就浑身是汗,玉枕尽湿。整个身子都因为忍痛在发颤。   不多时,晓芙端着木盆过来,还带来了换洗的衣物与金疮药。   萧慎身上的伤口都需要好生处理,否则在这样的大热天,很容易发炎腐烂。   萧慎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   故此,发现晓芙扒开他的上衣,用了湿棉巾擦拭之后,还给他上了药,他忍住按捺不动,只要不触及他的底线,他都可以忍。   又或者说……眼下除了忍耐,他还有什么法子?!   处理好了上半身,萧慎的身子明显更加紧绷,每一寸肌理都仿佛随时会爆发出力量。   晓芙自然留意到了男人的一切神色与身子反应。   不得不承认,此人甚是坚强啊!   轮到下半身了,萧慎在极短的时间之内,历经了一番天人交战,最终他败给了一时的绝境,唯有侧过脸,不去看晓芙一眼,才能勉强忽视接下来的耻辱。   晓芙本打算厚着脸皮扯开他的/短亵/裤看看胎记,可一看萧慎委曲求全的样子,但突然就下不了手了。   他……怎么好像是逼迫无奈,只能任人采撷了?   罢了,还是等下次机会吧。她也是个有良知的好人。   晓芙给萧慎的长腿擦了擦,到底是没有把事情做绝,然后将换洗衣物搁置在了床榻上:“夫君,我出去给你熬药了,若是任何需要,你就摇床头的铜铃。”   萧慎浑身紧绷,纵使听到了这句话,大腿上的肌肉也没有松懈下来,他是闭着眼的,这个时候果断假装昏睡。   直到脚步声走远,他才睁开眼:“……”   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第06章 委身于她   萧慎出于警觉的本能,待晓芙一走出屋子,他凭借仅剩的一点力气,环视了四周。   这是一间朴素的男子房间,墙上挂着一幅山水画,内室摆设甚是简陋,没甚可疑之处。   他的目光早已涣散,但依旧在强撑着。   纵使那女子暂时出去了,但萧慎终究还是提防。   他的视线停在了床榻上一垒衣裳上,最上面摆着一条干净的短亵裤。   萧慎当然知道自己有多久不曾换过衣裳。   他想要坐起身来,哪怕是能穿上衣裳遮体也是好的……   他曾经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沦落到了这种境地,生死难明的关头,还要时时刻刻操心自己的清白……   然而,他试图起身过程中,只能勉强抬起头来,双臂强撑在僵硬的木板床上,他看向了自己右小腿。方才那女子粗暴简单的接骨,亦不知有没有伤及骨头。若是此生成了残废,还不如自行了断。   不过,听那女子所言,以及不久之前的一场闹剧,萧慎大概可以确定,这女子的确是药王传人,医术应当不会太差。   但……   她竟当真不给他止痛!   萧慎的身体内,几乎每一根筋脉都在抽搐的疼,尤其是刚刚接上骨的右腿,疼到产生了右腿断裂的幻觉。   终于,他再也没有挺住,涣散的视线仿佛突然被人切断,陷入一片昏暗之中。   哪怕是昏睡了过去,人也不曾放松下来。   萧慎看见眼前一大片苍茫的海,前途无路,脚下无光,他唯有驻足原地,整个人被无边黑暗所吞噬。   但饶是在梦里,他低头一看,诧异的发现,他仍旧紧紧抓着自己的裤腰带。   潜意识中,他知道自己在梦里,四周黑暗的海水似乎下一刻就要淹没他。   这一刻,饶是他有三头六臂,又或是身为天潢贵胄,也无法改变眼前的窘迫与无措。   就好像是正陷入一个令得他无能为力的绝境之地。   他听见混沌中有声音传来。   “娘娘,太子殿下要被淹死了,当真不救?万一被皇上知晓可如何是好?”   随即,美人/轻/柔/妩/媚/的嗓音响起:“笑话!谁人不恨他?皇上将姐姐的死都怪罪在了他头上,这几年看都不看他一眼,所谓太子殿下,根本就是无关紧要!且随他去吧,生死由他自己。”   萧慎想要捂住耳朵,他厌恶这段对话!厌恶极了!   整整十五年了,忘不掉,也释怀不了!   “住嘴!不准再说!孤让你们住嘴!母后不是孤害死的!”   萧慎大喊出口,近乎歇斯底里,然而他的声音瞬间就被海水吞灭。就好像是老天爷都不想听见他的反驳与辩解。   “夫君,夫君你醒醒。”耳畔传入少女的声音,萧慎还是站在原地,他看见黑云混沌处,有天光乍现,随即在黑云破开之处,一张清媚朴素的脸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这张脸朝着他笑出一脸“慈爱。   萧慎猛然惊醒。   他的身子已经劳累到了极致,纵使这一刻醒了,身子也没有任何支撑他起来的力气。   晓芙端着托盘,正坐在床榻边沿。   此时此刻,萧慎身上还只是穿着一件短亵裤,他的一只手紧紧摁在腰带上,盖住了肚脐眼,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在他醒来之前,定然有人拉扯过他的亵裤,腰带的位置又往下移了稍许。   他这副样子,纵使他愿意与此女生孩子,他的身子也做不到……   萧慎怀疑,她是个……/色/女。   萧慎张了张嘴,开腔时,嗓音干涩沙哑,像是不久之前徒步行走了千里沙漠:“娘子,我既失忆了,那你告诉你我,你叫什么名字?”   他要记住她!   晓芙到了这个时候,已经基本上将萧慎视作夫君,在她的地盘上,她也不怕对方会出什么幺蛾子,如实道:“夫君,我叫孙晓芙。孙膑的孙,春晓的晓,芙蓉花的芙。”   萧慎苍白的唇,勾出一抹意味不明的幅度,违心说:“名字真好听。那我呢?我叫什么?”   晓芙一愣,她一心只想着子嗣传承,竟把这么大的事情给忘记。   是啊,夫君叫什么?她怎会知道?!   萧慎见她失神,故意说:“娘子怎么不说话?为夫的名字,很难记?”   看这个女骗子如何圆谎!   “阿福。”   “……”   晓芙觉得吧,贱名好养活,阿福这个名字甚好。她年幼时候养了一条狗,也叫阿福,那狗整整活了十年呢!算是一条长寿狗。   萧慎无意识的磨了磨牙。   他要尽快好起来!   这告诫自己,眼下最重要之事就是站起来。   旁的,皆可忍耐。   人在屋檐下,如何能不低头?   看在这女子可以缓解他头疾的份上,萧慎让自己强行忽视“阿福”这个称呼。   东宫有个小太监,也叫阿福!   “娘子,我的右腿当真无恙了么?”萧慎直接怀疑,为了长久禁锢他,这女子不会诚心实意给他治腿。   晓芙笑着说:“夫君,我的医术,你能不了解么?当初你在桃花坞迷路,深受重伤差点丧命,是我救了你。所以,你为了报恩,才答应与我成婚的。”   她怎么不直接说以身相许?!   萧慎:“……娘子真是我的福星。”   编!妳接着编!   晓芙以为男子对她的话坚信不疑,当然了,她对男子的身份也是存疑的,但困扰了她两年的梦中人就在眼前,让她不得不逐渐心生好感。   关键是,她已经看光了他。   说实话,除却那条短亵裤之内的地方不曾亲自查验,晓芙对眼前的男子,上上下下都甚是满意。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晓芙太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孩子的父亲好看,她的孩子必然不会丑。   晓芙笑了笑:“夫君,喝药吧。”   萧慎强行支起身子:“娘子,我自己来就好。”   晓芙就喜欢男子这股韧劲。   她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接骨,一声不吭的。   她睁眼说瞎话:“夫君,你……为何突然与你这般生疏?你我好歹是夫妻。夫妻之间哪有这般介意的?”   说着,目光又落在了萧慎的/亵/裤腰带上。   萧慎有些受不了了,身上的这条亵裤,仿佛成了紧绷的一根筋,他保得住初一,也保不了十五。   面对女子一番谎话连篇,萧慎强颜欢笑:“娘子,我暂时失忆,不记得以前种种,如今你对我而言,就像是一个陌生人,我难免有些不太适应。”   有道理……   晓芙知道自己心急了,祖父虽然瞒着她,可她知道,祖父的日子不多了,她要尽快生下孙家子嗣,让祖父心安。   晓芙又笑:“夫君,我理解你。来,先把药喝了,早点养好身子。你身上的伤口虽然不浅,但只要用了我们孙家的祖传金疮药,身上的伤口很快就能愈合,至于腿……咱们不急,慢慢来。”   萧慎:“……”   他总有种这女子不想给他治腿的错觉。腿断了,才会逃不掉!   萧慎任由晓芙喂了一碗药下腹,故意打探消息:“娘子,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今日跟着你回来,一路上也没看见什么人烟。”   他一路南逃,两日前中了瘴气,根本不知自己闯入了一个什么地方。   晓芙留了一个心眼,莞尔一笑:“夫君,这里就是咱们以后的家了,你就莫要忧心旁的事,只管好好养伤,咱们尽快生一个孩子。”   萧慎:“……”   一碗汤药下腹,身子骨开始发热,裸露在外面的肌理,逐渐溢出汗珠子。   晓芙掏出帕子,动作自然的给萧慎擦拭,还说:“莫要让汗珠染了伤口。”   他身上没有穿衣服,倒是方便了她细细一番擦拭。   萧慎有怪癖,不喜人亲近,更别提这种亲密接触,而且几乎全身都被她碰了……不止一遍。   晓芙不想再继续等了,提议道:“夫君,你这亵裤……也是要更换的,你眼下动作不便,对我又不适应,那你自己换衣,我就在一旁看着,以防你需要帮助。”   萧慎也喜洁,长时间不换衣,他也难受,尤其是亵裤这种贴身衣物。   他倒是想换……   可这女子……   罢了,他此刻这般状态,就不信此女子真要下手……   萧慎想要赌一次。   他已经太久没有休息,这样熬不下不是办法。与其时刻防备,不如直截了当。不然睡觉都不安生!   “我换。”   他放在腰带上的手动了动。   晓芙心慌到了极致,目光一瞬也不瞬的盯着。   萧慎:“……”她有必要看得如此仔细?   男人暗吸了几口气,大掌缓缓往下,这个关键时候,他竟然还在想灭口一事,等到他一切安妥,他定不会让这女子继续活在世上。   就在萧慎脱下稍许亵裤,感受着女子如炬般的目光,他自己闭上了眼。   而晓芙看见胯骨那黑月牙胎记时,她猛然站起身来,尖叫了一声:“啊!”   萧慎动作一滞,睁开眼来。   只见少女慌张无措,但那双桃花眼却是潋滟波光,细一看还有泪花在打转,欢喜之色染上眉梢。   萧慎:“……娘子,你这是……”吓到了?   晓芙已经看见了她想看的东西了。   果真是老天的安排!   她双手合十,闭上眼,像是祷告。须臾才睁开眼来,笑眯了眼:“夫君,我甚是欢喜,我先回避一下,你慢慢换衣裳,不可伤了腿,我一会进来给你换药。”   萧慎:“……”就这样?   *   同一时间,趴在屋顶的风烈惊呆了。   他好不容易找到了太子殿下,却见太子他……正准备委身于一介村姑?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他到底是下去与太子碰头?还是先回避一下? 第07章 藏了男人   萧慎还是要换掉短亵裤的。   奈何从腰部往右小腿这段肢体,半点不能使力。   他的手正要继续往下/脱/亵/裤,突然有道黑影闪过,萧慎本能一惊,又摁住了/亵/裤/腰/带。   看见来人的脸,萧慎的脸色并未好转。   风烈也是第一次看见太子殿下如此惨状,以前太子不喜人亲近,沐浴更衣从不让人近身伺/候,哪怕是他身边的几个贴身侍从,也不敢靠近他。   风烈不仅靠近了,还将太子殿下看了一个彻彻底底。   风烈收敛视线,尽力让自己莫要想入非非,但还是忍不住在想,太子殿下身上的衣裳,是那女子脱的?   除却脱衣裳,那女子还对殿下做过旁的事么?   太子殿下他就不曾反抗?   萧慎沉着脸,风烈自幼跟着他,武艺高强,忠心不已,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过擅长脑补。   风烈意识到了太子殿下的眼神不对劲,垂首道:“殿下,属下与风影找了您好几日了,幸好您留下了暗号。”   没错,萧慎不可能直接被一个女子带回家中,他来时,沿途做了暗号。   唯有他的人才能看懂。   萧慎/沉/吟一声,数日不曾真正睡下,他刚才昏迷稍许,虽然脑子有了一些清明,但人还是虚弱到了极致。纵使此时看上去眼神清明,但脑中一直在嗡鸣,那似有若无的刺痛又在脑子里反反复复。   “你与去风影汇合,尽快查明药王孙家的一切,还有这座院子里的所有人。”   他刚刚交代,门外传来脚步声,萧慎神经紧绷,立刻道:“躲起来!”   风烈左右看了看,发现这间屋子唯一可以躲人的地方,就是靠墙的壁橱,于是赶紧走了过去。   就在风烈进入壁橱的瞬间,晓芙行至门口,她态度大变,进门之前还理了理垂在肩头的麻花辫,这便走了过来。   然而,就在晓芙靠近床榻时,壁橱可能因为年代久远,发出了“嘎吱”一声。   萧慎一怔,晓芙寻着声音回头去看,下一刻,萧慎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长臂用力,一把一扯就把她拉到了自己跟前。   晓芙的身子不受控制往前栽下去,跌趴在了萧慎胸口。   萧慎胸口还有两道刀伤,晓芙为了不伤及他,一手撑在了他的胸口,掌心还能感受到那点/茱/萸/的存在。不知出于什么心思,她掌心合拢,捏了捏,却发现根本捏不动。   然而,晓芙的计划虽然没有得逞,萧慎却是感受到了她的每一个小动作,他本就敏感,又何况是这个位置!   萧慎瞬间僵住,俊脸上肃重的表情出现了一个刹那间的龟裂。   忍住!   此女可以救他,或许关键时候还能破解他头疾的秘密,暂时留着她!   终有一日,他必然杀了她!   一时耻辱算不得什么。   成大事者,无需在意小节!   虎落平阳,如何能不忍?!   此事,天知地知,她知。只要这女子一死,世间就无人知晓!   萧慎一番自我宽慰,以最通俗易懂的道理说服自己,眼下诸事皆要忍。   相较之萧慎眼中的杀戮,晓芙却是含情脉脉,她已认定了这是老天爷安排的缘分,女子看情郎,越看越满意。   晓芙羞涩一笑:“夫君,你身子尚未痊愈,这样做……不太好吧,反正你我已成婚,也不急于一时呀。”   萧慎:“……”   见晓芙不再关注身后壁橱,萧慎放开了她的手腕,拿出万二分的魄力,以及万二分的脸皮,违心道:“娘子说的是,是为夫唐突了。”   晓芙从萧慎身上起来,抿唇含羞一笑,含情眼柔光潋滟,如明珠闪耀,的确很好看。   只是可惜了,萧慎对美人并不执着。   萧慎也意识到了晓芙前后的变化。   是因为看见了那块胎记?   知道这块胎记的人,皆是他的至亲与最为亲近之人,这世上也不超过三人,她为何因着胎记就对他态度大转?   晓芙白皙的面颊染上一层薄薄的粉。   萧慎能够在风起云涌的京城活到今日,早就是修炼成精的千年狐狸,识人无数,一看就看出眼前这女子……   她是情窦初开了!   她对他……动心了!   晓芙知道萧慎身子极度虚弱,不确定他是真命天子之前,她甚是敷衍。可眼下情况完全不同了,确定了萧慎就是自己的梦中人,她恨不能将世间最好的一切都给他。   “夫君,你不方便穿衣裳也行。眼下酷暑,难免会热,我去地下冰窖给你找些冰过来。”   晓芙柔声细语。   萧慎纵使不曾有过任何谈情说爱的经验,但也看得出来,这是含羞带怯的表情。   萧慎:“……”这女子对他的爱慕,真是来得迅速又热烈!   晓芙一离开,风烈就从壁橱里钻了出来,他憋得满头大汗,手中还抓着几册医书,是方才无意在壁橱中发现的,他行至床榻,强行忽略太子殿下胸口的一抹可疑红痕,努力正色道:“殿下您看,这医书上的字迹……是不是好生眼熟,像是沈指挥使的字迹。”   沈指挥使,沈颢,几年前横空出世,年轻有为,谋略过人,乃总兵沈严的义子。   其实,与其说他是沈严义子,倒不如说是沈严的杀人武器。   闻言,萧慎接过医书翻了几页,他有过目不忘之能,东宫与麒麟卫打过几次交道,他记得此人的字迹。   “错不了,这的确是沈颢的笔迹,你去与风影汇合,速速彻查孙家的一切,以及沈颢此人。”萧慎吩咐道。   风烈应下,但并未直接离开:“是,殿下。可……殿下您当真与那村姑成婚了?”   要知道,他家太子殿下容貌惊人,是京城所有女子的梦中情郎,得无数贵女爱慕,岂能委身一介村妇?再者……殿下是有未婚妻的人。   萧慎一个冷眼瞥向风烈:“不过只是权宜之计,孤眼下不宜动作,留在此地没有坏处。”   风烈闻言,总觉得太子殿下是在委曲求全。   不过,那那村姑……倒是个灵动的美人儿,像个仙女。   风烈觉得,或许殿下也有可能乐在其中也说不定呢。   风烈很快就让自己消失在了农庄,萧慎藏起了那两本医术,心头隐约开始怀疑一些事情,但他眼下没有证据。不久之前,孙家旁支过来闹事,似乎提及了孙晓芙失踪了几年的兄长。   此人与沈颢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不多时,晓芙搬着冰鉴过来了,她忙的一头是汗,还笑着说:“夫君,你好生躺着,我再去给你熬一味十全大补汤。”   萧慎:“……”冰鉴让屋内稍稍凉快了下来,他实在太乏太累,强撑到了此刻完全靠着骇人的意志力。   萧慎再也顾不得什么十全大补汤,对亵裤的担忧也稍稍缓解,就那么沉睡了下去。   *   萧慎五觉敏锐,将醒未醒的那一刻,他闻到了浓郁的汤药气味,还有难以言说的腥味。   睁开眼,眼前光线昏暗,外头天色已黑。   他鲜少睡得这般深沉,一觉醒来宛若隔世,像是睡了漫长的百年之久。他自幼患有头疾,能睡得这样沉,当真是一桩稀罕之事。   他一侧过脸,就看见女子正用胳膊肘撑在床板,托着腮看他。   少女双眸映着烛火,闪烁着异样沉醉的光芒。   萧慎:“……”   晓芙见他醒来,笑道:“夫君,该喝药了。”   萧慎的目光落在了那所谓的十全大补汤里面,刚刚苏醒的双眼骤然一滞:“这是……”   他嗓音干涩沙哑。   只见粗瓷大碗中,蝎子、蛇头、蟾蜍、蜈蚣……赫然醒目。   确定是十全大补,不是来毒杀他的?   晓芙解释说:“夫君莫怕,这是我孙家的祖传秘方,可补肾治虚,对夫君眼下的状况很有好处。”   萧慎的右腿发炎了,疼痛感一阵接着一阵,他右边身子都难以动弹。晓芙用瓷勺亲自喂他。   一勺滋味独特的十全大补递到了唇边,萧慎怀着前所未有的忐忑心情喝了下去。   腥、涩、苦……   刚喝完一勺,萧慎的嘴里突然被人塞入了一块蜜饯,酸酸甜甜,像是杏子干。   “夫君,我就知道你怕苦。不过没关系,喝一口汤药,就吃一块果脯,我小时候生病,兄长都是这么喂我的。”   提及她的兄长,萧慎幽眸微眯,明知故问道:“娘子,咱们兄长失踪了?”   咱们兄长……   这个称呼真亲切。   前几年,晓芙尚且伤心难过,几年下来倒也习惯了没有兄长的日子,她点头:“嗯,兄长有一次去药鬼谷采药,就再也没有归来,我找了几年,也不曾找到。”   萧慎:“……”   这孙家的事情,还真是复杂。   这厢,萧慎想要探知更多,又问:“那、那兄、兄……”   他突然发现自己有些结巴。   晓芙做贼心虚,决然不会告诉萧慎,她在十全大补汤里面,还添加了一味让人无法恢复记忆的药。   但这味药有副作用,自带毒性,会让人结巴一阵子。   晓芙:“夫君莫慌,你且慢慢说。”   萧慎:“……” 第08章 夜长梦多   对夫君下/药,纯属无奈之举。以防夜长梦多,他会恢复记忆,晓芙只能先下手为强。   没有生下孩子传承孙家血脉之前,晓芙容不得任何意外发生。更何况,她做了两年的春/梦,梦中情郎就是眼前人,更是让她确信了,这男子就是老天爷替她选择的人。   在夫君腿伤康复之前,她一定要与他好好培养夫妻关系,届时直接方便把事情给办了!   晓芙满脑子的算计,精致的面庞荡起狡猾一笑:“夫君,你莫要急,怎的说话突然就不利索了呢?”   她明知故问。   萧慎只觉得颜色大失。   想他堂堂太子,几时说话结巴了?不对!一定是这女子做了什么手脚,一看她脸上的笑意就不太对劲。   萧慎此刻只想穿好衣裳,他自己的身子暂时无法做到穿衣这样的动作:“我、我想要……要、要你……”替我穿衣!   可最后几个字怎么都说不出来。   晓芙白皙的脸顿时涨红:“哎呀,夫君!你的身子还没痊愈呢!我都说了,反正你我都已经成婚,不急于一时的。”   萧慎重重吐了一口浊气,放弃了一切挣扎,他平躺着,忽视了后脑勺的伤口,目光一瞬也不瞬的望着头顶的承尘,默念了几句《金刚经》,告诫自己,眼下伪装失忆是唯一活路。   晓芙一手捂着脸,兀自羞涩片刻,继续给萧慎喂药。   萧慎倒也配合,瓷勺递到唇边,他就张嘴喝下去。   眼下已是最差的状况,还有什么能比现在更差。   一时间,萧慎不再轻易开口。   晓芙面上含笑,内心欢喜的像一只扑腾翅膀的小麻雀。   夫君他……是个要面子的男子啊!莫名可人!   喂完一碗汤药,晓芙总算是放下了心,她查看过萧慎换下来的衣物,看得出来他出身富贵,搞不好还是那个大户人家的公子。   但那又如何呢?   是老天爷把他送到自己面前来的。   现在,他就是她的人了!   就像是上山采药一样,那山头虽然不属于她,可一旦药材被她采了,那就是她的了。   晓芙有一事困惑,拿着帕子给萧慎擦了擦嘴,倾身凑到床头,问道:“夫君,你可曾梦见过我?”   萧慎狭长的眸微微斜睨了过来,这女子当真好生不知廉耻,第一次碰见一个男子,就说是自己的夫君,还把人往家拐,现在又问可曾梦见过她!   她是情圣么?   萧慎没有开口,他保持微笑,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梦见过她。   晓芙顿时心花怒放:“夫君,你我果真心灵相通,我也时常梦见你。”   忍!   看来她非但喜欢谎话连篇,还开始/意/淫/了。   此时,就见晓芙双手捂脸,笑得羞涩无比。   萧慎:“……”   他完全不愿意去想象,这女子梦见了他什么……   才刚刚缓解了一下口中苦涩,萧慎只觉得眼神一片涣散,他试图去保持清醒,毕竟他现在只穿着一件短亵裤,旁边还有一个对他/意/淫/的女子。清醒着受辱,总好比过稀里糊涂的失了清白。   然而,他的意识已经不受自己控制,眼前的视线愈发模糊,他听见少女在他耳畔说:“夫君,我在汤药里加了另外一味安神药,你失血过多,右腿刚刚接骨,很需要好好休息一晚上,你且安心睡吧,这安神药是我孙家祖传的,今晚就是天摇地动,你也不会醒来的。”   萧慎:“……!!!”   真是防不胜防……可否不要随随便便对他下/药?!   *   夜色浓郁,一弯玄月缀于天际。   桃花坞附近的黄土路上,正停着一行人,为首的男子剑眉星目、容貌俊朗、贵气十足,举手投足之间透着与生俱来的雅致。他穿着一袭月白色团花纹锦缎长袍,白玉冠束发,一双桃花眼正巡视四周。   这时,前去探路的手下驱马上前:“世子爷,前面就是桃花坞,此处人烟稀少,不过属下观之,此地的桃树都是按着五行八卦栽种,此前一定是有高人隐居。另外,属下虽然不曾找到太子殿下的踪迹,却是发现了水长东一行人。”   傅温言的桃花眼微眯:“水长东?”   男子如实回禀:“正是!有小道消息说,此人如今已投靠了京城某位权贵,不再继续留在江湖打打杀杀。但他是杀手出身,这次又带着数百人马出京,八成也是在追踪太子殿下。”   傅温言长叹了一声,不由得捏紧了缰绳。   太子被污蔑谋反,就算是要抓他回京受审,也应该是朝廷的人出马。而水长东分明是来杀人灭口的啊。   傅温言:“继续找太子的下落,活要见人,死……”罢了,且先寻下去,他不相信太子会出事。   傅温言从小跟在太子身边当侍读,对太子的本事还算了解。   男子又问:“世子爷,那倘若咱们与水长东碰上了呢?”   太子如今是戴罪之身,而傅温言是瞒着家中出来的,他当然不能让旁人知道,傅家始终站在太子这边。   傅温言漂亮的桃花眼溢出一抹冷意,狠绝至极:“杀!”   “是!世子爷!”   *   月影之下,水长东只有一双眼睛在外面,映着月光,眼眸幽深明亮,他很吸引蚊子,仿佛只要站立不动,所有的蚊子皆会“奔赴”他而来。   此时,黑衣人前来禀报:“头儿,咱们又失踪了几人,目前还是没有发现太子的下落。”   水长东深呼吸,任谁在荒郊野外久困数日,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废物!太子早就受伤,因何迟迟找不到人?!实在不行,把附近的农户都抓过来询问!况且,太子早年身中奇毒,这阵子正好头疾发作,他又能逃到哪里?!”   桃花坞占地极广,紧挨着药鬼谷,这两处地方绕着普陀山,形成了一道峡谷,仅有的几户人烟也是稀稀疏疏,根本无法聚集。   况且,四处都是密林荆棘,很容易出现鬼打墙。走着走着,就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了。   黑衣人略显犹豫:“头儿,咱们在附近逗留数日了,也不曾见到一户人家。”   若非是靠着精湛的打猎本事,等不到回京,大伙都快要饿死了。   水长东闭了闭眼,眼下的处境是进退两难,找不到太子,他们无法回去复命,可若是继续寻找,也是大海捞针。   “找!给我仔仔细细的找!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太子找出来!”   他就不信,太子深受重伤,还能挖了地洞钻进去不成!   活见鬼了!   *   风烈与风影碰面之后,就立刻去调查了桃花坞孙家的一切。   这便归来禀报太子殿下。   可谁知,刚刚趁着夜色潜入小院,就听见院中有动静。只见月色之下,两名女子正拖着几具黑衣人。   其中一女子道:“师姐,这几人快死了,咱们是不是做了坏事?”   晓芙轻笑:“吱吱,你要记住了,大半夜穿着夜行衣到处乱逛的,必然不是好人,他们是来害夫君的,再者……是他们自己中了陷阱,又不是你我动手杀人。”   “拖去地窖吧,我正要缺了药人,这就送上门来了。况且,这几人本身就中过毒,到了日子就会暴毙,无药可解。本就有人不想留下他们活口。”   吱吱恍然大悟:“还是师姐聪慧,有了这些药人,师姐就不用拿自己试药了。”   风烈与风影躲在暗处,一动也不动。怎么?院子里设了陷阱?他俩万一被抓住,也会被做成药人吧?!   待庭院中再无任何人,风影咽了口水,侧过脸来,道:“那女子就是太子殿下的妻?”   如此腹黑心狠?她对太子殿下做了什么?!   风烈点头,欲言又止。   两人心惊胆战的潜入了萧慎所在的卧房。处处留意是否有陷阱。   屋内油灯如豆,并不太宽敞的屋子里,二人一进屋就看见了躺在了床榻上的太子殿下。   三伏天,饶是屋内摆了冰鉴,也未曾凉爽多少,故此,晓芙离开之时并没有给萧慎穿衣,还是让他保持着/赤/裸/着膀子的状态,他双手放在/胸/前,睡姿甚是……安详。   风烈、风影:“……”   这画面与太子殿下寻常时候雷厉风行的样子实在不相符。   “殿下!”风影终于见到了自家太子,他压低了声音,几乎哽咽。太子素来注重仪态,何曾如此袒露过?!   真不知那心狠手辣的村姑已经对殿下做过了什么……   然而,榻上人毫无反应。   兄弟两人的心头咯噔了一下。 第09章 绣花相公   萧慎自幼中毒,时常头疾,他很难沉睡下去。故此,素来警觉,无论他身处何地,稍有一点动静,他就会醒来。   然而,今夜风影与风烈就在屋内,他却是毫无所觉。纵使唤了他一声,也是唤不醒。   风影身子一晃,立刻上前,双膝跪在了脚踏上了,伸手去探萧慎的气息。   “如……如何?”风烈忙跟过来,低声问道。   那村姑是药王后人,总不能让太子殿下就这么走了吧?!   风影紧绷的身子一软,指尖探查到了萧慎鼻端气息的瞬间,他才松了一口气,转过脸看着风烈:“殿下还活着。”   风烈:“……”这不是废话么?谁死了,殿下也不会出事!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兄弟两人对视了一眼,用眼神确定了接下来的计划。   风烈指向了壁橱,整间屋子也就只有这个地方可以躲人,他二人动作迅速果决,立刻行至壁橱前,然后躲了进去。   虽然挤……但尚且能忍。   晓芙推门而入,她刚刚在地窖忙了一会,身上还带着地窖里的寒气。   她走到床前给萧慎把脉,又查看了他的腿,兀自嘟囔:“夫君,我之所以不给你麻沸散就直接接骨,是为了极大可能护着你的右腿筋脉。不过,夫君也没让人失望,竟是生生忍了下来。夫君莫要担心,只要有我在,一定会治好你。”   “夫君,我知道你现在醒不来,我给你换下亵裤,你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风烈、风影:“……”   殿下!   恕我二人眼下无法搭救!   风烈与风影很是清楚,眼下外面都是杀手,朝廷的人亦不知几时会寻过来,且太子殿下的右腿暂时不宜挪动,权衡利弊之后,他二人觉得,唯有让太子接受暂时的委屈,才是唯一的出路。   不幸中的万幸是,太子殿下现在是昏迷着的,不是么?   他二人一定会对今夜的场景守口如瓶!   晓芙倒也没有直接给萧慎换衣,她毕竟也是一个黄花大闺女,饶是梦中经验丰富,但到底没有真正试过,她把自己的眼睛蒙上了,这才摸索着脱/下了萧慎的短亵/裤。   脱/完之后,这才给萧慎换上了兄长以前的亵/裤。   办好这一切,她摘下眼睛上的纱巾,歪着脸看着榻上人,含羞一笑:“夫君,其实你我两年前开始就认识了。”在梦里。   风影、风烈:“……”太子殿下两年前并未离开过京城,几时见过孙家人?这药王后人是不是脑子不太正常。   晓芙离开屋子之时,又对榻上人道了一句:“夫君,既然老天安排了你我的缘分,我定会好好珍惜你。”   风烈、风影:“……”   丢下一句,晓芙带着萧慎换下的脏/亵/裤,有些不舍的离开了屋子。   天知道,若是有人能在现实中遇见自己梦了两年的情郎,她该是怎样的欢喜。   当然了,这种欢喜唯有晓芙自己能够理解。   就像是寻寻觅觅了许久的人,突然来到了自己面前,她唯有相信,这就是命运的安排。   待晓芙走出屋子,风烈与风影从壁柜里走了出来。   风影看着他家太子殿下只能平躺着,任由那村姑胡作非为,不由得愤慨,殿下是云端上的人,几时受到过这种屈/辱?!   风影:“要不,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杀了那女子。”   风烈提前一步找到了萧慎,对眼下的状况已经有了一些适应,沉吟一声:“不可,她是药王传人,正是殿下之前寻找之人,何况殿下眼前的伤势还需要她医治。”   此话在理。   风影又说:“可……殿下从不喜人碰触的!”   风烈也知道萧慎喜洁,却劝说道:“今时非同往日,二弟,你怎么就不能明白?!”   风影不服:“我、我就是替殿下……”委屈?   那村姑也是个美人,殿下似乎也谈不上委屈?可他为何就如此介意殿下被女子“玷/污”了呢?   此刻在看着他家太子殿下,仿佛不再……冰清玉洁?   啊呸!   殿下是男子。像殿下这个岁数的京城贵公子早就是妻妾成群了,他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风影立刻晃了晃头,打断了自己的胡思乱想。   风烈望了一眼窗外的下玄月,提议道:“你我二人且先找个地方安静的等着殿下醒来吧。”   这座农庄亦不知到底哪里设了陷阱,他二人亦不敢四处乱走。   杀手已经找上门了,他二人猜测,用不了多久,这里也不安全了,遂就从窗户潜了出去,两人靠着墙角,暂且小憩片刻。   *   翌日,日晒三竿。   萧慎是被外面的蝉鸣声吵醒的,他睁开眼,过了片刻才适应了刺目的光线。   他鲜少睡到这个时辰。   而且,此刻倍感清爽,一夜休憩,浑身舒坦了不少。   不愧是药王传人!   到了这一刻,萧慎难得在晓芙身上发现了一丝丝优点。那女子虽是喜欢孟/浪、意/淫,但医术也是真才实学。   且不说昨晚的汤药之中到底放了什么,他在数日粒米未进的情况下,此刻尚且能够保持如此清醒,已是奇迹。   萧慎身上的痛楚也减缓了不少,他尝试着支起身子,他这样的人,但凡尚且可以呼吸,都不会允许自己平躺着不动。   然而,就在他的双臂支撑着身子,稍稍抬起头来时,被下半身那条粗布亵裤给惊了一下。   他浑身一僵,几乎是刹那间忘却了呼吸。   萧慎:“……”罢了,他半点不想问,更是不想知道细节!   晓芙推门而入。   她端着托盘,清媚的面容上挂着笑意,从萧慎的目光望过去,发现这女子今晨特意打扮过,两条垂肩的麻花辫上还绑上了鹅黄色丝绦。   她的装扮完全不同于京城贵女,明明简洁到了极致,却让人眼前一亮,给人灵动活泼之感。   萧慎收回视线。   他一定是孤身了太久,从未碰触过女子,否则岂会觉得此女眉清目秀呢。   晓芙见萧慎气色大好,对他的体格甚是满意,遂上下打量了一番,这样的体格一定可以让她生下健全的孩子。   晓芙:“夫君,你醒了?正好,我给熬了粥。”   萧慎尽量去忽视女子在他身上不断打量的目光,他现在可以勉强坐起身来,不动声色抓起床榻上的中衣,套在了自己身上。   这下……终于遮体了……   浓郁的幽香扑入鼻端,唤醒了萧慎的味蕾与肠胃。   有几日不曾进食了?他自己也记不清。   萧慎看了一眼晓芙端着的碗,有些心有余悸:“这是……”   “蛇羹。”   “……”   晓芙在床沿边落座,用瓷勺舀了一勺,先放在自己唇边吹了吹,这才递到了萧慎嘴边:“夫君放心,这蛇肉羹,是我拿药蛇做的,蛇毒都被取走了,这蛇肉可食用。”   萧慎:“……”他真的不想听见任何细节。   晓芙见萧慎迟疑,道:“不信的话,我先吃一口给你看。”   眼看着瓷勺又要递到女子粉色的唇边,萧慎制止了她。   他了解自己的身体,他眼下急需进食,他半点不想与该女子同用一根勺子。   “娘子,我岂会不相信你呢,我只是……觉得你辛苦了。”喝过昨晚的汤药之后,他还有什么可怕的呢?亵裤被人换下了,最坏的情况已经发生过了。   晓芙莞尔一笑,越是长得好看的男子,就越是体贴入微:“夫君,照料你,我半点不觉得辛苦。”   萧慎也配合笑了笑,两人四目相对,彼此皆笑得如暖风拂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一对如何恩爱的夫妻。   蛇肉羹香软可口,几乎瞬间激活了萧慎的/食/欲,他很快吃完一碗。   其实,如果能再来一碗,那是最好不过。但萧慎不太好意思开口。   晓芙说:“夫君,你的身子才开始慢慢恢复,不宜吃太多,且慢慢来。”   “好。”   晓芙亲自给萧慎擦嘴,又用了清水给他漱口。   萧慎喜洁,这阵子流落在外,早已过得人不人,鬼不鬼,倒是此刻终于舒坦了几分。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萧慎总觉得接下来的日子,他会被这女子拿捏的死死的,总之感觉并不是很妙。   且罢,眼下走一步算一步。   晓芙给萧慎擦手时,发现他掌心布满茧子,与精致俊美的面容,截然不相符。   她忽的拧眉,想起了兄长在家时,因着兄长每日练武,导致手心都是茧子。   她虽然不知道萧慎的身份,但基本上可以猜出,他出生富贵,眼下看来还是个会武功的。   但晓芙没有表露出来,她并不想让萧慎想起曾经的任何事情:“夫君,你这手心……好生粗糙。”   萧慎心头一跳。   他当然不能让晓芙猜出他的身份,遂故意装模作样,“奇怪,我之前是农户么?怎生了这么多茧子?”   闻言,晓芙心头也是一惊。   糟了,自己说错话了。   晓芙立刻解释:“夫君,你之前……擅长绣花,就连我的衣裳都是你绣的。拿绣花针久了,难免会生茧子,无妨的。”   萧慎:“……”他拿绣花针?   见男人明显怔然,晓芙继续转移话题:“可惜了,夫君眼下失忆,只怕是不能再像此前那样疼惜于我,你我夫妻感情终是生疏了。”   此刻,萧慎不知该露出怎样的表情才算合适。   “……”呵呵,这所谓的夫妻感情,几时熟过?   他只能佯装宽慰道:“娘子,你我夫妻之间岂会生疏呢,我虽然失忆,但会待你如初的。”   少女的含情眼突然发亮:“当真?那夫君还要给我绣小/衣么?”   萧慎的一口气的堵在了嗓子口,差点没有上来,但考虑到自己的右腿、头疾,以及接下来需要休养的日子,他又拿出了万二分的忍耐心,强颜欢笑:“会!”   晓芙狂喜。   她只是随口一说,不成想夫君竟然答应了。   当天上午,晓芙就给萧慎拿来了绣绷,以及一些衣料与花样。   女子的小衣是贴身之物,萧慎第一次碰触,如同抓着烫手的山芋。   晓芙还宽慰男人:“夫君,我不在乎好不好看,只要实用就行,我一会要去地窖研制药物,你一人无聊,就先绣绣花,打发时辰。”   萧慎还能说什么呢?   面对衣食父母,他有说“不”的权利么?   晓芙是个药痴,又因为新得了几具药人,她急着尝试新药,对萧慎交代了几句,就离开了屋子。   孙老爷子的身子已经日薄西山,全靠着晓芙用药吊着。他老人家自顾不暇,当然不会来找萧慎。   吱吱守在农庄的院子里,寸步不离。   *   屋内,萧慎坐起了身子,靠在了床柱上,他不可能坐以待毙,尝试着去挪动自己的右臂,痛感十足,可见并没有伤及筋脉。如此甚好!   风烈与风影二人潜入屋内时,就看见太子殿下正在掐着绣花针,姿势有模有样。   他二人像见了鬼一样。   殿下,成为贤夫了?   萧慎见到这对兄弟两,面色一沉,把手上绣绷搁在了一侧,宛若不当回事一样。   只要他自己不尴尬,那么旁人也就不会觉得他难堪。   风烈与风影不敢多问,亦不敢多言。   太子殿下一定是有苦衷的!   风烈颔首,假装自己没有看见那只绣绷,给足太子殿下颜面,如实回禀道:“殿下,孙家的事情查清楚了。”   萧慎靠着床柱,点头:“嗯,你说。”   风烈:“孙家的确是药王后人,药王当年退隐之后,就一直住在桃花坞。孙家长子——孙长乐于五年前莫名失踪。好巧不巧,麒麟卫沈颢也是五年前开始横空出世。我昨日在这间屋子里看见的医书笔迹,与沈颢的笔迹正好吻合。”   “故此,属下推断,孙长乐与沈颢之间恐怕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更加确切的说,这二者极有可能是同一个人。   萧慎拧眉,他与沈颢打过交道,此人心机颇深、心狠手辣,他与孙长乐到底有什么关系?   但眼下也只是推断。   看来,那女子是关键人物。   只要让她去见沈颢一面,就能确定沈颢与孙长乐是不是同一个人了。   萧慎幽眸微眯,嗓音低沉:“孤知道了。”   风影问道:“殿下,您打算如何……对付那孙晓芙?”   萧慎直言:“药王后人,如果不能为孤所用,那就杀了她。”   “……”   殿下这话不厚道啊。   药王后人,当然有很大的用处。看来,殿下根本不会杀了孙晓芙。   风烈与风影退下之后,萧慎拿起了绣绷,照着花样开始绣了起来…… 第10章 故人相见   萧慎过目不忘,学任何东西都是天赋异禀,这绣花针虽不曾碰过,但照着花样依葫芦画瓢,尚且可行。   晌午时候,晓芙端着午饭与汤药过来,因着萧慎身子亏损严重,又是衣不遮体,纵使已经穿上了中衣,吱吱也不方便进来。   故此,萧慎不能下榻之前,都是晓芙亲力亲为。   萧慎已经憋了许久,人有三急,他也是凡胎/肉/体,早晨喝过蛇肉羹之后就想要小解了。   然而,眼下他无法下地行走,更是不可能对着门外嚷嚷。   他就是憋死了,也断不会那般失了颜面。   见晓芙过来,男人俊脸微沉,先拿出了他一上午绣出来的一片花瓣,道:“娘子,为夫失忆之故,技艺不熟了,你莫要嫌弃。”   晓芙自己本就不擅长女红,一见那绣绷上的花瓣,只觉得惊为天人。   难道……夫君失忆之前,当真会绣花?!   她可真是捡到宝了。   晓芙抿唇微笑:“只要是出自夫君之手,我喜欢还来不及呢。”   萧慎拿出了自己的诚意,现在需要换取自己所需要的了,但实在难以启齿,可三急难忍,唯有放下颜面:“夫人,可否扶我去净房?”   屋子简陋,哪有专门的净房?   这里之前是兄长所居,倒是设了一道屏风,后面放着马桶。   晓芙恍然大悟,立刻明白了过来。她是郎中,对男女大防并不是很在意。再者,她已经将萧慎视作了自己的夫君,那就更加不去在意细枝末节。   晓芙放下托盘,上前扶起萧慎。他只是断了一条腿,另一条腿尚且可以用力,即便晓芙搀扶着他,他也尝试用左腿行走。   晓芙抱着男人的一条臂膀,明显感觉到他因为蓄力往前走,而紧绷着身子,臂膀僵硬如铁。   她不由得一阵脸/色/滚/烫。   “夫君,你莫要用右腿,你现在可以依靠我。”晓芙提醒了男人一句,想让他不要逞强。   他是她的,身子也是她的。   萧慎急于纾解,面子什么的暂时可以抛之脑后。   他长臂一伸,圈住了晓芙肩膀,半个身子都靠在了她身上,借力之后果然行走更加方便。   鼻端是似有物若无的药香,萧慎垂眸看着少女的头心,她其实长得娇小纤细,在他看来,不过就是一个毛还没长齐的小姑娘,但就是这个小姑娘,这两日把他折磨的够呛。   然而,到了此刻,萧慎又觉得,有这小女子在身侧,也是一桩很不错的事。最起码,她就是他寻觅已久的药/引!   这个认知,让萧慎眯了眯眼,到了屏风后面,男人温柔一笑,放开了晓芙,见她累得面色泛红,道:“辛苦娘子了。”   晓芙瞄了一眼萧慎的腰带下面,他右腿断了,但丝毫不影响美观。   他现在已经穿上了长裤,但大长腿的优势依旧很明显,晓芙贴心道:“夫君,需不需我帮你?”   闻言,萧慎对晓芙仅有的好感瞬间消失。   她果然……还是惦记着他的裤子……   至于那条短亵裤是如何换下的,他始终是无法问出口。   萧慎保持微笑:“娘子,你且先回避,为夫一会就出来。”   晓芙理解他要面子。   “那好,我就在外面。”   虽然晓芙绕开了屏风,然而萧慎依旧是忽略了一桩事。   他在东宫时就不喜人近身伺/候,这些年还不曾有人在外面等待着他小解。   况且……   他的时间又很长……   等到一切结束,他收拾好了自己,一只脚跳着饶过屏风时,就见少女望着屋顶,有模有样的假装。   萧慎:“……”方才声音有些大,她应该都听见了。   罢了,他现在还能在乎什么面子、里子?   “让娘子久等了。”萧慎嗓音低哑。   晓芙转过身来,挽住了他的胳膊,继续搀扶他,不敢去看男人的眼睛:“也没等多久。”   萧慎:“……”   总算是纾解过了,回到榻上,萧慎拒绝了喂食:“娘子,我自己可以来了。”   晓芙也没强求,道:“那夫君先服药,一会再吃蛇肉羹。”   还是蛇肉羹……   萧慎面不改色,眼下他无权利提出改善伙食。   萧慎很关心自己的腿,行走不便,着实为难,用完汤药与蛇肉羮,他主动打探:“娘子,我这腿几时能好?”   以防晓芙多想,他又强调了一句:“娘子一人操持家中诸事,为夫实在于心不忍。”   她是骗他回来传宗接代的,按理说,也应该会尽快治好他才对。   眼前的安全只是暂时的,萧慎知道自己接下来会面临什么,他必须要尽快站起来!   晓芙眉眼含笑,越看萧慎,越是觉得满意。   这才不到两日,夫君就被她养得俊美无俦了。   晓芙:“夫君放心,服用了我熬出来的汤药,你很快就能好。”   萧慎配合一笑。   这时,门外的吱吱喊了一声:“师姐,外面有人找你。是个很好看的公子哥!”   萧慎:“……”怎么?除了他之外,这女子还有别的男子?   萧慎表面上保持微笑,内心却已在防备。   他的身份绝对不可以让任何人知晓。   这座农家小院的人,来得越少越好。   晓芙纳闷,她怎么不知道自己认识好看的公子哥?   庭院中,男子清冽的声音传来,宛若山林雪松上落下的白雪,亦或是流经石缝的清泉:“不知孙姑娘可否见在下一面?”   萧慎的眉梢忽然一挑。   是傅温言。   眼下朝中局势不明,他被追杀太久,已经数日不曾关注朝中的变化。但傅温言是他可以信得过的人。   但……   他不能在晓芙面前暴露身份,他还需要留在她身边。   于是,萧慎暂时按兵不动。   晓芙起身,对萧慎道:“夫君,我去去就来。”   萧慎微笑点头。   庭院中,傅温言已经摸清楚了孙晓芙的底细,他已在桃花坞附近寻找了几日,昨日还发现水长东的人找到了这座农家小院,但后来又失踪了。   所以,他怀疑,萧慎也在此处。   看见的晓芙的一瞬间,傅温言稍稍一怔。   好一个俊俏的小娘子。   不过,他素来君子做派,忙收敛神色,抱拳作揖,一席月白色锦缎长袍,风度翩翩:“孙姑娘,在下是京城商人,路经宝地时,突逢大雨,与兄长走散了,不知孙姑娘可曾见过一个……戾气甚重,双目赤红,脾气也不太好的年轻男子?对了,那男子面容冷肃威严,十分好辨认。”   没错,走火入魔的萧慎就是这副模样。   屋内的萧慎:“……”感觉自己被污蔑了。   其实,傅温言完全是按着萧慎实际的状况进行描述。   晓芙提到了嗓子眼的一颗心,闻言后,总算是平稳了。   她差点以为,是夫君的家人找上门来了。   但听这人口中描述,他要找的人必然不是夫君。   夫君温润如玉,心情平和,面容更是如若冠玉俊美。与这男子描述之人,截然不同啊!   晓芙一口回绝:“这位公子,我不曾见过你家兄长。你不如再四处找找,对了……你是如何知道我姓孙?”   傅温言早有准备,道:“孙姑娘有所不知,我已寻觅兄长多日,在这四处都打听过了。”   晓芙“哦”了一声:“原来是这样……这位公子,实在抱歉,你兄长那样凶悍之人,我从未在这附近见过,否则,我必然会有印象。”   他要找的兄长,应该不是黑衣人吧?!晓芙心里没底。   近日来,雷雨诸多,总有人走失。   屋内,萧慎反复深呼吸。   他现在需要傅温言的势力。   但他也同时需要晓芙。   出去的话,可以马上与傅温言重逢,但万一暴露身份就糟了。   可若是不出去,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萧慎在屋内轻咳了一声。   傅温言五岁入宫,给萧慎当陪读,两人自幼一块长大,彼此之间甚是了解。   傅温言是个心细之人,一听这咳嗽声,立刻警觉。   是殿下!   不对……   殿下的嗓音不会这般中气不足。而且如果是殿下,他为何不出来见自己?   但……   这嗓音实在太过熟悉。   难道是殿下被挟持了?   当下,傅温言留了一个心眼,他是个喜欢万事都准备周全之人,此时此刻,他表面上没有露出任何异色,抱拳道:“孙姑娘,是在下叨扰了。既然在下的兄长不在此地,那在下再去别的地方找找看。”   晓芙双手朝后,颇有家主风范:“吱吱,送客!”   傅温言是只身一人进入院子的,他的人都在外面候着。   待一行人离开,晓芙又吩咐:“吱吱,把毒蜂拿出来,这阵子桃花坞不太平。”   吱吱好奇一问:“为何?可是方才那位公子当真好看,比姐夫还要俊美。”   屋内的萧慎:“……”   傅温言是京城第一美男子,这个太子岂会跟他比容貌?   晓芙冷笑了两声:“好看能有什么用?那男子身边的随从都佩戴武器,而且骑的都是汗血宝马,必然非富即贵,另外,从他的描述中,他要找的兄长,应该是个十恶不赦的疯子!咱们莫要招惹。要是让我看见了那疯子,我直接杀了他。”   窥听到这里的萧慎扶了扶额:“……”他就是那个十恶不赦的疯子!   吱吱努努嘴:“可是师姐,你不就是看上了姐夫的脸么?”   晓芙嗔了她一眼:“夫君不一样,他是老天给我安排的姻缘。”   萧慎:“……”这女子对自己真有自信。   这厢,傅温言带着随从走远了一些,便挥手让众人停下。   他拧眉回头望了一眼。   身侧的心腹男子道:“世子爷,属下方才排查了那座农庄,四周都是机关陷阱,那孙姑娘虽是不会武功,但也不是普通人。”   傅温言当然也看出来了。   “暂时原地休息,等到天黑,我要亲自再去一趟。”   “是,世子爷。”   *   晓芙重新折返屋内。   萧慎忽然猛咳了几声。   晓芙走上前,给他拍后背:“夫君,你没事吧?”   萧慎淡淡笑过,要是让晓芙知道,他就是傅温言要找的人,她会杀了自己吧?下场就像是地窖里的那些药人一样。   萧慎:“我无事,我想休息一会。”   晓芙点头:“那好,夫君你好生歇着,我就不打扰你了。”   萧慎所服用的汤药里,又放了一些安神汤。   他睡下后,一觉醒来已是天黑。   萧慎睁开眼,幽眸之下,一片清明,他的耳朵动了动,察觉到了窗户附近有动静,他低语:“谁人?” 第11章 走火入魔   “谁人?”   萧慎嗓音低沉,不想让晓芙听见动静。   他对这座农庄的构造并不熟悉,亦不知这间屋子隔壁住着什么人。   茜窗处,傅温言刚要潜入屋内,就被一把长剑抵在了脖颈处,这长剑很是熟悉,他为人谨慎细心,一眼看出是风烈的剑。   太子果然在这里?!   不然,风烈怎会守在这间屋子外面!   风影这时道:“大哥,速速杀了他!”   傅温言穿着一身夜行衣,脸上蒙着黑色面纱,也难怪这对兄弟二人要杀他。   他立刻开腔:“是我。”   言罢,他扯下了脸上面纱,露出那张风光霁月般的脸。   风烈看清来人,立刻收剑,抱拳作揖:“原来是傅世子,方才是我唐突了。”   风影得知傅温言寻来,也是欢喜。要知道,眼下太子殿下四面受敌,想要太子性命的人比比皆是,若是没有帮手,前路实在难走。   风影:“傅世子,你来了就好!”   傅温言点了点头,他素来温润如玉,为人处世甚是稳重内敛,便询问起了一些事情,诸如,太子是如何沦落至此?又为何住在了孙家?风家兄弟在此处待了多久了?   屋内的萧慎已经靠在床柱良久,他就那么坐在黑暗处,眸光幽幽的听着外面三人的谈话。   萧慎:“……”   外面三人打算“叙旧”到几时?   他现在就这么没有存在感了?   终于,傅温言从风家兄弟两人嘴里得知了大概之后,这才翻窗而入。   他款步行至床榻前,相较之萧慎的孱弱体虚,他则是步履稳当、器宇不凡。   傅温言扫了萧慎一眼,确定他全须全尾,这才关切道:“殿下,你无事就好,我这次是暗中出京,这一路上发现了好几波可疑之人。眼下,水长东就在附近,殿下可有什么打算?对了……殿下当真娶了孙姑娘?”   傅温言哪壶不开提哪壶,见萧慎面色微沉,他很想表示自己理解太子殿下,毕竟太子能够冲破重重暗杀,已着实不易。   人在低谷,牺牲自己的身体与自由,换取一时的栖身之地,实在是无奈之举。   昏暗的屋内,萧慎不用细想,也猜出了傅温言此时脑中的想法。   萧慎:“……一切且等孤先养好身子,再做定夺。”   水长东是奉谁的命而来,暂时还未必可知。   萧慎对娶妻的事,只字未提。他明明是被……骗回来的。   傅温言岂会不懂他的心思,提醒了一句:“殿下,孙晓芙虽不是孙家嫡亲血脉,但如今她就是药王传人,殿下……不可负了人家姑娘,若是殿下没有那个心思,还是尽快对孙姑娘说清楚才好。”药王传人,可不是一个好惹的女子!   当然了,最后一句话,傅温言没有直接说出来,殿下岂会是那种怕事的人呢。   萧慎留意到了重点:“你方才说,孙晓芙不是孙家嫡亲血脉?”   傅温言彻查过孙家一切,他道:“孙晓芙是十年前被捡回来的。”   萧慎:“……”那女子原来是个孤儿。   傅温言不想花时间继续叙旧:“殿下,我的人就在外面百丈之外,我现在就带你离开。”   萧慎抬手制止:“孤暂时不能走。”   且不说他的腿不方便动作,孙晓芙是他的药引,他若是要离开,只能将孙晓芙一并带走。   傅温言一愣:“殿下,你……你总不能真的动了凡心了吧?那卫二小姐呢?”   萧慎与丞相府的千金定了婚约。   原本,卫大小姐才是他的未婚妻,但后来发生了一桩事,卫大小姐五岁那年在去泰山祈福的路上,突遇土匪,小小年纪就死了。   所以,卫二小姐才取而代之,成了太子未婚妻。   萧慎面色一沉:“什么凡心不凡心?温言,你变了。”   傅温言:“……”他与太子才一个多月未见,怎么就变了呢。   萧慎没有提及药引一事,只说:“孤暂时不能离开,你且先在附近静候,等到时机成熟,孤就直接回京。”   傅温言默了默,太子现在背负谋逆大罪,若是一直逃下去,那罪名就落实了。唯一的救赎,就是回京翻盘!   傅温言俊秀的脸上,一时间表情纠结:“殿下,那孙姑娘可曾对你……”   萧慎扶额,冷冷吐出一个字:“滚。”   他身边的人,无论是世家子弟,亦或是随从侍卫,一个个相当擅长脑补。   其实,傅温言是想安慰太子殿下,人家孙姑娘是药王传人,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而且容色甚好,太子殿下委身于她,并不吃亏。   饶是傅温言无比好奇,此时此刻,也还是不敢得罪了萧慎,只能又翻窗离开。   *   翌日一早,萧慎在晓芙进屋之前,就靠着自己的左腿下了地。   男人也不知是想要证明什么,他要用自己身体告诉晓芙,他不是那种依附女子的男人。   晓芙一进门,就看见萧慎站立的挺拔修韧。   这才接骨第三天呀。   夫君,体格甚好啊!   她端着托盘走了过来,萧慎的身子骨消耗很大,半夜时就饿了,但见托盘上还是蛇肉羹,他唇角微不可见的抽了抽。   晓芙眸光发亮,她眼睛里仿佛时时刻刻都有光,让人怀疑她是不是从不会忧伤:“夫君,你怎么站起来了?”   萧慎的右腿消肿了,但毕竟是断了骨,就是华佗在世,也不可能让他在极短的时间内痊愈。   但萧慎很坚持,他想挽一下仅剩的男子尊严。   “娘子,我觉得身子好多了,你可否帮我准备一根拐杖?”萧慎不是那种可以闲得住的人。   晓芙见他如此坚持,遂同意了。   起初,萧慎只是借助拐杖在屋内单脚踱步,他每隔一个时辰,就会在屋内走一圈,保持身子骨的强硬。   出了一身汗,也可以自行擦拭,换下的亵裤都被晓芙拿走了。   对此,萧慎本能的不去想象,晓芙如何对待了他的亵裤。   *   如此相安无事过了三日。   萧慎已经可以借助拐杖在庭院中行走,他穿着晓芙兄长的麻布长衫,墨发用了一根竹簪子固定,下巴的暗青色胡渣愈发明显,俨然一个农家俊俏郎君。   萧慎每日刻意锻炼自己的腿,与此同时,他也在观察庭院中的一切,如风烈与风影所言,的确处处是机关。   “咳咳咳……”一阵咳嗽声传来。   萧慎侧过身,就看见孙老爷子也拄着拐杖走了过来。   孙老爷子须髯斑白,骨瘦如柴,肤色呈现出不太正常的苍白,但眼神矍铄。   萧慎很有觉悟:“祖父。”   孙老爷子上下打量着他,对这个男子,孙老爷子当然不会放心,但眼下也只能如此了。长孙失踪五载,杳无音讯,倘若没有男嗣,待他离世,晓芙与吱吱会被族人生吞活剥了。   孙老爷子笑了笑,突然抬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了一颗丹药在萧慎嘴里。   丹药入嘴,顺滑无比,直接入了喉。   萧慎:“……”   孙老爷子觉得,眼前这男子看似人模狗样,但他最担心的莫过于,晓芙会被这样一张俊脸给骗了。   “小子,你要是敢背叛晓芙,没了我孙家的解药,你必死无疑。至于解药是什么,我自是不会告诉你,待到发作那日,你只能求助于晓芙,你可听明白了?”   萧慎从小到大,从未有人威胁过他。   然而此刻,他唯有接受:“祖父,我明白的。”   孙老爷子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倘若你无心留下,等到他日晓芙生下孩子,你可以自行离开,届时就看晓芙愿不愿意放人,又是否愿意给你解药。”   萧慎:“……!!!”他已经深刻了解了,他只是一个生孩子的工具,老爷子大可不必如此强调!   *   被喂了一颗药丸的萧慎,一整日都心神不宁。   黄昏将至,桃花坞上空飘来乌泱泱一片雨云,闷雷骤响,眼看着雷雨即至。   萧慎站在茜窗前,脑壳中开始嗡嗡作响。   晓芙今日又出去采药,此刻尚未归来,他开始内心难安。   萧慎索性走出了屋子,就站在庭院中静等,他不是一个没有耐心的人,但此刻却是失了耐心。   吱吱抱着果脯,在一旁盯着他,仿佛是担心他会“逃走”。   萧慎问:“娘子平时,也时常采药不归么?”   吱吱摇头:“按着寻常时候,师姐应该回来了。”   萧慎:“……” 第12章 感情升温   吱吱长得浓眉大眼,萧慎第一眼看见她就觉得有些眼熟,但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确切的说,他看着晓芙也觉得眼熟,许是这阵子四处奔波,他疲劳过度,开始产生幻视了。   黑色卷云压了下来,头顶雷声轰鸣。   萧慎那可怕的头疾又隐隐发作,这一刻他才真正深刻认识到,晓芙对他的重要性超乎了他自己的预料。   “娘子可是又去了药鬼谷?”萧慎问道。   吱吱连连点头:“姐夫,你要去寻师姐么?”   萧慎不是一个感情用事的人,自记事以来,他的首要目的就只有一个:活下去。   在波谲云诡的皇宫,他能以太子身份活到今日,靠得绝非是良善。   换做是旁人,萧慎绝对不会冒死外出寻人。   这世上,对他而言,显得重要的人,没有几个。   晓芙的出现,本就是一个意外。   现如今,晓芙对萧慎的重要性,更是一个意外。   再没有弄清楚她身上的药香配方之前,这女子等同于是他的命。   要知道,这些年,他被体内剧毒所扰,一旦发作,就会嗜血如狂,这一次之所以背负上谋反罪名,是因着有人故意陷害,让他在帝王面前,御前失仪,还差点拔剑相向。   那一日,他为了不伤及帝王,只能一路杀出皇宫,暂时逃离是非之地。   一旦走火入魔,他自己都觉得可怖。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他以为,他萧慎这辈子走到头了,短短十九载,步步小心谨慎,机关算尽,也没能走到最后。   但眼下不一样了。   他有了药引。   一切还有翻盘的可能!   他需要晓芙,也需要她的真心,而收买人心的最佳法子,就是付出真心。   萧慎今年十九,是个政客,做任何事都是出于某种目的与算计。   权衡之下,他做了决定:“吱吱,你在家中好生照料祖父,我这就出去找娘子。”   傅温言,以及风家兄弟二人就在附近,萧慎当然不会蠢到直接出去送死。   吱吱目送他拄着拐杖走出院门,焦急道:“可是姐夫,师姐说了,让我看紧了你,莫让你离开!”   “轰隆隆——”   天际骁雷滚滚,吱吱话音刚落,就被压了下去。   萧慎借助拐杖,快速往桃花林深处走去,此地处处都是五行八卦阵,一不留心就会迷路,好在他自幼苦读,对八卦也有所涉猎。   不多时,萧慎就见到了暂时在农庄附近安营扎寨的傅温言等人。   一看见萧慎,傅温言大喜:“殿下,你愿意跟我回京了?”   傅温言手上的势力,勉强可以护送萧慎回京城。   其实,让萧慎继续留在农庄,是非常危险之举。   萧慎抬头望了天,眼看着雷雨将至,他神色肃重:“孤的……”孤的娘子……   这几个字,他到底是没有说出来。   萧慎道:“孙姑娘还没归家,附近很有可能会有水长东的人,你且派人出去寻人,孤自己也去找人。”   言罢,他的目光扫过风烈与风影,示意他二人跟着自己去寻人。   丢下一句,萧慎转身就往药鬼谷的方向走去,然而,他思及一事,又驻足,回头道了一句:“等孤见到了孙姑娘,你们皆回避。”   锦上添花是最没有意义的事情。   能让人记住的,唯有雪中送炭。   他冒死出来找她,那女子必然会逐渐心悦上他。   只要她动了情,还怕她不会交出体香方子么?   待萧慎先走远,傅温言后知后觉:“殿下不愿意让我们打扰他与孙姑娘?”   风烈、风影:“……”字面上是这么个意思。   傅温言略显踌躇。殿下是有未婚妻的人,如此招惹孙姑娘,只怕是要当负心汉啊!   雷雨滴在身上,傅温言回过神,对属下做了一个手势:“你们几个速速前去药鬼谷,分开寻人,切记尽可能不要招惹水长东的人,若是起了冲突……杀无赦。”   众手下听令:“遵命!世子爷!”   与此同时,风影与风烈也朝着萧慎离开的方向赶了过去,他二人不能明面上接近太子殿下,但暗中保护还是可以的。   *   晓芙背着竹篓,手中握着镰刀,她站在一处空地上,神色戒备的看着眼前几名黑衣人。   又是黑衣蒙面,手握长剑,准不是什么好人!   晓芙的一双水润多情眼眨了眨,没有到关键时候,她绝对不会亮出自己的杀手锏。兄长曾经教过她,最后关头才是决定生死的时候。   她做出受惊过度之状:“你……你们挡着我作甚?家中还有八十的祖父需要照料,我不能在外面逗留太久。”   黑衣人面面相觑。   只见眼前女子,肤白体娇,尤其是那双含/情/眼,像极了受了惊吓的小鹿,让人无端生出怜悯之心。   他们这些在刀尖上添血的男子,别说是看见美人了,就是雌兔子都少见。   黑衣人一个个露出贪/婪/之色。远离京城这样久,他们已太久没有沾过/荤/腥了。   晓芙抱紧了怀中镰刀:“我夫君还在家中等我,我得回去了。”   原来是个小妇人……   这时,一身段颀长高大的黑衣男子走来,他打量了晓芙几眼,用眼神威慑了众黑衣人。   他们是杀手,不是/好/色/之徒!   杀手也有杀手的规矩与尊严。   水长东问道:“这位姑娘,你可是住在附近?不知你可否见过一个嗜血如狂的男子?另外,近日来,你又可曾看见过黑衣人?”   水长东一心以为,太子体内剧毒发作,又是无药可解,眼下必定走火入魔了。   晓芙:“……”   她绝对不会承认,她见过黑衣人,以及埋过、杀过黑衣人。   至于嗜血如狂的人……她是当真没有见到过。   晓芙连连摇头,一脸纯真无邪:“这位大哥,我今日是第一次来采药,对此处人生地不熟,若非家中祖父病重,夫君体弱,小女子又岂会这般奔波。”   说着,她就抽泣了起来,零星落下的雨水打湿了她鬓角的发丝,令得她看上去更是楚楚可怜,真真是我见犹怜。   是个苦命人……   水长东出身草莽,若非生活所迫,谁又愿意练就一身本事,到处打打杀杀呢。   弱者对弱者,总会轻易共情。   晓芙见黑衣人头儿的眼神少了煞气,立刻再接再厉,哭得梨花带雨,加之天上的雨越下越大,已经分不清是泪还是雨水,她演得甚是逼真。   “大哥,你会杀了我么?我自己死不足惜,我那体弱的夫君,与年迈的祖父可如何是好?我一个妇道人家当真不曾见过什么黑衣人呐……”   水长东很想宽慰一句。   他也没对这姑娘如何,她怎么就哭了呢?   水长东:“这位姑娘,我不会杀你,但……我暂时不能放你走。”   好不容易逮住一个活人,他需要晓芙带路,这地方实在绕人。另外,他当然不能让她暴露了自己的行踪。   此时,晓芙不动声色的估算了一下在场的黑衣人,她背后的竹篓里有毒蜂,奈何马上就要大雨,毒蜂起不到最初的效果,故此,她暂时按兵不动。   晓芙:“大哥,你真的不放我走?”   水长东被这一声声“大哥”喊得心绪复杂。   人家小妇人都喊自己大哥了,他却要想要狠狠利用这女子,然后再杀人灭口……   他也于心不忍。   可他是一个杀手!一个合格的杀手是不能感情用事的!   水长东决绝道:“不能!”   晓芙在内心暗骂了数遍,表面上一副惨兮兮的可怜模样。   这时,萧慎找了过来,隔着数丈之远,他就看见了雷电交加之下的空旷地,晓芙孤身一人,孱弱纤细,正被十来个黑衣人围困着。   萧慎知道,现在正是时机。   他此刻出手相救,晓芙会记着他的恩情。“骗情”这种事,他也是第一次做。   而且,风烈与风影就在身后,他无后顾之忧。   萧慎从身上扯下了一块布条,蒙住了自己的脸,他一身粗布衣裳,发冠早就不知去处,三千青丝只是用了一根竹簪子固定,一副山中闲人之态。   故此,他拄着拐杖走来,黑衣人一时间不曾认出他就是当朝太子。更是不会联想到,太子与一村姑成了“夫妻”了。   “娘子!我来了!”萧慎嗓音低沉道。   晓芙面色一惊,立刻奔赴了过去:“夫君!”   黑衣人当然不会允许晓芙离开,就在这关键之时,傅温言的属下,以及风烈与风影杀了出来。   炸雷惊响,倾盆大雨骤然落下,趁着打斗,晓芙直奔萧慎,抱住了他的身体:“夫君,你怎么这样傻?”   她很担心萧慎会因为黑衣人的出现,而刺激到他的记忆。   而且,她不能保证,黑衣人不是来找萧慎的。所以,她想要立刻带着他走。   同时,萧慎也想要表达出对晓芙的关爱,于是两人不谋而合,互拥在了一块,似是相互依靠扶持,患难与共:“娘子,你没事就好。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   他揽着晓芙的/细/腰,将她带离打斗现场,离开之前,回过身,用眼神再度警告风烈与风影。   这意思,是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第13章 娘子真香   萧慎知道晓芙是个聪明女子。   他现在对她而言,只是一个生育孩子的工具,一旦他这个工具没有利用价值,又或者说,有其他“工具人”代替了他,那么他的处境就堪忧了。   更重要的是,他不能让晓芙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黑衣人接二连三找上门,难免晓芙蓉会多想。   故此,萧慎带着她离开,二人又到了上次的避雨山洞,晓芙立刻拖了藤蔓将山洞口堵住。   黑暗之中,旁人很难留意到这处山洞口。   洞内黑漆一片,萧慎的视野早就习惯了黑暗,但那恐怖的吞噬感又涌了上来,他能够看见晓芙的大概轮廓,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带入怀中,抱紧了她。   “娘子,别动!我需要你。”   他的确需要她。   安抚体内暴戾情绪的药香就在鼻端,抱着晓芙,他只觉得仿佛是被三月春风拂过面颊,罕见的舒坦心安。   再者,他这样做也可以麻痹晓芙,让她莫要去追究那些黑衣人的事。   她已经看过他,摸过他。   他抱一下她,也算是礼尚往来。   谁也不吃亏。   晓芙愣住,但好歹做过两年春/梦,她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了,梦中人就在眼前,被他抱一下也是无伤大雅之事。   晓芙也抱住了萧慎的/腰/肢,两人身高悬殊颇大,她一抬头,额头就蹭过了男人的下巴,胡渣刺在肌肤上,微疼中带着些许痒,她并不讨厌。   “夫君,你的腿还没好,你出来寻我,实在是大意了,你伤到没有?我也很需要你,所以,你不能有事。”夫君煽情了,她也不能示弱啊。   到底是自己骗到手的男人,她嘴巴不甜一点,如何能继续骗下去呢。   闻此言,萧慎身子骨一僵,后脊梁一阵凉意,还带着/酥/酥/麻/麻。   这女子……生了好一张伶牙俐齿!   他又被她/撩/拨/了。   萧慎没有那么脆弱,这一番折腾之后,右小腿又传来明显的疼痛,但他自己的身子,他自己很了解:“我无事,娘子这次没事就好。对了……你怎么会遇到黑衣人?方才杀出来的两人又是谁?”   以防晓芙问及风烈与风影的身份,萧慎先下手为强,反正他“失忆”了,一切都好圆谎。   晓芙一愣。   是啊,方才突然冒出来针对黑衣人的那二人又是谁?   该不会是认识夫君的人吧?   晓芙十分防备,眼看着捡到的夫君,身子骨一天天好起来,生孩子指日可待,她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干扰了她繁衍子嗣的大计。   晓芙仰面,在男人下巴蹭了蹭,做出亲密动作,宛若两人的感情已经深厚到了/渴/望/肌/肤/接触了。   “夫君,我就是一个深居简出的女子,哪会认识那样多的人。对了,我近日来碰见过好几人在寻找一个嗜血如狂的疯子,想来这些人都是冲着疯子来的。夫君,待你我归家,就不要轻易出来了,外面不太安全。”   萧慎抱着晓芙身子的双臂一僵。   他就是那个疯子。   要是让晓芙看见了他走火入魔的样子,届时哪怕是他自荐枕席,她都不敢要了吧……   萧慎:“……我听娘子的。”   男人的心情就像是外面雷雨交加的天际,甚是错综复杂。他这是第一次不留余地的骗一个女子,并且问心无愧……   此时,山洞外面,傅温言一心记挂萧慎安危,从林子里一路追踪了过来,他万万没想到,会偷听到了这样一番话。   他现在是该留下?还是离开?   透过藤蔓缝隙往里面窥探了一眼,眼尖如傅温言,纵使光线黑暗,也看见了山洞内紧紧拥抱在一起的男女。   傅温言:“……”   他一直以来都以太子殿下为目标,殿下曾经说过,女子只会误事,男儿应以抱负为重,切不可沉迷儿女情长。   故此,太子殿下至今未婚,他也不曾说亲。   说好的男儿一心只为抱负呢?   傅温言有种被人辜负的错觉。   不远处,风烈与风影等人朝着这边赶来,傅温言远离了山洞一些,避免让其他人过来叨扰了太子。   暴雨中,视野不明。   傅温言单手持着一把黄布伞,露出一双温润的眉眼:“殿下无恙,你们就莫要过去了,水长东那边如何了?最好是能活捉了他,才能问出幕后主使。”   风烈叹气:“这次又让他逃了,今晚雷雨太猛,不宜追踪下去。世子爷,我家太子殿下人呢?”   傅温言张了张嘴,他并不想在背后说殿下的坏话,殿下正/软/玉/温/香/在怀呢……   傅温言:“殿下正与孙姑娘在一起,你我皆不便露面。”   风烈、风影等人尚且不知晓芙就是药引的事情,他二人不懂,为何他们就不能露面?他们就如此见不得光么?   傅温言又道:“水长东为人谨慎,今晚八成是不会带人折返的,你二人先回去吧。”   附近根本没有遮雨之处,傅温言很有自知之明,与其这个时候去山洞打扰太子殿下,还不如先撤离。   风烈与风影对视了一眼。   长夜漫漫,雷雨交加,殿下与孙姑娘孤/男/寡/女/独处,简直就是天时地利人和……   他们的确应该先回避。   *   萧慎与晓芙抱了一会,萧慎的五觉敏锐,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少女的玲珑身段。   他身子尚未恢复,此前也几乎没有对女子悸动过。   但此刻,有股陌生,但又似乎很熟悉的感觉从下/腹/传了上来。   无欲则刚,萧慎不喜欢自己的身体被任何/欲/望所驱使,他不动声色放开了晓芙:“娘子,时辰不早了,今晚恐怕难以回家,不如在这里将就一晚。”   晓芙也正是这个意思:“嗯,夫君说的是。”   为了避免被人找到,晓芙没有生火,黑暗中两人靠着山洞石壁,萧慎的手被人拉住了,然后,两人的手一点点的十指相扣。   晓芙的手很小,软软的,这是萧慎第一次与姑娘拉手。   他靠着石壁,佯装睡下了。   无人知晓,他这样一个无所畏惧的大庆储君,其实最害怕的就是黑暗。   年幼时,父皇一次醉酒,掐着他的脖子,质问他为何要害死母后。他还太小,只能挨到父皇的膝盖,被父皇提着脖子拎了起来。   害怕、绝望、黑暗、负罪感席卷着他。可他仅有小小一只,别说是反抗了,根本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父皇到底没有杀了他,却将他一个人关在漆黑的大殿。   那年他五岁,是一个孩子刚刚有记忆的时候。那漫长的一晚成了他记忆的开端,刻在了他的骨子里,后来他拼劲全力也挥之不去。   他怕黑,更是害怕独自一人身处黑暗中。   所以,他强行让自己适应黑暗,越怕什么就去克服什么,当他战胜了内心恐惧,就心无所畏。这些年,东宫入夜之后不可盏灯,这个习惯已经成了东宫的规矩。   此时此刻,感受着少女柔软的手心,萧慎第一次觉得,黑暗中有人同在。   真好啊……   虽然是短暂的假情假意,但终归有人与他同行了……   哪怕眼前的一切都是装出来的。   *   翌日,雷雨过后,又是艳阳天,此起彼伏的蝉鸣声从林中传来。   闻着晓芙身上的药香,萧慎一觉睡到了自然醒。   他一睁开眼,就对上了一张/清/媚/白皙的面庞,虽不施粉黛,但灵动漂亮,尤其是那双/含/情/眼,盛满多/情。一看就是一个容易桃花泛滥的女子。   “夫君,你醒了?”   萧慎:“……”   这女子喜欢盯着人的习惯,令他不太舒适。   亦不知她盯着看多久了。   还有前日她给他换亵裤时,是不是也盯着……看了!他竟莫名其妙的担心,这女子对她所看见的……是不是满意?   萧慎原本平静无波的心,突然荡起了千层浪,表面风轻云淡,内心一片惊涛骇浪。   他素来不喜人亲近,将自己裹在硬壳里,才是对自己最好的保护。   而晓芙已经接二连三的触碰了他的底线。   “夫君,你在想什么呢?”晓芙伸手在男人眼前晃了晃。   萧慎好看的唇扯出一抹笑意:“娘子,我在想,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他也开始撩她。此女很难缠,他需要尽快得到体香方子。   晓芙莹白的面颊忽的一红:“夫君呀,你我早就在梦里见过了。”   萧慎保持微笑:“……”行吧,她非要这么说,他无言以对。   *   回到农庄,萧慎自行换下了干净的衣物,喝过汤药后继续休息。   晓芙并没有再问及黑衣人的事,但萧慎没有掉以轻心。他养伤的同时,也要尽可能早日得到药方。   午后,萧慎是被晓芙唤醒的。   意识到自己又沉睡了一场,萧慎不由得纳罕。他素来警惕,怎会时常昏睡过去……   看着晓芙端过来的蛇肉羹,萧慎警觉一问:“娘子,你……可是在上午的汤药里放了什么?”   汤药之中有安神配方,能让人陷入短暂的昏睡之中,晓芙不想让萧慎知道地窖里的药人,更是不想让他清醒着到处乱走,故此才给他下了药。   她笑着摇头:“没有呀。”   萧慎:“……”骗子!   晓芙将蛇肉羹端到了萧慎面前,萧慎很配合的用完了一碗蛇羹。   他已经可以勉强行走,晓芙要出去之时,他站起身从背后突然抱住了她,男人一低头,唇落在了少女白嫩的耳垂上,若即若离,恰好碰触,但又没有进一步冒犯。   “娘子,你真香。”   晓芙只觉得脖颈间一阵温热,身子酥麻,险些没站稳。   茜窗外,正要向萧慎汇报情况的风家兄弟两人,见此景,身子又缩了下去。 第14章 十面埋伏   “娘子,你真香。”   这是萧慎第一次抱一个女子。   怀中人馨/香/柔/软,与她的性子截然不同。   此时的萧慎一门心思只想探/取/体/香/配方,却是忽略了他身体本能的悸动,他甚至潜意识中觉得,就连这份悸动也是他伪装出来的。   他的唇就在晓芙耳边,稍一动作两人就会肌肤相亲。   萧慎既然做出了这个举动,就没打算轻易收手。   他的双臂搂住了晓芙的腰,以绝对占有的姿势困住了她。   萧慎此刻的想法是,纵使晓芙是个聪慧之人,但也是一个女子。自古,女子最是容易被花言巧语哄骗。   他第一次/诱/哄/一个女子,难免经验不足,这个姿势……已经过火了。很难掌控一个合适的度。   相较之萧慎,晓芙虽然内心一阵雀跃悸动,但表面还算淡定沉稳,毕竟她有两年的梦境经验。   在无数个梦里,她与萧慎还做过比这更过火的事。   不过,心动归心动,晓芙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就与萧慎生孩子,他此前服用过汤药,待到身子痊愈,再停药一阵子,才可以生育康健的子嗣。   晓芙侧过脸来,对上男人俊挺的脸,含/羞一笑:“我也觉自己挺香的。”   萧慎稍稍怔然,但如今已经习惯了晓芙的为人,他顺着她的话,继续循序渐/诱:“娘子,你可曾泡过药浴?为何身上会这样香?有方子么?”   晓芙立刻警觉了起来。   据说她自幼身子不适,当初为了保住小命,祖父与兄长每日让她泡药浴,随着年纪增长,身上似有若无的药香从未消散过。   夫君为何总想问药方?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他接二连三问出口,那就不是偶然。   晓芙留了一个心眼,对上男人幽深如海的眸,她天真无邪的笑了笑:“哪有什么药方子,我都说了,这是体香。夫君若是喜欢……以后天天抱着我不就行了。”   萧慎:“……”又骗他!这世上岂会有人的体香是药味?   她在防备他,看来这女子对他并未动真心,还只是将他视作传宗接代的工具。   萧慎也淡定如初,不再提及体香一事,道:“对了,祖父给我吃了一味药丸,你可知是何药丸?”   晓芙当然知道祖父喂夫君吃了药。但只要他乖乖的待在桃花坞,根本不会有性命之忧。   晓芙歪着脸观察萧慎,怀疑他恢复了记忆。   但她又不能笃定自己的揣测。   晓芙灵机一动,打算采用迂回战术,故意吓唬萧慎,她笑着说:“药王世家百年传承,是药皆有毒。夫君,你万不可大意,若有任何不适,切记要告知我。祖父也是不放心我,才会喂你吃药。药力没有发作之前,我也搞不清楚是什么药。”   萧慎:“……”呵呵,男人内心荡漾起一阵无奈苦笑。   他立刻在少女假装关切的脸上得出结论。第一,她知道自己被孙老爷子喂了药,但不打算给自己解药。另外,她在威胁他,那枚丹药八成是毒药,他若是敢离开,那就是自掘坟墓。   好狠的精明女子!   他是遇到对手了!   萧慎当然不可能一直留在此地,更是不可能被一个女子利用,当做生子工具。   晓芙见他有些出神,故意道:“夫君,你莫要害怕,只要有我在,纵使你毒发了,我也能救活你。”   言下之意,你若是离开我,那就生死由命。   “……”   萧慎勉为其难的笑了笑,不再提及药方一事。   *   晌午烈日当空,与京城的盛暑天不同的是,岭南这一代潮湿闷热,蚊虫格外多。   一匹雪色骏马从官道驶来,白屠一席雪色宽松长衫,鬓发微湿,粘在他的面颊与脖颈上。   随从们大气也不敢喘一下,人人皆知郡王喜洁,最是厌恶蚊虫,若非身不由己,谁又愿意从京城繁华绡金窟出来,到这苦寒之地。   白屠男生女相,肤色细腻,五官立挺柔美,是庆帝亲封的钦差大臣,奉旨将犯臣太子捉拿归京。   白屠遥望了一眼不远处的桃花坞,语气透着极度的不满:“线人说,追踪到桃花坞,太子就失去下落了?”   随从应下:“回郡王,确实如此。另外,咱们的人还查到,傅世子也在这附近。”   白屠好看的桃花唇勾了勾:“傅温言也在啊……看来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太枯燥。”   白屠没有继续命人前行,吩咐道:“走!去镇子上稍作修整,本王有半个月没好好洗澡了。”   “是,郡王。”   这厢,白屠来桃花坞的消息,也被傅温言的人探查到了。   白屠的父亲是大庆唯一一位异性王,当初其父救过先帝一命,从而与先帝结拜为兄弟。   白屠是家中独子,十五岁就袭承郡王头衔,为人风流不羁、男女通吃,是个桃花运旺盛的纨绔子弟,对傅温言暧昧不清。   傅温言一直对他避而远之。   听闻白屠奉旨前来捉拿太子,傅温言一阵脑壳胀痛。   风烈在一旁提议:“世子爷,白郡王一惯对你与众不同,你去纠缠他,拖延时间。等到太子殿下身子康复,太子会自行入京。”   风家两兄弟一脸理所当然,并且一致认为,傅温言为了太子殿下,完全可以出卖/色/相。   傅温言俊秀的脸,骤然阴沉:“够了!你二人还不去守着孙家的庄子?!那白屠就是个两面派,谁会知道他到底是谁的人?!尽快带着太子回京才是正事!”   萧慎若是落入其他人手中,从岭南到京城,长途跋涉,随时会发生意外。   傅温言对谁都不放心。   唯有他自己护送太子回京才是最安全的。   风烈与风影对视了一眼,风影不甘心,离开之前劝了一句:“傅世子,郡王对你当真不同的,由你出面,一定能麻痹郡王。”   傅温言的脸色已经阴沉到了极致:“……滚!”   *   银月如钩,夜风温热潮湿,天一黑,蚊虫更多了起来。   水长东对岭南的气候已经是忍无可忍,今夜又是全副武装,他只带着几个贴身随从,一行人在桃花坞附近逗留。   水长东甚是防备,并没有抵达事先约定的地方,而是在离着约定地点数丈开外的地方驻足。   一黑衣人道:“头儿,咱们真的可以信任那人么?”   水长东今日收到一封信笺,上面有人匿名告诉他,有法子引太子出面。   水长东气闷难耐,再不杀了太子,他就要在岭南绝命了!   “老子不信任那人,难道信任你?!”水长东爆言。   黑衣人立刻住了嘴。   这时,一阵清幽冷香飘来,来人坐在藤椅上,身侧有人摇着折扇伺/候,他身穿男装,戴着轻纱幂篱,灯笼光线下也看不清人脸。   水长东的唇角猛地一抽:“……”   他就没见过这么能装的人!   水长东没有扯下脸上面巾,对方遮着脸,他也没有必要露出真面目:“是你要见我?”   白屠坐在藤椅上,由两人抬着,他居高临下藐视了水长东一眼,递了一根笛子以及一张谱子给他,漫不经心说:“没错,是我要见你。你不是在找太子么?只要太子听见这首笛曲,他就一定会走火入魔,到时候就是太子想躲,也躲不起来。”   水长东已经在岭南附近逗留了一个月之久。   每次即将抓到太子之际,又让他逃脱了。   若非是形势所逼,谁又会轻易相信人?   水长东接过笛子与曲谱,疑惑的看着白屠:“我如何能信你?你又怎知……我在找太子?你到底是什么人?”   白屠摆了摆手,他最讨厌蚊虫密布之处,命人调转方向,准备离开,只丢给水长东一句话:“你爱信不信。”   水长东:“……”好狂妄的人!   他已经快要黔驴技穷了,死马也要当做活马医。   黑衣人这时问道:“头儿,小心有诈。”   水长东狠狠瞪了他一眼:“废话!老子会不知道江湖险恶?!用得着你提醒?!去!吩咐下去,找一个会吹笛子的人过来!”   黑衣人还想继续提醒,但又不敢了:“是,头儿。”   *   银月被乌云遮掩,明日恐怕又有一场雷雨。   傅温言夜观天象,守了农庄前半夜,这就打算歇下。   然而,就在这时,桃林深处传来悠悠笛声。   这笛声悠远回旋,徐徐袅袅,如夜莺啼泣,转瞬却又如滔滔江河之水,倾泻而下。不一会,笛声又转为幽远,宛若来自地狱魔咒,令人闻之,不寒而栗。   傅温言面色一惊:“糟了!”   属下忙问:“世子爷,出了什么事?此处怎会突然有笛声?”   傅温言没答话,他拧着眉,望着笛声传来的方向,没想到竟然有人会知道太子殿下的秘密!是谁?白屠么?   傅温言来不及解释,道:“密切留意附近,我去找殿下,你们切记莫要暴露身份。”   众随从应下:“是,世子爷。”   *   萧慎猛然睁开眼,他眼眸开始逐渐泛红,脑壳中万蚁啃食般的疼痛席卷全身,入魔的症状才刚刚开始,萧慎还尚存几分理智。   他从床榻上惊坐起,几乎是顷刻抓起靠在床边的拐杖,飞快往房门方向走去。   风烈与风影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二人悄然跟过去,才发现太子殿下进了孙姑娘的房间。   这……   黑暗中,他二人一愣,只能面对面互视了一眼,黑亮的眸光仿佛是在商榷,到底要不要继续跟过去呢?   而这厢,傅温言已经赶来,他隐约看见了萧慎进了一间屋子,因着担心萧慎走火入魔,他来不及细细思量,直奔那间屋子。   同一时间,萧慎推门而入,看见床榻上躺着一人,他知道这间屋子是晓芙所居,在晓芙坐起身看向他时,萧慎几乎扑了上去,一把抱住了她,两人双双滚向床榻里侧。   傅温言一进门就看见了这一幕:“……”   殿下与孙姑娘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了?!这都……上榻了?   殿下在这个眼下竟然没有剧毒发作,还有心思风花雪月?他难道是白担心了一场。   傅温言进退两难,就在床榻上的人开口之前,他突然闪到了一侧,将自己隐藏了起来。然后,傅温言就听见榻上的人开始说话。   “夫君……你怎么了?”晓芙睡意朦胧,还没完全清醒。   “……娘子,你乖些,让我抱一会,我想你了。”萧慎把脸埋在晓芙脖颈间,不让她看清他的赤瞳,遂耐心哄骗。   傅温言:“……” 第15章 亲手缝制   晓芙被压得喘不过起来。   萧慎容貌俊美,又是晓芙梦了两年的情郎,她当然不排斥他。   但她也没打算今晚就生孩子,她以为,萧慎突然半夜上了她的床,就是那个意思。   晓芙推了推压在她身上的人,以一个郎中的身份,耐心道:“夫君,你身上的伤势未愈,且还没彻底断汤药,眼下还不是洞/房的最佳时机,你先忍忍?”   男人嘛,她作为一个郎中,岂会不了解呢。   就连男子身上的一切疑难杂症,她也颇有涉猎。   萧慎正在极力平复内心的暴戾,远处的笛声还在持续不断传来,他脑子里无数厮杀哀鸣,闻着鼻端药香,宛若有股悠风荡过,一阵阵抚平了他/狂/躁/灼烫的心扉。   晓芙在推他,萧慎没有彻底恢复清明之前,必然不可能让她看见自己的赤瞳,更是不会让晓芙知道,他就是她口中所提到的疯子。   无计可施之下,萧慎的唇在了晓芙脖颈间,他吻了上去。   细腻的肌肤触唇,萧慎完全是出于本能,双/唇/细/细/碾/压,感受着/肌/肤上的温热与馨香。   一瞬间,晓芙彻底僵住,梦境中熟悉的悸动与酥/麻涌了上来,她仰起脖颈,嗓音柔了下来,绵柔婉转:“夫、夫君……不行的!你我不能这样……你快放开!”   萧慎享受着这一刻的祥和平静,远处的笛声仿佛被屏蔽在结界之外,他仍旧可以听见,但笛声已无法激起他暴戾。   然而,虽是克制住了走火入魔,萧慎一时间忘记了停下自己的动作,他的唇摩挲着细腻肌肤,不知不觉上了瘾。   晓芙大惊,她整日钻研药人,对男子的身体结构岂会不了解?   “夫君……你、你/.戳./到我了!”   晓芙又试图推开萧慎。   躲在暗处的傅温言急出了一身汗。   孙姑娘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是他想的那个意思么?   这间屋子的房门都没关,太子殿下就如此迫不及待?   笛声还在继续,殿下到底会不会走火入魔?他之所以留在此处,一来倘若殿下突然失控,他可以及时上前制止,二来今夜许会有黑衣人出没。   故此,傅温言思量过后,还是决定暂时藏身此地。   然而……   此刻的傅温言突然意识到,他如若再待下去,可能要承担东宫司寝官的压力了!   殿下啊殿下,你还伤势未愈,现在就做这种事,真的好么?就不能暂时忍上一忍?!说好的心如止水,方能成就大业呢?   傅温言正天人交战,萧慎一掌握住了晓芙的双手,摁在了她的头顶,不允许她继续推搡。   男人附耳,情难自抑,但到底还是被他强行控制住了,嗓音低哑道:“好娘子,你听话,就这么别动,为夫就抱一会,什么也不做。”   晓芙红着脸,心头小鹿乱跳。   现实与梦境果然是不一样的,梦里如何的狂风暴雨,她都尚且可以承受,可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的魂儿都快要出窍了。   另一边,傅温言在黑暗中失望的摇了摇头。   就抱一会,什么都不做……?   殿下如今这么会/哄/骗/小姑娘么?   他都快不认识太子殿下了!   傅温言蹲在黑暗处,汗滴自额头滑落,不幸中的万幸是,床榻上没有动静了……   此时,卧房门扇大开,风烈与风影在外面,完全搞不清状况,一头雾水。   到底是进去?还是不进去?这是一个问题啊。   *   银月逐渐从铅云中探出头来,月华倾泻一地,月影斑驳的树林中,鬼影如魅。   近大半个时辰了,吹笛子的黑衣人早就中气不足,再这样吹下去,别说是引出太子殿下,他只怕要气绝当场。   照着曲谱吹奏了一遍又一遍,他已完全不需要照看曲谱,这首曲子已经烂熟于心了。   然而,别说是太子了,就是一只耗子也没瞧见。   水长东已忍无可忍,他这人本就格外招蚊虫,闷热使其更加烦躁,他从隐蔽之处走了出来,一把夺过黑衣人手中笛子,当场掰成两端:“……骗子!耍老子呢!”   吹笛的黑衣人内心长叹一声:终于,不用再吹了……   水长东扔了掰断的笛子,他现在已经怀疑今日给他“出谋划策”之人,就是这次的钦差白郡王,但他没有任何证据,今晚算是白白喂了一顿蚊子。   *   同一时间,镇上客栈。   白屠站在廊下吹着夜风。   属下回禀道:“郡王,太子殿下并没有中招,那水长东还将笛子给毁了。”   白屠:“……”太子没出来?不可能啊!难道太子根本不在桃花坞?   不对,眼下傅温言也来了桃花坞,那么太子必然也在此地。   一计不行,再来第二计。   白屠掏出自己画的萧慎画像,他对自己的画技甚是满意,对随从吩咐道:“去找几个画师,把这张画像多临摹几张出来,明日一早贴在集市,就说是朝廷通缉的谋逆逃犯,窝藏罪犯一律同罪。”   属下接过画像:“是,郡王。”   白屠用湿棉巾擦了擦纤细的手,从廊下望下去,托腮埋怨着:“傅世子理应知道本王也在岭南,他怎么不来找本王?”   随从:“……”   郡王一看见傅世子,不亚于是猫嗅到了薄荷,傅世子岂敢过来?   *   萧慎是在后半夜才离开了晓芙的屋子。在那之前,傅温言早就找了机会先遁之了。   经昨夜这番一闹,孙老爷子那边自然是一清二楚。   无论萧慎与晓芙有没有做成真夫妻,孙老爷子都决定,不能放了萧慎离开了。   早饭期间,“一家人”难得坐在一起。   晓芙昨夜睡着了,她都不知萧慎是几时离开了屋子,此刻,看着萧慎面若冠玉之姿,再想起昨夜种种,她面若夹桃,如晨间芙蓉花开。   萧慎扪心自问,这女骗子是个美人。   他昨夜也的确差点就犯大错了。   老爷子见他二人“眉来眼去”,低咳了一声:“咳咳……阿福啊,你的身子骨恢复的如何了?”   萧慎反应慢了一拍,才意识到孙老爷子喊得是自己。   他捏着竹箸的指尖一紧,面上不动声色,顽强的笑了笑:“祖父,多亏了娘子每日给我调理,身子好多了。”   孙老爷子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萧慎。   这个年轻人甭管是什么来历,容貌俊美,身子结实,的确是传宗接代的好人选。   孙老爷子也不啰嗦,直言道:“既是如此,那就尽快拜堂,正式成婚吧。”   萧慎突然一噎,他眼下是“失忆”状态,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晓芙这时抢言:“祖父,我查过了黄历,五日后就是黄道吉日,不如就那天吧。我这几日正好闲着,就去镇上集市购置成婚所需的物件。”   孙老爷子点头:“嗯,甚好,那就五日后。”   五日后……   这么急么?   萧慎有种上了贼船就下不来的错觉。   *   萧慎的右腿还不能行走,用拐杖回到卧房,晓芙随后就端着汤药过来了。   榻上摆着的绣绷里,一件小衣已经缝制好。   晓芙眼尖,迫不及待拿起来看了看,小衣上绣了一朵不知名的花,但好歹有花的雏形了,这是贴身衣物,晓芙红着脸,此刻再看着萧慎,只觉得两个人的关系又更加融洽了一步。   她面/色/含/羞:“夫君,你对我真好。”   说实话,萧慎眼下一听见“夫君”二字,心肝也跟着颤抖:“……”真的要成婚了?眼下别无他法,孙老爷子与孙晓芙都不是好欺骗的人。   从昨夜情况可以得知,要杀他的人,就在这附近,无论是他的头疾,亦或是他的腿伤,都不允许他“悔婚”。   萧慎莫名有了负罪感,但一想到晓芙也是在骗他,那种负罪感又消失了,他温和一笑:“娘子喜欢就好。”   *   午后,孙家众人都在歇息。   萧慎喝完汤药之后,习惯性小憩一会。   傅温言便是趁着这个节骨眼下,潜入了屋子,他昨夜一宿未睡,此刻的脸色谈不上好看。   萧慎坐起身,道:“昨夜是什么人在捣鬼?”   傅温言语气不佳:“是水长东,不过,我怀疑也有白屠的手笔,这家伙素来不按常理出牌。”   萧慎眼下四面受敌,他默了默,神色微冷:“孤知道了,再过一阵子,孤就暗中回京。”   他依旧没有对任何人提及晓芙是他的药引这桩事。   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对他自己就越有利,对晓芙也越安全。   傅温言斜睨了萧慎一眼:“殿下都那样了,总不能还对人家孙姑娘不负责任吧?”   就这样一走了之?那孙姑娘呢?京城还有殿下的未婚妻呢!   萧慎剑眉微拧:“温言,你这是何意?”   傅温言态度恭敬,但语气依旧轻慢:“我能有何意,反正殿下自己做的事,自己心里清楚。”   萧慎:“……” 第16章 知晓身份   萧慎觉得,傅温言对他似有成见。   “温言,眼下情况特殊,你要相信孤。”   “殿下即将娶孙姑娘,难道是因为有什么苦衷?殿下打算几时告诉孙姑娘,你在京城有未婚妻?”   萧慎直接被堵死,哑口无言:“……”   与丞相府的婚事,是庆帝赐婚,并非他自己所愿。   而娶孙晓芙……分明是对方的主意啊!是孙家单方面要让他传宗接代!   罢了,真相太过丢脸!   萧慎宁愿被傅温言误解成一个朝秦暮楚之人,也不愿还原事实。更是不能告诉傅温言,他是被晓芙骗回来的。   萧慎眸光微冷:“温言,你管得太宽了。”   傅温言动了动唇,按着身份,他的确不应该插手太子的私事。   可他和太子之间是共患难的关系,他一直认为,他对太子而言,不应该只是一个侍从。   东宫侍读并非只有傅温言一人,但他却是最让萧慎信任的一个。   两人同岁,十岁那年秋狝,傅温言被一头黑瞎子所困,险些死在熊爪之下时,是萧慎冒死救下了他。两人那次虽是得救,但萧慎被熊瞎子活生生踩断了一根肋骨。他自己不吭一声,扛着傅温言走了半里路才看见了禁卫军。   那日起,傅温言以萧慎马首是瞻,少年意气风发,满腔抱负,立志全心全意辅佐储君。   萧慎曾无意说过一句,男儿应以大业为重,不可儿女情长。傅温言信以为真,他身为京城第一美男子,追捧者无数,但一颗真心从未放在红尘俗世上,而是统统投掷在了抱负之上。   可近日来,傅温言逐渐意识到,自己对萧慎的认识不够全面。   太子殿下曾经是那般肃重清冷,宛若降世谪仙,而今……他却对孙姑娘搂搂抱抱、动手动脚,并且还欺骗了孙姑娘。   是个不正直的男子!   傅温言面无他色,抱拳作揖:“那我就祝殿下与孙姑娘,才子佳人、鸳鸯比翼!”   丢下一句,傅温言转身直接从茜窗跳了出去。   萧慎眸光幽幽,不甚明白傅温言为何如此大的怨气。   才子佳人、鸳鸯比翼……   还有五天就要成婚,他无奈轻叹。其实,他的伤已经是小事,关键是晓芙身上的药香才是他最需要的。   倘若有一日,让晓芙知道他的身份,以及他有未婚妻的事实,不知那女子……会如何?   萧慎亦不知自己是怎么了,一旦思及此,心头略有堵闷,仿佛是被棉花堵住了胸口,令得他不太舒畅。   他不是一个好人,但也不屑于欺骗任何女子的感情。   好在,对方也是在欺骗他。   彼此各有所图。   *   翌日,晓芙一大清早就带着吱吱去镇上的集市。   萧慎被喂了丹药,再加上晓芙一度坚信他失了忆,故此也不担心他会逃走。   临走之前,晓芙去看了萧慎,拿了皮尺丈量他的身高与腰身,她倒是不觉得害羞,十分自来熟。然而,萧慎却是多般不自在,看着少女在他面前忙来忙去,他所剩不多的善良又诡异的冒了上来。   他真的不是存心骗情……   只希望这女子不会真的爱上他。   她一心想要一个孩子,或许,他也不是不可以给她。   正臆想着,晓芙抬起头来,笑出两只浅浅的小梨涡,她的眉眼如画,眼底仿佛滴了一滴水,灵气剔透,含了三千风月。   “夫君,我这就给你去成衣铺子购置新衣,你在家中等我归来。”晓芙交代道。   萧慎不太喜欢这种“女主外,男主内”的场景,但眼下只能如此:“好。”   他言简意赅,极力维护同样所剩不多的尊严。   *   吱吱最喜欢逛集市,刚下驴车,她就四处张望,而与此同时,晓芙的目光却停留在了告示牌上。那上面的通缉重犯竟与夫君长得一模一样。   谋逆要犯,窝藏者一律同罪! 第17章 抛夫弃子   黄色油纸伞下,隔着一层雪色幂篱,白屠好看的菱角唇勾了勾。   寻常人看见通缉要犯的告示,只会好奇观望。唯有心中有鬼之人才会慌乱遁走。   亲眼目睹一个秀气清丽的姑娘,拉着另外一个少女匆忙离开,白屠眯了眯眼。   兔子上钩了。   他伸出手,指尖纤细白皙,在半空打了一个响指,随即便有男子俯首恭敬道:“郡王有何吩咐?”   白屠指了指晓芙与吱吱离开的方向,嗓音透着慵懒:“去,追上那两位姑娘。记住了,莫要打草惊蛇,只需找到她二人住在哪里即可。”   男子卑躬屈膝的应下:“是,郡王。”   白屠把自己的手藏入幂篱之中,以免晒黑。太子的下落值不少钱,他要好生利用……   *   这厢,吱吱一头雾水,不明白为何师姐怎么突然一副丢了魂的样子。   “师姐、师姐!你慢些!”吱吱一路嚷嚷。   晓芙心慌的一塌糊涂,她竟然捡了一个朝廷要犯回家,还谎称对方是自己的夫君!   她是嫌日子过得太顺畅了么?!   她要如何直接撇清干系呢?   可恨的是,她之前已经骗过夫君,若直接说他二人之间其实没有任何干系,夫君必然是不会相信的。   晓芙紧绷着脸,肃重道:“吱吱啊,咱们就要大祸临头了,果然不能白捡便宜!”   天上掉馅饼这种事当然是痴人说梦话,更何况是天上掉夫君呢!   可那两年的梦境又如何解释?夫君/胯/骨的黑月牙胎记也和梦里如出一辙啊!   老天爷一定是在故意/戏/弄/她。   吱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师姐是家里的顶梁柱,师姐说什么那便是什么。   回到农庄,晓芙急急忙忙回房写了一封和离书,她也来不及与孙老爷子解释清楚,且先把罪犯赶走再说。看在做了几天名义夫妻的份上,她不会去主动揭发他。   同一时间,萧慎正在一番天人交战,离着正式拜堂成婚只剩下四天了,他现在是“失忆”之态,且又是被晓芙给“骗”回来的,假如有朝一日,晓芙知道了一切真相,她应该……无法怨恨自己吧?   萧慎此生最不齿的,莫过于骗女子感情的男子。   他没有那个骗情的心思,更没有那个花花肠子。   然而,现如今,他被迫无奈“骗情”,虽是不想承认,但手段的确……下作了,不够磊落。   这时,门扇被人从外推开,萧慎一回头就看见晓芙逆着光走来,他那该死的心跳,慌乱了一刹那。   “娘子,你……”   萧慎话音未落,晓芙疾步走上前,直接往他手里塞了一袋碎银子,另附和离书一份:“你快走吧,你我缘分已尽。。”   和离书字迹未干,染脏了萧慎的手。   看得出来,碎银子的分量很足,沉甸甸一袋。   她虽然驱赶自己,但良心尚存。   不知为何,萧慎突然觉得,纵使晓芙一开始有意欺骗他,但她无疑也是一个好姑娘,只可惜……遇人不淑,碰见了他。   此时此刻,情况复杂了起来。   萧慎眼下不宜离开这座庄子,以及不能离开晓芙。   她为何突然驱赶自己?   不是喜欢他的这张脸么?难道是之前没有直接/洞/房,她不满意了?   萧慎再度权衡利弊,此前不屑于骗/情,但眼下看来,唯有骗/情/才是上上策。   “娘子,你为何突然这般?虽然我失忆了,但我知道,你我之前一定是感情甚笃,既然是夫妻了,你就要对我负责。”萧慎把话挑明了说。   是她骗他回来的,不是么?   那就继续骗下去啊!   做人一定要有始有终。   半途而废要不得。   晓芙面色涨红,一是因着匆忙赶路,二来是心虚使然。   她张了张嘴,但到底没有说出实话。是啊,夫君失忆了,他又不是故意诓骗自己,而是自己骗了他!   晓芙从袖中取出一枚药丸,直接塞进了萧慎嘴里:“这是解毒丸,从今往后,你想走多远就走多远,右腿恢复的极好,可以停汤药了,时辰不早了,你走吧。”   萧慎:“……”   自古红颜多薄情,这女子也变得太快了。   他赖着不走着实不君子,纵使如今虎落平阳,但太子的尊严与颜面还是要的。   萧慎吞下解毒丸,幽眸凝视着少女,郑重问道:“娘子,你这是要抛夫弃子?”   抛夫弃子……   夫是骗来的,还没圆/房,哪来的孩子?   晓芙惊呆了。   讲道理,倘若不是为了保命,她对面前的男子是万二分的满意。   若非是他身受重伤,她把他骗回来的第一晚就会把事给办了。   然而,眼下情况不同,传宗接代已经不是重点,保命才是关键。   晓芙错愕:“你我终究是不合适,和离书在此,往后余生,各自欢喜!况且,你我都不曾圆/房,何曾有过孩子!”   少女眼神躲闪,萧慎见她慌张,故意再接再厉:“圆/房之后,不就能有孩子了么?”   既然那么想传宗接代,那就来啊!   男人嗓音低沉磁性,像是深夜里,流经石缝的清泉,很轻易就能迷惑人心。   他的眼神更是幽深不见底的,被凝视之人,仿佛一个不留神就会被轻易吸取了魂魄。   不得不承认,晓芙很喜欢他。   但喜欢不能保命。   她立刻摇了摇头,强行让自己不受/蛊/惑:“行了!你不必再说了,我豁然醒悟,移情别恋,你我之间性情不合,体格不合,到处都不合适,你走吧!”   萧慎脱口而出:“不试试,你怎么就知道不合适?”   晓芙并不认为自己单纯,她眼眸一怔,看着男人近在咫尺的俊脸,她也很想……试试来着,要是能一发即中怀上孩子,那该有多好!   但美男与自己的性命相比,还是后者略显重要。   她是一个务实的女子。   留着性命在,还怕会没孩子?!   “我言尽于此,请你出去!”晓芙下了狠心。   萧慎:“……”早晨还被她呵护有加,不到晌午,她竟直接驱逐他。   女子啊!不可信矣!   最终,萧慎被晓芙推到了农庄院外,怀中塞了几件换洗衣物,还有一袋碎银子,这就算是“遣散费”了。   晓芙背对着院门,语气坚定:“阿福!你走吧!快走!再也不要回头!”   丢下一句,晓芙跑回了自己的卧房,吱吱在凉亭下目送萧慎,她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很无奈。   萧慎:“……”   他没有任何哄姑娘家的经验,难道要死缠烂打了么?   萧慎当然不可能放弃自己的药引,但他需要重新谋划一下。   是带强行把晓芙带走?还是继续骗情?二者似乎都不太容易。   讲道理……太子殿下内心有些受伤。这是他第一次被人驱之门外,对方还是一个女子。   *   萧慎暂时没有赖在农庄不走。   耍赖这种事,太子殿下实在做不出来。   顺着暗号,萧慎不费力气就找到了傅温言所在之地。   风烈与风影假装不曾目睹太子殿下被孙姑娘休弃、驱赶的画面,他二人磨磨蹭蹭才来到了营地。   傅温言见萧慎归来,且还带着一个包袱,诧异问道:“殿下,你想通了?你愿意随我回京了?孙姑娘那边,殿下可解释清楚了?”   萧慎面无他色,用一脸严肃稳住了一切:“孤还有一桩事要办。”   傅温言拧眉,还有什么事能够比回京洗脱罪名重要?   傅温言都怀疑,这次历劫让萧慎性情大变了,还是雷厉风行的太子殿下么?   傅温言:“殿下,你还有何事?”他的耐心已经快用完了。   萧慎言简意赅:“孤与孙姑娘之间有一些误会还没解除,孤打算带着她一道入京。”既然问不出药方,那就只能将药引子随身携带了。   又是因为一个女子!   傅温言怒其不争,但不便表露出来:“殿下与孙姑娘闹罅隙了?因为何事?几时能消除误会?”   不是快要成婚了么?怎的突然又闹矛盾?   倒不是傅温言心急,而是眼下情况紧急,多留岭南一日,就多一日风险。何况,桃花坞附近到处都是杀手。天知道,傅温言因为高度戒备,已经多久不曾睡好觉了。   人一旦休憩不好,就容易暴躁发脾气。   饶是傅温言一惯温润如玉,此刻也没什么好脸色。   萧慎冷冷的与他对视:“温言,你今日态度不善,孤让你不悦了?”   傅温言:“……”殿下自己以为呢?!   风烈与风影站在一旁,不言不语,他二人致死也要捍卫太子殿下的尊严,绝对不会将实情说出去。   然而,就在萧慎进营帐小憩之时,风家兄弟二人将所见所闻,皆一五一十的告知了傅温言。   这还不算什么,风烈更是抑制不住自己过分活跃的脑洞,道:“傅世子,太子殿下被嫌弃了,许是心中不甘,这才执意要带走孙姑娘。以我看,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孙姑娘打晕了带走。”   傅温言默了默,突然有些懊悔自己的行为,他不该给太子脸色看啊。   太子几时受到过这种折辱?被人嫌弃、休夫、驱赶……   傅温言是个君子,将萧慎视作知己、主君,他忠于萧慎,同时也如珍惜知己一般,珍惜他。   傅温言悠悠长叹一声:“是我大意了,忽略了太子的感受。”   看来太子这次是身心皆伤了呀。   三人一起脑补过后,对萧慎愈发同情。如今太子殿下龙搁浅滩,诸事不顺,处境已是雪上加霜了。   这时,就在三人面面相觑,思量着如何慰藉太子受伤的内心时,一根箭矢从林中飞驰了过来。傅温言眼疾手快,当即接住。   那箭矢上绑着一张手笺,傅温言张望一番,没有看见人影,这才打开手笺,上面龙飞凤舞写着一行丑字:想救太子,今晚戌时见。   手笺上的署名是“白屠”二字。   傅温言不受控制的小/腹/一/紧。 第18章 牺牲自我   风烈与风影瞄了一眼手笺,皆看清了上面的字迹。   白屠风流成性,万丈花丛过,片叶不沾身,是个风月场上的高手。但他对傅温言是独一份的偏待。   此事,满城皆知。   眼下,白屠是奉旨前来岭南的钦差大臣,手握实权。他是来捉拿太子归案的。   但无论是傅温言,亦或是风家兄弟二人都知道,倘若太子出现在了众人视野之中,只怕还没到京城就被人暗杀了。再者,白屠并非是太子一党的人。他就是两边倒的墙头草,唯利(色)是图。   既然白屠主动送来了机会,风家兄弟认为,他们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风烈耿直道:“傅世子,殿下正逢多事之秋,你不帮他,谁来帮他?白屠是男子,你也是,吃不了亏的。”   傅温言捏紧了手笺,递了一个“你真是太过天真”的眼神给风烈。   谁说男子在外面就一定安全?!这年头,世风日下人心不古,长得好看的人都很危险!   一提及白屠,傅温言就脑壳胀痛,他这辈子都不会向任何人提及他与白屠的那些事。   风影也在一旁当说客,道:“傅世子,太子殿下身心皆伤,万不能被白屠带走,你且去会会白屠,说不定事情还有转机。”   傅温言原本满腹意见,但得知萧慎那般凄惨之后,他一时间狠不下心来。   想当初,萧慎是何等的矜贵不凡,与生俱来的王者气度。而今,萧慎沦落至此,傅温言也着实难受。他猜,萧慎此刻必然内心苦闷煎熬。   作为知己,他应该理解萧慎的不易。   一番权衡之后,好像自我牺牲是他眼下唯一能做的事。   看来,他是得去见见白屠,且看白屠到底有什么打算,若仅仅是去探探口风也是好的。   傅温言俊脸阴沉,很不喜欢风家兄弟二人的眼神:“我只是去见见郡王,仅此而已。”   言罢,他又觉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傅温言无奈暗叹,他到底是做错了什么,为何要经受这些……   风烈与风影连连点头。   “世子放心,此事,我兄弟二人不会说出去。”   “……!!!”   *   农庄这边,晓芙趴在床榻上,怀中抱着竹枕,内心一片怅然若失。   贼老天啊贼老天,给了她如此出色的夫君,为何又要收回去?!   眼看着她亲手治愈的夫君就能……使用了,却不想会发生这种事!   就仿佛是到嘴的鸭子又飞走了,怎叫人甘心?!   晓芙唉声叹气,又回味起了那些/春/梦,她眼下有些后悔,早知道……前几日就该把事情给办了!   有人在外面敲响了房门,来人是孙老爷子,他猛咳了几声:“丫头,你出来。”   晓芙只觉得自己对不住祖父,她答应过祖父,一定会尽快给孙家开枝散叶,眼下可好,又要重新物/色/传宗接代的对象了。   晓芙起榻,出外见了孙老爷子。祖孙两人在亭台下落座,孙老爷子了解孙女的为人,大概猜出了什么。从一开始看见萧慎,老爷子就觉得不对劲。   一个气度矜贵,且又受了重伤的失忆男子,背后多半有故事。   孙老爷子问:“你不要阿福了?”   晓芙心头难免难过,那可是她梦了两年的情郎,眼下说断就断了干系,她觉得自己可能受了情伤。   眼眶中的泪水在打转,她仰面望着天,不想流露出自己的狼狈。   孙老爷子默了默,宽慰道:“阿福除了一张脸,也没哪里好的,你且忘了他吧。”   这话甚有道理……   阿福,似乎只长了一张好看的脸。不……他还会绣花做小衣。   晓芙也尝试自我安慰、自我洗脑,过了片刻,情绪终于好转。   *   萧慎躺在营帐内,一时半会睡不着。   亦不知是因为没有服药之故,还是因着离开了晓芙,他困意全无,饶是身上伤口依然会痛,但迟迟无法静心养神。   突然,萧慎只觉得鼻头有些痒,眼看着就要打喷嚏,然而太子殿下素来注重仪态,愣是硬生生憋了回去。   可事情并没有那么快就平复,他一次次的想要打喷嚏,最终用了被褥捂住了口鼻,将喷嚏声掩盖住。   萧慎:“……”是谁在背后一直念叨他?   *   月朗星稀,夜风悠悠,虫鸣声此起彼伏,吵得人心浮躁。   傅温言是一个很守时的人,纵使他万般不愿意看见白屠那张粉嫩的脸,但还是如约来了客栈。   客栈房间被人专门清理过,一踏足房门就能闻到明显浓郁的花露香味。   十分……浓郁。   宛若春日百花盛放。   傅温言一进门,守在外面的人就合上了房门,他眼角的余光瞥了关门这一幕,太阳穴突突直跳。   屋内烛火摇曳,傅温言抬手掐了掐高挺的鼻梁,无奈道了一声:“我来了,郡王,你出来吧。”   他话音刚落,等了片刻却不见动静。   傅温言的目光锐利,看见两丈开外的屏风上落下一个身影,那一刹那间,他的眼眶仿佛是被灼烫到了,立刻转身避开了视线。   “郡王,你有话直!”   傅温言恼羞成怒,垂在广绣下的手掌握紧。   这要是搁在平时,他一个眼神都不会给白屠这厮!   然而,眼下为了太子,傅温言被逼无奈,只能硬着头皮上梁山。   不多时,屏风后方才传来动静,对方嗓音雌雄莫辩,在这样的深夜里格外独特:“傅兄,你急什么?”   这话不太对劲,傅温言知道白屠是有意为之,他拧这眉,强行压制住怒意。他急了么?他当然不急!   白屠慢吞吞从浴桶出来,他喜洁,今晚特意命人摘了鲜花过来,好好泡了一个鲜花浴,一头墨发挽在脑后,鬓角微湿,琉璃光线衬得桃花眼潋滟波光。   傅温言被这一阵浓郁的花香熏得脑壳发胀。   眼角余光瞥见一抹雪色,傅温言侧过身,眸光微冷,他腮帮子动了动,露出防备之色:“说吧,郡王见我何事?”   瞧瞧,这一本正经的模样。白屠打开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风:“本王知道太子的下落。”   傅温言早就猜到了,又冷冷问:“郡王打算如何?”   和聪明人说话,就无需拐弯抹角了。傅温言一刻都不想在这间屋子里多待。要说他做错了什么,那么唯一的错处,就在他太过俊美了,以至于招惹了眼前这厮。   被一个男子惦记上,对傅温言而言,是一种耻辱。若是换做旁人,他早就一剑杀了对方,但这人是白屠,不是他能动的人。   白屠嗤笑一声,桃花眼风流无限,突然凑过来,附耳道:“……” 第19章 哄妻策略   “哐当”一声巨响,傅温言一脚踹开了门扇,守在门外的一众郡王府的护院,只见傅世子脸色阴沉,似有暴怒之色,他步履如风,三步并成两步,几乎是迫不及待的离开了客栈。   目光再投向屋内,众人就见郡王一手捂唇窃笑,另一只手摇着折扇,那露出衣袖的一小截手腕白皙纤细,如凝脂宝玉,白得晃人眼。   白屠慢悠悠踱步出屋,视线朝着客栈下方望去,只见傅温言一个纵身跨上马背,动作潇洒迅速,还带着几丝十分明显的恼羞成怒。他头也没回,直接驱马离开。   白屠站在二楼廊下,朝着夜色大喊了一句:“你可别后悔!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你若是想通了,尽快来见本郡王!”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逐渐远去的马蹄声。   白屠倒也没有失落,他用折扇挡住勾起的唇,桃花眼中尽是自信。   且放过傅温言这一次,终有一日,他可以等到北燕南归。   第一眼就看上的人,怎么也得得到啊!   “郡王,咱们就这么算了?郡王为何不直接去捉拿太子?”贴身随从问道。   白屠面色突然一冷,抬手就是一巴掌扇在了那人左脸上:“放肆!本郡王做事几时需要你来指手画脚!”   男子立刻跪地,郡王府的人都了解白屠的脾气,这位爷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从来都只看心情行事。   “属下僭越了!”   *   萧慎一直熬到半夜也无睡意。回想起之前在孙家时,他可谓是吃睡不愁。扪心自问,这么些年,他从未像在孙家时那样睡得安稳。   营帐外传来轻微的动静,萧慎起榻走出营帐,就看见傅温言一脸阴沉,脸上还有些明显的绯红。   未及萧慎开口,傅温言一肚子气没处撒,瓮声瓮气道:“殿下醒了?那正好,你我来聊聊回京之事。白屠眼下就在附近,想杀殿下的人也藏在暗处,随时会偷袭。还望殿下不要感情用事,明日一早就跟我启程回京。”   萧慎蹙着剑眉,他鲜少见到傅温言如此没耐心:“……温言,你近日甚是暴躁。”   傅温言:“……!!!”他方才差一点就被……他能不暴躁么?   忍!太子是君,他是臣,他如何能够不忍?!   萧慎知道傅温言去见了白屠,对白屠此人,萧慎保持中立态度,他不会拉拢郡王府,但也不会刻意打压,遂问道:“白屠与你说了什么?他要挟你了?”   傅温言仿佛被人掐住了七寸,对今夜之事避而不谈。   他有些慌乱的岔开话题:“殿下舍不得离开此地,总不能是因为孙姑娘吧?殿下可别忘了,你在京城还有婚事在身,届时总不能让孙姑娘做小!”   萧慎还能说什么呢。   晓芙是他的药引,他必须要带走她。他之所以这些年步步艰辛,一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就是因着体内剧毒。   可以这么说吧,晓芙是他绝地翻盘的关键因素。   萧慎,人如其名,很是谨慎。   晓芙的存在,关系着他的命脉,故此,即便是傅温言,他也没有提及药引一事。   萧慎思忖片刻,眼神坚定,道:“温言,你先帮孤稳住白屠,孤与孙姑娘的事,必须要妥善处理好。否则,孤不能离开此地。”   傅温言:“……!!!”   他那个不问红尘,只关心抱负社稷的太子殿下呢?   此刻成了为情所困的世俗男子了?!   傅温言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眼时,表面依旧温润如玉,无论何时,仪态要维持好:“殿下,不带走孙姑娘,你就不会回京是么?”   萧慎无言以对,只能应下:“嗯。”   傅温言薄唇微抿,试图分析利弊:“殿下,如今皇上虽命人通缉你,却没有废了你的储君之位,可见皇上还想给你留下一线机会,只要回京,就还有回旋的余地,殿下不可儿女情长!”   萧慎无从解释,伸手搭在了傅温言肩头,态度如初:“温言,你要相信孤。”   傅温言素来对萧慎马首是瞻,但他这一次却是不太想信任萧慎了……   “殿下打算如何做?”他强忍着不满,闷闷道。   萧慎言简意赅:“让孙姑娘回心转意。”   傅温言忽的沉声一叹,但还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怎么?殿下这次是真的动心了?”说好的红尘不值贪恋呢?   萧慎:“……温言,你还是不信孤。”   傅温言一阵燥热,许是不久之前被白屠/调/戏/之故,又许是因着盛暑憋闷,他真想握着萧慎双肩,用力把他给摇醒。   *   翌日,晓芙一打开房门,就看见院外站着一人。   不是旁人,正是被她休弃的夫君。   那一瞬间,晓芙鼻头一酸,但一想到对方是朝廷通缉犯,她对萧慎的倾慕又很快收放自如。男人再好,也没有小命重要啊。   晓芙生怕官府的差役会寻过来,立刻走上前,奶凶奶凶道:“你还来作甚?你我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你快走!”   萧慎手里捧着一束野花,上面还有新鲜露珠,是不久之前让风家兄弟摘来的,男人眼下身子骨恢复不少,他刮了胡子,竹簪子固定发髻,额头两侧各垂下两撇发丝,一袭雪色长衫,端得是一派温润痴情郎的样子。   萧慎为了能够长久/霸/占/药/引,他厚着脸皮:“娘子,你说过,你我早就是夫妻,你不能因为我失忆,就辜负我。是我做错了什么么?”   晓芙语塞,胸口仿佛被人重重敲击了一下。   平生第一次有人给她送花。   而且,这才一天一夜不见,为何夫君“出落”得更加俊美飘逸了?   瞧瞧这幽眸,高挺鼻梁,下巴,薄唇……   哪一处都正好长在了她的审美上!   夫君,好看,她想要!   晓芙强行压制内心真实想法,绷着一张素白的小脸,试图伪装成毫无感情的样子:“缘分这种东西强求不得,我变心了!移情别恋了!你赖着不走也无用!”   萧慎:“……”他赖着不走……没错!他是赖着不走。   要不是看在这女子是/药/引的份上,萧慎当真会考虑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让她消失在这世上。   萧慎今日特意捯饬了一番,他看得出来,晓芙喜欢他的这张脸,她之所以会态度大变,必然是昨日去集市发生了什么,再根据昨日白屠约见傅温言这桩事,萧慎不难猜出什么。   但,晓芙不去官府揭发自己,这就足以说明,她对自己/动/情了。   呵呵,女人啊,皆是口是心非。 第20章 心机太子   萧慎识人无数,一眼就看出晓芙心里有他。   但相较之性命,他在这女子心目中的地位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萧慎将花束搁置在了篱笆上,道:“娘子,我失忆了,如今无家可归,你可否告知我,我的家人在何处?”   男人仪表堂堂,矜贵不凡,纵使眼下处境狼狈,但举手投足之间没有一丝丝颓唐之色。   晓芙虽然聪明,但到底是个情窦初开的女子,无论如何惜命,面对她第一次动心的男子,很轻易就把持不住。   他是通缉犯,她岂会知道他的家人在哪里?!她就连他的真实姓名都不知。   晓芙被问愣住了,以免男子继续纠缠,她唯有快刀斩乱麻:“你……你家中败落,无人幸免,你早就无家可归,是我救下了你,才给了你遮风避雨之所,我是你的恩人,你不报恩就罢了,莫要再纠缠不清!”   萧慎但笑不语,清俊的脸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表情,等到晓芙说完,他这才道:“娘子,我愿意报恩,不如……以身相许。”   这个女骗子,还在继续骗他。   那他也不客气了。   “以身相许”四个字,宛若是晴天惊雷,在晓芙头顶炸响。   她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心慌的一塌糊涂,换做是昨日之前,她十分乐意接受这样的报恩方式。   哪怕是此刻,看着篱笆之外的男子,她也是内心蠢蠢/欲/动。   但……   她要把持住自己!   晓芙为了让自己不沦陷,在心底碎碎念:美/色/误/人,色/字/头上一把刀,留着青山在还怕无美人……   一番自我攻略之后,晓芙勉强坚定了意志,态度决绝,颔首道:“那倒不必,你走吧,就当是我做了善事,无需你报恩。”   萧慎唇角荡出一抹似有若无的浅笑。他就知道会是这么一个结果。   这女子喜欢他,但也仅限于喜欢,若是事关性命,她必然会弃了他。   好!好得很!是个心狠手辣的女子!   萧慎也不知道哪里不对劲,总之,心头不太爽快。   这时,篱笆上的花束掉落,萧慎眸光一凛,他身后突然冒出几名黑衣人。   黑衣人手握长剑,行动如风,杀气腾腾,直接冲入了庭院,朝着晓芙刺了过去。   晓芙大惊,完全没有料到这一出。时间紧迫,她来不及催动机关,满脑子都在想着临死之前还没体验一下人间极乐,早知道,她应该接受“以身相许”这个提议。   本以为这一次必然会死得透透的,就在她本能的眯着眼时,一道白色身影挡在了她面前,萧慎握住了刺过来的长剑:“娘子,我来了!”   握住长剑的手掌瞬间滴血,黑衣人眸光一惊,没有控制好情绪,立刻收剑。   吱吱提着毒蜂过来,萧慎对黑衣人使了眼色,其中一名黑衣人当即低喝:“有毒蜂,速速撤离!”   萧慎身子一歪,顺势倒在了晓芙身上,毕竟他是有腿伤的人,“站不稳”是正常事。   晓芙见男人手掌滴血,内心的感动难以言表:“夫君!夫君你没事吧?!”   夫君为了她,宁可用肉身挡住长剑。   她可真是个坏姑娘,把夫君骗回了家中,还骗了他的情与真心,现在却又不想要他了。   可他也只是个失了忆的受伤男子啊。   他能有什么错?!又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无论他在失忆之前犯过什么滔天大罪,失忆之后他都是一个全新的人了。   而自己呢?贪生怕死,抛夫保命,但……也是情非得已。   感动归感动,晓芙还是不打算留下萧慎。   果然,她最爱的人,只有她自己。这个认知十分深刻。   这厢,萧慎演戏之余,暗中观察着晓芙的神色,他都这样了,这女子总应该有所动容吧?   “娘子别担心,只要你没事就好。”萧慎说的是实话,他的药引,万不能有事。   晓芙心头一抽,夫君对她越好,她就越是舍不得:“你太傻了,大可不必如此。我先给你包扎伤口,然后你再离开。”   萧慎:“……”他白忙活了?   *   傅温言没想到太子殿下如此生猛,还真用自己去挡剑,亏得他反应快速,没有真的伤到殿下要害。   回到营地,傅温言摘下脸上黑色面纱,他一惯都是公子人如玉的模样,此刻脸上沾染了汗渍,不久之前那一剑差点刺到太子,他到了此刻还是内心惊慌。   傅温言看了一眼剑鞘上的血渍,拧着眉,取了帕子擦拭。   鲜血染红锦帕,这是太子的血。   傅温言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拿剑刺太子。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突然兀自愤愤然了一句:“简直荒唐!”   太子殿下岂能想出如此荒谬的计谋,让他带着几人去杀孙姑娘,然后方便太子英雄救美……?   风烈与风影面面相觑,他二人这次也假扮了黑衣人,今日不过只是走了一个过场,谁又能想到殿下会玩真的。   风烈道:“傅世子,想必今日这一出之后,孙姑娘一定会对殿下回心转意。总之,咱们不会白忙活的。”   风影一番脑补之后,配合道:“是啊,孙姑娘必然会感动万分,咱们殿下都舍身相救了,孙姑娘岂会不重新倾慕殿下,只要孙姑娘肯跟着殿下回京就好了。”   傅温言沉着脸,他这把剑削铁如泥,殿下岂能直接用手去挡?!亦不知有没有伤到筋骨……   一想到如今的太子殿下,瘸了腿又伤了手,傅温言内心的怒意又消散大半。   “但愿吧。”傅温言的情绪终于有所好转。只要殿下尽快回京,他也就用不着被白屠那厮要挟了。   几人换下了黑色劲装,静等太子殿下将孙姑娘带回来。   *   这厢,晓芙给萧慎的手心上了金疮药,他二人的脸近在咫尺,从萧慎的角度去看,少女睫毛长且密集,她垂眸上药的样子,安静祥和,莫名给人一种岁月静好之感。   如此细一看,这女子还算令人欢心。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萧慎明明之前还打算日后杀了她灭口,此刻又觉得少女眉清目秀,让人眼前一亮,他仿佛在她身上看见了一束光。   “嘶——娘子,我疼,你轻些。”   男人磁性的嗓音从对面传来,晓芙的心跟着一颤,苍天啊,她并不是一个意志力很顽强的女子!   不过,下一刻晓芙突然想起来,男人之前接骨都不吭一声,又岂会是怕疼的人。   哼,想骗她同情,想都别想。   晓芙快速给萧慎包好手心,态度冰冷:“好了,你可以走了。”   绝情啊!   萧慎面露抑郁之色,起身时身子忽然一歪,他不受控制的栽向了晓芙,双手握住了她的肩,将她摁在了桌案上,俊脸凑了过来:“娘子,糟了!我的腿……只怕又无法行走了。”   晓芙:“……!!!” 第21章 用苦肉计   萧慎即便受伤,但到底是个八尺男子,这一压下来,晓芙直接被困住在了男人的胸膛与桌案之间,无路可逃。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能闻到萧慎身上似有若无的龙涎香。   这必然是因着常年使用这种香的缘故。   才会导致他体内已经携带了这种香。   看来,他真的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啊。   但他又是谋逆罪犯。   所以……他到底是谁?   晓芙当真后悔,当初真不该贪图一时的/美/色。   男子与女子的体格是截然不同的。   晓芙此刻深刻体会到了。   梦中情郎的脸就在眼前,看着萧慎好看的唇形,晓芙脑子里浮现出梦中的那些缠绵画面。   “砰砰砰——”   她的心脏可能病了。   这该死的俊美!   此时此刻,两人四目相对,晓芙在男人的幽眸中看见了自己花痴的脸。   爱美男子有错么?   晓芙心不甘情不愿的回过神,以及满脑子的胡思乱想,只恨她太过贪生怕死,终究是不能潇洒一回。   她要强行让自己理智,否则,再这样下去只怕是再难以把持住!   晓芙推了推压在她身上的人,纵使已经决定不贪/美/色,但还是忍不住感叹:这胸肌、这腰身……   “阿福!和离书已给你了,请你自重!”晓芙意决绝。   萧慎内心冷笑两声。   这个时候了,还喊他“阿福”。   这个女骗子,到了如今,还不知道他的真名。   心头莫名气愤,但回头一想,是自己装失忆,晓芙不知自己的真名也是情有可原。   萧慎不断徘徊在气愤与良心发现之间。   人生第一次被“休弃”的萧慎沉着一张俊脸:“娘子,我没有不自重,我是受伤了,你也知道,我断了腿,眼下又伤了手。”   他嗓音一沉,着重强调:“方才是为了救你而受伤。”   “……”   晓芙知道他在死皮赖脸。都怨她太过美丽,骗了一个纯情男子。他现在对自己必然是用心了,否则如此坚强不怕疼的人,又岂会这般耍赖?!   不行不行!   药王后人不能心软!   孙家这一代就指望着她一人传宗接代了,她不能断了香火!   晓芙上半身没有自由,她的双腿却可以活动,她掌控了力道,直接踢在了萧慎的右腿断骨上。   萧慎:“……”他的骨头正在愈合,被这般精准一踢,疼痛从右腿瞬间席卷全身,男人闷哼一声,脸色发白。   好狠的女子!   趁着萧慎僵住之际,晓芙双手用力,推开了他。   因着用力过猛,萧慎身子倾斜,这次不是作假,而是当真本能跌倒。   “嗯——”   男人又沉沉闷哼一声,如斯狼狈之态,着实是第一次。   晓芙一眼就能看出对方到底是不是假装,见萧慎额头冒汗,太阳穴的青筋凸起,但并未吱一声,她的心又软了:“你……你若是不纠缠,我又何故如此?”   说归说,晓芙还是蹲下身子给萧慎查看。   除却右腿之外,他身上的几处伤口都才开始结痂,今日又被长剑划破手心,可以这么说吧,萧慎身上的伤口就没有彻底愈合过。   他倒也知道找准时机,见晓芙身子挨近,抬起长臂搭在了她肩上,借力站起来。   男人的尊严……还是要的!   “娘子,你不用担心我。”萧慎贴心道,“只是我暂时实在无法行走,亦是无家可归了,能否让我再歇两日。”   晓芙:“……”   阿福都已经这样了,她要是再驱赶他,岂不是/禽/兽/不如?!   晓芙:“那好,最多只能再待两天。”   萧慎:“……好。”两天后,他再想其他办法。   *   客栈二楼,美人靠上正挂着一人。   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哪个纤细美人正在纳凉。   白屠懒洋洋趴在栏柱上的姿势,衬得腰肢宛如细柳。   前几日起,这座客栈就被包下来了,四周安静如斯,一切宛若静止,唯有浓郁的花香在空气中浮动。   许久……随从无奈,提醒了一句:“郡王,傅世子今日大约是不会来了。”   白屠缓缓抬了抬眼,浓密曲长的睫毛如一把羽扇,神色透着狐狸精般的慵懒,雌雄莫辩。   白屠斜睨了那说话的男子一眼:“蠢货,本郡王要钓的鱼,岂会那么容易就上钩?滚一边去!”   古人说的没错,越是得不到,就越是心心念念。   鱼儿不上钩,那他就给鱼儿一点刺激。   白屠施施然站直了身子,这岭南的气候实在不养人,他不仅自己得早日离开,也得带上傅温言,昨晚瞧见他的肤色都晒黑了。   *   这厢,过了大半日,傅温言与风家两兄弟,左等右等,也没有等来萧慎。   太子殿下都使出苦肉计了,再加上他本身俊美的容貌,这样总能把孙姑娘给骗来了吧?   天际日头昏黄,林中潮湿燥热,虫鸣声跌宕起伏,似乎不久之后又将是一场雷雨。   盛暑之际,人最是容易浮躁。   傅温言的左眼皮一直跳个不停,他感觉甚是不妙,京城第一公子,他心慌了……   殿下啊殿下,您可千万不要让温言失望! 第22章 送上门去   萧慎被晓芙搀扶到了卧房。   男人并没有躺下,他坐在床榻上,后脊背挺拔笔直。   这个节骨眼下,晓芙当然要尽全力医治好男人,万一他赖上了她可如何是好。   晓芙弯下身子,正要撸起萧慎的右腿长裤时,男人神来一句:“娘子,当日你趁着我昏迷之际,替我换下了最里面的亵裤,你都看见了什么?”   晓芙给晓慎上金疮药的手一顿。   她错愕抬起头来,然后,眼神从错愕,变成一愣,随即又怔然了。   两人四目相对,萧慎大有秋后算账的意思,居高临下的看着少女,一脸阴沉沉的,道:“娘子,你我虽还没有夫妻之实,但……你已经看过我了。”   言下之意,你要负责。   晓芙万没想到,她的梦中情郎会是这般小气之人,她真想告诉男人,她在梦里非但看过他,还睡过!   但晓芙忍了忍,留着官府通缉犯在身边实在危险,她如实说:“我那日是蒙着眼的,并未看清楚!再者……你又不吃亏!”   萧慎的脸更沉了。   他怎么就不吃亏了?!   他是太子,是大庆储君,他的身子……能随随便便就让人看了去么?   晓芙胡乱给萧慎包扎了右腿,站起身来,用恼羞成怒来掩饰自己的尴尬,凶狠狠道:“我看过你,我还吃亏呢!”   萧慎一瞬也不瞬的盯着少女。   过分了啊!   多少京城贵女想要得到他的青睐都没有机会。   但……为了药引,他要忍!   就在两人之间剑拔弩张之时,门外传来动静,吱吱推开房门,着急道:“师姐,大事不好,有官兵朝着这边来了!”   晓芙从集市归来之后就叮嘱过吱吱,让她密切关注着庄子外面的动静,尤其要留意官役。   没想到,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   此时此刻,晓芙再也来不及多言,直接拉着萧慎起来,更是不管他是否腿伤,将他往外面推:“你走!你快走!再不走,我……我把你做成药人!”   萧慎:“……”他终究是高估了自己在少女心目中的地位了。   官府的人寻来了……   萧慎顾全大局,只能暂时离开。   晓芙将他推出院门之时,还不忘塞了一根拐杖给他,道:“阿福,你我之间缘尽于此,走吧!”   这一次,她眼神决绝,像是在做最后的告别。   随即,“哐当”一声,院门关上了。   萧慎只觉得迎面吹来一阵冷风:“……”好得很!这是他第二次被同一个女子驱之门外。   *   萧慎离开没多久,白屠的人就过来象征性的搜了一下。   当然了,官府衙役不可能找到人,其实也就是意思一下,给萧慎和傅温言传达一个讯息。   晓芙目送着差役走远,长长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头莫名酸胀。   她放眼四处张望,终是没有见到阿福。   也不知道他现在去了哪儿?   他一定会伤心欲绝的吧?   晓芙暗自懊恼,她这样的坏姑娘,将来可能会有报应的。   这厢,萧慎见到了傅温言,并将自己在暗处所看见的一切告知了傅温言。   傅温言觉得,他不应该再继续纵容太子殿下了,傅公子他一怒冲冠,道:“殿下!事到如今,您还要继续任性下去么?太傅大人年事已高,早就在京城等候您,还有武师傅等人都在操心殿下的案子。孙姑娘虽美,但也只是一个女子!殿下难道忘记了自己的鸿鹄之志了?!”   萧慎鲜少看见傅温言如此盛怒。   但眼下,他着实不能就这样回京。   四下无人,风家兄弟就在不远处守着,萧慎经过慎重考虑,终于对傅温言说了实话。   一番言简意赅地解释过后,萧慎轻叹:“温言,你应该相信孤的。”   他岂会为了一个女子而误了大事?!   然而,不久以后的某天,萧慎狠狠打了自己的脸,次乃后话。   傅温言愣住,怒意消散大半:“殿下,此话当真?孙姑娘是您的药引?殿下为何不早说?!我又岂会是那种不通情理之人。这下太好了,既然殿下的疯魔之症能够控制住,等回到京城,一切都好办了!事不宜迟,且速速将孙姑娘带来!”   萧慎:“……”   他递了一个幽冷的眼神给傅温言。   倘若能征服孙晓芙,他还有必要留在这里受罪么?   萧慎为难开口:“温言,你……先去稳住白屠。孙姑娘那边,孤会想办法。”   傅温言抿了抿唇,他欠了萧慎一条命,只要萧慎开口,他就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   “是我错怪殿下了,我……我就去拖住白屠。”傅温言果决转过身,在萧慎没有看见的地方,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即将打算英勇就义。   萧慎目送傅温言离开,忽的勾唇笑了笑,意味不明……   *   这厢,大半个时辰后。   傅温言一迈入客栈大院,仰面就看见二楼的美人靠上,正懒洋洋的趴着一人。   白屠的目光也直直望了过来,还招摇的对他招了招素白的手。   那眼神,那手势,无一不再暗示一句话:来呀,你快过来呀……   傅温言手掌一紧,强行压制住不适感,硬着头皮,踏了二楼木梯。 第23章 不知廉耻   白屠将墨发统统挽起,仅用了一只玉扣固定。   后脖颈的绒发贴着白皙肌肤,上面有一层薄薄的汗,分明是清淡到了极致的装扮,但偏生在白屠身上,就显出一副妖/娆/奢/艳/之色。   他天生自带风流韵味,一颦一笑都透着万丈红尘的那股味道。   世俗,但又不乏高深。   尤其是那双似笑非笑桃花眼,他的站姿从来都不端正,就那么吊儿郎当,宛若魏晋人士,总是一副刚刚睡醒的样子。   傅温言上了二楼,从走廊一侧走向了他。   这个过程仅仅需要十几步,但被白屠凝视着,他仿佛走了漫漫十里路。   傅温言差点不知道该如何迈腿,两条腿怎么动作,都觉得不太对劲。直到驻足时,他方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在屏住呼吸。   傅温言离着白屠一丈远的地方站立,身段笔直颀长,宛若苍松,闷闷道:“我来了。”   白屠好整以暇的歪着头看他,笑了笑:“嗯。”   傅温言:“……”嗯什么嗯?!   这个纨绔郡王,着实令人厌恶!   要说起两人之间的纠葛,傅温言还得从年幼时说起。当初他才刚刚入东宫当侍读,白屠也是其中一名太子侍读。   白屠幼时长得粉雕玉琢,脸蛋圆润可人,就好比是年画里走出来的福娃娃。   他十分黏人,一入东宫就缠上了傅温言。   傅温言见他生得娇小,又是郡王府唯一的孩子,因着两家关系甚笃,傅温言对白屠难免多有照拂。   可谁知,这家伙得寸进尺,白日里缠着他,晚上也缠他。起初只是钻他被子,发展到了后面直接趴在他身上睡。   年少的傅温言总觉得哪里出了问题,但终究是年纪小,遂没有斤斤计较。   君子厚德载物,傅温言自幼就养成了为人君子的习惯。   然而,又过了几年,随着几岁的孩童逐渐长成了少年郎,傅温言就再也不是那般懵懂无知了。面对白屠的一次次蓄意亲密,他只能避而远之。   再后来,整个京城都在谣传,白屠对他求而不得,还更有甚者说,他是白屠的白月光、朱砂痣。更是不少撰书之人,脑洞大开,将他与白屠写成了两小无猜、青梅竹马。   如此被谣言折磨数年,傅温言如今一看见白屠,就本能的浑身不自在。   可以这么说吧,白屠对傅温言的影响,横跨了童年、少年,以及如今的十多年岁月。如梦魇缠绕,挥之不去。   傅温言阴沉着一张俊脸,语气冰冷:“除了那桩事之外,我都可以尽量答应你,但也望你遵守承诺。”   白屠点点头,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   “好呀,那……你陪我一个月可好?”   傅温言立刻炸了毛,他又不是伶人!   “荒谬!郡王,你又何必如此折辱于我!容色上乘的人多得去了,你去招惹旁人不好么?!”傅温言出生书香门第,骂人的话实在说不出口。   纵使他已快要暴跳如雷,能骂的出口的最严厉的话,也就只有“荒谬”二字。   白屠单手托腮,歪着脸静静看着他,等到他消停,白屠眨眨眼道:“你又想让本王给太子时间,又不想满足本王的要求,傅世子,你是不是不太厚道?今日,可是你自己找上门来的。不过就是陪我一个月,你到底在害怕什么?担心我会吃了你?”   傅温言只觉得,自己千万不能去联想他话中的意思:“你……你好不知廉耻!”   白屠扑哧一笑:“廉耻既不能当饭吃,又不能带来快活。本王要廉耻作甚?本王建议傅世子也不要天天记挂着廉耻了。”一起同流合污,难道不好么?   傅温言倒吸了一口气,话题无法进行下去了。好端端一个如玉公子,愣是气得脸红脖子粗,再难听的话实在骂不出来了,傅温言自持清高,根本不愿意与白屠多言,与昨晚一样,直接甩袖,气势汹汹离开。   白屠目送着他走远,啧了一句:“火气真大。”不过,看着傅温言纵身上马,气吼吼的离开,白屠又笑了,“倔的可爱。”   *   萧慎在营帐打坐养神。   他身上的几处伤口都被晓芙处理过了,孙家祖传的金疮药效果甚好,但右腿的伤势,短时间内无法彻底康复。   外面传来马蹄声,是傅温言归来了。萧慎睁开眼,拧起了眉心,没料到傅温言会这样快就回来。   “果然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古人诚不欺我!”   傅温言的声音从营帐外传来,他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撩开帘子走了进来。   当君臣二人对视的一瞬,傅温言的恼怒之色,稍作收敛,随即又露出愧疚之色。   他终究……没有为了太子而牺牲自己……   男子清誉,他也很在乎。   傅温言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萧慎仿佛看穿了一切,宽慰道:“无妨,的确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白屠是小人,晓芙是女子。   傅温言与萧慎对视期间,这一刻仿佛读懂了彼此的难处,患难之情油然而生。   傅温言愧疚于心,走上前,问道:“殿下,眼下……该如何是好?要不然,直接将孙姑娘绑走吧。”   这是下下策了。   一个可以行走的药引子,着实不太好控制。   萧慎幽眸微眯,他离开京城有一阵子了,越是这样拖延下去,对他今后翻案越是不利:“好,那事不宜迟,一会就行动。”   傅温言暗暗吐了一口浊气。   既然殿下做了决定,他就无需去白屠那里受辱了。   *   孙家,农庄。   晓芙前脚刚刚安抚好自己的跌宕起伏的情绪,院外浩浩荡荡走来一群人。   为首之人是孙家族中的三叔公,占着自己辈分高,早就对嫡系药谱虎视眈眈。上次这些人被晓芙用毒蜂唬住了,这一回还特意带着火把来了。火把专攻毒蜂,他们是有备而来。   来势汹汹,势在必得。   吱吱吓哭了,跑到晓芙跟前,抱住了她的胳膊:“师姐,这下该如何是好?”   孙老爷子也从房间走了出来,老人家猛咳不止。   晓芙对老爷子的身子骨很是了解。祖父早就拖到了日薄西山了,她却连一个安静的养病环境都无法营造出来。晓芙仰面望着天,一惯性情活泼,眼中有光的姑娘,她眼睛里有泪花在打转,但强忍着不哭出来。   兄长走了,祖父与师妹只能倚仗着她了。 第24章 托付给他   兄长……你到底去了哪里?   晓芙没有时间悲春伤秋,她抬袖抹了一把泪,以最快的速度让自己平复了下来。兄长不在,她要撑起一切。   晓芙对身侧吱吱,吩咐道:“不怕,有师姐在,你去搀扶祖父!”   祖父的身子也不知还能强撑到几时,是她不孝,只怕是无法让祖父看见她成家生子了。   这时,院门外聚集了乌泱泱一大片人,□□高举火把,面带煞色。   众人一见院中只有老弱病残的祖孙三人,更是嚣张强势,为首一山羊须的男子,道:“晓芙根本没有什么夫君,你们上次是诓骗人的!嫡系都快要断子绝孙了,再霸占着祖传秘方,是不是愧对祖宗?!”   话音刚落,人群中随即就有人开始附和,道:“交出祖传秘方!决不能让老祖宗的东西泯灭了!”   “就是!嫡系又如何?还不是没能将孙家发扬光大?”   “都事到如今了,还摆着嫡系头衔,又有何用?孙家旁支子嗣,也有权继承祖宗衣钵!”   “……”   讨伐声阵阵起伏。   晓芙已经懒得再与这些人过多解释了,纵使说破了嘴,他们也不会相信祖上传下来的药方子,还有太多需要改进,有些方子甚至会要人命。   但事关利益,没有人会听这些所谓的大道理。   晓芙站立笔直,纵使身子骨纤细柔弱,但她面对数十个上门找麻烦的男人,依旧如同一颗松柏,输了人数,气势不输。   “我孙晓芙才是药王嫡系传人!只要有我在一天,你们又算得了什么?!秘方放在了一个很安全的地方,你们就是掘地三尺,也找不到!若是再闹事,那就衙门见!”   晓芙是个倔性子的姑娘。   这些旁支的孙家众人早就领教过了。   吱吱一手扶着孙老爷子,一手插着腰,给晓芙助威:“就是!再闹下去,就去衙门说理去!师姐救过县太爷的母亲,县太爷也欠着师姐人情呢!”   吱吱的言下之意,县太爷是他们的靠山。   晓芙鼻头发酸,吱吱即便心智不足,也知道眼下无人能够帮衬他们,只能搬出县太爷了。   可远水救不了近火,当初晓芙的确救了县太爷的母亲,但身为郎中,总不能仰仗着曾经的恩情,要求旁人报恩吧。   提及县太爷,孙家旁支众人有所动容。   然而,面对祖传秘方可以带来的巨大金银与利益,众人根本不畏惧县太爷。   “晓芙,你一个女子非要霸占秘方作甚?将来还不是便宜了外人!总之,今天,再不交出秘方,你和吱吱两人……就从这座庄子里离开!”三叔公低喝。   “你什么意思?”晓芙冷冷道。   三叔公拿出了一张地契:“看清楚了,上面白纸黑字写着,桃花坞都归孙家祠堂所有,女子没有继承权,老爷子一走,你和吱吱就滚出这座庄子!”   晓芙眸光锐利,很轻易就能看清楚上面的字迹。她咬着唇,眼眸凶狠,恨不能扑上去将三叔公给掐死。   “咳咳……”   孙老爷子突然一阵猛咳,他伸手指着三叔公等人,手指发抖:“你、你们……欺人太甚了!”   三叔公轻笑:“不是我们欺人太甚,要怪就怪你自己绝了后,长乐只怕是早就死在外面了。”   孙长乐是老爷子的心病,被如此一刺激,本就撑到强弩之末的身子顷刻间倒下,“噗”的一声吐了一地鲜血。   “祖父!”   晓芙大惊失色,她用了名贵药材吊着祖父性命,防的就是这一幕,气血一涌,只怕就迟了!   晓芙搀扶过去,老爷子仿佛回光返照,这一刻反倒是有了一些精神气,他拍了拍晓芙的手背,摇头轻笑:“好孩子,祖父要是走了,也是解脱,就是苦了你和吱吱。”   老爷子话音刚落,晓芙泣不成声。   吱吱也跟着抹泪。   孙家旁支见状,并没有任何怜悯之心,反倒想要趁此机会,直接把嫡系最后的爷孙两人彻底铲除。   至于吱吱,不过就是孙家收养的一个傻子,无关紧要的存在。到时候随便找个地方发卖了便是。   孙老爷从怀中取了一本书册,起初,孙家旁支不知这是什么书,却见老爷子随手吹着了火折子,当着众人的面点燃了书册。   天气闷热,纸张一碰火,立刻腾起火苗,越烧越旺。   等到书册烧了一大半,三叔公才反应过来,直接扑上前,他连忙灭火,却是为时已晚。   孙老爷子大笑:“哈哈哈哈!现在谁都别想得到秘方!”   三叔公不相信:“你、你骗人!”他转头看向了身后的一众人,“你们几个进去搜,另外,把这两个丫头也抓起来!我就不信,问不出秘方在哪里!”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三叔公怎么都不会相信孙老爷子会将价值连城的药王秘方给烧了。   只要抓住晓芙与吱吱,他坚信一定能够逼出秘方。   在就一群乌泱泱的男子要涌入院中时,一道低沉磁性的清冷嗓音响起:“住手!”   这声音透着无边冷漠,还有不可忽视的威严。   晓芙抬起头来,寻声望过去,就看见萧慎从马背上下来,他借助了拐杖,但这并不妨碍他的矜贵气度。   萧慎身后,还跟着十来个持剑男子。   高手的气场是完全不同的。   这十几个剑客一出现,孙家旁支闹事的几十人,突然就嚣张不起来了。宛若是鹌鹑碰见了老鹰。   傅温言也下了马背。   萧慎踱步到晓芙面前,看了一眼已奄奄一息的孙老爷子,他突然有些心疼这个女骗子。   萧慎回头对傅温言使了眼色,傅温言吩咐了自己人:“来人,把这些人统统驱赶出去,谁若不服……直接动手!”   剑客们宝剑出鞘,寒光凛然。   三叔公抱着仅剩一半的医书,被宝剑寒光刺到了眼,他连连后退了几步,见旁支众人也胆怯了,他自不敢继续一意孤行。再看萧慎与傅温言二人,一看就是非富即贵,恐怕身份不简单,三叔公只能暂时作罢:“……完犊子的!撤!”   一场闹剧就这么结束了。   孙老爷子抬起头来,他早就料到“阿福”身份特殊,却是没想到这小子会折返。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见“阿福”能够回头护着晓芙,孙老爷子招了招手:“小子,你、你过来……”   萧慎弯下身子,孙老爷子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晓芙正在捂唇痛哭,另一只手也在孙老爷子手上。   众目睽睽之下,孙老爷子把晓芙的手,交到了萧慎手里,嗓音磕磕绊绊,道:“阿福啊,晓芙就交给你了,你一定要好好待她,我且不论你到底是什么人,要是有一日你厌弃了晓芙,不要伤害她,放她走便是。”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孙老爷子心里门儿清。   他要的不是萧慎能够护着晓芙一世周全,而是一时安全。   以晓芙的医术,只要能够安然度过这一关,将来的日子都不成问题。   权贵最不在乎的就是感情。   孙老爷子不会指望萧慎一直呵护晓芙,那样太不现实。   “咳咳……阿福啊,你……可答应我?”孙老爷子拖着最后一口气。   萧慎在这个节骨眼下,只能点头。   他本是来掳走晓芙的,不成想,这下真的要照拂她了。   下一刻,孙老爷子忽的不再咳嗽,他望向晓芙,笑着笑着……就断了气。   “祖父——”晓芙扑上去,嚎啕大哭。   傅温言与风家兄弟二人对视了一眼。   看来,不能直接掳人了,好歹替人家小姑娘把丧事给办了。   *   “眼下看来是不能直接掳人了,孙姑娘刚刚失了亲人,打击太大,咱们得做个人啊。”风烈摸着良心道。   “可殿下不能再继续留在岭南,孙姑娘若不跟着殿下离开,孙家旁氏还是会登门闹事的。”风影如是说。   傅温言拧眉,直接看向了萧慎。   萧慎则侧过脸,往灵堂方向望了一眼。   灵堂摆在堂屋,晓芙和吱吱正跪着守灵。   从萧慎的角度去看,晓芙一袭素白孝衣,她跪坐在蒲团上,鬓角插了一朵小白花,看上去孱弱纤细,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给刮跑了。   这一刻,萧慎第一次发现,那个狡猾的女骗子,其实也就只是一个弱女子。她在一片朦胧光线之下,像是沉浸在旧时光里,有些莫名眼熟。   萧慎平静无波的内心,像是抛入了一颗石子,激起了阵阵涟漪。   心头微微发酸,起因不明,他无从探究。   萧慎想起了一桩事,道:“孙长乐是她的兄长,只要让她以为孙长乐就在京城,她必然会寻过去,那孤就不必掳走她。”   孙长乐与麒麟卫指挥使沈颢之间有撇不清的干系。   萧慎其实很清楚,孙晓芙可以成为一个关键人物。   他需要她。   无论是为了拉拢沈颢,亦或是拿她当做药引。   闻言,傅温言总算是露出些许放松之/色:“殿下,这是个好主意,我来想个法子引导孙姑娘,让她认定了其兄就在京城。”   如此一来,孙晓芙就会主动跟随他们入京了。   萧慎点头:“嗯。” 第25章 跟我走吧   傅温言素来享誉温润公子的美称,由他出面,想来那女子会相信的。   萧慎默默地思量着,再度望向灵堂时,目光又落在了晓芙身上,眸光意味不明,那双一惯坚毅冷漠的眼,多了一丝罕见的柔情。   *   夜幕降临,农庄四周都种了驱蚊草,纵使灵堂灯火高照,也不见一只蚊虫。傅温言也有京城贵公子统一的毛病,那就是喜洁,厌恶蚊虫。   在农庄的这几个时辰,他竟觉得没有那么厌恶岭南了。   孙晓芙是个好姑娘,只可惜遇见了太子殿下……   傅温言一路思忖着,便独自来到灵堂,看得出来孙姑娘甚是坚强,也是个看得很开的女子,此刻并未哭泣,只是在无声哀悼。   傅温言给人公子如玉之感,很容易就能让人产生好感,尤其是女子。   他在京城颇受未婚女子,以及无数已婚妇人的追捧。除却因着出众的容貌和家世之外,便是这股子温润的气度。   孙老爷子的灵堂,是傅温言命人布置的,故此,晓芙对他颇为感激。   “这位公子,今日多谢了。”晓芙起身,行了一礼。   如傅温言所猜测,她的确看得开。祖父的身子一直是她在调理,能拖到今日,也是难为祖父了。她难过的是没让祖父抱上重孙,也没能找到兄长。   傅温言对这个坚强的姑娘颇有好感,但接下来,为了太子殿下,他该欺骗的,还是要骗的。   傅温言先掩护太子的身份,道:“多谢孙姑娘收留了我家兄长,兄长虽然失忆,但好歹保住了一条命。”   晓芙微愣,她今日也很纳闷,阿福怎会与眼前这位公子在一块。   晓芙:“……可你之前寻找之人,不是个疯子么?”   傅温言:“……”这姑娘记性可真好。走火入魔时的太子殿下,可不就是一个疯子么?   傅温言酝酿了一下,才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理由:“失忆之前的兄长,脾气不太好,不成想失忆之后,他倒是和善多了。”   原来是这样……   晓芙努努嘴,自己也很尴尬,她骗了阿福,她要如何对阿福的家人交代呢?而且,阿福不是朝廷通缉犯么?   未及她开口,傅温言开始骗道:“孙姑娘,你救了我家兄长,我无以回报,不过……敢问孙姑娘,令兄是不是五年前失踪了?”   晓芙一愣,立刻追问:“怎么?公子知道我兄长下落?”   傅温言继续诓骗:“五年前京城出现了一位年轻才俊,而且甚懂歧黄之术,也不知他与孙姑娘的兄长可有什么关联。”   晓芙闻言大喜:“公子,此话当真?!那……那位青年才俊人呢?他除却擅长歧黄之术,还有什么其他特征?”   特征……   长相俊美算么?   沈颢五年前横空出世,身份是五军都督沈严的义子,但他到底是从何而来,无人知晓。不过,沈颢容貌俊朗,为人深沉内敛,如今在京城公子排行榜上占据第二名的位置。   傅温言的目的是要把晓芙骗入京,至于以后是否让晓芙认亲,还未必可知。   毕竟,太子需要晓芙。   倘若沈颢真是晓芙的兄长,人家兄妹一相认,届时太子就留不住她了。   故此,一番思忖之后,傅温言故意含糊道:“那位才俊,与我差不多身段,生得俊美,器宇不凡。”   晓芙眼睛一亮:“没错!那就是我兄长!太好了!原来兄长去了京城。”   傅温言:“……”他描述的难道很详细?为何孙姑娘会一口咬定?   傅公子他一头雾水。   萧慎正好在最合适的时机走了过来:“你随我一道入京吧。”   晓芙心头有太多困惑,但只要能找到兄长,她根本不在意细枝末节。   要想去京城,只能暂时依附萧慎:“可是……我……”我骗了你。   然而,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她心思一转,又觉得这对兄弟两人恐怕也有秘密,譬如说,镇上集市的通缉告示又如何解释?   晓芙留了一个心眼,道:“夫君,你虽然找到家人,但你我……也曾彼此许诺过做夫妻了。”   萧慎:“……”呵呵,又骗他,之前是谁无情的“休弃”了他?   为了留住药引,萧慎不计前嫌,淡淡一笑:“娘子说的是,我岂会是那种无情之人。既然要回京,一定带上娘子。”   于是,萧慎与晓芙都达成了各自的目的,皆心满意足。   *   当晚,萧慎陪着晓芙一块守灵。   傅温言带着手下们在孙家的农庄过夜,打算明日埋葬了孙老爷子之后就直接启程回京。   他们眼下算是在明处,敌人就在暗处,随时可能会有危险。   傅温言一惯谨慎,回京的最后一日当然不会放松警惕。   子夜时分,在屋内闭目养神的傅温言,他的耳朵动了动,随机立刻睁开眼,手持长剑,一个箭步迈出屋子。   傅温言一路追出了农庄,一直追到了桃林中。   白屠背对着他,正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折扇,他缓缓转过身,月华之下,面若皎玉:“傅世子,你怎么来了?今晚本王替你守在这里,你只管好生歇息,本王的人就在附近,不会让任何人接近太子殿下。”   傅温言的太阳穴又胀痛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况且,傅温言早就知道,白屠这个混账对他有不轨心思!   傅温言俊脸微沉,嗓音宛若林中清露,好听却透着凉意:“不必了,你走吧。”   白屠的桃花眼挑了挑:“傅世子,你该不会忘了,本王是奉旨而来的钦差大臣吧?本王一定要把太子带回去。况且,你的这点人手,当真可以护住太子么?实不相瞒,本王已经得知,杀手就在附近,从岭南回京城,长途跋涉,谁知道中途会发生什么。”   “不如这样……本王与你一道同行,你我就像曾经一样,一起保护太子,你意下如何?”   傅温言:“……”   这厮总能把他堵的哑口无言。   白屠往前迈了一步,他亲自给傅温言扇风,笑道:“你我之间的事先搁置一边,眼下把太子护送回京才是首要,圣上给了本王密旨,让本无论如何,也要把太子安全带回去。”   傅温言很会审视夺度。   一来,皇上没有撤去太子的头衔,二来皇上派了白屠来岭南。   种种迹象表明,皇上对太子还有一些护犊之情。   傅温言紧绷着一张脸,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落,但他的气场冷峻依旧,他格外强调了一句话:“郡王,你我之间……不存在任何事情。”   白屠虽然风流,但是素来好脾气,尤其是对长得好看的人格外有耐心。   白屠保持微笑,折扇扇动他额头的两撇碎发,一副十分欠揍的样子。   他但笑不语。   傅温言转身离开之前,又强调:“你可以随行保护太子,但莫要暴露身份。”   一个钦差大臣实在惹眼。   何况还长成这副招摇的模样。   白屠见好就收:“好好好,都听你的还不行么?”语气溺宠。   傅温言正往前走的身子一僵。   罢了,他跟这厮计较什么?   *   翌日,在傅温言与萧慎的帮助之下,晓芙安葬了孙老爷子的棺椁,金丝楠木的棺材是几年前就备好的。   祖父走了,晓芙眼下一门心思就只想要找到兄长。   孙家祖传秘方并没有烧毁,而是被她事先藏起来了,待到兄长归来,她和兄长一定能将孙家发扬光大。   孙老爷子的坟前,萧慎与傅温言都上了香。   萧慎用词严谨:“老爷子,我会如你所言,照料晓芙。”但也只是照料,老爷子临终托付,并不包括娶了孙晓芙。   傅温言敬重老者,明明是药王后人,却能在这深山老林,安于世事,这已经是多数人无法做到得了:“老人家,您一路走好。”   晓芙默默地看着这一切,虽然没有标明任何态度,但她心中记下了这一笔恩情。   她虽然没钱没势,但可以研制出很多药,人活着一世,免不了生老病死,终有一日会需要汤药。她会默默地等待着萧慎与傅温言生病的那一日。   无论得了任何病都无妨,她有药啊。 第26章 认出彼此   几日修整下来,水长东终于找到了太子的行踪。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太子消失数日,既然突然出现在了桃花坞!”水长东阴郁了数日,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   黑衣人手下面面相觑。难道头儿就不好奇,为何他们这么久都不曾找到太子?以及太子的疯魔之症,怎就不发作了?   罢了,头儿高兴就行。   只要头儿心情好,他们才有好日子过。   其中一黑衣人道:“头儿,傅世子已与太子一道启程,不出一日他们就会离开镇子,咱们几时截杀?”   水长东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了,若是让太子回京,他必定吃不了兜着走:“还用废话么?今晚就行动!”   黑衣人齐齐应下:“是!头儿!”   妙啊,再一路追杀太子回京,他们也能顺道回京了!   黑衣人就仿佛事先料到,他们无法杀了太子。   水长东当初弃暗投明之前,手头有上千亡命徒,这批杀手宛若蝗虫,生生不息。   但近日来,眼看着自己的人手一日日减少,水长东心头焦虑。   为了杀了太子,他万不能把自己的家底都给掏空了!   然而,事实上,太子的命实在彪悍,怎么都杀不死!   *   萧慎一行人做了普通商人打扮,乔装离开了桃花坞。   傅温言高度戒备,一是防备暗中杀手,二来是不知白屠几时会突然冒出来。   连着赶路了大半日,日落之后才抵达一处客栈。   萧慎因着腿伤之故,傅温言准备了一辆马车,加之他已知道晓芙是萧慎的药引子,就特意让他二人单独乘坐马车。   马车停下,萧慎才睁开眼来。   前日被晓芙驱赶之后,他就不曾睡过好觉,这大半日,与晓芙待在一处,他竟是沉沉睡了过去。   天色已黑,马车内光线昏暗,睡足之后的萧慎宛若刚刚苏醒的猎豹,眼眸锐利,一睁开眼就看见晓芙正在观察他。   然而,这女子发现自己醒来,又突然转变神色,装作根本不曾偷看。   她在打量他。   是怀疑他的身份么?   无妨……   小骗子当然也有她自己的心机。   只要她跟着自己入京,等到洗脱了罪名,他还是大庆尊贵的太子,区区一个女子,还能逃得了他的五指山?   如此一想,萧慎难得露出“慈爱”之色:“娘子,旅途劳累,你辛苦了。”   晓芙心跳加速。   没错,她的确在揣度萧慎的身份,她甚至怀疑那位傅公子。   她之所以答应同行,也是因为桃花坞待不下去了,而且她太需要找到兄长。以她一人之力,也无法保住吱吱。   晓芙收敛脸上一切/异/色,难得露出“淑女”一笑:“夫君,我不累的,能在夫君身侧,我心实安。”   萧慎脸上笑意不达眼底:“……”骗子!   傅温言从外面撩开车帘,就正好看见了这样一幕。   他一愣,这才意识到,他或许不能像以前那样,随意掀开车帘了,他道:“兄长,孙姑娘,下车吧。”   晓芙觉得怪怪的。   既然阿福是这位傅公子的兄长,那么他不是应该称呼自己为“嫂嫂”么?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晓芙又觉得臊得慌,是她欺骗阿福,她并非当真是他的娘子……   晓芙先下车:“多谢傅公子。”   萧慎要下车时,晓芙与傅温言同时伸出手搀扶。   萧慎看着朝他同时伸过来的两只手,他只犹豫了一瞬,就毫不犹豫的握住了晓芙的手。然而,他借助晓芙的力道,施施然下了马车,仿佛不是一个腿伤之人。仪态始终如一。   “……”傅温言尴尬的收回了手。或许,以后有孙姑娘在场的地方,他也要适当的远离太子一些。   *   为了防蔽耳目,傅温言并没有大动干戈包下整座客栈。这种事只有白屠能够做得出来,他自诩与白屠是截然相反的一类人。   “兄长,你与孙姑娘的房间就在楼上。”傅温言十分贴心的给萧慎与孙晓芙准备了同一间屋子。   以防太子头疾发作,他要确保孙姑娘一直都在太子身边。   为了太子安危,傅温言抛开了一切良知与节/操。   无论如何,太子是他首要保护之人。   萧慎满意的点头:“好。”   晓芙咽了咽喉咙,她见过诸多生死,又是郎中,自幼受到的教/养/,不包括女德那些事。在生与死面前,所谓贞洁,不值一提。   何况……   她还是戒不掉想要传宗接代的渴望。   祖父在天之灵,一定还是盼着重孙子。   于是,晓芙也没拒绝:“傅公子有心了。”   傅温言儒雅笑过,目送着萧慎与晓芙上了二楼。他怎么看,都觉得是郎有情妾有意……   太子殿下可还记得远在京城的未婚妻——卫二小姐……?   *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更夫敲着梆子渐行渐远,夜色愈发深了,银月从云层探出头来。   一匹白马在青石长街上“嗒嗒”往前走,夜色中,一男子倏然靠近,恭敬道:“郡王,刚得到消息,水长东带人包围了客栈,打算用火攻,咱们要出动了么?”   太子不能死,圣上的旨意是把太子活着带回去。   然而,白屠并不急,他抬手挠了挠自己的耳朵,眸光微亮,轻笑着说:“真是个傻子,给本王记住了,锦上添花的事,算不得数,能让人记住人情的,唯有雪中送炭。”   白屠自诩自己是个大善人,他这样的大善人只会在关键时候出现。   男子立刻明白自家主子的意思:“是!郡王!”   *   屋内闷热,晓芙去打开了窗户,夜风拂面吹来,燥热才稍稍有所好转。   萧慎腿伤不适,洗漱却是不假他人之手。晓芙也并没有主动提出帮衬他。讲道理,她也心虚的。   对萧慎身份的好奇,以及对今后生活的打算,都让她十分警惕。   目前看来,且走一步算一步。   萧慎见她趴在茜窗,背对他,背影纤细玲珑。其实,她也只是一个小姑娘罢了。   孙老爷子刚刚去世,萧慎以为她在缅怀祖父,太子殿下良心发现,宽慰了一句:“人死不能复生,你看开些。”   晓芙蓦然回头,不知道是不是萧慎的错觉,她眼中的星子更加明亮。   然后,萧慎就看见她笑着说:“祖父一直告诉我,有的人活着,但其实内心早就死透了,而有的人虽然身体死了,却一直活在这世上。祖父他这一生救人无数,也授我一身医术,我会将医术传承下去。对我而言,祖父只是去了另外一个地方生活。”   萧慎愣住了。   有什么密密麻麻的/情/愫/缠/绕/着他的心脏。   他是第一次听见这种说辞。   纵使他身边的那些名僚大儒,谁也没有这等见地。   ……只是去了另外一个地方生活么?   那个人也是么?   萧慎突然朝着晓芙走来,双手握住了她的肩膀,他力道甚大,几乎是在摇晃她:“再说一遍!你再说一遍!”   晓芙吓到了:“什、什么再说一遍?”   萧慎:“就是刚才最后一句话!”   晓芙眨了眨眼,忘却自己说了什么了。   就在这时,突然有道火光闪现,萧慎眼疾手快,一把抱住晓芙,将她往茜窗另一侧躲开。   而那根飞射过来的箭矢,上面绑着蜡油,一射入床柱,立刻燃烧。   下一刻,接二连三的箭矢也射过来。   晓芙被萧慎摁在墙角,她还算理智,萧慎却说:“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晓芙:“……”不是……这都什么时候了?阿福怎么还纠结她说的话?!   傅温言连忙带人赶来:“对方要用火攻!兄长,速速撤离!”   萧慎仿佛没有听见。   晓芙推了他一下,萧慎却是游神在外,毫无反应。   傅温言无法,只好上前,一手抓着晓芙肩膀,另一手抓住了萧慎的肩头,先把这两人带出客栈再说。   客栈的目标太过明显,很容易成为攻击对象。   傅温言顾及两人安危,难免有些力不从心。   就在他带着萧慎与晓芙跑出客栈之时,一翩翩如玉的白衣男子突然从天而降,他手握折扇,唇角噙着风流笑意,落地之时,雪色衣摆微微晃动,如谪仙来这世间偶然驻足。   晓芙看呆了。   这是哪来的……仙男?!   傅公子已经足够好看,不成想还有男子会长成这副模样。难怪兄长离开桃花坞之后就再也不回去了。她就应该早点出来看看外面的世界。   此时,萧慎已经回过神来,他担心白屠会在晓芙面前暴露他的身份,抢言道:“这位是?”   傅温言也后知后觉,索性给白屠安了一个新身份,道:“兄长,你不记得了?这位是……表弟啊。”   白屠挑了挑眉,目光落在了晓芙身上:“两位表兄,这姑娘好生俊俏,是谁呀?”   晓芙只觉得眼前有道光,听着白屠雌雄莫辩的嗓音,她更是痴了,呆呆道:“这位公子,你也甚是俊俏。”   晓芙与白屠四目相对,两人都在欣赏着对方,仿佛是灵魂认出了彼此。   傅温言:“……”   萧慎:“……” 第27章 是我的人(1)   白屠在集市见过晓芙。   他自是很好奇, 如太子这般性情冷漠之人,怎会与一个女子接近。   难道就是因为她是药王后人?   不对……   这其中,一定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秘密。   看来京城马上就能有趣起来了。   白屠也喜欢美人, 他很快收敛一切眼中一切异色, 笑出三千风流:“这位姑娘, 你与表兄是何关系?”   晓芙脱口而出:“我与阿福只是萍水相逢!”   萧慎:“……”   不久之前, 还一口一声“夫君”,他此刻却成了她的萍水相逢?   傅温言眼观鼻鼻观心, 大概是明白了,太子与孙姑娘并非是郎有情妾有意, 而只可能是襄王有意流水无情罢了。   啧, 太子流年不利啊。   怎会沦落到今日的惨状?   傅温言对萧慎依旧是万二分的忠心, 但不知为何,见此景, 他的唇角有些难以自抑的动了动。   很想笑, 但憋住了。   白屠的桃花眼扫萧慎与傅温言,折扇在手中换着花样扇动,额头两侧的发丝随风浮动, 脸上荡漾着笑意:“不知姑娘作何称呼?既然是两位表兄的朋友, 那也就是我的朋友了,你可以称呼在下白公子。”   原来是白公子……   果然是人如其名。   晓芙脑中第一个念头是, 这位白公子所生的孩子,必然俊俏好看。可惜了……她已经骗了阿福,不能再骗一个。   晓芙道:“白公子,你叫我孙姑娘就好了。”   白屠当然知道孙晓芙是谁,他装作不认识,道:“孙姑娘, 怎么?你也要一道去京城么?我在京城颇有些势力,若有任何需要帮助的地方,孙姑娘不要跟我客气,尽管开口。”   晓芙连连点头。   好看的人,果然也格外心善。   人多好办事,她要想在京城找到兄长,的确需要帮助。   不过,晓芙也不是傻姑娘,内心精明着呢。然而,面上却是一副傻白甜的模样。   “多谢白公子。”   白屠与晓芙相谈甚欢,不远处的火势渐大,还有救命呼喊声连绵不绝。   客栈内还有其他住客。   白屠突然对身侧的男子说道:“速去救人!”   一言至此,他再度看向晓芙,态度温和:“孙姑娘有所不知,我这人哪里都好,就是太过善良,见不得别人受苦受难。表兄这次是被人诬陷,这不……我特意从京城赶来,助他一臂之力。”   晓芙似是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我说呢……阿福怎会谋逆。”   已经没什么存在感的萧慎,他的脸都黑了。   傅温言欲言又止,以防被白屠缠上,他还是少说话为妙。   白屠提议道:“客栈着火了,看来今晚是无法入住,不如继续往前赶路,找一个合适的地方安营扎寨,稍作休整。”   傅温言点头表示赞同。   萧慎自是无话可说。   晓芙却有满腔疑惑:“方才是有人要杀阿福?为何?”   萧慎对白屠使了眼色。   白屠的谎话信手拈来,他伸出长臂,揽过晓芙的肩膀,从背后看过去,晓芙仿佛是被他圈在了怀里。   “孙姑娘,你有所不知,想害表兄的人着实可恶,他们是做贼心虚,不止陷害表兄,还想杀人灭口。”   萧慎、傅温言:“……”理由牵强,却是很合适的理由。   晓芙一手捂着唇,回头看了一眼萧慎,但旋即又望着白屠,在他怀中,像只贴心的鹌鹑:“白公子,你真心善,竟特意来救阿福。”   白屠朗声一笑:“那是自然,我对谁都心善。”   傅温言:“……”   他真想一一列举这些年,自己因为白屠而遭受过的伤害。   萧慎眸光微冷,他算是看清楚晓芙的真面目了。好一个以貌取人的虚伪女子!   不对……   难道他就不好看么?   比起白屠,他哪里差了?   这时,一持剑男子大步走来,对白屠恭敬抱拳,正要行礼时,白屠一个眼神射了过去。   那男子一愣,又见郡王虚搂着孙姑娘,男子这才明白了郡王的眼神是何意,遂改了称呼,没有喊出“郡王”二字,而是道:“主子,客栈那边的事已经处理妥当。”   白屠一挥袖,瞬间幽香飘散:“我知道了,尔等善后,我与两位表兄先走一步了。”   他咬重了“表兄”二字。   男子是郡王府的护院,跟着白屠一块长大,不亚于是白屠肚里的蛔虫,立刻明白了过来:“是,主子。”   看来郡王是要隐瞒傅世子与太子的身份。   就为了这位孙姑娘?   郡主不是要对傅世子下手么?   这又盯上了孙姑娘了?!   渣男啊!   男子内心一番嘀咕,默默退下了。   吱吱一直小心翼翼跟着晓芙,好不容易逃离客栈,她却见师姐根本没有瞧见她似的,心里难免难过。不过,师姐暗中交代过了,让她密切关注傅世子爷与阿福,她只能一直保持低调。   只有默不作声的人,才最不容易引起旁人注意。   这是师姐教的,吱吱记得很清楚。   所以,她尽可能让自己看上去像个隐形人。   不过,眼下又冒出了一个白公子,她要不要也一起关注着呢?   白公子搂到了师姐的腰了!   吱吱抿着唇,讲道理,她好生艳羡师姐啊。   京城的风水就是好,养出来的公子哥,一个比一个俊俏。   *   继续赶路一个多时辰之后,傅温言命人临时搭建了简易帐篷。   在野外,贴着地面歇息,可以随时轻易察觉到敌人的靠近。   萧慎身上的几处伤口需要换药,原本他大可以自行更换,毕竟,他素来就不喜人亲近。   但今晚不知怎么了,他直接开口,要求晓芙替他换药:“孙姑娘,你过来!”   既然对方说,她与自己只是萍水相逢。   那他也只能喊她孙姑娘了。   晓芙与白屠相谈甚欢。   她看着白屠俊朗清丽的脸,以及他雌雄莫辩的嗓音,还有清奇的骨骼,她恨不能好生钻研一番。   为医者的习惯改不了。   晓芙的目光几乎是黏在白屠身上的。   纵使她应下了萧慎,但对白屠还是一步一回头,十分不舍之态。   萧慎还看见,晓芙因为回头的动作,险些绊倒。   竟痴迷到了这个地步了么?   男人阴沉着一张脸。   一开始,晓芙喜欢他的这张脸,现在见一个爱一个,真是个花心大萝卜!   萧慎端坐在木桩上,右腿伸出,衣裳也/解/开了,露出了/胸/口/的几处伤口。   晓芙见状,也很识趣,主动蹲下身子,给他换药。   不过,晓芙从头到尾,都不曾正眼看萧慎。   从萧慎的角度去看,少女一袭白色孝衣,两边的麻花辫落在肩头,清媚却又透着清纯的脸蛋上,还有些可疑的羞红。   萧慎一瞬也不瞬的看着她的脸,又看着她的双手灵活的给他换药。   这时,晓芙一边忙碌着,一边问道:“阿福,你家里人长得都挺好看……那你还有其他表兄弟么?”   萧慎:“……”   一个白屠还不够,她还想要更多?   好一个得寸进尺的女子!   萧慎嗓音清冷:“孙姑娘难道忘记了,我失忆了。”   晓芙一愣,倏然抬头,对上了男人一双幽冷的眸:“阿福说的是,我险些忘却这桩事了。”   萧慎内心冷笑,他压根不曾意识到自己变得阴阳怪气:“那孙姑娘说说看,你我到底是什么关系?毕竟,我失了忆,什么都不记得了。”   晓芙:“……”   这就难办了啊。   她现在传宗接代的心情并没有那么急迫了。   而且一旦寻到了兄长,她就不必再肩负传递香火的担子。   晓芙笑了笑,没有再犹豫,道:“反正……你我又没正式拜堂,也不曾有过夫妻之实,不如就算了吧。”   发现男人脸色不对劲,晓芙立刻又道:“阿福,你一定是富贵人家的公子,我配不上你。你以后还会遇到更好的姑娘。”   萧慎:“……”   伤害不大,但受到了侮辱。   他就这样被这女子,挥之即来呼之即去?!   她说算了,他们之间就算了?!   她到底是渣过多少人,才会如此不拖泥带水!   见萧慎眼神微冷,晓芙不安了,总觉得自己可能伤害到了阿福,她继续宽慰:“阿福,你千万莫要多想,你是一个很好的人,是我不够好。”   呵呵……   女子啊!   自古红颜皆薄情。   萧慎忽然一笑,他当然不在乎这所谓的“婚事”!   “孙姑娘,有你这番话,我就放心了,那你我今晚就把话说清楚,今后你我二人再无任何瓜葛。”萧慎以前根本不在乎面子,强者岂会在意旁人如何看他?狮子是绝对不会理会犬吠的。   然而,此时此刻,他很担心自己的颜面被晓芙踩在地上碾压。   太子殿下强忍着暴戾,试图挽一下尊。   不成想,他面前的少女忽然展颜一笑:“如此甚好!我也正是这个意思。”   萧慎:“……”忍!   他已经被此女“休弃”过一次,他还有什么是不能忍的呢!   晓芙给萧慎的胸口换好药后,这便又检查他的右腿。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日,不过孙家祖传秘方有独特的效果,加之萧慎身子骨修韧健硕,右腿已大有好转。   晓芙刚给萧慎看右腿,男人毫无预兆的“嘶——”了一声:“孙姑娘,你是药王后人,你觉得我这腿几时能好?为何我会时不时抽痛?”   晓芙微愣,再度细细查看。   不远处正擦拭宝剑的傅温言唇角一抽。   太子殿下还会时不时抽痛?   是抽搐还不多!   方才他听见了一切,如今看来,这孙姑娘也不是一个善茬啊,根本不长情!与白屠是同一类人!   由此可见,可怜人不是孙姑娘,而是太子殿下。   是殿下遇人不淑!遇人不淑啊!   傅温言内心连连暗叹,表面一片风平浪静,仿佛对外界充耳不闻。   但,孙姑娘是太子的药引子。她必须留在太子身边。   思及此,傅温言的目光望向了白屠。只觉得这家伙甚是碍眼!   这厢,晓芙查看过后,笃定道:“阿福,你的右腿小骨恢复的很好,最起码比我想象中的好,之所以会抽痛……许是正在长骨的缘由,你大可不必惊慌失措。”   萧慎:“……”不,他并没有惊慌失措。   晓芙站起身来,收拾了一下药包,道:“阿福,我就住在你隔壁的帐篷,若有伤痛,你可以叫我,毕竟你我也是相识一场。”   萧慎皮笑肉不笑,好一个相识一场,她之前摸过他、看过他,这些也不算数了?!   好!好得很!   萧慎客气道:“多谢孙姑娘。”   晓芙一离开,傅温言明显感觉到帐篷内的气氛骤降。   他想了想,组织好了语言,这才上前劝慰萧慎:“殿下,俗话说得好,天涯何处无芳草,殿下不必因为一个孙姑娘就黯然伤神。”   萧慎原本已经调整好了情绪。   他这样的人,不可能儿女情长,在年少时就断了一切念头。他的眼中唯有权势与那个位置。   但傅温言这一安慰,仿佛有人在他脸上狠狠打了一巴掌。   萧慎正要开口解释反驳,但他意识到,有些事情只会越描越黑,遂只是冷眼相待。   傅温言从未见太子遭受如此委屈,又见他沉默不语,以为太子是深受打击,又道:“殿下,孙姑娘是你的药引,你只管利用她便是,男女之情……只会误人。”   这可是殿下这么多年来对他灌输的念想。   萧慎幽眸微冷,缓缓的瞥向了傅温言:“温言,你多虑了。”   傅温言欲言又止。   他其实很清楚,一个纵横/风/月之人,是最不容易为情所伤。   相反,铁树开花,才是最伤人的。   傅温言轻叹一声,眼神坚定:“殿下,无论如何,我都在。”   萧慎:“……”要不是腿伤,他会一脚把傅温言踢开。他一个大男人,要另一个男人在身边作甚?!   *   这厢,晓芙待在了自己的营帐,出门在外,多有不便,她不是那种矫情的女子,一晚不洗漱也无关紧要。   吱吱悄然无声的来到她的营帐,师姐妹两人很默契的住在一块。   躺下之后,吱吱在晓芙耳侧,道:“师姐,我悄悄观察了那位白公子,还在他手下身上偷来了这个。”   吱吱掏出一枚令牌,借着微弱的光线,可以看清令牌上的“郡王府”三个字。   姓白的郡王……?   是京城白家么?   晓芙收起令牌,漂亮的含情眼微微发光。   她才不会相信那三人是表兄弟的关系。   明日她再挨近那位白公子,细细观察一番。 第28章 长夜漫漫(2)   师姐妹二人交头接耳一番, 吱吱贼嘻嘻的说:“师姐,‘梦浮生’已经下了,混在了驱蚊香之中, 他们不会有所察觉的。”   晓芙高深莫测的笑了笑。   一梦浮生, 中了毒的人, 会在睡梦中见到记忆最深处的东西, 又或者说是渴望至深的人或事。更关键的是,容易说梦话。   晓芙对吱吱道:“吱吱, 你先睡吧。”今晚,她要留个神, 她倒要看看那三人的秘密。   兄长曾经说过, 只要拿捏住了对方的秘密, 就能轻易掌控对方。   所以,她这才不择手段。   ‘梦浮生’原本是由一种毒菇提炼而成, 会令人产生幻/觉, 被晓芙改良之后,就变成了如今无色无味之态。中/毒/者毫无所觉。   *   同一时间,浓郁夜色之下, 水长东痛心疾首。   他又损失了数名手下!   他就知道, 太子绝对不会那么容易死!   到了如今,水长东甚至开始隐隐怀疑, 太子萧慎会成为他杀手生涯的终结者。   整整五年了!   他暗杀了太子五年!   从退隐江湖,投奔了主人之后,他就一直在孜孜不倦的暗杀太子。数次失败的经验,差点就让他以为,萧慎就是凡人杀不死的真龙天子!   一黑衣人额头冒汗,刚从客栈逃生, 眼睛里还冒着火光:“头儿!咱们损失整整二十人!傅世子太过狡诈,竟安排了人偷袭!”   水长东深呼吸,暴躁使人失去判断力,他要时刻保持冷静:“傅世子此行只带了十多人,他哪来的其他人手?!”   黑衣人如实道:“白郡王也与太子等人同行了。”   水长东:“……!!”   白郡王是此次朝廷派下来的钦差,倘若白郡王护送太子入京,那么他杀太子的机会就更加渺茫了。   水长东再次陷入“自己可能站错队”的错觉之中。   倘若太子真的是真龙天子,那他是不是应该良禽择木而栖?   “头儿?头儿你在想什么?”   水长东回过神,立刻掐灭了自己奔腾不息的心思。他在想什么呢?江湖人士,讲究的就是义气!他投奔了主子五年,自是要忠诚到底!   可一想到那些丧命的手下们,水长东又开始痛心疾首。   水长东:“把弟兄们都好好安葬了吧。”   黑衣人应下:“是,头儿。”   还有一大批不曾找到的手下,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   傅温言很警惕,然而,他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意志力,数次打盹之后,他终是脑袋一沉,以盘腿坐着的姿势陷入了沉睡中。   他实在太累了。   从太子出事之后,基本不曾睡过一个好觉。尤其是近日来到岭南,更是万般谨慎。   故此,饶是戒备如他,也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梦境之中。   眼前浮光乍现,悠风从四面八方吹来,他正身处庭院中央,四处挂着雪色轻纱。   轻纱如/妖/娆/美/人一般浮动,妩媚/多/姿,浓郁的花香扑鼻而来,搅得人心浮动。   傅温言觉得口干舌燥。   就在这时,轻纱被一只纤纤玉手掀开稍许,露出半侧美人脸,然而也只是一瞬间,美人放开轻纱,转身远去。   傅温言喊出声:“你是谁?”   回答他的只有美人妖娆的背影,她墨发及腰,头上毫无修饰,素若仙子。   傅温言追了过去。   他不是一个/好/美/色/之人,在萧慎的多年洗脑之下,对他而言,美人就是阻碍霸业的绊脚石。   然而,此刻,他遵从本心,一路追着那抹/妖/娆/身影。   追着追着,美人突然不见了。   傅温言驻足原地,四处张望,除却满目花海之外,再无佳人身影。他想知道那女子是谁,别去其他想法。   就在这时,突然有一双手抱住了他的腰身,轻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温言,我抓到你了。”   这是谁的声音?   有些耳熟,但他却不曾听见过。   这女子竟然知道他的名字。   傅温言抓住了女子的一只手,仿佛是担心她要突然逃走,然后,他转过身来。   这一转身,傅温言顿时惊愕住。   “是你……”   面前美人笑了笑,桃花眼中映着傅温言的脸,他突然身子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女子当面/褪/下/了衣裳。   傅温言急了,大喊:“白屠,你要作甚?!你以为做女装打扮就能诓骗我!”   然而,就在眼前人一件件褪下衣裳后,傅温言被眼前一幕震惊了:“你……”   美人轻笑,将他扶倒在地,随即也/欺/身/跟上,她的右手指尖点了点傅温言的唇,低下头来,附耳轻笑:“别怕,给我生个孩子,你就完成任务了。”   傅温言:“……”   梦还在继续延绵,无休无止……   ……   这厢,萧慎也在做梦。   在梦中,他得到了曾经渴望的一切。他问鼎帝位,乃九五之尊,是名副其实坐拥天下的男人。   立侍太监阿福上前:“皇上,该翻牌子了。”   萧慎看了他一眼,也不知是怎么了,他突然不允许任何人使用“阿福”这个名字,吩咐道:“朕命你立刻改名,另外,传朕旨意下去,在大庆,任何人不得使用这个名。”   立侍颤颤巍巍:“是,皇上。”   萧慎从龙椅上起身,并没有翻后宫嫔妃的牌子,而是直接去了未央宫。   未央宫是他的母后曾经所居的宫殿,里面修葺的奢华精美,处处彰显一代帝王对自己心爱女人的独宠。   夜色将暗未暗,未央宫里里外外,皆已华灯初上。   萧慎大步迈入,让宫人不必进去禀报。   内殿,暗香浮动,这股暗香不同于其他任何一种花香,还伴随着药香。   是能够令得萧慎心安的气味。   目光所及之处,他看见自己的贵妃正在埋头写医书,他走了过去,一把夺过银狼豪笔,从背后圈住了她:“你也不怕伤了眼睛。”   他喜欢极了她的/含/情/眼。   这双眼看着他时,纵使神色冷漠,也会让他误以为,她心里是有他的。   萧慎习惯了贵妃的冷漠,他抱了她一会,掰过了她的身子,让她正面对着自己。   “朕来了,你不高兴?”   贵妃倔强,不答话。她素来如此,他毫无办法。   萧慎早就软硬皆施,但根本不管任何作用,他也有他的偏执与尊严,突然捏住了贵妃下巴,一字一句威胁:“芙儿,你若不听话,朕就让沈颢永远也回不来!”   这一招百试百灵,贵妃果然动容了。   萧慎却是高兴不起来,内心暴戾成瘾,在贵妃面前却是忍了又忍。   他突然不想忍了,把人打横抱起,大步迈向床榻,边走边低头对怀中人道:“朕已经给了你机会,你是朕的女人,朕不允许你想别人!今晚你就给朕生孩子!”   梦里三千纷扰,理不清的愁绪跌宕起伏。一时间,梦的主人沉浸其中,无法清醒。   ……   同一时间,白屠又梦见了年少时期。   那一年的凛冬白雪,覆盖了几乎整座京城,庭院中的柿子树被压弯了枝桠。   他那与人私奔的父亲找到了。   父亲非但私奔,还与那女子/殉/情了。   尸首双双被找到时,早就冻成了冰块。   白屠看着那冻在一起,紧抱着的一双人,他站在原地,手握成拳。   父母告诉他,他这一世只能做男子,否则父亲会娶别的女人回来。于是,他从小兢兢业业当男子,文武双全。   他不明白,为何父亲还是/私/奔/了。   爱情这东西,当真可以让人不要命么?   他不信的。   所以,他四处沾花惹草,玩弄感情,男女不忌,可他一直以来,都是身心不动。从未对谁动过情。   爱情到底是什么?他不曾体验过。   次年开春,父亲的私生女找上门来了,她带着父亲的信物,可笑的是,那信物却是母亲的定情之物。   母亲狂笑:“好毒的算计!那人以为拿着本太妃的定情信物,就能保住这/野/种/一条性命么?!”   白屠知道,母亲要杀了他同父异母的妹妹。   其实,他早就知道妹妹的存在。   是个心智不全的小傻子。   她生得很漂亮,像极了幼时的自己,但出生时染了风寒,高烧烧坏了脑子。   父亲为了护着她,也是处心积虑了。   不知出于什么心思,白屠没有出手搭救。   他放任母亲去杀了那个漂亮的孩子。   可没过多久,他又后悔了,瞒着母亲派了数人出去寻找,但妹妹再无音讯。   “是我错了么?我见死不救,我嫉妒妹妹,至少她得到了父亲的爱。”白屠又站在了郡王府的庭院中,还是那样的凛冬白雪,他看着压弯的柿子树,喃喃自语,“妹妹,你在哪里?”   ……   *   月色苍茫。   晓芙双臂抱着胸,在几个帐篷外来回踱步。   她纳闷了。   傅公子在梦里喊着白公子。   阿福竟然梦见了自己,还一口一声“芙儿”,喊得她鸡皮疙瘩掉一地。   而白公子梦见的人,是他的妹妹。   阿福与白公子的梦还可以解释的清楚,想来阿福对她动情了,或者说,他对她有过不轨心思。而白公子应该很是疼爱他的妹妹。   那么,傅公子呢……   对他而言,白公子才是他内心深处的那个人?   晓芙望着头顶的万里星辰,一时间,好奇之心难以浇灭。   京城的富贵人家,可真乱……   *   天才蒙蒙亮,东边浮现蟹壳青。   萧慎猛然间睁开眼,无数画面在脑子里盘旋,梦醒了,但画面一时间挥之不去。   他支起身子,目光幽幽的望向了那尴尬之处……   不多时,萧慎走出营帐,他步子古怪,看上去行走不便,与此同时,傅温言也醒了,他猛然惊坐起,先是震惊于自己的梦境,而后才意识到/.亵/.裤./内./的动静。   傅温言:“……”   一瞬间,白玉公子脸红如霞。   真是见鬼了!   白屠是最后一个走出帐篷的。他内心惆怅,就连摇折扇的动作也不如之前流畅了。   相较之这三人的颓唐与尴尬,晓芙后半夜睡得甚好。   傅温言带出来的手下,一个个都甚是“贤惠”。   热水与早饭都已经准备好。   白屠只看见晓芙一人,四处看了看,好奇一问:“孙姑娘,我的两位表兄呢?”   晓芙淡淡笑过:“他二人啊,去小溪边了。”   白屠微蹙眉,不能理解。   晓芙即便猜出了什么,也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梦浮生”很容易让人做春/梦,要不是为了改良这味毒药,她也不会莫名其妙梦了两年。   现在想想……她可能是太过着急传承子嗣,不然她岂会做那种梦。   晓芙摇摇头,让自己莫要多想。   有些事想多了,只会把自己绕进去。   *   这厢,萧慎以最快的速度清洗好了自己。   他发现傅温言也来了小溪边,但对方很有默契的远离了他一些。   如此也好,省得他遮遮掩掩。   不过……傅温言为何也来了小溪?他总不会也……   萧慎莫名得到了一丝安慰。他在一株大树后方等了片刻,直到傅温言过来,萧慎瞄了一眼他的腰带下方,见到明显的水渍。   “温言,你……”萧慎欲言又止,给对方留了颜面。   傅温言容易脸红,这个毛病一直改不掉,此刻他便红着脸,佯装一切尽在掌控之中:“我无事,我很好。”   萧慎不再追问。他也甚好……那样的梦,如果忽略掉情节,还是令人很愉悦的……   两人默契的不揭开彼此的尴尬。   走到安营扎寨之处,萧慎一看见晓芙,他呼吸一滞。他坚信,所谓的梦境都是虚假的。但一想到梦中的晓芙对他爱答不理,迫使他只能用强的,萧慎心头不舒服。   而傅温言更是小./腹./.骤/.紧。   实在是荒唐!   他梦见自己被白屠给……而且对方还是一个姑娘!   傅温言垂在广袖下的手握紧了,尽力稳住情绪。据说单了太久的男子,难免会做这种梦。他与太子这些年一直清心寡欲,身边从没有过任何女子,想来自己梦见昨夜情形,也是理所当然!   自我宽慰一番,傅温言尽量不去注意白屠那张清媚的脸。但目光还是不由自主的瞄到了白屠的/胸/脯,那里平坦如纸,与梦中完全不同。   如此,傅温言暗暗松了一口气。   白屠岂会是女子?   一定是他想太多了。   萧慎与傅温言双双走到了火堆旁,烤熟的玉蜀黍散发出甜糯幽香,在梦中“忙碌”了一整夜的两位男子,此刻精神还算好。   晓芙神来一笔,关切一问:“阿福,傅公子,昨夜睡得可好?”   萧慎笑得很疏离高冷:“甚好。”   傅温言强调了一句:“我也甚好,一夜无梦。”   晓芙绚灿一笑:“那就好。”   四人不再谈及昨夜是否做梦了,相安无事的简单用了早饭。 第29章 奇奇怪怪(3)   “头儿, 京城那边来人了!”   黄土路一侧的苍天巨木之下,一黑人疾步走来。   水长东一眼扫过刚刚埋好的土墓,长叹一声:“好, 我知道了。”   不多时, 水长东按着约定的地点, 见到一头戴黑色幂篱的持剑男子, 这男子气度不凡,身段颀长高大。   水长东走上前, 态度恭敬,抱拳道:“主子。”   年轻的黑袍男子一声低喝:“废物!”   水长东无言以对。   这五年来, 他深刻体会到了“废物”二字的含义。他也无从替自己辩解。因为事实就摆在眼前。   他低着头:“任凭主人惩罚!”   黑袍男子胸膛略起伏, 顿了顿, 方道:“让你的人准备下去,提前埋伏在无名谷, 几日后, 太子一行人必定会路经,届时全力以赴,一网打尽!”   水长东犹豫了一下, 道:“可是主子, 回京的路不止那一条,太子等人万一不经过无名谷呢?”   隔着一层薄纱, 黑袍男子一个了冷冽的眼神射过来,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这个杀手头子不是个聪明……   黑袍男子难得耐心解释:“我会命人事先堵住其他路口。”   水长东恍然大悟:“还是主子英明!属下竟是不曾想到。”   黑袍男子:“……”他当然英明!   *   这厢,随从们准备好了些许烤熟的干粮,众人便准备继续赶路。   萧慎还在养腿伤,只能继续乘坐马车, 晓芙与他同乘。   傅温言骑马走在前面,看上去似乎完全忽视了他身后不远处的白屠。   众人各怀心思,面上却是没有任何异色。   马车缓缓行驶。   黄土路面不平整,傅温言考虑到萧慎腿伤在身,故意让人放慢了速度。他无论何时,都是个十分体贴之人。   马车内,晓芙留意到阿福似乎神色不太自然。   她很好奇,在阿福心里,到底有没有对她动心。   她不是一个菩萨,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她也会不择手段。比如说,此次入京,她需要足够多的人脉,以及坚实的靠山。不然,她如何顺利找到兄长?以及如何保护吱吱与她自己。   而显然,她与阿福之间的关系,可以作为筹码。   倘若他喜欢自己,那么很多事就会很方便了。   没错,晓芙还是想利用面前的男子。   哪怕不利用他传宗接代,但在找到兄长之前,他也是自己手中的一颗有利棋子。   长路漫漫,着实无趣,晓芙故意直勾勾的看向了萧慎。   萧慎自然是无法忽视她的目光。   这个时候再视若无睹,就没有礼貌了,萧慎收拾好内心情绪,坦荡荡的与少女对视。   人人都说,想要俏,就穿孝。晓芙的相貌偏向灵气,一袭雪色裙裳,衬得她如晨间刚刚绽放在露水中的栀子花。   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   只可惜,鬼心眼太多了。   男人喜欢的是可以随意/摆/弄的花瓶,而不是一个会耍心机的带刺美人。   萧慎正思量着如何应对晓芙,然而,未及他开始行动,对面的少女伸出手,直接朝着他触碰了过来。   萧慎眼疾手快,一把拂开了她的手,梦中的场景突然浮现,萧慎脑子一热,喊出了梦中的称呼:“芙儿,别乱动。”   一言至此,萧慎的伪装立刻被击破。他自己先是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了,但这个时候若是解释,未免显得太过心虚,所以他按兵不动。   晓芙也怔然:“……”啧,阿福昨夜到底梦见了什么不可描述的画面?叫得如此亲密……   两人各怀心思,彼此互相揣度。   萧慎保持淡笑,只要他自己表现的并不尴尬,那么旁人就影响不了他。   晓芙则合理怀疑,阿福分明是对她动心了啊。   哎,只怪她过分美丽。   晓芙的手理了理垂在肩头的麻花辫,含情眼斜斜望向萧慎,问道:“阿福,为何这样唤我?”   萧慎:“……”   都怪昨夜的那个梦。   梦境实在可笑。   他登基为帝之后,这女骗子竟然成了他的求而不得之人。昨夜梦里……他折腾了许多次,他自己醒来后都震惊了。   并且,他还与沈颢成为了/情/敌。   呵呵,当真是好笑。   萧慎强词夺理,干脆一错再错:“怎么?你我经历了共患难,还做过几天名义上的夫妻,我唤你芙儿不应该么?”   晓芙:“……”嘴硬!   罢了,她是一个干大事的女子,何必与阿福一般见识呢。   晓芙莞尔一笑,唇角两只小梨涡若隐若现:“阿福说的是,你我之间的确关系匪浅,不必那般见外。”   萧慎也保持浅笑,但他很快闭上了眼,隔绝了视线,也隔绝了这惹人厌的少女。眼不见为净。   *   这厢,骑在马背上的傅温言如芒在背,他总感觉白屠在看着他,可他不敢回头。   昨夜之梦着实惊悚,梦境中白屠不知对他做了什么手脚,导致他不得动弹,只能任由其所为。最惊悚的是,他竟然把白屠梦成了女子……   傅温言心中猜测,必然是因着自己多年来饱受白屠/骚/扰/之故,这才有了昨夜的“噩梦”。   其实,扪心自问,他最不能接受的,并非是死对头变成了女子,而是……他在梦里被白屠压在了下面……!   傅温言一边骑马赶路,一边面如死灰。   不得不说,他这些年因为白屠而受到的打击着实太多了……   同一时间,白屠今日并没有多少心思关注傅温言。   他在想昨日的那个梦。   倘若妹妹还在世,今年该有十五了吧……   母亲当年派出去的人,并没有直接杀了妹妹,但也没有找到她。   她就宛若是凭空消失了。   白屠拧着眉,其实,到了他今时今日的地位,眼界与认知再也不像曾经那般。对母亲而言,父亲的背叛不容宽恕。可对他而言,那个傻丫头就是他亲妹妹。   *   晌午十分,日头甚烈。   队伍终于行至一处茶摊时停了下来,忙有茶博士上前热情招呼。   茶博士在这一代住了数年,对这来往之人很是熟悉,见队伍领头人器宇轩昂,气度矜贵,一看就不是岭南水土能够养出来的贵人。   故此,茶博士十分殷勤:“几位客官,速速请坐。”   细颈铜制的茶壶里,是用井水冰镇过的凉茶,晌午这个时辰,黄土路上热气折腾,顺着道路望去,肉眼可见清晰的热浪。   当下正是一年当中最热的时候。   白屠是个矫情的人,虽是大权在握,但也受不得半点委屈。他一挥手,护院便上前,用银针验过毒,这才用了备用的精美茶盏倒了一杯茶水过来。   “主子,您慢用。”   白屠接过玉器杯盏,摘下了白色幂篱,仰面一饮而尽,因着喝的太急,茶水顺着唇角滑下,又沿着莹白的下巴,没入了脖颈间。   傅温言一回头,正好目睹了这一幕。   从他的角度去看,只见白屠侧颜弧度堪称完美,下巴线条柔美,是与男子下巴截然不同的……柔与美。   然而,就在傅温言内心燃起一丝疑惑时,又看见了茶水滚过的喉结。   白屠的喉结实实在在。   这就是男子的喉结!   傅温言吊着的一口气,终于吐出来了。   他可真会自己吓唬自己。   白屠岂会是女子呢。   他是被昨夜的梦给误导了!   着实不应该。   这时,白屠雌雄莫辩的声音传来:“表兄,你喝么?我可以将杯盏借你一用。”   言罢,白屠朝着傅温言递出了杯盏。   那杯盏是白屠刚刚用过的,他的唇在杯盏边缘贴过……   每位世家公子几乎都有喜洁的臭毛病。   不少人出远门都会自带器具。   然而,傅温言这次是事出紧急,他自是顾不上这种细节:“不必了。”   傅温言命人从茶摊上取了粗瓷茶盏,用了茶水冲洗过之后,才用茶盏饮用。随后他还另外洗了两只茶盏,给马车内的萧慎与晓芙也送了茶。   真是个……温暖的男子。白屠目睹了这一切,内心暗暗的想着。只可惜,傅世子从未给自己送过温暖。   众人暂时歇息片刻,这种酷暑天,人需要喝水,马儿也不例外。   傅温言依靠着一株苍天桦木歇息,许是昨日前半夜未睡,后半夜又被“噩梦”所扰,这会一下就昏睡了过去。   然而,几乎是一阵发自灵魂的叫喊声,将他给硬生生喊醒。   “啊——放肆!放肆!”是白屠的声音。   傅温言本能戒备,睁开眼的瞬间,手上已经拔剑刺了过去。   然而,被他刺中的,仅是一只绿色虫子。   他茫然的看着白屠,这厮就是杀伐果决的白郡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刚才被人/亵/渎了。   傅温言面色微沉:“……你演过头了,不过就是一只虫子。”   白屠使劲甩手,他的手纤细白皙,那上面几乎是瞬间红肿了起来,一双桃花眼眼杀气腾腾:“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竟然偷袭我!来人,备/毒/药!把这种小畜生统统毒死!”   傅温言:“……”他终究是不能理解白屠此人。   晓芙闻声下了马车,一看地上被砍成两半的绿色虫子,又看了看白屠的手背,她立刻明白了过来,道:“白公子,你稍安勿躁。这是青刺蛾幼虫,一旦被它碰触到,就会奇痒且痛。我这里有解毒露,给你涂上后,明日就能彻底好了。”   白屠仿佛见了救星,拉着晓芙的手腕,就让她立刻给自己涂药,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   从傅温言的角度去看,白屠的手背已然隆起红肿。这厮……也忒娇嫩了一些。   傅温言着实纳闷,他素来是个谋略过人的男子,然而此刻,不知怎的脑子一热,完全是好奇心使然,他弯腰捡起了另外一只青刺蛾幼虫。   就在指尖碰触这种绿色虫子的刹那间,傅温言俊脸一僵,立刻抛开了虫子。   傅温言:“……”还真疼……   晓芙才刚刚给白屠上好药,傅温言也朝着她伸出手了肿起的手指。   晓芙:“……”   京城的贵公子,当真脑子都不太好使啊,难怪话本子里纨绔子弟们,都是描述他们。   傅公子明知那绿虫不可碰触,他为何还要执意去碰?!   费解啊!   白屠也神色复杂的看着傅温言:“表兄,你为何这样看不开?”   傅温言:“……”不行!他要速速回京,然后远离这厮!长此以往下去,他都快不正常了!   *   京城。   沈府巷子内,一阵整齐的马蹄声传来。   为首之人一袭绯红修身劲装,腰佩长剑,腰身修韧精瘦,他面容同样清瘦,但半点不显瘦弱。   相反的,沈颢有股青竹的苍劲之力。俊朗中透着冷漠与清高。   任麒麟卫指挥使这五载,沈颢得罪人无数,也同时俘获了无数女子芳心,人称京城第二公子,排名仅次傅温言,并且他的受欢迎程度,还在白屠之上。   “大公子!”守门小厮立刻上前迎接。   沈颢单手勒紧缰绳,一个纵身下马,手中马鞭准确无误的抛在了小厮手中,随即大步迈入府中。   承恩伯府沈家,原本并不是沈严当家。   沈严本是伯府的一介庶子,他前些年去边陲征战归来,发现心爱的女子被兄长/强/娶,他一气之下杀了兄长,血染了长房,夺回了心爱之人。又因着军功在身,还对庆帝有救命之恩,虽说朝廷对他争议颇大,但此人还是坐上了五军都督的位置上。   沈严与其妻无子,沈颢是唯一义子。   沈严是个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主儿,对妻儿却甚是和善。   这厢,沈颢直接去了后花园见沈严。   如往常一样,沈严若是在府上,那一定会陪着其夫人。   沈颢行至后花园,远远就看见沈严搂着夫人在赏花,他默了默,继续走上前:“义父,义母,我有一个好消息。”   沈严转过来:“是颢儿回来了啊,说说看,有什么好消息。”   沈夫人身子虚弱,纵使这种盛暑天,也是面色苍白,似是怕冷。   据说,沈夫人在被沈家上一任家主/霸/占/那几年,受了不少罪。但究竟发生了什么就不得而知了。当年的知情人都被沈严处理了。   沈颢道:“义父,义母,白郡王已经找到了太子,并且这次非但带回了太子,还有药王后人。”   沈严一愣,旋即大喜:“太好了!若有药王后人相助,你义母的身子定能调理好。”   沈夫人为了不让夫君扫兴,她也笑了笑:“是我不好,这身子耽误了你们父子两,让你们操心了。”   沈颢:“义母万不可这么说,我已命人密切关注太子一行人,若是顺利的话,不出半月,太子就该入京了,怕只怕……有人会阻挡。”   父子两人对视了一眼。   沈家不站队,五军都督与麒麟卫,都是帝王爪牙,只听从庆帝一人的命令。   沈严道:“派人暗中接触药王后人,你不要露面。”   沈颢应下:“是,义父。” 第30章 真实想法(4)   队伍继续前行, 一时间暂未遇到阻碍。   但众人皆知,眼前的太平只是暂时的。不过只是风雨欲来之前的征兆。   日落西斜,岭南的独特地形造就了格外不同的黄昏美景。   晓芙趴在车窗往外张望。   萧慎微睁眼, 从他的角度去看, 少女浸润在一片橘色暖光之中, 侧脸娴静雅致, 下颚线条幅度优雅,宛若画中人。然而, 下一刻,这副静怡的美人图闪过一道泪光, 旋即就被少女抬手抹去。   萧慎:“……”   此时此刻, 又见少女唇角含笑, 望着逐渐远去的故里,她的脸仿佛沉浸在一片旧日时光里。   她哭了, 却又笑了。   这般复杂多变的女子。   萧慎突然开口:“不舍得?”   晓芙侧过脸来, 笑容绚灿,眼睛里泛着星光:“不会啊,只要找到兄长, 我还会跟着兄长回来的。”   萧慎心头咯噔了一下, 眸光微暗。   她是他的药引子,他没有彻底康复之前, 是绝对不可能放了她离开。   罢了,他又何故这么早就告诉她残忍的事实。   且让她暂时活在美好的梦里。   人人都爱做梦,因为在梦里,所有人都可以轻易得到自己的求而不得。   *   夜幕降临,队伍这次又找了一家客栈落脚。   毕竟,贵公子的臭毛病改不了, 若是再不沐浴更衣,白屠就要炸毛了。傅温言自己也需要修整一下。故此,众人都没有异议。   晓芙不再与萧慎同房,她对傅温言道:“傅公子,我今后与吱吱住一块,我与阿福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傅温言:“……”   如此随便的么?   好好的“夫妻关系”,一夜之后,就毫无干系了?   傅温言看向了萧慎,见萧慎沉着脸,独自一人进房,傅温言亦是不便多言,只好按着晓芙所说的去办。   *   师姐妹二人潦草洗漱一番,吱吱笑嘻嘻的凑到晓芙身侧,压低了声音道:“师姐,‘吐言散’已经下了,他们都会中毒,不管师姐问什么,他们都会说实话。”   晓芙满意的点了点头。   其实,她猜出了阿福带她一道入京的目的不纯,可她着实猜不出来到底是什么理由。   而更重要的是,她需要知道这行人的真实身份。   这一点至关重要。   算着时辰,差不多到时机了,晓芙收拾妥当,这才走出了屋子。   她打算先去敲阿福的房门,看得出来,不管是傅公子,亦或是白公子,都在护着阿福。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阿福的身份应该在他二人之上。   据晓芙观察,傅公子对阿福的照拂,完全不像是兄弟二间,而更像是主仆。   故此,查出阿福身份才是关键中的关键。   哎,她实在是太过聪慧!   就在晓芙要敲响萧慎的房门时,客栈二楼突然有了动静,锦衣剑客押着一黑衣男子上楼,对着一间房门道:“公子,抓到了一个刺客。”   傅温言闻声开门。   白屠也走了出来。   晓芙站在廊下,并未回避。   傅温言上前一步,摘下黑衣人脸上的面纱,露出一张痞气十足的脸。除此之外,没甚特殊之处。   傅温言问:“说,你是谁派来的?目的是什么?”   白屠翻白眼:“表兄,你傻么?他岂会告诉你实话?这种人多半是亡命徒,口中必然藏毒,逼得狠一些会立刻自尽。”都怪他见多识广,天下事皆知。   然而,下一刻,黑衣人完全控制不住自己,脱口而出:“是头儿派我来的,头儿让我来监督你们!如果不出意外,今夜子时就会发动攻势,逼着你们去无名谷!”   一言至此,黑衣人立刻僵住!   不对!他这是怎么了?他为甚会说实话?!   傅温言:“……”他方才也只是随口一问,不成想对方答得如此流畅。   白屠:“……”这……果然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晓芙一愣,立刻察觉到了什么。吱吱在客栈下了毒,难道这刺客也中毒了?   应该没有人察觉到异样吧?她现在躲起来还能洗脱嫌疑么?   晓芙默不作声,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傅温言拧眉,又问黑衣人:“你的头儿是谁?”   黑衣人本想闭口不言,但完全无法自控,脱口而出:“水长东!我的头儿,就是当年令得江湖人人自危的水长东!”   傅温言:“……”说得如此仔细,难道是蓄意嫁祸水长东?   白屠与傅温言对视了一眼,两人面面相觑。若有对手像猪一样蠢,让他们情何以堪?   傅温言问:“你怎么看?”   白屠本想说,暂时静观其变,反正这大晚上的,他是不想折腾了,谁知说出口的话却是:“我只想知道,你里头穿的是什么衣裳。”   傅温言:“……!!!”   这厢,傅温言忍无可忍,打算不搭理这厮,白屠立刻开口问道:“表兄,你觉得我美么?”   傅温言对这个问题嗤之以鼻,男子岂能以“美”字形容,简直就是对男子的耻辱,可他却脱口而出:“美!甚美!”   白屠与傅温言同时愣住:“……”   黑衣人也一脸茫然,震惊于京城的贵人竟是如此的/放/荡/不/羁。   既然逼问他,那就不能问得认真一点么?   这时,白屠与傅温言几乎是同时看向了晓芙。   试问,除了药王后人之外,还有谁能神不知鬼不觉的/下/药/呢?   如果不是中了毒,他们又岂会如此失态?   晓芙小身板一僵,强行装作自己什么都不懂:“我、我先回房了。”   傅温言低喝:“来人,把这刺客带下去,先关起来!”   话音刚落,他又道:“请孙姑娘进屋,我有话对她说。”   剑客立刻照做。   晓芙被迫进入了傅温言的房间,白屠也跟了进来。   唯独萧慎还在他自己的屋内,闭门不出。   晓芙被白屠摁在了圈椅上,白屠素来怜香惜玉,他尤其喜欢漂亮的女孩子,但对调皮的少女,他可能会手痒:“孙姑娘,说说看,你对我们做了什么?”   晓芙体质特殊,当初年幼时泡过百草药浴,如今百毒不侵。   她看了看傅温言,又看了看白屠,索性豁出去了,直接问道:“你二人是什么身份?阿福又到底是谁?”   此言一出,白屠与傅温言纷纷欲要开口说实话,根本无法控制住自己。   然而,白屠与傅温言难得默契一次,二人眼疾手快,彼此点了彼此的哑穴。   晓芙:“……”这到底是多大的秘密,以至于不能让她知晓?   这下,白屠与傅温言皆无法说话了。   晓芙无疑凝噎:“……当真要如此么?”   以防身份暴露,白屠与傅温言眼神对视了一眼,然后一起离开了屋子。   走出屋外,且又远离了房间一些,两人才敢给彼此解开穴道。   幸好,这个时候已经可以克制住要说真话的冲动。   白屠突然笑道:“方才你说的都是实话,你觉得,我很美。”   傅温言倒吸了一口凉气,无言以对。   白屠又笑:“这位孙姑娘可真是一个妙人儿,她那里不知,还有没有其他奇奇怪怪的药。”   傅温言神色复杂的看着白屠,真担心他有什么不良企图。   这时,萧慎才打开房门,他沐了浴,就连头发也洗了,重新梳了发髻,下巴的浮渣刮得一干二净,整个人仿佛洗净铅华,此刻尤为清俊。   傅温言纳闷一问:“殿下,你这是作甚?”   萧慎道:“女为悦己者容,男……”   他一愣,立刻察觉到了情况不对劲,瞬间闭了嘴。当然了,他是费了大劲,才控制住了自己。   傅温言:“……”糟了,殿下对孙姑娘的确是上了心了。   白屠但笑不语,内心已打算好与孙晓芙搞好关系。   不知道孙姑娘那里有没有令人迷惑心智的药……   *   这厢,萧慎、傅温言,以及白屠三人,很是默契的不询问对方尴尬的问题。   毕竟,谁都有秘密。   谁也不愿意让旁人窥探到自己的秘密。   三人互相点了哑穴,然后一起去“拷问”晓芙。   晓芙见这三人进来,一股脑的问出口。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为何同意带我入京?”   “你们对我是不是有什么目的?”   “我兄长当真在京城?”   她接连四问,然而,面前仨人谁也没有答话。白屠写了一张纸条:药效几时过?不说实话,就发卖了你师妹。   晓芙现在没什么弱点了,唯一的弱点就是吱吱。   从目前看来,她大概可以笃定,这三人需要她。所以,暂时不会直接杀了她。   但吱吱只是一个傻姑娘,对他们而言没有利用价值。   晓芙关心则乱,只好说实话:“只要饮一杯浓茶,药效一会就过去了。”   傅温言也写了一张纸条:所以,黑衣刺客所言,都是真话?   晓芙点头:“没错,我们孙家的‘吐言散’,百试百灵,无人能幸免。中毒者,都会说实话。”   三个位高权重的男子,莫名觉得后背发凉。   这以后定要万般小心,不然,鬼知道几时被晓芙/下/毒/了……?!   见面前三个男子面色沉重的看着自己,晓芙双臂抱紧了自己,强调了一句:“我是药王后人,我身上到处是毒,你们不可以轻易碰我,否则,我若是下毒,必然神不知鬼不觉。”   三人:“……”   晓芙又道:“子时八成有人偷袭,你们还不快去准备下去。”   这女子言之有理。   最终,晓芙被放了回去。   萧慎、傅温言,以及白屠都喝了浓茶解毒。三人内心深处都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接连喝了两壶浓茶才觉得心安。   沉默半晌之后,傅温言先开口:“殿下,看来孙姑娘对你的身份早有怀疑,她不是一个简单的弱女子,这一路上,咱们需得防备。”   萧慎还没洗脱冤情。   其实,真要是让晓芙知道了身份也无妨。   她若是要走,他就强留。实在不行就把她关起来。   不过就是/囚/禁/一个药引在身边,只是举手之劳的事!   萧慎:“孤知道了。”他起身回房,一想到不久之前脱口而出的真话,太子殿下只能用一脸肃重来掩饰尴尬。   这间屋子是傅温言的,发现白屠没有离开的意思,他心绪莫名慌张:“你可以走了。”   白屠心情甚好,抬手捋了捋额头垂下的碎发,故意眨了眨桃花眼,勾唇一笑:“原来,在傅世子心目中,本王是个美人,这才是你的真心话。”   傅温言俊脸紧绷,如坐针毡。   白屠点到为止,毕竟回京才是关键,至于他的其他计划,且等到回京之后再慢慢来:“本王回房了,今晚月色甚美,本王的心情也甚美,真想作首诗啊。”   他边离开屋子,一边吟诗:“月影倩兮,佳人美兮……”   傅温言:“……”   当真头疼!傅温言拧眉,反思近日来自己的种种行径,他甚是忧心,自己有朝一日会被白屠那厮带歪了……   *   当夜子时,水长东派过来的黑衣人杀手,还没发动攻势之前就被尽数诛杀了。   得知消息的水长东痛心疾首。   他去见了黑袍男子,将一切如实说明。   水长东态度恭敬,抱拳道:“主人,太子等人实在是思量周密,似是早就知道咱们的人会夜袭,接下来还要继续埋伏在去无名谷的路上么?”   男子拧眉,夜色遮掩住了他的脸,但看体魄可知,他是个年轻男子,沉吟片刻,道:“继续盯着!”   水长东:“是,主人。”   *   翌日,客栈这边风平浪静,晓芙一夜无梦,起床时气色甚好。   早饭已经备好,此处是乡野之地,吃喝用度没有那么多的讲究,除却众剑客之外,萧慎几人,包括了晓芙与吱吱在内,都是同桌而食。   萧慎刚要下筷子,但他的手突然顿住。话可以乱说,但东西不能乱吃。   傅温言与白屠也是如此。   三人眼角的余光齐刷刷留意着晓芙。   晓芙动筷之前,礼貌一问:“三位怎么不吃?”   “你先。”三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晓芙知道他们在担心什么。她虽然擅长下/毒,但也是个懂分寸的人,昨晚被揭穿之后,她怎可能继续呢?   于是晓芙大快朵颐。   这厢,萧慎几人才敢开始动筷子,晓芙吃什么,他们三个就吃什么,总之,相当谨慎。   晓芙:“……” 她这是被人敬畏了?还是说,这三人瞒着天大的秘密?   一旁默不作声的吱吱努努嘴,其实,只要是师姐下/毒,完全可以做到不动声色,而且师姐百毒不侵呀,这三位公子……又失策了。 第31章 单独相处(5)   队伍启程之前, 傅温言问道:“既然对方要在无人谷设埋,那我们就绕道而行。”   其实,萧慎知道谁要置他于死地。   他若是死了, 储君的位置只会落到老三的头上。   老三实在是等不及了, 可他千算万算, 却是没有算到, 父皇虽然痛恨自己,可父皇也照样深爱着已故的母后, 看在母后的份上,父皇不会让自己死。   萧慎其实并不想顺利回京。他只有越惨, 父皇才会怪罪老三。   这一次, 他要让老三得不偿失。   这时, 稍稍出神的萧慎开口:“还是照着原路回京,只要不死就行。”   白屠猜出了萧慎的目的, 淡淡笑了笑。   傅温言一心只想着保住萧慎的命, 但倘若萧慎自己选择涉险,他也愿意配合。   毕竟,富贵险中求。   或许, 这一次可以找到一个玄机也说不定。   傅温言没有反驳:“好。”   *   萧慎先上了马车, 晓芙随后爬了上去。   现如今,萧慎已不将晓芙视作弱女子, 他甚至有些防备她,马车启程之前,萧慎警告了一句:“想要顺利找到你兄长,你少耍花招,尤其不能对我下/毒,可听清楚了?”   晓芙端坐着, 态度良好,点头如捣蒜,乖巧的不像样子:“嗯,阿福放心,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萧慎:“……”这家伙越是如此,他越是不太放心。   为了麻痹水长东等人,傅温言命人照着原路前行,遇到山石崩塌之处,装作只能无奈改变行程,最终被迫往无名谷的方向而去。   *   同一时间,水长东一行人一直在暗处观察。   见萧慎等人当真去了无名谷,水长东大喜过望:“主人,如你所料,太子真的去了无名谷,那处地势险峻,下面就是悬崖,一旦他们进入其中,咱们人从上面袭击,太子必死无疑!”   不容易啊!他暗杀了太子五载,眼下终于就要迎来曙光了么?!   黑袍男子眯了眯眼,眸中溢出一抹狠色:“吩咐下去,全力戒备!随时准备出手。”   水长东:“是,主人。”   *   离着无名谷还有不到半里地时,萧慎睁开眼来。   他与傅温言几人的计划,晓芙并不知晓。   一会,她会被吓到么?   萧慎莫名期待她呆若木鸡的样子。   此时,马车保持匀速往前,看不出任何风雨欲来的征兆,萧慎内心的小人蠢蠢/欲/动,好整以暇的问道:“芙儿,你跟着我入京,怕么?”   晓芙不太喜欢这么亲密的称呼。   但她忍住了。   她看得出来,对方是故意的。   晓芙莞尔一笑:“阿福心地善良,我岂会害怕?”   萧慎保持高深莫测的笑意,不多时,外面突然传来动静:“有刺客!保护公子!”   萧慎的手突然抓住了晓芙的手腕,把她拉到了身侧,语气古怪,且暧昧:“别怕,有我在。”   晓芙内心苦笑:有你在,我才更怕!   对方一定是来暗杀阿福的,她完全是无辜的啊。   外面打斗一触即发,亦不知杀手来势凶猛,还是自己这边的人疏于防范了,萧慎与晓芙的马车不受控制的往山谷下面滑去。   晓芙身子倾斜,直接栽入萧慎怀里。   萧慎虽然还有伤,但胸膛结实僵硬,臂力甚大,他也不客气,顺势就把晓芙抱在怀里。   晓芙试图挣扎:“阿福,你快放开!这样不安全!”   两个人如此“绑定”,那么一个都逃不掉。   她若是离开马车,还能逃出去。   萧慎置若罔闻,抱得更紧:“我都说了,只要有我在,你不必害怕,要死一起死。”接下来的几日,他必须要和自己的药引子在一起。   晓芙:“……!!!”不!她不能死!她还没嫁人呢!   马车不受控制继续往下,峡谷窄陡,但并非是直接而下,马车下坠的过程中得到了缓冲。   傅温言捏紧了手中长剑。   虽然事先都已经商榷好了,可看着这一幕,还是不免心惊胆战。   计划真的没问题么?   傅温言持剑/欲/要追上马车,他的衣角被人拉住,一回头竟发现白屠,这家伙冲着他咧嘴一笑,用了口型说:“不会有事。”   “轰隆——”   一声巨响传来。   傅温言再度定睛转身望去,马车已经跌下峡谷。   他心头一缩。   这下可好,就算他反对这个计划,也已经来不及了。   黑衣人的攻击对象就是马车上的太子,见状后,众黑衣人面面相觑,没想到这次的事情会如此顺利。   看来,做事情果然要事先准备妥当。   这不,此番早做计划,他们轻而易举就将太子的马车逼下山谷了,下面深不见底,掉下去就是九死一生。   水长东兴奋极了。   脸上的面纱也遮不住他的喜悦。   五年了,他终于得偿所愿。   “头儿,现在该如何?”手下激动的嗓音颤抖,仿佛太子一死,他们就能功成名就,毕竟,他们这五年来都在做这一件事。   水长东没有恋战,更是不敢掉以轻心,故此,他将重点放在了山谷下面:“撤!派人下去继续追踪,发现太子,格杀勿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傅温言与白屠并不是他的目标,没有必要继续恋战。   黑衣人一撤离,傅温言倾身往山谷下方张望。   白屠宽慰他:“我已飞鸽传书去京城,告诉圣上,太子被人暗杀于无名谷,生死不明。”   傅温言拧眉:“为何?”   白屠又伸手拉住了傅温言的衣角,似乎是担心他会掉下去:“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你细想,太子一出事,圣上最先怀疑的人会是谁?太子这一险招,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太子越是涉险,就越证明有人想害死他。   那么,等到回京翻案,胜算就更大。   傅温言站直了身子,一把撇开了白屠的手:“你就能确定,殿下当真会无事。”   白屠不隐瞒:“不,本王不能笃定。”   傅温言:“……!!!”他为何要与这厮废话?!   傅温言立刻下令:“来人,与我一道下去寻人!”   白屠笑了笑,看着傅温言匆忙的背影,低叹:“暖男呀。”   自己若是失踪了,他也会去寻么?   *   山谷下方与平原截然不同。   饶是这酷暑之日,山谷下面也是阴冷潮湿。   马车似乎是经过特意改良的,一路从上面摔下来,里面的人却勉强护住了。   然而,萧慎毕竟有腿伤,这一番折腾,他身上伤口溢血不止,右腿也遭受重创。   晓芙怎么都不会相信这一切都只是一场局,也绝对想不到萧慎会不要命的设局。   她一直在男人怀里,所以并没有受到什么创伤。   “嗯——”   萧慎闷哼了一声。   晓芙方才经历一场天翻地覆,心脏乱跳。又联想不久之前萧慎对她说过的话,她总觉得事情不太对劲。   晓芙从一片狼藉中爬了起来:“你、你没事吧?”   有药王后人在身边,说实话,萧慎平生第一次觉得踏实……   这感觉很微妙。   微妙啊……   纵使他身为大庆太子,自幼起也从未有过踏实之感。   自古,很少有太子能够活到登基。   仿佛一开始当上太子的人,都会成为活靶子。   而萧慎的存在更是特殊,他的父皇深爱他的母后,而他出生那日,母后死了。   父皇将母后的死怪罪在了他头上。   年幼懵懂时起,他潜意识里就觉得自己是一个罪人。   而罪人是没有资格活在这世上的。   他总觉得,他终有一日会死,或是死于父皇之手,亦或是死于仇敌之手。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踏实……   对他而言,是极其弥足珍贵的感受。   萧慎躺在马车残壁上,洒脱一笑,朝着晓芙伸出了手:“芙儿,拉我一把。”   晓芙:“……”能不要喊得这么亲密么?除了祖父与兄长之外,就没其他人这般喊她。   晓芙伸手,拉了萧慎起来,问道:“现在该怎么办?”   萧慎环视四周,他知道水长东的人会找过来,傅温言亦然。   他就是要利用这次机会“消失”掉,然后避开水长东等人的视线,悄然入京。   所以,接下来很关键。   但他不能直接告诉晓芙,这女子鬼心眼多着呢。   萧慎右腿刺痛,是长好不久的骨头又伤到了,他长臂揽过晓芙的肩膀,借力站稳,道:“先找个隐蔽的地方歇下。”   隐蔽的地方……   晓芙问:“你是担心有人会追杀过来?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她终于忍不住,当面问出口了。   萧慎看着她清澈的眼,多么漂亮的一双眼睛,只可惜眼底都是算计。   萧慎没有猜错。   晓芙的确在算计。   因为萧慎的身份直接决定了,在寻找兄长这件事上,他可以为自己出大多的力。   萧慎唇角一勾:“芙儿,我失忆了,他们说我是富贵人家的公子,想来是有钱人,你以后跟着我,可以吃香的喝辣的。”   晓芙脸上笑意不达眼底。   她现在直接怀疑,阿福已经恢复记忆了,但是她没有证据。   *   不多时,晓芙搀扶着萧慎躲入了一个狭窄的山洞。   可以看得出来,此处没有人活动过的痕迹。   晓芙把萧慎扶到石壁旁,让他靠着山洞壁。   她身上带着火折子,眼看着外面就要天黑了,两个人都已经饥肠辘辘,若是没有东西填饱肚子,一旦发生意外,逃跑的力气都没有。   晓芙:“阿福,你先休息,我出去找点吃的,很快就回来。”   山洞狭窄漆黑,除却洞口之外,里面甚是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萧慎扫了一眼,面上虽然不显,但内心已经翻起狂风巨浪。   晓芙离开了山洞,萧慎身上的伤比他想象的严重,尤其是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他的眼神开始涣散,应该是起热了。他还有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然后身子不由自主的倒了下去。   然而,他不敢睡下,他担心一旦失去了意识,黑暗会将他彻底吞噬。   就在萧慎躺在地面时,他看见了一根火折子。   男人眸光一亮,拿起火折子,吹亮了。   山洞内立刻亮起微弱的光,角落里的黑暗也被照到了,萧慎双手捏着火折子,仿佛又给自己找到了一方天地。   他就那么捏着火折子,一直等着。   晓芙没有骗他,当真很快就归来了,她一看见火折子,愣道:“我竟是将这个落下了,阿福,你这是……怕黑?”   不是她多虑,完全是萧慎表现得十分戒备,他蜷缩着身子,将火折子捏在手心,小心翼翼。   萧慎:“……怎会?!我不过是担心你找不到地方,这才弄出一些亮光。”   说着,他弃了火折子。   有个人在他身边,黑暗便没有那般可怖。   晓芙暗暗吐了吐舌头,她只是随口一说罢了……   等等!   阿福总不会真的怕黑吧?   晓芙扑哧一笑,想要揭穿萧慎。   男子怕黑这样的小毛病,可以让人耻笑一辈子。   萧慎仿佛是感应到晓芙的心思,他干脆装死不说话。   他在这个女子面前,已经丢了太多次的尊严了!   “阿福?阿福,你怎么了?你醒醒!”晓芙见状,大夫的本能冒了上来。   萧慎装死不动。   晓芙伸手探了探男人额头,顿时一惊:“好烫!”   萧慎:“……”幸好,他起热了,不然如何掩饰?   晓芙刚刚外出,用了荷叶取了一些水过来,她试图给萧慎喂水,然而对方的唇紧抿,一滴也喂不进去。   她才离开一会,就如此严重了?   晓芙医者心起,没有任何犹豫,自己/含/了一口水,摆正了萧慎的脸,然后一低头触碰了上去。   萧慎先是被那突如其来的/柔/软/一惊,在他恍神的刹那间,唇齿被/舌/尖/撬/开,沁凉的溪水/哺/了进来。   萧慎:“……”放肆!趁他“昏迷”,她竟然……   这是他的初/吻!   萧慎浑身麻痹了,他一直在数着晓芙碰触他/唇/的次数。   七次……   整整七次!   晓芙喂完了水,有些气喘,她伸手晃了晃萧慎的身子,道:“你可不能死!我还指望着你找到兄长呢!”   萧慎:“……”所以,此女只是想利用他,而不是倾慕他……?   是他又自作多情了么?! 第32章 产生幻觉(6)   萧慎只能继续装昏迷。   这样的场景, 让人无法直接面对。   萧慎绝对不会在晓芙面前表露,他这是第一次被女子亲……   太随便了!   她怎么能够……?!   萧慎装死,一动不动, 要不是呼吸尚在, 会让人误以为他已经死透了。   晓芙当然不可能让他出事。   他是她的病人, 从捡到他的那天起, 她就开始为他负责了。   晓芙先是给萧慎把脉,确定了无性命之忧, 这才松了口气,她又探了探他的额头, 竟然发现, 此刻比之前更烫了。   不仅是体温过高, 他的脸上、脖颈……还呈现出诡异的绯红。   晓芙惊呆了。   没有理由啊。   难道是她忽略了哪里?   晓芙不敢大意,阿福对她来说, 目前还算重要。事不宜迟, 她立刻开始解萧慎的衣裳,观察他的身子是否有异样。   萧慎:“……”住手!   这女子当真足够/浪/荡!   然而,这个时候醒来, 难免要面对更加棘手之事。   在继续昏迷, 与突然醒来之间,萧慎选择了前者。   晓芙褪去了男人身上的外裳、中衣、长裤, 只剩下了一条短亵裤,方便他的身体可以散热。   然而,晓芙却又发现,男人脸上与脖颈上的绯红,又逐渐蔓延到了身体上。   这……   晓芙拧眉思量,实在想不出他到底是怎么了, 而且也完全没有中毒的迹象。   无奈之下,晓芙只能等着。好在她可以笃定男人的性命是保住了。   是以,晓芙让萧慎保持着不穿衣服的状态,然后抱着他的头颅,让他枕在自己的腿上,总好比过躺在地上。   外面天色彻底黑了,因着被困在了山谷最深处,就连点点星光都没有。   晓芙的手一直触碰着萧慎的鼻端,以防发生任何意外。   萧慎表面上依旧“死透了”,但内心却是一阵波涛汹涌。   山洞外,万籁俱静。   他闭着眼,嗅觉更加敏锐,能闻到少女身上的药香,除此之外,还有楚楚女儿香。令人心安。   萧慎一开始身子紧绷,但逐渐的,他似乎找到了平衡,在心安之中,逐渐失去了意识……   *   夜漫长,萧慎又梦见了同一个女人,但看不清她的脸。   梦中的他知道,她就是他从未谋面的母后。   萧慎年幼时常常渴望,倘若母后还活着,那该有多好。   他从有记忆以来,就从未得到过温暖,尤其是来自女子的温暖,没有一个女子抱过他。   他渴望母后的温暖,哪怕……仅是一瞬间。   一片雾霭之中,母后背对着他,身影逐渐远去。   “母后、母后,您别走!”   “都是儿臣的错,是儿臣害了您!”   “母后,求您别走!”   “……别走,母后,让儿臣看看您……就一眼……就一眼都不行么……”   晓芙是被吵醒的。   视野之内一片漆黑,她定了定神,这才听清楚了萧慎的梦话。此时此刻,萧慎紧紧抱着她的腰身,脸埋在那里,嗓音透着沙哑。   好生可怜的样子。   等等!母后?!   晓芙:“……!!!”我嘞个去!阿福是一个皇子?!   她这是捡到宝了么?   难怪傅公子与白公子想法设法瞒着她。   晓芙的困意瞬间消失殆尽,纯粹是被吓的。她的手放在萧慎背后,试图去安抚他:“没事了……很快就会没事了……”   她也会没事的吧?阿福到了京城会杀了她么?   *   翌日,晓芙态度大变,再也不敢在萧慎面前造次。   萧慎昨夜虽然起了热,但他的身子骨健硕,底子甚好,现在已经退热了。他一睁开眼,就对上了一张乖巧倩丽的脸,正笑盈盈的看着他。   晓芙是盘腿而坐的,但她鲜少这般“谦卑”,从萧慎的角度去看,她仿佛是跪着的。   男人第一反应是检查身上的衣服。   昨晚的记忆涌了上来,他记得晓芙用嘴喂他水,也记得她扒了他的衣裳。而此刻,他身上的衣服已经穿好,除此之外,面前还摆放着“丰盛早饭”,刚刚采摘来的新鲜荷叶上,摆放着熟透的鲜果,以及几只烤熟的野鸡蛋。   无事献殷勤啊……   萧慎的目光扫到了晓芙身上,发现她额头溢出薄汗,面颊微红,雪色衣裳上沾染了污渍。   当他看见晓芙手上的擦伤时,他愣了愣,大概猜到晓芙一大清早就爬树摘果子去了。   他从身上撕下一块布条,打算给晓芙包扎。   眼下的情况,他二人共患难,当然要互相怜惜。   然而,萧慎却见晓芙大吃一惊,连连摆手:“万万使不得!”   萧慎:“……”   晓芙意识到自己表现过激,又解释说:“我的意思是……你伤势未愈,这种小事还是我自己来。”   萧慎直接抓过她的手,没有跟她废话。   他也不明白,这女骗子一大清早为何矜持了。   昨晚那些事,他可是都记得清清楚楚!   难道,她是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哼,想都别想!   后知后觉之中,萧慎总觉得,他与晓芙之间的关系,飞跃了一大步。   晓芙的手被萧慎握着,这下,她无法再推脱了,只能任由男人包扎。她外头望着山洞顶,内心的各种小心思泛滥成灾:   她骗了一个皇子当相公。   只盼着到了京城,这位贵主莫要跟她一般见识。   阿福应该不记得昨夜的梦了吧……   等一找到兄长,她就立刻开溜。   晓芙之前的确是期盼阿富身份尊贵,万不能想到是这般尊贵。   天下之主的儿子,惹不起呀,惹不起!   正胡思乱想,萧慎磁性低沉的嗓音打断了她的思绪:“芙儿,在想什么呢?”   晓芙身子一抖,这才发现,她的手已经被包扎好了。   殿下,别再喊我芙儿了!   晓芙对上萧慎温和的脸,瑟瑟发抖,欲言又止。   默了默,她道:“阿福,你快些吃东西吧,积攒了力气,你我也好离开此地。”   她说话轻柔,不像之前那般大大咧咧。   阿福不想让她知道真实身份,那她就装作不知道。   她很惜命,这一世完全没活够……   萧慎拿起一个果子,先递给了晓芙:“来,你也吃。”   晓芙乖巧听话,还解释说:“果子都洗干净了,你放心吃。”   贵人嘛,肯定讲究,不像她这个山间村姑。   萧慎微微拧眉,幽幽目光多瞥了晓芙几眼,心道:这小骗子又怎么了?是因为昨晚亲过了他,她也不自在了?   呵呵,女人啊。   *   京城,长空如洗,万里无云。   议政殿内,冰鉴中的凉气丝丝缕缕飘荡出来。   庆帝一袭玄色帝王龙袍,身段颀长挺拔,虽至中年,但为君者的气魄有增无减。他眉目清俊,多年强权在握,令得他不怒自威。   庆帝狠辣无情,但也钟情长情。   但深爱着已故的康德皇后,并且发布诏书,宣告天下,此生再不娶后。   后宫的妃子加起来,统共也才十来人,较之自古以来的君王,他算是修身养性的一个。   庆帝今晨收到了白屠的飞鸽传书,他单独宣见了承恩伯——傅子秋。   傅子秋是个地道的文人,是傅温言的父亲。   傅子秋当年是庆帝的侍读,而其子,则顺理成章,成为了太子的侍读。   更有渊源的是,已故的康德皇后,与傅夫人还曾是金兰闺友。   “子秋,温言去岭南的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庆帝低喝。   傅子秋立刻跪地:“皇上,臣并不知情啊。犬子任性妄为,他是悄然前去岭南找寻太子殿下,臣也才刚刚知晓此事不久。”   庆帝一挥手:“起来说话。”   傅子秋又站起身来。   庆帝递了一封手笺给他看:“子秋,有人要杀太子,此事你怎么看?”   傅子秋接过手笺,瞄了庆帝一眼。   有人要杀圣上的儿子,圣上自己又作何感想呢?   有些事不能说得太清楚。   傅子秋深懂为官之道,他看过手笺,道:“无名谷陡峭凶险,亦不知太子眼下如何了,看来对方是要置太子于死地。臣实在想不通。”   庆帝看着他:“哦?此话怎讲?”   傅子秋知道圣上的意思,顺着圣上心意,继续道:“太子已经背负上了谋逆大罪,为何还有人如此针对太子?而且太子两个月前的行为举止着实令人想不通。倘若太子当真要谋逆,为何事先毫无准备?他在御前拔剑,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庆帝附和:“子秋,你的意思是,太子是被冤枉的,是有人故意陷害太子,对吧?”   傅子秋:“……”   他可什么都没说,全是圣上自己揣度出来的!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这对父子两可真是相爱相杀。   作为帝王宠臣,傅子秋太清楚此刻应该说什么,他神色肃重:“这……还是皇上圣明啊!皇上如此一说,臣也想明白了,太子八成是被人陷害。这不,太子虽然逃离,可对方还是要灭口啊!亦不知太子眼下如何了,但愿犬子能把太子全须全尾带回来。”   一言至此,傅子秋给自己加戏:“哎,如此,也能对得起皇后娘娘的在天之灵。”   提及康德皇后,庆帝倏然之间黯然伤神,吩咐道:“子秋,你去准备一二,待到太子归来,尽快洗脱太子的冤屈。”   傅子秋应下:“是,皇上,臣这就去办。”   离开议政殿之前,傅子秋回过身望了一眼,就见庆帝又在独自一人沉默着。   他轻叹一声,同情庆帝,但也同情太子。   *   丞相府,卫家。   后花园中,卫雪姗正面对着花圃出神。   一丫鬟上前,压低了声音,道:“二小姐,三殿下来了。”   卫雪姗神色一亮,方才还如同被霜打过的娇花,宛若突逢甘霖,立刻有了精神气。   “殿下人呢?”   她话音刚落,萧敬从青石小径款步走来。   两人都是男未婚女未嫁,如此见面,着实不妥。   但太子如今背负谋逆罪名,且还生死不明,丞相府不可能让仅剩的一个女儿,在太子这棵树上吊死。   故此,萧敬能顺利到花园子,也是有人故意放水。   丞相府原本还有一位千金,但其命数不佳,失踪数年,卫雪姗作为平妻所生的二小姐,几乎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长大的。   与此同时,她也代替了嫡姐,成为了太子的未婚妻。   然而,太子沉默寡言,为人清冷孤高,虽是储君,人也俊美无俦,但着实不招女子欢喜。   卫雪姗曾经多次接近太子,但都是热脸贴了冷屁股。   倒是三殿下萧敬,给人独一份的温润之感。   少女是最容易心动的,卫雪姗也不例外。   她倾慕了萧敬两年了。   本以为,此生与君无缘。   可谁知,太子突然谋逆,眼下下落不明,生死不知,说不定是老天在帮她。   “殿下。”卫雪姗盈盈一福。   萧敬温和一笑:“二小姐不必多礼,我送来的芍药,你可喜欢?”   卫雪姗脸色一红:“嗯,多谢殿下。”   萧敬需要丞相府的势力,眼前这女子花容月貌,性情温和,心思单纯,十分好拿捏。最重要的是,她是萧慎的未婚妻。   只要是萧慎的东西,他都想要!   这时,萧敬宽慰说:“皇兄逃匿在外,暂时没寻到人,你一定着急吧?”   卫雪姗捏紧了手中锦帕,欲言又止:“还、还好……”   萧敬淡淡笑过。   皇兄的未婚妻又如何,不过如此,他若想得到,简直是手到擒来。   萧敬突然觉得,他对卫雪姗也没有多大的兴趣了。   *   傅温言带着人手悄然下了山谷。   白屠也跟了过来。   他二人在暗处,水长东的人在明处。   傅温言正等待着时机发起进攻时,他耳朵一热,这感觉让他一瞬间浑身紧绷。   是白屠突然凑到他耳畔说话。   “温温,你放心杀过去,我给你断后。”   傅温言深呼吸,闭了闭眼,多亏了百年世家养出来的温润气度,令得他尚且能忍。   “郡王,请自重。”   白屠勾唇笑了笑,说实话,如此近距离的看傅温言,皮肤可真好。   “好好好,我自重还不行么?京城多少男男女女求着我/轻/浮呢。”   傅温言忍无可忍了,也不再等待时机,直接拔剑杀了出去。   水长东正在找太子,被这猝不及防的进攻吓了一跳:“来人!给我杀!”   傅温言此刻一腔怒意,战斗力增强了几倍,把对白屠的烦躁,统统发泄在了黑衣人身上,一时间,他成了当场最凶悍的一人。   白屠躲在暗处,眼中溢出惊艳。   不愧是他挑中的人,爆发力甚好。 第33章 挠心挠肺(7)   茅草丛中有不少蚊虫, 白屠觉得,他不能再继续躲在里面,这次的计划是让水长东, 以及其后背的人误以为太子“失踪”了。   如此一来, 太子秘密入京, 就能少了很多麻烦。   故此, 白屠避开了打斗,带着自己人悄然离开。   而傅温言留下来, 暂时拖住水长东。   一切都按着计划进行着。   *   这厢,萧慎总算是用完了早饭。   昨晚不曾果腹, 故此, 今晨的鲜果与烤野鸡蛋, 都让他觉得甚是美味,味蕾大开。   晓芙见他吃完, 还贴心了用了荷叶包裹着清水, 递了过来:“你漱漱口。”   萧慎:“……”   眼下这个状况,大可不必如此讲究了吧。   但盛情难却,萧慎纵使觉得晓芙古怪, 也还是照做了:“多谢。”   她应该没下/毒吧?昨夜他“昏迷”, 她该干的事情都干过了,理应不需要这般大费周章……   萧慎有心理阴影。   药王后人可以是他的药引子, 但也可以毒他。   晓芙就是一把双刃剑。   荷叶盛放的清水,竟有一股独特清香,萧慎从未察觉到,水也可以这般可口。   晓芙见他喝光了水,内心纳罕:看来阿福是遭受了不小的挫折,不然怎会把漱口水也喝了呢……   又或者, 他是在故意/诱/导/自己,不让自己猜出他的身份。   阿福可真是太难了。   晓芙已经脑补出了一场皇子被人陷害的惨况。   而且根据昨夜的梦话,她可以判断出阿福没有母后了……   他和自己一样,都是没有娘亲的人。   思及此,晓芙态度更加柔和:“喝够了么?不够的话,我再去取些水过来。”   萧慎点头:“够了。”   他仔细观察了晓芙几眼,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具体说不上来哪里有问题。   晓芙也甚是尴尬,不知该如何表现才好。   仿佛坐着不适应,站着不适合,怎么着都无法让她自己心安。   这时,白屠带着人寻了过来,一看萧慎与晓芙全须全尾,白屠笑了笑:“表兄,孙姑娘,我就知道你们不会有事。”   既然阿福是皇子,那么白公子的身份也必定非富即贵。   晓芙腼腆笑了笑:“真是太好了,白公子来救我和阿福了!”   她倒不是畏惧权贵,而是她需要权贵去找到兄长。   当然了,这份利用的心思,她得藏好了,不能暴露出来。   萧慎一手扶着山洞壁,独自站了起来。   昨晚种种,可谓是他绝对不会告诉旁人的秘密。   到了这一刻,萧慎意识到了一桩事,晓芙是这世上碰过他次数最多的女子了……   也是唯一碰过他的女子。   这感觉甚是微妙。   素来信奉“无情道”的萧慎,拒绝继续深究这件事。   萧慎面无表情:“走吧。”   白屠命人备了简易的轿撵,方便萧慎行动。   傅温言还在后方拖住水长东,这厢,白屠带着萧慎,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峡谷。   *   因着要避开杀手追踪,萧慎等人又是一番乔装打扮,彻底离开岭南境地之后,就改成了水路。   夜幕降临,月华倾泻水面。   今年的蚊虫格外多。   白屠惧热,但又格外招惹蚊虫,他拉着晓芙求救,态度甚是亲密:“孙姑娘,你是药王传人,你速速给那些该死的吸血畜生下/下/药!”   白屠甚是浮夸。   他身段清瘦高挑,直接揽着晓芙的腰,低头时,那刹那间的温柔,宛若是情郎对心上人的低低呢喃。   萧慎眸光幽幽,他自己都不曾意识到,他一直在盯着船艄上的两人。   白屠的手……都放在了晓芙后/腰/上了!   过分了啊!   晓芙想要积攒人情与人脉,对白屠道:“白公子放心,只要有我在,一定让蚊虫无法接近你。”   白屠就喜欢养眼又懂事的姑娘,拉着晓芙的手,唠了一会嗑,从江南山水,聊到了西域风情,再从民间小吃,说到了江湖异世。   半个时辰后,萧慎的脸色更沉了。   这个孙晓芙,太没有安全防范意识。   她难道看不出来,白屠就是一个花/花/肠/子的/浪/荡/子?!   她的聪明劲,难道都用在他身上了么?真是欠教!   晓芙坐在船艄,吹着湖风,听着俊美男子讲故事,好一番享受。然而,她总觉得如芒在背,可回头一看,只有黑漆漆的船舱。   一定是她多虑了。   船舱内是阿福,他正在休息呀。   她今日表现如此之好,阿福怎会对她有意见呢。   等到故事说完,已接近子夜。   白屠的表达欲得到了极大的满足,重要的是,长夜漫漫,他无心睡眠,和晓芙在一起打发时间也是好的。   这厢,晓芙伸了/懒/腰,她正打算回船舱,就听见萧慎轻咳了一声。   白屠一共准备了两条船,她的房间是和萧慎隔开的,而白屠则睡在相邻的那条船上。   听见动静,晓芙一愣,但也没有多想,直接回了自己船舱,她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一晚。   听着隔壁船舱的动静,萧慎的幽眸愈发阴冷:“……”   他都咳了,她还不过来看他!   萧慎心头郁结,闭上眼时,脑子里还在回荡方才晓芙的朗笑声。   她和白屠倒是相谈甚欢!   这一晚,萧慎的情绪很不好,一个人气闷闷的睡下了。   熬到了后半夜才彻底进入梦境。   梦里,还是富丽堂皇的未央宫,萧慎大步迈入内殿,情绪气愤。   他在梦中,还带着现实中的情绪,直接走向了贵妃娘娘,一把将她给拉了起来,质问道:“说!朕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位置?”   回答他的,只有美人含怨的眼。   萧慎没有再逼问什么,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人摁在榻上给办了。   ……   春/梦/乍/醒,外面已是天光微亮。   湖面晨风徐徐,雾气缭绕,但饶是如此,也无法缓解萧慎此刻内心的燥热。   梦中细节太过清晰,他甚至记得被他欺压的女子,她眼角落下的晶莹,还有她眼底的怨恨,是那般真切!   她是如此不情愿。   在此之前,萧慎没有沾过女子,如今已经是第二次梦见那场景。   见了鬼了!   天就要彻底亮了,孙晓芙为何要不过来看看他?!   她就这样当郎中的么?玩忽职守!   也是了,昨夜与白屠相谈甚欢,她可不得睡个懒觉?!   诸多情绪困扰着萧慎,让他越想越气,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股莫名其妙的潜意识,令得他只想暴跳如雷。   然而,尊严与颜面同样重要。   他越是表现得介意,就说明他在乎孙晓芙。   但这种事情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于是,萧慎自行走出船舱,他没有借用拐杖,而是尝试用右腿行走。   在梦中两次被同一个女子嫌弃、排斥之后,萧慎那个该死的自尊心冒了上来。很想随时随地证明自己的出/色。   他是大庆的太子,虽然眼下是个瘸子太子,但依旧是太子。   同一时间,晓芙也刚从隔壁船舱出来,两人突然就对视上了。   萧慎想要移开视线已经是为时已晚,只能故作高冷的继续对视。   晓芙见他站立笔直,又考虑到他摔下山谷之后,浑身滚烫发红的画面,她有些心有余悸,忙道:“阿福,你万不可大意,这一个月必须用拐杖,不然会瘸的!”   阿福是皇子啊。   她当然要好生照料!   萧慎很不喜欢“瘸”这个字。   “你嫌弃我?”男人脱口而出,他实在想不通,为何会梦见那种场景。梦中的女子在不情愿的情况下,他还/强/迫/了对方,而且不止一两次……   他岂会那般饥不择食!   梦都是相反的。   一定是这样!   晓芙一愣,她岂敢嫌弃皇帝的儿子?!   晓芙连连摆手:“不是的!我没有!我不会!”   萧慎:“……”她态度如此激烈,是在掩饰心虚么?   她果然是嫌弃他。   既然嫌弃,那么一开始为何又要诓骗他呢?是因为见到了傅温言与白屠之后,她见异思迁了?   到底是为什么?!   不行!   不能继续想下去,他不能被无关紧要的事扰乱了心神!   孙晓芙只是他的药引子,仅此而已。   萧慎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微拧眉:“给我换药吧,用最好的药,我要尽快康复。”   晓芙心里嘀咕,她的药,当然都是最好的。   不过,晓芙此刻的心思却不在萧慎的右腿上,她多瞥了几眼男人的脸,很是纳闷,为何阿福会在一夜之间冒出这么多红疹子。   额头,鼻梁一侧,还有下巴处皆有红疹。   上火了……   昨晚吃的是清蒸鱼片,没甚油荤,不应该啊。   晓芙倒是很会治疗这种红疹,此前在桃花坞,不说少年少女找她治疗脸上的红疹。   只要让她扎几针,再配合祖传的护肤药物涂脸,不出三日,肌肤就会毫无痕迹,宛若剥壳的鸡蛋。这也是为何,她虽然在乡野长大,却肤色极好的缘故。   好想扎他啊!   晓芙内心暗暗戳戳、蠢蠢欲动。   萧慎自然发现了她的目光。   这样盯着他的脸看作甚?!   她果然是喜欢他的这张脸的。   不是萧慎自吹自擂,他的容貌并不输给京城第一公子傅温言。   无非是他为人过于冷淡,所以,才导致京城的姑娘们,没有投票给他。   萧慎不由自主的站直了身子,胸膛微挺,很享受被少女凝视的目光。   萧慎语气微冷:“怎么?你还有事?”求他啊,只要她恳求他的怜惜,他是不会介意多养一个人的!东宫后院都空着呢,有的是屋子藏娇。   晓芙:“……”阿福不高兴了?   算了,先治好他的腿才是要/紧。   晓芙移开目光,她自幼在桃花坞长大,不懂宫廷规矩,亦不知如何才能表达出自己的敬畏,遂再也不看萧慎一眼。   低头道:“没事了,我这就去磨药。”   说着,晓芙垂下眼帘,一路小碎步回了她自己的船舱。   贵人嘛,都不能让人直视的。   晓芙觉得,不正眼看萧慎,才是真正的礼貌。   然而,这一幕落在了萧慎眼中,却成了“看不起”、“嫌弃”、“排斥”。   再联想那两次的梦境,萧慎又难免会想入非非。   呵呵,好一个欲擒故纵的女子!   萧慎迎着湖风,深吸了一口清晨舒爽的空气,但还是无法浇灭内心的小火苗儿。   这该死的,错综复杂、延绵不绝、跌宕起伏的情绪!   *   白屠睡了一个懒觉。   他命人在船艄摆了矮几,打算喊上萧慎吃个早饭,谁知正要朝着萧慎挥手,却见萧慎冷着脸,转身迈入船舱。   白屠讪讪的收回手。   还是温温好相处一些啊。   这个时候,白屠愈发觉得自己眼光甚好。   既然萧慎不赏脸,那他就独享早饭。   不多时,一只竹排以飞快的速度挨近了船只,一男子从竹排上了船,他态度恭敬,在白屠耳侧,道:“主子,傅公子已经摆脱了水长东等人,他现在继续北上,水长东误以为太子与傅公子在一块呢。”   “另外,傅公子让属下给您捎了个口信,他嘱托您先带太子回京,傅公子会故意绕路,晚一步才能到京城汇合。”   白屠当然知道傅温言的计划。   而且他们事先都商榷过了。   温温是个啰嗦的男子,一遍又一遍的交待。   算了,还是往好处想吧,最起码温温是个温暖的男子。在托付太子这桩事上,真是一丝不苟。   白屠有些嫉妒太子。   打小开始,傅温言与太子的关系就甚是密切。   白屠:“嗯,我知道了。你们几个继续暗中保护傅公子,不得让他受到任何损伤。”   男子:“……是,主子。”   主子对傅公子的爱护之情,他们这些做手下的都快感动了。   *   半月后,京城渡口。   一辆看似普通的马车内,车帘子稍稍拉开,傅子秋往外看了一眼,见渡口有人上岸,其中一人还穿着招摇的白色锦缎长袍,是白屠。   傅子秋对庆帝道:“皇上,人到了。”   庆帝睁开眼,一副十分不在乎的冷漠之态。   顺着车窗,他往外望了过去,就见多日不曾谋面的萧慎走上了岸。他特意观察了萧慎的右腿,并没有发现任何跛态。   于是,庆帝的目光又落在了萧慎身侧的女子身上,他浓郁的剑眉微微一挑。   庆帝:“之前,太子不好女色,东宫无人,朕还以为他不喜欢女子。”   看来不是不喜欢,是之前碰见的姑娘,都不够好看。   傅子秋心知肚明的笑了笑,很理解庆帝的心情。他的儿子,也不知几时能开窍…… 第34章 太子吃醋   白屠虽是钦差大臣, 但也曾是太子侍读。   只不过,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明面上是因着白屠与傅温言闹了罅隙, 白屠风.流不羁, 钻了傅温言的被子。太子维护傅温言, 就将白屠剔除了侍读名单。   然而, 这也只是传言。   白屠这次是悄然将太子带回了京城,已经有违圣意。   太子没有洗清谋逆罪名之前, 他就是一个要犯,但白屠并未将其捉拿, 而是送上马车, 一行人这便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庆帝目睹一切, 沉/吟/一声,又欲言又止。   傅子秋深懂帝王心思, 道:“据探子来报, 太子身边的那姑娘是药王传人,看来太子眼光还真不错。”   京城最不缺的就是贵女。   而药王后人则只有一个。   况且,这姑娘的确好看。   男子都是视觉动物, 对美人有独特的偏好。而能够得到美貌的女子, 也是男子的荣耀。   果然,庆帝闻言, 唇角溢出一抹浅笑:“子秋啊,太子生性偏执,不如温言稳重。”   傅子秋知道,皇上这是在自谦,这个时候如果承认了皇上的话,那就是大不敬了。   傅子秋轻叹:“皇上有所不知, 犬子看似稳重,实则心性不成熟,幸好有太子指点一二。太子这次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臣还听探子说,杀手从京城一路追杀到了岭南,又从岭南追杀了回来,太子殿下实乃天佑啊。”   傅子秋一番话,令得庆帝通体舒畅。   庆帝实在太喜欢找傅子秋谈心事了。   身为帝王,得一知己,也是幸事。   没有哪个父亲,不盼着儿子出色的。   庆帝笑了笑,又谦虚道:“那个臭小子,就是脾气太倔!”其他都好。   傅子秋心情复杂。   太子脾气死倔,还不都是随了皇上自己……   傅子秋言归正传,道:“皇上,太子殿下那日在御花园突然对您拔剑,毫无预兆。而且,御前是不可携带佩剑的,太子的剑又是从何而来?臣去大理寺查过那把剑,的确是出自东宫。然而,据那日值守的宫人所言,太子从东宫出来时,并没有携带佩剑。”   “也就是说,有人蓄意盗取了太子佩剑,再设计让太子发狂。不过,那日太子倒也足够压抑,宁可伤了自己,也没伤皇上。”   傅子秋的话,成功激起了庆帝的护犊之情。   而且,上次之事,庆帝早就猜出一二。   只不过,事关重大,庆帝的志愿是成为千古一帝,决然不会一时心软。   庆帝一惯喜怒不外显,他闭上了眼,遮住眼中怒意,对傅子秋吩咐:“子秋啊,太子的案子就交给你暗中处理了,朕正好趁此机会看看太子的能力。”   这次能死里逃生,至少可以证明,太子绝非凡夫俗子。   这个认知,令得庆帝心情愉悦。   然而,另一方面,太子所遭受的一切,以及有人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做手脚,这已经是触了庆帝的逆鳞了。   傅子秋:“是,皇上。”   庆帝:“回宫。”   傅子秋撂下车帘之前,往外探了一眼,但并没有看见傅温言。两个月不见,他有些想念那臭小子了。   *   马车在一处别院外停下。   夜色浓郁,银月微光稀薄,视野不清。   从晓芙有记忆开始,她就从未离开过桃花坞一带,京城于她而言,是一个充满幻想的地方。   萧慎的右腿已经差不多痊愈,他近日来在船上都是沉默寡言,气场冷硬。   白屠直接无视他。   晓芙也不敢招惹他。   故此,抵达了目的地,晓芙带着吱吱,向白屠道谢:“白公子,承蒙关照,收留了我们师姐妹二人,等寻到兄长,我与吱吱就离开。”   这里是郡王府。   萧慎眼下是通缉要犯,没有那个权力把晓芙安置在东宫。   而且,他发现,晓芙根本就不需要他!   萧慎:“……”现在到了京城,她又找了靠山,就能把他一脚踹开了?   夜色之下,萧慎俊脸紧绷。   他就那么看着晓芙。   一、二、三……   她还不回头!   白屠瞄了一眼萧慎,他并不知道晓芙是萧慎的药引子,但他很乐意关照乖巧又机灵的美人,遂十分好客:“孙姑娘,吱吱姑娘,实在抱歉,本王此前不易暴露身份,所以才有所隐瞒。本王尚未娶妻,后宅空置,家中只有一位母亲。孙姑娘与吱吱姑娘,想住多久都行。”   晓芙欢喜至极。   好看的人,果然也格外心善!   相由心生,这话当真不假。   晓芙:“多谢白公子!”   吱吱笑盈盈的,一来京城就喜欢上了这里,总觉得有些熟悉。   白屠虚手一请:“来人,好生招待两位贵客。”   晓芙带着吱吱迈入了郡王府,从头到尾也不曾给萧慎一个眼神。   萧慎:“……”好!好得很!   白屠似笑非笑,走上前,但距离“冰山美人”一丈之远,就驻足了。直觉告诉他,这座冰山可能会变成火山,随时会爆发。   白屠抱拳:“殿下,府中请吧,我明日就入宫面圣,会将一切如实禀明圣上。”   萧慎沉着脸,未至一言,直接迈步入府。走路的姿势,已完全看不出腿伤过的痕迹。   白屠淡淡一笑,眸中闪过一抹高深莫测。   *   这注定了是一个不眠夜。   白屠终于回京,自然好生沐浴一番,在浴桶中洒满了花瓣,浑身松懈之态,着实让人身心舒坦。   下人隔着黑漆雕莲花的屏风,恭敬道:“郡王,两位已经安顿好了,住的是上房。”   白屠应了一声,一双桃花眼氤氲着水雾,里面潋滟波光。   孙晓芙……   她今后的人生,还会有很大的变化。估计会是个贵人呢……   至于吱吱,可爱又偏亮的姑娘,他倒是不介意一直养着。   白屠眯了眯眼:“嗯,不可怠慢了两位姑娘,一切都要用最好的用度。”   “是,郡王。”   下人一离开,白屠侧过脸望着窗外:“温温,你还算躲多久?”   他话音刚落,过了须臾,傅温言才从茜窗进来。仿佛是在外面酝酿了半晌。   他上一次来郡王府还是孩童时期。   如今,郡王府大变样。   傅温言夜闯王府,是打算与白屠商榷一下接下来的计划。   可谁知,对方会洗了近一个时辰的澡!   傅温言问心无愧,故此,被发现之后就直接进来了。   但目光落在了那满是鲜花瓣的浴桶中时,傅温言被那白.花.花的肩头刺到了眼。   本能使然,他避开视线,侧脸对着白屠:“水长东已知太子到了京城,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傅温言态度冰冷。   白屠的手把玩着花瓣,突然朝着傅温言泼水,眼神认真道:“温温,你下次再如此莽撞,可是要对我负责了。”   傅温言浑身一僵。   大家都是男子,负什么责?   他又没看光了他!   “你……你休要再胡说八道了!”傅温言恼羞成怒。   这间屋子是没法继续待下去了,傅温言离开之前,背对着白屠:“我去见殿下,让你府上的护院莫要动手!”   白屠懒洋洋吹了口哨:“温温,你放心,我早就对我的人说过,你是自己人,无论你几时过来,郡王府都欢迎你。”   傅温言加快了步子,一刻也没有逗留。   他心慌错乱,但明明没甚可慌的。   白屠如何一手遮天,也绝对不可能对他如何!   傅温言也不会允许那种事情发生!   如此这般气冲冲,傅温言见到萧慎时,还是愣了一下:“殿下,你的脸……”   这话提到了萧慎心塞之处。   许是走水路之故,导致他在船上很不适应,这半个月以来,脸皮上的红疹子就没有康复过。   男儿志在四方,太子殿下他当然不会在意皮囊上的缺陷,更是不可能开口让药王后人给他医治!区区几颗红疹,有何顾虑?!   “无妨!”   傅温言一愣。   半月不见,太子殿下火气甚大啊。   傅温言交代了一些事情,这才说道:“殿下,孙姑娘是你的药引,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离开你的视野之内。至于孙姑娘的兄长……我且先去派人调查一下沈颢。”   虽然傅温言答应过晓芙找兄长,但实际上,他也会阻止晓芙在短期之内认亲。   萧慎面色冷肃:“嗯。”   傅温言没有久留,言简意赅之后就速速离开了郡王府。   他总觉得,郡王府乃是非之地。   *   “废物!”   萧敬面目狰狞,褪下了一切温润如玉的伪装,一巴掌扇在了水长东脸上。   一旁的卫松林拧眉,他道了一句:“殿下,此番我也是一路从岭南追杀入京,太子早就从水路回来,是我们中计了。”   卫松林是丞相府的长公子。萧敬给他几分薄面,遂没有再为难水长东。   卫松林当即道:“你还不快退下!”   水长东心中委屈,但面上不显。   他损失了那么多手下,他也心痛。   可太子就是杀不死,他又能有什么办法?!   水长东一离开,卫松林道:“殿下,太子终归是身中剧毒之人,要想彻底推倒他,并不是难事。”   萧敬收敛脸上怒意,对卫松林笑了笑:“你说得对,是我着急了,只是……我实在不愿意看见雪姗嫁给太子,你是雪姗的兄长,你应该知道,我对雪姗才是真心的。”   太子目中无人,当然没有把未婚妻当回事。   卫松林点头:“殿下放心,我与你共赴沉.沦。”   *   翌日一早。   郡王府来了一位客人。   晓芙一看见他,就觉得眼熟。此人十六七岁的光景,长得眉清目秀,肤色白皙,身段颀长。一股十足的少年郎的气韵,关键是矜贵。   少年笑起来,眉目如画,自带光芒,所到之处,仿佛带着一束光。   晓芙与吱吱刚来前院给太妃行礼,就撞见了傅俊杰。   傅大人是本朝出了名的美男子,其夫人也是个美人,故此,傅家的三位公子,皆是俊朗的人物。   一看见晓芙与吱吱,傅俊杰自来熟:“在下是傅家二公子。你二位必然一位是孙姑娘,另外一位就是吱吱姑娘吧?兄长让我给二位送些东西。”   说着,傅俊杰打了一个响指,让身后随从递上了托盘,上面摆放着女子的衣裳,还有首饰。   傅俊杰又说:“兄长给两位姑娘安排了婢女,她二人名唤碧枝与碧叶。”   晓芙一愣。   天上可没有白掉的馅饼。   傅公子给她送衣裳和首饰尚且可以理解。   可是送婢女……   只怕是为了盯着她吧。   为何?怕她逃跑?还是要监督她的一举一动?   晓芙百思不得其解。她唯一的作用就是治病,除此之外,她想不出还有什么可以让这些富家子弟利用的缘由。   为了不打草惊蛇,晓芙假装没有看出傅公子的目的,表现的十分渴望权势与富贵。   “哇——我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衣裳和首饰,多谢傅二公子了!”晓芙表情夸张。   傅俊杰一愣。   他原本还以为是个漂亮姑娘,不成想却是个爱慕虚荣的。   兄长莫不是看上这女子了?那为何放在郡王府?!   不理解……   傅俊杰挠挠头:“两位姑娘喜欢就好,东西已经送过来了,我就先走了。”   吱吱只觉得傅二好看,眼巴巴的目送着他:“傅二公子,下回再来呀。”   傅俊杰:“……”这话不太对劲,是他想多了么……?   萧慎刚从偏院过来,就目睹了这一幕。   从他的角度去看,晓芙正花痴一样的看着傅俊杰,不仅如此,她抱着衣裳首饰的样子,当真贪财俗气!   呵呵,别的男子所赠之物,她就那么喜欢?!   虚伪的女子!   这时,风影与风烈明显察觉到了太子殿下的气场不太对劲。   兄弟两人对视了一眼,再结合现场所见一切,不难想象出一场四个人的爱恨情仇。   显然,太子殿下是/情/场/不得志的那一个。   等等!   不能这般浮想联翩下去……太子殿下今年的处境已经堪忧了!   风烈压制住一切幻想,道:“殿下,该出发了。”   萧慎收回视线,直接离开郡王,宛若没有看见晓芙。   晓芙正打算对他挥挥手,却见对方头也没回,背影萧瑟,她又堪堪收回手。   罢了,阿福日理万机,眼下还没洗脱冤屈,估计很是忙碌。   她不会完全排斥贵人们,但也不会彻底相信。   做人嘛,留三分底线是关键。   等到找到兄长,她就可以挥挥手离开了。   *   秘密去皇宫的路上,萧慎透过马车车帘往外看去。   他以前从不关注女子,眼中也从无美人。   这次回京也不知是怎么了,会无意识的留意女子的发式。   他也不懂,晓芙的麻花辫是从哪里学来,明明头上毫无发饰,充斥着乡土气息,但与京城女子一对比,竟又显得清丽脱俗,格外与众不同。   萧慎看见了一处首饰摊子,眸光敏锐:“等等!”   罢了,谁让他有良心呢。   到底是自己的药引,他不对她好,谁对她好。   不久之前还郁结气愤的太子殿下,突然冒出了爱心。人家孙晓芙失去了祖父,又远离家乡,她之所以喜欢那些衣裳和首饰,也是因为之前不曾见过。   女孩子嘛,都会喜欢花里胡哨的东西。   理所当然啊。   一番自我攻略之后,萧慎又原谅了晓芙不久之前的行为。   风烈在外面问道:“殿下,有何事?”   隔着车帘,太子殿下不知民间疾苦,财大气粗:“那个摊上的首饰,都包了。”   风烈:“……” 第35章 要纳侧妃   风烈当然听懂了太子殿下的话。   他虽然是单身汉, 但也明白购买首饰是什么意思。   太子接触最亲密的女子,只有孙姑娘……   看来,太子是要给孙姑娘买首饰。   风烈是个粗汉子, 分不清优劣, 但他也知道, 最好的首饰肯定不在集市上……   康德皇后过世之后, 私库里的宝贝可都搁置在了东宫呢。   不过,那些都是属于未来太子妃的。   风烈脑子里也只是闪过了这个念头。   孙姑娘虽美, 但终究不会成为太子妃。出身摆在这里了呢。   风烈莫名觉得惋惜,要知道, 这可是太子第一次肯让一个女子靠近他。   但世事就是这般弄巧成拙。不喜欢的却是门当户对, 喜欢的则有缘无分呐……   风烈摇摇头, 一脸惋惜。   “摊主,这些首饰都包下吧。”风烈递了几锭银子出来。   那摊主没想到今日一早, 生意会如此好, 怔然了一下,忙笑着奉承:“好嘞!这位公子当真是疼媳妇的人呐。”   风烈老脸一红,他的媳妇儿, 还不知道在哪个旮旯里呢。   不多时, 风烈将打包好的首饰送上了马车:“殿下,您过目。”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风烈看见太子殿下的唇角溢出了淡淡浅笑,是那种透着无限温柔的浅笑。   风裂:“……”这个节骨眼下,殿下不操心他自己的事,怎么还有功夫风花雪月……   萧慎挥挥手:“孤知道了,继续赶路。”   车帘拉下,萧慎打开包裹看了看首饰, 忽然拧眉。   风烈辨别不出好坏,他却一眼就能看出来劣质首饰。   “都是俗物。”他嫌弃的啧了一句。   眼下时间紧迫,他无暇去其他地方特意购置首饰了。至于东宫那些宝贝,早被他忘到了九霄云外。   然而,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萧慎又立刻告诫自己,他岂会为了哄一个女子欢心就毫无原则?   孙晓芙看见这些首饰,她会高兴的吧。   毕竟这些都是他所赠。   首饰廉价,但太子的心意,是世间无价的啊。   萧慎脑子里已经在浮想联翩,还幻化出晓芙喜极而泣,对他倾慕有加的画面。   呵呵,女人啊,很好哄。   *   华阳门被清理一空。   萧慎入宫的消息,被庆帝遮的密不透风。   马车从华阳门缓缓驶入宫内,直至到了千步汉白玉石阶下面,方才停下,这已经是殊荣了。   换做旁的皇子,只会对帝王感恩戴德。   但是萧慎没有,他俊脸微沉,厌恶极了庆帝的做派。   多少次了……他数不清了。   父皇每次伤害过他之后,就给赏一颗枣。   父皇爱着他,但也恨极了他。   心被戳了无数个窟窿的人,他早已练就刀枪不入的心性。父皇或是对他好,又或是伤害他,他都已经习以为常。   但他不介意利用父皇的“假慈爱”去谋划他自己的计划。   母后既然是父皇此生唯一的皇后,那么他只能是唯一的太子,这大庆江山,也只能落入他之手。   “殿下,皇上在议政殿等着了呢。”庆帝跟前的执事大太监汪远,上前恭敬道。   汪远此前忠于康德皇后,他对萧慎当真是掏心挖肺的好。   此番,萧慎能安然归来,这个心狠手辣的阉人红了眼眶,又压低了声音劝说了一句:“太子殿下,皇上这阵子一直在暗中留意你的事,可见皇上还是在意你,一会见了皇上,殿下莫要再执拗了。”   汪远刚入宫那会,差点被人害死,是康德皇后救了他,给了他一饭之恩。   后来,康德皇后血崩而亡,汪远为了照料襁褓中的太子,一路斩荆劈棘,才走到了今日的位置上。   他是看着萧慎长大的。   故此,对汪远的话,萧慎总会给几分薄面。   萧慎下了马车,从袖中取出一只小瓷瓶,递给了汪远:“这是药王家祖传的解毒丸,你这些年为孤试毒,也是苦了你了。”   当年,庆帝痛失爱妻,对刚出生的太子不闻不问。   汪远当初不过就是一个小太监,命若蝼蚁,根本护不住太子。   太子自幼被人下毒,庆帝后知后觉,在太医言明无力回天时,才下令全力医治太子。   命虽然保住了,但太子时常病发。   汪远以身试药,长年累月下来,积了一身的毛病,导致头发雪白,肤色也是骇人的苍白色。   “多谢殿下还寄挂着咱家。”汪远接过瓷瓶,又用眼神催促萧慎,想让他去庆帝面前服个软。   然而,萧慎的性子完全随了庆帝。   父子两人时常都是硬碰硬。   萧慎点头轻笑:“孤知道了。”   言罢,他款步迈向石阶。   汪远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太子不像之前那般阴沉了。   竟然还会笑了……   这次历难归来,人竟然开朗了……   汪远收起瓷瓶,一时间心头五味杂陈,默默念叨:皇后娘娘,老奴欠您的一条命和一饭之恩,必用一生来报!老奴活着一天,就护着太子一日,只愿这条贱命能多苟延残喘几载。   太子必能御极!   汪远想起一事来,又心生宽慰,对着天际默道:“皇后娘娘,太子殿下终于开始想女人了。”   他身为庆帝的御前之人,自然是知道太子从岭南带了一个姑娘回京。   这可是破天荒的第一次啊!   *   这厢,庆帝在龙椅上正襟危坐。   虽然昨晚偷偷见过萧慎,但此刻毕竟是父子两人大闹一场之后,第一次面对面。   萧慎逆着光走来,双腿看上去健朗无虞,他穿着玄色锦缎,虽然面容清瘦,但腰身健硕修韧,无论是从气度,亦或是气色看来,太子完全不像是死里逃生。   庆帝内心与有荣焉。   能够经得起风浪的儿子,才有资格继承他的皇位。   萧慎走上御前,行了跪拜大礼。   庆帝要面子,纵使内心已经心疼不已,但还是保持一副高高在上的冷漠之态:“起来吧。”   “谢父皇。”   庆帝言归正传:“白屠不久之前已经向朕禀明一切,朕知你回京不易,但你当初逃离出京,也是罪不可恕。”   萧慎面无表情:“父皇教训的是。”   若非是被迫无奈,他岂会逃离京城?   当然了,萧慎绝对不会在庆帝面前哭喊求饶,他的自尊埋在骨子里,这份倔强是从什么时候养成的?可能是在五岁那年,父皇醉酒,掐着他的脖子,怒斥他:“都怨你!你这个祸害!你是害死了朕的妻子!朕此生最恨的人就是你!”   醉酒吐真言。   那日的萧慎终于明白,为何父皇总对他冷漠无视。五岁的他拼了命的习武练字,就是为了能让父皇多看一眼。   但从那日起,他就不再期盼了。   也不再奢望。   他在父皇眼中是个罪人。   在他自己心里,他又何尝不是罪人?   人都喜欢自欺欺人,去隐藏内心最畏惧的事实。   萧慎不愿意成为自己是个罪人,所以他在庆帝面前从不服软。   庆帝突然无话可说。   这个臭小子,低一次头,他会死么?!   庆帝忍了忍,问道:“你带回来的那姑娘,打算如何安置?人家好歹是药王后人,若是不想安置,也不可亏待了。”   萧慎:“……”   如何安置?   孙晓芙是自己的药引子,他当然要把她放在身边。   庆帝见萧慎宛若是没开窍的少年,继续问:“东宫至今无人,你即将弱冠,按着习俗,也成婚了。药王传人也非寻常女子,你要给她名分也不是不可。”   名分……   这是萧慎第一次考虑这个问题。   他当然不会告诉庆帝,他不久之前被孙晓芙“休弃”了一次。   考虑到她是自己的药引,萧慎不会亏待了她,侍妾什么的有失身份,萧慎觉得,他一定是最近善心大发,不然,此刻怎会想让孙晓芙当侧妃……?   萧慎留了一个心眼。   父皇没有提及他的谋逆罪名,却是让他娶妻纳妾,看来……这一次风波快要过去了。   萧慎很清楚他现在最需要什么。   药引子!   娶妻之事无关紧要,但药引子必须以合适的身份留在他身边!不然等到孙晓芙与兄长相认,就会有变故了。   萧慎道:“父皇,儿臣的确不想委屈了孙姑娘,不如直接纳为侧妃。”   庆帝一愣:“……”这小子是来真的了啊。   太子侧妃,好歹也是世家贵女,孙晓芙即便是药王传人,但也只是一介村姑。   不过,庆帝没有反驳。   毕竟,父子两人好不容易可以心平气和的谈话。   庆帝:“等到你的案子结束,朕会给你赐婚。不过,正妃要先入东宫。”这是规矩,无关乎偏爱谁。   萧慎不以为然。   他的确有一个未婚妻,那个一走就气喘的丞相府二小姐。   他从未当回事,不过就是一桩政治婚姻罢了。   “多谢父皇成全。”萧慎抱拳行礼。   *   从皇宫回到郡王府的路上,萧慎幻想出无数画面,他抱着满怀的首饰,用手指时不时拨/弄/几下。好看的唇扬起明显的弧度。   初见时,她骗了他回家。   而今,她会成为自己的侧妃。   这大概就是因果循环。   为了掩人耳目,马车在角门停下,萧慎亲自提着一包的首饰,打算去见晓芙。   并且要将纳侧妃的好消息告诉她。   她那么喜欢荣华富贵,一定会高兴至极。   萧慎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见晓芙在他面前乖巧顺从的样子了。   瞧瞧,他多么疼惜她!   萧慎款步迈入角门,直奔前院。   然而,迎接萧慎的并不是美人娇羞感动的模样,他刚到前院,就看见晓芙与白屠面对面坐着,而白屠正在给晓芙戴簪子。   他才离开一会,却见晓芙已经换上京城流行的低领装,麻花辫不见了,改成了垂云髻。因着她常年编发,鬓角垂下的发丝微卷,衬着雪色肌肤,显得俏皮可爱。   她笑得很欢喜。   都快合不拢嘴了!   萧慎看了几眼,未至一言,转身就走。   跟在他身后的风烈讪了讪:“……”莫名同情太子殿下。   这厢,萧慎大步到了自己的庭院,风烈一跟过来,男人立刻把首饰包塞给了他,气闷闷道:“扔了!”   风烈:“……”   *   风烈了解萧慎的脾气,只能照做,抱着首饰包裹,打算找个地方扔了。   接下来的半日,萧慎闭门不见客。   白屠是个相当识趣的人,他察觉到不对劲,绝对不会凑上前,自讨没趣。   而没有白屠的允许,郡王府的任何人都不敢挨近萧慎的院子。   故此,这一下午,整座庭院鸦雀无声,没有任何动静,宛若是与世隔绝了一般。   萧慎:“……”   都当他是死了?!   在船上那会,晓芙极力医治了萧慎,现如今,他身子硬朗,无任何异样,再喊晓芙过来,已经没有合适的理由了。   一直等到了落日黄昏时,依旧无人过来。   萧慎兀自气笑了。   这个可恶的小女子。其实也把他当做了工具人。   起初,是想利用他生育子嗣,然后又利用他回京。而现在,对她而言,他已经没有了任何利用价值了。毕竟,她又攀附上了白屠不是么?!   好!好得很!   风烈实在看不下去了,装作无意间说出口,道:“殿下,孙姑娘在郡王府发现了几味草药。不愧是药王传人,寻常普通花卉,到了她眼中,竟也能入药。”   她在后花园……   萧慎面无他色,仿佛根本不在乎。   过了片刻,才如若无事一般走出了庭院。风烈想了想,很自觉地没有跟上去。   *   这厢,晓芙正带着吱吱采花。   日落时分,晚霞绚灿,眼下正当盛暑末尾,晚霞散发着独一份的橘色光辉,映在美人脸上,仿佛笼上了一层薄薄光晕。   萧慎眼中浮现一抹/惊/艳。   然而,就在他的目光落在了晓芙/胸/前那一大片莹白时,他眸光一暗,除却某种难以言表的情愫之外,还有一股愠怒。   鹅黄色低领/束/腰/裙装,将少女玲珑曼妙的身段,勾勒得尽显无遗。   她之前就是这样与白屠“相谈甚欢”?!   这个蠢女人,她根本不懂,在权贵眼中,美/色/不过只是玩/物!尤其是顶级的/美/色。   晓芙察觉到了一道炽热的视线,她抬起头来,正好撞上了萧慎的/灼/烫/目光,她微愣,然后就听见萧慎阴沉沉道:“轻/浮!”   晓芙又愣:“你、你说什么?”   萧慎走上前几步,一把握住了晓芙的手腕,几乎是霸道的命令:“回去把衣裳换了!谁让你穿得如此轻/浮!” 第36章 开始冷战   “你说我轻/浮?!”   晓芙站在原地, 怔怔的看着萧慎。   她今日很是高兴。   穿上了从未见过的漂亮衣裳,戴上了她此前不曾想象到的名贵首饰。还在白屠的赞美之中,意识到了自己也值得拥有美好的东西。   她虽然不贪慕虚荣, 药王传人的身份足可以给她带来想要的荣华富贵, 但她也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 岂会不爱美?   更重要的是, 萧慎对她而言,终归是与旁人不太一样。   好歹, 也勉强算是共患难了一场。   人人都说她穿着这一身衣裙很好看,唯独萧慎骂她轻浮。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如此骂她。   晓芙从未想过“轻/浮”二字会与她挂上钩。   她气得胸膛起伏, 要不是看在对方是皇子的份上, 她已经亮出了自己的三脚猫功夫了。   晓芙:“你、你不准胡说!”   萧慎此前根本不留意女子。但他知道大庆贵族中盛行低领装, 晓芙虽然清瘦,但该有肉的地方半分不少, 从萧慎的角度去看, 还可以瞥见隐约可见的沟壑。   萧慎只多看了一眼,耳根子发热,无法接受这样的画面落入旁人眼中。   他从不知“服软”二字该如何写, 更何况这里是京城, 是他的地盘,他更是不允许晓芙违背他的意思。   潜意识之中, 晓芙就已经是他的了。   萧慎:“回去把这一身衣服换下来!”   晓芙觉得萧慎不可理喻,她忍了又忍,强行让自己不去在意“轻/浮”二字,没有找到兄长之前,她就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她还得护着吱吱。   晓芙也倔强, 泪花在眼底打转,但就是不哭出来:“阿福,你我已毫无关系,你凭什么干涉我?”   这话让萧慎一噎。   的确,他们之间的确没有任何关系。   所谓药引子,也是他单方面需要她。   他好像突然走到了被动的位置上。   他需要她。   但,她却并不再需要他了。   萧慎甚至在想,哪怕晓芙现在还想传宗接代,她最想选择的人也不是他了!   他只是一个备用人选!   这个认知,当然令得太子殿下很不痛快。   晓芙的手腕还在萧慎掌中。   他感觉到晓芙在挣扎。   这是要挣脱他离开的意思。   萧慎那不容旁人反抗的王者气息冒了上来,虽然深知言多必失,而且寻常时候沉默寡言的太子殿下,他直接翻旧账:“之前一口一声“夫君”,现在却撇清干系?孙晓芙,你是不是觉得,骗了人之后可以不用负责?”   负责……?   晓芙愣住了,呆呆的看着男人,脑子里冒出无数个念头,她震惊道:“你、你恢复记忆了?”   萧慎觉得,到了这个时候也没有必要继续装了。   他突然手掌用力,一把将晓芙拉到了跟前,他比晓芙高出了一个头,男人低下头,唇凑到了晓芙耳边,十分恶趣味。   这种恶趣味就连他自己都不曾意识到,他低低一笑,带有报复心,道:“其实,孤从未失忆,孤一开始就在骗你。你这个小骗子,没想到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吧?”   孤……   他是太子?!   晓芙愣神两个呼吸,随即伸手去推开萧慎。她惊悚的看着男人,眼神疏离,且防备。   但她并没有发作,只是那么一瞬也不瞬的盯着男人。   太子……不是她能够的得罪的人!   而且,既然大家都是互相欺骗,那是不是意味着扯平了?互相不用给彼此负责也挺好。   晓芙内心一番天人交战,那双漂亮的/含/情/眼中,仿佛锁定了萧慎。   就在萧慎等着她大哭崩溃时,晓芙突然拉着一旁的吱吱,给萧慎行礼:“民女拜见太子殿下,此前是民女有眼无珠,竟是没有认出贵人。但民女对太子殿下也有救命之恩,从今往后,还望太子看在救命之恩的份上,与民女两不相干。民女就此谢过!”   晓芙跪下磕头。   吱吱虽然傻,但也听懂了,她也跟着照做。   做完这一切,晓芙站起身,拉着吱吱,双腿飞快的走开了,几乎是撒丫子就跑。   萧慎:“……”知道他是太子了,她还不拼命巴结,反而避而远之?!他的太子身份竟已如此廉价?   看着晓芙的背影消失在一片黄昏薄光之中,萧慎发作,广袖用力一甩,浑身上下都仿佛冒着煞气!   真是要气煞他了!   “来人!”萧慎一声爆喝。   因着风烈没有跟过来,导致郡王府的影卫们犹豫了半晌,才悄然无声的现身,道:“殿下有何吩咐?”   此时此刻此地,萧慎内心正燃着浓浓火焰,他无法发泄,指着花圃的一大片花药:“统统给孤拔了!”   影卫:“……”   这些都是郡王府的花,太子殿下是不是多管闲事了?   花儿招谁惹谁了?   *   萧慎与晓芙之间闹罅隙的事情,以最快的速度传递到了白屠的耳朵里。   白屠的唇勾了勾,笑出一抹意味深长。   太子竟然……当众动怒了……?!   这可真是罕见!   今日的萧慎完全颠覆了白屠的认知。   白屠把玩着手中的玉核桃,桃花眼闪现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自言道:“有意思了……”   白屠想到了什么,对下人吩咐:“去,让回事处的掌事嬷嬷,给两位姑娘专门裁制几身新衣,首饰也挑上乘的。”   *   萧慎没有恢复清誉之前,暂时不宜四处走动。   他在庭院中静坐良久,今晚月色静怡,晚风沁爽,然而男人胸腔怒火迟迟无法减消…… 第37章 两面太子(1)   月色之下, 萧慎的脸沉浸在一片光影之中,侧脸萧挺阴沉,尚未立秋, 就能让人感觉到一股凉飕飕。   风烈与风影兄弟两人踌躇了半天。   在进院子禀报之前, 兄弟两人决定相商讨一番。   “殿下近日来到底是怎么了?”   “我怎会知?此前明明还很正常。”   “如今顺利回京, 圣上也暗中偏袒殿下, 眼看着一切都会顺遂,殿下这个时候当真不应该感情用事。”   “你是说, 殿下这般失态反常,是因为孙姑娘?”   “不然, 你以为呢?”   “……”   兄弟两人说了几句, 皆不约而同的脑补。太子殿下身边从没有过女子, 若是初次/动/情,那就糟糕了, 毕竟就连风家兄弟二人也知道, 第一次/动/情/的姑娘,总是难以忘怀的。   风影轻叹:“可惜了,孙姑娘喜欢的人是白郡王。”   风烈大惊:“你是说, 孙姑娘抛弃咱们殿下了?”   风影仿佛洞察一切:“咱们殿下虽是哪里都好, 但着实不招姑娘家欢心,不像白郡王。”   风烈沉着脸:“不行!我要让殿下知道孙姑娘的真面目!”   兄弟两人达成了一致意见。   男儿大丈夫, 志在四方。   红颜自古是祸水,万不能让殿下被祸水残害。   于是,风烈与风影先后迈入庭院,见萧慎还在端坐着,不由得更是坚定了决心。风影如实回禀:“殿下,属下已经打听清楚了, 郡王又命人给孙姑娘送了珠宝首饰,还让王府的婆子给孙姑娘裁制新衣,孙姑娘都一一接受了。”   “可见……孙姑娘她是在留在郡王府!”   言下之意,孙姑娘攀上了白屠,太子殿下是有身份地位的人,就莫要当冤大头了。世间何处无芳草。   萧慎幽眸一抬。   他表情冷漠阴沉,映着月光,还自带一股杀气。但未置一言,直接起身转身入屋。   风烈、风影:“……”殿下这态度就是何意?   是放下了孙姑娘了?还是黯然伤神去了?   须臾,萧慎又从屋内走了出来,这一次手中提着一把长剑,他一袭玄色绣金纹长袍,玉钩束腰,腰身下面是两条笔直大长腿,一股与生俱来的王者气度。   风家兄弟二人见状,想到了什么,忙问:“殿下是要亲自出去?但傅公子交代过了,让殿下稍安勿躁,殿下眼下不便露面。”   萧慎一个冷眼扫过,依旧未置一言,径直往外走。   其实,他这个时候应该被关押大理寺候审,但庆帝心疼儿子,又不便亲自维护,就交代了白屠,让白屠留住萧慎。等到证据确凿,可以彻底翻案了,再让他露面也不迟。   风家兄弟两人连忙跟了出去。   *   大理寺。   傅温言任大理寺少卿一职,他万没想到的这么晚了,萧慎会过来。   傅温言从另一条暗门,将萧慎领了进去,见他气场冷冽,仿佛又回到了从前,不由得问了一句:“殿下为何深夜来此?”   眼下形势一切大好,不出一个月,萧慎就能洗脱谋逆之罪。傅温言的压力,已经比前不久缓解了诸多。   萧慎答非所问:“那厮在何处?”   他指的是东宫的阉人。   那日宫宴,有人从东宫将他私用佩剑带了出来,而能够进入他寝殿取佩剑的人,只有东宫的侍从。   也就是说,东宫出了/奸/细。   萧慎最讨厌别人背叛他!背叛他只有死路一条。   傅温言以为萧慎要亲自审问,遂也没有多想,直接领着他去了地牢。   牢门被打开,里面被绑着的人抬起头来,火把光之下,那阉人看清了来人的脸,身子立刻不受控制的颤抖:“……殿、殿下!”   傅温言刚要对萧慎说,马上就能问出实情了。   然而,下一刻,剑光闪过,宝剑出鞘,随即而来的,就是一声惨叫。   风烈、风影:“……!!!”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们是万万不会相信,殿下他又恢复了之前的状况。还是那个雷厉风行,不为红尘事所困的太子殿下啊!   傅温言一定睛,就看见那阉人当场断了一臂,血涌不止,他方才万没有料到这一出了,没有来得及躲闪,鲜血染了他的衣袍。   傅温言顿时无语,饶是他也僵住,但还是取了帕子,擦了擦溅在衣摆上的血渍,又后退了两步,他这人没有大毛病,但就如白屠一样,严重喜洁。   擦去了身上的血渍,傅温言这才有些无语道:“殿下……你……”   萧慎手中的长剑正在滴血,他看着那面露惨状,疼到肢体抽搐的阉人,道:“孤在给你一次机会,孤数到十,你若如不实交代,孤就砍断你另一条胳膊,然后就是双腿,但孤不会让你轻易死。”   傅温言:“……”   殿下今晚煞气很重啊。   那阉人此前在东宫当值,深知太子殿下的为人。   落地的那只胳膊还动了动,阉人受了惊吓,当场翻了白眼,昏厥了过去。   萧慎面无表情的下令:“来人!泼醒他!”   外面的狱卒心惊胆战,得了傅温言的眼神首肯,这才提了水桶过来,直接泼了上去。   阉人又悠悠转醒,一睁眼就看见了萧慎的脸,他阴柔的嗓音哑声哭嚎:“奴才交代!奴才……交、交代!”   傅温言瞄了一眼萧慎,不成想殿下这一出,还真管用。   就是……过于血/腥/残/暴/了一些。   傅温言招手,把笔官叫了过来,阉人的口录自然要记下来。   萧慎提着剑站在那里,地上血渍漫延到了他的脚下,他无半分动作。幽眸之中,仿佛无/情、无温、无/欲。   阉人颤颤巍巍、断断续续交代,道:“奴才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有人暗中给了奴才一百两,让奴才取出殿下的剑,事成之后再给奴才一百两。但奴才却不知,是有人蓄意陷害殿下,奴才在宫外还有一个尚未成婚的兄长与胞弟,家中需要银两啊!他们都指望着奴才呢……”   “殿下!饶命啊殿下!奴才知错了!奴才真的知错了!”   傅温言拧眉,问了一句:“是谁指使你?”   那阉人摇头:“奴才当真不知是谁,那人是天黑之后才来见奴才……啊——”   一声惨叫,阉人被一箭封喉。   傅温言大惊,几乎是立刻拔剑护在了萧慎面前,对外面的狱卒道:“来人!抓刺客!”   风烈与风影检查了那阉人,发现对方已经没气了。   这显然是灭口。   萧慎的手搭在了傅温言的肩头,将他推开了一些,冷冷道:“傅大人,大理寺是你的地盘,竟混入了/奸/细,你太大意了。”   丢下一句,他迈步离开。   傅温言:“……”他招谁惹谁了?!他这些天不分日夜的辛劳又是为了谁?   再者……东宫不也有叛徒?!   殿下何必五十步笑百步?这不是自相残杀吗?   傅温言一脸狐疑,拉住了风烈:“殿下他到底怎么了?”   风烈欲言又止,但终是没忍住,小声道:“殿下他……被情所伤了。”   “……”   傅温言默了默,命人把笔录准备好,这些都是洗脱太子罪证的关键,明日就呈给圣上。   至于太子殿下的感情问题……他有点束手无措。   但孙姑娘无论如何是要留在殿下身边的。   不如……强/娶/了如何呢?堂堂太子想要得到一个女子,应该不是难事吧……   傅温言昧着良心想着。   一切皆为了殿下。   *   翌日,立秋。   按着大庆习俗,立秋一大早是要吃饺子的。   萧慎还是戴罪之身,无法回宫。   周太妃知道府上的一切大小事宜,从目前看来,周太妃也是站队太子的,毕竟,她知道圣上最爱的女子,是已故的康德皇后。   男人啊,对自己挚爱所生的孩子,难免偏宠。   这一点,周太妃早就见识过了。   周太妃命人准备了一桌水饺,特意将萧慎,以及晓芙姐妹二人叫了过去。   周太妃年过四十,但保养得宜,这些年的修身养性,倒是让她忘却了前尘过往,和那些糟糕的陈年旧事。   孙晓芙与吱吱虽然也是客人,也同时也是太子带过来的姑娘。周太妃很会做人,毕竟,难保这两位姑娘日后的造化。   周太妃笑了笑:“殿下,两位姑娘,今日立秋,按着习俗是一定要吃饺子的,谁要是吃到了铜钱,往后都会顺顺遂遂,健健康康。”   萧慎从入席开始,就没有正眼看晓芙,仿佛当她不存在。   晓芙也在生气,但她很识趣,深知自己的身份,她才不会去主动招惹萧慎。   于是,两人都当做彼此是空气,谁也不看谁一眼。   晓芙笑靥如花:“多谢太妃。”   吱吱也笑眯眯的:“多谢太妃娘娘。”   伸手不打笑脸人,师姐妹两人又长得美貌乖巧,周太妃看着也舒心,她多看了吱吱几眼,觉得好生面熟,不由得平添了好感:“客气了,都趁热吃吧。”   白屠亲手给晓芙夹了一只饺子:“来,孙姑娘,这是蟹黄馅的,入秋的河蟹最是美味。”   晓芙是个很会审视夺度的人,太子不好相处,那她就巴结白屠,遂也给白屠夹了一只。   就在一桌人正要用早饭时,萧慎猛然站起身,因着他动作过猛,衣袖刮翻了桌上的一小碟子陈醋。   一瞬间,醋酸味蔓延开来…… 第38章 给你机会(2)   京城吃饺子, 喜欢沾着陈醋吃。   薄皮水晶小饺,配着香醇的陈年老醋,入口是独一份的美味。   然而, 若是醋泼洒了出去, 那股子醋酸味似乎变了样。   萧慎此举, 自然引来众人的注意。   一旁的风家兄弟两人仿佛看穿了一切, 此刻,唯有在内心长叹。   问世间情为何物, 当真是一物降一物。   太子自己知道,他又失态了么?   周太妃尴尬的笑了笑, 在桌洞底下踢了白屠一脚, 旁人或许会以为白屠对晓芙有意思。   但周太妃心里很清楚, 这种事是绝对不可能发生。   她知道,白屠又在故意闹事。   白屠也笑了:“母妃, 你踢我作甚?”   周太妃要气煞了, 这个混账东西,这些年总是与她作对!   太子的人,是郡王府能抢的吗?!   吱吱嘴里塞了一只饺子, 脸巴子鼓鼓的, 一双大眼滴溜溜打转,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周太妃看着她, 心都快要融化了,她原本也可以拥有一个这般可人的女儿,只可惜……   周太妃看向了白屠。   她虽是气愤,但也心疼。   这世道,做女子难,做男子更是不易。   她的孩子, 却是承受了两份难度。   周太妃无奈道:“孙姑娘,你可许配了人家了?郡王他……有心上人了。”言下之意,白屠不可以再招惹孙晓芙。   言罢,周太妃瞪了白屠一眼。   晓芙读懂了周太妃的的意思,她当然还没许配人,但她也没打算赖在郡王府呀,她只是需要郡王府的势力。   当然了,这种卑劣的小心思,晓芙不会说出来,遂违心道:“回太妃,民女尚未婚配,但也有心上人了。”   萧慎一个眼神扫了过来。   小骗子有心上人了?谁?   桃花坞的农庄附近根本没有男子,她十来岁,此前也不太可能遇到心悦之人。   难道心上人是他……   萧慎不敢笃定晓芙心悦着自己。   毕竟,她是个骗子啊!   他一人站在这里并不觉得尴尬,可是旁人都尴尬了。   尤其是周太妃,太子殿下这般作态,让她很难做人呐。   这时,萧慎道:“几位慢用,孤还有事,就先走一步。”   他脸色清冷,透着卓尔不凡的气度,不愧是天潢贵胄,哪怕是脸上长了几颗红痘,强势漠然的气度也丝毫不减。   萧慎一离开,周太妃无奈又笑了笑。   晓芙倒是觉得轻松了。   若是事先知道萧慎是朝廷缉拿要犯,又或是提前知道他是大庆太子,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招惹他的!   晓芙不想攀附富贵。   她一直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之前是想传宗接代,而今是要找到兄长,目的十分明确。   她从未想过长久留在京城,亦或是成为贵人。   太子这种身份的男子,将来必定是后院佳丽无数。她这辈子只想一生一世一双人。不属于她的东西,她不会强求。   故此,晓芙十分通透,内心想法清晰,没有任何犹豫之处。   白屠见她似是放松,意味深长的问了一句:“孙姑娘,等寻到你兄长,你还打算留在京城么?”   晓芙摇头:“郡王,你有所不知,虽然京城繁华,我还是喜欢桃花坞的田园日子。”   白屠忽的一笑。   内心暗暗腹诽:看来殿下与他一样,也是对心悦之人求而不得啊,妙~   “哎呀——”   吱吱叫了一声。   她牙齿咬到了尖锐之物,待一取出来,发现是一枚铜板。   晓芙笑道:“吱吱,你运气真好。”   吱吱眨了眨眼,她从没有住过这么好的房子,也不曾过过这样的好日子,她是个很会知恩图报的人,遂将铜板放在茶水里清洗,随后又用帕子擦拭干净,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她把寓意着无病无灾的铜板递给了周太妃。   “太妃,这个送给你。吱吱身上没有其他好东西,只有这个!”   吱吱天真无暇,尤其是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会让人误以为,这世上没有邪污。   周太妃心头一热:“好!好孩子!”   说这话时,周太妃瞥了一眼白屠:“不像某些人,从不知尊敬长辈!”   白屠嗤笑了一声,打趣道:“吱吱,本王也想要铜板。”   吱吱为难了:“可我只有一块铜板,给了太妃,就不能给郡王了。”   多么实诚的孩子。   周太妃越看越是喜欢的紧。   白屠俊脸一沉。   这还是第一次有女子能够抵抗他的魅力……   呵,小傻子。   *   用完早饭,吱吱陪着周太妃逛园子消食。   吱吱天生大眼,脸上带着婴儿肥,加之她心智不足,很容易让人觉得亲切。   周太妃孤独了太久了。   她的丈夫与情/人私/奔之后,她成了全京城贵妇圈的笑话,这些年全靠着自己强撑着。   这会子,身边多了一个可人的小丫头,她觉得新奇的很。   两人一边走,吱吱一边给周太妃揉手背上的穴道:“这一处多揉揉,太妃就能长命百岁。”   “噗嗤……”周太妃被都笑了:“你这个孩子,是跟谁学的?”   吱吱理所当然,道:“师姐是药王后人,我是她的师妹,那就间接等于,我也是药王后人。我医术很高超的,太妃可不能小瞧了我。我观之太妃,必然是常年忧思,是不是夜间常常梦醒?然后再也睡不着?”   周太妃愣住。   她已经在用尽力气伪装,遮掩住一切的狼狈不堪。   在外人看来,她是佛性十足,早就看破红尘。   却是被眼前这小姑娘一语道破。   周太妃驻足,抬手抚摸着吱吱稚嫩的面颊,长叹了一声,岁月在她眼中留下了无尽的柔软:“好孩子,但愿你这辈子能遇到一个良人。”   吱吱不懂这些,但是她会治病。   周太妃对她好,她也想对周太妃好。   吱吱笑着说:“太妃,我想治好你,你一定要相信我的医术。”   周太妃全当是打发日子,应下了:“好。”   吱吱咧嘴一笑:“那来吧,咱们先绕着郡王府走上半日。”   周太妃:“……”这治病的法子还真独特……   *   这厢,白屠摇着折扇,一步一风流,施施然来到了萧慎所在的院落。这一路走来,引得无数路过的婢女们芳心乱窜。   白屠一脸春风得意。   观之萧慎,则就截然相反了。   这才立秋,屋内闷热,庭院中苍天古木,绿荫匝地,是纳凉的好地方。   萧慎坐在亭台下,面前摆着一壶凉茶,他正独自一人品茶,一人享受无边孤独。高冷、无情,又决绝。   白屠走上前,不紧不慢的扇着风。   此刻,白屠突然发现,面对着冰山脸也不是半点好处没有,比方说此刻,他一看见萧慎,便觉得凉快了不少,还有一股子扑鼻而来的清凉薄荷味。   白屠知道,萧慎命人去回事处拿了消炎药膏。   那药膏里面便掺了薄荷。   白屠当然也知道,萧慎取消炎药膏,是为了治脸上的红痘。   其实,他大可以去找孙姑娘啊。   白屠贴心道:“殿下,你若需要药膏,不如直接找孙姑娘,她毕竟是药王传人,一定药到病除。”   白屠哪壶不开提哪壶。   萧慎倏然抬眼,幽眸如海,嗓音极沉,宛若染上了浓郁墨色,低沉到了骨子里,又有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感。   “郡王有何事?”   白屠就等着这句话,道:“方才孙姑娘对我说了一些话。”   萧慎垂下眼眸;“并不感兴趣。”   白屠挑眉,太子殿下总能把天聊死。   他又道:“孙姑娘恳请我,尽快帮助她寻找其兄长的下落。”   萧慎握着杯盏的手一顿,又抬起眼。   药引的存在,十分关键。   萧慎告诫自己,他只是为了治病,这才必须要将孙晓芙留在身边,仅此而已!   这时,下人过来通报:“殿下,郡王,傅公子来了。”   萧慎点头。   傅温言大步走来,一见白屠也在场,他迈入月门的动作一滞,很明显的顿了顿,差点就要本能的转头就走。   这家伙……怎么无处不在?!   然而,傅温言不是那种胆怯的人。   越怕什么,就越要面对什么。   这是他自幼受到的教育。   傅温言继续往前,行至亭台下,微微颔首,这才落座,他不是一个话多的人,白屠也在场,他更是言简意赅。   “殿下,昨晚的口供已经呈现御前,圣上勃然大怒,说是会追究到底,殿下可以提前恢复清誉了。”   这是一桩大好事。   一切都超乎预料的顺利。   然而,萧慎脸上不见喜色。   傅温言是个聪明人,当然知道太子殿下“为情所困”了。   看来太子殿下这一次不仅是历生死劫,还有情劫……   傅温言又道:“殿下,我已派人彻查了沈颢,他八成就是孙姑娘的兄长。眼下孙姑娘也在京城,这万一两人一碰面……”   一旦孙晓芙与兄长相认,那她就更没有必要留在萧慎身边了。   白屠用折扇遮住了微微扬起的唇,静等着看好戏。   而萧慎似乎打定了某个注意,道:“孤知道了。”   *   当日,不多时,萧慎就亲自去了一趟晓芙所居的院落。   他亲自过来,也是为了表示诚意。   但考虑到男女有别,萧慎只站在院中,并没有进屋。   晓芙得了消息,一出房门,就看见萧慎站在一株玉兰花树下,长身玉立,如果侧颜可以杀人,那他一定是个杀人狂魔。   晓芙不得不承认,她的眼光是极好的。   然而,到底是身份不同,只怪有缘无分了。他和她,一个是天,一个是地,有云泥之别。   所以,晓芙完全不将萧慎当成是男子看待了。   “殿下,您见我,是有何事?”是来看病的么?还是说来讨药吃的?   萧慎侧过身来,一脸居高清傲:“孙晓芙,孤给你一次机会。”   晓芙茫然:“嗯?殿下何意?”   萧慎默了默,这便直言:“孤可以许你侧妃身份。”   晓芙:“……”-_-|| 第39章 欲擒故纵(3)   “孤可以许你侧妃身份。”   萧慎的话, 仿佛在晓芙耳畔回荡了片刻。   两人面对面站着,玉兰花树下,树影斑驳。他二人可以在彼此眼中看见自己的倒影。   侧妃……   虽然也妃, 但也是妾。   “侧妃”二字听起来尊贵逾常, 但晓芙并不渴望。   再者, 她现在很怀疑萧慎的用意。是看上她了?没理由啊。京城最不缺的就是美貌女子, 就连郡王府的婢女们,也是一个赛一个的水灵。   晓芙组织了一下语言, 她就是一个村姑,不想与贵人们有太多的牵扯。   她当然也不能拂了萧慎的颜面, 毕竟对方是太子。   晓芙准备腹稿期间, 萧慎却在揣测不已。   她是被吓到了?   惊喜过了头?   为何不直接首肯?   还是说, 默认就是同意的意思。   是在装矜持……   他和她此前都那般亲密接触过了,大可不必矜持了吧。   孙晓芙没有任何理由拒绝这件事, 纵使是东宫侧妃, 也不是寻常世家贵女可以肖想的。   萧慎剑眉微不可见的挑了挑,静等着面前少女欢喜至致的表情。   他完全可以骄纵她。   毕竟,他二人之间已经有过亲密无间的接触。   重点是, 他并不排斥她。   萧慎双手朝后, 健硕的胸膛因为呼吸,微微隆起, 道:“怎么不说话?”是高兴坏了吧?   晓芙明确了自己意图。   她要委婉,且不伤情面的拒绝。   奈何腹中墨水有限,纠结了半天,这才看着男人的眼,认真道:“多谢殿下抬爱,只是, 民女无德无名,既不是世家小姐,也无惊世之才,实在难以承受太子侧妃的位置。民女出生乡野,除却治病熬药,旁的一概不会。”   她顿了顿。   萧慎眼中的寒意骤现,道:“你是什么意思?”   晓芙:“……”她难道说得还不够清楚么?   晓芙很无奈,她与萧慎之间,从一开始就是一个美丽的误会。   她承认,她初见到萧慎时,起了“邪心”,但她也同样救了萧慎不是么?   至于那些/春/梦……一定是因为她研制‘梦浮生’导致了中毒,才让她梦了两年。   总之,无论如何,她都不可能与萧慎有任何牵扯。   她甚至于不敢利用萧慎打探兄长的下落。   晓芙被男人盯的头皮发麻,内心轻颤,她此前怎么就没瞧出来,这位仁兄是个危险人物呢!   晓芙吱吱呜呜,瓮声瓮气,直言道:“殿下还是把机会给别人吧。”   “……”   风起,叶落。   安静,绝对的安静。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虽然晓芙这句话的声音很低,但萧慎听得清清楚楚,一个字不落,甚至于还在脑子里回荡了几遍。   晓芙心里发毛:“殿下?”   萧慎放在身后的手握紧,面上阴沉萧索,嗓音低沉道:“孙晓芙,你再说一遍。”   晓芙:“……”太子是耳背了?没听清楚?   她故作谦卑,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处于弱小地位,以免惹得太子殿下不悦,道:“殿下,侧妃之位……还是许给其他人吧。”   她无福消受,还不行么?   萧慎:“……!!!”   好!好得很!   他被一个村姑拒绝了!   他此生第一次打算娶一个女子入住东宫。   然而,对方根本不领情。   她的心上人不是自己?   那是谁?!   萧慎表面上神色如常,只说了一个字:“好。”   丢下一个字,他面无表情,转身离开。   不知为何,晓芙目送着他的背影,只觉得瘆得慌,她身子一阵凉飕飕的。   太子殿下为何要这样?!看上她了?但也不像啊。   晓芙百思不得其解。   罢了,且尽快寻到兄长才是关键。   *   萧慎回到自己的别苑,他并没有发作,而是格外的深沉,回去之后便是一语不发,吓得风烈与风影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翌日,御前大太监汪远,亲自携圣旨来了郡王府,摘掉了太子萧慎头上的谋逆之罪。   萧慎本人接过圣旨,神色不变,仿佛他终于可见“重见天日”也并非是一桩喜事。   倒是汪远,已是泪眼婆娑,道:“殿下,轿撵就停在外面,皇上还在等着殿下回宫呢。”   白屠也在场,他眯着桃花眼,抱拳道:“恭喜殿下,贺喜殿下,这下总算上洗脱罪名了。”   其实,萧慎这次能不能安然无恙,完全是看庆帝。   庆帝想留住太子,那谁也动不了太子。   这次的事件也给了白屠一个暗示。   他,以及郡王府,是该选择站队了。   傅温言是太子的人,将来他可不想与傅温言为敌。   萧慎点了点头,神色清冷,他虽然没有到处张望,但眼角的余光一直在留意,却不曾发现晓芙。   萧慎胸膛憋闷,有股难言的压抑。仿佛是有人在他胸口堵上了一团棉花,无法透气。   “好。”   他只言一字,这便离开。   孙晓芙,若非她是药引子,他决然不会再把她放在眼里!   她不愿意给他做侧妃,那就用其他方式留在他身边!   *   皇宫。   今日太子回来,宫中设宴,庆帝一早就入席了。   除却庆帝之外,后宫的十二位妃嫔,以及几位皇子都到齐了。   庆帝的后宫凋零,但后妃生出来的儿子都活下来了,加上太子萧慎在内,一共五名皇子,无一公主。其中,萧慎排行老大。   二皇子赵王比萧慎小了几个月。三皇子萧敬是英王。下面就是尚未封王的四皇子与五皇子,但马上就要弱冠了。   萧慎没有入宫之前,几位皇子都面面相觑,各怀心思。   要知道,五位皇子年纪都差不多相仿。   哪怕是四皇子与五皇子,也都是十六七岁的少年,不可能没有其他心思。   皇位只有一个,大家都是帝王的儿子,谁又不想争一争呢?!   众人露面之后,赵王扫了一眼当场,走上了御前,从身后立侍手中接过托盘,对庆帝道:“父皇,皇兄这次可谓是受了磨难,儿臣一直都不信皇兄会是谋逆之人。这是儿臣亲自在华法寺求来的玉如意,儿臣想赠给皇兄。”   庆帝淡淡笑过。   老二的脑子一直不太好使,他不能对老二要求太高,老二还知道去法华寺求签,已经是难为他的脑子了。   庆帝一挥手,让宫人去接过玉如意,他不忍打击老二的自尊心,道:“你有心了,朕会将玉如意交给你的皇兄。”   其他几位皇子:“……”二哥不会自己送?非要借助父皇之手?意图又是什么?   三位皇子百思不得其解。   且罢,二皇子赵王的行为,素来让人捉摸不透。   三殿下英王——萧敬眯了眯眼,但眼中锋芒很快被他遮掩,他道:“幸好皇兄无恙,这才是最重要的。”   四皇子与五皇子也立刻附和:“是啊,只要皇兄安然回京,咱们兄弟几个也就放心了。”   庆帝但笑不语。   臭小子们,一个个都大了啊,鬼心思也愈发多了。   庆帝默默叹了一声,这才道:“朕看着你们兄弟几人友爱和睦,朕甚是欣慰。”   在场的几位妃嫔们也都带了重礼。   今日,每个人都想表达一个意思:他们都关心着太子!太子的事情与他们毫无关系!他们是绝对不会陷害太子的!他们都是无辜的!   德妃是太子的嫡亲姨母,也是三殿下英王的生母,这后宫之中,她位份最高。   而更重要的是,她是康德皇后的庶妹,与康德皇后的眉眼有几分相似。   康德皇后故去之后,正是因为这几份相似,她才得到圣宠。   如今,德妃在后宫的位置,也是屹立不倒,无人可以撼动的。世间的女子都羡慕极了她那张神似康德皇后的脸。   德妃温柔一笑,随即开始抹泪:“是啊,只要太子归来,其他什么都不重要了。可怜的孩子,也不知在外面遭了多少罪。”   庆帝安抚美人:“好了,不必伤怀了,太子不是回来了吗,朕的太子必有天佑!”   德妃一愣,难免想入非非。   皇上说太子有老天庇佑,莫不是承认了太子是天选之子的意思?   德妃稍稍拧眉,这才破涕为笑:“皇上说的是。”   其他妃嫔眼观鼻鼻观心,也跟着有模有样的擦着眼泪。   “太子殿下到!”这时,殿外传来阉人阴柔的嗓音。   众人闻声,顿时安静,皆朝着大殿外望了过去。众人就见萧慎逆着光走来,他这一次外出,好像高大了一些,面容更是萧挺冷漠,与之前相比,更有了煞气。   而且……煞气甚重!   几位皇子以及后宫的妃嫔,都不免开始揣测不已。   太子如此不高兴,一脸的阴沉,是不是怀疑他们陷害他?!而且,他完全不顾及情面,今日家宴上,也摆着脸色,可见是痛恨他们呐!   人越是心虚,通常会表现的越是热情。   萧慎刚行至御,还没行礼,就察觉到无数道视线,而且后宫的那些妃嫔们,一个个都在一边搵泪,一边温柔慈祥的望着他,恨不能把他当做亲儿子供起来。   萧慎抱拳:“父皇,儿臣回来了。”   他/硬/邦/邦的道了一句,是站着的,并没有跪下,脸上仿佛写着一行字:老子心情不爽!   庆帝唇角一抽。   这小子,是在恨朕一开始通缉他么?脾气倔啊,不过……随了朕!   失而复得,都是珍贵的。   庆帝也不例外,纵使萧慎不行礼,他也不会怪罪。帝王宠爱一个人时,也会把无礼当做是真性情。   庆帝神色如常,让人看不出他的心情,道:“嗯,回来就好,入座吧。”   萧慎面无表情入席。   赵王、四皇子、五皇子三人无意识的咽了咽喉结。他们要如何直接,却又不做作的表明自己对大皇兄的忠心呢?   英王也是面上带笑,整个大殿之中,除却萧慎与庆帝之外,所有人皆是神色柔和,饱含善意。   相反,萧慎与庆帝的脸色,则是一致统一的清冷。 第40章 你闹够了(4)   萧慎内心堵闷, 这滋味从未体会过。   昨日,孙晓芙拒绝了他。   他提出的是侧妃之位,这意味着明媒正娶。他更是亲自前去言明心意, 最后却被那小骗子给一口回绝了!   她辜负了他!   可恶的是, 孙晓芙越是那般决绝, 他就越是心有不甘!   是因为……得不到, 所以才如此介怀?   之前在桃花坞,她扒/了他的衣裳, 看光了他,还亲过、抱过……这些又算什么呢?!   她就如此不当回事……   好一个轻浮随便的女子!   萧慎胸口实在憋闷, 还莫名有种被人/白/嫖/的错觉!   但他不能表露出不满, 以免让孙晓芙觉得, 他当真在意她。   笑话!他岂会在意一个小骗子。   无非只是看在药引的份上罢了。   “太子?太子在想什么?”庆帝轻唤一声,见萧慎拧眉不语, 又唤道。   庆帝自然知道陷害萧慎的人是谁。   但手心手背都是肉, 这一次也正好是给萧慎一个考验,故此,庆帝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给几个儿子一个和睦相处的机会。   可怜天下父母心, 没有当父母的想看见孩子互相残杀。   然而,见萧慎如此阴沉, 庆帝以为,萧慎是在意这次的案子。   萧慎回过神,语气淡淡:“父皇,儿臣什么都没想。”   庆帝:“……”太子越是这样说,心中就越是怨恨啊。   英王眸中闪过异色,已经开始思量着如何应对太子的反击, 太子这般状态,一定会报复他的!   赵王,以及四皇子与五皇子,也是心头不安,他们可什么都没干了,虽然也盼着太子出事,但他们三个是有那个贼心,没那个贼胆。   德妃脸色不太好看,妆都快化了。   其他妃嫔们大有看好戏的架势。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太子一定会嫉恨德妃母子!   这厢,庆帝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宽慰萧慎,毕竟,他已经是储君,无法继续加封了。   庆帝道:“汪远,把朕私库中今年进攻的血玉石雕刻送去东宫。据说那东西有辟邪之用,正好给太子除除晦气。”   那尊血玉石佛雕是西域进贡的宝物,价值连城。   德妃已经巴望了许久,就连皇太后也想要呢。   不成想,庆帝会赏给了萧慎。   庆帝一声令下,众人的心都在滴血,但绝对不能当场表露出来。   考虑到萧慎这次从岭南带了一位姑娘回来,庆帝又吩咐道:“把朕私库里今年进贡的首饰,也都送去东宫。”   德妃:“……”帝王每年都是“雨/露/均/沾”,今年怎么这样?!   后宫其他妃嫔也觉得肉疼。   往年虽然分不到最好的顶级首饰,但好歹还能捞到一点甜头,今年可好,帝王尽数赠给了太子。   偏心的过头了啊!   英王脸上神色未变,仿佛根本不受影响。   赵王也坚强的保持微笑,万一露出不悦之色,让父皇以为他针对太子,那可如何是好。   四皇子与五皇子自然也不会置喙。   汪远当即带着几个小太监去帝王私库。   萧慎起身,抱拳谢了恩:“谢父皇。”   见他依旧面色阴沉,庆帝又是一番愧疚。看来太子这次是受了大委屈了,不然怎会半点颜面都不给他。   其实,庆帝有些心虚。   上次太子在宫宴上突然拔剑,他明知其中必有诈,但那日正好是亡妻忌日,他思念成疾,把怨恨都放在了萧慎身上。   庆帝内心有愧。   念及太子年岁不小了,身边是应该有个嘘寒问暖的女子,庆帝趁着众人都在场,问道:“太子,你与卫二小姐的婚事,是时候操办了,你是打算自己选日子,还是让钦天监选?”   庆帝给了萧慎选择权。   萧慎嘬了一口龙井,这才猛然想起来,他的确有个未婚妻。   那个卫二小姐,他也见过几面,是个柔弱娇气的女子,说话温声细语,碎步绵柔,清瘦得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刮走。   着实不是萧慎想要的妻子。   再者,他体内的巨毒未解,万一哪日毒发,以卫二小姐那种柔弱的性子,只怕会当场吓死。   他可不想克妻!   不过,丞相府的姻亲,他是不会放弃的。   他需要相府的势力。   他突然又想起了许多年前,他的第一任未婚妻,那也是相府的小姐。   他见过那小姑娘几次,是个白白胖胖的小机灵,凛冬腊月天,她逃开了下人的视线,一个人穿着大红小袄钻雪地。   那日,他与傅温言去相府听诗会,被那雪地里钻出来的小胖子吓了一大跳。   后来,小胖子失踪不见了。   幸好……   萧慎觉得,他的八字一定与相府不合。   相府的小姐,不是太胖,就是太瘦。   倘若他的第一任未婚妻还在,如今真不知会长成怎样丰/腴/硕/大的女子……   萧慎:“……”   他一愣,不明白自己为何突然会想起当年的小胖子。   “太子?太子你又在想什么?”庆帝再度提醒。   这已经不是萧慎第一次失神。   萧慎又喝了一口茶压惊。   相较之丞相府的两位小姐,孙晓芙竟然格外的令人赏心悦目……   不得不承认,小骗子虽是可恶,但每一处都长在了他的审美上。   他是太子,但也是个男子。   没有男子不喜欢漂亮的姑娘。   尤其是这姑娘,已与他亲密接触过……世上扒过他的裤子的女子,也就只有孙晓芙。   就在庆帝,以及在场所有人都凝视之时,萧慎长叹了一声。   庆帝:“……”太子到底是什么意思?如此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   众人:“……”太子这是想要搞事啊!圣上出手阔绰,赠他诸多宝物,眼下又要筹备婚事了,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萧慎抬眼,看向庆帝:“父皇,儿臣暂时无心成婚。”   哪有弱冠的太子还不娶妻的道理!   换做以前,庆帝只会怀疑,太子有某方面的癖好,毕竟太子这些年与傅温言几乎是形影不离。   可这一次,太子从岭南带回了一个姑娘,不是么?   既然太子都知道带姑娘回京了,可见并不是不喜欢女人。   庆帝实在好奇,追问:“太子为何有此一言?”   众人也都纷纷好奇,卫雪姗可是丞相府唯一的千金了,娶了她就等于是得到了卫家的势力,但凡太子有点脑子,也不会拒绝这门婚事。   萧慎欲言又止。   他成婚与否,与旁人何干?!   与丞相府的婚事,起初是康德皇后,与相爷的原配夫人定下来的。   后来,卫大小姐失踪了,庆帝为了守着康德皇后生前的心意,就让卫二小姐顶替了婚事。   至于萧慎本人,他自己从未渴望过娶卫家女子。   可能是他的品味格外不同,就喜欢那一朵乡间小野花。   卫二小姐是京城第一美人,在他看来,不过尔尔。   在众目睽睽之下,萧慎面无表情,违心道:“儿臣暂时无心成家,儿臣想全力辅佐父皇,替父皇分忧解难。”   庆帝被这句话哄得通体舒畅。   历经了一次磨难,孩子果然长大了啊!   赵王内心焦虑,他也想替父皇分忧解难来着,可他没有机会!   英王捏着杯盏的手稍稍一紧,眉头微不可见的蹙了蹙。   庆帝道:“难得太子有心,但婚事也要提上日程,成家立业也同样重要。”   萧慎敷衍的点了点头:“是,父皇。”   *   宫宴结束,几位皇子在宫外另外安排了活动,给萧慎接风洗尘。   萧慎并没有拒绝。   赵王排行老二,由他起头,将萧慎请到了宫外的一处画舫。   画舫停放在护城河边上,这个时节,河边四处都是绿油油的荷叶,望眼望去,碧色起起伏伏,令得眼睛十分舒适。   萧慎不苟言笑,赵王尽可能的表现出友善、好客、热情。   赵王笑着说:“皇兄,这些名伶儿都是从南边过来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其会唱小曲儿。”   说着,他拍了拍手,七八个清瘦窈窕的美人鱼贯而入,轻纱遮体,一掌可握的水蛇腰若隐若现,随着笙箫奏起,美人们扭动腰肢,卖力讨好在座的五位皇子。   萧慎拧眉,眼中浮现不悦,被画舫中的一股子胭脂水粉味呛得浑身不舒服。   赵王见状,心头咯噔了一下。   他看向了英王求助。   英王手持杯盏,微敛眸,遮住了眼底神色。没有接收到来着赵王的眼神求助。   赵王:“……”他好累!老大和老三今天这是怎么了?   名伶并非在唱曲儿,而是一种戏剧与曲调相互融合的故事。   萧慎起初并不在意,但不多时,他就看出了其中的名堂。   这是在讲述,女子为了赢得心上人的注意,而使出了欲擒故纵的戏码。   欲擒故纵……   萧慎一愣,仿佛是顷刻间被人打通了任督八脉。   不久之前想不通的问题,这下立刻就想通了。   他突然站起身,把赵王给吓了一跳,在赵王本就雪上加霜的情绪上,又抹上了一层霜。   看着萧慎大步离开画舫,赵王不受控制的胡思乱想:太子怀疑我;太子生我气了;太子今后打算针对我……   这厢,英王也狐疑万分。   四皇子与五皇子两人对视了一眼,他二人排行在后面,不做那个出头鸟,且只静观其变。恨不能老大、老二与老三都打起来。   *   萧慎打算立刻去郡王府问了个明白。   孙晓芙是不是在欲擒故纵。   不然,他实在想不出任何她不同意当侧妃的理由。   萧慎刚从画舫上岸,尚未上马,他天生阴郁的眼忽然一亮,仿佛有道天光乍现,涌入了他深沉如海的眸,目光看向了几丈开外,就见一穿着鹅黄色低领束腰的妙龄少女朝着这边走来。   而与此同时,晓芙的目光也正好看了过去。   好巧不巧的,两个人的视线交织了。   晓芙今日出门走走,不成想会碰见太子殿下,她愣住。   萧慎却是表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这个小骗子,是故意跟踪他吧。   嘴上说不要,行为上倒是实诚!   萧慎倒也不是一个小气的人,谁让晓芙是他的药引子呢,他可以纵容她一些,遂朝着晓芙走了过来,两人靠得很近,他居高临下,垂眸看她,嗓音莫名柔和了下去:“你闹够了?”   晓芙茫然极了:“……”她几时闹过了?这让她如何接话? 第41章 彻底绝交(5)   “你闹够了么?”   “……”   晓芙还是穿着那一身低领束腰裙装, 萧慎的目光瞥过那一抹雪腻,他幽眸微眯,自是很不满意她的这副装扮, 但两人闹了罅隙, 他此刻不便当面指责。   且等到他娶了晓芙入住东宫, 届时就容不得她倔强胡闹了。   只要她成为了他的人, 一切就都是他说了算。   不过,细一想, 眼前这女子倒是一个有心机的。   她就这么一步步勾了他上当了。   欲擒故纵这一招也用得很是熟练。   萧慎打算做个君子,不揭穿她的小阴谋。   此时, 风烈与风影默契的站在两丈开的地方, 两人仰面看着长空如洗, 假装看不懂太子殿下是在跟孙姑娘/调/情。   其实,晓芙出来四处转转, 是想碰运气, 看看能不能找到兄长。   不成想,却见到了她想回避的人。   可对方是太子,她不能无礼!   晓芙只好道:“昨日是民女失礼了, 殿下莫要怪罪。”   她果然认错了。   知错就改, 依旧是个好姑娘。   萧慎淡淡一笑,又问:“你想通了?”   试问, 这世上还有哪个公子哥能比得上他?论身份、相貌、地位、才情……他的优点可以罗列到明天早上也说不完。   孙晓芙终于开窍,说明她很有眼光。   晓芙又愣住:“……殿下,你的意思是?”她想通了什么了?给点提示?   萧慎眯了眯眼,弧度分明的漂亮唇角勾了勾,呵呵……她还在装矜持。   当然是嫁给他,不然还能想通了什么……   萧慎此前并不喜欢女子, 在他看来,世家贵女们,皆是只会绣花扑蝶的草包,他也从不认为,这世上会有女子能与他势均力敌。   而孙晓芙则截然不同。   她够聪明狡猾,还坏得让人心痒。   能够跟上他的节奏。   男子都是猎人,尤其是位居高位的男子,他们通常都喜欢具有挑战/性/的猎物,征/服/欲/与生俱来。   萧慎淡淡一笑,幽眸里有光在闪烁:“当然是……”   他话音未落,赵王、英王,以及四皇子与五皇子先后走了过来。   “皇兄,这位姑娘莫不就是药王传人,孙姑娘?”赵王大步走来,试图套近乎。   萧慎突然拧眉,他转身的第一反应,是先看了一眼晓芙的/胸/脯……领子太低了。   男人面露不悦之色,转身之际,一只大掌如若不经意间拉着晓芙的手腕,将她往自己身侧拉了拉,遮住了众人的一半目光。   萧慎又恢复了冰山脸的模样:“她是孙姑娘。”   晓芙:“……”她有嘴巴,可以自己说话!   晓芙不介意扬名京城,她的名声越大,找到兄长的机会就越大。   况且,祖父的心愿就是将孙家发扬光大。   赵王眸光一亮,目光在晓芙脸上停留片刻:“仙、仙女……孙姑娘莫不是仙女!”   晓芙:“……”这位也是皇子吧,好像脑子也不太好的样子,皇族中人都是如此么?   此时,萧慎的脸色更是不好看了。   晓芙盈盈福身:“民女孙晓芙,给几位殿下请安。”   赵王站立笔直,突然摇起了折扇,一副正经之态:“孙姑娘,不必行礼。既然孙姑娘是皇兄好友,那也是本王好友。”   英王唇角一抽:“……”老二真没脑子!   四皇子与五皇子也纷纷暗中嫌弃赵王。   孙姑娘分明是皇兄看上的女子,岂会成为赵王好友?   晓芙表面上腼腆一笑。   没有搞清楚几位皇子的身份,以及相互的关系之前,她不会轻举妄动的。   萧慎的大掌握住了晓芙的手腕,对四位皇子道:“孤还有事,今日就先走了。”   他堂而皇之拉走晓芙。   晓芙无奈,她要如何告诉太子,她跟他不顺路!   风烈与风影随后也跟上,但始终保持一两丈之远的距离。   英王眯了眯眼。他自然知道孙晓芙此人。倘若不是因为她,萧慎早死了!这女子不能留!   赵王目送着萧慎与晓芙走远,叹道:“皇兄与苏姑娘乃才子佳人,当真是天造地设,本王突然来了诗意,想要吟诗一首。”   他话音刚落,四皇子与五皇子转头重新回到画舫。   英王几乎立刻离开当场。   赵王正要开口吟诗,却见身边已无人欣赏。   赵王:“……”   为何,总是无人懂他?   *   同一时间,另一艘画舫内,一清瘦的紫袍年轻男子放下了帷幔,不再观察外面。   至少他今日见到了药王传人。   义母的时间不多了,他要尽快将药王传人带回去……   “大人,孙姑娘与太子在一块,咱们是直接去请人?还是暗中进行?”手下道。   沈颢不明白,为何义父不直接出面。   但既然义父有所顾虑,那他也只好暗中行事。   “找机会,把孙姑娘掳走。”颢吩咐道。   孙晓芙与太子的关系,看上去十分不同寻常。   沈颢又道:“不可让太子察觉你们的身份,另外,也不得伤害孙姑娘。”   “是,大人。”   *   这厢,晓芙被萧慎带到了一处茶楼。   雅间内没有旁人,孤男寡女同处一室,晓芙倒是没觉得什么,她毕竟在乡野长大,从来不拘小节,倒是萧慎自己不自在了。   那些扰人的梦境太过真实,细致到了诸多微小的画面,萧慎甚至记得,梦中的晓芙,那小衣里面的光景……   他突然觉得口渴,将案桌上的凉茶喝了两杯,目光始终没去看晓芙。   晓芙内心焦虑。   她还得去找兄长,实在无暇与太子纠缠。   再者,太子一直这般莫名其妙,让她一头雾水,好歹给个痛快。   他到底要作甚?!   晓芙先开口:“殿下,你找我是有何事?”   萧慎的唇齿间残留着茶香,他看向了晓芙,对上了她纯澈的含情眼,任谁长了这样一双眼睛,也会像一只狐狸精。   不知为何,萧慎又莫名想起了许多年前看见了的那个雪地小胖墩。   他的那个前未婚妻也有一双极好看的眼睛。   不过,同样一双眼睛,长在不同的人身上,效果截然不同。   是他找她么?   明明是她特意来见他!   不揭穿她。   姑娘家嘛,再怎么/浪/荡/不/羁,也是要面子的。   萧慎把玩着杯盏,打算再度放下身段,但嗓音沉稳如初,听不出半分浮躁:“孙姑娘,你之前在桃花坞,对孤有救命之恩。孤不是知恩不报之人,孤知道,你如今是孤苦一人,孤打算照顾你。”   晓芙:“……”不对劲,直觉告诉她,不能再继续听下去。   晓芙的直觉一向敏锐,她立刻开口:“一千两!”   萧慎的下一句“孤要娶你为侧妃”被生生打断。   “你说什么?”男人不可置信。他已经如此表明态度,这小女子宁可要钱,也不嫁给他,“你再说一遍。”   萧慎眸光乍寒。   晓芙心里没底,不过,她眼下确实需要银两,一直住在郡王府也不是办法。   “一、一千两就行了。殿下倘若当真念及救命之恩,不如就赏赐民女一千两吧。”晓芙很有求/生/欲,再多的钱,她也不敢开口了。   萧慎手中的杯盏突然碎裂。   但男人面色如常,唯有眼底似乎闪着寒光。   晓芙:“……”她身子一僵,尽力假装没有看见太子手中碎裂的杯子。   好一个暴躁的太子。   此前在桃花坞,难怪傅公子与杀手会说,他们在寻找一个暴戾男子!   萧慎薄唇微启:“你的意思是,孤只值一千两?”   晓芙愣住:“……不是!我没这么说!那……两千两?”再多的话,她真是不敢继续讹诈了。   “够了!”   萧慎突然站起身来。   他好端端的一个人,却是在这短短片刻之内,情绪经历跌宕起伏。   又是他一厢情愿了?   萧慎闭了闭眼,手掌抬起,指尖刚要指向晓芙,但又突然收了回去,甩袖道:“孙晓芙,孤给你三日时限,等你想清楚了,再来见孤!”   一言至此,萧慎甩袖离开。   若非是考虑到药引之故,他今日必然与孙晓芙彻底绝交!   所谓患难之情、白首之约……皆是荒谬可笑!   晓芙:“……”皇帝的儿子,脾气可真大!   等等!   银子还会给她么?!   早知道,她刚才应该喊价一万两!   她现在很缺钱呐!   晓芙努努嘴,探头往楼下望去,就见太子殿下已离开茶楼,背影如风。她无端烦恼。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老天要派一个这样与众不同、莫名其妙的男子折磨她……   *   太子与几位皇子不欢而散,且太子回到东宫后又是一番勃然大怒的消息,传到了庆帝的耳朵里。   庆帝自己有愧于萧慎,人一旦有了愧疚心,就会毫无理由的偏袒。   “老二几人太过分了!太子才刚刚回京,此番又受了大难,他们背着朕,也不知如何针对了太子!”庆帝随手抛开了奏折,气愤难耐。   汪远在一旁添油加醋:“据说,这次画舫小聚,是赵王的主意。”   他不能直接提及英王。   汪远太了解庆帝的多疑。   果不其然,庆帝愤愤道:“老二岂有害人的脑子?!八成是有人在他跟前出谋划策!”   汪远深以为然,没错,赵王没有陷害人的本事啊…… 第42章 初次见面(1)   太子今日从宫外归来之后, 就一直幽闭东宫。   宫里的小道消息传得沸沸扬扬。   这硕大奢靡的宫宇之中,消息都是传得悄然无声,但奇怪的是, 人人皆有线人, 各宫的主子们都是耳目聪达。   有关太子被“排挤”的谣言, 从晌午传到了黄昏, 基本上就落实了。   赵王与英王在宫外有独立的府邸,但两人此时都在宫里, 且各自去见了生母。   英王还算稳重,德妃亦然。   德妃不太相信, 在这个节骨眼下, 自己的儿子还会蠢到去招惹太子。   德妃容貌华贵, 举手投足之间,贵态百出, 再也看不出曾经身为庶女的半分影子。   殿内烛火闪烁, 映着她半老徐娘的脸,她道:“英王,你父皇与之前不太一样了。太子之前一直住在东宫, 时刻让你父皇想起已故的康德皇后, 故此才会厌恶他。可这一次,太子经历生死, 许是让你父皇有了护犊之情。”   “今日在宫外,你没招惹太子吧?本宫怎么听说,太子回宫后就勃然大怒?”   英王-萧敬露出了原本的狠厉之色。   太子之前根本不屑于耍阴谋诡计,可这次回京后的行为,着实让他看不懂了?   太子这般行径,难道是为了让父皇误以为, 他站在了一个弱者的角度,从而得到父皇庇佑?   英王心情不悦,太子活着回来了,意味着太子与丞相府的婚事依旧,英王算是白忙活了一场。   “母妃,儿臣并未得罪太子,不过,既然太子也开始争了,那儿臣只能奉陪到底!”   英王并不认为自己逊色于太子。   唯一不如太子的地方,就是自己的母妃并不是帝王的白月光!   英王离开之前,道了一句:“母妃,你多陪陪父皇。每年这几个月,父皇都会格外想念康德皇后。”   德妃唇角一抿。   无数女子羡慕她长了一张神似嫡姐的脸,她这辈子成也嫡姐,败也嫡姐!   德妃永远都忘不了,第一次入宫当晚,庆帝抱着她,却喊着另一个女人的名字。   她的一切荣华富贵都是自己的这张脸带来的!   德妃面色阴沉:“本宫知道了!”   无妨,就等到儿子问鼎帝位,她就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子。嫡姐被皇上念了半辈子又如何,还不是红颜薄面!   *   另一边,喜仁宫。   贤妃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在内殿来回踱步,头上的朱钗随着她的动作,左右来回摇晃。   贤妃是个美貌女子,而且美得很是招摇明艳。她一直以来都担心被人说成红颜祸水,自从生下了赵王,就时刻在他耳旁念诗。   仿佛只有这样做,养大的孩子,才能富有诗气墨香的韵味。   “这可如何是好?!”   赵王被贤妃晃得眼花。   他原本已经调整好了情绪,可一回宫,又被贤妃的态度给吓到了:“母妃!我当真没有招惹皇兄!人在做天在看!我是无辜的!”   贤妃怒其不争的瞪了他一眼:“你懂什么?!你排行老二,又是如此卓尔不群、文武全才,倘若太子出了事,最大的受益者就是你!太子被人排挤,你的嫌疑最大!还有,今日宫外的画舫是不是你安排的?为何太子一回宫就不高兴?!”   赵王一个头两个大。   他身为老二,当然要以身作则,总不能让老三他们出头。   太子今日一整天都是拉着脸色,他岂会知道缘由?!   赵王也开始踱步,母子两人为了一时的安稳,操碎了心。   赵王突然用折扇拍了脑门,灵机一动:“不如,儿臣去给皇兄送礼,还有儿臣亲手所做的山水画。”   贤妃驻足,看着赵王的眼神透着绝望,下一刻咆哮道:“你胆敢把那些字画送给太子,本宫就与你断绝母子关系!”   赵王:“……”受伤了啊!顺带受到了侮辱。   不过,“送礼”已是母子两人能想到的最好办法了。   当晚,喜仁宫的宫婢就端着各种宝物,送去了东宫。   贤妃压箱底的物件都拿出来了。   贤妃只觉得一阵心绞痛,对赵王埋怨道:“那些东西都是给你娶妻用的!”   赵王:“……”皇兄还没成婚,他怎么好意思娶妻呢,且再等等吧。   *   东宫,浴殿。   风烈与风影站在离着浴池三丈开外的地方,但饶是如此,还是能一眼就瞥见太子殿下露出外面的健硕胸膛。   从风家兄弟两人的角度去看,太子墨发倾泻,一半在岸上,一半漂浮在水面,他整个人氤氲在淡淡的水汽之中,宛若一副颓唐落寞的洗浴图。   兄弟两人对视了一眼。   风烈打手语:“殿下又和孙姑娘闹罅隙了。”   风影用手语回复:“这可如何是好?”   要知道,太子殿下已经在浴池泡了近一个时辰了。再这样下去,皮都要泡烂了。   兄弟两人交流了片刻,达成了共识,由风烈开口:“殿下,赵王与贤妃派人送了诸多礼物过来。四皇子与五皇子也随后照做了,咱们东宫大殿都堆满了。”   风烈又道:“这次,只有英王不曾送礼。”   今日在宫宴上,宫里的所有主子都给萧慎准备了礼物。   眼下,又送了东西过来。   可见他们都富庶的很!   这时,“哗啦”一声,萧慎从浴池中出来,他如今身子完全恢复,行动再也不受任何阻碍,出浴的动作迅速且突然。   风家两兄弟来不及避开目光,完全处于被动状态,并非在自己甘愿的情况下,目睹了……惊人的一幕!   不愧是殿下啊!   泡个澡也能……“崛起”?!   殿下方才在浴池里到底做了什么?!   风家兄弟两人陷入了强烈的自卑之中。难不成这就是殿下寻常时候的状态……   没有对比,就不会有伤害。   兄弟两人纷纷垂眸,选择性不去做任何对比。   萧慎伸出长臂,在屏风上取过一件中衣,随意披在了身上,嗓音清冷低沉:“他们送来的东西都登记在册,把册子呈给父皇。”   说着,萧慎迈腿离开,衣裳不整。   风烈、风影:“……”自从经历了这一场变故,太子殿下也开始/放/荡/不/羁/了呢。   *   灯火如豆,外面月上柳梢。   庆帝已连续三个月不曾踏足后宫,他这个岁数还正当壮年,但对后宫的热情一直不足。   这也是庆帝子嗣不丰的主要原因。   当晚,庆帝收到了东宫送过来的册子,庆帝随手一翻,稍稍过目之后,将册子拍在了龙案上。   好得很!   这些年是他养肥了整个后宫?!   皇子与妃嫔一天之内送出去的礼物,竟如此惊人!   庆帝直接怀疑,皇子与嫔妃们比他还富有……   庆帝沉吟了一声:“这些年是朕亏待太子了,他把这册子送过来,是打朕的脸啊。”   汪远站在一旁,不敢多言。   毕竟,庆帝这些年的确忽略了太子。每次赏赐都避开了太子。   太子把这次的礼物册子送过来,做法也是绝了。   庆帝自我反省一番,下令道:“自今日起,所有进贡的宝物,都送去东宫,太子不要的东西,再拿去给老二老三他们兄弟几个均分。”   汪远暗自挑了挑。   皇上早干什么去了……   现在知道疼儿子了。   汪远附和了一句:“皇上,有句话,奴才不值当讲不当讲。”   “说。”庆帝挥袖。   汪远特意挑出了萧慎的优点,道:“皇上可曾察觉,五位皇子之中,唯有太子殿下从不在御前阿谀奉承?太子不是一个喜欢作假的人,实在、真诚、坦率。这性子完全随了皇上呀。”   能把孤僻冷漠的太子夸出花儿来,也就只有汪远了。   闻言,庆帝笑了笑,但又露出些许愤怒之色:“那个臭小子哪里都好,就是脾气倔!”   汪远淡淡笑过,他知道,皇上实则是在夸太子。   *   翌日一早,赵王提着一只鸟笼子来了东宫。   萧慎有晨起舞剑的习惯,这一次落难,倒是停了一阵子。眼下回到东宫,自然又恢复了老习惯。   赵王一手提着鸟笼,一手摇着折扇,步伐翩然的迈上了石阶。   “皇兄!皇兄,我来了!我来给你送好东西来了!”   萧慎收剑,内心一阵暴戾,他正在极力控制,闻声不免烦躁。   他和孙晓芙的三日之期还有两天,到时候,那小骗子再不同意嫁给他,他就只能强行把她掳来。   赵王还没靠近萧慎,就被萧慎胸膛给震慑到了。   赵王:“……”   都是父皇的儿子,为何差距这样大?他摸了摸自己略显柔/软干瘦的/胸/口……   “何事?”萧慎拧眉。   他对赵王的印象一直不太好,老二从小脑子就不太好使。   赵王无暇顾及其他,一门心思只想联络兄弟情谊,他递了鸟笼子给萧慎,道:“皇兄,你看,这是什么?”   鸟笼子里有一只五颜六色的七彩鸟,观之外形,像是八哥。   萧慎眸光微冷,没答话。   赵王一个人尴尬着,解释说:“这是一只会说话的鸟!”   萧慎不耐烦了:“说!你到底有什么事?”   赵王一直觉得,皇兄不太喜欢他,他能够理解。自古以来,没有任何一个太子,会喜欢自己出类拔萃的兄弟。   赵王立刻道:“这是一只七彩八哥,会学人说话,而且还可以当细作,将八哥送给别人,过阵子再要回来,八哥会记住那人所说的一切话。”   “……是么?”萧慎眯了眯眼,接过了鸟笼子,“这畜生孤收下了,你可以走了。” 第43章 遇见兄长(2)   这一天, 晓芙又去见了白屠。   白屠对她的热情很不寻常。   并非是/好/色,也不像是有所图,反而是……圈养宠物的感觉。   而且, 晓芙还发现, 纵使白屠与傅温言答应过, 给她找兄长, 可这二人并不积极。   她见到白屠时,这人刚上朝回来, 一袭玄色官袍衬得他气度不凡,就连那双桃花眼也冷俊了不少。   晓芙知道, 白屠并非是表面那般风流不羁。   小动物需要保护色, 人也是。   她表示很理解, 并不认为白屠虚伪。   白屠一看见她,立刻勾唇一笑。他笑起来有股雌雄莫变的/妩/媚, 有男子飒气, 也有女儿家的媚。   总之,实在勾人。   晓芙无意识的咽了咽口水,看美人果真令人赏心悦目啊。   她摇了摇脑袋, 让自己清醒过来。   白屠猜出她的来意, 故意道:“孙姑娘,这一大早就出来迎接本王?想本王了?”   晓芙讪了讪, 也猜出对方故意在回避问题,换做是别的女子,一定会羞涩,但她不会。   她是一个有毅力的女子!   晓芙直言道:“郡王,我兄长有消息了么?”   白屠当然不能放了孙晓芙离开。   她是太子要的人。   而且,沈颢八成就是孙晓芙的兄长, 若是两人一相认,孙姑娘必定会被接走。   且不说,太子那边不太好交代,白屠也不舍得两个白白嫩嫩的小姑娘。   沈颢那座冰山,比太子还冷!白屠不止一次在他手上吃瘪,他才不会平白给沈颢送妹妹呢!   牵制住了孙晓芙,就等于同时牵住了太子与沈颢。   如此一想,白屠愈发觉得晓芙面目可亲。   他拉过晓芙的手:“孙姑娘,莫急。你的事,就是本王的事。你就好生在郡王府住着,本王一定会给你找兄长。”   是么……?   晓芙怎么就不太信呢。   直觉告诉她,太子、傅公子,与白屠,都有事情瞒着她。   但她暂时没有证据。   晓芙莞尔一笑,抽回了自己的手,没有再继续催促。   倘若对方有意隐瞒,她催促也是无用的。   哎,京城的水太深了 。   京城的人,也忒不真诚了。比她还会骗人啊。   过了片刻,晓芙带着吱吱出了门,旁人不帮助她,她就自己想法子。   白屠自然知道晓芙的行踪,他倚着美人靠,品尝着婢女递过来的吐鲁番紫葡萄,吩咐道:“去通知太子殿下,就说孙姑娘自己出门找哥哥去了。”   随从应下,这便退下。   白屠兀自笑了笑,一个人偷着乐:“不是本郡王不挡着,是孙姑娘太机灵了。”   他就静静等着太子和沈颢抢人。   两座冰山相撞,一定会擦出火花。   *   这厢,晓芙带着吱吱来到了京城最繁华的长安街。   吱吱东张西望,惊叹道:“师姐,你快瞧!京城就是不一样,就连包子也格外大!”   穷乡僻壤的桃花坞,别说是白面包子了,就是白面馒头也少见。晓芙和吱吱只有在逢年过节的时候,才能吃上白面。兄长在时,尚且有肉吃,可兄长失踪之后,师姐妹两人的日子就难熬了。   晓芙笑道:“等找到兄长,师姐天天给你蒸包子。”   吱吱连连点头,眼睛里有星子,小姑娘单纯天真,以为这天底下最好的东西就是白面肉包子了,道:“师姐,我去买两个大包子,带回去给太妃。”   晓芙无奈,但又不忍心制止吱吱。她哪里会懂,这世上的人从来都不是平等的,有些人出生富贵,享有了普通人无法奢望的富贵。   她和吱吱就是土包子。   若非是占着药王传人的身份,那便什么都不是了。   晓芙倒不是妄自菲薄,她只是提醒自己记着身份。   “嗯,去吧。”   不一会,吱吱就提着油纸包好的肉包子走来了,两人继续四处转悠。   京城这么大,想要找一个人,不亚于是大海捞针。   两人正往前漫无目的的走,晓芙与吱吱同时感觉到后脑勺传来钝痛,下一刻就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与此同时,两个男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晓芙与吱吱带上了马车,整个过程不超过五个呼吸的时间,十分迅速。   纵使是当街掳人,也没人察觉到。   但郡王府的探子却是看得一清二楚。   *   白屠在静等消息。   探子过来时,他没有听探子回禀,就道:“孙姑娘,被人掳走了?”   沈夫人久病成疴,药王传人就在京城,沈家那边不可能没有动静。   让白屠想不通的是,沈家为何偷偷摸摸?   直接上门请人不行么?   两名探子对视了一眼:“郡王英明!正是沈颢的手下所为!”   白屠噗嗤一笑,他果然没猜错,孙晓芙这个小可爱,会成为一个关键人物。   白屠摆摆手,道:“退下吧,本郡王知道了。”   太子一直派人盯着郡王府,也一定会知道孙晓芙出门了,更是会知道,孙晓芙被沈颢掳走了。   *   吱吱后脑勺胀痛。   她悠悠转醒,一睁开眼,入目是陌生的屋子。屋内摆设精美,还有淡淡浮香,是女子所居之处。   见她醒来,一穿着得体的中年婆子走上前,态度和善,笑着说:“孙姑娘,让你受委屈了,我家主子说了,只要你给夫人看诊,主子会把你安然无恙的放回去。”   晓芙立刻回过神,发现吱吱就躺在自己身侧,她这才松了口气。   京城的人是怎么回事?!太没有/教/养了!土匪!   晓芙内心嘀咕,表面上很是配合,她爬站了起来:“好,我是大夫,治病救人是应该的。”   婆子闻言,有些诧异。   倒是被晓芙这份魄力给惊艳了。   任谁被突然掳走,鲜少会如此镇定冷静。   不愧是药王传人。   晓芙被领到床榻前,帷幔落下,唯有一只纤细素白的手腕露在外面,单是看这只手腕,便知道对方重病已久。   晓芙抛开了偏见,无论如何,先救人要紧。   她也有自己的一套原则。   片刻后,晓芙基本上了解了一个大概。   这位夫人治不好了,但用药拖着性命也不是不可。   不过,她并没有直接说出来。   就在这时,屏风外面传来一年轻男子的声音:“义母如何了?”   婆子回了他的话:“大公子,孙姑娘正在给夫人看诊呢。”   晓芙顿时怔然。   她立刻侧过脸,朝着屏风看了过去。   然后,茫然站起身来,大喊:“兄、兄长!”   她不会记错的,兄长没有失踪之前,每晚都会给她和吱吱讲故事。   兄长的声音早就融入了她的记忆里。   晓芙喜极而泣:“兄长,真的是你么?我是芙儿啊!”   晓芙往屏风那边走,却是被婆子挡住:“孙姑娘,请你莫要胡来!且速速给夫人看诊。”   晓芙不会武功,急得想跳脚:“兄长!吱吱也来了!我们都来寻你了!还有祖父……祖父他走了……呜呜呜,兄长!”   没有得到回应,晓芙失了方寸。   失去了五年的亲人就在眼前,她没法镇定了。   沈颢拧眉。   探子说,孙姑娘性情乖张,喜欢扯谎,就连太子都被她骗过。   他不宜露面,遂道:“孙姑娘,我并不认识你,你若是看好了诊,还请尽快医治,否则你与你的同伴……都别想活着离开。”   为了让晓芙尽快给义母治病,沈颢只能假装威胁她。   晓芙愣住。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是不会记错的,一定是兄长,可兄长为何不与她不相认,难道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这里又到底是什么地方?   刚才有人喊兄长为“大公子”。   而穿上躺着的这位夫人,是兄长的义母。   这几个线索,她都一一记下来了。   晓芙留了一个心眼,为了下次再见面,她谎称道:“夫人的病拖了太久了,除了我之外,只怕这世上再无人有能力治好她。不过,我要回去配药方,但这药方极其珍贵,且务必要半个时辰之内,把我亲手熬出来的汤药给夫人饮下,过时会失效。”   沈颢:“……”   这姑娘,事真多。   男人默了默,嗓音透着独有的纯澈,宛若清泉流经砂石,道:“孙姑娘,你可以直接把药方子给我。”   晓芙才不会那么蠢。   “不可!即便你知道了药方子,也熬不出正宗的汤药。这一味药,无论是火候,还是煎药过程,都至关重要。若真想治好夫人,你就得听我的。”   沈颢:“……”   这姑娘轻而易举就拿捏住了他的软肋。   纵使,他猜出了晓芙可能是在讹他,但他也只能接受。   又默了默,沈颢只好答应:“好。那我几时去取药?”   晓芙琢磨了一下,道:“每日晌午,长安街的芙蓉楼。记住,过时不候。”   这姑娘,脾气挺大。   沈颢为了义母,只能忍让,这要是搁在平时,他的刀已经刺上去了:“好。多谢孙姑娘。”   孙晓芙努努嘴,委屈上涌。   但今日只能如此了。   她把吱吱唤醒,婆子给她二人蒙上了双眼。   吱吱还在云里雾里,双手抱紧了油纸袋,生怕里面的肉包子会被抢了。   晓芙是哽咽着被送走的,还哭了几声。   沈颢也纳闷,他进来看沈夫人:“义母,您可好些了。”   沈夫人下了榻,问道:“颢儿,你……你没有为难人家姑娘吧?怎么都给弄哭了?”   沈颢俊脸一僵,“义母,我什么都没做。”   他拧眉,问道:“义母,五年前,您是在京城外的普陀山救下了昏迷的我,是么?”   “正是如此,怎么了?”   “我身上可有什么证明身份的物件?”   “你被人打劫,我看见你时,身上只有一件中衣,身无分文,就连脚上的鞋子也不见了。颢儿,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倘若有任何记忆,我与你义父都会帮你找到家人。”   沈颢没有五年前的记忆。   方才被晓芙认作了兄长,他只是好奇一问:“无事,义母好生养身子,不必操心儿子的事。”   沈夫人轻叹了一声,道:“你现在虽是麒麟卫指挥使,但也要为了将来打算,麒麟卫只认帝王一个主子,将来……”   一旦江山易主,麒麟卫这种看似权势滔天的权臣,都会被连根拔起。   这是大庆历来的规矩。   沈夫人这辈子最放心不下的两个人,一个就是夫君,另一个就是义子。所以,难免多关心了一些。   沈颢道:“义母,儿子知道的。”   离开了屋子,沈颢交代了下去:“盯着郡王府,孙姑娘有任何异动,立刻过来禀报。” 第44章 醉酒偷吻(1)   萧慎身为太子, 不宜每日离开东宫。   庆帝有意让他接触治国理政,尤其是这一次从岭南归来之后,庆帝的用意已经是昭然若揭了。   御书房, 庆帝专门给萧慎准备了一张桌子。   上面摆着近日来的奏折。   庆帝打算重新当一次爹, 手把手教授儿子。   然而, 却见萧慎剑眉微拧, 一副走神之态。   换做是任何一个皇子,都应该明白, 协助帝王处理奏折意味着什么。   可萧慎脸上不见喜色。   庆帝心头咯噔了一下,他自己是一个记仇的人, 就连自己的儿子都能迁怒, 故此, 他内心深处很清楚,萧慎也同样记仇。   几个儿子当中, 萧慎最像他。   庆帝沉着脸:“太子, 你刚从岭南归来,这一路上,你对岭南一带的理政手段有何看法?”   萧慎虽然走神, 但听得一清二楚, 他言简意赅:“回父皇,大小官吏, 多少有贪墨受贿迹象,但水至清则无鱼。”   庆帝很满意这个答案。   为了拉近父子两人的关系,庆帝又问:“太子有何烦心之事?”   萧慎一噎。   他已经知道孙晓芙被沈颢掳走了。   沈颢失去了记忆,暂时不足为惧。   但那些扰人的梦境,让萧慎莫名患得患失,他不想承认自己介意, 可一想到孙晓芙根本不是孙家的血脉,她是孙老爷子捡回去的孤儿,萧慎就不免去怀疑梦境的真实。   沈颢会成为他的“情敌”?!   呵呵,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岂会真的把一个药引子当回事!   那个小骗子,等到她没有利用价值了,他一定杀了她!   沈颢是个美男子……   而孙晓芙喜欢美男,她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小/色/女!   奈何,他只能将药引子困在身边!   萧慎觉得,他踏上了一条被迫抢女人的不归路。虽然心有不甘,但只能去抢。   他突然长叹,幽深清冷的眸,溢出无奈。   庆帝识人无数,似乎看懂了什么:“太子这是……在考虑孙姑娘的事?”   身为帝王,庆帝在宫外也遍布眼线。   其实,父子两人的容貌都是那种清冷、无情的俊美,如山崖之巅的雪松,只能让人远观。   这是父子两人第一次讨论一个姑娘。   庆帝自诩经验丰富,无论是在处理国政,亦或是在追求姑娘这种事上,他都想传授自己的经验。可能是年纪大了,越来越适应父亲的角色。   庆帝:“太子既然在乎孙姑娘,不如直接娶回东宫,正、侧妃可以同一日嫁进来。”   萧慎看了一眼庆帝,欲言又止。   不是他不愿意娶,是小骗子不愿意嫁!   事关男子颜面,太子选择闭嘴。   “父皇,儿臣要出宫一趟。”萧慎起身,抱拳行礼。   庆帝摆摆手,没有挽留,淡淡一笑:“朕也年轻过,朕都懂。”   萧慎:“……”不,父皇你不懂!   *   晓芙与吱吱被人蒙着脸带到了茶楼。   等到沈颢的人离开,她二人自行摘下了蒙着眼的黑纱。   吱吱怀里还抱着油纸袋,可怜见的,一片茫茫然:“师姐,京城人士,太不讲武德!”   晓芙眼角有泪,但又扑哧一笑。   无论如何,兄长还活着,且就在京城。   哪怕不能立刻相认,但起码让她看见了希望。   晓芙一惯会往好的方向想,一心向阳,心无所惧:“吱吱,咱们很快就能见到兄长了。”   吱吱对晓芙完全信任,闻言立刻欢喜了:“师兄做菜最好吃了!我想吃师兄做的饭!”   晓芙不由得心酸。   兄长在的时候,她和吱吱长得红光满面、水灵白嫩。   兄长不在这五年,吱吱都被她给养瘦了。   兄长……   他到底为何不愿意相认?是不想要她和吱吱了么?是不是早就嫌弃她二人是累赘?她和吱吱就是只会吃饭不会干活的懒姑娘……   *   姐妹两人从茶楼回到了郡王府。   白屠的人才刚刚回禀,他自是对一切了如指掌。   晓芙的双眼红彤彤的,但为了安抚吱吱,她故作坚强。   吱吱急着去给太妃送肉包子,撇下了晓芙一人。   这厢,白屠提着一壶“千里醉”,脚步阑珊的走到晓芙面前。   白屠的桃花眼一扫。   孙姑娘哭过了。   看来,沈颢是她要找的人!   这就有意思了。   白屠收敛眼中的小心机,把“千里醉”递给了晓芙,他看得出来,这姑娘很是坚强,但人都有弱点,都有觉得累的时候。   白屠利用这一点,想灌醉她,然后套话。   毕竟……   沈颢此人实在不好对付啊。   白屠:“孙姑娘,喝两杯?”   “千里醉”醇香甘甜,是京城世家贵公子们最爱的佳酿。   晓芙的确需要放纵一下。   她心头堵着太多的事。   最担心的莫过于,她和吱吱苦苦寻人,倘若给兄长造成困扰该如何是好?或许,兄长五年前就是不想要她们这两个拖油瓶,所以才离开了桃花坞。   现如今,兄长似乎身份尊贵,她是不是打扰了兄长?   晓芙不敢继续多想,可又忍不住会多想。   她接过“千里醉”,拔下壶塞,仰面就灌了下去。   白屠在“千里醉”中加了一点烈酒,酒量不好的人,很容易就醉。   见晓芙一直灌酒,白屠突然有了恻隐之心。   这丫头……   怕是一直都有心事吧。   只不过,她太过擅于伪装,一直把自己包裹的刀枪不入,其实,她也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   白屠漂亮的桃花眼中多了一些柔情。   他找了机会,问道:“孙姑娘,怎么?有心事?”   晓芙仰面,眼睛里有泪花在打转。   她抹了一把泪,浓郁的酒精让她脑袋发热,表达/欲/冒了上来,但还算能够克制,只道:“我没事,我挺好的。”   白屠:“……”还知道嘴硬,看来还不够醉。   白屠静静地等着。   晓芙继续喝酒。   她提着“千里醉”,身子开始晃晃悠悠,白屠见状,伸出长臂要去接住她。   就在这时,一袭掌风袭来,白屠眼疾手快,下一刻,他就被推开到了一侧,随即就看见晓芙落入了一个结实的怀抱。   来人是萧慎。   也亏得对方是太子,不然,以白屠的性子,此刻已经开始干架了。   晓芙只觉得一阵天翻地转,她被男人抱在怀里,保持着后背倾倒,仰面望着男人的姿势。   那双勾人的/含/情/眼直直的看着萧慎,嘟囔道:“兄长……”   萧慎一愣。   他被小骗子当做替身了?   心头不爽快,但又没法直接推开她,更要命的是,他还不打算否决。   此时此刻,怀中人的眼神太过温柔,像极了初春第一抹日光,又像梦中,母后的眼神。他舍不得这样的目光。   萧慎的喉结不由自主的滚了滚。   白屠神色微妙的变化着:“咳咳,殿下,孙姑娘醉了,要不……我让人送孙姑娘回房?”   萧慎没看白屠一眼,只道:“你退下。”   白屠:“……”   无奈,白屠离开了院子。郡王府是他的府邸,可大庆江山都是萧家的。   这厢,晓芙一手揪着萧慎的衣襟,她揪得很紧,生怕兄长又会消失不见了一般:“兄长,你为何不理我?是芙儿不够乖么?我有好好学医,也背光了典籍,芙儿什么都没了,只有你了。不要不理芙儿好么?大不了……大不了我以后少吃些。”   萧慎:“……”   他的心,原来也会疼。   但心疼归心疼,萧慎见晓芙因为其他男子而失态,他甚是郁闷,男人不满道:“你若是嫁去东宫,天底下的山珍海味都让你吃个够!”   晓芙似懂非懂,忙是拒绝:“不!不要去东宫,哪里都不去,芙儿只想跟兄长回家,咱们一起回桃花坞,好么?”   萧慎:“……”   在她心里,桃花坞那座破农庄,比东宫还好?   此时此刻此地,萧慎目睹着一切,又想起了那个梦。   在他的梦里,沈颢是情敌。   孙晓芙纵使是他的贵妃,她也很不开心,一门心思只想逃离他!哪怕是未央宫那样奢靡的宫殿,也困不住这只金丝雀。   萧慎心头那股古怪的堵闷又涌了上来,那可怕的/占/有/欲无孔不入,他抱着晓芙,顺势在庭院中的石杌上坐下,然后一低头,吻/住了那喋喋不休的/唇。   这张嘴里说出来的话,实在令得他不喜。   还是像梦中那样,她只能被自己欺负的哭哭啼啼才好。   萧慎没什么经验,上次在山洞也是/被/迫/接受了晓芙的/唇,然而,梦中却是无数次强行/亲/吻/过这张粉唇。   他的潜意识里仿佛知道该怎么做,完全顺应了本能……   也不知是“千里醉”醉人,还是美人醉人。男人沉浸在了“千里醉”的醇香之中……   萧慎仿佛失了心智,行为再也不能自控了。   一只手很自然的凑了过去……   此时,月门处的傅温言惊呆了。   他有事要见太子,得知太子来了郡王府,便也寻过来了。   不成想,他会看见这一幕。傅温言僵住,以至于忘记了动作。   下一刻,他手腕被人一握,是白屠拉住了他,然后将他带离了数丈开外。   白屠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盯着傅温言的唇:“傅公子,你太不厚道了,岂能偷看!”   傅温言经不住撩拨。   他这人出身富贵、文武全才,可谓是惊/才/绝/艳,但一遇到白屠这厮,他就只想跳脚:“我……我并非有意!”   傅温言紧绷着一张俊脸。   白屠噗嗤一笑,被傅温言泛红的脸给逗笑了:“傅公子……难道你从没有试过?”   “试什么?”傅温言沉声道。   下一刻,他似乎明白了过来,俊脸更红,索性甩袖往前迈了两步,远离了白屠些许。 第45章 怜香惜玉(2)   傅温言面色紧绷, 眼神已经透着十足的戒备。   白屠就喜欢他这股“纯情”。   他又死不要脸的凑了过去,笑道:“莫不是让我猜对了,你从没有与任何人亲/过/嘴/儿?”   妙啊, 温温当真完全符合他的审美与要求!   傅温言快受不了, 右手拇指摁在了剑柄上, 宝剑稍稍出窍, 配合着他愠怒的眼,仿佛是誓死护着清白的良家妇女。   白屠点到为止, 不再继续逗他了。   但这厮脸上持续/性/荡/漾/着欠揍的笑意。   傅温言:“……”度日如年!要不是为了见太子,他岂会留下来活受罪!   *   “兄、兄长!我/热……”   晓芙嘟囔着, 试图去推开埋在自己面前的黑色头颅。   那颗头颅顿时僵住, 然后缓缓抬起头来, 他眼睛里仿佛有一团小/火/苗,就那么一瞬也不瞬的盯着晓芙。   须臾, 萧慎极力让自己控制住。   然后, 他无力苦笑,又亲手把刚才/扯/开的/衣/襟/合/上。   他在做什么?   孙晓芙把他当成了沈颢,他却还是/情/不/自/禁?   他是真的魔/障了吧!   虽然不想承认, 但萧慎觉得自己受伤了。   从一开始药王谷第一次见面, 是孙晓芙欺骗了自己在先。   现如今,他没有利用价值了, 就被她一脚踹开。   他这个大庆储君,竟已莫名其妙/卑/微/到了这种境地了。   此时的晓芙,面/颊/绯/红,一双/含/情/眼中氤氲着薄薄雾气,仿佛游神在外,又若是身处梦境之中, 美得惊心动魄。   萧慎心里很清楚,在沈颢没有插手之前,他很轻易就能将少女占为己有。   但他心有不甘。   他不想让梦中的景象变成现实。   萧慎把晓芙抱回了房,将她安置在了榻上。   而此时,晓芙已经将睡未睡,她闭着眼,微/肿/的/红/唇/还在喃喃自语:“兄长别走……芙儿会听话的,也会少吃些,不会变成小胖子……”   萧慎:“……”   那沈颢此前竟是如此抠门?   还不准她吃太多?   过分了!   萧慎心头愤然,恨不能去找沈颢算账。   走出房门,萧慎这才意识到,他还带了一只八哥过来,他将八哥挂在了廊下,这才离开了晓芙的院子。   *   院外,傅温言与白屠正在眼神对/恃/着。   萧慎一走过来,傅温言立刻觉得救星来了,他持剑走上前,抱拳作揖,面无表情道:“殿下,我有事要说。”   萧慎应了一声,嗓音有些低哑。   虽然他方才偷香窃玉了一把,但神色看上去并不愉悦,甚至是有些阴郁。   白屠暗暗挑眉,恨不能眉飞色舞一番。过日子吗,就是要在平凡中发现/绝/妙/之处。   白屠明知故问:“孙姑娘睡下了?”   萧慎冷冷瞥了他一眼,言简意赅交代,说:“以后莫要/诱/导/她饮酒。”   诱/导……   这是个好词,白屠无言反驳,嘀咕道:“我也是间接帮了太子殿下,方才殿下对苏姑娘那般,我与傅公子都看见了。”   萧慎身子一僵,一口气堵在了胸口:“……”   傅温言垂下眸,不敢与萧慎对视,他真的不是有意偷看。   萧慎故作镇定。   他是个太子,是一个男人,他看上了一个姑娘,仅此而已。   无伤大雅!   自我洗脑一番,萧慎面无表情,仿佛是没听见白屠方才的话:“你二人跟孤过来吧。”   于是,三人到了前厅。   傅温言的面颊,有些诡异的红。   萧慎的耳根子是红的。   白屠瞅了瞅萧慎,又看了看傅温言,只觉得无比养眼。他整日里被美人们包围,也难怪过得如此滋润。   婢女们端了茶上来,是刚泡好的雨前龙井,青翠茶叶上浮,一看就是佳品。   但傅温言不敢碰。   但凡是郡王府的东西,他都不敢轻易碰触。   倒是萧慎,直接喝了一盏。   白屠贴心道:“殿下,我这里有大批上好的降火茶,我这就命人给你泡一壶。”   说着,白屠立刻吩咐。   萧慎:“……”   傅温言坐立难安,总之,郡王府让他浑身心不自在,现如今,白屠也算是自己人,他就长话短说,至于为何白屠会有大批降火茶,他选择不去多想。   傅温言:“殿下,水长东的主子已经找出来了,不是旁人,正是……丞相府的长公子,卫松林。”   言罢,傅温言朝着太子递了一个同情的眼神。   看来,相府并不想把女儿嫁给太子。   而且相府还想置太子于死地。   太子一死,剩下的四位皇子就有机会了。   而更关键的是,卫二小姐私底下与英王关系密切……   这其中弯弯绕绕,一下就能想明白了。   白屠也递了一个同情的眼神给萧慎。   好惨的太子,不仅被亲家谋杀,还被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戴上了/绿/帽/子。   萧慎:“……”   他不要面子的么?太子也有太子尊严!   萧慎没有勃然大怒。   第一,他对那位弱不禁风的卫二小姐,实在不感兴趣。   而来,他不想表现出在意这桩婚事。   并且,实际上,他的确不在乎。   但傅温言与白屠的目光,让他很不喜欢。   他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   傅温言提醒了一句:“殿下,过阵子吐蕃使臣会来京比武,殿下到时候势必要观战的,药……不能停。”   萧慎不能见血,他体内巨毒一直无解,不知几时会复发,药引子需得随时放在身边才会安全。   傅温言这才是暗示萧慎,要把孙晓芙尽快弄到他自己身边!   白屠插了一句话:“怎么?殿下现如今还需得天天吃药?”   萧慎:“……”他淡淡瞥了白屠一眼,不做理会。   白屠被无视了,他知道萧慎与傅温言并没有完全信任他。   白屠指着萧慎的唇,道:“殿下,你唇上染了口脂。”   晓芙初来京城乍到,白屠送了她口脂,她今日出门,图个新鲜,便就用上了。   萧慎方才强/吻/了晓芙,动作过猛,都蹭到了他自己唇上了。   闻言,萧慎正要抬手擦拭,但又动作一滞,他收了手,看样子是想保存唇上的口脂。   “……”   傅温言面无他色,实则内心已是一片惊涛骇浪。   殿下啊殿下,偷/吻/就算了,你还想要留下口脂做纪念?!   他都怀疑,殿下回去之后不会净面……   白屠耸耸肩:“我这里倒是有不少口脂,二位需要么?”   大庆,是个以貌取人的王朝。   精致的男子也用口脂。   但习武之人却是不屑一顾。   萧慎与傅温言异口同声:“不必!”   白屠讪了讪,也不强求。   *   翌日,晓芙睡到了日晒三竿。   “千里醉”的后遗症很大,她头昏脑涨,不太记得昨日醉酒后发生过什么。   一看时辰,晓芙吓了一跳,来不及思量昨日是如何上榻的,她立刻去回事处抓药,然后亲自熬药。   昨日那位夫人命不久矣,但也不是无药可救,她倒是可以有法子让她多活十年。更重要的是,她今日晌午要长安街茶楼见兄长。   兄长答应了,他会亲自去取药的。   转眼到了晌午,晓芙将熬好的汤药用罐子装好,一切都没有弄清楚之前,她不想让吱吱受到打击,就让她待在郡王府,莫要与她一道出去了。   晓芙的一切行为,白屠皆了如指掌。   白屠坐在郡王府最高处的亭台,倚着美人靠,一手托腮,勾唇笑道:“这丫头还真不错。眼下太子略胜一筹,沈颢会后来居上么?可惜了,本王没法让姑娘家幸福,不然……”   白屠一番惆怅。   一旁的随从无语问青天。   随从实在忍不住,担心郡王当男子当久了,会当真把自己误认为是男子,他提醒道:“郡王,太妃说……您要是再不行动,太妃就亲自给您物色人选,届时只要顺利怀上了孩子,就神不知鬼不觉处理了那人。”   白屠突然抬腿,一脚踹在了随从身上:“放屁!本王的孩子,必须有一个出众的父亲!去告诉太妃,本王已经挑中了人选,无需她操心,就让她等着抱外孙吧。”   随从挨了一脚,不敢再继续多言,顺从的应下:“是,郡王。”   *   长安街,茶楼。   以防错过兄长,晓芙提前了半个时辰抵达。其实,汤药根本不会过时,昨日是她故意编出来的借口。   晓芙就站在茶楼下面的紫藤花架下面。   她提着瓷罐,目光到处张望,渴望看见兄长的身影。昨日她只是听见了兄长的声音,却是没有看见他,亦不知兄长这五年过得好不好,可曾想起她与吱吱,还有祖父……   祖父走了,这件事起码得让那个兄长知晓。   这时,晓芙的目光突然定住了。   她看着从身侧走过的女子的/腰/肢,那上面挂着的玉坠……不正是兄长之物?!   “站住!”   晓芙唤了一声,愣愣的看着这位富家小姐。   卫雪姗天性胆小,她被吓了一跳,也错愕的看着晓芙。   卫家的婆子与丫鬟立刻将二小姐护着。   其中一婆子低喝:“这位姑娘,你要做甚么?你可知我们小姐是什么人?!是你能叫的么?”   晓芙才管不得这位富家小姐是谁,她指着那块玉佩,问道:“这玉佩,你是从何得来?!”   卫雪姗立刻花容失色,仿佛是作则心虚,她一手捏紧了腰上的玉佩,一边又打量着晓芙,心道:英王殿下给我的玉佩,旁人皆不知。这姑娘为何突然这般?   卫雪姗长得小家碧玉,清瘦纤柔,一副楚楚可怜之态,宛若晨间被霜打过的娇花儿,天生惹人怜。   晓芙纳闷,兄长与这位富贵小姐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兄长的玉佩为何会在她身上?   “这位小姐,这玉佩,可否借我一观?”晓芙伸出手,态度有些强硬。   卫雪姗害怕极了,太子还没死,她担心自己与英王的事情会被人知晓,态度同样决绝:“不可!”   说着,立刻带人,一路莲步走开。   晓芙想要追过去,身侧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孙姑娘。”   晓芙立刻转过脸,呆呆的看着站在一丈开外的男子。   男子高大颀长,腰身精瘦,手握一把长剑,他戴着幂篱,只能看见模糊的面颊轮廓。   是兄长!   晓芙看了看沈颢,又扭头去看了看走远的卫雪姗,她茫然极了,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兄长,刚才那位小姐,与你相熟?”   沈颢:“……姑娘,我不是你兄长,我与卫二小姐也不熟。”   他伸出大掌,掌心有一块月牙疤痕。   晓芙认出了这道疤痕。   她幼时闹着要吃桑葚,兄长就爬上峭壁给她采摘,那日不小心掉了下来,被碎石划破手心。   晓芙的眼泪几乎是涌了出来,如江河绝地:“呜呜呜……”   明明就是兄长,为何就是不承认!   沈颢寄挂义母,从晓芙手中取过药坛子,又塞了一张银票在她手心,难得耐着性子,道:“孙姑娘,那……你我明日晌午再见。”   这位孙姑娘果然是戏精。   探子调查回来的消息,半分不假。   据说,苏姑娘不久之前还诓骗太子,说是她的夫君呢。   幸好……   她没有一口咬定自己是夫君。   沈颢轻叹一声,或许能人异士都是这般古怪吧。   他上马车之前,又回头看了一眼,觉得这姑娘演得相当逼真……   *   同一时间,长安街另一侧的一辆青帷马车内,萧慎剑眉紧促。   隔着一条街,他也能看见晓芙伤心之态。   哭成这样了,沈颢都不搭理?   萧慎一拳头砸在了马车侧壁上。   风烈与风影吓了一跳。   这时,刚刚离开不久的一名剑客折返,靠近了马车,压低声音道:“殿下,卫二小姐身上那块玉佩是英王所赠。您没有出事之前,英王与卫二小姐就……就看对眼了。”   剑客的求/生/欲/很强,声线愈发压低。   然而,萧慎的关注点,并不在自己的/绿/帽/上。   孙晓芙为何会看上那块玉佩?是在哪里见过么?   玉佩是英王赠给卫雪姗的,要想查出玉佩真正的来处,那只有通过英王,而英王是不可能告诉他的。   英王、玉佩、孙晓芙……这三者之间一定还有什么联系?   “走,孤去会会卫二小姐。”萧慎下令,眸光微沉。   *   卫雪姗今日出门,是想见英王。   不成想,英王没有等到,却是见到了萧慎。   她坐在绣楼内的杌子上,身子在发抖。   是被发现了么?   这可如何是好?   卫雪姗咬着唇,双眼如林中小鹿一般,战战兢兢,但也水灵得很。   是个美人。   但胆小的过分。   萧慎没有废话,直接伸出手:“拿过来。”   卫雪姗要哭了:“殿、殿下何意?”   萧慎与卫雪姗没什么交集,此前都不曾说过话,他也不擅长与女子交谈,直言:“玉佩拿过来。”   卫雪姗不敢违抗,但又实在不舍得,她抓着玉佩,恨不能藏起来,下一刻却是被萧慎直接拽走。   卫雪姗突然双手捂唇,哭了。   萧慎:“……”哭什么?他又没凶她……   萧慎转身直接离开。   对痛哭的未婚妻置若罔闻,毫无怜香惜玉之心。   风烈一路追了出来,提醒道:“殿下,那个……卫二小姐哭得喘不过气来了。”   要知道,卫二小姐可是出了名的娇弱美人,万一哭得厥过去可如何是好啊?!   萧慎一边走,一边观察手中玉佩:“是么?孤没看见。”   风烈、风影:“……” 第46章 三日之期(3)   “小姐!你怎么了?!”   “小姐, 您可莫要吓唬老奴啊!”   “小姐、小姐!小姐快醒醒!来人呐,小姐昏倒了!”   “……”   萧慎前脚刚迈出绣楼,身后就传来卫家婆子、婢女的叫喊声, 可谓是此起彼伏。   风烈、风影步履如风, 甚是心虚。他们主子……真的不是故意的!   萧慎站在绣楼外, 稍顿足, 但并没有回头。他实在不明白,卫二为何会娇弱到了这种程度。   如此一对比, 还是小骗子更适合他。   要知道,他和孙晓芙从岭南开始, 就一直斗智斗勇, 人家孙晓芙如今还活蹦乱跳的呢。   至于, 卫二小姐……   或许,英王才更加适合怜香惜玉。   萧慎虽然没有多言, 但内心已经放弃了丞相府的婚事, 那就意味着,丞相府的势力,他也拱手相让给英王了。   这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可潜意识之中, 萧慎不想娶卫雪姗了。哪怕是失去朝中一股强大的势力。   *   卫二小姐一昏迷,整个丞相府都兵荒马乱。   百姓们并不知道卫二小姐是被当今太子“欺负”, 才导致昏迷的。   但,庆帝的探子,却是将一切打听的一清二楚。   庆帝在京城布下的/特/务/组织很是发达,办事效率堪称一绝。   长安街那头,卫雪姗刚被抬回丞相府,庆帝这边就得知了消息。   闻言, 庆帝一阵心绞痛,将一块镇纸掷于大殿,愤然道:“好一个英王!他兄长的未婚妻,他也盯上了!岂有此理!真是可怜了太子!”   被人/夺/妻,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更何况,萧慎还是太子。   此事若是传出去,萧慎会成为千古笑话。   庆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又道:“看来,太子的婚事,朕要亲自过问了!来人,拟圣旨,再把钦天监叫来,算算最近的好日子!”   汪远在一旁/伺/候/着笔墨,暂时没有表态。   原本,太子与丞相府的婚事,是康德皇后与相爷的原配夫人定下来的。   可相爷元配所生的女儿,已经不在了啊。卫二小姐是平妻所出。   这桩婚事的唯一价值,就是相府的势力了。   汪远没有提出任何异议,只要是对太子有利的事情,他都认为是对的。   *   这厢,沈颢将汤药带到了府上,脑子里还在回想着晓芙哭泣的画面。   他心头有些微妙的感触,但又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感受。   婆子用银针试过汤药,道:“大公子,试过了,无毒。”   沈颢点头:“嗯,去给义母送过去吧。”   孙姑娘此前诓骗太子,说太子是她的夫君,目的是什么?   现在又喊自己为兄长……   沈颢摇头苦笑,自言自语了一句:“这姑娘,当真有趣。”   *   晓芙并没有直接回郡王府。   她站在长安街一侧,目光呆滞的看着人来人往。   世间之大,人人都有家,好像只有她是孤寡独行者。   兄长的冷漠与疏离,让她觉得自己是一个多余的人。倘若兄长真的不要她,她该何去何从?晓芙这才发现,她从未想过将来的日子。   也从未曾规划过。   之前是想为了孙家传宗接代,而今,兄长还活着,就不需要她传承子嗣了。   就好像突然之间,日子没了任何目的。   晓芙在长街上晃荡,脑子里一团乱麻。   “小心!”   她正愣神,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然后她就被人猛然拉到了长街一侧。   晓芙回过神,就见有辆马车从眼前飞奔而去。   “你不想活了?!”萧慎抓着晓芙的手腕,低喝了一声。   小骗子不想活,他却要活下去。   她是他的药引子,也只能活着。   萧慎原本对晓芙还有怒意,但一想到昨天的吻,他又消气了。   在他看来,他与晓芙的关系已经与之前截然不同了。   但男人的自尊心作祟,被晓芙拒绝了数次之后,萧慎幻想过她回头求他的场景。   可此时此刻,见她双眼泛红,眼底的光似乎也暗淡了,因着不久之前哭过,小翘鼻上浮现淡淡的粉,一副楚楚可怜之态。   什么叫人比花娇,这就是了。   萧慎突然不忍心折磨她,遂从袖中取出那块玉佩:“想要这个?”   晓芙一愣,眼底突然又重新有了光。   她双眼盯着那块玉佩,伸手去触碰,她心头有太多的疑惑,来不及一一寻思,只想把玉佩抢过来。   “给我!”   萧慎长臂一抬,完美避开了晓芙的碰触。   晓芙急了,就垫起脚,拼命去够那块玉佩,但两人的身高悬殊太大,她怎么卖力,却总是在萧慎的臂膀之下。   她像一条鱼,鱼饵在萧慎手中。   她的一切动作,都被萧慎掌控。   抢了半天,晓芙累了,喘气瞪着男人,但她又拿什么与和当今太子抗衡,这一瞬间,晓芙突然鼻头一酸,当着萧慎的面哭了起来。   其实,她不是因为这块玉佩哭,而是这五年来的种种。   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兄长,事情却完全不像她所期待的那般。   “呜呜呜……”   晓芙就站在那里,嚎啕大哭,是那种放纵后的大哭,毫无美感所言。   一丈开外的风烈与风影:“……”很好……太子在短短片刻中之内,又弄哭了一个姑娘。   萧慎也没料到这一幕。   这时,长安街来来往往的百姓们,时不时望了过来。   一个是穿着华贵的年轻公子,另一个是容貌不俗的小姑娘,难免会让人想入非非。   必然是贵公子辜负了佳人啊!   终于有中年妇人看不下去,停下来指责道:“这位公子,小姑娘她气度不凡,颜色极好,你岂能有负于她?莫要当个负心汉啊。”   大庆民风还算开化,男女之间,绝对不会因为牵了个小手,就一定要成婚。   萧慎:“……”他几时负了孙晓芙?明明是她辜负了他!   太子殿下俊脸阴沉沉的。   但又不屑于解释什么。   于是乎,更多的人停下了脚步,试图将“负心汉”劝说上正途。   “好俊俏的一位姑娘,公子你莫要不知好歹!”   “这姑娘与京城第一美人相比,也毫不逊色啊。有些人就是不配!”   “哼!姑娘,听婶娘一句劝,莫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婶给你介绍更好的公子哥!”   “……”   萧慎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京城民风竟如此奔放,宁拆一座庙不毁一对人!   这个道理,他们不懂么?!   萧慎的脸都快结冰了,但太子的尊严令得他依旧不屑于争执。   “啪!”不知是谁砸了一颗鸡蛋过来。   不过,并非是砸在萧慎身上,而是他的脚下。   萧慎望了过去,就是刚才第一个驻足骂他的妇人。   萧慎:“……!!!”这些人都是他的子民,他要忍。   风烈、风影在一旁,不太敢上前,更是不想让人看出来,他们是和太子一伙的。   杀手不可怕,可怕的是擅长吵架的中年妇人!   怕了怕了,还不行么?!   晓芙从大哭变成了抽泣。   然后又破涕为笑。   当即有妇人宽慰:“小姑娘莫怕,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这位公子长了一副/风/流/相,定是个/多/情/种/,不要也罢!不堪为良配!”   多/情/种……   萧慎:“……”平生第一次被人这般污蔑!   萧慎直接捉到晓芙的手腕,将她往长街另一侧的马车拉去。   他身段高大,气场冷冽,饶是中年妇人们恨不能集体讨伐他,也无人敢直接挡道。   萧慎这次是来真的,力臂很大,晓芙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   风烈与风影很默契,故意慢了半拍,这才跟了上去。   *   这厢,晓芙被强行拉上了马车,萧慎一上车,整个马车内立刻逼仄了下来。   晓芙还想反抗,但男人伟岸的身躯往那儿一坐,立刻堵了她的所有路。   “走!”萧慎对着外面低喝了一声,听上去,他的心情并不佳。   车夫听见命令,立刻驱马。   晓芙也不知道萧慎要将她带去哪里。   她双眼水汪汪的,哭过之后,眼睛格外明亮,宛若水洗,又纯又勾人。   萧慎原本还一腔怒意,与她一对视,又莫名其妙没了脾气,他问道:“三日之期到了,你可想清楚了?”   一言至此,考虑到小骗子刚才情绪不稳,萧慎难得君子,添了一句:“好好想,不急。”   晓芙眨了眨眼。   这才想起了所谓的三日期限,要是萧慎不提及,她都快忘记了。因为她从未想过要嫁去东宫,更是不想当什么劳什子侧妃,谁知道东宫还有多少莺莺燕燕,她半分不想与一群女子争风吃醋。   见她抿唇不语,似在纠结,萧慎/循/序/渐/诱/:“你想要这块玉佩?这并不是什么名贵之物。东宫的好东西比比皆是,孤的女人想要什么,就能有什么。”   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吃不完的山珍海味。   只要他愿意,他可以毫无底线的去宠一个女子。   反正,从未宠过谁,试一下也挺好。   晓芙当然想要玉佩,她盯着萧慎手中的玉,越看越是笃定,这就是兄长的贴身之物。   晓芙纳闷,脑壳都快胀痛了,问道:“可……玉佩方才还在一位小姐身上,殿下是如何拿到的?”   萧慎一噎。   他好像并不想让晓芙知道,卫二小姐是他的未婚妻……   这种想要隐瞒未婚妻的心思,衬得他的确像一个/玩/弄/感/情/的人渣……   萧慎如实说:“孤是太子,孤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言下之意,小骗子,你也不例外。   晓芙对萧慎的这句话深表赞同。   她好像没得选择,但又着实不愿意。 第47章 说了荤话(4)   萧慎没有钓鱼的耐心了。   他要尽快把孙晓芙占为己有, 让她名正言顺成为自己的。   如此一来,他才可以随身携带她。   药引这件事,事关重大, 一旦让对手知道了, 必然会想法设法除去孙晓芙。   故此, 萧慎认为最好的办法, 就是让孙晓芙嫁给自己。   何况,这个小骗子倒是厉害, 这么快就自己找到了沈颢。   他不能再小看她了,更是不能放任她远离自己。   萧慎盯着少女眉目, 勾了勾唇, 玩/味一笑, 罕见的露出了一些痞态,道:“你若是不说话, 那孤就全当你默认了。”   晓芙咬唇, 就差跺脚了:“再、再让我考虑三个月!”   呵呵,想拖延时间。   小坏蛋,鬼心思真多。   萧慎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微微挑起的眉梢, 一口否决:“时间太长了, 你现在就要给孤一个答复。”   晓芙不甘心:“两个月?”   萧慎看着她笑,威胁道:“京城是孤的地盘, 你应该明白一些道理,孤是给你尊荣,才询问你的意见。其实,孤大可以强/娶,亦或是直接把你绑走。”   瞧瞧,他是多么的深明大义, 以及理解她。给了她足够的选择机会。试问,这天底下,哪还有男子比他还体贴入微?   晓芙又快哭了,她这几日哭的次数,都能赶上这小辈子所哭的次数了。   “为何?为何是我?我……我到底哪里好了?除了长得好看,厨艺好,会医术,又贤良淑德,我还有哪里好了?!”   萧慎一愣,愈发觉得晓芙跟他甚是般配。   他和她,都能明确发现自己的优点。坦诚,且毫不做作。   萧慎的身子稍稍前倾,有些馋那张粉色的唇,他眸光微暗,并不觉得自己可耻。   他是一个正常的弱冠男子,对一个姑娘产生了垂/涎,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而且,萧慎如今发现自己也会动/情/了,他倒是松了口气。   “因为你……下饭。”秀色可餐,可不就是下饭么。   晓芙欲哭无泪,只想求着萧慎放过她。   她每日都要来长安街送汤药,这是她唯一接近兄长的机会了,她不能嫁去东宫!   晓芙一鼓作气:“我不同意!”   萧慎觉得胸口有股气堵住了。   她……又不同意!   这是第几次了?   男人胸膛微微起伏,他没有太多的时间与面前的女子周旋。   下次一旦走火入魔,他不敢保证自己一定能控制住。   娶孙晓芙是权宜之计。   萧慎坚信,这种非娶不可的执念,与男女/风/月/毫无关系!   他也坚定的认为,他并不是对孙晓芙爱而不得,他只是需要她保命,仅此而已!   有了这个认知,胸口那股憋闷总算是好了一些。   萧慎只能拿出最后一招了:“孤有隐疾。”骗人嘛,他也会。   晓芙呆了呆:“……殿下何意?”   萧慎已经不打算维持丞相府的婚事,故此,有些话可以说出来。   他看着晓芙的眉眼,神色低迷:“孙姑娘,你是郎中,你不会看不起孤吧。”   晓芙心头隐隐不安。   她这是即将听到太子殿下不可告人的秘密了吗?   她可以选择不听么?   知道的越多,越是危险。   说实话,走到这一步,萧慎也是被逼无奈,所有颜面都被他抛之脑后了。   晓芙:“你、你别说了……”   萧慎欣赏着少女吓呆的模样,竟也觉得赏心悦目。   怎么会有人如此好玩,浑身上下都长在了他的审美上。哪怕是担惊受怕的小表情,也格外秀气。   萧慎继续惆怅道:“孤之所以至今没有成婚,是因着患有隐疾,那卫二小姐本是孤的未婚妻,可她自幼体弱,经不住打击,孤担心娶了她之后,有朝一日,她得知了真相会受不了刺激。孤打算取消婚事,但以防有人小题大做,孤想与你……假成婚。等到孤治好了隐疾,孤就会放你走。”   晓芙:“……”   这个故事相当耳熟。   好似一本她曾经看过的话本子。   但时隔太久,那话本子上究竟说了哪些内容,她已经记不太清了。   总之,也是关于假成婚的事。   但故事的结局,却是弄假成真了。   晓芙心里没底,她并不是一个乐于助人的女子……   晓芙神色赧然,又问了同一个问题:“为何是我?”   太子殿下想娶谁,还不是一句话的事么?   萧慎温柔一笑:“孤是太子,孤的女人,必定身份尊贵。孙姑娘也知道,那些京城世家的贵女,一个比一个娇气做作。但是孙姑娘不一样,你是药王传人,完全可以当孤的侧妃,你心善、勇敢、无私,你会帮孤的。”   晓芙:“……”谬赞了!真的谬赞了!   晓芙吱吱呜呜:“我能不同意么?”   萧慎缓缓坐直了身子,倚靠着马车车壁,仿佛是终于露出了大尾巴的狼,他淡淡一笑:“孙姑娘,你知道了孤这么大的秘密,你认为,孤会放着你活着离开京城?”   晓芙如被雷击,连忙摆手:“我一定会守口如瓶,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这种难以启齿的事情,一般男子都不会轻易说出来,何况对方是太子呢!   晓芙纵使心中仍有困惑,但也没有去质疑萧慎的话。   她的小脸拧巴了,她明白太子殿下不是闹着玩的。   几经思量,她说:“我可以给自己下失忆的药!”   萧慎就知道,这小骗子还有主意,他轻笑:“孙姑娘,孤的命脉就在你手中了,你以为孤会相信你?不过就是假成婚,你怕什么?孤有隐疾,成婚后又不会碰你。”   “你帮助我掩人耳目,孤可以罩着你,有朝一日,孤治好了病,也就能放你走了,你长此以往住在郡王府,也不是法子。”   萧慎的话说到点上了。   晓芙眨眨眼,第一次碰见如此棘手的事。   她的小脑袋瓜这个时候竟然也不管用了。   可她怎会觉得,东宫就是一个坑啊。   她对皇宫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晓芙坚持道:“那、那好歹给我一个月时间准备,再者,我还得给一位夫人熬药,若是停了药,那位夫人性命难保,起码需要一个月的时间。”   萧慎也不想委屈了自己的药引子。   瞧她可怜巴巴的小模样,总能惹得他忍不住怜惜。   他一定是个心善之人,不然怎会接二连三的对她好……   “好。不过,孤如果要见你,你要随时配合。”萧慎提出了要求。   晓芙努努嘴。   太子那方面有病啊,他当然不会对自己如何,她没必要怕他,全当做善事了。   晓芙自我安慰一番,不太情愿的点头:“嗯。”   是以,两人一个施骗,另一个被迫上当,就这么暂时当成了协议。   萧慎亲自送晓芙去了郡王府,并且目送着她迈入府门。   晓芙直至回到庭院,还在游神在外。   倘若太子殿下有隐疾,那么她一开始就打算招他为婿,岂不是一个天大的错误?   晓芙懊恼极了,在院子里跺了跺脚。   贼老天!   逗她玩儿呢!   这厢,萧慎命车夫回宫,他摸索着手中的玉佩,有一件事怎么都想不通。   如果没猜错的话。   第一,这是沈颢的玉佩。   第二,这玉佩落入了英王手中,并且被他赠给了卫二小姐。   所以,英王是如何得到玉佩的?   英王到底对沈颢做过什么?   马车还没抵达皇宫,萧慎就吩咐了下去:“去查查五年前,沈颢是如何出现的,以及五年前初夏至入秋这两个月,英王都做了些什么。”   车窗外,风烈:“是!”   殿下总算是开始办正事了。   *   晓芙趴在美人靠上,生无可恋,一时间就连悲伤都快忘却了。   这时,头顶有声音传来。   “呱呱——”   “呱呱呱!”   晓芙一抬头,就见笼子里的七彩鸟正对她扑腾翅膀。她昨日发现这只鸟之后,询问过院中的婢女,被告知,是太子送来的鸟。   有其人必有其/鸟。   这一定不是一只好/鸟!   果不其然,晓芙正瞪过去,这彩色的小畜生就扑腾翅膀,对着她大喊。   “美人!美人!”   “美人快噘嘴儿!”   “美人往哪里逃呀。”   “快来,一醉方休,呱呱呱……”   晓芙的表情发生了一瞬间的龟裂。   那方面有隐疾的男子,多半是会变/态的!   太子到底是有多么寂寞,才会在东宫如此荒/唐/淫/荡?!   他的/鸟!   就不是一只干净的/鸟!   晓芙气冲冲,直接取了鸟笼子下来。   她知道,傅温言是萧慎的心腹,遂提着鸟笼子去了承恩公府。   白屠知道了消息,在花园里捧腹大笑:“哈哈哈哈!笑煞本王了!”   而,另一边,傅温言起初见到八哥,人也是懵的,可一听见八哥所言,他这个温润如玉的公子哥,愣是红了脸:“孙姑娘,这、这是……”   晓芙气呼呼的,道:“去问你的好太子吧!”   丢下一句,晓芙扭头就走。   傅温言嫌弃的看着那只八哥,开始怀疑太子干了不好的事。   他提着鸟笼子去了东宫。   萧慎刚回来不久,却见傅温言将他送出去的八哥带来了,难免狐疑。   然而,下一刻,他就立刻释然了。   “美人快噘嘴儿!”   “美人往哪里逃呀。”   “快来,一醉方休,呱呱呱……”   傅温言:“……殿下,你……”这一次,就连他也不站队太子殿下了。   萧慎:“……”老二害他! 第48章 含情脉脉(1)   傅温言近日来对萧慎的态度太有改观。   两人从小一块长大, 有着同样的抱负与信仰,萧慎也一度是傅温言仰望之人。   从前,说好的不碰感情, 视美人如粪土, 眼中唯有家国天下, 与大庆的万里河山。   太子是何等高冷卓绝的一个人呐!   若非是亲耳听见, 傅温言万万想不到太子的本性会是如此……浪/荡!   为甚他身边都是这类人?   白屠如此,如今太子殿下也是如此?   傅温言突然觉得, 前路昏暗,他看不见光了。   “殿下, 孙姑娘将这畜生给我之时, 苏姑娘气哭了。”傅温言闷闷道。   萧慎:“……”   要解释一下么?   他从不会过多解释什么。   但今日此事似乎微妙了。   如果眼神可以射杀人, 这只八哥已经被萧慎射的千疮百孔了。   萧慎沉吟一声:“温言,你误会了, 这鸟……是赵王赠给孤的。孤观之有趣, 才转手送给了孙姑娘。”他绝对不会承认,他是想利用八哥,偷听孙晓芙平时所说的话。   傅温言一愣, 首先想到的是陷害。   但旋即, 他又纳闷了,道:“殿下, 可……赵王不可能会有脑子害您啊,难道赵王是受旁人蛊惑?为了挑拨殿下与孙姑娘之间的关系?”   “可这也说不通啊,现如今,无人知晓孙姑娘是殿下的药引子,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傅温言自己被自己套进去了,一时间捉摸不透。   但, 他绝对不会相信赵王会对太子殿下图谋不轨。   萧慎见状,更是故意不解释什么,道:“温言,你是孤的心腹,也是孤最信任之人。这八哥之事,也就只有你不会认为是孤做的。”   傅温言深深地看了萧慎一眼,似乎是在思量着什么,须臾郑重抱拳作揖,道:“是我唐突了,不该怀疑殿下!”   萧慎颔首,胸膛微微起伏。   此刻,在孙晓芙心中,到底把他想成了什么人了?   萧慎多年洁身自好,身边一直没有女子,被人误认为/浪/荡/风/流,对他来说,是一种诋毁。   不过,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不能影响孙晓芙嫁给他。   “美人!美人!呱呱呱——”   笼中鸟冲着傅温言扑腾翅膀。   傅温言后退了一步,觉得自己被内涵到了。   萧慎立刻下令:“来人!把这畜生送去赵王府!”这只鸟,竟然男女不忌!果然不是一只好/鸟!   *   不出半日,收到八哥的赵王就急急忙忙入宫了。   赵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皇兄为何要退回八哥,这可是他能拿出来的压箱底的好东西了。   难道皇兄拒绝与他联络兄弟情谊?   他终究还是被皇兄给忌惮了么?   赵王自诩才情绝佳、谋略过人、心思缜密,容貌更是仅次于京城第一美男子傅温言。就连公子排行榜上第二名的沈颢也不及他。   故此,难免招人嫉恨。   他又是帝王的第二个儿子,皇兄羡慕、嫉恨他也是理所应当。   赵王很理解皇兄的心情。   他的存在,这些年一定给皇兄造成了莫大的伤害与压力。   赵王越想越觉得后怕。   他立刻入宫,试图与萧慎缓和一下关系。   不成想,英王也正好入宫,两人在宫门口遇上了。   赵王一看见英王,一手抓着折扇,一手提着袍服衣摆,一路跑了过来:“三弟!这么巧啊,你……入宫作甚?”   赵王看谁都觉得有阴谋。   这个老三虽然不如他,但过于自负。   英王淡淡一笑,疏离但又不失儒雅:“二皇兄,那你呢?你入宫又作甚?”   赵王四处张望,确定没有可疑之人,这才凑到英王耳边,压低了声音,道:“皇兄快容不下我了,我得自保!”   英王:“……”太子是要来真的了吗?就连赵王这厮,他也不放过?   *   英王去了凤藻宫见德妃。   这几日,孙晓芙成为了所有权贵留意的对象,太子与其频繁接触,德妃母子自然也听说了。   英王表面温润如玉,性情柔和,但实则不过掩盖了浮躁。   一到凤藻宫,宫人皆被屏退,他就原形毕露,当场砸了一只薄胎杯盏。   德妃吓了一跳,担心英王的暴躁症又复发,立刻安抚:“你急什么?太子是回来了,可事情还没定局呢。对了,你可去看过卫二小姐了?本宫听说,卫二小姐被太子气晕过去了?太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饶是德妃也捉摸不透。   要知道,太子已弱冠,他完全可以尽快与卫雪姗完婚,如此一来,丞相府卫家的势力,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英王胸膛起伏。   他越是猜不透萧慎的心思,就越是浮躁。   英王想起了一人,道:“母妃,你不是有头疾么?不如将孙姑娘召入宫,让她给您医治。”   德妃立刻开窍,道:“你是想探探那位孙姑娘的虚实?”   英王绝对不会相信,萧慎真的会对一个女子动心。   那位孙姑娘除却是药王传人之外,一定还有其他特殊之处。   英王点头。   德妃立刻吩咐,命人当即出宫,去郡王府“请人”。   德妃掌协理后宫的大权,凤印也在她手中,虽说后宫没什么人,但她依旧是这后宫之中最尊贵的女子,她要想让一介民女入宫,那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   *   宫里的人登门时,白屠亲自去见了晓芙。   晓芙以为那只八哥,是萧慎精心养出来的,就连那些荤言荤语也是萧慎亲自教的。   她就是一个小姑娘,再怎么不把世俗当回事,也是有底线的。   晓芙气得面颊涨红。   奈何,以她之能,根本斗不过强权。   再者,兄长的事情,她还没有搞清楚,她暂时不能逃离京城。   但嫁入东宫是决然不可能的!   白屠过来,并言明了来意,道:“孙姑娘,虽然是德妃要见你,但你是我的客人,你若是不想入宫,我可以帮你。”   德妃……   晓芙愣了愣,她现如今名气如此之大了?宫里的娘娘也知道她的存在了?   晓芙寻思了一下,问道:“德妃娘娘见我,是为了看诊么?”   白屠点头,愈发觉得晓芙温柔可人,只是可惜了,被太子那匹大尾巴狼给盯上了。   晓芙又问:“德妃是英王的生母,也是太子殿下的姨母,对么?”   晓芙不是傻子,她也听说过宫里的那些事,她绝对不会相信德妃会善待太子。   敌人的敌人,那就是朋友啊!   白屠似乎猜到了她的想法。   小东西,倒是机灵。   白屠起了坏心思,挑眉轻笑:“正是。”   晓芙道:“我愿意入宫,给德妃娘娘看诊。”   白屠微微一笑,甚好啊,太子马上又会有烦恼了,他虽然站在了太子这一边,可为何就想见到太子吃瘪呢。   白屠惊讶于自己的恶趣味。   讲道理,他其实是个善良的人。   *   这厢,晓芙被一辆青帷小油车接到了皇宫。   这座富丽堂皇的宫宇,是无数人做梦都不敢肖想的地方。   然而,晓芙却总觉得置身此地,有股十分不妙的预感。   晓芙没有四处张望,她对皇宫半分不感兴趣。   但,结识一个可以与太子分庭抗礼的权贵,并不是什么坏事。   跟着宫人来到了凤藻宫,见到德妃那一刹那间,晓芙总觉得在哪里见过,有些眼熟。尤其是德妃的眉眼。   似乎与太子神似。   也是了,康德皇后是德妃的嫡姐呢。   晓芙行礼:“给德妃娘娘请安。”   德妃从刚才就一直在打量着晓芙,是个俊俏的小美人,而且不卑不亢,没有半分胆怯,根本不像是乡野女子。   德妃温柔一笑,亲自走上前,扶着晓芙起身。   “你是太子的人,在本宫这里就不必多礼了。”德妃故意道。   晓芙一愣,心道:这位娘娘好心机!   晓芙面上腼腆一笑:“娘娘说笑了,民女与太子,也只不过是郎中与病患的关系。”   德妃留了一个心眼。   试问,京城哪个女子不想嫁给天潢贵胄。   这孙姑娘道行不浅啊。   德妃明知故问:“怎么?太子哪里不适么?本宫这个当姨母的,只盼着太子康健顺遂。”   真假……   皇家的人,原来都是如此呢!   晓芙当然能够猜出,萧慎此番遇害,与德妃以及英王脱不了干系。   据说赵王出生的时候,差点难产,出生后一片青紫,差点窒息,以至于脑子不太好,故此赵王不可能是太子的敌手。   可英王就大不一样了。   晓芙不站队萧慎,但同样也不会和德妃一伙,但她需要德妃牵制一下太子。   不过,此刻看来,德妃比她想象的还要阴毒。   晓芙莞尔一笑:“太子他……怕是不适合成婚。”   德妃:“……”   这是甚么意思?   不适合成婚?   是不喜欢女子?还是说,他有隐疾?   妙啊!   倘若真是如此,那么萧慎根本就没有当储君的资格!   德妃抓紧了晓芙的手,试图打探到更多有利消息,药王传人所说的话,足以成为铁证。   晓芙见德妃上当,正要开口“造谣”太子殿下的病症,大殿外传来阉人的通报声:“太子到!”   晓芙:“……”这家伙来得真快!   德妃手一紧。   萧慎如此紧张,可见他一定有什么秘密!   该不会像她那个的嫡姐一样,也是个短命鬼吧。   萧慎大步迈入内殿,他穿着太子的常服,玄色锦缎长袍上,暗绣金纹微微浮动,隐约可见衣摆上的龙爪,清冷卓绝,矜贵不凡。   晓芙因为八哥的事情,没有给他好脸色。   萧慎也因为那只八哥,导致心情不佳。   故此,两人对视期间,视线之中弥漫着淡淡的阴沉,以及不悦。   作为宫斗高手,德妃目睹了一切,立刻浮想联翩出“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场景。   德妃:“……”   怎么回事?   探子不是说,孙姑娘与太子共患难过,关系非同寻常么?   此刻看来,却完全不是如此。   德妃收敛神色,笑着说:“太子来了呀,本宫与孙姑娘正相谈甚欢呢。”   德妃试图挑拨离间。   晓芙看出来了,暗暗嘀咕:皇宫中,就没有一个好人!   萧慎笑也没笑,没有给德妃半分脸色,对晓芙伸出了手:“你过来。”   晓芙不敢违背。   但她朝着萧慎走过去时,故意掐了一把德妃的手。   给了德妃某种暗示。   德妃立刻明白:孙姑娘知道了太子的秘密,所以被太子挟持了!   那么,只要帮助孙姑娘解围,她就可以套出太子的秘密!   这厢,晓芙目的达成,她有八成把握,德妃会成为她的帮手。   *   晓芙被萧慎带出了凤藻宫。   晓芙暗暗窃喜,萧慎却是一个冷眼看了过来,直觉告诉他,这个坏东西一定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那只八哥……”萧慎试图解释一下,他不是那种/浪/荡/之/人。   这时,赵王迎面走来,他穿着一身大红色锦缎长袍,额头留了一撮碎发,走起路来,碎发十分飘摇。   “皇兄!孙姑娘!”   萧慎拧眉,面露煞气。   晓芙眼观鼻鼻观心,看得出来,太子不喜欢赵王,那么她应该对赵王表现出友善与敬重。   但凡能激怒太子的事情,她都要试试,一直到太子厌弃她为止!   晓芙微微一笑,含/情/眼/潋/滟/波光,将少女的/清/媚/展露的淋漓尽致,多一分显得/媚/俗,少一分则有清寡。如此,正是恰好。   “给王爷请安。”她嗓音沁甜,模样又十分俊俏,很容易引起旁人的好感。   赵王一愣,被面前这双眼睛给深深吸引了。   孙姑娘如此含情脉脉的看着本王,难道是……看上了本王?   不行啊,皇兄的人,他不能抢!   都怪他过于俊美、优秀了!   怨不得赵王多想,晓芙的双眼天生/含/情,她专注的看着人时,会让人产生依恋的错觉。   赵王的目光四处乱瞟,浑身不自在,耳根子也逐渐红了。   萧慎:“……” 第49章 见到兄长(2)   萧慎的目光缓缓落在了身侧的晓芙脸上。   见她笑靥如花, 正“勾引”单纯如厮的赵王,萧慎眼中溢出怒火,直接捏紧了晓芙的手腕。   晓芙吃痛, 不免皱眉。   赵王见美人露出痛苦之色, 再看皇兄神色清冷, 且还抓着美人不放, 赵王联想出了一副“强制宠爱”的画面。   晓芙朝着赵王眨了眨眼,眼底仿佛泛红了。   赵王心头一酸。   他最是一个怜香惜玉的主儿, 见不得美人受苦受难,而且孙姑娘很明显是对他一见钟情了。   可对方是皇兄啊!   赵王心中难受, 张了张嘴, 但考虑到皇兄的地位, 他又闭上了嘴。   自古以来,与皇兄的女人扯上干系的亲王, 都是没有好下场的, 不是被一杯毒酒杀死,就是被发配边陲吃沙子。   赵王觉得,他只能辜负孙姑娘了。   他的桃花运太旺, 无数女子心悦着他。   现如今, 他又祸害了孙姑娘,实在是不应该。   赵王思量万千, 脑子里已经上演了一场跨越身份的爱恨情仇的大戏。   萧慎已忍无可忍。   他的东西,不允许任何人觊觎!   也不知为何,他很不喜赵王看着晓芙的眼神。   哪怕他只是将晓芙当做了药引子,但也只能是他一个人的药引子。   萧慎无视了赵王纠结的表情,直接拉着晓芙离开。   晓芙离开之前,还特意深深地望了赵王一眼。   无关乎其他, 她只是出于药王传人的好奇心。   她总觉得……赵王之所以脑子不好使,可能不是天生的……像是曾经中了一味毒。这种毒不会致命,但会扰乱人的思路,尤其会让人想入非非,完全控制不住奔腾的思绪,久而久之,中毒者就仿佛成了一个傻子。   晓芙:“……”好惨的赵王,只怕是一出生就被人做了手脚。   由于晓芙的眼神过于认真专注,落入了赵王眼中,就成了依依不舍的注视。   赵王站在原地,一手捂着胸口,心跳加速。   这感觉真是古怪,生平头一次。   纵使他游历花丛数年,也不曾有过这种激动。   糟了,他这是……心动了!   赵王目送着萧慎与晓芙走远,站在原地呆滞片刻。   是追上去?   还是视而不见?   皇兄,不是他能够招惹的人啊,万一他与皇兄闹了罅隙,父皇误以为他想要夺皇位,那可如何是好?   可孙姑娘一片真心都放在了他身上,他如何能够辜负?   赵王内心一片天人交战,思量万千之后,急出了一头汗,终于没能过得了美人关,遂又跟了上去。   *   同一时间,庆帝得知德妃宣见了孙晓芙,且不消片刻之后,太子就直接去凤藻宫抢人了。   庆帝第一次见到太子关切一个女子。   他不免好奇。   当爹的,对儿子的心上人,当然有所关注。   庆帝兀自笑了笑,他自己是个痴情人,自诩很理解萧慎。   “走吧,朕也去见见那位孙姑娘。”庆帝搁下手中银狼豪笔,对汪远吩咐。   汪远笑着应了一声。   他知道,皇上惜才爱才。孙姑娘是药王传人,单是这样一个身份,就能抵得过世家贵女,故此,庆帝才一开始就提出让孙姑娘给太子当侧妃。   一个有价值的女子,远比世家贵女值钱。   京城最不乏名门贵女,但药王传人就这么一个。   物以稀为贵嘛。   *   这厢,庆帝假装偶遇御花园,他迎面走来,萧慎也不太方便躲开了。   遂,只能带着晓芙一起面圣。   萧慎气度清冷,就算是面对庆帝,也没有奉承之色:“儿臣拜见父皇。”   这是晓芙第一次见到大庆帝王。   她先是一愣,然后就跪下行礼:“民女给皇上请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庆帝也是第一次见到孙晓芙,不得不说,庆帝对太子的眼光很是满意的。   庆帝慈祥一笑,以后也不担心有个什么疑难杂症了,有这样的儿媳妇,他还会怕不能长寿么。   “起来吧,朕不是一个严肃的帝王。”庆帝对民间有关他暴戾成性的谣言甚有意见。   晓芙站起身:“多谢皇上。”   能压制太子的人,除却他的敌人之外,那便就是庆帝了。   晓芙故意表现的乖巧机灵:“皇上自然是一个仁主,民女在岭南,就听说过皇上的仁德呢!”   “是吗,哈哈哈哈!”庆帝就爱听好话。   萧慎:“……”这小骗子跟谁都能相谈甚欢!看来,孤根本不是小骗子的独一无二!   此前不了解晓芙,萧慎今日却意识到,在孙晓芙眼里,他可能根本就不算什么。   这个认知,无疑激起了萧慎的挑战/欲。   等孙晓芙嫁入东宫……   他必定要让她再也离不开!   最好的报复,就是三年抱两!   之前骗他生孩子,他也要让她尝尝被人当做生孩子工具的滋味!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萧慎突然觉得身子发热。   他是一个正常的健硕男子,此前从未对女子动过心思,眼下,心思初动,竟是半点经不住/撩/拨……   就像是逐渐复苏的休眠火山,一旦开始蠢蠢欲动,那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这时,宫人上前禀报:“皇上,沈大人来了。”   萧慎太阳穴一跳。   老天这是故意在跟他开玩笑?!   庆帝有意给萧慎拉帮结派,而沈颢是庆帝看中的青年才俊之一。   奈何萧慎太过孤冷倨傲,私底下不愿意拉拢权臣。   无法,庆帝只好亲自行动了。   庆帝道:“请沈大人过来。”   晓芙事先根本不知沈大人是谁。   一直到沈颢从小径走来,她的眼睛都看直了。   而与此同时,赵王也来了。   庆帝的目光扫在赵王身上时,流露出嫌弃、心疼、无语,欲言又止的表情。   赵王气喘着,不成想会碰见父皇,他最怕的人就是父皇了。   “儿臣给父皇请安。”赵王有模有样行礼。   庆帝摆了摆手,再傻的儿子,也是他自己生的,怨不得旁人:“既然都来了,那就陪朕对弈几局吧。”   赵王浑身一僵:“……”不!他讨厌下棋!   赵王站直了身子,不由自主的看向了晓芙。   而此时此刻,晓芙正凝视着沈颢,她的眼睛里有光,日光下,光影交织,目光美得惊心动魄。   赵王看了看晓芙,又看了看沈颢,机智如他,立刻就意识到了什么。   赵王:“……”这个孙姑娘,怎么能见一个爱一个?!   沈颢在京城公子排行榜上占据第二名,可赵王自诩他的容貌在沈颢之上!   赵王心中不服!   然而,庆帝与萧慎在场,他所有的情绪都只能憋着。   小不忍则乱大谋!赵王暗暗告诫自己。   孙姑娘一定是暂时眼花,等到她清醒过来,就不会被沈颢的表面给诓骗了。   赵王自信的想着。   他才是孙姑娘第一眼就看中的人,不是么?   谁会放弃第一眼就看中的人呢?!   当然不会!   这厢,晓芙还算克制,她担心给兄长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她私底下可以纠缠,但当着圣上的面,她不可鲁莽行事。   故此,晓芙抿着唇,默默垂下了脑袋。   萧慎方才目睹了一切。   男人垂在广袖下的大掌,紧握成拳了,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对沈颢的敌意,超乎了他的预料。   “沈大人,多日不见,孤怎么觉得,沈大人又瘦了。”萧慎“客气”道。   这时,德妃特意端着参汤过来,正好听见了这一句。   太子对沈颢如此关心……这其中会不会有诈?   德妃记着晓芙不久之前所说的话,怀疑太子是那条道上的人。不然,东宫为何至今都是干干净净,就连一个妾室都没有!   德妃上前请安。   德妃一到,后宫的其他十一位妃嫔也听到了风声,且也陆陆续续“偶遇”在了御花园。   庆帝看着乌泱泱的一片人,有些烦躁。   幸好,他后宫不丰,不然,八成是没有宁日!   庆帝没了对弈的心思,对沈颢道:“你随朕去一趟御书房。”   言罢,庆帝又道:“太子也一道过来。”   众妃嫔只觉得十分失落。   皇上太久不曾踏足后宫了,今日好不容易见了面,怎么又要走呢。   萧慎离开之前,对晓芙警告了一句:“别乱走!”   这话带着凶意。   正好被赵王听见了。   而晓芙目睹着沈颢离开,她看得真真切切,他就是兄长!   兄长还如往常一样清瘦,但高大了不少,他面容依旧,较之五年前,多了一些冷漠。   晓芙眼眶微湿,却还在极力隐忍。   这一幕落在了赵王眼中,他只认为晓芙是被太子威胁了。   他最是懂得怜香惜玉,走上前,柔声宽慰:“孙姑娘,你莫要往心里去,一切都会过去的。”   晓芙的视线收回,她不明白,兄怎会变成了沈大人,他见到了自己又怎会视而不见……仿佛根本不认识她一般。   晓芙呆呆的看着赵王。   她猛然间意识到了一桩事。   难道……兄长是失忆了?!   除此之外,她猜不出其他情况。   倘若是失忆,那么一切都好说了。   她突然看见了希望,一切都尽量往好处去想,对着赵王展颜一笑:“王爷说的是,一切都会好的!”   赵王顿时心跳如小鹿。   孙姑娘,冲着他甜甜的笑了!   这……   他知道自己善良、优秀,又才情俱佳,但他不能随便祸害人家小姑娘呀。   可他又实在舍不得放弃。   孙姑娘的眼睛,和其他女子的眼睛,是不一样的。   她的眼底纯澈干净,仿佛倒映了一个银河的星子。   赵王顿时诗意大起,指着天际的几朵浮云,情不自禁的开始吟诗:“孙姑娘,你快看。”   晓芙仰头,以为天上有什么稀奇的东西。   然后,她就听见赵王情绪激动道:“天上飘来一阵云,一朵两朵三四朵。”   晓芙:“……” 第50章 讲究心境(3)   “天上飘来一阵云, 一朵两朵三四朵。”   ……   晓芙一直以为,自己腹中无墨。   她也一度天真的觉得,京城是一块人杰地灵的风水宝地, 必定人人都是出口成章, 锦绣文章也是手到擒来。   直到, 她认识了赵王。   她对京城的看法, 直接颠覆了之前的所有认知。   她突然多了自信。   或许,她非但美貌如花, 医术成神,还是个会舞文弄墨的奇女子。   她敢保证, 倘若她和赵王打擂台, 那必然是她会胜出。   晓芙不敢针对权贵, 昧着良心夸赞了一番。   “王爷的诗,实在是应景, 从天文地理出发, 最后又与人生真谛点题啊,令人闻之,顿觉得通透无比。”   旁人有没有通透, 晓芙不知道。反正, 她是通透了。还在赵王身上找到了久违的自信。   她觉得,她可以继续在京城待下去, 她也可以避免成为太子的侧妃,一切事在人为嘛。   等到把兄长的事情弄清楚了,她也可以选择逃之夭夭。   自信真是一种好东西,会让人觉得,自己有无限可能。   以她对毒/药的了解,太子想要抓她回来, 并不是简单的事。   闻言,赵王狂喜,当场用折扇拍在了手心:“知己!知己啊!孙姑娘,本王总算是遇到人生知己了,你猜猜看,本王的知己,她在哪里?”   “嗯?”晓芙慢了一拍,伸出手,手指缓缓指向了自己,说:“是民女?”   赵王点头如捣蒜,兴奋之色难遮难掩,道:“对!正是孙姑娘你!除却孙姑娘,这世上再找不出第二个人能够读懂本王的诗意!”   晓芙:“……”抬举了,太抬举了……   赵王过于兴奋,兴起的诗意,一时半会降不下去,灵感一来,谁都挡不住。   赵王:“孙姑娘,人生贵在遇知己,本王这里还有几首诗,你且品品。”   晓芙:“……”救命!她想即刻潜回桃花坞!   *   御书房。   庆帝有意培植沈颢,希望有朝一日,沈颢可以成为太子的一把利刃。   沈颢与傅温言,一武一文,将来就是萧慎的左膀右臂了。   沈颢如今是麒麟卫指挥使。   而麒麟卫又只听从帝王一人之令,倘若帝王换了一人,麒麟卫也会换一个主子。   不过,这一次,庆帝想打破这个规矩。   “沈颢听令。”庆帝坐在龙椅上,对自己挑中的人,他还是挺满意的。   沈颢撩袍跪在御前:“臣在。”   萧慎大概猜出了帝王的用意。   让沈颢成为自己人……   如此也好。   近在眼前,才好拿捏。   故此,萧慎没有做出任何阻挡的行为。   这厢,庆帝道:“接下来有几桩事,朕需要交给太子处理,而沈颢你,要全力辅佐太子!”   沈颢没有任何异议,他是朝廷命官,既然拿着俸禄,替皇上分忧是职责所在。   但直觉告诉沈颢,太子似乎不再怎么待见他。   当然了,这股敌意,他还没有弄明白是为什么。   沈颢素来冷静自持,沉稳如山,麒麟卫号称是无情冰刃,他是麒麟卫的头儿,宛若一个没有任何七/情/六/欲/的武器,旁人很难判断出他的喜怒。   “是,皇上。臣领旨。”   庆帝点头:“你起身吧。”   沈颢站了起来,与太子肩并肩。   庆帝这才交代:“太子,朕命你去彻查近日来御史弹劾的贪污大案,另外,不久之后外邦使臣来朝,此事就交给你全权处理。”   庆帝想把太子立起来。   给他任务,也是给他权力。   萧慎面无表情应下:“是,父皇。”   庆帝的目光,在萧慎与沈颢之间来回看了看,诧异的发现,这二人似乎都是闷葫芦,一人顶着一张冰山脸。   如此……可如何交流?!   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庆帝选择看开一点。   *   萧慎与沈颢一前一后迈出了御书房。   行至千步廊下,萧慎侧身驻足,目光对上了沈颢波澜不惊的眼,没有一点点预兆,他突然开口:“孙长乐。”   沈颢稍稍拧眉,不明其意:“殿下,你在暗示什么?”   每个人做事,都有目的。   太子突然喊出一个名字,必然也有其深意。   然而,萧慎只是淡淡笑过:“无事。”果然如他所料啊。   只是……孙长乐,你五年前到底经历了什么?   萧慎继续迈步往前走,沈颢留了一个心眼,他往出宫的那条长廊走去,并没有跟着萧慎。他这样的人,日理万机,整个京城的特务网都在他的执掌之中。   不过,沈颢倒是想起了晓芙。   孙姑娘今日也入宫了。   她与太子,好像当真关系甚笃。   但愿,她和太子的关系,不会影响到了义母的治疗。   *   这厢,晓芙已是生无可恋,若非是亲生经历,她绝对不会相信,自己也有江郎才尽的一天。   她……夸不出来了!果然不能过于自信!   赵王却正在诗兴上,从白云到花朵儿,又从蝴蝶到清风,触目所及,所到之处,皆是灵感。   赵王刚刚吟完一首,态度真诚的问道:“孙姑娘,你觉得这一首如何?”   此时此刻,晓芙真想给赵王扎几针。   她当真怀疑,赵王是打小就被人下/毒/了,也不知她现在开始给他医治,是否来得及?   若非是病入膏肓,谁又会有如此“雅兴”呢?!   萧慎大步走来,见晓芙正被赵王“折磨”,隔着数丈之远,他就开腔道:“赵王!”   宫里的人都被赵王祸害过。   萧慎本人也对赵王的诗兴甚是排斥。   他不知哪来的善心,立刻对晓芙“施以援手”。   晓芙一抬头,第一次那么想要见到萧慎。   赵王被吓了一跳。   整个京城,他最怕的莫过于两个人,庆帝与太子。   但此时此刻,赵王觉得自己与之前不同了。   他也是有知己的人了。   孙姑娘懂他,也正是他这些年寻寻觅觅之人。   赵王壮胆,挺着胸,道:“皇兄,我与孙姑娘,正在商谈诗词呢。孙姑娘今日……只怕无暇陪你。”   晓芙讪了讪。   讲道理,不管是太子,还是赵王,她都不想搭理!   帝王的儿子们,她都怕了还不成么?!   萧慎驻足,对晓芙招了招手:“过来。”   赵王又挺胸,仿佛这样会显得更有气场:“孙姑娘很喜欢我的诗!”   萧慎唇角一抽,他要的是孙晓芙的态度,所以,又道:“到孤身边来。”   晓芙内心叹气。   赵王是只猫儿,而太子是老虎啊。   她不能得罪了猛虎,只好不情不愿朝着萧慎走去。   赵王眼睁睁看着晓芙被萧慎带走,他生平第一次想要争一下!   “皇兄!”   赵王是个性情中人,情绪难以自控,以至于脑子里想着什么,就脱口而出了。   一声“皇兄”喊得相当有气势,饱含着怨恨与愤怒,仿佛是将挤压了多年的郁结给释放了出来。   萧慎没什么耐心,驻足回过头,冷冷一问:“何事?”   赵王的气势立刻缩了,就像是被戳破的羊皮筏子,漏气了。   赵王手中的折扇,拉开又合上,合上又拉开……如此不停反复。   皇家的兄弟,很少有和睦的情况,他觉得,自己应该维持兄弟之间的和睦共处,何况……皇兄忒可怕了啊!   赵王很快就妥协了,憨憨一笑:“皇兄,路上慢走。”   萧慎懒得搭理他,转身拉着晓芙,往东宫方向走去。   赵王目送了佳人走远,御花园独剩下了他一人了,顿时发觉诗意全无,白云、彩蝶、清风……也不再美妙。   果真……诗人最为讲究的,是心境啊!   他又升华了!   *   这厢,晓芙心慌了:“殿下!你要把我带去哪里?!”   萧慎侧过脸看她,见她一副受惊过度,生怕会被自己给怎么着的小模样,他呵笑一声:“还能去哪里?当然是东宫,反正你迟早要住进来,先适应下也无妨。” 第51章 探究秘密(1)   东宫, 寝房。   晓芙揉着/酸/胀/的手腕,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了两丈开外的大床上。   怪她不曾见过世面,从不知会有人睡这么大的一张床榻, 晓芙粗略的估算了一下, 上面足可以平躺七八个人。   又见身侧数名美婢, 晓芙难免想入非非。   太子虽有隐疾, 可他尚且年轻,身子骨健朗, 越是那方面不太行的男子,花样越多。话本子上都是这么写的。   晓芙有些发憷。   她特意观察了一遭, 将她围住的婢女们, 一个赛一个的水灵漂亮。   “殿、殿下他人呢?”晓芙心里没底, 就在不久之前,萧慎将她捉到东宫寝房, 但也并未多言, 这便离开了。   她心虚、心慌……早就没了当初在桃花坞的勇气。   帝王的儿子……为甚一个赛一个的不正常啊?!京城的风水不好,皇宫的水土更不养人!   其中一妙龄婢女,态度恭敬, 道:“孙姑娘, 殿下去沐浴了。”   晓芙一噎。   青天白日之下,为甚要沐浴?   那洗干净之后呢……?!   晓芙诚惶诚恐, 期待萧慎直接一点,莫要这般折磨她了。   东宫应该是所有人都向往之地,可晓芙却觉得,此处令得她很不舒服。   她尤其不喜被人困住。这种插翅难飞的感觉,就好像曾经发生过一般。   晓芙环视着身边的婢女,默数了一遍, 加上她正好七人。   那张床足够了……   “殿下他……寻常也会这个时辰沐浴?”晓芙问。   六名婢女面面相觑,见晓芙缩着脖子,一副受惊过度之态,其中一婢女道:“孙姑娘莫要慌张,殿下他私底下待人极好,不会轻易伤人的。”   晓芙:“……”   太子殿下他根本不行,当然不会真的伤到人。   但难免会给人造成心理创伤啊!   晓芙想起了曾经读过的医典,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果然是博大精深,在百年前就钻研过类似于太子的这种“毛病”。   晓芙欲哭无泪,她是一个坚强的女子,不到关键时候,根本哭不出来。   这时,殿牖外传来动静,晓芙一回头,就见萧慎身穿雪色中衣,正大步走来,他的墨发微湿,眉目之间平添了些许的清冷。   “都退下吧。”萧慎嗓音低沉下令。   下一刻,困着晓芙的六名婢女纷纷鱼贯而出。   晓芙惊得六神无主:“就、就我一个?!”   萧慎拧眉看着她,不明白她如此惊讶作甚。   他本来就不喜欢旁人亲近,若非是晓芙不老实,他也不会吩咐婢女过来盯着她。   “孙晓芙,孤警告你,孤不想看见你现在的表情!”这小骗子一脸生无可恋,给谁看呢!   萧慎兀自行至桌案前,倒了一杯降火茶饮用。   晓芙就杵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萧慎见她如斯防备,要被气笑了:“……你在害怕什么?”   他已经谎称身患隐疾,还不足以令得她心安?   这小骗子在桃花坞时的那股子火辣劲去哪儿了?   萧慎已经读不懂她了。   他刚才去泡冰浴了,但效果甚微,虽然好一段时间不曾发作,但萧慎能够隐隐感觉到体内的毒素在躁动。   他需要药引子。   见晓芙还不动作,萧慎无语一笑:“孙晓芙,你觉得,你现在还能逃么?”   他知道她不老实。   也知道她一旦与沈颢相认,就会毫不犹豫将他一脚踹开。   晓芙一僵,被威胁到了。   她的确逃不了。   她硬着头皮,被迫无奈往床榻走去。   见她即将上床,萧慎狐疑一问:“你在做什么?”   晓芙看了看近在咫尺的床,又看了看萧慎,小心肝乱跳:“不、不用上榻么?”   萧慎:“……”   她到底对孤,又有了什么全新的误解?!   男人沉着脸,并不喜欢被人当做/禽/兽。   没错,孙晓芙对他而言,有一种无法抗拒的吸引力,但他不会直接将她给就地正法了!   就在这时,某些画面仿佛在一瞬间冲入了萧慎的脑海,他浑身一僵,猛然间意识到自己的身子有/反/应了。   且来势凶猛……   萧慎:“……”这可真是没有料到啊。   体内剧毒未解,他却是又多了一个毛病……   太子殿下觉得不可思议。   孙晓芙虽美,但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美人,他身为太子,想要怎样的美人没有?   然而,近日来,却像是被人解开了封印,他落入红尘,染上了/烟/火/情/欲。   萧慎拧眉。   这滋味可不好受……   尤其是孙晓芙还没有嫁给他,他不能今日就把她怎么样了。   不亚于饿了二十年的困兽醒了,但面对着美味,却不能下嘴。   男人未至一言,三步并成两步,直接朝着晓芙走来,一靠近就伸出长臂,一把捞住了晓芙的后脖颈,将她拉到自己面前。   萧慎头一低,深呼吸去.嗅晓芙身上的药香。   淡淡药香入鼻,他体内浮躁的内力像是被催眠一般,安安稳稳的静了下来。   药引,真管用。   萧慎体内暴戾的真气终于得到了缓解,然而,须臾片刻,他又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劲。   陌生却又熟悉的感觉充斥四肢百骸。   美人在怀,幽香扑鼻,梦中那些旖旎画面瞬间浮现。   更要命的是,他前几日偷/亲/过晓芙,已经浅尝辄止。   而此刻,她就在自己怀里,在他的寝殿之中,柔弱的像一只可怜的兔子,他可以随时取之食用。   晓芙用力一推,将萧慎推开稍许。   目光对上了男人幽深如海的眸,晓芙身为一个郎中,意识到了什么。   果然是有隐疾啊!   这到底/憋/成什么样了,才致如此?!   两人对视,晓芙笃定道:“你别乱来!我、我或许可以医治你,虽说暂时没有药方子,但……针灸未尝不可!”   只是针灸的地方……   萧慎拧眉,一时间没能参透少女话中意思。   他不喜欢自己的身体/超/脱/掌/控的感觉。   萧慎沉着脸,语气清冷,带着某种隐忍:“孤没多少耐心,孤需要你随叫随到。”   晓芙:“……为何?殿下的东宫,不是有很多美人么?”   萧慎:“……”那些婢女,与他毒发有何干系?   萧慎此前从来不屑于揣度旁人心思,大有“孤见诸君皆有病”的意味。   此刻看来,女儿家的小心思,也是深如海。   “你很香。”萧慎言简意赅。   晓芙暗暗腹诽,又提到体香了。   之前太子殿下就想要问出药方,可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药方子,只记得祖父给她泡了好几年的药浴,什么草药都试过,这才救活了她。当初,祖父也是死马当做了活马医啊。   晓芙不敢继续逗留,她真怕太子会将她留下来过夜。   “殿、殿下,时辰不早,我要回去了。”   萧慎眯了眯眼,眸中溢出危险神色。   他的确不能把孙晓芙留在身边。   他不敢保证,他有/抵/抗/诱/惑/的意志力。   “一个月。”   “……什、什么?”   萧慎打算给晓芙尊荣,但并不代表他愿意委屈了自己。   好不容易碰上一个对胃口的,他岂会放手?   一个月已经是极限。   萧慎看着面前的少女,抬起手,不知哪来的恶趣味,突然弹了一下她的额头:“还能是什么?一个月后嫁给孤。”   晓芙努努嘴,脸巴子气鼓鼓的。   她得尽快与兄长相认!   以免惹怒萧慎,晓芙故作乖顺:“那……殿下,我现在可以回去了么?”   “嗯。”   萧慎应下,但一想到赵王那厮可能还在宫里,他特意交代了一句:“来人,送孙姑娘从东华门出去。另外,用上孤的轿撵。”   晓芙:“……”没有受宠若惊,反而是受惊过度。   *   回到郡王府,晓芙在庭院中来回踱步。   她得自救啊!   东宫不是人待的地方。   她不想成为太子殿下的众多美人之一。   晓芙低头在自己胳膊肘下,用力嗅了嗅,她自己并不能闻到所谓的药香。   再加之,她整日都与药材打交道,早就忽视了自己身上的气味。   傅温言之前给她安排了两名婢女,供她差遣。   晓芙打定了主意,吩咐她二人,道:“碧枝,碧叶,去多采些花瓣过来,越多越好。”   既然太子殿下迷恋的是她身上的药香,那她就遮住药香。   半个时辰后,晓芙就把自己泡在了花瓣浴之中,满屋子浓郁花香四溢,她整整泡了一个时辰之久。   郡王府另一边,白屠听闻消息,他把玩着手里的折扇,桃花眼眯了又眯。   太子和傅温言,必然有事瞒着他。   而且,这事一定与孙晓芙有关系。   他每次挨近孙晓芙,都能闻到一股悠悠药香。   难道,太子对孙晓芙与众不同,便是因为那股药香?   白屠突然站起身,眸露喜色,自言道:“本郡王可真聪明!”   一言至此,白屠下令,道:“莫要阻止孙姑娘摘花瓣,她需要多少,你们就提供多少,若是不够,就把西市的花卉都买回来!”   他倒要看看,届时太子会如何反应。   *   翌日,晓芙一大清早,又泡了一个花瓣澡。   早、晚泡一泡,迟早可以遮住药香。   她昨日在宫里,得知兄长就是沈大人。再根据那日被人掳走之后,听见兄长唤那位重病夫人为义母。   于是,她不出半日,就在郡王府的下人口中,问出了一户人家。   便是五军都督府,沈家。   晓芙一鼓作气,熬好了汤药后,并未去事先约定好的茶楼,而是直接提着药罐子,去了五军都督府大门外。   白屠的人一路跟着晓芙。   与此同时,太子的探子也在暗中跟着。   得知消息的白屠,遮掩不住兴奋的神色,就差在原地跳上几圈了:“妙啊,孙姑娘找到她兄长了,那太子可如何是好啊,哈哈哈!”   随从:“……”   郡王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啊。   郡王打小就看不惯太子,终究原因……是因为傅公子与太子的关系太亲密了。郡王是嫉妒羡慕恨。   随从们看破不揭穿。 第52章 太子失控(2)   五军都督, 府门外。   晓芙被挡在了石阶下。   沈家戒备森严,守门护院直接拔剑,其中一人面色肃重道:“这位姑娘, 没有拜帖, 请止步于此, 速速离去!”   到底是武将之户, 与寻常大户人家的气场,是截然不同的。   晓芙注意到, 五军都督府附近的街道,都没什么百姓路过, 周遭安静如厮。   她猜测, 既然兄长知道她是药王后人, 并且找上了她给夫人治病,那么沈家此前必然已是山穷水尽了。   故此, 晓芙笃定了自己的身份管用。   她壮胆, 一鼓作气,道:“我姓孙,是药王传人, 今日是亲自前来给沈夫人送汤药的, 若是耽搁了夫人服药,你们谁担当得起?!”   晓芙的话, 颇有几分气势。   沈夫人的病,已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   护院不敢怠慢。   何况,前几日,大公子的确带了一位女子进门,给夫人看诊。   只不过……这姑娘今日怎么找上门来了?她是如何做到的?   这时,一护院态度还算恭敬, 道:“这位姑娘请稍等。”   晓芙安静的等着,没有硬闯。因为她有太多的不确定。   不确定兄长是否失忆。   也不确定兄长是否想见到她。   她在打赌。   赌兄长对她的情义。   兄长是她这辈子见过最温柔的人,夏日给她捕蝉,秋天给她摘果子,冬日里带着她去溜冰,每逢春天兄长会变着法子给她做好吃的。   听说,她年幼时候差点死了,虽然药浴救回了她,但身子骨一直不太好。   后来,在兄长的细心照料下,她才开始活蹦乱跳。   要知道,她年幼的时候,兄长也才只是一个少年啊。   他亦父亦兄,一手将她和吱吱拉扯大。   就连她第一次来月事,也是兄长红着脸“指导”她。   除却吱吱之外,兄长是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了。   *   晓芙站在石阶下,度日如年。   好在她并没有等多久,便有一穿着富贵,容貌肃重的男子亲自走了过来。   这男子身段高大,是个中年男子,但气度决然,有股上位者的王者霸气。   晓芙观之护院对他的态度,大约猜出了是谁,她提前福了福身,道:“给都督大人请安。”   沈严大步走来,眉心微拧,他知道晓芙的身份,更确切的说,他惊讶于晓芙的能力。   这姑娘……   此前倒是小瞧了她。   沈严很快收敛眸中异色,道:“孙姑娘是吧?里面快请!”   沈严没有仗势欺人,也没有在乎晓芙的年纪小,只要能救他的夫人,甭管是谁,都是他的祖宗。   晓芙点头,进了都督府的大门。   一进门,沈家的构造倒是让她略有吃惊,并不像她想象的富丽堂皇,反而处处彰显了书墨气息,有江南园林的味道。   晓芙没有见到兄长,她倒是不急,且一步步来。   操之过急,只会令人防备。   于是,她先投其所好。她在岭南就听说过沈严此人,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佞臣,但自古枭雄过不了美人关,他有一个白月光。   这位白月光曾被其兄长强娶,遭受几年折磨之后,差点红颜薄命。   沈严夺了家主之位,抢回了美人,这些年一直对沈夫人照料有佳。   但沈夫人无法生育子嗣,也命不久矣。   说实话,晓芙不知是该同情,还是该敬佩。   她道:“都督大人,不知尊夫人服用了我的药之后,身子可有改观?”   昨日的汤药,她加了一根五十年的野人参,多多少少会让沈夫人恢复一些精神。   她是故意这么做的。   果不其然,沈严态度极好,放下了权臣的身段,客客气气,道:“多亏了孙姑娘,内人昨日好多了,昨晚多喝了一碗粥。”   晓芙点头,装作老气横秋:“嗯,那就对了。都督大人放心,虽然尊夫人的身子无人能治,但我可以。”   直接表明自己的价值。   如此,她才能站在一个主动的位置上。   沈严更加客气了:“那事不宜迟,请孙姑娘再去给内人看诊。”   晓芙没有提及前日被人掳来的事情。   她不计较小事。   不过,去后院的路上,她问了一句:“都督大人,我能见见沈大公子么?”   兄长也会医术,他为何自己不给沈夫人治病?   唯一的解释,便是兄长失忆了,忘记曾经背过的药方子。   沈严一愣,但不愧是权臣,很快就收敛一切情绪,对身侧的随从道:“立刻去麒麟卫,把大公子叫回来。”   “是,大人。”   *   这厢,晓芙给沈夫人看诊时,没有再遮遮掩掩。   沈夫人有些愧疚,笑道:“孙姑娘,前日实在是抱歉了。”   晓芙基本上了解了沈夫人的病况了,只不过这是她第一次看见沈夫人,当真……美啊!   虽说京城水土不好,却是出美人。   无论男女,一个比一个养眼。   晓芙莞尔:“夫人放心,我不是小女子,我胸怀宽广的。”   沈夫人一愣,第一次听姑娘说出这话,不由得被逗笑了。   屏风外面,沈严也愣住了。   夫人笑了……   甚好!   这时,沈颢急忙赶回来,也正好听见了晓芙方才那句话。他虽然失忆,但武功还在,毕竟武功这种东西学会了,就像凫水一样,记忆不在了,身子还会本能的反应。   父子两人对视了一眼。   沈家已经太久没有笑声。   此时,内室的两名女子,倒是笑得畅快。   沈颢不明白,孙晓芙是如何做到的,她怎会……这般开心?   京城荣华圈子里的人,看似享受了世间最奢靡的繁华,但能展颜大笑的,又能有几人?   况且,孙晓芙……不是才来府上么?   *   这厢,晓芙从内室出来。   一抬眼就看见了沈颢,看着熟悉的亲人就在眼前,她真想扑上去。乡野之地没有那么多规矩,不像是京城,男女七岁不同席。   以前在桃花坞,她经常赖在兄长身上,还骑在他脖子上掏过鸟蛋。   而此时此刻此地,她只能强行将兄长当做陌生人。   晓芙收敛神色,对沈严道:“都督大人,可否让我与沈大公子单独说几句话?”   沈严没有阻挡:“好。”   沈颢知道欠了晓芙人情,且为了义母的病情,他也只能答应。   不过,他自己并不排斥这位古怪的小姑娘。   麒麟卫的耳目聪达,庆帝所知道的消息,便是麒麟卫打听而来。   故此,晓芙的身份,以及她与太子的关系等等,他都一清二楚。   沈颢虚手一请,道:“孙姑娘,这边请。”   晓芙多看了兄长一眼。   昨日在皇宫,她不便表露出太多的情绪,但此刻,再也忍不住,眼眶微红。   最亲的人就在眼前,奈何对方根本不记得自己,这种滋味着实难受。   晓芙揉了揉鼻子,模样娇憨。   沈颢正好瞥见了,又被逗笑了。   两人走在小径上,晓芙纳闷:“沈大公子,你笑什么?”   沈颢只觉得她可人,倒也没有其他想法。   麒麟卫是冷血刽子手,沈颢没有任何朋友,也鲜少会笑,却突然开了玩笑:“孙姑娘,你怎么不喊我兄长了?”   晓芙一愣,眼泪夺眶而出,可再看兄长的目光,她便知道自己白高兴了。   兄长,八成就是失忆了啊。   她索性直接问:“沈大公子,你是不是失忆过?”   沈颢怔然,神色之中透着错愕:“孙姑娘怎知?”   晓芙没有多言,因为她不确定告知兄长真实身份,是否会给他带来任何危险,只道:“我可以帮你恢复记忆,但你要配合治疗。”   沈颢并非没有治过,只是没有见效而已。   他应下:“好。那除此之外,孙姑娘还想与我说些什么?”   晓芙就那么仰面望着他,多想伸手摸摸兄长的脸,然后告诉他,这五年来她与吱吱有多么想念他。   兄长养的大黄,三年前病逝了。   祖父也驾鹤西去。   吱吱倒是也来了京城,只可惜,兄长也不记得她了。   晓芙没有多少时间,她以前太过依赖兄长。越是坚强的人,在自己依赖的人面前,也会偶尔柔弱的像个孩子。   晓芙哽咽说:“你可得快点恢复记忆,不然……我就要嫁给太子了……呜呜呜……”   小姑娘哭得真情实意。   沈颢这五年来,不曾接触过女子,他过着刀尖舔血的日子,干的都是阴谋阳谋的勾当,完全就是一把没有丝毫感情的兵刃。这一刻,他不知如何应对。   “孙姑娘,太子他……娶你,难道不是好事么?”   庆帝看重太子。   如果不出意外,太子将会下一任帝王。   眼下东宫无人,作为第一个嫁去东宫的女子,等待她的日子,可谓是滔天富贵。   这话刺激到了晓芙。   她要如何解释呢?   她解释不清楚。   她不要当什么太子侧妃,只想与兄长相认,然后一起回桃花坞。   但这些,也只是她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   晓芙忍了忍,可又忍不住,哭一会,又继续哭。   沈颢:“……”   据说,孙姑娘与太子在一块时,就连畏惧之心都无。   怎么一面对他,就哭个不停……   *   当日,晓芙离开都督府没多久,沈严也出门了。   他虽是武将,但位高权重,树敌无数,一般情况下都是乘坐马车,鲜少会抛头露面。   不消半个时辰,沈严独自一人上了茶楼。   推开雅间门扇,沈严露出不悦之色,不过瞬间消散。   他进屋,合上房门,道:“王爷,让你久等了。”   英王转过身来,直言道:“孙晓芙已经找上门了,都督为何不拦着?本王曾说过,那个人不能留!”   沈严/淫/浸权贵多年,不喜被人如此质问。   除却庆帝之外,朝中还无人敢如此。   沈严道:“我夫人说救下颢儿,那我就一定救下他。”   英王一噎,人人皆知五军都督爱妻如命,沈夫人的话,对沈严而言,就是圣旨。   英王:“可有朝一日他恢复记忆呢?”   沈严淡漠的看着英王:“反正,我是问心无愧。”   “你……”英王仿佛吃了一瘪。   沈严倒是觉得,真到了那么一日,还真没什么,当初他得知英王要截杀药王传人,便也起了心思,想先一步将人掳来给夫人治病。   可谁知他失忆了,半点医术都不记得。   这倒好,孙姑娘找上门来了,颢儿治不好夫人,但是孙姑娘可以,难道都是天意?   看来,当初救下颢儿是正确的选择。   沈严浓郁的剑眉一挑,嗓音依旧深沉:“王爷,你这是在怕什么?”   英王被这一问给激怒了。   然而,他无法发泄。   他怕什么?!   区区一个药王后人,五年时间之内成为了麒麟卫指挥使,掌生杀大权,是孙家祖坟上冒烟了么?!   五年前的孙长乐,只是他手中的蚂蚁。   可如今的沈颢……   英王突然察觉,仿佛所有人都在阻碍他坐上那个位置!   英王:“都督大人说笑了,本王岂会怕呢。本王只是担心,沈颢记起一切之后,你会失去一个好儿子!”   沈严但笑不语:“王爷多虑了,我不担心。”   英王:“……”   *   英王近日来诸事不顺。   他虽在几个月前陷害萧慎成功,但并未能顺利杀了萧慎。   而今,萧慎又回来了。   从茶楼出来,德妃派出来的人,悄然接近了英王,给他递了消息。   “王爷,皇上已命钦天监选了太子与卫二小姐大婚的日子,娘娘让王爷尽快想法子,毁了这桩婚事。”   英王闭了闭眼,深呼吸片刻。   卫雪姗,就是一个体弱多病的娇小姐,他当真不感兴趣。   可纵使他不想娶卫雪姗,也不能让丞相府成为太子的势力。   “本王知道了!”   他要杀了太子!   只有太子死了,一切才能变得简单。   赵王那个傻子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老四与老五,也不是他的对手。   英王坚信,他和皇位之间,只隔着一个太子!   *   转眼两日后。   “啊——切!”   赵王抱着引枕,趴在美人靠上晒太阳。   入秋了,晨光微凉。   赵王望着片叶飘零,忽的又是一番诗意大起,真真是伤怀不已。   “本王打了两天的喷嚏了,可见,必然有人对本王念念不忘。所谓念念不忘,必有感应。”   赵王兀自感慨。   身边立侍完全接不上话。   王爷总是坚信,有姑娘对他倾慕有加。   赵王仰面长叹:“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三日不见相思成疾啊!”   立侍:“……”这个时候绝对不能插话,万一被王爷拉着品诗就完了!   回答赵王的,只有无边的安静。   这无疑,让赵王觉得更加寂寞。   赵王:“果然,江山易得,知己难觅!”   立侍突然打了哆嗦。   王爷甚言呐!   江山和咱们赵王府毫无关系!   周遭还是过分的安静,赵王揉了揉发酸的鼻子,道:“去备车,本王要出门。”   立侍感觉不妙,问道:“王爷,这是要去何处?”   赵王从美人靠上起身,理了理歪斜的发冠,道:“去郡王府,见知己。”   “……”   *   同一时间,长安街一侧,水长东已带着人手做好了埋伏。   水长东已沉寂数日,这一次是主子给了他机会,据可靠消息,太子今日会出宫去郡王府。   而长安街是必经之路。   大庆乃中原大国,百姓安居乐,万朝来贡。长安街与朱雀街,是京城最繁华的两处地段,每日辰时起,便是人来人往。   第一次在如此人多的场合行动,水长东……略心慌。   自卑是怎么来的?   一次次失败之后,人就在潜意识里给自己按一个“失败者”的头衔。   仿佛江湖第一杀手的名号,已是一场旧梦。   水长东手心冒汗,他能杀了太子吗?   五年多了,下半年一过,就是六年了!   他也曾是一个意气风华的小伙,而现今……水长东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眼角的细纹,他知道,自己已壮年不再。   他是一个杀手。   身份见不得光。   以前在江湖上,还可以与人把酒言欢。   但在京城这种地方,他就连一个说贴己话的人都无,久而久之,寂寞成灾。   而寂寞太久的人,心情是低沉抑郁的,很容易想入非非,悲春伤秋,只觉得人间不值得。   “头儿!太子的马车来了!”   手下的通报声,把水长东拉回了现实。   他想杀人么?他不想!   可他是杀手,他不杀人,总不能去杀鸡。   京城讨生活的心酸,他深刻体会。要是可以选择重新来过,他宁可浪迹江湖。   且再咬咬牙,坚持坚持。   还不到六年呢!凡事在于坚持。   水长东右手一挥,做出了准备攻击的手势。   此时,萧慎正靠着马车侧壁,闭目养神。   晓芙现在没有长辈在身边,萧慎就是想登门提亲,也没地方去。   两日不见了,他若是不施压,那小骗子估计还想着逃。   故此,萧慎打算亲自走一趟。   何况……   他知道有人等不及想杀他了。   对方闹得动静越大,父皇那边就会越有成见。   他就能化被动为主动。   就在这时,一阵箫声传来。   萧慎猛然间睁开眼,太阳穴突突直跳,一掌击在了马车车壁上,低喝一声:“卑鄙!”   这是又要逼他走火入魔!   风烈大喊:“有刺客!保护殿下!”   数十黑衣人从四面八方涌出,百姓们纷纷逃窜。   光天化日之下,水长东如此行事,最主要还是逼着萧慎露出真面目。   直接杀了太子的机会太过渺茫。   要知道,这里可是京城的长安街,一旦出事,麒麟卫与禁军不消片刻就会赶到。   水长东又慌了,吩咐道:“速战速决!不得恋战!”   双方人马即刻开打。   萧慎惦记着药引,对马车外的风影道:“立刻去郡王府!”   风影应下:“是,殿下!”   黑衣人围困住了马车,萧慎一时半会无法脱身。   而这时,长街另一侧,赵王府的马车正朝着这边驶来。   风影眼疾手快,突然心生一计,他拉住了萧慎,将他带出马车,直奔赵王府的马车。 第53章 修罗场了(1)   赵王两日来喷嚏不断。   他以为自己必然染了风寒。   故此, 一直依靠着马车侧壁,他这样尊贵的人,一定要好好休养, 随着马车晃动, 他逐渐昏昏欲睡。   直到王府的护院急忙唤了一声:“王爷, 那边有刺客!”   赵王惊梦醒。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刺客”二字上面。   这些年, 父皇被刺杀过,太子亦然, 就连英王、老四、老五也有过这样的遭遇。   独独他安然避免了。   “什么?有刺客?!”赵王坐直了身子。   是冲着他来的么?   赵王立刻兴奋,他长这么大, 第一次遇到刺客。   他必然又是招谁嫉妒了。   这时, 马车突然晃动, 王府护院拔剑的动作略显生疏,一看就是平时根本用不上剑, 然而, 风影已递出了腰牌,道:“是太子殿下!你且速速赶路,立刻去郡王府!若有懈慢, 杀无赦!”   一道剑光闪现, 王府护院呆滞了。   大家都是皇子的护院,怎么身手截然不同啊。   那护院顿了顿, 立刻照办。   太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进入了马车,风影坐上了另外一匹马上,与赵王府的护院,一道赶车:“驾!”   那护院被这洪亮的声音一刺激,也扬鞭抽了马腹,豁然紧张了起来。   他在赵王府当差近十年, 还是头一次遇到如此刺激之事。   马车内,赵王被突然冒出来的萧慎给吓到了。   原本,他就很害怕自己的皇兄。   天知道他这些年是如何过来的。   一旦皇兄有个三长两短,他总觉得,所有人都在怀疑是他干的!   天地良心,他是个善良的人!   “皇、皇兄!”赵王快速眨了眨眼,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外面的刺客又是怎么回事?那些刺客做事情如此不谨慎么?到底是来刺杀皇兄?还是来杀他的?如此行事,会让人产生误会的!   萧慎远离了箫声稍许,勉强制止了走火入魔,但状态并不好:“少废话!”   赵王身子一抖,唯唯诺诺:“……哦,我不说话便是了,兄长说什么都对。”   萧慎闭了闭眼,因着强忍着体内暴戾的内力,一拳头拍在马车侧壁上,顿时,侧壁开裂。   赵王胸口一疼,仿佛那一掌是拍在了他身上。   兄弟两人一对视,赵王像一只乖巧的鹌鹑,除却眨眼,没有任何其他动作。   萧慎凝视着他,企图借助赵王,来使得自己暂时分心,又说:“与孤聊天!”   赵王:“……嗯?”   萧慎深呼吸:“老二!孤要听你作诗!”   赵王:“……嗯!”   他没听错吧?皇兄也终于会欣赏他了?可是眼下,他没有诗意啊!   “快!”萧慎忍到了额头隐约凸起青筋,低喝催促。   赵王紧张万分,越慌越是没有灵感,遂只好将前日的诗复念了一遍。   刚念完三句,萧慎闭上了眼,盘腿坐在马车内打坐。   赵王好奇心使然:“皇兄,你……怎么了?”   “别停,继续!”   “……哦。”   赵王念了一路的诗,几乎将他这一年所有的诗作都念了一遍。此刻再看着皇兄,他也没那么畏惧恐慌了。   说不定,皇兄和孙姑娘一样,也能懂得他的诗,以及他的灵魂。   马车骤然停下,赵王差点跌倒,风影在外面急促道:“太子殿下,到了!”   萧慎前一刻还合眸假寐,这便立刻睁开眼,他眼中布满血丝,而更重要的是,有一股戾气喷涌而出。   赵王僵住,直至萧慎快速下了马车,他才慢吞吞跟了下来。   赵王府的护院抱着一把还没□□的剑,纳闷道:“王爷,太子殿下这是怎么了?”   赵王摇头,甭管皇兄发生了什么,今日将是他与皇兄之间缓和关系的关键!   孙姑娘果真是他的知己!   若非为了见孙姑娘,他不会出门。   若不是出门,他不会正好遇见皇兄。   这就是天意啊!   赵王抬手弹了弹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满脑子都是和谐美丽的画面,与知己吟诗作对,与皇兄把酒言欢,小日子好不畅快。   郡王府的守卫对视了几眼,面面相觑。   太子殿下,方才几乎是冲了进来,一脸霜色。   而赵王,则是唇角含笑,一副悠闲自得,宛如闲庭散步。   这……反差未免也忒大了。   *   同一时间,麒麟卫指挥使沈颢带着人马,赶到了长安街。   而此时的长安街,唯有一辆空置的马车,黑衣人如蝗虫散去。风烈受了轻伤,正打算去郡王府,与太子汇合。   现如今,沈颢与太子已经同一条船上的蚂蚱。   庆帝前日的口谕,已说的一清二楚。   故此,沈颢也跟去了郡王府。   在大理寺的傅温言得知萧慎被人当街刺杀,当然也坐不住,立刻骑马赶往郡王府。   等到傅温言抵达时,郡王府的护院纳罕了一句:“傅公子,里面请吧,郡王交代过,您若是登门,不必递名帖。不过……赵王、沈指挥使也来了。”   傅温言:“……”   *   白屠没想到,他的府邸也有如此热闹的一天。   下人通报过后,他先回了寝房,挑了一件惹眼的月白色锦缎长袍,稍稍捯饬了一番,涂上了前几日才刚做出来的樱桃口脂,这才来到了前院,并对下人吩咐道:“通知后厨,今个儿中午府上开酒馈。”   *   这厢,萧慎直奔了晓芙的院子。   晓芙才刚刚泡过花瓣澡,正倚靠着围栏晾长发。   萧慎的突然出现,无疑令得她大吃一惊:“你……”   萧慎来不及的解释,拉着她直接进屋,男人长臂一摁,将晓芙摁在门扉上的同时,也合上了房门。   随即,男人的脸埋入了墨发之中。   然而,下一刻,萧慎用力深呼吸,鼻端是浓郁的花香,他不甘心,像是一个渴望清泉的沙漠徒行者,试图在晓芙身上,找到一星半点的解药…… 第54章 太过优秀(2)   晓芙的花瓣澡初见成效。   而与此同时, 萧慎的状态让她意识到了什么。   她突然想起来,此前在桃花坞,不管是傅公子, 亦或是黑衣人杀手, 他们起初要找的人, 都是一个眼眸血红的疯子!   而萧慎此刻, 不就是如此么?!   真相来得太突然。   只可恨,当初自己被萧慎的这张小白脸蒙蔽了双眼, 忽略了他可能不仅仅是/肉/身/受了伤!   “你、你到底在作甚?”   晓芙心慌了,她有种即将会被对方拆解入腹的错觉。   萧慎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脸/埋/的/更/加/深/入, 好不容易才嗅到了那么一星半点的药香。   药香还在, 但却被浓郁的花香给遮掩住了。   萧慎尚存几分理智,觉得药香不够, 他抬起头来, 那双血瞳第一次坦露在晓芙面前。   男人嗓音愠怒,带着十足的威胁,两人的脸挨的很近, 稍微靠近一些, 就能够碰到彼此:“小骗子,你太坏了!”   他猜出来了!   到了这一刻, 晓芙豁然醒悟。   她这是中了局中局了!   她一开始欺骗萧慎,而对方将计就计,是因为自己对他有利用价值!   此刻,她知道这份价值是什么了!   他真正想要的不是她这个人,而是她身上的药香!一切就如她前日所猜想的一样。   晓芙第一次看见血瞳,她闻所未闻, 纵使她背光了孙家典籍,也没有这样的病况。   她瑟瑟发抖。   抖得相当明显。   晓芙被男人禁锢着,任谁被这样一双血瞳盯视,也不会觉得岁月静好。   晓芙抖着声音,说:“我、我不坏,我是好人……”   她对人世尚且还有眷恋,不想死的这么委屈。   萧慎稍稍得以平复,但不够……远远不够……   他眯着眼,又凑到晓芙脖颈间,深吸了一口气,他轻笑:“原来,在衣裳里面……”   晓芙:“……!!!”   *   庭院外。   风影守在月门处,不允许任何人进去,太子殿下的秘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此时,赵王、沈颢、傅温言,以及白屠都来了。风影以一己之力挡在那里,强颜欢笑的解释道:“那个……孙姑娘在给太子殿下看诊,几位请稍等。”   郡王本人/放/荡/不羁,这郡王府的宅子构造也是如此!   为何孙姑娘会住在前院?!   这些贵人,莫不是不懂,什么叫做外男不宜进入女子闺院?   不对……太子也硬闯了呢。   风影心虚得很。   傅温言心知肚明。白屠猜出了几分。沈颢拧眉,又在揣测晓芙与太子的关系。   唯有赵王发自内心问道:“皇兄病了么?我怎没察觉到?这是哪种看诊的法子?本王下回也要试试。”   众人:“……”   风影:“……”赵王真虎,未来皇嫂也敢惦记?   这时,房中突然一声惨叫传出:“啊!”   沈颢一怔,不知为何,他听了晓芙的声音,心头隐约发酸,心疼她。然而,对方是太子,他多有顾虑,问道:“殿下几时出来?”   风影冒汗了:“这……小的也不知。”   傅温言深吸了一口气。他也心疼晓芙,但终归是太子要紧,这个时候只能昧着良心。   白屠舔了舔唇上的口脂,唯恐场面不够混乱,补了一句:“孙姑娘一惯勇敢,到底是发生什么,才会吓成这样?”   傅温言斜睨了白屠一眼,警告他不要多嘴了,然而,正好看见白屠/舔/唇的动作,这该死的白屠,生了一张桃花面就算了,五官精致清媚,尤其是粉色菱角春。   两人一对视,白屠冲着他眨眨眼。   傅温言立刻移开视线。   白屠又笑:“傅公子,你为何欲言又止?”   傅温言终于忍不住了:“你闭嘴!”   赵王一愣,被这一声低喝吓了一跳。   怎么?京城第一温润美男子,原来也是个爆脾气的?   赵王目光斜斜的望向了身侧的三人。他倒是不好奇为何孙姑娘会大叫,皇兄那般可怖,他也怕呢,又何况是一个小姑娘。   京城公子排行榜的前三都在这里了,傅温言、沈颢、白屠。   不过,在赵王看来,大家都是八尺男儿,身段上没有太大的区别。   不是他自夸,论起肤色,还是他这种才是绝佳的男子肤色。公子排行榜上的三位,都太过白皙了。   傅温言过于沉默,为人深沉,没有烟火气息。   沈颢有些清瘦,关键是杀人太多,是能够令得小儿啼哭的麒麟卫指挥使,赵王不明白,为何京城的姑娘们会投票给他。   至于白屠……浪/荡/啊!容貌更是胜过姑娘家。   如此一对比,赵王顿时觉得,自己才是完美无缺,毫无瑕疵的男子。   可他竟然没有进公子排行榜前二十甲!   这太不合理了!   他对京城姑娘们的眼光很是担忧!   赵王长叹了一声:“哎——”   傅温言心系太子,沈颢担心晓芙,白屠一心看好戏,无人搭理赵王。   赵王一人陷入了“本王最美”、“本王怀才不遇”、“本王不被人懂”的忧伤之中。   *   “啪!”   萧慎一抬眼,右脸就迎来了一巴掌。   他已经恢复清明,入眼是一大片雪腻肌肤,还有一件碧色小衣。   萧慎站直了身子,恢复了清冷卓绝的模样,却死不认错:“孙姑娘,是你不对在先,你不应该……”不应该遮掩药香。   “啪!”   晓芙换了一只手,又一巴掌扇在了萧慎的左脸上:“你/流/氓!”   晓芙合上前襟,双手推开萧慎,转头打开房门,就往院外跑去。   “流/氓”两个字传入了月门处每一个人的耳中。   这两个字堪称绝妙。   语气不同,寓意着完全不同的意思。   傅温言拧眉,神色肃重。   白屠挑了挑眉,桃花眼流露出意味深长。   沈颢略有怔然,幽眸如海。   赵王张了张嘴,神色呆滞。   风影擦了把额头的汗,奈何腹中无墨,不知该如何替太子殿下解释一句。   这时,晓芙冲出了房门,见月门处聚集数人,她也是要面子的,到底是药王传人,也是有身份也有地位的人,只好强忍着羞愤,站定下来,尽可能收敛了一切情绪。   “太子殿下的病,我从今往后都不治了!”   这算是表态!   她现在算是明白了,太子要娶她,不过就是为了一个/活/体/药/引/子。   月门处的几人更加各怀心思了。   萧慎这时从房中走了出来,众人望了过去,只见太子殿下两边的面颊上,各有巴掌印。 第55章 彻底失宠(3)   风影结结巴巴:“殿、殿下……”   这是被苏姑娘打了么?   太子几时被人扇过耳光?   相较之风影的震惊, 傅温言却似乎见怪不怪了,毕竟上次的那只八哥,就已经让他震惊过了, 孙姑娘又不是悍妇, 岂会好端端的打人?一定是太子做了什么啊……   傅温言嘴上不说, 但太子在他心目中的高大形象又矮了一大截。   白屠但笑不语, 一切尽在不言中。   沈颢拧眉,望向了晓芙, 不知为何,一看见她, 他的石头心肠也会微微泛酸。   赵王愣了愣, 他不敢得罪皇兄, 可孙姑娘是他的知己啊!   赵王第一次给萧慎摆脸色,在场诸人当中, 他第一个开口说话, 道:“皇兄,你说说看,你怎么招惹孙姑娘生气了?”   萧慎心情并不太好。   孙晓芙对他而言, 是个至关重要的人。   可同样的, 孙晓芙难以掌控,她和寻常女子不一样, 权势富贵也无法说服她。   挨了两巴掌是小事。   关键在于,他担心孙晓芙会彻底清除她身上的药香。   赵王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萧慎不喜欢自己的事情被如此多的人“围观”。   他冷冷道:“孤与孙姑娘有话要单独说,你们先避开。”   傅温言欲言又止。   白屠表明上顺从了。   沈颢素来不多管闲事,却看向了晓芙:“孙姑娘,你……还好吧?”   晓芙这五年来,尝遍了无人可依赖的苦楚。   此刻, 兄长关切一问,她立刻没出息的红了眼,多想扑入兄长怀里,让兄长教训太子一番,但是她不能。   她再也不能像年少那般任性了。   彼时,隔壁村的王小狗瞧她长的俊俏,总会盯着她看,被兄长发现之后,直接将王小狗倒挂在了树上,还威胁说:“我们家芙儿,不是谁都能偷看的!”   后来,纵使她美貌,但方圆数里之内,再无人敢靠近她了。   晓芙努努嘴,将哭未哭,泫然欲泣:“我、我无事的。”   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了沈颢。   孙姑娘,与沈颢之间……   好像不太对劲。   赵王:“……”孙姑娘,她难道不觉得,自己的容貌在沈大人之上么?   见此景,萧慎心头一紧,梦中那种无措感涌了上来。   那些梦里,他对孙晓芙无计可施,最终只能用蛮力。   男人越是暴躁,就越是无能的体现。   萧慎不愿意承认自己的无能。   但对孙晓芙,他好像除却威胁、蛮力,似乎是没有更好的法子了。   “沈大人,你也暂且避开。”萧慎多言了一句。   沈颢薄唇微抿,只能暂时离开。   这厢,赵王犹犹豫豫,被白屠拉着衣摆,拖走了。   风影也很识趣的让自己隐身了。   此时,院中唯有晓芙与萧慎二人。   晓芙已知道一切,聪明人与聪明人说话,不需要拐弯抹角,她索性直言:“太子殿下,我不会嫁给你。”   萧慎眸光乍寒。   第一反应不是药引子,而是,他又被这小骗子给辜负了。   晓芙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继续说:“起初在药王谷,并非是我一人骗你,你也骗了我。而且,你明知道沈大人就是我兄长,却是故意不告知。你的目的是将我骗到京城,给你当解药。”   她说的都对。   萧慎无话反驳。   既然撕破脸皮了,晓芙觉得,那就彻底断个干净。   “太子殿下,既然你我都是相互利用的关系,那么这层关系就到此为止吧。我是一个郎中,我可以试着医治你,但不能用……今日的这种方式,你也不可以威胁我。”   萧慎突然嗤笑一声。   男人完全被激怒了。   不管是那些令人气愤的梦境,亦或是眼前的事实,都令得萧慎很是不悦,乃至于觉得挫败。   他不如沈颢?!   什么叫做相互利用关系?!   她就一丝一毫未曾对自己动/过/情?!   萧慎舔了舔牙,露出罕见的痞态,风流且危险。   他的骄傲与自尊,都被孙晓芙一个人碾压了,碎成了粉末,随风飘扬。   “呵呵呵……相互利用的关系,会/脱/裤/子?”萧慎突然语出惊人。   他原本,此生都不会提及桃花坞的事情。   晓芙愣住。   她是郎中,加上当初为了查看萧慎/胯/骨/上的黑月牙胎记,才不得已/扒/过他衣裳。   她吱吱呜呜,试图辩解,两个人现在要划清干系了,还是谁也不要欠了谁为妙。   “那是我替你治疗!我是蒙着眼睛的!什么都没瞧见!”   晓芙自诩是个小美人,她看光了萧慎又如何,太子殿下又不吃亏!   再者……   男人的身子,她又不是没瞧见过。   地窖中那么多药人,都是被她/扒/了/精/光。   “而且,也没什么好看的……”她嘀咕了一句。   萧慎听得真切,雄狮突然炸了毛:“孙晓芙……你是在挑战孤的脾气?”   她看了他,还抱怨没什么好看的?!   简直是岂有此理!   晓芙被这一声低吼吓到了:“殿下贵为太子,何必与我这一介民女斤斤计较?你我现在互不相欠,本就是毫无瓜葛。殿下莫要再纠缠,民女会帮殿下治病。”   纠/缠……   这个词用的相当伤人。   萧慎以为,许诺侧妃身份,已经是荣宠。   可在晓芙看来,却成了纠/缠。   萧慎觉得自己就要气吐血了。   他舔了舔牙,唇齿间有淡淡的血腥味在蔓延。   胸口有些刺痛,但又说不清道不明是何滋味。   他像是又被人遗弃了。   幼时经历过被父皇嫌弃的经历,让萧慎骨子里极其自卑,但这种自卑又演化成了自尊自傲。   唯有清高傲慢,才能掩饰内心深处的缺失。   毫无疑问,孙晓芙触碰到了他最敏感之处了。   萧慎突然开口:“那日你醉酒,扑在孤怀里,孤/吻/了你。方才……孤看了你。此前回京的路上,那晚山洞之中,你与孤也亲密接触过了。这些呢?又算什么?还是说孙姑娘/性/情/豪放,根本不介意?”   晓芙:“……!!!”   晓芙知道那晚山洞的事,以及方才……   可醉酒亲/吻?!   晓芙气鼓鼓的,面颊一阵红一阵白。   萧慎不想站在被动的位置上,他纨绔一笑,眼眸幽冷:“孤原本是打算对你负责的,但倘若孙姑娘不介意那些事,孤不会勉强。”   晓芙红着脸,侧过身子,不再直面萧慎:“总之,我不会嫁给你的!”   萧慎握了握拳。   语言这种东西,当真比刀刃还锋利。   幼时,父皇用几句话杀了他一次。   此时此刻,好像……他又被孙晓芙杀了一次。   萧慎:“是因为沈大人?”   晓芙微微一怔,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萧慎轻笑:“你心里的人是沈颢。”   晓芙彻底怔然:“……你胡说!他是我兄长!”   萧慎眯了眯眼,这个坏女人还不知道,她与沈颢根本不是亲兄妹么?   她就是孙家捡回去的野孩子!   萧慎气归气,但依旧深知孙晓芙对他的重要性。   他要忍住,不能当场就弄死她。   从没有人能把他气到这份上!   萧慎闭了闭眼,只能强行找一个折中的法子,道:“那你从明日起,好好给孤治疗!”   这倒是没问题,晓芙不会拒绝任何一个病人:“太子殿下只要不为难我,我定当尽力。”   不为难她……   自己的宠爱,对她而言,原来就是一场为难。   萧慎觉得,他这个太子,在孙晓芙面前就是一个笑话。   他未至一言,拂袖而去,背影带着风。   晓芙长长舒了一口气,红扑扑的脸蛋,迟迟消散不下去。   *   太子一离开,傅温言也告辞了,他得追过去问问情况才能放心。   沈颢不方便单独见晓芙,最主要是没有合适的身份,他也告辞。   白屠叫住了他:“沈大人请留步。”   沈颢止步,面色清冷,如高山雪莲,亦如凛冬一捧白雪,让人觉得他不食人间烟火,不是凡夫俗子。   “郡王,有何事?”   白屠亲自给沈颢送了口脂:“沈大人,这都入秋了,京城的风干燥得很,本王亲手做的口脂,赠你一份。”   沈颢:“……”   伸手不打笑脸人。   京城贵圈,的确有男子使用口脂。   沈颢收下了口脂,淡淡点头:“多谢郡王。”   白屠在他身后挥手:“沈大人,一定要记得用啊,本王一直用着呢。”   赵王内心痒痒,他也想要一份啊。   他这样精致的美男子,入秋之后,口脂是必备之物。   “那个,白郡王,你这里还有多余的口脂么?”赵王可怜巴巴看着白屠。   白屠方才还是笑靥如花,面对赵王,骤然冷了几分:“没了。”   赵王:“……”他觉得自己不太受欢迎。   这一定是错觉!   京城就没有人不喜欢他!   赵王想留下来,他一人住在赵王府,实在是空虚寂寞冷。   白屠似乎看出了他的小心思:“王爷,我府上没有闲置的客房。大家都走了,你也走吧。”   赵王:“……”白屠一定是嫉妒他!   *   一场闹剧结束后,太妃那边派人过来了:“郡王,太妃让您过去一趟。”   白屠大概猜出几分。   眼下时机还没成熟,他不好直接对傅温言下手,有些事是需要时机的。   不多时,白屠跨入太妃所居的善秋堂。   太妃正翻阅话本,手中握着一根鸡毛掸子。   白屠的目光,特意在鸡毛掸子上略过。   “母亲,找我有事?”白屠离着太妃两丈之处站立。   太妃这才缓缓抬起眼来,深深地瞪了他一眼:“今日府上来了几个?”   白屠伸出四根手指头。   太妃又阴阳怪气道:“一个没瞧上?”   白屠纠正道:“母亲,我不是一个花心的人,我早就物/色/好了人选。”   太妃轻哼了一声:“嗯,你的确物色好了人选,你打小就盯了傅家那小子,可你倒是行动啊!”   白屠:“……”难道他自己就不想么?   他打不过傅温言,也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太妃故意刺激道:“以我看,赵王傻乎乎的,倒是容易糊弄,不如就赵王吧。”   白屠惊得花容失色:“母亲,你就不怕生出一个傻子?”   太妃噎住,无奈又是一声冷哼:“我就不该为了你们白家操心操力,白家无后,那就算了!反正你父亲自己都不想活!”   上一任白郡王与情人殉情自尽了。   这件事是太妃的心头恨。   白屠这个时候是绝对不会违背太妃,为了息事宁人,他保证道:“今年年关之前,我必然怀上。”   太妃闻言,抬起鸡毛掸子就打了过去:“这话你都说了五年了!”   白屠被追得满屋子跑。   这时,趴在小几上吱吱悠悠转醒,她在郡王府养了几日,面颊粉嘟嘟的,甚是可人。   太妃见状,立刻收手:“我滴乖乖,怎么醒了呀?可是郡王吵着你?我这就是赶走他!”   白屠:“……”   到底谁才是亲生的?   白屠直接怀疑,当年母亲为了争宠,从外面瞎抱回了一个孩子,那孩子就是自己……   太妃:“你还快走?!”   白屠张了张嘴:“……好,我走。”   白屠一离开,太妃立刻恢复慈爱面容。   吱吱揉揉眼,对太妃说:“干娘,您莫要动怒,会气坏了身子的,吱吱不允许干娘气坏。”   太妃心都要化了。   自打认了干女儿,白屠那玩意儿,她都不想要了。   太妃捏了捏吱吱肉嘟嘟的小脸:“还是吱吱好啊!”   吱吱认真点头:“嗯!吱吱是最好的,师姐也这么说。吱吱什么都会,会看诊,会针灸,会做饭。关键是,还长得俊!”   太妃哈哈大笑:“没错,我们吱吱长得最俊!”   门外,刚走没多远的白屠:“……”   他要快点给母亲生个孩子,不然……将来只怕彻底失宠。 第56章 左等右等(1)   晓芙在庭院中静坐了半天, 直到夜幕降临,才开始回房规整。   “孙姑娘,今晚还要泡花瓣澡么?”婢女碧枝问道。   晓芙一想到今日的场景, 萧慎把脸埋在那里, 她又是一阵燥的慌。   那还不如让他闻到药香呢。   再者, 花瓣也只能遮住一时, 她彼时泡了几年的药浴,又是常年接触药材, 身上的药香已经融入骨血里了,再难以清除彻底。   “罢了, 不泡了。”   她这两日算是白忙活了一场。   晓芙拢了拢/胸/前的衣襟, 暗暗庆幸……幸好, 今日没有穿低领衣裳。   虽然不打算泡花瓣浴,但她是一定要好好沐浴的, 洗洗这一身的晦气。她低头嗅了嗅自己, 还能闻到淡淡的薄荷气息。   是萧慎身上的味道。   晓芙:“……”   那厮的行为,实在鲁莽!   他怎么能……?!   晓芙的脸一阵火烧火燎,真是怪了……此前在桃花坞, 她怎么就不知羞耻?!   “备清水吧, 我要沐浴。”   *   太子在长安街遭遇刺杀的风波,虽是平息了下去, 且无一人伤亡,但从当日开始,长安街两侧加紧了禁军巡逻,每隔十丈之远,便有麒麟卫的人盯梢。   一时间,长安街成了京城最安全的地段之一。   此时, 水长东跪在卫松林面前,他已选择坦然面对,不再找任何借口。   水长东:“主子!属下无能,杀不了太子,还望主子责罚!主子不如……放了属下回江湖吧。”   水长东态度谦和,语气平缓,情绪仿佛无波无痕。   这句话似乎已经深思熟虑,是他的肺腑之言。   卫松林正当用人之际,今日长安街的事,他刚要张嘴斥责,但闻言又咽了下去。   水长东知道他太多的秘密,就算是哪一日此人没有价值了,他也不会放了水长东离开。   卫松林亲自上前,扶着水长东起身,客客气气,道:“长东啊,你在胡说什么呢,当初你我结实于江南,又在江宁竹筏上把酒言欢,你曾说过,此生都会效忠于我,难道你忘了么?”   卫松林,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水长东是个性情中人,江湖人士,仿佛一起喝过酒,就成了知己。   一言既出,更是驷马难追。   水长东也遥想当年,顿时泪流满面。   想当初,他也是一个意气风发,朝气蓬勃的年轻男子啊!   原本,他是想着这京城大干一番事业的,而今……时间如梭,他的确在不停的兢兢业业做一件事,然而,这件事一直未做成。   刺杀太子,是他来京城的第一个任务。   这个任务持续了五年半……战线拖得太长……   这五年多以来,他都在认真的做着这一桩事。   水长东都快被自己感动了,一口应下:“好!属下继续替主子效命!”   卫松林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年头,就连杀手也开始三心二意了!他还得哄着点!   水长东一退下,卫松林露出真面目,啧了一句:“太子的命,真大!”   卫松林有些心慌了。   毕竟,倘若站错了队,那可就是万劫不复!   但太子这人/性/情/冷漠,目中无人,纵使太子最后问鼎帝位,他们相府也未必有好下场。   这也是为何卫松林另外择主的原因。   “二小姐那边情况如何了?”他问道。   小厮如实回道:“大公子,二小姐她上回受了太子的刺激,眼下虽是退热了,但人没什么精神。”   卫松林:“……”   一个病恹恹的妹妹,就算能嫁给未来的帝王,也得有命生下皇嗣!   可惜了,丞相府就这么一个姑娘了。   卫松林灵光一动,想到了一人,二妹妹的身子骨一直不好,就连宫里的太医都束手无措,那药王后人呢?   卫松林抬手拍了脑袋:“我怎么将这么重要的事给忘记了!来人!去郡王府送拜帖,盛邀孙姑娘过来,给二小姐看诊!”   卫松林不傻,他之所有与英王合作,并非是相信英王的痴情。   而是太子着实无法掌控!   将来,卫家的女儿必须坐在后位上!   “是,大公子。”   *   丞相府的拜帖送到了郡王府。   白屠没有特意阻挡。   他知道,晓芙会是搅乱京城的一个关键因素,而他需要京城乱起来,白屠看着那张厚实的烫金拜帖,啧了一句:“奢侈。”   下人道:“郡王,那小的给孙姑娘送过去?”   白屠摆摆手:“去吧。”   可怜的孙姑娘,明日得忙煞了吧。   这厢,晓芙拿到丞相府帖子时,有些犹豫。明日,她得去给兄长看诊,沈夫人也需要她继续医治,还要去东宫彻查太子的病况……   但丞相府不是她能够得罪的起的,遂只能如此。   *   翌日,晓芙一大清早就起来熬药。   她将四个“病患”按着重要程度排了一下顺序,自然是兄长最重要,然后就是沈夫人。   从都督府出来后,她就直接去东宫,等到太子那边的事情结束,最后再去丞相府。   如此一安排,一整日勉强可以足够。   只不过,她自己可能需要辛苦一些,奔波一日在所难免了。   *   同一时间,萧慎在东宫校场刚刚练完剑。   他今日起得比寻常还要早。   天才刚刚擦亮,萧慎就起榻了。   风烈与风影看穿不说穿,太子去浴殿沐浴期间,两人悄悄低语。   “殿下是为了等孙姑娘,未免起得太早了,后厨的早膳还没做好呢。”   “殿下在沐浴焚香……也是为了孙姑娘?”   “不然呢?你见殿下曾经几时在意过仪容?”   “也不知道孙姑娘几时能到?”   风家兄弟两人都在默默期盼着。   太子何许人也,孙姑娘理应明白太子的重要性,无论任何事情都阻挡不了孙姑娘来东宫……   不多时,萧慎从浴殿出来,他看上去没什么不同,但又似乎大不相同。   一袭玄色绣暗金纹的太子常服,衬得他本就颀长高大的身段,愈发挺拔轩昂。   弱冠男子,正好介于少年与成熟男人之间,独一份的洒/脱、风/流。   风烈与风影对视了一眼,似乎明白了一切。   “殿下,早膳刚刚备好。”   萧慎点头,并没有问及晓芙来没来,他看似毫不关心,但也没有交代今日的进程,就那么“悠闲”的去用早膳。   要不要给那小骗子也备一份?   罢了,不能对她太好。   会让那小骗子误以为,她对他已是不可或缺了!   *   晓芙带着汤药,从郡王府出发,直接乘坐马车,去了都督府。   沈夫人的身子并非是得了什么癔症,而是常年遭人虐待,再加之多年心病所致。   晓芙去看了沈夫人,检查了沈夫人的脉象,没有察觉异常,这便去见兄长。   沈颢今日特意抽了一个时辰出来。   他的确想恢复记忆,更奇怪的是,他拒绝不了晓芙的那双眼睛。   倘若……   他真的是她的兄长……   沈颢站在一株玉兰花树下,长身玉立,他望着碧翠的绿叶,心头隐约期待着什么。   “沈公子。”晓芙看着兄长的背影,轻唤了一声。   沈颢回过身来,见少女站在一片晨光之中,俏丽婉约,让人心头无端温暖,她像是一束光,照亮了周遭的一切。   沈颢点头:“今日辛苦孙姑娘了。”   晓芙的一双/含/情/眼亮晶晶的,里面仿佛藏着价值连城的宝石:“不辛苦的,那……开始吧。”   沈颢带着晓芙去了堂屋。   晓芙打开药箱,取出针灸所用之物,道:“沈公子,重创失忆一般有两种可能。一是脑中可能淤血未除,堵塞了筋脉。第二种可能便是惊吓过度导致。不过,我猜测沈公子应该是因为前者,故此,我给你采用针灸的法子。”   沈颢喜欢听晓芙的声音。   轻轻柔柔的,光是听声音,就知道她是个甜美的小姑娘。   “好。”   沈颢闭上了眼,对晓芙很是放心。一旁的侍从震惊了。   要知道,麒麟卫过得就是刀尖舔血的日子,对谁都不能轻易信任。   尤其是在头颅上针灸。   大公子竟如此放心这位孙姑娘。   晓芙如此近距离的挨着兄长,发现兄长的容貌,较之五年前,还是有些变化的,更加俊挺葳蕤了。   她与兄长的相貌并不相似。   她猜测,一定是一个随了母亲,另一个随了父亲。但祖父却从未提及过父亲与母亲。   半个时辰后,晓芙收针,问道:“沈公子感觉如何了?”   沈颢仿佛小憩了一会,但又似乎并没有睡着,不过,一睁开眼,目光清明了不少,他鲜少能这样安神片刻。   “我甚好,多谢孙姑娘。”   晓芙知道不能操之过急,但还是问了一句:“那……沈公子,你可想起了什么?”   沈颢摇头:“尚未想起。”   似乎担心晓芙失望,沈颢又道了一句:“孙姑娘,我会每日配合你。”   晓芙展颜一笑。   五年不见,兄长还是兄长,和曾经一样,总能猜出她的忧心,任何事情都会为了她考虑。   晓芙眼底的光更亮了,重重点头:“嗯!”   沈颢想留晓芙吃个午饭,但丞相府的管事提前登门要人了。   管事递了名帖,亲自过来请人,道:“沈大人,我家二小姐病了多日,就盼着孙姑娘去看诊呢。”   晓芙原本是想去东宫的,她担心耽搁了时辰,就对沈颢道:“沈公子,那我就先告辞了。”   沈颢点头,考虑到五军都督府离着丞相府,有些距离,他命人给晓芙准备了鲜果与零嘴儿:“孙姑娘,这些你在路上吃。”   晓芙打开袋子,看见里面都是她喜欢的零嘴儿,差点怀疑兄长已经恢复了记忆,她鼻头一酸:“多谢了。”兄长……   是偶然么?   兄长什么都不记得了,却还知道她的口味。   这厢,晓芙上了丞相府的马车。   *   同一时间,东宫。   太子殿下的脸上如同结了一层冰霜。   风烈等人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殿下吩咐后厨做了孙姑娘爱吃的雪菜黄鱼、香酥鸭子,还特意烤了一只乳猪,整个东宫都飘散着浓郁的幽香。   然而……   孙姑娘还没来呀。 第57章 天凉了啊(2)   风烈与风影, 什么也不敢说。   太子殿下第一次在东宫等着一位姑娘,还特意焚香沐浴,且准备了丰盛的午膳, 就连埋在地底下的桃花酿也给挖出来了。   可探子刚刚入宫来报, 孙姑娘一大早就去了五军都督府, 而后又被接去了丞相府……压根没有来东宫的意向啊。   太子殿下是不是记错了?   殿下当真已与孙姑娘约好了么?   风烈与风影是万般不敢多言的。   东宫有专门的小厨房, 但太子素来没有口/舌/之/欲,吃食并不讲究, 然而,今日烤乳猪的幽香, 都随着秋风飘到庆帝那头去了。   庆帝的消息网也十分及时。   得知太子等了孙晓芙半日了, 还委屈巴巴的沉默着, 茶饭不思,庆帝难免心疼。   到底是自己最爱的女人所生的孩子, 他曾经最恨萧慎, 但最在乎的儿子也是萧慎。   “孙姑娘是被丞相府给截胡了?”庆帝问道。   汪远在一旁应下:“回皇上,是丞相府的二小姐身子有疾,卫公子这才命人去接了孙姑娘。”   萧慎自幼身中剧毒, 倘若能被医治好, 庆帝自是欢喜。   庆帝对卫二小姐并不看好。   年纪轻轻不学好,竟与英王勾搭上了!   还是个风一吹就倒的!   若非是为了太子的面子, 干脆就把她许给英王好了。   庆帝轻叹:“孙姑娘今日还会入宫吧?”他略有些担心。   汪远:“……这,奴才也不好说啊。”   庆帝:“……”他了解太子,太子随了他的性子,嘴硬心软,明明惦记着孙姑娘,但就是不太主动。自己默默烤乳猪, 又能有什么用呢?   *   丞相府,卫家。   马车刚刚停下,卫松林亲自迎上前。   他倒不是急着让晓芙给自己妹妹治病。   一来,晓芙有可能会医治好卫二小姐,而更重要的是,晓芙刚来京城没几天,就与几大权贵混熟了。   据说,她还是赵王的知己!   卫松林二十出头,相貌端正,也是相爷的平妻所出,与卫雪姗同父同母。他在京城贵圈的公子哥当中,算是比较务正业的一人了。   卫松林表面上正派成熟,且内敛稳重,仿佛是百年世家才能养出来的好苗子。   他自己更是觉得,他才是京城第一公子,他的头号假想敌就是傅温言。   卫松林在京城公子排行榜上,占据第四的位置。   因为这个排名,他一直耿耿于怀。   但表面上并不露出任何不满,似乎毫不在意。   他是一个满腹经纶、才华横溢的君子,岂会在乎一副皮囊呢?   笑话!   这时,晓芙下了马车,正当晌午,日头正烈,少女出现的那一瞬间,日光仿佛黯淡了下去,这炎炎烈日也遥不及少女的明媚。   卫松林僵住,有股从未出现过的悸动充斥着四肢百骸:“孙、孙姑娘,我是否在哪里见过你?”   早知道孙姑娘如此美貌,他在岭南就该下手了啊!   晓芙一愣,瞧着眼前的傻大个,有礼道:“我此前并未来过京城,不知你是……”   卫松林立刻自我介绍:“我乃相府长公子,御前侍卫副统领,又任清华阁居士,文韬武略,能文擅武,是京城公子排行榜上第四位的卫松林。”   晓芙:“……”好、好长的介绍。   原来京城人士都是这般浮夸啊。   难怪了,无论是太子、郡王,亦或是赵王,皆是如此。   晓芙已见怪不怪了,她这个乡野丫头,又没见过世面,那会知道这些呢,于是乎,也学着卫松林的语气,道:“卫公子这厢有礼了。我是药王第三代亲传弟子,在岭南有小神医之称,眼下是太子与白郡王等人的好友,我叫孙晓芙。”   再响亮的名号,她也没有了,只能如此自介。   卫松林上下打量着晓芙。   青年眼中都是光,他一手捂着胸口,说不上来这该死的熟悉感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见钟情?!   卫松林怔然,他是一个做大事的人,决然不能碰儿女私情的!   要克制住自己!   卫松林正色,直奔主题:“孙姑娘,府上请吧,吾妹就拜托你了。”   其实,不止卫松林觉得熟悉,晓芙也有一股莫名的熟悉感,但又想不起来。   *   卫雪姗是相爷的掌上明珠,吃穿用度都极为讲究,所居住的紫萱阁,依山傍水,小鸟啼鸣,宛若世外桃源。   晓芙惊呆了。   她去过东宫,见过御花园,也在郡王府小住了几日,但还是第一次瞧见这样的奢靡。   不过细一想,也是了。   这位卫二小姐是太子的未婚妻,今后可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啊。   晓芙思及卫二小姐与太子的关系,不由得嘴巴一鼓……   略有些尴尬。   不过,她很快就让自己不多想。她不会嫁给太子,绝不会与卫二小姐成为……“姐妹”。   见到卫雪姗时,晓芙一愣。   她前几日在街头瞧见过卫雪姗,那日对方还是一个清秀的小姐,可此刻一见,却发现卫二小姐墨发倾泻,她虚弱的躺在秋/香/色/引/枕/上,面容苍白如纸,那双眼睛凄惨楚楚。   晓芙:“……”据说卫二小姐是被太子吓坏的,这到底是受了怎样的惊吓,才致如此?!   晓芙瞧着这如花似玉的小姐,莫名心疼:“卫二小姐,是我。”   卫雪姗认出了晓芙:“你……是你。”   晓芙撇开了那日的事情,单刀直入:“二小姐,我是孙晓芙,乃药王传人,今日前来,是替你看诊的。”   卫雪姗几乎气若游丝了:“好、好……我这把惨躯,亦不知还能拖几时。”   说着,卫二小姐开始搵泪。   晓芙:“……”孙家典籍上记载过,有一种病叫做……抑郁症,与卫二小姐的状态十分相符。   看着卫雪姗如此,晓芙的声音也柔和了,仿佛大声一点就会吓坏了她似的,道:“二小姐,那我给你把脉了。”   卫雪姗还算配合,伸出了纤细雪腻的手腕。   晓芙真担心这手腕会被人一不小心折断。   她细细探脉,没一会就知道了结果。   这卫二小姐,身体上没甚大碍。   但思虑过多。   通俗的来说,就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晓芙不懂如何宽慰人,但她会针灸,只要在二小姐关键血脉施针,倒是可以缓解她悲春伤秋的症状。   晓芙从药箱取出银针,还没动手,卫二小姐面色煞白:“你、你要作甚?”   晓芙柔声安抚:“二小姐莫怕,我给你施针。”   她话音刚落,卫二小姐当场翻了白眼,竟是厥了过去。   晓芙:“……”   不行啊,二小姐这个体质、这个胆子,只怕嫁去东宫没几日,就会香消玉殒吧……   “小姐!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内室,丫鬟婆子们乱做了一团。   外间的卫松林急忙问:“孙姑娘,出了什么事?”   晓芙隔着月门,沉稳的道了一句:“无妨的,多扎几针就能好了。”   晓芙坚持自己的做法,硬是给昏睡过去的卫雪姗施针了。   由于性命攸关,卫雪姗没有醒来之前,丞相府找了借口,不允许晓芙离开。   一直拖到一个多时辰之后,卫雪姗悠悠转醒,面色略有好转,还吃下了一碗小米粥。   卫松林这才肯放人:“多谢孙姑娘,明日我亲自去郡王府接你。”   卫松林递了一张银票,算是诊金。   晓芙想也没想,直接收下。以前在桃花坞,她虽然也给人看病,但对穷苦人家从不收银子,还赠送药材,日子过得甚是清贫。   卫松林一愣,心想:这位孙姑娘,当真是性情中人,毫不做作。   换做是其他女子,早就在他面前装模作样了。   只是……太眼熟了!在哪里见过她呢?   *   入秋之后,日落的时辰提前了。   晓芙似乎忘记了什么事,但具体是那桩事,她因着这一天来回奔波,着实辛劳,竟然忘记了。 第58章 疯狂吃醋(1)   尚未日落, 秋阳挂在西边,光线刺目。   丞相府巷子外,两名做普通百姓打扮的男子对视了一眼, 见晓芙的马车通往郡王府的方向, 两人做了一个手势, 立刻上前。   皇上交代过了, 今日无论如何,也要让孙姑娘入宫一趟。   晓芙精疲力尽, 倚靠着马车侧壁闭目养神,她心头略有些不安, 但到底是哪里不安, 她一时半会也揣度不出来, 隐隐约约之中陷入了困意。   这时,骏马/嘶/鸣, 马车突然停止, 晓芙惊醒。   未及探出头去看,马车转了一个方向,有人挟持了马车, 将郡王府的两名护院踢下了马背。   郡王府的人本要反击, 但男子递出了腰牌。   蓦的,郡王府的两名护院不敢有任何动作。   直到陌生男子将马车驱远, 郡王府的护院才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道:“皇上的人,为何要带走孙姑娘?”   另一个附和:“罢了,且先回去禀报郡王。”   *   这厢,晓芙觉得不对劲,马车疾驰, 她根本坐不住。   男子的声音在这时传来:“孙姑娘莫要惊慌,我等是奉命接你入宫。”   晓芙愣住,一手支撑着马车侧壁,问道:“入宫?入宫作甚?”   两名男子:“……”   孙姑娘,这是把太子殿下忘到了九霄云外了?!   “孙姑娘,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晓芙:“……!!!”   她后知后觉,这才猛然间想到了萧慎。她与萧慎约好了,今日要给他看诊,也不知他到底是得了什么病,以至于要闻她身上的药香。   晓芙撩开车帘子往外看了一眼。   嗯……时辰尚早,她不算失约。想来,太子殿下日理万机,应该没有特意等着她吧……   如此一想,晓芙内心平静了不少。   天地良心,她真不是故意不愿意给太子看诊……   *   东宫,萧慎在书房擦拭宝剑,雪色缎面,一遍又一遍的擦拭着剑身,动作雅致缓慢。   从男人的侧脸去看,他宛若高山之巅的雪松,清冷卓绝,俗人不可攀附。   风烈面带喜色而来:“殿下!孙姑娘来了!”   不仅仅是风烈面带喜色,整个东宫的奴才们都难以抑制欢喜的心情。   闻言,萧慎擦拭剑身的手一顿,幽眸微微一挑,凝视着博古架上的美人图瓷瓶,嗓音低沉:“带她过来。”   风烈:“……”隐约觉得不太妙。   晓芙被领到了书房。   她发现,风烈等人都退了下去,她站在原地,看着几丈开外的高大男子,见他在擦拭宝剑,客气了一句:“殿下,让你久等了。”   “……”   安静,绝对的安静。   晓芙不明所以,总觉得太子殿下身上仿佛笼上了一层浓浓煞气。   敌不动,我不动。   晓芙抱着药箱,就那么站在那里。   萧慎缓缓侧过身,手中宝剑,寒光凛凛,那把剑慢慢对准了晓芙。   “孤没有等你。”萧慎语气颇为冷淡。   晓芙:“……”   能把剑放下,再好好说话么?   萧慎见晓芙略有些憔悴,语气不明,问道:“怎么?孙姑娘今日很忙?”   晓芙如实答话:“回殿下,我去给沈夫人看了诊,之后又去了丞相府,的确有些忙碌。”   萧慎终于说出了重点:“孙姑娘,你最后才想到了孤?”   晓芙:“……”先后顺序也要争一下?   其实……   她最后是忘记了。   当然了,这话不必再提。   晓芙之前在桃花坞给萧慎检查过身子,没有发现他身上有何癔症,遂很好奇一问:“殿下,事不宜迟,我给你看诊吧,不知殿下到底是怎么了,为何需要……我身上的药香。还有那日,殿下双目赤红,又是为何?”   晓芙态度温和,知道的越多,越是方便她着手。   萧慎却突然开口:“你是郎中,你为何问孤?若是孤知道,又何必让你医治?!”   晓芙:“……”   太子殿下有些/暴/躁/啊。   说实话,晓芙不敢与萧慎斗嘴。   今时不同往日了,这里是萧慎的地盘,再也不是桃花坞。   晓芙相当的识时务,眨眨水汪汪的大眼,毕恭毕敬道:“那殿下,咱们现在开始吧。”   萧慎看着少女,眼眸眯了眯,他把宝剑搁置在了桌案上,自己在圈椅上落座,语气依旧意味不明,不冷不热,不慌不慢,有些阴阳怪气。   “那你来吧。”   晓芙顿了顿,这才往前走了几步。   她鬼使神差的看了一眼那把发光的宝剑,觉得有些刺眼。   晓芙是站着的,只好弯身凑近了一些,细细观察萧慎:“殿下,你面色如常,虽是之前长了红疹,但并无大碍,且在让我看看舌苔。”   萧慎:“……”   要伸/舌/头?   她是在暗示他么?   这个动作,首先,很不雅观。   其次,会让人产生旖旎联想。   上次萧慎/偷/吻/晓芙时,便情不自禁的/伸/了/舌/头。   除却./春/梦/之外,他再无任何经验。   那日纯粹是本能使然。   萧慎僵住,他本想给晓芙一个下马威,可谁知,他这么快就被她给“镇”住。   晓芙还在静等着,催促道:“殿下,我需要看看你的舌苔。”   萧慎:“……”罢了,他哪里没有给她看过?还在乎区区一个舌苔?   萧慎面色清冷。终于照做了,他的后背发烫,掌心冒出了汗。感觉到晓芙的目光紧盯着自己的舌苔,萧慎每个呼吸都是煎熬。   晓芙要仔细观察舌苔,挨得有些近,萧慎能闻到她身上楚楚药香,整个人仿佛得到了洗礼,这一日的暴戾莫名其妙被压了下去。   这时,晓芙直起身子。   萧慎立刻收回舌头。   仪态啊仪态!   他如今在她眼中,只怕是半点隐私也没有了。   萧慎表面不显,但内心深处却很介意。孙晓芙这辈子都别想嫁给别人了!   要不死;要不嫁给他!   萧慎脑中浮想联翩,短短片刻之内,已想好了将来如何对待晓芙。   然而,晓芙的思想却很纯澈,她认真道:“我观之殿下的舌苔,察觉殿下有些肝火过旺,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萧慎眉目清冷:“说。”   晓芙咬了咬唇:“殿下虽贵为太子,身边佳丽无数,但……男女之事还是莫要过勤,眼下这个阶段,殿下最好能够戒/欲/,勿念,勿想,勿行动。我会给殿下开几副降火药。殿下患有隐疾……更是要远离女子,掐断邪念。”   萧慎:“……!!!”   他身边几时不乏美人了?!   东宫至今无一人,他就从未碰过谁!   等等!   勿念?勿想?   就连念头都不能有?   萧慎眼眸幽暗,里面仿佛荡漾着无边无际的浪涛。   萧慎终于不再隐瞒,说了实话:“孤自幼中毒,你那日之所以看见孤的血瞳,就因为孤毒发了。”   晓芙一愣,旋即充分发挥郎中的特点,问道:“殿下的隐疾,也与中毒有关系么?”   萧慎:“……”他前几日为何要谎称自己有隐疾?!   悔!太懊悔了!   “孤怎会知?!”萧慎语气不悦。   他发现,每次与孙晓芙说话,他都能被气个半死。   可恨的是,纵使如此,他还是想要见到她。   晓芙讪了讪:“那殿下,我给你验血吧。”   孙家有一个独门绝技,就是可以利用诸多药物,来验出人体鲜血的异常。   萧慎对晓芙的医术,是毫不怀疑的。   他露出手腕,晓芙也开始配合。   然而,许是今日起得过早,加上整个一天都在奔波,晓芙取器具时,眼前忽然一晃,身子往下栽去,顷刻失去一切视野。   萧慎眼疾手快,把人抱住。与此同时,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探查了对方的呼吸。   发现晓芙绵延,萧慎松了一口气。   他看着怀中人,见她有些稚嫩的面庞,还像一个孩子,突然又觉得没那么讨厌她了。   有些人,还是睡着的时候,招人喜欢。   萧慎抬手捏了捏晓芙的鼻子,冷哼了一声:“孤有没有隐疾,你迟早会知道!”   觉得还不解气,他又捏了晓芙的脸,看着晓芙噘起的唇,萧慎眸光一暗,他怔然了,不明白为何会对一个女子产生如此大的迷/恋。   没错,是迷/恋!   他想要得/到/她。   占/有/她的一切。   想/抱/着,拥/吻,让她/轻/颤/哭/泣。   这个念头不知从何时开始有的,一旦念头起,就如同种子在土里发芽,逐渐生根,肆意疯长。   不过,萧慎此刻没做什么。   他不想/引/火/自/焚。   萧慎亲自抱了晓芙走出书房。   东宫有的是空着的宫殿,但他一念起,抱着晓芙去了自己的寝殿,把她放在了自己的床榻上。   看着这小骗子躺在他的床上,盖着他的被褥,枕着他的玉枕,萧慎顿时觉得,憋闷了一整日的心绪……舒坦了。 第59章 取消婚事(2)   “太子殿下把孙姑娘抱入寝殿了。”   “孙姑娘不知怎的昏迷了。”   “寝殿的奴才, 都被太子殿下给屏退了。”   “……”   听着宫人禀报,庆帝双手一合,神色兴奋, 老父亲的慈爱之心难遮难掩。   他的五个儿子当中, 唯有萧慎至今不曾开荤, 其他几个皇子虽然没有正式成婚, 但侍妾倒是不少。   庆帝长长吁了口气,终于不再怀疑萧慎有/龙/阳/之/癖!   庆帝:“明日朕与太子商榷一下他的婚期, 正妃入宫之后,侧妃也能娶进来了, 太子是该成家了啊。”   汪远在一旁附和:“皇上说的是。”   *   晓芙仿佛做了冗长的梦。   梦境算不得美好, 梦中的她一直在努力逃离什么, 但醒来的刹那间,梦境模糊一片, 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入眼是一片明亮的烛火, 她眯了眯眼,待看清眼前似曾相识的一幕,晓芙猛然间坐起身来, 吓得魂儿起飞。   “啊!”   她惨叫一声。   萧慎就等着这一幕, 见她吓成这般,觉得好笑又可气。   不过就是睡在了他的床上, 她就吓成这般?   那倘若……她醒来后,发现他与她躺在一起呢?   萧慎有些后悔,方才就不应该君子。   “你叫什么?是你自己昏倒在地,孤勉为其难让你睡了床榻。”萧慎就坐在内殿的桌案前,语气薄凉道。   晓芙立刻低头查看自己的衣裳,发现完整无缺, 也没什么异常,这才放了心。   萧慎见她一脸戒备之态,心生不悦,又道:“宫门下匙了,你今日出不去。”   晓芙愣住:“……那、那如何是好?!”   萧慎忽的冷笑。   她这有多害怕留宿东宫啊!   别的女子都巴望着入住的东宫,她却是防备至极!   萧慎故意吓唬:“皇宫入夜之后会有宵禁,你若擅自外出,会被格杀勿论,孤的东宫倒是安全。”   晓芙让自己恢复理智。   她不是什么高门贵女,不必在乎名声贞洁那一套,她的身份首先是一个郎中,其次才是一介女子。   晓芙下了榻,太子的床榻实在过分的宽敞,让她幻想出七八个女子躺在上面的画面。   晓芙理了理衣襟,想当初,她也是一个无所畏惧的女子啊!   她不怕的!   晓芙正色道:“殿下,我还得继续给你验血,今日留宿东宫一晚也无妨,还望殿下命人给我准备房舍。”   萧慎很想说:准备什么房舍?这张床还不够两个人一起躺么?别说躺着了,抱着一起打滚也无妨……   这个小骗子,又在装矜持!当初恨不能直接推到他的劲头去哪儿了?   他现在可以躺平不动,她倒是来啊!   撩完就罢手,太没人品!   最终,萧慎说了一个字:“好。”   不过,在验血之前,萧慎道:“先用饭吧,否则孙姑娘一会再昏厥,孤可就概不负责了。”   晓芙:“……多谢殿下。”   太子一声令下,宫人便端着各色佳肴鱼贯而入。   晓芙惊呆了。   尤其是最后搬上来的那头烤乳猪。   能吃完么?太奢侈了!不知能不能打包带走……   *   小半个时辰后,晓芙擦拭着唇角,平生第一次享用如此美味。   萧慎一直在观察她,知道她对哪些菜感兴趣。见她面颊桃红,如同醉酒,男人的眸光又暗了暗,宛若蛰伏在暗处的困兽,已锁定了他的猎物,下一刻就要扑上去。   萧慎用雪色锦帕拭着唇,动作优雅从容:“孙姑娘,你吃饱了么?”   晓芙不太好意思了,她何止吃饱,简直就是吃多了。   见她一脸满足之态,萧慎心中满意。   能征服小骗子的胃,仿佛也是一种胜利。   晓芙起身,福了福身子:“太子殿下,那开始验血吧。”   萧慎点头。   晓芙的医术稀奇古怪,不过,萧慎十分信任,毕竟他的伤都是晓芙治好的。   晓芙取了血,再用了祖传药水检测,须臾片刻,她便错愕的望向了萧慎:“太子殿下,你……”   萧慎拧眉:“孙姑娘,有话不妨直说。”   晓芙知道萧慎不对劲,只是没有料到会如此严重,她道:“殿下,你的确中毒了,而且是……剧毒。”   萧慎:“废话,孤自然知道。”   晓芙又道:“太子的隐疾,果然与这毒有关系。”   萧慎一噎。   不,他没有隐疾!对此,他十分清楚!   萧慎幽眸微冷:“孙姑娘,你最好清楚自己在说什么。”   晓芙很认真道:“太子殿下,我所言皆属实。殿下所中之毒,又名夺魂散,可在人体内潜伏数十年之久,中毒者难以自控情绪,一旦失控,极容易丧失理智,关键是……不可与女子真正/同/房……否则会剧毒攻心而死,殿下你至今……还……”   两人对视着。   萧慎的目光一瞬也不瞬。   他听懂了晓芙的话。   晓芙原本觉得,纯情男子也没甚不好,可对上太子的目光,她心一抖,总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晓芙讪了讪:“殿下看开些,我会治好你的,不过在此之前,还望殿下莫要再碰女子,欲/念/越重,越是容易发作。我需要钻研一下药方子,过几日才能有结果。”   有些男子患有隐疾,无法发/泄,就会想出诸多手段,反而对身子不利。   萧慎:“……”   太子殿下只觉得自己颜面无存。   这下,他所有的一切隐私,皆尽数暴露在了晓芙面前。   感觉到晓芙的目光在他的/腰/身下面一掠而过,萧慎浑身一/僵,有被冒犯到。   晓芙似乎突然感觉到自己安全了。   毕竟,太子殿下他压根就不能啊!否则就会剧毒攻心而死,那她害怕什么呢。   此刻一想,幸亏当初在桃花坞没有对太子下手。   晓芙心有余悸。   萧慎似乎猜出了她的想法,男人俊脸阴沉,不排斥她是在讹诈自己的可能。   “孙姑娘,你现在知道了孤的秘密,你若是治不好孤,你知道后果。”萧慎威胁。   晓芙一愣,这才意识到,她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   “太子殿下,我明白的,我会医治好你。”晓芙想起了卫二小姐,当真可怜了那位娇小姐了……   当晚,萧慎命人另外收拾了一间屋子给晓芙。   太子殿下彻夜难眠,想证明自己并非不行,但又不能证明。   愁煞人矣。   *   翌日一早,晓芙火速离开了皇宫,太子的气场又陷入了冰冷之中。   庆帝已知道上次在长安街,是英王要暗杀太子。   但庆帝到底还是没有对英王下手。   五个儿子当中,倘若撇开对康德皇后的偏宠之外,英王才是最适合当储君的那个儿子。   太子虽然优秀,但幼时受过刺激,还身中剧毒,未来如何,还是未知。搞不好就是一个残暴之君。   这一日,无早朝。   庆帝将五个儿子都叫到了跟前,打算与儿子们交流一下感情,顺便对萧慎提及了婚事。   庆帝坐在上首的位置上,看着五个兰芝玉树的儿子,心中还算欣慰,他是帝王,但也是一个父亲。   庆帝:“太子,你与卫二的婚事就定在年底,你看如何?”   萧慎眸光一眯。   父皇明知卫雪姗与英王有纠缠,却还让他娶,这是让他当冤大头?   萧慎面容冷清,直接回绝:“父皇,儿臣打算取消婚约。儿臣……要娶孙姑娘。”   至于是正妃,亦或是侧妃,并不重要。   他对自己的婚事,根本就不看中。   对他这样的人而言,婚事无关乎感情,无非就是固权的手段。   此言一出,庆帝,以及其他几位皇子皆愣住。   丞相府的姻亲都不想要,太子只怕是疯了吧?!   庆帝:“……”这个臭小子!朕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谁?!   英王:“……”太子一定有阴谋。   赵王一手捂着胸口,仿佛被人射中了一箭,那叫一个心痛!   孙姑娘是他的知己,他还想娶回去呢!   倘若没有孙姑娘,谁与他吟诗作对?谁又与他共话桑麻?!   四皇子与五皇子默不作声,面面相觑。   反正,不管上面的三个哥哥怎么斗,不要殃及他二人即可。   就在场面一片尴尬之时,忽然有人大喊:“蛇、蛇……来人啊,护驾!”   这里是御花园,花草葳蕤,这个时节难免会见到蛇。   就在宫人慌乱之际,萧慎纵身一跃,一手掐住了那条花蛇的七寸,当场掐死了,随手抛给了东宫的立侍:“拿回去,做成蛇羹。”   之前在桃花坞,他最厌恶蛇羹。   可如今,蛇羹成了难得的美味。   也不知是贪恋这抹味道,还是贪恋某个人。   立刻有宫婢递了面巾上前,萧慎慢条斯理的擦了擦手。   庆帝:“……”这臭小子,真是像极了朕啊,是一代枭雄!就是过于暴戾了。   英王:“……”太子是在暗示他,已经抓住了他的七寸?   赵王刚喝进嘴的茶又吐了出来:“……”怕了怕了,不敢跟皇兄抢女人了!   老四、老五:“……”大皇兄,不愧是大皇兄!   萧慎似乎心情不佳,他重新落座,未至一言,庆帝与其他皇子们噤若寒蝉。   庆帝是心虚,没有给他太子住持公道。   皇子们则总觉得,太子想要掐死的不是那条蛇,而是他们这些碍事的兄弟。   庆帝:“老大,那婚事……”   萧慎:“取消。”   庆帝:“……”臭小子,不能给朕一点面子?!   英王皱眉,坚信这必然是个阴谋。   太子的未婚妻,倘若是太子单方面取消,而后卫二又嫁给了自己,旁人会怎么想他?!觊觎兄长前未婚妻?!   英王浑身心不自在了。   储君的婚事不可草率,庆帝莫名担心又会被萧慎当众怼回去,遂没有说话。   萧慎的婚事,就那么拖了下去……   *   这厢,晓芙刚出宫门,就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正对着她笑。   卫松林得知晓芙给太子看诊,且一夜未归,这便一大早就过来接了。   他倒是不怀疑太子与晓芙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毕竟,倘若真有关系,太子不可能再让晓芙住在宫外。   他如此机智,这一层还是能想清楚的。   “孙姑娘,在下已等候多时,吾妹昨日总算得以安睡,这都是孙姑娘的功劳啊!”   晓芙:“……卫公子客气了。”   卫松林邀请晓芙上了马车,他亲自骑马走在前头,还时不时回头看一眼。   晓芙昨日夜宿东宫,没有带换洗之物,她穿的是东宫管事给她安排的低领宫装。   浅碧色宫裙,鹅黄色披帛,衬得肤色/雪/嫩,人比花娇。   那可怕的熟悉感又涌上来了。   卫松林告诫自己:成大事者,不可儿女情长!   孙姑娘越是对他有吸引力,他就越是要远离!   这个念头令得卫松林鼻头猛然一酸,他为了家族大业,就连真爱也不敢碰触了!   等等!   真爱?!   他遇到毕生真爱了?!   卫松林骑在马背上,匀速往前,外表看上去,他内敛沉稳,好一个年轻才俊。然而,无人知道,卫松林此刻正经历着权衡利弊。   不多时,马车抵达丞相府。   晓芙下了马车,就见卫大公子是背对着她的。   她有些纳闷,这卫大公子的前后态度,反差未免太大。   “卫公子,那我便直接去见二小姐。”晓芙道。她有些乏了,还得去都督府见兄长呢。   卫松林听着这甜美的嗓音,身子一麻。   他暗道不好,情窦初开的杀伤力超乎了他的想象。   不行!   他要克制!   卫松林开始相信,他与晓芙一定是前世有缘,否则岂会感觉如此熟悉?!   他背对着晓芙,冷漠的应了一声:“好。”   随即,强忍着回头的冲动,先一步迈入府中。   晓芙:“……”好生古怪。   晓芙已经认得去卫二小姐闺院的路,再者,还有相府的下人引路,她自是用不着卫松林了,遂也没将他的反常态度放在心上。   这时,晓芙在小径上,迎面撞见一人,此人气度不凡,不怒自威,有种上位者的气度。   晓芙只是一眼,立刻猜出是谁人:“民女孙晓芙,拜见相爷。”   卫相刚从卫雪姗的闺院出来,他也听说了药王传人的事,只是没想到会是这样一张脸,他手一抖,面色瞬间煞白。   晓芙:“……相爷?”   卫相到底不是寻常人物,纵使内心震惊无比,还是回过神来,克制住了诸多情绪,只轻应了一声:“嗯,孙姑娘请吧,小女的病就拜托孙姑娘了。”   晓芙颔首,沿着小径走去。   待晓芙走远,卫相忽的身子一晃,幸而被小厮搀扶着:“相爷!相爷怎么了?!”   卫相摆了摆手,有些不可置信:“不会的……不可能的!” 第60章 兄长你好(1)   这一次, 晓芙给卫雪姗想了一个法子,用纱巾蒙住了她的眼,以免她又会吓厥过去。   说实话, 晓芙对这位卫二姑娘实在同情。   她嫁去东宫, 能活过一年么?   看见卫雪姗的手在颤抖, 晓芙握住了她的手腕:“二小姐, 莫怕。”   卫雪姗身段纤细,依靠在贵妃椅上, 身后垫着一只大引枕,幽幽轻叹了一声:“我害怕又能如何呢?孙姑娘是药王传人, 是个奇女子, 应当不会被婚事所扰吧, 必然无人逼着你成婚。”   晓芙:“……”   看来这位二小姐并不想嫁给暴戾太子。   也是了,但凡了解太子殿下的女子, 都不敢嫁给他。   晓芙宽慰:“一切都会好的。”   她会治好太子, 如此一来,卫二小姐嫁过去,不就无恙了么?   卫雪姗忽的抽泣了起来, 一把抓住了晓芙的手:“孙姑娘, 你可真好!”   晓芙:“……”   这就叫好了?   相府的这对兄妹,都好生古怪啊。   半个时辰后, 晓芙收拾药箱离开相府,这一次送她出门的是管事,她并没有看见卫松林的身影。   管事打量着晓芙几眼,亲手递了一个托盘过来,上面摆着六枚金块,相当阔气:“孙姑娘, 这是今日的诊金,相爷交代过了,明日起孙姑娘就不必过来了。”   晓芙一愣。   就在管事以为,她会诧异询问时,晓芙接过六枚金块,淡淡笑过,未至一言,转身离开。   管事:“……”不是……孙姑娘,你好歹问一声啊,不然相爷那边不好交代。   晓芙怀揣着金子,内心雀跃。这丞相府真是人傻钱多啊,在她看来,卫二小姐没有任何身子不适,无非就是好日子过多了,不曾体验过人间疾苦。   压根不必治疗,她是心病,还得心药医。   这厢,管事去见了卫相。   卫相浓眉紧蹙,他是一国丞相,同时也是大庆出了名的美男子,已至中年,气度不减:“她走了?”   管事道:“回相爷,孙姑娘头也不回的走了,诊金倒是收下了。”   卫相:“……”   按理说,她不应该记得当年的事,难道只是机缘巧合?这丫头竟还活着……   这是天意么?!   卫相默了默,并未多言,交代了一句:“派人盯着郡王府,倘若这位孙姑娘有任何异动,速来禀报!”   管事:“是,相爷。”   *   这厢,晓芙又去了五军都督府,明日起不必再为卫二小姐看诊,她倒是可以少一些奔波。   不过,一看见兄长,她身上的痞态消失殆尽。   沈颢知道晓芙昨日宿在了东宫,他很好奇晓芙与太子的关系,但他没有任何身份过问。   针灸期间,沈颢睁开了眼,发现晓芙正看着他。   沈颢温和一笑:“孙姑娘在看什么?”   晓芙有些难为情,兄长的玉佩之前出现在了卫二小姐身上。   难不成……   兄长与卫二小姐有一腿?!   可卫二小姐是有未婚夫的人啊。   兄长/绿/了太子殿下么……?   倘若这事是真的,晓芙自然觉得很解气,但……夺人之美的事情,孙家人还是莫要做的好啊。   太子殿下太过暴戾,兄长若是跟他抢人,日后……会不安宁的。   晓芙想劝说兄长回头是岸。   但兄长毕竟还未恢复记忆,自己不便干涉过多。   遂问道:“沈公子,你……可曾婚配?是否有心仪的姑娘?”   沈颢一愣,他是麒麟卫指挥使,据说京城的姑娘们都仰慕他,但敢接近他的女子,实在罕见,他也未曾想过终身大事。   少女的眼中映着自己的脸,沈颢忽然有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但转瞬,他就收敛神色,淡淡笑道:“暂无打算,亦无心上人。”   晓芙:“……”   兄长是在诓骗她么?   也是了,谁都不会承认自己觊觎太子的未婚妻。   晓芙没有揭穿兄长,给他留了几分颜面。   *   从五军都督府回来,已是午后,今日沈夫人留她用了午膳。   吱吱近日来都是跟在太妃身边,倒是让晓芙省了不少心。   她昨晚在东宫睡得并不安稳,这会子,一碰到床榻就昏睡了过去。   晓芙又做梦了。   梦中的景象似曾相识,熟悉的紫檀木千工大床,绣暗金纹络的帷幔,靠墙长案上摆放着三角兽炉,里面正溢出袅袅檀香。   晓芙躺在床榻上,四肢无法动弹,她稍稍一活动,手腕与脚腕上传来金属碰撞声。   晓芙愣了愣神,一股强大的恐惧席卷全身。   这种无处可逃的可怕困束感,几乎让人窒息。   她被人困在床上,无路可去。   就在晓芙试图挣扎时,房门处传来动静,晓芙寻声望去,就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是萧慎!   他身着一袭玄色绣金龙纹的帝王常服,气度决绝,有股上位者的狠厉无情,他幽眸似海,从踏足屋子起,目光就一直在与晓芙对视。   晓芙怕极了。   男人靠近床榻,低头看着她,轻笑一声:“你真不乖,还想往哪儿逃?”   晓芙想哭了。   萧慎在床榻边落座,抬手触碰晓芙的面颊,男人的嗓音又低又哑,仿佛蕴藏着无数情绪:“芙儿,你都有了朕的骨肉了,你还想跟谁走?”   骨肉……   晓芙抬起头来,试图去看自己的肚子,目光落在了那高高隆起的小腹上,她吓得大叫出声:“啊——”   ……   噩梦惊醒,晓芙的第一反应是去看自己的肚子。   她一手摸着平坦的小腹,一边回想方才的梦。   她被萧慎绑在了床上,还怀着他的孩子!   此时,外面天色逐渐暗下来,晓芙立刻下了榻,她心有余悸,一手捂着胸口,心脏狂跳不息。   贼老天啊!   她现在不想传宗接代了,还不行么?!   *   月华如练,初秋晚风飒爽,吹散了白日里的浮热。   然而,萧慎内心的燥热,却是无法消散。   “殿下,沈大人来了。”风烈上前,提醒了一句,殿下已经在树下站立许久了,亦不知在想什么。   萧慎回过神。   他自诩不是寻常男子,不会轻易将谁当做情敌。   但沈颢的存在,却让他感觉到了威胁。   情敌……笑话!   他压根没有心上人,沈颢又岂会成为他的情敌呢?   沈颢无视萧慎的敌意,他是奉旨配合太子查案,一切都是公事公办,他抱拳作揖:“殿下,你叫我来义庄,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庆帝让太子彻查这次的贪墨案件。   其实,就是给他一个机会,在朝堂上立威。   傅温言身为大理寺少卿,掌昭狱案件,自然也跟着一道过来了。   萧慎没说话。   傅温言清了嗓门,道:“沈大人,我打算请孙姑娘过来一趟,与仵作一起验尸。她是药王传人,精通天底下的各种药理,有她在,一定会事半功倍。”   沈颢点头,没有异议。   萧慎还是沉默着,仿佛全天下都亏欠了他的。   傅温言真想翻白眼。   殿下对孙姑娘的心思,就连瞎子都能看出来了,他自己难道还没意识到?   风烈与风影前去郡王府接晓芙。   在此期间,萧慎负手而立,不言不语。   沈颢素来是个话少的,也静默不语。   傅温言站在两人之间,甚是尴尬,憋了半天,终是忍不住,道了一句:“今晚月色甚好。”   然而,萧慎没有配合他,还是沉默着。   沈颢不知说什么,遂也沉默。   傅温言:“……”   他今晚可能就不应该出现!   不多时,一辆马车疾驰而来。   萧慎的神色终于有所动容,那双漆黑的眸望了过去,然而,随即又避开了目光。   沈颢倒是落落大方。   傅温言都快看不下去了,太子啊,你喜欢孙姑娘,那就上啊!如此躲躲闪闪是作甚?!难道是羞涩了?   晓芙下了马车,目光所及,是三位风度卓绝的公子,然而,晓芙看见萧慎的刹那间,双腿一软,差点跌倒。   “孙姑娘!你没事吧?”沈颢见状,一个健步上前,搀扶住了晓芙的手臂。   晓芙站直了身子,小眼神十分不安稳,不敢多看萧慎一眼。   而萧慎也是一眼不去多看晓芙,高傲清冷,宛若雪山之巅的一朵白莲,让人不敢招惹。   傅温言见状,心头默默轻叹:殿下又输给了沈颢……   沈颢不放心晓芙,又问:“孙姑娘,你当真无事?”   晓芙轻轻点头。   萧慎不太耐烦了,直接转身往义庄走,冷漠无情道:“莫要耽误时辰!”   沈颢:“……”太子难道对孙姑娘没有那个意思?   傅温言:“……”殿下如此做派,几时能抱得美人归?   晓芙抿唇,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太子,不过……如此也好!她可不想“噩梦成真”。   一行人陆陆续续迈入义庄。   傅温言是个老好人,试图继续化解尴尬,遂谈起了公事,兀自一人道:“死者是张御史,他前阵子刚刚弹劾了户部几位大人,从尸体来看,张大人是醉酒猝死,但我调查过了,张大人并无酗酒习惯,我怀疑他是中毒了。”   义庄安静至极。   白布盖着的尸体,就停放在月光之下。   夜风吹动白帆,毛骨悚然。   傅温言话音一落,顿时觉得更加尴尬……没人附和他。他的周身上下,仿佛飘荡着纷纷落叶,实在凄凉。   晓芙胆大,毕竟她在桃花坞那会,就可以独自处理尸体了,她之所以不出声,是因着萧慎在场,她还在因为那个梦境而恐慌着……   就在这时,忽然传来“嗖嗖嗖”的声音。   有人在暗处射箭。   无数根箭矢飞射而来,沈颢就在晓芙身侧,他第一反应,几乎是本能的护着晓芙。   晓芙大喊出声:“兄长!”   沈颢背后中了一箭,萧慎这时鬼使神差的冒出一句:“沈兄,你没事吧?”   傅温言:“……”   晓芙:“……” 第61章 妙不可言(2)   “沈兄, 你没事吧?”   萧慎突然冒出来的热情,让沈颢本人也吃惊。   他受伤无数,中了一箭自是一声不吭。   傅温言立刻下令:“来人!抓刺客!”   他话音刚落, 一道白色身影骤然出现, 他手持宝剑, 没有束发, 额头前面两撇发丝煞是招摇:“我来了。”   傅温言唇角一抽,白屠这厮虽然惹人厌恶, 但不得不承认,他在关键时候总能派上用场。   白屠是有备而来, 纵使杀手在暗黑中, 他的人也很快就包围了义庄。   晓芙担心兄长的伤势, 扶着他在石阶上落坐,道:“兄长……不, 我是说, 沈公子,衣裳脱了吧,我给你检查伤口。”倘若箭上有毒, 那务必要立刻处理。   沈颢点头。   然而, 上衣刚刚脱下,他就察觉到一股浓烈的恨意, 目光顺着这道恨意望了过去,正好对上了萧慎的目光。   沈颢:“……”   晓芙借着光,看见兄长背后的伤口正溢出鲜血,这鲜血呈现出暗红色,分明是中毒了,晓芙心急:“沈公子, 你且忍耐一下,我需要帮你把/毒/吸/出来。”   夜风卷着声音,荡入每个人的耳中。   白屠挑挑眉,装作没听见,专门在傅温言附近对抗杀手。   沈颢一愣,他自己的身子,他自己很清楚,的确即将撑不住了,但到底男女授受不亲……   这时,萧慎握着宝剑,大步走来:“沈兄,还是让孤来吧。”   众人:“……”   晓芙下手快且狠,检查过伤口,确定没有伤及经脉之后,就直接拔箭。   血液溢出的瞬间,她刚要低头下去,人就被一股大力拉开,萧慎当真说到做到,埋/头/凑了上去。   众人:“……!!!”   沈颢浑身紧绷。   后背的感官被放大数倍,是太子在……   沈颢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并不拘小节,然而,此时此刻,沈颢石化了片刻,完全失去了思考意识。   萧慎动作迅速,几口毒血./含/出之后,他用指腹擦拭了唇角,流露出一抹痞态,但依旧高冷,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不算个事。   晓芙:“……”   白屠目光炯亮,他刚才看见了什么?!幸亏他今晚出门了,这一幕如何能错失?   傅温言:“……”只有他同情太子殿下么?!   殿下不惜性命,也要救/情/敌,他到底对孙姑娘已经爱到了何等的境地?   晓芙从呆愣中回过神,从袖中取出两枚药丸,先递了一颗给萧慎:“殿下,这是百花玉露丸,可以起到缓解毒素的作用,殿下且速速服用。”   萧慎接过解毒丸,指腹有意无意碰触了一下晓芙的手指。   “多谢。”   晓芙手一麻,如被雷击。   她转过身,不再去看萧慎的眼,仿佛与他对视一眼就会怀上孩子……   晓芙又递了一个解毒丸给沈颢:“沈公子,你也吃一颗。”   沈颢点头:“多谢孙姑娘。”他刚才又听见孙姑娘喊他兄长。人在情急之下,都会露出最真实的一面,自己当真就是孙姑娘的兄长么?沈颢心绪莫名复杂。   萧慎的心情还算好,不为别的,只因晓芙先给了他解毒丸,然而才想到沈颢……   这诡异的好胜心,让他忽视了一切尴尬。   萧慎与沈颢都装作如若无事。   傅温言却是惊掉了下巴。   白屠击退黑衣人,突然凑够来,在傅温言耳畔低语了一句:“温温,倘若中箭的人换做是你,我也会这么对待你。”   傅温言顿时炸了毛,温润如玉的公子哥愣是快被逼疯了,他后退了两步,警惕的瞪着白屠:“自重!”   白屠黯然伤神。   温温太过警惕,他如何才能下手啊?!   又打不过他!   白屠灵机一动,目光突然移向晓芙,药王传人手中,应该有很多不可描述的药吧……   傅温言发现白屠盯着晓芙,他感觉不太妙,直觉告诉他,今后碰见了这厮,一定要绕道走!   这时,郡王府的护院头子,上前恭敬道:“郡王,杀手已尽数击退。”   白屠摆了摆手纤细白皙的手,吩咐道:“本郡王知道了,尔等守在义庄外面,没要再让任何人靠近,休要打扰了傅公子的正事。”   护院看了一眼傅温言,眼神包涵了太多:“是,郡王。”   傅温言:“……!!!”   为何要特意提及他?!   今晚前来义庄办事的人是太子!   郡王府的人为何要用这种眼神看他?!   傅温言又要炸毛了。   奈何他又无从/发/泄。   白屠素来风流,男女通吃,傅温言并没有被他/觊/觎/上的确凿证据。   况且,这并不是一桩光彩之事。   *   这厢,晓芙分别给萧慎与沈颢检查了脉搏,确定他二人身体无恙,这才心安。   萧慎又诡异的愉悦了。   小骗子先给他把脉,然而才给沈颢看诊。   那是不是意味着,在她眼中,自己比沈颢重要?   这个自我想象,令得萧慎一阵飘飘然、施施然。   他再度看向了沈颢,顿觉得沈颢也没那么刺眼了:“沈兄,你感觉如何?”   沈颢正在穿衣,后背伤口撒了金疮药,此刻还钻心的痛,他素来稳重内敛,既然太子不将方才的一幕当回事,那么他也不必要介意。   沈颢点头:“我无事,多谢殿下出手相救。”   萧慎也强装自己不介意,俊脸紧绷,以此稳住场面,冷淡道:“应该的,沈兄。”   沈颢:“……”为何是应该的?   晓芙感觉不太对劲,但她拒绝去多想。   傅温言豁然明了:“……”原来殿下是在以退为进,苏姑娘的兄长,日后自然也是殿下的……兄长啊! 第62章 心跳加速(3)   同一时间, 京城一处乡郊。   月影阑珊之下,水长东双手朝后,他仰面望着银月, 一时间思乡心切。   可惜, 人无少年。   时光转瞬而逝, 他再也没了当初的热情。只盼着有朝一日, 能够荣归故里。   水长东迎面吹着秋风,一袭黑色劲装衬得背影清瘦孤寂。   这时, 一男子上前,抱拳道:“头儿, 刺杀失败了。”   这男子似乎也已经习以为常。   水长东亦是如此。   太子萧慎根本就杀不死啊。   他这五年多来, 一直兢兢业业刺杀太子, 莫不是在逆天而行?!   水长东怀疑起了自己的使命,他来京城这一遭, 是想要成就一番大业的, 但事实证明,他的大业愈发渺茫了。   水长东一挥手,长叹了一句:“我知道了。”   太子萧慎, 亦然成了他的心结。   他离开京城之前, 一定要干一票大的!   *   这厢,确定了萧慎与兄长的身子皆无碍, 晓芙就开始验尸。   她的刀法堪称一绝,就连经验老道的仵作也觉之惊为天人。   “孙姑娘,你这刀法当真绝妙啊。”   萧慎等人站在一旁看着。   白屠突然一阵干呕,扶住了傅温言的胳膊,才勉强站稳。   傅温言怒嗔了他一眼:“你……”没想到白郡王也有害怕的东西。   萧慎只觉得与有荣焉,他家孙姑娘, 果真不是寻常女子。   沈颢也露出敬佩之色,与此同时,他在思量着,倘若他真的是晓芙的兄长,那该多好……   谁不想要这样一个妹妹呢。   不多时,晓芙与仵作商榷一番,两人得出一致结论。   晓芙道:“御史张大人,生前的确中过毒,但这不是寻常的毒物,是利用两两相克的法子,在张大人完全意识不到的情况下,给张大人下了套。”   傅温言眸光一凛:“也就是说,张御史是被人谋杀。”   白屠捏着口鼻,连连后退,吱吱呜呜道:“我在外面等着你们!”   傅温言剑眉一挑,发现了一个对付白屠的法子。   沈颢问晓芙:“孙姑娘,那你可知道张大人是因何物中毒?”   晓芙稍稍拧眉:“我只看出,张大人死前接触过藏红花。”   这时,傅温言道:“对了,我的人查到,张大人在青楼,养了一位红颜知己,他在死前一个月之内,去见过这女子数次,张大人的死会不会与她有什么干系?”   白屠并没有走远,而是趴在亦庄外的围栏上,道了一句:“去一趟青/楼彻查一番,不就行了。”   青/楼……   在场诸位,也就只有白屠对那种烟花柳巷格外熟悉。   除却白屠,萧慎、沈颢,以及傅温言,从未踏足过青/楼。   当然了,这并不是什么体面事。   男子越是风流,才越觉得有面儿。   “好。”萧慎一口应下。   沈颢、傅温言皆没有任何异议。   晓芙:“……”那她呢?   *   晓芙精通药理,萧慎起了坏心思,命人给她准备了一套男装,以查案为由,带上她去逛/青/楼。   沈颢对此略有意见,毕竟晓芙是一个姑娘家,但为了案子,也只能闭嘴。再者,他并无合适的身份制止。   去青/楼的路上,萧慎等人皆很沉默,但谁也没有表露出/怯/场/之/色。   唯有白屠甚是兴奋。   他摇着折扇,看着马车内的几人,问道:“春、夏、秋、冬四位姑娘,是万花楼的头牌,燕瘦环肥,各有千秋。殿下,沈大人,温温,你们觉得,哪个最好?”   三人:“……”   什么劳什子春夏秋冬?!   不曾听闻!   然而,这个时候不懂也要装懂。   “尚可”萧慎先开口,一语毕,还特意看了一眼晓芙。   傅温言冷着脸附和:“一般。”   沈颢从未来过青/楼,他不需要掩饰什么,如实道了一句:“我不曾来过。”   一言至此,白屠冲着他抖了抖眉毛,意味深长。   晓芙也看向了兄长。   不亏是她的兄长,是个洁身自好的。   萧慎:“……”事情不太对劲,他方才是不是大意了?   白屠没话找话,故意道:“沈大人,像你这样的男子,如今已是少见,今后哪位姑娘嫁给了你,也是她的福气啊。”   沈颢:“……”这厮话真多。   萧慎蹙眉,眼角的余光又瞥了一眼晓芙。她应该不会怀疑他吧……毕竟,他有“隐疾”啊……   太子殿下无端烦闷。总觉得,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不多时,马车停下,几人纷纷下了马车。   这是一辆两匹骏马拉着的华盖珠翠,一停下就引来无数美人的关注。   尤其是,一下子出现五位容貌不凡的贵公子,美人们仿佛看见了五座金山。   “公子里面请啊!”   “好生俊俏的公子。”   “公子!快看这边!这边!”   穿着花枝招展的美人们挥动手中锦帕,浓郁的粉脂气味在空气中/浮/荡,七彩浮光霓虹,好一片炫目的销金窟。   晓芙的目光有些应接不暇。   不喜人碰触的萧慎俊脸阴沉,完全不像一个常客。   傅温言与沈颢僵了僵,神色略显不适。   唯有白屠热情异常,对美人们猛抛媚眼:“爷有一阵子没来了,是不是想爷了?”   傅温言简直没眼直视,低低嘟囔:“……这个浪荡子。”   白屠见身边四人无动于衷,他挠了挠精致的鼻梁,凑过来,低低道:“喂!你们如此矜持,一会如何办案?可莫要打草惊蛇。表现自然一些,紧绷着脸作甚?”   其余四人:“……”   老/鸨/是个人精,惯会识人,她亲自迎了出来,一看萧慎等人气度不凡,衣着华贵,便知非富即贵,她堆了一脸笑意:“几位贵人,里面快请!”   白屠相当熟练,摇着折扇道:“把你们这里最好看的姑娘都叫过来!春、夏、秋、冬四姐妹,还有香茗姑娘也叫来!”   老/鸨/一僵,但依旧保持笑意:“这……爷,香茗姑娘她恐怕有些不便。”   白屠手中折扇一合,似是不悦,道:“怎么?是爷的身份,请不动香茗姑娘?”   老/鸨/不敢得罪了金佛,只好奉承应下:“爷说哪里话,能被爷看中,是香茗的福分!”   说着,老/鸨/派人领着五人上了二楼的天字号雅间。   雅间内光线昏黄,浓郁的脂粉香气到处可闻。   外面/淫/诗/意/词不绝,这里仿佛就是人间最堕落,也是最奢靡之处。   身为男子,萧慎是第一次身处此地,他浑身紧绷,但只能尽力伪装的自然一些。   沈颢一惯清冷如玉,神色还算正常。   傅温言略有不适,但也能忍住。   晓芙不是京城贵女,没有吃过猪肉,却是见过猪跑的,还算可以承受。   白屠眸光一扫,立刻知道了一个大概。   他好看的粉唇勾了勾,口脂光泽粉润,饶是万花楼的女子见了他,也会难免多看几眼。   “几位爷,姑娘们来了!”老/鸨/领着五位佳丽过来。   晓芙细细瞅了瞅这几位身着薄纱的女子,她对人体多有钻研,一眼就看出五位女子,谁的身段最好,谁又可能身子不适。   这是晓芙第一次逛/青/楼,好奇心使然,水润的桃花眼四处乱看。   萧慎留意到了这一点。   “……”这个小骗子,对女子也感兴趣?有必要盯着看么?有甚么可看的?!   白屠随手甩了一锭金子给老/鸨/,邪性一笑:“出去吧,莫要扰了爷的雅兴。”   老/鸨/懂规矩,抱着金锭子,咧嘴笑着离开了雅间。   风烈与风影在外面合上了门,两人对视了一眼,说实话,他二人也是第一次来/青/楼,也是略有些不适应。   但不适,也要强装适应。   *   屋内,春、夏、秋、冬四美,一看见白屠就面露/娇/羞/之色。   为首的春美人,掐着兰花指,甩了甩香帕,一半埋怨一半/娇/羞,道:“爷真坏,这都多久没来看我们姐妹几个了,哼~害得姐妹们日夜念想着呢。”   美人的嗓音带着钩子,尾音翘起。   白屠很享受这一幕,手中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风/流百出。   傅温言:“……”这厮果真是常客啊!   相较之白屠的熟练,其余四人就显得刻板木讷了。   四人端坐着,仿佛不是来寻花问柳,而是来坐牢的,尤其是萧慎,俊脸上结了一层寒霜,就差写上“生人勿近”四个大字。 第63章 拉了小手(1)   丞相府。   卫松林辗转反侧, 对一见钟情的心上人恋恋不忘。   他知道,这一定是老天安排的缘分,他也坚信, 他与孙姑娘之间必然是前世就定下了姻缘了。   但他不能听从本心!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眼下正是考验他心性的时候。   孙姑娘的出现, 一定是老天爷对他的考验。   “你在想什么?!”   卫相打断了卫松林的浮想联翩。   卫松林回过神:“父亲, 方才说到哪儿了?”   卫相从今日见过晓芙之后,就一直心神不宁。他派人跟着晓芙, 自然知道晓芙眼下正与太子等人在一块。   太子在调查张御史的案子……   卫相鹰眸微眯,道:“据宫里的线人所言, 太子已在皇上跟前表明, 想要取消婚事, 还要改娶孙晓芙,莫不是太子已经知道了姗儿与英王之间的事?”   卫松林的所有注意力都偏向了“太子要娶孙晓芙”这几个字上面。   他方才还打算与命运博弈, 可突然意识到了危机, 立刻道:“不!父亲,绝对不能让太子娶孙姑娘!”   卫相大惊,拧眉看着儿子:“……你知道了什么?”   卫松林已经几乎确信, 他与晓芙是前世注定的姻缘, 他不想让自己留下任何遗憾。   遂道:“父亲!儿子也想娶孙姑娘!儿子与孙姑娘一见如故,想必, 孙姑娘也是如此!”   卫相:“……”   这个蠢儿子,寻常时候犯蠢也就算了,好歹表面上装得人模狗样,稳住了相府的颜面。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蠢儿子是看上了那丫头。   卫相怒其不争, 抬手就是一巴掌扇过去:“你胡说什么?你放肆!”   卫松林被打蒙了,他这些年肩负着卫家大公子的头衔,不敢有半分差池,活着好生艰辛,每晚失眠焦虑,从不敢行差踏错,而今好不容易相中了一个姑娘,他只想遵从一次本心。   卫松林诧异了:“父亲,你为何这般?”   卫相无从解释:“总之,你娶谁都不能娶孙晓芙,给我立刻断了这个念头!”   人都有叛逆心理。   尤其是被压抑了近二十年的卫松林。   他是父亲的毕生挚爱所生的第一个孩子,生母虽然不在了,但父亲抬了生母为平妻,他从外室子一跃成为了嫡长子。   德不配位,必遭天谴。   这些年,他兢兢业业,苦读书海,言谈举止皆按着父亲的要求去做,生怕哪一点配不上卫大公子的头衔。   他累了!   早已身心俱疲!   这一天,他终于忍不住,想要反抗父亲,卫松林坚持道:“父亲,你不懂,儿子这是……遇到毕生真爱了!就如您当初遇见了母亲。”   卫相倒吸了一口凉气,不愿想起的回忆涌了上来:“逆子,我的话,你也敢不听了么?!你是想气死我是不是?!”   卫松林自幼是个乖孩子。   长大后,也是京城贵圈中难得不乱来的一个好苗子。   他到底是不敢继续忤逆卫相,只好暂时应下:“是……父亲。”   父子两人小吵了一架,至于太子与卫雪姗的婚事,究竟该何去何从,父子二人暂无定论。   毕竟是储君的婚事,除非是储君暴毙,否则想要取消婚事没有那么容易。   卫松林一个人黯然伤神,卫相见状只能叹气。一双儿女,一个脑子不太好,一个身子不太好,他也愁煞人矣。   夜色渐浓。   卫相独自一人行至偏院的小佛堂。   佛堂四周种着成排的梧桐,多少年过去了,梧桐枝干已有汤碗粗细。   种树梧桐下,自有凤凰来。   卫相脑中突然冒出这句话来。   守门丫鬟瞧见来人,差点以为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方才行礼:“相、相爷!”   卫相一挥手,让丫鬟避开。   多久没有踏足此处了?有十年了吧。   卫相亲自推开禅房的门,屋内灯火如豆,十年再见到周氏,卫相心头像是被什么撞击了一下,猛然一疼。   周氏抬眼,目光平和,无波无痕,她好像没怎么变化,十年如一日,肌肤莹白光泽,一身素装,毫无打扮,冷清的不像活人。   “你来做什么?”   卫相噎住,顿了顿,方才站在那里,道:“都十年了,你还不肯原谅我?”   周氏也顿了顿,然后嗤笑一声,她不明白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卫建华,你是不是年纪大了,记性也不好了?你亲手杀了我的女儿,还妄图让我原谅你?我可怜的灵儿,当初也才五岁!”   卫相身子一抖,近八尺的身段晃了晃,须臾才长叹一声:“我当初并非有意为之。”   周氏看着卫相的眼神,仿佛是在看着一个笑话。   “哈哈哈……卫建华,好一个并非有意为之!你那个白月光处心积虑,临死之前还编造一出,是我害了她,分明是她自己病入膏肓,命不久矣。她如此做,就是为了让你庇佑她的儿女!这件事分明很好查,可是你呢?不分青红枣白,就要报复我,丢弃了我的灵儿!”   “灵儿当初才五岁啊,你这个禽兽!你枉为人父!”   卫相早已查清楚了当年的事。   他深爱的那个女人的确欺骗了他。   想利用他的爱和同情,铲除原配夫人周氏,再对卫松林与卫雪姗呵护有加。   一开始,卫相冲昏了头脑,还抬了她的灵柩为平妻。   而今,再想起那个曾经挚爱过的女子,他似乎都快忘记她的模样了。爱么?他已经不确定了。   有恨意,倒是真的。   卫相还想说句什么,一个砚台砸了过来,直接砸在了他的脸上。   周氏咆哮:“你这个畜生,滚啊!”   卫相被砸中额角,当场血流不止,他一手捂着额头,鲜血没入他的眼,终究是没有说出来。   孙晓芙到底是不是那个丫头,他暂时不能笃定。   且先调查清楚,以免给周氏一场空欢喜……   *   这厢,青楼,天字号雅间。   在白屠的花言巧语之下,春、夏、秋、冬四位美人很快就被灌醉,不省人事。   是时候办正事了,白屠对晓芙眨了眨眼桃花眼,宛如抛媚眼。   晓芙眯了几口果子酒,小脸红扑扑的,她接收到白屠的眼神,也对他眨了眨眼。   这一幕正好被萧慎看见,他浑身一僵,如被雷击,心跳骤然加速,滋味很是古怪。   晓芙立刻照办,去点燃了一株香料。   香茗卖身不卖艺,擅抚琴,她今日似乎不在状态,总是弹错,但无人揭穿她。   不多时,香料开始起作用。   不过,萧慎、白屠,以及傅温言对这种“吐言散”早已体会,三人从刚才就开始喝浓茶,以免再中了这味毒。   然而,沈颢却是毫不知情。   白屠怀心事最多,不动声色拿开了沈颢面前的茶水。   白屠最擅长询问问题,这便试了一下香茗,问道:“香茗姑娘,你与御史张大人是什么关系?”   此言一出,香茗抚琴的动作立刻顿住了。   她错愕的看向白屠,以及其余四人,本不想说实话,却是脱口而出:“奴家是张大人的老相好。”   香料开始凑效了。   沈颢拧眉,似乎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这时,白屠接着问:“香茗姑娘,张大人的死,与你有关么?”   香茗立刻捂面大哭了起来:“无关的!与奴家无关!奴家怎会舍得张大人去死?奴才还等着张大人赎身呢!”   白屠寻思了一下,又说:“香茗姑娘是不是服用了藏红花?”   香茗连连点头,毫无隐瞒。   白屠:“那,姑娘与张大人在这一月之内,是不是屡次/欢/好?”   其余四人:“……”郡王好生直接啊。   香茗对这种私事也无法隐瞒,点头称是。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会忍不住道尽实话。   白屠觉得问得差不多了,放了香茗离开。   但事情还远没有结束。   白屠看向了沈颢。   萧慎与傅温言二人立刻猜出了他的用意,竟不打算阻拦。   虽是正经人,可一旦恶趣味上来,神仙也制止不了。   白屠搞怪,故意询问:“沈大人,你觉得本郡王好看么?”   沈颢皱眉:“很寻常。”   萧慎与傅温言但笑不语。终于有人认为白郡王不好看了……   白屠不太满意,又问:“那你认为,孙姑娘好看么?”   沈颢唇角溢出一抹浅笑:“嗯,甚美。”   话音刚落,沈颢愣了愣,他意识到了自己不对劲,但又不知到底是怎么了。   晓芙小脸一红,有些窃喜。兄长以前总说,她长得太丑了,日后嫁不出去,他要养她一辈子呢。   萧慎的脸色有些阴沉了。   这厢,白屠继续问:“沈大人,你忠于太子?”   “本官听从圣上旨意。”   “你当真失忆了。”   “嗯。”   沈颢当真意识到不对劲了,想求救。然而,萧慎看好戏,傅温言不打算掺和。   白屠贼笑一声:“沈大人,你有喜欢的姑娘么?”   沈颢深吸一口气:“……好像有,又好像没有。”   众人:“……”这是什么古怪的答案?   白屠:“那你是处子么?”   沈颢:“应该是。”   白屠:“哈哈哈!”   众人:“……”   终于,晓芙看不下去了,递了一杯浓茶给沈颢:“沈公子,喝这个可以解毒。”   沈颢对晓芙是坚信不疑的,他腮帮子鼓动,没想到会被白屠戏耍,他不是一个拘小节的人,灌了一杯浓茶下腹后,怒视了白屠一眼,也问了他一句:“白郡王,你对我方才的回答,都还满意么?”   白屠捧腹大笑:“好玩好玩太好玩了!下回也对卫大公子用用这香料。”   晓芙:“……”她研制出这种东西,仿佛是个罪人呢。   白屠对晓芙的百宝袋愈发感兴趣,孙姑娘必然还有无数“好药”啊。他眸光幽幽,内心已经开始盘算着。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幻觉,傅温言总觉得,白屠这厮的目光在他与孙姑娘之间来回徘徊……   就在这时,天字号雅间的茜窗突然打开,猛然一阵风挂过,吹灭了雅间内的所有火烛。   暗黑顿时来袭。   白屠眼疾手快,一把将晓芙拉到身侧,孙姑娘是个百宝箱,他要好生保护。   与此同时,萧慎与沈颢也处于本能,想要保护晓芙。但因着席位差距,萧慎与沈颢皆慢了一步。   黑暗中,萧慎抓住了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掌,他用指腹感受了一下,对方手心有些粗糙,不是晓芙的手。   那一刹那间,萧慎意识到自己拉错人了。   他立刻放开对方,假装毫不知情,也不吱声,反正……黑灯瞎火,无人知道是他。   沈颢:“……”谁摸了他的手?   罢了,无论是谁,他都不能说出来,对方应该不知道是他。   萧慎没有吱声,往一侧挪了挪。   沈颢也没有发出声音,身子往另一侧挪了两步。   屋内,无人说话。   大家都明白,谁先开口,谁就会成为攻击目标。 第64章 兄长归来(2)   水长东这次亲自前来。   而且是时隔一个时辰后, 再次刺杀萧慎。   他不仅用迷烟处理了外面的人,还用毒针悄然干趴了风家两兄弟,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 这一次, 他是当真用了脑子了。   然而, 天字号雅间内, 鸦雀无声,毫无动静。   无边黑暗之中, 伸手不见五指,别说是杀太子了, 就是自己人都瞧不清楚。   水长东:“……”   为何又这样?!   他每次都会碰到意想不到的状况。   水长东从袖中掏出火折子, 快速吹亮, 然后扔入内室,虽然只有刹那间的光亮, 但还是可以让人看见大概的方位。   水长东借着短暂的记忆, 直接射箭过去。   “哐当”一声,箭矢射在了栏柱上。   然而,接下来又是一声闷响。   是沈颢撞到了脑袋。   方才, 水长东瞄准的人不是太子, 而是他。为了避开箭矢,他一个侧身避让, 不成想正好撞在了栏柱上。   沈颢随即又挪了位置,虽是撞了后脑勺,但也不至于受伤。   此时,天字号雅间又陷入了无边的安静之中。   水长东瞪大了眼,却是什么也瞧不见。   为何又是这般……?!   他又开始怀疑起了自己来京城的使命,是不是一开始就错了呢?   这无数次失败就是老天爷在给他暗示啊。   水长东心一横, 觉得这应该是最后一次了,他当真熬不住了,遂直接下令:“来人!火攻!”   黑衣人立刻应下:“是!头儿!”   话音刚落,黑衣人点燃了火把,燃烧的火油气息肆溢,瞬间照亮了当场。   天字号雅间内的几人都可以看见了。   水长东命人火攻的同时,也命令了弓箭手做准备,双管齐下,除非是太子有上天庇佑,不然在劫难逃。   然而,就在电光火石之间,水长东身后突然传来动静,他回头一看,发现自己已经被围剿,对方穿着麒麟服,是麒麟卫的人。   水长东:“……!!!”   他抬头望了一眼,这下真的坚信不疑了。   老天也在帮着太子,他这些年一直在与天抗衡呢。   *   两方战斗力很快就分出悬殊。   水长东只能带着人撤离,要知道,死在了青/楼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被麒麟卫抓去,那可就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水长东带着剩余的活口,一路往老巢方向狂奔,这一次他都懒得再抹去一切行踪了,仿佛看穿所有因果。   月华如练,水长东站在河边,缓缓蹲下了身子,望着水中的银月,好像明白了什么叫做水中捞月,无论如何拼命,都是徒劳啊。   京城每一处的景致,都似乎都在告诉他:这里不属于你……   “头儿,你莫要想不开!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黑衣手下劝道。   水长东:“……”他的心酸,谁又能懂?   女怕嫁错郎,男怕入错行,但凡他年少时候能有一口饭吃,他也不会选择做杀手……谁还不想当个好人呢?!   *   青楼这边,众人有惊无险。   沈颢的后脑勺被撞得厉害,他的眼前浮现无数画面,但都是模糊不清,他晃了晃脑袋,尚且可以忍住,旁人看不出异样。   这一晚就此结束,分道扬镳之前,白屠拉过了晓芙的手腕,一脸炫耀:“我带着孙姑娘回家了,你们请自便。”   萧慎牙关发胀,想打人。   小骗子明明是他从岭南带回来的,也是他先与小骗子结识,小骗子应该是他的!   傅温言只能在一旁默默同情太子。   沈颢的脸隐在一片光影之下,晦暗不明,他素来话少,无人意识到异样。   这厢,所有人各回各家,各自歇息。   *   翌日,东宫的探子来报,说是孙姑娘一大清早就去了五军都督府。   萧慎冷笑。   他也是小骗子的病患,凭什么每次都是沈颢先看诊?   萧慎今日没有静等,借着查案的名义,他直接从东宫去了一趟五军都督府。   沈家有两位病患,晓芙逗留的时间难免会长些。   太子登门,沈颢亲自相迎,两人一见上面,昨晚种种记忆突然浮现。两人顿时皆是尴尬。   下人上了茶,亭台下,君山银针幽香扑鼻,一刀一枪都是上品。   萧慎故作深沉,仿佛半点不尴尬,沈颢也是素来内敛,脸上看不出端倪。   这时,晓芙从沈夫人那边过来,她舍不得兄长,故此离开之前,特意前来告别。   晓芙满眼都是兄长,慢了一拍才看见了萧慎。   萧慎:“……!!!”   沈颢不知出于什么心思,温和一笑,道:“多谢孙姑娘方才给我换药。”   这话果然刺激到了萧慎。   换药,后背,脱//了/衣/裳?!   太子胸膛微微起伏,看着沈颢的目光,又变成了仇视。   沈颢身子一僵,他方才不过只是试探,但太子的眼神太过明显了。   晓芙觉得气氛不太对劲,她福了福身,赶紧告辞:“殿下,沈公子,那我先走了。”   她是不是又忘记了什么?   萧慎冷声提醒了一句:“孙姑娘,你可别忘了,孤也是你的病患!”   晓芙:“……”啊……真别说,她又忘了,“……多谢太子提醒,我正在研制药方子,过几日会给殿下答复。”   晓芙一离开,萧慎与沈颢之间的气氛再度尴尬。   沈颢公事公办,俊脸严肃,道:“户部侍郎曹大人送过张御史一坛子药酒,那药酒正好与藏红花相克。曹大人许是事先知道了张大人的老相好,明知香茗姑娘服用藏红花,便特意调制了相克的药酒。”   “当然了,这些都只是我的猜测,不过,这个曹大人可以细查。”   萧慎也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点头:“嗯,沈兄所言甚是。”   接下来似乎再无话可说。   静默片刻,沈颢道:“殿下,请喝茶。”   萧慎也不客气:“多谢,沈兄也喝。”   两人再度相顾无言,各自品茗。   片刻,萧慎起身告辞,在都督府逗留的时辰,不超过一刻钟。   来了又走……   *   萧慎一离开,沈颢再也没有伪装,一手揉着发胀的后脑勺,忍受着一阵又一阵的刺痛。   他后背的箭伤倒是无关紧要,但昨晚撞了头颅,已疼了一夜了,直至此刻还没有好转。   他身份特殊,是麒麟卫的一把手,决然不可以向任何人透露致命弱点,故此,方才他也瞒了晓芙。   “大公子!你没事吧?”随从上前道。   沈颢猛然挥手:“无妨!”   他抬眼望向四周,这熟悉的都督府,他已住了五年,此刻却是觉得无比陌生。他仿佛从来都不属于这里。   *   沈颢头疼欲裂,但又昏沉沉的,难以支撑自身。   他回到房中,倒头就睡,就好像潜意识中有什么东西牵引着他,把他拽向深渊处。   火光,惨叫声,灼烫,还有无边无际的绝望袭来。   沈颢睁开眼,到处都是漫天大火,火势延绵到了天际。这一场大火仿佛根本没有尽头,势必烧毁一切。   曾经荣耀一时的忠敬侯府,一夜之间分崩离析,死的死,伤的伤,无数人被绞杀在了这场大火里。   沈颢被人拉住,躺下血泊之中的人是他的长姐。   长姐割破手腕,用血灭火,把他守护在了方寸之间,小小的他,宛若大海孤舟,孤立无援,无处可去。   长姐拉着他的手,眼睛里都是火光:“记住了!你必须活下去,你只有活下去,咱们陆家才有希望啊!你要记住,卫家是仇人!要回来杀光了卫家满门!还要杀了狗皇帝!”   ……   沈颢猛然间睁开眼,眼中波涛逐渐恢复清明,还有一股子煞气与决绝。   外面天光大好,尚未至晌午,他也只是睡了一小会。   沈颢推开茜窗,望着满园的苍翠青竹。   他在想,这大概就是天意吧。   老天也在帮他! 第65章 小乖听话(3)   晓芙前脚刚回到郡王府, 沈颢就登门了。   对此,白屠开始起疑。   他脸皮厚,就亲自领着沈颢去见晓芙。   沈颢手中提着锦盒, 白屠与他并肩走在小径上, 他故意调侃:“沈大人, 你不会是看上我家孙姑娘了吧?”   沈颢斜睨了白屠一眼。   好多年不见了, 这厮还是如此……   沈颢知道白屠一个秘密。   当初,他也是太子的侍读之一, 忠敬侯府的公子,身份何等尊贵。太子身边的几个侍读, 他的身价地位最高。   那日, 太子与世家子弟们蹴鞠, 白屠受伤,一人躲在假山后面哭鼻子, 还自言自语, 说他自己是个姑娘。   沈颢突然止步,目光落在了白屠的雌雄莫辩的脸上,他唇上的粉色口脂有一股樱桃的味道, 芙儿也是用的这款口脂。   白屠被沈颢盯得毛骨悚然、头皮发麻。   沈颢似笑非笑, 眸光幽幽,他的双眼本就深邃, 如此看着人时,意味深长。   白屠眨眨眼:“你、你看什么?本郡王的确美貌,当你也用不着如此。”   沈颢突然倾身,靠近了一些,轻笑:“是啊,郡王之美貌, 京城贵女没有几人能与你抗衡。”   言罢,沈颢才站直了身子。   看着白屠错愕的脸,沈颢先行一步。   白屠愣在当场,一手捂着胸口,露出诡异神色,自言道:“糟了!可能碰到对手了!”   晓芙在庭院中晒药材,见沈颢过来,她吃了一惊,毕竟,她不久之前才与兄长辞别。   少女眼光明亮,雀跃之色难以遮掩:“沈公子,你怎么来了?”   沈颢还算可以克制,他五年前入京那日,就没想过活着回去,如今造化弄人,他养大的孩子,成了小姑娘了。   傻丫头,她竟找到京城来了。   那些年,他教会了她活着的技能与本事,逼着她背典籍,就是为了让她能有一技之长。像他这样的人,生死早就不由自己了。   沈颢温和一笑,将锦盒递给晓芙:“孙姑娘,我是来多谢你的,这就算是诊金。”   兄长送的东西,晓芙当然喜欢,直接收下:“沈公子,你大可不必破费,我……巴不得天天给你看诊呢。”   这话好像不对劲,晓芙立即“呸”了一声:“不对!沈公子会很快康复,也会很快恢复记忆的,哪需要我天天看诊。”   沈颢温柔的看着面前的少女。   他家芙儿长大了,才来京城,就让那些野男人给盯上了。   可惜,兄长不能马上与你相认。   好芙儿,等着兄长!   白屠趴在月门处偷窥,这一看,他立刻嗅到了不对劲的味道。   孙姑娘和沈颢……是亲兄妹吧?!是么……   *   不出三日,沈颢就将证据递到了萧慎面前。   户部曹大人,该死。   无论证据是否确凿,又是否属实,他都会让证据看上去完整!   沈颢穿着一身麒麟卫官袍,绯红色格外惹眼,上面绣着的鹰爪苍劲有力,甚是魁梧。   这是沈颢第一次来东宫。   一大清早,萧慎刚刚从校场下来,二人面对面站着,无论是身段、气场,都可以分庭抗礼。   晨光熹微,打在沈颢消瘦萧挺的侧脸上,萧慎在他眼中看见了一抹……杀戮。   没错,就是杀戮。   萧慎对这样的眼神太过熟系。   他留了一个心眼,笑道:“沈兄办事,果然高效。”   沈颢虚手一请:“殿下不妨坐下,你我一道商榷,如何才能将户部曹大人一网打尽。”   一网打尽……   如此决绝么?   萧慎面上含笑:“好。”内心却是诧异了。今日的沈颢锋芒毕露,原以为是只犬,但更可能是头狼。   只不过,沈颢为何突然不一样了?   难道是之前在伪装?   萧慎在内心思量,面上不显。   户部曹大人是卫相一党,暗中投奔了英王,此人留不得。   故此,无论沈颢的目的是什么,他这次的想法,是与自己一致的。   两人在亭台下落座,宫婢端了清茶上来,沈颢将所有证据一一呈上,道:“殿下过目。”   萧慎把宝剑搁置在一旁,这一查看证据,就发现,沈颢不仅找到了曹大人贪墨的证据,就连曹大人养了几名外室,以及他早年为官的劣迹都查到了。   这当真是要一网打尽。   够狠够绝!   萧慎正好可以达成目的,不过,他对沈颢又有了全新的看法:这是一个狠人,若是不能站在同一个阵营,那就只能杀了他!   萧慎笑了笑:“沈兄,有你相助,孤事半功倍,那么接下来,除却曹大人之外,你打算怎么做?”   沈颢兀自饮了茶,东宫的茶水果真极好,入口甘醇沁香。   他道:“殿下为何不抛砖引玉?曹大人就是那块转。”   这也正是萧慎的意思。   只不过,萧慎没想到,沈颢与他不谋而合了。   只可惜,沈颢与小骗子不是亲兄妹,否则……他将来或许可以重用此人。   *   萧慎当日就将曹大人的罪证呈给了庆帝。   包括御史张大人之外,单单是这些证据,就能指出曹大人牵扯上了十几条朝廷官员的人命。   庆帝勃然大怒。   水至清则无鱼,庆帝知道户部不干净,他只是万没想到区区一个户部左侍郎,竟然会把手伸的那么远!   “岂有此理!朕定不饶恕!来人,传大理寺少卿即刻入宫,给朕一条一条彻查下去!”   帝王动怒,朝堂抖三抖。   曹大人当日就被扣押大理寺,等待候审。   京城官员人心惶惶,就连卫相也在早朝上被庆帝斥责。   *   这一日,卫松林从外面办事归来,他在外面素来谨言慎行,父亲告诫过他,少说少错,他越是深沉,别人就越是抓不住他的把柄。   故此,在外人看来,卫家长公子是一个何其稳重内敛的男子。   卫松林刚要拐入巷子,突然迎面撞见一人,一看见这人的面容,他仿佛是掉了魂儿一般:“啊!”   沈颢骑在高头大马上,俯视着他,勾唇一笑:“卫公子,你吓到了?”   卫松林立刻捂唇,可随即又把手拿开了。   他伪装了近二十年,不能一下子就破功了呀。   卫松林颔首:“沈大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沈颢淡笑:“本官找相爷,询问几桩事。对了,卫公子,为何你每次看见本官,转头就走?本官很可怕?”   卫松林:“……”为什么五年前没有直接杀了这厮?!   但凡他想要铲除的人,都在这世上活得好好的!   卫松林冷汗直流:“沈大人说笑了,我岂会怕你,我还有事,就先回府了。”   看着卫松林几乎落荒而逃,沈颢勾唇一笑。   别急啊,你们一个个,都会死,谁也逃不了!   *   晓芙每日按时去五军都督府。   一来,沈夫人需要医治,二来,她每天都想见到兄长。   有时候兄长公务在身,她就在都督府等着。   沈夫人是个人美心善的女子,晓芙待在都督府毫无压力,只觉得轻松自在。   这一日,沈颢归来的有些迟,晓芙趴在石案上睡着了。   沈颢用手势制止了丫鬟们发出声音,让她们皆退下。   他低头看着熟睡的少女,心里仅剩下的那一丝丝柔软被唤醒。这是与他相依为命的丫头啊。   是他亲手养大的。   当初若非背负血海深仇,他又岂会舍得丢下她。   那一年,他把吱吱捡回去,就是为了给她做个伴。便是担心有朝一日,自己不在了,傻姑娘一个人会孤单。   祖父终究是要走的。   是他不孝,不能送祖父一程。   沈颢轻抚着晓芙的鬓角,凝视着他的姑娘长大后的样子。   小乖,兄长回来了。   晓芙年幼时不懂事,时常缠着兄长,闹着说一辈子不分开,长大了就嫁给他。   现在,她长大了……   沈颢弯下身去,轻/吻/过晓芙的额头。   这时,沈夫人刚要过来,她喜欢晓芙,亲自过来喊她去吃午膳,却不想会看见这一幕。   沈夫人立刻躲在了月门后,一手捂着胸口,平复稍许,这才悄然走开。   走远之后,才对下人道:“莫要泄露出去半个字。”   “是,夫人。”   沈夫人纳闷,颢儿一惯稳重,他是几时看上了孙姑娘?   即便是看上了,也不能光天化日之下偷亲人家呀。   不过,转念一想,颢儿有自己喜欢的人也是好事啊。   沈夫人开始琢磨婚事了…… 第66章 情敌之间(1)   晓芙答应了萧慎研制药方子, 这几日不会来东宫。   但萧慎派出去的探子一直在暗中跟着晓芙。   太子殿下刚刚从庆帝的御书房归来,半日处理政务,令得他脾气暴戾, 体内紊乱的内力, 又开始隐隐躁动。他仿佛是一个渴了许久的沙漠徒行者, 渴望得到甘霖滋润。   他知道晓芙每日都去五军都督府。   旁人也就算了, 但沈颢对那个小骗子而言,是独一份的存在。   再加上萧慎的那些梦境之中, 沈颢是他的头号情敌,小骗子为了沈颢, 拒绝他的一切示好。   萧慎不愿意承认, 他动/情了。   他岂会对一个骗子动心呢。   无非只是看在药引子的份上。   萧慎一番自我洗脑, 成功说服了自己放下身段与颜面,去关心晓芙的一切行踪。   他不是一个为情所困、求而不得的男子。   之所以如此在乎一个女子, 不过是公事公办, 为了治病,仅此而已,再无其他。   “说, 孙姑娘今日都在忙些什么?”自我洗脑过后的萧慎, 理直气壮问道。   探子如实回禀:“殿下,孙姑娘一大早就从郡王府出发, 去了五军都督府,之后就一直没出来。”   “啪嗒”一声,萧慎手中的银狼毫笔当场断开。   小骗子只是个郎中,是打算赖在五军都督府不走了么?!   萧慎起身,正打算出宫,但又突然止了步。   他没有理由和身份去沈家。   小骗子与沈颢之间有多年的青梅竹马, 他仿佛是个多余的第三者。   这时,傅温言过来了,见萧慎神色凝重,他猜出了几分。   近日来,户部被彻底整顿,英王一党备受重创,对太子而言,是一桩好事。   自从太子回京后,可谓是好事连连,一切顺遂。   能让太子如此不悦的理由,唯独孙姑娘了。   傅温言近日在重温兵法,他心生一计,道:“殿下,我有话要说。”   萧慎让立侍退下:“说。”   傅温言道:“殿下可是在想着孙姑娘?”   “孤没有!”萧慎脱口而出。   傅温言:“……”太子殿下太过嘴硬了,但事已至此,他觉得必须要帮帮殿下。   傅温言继续说:“殿下,沈大人后背中箭,再加上每日需要针灸,故此,孙姑娘才需要去五军都督府,不正如当初殿下需要治腿,是一个道理么?”   “殿下何不用些心计,把孙姑娘带到东宫来?我这番话也都为了殿下考虑,毕竟孙姑娘是殿下的药引子,最好是能随时带在身边。”   傅温言没有提及男女之情。   只将晓芙当做是萧慎的药引子。   如此,也能挽住太子殿下的尊严。   这一番话甚合心意,萧慎觉得此计可行,道:“好。”   傅温言最后又强调了一句:“殿下,总而言之,一切都是大局考虑。还望殿下莫要犹豫了。”   萧慎半点不犹豫,即刻起身出发。   傅温言见状,暗暗松了口气。   他很好奇一桩事,太子殿下自己知道自己/动/情了么……?   *   五军都督府。   晓芙悠悠转醒,鼻端荡入/诱/人的香味,她睁开眼,一抬头就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晓芙瞬间找到了安全感,纵使兄长还没想起她,但只要在兄长身边,她就能感觉到家的存在。   沈颢命人布了午膳,都是晓芙以前爱吃的东西。   看着面前少女睡眼朦胧,两腮粉红的模样,沈颢内心深处唯一一块净土仿佛开了花。   他的小丫头,的确长大了。   如今倾城国色,太过耀眼,也难怪招惹上了太子。   思及太子,沈颢眸光一冷,但很快就转为笑意:“孙姑娘,你醒了?正好一块吃个便饭。”   晓芙笑起来,眉眼弯弯,眼底仿佛有星子。   她这五年来,做梦都盼着这一幕。   老天也算厚待她了,将兄长完好无缺的送还了回来,虽然失忆了,但不要紧,她一定会治好他。   “嗯!”晓芙连连点头。   她不敢大快朵颐,五年前,兄长总是嫌弃她长得丰腴,是个小胖子。   可如今,她长高了,也抽条了。   不晓得兄长恢复记忆之后,还能不能记得她?   沈颢给晓芙夹了菜:“孙姑娘,多吃些。”   晓芙一愣,发现兄长是拿他自己的筷子给她夹菜。   沈颢如若无事的吃饭,宛若没有意识到问题所在。   晓芙当然也不介意。   午饭过后,晓芙先给沈颢针灸,她托腮看着闭目养神的兄长,不明白如此优秀俊美的兄长,为何至今还没娶妻。她倒是不介意多出一个嫂嫂的。   沈颢突然睁开眼,唇角含笑:“好看么?”   晓芙吓了一跳,亏得对方是自己的兄长,要是换做旁人,她只会当做是撩/拨,晓芙连连点头:“好看!”   沈颢又问:“那……较之白郡王与太子他们,是我好看?还是他们好看?”   晓芙愣了愣。   她是机灵鬼,不是不经世事的小傻子了,意识到了不太对劲。   兄长……该不会看上她了吧?!   那可不行!   兄长失忆了,但她是清醒的!   晓芙有些迟疑,答非所问:“沈公子,你与我兄长长得一模一样,我兄长是天底下最好的男子。”   沈颢笑了笑,眸光高深莫测,他没有揭穿晓芙的小心思。   “来人,把东西拿过来。”沈颢一声令下,便有训练有素的婢女端着托盘过来,那上面摆着一只精致的流苏赤金的簪子,做工精细,色泽光亮,一看就不是凡品。   沈颢取了簪子,作势要亲手给晓芙戴上。   晓芙又迟疑了,后退了一步。   然而,下一刻,沈颢的一只大掌握住了她的肩头,不允许他后退。   “你不是喊我兄长么?我虽……还没有想起来,但我已将你当做妹妹看待。”   沈颢试图打消晓芙的所有顾虑。   他养大的女孩儿,只能他来宠。   京城的繁华,很容易让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晃花了眼。   沈颢不能允许晓芙被男子给骗了。   彼时,在桃花坞,他第一次看见晓芙时,她还只是一个小团子,她蜷缩在一片野芙蓉中间,小小一只,受了伤,眉头蹙着,轻轻抽泣。   他问她话,她只会摇头。   沈颢把她带回家中,给她洗澡换衣。初见是在山脚芙蓉花中,那日漫山花开,灿灿灼灼,故此给她取名,晓芙。   可他也只是一个少年,从未给女孩子梳过头发,索性就给她编两个麻花辫,每逢过年,就给她买红头绳。   而今,不一样了。   他的女孩儿长大了。   是该用上最好的首饰。   沈颢亲手给晓芙戴上了簪子,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笑道:“怎么又呆住了?兄长对你好,不是天经地义么?”   晓芙错愕极了:“兄长!你……恢复记忆了?”   沈颢默了默,摇头。   好芙儿,等到时机成熟,兄长会告诉你一切,但眼下,还不是时候。   晓芙有些失落,但她也是高兴的:“那……我可以喊你兄长了么?”   沈颢轻笑:“当然可以。”   他和她相依为命,都是被命运抛弃的人,从前在一块取暖,如今久别重逢,以后也会相守。   *   晓芙从都督府离开。   她正要上马车,长街另一头突然冲来一匹骏马,晓芙闻声望过去,就见那匹疯马之上,坐着的不是旁人,正是太子萧慎。   那一瞬间,晓芙是一头雾水的。   她以为,萧慎这次一定又是遭谁陷害,好端端的骑马也会遭事。   眼看着萧慎就要坠马,晓芙双手捂眼,不想去看那一幕。   然而,一阵马蹄嘶鸣之后,晓芙没有听见其他动静,她捂眼的手指露出一些缝隙,就见长街上,萧慎正被兄长稳稳的扶着。   晓芙:“……”   兄长好快的速度!   晓芙小跑了过去,只见疯马已被制服,太子与兄长也都无恙。   沈颢淡淡一笑,询问萧慎:“殿下无事吧?”   萧慎薄唇一抽,推开了沈颢:“无事。”   晓芙轻叹:“幸好太子殿下没摔着,不然伤及了右腿旧伤就糟了。”   萧慎:“……”他今日的计划就是假装摔伤腿……   不远处静观其变的傅温言:“……”失策!   萧慎的苦肉计没有成功。   晓芙准备回郡王府了,沈颢对白屠倒是放心的,他道:“孙姑娘,为了你的安全起见,从今日起,我派车每日接送你。”   言罢,沈颢冲着萧慎淡淡一笑。   萧慎:“……”他感觉到了挑衅。看来,直觉果真没错,沈颢是他的对手。   晓芙含笑点头:“嗯!”   兄长果真是最好的,哪怕是失忆了,也是世间对她最好的人了。   萧慎:“……”危机感骤然猛增…… 第67章 谣言纷飞(1)   晓芙被都督府的马车送回郡王府。   沈颢眼下暂无合适的身份把晓芙留在身边, 不过他知道白屠的秘密,暂且让晓芙住在郡王府也没甚不可。   目送马车走远,来往行人时不时投来目光。   要知道, 京城公子排行榜的前几位, 是鲜少聚集在一块的。   萧慎、傅温言, 以及沈颢, 他们三人单单是站在那里,就是一道独特的风景。   不少姑娘家, 还有妇人们频频朝着这边张望。   傅温言早就习惯了,他面无表情站在那里。   沈颢道了一句:“殿下, 你是来找我的么?”   不然, 怎会这么巧合, 正好出现在了五军都督府附近?   萧慎俊脸冷漠:“嗯,孤有事与你相商。”   沈颢淡淡一笑, 虚手一请:“那还请殿下入府详谈。”   萧慎面无表情的迈入都督府。   傅温言眼观鼻鼻观心, 愈发觉得,太子殿下碰到对手了啊。   他和萧慎都很清楚沈颢的底细,更是知道沈颢与孙姑娘根本不是亲兄妹。   傅温言暗暗感叹:殿下……目前处于劣势啊。   不得不承认, 姑娘们都会喜欢沈颢这样温柔体贴的男子, 至于太子殿下……   傅温言轻轻摇头。   事情不太妙。   *   白屠对京城所有贵公子的私生活,都相当的感兴趣。   探子刚刚回来禀报, 他便捧腹大笑。   “哈哈哈哈哈!有意思了!”白屠笑出了泪花,桃花眼中风流缱绻,坐没坐相,外袍半敞,对手下勾了勾手指,“过来, 照着本郡王所说的去做,这样办……”   手下闻言,神色浮现出瞬间呆滞。   但很快就恢复如常。   郡王素来如此胡闹,他应该早日习惯:“是,郡王。”   白屠又问:“孙姑娘可回来了?”   手下回禀:“孙姑娘刚刚回府。”   白屠担心夜长梦多,孙姑娘被太多人惦记上了,迟早会离开郡王府,他要早日从孙姑娘那里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白屠捯饬了一番,带了一盒子刚做出来的蜜桃口脂,这便去了晓芙的院子。   人逢喜事精神爽,晓芙觉得,兄长又回来了,至少兄长看着她的眼神,又与彼时一样了。   白屠一过来,就看见了一张桃花芙蓉面,好一个娇俏的小姑娘。   可惜了……   他不能娶妻,不然可以考虑考虑。   白屠暗自惋惜,漂亮可人的聪明女孩子,谁都会喜欢啊。   “孙姑娘,你一日比一日好看了呢。”白屠毫不吝啬的夸赞。   晓芙眨眨眼,她一直都觉得白屠怪怪的,但架不住白屠长得好看呐!   晓芙本能生出好感,她在郡王府白吃白住好一阵子了,也不见白屠厌烦她。   晓芙笑道:“郡王,你也一日比一日俊了。”   两人互夸了一句,彼此心情都好。   白屠挑眉:“孙姑娘,你有没有发现,你我二人性格相投,容貌相仿,都是一等一的好容色,而且皆是心地善良,惊才绝艳,世间少有!”   晓芙不由得一阵飘飘然。   说实话,闻此言,她觉得自己更加优秀了。   晓芙觉得很有道理,她连连点头:“嗯!我也认同。”   白屠拉着她的小手,两人到亭台下落坐。   白屠递了一盒口脂给晓芙,道:“好东西就要分享,这个送给你。”   晓芙很喜欢白屠之前所赠的口/脂,水润沁甜。她直接收下,又从荷包里取出一张银票,她现在有钱了,不用白吃白住白拿。   白屠一把摁住了她的小手。   “孙姑娘,你不必与我见外。”白屠言归正传,“你是药王传人,能住在郡王府,也能让我这府邸蓬荜生辉啊,孙姑娘……你这里可有令人产生幻觉的药?”   晓芙:“……”   甭管是什么药,她都能研制出来。   但,她怎么觉得白屠目的不纯啊。   晓芙犹豫。   白屠立刻道:“孙姑娘,你也知道,我这人浑身都是优点,唯一不足之处就是过于风流,但本性如此,我亦无法自控,人不风流枉少年啊。你就当帮我一把,可好?”   晓芙露出怀疑神色,但突然又邪邪一笑:“郡王是想要/助//兴/的药?这个,我倒是可以办到。”   白屠:“……”助//兴?他都不知道能不能得手,哪里敢/助/兴。孙姑娘比他想象的路子野啊。   白屠装作是个老手:“还是孙姑娘懂我。”   晓芙拍了拍胸脯,道:“郡王放心,今晚日落之前,我会把药交到你手上。”   白屠甚是欣慰,与此同时,又深深地看了一眼晓芙。   孙姑娘也是个妙人儿啊!搞不好,与自己是同道中人。   *   萧慎在都督府待了一个时辰,他与傅温言出来时,迎来无数双目光。   五军都督府外,寻常时候没什么人敢聚集,但今日午后,不知为何,来来往往的百姓愈发频繁,就连行脚商也装作偶遇,特意过来瞄上几眼。   “太子、傅公子,还有沈大人都是弱冠之年,但皆未成婚,看来传言都是真的啊!”   “难怪了……不久之前太子惊马,是沈大人冒死相救呢!”   “太子与沈大人关系甚笃,那傅公子该怎么办?”   “你还没听说么?傅公子是白郡王的人!”   “……”   萧慎耳力敏锐,傅温言亦然,二人骑在马背上,隐约听见了流言蜚语,顿时面色铁青。   然而,流言就如同秋天着火的茅草,一旦燃起来,一发不可收拾,以不可逆转之势席卷了整个京城。   脑洞十分发达的百姓们,很快就认定了几对蓝颜知己。   太子与沈大人是一对。   傅公子是白郡王的知己。   药王传人是个多余的女子,她/插/在了这两对知己中间。   *   庆帝听闻流言,半晌没有回过神,他需要相信太子,也相信自己挑中的沈颢。   大庆虽是民风开化,但男风也只是暗中见不得光的阴私,权贵们很少搬到台面上来。   萧慎是大庆储君,万不能如此!   庆帝让自己冷静下来。   谁年轻时候还没办过糊涂事呢。   庆帝深刻了解自己的脾气,也正因为如此,他对太子的脾气也了如指掌。这一次,他打算以柔克刚,不去硬碰硬。   这些年的经验让他深刻领悟,硬碰硬只会让父子关系更加不和。   所以,庆帝什么都没做,装作不曾听到宫外的流言蜚语。   *   这厢,萧慎命人去彻查了一番,他面色阴沉,把傅温言叫到了跟前,道:“都是白屠干的!”   傅温言:“……”他能怎么办?!他难道不想直接弄死白屠那家伙么?   萧慎深呼吸,胸膛微微起伏,明明一切顺利,但又觉得诸事不顺。   萧慎:“你去见见他,让他闭嘴!”   傅温言:“……”为什么总让他承受这些?   他感觉这是白屠的一个局,且他就是白屠要等的猎物。   傅温言从不关注自己的容貌,而今,他只恨自己太过俊美,否则又岂会摊上白屠这厮!可恨的是,白家有救驾之功,还有一块免死金牌在家中摆着,无论白屠这厮做了什么,他都能全身而退。   傅温言为难:“殿下……我……”   萧慎不给他反驳余地:“若非因为你,白屠不会出此诡计!”言下之意,谁捅破的天,谁去补。   傅温言:“……”不是……他招谁惹谁了?除却太过俊美,他也没犯什么事啊。这年头,长得好看也是错?!   *   傅温言约了白屠单独见面。   他觉得是时候把一切坦白言明了,他不好男风,也丝毫不想与白屠来一场风花雪月。   日落黄昏,入秋之后,夜来得格外早。   傅温言不愿意再去郡王府,以免被人看见,又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一辆马车缓缓停靠在了茶楼下面,驱马之人挨近车帘,道:“郡王,如您所料,傅公子果然会在这里约见您。”   白屠勾了勾唇,特意用上了蜜桃口脂,他从袖中掏出两包/药/粉。   一包是可以让人产生幻觉的,另一包会让人保持清醒,但无力反抗。   他都很想试试呢……   白屠的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忽的一笑。   谁说一次就能中?   这种事是应该多试试啊。   白屠施施然下了马车,一袭雪色长袍,佩戴碧玉抹额,好一个公子人如玉,所到之处,幽香四溢,这是泡了大半个时辰花瓣澡的成果。   这厢,傅温言已经打好了腹稿,手中的长剑反反复/复//拔//出来,又//插//进剑鞘。   谈若白屠不知悔改,他今晚不会手下留情。   这家伙,已经/骚/扰/了他太久了!   门外传来敲门声,傅温言去开门,入眼就是白屠那张精致到令女子都会黯然失色的脸。   傅温言一愣,不过旋即就收敛一切惊艳之色,一想到外面的流言蜚语,傅温言面色铁青,冷冷道:“进来吧!我有话与你说!”   傅温言不想让旁人知道,他私底下见了白屠,故此,身边没有带随从。   这一点,白屠料到了。正合他的心意。   迈入屋,合上门。   美人桃花眼潋滟波光。   傅温言顿时觉得不太对劲,他准备公事公办,直接言明自己的意思。   然而,他还没开口,白屠突然伸手,指尖抵住了他的唇:“嘘,别说话,不要破坏了气氛。”   傅温言:“……”   他鼻端吸入一股古怪的气味,这种气味并不明显,傅温言起初并不在意。   他一手拂开了白屠的手。   唇瓣上异样的触感却消失不掉,隐约尚存。   傅温言心跳加速,耳根子又烫了起来,他本能使然,后退了一步,正要警告白屠,眼前却是突然浮现一阵白雾。   他晃了晃脑袋,试图去睁开眼。   白屠见药效起作用了,打算速战速决。   他肩负着传宗接代的重任,但不能随便生孩子。孩子的父亲必须是他喜欢的,也必须优秀出众。   从多久起就开始惦记上傅温言了?   白屠记不清了。   许是从年幼时起。   而此刻,他念念不忘之人,就在自己眼前,他可以唾手可得了。   心上人还不曾属于任何女子。   甚好!   傅温言面前只有一层白茫茫的雾,他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好像失了忆,什么都不记得了。   “夫君~”   一美人突然出现。   傅温言看着面前这张倾城国色的脸,喉结滚了滚:“我是你的夫君?”   美人勾人一笑,拉着他往矮榻边走:“是啊,夫君。”   傅温言不受控制的跟着美人走,直至被他推到,摁在了榻上,他看着美人墨发倾泻,一双桃花眼勾魂摄魄……   ……   天还未亮,残月如钩。   三角镂空香炉里,浮香袅袅,是不久之前刚刚添了新香。   傅温言一夜/春/梦/旖/旎,他猛然间睁开眼来,下意识的去看自己的臂弯,却见怀中空无一人。   再一定睛查看四周,这才想起了一切。   他昨晚约见了白屠……   然后呢……?   记忆断片,唯有模糊的美人脸在脑中浮现。   他猛然间坐起身来,身上衣裳整齐,软塌上的薄衾也叠放整齐,完全不像梦中那般/疯/狂/凌/乱。   但……   傅温言拧眉望着腰身以下的地方,那里分明……感触明显。   他……一夜畅快……   屋内没有白屠的影子,傅温言内心充满疑惑,奈何缺失的记忆无法让他笃定任何事情,甚至于昨晚的梦境也在他脑海中逐渐模糊,他只记得梦见了一场风花雪月,但具体都我忘了。   唯有/畅/快/悸/动/的感觉,深入骨髓,挥之不去。   傅温言:“……”他这是中邪了?!白屠那厮人呢?!   傅温言心存疑惑,顾不得太多,直接去了郡王府。   守门护院才刚刚开门,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仆从。郡王府的护院看上去也格外懒散,一个个打着哈欠,困意阑珊。   傅温言没有递名帖,直接入府。   护院道:“傅公子早啊,郡王还未醒来呢。”   傅温言拧眉:“你们郡王昨晚是几时归来的?”   护院笑着说:“傅公子,你忘了么?昨晚郡王与你在茶楼辞别,就直接回府了呀。”   傅温言:“……”   他步子顿住,不知为何,他突然不太敢见到白屠。   *   今日无早朝。   庆帝以“外使来朝”为由,把萧慎与沈颢叫到了御前。   庆帝格外打量了沈颢几眼,的确是个兰芝玉树的男子。   不过,转念一想,无论沈颢如此优秀,他都不可能成为……皇家人!   庆帝自然盼着儿子成婚,这才不由自主的多看了沈颢几眼,绝无他想。   庆帝打断了自己的浮想联翩,正色道:“太子,外邦使臣不出几日就要来朝,今年的朝贡全权交由你来处理。沈爱卿,你协助太子。”   萧慎应下。   沈颢亦然:“微臣遵旨。”   今日沈颢在场,萧慎昨夜又梦见了他以爱之名,囚禁晓芙的场景。在梦中,晓芙依旧为了一个沈颢,对他冷眼相待。萧慎不想夜长梦多,这时对庆帝道:“父皇,儿臣想求一桩婚事。”   言罢,萧慎看了一眼身侧的沈颢。   庆帝见状,心一抖。   大庆皇室可从没有出现过男/妾啊!   庆帝太过紧张,以至于忽视了呼吸,好在尚且能够稳住神色。   萧慎近日来焦虑异常,不想继续等下去,直言道:“父皇,儿臣要娶孙晓芙做侧妃。”   庆帝猛然吐了一口浊气,仿佛是鱼回大海,又复活了。   幸好……臭小子不是要娶沈颢。   庆帝只觉得自己受惊过度,勉强稳住了气息,道:“待正妃入宫,朕可以答应你,但眼下还是先把外邦来朝的事情处理好。”   庆帝在给萧慎铺路了。   然而,他却觉得,太子根本没有争权夺势的欲望,一门心思都沉浸在了儿女情长上面。   这不对啊……   之前的太子,明明野心勃勃。   自从这一趟从岭南归来,整个人都变了。   野心、城府、算计……统统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幼稚、肤浅、浮躁……   不过,不幸中的万幸,太子依旧喜欢姑娘家!   沈颢置于广绣下的手握紧,面色阴沉,道:“皇上,此番外邦来朝,并非仅仅是为了比武,太子殿下还是以大局为重。”   庆帝深以为然:“嗯,沈爱卿所言甚是。”   是以,庆帝依旧没有答应赐婚。   他要稳住丞相,卫二小姐这个正妃没有入住东宫之前,侧妃的赐婚圣旨只能稍微缓一缓。   萧慎自是不满,离开御书房时,拉着一张脸,十分不悦。   庆帝:“……”这孩子的臭脾气,真的随了自己啊。   *   萧慎与沈颢同时走出内殿,两人走在千步廊下,皆是未至一言。   即将分道扬镳之时,萧慎直接宣誓主权:“沈兄,你虽尚未恢复记忆,但芙儿已经将你视作兄长,既是如此,孤与芙儿的事情,你也应该知道,其实……孤与芙儿早在桃花坞就私定了终生,孤与芙儿到了成婚的地步了。”   芙儿……   私定终身……   这话刺激到了沈颢。   他就那么站在那里,与萧慎对视,须臾,沈颢淡淡启齿:“殿下,倘若我真是孙姑娘的兄长,那……我必然会制止她嫁入东宫,我的妹妹……不做妾。”   萧慎:“……”   妾?   他竟从未想过这桩事。   侧妃就是妾么?似乎的确如此。   可在他看来,卫二不值一提,他真正想弄进东宫的只有孙晓芙。   萧慎被这句话彻底堵住了。   沈颢又淡淡一笑:“殿下,你会让真心喜欢的姑娘做妾么?居于正妃之下,端茶倒水?”   萧慎:“……”真心喜欢?   这四个字在萧慎胸口猛敲了一下,引得一阵钝痛。   萧慎沉默了,猛然意识到了一桩事,他对那个小骗子可能有了其他心思了……   沈颢出宫,快马加鞭回到都督府。   他知道晓芙在等着他,半点不想拖延。   这世上竟有人想让他的小姑娘做妾,简直岂有此理!   晓芙已经从沈夫人那边出来。   她认得兄长的院子,早就抱着药箱,坐在亭台下乖巧的等着了。   见兄长归来,晓芙欢喜的迎上来。   沈颢看着少女青涩可人的模样,心头的决心更加坚定。   “等着急了么?”他温和一笑。   晓芙摇头,能找到兄长,她已经欢喜至极。她都等了五年了,等了这一时半会又算得了什么。   晓芙开始给沈颢针灸,她神情专注,生怕出一点差池,今日的沈颢并没有闭眼,他突然握住了晓芙的手腕:“孙姑娘,你不想嫁给太子是吧?”   晓芙一愣,手被捏疼了:“沈公子,你、你这是怎么了?”   沈颢眸光晦暗不明:“喊我兄长。”   晓芙怔然:“……兄长,你为何突然这般问?”   沈颢温和一笑,但掌下力道很重,根本不打算放手:“你是个好姑娘,不该嫁入皇家,听我的,不准嫁给太子。”   晓芙呆了呆,兄长今日有些古怪,她当然不想嫁给太子,就应下了:“嗯。”   沈颢又笑,眸光格外温柔:“乖。”   晓芙:“……” 第68章 醋意漫天(1)   “乖。”   晓芙手腕吃痛。   但她顾不得自己的手了, 她一瞬也不瞬的与沈颢对视,总觉得兄长眼中有愤怒。   她不明白,兄长到底是怎么了。   “兄、兄长……”   沈颢这才意识到自己下手重了, 他松开了晓芙的手腕, 一想到太子与晓芙在桃花坞的过往, 他内心难掩嫉妒。   他亲手养大的女孩儿, 他自己都舍不得与她太过亲近,生怕吓坏了她。   太子他怎么能……!   沈颢面上含笑, 恢复了温润如玉,道:“孙姑娘, 你有所不知, 太子不过只是长了一张骗人的脸罢了, 别看他表面洁身自好,其实很会欺骗女孩子的心, 曾经玩/弄/过女子, 差点害得人家姑娘自尽,就连卫二小姐,还没嫁入东宫, 人就被太子折磨的生不如死了。”   “你还小, 容易被男子的表面所蛊惑。千万不要相信太子的甜言蜜语。”   “太子除却腹黑无情,还有隐疾, 随时会暴戾杀人,你莫要挨近他,尤其不能与他独处,可听见了?”   晓芙:“……”   太子竟然会说甜言蜜语?她竟半点不知。   她知道太子不是好人,可……太子明明不能那啥呀,如何/玩/弄/女子?   对方毕竟是太子, 且又患了那种私密的隐/疾,晓芙做了一回人,没有把太子的秘密说出来。   她乖巧点头:“兄长,我不会被太子蛊/惑的,我也不会嫁入东宫,太子不是我喜欢的男子。”   有了这句话,沈颢浑身心舒坦了。   他也稍稍放心了。   沈颢依旧温和的笑着,道:“兄长都是为了你好,远离太子那种男子,不然会变得不幸。”   晓芙眨眨眼,诧异一问:“兄长,你……当真还没想起来什么?”   沈颢摇头:“没有,但……你将我当做兄长了,不是么?”   “嗯,你就是我的兄长。”   晓芙很想说,虽然她想要远离太子,可也不能造谣太子啊。   *   针灸结束,沈颢亲自送了晓芙上马车,一直目送着马车走远,这才折返。   沈夫人就站在垂花门处。   她曾是京城出了名的美人,如今时光流逝,依旧保持着一副美人骨,优雅如菊。   沈夫人性情温和,她不能生育自己的孩子,将沈颢当做亲儿子看待。   五年前,她把沈颢带回来时,见他浑身是伤,好不容易保住一命,如今沈颢能有今日的造化,她打心底开心。   “颢儿,你过来。”沈夫人招了招手。   沈颢款步走了过去:“义母。”   沈夫人笑着问:“颢儿,告诉义母,你是不是看上人家孙姑娘了?”   沈颢高出沈夫人一个头,他没有否决,唇角溢出一抹笑意。   “义母,过一阵子,我会娶她,但不是现在。”   沈夫人一愣,旋即也笑了:“你这孩子,之前给你说亲,你不同意,现在倒是看上自己喜欢的了。不过,话说回来,颢儿眼光不错。”   沈颢没再多言。   他自己养大的丫头,他当然要继续照顾。不是他的眼光好,而是晓芙本来就好。   那些年无人问津,忍受仇恨与孤独的日子,都是晓芙陪着他一路走过来的。   他与她之间的感情,无人能够替代,更是无人能够插足。他们是彼此的倚靠。   沈严不知几时也走了过来:“可我听说太子也看上了孙姑娘?”   沈颢颔首:“义父。”   沈严点了点头:“太子看上的人,你真要抢?”   沈夫人也有些犯难了,晓芙毕竟也是太子想要的。   夫妇俩齐齐看向义子。   沈颢道:“那又如何呢?两情相悦才能长久,义父义母,你们说是么?”   沈严:“……”义子还是那个义子,但身上多了煞气,沈严留了一个心眼,并没有多言。   他和沈夫人好不容易才相守,自然明白两情相悦的道理。   *   中元节。   按着大庆习俗,这一日是要去庙里吃斋饭的。   法华寺是国寺,每到中元节这一天,京城有名望的世家都会定好厢房,专门前来茹素一日。   白屠早就订好了厢房,拉着晓芙一道过来了。   一下马车,晓芙发现了数张熟悉的面孔,还要数道目光朝着她看了过来。   白屠随后下了马车,他一惯派头十足,今日出门自然又是一番捯饬,他这两日钟爱抹额,浅碧色丝带上固定碧玉,绑在额前,颇有一股……仙气儿。   再加之,他本身容貌出挑,肤色白皙,雌雄莫辩的五官让他看上去更是如同神仙下凡。   晓芙今晨也被他拉着捯饬,佩戴了同样的抹额。   两人一出现,周围天光仿佛骤亮,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   每年的中元节,萧慎等人都会来法华寺住上一宿,傅温言也会前来。   此时,傅温言朝着这边看了过来,与白屠对视上了。   傅温言拧眉,心中百般猜测,而白屠则是坦坦荡荡,如往常一样放/荡/不/羁,冲着他挤眉弄眼。   傅温言/喉/结/一/紧,顿时觉得浑身不自在。   是他魔障了么?!   那夜茶楼,不过就是一场黄粱梦,他在怀疑什么?又到底在期待什么?   傅温言每年都会陪同萧慎来法华寺茹素一日,华法寺还供奉着康德皇后的长明灯。   隔着数丈远,萧慎当真很想把小骗子给拽过来。   她今日很好看。   萧慎意识到,当场无数双眼睛都在看着小骗子。   呵呵,她何止是个骗子!   她还是一个小贼,窃走了他的心!   萧慎一夜辗转反侧,沈颢一语惊醒了梦中人,他对小骗子的心思已不再单纯。   他不止想要把她困在身边当/药/引/子,他还想……对她做尽/梦/中的那些事,她激醒了他内心深处,一个男子对一个女子最原始的/渴/望。   这种渴望如同生根发芽的种子,一旦开始扎根,就一发不可收拾。   越是偏执的人,对自己想要的东西,都有一种接近疯狂的占/有/欲。   萧慎已经彻底明白,他这阵子以来的失常,究竟是为什么了。   白屠太过碍事,萧慎觉得,晓芙更适合站在自己的身侧!   都督府的马车缓缓停下,沈颢骑在马背上,亲自护送沈夫人前来吃斋。   沈颢的目光直接与晓芙对视,冲着她温和一笑,但在看到白屠时,眸光骤然冷了。   这个白屠,怎把晓芙打扮成这样……   还不够招摇么?!   沈颢握紧手中缰绳,面色如常的下马。   他自己养大的小姑娘,哪里甘心让旁人/觊/觎?   沈夫人下了马车,沈颢眼神暗示了沈夫人。   沈夫人立刻了然,朝着晓芙招了招手:“孙姑娘。”   晓芙走了过去:“沈夫人,你也来了,今日身子感觉如何?”   沈夫人笑着点头,今日再看晓芙,只觉得甚是喜欢,义子的眼光倒是毒,直接挑中一个最好的姑娘。   沈夫人拉着晓芙的手:“我好多了,还得多谢孙姑娘,若是孙姑娘不嫌弃,今晚与我住同一个厢房吧。”   白屠毕竟是“男子”身份,沈夫人难得看到义子在乎一个姑娘,她肯定要出手相助。   晓芙当然没有意见:“那就多谢沈夫人了。”   有沈夫人在,兄长也一定在的吧。   能一直见到兄长,自然是好的。   这厢,傅温言立刻瞧出明堂了。沈颢有沈夫人帮忙,好像轻易就胜了一筹了啊!   傅温言侧过脸看向太子。   殿下除了一张脸好看,加上身份尊贵,其余……再也没有讨姑娘家欢心的优势了。   华法寺外面,香客愈发多了起来。   一辆招摇的华盖马车驶了过来,马车外面挂着赵王府的徽牌,赵王一下马车,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晓芙身上。   他和知己,还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皆是穿着粉色衣裳。   太搭了!   时辰尚早,各大世家都陆陆续续的来了,卫家的车队过来时,卫松林的目光直勾勾的锁定了晓芙。   目光滚烫,一眼万年。   这该死的心跳又冒了上来。   卫松林虽然冷静了几天,可此刻看见晓芙,那诡异的仿佛前世见过的熟悉感又淹没了他。   他的眼神直接,毫不避讳。   萧慎脸色更沉了。   沈颢的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并不想看到任何人惦记上晓芙。   白屠的一双桃花眼四处看了看,将一切看在眼里。   他摇着折扇,走到萧慎与傅温言眼前:“殿下,温温,你们两位怎么好似心情欠佳?昨晚没睡好么?眼底暗青明显啊。”   萧慎:“……”   傅温言打量着白屠,就连他唇上的粉色口脂也看得真切。最终仔仔细细观察了白屠的喉结……   卫松林下了马,强忍着没有走过来。   卫二小姐也来了,她一看见萧慎在场,双腿一软,又开始发晕了。   卫家一共来了两辆马车,周氏下车时,卫松林和卫雪姗站在一侧,态度还算恭敬,但也不敢上前插话。   主母不喜欢他们兄妹两。   这个认知,从小就有了。   周氏在法华寺给女儿点了长明灯,每年这一日都会过来。她早就看破红尘,目中无一人,直接往寺内走。   沈夫人叫住了她:“周姐姐。”   周氏顿足,寻声望去。   周氏与沈夫人曾经是手帕交,两个都是苦命人,沈夫人病重,常年不出门,周氏也一年才踏出相府一次。两人鲜少见面。   周氏回头,目光与沈夫人交织的那一瞬,她看见了沈夫人身侧的晓芙…… 第69章 夜色甚好(2)   周氏的反常, 令得晓芙为之一愣。   周氏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走向了沈夫人与晓芙,她一把抓住了晓芙的手, 力道甚大。   沈颢拧眉, 语气无波不痕:“夫人, 您没事吧?”   沈夫人也差异:“周姐姐?”   周氏盯着晓芙的眉眼, 眼底无数情绪纷扰,大约过了片刻, 她才放开手,紧绷了十年的面容, 在这一瞬间, 有了一丝丝的缓和。   “我没事的, 这位姑娘是……”   晓芙被吓到了,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卫松林不请自来:“母亲, 她就是药王传人, 孙姑娘。”   周氏从不搭理他,卫松林素来是热脸贴冷屁股,他已经习以为常。   周氏嘴里念叨:“药王传人……孙姑娘, 你是从岭南来的?”   未及晓芙答话, 卫松林又说:“正是!孙姑娘是从岭南来的。”   周氏突然一个侧脸,冷冷瞪了卫松林一眼:“你闭嘴!”   卫松林不敢招惹大夫人, 当即闭嘴。   周氏再度看向晓芙,她笑了,但不算失态,也并没有再继续问什么,只道:“是个好姑娘。”   沈夫人觉得周氏不对劲。   不过,这些年京城人士都听闻过周氏的传闻。   她的丈夫抬了死去的外室为平妻, 还将一双外室儿女带回相府,而周氏自己的女儿却是下落不明,查无所踪。   有人说,周氏前些年已经疯了。   没人会过多在意一个疯子的行径。   沈夫人拉过周氏的手,提醒道:“周姐姐,你吓到孙姑娘了。”   这可是她的未来儿媳妇,沈夫人当然要护着晓芙。   周氏回过神,眼神温柔。   她缓缓松开了晓芙,又上上下下打量着她,每一处都没放过,从发髻、眉眼、双手……到双足,最后目光落在了晓芙的绣花鞋上,喃喃了一句:“孙姑娘没有缠足呢,还是药王传人,甚好……甚好……”   她一定是在做梦。   老天必然听见了她这十年来的祷告。   晓芙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足。   她确实没有缠足。   自幼起,兄长就教她医术,告诉她如何生存在这人世间,但从不让她缠足。   她的脚……又不大,丞相夫人为何这般盯着她看?   周氏温柔的笑着,对沈夫人说:“我与你多年未见,今日重逢,可要好生叙叙旧了。”   沈夫人一愣。   周氏……这是想通了?   她之前派人去过丞相府,但周氏闭关礼佛,谁也不见。   沈夫人明白她心里的苦,都是经历过人世沧桑的女子,纵使周氏不多言,沈夫人也都懂:“好!今日我要与周姐姐,好好聚聚。”   卫松林终于找到机会插话:“那……母亲,我去把您的行囊,都搬去沈夫人那边。”   他毕恭毕敬,就差点头哈腰了。   周氏冷冷瞥了他一眼:“嗯。”   卫松林松了口气,苍天可见,这是主母第一次和颜悦色与他说话,虽然只有一个字!   卫松林立刻去照办。   沈颢眯了眯眼,交代下人好生照顾着沈夫人,对晓芙道:“孙姑娘,你过来,兄长领去看看山色。”   晓芙点头,欢喜应下。   周氏微愣,看着晓芙跟着沈颢走远,她问沈夫人:“沈公子是孙姑娘的兄长?”   沈夫人捂唇一笑:“周姐姐有所不知,我家这小子,看上孙姑娘了,许是现在的小年轻都喜欢这般称呼吧。”   情哥哥爱妹妹的,可不正在京城流行着么。   周氏又愣,捏紧了手中锦帕,没有多言,但目光一直目送着晓芙走远。   *   这厢,白屠摇着折扇,长叹一声:“我真是小瞧了沈大人,这么快就与孙姑娘熟络了,这普陀山的山色倒是极好的。”   说者有意,听者更有意。   孤男寡女,看什么山色?!   赵王愤愤然:“本王也去看山色!”   傅温言急煞了,他看了一旁无动于衷的太子殿下,提议道:“殿下,时辰尚早,不如……咱们也去看看山色,据说枫叶快红了。”   萧慎面色凝肃,他与孙晓芙在桃花坞做了几天“夫妻”,他一直都觉得那个小骗子是属于他的。   而今,看着沈颢轻易就能把小骗子带走,萧慎这才意识到,小骗子从来都不属于他。   他眼下有些后悔。   当初在桃花坞,就该早点“从了”小骗子……   “好。”萧慎闷闷应下。   于是,赵王、萧慎、傅温言也去后山赏景。   卫松林去了周氏跟前露了脸,这便也去了后山。   *   “刚才没吓到吧?”沈颢低头问身侧的少女。   他捡到她时,她只是一个小胖团子,被他抱在怀里,瑟瑟发抖,眼神呆滞,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   晓芙摇头:“兄长,那位相府夫人,好生古怪。”   沈颢温柔的看着少女,循序诱导:“兄长是不会骗你的,太子此人阴险狡诈,相府卫家也没有一个好人,日后碰见相府的人,你切记要躲远一些。”   晓芙:“……”   她呆呆的看着兄长。   是她的错觉么?   她发现兄长似乎很喜欢造谣啊。   丞相府的几位主子,她都见过了。卫大公子就是一个没脑子的傻子,卫二小姐是一个病秧子,丞相夫人神情不太正常,至于丞相……她也没甚看法。   虽是谈不上好感,但不是所有人都能当上坏人的。   坏人首先得有脑子啊。   晓芙喃喃问了一句:“那白郡王呢?”   沈颢冷笑:“他品行不佳,也需远离。”   晓芙:“……傅公子呢?”   沈颢:“傅温言桃花运太旺,你若与他走近,会成为整个京城的公敌。”   晓芙:“……”   按着兄长这番话,那她谁也不能走近了。   这时,萧慎等人正好走了过来,几人都听见了沈颢对晓芙说的这番话,除却赵王之外,所有人都被内涵到了。   傅温言想为自己伸冤,他怎么就桃花源旺盛了?!   卫松林心中有气,这个沈颢污蔑他!   白屠倒是无所谓,他素来不管旁人如何说。   萧慎的脸上结了冰渣子。   赵王摇着折扇走了过来,一阵飘飘然:“孙姑娘,本王是个好人哦。”   沈颢唇角一抽,他竟把这厮给忽略了!   晓芙转过身,发现后山来了不少人,她当然听兄长的话,可从岭南到京城,这一路上,她与白屠、傅温言已经成为好友了。   至于太子殿下……   她是想要远离的。   白屠这时笑道:“沈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孙姑娘是大伙的,你凭什么在孙姑娘前面针对我们几个?”   沈颢气场强大,眼底有股子欲要毁灭一切的煞气,仿佛无所畏惧,道:“孙姑娘说,我就是她要找的兄长,既然如此,那我有必要照顾她。再者,我方才所言,皆是属实。”   众人:“……”属什么实?哪里属实了?!   赵王闻言,看着沈颢的目光顿时充满了敬意:“原来沈大人是孙姑娘的兄长啊!幸会幸会!”   赵王双手抱拳作揖。   沈颢不想搭理这厮。   晓芙觉得气氛有些尴尬,尤其是萧慎的眸光,让她望而生畏。   话说,兄长如此直言直语,会不会得罪人呐?   萧慎看着晓芙站在沈颢身侧,好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   找到了兄长,她心底是欢喜的吧。   自己在她心里,或许,就与赵王一样,是一个推不开的狗皮膏药。   萧慎的心头传来顿痛,像是觉悟了什么,也看清了什么。   之前,是他过于自负,异想天开了。   若非这小骗子是他的药引,他必然不再纠缠!   萧慎最后看了一眼晓芙,随后收回视线,转身离开。   傅温言只能跟上。   白屠正想看好戏,不成想,好戏这么快就结束了。   白屠也离开。   卫松林不想走,隐约之中,他觉得自己应该守着这份老天安排的缘分。   赵王诗意来袭,更是不想走。   沈颢鹰眸一眯:“卫大公子,吾妹不是你能肖想的人。”   卫松林一噎。   他实在太讨厌沈颢了,五年前他本该杀了沈颢的,只可惜失手了!   倘若让孙姑娘知道真相,孙姑娘还会搭理自己么?!   卫松林欲言又止,他是害怕沈颢的,眼下只能暂时回避。老天一定是在给他挑战,所谓好事多磨,莫过于此,他一定不会向命运低头!   卫松林一离开,赵王觉得自己的地位又高升了一大截。   看来,孙姑娘的兄长很看好他,除却他之外,沈大人对所有人都不太满意呢。   他果真是京城最优质的男子!   沈大人是麒麟卫指挥使,眼光独到啊。   赵王踱步走了过去:“孙姑娘,沈兄,你们喜欢赏枫叶,正好我也喜欢。”   沈颢根本没把赵王放在眼里,不成想,这个傻缺也是麻烦!   晓芙憨笑一声,着实担心赵王会当场吟诗,她立刻道:“兄长,王爷,我去给沈夫人看诊了,就此别过!”   晓芙提着裙摆,一溜烟的跑开了。   晓芙今日穿着一身粉色裙装,赵王也特意挑了一件水粉色的锦缎袍服,沈颢看着赵王一身粉色,着实觉得刺目。   沈颢也要离开,赵王挡住了他,想要与未来大舅哥多交流感情,笑道:“沈大人,我有一首诗,想与沈大人交流一下心得。”   沈颢面无表情:“王爷,我才疏学浅,只怕无法与王爷交流。”   赵王笑道:“无妨,诗意讲究的是意境与灵魂,孙姑娘与本王兴趣相投,既然沈大人就是孙姑娘的兄长,那么沈大人与本王也会心灵相通。”   沈颢掐了掐高挺的鼻梁。   很想揍人!   若非赵王是庆帝的儿子,沈颢会立刻让他消失在这世上。   “沈大人,本王要开始作诗了,你且听好。”   “……太子殿下,你怎么来了?”   此言一出,赵王当即回头,却见身后空无一人。   沈颢趁机大步离开。   赵王一头雾水,沈大人为甚要诓骗他……?   *   萧慎到了自己的厢房,方丈亲自接待了他。   “贫僧观之殿下眼中有煞气,是有心结了吧……殿下不如顺其自然。”方丈大师双手合十,丢下了一句。   萧慎:“……”顺其自然?难道是他太过主动了么?   也是了,他是堂堂太子,接二连三去求娶孙晓芙,又遭她屡次拒绝,难免会被她不珍惜。   想想桃花坞那会,小骗子看着他的眼神,是充满……色/意的!   有了这个认知,萧慎的纷杂情绪得了片刻的缓解。   他是太子,又如此卓尔不凡,论起身份、容貌、气度、能力,京城有几人能与他相抗衡?   沈颢唯一胜过他的地方,也就只有与孙晓芙那些年青梅竹马的经历。   萧慎深呼吸,对一旁的傅温言道:“孤方才不够大气。”   傅温言:“……”   实不相瞒,太子殿下自从结实了孙姑娘,就从未大气过……   明明是雄鹰一般的人物,可一旦碰到与孙姑娘有关的事情,太子仿佛成了一只聒噪的麻雀……   傅温言无言以对,不想伤害太子殿下的自尊心,道:“殿下,我观之沈大人,除却会甜言蜜语之外,没有一点比得过殿下。”   这话让萧慎重拾自信。   萧慎颔首:“温言,还是你说得对。”   傅温言:“……”不是……殿下对他的话已经深信不疑了?他也只是敷衍劝说殿下。   其实,沈颢各方面也都不错啊。   傅温言沉默了,对太子的情路不太看好。   另一边,卫松林继续去周氏面前套近乎,生母与父亲当年的所作所为,他是知道的。   他见过那个被父亲丢弃的妹妹。   他永远也忘不掉那张圆滚滚的小脸,还有那双纯澈有神的大眼。   可惜了……   他当初也只是个孩子,自己都护不了,如何能护着那个妹妹。   他和雪姗是入侵者,又有什么资格去同情那个妹妹。   卫松林害怕周氏,亲自提着积攒好的露水过去,卑躬屈膝:“母亲,您煮茶要用的露水送来了。”   周氏没正眼看他。   卫松林心里惦记着晓芙,得知晓芙今晚会宿在这座禅院里,他吱吱呜呜:“母亲,我一会亲自给你送斋饭可好?”   周氏已经烦不胜烦了。   她对卫松林与卫雪姗早就了如指掌。   凭借她的能力,这些年完全有机会搞死这对兄妹。   然而,无数次机会,她却放弃了。   她狠不下心去对付两个稚龄孩子,她每次想杀了这对兄妹时,眼前总会浮现她的灵儿出事之时该有多么的绝望与害怕。   只是,周氏万万没想到,卫建华那个奸佞,会生了这么一对智障儿女。   周氏此刻心跳紊乱。   她没有表露出来。   她也不敢轻易表露。   她对卫松林突然有了一丝丝的耐心。   难道是因为她对这对兄妹手下留情了,所以老天爷可怜她,才送回了她的灵儿?   卫建华那个畜生又是否知道?   周氏强忍着一切冲动,对卫松林道:“嗯,现在没你什么事,退下!”   卫松林愣了一下。   我滴乖乖!   主母今日对他说了一个完整的句子了!   这可真是罕见。   卫松林应下:“是,母亲。”   这是好运来临之前的预兆啊。   说不定,他和孙姑娘之间还有希望。   毕竟,他如此出色优秀,俊美到令得无数男子嫉妒,孙姑娘没有理由不喜欢他啊。   卫松林从禅院出来,心情妙哉。   周氏叹了口气:“沈夫人,让你见笑了,卫家……家门不幸,只怕是气运到头了。”   沈夫人也瞧出来卫松林不太聪明,她捂唇一笑:“周姐姐,我见他,似乎挺怕你,对了,听说卫二小姐的身子一直不太好?”   周氏冷笑:“只怕是卫建华的报应。”   沈夫人讪了讪,不再多言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呐。   *   入秋之后,夜幕来得甚早。   晓芙到了沈夫人定下的禅院,见周氏也在,她上前行礼,却被周氏一把扶住了。   晓芙心思清明,之前就觉得丞相夫人对她的态度有点问题。   晓芙:“夫人这是……”   周氏的眸光发亮。   多年修佛养性,令得她尚且能够忍住。   她还不确定卫建华是否知道此事,以及会不会还对付灵儿。   自己的亲生骨肉,别说是过了十年,就是二十年,三十年,她也能认得出来!   周氏温柔一笑:“我最喜欢标致的小姑娘,听闻孙姑娘是药王传人,我更是喜欢的紧。”   晓芙生了一双让人见之不忘的/含/情/眼,与周氏的眼,有些神似。   她腼腆一笑:“多谢夫人夸赞,我……确实很标致,也很优秀。”   周氏一愣,她还以为这孩子在外受了太多的苦,不成想竟然如此开朗,也很自信……   “噗嗤”沈夫人被逗笑了,“我们孙姑娘是一等一的俊俏优秀呢!”   周氏也跟着笑,是发自内心的笑,贫瘠的内心开出一片花海。   真好……   她看着像一朵向日葵般的小姑娘,内心只有两个字:真好。   真好啊。   卫松林过来送斋饭,果然见到了晓芙,他的眼睛直勾勾的看了过来,目光发热。   “孙姑娘也在啊,正好一起吃个便饭。”   卫松林送了五个人所用的斋饭过来,毫无疑问,他也打算留下来一起吃斋。   多好的机会,正好让孙姑娘见到了主母,也算是见了他的家人。   晓芙刚要应下,周氏突然一阵冷喝:“你出去!”   卫松林身子一僵,委屈巴巴,但又不敢大声反驳:“可……母亲,我还没吃饭。”   “出去!”周氏态度强硬。   卫松林只能堪堪放下刚刚抓起的碗筷。   他只想吃个斋,他能有什么怀心思呢……   卫松林讪然离开。   晓芙不多问旁人的事,只觉得这位丞相夫人有些过于偏向自己了……   她对一个外人如此热情,对相府大公子却是这般凶煞。   *   萧慎痛定思痛之后,重新整理了思绪。   他装作闲庭散步,无意间走到了沈夫人的禅院附近,贿赂过的小沙弥已经给他通风报信了,小骗子就在院外闲走消食。   萧慎款步靠近,在离着晓芙尚有几步远的地方站立,叹了一句:“今晚,夜色……甚美。” 第70章 兄长发怒(1)   “今晚, 夜色……甚好。”   萧慎第一次故意接近一个女子。   还说出这种酸不溜秋的话。   然而,此言一出,他并没有觉得太过难为情。毕竟, 在晓芙面前, 他的面子里子早就耗尽了。   况且, 此时银月如钩, 秋意黯然,小径两侧的菊花已开始/含/苞/待/放, 意境甚好。   萧慎这些年一直在兢兢业业当好一个太子,十多年尔虞我诈。   他第一次有闲情逸致。   不成想, 他所见到的景致还真不错。   原来, 世间景色是这般奇妙的。   而他之所以看见人间的美好, 也是因为要挨近晓芙。   他自己也逐渐意识到,小骗子对他产生的影响超乎了他自己的预料。   小骗子甚至改变了他的性情……   说实话,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富有诗意的男子。   可是此刻, 他好像突然明白赵王那厮了……   打住!   他与赵王完全不是同一种人!   萧慎很嫌弃的撇开了刚才的念头。   晓芙转过身来,萧慎在短短的几个呼吸之内,内心经历了无数跌宕起伏, 然而, 太子表面上清冷如玉,与这秋夜的景色相得益彰。   晓芙一愣, 回过味来,也符合了一句:“夜色的确很美。”   萧慎将打好的腹稿说了出来:“但不及某人。”他一直对小骗子来硬的,事实证明,女子都喜欢听甜言蜜语,所以,萧慎改变策略。一个看光了他, 摸过他,还亲过他的女子,必须只能嫁给他。   晓芙:“……”   她突然不知如何接话。   两人对视,太子殿下眼眸幽深,仿佛旁人只看一眼,就会被他/吸/食/了/魂/魄。   明明是个正经到了极致的人……   晓芙被迫无奈之下,只能强行附和:“殿下说的是,的确不及某人。”   萧慎:“……”   小骗子这话是何意?在夸赞自己么?   倒不是他自负,他的确容貌甚好,但他岂会在意一副皮囊?   在萧慎看来,纵使是京城公子排行榜上第一名-傅温言,也不如自己。   若非是他承让了,排行榜上的位置必然会更换。   萧慎轻咳了一声:“药方子研制的如何了?孤很信任你。孙姑娘是独一无二的女子,你必然能治愈孤。”   快来治愈他吧,他可能还得了一种叫做“相思”的疾病。   晓芙怔然了。   太子殿下,今晚为何总是夸她?是有求于她么?不应该啊,他是太子,他一声令下,谁人敢不从么?   晓芙也不谦虚,她知道自己过分优秀,既然太子如此说出口了,那么她当然要全力以赴。   “殿下大可放心,我一定治好你。”   她是一个郎中,对每一位病患都会负责的。   少女一身粉裙,鹅黄色批帛挂在臂弯里,盘云髻上/插/着一只流苏簪子,最绝的是额间的抹额。   白屠那条抹额显得/骚/气又招摇,但小骗子戴着抹额,却宛若观音坐下的仙子,清纯至极。   萧慎又想直接求娶了。   他是太子,看上了哪个姑娘,直接弄去东宫便是了,奈何小骗子实在难搞……   萧慎求娶失败了三次了,此刻尤为谨慎,他道:“东宫有诸多稀少药材,孤命人在东宫后花园开辟了一片药圃,孙姑娘,你有兴趣成为那片药圃的主人么?”   晓芙:“……”   除却钱之外,晓芙最喜欢的就是药材。   东宫有的是钱,这天底下最稀少名贵的药材都能弄来。   萧慎投其所好,准确捏住了晓芙的软肋。   然而,晓芙却是陷入了迷惘。   成为东宫药圃的主人?太子殿下是想请她去东宫管理药材么?   就在晓芙不知作何回答时,一道清冽的嗓音传来,这嗓音透着些许冷意:“芙儿。”   晓芙猛然侧过脸。   兄长以前就是这么称呼她的。   是恢复记忆了?   晓芙:“兄、兄长?”   沈颢天生长了一张清冷无情的脸,唯独看着晓芙时,目光才是柔和的。   “殿下也在啊,时辰不早了,我带芙儿回禅院了。”沈颢语气不明,言简意赅。   萧慎幽眸微眯:“沈兄,你记起来了?”   沈颢笑意不达眼底:“并未。不过,既然芙儿说,我是她的兄长,那必然是了,芙儿不会说谎的。”   晓芙:“……”瞬间心虚,她的确不喜欢说谎,但却狠狠骗过太子,不过话说回来,她与太子之间,应该属于互骗,这个念头闪过,晓芙的心虚消失大半。   萧慎也淡淡一笑,意味深长的看着晓芙:“孙姑娘,真的不会说慌,孤当然知道。”   晓芙:“……”   别人的兄长来了,追求者当然要靠边站。   毕竟,萧慎眼下没有任何合适的身份去抢人。   手腕被沈颢捏住,晓芙是被拉走的。   沈颢步子略大,晓芙一路小跑才能勉强跟上。   萧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幕,他握紧了拳头,然而,无法发泄。身为太子,他也有自己办不到的事情。   其实,倘若强行把小骗子弄去东宫,也不是不可以。   但他现在想要的,不仅仅是她的人了。   他愈发贪心,想要更多,譬如两情相悦。   *   这厢,晓芙被沈颢拉到了禅院。   “兄长!我疼……”晓芙低声轻唤。   沈颢突然止步,一个侧身,把晓芙摁在了庭院中的一株西府海棠下,男人仿佛在隐忍着某种情绪,嗓音湿哑:“芙儿,你要听话。我对你说过,太子不是什么好人,你怎么就是不听呢?嗯?兄长难道会骗你?”   晓芙愣住了。   这样的兄长让她觉得陌生,且又有些可怕。   太子是坏,可她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   太子骗了她,她也骗过太子。   但总体而言,太子不曾伤害过她。   晓芙愣神间,沈颢终于失控:“你可听清楚了?!”   晓芙被这一声低吼吓到了:“可是兄长,我也有自己的判断。”   沈颢觉得好笑又心疼,这丫头真是太傻,京城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她又怎会知道那些权贵光鲜亮丽的背后,是怎样一张可怖的面孔!   沈颢身子前倾,脸又挨近了一些,几乎就要碰到晓芙的唇了,他弯着腰,试图与晓芙平视。   他失去了所有亲人,内心唯一的美好,就只有晓芙了。   他不允许任何人,把他的小姑娘骗走!   沈颢:“芙儿,兄长说的话,都是为了你好。你若是不听话,兄长会把你关起来!”   晓芙:“……”吓呆了,这真的是兄长么?   “发生了什么事?”   有道声音传来,打破了兄妹之间的僵持。   来人是周氏。   她见晓芙被困住,立刻走了过来,她捏紧了手中的帕子,强忍着没发作:“沈大人,你这是在做什么?”   沈颢总算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但他并不后悔。   他迟早要告诫晓芙,远离那些居心叵测的男子。   沈颢重新站直了身子,又恢复了清冷如玉的模样,他颔首:“丞相夫人,本官是在与妹妹闹着玩。”   周氏:“……”什么妹妹?!岂有兄长对妹妹如此强势,分明是男子对女子的占有/欲。   周氏没有揭穿,只道:“原来是这样,天色已暗,沈大人可以离开这座禅院了。”   女子所居的禅院,沈颢确实不宜久留。   他离开之前,特意交代了晓芙:“我都是为了你好。”   晓芙抿唇,兄长是这世上对她最好的人,她当然不会怀疑兄长,她只是觉得兄长怪怪的,还有些不讲理。   沈颢一走出院子,周氏关心则乱,上前问道:“孙姑娘可吓着了?你是不是喜欢沈大人?”   晓芙摇头:“夫人误会了,他是我兄长。”   禅院外,沈颢将这句话听得一清二楚,他微微侧过脸,又往庭院内看了一眼,眸光乍寒。   好芙儿,你终有一天会知道真相的。   你曾说过要嫁给兄长,说话不能不算数。   *   今晚,夜色的确宜人。   贵公子们,无人会安心居于禅房,静心念经,贵女们亦然。   卫二好些日子不曾出来了,她为人腼腆,虽是对英王思念成疾,但倘若英王不过来见她,她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主动的。   卫二亦不知英王今日有没有来法华寺,她带着贴身丫鬟出来,想要碰碰运气。   处心积虑的见面,远不如偶遇来得感动人心。   卫二手中抓着团扇,亦步亦趋,缓慢行走。   这时,太子正好从小径另一头走来,他神色不佳,一脸阴沉,眸中更是煞气凛然。   两人对视的一瞬,卫二立刻双腿发软,她看着萧慎踏着月光而来,仿佛是从地府来到人间一游的罗刹。   卫二身子一晃,倒在了丫鬟的怀中。   “小姐!小姐您这是怎么了?”丫鬟缓缓把卫二放倒,急切呼唤。   萧慎:“……”他眸色一暗,察觉到有人朝着这边走来,嗖的一声,闪到了竹林中,消失不见了。   赵王摇着折扇,试图寻找诗意。   听见呼喊着,他闻声而来。   一看是卫雪姗昏倒在地,赵王左右看了看:“这是怎么了?”   刚才,那丫鬟并没有瞧见太子,她道:“我家小姐是被吓着了!”   赵王一僵,脑子里的思绪纷飞:卫二小姐胆小如鼠,该不会讹诈上本王了吧?   他正要立刻跑开,却被丫鬟一把抓住了衣袍:“你不能走!我家小姐就是被你吓坏的!”   丫鬟不认得赵王。   但此处也没有旁人了,小姐一定是被这厮吓到的。   赵王:“……!!!”   赵王灵机一动:“快!去请孙姑娘过来!”   那丫鬟倒是认识孙姑娘,可又不能将自家小姐丢在这里:“你、你去请孙姑娘!”   赵王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具体没有意识到什么,他速速去请了晓芙。   等到他与晓芙一同来到小径时,赵王惊讶的发现,他方才完全可以逃之夭夭啊。   他为何不溜走?   他可真是个善良的人,做不出见死不救这种事。   晓芙立刻检查卫雪姗。   卫松林闻讯而来,见晓芙如此紧张自己的妹妹,不免心生感激。   孙姑娘这么尽心尽力,一定是为了他。   片刻,晓芙狐疑的看着昏倒在地的卫雪姗:“……”卫二小姐根本没病啊,这八成是心病。   晓芙掐着她的人中,把她弄醒了,嗓音轻柔的问道:“卫二小姐,你可好些了?方才为何会昏倒?”   真怕声音稍微大一点,卫二小姐就会被自己吓倒。   晓芙也是第一次碰到像花瓶一样脆弱的病患。   卫二小姐只哭不说话。   晓芙:“……” 第71章 太子打人(2)   长夜漫漫, 无心睡眠。   国寺内,不得大肆喧哗,这一日又是中元节, 入夜之后, 庙中更是安静如斯。   然而, 赵王吓坏了卫二小姐的消息, 不胫而走,且越传越是热闹。   “赵王恐吓了卫二小姐, 还不允许她说实话。”   “亏得孙姑娘妙手回春,不然呐……卫二小姐今晚恐怕就要交代在法华寺了!”   “卫二小姐好歹是太子未婚妻, 赵王此举, 实在不妥啊。”   “赵王该不会是看上了未来皇嫂了吧?”   “……”   流言蜚语, 议论纷纷。   虽然卫雪姗被毫发无损的送回了她自己的禅房,但这桩事情却是一时半会无法结束了。   由于卫雪姗只字不提, 只会抽泣流泪, 赵王的“罪行”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他仿佛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晓芙安顿好了卫雪姗,一走出禅房, 就看见赵王在来回踱步, 甚是焦虑。   赵王看见晓芙,仿佛是瞧见了救星, 迎上前:“孙姑娘,你可一定要相信本王,卫二小姐不是本王吓得!本王如此面目可亲,岂会吓坏人呢,你说是不是?”   看着赵王还有些婴儿肥的脸,晓芙也有些于心不忍了。   赵王已经够傻了, 再被如此污蔑,只怕他会承受不住。   晓芙道:“王爷,我相信你。”   赵王立刻感觉到眼前浮现出一片光亮。   世人对他误解太深,不过,无妨的。   此生得一知己,足矣。   赵王感慨万千,一个激动之下,抓住了晓芙的手:“孙姑娘,还是你懂本王!”   晓芙呵呵笑了两声,她要不要告诉赵王真相呢?亦或是治好他?   其实,赵王应该是自幼就中毒了,这种毒不致命,但会让人浮想联翩,容易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之中,经年累月,人就会变成傻子。   想多了,也是一种病啊。   晓芙不知道,是谁给赵王下毒。   倘若她给赵王解毒,会不会得罪幕后之人?   故此,在诸多事情不能笃定之前,她不可轻举妄动。   卫松林见妹妹情绪稳定,也离开了禅房。   他一出来,就看见赵王握着晓芙的手,立刻心生不满:“王爷,还请自重!”   赵王后知后觉,不太情愿的放开了晓芙。   卫松林走上前:“孙姑娘,今日多谢你了,你……你没事吧?”   晓芙:“……”   她能有什么事?   被卫松林和赵王齐齐盯着,晓芙讪讪笑了笑:“我无事,那……我先告辞了,两位请自便。”   晓芙从容离开。   京城的风水当真不太好了,公子哥们鲜少有正常的,就连兄长也似乎黑化了……   晓芙一走,卫松林与赵王,也是两看相厌。   卫松林:“王爷,吾妹胆小,还请王爷下回莫要吓唬她。”   赵王深吸了一口气。   活了这么大,第一次遭遇这样的委屈!   而且他还无从反驳,卫二身边的丫鬟一口咬定了是他,他又不能自证清白。   赵王心中堵闷,诗兴全无。   *   傅温言的内心并不平静。   他虽然知道那日茶楼只是一个梦。   可……那个梦给他留下的后遗症太过强大,以至于,他这几天都是茶饭不思。白日尚且能够忍受,可一旦入夜之后,他内心有股燥热,蠢蠢欲动,不知如何排解发泄。   他的梦中人是个绝美的女子。   倘若是京城人士,早就被人知晓了。   可见,令得他这几天茶饭不思的人,真的只是活在梦里。   这种感觉很是微妙。   惦记上了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此生不可求,但又念而不忘,可思却又不可及。   傅温言从年少时起,就立誓辅佐太子,与太子同谋大业。   但这次从岭南归来之后,太子变了,他其实也变了。   就在傅温言静默不语,对着银月惆怅不已时,一道白光闪现,头顶的千年古树上突然掉下了一人。   傅温言出于本能,伸出双臂,将那一抹白色身影接住了。   而此人也顺势圈住了傅温言的脖颈。   动作洒脱流畅,一气呵成。   “温温,你接的真稳。”白屠勾唇一笑。   傅温言愣住了,许是月/色/做怪,就在方才那一刹那间,他眼前浮现错觉,眼前这惹人烦的白屠好像曾经出现过在他的梦里。   鬼使神差的,傅温言突然抽出一只手,摁了摁白屠的/胸/口。   “……”竟如此平坦!   梦中美人身段婀娜,令得他沉迷不已。   显然,梦中人与白屠毫无干系!   他这是魔障了!   不然岂会怀疑白屠?!   傅温言立刻放手,连连后退数步:“抱歉,手误!”   白屠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膛,两条好看的眉毛抖了抖,风/流/无/限,道:“温温,你、你竟然好这一口?”   傅温言无从解释,见白屠一步步靠近,他顾不得解释,转过去纵身一跃,消失在了苍茫夜色之中。   白屠吹了一声口哨。   兀自摇头失笑。   温温也对他有心思了啊。   如此甚好,这以后要是再发生什么不可描述之事,那就是你情我愿了,谁也没有欺负谁。   *   这一晚,注定了有人难眠。   翌日一早,公子哥们又捯饬的人模狗样,起得一个比一个早。   众人对卫二小姐的身子状况很是关心。   更是好奇,赵王到底是怎么把卫二小姐给吓坏了。   太子与赵王又是否反目成仇了。   赵王还是穿着一身粉色锦缎,他来到萧慎的禅房,很郑重的自我澄清,说:“皇兄,你要相信我,卫二小姐当真不是我吓晕的!”   萧慎今天很好说话,他点头:“孤知道。”   赵王差点被感动了。所有人都坚信是他伤害了卫二小姐,只有皇兄与孙姑娘信任他!   赵王感慨万千,以前当真是他想多了,怎会以为皇兄将自己视作了对手呢!   赵王:“皇兄,你对我真好!你我兄弟二人,情比金坚!”   萧慎扶额。   正要劝说赵王回去多读书,不要学了成语就乱用,这时,风烈大步迈入禅房,道:“殿下,霍三来了,她要针对孙姑娘。”   萧慎立刻起身。   霍心媛是大将军的唯一的女儿,上面的两位兄长都战死了。霍心媛自幼骄纵跋扈,性情甚烈,她看上了沈颢,但凡惦记上沈颢的女子,都被她教训过。   霍心媛有条马鞭,上面沾了辣子水,见人就抽。   那个小骗子与沈颢走近,难免会引起霍心媛的嫉恨。   萧慎走在路上,步履如风,脑中里已经幻想出一副小骗子被人殴打的惨状了。   萧慎心脏一抽,心急如焚。   赵王也随即跟了过去。说实话,他害怕霍心媛,但有皇兄在,他也就不用胆怯。   *   此时,沈颢正站在晓芙与霍心媛之间,男人已没了耐心,“霍姑娘,你闹够了没有?”   霍心媛手持马便,再一次问道:“她当真是你的妹妹?我不信!你们滴血认亲!”   沈颢暂时不宜暴露身份。   他也不想让晓芙立刻就知道,他和她并不是亲兄妹。   霍心媛的突然出现,对他而言,是一个障碍。   但霍心媛是冠军侯唯一的女儿了,不是他能够下手的人。   “你说呀!你倒是说话啊!我不准你对她好!沈颢,我对你说过,你这辈子只能娶我!”霍心媛歇斯底里,她看着晓芙精致的脸,以及沈颢护着晓芙的姿势,几乎是恨不能把晓芙圈在怀里了。   沈颢的冷漠与不耐烦,无疑刺激到了霍心媛,她抬起手中马鞭,朝着晓芙的方向抽了过去。   这一瞬间,晓芙闭上了眼。   沈颢一个侧身,用身体挡了过来。   看客们倒吸了一口凉气。   周氏赶过来,大喊出声:“不要!”   然而,下一刻,就在众人的注意力就集中在这一鞭子上时,只见太子不知从何处走来,他一个箭步上前,一手握住了马鞭,长臂一用力,拉扯马鞭的同时,将霍心媛甩到了一边。   霍心媛脚下不稳,连人带鞭摔倒在地。   旁边有一块顽石,霍心媛的肩头重重磕了上去,发出骨头碎裂的声音。   “啊——”   霍心媛一声惨叫。   将军府的小姐受伤,当场一片兵荒马乱。   萧慎是太子,纵使霍心媛身边的人想寻事,也是不敢的,遂只好带着霍心媛离开,立刻回去医治。   沈颢低头,问晓芙:“你没事吧?可吓着了?”   晓芙张了张嘴,真想说:兄长,你的爱慕者可真暴力。   她看向了一旁的萧慎,发现萧慎的眸光幽幽,也正看着她。   沈颢转过身来,拱手道:“多谢殿下方才出手相助,我替芙儿道谢了。”   萧慎阴沉着一张脸,看着晓芙的目光,更加幽深。   众人散去,周氏在一旁细细打量了沈颢,以及太子,她若有所思。   这厢,太子打女人的消息传了出去,法华寺吃斋的贵女一看见太子就绕道,卫二则又犯病了,闭门不出。   傅温言有些无奈:“……殿下,那是将军府的小姐,殿下这是与大将军府为敌了。”   萧慎火气旺盛:“那又如何!”   傅温言噎住了:“……”大将军手握三十万大军呐!   目睹了一切的赵王,他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安慰一下萧慎:“皇兄,被人误解的感觉很糟糕,我理解你的。” 第72章 瑟瑟发抖(3)   太子的名声一直不太好。   故此, 旁人只留意他阴沉的脾气,忽略他出众的容貌。   霍心媛一出事,庆帝那边很快就得知了消息。   傅子秋被单独叫到了御前。   庆帝满腹心思, 不便对旁人言语, 唯有傅子秋懂他一片心意。   庆帝长叹一声:“子秋, 太子把霍三小姐给打了。”   傅子秋一怔, 他是一位从年少俊美到中年的男子,为人稳重内敛, 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但闻此言, 傅子秋还是愣了愣。   “这……英王也想拉拢霍家, 此番冠军侯霍将军又在北漠立了大功, 太子不可能不知道霍家的势力,太子这般做……难道是故意的?是在转移视线?”   不然, 傅子秋实在想不出其他缘由。   庆帝心累。   他不是一个昏君, 然而几个儿子除却太子与英王之外,其他三个真是看不上眼!   冠军侯手握三十万大军,若是因为霍心媛看上了沈颢, 她几乎就是内定的太子侧妃了。   饶是霍心媛不会嫁入东宫, 庆帝也考虑到了沈颢,特意将沈颢引荐给太子。   沈颢能与霍家联姻的话, 太子等同于间接掌控了霍家势力。   可万万没想到,庆帝一片苦心盘算,却是让太子一朝打破。   庆帝狐疑:“哦?子秋,你认为太子是有意为之?可朕听说,他是冲冠一怒为红颜。”   傅子秋不敢胡说,但见庆帝情绪不稳, 且他也是看着太子长大的,太子岂会是那种意气用事的人?太子明明只在乎利益啊!   傅子秋道:“皇上不必急于一时,既然太子敢于挑衅霍家,那太子一定是胸有成竹。”   庆帝纳闷:“朕对太子的实力,竟一无所知。”   傅子秋有些心虚,他对太子的实力,同样不知。   庆帝又叹:“子秋啊,还是你的两个儿子懂事。”   傅子秋对此,只能谦虚表态,为了让庆帝心里平衡,他只能贬低自己儿子:“皇上有所不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臣的长子迟迟不肯成婚,次子一心钻研奇门遁甲,既不从文,也不习武,专门弄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庆帝果然心情好多了。   谁家的孩子都一样啊!   *   晓芙还是暂住了郡王府。   沈颢觉得,他之前太低估了晓芙的吸引力,离开法华寺之前,沈颢直接提议:“芙儿,你随我去都督府吧。”   沈颢看了沈夫人一眼。   沈夫人会意,立刻帮衬义子,拉着晓芙的手,笑道:“是啊,孙姑娘,你来都督府,颢儿也能照料你。”   不是说兄妹么?   可颢儿却又说要娶孙姑娘,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沈夫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而且周姐姐的态度也是古怪,一直盯着孙姑娘看。   晓芙犹豫了一下,吱吱还在郡王府呢,她已经找到了兄长,来京城的目的实现了。   原本,按着计划,她找到兄长之后,是要与兄长一块去桃花坞的,她还在药王谷种了几亩地的药材呢。   可眼下兄长失忆,他在京城已是有权有势,会跟自己回去么?   晓芙不能笃定。   她还得给太子研制药方子,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完成之后,她又该何去何从?   *   同一时间,傅温言十分不情愿的去见了白屠。   白屠虽然会武功,但浑身骨头似乎是软的,从未坐正过,他靠在栏柱上,不知从哪里偷来的桃花酿,一大清早就开始饮酒。   桃花酿的悠香,随着清风浮荡。让人联想到快意江湖,人生须得尽欢。   傅温言踏足禅院的瞬间,竟有些艳羡白屠的洒脱。   但,他自己不可以。   他与白屠是截然相反的两种人。   白屠瞄了傅温言一眼,没说话,只是眼神轻飘飘的看着他。   傅温言走了过去,目光鬼使神差的落在了他昨日摁过的胸口上。   手感平坦……   “咳咳……我有话与你说。”傅温言清了清嗓门,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尴尬什么。   白屠桃花眼迷离,嗤笑一声:“温温,以你我的关系,你不妨直言。”   傅温言:“……”他和这厮有甚么干系?   罢了,他就不应该把白屠的话当真。   傅温言厚着脸皮,道:“孙姑娘眼下住在你府上,你要想法子,莫要让她搬走,尤其不能搬去都督府。”   白屠的秀眉抖了抖,抖得很欢快。   傅温言不明白,这个动作是如何做到的……他就不行了。   白屠唇角含笑:“是太子让你来的?”   傅温言不否认:“嗯。”   白屠摇头,神色突然凝重。   傅温言问道:“你这是何意?你到底是帮?还是不帮?”   白屠凝视着傅温言,认真说:“谋爱,就如谋权一样,需要计策,也需要心机。温温,你与太子待在一起太久了,你可莫要学太子。像太子那样,是很难抱得美人归的。”   傅温言一时间无言以对。   太子殿下对待孙姑娘的方式,的确不太对。   可这与他又有何干系?   他又不喜美人!   白屠也不为难他,道:“行吧,谁让我喜欢孙姑娘呢,我强行留下她便是了。”   傅温言松了一口气,想起了那晚,他心中有惑,遂试探性问道:“咳……那日在茶楼,我是如何睡下的?你为何不叫醒我?”   这个大傻子,才发现不对劲?   那晚啊……   白屠一时间心情澎湃。   温温表面看上去如若一块暖玉,不成想在榻上会那么野。   不过,他甚是喜欢!   白屠故意打趣:“温温,你……难道一点不记得了?”   傅温言深呼吸:“我应该记得什么?!”   白屠以折扇遮唇,做出震惊之态:“温温,你几时也变得这般了?”   傅温言追问:“我究竟那般额?!”   白屠故作震惊:“那晚,有位美人来见你,你驱我离开,我虽不情愿,但也不能碍你的事,我哪里会知道你是几时睡下的……”   傅温言彻底僵住:“……!!!”   白屠这厮满嘴谎话,一个字不可信。   可那晚,的确有位美人……   是绝美的美人!   傅温言握了握拳头,强忍着怒意与憋闷,问道:“你见到了那位美人?”   白屠点头:“本王从未见过如此美人,当真是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与本王不分伯仲。”   傅温言继续忍,又问:“你可知那美人是谁?”   白屠一脸诧异:“温温,你的心尖宠,我岂会知道?”   傅温言:“……”他哪来的心尖宠?!   罢了,再问下去,自己都要疯了。   傅温言拂袖离开,一眼不敢多看白屠。   这厮太过/风/流!招惹了太多纯情男女!若非不信鬼神之说,傅温言会怀疑白屠就是一个狐狸精。   白屠噗嗤一笑,又换成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哈……”   随从:“……”郡王如此/戏/弄/傅公子,这万一哪天让傅公子知道了真相,那可如何是好啊?!   *   晓芙正为难着,白屠突然到来,一顿胡搅难缠。   “孙姑娘,你初来京城,就一直住在我郡王府,难道是王府哪里招待不周,才致你非要离开?沈大人还没恢复记忆,他未必就是你要找的兄长,这世上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也未必不存在。本王可不管,你不准走,你若是搬离郡王府,本王也跟着你一道入住都督府。”   沈夫人:“……”   白郡王是京城出了名的不讲理。   沈夫人为难的看向了沈颢。   沈颢沉着脸。   这个白屠……亏得是个女子,否则……   罢了,那就暂时让芙儿住在郡王府。   沈颢没再勉强。   周氏一直在静观其变,她对白屠也细细打量了一番,留了一个心眼。   是以,众人从法华寺离开后,还是各回各家。   晓芙被白屠拉上了马车,又被他警告了一番:“孙姑娘,不要离开本王,本王需要你。”需要你的那些药。   晓芙狐疑的打量着白屠。   哎,这京城的公子哥们,当真很难找出一个正常的啊。   *   丞相府。   马车刚刚停下,一穿着华贵的中年女子疾步跑上前,对缓缓下马车的卫二一顿哭诉。   “我可怜的姗儿啊,这才离开相府一晚,怎就遭遇了那些事呢?可是有人故意不护着你来着?”白氏有所指。   她是卫松林与卫雪姗的嫡亲姨母。   当初,白家姐妹两人落难,又逢家道中落,好端端的贵女,一夜之间沦为任人采撷的娇花。   卫建华早就对白家大小姐倾慕有佳,遂趁机会收为了外室,也顺带救下了白二小姐。   但白二小姐的身份一直不清白,卫建华也没有许诺她任何身份地位。   这些年,白氏以主人自居,在相府很有话语权。   然而,周氏此前不闻不问,是觉得没有任何意义。   而今不同了。   周氏突然觉得,活下去真好。   她要是当年就轻生了,又如何能等到灵儿回来呢。   周氏走了过来,就在白氏搀扶着卫二小姐下来时,周氏一巴掌扇过去,她出身武将之户,纵使多年不出门,但手头劲也甚大,直接把白氏打趴了。   卫松林与卫雪姗兄妹二人僵在原地,呆若木鸡,吓惨了。   周氏却没收手,抬脚踩在了白氏肩上,不允许她起身:“好一个碎嘴的玩意儿!你如此对二小姐说话,是想挑拨我这个主母与她的关系么?!”   白氏没料到,一惯吃斋念佛的周氏,反应会如此之大。   这边的动静,很快就把卫相引来了。   周氏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卫相见状,深吸一口气,问道:“你这是作甚?”   周氏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白氏觉得自己委屈,周氏本来就痛恨卫松林与卫雪姗啊,哪里需要她挑拨。   卫相虽然看在已故白月光的份上,一直照料着白氏,但终究还是给了周氏几分颜面,下令道:“来人,把她带下去,先关禁闭,日后莫要再让白氏挨近公子与小姐!”   白氏惊呆了。   她盼了这么多年,始终没有得到卫相的心,今日好端端的,她竟突遭变故。   “相爷,我冤枉啊,相爷……”   白氏被粗使婆子拖走,一路喊冤。   卫相这才道:“你可满意了?”   周氏忽的一笑,半老徐娘,风韵尤在。   卫相怔然了,他有多久不曾见妻子笑过了?他已经不记得周氏上次是什么时候笑了。   周氏:“姗儿受惊过度,我打算把孙姑娘请到府上来,好生给姗儿医治。”   卫二身子一抖,差点跪下了。   主母……为何突然对她这般好?她好怕啊。   卫松林直接噗通跪地,多年养出来的好习惯消失殆尽,全然没了世家子弟的影子了:“母亲!您有怨气就冲着我来吧,姗儿她还小,她什么都不懂,您莫要针对她啊!”   周氏轻笑:“傻孩子,快起来,母亲这是关心姗儿,哪里是针对。”   卫松林抖了抖,被周氏拉了起来。   周氏再度看向了卫相:“相爷哪里不舒服?为何脸色发白?这样吧,要不,请孙姑娘给相爷也治治病?” 第73章 母女相见(1)   卫相怔在当场:“你、你见过她了?”   周氏轻蔑一笑。   果然!   这贼匹夫也认出灵儿。   也是了, 自己的亲生骨肉,哪怕弄丢时才五岁,可眉眼的变化并不大。   周氏算了算晓芙入京的日子, 以及晓芙曾经来过相府的事实, 她怒视着卫相:“卫建华, 你这个狗东西, 你早就知道,你却不告诉我!怎么?你还想弄丢她一次!”   卫相无言反驳。   但他当初早就后悔了, 知道周氏并未谋害白小蝶,他更是懊悔不已。   卫松林与卫雪姗僵在原地, 不敢动作。   见主母如此斥责父亲, 他二人更是不敢吱声。   主母是将门女, 会舞刀弄枪,这么多年来也没给过父亲好脸色。他二人虽然听不懂主母与父亲在说什么, 却是能判断出, 父亲处于劣势了。   就连“狗东西”都骂出口了呢。   父亲,他可能吵不过主母。   卫松林:“……”这就玄妙了啊。   卫相轻叹:“有事回府在说,我也有我的苦衷。”   周氏大笑一声, 十分爽朗:“哈哈哈!有事回府说?狗东西, 你就这么要面子?你瞧,这孩子被你养成什么样了?明明是只山雀, 非要养成雄鹰,可他行么?”   周氏指向了卫松林。   卫松林汗毛竖起来了。   他想哭。   主母所言甚是啊。   他真的不是干大事的人,可父亲对他的要求过高,以至于他经常夜不能寐。却又只能故作强大。尤其是出了相府大门,他就连喘气都要格外注意。   这些年仿佛戴着面具过日子,生怕哪一天面具掉了, 就会万劫不复。   卫雪姗捏紧了手中的帕子。   主母骂父亲是狗东西,可父亲竟然不敢反驳……   父亲不行啊。   卫雪姗难得壮胆一次,她也没法子,她如此柔弱,得为自己找靠山啊。   卫雪姗往周氏身侧挪了几步,柔声细语道:“母亲,别气了,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周氏的心肝宝贝疙瘩又回来了,还成了药王传人,周氏算是看出来了,京城的贵公子都喜欢她的灵儿。   眼下,周氏看着卫雪姗也觉得顺眼了,她点头:“嗯,你随我过来。”   卫雪姗乖巧点头。   卫松林心中苦涩,不想面对父亲施加的压力,他也跟在周氏身后,入了府门。   “……”卫相看着这一幕,他费解了,他们三个怎会关系融洽起来了……?!   *   周氏没什么笑脸,到了别院,就直接对卫雪姗道:“你身子虚弱,不可大意,自今日起来,让孙姑娘每天过来给你看诊。”   这不是商量的语气,是在命令。   卫雪姗好怕扎针,可主母的话,她不敢违背,何况……主母是在关心她啊!   卫雪姗不记得生母的模样,她只知道生母走得很早,还诬陷了主母,害得主母失去了自己的女儿。   卫雪姗既害怕,且又愧疚。   此番,主母对自己如此关切,卫雪姗忍不住,当场痛哭了起来,双腿一软,跪趴在了周氏的双膝上:“母亲,您对我可真好!”   周氏:“……”   真烦!   这厢,卫松林立刻鞍前马后,前去郡王府,把晓芙给接过来了。   周氏担心女儿来回奔波劳累,命人准备了丰盛的午膳,看着晓芙出落的水灵娇俏,还习得了一身医术,周氏内心苦涩与欢喜交织。   “孙姑娘,你先用饭,若有不合胃口的,切记告诉我。”周氏柔声道。   晓芙看了看周氏,又看了看一旁的卫二小姐,她为难道:“可……卫公子说,二小姐病危了?若不,还是先看诊。”   周氏一口否决:“不急,她死不了的。”   卫二小姐垂下了脑袋,主母说她死不了,也一定是为了她好。   晓芙憨笑两声。   来京城这些日子,她应该早日习惯京城人士的奇奇怪怪。   晓芙:“好。”   卫松林把相府最好的酒也搬过来了。   主母如此喜欢孙姑娘,真是太好了!   这难道是老天爷在帮他么?!   卫松林殷勤的端茶送水。   卫相得知晓芙来了府上,他心中不宁,遂也前来一探究竟,谁知还没入院子,就看见庭院中的“一家四口”,正在饮酒吃饭,好不融洽。   隔着数丈之远,卫相再一次细细观察晓芙,这丫头,无论是坐姿,神态,亦或是言谈举止,都是落落大方。更重要的是,气度决然。   就是京城的贵女,在她面前也似乎黯然失色。   养大她的人,必然是用了心了。   卫相心头一阵酸涩,倘若当初他没有被痛失所爱的感觉迷失了心智,是不是一切都会不同?   卫相往前迈了一步,周氏的婢女挡在了前面:“相爷,夫人交代了,您……此生都不得踏足这座院子。”   卫相:“……”   松林与雪姗都能挨近她,自己这个夫君却不行,他成了一个外人了?!   *   晓芙给卫二小姐看诊之后,周氏特意命人护送她,还赠了重礼。   晓芙不是一个客气的人,兄长曾经教过她,有便宜不占,那是大傻子。所以,她素来首先只会考虑自己的利益。   兄长还说,一心只为他人着想的人,最终都没有好下场。   人活着一世,最主要的事,就是对自己好。   故此,这些年,晓芙一直把自己照顾得好好的。   事实证明,兄长曾经的教导都是正确的。   晓芙一离开,卫松林与卫雪姗兄妹两人就被周氏赶出去了。   卫相不请自来,在高位待久的人,早就习惯了所有人的仰望与臣服,但周氏不同,周家不曾落败之前,她是京城一等一的名门贵女,有着骨子里的傲气与倔强。   卫相在她面前,找不到一个男子该有的气场。   周氏一改常态,脱下了一身素装,穿上了往日的锦缎华服,淡扫峨眉。   卫相望向了铜镜,有了那么一瞬间的恍惚。   他的接发妻子,似乎与十年前没甚区别,她也是个美人,然而,他曾经却是那么厌恶她。   只因这桩婚事是先帝赐婚,他情非得已。   在周氏还没有进门嫁给他之前,他就单方面在她身上画上了标签。   而今,时过境迁,卫相心里很清楚,害死人的不是人心,是执念。   自我偏执,一叶障目。   “你……你打算与她相认了?”卫相没了底气。   周氏从锦杌上站起身来。   她是周家嫡系唯一的女儿,原本她已经放弃此生,可如今灵儿回来了,一切都不一样了。   她要出山了!   周家门楣,后继有人,那么接下来她要不留余地把女儿扶持起来。   周氏往前走了几步,盯着卫相的眉目,留意到了他鬓角的几撮斑白,讽刺一笑:“卫狗贼,你老了。难怪,相府后宅没有其他女子,看来,是你不行了。”   “你!”卫相气炸了。   奈何,周氏会武功,嘴皮子也从不饶人。   与她争执,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卫相选择闭嘴。   周氏又说:“你猜猜看,倘若灵儿知道真相,她会如何痛恨你?”   卫相沉默,心如刀绞:“……”   他当初只是在气头上,并没有真的想要丢掉女儿,那也是他的骨肉,可偏生那个时候,挚爱死了,他把所有人都怪罪上了。尤其是周氏母女。   卫相平复须臾,道:“你不能与她相认。”   周氏轻笑:“你在怕什么?堂堂一国丞相,亲手丢弃了自己的亲生女儿,此事传出去,你们卫家算是走到头了!除了我灵儿,我的女儿,有谁可能支应起门庭?卫建华,你的报应来了呢,哈哈哈哈哈!瞧瞧你护着的那对儿女,连我都不忍心欺负他们。”   卫相手一抖:“你要毁了我?”   周氏轻蔑一笑,锋芒毕露,又有了当年周氏女的风范:“毁你?你怎么不照照镜子?你卫家还需要我动手毁么?”   卫相噎住。   他内心深处是很清楚的。   他百年之后,卫家再无人能够撑起门庭。   卫相深呼吸,不与周氏正面起冲突,他冷静道:“暂时不可相认。灵儿才是太子未婚妻,一旦认回了她,她必然要嫁给太子,况且我已听闻,太子在圣上面前想要求娶她。姗儿的婚事,我已在尽力阻挡。康德皇后是你的闺中好友,她是如何死的,你比谁都清楚,康德皇后体内的剧毒,在生产那日,都过到太子体内了。太子迟早会发疯。”   提及康德皇后,周氏一阵伤神。   傻姑娘,嫁给谁不好,非要嫁去帝王家。   周氏有些仇男了。   在她看来,天下男子一般黑。   周氏突然上前,一手揪住了卫相的衣襟,仰面看着他,“卫狗贼,你若是再敢碰灵儿一下,我就剁了你的那双儿女!”   “疯子!你疯了!”   “疯子?哈哈哈哈!这些年若非是灵儿下落不明,你以为我还会苟活于世?我会拉着你一起死!”   卫相长叹一声,还想继续劝说周氏。   周氏一声暴喝:“滚!”   “……”   卫相只好离开,他不会哄人,更是无法与周氏硬碰硬。   卫松林在外面候着,见卫相走出来,忙上前:“父亲!父亲!主母她到底是怎么了?我、我担心啊。”   卫相:“……”扶额,他卫家也算是百年望族,他自认乃是苍穹之鹰,为何生了这一对儿女?! 第74章 又梦美人(2)   郡王府。   白屠趴在美人靠上, 正磕着今年刚刚收上来的葵花籽儿。   他听着下人禀报,桃花眼眯了又眯。   “……玛瑙镶金胸针、猫眼石耳坠、瑁玳镶红宝钗子、月华锦十匹、玫瑰晶并蒂海棠修翅玉鸾步摇,另外, 还有半马车的时令瓜果。”   下人一口气念完, 震惊道:“郡王, 相府夫人出手真阔绰。”   白屠缓缓换了一个姿势, 如扇的长睫扑簌簌,他愣神片刻, 忽然笑了:“妙啊。”   下人不明所以:“郡王这是何意?”   白屠耐心解释:“京城人人皆知,相府夫人最厌恶相爷的那对儿女, 她却突然出手阔绰, 赏赐一个给情敌之女看诊的小姑娘。而且, 所蹭之物,价值不菲, 都是上品。”   白屠眸光一闪:“孙姑娘今年十五了对吧?”   两位贴身随从面面相觑, 此前他们细细打探过晓芙,自然很是清楚:“回郡王,孙姑娘的确十五了。”   白屠舔了舔粉唇。   丞相府曾经有一个大小姐, 五岁那年丢失, 距离如今,正好十年。   而且, 周氏这次在法华寺十分反常。   白屠抛了手中葵花籽,来了一个仙女散花,双手击掌,笑道:“原来如此!本王可真是一个聪明人啊!”   随从:“……”郡王最喜欢往自己脸上贴金,他们已经习以为常,但……郡王这次又揣测到了什么?   白屠又叹:“孙姑娘真是本王的小心肝儿, 来人,去本王私库取几件首饰,给孙姑娘送过去。另外,本王最近刚做出水粉,也给孙姑娘送过去。”   随从:“……”   郡王的心肝儿太多了,也不知道这位孙姑娘可以得宠到几时。   这时,吱吱一蹦一跳的走了过来:“郡王,干娘让你过去一趟。”   白屠的目光,幽幽的望向了吱吱。   孙姑娘是相府千金,那么眼前这位呢?会不会也是哪家的大小姐?   说实话,白屠不得不佩服沈颢,捡人很有水准。   那沈颢知道孙姑娘的身世么?   白屠留了一个心眼,看着胖乎乎的吱吱,也觉得眉清目秀,他跳过美人靠,走到吱吱面前,捏了捏她的嘴巴子,道:“好,本王这就去。吱吱啊,你也是被人捡回去的是吧?”   吱吱点头:“嗯。”   白屠:“那你被捡回去之前,可记得什么事?”   吱吱摇头:“我什么都不记得。”   白屠失望,又揉揉她的头心,也不知到底是谁家的孩子,长得真有福气。白胖白胖的,很有手感。   *   这厢,白屠去见了太妃。   太妃屏退了所有人,她手中拿着鸡毛掸子,眸光不耐烦的瞥向白屠:“右边胳膊露出来。”   白屠吊儿郎当,自然明白太妃的意思。   母子两人的关系素来不和。   白屠随意挽袖,露出一段白皙的胳膊,上面的守宫砂不在了。太妃看了一眼,终于露出一丝笑容,也难得给白屠好脸色:“总算是得手了,说说看,是哪家的公子?”   仿佛是老姑娘终于嫁出去了,太妃脸上的笑意实在明显。   白屠实话实说:“是傅温言。”   太妃又笑:“那小子不错,至今还是洁身自好呢,生出来的孩子一定不会差的。”   说话间,太妃的目光已经锁定在了白屠的小腹上,交代道:“不准再饮酒了,几时给我生个孙子,你几时才能自由!”   白屠其实不太甘心,他道:“一次未必能怀上,这种事需要多试几次。”   太妃挑眉看他:“那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我不管你如何生下孩子,我只看结果。等你怀上孩子,我就会找一个合适的有孕妇人进门,一切都会安排的天衣无缝。”   白屠对这番话已经耳熟能详。   他知道自己的担子与责任。   “是该多试几次。”白屠喃喃自语,为了郡王府的传承,他如何能不尽力而为呢。他必须要尽力啊!   *   将将入夜。   长安街两侧华灯初上,酒楼正当喧嚣,浮光遮住了天际的星辰月光。   这个时辰的长安街,最是繁华,处处可见/奢/靡/的晚归人。   茶楼雅间内,傅温言单手持盏,茶香扑入鼻端,他却是毫无所觉,整个人处于愣神之中。   这间屋子,他每日都会来一趟。   他总觉得四处都可疑。   那个梦过分真实,让他浮想联翩。   一梦过后,日夜朝思暮想,相思成魔。   傅温言难以言明自己的心绪。   像是心悦上了一个无法碰触到的人,往后余生,只剩下独自黯然伤神,独饮孤独。   他不知不觉饮了一口茶。   今年的雨前龙井,独一份的/沁/香。   须臾,傅温言的目光开始涣散,他潜意识里知道自己醒着,可此刻的感觉又像是在做梦。   真真假假,虚幻与现实,分不太清楚。   门扇开了。   一白衣美人缓缓走来。   美人墨发倾泻,头上毫无修饰,她脸上蒙着薄纱,只露出一双潋滟波光的桃花眼。   傅温言摇了摇头,他怎么都无法彻底看清美人的脸,嗓子湿哑,轻唤:“你是谁?”   美人拉着他往榻边走:“我还能是谁?当然是你的妻子。”   妻子……   他娶妻了?   傅温言的脑子由不得自己做主,喃喃唤了一声:“娘子。”   这一次,用不着白屠引导,傅温言几乎是立刻把美人抱起,疾步迈向床榻。   有了上次的经验,加之药物辅佐,直至蜡烛燃尽,待到子夜之后,屋内的动静才消停。   白屠暗暗纳罕,亏得自己是个练家子,不然……   好一个表里不一的温温!   还是如上次一样,白屠离开之前,清除了所有痕迹,给傅温言穿戴好,这才翩然离去。   *   翌日,傅温言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他睁开眼,外面早已天光大亮。   醒来的瞬间,所以记忆纷踏而来,然而,他身上毫发无损,衣裳穿戴整齐,就连床榻也整整齐齐。   他拧眉,呆滞了片刻。   一/夜/畅/快/与/疯/狂,醒来后/悸/动/尤/在。   当真只是一个梦么?   傅温言深吸了一口气,下一刻,他猛然一顿,目光朝着长案上的香炉望了过去,上面正燃着一株香,是好闻的玉簪花。这柱香才燃到一半……   不对!   有人来过!   傅温言立刻下榻,他环视四周,试图寻到一星半点的蛛丝马迹。   他低头嗅了嗅自己身上的气味,然而,屋内玉簪花香气浓郁,遮住了他身上的气味。   傅温言拧眉静神,暗暗告诫自己,等他找到那个女子,他定然不会放过她! 第75章 各有心思(1)   相府来了一位贵客。   是冀州世子爷-周良生。   此人是周氏的表侄, 喊周氏一声表姑。   京城周家嫡系几乎都战死,早年就败落了,但冀州周家尚在, 到底是同根同族的血亲, 周良生一到京城, 就前来拜访周氏。   卫相这些年都不敢轻易动周氏的原因, 其中很大一部分,就是忌惮冀州那边的势力。   周氏看着面前郎君, 眼眶微红,但她到底不是寻常妇人, 眼中更多的是斗志与野心。   “良生, 你都长这么大了, 上回见到你,还是少时呢。”周氏屏退了下人。   周良生是个聪明人, 他已经知道了周氏所经历的一切。   原本, 前些年,冀州那边派人过来,打算将周氏带走。   是周氏自己不愿意和离, 说要在京城等失踪的女儿归来。   这一等就是十载。   期间, 周氏一直派人出去寻找,冀州也出了力, 却是大海捞针,根本寻不到。   周良生鞠身,行了一个大礼:“表姑,这些年您受苦了。”   周氏扶住他的双臂,只受了他半礼。   “良生,你此番来朝, 可是皇上旨意?”周氏问道。   周良生点头:“此番吐蕃与柔然联手来朝,打着比武的名义,实则是另有所图,各大世家都会选出人手比武,我代表冀州周家出战。”   周氏果然没猜错,看着面前兰芝玉树的表侄,周氏没有对他隐瞒,再者,她正好需要帮手。   “良生,你的表妹,她还活着,她真的回来了,眼下就在京城。”周氏情绪还算稳定。   最激动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她素来稳妥慎重,也就只会在女儿的事情上面失控。   除却找到女儿之外,她肩上还担负着家族崛起。   周良生愣了,旋即就是狂喜,他早年来京城,曾在相府小住,与小表妹甚是熟悉,那个小胖团子……回来了!   “表妹眼下身在何处?!”   周氏将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又道:“灵儿身份暂不宜公开,我不想让她嫁给太子,且再等等也不迟。”   更重要的是,周氏不想让女儿认祖归宗。   卫家不配!   卫建华更是不配!   周氏道:“我打算让灵儿继承周家一脉。”   周良生只觉得欢喜,想起京城周家,他又是一阵哀叹。   那些叔伯,表哥们,他都还记着。   只可惜,武将,终究是要走遍白骨鲜血,英魂不在。   “嗯!表姑,我会修书一份给父侯,向他禀明一切,您若需要我,我就暂时不离京。”周良生道。   姑侄二人谈完正事,又是一番叙旧。   *   同一时间,卫二在努力的装病。   这些年为了自保,她可谓是操碎了心。   年幼时,主母有一次要杀她,她自己先摔了个狗啃地,那一年寒冬腊月,她卧床了到了来年开春才能下地。   虽然受了大罪,但逃过了一劫。   再后来,她尽力节食,让自己看上去孱弱无比,果真,主母再也不寻她麻烦了。   兄长天生愚钝,也是好事。聪明人在京城只能活在刀尖上。越聪明,死得越快。   她的亲生母亲倒是聪明,只可惜,手段不足,还不是被揭穿了诡计。   卫二很知道自己需要什么,也知道如何自保。   如今,她要抱紧了主母的大腿。她斗不过敌人,那干脆向敌人靠拢。更何况,她也是愧对主母的。   主母让她装病骗孙姑娘,她就装得淋漓尽致。   “小姐,孙姑娘来了。”婆子压低了声音,生怕惊吓到了弱不禁风的二小姐。   卫二小姐靠着秋香/色/引枕,眼泪说来就来,抬了抬纤细的手:“快……快请孙姑娘进来。”   美人气若游丝。   晓芙其实很为难。   讲道理,卫二小姐真的没病。   可看上去,又似乎病入膏肓。   她必须要治好卫二小姐,不然药王传人的招牌要被砸了。   晓芙走上前,给卫二小姐把脉。   脉象无恙,但二小姐表面上却是孱弱娇柔。   思来想去,唯有一个解释。   那就是抑郁症!   药王典籍上是这么记载的。   这是心病导致了思绪紊乱,让人胡思乱想,没甚盼头,欲要了结此生,但典籍上还有记载,说这种病也与脑子有关。   晓芙:“……”   果然,京城的男男女女们,脑子或多或少皆有些问题。   瞧瞧这卫二小姐,整日究竟在焦虑甚呐?竟把自己折磨到这份上了。   晓芙轻叹:“二小姐,你看开些。”   卫二小姐潸然泪下,一把拉住了晓芙的手:“孙姑娘,我还有救么?”   晓芙微愣。   依她来看,二小姐的身子,倒是问题不大,她最主要是担心二小姐的脑子……   晓芙问道:“二小姐,你莫要瞒着我,你可是……有轻生意愿?”   一旁的婆子吓到了,与婢女们一起抽泣,仿佛她们家的二小姐不久之后就要远离人世了。   卫二小姐悠悠一叹:“还是孙姑娘懂我,我……在这世上也没什么留恋的了。”   晓芙心里难受。   多好的姑娘呀,为甚看不开?!   京城如此多的美男子,她难道不喜欢么?   京城除却风水不太好,简直堪称天堂啊,美人、美食、美酒……若能畅快享受,当真是好不快哉。   卫二小姐对婆子婢女们道:“你们先出去,我与孙姑娘有几句贴己话要说。”   婆子立刻领着下人们退下。   屋内很快只剩下两人。   两两相望,卫二小姐莫名觉得,孙姑娘值得信赖。   她抽泣着:“孙姑娘,你这里可有让人活不长的药?我不想嫁给太子!可我……又没勇气结束了自己,我怕疼,嘤嘤嘤……”   晓芙:“……”   怕疼的人,都有求/生/欲。   看来,卫二小姐还有救。   晓芙也不太赞成卫二小姐嫁给太子。   太子适合彪悍且坚强的女子,卫二小姐显然不合适。   晓芙莫名心疼卫二姑娘。   漂亮又柔弱的女孩子,谁又不心疼呢。   晓芙深呼吸,道:“是不是只要可以与太子退婚,你就能想开?”   卫二小姐一怔,旋即又是泫然欲泣:“孙姑娘有所不知,自从我的小姐姐失踪之后,我被迫无奈顶上了太子未婚妻的身份,自那时起,我夜夜噩梦,整日诚惶诚恐,这桩婚事就是我的心病啊!”   晓芙:“……”果然如此啊。   晓芙没法直接用医术治好卫二小姐,不过……   她道:“二小姐,你且先好好活着,我会想法子让你退婚的。”   “当、当真?!”卫二小姐喜极而泣,“孙姑娘人美心善,就像是我的亲姐姐一样!”   晓芙身子一抖。   不不不,她才不要当卫二小姐的姐姐。   据说,那位失踪的卫大小姐,才是太子最初的未婚妻呢。   安抚好了卫二小姐,确定了她暂时不会轻生,晓芙才离开闺院。   刚要走到垂花门处,一俊朗的年轻男子从抄手游廊大步走来,他步履带风,似乎是有意加快了步伐。   晓芙只看了一眼,便就被吸引住了。   这又是哪来的俊美男子……   晓芙又瞄了几眼。   周良生有些诧异,不过,他细细盯着晓芙的眉眼,一下就认出了她。   彼时的小胖子,如今竟出落的如此清媚窈窕。   曾经,表姑说笑,提及过,倘若表妹不是许给了太子,那必然会嫁给他。   他那时是嫌弃的。   谁也不想娶个小胖团子。   而今……   周良生说不上来是何滋味。   千言万语,只要表妹还活着就好。   “孙姑娘,请留步。”周良生喊道。   晓芙立刻止步。   她原本就在考虑,要不要彻底停下来看看美男。   不成想,美男子竟然认识她。   她现在在京城的名气这样大了么?   晓芙站直了身子,昂首挺胸,确保给美男留下一个好印象。   “公子叫我?”晓芙问道。   周良生打量了她几眼,低头笑了笑,很想相认,但还不是时候,表妹必然不记得他了。   周良生隆重的自我介绍了一下,既然表妹不记得,那从今日开始,他和她重新认识。   “在下是冀州世子,现掌兵五万,擅骑射书画,懂音律,且还是圣上钦点的漠北军监,今年二十,刚好弱冠,暂未定亲,名为周良生,是丞相夫人的表侄。”   晓芙:“……”好长、好具体、好全面的自介……   这一刻,晓芙完完全全知道对方是谁了。   难道,这样的自介是京城传统?此前,卫大公子也是如此。   晓芙不敢怠慢,毕竟对方的来头听起来很大。   她也道:“小女子是岭南人士,乃药王第三代传人,擅药理,略懂武功,如今暂住郡王府,芳龄十五,刚刚及笄,暂无婚配,名为孙晓芙,是丞相夫人的贵客。”   周良生一愣,旋即又笑了:“孙姑娘,在下这厢有礼了。”   他抱拳作揖。   晓芙立刻还以一礼。   长得好看,且有身份的男子,还真是讲究啊。晓芙觉得,自己都快被整不会了。   这厢,周良生又笑:“孙姑娘,你真有趣。”   晓芙不明所以,但也不打算细究,她毕竟也是个有身份的女子:“周世子,我还有事,且先走一步了,今日见到你,甚是幸会。”   周良生柔和一笑:“我也觉之幸会。”   *   郡王府。   白屠听了探子来报,他揉着发酸的/腰/肢,狐疑道:“丞相夫人到底想做什么?她想拉拢冀州?周良生这家伙也来了。”   属下附和:“郡王,各方都在行动,那咱们呢?”   白屠勾唇,他要的不多,养一个优质的孩子支应门庭,传承血脉,然后便是挣一份从龙之功。今后悠哉过日子即可。   打打杀杀、尔虞我诈,不太适合他这样精致的人。   “不着急,且一步步暗中部署,本王手中的王牌越多,日后活得越是轻松。”   京城的水越浑越好,他啊,就静观其变,静看好戏。   白屠换了一个/姿/势/揉/腰。   他这把小/蛮/腰,最近真是受了大罪了:“对了,傅公子那边如何了?”   属下如实道:“回郡王,傅公子包下了那间雅房,不允许任何人进去。”   白屠挑眉,温温那么聪明,一定是留意到了案上的香,他必然开始怀疑了。   有意思啊。   其实,他是故意留下证据。   不然,他一个人演着独角戏,得多无趣……   *   三日后,吐蕃与柔然的使臣,一道入京。   庆帝将此事交给了太子全权处理,沈颢协助。   使臣入宫赴宴之前,庆帝将他二人叫到了御前,又命汪远摊开了一副画像,上面是一个穿着异族服饰的年轻女子。   庆帝道:“这位是柔然的茉莉公主,此番来朝,是来觅婿的,你二人觉得如何?”   庆帝这是要拉郎配。   萧慎嗅到了什么,立刻抱拳:“父皇,沈大人是朝中难得的青年才俊,又是父皇左膀右臂,至今尚未婚配,堪称良选。”   沈颢眸光一暗,紧接着就抱拳,道:“皇上 ,柔然虽是小国,但紧挨着我大庆,实力不可小觑,两人接壤之处,商贸往来频繁,若是柔然公主能嫁给太子殿下,那必然能为两国百姓赢得最大利益,微臣以为,太子才是真正的良选。”   萧慎反驳:“沈大人,你又何必谦虚,孤以为,还是你娶柔然公主合适。”   沈颢毫不认输:“太子殿下,维护两国平稳,是你的职责所在。”   萧慎:“*&……%¥*&*……&”   沈颢:“¥%¥(……(*&…”   两人在大殿之内,几乎就要吵起来。   庆帝眸光幽幽,特意多看了一眼画册。   这位柔然公主,明明是个美人啊。   为何无人愿意娶?!   是以,到底谁娶柔然公主这桩事,暂无定论。   *   外邦来朝的第二日,皇宫举办宫宴。   晓芙已经在京城扬名,庆帝也命人给她送了帖子。她现在住在郡王府,当然是与白屠一道出门,也一道入宫。   白屠较之以往,对待晓芙的态度更是热忱,今日一大早就命了丫鬟伺候她梳妆打扮,愣是把晓芙捯饬的清媚美颜,矜贵十足。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晓芙不排斥自己变得漂亮。   宫宴设在御花园。   这个时节,秋菊盛放,不冷不热,秋风徐徐,正是饮酒品诗的大好时光,赵王一早就入席了,他翘首盼着,总算是等到了晓芙。   一见知己,视野骤然开阔,天光大亮,他顺着晓芙望过去,只觉得知己身披霞光,仿佛笼罩在一片云霞之中。   “知己,是我的光!”   赵王兀自感慨,自言自语。   四皇子与五皇子,不动声色远离了他一些。   以防万一,二皇兄会吟诗……   今日赴宴的人陆陆续续到齐了。   晓芙不卑不亢,与郡王府的太妃坐在一块。   周氏一直观察着她。   见女儿如此落落大方,身上没有一丝一毫乡野气息,她一边欣慰,一边又是心疼。   萧慎在太子的席位上落座,目光精确的落在了晓芙身上,只一眼,眼底闪过惊艳。   那个梳着麻花辫的小村姑,现如今,竟也养眼。   看来,再难看的女子,也不能急着扔了,养一养,或许还能入眼。   萧慎很后悔。   起初刚到京城,他就应该强势地将这小骗子带入皇宫。   宫人唱礼,外邦使臣入席。   柔然公主穿着异族服饰,面容精致,佩戴红宝石点缀的抹额,手环银铃随着她的走动,叮铃作响,十分惹眼。   晓芙盯着美人,看得津津有味。   萧慎正好瞥见了这一幕:“……”他不懂,女子看女子,怎会这般痴迷?   他现在不仅要防着男子,就连女子也不能掉以轻心了?! 第76章 用力过猛(2)   “叮铃铃……”   柔然公主入场, 引来无数双视线瞩目。   就在众人目睹异邦美人风采时,美人忽的大叫一声,她受惊过度, 几乎跳脚。   众人定睛一看, 竟见是一条小花蛇在青石路上游走。   庆帝:“……”又是小花蛇?今年这御花园产蛇啊。是有蛇窝么?   作为中原大国, 宴席子上出现这种状况, 着实有失体面。   这一次,太子按兵不动, 没有出手。   傅温言见那条花蛇朝着这边游来,他纵身一跃, 随手扯了一根桃枝, 当场砍断了那条蛇。   宫人火速上前清理。   不消片刻, 所有血渍消失殆尽。   花容失色的柔然公主,第一次看见傅温言这般俊美的男子, 她不由得失神, 顿了顿,才俯身致谢:“多谢公子。”   傅温言微微颔首,向庆帝眼神请示过后, 再度折返席位。   庆帝内心一阵艳羡。   多好的公子啊, 可惜了……不是他的儿子,别人家的儿子, 为何越看越是顺眼?目光扫向一脸呆滞的赵王,满眼都是算计的英王,只顾吃喝完了的老四与老五,庆帝只觉得辣眼睛。   最终,庆帝在不苟言笑的太子身上找到了一点安慰。   幸好,他还有一个太子。   “傅爱卿, 方才出手迅速,不愧是朕的大理寺少卿。”庆帝发自内心夸赞。   傅温言一惯低调,从不是一个骄傲的人,脸上没什么表情,稳坐如山。   傅子秋笑了笑,身为老父亲,他脸上有光。   这厢,柔然公主望向了傅温言,细细打量,含情脉脉。   傅温言视而不见,低调如初。   这时,白屠手中的杯盏突然碎裂。   白屠的席位,与傅温言紧挨着,他这一动作,茶水溅湿了傅温言的衣裳,还湿到了他脸上。   傅温言近日来,心烦意乱,原本不打算搭理白屠。   这下,他是有气没处撒了,侧过脸,阴恻恻的问道:“白郡王,你在作甚?”   白屠此刻的心情也不好:“温温,据说外邦女子身上有异味,我奉劝你,莫要招惹。”   他的东西,谁人敢觊觎?   当然了,他也不允许傅温言对旁人有任何想法。   傅温言抿唇:“白屠,你管得太宽了。”   白屠斜睨了他一眼:“你会后悔的。”言罢,他慢条斯理的擦拭着的手上的茶渍,侧颜美到惊人。   后悔什么……?   傅温言小/腹/一/紧,有种古怪的感觉涌了上来。   *   一场变故快速结束了,柔然公主也入了席。   晓芙吃了一些果子酒,不消片刻就想去净房。   御花园附近,有一座空置的偏殿,专供赴宴之人歇息修整所用。   晓芙离席没多久,从小径另一侧突然窜出一人,此人以折扇遮住半边脸,笑着问她:“孙姑娘,你猜猜看,我是谁?几日不见,我甚是想念。”   晓芙:“……”如此/轻/浮/又直接的搭讪啊。   赵王的病……愈发严重了么?   晓芙正要开口敷衍,一侧小径又出现一人,此人抬臂,一个砍刀手,直接从后面劈晕了赵王。   萧慎动作迅速,在晓芙目瞪口呆之下,他直接把昏厥的赵王拖入了一旁的花圃中,除非赵王自行醒来,否则无人会察觉。   晓芙:“……”这样真的好吗?太子比她还虎。   萧慎处理好赵王,直接上前,拉着晓芙,就把她往小径深处拉去,直到遇到一座假山,晓芙被萧慎一拉一扯,整个人带入了假山内,被他摁在了石壁上。   萧慎比她高出了一个头,他伸臂撑着石壁,将晓芙困在了石壁和他的胸膛之间。   是霸道,且绝对不允许她反抗逃离的姿势。   晓芙仰面,她又不是傻子,曾经还看过无数话本子,用书中的话来说,就是对方馋她了。   哎,都怪她过分好看。   晓芙能够理解太子殿下。   美人当然会招人喜欢。   她就像是春日里最绚灿的花朵,蜜蜂儿,蝴蝶儿都会围绕着她转。   晓芙轻叹:“殿下,你这又是何必呢?”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纠缠她这朵小花儿。   萧慎想她了。   自从明白了自己内心真实想法,萧慎也不再诓骗自己。   他是一个正常男子,对美人当然会有正常的需求。   这是天/性!   “天/性”这个词,可以解释清楚他的一切行为。   如此一来,萧慎也就没了思想包袱,放心大胆的撩:“药方呢?孙姑娘对孤的事情,似乎并不上心。孤那日为了你,得罪了霍家,霍将军即将班师回朝,霍家手握三十万大军,孤那次……是拿命与前程在护着你。”   一开场,就说这些,真的好么?   晓芙不喜欢欠人情。   那日在法华寺,又不是她求着太子相救……   可人情到底是欠下了。   假山后面十分隐蔽,外面树荫匝地,是幽会的好地方。   萧慎从来都不喜那种冗余的宫宴,今日他有大把时间,与小骗子“交流感情”。   就这样捆着她,让她待在自己胸膛之间,无处可去,单单如此,也让他觉得滋味甚妙。   晓芙眨眨眼,像是在思索。   萧慎觉得,她眨眼的模样也甚是有趣。要是在处理政务的时候,能把她拴在身边,也可以解乏。   萧慎已经开始幻想成婚后的日子。   想狠狠折磨着小骗子。   让她下不了榻,一看见他就两腿发软,最好是能瑟瑟发抖。   只要思及此,萧慎的眸光愈发幽暗。   “怎么不说话?在想什么?”   晓芙哪里会知道自己被狗太子/意/淫/了。她一本正经道:“殿下,我这些日子攒了一些钱,虽然不多,但可以都给你,算是报恩了。”   “不行!”萧慎一口否决。   想用银钱就把他打发了?   她真是大错特错。   晓芙觉得自己摊上事了:“那、那你要怎么办?”   萧慎轻哂一声,稍稍低下头,目光落在了他朝思暮想的粉唇上,很想一品芳泽,但他到底忍住了,喑哑道:“治好孤,然后……你以身相许。”   晓芙惊呆了,错愕的看着萧慎。   这是一国储君能说出口的话么?!   有辱斯文呐! 第77章 太子春天(1)   以身相许……   换做是在桃花坞, 晓芙是没有意见的。   但是眼下情况完全不同了,晓芙的首要任务已不再是传宗接代,退一步说, 她根本无需担任这项任务了, 不是还有兄长么。   晓芙不想打击太子殿下。   毕竟, 对方是大庆储君, 如果不出意外,将来是要成为大庆君主的。   晓芙保持得体的笑容:“殿下, 你为何要这般?”   以太子的身份,一声令下, 今晚榻上就能平躺七八个美人。   又不缺她一个。   萧慎不喜欢这个问题。   小骗子难道没有意识到自己喜欢她?   还是说她故意装作不知?   明知他喜欢她, 她就应该自觉一点了。   萧慎轻笑一声, 幽眸罕见的露出温柔:“孤为何这般?孙姑娘心里难道没数?你偷了孤的心,现在反而来问孤。”   晓芙:“……”   牙酸了。   幸好, 她曾经博览群书。   什么样的/撩/法/都见过。   她还以为, 太子求爱不成,会对她/强/吻/呢。   看来,她太低估了太子的品行。   可能, 太子是个好人也说不定。   晓芙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心不动,则心无所畏。   晓芙忽然笑了。   萧慎蹙眉:“你笑什么?”   晓芙实话实说:“殿下, 方才你说的这话,我在话本子上见过,讲的是俏皮书生和女先生之间的风花雪月。”   萧慎:“……”   晓芙笑了几声,发现萧慎眸光渐冷,还有一股子煞气,她逐渐收敛, 一个人尴尬着:“不、不好笑么?”   萧慎真想惩罚一下这小骗子。   他提前了两日打好的草稿,她竟说好笑?!   俏皮书生和女先生?   这又是什么狗血故事?   两人之间气氛正尴尬着,仿佛一个不经意间,就会剑拔弩张。   这时,山洞外面有动静传来。   下一刻,晓芙的手腕比萧慎握住,受大力拉扯,她无法反抗,被萧慎带入了山洞最里侧。   这下可好,再无退路。   山洞里侧狭窄,只可容纳一人,好在晓芙身形纤细,几乎是被萧慎摁在了怀中。   太近了。   甚至有些/贴/紧。   秋裳/轻/薄/,两人皆五感敏觉,立刻就意识到了不对劲,彼此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彼此。   晓芙被迫仰面,她张了张嘴,很想说……让太子避开。   萧慎俊脸一红,有那么一瞬间,仿佛是初/涉/情/场的新手,有些招架不住这个状况。   但很快,太子殿下就稳住了他自己。   不过,他依旧无法忽视少女/柔/软/纤细的体态,表面高冷如初,脑子里上演了十八/禁。   山洞外面,细细索索的声音,像是在解开.衣.裳。   还有女子低低诉说着什么,以及男子的徐徐情话。   晓芙立刻了然,她瞪大了眼,颇有兴致的探头望出去。   萧慎:“……”   此时,那不可言说的声音更甚。   “娘娘……我心甚悦你……嗯~”男子情/到/深/处,还深情表白。   娘娘……?   晓芙这下更是充满了好奇心,恨不能前去近距离观看。   敢情这是皇上的妃子与人……私会?!   好奇啊好奇!实在太让人好奇了。   晓芙看热闹不嫌事大,人都有猎奇心理,尤其是她这样不拘小节的女子。虽说阅览话本无数,但还是第一次在现实中碰见。   声音愈发明显,女子似在啼哭。   晓芙蹙了蹙眉,从未想过这种事会这般……痛苦?难道很疼么?书上可不是这么说的。   她狐疑的仰面看了一眼萧慎。   不看还好,这一看,就被萧慎的眼神吓到了。   下一刻,晓芙的耳朵被萧慎用手捂住。   他的手掌大,捂得严严实实,隔绝了晓芙耳朵之外的一切动静。   晓芙被迫抬头,脸巴子都被萧慎捂变形了。   她眨眨眼,想要挣脱,但力气远不如萧慎。   不公平啊。   凭什么太子殿下能偷听,她就不行?!   晓芙又眨眨眼,萧慎喉结滚动,看她什么表情都像是在/勾/引,萧慎索性闭上了眼,眼不见为净,与/欲/望/隔/绝。   然而,眼睛虽是闭上了,但耳力更甚,萧慎强忍着直接把晓芙就地正法的冲动,闻着淡淡的药香,他想寻求一时半会的宁静。   不行……   完全不行。   被困山洞,无路可去。   这一刻的窘迫更是让萧慎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他真想……对小骗子做尽一切坏事。   只想和她!很想……   邪念不知几时,已经深入到了骨髓里。   两人紧挨着,晓芙不敢闹出动静,就没再试图推开萧慎,她的耳朵被捂住,注意力就逐渐转移到了其他地方。   晓芙感觉到传来一股莫名其妙的抵触。   而且愈发明显。   她愣了愣,机智如她,感受到那股异样的触感时,立刻明白了过来。   她今日算是见识到了么?   晓芙:“……!!!”   好生凶猛!   太子有疾,竟也如此彪悍!她虽然没见过,但她毕竟见多识广。   她是郎中,还是药王传人,刻苦钻研医术十载,对所有疑难杂症皆有涉猎,更是研究过诸多药人,她当然清楚太子殿下这尺寸意味着什么。   卫二小姐会死吧……   晓芙默默哀悼。   她还算能够稳住,并没有惊慌失措,把此时的太子殿下当做钻研的对象即可。   萧慎实在难以克制,他也知道自己怎么了。   更是知道,小骗子已经感觉到他了。   事已至此,他无法收放自如,遂也只能如此。   眼下,他与小骗子算是又有了进一步的“亲密”。   终于,过了半晌,外面的动静才逐渐消停。   萧慎松开了晓芙的耳朵,他低下头来,两人的/唇/即将挨近,只要再稍稍近一些,萧慎就能达成所愿。   权势与美人,对男子的吸引力,近乎是一样疯狂的。   萧慎眼睛里有团火苗,愈燃愈烈。   晓芙感觉不太妙,外面突然又传来动静,让萧慎的动作戛然而止。   “沈大人饶命啊!呜呜呜……”   “沈大人,求求你莫要把此事传出去,从今往后我给你当牛做马!”   “……”   沈颢在找晓芙,太子也不在席上,他当然不放心。   却不想,却在这里发现偷/情/的嫔妃与侍卫,他对帝王后宫的事情豪不感兴趣,也不想借此立功:“本官什么都没看见,滚!”   这对野鸳鸯火速收拾好自己,逃离了假山。   沈颢四处看了看,没有发现晓芙,又大步走开,往其他地方去找。   这厢,晓芙松了口气:“殿下,人都走了,我们出去吧。”   晓芙表现得落落大方。   萧慎看着她精致的小脸,从眉梢到粉唇,都甚得他的心意。   此时此刻,他那处还在嚣张着,也正在/抵/着晓芙。   这小骗子怎会如此不当回事?   是经验丰富?还是压根不把他放在眼里?   萧慎不甘心,依旧困着晓芙,两人保持着/紧/贴着的/姿/势:“呵呵,这可如何是好?孤的所有状态,都让你见过了。”   他窘迫时,重伤时,不穿衣服时,现在又是/动/情/时,皆被小骗子见识到了。   晓芙往外挪了挪,避开了那处。   她一副理所当然,道:“殿下,我不会说出去的,我替你保密。”   萧慎:“……呵呵,孙晓芙,孤没多少耐心了,你要尽快治好孤!”让他像一个正常男子一样,也可以拥有自己喜欢的姑娘。   晓芙不愿意往坏处想,她点头:“嗯,我会治好殿下。”   “还需要多久?”   “殿下,我已经在加快进程了。”   萧慎闭了闭眼深呼吸,再度睁开眼时,眼底的/欲/望/没有消减半分:“孤需要你这几日待在孤的身边。”   晓芙已经知道萧慎的秘密。   她是他的药。   看来,接下来几天宫里不太平。   晓芙很聪明,知道自己的价值,也会利用自身的价值,她会救萧慎,谁让她人美心善呢。   晓芙:“殿下,我懂你的不易。”   萧慎:“……”她真的懂他?   晓芙:“这几日是有人要害殿下是么?我可以在你身边待几天,但我有一个要求,嗯……殿下,你喜欢卫二小姐么?”   萧慎不明白小骗子的思绪:“不喜。”   晓芙又道:“卫二小姐也不想嫁给太子,她终日惶恐,整日想要轻生,殿下即便娶了她入东宫,以卫二小姐的状况,她也活不长的。只要殿下肯退婚,我就帮你。”   萧慎:“……所以,你的要求是,让孤退婚?”   晓芙连连点头。   她知道相府的势力,太子殿下恐怕不会放弃这段姻亲。   政治联姻,当然用不上真心喜欢对方。   但晓芙还是想试一试,毕竟……卫二小姐太可怜了啊。   她要是嫁给太子,只怕会死在/洞/房/夜……   “好,孤答应。”萧慎一口应下。   晓芙一愣,就这么简单?太子殿下不再考虑考虑?   萧慎又说:“今晚起,你住在东宫。”   太子控制不住的想,原来她之所以不答应,是因为侧妃位份不够。好一个小骗子,玩了一手的欲擒故纵,这阵子把他折磨的不轻!   萧慎当然不会相信,晓芙是真心实意为了卫雪姗着想。   小骗子绕来绕去,不过就是为了太子正妃的位置。   早说啊。   他可以许诺她。   晓芙“哦”了一声,这便往山洞外走,她一边走,双手一边在笔划着什么,仿佛是在丈量什么尺寸。   萧慎走在她身后,正好瞥见这一幕。他联想到了一幅画面,俊脸骤然滚烫。   小骗子真是个放得开的女子……   *   晓芙去了净房,与萧慎分道扬镳。   太子殿下得偿所愿,虽然没有求娶成功,但好歹有了质的飞跃,小骗子……就连他的尺/寸都知道了……   小骗子无所谓,他也应当大度一些。   反正……迟早要被她知道的。   她是不是被自己震惊了?   萧慎面无表情回到宴席上,内心却是一片春意黯然。   这厢,晓芙刚从偏殿出来,她用了花露净手,一边走一边闻着自己的手。   宫廷的净房就是不一样,就连净手的花露,也格外幽香。   啧,奢靡。   晓芙正打算折返宴席处,突然从一侧走来一人,一股大力握住了她的手腕,把她摁在了栏柱上。   她后背撞了上去,有些吃痛,一抬眼就看见了兄长含怒的眼。   “你方才去哪儿了?你可知道这宫里有多危险?!”沈颢沉声低喝。   晓芙吓了一跳:“兄、兄长,你吓着我了,我没去哪儿,我就……与太子殿下商榷了一桩事。”   又是太子!   沈颢已经快没耐心了,他曾经亲眼目睹全族被灭,他的长姐死在了他面前,他见惯了死亡,但也畏惧死亡。   尤其是自己在意的人。   沈颢深呼吸,手掌用力,捏紧了晓芙的手腕:“我已经告诫过你几次了?太子不是什么好人,你怎么就听呢?!”   晓芙怔然:“兄长,你……你为甚要这般?太子他不曾伤害过我,我也有自己的判断,你是不是太过分了?”   他过分?   沈颢突然苦笑,五年不见,小丫头有自己的主见了。   可她又怎会明白男子们的心思?   沈颢的另一只手,一拳头砸在了晓芙身后的栏柱上。   “啊!”晓芙惊吓到了,有那么一瞬,还以为兄长是要打她。   她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兄长,此刻却又觉得无比陌生。   眼泪涌了出来,她想起了五年间,她每月初一十五都会站在村门口守望,从早晨等到落日,等久了会产生幻觉,看见兄长的影子从远处走来,然而也只是幻觉。   兄长失踪的第一年,她每天都会去村口守着。   她怕极了,生怕再也见不到兄长。   而今,她总算是找到了兄长,可眼前的兄长却又让她觉得害怕。   泪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兄长,你变了。”   沈颢猛然间心头一痛,再大的脾气,也被少女的眼泪浇灭了,他嗓音柔和了下来:“……芙儿,我还没想起来,等到我想起一切,还是会和以前一样。”   “当真?”   “嗯。”   晓芙抹了一把眼泪,又说起要暂住东宫的事情:“我已与太子商榷好了,他是我的病患,仅此而已,还望兄长莫要阻挡。”   沈颢胸口猛然堵住。   这个傻姑娘,她难道还没看出太子对她的心思?   皇家岂会有良配!   沈颢就是让晓芙一生不嫁,也不会让她与皇家的人有任何干系。   几番思量,沈颢道:“我这几日也入住东宫。”   晓芙:“……”这样真的好么?   兄妹两人不再争执,一场变故暂时勉强缓解,毕竟这里是皇宫,稍有不慎,就会出事。   沈颢带着晓芙一起折返御花园,在他二人离开后,周良生从一侧走了出来。   他拧着眉,思虑颇重。   表姑让他护着表妹,可表妹招惹的人似乎还不少,至少太子与沈大人已经牵扯其中了…… 第78章 左右为难(2)   晓芙以郎中的身份暂住东宫。   白屠没有身份阻挡, 周氏也无法制止,沈颢索性也带着几日换洗的衣物,来到了东宫。   宫宴结束后, 萧慎命人在东宫观月台煮了茶, 和小骗子待在一起, 他很有闲情逸致, 浮躁彻底散去,他以为, 这是因为晓芙身上药香的作用。   沈颢不请自来,还背着一只包袱。   宫人领着他到了观月台, 见晓芙与萧慎面对面坐着, 还真有些郎才女貌, 沈颢眸光一暗,嗓音清冷, 道:“殿下, 我也来住几日。”   萧慎:“……沈大人,你这是何意?”他能拒绝么?   但小骗子将沈颢看得很重要,萧慎只能表面上忍让。   沈颢:“殿下, 皇上让我全力协助殿下, 眼下外邦与我朝比武在即,我如此行事, 也是为了方便。”   萧慎无言反驳。   晓芙小口嘬茶,她其实能猜出兄长的意图,兄长是不放心她。   可实际上,当初在桃花坞,自己差点就占了太子的清白了。   她与太子独处的话,还真不知谁吃亏。   她身上到处藏了毒药, 没什么人能挨近她的身,除非她自己不愿意反抗。   傅温言也来了。他是来谈正事的,不成想殿下在招待客人。   “沈大人也在。”傅温言颔首。   沈颢也客气了一下:“傅公子,你也请。”   大家都是京城一等一的公子哥,又手握实权,纵使背地里不是一路人,表面上还是要装作友善和睦、君子做派的。   沈颢与傅温言先后落座。   萧慎:“……”这不请自来的两人,难道没意识到孤在幽会?   赵王得知晓芙在东宫,他也来了,这一次还带上了一只猫儿,是要送给晓芙的。   赵王一到观月台,见除却太子之外,沈颢与傅温言也在,他顿时觉得肩头有些压力。   皇兄也就算了,沈、傅两位是最受京城女子追捧的公子哥。   赵王摸了一把自己的脸,自信的觉得,他还有些胜算的。   “皇兄,我来看孙姑娘了。”赵王笑着,递出了一只雪色波斯猫,“孙姑娘,这小东西送给你。”   晓芙也喜欢软绵绵的小可爱,她收下了:“多谢王爷。”   礼尚往来,她也不能白拿赵王的猫,遂从荷包里取了一只药瓶出来,道:“王爷,这药丸对男子很有好处,每晚温水送服一颗,不出一个月,会有大发现。”   孙姑娘的药,一定是好东西。   赵王立刻收下:“有劳孙姑娘了,本王今晚就回去服用。”   在场三位男子一应怔然:“……”   什么药丸对男子有好处?!   赵王不问清楚,竟然就敢服用……   萧慎面无他色,心道:孤这辈子都不需要药物协助。   沈颢扶了扶额,他不在的五年,芙儿是不是翻看了不该看的医书?捣鼓出了什么药丸?   傅温言一身邪火无处发泄,当然也不需要任何药丸,他只是很好奇,服用了药丸之后,会有什么反应?   晓芙后知后觉,她当然不能厚此薄彼,认真的看向了三位面色清冷的公子:“殿下,兄长,傅公子,你们需要么?”   “不。”   “不必!”   “不需要。”   三人几乎异口同声。   晓芙愣了愣,她的药丸不是一般人能买到的,她大方的送出去,竟然还被拒绝,这三位真是不识货。   几人要谈正事,赵王在此,着实碍事。   太子没什么耐心,抬手在他后脖颈劈了下去。   赵王昏倒之前,根本没看清是谁下手:“……!!!”又来了!到底是谁,总是害他!   看着赵王昏厥在地,晓芙深表同情,其余三人则是面无表情,似乎压根就没把赵王当回事。   傅温言言简意赅:“殿下,沈大人,明日比武正式开始。届时,我与沈大人也会上场。吐蕃与柔然联合拟了协议,倘若这次比武,我大庆输了,则要把四洲一带的商贸通道让出去。皇上一口答应了。”   庆帝为彰显大国风度,自然会首肯。   如果不答应,那就是胆怯。   然而,让出四洲的商贸地是绝无可能的。   故此,比武必须赢。   这桩事交给了萧慎,倘若大庆输了,那就是萧慎这个太子的失职。   萧慎点头:“孤心中有数。沈大人这次全力辅佐孤,孤心安。”   沈颢抱拳:“替殿下效劳,是应该的。”   萧慎亲自给沈颢倒茶:“沈大人,孤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沈颢双手举杯,甚是客气。   傅温言看着这一来二往,真担心太子不重视这次的比武。   此时,晓芙心中纳罕。   兄长告诫她,不准接近太子,还造谣诽谤太子。可表面又是……   那么太子对兄长呢?也是表面和善么?   啧啧,京城的风水,不适合养人啊。   几人又商谈了片刻,赵王醒来时,事情正好谈完。   赵王揉了揉发酸的后脖颈,再也无法忍受,他从软塌上跳了起来,问道:“皇兄人呢?本王要去见他,总有人想要谋害本王!本王要让皇兄做主!”   宫婢们面面相觑,道:“王爷,天色已黑,殿下再与沈大人对弈,殿下交代过了,让王爷醒来后,自行离开。”   赵王委屈极了。   到底是谁……   在皇宫也敢对他下手?   难道是沈大人?   他终究还是被沈大人嫉妒了?   又或者是傅公子?   罢了,他继续忍一忍,眼下皇兄正要忙正事,这阵子他不能叨扰皇兄。   赵王离开之前,交代道:“去告诉孙姑娘,就说本王明日再过来看她。”   宫婢们:“……好,王爷。”赵王为何就不明白,他并不招太子殿下待见呢……?   *   夜色降临,为迎接使臣,长安街这几日会彻夜不眠,长街两侧商铺华灯高照,好一番绚丽夺目的盛世光景。   傅温言从东宫出来后,就不知不觉到了他包下的茶楼雅间。   太子殿下对孙姑娘动了心思了,殿下也开始逐渐主动,并且学会了用对策。   人是会变的。   换做以往,傅温言怎么都不会相信,太子会是这种人。   那他呢?   也变了么?   因为一个梦中美人,就魂不守舍,终日念想。   不过,话说回来,傅温言已经开始怀疑,那梦中美人是真实存在的。   这厢,白屠的马车缓缓驶过茶楼,白屠纤细雪白的手指,撩开了车帘子,往外探了一眼——   那间雅房,灯亮了。   白屠勾唇,放下车帘。   温温对他朝思暮想了。这倘若日后被温温抓到把柄,不知温温会是什么表情?白屠已经有些迫不及待。   马车外,随从问了一句:“郡王,今晚要去茶楼么?”   白屠倒是想去,他发觉,那事会让他上瘾,他喜欢温温失控之后疯狂的样子。但眼下比武在即,还是让温温省点体力吧。   白屠自诩,他可真是一个贴心的梦中情人。   白屠的声音懒洋洋的传出:“不了,等到比武结束再说。”   “是,郡王。”   白屠一手抚摸着小腹。   但愿那个时候她还没怀上。   这场游戏时间太短,他还远远没有玩够。   *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晓芙觉得,她这次是一箭双雕。   一来,她是太子的药引,这几天和太子待在一块,可以防止太子疯魔。   二来,只要这几天过去,太子就会与卫二小姐解除婚约,那么她等于是救了卫二小姐。   翌日一早,晓芙就被宫婢唤醒,七八个美貌婢女齐齐伺候她洗漱穿衣。   “为何这样早?比武的时辰到了么?”晓芙纳闷。   领头宫婢笑道:“孙姑娘,太子殿下在等着您,要亲自领着您去看看药铺呢,殿下还说,这片药圃,今后就是孙姑娘的了。”   晓芙:“……”她的?太子殿下出手可真阔绰,可药圃她不便收下呀。   难道太子殿下是那个意思?   他还想娶自己?   太子殿下现在的手段如此含蓄了么?   晓芙不愿意当侧妃,以她的身份也当不了正妃,她更是不想与其他女子争宠,东宫这样的金窝,她待不惯。   到了药圃,宫婢自觉退开。   萧慎今日一改常态,没有穿太子的玄色常服,而是换了一件月白色绣珠纹的锦缎,玉钩/束/腰,衬得身段清朗如竹,风光霁月般儒雅。   要说最大的不同之处,那就是少了煞气,让人无端留意到了他的俊朗,整个人年轻了几岁,像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郎。   风度飘然,幽眸含情。   晓芙见状,不由得被这该死的俊美给闪花了眼。   她一愣,旋即又告诫自己要克制。   她不是渣女!   既然没打算与太子如何,那便不能吊着对方。   一开始想拿太子传宗接代,纯粹是无奈之举。   天地良心,她无非只是喜欢美人。   晓芙避开视线,萧慎喊了一声:“你过来。”   晓芙只好走过去,她今日穿着低领裙装,胸前的禁步,随着她的走动,一晃一晃的,那白玉禁步,衬得锁骨如雪。   萧慎此前不曾关注过女子。   而今,他总能观察到小骗子身上的细致之处。   譬方说,锁/骨、胸/口、腰/肢……   而且越看越是喜欢,上瘾,想动手动脚……   晓芙装作不懂太子心思,望着一大片药圃:“这些药材长势喜人,必然施了不少肥。”   萧慎往晓芙身侧挪了一步,挨近了一些:“孤的后院空置,其实,都能开垦出来。”   晓芙:“……”别……这盛宠来得太过突然,她招架不住的!   晓芙言归正传,严肃认真道:“殿下,今日比武,我要与你坐在一块么?你体内的毒容易令你走火入魔,主要导火索就是血腥?”   萧慎点头:“嗯,另外,还有一首曲子,以及……情绪变故过大,都会引起不适。”   曲子……?   难道,太子中了蛊?   晓芙留了一个心眼,她以前背过的典籍中倒是有所记载。   她微微歪着脑袋,陷入沉思。   晓芙的发髻上系着细细的粉色丝绦,她歪着脑袋时,丝绦滑下,模样煞是可人。   想亲……   萧慎是发自内心想要碰触面前少女,很想……   邪念与日俱增,一日比一日强烈。   萧慎一低头,想来一个亲密接触,晓芙忽然回过神来,她身子一绷,站直的同时,额头撞在了萧慎的下巴。   “嗯——”   太子殿下吃痛,一声闷哼。下颚骨有裂开的痛感。   晓芙也捂着额头,痛得抽气:“嘶……”   刚刚酝酿好的气氛一下就被打乱了,萧慎抓住了晓芙的手腕,查看她的额头,急切道:“撞疼了么?”   他想欺负她,但又不忍心她受伤。   晓芙缓和片刻,疼痛稍稍缓解:“殿下,您的下巴真结实!”   萧慎:“你在夸孤?”   晓芙:“……算是吧。”太子非要这般认为,她也没办法。   “芙儿,不得无礼!”沈颢大步走来,这一大清早的,太子就把芙儿骗到这儿来了!   沈颢走上前,直接拉过晓芙,表面上斥责她:“芙儿,你不可与殿下无礼,还不快向垫下致歉。”   晓芙“哦”了一声,正要致歉,萧慎淡淡一笑:“沈大人,孤与芙儿闹着玩呢。”   太子也这么称呼晓芙。   沈颢同样淡淡一笑,脸上笑意不达眼底:“芙儿既然喊我一声兄长,那我就有义务教导好她,太子不可包庇这小妮子,宠坏了,今后可怎么嫁人。”   说着,沈颢亲昵的揉了揉晓芙的头心。   萧慎的神色有了一丝丝的变化:“沈大人不必担心,孤不会让芙儿嫁不出去。”   沈颢反驳:“芙儿的事,由我操心就行了。”   萧慎继续争执:“孤与芙儿的关系,早就非同一般,沈大人你管太宽了。”   沈颢:“&……%¥&(&”   萧慎:“%¥#@……*”   晓芙:“……”看着兄长与太子几乎就要唇枪舌战了,晓芙想立刻遁之。   *   同一时间,入宫的路上,英王与卫松林通过马车车窗对视了一眼,二人对今日的计划,早已规划好。 第79章 小白护夫(1)   相府。   周氏盛装打扮, 还用了明艳的口脂,她本就是武将出身,眉目之间透着一股子英气, 一旦打扮起来, 既飒又美。   周氏的步伐也同样甚有力道, 不像寻常妇人。走路是带着风的。   岁月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太多的痕迹, 倒是让她多了一种从容不迫。   她一路逶迤,身后跟着四五个贴身随jsg从。   这几个随从当初是从周家陪嫁过来的, 都会些武艺,单是在气场与步伐上, 就与一般的下人不同。   主仆几人一路走来, 气势宏大。   卫相还没行至垂花门, 便就看见了这样一幕。   他年轻时候喜欢白月光那样柔美的女子,忽视了周氏与生俱来的飒气。   卫相一眼就愣了:“你……”   周氏淡淡瞥了他一眼, 通往垂花门的抄手游廊, 只能容纳两人并肩,周氏就那么越过了卫相,半分不礼让:“相爷, 早啊。”   卫相知道她要入宫, 因为晓芙也在宫里。   那丫头倒挺有本事,太子等人都围着她团团转……   卫相叫出了周氏, 被她身上的花香熏得头晕:“站住,你随我一道入宫。”   两口子,岂能分坐两辆马车?   周氏呵笑了一声:“大可不必,我带着姗儿一起。你也知道,姗儿身子弱,马车空间逼仄, 会影响她呼吸。”   卫相要说出口的话被生生堵住。   这个周氏,分明恨不能杀了他的一双儿女,这般作态又是作甚?   卫相走上前,压低了声音:“你闹够了没有?我才是你的夫主!”   周氏又想笑了。   她十年不问事,不成想,这个卫狗贼半点没长进。   他真以为自己不离开,是为了他?   周氏笑了,神色淡然:“那不如和离吧。”   “……你说什么?!”这一大把年纪闹和离,是不怕被满朝文武笑话么?   周氏又笑了笑:“你怕了?且罢,我便事先通知你又何妨呢,灵儿是不会认祖归宗的,等你我和离,我会让灵儿成为周家的孩子,今后她叫周灵。她既与卫家无关,也不必再与太子续姻缘。”   卫相快被气吐血了,抬手指了指周氏,但又无法对她动手,只能甩袖而去。如果不离开,那两人估计会打起来。   看着卫相气煞离开,周氏舒心一笑,心头甭提有多舒坦。   这时,卫雪姗提着裙摆,一路踩着莲步走来。   她刚才都偷听到了。   灵儿……?她那个失踪多年的姐姐?为何主母会提及姐姐?姐姐已经找到了?   妙啊。   如此一来,她是不是可以避免嫁太子?!   卫雪姗顿觉得看见了光,她乖巧的朝着周氏走了过去,露出胆怯的小眼神,道:“母亲,让您久等了,咱们入宫吧。”   说着,她小心翼翼的挽住了周氏的胳膊,又崇拜道:“母亲今日真美!与父亲站在一块完全不像同辈的人,父亲显老多了。”   这话真贴心。   周氏爱听。   这下,周氏看着卫雪姗,也没觉得多碍眼了。   在她看来,无论她与卫狗贼之间发生了什么,下一代都是无辜的,也亏得她之前没杀了这对兄妹,不然老天爷岂会可怜她,又把灵儿送还给她。   但行善事,莫问前程,时间会给出答案。   她周氏问心无愧。   *   比武擂台就设在御花园。   外邦武士皆已准备就绪,不同于中原人士的儒雅秀气,外邦武士偏向力量型,一个个/粗/壮/健/硕。   太子的席位一侧,特意给晓芙留了一个位置。   庆帝特意观察了他的太子,只见太子今日格外眉目和善,那股子与生俱来的阴郁也仿佛消失了,还时不时瞥向身侧的小姑娘。   庆帝心中了然。   这就是心中有人的状态啊。   他甚是理解。   再瞧着太子与晓芙坐在一块,还真是天造地设,好一对碧人。   庆帝越看越是顺心。   聪明的母亲,才能生出聪明的孩子。   药王传人,必然不是寻常女子。   为了孙辈着想,庆帝也盼着太子身边能多几位聪慧女子。可万不能像他一样,年轻时候只顾着容貌去了,结果便是如此悲催。   庆帝轻笑一声,对身侧汪远道:“你看,太子与孙姑娘可般配?”   汪远立刻附和:“皇上眼光真好!以老奴看,还真是呢!”   庆帝眯着眼笑了笑,一心扑在了儿子与国家大事上,这都半年没踏足后宫了。   贤妃、德妃等十一位嫔妃先后入席。一个个眼神含怨的望向庆帝。   这厢,晓芙喝了几口花露,觉得味道甚好,就推荐给萧慎:“殿下,这花露清热解毒,对你的身子有好处,你也尝尝。”   萧慎从不随意吃东西。   他不会轻易在任何面前展露自己的喜好。   可看着少女如此殷勤,他无法拒绝,遂也喝了一杯,入口醇香沁凉,还有丝丝桃花气息,花露入喉的瞬间,他如同置身于漫山花海之中,风一起,起起伏伏,无边畅快……   甜美到不可言喻。   亦如某人。   一杯花露喝完,萧慎又连喝了几杯。   这种东西其实在宫里很常见,但萧慎从来都不曾碰触过,不成想如此甜美。   萧慎眼角的余光瞥见了晓芙把刚刚吃过的桂花糕搁置在了一侧,他装作不经意拾起那块吃过的桂花糕,然后如若无事的塞进了嘴里。   嗯,真甜。   萧慎觉得,他从未吃过这么甜的糕点。   庆帝看得真切:“……”   太子不是喜洁么?   他看出来了,太子是故意吃孙姑娘剩下的东西。   庆帝内心复杂。   他的儿子当中,难道没有一个可以成为枭雄?   原本以为,太子随了他,也像他的皇后一样聪慧,可一旦碰了“情”,太子好像少了枭雄该有的煞气。   *   锣鼓声响,礼官唱礼,比武正式开始。   沈颢也是比试者之一,晓芙有些紧张,双手合十,完全忽视自己吃剩的点心被太子殿下偷吃了。   萧慎斜睨了晓芙一眼,他厌恶嫉恨沈颢,但沈颢的确是可用之才,萧慎不会杀了他。   见晓芙如此重视沈颢,萧慎假意关切,如此才能显得大度。   “沈大人武功卓绝,又心思缜密,一般人不是他的对手,你莫要担心。你关心沈大人,孤也同样关心。”萧慎道。   晓芙侧过脸看,终于正眼看了一下萧慎:“多谢殿下,兄长的确很出色。”   萧慎:“……”更出/色/的人在她面前!   第一场是傅温言上去。对方是柔然武士。   据查,此人是柔然第一武士,傅温言文武全才,但武功算不得很高深,由他挑战最厉害的武士,也是萧慎的计划。   傅温言做好了输的准备,他的目的是尽量拖延时间,最大可能消耗对方的体力。   大庆与柔然的武士同时站在擂台上,形成截然相反的对比。   一个温润如玉,另一个彪悍狂野。   赵王用折扇遮住了他的脸,仅露出了两只炯炯有神的眼,傅公子一会必然要被打死啊!   傅公子出了事,京城公子排行榜前三甲就会少一人了……   赵王期盼着,有生之年可以冲入前十甲。   此时,擂台下的贵女夫人们纷纷捏着帕子,谁都喜欢长得好看的人,傅温言代表着大庆出战,她们恨不能呐喊高呼。   庆帝对比试出场顺序心知肚明,略有些心疼傅温言。   后生可畏啊。   荣辱不惊。   做好了输掉比赛的准备,还如此淡定自若。   傅子秋身为父亲,不由得拧眉,自然是心疼儿子的。不过,人不能总是赢,偶尔输一回也无妨。人只有经历起起伏伏,方能有所进益。   不过,儿子今日是免不了被毒打一顿了……   傅子秋不忍心看下去,索性暂时离席。   场下,白屠一眼看出端倪,他不甚高兴。   温温,只有他能欺负啊。   人一旦有了占有欲,就不是利用一下就完事了。   白屠还想贪恋更多,他望向了柔然那边的观赛席上,就见柔然公主直勾勾的盯着傅温言。   白屠眸光乍冷。   锣鼓声响,比武开始。   傅温言虽然相貌秀气,颇有才子风度,但任性很足,面对柔然武士的强势攻击,他从一开始就巧妙回避,到了后半场,纵使体力不支了,还在尽力拖延。   柔然武士高大健硕,但也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不够灵活。   比武进行到了半个时辰之后,柔然武士显然不耐烦了,他手握两只流星锤,再不管什么比武规矩,朝着傅温言一顿狂砸。   白屠:“……!!”   傅温言被捶中了胸口,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锣鼓声再响,比试结束。   然而,那柔然武士似是不解气,平白被混耍了大半个时辰,他狂躁暴戾,又朝着傅温言捶了一次,这一下傅温言被迫无奈,掉下擂台。   众贵女们泫然欲泣。   夫人们也同样感伤心疼。   太子面无表情,沈颢亦然。   赵王已彻底用折扇挡住了自己的脸,他当真不敢看呐,傅公子他死了么?   卫松林拧眉,与英王对视了一眼。傅温言是太子心腹,若是能在比武中意外死去,那是最好不过的。   卫雪姗已经在发抖了,抱紧了周氏的胳膊:“母亲,太残忍了!实在太残忍了!”   周氏斜睨了她一眼,无奈摇头:“你若是害怕,就闭着眼。”   卫雪姗乖巧听话,但又忍不住偷偷看几眼。   “柔然胜!”礼官高唱。   胜利者继续留在擂台上,等待着下一任挑战者。   原本,接下来是沈颢上场。   沈颢这才刚刚起身,一抹白色身影飞上了擂台。   此人的出现,令得贵女夫人们又找到了继续活下去的意义!   流水的美男子,铁打的贵女夫人们。   白屠一上场,擂台下一阵欢呼雀跃,方才还一脸生无可恋的女子们,都满血复活。   傅温言虽然受了伤,但他关心赛事,并未离场,而是回到了自己的席位上,支撑着身子。   他很纳闷。   说好的,沈颢第二个上场,白屠这厮是要作甚?   白屠用的是扇子。   他的扇子与众不同,是玄铁打造,扇骨十分锋利,他容貌本就招摇,此时一袭白衣胜雪,额头两搓发丝垂挂,眼神极冷。   方才傅温言与武士较量期间,白屠已经熟悉了对方的路数,他出招快速狠辣,战术上完全不像傅温言。   白屠并非是要拖延柔然武士,而是要直接把对方搞死。   赵王看得一愣一愣的。折扇遮住了大半张脸,两只眼睛滴溜溜打转,他总觉得白郡王会大杀四方。   庆帝一直认为白屠是可用之才,只因白屠过分狡猾,凡事都从自身利益出发。今日这是怎么了?   不多时,“咔嚓”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尤为明显,在场众人皆听得分明,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白屠踩着那柔然武士的胳膊,直接拧断。   “老子的东西,从来没有人能碰!”白屠一声低喝,又踩住了柔然武士正要抬起来的另外一条胳膊。   那柔然武士一阵惨叫:“啊——”   赵王吓得用折扇遮住了整张脸。   礼官唱礼,试图制止白屠杀人。然而,白屠是个有仇必报的人,柔然武士忽略比赛规则,对傅温言下了毒手,他当然不能放过此人。   白屠弯腰,将柔然武士提了起来,几乎是当空举起,又复而重重摔了下去。   柔然武士身形魁梧,这一摔,后脊背几乎断裂,再无任何反抗余地。   庆帝:“……”嘶……白郡王真暴躁!他是万万没有瞧出来。后生可畏!大庆昌盛指日可待!干得好!   卫二吓得头发晕,“母亲,我怕极了。”   周氏被卫二吵得头痛,再看她的灵儿,一直盯着擂台,也没见她害怕。   周氏轻叹:“闭上眼,一会就过去了。”   卫二连连点头,双手捂眼。   英王:“……”本想利用这个机会,铲除太子的左膀右臂,谁料……这个白郡王是罗刹么?!   此时的白屠飒气凛然,众人这才看见,他手中的折扇正滴着鲜血。   是方才与武士较量时,折扇划破武士的身体所致。   但因为速度过快,众人根本没有看清楚。   礼官担心闹出人命,立刻道:“这一局,大庆胜!”   庆帝瞄了一眼躺在擂台上半死不活的柔然武士,内心甭提有多舒畅,他故作愠怒,道:“白屠,不过就是一场比武,不得当真!两国友谊才是主要!区区比武,何必当真!”   无论何时,都要彰显大国风范。   白屠这才收手,白色锦缎下摆随风飘荡,一股风流相貌,颇有英雄千古,令人一眼万年的气韵。   在场贵女们双手捂着胸口,双眼泛桃花,暗暗发誓,白郡王就是她们追逐的光。   白屠懒洋洋的抱拳:“皇上,臣失礼了。”   庆帝内心欢喜,表面上却怒其不争,摆摆手:“还不快退下!来人,传御医给柔然武士医治,比武延至明日继续。”   白屠跳下擂台,朝着傅温言望了一眼。   傅温言心一抖:“……”他记得白屠不久之前说了一句话:老子的东西,从来没有人能碰!   是他想的那个意思么?   马上就要到晌午了,宫廷设宴。   傅温言到了偏殿歇息,晓芙被白屠捉了过去。萧慎也跟了过来。   白屠语气强势:“孙姑娘,快给温温看诊,我不太放心御医,还是你靠谱些。”   晓芙点头:“好。”   萧慎当然要跟着自己的药引子,但见傅温言一件件脱了下外裳,露出了里面的肌理,萧慎突然觉得不太妥当……   萧慎眯了眯眼:“还是请御医吧。”   白屠立刻拒绝:“孙姑娘,你尽快看诊,温温右下面是不是断了一根肋骨?”   晓芙的手立刻在傅温言的肋骨处摸索。为了诊断准确,她摸得很仔细。   萧慎:“……” 第80章 神仙打架(2)   傅温言无论是骨相, 亦或是皮相,都是一等一的出众。   他与萧慎一起,自幼习武, 身上没有一处多余的地方, 块状肌理, 修韧匀称, 极具美感与力量。   萧慎看着晓芙的双手,在傅温言身上摸索, 他恨不能把晓芙拉开。   然而,太子殿下还是忍住了。   小骗子是在给温言看诊, 他要大度一点……   “如何?”白屠问道, “温温胸口那一捶, 不知有没有伤及内脏?可有后遗症?是否会影响日后传承子嗣?”   晓芙拧眉,她是一个郎中, 对病患的一切症状都十分投入, 拧眉沉思,甚是不理解,内脏与子嗣有何干系?   傅温言越听越是尴尬, 他紧绷着一张脸, 奈何的确受了伤,孙姑娘没有诊断好之前, 他不便穿上衣裳。   这时,赵王与沈颢也来了。   傅温言见几人将他团团围住,他不明所以。   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他如此招人喜欢?   赵王关切问道:“傅公子,你可还好?”那样都死不了么?美人格外被老天厚爱?   傅温言点头示意:“我无妨,多谢王爷。”   赵王:“……”还真无恙?!   沈颢扫了一眼白屠, 又看了看傅温言,大约明白了什么,他一直以为白屠是故意制造风流的假象,令得对手掉以轻心。然而,今日看来,白屠对傅温言怕是有不轨心思。   沈颢看向晓芙:“芙儿,傅公子如何了?”   晓芙确定过后,对众人道:“并未伤及肋骨,不过内脏恐怕受损,需得调理一阵子,另外,傅公子的伤势不会影响子嗣。”   白屠如释重负。   傅温言:“……”孙姑娘当真把这话说出来了……   众人:“……”他们又没打听傅温言那一方面……   赵王:“……”等等!傅公子伤到下面了?   萧慎亲自拾起衣裳,递给了傅温言:“穿上吧。”   傅温言一愣,他是应该尽快穿好衣裳。   偏殿外,不少贵女都聚集在外头,帕子、香囊、鲜花什么的都准备好,就等着找到机会赠给傅温言与白屠。   女子都崇拜英雄,活生生的俊美英雄就在眼前,谁能不动心?   是以,白屠与傅温言一走出内殿,便迎上了掷果盈车的盛状,两人怀中捧着鲜花与香囊,站在一块颇有那味儿了。   白屠挥挥手:“本王明日会再接再厉,你们要给本王助威啊。”   贵女们顿时芳心乱窜。   白屠素来招桃花,他越是风流,贵女们就越是喜欢,明知不会有缘分,但哪怕能有瞬间眼神接触,也是足矣。   “郡王!看这里!我仰慕你已久,明日必然喝彩助威!”   “郡王无人能及!明日打趴外邦武士!”   “呜呜呜!郡王!郡王快看我一眼吧!”   “郡王,我明日与你共生死!”   “肃静!这里是皇宫!那个郡王……看看我呀!”   “……”   白屠四处招手,冲着谁都是一脸风流笑。   一旁的傅温言:“……”看来是他误会了,白屠对谁都是如此啊,他真是想多了。   *   晌午设了宫宴。   然而,柔然使臣却是无心用饭,方才他们随行携带的郎中,给武士看诊过了。那武士是柔然王的座上宾,是将才,然而方才诊断,却发现人是废了。   虽是保住了一命,但康复后再无可能舞刀弄枪。   柔然公主,以及使臣,看着白屠的眼神,透着浓浓恨意。   白屠却朝着柔然席位举杯,他实在太喜欢别人憎恨他,却又弄不死他的样子。   实在妙哉。   傅温言的席位就在他身侧,实在看不下去,低语了一句:“郡王,你低调些。”   白屠一杯酒下腹,此时还有些心有余悸,倘若温温出了事,他好像……不能释怀。   果然,睡过之后,感情完全不同了么?他这样的人,注定了不能得到毕生所爱啊。   白屠侧过脸,深深地看了一眼傅温言。   傅温言一僵,不知为何,每当白屠用这种眼神看着他,他总想路荒而逃。   白屠打量着傅温言。   他对眼前人十分熟悉,从少时起,就开始纠缠。   他们几乎是一起长大,一起走过稚龄孩童,共同经历年少轻狂,再到后来面对家族重任……   白屠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傅温言会成为别人的,与别的人共赏花开花落,共睹黄昏日暮。   然而,白屠也知道,傅温言不可能一直当个孤家寡人。   而他也不可能成为傅温言身边的解语花。   白屠忽的勾唇,笑得有些凄凉:“温温,我真想把你藏起来。”   傅温言差点噎住。   这又是什么浑话?!   白屠素来如此,傅温言不与他一般见识,全当他是喝多了。   “报!皇上!大将军提前入宫了!”一宫人速速前来禀报。   冠军侯,霍将军,是大庆的股肱之臣,掌三十万大军,数年南征北伐,战功赫赫。   庆帝亲自起身,他走下席位,众目睽睽之下,扮演着一位盼着功臣归来的良主:“快!带朕去迎接爱卿!”   吐蕃与柔然使臣对视了起来,忧心忡忡。   霍大将军此番回京,不再驻扎漠北了?   总不能要对他们这些小国下手了吧。   庆帝的热情,感染了文武百官,众人纷纷前去迎接大将军。   霍辰入宫之时,上交了兵刃,但身上依旧穿着银甲,他大步走来,见帝王迎来,不由得眼眶瞬间红了,人还未到,即刻展开双臂,双手抱拳,朝着帝王走来:“皇上!臣不负使命,总算是活着回来了!”   庆帝三年前送军出征时,交代过一句,让霍辰活着归来。   君臣二人终于相见,霍辰跪地行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天佑大庆!山河昌盛,国泰民安!”   他一声刚毕,身后的少将军与将领们也齐齐跪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天佑大庆!山河昌盛,国泰民安!”   声音嘹亮,足可以让外邦使臣震耳欲聋。   庆帝亲自搀扶着霍辰起身:“爱卿,别来无恙啊!”   霍辰泪眼朦胧,情绪激动:“皇上,别来无恙!臣甚是想你!”   庆帝虚手一请,让霍辰入席。   其他文武大臣们见状,也只能表现出感慨万千,以及久别逢故人的欢喜。   外邦使臣:“……”危机感顿时陡增。   大庆君臣这般和睦,可见庆帝对军队甚是看重,以至于对武将如此厚爱。   难道……大庆有侵犯外邦之心?!   吐蕃与柔然使臣交换了眼神,柔然公主也是心领神会。众人皆忧心忡忡。   霍辰年少成名,弱冠即封为冠军侯,如今三十大几,正当壮年,与庆帝年岁相仿,算是庆帝的知己。   至少,表面上的确如此。   霍辰正要入席,迎面走来一女子,他愣了愣,眼前出现了一刻的恍惚,以为是时光倒流,又回到了旧时。   “若烟……是你!”霍辰大喜,走上前,上下打量着周氏,“你、你终于想开了?”   周氏把自己封闭数年,她也曾经是京城惊才绝艳的女子,文武双全,与霍辰从年少时就关系交好。   可惜了,越是熟悉的人,就越没有缘分。   二人彼此嫁娶,终是成了旁人的枕边人。   今日得见周氏容光焕发,与旧时无异,霍辰自是欢喜。   周氏落落大方,像一个君子一般,抱拳作揖:“霍将军,别来无恙。”   霍辰扶住了她:“若烟,今日得见你如此,我心中欢喜。”   庆帝:“……”朕是不是应该让开?   卫相:“……”他还没死呢!   *   众人纷纷入席,各自归位,霍辰刚刚回京,庆帝借此机会,给他洗尘。霍家男儿都没了,如今只剩下一个刁蛮千金,纵使霍辰功高过主,庆帝也不太忌惮。   赵王是个爱嚼舌根子的,尤其喜欢听故事,对京城大小权贵的私事多有打探。   他凑到萧慎这边,想找晓芙说说话。   “孙姑娘,本王告诉你几桩事……其实啊,丞相夫人与霍将军是老相好,当初是丞相为了权势,才娶了丞相夫人,但丞相此人心机叵测,在外面安置了外室,那卫大公子与卫二小姐,之前皆是外室所生。夫人唯一的女儿,被丞相杀了!”   晓芙惊呆了:“……可夫人的女儿,难道不是相爷的亲生骨肉?”   赵王摇头:“非也,丞相的狠辣之处,就在于对自己的亲手女儿都下得了手!”   晓芙又抽气了一声:“嘶——竟是如此狠辣!”   萧慎不是一个八卦的男子,听着赵王与小骗子嚼舌根子,他也道了一句:“相爷是个狠人。”   赵王后知后觉,猛然惊觉一事,尴尬的笑了笑:“哎呀!皇兄,瞧我这记性,差点就忘了,丞相是你的岳丈。”   萧慎面色一沉,似乎很想与卫相撇清一切干系,加之他也答应了晓芙,会取消婚约,遂道:“休要胡说!”   赵王纳闷,他怎么就胡说了?!   晓芙朝着周氏望去,有些心疼这位夫人。她又看向了卫相,不成想,对方也正好在看她。   晓芙一愣,狠狠瞪了一下之后,又立刻转眼视线。   卫相:“……”那丫头方才是什么眼神?怒视他?这对母女今日是要气煞他么?   *   比武延续到了明日。   宫廷午膳结束,傅温言去了东宫,晓芙给了他几副祖传的膏药。   “傅公子,我这膏药虽能在半个月内消除你身上的所有伤痛,但你的内伤还需得好生调理一阵子,这里是药方子,你按着药方抓药即可。”   傅温言很感激:“多谢孙姑娘。”   是个好姑娘啊,只可惜被太子看上了……   傅温言从东宫离开之前,询问了一句:“孙姑娘,今日……在偏殿那会,为何要提及子嗣?”   晓芙思忖了一下:“是郡王先问及的,我亦不知。”   傅温言:“……”他的身子骨是否影响子嗣,与白屠那厮有何干系?   一想到白屠今日几乎是冲冠一怒为……傅温言就开始浑身不自在起来。 第81章 少时欢喜(1)   日暮降临, 秋风瑟瑟。   傅温言从宫里出来,他拖着一身的伤,并未直接回府, 骑着悍驹, 不知不觉又到了那座茶楼。他包下的雅间昏暗无光, 里面无人。   在长街上, 往雅间望过去,傅温言明知有些事情不该沉迷, 但还是忍不住记挂着。   梦中情人,是真实存在的吧。   诸多蛛丝马迹都太过明显了。   只不过, 傅温言很诧异, 究竟是谁, 如此大的胆子和手段?   去茶楼之前,傅温言吩咐了随从, 道:“去找两个可信的人过来, 让他二人每日十二个时辰盯着那间屋子。”   他要抓到她!   “是,公子。”随从应下。   *   傅温言独自一人上了楼,进了雅间。   他点燃了火烛, 有些想念这屋中的幽香, 又将香料点燃了。这香他从未安排过,也询问过茶楼掌柜, 根本不是茶楼中的东西。   是那人留下来的。   好一个狡猾,且又胆大过分的女子!   到底是谁?   京城有这号人物?   他傅温言竟然被人戏耍到了这个份上了!   还有那些梦……八成都是真的!   思及此,傅温言俊脸一红,握紧了拳头,独自一个人站在屋内沉默着。   且罢,等他捉到那人, 他定会将一切“屈辱”,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傅温言脑子里已经将报复手段上演了一遍,五花八门,最好是能/囚/禁/起来,绑/在床上……   他素来矜贵自持,对男女之事不曾关注,然而一旦碰触,就一发不可收拾。   着了魔一样。   “咚咚咚”门外响起三声极有规律的敲门声。   傅温言猛然回过身,几乎是顷刻间打开了房门,入眼不是梦中美人,却是一张/雌/雄/莫/辩/的脸,同样美到惊人。   傅温言以前从不觉得,一个人的脸可以美到令人呼吸一滞的地步。   但下一刻,他就拧眉了:“怎么是你?”   白屠直接推开了傅温言,他不请自来,自己走入屋内,又合上了房门。   傅温言又问:“你要作甚?”   白屠睨了他一眼:“衣服脱了。”   傅温言顿时脸红脖子粗:“你!白郡王,你太过分了!”   白屠知道他想歪了,倒也觉得可爱。   “衣服脱了,我给你上药,孙姑娘虽然医术了得,但没有手劲,你的伤势还得我来。”   按摩入药,效果才更好。   只有经常受伤的人才会懂。   傅温言的确浑身酸痛,他这个状态很是糟糕,眼下太子又是用人之际,故此,傅温言当真心动了。   未及傅温言动作,白屠直接上手去扒。   傅温言:“你!”   白屠嗤笑一声:“温温,大家都是男子,你在怕什么?我总不能吃了你。”   “你……休得整日胡言乱语。”   “管的真宽,你又不是我媳妇儿。”   “……”   傅温言无法接话,他是一个正经人,与白屠从来都不是一个道上的。   愣神间,外裳与中衣都被迅速扒下,这个时候再强行穿上就显得格局小了。   傅温言只好坐以待毙,他道:“孙姑娘给的膏药都在桌上。”   白屠一手推在了傅温言胸口,把他推到了桌案边,动作强势果断。   傅温言张了张嘴,但见白屠已在打开药膏子,他索性闭了嘴,脸歪到了一侧。   白屠瞥了他几眼,看在他重伤的份上,今日罕见的不逗他,这便将膏药贴在他身上,开始用心按摩。   片刻后,伤处开始发热,是膏药起作用了。   不得不说,白屠的手法的确精湛,这一番下来,傅温言觉得浑身都舒坦了。   收手时,白屠额头溢出薄汗,他的鼻子高挺秀气,唇色是粉色的,近距离看上去,美人如画,美得英气飒爽。   傅温言现如今,倒也理解,为何白屠在京城有那样多的追捧者。   这时,白屠突然抬眼,刹那间就与傅温言对视上了。   桃花眼格外具有风情,里面仿佛深藏着一千年/风/月。   傅温言心虚使然,立刻移开视线:“多谢。”   白屠挑了挑同样秀气的眉毛,看得出来,温温尴尬了。   这才哪儿跟哪儿啊。   白屠笑道:“你我的关系,何须言谢?”   傅温言语塞,顿时又要炸毛了。   他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但这话说出来,未免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故此,傅温言直接闭嘴。   白屠没有纠缠:“我走了,明日见。”   傅温言目送着白屠的身影消失,见对方当真不逗留,他莫名郁结:“这家伙!”   *   回到伯府,傅温言心事重重、心神不定。   守门小厮迎上前:“大公子,老爷在书房等着见你呢。”   傅温言收敛神色,不允许自己胡思乱想。他这样的人,一出生就注定享受到旁人无法企及的富贵,但同时也肩负着家族使命与担子。   他一直克制自律,从不会做任何僭越之事。   他不仅仅是自己,也是傅家的少主,是将来的傅家家主。   傅温言大步往书房走去,旁人看不出他受了伤。他拧眉,忍受着身上的痛苦。   到了书房,傅子秋立刻上前查看儿子,见他全须全尾,也稍稍放心:“皇上命人送了补药过来,今日辛苦你了,皇上都看在眼里。我儿……委屈了啊。”   傅温言点头。   今日的比武,他个人成败并不重要,他在乎的是大局。   “父亲,区区小事,无妨的。”   傅子秋甚是欣慰:“我儿大气!”   今日,白屠上擂台,几乎是替傅温言报仇去的。   傅子秋也听说了一些闲言碎语,毕竟,京城已经传了好些年了,说是白郡王的心仪人不是女子,正是傅公子。   傅子秋担心儿子误入歧途,道:“太妃在给白屠相看姑娘了。听说是按着生辰八字相看,这白家也是古怪,竟然不要京城贵女,反而去乡郊找合适的女子。”   傅温言一怔,他从未想过白屠那厮有朝一日会娶妻。   傅子秋观察着儿子的神色,又说:“温言,你是嫡长子,也该娶妻生子了。”   傅温言没答话,似乎没听见。   傅子秋:“……”感觉不太妙。   “温言!”   傅温言回过神来:“父亲方才说什么?”   “……”愈发不妙啊。   傅子秋深深地看了一眼儿子,郑重的问道:“温言,你告诉为父,你真正的是喜欢姑娘,而不是男子是吧?”   虽说他是个开明的父亲,但男风暂不能接受。   傅温言彻底怔然,他不明白,为何父亲还有如此一问,神情激动:“那是自然!父亲,你多虑了!”   儿子一惯沉稳内敛。   见状,傅子秋催促:“那就尽快定亲!胡家的千金正好合适。”   傅温言抿唇,他见过胡家千金,是个温柔大方的女子,两家门当户对,正好合适。   他默了默,好像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他是嫡长子,迟早是要娶妻开枝散叶的:“好,全凭父亲与母亲定夺。”   闻言,傅子秋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长子是他的毕生杰作,更是关系着家族使命,不可出岔子。   *   相府。   周氏归来时,身上带着酒味。   已是戌时三刻,离着周氏出宫有些时辰了。可见她从宫里出来之后,在外面逗留了许久。   卫相就在垂花门处等着。   周氏身上披着一件男子的玄色披风,纵使她用了香,但也遮挡不住身上的酒气。   廊下灯笼光纤昏黄,两人四目相对,没有任何夫妻之间的情谊,唯有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周氏轻蔑的看了一眼卫相,这便往后院走去,卫相挡住了她的路,沉声道:“你这是成何体统?!”   周氏噗嗤一笑。   “哈哈哈!”   卫相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女子。   周氏吃斋念佛了十年,此刻的模样,与小佛堂的清寡女子,截然不同。   卫相怒不可揭,他知道周氏去见谁了,也知道周氏与谁把酒言欢了:“你笑什么?”   周氏很是清瘦,脸蛋绯红,乍一看还有些少女时候的影子,她的眼睛里又开始有光了。   “我在笑你啊。我成何体统?那你又成何体统?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能在外面养外室,我就不能与旁人喝酒?”周氏觉得此人实在不可理喻。   庆帝也真是个瞎子,岂会让这种人位列丞相。   还不如让她来当这个丞相呢!   周氏觉得,自己除了女儿身之外,就没有哪里是比不上卫相的。   卫相哑然。   周氏故意刺激:“武将果然与众不同,我当初就该嫁霍将军那样的男子,他啊……比你出色数倍!”   周氏与霍辰是单独在雅间喝酒的,谁知道他二人在这么长的时间内做了什么。   卫相一把拉住了周氏,不允许她擅自离开:“周氏,你别逼我!”   周氏看了一眼被卫相抓住的手腕,她缓缓抬起眼来,然后活动了一下脖颈,漂亮的眼睛逐渐泛冷:“卫狗贼,现在不是我逼你,是你在逼我,这可是你自找的。”   言罢,周氏放手抓住卫相的隔壁,来一个鲤鱼上抛,直接将七尺多的中年男子给打趴了。   卫相万没料到这一出。   他不是寻常男子,这些年也修身养性,但周氏突如其来的动作,愣是让他毫无防备,就那么被摁倒在地了。   不远处的小厮们惊呆了:“……!!!”   夫人如此能打啊!   想当年,有关夫人的事迹,京城人人皆知。   现如今,夫人可真是“宝刀未老”!   相爷的脸……只怕是丢尽了。   卫相立刻起身,气得脸红脖子粗,只见周氏已经开始撸袖子,想要与他打上一架。   卫相不能保证自己一定能赢:“够了!好男不跟女斗!你好自为之!”   卫相甩袖,侧过身子,似在赌气。   周氏醉了,各种情绪被放大数倍,她道:“卫狗贼,你我和离吧,你若不同意,我就当着全京城的面休了你,另外,灵儿日后跟着我,我会给她改姓。从此以后,你我……什么来着?啊!对了,是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卫相被气糊涂了,后背还一阵阵疼痛:“我也是她的父亲!”   “哈哈哈哈哈……”周氏突然捧腹大笑,是那种笑到抽气的疯狂大笑,“哈哈哈哈!要笑死我……”   卫相像是见了鬼一样的看着她。   周氏笑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消停下来:“卫狗贼,实不相瞒,灵儿的亲生父亲,其实另有其人。”   “……你说什么?!”卫相在夜风中凌乱。   周氏就喜欢看见他一脸吃灰的样子:“我说,灵儿的父亲可能另有其人,至于到底是谁,我也不能笃定,毕竟,你在外面风流快活时,我也没闲着。”   卫相:“……!!!”   周氏的话音不高,但也不低,足可以让附近的下人们听见。   此时此刻此地,卫相深知不宜再吵下去。   第一,他恐怕打不过周氏;第二,周氏现在醉酒,什么话都能往外说。   而且,周良生现在就在京城,万一他与周氏的隔阂传到了冀州,那就大事不妙了。   卫相拂袖,转身离开。   管事见状,立刻吩咐下去:“今晚之事,不得泄露出去半个字!”   众下人们哪里敢嚼舌根子。   相爷本身就是一个狠角色,而今,从佛堂里出来的夫人,显然比相爷还要可怖啊。   这厢,周氏揉了揉手腕,又活动了一下脖颈,这才继续往前走:“许久不曾展露身手,略有不适。”   身侧婢女犹豫了一下,附和道:“夫人,这万一激怒了相爷,他会不会对大小姐不利?”   周氏轻笑,虽然醉酒,但还保持了清醒:“他不敢的,他自己的一双儿女还在我手上呢。”   婢女忍不住,又问:“那大小姐的生父到底是谁人?”   周氏驻足,又是扑哧一笑,她素来/性/情/灿漫,女儿回来了,她也又变回了原先的样子,抬手敲了一下婢女的脑袋:“混账东西!我岂会与卫狗贼是一丘之貉?我周家人光明磊落,做不出那种事,我倒是后悔来着,当初真该出去多找几个情郎。”   婢女:“……”   *   卫雪姗那边很快就听说了前院的事,她命人把卫松林叫了过来,道:“兄长,父亲太丢人了啊,打不过主母呢,日后咱们要见风使舵了,不能一味投靠父亲。”   卫松林觉得在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啊:“妹妹,父亲与母亲争执之时,你切记躲远些。”   “我知道的,主母可真厉害,我都快仰慕她了。”   卫松林瘪了瘪嘴,无言反驳。   *   这注定了是一个难眠夜。   东宫,屋顶。   萧慎暗中病退了所有影卫,唯独剩下风烈与风影,且还被安排在了宫宇之下。   晓芙有点恐高,她是被萧慎抱上来的。   说实话,晓芙已经意识到萧慎的心思,她之前也回绝过几次,但对方依旧如此行事,她不便直接强硬回绝了。   萧慎坐下,晓芙也跟着坐下。   银月当空,秋高气爽,是谈情说爱的好时候。   从前,萧慎只觉得东宫冷漠孤寂,一年四季,三百多日,似乎从头到尾就只有他一人。   归来无人问,离时无人送。   他从未觉得,东宫是个好地方。   直到如今,小骗子入住了东宫,就连后厨做出来的菜,花样也多了。   这个地方,有人气儿了。   萧慎眼角的余光瞥见了晓芙的手,他只要稍稍一动作,就能握住她的手。   拉个小手,一起赏月,那么一切就更加容易顺理成章了,等到这几日结束,他就退了与卫雪姗的婚事,再许诺小骗子正妃之位。   她一定会吓坏吧!   必然想不到,自己会把她放在正妻的位置上。   萧慎打算先瞒着这件事,届时再给晓芙惊喜。   “今日夜色甚好,你觉得呢?”萧慎先开口,手指逐渐靠近晓芙的手。   晓芙望着银月,点了点头:“确实如此,殿下以前也经常上来赏月么?”   萧慎扯谎,道:“嗯,孤是一个热爱生活的人。”   晓芙侧过脸,看向了他,顿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这时,萧慎的手离着晓芙又近了一下,他刚要抓住对方的手,一道身影突然出现。   “这么巧,殿下也知道芙儿喜欢赏月。”沈颢的突然出现,制止了萧慎的动作。   晓芙一愣,她的确喜欢赏月,因为每逢月圆,兄长就会给她和吱吱讲故事。   可兄长不是失忆了么?   他是如何记着的?   晓芙狐疑的看了一眼兄长。   沈颢这时也坐了下来,三人并肩赏月,沈颢就挤在萧慎与晓芙之间。   宫宇下方,风家兄弟二人看着这一幕,两人面面相觑,神色一致复杂。   殿下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幽会,沈大人过分了啊。   不多时,晓芙就开始犯困了。   殿下与兄长都在,但又不说话,她知道兄长厌恶殿下,殿下也不喜欢兄长,这二人分明相互厌倦,偏又要强行坐在一块。   晓芙不想惹是生非,故此,她也沉默。   夜风悠悠,吹在身上,引起一阵舒适,晓芙愈发困倦。   就在晓芙倒下之际,萧慎突然行动,从沈颢身侧越过去,一把抱住了她。   沈颢稍微慢了一拍。   他没想到,哪怕他挡在太子与芙儿之间,却还是被钻了空子。   见萧慎把晓芙打横抱起,沈颢站起身:“殿下,男女授受不亲,我是她兄长,还是我来吧。”   沈颢伸出手。   萧慎没有答应:“沈兄,女大不中留,你要尽快适应。”   一语毕,他直接抱着沈颢跳下了屋檐。   沈颢:“……!!”   不远处的风烈与风影,对视了一眼,彼此露出笑容。   太子殿下终于赢了一筹啊。   太不易了。   这厢,萧慎把晓芙送回房,沈颢就在屋外等着,一直到太子出来,他才松了口气。   萧慎故意道:“沈大人何必如此,芙儿迟早要嫁人,你这个当兄长又不能留她一辈子。”   沈颢在强忍着。   他已经孑然一身了,除却芙儿之外,他再无亲人。   他自己养大的小姑娘,如何甘心让给旁人?   沈颢轻笑:“殿下,这就用不着你操心了,时辰不早,殿下还是回去歇着吧。”   他虚手一请。   萧慎冷笑:“沈大人也请。”   最终,两人都迈开步子,才算达成一致意见。   都离开,没得吵。   *   英王今夜留宿在德妃宫里。   母子二人病退了宫婢,毫无睡意。   英王实在头疼:“母后,为何太子不毒发了?难道解毒了?”   德妃色气难看极了:“岂会?!太子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毒,怎会有解药?!当初是本宫亲自给长姐下毒,只是没想到长姐拼命也生下了孩子!”   德妃一言至此,突然抓住了英王的手:“本宫一辈子活在长姐阴影之下,从没有过自我!我儿,定要夺了太子的江山!待本宫百年之后,也能在长姐面前,耀武扬威一次!”   每次提及康德皇后的死,英王就会一阵胆寒:“母后!这话千万别再说了,小心隔墙有耳!倘若让父皇知道了,你我母子二人会万劫不复!”   德妃只是一个替身。   替身所生的孩子,帝王岂会真的在意?!   帝王真正在意的儿子,也就只有太子一人。   德妃闭了闭眼,深呼吸,片刻之后会恢复如常:“是本宫草率了,本宫的确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当年的事。明日继续找机会刺激太子,本宫就不信,太子中毒多年,怎还不毒发?!”   英王点头,眸露狠辣,他害了太子无数次。   然而,太子每次都能险象环生,他也快没什么耐心了:“是,母妃。”   *   翌日,比武继续。   擂台下,观赛的文武大臣,以及贵女命妇们早早就到场了。   大庆国富民强,民间就有诸多有趣的活动,像这种高手之间的对决,是数年才能见到一次的。   再者,今日第一场就是白屠,贵圈女子几乎都是他的追捧者。   外邦这次一共选了七位武士入朝,采取的是逐一淘汰制,获胜者继续站在擂台上,接受另一方对手的挑战。   昨日,白屠废掉了柔然第一武士,今天由他领先,最开始接受外邦武士挑战。   这一次,吐蕃与柔然联手,战术上也在私底下探讨过。   白屠昨天露过一手,他的招式已被对方武士连夜研究过,故此,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白屠今日处于下风。   傅温言坐在席上,拧眉静观。   “比试开始!”铜锣声响,礼官高唱。   白屠不喜纠缠,一开场就是且快且狠,如何解气如何出招,而且最习惯攻击男子的要害之处,看得在场的男子们,一阵心悸。   傅温言不受控制的理了理自己的衣袍下摆,稍稍/合/拢/了两条大/长/腿……   白屠在一个时辰之内,干趴了三位武士,直到又上来一人向他挑战时,他因着体力不支,被对方用鞭子抽中了脸。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郡王的脸……价值连城啊!   白屠原本已经快蔫了,这时却仿佛是回光返照,手持玄铁羽扇,对那拿着毒鞭的武士一顿疯狂攻击。   “敢碰本王的脸?!找死!”   白屠今日一袭红衣,纵使身上沾染了血渍,也看不清。所有人只见一抹艳红色在擂台上飞快闪动,仿佛是暴躁郡王附体。   众人:“……”   傅温言突然意识到,他日后不能再小瞧了这厮,若是自己与白屠打起来,谁输谁赢,还真是未必可知。这厮的潜力是隐藏,且巨大的。   直到外邦武士只剩下最后一位时,白屠自己跳下了擂台,认输了。   他要护着自己的脸。   脸,很重要。   比命,比尊严,都重要!   轮到沈颢上场了,观赛台下的霍心媛立刻齐声高呼:“沈大人必胜!沈大人,我等你太久了!”   沈颢:“……”   这时,柔然公主与英王对视了一眼,她站起身道:“等等!”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柔然公主施施然起身,对着庆帝行礼,道:“久闻□□能文擅武,太子殿下更是惊才绝艳,不知可否挑战贵国太子?” 第82章 暧昧丛生(1)   太子的隐疾, 没几个人知晓。   庆帝对太子的疯魔症稍有了解,知道太子见不得血腥,但这两日比武观赛下来, 太子毫无走火入魔的症状, 庆帝不免好奇。   柔然公主已经提出要求, 倘若庆帝不同意, 那就是小家子气。   庆帝看向了萧慎,还是把选择权交给了萧慎自己。   萧慎起身:“父皇, 儿臣应战。”   庆帝舒心一笑,他的儿子也要上场了!   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抛头露面, 崭露头角呢!   何况庆帝还是帝王。   再差劲的儿子, 也想拉出来遛遛。   “好。”萧慎一口应下。   然而, 下一刻,众目睽睽之下, 只见太子殿下一俯身, 仿佛是在孙姑娘耳侧说了什么,动作甚是亲密。   其实,萧慎是在闻药香。   晓芙脖颈一痒, 下意识的缩了缩。   萧慎喜欢这种亲昵, 只可惜眼下不能做得太过分,他从未想过, 有朝一日会如此渴望肌肤之亲。   “给孤助威,等孤归来。”萧慎故意附耳轻语。   晓芙:“……”   太子殿下太坏了啊,他这样做会让人产生误会的!   晓芙环视四周,果然发现无数双视线都在留意着她,当她与兄长对视时,被兄长愠怒的神色吓到了。   晓芙垂下眼帘。   她也是无奈的。   谁让太子已经心悦上她了呢。   天地良心, 她从未故意/勾/引。   庆帝剑眉一抖,看来他小看了太子的痴心,这孙姑娘是入了太子的心了。谁都爱美人,庆帝很理解太子。   萧慎上场,外邦武士就只剩下最后一位了,胜负似乎已经分明,但这个节骨眼下,对方却要挑战萧慎,可见目的不是为了比武,而是针对萧慎。   这一点,萧慎心知肚明。   随着一声锣鼓声响,萧慎没有给对方使诈的机会,手中宝剑出鞘,寒光乍现,他以最快的速度,让对方一剑封喉。   顿时,擂台上鸦雀无声。   观赛席上也安静极了。   说好的,比试只是切磋,两国友谊才是第一的呢?   太子是不是太过草率随意了?   柔然公主倒吸了一口凉气,漂亮的眸瞪了英王一眼。   英王也不太好受,太子又一次安然度过危机,似乎无论他如何处心积虑,太子最后都会安然无恙。   英王握紧了拳头,以至于忽视了面部表情的管理,他的厌恶与阴沉,都被庆帝看见了。   庆帝心知肚明。   老二是个有恒心的孩子,这多年来一直在兢兢业业对付太子。他素来主动陷害,十分具有攻击性。这样的人其实很适合当帝王。   然而……老二却从未成功过。   这让庆帝不得不怀疑英王的脑子。   德妃与康德皇后是亲姐妹,但生出来的孩子,却是不一样的。   可见,嫡庶真的有别。   太子赢了,庆帝脸上有光,但表面上,庆帝却斥责:“太子!朕已说过,区区一场比武,不可动真格,你怎就学不会手下留情?我泱泱大国,万不可欺凌弱小!”   外邦:“……”   庆帝难道觉得,他在手下留情?!   萧慎是担心自己会现场毒发,故此才选择速战速决,更重要的是……他想让小骗子见识一下他的厉害。   萧慎抱拳:“父皇,儿臣知错了。”   庆帝当然不可能真的惩罚自己的儿子:“你下来吧。”   傅子秋找准机会,立刻猛夸太子:“恭喜皇上,太子殿下不愧是天纵之才啊,臣观之殿下的身手,怕是在白郡王之上。”   言下之意,帝王的太子,是最出色的。   庆帝通体舒畅,朗声大笑:“哈哈哈!朕的太子就是太过低调了。”   其他几位皇子:“……”皇兄的缺点就是过于低调?父皇说这话,良心不会痛么?   外邦:“……”考虑一下他们的感受可好?   一直在观赛席上静观其变的周良生心情复杂,他竟没有机会上场……他到底是低估了京城这般世家子弟了。   父侯说的没错,京城的水,深得很呐。   外邦最后一位武士当场丧命,使臣却无一人提出异议,不是不怨恨,是不敢。   眼下,霍将军班师回朝,京城的这些世家子弟也都进击的很,一个比一个厉害,外邦使臣这才真正意识到,挑衅中原大国,是没有好下场的。   *   太子下了擂台,径直走向晓芙:“芙儿,孤厉害么?”   众目睽睽之下,太子这般作态,是故意想要确定两人的关系啊。   晓芙又不是傻子,轻易看穿一切。   她不苟言笑,起身行礼:“恭喜殿下。”   萧慎:“……”想撇清干系?   萧慎眼中闪过一丝阴霾,但他并未就此罢休,伸手握住了晓芙的手:“孤就知道,你会高兴,孤是替你赢的。”   晓芙:“……”太子一定是故意的!   众人:“……”牙酸了啊。   沈颢看不下去了。   傅温言倒是觉得,太子殿下愈发长进,再不是曾经那个没有任何温度的太子。   白屠吹了一声口哨,故意逗傅温言。   赵王神色讪讪,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情敌并不是公子排行榜上那几人,而是皇兄。   这就麻烦了。   对于其他情敌,他会毫不留情。可对于皇兄……他难道要忍痛割爱?旁人也就算了,可对皇兄,他得让着点啊。   *   大庆赢了,庆帝命人在御花园大办庆功宴。   庆功宴之前,晓芙跟随萧慎,回了东宫,暂行歇息。   这次擂台比武,比想象中结束要快,晓芙也该准备出宫了,但在此之前,她还有桩事要与萧慎说。   晓芙在亭台下等着,萧慎前去沐浴更衣,待他再次出现时,又换了一身簇新的月白色锦缎长袍,白玉冠束发,姿态清风朗月,让人无端联想到一句话本上的诗句:“公子人如玉”。   晓芙看着萧慎朝着她走来,出现了片刻的恍惚。   倘若萧慎是普通人,她大抵会把他骗去桃花坞,然而成婚生崽,过日子……   “芙儿,你要与孤说什么?”   晓芙回过神,咽了咽口水:“殿下答应过,我助殿下度过这一关,殿下就与卫二小姐退婚。”   萧慎轻笑,露出一些痞态:“你与卫二无亲无故,却是要帮她,孤怎就么不信呢?还是说……你觊觎太子正妃的位子?” 第83章 相互算计(2)   “……你觊觎太子正妃的位子。”   萧慎欺身往下, 双手搭在了石案上,挡住了晓芙的视线,将她困在了一方天地之间。   这个姿势绝妙。   萧慎自己很是喜欢。   他以前从未觉得, “调/戏”一个女子, 会令人如此愉快。   难怪那么样的纨绔子弟, 都喜欢/调/戏/良家妇女。   当然, 他不是那么/滥/情/的人。   他对旁的女子,丝毫不感兴趣, 他就想缠着眼前这只狡猾的小猫儿。   萧慎知道小骗子很聪明,她不愿意留在自己身边, 哪怕他已经许出正妃之位。   沮丧, 是有点。   但转念一想, 不愧是他看中的女子,如此不贪图富贵, 不畏强权, 是人间不一样的烟火。   如他所料,晓芙立刻反驳:“不,没有!我不是!”   “嘘——”萧慎的手指抵在了晓芙的唇上, 黑耀眼深邃幽暗, “别说话,孤都懂。孤一会就在庆功宴上取消婚事, 从此以后,孤再无姻缘碍身,当初你在桃花坞对孤如何,以后就能对孤如何。”   他突然挨近了一些,附耳:“承认吧,你馋孤。”   晓芙不受控制的咽了咽口水, 天地良心,她真的是无意识做出这个动作。   “芙儿,殿下!”沈颢突然过来了,隔着老远的路,就喊出了声。   萧慎面露不悦,对晓芙道:“你这兄长真碍事!”   晓芙:“……”   萧慎打了一个响指,立刻有宫人抱着一只包裹出来,里面是沈颢的换洗衣物。   宫人将包裹递给了沈颢:“沈大人,您的行囊,殿下说您今晚不必住在东宫了。”   沈颢接过包裹,他岂会愿意住在东宫?!无非是为了芙儿!   沈颢走上前:“庆功宴要开始了,芙儿,你又与殿下玩闹?为兄告诉过你了,殿下是太子,你年纪不小了,不可再像小孩子一样,还不快起身,与为兄一道离开。”   未及晓芙开口,萧慎抢言,道:“沈兄,孤与芙儿相谈甚欢,也相见恨晚,既然你是芙儿兄长,那孤今日便向你求娶芙儿。”   晓芙:“……!!!”太子肯定是疯了!   沈颢知道自己养大的小姑娘讨人喜欢,但他才与她团圆,他不会允许任何人抢走。   更何况……皇室的人,迟早会要死在他手上!   他的芙儿,不能嫁给仇人之子!   沈颢一口回绝,态度强势:“我孙家有规矩,孙家女子不嫁皇族。我是芙儿兄长,她的婚事只能我来做主。”   晓芙:“……”有这条规矩么?她怎的不知,不过兄长是当真很不喜太子啊。   萧慎对晓芙的身份了如指掌,知道晓芙根本不是孙家女,他也看出来了,沈颢对晓芙的心思已经超乎了兄妹之情。   没人会希望有人觊觎自己的心爱之物,何况是心上人呢。   萧慎脸上笑意不达眼底:“芙儿与沈兄并不相像,当真是亲兄妹么?”   晓芙一愣,她一直知道自己与兄长不像,但……不是亲兄妹?这怎的可能呢!   这话晓芙不爱听:“殿下,还请慎言。”   沈颢眸光一冷,他怀疑太子知道什么了。   沈颢轻笑:“殿下说笑了,芙儿是我一手养大,纵使不是亲兄妹,也是世间最亲的人。”   晓芙被沈颢拉了起来。   然而,萧慎也抓住了晓芙的另外一只手。   两个男子互不相让。   晓芙夹在中间甚是为难。   萧慎:“沈兄,你放手。”   沈颢:“殿下,该放手的人是你。”   晓芙被这二人拉来拉去,她的双腕吃痛,奈何无力挣脱,又不能当场对兄长和太子下毒。   这时,傅温言过来了,见状他挑了挑眉。   想不到啊想不到,京城最孤冷的两个男子,今日竟然为了一个女子,而出手抢了起来。   红颜祸水……   傅温言如此想着,便又想到了他的梦中情人,倘若有人与他抢那女子,他也会失态……   思及此,傅温言又能够理解太子与沈大人了。   他走上前,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道:“殿下,沈大人,庆功宴开始了,你二位倘若无暇分身,我这就去告知皇上。”   晓芙大喊:“殿下、兄长,你们放手!不然,我下毒了!”   她是药王传人,除却会研制药物之外,也是下毒的高手。   她的一身本事,绝大多数都是沈颢所授,沈颢当然知道小姑娘的厉害。   萧慎也领教过晓芙下毒的手段。   这厢,沈颢与萧慎几乎同时收手。   晓芙得了自由,兀自按摩手腕,她真是怕了这二人了……   晓芙气鼓鼓道:“我还没用午膳,殿下与兄长随意吧,我自己去庆功宴。”   言罢,晓芙转头就走。   傅温言内心幸灾乐祸,表面却是不显。   如此甚好,世间并非他一人为情所困。   傅温言耸肩:“殿下,沈大人,请吧,皇上还在等着呢。”   萧慎与沈颢对视,两人彼此都看不惯对方,但暂时又不能置对方于死地,唯有互相容忍。   *   筵席处,众人都到齐了。   晓芙入席,她留意到诸多不同寻常的目光,但她并不在意。   她与太子等人走得近,本身就很招才猜忌。   她不是一个在乎旁人眼光的女子,她自己内心很清楚自己的计划与目的。   这一次,晓芙没再坐在太子的席位旁,而是待在了女席这边。   她在京城认识的贵女夫人们并不多,除却郡王府的太妃之外,那只有相府的女眷了。   卫雪姗朝着她招了招手,周氏亦然,还冲着她慈爱一笑。   晓芙听闻了周氏与卫相之间的故事,不免对这位夫人多有同情。   她朝着周氏与卫雪姗走去,坐在了她二人身侧。   “夫人,卫二小姐。” 晓芙打了招呼。   周氏慈爱一笑,卫雪姗则直接拉着晓芙坐下。   其实,周氏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女子,当初成婚之后意识到卫相在外面有人,她便已经死心了。   从未爱过卫相,又谈何受到情伤?   她这些年守着相府没有离开,是因为一直没有女儿的下落,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她原本可以报仇,杀了卫松林与卫雪姗这对兄妹多多少少可以安抚她的愤恨。   然而,当初周氏却没有下得了手。   一来,她根本不将白氏当做情敌。   她对卫相早就彻底死心,谈不上嫉恨情敌的孩子。   故此,在卫雪姗如此乖巧听话的情况下,周氏对她也并不排斥了。尤其是,眼下自己的女儿全须全尾的归来了,周氏更是觉得,自己这些年未曾做过伤天害理之事是正确的选择。   周氏温柔一笑:“孙姑娘,你跟太子很熟悉?”   晓芙愣了一下,她对这位丞相夫人并不太了解,担心对方相岔了,误以为自己要抢卫二小姐的未婚夫,她立刻摆动双手:“不熟的!夫人莫要误会!”   周氏看破不说穿。   灵儿都搬去东宫住了,还当众与太子亲近,这还不算熟悉么?   不过,周氏倒也看出来了,是太子对灵儿一厢情愿,灵儿看太子的眼神,则就没有那般热忱了。   卫雪姗道:“母亲误会孙姑娘了,是我拜托了孙姑娘,让她帮我退婚的。”   周氏眸光一晃:“你想退婚?”   卫雪姗突然眼眶一红,说哭就哭:“母亲呀,我实在害怕太子殿下,嘤嘤嘤……”   周氏稍作思忖,卫狗贼也想退婚,可见那狗东西是不支持太子的,所以卫狗贼要辅佐英王?   周氏留了一个心眼,她接下来的计划,且走一步算一步。   看来暂时不能认下女儿,太子看上了灵儿,女儿身份大白,必然逃不了婚事。   晓芙见卫二小姐又哭,她的表情出现片刻呆滞。   周氏被晓芙逗笑了:“孙姑娘,你可是被姗儿惊到了?”   晓芙莞尔,被周氏一语说中,她就没见过如此爱哭的人。莫非……抑郁症是哭出来的?晓芙对这种疑难杂症不甚了解,典籍上也只是一笔带过。   但“抑郁而终”这个说法却是真实存在的。   人呐,活着还是得开开心心,阔达方能顺遂。   晓芙道:“夫人,二小姐,以我拙见,只要还活着,那就活好每一日。”   周氏露出欣慰之色。   不愧是她的女儿,这也是她自己从小就受到了教养。   灵儿是周家的孩子!   卫雪姗一愣,她看了看周氏,又看了看晓芙,突然觉得有些莫名的相思,再细细观察周氏对晓芙的态度,她心头咯噔了一下。   卫雪姗:“……!!!”是她想多了?还是真有如此巧合之事?   此时已近落入黄昏,宫廷开始盏灯。   御花园陆陆续续重新挂上了点燃火烛的大红灯笼,到处喜庆热闹。   晓芙等着吃宫宴,入宫的机会也不是经常有,像她这样身份的一介草民,若非是因为太子,她这辈子都不会入宫,所以,能吃一次是一次。   一开席,晓芙就专注品尝美食,忽略了太子几人先后离席了。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一宫人急匆匆从小径走来:“皇上!皇上出事了,出大事了!”   庆帝正饮得欢畅,闻言,他面色一沉:“说!到底出了什么事?何故如此大惊小怪?”   那宫人语无伦次:“皇上,英王他、他在偏殿,与柔然公主……”   庆帝立刻起身。   柔然公主这次是来择婿的,无论是皇亲国戚,亦或是世家子弟,只要她挑中了,庆帝为彰显大国风度,必然会替她安排。   庆帝直接前去偏殿。   人还没挨近殿牖,就听见殿内男女/欢/好的声音传出。   这声音此起彼伏,起起落落,甚是激烈疯狂。   按着庆帝自己的经验看判断,英王是正在兴头上,且柔然公主也纵情其中,甚是配合。   庆帝的脸瞬间滚烫,抬手挥退宫人,他自己也推开了数丈。   然而内殿的动静并没有消减半分,反而愈演愈烈,里面的两人似乎已经彻底忘乎所以,只顾着全身心享乐。   不对劲!   偏殿此处,常有人过来歇息,或是用净房,英王除非是/精/虫上脑了,不然就是另有缘由。   又是个傻儿子!只怕是被人利用了!   这次是谁害英王?   庆帝环视一周,目光落在了太子身上,却见太子正与沈颢对视。   沈颢垂在广袖口下的手握了握。   萧慎似是在挑衅,对着沈颢勾唇一笑。   庆帝:“……”这到底是甚么情况? 第84章 解除婚约(1)   “啪”的一声。   幽暗处, 沈颢一巴掌,打在了手下脸上。   他是断掌,被打之人, 连连后退了几步, 唇角溢出鲜血。   沈颢掌麒麟卫, 手段狠辣, 背地里做过的事,都是永远无法搬到台面上来的, 是行走在人间的罗刹。   专替帝王杀该杀之人,亦或是不该杀之人。   “说!为何出现在偏殿的人不是太子, 而是英王?!”   手下也诧异, 他明明引了太子过去, 也是对太子下/毒,可英王不知几时也去了偏殿。   手下不敢置喙, 道:“大人, 小的不知啊!小的也很纳闷,该不会是太子事先知道了什么……”   沈颢深呼吸。   他是帝王心腹,知道庆帝最在意的儿子是太子, 所以, 这五年来,他在京中都会避免与太子的正面冲突。   太子对晓芙的兴趣很大。   这一点, 是沈颢不愿意看见的。   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无法做到与太子分庭抗礼。   故此,他设计让太子去娶柔然公主。   以晓芙的性子,不会同意与别的女子共侍奉一夫。   只要让太子“不洁”了,沈颢会少了很多麻烦。   可谁知,他会被太子摆了一刀!   沈颢深声下令:“滚!所有细节都处理干净了, 莫要让任何人查出蛛丝马迹!”   手下连连应下:“是!大人。”   *   筵席处,外邦使臣还在。   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有些事木已成舟,再者,今日太多人在场,庆帝只能最大可能的化解尴尬,遂当场给柔然公主与英王赐婚。   德妃一阵头昏目眩,她那个兰芝玉树的好儿子,必然是被人害了,否则岂会做出如此伤风败俗之事?!   德妃望向了萧慎。   见萧慎泰然自若,一惯孤冷的面容,此刻脸上浅笑难掩,有股上位者的从容,以及将一切掌控的泰然。   德妃心一抖。   太子这些年最起码表面上不主动争。   如今是怎么了?   也开始来真的了么?!   德妃心神不宁。英王正妃的位置是要留给世家贵女的,强大的姻亲才能给英王提供助力,一个外邦公主只会拖累英王!   害英王被庆帝忌惮!   赐婚圣旨一下,在场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但谁也不会置喙什么。   卫雪姗明目张胆的抽泣了起来。   她仿佛根本不担心被人看出,她对英王有意。   晓芙担心她伤心过度,又会当场晕厥过去,开始宽慰她。说实话,卫二小姐这“病”……实在难治。   晓芙:“二小姐,你莫要伤心,天下何处无芳草。”   她说的很含蓄。   毕竟,卫雪姗现在还顶着太子未婚妻的头衔呢。   卫二抽泣着点头:“多谢孙姑娘,你人真好。”   周氏目睹一切,对自己的女儿愈发满意,这些年苦了这孩子了,但她却半点不输给世家贵女,没有长歪了。   *   庆帝刚刚给英王与柔然公主赐婚,庆功宴继续进行。   太子站起身,行至中轴线上,众人纷纷望去,好奇太子要作甚。   庆帝见太子有话要说,而且如此郑重,他后脊背一凉。   养孩子太费心了。   老二的事情刚刚平息,老大又想干什么?   庆帝僵住,屏住呼吸。   萧慎抱拳行礼:“父皇,儿臣有话要说。”   庆帝不想搭理他,今晚当真不想再受到刺激,但众目睽睽之下,庆帝只能点头首肯:“说吧。”有气无力。   萧慎直接道:“父皇,儿臣自幼与相府二小姐订婚。然,儿臣心有所属,不愿耽搁佳人,还望父皇应允,让儿臣取消婚事。”   众人:“……”   太子言简意赅,虽是主动退婚,但言明是不愿意耽搁佳人,至少不会坏了卫二小姐的名声。   毕竟,是太子自己心有所属。   可见,太子是为了卫二名声考虑,是个有情有义之人。可是问题来了,太子放弃了相府的婚事,就等同于是放弃了丞相一党的势力了。   太子这是……大彻大悟?还是压根不在乎权势,想要淡泊名利?   庆帝:“……”果然,老大也不省心!   萧慎直接跪下:“望父皇应允!”   卫相眯了眯眼。   他是盼着女儿与太子取消婚事的。   可太子主动取消这桩婚事,未免让他多疑。   难道太子与朝中其他势力勾结上了?为何他一点都没察觉到?   庆帝深呼吸,他知道卫二与英王“情投意合”,让太子为了权势娶卫二,确实委屈太子了。   孩子大了,不受控制。   他这个帝王,同样也是一位寻常父亲,只能答应。再者,太子都当众提出退婚了,事情已经无法挽回,庆帝只好道:“好,朕……允了。”   萧慎起身,露出满意之色。   丞相一党甚是狐疑。   德妃也诧异了。   卫二找准了时机,几乎是在极短的时间之内,表现出伤心过度,当场昏厥了过去。   晓芙:“二小姐?!”   卫二不是盼着与太子退婚么?   是在装晕?   晓芙给卫雪姗把脉,立刻了然。   京城的水真深呐,就连如此单纯的卫二,竟也会耍心机。   这厢,人人都以为,卫二是被太子抛弃,她成功退了婚,还得到了所有人的同情与爱护。   卫二被抬到了偏殿。   晓芙给她掐了人中,装作把她唤醒,附耳小声道:“二小姐,你可以醒来了。”   卫二睁开眼,发现四下无外人,她眼睛里立刻冒出星子,坐起身来,一把抓住了晓芙的手:“孙姑娘,真是太感谢你了,我的心愿实现了,从今往后我可以做一个自由快乐的女子了!你可真好,宛如我的亲姐姐。”   卫二打量着晓芙。   她发现,晓芙的眉眼,与主母当真有几分相似。   看来她没有猜测,抱紧了这个姐姐,将来的日子会顺遂很多。   晓芙憨笑:“二小姐说笑了,我可不敢当你的亲姐姐。”卫家大姑娘也太惨了,是太子最初的未婚妻就算了,还被自己的亲爹给扔了。   卫二只是笑笑,不说话。   这时,偏殿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晓芙有太子护着,霍心媛起初不敢得罪。但眼下情况不同了,霍将军回来了,她有靠山了。   “你们两个听着,把门关上,不要让任何人进来!”霍心媛对自己人交代了一句。   闻言,卫二眸光一冷。   晓芙留意到了这一点,看来这卫二也不简单。   霍心媛上面的几位兄长都不在了,她出生时,生母难产而亡,霍将军常年征战在外,无人管教她。再加上,她从小开始习武,与京中其他贵女截然不同。她走在外面,步子都是带风的。   五年前,霍心媛对沈颢一见倾心,从此,便是非君不嫁。   但凡对沈颢有好感的贵女,都被霍心媛欺负过。   而沈颢素来冷漠疏离,却对晓芙独一份的温柔、关照。这无疑刺激到了霍心媛。   霍心媛每次见到晓芙,都会被惊艳到。   这个医术高超,备受京城顶级权贵照拂的美貌女子,让霍心媛很有危机感。   霍心媛冷笑:“呦,这不是病秧子么?也难怪会被太子退婚,孙姑娘号称药王传人,怎么也没法治好你?还是说,孙姑娘只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卫二、晓芙:“……”   霍心媛这句话,是把卫二与晓芙一起给骂了。   实在招人厌!   卫二胸闷,一手捂着胸口,拉紧了晓芙的手:“孙姑娘,你莫要与霍小姐置气,她就是这样的人。”   晓芙点头,她才不生气,生气伤身体。   霍心媛冷笑:“病秧子,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在诋毁我!”   卫二:“……”她好怕啊,最怕不讲理的人了!   霍心媛继续寻事:“说话啊!你倒是说话啊!你为何不搭理我?”   卫二:“……”要不,她还是晕死过去吧……?   霍心媛走上前,咄咄逼人。   晓芙挡在了卫二面前:“霍小姐,你如此美貌动人、知书达理、身份尊贵、言辞得当,我与卫二小姐不知该如何接你的话,并非不搭理你。”   霍心媛一愣。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晓芙并不可恶。   不知为何,霍心媛突然嚣张不起来了,她呆住。从未有人如此夸她。以至于,她忘记了反应。   这时,周氏闻讯而来,上次法华寺一行,她亲眼目睹霍心媛差点抽打了女儿,此刻自然惊慌,又见霍家丫鬟守在殿外,周氏不问青红皂白,直接把人踢开,然后推门而入:“霍心媛!你放肆!”   霍心媛吓了一跳。   周氏已经走上前,抓住了霍心媛的手腕,担心她使出鞭子。   霍心媛吃痛,大小姐脾气又冒上来了:“你放手!你这个恶妇!”   周氏第一次被人这样骂。   霍辰正好这个时候赶来:“媛儿,你不得无礼!”   周氏到底是长辈,只要霍心媛没有伤及女儿,她不会与霍心媛斤斤计较。   霍心媛见父亲如此暴怒,更是暴脾气上来了:“父亲!您就惦记着老相好!那我呢?家中仅我一人,这些年您可曾关心过我?!您才刚刚回京,怎就知道凶我?!”   老相好……?   周氏愣住。   卫二与晓芙默不作声。   霍辰脸一僵:“你胡说什么?”   霍心媛一股脑道:“您书房那些情书,我都翻看过了,都是写给丞相夫人的!”   卫相也是闻讯而来,前脚刚迈入偏殿,就听见了这一句:“……!!!” 第85章 如何是好(2)   偏殿出现了一刻诡异的安静。   要知道, 京城贵圈是出了名的风流史事多。   无论是周氏,亦或是霍将军与卫相,都是出自名门, 想当年也都是京城数一数二的人物。   当年, 他们在京城也曾风靡一时。   谁还没个年少轻狂呢。   周氏倒不觉得尴尬, 有人喜欢她, 那是好事,她是将门之女, 不是那种矫情的深闺小姐。   周氏甚至想对霍将军说一句:多谢欣赏。   然而,周氏到底是忍住了, 毕竟女儿在场呢, 她这个当娘的, 不能胡来了,时光不再, 她不能任性了。   霍辰早年丧妻, 这些年一直单着,他也是一个正常男子,闲时难免有些贪图。他与周氏大小一块长大, 免不了打打闹闹, 彼此都很是熟悉。   不过就是几封没有寄出去的书信,无伤大雅。   霍辰也自行消除了尴尬。   卫相沉着脸走了过来。   他却是尴尬了。   政敌, 给自己的妻子写了情书……?!   霍辰在朝堂上针对他也就算了,还挖到他的后院去了!   简直目中无人,岂有此理!   霍心媛见卫相来了,倒也知道闭嘴了。她的暴脾气随了霍将军。   卫相环视了一周,权臣的心机,使得他随时随地都能控制住脾气, 道:“姗儿,你今晚受到打击了,跟为父回去吧。”   目光落在了晓芙身上,卫相心虚至极,但又忍不住去看她。   这孩子……与幼时区别很大,但眉眼如初,是他的女儿啊。   卫相心中酸涩:“孙姑娘,你……”   周氏打断了卫相的话:“姗儿,跟你父亲回去吧。母亲与故人有话要说。”   卫相:“……!!!”故人?!她竟如此不给自己脸面!   卫相知道周氏想要报复自己,这里是皇宫,事情不宜闹闹大,他忍了又忍。   卫雪姗起身,与晓芙挥手告别,行至卫相身侧,又对周氏道:“那母亲,我就随父亲先回去了,你也早点回来。”   周氏没看卫相一眼,却应下了卫雪姗:“好。”   是以,一场闹剧结束了。   霍将军对霍心媛严肃道:“你不得再胡闹,还不快想夫人致歉?!”   霍心媛委屈极了,但父亲的话,她不敢不听,勉强道了一声歉:“我错了!”   周氏不拘小节:“这孩子模样标致,我瞧着身手也不错,怎的脾气这般冲动?”   霍心媛:“……”丞相夫人这是夸她么?   她最喜欢别人夸她好看了。   霍心媛心情莫名复杂,最后乖乖离开了。   晓芙觉得不对劲,也打算告辞。   直觉告诉她,丞相夫人与霍将军之间不简单。   不过,卫相那般可恶,丞相夫人也是个可怜人,晓芙不想站在世俗的角度去评价任何人。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这世上,所有人都有自己的不得已,和情不由衷。   晓芙嘻嘻一笑,对周氏与霍将军招招手:“夫人,将军,我也告辞了。”   周氏:“……”这小妮子,该不会想岔了吧?   这厢,偏殿再无旁人。   周氏觉得自己也该离开了,霍辰想要解释一下,周氏打住了他:“我知你暗暗惦记我,不必解释。”   霍辰无奈一笑:“那我有机会么?”   都是这个岁数的人了,没了年少时候的青涩与彷徨。   有些事直接言明比较好,以免留下遗憾。   周氏就喜欢这股子直接劲。   还是武将好啊,她实在太讨厌文臣那一套了。   “有啊!”   周氏笑道。   霍辰一愣,挠了挠头:“那你几时离开卫府?”   周氏也很直接:“快了,你呢?这次回京,是皇上的意思?还是另有打算?”   霍辰回头看了一眼,似乎是担心隔墙有耳,道:“过几日带你去见一个人,见到他,你就会明白了。”   周氏一掌拍在了他身上:“跟我还藏着掖着?!那好,我等着那一日,正好,我也有一个秘密要告诉你。”   “什么秘密?”霍辰好奇。   周氏笑道:“我的灵儿回来了!”   难怪了,她又回到了从前的样子。霍辰还以为,周氏是想开了,或者是因为自己呢。   霍辰又挠了挠头:“如此真好!找个合适的时机,让灵儿与媛儿熟悉熟悉。”   “嗯。”   周氏点头。她看得出来,霍心媛没什么怀心事,只不过无人管教她罢了。   *   庆功宴结束,晓芙与太妃、白屠回了郡王府。   萧慎虽不舍得,但也不能逼得太狠。   小骗子不是寻常女子,软硬不吃,要得到她的心,需用策略。   萧慎自己觉得,他已经慢慢上道了。   为了更好的把小骗子弄到东宫,萧慎命人去坊间购置了不少话本子,回东宫后随意翻了几本。   不出半个时辰,萧慎意识到了一桩事……   小骗子博览群书,看遍了话本子,而这些书中的描述实在……奔放,令人血脉泵张,很容易在脑中浮现出一副/活/色/生/香/的画面……   萧慎手中的书册突然盖上。   他呼吸不稳,低头看了一眼/下/腹,猛然惊觉,那小骗子根本不是纯情女子。   或许,她懂得比自己还多!   他这几日是不是撩得太“稚嫩”了?!   没有一个男子愿意在自己心悦的女子面前表现的弱。   无论那一方面。   下回,他应该火/热/奔/放/一些……   萧慎在内殿来回走动,但迟迟无法将/欲/望/压下去。   “来人,抬冷水来!”   萧慎沉声吩咐。   殿外,风烈与风影对视了一眼,然后摇了摇头。   太子又何必呢?   一国储君想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何必要把自己过成和尚?   *   同一时间,德妃的寝宫,英王的状况很不好。   经历一场长达一个时辰的/情/事/之后,他仿佛被掏空了一般,然而此刻依旧是面色涨红,眼神轻浮。   太医诊断过后,如实道:“娘娘,王爷体内的药力还没彻底过去呢,还需得……”   德妃了然,深吸了一口气:“退下吧,这件事不得泄露出去半个字!”   太医应下,很快离开。   英王又开始发作了,这里不是英王府,他身边的侍妾都没有带入宫,此刻再回去已是来不及了。   德妃心一横,直接推了一个宫女给英王。   英王抱着宫女,也不管对方是谁,直接扑到。   德妃带着其余人快速走了出去,她亲自守在殿外,来回踱步,像热锅上的蚂蚁……   *   这注定是一个不眠夜。   相府这边,周氏并未与霍辰再出去喝酒,她也有自己的原则,没有正式和离之前,她纵使再怎么厌恶卫相,也不会做出僭越之事。   无关乎忠诚谁,这是一个人骨子里的教养。   周氏刚进门,就见卫相站在照壁处,他从宫里回来后,就一直站在这里。   等着周氏归来。   周氏只看了他一眼,便直接无视。   “站住!”卫相唤了一声。   周氏驻足,神色淡然,她从未歇斯底里过,因为在她看来,有些人不值得,纵使在他面前丧了命,他也不会感同身受。   卫相调整了情绪,满脑子都是晓芙的脸。   他的探子打听来了消息,不管是太子,亦或是沈颢、赵王之流,都对晓芙动了心思。   晓芙是他的女儿,他一想到十年前,他亲手把那个小团子给弄丢了,心如刀绞,但无力辩解。   因为事实就是如此。   人到中年,眼界与认知,与曾经大不相同了。   卫相想要认回女儿,弥补他这些年的过失,否则此生都会不安。   “不要与霍辰走太近,此人野心勃勃。另外,让灵儿回家吧。我看她与姗儿很谈得来,正好又是亲姐妹。”卫相语气温和,打着商量。   周氏就那么神色平淡的看着他。   小片刻后,卫相浑身不自在了:“……你为何不说话?”   周氏忽的一笑,然后又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   她笑得花枝乱窜,眼眶都笑湿了。   “我说过,你若是不和离,我就休了你。太子对灵儿势在必得,这个时候公开了灵儿的身份,你觉得灵儿能逃得了皇室?卫狗贼,我劝你做个人吧,你但凡又做蠢事伤害我的灵儿,我周若烟灭了你满门!”   卫相一噎。   周氏的话太狠。   完全不给他留任何余地。   她说灭他满门,她真的会做到。   哪怕玉石俱焚。   卫相在高位久了,从不知软话该从何说起。而且,他与周氏的隔阂太深了,再也不是三言两语能够缓解的。   况且,周氏一旦把事情闹大,他将颜面无存。   他完全相信周氏可以做出任何想做的事出来。   看着周氏依旧年轻美貌的脸,卫相觉得熟悉又陌生,最终,千言万语,只能化作一个字:“好。”   周氏满意一笑:“卫狗贼,亏得你聪明,不然……我不会放过你。”   卫相:“……”   十多年夫妻,走到今日这一步,卫相自己深知过错。   但周氏也不是寻常女子,否则断然容不得周氏这般威胁自己。   周氏与卫相要和离的消息很快传遍相府,卫相没有派人压制消息,周氏要走,谁也挡不住。   卫雪姗跑去了周氏的院子,见到她就扑过来大哭:“母亲!您真的要走么?呜呜呜……”   起初,周氏勉强能忍住,卫二的哭功实在了得,周氏等了片刻,也不见她消停,只好沉声道:“够了!日后……找个寻常人家嫁了,莫要招惹皇家人,不是你能抗衡的。”   卫雪姗听出了这句话中的意思,她知道,周氏是为了她好,不由得怔然,她抬起头来,停止了哭泣,也发自内心:“母亲,日后您再嫁时,定要擦亮了眼睛。”   周氏看着卫二,把她轻轻推开:“女子嫁人后并非就能高枕无忧了,无论何时,还需得有自己的一番天地,我与你共勉。”   卫二连连点头,这也正是她自己所想。这个时候倒是艳羡起了晓芙了。   *   周氏收拾行囊,连夜从相府搬了出去。   周家原先的府邸还在,只不过周家无人支应门庭,这些年早就门庭冷落了。   这一番折腾,东边天际逐渐露出了鱼肚白。   眼看着就要天明了。   果真,光明到来之前,前头都是黑暗。   府邸还有十来个仆从,都是之前的老人,周氏去了一趟祠堂,她看着里面供奉的周家先祖牌位,还有父亲与兄长们,眼眶微红。   自古名将如美人,不许人间现白头。   一将功成万骨枯,周氏数代以来,死伤无数,到了她这一代,差点就断子绝孙了。   周家在朝堂上再无任何势力。   所以,周家到底得到了什么?   周氏看着父亲与兄长们的牌位,眼前还浮现出他们的音容笑貌,仿佛就在昨日:“只恨女儿不是男儿身!”   她双手捂着唇,痛哭不已。   如今灵儿找到了,她接下来,会用余生重新振兴门楣。   男子能做到的事,她也要做到!   *   翌日,周氏与卫相和离的消息传到宫里。   卫相是一国肱骨之臣,他的事,朝堂必然关注。   不过,卫相位高权重,朝中大臣们倒是没人敢当面嚼舌根子。   下了早朝,庆帝心情终于有多好转,全靠着卫相衬托,让庆帝觉得,他也算是个开心的中年男子。   庆帝也喜欢打听小道消息,谁都有好奇心,人人皆是。   傅子秋被单独叫到了御前。   做了御前近二十年的红人,傅子秋十分了解帝王,他早就准备妥当,几乎是连夜派人打探消息。   庆帝命宫人泡了茶,还上了点心,瓜子之类。   “子秋,你说说看,丞相与周氏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二人突然和离,与霍将军可有关系?”   四下无人,厅堂下唯有君臣两人,庆帝嗑起了瓜子,对小道消息饶有兴趣。   傅子秋大概猜出了帝王想要听到哪些消息,他端着一只茶盏,娓娓道来。   “皇上有所不知,昨日在御花园偏殿,周氏与卫相就起了冲突。”   “起因是霍三小姐发现了霍将军,给周氏写过情书。”   “此事被捅了出来,又恰好被卫相听见了。皇上也好知道,咱们年轻那会,霍将军与周氏走得很近,两人还差点成婚。”   “若非是卫相横插一脚,霍将军与周氏都快当上祖父祖母了。”   听到这里,庆帝难免又回想起年轻的时候。   想当初,周氏的确是罕见的美人,与他的康德皇后还是手帕交。   庆帝一番感慨,但思及卫相是“被和离”,庆帝心里又平衡了。   最终,庆帝得出了一个结论:“子秋,你的意思是,周氏与霍将军旧情复燃,朕的丞相被抛弃了?”   傅子秋:“……”   他说了这样多,为何皇上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罢了,可能皇上就盼着这个结果。   周氏与卫相的矛盾由来已久,傅子秋也懒得去调查那些成年烂谷子的事,他点头:“回皇上,大约就是如此。”   庆帝呵笑了一声,继续嗑瓜子:“子秋,你也磕磕。”   傅子秋恭敬不如从命,他曾经可是京城第一公子啊,从不在家中嗑瓜子,唯独到了皇上这里,他能放纵稍许。毕竟,皇上需要拉着人,与他一起堕落……   *   郡王府。   晓芙难得闲下来,她给太子研制的药方子,就差试验阶段了。   太妃与吱吱一大早就气焰冲冲归来。   太妃也曾是性情中人,如今到了中年了,但性格未变。   “气煞我了!这些个莽夫粗汉!亦不知几时滚出京城!我大庆强盛,以我之见,干脆挥兵北上,什么吐蕃柔然,统统灭了!可怜了我的吱吱,可是受到了惊吓了?”太妃拉着吱吱的手检查。   吱吱胆大,虽然受了轻伤,但并未被吓着。   晓芙闻讯前来:“吱吱在外面被人欺负了?”   太妃愤愤然:“那些外邦武士,本就是手下败将,竟在京中如此猖狂,还当街/调/戏/女子,亏得吱吱会些手段,不然啊……那就要吃大亏了!”   晓芙看了一眼吱吱/红/肿/的手腕,也恼羞成怒:“是那些外邦武士干的?”   吱吱点头:“师姐莫气,我用银针扎他们了。”   晓芙把吱吱视作至亲。   除却兄长之外,吱吱就是她唯一的小姐妹了。   一想到那些粗鄙武士欺负吱吱,晓芙心中有气,但表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   安抚了吱吱一会,晓芙就出府了。   “孙姑娘,请留步。”   白屠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他坐在马车上,从车窗探出一颗精致的脑袋:“上车,你的目的与本王一致。”   晓芙:“……”白郡王好生聪明啊。   晓芙上了马车,猜测道:“郡王,你……还是想替傅公子报仇?”那名伤了傅公子的外邦武士,明明已经被废了啊。   白屠伸手,揉了一下晓芙的头心:“聪明。”   晓芙揉揉脑袋,很想让白郡王莫要对她动手动脚,可……如此好看的郡王,她无法拒绝啊。   再者,白郡王每次都控制极好,让人抓不住毛病。   白屠这时凑近了晓芙,以他二人可以听见的声音,道:“孙姑娘,你这里有没有一种药,可以彻底绝了男子的……你懂得。”   晓芙豁然明了。   她窃笑一声:“有呢。”   两人四目相对,很默契的达成一致意见。   *   长安街,酒楼。   晓芙与白屠到了之后,发现萧慎与傅温言,以及赵王也在酒楼中。   赵王主要是想与皇兄交流感情,故此,一大早就去了东宫守株待兔,而傅温言今日恰好约了萧慎。   晓芙与白屠一出现,这三人面色各异。   萧慎见到心上人,自然欢喜,但一看到白屠,又觉得刺眼。要怪就怪白屠太过俊美,小骗子又是一个/贪/色/女子……   傅温言如今对白屠的感觉,很是微妙,他说不清道不明。   单纯的赵王也控制不住想入非非。   知己,是因为他才来了酒楼么?   五人既然碰上了,那就正好凑了一桌。   酒楼另外一端,外邦几位武士正在吃酒,闹得动静很大,人人都能注意到。   白屠一落座,伸手捋了捋额头垂下的发丝,然后对晓芙眨了眨眼。   晓芙了然,也对他眨了眨。   这两人“眉来眼去”,不免让其余三人多想。   晓芙借故起身离开了一会,萧慎也离席了,傅温言心知肚明,困住了赵王,不让他过去捣乱。 第86章 摊上大事(1)   晓芙正要从后厨出来, 迎面撞见一人,她正做了坏事,见到来人愣是吓一跳, 手中锦帕暗藏的粉尘挥洒出来, 扑了男子一脸。   “啊!糟了!”晓芙大惊。   一想到对方是太子, 她这药粉会让男子从此……再不能“嚣张”, 搞不好能断子绝孙,晓芙立刻急了, 上前忙给萧慎擦拭。   但一切都迟了。   她咬着下唇,心虚的看着萧慎:“殿、殿下怎么来了?”   药粉无色无味, 而且很快就消散在空气中, 很难让人意识到什么。   萧慎拧眉:“孤不能来?你方才在做什么?”   晓芙没答话。   她是下毒的高手, 但同样也是解毒高手,只要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 给太子殿下解了毒, 他就不会知道自己干了什么……   如此才是上上策!   于是,晓芙脸不红心不跳,道:“没什么。我就来看看, 有什么好吃的。殿下, 咱们回去吧。”   萧慎:“……”   这小骗子必然又干了什么坏事!   重新回到酒楼厅堂,晓芙埋头吃菜, 白屠的桃花眼四处乱瞟,傅温言坐立不安,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要是与白屠同席,他都不自在。   赵王吃嘛嘛香,心宽体胖。不过, 他很在意自己的身段,对饮食很是控制,算得上是一个养眼的男子。   从酒楼离开,晓芙快速爬上了白屠的马车,与白屠火速离开。   萧慎与傅温言都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劲,但一时间无法猜测,毕竟,不管是晓芙,亦或是白屠,都不是正常人。   唯有赵王满心满眼都是岁月静好。   今日,既与皇兄交流了感情,又见到了他的红颜知己,他甚是满足。   “皇兄,傅公子,接下来,咱们去哪里找乐子?”赵王一心期待。   作为二皇子,他从出生开始,日常就是吃喝玩乐。   萧慎与傅温言皆有心思。   萧慎:“孤有政务处理,这就回宫。”   傅温言配合:“我得去大理寺,手上还有几个案子需要亲自过目。”   他二人先后离开酒楼。   赵王站在原地,满心欢喜消散,顿时孤独袭来,他左右看了看,又意识到,自己还是一个孤家寡人,唯有孤独常伴……   赵王眨了眨眼,收起折扇,长叹一声,对身边小厮道:“走,本王也回府了。”   小厮:“王爷,今个儿不去斗蛐蛐了?”   赵王露出一抹大彻大悟的神色:“玩物丧志啊!”   小厮:“……”王爷没事吧?!   *   东宫,三个时辰之后。   听到风烈与风影禀报过后,萧慎的心脏仿佛被人猛击了一下。   “再说一遍,那几个外邦武士……都怎么了?”萧慎突然想到了今日在酒楼那一幕,那小骗子鬼鬼祟祟去了后厨。   除却是小骗子捣鬼,他想不出其他缘由。   风烈咽了口水,纯粹是被震惊到了,再一次如实回禀:“殿下,今日吱吱姑娘当街被外邦武士/调/戏/,孙姑娘许是气不过,就与白郡王一道去了酒楼,暗中对外邦武士下了/毒/,这几人天黑后去光顾万花楼,却是……再也不行了。万花楼那边都闹翻了,差点又闹出人命。”   萧慎:“……!!!”   太子殿下彻底僵住,这一次是真的僵了。   他并不关心外邦武士,也不关心外面的人命,他只关心自己的身体,以及今日在酒楼后厨外面,那小骗子对他做了什么!   萧慎从不碰/女/色,以前不以为然。   后来认识了小骗子,觉醒了他身为男子内心深处最原始的/渴/望。   他现在对那种悸动,已经是再熟悉不过了。   只要一想到小骗子,他就会有反应。   此时此刻,萧慎闭了闭眼,脑子里浮现梦中那些画面,无数旖旎场景在脑子里闪过,那些他渴望的、想要的、痴迷的情态都在脑子里,栩栩如生,活灵活现。就好像曾经当真发生过一样。   然而,饶是内心火烧火燎,他却是半点没反应。   萧慎的/舌/尖/舔了舔口腔/内/壁,幽眸暗沉,嗓音低低哑哑,仿佛在强忍着某种暴戾情绪:“去,宫门下钥之前,无论用什么法子,把那小骗子给孤带来!就是绑,也要绑过来!” 第87章 舍近求远(2)   “郡王, 孙姑娘被太子的人强行带走了。”   白屠听着手下禀报,他把脸上的一层干燥的鸡蛋皮撕了下来。   太子要带走孙姑娘,他不能直接抢人啊。   毕竟, 他自己也有天大的秘密。   还是不要得罪了狠人为妙。   但孙姑娘到底是个女子, 白屠不能见事不管, 他想到了一人, 吩咐道:“把这个消息,悄悄告知沈大人, 记住了,莫要暴露身份。”   男子应下:“是, 郡王。”   *   东宫。   晓芙是被扛过来的, 她胃里的东西都快被颠出来了。   待到被放下时, 风烈正要点开她的哑穴与其他穴道,萧慎却道:“都出去!”   风烈与风影不敢多看一眼, 殿下与孙姑娘有“正事”要办, 他二人自然是要隐身。   殿牖被人从外面关上,内殿灯火如豆。   晓芙无法开口说话,也不能动作, 唯有双眼滴溜溜打转。   她心虚使然, 与萧慎对视上,眼神是飘的。   萧慎站在了晓芙面前, 居高临下的看着这可恶的小骗子。   他想过无数惩戒她的方式,以太子的身份地位,京城贵女都恨不能爬他的床。然而,他数次示好,就/差/强/行/逼/迫,这小骗子始终无动于衷。   “猜猜看, 孤为何大晚上把你弄来?”   晓芙不能说话,对萧慎使劲眨眼。   但萧慎视而不见。   他深邃的眼眸,在这样安静的晚上,显得更加忧郁阴沉,此刻又是不苟言笑,冷峻中透着煞气。   明知晓芙无法开口,萧慎自说自话。   “孤尝试过对你好,但事实证明,你就是一个没良心的东西。”   “你是不是打算,把孤彻底废了?”   “孙晓芙,你可知自己现在的处境?孤随时随地都可以将你就地正法。”   晓芙眨眨眼。   萧慎抬手,修长的指尖勾了勾晓芙/腰/上的丝绦,然后稍一用力,扯开了那条碍事的/腰/带。   晓芙:“……”   她还在不放弃,不停的眨眼。   萧慎欺身,凑近了一些,在晓芙脖颈间深吸了一口气,故意附耳说:“别怕,孤就是试试看,自己到底……还行不行。”   晓芙:“……!!!”   萧慎现在怀疑,小骗子之前说了谎。她说他是的身中奇毒,无法与女子/欢/好,否则会暴毙。   萧慎从未碰过女子,无法判定她话中真假。   外裳轻易就被褪下。   晓芙里面的中衣是粉色的,正好衬她的肤色。   她是那种/乳/白的肤色,怎么晒都晒不黑,天生白成一道光。   萧慎正要继续,但见小骗子只穿着中衣站在他面前,他的耳根子突然一红。   旋即,萧慎就告诫自己,是小骗子伤他在前,他无需心慈手软。   中衣被掀开的瞬间,雪腻肌肤白得晃眼。   萧慎手一抖,没再继续。   他内心深处却是截然相反的态度。   仿佛有道声音在劝说他:   萧慎,你不是很想/要么?   现在人就在你眼前,你倒是下手啊。   只要今晚过后,人就彻底是你的了。   ……   然而,萧慎愣是没有继续下去。   他想起了那些梦境。   无数次的/缠/绵/,都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   小骗子并不乐意。   冥冥之中,萧慎心里很清楚,倘若他再继续下去,哪怕什么也不做,他这辈子也会彻底失去她了。   眼中涌出伤感,他很快收敛,用力恢复常态。   他是太子,不会因为求爱不成,而失去尊严。   萧慎站直了身子,再度与晓芙对视上,见她似是如释重负,她竟然没有哭……   这倒是超乎了萧慎的预料。   只见小骗子双眼瞪大,还在冲着他眨眼。   萧慎暗暗松了口气。   最起码,她不像在梦里那般厌恶自己。   他已经卑微到了这个程度了,只怕她不厌恶他,也是好的。   当然了,萧慎不会让她看出自己的卑微。   太子殿下固然爱着美人,但也爱着自己的颜面与尊严。   他突然抬手,敲了晓芙的额头:“你这个坏东西,别以为孤不知道,你对孤做了什么?!方才不过就是吓唬你!”   一语毕,萧慎解开了晓芙的穴道。   他侧过身,掩饰尴尬与底气不足。   但凡……但凡他没做过那些梦,又但凡他的身体无恙,他必然让晓芙三年抱俩!   晓芙大口喘气,双腿发软,立刻跪地,抱住了萧慎的一条修韧笔直的小腿:“太子殿下饶命啊!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从未想过残害殿下的!我保证治好殿下,求殿下别杀我!”   说着,晓芙扒拉着萧慎的裤腿,假装抹泪:“呜呜呜……我错了!真的错了!”   萧慎是太子,且男子对这一方面都很在意。   晓芙深知自己这一次是罪不可恕!   她相当有自知之明。   萧慎:“……”她原来是怕死,而不是害怕失去清白……   不当贞洁烈女?   萧慎深呼吸,与其跟小骗子算账,眼下首要还是解决问题。   “起来吧,要是治不好孤,就杀了你!”萧慎威胁。   方才他试过了,纵使挨近了小骗子的身子,他的身体也没甚反应,但心里又是那么渴望。   在晓芙起身之际,萧慎的喉结滚了滚。   晓芙从荷包里取了一包药粉出来:“殿下,把这个用温水化开服用,半个时辰之后就能彻底解毒。”   此事很重要,饶是萧慎也怕……   他没有废话,接过/药/粉,去桌案前,将/药/粉/倒入温水中,然后仰面直接服用。   晓芙已经拾起地上的外裳,她快速穿好。   萧慎眼角的余光瞥见这样一幕:晓芙把/腰/上/丝/绦/打了死结,顺便又用力拉了拉。   萧慎:“……”   晓芙的求生/欲/一直很强。   好死不如赖活着,无论如何,她都要活下去。   晓芙往前走了两步,但没挨近萧慎,模样老老实实,半点不敢造次,问道:“殿下,我已给了您解药,我能出宫了么?”   呵呵……   想走?   萧慎舔了舔唇角的水渍,用不着等半个时辰,他现在就能感觉到了。   这骗子有两把刷子。   不得不说,解药效力甚好。   萧慎幽暗的眼底溢出一抹危险神色,他轻哂一声,故意道:“孙姑娘,孤如何能相信你?孤怎么知道,这解药是真是假?”   晓芙:“……”   现在问题来了,以太子殿下的身体,根本不能尝试与女子/欢/好/,毕竟,他体内的剧毒还没解毒。当初给他下毒之人,实在居心叵测,是要彻底毁了他。   晓芙为难道:“殿下,你……体内中毒多年,不宜碰女子,暂时无法尝试,故此……殿下只能选择相信我。”   萧慎又是几声冷笑:“呵呵……孤这几日也看过诸多话本子,并且从中得到了诸多启发,纵使不与女子/欢/好/,孤也能试试其他的法子。”   晓芙惊呆了。   一是被萧慎这番话。   二是因为话本子。她当然明白萧慎所指。   晓芙后退了一步,憨笑两声,提议道:“东宫美女如云,殿下要想试试,也并非难事,那……我回避可好?”   还想着走?   萧慎最讨厌她这副迫不及待想要逃离自己的神色。   他一个健步上前,直接握住了晓芙的手腕,一拉一扯,稍一用力,就把着可恶的小骗子拉到了面前。   萧慎轻笑,在晓芙错愕的眼神之中,他道:“何必舍近求远呢。” 第88章 开始抢人(3)   “……何必舍近求远呢。”   磁性低沉的嗓音, 就如魔音灌耳。   晓芙很想说,自己完全不会。   然而,她与萧慎都清楚, 她其实什么都懂。   想装作/清/纯/也难。   晓芙想哭了, 但她素来坚强, 只要不是危机性命的大事, 她根本哭不出来。   这该死的坚强,关键时候成了累赘。   萧慎臂膀结实, 直接困住了晓芙。   她试图反抗,但萧慎很轻易就困住了那把小/细/腰。   长夜漫漫, 今日的政务下午都处理好了, 晚上无事可做, 萧慎孤独了数年,如今多了一个孙晓芙, 他倒是很乐意与她玩闹。   再者……   他是真的很想……   邪/念/如深秋着了火的枯草, 早就一发不可收拾。   软玉温香在怀,他不是什么柳下惠。   奈何……身中奇毒!   晓芙苦笑:“殿、殿下!我……我技艺不佳,还是唤旁人来吧。”   好一个技艺不佳!   萧慎故意/附/耳, 他早就惦记上了小骗子白/嫩/嫩/的/耳/垂, 话本上的男角儿,也最是喜欢如此对待心上人。   学以致用才是上策。   萧慎是学习的高手, 任何方面都是。   这/撩/拨/人的手段,也是一学就会。   “无妨,孤相信你。”萧慎又稍用力,拉了晓芙的手腕,把她往怀里带。   然而,下一刻, 两人俱是一怔。   这已经不是晓芙第一次与“萧慎”亲密接触。   上回在御花园假山后面,她已经感受过了。   而这次,触感更甚。   萧慎刚才动作过快,晓芙几乎是撞上来的。   他额头溢出薄汗,太阳穴青筋跳动,眸光晦暗不明。   晓芙尴尬极了,但她很快就用“郎中”的身份安抚自己。   她是郎中啊!   男子的什么部分,她没见过?!   莫要大惊小怪。   无非只是太子殿下尺寸格外不同寻常罢了!   晓芙让自己镇定下来,老气横秋道:“殿下,以我观之,殿下应当无事了,我敢保证。”   萧慎:“……”   碰一下,她就能保证了?   萧慎到底是有所顾虑,毕竟他体内的剧毒非同小可。   这种当和尚的煎熬,萧慎以前不以为然,如今有了喜欢的姑娘,他时时刻刻煎熬着。   柳下惠不是人人都能当的。   萧慎放开了晓芙。   晓芙连连后退两步:“那,我能走了么?”   外面天色已黑,萧慎把人掳来不到半个时辰,若是今晚放了她离开,他会成为一个笑话。   萧慎挥袖,侧过身,遮挡了尴尬之处。   而让他更加尴尬的是,小骗子面对方才状况,竟也能镇定自若。   她到底是看过多少话本子?!   萧慎面无表情,俊脸紧绷:“孤命人给你准备屋子,你明早再走。另外,尽快给孤解另外一种毒!”   晓芙心中一凛。   倘若太子体内的剧毒解了,自己还能安全么?   她不敢保证。   但作为一个郎中,不能见死不救。   太子体内的毒,除却会耽搁他生儿育女之外,还有致命危机。   晓芙心中犹豫。   萧慎猜出她的小心思,这个坏东西只怕是盼着自己不行吧!   临走之前,萧慎威胁了一句:“孤至多给你两个月的时间,届时你若还办不到……孙晓芙,孤会直接办了你!”   晓芙缩了缩脖子。   她怕死的!   人间如此美好,还有诸多事情她都不曾体验过,她留恋漫漫红尘,舍不得死啊。   *   萧慎从偏殿走出,步子有些古怪。   风烈与风影面面相觑,孙姑娘都已经送到了殿下的面前了,殿下到底得手与否?也忒快了些吧?!   风烈硬着头皮走上前,近距离快速瞄了一眼,发现太子殿下面色阴郁,似是不悦,还有些愠怒。   风烈立刻垂下眼帘,道:“殿下,沈大人在宫外求见。”   这个时辰,若非是帝王与太子宣见,无人能入宫。   萧慎眸光一暗:“不见。”   言罢,萧慎大步往偏殿方向走去,头也没回的吩咐了一声:“来人!抬冷水过来!”   风烈:“……”好惨的太子。看来是搞不定孙姑娘……   *   小半个时辰后,萧慎从净房出来,他发髻上沾了水渍,眉眼染上寒色,身上只披着一件雪色中衣,是敞开着的,胸膛与腹部的伤疤明显。   风烈快速瞥了一眼,立刻挪开视线。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太子殿下戾气甚重。   风烈垂下头,道:“殿下,沈大人还在宫外站着呢。”   萧慎眯了眯眼。   他知道,沈颢一定已经恢复了记忆,他明知小骗子不是他的亲妹妹,之所以如此紧张小骗子,无非……是男子对女子的寄挂。   沈颢也喜欢小骗子。   果然啊,就如在梦里一样,沈颢是他的情敌!   时至今日,萧慎不再轻视他的那些梦……   *   宫门处。   沈颢的脸掩映在一片昏黄光线之中,他手中握着长剑,站在青石长道上,后脊背挺拔笔直,一动也不动,宛若石雕。   时间一点点过去,秋露结在了沈颢的发髻、睫毛、衣襟上。   他握着长剑的动作,愈发紧了起来,手背青筋凸起…… 第89章 画舫搜身(三章合一)……   晓芙睡得很不踏实。   天才蒙蒙亮, 她就醒来了。   有专门的宫婢守夜,见她醒来,立刻上前/伺/候:“时辰尚早, 姑娘现在就要起么?”   晓芙一夜浅梦, 梦中浑浑噩噩, 醒来后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心里不太踏实, 原本就是突然被掳入皇宫,她压根就没想过再一次在东宫留宿。   也亏得她不是一个拘小节的女子, 这要是换成其他深闺小姐,只怕是要跳进黄河洗洗清白。   晓芙下榻, 她昨夜是和衣而睡, 眼下入秋了, 昨日没有出汗,便将就了一夜, 不曾沐浴。   “我自己来吧。”   晓芙不习惯旁人/伺/候, 内室燃起了火烛,窗外有些微光,天还没有大亮。   用盐水漱口, 再用清水洁面, 晓芙就算是完成了洗漱,她不施粉黛的脸蛋, 莹□□致,没有一丝丝的瑕疵,令得掌事大宫女多看了几眼。   难怪太子殿下对孙姑娘格外不同,这等容色,就是后宫最受宠的德妃娘娘,也是不及的。   晓芙很快就收拾好自己, 问道:“我现在可以走了么?”   宫女有些为难。   晓芙便不再耗着,她自行走出偏殿。   谁知,刚迈出门廊,她就看见萧慎负手而立,站在了游廊下。   他怎么在这里?!   这才什么时辰?!   晓芙呆了呆,萧慎转过身来,他昨夜也未曾睡好,那些梦境缠着他,让他险些认为,做梦见的一切都是即将发生的事情。   他会登基称帝,也会对小骗子爱而不得,遂强/行/占/有,他和她终究会形同陌路,她恨他入骨。   那是萧慎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看到的。   故此,他宁愿徐徐图之。   萧慎面色如常,廊下灯笼里的残光打在他脸上,立体的五官格外深邃。   其实,萧慎的容貌很是俊美。   并不在傅温言之下。   只不过,这人总是冷着一张脸,说话也不中听,素来不正眼看女子,导致他的桃花运并不旺盛。   “用了早膳再走?”萧慎提议。   他的嗓音略有些沙哑低沉,像是长久行走在沙漠中的徒行者,已太久不曾饮水。   哑得十分独特。   他是提出意见,并不没有强求。   如此,晓芙就不便直接强硬拒绝了。   毕竟,她和太子殿下也算是共患难过一场啊。   晓芙点头:“那就多谢殿下了。”   萧慎轻笑一声:“孙姑娘是孤的座上宾,又是孤的郎中,孤将来的好日子,还指望着孙姑娘。”   一言至此,他的目光往下一瞥,看了一眼自己的腹部。   撇开他已对晓芙/动/情/这一因素,萧慎的确需要一个解毒的高手。   而这世上,还有谁能比药王传人更厉害呢。   晓芙有意不去看萧慎腰带往下的地方。   人越是故作不尴尬,就会显得越尴尬。   出于本能,晓芙小脸一红。   她肤色极白,一脸红就容易看出来。   这一幕当然被萧慎捕捉到了。   小骗子为何脸红?是想到了什么么?   是想到了他的下面……   萧慎也有些不自在了。   说实话,换做是别的女子接触过“小萧慎”,恐怕早就被他剁了喂鱼。   “咳咳……”萧慎浮想联翩,又在想,小骗子会不会觉得他甚是伟岸?   “孙姑娘,这边请吧。”萧慎虚手一指。   晓芙点头,故作镇定。   两人一块到了亭台下用早膳。   天光破晓,晨曦笼罩了下来,斜斜的打在了两人的身上。   身披着同一道晨光,算不算是共起榻了一场?   萧慎陡生伤感,突然也有了诗意。   但他立刻拧眉,打消了作诗的念头。   “……!!!”看来要远离赵王,这厮无形中影响了他!   萧慎捏着银筷的手一顿,抬眼看向晓芙,她的吃相并不像闺中小姐那般斯斯文文,但也甚是秀气,让人会误以为她吃了什么美味,也来了胃口。   “殿下,沈大人求见。”一宫人走上前道。   这个时辰,宫门大开,以沈颢的官阶,完全可以入宫了。   萧慎已经知道,沈颢在宫外站了一夜。   这个情敌的耐心,超过了萧慎的想象,甚至让他意识到了危机感。   晓芙抬起头来:“兄长来了?”   萧慎没打算瞒着了,他现在已经不仅仅想要把小骗子困在身边,他开始贪心了,仅仅困着她的人是远远不够的。   他也想要两情相悦。   人人都缺爱,如果不缺,那一定是享受着无边权势与钱财。   萧慎自从有记忆以来,这东宫一直都是冰冷安静的。   无人与他共赏四季轮回。   亦无人问他冷暖喜乐。   高处不胜寒……   他难得想要拥有一个人。   算是年少情窦初开,第一眼看中的,得不到,心会不甘。   萧慎吩咐道:“再备一副碗筷,请沈大人过来一道用早膳。”   晓芙眨眨眼,不明白太子何意。   她能够感觉到,太子不太喜欢自己的兄长。   兄长对太子也丝毫没有好感。   萧慎与她对视,轻笑:“孤与沈兄迟早会成为一家人,是该早日熟络。”   晓芙一噎,被呛到了:“咳咳咳……”   萧慎不会照顾人,也从未照顾过人,他起身走到晓芙身侧,抬手轻拍她的后背,给她顺气:“你就不能吃慢一些,无人与你抢。”   晓芙呛得脸红脖子粗,咳嗽导致泪眼汪汪,配上她本就楚楚可怜的脸,看上去宛若迷路的林中小鹿。   萧慎只一眼,看呆了。   许是他的审美出了问题,但他就喜欢这样的。   他想照顾她,欺负她,与她纠缠一辈子。   不然……这漫漫无际的宫廷日子,该有多么无趣。   “殿下,沈大人到了。”宫婢上前,恭敬道。   沈颢手中握着宝剑在入宫之前,已经交由禁军。   广绣下的手握了握,又松开。   沈颢先是看向晓芙,他眼底有血丝,浓郁的剑眉,以及曲长的睫毛上皆有露水,显得眉眼愈发深邃。   他长生玉立,虽是一夜未眠,气度上看不出明显的/颓/萎。   晓芙咳嗽平缓:“兄长。”   沈颢情绪稳定,没有暴怒,点头:“嗯,芙儿怎么又来叨扰太子殿下?”   晓芙之前被兄长凶过,她担心兄长生气,立刻道:“殿下他病了!我昨晚是给殿下看诊来的,奈何宫门下钥,太迟了就回不去了。”   晓芙的话,一半真一半假。   主要是担心兄长与太子殿下会闹出罅隙。   沈颢温柔一笑:“原来是这样。”   言罢,他又看向了萧慎:“芙儿一夜未归,有劳殿下照料了。下回若再有诸如此类之事,殿下可以告知我,我陪着芙儿一起给殿下看病。毕竟……芙儿说,我是孙家人,也会医术。”   萧慎站直了身子,听明白了沈颢的挑衅。   他也不恼怒。至少不能当着小骗子的面恼怒,在小骗子心目中,沈颢是她的至亲,这一点萧慎很有自知之明。   他不妄想直接取代了沈颢在他心目中的位置,但要让小骗子对他产生亲情之外的情谊。   萧慎也笑:“也是,沈兄是自己人,孤下回就不客气了。来,沈兄请坐。”   萧慎虚手一请。   宫人已将备用碗筷拿过来。   沈颢落座,晓芙与他对视间,看见了他眼底血丝明显,有些凄凉。   晓芙没发现兄长愠怒,但也心头不安。   “兄长,你为何来的这般早?”晓芙问道。   沈颢没有提及在宫门外站了一夜的事。   萧慎也只字不提。   两个人似乎达成某种一致,不愿意让晓芙担心。   未及沈颢答话,萧慎抢言:“是孤让沈兄过来的。”   晓芙不再多问,她以为兄长与太子之间是公事:“那我一会先离开,就不打扰殿下与兄长谈正事。”   萧慎点头,沈颢也没露出什么破绽。   早膳用完,晓芙就先一步离开了东宫,她知道兄长在协助太子办事,并未多想。   *   东宫,书房。   案台浮香袅袅,燃得是檀香,里面掺杂了些许的薄荷,香气并不腻味,淡雅清爽。   沈颢站在萧慎面前,两人身高不分伯仲,气场上亦然。   四下无人,萧慎开门见山:“沈兄恢复记忆了?”   沈颢知道瞒不过了。   血海深仇未报,他暂时不想拖着孙家下水。   但眼下唯有承认:“殿下好眼力,殿下还知道什么?”   萧慎鲜少把旁人放在眼里,但看着沈颢,他仿佛看见了曾经的自己,暴戾、煞气、隐忍,就好像是全天下都辜负了自己。   他们是同样的一种人。   随时会发疯,对这世间无爱。   萧慎暂时不知道沈颢曾经经历过什么,但必然不是什么好的经历。   他道:“芙儿不是你的亲妹妹。”   果然啊!都太子知道了。   沈颢不做隐瞒:“芙儿不是我的亲妹妹,但是我亲手养大,她幼时……还是我亲自给她洗澡。”   这句话冲破了萧慎的防线,他知道,沈颢是故意的。   萧慎闭了闭眼,再度睁开眼时,眼底一片平和,并没有被沈颢激怒,忽的轻笑:“那真是辛苦沈兄了,把芙儿养得这么好。”   萧慎身为储君,已经不在乎晓芙的身世,他又岂会在意她年幼时候的事情。   他幼时,不也是宫里的婆婆伺候着洗澡……   小孩子,能有什么?   萧慎很快就在内心完成了自我安慰。   沈颢也不示弱:“殿下贵为太子,将来必定三宫六院,殿下如今惦记上芙儿,是想把她置于何地?”   萧慎微微一怔。   沈颢前阵子说,不会允许小骗子当妾,故此,萧慎退了与卫二的婚事。   至于三宫六院,是每一位帝王的标配,大庆自/开/国以/来,还没有一任帝王会为了一个女子守身如玉。   说实话,萧慎从未想过如此遥远之事。   他只知道当下,他想要拥有自己喜欢的姑娘。   萧慎:“沈兄,那你呢?你对芙儿又到底是什么想法?孤可以给她一切想要的荣华富贵,不知沈兄可以给她什么?”   沈颢胸膛微微起伏。   昨夜在宫门外站了一宿,的确草率了。   他不能让任何人看出他的弱点。   可如若不过来,他照样会一夜难安。   大仇未报,他自己都未必有将来,又能给芙儿什么?!   最终,沈颢败下阵来,只说:“我是她兄长。”   萧慎抬手,大掌搭在了沈颢肩头:“沈兄,孤对芙儿是认真的。”   沈颢厌恶这句话。   哪怕萧慎不是认真的,他也不会这般忧心……担心竭虑。   倘若芙儿当真嫁入东宫,成为了太子的小姑娘,那他该怎么办?他什么都没了,唯有一个他亲手养大的姑娘……   沈颢到底能忍,他身上肩负着无数英雄的亡魂,还有陆家数百条人命。   他必须要忍,也只能忍!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如果不能站在最高位,那只能受人限制!   “殿下,沈大人出宫了。”风烈道。   萧慎点头,问道:“当初在岭南,你细查过孙长乐,你是否有任何可疑之处?”   萧慎总觉得,沈颢可疑。   他既然恢复记忆,为何不作为孙长乐。   五年前,又为何好端端的入京?   风烈道:“殿下,孙家一直隐居在桃花坞,现如今孙老爷子也走了,诸多事无从查起。不过,五年前,孙长乐入京时,是被卫大公子截杀的。”   萧慎:“……”卫松林这个缺心眼的,岂会有什么谋略,一定是卫建华那只老狐狸的意思。   孙长乐是药王后人,与朝廷毫无干系,相府为何要截杀他?   “去查!”萧慎下令。   风烈应下:“是!殿下!”   殿下已经沉迷/男/女/情/爱/太久了,眼下终于开始办正事了么?   *   沈颢刚走出宫门,就听见了熟悉的吵闹声。   是霍心媛凶悍的嗓音,沈颢闻之,只觉得头大。   “你不准走!今日必须要与沈公子滴血验亲!”霍心媛抓紧了晓芙的手。   她嫉恨晓芙,可又担心会真的伤了晓芙。   万一晓芙当真是沈颢的亲妹妹,她还得巴结着点。   可倘若不是……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住手!”沈颢低喝。   晓芙闻声,转过身来:“兄长。”   沈颢把晓芙的手腕,从霍心媛手中拽了出来,看着晓芙手腕上的红痕,沈颢眸色一沉。   要不是看在霍家的份上,霍心媛这样的人,不知被他弄死了多少回了!   霍心媛不服气,一看见沈颢拉着晓芙的手,就在宫门外叫嚣:“沈颢!你放开她!你不准碰她!”   沈颢觉得是时候了。   他也不该再继续隐瞒晓芙。   “好!”沈颢一口应下。   晓芙愣了愣,她与兄长当然是亲兄妹,不然还能是什么?   为了彻底弄清楚这件事,霍心媛把沈颢与晓芙带到了长安街上的一处茶庄,找了一个安静的雅间。   一切准备就绪,霍心媛很着急:“孙晓芙,你还愣着作甚?倒是快些动作呀。”   沈颢取过银针,先扎了他自己的手指,鲜血落入杯盏,逐渐化开。   轮到晓芙了,她也照做。   晓芙的血滴落之时,她与霍心媛都盯着杯中的水,唯有沈颢在看着晓芙。   就在杯中的鲜血彻底化开,毫无融合的迹象时,沈颢在晓芙脸上看见了震惊与不可思议,独独没有预约。   这丫头,还真是把自己当成哥哥了。   也是了,这么些年,从未有人告诉过她真相。   沈颢失落,但他也知道,这本就符合常理,芙儿能找到京城来,说明是惦记着他的,他还奢望什么呢。   晓芙猛然抬头,对上了沈颢布满血丝的眼:“……兄、兄长,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沈颢无奈一笑:“我失忆了,我也很好奇呢。”   晓芙:“……”失忆,似乎是一个很好的借口!   霍心媛已经抽出马鞭,这就想要抽死晓芙:“我就知道,你根本不是沈公子的亲妹妹,你这个骗子!”   鞭子刚刚抽出,就被沈颢握住了,他长臂用力一甩,连人带鞭甩开老远。   霍心媛身子不受控制的跌倒,但她还未来得及哭诉,沈颢当场威胁:“霍三小姐,孙姑娘是沈某在意之人,你若是敢伤她分毫,休怪我对你动手!”   霍心媛素来天不怕地不怕,可面对沈颢的威胁,她怂了,不敢置喙了。   “沈颢……你不准喜欢她!我可以不伤害她,但你不能喜欢她!”霍心媛哽咽着说。   她从小到大没喜欢过什么人。   沈颢是她第一眼看中的。   此时的晓芙还处于震惊之中。   沈颢已牵着她往外走。   他不做解释,失忆就是最好的理由。   他今日大可以不配合霍心媛胡闹,可他不想再继续给晓芙当兄长了。   最少,他要让晓芙知道,他不是她的嫡亲兄长。   到了长街,沈颢让手下弄了一辆马车过来,他把晓芙送上马车,道:“听话,别多想。”   晓芙:“……”   她能不多想么?   她与兄长根本没有血缘关系,但……到底是兄长并非孙家人?还是她的身世另有答案?   晓芙张了张嘴:“我……我舍不得你。”   沈颢心头一缩,隐隐作痛。   就像是五年前,他用了一根糖葫芦哄骗她乖乖待在家中一样,他那时候就做好了再也不回头的准备。   他也舍不下。   可他眼下最不需要的就是感情。   感情是累赘,是牵绊,是障碍。   可身在泥潭的人,又怎会不渴望光呢。   明明知道自己得不到,也不配拥有,可人总是贪心不足,都想抓住那束光。   他也一样。   沈颢温和一笑:“傻姑娘,无论如何,我都是你最寄挂的兄长,无非是没有血缘罢了,无关紧要。”   “当真……?”晓芙不太确定,她受得刺激有点大,饶是不拘小节如她,也有点吃不消。   沈颢点头:“嗯,当真。”   *   今年的葵花籽大丰收。   御膳房炒出来的葵花籽,一锅比一锅香。   下了早朝,庆帝又单独留下了傅子秋,君臣二人在廊下的石杌上落座,庆帝示意傅子秋嗑瓜子。   傅子秋的嘴唇,上次在宫里磕破了皮,回家之后,还得夫人差点误会他。   他这人没甚缺点,就是有些惧内。   但帝王“盛情相邀”,傅子秋只能配合。   奈何这葵花籽,一旦嗑起来,就再难以停下。   庆帝对东宫发生的一切了如指掌,他边嗑瓜子,边感叹:“太子弱冠了,身边却无一个可以说贴己话的人,太子的情路坎坷啊,与朕当年一样。”   傅子秋一噎。   康德皇后曾是京城第一美人,她还爱慕过自己……   不过,后来庆帝先一步娶了美人。   而傅子秋因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娶了康德皇后的闺中好友,也就是他现在的夫人。   无论是他自己,庆帝,亦或是他夫人,现如今都还记挂着康德皇后。   傅子秋立刻附和:“是啊,太子殿下情路不顺。好在,殿下颇有谋略,巧妙避免了与柔然公主之间的一切可能。”   傅子秋很了解庆帝。   庆帝最爱的儿子是太子,太子最终会坐上皇位,庆帝是不会允许一个外邦公主,来搅浑了皇室嫡系的血脉。   庆帝笑了笑:“是啊,那小子还挺聪明。”   傅子秋顺着庆帝的话,道:“太子完全是随了皇上呢。”   这话很中听!   庆帝朗声大笑:“哈哈哈!确实如此,爱卿眼力独到啊!”   傅子秋还能说什么呢,阿谀奉承了这么多年,他当然也有几把刷子。   接下来,庆帝又开始关注卫相、周氏,以及霍辰三人之间的爱恨情仇。   傅子秋将打探来的消息,一一禀报。   傅子秋觉得,是时候大力提倡各种话本,以及说书行当了。   就连日理万机的皇上都热衷于听故事,又何况是寻常百姓。   *   东宫。   傅温言从大理寺出来,就直奔东宫。   萧慎在内殿静坐。   傅温言提着卷宗走了过去,见太子黯然失神,他总是不问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昨夜,太子把孙姑娘掳来了东宫。   他的探子也将这桩事告知他了。   “殿下。”傅温言唤了一声,把卷宗呈上,“殿下请过目,这里是十年前大庆所有报备过失踪女娃的名录。臣按着孙姑娘的年纪,经过筛选之后,大庆九州十年前报备过的女娃失踪案,一共有一百三十八例。”   萧慎接过卷宗。   他如今只知道晓芙不是孙家人。   但并不知她的真正身世。   沈颢与晓芙滴血验亲的事,萧慎已经知晓。   他知道自己接下来要面对什么。   莫名有些心烦意乱。   他很想知道,那小骗子眼下对沈颢的态度。   以及……他更是关心她,安慰她,也不知道那小骗子有没有被吓到?好不容找到的兄长竟然不是亲生的,想必受到打击了吧。   萧慎暂时无心看卷宗,但他自己不宜直接去询问,遂对傅温言道:“温言,你去一趟郡王府,去看看她。”   傅温言:“……”   讲道理,他此前最害怕去郡王府。   但此刻不知为何,傅温言一口应下:“好,我这就去看看孙姑娘。那殿下可有什么话要带给孙姑娘?”   具体去看什么?需要打探什么?   这些,殿下总要言明吧。   萧慎轻叹一声:“她很可怜,没有家人了。”   傅温言:“……”   孙姑娘没有家人的事实,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这天底下,又有几人是不可怜的呢。   *   郡王府。   傅温言过来时,发现今日护院没有对他打招呼。   若是换做以往,郡王府的守门护院,恨不能敲锣打鼓过来一迎接。   而今日,护院对他视而不见,但也不挡着他。   傅温言:“……”白屠是个古怪人,养出来的手下也古怪。   他没有多想,但心中难免有所顾及。   晓芙坐在院中的亭台下发呆。   兄长让她莫要多想,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任谁突然发现,自己与至亲其实并非是血亲,也都会震惊。   难怪,她与兄长半分不相像。   “孙姑娘。”傅温言唤了一声。   晓芙回过神,见来人是傅温言,她起身相迎:“傅公子怎么来了?可是哪里病了?还是来拿药的?”   傅温言:“……”他没病,也不需要药。   见晓芙气色尚好,情绪也甚是平缓,傅温言即打算回去禀报太子殿下。   然而,就在这时,一阵秋风卷着荡荡幽香飘了过来。   这股香气,瞬间激活了傅温言的所有记忆。   他就是死了,过了奈何桥,喝了忘川水,也忘不掉这股味道。   傅温言立刻询问:“孙姑娘,这香味……是从何而来?”   晓芙回头看了一眼亭台,石案上搁置着数十香囊,她正在做香包:“傅公子,你怎么了?这香味是我调制出来的,你也喜欢么?”   但凡闻过这股气味的人,都说喜欢。   傅温言不可思议的看着晓芙。   那女子……总不能是孙姑娘?!   不对!   孙姑娘身段纤细娇小,而他的“梦中情人”高挑窈窕,身段仅比他矮了稍许。   见傅温言失神,晓芙道:“傅公子,你怎么了?可是觉得这香料好闻?我也赠你一些吧。”   闻言,傅温言立刻追问:“你还赠过别人?”   晓芙愣愣点头:“对呀。”她是一个友善的女子呢。   傅温言高挺的鼻梁溢出薄汗:“哪些人?!此事事关重大,还望孙姑娘一一列下来!不可有任何漏网之鱼!”   晓芙惊了:“傅公子,是不是最近京城出了什么大案?”   傅温言几乎是咬牙切齿:“没错,是出了大案子!有采花贼出没!”   “啊——”晓芙理了理衣襟,有点担心自己的安危,毕竟她过分美貌了。   傅温言意识到自己方才失态了,尽力恢复常色,道:“此事是机密,还望孙姑娘莫要外泄,总之我一定会布下天罗地网,必然将那贼人抓住!孙姑娘且告知我名单即可。”   晓芙也想为名除害,这就取了纸笔过来,一边写一边念念有词。   “……白郡王,太妃,还有丞相夫人与卫二小姐。另外……那日去法华寺的贵女与夫人们也喜欢我的香料,我每人都赠过。”   傅温言:“……”白屠这厮也有份?!   片刻后,看着名单上洋洋洒洒的三十几号名单,傅温言强调了一句:“孙姑娘,你确定,都记下来了?”   晓芙点头:“嗯,理应没有缺失了。”   “好。”傅温言收起名单,立刻离开了郡王府。   他是大理寺少卿,擅长纠察,要想在极短的时间之内查清楚名单上的所有人,并不是难事。   傅温言没有去东宫复命,几乎是立刻手底下人去调查名单。   真相就在眼前,傅温言没有任何拖延,废寝忘食,连续两日没有回府。   *   转眼到了第三天。   傅温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了一圈。   他都快抑郁了。   随着名单上被划去的人越来越多,“白屠”二字愈发明显。   其实,傅温言理应最先划掉白屠。   然而,手中的银豪动作了数次,他终究没下手。   眼下,名单上仅剩下三人。   白屠、吱吱姑娘、霍三小姐……   霍三小姐爱慕之人是沈颢,虽然她的身段与胆量都符合,但必然不是她。   吱吱姑娘是个小傻子,没有这等心机。   最终,傅温言看着仅剩下的一个名字,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被自己惊吓到了,立刻站起身来,来回踱步,无法平复心情。   为何会这样?!   这到底是巧合?还是他自己内心在期待什么,所以才最后只剩下了这么一个名字?   萧慎这三日也很郁闷。   傅温言有事相求,一脸优思的去了皇宫见萧慎。   此时才刚退朝,萧慎与傅温言在千步廊下,边走边说话。   萧慎狐疑一问:“你为何要孤,设计让白郡王骗出来?”   他二人皆知,白屠就是一只狡猾的狐狸,若不设计一下,他很难上钩。   傅温言难以启齿。   他总不能告诉太子,他怀疑自己被人给……   傅温言胸口堵着一口气,道:“还望殿下出手相助,这个恩情,我没齿难忘!”   萧慎斜睨了他一眼:“温言,你跟孤客气什么。那好,孤亲自发帖子,在护城河设雅集,三日后将他骗过去。”   傅温言紧绷着一张脸:“殿下,我等不到三日后了,就今晚吧。”   竟……如此着急。   萧慎也不多问,人人皆有隐私:“好,那就今晚。”   庆帝与傅子秋二人遥遥望去,就见太子与傅温言一路说话。   庆帝轻叹:“孩子们都长大了啊。”   庆帝是个喜欢感慨的男子,傅子秋附和:“是啊。”   *   夜幕降临,放眼望去,护城河上一片霓虹,随处可见盏灯泛舟的画舫。   傅温言坐在马车内,手中的白纸上,“白屠”二字都快被他磨花了。   但思及白屠是个男子,他又兀自自嘲一笑:“我到底在期待什么?”   罢了,既然事情已经安排了下去,那他就要试探到底了。   萧慎包下的那艘画舫中,琴瑟笙箫,推杯换盏,白屠的笑声格外/浪/荡,且具有辨识度。   傅温言躲在暗处的马车内听着,手心溢出薄汗。   马车外,随从道:“公子,郡王喝醉了,已上了另一条画舫歇息。”   孙姑娘的药真管用……   傅温言下了马车,俊脸萧挺,掌中写着名字的手笺被他捏碎,双眸一瞬也不瞬的盯着那条画舫。   顿了顿,傅温言朝着那边走去。   今日萧慎做东,有萧慎在场,赵王等人不会轻易离开。   但白屠的酒水做了手脚,据孙姑娘说,是一杯千醉。寻常人一杯就倒。白屠挺到了现在,可见酒量骇人。   不愧是/浪/荡/子!   傅温言自己是滴酒不沾的人,他自幼受到的教育便是,喝酒误事。   也不知是怎么了,一想到白屠时常会与旁人不醉不休,傅温言的胸腔一股恼怒陡升。   是以,傅温言加快了步伐,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答案。   *   画舫的门扇打开。   里面灯火如豆。   傅温言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这二十年,做任何事情都是循规蹈矩,从未像今晚这般。   他内心深处知道自己不对劲了,但若是不解决了这个困惑,他只怕会一直寝食难安,终日不得解脱。   进了船舱,傅温言将门扇合上,隔绝了外面的光线与视野。   酒气冲天,白屠就那么大喇喇的躺在那里,四仰八叉,毫无仪态可言。   傅温言靠近了一些,他自己都不曾意识到,他此刻的眼神有多暗沉。   白屠听见了细细索索的声音。   他的探子遍布京城,郡王府的事情当然也了如指掌,又岂会不知傅温言找苏姑娘要过名单呢。   今晚不过就是顺着傅温言的意,且满足他一次罢了。   感觉到有动静袭来,白屠翻了一个身,懒洋洋的“嗯”了一声。   尾音散漫,仿佛长出了钩子,在这样的夜晚,很容易惹人瞎想。   傅温言:“……”   这家伙到底醉没醉?   见白屠趴在软塌上,后/腰/与/后/臀/之间,是弧度明显的腰窝。   秋裳/轻/薄,他身上穿的是薄纱,从蝴蝶骨往下看,后背弧度十分惹眼。   傅温言眸光一烫。   什么叫美人骨,这大底就是了吧。   傅温言不甘心,伸手握住了白屠的肩膀,把他又掰了过来。   白屠双眼紧闭,那双桃花眼此刻总算是安分了。   傅温言的目光落在了白屠的脸上。   梦中之人面容模糊,他根本记不清了。   而眼前这厮,面色白里透红,精致的五官,雌/雄/莫/辩,眉宇之间/英/气/飒/爽。   但倘若忽视白屠的男装打扮,这样的五官又会显得妩媚明艳。   无论他是男是女,都是十分招摇的相貌。   是时候了。   傅温言深呼吸,开始解白屠的外裳,腰带被他勾起,轻轻一扯……   就在这时,画舫门扇被人从外面拉开,赵王一声惊叫声打断了傅温言的动作:“啊!这……傅公子,你在作甚?”   傅温言眼疾手快,第一反应不是辩解,而是拿了薄/衾/盖住了白屠。   他侧过身,眸光冷冷的看了一眼赵王:“王爷有何事?”   赵王太好奇了!   真真是太好奇了!   傅公子把白郡王给……摁下了?   赵王睁大了眼,不舍离去,双足无法挪动,他太想知道后续了。   若是能亲眼目睹,他今晚也算是圆满了。 第90章 马甲掉了(三章合一)   “出去!”   傅温言一声暴喝。   亏得方才没有被赵王瞧见什么。这是傅温言的第一反应。他不想让旁的男子看见白屠衣不遮体的样子。   赵王惊了一下, 他第一次看见傅大公子动怒,不免更是好奇。   赵王很委屈:“傅公子,本王就是过来休息片刻, 本王能进来么?”   太没眼力了!   倒不是傅温言不敬重赵王, 而是今晚的机会千载难逢, 他必须把握住。若是再不把内心的疑虑解除, 他都快要被自己逼疯了。   傅温言再次低喝:“王爷,请你出去!”   赵王神色讪讪, 他这样的好人,竟也有不被欢迎的一日。   赵王当然不会死缠烂打, 他退出了船舱, 但没有关上门扇。   傅温言走过去, 合上门扇的同时,也扣上了门栓, 将自己与白屠反锁在了船舱内。   白屠耳力过人, 将傅温言的一切动作听得真真切切。   温温凶起来,也甚是迷人啊……   白屠继续探视,感觉到傅温言的靠近、温热、呼吸, 他也不动作。   傅温言近距离, 仔仔细细打量着白屠的五官,一直到出现脸盲症状, 他都快分不清白屠究竟是男,还是女了。   傅温言深呼吸,让自己尽量冷静下来,他今晚的计划依旧不变。   他又开始解白屠的外裳。   白屠很偏好如同薄纱一样的衣袍,这种料子价格不菲,穿在身上走起来, 如同仙人下凡。   但对傅温言这种正派的人而言,这种衣裳多多少少有些轻浮造作了。   衣带解开,外裳剥下,里面是十分招摇的粉色中衣。   傅温言的手伸出,大掌朝着某个方向,跃跃欲试。   是碰?还是不碰?   一切就在他的一念之间了。   是天堂还是地狱,他得自己选。   倘若不是自己所料,那么他会失落,以至于遗憾么?   可倘若正如自己所猜呢?他又当如何?   傅温言在关头犹豫了一下,然而,他终究还是冲破了多年礼仪教导的束缚,心一横,一不做二不休,双手摁了上去。   还是平的……   怎会如此?!   傅温言不甘心,试图摁出花样来。   白屠:“……”温温残暴了啊!需要正确引导一下。   这时,白屠睁开眼来,桃花眼中泛着慵懒的光,又有些勾人。   傅温言一怔,就在他瞬间准备收手的瞬间,白屠坐起身来,傅温言是蹲着的姿势,被白屠突如其来的动作惊了一下,他身子不受控制的往后仰。   傅温言感觉不太妙。   果真,下一刻,白屠顺势就把他压下了。   白屠是个练家子,手腕有些力道,傅温言前不久才受过重伤,此刻完全不是白屠的对手。   就那么被白屠给控制住了。   傅温言大惊,万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结果。   白屠醉眼朦胧,脸上一阵酡/红,身上的酒气与香气/杂/糅/在一起,混合成令人心乱/情/迷/的气味。   傅温言的喉结滚了滚。   这个动作,这样的一上一下,是那么熟悉。   白屠见他呆愣,笑道:“温温,你真是太不厚道了,竟对本王下手了,老实说,你觊觎本王多久了?”   傅温言无法反驳,试图挣脱。   然而,白屠让他深刻明白了一下,什么叫做强中自有强中手。   傅温言几次挣扎失败,白屠忽的噗嗤一笑:“现在想逃?迟了!你方才如此对待本王,本王怎么也得讨点利息回来!本王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   说着,傅温言只见白屠的脸,凑了过来。   “唔……”   傅温言一愣,完全忘记了反抗与挣扎。   画舫外面,赵王借着船舱内的烛火,看见里面一个人影,压着另一个人影,然后两个人影重叠在了一块,他张大了嘴,手中折扇顿时收起,无数诗意在脑子里荡漾开来。   他觉得,他即将成为一个诗人。   *   傅温言完全处于被动状态。   唇舌之间到底是何感受,他似乎并不太清楚。   只觉得,当那惹人痴醉的感触离开时,心中涌上无尽不舍。   白屠直起身来,看着傅温言破了皮的唇,他很有满足感,舌尖舔了舔口腔内壁,十分纨绔:“妙哉,温温感觉如何?”   傅温言猛然回过神来,也不知是什么刺激到了他,令得他觉得此情此景实在让他羞愤不已。   傅温言直起身来,直接推开了压着他的白屠。   随后,他几乎是落荒而逃。   爬起身,打开门扇,风一样的跑开……   白屠目睹傅温言的背影消失,他意犹未尽,有些后悔,方才就不应该担心吓坏了温温,就应该完全顺着心意啊。   人生在世,及时行乐,才是上上策。   *   这厢,赵王见没有好戏可看了,傅温言已消失不见,不知去了哪里。   赵王安耐不住,立刻去找了萧慎,迫不及待与皇兄分享好玩的事情。   待赵王哟说完,萧慎端着杯盏的手一顿:“……”   他倒是艳羡温言。   醉酒……   太子殿下突然来了灵感。   他一直苦于不知该如何表白。   毕竟,他都明里暗里表白了太多次,每次都被拒绝。   再厚的脸皮,也无法让他继续下去。   但是醉酒就不同了。   萧慎脑中念头一闪而过,他又安抚自己,小骗子是他的药引子,尽快把她拴在自己身边也好。   是以,萧慎连续灌了自己几杯烈酒下/腹,离开画舫之时,见赵王一直跟着他,太子担心赵王坏事,道:“二弟,你回去吧。”   赵王意犹未尽,深秋之时,正是诗兴大起的时候。   他最怕孤独了。   赵王府都是一些不懂他内心的美妾,空有一副皮囊。他不是那种以貌示人的庸人,他注重的是内在!是灵魂!   赵王委屈巴巴:“可是皇兄……”   赵王后脖颈一疼,没有看清是谁敲晕他之前,人就失去了意识。   风烈收手,顺道把赵王扶住:“殿下,属下这就把王爷送回去,殿下不必顾忌。”   风烈与风影已经成了萧慎肚子里的蛔虫。   萧慎点头:“这月开始,加月银。”   风烈一喜,但面上不显:“谢殿下!”   *   郡王府。   晓芙尚未休息。   萧慎给她的期限并不长,她要尽快研制出药方子,最起码要缓解萧慎体内的毒,如此一来,自己就不用给他当药引子了。   她如此卖力,既是为了萧慎,也是为了自己。   “姑娘,太子殿下来了。”丫鬟碧叶上前道。   通报了一声,碧叶就退了下去,她是傅温言送给晓芙的贴身婢女,很会审视夺度。   晓芙一抬头,就看见院中站着一个人,长身玉立,如雕如琢。   院中光线清浅,今夜月华如练,仿佛罩下了一层琉璃。   晓芙担心萧慎会直接进屋,她索性走出屋子。   夜风徐徐,月光倾泻,两人四目相对,有什么诡异的气氛在空气里漫延。   晓芙闻到了酒味:“殿下吃醉了?可是为了药方子而来?我正在研制呢,还需要多多试验一些时日,以确保药方子不会伤到殿下的身子。”   萧慎怔怔的看着少女。   不知是真醉了,还是在装醉。   换做从前,他岂会将一个女子放在眼里?   与权势相比,谁都算不得什么。   此番岭南一行,他是铁树开了花,自己都未曾预料。   那日沈颢一番话之后,他也在想,自己将孙晓芙置于什么样的位置上。   他要娶她,单纯是想让她当自己的妻子。   以她的身份,完全不足以撑起太子正妃的头衔,古往今来,无一任帝王的妻子是个郎中。   而在他的梦中,小骗子是贵妃的身份。   可纵使如此,小骗子也心中无他。   他许诺给她最好的,她还是视而不见,好不珍惜,更是没有欢喜与期盼。   萧慎眸光暗了暗,心头堵闷。   他厌恶为情所困,曾经也很不齿这种行为,但现如今,他自己心里很清楚,他心中酸涩皆因一人而起。   得不到,想强求。   谁都有执念,不能顺应心意的时候,强求是最后的手段与法子。   萧慎今晚本就是带着目的而来,他没再犹豫,大步走上前,因着之前就有经验,长臂搂住了晓芙的腰,一低头亲了上去。   晓芙:“……”   萧慎的吻,除却本能/欲/念/之外,还有一种无能为力之后的挣扎,所以力度甚大。   他在梦中,吻过数次,数之不清的花样。   之前晓芙醉酒,他也偷亲过。   对萧慎而言,这种事已经是家常便饭,不是什么生疏之事。   今晚他醉酒了,不管做了什么,明日醒来都能替自己辩解,如此,更是肆无忌惮。   “唔……”   晓芙完全不能动弹。   她的/腰/被勒住,在萧慎长臂的力道之下,被迫提/腰,为了站稳,只能垫脚。   萧甚几乎是将她整个人笼罩。   不够的……怎么都不够……   仿佛是灵魂深处在叫嚣。   又好像是曾经失去过,而今失而复得,她在怀中,至少这一刻是属于他的。   “唔……”   晓芙呼吸有些困难。   天呐。   虽然她喜好美男子,但从未想到过这一出啊。此刻脑子还有五分清醒,但她觉得/唇/舌/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酒气与薄荷香混合,气味独特,倒也不令人难受。   不知过了多久,晓芙得了喘息机会之时,萧慎观察着她的双眼。   迷离了,也迷糊了,但独独没有哭,也没有恼羞成怒,不像贞洁烈女那般要死要活。   故此,最起码,她是不厌倦自己的。   要不要继续……   萧慎倒是很想。   卧房就在附近,他是太子,纵使是白屠闻讯赶来,也不敢制止他。   其实,萧慎权衡利弊之后,知道自己有六成的把握。   但他并未继续动作。   他害怕梦里那些都会成真。   小骗子的眼睛很好看,他不喜欢她用厌恶的眼神看着自己。   打消了/强/迫/她的念头,萧慎松开了晓芙,一切继续按着计划进行,他后退了一步,望着她的眼:“是孤唐突了,今晚……喝多了,不知不觉就来了你这里,一日不见,孤甚是想你。”   晓芙:“……”   如此表白,就是石头做的心,也难免会动容。   晓芙怔在当场。   萧慎见好就收,不想再听见任何拒绝的话,来日方长,且徐徐图之。   “孤就不叨扰你了,方才孤对你……是不是做过了什么?”萧慎故意道。   晓芙:“……”   萧慎的目光在晓芙的唇上扫过,纵使夜色迷离,也能看见她的唇嫣红微肿。   是他的杰作。   若是每日能如此,大抵能消余生寂寞。   萧慎眸光暗了暗,心绪未消,此地不宜久留,他不敢保证自己有多么强大的自制力,他目光如炬:“孙姑娘,孤走了,你好生歇息,莫要累坏了。你若是出事,孤就是解了毒,只怕也再无法愉悦。”   最后肉麻一句,萧慎果断转身,全身而退。   今晚一切顺利!   他不知自己是何心情,唇角的/柔/软/触/感/尤在,刻入了脑子里。   真甜……   萧慎舔了舔唇,堂而皇之的直接走出了郡王府的大门。   守门护院:“……”   自从郡王从岭南归来,郡王府的大门愈发受欢迎。   *   萧慎离开后,晓芙在庭院中站立许久,她的心跳一直慢不下来。   晓芙越想细节,越是心中小鹿乱跳。她她双手抱着头,晃晃脑袋,告诫自己:要把持住啊!不能看太子殿下长得俊美,就沦陷了!   话本里的故事,但凡与太子走近的女子,都不得善终,几乎无一例外!   虽然太子殿下与卫二退婚了,可他迟早是要坐拥后宫佳丽三千的男子,跟她根本不是一条道上的人。   她现在身世不明,也不知是哪个穷苦人家丢失的孩子……   晓芙深呼吸,唇/舌/到了现在,还有些发麻。   啧,难怪隔壁村的村花年纪轻轻,就与人钻林子……   晓芙从荷包里掏了一颗特效定心丸,塞进嘴里嚼了嚼。   “妹子,你吃了啥?”   白屠突然冒了出来。   晓芙吓了一跳:“郡王,你怎的来了?”   白屠俊脸微红,也是心跳停不下来,虽然他对傅温言已经做过那事了,但今晚的情况截然不同,他二人都是清醒着的。   差一点……只差一点,他就暴露了。   其实,白屠倒是盼着傅温言发现他。   冥冥之中,他渴望有一个未来。   但是不行……   行不通!   他肩头扛着郡王府的基业,还有家族传承。他的身份一旦暴露,那将是欺君之罪!   晓芙:“这是定心丸,柑橘味的。”   白屠伸手:“给我也来一颗。”   晓芙又道出了几颗,两人分食。   “郡王,你的唇破皮了。”   “孙妹妹,你也是。”   两人不再问对方怎么了,相顾无言,有些事即便不问,聪明人也一下就猜出来了。   片刻,白屠又伸出手:“再来几颗。”   晓芙刚做出来的定心丸,一小瓶大概十来颗,她在里面添加了柑橘皮与冰糖,可以当做糖来嗑。   “郡王,我想去屋顶吹吹风。咱们去屋顶一块吃药吧。”   “好,本王带你上去。”   两人坐在屋顶吹风,一起嚼着定心丸,今晚似乎皆是心绪纷杂,但都默契的保持缄默。   *   夜深了,残虫/低/吟。   月光如一股清水,倾洒大地,茅草上结着露珠子,行人走过,很快沾湿衣摆。   周氏站在一处慌坟面前,到处枯草丛生,但无人赶来打理,以防惹上不必要的麻烦,周氏也未动手扫墓,她看着无字碑,心生无尽惆怅。   “哎,当初何必呢……”   周氏红了眼眶,昔日一切历历在目。   这时,不远处传来动静,有人提着灯笼走来。   周氏回头去看,见来人是霍辰,且他还带来了一人,不由得一怔。   待霍辰与沈颢走近,周氏拧眉,再细细打量沈颢的眉眼,她心中一跳。   以前就觉得沈颢眼熟,今日在故人的墓前见到沈颢,她隐隐联想到了什么。   周氏问:“霍辰,你说今晚要带一个人来见我,说的就是沈大人?”   霍辰点头:“正是,若烟,沈大人他……就是远博啊,陆远博,是咱们俩的小师弟!”   周氏身子一晃。   当年忠敬候府覆灭,她与霍辰因为各自的家族关系,没有受到牵连。但他二人年幼起就在陆家习武,陆家小世子爷,就是他们的小师弟。   陆家无一人生还,砍头的砍头,葬身火海的葬身火海,就连尸骨也不全,是霍辰派人偷了骨灰出来,合葬了此处,不敢立碑。   周氏眼眶突然红了。   她这些年深居内宅,听闻过沈颢的毒辣阴狠,她没法与当初的小师弟联系在一起。   沈颢抱拳,深深作揖:“三师姐。”   这一声三师姐,让周氏彻底失控,瞬间泪落如雨。   周氏有太多疑问:“你、你还活着,真好。你是五年前来得京城,那之前呢?你去哪儿了?是谁救了你,陆家可还有其他人?”   沈颢不愿意去回想。   他天资过人,很小就有记忆了,也正因为如此,他将一切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的嗓音似乎很平静,但发音稍稍一抖:“忠敬侯府陆家,三百六十七口,除却我之外,无一人幸免。十三位师兄师姐,除却你二位之外,都没了。”   当初周氏已嫁人,霍家的地位又不可撼动,因此,他二人才没有受到牵连。   周氏捂唇落泪。   霍辰也哽咽。   沈颢继续道:“我是被药王后人所救,被他带去了岭南隐居,五年前我来京城复仇,但被相府的人围杀,受伤后失去了记忆,是这阵子才想起了一切。”   他依旧很平静,像是诉说着旁人的故事。   周氏走上前,抱住了这个人高马大的小师弟,突然痛哭。   霍辰抹了把泪,望向了远处。   死去的人,何其冤枉。   而活着的,又是何其煎熬。   自古名将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   见过面后,沈颢因公务在身,就先离开了。   周氏忧心忡忡,她哭肿了眼,霍辰看着心疼:“莫哭了,日后的事情更麻烦。”   周氏了然于心:“小师弟是回来复仇的。”   可若是造反……那就是生灵涂炭啊!   失败了更是万劫不复。   陆家就这么一条血脉了。   周氏很理解沈颢。   虽说周家人都是战死的,但她心里也不痛快。   凭什么武将用血肉堆积起来的万里河山,最后却是那般魑魅魍魉在享受。   但周氏到底是理智的。   她有大格局,大智慧。除却仇恨之外,她也有自己的原则与底线,还有心中的道。   周家的组训,便是保家卫国,让百姓安居乐业。   她不能仅仅记着自己的私仇。   “我担心小师弟会乱来,眼下周家就我一个了,我得操办起来。对了,我打算买两百名护院,你可以好的提议?”   像周家这样的门第,可私养府兵数百人。   不过,她眼下还是低调一些为妙,先筹办一只战斗力尚可的护院队伍,届时无论发生了什么,首先要能自保。   毕竟,她的女儿回来了。   霍臣点头:“若烟,这个交给我来办。”   “好。”   霍辰常年征战在外,又正当壮年,此前一直洁身自好,眼下喜欢的女子就在眼前,如此夜色之下,他难免有些躁动。   “咳咳咳,那个,若烟,你既与丞相已彻底和离,那你我的事……”   周氏瞥了他一眼:“你我什么事?”   霍辰老脸一红:“……”   周氏故意逗他:“且等着吧,我要把周家立起来,如今周家什么都没有,我得找皇上讨一个爵位回家,不然周家的列祖列宗岂不是白白牺牲了?”   要想有爵位,就需要有继承人。   女爵,在本朝从没有先例。   但周氏想试试。   霍辰往前凑近了一些:“若烟,今日带小师弟来此,我心中难受,我想抱抱你。”   周氏翻白眼:“……那就来吧,快点!”   霍辰立刻抱住了她,无关乎/情/欲/,只是在这无奈人世间,有人可以相互取暖,真好啊……   *   霍辰办事雷厉风行。   翌日晌午时候,两百名精锐护院,就整整齐齐的站在了周氏面前了。   周氏看着一个个健硕修韧的年轻儿郎,相当满意。   她的和离文书已经正式送去衙门里,但嫁妆还没从相府搬回来,那些都是要留给灵儿的。   周氏道:“尔等听令,自今日起,我就是你们的家主。你们每月会有一次竞技考核,拿到头筹者有机会得到我的重用!”   “是!家主!”   两百号人齐齐道,声音响彻云霄,让周氏不免想起了许多年前,当初周家正当门庭煊赫,光是府军就足有两千余人。   而今,时过境迁,煊赫不在,一切物是人非。   周氏挺直了腰杆:“今日且随我去相府搬运嫁妆,足足一百八十担,当初我风光的嫁出去,如今也要风光的和离。”   众护院们愣了愣,觉得家主不是寻常女子,不由得生出敬畏之心。   *   相府。   卫相刚刚从宫里回来,管事跑出一头大汗:“相爷!相爷出大事了!夫人……不是,是前夫人带着人马打上门来了。”   卫相端着茶盏的手一抖。   这个周氏,已让他颜面尽失。   而今,她还不消停!   然而,他还奈何不了她!   卫相一口热茶都没喝上,起身亲自走出去,一看究竟。   庆帝是个痴情帝,朝中不少权臣也都是痴情人,其中就包括了傅子秋,与卫相。   似乎那些年,京城贵圈盛行“痴情”二字。   卫相也一直以为自己深爱着已故的白月光。   可今日一见周氏,他出现了一刻的晃神。   只见周氏一身劲装,身段窈窕,离开相府之后,她似乎年轻了好几岁,不再乏闷守旧,多了鲜活气息。   美貌尤在,甚至相较之多年前,更有一番韵味。   卫相的心,跳得不太规律。   看着周氏身后整整齐齐的一队人马,这些人年轻俊美,健硕修韧,都是二十出头的大好年纪。   不知为何,卫相有些烦闷。   周氏却看起来很欢愉,道:“相爷,几日不见,你憔悴了不少,政务要紧,相爷也要注意身子,毕竟不再年轻了。”   卫相到嘴的话又被堵了下去。   他很老么?   他虽是文臣,但也修身养性,比一般中年男子康健的多!   这个周氏,就是故意气他,嘴巴太毒。   卫相沉着脸:“你今日登门有何事?姗儿他们很想你。”   周氏扑哧一笑:“相爷,你认为,我很喜欢给外室的孩子当母亲?”   卫相又噎住。   又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两人的和离文书还没被衙门正式批阅,严格的说,他二人还是夫妻。   其实,按着卫相得身份地位,他倘若真的想要和离,可以让衙门立刻把文书给办下来。   他在拖延时间。   给他与周氏一个机会。   然而,周氏似乎根本不想破镜重圆。   这种一厢情愿的滋味,让卫相尝到了失败感。   而他此生一直顺风顺水,几乎不曾失败过。   周氏成了他心头的一根刺。   拔了会疼,不拔也难受。   卫相甩袖,气得胸膛起伏,他很注意在外仪态,这个岁数还没有续须,看起来不过才二十八九岁的光景。   是京城不少妇人们的梦中情郎。   且还是个痴情的男子。   这些年,卫相很享受妇人们爱慕的目光。   而今,周氏完全不把他当回事,这种反差仿佛推翻了他以前所有的荣耀。   卫相:“你阵势如此大,是来打架的?”他挑眉。   上次是他没注意,才被周氏打趴下,今日可就不好说了。   卫相很想一雪前耻。   周氏轻笑,妩媚至极,光彩照人,还有几分少女时候的灿漫:“我是来搬嫁妆的。”   卫相:“……”   当年周氏嫁妆丰厚,十里红妆。   那些东西放在今日,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卫相深呼吸,告诫自己不能失态:“哼!随你!”   周氏走上前,伸手在卫相胸口戳了戳:“那你倒是别站在这里碍事呀。”   卫相快被她这轻挑的动作气炸了,她与霍辰在一块时,也这样么?   卫相沉声道:“霍辰功高过主,将来的前程,还不好说,你自己心里想清楚。”   周氏觉得这话好笑:“卫狗贼,我周若烟没男人死不了。而且,你怎么就知道,我今后就只有一个男人呢?左拥右抱不好么?”   卫相:“……!!!”   周氏挑衅完毕,不打算继续纠缠了,实在浪费时间。   男人啊,只会影响她拔剑的速度。   周氏下令:“且随我去私库,我的东西,一件不能落下,统统搬走。”   周氏声势浩荡的搬回了自己的假装,两百号护院,浩浩荡荡搬了两个来回,才搬完。   这一日,长街两侧都是看热闹的百姓,众人纷纷敬佩,尤其是女子们,她们仿佛受到了某种启发。   要活成像周氏这样,才叫有意义啊。   *   周氏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家喻户晓。   丞相府本是大庆数一数二的门第,然而此事一出,百姓们只觉得,卫相……不过如此。   人人都抢的男子,旁人只会被影响了认知,也会不由自主的觉得这男子优秀。   可一旦原配夫人都不要这男子了,纵使他再怎么位高权重,也会让人误以为,这男子不太行。   这就是人的潜移默化。   宫里头,庆帝兴致勃勃,直接让傅子秋入宫住一宿,入夜之后一直在唠嗑,从九州军政,最终聊到了卫相与周氏……   *   傅家。   傅温言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昨晚就只差一点点了!   他什么都没有摸到,不代表白屠真的没有问题。   这种事情很好隐瞒,只检查表面是无法发现真相的。   唯一的法子……   黑暗中,傅温言双眸发光。   他今日忙了一天,纵使浑身酸痛,却还是毫无睡意,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他猛然坐起身来,几乎是套上外裳,大步走出了房门,就连腰带也是走到了外面才来得及系上。   “大公子,您这是要去哪里?”   傅温言烦躁不堪,一手推开男子:“滚开,不许跟着!”   男子:“……”   大公子近日来是走火入魔了么?愈发暴躁。   傅温言出了府门,直接骑马往长街方向狂奔而去。   *   郡王府,守夜护院正在打哈欠。   傅温言翻墙而入时,护院察觉到了,然而郡王交代过了,无论傅公子几时过来,又是如何入府门,让他们都不得干涉。   故此,护院们装作没瞧见,继续打哈欠。   傅温言年少时候经常过来串门,他自然认得白屠的卧房。   而且,这家伙所居住的地方,里里外外都种了鲜花,这个时节遍地都是菊花,各种品目皆有。   夜风中,菊花香气四溢,扰得人心浮躁。   廊下灯笼摇晃,四下无人,入目是一片花海。   白屠这厮一惯/浪/荡/,他所居住的地方也是如此。   内室一片漆黑。   傅温言没再犹豫,直接翻窗而入。   这一次,他学聪明了,特意去把门栓合上,又紧闭了两只茜窗。   做好这一切,傅温言再没有任何犹豫,他像是受到了某种/蛊/惑,径直往内室走去。   他的视野极好,能在昏暗中看清床榻上的人。   帷幔是拉着的,榻上的人侧躺着,从傅温言的角度去看,可见他的侧身起伏,尤其是腰肢,深深凹陷了下来,线条优美。   傅温言喉结滚了滚。   他走上前,脚步轻缓,但很从容。   这一幕,他等了太久了。   所有的疑惑即将清除。   今晚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不会让白屠逃脱他的手掌心!   便就是如此强势蛮横!   傅温言心口憋着一股气,但具体他也不知因何而气。   他坐在了床榻边沿,伸手去掀开白屠身上的粉色中衣。   中衣滑落,露出雪腻肩头,然而,傅温言没有看见自己想要的东西,他只见白屠胸前裹着层层白纱。   傅温言:“……”   他的手突然一抖。 第91章 不可方物   傅温言的手一抖。   褪下了中衣的白屠, 比他想象中的要清瘦太多。   男子与女子的骨架,有着截然不同的区别。   男子的躯体/健/硕/修/韧,尤其是习武之人。   可女子则不同, 无论是怎样的女子, 也无论该女子有多厉害, 都是一身清骨。   真相已经还在眼前了。   然而, 傅温言不想收手。   他的指尖碰触到了那一层白色纱布的边缘,上面有一个活结, 他的指尖绕过去,轻轻一勾。这个动作过后, 傅温言并没有直接如何, 他看向了熟睡的那张脸。   清冽锁骨衬托之下, 这张脸清媚脱尘。   傅温言喉结又滚了滚:“你醒了,是么?”他嗓音沙哑。   榻上的人墨发倾泻玉枕, 美得不可方物。   傅温言满腹经纶, 却是找不到合适的词,去形容此刻所见。   这时,白屠睁开眼来。   两人对视, 傅温言耳根子一红, 脑中诸多的画面似乎生动了起来,梦中幻境与眼前人逐渐重合在一起, 答案揭晓了。   白屠躺着没动:“温温,你打算怎么做?”   傅温言伸手摸了摸白屠的喉结:“这是怎么回事?”   白屠轻笑:“我找了江湖能人异士,能够以假乱真。”   傅温言又问:“那声音呢?”   白屠毫无隐瞒:“我吃了药。”   傅温言的手还放在了白纱上,他没有挪开,这最后一层谜团也要彻底揭开。   白屠没有制止,他这小半生啊, 从来都不做自己,待到天明之时,他又成了郡王府的白屠。   白屠看着傅温言,说:“温温,你当真要如此?这裹胸布去掉之后,你可是要负责的。”   傅温言轻笑:“茶楼的女子,是你。”   白屠附和:“其实,不管那女子到底是谁,在你心里,已经期盼着是我。温温……那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是故人?政敌?还是梦中的求而不得?”   傅温言没有回答,随着沙布一点点被揭开,他眸光红了:“疼么?”   疼么?   当然疼了。   只是,从未有人问过。   白屠的自身条件极好,纵使是纱布也遮挡不住。这几年还算好,十五六岁的时候才是最难的,他也不惧羞:“还行,习惯了就好。”   纱布彻底被撤下。   傅温言眼底,多种/情/绪/交织,他哑声说:“我想看看你。”   白屠:“……”这呆子,他还想如何看?   傅温言起身去盏灯。   白屠坐起身来,拉着薄衾把自己遮住。   待傅温言折返,见白屠如此,他身手去拉了拉,又撤下了/薄/衾,这一下,一切都落入眼底。   白屠第一次觉得难为情。   他伸手,在傅温言身上打了一拳:“看够了没有?是嫌小?”   傅温言红了眼眶,一把摁住了白屠,诸多记忆在脑中回荡,到了这一刻,有关白屠身上诸多奇奇怪怪的事情,总算是得到了解释。   白屠自幼如此,该有多难。   “疼么?”傅温言又问。   白屠还是吊儿郎当,但此刻如此面对傅温言,他多少有些底气不足:“尚可,再疼也不如那日在茶楼……”   白屠突然止了话。   傅温言附身,吻上了那些累出来的伤痕。   白屠:“……”   莫名有种被人呵护的错觉。   这感觉很微妙。   父王是个情种,早年就殉情了,他不曾享受过父爱,母妃憎恨父王,连带着他也不太喜欢。   从有记忆开始,他就知道,自己是白郡王,整个郡王府都要依仗他。   他不是男子,被迫当了男子,从不知何为“被呵护”。   白屠侧过脸,身子逐渐软了下来,没有做出任何反抗举动。   许久,傅温言抬起头来,这个温润如玉的男子,眼眶依旧是红的。   他不质问白屠,也不怪白屠,似乎轻易就明白了白屠的一切不易与情非得已。   傅温言的一手放在了自己的腰封上,说:“且让我再任性一次,就这一次。”   白屠点头,不反对:“好。”   ……   事实证明,所谓的一次是不可能的,白屠经历过茶楼那几遭之后,现如今还算能够适应。   其实,他大可以一辈子不让傅温言知道真相。   但,白屠故意到处留下蛛丝马迹。   他盼着就是今晚啊。   他不想以另一个人的身份,活在傅温言的梦里。   就如傅温言所言,且就任性一次。   天一亮,他还是白郡王,而傅温言也迟早会娶妻生子,繁衍子嗣,终究会有他自己的枕边人。   白屠突然翻过身,把主动权掌控在了自己手里……   *   翌日,天还未亮,有些人却是一夜未眠。   傅温言穿戴整齐,正在脚踏上。   白屠伸出手,手背雪腻纤细:“拉一把,我腰酸。”   傅温言拉他起来,道:“昨晚多有得罪了,还望见谅。”   白屠瞪了他一眼。   真是怪了,论起武功,傅温言未必能比得过他,可昨晚“较量”,白屠到了后半夜明显感觉力不从心……   傅温言恢复正色:“我走了,你……好生歇息。”   白屠挑眉:“傅公子公务繁忙,本王亦然。”   傅温言欲言又止。   郡王府的情况,他是了解的。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拧眉问了一句:“你……你一开始找上我,是不是为了传宗接代?”   白屠依旧不隐瞒:“嗯,正是。”   傅温言脸色一变,眉梢间的喜色消失大半。   白屠意识到他不悦了:“温温,你不高兴?可我挑了许久,也就挑了上你。”   傅温言握了握拳,考虑到白屠已被他折腾的够呛,他没当场发作:“那我在你心里,算什么?”   白屠:“……”   这呆子,该不会是想要名分吧?!   可自己只是想要一个孩子啊。   白屠的沉默,让傅温言心头愈发不满,他转身离开,有些负气。   *   晓芙清早起来,第一时间是去检查关在笼子里的药鼠。   这些药鼠都是她试验药物所用。   给萧慎解毒的方子研制出来了,但能不能服用,还未必可知。   祖父告诫过她,任何一味新的药方,都必须经过无数实验,确保不会伤及性命,才可以用在人身上。   晓芙一看那些蔫吧的药鼠,有些略灰心。   一想到太子给她的期限,还有那晚的事情,晓芙又从兜里掏出定心丸塞进嘴里嚼一嚼。   太子殿下应该不会杀她,可会不会做其他事……就未必可知了啊。   *   英王与柔然公主的大婚在即。   晓芙也收到了请帖。   似乎不知不觉之中,京城皆知,有这么一位姑娘,她是药王传人,且暂住在了郡王府。   白屠腰酸的厉害,亲自来了一趟晓芙的院子:“妹子,你这里可有效果见快的膏药?”   晓芙诧异的看着他:“郡王这是怎么了?”   白屠一言难尽,最终化作长叹一声:“昨晚与采花贼较量,伤了老腰。”   晓芙立刻明了。   之前,傅公子的确说过,京城闹采花贼来着。   晓芙很关心这个问题,打听道:“郡王,那昨晚到底谁赢了?”   白屠:“……”   难以启齿!   前面小半生的英明,昨夜都丢尽了。   白屠的双腕发酸,脚踝也是。   那个温温……竟然把他给绑了!   白屠轻叹:“不分伯仲吧,下回本王必然不会轻易放过他!”   晓芙点头称是:“采花贼实在太可恶了,着实是民之大害,郡王要尽快为民除害啊。”   白屠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晓芙提议道:“郡王去软塌上躺着吧,我给你揉揉腰。”   白屠求之不得,他现在是坐立难安,怎么着都难受。   白屠进了屋,躺在了软榻上了。   晓芙准备好了药酒与膏药,在掀开白屠后背的衣裳时,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采花贼下手也太狠了啊!   晓芙手艺极好,一番按摩下来,白屠轻松了不少。   晓芙感叹:“郡王,你这腰可真细,还很柔,手感极好。”   白屠的脸从软塌上抬起来,然后缓缓转了过去,看向了晓芙。   这姑娘,比他还奔放呢。   白屠好奇一问:“那太子殿下的腰呢?”   晓芙以前在岭南救过萧慎,当然看过他的腰,如是说:“不及郡王。”   白屠噗嗤一笑,不知太子殿下听了这话,会作何感想。   白屠这一身酸痛都是败傅温言所赐,他起了怀心事,问道:“妹子,你这里可有什么令人失去体力的药,但意识是清楚的。”   晓芙挑挑秀眉,立刻了然:“有啊,郡王这是打算……”   “抓采花贼!”   “这样啊,那我半个时辰之内就把这味做出来。”   “好啊~” 第92章 有完没完   英王府, 这一日张灯结彩,到处挂满红绸。   饶是英王不愿意娶柔然公主为正妃,但那日在御花园偏殿, 他与柔然公主的事情, 闹得人尽皆知, 他无任何拒绝的余地。   英王自己也懊恼。   柔然公主是个美人, 对他在大庆的助力并不大。   他喜欢美人,但不代表要娶美人。   正妃的位置被柔然公主占去, 他只觉得可惜了,失去了一个拉拢朝中权臣的机会。   英王已穿好新郎官的吉服, 他对着铜镜照了照, 只觉得自己容貌出众, 玉树临风,身份尊贵, 前途无量, 柔然公主根本配不上他这样的天潢贵胄。   不过,一想到那日在偏殿的/畅/快/淋/漓,英王又是/小/腹/一/紧, 有些期待今晚的洞房。   那该死的女子, 会不会一早就盯上了他,所以才对他下手。   否则, 以他的定力,怎可能会在御花园的偏殿失态?   思及此,英王决定,等到他问鼎那个位置,就会悄然处理了柔然公主。   区区一个外邦女子,不配当他的正妻。   这世上能配得上他的女子, 还尚未出现!   “王爷,皇上与德妃娘娘亲自登门王府了!另外太子与赵王等人也来了。”小厮走上前,恭敬道。   英王上次在偏殿颜面大失,他对今日的婚礼并不在意,但帝王等人都来了,英王只能硬着头皮出去迎客。   “本王知道了。”   卫二已与太子退婚,原本,按着英王的打算,他会设计娶了卫二,从而得到丞相一党的势力。   现在,柔然公主的事情一出,他都还没机会去见见卫二。   思及此,英王又开始心头堵闷。   *   晓芙已经入席。   她与太妃,以及吱吱坐在一席。   吱吱是太妃带过来白吃白喝的。   太妃知道吱吱贪吃,她现在走到哪里,都会带上吱吱,逢人就介绍,吱吱是她的干女儿。   “吱吱啊,你师姐与干娘都出过礼金了,你不必客气,使劲吃。”太妃就喜欢吱吱这样的小姑娘,听话懂事,还长得很有福气。   不像她的白屠……   太妃望向了男席处,看了一眼与男子们把酒言欢的白屠,不由得徒增伤感。   是她对不住那孩子。   可如若不这样做,谁又来守着那个负心人的家业呢。   太妃皱着眉,恨自己不够狠心。   终究是不能让白家在她手里断了根。   吱吱连连点头:“干娘,你也吃。”   晓芙也不客气,她与吱吱一样,从来都不会委屈了自己的胃。   今日,萧慎也来了,晓芙往男席处瞄了几眼,有好几次,萧慎也朝着她看过来,每当这时,晓芙立刻移开视线,视而不见。   吱吱发现了端倪,眨眨眼,道:“师姐,你鬼鬼祟祟做甚?”   晓芙:“……你这孩子,你懂什么?”   吱吱撇撇嘴:“我怎么不懂?我什么都懂,师姐你这是在单相思,话本子上都是这么写的。”   晓芙:“……”单相思……?!   她就不该给吱吱看那么多话本。   太妃一心维护吱吱:“我们吱吱说单相思,那就是单相思。”   说着,太妃看着晓芙,笑道:“孙姑娘是看上了哪家的公子了?你若是不嫌弃,也认我做干娘,我以干娘的身份,给你去说亲。”   晓芙:“……不、不必了。”   她单相思太子?   这怎么可能呢?!   无非是上回被/强/吻/过之后,她一时半会,没法在用之前的态度,对待太子殿下了。   她很有自知之明,深知自己不是嫁入皇家的料。   酒席继续进行,吉时到,新娘子进门了,宾客们都下了席位,前去观礼。   吱吱心智不全,什么都不顾及,直接往前冲。   晓芙还是要顾及一下药王传人的面子的,明明可以挤到最前面,她却只能装作淑女。   被挤在人群中,视野受阻,晓芙什么都瞧不见,唯有耳畔的喧扰之声。   这时,晓芙感觉到有人碰到了她的手。   她一侧过身,就看见萧慎不知几时站在了她身侧。   这些宾客也太没眼力了,没看见太子么?!   “新娘子到!”喜娘唱礼。   晓芙被挤在人群中,进退两难。   有人往前面大力一推,萧慎的身体前倾,直接靠近了晓芙。   两人几乎贴在了一块。   晓芙蹙着小眉头,抬头看着身侧的人,只见他淡淡一笑。   晓芙:“……”   以太子殿下的身手,怎可能被人推挤?   他就是故意的!   晓芙皱眉,瞪了萧慎一眼,然后在无人看见的地方,晓芙的手被萧慎紧紧握住了。   晓芙:“……”   要死了要死了!   又开始心跳加速了!   萧慎的掌心有茧子,他抓的很紧,还故意用指尖挠了挠她的手心。   晓芙不去看他,最主要是不敢面对那天晚上的事。   厅堂正在拜堂,晓芙内心天人交战,她一遍又一遍的告诫自己,不可招惹皇室中人,她跟萧慎根本不是同一种人。   这时,突然一阵惊呼声传来:“啊!”   “公主!公主殿下!”   “糟了,新娘子吐血了!”   “死人了!救命啊,死人了!”   “……”   状况突发,在场观礼的宾客们都震惊了。   帝王与德妃难得亲自出宫,五品以下的官员们,也想找机会在皇上面前露个脸什么的,可谁知还没礼毕,新娘子就倒下了。   庆帝大惊失色。   德妃一边受到惊吓,一边又觉得庆幸,区区一小国公主岂能配得上自己的儿子。   人群后退,晓芙终于能看够看清厅堂的状况。   她是一个郎中,此时她出于本能,一手撇开了萧慎,提着裙摆直接跑上前:“不要摇晃公主!”   晓芙对一旁的柔然婢女喝道。   这几名婢女已哭啼不止。   人生地不熟,公主突然出事,她们岂能不害怕?   晓芙立刻蹲下身来查看,萧慎随后跟了过来,就站在晓芙身后,目光一直在她身上。   庆帝拧着眉,将一切看在眼里。   但柔然公主的死,庆帝暂时无法做出合理揣测。   晓芙探了柔然公主的脉象,反复确认了三遍,道:“皇上,娘娘,王爷,王妃她……断气了,不过已经怀有三个月的身孕了。”   一言至此,晓芙哪里不太对劲。   距离外邦入朝也才将将一个月,柔然三个月的身孕是哪来的?!   此时,众人怔住。   外邦使臣们陡然面色煞白。   身孕这种事,一查便知,无法作假,他们不敢当场反驳。   庆帝:“……”英王竟被当了冤大头。   英王自己也僵了僵!   一切都发生的太多突然,他还没反应过来。他的王妃暴毙了,且还怀了三个月的身孕?!   庆帝轻咳一声,家丑不可外扬,这孙姑娘……嘴太快了一些啊!   “咳咳!来人,把柔然公主的尸首抬下去,交由大理寺彻查死因!另外,方才没有礼毕,朕在此决定,英王与柔然公主的婚事作废!”   一语毕,庆帝扫了一眼外邦使臣们。   好一个居心叵测!   躺着来朝择婿的幌子,实则早就与人暗度陈仓,是来搅浑大庆皇室血脉的么?   外邦的阴谋,简直其心可诛!   万一英王今后当了储君,且柔然公主腹中的孩子安然降世,后果不堪设想。   庆帝坚信,这是外邦的阴谋。   由庆帝下令,麒麟卫亲自住持大局,宾客们的名录皆被一一登记在册,以供调查。   好好的婚礼,成了一场闹剧。   因着这件事关系着皇家的颜面,庆帝今日又在场,故此,宾客们都三缄其口,对方才发生的事情,只字不提。   *   晓芙离开英王之时,碰见了沈颢。   沈颢穿着麒麟卫的官袍,身段挺拔修韧,玉钩束腰,衬得腰身精瘦,单单是站在那里,就是一道独特的风景。   沈大人素来冷面示人,此刻,却对着孙姑娘温柔一笑。   庆帝看见了这一幕。   太子看见了。   众人也都看见了。   晓芙回以一笑,纵使他不再是自己的亲哥哥,可多年情分还在,只不过晓芙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面对兄长了。   不是嫡亲兄长,那就意味着存在男女有别。   晓芙不影响沈颢办公,道:“兄长,我先回去了。”   沈颢点头,抬手轻碰她的头心,动作轻柔:“路上慢些,兄长得空去看你。”   “嗯。”   晓芙离开了英王府,本要随着太妃与吱吱一道回去,身后有人叫住了她。   “芙儿。”   来人是太子。   他喊得很亲切,不顾及旁人眼光。   太妃看懂一切,笑了笑:“孙姑娘,我与吱吱先走了。”   说着,太子就拉着吱吱上马车。   吱吱从车窗探出头来,朝着晓芙吐了吐舌头。   晓芙:“……”太妃与吱吱一定是想岔了,她跟太子殿下真的没有任何关系……   但晓芙不能解释。   有些事情只会越抹越黑。   萧慎的马车是一辆滑盖,十分招摇。   此处来往的宾客很多,晓芙不想惹事,她很识趣,不用萧慎/强/迫,自己主动爬上了马车。   萧慎唇角含笑。   风烈与风影都没眼看下去了。   太子殿下近日来新添置了不少衣裳,就连用香也讲究了,方才那唇角笑意也实在明显啊……   马车缓缓往前走,晓芙掏了一颗定心丸塞进嘴里。   萧慎见她在发慌,心情甚好,故意问道:“芙儿,那日孤醉酒,似乎去了一趟郡王府找你,你可记得孤说过什么?又或是做过什么?孤都忘了。”   忘了啊!   忘了好啊!   晓芙嚼着定心丸,吐词不清:“那天什么都没发生,殿下来过一趟,询问过药方事宜之后就走了。”   萧慎淡淡一笑:“……是么?那真是可惜了。”   晓芙心惊了:“……可惜什么?”   萧慎似是苦涩的继续笑了笑:“孤还以为是真的,原来是做了梦。在梦里,孤梦见我与芙儿亲密相拥。”   晓芙:“……”她又掏了一颗定心丸塞进嘴里。   萧慎看出她的慌张,安抚道:“芙儿,别紧张,孤只是送你一程罢了。”   晓芙连连点头:“我明白的!”   这厢,沈颢走出了英王府大门,他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眯了眯眼。   一男子走上前,附耳道:“大人,都处理干净了,不会有人察觉端倪。”   沈颢眸光乍寒:“嗯。”   *   英王未过门的王妃突然暴毙,大理寺、刑部,以及麒麟卫都在查这件事。   入夜之后,白屠泡了一个花瓣澡,正准备睡下,然后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能轻易踏足郡王府,且不被察觉的人少之又少,除非是……   温温?   这倒是让白屠意外。   其实,他幻想过无数次温温知道真相之后的画面。   温温会杀了他。   温温会一雪前耻。   温温此生都不会再搭理他。   然而,昨日的温温是他绝对没有想到的。   他更是没料到,温温今晚又来了!   昨晚闹了一夜,还没够么?   白屠拢好衣裳,说实话,他有点担心了……   这次是摊上事了么?   “温温,你出来吧。”   傅温言从暗处走了出来,他刚从大理寺出来,身子带着隐约的血腥味,完全不拿自己当做外人,直接开始解腰封,面无表情道:“我要沐浴,你去找一身干净的衣裳过来。”   白屠:“……”把他当做内眷使唤了?   傅温言当着白屠的面,一边解开衣裳,一边迈入净房,他也不让人重新换水,直接迈入了铺满花瓣的浴桶。   竟是一点不嫌弃。   白屠张了张嘴,温温都/脱/光了,他总不能将温温拎出来。   *   花瓣澡,香气宜人。   傅温言也是第一次泡在花浴中。   不得不说,白屠这厮很会享受。   傅温言仰面,脑袋搭在了浴桶边缘上,他闭眼歇息片刻,柔然公主的案子一天不破,皇上是不会放他放松的。   父亲与母亲整日催婚,他又刚刚得知了白屠是女儿身,那么将来呢……   他和白屠都各自娶妻么?   倘若枕边人不是白屠,他这一辈子当真能熬下去?   傅温言长叹一声。   人人都以为,他们这样的人,一生下来就享受无边富贵,可又有多少人能够体会他们肩头的担子。   他懂白屠的难处,所以没怪白屠。   他真正生气的是,白屠只是拿他当做传宗接代的工具了。   白屠之所以选中他,还有其他因素么?   耳侧传来动静,傅温言睁开眼来,侧过头去,就看见白屠抱着干净的衣裳走了过来。   白屠个子高挑,虽然不及傅温言,但睡袍还是可以互穿的。   白屠撂下睡袍,打算转身就走。   傅温言突然从浴桶中站起身来:“站住。”   白屠感觉不妙:“嗯?温温,你还有事?”   傅温言不苟言笑:“给我擦水。”   白屠:“……”过分了啊!   然而,他还没怀上孩子,这今后还得指望温温,另外,他的孩子将来入仕,也能有温温的全力支持。   故此,不管从哪一方面来说,白屠都不会与傅温言闹翻。   “好。”白屠直接应下,“之前在茶楼,完事后,也是我给你擦拭的。”   傅温言斜睨了白屠一眼,亏得这厮还好意思提及!   白屠淡定的给傅温言擦干净,又淡定的伺候他穿上睡袍,这才道:“温温,你也乏了,我命人给你准备客房。”   傅温言突然笑了,一把捏住了白屠的手腕,见白屠如此淡定,他就来气,一字一句道:“准备什么客房?你不是想要孩子么?我这就给你,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白屠:“……”   ……   一个多时辰后,白屠实在受不住了:“傅温言,你还有完没完了?!” 第93章 开始谋划(1)   “傅温言, 你还有完没完了?!”   白屠从未遭受过这种待遇。   他很小就袭承了郡王头衔,身份尊贵,做事一惯随心所欲。   因为昨夜的心理阴影, 白屠早就藏起了所有腰带之类的物件, 但傅温言又寻了其他法子, 这一次又不知是从哪里学来的/姿/势/, 从净房开始就一直不曾放过他。   傅温言低低一笑,嗓音沙哑低沉, 他故意附耳,把/暧/昧/演化到了极致:“完?白屠, 你太小看我了, 这才哪儿跟哪儿?你没怀上孩子之前, 你我之间没完了!”   白屠:“……”   又是新一轮的奋战,白屠觉得自己要死了。   他的温温, 还真是人前人后, 完全不一致。   穿上衣服斯斯文文,可若是上了榻……白屠觉得自己都快要不认识温温了。   白屠与傅温言都是高手,两个人在/体/力/上势均力敌, 一个可以折腾, 另一个很耐折腾,故此, “此情”又延绵到了后半夜……   *   白屠不是一个懒惰之人,更是不怕吃苦。   他能让郡王府在风风雨雨中安然度过这么多年,已是费尽心机。   但表面看上去,他玩世不恭,胡作非为,是个吊儿郎当的纨绔。   傅温言却知道, 像郡王府白家这样的新兴世家到底有多难。但凡有一点行差踏错,覆灭就是一夕之间的事情。   一场/风/月/平息,两人平躺在榻上,都看着头顶的承尘,屋内暧昧的石楠花浓郁至极,纵使燃了熏香也无法遮掩这股子味道。   傅温言指尖抓了一个物件,抬手射向了茜窗,把窗户开了一个小缝。   有夜风吹进来,吹在人身上凉凉的。   安静了片刻,傅温言侧过脸,问道:“怎么不说话?”   白屠吸了一口气,感叹:“话本子上说的一/夜/七/次/郎原来是真的,女子会被折腾晕厥过去也可能是真的,这事会让人叫破喉咙也是真的。”   傅温言:“……”白屠是在发表事后感想?   傅温言全当对方是在夸赞自己。   他侧过身,一只胳膊肘支撑着床板,毫不顾忌的打量着白屠,目光落在白屠/胸/口/的/勒/痕/交错处,眸光沉了沉:“能别绑着了么?都快绑坏了?”   白屠不想让他继续盯着看了。   他双手捂住:“哪里坏了?较之寻常女子,我这里也是极好的。你若是不喜欢,日后娶一个/丰/腴/的女子即可。”   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管是白屠,亦或是傅温言,迟早要“娶妻”的。   傅温言蹙着眉,片刻方才解释:“我只是担心你,我询问过郎中了,女子不能总是/束/胸,伤身子。”   白屠要炸毛了:“谁是女子?你才是女子!”   傅温言觉得,白屠只有在/他/身/下/的时候,才能安分,也才讨人喜欢。   现如今,他也不是一个善茬了,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他就不会后悔,一个翻身把这可恶的家伙压下:“白屠,你到底是不是女子,我还能不清楚?你若是还想继续,我能成全你!”   白屠:“……”   白郡王试图挽尊一下,他年少起就身居高位,心气儿高着呢。   于是,怎么都不肯服软的白郡王,又被/狠/狠/艹/了一顿。   *   白屠从小就生得美貌。   傅温言第一眼看见他时,就觉得白屠大抵是京城最好看的孩童,粉雕玉琢,面颊粉润,一双含情眼打小就不太安分,喜欢到处乱看。   夜深人静,傅温言靠着床柱,他一瞬也不瞬的看着身侧熟睡的白屠。   白屠不穿衣服,墨发倾泻的模样,当真是极美的。   傅温言的记忆回到了数年以前。   彼时,他与白屠第一次见面,大约是五岁那年吧,可能他二人在那之前也见过,但太过稚嫩,没有记忆。   那日,白屠眼巴巴的瞅着他,几乎都要流下口水了:“傅家哥哥,你可真好看,日后长大了做我的郎君可好?”   白屠自幼丧父,他可能并不知道“做我的郎君”是什么意思,但傅温言却是备受家中教导,万事皆知。   从那之后,白屠对他进行了长达十多年的纠缠。   如今,总算是/纠/缠/到了/榻/上了……   白屠倒是如愿以偿了。   他是几时惦记自己了?   傅温言愈发细思极恐……   奈何,他自己选择上了贼船,并且还不想下来,只愿余生能时常这般任性,他的心……当真是/欢/愉的。从未这般/欢/愉/过。   傅温言一宿未睡,最后也只是闭着眼假寐,等到时辰差不多了,就悄声下榻穿衣。   今天,白屠没有醒来,大约是累了。   傅温言挑眉笑了笑,真想说:白屠,你也有今天。   他这是不是找到了制服白屠的法子?   在榻上……   思及此,傅温言自己摇头失笑。这么多年的君子圣贤书真是白读了。他很喜欢昨夜的一切……   天才刚刚擦亮。   晓芙的药鼠又死光了,她已经到了试药的关键时候,昨晚为了记录药鼠的情况,她盯着一晚上没睡觉,这便急急忙忙赶来,想要寻求白屠的帮助,再给她弄些药鼠来。   谁知,晓芙刚刚踏足院子,就看见傅温言从白屠的卧房走了出来。   傅温言看见晓芙也同样一怔,不过他立刻恢复常色:“孙姑娘,早。”   晓芙挥挥手,尽力笑得有礼一些:“……傅、傅公子,你也早啊。”   傅温言点头示意,如若无人一般离开了这座院子。   晓芙:“……”贵圈可真够乱的。   现在问题来了,她要不要直接去打扰白屠?   算了……   万一看见什么不可言说的画面呢?   还是在等等吧。   晓芙又原路折返。她是个见过世面的人,绝对不会泄露出去的!   *   柔然公主的尸首已经僵硬,死得透透的了,确切的说,是一尸两命。   算着有孕的月份,柔然公主在来大庆之前就怀上了,孩子的父亲必然是柔然人,但到底是谁,就不得而知了。   都督府,大公子的书房内。   沈颢身上还穿着昨日的衣袍。   他一宿没去卧房。   书房的门栓是合上的,他独自一人反锁在屋内。   檀香木案台上,一份血红色名单赫然醒目,洋洋洒洒,足有几十号人在上面。   沈颢抬笔,划去了柔然公主的名字。   柔然公主是如今的柔然国主最疼爱的女儿。   当年,柔然君王俘虏了大哥,砍了大哥首级,还与庆帝联手,说陆家叛变了!无论是卫相,亦或是他的好义父,都是帮凶。   这些人统统都得死!   沈颢在名单上又添上了几个名字:卫松林,卫雪姗,萧慎,英王、赵王……   仅仅杀了当初的罪魁祸首是远远不够的,他要让害了他家破人亡的家族,全部覆灭,斩草除根,一个不留!   柔然公主的死,只是一个开始……   *   即将晌午十分,晓芙提着汤药到了五军都督府。   这阵子都是她直接去找沈夫人。   沈夫人的气色,也一日比一日好了。   然而,晓芙今天刚登门,就碰见了兄长。   兄长日理万机,晓芙能见到他,自然是欢喜的,因着兄长要求,她现在并非每日都给他针灸,两人想要碰见也非易事。   “兄长。”   晓芙唤了一声。   两人已经不是亲兄妹了,多少还是有些尴尬的。   晓芙不知该拿什么态度对待兄长。   她很舍不得他,在她心里,兄长就是她的至亲,可男女有别,她又要学着有分寸感了。   沈颢一眼看穿她的小心思,抬手揉揉她的头心,如往常一样,他一改冷漠之态,将所有的柔情都给了一个人。   “嗯,辛苦我们芙儿了。过阵子就要入冬,京城气候寒冷,你不必亲自过来,把药方给我即可。该不会又骗兄长,说没有药方吧?”   晓芙无言以对。   之前诓骗兄长,是为了能够接近他。   而今,似乎没有什么太大的必要了。   毕竟,他们不仅相认了,还发现根本不是嫡亲兄妹。   晓芙没有拒绝,当场就给了药方子,临走之前,交代了一句:“兄长,那我先回去了,若是夫人有哪里不适,你再派人告诉我。不过,在我看来,夫人就是身子骨弱了一些,并不危及性命,兄长无需太过担心。”   沈颢还是温柔的笑,仿佛最绚灿的秋日也不及他。   “好,兄长知道了。来人,把孙姑娘好生送回郡王府。”沈颢下令。   他不想让晓芙看见自己任何黑暗的一面。   他希望她这辈子都不会知道。   郡王府与他无冤无仇,白屠又是女儿身,让晓芙待在郡王府,他很放心。   他的大仇未报之前,他还不配拥有美好的东西,譬如他的小姑娘。   目送着晓芙上了马车,沈颢心头酸涩。他的小姑娘长大了,再也不梳麻花辫了。她也长本事了,能自己照顾好自己,他这个兄长似乎起不到什么作用了。   马车驶远,沈颢眼底的笑意散去。   倘若忠敬候府还在,倘若家人还在,他又何苦这般硬撑着?   自己心尖上的小姑娘,他必然十里红妆,迎娶到家中,藏起来,谁也不准觊觎。   “大公子,夫人那边该用汤药了。”下人上前禀报。   沈颢收起了药方子,眸光阴沉。   他闭着眼,仿佛又亲眼目睹沈严持大刀,砍杀了他的两位姐姐。   他不会直接杀了沈严,那样太过仁慈。   对活着的人最大的惩罚,是让他也尝一下失去挚爱至亲的滋味。   沈颢睁开眼来,语气无波无痕:“还是按着我那日给的方子,继续给夫人煎药。”   还有一个月不到,沈家该办丧事了…… 第94章 干涉过多(2)   沈颢一宿未睡, 正打算回房小憩片刻。   身后有人叫住了他:“颢儿。”   沈颢身子一滞,顿了顿才转过身来,恢复记忆以来, 他就很少去沈夫人跟前请安了。   在那之前, 他是真心敬重沈夫人。   五年前, 若非是沈夫人救了他, 他早就成了孤魂野鬼。   可仇人之妻,他如何能继续敬重?!   他已经认贼作父了!   如何对得起忠敬候府那些惨死的亡魂?!   沈颢表面上神色如常, 微微颔首:“义母。”   沈夫人温柔一笑,走上前, 打量着沈颢:“颢儿, 好几日没瞧见你了, 我有些担心,这便过来看看你, 公务繁忙, 但你也要注意身子,莫要累坏了。对了,孙姑娘怎么没来?你们既不是亲兄妹, 那……有没有可能……?”   见沈颢沉默着, 沈夫人接着说:“我已在劝说你义父归隐了,麒麟卫这个行当……到底是不能做太久, 你年纪也不小了,义母只盼着你早日成家,咱们一家子到时候远离京城,过小日子即可。京城的滔天权势,不要也罢。”   沈夫人轻叹:“当初就不该让你去麒麟卫。”   她红了眼眶:“那就是杀人的行当!日后会遭报应的。”   沈颢抿着唇,口腔溢出血腥味, 是他自己咬破了舌尖,他告诫自己不能心软!   绝对不能心软!   当初忠敬候府陆家被灭族时,旁人也从未心软!   “义母,我知道了。”沈颢敷衍了一句。   沈夫人又笑了笑:“义母知道你聪慧,也优秀。你是个好孩子,值得更好的前程,但好前程未必就是权势滔天。义母只盼着你能一辈子无忧无灾。”   沈颢点头,半敛眸,瞧不出眼底神色。   “嗯。”   沈夫人抬手,给沈颢理了理衣襟:“我儿一表人才,文武双全,义母看着觉得心中欢喜。好了,义母不打扰你了,快去歇息吧。”   沈颢转身入屋,合上门栓,他突然抬手,咬紧了自己的手背,不允许情绪影响他。   可喷涌而出的眼泪还是控制不住。   义母,对不住了。   来生再续母子情分吧。   这辈子,他没得选择啊。   每晚一闭眼,眼前都是漫天火海,是陆家人的惨叫痛哭声。   这辈子只能这样了……   只能这样了……   沈颢脱下外裳,中衣,取了匕首,在胸口划了一道口子。   他要让疼痛时刻提醒自己,血仇不可忘!   *   翌日,京城又发生了一桩大事。   柔然公主的案子还没破,外邦武士又出事了。   吱吱每日早晨都会陪着太妃出去逛早市,消息十分灵通。   她虽然心智不全,却是个聪明的小姑娘。   吱吱跑来晓芙跟前,道:“师姐,你知道么?外邦武士昨夜逛花楼,全部暴毙了!你说奇不奇怪?”   晓芙:“……”   奇怪的不是外邦武士暴毙,而是外邦武士逛花楼。   她上次在酒楼所下的剂量很大,除非是服用了她自己研制的解药,否则就是华佗在世也救不了那几个武士。   他们都是废人了!   怎会去逛花楼?!   晓芙想不通。   她嗅到了阴谋的气息。   柔然公主刚死,外邦武士就全部暴毙,这是要开战的节奏了啊!   晓芙眨了眨眼,讲道理,她一个妇道人家当真不适合干涉这些事情。   白屠缓缓走来,他摇着折扇,走路姿势有些不太对劲,似是腰疼。   “妹子,我有话对你讲。”白屠毫不客气,又对吱吱道:“吱吱啊,你先回避一下。”   吱吱“哦”了一声,对白屠的话言听计从,她也不知为何要听白屠的话,但一看见白屠,她就觉得十分亲切。   大概是因为白郡王太好看了。   谁会不喜欢美男子呢?!   师姐喜欢美男,她也喜欢的。   吱吱一离开,晓芙与白屠对视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立刻交头接耳商量事情。   晓芙:“郡王,我的毒绝对无人能解,这一点我很自信,外邦武士突然暴毙,必然有诈。”   白屠不怀疑晓芙:“本王好生纳闷,太子命人来接你,马车就在门外,一会本王陪你一道过去。”   晓芙点头:“好。”   她努努嘴,诚信提议道:“郡王,有一桩事,我不值当讲不当讲。”   白屠很直接:“你说。”   晓芙更直接,道:“郡王与傅公子的事,我都知道,不过……郡王切记,安全第一。”男子与男子容易得病的!   白屠一愣,后知后觉,很快就明白了过来。   他需要一个郎中。   而且是值得自己信任的郎中。   听说生孩子可疼了……   白屠不怕吃苦,也不怕累,可这生孩子……光是这三个字,就足可以令得他腿软。   白屠看着晓芙,心中有了主意。   四下无人,白屠凡事喜欢提前做准备,他声音很轻,问道:“妹子,你说,男子会有孕生子么?”   晓芙:“……”→_→   这真是难倒她了。公鸡会下蛋么?   白屠又道:“妹子,实不相瞒,本王不是一般的男子,本王可以。”   晓芙浑身僵硬,呆呆的看着白屠:“……”-_-|| 京城就没有正常人!   她理应习惯的。   晓芙很坦诚:“郡王,你直说吧,我都能接受,我也不是一般女子,我已经见过世面了。”   白屠觉得甚妙,与聪明人说话,太省事了。   白屠笑了笑,抓着晓芙的手,往自己的衣袍下摆/伸了过去。   几个呼吸之后,晓芙猛然睁大了眼。   白屠又问:“妹子,本王再问你一遍,男子能生孩子么?”   晓芙终于明白了一切。   她深呼吸,然后又慢慢吐了出来,只关心一件事:“郡王,日后事成了,你会灭口么?”   她知道的太多了。   这样不安全!   这些京城人士到底是怎么回事?都守不住秘密么?这么大的秘密,能随便告诉别人?!再者,她压根不愿知道!   白屠就喜欢她这份坦诚劲:“那就看你怎么做了。若是能保我安全,我岂会舍得伤你,嗯?”   晓芙:“……”好一个仙人板板!她这是被套路了么?   长得好看,且又聪明的人,未必是好人啊。   晓芙对美人有了改观。   人不可貌相,古人诚不欺她。   晓芙点头:“郡王,我明白了,那你打算几时怀上孩子?”   白屠原本想和傅温言多玩一阵子。   可是他现在后悔了。   他招惹的人,可能并不是什么忠犬,而是一头狼。   白屠有些吃不消,心有余而力不足。   整夜整夜那样闹,他的一把老腰承受不住啊。   白屠:“有助孕的药么?”   又来讨药!   晓芙看在暂住郡王府,且还白吃白喝的份上,拿出了十足的诚意:“我这里有祖传的求子汤药,郡王是想生单胎?还是双胎?”   白屠:“……”数量也能控制?   白屠不由得高看了晓芙几眼。   “先来一个吧。”   白屠对生孩子这种事有些胆怯。   只可惜,白家嫡系只有他这最后一根香火了。   晓芙一口应下:“好。”   两人达成了协议,一道走出了郡王府。   眼下,晓芙对白屠也彻底改观了,上马车之时,还拉着白屠的手。   她喜欢美男子,但……更喜欢美人啊。   危险,且带刺的玫瑰,更是吸引人。   *   萧慎与傅温言已在大理寺。   晓芙是萧慎请过来验毒的。   这次外邦诸事,皆由萧慎负责。   虽然比武结束了,可眼下柔然公主与外邦武士全部暴毙,萧慎这太子不得不彻查。   外邦使臣那边也在不断施压。   晓芙一到场,萧慎就把她拉到一侧说话:“这些人不是都中过毒么?怎还会去万花楼?”   晓芙耸肩:“殿下,所以,这是一个疑点,也可能会是突破口。”   萧慎闻着晓芙身上淡淡药香,又问:“早膳可吃了?吃什么了?”   晓芙:“……小春卷,小煎饺。”   萧慎似乎了然了,这两样东西让东宫的厨子多练练:“你过去验毒吧,孤在一旁看着。”   晓芙:“……”太子殿下最近太温柔了,她很心慌,开始给尸体验毒之前,晓芙吞了一颗定心丸。   昨夜,傅温言没去郡王府。   白屠往哪儿一站,傅温言看了过来,两人四目相对,白屠又移开视线,对傅温言视而不见。   傅温言是大理寺少卿,这里是他的地盘。   他道:“来人,给白郡王搬把椅子过来,再上一壶最好的茶,不得怠慢了白郡王。”   白屠:“……”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以前怎就不知道,温温是这样的男子!   很快,椅子与茶都端上来了,白屠的待遇甚好。   不多时,晓芙验毒结束,且很快就有了结果。   傅温言让闲他人等退下,晓芙这才道:“这七人的确中过毒,而且并非是一种毒,我还得研究一下,才能查出毒药。另外,我之前在酒楼对他们的酒水做过手脚了,按理说,这七人这辈子都不能/人/道,昨晚不应该出现在万花楼,我得查查他们的……”   晓芙是个姑娘,无法直言出口。   白屠立刻明白,他来了兴致:“好啊,本王陪你一道查看!”   萧慎与傅温言虽然慢了一拍,但也了然了,两人几乎齐齐开口。   “不可以!”   “我不准!”   晓芙是纯粹是为了钻研医术,她虽然在桃花坞藏了药人,但很少能有直接的样本对照。   今日是机会啊!   男子那方面的疑难杂症,一直是诸多郎中难以攻克下的顽疾,她要是可以破解,搞不好可以千秋万载呢。   而白屠纯粹是好奇心使然。   他虽然选中了傅温言,可风流如他,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啊。   萧慎拉住了晓芙,太子殿下面色铁青:“我会让仵作过来,你出去!”   晓芙不甘心:“殿下,你为何这般?我是一个合格的郎中!”   萧慎就是担心晓芙太过合格,他索性拉着她出去。   这厢,白屠一腔不满:“温温,你是不是干涉的太多了?”   傅温言气不打一处来,他们都那样了,白屠还嫌他管太多!   “你……”傅温言不再像以前那般,他更不再是什么纯情男子了,就在几天前,他成了真正的男人了,他拉着白屠的手腕,突然附耳,“你给我老实点!”   白屠很少被人威胁,他骨子里的倔傲尤在:“温温,穿上衣裳下了榻,你我就毫无干系了!”   傅温言被挑衅到了。   这个混蛋,还真是仅仅把他当做生子工具了!   傅温言轻笑,他本身的修养还在,但说出来的话,又让人无法言说,“是么?那你信不信,我一直把你绑在床上!”   白屠张了张嘴,一想到傅温言可能真会这么做,白屠选择好女不吃眼前亏。   “温温,我错了还不行么?我这就出去,你与太子殿下慢慢忙。”白屠说怂就怂,根本不要面子。   傅温言根本拿他毫无办法,到底已经有过/床/笫/之/欢/了,态度软了下来:“我送你出去。”   待四下无人,赵王终于找到机会,从棺材板下面钻了出来。   “(⊙o⊙)…”他都听见了一些什么荤言荤语?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玩的?还是他自己太过老实传统了……   *   周良生刚刚从周家出来。   迎面走来一人,此人坐在彪骑之上,他背着光,眉目之间有化不开的阴沉。   沈颢对周良生点头示意。   周良生会意。   不消片刻之后,他二人先后抵达了护城河的一处浅水湾处。   沈颢立在河边,负手而立。   周良生走近,距离沈颢一丈开外的地方站立,两人都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四下无人,唯有不远处站着的马匹。   周良生先开口:“父侯这次派我过来,我让我辅佐你,表姑暂且不知真相。”   名义上,周良生,是周氏写书信叫来京城的。   但实则,沈颢与冀州那边早有联络。   沈颢言简意赅:“好,我说过,我对江山没兴趣,我只要庆帝的人头,届时,大庆江山是你们周家的。”   冀州拥兵自重,冀侯有野心,但一直没有行动。   沈颢的提议,当初打动了冀侯。   若是失败了,沈颢一人承担,可若是成功,那冀州周家就能坐拥往里河山。   这是不亏本的买卖。   冀州当初答应了。   周良生道:“好,沈大人放手去做你要做的事,冀州到时候会全力配合。”   两人没有拖延时间,见了一面之后就分道扬镳。   *   皇宫,议政殿。   处理完政务,庆帝单独留下了傅子秋。   人到了一定年纪,对钱财美人并不是多么热衷,反而想与知己待在一块谈谈心。   放眼整个朝堂,庆帝找不到比傅子秋还要了解他的人了。   探子到了殿内。   庆帝让傅子秋一起倾听。   “皇上,太子殿下这两日都在查案,并且还在持续不断追求孙姑娘,但似乎……并未成功。”   庆帝:“……”   太子的情路怎会如此坎坷呢?   太子妃的位置,难道半点不吸引人?还是说孙姑娘那样的女子,本就看破尘世,不在乎权势地位?   庆帝挥挥手,探子又接着道:“傅大公子与白郡王……关系匪浅,已两日宿在了一起。”   庆帝侧过脸,看向傅子秋,说实话,这一刻庆帝的内心有了一丝丝的平衡:“子秋,好歹温言他抱得美人归了。”   傅子秋:“-_-||”皇上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傅子秋扶了扶额,他早就怀疑儿子与白郡王之间不清不楚,这会……真的坐实了?   不过,皇上为何要派人盯着儿子与白郡王?   谁的儿子,谁自己盯着就够了! 第95章 不成体统(3)   从大理寺出来, 傅温言与萧慎辞别。   这一次的案子很是古怪,一时半会也破不了案。   此时,天色已黑, 月上柳少, 深秋的夜风微寒, 吹在人身上, 让人感受到一丝丝的凉意。   这股凉意也让傅温言稍稍清醒了几分。   他知道自己近日来任性妄为了。   他这辈子素来循规蹈矩,绝对不会做僭越之事。   可在白屠一事上, 他纵使明知是不归路,还是毫不后悔。   此生, 就任性这一回吧。   傅温言仰面, 望着苍穹银月, 他意识到了一桩事,他活了二十年前, 第一次如此渴望某个人。   “大公子, 老爷让您立刻回府。”傅家的护院上前,恭敬道。   不出意外,傅温言就是日后的家主, 他又是出类拔萃的优秀, 故此,傅家的人都将他视作了主子了。   傅温言收敛神色, 跳上了马背,策马往前走。   他这辈子倘若都无法与白屠相守,那只盼着他们之间还有些美好的记忆,到时候相思成疾,还能在梦中温存。   他不逼迫白屠做出任何选择。   他与白屠是同样的人。   甚至于,白屠比他难多了。   他好歹自幼有父亲指导, 也是个真正的男子。   他不敢去想象,白屠这些年是如何一人走到了今日。   原来,心悦一个人之时,心,真的会疼。   *   傅府,傅温言刚入府门,便有小厮迎上前:“大公子,老爷让你速速过去。”   傅温言拧眉:“发生了何事?”   小厮如实答话:“回大公子,小的亦不知,不过……老爷他备了鞭子。”   傅温言:“……”   他没有回避,直接去见了父亲。   夜色如墨,傅子秋站在庭院中,他看着兰芝玉树的儿子,从长廊大步走来,身段挺拔如松,气度卓然,不由得一阵心痛。   多好的儿子啊!   傅子秋这些年的心血都在长子身上,他对长子寄托了的家族兴旺,长子也从未让他失望过。   可以这么说吧,养了这么一个儿子,是傅子秋脸上有光的事情。   他一直担心儿子误入歧途,不成想,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   傅温言大步行至傅子秋面前,作揖道:“父亲。”   傅子秋手中握着一根马鞭,低喝一声:“统统退下,没有老夫的允许,谁也不准过来!”   很快,庭院中再无旁人。   傅温言心中有些了然了,他抬首,主动撩袍跪下。   见状,傅子秋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你知道为父今晚为何要见你?”   傅温言不敢笃定:“请父亲明言。”   傅子秋哼了一声:“莫要再与白郡王往来,为父对之前的事情可以既往不咎。”   到底是自己最爱的儿子,傅子秋不舍得动家法。   傅温言抿了抿唇,没有答应,却问:“是哪个混蛋告状?”   傅子秋立刻怔住,四下看了看,发现无人,这才低喝:“住嘴!这事是皇上告知我的!”   傅温言:“……”皇上为何这般多管闲事?!换做是旁人,傅温言必定会报复。   但对方是皇上,傅温言只能选择沉默。   既然已经被父亲知晓了,他不狡辩。   此时此刻,傅温言反而心里踏实了。   他仰面看向自己的父亲,情绪十分稳定,像是打定了某个注意:“父亲,我不想定亲了。”   “你、你再说一遍?!”   傅子秋原本以为儿子只是暂时误入歧途,终究会回头。   可眼下,却见太子态度决绝,都不愿意定亲了。   傅温言言辞坚定:“父亲,儿子有罪,可儿子不会答应定亲,也不会随便成婚,儿子对白屠……是儿子一厢情愿,强迫了他,与他毫无干系。”   索性,把所有的一切都往自己身上扛吧。   这是他唯一能替白屠做的了。   傅子秋一阵头昏目眩。   竟不是白屠/勾/引,而是自己的儿子/强/迫/了人家……   傅子秋抬起手中马鞭:“脱了,家法处置!”   傅温言照做,半点不反抗。   衣裳退下,傅温言的上半身到处遍布红痕,一看就知道是指甲划痕,看着痕迹还算新鲜,应该就是这几晚留下来的。   傅子秋见状,老脸一红。   他与上一任白郡王还算是故交,而今自己的儿子强迫了故交的儿子,傅子秋一时间无法原谅他自己。   一定是他教导无妨,不然怎会发生这种事?!   “啪!”   第一鞭子下去,傅温言一声不吭。   ……   半晌之后,傅子秋累了,他停下了手头的鞭子,见儿子背后已是血肉淋漓,他也实在不忍心了。   关键是,傅温言是铁了心了,就是打死了他,也未必会让他松口。   傅子秋喘了几口气,一手放下了马鞭,一手指向了儿子:“你、你……尽快成亲!不答应也不成!”   傅温言跪的笔直,额头都是汗珠,但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吱一声。   傅子秋离开了,他需要喝点茶,让自己压压惊。   傅温言站起身,随手捡起衣裳,一件件重新穿上。   *   白屠手中握着瓷瓶,里面是晓芙特制的金疮药。   他的眼线到处都是,傅大公子被动用家法这件事,并不是什么天大的秘密,他没费什么劲就能查到。   温温竟说……是他/强/迫/了自己……   白屠难得失神,他素来没心没肺,否则……岂能昧着良心活到今日。   动/情/真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   白屠一人站在廊下,静静等着。   温温会来的吧……   正思量着,墙角突然传来动静,有人翻墙而来。   白屠顺着声音望过去,就看见傅温言朝着自己款步走来。   月/色/阑/珊下,男人眉眼如画,虽是略显憔悴,但京城第一公子的风采又在。   白屠直接怀疑,他起初就是对傅温言/见/色/起/意。   “你来了。”   “嗯。”   两人四目相对,很是默契。   房门打开,傅温言跟着白屠入屋。   白屠早就点好了香料,屋内灯火如豆,浮现袅袅,哪里是男子的屋子,分明是闺房。   傅温言禁止走向圈椅,兀自落座,然后主动退下了外裳。   不久之前受了一百鞭子,虽然父亲故意手下留情了,但伤势也不轻。   不用傅温言开口,白屠就打开药瓶,走到了他的身后。   两人斗智斗勇了数年,默契很好。   金疮药碰触伤口,傅温言疼得肌肉抽动,虽然身子僵了僵,但依旧不吭一声。   白屠看着傅温言后背的数道鞭痕,心疼极了。   好端端的皮肉,再不完美了。   不过,温温依旧是温温,白屠并不嫌弃。   上好了药,白屠刚走到傅温言面前,就被他搂住了腰,上臂用力,将白屠抱在了身上。   白屠倒也不拘小节,没有推搡。   白屠语重心长:“温温,你这又是何必?这不并不是我想要的?你我……终究是要与旁人成婚。”   傅温言置若罔闻。   世人都道,男子最绝情。   可他却觉得,真正绝情的,是女子。   他故意道:“那你想要什么?我下你上?”   白屠一愣,旋即就明白了过来:“……”草率了啊,现在的温温,已经不是往日的温温。   此刻的温温,就像是被揭开了封印,完全不受控制。   两人对视,傅温言又说:“今晚我不方便,就劳烦你出力了。”   白屠咽了咽口水,不是馋了,是怕了,道:“若不……今晚歇息?”   傅温言轻笑,白屠永远不知道,他此刻有多欢喜。他敢于毫不避讳的在父亲面前承认,也完完全全让自己放下一切束缚。   他已经十分明了了自己的内心。   傅温言长臂一勒,让白屠直接贴紧了他:“那不行,子/嗣/传/承/是大事。”   白屠:“……”惊呆了。→_→   傅温言被白屠呆滞的神色给逗笑了,“你脸红了,在跟我之前,你从没有碰过其他人,不是么?”   白屠不服气了:“温温,我没有跟了你,你我是平等的!”   说着,白屠不再给傅温言任何说话的机会,捧着他的俊脸,就亲了上去。   两人的/亲/密,十分不正常。   仿佛是不要命了一般,你来我往,恨不能较量一场。   ……   默契达到了前所有为的高度,两人都很满意。   傅温言最后提议:“下次再换了地方试试,我看窗台就不错。”   白屠:“……”   ……   又是一夜不眠不休,翌日一大早,傅温言就不见了,白屠小憩了一会,起榻后茫然了片刻,这才去服用了助孕汤药。   他一手抚着/小/腹,神色一阵恍然。   想尽快怀上。   可又担心,他达成所愿那日,就是与温温结束的那一天。   人啊,总是贪心不足。   想要孩子,也想要大人。   什么都想要。   可他不能负了家族,不能负了郡王头衔,只怕唯有在下辈子才能与温温千里共婵娟了……   *   周府。   周氏将老宅归置的差不多了。   护院、随从、小厮、婢女等等都安排妥当了。   那么,接下来,她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周若烟,就是周家家主。   只要她在,周家就在。   为此,周氏给京城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发了帖子。   她是周家嫡系仅剩的血脉,又刚刚与卫相和离,在京城还算有名气。   这一日,周氏操办雅集,门庭若市,宾客盈门。   周氏心里很清楚,今日能登门的绝对多数宾客,都是因为好奇而来。   周氏也毫不犹豫的利用了前夫的名气。   她不介意被人冠上“丞相前妻”的头衔。   所有人都想来看看,她离开了相府,到底过上了怎样的日子。   今日,周氏稍作打扮,穿着一身浅浅明蓝色的软烟罗,梳着垂云髻,头上插着一只价值不菲的流苏鎏金步摇,随着她的走动,步摇在发髻上轻晃。   她曾经在小佛堂吃斋念佛了十年,没怎么见日头,以至于肤色白皙雪嫩,看上去不过才二十出头的光景。   精神头更是好极了。   各路夫人们一看见她这副光景,有些嫉妒羡慕恨。   周氏和离之后,似乎过得更好了。   不像她们这些命苦的,还得继续留在后宅,与小妾们斗智斗勇。   没了男人,怎么反而过得更好了?夫人们陷入了深深地沉思。   晓芙与太妃、吱吱,也登门了。   卫家兄妹两携重礼而来。   而且,让众人震惊的是,卫相也来了。   除却卫相之外,传闻中的周氏的老相好——霍辰也带着女儿来了。   众人交头接耳,忍不住嚼舌根子。   大家对周氏的私生活都充满了好奇。   “相爷是不是来讨好周氏的?周氏这等颜色,哪个男子不喜欢?相爷怕是想吃回头草。”   “相爷来了又如何?周氏都有新欢了,我瞧着霍将军体格极好,真真叫人脸红!”   “相爷与霍将军,一文一武,都是出众男子,周氏上辈子到底做了多少好事?”   “……”   夫人们看向周氏的眼神,无半分同情之色,反而是艳羡嫉妒。根本没把周氏当做是一个和离的妇人。   霍辰主动打招呼:“相爷,你也来了。”   卫建华心中不痛快,奈何,他与周氏毫无关系了,无法制止她与霍辰走动。   卫建华皮笑肉不笑:“霍将军最近很闲呐。”   霍辰朗声一笑:“本来不闲,但为了若烟,我无论如何忙碌,都能抽出时间。”   若烟……喊得真亲热!   卫相就连假笑都不想笑了。   *   霍心媛知道父亲对周氏的心思。   她心中很不服气。   虽然母亲不在了,可她始终觉得,周氏的存在影响到了母亲的地位!   纵使母亲已故,她也是霍家主母,是父亲的妻!   父亲这些年身边没有一人,就连一个侍妾都没有,倘若真的和周氏好上,好明媒正娶周氏的话,周氏就要成为她的继母了。   霍心媛太过骄纵,自是不愿意看到这种事情发生。   父亲告诉她,孙晓芙就是周氏走失多年的女儿之后,她更是愤恨。   周氏抢她的父亲,孙晓芙又跟她抢沈颢,这对母女分明就是跟她过不去!   霍心媛让丫鬟给晓芙送了口信。   她就站在一座拱桥上等着。   口信的内容,足可以将孙晓芙骗过来,霍心媛有十足的信心。   果不其然,不多时,她就看见晓芙急急忙忙朝着这边走来。   晓芙走出了一身汗,方才有个婢女过来告诉她,说是知道她的身世。   这可实在是太惊奇了。   谁会对自己的身世不好奇呢。   晓芙也想知道自己是谁,又是从哪里来。 第96章 他又来了(4)   晓芙将信半疑。   但终归是有一线希望。   人都是这样, 对任何希望都会去抓住。   按着婢女所言,晓芙只身一人前来见霍心媛,明知可能有诈, 但她还是来了。   晓芙在拱桥下驻足, 她轻喘了几口气。   霍心媛见她停下来, 立刻就急了:“孙晓芙, 你为何不过来,是担心我推你下水么?”   晓芙:“……”讲道理, 还真不排除这种可能……   但对方已经说得这么清楚了,应该不会真的推她吧?   没人会蠢到在下手之前, 还将事实告诉对方。   晓芙调整好呼吸, 走上了拱桥。   她有些心慌, 毕竟此事事关自己的身世。   在靠着霍心媛两步远的地方站立,晓芙诚心请教:“霍姑娘, 你果真是人美心善, 我来京城这样久了,还是第一次碰见你这样的好人。”   先吹捧一句,晓芙这才接着问道:“霍姑娘, 我到底是什么身世?”   说实话, 这一刻的霍心媛差一点就忘记了自己的目的。   是啊,她如此人美心善, 放眼整个京城,也寻不出比她更好的女子了。   孙晓芙虽然可恶,但很有眼力劲,且说得都是大实话!   霍心媛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女,她无疑是嫉妒的,虽然她自己已经足够美貌, 但她也不允许其他美貌的人在京城嘚瑟。   父亲说过,暂时不能泄露孙晓芙的身份,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一想到父亲让她与孙晓芙和睦相处,霍心媛就气不打一处来。   再加上,霍心媛把孙晓芙视作情敌了,纵使对方夸赞了她,她还是容不下孙晓芙。   “快看!有大鱼!”   霍心媛指向周府的荷花塘,突然挪步到了晓芙身后,伸出双手推了她的背。   晓芙万万没有料到,“……!!!”   哪怕是多年之后,每每回想起今日,她都想抄起家伙,把霍心媛暴打一顿。做人怎么可以如此没有原则呢?!   晓芙没有任何准备,再加上她在等着霍心媛告诉她的身世,如此被推了一下,她直接往水中栽去。   落水并非是重点。   重点是,周氏前阵子从西市购置了几条鳄鱼回来,据说就放养在了这个池子里,而且池水深不见底,不会凫水很容易出事。   晓芙一落水,霍心媛就装作惊慌失措的大喊:“来人呐,救命啊,孙姑娘落水啦,吓死我了,快点来人呀……”   晓芙:“……!!!”我信你个邪!   晓芙连吞了几口水下腹,她虽然会游泳,但这一些列动作都发生的太快,她根本就没来得及反应,何况拱桥离着池子很高。   周府本身就有数百年的底蕴,府中雕梁画栋,亭台累榭,到处可见奇观。   水池另一头,是男子集聚在一起。   听见动静,白屠首先想到,不能让其他男子救了晓芙上来,否则,清白就不保了。   白屠自己是女儿身,他也已经告知了晓芙,他还指望着晓芙帮他顺利生下孩子。   思及此,白屠想也没想,在众人错愕之时,直接跳下池子。   萧慎几乎是同一时间跳了下去。   他恨不能当众救下晓芙,这是一个确定婚事的大好机会。   傅温言坐不住了,一看见白屠下水,他就想到昨夜这家伙被自己折腾的哭哭啼啼的样子。   于是,傅温言也跳了下去。   沈颢眸光一眯,随即跳下水。   周氏大惊,她给女儿挑了良人,此人不是旁人,正是从冀州来的周良生,自家人知根知底,她才能放心。   周氏对周良生使了一个眼色。   周良生无法,也只能跳了下水。   同一时间,卫松林见状,他也不想犹豫了,他与孙姑娘关系匪浅,旁人能救孙姑娘,他当然也能救,遂也往下跳。   一旁的赵王惊呆了,张大了嘴巴,一瞬也不瞬的盯着水面。   他原本一听见晓芙落水,他慌张至极,很是担心,然而看见眼前这一幕,他陷入了沉思:“……”   这就……让人费解了,聪慧如他也看不懂路数了。 第97章 挑选女婿(1)   萧慎与白屠在水中的实力, 不相上下。   站在女子的角度,白屠难得良心发现,想要护着晓芙的清白, 故此, 他几乎是全力以赴。要知道, 郡王府后面就是一座天然的池子, 白屠自幼起就时常下水玩耍。   水性极好。   萧慎纵使体力超过了白屠,但在水中, 却不如白屠灵活。   见白屠要游向晓芙,萧慎急了, 奋力往前。   傅温言紧跟其后, 他猜出了白屠的意思, 而这个时候,白屠发现脚被萧慎拽了一把, 他立刻回头对傅温言使眼色。   傅温言对白屠的心思了然于心, 他游向了萧慎,抓住了萧慎的肩膀,假意道:“殿下的安危是首要!”   萧慎吃力, 感觉到肩膀被人往水中按, 他怒斥傅温言:“温言,你给孤放开!”   傅温言一心维护白屠, 素来君子做派如他,竟是开始胡搅难缠,他一把抱住萧慎的肩:“殿下!我带你上岸!孙姑娘有人救,殿下不必忧心!”   萧慎要气煞了:“傅温言,你放肆!”   水里与陆地不同,武艺再高强的人, 也未必能够如鱼得水。   傅温言一把缠住了萧慎,沈颢拧眉,虽然看不明白,但这两人挡住了他的道了!   卫松林慢了一步游了过来,见萧慎、傅温言、沈颢都挤在一块,他打算绕过去,然而这时,脚下有什么东西拽住了他,使得卫松林没入水中,连喝了一口池水。   水下的人,是周良生。   他会潜水。   在水底视野不明,他也分不清到底谁是谁,且不管是谁,只要不是晓芙,都往水底拉一拉。   于是,周良生挨次将能抓到的几人,一个个都往水底拽了一下。   萧慎等人:“……”   水中的人错愕了,岸上的人也蒙圈了,完全不能明白这几人在作甚?   赵王手中抓着折扇,一方面很担心知己,第二方面他很担心自己的皇兄。   但见晓芙被人拉上岸,周夫人亲自在岸边用披风包住了晓芙,赵王倒也放了心。   眼下就剩下皇兄了,至于旁人的死活……其实他并不在意。   要知道,此刻水中几人,都是京城公子排行榜上的前几名。   他们一死,赵王自诩很有能力占据前三甲!   这时,不知谁人尖叫一声:“有鳄鱼!快看,有鳄鱼!”   白屠已经上岸。   傅温言见状,拉着萧慎一起从水中飞上来,稳稳落地。   沈颢随后上来,周良生在水底看见了快速游来的巨鳄,也火速浮出水面,也不再顾及旁人看见是他使诈,直接游上岸。   水中,独独只剩下卫松林一人了。   他连呛了几口水,猛咳嗽不止,发现危险之后,由于受惊过度忘记了反应。   此时,所有人都在看着卫松林,赵王也忍不住大喊:“卫公子,快上来啊!”终究,他还是个善良的人,见不得有人葬身鱼腹,公子排行榜什么的可以不计较了。   卫松林大惊。   讲道理,他就从未遇到过如此凶险,他若是出了事,妹妹该怎么办呐?!   卫二今日罕见的没有昏厥过去,再看见鳄鱼朝着兄长游过去时,卫二不知从谁家公子手中取过长剑,她的动作娴熟灵活,朝着那鳄鱼眼直接刺了过去。   鳄鱼被刺中一只眼,转头又游走了。   卫松林:“……”妹妹好厉害的样子,这真的是他的妹妹?   众人:“……”   卫二双手合十,发现无数双眼睛朝着她看过来,她最讨厌解释什么了,见兄长无事,她索性闭上眼,直接“昏厥”了过去。   她这样柔弱多病的女子,当然是应该手无缚鸡之力啊!   *   场面是一度混乱的。   幸好,周氏不是什么无能的后宅妇人,她虽然担心女儿,但很快就让自己镇定了下来。周府的几百号护院并不是白养的,周氏一声令下,众护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跑到池塘边上,纷纷转过身去,后背对着的池塘,阻绝了所有人的视线。   宾客们何曾见过这样的仗势?   若非周氏是妇道人家,且周家落魄已久,朝中无权臣,旁人只会以为周氏有造反之心。   周氏亲自前来,手中备好的披风,晓芙被她包得严严实实。   周氏深深地打量了几眼白屠,情况紧急,眼下不是秋后算账的时候。   周氏对落水的几人道:“请诸位去后宅换衣吧,我会命人以最快的速度,去购置合适的衣裳过来。”   幸好还没到深秋,身子骨健硕的人,完全可以抵御。   一场闹剧开始的莫名其妙,又结束的莫名其妙。   晓芙被周氏带去了后宅,其余落水几人也先后过去,且先换下湿衣再说,其他恩怨一会再算!   霍心媛站在拱桥上,她其实只想给孙晓芙一点颜色看看,可谁知事情会这样?!   她是不是摊上大事了?!   方才落水的几人,都不是寻常公子哥啊。   霍心媛低下头去,让自己尽量隐身,能度过今日这一劫再说。   *   晓芙换好衣裳,又喝了几杯温热的姜茶,身子骨暖和多了,她并没有把霍心媛供出来。   直觉告诉她,霍心媛对她的身世,当真知道几分。   不然……以霍心媛的脑子,很难想出这样的法子诓骗她去拱桥上。   周氏一番亲切询问,晓芙答非所问。   这位夫人着实古怪,对自己未免太过热情了一些。   周氏又问:“孙姑娘,那你……可想让白郡王负责?”   晓芙摇头:“我不想。”   “为何?”周氏纳闷一问,世间女子多在意名誉,很少有晓芙这么阔达的。   晓芙总不能暴露白郡王的身份,只能说:“我心有所属了。”   周氏又问:“哦?那是谁人?”   晓芙愣了愣,她发现周氏对她的关切已经超过了寻常,不免留了一个心眼,“……是求而不得之人,夫人就莫要问了。”   周氏还想继续打探。   求而不得啊……   这该有多么心酸。   *   白屠在屏风后面换衣。   傅温言就站在屏风外面,从他的角度,可以看见白屠绝美的蝴蝶骨,和纤细白皙的后背。   后背上有勒痕,是/裹/胸/布/所致。   傅温言既心疼,但又觉得,今日这种情况下,白屠必须裹好自己。   所以,就在不久之前,傅温言亲手撕碎了床单,做成了长长的裹胸布,“是绸缎的,理应……会让你舒适些。”   傅温言闷声道。   白屠背着他,一边忙活自己,一边抱怨:“都怨你!这几日又大了,我都不方便了。”   傅温言无法反驳。   很奇怪的感觉,换做是之前,他根本不用搭理白屠,可眼下他根本舍不得离开,对白屠的话几乎言听计从:“嗯,都怪我。”   他承认自己错了,还不成么。   但有些事情还是要说清楚的,傅温言调整好了语气,正色道:“再次不准再随便下水!你可知今日有多危险?!”   白屠已裹好了胸,顺手套了一件中衣在身上,转过头来:“温温,你凶我?你这是在凶我么?你竟然凶我?!”   傅温言:“……”   竟然一时间哑口无言。   他凶了么?   这可真是个不解之谜。   门外响起敲门声,傅温言让自己的声音缓下来:“你转过去,我去看看是谁。”   白屠才不会听话,他趴在屏风上,露出一张脸,看着门扇处。   来人是卫松林,他刚刚上岸不久,又受惊过度,但似乎无人关心他,他就只能自己找屋子换衣裳。   傅温言脸一沉:“这里不欢迎你。”   白屠对卫松林挥挥手:“卫公子,你好啊。”   卫松林也想挥挥手,但人在外面,要时刻庄重,他终究是忍住了,对傅温言道:“为何白郡王可以在里面换衣,我就不行?”   傅温言不悦了,甚至脸上还有煞气,他身子一挡,挡住了卫松林的目光,“你就是不行!走开!”   说着,傅温言直接关门。   砰的一声,卫松林被拒之门外。   卫松林:“……”罢了,他不与傅公子一般见识,这个时候一定要忍住,方能显得大气。   屋内,傅温言转过身,眼神不悦,强大的占有欲,令得他对白屠的行为很是不满:“把衣服穿好!以后离卫松林远些!”   白屠一愣:“温温,你又凶我?!算了,我们还是绝交吧!”   傅温言哑然:“……”他又做错了什么?多说多错,他还是暂时沉默为好。   这厢,卫松林继续去敲门,隔壁是沈颢与周良生,二人正在商谈事情,顺便换衣。   沈颢去开了门,见来人是卫松林,直接道:“屋内已经有两人,卫公子再找一间屋子吧。”   一语毕,房门被关上。   卫松林吃瘪。   要忍住!要大气!   继而,萧慎的房门被敲响。   太子殿下的心情并不好,甚至是浮躁愠怒,他不允许任何男子把小骗子从水中救上岸,但思及小骗子安然无恙,他觉得自己还能忍一忍。   可一旦脾气无法发泄,就会让人阴郁暴怒。   见来人是卫松林,萧慎就送给他一个字:“滚!”   卫松林:“……”感觉到了来自整个世间的恶意,为何都这样对待他?是嫉妒他么?除此之外,他实在想不出其他缘由。可他今日在水中游得并不快。   *   几人纷纷换好衣裳出来。   周氏打量着不久之前落水的男子。   从白屠、萧慎、傅温言,再到沈颢、周良生、卫松林。她仔仔细细打量,一个都没放过。   除却周良生之外,其余几人,她都会好生调查。哪怕是沈颢也不例外。   众人:“……”   感觉到了周氏不满意的眼神。   有点像是丈母娘挑女婿。   可问题来了,周氏与孙姑娘并没有任何关系啊。   萧慎眯了眯眼。   聪慧如白屠也心中诧异。   周氏最终笑了笑:“今日让几位受惊了,我已命人将那条鳄鱼打捞上来,中午会有鳄鱼宴。”   卫松林只觉得大快人心。   那该死的巨鳄,可真是吓坏他了。 第98章 知道真相(2)   今日周府人多眼杂, 但落水一事发生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孙晓芙,以及几位落水的青年才俊身上。   因为柔然公主, 而导致颜面大失的英王自然甚是低调。   眼下, 他终于找到了机会接近卫二。   卫二已与太子退婚。   而他也没有正妃了。   他与卫二的机会又来了。   无论卫二的身子骨是否康健, 又无论她以后是否能生孩子, 都无关紧要。   英王想娶的人并不是卫二,而是相府嫡女这个身份。   卫二不久之前昏厥了过去, 此刻正靠在一株苍天桦木下歇息,桦木下面是石凳, 到处绿荫匝地, 秋风徐徐, 环境宜人。   卫二的小心脏扑通直跳。   草率了啊!   她怎么能直接拔剑射鳄鱼?   万一旁人都以为她没病,且还是个彪悍的女子, 那可如何是好?!   她这些年的努力经营, 可不都白费了么?!   简直想都不敢想。   卫二很是焦虑。   都怨兄长太过无能,旁人都能及时上岸,怎么兄长就不行了呢……   卫二忧伤极了。   “雪姗。”   男子的声音突然出现。   卫二吓了一跳, 一回头发现是英王, 卫二尽可能的保持腼腆羞涩,还有一丝丝的欲言又止, 且还欲拒还迎。   总之,各种情绪交织,让英王难以辨别她的真实心思。   英王还想娶她。   卫二心里很清楚。   但她对英王没有多少好感,一开始与英王接触,也只不过是想英王解决她的婚事。   而今,她与太子已经退婚。   英王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   卫二不想惹一身骚。   而且英王大婚当日, 王妃就暴毙了,可见英王可能克妻!   卫二觉得,她应该远离英王一些。   她这样柔弱,且又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不适合克妻的男子。   卫二站起身来,行礼:“王爷,您节哀,人死不能复生。”   英王一噎。   刚刚准备好的腹稿,硬生生被堵在了喉咙里。   要说他自己不情愿娶柔然公主的话,理由根本站不住脚,因为他与柔然公主在御花园偏殿那晚,早已人尽皆知。   英王不明白,为何自己会一步步走到今日。   英王拥有一张俊美的脸,气度也很符合天潢贵胄,是那种能让绝大多数女子,都为之倾心的外在。   尤其是在说情话时。   英王很清楚自己的优势,他走到卫二面前,低下头,眼神温柔的看着她,道:“雪姗,有些话我说不出口,但你应该懂我,是么?”   卫二心里翻白眼。   嗯,她的确懂他。   相当的懂。   谁让她自己也是个戏精呢。   英王买通了她身边的婢女,支走了那婢女,看来回去之后,她要好好清理一下身边的人了。   卫二抬起头来,哭功了得,泫然欲泣:“王爷,别说了!都别说了!你我……只能下辈子再续前缘了,我知道,我配不上王爷,如今王爷丧妻,我亦不知该如何宽慰,总之王爷值得更好的女子。”   英王顿时不知如何插话。   卫二抽泣着,又说:“王爷,实不相瞒,我已经在逼迫自己忘记你,而今我就要做到了,虽然心里很痛,但……我与王爷终究是此生无缘。”   英王:“……”不,只要她配合,他们一定有缘!   卫二根本不给英王任何说话的机会,哭着说:“王爷!今后你别来找我了,你我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说着,卫二捂着唇,跑开了,纤细的背影看上去无比落寞。   英王伸出手,想叫住卫二。   然而,周府今日宾客太多,英王不敢造次,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卫二离开。   说实在的,他起初并不把卫二这样没脑子的女子放在眼中,但今日卫二与他诀别,他竟心头古怪酸涩,说不上来是何滋味。   英王甩袖,也离开了此处。   他终究不是一个以儿女情长为重的男子。   此时,树下也再无旁人。   赵王从桦木后面走了出来,他摇着折扇,也轻轻摇头。   卫二小姐的眼光有问题啊,怎会看上三弟,而不是自己呢……   不过,话说回来,三弟真不是个好东西,刚刚丧妻不久,又来招惹卫二小姐!   *   霍心媛作则心虚,从后花园来到了偏房歇息。   晓芙过来时,她正在喝茶压惊。   今日无一人出事,不是么?她又没闹出人命,她在害怕什么?   “不怕不怕,我不会有事的!”霍心媛自我安慰,“倘若孙晓芙供出了我,我就一口否决。”   婢女在她身后无奈提醒了一句:“小姐,孙姑娘来了。”→_→   霍心媛猛然转过身来,就见晓芙已经站在了她面前,晓芙虽然落水,但此刻换上了新衣,发髻微湿,倒显得格外清媚。   真美……   也太讨厌了!   在霍心媛的错愕之中,晓芙莞尔一笑:“霍三小姐,我就知道,你是个人美心善的人,就连推我下水时,也手下留情了,还唤了旁人来救我,你真是个好人。”   霍心媛:“……”   她只想坏了孙晓芙的清誉,没想过要她的命。   霍心媛都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她自己应该是个好人吧……   晓芙很自然道:“让你的人都退下,我有话与你讲。”   霍心媛有把柄在晓芙手上,只能乖乖照做,对婢女道:“你们几个都出去。”   待四下无人,晓芙开门见山,直接威胁,她一步步靠近了霍心媛,笑着说:“霍小姐,你现在可以告诉我,我的身世了,你倘若不说实话,我就把你推我下水的事情,公布与众。”   今日,周府来了太多宾客,一旦名声毁了,那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霍心媛摇头,神色慌张:“不行啊,我父亲说了,不可以暴露你的身份,否则周夫人会生气的!周夫人一旦生气,我父亲也会生气!”   晓芙:“……”她好像已经有了猜测……   晓芙张了张嘴,她是第一次因为一个人的蠢,而不忍心欺负她。   怎么会蠢到了这步田地?   也就是说,她的身世与周氏有关系。   很有可能,也与霍将军有关,亦或者是卫相……   这可真是刺激了!   晓芙表面很平静:“霍小姐,你保重。”   她转身离开,没有继续逼问。   倘若她对霍心媛用/药,她马上就能知道答案。   可晓芙没有那么做。   她被刺激严重了,需要缓一缓……   这厢,霍心媛愣住了,这孙姑娘是有病么?自己伤害了她,她还让自己保重?!   她见诸君皆有病,唯她是清醒!   *   卫相担心晓芙,私底下见了周氏。   周氏眼下心烦意乱,她现在怀疑,惦记女儿的人不止一个两个,就拿今日落水一事来说,那几个青年才俊不都是为了救女儿么!   周氏一看见卫相,就没给好脸色。   卫相知道自己不受待见,但为了女儿,只能忍受周氏的冷脸,问道:“灵儿没受到惊吓吧?”   周氏冷眼相待:“管好你那傻儿子吧!他不知灵儿身份,难免出事。”   卫相脸一沉:“松林不傻,他只是太过纯善。”   周氏一瞬也不瞬的看着卫相,莫名可怜同情他,笑道:“倘若相爷非要这般宽慰自己,那随你的便吧。灵儿忙自己的事去了,我的女儿必然是最好的,就不劳烦你操心了,你走吧。”   卫相:“……” 第99章 挠心挠肺(3)   晓芙走在千步廊下, 神色一阵恍恍惚惚。   无论周氏、白相,亦或是霍将军与她是否有关系,但有一点可以肯定, 这三人认识她。   她的身世, 与京城脱不了干系。   她明明是在岭南长大。   岭南离着京城有遥遥数里之远, 她若是京城人士, 又怎会在孙家长大?   祖父临终之前,关于她的身世只字未提, 她原以为自己顶多就是哪家落魄之户的孩子,是个孤儿。   可如今看来, 这背后定然有她无法预料的事实。   兄长不是她的兄长, 这件事就足以让她迷惘。   而今, 她更是呆了。   周氏……   对她的态度实在可疑。   周氏、卫相……走失的孩子……   晓芙浑身发寒。   明明想到了什么,但又似乎想不通。   倘若她真的是那个孩子, 为何周氏不跟她相认, 卫相亦然。难道说,这其中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他们都不认她,她自己要贴上去了?   晓芙想要去讨一个说法。   可又不敢保证, 她能听见自己想要的答案。   离着真相仅有一步之遥了, 可晓芙胆怯了。   一切都发生的太过突然。   就像她与兄长不是亲兄妹这件事一样,对她的打击都太大了。   她表面越是平静, 内心就越是起伏不定。   佯装坚强太久了,她已经忘记该如何软弱。   她也不能软弱。   晓芙目光涣散,漫无目的的往前走,直到她看见了一抹月白色衣摆,她抬起头来,对上了沈颢温柔的脸。   沈颢笑了笑:“芙儿受到惊吓了, 是兄长不好,没能护好你。”   晓芙鼻头一酸。   很想揪着兄长问个清楚,可……然后呢?她再去追着周氏问身世?   万一她的出身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丑事呢?   有时候,真相才更残忍。   萧慎这时大步走来,他一直在寻找晓芙,今日经历这一场落水,他更是确定了心意,他为了小骗子,太子的身段与颜面都可以抛之脑后了。   萧慎不想对任何人承认,但他的确被自己的深情震撼到了。   萧慎也是一袭白月色锦缎长袍。   因着周氏命人外出购置衣裳时,时间紧迫,每位落水公子哥都是身段挺拔修韧,故此,小厮一次性买了数套男装过来,且还都是一模一样的颜色、布料,与款式。   萧慎匆匆而来,一到晓芙面前,他就不自在了。   白屠也来了。   他也同样穿着这一身衣裳。   不久之前,是白屠救了晓芙,倘若有人大做文章,白屠与晓芙之间就会不清不楚了。   故此,萧慎与沈颢默契的保持一致愠怒的眼神。   恨不能当场搞死白屠。   不过,傅温言来得及时,他大步走来,直接站在了白屠身侧,架势很明显,仿佛是在说:这个人,我护定了!   四个男子,同样的装束,几乎将晓芙团团包围。   晓芙看了看四人,虽然觉得他们四人各怀心事,并不都是冲着她来的,但还是喘不过气来。   她莞尔一笑,表面上看不出任何异常:“今日差点葬身鳄鱼腹,多亏了诸位出手相助,我这里有/壮/阳/的丹药,四位人人有份,莫要与我客气了。”   说着,晓芙从荷包里掏出“定心丸”,给在场四人,每人一颗。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说这种玩笑。   仿佛,只有如此,才能掩饰她的无措。   晓芙赠过药丸之后,就往千步廊另一端走去,留下四人面色各异。   沈颢把手中药丸抛入了白屠手中,然后抱拳道:“殿下,郡王,傅大人,我先去宴席处了。”   萧慎今日对傅温言很是不满,把药丸放在了傅温言手中,阴恻恻道:“孤觉得,你可能会需要。”   丢下一句,萧慎也转身离开。   只有白屠知道,这并不是什么/壮/阳/药/,而是他之前吃过的定心丸,是丹皮味的,味道甚好。白屠当场放入嘴里嚼了嚼。   傅温言惊了:“你……你如何能乱吃药?!快吐出来!”   这是命令的语气。   白屠素来我行我素,就没被人干涉过。   他瞪了傅温言一眼,径直离开,只丢下一句:“温温,你几时想通了,几时再来见我。”   白屠态度冷漠,完全不像以前撩拨傅温言那会。   傅温言:“……”他又做错了什么?!他需要想通什么?   掌中有两颗药丸,傅温言前一刻还想扔了,但又悄然藏入了袖中。   他总感觉,这两颗药丸有朝一日能派上用场也说不定。   *   午膳时,晓芙待在太妃与吱吱身边,表面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倒是霍心媛突然“病”了,先一步离开了周府。   雅集结束时,已近黄昏。   晓芙没有与旁人互动,跟着太妃与吱吱上了郡王府的马车,一切如旧。   其他宾客,也是陆陆续续各回各家。   傅温言忧心忡忡,他很想抓住白屠,然后问个清楚,白屠今日为何对他视而不见,又为何这般冷落。   然而,傅温言还有公务处理,他得跟随太子去一趟大理寺,刚出周府,未及傅温言上马车,萧慎冷冷看着他:“温言,孤觉得你今晚不适合办正事,孤不强求你,你走吧。”   今日在水中,傅温言明显是胳膊往外拐,这还是他第一次违抗萧慎的意思。   显然,萧慎还在气头上。   孤傲的太子殿下丢下这一句,冷着脸离开了。   要知道,倘若今日救了晓芙上岸的人是萧慎,他就有足够的理由去庆帝面前求赐婚了。   仿佛傅温言违抗的不是他的命令,而是他抱得美人归的机会!   被抛下的傅温言抿着唇,也不为自己辩驳,他不是一个多言的人。   这厢,傅温言独自骑马往前,在通往郡王府的必经之路上,停了下来。   他之所以先一步离开,是为了以防旁人看见不该看见的画面。   一人一马,月白色锦袍随着晚风拂起来,傅温言遥望远方,眼神期盼,总算是看见一匹白马朝着这边缓缓走来时,傅温言眼底仿佛看见了光。   他自己都不曾意识到,唇角的笑意清浅温暖。   白屠骑着他的白马一点点靠近。   隔着老远的距离,白屠就看见了傅温言,今日温温凶了他五句!   整整五句!   白屠的脸,此刻除却美貌之外,再无其他表情。   待他靠近,傅温言拉着骏马上前:“去茶楼喝几杯?”   白屠很清楚温温为何要提议去茶楼。   喝茶是假,睡他才是真的。   白屠没下马背,居高临下的看着傅温言:“温温,我今日都说了,要与你绝交,我并非开玩笑。是你凶我在先,你自己回去好好反省。”   傅温言:“……”   他哪里凶过白屠了?   傅温言不接受这样的污蔑。   然而,下一刻白屠扬起手中马鞭,冷酷极了:“温温,我这匹是罕见的宝马,纵使是太子殿下坐下的雷电,也未必能赶上。我这就要纵马回府。你要知道,按着大庆律例,当街纵马是要判刑的,我倒是无所谓,反正我有免死金牌。温温你身为大理寺少卿,不能知法犯法。”   说着,白屠抽了马腹,白马嘶鸣一声,朝着前面疾驰而去。   傅温言:“……”他的确不能当街纵马!   不远处,傅家的马车驶了过来,傅子秋已经盯了儿子很久了。   自己的儿子,总不能一直让皇上盯着。   今日休沐,傅子秋亲自盯梢,他真的万没想到,儿子当真对白郡王死缠烂打。人家白郡王都避而远之了,他却还执迷不悟!   车帘子撩开,傅子秋探出头来,怒其不争:“你这个逆子!还不快跟我回去受罚,莫要再丢人现眼了!人家白屠好歹也是郡王,你岂能强/迫于他?!这要是被皇上知道了,我可护不了你!”   傅温言:“……”他竟无言替自己辩解……   无奈之下,傅温言只好上了马,跟随着父亲回家。   赵王的小油车就停靠在一旁,他在周府吃多了鳄鱼宴,腹中腻得慌,这便命人去茶楼买茶,他自己则留在马车内。   他当真不想听见这些秘密。   傅公子……他/强/迫/了白郡王?!   赵王抬手,指尖扣了扣耳洞,觉得自己不再纯洁了,为何他总会听到这些莫名其妙的事?!   他真的不想啊!   *   皇宫,探子急了一头汗,抬袖擦了一把,这才把方才的话又说了一遍。   “是孙姑娘先落水,然后太子与白郡王一起跳水了,之后那四人也陆陆续续跳了,至于先后顺序,奴才亦没搞清楚。”   庆帝的表面出现了一刻的龟裂。   要知道,大庆是中原泱泱大国,一直以人才济济而享誉天下。   大庆当真是人才百出,文武兼修。   世家之中,随随便便点一个公子出来,那也是能文擅武。   庆帝对子民的综合能力,一直很有信心。   而此刻……   他不甚明白了。   “为何孙姑娘一人落水,那样多的人跳下去?”太子心悦孙姑娘,那么其他几人呢?   探子又擦了把汗:“皇上,奴才亦不知。”   庆帝着实好奇,心中挠心挠肺,今日大臣们休沐,唯有他一人待在皇宫,实在寂寞如斯,旁人皆能去周府参加雅集,唯有他不行。他也想去凑凑热闹来着……   他终究是孤家寡人,高处不胜寒呐! 第100章 谁上谁下(1)   傅温言跪在青石地面上。   所有下人皆被屏退。   傅子秋至始至终, 都在护着儿子的颜面,只盼着儿子能够回头是岸。   看着儿子背后的鞭痕,纵横交错, 没有一块好皮肉了, 傅子秋今晚就是想动家法, 也下不了手了。   廊下灯笼浮光摇晃, 秋风徐徐。   傅子秋深呼吸,告诫自己, 要有耐心与信心,只要他足够坚持, 一定能把儿子掰回正途。   “自明日起来, 你与白郡王断开一切往来, 为父对你之前的过错,可以既往不咎, 你可听清楚了?”傅子秋道。   傅温言不能暴露白屠的身份。   与此同时, 他内心很是坚定,他在做出那晚的决定之时,已经知道自己离不开白屠。   他一人做事一人当。   即便此生不能做成夫妻, 他与白屠之间也不可能划清干系。   傅温言年少时候身子弱, 为了变强,他可以一天五个时辰都在扎马步, 他的耐力与毅力是惊人的。   只要是下定决心的事情,鲜少有人能改变。   傅温言跪得笔直,道:“父亲,我做不到。”   傅子秋一口气堵在了嗓子口,扬起手中马鞭,就要抽下去。   这时, 一道声音从长廊传来,“姓傅的,你若是打坏了我儿,你我……便就和离!”   傅子秋举鞭的动作在半空滞住:“……”   因周氏与卫相和离,起了一个头,近日来京城不少贵妇们,都开始趾高气昂,一言不合就闹和离。   傅子秋是出了名的惧内,当年成婚后没多久,就对外宣称此生不纳妾。   外人如何说他惧内,他都无所谓。   因为这是事实。   傅子秋自己也心疼,也舍不得儿子,但事态严重,直接影响着家族传承,他不得不严厉。   傅子秋是家族嫡长子,身份特殊,换做是次子,傅子秋也不会如此不开明。   傅夫人可管不得这么多,跑上前在傅子秋胸口一顿乱捶。   “姓傅的,你上回差点打死我儿,今晚你再动他一下试试?!”   傅夫人是个美人,纵使如今,也还是/娇/软/清/媚,宛若少女/情/态。   到底是被丈夫宠了数年的女子,平日里无论如何知书达理,温婉雅致,可一旦生气就一发不可收拾,完全不讲理。   傅子秋扔了鞭子,一门心思哄妻子:“夫人!夫人呐!我这也都是为了这个家啊!”   “儿子若是被你打死了,还能有家么?!”   傅子秋:“……”夫人每次都不讲理,可每句话都似乎很有理。   傅温言看着自己的父亲与母亲相处的模式,不由得幻想他与白屠的未来。   但这样的将来几乎不可能出现。   可……哪怕是能活在幻想中,也是好的。   *   入夜,白屠刚与心腹议完事,护院大步走来,附耳低语了一句:“郡王,傅公子在外面徘徊了许久,不过现在人又走了。”   白屠:“……”是我今日太心狠了么?   可温温,他也有错啊。   怎么能凶自己呢?   少时就喜欢的男孩子,他现在是自己的人了,白屠自然是喜欢他的。   可白屠同样也清楚,他与傅温言之前,不能当真动情,有些事情不可宣之于口。   否则,无论是谁沉沦这段孽缘之中,都会是灭顶之灾……   白屠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也清楚什么是不能要的。   *   翌日早朝。   傅子秋一直心不在焉,目光时不时瞥向白屠。   白屠落落大方,与他对视,还对傅子秋眨了眨眼。   他素来如此,饶是庆帝也见怪不怪。   白家有免死金牌坐镇,庆帝又能如何呢?若非是白屠犯了谋逆,亦或是欺君之罪,庆帝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退朝后,傅子秋故意放慢了脚步,打算与白屠把话摊开了说。   白屠甚是有礼,还抱拳作揖:“傅大人。”   这一刻的傅子秋,除却尴尬,还是尴尬:“……”   白屠的确是罕见的好容貌,论起能力与手段,傅子秋也略有耳闻,这是个狠角色。   可惜了,终究是个男子。   男子与男子之间岂能……?!   那不是乱了阴阳秩序么?!   “傅大人,你有话与我讲?”白屠笑着问道。   傅子秋:“……”   换做是一般人,他大可以暗中处理掉。   可此人是白郡王,身份不同寻常。   这时,傅温言大步走来,他似是担心父亲对白屠不利,直接上前把白屠拉到了身后:“父亲!你要做什么?!”   傅子秋:“……!!!”瞧瞧这副护着心上人的姿势!   傅子秋深呼吸,没有当父亲之前,他也曾是京城温润如玉的公子哥。   若非养孩子,谁还不想心平气和呢?   傅子秋冷眼看着儿子:“你长话短说,一会就跟我回府!”   言罢,他挥袖离开。   这已经是退了一步了。   谁知,傅温言却道:“父亲,儿子今日还有公务在身,只怕不能听从父亲之命,父亲先回府吧,我今晚不回去。”   傅子秋驻足,回过头来:“你、你……”他引以为傲的好儿子,如今也开始反驳他了!   这里是皇宫,陆陆续续下朝的官员都好奇的望了过来。   傅子秋无法,只能拂袖离开,走了几步,他又回过头来,只见儿子似乎是在对白屠说些什么,态度卑微,还稍稍低下了头。   这两人到底谁上谁下?   看这架势,儿子对白郡王是言听计从啊……   傅子秋的心一阵阵揪着痛,不敢去想象那画面:“……”o(╥﹏╥)o 第101章 深情男子(2)   白屠自然是感觉到了傅温言的态度。   温温他, 与自己想象的不一样。   白屠曾经持续多年热脸贴冷屁股,如今温温待他如此热忱,说不动心是假的。   然而……   不行啊。   人活着, 总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温温知道梦中人是自己, 也对自己动了心, 白屠已经心满意足, 不再有任何期盼。   白屠不是不渴望傅温言的情。   他只是害怕。   倘若他二人之间的情只有五分,那么到时候都能全身而退。   可若是到了八分以上, 白屠自己就不敢保证了。   温火可以取暖,可若是烈火, 只会惹祸上身。   故此, 白屠沉着脸, 侧过身子,态度很冷:“你走吧, 莫要叨扰本王了。”   呵呵, 开始自称本王了……   是因为得到了,所以不珍惜了么?   傅温言被伤到了,他对白屠是日日夜夜都在念想, 而白屠呢, 从表面去看,根本就不把他当回事。   傅温言直接拉着白屠的手腕:“你跟我过来!”   他根本不顾及旁人眼光。   反正, 他与白屠之间的流言蜚语,已经在京城传了数年了,他无所谓了。   “温温!你作甚?!”   “傅公子,你再这样,本王就要叫了啊!”   傅温言正在气头上,拉着白屠直接往宫外走。   众位大臣:“……”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啊!   赵王摇着折扇, 眼睛直直瞅着。   啧啧,他为何总是会看见这样一幕啊!   白郡王又要被傅公子/强/迫/了呢……   赵王突然诗兴大起:“人不/风/流/枉少年!”   *   不多时,白屠被塞进了马车。   这是郡王府的马车,傅温言也不拿自己当做外人,直接对外面郡王府的护院,下令道:“去你们郡王常去的那家茶楼!”   护院立刻了然。   他是白屠的心腹,当然知道一切。傅公子如今知道了一切,郡王自求多福吧。   随着马车开始行驶,白屠安分了一些,但傅温言还在“被人辜负”的气头上,他一手捏着白屠的手腕,一手捏起了白屠精致的下巴:“你倒是叫啊!最好是让所有人都听见,反正我是无所谓了。”   喜欢的男子就在眼前,还是如此强势的姿态,白屠小脸一红,该死的心跳加速:“温温,你太凶了!”   傅温言一愣。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似乎是凶了一点。   傅温言这些年见证了父亲如何哄母亲,故此,“哄妻”这种事情根本不用学,他手到擒来:“我只对你凶。你最好听话些,现在就跟我去茶楼。”   白屠在心上人眼中看见了滔天的/欲/望,他既喜欢,但又有些畏惧了:“温温……现在是光天化日之下,唔……”   傅温言欺身过来,直接堵住了那张让他生气的嘴。   白屠人美,但嘴欠。   傅温言喜欢他唇齿间的沁香。   两个人的/吻,从来都不是润物细无声,而是翻江倒海,天崩地裂,你来我往,惊涛骇浪……   不是男女之间,而是两个强者之间的相互抗衡。   马车停在了茶楼下面。   傅温言的手舍不得拿出来。   白屠觉得自己要死了。   傅温言附耳,哑声说:“整理一下,我们尽快上楼。”   白屠害怕沦陷,可眼下只能沦陷,他也刹不住车了,无力的点了点头:“嗯,快点。”   ……   许久之后,从早晨到了晌午。   一切归为平静之后,白屠趴在秋香色大软枕上发呆,一时半会回不了神。   身后的人却还是神采奕奕,惩罚性的咬了一口:“下回莫要对我那般冷漠。”   白屠不答话。   傅温言又说:“你不说话,是想让我继续?”   白屠翻过身来,看着面前俊美无俦的心上人,突然问道:“温温,我们以后该怎么办?”   这话成功让傅温言沉默了下来。   他拧着眉,眼梢还残存着刚刚/深/情/过后的/风/流。   片刻,他看着白屠的眉眼,说:“我会找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白屠自己都想不到办法,但傅温言这样说了,白屠也不打击他。   *   萧慎知道傅温言近日来“乐不思蜀”。   他身为太子,竟是迟钝了不少,后知后觉才明白了一切。   他是个开明的人,无论傅温言与谁好上,他都不会干涉。   昨日过后,萧慎也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心意。   他以药方子的名义来到了郡王府。   晓芙昨夜没睡好,但她不喜欢把心事写在脸上,还是以原来的态度对待萧慎。   “殿下放心,我在尽力而为了。”   屋内吹过穿堂风,少女的墨发盘起了垂云髻,耳旁发丝凌乱,但完全不失美感,宛若是画中的仕女图。   萧慎看了一眼,心脏突然加快:“……孤相信你。”   两人的关系算不得熟悉,但也不陌生。   萧慎没话找话:“芙儿,倘若你给孤解了毒,那孤是不是能与正常男子一样了?”   “嗯?”晓芙稍稍一愣,这才反应了过来,“殿下无需忧心,我会给殿下调理身子,到时候保准殿下能够……大展/雄/风。”   萧慎俊脸一热,亏得他极力控制,才没当场出丑。   “……那就好。”   晓芙:“……”她是个郎中!她能稳住! 第102章 他死透了(3)   萧慎在郡王府待到了晌午。   本想顺道用个午膳, 但白屠不在府上,太妃带着吱吱出门了,根本无人招待他。   晓芙也没有留他吃午饭的意思。   太子殿下生平第一次被人怠慢了。   晓芙头皮发麻, 真担心太子与她深一步探讨生育繁衍大事。   她虽是郎中, 但也并非事事都擅长。   晓芙婉言道:“殿下, 时辰不早了, 我要午休了。”   眼下之意,太子殿下也该离开了。   萧慎一直坐在圈椅上, 就那么看着晓芙研制药方,他已喝了三壶茶水, 需要去净房, 晓芙已逐客, 他也不便继续留下。   若非是他体内有毒,又若非那些梦境, 他早就把这小骗子弄去东宫了。   哪怕是强取豪夺……   萧慎起身, 表面上没有露出任何异色,仿佛是个谦谦君子,无非分之想, “那孤就先走了, 明日再过来看你。”   晓芙:“……”明天还来?!   太子殿下不用查案么?   柔然公主的死,外邦武士的死, 这些难道都不需要调查清楚?   晓芙哭丧着脸,又不知如何体面的拒绝。   这简直比她得知自己的身世,还要无措。   太子去了一趟郡王府的净房,这才离开王府,他上了马车,兀自一人在马车内沉思。   他竟然在小骗子身边浪费了半日时间……   他做任何事都是有目的的, 这要是搁在以前,他只会觉得自己是疯了。   然而,这半日却是转瞬而逝,原来和自己心悦之人待在一块,时间眨眼过去,根本就不够。   他这般深情,是因为遗承了庆帝么?   萧慎拧眉。   他对自己的未来有无数规划,唯独“深情”不在其中。   可他就是喜欢小骗子,难以自控,想要彻彻底底拥有她,已到了迫不及待,难以忍受的时候了……   *   水长东万没想到,他也有被人“惦记”上的这一天。   他是一个杀手,常年见不得光,多数时候都是夜间行动,他鲜少穿上好看的衣裳,多数都是以黑色劲装为主。   他活在暗处,唯有他主动找上别人的时候,不成想他今日会被人绑架!   水长东平静的接受一切。   他来京城这些年,已经习惯了起起伏伏,练就了荣辱不惊的心境。   他更是好奇,到底是掳他。   头上的黑色面纱被撤下,刺眼的光照了过来,水长东眯了眯眼,稍微反应了几个呼吸才适应。   他从眼缝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与此同时,水长东心中猛地一怔。   他这一生是走到头了?   否则,麒麟卫岂会盯上了他。   “沈、沈大人?”   沈颢随手抛出一份卷宗,言简意赅,半句不啰嗦,道:“水长东,这份卷宗记载了你所有的罪行,以及你杀过的人,只要本官一声令下,你所有亲族,无一幸存。”   麒麟卫指挥使的话,有着圣旨般的效力。   官场中人都不敢得罪了麒麟卫,又何况是水长东这样的小虾米。   水长东咽了咽口水,他知道对方把他掳来,便是还有回旋的余地,否则直接杀了他就是。   水长东抖着胆子,问道:“大人有话直言吧,需要小人做什么?”   沈颢调查清楚了,水长东不是一个贪财之人,唯一在乎的就是亲族。   只要是人,就会有弱点,有弱点就好对付。   沈颢:“今后替本官做事,也只听令本官一人,本官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   水长东:“……”他早就想换东家了。   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   他在京城又没有什么人脉,想要站稳脚跟不是一桩易事。   “好。”   沈颢直言:“第一桩任务,刺杀卫相。”   水长东:“……!!!”   不是杀太子,就是杀丞相,他接到的任务从来都不简单!   水长东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来京城的第一个任务是刺杀太子,然而,他从未成功过。   现在换了一个任务,他只觉得也没法成功。   然而,他只能应下:“好!”   沈颢怀疑水长东的脑子不够用,提点了他一句:“明日卫相会前去城郊,给他曾经养过的外室扫墓,只要出了城,就是一个机会。”   在城外暗杀,可以避免禁军搜罗,的确是个机会。   水长东连连点头:“还是沈大人高见。”不愧是麒麟卫指挥使,思虑就是周到!   水长东终于开始意识到了自己的不足之处……   *   翌日,是白小蝶的忌日。   纵使当年白氏撒了一个弥天大谎,导致卫相至今都后悔不已,但每逢她的忌日,卫相还是会带着自己的一双女儿前去扫墓。   死了的人,才容易成为永恒。   白氏永远定格在了年华最好时。   那个时候,她与卫相的情谊正浓。   死在了两人山盟海誓时。   故此,无论卫相后来是否得知了白氏的真面目,都不会影响她是白月光的地位。   这一日一大早,一家三口就从相府出发。   卫雪姗已到了出阁的年纪,不方便与父兄乘坐一辆马车,她单独乘坐一辆。   每年这个时候,她都会稍作打扮,并不伤怀。   她起初是担心周氏厌恶。   毕竟,今日是生母的忌日,倘若被周氏发现她伤心难过,对她的处境很不利。   而今,周氏与父亲和离了,她还是没有改掉习惯。   她怀念生母么?她其实压根不知道生母的模样。   她只知道这些年在相府,如履薄冰,过得很不好,她自己内心深处也知道,自己是个外室女,出身并不尊贵。   倘若一开始,生母没有下这一盘棋,她一直生活在外面,可能会是另外一幅新天地。   权势高门,未必是适合所有人。   “哎……”卫雪姗长叹了一声。因着相府嫡女的身份,她的婚事都没法自己做主,倒是有些艳羡孙姑娘……她在外面这么多年,似乎没长歪。   姐姐……   卫雪姗在心底默默念了一声。   整个家里,也就只有姐姐一个聪明人。   可惜了,哪怕相认后,姐姐也会恨她吧……   卫雪姗想着想着,就不受控制的抽泣了起来,一路从相府哭到了乡郊,下马车时眼睛都是红肿的。   卫松林见状,安慰她:“妹妹,母亲在天有灵,也不愿意看见你哭,你就别哭了。”   卫雪姗深深地看了一眼兄长,顿觉得悲伤更大了。   兄长如此脑子,这今后可如何是好啊。   “呜呜呜……”卫雪姗觉得自己太操心了,可兄长堪比阿斗,她就是有心,也扶不起来。   卫松林立刻给妹妹擦眼泪:“妹妹快别哭了,大不了……让父亲再娶一位母亲回来!这样不就行了!”   卫雪姗一噎,抽泣了几下,顿时暴哭:“呜呜呜……”   没救了!兄长真的没救了!   这时,一阵疾风吹来,卫雪姗眯了眯眼,下一刻果然就见数十黑衣人冲了出来,为首之人道:“杀了丞相,赏银万两!”   卫相出门,自然也携带了护院。   然而黑衣人人数颇多,一时间双方胜负难分。   卫松林大喊:“大胆!我们是相府家眷!看谁敢动手?!”   “……!!!”卫雪姗身子一软,“吓”晕了过去。   这个时候,自己还是选择闭眼才明智的。   这厢,黑衣人听见卫松林大喊,这便杀了过来。   卫相见状,吩咐道:“别管我!保护公子与小姐!”   打斗一触即发。   因着卫松林的拖累,即便黑衣人被击退了,卫相也身受重伤。   卫雪姗恰到好处的悠悠转醒,吩咐道:“速速回京!另外,派人去请孙姑娘去相府,就说相爷受了重伤!”   卫雪姗一声令下,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   卫松林上了马车,才缓过神来:“让我知道谁人在背后使坏,我定饶不了他!”   卫雪姗捂住了卫相身上的伤口,防止失血过多,她淡淡的瞥了一眼兄长,打算日后不轻易跟兄长出门,太不安全了……   *   一个时辰后,相府。   晓芙提着药箱迈入了相爷的房间。   屋内陈设朴素,内室燃了檀香,不像是一代权臣的卧房,她还发现卧房的墙壁上挂了一副美人图。   这美人显然不是周氏,她一袭白衣,一看就是白莲花的模样,大约就是丞相的那位早逝青梅吧。   晓芙面不改色,瞥了一眼画中人,就立刻移开视线。   卫相的确中了好几刀。   晓芙查看过后,感叹了一句:“相爷真命大,这样都没事。”   卫相恢复了些许清明,更确切的说,是因为知道晓芙过来给他看诊,他才强行保持着清醒,不过……女儿这话是什么意思?!   处理好了伤口,晓芙公事公办,作为一个郎中,她只救人不害人,这是孙家家训,融入了她的骨子里。   上好金疮药,卫相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晓芙诧异:“哎呀,疼么?相爷若是受不住,可要告知我一声。”   卫相看着少女的眉眼,心中无比愧疚,他没话找话:“孙姑娘……你家人都不在了?日后是要一直留在京城么?”   晓芙点头,双眼清澈:“我爹早就死透了,然后我娘就改嫁了。京城是个好地方,人杰地灵,我是打算常住下去的。”   卫相:“……” 第103章 蛛丝马迹(1)   晓芙几下就处理好了卫相身上的伤口。   速度之快, 十分娴熟,但又似乎略有些敷衍。   卫相就当她是医术高超,并没有往其他方面去想。   见女儿如今出落的亭亭玉立, 还习得一身医术, 卫相欣慰至极。当初丢了她是一时之气, 后来他回头去找了, 却怎么也找不到。   他心慌过。   这些年不曾忘记过女儿。   可实在没脸相认。   眼下也不是相认的时候。   扪心自问,如此优秀出色的女儿, 卫相是不想让她改姓周的。   何况,倘若周氏将来再嫁, 女儿还得喊旁人为父亲, 一想到这个, 卫相心头一阵酸涩。   为了能够再见到女儿,卫相道:“劳烦孙姑娘了, 接下来几日, 还望孙姑娘每日过来给本相看诊,本相一定重金答谢。”   晓芙不是傻子。   她现在就能对卫相用药,逼着他说出一切。   但她觉得没必要了。   她都看懂了。   卫相第一次看见她时, 就表现的十分古怪, 那日他就认出了自己。   纵使如此,他也不认她。   呵呵……   罢了, 反正她早就以为自己的父母死透了。不期待,就不会失望。把心包裹的严严实实,也就不易受伤了。   晓芙丢下了一盒金疮药:“相爷,实不相瞒,我还得给其他贵人看诊。相爷皮肉结实,没甚大碍, 每日按时换药即可。”   卫相:“……”   他浑身疼痛,稍一动作,伤口崩裂。   根本不是轻伤。   看得出来,女儿不愿意给他继续医治。这丫头脾气像极了周氏……   卫相竟有点怕晓芙的脾气,也就不再要求什么:“那好,外面会有人好生招待你,日后若有任何需要,你可告知本相一声。”   晓芙扑噗嗤一笑,在卫相的错愕之下,她道:“多谢相爷了,不过大可不必,我自力更生惯了。纵使有需要,太子殿下与白郡王等人,也是我的后盾。”   晓芙面不改色心不跳道。   卫相噎住了。   没错,晓芙在京城所结识之人,都是京城贵圈数一数二的人物,她还得到了赴宫宴的资格,已享誉京城。   卫相一直想着弥补女儿,而今却发现,女儿似乎根本用不着他做什么。   一个人一旦不被需要,就真的什么利用价值都没有。   晓芙:“相爷好生歇息,我告辞了。”   言罢,晓芙提着药箱离开。   卫相伸出手,想去抓住,但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   他没有资格留下这么好的女儿。   可这是他的女儿啊。   他也曾抱着小团子骑在自己的脖颈上,也曾被女儿当做马骑。   卫相不明白,自己当初到底是怎么了,一定是鬼迷了心窍,不然又岂会做出那种事……   *   晓芙离开相府之时,卫大与卫二兄妹两人站在垂花门送她。   十分热忱。   晓芙:“……”费解!   她此刻有些庆幸,幸好自己不是在相府长大,不然可能脑子也会如此。   卫二腼腆一笑:“孙姑娘,以后常来呀。”   卫大脸色微微泛红,每次见到孙姑娘,都觉得她一次比一次好看了呢。   卫大:“孙姑娘,今日多亏有你,不然我父亲可能就……你是相府的恩人!”   晓芙神色讪了讪:“卫公子,大可不必如此,相爷顶多会残,暂时死不了的。”   卫大:“……”孙姑娘真是个实诚人,说话如此直接了当,毫不做作敷衍。   卫二:“……”姐姐这般说话,莫不是已经知道了真相?   她捏了捏手中锦帕,眼巴巴的目送着晓芙出府。   这时,一小厮走了过来:“大公子,该启程了。”   卫松林约见了英王,相府是站在英王背后的,至于为何父亲不看好太子,卫松林亦是不知。   太复杂的事情,他不愿意去想,父亲交代什么,他就去做什么。   “好,我知道了。”   *   天色已黑,深秋的凉风冰寒。   相府马车缓缓驶入一条巷子。   卫松林今日在乡郊受了惊吓,早就疲惫,这个时候恹恹欲睡。   “啊——”   外面的惨叫声吓醒了卫松林。   卫松林立刻警觉,他身份尊贵,是相爷之子,又是京城不可或缺的贵公子之一,他的命何其金贵。   “是谁?谁人在外面?!我乃相府长公子,谁敢害我?!”   马车外,傅温言稍稍蹙眉。   说实话,他很讨厌混迹京城贵圈。   总觉得格格不入。   从年少时起,他就只和太子能够谈得来,他瞧着旁人,都觉得是个脑子不灵光的。   以前,他以为,是自己与太子太过孤僻的缘故。   而今,傅温言愈发自信了。   并非是他与太子孤僻,亦或是不合群,是卫松林之流都太不正常了。   傅温言走上前,亲自撩开了车帘:“卫公子,是我。”   卫松林一看来人是傅温言,他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傅公子,方才吓坏我了,是你就好啊。”   傅温言:“……”为什么是自己就好?卫松林就这么轻易信任自己?   可能在外面眼中,自己是个大善人。   傅温言挑眉:“卫公子,屋里请。”   卫松林也不问缘由,直接下了马车,然后迈入庭院。   傅温言诧异,卫公子怎么也不多问几声?就这么随意?心真大。   屋内点了香料。   是萧慎从晓芙手里要来的。   此时,萧慎坐在堂屋上首的位置上,正饮着浓茶。   傅温言一进屋,也端着浓茶喝。   唯有卫松林得了一杯菊花茶。   卫松林终于意识到了异样,问道:“殿下,你找我为何不直接派人去相府?”   萧慎不喜欢太弱的对手,他就连心思都懒得花了,直接问道:“卫大公子,你五年前为何要截杀孙长乐?也就是如今的沈颢。”   卫松林一怔,但控制不住自己说实话:“当年是德妃给康德皇后下毒,毒药是德妃逼着孙太医研制出来的,沈颢五年前以药王传人入京,我父亲担心事发,就命我去杀了他,可谁知他会被沈夫人给救了。”   卫松:“……!!!”他刚才都说了什么?!   傅温言也震惊了。   这个消息可真是足够劲爆。   要知道,康德皇后的死,是萧慎的心结。   康德皇后是难产血崩而亡,庆帝因此一直记恨萧慎。   而萧慎体内的毒,也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   也就是说,德妃一手促成了太子的一切悲剧。   而德妃还是太子的姨母!   萧慎捏着茶盏的手突然用力,瓷盏在他手中碎裂炸开,茶水混着些许的血水,顺着手掌流下。   傅温言见状,顿时有些愧疚。   太子殿下实在不容易。   自己这阵子一门心思都在白屠身上,却忽略了太子,他真是对不住太子!   傅温言:“殿下……节哀。”   卫松林双手捂着唇,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这般:“你们……要杀了我?!”   萧慎不杀毫无威胁之人,卫松林的存在对他而言,毫无影响。   二十年了,真相终于大白。   原来他不是害死母后的罪魁祸首!   他不是罪人!   萧慎强忍着暴戾,眼下对一切的看法都不同了:“卫公子,孤不杀你。”   卫松林怔然:“这是为何?太子是想拉拢我?”   萧慎稍稍一怔,他已经太久没有见过如此自信之人。 第104章 太子虐渣(2)   “殿下, 就这么放了他走了?万一他告知丞相呢?”傅温言问道。   萧慎唇角一抽:“温言,你近日来沉/迷/美/人,变笨了。卫松林那样的人, 他把这么大的秘密说了出来, 岂会告知卫相。”   傅温言:“……”   殿下的话一针见血, 他竟无言反驳。   他的确为/色/所/迷, 被白屠迷得神魂颠倒,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每晚都想拥着白屠入睡……   傅温言对自己素来有清晰的认识,道:“殿下说的是。”   *   夜风瑟瑟。   后宫安静且孤冷, 从远处望去, 宛若是一座黑暗牢笼。   庆帝好一阵子不来后宫了, 十一位嫔妃皆明白庆帝的为人,之前也有人故意去庆帝面前招惹, 非但没有得到宠爱, 还多多少少受到了惩戒。   久而久之,嫔妃们都养成了佛系的好习惯,庆帝来后宫, 她们就热情相待, 若是不来那就罢了。是否得宠,一切随缘。   除却德妃与贤妃之外, 其余嫔妃之间都十分和谐,白日里叶子牌打到起飞,全当是提前养老了。   德妃生育了英王,贤妃又是赵王的生母,她二人自命不凡,在后宫走路都是带着风的, 根本不把其他嫔妃放在眼里。   其他嫔妃不争不抢,也将德妃与贤妃排除在圈子之外。   仅有十一位嫔妃的后宫分成了三个派系:德妃、贤妃、其余嫔妃。   德妃素来不把旁人看在眼里。   纵使贤妃生了赵王,但又如何?还不是傻子?!当年她给贤妃下毒,机缘巧合之下毒死了宫婢,让有孕的贤妃捡回一条命,但只是可惜了,贤妃还是受到了些许影响,孩子生下来却是个天生脑子不好的。   德妃很有信心,她终有一日会母仪天下。   当不了皇后,她就当太后!   “啊!灯怎么突然熄了?!”掌事大宫女吃了一惊。   德妃正在对镜梳妆,她幻想着自己穿上凤袍,成为了天底下最为尊贵的女子,她还幻想自己挖出了嫡姐的棺木,让长姐永生不得轮回。   下辈子就再也无人与自己争了。   突然漆黑一片,德妃皱眉:“放肆!还不快点灯!”   回应她的,只有安静,死寂一般的安静。   刚才说话的掌事大宫女也无任何动静了。   德妃掌凤印久了,官威很大,她坐在妆奁前,没有动作,低喝:“来人!盏灯!”   话音刚落,她身后出现了些许光亮,那团光亮逐渐放大,让德妃通过铜镜,看见了身后站着一人。   此人披头散发,一身凤袍,看不清人脸,犹如鬼魅。   德妃一滞,瞬间装过身来,指着长发女子:“你……你到底是什么人?竟敢在本宫面前放肆!”   德妃抓着妆奁上的首饰盒,直接砸了过去。   长发女子躲开了。   她抬起头来,面色煞白,眼眸充血,煞是可怖。   “妹妹,多年不见,你的脾气见涨了。”长发女子的声音透着无限凄冷,仿佛从遥远的地底下传来。   德妃如坠冰窟,浑身僵硬,几乎是颤抖着嗓音:“你、你到底是谁?!少在这里装神弄鬼!本宫杀了你!本宫立刻杀了你!”   长发女子笑了:“呵呵呵……本宫是你的姐姐呀,你忘了么?你亲手下毒杀死的姐姐。妹妹呀,你好狠的心,姐姐好痛啊……”   德妃瘫软在地,双手抱住了头颅,不愿意去听这声音。   “你走!你别过来!本宫现在是德妃!是后宫最尊贵的德妃!你死都死了,为何还要回来?!你得到了皇上的真心,难道还不够么?!”   “本宫杀了你,都是为了你好。万一你那日年老色衰了,皇上就不爱你了。”   “你死得正是时候!本宫是帮了你!”   “别过来!你别过来!”   “……”   一双皂靴稳稳的落在了德妃面前,内殿逐渐盏灯,光线亮了起来。   御前大太监汪远捋了捋长发,露出了原本的面容,他眸露杀意,恨不能当场杀死德妃!但庆帝在场,汪远忍住了,有时候人活着还不如死了!   康德皇后是汪远的救命恩人。   这些年,汪远只痛恨自己没有找出害死康德皇后的真凶。   萧慎从外殿走了进来,眸光阴沉沉的。   庆帝神色绝望,他指着德妃的头心:“你这个/贱/妇,当真是你做的?”   德妃猛然抬起头来,见此景,她意识到自己中计了!   怎会这样?!   那桩事明明过去二十年了,若非今晚事发突然,她都快忘记了。   德妃立刻抱住了庆帝的腿:“皇上!臣妾……臣妾是冤枉的!不是臣妾做的!臣妾什么也没做过啊!”   庆帝痛不欲生,方才他亲耳所闻,又怎么会听错呢。   庆帝抬头深呼吸:“来人,把这/贱/妇打入冷宫,降为奴籍!朕要好好想想,如何让你尝遍世间痛楚!”   最心爱的女子,死于德妃之手,庆帝恨不能能将她大卸八块了。   德妃哭喊着,被奴才拉了下去。   庆帝眼眶红了,转身看向萧慎。   今晚这一场戏,是萧慎提议的,庆帝一开始还不相信,到了此刻,他只觉得自己愚蠢。   这些年,德妃一直表现出对庆帝深情不渝,为了给康德皇后祈福,还日日抄写经书,   一切都是假象。   庆帝愧对于萧慎:“太子啊,朕这些年委屈你了。朕会给你母后讨回公道。你母后才是朕唯一爱过的女子。”   萧慎眼神极冷,问了一个问题:“父皇,你当初既然深爱着母后,为何又让母后的庶妹入宫?这就是所谓的深情?为何父皇不能一生一世一双人?倘若那个/贱/妇没有入宫,母后又岂会惨死?恕儿臣不能理解父皇的深情。”   此言一出,父子两人都怔然了。   萧慎也没想到自己会说出“一生一世一双人”这句话。   是啊,一生一世一双人,他即便日后问鼎帝位,为何一定要充盈后宫?他也不想用姻亲去拉拢朝中势力,不服从他的人,杀了便是。直截了当。   小骗子出身不好,那又如何?   他喜欢就行了。   仿佛突然之间,之前的一切烦恼迎刃而解,父皇纵使坐拥后宫,还不是一个孤家寡人,与其滥情,不如深情。   萧慎猛然惊觉,他和晓芙之间的障碍,就只有他体内的毒了。   毒一解,他就娶她。   不容任何人阻挡。   庆帝哑然了半晌,他对后宫早就没了热情,后宫所有女子加起来,也不抵康德皇后一根手指头。   早知道如此,他为何要纳了一个又一个?!   庆帝抑郁了。   他还是决定单独去一趟冷宫。   德妃已面目全非,庆帝看着蓬头垢面的女子,觉得十分陌生。   这才打入冷宫多久?就原形毕露了?   德妃爬了过来,抱住了庆帝的皂靴:“皇上啊,臣妾错了,知错了,你就饶了臣妾吧!”   庆帝神色颓唐,问道:“为何?是朕对你不够好么?你为何要害死你的姐姐?”   这问题真巧,把痛哭的德妃逗笑了。   她突然就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皇上问为什么?是皇上你将我视作了替身,我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这世上谁会愿意当替身?难道不是皇上自己把持不住么?事后还说什么我像极了姐姐。天下人都在艳羡我长了一张与姐姐相似的脸,可皇上是否知道,我最厌恶的就是自己这张脸!”   庆帝身子微晃。   康德皇后有孕期间,他把德妃抬入了宫,那之前的一晚的确是自己失控。   是他错了么……   可他是皇帝啊,难道不应该为所欲为?!   庆帝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了冷宫。   宫道上冷风袭来,冷到刺骨,庆帝一边漫无目的的往前走,一边吩咐:“去把子秋接入宫来,朕需要他。”   到了这把年纪,什么风花雪月,情情爱爱皆是过眼云烟了,还不如一个懂自己的知己。   小半个时辰后,傅家那边,傅夫人一肚子牢骚,她与夫君才刚刚躺下,宫里就差了人过来。   傅夫人给丈夫穿衣,埋怨道:“皇上也真是的,怎的没日没夜传唤你。”   傅子秋:“……夫人呐,这话今后莫要乱讲了,明日我归来,给你带首饰。”   傅夫人捶了丈夫一下:“你就知道哄我开心!”   傅子秋默了默,他哪敢不哄?夫人开心了,他的耳根子才能安宁。 第105章 强取豪夺(3)   庆帝命人备了酒水, 傅子秋过来时,庆帝正在独饮,心中愁绪万千:“子秋啊, 陪朕喝几杯, 今晚就宿在宫里吧。”   傅子秋也是一腔愁绪。   人人都艳羡他, 家中有美妻, 双子优秀,他自己也是位高权重, 深受帝王宠信。   可谁又能明白他心中的苦?一想到长子误入歧途,他心中烦闷, 遂也喝了起来。   君臣二人一杯一杯来, 皆想借酒消愁。   *   东宫。   萧慎命人放了九九八十盏长明灯。   母后倘若在天有灵, 今晚也该安息了。   他体内的毒也一定会解!   母后拼尽一切力气生下了他,最后关头最不放心的人一定是他吧。   母后恨过父皇么?   坊间都传言, 父皇深爱着母后, 那母后呢……她对父皇是否有真情?   换位思考一下,萧慎单方面认为,母后对父皇并不是真心的。   母后有孕在身时, 父皇睡了自己的庶妹, 还让对方也怀上了孩子,这可笑的深情, 母后大约也不不屑一顾。他很难想象母后当初的处境。   萧慎站在东宫的观月台上,看着八十一盏浮灯在夜空飘荡。   他似是豁然开朗,想明白了诸多事。   这一天夜里,萧慎又做梦了。   他梦见了自己登基为帝,晓芙成了他的贵妃,这还是一场单方面的/强/取/豪/夺, 他在梦里得偿所愿,把晓芙/占/为/己有,将她关在后宫,成了名副其实的金丝雀。   可晓芙再也没有笑过了。   她不反抗,也不求死,但那双含情眼再无光了。   梦中醒来,外面天光微亮,还有片刻就要天明。   萧慎虽然习惯了这样的梦境,但还是心有余悸。   他不愿意自己的妻子,也如母后那般隐忍。   他从来都不喜女子亲近,日后更是不会纳后宫,这个认知让他愈发清晰了自己的想法。   一个时辰后,萧慎到了郡王府。   晓芙很勤奋,的确在认真的研制药方子,萧慎提着一篮子从东宫摘过来的菊花,里面各种品种的秋菊都有,十分新鲜,上面还有露珠。   “芙儿,这个送给你。”萧慎看上去小心翼翼,“你会喜欢么?”   晓芙接过花篮,不明白太子送她菊花作甚,她道:“殿下,我会将这些菊花做成降火茶,届时给殿下捎一份。”   萧慎淡淡一笑,“只要你高兴,孤怎样都行?”   晓芙提着花篮的手顿住了:“……”别这样,那个蛮横无理的太子殿下呢?这样好说话的太子,她不适应啊。   晓芙搁置好花篮,问道:“殿下今日无公务?”   太子殿下在这里,实在是影响她做正事了!   萧慎早就找好了理由:“孤这就去大理寺见温言,孤刚好路过郡王府,就过来看看你。对了,药方如何了?”   原来是为了关心药方子……   晓芙暗暗松了口气。   “快了,两个月之内一定会研制出来。”   “好,孤对你无比信任。”   晓芙手一抖:“……”说实话,太子这般态度,她真的好怕啊。   萧慎没有久留,他准备离开时,晓芙起身相送。   萧慎摁住了她的肩膀,让她重新落座,温柔说:“芙儿,你不必起身,且坐好。”   晓芙:“……”太子殿下这又得了什么疑难杂症?!   *   离开郡王府的萧慎,对自己今晨的表现很是满意。   相敬如宾,就是如此吧。   甚好!   但又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不过,萧慎没有多想,没有解毒之前,他不敢对晓芙如何,他不想/强/取/豪/夺,还是两情相悦,双向奔赴才叫人欢喜。   到了大理寺,傅温言将验尸卷宗拿给萧慎看。   “殿下,柔然公主与外邦武士都是被人毒杀。只是对方手段了得,可能极懂药理,仵作眼下也毫无头绪。不过,幕后之人的目的是什么?难道为了挑起战事?”   无论是何缘由,对方的目的都是其心可诛。   柔然公主与外邦武士在大庆京城暴毙,稍有不慎,就要开战了。   萧慎拧眉沉思。   傅温言又问:“殿下,这可如何是好?”   其实,真要打起来,对大庆而言未必是坏事。   若是外邦先发动攻击,大庆出兵的理由就名正言顺了。   萧慎道:“如实告知柔然与吐蕃,若真要打,那便打。”   他实在讨厌这样的小国,隔三差五在边陲骚扰,不如直接灭了吧。   傅温言一噎,太子殿下霸气,他无话可说。   萧慎又道:“正好这也是个掌兵权的机会,孤不放心五军都督府,届时倘若开战,孤会举荐你。沈颢此人古怪,继续派人查。”   傅温言心中了然,他也觉得沈颢不是个寻常人,此人煞气太重:“殿下说的是。”   *   白屠身兼兵部侍郎一职。   他平素都是游手好闲,喜欢走马观鹰。但近两日不知是怎么了,一大清早就上衙,而且一整日半步不离开衙门,没事就抱着卷宗查看,就是不出衙门。   郡王府有免死金牌镇守,不管他做什么,其他同僚都不会干涉。   终于熬到了日暮降临,白屠穿上了披风,戴上了头蓬,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这才从兵部衙门走出来。   同僚都下衙回家了。   白屠左右张望了一下,确定四下无人,才大跨步往巷子外走,只要上了郡王府的马车就能安全了。   然而,希望就在眼前时,突然有股大力袭来,抓住了白屠的肩膀,将他拉入了巷子,直接摁在了墙上。   眼下的傅温言,不亚于是燃烧的火把,走到哪里就会烧到哪里。   他身上的龙涎香扰人心乱:“你可曾想我?”   白屠被困住了。   他心跳加速。   如何能不想?   但再怎么想,也要克制啊。   白屠真担心,两人会一道万劫不复。   两人的感情就像是罂粟,明明是个错误,但又让人上瘾。   白屠的沉默,让傅温言心中不爽,他的唇靠近,直接/吻/了上去。   强者之间的对决,从来都是毫无章法的。   仿佛这是他们的最后一次,一旦碰触,一发不可收拾。   夜色逐渐苍茫,秋风也吹不尽巷子里的火热。   赵王也在兵部做着闲职,他今日犯瞌睡,不久前才醒来,刚要离开衙门,谁知会碰见这样一幕。   赵王:“……”又来了!还有完没完了?!   赵王趴在墙角偷看了一会,水/渍/相伴的声音,令得他一阵口干舌燥。   赵王打算做个好人,不再继续偷看,而且他觉得自己的身子十分不舒服,他可能病了……   *   赵王去见了晓芙。   晓芙是他的红颜知己,他的任何秘密都不会瞒着晓芙,直言道:“孙姑娘,本王很不舒服,心跳加速,面红耳赤,口干舌燥,一时间无法安定下来。”   晓芙:“……”又病了一个?   晓芙给赵王把脉,过了片刻,她反复确定之后,狐疑的看着赵王:“……”这是发/情/了?   晓芙很为难,可她是郎中啊,只能硬着头皮,问道:“王爷府中可有侍妾?”   赵王依旧不隐瞒,他对知己是毫无保留的信任:“侍妾倒是有几名,孙姑娘为何这样一问?”   晓芙神色一呆,她想了想,索性掏了几本风月话本子给赵王:“王爷,这几本书带回去好生钻研,你会有收获的。”   皇室的男子难道不启蒙?   难怪了,就没有一个正常人!太子如此,赵王亦是如此,听说其他三位皇子也时常做出古怪之事。   如此一衬托,晓芙觉得自己仿佛是个无所不知的博学女子呢。 第106章 情敌较量(4)   赵王怀揣着晓芙所赠的三册话本子回府了。   《邪王与他的小书童》、《通房丫鬟的逃跑日常》、《孤男寡女》……赵王以前喜欢听书, 但话本子还是头一次接触。   从郡王府到赵王府的路上,他粗略的扫了一遍《邪王与他的小书童》,身子骨更是火热, 渴望得到一时的救赎。   书中描写详细, 具体到了如何操作, 再加上赵王这几日总是目睹了傅温言“强/迫”白屠, 他似是得到某种启发,一到府上, 就迈着古怪的步子往后院走,且吩咐道:“把本王的侍妾叫了一个过来!”   小厮诧异, 赵王府所养的侍妾, 是旁人所赠, 王爷平日里就使唤那几人端茶送水,今晚是怎么了?   小厮:“王爷、王爷您慢些, 那到底是传哪位侍妾过去?”   赵王并不记得府中侍妾的名字, 他只道:“叫一个身段丰腴的过来!”   小厮立刻照半,不多时,一个前凸后翘, 身段婀娜的美人被带到了赵王的面前。   赵王放下手中的宝贝书册, 又看了看侍妾,他心一横, 一鼓作气:“脱/了!”   侍妾一愣。   不过,既然王爷愿意宠她,她自然是欢喜。   片刻后,赵王看着不/着/寸/缕/的美人,他觉得时机到了,脑子里回想了一下方才在书中所看到的画面, 他突然来了自信,道:“那就来吧。”   侍妾:“……”   赵王是头一回,难免控制不得当,片刻就停歇了。   可话本上是一次一个时辰。   赵王懊恼,遂自我安慰片刻,又继续。   孙姑娘看过话本子,深知其他男子的实力,他不能太弱,以免让知己嘲笑了去。   赵王埋头耕耘,兢兢业业,十分认真。   到了后半夜,赵王终于找到了突破口,也的确进益了不少。   待到一切归为平静,赵王躺在床榻上,任由侍妾给他擦拭,他眼中泛着光,觉得自己从今往后大不一样了,他又升华了。   他仿佛察觉到了全新的人间,无比美好!   人间值得啊!   孙姑娘真是他的知己,竟然看穿了一切!   赵王是个有良心的人,问那侍妾:“你叫什么名字?可想要些什么?”   侍妾受宠若惊,说实话,她来赵王府有一年多了,虽是不得宠,但也从未被苛待过,赵王脾气甚好,人也善良。   侍妾含羞带怯:“奴家名为小白荷,只要能侍奉在王爷身边,奴家就心满意足了,不奢望赏赐。”   多好的姑娘呀。   赵王笑了笑:“那好,自明日来,你每晚都过来侍奉本王。”   侍妾欢喜至极:“是!王爷!”   翌日,晓芙收到了大批金银珠宝,还有赵王的亲笔“诗作”,赵王府的管事笑道:“孙姑娘,我家王爷说了,他的“病”都好了,这次多亏了孙姑娘。殿下亲自做了诗,特意赠给孙姑娘。”   晓芙心虚至极。   她又在考虑,要不要给赵王解毒了……   其实,人活着,傻一点或许没什么不好。   晓芙收下了金银珠宝,至于那些诗……她要找个地方处理掉。→_→   *   德妃是英王的倚仗。   虽然德妃被打入冷宫的缘由没有公布,但英王大约猜出了几分。   皇家的丑事,庆帝打算遮掩起来,但杀妻之仇,不共戴天,德妃这次已被贬为奴籍,几乎没有翻身的余地了。   英王很会断尾求生,他没有替自己的母亲求情,而是快马加鞭去找另一个靠山——相府。   卫相是个老谋深算的,如今会不会支持他,还未必可说。   故此,英王把目光投向了卫二。   只要娶了卫二,以丞相的护犊之心,还会不帮衬自己么?!   卫二今日出门,英王早就派人盯上了她。   倘若不能让卫二重新喜欢上自己,那英王就决定使计了,干脆生米煮成了熟饭。   卫二有逛花市的习惯。   她就喜欢稀奇古怪的花卉,还有盆栽。   英王的突然出现,让卫二一阵脑壳疼。   英王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   其实,卫二也知道,一开始英王也是想利用她。   既然心思都不纯,那又谈何亏欠谁?   “二小姐,这么巧啊,本王今日也特意来逛花市,你我还真是心意相通。”英王厚着脸道。   卫二觉得自己快要不行了。   她纯粹是被恶心到了。   恶心干呕,头昏目眩。   她才不要与英王心意相通!   德妃出事,英王八成是故意招惹自己。   她才不要嫁入皇家,周氏说的没错,她这样纯善小姑娘还是找一个寻常男子嫁了才合适。   卫二身子一晃,倒在了身边婆子的怀里:“哎呀,嬷嬷,我不行了,快……快把我送去孙姑娘那里。”   婆子立刻大惊,婢女们也开始兵荒马乱。   这种事情时常上演,但嬷嬷与婢女们一如既往的手忙脚乱。   “小姐!您没事吧,小姐诶!”   “可怜的小姐啊,来人,速速前去找孙姑娘!”   “……”   卫二被婆子抱走了,五六个婢女跟了上去,一起涌向马车。   英王:“……”   他竟是接近卫二的机会都没有。   卫二之前不是爱慕于他么?   难道爱真的会消失?!   *   相府马车抵达了郡王府。   得知卫二过来找自己,晓芙心情复杂。又听闻卫二病了,晓芙的医者心肠发作,让卫二进屋了。   卫二一进门,就拉着晓芙的手哭:“呜呜呜,孙姑娘,我真是太难了,你根本不知道我的日子有多艰难。”   晓芙让碧叶泡了一壶暖胃茶过来:“二小姐,你能有多难?”   黎民百姓不难么?   人只要活着,有谁是不难的呢?   众生皆苦啊。   卫二一股脑的哭诉:“孙姑娘,你不知道……英王他盯上我了,他想要与卫家结亲,从而让父亲支持他。宫里的德妃被贬为奴才了,兔子急了还会咬人,英王会不会再找机会对我下手?!”   “呜呜呜,我如此美貌,又被父亲牵连,怕是跑不掉了。孙姑娘,你就像是我的姐姐一般,你会帮我的是么?你这里有没有假死药啊?!给我几颗,我要假死,然后离家出走。京城的尔虞我诈,不适合我这样的仙女,呜呜呜……”   晓芙:“……”(⊙o⊙)…   就……很懵然,很震惊,也很无措。   若不是情非得已,谁又愿意待在京城呢?晓芙深刻理解卫二小姐。   至于假死药,她当然可以制作出来,但是她不能帮助卫二小姐。   这位姑娘啊,一看就是未曾被生活打磨过,根本不知人间疾苦。   晓芙宽慰道:“二小姐,莫要哭了,我没有假死药,但可以给你一些让人开心的药。”   卫二一愣:“当真?”   她紧紧抓着晓芙的手:“孙姑娘,你真好!这世上,我最喜欢的人就是你了!”   晓芙:“……”卫家兄妹两人的喜好,可真是来得迅速又猛烈。   晓芙给了卫二一瓶药丸,这药丸嚼起来,会让人不自觉的发笑,整个人都处于欢快之中。   卫二实在是太喜欢了,吃了一颗之后,立刻意识到了人间的美好,她没有母亲,父亲是奸佞,兄长不靠谱,可她有姐姐啊!   她的姐姐人美心善,还有一身医术呢!   卫二满意的离开了,临走之前道:“孙姑娘,我明日再过来找你玩。”   晓芙:“……”还是别了吧……为何京城无论男女都缠上她了?!   *   五军都督府。   沈严近日来一直在军中,沈夫人突然病重的消息并没有送出去。   沈颢在这五年期间培养了自己的心腹。   一婢女悄然靠近,她手脚轻巧,行动快速,是个练家子。   “大公子,夫人那边又加重了,倘若再不收手,只怕过几日就来不及了。”   沈颢闭了闭眼,眉宇间凝着浓郁的愁/色,他嗓音轻颤:“继续!”   这句话意味着什么,沈颢自己心里清楚,那婢女默了默,悄然退了下去。   沈颢独自面对院墙,沉默了许久。   世间最讽刺的事莫过于,仇家救了自己,他认贼作父了!   他已下定了决心,他要让所有仇家,饱受人间生离死别之苦!   且一个个来!   谁也逃不了!   *   沈颢这五年来第一次喝醉酒。   他来到了郡王府,见晓芙。   看着面前明艳的少女,沈颢仿佛看见了光。   等到一切结束,他就带着他的小姑娘离开京城,去寻一处世外桃源,过与世无争的日子。   能够再见到她,真好。   沈颢五年前最初的打算是,与那些人玉石俱焚。   这五年来,他失忆了。   或许一切都是老天的安排,让他留着一条命,苟延残喘。   “芙儿……”   晓芙大惊失色:“兄长,你喝醉了?我去给你熬醒酒汤。”   晓芙刚要转身,就被沈颢拉住了手腕,一下将人抱在了怀中。   “好芙儿,让兄长抱抱,就抱一会……”   真好啊,鲜活的生命,在他怀中,香香软软。   倘若能一直这样,他愿意用来生所有福报来抵消。   “放开她!”萧慎的声音从月门处传来。   萧慎万没想到,他会看见这样一幕。   他打算给晓芙自由与空间,绝对不会逼迫她,但不代表他能允许别的男子如此拥抱她!   晓芙推了推沈颢。   沈颢却不愿意放开,萧慎大步走来,一把抓住沈颢胳膊,将他拉开。   晓芙是得到了自由。   但她亲眼看着太子与兄长互殴了起来。   “……你二位继续,我不打扰了。”   丢下一句,她转身回房。   她就不明白了,这些人到底是怎么了。   卫相与周氏,似乎很疼爱她,但又不想认她。   兄长好像一早就知道自己不是他的亲妹妹,可他为何不言明。   还有太子等人,他们时常来找她,可她真的愿意结交么?   罢了,你们吵吧,闹吧,她就想做一个清净的女子。 第107章 成佛成魔(1)   沈颢素来稳重, 换做平时不会与萧慎交手。   然而他今日心中堵闷,醉得厉害,身上的痛感激怒了他, 仿佛是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出口, 遂也还手了。   两人就那么在庭院中互殴了起来。   萧慎是早就看沈颢不顺眼。   而沈颢无论是为了晓芙, 亦或是为了家仇, 他都想弄死萧慎。纵使沈颢此刻还有一丝丝的理智,但身体已本能的发出了进攻。   两人身上都没有武器, 肉/搏/起来更是泄愤。   彼此互相不顺眼太久了,这下寻到了机会, 一发不可收拾。   碧枝与碧叶看得目瞪口呆。   要知道, 无论是萧慎, 亦或是沈颢,皆是京城出了名的冰山男子, 如高山雪莲, 只可让人远观,时而又能想到,这两人有朝一日会打起来。   碧枝与碧叶站在一旁不敢动作。   碧枝嘀咕:“你说, 谁会赢?”   碧叶双手合十, 紧张万分:“大公子与太子殿下交好,咱们当然要盼着太子殿下赢, 可……沈大人当真俊美啊!”   碧枝也深表同感。   盼着谁赢都不是……   真让人焦躁!   *   白屠过来找晓芙把脉。   他与傅温言缠缠绵绵数日了,小腹隐约不适,月事也没来,白屠怀揣着希望,若是能够一举得男,他也就完成母亲交给他的任务了。   一到庭院, 就看见互殴的太子与沈大人。   白屠的桃花眼一挑,视若无睹的从这二人身边走了过去。   他见到晓芙时,晓芙正坐在后院的石阶下,一会哭一会又笑。   为了不让自己哭,晓芙吃了药。   多吃点药,就不会难过了。   实在不行,她也可以给自己搞点失忆的药吃吃,干脆什么都忘记好了。   白屠看此,心突然一揪。   他早就看穿了晓芙的身世,这妹子心思细腻,是个聪慧的,只怕也都知道了,但……她什么也不说。   白屠拉着她起身,一把抱住了她:“哭吧,哭出来就会舒服多了。”   温软的怀抱,一下冲破的晓芙的防线,她趴在白屠怀中嚎啕大哭了起来。   哭声引起了萧慎与沈颢的注意,他二人互视了一样,沈颢还在醉酒状态,言行轻飘:“殿下,你不要一直抱着我!”   萧慎皱眉,很嫌弃道:“你先放开孤,孤也就能放开你!”   沈颢摇头:“但我不信殿下,你不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萧慎真想徒手打死了沈颢,奈何两人的武力可以分庭抗礼,无论是谁想要打死谁,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萧慎闭了闭眼,强忍着怒意:“放开!”   沈颢醉酒后也很有自己的原则:“你先。”   萧慎深呼吸,这个时候一直纠缠下去,对谁都不好,何况小骗子正在大哭……   萧慎难得对一个人妥协,他退了一步:“孤数到三,一起放。”   这个提议不错,沈颢同意了:“好。”   萧慎:“三、二、一。”   萧慎的手松开。   然而,沈颢下一刻才把手放开了。   萧慎:“……!!”这家伙竟然使诈!   沈颢耸肩:“殿下为人阴损,我必须防备。”   眼下,两人都放过了彼此。   晓芙的哭声是从后院传来,他二人又往后院大步走去。   碧枝与碧叶面面相觑。   眼下看来,沈大人喝醉了也颇有心机呢。   这厢,萧慎与沈颢赶过来时,白屠一边安抚晓芙,一边望向了这二人,自作主张道:“殿下,沈大人,孙姑娘现在谁也不想见,你们走吧。”   萧慎、沈颢:“……”   晓芙哭过之后会好了。   她素来喜欢往好的方向去想。   一心向阳,想不通的事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她从白屠怀中抬起脸来,也道:“你们走吧,我的确谁也不想见,还请两位自重。”   沈颢:“……”芙儿是对自己失望了,不然怎会用这种态度对待他?   萧慎见沈颢与自己的待遇是一样的,心里还算平衡。但他有些艳羡嫉妒白屠,他也曾幻想过,小骗子在他怀里痛哭不已的模样。   无论是萧慎,亦或是沈颢,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被人逐客了,断然没有死缠烂打的道理,遂只好离开。   走出郡王府大门,萧慎意味深长的看向沈颢:“沈大人,你现在酒醒了么?”   敢与储君动手,放眼整个京城,也就只有沈颢。   沈颢已恢复了五分清醒,他态度从容,抱拳道:“今日能与殿下切磋,我受益匪浅。”   萧慎:“……”   难怪小骗子惯是油嘴滑舌,必然是被沈颢养坏的……!   *   萧慎去了大理寺,他眼神示意傅温言。   傅温言立刻会意,屏退了所有随从与部下。   傅温言:“殿下,是有什么机要之事?”   萧慎没有伤及脸,但沈颢脸上挂了彩,这是萧慎今日唯一觉得愉快之事,但他身上受了伤,此刻还隐隐地疼。   萧慎一把揪住了傅温言的衣襟,问出了内心困惑:“温言,白屠……是不是女子?”   傅温言一怔,他素来衷心于太子,从未有过隐瞒,但白屠的秘密,他不能外泄。   傅温言作揖行礼:“殿下,我不能说!”   他这个态度,便是已经表明了答案了。   萧慎释然了,小骗子与白屠那般紧密,也无关紧要了。   “孤明白了,恭喜你,温言。孤不会追究,也不会多问什么,你高兴就好。”   傅温言:“……多谢殿下。”太子殿下是突然良心发现了?   *   五军都督府。   沈颢是带着伤进门的,他与萧慎互殴时,对方在他脸上猛打了几拳。   此刻的沈颢已酒醒大半。   醉酒误人,此话不假。   他今日草率了!   幸好没闹出什么大事。   沈颢在这世上没什么留恋之人,晓芙是独一份的存在。他不允许任何人从他身边抢走晓芙。   不过,在他看来,晓芙对萧慎并没有男女感情,倒是萧慎一厢情愿。   那又如何呢……   他自己养大的小姑娘,他自己心里最是清楚。   晓芙绝非是贪慕虚荣之人。   她是他引以为傲的存在。   但同时,沈颢也心痛。   晓芙不像以前那般依赖他了,就是因为两人不是亲兄妹么?他不想一辈子只给她当兄长。   “颢儿。”   沈夫人由婢子搀扶着走了过来,还未入冬,她身上已穿上了厚实的狐裘披风,从长廊下走来,身形如弱柳扶风。   沈颢鼻头一酸,铮铮男儿红了眼眶。   心,很痛。   无以复加。   可他没有回头路了。   没有了……   沈夫人见他脸上挂彩,忙是关切:“颢儿,你这是怎么了?好好的一张脸,说花就花了,快随我过来,赶紧上药。”   沈颢像木偶一样跟在沈夫人身后。   他与沈夫人无冤无仇,可沈夫人是沈严最爱的女人。   沈严当年是麒麟卫,他持刀杀了那么多陆家人……   到底谁对谁错?   沈颢理不清,他也不想理,他这辈子注定了没有自己的人生,他活着就是为了报仇的。   到了堂屋,沈夫人亲自给沈颢擦药。   沈颢不知一声,沈夫人反而“嘶——”了几声,似是感受到了沈颢身上的痛。   擦好药,沈夫人温和一笑,她的五官精致,但面色苍白,像是即将羽化而去的仙子,是个半生悲苦的女子,可她把柔情给了夫君与义子。   她是那样美好。   命数却坎坷起伏。   沈颢的一只手紧握,指甲掐入了肉中。   沈夫人:“我们颢儿如此容貌,外面多少姑娘家惦记着呢,义母等着给你娶妻,你这张脸可得好生护着。若是麒麟卫太苦,就让你义父想法子,把你调出来。”   沈颢一动不动,只看着沈夫人笑。   欠义母的一切,儿子来生再还!   *   病来如山倒。   两日后,沈夫人卧床不起,陆陆续续吐了一夜的血。   沈严从军营赶回来,人都急疯了。   他以为,有了药王传人调理身子,妻子的状态已好转不少。   沈严天生肃重,他是庶子出生,从小就饱受了被人欺辱的待遇,早已练就雷霆手段,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可沈夫人一病重,沈严就像是一只无头苍蝇,神色慌张:“来人!把孙姑娘带过来!”   沈颢也闻讯赶来,他双腿发软,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要放弃了……放弃对义母下手。   复仇这条路布满了荆棘,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他自己也是满身鲜血淋漓。   沈颢站在屋外,没有进去,他一手扶着栏柱,清瘦如竹的手背上青筋凸起。   沈颢闭上了眼。   耳中是无数人嘶哑的呼救哭喊声,他脑子里浮现漫天火海,他的七位姐姐,死的死,伤的伤,四姐姐倒在了他的脚下,沈严的大刀从四姐姐的身子穿了过去,一刀撕裂。   四姐姐最爱美,身上有一丝丝的疤痕,都会让她痛不欲生。   所以,全家都习武,唯有四姐姐整日里绣花习字。   四姐姐说过,她最喜欢文人风骨,日后是要嫁给状元的……   可后来,他就连四姐姐的尸体都找不着了,在火海中灰飞烟灭。   四姐姐不过只是深闺少女,她做错了什么?   忠敬候府陆家,又做错过什么?   再度睁开眼,沈颢稳住了自己的情绪。   沈严该死,他更该体会一下失去毕生挚爱的滋味!   自己不能同情沈夫人,谁又去同情他的姐姐们,以及陆家满门?!   *   不多时,晓芙被人急急忙忙叫了过来。   她提着药箱,与兄长对视的瞬间,在他眼中看见了清洗的血丝。   沈颢拧眉,他所有的算计之中,都不愿意把晓芙给牵扯进来。   这权贵之地遍地尘埃污秽,他不想晓芙踏足。   沈颢跟着晓芙进了内室。   沈严一直守在床榻边沿,见晓芙过来,他嗓音阴沉:“孙姑娘,你不是说我夫人的身子已无大碍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晓芙也纳闷:“都督,我这就给夫人看诊。”   此时,沈颢的目光落在了沈严腰间的大刀上,那刀柄上的莲花雕刻,他也看得一清二楚。他握紧了自己手中的长剑,随时戒备。   晓芙立刻给沈夫人把脉,又观察了她的脸色、瞳孔,她大吃了一惊。   这才几日不见,为何沈夫人会这般?!   纵使停了汤药,也不止于此啊!   晓芙蹙着小眉头,只觉得不可思议,她道:“夫人有按时服药么?”   一旁的婢女看了一眼沈颢,但瞬间转移视线,如实回禀:“夫人每日三次汤药,从未落下。”   那就更奇怪了……   晓芙的警觉性很高,而且倘若沈夫人真的出了什么问题,她感觉嘟嘟大人会当场砍了她。   “可有剩下的汤药,拿过来给我看看。”晓芙问道。   那婢女当即照办,不多时就端着药罐子过来了。   待晓芙查看过后,依旧没有发现任何端倪。   这时,无人发现,婢女与沈颢对视了一眼。   沈夫人所喝的汤药,并非是药罐子中的汤药。   但这一番移花接木,让晓芙彻底犯了糊涂。   她给沈夫人施针,总算是稳住了沈夫人的呼吸。   沈夫人睡下后,晓芙被叫到了屋外,沈严突然拔刀,抵在了晓芙脖颈上。   这把刀寒光乍现,锋芒骇人,纵使上面干干净净,没有半分血渍,但沈颢似乎在一瞬间闻到了漫天的血腥味,他出于本能,突然拔剑,在一瞬间挡开了沈严手中的大刀。   “义父,莫要伤及孙姑娘!除却孙姑娘,无人能救义母!”沈颢忍着暴戾,试图说服沈严。   这些年,都督府一直在重金寻找良医,纵使是宫里的太医也毫无办法。   沈严恢复了几丝理智,他一心担忧妻子,没有把沈颢的反常记在心上。   沈严收起大刀:“孙姑娘,方才冒犯了,但我夫人,你必须要救!”   晓芙讪了讪:“都督大人,我自当尽力,但下回莫要用刀指着我,会影响我施针。”   少女看着娇柔无依,但也有自己的原则。   她是来给人看病的,不是来送命的。   而且,她的汤药没有问题,这其中一定是出了什么岔子,晓芙心中狐疑,但一时间又揣摩不清。   沈严也是关心则乱,他放下身段,道:“孙姑娘,劳烦你了!”   他抱拳鞠了一躬。   晓芙愣住,如此一位位高权重之人,为了自己的妻子,还当真是用心了。   晓芙说了实话:“都督大人,你近日还是多陪陪夫人吧,我虽是尽力而为,但不免发生意外。”   她这是壮胆说实话。   郎中当久了,见了许多生死。   人世间最大的遗憾,莫过于,生死两隔,再也见不到了。所谓来生再续,不过只是世人自我宽慰的幌子。   闻言,沈严的身子晃了晃,他眼眶发红,重新缓缓迈入内室。   这厢,沈颢惊魂未定,方才那把大刀指向晓芙时,沈颢差一点拿刀刺向了沈严。   他在意的人,不能再死在那把大刀上了。   沈颢喉结滚了滚:“芙儿,我送你回去。”   两人迈出了庭院,四下无人时,晓芙止步,抬头看向了沈颢:“兄长,夫人的病,与你没关系吧?” 第108章 胡思乱想(2)   “兄长, 夫人的病,与你没关系吧。”   晓芙驻足,仰面望着她最在乎的兄长。   都督府不是寻常的地方, 再加上都督大人对其夫人的在意程度, 无人敢对夫人的汤药做手脚。   晓芙确定前几日沈夫人还好好的, 她的药方子也没有任何问题。   但今日从沈夫人的脉象去看, 却发现她已命不久矣。   沈夫人不仅没服药,还可能……被人下了/毒。   更重要的是, 她一时半会都察觉不出来是什么毒。   晓芙很自信的认为,只有药王传人才有这样的能力。   可兄长……恢复记忆了?   但他没有任何理由害沈夫人啊。   从第一次见到兄长时起, 她就能感觉到兄长对沈夫人的敬重。   兄长是那么善良的一个人。   以前在桃花坞, 兄长每隔几日就会带上她一起, 去给附近的村民免费看诊。   兄长是她坚定学医的理由与目标。   她打小就发誓,要成为兄长这样的人。   晓芙眨了眨眼, 突然笑了:“瞧我说的, 兄长恨不能代替沈夫人受苦,沈夫人的病,又岂会与兄长有关系呢, 那……兄长, 我明日再来,倘若沈夫人的身子有任何变故, 你切记命人过来叫我。这几日,兄长多陪陪夫人吧,我……救不了她了。”   沈颢喉结滚动,他看着少女的眉眼,没说一句话,生怕一开口就会暴露了。   他了解晓芙, 这丫头聪慧过人,很会推断事情。   沈颢只能继续装作失忆,想认的人不能人,想爱的人没有资格去爱。   他还必须杀了敬重之人!   他这辈子啊……注定成魔。   沈颢目送了晓芙上了马车,他过了许久才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了唇齿间的血腥味。   是他自己咬破了舌。他最厌恶的味道就是血腥味,预示着死亡。   复仇是箭在弦上,无回头路了。   芙儿,倘若有朝一日,你发现兄长是个十恶不赦的大魔头,你还会认我么?   *   沈夫人的卧房。   沈严趴在床头,一个手握重兵的都督大人,完全没了架子,像个无助迷惘的孩子。   “夫人……我对不住你!是我无能……”   沈严嗓音沙哑。   他们两小无猜、青梅竹马,但凡他出身稍稍尊贵一些,也不会让她被迫给兄长当妾,更是不会让她被兄长暴力对待了五年!   当初,哪怕他没有为了功名利禄而前去边陲历练,直接带着她私奔也是好的!   兄长被他砍死了。   他足足砍了几十刀,兄长的尸首面目全非,被剁碎了喂狗,但终究是不解恨。   他更是痛恨他自己。   沈夫人唇角含笑,施针过后,身子没什么痛苦,气色也好转了一些,她抬起手抚摸着男人花白的鬓角,热泪盈眶:“夫君啊……别哭,这几年的光阴,已经是偷来的了,我很知足,我只是……担心你与颢儿。”   她的两个少年郎……无论到了什么时候,这对父子,都是她眼中的少年。   她只盼着他们喜乐安康。可她很清楚,这无尽繁华会带来灭顶之灾,尤其是武将。成也功绩,败也功绩。   沈颢站在外间,不敢进去,安静的听着内室里面的人絮絮叨叨,他怕只一眼,就狠不下心了。   总要有人沦为地狱罗刹,他没得选择,从一开始就无人给过他任何选择的余地。   *   晓芙一路上胡思乱想。   不知为何,她又想到了柔然公主与外邦武士的死。   这些人也都是因为中毒而暴毙而亡。   虽然可疑,但晓芙无法将这些人与兄长联系在一起。   然而,她心头有股强大的不安,促使她终会联想到兄长身上。可她又找不到任何证据,以及兄长的动机。   可,除却兄长之外,她实在想不出还有谁有如此高的药理造诣。   晓芙双手抱着头颅,晃了晃脑袋,试图把一切都抛之脑后。   *   晓芙心事重重。   她刚下马车,郡王府的小厮笑着迎上前:“孙姑娘,卫二小姐与赵王爷来了,眼下就在院中喝茶呢。”   他二人来作甚?   晓芙无心去敷衍。   她走到庭院,果然就看见卫雪姗正与赵王“相谈甚欢”。   赵王:“卫二小姐,你觉得本王这副字如何?”   卫二认真的观赏着那团墨,看得十分仔细,许久才意味深长的道:“王爷,你是如何做到的?这世上怎会有人把字写得如此出神入化?当真是不被浮尘束缚,完全超过了尘世之外,颇有一股仙气儿啊!”   赵王惊呆了。   他这是遇到第二个懂自己的人!   他又遇知己了?   赵王有些为难:“实在抱歉,卫二小姐,这副字画是要赠给孙姑娘的,你即便再喜欢本王的墨宝,今日这副也不能给你。”   卫二颇有些失落:“既然是送给孙姐姐,那我就不夺人所好了。”   赵王很不喜欢卫松林,但对卫二却是越看越顺眼。   晓芙一瞧见这两人就头大。   “孙姐姐,你回来了呀!”   “孙姑娘,本王来看你了!”   晓芙收敛神色,全当自己是想多了,兄长没有任何理由害死沈夫人,更是没有任何动机去谋害柔然公主,以及外邦武士。   晓芙莞尔一笑,含情眼微眯,眉目若画,那一刻宛若天光乍现,惊艳了秋日时光。   卫二与赵王都看呆了。   这完全是出于欣赏,与/风/月/毫无干系。   卫二笑着走上前,挽住了晓芙的胳膊,不再称呼孙姑娘,而是得寸进尺的喊道:“孙姐姐,我甚是想你。”   赵王也凑过来:“孙姑娘,我按着你给的话本子,回去后好生钻研过了,果真是……妙啊!”   晓芙:“……”大可不必告知她细节。   卫二与晓芙聊女儿家的事情,赵王也积极参与,完全不介意当一个“女子之友”。   对此,晓芙是无奈的。   她对卫二讨厌不起来。她知道卫二是自己同父异母的亲妹妹,此刻看着卫二没心没肺的模样,晓芙多么希望她可以永远如此。人都是贪恋快乐的。因为这种东西,实在少有。到了一定年纪,经历一些事,想要快乐,太难了。   卫二:“孙姐姐,你这……胸/脯/是如何长的?吃药了么?”   赵王立刻附和:“有何药?也给本王一份,本王拿回去分给侍妾们。”   晓芙:“……好。”   她自己不用药,但可以研制一些出来。谁让她乐于助人呢。   这时,卫二突然看似不经意道了一句:“孙姐姐,我父亲昨夜吐血了,大夫说是中了毒。”   “什么?”晓芙一愣,怎么又是中毒?是巧合么?   她倒不是关心卫相,她是对这一系列的巧合产生了深深地困惑。 第109章 雨中深情(3)   “什么?相爷怎会好端端的中毒?”晓芙心头的不安又涌了上来。   卫二那双葡萄一般的眼眸眨了眨, 半点瞧不出伤心之色,只道:“听郎中说,是上次受伤时, 伤口自带的毒, 只不过毒发延迟了, 才导致孙姐姐那日没有看出来。”   晓芙:“……”   是有人要杀相爷, 所以刺客兵刃上带毒。   但对方下毒的手段很高明,一开始故意让人瞧不出来, 过后再毒发就难以治愈了。   好损的招……   晓芙立刻起身:“二小姐,事不宜迟, 救人要紧, 无论你父亲是什么东西, 我都得救他。”   卫二噎了噎,假装没听懂晓芙的话中深意, 道:“好咧, 孙姐姐果真是人美心善。”   姐妹两人立刻启程。   赵王后知后觉,总觉得孙姑娘方才骂人了……他听说来了!   如此隐晦又深藏不漏的骂人功夫,鲜少有人能掌握, 孙姑娘真不愧是药王后人。   不过……   赵王想起一事:“那本王的药呢?”   他对府上那些侍妾都很满意, 他不是一个见异思迁的男子,对侍妾们一视同仁, 雨露均沾。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侍妾们太过纤细,身段不够好,与书所描写的完全不同。   赵王见晓芙走远,只能闷闷道:“那本王下次再来讨药。”   *   相府。   晓芙以最快的速度见到了面色苍白的卫相。   屋内还有两名郎中,都在全力医治他, 看得出来,卫相的生命体质很顽强,见晓芙前来,卫相眼中浮现欢喜之色:“你……孙姑娘你来了啊,是不放心我?”   瞧把他给乐的!   晓芙淡淡一笑:“相爷误会了,二小姐对我说,你身中奇毒,我对毒药颇有涉猎,实在是出于好奇,这才过来看看。相爷感觉如何?还能继续活么?”   卫相:“……”   两位郎中:“……”这姑娘好肥的胆子啊,据说药王传人性情古怪,今日一见还真是如此。   卫二趴在外面偷听着,她是故意把姐姐骗来的,没想到姐姐真来了,不过……姐姐好像并不关心父亲的生死,可能就是来看笑话的。   晓芙不想多费唇舌,她只想看看卫相中了什么毒。   晓芙对两位了德高望重的郎中作揖,问道:“两位先生,你们可知,相爷所中是何毒?”   两位郎中对视了一眼,摇了摇头。   “这……见所未见呀。”   晓芙:“……”   无奈,晓芙只能亲自查看,她倒也不客气,直接走上床榻,看着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卫相,她心中诡异的冒出一丝丝的欢喜与得意。   你不是很能么?   自己的亲生女儿,说丢弃就丢弃了。   现在还不是躺着不能自理!   晓芙的眼神轻飘,唇角还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卫相身子一僵:“……”   晓芙对卫相身上的伤口很熟悉,毕竟一开始就是她处理的,她道:“相爷莫怕,我就是把你的伤口打开,重新检查一番,之后再重新上药,实在不行就用银针缝合。”   卫相:“……”听起来没毛病。   正偷听的卫二倒吸了一口凉气,即便不亲眼去看,也仿佛感受到了痛感。   晓芙立刻照做。   她没用麻沸散,取了柳叶一般薄薄的一把小刀,将卫相的伤口一一划开。   卫相双手揪紧了身下的被单,疼出了满头大汗。   但……他不能怂!   也不能动怒!   晓芙是他的女儿。   在女儿面前,他不能丢脸,也不能怪罪女儿!   两位郎中看得头皮发麻,只见孙姑娘的刀法实在精湛,听说孙姑娘还会验尸,难怪手法如此纯熟……   片刻,晓芙把卫相伤口的血液与皮肉取了一些出来,然后存放入了药箱里。   完事后,晓芙起身,用烈酒浸泡的棉巾擦拭了手,她道:“相爷,我且先回去钻研一下这毒药,你这伤口让两位先生处理吧,目前来看,毒素是止住了。不过……想要杀相爷之人,必然是精心筹划了,也不知道相爷得罪了多少人,这今后出门定要小心。”   众人:“……”   这话没毛病。   这年头,谁出门都得小心!   卫二亲自送了晓芙出府门,模样乖巧道:“孙姐姐,我明日再去找你可好?”   晓芙:“……”谁能拒绝得了乖巧又懂事的小姑娘呢?!   无奈,晓芙道:“好。”   目送着晓芙上马车,卫二万般不舍。   姐姐真是个好人,如此心胸,日后定有大作为,姐姐怎么看怎么好看,京城贵公子,无一人能够配得上姐姐。   卫松林这时赶了过来,他听说晓芙来了,立刻回府,但还是没有赶上。   “妹妹,孙姑娘这就走了么?你怎么也不留下孙姑娘吃个便饭?”卫松林翘首望向远处,语气责备。他是个日理万机的男子,鲜少能抽出时间。   卫二斜睨了自己的兄长一眼,快速上下打量了一下,十分嫌弃:“兄长,孙姐姐是不会看上你的!你就别妄想了!”   丢下一句,卫二转身离开。   卫松林觉得莫名其名,他被骂懵了,这还是妹妹第一次骂他。   卫松林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他明明……俊美无边啊!   *   沈夫人的病发,超乎了晓芙的想象。   倘若不是中毒,晓芙都不会相信了。   这一天夜里,晓芙被人连夜叫到了五军都督府。   白屠不放心,于是亲自护送。   白屠可不信任沈家这种在刀尖上打滚的门第。   晓芙到了都督府之后,就被人立刻带入沈夫人的卧房,一看见脚踏下的血盆,晓芙心一慌,直觉很不妙。   “夫人……”晓芙走上前,给沈夫人把脉,片刻后她差点瘫软在地,嘴里喃喃说,“夫人,你可有什么心愿?”   一旁,沈严早就熬到了极致,他仰面望了一眼屋顶,双手在发颤。   沈夫人笑了笑,她是个温柔的美人,自带光芒,无论曾经遭遇过怎样的磨难,始终以一颗善良的心对待别人。   “孙姑娘,多谢你了。这阵子你也辛苦了,且罢了,我此生足矣,你先出去一下吧。”   沈夫人交代了一句,又看向沈严:“把颢儿叫进来。”   她是要交代后事了。   晓芙起身,未置一言,听话的离开了屋子,在门口时,她正好碰见进屋的沈颢。   沈颢也看向了她。   晓芙在他眼中看见了血丝与泪光。   他明明是那么伤心,眼神哀怨、悲悯、痛苦……   晓芙与沈颢对视的几个呼吸之间,仿佛能够理解他的一切苦难。   毕竟,她也经历过祖父的亡故。   不可能是兄长!   一定是自己来京城久了,以至于被京城的水土给影响了!京城果然不是久留之地,她脑子都快出问题了!   晓芙反复告诫自己,不可以胡思乱想。   她走出屋子,见白屠坐在西花厅喝茶,她也走了过去。   白屠托腮,懒洋洋道:“怎样?那位美人夫人如何了?”   晓芙摇头。   白屠面色一怔,起身拉着晓芙就走。   白屠与晓芙都是客,一路上也无人挡着。   晓芙的力气,根本无法与白屠抗衡,不一会就被白屠拖上了马车。   晓芙诧异:“郡王这是作甚?”   白屠命人赶路:“速速回府!”   他坐定之后,才心有余悸:“妹子,你怎么傻了?那沈严杀人不眨眼,当年为了他夫人,把沈家原来的家主给剁碎了喂狗,眼下他夫人要死了,你还敢留在沈家?不怕他也剁了你。”   晓芙深呼吸,然后眨了眨眼,说实话,她被吓到了。   昨日,都督大人的确拿刀砍她来着。   见她怔住,白屠又宽慰她,“这阵子,要不你搬去东宫住几日吧,避避风头。”   晓芙:“……”这可真是个馊主意。   *   沈颢撩袍跪在了沈夫人床边:“义母!是颢儿对不住你!来生……再给您当儿子。”   他这话,完全是发自内心。   此生只能对不住义母了。   沈夫人温柔的笑了笑,靠在了秋香色大引枕上:“颢儿哪里都好,就是性子过于冷漠了,难免让姑娘家害怕。人这一辈子太短,一定要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她说这话时,目光缱绻,望向了沈严。之后又继续对沈颢道:“义母看得出来,你中意孙姑娘,既然不是亲兄妹,那就尽情在一块吧,我私库里的东西都给你娶媳妇。”   忽然,沈颢趴在床沿,痛哭了起来。   他哭得隐忍,身子在发颤。   沈夫人知道自己没多少时间了,她最后的目光是投向自己的丈夫的,眼前晃过年少时光,曾经……他和她那么好,两小无猜,竹马饶青梅,“夫君,严哥……我不能给你一儿半女,来生……来生我定找到你,与你私/奔,给你生个孩子。”   这是她最后一句话,说完就缓缓闭上了眼。   这前半生,总体而言,是满意的。   老天不算亏待她。   她终究是与自己喜欢的人成婚了,当了他的沈夫人……   风起,屋内烛火晃动,似有什么东西消失不见了。   沈颢抓紧了被褥,双眸赤红,眼泪外涌,因为过于隐忍,太阳穴突突直跳。   沈严则完全相反,他没什么表情,整个人都呆滞了。   没了他的夫人,他要着滔天权势作甚呐?!   没了……一切都没了任何意义了……   *   深秋的第一场雨,伴随着雷鸣,遍布京城遍地。   晓芙听见雷声,冲出屋子去收拾积攒露水的竹瓢。   她刚站在院中,就看见秋雨延绵之下,站着一人。   晓芙一愣,沈颢走了过来,一把把她抱住,喉咙里似乎在低鸣,“别动,让我抱一会,就一会……我太难受了……”   晓芙没动弹,正要推开兄长的手又顿住了,她的手缓缓的放在了兄长后背,也抱住了他。   晓芙没有多问,她不敢问,总觉得这背后有一个天大的骇人事实……   这一刻,她很羡慕赵王。 第110章 梦见前世   大雨绵延不绝。   雷声从遥远的天际传来, 仿佛隔着另一个人间。   白屠亲自手持一把油脂伞,隔着雨帘和清浅的光线,他目光幽冷的望着庭院中的一幕, 但并未上前打扰。   身后的心腹这时道:“郡王, 沈夫人走了。”   白屠拧着秀眉。   沈夫人还真走了……   前几日不是还好好的么?   白屠知道, 萧慎与傅温言都在调查沈颢, 但白屠记忆力惊人,他觉得沈颢很像……一个人。   可他没有证据。   记忆回到了数年前, 太子东宫的七位侍读之中,最温柔体贴的那人, 叫陆远博。   白屠至今记得他少时的模样。   世家的这些公子哥, 一个比一个傲慢孤高, 温温那时候不爱搭理自己,但陆远博不同, 他笑脸迎人, 照顾所有人的情绪。   是白屠见过的最善良,最温暖的少年。   后来忠敬候府陆家出事,白屠事后带人去寻那少年, 最终只捧了一把灰归来, 埋在了梨树下……   那颗梨树就在郡王府后院,一直被好生照料着, 如今枝叶繁茂,硕果累累。   “郡王,咱们……要去制止么?”心腹望向庭院中紧紧抱着的两人。   孙姑娘是太子看中的人,沈大人如此做派,只怕不妥。   这深更半夜的……   白屠的眼睛有些模糊,可能是染上的水汽, 转身离开:“走吧,回去。”   心腹不解其意,但也只能跟上。   *   翌日,五军都督府设了灵堂。   沈严位高权重,今日前来吊唁之人,都是京中权贵。   沈严夫妇二人的故事,京城皆知。   沈严杀兄夺妻,为人不齿,沈夫人被外界视作了红颜祸水。   然而,奇怪的是,沈夫人这一病逝,这对苦命鸳鸯却在一夜之间成了全京城同情的对象。   人性,总是这般曲折多变。   沈颢跪在蒲团上,一身麻衣戴孝,他半垂眼眸,敛住了眼底一切神色,面色有些苍白,似是病态。   晓芙也染了风寒,她来时,不停打喷嚏,但又不敢扰了灵堂清净,只能强行憋着。   萧慎等人也来了。   白屠今日一袭白衣,提着一篮子刚刚摘下来的菊花,在沈颢跟前驻足须臾,然后径直走向棺木,将菊花搁置在了棺木前:“夫人生前美貌,我就以花相送吧,走好。”   白屠很少对什么人感兴趣,傅温言留意了一下。   赵王是个嘴巴大的,众人吊唁之时,他嘀咕:“为何孙姑娘与沈大人都染风寒了?”   萧慎:“……”今日早晨探子告知,沈颢昨夜去了郡王府。昨夜又是一夜雷雨……萧慎忍不住推理下去……   *   吊唁结束后,晓芙直接回了郡王府。   医者难自医,她一直高烧不退,服用了汤药也不见效果,脑袋一整日都是昏昏沉沉,回来后倒床就睡了。   晓芙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可又似乎不只是梦。   她望着雕梁画栋的宫殿,身子沉重,根本站不起来,四周都是金色栏柱,细一看,她正坐在一只金丝打造的笼子里,脚踝被铁链锁上了,双腕亦然。   一身华贵的锦缎长裙,她抬头的姿势僵硬,后脖颈艰难的抬起头来,头顶的凤冠太重,她整个人仿佛被重重的罩住了。   身心难受,不自在,妄图逃离。   嗓音干哑急了,她试图喊了两声:“有人么?有人在么?”   安静中,殿牖被人从外面推开,男人逆着光走来,他天生自带王者气息,每一个神色都是上位者呈现出来的凛然气度,以及不容旁人反抗的姿态。   随着男人的靠近,晓芙看清了这张脸。   未及她开口,男人轻笑一声:“喊啊,喊破了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沈颢带着叛军身在冀州,他自己都自身难保了!朕一定会杀了他!”   晓芙:“……”   男子:“你怎么不说话?还想跑么?朕打算关你一辈子,朕能活多久,你就活多久,到了来生,你也得与朕纠缠在一起。”   ……   晓芙被吓醒了。   她惊了一身冷汗。   本就高热不退,这一场噩梦,倒是让她出汗了。   “姑娘!您可算是醒了!”碧枝上前伺候着,“姑娘刚才一直在喊着救命,可是梦魇了?”   晓芙:“……”   她梦见萧慎穿着龙袍,而她则被萧慎关在了笼子里。   兄长……还造反了?!   这些短暂的画面,在脑子里挥之不去。   晓芙口干舌燥,连喝了两盏茶水下腹,这才缓和不少。出了一身汗,高热也退了,但晓芙又开始忧心。   但愿这只是一个梦……   *   翌日,萧慎一大早就提着宫廷的点心过来了。   是他命东宫的后厨,天刚擦亮就开始做出来的。   他以前没注意过点心,今晨特意看了看,各种花式点心都做的十分精致,有花形的,小兔儿形的,还有……心形的。   萧慎担心晓芙多想,又担心她什么都留意不到。   故此,在心形点心之间,混搭了其他形状的高点。   恰到好处的暗示,又恰到好处的遮掩他的心思。   “姑娘,太子殿下来了。”碧枝上前通报,她愈发觉得孙姑娘前途无量,搞不好日后就是贵人呐。   晓芙一愣,猛然间又想起了那个梦,她正坐在堂屋饮茶,抬头望去,就见萧慎逆着光走来,这一幕与梦中景象何曾相似。   她手一抖,茶水溅出,茶渍落在了雪色百褶裙上。   晓芙几乎立刻起身。   她害怕被萧慎居高临下的看着,梦境中的那股压迫感真实存在。   萧慎以为,晓芙是在迎接他。   明明病了,还如此热忱。   萧慎走来,放下手中食盒,道:“孤听说你病了,这里是孤平时吃的点心,也不知是否合你的胃口。”   晓芙受宠若惊:“劳烦殿下费心了。”   萧慎违心道:“不费心,只是寻常糕点,孤随手从东宫带出来的。”   说着,他亲自端出了点心,对晓芙道:“坐下,与孤一块吃吧。”   晓芙:“……”她跟太子殿下已经熟络到了这个份上了?   晓芙想起昨夜的梦,不想继续与萧慎纠缠,他们一开始的相遇就是一个美丽的错误。   本就是互相欺骗,又互相利用的关系。   晓芙讪讪一笑:“殿下,我还有事在身,殿下慢用,我先走了。”   丢下一句,晓芙转身离开,一路小碎步十分迅速。   萧慎的手正拾起一块心形糕点,还没送出去,意中人就逃之夭夭了。   萧慎:“……” 第111章 晓芙被抓   晓芙无处可去, 就躲到了太妃身边。   恰逢白屠也在,再加上太妃与吱吱,四个人正好凑成一桌叶子牌。   见晓芙面色微红, 精神尚可, 太妃笑道:“不愧是郎中, 昨夜还高热不退, 今个儿都好了。唉,说起来, 沈夫人也是苦命人,当初就是捡了一条命回来, 眼下就剩下都督大人了, 也不知道都督会不会续弦?”   太妃相信男子的深情。   毕竟, 她自己的丈夫,宁可与外面的女子殉情了, 也不愿意与她相守下去。   不过就是一个瘦马, 当真值得么?她一直想不通。   太妃如今很懊悔,真不该阻止那女子进门,她应该让那男人好好看看, 许多年后再美的女子, 也都是一个样儿。   太妃又调侃:“你们说,都督大人如此深情, 会不会殉情?”   晓芙一呆,她听说过前一任郡王的事情,不成想太妃如今这般风轻云淡了。   白屠斜睨了自己母亲一眼,出了一张叶子牌,半点不留情,狠狠打压太妃:“世间哪有那么多痴情人?”   太妃回怼:“也是了, 除了你们白家,我活了这多么年,还真没见过痴情人。郡王,你呢?你痴情么?”   白屠:“……”   晓芙:“……”她是不是应该回避一下。   这时,吱吱发自内心道:“太蠢了。”   太妃望向她,温柔一笑:“吱吱这是何意呀?”   吱吱认真道:“殉情真是太蠢了,活着不好么?有好吃的,好玩的,好好的性命为何不珍惜?干娘觉得呢?”   太妃怔然了一下,她从前只听旁人说,她那个死男人太可怜,却是第一次有人说他太蠢。   “哈哈哈哈!对对对!就是太蠢了!蠢货啊!”太妃仰面大笑,好不快活。   那个蠢货,她才不怀念!   吱吱也跟着大笑。   白屠觉得,自己跟这个家格格不入。   他如此心善、体贴、美好,母亲与义妹却是心狠无情的。   *   如此这般过去了几日,一切看上去似乎风平浪静。   这一天是沈夫人的头七,也是下葬的日子。   晓芙对沈夫人的死,心存歉疚。   她心中隐隐不安,但又不敢深想。   沈夫人的死,对兄长的打击很大,晓芙怎么都不会相信她自己的揣度。   等到沈家人离去,晓芙才去墓地祭拜。   秋风寒骨,黄昏将近,落日的余晖宛若橘色绸缎,笼在广袤的旷野之上。   晓芙站在沈夫人的墓前,对沈夫人的病发百思不得其解,但她不敢告知都督大人,可若是什么都不说,她又心中有愧,备受良心谴责。   祖父常教她,学医就是为了治病救人。   “夫人……”晓芙唤了一声。   身后投来一道暗影,晓芙转过身,正好对上了沈严布满血丝的眸,她吃了一惊。   沈严仿佛在七日之内瘦脱了相。除却清瘦之外,面容憔悴沧桑,下巴遍布胡渣,头发已全白,尤其是那双深邃的眼,像是一口古井,失了一切生机,里面暗淡一片,藏着无尽头的深渊。   “……都督大人?”晓芙后退了一步。   沈严一把握住她的手腕,语气凄冷平和:“孙姑娘,你既然来了,就别走了。”   晓芙被吓到了,她看得出来,都督大人的这双眼睛仿佛是要拉着世间万物,一起沉沦。   晓芙:“都督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沈严目光空洞,望向了墓碑:“内人身子孱弱,我不放心她一个人在那边,等到今晚子时,我送你过去陪她,有你在,她在那边也能有个郎中照应。”   晓芙:“……!!!”   *   入夜之后,晓芙没有归来,不过她每次出门,白屠都会派人在后面跟着。   这厢,护院正在屋外徘徊,急了一身汗,因着事情紧急,只能对着门扉喊道:“郡王,属下有要事禀报!”   屋内,白屠气/喘/着,推了推傅温言的肩膀,两人都是衣裳/半/褪,正在/情/浓,但还未正式开始的关键之时。   白屠倒是无所谓,很快就能收拾好自己。   但突然急刹车对傅温言而言,不是什么美妙的体验。   傅温言摁着白屠,不让他离开,哑声抱怨:“还有什么事比我还重要?”   白屠瞪了他一眼,他家温温,人前人后完全不是一个样儿,一/脱/衣/裳/就更是热情不退。   门外,护院迟迟得不到回应,索性大喊:“郡王,孙姑娘被都督大人带走了!”   这下,白屠与傅温言同时怔然。   傅温言倏然之间起身,眼梢还有带着没有散去的/情/欲/,他快速穿衣,持剑就要走。   白屠一个侧身过来,摁着他的肩,把他推到了桌案边,质问:“到底是我重要?还是太子重要?”   傅温言之所以如此紧张晓芙,是因为太子在意她。   傅温言一低头,猛得/吻/了上去。   两人每次/亲/热,都甚是/生/猛。   白屠的唇破了一块皮。   傅温言抬起头来,眸光晦暗:“我会为了太子去死,但我会选择跟你一起死。”   油嘴滑舌!   白屠放开了傅温言,嫌弃道:“谁要跟你一起死?这花花世界,我还没玩够呢!走吧,一切去找孙姑娘!”   沈严刚刚失了爱妻,他已数日没去军营,探子来报,沈严的状态很不对劲,没什么求生/欲/望。   一个不怕死的人,是很危险的。   *   五军都督府还到处挂着白色引魂幡,唯有面无表情的护院,府上没有一丝丝人气儿。   白屠与傅温言同时赶来,进入府中,只见到了沈颢。   傅温言语气不善:“沈大人,都督带走了孙姑娘,你可知都督眼下在何处?”   孙姑娘是太子的药引子,傅温言太清楚孙姑娘的重要性,毫不夸张的说,孙姑娘就是太子的命。   沈颢身上还穿着孝衣,七日下来,神色变得无比憔悴,他风寒未愈,猛咳了几声:“什么?!义父不在府上!”   下一刻,沈颢猛然间想到了什么,他直接提着剑往外走,动作如风。   白屠在他身后不轻不重的喊了一声:“陆远博。”   沈颢的身子一滞,但转瞬就继续往前走,仿佛根本没有听见一般。   傅温言狐疑的看着白屠:“你方才在喊谁?”   白屠的桃花眼微眯,终是什么都没说:“没什么。”   这世间人,皆有万般无奈。   谁都有不可言说的苦衷。   漫漫红尘,就是一场浩劫。   只是,每个人经历的劫难不同罢了。   *   由沈颢带路,白屠等人很快就来到城外的一座荒庙。   这座庙里有一口水井,据说水深不见底,可通往黄泉碧落,时常会有人在头七这一天守着水井,渴望与逝者见上一面。   果不其然,残破的庙门被推开,里面可见星星点点的火光。   沈颢神情紧张到了极致,握着长剑的手在轻颤。   他从未想过将晓芙牵扯其中。   在桃花坞那些年,他教会了她所有谋生的手段,教会她不要那么善良,也教会了她识人,便是早就决定了将她彻底隔绝在自己的复仇范围之外。   倘若晓芙发生了任何意外,沈颢不会原谅他自己。   他往火光处跑去。   白屠与傅温言紧跟其后。   三人还未抵达,就看见了绑在一株歪脖子树上的晓芙,正下方就是水井,一旦晓芙手腕上的绳子断裂,晓芙立刻会掉入回井。   换做是旁的水井还好说,但这口水井很窄,仅可容纳一人,且深不见底,若是掉下去,纵使营救及时,也难保性命。   晓芙昏迷了,悬挂着的身子在寒风中轻幅度摇晃。   “芙儿!”沈颢大喊了一声。   沈严就持刀站在一旁,他在等待子时,到了时辰就能再见到他的妻了。   “都别过来!否则,我直接杀了她!”沈严沉声低喝。   白屠指着他就骂道:“都督,你这是何意?好歹也是朝廷命官,欺负一个小姑娘作甚?你信不信我明日告诉皇上!”   白屠叉腰。   沈严呵呵冷笑了几声:“皇上?老子的妻子都没了,老子会怕皇上?那个狗皇帝,还真以为人人都忠于他,哈哈哈哈!笑话!”   白屠:“……”   傅温言拧眉。他意识到了危机。   看沈严这状态,是要玉石俱焚了。   沈颢万般紧张:“义父,我求你……求你放过她!”   沈严恢复常色:“颢儿啊,义父知道你喜欢这丫头,可你义母浑身病痛,她不能没有郎中啊,义父义母救了你,养了你五年,你就全当报恩吧。”   他管不了别人了。   自己的妻子走了,他还管旁人死活?!   沈严手持大刀,一直盯着一旁的沙漏,嘴里喃喃说:“快了,就要到子时了,你义母马上就要上来了。”   终于,子时到。   白屠与傅温言对视了一眼,两人很有默契的保持了同样的进攻姿势,随时扑上去制止沈严。   四周安静极了。   子夜的风冰寒凄楚,像极了已亡人携风而来。   沈严望眼欲穿,眼睛都快看瞎了,瞧见什么都觉得像妻子。   可他等了又等,明明才几个呼吸的时间,他却仿佛经历了沧海桑田。   她没来……   听说,那边很冷,暗黑无边。   他曾经把她一个人丢在了京城,如今又让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待在那边。   子时到了,水井旁什么也没出现。   果真是假的!明明知道一切传言都是假的,可他还是期盼着。盼着一个空洞的幻想。   就像是多年前,他以为自己去建功立业,等到回京,就能携手心上人过上自己想要的日子。   可人心总是难测,事事总是难料。   谁能想到兄长记恨自己,将一切都发泄在了她身上。   沈严无力苦笑,在三人目不转睛的盯视之下,抬起大刀直接抹了脖子,瞬间,血溅当场。有风拂过,带来了几片枯叶,缓缓落在了他的眉眼上,动作轻柔,仿佛替他遮住了双眼。   白屠与傅温言立刻上前解救晓芙。   而沈颢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很奇怪,明明杀了他陆家数口人的恶人死了,他却半点也高兴不起来…… 第112章 余生可期   晓芙有惊无险, 被安然解救了下来。   沈严的身份非同一般,更是手握重兵的五军都督,他的死需得立刻上报朝廷。   白屠看着仿佛丢了魂魄一样的沈颢, 他欲言又止, 终是什么都没说。   或许他猜对了, 或许他没猜对, 但并不重要。   这历史的浩瀚长河,并不会因为一个人的存在而改变。   白屠看破一切, 他选择纵情风流,选择了自己喜欢的温温, 一切只是为了这辈子舒心快意。   至于旁人的故事……   白屠只是一笑而过。   傅温言与白屠商量, 道:“你先带孙姑娘回去, 我去通知大理寺,再派人入宫告知皇上。”   白屠点头, 直接抱起了晓芙。   傅温言见白屠直接把晓芙打横抱起, 他有点意见,但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   白屠离开之前,多看了沈颢一眼, 随即与沈颢擦肩而过。   这厢, 傅温言吩咐了手下人,立刻兵分两路, 分别前去皇宫与大理寺。   沈颢看着血泊中的沈严,画面无法与数年前的场景重合。   那日,亲眼目睹沈严的大刀屠向姐姐们,沈颢眸光如火,他早就幻想过,让这个恶人尝尽人间疾苦。   今晚这样的结局不是他想要的。   傅温言走上前, 不知如何宽慰:“沈大人,你节哀。”   节哀……   “呵呵,节哀……我要节哀么?”沈颢反问。   傅温言:“……”   下一刻,沈颢就在傅温言的眼皮子底下昏厥了过去。   亏得傅温言一把抱住。   傅温言与沈颢之间没什么交情,但总不能直接把沈颢丢下。四下又无旁人,无奈之下,傅温言只能把沈颢打横抱起,随后送上马背。   傅温言:“……”他自己都很奇怪,如今抱男子也抱得如此轻车熟路……   *   沈颢的身子轻飘飘的,他站在一片白茫茫的雾霭之中,四处有幽香浮来。   这香气太过熟悉,让他感受到了久违的人情与温暖。   “义母!”他喊了一声。   雾霭之中,一女子缓缓走来,她穿着一身粉色衣裙,气色极好,完全没有病态,笑起来温柔了一切冰冷岁月。   “颢儿。”   沈颢怔在原地,不敢上前,巨大的愧疚与负罪感袭来。   恶人做坏事,心安理得。   可好人做恶事,那当真是锥心的折磨。   沈夫人笑着说:“颢儿,义母不怪你,但义母希望你收手,别再偏执下去了。日子还长,你喜欢的小姑娘也还未嫁,一切都还来得及。”   来得及……   真的来得及么?   他若是收手,他如何去面对陆家满门的亡魂?!他没有资格活活过日子,他这样的人苟且偷生,若是不复仇,一辈子难安。   沈颢哽咽:“义母!我做不到!做不到啊!”   沈夫人只是笑了笑,她似是沉默了片刻,没再提旁的事,只道:“颢儿,义母与你义父要走了,你好生保重吧。人活在这世上,路都是自己走,饭都是自己吃,你看着办吧。不过,无论如何,义母都希望你好。”   一言至此,沈夫人的身子悄然后退,逐渐消失在了雾霭之中。   沈颢意识到义母真的要走了,他大步追了上去,可前方什么也没有,他的视野被阻绝,什么也瞧不见。   蓦然之间,沈颢忽的睁开眼。   入眼是熟悉的幔帐,这里是他的卧房。   他睁着眼,枕边微湿。   鼻端似有浮香飘过,是沈夫人常用的玉簪花香。   “大人,您醒了?”婢女上前伺候,说道,“是傅公子将您送回来的,都督他……走了。”   回归现实,一切记忆涌来。   是啊,沈严死了,他的仇人之一死了!   沈颢下榻,他的脚步漂浮,已染风寒七天七夜,熬到现在就要到强弩之末了。他一个人去了书房,不允许任何人跟着。   到了书房密室,沈颢打开了匣子,取了银狼豪笔,把匣子中的一份名单拿了出来,划掉了沈颢的名字。   下一个,卫建华。   *   皇宫。   庆帝万万没想到,他一手栽培起来的利刃,就这么没了。   若非是傅温言入宫了一趟,且亲自言明了一切,庆帝是万万不会相信的。   权势滔天的沈严,竟然……殉情了……   庆帝没有费一兵一卒,甚至就连心机都还没使上,心腹大患就这么没了。   庆帝长叹一声:“唉!是个痴情人啊!大庆泱泱大国,男子皆是痴情郎君!”   他自己是,傅子秋是,卫相虽然渣了点,但深爱着白月光。前一任白郡王也殉情了……   庆帝下令,让沈严夫妇合葬,并追封沈夫人为正一品诰命,封号湘夫人。   *   (插播沈严夫妻小番外)   漠北广袤的草坪上,沈严纵马疾驰,不要命的往前狂奔。   十七岁的少年郎,年轻俊伟,一腔热血,眼神格外明亮,仿佛坠入了千万里的星子。   是个积极、阳光、美丽的少年。   纵使出身卑微,是小妾之子,但他心中有抱负,对未来的日子充满希望,尤其是此时此刻,看着心心念念的姑娘朝着他跑来,他竟是惊喜,又觉得不可思议。   从京城到漠北,遥遥路途,她是如何寻来的?!   不过,这不重要的,重要的是,人就在眼前。   沈严跳下马背,一把把人抱住。   但又意识到男女有别,又放开了怀中人。   “表妹,你怎么来了?你……你还好吧?”沈严小心翼翼。   素素看着沈严,眼眶微红。她这一路走来,着实不易,脚底磨破了皮,结痂后又继续磨破,中途还险些被流寇所杀。   但那些都无关紧要。   她来了!   在一切都还来得及时,她赶来了。   素素不管不顾,直接扑入了沈严的怀中,她的意中人还是个青涩少年,都不敢抱着自己,她又哭又笑,无法言说此时的心境。   老天待她当真不薄。   沈严惊呆了:“表妹,你、你到底怎么了?”   素素抬起头来,她的眼睛会笑,如今的年纪是一辈子最好的年华时,她说:“严哥,我们私奔吧。”   不能走上辈子的老路了,纵使沈严位高权重,但他不快乐,也不会笑了。   不如私奔,远离一切纷扰。   京城的权贵路不好走,没有哪个人手上不沾血。得到的越多,良心债就越多,终有一天会反噬到自己身上。   走吧,私奔吧,一切去看花开花落,共赏人间繁华。   少女的眼睛明媚,说出/私/奔/这样的话,却是如此大胆直接,毫无顾虑。   沈严仿佛被蛊惑到了:“表妹,当真?”   素素点头如捣蒜:“严哥,你说过,你想要赚大钱,想与我看遍人间美景,那从此刻开始吧,打打杀杀不是你真正想要的。”   她了解他。   知道他一切的不易与苦衷。   若非不得已,谁又想沦为杀人工具。   赚军功更是要当活阎王,一将功成万骨枯啊。   沈严只说了一个字:“好!”这声音坚定果决。   他弃了出人头地的机会,但心上人在身边,余生可期……   *   私奔的第一年,沈严带着素素去了江宁,体验了江南的山水。在那里,他们赚了第一桶金,素素怀上了第一胎。   为了给素素好生安胎,沈严停下了手中的所有事务,专心陪伴爱妻左右。   第一胎是个男孩。   沈严给他取了好几个名字,由素素挑选出一个最满意的出来。   素素看着十来个名字,手指最终落在了“沈颢”二字上。   “就这个。”   她不怨恨颢儿,只恨上辈子没有母子缘分,这一世她会好好养大另一个“沈颢”。   十年后,沈严成了富甲一方的商贾,生意越做大,商铺遍布江南一带,但身边只有一位妻子。   在江南,人人都艳羡沈夫人,那可真是独一份的万般宠爱…… 第113章 都是该死   幽暗冷宫, 寒风从四面八方的残破缝隙穿了进来。   德妃用双臂/抱/紧/了自己,她冷得瑟瑟发抖,饥寒交迫。   英王一直没来看她, 也没差人过来照料, 德妃知道, 她养出来的好儿子, 是彻底放弃她,打算断尾求生了。   “呵呵呵……”   她抱着自己, 发出一阵苦笑。   当年她也是明艳动人的女子,只因是庶女身份, 她爱慕的公子哥不正眼瞧她。人人都喜欢嫡姐, 也唯有嫡姐才是真正的明珠。   后来嫡姐入宫, 成了大庆最尊贵的女子,她知道自己身份卑微, 不敢艳羡, 只能仰望。   可不成想,纵使她是皇后的亲妹妹,还是被自己爱慕的男子拒绝了。   嫡庶之差, 像是云泥之别, 中间隔着无法跨越的天沟。   她不服气,终于找到了机会入宫, 她使出浑身解数引来庆帝的注意。   彼时,嫡姐有孕在身,庆帝果然中计了。   德妃觉得,那是她人生中最高光的时刻,她竟抢嫡姐的男人,此人还是九五之尊。   可她也有自知之明, 她知道,只要有嫡姐在一日,她就永远活在嫡姐的阴影之下,不得翻身。   故此……她行动了,毫不犹豫的毒杀嫡姐。   一切皆如她精心安排的那般天衣无缝。   她以为,她可以代替嫡姐,成为天下之母。   她是那么的自信,一直教导英王,也一直残害太子,而今数年过去,她摊开双手,却发现空空如也。   不是她不够狠,也不是她不够心机,但事情总是事与愿违。   仿佛老天都在帮衬嫡姐。   德妃望着破窗外泻入的斑驳月光,仿佛又看见了那个绝艳无双的嫡姐:“你死都死了,为何还要害我?!我讨厌你,憎恨你!只恨没早点杀了你!”   一个死人,却无形中纠缠了她二十年!像一座五指山,一直压着他。   德妃现在后悔了,她就该在嫡姐入宫之前,就杀了嫡姐。要不,就让嫡姐活着,活到容颜逝去时,她倒要看看庆帝到底是喜欢嫡姐的容貌,还是喜欢嫡姐的人!   可惜了,她看不到了。   在庆帝的眼中,嫡姐永远定格在了年华最好时,让庆帝一生不忘。除却嫡姐之外,宫里的所有女子皆是可有可无。   “哈哈哈!我输了!我还是输了!下辈子……到了下辈子,我也要做嫡出的女子!”   德妃一会哭,一会笑,仿佛是疯了。   这时,残破的殿牖被人推开,德妃是本朝的第一位被打入冷宫的嫔妃,这座冷宫也就只有她一人住过,十分破旧。   “吱呀”一声,宛若催命丧钟。   看着一个穿着太监服饰的男子走来,他手中握着一条缰绳,德妃的身子不能动弹,没了求生欲。   当缰绳勒紧了她的脖颈,她仰面望着横梁,涣散目光之中,看见嫡姐朝着她走来……   为什么死了,还要碰见嫡姐?!   不!她不要再见到姐姐!   德妃眼眸猛然一怔,极致的绝望过后,她一动不动,死透了。   *   东宫。   萧慎暂未睡下,他方才得知晓芙被沈严掳走,幸好有惊无险。   但饶是如此,太子殿下还是无心睡眠。   他站在观月台上,仰面遥望银月。   愈发因为自己的深情而觉得不可思议。   他心中如有鹿跳,此刻仍不安宁。倘若……倘若小骗子当北北真出了事,萧慎不敢想象今后的日子。   他是遗承了父皇么?   深情的本质,早就刻入了骨血中?   按理说,不应该啊。   他本该无情无义,杀伐果决。   “殿下,废妃被人杀了!据属下所查,是相爷的人所为!”心腹悄然上前,打断了萧慎的沉思。   当年德妃勾结了卫相,二人逼迫孙太医制/毒,对康德皇后下手之后,也没放过孙太医。   不过,孙太医后来还是逃离了京城。   萧慎眯了眯眼:“找机会,杀了相爷。”   他不需要卫相的势力,也不会让卫相成为英王的助力。   母后的仇,他来报比较合适。   至于父皇……   萧慎对庆帝是百般失望的。   心腹又道:“殿下,可卫相上次出城,偶遇刺客,如今还没康复。”   萧慎侧过身,深深地看了一眼心腹:“孤要杀个人,还得等他康复?”   那心腹立刻了然,是啊,不能因为相爷重伤未愈,就不能杀他呀!杀人是不需要讲原则的!当初德妃与相爷联手刺杀太子殿下,也是从未手下留情!   心腹连忙跪地:“殿下,方才是属下愚钝了!”   萧慎挥挥手:“退下吧。”   现如今,蠢人当真越来越多……   *   翌日。   萧慎离开东宫之前,见花圃中的菊花开的正艳,无数菊种应有尽有。   他无意识的留意了这些,道:“来人,挑选几盆最好的搬上马车。”   姑娘家都喜欢花,这个时节,正好是赏菊的时候。   而且,小骗子喜欢用菊花做降火茶,他给她送花,她赠他茶,如此一来二往,两人就能一直熟络下去。   “是,殿下。”   萧慎这次带了四名随行,抵到郡王府时,随行们搬着菊花陆陆续续的送到晓芙的庭院。   晓芙才刚醒不久,昨夜被白屠救回来后就一直昏睡,得知都督大人自尽殉情了,晓芙又是一阵唏嘘。   她是一个郎中,沈夫人的病逝,是她心头打不开的结。   她心里很清楚,沈夫人是非自然病故。   而沈夫人的死,又导致了都督大人的殉情。   等于是一石二鸟、一箭双雕。   到底是谁做的?   晓芙没有对任何人提及此事。   萧慎在小花厅落座,压根没把自己当做外人,碧枝与碧叶二人也都习以为常了,直接给太子端上了菊花降火茶,还配了银针在一旁。   是用来试毒的。   萧慎今日却没有试毒,他直接饮了茶。   若是中了毒,那就找借口赖在这里了。   英王等人不足为据,几个兄弟不是傻子就是顽劣,根本无人与他竞争。   他这个太子,当得十分没有挑战,闲暇时间挺多。   这时,月门处疾步走来一人,此人不是旁人,正是卫松林,他还没见到晓芙,就嚷嚷道:“孙姑娘!我父亲又被人刺杀了,现在危在旦夕,还望孙姑娘立刻出手相救啊!”   卫松林一言出,这才看见了萧慎,他一愣,旋即抱拳行礼:“殿下也在啊,今日实在不巧,家中出了大事,不能陪殿下饮茶了。”   萧慎淡淡一笑:“相爷今年,还真是流年不利。”   卫松林:“……”他这样的心胸宽广之人,不能与太子斤斤计较。而且太子所言是实话,父亲的确流年不利。   晓芙走出屋子,闻言后不由得皱眉:“又遭刺杀了?我不是交代了吗?相爷得罪过太多人,出门要小心。”   晓芙强忍着没笑出来,表面一本正经。   卫松林感慨:“孙姑娘,还是你有远见啊!那现在且随我去相府?”   晓芙点头:“我去取药箱。”好想去看看相爷这次伤得如何,有没有缺胳膊少腿。   晓芙折返入屋,萧慎也跟了上去。   晓芙刚要抱着药箱出去,一转身就险些撞在了萧慎身上。   萧慎居高临下看着她,很喜欢这种亲密,近到能闻见晓芙身上的药香,这是他每晚躺在榻上时,为之渴望成疾的味道。   “你当真要去?”   晓芙点头:“殿下,我不能让相爷就那么死了。”   萧慎蹙眉:“为何?”这一次是他派人刺杀卫相。   晓芙态度认真,道:“人若是死了,还如何体验人间疾苦。”   萧慎:“……”芙儿的这个借口,当真清丽脱俗,毫不做作,且又富有创艺与眼界!   的确,人若是死了,还如何在人世间尝遍苦楚?   那他复仇的意义又在哪里?   萧慎怔然,把自己绕进去了,那他到底杀不杀卫相?   怔然间,晓芙已从他的眼皮子底下离开,萧慎总觉得,晓芙在有意避开他。   他是太子啊,多少贵女对他趋之若鹜,可偏生这个小骗子完全不将他当回事!   萧慎又在晓芙身上体验了一次挫败感。   *   相府,丞相卧房。   晓芙缝合好卫相身上的几道伤口后,她仔细查看了卫相的伤,发现这次的伤口与上回的不太一样。   可能刺杀卫相之人,不是同一拨人。   卫相是被疼醒的。   他睁开眼,就见一颗小脑袋正歪着头看他。   有那么一瞬,卫相觉得眼前画面,治愈了他,缓解了他身上的疼痛。   晓芙悠然一笑:“相爷,你可还好呀?”   卫相:“……”   这丫头似乎在看他笑话。   卫相张了张嘴,唇瓣干裂,人已经虚弱到了极致:“水。”   晓芙很听话,当真去倒了水,还亲自喂了卫相。   卫相喉结滚动,差点感动落泪,晓芙越是如此,他就越是内心愧疚。   当一个人的愧疚达到一定程度时,愧疚就如同一把刀,一刀刀割在心尖上,虽不致命,但痛到窒息。   卫相哽咽,但无话可说。   晓芙做好一切,留下了药方子与金疮药,离开之前,还是交代了同样的一句话:“相爷,下回出门可当真要小心了,我不敢保证再救你一回。”   晓芙背着药箱离开,背影清瘦窈窕。   卫相伸出手,想去抓住她。   卫相眼前浮现出无数个画面,他的嫡女一出生就是一个标志的小姑娘,五岁之前脸上婴儿肥严重,肥嘟嘟的,活像一个肉球,但又机智过人,他下朝回来,总爱逗逗她。   她喊着爹爹,跟在他屁股后面,满院子跑。   可他……   亲手丢下了她。   那日他把她放下马车,小团子仰面,眨着乌溜溜的大眼:“爹爹,你不要灵儿了么?”   多聪明的孩子,她什么都懂。   那时候,她是不是恨极了自己,也害怕极了?   卫相闭着眼,泪流不止,强烈的愧疚阵阵袭来,身上的痛尚且能忍,心头的痛,却是无以复加、无药可治。   *   都督府,沈家。   沈家又办了一场丧事。   七天之内,沈家只剩下沈颢一人了。   沈严无后,沈颢虽是义子,但也是入了族谱的,是沈家这一支血脉的正统继承人。   再加上,沈颢是麒麟卫指挥使,即便沈家旁支有意见,也无人敢当面提出置喙。这泼天财富,不是谁都有命来争的。   沈严的棺木提前下葬了,就与沈夫人葬在了一块。   灵堂由下人守着,沈颢染了风寒,一直把自己关在院中,闭门不出。   周氏是乔装过来的。   她穿着夜行衣,潜入了沈颢的屋子,看清他此时面容时,周氏吓了一跳。   “小师弟,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了?!”周氏心疼不已。   她与陆家的几个姑娘,都是金兰之交。   陆远博,也就是如今的沈颢,是她最小的师弟,大家平日里对小师弟最为关照。   沈颢猛咳了几声,嗓音干哑,像是想要证明什么,嗓音沙哑低沉:“师姐,他们都该死!都该死啊!”   他没做错什么,他只是杀了该杀的人。   周氏得知卫相连续被刺杀,就怀疑上了沈颢。   加上,沈严夫妇出事,周氏就更加怀疑了。   周氏比沈颢年长诸多,她看着曾经的小师弟沦落至此,忍不住哭了:“小师弟,可这是一条不归路啊!”   这世上,人人都想畅所欲为。   可人人都要备受限制。   不是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   生而为人,总有诸多不如意。谁都避免不了。   沈颢又猛咳,嗓子里有血腥味漫了出来:“师姐,你与师兄莫要干扰我即可,无需参与。我心中有数。”   周氏让自己稍稍平复片刻,这才道:“卫狗贼今日差点被人杀了,可是你做的?”   沈颢一愣,摇头:“上次是我,这一次不是我。”   周氏:“……”还有人想杀了卫建华,是谁人?   周氏轻叹:“你可有把握?我会在暗中帮衬你,但你要向我保证,定要好好活下去,陆家……就只剩下你了!”   沈颢默了默,想安抚周氏,这才点头。   忠敬候陆府,百年世家。   曾经是何曾的门庭煊赫。   沈颢自幼就被教导,男孩长大了要保家卫国,忠君爱民!手里的剑是用来平天下的!   而今,他却在费尽心机的去杀人。   当真是讽刺又好笑。 第114章 周氏认女   德妃的尸首被宫人发现时, 是悬挂在房梁下的。   看上去像是自缢。   庆帝得知消息,只是挥了挥手,不打算命人细查。死了一个废妃而已, 无关紧要。   庆帝原本就没打算让德妃继续活在世上。   她毒害了自己的心爱之人, 庆帝恨不能将她大卸八块了, 只不过暂时还没有找到如何处死德妃的办法。   眼下, 德妃死了,倒也省了一桩事。   “传朕旨意下去, 那罪妇的尸首烧了,朕要让她死无全尸!”   在这个时代, 火化是对死者极大的不尊重。   火化意味着, 不可入土为安, 死后亡魂无处依身。是对逝者的最大诅咒。   汪远应下:“是,皇上。”   汪远虽然看见康德皇后的大仇得报, 可他总觉得心中还是不痛快。   是谁导致了这一切?   难道不是皇上自己?   深情是他, 绝情也是他。   这一天夜里,庆帝梦见了康德皇后,梦中的他不像一个帝王, 反倒是一个寻常痴情人, 围绕着自己的心上人打转。   可无论他如何使劲,就是挨近不了康德皇后的身子。   康德皇后还是如初的年轻美貌, 但性子也极冷,没了当初的温婉,冰冰冷冷的,没有温度。   “皇上,你这些年并没有当好一个父皇,慎儿是臣妾的孩子, 皇上口口声声说最爱的人是臣妾,可皇上又是怎么对待慎儿的?”   庆帝也痛苦万分,太子的存在,时刻提醒着他,他的妻子是难产血崩而死。   一看见太子,他就会想起那一盆盆血水从皇后的寝宫端出来。   没有人愿意挨近痛苦的回忆。   所以,庆帝这些年一直在避开太子。   庆帝想为自己辩解:“皇后,朕甚是想你啊!”   康德皇后冷冷一笑:“皇上当真念及本宫的话,就不要/强/迫/慎儿去做他不喜欢的事。”   丢下一句,康德皇后转身就走,就是不给庆帝任何亲近的机会。   一片白色雾霭之中,康德皇后终是消失不见了。   “皇后!皇后别走!别走啊……皇后!”   庆帝惊坐起,发现只是黄粱一梦。   他的皇后厌恶他了,不然这些年怎会从未出现在他的梦里?就连方才的梦境中,皇后的眼神也是清冷无温的。   汪远闻声而来:“皇上,可是梦魇了?”   庆帝怅然若失,心中无比空洞。   他是大庆国君,想要什么没有?但内心空洞却是怎么都无法填充。   “什么时辰了?”庆帝问道。   汪远望了一眼长案上的沙漏,道:“回皇上,才寅时一刻呢。今日无早朝,皇上可要再歇会?”   庆帝摆手。   佳人已逝,纵使他有滔天深情,也无法去爱她了。   幸好他与皇后之间,还有一个太子。   庆帝沉默稍许,嗓音干涩:“取圣旨来,朕要赐婚。”   太子不是喜欢孙姑娘么?   那就满足他的意愿吧。   原本,庆帝是想在世家之中挑一个合适的女子,给太子当正妃的。   要知道,以孙姑娘的身份,始终是够不上正妃的位置的,不够台面。   可太子喜欢,那他身为父皇,就成全了太子。   “是,皇上。”汪远当即应下,太子好事将近,他也替太子开心。   *   天才微微亮,萧慎从校场下来,刚刚习武练剑,浑身是汗。   几只喜鹊儿在观月台附近的枝头上,吱吱呀呀叫个不停。   萧慎嫌烦:“赶走!”   风烈递了一块棉巾给萧慎,道:“殿下,这喜鹊儿是报喜的,是好兆头呢,说不定殿下马上就能抱得美人归了。”   萧慎挑眉。   他忍了忍喜鹊的叫声,不为别的,就为了图一个好兆头。   不出小半个时辰,萧慎刚刚沐浴出来,汪远就带着圣旨过来了:“太子殿下,皇上要给殿下与孙姑娘赐婚了呢!”   萧慎一愣,他下意识的抬头去看枝头的喜鹊,从未觉得,这些会飞的鸟儿如此可爱。   赐婚了!   萧慎的心情,这一刻是飘扬的。   他吩咐道:“来人,去打几只金笼子,孤要养喜鹊。”   *   同一时间,郡王府那边也收到了圣旨。   跪地接圣旨的晓芙完全懵了。   她被许配给了太子,而且还是正妃?!   晓芙半晌没有回过神来,她以为只要自己远离萧慎,那就不会与萧慎有太多的交集,更不会出现梦里的那些诡异场景。   “孙姑娘,快起身接旨吧。”前来送圣旨的宫人,毕恭毕敬道。   白屠搀扶着晓芙起身,看得出来晓芙并没有很欢喜,白屠安慰道:“妹子,你看开些,太子好歹是个美男。”   晓芙茫然的看向白屠:“……”   言之有理啊,太子容貌俊美,她不吃亏的,当初在桃花坞,她不是一门心思都想扑倒太子么?她此刻为何会不高兴?   宫人:“……”白郡王这张嘴当真能够毒死人。   *   太子与一介平民女子定下婚事的消息,像一阵秋风一般,横扫京城大街小巷,不出半日,人人皆知。   婚事已定,这一次还是庆帝亲自下旨赐婚,与太子的上一桩婚事相比,这一次是板上钉钉,不容更改了。   一时间,波动甚大。   赵王受不了刺激,接连让两名侍妾侍奉,一番消耗精力之后,赵王也逐渐恢复了理智。   他与孙姑娘是知己,本就没有男女之情。   他珍惜知己,但不能阻止知己嫁人呐。   而且,孙姑娘所嫁之人是皇兄,这不是等同于,他与孙姑娘的关系更加亲近了么?不仅仅是知己,不久之后还是叔嫂关系了呢!妙啊!   赵王很快就安慰好了他自己。   从一开始抑郁寡欢,不出两个时辰,就变成了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模样。   赵王欢喜至极,下令道:“开本王的私库,本王要给知己准备嫁妆!”   *   相府那边,卫松林得知此事,一蹶不振。   他与孙姑娘明明互送秋波,应该是两情相悦,为何冒出一个太子?!   太子娶谁不好,为何要与他抢孙姑娘?!   卫二哭哭啼啼:“呜呜呜,孙姐姐好可怜……”   卫相则是愁眉苦脸,太子是什么情况,他比谁都清楚。   没想到兜兜转转,灵儿还是许给了太子。早知如此……他何必协助德妃,给康德皇后下毒呢?!   太子体内的毒,是胎里带出来的,几乎难解啊!   卫相躺在床上,丝毫没有动静,无比的沉默。   他活到了这把岁数,终于第一次意识到了“命运”这种东西,仿佛冥冥之中就有一双手在操控着一切。   无论凡人如何挣扎,最终都逃不了宿命的安排。   “相爷,大公子他……他失控了!”护院上前禀报,“大公子倾慕孙姑娘,听闻孙姑娘与太子的婚事,受了刺激了,正在借酒消愁呢!”   卫相闭了闭眼。   他对一双儿女素来宽容爱护,鲜少动怒,忍着身上痛疼,低喝了一句:“混账东西,家法处理,给我打他三十大板,看他是否还不知悔改?!”   好一个逆子,倾慕谁不好,偏生看上了自己的亲妹妹!   护院愣了愣:“是,相爷。”   大公子就是扶不起来的阿斗,也难怪相爷如此失望。   即便孙姑娘再好,大公子也不能明摆着倾慕了,毕竟,孙姑娘不久之后就是正儿八经的太子妃了。   *   周府。   周氏确定了消息如实后,在堂屋中来回踱步。   起初不认女儿,就是担心皇室会重新提及当年的婚事,毕竟,晓芙才是太子的真正未婚妻。   而今,木已成舟,周氏没有任何理由不接回女儿了。   周氏打定了主意,决定入宫一趟:“来人,备衣!”   她曾是诰命夫人,虽然和离了,但诰命还未免除,有特制的诰命夫人的衣袍。   周氏穿扮好自己,毫不犹豫,直接入宫。   她早就迫不及待认回女儿了。   赐婚圣旨一下,她更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完全不用顾虑任何事情。   *   庆帝神/色/蔫萎,梦境醒来后,一直心情不佳,他总会想起康德皇后在梦里的眼神,那样的决绝与清冷,仿佛就从未爱慕过自己。   “皇上,周氏求见。”宫人前来禀报。   庆帝一愣,周氏与康德皇后是手帕交,庆帝更是欣赏周氏直接和离了,挥挥手:“让她入殿吧。”   周氏看上去依旧年轻美貌,但不同于其他贵妇的是,她走路时步伐有力,完全不是女子所走的莲步,而是大跨步,甚是气势。   庆帝看见这一幕,内心暗暗为丞相惋惜。多好的原配夫人啊,还惦记外面的花花草草作甚?   然而,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庆帝王猛然间想到了他自己。他的皇后美艳有趣,有着天下无双的皮相,也有骨子里丰富的灵魂,可他却……把那个贱妇纳入宫了!   倘若一开始他就没有被蛊惑,如今也不会尝尽万般孤独。   周氏行了君臣大礼,下一刻当即泫然欲泣:“皇上,您要替民妇做主啊!”   庆帝:“……”除了懵然之外,庆帝就只剩下震惊了。   以周氏的刚烈的性子,还有她搞不定的事?   据说,卫相都被周氏气吐血了呢。   庆帝抬手:“起身说话吧。”   周氏起身,避重就轻,娓娓道来,一番话结束,还抹泪了。   “皇上,民妇也是刚刚才得知,孙姑娘就是我那可怜的女儿啊!”   庆帝又震惊了。   若非是亲耳所闻,他是万万不会相信的。   关于卫相丢弃亲生女儿之事,只有坊间传闻,不成想却是真的。   “竟然如此之巧?!孙姑娘就是卫灵儿?当初她与太子正好有婚约在身,这不是天意嘛!”庆帝朗声大笑,总算是遇到一桩好事。   周氏却笑不出来,她根本不想让女儿嫁给太子,谁知道太子几时病发?!   庆帝又道:“周氏,你有何证据,能指明孙姑娘就是你的亲生女儿?”   周氏直言:“皇上若是不信,可以让宫里的嬷嬷去查看孙姑娘的脚底心,她的右脚底,有一块黑色胎记。”   这事八九不离十了。   庆帝当即照做。   不出一个时辰,宫里的嬷嬷就回来禀报,这才确定了晓芙的身份。   *   这一天,京城接连发生了两桩大事。   第一,太子与孙姑娘定下婚事了。   第二,孙姑娘竟然是周氏与卫相的亲生女儿。   一时间,百姓们议论纷纷,各种猜测皆有,无一不震惊。   郡王府这边,白屠一边嗑瓜子,一边看着晓芙。他似乎波澜不惊,早就看穿一切。   而让白屠略微惊讶的是,晓芙好像根本不在意,也不吃惊。   白屠挑了挑桃花眼:“妹子,告诉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事到如今,晓芙也不隐瞒了,她也嗑起了瓜子,今年的葵花籽颗粒饱满,嗑起来上瘾。   晓芙淡然的点点头:“嗯,猜出了几分,所以并不吃惊。”   白屠突然扑哧一笑:“我都快怀疑,你可能也是我失散多年的妹妹了,倘若她还在世,与你差不多大,我的妹妹必然也好看。”   晓芙深以为然:“郡王,那你为何这般好看?美得像花儿一样。”   白屠哈哈大笑:“哈哈哈……因本王的便宜爹好看呀。”   晓芙了然了:“我的便宜爹,也好看。”   两人不约而同笑了出来。   仿佛有一个俊美,且痴情的便宜爹,是一桩多么好笑的事情。 第115章 彻底黑化   东宫。   萧慎逗着金笼子里的喜鹊儿, 好看的薄唇时不时微微上扬,仿佛完全沉浸其中,与外界格格不入。   小骗子……竟就是当年的小胖子?   她本来就是自己的未婚妻, 缘分这东西当真是妙不可言。   难怪他在桃花坞时, 就对芙儿有了格外不同的感觉。   老天安排的姻缘, 他二人的婚事是天生注定的。   芙儿眼下是何心情?   她当初就想让他入赘了, 早知道他何必不同意呢?   绕了一大圈子,还是他与她。   一旁的风烈看不下去了, 道:“二弟,你看太子殿下, 都快合不拢嘴了。殿下这副模样都快要持续小半个时辰了。”   风影面无表情的轻叹:“缘分当真是桩神奇之事。”   这下, 太子殿下的婚事必然是板上钉钉, 再也不会更改了。   *   赵王那边,他正亲自在私库里挑选宝物, 还给晓芙拟了一份嫁妆单子。   得知晓芙的真实身份竟然是卫家大小姐, 赵王的震惊难以言表。   是卫家的那个小团子?!   他从前见过,因为喜欢的不行,还抱过她呢。   赵王的库房里有不少宝贝, 他是贤妃唯一的儿子, 将来成婚的媳妇本肯定有的,故此, 赵王十分大方,丝毫不保留,恨不能把自己的私库都掏空了。   除此之外,他也不知道如何对知己好了。   王府众人只见自家王爷忙得满头大汗,还时不时憨笑两声。   众人:“……”王爷的病,是愈发严重了呢。   *   同一时间, 相府这边不可谓不惊动了。   除却卫相与卫二之外,旁人皆是不知情的。   卫松林实在困惑,就去找自己的妹妹说话,整个相府,似乎也就只有妹妹能够理解他。   好端端的孙姑娘,怎么就变成了卫家大小姐?   然而,卫松林却见自家妹妹,正怀抱着数件宝贝,一边吩咐着下人们,一边健步如飞往院外走,完全不像一个体弱多病之人。   “你们快些!那些东西都要送去给姐姐的!”   “都算是我给姐姐的见面礼。”   “我要把最好的东西都给姐姐。”   “除却我姐姐之外,还有谁能配得上如此奇珍异宝。对了……还有一盒百年的野人参,我一直舍不得吃,拿去给姐姐入药!”   卫松林张了张嘴,看着卫二变成了风一样的女子,他全当妹妹是高兴过头了,人逢喜事精神爽。   卫二:“大哥!你挡着我的道儿了,让开!”   卫松林被推到一侧,说实话,这力道……真大。   卫二带着数名婢女,携带重礼浩浩荡荡从相府出发了。   卫松林:“……”为何无人意识到他内心的崩溃?不过……幸好,他是一个坚强的男子。   想了想,卫松林也启程前去郡王府。孙姑娘到底是自家人,还是带回相府才妥当。   *   今日晌午,郡王府外停放了数辆马车,陆陆续续有人登门了。   赵王是把晓芙视作知己,无论如何也要给她准备嫁妆,这都把嫁妆单子也拿过来给她过目了。   “嫁知己”仿佛是要嫁女儿,赵王悲喜交加,不过幸好是嫁给自家皇兄,肥水不流外人田。终究还是自家人嘛!   赵王又很快就安慰好了他自己。   卫二更是直接,扑入了晓芙怀中,嘤嘤嘤的痛哭了起来:“姐姐啊!原来你真的是我姐姐!这辈子能有个姐姐,我死而无憾了!嘤嘤嘤……”   卫松林在一旁哽咽。   赵王又被煽情了,好不容易宽慰好了他自己,这又红了眼眶。   霍心媛不知几时,也提着见面礼过来,但只是乖乖的站在一旁。   晓芙:“……”   害~大可不必如此啊!   郡王府设了宴,倒不是太妃好客,而是今日登门的人实在太多,且又正好到了饭点了。   周氏来时,太妃亲自迎接。   起初,白屠收留了孙家师姐妹俩,太妃只觉得这对师姐妹面目可亲,都是讨人喜欢的小姑娘,不成想,晓芙会有这种造化。   太妃也见过晓芙年幼时的样子,她恍然大悟,对周氏笑道:“难怪了,我起初就这两姐妹眼熟的很呐。”   一言至此,太妃又看了看身侧的吱吱,“这孩子,不会也是哪家丢失的女儿吧?”   吱吱努努嘴:“我是干娘的女儿。”   太妃噗嗤一笑:“就你嘴甜。”   不过,太妃还是觉得吱吱眼熟,但她实在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周氏携了重礼前来:“太妃,这阵子多谢你照料我女儿了,这段恩情,周家定会记着。”   太妃摆摆手:“周夫人客气了,自打这两孩子来了郡王府,王府都有生气多了,我的身子骨也利索了,还是女孩儿讨人喜欢啊,不像我那个郡王……”   提及“儿子”,太妃嫌弃的转移了话题,“周夫人,说起来我也得恭喜你呢。你我也算是同命相连的人,如今女儿找回来,你可得好好过日子。”   同样遭遇的人,很容易感同身受。   太妃与周氏,都有一个痴情的前夫。   前夫的痴情都给了见不得光的外室。   只不过,他们一个死了,一个还半活着。   周氏豪爽一笑,她有着明媚艳丽的容貌,眉目之间还天生自带英气,这是武将之家与生俱来的。美得颇有攻击性。   “哈哈哈!太妃说笑了,郡王可是京中万人迷啊。”   太妃差点翻白眼,总之,还是艳羡周氏,生了一个好女儿。   *   郡王府的酒馈结束,周氏就要带晓芙离开了。   晓芙也没拒绝。   眼下,全京城皆知她的身份,她没有理由继续赖在郡王府。   她不喜不悲,她知道一切事情的来龙去脉,也不是一个不讲理的人,无法憎恨周氏。   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周氏是个可怜人。   晓芙很理智,上了马车后,直接就问周氏:“为何到现在才认我?”   周氏在郡王府一直很克制,一上马车就再也控制不住,一把把女儿抱在了怀里,哭得肩膀轻颤。   这是她的女儿啊!   是她的心肝肉!   当初被卫狗贼丢走时,才那么丁点大。这些年,周氏幻想过无数种可能,每一种可能都足以让她发疯成魔。   就在今年年初,周氏就在暗中决定,倘若还是没有女儿下落,她便不找了,也不等了,索性让整个丞相府陪葬!   哭了片刻,周氏才平复了下来。   她放开女儿,道:“母亲是在法华寺认出了你,但你是太子未婚妻,一旦我认了你,你就必须嫁给太子了。太子有疾,母亲不能毁了你呀。”   晓芙:“……”原来,太子如此被嫌弃。   晓芙说:“我可以治好他。”   周氏一愣,问出心中疑惑:“灵儿,你……喜欢太子么?”   晓芙也愣了。她喜欢太子殿下么?至少是不讨厌的,但眼下的问题是,她根本没有选择的机会啊。又是帝王赐婚,又是身世大白,这些事接踵而来,她完全没有机会缓一缓。   她能逃么?   晓芙轻叹,学着白屠的口吻:“好歹太子殿下容貌俊美,体格修韧,算是一等一的郎君了,不是么?”   周氏差点被逗笑了,神色忽的一转,眼眶再度红了,拉着晓芙的手,道:“喊声娘亲可好?就如幼时一样。”   其实,晓芙很聪慧,她失踪那年虽然年纪还小,可是如今回来后,她脑子里偶尔会冒出一些画面,记忆中有个美丽的妇人,牵着她的手,在花圃中乱跑,完全不顾礼节。   晓芙眼睛明亮:“娘亲。”   这一声娘亲,是发自内心的。   她才十六,却早已见惯了生死,当郎中这些年,以及陪伴着祖父行医的那几年,她见了太多的人从此消失在这世上。   在她看来,除却生死之外,旁的都是无关紧要。   况且,母亲是真心待她好,她也心疼母亲。   晓芙认真道:“娘亲,日后我来照顾你,卫相伤势很重,瞧着下半辈子也是健硕不起来了,你既和离,那便彻底放下他吧,那位霍将军倒是不错。”   周氏:“……”她的脸像是染上了两/团/红云,一点点涨红了,“灵儿啊,你……瞎说啥呢。”   晓芙没觉得自己说错了:“娘亲,人生在世短短数十载,还是肆意畅快一些比较好。”   周氏错愕的看着女儿,但很快眼底浮现一抹惊喜。   她的女儿,真好啊!   这厢,郡王府大门外,众人都在目送周府的马车走远。   赵王心中感慨万千,一会想通了,一会又想不通。   卫松林对卫二小声道:“咱两若是去周府,周夫人会欢迎么?”   周氏已经和离,兄妹二人如今称呼周氏为周夫人。   卫二耸了耸肩:“反正我可以去周府,至于兄长你,那就不得而知了。”   卫松林斜睨着卫二:“……”现如今,妹妹对他真是愈发不重视了!   罢了,反正他不止一个妹妹了。   晓芙被周氏接了回去,吱吱留在了太妃身边,她没有名字,因为捡到她时,她浑身是伤,只会“吱吱吱”的发声,所以才取名叫吱吱。   太妃已认她为干女儿,就给她取了名,叫白吱吱,还入了白家家谱。   *   沈家。   都督的职位暂空,朝廷还在考虑人选。   沈家再也不是五军都督府了。   沈颢将自己关在房中大半天了,一直没踏出房门半步,无人敢上前叨扰。   屋内,沈颢坐在矮几旁,一动未动,仿佛成了一座石雕。   时光在指尖流逝,他半点无所觉。   眼前浮现出一片山花灿漫。那日风和日丽,晴空如洗,他拂开一大丛芙蓉花,见一只小团子眠在花中。   天光刺眼,小团子醒了,升了一个懒腰,歪着脑袋看他,然后伸出了双手。   他将她抱起,许是出于同命相连,大家都是被遗弃的可怜人,沈颢对她很有耐心,问她:“你从哪儿来?你家人呢?”   小团子十分漂亮,粉雕玉琢,尤其是那双黑葡萄般的眼,大而有神,她肉嘟嘟的小手指了指天上。   那时的沈颢被她逗笑了:“你是从天上来的?”   小团子毫不客气,点头如捣蒜。   沈颢带着小团子在原地等到了天黑,还是不见人寻过来,他在树上刻了字,万一小团子的家人找过来,也能找到人。   但……从未有人找过她。   沈颢时常误以为,是老天爷可怜他,这才赐了他些许欢喜。   这份欢喜,就是芙人。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回忆总是让人怀念,有毒且上瘾,所以这世上多数人都喜欢怀旧。   芙儿,竟然是卫建华之女!   沈颢一手揪着衣襟,那里面实在生疼。   芙儿也是师姐的女儿。   他与芙儿之间凭空差出一个辈分来了。   老天爷给了他蜜糖,又以这种残忍的方式将蜜糖夺走。   芙儿要嫁给太子了——嫁给他的仇人之子!   心口很痛……很痛……   就像是回到了许多年前,那个大火的晚上,他在那一夜失去所有。   如今亦然。   他把自己关起来,什么都不想听见,他厌恶这个人间的一切,似乎再无什么东西值得他留恋。   老天爷总要夺走他在乎的一切?!   外面的日头逐渐倾斜,射入的光线照亮了屋内浮动的尘埃。   尘埃在动,沈颢却还是一动不动,他就那么坐着,沉浸在逐渐流逝的时光里。   落日西沉,月上柳梢,繁星点点。   沈颢枯坐了一夜。   他想了诸多事,回忆了诸多事,也打算了诸多事。   这一天一夜,仿佛经历了漫长人生路。   翌日,房门终于从里被人打开。   守在外面的心腹早就心急如焚,顺着目光望去,心腹猛然眼皮一跳:“……大人!您的头发……”   只见晨光熹微中,二十来岁的青年,一夜之间白了头,再无一根黑发。   他面容清冷如玉,风拂过,吹起披肩的白发,一席白衣胜雪,微微抬眼,眼底无半分温度,像是藏着一口深不见底的枯井,每一个眼神都是透着煞气与绝望、灰暗。   沈颢的嗓音有些哑:“大惊小怪什么?取水来,我要沐浴更衣。”   下人刚要照做,沈颢又吩咐:“站住,去把府上的所有白幡都撤了,灵堂也撤下。”   下人:“是,大人。”   心腹担心沈颢,走上前恭敬道:“大人,您这到底是怎么了?”   是悲愤过度?   沈颢淡淡一笑,语气平缓:“我能怎么了?我甚好。” 第116章 心头钝痛   “恭迎大小姐回府!”   晓芙刚下马车, 就见周府大门外,整整齐齐的站着数百号人,这些人都穿着统一的家奴服饰, 有护院、小厮、婢女, 以及粗使的婆子。   整个周府的人员, 都出来迎接晓芙。   声音响彻整条巷子, 惊飞了巷子中枝头的鸟儿。   晓芙:“……”   这可真隆重!   是娘亲对她的心意。   周氏对面前的数百人道:“从今日起,大小姐就回府了, 你们都要以大小姐马首是瞻。大小姐是我周家人,很快就会入周家族谱, 是你们每个人的主子!”   周氏一语毕, 便有人领头道:“大小姐是主子!”   是以, 数百号人齐齐喊道:“大小姐是主子!大小姐是主子……”   周氏一抬手,众人才停下整齐有序的呼喊, 这阵势让晓芙觉得, 自己像是个回到老巢的山大王。   不多时,霍辰领着霍心媛登门了。   上次,晓芙没有揭发霍心媛推了她下水, 起初时, 霍心媛还洋洋得意,以为是晓芙害怕她。   而今, 晓芙都快是太子妃了,也没见她报复自己,霍心媛虽然顽劣,但骨子里流着忠良之血,她也懂礼义廉耻。   晓芙的做派,无形中把她衬托的卑劣。   没有人愿意承认自己卑劣。   霍心媛讨厌极了这种挫败感, 她自信的认为,她的容貌、身段、出身、品行皆在晓芙之上,偏生不如晓芙大度。   她如此优秀的人,如今遇到了一个比自己心胸宽广的人了,霍心媛觉得自己不够完美了。   即将入冬,天黑的早。   周氏命人准备了晚膳,留了霍家父母吃饭。   霍辰知道周氏这些年心中苦闷,都是为人父母,当然明白失去孩子的痛苦,他自己的两个儿子战死了,虽说名义上是保家卫国,是光荣的事,可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他究竟有多心痛。   故此,霍辰对晓芙极好,给她备了重礼,是从边陲带回来的血玉,价值连城,有市无价。   霍心媛好一番艳羡。   饭桌上,霍辰更是对晓芙无微不至的体贴入微,还用公筷给她夹菜。   霍心媛终于忍不住:“父亲,你老实对我讲,她、她……她是不是我同父异母的姐妹?她其实是你的亲生女儿是不是?”   晓芙:“……”话说,京城人士脑洞都这么大的么?   霍辰老脸一红,他倒是想啊,可惜当年没有付出行动。   周氏讪了讪,她是个豪爽之人,不跟小辈一般计较,笑道:“有了姐妹,难道不好么?”   霍心媛一愣,被问住了。   京城贵女都嫉妒她,她时常独来独往,若是有个姐妹,或许真的会不一样了。   霍辰在桌洞底下踢了一脚周氏,很想问问,周氏是不是愿意嫁给他的意思。   周氏但笑不语。   她还年轻,早些年的时光都浪费在了相府,不值当。   更重要的是,她还需要一个孩子啊!   晓芙要嫁给太子,所生的孩子是皇家血脉,是不可能过继给周家的。   晓芙眼观鼻鼻观心,明白了娘亲的用意,她也笑道:“霍三小姐,你难道不觉得我们两个很适合当姐妹么?”   霍心媛又一愣。   兵书上有句话是怎么说来着?   倘若消灭不了敌人,那就把敌人变成自己人!   她豁然开朗,立刻明白了一切。   是啊,有个姐妹可真好!   霍心媛点头,忽的笑了:“我觉得咱两很合适当姐妹,我再找不到比咱们还要看的女子了。”   晓芙笑了笑,表示赞同。   “一家四口”甚是和睦,其乐融融。   霍家父女在回去的路上,霍心媛又暗暗戳戳的问:“父亲,你老实说,晓芙到底是不是你的亲生女儿?”   又来了……   霍辰眸光深深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心中不太平衡,为何晓芙那般优秀,心媛却……   果然,孩子不能骄纵着养啊!   霍辰深吸了一口气,这些年他征战在外,原配妻子早亡,他总觉得愧对女儿,而今看来,惯子如杀子。   “明日一早,你随为父一道习武!不得拖延!”   “父亲!”   “不准顶嘴!晓芙有一技之长,你会些什么?你好意思跟她当姐妹?也不嫌寒碜!”   “……”   *   翌日。   晓芙以太子未婚妻的身份入宫面圣,这也是周氏的意思。   周氏想让庆帝亲口同意,让女儿入周家族谱。   她自己一厢情愿给女儿落户,丞相府那边未必同意。要知道,“卫灵儿”这个名字,一直在卫家家谱上呢。   今日,宫里设了家宴,入席之人,都是宫里的嫔妃,以及几位皇子。   庆帝之前觉得晓芙的身份配不上太子正妃的位置,而今,晓芙身份大白,庆帝的态度大转,又开始相信世间缘分了。   庆帝当场大赏:“把今年外邦进贡的玉石搬过来,朕要赏给太子妃!”   德妃死了,贤妃如今是后宫之主,走路都是带着风的,十分招摇。   庆帝出手阔绰,贤妃也不能闲着,也送了大礼。其他嫔妃只能随礼,而且还不能太寒酸,毕竟对方是不久之后的太子妃,日后造化惊人。   周氏找准时机,行至御前,道:“皇上,民妇想要女儿入周家族谱,从此与卫家毫无干系了。我周家数百年来为了朝廷效力,如今子嗣单薄,周家不能无后啊,皇上!”   周氏当场抽泣。   要知道,周家满门忠烈,死的就剩下一个周氏了。   如此门户,帝王当然要好生庇佑。   关键是……卫相眼下还卧床不起,帝王若是允诺了,卫相会气疯了吧。   思及此,庆帝唇角荡出一抹愉悦,道:“好,朕允诺了。”   晓芙:“……”所以,她现在叫“周灵儿”了?   她还是喜欢兄长给她取得名字,也习惯了那个名字。   萧慎也在席上,他整个人看上去仿佛容光焕发,今日特意打理了自己,下巴胡渣被刮得干干净净,容貌俊美秀雅,如深谷幽兰,美得很有深度。   不是那种肤浅的俊美,让人一看就想要作诗。   此刻的赵王看了看晓芙,又看了看萧慎,忍不住诗意大发。但他要憋住!父皇并不欣赏他的诗,他早就知道了。   这时,宫人尖锐的嗓音响起:“沈大人到!”   顺着这道声音,晓芙抬起头来,往殿外望过去,许是日光刺目,她看到兄长逆着光走来,眼睛突然生疼。而再看清兄长一头白发时,晓芙愣住了。   人人都以为沈颢是因为痛失双亲,这才如此。毕竟沈严夫妇是先后过世的,中间只隔了七天。   连办了两场丧事,任谁都不会好过。   沈颢骨相清瘦,一头白发胜雪,薄唇有些苍白,他不像是世间的人,仿佛是从天界而来,从这人间路过一场。   见此景,晓芙心头传来一阵钝痛。 第117章 叫我哥哥(1)   晓芙一瞬也不瞬的看着沈颢。   被他一头白发刺痛了眼。   她这几日诸事缠身, 忽略了兄长那边了,更重要的是,她不敢去细想沈家夫妇二人的死。   见兄长如此, 晓芙内心升起一股巨大的愧疚感。   她不该怀疑兄长的。   那些年他们相依为命的日子, 是兄长将她养大, 她如何能疑神疑鬼?   沈颢的出现, 令得当场所有人都震惊了,这份震惊之中也有惊艳。   只见本就俊美无俦的沈大人, 一夜白了头之后,又平添了一股子仙气儿, 不似凡人。   沈颢给庆帝行礼:“皇上, 臣听闻今日宫里设家宴, 臣斗胆前来,是因着恢复记忆了, 臣的确是孙姑娘的兄长……不对, 眼下应该唤做周姑娘了。但在臣心中,她一直都是臣的妹妹。”   庆帝不想伤了和气,再者, 晓芙是沈颢养大的, 这份恩情无法消磨。   庆帝笑道:“沈卿恢复记忆,是一桩好事啊!”   萧慎眸光微眯。   白屠喝了口花茶, 桃花眼中流转着深不可测的意味。   傅温言沉默着,将一切看在眼中。   这厢,沈颢走到了晓芙面前,亲自递上了贺礼:“芙儿现在是太子未婚妻了,这是哥哥给你的贺礼。”   晓芙呆了呆:“兄长……”   沈颢温和一笑,眉目温柔至极, 道:“叫哥哥,像你幼时一样。”   晓芙终于忍不住了,当场红了眼眶:“……哥、哥哥!你当真想起来了?”   “嗯。”   沈颢的温柔,与他表面的冷漠截然不同。   他抬手摸了摸晓芙的头心:“哥哥,回来了。”   萧慎:“……!!!”   庆帝:“(⊙o⊙)”他的儿媳妇,不能被人如此对待!   众人:“……”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啊。   周氏目睹了一切,她知道沈颢早就恢复记忆了,这突然公开想起了一切,又对晓芙如此,到底是什么意思?   周氏心头有些不安。   但她也同时心中感慨,莫非这就是缘分?这些年竟是小师弟一直在照顾女儿。   看着沈颢如此,周氏也心疼不已,前几日去看他,他还没有白了头发。   宫宴在一阵诡异的气氛中结束了。   康德皇后早逝,太后前些年也走了,晓芙入宫后,上头是没有婆母压着的。即便贤妃位份高,但也管束不了太子之妻。   故此,周氏对晓芙的处境还算满意。   她最不满意的,就是萧慎本人。   但倘若萧慎体内的毒解了,接受太子为女婿也未尝不可。   在周氏看来,嫁入皇室虽然看似风光,但未必就是一个好的选择。太子如今没有纳妾,那今后呢?三宫六院总不能都空着。   故此,周氏主动拖延了婚事。   等到萧慎彻底解毒,再办大婚。   对此,庆帝无意见,萧慎则沉默着,他能感觉到岳母不甚喜欢他。   再者,没有解毒,他也不能行男女之事……延迟大婚,也未尝不是最佳之举。   萧慎亲自送母女二人出宫,周氏挽着晓芙,完全不将他放在眼里。   萧慎:“……”他意识到了危机。   旁人都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他怎么觉得周氏恰好相反?   到了宫门外,沈颢站在那里静等。   萧慎眉目一沉,不悦之色实在明显。   沈颢却如若无事:“妹夫也出来了?”   萧慎:“……”   晓芙沉浸在兄长恢复记忆的欢喜之中,没有意识到问题,喊道:“哥哥,你在等我?”   沈颢笑着点头。   萧慎面色阴沉,按着辈分,他还得喊沈颢一声哥!   沈颢道:“殿下,由我护送夫人与芙儿回去即可,殿下不必费心了。”   周氏也转过身道:“是啊,有沈大人送即可,太子殿下回去吧。”   萧慎:“……”他仿佛完全是个多余的。   这个时候要大度……   萧慎知道沈颢是故意的,但他还不能当场揭穿,此时此刻,心中权衡万千,最终选择以退为进,“那孤明日再亲自登门拜访。”   言罢,他对晓芙说:“芙儿,你兄长恢复记忆了,孤也替你高兴。”   萧慎淡淡一笑,十分从容,仿佛根本不吃醋。   晓芙看了看沈颢,又看了看萧慎,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   是以,萧慎一回东宫,就立刻吩咐:“来人!再去彻查沈颢此人!半点蛛丝马迹也别放过!”   他快憋出内伤了。   风烈与风影对视了一眼。   看得出来,太子殿下对他的大舅哥,很是不喜啊。   “是,殿下。”   *   沈颢将周氏母女送到了府上。   周氏在外人面前,全当不认识沈颢,只当他是沈大人,是孙长乐,是晓芙的“养兄”。   一旦沈颢的身份暴露,后果不堪设想。   当年庆帝下旨,忠敬候府满门诛灭。   沈颢的命,是无数人用性命换来的。   周氏心疼不已,但又不能表露,只道:“孙家医术高超,不知这白发症是否能治好?”   沈颢倒是无所谓。   晓芙也道:“我会帮哥哥治头发。”   沈颢笑了笑:“好。”   他没多说什么,似乎对晓芙的婚事漠不关心。这便告辞离开。   一切看似寻常,但又似乎不寻常…… 第118章 醋意泛滥(2)   白屠觉得自己很不爽。   是何种不爽呢?   就是看谁都觉得不顺眼。   时隔几日, 傅温言终于又夜探深闺了。   白屠大约料到了他回来,因着今日在宫宴上,温温对他数次使眼色。   白屠已经彻底体会过了温温的热情, 几日没有亲密, 他也猜出温温忍不住了。   这还真是应了一句话, 越是表面一本正经的人, 一旦/放/荡/起来,无人能及。   当然了, 白屠并不排斥温温的狂热。   他自己也好这一口。   与自己的意中人亲密,这无疑是令人身心/欢/愉之事。   茜窗被人打开, 一道凉风拂了进来, 白屠侧躺着没动, 他身子骨乏力,懒洋洋的, 而耳力聪达。   傅温言上了榻, 从后面抱住了白屠。   内室花香醉人,白屠素来喜欢用香,他身上也有股引人犯罪的幽香。   傅温言如今爱极了照顾味道。   他身上很烫, 呼吸都是灼热的。   “想我了么?”   白屠还是没动。   傅温言没有得到回应, 把白屠掰了过来:“我知道你没睡,睁开眼看看我, 我甚是想你。”   傅温言的表白直接又热切,不带有任何遮掩。   白屠睁开眼来,他发现,温温以前排斥自己的时候,也是如此直接了当。   若非是为了生孩子,白屠都不打算原谅了这厮。   “不想!我乏了, 要睡了。”白屠没好气道。   傅温言被拒绝的次数多了,今晚实在忍不住,他当做没听见,自顾自的解开白屠的衣裳。   里面还是裹着纱布的,傅温言心疼:“晚上就别裹了,你也不怕难受。”   白屠拍了一下傅温言的手,白了他一眼:“今晚当真没兴致。”   傅温言:“……”   白屠感觉到了那强烈的/抵/触,又道:“万花楼的姑娘不错,要不我给你介绍几个?”   “……你!”傅温言被气到了,“在你心里,我就是那种男子?我来见你,不仅仅是为了与你……”   白屠挑眉:“温温对我已动了深情?那你应该知道,你我都要娶妻的。”   白屠自己是无法真正意义上娶妻。   但是傅温言呢?他是一个男子,当真会为了一时的贪欢,而放弃娶妻纳妾?   不动心,则心不痛。   以防将来受不住,干脆现在就被动请。   这是白屠的准则。   倒不是绝情,而是将自己保护起来,避免将来不必要的伤害。   傅温言轻叹,一只大掌搁在了白屠的小腹上,只是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摩挲,也不做什么。   “你给我一个孩子,我终生不娶。”他道。   白屠的神色一滞,出现了一刻的怔然,愣了愣才抱怨:“你的意思是,我需得生两个?”   而且都得是儿子!   万一不是儿子,无法传承两家香火,还得继续孜孜不倦的生下去……   倒不是白屠偏好男孩,而是他们的家族传承需要。   否则他也不用顶着男子身份,活了二十年!   有时候白屠实在太讨厌老祖宗留下的那套子嗣传承的规矩。   女子就不能支应门庭,传宗接代么?!   然而,世事便是如此,仅他一人之力,无从改变。   这件事不仅仅关系他自己,还有郡王府,以及傅家的传承。   白屠埋怨说:“早知道,我就随便买几个小倌回来就是了,何必如此麻烦!就不该找你!”   傅温言:“……”有被冒犯到!他的作用难道就只有生孩子啊?   傅温言忍了又忍,白屠是姑娘家,他对待白屠的态度,与以往截然不同了:“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因为在意了,所以患得患失。   白屠就怕看见傅温言深情的样子。   他自己也是不敢陷进去。   白屠抖了抖秀挺的眉:“温温,你认真了?你我之间各取所需,难道不好么?”   各取所需……   傅温言被气笑了:“白屠,你觉得,我傅温言如果需要一个女人,还得深更半夜爬墙?”   白屠知道自己的话伤人。   可他不能让两人的感情继续深入下去。   那样很危险,是引火自焚。   白屠往傅温言怀里缩了缩,自行解开了/束/胸,“是我赖上了你,是我/勾/引/在先行了么?”   傅温言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干脆什么都不说,还是用实际行动证明他自己才比较妥当。   今晚,傅温言仿佛有股狠劲,白屠不嚷嚷,他就不停下,一直折腾不休。   到了最后,他故意附耳,威胁道:“说,你爱我。”   男人的嗓音沙哑,极具攻击性,危险又迷人。   白屠最害怕负责人,“我爱你”三个字不能说乱说,若是轻易说出口,将来不要翻脸啊。   白屠越是顽抗,傅温言就三十六式都使上了,非逼得白屠亲口承认爱着自己。   许久之后,白屠终于服输,哑着嗓子,说:“爱……我爱……还不行么?”   闻言,傅温言抱着白屠的后背,一字一句道:“好!这可是你说的,我平生最恨背信弃义之人,你倘若违背方才所言,我就杀了你!”   白屠:“……”→_→表面越是君子的人,极有可能最危险!   *   秋猎这一日,晓芙身为太子的未婚妻,也在应邀之列。   大庆擅武,先/祖是马背上打下来的江山,京城贵女中也不乏骑□□通之人,譬如霍心媛,就一直自诩是贵女圈子里的女中豪杰。   晓芙在乡野长大,虽是容貌秀美,但半点不娇气。   每年的秋猎,庆帝都会设下彩头,他很乐意看着年轻一辈相互竞争。   庆帝自己也参加狩猎,但并不加入比试,理由是不影响年轻人自由发挥,实则是担心输得太惨,有损帝王颜面。   狩猎开始,女眷们留在营地。   霍心媛今日穿着一身大红色劲装,她当年对沈颢一见钟情,至今一颗真心仍在沈颢身上。   现如今,她知道晓芙当真是沈颢养大的,为了减少情敌,她主动出馊主意:“你比我小两个月,就是我妹妹,反正迟早是一家人,你直接喊我姐姐就是了。”   晓芙眨眨眼,这姑娘还真是不客气,不过她也想给娘亲找个第二春,霍将军的确不错。   嘴巴甜一点又不会少块肉,晓芙喊了一声:“霍姐姐。”   霍心媛十分满意,又见晓芙一脸懵懂无知,仿佛很好忽悠,她又道:“沈颢既然养大了你,他就不可能给你当哥哥。”   晓芙又愣了:“那当什么?”   霍心媛脱口而出:“干爹。”   晓芙:“……”她仿佛看见几片枯叶从眼前缓缓打着旋儿飘落。   霍心媛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让沈颢与晓芙错开一个辈分,如此就他们之间就绝无可能了。   晓芙很佩服霍心媛的脑洞,且不说自己已是太子未婚妻,倘若自己与兄长错开辈分,那就意味着霍心媛也与兄长差一辈了。   晓芙深呼吸,提议道:“霍姐姐,我觉得……你是个极有文采天赋的女子,你不去写话本,当真是可惜了,说不定你也能成为一位诗人。”就像赵王那样的诗人。   霍心媛一愣,她是武将之女,从记事开始就会舞刀弄枪,京城的贵女都避开她,还在背地里嘲笑她粗俗。   这是第一次有人夸赞她有文采,有天赋。   “当真?我可以成为诗人?”   晓芙重重点头:“嗯!”   这时,一道极有磁性的声音传来,“芙儿,看哥哥给你捉了什么?”   本朝的文臣有守孝的习俗,但武将没有,尤其是沈颢这样的麒麟卫指挥使,但他身上依旧穿着一袭白衣,旁人只以为他还在守孝。   晓芙转过身,就看见沈颢提着一只小兔子朝着她走来。   如今的沈颢素衣白发,给人不食人间烟火之感,但他提着兔子的模样,又有那么一丝少年气。   “芙儿,你以前最喜欢小兔子。”   晓芙眼眶一红。   兄长他什么都记得。   晓芙真想扑入兄长怀中,就像幼时一样,但这个动作刚刚做出,她意识到了不对,又退了回去。   如今,不一样了。   她看着兄长,只能保持适当距离,再不复少年纯真时光。   这一幕切好被萧慎看见。   萧慎也捉了只小兔子,他是特意抢来讨好佳人的,却不成想让沈颢快了一步,且两人都是抓了兔子。   霍心媛见状,眼疾手快,把沈颢手里的兔子抢了过来,笑道:“这只兔子我要了,芙妹妹要太子殿下手中那只。”   萧慎下马,提着兔子递给了晓芙:“拿着。”   这语气似是命令。   晓芙只能接住兔子:“多谢殿下。”   萧慎淡淡一笑:“你我之间无需言谢。”   此言一出,萧慎看向了沈颢:“沈兄,你好箭法。”   沈颢也笑过,完全看不出情绪:“妹夫过奖了,下回得空我可以教你。”   萧慎:“……”且忍!   晓芙这时道:“好啊,殿下,我兄长文武双全,精通之事比比皆是,尤其是涉猎!兄长还可百步穿杨呢!”她一脸与有荣焉。   沈颢眸光温柔:“芙儿,原来哥哥在你心中,如此完美。”   萧慎:“……”太子殿下表面一片风平浪静,内心已是风起云涌。   男子都希望在自己心爱的姑娘面前,是世间最强大的。   晓芙当着萧慎的面,如此大肆夸赞另一个男子,这无疑是对他能力的否决!   萧慎到底也是个心机男子,面不改色,道:“沈兄,你是芙儿的兄长,在她心里,你自然是好的。在孤的心里,沈兄也是完美的。”   沈颢但笑不语。   霍心媛觉得牙酸了……   不多时,卫松林与赵王也从狩猎处纷纷赶了回来。   卫松林觉得,他可能不太适合杀生,也不想夺冠,他是个低调内敛的男子,不喜争斗。   赵王也无心去争今年的彩头,他就想找知己讨点“特效药丸”。   赵王不知避讳,直接去找了晓芙。   晓芙正喂兔子吃草,赵王鬼鬼祟祟的挨近了她:“孙姑娘……不对,周姑娘。”   晓芙抬起头来,赵王也蹲下身子,贼嘻嘻道:“你这里有没有那种药丸?你懂的,就是那种药丸……”   晓芙晃了晃神,大约猜出了几分,但是不能笃定,于是就询问:“可是令男子大/展/雄/风/的药丸?”   这种药丸是她之前在桃花坞发财致富的法宝。   不乏有人用重金购置此药丸。   赵王点头如捣蒜:“周姑娘,你不愧与本王是知己,还是你懂本王!”   晓芙:“……”她几时与赵王成为了知己?她自己怎么不知?   罢了,她何必与赵王计较呢。   晓芙压低了声音,问:“王爷,那你是想要狂野的?循序渐进的?还是男女皆服用的那种?”   赵王闻言,双眼发光。   “竟、竟还有这么样的品种?都给本王来几份!”   晓芙当然不能拒绝赵王,她是个乐于助人的女子,大庆每年都在奖励人口生育,她研制那些药丸可不单纯是为了发财,她是为了国家大义!真的!她不是一个自私的女子。   晓芙:“好啊!等回府之后,我尽快做出来,明日一早就派人送去赵王府。”   赵王笑出了一朵花儿:“知己!有你真好!”   晓芙憨笑两声。   赵王一走,晓芙刚站起身,一转身就差点撞在了一块健硕的胸膛上。   萧慎皮笑肉不笑,万没想到小骗子懂的,远远比他想象的要多。   “芙儿懂的可真多,看来日后……孤与你必然不会无聊。”   太子殿下话中有话。   晓芙假装没听懂。   太子殿下是什么意思?是她所想的那个意思么?   她斜睨了萧慎:“殿下……你不需要用药丸吧?”   嗯?   她在担心这个?   萧慎顿时耳根子发烫:“孤当然不需要!”   晓芙仿佛如释重负,抱着小兔子就想走:“我去找霍三小姐。”   见她一溜烟的逃走,萧慎扶额。   他的未婚妻,和别的女子当真不太一样。   *   帐篷内。   庆帝长叹了一声,手里的葵花籽也不香了。   方才侍卫来报,这一次参加秋猎的小年轻们,竟然都陆陆续续放弃了夺魁。   是今年的彩头不够吸引人么?   庆帝愁眉苦脸:“子秋啊,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没有竞争意识?”   傅子秋一言难尽:“这……”   庆帝叹气摇头:“唉,子秋,朕怎么觉得如今的年轻人没什么上进心?”   傅子秋:“……”谁说不是呢。→_→ 第119章 白屠有孕   周氏在堂屋内, 一双修长白皙的手,飞快的拨弄着算盘。   周家虽然无人在朝中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当年留下的田产、铺子等等都是周氏照料着, 如今已积攒了一笔丰厚的家产。   “夫人, 霍将军来了。”家仆上前恭敬道。   周氏身上有着武将后人独有的英气与豪迈, 纵使府上没有男主人坐镇,所有人也都惧怕, 且敬重她。   周氏合上了账本,就见霍辰大步走来, 他的肌肤是小麦色, 体格健硕修韧, 有着中年男子独有的稳重气度,今日特意穿了一身宝蓝色锦缎长袍, 端的是权臣的威严与儒雅。   周氏抬头看他, 两人自幼一块长大,又曾经同在陆家习武,还是师兄妹, 关系甚笃。   周氏直接就问:“为何没去参加狩猎?”   霍辰很耿直:“正好趁着心媛与灵儿去了猎场, 我想……把你我二人的事情办妥。”   办妥……   这个词用得相当急躁。   周氏其实知道,霍辰心里一直有她。   两人年轻时候不懂珍惜, 都遵从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都忠于自己的妻子与丈夫。   而今,和离的和离,丧偶的丧偶,二人之间没什么障碍了。   周氏不排斥霍辰,她是个精明的女子, 当初为了等待女儿,所以耽搁了自己的事情,而今女儿回到自己身边,她再也没有什么可顾虑的了。   她当然不会为了卫建华,而一直孤身一人。   况且,周家也需要传承人。   周氏必须再生一个自己的孩子,最好是男孩。   这世道,女子想要立足,实在艰难,更别提在朝堂上有一番作为了。   她若是生了男孩,日后还能给女儿做倚仗。   霍辰不把自己当做外人,直接落座。   周氏也开门见山:“师兄,你我可以成婚,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霍辰端过茶盏,抿了一口:“若烟,你说什么,我都能答应你。”   周氏:“……”这家伙,还是一如既往的宠着她,只可惜……他们之间错过了太多。   周氏不是煽情的女子,除了女儿之外,这世上就没有她的软肋,她道:“我不嫁过去,我要守着周家,重振门楣。将来你我的孩子,也姓周。”   霍辰:“……”   两人四目相对,周氏以为对方不愿意:“怎么?不行么?”   霍辰是真正的大将军,见过无数生死,当年忠敬候府的惨案,他历历在目。   名将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啊。   他的两个儿子战死了,如今膝下只有一女,丧子之痛相伴一生。他想自私一点了,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再去打仗。   是时候收手了。   他战功赫赫,并不觉得自己愧对于祖先。   霍辰点头:“好啊,我同意,我入赘还不行么?”   周氏懂他,两人相视一笑,皆明白对方心中苦楚,灵魂伴侣莫过于此。   两人当场就敲定了大婚的日子,都是孤身太久的人了,看着彼此的眼神都有些炽热。   周氏道:“下月月底就是好日子,我看就这么定了吧。”   霍辰老脸一红:“好!”   两人都心照不宣,有些话也没有宣之于口,但彼此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   皇家猎场。   秋猎一共三日,不出意外,参加狩猎的所有人都会在营地过夜。   夜幕才刚刚降临,周氏与霍辰的婚事就传到了庆帝的耳朵里。   庆帝拨弄着掌中葵花籽,轻叹:“朕对卫相甚是同情。”说着,朗声大笑了两声。   傅子秋:“……”皇上整日调查旁人的私事,还在背后议论,这样真的好么?   不过……   周氏明明才和离不到两个月啊,这就迫不及待成婚了?   卫相眼下还卧床不起呢,若是得知前妻与旧情人重归于好,婚事在即,卫相会不会直接气到归西啊……?   傅子秋有文人雅士的风度,不随便嘲笑旁人,他忍了又忍,绝对不能笑出来。   庆帝对臣子们的私生活都十分关切,又问:“子秋啊,傅少卿近日来可好?可定亲了?看上了哪家的姑娘,直接告诉朕,朕给他赐婚。”   一提及儿子,傅温言就头大。   他那个不孝子,定是与白屠不知在哪个角落里胡天海地的乱来呢!   傅子秋笑了笑,坚强道:“儿孙自有儿孙福,臣开看了,不管孩子们的事。”   庆帝淡淡笑过,他当然知道傅温言与白屠之间不清不楚。   今天是个好日子啊,庆帝在臣子们身上找足了优越感。   *   营地燃了篝火。   既是秋猎,烤肉是少不了的,萧慎这次特意带了东宫的厨子出来。   东宫的厨子,烤乳猪的水准一绝,萧慎交代过厨子,让他务必在未来太子妃面前露一手。   萧慎是在变着法子,让晓芙知道,东宫才是最合适她的地方。   太子、傅温言、白屠几人围着篝火,其他参加狩猎的贵公子们则在另外的几处篝火旁。这个时候就轻易能看出来,哪些世家子弟玩的好了。   不多时,烤乳猪的香气四溢,厨子又在烤得金黄的乳猪上撒了一层黑芝麻,低落的油脂在火堆里滋滋作响。   晓芙咽了咽口水,萧慎正好看见这一幕,他唇角微微一扬,就是要让小骗子上当。   等她吃上了瘾,就能明白他的好。   就在萧慎幻想着自己钓鱼上钩时,白屠突然一阵干呕。   “呕……”   白屠干呕不止,本就白皙的面容,更是苍白。   傅温言顿时僵住,如若石雕。   晓芙一愣也不愣的看向了白屠。   沈颢神色从容,似乎并不吃惊。   萧慎心头一沉:“……”是他想的那样么?温言办事效率那样快?白屠这都怀上了?再反观自己……太子殿下又开始心生不满。   赵王关切一问:“白郡王,你这是怎么了?”   卫松林自诩是个孤高清冷之人,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也关心道:“郡王是不是晌午吃多了?”   霍心媛口无遮拦:“白郡王这模样,就跟妇人有孕了一样,哈哈哈哈……”   众人:“……”   *   白屠回到了营帐内,晓芙身为郎中,有足够的理由跟上去。   傅温言手心冒汗,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知道,白屠找上他的目的就是为了生孩子。   可倘若孩子当真来了,他又有些不适应了。   他要当爹了?!   傅温言也进入了营帐,其他几人虽然也“关心”白屠,但对烤乳猪才更加上心,并没有跟上来。   营帐内,傅温言深呼吸,对晓芙说:“劳烦周姑娘给白屠诊脉。”   晓芙点头。   远离了烤乳猪,白屠的恶心感消失了一些,但依旧觉得身子不适,他冷冷瞪了一眼傅温言:“都怨你!”   傅温言:“……”到底是谁先招惹了谁?   晓芙噗嗤一笑,给白屠诊断了一下,结果没有一丝丝的悬念,还真是喜脉!   晓芙起身,对傅温言道:“恭喜傅公子,你要当爹了。”   傅温言心跳滞住,难以言表的滋味,这种血脉传承的喜悦与担当,让他在一瞬间体会了活着的意义。   白屠吐了口浊气,问道:“妹子,几时能知道我腹中的孩子,是男还是女?”   白屠已经在恐慌了。   万一是个女孩儿,他还得接着生啊!   当真厌恶这万恶的习俗!   为何女子不能当家做主?!   他是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女儿也像他一样。倘若当真是女孩儿,那就一定当做女孩儿养大。   晓芙讪了讪:“郡王,我的医术暂时还没有那般高超。”   白屠又瞪向了傅温言:“你最好是能让我一举得男!”   傅温言:“……”生不出儿子难道还得怨恨他?   白屠有孕了,傅温言不敢得罪他,就问晓芙:“周姑娘,那……胎相可稳?可需注意些什么?”   第一次当父亲,难免有些紧张过度。   晓芙笑着说:“郡王是习武之人,身子骨康健,胎相很稳,等到了城中,我命人给郡王送些安胎药过去,傅公子莫要担心。”   丢下一句,晓芙很自觉地离开了营帐。   这厢,白屠一直没什么胃口,傅温言知道他中午也没怎么吃,就柔声问道:“那……你想吃些什么?我尽量想法去弄。”   傅温言的态度小心翼翼。   白屠知道他也爱着这个孩子。   是他们共同的孩子。   白屠:“我要吃酸果儿。”   傅温言立刻应下:“好,我这就去林子里找。”   傅温言转身要走,白屠叫住了他:“你站住。”   傅温言回头:“怎么了?”   白屠:“说实话,你此刻是何感受?”   何感受?   是肩头担子更重了,但也觉得甜蜜。   傅温言笑了笑,千言万语,只道:“我此生,必定照顾好你们娘俩儿。”   这话十分寻常,不是甜言蜜语,也并非山盟海誓的承诺,但让白屠很受用。   白屠不图其他,但凡自己需要的时候,傅温言能站在他身边即可。从今往后,再不是他一个人了,他有了温温和孩子……   *   傅温言趁着/夜/色/潜入了林子摘野果。   要知道皇家猎场,专门饲养了数只猛兽,白日出行尚且不安全,又何况是晚上。   傅子秋得知消息,忧心忡忡的站在猎场外面等待着。   他知道儿子武艺高强,野兽奈何不了他,可是老父亲的忧心是无法控制的。   傅子秋并没有等多久,他发现儿子又速速赶回来了,怀中抱着不少野果。   傅子秋起了怀心思,立刻躲在了一旁,他倒要看看儿子在猎场这种场合,到底打算与白屠干些什么?!   他到底是不甘心的。   自己付出大量心血养出来的儿子,不到最后一刻,傅子秋绝对不相信儿子长歪了。   一路尾随到了白屠的营帐外,傅子秋气得双手发颤。   这个混账东西,还真的与白郡王鬼鬼祟祟!   甚至不惜入夜之后,去林子里给他摘果子!   傅子秋站在营帐外,打算冲进去好生教训这个臭小子,不能让自家的猪,祸害了白家的菜啊!   好歹,他与前一任白郡王还是故交呢!   子不教父之过,傅子秋内心愧疚不已,既觉得无颜面见列祖列宗,又愧对已故老友。   就在这时,营帐内传来一声娇气声:“真酸!”   然后就是儿子的声音传来,听上去温柔至极,像是在哄人:“你现在有孕在身,没有胃口,吃些酸的也能增些食欲,不为了自己,也得为了孩子。”   傅子秋:“……”   有孕在身?   为了孩子?   营帐内陆陆续续有细细索索的声音传出,但傅子秋似乎什么都没有听进去,一时间他想入非非,心情跌宕起伏。好歹是一代权臣,能够经得住旁人承受不了的惊吓。   再次见到庆帝时,庆帝又与他说起了其他大臣的私事。   谁家的小妾出墙了,谁家的孙子是个废物,谁家的后院着了火……   半晌之后,傅子秋终于与他自己和解了,一切心结打开,心情很不错,笑道:“皇上,看来,人生不易啊!”   庆帝点头:“是啊,所以子秋,你想开一点,自古以来,男风多见。幸好,你还有一个儿子。”   傅子秋但笑不语。   他不仅还有一个儿子,他马上就能有孙子了!   怎么看,都是他胜过了皇上一筹!   但他要忍住,不能把这个天大的秘密说出来。   *   萧慎心中堵闷。   奈何他的情况特殊,纵使想要付出行动,也要考虑着体内的剧毒,当真让他好不煎熬。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   人的天性就是如此,对越是得不到的东西,就越是垂涎若渴。   尤其是即将得到,但又没有彻底得到的这个阶段,简直是挠心挠肺。   而且,萧慎并不能确定晓芙的心意。   他找到了时机,想借着今晚的夜色,让晓芙对自己袒露真心。   见晓芙在赏月,萧慎走了过去,用了一句十分俗套的开场白:“今晚月色甚好。”   晓芙侧过来,点头称是。   萧慎觉得,这是时候了,温温都快当爹了,他却是连牵个手都难。   萧慎酝酿了一下情绪,伸出手,试图去拉住晓芙的手。   就在他抓住一只手时,沈颢的声音突然在耳侧响起:“殿下,你这是何意?”   夜色苍茫,萧慎立刻意识到了什么,当即松开了沈颢的手。表面上不动声色:“沈兄,你怎么突然来了?”   是很突然……   晓芙也吓了一跳。   沈颢一头白发,行走无声,来无影去无踪。   沈颢笑道:“是啊,殿下有所不知,芙儿最喜欢看星星,以前在桃花坞,我时常带着芙儿去屋顶赏月看星星。”   萧慎:“……!!!”   晓芙憨笑,意识到了气氛不对,再者,深秋的风实在沁凉,她道:“殿下,哥哥,你二人继续看星星吧,我先回营帐了。” 第120章 得知婚事   晓芙转身就走。   萧慎与沈颢都不便追上去。   城郊没甚烟火气息, 月朗星稀,苍穹星月一览无余。   萧慎阴阳怪气:“沈兄每次都能恰到好处的出现,孤很是佩服。”   沈颢轻笑:“妹夫说笑了, 都是自家人, 我的出现又不会打扰了你与芙儿。”   萧慎:“……!!!”好一个都是自家人。   两人都负手而立, 看了一会星月, 吹着冰冷山风,彼此都消了消气, 这才相顾无言,转身后各回各的营帐。   *   三天的秋猎结束后, 众人打道回府, 今年的魁首竟然是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公子哥, 所捕获的猎物并不可观,但今年的公子哥们都消极应战, 作为魁首也觉得赢得莫名其妙。   庆帝连嗑了几天的葵花籽, 人都上火了,幸好有探子们源源不断的送来小道消息,也能让他一解无趣。   回程路上, 庆帝依旧让心爱的臣子与他同乘一辆马车。   见傅子秋气色甚好, 唇角时不时扬起可疑的幅度,庆帝诧异一问:“子秋, 何事如此高兴?”   傅子秋一怔,他太了解庆帝了,这无疑是一位充满了好奇心的帝王,而白屠与儿子的事情,万不能让帝王知道。另外,他自己也要装作一无所知。   傅子秋佯装道:“回皇上, 臣突然意识到的,人一旦想通了,便可解除一切障碍。之所以活着痛苦,是自己束缚了自己,放过自己也就好了。”   庆帝:“……”这是什么屁话?!   不过,换位思考一下,同样身为父亲,每次看见赵王几人,庆帝也劝说自己眼不见为净,他能理解傅子秋。   庆帝长叹:“子秋啊,你能看开就好。”   傅子秋点头,深以为然。   *   白屠回到郡王府,就直接躺着歇息。   太妃闻讯,立刻前去看他。   太妃就盼着这一日了,除却给白家传宗接代以外,她与白屠都需要一个孩子做倚仗。   太妃屏退了所有下人,在床沿边落座,看着白屠蔫吧的模样,道:“若是一举得男就好了。对了,傅公子同意让孩子姓白了?我已命人把乡郊那女子接入京了,算着日子,届时你临盆,她也“临盆”,只要一切安排妥当,不会有人知道真相。”   白屠懒洋洋抬眼:“我相信母亲。母亲素来谨慎,当初你把我当做儿子,父亲到死都没知道真相,倘若他知道了,会不会气得诈尸?”   太妃:“……”她一愣,抬手捶在了白屠肩上,“你这个逆子,又在胡说八道!你父亲要是诈尸,那我就再捅死他!”   白屠讪了讪。   讲道理,他也觉得父亲该死。   谁让父亲自己当初不惜命呢。   把这偌大的郡王府交在了他手上,他累得慌啊!   门外,婢女道:“太妃,郡王,傅大学士来了。”   母子两人一愣。   傅大学士,也就是傅温言的父亲,他来作甚?   白屠眼下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再不济,还有一块免死金牌顶着呢。他挥挥手:“母亲,去见见你的亲家吧。”   太妃:“……”这算是哪门子的亲家哦。   *   太妃来到了前院堂屋。   傅子秋是携重礼而来,还有诸多补品、绸缎、珠宝。   太妃见状,心中不太踏实,她正要寒暄几句,傅子秋就抱拳拱手道:“听闻郡王身子不适,眼下就要入冬了,是得好生将养着,我今日就是过来登门拜访一下,太妃莫要放在心上。”   太妃惊呆了。   傅家如此仗势,她能不放在心上么?   太妃心虚得很,按着她的想法,一开始就不能对世家子弟下手,奈何白屠非要找一个自己喜欢的男子。   太妃:“傅大人何须如此?”   傅子秋笑得慈眉善目:“太妃,我都懂呢。好了,时辰不早了,我就此告辞。”   傅子秋客客气气,也没留下来吃个便饭,让小厮们放下一堆重礼之后,就脚步轻快的离开了,看上去心情甚好。   太妃:“……”   *   得知父亲去了郡王府,傅温言几乎是立刻从大理寺衙门里赶回来。   他一身风尘仆仆,额头有薄汗,看似焦虑着急。   见父亲在堂屋气定神闲的喝茶,还哼着小曲儿,傅温言狐疑的走上前,作揖道:“父亲,您去了郡王府?”   傅子秋人逢喜事精神爽。   不仅发现儿子没有长歪,还马上就要多一个孙子了,他如何能不开心呢?   原来白屠是个姑娘啊!   早说嘛!   他是个通情达理的长辈呢。   白家的人聪明俊美,身高颀长,生出来的孩子必然优秀!   但傅子秋眼下有一个疑惑,他大概知道白屠的意图了,可儿子的终身大事不能荒废了呀,孩子又到底跟谁姓呢?   白?不甚好听。   他还是觉得,傅姓更富有韵味,且雅致。   傅子秋抬头,看着儿子:“你对白屠是认真的?那日后娶妻之事呢?他们白家需要孩子,咱们傅家也需要,两家要一碗水端平。”   傅温言拧眉,表面还算镇定,看来父亲已经知道一切了。   这是……催生?   傅温言没想过与其他女子共度一生。   他与白屠从小纠缠在一起,彼此之间再也无法分割。   傅温言再次作揖:“父亲,儿子心里有打算,至于孩子,儿子会让父亲抱上嫡长孙。还望父亲稍安勿躁,给儿子一些时间。”   傅子秋已经不再奢求什么了。   只要儿子不是断袖,他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最坏的事情已经设想过了,其他都能接受。   傅子秋:“好,为父是该相信我儿,哈哈哈!还是我儿厉害啊!”   傅温言:“……”他怎么觉得父亲好像还觉得很光荣?   *   相府。   卫相可以勉强下榻了,他的身子骨一直健朗,加上晓芙给他的金疮药有奇效,卫相受不了一直躺在榻上,让他觉得自己是个废人。   强者的意志力,总是异于常人的。   卫松林神色复杂。   卫相一眼看出他在遮遮掩掩,虽然身子虚弱,但依旧甚有威严,看着不争气的儿子,卫相沉声低喝:“有什么话,就直说!”   卫松林本就藏不住事,尤其是在卫相面前。   卫松林脱口而出:“周氏要成婚了!是与霍将军!就在下月月底。”   卫相一愣,这一刻是什么感觉呢?就好像曾经明明是自己的东西,突然有朝一日再也不是自己的了。   这一天来得太过突然。   突然到了让卫相措手不及。   他怔然片刻,失神了。   他明明不在乎周氏,为何会这般难受、窒息、煎熬? 第121章 诱杀丞相(9000字)……   周若烟要嫁人了……   卫相胸口猛然一缩, 有些模糊了太久的记忆浮了上来,当年她嫁给自己时,那晚却扇之后, 新娘子的双眼是清高冷漠的。   他二人皆没有大婚的欢喜。   而今想起来, 卫相猛然惊觉, 是不是从那个时候起, 周氏对他也没有上心?   “父亲?父亲……您想开些。”卫松林的声音把卫相唤回神。   卫相猛然喘了口气,这才发现他是忘记了呼吸了。   他与周氏成婚前几年, 他极少关注周氏,记忆中没有多少有关周氏的画面, 而今这一刻, 卫相想要努力去想起什么, 却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卫相闭了闭眼。   没人希望自己的原配夫人再嫁的。   周氏要嫁之人,还是他的政敌-霍辰。   卫相有种难言的窒息感, 是懊悔了么?他自己不能笃定。更是不敢后悔。毕竟, 今日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   卫松林又道:“父亲,周氏还派人送了帖子过来,那到时候咱们究竟去不去参加宴席?”   呵呵……   帖子都送来了!   这还真是符合周氏的做派!   卫相无奈苦笑, 他只怕已经成了全京城的笑柄了, 周氏对他的报复当真不留余地。   “去!当然要去!不仅得去,还要准备大礼!”   卫相中气不足, 但加重了语气,他想要抗争什么,却发现纵使他位高权重,乃一国丞相,有些结局,他也无法扭转。   不知是怎么了, 卫相总有种不祥的预感,他仿佛看见了自己的归路……   *   因着霍辰是准备入赘,周府已在热火朝天的准备大婚事宜。   周家太久没有热闹了,周氏看着家中忙碌的奴仆,总算是看见了一丝人气儿。   她想念那些已故的人。   祖父、祖母、父亲、母亲……还有兄长们……   所以,武将拼死拼活,到了最后究竟得到了什么?   周氏仰面淡淡一笑。   她不是一个钻牛角尖的人,人活一世,不一定是为了索取名利财富,最起码那些英烈曾经守护着万里家园!保家卫国是信仰,是光,是他们所有武将心中的道!   周氏明白这一点,所以,她内心通透,谁也不怨恨。   有些人死得其所,有的人呐,给他百年寿命也是白白活在这世上。   “夫人,太子殿下来了。”下人上前通报。   周氏眸光一闪。   说实话,她虽与已故的康德皇后是手帕交,但对太子着实喜欢不起来。太子暴戾成性,早就不是什么秘密。   周氏:“请太子入堂屋,上最好的茶。”   萧慎今日是有备而来。   岳母不甚看好他,他早就感觉到了。   萧慎携带了数名宫人,十多人端着托盘鱼贯而入,向周氏呈上了数件奇珍异宝。   萧慎的态度也甚好,本是一张冰山脸,却愣是冰雪初融,笑着喊人:“伯母,孤搜罗了一些宝物,还望伯母莫要嫌弃。”   周氏随便扫了一眼,就被托盘上的宝物惊艳到了。   她也算是见过世面的女子,当然知道婴儿拳头大的夜明珠价值多少,也知道百年野人参有多滋补……   不过,周氏不会卖女求荣,这桩婚事纯粹是无可奈何。   她表面神色如常,倒也没有拒绝太子的一片好意。   周氏:“殿下有心了。这是今年的雨前龙井,殿下品品如何。”   萧慎饮了一口,不动声色的拍马屁:“伯母这里的茶,果真是极好的。孤现在终于知道,为何芙儿那般冰雪聪慧,一定是随了伯母。”   周氏一愣,心里开了几朵小花儿。   谁都喜欢被人夸。   尤其是这种不显山不露水的夸赞。   周氏被逗笑了:“殿下所言甚是,确实是随了我。”   萧慎终于说到正题上:“对了,芙儿她人呢?孤想带她去挑选首饰,京城开了一家珠宝阁,宫里虽然珠宝诸多,但款式不如民间的新颖。”   周氏内心暗笑,太子绕来绕去,原来是为了见女儿。   她道:“灵儿她在后院研制药物呢,殿下也知道,那丫头就是一个药痴。”   灵儿……   这个名字也好听。   萧慎在内心默默念了几声。   最终,萧慎没有见到心上人,只能佯装潇洒的离开。   周氏目送萧慎的马车走远,冷哼了一声:“我儿日后入了宫,我就不方便见她了,太子殿下眼下也尝尝那滋味吧!”   *   因着萧慎体内的毒还没解,故此,婚事一直往后拖延。   时间眨眼而逝,初冬寒风凛冽,吹着屋檐下的大红灯笼打着旋儿。   今年,京城的冬天似乎格外冷,但周府却是一片喜气洋溢。   周氏财大气粗,又是自己给自己操办婚事,她在外面的巷子口设了三日的流水席,但凡是走过路过的人,都能讨杯酒水喝。   按着大庆习俗,一场嫁娶,一般要维持三日。   周氏与霍辰的婚事,省去了接亲等一系列的繁琐事宜,但同样办三日的酒席。   卫相命人送了重礼过来,本人却没有登门道喜。   酒席的第三日,霍辰要正式入住周府了。卫相在庭院中望着几株枯败的海棠花树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有支箭矢射了过来,直接/插/入了海棠花枝干上。   小厮立刻大喊:“有刺客!保护相爷!”   毕竟,卫相身上的伤还未痊愈,今年已被刺杀数次,相府众人皆十分警觉。   “相爷,您瞧!”   护院拔下了箭矢,将上面的手笺递给了卫相。   卫相身上披着厚重的银狐裘大氅,两次接连被刺杀,让他元气大伤,如今虽是勉强独立行走,但身子骨再不如以往。   他打开手笺,上面一行字迹,令其浑身一僵。   “欲要救周氏,半时辰后在城北荒地十里坡见,晚了一刻就给周氏收尸。”   周氏明明今日大婚!   从相府去周府起码有半个时辰的路程,卫相根本来不及派人去查个究竟。   他原本大可不管这件事。   周氏已与他毫无干系了不是么?   但卫相直接下令:“来人!备马车,去城北十里坡!”   对方理应是冲着自己而来,周氏只是一个诱饵。   他不能再拖累周氏了……   好歹,要给灵儿保全一位母亲啊。   这月以来,卫相一直在找机会去见见灵儿,但始终没有合适的理由,或许,这一次他救了周氏,就能与灵儿见上一面了。   *   相府的马车疾驰,卫相时不时催促护院加快速度。   不到半个时辰,马车抵达了城北荒地。   还不到晌午,冬日时不时躲入云层,放眼望去,荒芜之地一片苍凉,让人无法联想到,这里也是京城。   “大人,小心有诈!”护院提醒道。   四周太安静,安静的有些可疑。   卫相反而心境平和,再强大的人,也有心累的时候。这两个月他时常想起以前,想起他的灵儿,愧疚与懊悔形成巨大的内耗,让他身心疲惫。   卫相挥手,制止了护院说话,道:“快!给我找人!不要放过任何地方。”   他出行仓促,只带了十来人在身边。   寒风瑟瑟,太阳冒出头来,但周边有一层淡淡的光晕,模糊了太阳本身的轮廓。   “嗖嗖嗖——”   箭矢飞快射过来,且准且快的射杀了卫相身边的是十来名护院,唯留下了卫相一人。   眼角的余光瞥见自己人纷纷倒下,卫相知道自己中计了,他的其他人手不多时才能抵达,倘若对方此刻就要杀了他,那么他凶多吉少。   但卫相十分淡定,就连眼皮子也没有跳一下。   “出来吧,本相等着呢。”他嗓音低沉,像是陈年的老酒,带着时光沉淀之下的沧桑。   须臾,沈颢从一株水桶粗的梧桐树后走了出来。   沈颢的手下,站立在不远处,没有上前。   沈颢一席白袍,自从恢复记忆之后,他都是穿着白色衣袍,无关乎其他,是想替陆家满门守孝。   他的白发没有束冠,只用了一根玉扣固定在脑后,风一吹,白发纷飞,衬托着他的脸,若同从冰天雪地而来的无情坠仙。   卫相拧眉:“是你?为何?是皇上要杀了本相?”   不对,庆帝虽然不喜他这个权臣,但还需要他来权衡朝中势力。   沈颢冷笑:“不是皇上的意思,是我要让你死!”   卫相又问:“为何?”   他总要死个明白。   沈颢到了这个关头也没打算瞒着了,他今日用了周氏的名义,把卫相骗过来,也只是赌一次,没想到卫相当真来了。   他算准了时辰,没有给卫相前去周府确认事实的机会。   可见,卫相的心里还是有周氏的。   但……   沈颢觉得卫相不配!   沈颢又是一阵讽刺的轻笑:“师姐她从未爱慕过你,你这个奸佞间接害死了她的师门,还拆散了师姐与我师兄,他们本来可以是一对神仙眷侣的。不过幸好,老天也不辜负他们,他二人总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这番话的信息量太大。   卫相拧眉,脑子里飞速转动,他惊讶的指着沈颢:“你是……”   沈颢看着他,一字一句道:“忠敬候府的世子爷,陆远博!”   忠敬候老来得子,十分疼爱,卫相还参加过这个孩子的满月席,当初陆家被斩草除根,无一生还。   卫相的震惊不止一星半点。   沈颢不再废话了,他今日不可能再让卫相活着回去的,在相府的护院还没有赶过来之前,沈颢拔剑直接指向卫相:“狗贼,你去死吧, 去了地下,还有陆家数百亡魂等着你!”   剑光划过,卫相的脖颈瞬间溢出鲜血,他缓缓倒了下去。   望着苍茫的天际,卫相一手捂着自己的脖颈,一边在回忆着过往:   他从衙门里回来,拿着一根亲自买来的糖人,一入府门就看见一个穿着大红小袄的团子朝着他屁颠颠的跑来。   “爹爹!爹爹骑马马!”   他的灵儿啊,他这辈子都无法弥补对她的愧疚了,更是没有机会听她喊一声爹爹了……   他很想告诉灵儿,不是爹爹不爱她,是爹爹在气头上,只是在与周氏置气罢了。   爹爹,怎会不爱自己的女儿呢。   卫相断气时,眼睛是睁着的,死不瞑目。   沈颢低头看着他,见他眼角滑下两行泪,也不知是在为了谁哭。   沈颢收剑,带着自己人离开。   苍茫无人的旷野之中,一个黑衣人悄然靠近。   水长东摘下了脸上的面纱,见原先的老东家就这么归西了,他心生无限感慨,拿了一块布把卫相的脸蒙上了。   *   周府。   霍辰穿着大红色新郎官的吉服进门了。   他是入赘,行大礼时,是要拜见周家的列祖列宗的。   晓芙与霍心媛站在祠堂大门口看热闹。   霍心媛一阵心酸,时不时抹泪,晓芙纳闷:“霍姐姐,大喜的日子,你哭什么?”   霍心媛斜睨了晓芙一眼:“嫁爹的心情,你岂会懂?”   晓芙:“……”这……她的确不懂。   她纵使有一个爹在世,她也没法把她爹给嫁出去。   行礼之时,唢呐炮竹响彻天际,看热闹的宾客人头攒动,好不热闹。   萧慎就站在晓芙身后不远处。   他看着她的发髻,还有她耳朵上摇晃的珍珠耳坠子,以及披风上的白色兔毛,都觉得十分可爱。   风烈好不容易挤到了太子跟前,附耳悄声道:“殿下,卫相被人杀了,就在小半时辰之前,相府已经乱了,傅大人正在调查。”   萧慎一愣。   卫相……那个老狐狸,竟然死了?还是被人暗杀的?是谁做的?   萧慎眯了眯眼,再度看向了晓芙的背影,道:“这件事暂且封锁,等到今晚之后再公布。”   小骗子会在乎卫相么?   萧慎不敢保证。   *   夜幕降临,整个周府里里外外都是酒香气息,红绉纱的灯笼在晚风中摇曳。   白屠消息灵通,自然也知道了,当看到沈颢登门吃酒席时,白屠端着一壶酒朝着他走近。   卫相是怎么死的,白屠无需细致调查,大约猜出了几分。   白屠知道沈颢的秘密,这件事他就连傅温言都没有告诉。   白屠不是什么圣人,他不觉得卫相应该活在这世上。   这世上,每天都有人死,也有人生下来。   人生,不过如此。   沈颢孤僻,加之麒麟卫指挥使的身份,他在京城几乎没有朋友,所有人都对他敬而远之。   沈颢独自立在一株玉兰花树下,长身玉立,从背后去看,他白发及腰,说不尽的凄楚。   这一幕,让白屠想起了年少时候的自己。   当初,他也是被人孤立的。   唯有那个忠敬候府的世子,会笑着哄他。   四下无人,白屠站在沈颢身侧:“陆远博,许久不见了。”   沈颢侧过脸看,看了白屠一眼,没有否认自己的身份,“嗯,好久不见。”好久不以“朋友”的身份见面了。   白屠有孕在身,不宜饮酒,他亲自给沈颢倒了一杯,递了过去:“昨年的梨花酿,你尝尝看。”   沈颢点了点头,接过杯盏,目光在白屠的小腹扫了一眼,终究什么也没说。   白屠还未显怀,他本就清瘦,看不出孕态,加上身上穿着披风,更是什么都看不出来。   沈颢一饮而尽,白屠继续给他倒酒。   三杯下腹,白屠突然开口:“你会继续下去,是么?”继续报仇。   沈颢看着他,然后点了点头。   白屠薄唇微动,他知道沈颢复仇意味着什么,但他没有资格制止,换位思考,换做是他的话,他也会复仇。   白屠看着沈颢的眼,“你多保重,芙儿很在乎你的。尽量……不要芙儿知道真相吧。”   沈颢的喉结滚动。   其实,他今日的心绪很不定。   他亲手杀了晓芙的亲生父亲。   无论如何,卫相都是晓芙的亲爹,这是个不容更改的事实。   沈颢的手顿住,寒风拂过,他看着白屠转身离开,把酒壶留给他。那么一瞬,沈颢心头有什么东西划过,很痛。   无人懂他,但白屠认出了他,也懂他。   这无关乎男女之间的/风/月/情/事,只是在茫茫人海中,恰好有两个能够互相识别的人。   年少时,他看出了白屠是个姑娘家,处处呵护白屠,理解白屠的不易。   亦如今日,唯有白屠看懂了他的一切。   “多谢了,老友……”沈颢喃喃了一句,这声音在夜风中吹散,很快消失不见。   *   入夜之后,傅温言像往常一样去看白屠。   如今,就连父亲都大力支持这段孽缘,傅温言更是每晚堂而皇之的来郡王府。   傅温言不把自己当做外人,自行沐浴更衣,然后又自行上榻,俨然把郡王府当做了自己家。   屋内烧了地龙,傅温言从背后抱住了白屠,这两个月以来,白屠的/胸/脯/再也不受控制了,一到晚上就解开/裹/胸/布,不然会疼死。   傅温言闻着美人体香,某些心思蠢蠢欲动,他虽然克制了一个多月了,但难免动手动脚。   白屠重重拍了他的手背:“温温,请你自重。”   傅温言已劳累了一日,一国丞相被人暗杀,这可不是小事,他身为大理寺少卿,压力甚大,好不容易软玉温香在怀,他只想沉沦其中。   傅温言埋首,埋怨道:“起初你招惹我时,怎么不让我自重了?”   白屠无心与傅温言闹。   他心乱得很。   按着他的性子,他应该去帮帮沈颢。   可身为白郡王,他又不能去插手,他终是什么都不能为老友去做。   白屠沉默着,他总是看得长远,看透一切,他似乎已经看见了沈颢的结局了。   奈何……   他不能去制止沈颢。   制止沈颢,还不如直接杀了沈颢。   傅温言絮絮叨叨,继续说:“对了,卫相被人杀了。”   白屠只是“哦”了一声。   傅温言把他掰了过来,两人面对面,“你为何如此平静?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白屠也不否认:“我猜的,此前相爷已被暗杀过两次,这一次被杀了,不是正常事么?”   听起来是这么一回事……   白屠闭眼睡觉。   傅温言凝视着他的眉目许久,总觉得心上人有什么事瞒着自己。   *   良辰美景,洞房花烛。   周氏吃了些酒,行为更是放得开。她与霍辰这些年心里都有彼此,但又都是有底线的人,成婚后决然干不出朝秦暮楚的事。   而今,两人终于做成了夫妻,便再也用不着藏着掖着。   红浪翻被,鸳鸯交颈。   事后,周氏趴在霍辰身上嚎啕大哭。   这一生啊,起起伏伏,兜兜转转,幸亏老天给了她一次机会。   她本想过,此生守着青灯古佛一辈子。有些人错过了,就是一辈子了。   而今,女儿与师兄都在她身边,这样的美满,她想都没有想过。   霍辰平躺着,一位堂堂铁尺男儿也抹了把泪:“若烟,我们还有后半生,不迟的,还不迟。”   周氏点头,是啊,还有后半生。   从前种种都不重要了,往后余生,她不再活在昏暗里,有女儿,有师兄,她也可以向阳而生了。   周氏趴着不动,像个初婚的娇羞女子,喃喃说:“下一辈子,哪怕是离家出走,我们也要和彼此在一起,好么?”   岁月经不起流逝,一个转身就是十多年。   倘若霍辰没有丧偶,又或者卫建华不放妻,他们也只能那样了。   霍辰应了一声,嗓音沙哑:“嗯,来生我定先娶你。”   *   翌日,卫相的死讯传遍京城。   晓芙当然也得知了消息。   晓芙一直在赶着给萧慎研制解药,听闻卫相死讯之后,她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渣爹……这就没了?   她还幻想过,带着母亲与继父所生的弟弟妹妹,去渣爹面前耀武扬威呢。   早知道……她不该故意在他的伤口上做手脚,让他不那么痛就好了。   晓芙一阵失神。   周氏过来时,她险些切了自己的手。   “灵儿!”周氏大惊。   晓芙立刻收手,对着母亲展颜一笑:“母亲,你怎么来了?”   新婚燕尔,不应该缠缠绵绵么?母亲头上又没有公婆需要侍奉。   晓芙很理解母亲这些年的苦楚,也支持她与继父再续前缘。   周氏欲言又止:“灵儿,你都听说了?”   一国丞相被人杀了,这么大的事,谁能不知呢。   晓芙笑着点头:“母亲,我无事的。”   周氏:“……”当真没事么?刚才还在失神呢,“听说仵作已经验尸了,眼下人已经入棺,相府正在办丧事,母亲不会阻挡你,你可以去吊唁。”   晓芙站起身来,由衷的感激周氏,她扑上去抱住了周氏:“母亲,您可真好,难怪继父爱慕了您那么多年。”   周氏恨卫建华么?   当初他扔了自己的女儿,她恨不能杀了他。   而今,人都死了,她又何必跟一个死人计较,最主要是,她不想为难女儿。   女儿想去做什么,那就去做什么。   人还是要顺着心意,才能在以后的日子里,不会后悔。   晓芙正打算出门,萧慎来了。   周氏总觉得,萧慎在故意等着时辰。   萧慎直接言明来意:“芙儿是要去相府么?孤正好也去,不如一道吧。”   如此,晓芙无法拒绝。   周氏也没有理由当面制止,只能看着女儿被萧慎带走。   霍辰见爱妻生气,诧异一问:“夫人好想对太子不满意。”   周氏也不掩饰:“是不满意。”   霍辰一愣,就没见过敢如此议论太子的人,他旋即又笑了笑:“夫人呐,女大不中留,灵儿终究是要嫁出去的,我知你心中不舍,这才会厌恶太子。”   霍辰一语中的。   周氏才刚刚找回女儿不久,她当然不想这么快就把女儿嫁出去:“师兄,你说得真对。”   霍心媛刚从霍家那边过来,一看见这对新婚夫妇腻味在一块,她又开始烦躁。   光天化日之下,还有完没完?!   *   马车内,萧慎端坐着,他打量着晓芙,两个人从桃花坞开始就一路斗智斗勇,彼此之间已经很熟悉了。   但自从萧慎意识到了自己的深情之后,他在晓芙面前,无论做什么都觉得甚是别扭。   萧慎先开口:“孤会找出杀害卫相的凶手。”   晓芙双手放在膝上,一双/含/情/眼水润晶亮,如若无事,道:“我并不关心的。”   萧慎:“……”   是他想多了?   原本,太子殿下以为,小骗子正当脆弱的时候,他随时准备好了,让小骗子依靠着自己的肩膀。   可小骗子似乎并不需要。   就在这时,马车车轱辘辗轧到了一块碎石,车速并不缓慢,突然发生了颠簸,晓芙没有坐稳,直接往萧慎跟前栽了过去。   萧慎眼疾手快,立刻就把人抱住:“芙儿,你没事吧?”   晓芙的整张脸都贴在了萧慎的胸膛上,小鼻子被撞疼了,她无意识间抱着萧慎的/腰,借力抬起头来。   “我没事,给殿下添麻烦了。”   萧慎温柔一笑:“怎么会呢?你与孤之间,还需要说这些么?”   晓芙身子一僵,总觉得很古怪,哪里都不对劲。   晓芙重新落座,萧慎还没抱够,但也只能暂且如此。   马车停下,风烈立刻上前请罪,谁料却见太子朝着他笑了笑:“无妨,继续赶路。”   风烈:“……”   太子殿下,最近很是温和啊!   *   相府大门口,白幡在寒风中飘摇。   晓芙站在大门外,她脑子里如今有些零星的画面了,她记得自己在相府的庭院中奔跑,记得糖人,记得骑大马……   独独不记得渣爹抛弃她的画面。   或许是她本能的不愿意记住那日,她脑子里一点印象都没有。   “大小姐!大小姐回来了!”守门小厮激动的喊道。   晓芙与萧慎一同迈入相府。萧慎沉着脸,觉得这些人实在没眼力,只认识大小姐,就不认识大姑爷么?   卫松林与卫雪姗都在守灵。   卫相是被谋害,虽然仵作已验尸,但非自然死亡到底是不一样了,灵堂还有三名道士在做法。   晓芙看着那暗沉沉的棺椁,口中苦涩,嘴巴动了动,但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卫雪姗不顾太子在场,直接扑向了晓芙,“姐姐,父亲走了,除了你之外,我现在一个亲人都没有了,呜呜呜……”   一旁正处于悲切之中的卫松林一愣:“……”他不是人么?   还是说,二妹妹没把他当做亲人?   卫松林也过来哭诉:“大妹妹,母亲改嫁了,父亲走了,我与二妹,就只剩下你了啊。”   晓芙无言以对,她以后难道要担起照顾这对兄妹的责任?   萧慎面露不满。   周氏与他抢晓芙也就罢了,这卫家兄妹休想!   晓芙也不知道为何要过来一趟,她心中有一结。   她其实很想问问卫建华,当年遗弃她,他可曾后悔。   他是不是真的不想要她这个女儿。   但晓芙一直假装自己不在意,直到如今,她就连问一句的机会都没有了。   在渣爹的灵前烧了一炷香,晓芙就告辞了。   卫家兄妹吵得她脑壳疼。   但晓芙还是忍不住关切了一句:“你二位节哀顺变,我……得空就来看你们。”   卫二就要哭厥过去了,卫松林口口声声称:“大妹妹,我与二妹不能没有你啊。”   晓芙:“……”   长不大的孩子,不好办啊。   *   天色逐渐阴霾。   风停树歇,天际飘起了鹅毛般的大雪,洋洋洒洒,宛若一朵朵棉花。   走出相府大门,晓芙仰面望着天际,也不知被什么刺激到了情绪,终于哭出来了,她憋了憋嘴,看着萧慎,说出了心中困惑:“殿下,你是个聪明人,你可否告诉我,为何当初那个人要把我扔了?”   “他是真心不想要我么?倘若我当年死在了荒郊野外,又或是被野兽给吃了,他会不会有一日懊悔不已?”   “他太坏了,不是一个好爹爹!可他却是别人的好父亲!他就这么死了,我找谁诉苦去?我还没来得及惩罚他呢!”   “呜呜呜……”   萧慎心疼不已,心头一阵阵的抽痛。   原来,人的心,真的会痛。   他展开双臂,试着把晓芙搂住,柔声宽慰她:“芙儿,你想哭就哭吧,不管别人如何待你,孤都会对你好,孤这辈子都不会遗弃你。”   晓芙在萧慎怀里摇头,带着哭腔说:“我不想听这些,我只想知道,渣爹他到底后不后悔?!他现在死了,我怎么办呢?我要带着这困惑活一辈子么?”   萧慎:“……”   其实,晓芙想要的只是一个答案,是一个了结。   萧慎一愣,继续安慰:“卫相必然是后悔的。”   晓芙抬起头来:“当真?”   萧慎点头:“嗯。他私底下找过孤,让孤好生待你。”   晓芙不管萧慎是否在骗她,但好歹是得到了一时的解脱,她心里的结该解开了。   巷子口的拐角处,沈颢将一切听得一清二楚。   晓芙的哭声,就像是一阵阵带了刺的风,刮在了他身上,让他体无完肤。   此刻,他好像没有勇气出现在晓芙面前,默了默,他提着剑,转身离开。   雪越下越大,落在了他的白发上,分不清是白发,还是落雪。   *   沈颢回去后喝了个烂醉。   周氏出现时,他仿佛看见了晓芙,正要伸出手去触碰,就闻周氏道:“是你做的?你打算把当年相关之人,都杀光了,也包括……”庆帝?   话没说出口,周氏已经浑身发寒。   沈颢靠着扶椅,神情狼狈,他笑了笑:“师姐,我知道你待我好,我不求别的,只盼着师姐莫要哦干涉我的事。”   周氏很清楚事情的严重性:“小师弟!师姐是心疼你啊,有些路,走错了就再也无法回头了!”   言罢,周氏掩面痛哭。除却哭之外,她不知道还能做什么?也去杀人么?日子不过了?那活着的人又该怎么办?   这时,沈颢跪下,朝着周氏磕了三个头。   周氏大惊:“你这是要做什么?”   沈颢哀求着:“师姐,求你……我求求你拖延芙儿的婚事,我会尽量完成一切事情,到时候我带芙儿走!”   周氏:“……”   报仇之后再离开?   可又能走到哪里去?   一个背负血海深仇,又双手沾满鲜血的人,当真还能走远么?   走到天涯海角,也逃不了自己内心的束缚吧。   周氏摇头,一边哭一边说:“小师弟,不行啊,灵儿是我的命,我不能把她交给你。”   沈颢就那么跪着,哭中带着笑:“就连师姐也不向着我这边了么?”   周氏无言以对。   天知道,她有多想知道该怎么办。   谁来救救沈颢,救救那个也曾善良温暖,就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的小师弟…… 第122章 阻止大婚(二合一)   周氏从外面归来, 披风上沾了雪。   天色已黑,周氏是秘密出行,身边只带了两名心腹。   霍辰这个新婚丈夫已经等了她许久。   他从前就知道, 周氏是一个十分独立的女子。但眼下不同了, 他们成婚了, 他很关心她的一切。   霍辰打着伞, 从廊下大步走来:“怎么才回来?今日下午去哪儿了?身边怎么不多带几个人?”   霍辰关心则乱。   再加之,卫相刚被人暗杀, 京城治安似乎不太安全,霍辰也很好奇周氏的一切行踪, 本能的想要打探清楚。   周氏哭过, 眼眶微红。但有风雪做掩护, 让人看上去以为是被寒风吹的。   她对着自己的夫君笑了笑:“我没去哪里,就去外面的庄子看了看。”   霍辰粗心大意, 没有把卫相的死, 与沈颢联系在一起。   如此也好。   周氏不想让他跟着一起操心。   这些年,霍辰也是死里逃生。据说好几次都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周氏想要保护他。   她身边的亲近之人,所剩不多了。   然而, 周氏小看了霍辰的好奇心, 用过晚饭,回房休息时, 霍辰还缠着她询问:“夫人,你说谎了。”   周氏心一惊,正解开衣裳的动作滞住:“何意?”夫君总不能已经知道了。   霍辰埋怨道:“今日下午,庄子里有婆子过来送菜,她们并未提及你去过庄子。”   周氏:“……”这家伙,有时候还挺细心。   周氏累急了, 晓芙今晚没出来用饭,她知道那丫头心中有心事,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半点不想让霍辰掺和复仇之事。   周氏转移话题:“怎么?你不信任我?师兄!你是入赘我周家的,我才是家主!你不得打探我的私事!”   霍辰被周氏轰了出来。   眼下只能尽可能转眼霍辰的视线。否则,以霍辰的性子,谁知道会闹出什么事出来。   周氏已是无计可施了。   霍辰无奈,他走出了后院,心中堵闷,想去后厨找点酒喝,谁知半道碰上了霍心媛。   霍辰:“这大雪天的,天都黑了,你还出来作甚?快回去歇着!”   霍心媛上下打量着父亲,有些怒其不争,她不明白父亲为何放弃霍家,选择了入赘。   在她眼中,父亲不是一个为了情,可以抛弃一切的人。   毕竟,这么多年来,父亲一直没有主动挨近周氏。   他与周氏之间从未越过雷池。   不过,她自己也不想待在霍家了。   霍家的组训是忠君爱国,现如今叔伯与哥哥们都战死了,她不想再让父亲也出事。   入赘也好!   让皇帝老儿知道,父亲不是什么战无不胜的大将军。   霍心媛气鼓鼓道:“父亲,我听下人说,你被母亲赶出来了?可你与母亲才刚刚大婚没几日啊,父亲……你说你到底行不行啊?!”   霍辰差点没反应过来。   他愣了愣,立刻跳脚:“臭丫头!你说谁不行?!你懂什么?!”   霍心媛冷哼:“我怎么不懂了?就是父亲不够狠,所以才让母亲给欺负了,你好歹是一位将军,总不能体力上不及母亲吧?”   什么叫体力上不及?   霍辰快被气炸了,亏得女儿是亲生的,不然已被他一脚踢去边陲吃沙子了!   “莫要再浑说!我与你母亲没有闹罅隙,我这就回房!”   霍辰为了证明自己,这便转身回房。   霍心媛目送着父亲,的确见父亲回了院子,她这才放心。   哎,入赘的父亲,真是让人操碎心啊!   这一晚,周氏与霍辰背对着背睡觉,周氏是不敢轻易开口,生怕夫君多想。而霍辰是在生闷气,甚至怀疑,周氏没有那么爱他。   *   晓芙闷在屋子里好几日没出来。   为了回避一切心绪,她专心致志研制解药。   终于在当初约定的两个月期限之内,把解药研制出来了。   她不再与旁人提及卫相的事,也不问任何人,卫相到底有没有把她当做女儿,那一页看似翻篇了。   萧慎收到消息,快马加鞭来了周府。   初雪放晴,天寒地冻,好在日头甚好,庭院角落处,一株柿子树上挂满了红彤彤的柿子,上面结了冰,在日光下,亮锃锃的,煞是好看。   萧慎对晓芙是万般信任的,直接吞了解药。   晓芙见他动作如此迅速,不免吃惊:“殿下,你……你怎么也不验毒?”   萧慎被体内的剧毒折磨了二十二载,他早就快熬不住了,更可气的是,这种毒制止了他做真正的男子。   药丸吞下去之后,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萧慎问:“芙儿,如何断定孤体内无毒了?”   晓芙挠挠头:“一会我给殿下施针看看。不过,殿下莫要操之过急,你体内积毒已久,即便服用了解药,也需得调理几日。”   这时,晓芙发现,萧慎正一瞬也不瞬的看着自己。   下一刻,萧慎突然欺身过来,在晓芙始料未及之时,亲了一下她的唇。   虽然一触即离,但足以勾起萧慎压制已久的/欲/望/,“那你尽快给孤调理身子,莫要影响婚事。你是周家女,霍将军才是你父亲,不必给卫相守孝。”   言下之意,孝期直接略去。   晓芙回过神,侧过身,唇瓣上还残存着刚才的触感,耳根子微微泛红:“殿下!你怎么可以这样?”   萧慎眼下有些有恃无恐了。他再也不用忌惮什么。赐婚的圣旨已下,而且晓芙就是当年的那个小团子,本就该是他的。而今,他体内的毒就要彻底解了,他还需要顾忌什么呢?   萧慎凑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晓芙,尤其凝视着那双逐渐发红的耳垂:“……你这个小骗子,以前那个奔放劲呢?你现在是要害死孤么?”   晓芙错愕抬头,不接受这个污蔑:“我几时要害殿下了?”   萧慎故意低下头,在她耳畔低低道:“你什么都懂,难道不明白一个年轻康健的男子,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孤惦记你已久,你猜猜看,孤此刻想要做甚?”   晓芙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她明明此前那么排斥梦境中的场景,而且并没有觉得自己爱慕上了太子殿下。   然而,此时此刻,在萧慎的循序渐诱之下,她的眼神暗了暗,她极需什么事来分散一下自己的注意力,让她不要去想渣爹的死。   其实,萧慎没打算此刻就对小骗子如何。   他更是万没想到,晓芙会突然主动。   晓芙侧过身来,她踮起脚,双/臂/攀/上了萧慎的脖/颈,/吻/上了他。   萧慎:“……!!!”   要如何形容此刻感受呢?   就像是长时间在沙漠徒步的流浪者,终于碰到了一湾清泉,唯一的本能就是尽可能的汲/取。   萧慎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他本就垂/涎/晓芙已久,这个时候被碰触,不亚于是野火燎原,一发不可收拾。   萧慎几乎是立刻化身草原恶豹,化被动为主动,又嫌两人身高差距颇大,他直接抱起了晓芙,把她提到了桌案上,如此一来,方便了一切行径……   ……   晓芙仰着面,只觉得屋子里很闷。   这感觉甚好,她好像当真不再去反复想那乱七八糟的事。   可萧慎突然停止,他抬起头来,俊脸微红,眼梢还带着残存未消的/情/欲,又硬生生拉好了晓芙的衣襟。   太子殿下埋怨着说:“还没大婚……孤不能这么对你……你方才又想害孤!真是个小坏蛋!”   晓芙双眼空洞,她都不知道方才怎么了,她只知道,萧慎那样对她,可以让她缓解痛苦。   “我还想继续。”晓芙喃喃说。   萧慎身子一僵,好不容易凭借强大的意志力制止了一切,然而,这轻轻柔柔的一管小嗓子,让他紧绷着的一根弦,轻易间又崩断了。   萧慎捏着晓芙的下巴:“你确定?”   晓芙点了点头。   萧慎:“……!!!”艹!那就这么做了吧,反正是迟早的事!   外间诸多不便。   晓芙不喜人近身/伺/候,屋内没有旁人,萧慎直接抱着人去了内室。   萧慎把帷幔放下,给了晓芙最后一次机会:“你当真想好了?不后悔?”   晓芙茫茫然:“后悔什么?”   她不对劲,萧慎也意识到了。但眼下他已无心去思量太多……   ……   小片刻之后,萧慎再一次收手。   他总觉得不应该如此鲁莽。   好不容易婚事已成定局,他就应该安安分分等到那一日,那一晚。   那样才算是完美。   见晓芙茫然的望着头顶的承尘,萧慎给彼此理好衣裳,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晓芙喃喃着说了实话:“我心里难受,想要逃避。”   萧慎:“……”   敢情,他又被晓芙当作了工具人?   太子殿下备受打击,还以为是自己的魅力难掩……   萧慎呵呵苦笑了几声:“孤走了,过几日再来看你,你……下次若再如此,孤就不会手下留情了。”   晓芙看向了他,眼神可怜巴巴,像一个被人遗弃的小奶狗:“那你明日还来么?”   萧慎意识到什么了,说实话,他心中有气,但又不忍拒绝,“……来。”   萧慎真想问问,在小骗子心里,他到底算什么,但男子的尊严丢不得,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反正……来日方长。   *   沈府。   沈颢的耳目聪达,他一直都知道晓芙在给萧慎研制解药。   当初的那味毒,就是孙家人研制出来的。   沈颢知道,晓芙有那个实力,可真正听到,解药已经研制出来,他还是勃然大怒。   握剑砍光了庭院中的墨竹后,沈颢独自一人沉默许久,他缓缓收起长剑,望着天际的一弯玄月,一望就是片刻钟。   多么美好的光啊。   他伸手,想要去碰触,可触手所及,掌心空空如也。   萧慎解毒意味着什么,沈颢当然知道。   芙儿应该是自己的!   数年前,他从漫山芙蓉花中捡到了她,把她养大。给她取名字,梳麻花辫,就连她穿的衣裳,也是他亲手缝制的。   是他的小姑娘啊!   也是他昏暗日子里唯一的光。   那些年,他才年少,只能拼命学本事,若非是晓芙陪伴左右,他不敢保证自己能熬到多年之前才入京复仇。   沈颢无法去想象,晓芙嫁给旁人的场景。   他不接受那样的结果。   “既然无人能帮我,那我就自己帮自己!”沈颢喃喃自语,那双幽眸掩映在白发之中,闪着冷光。   死了一个卫相还不够,那就再死一个卫松林。届时,芙儿还能心安理得嫁人么?   她是个好姑娘,心地善良。   无论如何,总该要守孝的。   芙儿啊,你真不乖,为什么偏要给太子解毒,难不成是想要嫁给太子?那就别怪哥哥无情了……   *   同样的一种人,总是格外相互吸引。   比方说,赵王与卫松林这阵子以来,就在彼此身上发现了闪光点。   卫相的案子还没破,卫松林还在孝期,可以这么说吧,树倒猢狲散,卫相一死,卫家彻底从远端跌入尘埃。   卫雪姗卧床不起,现如今,身为家里的顶梁柱,卫松林当然要把妹妹的安危放在首要位置上。   毕竟,父亲的死,朝廷会调查。   而朝中的尔虞我诈,也不太适合他这样的正派之人。   思来想去,卫松林把重心放在了哄妹妹开心这桩事上。   卫松林一大早就来到了西市,他穿麻带孝,一眼就被人认出来。   卫相惨死,百姓们对这位卫大公子纷纷投来同情的目光。   要知道,卫相在朝中这些年,虽然党羽众多,但也树敌无数,眼下卫相一死,卫家兄妹二人就成了无人护着的崽儿了。   这对兄妹不像晓芙那么幸运,不但有了母亲、继父,还是太子未婚妻。   曾经被遗弃的大小姐,与卫家兄妹二人的处境截然相反。   “哎,当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当初周大小姐那般凄惨,可谁知现如今,真正惨的是卫相当年护着的那双儿女。”   “这莫不就是报应?”   “周大小姐现在是娇宠一身,不久之后还是太子妃呢,再反观卫家兄妹,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   没有狼护着的崽子,其他饿狼会群而攻之。   谁知道卫相到底得罪了多少人呢?   卫松林假装没有听见旁人的絮絮叨叨。   他很会掩耳盗铃,这些年在父亲的高压之下,旁的没学会,却是练就了广阔的心胸。   听说西市来了一批会说话的鸟儿,他想给妹妹挑一只回去,也便哄妹妹开心。   年关将至,西市作为京城最大的商贸交易处,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终于找到了卖鸟儿的铺子,卫松林瞧见了一个老熟人,他喊道:“王爷,你也在啊。”   赵王正挑着八哥,他需要的八哥数量较大,打算将八哥当做新年礼物,给知己、皇兄、白郡王等人,皆赠上一只。   见来人是卫松林,赵王露出了善良的本性:“是卫大公子啊,你……节哀,人死不能复生,是人都得死,或早或晚的事情,你我终有一日也会死,大家的结局都是一样的。”   卫松林眨眨眼,竟被安慰到了,他震惊不已:“王爷,我真没想到,你对人生的领悟,竟如此精湛深奥,我受益匪浅,如醍醐灌顶!”   说着,卫松林深深地作了一个揖。   赵王惊喜了:“卫兄,原来你也懂我!”   他以前怎么察觉到,只要用心体会,便能找到不止一位知己。   两人仿佛是“一见如故”,又一块挑起了八哥。   赵王在这一方面很有经验,特意给卫松林挑了一只七彩色的八哥:“姑娘家都喜欢漂亮的东西,本王相信令妹,一定会中意这一只鸟儿。”   卫松林抱起那只八哥左右看了看,他自己也喜欢得紧,笑道:“那就它了吧。”   正要与商贩讨价还价,突然一根箭矢射了过来,直接射中了卫松林的眉心,穿透了他的头颅,他倒下时,唇角是含笑的。   赵王大惊,他顺着箭矢射来的方向,似乎看见了一抹白,但他不能确定,因为下一刻,他跪在了卫松林面前:“卫大公子!”   卫松林的双眼失去焦距,嘴里含糊不清:“给、给……二妹妹……”   他抱着怀中那只八哥不放,仿佛在做临终遗言。   赵王就那么跪在那里,第一次离着死亡如此之近。他脑子里记着卫松林的最后一句话,还有方才不远处那一抹迅速消失的白发……   赵王抬起头来,遥望远处,到处都是受惊过度的人群,熙熙攘攘,错乱无章,他再揉揉眼,但什么白发男子都瞧不见了。   赵王晃了晃神,从卫松林怀中抱过八哥,哽咽着说:“知己,你走好,本王方才说了,大家终有一日都会死,不过就是早晚的事,你先在下面等着本王,本王会定期给你烧些诗词过去。这只八哥,本王定然交到令妹手上!”   赵王恨不能当场发誓。   这到底是谁,如此凶残,就连卫大公子这样良善的人都不放过。   一个疼爱妹妹的男子,他又能坏到哪里去?!   *   西市发生人命案。   麒麟卫与大理寺几乎同时赶了过来,再加上死者是卫松林,且还是被人一箭射杀,看似凶残,其实是直接了结了他的命。   傅温言亲自前来,他扫了一眼麒麟卫,并不干涉对方,大家各司其职,各查各的案子。   赵王是目击证人,傅温言难免多问了几句,让手底下人记录下口供。   然而,就在赵王提及白发男子时,他默了默。   全京城不就只有沈大人是白发?   沈大人是父皇的人,难道是父皇让沈大人杀了卫大公子?   天!   极有可能就是如此!   难不成卫相也是父皇命人所杀?   赵王立刻明白了过来,一定是父皇想要斩草除根!   好狠呐!   自古帝王皆无情,古人诚不欺他!   赵王陷入了自己的想入非非之中,一时间醒不过来。他甚至在脑子里编了一出权谋大戏。   傅温言无奈扶额,在赵王面前打了一个响指:“王爷,你到底……还看见了什么?”   赵王回过神,立刻道:“没了!本王再也没有瞧见其他的!本王什么都没瞧见!”   傅温言:“……”   *   卫松林的死,让本就受到重创的相府,一夜之间大厦彻底倾倒。   卫家旁支都在虎视眈眈,卫相没了,可相府的庞大家产还在,谁都想分一杯羹。   赵王责任重大,抱着八哥去了一趟相府,并且亲自坐镇,表面了自己是护着卫雪姗的。   面对卫家旁支不安好心的叔公们,赵王直接表明立场:“本王与松林乃至交好友!本王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欺负他的妹妹!从今天开始,松林的妹妹,也就是本王的妹妹。”   卫雪姗的确受到了不小的打击,但她也很纳闷,兄长几时与赵王成为了至交好友?   她明明时常听到兄长在背后损赵王。   赵王将八哥交到了卫雪姗手里,又道:“二小姐莫怕,本王已经命人去调遣赵王府的私兵,他们会每天十二个时辰保护你!”   卫雪姗:“……多、多谢王爷。”   相府又开始操办丧事。   *   而庆帝那边,则对傅温言勃然大怒。   “傅爱卿,今年难道是流年不利?!柔然公主暴毙,外邦武士全部被毒杀,朕的五军都督没了,丞相也没了,大理寺竟然至今还没找出凶手,你太令朕失望了!”   傅温言撩袍跪地,抱拳道:“皇上,微臣无能!”   傅温言素来话少,但能力是有的,只不过今年的几桩案子着实棘手。   庆帝骂过之后,就点到为止了,这万一傅温言大受打击,撂挑子不干了,他可如何是好。   庆帝道:“罢了,你起来吧。”   傅温言起身之后,耿直道:“皇上,您难道忘了,五军都督大人,是殉情而死。”   庆帝一愣,也想起了沈严是自尽而亡。   他张了张嘴,挥袖道:“且不提沈严之死,其他几人的案子,你尽快查明,朕对你还是很有期望的。”   傅温言应下:“是!皇上!”   他也想早点破案。白屠眼下有孕四个月了,而且周姑娘还探出双生胎,也就是说极有可能早产,他想早些准备好一切,安心陪着白屠生产。   *   同一时间,白屠却是忧心忡忡。   他素来懒政,也只是在衙门里图了个闲职,他露面与否,同僚们不敢置喙。要知道,得罪白郡王的下场,后果很严重。   上一个弹劾他的御史,翌日一早,就被人发现躺在了万花楼花魁的榻上。   御史的妻子是个悍妇,家中差点闹得人仰马翻。   后来,那御史再不敢对白屠指指点点。   除却庆帝之外,白屠对谁的话都不会真正服从。   白屠用了十多年的光景,在所有人眼中塑造了他玩世不恭的形象,就是为了如今。   冬日大氅厚实,把小腹遮得严严实实。   又要落雪了,吱吱甚是欢喜,她也会些医术,太妃命她每日去看看白屠煎药。   吱吱悄咪咪的潜入了白屠的屋子,歪着脸看他。   白屠睁开眼来:“看什么?小心挖了你的眼睛。”   吱吱实话实说:“郡王,你胖了。再这样下去,都快要赶上我了,干娘也丰腴,咱们一家子都要变成胖子了。”   白屠:“……”这小傻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吱吱又说:“郡王,我知道你的秘密了。你以后对我好点,不然我会背叛你。”   白屠:“……”算了,跟一个傻子计较什么呢?   他心绪不宁。   卫家又死了一个人,虽说还没破案,但白屠心知肚明是谁干的,可他什么也不能说。   是助纣为虐么?   他也不知道,也理不清了。   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对错,只不过所站的立场不同罢了。   可为何要杀卫松林……   那家伙对沈颢毫无威胁啊!一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卫松林那大傻子,白屠胸口憋闷。   白屠对吱吱招了招手:“过来,告诉本王,你知道我什么秘密了?”   吱吱根本不怕白屠,直接挨近了一些,说:“郡王是女子,而且就要生宝宝了,师姐让我熬的药,都是安胎药。”   白屠的手摸索着吱吱的脖颈,在考虑要不要直接掐死她。   然而,下一刻,白屠猛然怔住,他坐起身来,一把摁下了吱吱的脖颈,拉开衣领,往下看了进去。   就见一条十分可怖的伤疤,从吱吱的脖颈漫延到后背。   是……她?!   那个小可爱?   怎么如今长得这般丰腴?!看来走失的这些年,她过得相当滋润。   吱吱的脸埋入了被褥中,被闷的喘不过气来:“唔唔唔……”   白屠一把将她拉起,又捏了捏她白嫩嫩的脸蛋,他大笑了几声,总算是有了一桩令人开怀的事。   当年妹妹被母亲派人追杀,白屠亲自去营救,那一次妹妹乘坐的马车从山崖摔下,小东西命大,落下时被一棵断开的枝丫挂住了,然而从脖颈到后背都被划破,鲜血淋漓。   听说是沈颢救了妹妹。   沈颢啊沈颢,你到底是佛?还是魔?白家算是欠了你一个人情了!   吱吱揉着鼻子,叉腰道:“郡王,你怎么能这样子呢?!万一我去干娘面前告状呢?!你就不怕?”   母亲并不知道吱吱后面的伤,如此甚好!母亲喜欢吱吱,吱吱也喜欢母亲,不如……就这样吧,真相有时候会毁了一切。   白屠默了默,脸上笑意消散,他问道:“吱吱,你告诉本王,当年你和芙儿在桃花坞时,孙长乐对你们俩可好?”   吱吱连连点头,提及沈颢,也就是孙长乐,她的眼神是发光的。   白屠听吱吱说了好一会话,他在想,到底……要怎样才能救赎沈颢。   傅温言过来时,白屠依旧心不在焉。   傅温言自然是意识到了,他洗漱好,又在身上抹了香,这才上榻,他知道白屠爱干净,也喜欢用香。   “我觉得,你近日来很冷淡。”傅温言直接道。   白屠担心被傅温言看出任何端倪。   他瞒了傅温言如此大的秘密,也不知日后,温温会不会生气……   白屠故作矫情:“我腹中揣着两个崽,我心情如何能好?这事还不都怨你?!若非你不能自控,我岂会一次怀俩?!”   一通埋怨下来,傅温言不敢吱声了。   白屠说都是他的错,那就是他的错吧……   已经开始有隐约的胎动了,傅温言更是不敢造次,只能强忍着患得患失感,一切且先等孩子安然临盆了再说……   不管白屠是否真心待他,他们之间已经有两个孩子了不是么?   他与白屠之间的联系,再也割舍不断了。   *   萧慎想了一晚上,翌日,又如约来了周府。   他知道晓芙眼下不太正常,也并非是真的想与自己亲密,但他还是忍不住来了。   闺房的四个角落都摆着刚刚熏开的梅花,幽香四溢。   晓芙坐在矮几旁,正伏案写药方子,看上去没有任何异常之处。   萧慎一到,晓芙就对吩咐下人:“你们都出去吧,没有我的允许,都别进来。”   萧慎心跳加速,喉结滚了滚。   他不是柳下惠,再这样下去必然会出事。   果然,就见晓芙放下了手中银狼毫笔,她站起身,朝着萧慎一步步走来,然后拉住了萧慎的衣袍下摆,将他往内室带。   萧慎原本想说清楚,但此刻却是仿佛被蛊惑,脚步完全不受控制的跟着晓芙往内室方向走…… 第123章 太子领悟(三合一)   屋子里换了几束刚刚熏开的梅花。   小轩窗是关着的, 内室一片温热,萧慎高挺的鼻梁上溢出一层薄薄的汗。   他的手心也出汗了。   虽然仍旧没打算今日就与小骗子如何,但他不可能内心毫无所想。   对自己喜欢的姑娘, 世间所有男子都只有一个想法, 那就是将她困在榻上, 不让她下来。   尤其对萧慎这种从未开过荤的男子。   他与晓芙结识于桃花坞, 早就亲密过。   晓芙见过他的窘迫,他的身子, 他的无措……可以这么说吧,在他看来, 晓芙是这世上最懂他的女子。   那些旖旎的梦境, 无一不挑战着萧慎的所有底线。   梦境那般真实, 比他想象的还要清晰,有些细节就仿佛当真发生过一遍。   而今, 晓芙无比主动, 也开始馋他了,萧慎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到了床榻边,晓芙转过身, 踮起脚凑到萧慎唇边。   萧慎一动不动的看着晓芙, 没有在她眼中看见他所渴望的热切与爱恋,反而……只是迷惘。   萧慎捏住了晓芙的腰, 没让她继续下去,他低哑着嗓子,沉声问道:“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   人越是在乎,就渴望越多。   若是/贪/色,得到一宵畅欢即可。   可若是动了心, 那就同样也想得到一颗真心。   萧慎没有自称是“孤”,而是说“我”。   他无意识中,想要与晓芙站在同一个高度,他们之间是平等的。   晓芙一脸茫然,只能勉强凑到男人的唇角边。   萧慎的唇软硬合适,亲上去感觉甚好。   晓芙有了几次的经验,现如今亲上去,动作十分熟络。够不着时,她就啄了几下。   晓芙歪着头,茫然看着萧慎:“不可以这样么?你不是一直想?现在正好我也想了,咱们各取所需,你说好不好?”   萧慎:“……!!!”   好一个各取所需!   就如一开始一样,在桃花坞那会,他们也是各取所需!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起点。   萧慎被气笑了:“各取所需?嗯?”   他一拳头砸在了一旁的床柱上,眸光微红:“孙晓芙,周灵儿!当初在岭南,你想利用我生孩子,而今你又利用我分散痛苦,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   就算是块石头,也该被他给捂热了吧?!   晓芙沉默的看着萧慎。   这气氛,这感觉,让萧慎觉得,他仿佛是一拳头砸在了棉花上,不痛不痒,又无处发泄。   萧慎的/舌/尖/顶了顶腮帮子内侧,他忽的一笑,笑得有几分无奈:“好!好得很!那就各取所需吧!这可都是你自找的!”   他一低头,朝着怀中人/狠/狠/亲了下去。   愤恨与念想交织,萧慎的动作失了方寸,但晓芙身上的裙裳撕拉一声破损时,萧慎到底还是停住了。   这样不完美!   不是他想要的!   他一脸狼狈。   下一刻,晓芙突然情绪失控,嚎啕大哭了起来:“殿下,你不是心悦我么?你为何不帮帮我?我心里难受,很难受……我没有爹了,在我爹死之前,我对他爱答不理,我还对金疮药做了手脚,让他受了好多天的痛苦,早知道他会死,我就不报复他了,呜呜呜呜……”   晓芙嚎啕大哭,像个孩子。   萧慎突然没了脾气。   原来,小骗子闹了这么多天,不仅仅是因为恨着卫相,还同样愧疚着。   真是个傻姑娘!   萧慎束手无措,低头哄着她:“孤方才错了还不行么……卫相伤势严重,多亏了你救治,你无须自责,若非是因为你,他或许早就死了。”   晓芙把心事藏得太深,突然爆发出来,一发不可收拾,就站在那里,仰面大哭。   哭声引来了周氏。   太子与晓芙独处一室,周氏本就不太放心。   闻讯而来,周氏更是不放心,在外面连连敲门。   周氏敲了几下,索性就推门而入,“你们在外面,莫要跟进来!”吩咐了一声,周氏直奔内室。   到了内室,一看到晓芙衣裳不整,且痛哭不止,周氏直接上前,一巴掌扇在了萧慎脸上。   “殿下!我周家虽然落寞了,但我的女儿也是周家的千金,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欺辱!”   周氏在气头上。   萧慎此前只被一个人打过脸,那就是晓芙。   他没想到有朝一日,还会被岳母打。   而且,萧慎无从解释。更微妙的是,他竟然不生气……   周氏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以防自己对太子下手,她没好气道:“殿下请回吧,不送!”   萧慎:“……”   晓芙哭声略止,见萧慎被母亲扇耳光,她也愣住了。   其实,以萧慎的身手,方才大可以避开那一巴掌,但他没有躲开,而是生生受了一巴掌。   晓芙总算是抽回几分理智,对周氏道:“母亲,是我……是我主动的,与殿下无关。”   周氏一僵,她看了看晓芙,又看了看萧慎,这两人的确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只是没想到女儿会如此……急切……   周氏面色尴尬之色,对萧慎笑了笑:“殿下……让你受委屈了。”   萧慎无话可说。   他这半生所受的委屈加起来,也不及现在。   萧慎知道晓芙心中有事,但这一关需要她自己想明白才行。   正如他自己,自小就以为自己是个罪人,害死了母后,还了父皇相思无解。   而今,一切真相大白,他才放过了他自己。   萧慎负手而立,脸上有红痕,但也不影响储君的气度:“夫人,芙儿,孤先回去了,改日再来探望。”   卫家父子都遭人暗杀,纵使晓芙现在是周家人,但这个眼下若是成婚,未免显得太不近人情。   故此,婚事继续往后拖延。   萧慎一走,周氏上前给晓芙理了理衣裙:“我儿就是与众不同,自己喜欢的人就直接扑倒。”   晓芙窘了:“……”她真的喜欢萧慎么?她自己也不知。   一番大哭之后,晓芙的心境开阔了一些,也敢正面面对心结了:“母亲,我……既恨着父亲,但又觉得愧对他,此前没有尽力医治他。”   周氏闻言,非但没有斥责晓芙,反而与有荣焉的笑了笑:“那是因为我儿善良!”   “灵儿啊,其实你刚出生那会,你父亲也是疼你的,稳婆起初说错了,让你父亲以为是个男孩,结果你父亲抱着你一眼看出端倪,还说他早就梦到,你是个调皮的姑娘。后来的几年,你的确很调皮,让你父亲很是头疼。”   晓芙破涕为笑。   周氏又说:“你刚生下来头一次洗澡,就是你父亲亲手洗的,你躺在他掌心,才巴掌点大。”   说到这里,晓芙突然哽咽。   周氏握着她的手:“傻孩子,一切都不重要了,你是娘亲的命,也是你父亲的命。人活着,容易被情绪左右,终会犯错,我们要试着原谅别人的错,也要原谅自己的过失。放过别人,也放过自己。”   不然只会偏执下去。   就像是沈颢,事到如今,哪还有回头路?   偏执就是一把双刃剑,伤了别人,也会刺伤自己。   晓芙是个聪明人,自然是听懂了,她点头:“嗯,母亲我明白了。”   见女儿情绪逐渐平稳,周氏好奇一问:“你与太子已经……”   晓芙不否认:“母亲,当真是我主动在先,但……还没到那一步。”   周氏笑了笑:“太子容貌极好,康德皇后当年可是一等一的大美人,我儿以后有福了。”   晓芙:“……”说得好像她贪恋上了太子殿下的/美/色/了一样。   *   大理寺。   庭院中的几株歪脖子树上挂满了柿子,远远望去,宛若一只只橘红色的小灯笼。   傅温言焦头烂额,在大理寺前面的庭院中吹着冷风,试图让自己沉静下来。   萧慎过来时,傅温言亲自上前迎接,又见太子殿下脖颈上有红梅,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女儿家的幽香,傅温言立刻猜出了什么,他笑道:“殿下是从周府过来?”   萧慎的心情并不太好。   他也需要找点事情分散一下注意力。   他是一个极其康健的年轻男子,又对晓芙上了心了,邪火迟迟降不下去。   两人步入大堂,傅温言亲自煮了一壶降火茶。   萧慎对这味道很是熟悉。   看得出来,傅温言近日来的日子也不好过。   萧慎心中找到了一些平衡。   他与傅温言为何都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而且,还无人逼迫他二人,是他二人自愿受苦受难。   萧慎轻叹:“温言,“情”字当真害人不浅。”   傅温言明白太子殿下的意思。   不过,他很快就是一对双胞胎的父亲了,有了孩子做羁绊,白屠这辈子都别想与他划清干系。   傅温言淡淡笑过:“也苦也有甜,殿下看开些。”   萧慎:“……”他只尝到了苦,还未尝过甜……→_→   萧慎转移话题,不想显得太苦情。   “柔然公主与外邦武士都是中毒暴毙,卫家父子是遭暗杀,似乎没什么必然的联系。”萧慎道。   这下半年京城死得人太多。   沈家夫妇的死,看似是一个病逝,一个殉情,但萧慎总觉得奇怪。   傅温言也皱了眉:“殿下,这几桩案子,你怎么看?”   萧慎沉吟一声:“孤还没想到这几个案子之间的联系。对了,沈颢的事查得如何了?”   傅温言如实说:“沈颢的确是五年前入京,在那之前,他叫孙长乐。不过,我派出去的人却又查到,沈颢是五岁之时,被孙老爷子从外地带回去的。据说,孙长乐的父母遭遇山贼,都死了。”   这段话听上去没什么问题,但又似乎哪里断了线。   萧慎狐疑:“你的意思是,孙长乐在五岁之前,根本不是生活在桃花坞?”   傅温言点头:“殿下,怎么了?你怀疑孙长乐身份有问题?”   孙家虽然不在朝中,但名气甚大,萧慎又想到了一人:“你可记得孙御医?”   当年给康德皇后的毒药,就是德妃与卫相胁迫孙御医研制出来的。   后来,孙御医逃出了京城,查无踪迹。   傅温言被绕进去了:“殿下的意思是……”   萧慎道:“你说,沈颢今年究竟多大?孙御医逃离京城那年,孤才出生,倘若沈颢的真实年纪比孤年长五岁……”   傅温言:“……”又被绕进去了……   萧慎也只是猜测,他没有任何证据去怀疑沈颢,亦或是孙长乐的身份。   萧慎道:“继续查,不要放过一点蛛丝马迹。孙长乐五岁之前生活在何处?他父母是死于哪帮山贼手中?事无巨细,都给孤查清楚!”   傅温言也开始疑神疑鬼:“殿下,你是怀疑沈颢的身份有问题?倘若他不是孙家人,那他会是谁?”   萧慎只是觉得可疑,他一时间不能笃定什么。   这时,大理寺的衙役上前禀报:“大人,沈指挥使求见。”   萧慎与傅温言对视了一眼。   萧慎起身,暂时避开。   傅温言道:“请沈指挥使进来。”   须臾,沈颢手握长剑,大步走来,目光扫了一下桌案上的两只茶盏,随即又移开视线,装作没看见一样。   傅温言起身相迎:“什么风把沈指挥使吹来了?”   沈颢淡淡笑过,许是一头白发之故,让他的笑意透出几分高深莫测,道:“傅大人,那几个案子,你可要抓紧了,皇上那边催得紧。眼下……可查出了什么?”   傅温言也知道庆帝在催促。   他道:“暂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多谢沈大人的提醒。”   沈颢伸手,在傅温言的肩膀上拍了拍:“不必言谢,那本官就先走了。”   傅温言目送沈颢离开,他也扫了一眼桌案上的茶盏。   萧慎从屏风后方出来,傅温言说:“殿下,沈颢知道你在这里。你为何要躲着沈颢?”   萧慎是故意避开的。   沈颢的线人遍布京城,当然知道他来了大理寺,他就要让沈颢开始戒备。   但一旦处处提防,就越容易露出马脚。   萧慎:“温言,你相信直觉么?”   “怎么说?”   “孤总觉得,沈颢与孤太像了,都是煞气甚重。”这样的人,一定背负着太多的仇恨。   萧慎很清楚自己有多么危险,没有遇到晓芙之前,他随时随地会杀人,对人世间的一切充满了敌意,而他在沈颢身上,也看见了欲要毁灭一切的狂躁与戾气。   傅温言:“……”殿下如今很有自知之明啊。对他自己有了十分清晰的认知!   *   庆帝召见了萧慎,特意提及了婚事。   “太子,你体内的毒当真解了?”庆帝甚是激动。   萧慎点头,神色寡淡,看似并不想与庆帝唠嗑。   庆帝独自一人感慨万千:“周家那丫头真是你的福星啊!你二人打小就定了娃娃亲,可见缘分这东西,当真是天意!如今解毒了也好,朕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开始当父皇了。”   萧慎:“……”   他不想么?他倒是也想啊!   庆帝又叹气:“眼下,你与周家丫头的婚事只能往后拖延,毕竟卫家父子两人还尸骨未寒呢。”   萧慎自然是赞同的,纵使他自己同意成婚,小骗子那个状态,也无法全心全意给他当太子妃。   父子两人素来没什么话,庆帝由衷问道“太子,你还能继续忍忍么?”   萧慎:“……!!!”这叫什么话?!他若不忍,难道去招花惹草?   萧慎眉目清冷:“父皇,儿臣日后不会纳妾。”   庆帝沉默了。   他是帝王,他坐拥后宫,但他也深知自己究竟有多孤独,就连个说贴己话的人都无。   倘若发妻还在,结果或许会截然不同。   说实话,庆帝有些嫉妒萧慎。   *   年关将近,萧慎携带重礼,来周府拜一个早年。   周氏因为上次误会了萧慎,今天格外客气,她笑得慈眉善目:“殿下太客气了,你又不是外人,以后人过来就行,不必携带礼物。”   见岳母如此慈祥,萧慎通体舒畅,那一巴掌没白挨。   周氏是个开明的人,既然萧慎已经解毒,她也没必要挡着萧慎与晓芙了。   她是个武将之女,对世俗的诸多事情都不怎么在意。   只要女儿好好活着,开心顺遂,其他什么都不重要。   故此,周氏直接道:“殿下,灵儿在后院呢。”   萧慎会意,态度谦和:“那孤先去看看她,之后再陪霍将军对弈几局。”   周氏笑着点头,总算是发现了女婿身上的闪光点。   *   晓芙的确在后院,她在整理医书。   兄长似乎不打算将孙家发扬光大了,晓芙也不强求,但孙家药典的精华,还是很有用的,她打算把一些实用的方子整理好,然后印制成册子,在民间大肆传播。   当然了,那些尚未没证实的祖传秘籍,还有待考究,暂时不可公开。   萧慎迈入屋子,婢女们很识趣的悄然退下。   晓芙态度专注,没有意识到萧慎过来。   萧慎站在她身后看了一会,屋内温热,晓芙身上只穿着一件粉色滚雪色兔毛边的小马甲,墨发高高盘起,只插了一根簪子,脖颈处细碎的小绒发衬得肌肤雪腻一片。   萧慎本想君子,但没忍住,低下头亲了一口。   异样的感受,让晓芙脖颈一缩,她扭过头来:“殿下,你是几时来的?”   少女眼神纯澈,眼底一片清明。   萧慎:“……”她恢复正常了?   太子殿下有些遗憾。   说实在的,他当真怀念晓芙的主动与热情。   这小骗子,有时纯得像只懵懂小白兔,但有时又化身成蛊惑人心的妖精!   勾得他内心生痒。   晓芙正要站起身,但她盘腿许久了,小腿发麻,站起之时,身子又不受控制的倒下去。   萧慎见势,伸出手把她接住,双手本能的抱住了她的细/腰,纤/细/柔/软,让人爱不释手。   晓芙有些难为情,毕竟前几天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她又不能厚颜无耻的装作失忆,只能强忍尴尬。   见萧慎没有松手的意思,晓芙推了推他:“方才多谢殿下,我自己能站好了。”   萧慎还是没放手,他的手掌很大,晓芙的/腰/在他掌中,正好可以握住。   如此熟悉又/暧/昧/的姿势。   在他的无数梦境中,萧慎曾对这把小/蛮/腰/做过诸多不可言说之事。   萧慎细细感受了一下,竟觉得,此刻手掌的触感,与梦中几乎一样。他呼吸忽然乱了,更不愿意放手。   因为总是得不到满足,故此有些怨气。   萧慎冷笑:“你自己可以站起来,就不需要孤了?就像是前几日,你让孤……那样对你,也只是为了排解心中郁结。你需要孤的时候,就对孤招招手,不需要时,就把孤直接推开。孙晓芙,你有没有意识到,你是个坏女子。”   晓芙:“……”   殿下如此一说,晓芙自己也意识到了。   她确实坏啊。   晓芙耳根子一红,撇过脸去:“那你要如何?”   原本,萧慎没打算如何的。   但人都有叛逆心理,萧慎闭了闭眼,深呼吸。再度睁开眼时,那双幽眸中有了算计。   “孤近日心情乏闷,你也知道,孤的生辰就是母后的忌日,故此,孤从不过生辰,今日……便就是那个日子。你用孤排解郁结,那是不是意味着,孤也可以用你来排解排解?”   晓芙:“……”   太子殿下的话,甚有道理啊!   今天是他的生辰,而且还是康德皇后的忌日,算起来,太子比自己惨多了……   晓芙现在总算是深刻体会到了话本里的一句话:出来混,都是要还的。   萧慎的意思,昭然若揭。她也心知肚明。   两个人都是修炼成精的狐狸,也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这时,萧慎催促:“做人要懂得礼尚外来。”   晓芙无言以对。   她还能说什么?   而且她又矜持什么?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矜持的女子呀。   晓芙正要踮起脚,萧慎意识到了她的动作,长臂一用力,把她的腰往上提了提,如此一来,两人之间更是亲密无间了。   萧慎是个美男子,这毋庸置疑。   晓芙也喜欢美男子,这也毋庸置疑。   他二人又是未婚夫妻,似乎再没有任何事情挡在他们中间了。   萧慎喉结滚了滚,目光落在了近在咫尺的粉唇上,嗓音沙哑:“是你来?还是孤来?去内室?或者就在这里?”   他看似给了晓芙足够的选择余地。   但实际上,就在表达一个意思:今日怎么着,也得讨点利息回来。   晓芙心跳加速,隔着衣料,她也能感觉到对方的心跳。   早知道……她前几日就不应该招惹太子殿下啊。   自己上杆子找死,还能怪谁呢?   晓芙道:“还是我来吧。”   说着,她一鼓作气,亲了上去。   两个人都有经验,而且奇怪的是,他二人对彼此的身子似乎都很熟悉。   下一刻,萧慎就化被动为主动了。   晓芙那蜻蜓点水般的亲啄,实在难以让他痛快。   萧慎更偏向狂风暴雨般的进攻,他喜欢两个人亲密无间,更是喜欢听见小骗子吱吱呜呜,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的惨样儿。   ……   片刻后,两个人都有些把持不住。   晓芙是纯粹好奇心使然,她是个擅于探索的郎中,一直很好奇男女之间那事啊……究竟是什么滋味。   但萧慎又点到为止了。   他每次都能在最后关头,及时刹车。   晓芙虽然没有经验,但有些事还是很清楚的,他二人躺在塌上,晓芙犹豫了一下,低低道:“殿下若时常如此,会有损根本。”   萧慎听明白了:“……”   他侧过身,一只胳膊肘支撑着床榻,眸光幽幽的看着晓芙:“孤的太子妃,懂得真多,日后你帮孤好生调理,你我……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他话中有话。   晓芙又听懂了。   她那该死的智慧,总是一点就通。   晓芙的确会调理男子的身子,当初兄长离开后,她带着吱吱与祖父生活,就靠着卖那种药丸过日子。   晓芙答非所问:“殿下,你想念康德皇后么?”   萧慎不曾见过,只看过画像。   今天日子特殊,他难免想起那个可怜的女子。   萧慎道:“孤不会娶旁人,也不会有侧妃,发生在母后身上的事,永远都不会重蹈覆辙。”   晓芙一愣,没想到萧慎会做出这个决定:“当真?”   她问了一声,又说:“其实男子是该节制一些,身边美人太多,对身子不好。修身养性方能长远。”   萧慎眯了眯眼,心情复杂:“多谢你的提醒,孤会照做。”   晓芙突然又没话说了,明明不久之前,两人还那样亲密火热。   须臾,晓芙支起身子,两个人衣裳整齐,唯有唇上有些异样。   晓芙:“殿下,今日卫二小姐会搬过来小住几日,再过一会就要开席了,咱们去前院吧。”   她又犯尴尬了。   萧慎也坐了起来,幔帐隔绝了外面的光线,床榻内/暧/昧/丛生,两人对视,目光之间燃起星星点点的火苗。   萧慎突然一低头,又亲了上去,但也过了几个呼吸,他埋首深呼吸片刻,抱怨道:“真是个妖精!”   晓芙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嘟囔道:“殿下不也是妖精!”   萧慎撩开幔帐,尽快让自己恢复常色,转过身看着少女:“你的意思是,你也被孤给蛊惑了?”   晓芙不搭理他,下了榻就想逃脱,却被萧慎一把抓住手腕,一拉一扯直接摁在了床柱上,让她无处可逃:“把话说清楚,到底是不是?其实你也很馋孤,当初在桃花坞,你就馋上了孤的身子,是么?”   这话太直接。   晓芙红着脸,不知作何回答。   她此刻觉得,她与萧慎可能是天生一对。   她很担心成婚之后的日子,他们会不会整日不务正业,就在榻上昏天暗地……?   光是想想这画面,晓芙就脸红了。   萧慎轻笑:“脸红什么?”   晓芙瞪他:“殿下知道答案,又何必再问。”   萧慎低低一笑,声音从嗓子里溢出来:“呵呵……甚好,孤也馋你。”   晓芙:“……”别再说了!   *   最终,萧慎放过了晓芙,他也不太敢继续“点火”了。   但两个人关系似乎有了质的飞跃。   原来有些事情做多了,感情真的会升温……   这就是太子殿下今日所得到的启发。   卫雪姗携带着贴身奴仆登门了。   周氏以前恨不能弄死她,现如今,却只有怜惜。   随着时间的流逝,人的心境真的会变。   周氏开门见山,把卫雪姗叫到跟前说话:“雪珊啊,不管怎么说,你与灵儿是亲姐妹,上一代的恩怨,莫要影响了你们之间的姐妹情。再者,我对你的父母也不恨了。从今往后,周府也是你的家,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卫雪姗点头,扑入周氏怀中,嚎啕大哭。   她自己心里门儿清,卫家算是彻底覆灭了,她一个孤女若是无人撑腰,下场会很惨。   幸好周氏不计前嫌收留她。   卫雪姗嘴甜,很会为自己打算,“母亲!您一日是我的母亲,就终身是我的母亲。父亲与兄长走了,我还有母亲和姐姐呢。”   她说了这话,周氏只能一直照顾她。   这小妮子,有几把刷子。   不过,周氏也不与她斤斤计较。   周氏有一个疑惑,问道:“雪姗,我听说赵王派人守在了卫府,你与赵王爷……”   卫雪姗连连摇头:“母亲,我与赵王毫无干系,是赵王非说,他是兄长的知己,要替兄长守着我。”   周氏默了默:“……原来是这样啊。”   她还以为赵王对卫雪姗有意呢。   周氏不可能照料卫雪姗一辈子,她得给这丫头物色一个好婆家才行。   无关乎其他,只因母女一场的缘分吧。   *   转眼,到了大年三十。   按着往年的习惯,这一天宫里会设宴,五品以上的官员都有资格入宫赴宴。   宫里还找了戏班子。   今年庆帝接连损失了几位大臣,他表面看上去十分忧伤,但傅子秋等人却知道,庆帝早就忌惮沈严与卫相。   庆帝真正发愁的,并非是那几位大臣的死。   而是暗杀卫相的凶手迟迟没找出来。   不过,无论何事,都影响不了庆帝过年。   太子如今奇毒已解,庆帝就等着来年给太子办婚礼,然后抱皇孙。   宫宴开始之前,众人皆在御花园看戏。   晓芙今日也来了,她穿着粉白撒花金色滚边缎面,衬得面若芙蓉。   卫家父子的死,对她的打击只是暂时的。   她已经走出来了,虽然想起来还有些难过,但不至于难以自控。   萧慎看过来时,她也看向了他,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交织。   晓芙莞尔一笑。   萧慎突然呼吸滞住。   他又动/情了!   小骗子还真是个妖精!   沈颢目睹一切,单手端着茶盏,半垂眸,敛了眼底一切阴霾。   白屠懒洋洋的依靠着圈椅,晒着太阳,但眼角的余光一直在留意沈颢。   傅温言正好捕捉到了这一幕:“……”小白移情别恋了?!   倒不是傅温言患得患失,而是这阵子以来,白屠对他的态度转变太大。   不禁让傅温言怀疑,有了孩子,他就没有利用价值了。   戏台子上开唱了,唱着不明言说的悲欢离合。   其实,晓芙不爱看戏,她只喜欢看话本子。   戏台上的故事,十有九悲。   就在众人看得出神时,戏台上持剑的角儿突然朝着台下飞了下来,且直接刺向庆帝。   竟是把真剑!   这一系类的动作发生的太快,晓芙立刻双手捂嘴,错愕的望向了庆帝。   而与此同时,萧慎从侍卫手中拔剑,几乎是顷刻间挡在了庆帝的面前。   这一刻,庆帝内心五味杂陈。   谁说太子都想将帝王取而代之?!   他的太子,就是个有孝心的好孩子!   萧慎挡开了那戏子的长剑。   其实,刺杀只有一次机会。讲究的是时机与运气。   倘若刚才不是因为萧慎及时出手,那么庆帝必然凶多吉少。   但有了萧慎制止了这一剑,结果就截然不同了。   “来人!抓刺客!护驾!”汪远大喊。   庆帝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太子,瞬间红了眼眶。   孩子大了啊,知道护着爹了。   那戏子见大势已去,未及被抓获,当场持剑自刎,血溅一丈,立刻断了气。   同一时间,戏台子上乱了,沈颢这时站起身,直接从禁卫军手里拔过长剑,飞上了戏台,不到二十招,杀了所有人。   他站在戏台上,白发飞扬,手中的长剑不停的滴着血,脚下是数具尸体。这一刻,所有人看着沈颢的眼神,都透着害怕。   晓芙:“……”她忽然觉得,自己可能并不认识兄长。   兄长以前告诉过她,这世上最金贵的东西不是金钱权势,而是人命。   可眼下……   傅温言拧眉:“沈大人,你为何不留活口?”   沈颢一个冷眼扫过:“皇上在此,这些歹人若是伤及了圣体,傅大人能担待得起么?”   现在死无对证,还如何查出幕后黑手?   傅温言欲言又止,对沈颢愈发有意见。大理寺又多了一桩案子!   庆帝沉浸在被儿子保护的感动之中,并未勃然大怒。   一场闹剧很快结束,萧慎下令:“尸体都抬去大理寺,孤要彻查!”   庆帝看着他的太子办事果断,愈发欣慰。孩子大了,他也能省心不少。   庆帝被护送回了大殿,宫宴继续,并未受到影响。   晓芙去大殿时,回头看了一眼沈颢,但沈颢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他的背影孤寂萧索,让人无端觉得害怕。   整个过程发生的太快,赵王今日入宫之前吃了几颗药丸,此刻脑子昏昏沉沉,他东张西望,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   沈颢的心情并不好,可以说是暴戾。   他重新入席之前,去了一趟偏殿的净房洗手。   他的掌心都是血,似乎怎么都洗不干净,沈颢用力搓洗,手背洗到发红。   英王过来时,见此景,不由得惊叹一句:“沈大人,你这双手到底沾染了多少血?竟如此搓洗?”   这无非是一句玩笑话。   麒麟卫是帝王爪牙,的确杀人无数。   方才那些倒下的数名戏子,一直在沈颢眼前晃动。他很清楚,戏子中只有一个刺客是他安排的,其他人……都是无辜的!   沈颢突然伸手,掐住了英王的脖子。   英王也是个七尺多的男子,愣是被沈颢举了起来……   英王双手捂着脖子,试图自救,嘴里责骂:“……疯……疯狗!你这个疯狗!放开!”   疯狗?!   没错,他就是一条疯狗!   沈颢自己也觉得自己不像个人了。   他掌下用力,随即“咔”的一声,英王的脖子被当场扭断。 第124章 因果报应   目送着晓芙去了内殿, 萧慎叫住了傅温言。   就在方才,沈颢没有理由杀光所有戏子。   倘若是为了护驾,也无需做到那个份上。   在萧慎看来, 沈颢的举动更像是灭口, 但沈颢是庆帝的人, 他掌控着麒麟卫, 哪怕有朝一日挣脱了庆帝的束缚,也有可能暗藏势力。   在萧慎看来, 不管是沈颢,亦或是麒麟卫, 都是十分危险的存在。   但庆帝疑心甚重, 喜欢掌控一切, 他需要强大的情报网,故此, 不可能废除麒麟卫。   萧慎暗暗发誓, 等到他问鼎那个位置,他一定让这世上不再存在麒麟卫这个组织。   傅温言:“殿下,你找我?”他脑壳都胀痛了。   眼下, 大理寺又多了一桩未破解的案子, 影响他今年的政绩。   萧慎道:“沈颢没去大殿,你去盯着他。”   傅温言会意:“好。”   *   这厢, 傅温言亲自折返御花园。   御花园旁边有一座偏殿,他不久之前似乎看见沈颢入了偏殿,便进去随意看看。   谁知,就在傅温言前去净房查看时,就见英王倒在了洗手台下面,四仰八叉, 双眸睁大,眼底充血。他火速挨近一看,先是探查了英王的脉搏,发现英王已经彻底断气。   傅温言眉头紧锁。   事情的发展已经完全超乎常理了。   谁敢在皇宫,对皇子下手?!   而且对方一定是武艺高强。   傅温言在英王脖颈上看见了手指掐痕,初步判断死因,人就是被活活掐死的。   英王的体温尚存,可见凶手是不久之前才下手。   傅温言站起身,立刻往外追了出去。   *   同一时间,白屠突然出现,挡在了沈颢面前,他拧眉望着沈颢:“你好大的胆子!你知不知道,今日到底有多危险?死了那么多人了,你也该收手了!”   白屠压低了声音,但几乎是在低喝。   他找不到方法去拯救沈颢,无法看着昔日老友一步步走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沈颢刚刚杀红了眼,以至于错杀了英王。但细一想,英王也该死!皇室的每个人都该死!   沈颢已经恢复了常色,手上的血渍被清洗一干二净,小径一侧的风拂过,吹起他白发,清冷的眉目之间是化不开的愁绪,他是感激白屠的。   周氏也好,白屠也罢,他们知道他的秘密,但没有人揭发他。   这世上他留恋的人极少,白屠是其中一个,他的目光往下,笑了笑,嗓音低哑,但很温和:“你别生气,对孩子不好。”   白屠一愣,眼眶红了,终于忍不住劝说:“能收手了么?”   沈颢摇头失笑,看着白屠的眼:“假如你是我,你能收手么?”   命是如此,他无法反抗。   白屠被问到了。   是啊,换做是他的话,他也必然报仇啊。   站在老友的角度,白屠不会去揭发沈颢。   可作为朝廷命官,作为白郡王,白屠这阵子以来,每天都在经受强大的煎熬。   白屠隐约觉得,他的包庇是错的!   白屠想哭,沈颢笑了笑:“都要快当母亲的人了,还哭鼻子呢?”   这时,不远处传来动静,白屠与沈颢皆是耳力过人,两人对视了一眼,白屠终是无法背叛老友,“你快去大殿!以防有人怀疑上!”   沈颢点头,迈步走开之际,眼眸突然湿了,他闭了闭眼,强行不让自己去回忆过去的美好。   他不配!   就连回忆也不属于他这样的人了。   白屠还站在小径上,银狐皮大氅遮住了微微隆起的小腹。   傅温言朝着这边大步走来,一看见白屠,他皱了眉。   虽说白屠素来看不惯英王,但他有孕在身,不太可能对英王下手,更没有那么大的仇恨。   思及此,傅温言悬着的心,落了下来。   他大步走来,“你怎么在这里?你可看见了旁人?”   白屠佯装的天衣无缝,气鼓鼓道:“我不过就是随便走走,方才见了血腥,心头不舒服。大家不都是去了大殿么?这边哪有人。”   傅温言张了张嘴,拉了一下白屠的手:“别与我置气,我只是关系你。走吧,我送你去大殿。”   白屠沉默着,两人并肩从小径走上千步廊。   傅温言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了一根白发,这根白发沾在白屠的大氅上,并不易见。   傅温言没有揭穿白屠,他只是放慢了脚步,一边走一边说:“小白,你有事瞒着我,我能看出来。你若不说,我不能逼你,但……我心中难受。”   白屠放在袖套中的双手突然握紧。   他了解温温。   温温刚正不阿,对大庆律法视若性命。   倘若被温温知道自己瞒着他,温温一定不会原谅。   白屠面无他色,不敢露出任何心虚之色,只冷冷道:“随你的便。”   “你……”傅温言考虑到双胞胎,还是不敢轻易招惹白屠,他忍了又忍,希望一切都是自己想多了。   *   这厢,英王被人谋杀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庆帝耳朵里。   这个小时还是沈颢亲自告知庆帝的。   “皇上,英王被人掐死在了偏殿净房,据臣查看尸体,应是不久之前才遇害,没猜错的话,此刻眼下就在宫里。”   沈颢一语毕,庆帝突然站起身,随即身子晃了晃。   英王是个成不了气候的儿子,而且为人不忠。   庆帝一直留着他,无非是顾及父子之情。   但终究是父子一场,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楚,着实让人心中堵闷酸涩。   庆帝抬起手,指向了殿外,手指轻颤:“去、去……派人给朕找!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刺客找出来!”   沈颢见庆帝痛不欲生,眼眶微红的模样,他心中好生畅快。   真好啊,狗皇帝也体验了失去至亲的滋味。   沈颢内心狂笑。   这才算个什么?   当年他可是亲眼看着阖府上下数百条性命尽数葬身火海,其中,还有他即将出阁的四姐姐,才及笄的六姐,怀有身孕的大姐……   沈颢面无表情应下:“是,皇上!臣这就去抓刺客!”   一语毕,沈颢领命走出大殿。   而恰好这时,傅温言与白屠刚从外面走来,二人看见沈颢,面色各异。   白屠佯装与沈颢根本不熟,径直走了过去。   傅温言眉心紧锁,狐疑的盯着沈颢,亲眼目睹着沈颢走远。   傅温言:“……”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萧慎饮了口茶,幽眸暗沉。   赵王沉浸在巨大的伤痛之中,还没看见英王尸首,就开始痛哭,眼泪如掉了线的珠子往下落:“早知道,老三喜欢的那只八哥,我就不该跟他抢!老三虽为人虚伪,手段卑鄙,性子阴暗,可他……罪不至死啊!”   四皇子与五皇子的目光,幽幽的望向了赵王。   说实话,英王如今没什么实力了,他不再是太子的对手。   而赵王也不可能忌惮英王。   四皇子与五皇子莫名觉得后怕,大家不会以为……是他二人害死了三哥吧?!   四皇子与五皇子也跟着哭了起来,尽可能的表现出悲切之色。   唯有太子萧慎神色凝肃,没有流一滴眼泪。   庆帝心累了,这次是彻底没心思过年了。   他看来看去,也就太子合他心意。但英王那臭小子也不能就那么死了。   萧慎看向了晓芙。   晓芙眨了眨眼,她知道萧慎与英王素来不和,但不久之前,萧慎一直都在她的视野之内,不会是萧慎做的。   晓芙心头有种很不详的预感…… 第125章 大结局(1)二合一   英王的尸体被抬入偏殿, 以白布遮盖。   晓芙被请过去验尸,赵王与四、五两位皇子也都过去了,庆帝不想面对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伤, 并未露面。   萧慎陪在晓芙身侧。   除却晓芙之外, 太医院几名德高望重的御医也被宣过来了。   此刻的英王是当真“尸骨未寒”, 德妃劣行败露, 加之卫相一党彻底分崩离析了,英王再无后盾与靠山。真正为英王伤心的人没几个。   但赵王绝对是真情实意。   赵王脑子里不受控制的想起了诸多幼时的事情, 从穿开裆裤时起,所有有关英王的画面, 在脑中回放了一遍。   赵王跪趴在英王的尸首旁, 近乎哀嚎:“老三啊, 都是二皇兄没有引导好你,让你在岔路上越走越远!你要不是得罪的人太多, 作恶多端, 你又岂会好端端的被人杀了?!老三,二皇兄对不住你啊!”   “老三……本王的老三!你睁开眼看看二皇兄!”   “二皇兄错了,再也不跟你抢东西了!”   “若有来生, 你我再做兄弟可好!”   “……”   赵王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   这就让四皇子与五皇子很是为难了。   赵王如此惊天地泣鬼神, 他二人如何发挥也赶不上啊!   但,见赵王哭得如此伤怀, 他二人也不能示弱,一定要让父皇误以为,他二人因为英王的死,而痛彻心扉。   英王的死,与他们毫无干系的!   萧慎冷眼旁观一切,完全不担心被人误解。   晓芙查看了一下英王的致命伤, 她道:“是被人直接掐死的。”   几位太医也上前查看,得出了一样的结论。   萧慎点头,让太医退下,眼下正当一年之中最为天寒地冻时,尸体暂时可以保存下来。   赵王哭天喊地,嗓子都哑了。   晓芙瞧着也觉得可怜。毕竟,她也在不久之前痛失了亲人啊。   “王爷,你节哀。”晓芙不知该如何宽慰,她总感觉赵王随时会昏厥过去。   听见知己说话,赵王的哭声戛然而止,他站起身,转过来面对着晓芙:“皇嫂,你说的对,是该节哀。老三他多半是咎由自取,做人呐,不可太过冒进,有些事也不可强求,老三错就错在总巴望着别人的东西。”   说着,赵王深深地看了一眼萧慎,就差明目张胆的说,他怀疑是萧慎杀了英王。   四皇子与五皇子也明白了赵王的意思,两人瑟瑟发抖,生怕优秀的自己会引起太子的嫉恨。   萧慎:“……!!!”→_→   太子殿下懒得解释一个字,就是一个眼神都不想奢侈给他的弟弟们。   晓芙憨笑了一声,假装没听懂赵王的言下之意。   赵王冷冷瞥了一眼萧慎,对晓芙道:“皇嫂,我先行一步了,省得碍了某些人的眼。”他如此出众,皇兄迟早也容不下他啊。   赵王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担忧。   赵王一走,四皇子与五皇子也迅速告辞,仿佛多待一刻都是为危险的。   晓芙眨眨眼,然后看向了萧慎,她当然知道,英王的死与萧慎没有任何关系。   萧慎一改常态,语气虔诚道:“芙儿,你现在能明白孤在宫里的日子了吧?孤的亲兄弟们,都在猜忌孤,孤当真……好生孤独。不过,今后有你,孤不怕孤独了。”   晓芙默了默,说出了实话:“殿下,其实……赵王之所以容易胡思乱想,他理应也是年幼时候被人下了毒,或者是胎里带毒,我怀疑贤妃当初有孕时,也被人做过手脚,不过赵王并无性命之忧。”   萧慎一愣:“那可以解毒么?”   晓芙努努嘴:“就怕解毒之后,赵王不会像如今这般开心了,有时候傻人有傻福。赵王是无意识中不受控制的浮想联翩,所以英王的死,他很容易猜忌到你身上,且认为那就是事实,但并非赵王的本意。赵王只是……无法自控。”   一言至此,晓芙又问:“殿下以为,应该给赵王解毒么?”   庆帝后宫的那些阴私,萧慎半点不感兴趣,贤妃与赵王当初是被谁所害,已经不重要了。   萧慎道:“既无性命之忧,那就随他去吧。”   晓芙点了点头。   *   今日宫宴是彻底进行不下去了,帝王丧子,大臣们谁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下多言一个字,皆陆陆续续离宫。   说实在的,今年的宫宴,还真是足够惊心动魄。   萧慎亲自送晓芙出宫。   周氏与霍将军很有自知之明,绝对不打扰萧慎与晓芙,夫妻两人拉着手走在前头。   霍心媛觉得自己是多余的,她还是回去找卫雪姗一起玩吧!   同一时间,白屠与傅温言就在宫门口吵架。   在所有人的记忆中,他二人从小就开始不对付,一直打打闹闹到如今,就是一对冤家。至于他二人之间的/风/月/情/事也都是京城百姓们杜撰出来的,大家都是当个乐子,从未真的当回事。   但谣言流传已久,就无人当真了。   故此,白屠与傅温言在宫门口发生争执时,大臣们与贵妇们也只是留意一眼,并未大做文章。   傅温言被冷落数月了,已忍无可忍,他厌恶白屠的若即若离,还有白屠的欺骗,白屠若是没有靠近沈颢,身上又怎会沾染上沈颢的白发?!   倒不是傅温言疑神疑鬼,而是白屠前科太多。   自从白屠有孕开始,傅温言就觉得自己备受冷漠,宛若是再也没有利用价值了。   白屠:“傅大人!你还有完没完?!放开本郡王!”   他心烦意乱。   今日沈颢杀了太多人,沈颢手上沾染多少鲜血,白屠就有多愧疚。   他觉得,自己仿佛是个帮凶。   可若是让他背叛老友,他也是做不到的。   焦虑与烦躁交织,他本就心情低落。再加上怀了双生子,白屠实在是累得慌。   傅温言就是不放手,他忍了又忍:“本郡王?呵呵……白郡王果真是好大的架子,是不是人人在你眼中,都是可以利用的工具?利用完了就可以一脚踢开?”   白屠明白傅温言的心情,但他也有他的苦楚。   他为了藏着自身的秘密,这些年几乎都是独来独往,不敢与任何人交心,生怕被人瞧出什么。   故此,纵使如今他与傅温言有了孩子,他还本能的不敢交出一切隐私。   白屠深呼吸:“就要落雪了,傅大人,我要回去了。”   问题没有得到任何实质性的解决,傅温言当然不悦:“不可以!你今天就要把话给我说清楚!”   他忍了四个月了!   隐忍久了,一旦爆发,那会就一发不可收拾。   白屠转身要走,傅温言握着白屠的手腕用力一拉,又将白屠拉了过来。   这个动作太快,白屠的身子猛然一晃,他面色煞白,神色都变了:“温温,你……”   傅温言意识到了自己的过失,当即吓到了,满腔怒意全部消散,唯剩下恐慌:“你没事吧?你怎么样了?”   白屠很在意腹中的孩子,要知道啊,孩子关系着郡王府的前程与未来。   他双手捂着小腹,身子躬了下去,傅温言直接把人打横抱起,放入了马车。   萧慎与晓芙刚好看见,二人对视了一眼,也心照不宣的上了郡王府的马车。   路过看热闹的大臣们:“……”   亏得白郡王一惯奢侈,所用的马车宽大奢华,不然四个人岂能挤得下……?!   还是年轻好啊,多热闹。   *   傅温言不敢让白屠受到颠簸,就让马车缓缓往前。   好在,晓芙给白屠把了脉,确定并无流产征兆。   马车内,气氛尴尬。   白屠被傅温言强行抱在怀里,萧慎还是第一次看见这场景。   白屠身上的披风敞开,隆起的小腹十分明显了。听说这是双生胎……   萧慎莫名艳羡。   傅温言要先一步当爹了,而且还是两个,怎让萧慎不艳羡呢。   晓芙清了清嗓门,道:“郡王,你虽然没什么大碍,但方才伤了胎气,回去之后最好能够静养一阵子,据我观之,你似乎焦虑成疾,很容易造成滑胎症状。”   白屠没动作,他也担心孩子。   但心里同样担心沈颢,再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他又不能同任何人说,抑郁无处排解。   白屠眸光幽幽的看着晓芙。   若是让晓芙知道了真相……   又是一场大灾难啊!   傅温言瓮声瓮气说:“你别与我闹了,你若是心有所属……等到孩子安然出生,你去找他便是!”   他算是被伤透了。表面上虽然不显,但内心一阵阵惊涛骇浪。   这话一说出来,他就后悔了。   他岂会让白屠去找沈颢?!   绝无可能!   白屠冷哼:“这可是你说的!倒时候别反悔!”   傅温言气红了眼眶,奈何顾及孩子,他什么都不能做。   晓芙:“……”   萧慎:“……”   看来谁的情路都不顺畅,都是磕磕绊绊啊。   萧慎的心里得到了一丝丝的安慰。   *   入夜,沈宅。   寒冬腊月,净房内水声哗哗作响。   沈颢坐在浴盆中,不住地擦拭着自己的手,可无论他如何卖力,却见掌心之中不停涌出鲜血出来,源源不断。那鲜血转为黑色,暗黑与艳红交至在一起,怎么都洗不干净。   “大人,周世子来了。”门外,下人通报了一声。   沈颢一怔,他回过神来,再次定睛去看自己的手,掌心空空如也,澡水清澈,什么痕迹都没有。   他闭了闭眼,深呼吸,想要逃离这令人窒息的困束感。   但他同时也知道,他办不到。   起浴,穿衣,白色衣袍合上后,他又恢复了那个清冷如玉的模样,还是杀伐果决的麒麟卫指挥使。   片刻后,沈颢在堂屋见了周良生。   下人端了茶过来,沈颢道:“都退下吧。”   须臾,屋内再无旁人,灯罩里溢出的微光,可以照亮四周的寒气。   茶水雾气蒸腾,沈颢饮茶时,双眼氤氲在一片雾气之中,让人看不真切。   周良生直言:“大理寺和刑部,在联手查那几桩案子。虽然案子之间没有必然的联系,但就怕有人联想到数年之前的陆家。”   死者之间,唯一能够找到的联系,便就是当年都针对过忠敬候府陆家。   沈颢点头:“我知道的。”   周良生默了默,心中有疑惑,遂道:“今日那些戏子明明什么都不知情,你杀光了他们,是为了防止他们被衙门严刑逼供?”   行刺帝王,无论戏子们是否参与,一个都逃不掉。都是死路一条。   沈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他这样的人,一只脚早就踏入了地府,不敢声称自己善良。   他也不配。   周良生摇头轻叹,内心腹诽:明明是个一心向阳的人,偏生要做尽恶事。   两人各饮了一杯茶,周良生道:“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   沈颢素来话不多,如今更是少言寡语:“我说过,我会助冀侯一臂之力,你只管静等即可。其他莫要多问,像个多嘴的妇人。”   周良生:“……”他多说什么了?他入京这么久,也才与沈颢单独见过两面而已!   *   晓芙躺在床上,久久无法入睡。   她脑子里一直会浮现出兄长今日站在戏台上,挥剑杀人的场景。   曾经在桃花坞,兄长为了救治一只断了腿的麋鹿,会夜夜守着它。   晓芙若非是亲眼所见,她根本就不会相信,兄长会杀人如杀鸡,一刀一个,毫不拖泥带水。   “芙儿,你要记住,这世上最金贵的东西,就是人命。”   这是兄长常对她说的话。   这话在耳边萦绕,迟迟挥之不去。   许久之后,晓芙才睡下。朦朦胧胧之中,她像是做梦了,又像是回到了久远的过去。   她看着兄长背对着她站着。   晓芙试图唤了一声:“兄长?”   沈颢没回头,晓芙朝着他走了过去,在看见他沾满鲜血的双手时,晓芙怔然在原地:“兄长……你!”   沈颢朝着她温和的笑,就如以前一样,还是那个温暖的兄长:“芙儿,别怕兄长好么?兄长这就带你走,离开京城,离开萧慎,离开这是非之地。”   晓芙后退,连连摇头,沈颢那双满是鲜血的手,却朝着她伸了过来……   “啊!”   晓芙惊醒了。   内室,灯火如豆,时辰尚早,外面漆黑一片,西北风呼呼刮着,廊下摇晃的灯笼投下可怖的黑影。   外室守夜的婢女睡得正熟。   晓芙在迎枕上靠了片刻,她突然想起了一桩事来。   当初渣爹重伤,她在他伤口上取了一些毒血下来,原本她一直想查出是什么毒,但小药鼠数量不足,她还没着手彻查。   今夜不知是怎么了,晓芙无心睡眠,心头挤压的困惑一点点多了起来。   她下榻去验证一桩事。   ……   天明时分,婢女进屋/伺/候/时,就见晓芙坐在一笼子小药鼠旁一动也不动。   走近一看,那些小药鼠都已奄奄一息,四仰八叉,而晓芙彻底失神,她手里抓着几只小药瓶,也不知里面到底装了什么。   “姑娘?姑娘这是怎么了?地下寒气重,姑娘莫要冻坏了身子。”婢女上前提醒道。   晓芙面色煞白,下唇因为她无意识的轻咬,而破了一层皮。   她被婢女搀扶了起来。   晓芙眼中没什么焦距,神色涣散,喃喃道:“准备衣物,我要洗漱,一会出一趟门。”   婢女觉得古怪,但还是应下了:“是,姑娘。”   今日是大年初一。   但昨天皇宫出了大事,英王被人谋杀,全城百姓不敢大肆过年,每家每户都只是贴了对联,没什么声响,皆是冷冷清清。   *   马车缓缓行驶在结了冰的街道上。   晓芙怀里抱着一只汤婆子,但她丝毫温度也感觉不到。   她一直在回忆——   从她有记忆开始,几乎所有的一切都与兄长有关。   兄长教她人情世故,教她谋生过日子,教她三脚猫的防身功夫和医术……   来到京城,再次见到兄长,天知道她有多么高兴。   但老天总喜欢捉弄人,总不愿意让人顺遂,也总爱在人充满希望时给人致命一击。   不知过了多久,晓芙听见外面有人说话:“姑娘,到了。”   她顿了顿,有些事情她心里很清楚,倘若今日当面与兄长对峙了,那么他们兄妹之间就真的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可若是不对峙,她只会自己把自己憋死。   撩开厚重的绒布车帘,晓芙下了马车。   冬阳才将将冒出头来,晨光熹微,照在人脸上,没有半分温度。   沈府,守门护院见来人是晓芙,对视了几眼,这才道:“周姑娘且稍候片刻,小的这就去通报大人。”   晓芙没有递名帖,她更没想到,就连她来沈家,也需要等到通报。   是她太高估了自己在兄长心目中的位置了么?   不多时,护院折返,态度恭恭敬敬:“周姑娘,里头请!”   护院呼出的口气,瞬间变成白雾。   这天,冷极了。   晓芙迈入府门,见到沈颢时,他已从内院大步走来,一头白发,身段清瘦,让人见之心生疼惜。   晓芙鼻头一酸,她今天需要知道一个结果!   沈颢神色温和:“芙儿怎么来了?冷么?随我去堂屋,我已让人给你烧了炭火。”   晓芙点头,她见兄长还如以前一样温和,还在幻想着一切都只是自己的猜测。   一定她是近日来与赵王走得太近,导致被赵王传染了。   到了堂屋,晓芙对身边的两名贴身婢女吩咐:“都别跟过来了。”   “是,姑娘。”婢女应下。   沈颢眯了眯眼,但很快就恢复常色。   堂屋内只有兄妹两人,上等的金丝炭发出温热的火光,沈颢把火盆往晓芙面前推了推,又担心她的衣裙被熏出味道,就去院中折了几根梅花过来,将梅花摆放在火架上。如此一来,熏出来的气味是香的。   晓芙静静的看着沈颢忙碌。   等到沈颢抬眼时,他瞬间僵住,就见晓芙双眸湿润,两行清泪落了下来。   “芙儿……”   晓芙抬手抹泪:“兄长,入京之前,我一度认为,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就是你了。”   沈颢喉结滚了滚,半蹲着身子,一手握着梅花花枝。   晓芙仰面深呼吸:“兄长,我有话想要问你。”   沈颢心头仿佛猛然被巨石敲击了一下。   他不怕复仇失败,也不怕死。   他就怕一切被晓芙知道,就怕毁了晓芙心目中兄长最初的样子。   如果可以,他想骗她一辈子。   沈颢缓缓站起身来,起身之际,无意识的抹去了晓芙绣鞋的一块残叶。   沈颢站在原地,居高临下的看着晓芙,神色看上去十分平淡:“你说,兄长听着。”   晓芙坐在那里,后脊背坐立笔直,目光直直地看着沈颢,眼底在闪烁,里面有晶莹,强忍着不落下来。   “沈夫人的汤药……是你换了对么?你不仅换了汤药,还对她所服用的药,做了手脚。除了你之外,我想不到沈家还有谁有那么大的胆子。”   沈颢淡淡一笑,唇色发白:“芙儿,你在说什么?为兄一句也听不懂。”   晓芙没有置喙,接着说了另外一桩事:“柔然公主与外邦武士所中的毒,与卫相被暗杀时所中的毒,是同一种毒。我拿解毒药验过了,是孙家的独门毒药。除了我之外,京城只有你能办到。”   “兄长,是你杀了柔然公主与外邦武士,还有……卫相。”   晓芙的声音轻缓。   仿佛在诉说着一桩与她毫无干系的事情。   也就只有如此,她才能暂时保持心平气和。   她了解沈颢,饶是沈颢佯装的如何逼真,她还是能够看得出来端倪。   沈颢还在笑,笑意在他唇边荡开,显出无边苦涩。   “芙儿,你真会开玩笑,为兄……没有理由杀他们。”   晓芙又抹了把泪,“那卫大公子呢?英王殿下呢?他二人的死与你有关系么?”   晓芙站起身来,靠近了沈颢几步,她实在太聪明,有了一点蛛丝马迹,就能联系一切前后因果,然后得出结论。   晓芙怀里的汤婆子落下,发生“砰”的一声响。   但晓芙毫无所觉,她仰面一瞬也不瞬的看着沈颢,也不听他解释,只问:“为什么?”   “兄长曾经告诉过我,这世上最金贵的东西,就是人命,可是兄长为何要害人?昨日在宫里,兄长杀人倒是杀得畅快!”   晓芙的声调拔高。   她的情绪开始失控。   这些死者里面,有她的渣爹与哥哥,兄长……他明明知道啊,为何要能下得了手?!   晓芙的话,像是一把沾了辣子水的刀,在沈颢的心口,一刀刀划过。   疼啊。   沈颢身子轻晃,这时,他的目光落在了晓芙扬起的脖颈上,雪肌上的红梅赫然醒目,他像是突然被人刺激到了,双手握住了晓芙的肩膀,一字一句问:“你跟萧慎做了什么?!说!”   晓芙答非所问:“兄长杀人的理由是什么?!到底是什么?!”   两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都要发疯了。   沈颢看着面前的少女在哭着咆哮,他胸口钝痛,比杀了他还要痛苦。   沈颢受不了这样的眼神,他的小姑娘,以前看着他,都是用仰慕欢喜的目光,他的手逐渐放在了晓芙的脖颈上,几经犹豫,终于下手了。   看着晓芙昏倒在自己臂弯里,沈颢抱住了她,指尖轻触着她细嫩的脸颊:“芙儿,你乖些,过不了多久,你我就能远离一切纷争,过上像以前那样平静快乐的日子了。”   沈颢抱紧了怀中人,紧紧抱着,假装自己又失而复得了,假装一切还能回到从前……   有时候,人到了最绝望之时,唯剩下自我欺骗。   *   不多时,沈颢安顿好了晓芙,他叫了一女子上前。   这女子看上去,个头与晓芙相当。   沈颢将晓芙身上的披风递给了女子:“穿上这身衣裳,假装你自己就是周姑娘,然后上马车,去集市走几圈,记住在每个地方都要稍作停留,最后在赵王府门口“消失”。”   他是要混淆视听,让所有人都以为,晓芙是在赵王那里失踪的。   想要瞒天过海当然不易,但无论多难,他都要试一试。   女子应下:“是,大人。”   女子一离开,心腹上前禀报:“大人,周府的婢女与马夫都处理干净了,尸首会安排在赵王府附近,到时候人人都会以为,周姑娘在赵王府遭遇了不测。”   沈颢眯了眯眼,萧慎等人没那么蠢,但只要能够拖延一阵子即可。   这时,一下人疾步过来禀报:“大人!宫里来人送了急报,皇上宣见大人速速入宫,柔然与吐蕃联手扣边了!”   沈颢薄唇一勾。   甚好!   一切皆如他所料。   且再熬一阵子,一切都会好的。 第126章 大结局(2)   议政殿。   庆帝手边摆放着边陲送来的战报。   泱泱大国, 岂能被周边小国欺辱?!   柔然公主与外邦武士的案子还没破,事到如今,庆帝直接怀疑, 一切都不过是柔然与吐蕃的阴谋, 闹了这一场无非是为了名正言顺的发起战争。   庆帝当然不甘示弱。   大国!什么时候怕过?!那就打吧!   沈严死后, 五军都督的头衔一直空着。而今霍辰才刚刚班师回朝不久, 大婚还不足一个月,庆帝不便让霍辰再次出征。   何况, 霍辰与当年的忠敬候府交好,庆帝对他始终有几分戒备。   沈颢来时, 庆帝将战报抛到他面前:“沈卿, 你义父离世已有一阵子, 你可想担起他生前的职务?”   沈家兵马,还是沈家人方便掌控。   沈严无后, 沈颢的名字就在沈家的族谱上, 即便沈颢不是亲儿子,但在军中也有一定的军威。   一切皆在沈颢的算计之中,他拾起战报, 抱拳道:“臣愿主动请缨!三日后即刻启程, 以战外邦!”   庆帝就等着这句话。   沈颢背后无人,无牵无挂, 是个孤家寡人,更是没有错综复杂的庞大家族,这样的人最适合掌兵权,是帝王可以放心使用的兵刃。   “好!朕允了!”   庆帝当场同意,全然不知沈颢的一切算计。   *   沈府,别苑。   晓芙悠悠转醒, 睁开眼帘后,所有记忆涌入脑中,她立刻警觉,坐起身来,发现自己在一间陌生的屋子里。   她头疼欲裂,眼睛发/胀,被真相刺激到心头抽痛。   晓芙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捂着唇,想到那么多死去的人,她只想向兄长讨一个答案,至于知道答案之后要做什么,她还是一片惘然。   不多时,屋外传来动静,守门婢女恭敬道了一句:“大人。”   门扇被推开,沈颢一个人走了进来,手里端着托盘,上面摆放着刚刚熬好不久的小米瘦肉粥。   晓芙抬起头来,她看着沈颢朝着她靠近,喃喃说:“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她有气无力。   沈颢行至床榻边,亲手端起了瘦肉粥,在床沿边落座,耐心道:“很快你就能知道一切,等到为兄办完手上的几桩事,为兄就解释给你听。”   晓芙只觉得眼前的兄长无比陌生。   这五年过去,兄长彻底变了。   晓芙看着他,质问:“办完什么事?是杀人么?兄长可否告诉我,你打算再杀多少人?”   沈颢的手一顿,语气近乎苛求:“芙儿,莫要这样看着我,也别把我想的那么坏,好么?”   兄长坏么?   就是全天下的人都认为兄长是个恶人,晓芙也没有那个资格。   是兄长救了她,将她养大,教她一身本事。   可兄长也杀了她的亲生父亲与亲哥哥。   她不知道该拿什么态度面对兄长。   就像是自己的左手伤了自己的右手,最疼的只有她。   晓芙哭了,也近乎哀求:“兄长,你说说看,我该拿你如何是好啊?!我该怎么办?兄长杀了我的父兄……”   她哭相痛苦,难描难画。   沈颢懂她,也正因为懂得,所以他才内疚。   可是不杀不行啊。   沈颢闭了闭眼,再度睁开眼时,眼底一片猩红:“芙儿,我没得选择……你要信我。”   他放不下那样的仇恨。每晚一闭眼,都是至亲满是血的脸。   此生……无路可选……   他本该孑然一身的。   如此,就不会有任何牵绊。   后来有了晓芙,他五年前试着放开过,他以为教会了晓芙一切,就能让她自力更生,至少不会卷入这些是是非非之中。   可谁又能想到晓芙竟是那样的身世。   一切都是天意!   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   晓芙一直在哭,是那种抽气的哭,眼泪止不住往下流。一边哭一边摇头。   她不信他。   沈颢怕她彻底离开,眼下已无法继续骗下去了,“芙儿听话,把晚饭吃了,以后就待在我身边。”   晓芙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你是什么意思?是要囚禁我么?”   沈颢受不了晓芙戒备的眼神,他们以前是那么好……   沈颢喉结滚了滚:“我很快就启程去边陲,届时你随我一道过去,你与太子的婚事……莫要再想了,我不会让你嫁给太子。”   “为什么?”晓芙又问。   沈颢突然苦笑了两声,定定地看着晓芙:“为什么?芙儿,你那么聪明,难道到了现在都没看出来么?我为何不允许你嫁给太子?你是不是忘了幼时说过的话了?”   晓芙怔然。   沈颢无疑是失落的,他自己养大的女孩儿,他没法拱手送出去。   沈颢又笑了笑,笑容苦涩:“你不记得了?可是我记着。芙儿曾说过,等到长大了,就嫁给哥哥。”   晓芙还在怔然。   沈颢这一刻终于明白,在晓芙心目中,他只是一个兄长,她对他从未有过男女之情。   幼时戏言,也只是戏言罢了。   “呵呵……芙儿,你真是伤了哥哥的心了。不过没关心,过不了多久,你我之间就再也不会有任何人了,太子也不例外。”   晓芙从榻上下来,外面天色已黑,她昏睡了太久,已经外出了一整日了。   再不回去,只怕母亲会着急。   沈颢摁住了她的肩膀:“芙儿,你还不明白么?我是不会再放开你了。”   晓芙蹙着秀眉,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兄长才是她应该防备之人!   晓芙态度决绝:“我要回家!”   沈颢不希望晓芙有其他依靠。   以前,他们彼此只能依靠彼此。   而今,晓芙明显不再需要他了。   沈颢轻笑:“我身边就是你的家。”   晓芙又反抗,这一次是来真的了,可她刚刚下榻,正要往外跑,沈颢长臂一伸,圈住了她的/细/腰/,直接将人提了起来。   晓芙双足离地,她四处乱踢,但又岂会是沈颢的对手?   她又被沈颢重新摁在了榻上。   沈颢见她又要爬起来,似是顽强不屈,他担心晓芙受伤,索性点了她的穴道。   这下,晓芙彻底皮躺着不动了,但还能开口说话:“非要这样么?”   是啊,他们之间非要走到这一步么?   沈颢痛心无比,拉了被褥给晓芙盖上:“芙儿,都是你逼我的。”   他也不想如此。   他连做梦都想要回到五年前那时候,彼时,晓芙尚不计较男女之别,整日缠着他,满心满眼都是他。   晓芙闭了闭眼,问:“你是不是做了什么手脚?让我母亲与太子找不到我?”   真聪明。   沈颢也不隐瞒:“嗯,芙儿,你猜的没错。”   晓芙:“……”   是她大意了,到底怎样才能逃离呢?晓芙心急上火。   她更担心兄长还要去杀更多的人。   沈颢似是看穿了她的小心思,他俯身,挨近了晓芙一些,给她理了理鬓角的乱发。   晓芙的头发浓厚黑亮,以前梳着两只麻花辫,十分可爱。   沈颢对这头黑发再熟悉不过了。   可如今,她再也不需要他梳头了。   沈颢强忍着心中酸涩,道:“芙儿,等我一阵子……很快我会告诉你一切的。”   晓芙不能动弹,只能闭上双眼。   沈颢就坐在她身侧,也不离开,就那么看着她,直到外面有男子说话:“大人,樊将军求见。”   大军出征在即,沈颢诸多军务缠身,他是特意回来让晓芙吃晚饭的。   但事实证明,他一手养大的好姑娘,被他养的太好了,深明大义,嫉恶如仇啊……   沈颢离开之前,对晓芙道:“你几时想通了,我几时解开你的穴道。”   晓芙沉默着,不肯看他。   沈颢只能暂时离开。   *   周府早已人仰马翻。   好在周氏与霍辰也有自己的人脉和势力,终于在天黑之后找到了晓芙的马车。   下人前来禀报:“夫人,将军,大小姐的马车是在赵王府附近的荷花塘发现的,另外,大小姐身边的随从都没了!”   周氏身子一晃,差点没站稳。   赵王……   那不就是一个二愣子了么?他理应不会对自己的女儿下手啊。   霍辰扶住了周氏,道:“赵王是皇亲国戚,咱们不便直接上门搜罗,这事还得通知太子。”   周氏一阵头昏眼花,点点头表示同意。   她失去过女儿一次了,若是再来一次,她也只能告别这个人世了。   这厢,赵王正在府上黯然伤神,他内心充满了愧疚,对自己的品行产生了深深地怀疑。   老三再怎么可恶,那也是他的弟弟啊!   他竟然憎恨、厌恶、排挤了英王这么多年。   如今,他与英王阴阳两隔,此生再无相见的可能了。   赵王独自饮酒,仿佛喝的不是陈酿,而是无边孤独。   “王爷!不好了!出大事了!”小厮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跑上前。   赵王醉意阑珊,眼里充满了悲情,他脑子里不受控制的回忆、现象。   从年少时兄弟们之间的相互排挤,想到他的优秀对旁人造成的伤害,又想到英王不择手段谋杀太子,再想到英王八成就是太子杀死的……   想多了,脑子里一团雾水。   太子不应该啊!   按理说,他才是几个皇子之中最优秀的一个,太子要杀,也得杀自己啊!干嘛要杀老三?!   赵王百思不得其解。   他怀疑这是一个阴谋。   赵王:“大呼小叫,成何体统?!”他好歹是个诗人,怎会养出了这些个冒冒失失的蠢奴才?!   小厮还没站稳,就道:“王爷!出大事了!太子殿下带着人围过来了!”   赵王一口气堵在了嗓子口!   他就知道,皇兄迟早会对他下手!   他就是皇兄通往皇位的最大绊脚石!   赵王沉着脸,面颊彤红,内心一片五味杂陈,若有来生,他不要生在帝王家!   “慌什么?该来的总会来!”赵王想要站起身,却发现双腿发软,压根就站不起来。   那便继续坐着吧。   萧慎也刚刚才得知消息,晓芙如今住在周府,他千算万算也没想到,晓芙会失踪。   由萧慎带头,周氏与霍将军也来了。   见一帮人来势匆匆,赵王愁眉苦脸,他在想着,哪种死法可以轻松一些。   萧慎健步如飞,上前直接道:“你可看见了晓芙?”   赵王头大,“皇兄,你要对付我,就直接一点吧,不需要弯弯绕绕。我与知己虽不能经常见面,但我与她可以在神识上交流,不见面也等同于见了面。”   喝大了?   萧慎无心与赵王纠缠下去,直接下令:“来人,给孤搜!赵王府上上下下,一个角落也不要放过!务必把人给孤找出来!”   赵王很有意见。   皇兄想找什么?打算给他按一个什么罪名?窝藏罪犯?藏匿谋逆证据?还是……   周氏会急疯了,直接朝着赵王跪了下去:“王爷,你到底可曾见过晓芙?!还请王爷告知!”   霍辰爱妻如命,也抱拳作揖道:“还望王爷告知啊!”   赵王的表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从“(⊙o⊙)…”变成了:“-_-||”   他立刻站了起来,这下双腿有力了,后知后觉道:“知己,她真的丢了?为何找到本王这里来?”   难道大家都知道,晓芙与他关系最好?   皇兄会吃醋么?他要不要解释一下?他与知己之间真的是清白的!   赵王又开始浮想联翩。   就在他考虑如何对萧慎解释时,周氏把情况说了一遍:“芙儿今日一早就从家门出发,路过了好些地方,但最后马车停在了赵王府附近,就连她身边的人也都死在了半里之外的林子里。”   赵王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大过年的,谁这么损?!   他最怕忌讳了!   这一刻的赵王,首先想到的不是晓芙的安危,而是觉得自己该搬家,赵王府的风水已经被破坏,不利于他作诗。   萧慎剑眉紧拧,意识到了诸多疑点。   最大的疑点是,赵王没有实力杀人……   他更是没有那个能力困住晓芙。   萧慎看向周氏与霍辰,道:“事情不对劲。” 第127章 大结局(3)   霍辰也早就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但周氏关心则乱,他也只能陪着一起乱。   “没人会傻到直接把证据指向自己……”   霍辰欲言又止。   下一刻,他又意识到, 旁人不会傻到把晓芙的马车推入自家的荷花塘, 可是赵王毕竟不是“一般人”呐。   萧慎与周氏又无意识的看向赵王。   无论是萧慎, 亦或是周氏, 都随时可能把赵王给撕碎了。   赵王打了个酒嗝:“……你们在讨论何事?知己她当真失踪了?那事不宜迟,本王也出去找人!”   三人再度对视, 这个时候都已经想明白,这一定是有人故意使诈, 转移视线, 以便拖延时间。   萧慎心中有了可疑之人, 对周氏与霍辰道:“孤先行一步,你二位若有任何发现, 且立刻通知孤。”   言罢, 萧慎立刻离开。   周氏也狐疑了。   会是沈颢么?   不至于吧,沈颢哪怕是看在自己是他师姐的份上,也不应灵儿下手, 何况灵儿还是沈颢亲手养大。   周氏心中不安, 这时,赵王哪壶不开提哪壶:“夫人,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只要还没找到尸体,那一切皆有可能。”   这是赵王的真心话。   倘若找到了尸首,那就一定都迟了。   周氏嘴唇动了动,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赵王这话似乎是对的,可又似乎哪里不太对。   周氏无心多言, 直接转身离开。   霍辰尚且几分理智,多询问了一句:“王爷,你今日可是一直在府上?可曾察觉到任何可疑之处?对了,你与灵儿最后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这无非是几个常见问题。   霍辰不想放过任何蛛丝马迹,所以才多问了几句。   他和周氏都不易,两个人都深知对方这些年的苦楚。霍辰不能再让周氏尝一次失女之痛。   赵王愣了愣:“本王去了好些地方,一大清早就在外面逛,这大过年的,本王岂会闷在家中。若说是可疑之处……”   “嗯?是什么可疑?!”霍辰立刻追问。   赵王实话实说,无半分保留:“本王今日心头隐隐不安,总觉得会发生什么,就算是喝酒也难以解愁。”   霍辰面色一沉,抱拳道:“王爷,告辞。”   霍辰也转身离开。他就不该与赵王废话。   方才搜罗赵府的人陆陆续续准备撤走。   赵王却是很想挽留……   他们来了又走,他自己又成了孤家寡人。   赵王吹了一会冷风,酒意渐消,吩咐道:“来人!把王府的两百名护院都叫齐过来,本王要亲自外出找人!”   人活着总要担起责任的!   他没护好老三,但就这么一个知己了,他不能让知己出事!   出发之前,赵王穿上了自己的“战袍”,这是一件大红色滚兔毛边的鹤氅,在这万物凋零的冬日里,十分惹眼,且喜庆。   赵王府一共两百名护院,此刻全部出动,一时间隔壁巷子的几户人家人心惶惶,不知发生了何事。   看来这几天还是闭门不出,闭门过大年才安全。   *   沈府,萧慎被挡在大门外。   沈家护院都是受过严格训练的,不同于寻常人家的护院,手持障刀,神色肃重,武艺十分高强。   “太子殿下还请稍后,容我等且去通报一声。”   萧慎看过晓芙今日的行程,她的马车虽然经历过诸多地方,但一大清早首先来了沈府。   除却沈颢之外,萧慎想不出来还会有谁“盯上”晓芙。   萧慎眸色一沉,挡开了护院手中的障刀:“滚开!”   萧慎是太子,护院自然不敢动武。   但府门外刚闹起来,另一边就有人通知了沈颢。   沈颢正与部下商榷征战一事,闻言后,他鹰眸一抬,眼底一片阴霾:“我知道了。”   萧慎大步走来,沈颢起身相迎,沈家军的几员大将面面相觑,对萧慎行礼。   “太子殿下。”   萧慎颔首:“诸位将军,孤与沈大人有话要说,还望将军们回避稍许。”   如今英王死了,赵王必然坐不上那个位置,四皇子与五皇子也无势力,不出意外的话,太子殿下必然会问鼎帝位。故此,众将军甚是恭敬。   “是,太子殿下。”   几位将军一离开屋子,萧慎就迈步走到沈颢面前。   萧慎鼻子很灵,很想在沈颢身上闻出蛛丝马迹,却不想只有浓郁的檀香。   萧慎拧眉。   其实,沈颢从不用香,他是为了故意遮掩晓芙身上的药香,这才在衣袍上熏了香。   沈颢知道,萧慎迟早会找过来。   虽然不想承认,但能让芙儿看上的男子,不会差到哪里去。   对自己亲手养大的小姑娘,他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沈颢淡淡一笑:“殿下,找我有何事?”   萧慎舔了舔槽牙。   若非芙儿太过在意此人,萧慎会考虑杀了他。   沈颢与他实在太像了。   萧慎太清楚这样的人有多危险。   萧慎是个过来人,他知道若非是生活在仇恨阴霾之中,一个人的眼神不会冷到这种程度。   萧慎突然开口:“沈大人……不,孤应该叫你孙长乐,不知你五年前为何来京城?据孤所知,孙家早年就彻底远离京城,也没有任何直系留在京城。当年你把芙儿一人丢在岭南,该不会只是为了来京城闯荡一番吧?”   萧慎觉得自己就快要发现真相了,只差最后一步了!   仇恨……   这才是沈颢的目的!   可沈颢的仇恨到底是什么?   两人对视,高手之间的对决,有时候就是一个眼神的较量。   沈颢眼底无波无痕,仿佛没有因为萧慎的话,而产生一丝丝的影响。   但他越是如此,萧慎就知道他在装。   萧慎忽的勾唇一笑,“看来孤没猜错,沈大人来京城……是为了复仇。”   那么问题来了,找谁复仇?什么仇?   此时此刻,困扰了萧慎好一阵子的谜团,眼看着就要解开了。   沈颢笑了笑,双手合十,拍了几巴掌:“哈哈!太子殿下,你与赵王还真是亲兄弟,都想得很丰富。” 第128章 大结局(4)   此时, 天色已经大黑。   萧慎无暇继续与沈颢周旋,他需要找到晓芙!   萧慎眸光极冷,里面仿佛淬了一层薄冰:“孤打算搜府, 还望沈大人配合。”   沈颢没有阻挡, 他虚手一指:“殿下请便。”   萧慎转身之际, 用侧脸面对沈颢, 丢下一句:“孤一定会查清有关你的一切。”   沈颢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反正他马上就要离开京城。带着他的芙儿一起离开。   萧慎这么快就猜出他有问题,如此也好。   他正好也想让庆帝知道, 陆家还有后人!   终有一日,待到真相大白, 萧氏皇室会是一个笑话!   这厢, 萧慎带着自己人在沈府上下搜罗了起来, 但无论是哪间屋子,都燃了浓郁的檀香。   这种情况, 纵使是用猎犬也找不到蛛丝马迹。   整整一个时辰过去, 萧慎几乎把沈府内能找到的地方都找了一个遍。就连沈家的密室也被他摸到了,然而,还是一无所获。   风烈知道太子殿下心急如焚, 劝说了一句:“殿下, 沈大人倘若当真困住了未来太子妃,理应不会堂而皇之就放在府上吧。”   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   萧慎了解沈颢这种人。   直觉告诉他, 晓芙就在这里。   萧慎闭了闭眼:“继续搜!不要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整个沈府灯火通明,沈颢不仅不阻拦萧慎,还极力配合他,命人在沈府各处点了灯。   子夜时分,萧慎依旧没找到人。   沈颢就坐在堂屋饮茶静等。   萧慎过来时,高挺的鼻梁上有薄汗珠, 看得出来,他一刻也没歇下。   沈颢知道,萧慎对他的芙儿动了真心。   但……他不能放手。   他什么都没有,只有芙儿。   萧慎嗓音沙哑,是许久没有开口之故,道:“看来,沈大人深知自己杀孽甚重,竟如此喜欢用檀香。”   沈颢淡淡笑过:“殿下所言甚是。实不相瞒,本官这里还有几大箱子檀香,殿下戾气甚重,或许也需要。”   “不必了。”萧慎忍了忍,眼下只能暂时离开,死守在沈府不是办法。而且,他猛然又意识到,可能沈颢猜到了自己的想法,早就将芙儿送出去了。   “告辞。”萧慎抱拳道。   “不送。”沈颢态度敷衍。   待萧慎一离开,一男子迈入堂屋,挨近了沈颢,道:“大人,姑娘已经安全护送出城了。”   沈颢点头,薄唇勾起一抹冷笑。萧慎了解他,他又何尝不了解萧慎呢。   他们都是同样的人,输赢全靠赌。   沈颢从圈椅上起身,鹰眸望向了堂屋之外。子夜霜寒,冷气蒸腾。   “吩咐下去,明日一早即刻启程!”到了该收网的时候了。   *   赵王率领他的两百护院,在京城大街小巷挨家挨户找人。   周氏也把府上所有下人都叫出去了,整个周府出动。   白屠那边得知消息,也放出了大批护院。   但为了晓芙的清誉与名声,她失踪的消息一直遮掩着。   这一天,京城人人惶恐,还以为有人要造反。   天才擦亮,庆帝那边就得知了消息,英王还未下葬,庆帝已连续数日失眠。   “这些人就不能消停消停?!”   一夜之间,几家的护院与府兵都在外面晃荡,能不让人心惊胆战么?   庆帝幽幽叹气,说:“朕方才好不容易小憩了片刻,竟梦见了老三。老三埋怨朕,说都是朕害死了他。你说说看,怎么就怪上朕了呢?朕这些年还不够庇佑他么?”   汪远站在一旁,不答话。   在他看来,英王是死有余辜。   这些年,英王数次对太子殿下下手,若非太子就是天命所归,早就惨遭毒手了。   庆帝又提及了英王的丧事,他手中抓着一把西洋镜,歪头对着镜子照了照,又发现了几根白头发,对汪远道:“朕老了么?给朕拔了。”   汪远应下:“是,皇上。”他内心腹诽:太子都快成婚了,不久之后皇上就要当上祖父,能不老么?   *   赵王快要焦虑了。   迟迟找不到知己,他又开始浮想联翩,回到赵王府之后,立刻下命:“把荷花塘的水抽干了,定要把知己,给本王打捞上来!”   众人:“……”   王爷是认真的么?他就如此笃定人已经不在了?   除却赵王这里乱了套,周府亦然。   继晓芙不见了之后,一大早下人就过来禀报,前来借据的卫雪姗也失踪了。   闻言,周氏又是一阵头昏目眩,她倒在了霍辰的怀里:“雪姗……也是我的女儿啊!她来投奔我,我却把她弄丢了……”   她以前痛恨了卫家兄妹多年,可如今卫家兄妹两人,一个死,一个失踪,周氏才猛然惊觉,世人当真是可笑。其实那些所谓的爱恨情仇根本不重要,活在才是紧要!   霍辰扶着爱妻,狐疑一问:“到底是谁,在京城有这般一手遮天的本事?”   此言一出,周氏豁然醒悟。   是啊,放眼整个京城,到底谁能有这等手段,目的又是什么?   她脑子里浮现出一个人来,周氏倒吸了一口凉气,问道:“沈颢是不是已带着大军启程了?”   征战一事非同小可,霍辰自是知道:“嗯,一个时辰前就走了。”   周氏回过神:“你说,会不会是他做的?芙儿是他养大,他对芙儿的心思似乎就是男女之情啊。”   霍辰愣了愣:“那为何要掳走卫二小姐?”   周氏了解自己的女儿,她不会平白无故跟着旁人离开京城的,除非……有什么事情或者人,威胁到了她。   周氏一手捂脸,哭出声来:“小师弟终究是魔障了,他就连芙儿都不放过。定然是为了控制芙儿,这才顺道掳走了雪姗。”   霍辰也觉得在理:“那……我速速派人追上去!”   周氏此刻倒也不担心了,既然人在沈颢手里,那至少是安全的,她道:“过几日吧,等风头退去,我亲自找过去,你身份特殊,若是突然离京,只怕会影响皇上的怀疑。”   到了这个时候,周氏与霍辰还是想把沈颢拉回正途。   但凡还有一线希望,他们都想留下陆家最后一条性命……   *   三日后。   晓芙是被颠簸醒的。   也不知兄长给她喂了什么药,她一觉睡下后,一直昏昏沉沉,很难清醒过来。纵使她潜意识里知道自己应该醒过来,但身子却不受控制。   她的医术都是兄长教的,故此,晓芙合理怀疑,兄长给她下/药/了。   即便她没有察觉到,但不代表她没有中毒。   沈颢就坐在晓芙身侧,马车稳速前行。   “芙儿,你醒了?”沈颢神色温柔,笑着说。   他像是很愉悦放松,少了在京城时的肃重与冷漠。   晓芙支起身子,实在口渴的厉害,让沈颢递水过来时,她拒绝了。   沈颢知道如此,轻笑:“芙儿,你真不听话。兄长以前是怎么教你的?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不能亏待了你自己。”   沈颢早就准备,他就怕晓芙软硬不吃。   “来人,把卫二小姐请上来!”   沈颢一声令下,马车暂停,须臾就有一个女子被粗使婆子送上了马车。   随即,马车继续前行,半点不停留,似是在赶路。   一看见卫雪姗,晓芙愣了。   她错愕的看向沈颢。   沈颢笑道:“芙儿,你乖乖喝水吃饭,好好给我活下去。你看,兄长把谁给你带来了。”   晓芙:“……!!!”   兄长是故意的!   他要拿卫雪姗当做人质!   晓芙深呼吸,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是徒劳了:“好。”   马车速度太快,卫雪姗跌倒在了晓芙身旁,泪眼婆娑:“我这辈子最喜欢的人就是姐姐了。”   卫雪姗额头有一块破皮,但已经开始结痂,她自己却以为命不久矣,倒在了晓芙怀里,奄奄一息:“姐姐,临死之前能再看见你,我已心满意足。”   晓芙不忍打断她演戏,然而,眼下她实在没心思看戏:“……放心吧,只是破了皮,死不了的。”   卫二的眼睛又亮了,“当真?”   “嗯。”   “姐姐,我们俩这是被……绑架了?”卫二直接问道。根本不顾及沈颢就在马车内。她是故意的。   有些事情,晓芙不想告诉卫雪姗,她自己倒是可以忍受痛苦,可就怕卫雪姗承受不住,没有提及父兄的死因。   人活着,有时候不能太过通透。谎言并非是不好的东西,若是能骗别人一辈子,那就是好的谎言。   晓芙瞥了沈颢一眼:“算是吧。”   卫二哦了一声,并不觉得恐慌:“我以前总想着离家出走,从未想过这一天就这样实现了。”   晓芙:“……”真开朗。   姐妹两的谈话,并没有激怒沈颢,他这样的人,在意的事情本就很少。   无论晓芙如何诋毁,他都不在意。   只要她能留在他身边即可。   “喝水。”沈颢再度把水壶递了过来。   晓芙只能顺从。   沈颢就那么亲眼看着她饮水吃东西,见她气色稍稍好转,这才满意。   车窗被厚实的绒布莲子遮挡,看不见外面的光景,但马蹄声阵阵,晓芙大约能猜出外面的一切。   兄长这是要带上她一起出征……   *   京城这边。   得知萧慎等人还没找到晓芙,且沈颢已出城两日了,白屠忧心过度,难以入眠。   傅温言一直密切关注着他。   到了第三天一早,白屠醒来时,发现傅温言还在床上,并且一瞬也不瞬的定视着自己。   他吓了一跳:“温温!你……你这是作甚?”   傅温言的一只大掌放在了白屠高高隆起的小幅上,感受着两个孩子的小动作,他眯了眯眼,说:“小白,你说梦话了。”   白屠心一惊:“是、是么?”   傅温言故意诈他,道:“你一直在喊一个野男人的名字。”   白屠更加心惊了。他却是做梦了,梦到了年幼时候的陆远博,也梦到了如今的沈颢。   白屠不想显得心虚:“温温,你这是污蔑,我都给你怀了两个孩子了,你怎能如此污蔑我?!”   傅温言也不急,目光落在了白屠愈发不受控制的胸口上:“我还听见了沈颢的名字。倘若我没有被你骗到手,你是不是打算对沈颢下手?”   白屠:“……温温,我几时骗过你?!你我分明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傅温言面色一沉,突然倾身,一把握住了白屠的手腕,以绝对居高临下的姿势看着他,“郎中说,你胎相稳了,这个阶段我可以随便做一些事。”   白屠:“……你、你想怎么样?”   傅温言用行动告诉了白屠。   他使出了百般手段,但就是不给白屠一个痛快。   白屠被折磨的面色酡红:“温温!我告诉你!我告诉你还不成么?!”   这一大清早何必耍这一出?!   白屠早就知道傅温言的用意,他只是不说出来罢了。   但……   白屠实在忍不住了。   再者,到了这个节骨眼下,太子也应该快查出来了。   沈颢万不该把晓芙带走啊。   傅温言撑在他身边,俊脸微红:“说,我听着。”   白屠瞪了他一眼,这才道:“沈颢是孙长乐,但也是陆远博!他是陆远博,他还活着!”   当初,除却白屠之外,太子身边的其他六名侍读感情甚好。   少年们每日同起同睡,纯真的年华里,最容易养出真挚的友谊。   傅温言猛然身子一僵。   有些想不明白的事情,瞬间都通透了!   他立刻下榻,神色未定,去找萧慎之前,郑重道:“小白,站在你的立场,你没错……只是这种事别有下次了。你明明早就知道实情,却一直瞒着我。”   白屠嗤笑一声:“温温,这事你不能怨我。当初你们人人对我避而远之,只有陆远博待我好。你不也忠于太子么?我也从没有要求你在我与太子之间做出选择不是么?”   傅温言穿衣的动作一滞。   白屠又继续说:“再者,谁又能理解陆远博呢?他做错了什么?陆家又错了什么?温温,你我都是在朝廷摸打滚爬了数年了,也从小就见惯了那些阴私,理应明白这世上根本没有好人与恶人,无非是立场不同罢了。”   傅温言张了张嘴,但又欲言又止:“……你好生养胎,我去见太子,此事事关重大……”   无疑,沈颢是回来报仇的。   他不仅带走了晓芙,重点是还带走了二十万兵马!   *   这厢,傅温言将沈颢身份一说出,萧慎也是一愣。   他竟然没有认出沈颢。   当初,他们都以为沈颢死了。   彼时为了给沈颢求情,萧慎还在御书房外跪了一天一夜,但那个时候庆帝对他这个太子根本不重视,恨不能眼不见为净。   萧慎身子轻晃。   此刻,所有谜团解开,一切真相大白。   他揉了揉眉心:“陆远博还活着,所有人都他杀的。”   傅温言点头:“殿下,眼下该如何是好?”   萧慎沉默了片刻:“温言,你把当年忠敬候府陆家的所有卷宗都调出来,孤要看看。”   傅温言点头:“好。”   忠敬候府陆家当初犯了谋逆大罪,直至如今,陆家还是不可提及的存在。   但萧慎与傅温言心里都清楚,真相如何,未必是世人所看见的那样。   这一天下午,萧慎在东宫书房看了一下午的卷宗,直到夜幕降临,他才走了出来。也并没有传膳,而是去见了庆帝。   *   庆帝在亲手抄写祭文。   英王下葬的日子快到了,他这几天噩梦连连,英王每晚都会出现在他的梦里。   萧慎一到,庆帝立刻命人宣他进来,庆帝本打算与太子好生说说话,他太孤独了。   高处不胜寒,数年的上位者,令得他从未向谁打开过心扉。   萧慎从殿外大步走来,身上似带着寒气,气度凛然。   如今再看儿子,怎么看怎么满意。   其他几个儿子加起来,也不及太子。   就像是整个后宫都不及发妻一人。   活到了这把岁数,庆帝猛然惊觉,他这些年为了无关紧要的人,忽视了最在意的东西了……   发妻早年惨死,太子也与他不清净。   所以……他折腾来折腾去,到底折腾出了什么?   “太子,你来了啊,朕正好有事找你。”庆帝态度亲和。   萧慎的神色却是截然相反,他的双膝不太好,便是幼时那晚在御书房门外跪出来的毛病,无论他如何求情,庆帝置若罔闻。   萧慎抱拳:“父皇,儿臣有一事不解,还望父皇解惑。”   庆帝点头,突生欢喜:“太子,你说吧。朕会言无不尽。”   萧慎:“当年的忠敬候府陆家,当真谋逆么?可儿臣查看卷宗,却觉得处处可疑。”   庆帝脸上笑意瞬间凝固:“太子,你这是什么意思?朕早就宣告天下,任何人不得提及忠敬候府陆家!”   萧慎呵呵一笑,舔了舔槽牙。   他一脸邪气,但内心却是一腔正气。   他知道这万里河山是怎么来的。   他将来不想坐在万人枯骨堆积而成的龙椅上。   萧慎没给庆帝反驳的机会,道:“所以,陆家是被冤枉的?谋逆是假,父皇铲除心患才是真。”   庆帝:“……”他胸口一缩,“这是帝王权衡之道。”   萧慎摇头失笑:“父皇,倘若是换成儿臣,儿臣不会那么做。这不是权衡之术,这是……过河拆桥!”   庆帝身子晃动,猛然间站起身来,指着太子的脸:“放肆!你是不是以为朕不会杀了你?!”   萧慎无半分畏惧:“杀了我?这些年难道父皇就没动过这个心思?对了,告诉父皇一桩事,陆家还有人活着,沈颢就是当初的陆远博!老三便是死于他之手。他为何来回京,又为何杀了那么多人,父皇理应比谁都清楚。沈颢现在带着二十万兵马离开大庆境地,父皇猜猜看,他会做什么?”   这一刻的庆帝如被雷劈,半晌没说出一个字出来。   萧慎转身离开,也不对庆帝说明自己接下来打算做什么,完全不把庆帝当回事了。   当夜,庆帝终于熬不住,命人出宫把傅子秋请了过来。   庆帝喝醉了,絮絮叨叨说了半天:“子秋,朕真的错了么?”   傅子秋:“……”皇上终于意识到他自己错了?   可自古以来,都是如此啊   哪个名将,不是潦草此生?   当真是成也军功,败也军功。   只是,傅子秋也没想到,沈颢竟然是陆家后人。   *   一个月后,边陲。   沈颢直接公布了自己的身份,还见了陆家的曾经的旧部。这些人被庆帝发配数年,再未回过京城。   虽对朝廷有怨恨,但无人敢置喙。   沈颢的出现,无疑煽动了他们蠢蠢欲动的心头。   沈颢早就命人在此处准备好了宅子,晓芙与卫雪姗被安置了进去,宅子里里外外都是重兵把守。 第129章 大结局(5)   沈颢的真实身份在边陲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事到如今, 晓芙才明白了他的一切计划。   当年的忠敬候府陆家的确被灭了,但数十万大军不可能也全部杀尽,这批兵马一直困在边陲, 庆帝的如意算盘打得很好, 但谁又能料到陆家还有人活着。   晓芙不确定, 卫雪姗一共知道多少事, 她亦不敢对卫雪姗提及。   卫雪姗也不问,就乖乖的待在晓芙身边。   对此, 晓芙愈发不安。   她能看得出来,卫大不聪明, 甚至被渣爹养成了傻子, 可是卫雪姗却精明着。   姐妹两人不习惯边陲的水土, 卫雪姗蔫蔫道:“姐姐,你与太子殿下就要成婚了, 你……打算几时回去?”   她这话是变相的问, 晓芙可想好了如何脱身。   换做是旁人,晓芙可以下/毒,一夜之间把所有人都/药/死, 可兄长太厉害了, 自己的这点本事也是兄长教的。   在兄长的眼皮子底下,她根本就掀不起大浪。   晓芙:“你怕么?”   卫雪姗摇摇头:“和姐姐在一起, 我什么都不怕。”   她这些年在相府也是如履薄冰,装疯卖傻。而今,日子反而坦荡了。   有些事,卫雪姗不去问。   她知道问了也不会有好结果。   这时,门外有动静传来,婢女道:“大人, 姑娘已经用过午膳了。”   “嗯,知道了。”   沈颢推门而入,对卫雪姗道:“卫二姑娘,麻烦你先出去一下。”   卫雪姗很有自知之明,也甚是惜命,她对晓芙道:“姐姐,我一会再过来看你。”   卫雪姗离开之际,没有看沈颢一眼。   他眸光微眯,知道卫二记恨他。   不过,他无所谓。   沈颢谁都不在乎,他只在乎晓芙。   房门被人从外面带上,沈颢看着晓芙,见对方眸光淡漠,他长叹了一声,将一切都告诉了晓芙。   ……   片刻之后,沈颢的喉结动了动,渴望在晓芙脸上看出一些理解之色:“芙儿,我也没有办法,你能明白么?”   晓芙闭了闭眼,眼泪落了下来。   她能够想象的出来,兄长这些年过得是什么日子。   她心疼他。   可同时,她也记着兄长杀了她的父兄。   但倘若要追溯过往,兄长家族的遭遇,又与渣爹有干系。   想来想去,这就是一个死胡同,人陷进去根本走不出来。   沈颢蹲下身子,单膝跪在了晓芙面前:“等一切了结,我们就忘记过往,好么?你当初被卫家抛弃,是我把你捡回去养大,芙儿,你不能只记着我的坏,而忘了我的好。”   晓芙这睁开眼,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她的嘴唇在发颤。   是啊,她不能忘记兄长的好,和养育之恩。   可她也知道自己是卫家人。   无论站在哪个角度,她的痛苦无解,像是走出了一个死胡同,她素来有主意,可现在完全不知如何是好。   晓芙喃喃说:“兄长,我想回京。”   她想回到母亲与萧慎身边去,然后什么都不想了。   母亲是爱她的。   如今看来,萧慎也是在意她的。   她现在只想逃离兄长,仿佛只有离开兄长远远的,才能不会那么痛苦。   沈颢脸色突然变了:“回京城?你还是想嫁给萧慎?芙儿,你我相依为命那么多年,难道还不及一个萧慎?”   晓芙没有想那么多。   她对兄长是兄妹之情,与对萧慎的感情不同。   晓芙:“兄长……我拿你当做哥哥的!”   沈颢站起身来,无力苦笑:“只当做了哥哥?呵呵……芙儿,你说话不算话,你说过长大就嫁给我,你难道忘记了?”   晓芙的确记得有这么一回事。   可那些都是童言童语,她幼时哪里会明白嫁人是什么意思。   晓芙边哭边摇头:“兄长,我们之间当真要这样闹下去么?你现在报仇了,一切都如愿了,接下来你还想做什么?”   如今远离京城了,沈颢已无后顾之忧,他轻笑着,苦涩又无奈:“接下来做什么?当然是灭了柔然,当初就是庆帝与柔然合作,污蔑陆家叛/国。柔然覆灭之后,我就亲自去取庆帝的人头,还有他的江山!”   晓芙呆呆的看着沈颢,只问了一句:“那得死多少人?”   兄长告诉过她,行医是为了治病救人,可如今,她所有的认知都被颠覆了,如同天要塌了。   沈颢默了默,无言为自己辩解:“芙儿,这世上强者为尊,肉弱强食,唯有我们足够强大,才不受任何人宰割!”   晓芙无言以对。   忠敬候府陆家的血案也好,父兄的死也罢,就是一道无解之题。   她没有资格找兄长报仇。   她的命就是兄长给的。   可她也没法像以前那样对待兄长了。   终究是再也回不去从前。   物是人非……原来是这个感觉。   *   接下来几日,晓芙与卫雪姗就老老实实在庭院中待着。   晓芙看上去很是平静,卫雪姗亦然,两人都没有任何反抗迹象。   直到第八日,沈颢带着大军出征柔然,一路如破竹之势,将扣边的柔然兵马杀了回去,且直攻柔然城池。   不到一个月的功夫,晓芙就亲眼看着沈颢的兵马一路烧杀,死亡无处不在。   这一日,沈颢带着晓芙入住了柔然王宫,王室所有人都跪在外面,一个个砍了头颅,血流成河。   柔然君主被带到了沈颢面前,看着这个一头白发,且如同罗刹降临的男子,柔然君主双腿发软:“你、你……是陆侯爷的儿子?”   忠敬候曾名震四方,他的名字令得边陲小国闻风丧胆。   哪怕是如今,沈颢也以父亲为荣。   可惜,那样一个忠军爱民的大将军,死得那般憋屈,死后只能落得一块无字碑。   沈颢的兵马,举着的是陆家的军旗,而不是大庆的旗帜,他的用意已经很明显,拿下柔然的就是他陆家军!   沈颢:“当初是你下令砍了我两位堂兄的头颅,害得他二人尸首两地,今日我灭你全族,让你粉身碎骨。”   一言至此,沈颢道:“来人!拖出去,凌迟处死!”   柔然君主被拖了下去,哀嚎不易已。   沈颢脑子里又想起了两位堂兄,他们死时尚未成婚,还是十八九岁的郎朗少年,他们的年纪永远定格在了那个时候。   “父亲、母亲、伯父、兄长、姐姐们……大仇就要得报了!”沈颢在内心默默道。   柔然君王被凌迟的惨叫声,在王宫蔓延。   晓芙待在屋内,紧闭着房门,双手握着耳朵,坐在木板地面,一动也不动。   站在晓芙的立场,她没有任何理由与权力,去给柔然君王求情。   甚至,柔然君王算不上一个善类,可她心里还是难受。   她难受的不是这位君王的死。   而是她认识的兄长,已经残忍到了这个境地了……   *   不知过了多久,晓芙一片浑浑噩噩,外面天色已暗,她呆坐在那里一动也不想动,直到有人敲响了房门:“姑娘!不好了,出事了!卫二小姐在庆功宴上行刺将军,被抓了!”   晓芙与卫雪姗身边有伺候的丫鬟。   时日长了,这两个贴身丫头还算忠心。   卫雪姗一出事,就过来告知晓芙了。   晓芙似乎并不吃惊,她就知道,卫雪姗没有那么简单,她也不会放弃报仇。   果然,所有人都是一样的么?   谁也放不下仇恨。   就像她自己,一开始知道卫相是亲生父亲时,她还存心在金疮药里面加了点东西。   “呵呵呵……”晓芙笑了笑,双肩在轻颤。   她能怨谁呢?   她自己也是这样的人。   谁又会轻易放下仇恨?   须臾,晓芙打开房门,神色平淡的出乎婢女的意料,问道:“她现在在哪里?带我过去。”   婢女点头。   沈颢不屑于针对一个女子,而且留着卫雪姗是为了控制晓芙。   故此,即便卫雪姗刺杀沈颢,沈颢也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命人将卫雪姗暂时关押了起来。   *   晓芙见到卫雪姗时,她蹲在地上,脸埋入了膝盖,正在抽泣着哭。   晓芙让婢女退下,她独自一人挨近了卫雪姗。   内室黑暗,没有燃灯。   晓芙走到卫雪姗跟前,弯下身轻轻抱住了她。   卫雪姗感觉到了熟悉的味道与体温,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压抑已久的情绪,双手伸开抱住晓芙,痛哭了起来。   “姐姐……”   晓芙没有说话,任由她哭了半晌。   卫雪姗哭了一会,发泄一通之后,终于打开了心扉。   “姐姐,父亲与兄长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可他们待我极好!这世上父兄是对我最好的人,可如今,仇人就在眼前,我实在是忍不住啊!”   晓芙“嗯”了一声表示理解。   卫雪姗可以去找沈颢去报仇。   但是她不行。   人与人之间,所长大的环境不同,处境不同,一切也就不同了。   卫雪姗又说:“我知道姐姐嫉恨父亲,可是我没办法对仇人视而不见。而今看来,我是没法报仇了,姐姐……我太难受了……”   晓芙一手轻抚着卫雪姗的后背,喃喃问道:“好妹妹,告诉姐姐你是不是想摆脱这一切?”   卫雪姗点头:“父亲是奸佞,可他对我而言,是一个好父亲。兄长愚钝,但却是一个好哥哥,若是不能为他们报仇,我这辈子都会很痛苦。”   晓芙掏出了一颗丹药,是粉色药丸,孙家特制的独门秘药。   当初赵王所中的毒,与这味药也有异曲同工之处,唯一不同的是,这药丸不仅会让人一辈子愉快,还能忘记一切。   晓芙给卫雪姗擦干了眼睛,她也不知道这样到底对不对,但眼下也只能这么做了。   不然……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万一刺激到了兄长,兄长对妹妹起了杀意,又该如何是好?   晓芙温柔的笑了笑:“怪,把这个吃了,从今往后就再也不会痛苦,你会每天开心的待在姐姐身边。”   卫雪姗咽了咽喉咙,她实在是难受极了,仇人近在眼前却又无法杀了他,况且就算真的杀了沈颢,她也无法从失去至亲的痛苦中走出来。   卫雪姗连连点头,张开了嘴,将药丸吃了进去。   晓芙继续抱着她。   她也顺势窝在了晓芙的怀里,就那么安静的睡了下去。   昏暗中,晓芙笑了笑。   就这样吧,就像赵王那样活着,也没甚不好。   可她不能,她还得护着妹妹……还有兄长。   虽然不想承认,可她很想护着兄长,就像以前兄长护着她一样。只可惜,她有心无力了。   翌日。   晓芙一大早就准备好了早膳,卫雪姗睡到了自然醒,唇角还有哈喇子,见她呆呆的模样,晓芙揉揉她蓬松的头发:“醒了?是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你别怕,我是你的姐姐。”   卫雪姗歪着脑袋:“姐姐?”   晓芙:“嗯。”   卫雪姗闻到了早点的香味,馋得流口水:“姐姐,我想吃。”   晓芙笑了:“好,这些都是你一个人的,你想怎么吃就怎么吃,等你吃完,姐姐带你出去逛集市,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姐姐有的是钱。”   卫雪姗欢喜极了,笑弯了双眼。   “姐姐,你真好!”   晓芙见她如此欢喜,也开始放松了心态,至于其他事……顺其自然吧。   活一日,且快乐一日。   *   京城。   萧慎已知道柔然被沈颢灭了。   虽说大庆除掉一个大害,但萧慎眼下最担心的是,沈颢真正的目标是京城。   庆帝又白了些许头发:“他灭柔然,八成也是为了报仇。太子,倘若沈颢真的杀回来,你就把朕交出去,冤有头债有主,百姓都是无辜的。”   萧慎淡淡瞥了一眼庆帝:“怕是迟了。”   庆帝:“……太子以为,接下来给如何是好?”   萧慎现在知道沈颢的身份与目的了,无论于公于私,他都要制止沈颢:“儿臣打算去一趟边陲。”   闻言,庆帝恋恋不舍,他可就这么一个还算成器的儿子了:“太子当真要亲自去?”   萧慎点头:“儿臣不去,难道父皇去?”   庆帝:“……”他这个皇帝当的,愈发没有底气了……   *   周氏与霍辰已对萧慎全盘托出。他二人打算与萧慎一道去边陲。   白屠再有两个月就要临盆了,傅温言这一次选择了白屠,向太子说明了缘由。   自然,萧慎表示理解。   离开京城之前,周良生被抓到了萧慎面前。   周氏也在场。   周良生心虚使然,不太敢与周氏对视。   周氏:“良生,你跟我表姑说实话,你到底与沈颢了什么协议?还是说冀州早与沈颢勾结上了?你们该不会以为,以冀州的兵力,真的可以肖想不该想的东西吧?”   周氏是个聪明人,很快就理清楚了一切。   周良生低下了头,他既被抓过来,那就说明朝廷已经知道了。   萧慎:“周世子,孤劝你趁早倒戈,沈颢如今拥兵三十万,就算届时冀州与他合作,那么之后?他会放过冀州么?”   周良生无奈轻叹,最终妥协了:“太子殿下,你说吧,我该如何配合?”   几人商榷了半日,于翌日一早正式启程离京。   *   郡王府。   自从开年以来,白屠一直对外称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他的肚子愈发大了,再也不能裹胸,就穿着宽松的衣袍,整日在后院看书画画。   见傅温言蹙着眉头走来,白屠嗔了他一眼:“瞧你这愁眉苦脸的样子,我又没让你非要留下,你想去就去便是!”   傅温言第一次没有参加萧慎的行动。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把萧慎摆在首位。   这一次,是他自己主动向萧慎提及,他要留守京城。   傅温言被怼的哑口无言:“小白,你名字我自幼辅佐太子殿下,这一次……是我有私心了,我心中愧疚,你就莫要再说了。”   白屠哼了一声:“那你为何还要留下来?”   傅温言看着墨发及腰的白屠,他很少看见白屠做女子装扮的模样,有时候他会幻想,倘若白屠嫁给他,日后的闺房之乐便是如此了吧。   傅温言:“我只怕若是离开京城,会更愧疚。若是你与孩子出了什么事,我这辈子都无法安宁,大抵……会随你们而去。”   闻言,白屠突然怔住,他放下手中的话本,朝着傅温言走了过来,他肆意惯了,什么都不顾,伸出双臂搂住了傅温言精瘦的腰肢,脸埋在他胸口:“温温,我真怕再也舍不下你,到时候你就真的不能娶别人了。”   这话让傅温言很舒心。   他总算是得了一点安全感。   敢情自己在白屠心中也不是无半分分量。   *   半月后,大庆与柔然的交界之地。   这是一座商贸尚且还算繁华的集镇,虽刚刚经历过战事,但恢复迅速,已生机勃勃。   萧慎一行人乔装打扮了一番,换上了当地人的服饰,且稍稍易容,若不仔细瞧,看不出是京城人士。   几人进入了一家酒楼,就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上,可以对下面的一切一览无余。   刚吃饭不久,酒楼下面还有一辆敞篷马车缓缓驶来,那上面坐着一个十分活泼的女子,正欢快四处张望,而她身侧则坐着一个沉默寡言的美人。   周氏立刻站起身来,霍辰摁住了她:“夫人,稍安勿躁!” 第130章 大结局(终)   “姐姐, 我饿了。”卫雪姗眼下过于活泼,从晨起开始就没消停过。   晓芙照料她,就宛若是在带孩子。   越是活泼, 就饿得越快。   不过, 卫雪姗的身子骨倒是比之前健康多了, 能吃能睡。   晓芙温和一笑:“好, 姐姐带你去吃饭。”   晓芙领着卫雪姗迈入了这附近最大的酒楼。一来这家酒楼伙食尚可,二来晓芙算着日子, 萧慎与母亲他们也该找来了……   故此,她这几天一得空, 就会带着卫雪姗四处转悠, 还特意以观光为由, 改用了敞篷马车,便是为了吸人眼球。   晓芙不敢做的太过明显, 她知道这附近到处都是兄长的眼线。   上了二楼雅间, 萧慎的目光就一直锁定着晓芙。   数日不见,相思成疾。   经历这一次,他更是确定了自己对晓芙的心意, 他这小半辈子, 真正所求,不过就是能够治愈内无边孤寂。他现在开始憧憬了——憧憬大婚之后的日子。   就好像有了晓芙, 就等同于是有了“家”,有了日子。   霍辰一手摁着周氏,一手搭在了萧慎肩头,压低了声音,道:“不可冲动!”   萧慎薄唇微抿,点了点头。   周氏见两个女儿都好好地, 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烤羊肉端上来,卫雪姗大快朵颐了一顿,吃饱喝足就要去净房。   晓芙没有制止她。   这时,周氏也假装去净房,女子净房应当无人跟踪。   周氏见到卫雪姗的那一刻,一时激动,握住了她的手,她以前以为自己不在乎这个继女,但人心都是肉长的,卫雪姗喊了她十几年的母亲,她早已不可能无动于衷了。   “姗儿,你可还好?”周氏难掩欢喜。   卫雪姗眨了眨眼,她歪着脑袋,笑出两只小梨涡:“你认得我?是不是因为我太好看了?我也觉得我长得好看。”   周氏一愣,当即意识到了卫雪姗不对劲,她双手捂唇,差点就要哭出来。   晓芙这时来了,她刚才看见周氏也进了净房,就觉得背影十分眼熟,此刻,晓芙一眼就认出乔装的周氏,但她并没有相认,边陲与柔然都在兄长的掌控之下了,这里四处都是探子。   晓芙对周氏摇了摇头,手指沾了水,在墙上写了一个字:等。   周氏忍了又忍,连连点头。   幸好……幸好两个丫头都好好地!   晓芙带着卫雪姗离开时,几乎是萧慎擦肩而过的,她一眼没有去看他,两人垂下身侧的手,轻轻碰了碰,随即谁也没有多看谁一眼。   *   柔然王宫。   卫雪姗今日玩的快乐,也吃饱喝足,回来后就诗意大发,当场写了两首打油诗。   沈颢正好过来,卫雪姗喜欢漂亮的人,沈颢容貌俊美,也招她喜欢:“沈将军,你快看我的诗,你觉得如何?是不是被我惊艳到了?”   晓芙在场,沈颢只能强行保持着耐心:“……的确是好诗。”   卫雪姗哈哈一笑:“那就赠给将军吧,将军拿回去后记得裱起来。”   沈颢瞄了一眼晓芙,不敢拒绝,遂接过打油诗:“……好,多谢。”   晓芙坐在一旁,唇角嚼着淡淡的笑意,看不出具体的喜怒,这半月以来,她一直都是如此。   这让沈颢心头十分不安。他已经太久没有在晓芙脸上看见任何情绪了。   沈颢问:“芙儿,你们今日外出,可碰见什么好玩之事?”   晓芙看着他,眉目如画,莞尔一笑:“就如往常一样,没什么特别的。”   沈颢又坐了片刻,这才离开。   *   三日后。   冀州大军从北面而来,周良生为主帅,他与沈颢回合,打算一同进攻京城,推翻庆帝。   然而,就在两支大军回合当晚的酒宴上,周良生的剑抵在了沈颢的脖颈上。   晓芙也在场,她缓缓站起了身,不想再看见更多的杀戮。   冀州的兵马,的确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压制兄长。   可万一打起来,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晓芙哭着求道:“兄长,收手吧!已经死了太多人了,我求求你……结束吧。”   沈颢拧眉。   芙儿明明这阵子情绪甚是稳定,此刻突然失控,难道是事先知道了什么?   这时,萧慎、周氏与霍辰走了过来。   顿时,沈颢恍然大悟。   冀州与周良生倒戈了……   “呵呵……”沈颢低低笑出声来。   其实,沈颢心里也并不是很想赢,他只是在做一件他必须做的事。不是他想不想做,而是他必须去做。   奇怪的是,有人制止他了,他竟然莫名放松了下来。   沈颢还想赌最后一次,他想知道自己在晓芙心目中的位置:“芙儿,你知道么?我有多想可以和你有一个未来。只要我拼赢了,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   他啊,从五岁开始突然变得一无所有,几年之后他捡到一个自称是从天上的小姑娘,他以为当真是老天爷赏给他的一束光。   人没有光,是活不下去的。   晓芙突然从袖中取出匕首,抵在自己脖子上,以死相逼:“兄长,对不起,我不能站在你这边,你收手吧,我可以和你一起死,我陪你去黄泉碧落!但我不能看着你一错再错下去了!”   萧慎陡然皱眉,大喊:“芙儿!”   晓芙没有停止自己的动作,匕首划破了脖颈上的肌肤,鲜血瞬间溢出。   沈颢似乎明白了,他豁然开朗。   有晓芙这番话就够了,他放下了手中的长剑,举起了双手,双眼一瞬也不瞬的看着晓芙,他笑了。   霍辰上前,一把抓住了沈颢,铮铮汉子,眼眶红了:“小师弟啊!你让我百年后如何面对侯爷他们!是我不好,没能站在你这一队!”   他想站队,可他不能。   人活着,总要权衡利弊   霍辰仰面落泪,心痛到了无以复加。他也想放纵一次,就与沈颢一起造反又如何?可惜不能啊!   周氏也立刻上前,摁住了晓芙的手,抱着女儿痛哭。   卫雪姗眨眨眼,仿佛看明白了,又仿佛没看明白,喃喃道:“现在好了,大家都不用死了。”   她觉得,这样的状况正好。   *   沈颢暂被扣押。   晓芙知道,以兄长的罪行,朝廷一定不会放过他了。   柔然王宫内殿,灯火如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晓芙神色慌张。   萧慎眼眸阴沉:“你打算跪到什么时候?”   晓芙仰面,她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过分,但她只能如此:“放过我兄长,行么?”   萧慎一声嗤笑,不久之前,他可是听得清清楚楚,晓芙要与沈颢共赴黄泉呢!那他呢?又算什么?!   萧慎低头看着晓芙:“你告诉孤,你心里的人到底是他?还是孤?”   事到如今,晓芙觉得,答案已经很明显了:“是殿下。”   萧慎觉得不可置信,似笑非笑,眼底微红:“你休要骗孤,你一直就是一个小骗子!”   晓芙闭眼,落泪了。   旁人是忠孝难两全,她则是兄长与未婚夫难两全。   “我想与殿下共度一生,可我欠了兄长一条命,是他将我养大,教我人情世故。全天下都可以抛弃他,但是我不行。”这是晓芙的心里话。   萧慎一怔:“你心里的人……真的是孤?”   晓芙点头:“不然我为何与殿下那般亲密?”   萧慎忽然又笑了,换位一想,他也能理解晓芙,他把晓芙拉起来,有些气愤的刮了刮她的鼻尖:“巧了,孤心里的人也是你。”   晓芙:“……”殿下到底是高兴?还是生气?   萧慎不再如往常那般失控了,这阵子,他自己也想了诸多:“孤不杀沈颢,真要算起来,孤也欠了他的,恩恩怨怨本就理不清。”   晓芙:“当……当真?”   萧慎道:“嗯,但他不能回京城了,你也要体谅孤。”   晓芙连连点头。   下一刻,萧慎把人紧紧抱在了怀中,他的脸埋入了晓芙的脖颈间,半晌才说了一句话:“回京后,立刻成婚,不可再拖延。”   *   沈颢被关押在了王室地牢中。   晓芙去看他时,他依靠着墙壁,神色坦然,并没有失败的颓唐之色。   于他而言,他尽力了。无需愧对于陆家数百条人命。   同时,他也无法再继续复仇了,如此也好。   沈颢冲着晓芙笑了笑,小丫头长成大姑娘了,还是个一等一的美人儿,沈颢与有荣焉。   晓芙行至沈颢身边,蹲下了身子,唤了一声:“兄长,我来看你了。”   沈颢伸手,正要习惯性地去摸晓芙的手心,但手僵在了半空,又顿住了。   他的手脏了。   他这前半生,最得意的事情,就是养大了晓芙。   但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舍不下,也得舍。   放手是他对晓芙最后的疼爱。   沈颢从袖中取出两根红色绸带,递给了晓芙:“芙儿,这个给你,兄长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了。”   晓芙接过红绸带,无数记忆纷踏而来,之前每逢过年,兄长都会去集市上给她扯两根红丝带,后来有了吱吱,兄长就会多扯两根。   那个时候,兄长也只是一个少年啊!   他却给了两个孤苦无依的女孩儿一个家。   兄长温暖了她与吱吱,可谁又能温暖兄长?   晓芙扑入沈颢怀里,嚎啕大哭了起来:“兄长……”   沈颢顿了顿,这才缓缓抱住了晓芙。   最后一次/贪/恋/了……最后一次了……   晓芙给沈颢带了药过来。   沈颢的医术在她之上,岂会不明白那是什么药。可他当真不舍得忘记一切。   兄妹两人分开,沈颢看着晓芙,红着眼说:“倘若萧慎今后对你不好,你一定要回来找兄长,可听见了?”   晓芙哭着连连点头:“嗯!”   沈颢又说:“待我服用了这药,你派人把我送去桃花坞,我这一身医术需要派上用场,孙家也需要后人。”   晓芙说不出话来,只知道哭着点头。   沈颢却笑了,如释重负,他既希望晓芙有朝一日来找他,又希望晓芙永远也别回桃花坞。   沈颢交代好一切,将药丸服下,缓缓闭上了眼。   晓芙趴在他胸膛,大喊:“兄长……”   萧慎站在牢房外面,没上前打扰,一直等着晓芙自己收拾好情绪。   晓芙哭了多久,他就在外面站了多久。   直到小半个时辰后,晓芙才勉强稳住了情绪,萧慎这才走了过来,扶住了她,对身后随从道:“你们两个将药王后人孙长乐,护送去岭南桃花坞,从今往后就跟在他身边。”   一是方便照顾,二来也是为了监视。   世上再无沈颢此人,只有药王后人孙长乐。   “是,殿下。”   两名男子把沈颢抬了出去,连夜前往岭南。   *   接下来半个月,好几道消息送去了京城。   柔然覆灭,沈颢“战死”,太子殿下顺道打了吐蕃,给了吐蕃致命一击,至少可让吐蕃数十年之内再无喘息之力。   于立夏之前,太子班师回朝。   回京后的第一桩事,萧慎、晓芙,以及周氏与霍辰,一道去了一趟忠敬候府陆家之前的府邸。一片残垣之中,早就枯草丛生。   几人以烈酒祭拜,周氏喃喃说:“师父、师娘,小师弟如今好着呢,你们在天之灵莫要牵挂了。”   萧慎回宫后去见了庆帝。   庆帝心虚使然,不太敢直视萧慎的眼。   萧慎言简意赅:“父皇,你需要给忠敬候府陆家翻案,此事不容商量,儿臣如今的势力,父皇心里有数,儿臣不认为父皇有选择的余地。”   庆帝当即气得脸红脖子粗:“你……”   萧慎所言甚是,他已经随时可以将庆帝取而代之了。   庆帝无法,只能照做,这无疑是狠狠打了自己的脸。   忠敬候府陆家重振门庭,庆帝按着萧慎所言,又从皇室宗卿里面过继了一个孩子去陆家,如此一来,此事才算得以了结。   *   周府。   晓芙即将出阁,这几日府上在准备着嫁妆。卫雪姗宛若顽劣孩童,与霍心媛胡闹,气得霍心媛每日都到周氏面前告状数次。   “母亲,我与雪姗都不是您的亲生女儿,可您也得一碗水端平了!她又搅乱了我刚种上的名贵花卉!昨个儿还偷我的鞭子。”   周氏只能笑笑:“心媛啊,雪姗不是给你作诗了么?你们也算是姐妹两,互相理解包容。”   一提到卫雪姗的诗,霍心媛只想当场去世:“母亲!您尽快给我找个人家嫁了吧!这日子没发过了!”   周氏耸耸肩:“……”   她也想把两个继女嫁出去,可一个像疯子,一个像女汉子,她也很为难啊。   晓芙倚着美人靠,看着卫雪姗与霍心媛在院子里打闹,母亲夹在中间不知如何是好,她不由得唇角扬起。   这约莫就是人间好时光了。   这时,下人过来了,脚步匆忙,似是着急:“大小姐,傅大人有要事请您出去一趟!”   晓芙一愣,立刻明白了什么,她回屋取了药箱,这便立刻往院外赶。   傅温言是亲自驾车过来的,他没有进周府大门,就在马车旁来回踱步,一看见晓芙,当即打开车帘:“周姑娘,拜托了!” 第131章 番外一:白屠生子   白屠这一胎一直养到了足月。   虽然这对胎儿极好, 但对生产的女子而言,就要遭大罪了。   太妃与吱吱在屋内助威大气,白屠一看见这两个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女子, 就来气。   尤其是太妃, 此时竟还笑着说:“若是两个女娃儿, 你还得接着生。”   白屠拾起一只枕头就砸了过去。   能不能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吱吱笑着说:“不用担心, 一会我师姐就来了,有我师姐接生, 女孩儿会变成男孩儿的。”   太妃被逗笑了:“哈哈哈哈!还是我们吱吱聪慧!不像有些人,生个孩子都生不好。”   白屠:“……”到底谁才是亲生的?!   他已经感觉不到太大的疼痛了, 气都气够了。   晓芙提着药箱过来时, 傅温言也跟着进来, 白屠脸色发白,怒斥了一句:“你出去!”   傅温言:“……”他碍事了么?   罢了, 都忍了大半年了, 不在乎这一时了。   门外,傅子秋夫妻两人也是心急如焚。   眼看着儿子被赶出来,傅子秋道了一句:“儿子, 若是两个男孩儿, 就一家一个,可若是一男一女……咱们傅家的长孙不能让出去啊!届时你再给郡王府生一个儿子就是。”   总之, 傅子秋今日就打算抱一个大孙子回去,奶娘都已经请好了。   傅温言:“……”说实话,他没有把握,这事还得看小白的意思。惧内是家族传承,傅温言自己也是无能为力,他就是害怕小白……   深爱, 但也害怕着。   傅子秋催促:“儿子,你可听见了?”   傅温言:“父亲,此事不着急,我还年轻,今后……还能多生几个。”   傅夫人觉得在理:“夫君,你就别催了,眼下先是盼着小白把孩子安然生下来再说。”   还是女子理解女子的苦。   傅夫人有些敬佩白屠,不愧是她的儿媳妇,在朝中也有一定的势力。   这样的奇女子生出来的孩子,绝对差不到哪里去。   傅夫人又说:“孙女又何妨?我这些年面对你们爷三个,早就厌烦不已,我倒是想要一个娇软的小姑娘。”   傅子秋:“……”夫人连带着他也厌恶了?算了,咱不敢说,咱也不敢问。   此时,产房内动静不小。   白屠每叫一声,傅温言都替自己捏把冷汗。他总觉得白屠以后会报复他。   晓芙给白屠施针,道:“这几针可以催产,能够加速生产,缩短痛苦,一会就要开始发力了,不过切记一阵阵的来,肚子一疼就发力,不疼时就稍稍歇息,以便蓄力。”   白屠点头,他这辈子就没怕过什么事,独独对生孩子格外恐慌,不过,真熬到这个节骨眼下了,也真的无所谓了。   横竖都是要生的。   好在白屠是习武之人,体格比一般闺中女子修韧一些,在晓芙的助力之下,第一个孩子很快就呱呱落地。   晓芙看了一眼,报喜道:“是个公子哥。”   白屠似乎松了口气。   有了一个带把的,以后不用生了!   很快又开始腹痛,这一次有了经验,白屠一鼓作气,把第二个孩子也生了出来。   太妃一瞧又是一个男孩儿,啧道:“这下两家总算是不用打架了。”   一家一个,刚刚好。   产房外,傅子秋夫妇二人欢喜至致,傅温言立刻进产房查看白屠,谁知白屠已自行下榻。   产房血气重,他与孩子都需要移到卧房去。   换做是寻常妇人,生过孩子之后只会虚弱至极,但白屠行动自如,除却墨发微湿,脸色苍白之外,没其他毛病。   傅温言:“小白,我抱你过去。”   白屠本没什么大碍,但一看见傅温言,他下意识的假装虚弱:“来吧。”   傅温言将他打横抱起,趁着那个动作,唇在白屠额头轻轻/吻/了一下,一触即离:“辛苦了。”   白屠很少有脆弱的时候,怀胎九月之后,终于卸货,他竟鼻头发酸,觉得自己伟大又委屈。   “以后不生了。”白屠抱怨。   傅温言蹙眉。   不生是什么意思?   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媒妁之言,这让傅温言很没有安全感,但眼下他只能不做他想,不能干扰了小白休养。   *   郡王府的两位公子,有一个抱去了傅府。   外界只是以为白郡王的“妻子”,生了一个公子。   而傅家那边不久之前也弄了一个“孕妇”入府,这个孩子的身份也就名正言顺了。   但知道实情的萧慎好一番艳羡。   他与傅温言同龄,对方都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他这个太子还没成婚…… 第132章 番外二:赵王的春天……   赵王一心一意给晓芙置办嫁妆。   上回送出的珠宝显得俗不可耐, 无法彰显他与知己之间超脱凡尘的情谊。   故此,赵王精心编著了一本诗集,还去了书局特意做了书封, 十分正规。   知己“死而复生”, 他当真欢喜。眼看着知己与皇兄的大婚在即, 赵王亲自来了一趟周府。   他怀揣着虔诚地心情前来, 等到知己与皇兄成婚,知己就是自己的皇嫂了, 届时为了避嫌,自然是要保持距离。   他如此优秀, 若是与皇嫂走得太近, 难免会给皇兄造成不必要的困扰。   马上就要入夏, 赵王穿着清透,是一件碧绿色薄纱长衫, 随着他的走动, 荡起一阵清风般的幅度。   就在赵王站在庭院下静等时,卫雪姗与周心媛打打闹闹地跑了过来。   霍心媛就没见过比她还顽劣的女子!   她算是遭到报应了。   “卫二!你太过分了!你怎么能这样……?!就连我的小马驹都不放过?!你老实交代,你到底给它吃了什么?!”   卫雪姗本想骑马, 但后院的小马驹不配合, 她一气之下就喂小马驹吃了巴豆。   岂能不配合她呢?!   不配合她就要受惩罚!   卫雪姗不能允许任何人或者动物,忽视她这样的仙女。   卫雪姗叉腰:“它不尊重我!”   霍心媛一个头两个大:“它只是一匹马!”   卫雪姗理所当然, 继续叉腰:“马又怎样?! 作为一匹马,它竟然不尊重我,那就更要受到惩罚!”   这话没毛病呀。   赵王连连点头:“佛家说,众生平等,马也是众生之一,若是不敬重卫二小姐, 是应该受到惩罚。”   霍心媛:“……!!!”   苍天!她为什么要认识这两个人?!   难道老天是为了突出她的聪慧?所以安排这两只货前来考验她?!   霍心媛长这么大,第一次受了这样的委屈,奈何她没法子讲道理……她竟然沦落到需要讲道理的地步了!   “哼!好女不跟傻子斗!”霍心媛/欲/哭无泪,最终只能选择转身气冲冲离开。   卫雪姗摇了摇头:“心媛自己傻,还非要说别人傻。”   赵王深有体会:“卫二小姐,你不必放在心上,有些人就是无法理解旁人,咱们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卫雪姗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问道:“你来作甚?”   赵王掏出了自己的诗集,忍不住炫耀一番:“这是我给晓芙定制的诗集,当做大婚贺礼的。”   诗集……!   作为一个诗词资深爱好者,卫雪姗立刻来了兴趣:“我也想看看!”   赵王大喜,难得有人慧眼识珠,他立刻翻开来,卫雪姗一凑过来,只觉得赵王所写的诗词惊为天人,遂将赵王大肆夸赞一番:“王爷,你的诗当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假以时日,你必然会才成为一代诗仙!”   赵王此刻看着卫雪姗,只觉得四处冒着无数的粉红泡泡……   他万没想到,这世上还有人如此懂他!   赵王的脸红了,站在原地有些束手无措,一手摸了摸发冠,突然后悔今日没有熏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