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偏执废太子后》   作者: 谢霜华   本文文案:   宋清河生得姝色动人,是一同入宫的宫女当中最为突出的一个。   可旁的宫女或是爬上去当了女官,或是得了主子指婚高高兴兴出宫去,只有她被指去了南宫伺候废太子。   南宫荒凉偏僻,都是犯了错的宫人才被派到那儿去,宋清河被派去南宫的意思不言而喻。   所有人都在等宋清河被废太子折磨至死的消息。   可路过南宫的宫人却是瞧见,那阴狠多疑的废太子搂着宋清河,眉眼间满是温柔。   后来废太子与亲信里应外合造了反,在所有人都觉得见证过他最落魄模样的宋清河会被灭口时,却见新帝下了立后诏书,其中之人正是宋清河。   -   沈洺自出生便被立为太子,本以为此生顺风顺水,没想燕王篡位荣登大宝,从此他被幽禁南宫整整六年。   从前的他芝兰玉树,是人人夸赞的如玉君子。   可六年的欺辱却叫他渐渐扭曲,从前的如玉君子不复,只余下那眉眼间浓浓的阴冷狠戾。   他恨透了篡位的燕王,杀他父母叫他落得如今境地。   他也恨来来走走的这些个宫人,个个欺辱于他,恨不得把他踩进泥里去。   宋清河来时,他以为她与那些人相同。   可在那一次次的关心回护之下,他彻底卸下心防,全身心信任她时,却发觉自己早在不知何时,便已深陷其中。   -   夺回皇位当夜,沈洺搂着宋清河,伸手触碰那颈侧红痕,感受着宋清河的颤抖。   “还走吗?”沈洺危险地笑着。   “不……不走了。”宋清河耳朵尖微红,毫无气势地瞪了他一眼。   食用说明:   双初恋,男主很男德   应该是阴郁偏执废太子x娇弱怂怂笨蛋美人宫女   内容标签: 近水楼台 励志人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宋清河,沈洺 ┃ 配角:炮灰,反派,吃瓜群众 ┃ 其它:   一句话简介:阴郁偏执废太子x娇弱美人宫女   立意:在逆境中成长,不要放弃灿烂人生  ​ 第1章 南宫   正值秋日,虽有几分余热,但这朱红宫墙内更多的是秋日凉意。   宫道上,年纪不大的太监领着一淡绿衣衫的宫女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越走越是偏僻。   那身着淡绿长衫的宫女,正是宋清河。她抬眸扫了一眼四周景象,拢了拢外头的对襟长衫,加快步子跟上前边带路的小太监。   “你呀,这点冷就受不了,到了南宫,可有你的罪受呢!”小太监回头,恰好瞧见宋清河的动作,目光在那双纯澈如玉的丹凤眼上停留片刻,又是叹气,“我也帮不了你……这谁敢帮你呢?你一个得罪贵妃娘娘的小宫女,帮了你,岂不是跟贵妃娘娘对着干!”   得罪了贵妃娘娘……   宋清河自己都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得罪了贵妃娘娘。   记得那日,本是要将大家重新分到各宫的,那管事的太监还念着名册,便见谢贵妃跟前的太监来了。   来的并不是谢贵妃跟前的总管太监,等级比管事太监还低一些呢。但那太监在贵妃娘娘跟前得脸,管事太监一见他来,笑得那叫一个谄媚,直问贵妃娘娘有事吩咐,又说自己定当肝脑涂地为贵妃娘娘办事云云。   谢贵妃正当得宠,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大家伙都巴结她宫里的人,她的福泉宫也是宫人们抢着去的。宋清河知道自己不是个讨好人的料,也没攀上哪个干爹干妈,自然没这个福气,倒也没去细听。   可福泉宫的太监却是扫了宫女们一眼,似是在找什么人。毕了笑吟吟看向管事太监,掐着尖细的声音问:“哪个是宋清河?”   管事太监一怔,赔着笑说:“公公这是想调宋清河到福泉宫去吗?那咱家可就为难了,她呀,是要分到皇后娘娘宫里头的……”   福泉宫的太监闻言,露出笑容给你来,抬手按住管事太监的手臂,打断他的话,“不,不,自然不是叫她去福泉宫。贵妃娘娘的意思呀,是叫她去南宫呢!”   管事太监笑容一僵,摆出很难做的样子。目光却落在宋清河身上,不解这个小宫女究竟怎么招惹上谢贵妃的,面上又是赔着笑,“这……这可如何是好呀!皇后娘娘的命令呢,咱家也不敢不遵从,您看是吧。”   福泉宫的太监皮笑肉不笑的,顺着管事太监的目光看去,认了认脸,狠狠刮了宋清河一个眼刀。动作间,他嘴上也不停,只说:“您想想,这宫里头,是皇上大还是皇后大?皇上是疼咱们贵妃娘娘一些,还是疼皇后娘娘一些?”   管事太监满脸窘迫,做出犹犹豫豫,逼不得已就要答应下来的模样,“这……这……”   福泉宫的太监抬手拦住管事太监,笑着劝说:“您呀,是聪明人,该听谁的自己明白。赶紧的,今儿个便叫她滚过去。”   管事太监当是谢贵妃跟皇后斗法,没再多问,只连连应下,“是,是,定当快快叫人将她送去。”   “看见没有,就是她!那个叫宋清河的,先前可威风了,现在好了吧,被调去南宫了!”   “我就等着她倒霉呢!没想到啊,最后竟然是贵妃出手收拾她,真是报应!”   “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叫贵妃知道你议论她,到时候仔细你的皮!”   “不说别人了,反正宋清河活该就对了!”   宋清河入宫以来勤勤恳恳干活,虽说不如人家谄媚,但也从未出国错。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竟沦落到被调去南宫。耳边刺耳议论,宋清河不是没听见,但那些个刺耳的话,只叫她更生出几分无措罢了。   而刚送走福泉宫太监的管事太监本满脸堆笑,瞬息间却变了脸色。没等宋清河反应,管事太监抡圆了胳膊,重重甩来一巴掌,打得她偏过头去,脸瞬间红肿起来,疼得眼泪直冒,牙齿都打颤。   “不知死活的贱东西!打量自己有几分姿色,便连贵妃娘娘都不放在眼里!若不是咱家这把老骨头在宫里还算有些分量,这回都要被你给害死了!”管事太监想起来就后怕,厌恶地朝宋清河呸了一声,招手叫来一个小太监,“你!赶紧的,带她去收拾东西,今天……不,现在!现在就让她滚去南宫!”   宋清河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小太监死死抓住胳膊,拖拽着离开。她回头还想辩解什么,却乍然听见身旁小太监低低的劝说声,“别说了,他那脾气你还不知道吗?越说他越要打你的,不如少说些。”   宋清河吸了吸鼻子,摸摸自己红了半边的脸,进屋收拾东西。待收拾好了,她埋头跟在小太监身后,没去看四周嘀嘀咕咕的宫人们,快步踏上前往南宫的路。   秋风刮过红肿的半边脸,宋清河在那如同刀子划过的疼痛感中回神。她听着耳边太监们的交谈声,抬眸看去,映入眼帘的是破败的门和长满杂草的院子。   “你俩可真是清闲,在这儿偷懒也没人瞧得见呢!”小太监打量着守门的两名太监,半开玩笑地对他们说。   “对,对,这儿是清闲。但叫你来,你肯来吗?”高一些的守门太监白了小太监一眼,轻嗤一声,压根不想开这个玩笑。   “哎哟,说这些做什么!来来来,给二位介绍一下,这是刚调来南宫伺候废太子的宫女,公公叫我将人送来。”小太监笑着转移话题,让开两步露出身后的宋清河,“既然人送到了,那我可就走了。”   说完,小太监不等几人反应,匆匆离开。   那姿态,好似这儿是什么晦气地方。   宋清河人生地不熟的,小心翼翼看了两位守门太监一眼,紧张地抓紧手中的包裹。   两名守门太监上下打量着宋清河,神色间的讥讽连藏都不带藏的。打量了小一会,想是绷不住了,二人指着她哈哈大笑起来。   高个子还对身旁矮个子说:“定是犯了什么错,惹贵人不高兴,才被罚到南宫来的。”   这一天下来,宋清河比谁都懵。她哪里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仔细想来更觉得自己没犯什么错,自然是要小声辩解一番,“我……我没犯错。”   矮个子的守门太监嗤了一声,“就这还没犯错呢?不犯错能被赶到这儿来?哎哟……瞧瞧,瞧瞧!这脸都被打成这样了!别是勾引皇上不成,被哪位娘娘打来这儿了吧?”   高个子的守门太监摆摆手,拦住嘴巴把不住门的矮个子的守门太监,“行了,别管那么多。你仔细想想,要真是勾引皇上,那宫里头的娘娘能叫她活命?别胡乱揣测,快些让她进去,这门还要锁的呢!”   矮个子的守门太监听了,上下打量宋清河,又想说些什么。可脑中划过刚才高个子说的话,立刻把到了嘴边的话咽回去,没再说什么。   宋清河知道没必要与这些人多费口舌,拿着包裹就低着头往南宫里边走。可这两个太监好不容易寻到个好欺负的,嘴上不多话,别的事儿……可不会轻易放过她。   二人对视一眼,在宋清河跨过门槛的时候,狠狠朝她背上踹了一脚,看着她控制不住朝前扑去,摔倒在地不说,还翻了两圈,乐得捧腹大笑起来。   母亲去世之前,宋清河在家中可是娇气了,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可被父亲逼着进宫之后,她不仅要受主子的气,现在连这些同样被派到南宫的太监都欺负她!   宋清河想到母亲去世前的日子,鼻子更是一酸,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在抬头瞬间看见一双干干净净的墨色皂靴。她动作一顿,怔愣间视线上移,与那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俊美男人目光相触。   眼前男人生了一双狭长凤眼,左眼眼角长了一颗惹眼的痣,嘴唇薄薄的,端的是一副薄情相。他身上的素色衣衫洗得发白,瞧着落魄,却是整个人收拾得干干净净。只是这男人神色冰寒,瞧宋清河的眼神明晃晃都是怀疑,显然待她没什么善意。   不过,这住在南宫的男人,宋清河都不必细想,便猜到此人定是那废太子沈洺。   但猜中眼前人的身份,宋清河却是无暇顾及。那冷冷目光瞧得她直哆嗦,心中擂鼓一般。她忍不住往后缩了缩,可沈洺如同审视的目光却一直跟着她,仿若化为实质的目光,刀子一般刮得她更是胆颤。   但眼前……眼前这人可是废太子,是宋清河的新主子,这般失了礼数怕是不好。   宋清河暗暗给自己鼓劲,强迫自己不去看沈洺那双透着凌厉寒意的凤眼。她埋头慌忙捡起自己的包裹,爬起来就要上前去,给眼前这位新主子请安。   可沈洺在宋清河站起来瞬间移开目光,连一句话都没多留,便转身进屋,顺手关上了门。   只留下不知所措的宋清河,愣愣面对紧闭的房门,想不明白这个新主子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这位废太子是个不喜欢被人打扰的主儿吗?所以才连话都不说一句,就把门给关了。   宋清河满心不解,却也没再多问,只提着自己的包裹去寻自己住的地方。   来之前,宋清河就对南宫的环境略有耳闻。这儿别说是环境没多好了,简直是差到寻常人都不愿意来。   但来都来了,宋清河有什么办法,只能既来之则安之了。她胡思乱想着,进了一间明显是留给宫女住的小房间。推门进去时,还被灰尘扑了满脸,咳得她撕心裂肺。缓了好一会儿,她才擦了擦脸上的灰尘,抬脚进屋瞧了瞧。   很简陋,也很脏,但收拾收拾,倒也勉强能住。   往好了想,如今好歹是一个人住这屋子,从前可都是跟七八个宫女挤一间呢!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宋清河安慰完自己,在外边找了个干净些的地方放包裹,又去打水来,忙前忙后收拾起来。   差不多到了傍晚,宋清河才将屋子都收拾干净。她累得在凳子上坐下,按着额角缓了口气,才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衫,擦了把脸出门去。   好歹是头一天到南宫来,废太子那儿总得打个招呼。人见不见一回事,宋清河去不去又是另外一回事。无论如何,总不能叫人挑出错来。   宋清河一步步走近沈洺那间屋子,越是靠近,脚步越是慢下来。她多少是有些害怕的,才刚来就被新主子那般审视地看着,她怎么能不怕呢。   可再如何怕,终归还是要见的。宋清河在沈洺门前停住脚步,深吸一口气给自己鼓劲,才朝着屋内福了福身,“奴婢清河,是刚调到南宫来伺候您起居的宫女,日后……”   宋清河话都没说完,眼前的门就被人猛地拽开。这样突然的巨响,吓得她慌忙后退,险些没稳住身形往后摔去。好不容易站稳了,她仍旧有些后怕,不敢抬头去看对方。   不过,既然沈洺愿意开门,宋清河想着,该是叫自己进去回话的,便要抬脚进门去。   没想,宋清河还没看清那不知何时坐回桌边去的白衣人,便听见他酷冷无情地下了一个命令。   “哪只脚踏进来,我便砍了你哪一边的腿。”   话音落下,沈洺才转过头,狭长凤眼中是散不去的阴鸷狠戾。   那双眼睛,仿佛在告诉宋清河——这不是玩笑话,他说到做到。   作者有话说:   再预警一下,男主很多疑,一开始连女主都不信任   终于开这本了,我给这本准备了三个封面,一些封面玩暖暖[bushi]   今天还给现言校园文预收《她来给我送奶茶》弄了个新封面,跟这本的封面立绘是同一个画师   买立绘会上瘾,逐渐沉迷人设封(不是   ================   古言接档文《替姐姐入宫选秀后》文案:   景禾八岁没了娘,父亲扶正了妾室,又将她赶到庄子上去。   直到十六岁那年,父亲将她接回苏府,竟只为让她参加选秀,替姐姐嫁给睿王。   选秀那日,人人都看苏家的笑话,却见来的是一位绝色容颜的陌生女子。   容颜姝丽的粉衫女子上前,盈盈一拜,声音娇柔软糯,叫人闻声便酥了骨头。   睿王乐得苏家换人,以为自己要抱得美人归时,却听得金殿之上阴晴不定的帝王满含兴味地出声。   “凤仪宫,喜不喜欢?”   -   都说陆远寒是个冷心冷情的疯子,以铁血手腕将整个大离治理得井井有条,却阴晴不定,想一出是一出,任谁来劝都不顶用。   可自从他身边多了位娇娇柔柔的小皇后,一切都变了。   景禾要星星,他不给月亮。   景禾说往东,他绝不往西。   景禾要报仇,他便替她报仇。   景禾想要什么,他便给她什么。   所有人都说皇上是选秀那日一见钟情,却不知早在多年前初见,他便将这个娇娇柔柔又不肯放弃的小禾苗,记在了心里。   -   睿王残暴无端,后院就没有人是毫发无损的,不知苏家如何得罪了他,竟是放话说要在选秀时点苏家女做妾室。   此事闹得人尽皆知,人人都道苏家大姑娘要倒霉了,苏家却想起他们家还有另一位姑娘。   那位原配所出,被赶去庄子后自个儿改名叫景禾的二姑娘……   苏兰在家等着看笑话,结果没等来笑话,却等来了景禾册为皇后的消息。   她满心嫉妒,想着这一切本该是自己的,跑到备嫁的景禾面前破口大骂,甚至要扇她巴掌。   可她手刚举起来,却被人硬生生折断了手腕。   苏兰回头与那眼带阴鸷的帝王目光相触,听见帝王笑着唤景禾。   “小禾苗,她又欺负你,朕替你杀了她吧?” 第2章 废太子   宋清河本就胆小,听了这般狠话,又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如刀子一般的阴鸷目光,整个人吓得直哆嗦。她脑袋一片空白,甚至来不及多想,便扑通一声跪下来。更没敢抬头,只低垂着脑袋,她生怕一抬头,连脑袋都叫人砍了去。   “哎哟!这是怎么了哟!”   外边守门的太监听见动静,在砰砰砰的巨响中开了门,又咋咋呼呼地跑进来。听那声音哪里是怕出什么事,明摆着就是来瞧热闹的。   “你怎的跪在地上呢?他不过是个废太子,你跪他做什么?妹妹,如今皇上才是这皇宫的主人,你是这宫里的宫女,自是皇上手上的人,怎能跪他一个废太子呢!”矮个儿太监走到宋清河身旁,抓着她的手臂将人提起来,瞪着眼教训她。   “我……可我不就是被调来伺候废太子的吗?”宋清河皱皱眉,她入宫以来都是埋头做事,从不管那些个弯弯绕绕的。矮个儿太监所说这些,她自是没听明白。   “你个蠢货!他就是个死爹死妈的下贱东西,虽说如今还关在这儿,但迟早是要死在咱们皇上手上的!你伺候他,到时候把你当作同伙杀了!妹妹,你难道想死吗?”矮个儿太监上下打量宋清河,脸色渐渐难看起来,心说这人究竟是真笨还是装的。   “我当然不想死,可再怎么着人家也是主子吧。况且他都被关在这里了,我……难道我还能落井下石不成。”宋清河白了矮个儿太监一眼,愈发觉得这人说话好生奇怪。而且沈洺什么时候死关她宋清河什么事?她就是个宫女,干好自己的活,等沈洺死了就被调到别处去了。这样说来,沈洺死不死的与她有什么关系呢?   “皇上的心你难道不明白吗?”矮个儿太监按着胸口喘气,心道这新来的宫女真是蠢得没边了,连这都说不清!   “我又不当妃子,明白皇上的心做什么?”宋清河更是不解,上下打量矮个儿太监,心说这人说话怎么东拉西扯的?南宫离皇上住的福宁宫那般远,也轮不到她去伺候皇上,总扯皇上做什么。   听到这话,矮个儿太监愣住了,他仔仔细细地打量起宋清河来。突然就想不通,他怎么会在这里跟一个蠢货废话,简直是浪费时间!   “好了好了,回来!少跟她废话,这个蠢货不想做些叫皇上高兴的事儿,那就让她跟那废太子死在一起好了!”高个儿太监走进来,拽着矮个儿太监往外走。临出门前还骂骂咧咧,回头瞪宋清河一眼,狠狠吐了口唾沫,满脸嫌恶。   “真是怪人……”宋清河皱着眉头看二人走远,才小跑着找来抹布,将被吐了唾沫的地擦干净。   沈洺站在屋内没动,只微微眯起狭长凤眼,看着那忙前忙后的娇小身影,心中对宋清河的怀疑,竟是生出几分动摇来。   今日这出戏可以说是演的,但宋清河那蠢笨模样,可不像是装出来的。沈允信……放一个蠢货到他身边做什么?专程恶心他?   沈洺嗤笑一声,上前想关上门。   可宋清河恰好回来,见状忙跑过来把门挡住。她还是害怕沈洺,这般挡住不让关门,她都下了好大的决心。   宋清河挡着门,沈洺也没强硬把她推开。他只审视一般打量起眼前人,心说这娇娇小小的宫女与从前那些人,确是有几分不同。   从前被派来南宫的宫女,不是头一天就欺辱沈洺,想依次向沈允信表忠心,就是恐惧他这个传言阴狠暴戾的废太子,躲在房内不敢出来。   这宋清河……不仅没躲起来,还上赶着到他跟前来。而且,刚刚那太监也说得很明显了,就是让她别跟自己走太近,最好多欺辱他,好叫沈允信高兴,万一一个高兴就把她调去干肥差了。可她偏偏一副听不懂的样子,还把那俩太监给气跑了。   难道这小宫女不知道,她这般做,往后的日子是要难过许多的。   真是怪了,哪有人放着宽敞大道不走,偏要走这……独木桥。   沈洺讥讽地想,目光骤然变冷,心中暗道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宫女……兴许真是沈允信派来的。   “您为何不让奴婢进去?这不让奴婢进去,奴婢打扫不了屋子,也没法儿伺候您日常起居呀!”宋清河不明白调到南宫之后,怎么连活都干不了。那她不干活,难道是要在屋子里呆坐着,等谢贵妃消气了,再把她调回去吗?   “伺候?”沈洺冷笑,扫了低垂着脑袋的宋清河一眼,才讥讽地开口,“我可没有命让你伺候。”   话毕,沈洺那森寒目光在宋清河身上停留片刻,吓得她更是低下头,甚至忍不住后退两步,强压住那逃离此地的想法。   见宋清河后退,沈洺心说不过如此,甩袖就要走,却又听见小宫女颤着声音说:“可那就是奴婢的活儿呀!不然奴婢到南宫来,岂不是没事干了……”   宋清河的声音越来越小,更不敢抬头去看沈洺,到了后边干脆连话都不说了。   沈洺目光停留在那低垂着的脑袋上,忽的好奇地想,这小宫女是个什么神情。他伸出手,重重掐住她的下巴尖,猛地一抬,瞬间对上那双红红的丹凤眼。   啧,这是哭了……   眼睛倒是漂亮,就是红得跟小兔子似的。   若是从前那些宫女,没几日便要死在沈洺手上,可如今这个……还是留着吧。   南宫的日子无趣,留着这笨笨的小兔子,也算是添几分乐趣。   沈洺收回手,转身朝屋内走,冷冷扔下一句话。   “放心,在南宫你可闲不下来。”   宋清河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又一次紧闭的房门。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沈洺方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   福泉宫内,內织染局的管事姑姑亲自带着新料子过来,正满脸堆笑地朝谢贵妃细说自己带来的料子。   “奴婢一拿到料子,便赶忙往娘娘这儿来了。这宫里头其他娘娘,可都还没挑呢!”內织染局的管事姑姑笑容满面,话语间满是讨好。   “你倒是机灵。”谢贵妃一双美艳的丹凤眼微抬,朱唇一勾,笑容带了几分骄纵贵气,“皇后挑了吗?”   “没呢!奴婢连皇后娘娘那儿都没去,直奔福泉宫来了!”管事姑姑又是笑,打量着谢贵妃的神色,见她懒懒的,心中难免忐忑,“贵妃娘娘,可是这料子不合您心意?”   “瞧来瞧去都是这几个样式,你们內织染局就没有新花样吗?”谢贵妃坐下来,涂了朱红蔻丹的手撑着脑袋,一副头疼又烦躁不已的样子。   管事姑姑听了这话更觉忐忑,眼珠子一转,心中便有了主意。她只赔着笑,将皇后给扯了进来,“这都是宫里头不出错的老样式,奴婢原也想过做些宫外的新样式,但这不是怕皇后娘娘那儿挑出错来嘛!不过呀,即是贵妃娘娘想要,奴婢下回定叫下头的宫女染些新样式来,也叫娘娘高兴些!”   谢贵妃冷笑,哪里不知道这些人打的什么算盘,不过是拿皇后来取她欢心罢了。她懒得应付,话都不说一句,只摆摆手叫她下去。   管事姑姑见谢贵妃下逐客令,也不敢多留,只照例留下谢贵妃喜欢的几个颜色,便匆匆离开。   福泉宫是离皇上处理政务、午间小憩的福康宫最近,离皇上住的福宁宫也只有小一段距离,甚至比凤仪宫过来还要近一些。   几乎是每一代,都只有最为受宠、身居高位的妃嫔才能住福泉宫,可见谢贵妃的得宠到了何种地步。   谢贵妃出身永昌伯谢家,名唤玄姝。八年前那次选秀,尚为燕王的沈允信少见地向先帝讨要谢玄姝。先帝待这些弟弟一向仁慈,只要不是太过火的要求,一概是答应的。不过是要个侧妃,先帝又怎会不答应。   遂从那时开始,谢玄姝到了沈允信身边,成了燕王侧妃。直到他宫变残杀帝后,以残忍手段登上帝王宝座,她又从燕王侧妃变成贵妃,住进象征无上荣宠的福泉宫。   直到今日,谢玄姝在沈允信跟前荣宠不减,仍是这宫中风头最盛的一个。   忆起从前种种,更是叫谢玄姝心头烦闷。她喝了一口冷茶,丹凤眼凌厉扫过屋内的宫女,狠狠将手中茶杯掷出去,“滚!都杵在这儿做什么?通通都给本宫滚出去!”   宫女们吓得跪下来,听见谢玄姝叫自己滚,又赶忙爬起来退出去。   外头正准备进来的大宫女福慧见状,板起脸来教训宫女,“又是你们几个惹娘娘不快!往后都机灵一些,再这般惹怒娘娘,仔细你们的皮!”   宫女们更是吓得腿软,低着脑袋不敢言语,离开的脚步更是快了一些。   呵斥完宫女们,福慧才换上笑脸走进去,朝谢玄姝行了个礼,“娘娘何必跟这些贱蹄子置气,还是听听好消息吧!”   谢玄姝掀了掀眼皮,姿态仍旧是懒懒的,细眉微蹙,“什么好消息?这宫中哪里会有好消息呢。”   福慧明白谢玄姝心中忧愁,半跪在她腿边,恭敬地为她捶起腿来,“自然是娘娘想听的,奴婢才敢说是好消息!那胆敢勾引皇上的宫女呀,已经到南宫去了!奴婢听那守南宫的太监说,她一进去就被废太子吓了个半死呢!”   谢玄姝听了这消息,才坐正了身子,扶鬓浅笑,“这宫女也是可怜,本是要去皇后宫里的……呵,谁叫她确有几分姿色呢,叫皇上分了心,这可就不好了呢!”   福慧连连应是,笑容谄媚,“是呀!那是个什么贱骨头,也敢觊觎皇上!打量自己有几分姿色,便想飞上枝头,这可真是白日做梦!宫中有娘娘,皇上一颗心只扑在您身上,怎么瞧得上她那样的贱种!”   谢玄姝听了这话,笑容却是一僵,凉凉扫了福慧一眼,“好了,别说这些没用的。”   福慧知晓谢玄姝的性子,也不敢说太过了。她略一思衬,便给谢玄姝出起主意来,“娘娘,要不奴婢叫人抓些蛇,放到那贱蹄子的屋里,咬死了她也不会有人怀疑。左右那南宫偏僻,野草丛生的,有几条蛇也是寻常事。”   谢玄姝眉头一皱,重重拍了福慧一下,骂道:“蠢货!她一过去就出事,皇上岂不是即刻怀疑到本宫头上!”   福慧痛得不行,却眉头都不敢皱一下,生怕惹谢玄姝不快,忙将注意力放到出主意上来,“那咱们……”   谢玄姝不想再听些没用的,怒斥一声,“好了!别再出馊主意了!给本宫放到废太子屋里去!叫废太子生疑,借他的手杀她。”   福慧心思一转,便明白谢玄姝的意思,忙恭维道:“高!娘娘这招太高了!那贱蹄子刚过去,废太子就出了事,可不得怀疑到她头上吗!” 第3章 有蛇   深夜,宋清云抱着薄薄的被子,在又硬又薄的木板床上缩成一团。   深秋九月的夜,已是有些冷了。宋清河原本身子骨就不大好,碰上这般凉秋,被子又不厚实,自然是冷得直发抖,连觉都睡不踏实。   好冷……   宋清河翻来覆去的,努力把自己卷进被子里,想用那薄薄的被子暖一暖自己冰冰的脚。可那薄被压根就不保暖,无论她如何努力,也暖不了多少。且好不容易积攒的暖意叫那窗户缝隙透进来的风一吹,便只余下冰凉。   宋清河眼圈一红,忍着心头苦涩,紧紧抓住手中的被子。忍不住想自己究竟哪里得罪了谢玄姝,才会被赶到这种地方来。   仔细想来,宋清河可是连谢玄姝的面都没见过。从来都只听说宫里有位极为得宠的贵妃娘娘,至于贵妃娘娘生的什么模样,又是个什么性子,她一概不知。   既如此,她宋清河又是怎么得罪的贵妃娘娘呢?   宋清河越想越不明白,这天儿又冷,脑子里更是乱糟糟的。好在外边的风停了下来,四周恢复深夜寂静。   可就在时候,宋清河却突然听见窸窸窣窣的奇怪响声。这样的声音,让底不禁害怕起来,睁开眼打量四周,死死抓紧被子坐起身来,往角落缩了缩。   什么声音?   是风吹树叶吗?可外边的风不是已经停了吗?   宋清河害怕地把自己缩成一团,半边脸都埋在被子里头,几乎只留出一双眼睛,警惕地观察周围景象。   可屋子里黑漆漆的,宋清河只能借着外边的月光,才勉强看清些许屋内摆设。她越看越是害怕,一颗心跳到嗓子眼,手心也冒出汗来。   而就在这时,宋清河又听见什么东西刺入肉的声音,随后窸窸窣窣的声音变得没有那般频繁,可还能听出依旧没有停止。   沈洺,还有沈洺呢。   宋清河忽的想起这位不待见自己的主子来,忙从床上爬起来,套上鞋就往沈洺那屋跑。   刚跑到沈洺屋门前,宋清河却是顿住脚步,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上前。   一身素白中衣的沈洺站在屋内,手上拿了一根棍子。棍子的另一头,是一条被刺穿的蛇。棍子上还滴着血,地上也是一滩红,不知究竟是谁的血,瞧着怪可怖的。   许是听见动静,沈洺转过头来,月光正好打在他脸上,衬得这素衣男人如修罗一般,比白日里还要透着一股森寒冷意,仿佛那手中木棍随时都可能将人也刺个对穿。   宋清河吓得小脸煞白煞白的,哆哆嗦嗦地问:“怎……怎么会有蛇?主子,您没事吧?”   沈洺见宋清河还问,上下打量她一番,嗤笑一声。刚要说话,却听见不远处传来嗖的一声响。   是蛇,又有蛇!   宋清河自然也听见了,她根本来不及多想,下意识便扑了上去。想着把沈洺推开,以免他受伤。   可沈洺高宋清河许多,又壮实许多,怎会是她这小身板推得动的。最终她只刚好挡在沈洺身前,感受着那蛇扑到自己身上那冷冰冰又滑腻的触感,吓得她尖叫起来。   “啊——”   极端惊惧之下,宋清河下意识想躲,可想到自己一旦躲了,那就是沈洺被蛇咬,又咬着牙,强撑着不动。   沈洺目光落在宋清河那吓得苍白的小脸上,凤眼微眯,一时间看不懂这个小细作来。但看不懂归看不懂,他还是抓住那扑在小细作身上的蛇,往旁边一扔,眼疾手快将那蛇捅了个对穿。   “抱够了没有?”沈洺解决掉屋内的蛇,冷冷出声提醒宋清河,目光从她身上因动作而有些松散的中衣上移开。   “蛇……蛇走了吗?”宋清河吓得直哆嗦,小心翼翼转过头,紧闭着眼,只在说话间睁开一条小缝。   “死了。”沈洺推开宋清河,转身坐下,狐疑地打量起她来,脑中浮现起方才她扑过来的那一幕。   奇怪,真是奇怪。   这女人难道不是沈允信派来的吗?   既然是沈允信派来的,那不是应该袖手旁观吗?就算想取得他的信任留下来,那也不该这样不要命地扑上来。   沈允信不至于让一个监视他的细作做到这等地步吧?   还是说……沈允信又有什么新的阴招?   “您没事吧?”宋清河缓过劲来,忙去看沈洺,眼中紧张担忧不似作假。   “出去。”沈洺没看宋清河,只转身往床榻走,下了逐客令。   “那……奴婢先告退了。”宋清河福了福身退出去。到了外边,她踢着地上的石子,撇撇嘴,心想自己救了沈洺,他态度还那样差。   宋清河气呼呼的,等走到自己门前,猛地回神,再没心思去管沈洺的态度如何。只低下头,看着身上松散的中衣,脸颊瞬间发起烫来。   怎……怎么穿着中衣就出去了。   还散开了,难怪后来沈洺能不看她就不看她,这是避着呢!   宋清河脸颊烫得厉害,忙回到房内,扯好自己的衣衫,爬上床去睡觉。   -   已是深夜,可福泉宫仍是灯火通明。   谢玄姝懒懒靠在美人榻上,看着满屋子的灯火,用力闭上眼,试图让自己在灯光下睡去。可沈允信不在的夜晚,她没法儿靠着疲累睡下,也不敢灭了灯,装作他在自己身旁。自从来到他身边,她便惧黑得厉害。可即便这般满屋子亮堂堂的,她仍旧总在梦中惊醒。   循环往复,叫她心头更是烦闷。   这时,一名小太监满脸笑容地跑进屋来。   “小点动静!咋咋呼呼的,若惊了娘娘,仔细你的小命!”福慧忙上前拦住小太监,瞪了他一眼,“究竟什么事,与我说也是一样的。”   “奴婢刚从南宫过来,事儿已经办成了。虽说宋清河多事,偏还跑去救废太子。但奴婢瞧废太子那神色,该是怀疑上了,不会有错。福慧姐姐,都说那废太子最是阴狠暴戾,叫他怀疑上,想这贱蹄子往后的日子,可不好过呢!”小太监说话间,脸上洋溢着办成了事儿的喜悦。   “办得不错。”福慧听了也是高兴,夸了小太监一句,却绝口不提赏。   “福慧姐姐,这娘娘不喜宋清河,寻个由头将人杀了就是,何必还这般大费周章……”小太监也不敢问赏赐,只压低声音,好奇地问起宋清河的事。   “你个蠢货懂什么!直截了当死了多痛快,就是要她多受折磨,慢慢儿耗死她!”福慧白了小太监一眼,心里又骂了一句蠢货,摆摆手叫他退下。   小太监知晓福泉宫那位主子和她身边人的脾气,也没敢再多问什么,只徐徐退下,等福慧去禀报就是。   福慧打发走小太监,理了理衣衫,才朝谢玄姝走去。   “娘娘,方才派去南宫的太监来报,说是事儿成了。废太子如今可怀疑那贱蹄子呢,想往后她日子可要难捱咯!”福慧微笑着把这事报给谢玄姝,站在一旁等她下新的命令。   “打她没有?”谢玄姝眼睛都没睁开,只懒懒问。   “娘娘问的,是咱们的太监打那贱蹄子吗?”福慧一怔,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   “本宫问你废太子打她没有!”谢玄姝猛地睁开眼,丹凤眼瞪圆了,情绪激动地怒视福慧。   “没有,来报的太监没说,想是没有的。”福慧慌忙跪下,不明白谢玄姝为何执着于宋清河有没有挨打。   “为什么不打她?不是怀疑她吗?沈洺为何不打她!”谢玄姝扬起手重重甩了福慧一巴掌,衣袖在这时滑落下去,露出小臂上触目惊心的青紫伤痕。   福慧哆嗦着不敢说话,却更震惊于谢玄姝手臂上的伤痕。其中有几道很明显是鞭痕……这宫中谁能在荣宠万千的贵妃娘娘身上留下这等痕迹呢,答案不言而喻。   谢玄姝也察觉自己露出了不该露的地方,忙扯好衣衫,强压下心底烦躁,斥了一声,“滚!”   福慧忙点头答应,头都不敢抬,只徐徐退出去。待走出正殿,她又在秋日冷风中呆站了许久。她怎么都没想到,这沈允信平日里瞧着也是个端方君子,怎么……他怎么会有这样的癖好!   即是知晓沈允信的癖好,福慧哪里还敢想什么飞上枝头,也当一回宫妃的事儿。他这般癖好,就算当上了,那荣华富贵有没有命享还是两说呢!   -   隔日一早,宋清河迷迷糊糊醒来,懒懒翻身却瞥见外头天色大亮,心下一惊,忙坐起来。   这个点了,想沈洺该醒了才是。   宋清河手上动作快,三两下穿好衣衫,胡乱洗漱一番。便打了水到沈洺屋门口,准备伺候他起身洗漱。   但昨日沈洺不叫宋清河进门,却是叫她犯了难。   不进门怎么伺候洗漱呢?总不能不伺候吧?至于硬闯进去,那更是不成。   若硬闯,不会有人夸你一心伺候主子,只会怪你擅闯主子房间。   宋清河略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听沈洺的。她把盆往地上一放,朝屋内喊道:“主子,您昨儿不许奴婢进去,那奴婢把这水放外边,您洗漱完了奴婢再来拿。”   说完,宋清河在门口等了等,怕沈洺没听见,想着等他出来了再走。   可等了小一会,沈洺却是半点动静没有。   宋清河皱皱眉,心想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难道……是昨晚屋子里的蛇没清干净?叫沈洺被蛇咬了?   宋清河越想越担心,心说可不能让主子在自己眼皮底下出了事。到时候她可是天大的罪过,得赶紧进去看看才是。   来不及多想,宋清河忙推开门,眉眼间满是焦急,刚要问问沈洺有没有事,却在看清眼前景象时愣在了原地。   沈洺背对着宋清河,脱了中衣正要换一身衣衫。他手中提着的中衣上边沾了血,想是昨夜就沾上了,刚刚才发现的。   宋清河惊得瞪大了眼,看着那肌肉结实、明显伤痕交错的后背,呼吸一滞。   来不及细想,就见沈洺脸色一沉,冷冷问:“看够了没有?”   听到这话,宋清华忙退出去。待关上门,与屋内景象隔绝,她才从恍惚中回神。   沈洺身上……怎么会有那么多伤? 第4章 早膳   沈洺脸色阴沉,坐在床上没有动。他不是没有看见刚刚宋清河的神情,才刚进门便忽的脸一红,其中缘由不必多说,只能是因为他这□□的上身。   虽说小宫女岁数不大,瞧见男子赤身裸体的,脸红一些也是寻常。但……沈洺心头总归是有些怀疑的,怀疑这宫女是沈允信派来的。   南宫本是不必派宫女的,派个宫女到南宫来,不是为了杀他沈洺,那就是为了爬他的床了。   到时候再带人冲进来,只需说废太子秽乱宫闱,便可以寻个由头将他带进诏狱,到时候……如何死都由不得他。   沈洺嗤笑,目光落在紧闭的门上,脑海中浮现沈允信的脸,厌恶地啧了一声。   沈允信到底是异想天开,他一个父母惨死,受尽磋磨的废太子,哪还顾得上这些男女之事呢……   跑回房间之后,宋清河才恍惚回神。她拍了拍自己发红的脸,瞪大了眼看着前方,感叹道:“真没想到,他待在南宫也能练出这样的好身材……”   宋清河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沈洺那模样,可全然不像是在南宫待了六年的人。更不像一个十二岁时父母惨死,被亲叔叔关进南宫的人该有的状态,他瞧着……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不过,这些倒与宋清河没什么关系,她即便察觉了,也不会去深想。只等自己稍稍从乍然看见沈洺□□上身的震惊中冷静下来,才到南宫大门口去,想问问今晨的饭食送来了没有。   宋清河知道,便是关进大牢里,一日三餐也不会少了你的。只是吃什么的问题罢了,但都到了南宫这样的地方来,吃什么她倒也不在意,有东西吃总比没有的好。   “吃食?那人家没送来,我也没办法呢。”矮个儿太监只开了一条门缝,脸上挂了讥讽的笑,明明外边角落就放着一个食盒,却说人家没送来。   “那不是吗?你怎么能说没送来呢!”宋清河扒拉着门,伸长了脖子去看。她知道的,守门太监哪有什么特意送来的吃食,那食盒一瞧便是要送进南宫的。   “那个啊?那个是你孝敬我们哥俩的。”高个儿太监走过来,大大方方指着那边的食盒,笑着说出这话,全然不怕叫宋清河知晓他们克扣了吃食。   “我何时说过把吃食给你们了!”宋清河瞪大了眼,哪里见过这样颠倒黑白、满嘴胡言的人。   “怎么没说?你方才说了的。”矮个儿太监嘿嘿直笑,看着宋清河气急败坏,又拿他们没办法的样子,得意得更是大笑起来。   “你们!”宋清河气得发抖,她从前哪里碰过这样的事,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关键她也出不去,便是想抢回来,那也是没办法。   “你都跟废太子一条心了,还怕没饭吃吗?先前可是给过你机会的,你硬要帮废太子,那我们哥俩可就没办法了。”高个儿太监讥讽地打量着宋清河的模样,得意地笑。   宋清河跺了跺脚,知道出不去的自己终究没办法做什么,也没再留下来纠缠,只转身回房间去。   高个儿太监锁上南宫的大门,对身旁矮个儿太监说:“看吧,我就说这等蠢人都是一根筋,不会因为一顿没得吃就改变主意。”   矮个儿太监轻嗤一声,“哼,她总不能一直不吃饭吧?那她饿死算了!在宫里生存,竟然还敢跟皇上对着干,真是蠢笨如猪!”   高个儿太监没说话,目光在门上停留一瞬,招呼矮个儿太监坐下来吃饭。   宋清河跑回房间,气鼓鼓的,手上动作却不停。她从包裹里翻出昨日来之前偷藏的两个馒头,小心把布揭开,看着那还好好的馒头,转身跑出去。   这人是铁饭是钢,不吃饭怎么能行。就算宋清河自己不吃,沈洺也是要吃的。   宋清河心中想着,带着馒头敲响了沈洺的房门。   这一回沈洺很快打开门,神色冰冷,目光在宋清河脸上停留片刻,声音没什么起伏,“又来做什么?”   宋清河低头看着手上的馒头,仿佛下定决心一般,将其中大一些的馒头递给沈洺,对他说:“喏,这个给您。送来南宫的早膳叫人截胡了,幸而奴婢昨日来之前偷偷藏了两个馒头,今日才不至于饿肚子。”   沈洺眉心微蹙,略嫌弃地看了馒头一眼,又打量起宋清河来,“你藏这个做什么?”   宋清河知道在这些个贵人眼中,藏吃的是一件怪得不行的事情。她撇撇嘴,还是解释道:“这些馒头囤下来,要是干活过了吃饭的时间,就可以吃一个垫垫肚子,不至于饿昏了头。”   沈洺紧皱的眉头就没松开,他目光停留在宋清河目光游移的丹凤眼上,心说小宫女这模样,是觉得丢脸吗?   小宫女怎么想,沈洺倒也没心思去管那般多。不过他倒是没想到,宫女的日子竟这般难捱吗?从前知道这些宫女日子过得不算好,不如那些近身伺候主子的,但从不知道竟是到了要囤吃食的地步。是宫里真就缺这口饭,还是有人仗着自己在主子跟前得脸,仗着自己级别高一些,便欺压下边的人?   宋清河等了许久,见沈洺没有接,便大着胆子进屋,用自己的手帕垫着馒头,好好放到桌子上。   顶着沈洺审视的目光做完这些,宋清河朝他行了个礼,徐徐退出去。   沈洺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望着宋清河离开的背影,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内。他才移开目光,看向那桌上的馒头。   说嫌弃吧,沈洺也确实还是嫌弃的。   但今日宋清河那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倒是叫沈洺古怪地生出几分恻隐之心来。   “殿下,您这怎么有个馒头?”   沈洺循声望去,正见手下盛十六提了一个食盒进来。他没说话,只斜睨了盛十六一眼,虽不言语,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盛十六哪里还敢说话,放下食盒后转身就走,只留下一句待会儿来取,便匆忙离开。   -   福泉宫外,刚得了消息的福慧匆忙往正殿走,想着快些将守门太监办好的事儿告诉谢玄姝。可她才刚走到门口,还未进去呢,便见那玄色锦袍的男人走了出来。   男人生了一双细长的眼,颈侧有一颗痣。眉眼间与沈洺颇为相似,但不知是不是相由心生,竟有些刻薄相,整个人透着几分阴险恶毒。   能自由出入福泉宫的男人,自然只有沈允信。   一瞧见沈允信,福慧难免想起谢玄姝身上的伤,忙低下头,跪下请安。   沈允信平日里哪里会注意这些宫人,都是径直离开。今日不知为何,竟是脚步微顿,透着冰冷寒意的目光停留在福慧身上,如同钝刀子一下下落在她身上,吓得她两股战战,险些站立不稳,软倒在地。   好在那目光停留不算太久,沈允信一句话没说,便抬脚离开。   只留下福慧站在福泉宫正殿外,缓过劲后才发现自己吓出了一身冷汗。 第5章 下毒   “哼,不给她点颜色瞧瞧,她还当南宫跟其他地方一样呢!”谢玄姝嗤笑一声后,又扶鬓浅笑,方才被沈允信惹得不快的心也舒服不少。   “娘娘您是不知道,宋清河那穷酸劲儿!她竟然拿昨日吃剩的馒头给废太子……哎哟喂!那废太子也是好脾气,要奴婢是他,定将这穷酸蠢货打出去!”福慧神情夸张,把手写爱人禀报的事情都告诉谢玄姝。   “你说沈洺没把她打出去?”谢玄姝细眉一簇,脸色难看地拔高音量。   “对……对,那废太子不仅没把她打出去,那馒头也留下了。”福慧的声音越来越小,她隐约猜到谢玄姝为何生气,心底给自己壮了壮胆,“奴婢蠢笨,略猜了猜,想该是那废太子脾气好,又实在是饿了……”   “你这个蠢货!”谢玄姝抬手重重甩了福慧一巴掌,瞪着眼骂起来,“送去南宫的太监宫女死了多少,你难道不知?既如此,还当废太子脾气好,我瞧你是真的蠢笨如猪!”   “是奴婢蠢了,竟没想到这一茬。”福慧忙跪下来,低着头认错,唇角却勾起一抹笑。   “哼!定是那狐媚子给沈洺灌了迷魂汤……贱东西,真是到哪儿都忘不了勾引主子!”谢玄姝心头堵着一股气,狠狠将那茶盏一并扫到地上,才扶着额头呢喃,“沈洺怎么会吃呢……”   见谢玄姝如此,刚刚被打的福慧非但没有退缩,还凑上前去,苦口婆心地劝道:“娘娘,这废太子困于南宫多年,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光风霁月的东宫太子了!您……不过是件小事儿,别说值不值得记这般久,您如今是皇上的贵妃,可千万不能忘记这一层呐!”   福慧所说的这些,谢玄姝又何尝不知。只是见过了沈允信那样恶毒的男人,再见到少年时候……那般干净的沈洺,这叫她如何不记在心里头呢。   只是这说来也无关情爱,不过是她谢玄姝揪着这唯一算得上温柔的记忆,念念不忘罢了。   记得那年沈洺才十二岁,谢玄姝随沈允信入宫赴宴,席间到御花园去透口气,无意丢了手帕,就是叫沈洺给捡到了。   那时候的沈洺,年纪虽小,举止却透着一股温润君子的味道,仪态气质全然挑不出错来。   干干净净的,在已然一脚踏入泥潭的谢玄姝看来,是很难得的。   “燕王侧妃,往后可要当心。”沈洺露出温润笑意,轻轻将手帕搭在假山上,只留下这话,便转身离开。   谢玄姝垂眸,脑中满是当年景象。   她那时候就想,若自己晚出生十年,定然不会选沈允信。   “娘娘,娘娘。”   谢玄姝的思绪被福慧的呼唤唤回来,她回过神,又换上冷冷神色,瞥了福慧一眼,“去,想个法子,把那贱蹄子的脸给我毁了!”   福慧神色微动,没看谢玄姝,只福了福身,“是,娘娘。”   -   南宫,午时。   宋清河刚把南宫都收拾了一番,虽说杂草丛生收拾起来麻烦,但从前她也被派去做过这样的活儿,收拾起来竟是比想象中要快一些。   只是这般收拾下来,到底是累人的。宋清河打了水来洗手,一边用帕子擦干手,一边往南宫大门口走去。   这早膳是没给的,但午膳不至于也不给吧?   宋清河心里嘀咕着,想这些守门的太监该也没这般大胆,克扣个一两顿也就得了,不该顿顿连着克扣。   思绪乱麻间,宋清河走到了南宫大门口,敲了敲门,对外边守门太监喊道:“二位大哥,午膳可送来了?”   门外传来噼里啪啦的开锁声,随后那笨重的门再咔咔声中被拽开,露出矮个儿太监那张笑脸,“哎哟,你可来了!你再不来,这饭菜都要冷了!”   宋清河狐疑地打量矮个儿太监,心说这太监怎么变脸变得那样快,难道是早晨偷了他们的早膳,被哪位管事的太监责骂了?   不可能吧,还有人管南宫的事吗?   宋清河越想越觉得不对,警惕地盯着矮个儿太监,问:“你又打什么主意?”   高个儿太监忙推开矮个儿太监,瞪了他一眼,才哭丧着脸对二人说:“这不是今晨拿了你们的早膳,叫管事公公瞧见了,臭骂了一顿,这才……哎呀!是我们做得不对,您赶紧拿进去吧,指不定管事公公派了人躲在角落瞧我们哥俩呢。”   宋清河将信将疑地接过食盒,看了看里面两份,见一份好些的明显是主子的,便拿出来装在另一个食盒中去。至于那两名守门太监,她只紧抿着唇,回头时瞪圆了那双丹凤眼,狠狠甩了二人一个眼刀,才提着食盒进去。   高个儿太监看着宋清河进了自己屋内,松了口气,好好儿关门锁上,对身旁的矮个儿太监说:“进去了,她定然是把好一些的留给自己的。”   矮个儿太监点头,“福慧姐姐就这么说的。我想也是,这早上就吃了个馒头,午膳好不容易有份好的,她当然是留给自己。那废太子是什么正经主子,谁会真的给主子吃呢。”   到了房内的宋清河,把简单一些的那份饭菜留下,提着另一个食盒往沈洺那屋走去。   其实宋清河不是完全没想过,她看到的时候也有些馋,但馋归馋,她来南宫之前都吃不上那份好些的,何况来南宫之后。既然是主子的,那她自然不会去拿。是她的就是她的,不是她的,别人硬给,她也不会要。   宋清河提着食盒,在沈洺房门口停下脚步。本是要直接抬脚进门,却在抬眸瞧见他时动作微顿,一时间犹豫起来。   先前沈洺可是说过,不许宋清河跨过这扇门。先前是有事儿,如今只是送个饭菜,他又是在的……也不知究竟能不能进去。   宋清河犹豫着,小心翼翼抬眸去看沈洺,正好与他目光相触,听见他轻嗤一声。   沈洺移开目光,一副懒得瞧你的模样,只说:“不敢进来?都进来许多回了,这会儿才不敢吗?”   这话带了几分讥讽,加之沈洺神色冷冷的,叫宋清河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忙低下头不看沈洺。   虽说沈洺这样说了,但宋清河还是不大敢进门去。焉知他说的不是反话,说得像是可以进,其实是不能进。   沈洺见宋清河仍在犹豫,掀了掀眼皮,只说:“放到门内。”   宋清河眨了眨眼,抬头看他,忙放进去,却不走,只等着听有什么吩咐。   沈洺站起身,淡淡扫了宋清河一眼,“你可以滚了。”   宫中的主子也常这般说话,从前宋清河去给妃嫔送东西,他们比沈洺还要趾高气扬呢。许是她这会儿实在饿了,脑子转得不灵光。对比下来,她竟也没觉得沈洺这话有什么不对,只福了福行过礼,便转身回屋去吃自己那份。   沈洺等宋清河走了,才朝门口走去。他提起那食盒,脚步微顿,脑中闪过将这份饭菜一块儿给她的想法。但这般一来,他却无法解释自己为何不需要这份午膳。   罢了,别再平添事端。沈洺对自己说。   提着那食盒,沈洺用空着的手关上门,又将那食盒放下。他没有吃这份午膳,只将东西拿出来,看着那样式明显好得不寻常的午膳,若有所思。   这时盛十六来了,一进门瞧见那桌上饭菜,脚步一顿,也是乐了,“殿下,这沈允信良心发现了?”   沈洺抬眸看他,冷冷的,一句话没说,意思却十分明显。   盛十六会意,将带来的食盒放下,径直走到桌上的饭菜旁,伸手验毒。   给南宫送来这般丰盛的饭菜,实在不同寻常。   若说没毒……那可真是怪了。   沈洺冷笑,不知何时摸出一串明显陈旧的佛珠来,挂在手上一颗颗转过去。   “有毒!”盛十六看着那些精美吃食,气得瞪眼,“就知道沈允信那贼人没安好心!”   “不是沈允信的手笔,且这毒……是下给小宫女的。”沈允信俯身,接过盛十六手中的银针,扒拉两下饭菜,“这是毁容的,怕是……”   沈洺没说完,但在这宫中,宋清河被下毁去容貌的毒药,原因不言而喻。   想来不是什么情爱上的麻烦事,就是从前得罪了谁,那人瞧她不顺眼,便搞来这般药。且那人想来身份不低,否则怎么买通守门太监,叫他们甘心办事,还能拿来这样的午膳。   盛十六皱眉,眉眼间满是不解,“可给那小宫女下毒,这饭菜又为何会到您这儿来?”   沈洺脑中闪过小兔子犹豫的身影,嗤笑一声,“不过是小宫女散发一番蠢笨不堪的善意,这毒便到孤这儿来了。”   盛十六仍旧眉头紧皱,他犹豫片刻,问:“殿下,您就这么肯定,不是小宫女知道里面有毒,才故意给你的?”   沈洺掀起眼皮,“她笨。”   盛十六压住笑意,怕自己在沈洺面前笑出声,被主子责骂,忙问起如何处理来,“殿下,那这事儿,您说怎么办?”   沈洺转动着手中佛珠,垂眸沉吟片刻,招手叫盛十六过来。   盛十六一怔,凑上前去,听沈洺耳语几句,才神色复杂地看着对方。   但最终盛十六什么都没说,只行礼应下,便转身离去。   作者有话说:   男主跟贵妃没关系,他甚至不记得贵妃说的这件事 第6章 毁容   清晨,宋清河念着自己如今是有主子要伺候的人,起了个大早。她先将院子打扫了一遍,才打了水煮开,瞧着温度差不多,才端到沈洺门口去,准备伺候他起身洗漱。   其实南宫就这般大,每日便是就这般睡过去,也没什么。但宋清河总觉得,人便是到了这般地方,也是不好总躺着什么都不做。至少……得把自己收拾干净了,精精神神的,便是死在这里,也死得体面一些。   胡思乱想着,宋清河深吸一口气,朝屋内喊道:“殿下,奴婢听着您屋里有动静,可是要起了?”   话音落下,屋内没有人应答,不知是否还未起身。但宋清河又总隐隐约约听见脚步声,正想多问一句,便见眼前的门被猛地拽开。   宋清河本来就胆儿小,被沈洺这般突然开门一吓,险些打翻手中脸盆。好在她手上力道还算稳,死死抓紧脸盆,又稳住身形,好歹没叫自己摔倒出丑。   沈洺这般吓自己,宋清河心里头堵着气,但碍于主仆,也不敢说什么。她抬眸朝对方看去,刚要说什么,却是愣了一愣,忙问:“主子,这……这是怎么了?”   看着沈洺的脸,宋清河吓得脑子嗡嗡响,满脑子都是主子在自己眼皮底下长了这样的红点点,她该怎么办才好……   沈洺垂眸嗤笑,余光瞥向门口,见缝隙间露出一片衣角,声音大了几分,质问宋清河,“你说怎么了?这饭菜里的毒不是你下的?”   宋清河一怔,皱眉看向沈洺,满脸都是不解,“什么毒?怎么会有毒呢?那饭菜是外边送进来的……”   宋清河话都没说完,就听见外边传来开门的声音。   两名守门太监纷纷走进来,脸上挂着幸灾乐祸的笑容。还特意绕到沈洺跟前,想瞧瞧脸上长了红点的废太子是个什么模样。   沈洺也不是那般好欺负的人,他眸光阴狠,斜睨了二人一眼。   两名守门太监笑容僵了一瞬,心里嘀咕沈洺怎么脸上生了红点,容貌仍是半点没差。   宋清河没管那两名守门太监,只咬了咬下唇,让自己镇定下来,满脸坚持地面对沈洺,“我没有下毒。”   沈洺冷哼一声,也没有回答相不相信,只甩袖进屋去。   这期间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宋清河,仿佛笃定是她下了毒。这般被冤枉,她难免觉得委屈。   那两名太监仿佛瞧不懂他人脸色的,那矮个儿太监率先笑容满面地凑上来,乐呵呵地对宋清河说:“哎哟喂,你竟然也想通了!没想到啊,你瞧着娇娇小小一人,动起手来竟这般的狠。为了向皇上表忠心,竟给废太子下毒,真是佩服佩服啊!”   宋清河脸色难看,目光停留在矮个儿太监身上,后退两步与二人拉开距离,才说:“那有毒的饭菜怎么回事?”   高个儿太监听着不对劲,走上前来,皱着眉说:“你不知道?这毒难道不是你下的?”   宋清河见二人也是一口一个她下毒,气得跺了跺脚,话也不愿多说两句,转身便要离开。   矮个儿太监摸不着头脑,皱着眉头看向高个儿太监。高个儿太监却抬手叫他稍安勿躁,出声叫住宋清河,“宋清河,昨儿个那份午膳吃得可好?那可是我们哥俩特意使了银子,叫厨房弄点肉进去的,就想着你小小年纪可怜,被排到了南宫来。”   宋清河更是皱眉,上下打量高个儿太监,只觉这人奇怪。便是可怜她,那也不能主子的吃食还不如做宫女的。即是两份不同,那她自然是将好一些的给沈洺,如何会留给自己呢。   高个儿太监好奇地看着宋清河,轻笑一声,问:“怎么?是肉不好吃吗?”   宋清河狐疑看他二人,心里隐约觉得是试探,但又怕自己猜错了,只淡淡道:“有肉的午膳自然要给主子,怎么会自己吃。”   说完,宋清河也没搭理他们,转身进屋去。   两名太监听了这话,大眼瞪小眼的,忙闭嘴离开。   -   福泉宫内。   “那守门太监见宋清河脸上没印子,还当是没发作,一问才知下了东西的饭菜叫废太子给吃了去。”福慧跪在地上,带着哭腔将南宫守门太监所禀报的都说出来。   “什么?叫沈洺吃了?”谢玄姝丹凤眼一瞪,凑近福慧,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宋清河这小贱人!诡计多端,竟还知道祸水东引!”   “娘娘说得是,宋清河那贱蹄子……”福慧忙附和起来,可话都没说完,一个巴掌便甩到了她的脸上,打得她耳朵嗡嗡作响。   “你也是个蠢货!好好的事儿,你竟办成这样!”谢玄姝按着胸口,强压住心底怒意,扫了一眼福慧被打得红肿的半边脸,想着是不是要说些什么安抚一番。   “奴婢没用!是奴婢蠢,没能办好娘娘吩咐的事儿!”福慧心头暗恨,却仍是挪上前,哭丧着脸,拔高音量向谢玄姝请罪,又安抚地对谢玄姝说,“娘娘,好在那废太子也怀疑宋清河了,多少也算是有收获……”   “呵,怀疑有什么用!他又不杀了那贱东西,他怀疑根本是毫无用处!”谢玄姝本就听不得大声喧哗,福慧这般大声喊叫吵得她脑袋嗡嗡响,更别说还听见这样的话,更是心头郁闷,冷笑着骂道。   “那……那再加一把火?咱们往废太子屋里头放火,这样人命关天的事儿,废太子总不能再放过那贱人了吧。”福慧摆出小心翼翼的模样,试探着看向谢玄姝,出了个主意。   “蠢货!”谢玄姝听到这话,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想不到这样蠢的主意竟是福慧出的,气得下意识甩了她一个巴掌,生生把她另一边脸也打肿了。   原本谢玄姝也不想的,她也明白自己是气昏了头。但她趾高气扬惯了,又拉不下脸来安抚福慧,只冷冷别过头,“短时间内不再动手了,少出这样的蠢主意。”   福慧跪在地上,低垂着脑袋,啜泣着答应,“是,娘娘。”   这时,一名青色衣衫的女子徐徐走近,笑着对谢玄姝说:“福慧也是为娘娘着想,娘娘何必生气,该高兴身边有这么个忠心之人才是。”   女子瞧着比谢玄姝显老一些,却能瞧出年纪该是差不多的。   这女子是福泉宫的掌事姑姑,也是谢玄姝的奶姐。当初随谢玄姝入了燕王府,又随她一同入宫,当上这福泉宫的掌事姑姑。   谢玄姝对这位奶姐多少存了几分依赖,见她来,神色稍显缓和,拉着她的手喊:“青岩……”   被唤作青岩的掌事姑姑安抚地拍了拍谢玄姝的手背,轻声对福慧说:“福慧,你先出去。我屋里有药膏,就放在头一格柜子里,你拿去擦一擦脸,也好得快些。”   福慧对青岩不大热情,她敷衍点头,又朝谢玄姝行礼告退,方徐徐退出。   出了门,福慧脚步微顿,恨恨地回头看去。   这个青岩,假惺惺做什么!谁要用她的药膏,装什么好人!   福慧心里骂着,又想到谢玄姝,心里更是不满。她跟了谢玄姝许多年,为谢玄姝办事许多年,竟无论如何都比不上那个青岩!   谢玄姝变得易怒,一受刺激就要不舒服,叫心中更为浮躁这事儿,福慧是知道的。就是因为知道,今日她才故意激怒谢玄姝,再悄悄将这事儿传出去。这个主子不护着她,不偏袒她,自然有重视她的主子!   想着这些,福慧冷笑,大步离开。她也没去青岩屋里拿药膏,只顶着这张脸,在福泉宫走了一圈,又借口到外边办事,离了福泉宫去。   福泉宫正殿之内。   青岩为谢玄姝按着额角,心疼地看着她,苦口婆心劝道:“娘娘,您已是宫里头最得宠的了,还想旁的事做什么呢。左右永昌伯府也不是什么无名寒门,便是日后失了宠,皇上也不敢真要了您的命。且这般作为,若叫皇上知晓,怕是要心生不喜,到时候岂不是……唉,还是安稳过日子好呀,娘娘!”   谢玄姝红了眼睛,转头看着青岩,哽咽着说:“奶姐,难道你不明白我的苦楚吗?我……人人都只瞧见贵妃的荣宠万千,哪里知道……沈允信他根本就不是人!”   青岩哪里不知道,她拉着谢玄姝的手,轻轻拉开那衣袖,露出底下触目惊心的伤痕,含泪恨恨地说:“若当年早些定下亲事,不来选秀便好了……” 第7章 饿肚子   南宫。   因着沈洺除了清晨洗漱与三餐,其余时候都不叫人伺候,宋清河便回了自己屋内闲坐着。   今日沈洺那些话,多少伤了宋清河的心。她明明没有下毒,沈洺却一口咬定是她下的毒。   不过……仔细想来,那午膳是宋清河拿进去的,沈洺怀疑到她身上,也无可厚非。但……沈洺他怎么就不怀疑怀疑别人,明明这午膳送到他手上时,路上不知道要经多少人的手,最后才经由她送到他手上。这般算来,路上能下毒的人多了去了,可不止她有机会下毒呢!沈洺难道就不会怀疑别人吗?怎么就一口咬定是她……   宋清河越想越是心里头不舒服,满脑子都是这件事,想得她整个人气鼓鼓的,又是露出委屈巴巴的样子。   可委屈归委屈,午膳时候一到,宋清河还是照例去南宫门口拿饭。   宋清河走到门口去,拍了拍门,只问今日的午膳送来没有。   外头的太监没开门,只不耐烦地叫嚷道:“没有饭,滚回去,别吵吵!”   外边的声音模糊,宋清河依稀辨认着,只觉有些像那矮个儿太监。她想叫对方的名字,却想起来自己从未问过这个,只能着急地跺了跺脚,“怎么会没有饭呢?是不是又被你们拿走了?”   外边太监的说话声音忽的大了起来,更明显听得出来,就是矮个儿太监的声音。他重重冷哼一声,骂道:“人家压根没往南宫送饭,关我们哥俩什么事?你也别嚷嚷,省些力气。否则再几顿没饭吃,你怕是要饿死了!”   宋清河气得直拍门,高声对外边的两名太监说:“压根没给送饭?可这冷宫、牢里头都给饭吃呢!南宫怎么会不给饭吃!”   矮个儿太监狠狠踹了两脚这门,踹得这门砰砰直响,“吵什么!南宫怎么就不可能不给饭……”   突然,外边的声音停住了,没等宋清河觉得奇怪,多问两句,便见那门打开了。   高个儿太监按着矮个儿太监的肩膀,递过来一个窝窝头,“拿去,少他妈嚷嚷,吵得我头疼!”   矮个儿太监脸色难看,朝宋清河呸了一声,“这可是我们从自己的饭食里匀出来的,往后少来扰我们哥俩清净!”   宋清河接过窝窝头,刚想说什么,就见高个儿太监瞪着矮个儿太监,正色道:“话那般多做什么?打发走就是,你还想留她说多久的话?”   矮个儿太监被这般一说,忙摆上凶狠脸色,开始赶宋清河进去,“去去去!别跟这儿杵着,我们要关门了!”   说完,矮个儿太监砰的一声将门关上,又噼里啪啦上锁。   门内响起脚步声,明显是宋清河离开。二人才嘿嘿笑起来,走到台阶处坐下,乐呵呵地讨论刚才打的赌。   “哎呀!要我说啊,她肯定是自己吃了的。哪有人都没饭吃了,还把唯一的窝窝头给别人啊!”矮个儿太监一拍大腿。   “你可别妄下定论,她是个笨的,死脑筋,说不准真给废太子了。”高个儿太监想起宋清河,嗤笑一声。   “啧,那废太子肯吃吗?我瞧着他不像是肯吃这些东西的人啊。”矮个儿太监皱着眉,仍旧坚持自己的想法,“说真的,哪有人饿肚子了,还想着别人,何况那人就是个废太子,也不是正经主子。我啊,还是赌她不给。”   “那我赌个……他俩一人一半吧。”高个儿太监脑海里浮现这样的场面,忍不住笑出声。   -   宋清河拿着窝窝头回去之后,并没有直接回自己屋内,而是站在沈洺门口,满脸都是犹豫。   其实宋清河也是有些饿的,但……罢了,还是给沈洺吧。   下定决心之后,宋清河敲响沈洺的房门。   这回沈洺很快开门,只神色仍旧冷冷,脸上红点也没消去。   “什么事?”沈洺语气淡淡,听不出好,也听不出不好。   “今日的午膳……只有这个窝窝头。”宋清河声音越来越小,说话间大着胆子把窝窝头塞到沈洺手中,“我知道主子想是吃不惯的,但眼下只有这个了,还望主子……别嫌弃才是。”   说完,宋清河就要走。   可沈洺却是叫住了她。   “宋清河,你自己吃。”沈洺是不吃窝窝头的,待会儿盛十六自会送午膳来,但宋清河是真没饭吃的,他也不至于让这小宫女饿肚子。   “奴婢已经吃过了。”宋清河回头扔下这话,生怕沈洺塞回来给自己,忙跑回自己房间。   沈洺看着宋清河的背影,皱了皱眉,最终也没叫住她。   回到屋内,沈洺才刚坐下,便见盛十六提着食盒进来。   “殿下,下毒那事,是谢玄姝的手笔。”盛十六放下食盒,见桌上放着一个窝窝头,猜到是宋清河拿来的,也不敢多问,只继续说下毒之事,“殿下,即是查出来了,那咱们要不要……”   “不必。”沈洺垂眸,沉吟片刻,吩咐盛十六,“将此事透给锦衣卫。他们是沈允信的狗,他们知道了,沈允信自然会知道。”   “主子,为何……”盛十六不明白,多嘴问了一句。   “呵,沈允信的手段你不知道?他可容不得手下的人这般有主意。借他的手,治一治这谢玄姝,岂不正好。”沈洺冷笑,目光在盛十六身上停留一瞬,想说什么,却又有些犹豫。   “是,属下这就去办。”盛十六应下,转身就要走。   临要出门,盛十六却脚步一顿,不解地回头,问:“殿下,属下有一事不解。您为何要装作被下了毒呢?左右那谢玄姝要对付的人也不是您,不管岂不是更好?”   沈洺拿起筷子的动作一顿,眼皮都没抬,只说:“叫他们消停两日,免得扰了咱们的事。”   盛十六似懂非懂,隐约感觉到并不完全是这个原因,但又不敢多说。他正要离开,却又被沈洺叫住。   沈洺垂眸思索片刻,才吩咐道:“晚些时候,带些吃食来。”   盛十六一愣,打量着沈洺的神情,没敢多问,只点头应下,“是。”   -   宋清河没吃饭,自己囤的馒头也在那天分给了沈洺,这会儿只能饿着肚子。   好在南宫也没有什么活做,宋清河便躺在床上,将自己蜷缩成一团,胡思乱想起来,好让那饥饿感显得不那么明显。   这时,屋外突然传来沈洺的声音,似是在叫宋清河的名字。她忙坐起身,只当是有什么事,穿上鞋子,边跑边理了理衣衫,便开门出去。   “主子,是有什么吩咐吗?”宋清河来得匆忙,说话间仍有些气喘,一停住脚步,那小脸瞬间变得红扑扑的。   “我方才翻墙出去,拿……偷了这饭食,你拿去。想今夜他们不会送饭来,我已用过饭,你自己吃。”沈洺的目光在宋清河脸上停留一瞬,略生硬地撒起谎来。他不是没有说过似真似假的谎言,他只是从未对这样一个单纯的笨……的小宫女说过谎。   换言之,是沈洺从未在宫中见过宋清河这样的人。如今要他向这样的人说谎,多少是有些不熟练的。   宋清河不是没瞧出来,这理由太过蹩脚,沈洺身上也没有翻墙的痕迹。但她也没有戳穿,只盯着他瞧了小一会儿,最终接过食盒,福了福身,算是谢过这位主子。   沈洺比宋清河还早走一些,他见宋清河接过,连话都不打算多说一句,便转身离开,径直回了自己屋内。   只留下宋清河在原地占了一会儿,低头掀开食盒盖子看了一眼,见实在丰盛,嘴角忍不住挂上笑意,美滋滋地转身进屋去。   回到屋内,宋清河点上灯,将食盒内的饭菜都摆出来,克制了没一会,终于狼吞虎咽起来。   宋清河实在是太饿了。   她本就是个爱吃的性子,怎么能不吃饭呢。   好在宋清河这张脸生得实在是好,便是吃得快一些,也瞧着赏心悦目。   不仅吃得快,宋清河停下来时还笑,笑起来便想到沈洺。   她看着眼前的饭菜,不禁想,其实沈洺也没有传言中那般坏吧。 第8章 顾西洲   夜色微凉,锦衣卫指挥使司内,却仍是灯火通明。   桌案旁站了一名宽肩窄腰的美男子,他一头乌发,一双黑曜石般的桃花眼,穿了一身绯红飞鱼服,周身气质隐约能瞧出那几分残留的少年意气。   这是锦衣卫指挥使顾西洲,成国公府小公爷。   含着金汤匙出生,生得貌美非常,整个儿就是天之骄子,是京城少女心头不可说的梦。   顾西洲单手撑着桌案,看着手头这些案子,剑眉紧蹙着,许久都没舒展开来。   明显是为手头上的案子发愁,但那发愁的模样,不合时宜地讲,真是赏心悦目。   这时,一名身着青绿锦绣服的千户匆忙进来,跑到顾西洲面前站定,才说:“顾指挥,南宫那边出事儿了。”   顾西洲捕捉到南宫这字眼,翻看案件的动作微顿。他眼皮一掀,蹙眉望向那千户,脑中闪过那粉衫身影。   但心底想着那个人,顾西洲却仍是神色不显,只若无其事一般问:“出了何事?”   千户缓过劲来,规规矩矩朝顾西洲行礼,才说:“谢贵妃派人给刚调到南宫那小宫女下毒,倒也不是什么致命的毒,不过是小打小闹那些个毁人容貌的。不过……皇上素来不喜这般小动作,属下也是为难,不知究竟是报上去,还是不报上去……”   这样的事儿,对一个皇帝来说,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但沈允信不一样,他掌控欲极强,若宫中有谁小心思太多,那可是要倒大霉的。   顾西洲入锦衣卫这些年,也多少瞧明白沈允信是个什么性子的人。他知道沈允信绝对是在意这件事的,若知晓此事,定然大发雷霆,谢玄姝定然会遭殃。   但……   “顾指挥,不然就算了吧。那谢贵妃正当得宠,宫里头谁不知道,她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咱们若报上去,皇上不怪罪谢贵妃,万一转头那咱们撒气呢!”千户见顾西洲沉默良久,忍不住出声劝道。   “天色已晚,你先回去。”顾西洲沉吟片刻,却是摇头,只叫千户先回去。   “那……属下先告退了。”千户没再干涉上峰的决定,只行礼告退。   沈允信不至于因为这事就要了谢玄姝性命,这点道理,顾西洲还是明白的。   但若是能叫谢玄姝知晓,锦衣卫不是瞎子,这宫里宫外都盯得紧,往后她再想对宋清河下手,是不是会因此思虑再三,或是消停一些日子呢。   顾西洲思绪在脑中转了一圈,收起桌上卷宗,按捺不住,仍是决定进宫一趟。   -   深夜,南宫。   盛十六小心翼翼地靠近宋清河的房间,透过窗口缝隙朝屋内看了一眼。   屋内黑漆漆的,好在盛十六夜视能力极好,找了一圈,看见角落里蜷缩在床上的宋清河。   睡了正好,也不明白殿下怎么想的,明明傍晚时候自己跟宋清河要就是了,偏要叫他去偷。   盛十六心里犯嘀咕,轻手轻脚开门进去,扫了一眼床上睡得正好的人,见没吵醒对方,松了口气。他抓起桌上放着的食盒,检查好里面的碗筷是否缺了,方才转身离去。   待回到沈洺那屋,盛十六警惕地看了一眼外边,才小心关上门。   沈洺抬眸看去,心知定是今日出了什么事,否则盛十六不会比平时还警惕这许多。   盛十六却是先放下食盒,笑着提起宋清河来,“殿下,您这小宫女,心态可好着呢。到了南宫浙等地方,竟也好吃好睡。真是稀奇,寻常人到这儿都是又哭又闹,哪像她这样……”   沈洺目光停留在盛十六脸上,看得盛十六忙止住话头,按着嘴巴做了个闭嘴的动作。但即便如此,沈洺还是冷笑,却并未说宋清河如何,只问:“盛十六,你是不是太闲了?”   盛十六也想不明白沈洺一边要给人送饭,一边又问都不许别人问起。但既然沈洺都这样说了,他也不会再惹主子不快,只提起自己来时碰见的事。   “殿下,方才属下来的时候,在外边瞧见顾西洲了。”盛十六想起什么,正色道。   “顾西洲?”沈洺眉头一挑,目光停留在盛十六身上,脑海里浮现当年顾西洲的身影。   这位成国公府的小公爷,在沈洺的记忆中一直是单纯又热血的少年模样,即便顾西洲比他还大六岁。那时听说中了武举,没多久回京直接进了锦衣卫,刚好成国公家并未站队,倒也没被当成拥护先帝之人清洗掉。沈允信不至于将所有人都杀掉,加之成国公家这等世代掌管三大营的武将世家只可拉拢,不可下手除去,最后他们家安安稳稳留下来,还被沈允信一路提上去。   初时那几年,沈洺刚失了父母亲人,意志消沉,并未过分注意锦衣卫如何。后来等他再将目光放向外边,才发现当年那个十八岁的武状元已变了模样。   锦衣卫嘛,也是正常。   只不过,沈洺从未将顾西洲当做是沈允信的人。   可不是沈允信的人,不是替沈允信办事,顾西洲这么晚到南宫来做什么?这地方可不好解释是路过。   沈洺眉头紧皱,想不通顾西洲到这儿来做什么。   盛十六却在这时出声,说:“殿下,他不会是得了沈允信的命令,来监视您的吧?”   沈洺眼皮微抬,轻嗤一声,正要回答,却忽的扇灭桌上烛火。   盛十六直觉蹊跷,定是四周有什么动静。他脸色微变,跟随沈洺的脚步往窗边走去,看着对方脸色微沉地凑近窗户的破洞,正打量着外边景象。   外边那突然的动静,不是别人,正是方才在南宫外徘徊的顾西洲。   顾西洲进来做什么?   难不成,真同盛十六说的那般,是来监视他的?   沈洺眼底闪过一抹阴鸷,若顾西洲真为沈允信来监视自己,那往后……便是彻头彻尾的敌人了。   可顾西洲却一个眼神都没给沈洺这间屋子,而是落地之后垂眸犹豫片刻,才朝宋清河的屋子走去。   顾西洲的脚步带了几分犹豫,但目的很明确,就是为了靠近宋清河这间屋子。而到了宋清河房门口,他却没有推门而入,只在外边站着,透过那门上的小洞往里看。   习武之人的夜视能力极好,便是黑夜也能瞧清屋内陈设。沈洺将自己放在那个位置上一猜,便明白顾西洲到这里来,怕是为了宋清河。   可宋清河……与顾西洲是什么关系?能叫顾西洲特意跑这般远,就为了在门外看她一眼……   沈洺眯起眼,没有动,只站在窗边等着,等顾西洲什么时候离开。   留了多久,是能瞧出什么的。但顾西洲却没有停留多久,并不如他神情那般不舍。他只在宋清河门外站了小一会儿,便转身离开。只是离开时仍频频回头,脚步微顿,好似没有别的什么阻拦他,他便要冲进去与宋清河面对面。   至于做什么,说什么,沈洺不知道。   沈洺不知道二人究竟什么关系,哪里能猜得到。   只猜不到,心底却有些闷闷的。看着仍止步不愿离开的顾西洲,沈洺总有种自己的领地被人侵犯的不适感。   这很怪,也不应该。   沈洺蹙眉,压下心底情绪,却没移开目光。   直到顾西洲离开,沈洺方才转身又一次点上灯。   而盛十六再也忍不住,满脸震惊地走近,压低声音说:“殿下,您说这顾西洲跟宋清河到底什么关系?这他怎么还大半夜跑来瞧她呢?也是怪了,怎的来了也不进去,一声不吭的,那宋清河也不知道啊。更奇怪的是,他们要是关系极好,那宋清河来的这几日,也不见他照顾,要是关系不好,可又这般大老远跑来瞧她。殿下,您说……”   盛十六絮絮叨叨的,沈洺却一个字都没回答这些话。他只在盈盈烛火中斜睨了盛十六一眼,“寻着机会便走,仔细别叫顾西洲撞见。”   见沈洺赶自己,盛十六也不敢再说,忙行礼离去。   -   隔日清晨,下朝之后的福康宫内。   御案旁的沈允信一身朱红圆领衫,坐姿并不很端正,腿微微曲着,间或动一动,或是往下一压,不知脚上正在做什么。   但无论正在做什么,沈允信手上御笔不停,只瞧上半身,却是在仔细批折子的。   可只要往那御案底下瞧,便能看见那桌底跪趴了一名衣衫轻薄的宫妃。   那衣衫散乱着,几乎不蔽体,露出身上密密麻麻的伤痕。或许因跪得久了,宫妃浑身抖得厉害,又用尽力气控制着,生怕抖得过了,叫沈允信踩不住,到时候又是好一顿打。   就在这时,常跟在沈允信身边的司礼监秉笔太监宁海全脸色阴沉地走近福康宫,又在跨过这门时变换成笑脸。   “皇上,顾指挥求见。”宁海全行过礼后,便立在门口处,等着沈允信答见或是不见。   “传。”沈允信眼皮都没掀一下,只冷冷扔下这话。   “是。”宁海全转身出门,刚跨出这扇门,就听见后边传来□□摔向地上的声音。   沈允信狠狠踩在宫妃的头上,又侮辱性极强地用脚将人翻了个面,恶劣地在那张不知何时已被打肿的脸上碾压着。   “没用的东西,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沈允信感受着脚下泪水湿润,冷嗤一声,眉眼间满是癫狂狠戾。   作者有话说:   反派是变态精神病,清河跟顾西洲没有恋爱关系 第9章 心悦于她   福康宫外,顾西洲一身绯红飞鱼服,站在福康宫院门外等待通传。   顾西洲的脸色并不算好看,从前他虽也不如何露出笑脸,但到底只是冷面模样,绝非如今这般好似要吃人的样子。   这般坏脸色,不过是因为想起那日宋清河被调去南宫时,成国公夫妇拦着不叫顾西洲掺和其中罢了。   那时顾西洲听说宋清河突然被调去南宫,火急火燎跑回家,想请母亲出面求见皇后,把宋清河调回来。就算不调到皇后宫里,能调到别的娘娘宫里头也算是有主子庇佑。   可成国公夫妇听说自家儿子求母亲豁出这张老脸进宫求见皇后,竟是为了一个低贱的宫女!他们当即不愿意了,成国公气得说不出话来,成国公夫人倒冷静一些,只将下人都赶走,独自拽着顾西洲到房内。   成国公夫人沉着脸,质问顾西洲:“怎么?这么为那宫女出头,是看上人家了?”   顾西洲在锦衣卫虽说待了几年,但成国公夫人出身英国公家,一贯是强势的,他又顾及母子情分,在家中自然是矮了一截的,说话更常被成国公夫人堵回去。   如今成国公夫人这般质问自己,又脸色如此不好,顾西洲想要态度强硬一些,也被迫软了几分,只说:“是,儿子……心悦于她。”   成国公夫人打量着顾西洲脸上神情,知晓自家儿子定然是认真了的,更是觉得不能帮这个忙。但她也没明着拒绝,只逮着他心悦宋清河这事儿说。   “我记得,她姐姐是你弟弟房中姨娘。”成国公夫人将家中人的底细都摸得清楚,如何不知家中庶子顾西骅的姨娘宋清云有个进了宫的妹妹。   “是,她姐姐正是二弟房中姨娘。”顾西洲听成国公夫人提起这事,心中一紧,生怕她因为顾西骅而不肯帮忙。   “原知道她姐姐是你弟弟的姨娘,为娘的还当你不知。”成国公夫人冷笑。   “儿子只是求母亲帮她脱离南宫,并非是想……想如此长远之事。”顾西洲有些着急,拉着成国公夫人的袖子,忙说。   “不知轻重的东西!你难道不知,京城多少双眼睛盯着咱们家!娘替你进宫为那宫女求情,你让旁人如何想?娘瞧中那宫女了?想要她给你当姨娘,还是给你弟弟当姨娘?跟她姐姐共侍一夫?”成国公夫人眸中冒火,话语间满是怒意。   “娘,不是给弟弟当姨娘……”顾西洲一时乱了分寸,张口便忙否定这事儿。   “那是要将她讨来给你?顾西洲,我告诉你,她一个宫女,就算真让她进门,那也只能是个妾!”成国公夫人强压住怒意,冷嗤一声,带着火气瞪了顾西洲一眼。   顾西洲自然是想要宋清河的,但他决计不想宋清河同她姐姐一般,只当一个妾。   心底下定决心,顾西洲砰的一声跪下,目光坚定地看着成国公夫人,说:“娘,儿子绝不愿意让清河做妾,她只能是儿子的妻。”   成国公夫人哪里想到自家儿子如此不听劝,不仅真的想要这个宫女,竟然还想将人迎进门当正妻!真是岂有此理!   “你这个逆子!你还真想让一个宫女进门?我告诉你,只要为娘的在一日,便绝无可能!”成国公夫人拔高音量,近乎失态地斥道。   这时,房间门被人打开,成国公夫人满含怒意地瞪去,还当是哪个不长眼的下人,没想来人却是成国公。   “消消气。”成国公搂着成国公夫人,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瞪向顾西洲,“顾西洲!你才当上指挥使,别以为自己就是个人物了!还想英雄救美?我告诉你,你根本就不是英雄,你也救不了她!”   “爹!”顾西洲当然不肯承认自己没有这个能力,听见这话,自然是忙叫出声来。   顾西洲回家来求父母,自然是因为自己救不了宋清河。他不可能去求沈允信,更没办法大咧咧去寻皇后求情。他以什么身份,以什么理由去求情。   沈允信的性子,顾西洲哪里不知,他不会放过宋清河,甚至会对这个手下臣子都感兴趣的宫女生出几分兴趣。到那时候,宋清河更是危险。   至于皇后那儿,别说皇后会不会觉得他二人早暗通款曲,就是他一个做锦衣卫的,来为宫女求情,怎么都说不通。   但……成国公夫人就好说得多,到时候兴许还能顺势将人讨回来。讨回来之后,便先在别院住着,若宋清河愿意,便成亲,若不愿意也没事儿,顾西洲可以为她寻一些过日子的活计做,再暗地里给她些钱财,日子也能过得不错。   “顾西洲!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你是成国公世子,京城多少世家姑娘想嫁给你,你怎么就看上一个宫女……”成国公夫人被气得按住胸口,几乎喘不上气来。   “娘……”顾西洲慌了神,没敢起身,只拉着成国公夫人的袖子,急急唤道。   “顾西洲,皇上当年……咱们家可没有出力。这么些年仍能站在这儿,全靠祖宗……你明白咱们,咱们府的步履维艰吗?”成国公半倾着身子,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顾西洲,虚指着他,“你能不能不要给家里惹些多余的事儿!若你娘去替你的宋清河求情,你又如何向皇上解释你与她是什么关系?会不会有御史参你私通宫女,你想过没有?”   顾西洲脸色苍白地跪在房内,微微抬头与父母对视,到了嘴边的坚持,最终咽回了肚子里。   ……   “顾指挥,皇上传您进去。”   宁海全的声音将顾西洲从回忆中唤回来,他眼皮一掀,目光触及眼前皮笑肉不笑的宁海全,也皮笑肉不笑地朝对方点了下头。   顾西洲素来不喜宁海全。   宁海全是沈允信身边的一条狗,厂卫斗法是厂卫斗法,但若是想要在沈允信眼皮底下长久安稳,还是不要得罪他的好。   “那顾指挥便自个进去吧,您在皇上跟前得脸,想是不必咱家领进去的。”宁海全笑着说。   “宁督主才是皇上跟前得脸的人,我又算得什么呢。”顾西洲目光在宁海全身上停留片刻,掀了掀眼皮,不着痕迹扫了一眼那上边的福康宫三字。   即是当初没能帮宋清河,那如今……至少不能叫她在南宫受此伤害。   顾西洲暗暗下定决心,抬脚往福康宫内走去。   一进门,顾西洲刚要行礼请安,目光却无意瞥见地上那几乎衣不蔽体的宫妃,心底一惊。   顾西洲知晓沈允信不是什么好人,也知晓他有些暴力的癖好,却从不知……竟还在臣子面前这般折辱宫妃。   怎么说也是宫里头的娘娘,怎能这样……几乎一览而尽地暴露在臣子眼前。   “臣顾西洲叩问皇上圣躬安!”顾西洲眼底闪过一抹厌恶,却不敢叫沈允信瞧见,目光只停留在脚尖地板上,单膝跪地,朗声问安。   “朕安。”沈允信微笑着,目光针刺一般落在顾西洲身上,打量着这位入锦衣卫小几年了,仍存着几分正义感的指挥使,“今日顾卿求见,是为了何事?”   “是为了……谢贵妃之事。”顾西洲话语间带了几分犹豫,似有几分顾虑谢贵妃得宠。   “玄姝?你也要谏朕过分宠爱贵妃吗?”沈允信手中御笔一顿,细长眼眸微眯,眼神锐利,明显带了几分不悦。   这顾西洲,难道也与那些多嘴的大臣一般,手伸得长吗?沈允信脸色微变,皱着眉想。   顾西洲也没磨叽,将手下查到的事情简明扼要禀明沈允信。   “竟还有这等事……”沈允信耐着性子听完,心底怒意翻涌着,气得冷笑连连。   在沈允信看来,这宫里就是一个黑漆漆的大染缸,里边的一切都黑得让他厌恶,包括他自己。   而宋清河是这个大染缸中为数不多的纯净之色,沈允信……已经很多年没见过这样白纸一般的小姑娘了。   初次瞧见这小宫女时,沈允信便想,这样的白纸,不能像旁的宫妃那样一道旨意直接送到福宁宫去侍寝。合该一步步靠近,一点点将这懵懂无知的小宫女圈入怀中,让她一点点染上其它颜色,惊慌失措,却只能留在他身边……   至于染上何种颜色,自然是什么都好,不要是这宫里人人都有的黑。   沈允信想起宋清河,脑中渐渐浮现那小宫女的身影,忍不住舔了下嘴唇,更是恼怒谢玄姝所做之事。   “好不容易瞧见个得朕心意的,那谢玄姝还将人送走。这朕也忍她了,她竟还想毁人容貌!”沈允信脸色阴沉,眸中满是狠意,仿佛刚进门时唤玄姝之人并不是他。他又看了顾西洲一眼,好似问问他如何想一般开口,“顾卿,你说朕该如何处置她呢?”   处置谢玄姝,沈允信有一万种方法,哪里还用得着问顾西洲呢。   顾西洲明白沈允信并非真的想问他什么,便也没有多嘴。他只想着沈允信方才说的话,心中阵阵发慌,无比庆幸自己从未到沈允信面前为宋清河求情,否则以沈允信的性子,怕是要将人直接抓来的。   瞧着地上那凄惨无比的宫妃,顾西洲暗暗担忧起宋清河的未来……   -   南宫内只有宋清河一个宫女,所有事情都得她一个人来做,浆洗衣服这种事儿自然也不例外。   宋清河手脚利索地把沈洺的衣服晾上去,转过身想去洗自己的,却瞧见沈洺站在不远处,正看着自己。   原本宋清河也没太注意,走了两步才猛地回过神,转头紧盯着沈洺那好好的脸,瞪大了眼,惊道:“你……怎的好得那般快!”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掌控   面对宋清河的问题,沈洺沉默中瞥了她一眼,并没有过多解释。   宋清河见沈洺没做解释,只转身一副要进屋的样子,眉头一皱,心里头直觉不对。   沈洺会不会根本没有中毒毁容呢?   宋清河不禁想。   否则,宋清河找不出任何一个理由,能解释沈洺在没有药的情况下能这般快恢复。   宋清河心有不解,便想刨根问底问个清楚。她加快脚步追上前去,在沈洺面前停住脚步,问:“这脸……是怎么好的?你是不是根本就没中毒?”   问出这话时,宋清河心底其实也是有些忐忑的。虽说这些日子相处下来,觉得感觉得到沈洺确实与外界传言不同。但也说不准是之前没触到人家底线,这才相安无事。   若此番叫沈洺不高兴了,可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宋清河想到这里,整个人都颤了一下,忍不后退两步,没敢看沈洺的眼睛。   而沈洺却是冷笑一声,斜睨她一眼,冷冷道:“宋清河,少多管闲事,当心好奇害死猫。”   宋清河被沈洺那副森冷神情吓到了,又听得这话,更不敢动弹。等沈洺进屋去了,她才恍惚回神,没再凑近去问什么,只转身回自己屋里去。   沈洺屋内,尚未离开的盛十六看着缓缓走进来,又缓缓坐下的沈洺,脸上不禁露出几分惊讶。   盛十六可没见过自家殿下这副模样,说是对宋清河有多么特殊,倒也没许她什么好处。但说对宋清河只是寻常主仆,那可未必。   “殿下,您对这小宫女,似乎有几分不同啊!”盛十六打量着沈洺今日的心情似乎不错,便大着胆子调侃起他来。   “不同?”沈洺冷笑,并不大把盛十六的话当回事,只瞥了他一眼,“你若是太闲了,便去寻老秦,聊聊该如何取沈允信项上人头,少在这里嚼舌根。”   “您就是对宋清河很是宽容,您对旁人何曾这般?往常若有人这样靠近您,就算没丢掉小命,怎么说也要被您打出去的吧?”盛十六瞧着沈洺并未真的生气,为他倒了一杯茶,又嘻嘻哈哈地说。   宽容?   沈洺听见这话,接过茶盏的动作微顿,眼底闪过一抹暗色。   -   入夜之后。   顾西洲又一次来到南宫,他避开守卫,半点犹豫没有,就这般翻墙进去。   落地瞬间,顾西洲瞬间望向宋清河那间屋子,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那扇门。他瞧着屋内没点灯,便明白宋清河该是睡了的。但即便是睡了,他仍有些……不敢靠近。   多少是有些害怕的。   害怕叫宋清河发现自己,害怕叫宋清河知晓他顾西洲存了别的心思,却没能为她做什么……   顾西洲一步步的,走向宋清河的房间,就站在房门口,一双桃花眼满是深情。   可那几乎溢出的感情,最终仍是被顾西洲生生压下。别说是进去瞧一瞧宋清河,他甚至,没有停留多久,便狠下心来转过身,好似立时就要离开。   “清河……”   顾西洲一双脚仿佛灌了铅,咬牙忍耐着,最终还是忍不住回头,呢喃着唤宋清河的名字。   但这声呼唤,仍是被风吹散在冷寂的南宫之中。   那同样没点灯的房间内,沈洺站在窗边,看着那犹豫不决,最终离去的顾西洲,脸色阴沉得可怕。   沈洺与顾西洲没什么过节,但这两回见到顾西洲,都让他对这个人生出了几分……近乎畸形的厌恶感。   而令沈洺烦躁的是,这股厌恶似乎并没有什么原因,他也不明白是什么原因,他就是因为在这里见到顾西洲,而生出几分不满来。   好似自己的领地遭到了侵犯,好似具有威胁的人进入了沈洺自认为安全的地方,叫他忍不住生出几分……恐惧。   沈洺眯了眯眼,强压下心底情绪,只打开门往外走,悄无声息进了宋清河房间。   看着床上睡得正好的宋清河,沈洺心底那股子烦躁,竟好似被一双手轻轻抚平,叫他不再如此心烦意乱。   隔日一早。   宋清河在床上伸了个懒腰,也没敢赖床,只手脚轻快地收拾好自己,又赶忙去伺候沈洺起身洗漱。   好在沈洺并不需要宋清河伺候,只需把东西都送去就是了。   宋清河心中想着,盘算起利用这时间,去门口取来早膳。   可这一回不知为何,宋清河将东西放下,却是被沈洺叫住了。   “宋清河,进来。”沈洺站在门内,一个眼神都没飘来,只冷声下命令。   “是。”宋清河一怔,也没来得及多问,忙带着东西往里走。   “别忙。”沈洺拦住想要伺候自己的宋清河,目光停留在她的脸上,脑中却闪过顾西洲那双满是深情的桃花眼,忍不住啧了一声。   “奴婢又……又做错什么了?”宋清河下意识想,是不是她无意中惹恼沈洺了,这才叫她进来吃这心惊胆战的苦。   沈洺听得宋清河这样问,眉头一皱,似是有些不满宋清河这般小心翼翼对待自己。他觉得,这个笨笨的小兔子,该是大胆一些才对。   不过,沈洺转念一想,想宋清河到底是宫女,就算真胆子大些,又能大到哪里去呢。   “你可识得锦衣卫指挥使顾西洲?”沈洺也没与宋清河绕弯子,他只观察着她脸上神色,直截了当地问起顾西洲来。   “您问小公爷?奴婢识得,却不算熟悉,只见过几面罢了。”宋清河奇怪沈洺怎么会问起顾西洲,但还是认真地向他解释起来,“奴婢的姐姐,做了成国府二少爷的姨娘。当年奴婢进宫匆忙,未见得姐姐一面,想是姐姐求得小公爷相助,他才帮了奴婢一两回,算不得熟悉的。”   进宫匆忙?连亲生姐姐都见不得一面?   沈洺眉头几不可察地一皱,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桌面,心底隐隐猜到宋清河的进宫是有隐情的。   “你姐姐……为何会到成国府做妾?”沈洺问。   “因为……爹爹说最后一点钱都拿去替姐姐打点了,说什么都要姐姐去。但我知道,我瞧见了,爹爹是把姐姐卖了,换了一两银子回来。他还叫姐姐要死死抓住二少爷,好得了体面,给弟弟多多拿些银钱回来,叫他们父子俩过上好日子。说家里所有钱都拿去为姐姐打点,那也是骗人的。他都有钱替我打点,如何会因为姐姐而一个子都没了呢。”宋清河吸了吸鼻子,声音带了几分委屈,愤愤地说。   “那你呢?”沈洺心中一紧,他隐约能猜到宋清河进宫的原因,也能猜到是走了什么路子,却仍是问出口。   看着眼前的宋清河,沈洺不禁生出几分兴趣来。他想听听宋清河是如何说的,瞧瞧她愿不愿意将这层伤疤揭开,暴露在他这个并不很好相处的主子面前。   沈洺隐约察觉自己已然将对方圈入自己的地盘,生出几分异样的掌控欲。但他并不觉得有什么是不行的,他早已……不能接受任何脱离掌控之事了。   沈洺也明白,也许从一开始没杀她,便已是将其划入自己的地盘之内了。   “您问这些做什么?”宋清河不解地看向沈洺。   很奇怪,沈洺怎么会突然对顾西洲感兴趣,对她、她姐姐的事情感兴趣。   这是怪人。   宋清河心里犯嘀咕。   沈洺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深深看了宋清河一眼,冷冷道:“你可以出去了。”   宋清河见沈洺突然变脸,只觉这人真是愈发莫名其妙,皱着眉看了他小一会儿,才行礼转身离开。   可走到门口时,宋清河还是觉得不对劲。她回过头盯着沈洺看,打量着他的神情,想看出点端倪来,却什么都没瞧出来。   没瞧出来,宋清河却仍是很好奇,忍不住问:“主子,您到南宫之前,是不是与小公爷有什么过节?” 第11章 送饭   四周安静得可怕,一时间落针可闻,让宋清河不禁生出几分后悔来。   为什么要问呢?   以后还不知道要一个屋檐下相处多久的,这样多嘴一问,若是惹沈洺不快,往后的日子不好过怎么办?   宋清河脑子里浮现这个想法,却又立刻否定。在她的认知里,会给她给自己东西吃的人,都不该是坏人,所以……沈洺该也不是什么坏人的。   宋清河暗暗安慰自己,抬眸看向沈洺,想听听他究竟如何回答。   方才沈洺突然问起顾西洲,多少叫宋清河不解。且她也想不明白,沈洺如何知晓自己识得顾西洲,又为何……会问她与顾西洲之事。   初时听没什么,如今回想起来,却觉得好似审问犯人。   宋清河心中实在不解,见沈洺没回答,张了张嘴,刚想再问。   却在这时听得沈洺出声,下的却是逐客令。   “你可以出去了。”沈洺神色淡淡,不像是生气了,也瞧着并不很高兴。   “那奴婢先告退了。”宋清河也没敢再多嘴问什么,只行了个礼,便徐徐退出去。   宋清河走后,沈洺仍坐在原地没有动,良久才转头看向门口,想着方才问他是不是与顾西洲有过节的宋清河,心中更为郁闷。   沈洺就想不通,这宫里人人都唤顾指挥,偏宋清河喊得亲热,一口一个小公爷。不是说不熟吗?可为何……偏偏与旁人不同呢?   若是真的不熟悉,那顾西洲来做什么?   沈洺总控制不住地想这些,对自己来说该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这样的情绪,一直持续到午膳时候,盛十六避开宋清河和守卫,提着食盒进门来。   “殿下,近些日子宫内的守卫森严不少,这样下去,可不知哪一日,属下便没法儿进来了!”盛十六关上门,说话间放下食盒,才朝沈洺行礼。   “打听打听,莫要坏了事。”沈洺声音明显染上疲惫,扔下这话,便自己动手去打开食盒。   盛十六惊觉不对,抬眸打量起沈洺来,总觉得自家殿下似乎是有心事,明显兴致不高。   但鉴于先前的教训,盛十六也没敢多嘴去问,应下之后,便行礼告退。   “怎的没多带一份?”   突然,沈洺出声叫住盛十六。   盛十六回头,愣愣看向沈洺,很是不解,下意识问:“若多带一份,殿下打算如何解释?又翻墙出去吗?”   沈洺瞪了盛十六一眼,被他给气笑了,反倒无心去想什么顾西洲顾东洲的,只骂了一句,“少胡言乱语,快去。”   宋清河回房间之后,也没闲着。她回来时心血来潮摘了片树叶子,想吹一吹儿时娘亲教的小曲儿。   眼下已是深秋,想找一片没变黄的叶子不容易,宋清河也是找了小小半天才看见一片的,拿在手上更多了几分珍惜。   吹起这不知名的小曲儿,宋清河脑中不禁浮现娘亲的身影,更忍不住想起娘亲弥留之际的模样。   许是宋清河自己伤心,那小曲儿吹起来,竟是带了几分隐隐难过。   用完午膳后,沈洺神情凝重地翻看着密信,听见这小曲儿,不禁停下手中动作。他眼皮一掀,深邃眼眸闪过一抹惊讶,没想到宋清河竟还会这个。   且这曲子……沈洺听得出来,她是有些难过的。   为什么?因为今日他提起了顾西洲吗?   宋清河也没去细想沈洺是不是听得见这件事,她只自顾自吹着小曲儿,反复几遍过后,才沉默地望着窗外已然发黄的树叶。   这时,门外传来极有规律的阵阵敲门声。   宋清河心想不会是外边的守门太监来寻麻烦吧?但这般想,她也没有磨叽,站起身快步走到门口,拉开门才发现来人是沈洺。   沈洺一身白衣,眉眼间满是冷意,满脸写着不好惹。但与这一身森冷寒意很不和谐的是,他手中提了一个食盒。   “主子?”宋清河一怔,上下打量着对方,目光停留在食盒上,一时间忘了行礼,下意识脱口而出,“您又翻墙出去了?”   沈洺脸色一沉,将那食盒整个儿塞给宋清河,一句话都没留下,大步离开。   这是叫她给气跑了?   宋清河虽说反应慢半拍,但动作比脑子快,将食盒往递上一放,拔腿追上去。   “主子!”宋清河也不知哪里来的胆儿,竟是抓住沈洺的袖子,察觉不妥却也忘了自己是可以松手的,只低着头小声道谢,“谢谢……”   沈洺眉头皱得几乎能夹死苍蝇,缓缓回头,深深看了宋清河一眼,抽出袖子,径直离开。   一直到走进房内,沈洺都没能全然平静下来。方才宋清河抓他袖子时,他一颗心像是被什么挠了一下。   痒痒的,平白生出几分躁动。   可那躁动只叫沈洺心烦意乱,倒也没别的什么。   只是那失控的感觉,让沈洺一时间难以接受。自那年之后,他的掌控欲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任何……任何的失控都能让他陷入无边的焦虑当中。   沈洺用力闭上眼,坐下来时给自己倒了杯凉水,仰头猛灌下去。   也许,他刚刚就不该亲自送过去。   -   入夜。   自沈允信到福泉宫后,便笑着叫宫人都出去,连掌事姑姑青岩都不许留下来,与福慧一并被赶了出去。   其余宫人只当是皇上与自家娘娘温存,只青岩和福慧知晓,今夜沈允信很是异常,想来并没有那般简单。   福泉宫内,灯影灼灼下,是谢玄姝颤抖的身躯。   “朕倒是不知,朕的贵妃竟有这么大的主意。”沈允信阴恻恻看着谢玄姝,看着那滴在赤.裸身躯上的烛泪,咧嘴笑得癫狂。   谢玄姝双手被粗麻绳勒得发疼,身后沈允信一腿跪在她腿上,更叫她不敢挣扎,生怕稍稍一动,便惹得他更为不快,到时候招来更难捱的惩罚。   但沈允信明显不打算轻易放过谢玄姝,他拿着一支笔,在那绽放着烛花的洁白脊背上游走着,带着那烛花一点点扩散开,绘成一副带着绮丽色彩的画。   谢玄姝在家中也是娇生惯养来的,这样的惩罚,又如何受得住。她终于痛哭起来,尖叫起来,忍不住蹬起腿来,被捆住的双手挥舞着,想挣脱,想挣脱,却无从挣脱。   这样的挣扎只持续了小一会,而这小一会之中,沈允信一次都没有阻止。   他只似笑非笑的,目光停留在谢玄姝身上,姿态不像在看一个人,更像是在看一个物件。   谢玄姝失了力气,又实在疼得厉害,没有办法,只能带着丝丝哭腔求饶,“皇上,皇上,臣妾错了,臣妾知错了,您……绕了臣妾吧!”   听见这生生求饶,沈允信又是笑,这回笑得更大声一些,更癫狂一些。   这异常模样,叫谢玄姝心间生出几分不好预感,几乎条件反射地往旁边一缩,却不如沈允信动作快。   “啊——”   一大壶滚水,哗啦啦浇在了谢玄姝的手上。伴随着凄厉的惨叫,是身后沈允信带了几分愉悦的警告声。   “看在她没毁容的份上,否则这水便是浇在你的脸上。”   “往后再自作主张,自以为聪明,谢玄姝,你知道后果。”   这些话传入谢玄姝耳中,叫她脸色一白。   可心底却是想,那药只能暂时生出些许红点,根本就……不能毁容。   作者有话说:   沈允信真的是变态,全方位变态那种 第12章 逗逗她   此时的南宫。   宋清河吹熄了屋里的灯,手脚利索地爬上床去,扯了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这么些日子下来,宋清河还是没能习惯南宫的夜晚。不同于从前,南宫总透着几分阴森森的气息,让她心中生出几分害怕来。   从前也曾听说,这南宫是关押罪人的地方,在沈洺之前也死过许多人。因此宫中也有传言,说每回经过南宫,总听见里边传来凄厉的哭嚎声。   虽说没做亏心事便不怕鬼,但总有这样的传言,宋清河本就胆小,身处这样的地方,多少会觉得心里头毛毛的。   睡着了就好了。   宋清河暗暗对自己说。   可越是想快些睡着,宋清河越是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起来。   想外边的风声,想地上的沙沙声,想不知从何处传来的脚步声……   哎呀!   想什么鬼不鬼的,还不如想想别的。   宋清河破罐子破摔,强迫自己去想别的事情。   想小时候,想娘亲的死,想跟姐姐的分离,想……今日的沈洺。   今日之事,宋清河仔细想来,还是想不明白。其实沈洺一个主子,怎么会给她这个做宫女的送饭食呢?真是奇怪。   但宋清河也曾听伺候主子娘娘的宫女说,人好的主子,也是常常赏宫女吃食的。就连头面首饰都肯赏,更别说银子了。   沈洺……他也是这样的好人吗?   宋清河在黑暗中眨了眨眼睛,看不清眼前景象,却仿佛浮现沈洺的身影。   一想到沈洺,宋清河难免想到,他在南宫的这么些年。   本是光风霁月的太子,遭此大变,沦落南宫。算来那年被关进南宫时,沈洺也才十二岁吧。都说成王败寇,也不知道他那时候有没有受折磨。   宋清河听说,那锦衣卫的诏狱,好好一个人进去,出来都不成人样了。想来其他衙门也好不到哪里去,沈洺也遭受过那样折磨吗?他……十二岁的他会疼吗?会哭吗?会想如果一切没有发生,父母具在,该有多好吗?   宋清河脑子里的念头一个接着一个,许多时候自己都连接不上,东想想,西想想。就在这样的混乱之中,她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下去,宋清河直睡到天光大亮。   醒来时见天色不早,宋清河还吓了一跳,慌忙穿上衣衫,草草洗漱过后,又小跑着出门去。   没想一走出门,却见明显已经收拾妥当的沈洺站在不远处,听见这边动静,回头看来。瞧见宋清河,他脸上情绪也没什么起伏,目光甚至没停留一瞬,便转身进屋去。   宋清河匆匆行礼,等人进了屋内,才快步走向南宫院门口,敲了敲门,还没说明来意,便见眼前的门轰的一下开了。   “姐姐才来,我们都等您好一会了!”矮个儿太监笑得谄媚,手中是一个食盒,姿态比平日要殷勤许多倍。   “今日改性了?”宋清河警惕起来,接过食盒,打开往里头一瞧,见那饭菜异常丰盛,想起上一回来,更是紧皱眉头,质问起二人,“这样好的早膳,怎么会送到南宫来?”   这两名守门太监哪里猜得到宋清河竟不高兴,还怀疑了起来。但上头的命令下来了,兴许还盯着这里呢,他们也不好转头就对宋清河变脸。只好摆着笑脸解释起来,小半天下来,宋清河才勉强算是接受了他们的说法。   “姐姐,您往后可是要飞黄腾达的,离里边那个远一些,没得叫主子不高兴,丢了这样的好机会。”矮个儿太监实在忍不住,还是出声说了这话。   “你别听他瞎说,什么飞黄腾达,都是他瞎琢磨的。”高个儿太监掐了矮个儿太监一下,警告地看他一眼,笑着对宋清河说。   “什么瞎说!那不就是瞧上了咱们姐姐吗?我看啊!不日咱清河姐姐就要从这儿出去了!”矮个儿太监也瞪了高个儿太监一眼,争论两句,又对宋清河谄媚地笑,“等从这儿出去了,姐姐你可千万别忘了我们两个,我们……虽说没能力帮上什么忙,但到底是一块儿在南宫待过的交情,与旁人是不同的!”   这些话,站在窗边的沈洺是一句不落地听了个清楚。   这两名太监的话都十分暧昧,句句都指向是哪个人物瞧中宋清河,想趁着谢玄姝受罚的时候,将她接走。   这个人是谁?除了顾西洲,宋清河又与什么人有关系,竟是被谢玄姝调入南宫,这些人还这般念念不忘……   脑中胡思乱想着,沈洺心底升起几分烦躁。但若说怀疑宋清河,那倒是没有的。   这些个太监,时常听风就是雨,上边的人有些吩咐,他们便揣摩出千八百种心思来,无论上边是不是这个意思,都觉得自己绝顶聪明,定是揣摩对了。   还是等盛十六来了,再叫他去查一查吧。   沈洺心底暗暗想,不再看宋清河,只关了窗进屋去。   而此时的宋清河,面对眼前两名守门太监,心底满是怀疑。但给了饭菜,她总不可能真的不要。   “不会下毒吧……”宋清河没理会他们方才的疯言疯语,只提着食盒转身往里走,嘴里边嘀咕着。   “哎哟!清河姐姐,着我们怎么敢呢!”高个儿太监忙说。   可宋清河不再与他们多话,只径直朝沈洺那屋走去,半点不搭理两名守门太监。   虽说心中怀疑,可一想到今日两份饭菜都变丰盛了许多,宋清河心底还是很高兴的。   这份高兴,一直持续到宋清河将食盒提到沈洺面前。   她照例朝沈洺行礼,将食盒中的饭菜摆出来,笑得弯了眉眼,“主子,今日不知为何,竟是给了这样丰盛的早膳!”   见宋清河满脸雀跃,沈洺眼底划过一抹不快,神色冷冷审视起她来,“你知道为何要给你这些吗?”   宋清河见沈洺神色严肃,愣了一下,问:“为……为何?”   沈洺只笑,不说话。   宋清河瞧着沈洺的神情,许多猜测打着转从心间划过,却不知哪一种才是真的。她犹豫小一会,才猜道:“会不会是先前克扣咱们吃食被发现了,叫谁狠狠罚了一顿,才……”   沈洺这回笑出声了,笑得宋清河止住话头,只看他脸上笑容看得出神。   沈洺知道宋清河一向是笨笨的,但没想到她这样笨。   心底对宋清河仅存的那一丝丝怀疑,都在这时候消失殆尽。   沈洺有心逗一逗宋清河,一步步靠近她,唇角带着阴森冷笑,“都说断头饭要吃顿好的,这自然是最后一顿,今夜……便要送你上路。”   宋清河从沈洺靠近时便呆在了原地,此时听了这话,也顾不上多想,只顾着害怕起来。   而身前沈洺的气息尤其明显,似乎只要她一抬头,就要撞上他的下巴。   且沈洺这会儿的模样吓人的很,想是为了叫宋清河相信,说话的声音都阴恻恻的。   宋清河又爱多想,脑子里不禁浮现自己死掉的画面,更是吓得眼泪都出来了。   沈洺倒没想到,这小兔子竟会吓到哭。   看着眼前想后退,想缩成一团却没办法的宋清河,看着她眼睫上悬着的泪珠,看着那因害怕而一颤一颤的睫毛。   沈洺感觉自己的心,仿佛被什么挠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   整了个校园预收,是破镜重圆,高冷闷骚男神vs活泼开朗校花,文案在下面,喜欢的话可以点进专栏收藏一下呀   现言预收《悄悄喜欢你》文案:   江城的同城校园墙评选江城各大高中的最美校花,最后选出了二中的沈知微。   所有人都在讨论这件事,江城各个高中的群里吵得不可开交。   有人拿这件事到江问辰面前,问他沈知微配不配当这个最美校花。   江问辰冷冷一瞥,“她值得。”   -   沈父殉职那年,是邻居哥哥陪在沈知微身边。   自那之后,她一直跟在他身后,关系好到……不忍心道破藏在心底的感情。   后来延迟开学,她和江问辰开着窗户面对面。   沈知微问:“可以不只是邻居哥哥吗?”   江问辰毫无犹豫,“可以。”   -   后来分道扬镳,事情闹得难看,谁都没了体面。   导致后来,谁都不敢先回头。   一次采访当中,记者问起江问辰的感情状况。   江问辰看着人群中的沈知微。   “有喜欢的人。”   “十七岁时,我一开窗,就能看见你。” 第13章 想她   他是疯了吗……   沈洺脸色微沉,别开眼去,不再看宋清河。他只稳住那颗忽而躁动的心,冷冷出声下逐客令,“出去。”   宋清河哪里还有心思管沈洺是不是不高兴,听到这话如蒙大赦,连行礼告退都忘记了,只管匆忙跑出去。   沈洺这才望向宋清河,看着她的背影,心中不觉懊恼。   他究竟在想什么?   浪费时间去想这些,倒不如多想想如何向沈允信报仇。   沈洺暗暗告诉自己,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多余的事,将注意力放到复仇上边来。   宋清河走后没多久,盛十六提着食盒来送早膳。他一进门,瞧见那桌上丰盛的早膳,脚步一顿,震惊道:“这……殿下,宫里怎会送来这些?沈允信他又良心发现了?”   若是从前,听见这样的话,沈洺定然是要瞪盛十六一眼的,再骂他一句。可这回,他非但没有骂盛十六,连瞪人这一步都没有了。   奇怪,实在是太奇怪了。   一定有问题。   盛十六心中思绪转了个弯,却没先问,只又唤了一声。   “殿下。”   沈洺回过神,眼皮一抬,没有说话。但那神情,很明显就是让盛十六往下说的意思。   盛十六自是有事禀报的。   若是无事,他将早膳放下,打个招呼离开便是,何必站在这里。   “昨夜,谢玄姝被沈允信罚了一顿,那叫一个……”盛十六说到一半,却见沈洺抬手示意他停下。   盛十六当即止住话头,认真看着眼前的沈洺,心想难道殿下有什么新的指示了。   “谢玄姝的事,不必细说。”沈洺颇感不耐烦,他对谢玄姝的事不感兴趣,他也不想知道沈允信与谢玄姝私底下做了什么。   “是。”盛十六规矩应了一声,又打量起明显心不在焉的沈洺来,瞧着他脸色还算好,便大着胆子问,“殿下,往后是不是与宋清河有关的事,才需得细说?”   沈洺本在思索下一步棋该如何走,被盛十六这般出声一打岔,脑中不禁浮现那个娇小的身影。   啧……   想她做什么。   沈洺掀起眼皮,冷冷瞪了盛十六一眼。   意思十分明显,盛十六也知晓自家殿下不高兴了,当即行礼告退,十分识趣。   -   福康宫外。   才刚下朝的时辰,沈允信快步跨过福康门,想起什么,头也不回地问宁海全:“宁海全,南宫那边如何了?”   今日的饭菜如此不同,自然是沈允信的命令。   他想着,日后将小宫女圈到怀里来,还能轻声向她提起今日之事。   到时她会不会感激涕零呢。   沈允信舔了下嘴唇,脑中浮现宋清河乖顺的模样,心底仿佛涌上一团火,叫他恨不得现在就将人……   “皇上,奴婢有一事,不知该不该禀。”宁海全忽的出声,打断沈允信的思绪。   “说。”沈允信什么事没听过,自是没当回事。   “奴婢听手下人说,那沈洺不知为何,竟是忽然接近宋清河,二人靠得极近,面对面的,也不知究竟做了什么。”宁海全面露为难,犹豫着说出这话。   沈允信停住脚步,回头时眸中明显闪过一抹愠怒。   跟了沈允信这些年,宁海全又如何不知他的意思,心底就是狂喜,忙说:“是,奴婢这就叫人去办,定叫那下贱东西狠狠吃一顿教训!”   作者有话说:   这几天会比较短小 第14章 挨打   才用过午膳,宋清河收拾好桌上的碗筷,准备待会儿一块送出去。   今日真的好生奇怪。   不仅是早膳,连午膳都十分丰盛,几乎是按着主子娘娘的分例来的。   若说沈洺那份,那还说念及他从前身份。可宋清河这份又如何解释。   难道……真的如沈洺所说,是断头饭吗?   宋清河面上平静,心中却直犯嘀咕,隐隐害怕起来,想如果真是断头饭,那她该怎么办。   “快点!给我滚出来!”   “少磨叽!都是阶下囚了,还硬气什么!”   “别跟他废话!直接打就是!”   外边忽的传来嘈杂吵闹声,伴随着什么东西被拖拽在地上的沙沙声。   宋清河放下手中食盒,奇怪地皱皱眉,走到门口一瞧,竟是看见两名太监捆了沈洺的手,正凶神恶煞地将人往外拖,又狠狠往地上一扔,抄起铁棍中重重朝他身上砸去。   “你们做什么!”   宋清河什么都顾不得,三不做两步往前冲,慌忙扑到沈洺身上,生生挨了一棍。   “你出来做什么?”沈洺心下一惊,咬着牙低声问她。   “嘶……”宋清河哪里还有力气回答,她维持着扑在沈洺身上的姿势,明显还没从方才那一棍中缓过来。   她怎么出来了……   宁海全眉头皱起,心中满是不解,但还是先抬手示意太监停下,以免伤着宋清河,反倒惹沈允信不快。   要知道,沈允信虽喜欢打骂妃嫔,却不喜旁人来做这事。   叫他知晓,怕是震怒之下要了宁海全的小命!   “老实点!”给了宋清河一棍的太监见状,停手仍不忘怒视沈洺二人,斥了一声。   “你们是谁?怎么冲进来打人!”宋清河刚好缓过劲来,瞪着那明显是领头人的宁海全。   沈洺神色复杂地看了宋清河一眼,想出声拦住她,谁知那太监动作更快,竟又是一棍下来。   “好了!已然够了,不必再留,免得沾了晦气!”   宁海全见状,哪里还敢再留,瞪了一眼那爱出风头的太监一眼,恨恨想这蠢货真是给他找麻烦。   那太监好似没听出宁海全的意思,还威风凛凛地怒视二人,哼哼两声,“你二人运气好!碰上宁……”   宁海全知晓宋清河还不识得自己,可不想这会儿就叫她记恨,抬手给那太监一个大耳刮子,“多什么嘴!还不滚!”   说完,宁海全率先拂袖而去。   两名太监跟在宁海全身后,也出门去。只是临出门前,那趾高气扬的太监仍是回头,朝沈洺呸的一声,狠狠吐了口唾沫。   宋清河被方才那一棍砸得脑袋昏昏,即便没有接着打下去,也仍是浑身发抖冒着冷汗。明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却还是下意识抱着沈洺不放,生怕他们又要回头来揍人。   沈洺等到宁海全几人都走了,目光才移到宋清河身上。   她……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明明只是萍水相逢的一时主仆,为何要这般护着他。   沈洺紧皱眉头,无论如何都想不通。   “你……人都走了,起来。”沈洺想放轻声音说些软话的,可说出口仍是这般冷冰冰。   “呜……”宋清河无力地挪了挪,便再挪不动,隐隐还能听见抽泣的声音。   “哭了?”沈洺解开手中的绳子,按着宋清河的肩膀,将人挪开一些,才发现自己肩上衣料已然湿了一片,而那张不上妆也艳丽的小脸,竟满是泪痕。   沈洺明显一僵,别开眼不看她,只将人抱起来。   可刚一挪动,便听宋清河抽了一口凉气,呜咽中带了轻微气音,“疼……”   沈洺的心,在这声呜咽中狠狠一抽。   看着那泪眼朦胧的艳丽脸庞,冷心冷清如他,都难免生出几分心疼来。   一颗种子,不知何时已深埋心底。   但沈洺仍是错开眼,不再看她,只强硬抱起人,往屋内走去。 第15章 上药   “呜呜……”   房间内,床榻之上隐隐传来呜咽声。   沈洺头疼得很,他看着床上止不住发抖的宋清河,想为她上药,却又有些犹豫。   男女有别,虽说小兔子总笨笨的,但谁知道在这事儿上,是不是更死脑筋一些。   这伤在背上,若为宋清河上药,势必要脱了衣衫。脱了衣衫想什么都瞧不到,该是不能的。到时候……她失了清白,是闹还是将这口气咽下去?亦或是自己暗暗难过?   沈洺越想,眉头越是皱得紧,盯着疼得只余下意识颤抖,几乎晕过去的宋清河,抿着唇不言语。   罢了。   沈洺松开眉头,转身出门,烧了水倒入脸盆,再端着进屋来。又翻出盛十六之前送来的伤药,才走到床边。   沈洺见宋清河哭累了,已然是睡死过去。便皱眉打量起她来,随即掏出一根白色布条,蒙到自己眼睛上。   他也没磨叽,照着方才记住的位置,抓住衣衫系带一扯,那衣衫便散了开来。   沈洺细长的手指一勾药膏,循着记忆中宋清河挨打的位置,在目不能视时准确抹在她背上,再使了力气推开。   “呜……”   宋清河仍意识朦胧,但推开药膏带来的疼痛,还是让昏迷的她都呜咽出声。   沈洺手上动作一顿,指尖触感在这个时候更为明显,那掌下身躯颤抖更甚。让他几乎稳不住心神,忍不住去想方才泪眼朦胧的宋清河。   但脑中思绪才刚冒出来,便被沈洺硬生生摁回去。   沈洺自此心无旁骛,动作利索,毫不拖泥带水。仿佛对待的,只是一块木头。   而无论他想什么,擦药都还在继续,掌下身躯也仍是不自觉发抖。   直到将药都擦上,尽数推开,为宋清河穿好衣衫,一切才算是结束。   沈洺暗暗松了口气,解开布条,为宋清河盖上被子。他才转身到桌边去,猛灌一口凉水缓了一缓,又抬眸瞧一眼外边天色。他抬脚走向门外门口,也不嫌脏的,就这样直接坐下。   盛十六来的时候,瞧见的便是破天荒坐在外边的沈洺。他微微一惊,上下打量沈洺一番,想破头也想不明白对方怎么会坐到这里来。   “殿下,属下来拿食盒的。”盛十六行了个礼,便要进屋去。   “等等。”沈洺拦住盛十六,转身进屋拿了食盒,“拿了就滚。”   “殿下,您今日这火气有些大……”盛十六拖着话,往屋子里探头一瞧,竟隐约瞧见那床上有个人,“您这……金屋藏娇?”   “你很闲?”沈洺眼皮一掀,瞪了盛十六一眼。   “没,没,属下告退。”盛十六没敢多玩笑,赶忙行礼告退。   -   入夜。   宋清河脑袋昏沉,不知自己在何处,只当寻常午睡,下意识翻了个身,果然扯到背上伤口。   “嘶……”   疼痛之中,宋清河才猛然想起今日之事。她忍着疼,撑着身子坐起来,都没去细看这间黑漆漆的屋子。她只缓了一缓,待不疼之后,又猛地想起晚膳来。   “糟了!”   宋清河掀开被子,就要下床穿上鞋袜。   可房间的门却在这时被人推开,一身素衣的沈洺径直进屋来,一眼都瞧床上的她,只走到桌边点上灯。   灯哗的一下亮起来。   这时候,宋清河才看清屋内摆设。   这并不是她的房间,她睡的也不是自己的床。   这是沈洺那屋。   她睡的,也是沈洺的床。 第16章 归属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宋清河慌乱起来,忙不迭站起来,一步步往旁边挪去,下意识想离那张床远一些。   她睡过去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宋清河紧盯着眼前的沈洺,脑中不断回忆睡过去之前发生的事情。   可一想起今日之事,宋清河脑中不可控地浮现沈洺被捆着往外拖的模样。   好惨。   宋清河心中发出一声感叹。   而后,她才后知后觉,挨打的人似乎是自己。   后背的痛感适时散发着自己的存在感,似是在提醒宋清河,今日那几棍子下来,究竟有多疼。   思及此,宋清河眼圈一红,竟又是泫然欲泣。   沈洺挑眉,视线在她身上一滑,并不出声。   只等宋清河吸了吸鼻子,小心翼翼开口,“主子,这……这是怎么了?奴婢怎会在您屋里醒来?”   明明是满含不安地问他,可沈洺愣是听出几分可怜巴巴来。   他眼皮微抬,目光在那张过分漂亮的小脸上停留片刻,心想这笨兔子不会以为他们之间真发生了什么吧?   宋清河见沈洺不回答,更是慌乱。   她紧抓着衣衫布料,抓得指尖发白,语无伦次地说:“奴婢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一定不会说出去,不会坏了主子的名声……”   这回沈洺终于有反应了。   他笑了一声。   “我什么名声?嗜血好杀?阴郁多疑?到我手下的宫女活不到第二天?”   沈洺笑,朝宋清河走近。   宋清河一呆,抬头怔怔不知该接什么话合适,可她回味方才那些话,下意识为沈洺辩解,“您不是这种人。”   沈洺乐了,在宋清河面前停住脚步,微微倾身,“宋清河,你眼里的沈洺就那么好?可惜让你失望了,我就是这种人。”   二人靠得极近,几乎是沈洺一伸手,便能将人圈入怀中。   圈作自己的所有物,昭示着她的归属,也昭示着他不会松手,将这所有物让给别人。   可小兔子那双灵动的丹凤眼,一眨一眨的。   每眨一次都好似在提醒沈洺,这是活生生的人,不是物件。   沈洺喉结一滚,压下心中不合适宜的想法,后退一步,淡淡解释,“什么都没发生,回去吧。”   宋清河瞧着变脸极快的沈洺,愣了一瞬。可“回去”二字,叫她如蒙大赦,只顾着逃也似的离开,根本没来得及细想他究竟怎么了。   慌忙回到房间,宋清河撑着桌面缓了一会儿,才注意到桌上的食盒。   她一怔,才记起晚膳来。   没想沈洺竟是自个去拿了。   -   福康宫。   近来朝中事务繁多,即便是深夜,沈允信仍旧没得休息。   内阁首辅冯星城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一说,盯着沉默良久的沈允信,不愿留下来浪费时间,“皇上若是拿不定主意,不如明日上朝与众臣工议上一议。天色已晚,臣……先告退!”   沈允信也无心深夜议政,摆摆手示意他快些离开。   宁海全在这个时候进门来,恰好与徐徐退出的冯星城擦肩而过。   冯星城脚步微顿,目光刀子一般从宁海全身上划过,并不停留。   宁海全只觉一激灵,却无心多想,只迈着步子赶到沈允信身旁去。   “何事?”沈允信眼皮一掀,知晓宁海全这会儿匆匆赶来定是有事。   “皇上,大事不好!沈洺那下贱蹄子,竟抱着宋清河进了屋,也不知究竟在里边做了什么!那宋清河可是入了夜,方才从他屋里出来呢!”宁海全满脸焦急,却半句不提自己叫人去打沈洺,误伤了宋清河一事。   啪的一声。   沈允信折断了手中的笔,阴恻恻地的行者宁海全。   “沈洺,他竟也敢染指朕的人!” 第17章 见她   沈洺与宋清河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之事,于沈允信来说,就是心中一根刺,叫他只恨当年没让沈洺做了阉人。   但沈允信还未想好如何治一治沈洺,才能解他心头夺妻之恨,便接到了前线战报。   军报也并未细说缘故,只说不敌乌颜,连守边大将董旭全都死在了乌颜人手中。   沈允信大怒,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痛斥边军定是疏于训练,懒惰成性,才铸成今日战败的结局。又决定挑人往前线支援,却无一人敢站出来,气得他险些没忍住,将其中瞧不顺眼的大臣都拖出去打死。   好在成国公站了出来,请缨支援前线,这才叫沈允信满心怒火熄了许多。只是成国公夫人得知此事,满心忧虑,生怕成国公也出个什么事,满心都扑在他身上,正好是没空去管顾西洲究竟做些什么。   锦衣卫指挥使司内。   天色已晚,顾西洲收拾好东西,正准备家去。可出门前却想起什么,停住脚步。   如今母亲心中满是父亲奔赴前线一事,压根没什么心思管他。   这般……岂不是见宋清河的大好机会?   顾西洲心中冒出这个念头,便如藤蔓般缠着他的心,死死抓着不放,叫他总忍不住去想。   而越想,他便越想见宋清河。   只是,父亲为国征战,不知是否能活着回来。他却沉溺于小情小爱……   顾西洲紧皱眉头,便要打消这个念头。   “顾指挥,您还没走呢。”一名千户走来,明显是有什么事儿要报。   “正准备走。这个时辰过来,出什么事了?”顾西洲神色恢复平常。   “皇上叫您想个法子,给那废太子些苦头吃。”千户说。   “皇上可说了缘由?”顾西洲知晓沈允信没这个闲时间,这话想来也是议政中途叫人传出来的。但沈允信已许久未寻过沈洺麻烦,想是出了什么事,才叫他又想起沈洺来。   “没细说,但进去时正听皇上跟宁督主说……说什么碰了皇上的人?”千户皱着眉,仔细回想,最终也只说出这不清不楚的话。   “知道了,你先回去。”顾西洲脸色一变,既已知晓沈允信瞧中宋清河,那他说的人是谁,几乎不言而喻。   千户走后,顾西洲没再犹豫,径直往南宫赶去。   原本到南宫来见宋清河,顾西洲还得想想是翻墙进去,还是寻个什么由头光明正大进去。如今有沈允信的命令,他倒也算有个好借口。   “顾指挥来了!”矮个儿太监嬉皮笑脸地向顾西洲打招呼。   “开门,皇上密令。”顾西洲也不说是什么事,只摆着那冷面阎王的模样,冷冷出声。   “是,是。”矮个儿太监听了,也不敢多问。   顾西洲一进门,恰好瞧见宋清河。   那模样,该是正准备回房。   但顾西洲还是等南宫院门彻底关上,才快步上前。   “清河。”   宋清河只觉声音颇为熟悉,停住脚步回头,眼睛一亮,“小公爷!”   顾西洲见她雀跃,还当是为相见而欢喜,露出笑容走近,“你在此处……过得可好?” 第18章 不熟   “小公爷,您怎么来啦?”   宋清河眸中闪过一抹惊讶,迈着步子迎上去。瞧清顾西洲穿着打扮,眼睛一亮,盯着那身绯红飞鱼服,左看看右看看,眉眼间满是对这身赐服的喜欢。   “好好看,这飞鱼亮晶晶的!”宋清河看得眼睛一眨不眨的,她本就喜欢这般艳色,更抵抗不了华丽的花纹,自是看得呆了。   “来看看你。”顾西洲笑容更浓,只当宋清河是想夸自己,不好意思方才夸衣袍。   “我过得挺好的,没什么不好。”宋清河知晓自己这辈子怕是跟这样华丽衣袍无缘,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   “你好,我便放心了。”顾西洲伸手,想为她拂开碎发,却不敢触碰,只低头笑笑,“往后有什么难处,尽管告诉我,我一定帮你。”   宋清河微怔。   顾西洲怎会说这种话,倒想他们之间关系很好很好一般。   不过,宋清河倒还真有事儿想问顾西洲。   “小公爷,奴婢的姐姐……就是成国府二少爷房中那姓宋的小娘,她近来可好?”宋清河捏着衣衫布料,模样紧张。   顾西洲眸子一抬,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临到头闭了嘴。   他其实并不知道宋清云过得好不好,但宋清河这般问了,他也不能什么都不知。   否则,怕是宋清河日后都不再问他了。   “她过得很好。”   顾西洲垂下眼睫,掩去眸中心虚,不敢看宋清河。   “那就好。”宋清河丹凤眼微眯着,叫那双漂亮的眼睛显得有几分迷离,看得顾西洲呆了呆。   “清河……”顾西洲忍不住往前一步,手都抬了起来,却在碰到宋清河之前停了动作。   不能的。   他如今给不了宋清河什么,碰她做什么。   肌肤之亲,该等一等的。   等往后……他求来个赐婚,便能明媒正娶将她迎进门。   到时候,有了皇上赐婚,家中也不好说什么。   至于进门之后,婆媳不合,届时自有他在其中周旋。有他护着,这成国府谁也别想委屈了她。   这般想着,顾西洲弯了弯唇角,更是高兴几分。手也在此时放下,却并未退开,只保持着这般极近的距离,好似不怕叫人发现。   屋内窗边,沈洺不悦地看着院中二人,目光停留在二人间隙,不觉皱眉。   这就是宋清河说的不熟吗?   沈洺心中冷笑,暗道小兔子竟也骗自己。   至于这顾西洲,也是可笑。   说什么有困难定能帮她的大话。   宋清河被调到南宫来,没吃没喝的受苦时,他顾西洲可管过?可帮过?   思及此,沈洺暗自冷嗤。   抓着窗户的手指节发白,眉眼间隐隐染上几分怒意。   -   成国府内,一名草绿衣衫的女子站在抄手回廊上,一见有人走过,便焦急地探出头去瞧瞧。   发现不是自己想见的人,她叹着气缩了回去,明显能瞧出,是有几分失望的。   女子生了一双深棕桃花眼,多愁善感的柳眉一皱,搭上那白到病态的肤色,任谁一瞧都要多几分心疼的。   这便是成国府二少爷房里的宋小娘,宋清河的姐姐宋清云。   宋清云拈着帕子,桃花眼一抬,正见远处一身着玄色织金枫叶纹直裰的男子笑着走来。   她微微瞪眼,像等到了自己想等的人。   “二爷……”   宋清云上前一步,还未走近,便见一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紫衫女子冲出来,抱主男子的手臂,娇若无骨地挂在他身上。   二人亲昵暧昧的画面极具冲击力,宋清云眸中闪过一抹失落,没再上前去,只低着头转身离开。   方才那紫衫女子,是顾西骅他小娘的娘家姐姐房内庶女,名唤傅茴茴。   而那男子也不是别人,正是成国府二少爷——顾西骅。   二人说来也是表兄妹,这傅茴茴虽说进门比宋清云要晚一些,但总拿这一层关系到她面前耀武扬威。有时顾西骅都到她屋里歇下了,傅茴茴还硬是寻些借口将人叫走,偏那符小娘疼爱这个娘家亲戚,看不惯宋清云这个主母买来的良妾,平日里那傅茴茴更是尾巴翘到天上去,活把自己当正室大娘子。   宋清云倒没什么争风吃醋的想法,她一向是个谨小慎微的,偶尔大着胆子去寻顾西骅,也不过是为了打听打听宫里的事罢了。   近两日她听丫鬟说,傅茴茴在府里四处说顾西骅要将她卖了,因她妹妹惹了事,已被调去南宫,想顾西骅不会留她。   顾西骅留不留她,宋清云倒觉得不打紧。   要紧的,是打听打听宋清河究竟如何了。   若……若是顾西骅能念在这几年情分,在卖了她之前帮帮她,那无论什么结局,她都没有怨言。   可如今顾西骅半路被傅茴茴叫走了,想打听也没了机会。宋清云不住叹气,抬脚就要进自己屋内时,却突然不知被谁抱住。   宋清云一阵慌乱,可她很快察觉那拥抱无比熟悉。   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在察觉的一瞬间,她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神情甚至变得柔软。   是顾西骅。   来人是顾西骅。   “清云,方才怎的走了?我还想应付了傅茴茴,便来寻你呢。”顾西骅轻咬着她的耳垂,声音染上笑意,又因动作而带了几分黏糊糊的氤氲情.色   “奴婢……”宋清云想解释,可一张口竟也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掉头就走一事。   此事若不细说,便只是她见傅茴茴上前了,便不去打扰。   可若是细说了,她为何见了人,也不请个安便走呢?   难道要说,是她好争风吃醋,瞧见傅茴茴占了顾西骅身边的位置,便恼得连自己什么身份都不知道了?   宋清云脸上一白,闭了嘴不肯开口。   顾西骅早明白自个屋里的宋小娘是什么性子,倒也没恼,只埋在她颈侧蹭了蹭,轻笑着问:“来寻我什么事?”   宋清云察觉对方动作,更是脸色苍白许多,一时间没了求助的心思,只淡淡垂眸,不言不语。   “即是不说,那先做点别的事。”   顾西骅不恼,他哪里不知道宋清云想问什么,左右总有一天会主动说的,他不急,有得是时间慢慢等。   想着这些,又扔下那话,顾西骅动作也是快,将宋清云打横抱起,便径直进了屋内。   屋外的丫鬟小厮也十分上道,上前关了门,又叫其余人莫要打扰,便纷纷散开,不扰了主子的好兴致。   -   送走顾西洲之后,宋清河便要回屋。   “宋清河。”   刚要进门,宋清河却听见沈洺唤自己的名字。   她皱皱眉,满心奇怪,这时候了沈洺还有什么事。   宋清河朝沈洺走去,刚想问些什么,便忽的被扣着手腕拽了进去。   “你不是说,跟顾西洲不熟吗?”   沈洺神色晦暗不明,伸手拦住她的去路。 第19章 欺骗   四周安静得可怕,沈洺极具压迫感的气息环绕着宋清河。   那深沉的眸子,仿若即刻要将眼前人拆吃入腹。   宋清河不敢看沈洺的眼睛,她哆嗦着往后退,不过两步,便贴上木门,带来咯吱一声响。   这样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突出,也格外撩动宋清河本就不安的心弦。   沈洺的脸色,不必看,便知晓定是难看至极。   他盯着身前小兔子一般发抖的宋清河,对上那双发红的眼,心头竟是猛地一抽。   心软。   突如其来,毫无征兆。   这样的心软忽而冲击起沈洺仿若筑起铜墙铁壁的心。   只是,即便心软,沈洺依旧没有松开手。   他死死盯着身前的宋清河,脑中不断闪过顾西洲亲近她的景象。   翻涌的无名火冲刷着那份心软,让沈洺几乎在两股情绪的撕扯下暴露,叫旁人知晓他究竟在想什么。   “怎么?敢骗我,不敢回话?”沈洺冷嗤一声。   “我……奴婢没有骗您。”宋清河一开口,那声音明显带了几分哭腔,听得沈洺微不可察地一怔。   沈洺神色更冷,压下那股心软,并不言语,只盯着宋清河看。   宋清河小心翼翼抬眸看去,见沈洺神色冷冷,当即心下了然。   他大约是不信的。   可为何不信呢?宋清河不觉委屈起来。   “奴婢真的没有骗您,小公爷家中二弟的宋小娘,是奴婢的姐姐宋清云。奴婢不过是……想知道姐姐近况罢了,这也有错吗?”宋清河心中委屈,说出来的话难免带了几分恼意,但更明显的是那带着委屈的哭腔。   仿若控诉。   一出声,便叫沈洺心神一荡。   但这样的理由,宋清河已说过一遍。   而此番顾西洲的表现,可不似仅仅因为这个。   他不敢全然相信宋清河的话。   但转念一想,其实宋清河与顾西洲是不是不清不楚,对他的复仇大业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   沈洺皱着眉,这样的念头只在心中过了一遍,并未留下什么。   他仍是问:“只是问你姐姐的近况,凑那么近做什么?”   “诶?”   宋清河微怔,上下打量沈洺。   心里有个猜测,却又觉得没可能。   “奴婢与小公爷……凑得很近吗?”宋清河回忆着,似乎确实捕捉到顾西洲朝自己走近的画面,但那也能说是不肯叫外人细听他们说什么吧。   “你们凑得近不近,与我何干。只是你一个宫女,跟顾西洲这个外臣走得近,多少有些不好了。”沈洺沉下脸,冷笑,“若叫外人知晓……”   “奴婢出不去,又想知道姐姐的近况,便只能问小公爷呀。至于外人知不知道……主子您不说,他们不就不知道了吗?”宋清河眨了眨眼,漂亮的小脸带了几分疑惑,明显是不解沈洺抓着的这一点。   沈洺凝视着宋清河,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又缓缓移开。   这蠢兔子,往后别是被人卖了,还要替人数银子。   像顾西洲这样的人,如何会关心庶弟房中小娘如何。   且这也不合规矩,说出去更不好听。   这些,顾西洲定然是知晓的。   可他还是用这事儿来接近宋清河,明显是没安好心,亏得她还这样辩解。   思及此,沈洺嗤笑。   宋清河听见,更是抖了抖,小心抬眸看去,声音弱弱地问:“主子,奴婢可以回去了吗?”   沈洺目光在那双水光氤氲的丹凤眼上停留片刻,才移开目光,放下拦住去路的手臂,“滚。”   即是沈洺准她走了,宋清河自不会多留。   她逃也似的回到自己房间,进了门才恍然回神。   这沈洺,也太过喜怒无常了吧!   宋清河心中腹诽,想得自己气鼓鼓的。   却也没法,谁让人家是主子呢。   -   顾西洲回去之后,本想立时去寻顾西骅,但思及天色不早,便径直回屋歇着。   待隔日清晨,顾西洲特意起早一些,到顾西骅的沧澜院时,竟听丫鬟说他还未起。   顾西洲一蹙眉,使唤丫鬟进去先叫醒顾西骅。   丫鬟为难,“世子,昨夜二爷歇在了宋小娘那儿,这会儿还未回呢。”   顾西洲知晓自家那弟弟颇为宠爱宋清云,也没多想,转头便往宋清云那屋走去。但去了他也不进去,只使唤顾西骅的丫鬟进去叫人。   至于宋清云的丫鬟翡翠,虽也在外边候着,但宋清云在成国府的处境本就不好,还是莫要叫她的丫鬟冒尖出头了。   而他这个当大哥的,更不好贸然进去。   以免瞧见不该看的,逼死了宋清云,到时宋清河怕是要怪到他头上。   没一会,丫鬟独自出来,却不见顾西洲。   “叫老二出来。”顾西洲蹙眉。   “回世子,二爷请您就在屏风外说,他还困着,想说完话再睡一会儿,叫您快些呢。”丫鬟说。   顾西洲脸色微沉,大步进门,并未绕过屏风,只对着里边人斥道:“顾西骅,都什么时辰了,还不起?”   顾西骅不耐烦的声音从里边传来,“大哥哥,您是锦衣卫指挥使,大忙人才起这般早。您弟弟我无官无职的闲人一个,起那般早做什么?倒不如与青云多温存一会儿,你说是不是,清云?”   本以为就是兄弟俩说说话,谁知竟把自己扯进去了。   宋清云听着这轻佻之言,心中微凉,却也被说得脸上一红。   “成天就想这些事,无官无职不是你自己不用功?你若肯好好科考,何愁官职!”顾西洲恨铁不成钢地骂道。   “大哥哥清心寡欲当和尚,可别拉上我这个年轻力壮的!什么叫这些事,这就是这个年纪该做的事!”顾西骅哼哼两声,并不觉得顾西洲是认真的。   “呵……懒得与你废话。”顾西洲冷笑,又提起宋清河来,“清河叫我代她问她姐姐好,你少欺负人家!往后清河出宫,我可不会护着你这个弟弟!”   提起宋清河,顾西骅扫了宋清云一眼,眼神意味不明。   “大哥哥可别糊涂了!她宋清河便是进门,那也就是个妾!怎么?她一个世子屋里的小娘,还想骑到家中二少爷头上吗?”顾西骅嗤笑。   这话不假,成国公夫人不可能让宋清河当世子夫人。   便是真答应了,那也就是个妾。   可顾西洲不愿意……   沉默良久,顾西洲才冷声道:“我不会让她做妾。”   顾西骅压根就不信,他冷嗤一声,“母亲不答应,你能怎么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仔细改日她将婚事直接定下,看你怎么娶宋清河!”   顾西洲冷下脸,却并未反驳。   他也知道,成国公夫人强势,若叫她知道自己还想着叫宋清河入门,到时候怕是……   想是因二人都停住了话,又聊的是自家妹妹的事,宋清云实在忍不住。   她在顾西骅怀中挣了挣,才颤着声说。   “世子,我们姐妹身份低微,配不上国公府这样的高门贵胄。”   “我们姐妹有一个人进来,便已经够了。”   “求您……放过清河!”   顾西洲没回答,顾西骅却是猛地掐住宋清云的下巴尖,逼着她转头看自己,咬牙切齿瞪她,却又压低声音。   “宋清云,你不要命了?竟敢去触顾西洲的霉头!” 第20章 关心   与此同时,南宫之内。   宋清河如往常那般起身收拾,又打了水去伺候沈洺洗漱。   不知从何时开始,沈洺已默许她的进出,并未再说什么。   若没有昨夜那事,宋清河定是要笑着说上两句,或是仗着主子和颜悦色,调侃当初之事,说两句逗趣的。   但昨夜那事之后,她再想起沈洺,便觉得此人多少有些无理取闹了。   脑中一旦生出这般想法,她再想心平气和地面对沈洺,却是有些难了。   因此,宋清河伺候沈洺洗漱穿衣时,一直沉默着,与平日判若两人。   沈洺不是没发现宋清河的异常,从她刚进门,他便察觉不对。   只是二人之间除却两回送饭,其实不能说是多亲近。而谨言慎行,少说多做,刚好是宫女本分。   他又如何能说,宋清河这般姿态是错的呢。   况且……   如今顾西洲在沈允信手下办事,沈洺不能保证这人没有被沈允信纳入麾下。   若是顾西洲被沈允信纳入麾下,那与他走得那般近的宋清河……   沈洺眯起眼,心中难免又生出几分怀疑。   就算宋清河这小兔子又笨又胆小,可放在他身边这个位置,也并不需要什么太聪明的人。   谁不知道他沈洺警惕,聪明人放到他身边,大抵是适得其反的。   但若放一个笨的,便很好叫人放松警惕。   更何况,这还是个漂亮的,万一他沈洺没能自控,到时候一切都好处理了。   沈洺盯着眼前沉默的宋清河,同样不言语,只看着她将活儿都做完,又规矩告退,转身离去。   而他盯着那稍显瘦弱的背影,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   -   方才在沈洺屋内,宋清河还没意识到什么,等回了自己屋内,她才猛然回神。   若方才沈洺计较一些,瞧她赌气的模样不顺眼,罚一罚她,她想也没什么好说的。   因为她确实在赌气,也确实丧着脸兴致不高。   从前听宫女们说,有宫女因在谢贵妃面前不笑,叫皇上给拖下去打死了。   想这宫里丧着脸面对主子,是不对的吧。   宋清河心里猜测着,愈发觉得自己莽撞了些。   这样的情绪一直持续到了午膳时候,宋清河也没敢上前认错,只低着头将午膳拿去,好好儿摆上桌,便低着头离开。   沈洺仍是目光停留在宋清河身上,直到她消失在视线当中。   竟……有那么几分不习惯。   傍晚,顾西洲又一次来到南宫。   宋清河刚好将食盒还给守门太监,还未转身离开,便见顾西洲提了不知什么东西,冷着脸朝这边走来。   两名守门太监见顾西洲过来,都是点头哈腰地献殷勤,恨不得多留他说几句话。   但顾西洲脸色阴沉,眸中明显带了几分不耐烦,只斜睨了二人一眼,冷冷道:“说够了吗?”   那两名守门太监听得冷汗连连,忙说:“够了,够了,您请。”   顾西洲沉着脸,跨过南宫大门,待门缓缓关上,才变脸一般笑起来。   “吓着你了?”顾西洲笑着,目光在宋清河脸上停留片刻。   “没……小公爷怎么来了?”宋清河移开眼,也没去想刚刚顾西洲变脸的事。   “瞧着快入冬了,我记得你身子不大好,给你送厚被褥来。”顾西洲递上装好的被褥,竟隐约能瞧出几分献殷勤的味道。   “竟是厚被褥,真是太谢谢小公爷了!”宋清河眼睛一亮,摸着厚被褥,笑得露出梨涡。   瞧见宋清河笑,顾西洲更是高兴。   他眯了眼,忍不住走近一步,说:“若还有什么缺的,便告诉我,我改日给你带来。”   宋清河想了想,“我这儿没冬衣,若是方便,能否麻烦小公爷带些冬衣来?”   顾西洲哪里不会不答应,“好,我尽快送来,可千万别叫你冻着。”   宋清河抬眸,目光在沈洺屋子的窗户上停留,恍然想起他来,“小公爷……可否再带几身男子的冬衣?这我家主子,也没冬衣呢。”   顾西洲见宋清河提起沈洺,心头闪过一抹不快,皱着眉问:“清河,你……与沈洺,这是怎么了?”   宋清河奇怪,“没怎么呀,就是普通主仆罢了。”   为何顾西洲问这个?   宋清河觉得好生奇怪,歪了歪头看他,眉眼间满是疑惑。   顾西洲却不信,他上下打量着宋清河,心底隐隐躁动,更混杂了几分危机感。   “若只是普通主仆,那你管他有没有冬衣穿做什么?”顾西洲说。   “小公爷房里的丫鬟,难道不管您穿不穿得暖吗?”宋清河皱眉,下意识后退一步。   顾西洲见她后退,猜测她这是恼了,自是避开这个问题。   至于那房中丫鬟的话……   “我与房中丫鬟清清白白,她们怎管我……”顾西洲话说到一半,觉得不对,忙止住话。   “小公爷的意思是……”宋清河更是皱眉,暗暗想顾西洲今日究竟怎么了。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罢了,锦衣卫还有事,便不多留了。”顾西洲说完,逃也似的离开。   宋清河站在原地,盯着他的背影,松开紧皱的眉,就要转身回屋。   “宋清河。”   这时,却听得沈洺那屋开了门,又听沈洺出声唤她。   宋清河停住脚步,转头一瞧,只见沈洺一身白衣,长身玉立,不知在那儿站了多久。   “主子可有何吩咐?”宋清河想起昨夜之事,低下头,并不看沈洺。   “过来。”沈洺声音冷冷,不容抗拒。   宋清河浑身一抖,无意识后退一步,反应过来才连忙上前,在沈洺面前停住脚步。   而她这些个小动作,都被沈洺收入眼底。   沈洺眸中闪过一抹不悦,想起顾西洲,心头更仿若堵了一股浊气。   让人浑身难受,不得纾解。   “宋清河,你说这成国府一等一勋贵豪门,连沈允信那小子都给成国公几分薄面的世家,顾西洲又那样疼你,他怎么就……不愿意救你出去呢?”沈洺心头堵着气,说的话也不客气,仿若发泄一般,吐出这带刺的话。   宋清河愣了一瞬,才上下打量起沈洺来。   她并未回答,只眯起眼,疑惑地问:“主子,您似乎……很关心小公爷的事。” 第21章 过分关心   屋内气氛瞬间冷了下去,叫人入坠冰窟。   沈洺盯着不觉哆嗦起来的宋清河,琥珀色眸子闪过一抹惊讶。   竟问出这样的问题。   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沈洺低声咀嚼着宋清河的问题,毕了嗤笑一声。   “他顾西洲是仇人的手下,我自然是要多关注的。”沈洺声音更冷上几分,神色间隐隐能瞧出,他是恼了的。   宋清河却恍若不觉,只若有所思地看着沈洺的眼睛。   想他方才的解释,想他似有似无的……针对。   这些都……不像仅仅因为,顾西洲是仇人的手下。   沈洺的心思,宋清河摸不透。   她也没心思去揣摩主子的心思,沈洺究竟是不是真的针对顾西洲,与她这个小宫女,其实并没有什么关系。   “哦,那奴婢先告退了。”宋清河见沈洺不再有别的吩咐,屈膝行礼,转身离开。   沈洺没有阻拦。   他只紧盯着宋清河的背影,脑海中不断闪过顾西洲与她说话的画面。   他握紧了拳,最终仍是没再叫住她,更没上前。   直等到宋清河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他才转身进屋。   进了屋内,沈洺灌了一口冷茶,才恍然回神。   他是不是有些……过分关心宋清河的私事了。   他这是怎么了?   -   入夜之后,成国公府。   桌上的饭菜已热了一遍,可成国公夫人却没有半点动筷的意思。   她阴沉着脸,紧盯着大开的门,眉头更是皱得紧。   “去问问,世子可回来了。”成国公夫人冷着脸,端坐的姿势动也不动,但能瞧出她在震怒边缘,只需一件小事,便能叫她失态。   “夫人,世子遣了小厮回来,说……说锦衣卫事忙,需得晚些回来。”丫鬟刚好进门,便走上前禀报。   成国公夫人斜睨了丫鬟一眼,竟是笑了。   可一瞬平静过后,身前碗盏却被她猛地一扫。   啪的一声响。   碗盏碎了一地,屋内丫鬟也跪了一地。   至于那跟在丫鬟身后,来替顾西洲传话的小厮路善,更是哆嗦着不敢抬头。   顾西洲回来时,是骑马的。   他翻身下马,笑着将缰绳交给欲言又止的门房小厮,快步绕过影壁,就要往自己院子赶去时,却被人叫住。   “世子!”   熟悉的声音传来,顾西洲转头一瞧,见是成国公夫人房里一等丫鬟平儿,一瞬皱眉。   “平儿?可是母亲有什么吩咐?”顾西洲停住脚步,脸上仍挂着笑,心中却警惕起来。   “是夫人等着您用饭呢!世子快些过去吧,饭菜都热了几回呢。”平儿露出笑,却不敢多看顾西洲,移开目光,若无其事地回答。   “原是如此,那我赶紧过去。”顾西洲松了口气,快步朝主屋赶去。   平日里成国公夫人也时常等顾西洲吃饭,他也没怀疑,只当与平常一般,没什么分别。   可进了主屋,屋内沉闷气氛,却叫顾西洲脚步微顿。   “这般晚才回,娘可等你许久了。”成国公夫人露出笑容,打量着顾西洲。   “留在指挥使司处理公文,一时忘了时间。”顾西洲压下心底不安,笑着回答。   “在指挥使司?我看是在南宫吧。”成国公夫人还是笑,但说出来的话,却叫顾西洲脸上一白。   她怎么会知道?   顾西洲下意识看向躲在一旁,面如菜色的路善。   成国公夫人这些时日一心扑在为成国公祈福上边,如何会知道他顾西洲到南宫去这事儿。   且就算成国公夫人分心到他这儿来,那也不该这么快便知晓。   除非……   是有人告密!   顾西洲狐疑地盯着路善,脑中满是自己对他的好。   摸着良心说,顾西洲对路善这个小厮,可以说是好到全然不像主仆。   路善也时常帮他藏着一些事儿,不叫成国公夫人知晓。   这样的路善,他会背叛自己吗?   顾西洲看着路善,看着他眼神变得闪躲,看着他忍不住往后小小退了一步。   一切已不必多说。   只是,路善到底跟了顾西洲许多年。   想到这样的人都背叛自己,顾西洲心头怒火涌了上来,瞧路善的目光不觉带了几分恼怒。   “顾西洲,若非我瞧你近些日子魂不守舍的,多长了个心眼逼问路善,还不知你竟胆大妄为到如此地步!都敢到南宫去私会宫女了!”成国公夫人一拍桌案,冷笑着说。   “母亲,儿子只是瞧她可怜,给她送了被褥过去,并非是……儿子什么都没做!”顾西洲也没敢说更多,只赶忙撇清一切,不叫成国公夫人说成二人私通。   “什么都没做?你还想做什么?那是宫女!是皇上的人!”成国公夫人从未如此失态,她怒视着顾西洲,她歇斯底里,几乎丢了国公夫人的端庄仪态。   “娘!”顾西洲喊了一声,脸色也难看起来。   成国公夫人这话,生生刺痛了顾西洲的心。   提醒着他,这样一个……他不愿面对的现实。   “顾西洲,我告诉你!若你再去见她,我便入宫禀报皇上,说那南宫的宫女勾引侍卫,还想攀附国公府,借此机会逃出宫去!幸而你心志坚定,没被她那狐媚子勾引了。我的儿,皇上是什么性子的人,你比我更清楚,若叫他知道了……你说那宫女会有什么下场?便是不死,想也没什么好日子过。”   成国公夫人见顾西洲死性不改,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咬牙痛斥。   顾西洲脸色一瞬变得苍白。   他明白沈允信便是心里头不舒服,也不会在这时候对他动手。   但宋清河……若察觉自己瞧中的女人想跑,以沈允信的性格,该不会再钓鱼一般将人放着。   最后的结果,不过就是宋清河成了妃嫔。   而妄想逃离的妃嫔,在沈允信那儿,想是半点怜惜都得不到的。   至于自己,顾西洲知道成国公夫人敢这样做,就是笃定他不会出面澄清什么。   他喜欢宋清河,但……他不能因为一个女人而牵连家族。   顾西洲用力闭了闭眼,仿佛抽空所有力气,咚的一声跪下来。   “娘,儿子……往后不去了,您别进宫。”顾西洲低着头,颤着声抓住成国公夫人的袖子。   “从前娘信你,如今……娘可不敢信你。”成国公夫人冷眼看他,抽出袖子,“娘会帮你物色门当户对的姑娘,你准备好成亲吧!”   “娘!”顾西洲急了,猛地抬头。   “怎么?不怕那宫女因你而死了?”成国公夫人瞪了顾西洲一眼,他也没敢说沈允信的心思,只能讪讪闭嘴。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密信   主屋里的动静,因成国公夫人并未刻意遮掩,没多久便传到了宋清云耳中。   “什么?!”   宋清云猛地站起来,看着身旁的翡翠,脸上满是不敢相信。   她走到翡翠面前,神色间慌乱难以掩藏。   “你说的,都是真的?”宋清云颤着声,拉住翡翠的手,急急问。   “府里都传遍了,小娘,这如何有假!”翡翠也急得跺脚,反过来拉住宋清云,声音都染上哭腔,“小娘,这可怎么办呀!”   宋清云用尽力气,让自己镇定下来。   她朝门外看了一眼,下定决心一般,说:“去寻二爷打听打听,万一是假的呢。”   嘴上虽是这般说,可顾西洲对宋清河的心思,宋清云不是不知。   就因知晓此事,她才更为害怕。   也更明白,此事想来……是真的。   宋清云紧紧捏着手帕,捏得直接发白,又长出一口气,才提了裙摆转身出门。   来到顾西骅住的沧澜院,宋清云在院门外停住脚步,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才跨过院门。   谁知刚进沧澜院,二人便被傅茴茴身边的雨湖拦住了。   “二爷昨儿夜里吃醉了酒,还未起呢,宋小娘还是先回去吧。”雨湖高昂着头,敷衍地屈了屈膝,算是行过礼。   “我寻二爷有急事……”宋清云听说顾西骅还未起,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散去不少,但仍是哀求地看着雨湖,试探着开口。   可这时,雨湖身后那门却是开了。   只见傅茴茴拉开门走出来,一身紫衫胡乱披着,眉眼间还带了几分倦意。   但更多的,是傅茴茴面对宋清云时常有的那几分……趾高气扬。   “你这寡淡无趣的,往后少到沧澜院来扰二爷清净!”傅茴茴拢了拢衣襟,扫过宋清云略施粉黛的脸,眼底闪过一抹厌恶。   “傅小娘,我寻二爷真的有急事,烦请让我见一见二爷。”宋清云想到妹妹,红了眼睛,忍着对傅茴茴的不喜,哀求道。   “呵!你这个小贱人也想见二爷?可别污了二爷的眼睛!”傅茴茴双手叉腰,扬起下巴,露出那张生了少许痘痘的大饼子脸。   宋清云一怔,哪能想到傅茴茴竟在沧澜院都不收敛,就这样直截了当侮辱于她。   而就在宋清云怔愣之际,傅茴茴动作极快,伸手狠狠将她推开,又给丫鬟雨湖使了个眼色。   雨湖会意,快步上前,拽住宋清云的头发,重重甩上两巴掌。   “啊!”   宋清云怎料得到,顾西骅还在屋内,傅茴茴便这般肆无忌惮……在沧澜院里打她!   “还敢叫!是不是想让二爷来救你?我告诉你,做梦吧!二爷不会救你这个贱人的!”傅茴茴眼中闪过一抹狠意,在院中环视一周,快步走到角落,抓起一把不知哪个下人扔在那儿的棍子,狠狠往宋清云身上砸去。   雨湖见傅茴茴动手,借过她手中棍子,目露凶光,气势汹汹将宋清云主仆二人给打了出去。   宋清云无法,躲着退出去,抬头想说什么,却见雨湖恶狠狠呸了一声,好似还吐了口唾沫,一时无言。   回到房内,翡翠取来伤药,伺候宋清云褪去衣物,正要上药,瞧见那一身伤痕,眼圈一红。   “小娘,这傅茴茴真是欺人太甚!奴婢这就去寻世子为您做主!”翡翠哽咽着说。   “你也昏了头吗?这弟弟屋里的事,与世子这个做兄长的有何干系。”宋清云忙拽住翡翠,压低声音劝说。   “怎么就不关世子的事了,他不是对小娘的妹妹……”翡翠话说到一半,瞥见宋清云微沉脸色,忙止住话。   “住嘴!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宋清云声音微颤,抓着她手臂的手,用力得指节发白。   “小娘……”翡翠也被吓住了,小心喊了一声。   “夫人是铁了心,不许世子与清河有牵扯,你还这般说,岂不是……把我们姐妹王思路上逼!”宋清云声音都染上哭腔,明显情绪失控。   “小娘!是奴婢错了!奴婢往后再也不说了!”翡翠忙跪下来,哭着道歉。   宋清云闭了闭眼,努力让自己缓过劲来,才伸手将翡翠扶起来,“好了,起来吧。”   翡翠点头哭着,垂眸瞧见宋清云身上的伤,更哭得难过。   她垂着脑袋,不敢抬头,却低声喃喃。   “这要怎么办才好……”   -   与此同时,南宫之内。   “虽说快入冬了,乌颜人为了抢夺过冬食物,决定南下侵袭是说得过去的。但……这回的规模,实在不像是像抢劫一波便回去。”沈洺捏着盛十六送来的密信,眉头紧皱,心底隐隐不安。   “老许也说有些不对,他查到了些东西,就在这后边。”盛十六指了指那密信,对沈洺说。   查到了些东西?   沈洺挑眉,心下已然有了猜测,翻到最后边一瞧,果然如此。   沈允信想除去秦腾飞老将军,早早派人秘密出使乌颜,与乌颜勾结之下,才有了这一战。   只是秦腾飞老将军身经百战,乌颜人没能困杀他,最终只杀了一个守边大将。   至于变为如今局面,倒不知是乌颜人不讲信用,还是沈允信一开始便抱着宁可献祭一城,也要除去秦腾飞老将军的想法。   “沈允信不是失败一次,便善罢甘休的人。你去,叫人将消息递给秦腾飞,尽量……让他活下来。”沈洺紧皱眉头,抬眸吩咐盛十六。   “是,属下这就去办。”盛十六转身就要走。   “等等。”沈洺想起什么,叫住盛十六。   “殿下,可还有什么吩咐?”盛十六停住脚步,回身看向沈洺,等着他下命令。   “你再调一部分人到秦府去,保护秦腾飞留在京城的家眷。”沈洺阴沉着脸,嘱咐之后,仍是脸色不好。   秦腾飞一生为国镇守边疆,从不参与什么党争,更无心去管究竟谁做这个皇帝。   这位老将军,是真的一心只有天下百姓。   戎马一生,只为了为身后千千万万百姓守住安宁。   沈洺一双手已沾满鲜血,但……他心中仍留了几分……左右他不愿叫这样的人枉死就是。   盛十六应下,转身观察了一番四周,见宋清河没在外边,才迅速离开。   而沈洺想着屋内有些闷,在盛十六走后不久,也开门出去,想透口气。   就是这个时候,不远处的房门打开了。   宋清河从屋内走出来,紧盯着沈洺,明显有什么话要说。   许久,她才皱眉犹豫着说:“主子,方才您屋里头……是有人吗?” 第23章 选谁   此话一出,四周安静了一瞬。   沈洺明显愣了一瞬,琥珀色眸子微眯,上下打量宋清河。   他没有回答,目光从宋清河身上移开,一言不发地转身进屋。   宋清河忙追上去,“等等!”   沈洺脚步微顿,却仍是径直进了屋。   宋清河忙跟上去,瞥了一眼没关上的门,并未多想,只跟在沈洺身后,打量起屋内摆设来。   南宫到底是囚禁罪人的地方,沈洺那间屋子自然是说不上大的。   甚至可以说,这般一眼望去,什么都能收入眼底。   藏藏东西还好,至于藏人,那是几乎没有地方的。   方才屋内的说话声,宋清河并没有听清。   但她进来,其实也只是想瞧瞧,沈洺是不是还有人在帮他。   他是不是……并非她想的那样惨兮兮?   记得之前,沈洺不知从哪里弄来了饭菜,还给她带了一份。   那时候,宋清河便觉得不对劲,只是沈洺不说,她也不细问。   如今察觉南宫内真多了个人,宋清河又想起那时的事来,心中难免生出猜测。   是不是一直都有人在帮沈洺?   沈洺他……其实并不需要她一个小小宫女的帮助。   宋清河回头,恰好撞进那双琥珀色眸子,鬼使神差地问:“之前是不是一直有人给你送吃的?你其实也并不需要我的馒头,对不对?”   沈洺挑眉,倒没想到宋清河这般快,便猜到此处来。   他也不回答,但他那含笑的琥珀色眸子,几乎是一瞬间,便将答案告诉了宋清河。   知道答案之后,这小兔子会如何做呢?   是将这一切告诉沈允信,还是……设法攀上他这条船呢?   沈洺猜不到,但就是因为猜不到,他才好奇平日里瞧着没什么欲望的宋清河,会如何选。   “那您当时……为何不拒绝呢?”宋清河皱着眉,满脸都是不解,甚至带了几分小小的不高兴。   “嗯?”沈洺听到这话,都没能反应过来。   “您拒绝了,我不就能吃两个了吗。”宋清河低下头,竟隐约能瞧出几分失落。   这时候,连沈洺都呆了一瞬。   他哪里能想到,宋清河知晓之后,头一个想到的,竟然是当初的馒头。   沈洺嘴角一抽,目光在宋清河那满是认真的脸上停留片刻,别开眼,“往后赔给你就是。”   宋清河没当回事,更没接话,只屈膝行礼后,便告退离开。   沈洺并未阻拦,只在宋清河将要出门的时候,忽的叫住她。   “宋清河。”   宋清河停住脚步,奇怪地回头望去。   本以为是有什么吩咐,可回头一瞧,撞入那双琥珀色眸子,却隐约瞧出几分欲言又止。   沈洺想对她说什么,却又在犹豫。   宋清河心中闪过这个念头,一瞬又否定。   想是刚刚的事情,想解释一番吧。并非是有什么特别的话要对她说,想多了多少有些怪异,宋清河甚少想什么特殊。   她不觉得自己是什么特殊,自小的经历告诉她,弟弟这样的男孩儿才是特殊的。   “宋清河,若某一日我与顾西洲站到了对立面,你……会选择帮谁?”沈洺也不知自己为何要问,只是忽的浮现这个念头,便脱口问出,想知道这个答案。   “奴婢?可奴婢帮不上忙呀。”宋清河觉得奇怪,眨了眨眼,满脸不解。   “不必管帮不帮得上,你只说若帮得上,你会如何。”沈洺说。   宋清河垂眸,心底嘀咕一声问这个做什么。   再抬眸,她才说:“小公爷他自小顺风顺水的,锦衣玉食又有父母庇佑,你却被关在南宫,还……若让我选,定然是帮你的。”   沈洺睫毛一颤,目光停留在那澄澈的丹凤眼上。   他心底某处,在此时此刻,似是有所触动。   但……   沈洺别开眼,仔细咀嚼着她方才的话,却又忽的不舒服起来。   “你这是在可怜我?”沈洺自嘲地笑。   “没!奴婢,奴婢怎么会这样想!”宋清河忙为自己辩解。   “行了,你可以出去了。”沈洺一眼都没看宋清河,只冷冷下逐客令。   “是……奴婢告退。”宋清河怔怔看他,想再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行礼告退。   回到自己房内,宋清河想起方才之事,多少觉得沈洺有些喜怒无常。   仔细想来,沈洺这人,虽不像外边传言那般阴郁狠戾,但……喜怒无常却不似作假。   这段时间的相处,宋清河可不是头一回碰到这样的状况。   也就是她这个人心大,否则换个记仇的,怕是已经跟外人勾结起来害他了。   不过……   她刚刚是不是揭了人家的伤疤啊?   宋清河拉了把凳子坐下,发起呆来,不觉便想起沈洺的经历。   小公爷那般顺风顺水,对比起沈洺的过往,那确实……是有些揭人伤疤了。   哎呀,她方才怎么就没仔细想想再说呢。   也难怪沈洺不高兴了。   宋清河撇撇嘴,懊恼起来,心底那股不舒服,也在不知什么时候消散无踪。   -   午膳过后,成国公府的沧澜院内隐隐传出阵阵惨叫。   “二郎!茴茴对您一片痴心,您却听宋清云的谗言,反倒来打茴茴!”   傅茴茴跪在地上,满面泪水,每打一下手板便惨叫一声,又在惨叫中哽咽着控诉。   顾西骅搬了把椅子坐在屋前,怒火萦绕心头,连看都不想看她一眼,只狠狠骂了一句,“给我打!”   “啊!二郎你好狠的心!”   傅茴茴惨叫一声,怒视眼前的宋清云,又是哭哭啼啼起来。   “二郎!你冤枉茴茴了!都是宋清云,是她想硬闯,奴婢怕她扰了您好眠,才赶她出去的!茴茴最是柔弱,怎么会打人呢!”傅茴茴呜咽着喊。   “不会打人?你看看她身上的伤!你还不会打人?”顾西骅被气得头疼,本是想着罚一顿便过去了,免得符小娘得了消息过来,到时还是寻宋清云的麻烦。   谁知这傅茴茴的嘴巴实在惹人心烦,不过几句便叫顾西骅失了放过她的心思。   “茴茴只是……只是推了她一下,茴茴什么都没做啊!肯定是她!是她回去之后自己掐的,反过来诬陷我。二郎,你相信我,我是无辜的,您不能这样对我!”傅茴茴想上前拽住顾西骅的衣袖,却被身后的婆子一把按住。   站在一旁的宋清云听见这话,下意识看向顾西骅。   顾西骅安抚地看了宋清云一眼,狠狠瞪向傅茴茴,气得笑出声来,“傅茴茴,我瞧着很像傻子吗?你在我院里擅用私刑,还想攀扯别人?”   傅茴茴脸上一白,没敢再挣扎,只颤着声说:“二郎,二郎我错了,茴茴知道错了,您别打,别打了好不好?”   顾西骅对傅茴茴已经没了一丝一毫的怜悯之心,招手叫小厮过来,“不打手板了,打板子吧。”   小厮应下,招手叫婆子们将傅茴茴架起来,又有其他小厮搬来长凳,才将人往上放,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住手!” 第24章 心思   院门外疾疾走来一名粉衫女子,眼都不瞧旁人,只一把扑到傅茴茴身上。   “你们这是做什么!”粉衫女子一动怒,眼尾岁月的痕迹更为显眼。   “小娘,您怎么来了?”顾西骅眉心微蹙,站起身来。   “我怎么来了?我不来,你就要被这个小妖精勾得冤死你茴茴妹妹了!”符小娘斥道。   “小娘!无辜挨打的是清云,不是傅茴茴!”顾西骅脸色难看起来,音量都拔高几分。   “呵!我已经请主母过来裁断,到时候就看看到底谁才是真的无辜!”符小娘死死抱着傅茴茴,盯着已经不肯听话的顾西骅,眸中闪过一抹阴暗。   宋清云闻言,上前一步,想说自己什么都没做,只是来寻顾西骅罢了。   可傅茴茴却比她更快,哭喊着说:“她宋清云哪里无辜了?她身为二爷的妾室,总缠着世子不说,还妄想让她妹妹当上世子夫人呢!”   院门外,才刚赶到的成国公夫人恰好听见这话,凤眸微眯,危险的目光落在宋清云身上。   而宋清云背对着院门,对成国公夫人的到来恍若未觉。   啪的一声。   根本不等宋清云反应,一个巴掌重重落在她脸上。   她吃痛别过头,仍是被扇得耳朵嗡嗡作响。   “你个狐媚惑主的东西,姐妹俩皆是一个货色,就知道攀在男人身上,妄想飞上枝头做凤凰!宋氏,就凭你妹妹那个卑贱的宫女,想当世子夫人?我告诉你,做梦!”   伴随着巴掌而来的,是成国公夫人的话。   一字一句,都深深刺痛宋清云的心。   被卖到成国公府,不是她本意。   被顾西洲瞧上,也不是她妹妹本意。   一切都不是他们姐妹愿意的,却都在怪他们。   宋清云红了眼睛,扑通一声跪下,哽咽着说:“夫人,奴婢与世子从未有私交,这缠着世子一说,都是没有的!”   顾西骅瞧着宋清云那模样,更是阵阵心疼,忙挡在她身前,跪在成国公夫人面前,求情道:“母亲,那都是没有的事。清云平日里哦都与儿子在一块,便是碰见哥哥,也都说不上话的,更别说什么缠着哥哥了,那都是没有的事。母亲可千万莫要受小人蒙蔽,清云她与哥哥清清白白,真的什么都没有!”   成国公夫人狠狠瞪了顾西骅一眼,无意与一个庶子计较,只理了理衣衫,冷声道:“宋氏这样的狐狸精,是留不得了。改日找个牙婆,发卖了吧。”   顾西骅一下慌了神,死死抱住宋清云不放,哀求一般对成国公夫人说:“母亲,您行行好,您别卖了清云!儿子往后一定好好看着她,她往后都不会了,只要大哥在,儿子便不会让她出来,您行行好,您把她留下来吧!”   卖这个字。   对宋清云来说,比之前的所有话都来得刺耳。   “谈不到好人家,那你就去卖!”   “爹听说成国府在买良妾,托老伙计使了些银子,送你进那高门大户去。”   “这可是天大的福气,你往后可要多多弄些银子出来,报答爹为你使得一两银子!”   父亲宋大力的声音,梦魇一般在宋清云脑中响起。   她忍不住抓住身旁男人的衣袖,朝这唯一温暖之处靠去。   “清云,别怕。”顾西骅温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那双熟悉的手捧起她的脸,一下下擦去眼泪。   “二爷……”宋清云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又是泪流满面。   成国公夫人看着跪在地上的二人,眉心微蹙,明显不满,但终究没再提发卖宋清云一事。   待成国公夫人离去,符小娘见无人为自己做主,便也带着傅茴茴离开。   只留下顾西骅和宋清云二人,仿若没回过神。   “先进屋。”顾西骅扶起宋清云,带着她进屋。   进了屋内,顾西骅挥退所有下人,才神色复杂地看向宋清云。   “清云,不然……我先放你归家,你先避一避。待母亲消气了,大哥哥娶亲收了心,我再接你回来。”顾西骅不觉得这是什么好法子,可若叫他真与成国公夫人对着干,他……似乎也没这个能力。   宋清云听见归家二字,咬了咬唇,良久才哽咽着说:“二爷,奴婢……我爹他若瞧见我回去,定会将我再一次卖掉的!下回,下回便不知卖到哪里去了……”   宋清云家中之事,顾西骅不是不清楚。   正是因为明白,他听见这样的话,才更生出几分无力感。   顾西骅用力闭了闭眼,自暴自弃一般,抱起宋清云往床边走去。   “二爷!”   -   算着日子,今日该是顾西洲来南宫的日子。   宋清河晾了衣服,便搬了把凳子坐在院子里。   前几次顾西洲来,差不多是这个时候,想晚一些也不会晚到什么时候。   宋清河左右也没什么事做,便打算在院子里坐着,等到顾西洲送冬衣过来。   沈洺开窗时,正好看见的,便是这幅情景。   “你便是等到明日,顾西洲也不会来。”沈洺心底划过一抹不快,冷冷出声。   “小公爷说他会来。”宋清河也有些不高兴,心想是不是沈洺与顾西洲有什么过节,才这样说他。   沈洺听了,嗤笑一声。   他虽困于南宫,但对外界的事情了如指掌,自然也听说了成国府发生的事。   至于他一个被关在南宫的废太子为何会知道,左右宋清河都察觉不对,也不必太过掩藏。   “成国公夫人张罗着为他议亲,如何有空给你送东西。”沈洺说话间,目光停留在宋清河身上,似是不愿放过她一丝一毫的神色变化。   “哦,原是有事。”宋清河却没什么反应,好似顾西洲议亲不议亲,与她并无干系。   “宋清河,你难道……不知道顾西洲对你对了什么心思?”沈洺微怔,上下打量起宋清河来,眸中略有些不信。   宋清河摇头,奇怪地看了沈洺一眼,继续盯着正前方的大门。   “什么心思?奴婢没瞧出来。”宋清河对顾西洲想什么,其实并不感兴趣,她只对宋清云过得好不好感兴趣。   沈洺没回答,只在心底暗骂一声。   怎么就那么笨,连顾西洲什么心思都不知道,就这样跟他频繁来往。   宋清河倒也不是真的笨,有了沈洺的提醒,她再想起之前顾西洲的模样,难免怀疑起来。   顾西洲是什么人物,成国公府的小公爷!   那样的人,凭什么对她那么好,还特地跑来南宫看她。   难道,就因为她姐姐是顾西骅房中小娘吗?   那也太荒谬了!   顾西骅不过是毫无袭爵机会的庶子,顾西洲可是成国公世子,往后前途无量的。   如何还要看顾西骅的面子,来看她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宫女。   宋清河越想越不对,但刚刚沈洺说的话,也有那么几分不对味。   她抬头,目光移到沈洺身上,皱着眉,“可奴婢没有那般心思,小公爷议亲与否,与奴婢有什么关系呢?” 第25章 冬衣   顾西洲议亲与她无关?   沈洺挑眉,第一反应自然是不信的。   可打量着宋清河的神情,却又不似作假。   若这小兔子有半分在意顾西洲,那这会儿便是嘴上不说,脸上定然也是不高兴的。   可她什么不快的情绪都没有,好似顾西洲这人如何,与她真的全然无关一般。   不知为何,发现这一点后,沈洺心中竟有些高兴。   莫名其妙的,连他自己察觉后,都忍不住皱了眉头。   他这是怎么了……   沈洺指甲陷进肉里,利用疼痛感让自己清醒几分,才冷着脸转身进屋,好似不愿再管宋清河。   宋清河听见开门声,转头一瞧,发现沈洺一声不吭进了屋。   她垂眸想了想,终究还是没喊他,只坐在原地,接着往下等。   就这样,宋清河坐在院子里,一直等到晚上,都没能将顾西洲等来。   她站起身来,拎起凳子,在院子里沉默着,又站了许久。   最后,她提着凳子转身进屋。   一个灵活的身影无声无息,从她身后路过,钻进沈洺那屋。   宋清河似有所感,转头瞧去,却什么都没瞧见。   难道是听岔了……   -   一直到入了冬,天渐渐冷得难受,顾西洲都没再来南宫。   宋清河倒也没再像上回那般傻等,甚至没多想顾西洲为何不来。   她忧愁的,只有这个冬日该如何熬过去。   因着这事,宋清河接连几日都是愁眉苦脸的。   伺候沈洺时,也总皱着眉发呆,偶尔还嘀咕两句“冬衣究竟该去哪儿找”。   宫中一应过冬物件,即便是宫人,也是有发放的。   但宋清河身处南宫,本就出不去。   若那守门的太监不肯帮忙,那这过冬衣物,她怎么着都是领不了的。   沈洺不是没察觉宋清河的不对之处,只是他冷脸惯了,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问。   至于宋清河,她不习惯求人,与沈洺的关系也没好到哪儿去,自然不会开口求助,或是倾诉自己的难处。   “穿这么薄的衣衫,你不冷?”沈洺瞥一眼那身宫女标配的粉绿宫装,皱皱眉。   “奴婢……不冷。”宋清河本想说什么,但想到沈洺估摸着也是没冬衣穿的,说出来也不过是多一个人发愁,便也闭了嘴。   宋清河不说,沈洺也不好提。   这日,盛十六趁着宋清河回屋,溜进沈洺屋内。   “殿下,有消息了。”盛十六说话间吐出热气,四处打量一番,忍不住感叹,“您这儿是真冷,也不知什么时候才……”   “说说看。”沈洺瞥了盛十六一眼,他立时止住话头,正色起来。   “秦老将军,他……还是死了。”盛十六略一顿,面上显露悲痛。   还是没能改变吗?   即便提前知道沈允信打算做什么,还是没能救下秦腾飞……   沈洺沉默着,紧咬着后槽牙,脑中闪过当年血光漫天的情景,更多了对沈允信的几分恨。   “细说。”沈洺良久才镇定下来,敲击着桌面,冷了神色,问起缘由。   “说是发现了一批被乌颜人抓走的百姓,秦老将军带兵去接他们回来,这才中了乌颜人的埋伏,当场身亡。”盛十六顿了顿,“那些百姓,平白无故出现,谁不知道是陷阱呢。可秦老将军还是……还是拼上性命护他们回来。”   被俘的百姓,定然不会是自己跑出来的,只可能是乌颜人放出来做饵的。   可对秦腾飞来说,眼前是大魏百姓,就算明知是一个陷阱,他还是义无反顾踏入其中。   沈洺用力闭了闭眼。   他理解秦腾飞的选择,但大魏失去这样一位将领,他还是为此感到惋惜。   即便已经不复当年,但沈洺仍想保住这些……忠心耿耿、一心为国为民的旧臣。   他们根本不参与党争、夺嫡,为何一定要他们死。   “不过,秦少将军大难不死,只是受了重伤,这……尚不知能不能活下来。”盛十六又说。   “让咱们的人,尽全力保住秦长风。”沈洺抬眸,冷声下命令。   “是!属下这就去办。”盛十六应下,转身就要离开。   可这个时候,沈洺脑中却闪过宋清河冻得直哆嗦的身影。   鬼使神差的,他出声叫住盛十六。   “十六。”   盛十六停住脚步,还当是方才那事还有什么别的吩咐,转身看着沈洺,等着他下命令。   “你准备一些冬衣,帮……宋清河也备上几身。”沈洺神色如常。   “给……宋清河也备上?”盛十六微怔,似是没想到,如今的沈洺,竟也会管一个小宫女的死活。   “对,你有问题?”沈洺抬眸,瞧盛十六的目光带了几分费解,仿佛盛十六才是那个怪人。   “不,不,没有,属下哪敢有。”盛十六笑笑,看沈洺的眼神逐渐染上几分探究。   殿下究竟是怎么了?   虽说之前也叫他给宋清河带一份吃的,但那会还能说是礼尚往来。   但这回……宋清河做什么了?殿下竟叫他也带几身冬衣给她,实在是有些过分关心了。   盛十六的眼神太过□□裸,即便沈洺不去细想,也能猜到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但沈洺并未解释什么,他只是想到了,便这般说吩咐下去。   至于缘由……   他自己都想不明白。   “还有事?”沈洺挑眉,目光在盛十六身上停留。   “没,没有了!属下告退!”盛十六哪敢问,连连回答。又瞧着外边没人,逃也似的离开此处。   -   入夜之后。   宋清河领了晚膳,生怕饭菜冷了,匆忙进屋去。   可屋内也只是稍暖一些,她摆上晚膳的时候,仍是冷得发抖。   沈洺瞥宋清河一眼,目光在那冻得发红的指尖停留片刻。   他朝角落的冬衣扬了扬下巴,“那几身冬衣,拿去。”   冬衣?   宋清河猛地转头,盯着那几件明显是女装的冬衣,愣了神。   沈洺怎么会有这些?   宋清河眸中震惊难以掩饰,神色渐渐变得复杂,目光停留在沈洺身上。   好似想问什么,却又不敢问。   宋清河是个藏不住事的。   这样明晃晃将想法挂在脸上,沈洺如何瞧不出她想了些什么。   无非就是想,这些冬衣不会是沈洺自己的吧。   想了,她兴许还要摆出一副发现主子秘密的样子来,惊讶中带了几分好奇。   所以这小兔子,一天天的究竟在想些什么?   得了这些冬衣,不先谢过主子,竟还在心底编排起主子来了。   沈洺皱眉,心中暗骂,却不见得真的有多不高兴。   “主子,这冬衣……是哪里来的呀?”宋清河面露不解,仿若方才露出惊讶的人并不是她。   “翻墙出去偷的。”沈洺掀了掀眼皮,想着左右宋清河都误会了,再误会一些也无妨,便随口一说。   啊?   宋清河愣住。   这都能偷吗?   瞧着料子很是不错,不会是偷哪个主子娘娘的吧?   宋清河皱眉想着,并未将此话说出口。   人家好心好意为她找来冬衣,她还说这个说那个,且不是叫人家伤心。   虽说沈洺瞧着也不像会伤心的人,但宋清河还是什么都没说。   “奴婢谢主子大恩!”   宋清河屈膝,一边说着,就要跪下来。   但沈洺的动作比她快上太多,她才刚屈膝,双臂便被沈洺死死抓住。   “跪什么,起来。”沈洺冷冷道。   宋清河被这般提着,想了想,还是选择听话。   可就在她想起来时,却不知是不是天儿太冷的缘故,她身子四肢冻得僵硬,起来时站立不稳,就这样往前扑去。   好在沈洺还未收手,顺势将人捞入怀中。   接住了。   沈洺下意识松了口气。   但松了口气后,沈洺又清晰地感受到怀中娇小身躯。   接住瞬间能感受到几分外头带进来的寒气,但更多感受到的,是这身躯的瘦小与柔软。   这小兔子……也太瘦了些。   沈洺睫毛一颤,心中闪过这个念头。 第26章 下雪   “冷成这样,回去把冬衣换上,别冻死了。”   沈洺神色冷冷,无情地松开手,只扔下这话,转身坐到桌旁去。   宋清河还愣着神,被他一说,更是慌忙站直了。   跟竹竿似的杵在那儿,瞧着竟多几分纯真可爱。   笨蛋。   沈洺心中骂了一句,唇角却微不可察地弯了弯。   “啊……是,奴婢这就回去换。”   宋清河愣愣的,整个人像丢了魂一般。   她呆呆地应着,呆呆地抱起冬衣,呆呆地离开这间屋子。   直到被外边的冷风一吹,宋清河才稍稍回神。   可方才那一抱的冲击,仍让她意识恍惚,脑子一时间也没能转过弯来。   回到房间内,放下冬衣,又盯着那冬衣瞧了许久,宋清河才恍然回神。   方才……   沈洺抱了她一下。   宋清河脑中闪过这念头,冻得更为苍白的脸刷的染上嫣红。   她手足无措起来,不知自己现在该做什么。   这时脑子才回神,想起换冬衣,又手忙脚乱换上冬衣。   换了冬衣又想起没晚饭,更想起自己那份也留在沈洺房内。   而想到沈洺,宋清河不可避免地想起方才触感。   从未与寻常男子有过这般亲密的肢体接触,宋清河哪里能轻易缓过神。   更别说在这种时候想起沈洺,更是脸红羞臊得只想钻进地里去。   倒不是什么喜不喜欢沈洺。   只是在大魏,这般被男子抱入怀中,对女子来说可是天大的事。   宋清河也不大懂怎么就天大的事了,她只是因大家都这般说,也顺着这般想。   至于脸红……   也许是方才靠得实在是近,才叫她紧张、紧张到脸红罢了。   宋清河在心底一遍遍对自己说,到底不敢去想是不是有什么心思。   便是真与男女之间有关才脸红,那宋清河想,也可以说是从未与男子接触,碰一下才这般的羞。   当然,没有要多来几回的意思。   这般拥抱,一回就够了。   -   有了冬衣之后,渐冷的天也变得没那般难熬。   但不知老天是不是与宋清河作对,这才刚有了冬衣,却又突然冷了许多。   这日,寒风呼啸着,从那窗户缝隙悄悄钻了进来。   本就不算暖和的房间,在寒风肆虐下犹如冰窖一般。   宋清河躺在床上,裹着冬衣缩成一团,身上被子虽厚实,但在没炭火的南宫,也实在难捱。   更别说这样的冷风,生生将人吹醒。   “嗯……”   宋清河不满地哼哼两声,翻了个身想接着睡,却在伸手时触及被子外的冰冷床板,惊得她猛地睁开眼。   “好冷。”   宋清河裹紧被子,坐起来发了会呆,嘴里边嘀嘀咕咕抱怨着寒冷。   她一向比人娇气些,也更怕冷些。   这样的冷天,宋清河是最受不了的。   但受不了归受不了,她还是照常起身,收拾好自己,便出门去准备伺候沈洺起身。   谁知这刚一推开门,那鹅毛小雪便飘着落在她脸上,冻得她一个哆嗦,忙后退一步。   冷,是极致的冷。   但那洋洋洒洒的小雪,也是极致的美。   “好美……”   宋清河不觉瞪大双眸,盯着门外小雪,一瞬失神。   可一瞬过后,她又想起自己方才是要去做什么,赶忙朝沈洺那屋走去。   打好洗漱用的水,宋清河敲开沈洺的房门。   明明还很早,可门后的沈洺,却好似已经醒了好久好久。   瞧着很精神,叫人怀疑,他是不是早起打了套拳回来。   “主子,下雪了!”宋清河脸上挂着笑容,一见沈洺,忍不住与他分享喜悦。   “下雪?”沈洺掀了掀眼皮,扫了一眼外边小雪,侧身让宋清河进门。   宋清河也怕水凉了,急忙进门去,又将门关得严严实实,生怕漏了一条缝,叫冷风灌进来。   沈洺看着宋清河忙忙碌碌,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看着那嘴角梨涡,心底难免被这情绪感染。   但被感染之余,他又忍不住想,这笨兔子怎么就那么容易满足。   只不过是一场小雪,便高兴成这样。   心里头这般想,可面上……沈洺却并未表现出来。   他仍是冷着脸,仿若不会笑一般。   宋清河将东西都放好,刚准备伺候沈洺洗漱,却察觉他似乎不大高兴。   她动作微顿,眨了眼,小声问:“主子,您不高兴?是不是天儿太冷了?”   沈洺目光移到她身上,暗暗想这小兔子笨得可爱。   但他也知晓,小兔子若知道不是,怕是要追问个不停。   他不想多解释,便敷衍着说:“是。”   “啊?”   宋清河瞪大眼,打量起眼前的沈洺,明显慌了神。   “怎……那怎么办?是冬衣不够暖吗?”   宋清河一双丹凤眼水灵灵的,这般瞧着人,任谁都要心动。   可惜沈洺郎心似铁,被这样一双眼瞧着,竟还能冷得下脸。   他淡淡应道:“不够暖的话,你又想如何?”   宋清河支支吾吾,“那……奴婢翻墙出去,偷点炭来?”   沈洺勾了勾唇,明摆着是被宋清河逗笑了。   宋清河也不明白有什么好笑的,眨巴着眼看沈洺,愣愣问:“您……您这是笑什么呀?”   沈洺看她,“笑你。”   宋清河这下不高兴了,撇撇嘴,“奴婢有什么好笑的……”   沈洺摇摇头,没多解释,“这儿我自己来,你先回去。”   宋清河倒不是头一回碰到这样的事,并未生出什么惊讶来,只点头转身出去。   屋外仍是冷得很,她也没多停留,只顾着跑回自己屋内,关上门不叫冷风进来。   屋内虽也好似冰窖一般,但总好过外边寒风瑟瑟。   宋清河在屋内坐下,抱进身子发着抖,呆呆坐了一会儿,却猛然察觉几分不对来。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与沈洺的相处渐渐失了边界感。   也可能是南宫只他二人的缘故,这般相处下来,竟渐渐的不再像主仆一般。   更……像是还未交心坦诚的好友。   脑中闪过这些念头,宋清河又猛地拍拍自己脸,叫她清醒一些。   什么好友,什么不像主仆,什么失了边界感,这些通通都不要想。   就算沈洺已成了废太子,就算他不知往后还要被关在南宫多久。   他都是皇室子弟,与她这样的人,是天壤之别。   主仆,已然是他们之间可能存在的,最近的关系了。   至于旁的,无论现实如何,都不必去想才是。   这样的念头,若叫沈洺知晓,还不知要如何想呢。   寻常人家送来的宫女也就算了,偏偏她家……   罢了,左右沈洺与她没什么多余的关系,不多想就是。   宋清河暗暗对自己说,转身爬上床,缩到床榻角落去,想用被子暖一暖手脚。   也能叫她放空一会儿,不去想这些个乱七八糟事儿。   不过……   她这般没了边界感,沈洺竟也没说她。   这样的沈洺,倒与外边传言的,差了十万八千里。   且从前宋清河总听说,好一些的主子,对下人也是这般的好。   想来沈洺他……也是这样的好人吧。   -   福康宫。   御案上堆积了不少奏折,沈允信坐在那儿紧皱着眉,正快速批阅手中奏折。   这时,宁海全带了一名士兵进来,说是有前线军报。   沈允信闻言,这才抬眸看去,目光停留在那士兵憨厚老实的脸上,淡淡道:“说。”   士兵行礼过后,满面笑容地说:“皇上!真是天佑大魏!乌颜人退兵了!”   沈允信脸色微变,并无多少高兴神色,“如此,那我军死伤如何?”   士兵也觉得奇怪,但转念一想,该是沈允信挂念我军死伤情况,便呈上手中军报,“我军死伤人数,已统计在册。此战虽击退乌颜人,但我军死伤惨重,秦老将军也……战死在了沙场上!”   士兵话语间带了浓浓沉痛,听得出来,秦腾飞在将士们心中的地位。   但沈允信却并不沉痛,他本还在为大魏军队死伤惨重而生气,可后边听说秦腾飞死了,却是笑出声来。   那士兵不是傻子,听见这笑声,也是脸色微变。   虽想不通为何要笑,但本能的,他感觉到危险,下意识后退。   果不其然,士兵才刚后退一步,沈允信的刀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来。   血色冲天,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弥漫在福康宫内。   沈允信持刀而立,刀尖血一滴一滴的,滚珠一般滑落。   滴答。   血,滴在那已身首异处的士兵身旁。 第27章 冬至   福康宫内,安静得只剩下血液落地的滴答声。   寂静之中,哗的一声。   沈允信收刀入鞘,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地上尸体。   他只大步回到御案前,薄唇一碰,冷冷定下那士兵的死因。   “他重伤回京,刚禀报完军情,便撑不住了。”   “朕……深感痛心,但生死有命,只能按例安抚其家人。”   话音落下,沈允信提起御笔,沉思良久。   “秦腾飞之事,朕哀痛非常,也愿意安抚其家人。”   “记得秦腾飞有个女儿,便封为柔嘉郡主,住进宫里来吧。”   沈允信是个什么意思,宁海全跟了他许多年,又如何不清楚呢。   他露出笑容,恭敬应下,“奴婢这就去办。”   话毕,宁海全等着沈允信点头,才转身离开,匆忙往宫外赶去。   从福康宫到福宁门,若不是绕远一些,那统共也只有一条路。   进宫的,出宫的,在这儿碰上面,也是寻常事。   因此,在临近福宁门的地方碰见顾西洲,倒也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情。   “顾指挥,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宁海全笑容满面,一见顾西洲脸色不好地走来,更是乐得凑上前去打招呼。   “宁督主,你我昨日才见过。”顾西洲皮笑肉不笑的,明显不屑于给宁海全什么好脸色。   宁海全脸色微变。   他倒是没想到,顾西洲会这样直截了当呛自己。   搁往日里,这顾西洲便是心里多不满,面上总还是过得去的。   今日却是为何……   宁海全狭长的眼微眯,打量着眼前顾西洲,瞧着对方眉眼间难掩的不耐。   他忽的想起,近些日子里,京城的传言来。   成国公夫人不知着了什么魔,近些时日一心扑在各家花会宴席上头,明里暗里提顾西洲到了年纪,明摆着就是想相看个可心的儿媳。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可听说顾西洲心里有了人,不仅没答应,还跟成国公夫人吵了一架。   啧啧。   真是不明白。   顾西洲有这样好的出身,这样的父母为他谋划,不就是娶个成国公夫人喜欢的世家姑娘,有什么不愿意的。   宁海全眸中闪过一抹阴暗,停留在顾西洲身上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他勾起唇角,笑容带上几分阴阳怪气,“顾指挥怎的臭着一张脸,我可听说了,成国公夫人正为你张罗议亲呢!都说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顾指挥的金榜题名时有了,那这洞房花烛夜,想来也快了吧?到时候,可别忘了请我宁海全去喝一杯喜酒呢!”   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顾西洲正因成国公夫人为他张罗议亲一事烦恼,宁海全便大喇喇提起此事。   且瞧那模样,还颇有几分幸灾乐祸的味道。   二人本就不合,宁海全这般阴阳怪气,叫二人之间更多几分火药味。   顾西洲阴沉着脸,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宁海全,想说些什么反驳,却忽的想起在成国公夫人面前无能为力的自己。   反驳?   他能如何反驳,宁海全说的……似乎也不算错。   他不可能真的忤逆成国公夫人,最终的结果,也不过是听话罢了。   思及此,宋清河的身影盈盈出现在他心间,更是叫他难过起来。   顾西洲自嘲一笑,看着扔下这话后,便大步离开的宁海全,用力闭上眼,长出一口气后,才转身向福康宫走去。   -   无论如何,时间都不会因谁而停留,日子也都要过下去。   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到了冬至那日,宫中渐渐有了几分不同。   四处布置得喜庆,宋清河拿早膳时发现,连南宫外头都换了新灯笼。   而此时的福康宫外,刚刚下朝回来的沈允信停住脚步,朝南宫的方向望去。   从前忙得很,险些将那漂亮的小宫女忘了。   沈允信眯了眯眼,脑中闪过一个念头,露出得意的笑容来。   一旁的宁海全揣摩圣意,笑着问:“皇上可是想起宋清河了?今日冬至佳节,不若赏碗饺子给她,也叫她记得皇上您的好。”   沈允信笑,“就你机灵!连如何赏都想好了!”   宁海全谄媚地说:“奴婢是跟在皇上身边,这才变得机灵些呢!”   沈允信摆摆手,“既都想好了,那快些去办。”   宁海全应着,招手叫来一名太监,吩咐他将此事办妥当,才匆忙跟上沈允信的脚步。   午膳时候。   宋清河拢了拢身上冬衣,深吸一口气给自己鼓劲,才拉开门小跑着出去。   天儿实在是太冷了。   即便有了冬衣,也实在是耐不住夹了雪的寒风。   尤其是进屋之后,那落在身上的雪化了,更仿佛坠入冰窖之中。   宋清河胡思乱想着,跑到南宫院门处,敲了敲大门。   门很快开了,露出矮个儿太监谄媚的脸。   今日又是怎么了?   怎么他笑得这样怪?   宋清河下意识后退一步,狐疑地打量起矮个儿太监来,眉眼间写满疑惑。   “哎哟!姐姐怎的亲来了!下回呀,等我们给你送进去就是了!”矮个儿太监笑着,将手中食盒递过去。   “那可不必,我自个来拿就是。”宋清河拿不准他们又耍什么花招,警惕地看着眼前二人。   “皇上还赏了饺子呢!姐姐好福气!”矮个儿太监挤眉弄眼的,“姐姐吃了呀,可千万记得到福康宫谢恩!”   皇上赏的?   宋清河微怔,又是后退一步。   她皱着眉,不解地问:“独独给我送?”   矮个儿太监说:“是呀!该是没过几日,姐姐便是娘娘了!”   宋清河脸上半分高兴都没有,甚至有些嫌弃地避开几步,并未接话。   矮个儿太监见了,心中直骂她傻子,面上却恭敬得很,“姐姐快些进去吧,免得饺子凉了,就不好吃了。”   作者有话说:   清云,满脸写着退退退 第28章 追问   那矮个儿太监说得有道理,宋清河也没多留。   她提着食盒,小跑着往沈洺那屋跑,并不打算先回自己那屋。   冬日的饭菜易冷,这一路提过来已是凉上不少,若再回一趟屋里分好拿出来,到沈洺那儿估计都成冷饭了。   宋清河敲了两下门,等不及沈洺来开,便推门进去。   她也没去看沈洺,一进门便下意识说起饺子的事来。   “今日冬至,说是赏了饺子,主子快些尝尝,免得不好吃了。”送宋清河将食盒往桌上放,又拿出其中饭菜,一样一样摆到桌上。   “饺子?”沈洺走过来,扫了一眼桌上饺子,皱起眉,“南宫也赏饺子?”   宫中一向是见风使舵,捧高踩低的地方。   便是那不如何得宠的妃嫔,都要被克扣些吃穿用度,更何况本身是关押罪人之处的南宫。   往年冬至,不见赏下什么来,沈允信也绝计没那个好心,想起来给这个有着血仇的侄子送什么饺子。   今年却是赏了,真是怪得很。   “那守门太监说,是皇上赏了饺子来,还说什么做娘娘,胡言乱语的,像吃醉了酒。”宋清河回忆矮个儿太监方才的模样,皱了皱眉,撇撇嘴说。   沈允信赏的?   沈洺眸光微沉,心里隐隐多了几分猜测。   “也是怪了,从没听说南宫还赏冬至饺子,像是哄奴婢的。至于那太监的胡言乱语,更是可笑,竟然说皇上要奴婢当娘娘,真是哄骗人呢。奴婢与皇上从未见过,今日赏的饺子怎会与奴婢有关。若真是他们说的那样,那皇上又是什么怪人,竟想册封一个素未谋面的宫女。”   宋清河话匣子一打开,便好似有说不完的话。   也仗着南宫只她与沈洺二人,连沈允信都敢说。   沈洺早已变了脸色,宋清河却浑然不觉,只叽叽喳喳说着话。   待那高大身影压过来,步步逼近,将她逼得无路可退,手腕被死死扣住,瞬间传来紧抓的疼痛时,她才回过神来。   “宋清河,你仔细想想。”   “你从前……究竟见没见过沈允信?”   沈洺嗓音低沉,琥珀色眸子闪着危险的光,凝视着怀中小鹿般惊恐的娇弱美人。   宋清河抬眸,漂亮的丹凤眼微微颤着,无心去想为何沈洺直呼沈允信名讳。   她带着几分难以压抑的恐惧,迎着那叫人顿感压迫的目光,与那琥珀色眸子对视着。   这副模样……   这样漂亮的一张脸,加上这微颤的眸子,眼尾不知何时沁出的几滴泪。   也难怪沈允信能瞧中,这确实是他喜欢的。   漂亮,又易碎。   更干净,好似轻轻一碰,便能染上属于自己的颜色。   瞧着好似……烙上属于自己的印记般。   沈洺喉结一滚,眸中闪过一抹危险。   但那股异样情绪,很快被他压了下去。   只是一瞬间,便消失无踪,好似从未来过。   “宋清河,说话。”沈洺蹙眉。   宋清河听见这话,仿佛在耳边炸开一般。   她猛然回神,反应过来后,竟是吧嗒吧嗒掉起眼泪来。   细密而长的睫毛坠满泪珠,眨眼间或滴落,或顺着白皙脸颊滑落。  这样的画面,给了沈洺极大的冲击。   让他在一瞬间,竟忘记自己扣着宋清河的手腕,将人拽到身旁究竟是想做什么。   “我……我没见过他。”   宋清河忽然出声,声音带着浓浓哭腔,每一个字都仿若在撩拨沈洺的心弦,让他不受控地收紧手臂,险些真的将人按入怀中。   但动作之前,沈洺猛然回神,止住动作。   他看着眼前的宋清河,并不很相信她的话。   倘若真的没见过,一面都没有,那沈允信如何会待她这般特殊。   想来不仅是见过面,甚至该是说过话的。   沈洺脸色仍旧阴沉,紧盯着宋清河,冷冷道:“真的?”   宋清河哽咽着点头,瞧着也是问不出什么。   沈洺心底暗暗叹气,也没了办法,就要松开手。   可这时,宋清河却是想起什么似的,瞪大了眼,惊道:“我……我想起来了!”   沈洺皱起眉,目光停留在那双丹凤眼上,并未松开手,只追问:“什么时候?”   宋清河眉头紧锁,似是在回忆,良久才说:“去岁万寿节,奴婢……似乎是给皇上倒过酒的。”   倒过酒……   那般的近,宋清河又生了这张脸……   沈允信究竟想的什么,为何对宋清河多了这几分关照,沈洺顿时想明白。   这个老色鬼。   定然是去岁万寿节瞧见宋清河,便起了色心。   沈洺脸色更是难看起来,阴沉得可怕。   宋清河在他身旁,抬眸瞧见了,心下更是害怕,忍不住缩了缩。   沈洺察觉宋清河的动作,垂眸扫了她一眼,最终却什么多余的话都没说,只松开手。   -   宫中诸事,尤其是宋清河的事,基本是瞒不过谢玄姝。   那饺子才刚送进南宫,远在福泉宫的谢玄姝便已知晓。   “什么?皇上还赏她这个?”谢玄姝美目一瞪。   她倒不是没吃过饺子,只是沈允信赏的,在众人看来终究是不同罢了。   而这份不同,也许……会叫这宫中局势变天。   谢玄姝不想变天,她不是皇后,她怕极了失宠,怕极了有朝一日成为捧高踩低的那个低。   更怕……失去那份特殊之后,沈允信腻了,会要了她的性命。   谢玄姝甚至动过念头,告诉宋清河沈允信是个什么人,叫她害怕,叫她也不愿意承受这份特殊。   可谢玄姝转念一想,便是宋清河不愿意了,那又能怎么样呢。   沈允信想要的,什么得不到。   当年是这样,如今也是这样……   “娘娘,不然……咱们今夜也送去,就说是皇上给的。”福慧出声打断谢玄姝的思绪。   “本宫给她送什么,闲得。”谢玄姝揉了揉额角,语气中带了几分不耐。   “自然是下毒,免得叫按小贱人与娘娘您争宠!”福慧笑着,拔高音量,好似表忠心一般出着主意。   作者有话说:   整了个新古言预收,是腹黑沉稳太子vs活泼爱玩和亲公主,文案在下面,喜欢的话可以点进专栏收藏一下   古言预收《太子又在自我攻略》文案:   来大周和亲的萧玉儿,在宫里碰上个有趣的侍卫。   她谎称自己是宫女,跟侍卫满燕京玩了个遍,几乎忘了自己进宫是做什么的。   直到有天,皇后让她见见刚册封的东宫太子。   一进门,发现侍卫一身华服端坐殿内。   皇后笑容满面地告诉她,这就是太子。   萧玉儿:? 第29章 奇怪   福慧自信满满地扬起下巴,心中觉得谢玄姝这回定然会听自己的。   毕竟,若是换做她,定忍不了宋清河这样的狐媚子出现在沈允信身边。   可福慧却没等到谢玄姝的赞赏,只被狠狠瞪了一眼。   随之而来的,是谢玄姝满含怒意的斥责声。   “你这蠢货!皇上勒令不许对宋清河下手,你还出这般主意!怎么?不想活了?找死吗!”   谢玄姝情绪不稳,怎么都想不到福慧会出这样的馊主意。   若沈允信是个笨的,那这主意也不是不行。   到时候骗一骗兴许还能遮掩过去,或是嫁祸给谁。   但沈允信他……他心狠手辣,满心都是阴谋诡计。   谢玄姝如何骗得过他呢?   且不说被发现之后会如何了。   沈允信可是连自己的亲哥哥,都能用残忍手段杀死的人。   谢玄姝的小动作若被他发现,到时候……可是真没有活路了!   “奴婢是为了娘娘您着想啊!”福慧心中不满,却作出慌乱模样,跪了下来。   “你为了本宫好?你为了本宫好,难道不知皇上的耳目都紧盯着福泉宫,咱们这儿有个风吹草动,全瞒不过皇上的眼睛!”谢玄姝见她还这样说,气得胸口刺痛起来。   “奴婢……奴婢想着,此事做了,便嫁祸给皇后,说是皇后使唤人送去的。左右这冬至佳节,皇后身为六宫之主,赏下东西不也是应该的吗?”福慧咬了咬牙,为自己辩解。   “呵,说你是蠢货,你还真是蠢货!锦衣卫可是盯着福泉宫呢!他们难道是吃干饭的吗?便是真叫你得手了,那也是能查出来的!到时候皇上扒了你我的皮!”谢玄姝冷笑。   福慧安静下来。   她低着脑袋,紧紧握着拳,指甲都陷进肉里,沁出丝丝血珠。   “奴婢……是奴婢多嘴了,奴婢先退下了。”   福慧好似没什么情绪,瞧着谢玄姝点头,便起身退出去。   可走出正殿之后,她却停住脚步,怨毒地回过头,目光停留在屏风上隐隐映出的身影。   谢玄姝,就让你看看,不愿相信我的下场!   福慧嗤笑着,快步离开福泉宫。   -   南宫,沈洺房中。   屋内气氛诡异,已经持续了不知多久。   宋清河端坐在桌旁,低垂着头,正扒拉着碗里的饺子。   好似吃得认真,实则不敢抬头。   沈洺则坐在一旁,也不吃,只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桌面。   他的目光停留在宋清河身上,一错不错的,带着意味不明的情绪。   复杂,叫人瞧不明白。   盯得久了,还叫人生出几分害怕来。   宋清河便是害怕了,害怕得有些吃不下。   但秉承着不能浪费食物的原则,她还是硬着头皮,安慰自己不瞧沈洺便是,硬是又吃了两颗饺子。   实在顶不住。   宋清河垂眸死死盯着碗里仅剩的两颗饺子,掏出手帕胡乱擦了嘴,小声说:“奴婢……奴婢吃好了。”   沈洺冷着脸没说话,目光在宋清河那张漂亮的小脸上停留片刻,又移开目光。   宋清河被瞧得一哆嗦,更是低下头,好似要将脑袋都埋到桌底下去。   沈洺究竟在瞧些什么?她到底能不能回去啊!   宋清河心中想着,眉头都皱了起来,又不敢抬头去问,只这样干等着。   “吃饱了?”沈洺问。   “吃……吃饱了的。”宋清河硬着头皮撒谎。   小骗子。   明明还饿着,那眼睛都长饺子上了,还说吃饱了。   沈洺冷笑一声,别过头不看宋清河,暗暗想。   宋清河听他一笑,更是害怕。   她往后缩了缩,自以为无人发现,却不知这动作早落入沈洺眼中,根本不是无人知晓。   “带回去吃。”沈洺冷声下命令,并未看宋清河。   “诶?带……带回去?”宋清河微怔,抬起头看他,有些不敢相信。   “带回去,别让我说第三遍。”沈洺眉头一皱。   宋清河见状,忙收拾好桌上的东西,提了食盒便出门。   动作快极了,跟逃命似的。   沈洺看着她的背影,竟忍不住弯了弯唇。   -   回到自己屋内,宋清河才松了口气一般。   可待到坐下来,又一次拿出冬至赏下的饺子,她又有些不明白。   方才自己跑什么,好似也没什么好跑的。   不过,方才的气氛真的很奇怪。   虽说沈洺这当主子的,竟然叫宫女在自己屋里用饭也很怪,但……不对,沈洺究竟为何留她在屋里头用饭。   这主子奴婢的,怎么瞧都不合规矩,怎么瞧都怪异得很。   寻常主子,可不会愿意跟宫女一块儿吃饭。   何况是那样看着宫女吃饺子。   想到这个,宋清河才想起沈洺似乎一颗饺子都没动。   是为什么?连饭都不吃。   就算讨厌沈允信,那也该吃了饭,有了力气,才好费力气想如何报仇。   宋清河歪了歪头,更是觉得今日发生的事情,都十分费解。   思来想去,她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最终,宋清河将饺子全部吃光,又把食盒送到院门口去,才小跑着回屋去。   到了用晚膳的时候,宋清河如常到院门口去拿晚膳,没想一开门,却又是迎上矮个儿太监那张满是谄媚的脸。   “姐姐来啦!今儿晚膳,又有饺子呢!可是皇后娘娘赏下来的!”矮个儿太监笑着说。   “皇后娘娘?可皇上不是赏过了吗?”宋清河皱眉,觉得有些奇怪。   “哎呀!皇上赏过一次了,自然不好再赏啦!这回呀,定然是皇上借口皇后娘娘赏赐,特意给您的呢!”矮个儿太监笑容更浓。   “可……”   宋清河皱着眉,想不明白沈允信特意给自己饺子做什么。   “皇上呀!可惦记着姐姐您呢!”   矮个儿太监那带着笑意的声音传入宋清河耳中,听得她直皱眉,脸上更多了几分疑惑。   惦记她?   皇上惦记她做什么?   总不能万寿节见了一面,就也……不能吧。   作者有话说:   整了个古耽预收,是穿书仙侠,文案在下面,喜欢的话可以点进专栏收藏一下   古耽预收《主角受怎么那样看着我》文案:   楚檐风穿进一本耽美文中,成了那位被当成修炼工具,压榨至死的炮灰大师兄。   原著中,炮灰大师兄早早被师叔利用法术欺负了个遍,后来又被二师弟欺负,好不容易继任掌门,又在仙门大会上被迫观看自己被欺负的视频,暴露了太阴体质。   因此,还被关起来当做修炼工具,压榨至死。   而楚檐风,穿到了万恶之源的第一晚。   他一刻都不敢停留,收拾东西火速逃到了身为主角受的小师弟房内。   楚檐风:师弟,借宿亿晚。   -   言珏做了一个梦。   梦中的自己是一本男男话本的主角受,受整个修真界的追捧,但也被诸多大能强取豪夺。   其中包括师尊,师叔,师祖,魔尊,剑尊,妖皇……等等许多人。   但他并不在意这些人究竟对自己有几分喜欢,他只看见被人发现太阴之体的大师兄可怜兮兮的模样。   梦醒之后,言珏开门看见完好无损的大师兄,笑容满面地问他。   我怕黑,可以跟你一起睡吗?   言珏让楚檐风进来,挡在他面前。   有一回,便有第二回 。   从此,言珏为他挡去所有风雨。   后来言珏发现自己生出别样心思,却不管不顾,放任心中爱慕的种子生根发芽。   他只告诉自己,梦中的浩劫,一样都别想降临在楚檐风身上。 第30章 又是饺子   宋清河满脑子不解,狐疑地打量那矮个儿太监,朝他身后瞧了瞧,见只有高个儿太监坐在一旁,并未有别人。   她皱皱眉,心想若独一份,不该留个人在这儿,等着领她去谢恩吗?   “姐姐,您……”   矮个儿太监还要再说,却见宋清河抓住门猛地关上。   明摆着是不愿与他多话,更别说往后飞黄腾达了,回来提携他们这些旧相识。   想到这个,他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宋清河关门得快,倒是没瞧见。   但即便瞧见了,她也不会多说什么,更不会改变什么看法。   如今重要的事情,还是吃饭。   天大的事情都没有吃饭重要。   宋清河提着食盒,小跑着进了沈洺房间,又迅速关上门,生怕跑了寒气进来。   她喘着气,换上笑容走到桌边,打开食盒将饭菜取出来。   沈洺瞧见了,走上前来,见仍是饺子,眉头一皱,“又给你送饺子?”   宋清河撇撇嘴,“一会儿说是皇后娘娘赏的,一会儿又说是皇上借娘娘的名义赏的,怪得很。”   沈洺嗤笑,心想沈允信都赏过一轮了,那人精一般的皇后又如何会再赏一回。   定然是沈允信,知道南宫缺衣少食,想着赏下些吃食,便能叫宋清河感恩戴德,心甘情愿献身于他。   可怜这小兔子笨,竟没瞧出来。   不过,瞧没瞧出来的,左右宋清河并未像沈允信想的那般感激涕零,他便也什么都没说。   至于饺子……沈允信赏下来的东西,他是不会碰的。   “你带回去,我不吃。”沈洺淡淡道。   “诶?那主子吃什么?”宋清河微怔。   “不会饿死,你回去。”沈洺扫她一眼,并不多言。   宋清河想起午膳时候,沈洺似乎也没吃饺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将饺子都收回去。   沈洺看着她,目光停留在她那双手上,想起什么,叫住她,“宋清河……”   宋清河提了食盒要走,听见沈洺唤自己,回头望去,“主子还有什么吩咐吗?”   沈洺本是想验一验毒,可他也清楚沈允信的脾性。   若头一回没有下毒,那第二回 便不会下毒。   沈允信想杀的人,定然不会留第二次机会。   若他不想杀你,那便是下了什么毒,也定然要不了性命,只是为了折磨你罢了。   思及此,沈洺冷笑。   这般对沈允信的了解,可是他……亲自试出来的。   罢了,不验了,再等下去都要冷了。   沈洺摆摆手,催促宋清河,“无事,你回去罢。”   宋清河点头,提着食盒回到自己房内。   但午膳才吃过饺子,晚膳便又要吃饺子,便是不愿意浪费的宋清河,都觉得有些腻得吃不下。   且中午她吃得多,这会儿再吃,便也只勉强吃了一颗下去。   宋清河叹了口气,将饺子收起来,想着等晚些时候再吃好了。   而就在宋清河纠结饺子的时候,盛十六悄悄摸进了沈洺屋内,带来了一个新消息。   “沈允信想封秦莞莞为郡主?”沈洺眉头紧锁,脸色难看起来。   “对,那老东西!定是想到什么龌龊法子!”盛十六脸上满是怒意,握紧了拳。   沈允信是个什么人,他们都清楚。   封秦莞莞为郡主,听着像是安抚秦家,可想也只是为了入宫找个好理由,更说得冠冕堂皇一些罢了。   这样接进宫顺理成章,到时在宫里发生什么……可就不好说了。   且秦莞莞到了宫里头,秦长风鞭长莫及,便是没发生什么,也还不是任由沈允信一张嘴浑说。   “无论能不能为我们所用,秦长风……和其他的秦家人,都得保下来。”沈洺沉着脸,对盛十六说。   “属下明白,只是这沈允信已然下旨,我们怕只能在宫里动手脚了。”盛十六为难地说。   “咱们的计划,也该提前一些了。你去安排,切记小心行事,有任何变故都即刻来报。”沈洺点头,脸色难看地陷入沉思。   “是。”盛十六应下,转身正要离开。   可沈洺忽的想起什么,却叫住了他。   “盛十六。”沈洺说。   “殿下,还有何吩咐?”盛十六还当是有什么新命令,忙走回来。   “盯着沈允信,查查他近些日子有何动静。还有……去岁万寿节,你打听打听,看是不是出过什么事。”沈洺皱眉下了这个命令。   话音刚落,沈洺却听见外边有动静。   他与盛十六对视一眼,不约而同走到窗边,透过缝隙一瞧。   竟是进来了两名太监,正与宋清河说话。   隐约能听见,是要她去谢恩的。   谢恩……   大晚上的去见沈允信,实在是难以让人放心。   沈洺神色凝重,他明白宋清河如何与自己并无干系,但心中仍是烦躁异常。 第31章 谢恩   福泉宫外,一名小太监慌慌张张跑到福慧面前,急得直跺脚。   “姐姐,这可怎么办啊!皇上召见宋清河了!”小太监知晓福慧是谢玄姝身边的人,只当她的命令便是贵妃娘娘的命令。所以出了事,这小太监也只管找福慧,要她赶紧报给谢玄姝。   听了这话,福慧眸中闪过一抹惊喜。   但小太监还在这儿,她不敢太过明显,面上也是紧张起来,皱着眉说:“这可如何是好!你先下去吧,我即刻禀报娘娘!”   小太监应下,将此事交给福慧,忧心忡忡地离开。   福慧看着小太监走远了,才作出匆忙模样掀开帘子。   殿内炭火烧得暖,福慧才掀开帘子,浓浓暖意便扑面而来。   她脚步微顿,定了定神,快步跨入殿内。   绕过屏风,进了内殿,入目便是斜斜倚靠在美人榻上的谢玄姝。   美人榻上,一身红衣的谢玄姝凤眸微抬,见是福慧来了,朱唇一碰,懒懒开口:“何事?”   福慧满脸焦急,走上前去,道:“娘娘,不好了!皇上召宋清河到福宁宫去了!”   谢玄姝猛地瞪大眼,坐起身来,眸中闪过慌乱。   怎的这就下手了!   沈允信这人爱好步步为营,将猎物圈入其中,他怎么会这般快就下手了呢!   谢玄姝用力握拳,指甲几乎扎入肉中,才又松开。   “去了多久?”谢玄姝难以镇定,仍是慌乱,死死抓住福慧的手臂,追问道。   “听说人刚出南宫,不知现下如何了。”福慧忧心忡忡的,担忧地看着谢玄姝,忍不住劝起来,“娘娘!不然您到福宁宫瞧瞧吧!”   “本宫去做什么?”谢玄姝一皱眉,立时觉得不妥。   旁人不晓得沈允信的性子,她还不晓得吗?   若此时过去,叫沈允信不高兴了,往后可不知道有多少苦头吃呢!   谢玄姝是不想去的,她觉得自己不该去。   且福慧跟在她身边好些年了,难道就不明白吗?   这宫女瞧着也不似笨的,怎么会在这时提出,叫她到福宁宫去……   谢玄姝眯起眼,打量起福慧来。   福慧见谢玄姝瞧自己,忙跪下来,拉着她的手,一副慌张的模样,“娘娘!您身处高位,又是皇上跟前极为受宠的。您若是在,想皇上顾及您的面子,也不会对那小贱人做什么。”   谢玄姝狐疑看她一眼,心中觉得不无道理,但……仍是觉得有些不妥。   “那宋清河前脚刚出南宫,本宫后脚就到福宁宫,你以为皇上不会多想吗?”谢玄姝按了按眉心,一想到这事,便头痛非常。   “可……可她还没到呀!娘娘您只要提着小厨房里煮好的汤,到皇上那儿去关心一番便可以掩饰过去了。平日里娘娘您不也时常这般,带着吃食送去福宁宫吗?”福慧藏在袖子里的手紧握着,隐隐有些紧张。   谢玄姝沉默了。   福慧说的话不无道理,但她心底深处……却总觉得哪里不对。   良久,谢玄姝才终于下定决心,站起身。   “走,随本宫去瞧瞧。”谢玄姝示意福慧按方才说的去办,又去换了身衣裳。   “是!奴婢这就去办!”福慧一喜,转身匆匆离开,往福泉宫的小厨房走去。   一番梳妆打扮过后,谢玄姝终于走出福泉宫。   她疾疾行走在宫道上,身后跟着同样心事重重的福慧。   谢玄姝抬头望向那阴沉沉的天,心头总觉得有些闷闷的。   不知为何,她总有些发慌,不知此行究竟是对是错。   -   另一条宫道上。   宋清河小步小步跟在宁海全身后,忍不住四处打量起来。   起先刚从南宫出来时,她尚且还忍得住,只低着头跟在宁海全身后往前走。   可走了一段儿,她那颗被拘了好些日子的心终究是压抑不住。   明明宋清河到南宫去,都还没有半年。   可她总觉得已过去许久,以致于这外边的模样,都变得有些陌生。   只是其中又透了几分熟悉感,混杂在那陌生感之中,怪异中又带了几分奇特。   宋清河忍不住笑,停住脚步,目光停留在那不知从哪个宫里探出枝头的花儿。   “真好看……”宋清河小声嘀咕。   宁海全感觉到宋清河停住脚步,也跟着停下,回头一瞧,堆起笑脸来。   他知晓沈允信今夜怕是要动手的,所以毫无疑问的,宋清河过了今夜,定然就要册封成为娘娘。   从前与宋清河不熟悉,上回无意还伤了她。   但今日尚且还有机会一见,宁海全想着,也不是不能利用这一会儿见面的机会,讨好讨好。   大魏宫女的出身并不高,甚至许多都是家境贫寒,才送入宫来搏一搏。   万一博得主子欢心,嫁得个好人家,兴许就是当家主母。   若踩了狗屎运,得以叫皇上瞧中,当了娘娘,更是鸡犬升天,是一家子都盼望着的。   但宫女大都没什么倚靠,若他这个做东厂督主的抛出橄榄枝,想该是不会被拒绝。   便是今夜没悟到,改日回过神来,也明白是该寻他的。   宁海全打着算盘,笑容满面地对宋清河说:“姑娘今夜之后便是飞黄腾达,可莫要忘了奴婢这个……将您领入福宁宫的人。”   宋清河不解,“今夜不是去谢恩的吗?”   宁海全只意味深长地笑,并未解释。 第32章 过往   到最后,宁海全也没解释给宋清河听。   他只将宋清河带到福宁宫外,回头叫她等一等,便进门去通报。   宋清河点点头,等在福宁宫外,也不着急。   她只是有些紧张,她算来是头一回独自面对沈允信这个皇帝,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做的好。   谢恩。   说来简单,可都说皇帝威严无比,宋清河去岁万寿节没瞧仔细,也不明白究竟是不是。   但就是因为不知,她才更加生出几分紧张来。   宋清河捏紧袖子衣料,垂眸看着地上,沉默不语。   一旁的小太监见过了这种事儿,如何不知宋清河是被叫来做什么的,当即上前去。   那小太监谄媚地笑着,问:“姐姐可是冷了?奴婢给您拿个手炉来?”   宋清河奇怪,瞥那小太监一眼,摇摇头,“不必,我谢了恩就走。”   小太监道:“姐姐还等着,拿了手炉,也好暖暖。”   宋清河还是摇头,“谢了恩就走,拿了回头还得送来。”   小太监微怔,不大明白宋清河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时,却见宁海全走了出来。   “姑娘,皇上传您进去。”宁海全笑着。   “好,我这就进去。”宋清河低着头,说完这话,便跨过门槛,一步步朝福宁宫内走去。   宁海全看着宋清河的背影,笑呵呵的。   一旁小太监想问什么,却被宁海全斜睨了一眼,立马闭嘴不敢言。   走进福宁宫后,宋清河瞧着东暖阁似是有人,又不大确定是不是沈允信。   她心想怎的没人告诉她,这沈允信在哪儿呢。   如此疑惑,宋清河回头想问问宁海全,却发现那门不知为何,竟是被人关上了。   虽说入了夜,但她还在里边呢,为何要关门呢?   宋清河想不明白。   她往东暖阁走了两步,有些不敢过去。   但想着谢了恩就走,她还是鼓起勇气走到东暖阁外,小心翼翼瞧了瞧,方才抬脚往里走。   东暖阁内灯火微弱,那烛火一摇晃,又显得骇人。   宋清河脚步微顿,咽了咽唾沫,才又往里走。   隐约能瞧见屋内不远处坐了一个人,姿态随意,瞧不清模样。   宋清河眯起眼打量,还未看清,却忽的想明白。   这待在福宁宫的还能有谁?   自然只有皇上了!   宋清河反应过来,慌忙跪了下去,颤着声请安。   “奴……奴婢给皇上请安!”   -   南宫。   宋清河被带走之后,沈洺的眉头就没舒展开过。   他不觉回想起当年……   那年沈洺十二岁。   沈允信带兵杀入宫中,将他与母后、妹妹一同拿下。   至于父皇……   在福宁门前,被沈允信的人一刀一刀割下肉来。   而那些割下来的肉,被做成肉包子,硬逼着母后吃下。   母后不愿吃,也不愿留下来受辱,趁其不备,触柱而亡。   至于妹妹,也跟着撞上了士兵手中的剑,当场身亡。   只留下他一人。   沈允信恨继承大统的兄长,又如何会放过这个侄子。   沈洺被关入诏狱。   刚从火中取出来的炭,一块一块往他身上摁。   拔光了指甲,每日都要用鞭子把他打得血肉淋漓。   最后还要泼上混了辣椒油的盐水。   可为何沈洺没死呢?   因为沈允信不想他死。   沈允信就是要沈洺看着自己当皇帝,而他只能烂在泥里,躲在南宫里苟延残喘,想今日是不是又要被折磨。   沈洺一直都知道,沈允信这个人扭曲又恶心。   宋清河到了他手里,便是真的当上娘娘,那往后的日子想也不会好过。   沈允信的扭曲,可不仅仅是用在他沈洺身上。   愈是这样想,沈洺愈发担忧宋清河。   可若是他现在出手救宋清河,且不说暴露不暴露的问题。   到时宋清河会不会被当成他的同党。   若被当成他的同党,那宋清河的下场……可还不如当娘娘。   沈洺盯着眼前盈盈烛火,陷入深深的纠结当中。 第33章 吐血   福宁宫,东暖阁内。   四周安静得可怕,微弱烛火摇晃间,将此处衬得更为诡异。   宋清河跪在地上,身躯微微发抖。   许是因为久跪,她甚至额角冒出虚汗来,隐隐感觉到脑袋昏昏沉沉起来,身上还有些疼。   她也想不明白,为何跪久了,竟连身上都疼。   她只想着,脑袋昏沉,想是着了凉的。   就是更不明白的事情来了。   屋子里烧着暖烘烘的地龙,便是着凉也该是在外边,怎么会在东暖阁内呢。   宋清河胡思乱想着,想用这些来叫自己不那么害怕。   可沈允信总不说话,时间一长,她心中更是没底。   沈允信不说话,却也并非没注意到宋清河。   相反,他不仅瞧见了,目光还停留在她身上,审视一般打量了许久。   东暖阁内微弱的烛光,就这样打在宋清河身上。   本就娇小美丽的她,在这样的灯光下更添几分美丽。   沈允信舔了舔嘴唇,眸光中闪烁着贪婪。   他站起身,忍不住朝宋清河的方向走了两步。   在这样的灯光下,沈允信唇角那抹笑,显得那样的可怖。   可沈允信难以控制,他看着比去岁万寿节时还要漂亮的宋清河,眸中贪婪怎么都藏不住。   美丽,比那时更美丽。   让他想抓在手中,想用力将其攥在手中,即便撕碎了也无所谓。   撕碎了,也是攥在他手中,也是染上了他的味道,染上了他的颜色。   沈允信眸色一沉,上前扶起宋清河,“清河,可喜欢朕的赏赐?”   宋清河只当是说饺子,点点头,“皇上的赏赐,奴婢很喜欢,也很高兴。”   沈允信当她高兴自己赏了东西,笑容更浓,又问:“那朕赏你些别的,好不好?”   宋清河不解,心说今日都赏了两回,再赏别的吃食,她此时肚子正涨,想也是吃不下了。   她摇了摇头,“无功不受禄,奴婢已经得了皇上的赏赐,如何好再要。”   沈允信还没见过拒绝自己赏赐的人,笑容一滞,明显不大高兴。   但对美人,他总是多几分耐心。   沈允信笑着说:“既是无功不受禄,那今日的饺子怎的吃了?”   宋清河眨眨眼,心中满是不解,下意识脱口而出,“冬至佳节的饺子,不是宫中每个人都有吗?”   沈允信皱眉,他有心要给予宋清河几分特殊,可她竟是没发现,还当是大家都有的。   他不高兴起来,越是想,那心中怒火便越是涌上来。   “你在朕这儿,自然是不同的……”沈允信扣住宋清河的手腕,俯身凑近,可话都没说完,却发现身前美人抖了起来。   他也只当是畏惧君王,并未当回事。   可宋清河痛极了。   她不明白怎么回事,她就是觉得胸口忽的刺痛起来。   随后,便是一股腥甜猛然涌上来,她拦也拦不住,就这样喷在了沈允信身上。   待脑袋昏沉得看不清眼前景象,斜斜往下倒去时。   宋清河闻着鼻尖明显的血腥味,心慌意乱间,才恍然回神。   她吐血了。   她是不是……要死了? 第34章 中毒   福宁宫外。   谢玄姝才刚刚赶到福宁宫,却在门前顿住脚步。   不知为何,直觉总告诉她,这一趟是不该去的。   可谢玄姝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不该去。   福慧说的那些话,不无道理,为何不该去?   谢玄姝皱起眉,压抑着心底那股浓浓的烦躁感,一时间不知该不该往前走。   “娘娘,怎的了?咱们不快些进去吗?”福慧催促道。   “嗯,进去罢。”谢玄姝定了定神,跨过院门。   这刚一进去,却见宁海全正匆匆忙忙往外走。   谢玄姝停住脚步,捕捉到宁海全眸中闪过的一抹惊讶。   这是怎么了?   谢玄姝眉心微蹙,打量着宁海全。   宁海全正要去找谢玄姝,却见她来了,多少是有些惊讶的。   这么多年来,他也不是没拿过谢玄姝的好处。   若今日谢玄姝没来,兴许他还能给她通风报信,看如何做做准备。   但她都来到这里了,再想什么,都已是来不及了。   宁海全欲言又止的,心中更是叹气。   最后,他只露出笑容,对谢玄姝说:“娘娘,您来得正好,皇上正寻您呢!”   谢玄姝挑眉,做出惊喜的模样,可心底却是警惕起来。   沈允信寻她?   那能有什么好事!   谢玄姝更是退缩,可她没有办法。   都来了这里,还叫宁海全撞见,便是再寻什么借口,她都是得进去的。   谢玄姝跟在宁海全身后进门,攥紧双手,压抑着心底紧张。   她小心翼翼往前走,却怪异地没被带去往常沈允信批折子的地方。   宁海全什么都没说,只将谢玄姝带到了沈允信面前,便徐徐退出去。   谢玄姝抬眸一瞧,见沈允信站在床边,床上似乎有个什么人。   她皱起眉,心说不会是宋清河吧?   但谢玄姝没问,只走上前去,笑意盈盈地看向沈允信。   可她还未说话,一个重重的巴掌便甩到了她脸上。   啪的一声响。   谢玄姝整个人连站都站不稳,重重往地上摔去,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耳朵更是嗡嗡直响。   她不敢相信地回头看去,直盯着沈允信,心中满是不解。   虽说平日里沈允信也爱动不动就打她,可……这般震怒之下,可是头一回。   谢玄姝心中暗道不好。   她明白,定是出什么事了。   沈允信见谢玄姝面露不解,嗤笑一声。   他的神情在一声嗤笑后显得更为恐怖,但他并未给谢玄姝多少反应的时间。   只见他敛了笑容,怒斥道:“谢玄姝,你竟然在朕的眼皮底下,做出下毒这样肮脏的事!”   下毒?   谢玄姝哪里知道什么下毒的事。   她一瞬愣神,又马上跪下,抓着沈允信的衣摆,解释起来,“皇上!臣妾不知道什么下毒啊!臣妾怎么……怎么敢在宫里下毒呢!”   沈允信冷笑,拽住谢玄姝的头发,将她拽到床边去。   谢玄姝被拽得头皮紧绷,等到了床边,又被扣着后脑勺,强逼她去看床上的人。   原本,谢玄姝对那床上之人的身份,尚且只是猜测。   看到那张苍白漂亮,又可怜巴巴的脸,她立时确定床上的人,就是宋清河。 第35章 陷害   屋内安静得落针可闻,谢玄姝仿佛感受不到脑袋的疼痛,只愣愣看着眼前的宋清河。   她不明白宋清河为何会这般躺在床上,以一副快要死了的模样。   她明明记得,自己是不许福慧给宋清河下毒的,宋清河为何会中毒?是谁?是谁陷害她吗?   谢玄姝睫毛颤着,骤然听见头顶传来一声嗤笑。   “谢玄姝,你觉得朕会信吗?”沈允信笑着,看向宁海全,“把人带进来!”   “是!”宁海全指挥着两名太监,将已然被折磨得十指尽断的小太监提了过来。   谢玄姝朝来人看去,见那是自己宫里的小太监,瞳孔一缩,心底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皇上!皇上啊!奴婢都招!是贵妃娘娘!是贵妃娘娘指使奴婢的!是贵妃娘娘让奴婢下毒的!”小太监一见沈允信,便哭嚎着跪下来,高举满是鲜血的双手,每一句话都指向谢玄姝。   “哦?那你有什么证据呢?总不能凭你三言两语,便给朕最宠爱的贵妃定罪吧。”沈允信皮笑肉不笑的,话是对小太监说的,可目光却停留在谢玄姝身上。   谢玄姝浑身一颤。   她明白沈允信并不是对自己留有几分信任,这样说只不过是想让小太监将证据摆到她面前,让本以为有希望的她陷入绝望罢了。   “有!奴婢有证人!福慧!福慧都知道!给宋清河下毒这事儿,贵妃娘娘就是让福慧来传话的!”小太监朝福慧的方向伸出手,瞪圆了眼,生怕沈允信不相信自己。   “福慧?福慧传话的?”谢玄姝闻言,猛地转头,恶狠狠盯住福慧,讥讽地笑起来,“本宫还奇怪呢,你今日怎的总催着来福宁宫,原是为了这个!”   谢玄姝这话一出,连沈允信都挑了下眉,目光在福慧身上停留片刻。   只一瞬间,他便想明白是怎么回事。   自家贵妃,这是被人算计了。   但沈允信并未因此放过谢玄姝。   虽说谢玄姝是被冤枉的,可若不是她存了插手的心思,福慧又如何能得到这个机会呢。   沈允信就是要谢玄姝知道,肆意插手他的事情,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福宁宫新辟了一处刑房,还未有人进去过。”沈允信略顿了顿,目光在谢玄姝那双眼睛上停留,轻笑一声,“玄姝,你便做这头一个人吧。”   刑房?   谢玄姝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忍不住往后缩了缩,碰到那床上布料,更碰到宋清河不知何时露出被子外的手。   “宁海全,将人带走。”沈允信移开目光,冷冷下令。   “是!”宁海全应下,朝两名太监挥挥手,那两名太监快步上前,拽着谢玄姝往外走。   谢玄姝吓得腿软,压根站不起来,整个人被拖在地上,珠钗掉了一地。   而这样的惊恐之中,她求饶的话卡在喉咙口,竟是一句都没能说出口。   -   南宫。   盛十六嗖的一声冲进院内,脚步不敢停,直跑进沈洺那屋。   “殿下,不好了!宋清河中毒了!”   盛十六一进门,慌慌张张下,将这个消息告诉沈洺。   中毒?   沈洺瞳孔一缩,猛地站起身,眼底闪过一抹担忧。 第36章 自责   宋清河怎么会中毒?   这样一个满含不解的念头,在沈洺脑中炸开。   思来想去,除了晚膳时的饺子是外边送来的,宋清河似乎再无什么时候可能中毒了。   可……沈允信竟会等到第二回 才下毒?   实在不像他的作风。   且沈允信明明是想要宋清河的,给她下毒做什么?万一死了呢。   沈洺脑中思绪混乱,一瞬又想到自己今夜不曾验毒。   他忍不住闪过一个念头,若今夜他验了毒,不叫宋清河吃下,是不是不会有中毒之事。   “你告诉林太医,一定要倾尽全力救治。”沈洺回神,嘱咐盛十六。   “是。不过殿下,林太医为人你也清楚,他是个立志救死扶伤的,若非当年先帝……罢了,提往事做什么。”盛十六话说到一半,觉察不妥,忙停了下来。   “宋清河的情况如何,第一时间报给我。”沈洺没有接盛十六的话,在今日提起旧事,无论旧事是喜是忧,不过徒增烦恼罢了。   “是!”盛十六应下,没敢多停留,转身朝外走去。   沈洺脸色依旧难看,想到什么,叫住盛十六。   “是谁下的毒?”沈洺问。   此番下毒,一看就不是沈允信的手笔。   但这个人是谁,沈洺一时间倒想不出来。   宋清河这样单纯无害的人,怎么会得罪别人,得罪到了非杀她不可的地步。   沈洺脸色一沉,目光停留在盛十六身上,等着他的答案。   “似有疑点,但目前福宁宫出来的消息,说的是谢玄姝。”盛十六脸色也不好,皱着眉回答。   “谢玄姝?”沈洺冷笑。   “对,本以为送走宋清河就完了,没想竟还要她性命!”盛十六越说越觉得生气,觉得宋清河完完全全是无妄之灾。   “想来谢家近几年是过得太舒服了,方才放任谢玄姝作妖。既是不想过安生日子,那给他们找些事儿,最好……将这把刀,递给沈允信。”沈洺并未细说,但盛十六明白,究竟该如何做。   -   深夜,福宁宫,东暖阁内。   沈允信坐在榻上,看着那昏暗的烛火,揉了揉眉心。   他本是要将生米煮成熟饭,再挑选一处好些的宫殿,放这一朵洁白的娇花。   可如今……宋清河竟是中毒了,叫他的计划无法施行。   这样的事儿换在谁身上,都是要郁闷的。   沈允信越是想,脸色便越是难看。   宁海全进门时,瞧见的便是这样这幅画面。   盛怒之时的沈允信,可是谁都不敢惹的。   宁海全自认多几个心眼,却也不大敢在这时候进去触沈允信的霉头。   可沈允信却先瞧见宁海全,猜到他是来禀报什么的,招招手叫他进来。   宁海全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战战兢兢地走进东暖阁。   “皇上,太医说幸好吃的不多。那毒药极烈,若再多吃些,怕已经没救了!”宁海全顿了顿,又说,“至于宋姑娘的身子,太医说原本就虚,这般一折腾,更是伤了身子。皇上,这下可如何是好?”   沈允信本就为宋清河中毒一事郁闷,听到这话,更是犹豫起来。   他想要一朵洁白的娇花,却不愿要那破败的,即将枯死的娇花。   他可不愿折腾没几回,人便死了。   毕竟碰上这么个对胃口的美人,可是不容易呢。   沈允信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桌案,紧锁眉头沉思良久,才吐出一句。   “待她醒了,先送回南宫去。”   “至于旁的事,容后再议。”   作者有话说:   古言接档文《替姐姐入宫选秀后》文案:   景禾八岁没了娘,父亲扶正了妾室,又将她赶到庄子上去。   直到十六岁那年,父亲将她接回苏府,竟只为让她参加选秀,替姐姐嫁给睿王。   选秀那日,人人都看苏家的笑话,却见来的是一位绝色容颜的陌生女子。   容颜姝丽的粉衫女子上前,盈盈一拜,声音娇柔软糯,叫人闻声便酥了骨头。   睿王乐得苏家换人,以为自己要抱得美人归时,却听得金殿之上阴晴不定的帝王满含兴味地出声。   “凤仪宫,喜不喜欢?”   -   都说陆远寒是个冷心冷情的疯子,以铁血手腕将整个大离治理得井井有条,却阴晴不定,想一出是一出,任谁来劝都不顶用。   可自从他身边多了位娇娇柔柔的小皇后,一切都变了。   景禾要星星,他不给月亮。   景禾说往东,他绝不往西。   景禾要报仇,他便替她报仇。   景禾想要什么,他便给她什么。   所有人都说皇上是选秀那日一见钟情,却不知早在多年前初见,他便将这个娇娇柔柔又不肯放弃的小禾苗,记在了心里。   -   睿王残暴无端,后院就没有人是毫发无损的,不知苏家如何得罪了他,竟是放话说要在选秀时点苏家女做妾室。   此事闹得人尽皆知,人人都道苏家大姑娘要倒霉了,苏家却想起他们家还有另一位姑娘。   那位原配所出,被赶去庄子后自个儿改名叫景禾的二姑娘……   苏兰在家等着看笑话,结果没等来笑话,却等来了景禾册为皇后的消息。   她满心嫉妒,想着这一切本该是自己的,跑到备嫁的景禾面前破口大骂,甚至要扇她巴掌。   可她手刚举起来,却被人硬生生折断了手腕。   苏兰回头与那眼带阴鸷的帝王目光相触,听见帝王笑着唤景禾。   “小禾苗,她又欺负你,朕替你杀了她吧?” 第37章 回到南宫   清晨, 福宁宫内。   外边的阳光穿过窗户,透过纱帘打进来,正正好照在宋清河脸上。   本就睡得迷糊的她被这般一照, 隐隐有了醒来之势。   只见那睫毛颤了颤, 眉头皱着,巴掌大的小脸也皱着,扭过头去,明显正难受着。   可她就是没醒过来,只皱着眉,一直皱着, 更皱紧一些,仿佛要皱成一团麻绳。   良久良久, 她才在一声声难以忍耐的咳嗽声中, 猛然醒来。   痛, 钻心刺骨的痛, 蔓延全身的痛。   宋清河眼皮打着颤,紧咬着牙,忍受身上的疼痛, 却又忍不住喉间的咳嗽。   她忍不住将自己缩成一团,肩膀颤着, 一声一声重重咳嗽起来。   “咳咳咳!”   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回荡在寂静的屋内。   开门声藏在咳嗽声中,直到床畔纱帘被人掀开, 宋清河才发现有人进来了。   “醒了也不出个声,好叫朕知道。”   沈允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听得宋清河脑中嗡嗡直响, 仿若卡了壳。   她下意识去看四周, 发现并不在南宫,更觉得奇怪,甚至想会不会是在做梦。   若不是做梦,她怎么会在这种地方醒来,又怎么会在醒来时听见沈允信的声音?   宋清河固执地觉得自己在做梦,可渐渐清明的脑子却不肯她这般想。   她脑中浮现了晕过去之前发生的事情,脸色一白,忙翻身坐起来。   “反应这么慢,往后可怎么办。”沈允信声音带了几分揶揄,似是意有所指,却不明说究竟是哪个以后。   “奴婢……奴婢怎么会在这里?”宋清河忙坐起来,想下床去,却被坐在床畔的沈允信挡住了去路,只能往床内缩了缩。   “还不知道吧,你中毒了。这毒……是谢贵妃给你下的。”沈允信的目光在宋清河脸上停留,其中带了几分饶有兴趣,明显是想看看她会有何反应。   谢贵妃给她下毒?   宋清河皱起眉,心中满是不解。   虽说谢贵妃不知因何将她调到南宫去,但……他们之间也没什么大仇吧?   既是没什么大仇,那为何要给她下毒呢?   宋清河不明白,小脸皱着,奇怪道:“谢贵妃为何要下毒?她与奴婢似是没什么仇怨,不至于吧?”   沈允信神色复杂,他没想到宋清河得知这个消息后,第一反应并不是恨谢玄姝,而是觉得不合理。   确实不合理,谢玄姝没有做到这等地步的动机,更不会为了什么争宠去要人性命。   谢玄姝这人跋扈,可手段从来都是小打小闹,这么多年未生出什么阴毒心思。   像一只爪子不锋利的小狸奴。   这也是这么些年,沈允信一直宠着她,并未腻了,也并未要她性命的缘由之一。   但这些都基于沈允信对谢玄姝是了解的,宋清河几乎没与谢玄姝见过面,如何能知晓这些?若不知晓,为何心中下意识觉得谢玄姝不是要人性命的坏人?   沈允信眸色微沉,他确实喜欢宋清河这份干干净净,但……他没想到,到了这种时候宋清河竟不恨谢玄姝。   且她也根本没注意到,谢玄姝其实并不需要什么太大的仇怨。   后宫女人,单单因为他沈允信瞧中某个女人,就可以下手置那个女人于死地。   谢玄姝对宋清河不满,全然是因为沈允信。   与宋清河本人做不做什么事,得不得罪谢玄姝,其实根本没有关系。   这些倒也不重要,沈允信神色复杂的原因,到底是宋清河都到这等地步了,还没发现自己对她的心思。   至于发现了这个可能性,沈允信不愿意去想。   因为,若宋清河察觉他的心思,却没什么反应。   那说明宋清河对面前这根可以顺着往上爬的杆子,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妃嫔心思太活络,爱顺着往上爬,沈允信不高兴。   宋清河心思不活络,压根瞧不见这根杆子,沈允信也不高兴。   但沈允信怎么会觉得自己有问题,他只会觉得是宋清河有问题。   这般一想,他心中愈发烦躁。   沈允信看着宋清河,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不要在这个时候册封她。   他之前想的,明明是宋清河察觉了,稍稍露出希望成为妃嫔的心思,水到渠成了,他再大发慈悲册封她。   如今什么都没有,就算沈允信直接要了宋清河,将一切推到最终这一步,似乎仍是失了乐趣。   沈允信闭了闭眼,愈是想,愈是不愿意。   罢了。   还是慢慢来吧。   沈允信睁眼看她,良久,才摆摆手,“罢了,你回去吧。”   宋清河从方才就打量沈允信,却不知他究竟纠结些什么。   她也不关心,只关心何时能回去。   如今沈允信下令,她自是乐开花,忙从旁边角落小心下床,穿上鞋袜,便要行礼告退。   可宋清河才刚跪下,就听见沈允信说:“谢贵妃犯了错,朕这个做皇帝的,自然也要为她收拾这个烂摊子。你这中毒伤了的身子,朕会叫太医替你看着,定然给你治好了。”   宋清河告退的话没敢说,只忙谢恩,“谢皇上……”   沈允信又招手叫太监进来,没叫宋清河后边告退的话说出来,只说:“昨夜之事,也是朕对贵妃管教不足。南宫湿冷,这一筐炭,便是对你的补偿。”   炭!   这冬日里,有一筐炭,那日子可是能舒服许多呢!   宋清河眼睛一亮,心中虽对那管教之说有几分疑问,但到底是为这一筐炭火高兴,忙磕了两个头谢恩。   沈允信不再留宋清河,只招手叫外头的宁海全进来,嘱咐道:“你送她回去,至于这一筐炭……她大病未愈,想是拿不动的。你叫个太监,替她提着,一路跟过去吧。”   宁海全进门来,恭敬低着头,“是!”   宋清河也行礼告退,低着头起身,徐徐后退,直到退出门去,方才转过身子。   刚刚在屋内未觉,如今出来了,宋清河才察觉屋内气氛有多么诡异。   “宋姑娘,且走吧。”宁海全在前头停住,微微侧头,对宋清河说。   “诶!就来!劳烦宁督主!”宋清河忙跟上,路过那筐炭,眉眼间满是笑意。   三人走在宫道上,无人开口,都安静得很。   宋清河正细细盘算着,这筐炭火究竟要如何用才好,倒是没心思去管其他二人如何安静。   冬日那般长,若不细细打算,这筐炭定是用不了多久的。   走在前头的宁海全微微侧头,看了沉思的宋清河一眼,神色更为复杂。   原本以为过了今夜,宋清河定然是当上娘娘,谁知竟出了这样的事。   而沈允信竟也没有动手,人好好儿进了福宁宫,竟还能好好地出来。   更奇怪的是,明明宋清河都留宿福宁宫了,无论成不成事都不影响册封。   谁知沈允信竟将人给放回去了,瞧那模样,还不知道下回什么时候动手。   宁海全眉头皱得跟麻花似的,心中多少有些后悔,觉得不该押在宋清河身上。   这样押,还不知什么时候才有成效呢。   宁海全回眸又看一眼,心中又想,但沈允信的心思似仍是要她的,只是缓一缓罢了。   若等一等便可成事,那也不是不能等的。   这般一想,宁海全放缓脚步,等宋清河跟上来,才带着笑意看向她,“宋姑娘,虽说这回出了这等意外,但您往后穿金戴银的日子,可是板上钉钉啊!”   穿金戴银?   宋清河挑眉,听着只觉这四个字很不舒服,并不跟着笑。   “奴婢不喜欢穿金戴银的日子。”宋清河放缓脚步,落后几步,明显不愿多言。   “原是如此。”宁海全仍笑着,眸中却没了笑意。   宋清河这步子,明显是在避开他。   既如此,那他想来也不必拿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了。   宁海全心中有了计较,一路上更是沉默。   到了南宫外,宁海全什么都没说,只叫小太监将炭放下。   而转身离开时,他又给守门的两名太监使了个眼色。   宫里头的太监,惯是会察言观色。   那两名守门太监本就惊讶宋清河回来,见宁海全这般使眼色,更是猜到她当上妃嫔的事没成。   既是当不成主子,宁海全又这般打了招呼,两名守门太监对待宋清河自没有多客气。   “哎哟!这是飞上枝头不成,摔了个四脚朝天呢!”矮个儿太监先开口,满脸都写着讥讽。   “啧啧啧,想爬龙床当娘娘,谁知皇上不买账呢!”高个儿太监接上话。   宋清河本就被这些什么她想当娘娘的说法弄得一头雾水,仿佛每一个人都在说怪话,烦得她不行。   如今这两名守门太监还这样说,她更是心里不舒服。   更何况,宋清河身上的毒刚解,算是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回来的,就这样听见怪话,心头委屈就这样涌了上来。   “我从来就没没说过自己想当娘娘!一直一直都是你们在强加给我,自己胡思乱想,还给当真了!我呸!”宋清河气得跺了跺脚,拔高音量朝二人骂道。   “嘿哟!脾气还上来了?”矮个儿太监有些惊讶。   “这么大脾气?还不是想当娘娘?那你说你昨夜去哪里了?难道不是爬龙床失败了?”高个儿太监一边开门一边说。   宋清河一瞪眼,想说自己中毒了,可中毒这事她又不敢闹大,只狠狠说:“反正不是!”   说完,宋清河推开高个儿太监,冲进门内。   一进门,便见沈洺站在院中,不知何时便站在此处,好似在等她。   宋清河眼眶立时红了,泪水在眼圈里打着转,直盯着沈洺,脱口而出。   “我回来了。”   沈洺睫毛一颤,也没去纠正她的自称,只点了点头,“嗯……”   宋清河知道沈洺向来就这模样,也不在意。   她只往前走,从走渐渐变为小跑,到最后扑到沈洺身上,紧紧搂着他的脖子,深埋在他胸前。   沈洺眉头一皱,他明白这样亲近是不妥的,可内心深处却不愿推开怀中人。   渐渐的,他看见宋清河肩头颤动,渐渐传来低低的啜泣声。   “没事了。”沈洺僵硬着,犹豫之下,仍是抬手安抚一般碰了碰她的头发。   宋清河也没回答,只哭着,哭了不知多久,才松开手,稍退一步。   她目光停留在沈洺肩头,看着那明显泪痕,不禁生出几分不好意思来。   “主子,奴婢……”宋清河刚想说些什么,可忽的感觉眼前阵阵发白,喉咙仿佛堵了什么东西,耳朵也嗡嗡直响。   她心想坏了,她不会又中毒了吧?   “宋清河!”   沈洺忙接住往地上倒的宋清河,将人打横抱起,快步往房里走。   -   从昨夜开始,林太医便被留在了太医院没回去。   起初只说是中毒,便急急忙忙将他叫去福宁宫。   他本以为是沈允信中了毒,心中还想天大的报应。   结果一到福宁宫,却发现中毒的只是一名宫女。   那毒可不是寻常人能寻到的,又烈又狠,若非摄入得少,怕是等不到他到福宁宫。   想着救人一命也是积善行德,林太医极力救治那宫女,还想着隔日再去瞧瞧。   可去了才知人已经回南宫了,又由太监领着到南宫去。   等到了南宫,林太医并不叫太监进来,冷着脸道:“别进来打扰。”   太监也不跟,只在外边等着,并不多想。   林太医进了门,等到门关了,才稍稍松了口气,忙快步进屋去。   屋内坐着沈洺与盛十六二人,神色凝重,不知在说什么。   林太医走过去,也皱眉,行了个礼,才问:“沈允信叫臣来看看南宫的宫女,殿下,这人在哪儿呢?”   沈洺朝床上扬了扬下巴,淡淡道:“那。”   林太医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见床上真躺了个脸色苍白的女子,明显就是昨夜那中毒的宫女,眼皮一跳。   这宫女……怎么会躺在沈洺床上?   林太医神色古怪起来,想问,却瞧着二人如常模样,又觉得似乎不很该问。   盛十六猜到他在想什么,站起身,“好了,快来瞧瞧。”   林太医被盛十六一喊,一时间也忘了问别的,只管跟着上前去看看宋清河如何了。   带着林太医上前之后,盛十六才回到沈洺身旁。   沈洺没留在原处,站起身朝窗边走去,透过缝隙朝外边看去。   看着那院中景象,脑中不禁闪过方才宋清河扑来的画面。   想这个做什么……   沈洺眉心一蹙,摇了摇头,尽量让自己脑中只想正事。   正事,近来的麻烦也不过就是秦腾飞的女儿秦莞莞被封为柔嘉郡主一事。   这事可是叫人头疼,若只是封为郡主,那还能说真的是在安抚秦家。   可封郡主,也没必要接进宫来吧!   将秦莞莞这样一个小姑娘接进宫,沈允信那龌龊心思不言而喻。   且秦长风还在,秦家不是不能东山再起。   留住了秦莞莞,还能牵制秦长风。   可秦腾飞已死,秦家若再落入沈允信手中,军中将全然叫他搅成乱麻。   虽说如今是沈允信当皇帝,但沈洺也不愿大魏变成这般模样。   “殿下,不如我们让人散播传言,就说秦姑娘与沈允信相克,好叫他害怕?”盛十六犹豫着,出了个主意。   “行不通,沈允信不信这个。”沈洺听着这办法,在脑中过了一圈,摇头否决。   “那咱……可到了宫中,咱的人想如何保护秦姑娘,也很难办到。”盛十六眉头紧锁,神色间隐隐带了几分焦灼。   “你这个办法可以做,但不能只散播传言。我们得……在宫中也弄出一些事儿,叫他相信这是真的。”沈洺道。   “可……若沈允信想杀秦姑娘呢?”盛十六又担忧起来。   “那就给一个……他不敢杀的理由。”沈洺脑中有了计划,刚要接着往下谈,就看见林太医走了过来,“林太医,如何?”   “她本就身子不好,这毒下去,可是伤了!”林太医叹气,“若是好生养着,兴许还能养回来,可这南宫,哪里能好生养着。”   “您尽力而为便是。”沈洺眸色一暗,转头看向别处,心中生出一个念头,却又明白现在并不是最好的时机。   “臣自然是要尽力的,除了那个沈允信,臣对谁不是用尽力气去救人。”林太医说起沈允信,眸中闪过一抹恨意。   “您放心,孤不会让你们等太久,不会让父皇母后等太久。”沈洺眸中划过狠戾,沉声道。   林太医抹了把泪,说不出话来,只点着头,被盛十六送出房门。   待盛十六和林太医都走了,沈洺回到屋内。   他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等回过神,竟已停留在床边。   沈洺的目光在那张苍白可怜的小脸上停留,沉默良久。   他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但……若不将宋清河放在身边,他又实在是不放心。 第38章 醒来   宋清河从迷迷糊糊中醒来, 睁眼是一片黑暗。   良久她才适应这一片黑,隐约看清屋内摆设。   “唔……这是哪里?”宋清河坐起身,脑袋还懵懵的, 只勉强认出这儿不是自己那小破屋子。   宋清河揉了揉眼睛, 皱着眉打量起四周,同时掀开被子,想下床去。   可这时听见开门声,惊得她停住动作。   “谁?”宋清河猛地抬头,声音都有些发抖,隐隐透着害怕。   “醒了?”沈洺熟悉的声音传来, 叫宋清河松了口气。   宋清河看着沈洺到桌前点上灯,叫她看清那桌面刚放上的食盒, 与一碗黑沉沉的药。   难怪方才门一开, 便那么重的药味, 原是沈洺拿进来的。   “主子病了?”宋清河眨眨眼, 下意识问。   “你瞧我像吗?”沈洺坐下的动作一顿,被她这话气笑了。   “不……不像。”宋清河缩了缩脖子,有些不敢过去。   “不过来?等饭菜凉了, 再喝凉的药?”沈洺脸色一沉,催促道。   “来了, 这就来了。”宋清河小声应着, 忙穿好鞋袜过来。   等坐下来,宋清河才恍然发现, 这里不是沈洺的屋子吗?   为何她会睡在沈洺屋里?   宋清河脑中仿佛炸起烟花,整个人都傻了。   又有些脸红, 觉得睡沈洺的床是不该的。   “别多想, 你晕倒了, 我瞧着这屋近,就把你弄进来了。”沈洺瞧宋清河脸红,挑了下眉,多解释了两句。   “啊,哦,原来是这样。”宋清河愣愣的,没去细想,只点头答应。   宋清河见沈洺没再说,低着头拿出食盒中的饭菜来,埋头吃着。   好似这样不说话,不抬头,就可以忘记身旁坐着一个沈洺。   而沈洺就在一旁看着,不吃,也不说话,只看着宋清河。   他的目光如同有了实质,更像一个钩子,紧紧勾着宋清河不放,叫她如坐针毡。   这样的目光实在难以忽视,宋清河吃饭也吃得不痛快,速度因此渐渐变慢几分。   沈洺一直盯着宋清河瞧,如何看不出这一点。   他倒也没有沈允信那般折腾人的癖好,便移开目光,好叫宋清河清净吃顿饭。   没了那紧盯着人的目光,宋清河暗自松了口气。   压力小了不少,吃起饭来都香了许多。   这样的变化,沈洺看在眼里。   虽说知晓是自己的原因,但他还是忍不住想……   宋清河就那样怕他吗?   南宫只他二人,虽说他什么都没告诉宋清河,但……她为何就不能对他稍稍的,不那么恐惧呢?   沈洺胡思乱想中,宋清河已然吃完了晚膳,正端起药碗犹豫不决。   这是怕苦?   沈洺心中对宋清河的了解又多了几分,但又暗暗想,这是意料之中。   宋清河虽家中不算富裕,但不知怎的养了这副娇气模样。   怕苦,怕疼,又漂亮。   活脱脱是个富贵人家养尊处优出来的娇气小美人。   沈洺思绪如麻,面上不显。   宋清河却也没看他,只一心盯着那碗黑不溜秋的药,愁眉苦脸的。   这瞧着就很苦。   从前宋清河很害怕喝药,每回都要姐姐哄着,才肯将那黑乎乎的药喝下。   因这难喝的药,宋清河从前特别害怕生病,生怕一病起来,便要喝这难喝的东西。   至如今已是许久没喝,忽然叫她乖乖喝下,怕是怎么都做不到。   一旁的沈洺注意到她的犹豫,问:“怕苦?”   这声音,宋清河听着尾音有些上扬,竟不像沈洺会说的话。   但无论是不是沈洺会说的话,此时的宋清河可没心思去管这些。   她如今只关心这碗药能不能不喝。   若是能不喝……那就太好了。   宋清河心中暗暗想。   “不喝,不会死在这里。”沈洺见她仍是犹豫,冷冷出声。   “不……不会。”宋清河梗着脖子,大着胆子反驳。   “不会?这大冷天的,你又身子虚弱,不吃药除了死,可没什么别的结果。”沈洺又说。   “不会的……”宋清河仍是倔强地说。   “怎么不会呢。我可劝你别死,若死在南宫,你只配被草席卷了扔进乱葬岗,死了被野狗啃食尸体,连口坟都没有。”沈洺再说得严重些,说话间还看着宋清河,打量着她是如何反应。   只见宋清河哆嗦了一下,抬眸看来时,能明晃晃瞧见那眸中带了几分害怕。   而她手中的药,也在又一阵犹豫之后,仰头灌下去。   “咳咳咳!”   灌得猛了,宋清河许是被呛了一下,猛地咳嗽起来。   沈洺下意识伸手,想帮她顺顺背,却在抬手之时猛然察觉不对。   他怎么会想帮宋清河,还……这般的自然。   “奴婢喝完了。”   宋清河的声音适时响起,将沈洺的注意力转移到那药碗上。   沈洺没什么反应,只淡淡点头,站起身拿来一身斗篷,递给她,“穿着,免得冻死了。”   宋清河放下药碗,接过那斗篷,抖了抖,“哎!这料子好的,主子哪里找来的?”   沈洺别过头,“太医人好,瞧你快死了,赶紧送个斗篷来给你出入穿着。”   宋清河心中闪过怀疑,可沈洺就算出去,也不好三天两头总寻来这样好的东西,便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沈洺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想说什么,话到了嘴边却半个字吐不出来,只冷冷道:“既都好了,那回去吧。”   宋清河也不愿多留,听了这话如蒙大赦,小鸡啄米般点着头,披上斗篷便往外跑。   沈洺看着宋清河的背影,明明人走了是好事,可却又有些不高兴了。   这宋清河,怎么对他避如蛇蝎的……   沈洺心里忍不住嘀咕,察觉不对后,又强压下心底这念头,转头去做自己的事。   -   隔日一早,锦衣卫指挥使司内。   顾西洲一身绯红飞鱼服,手上按着绣春刀,大步进了指挥使司内,坐下来便看公文。   可跟着进来千户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他难免觉得有些奇怪。   可底下这些个千户,时常知道什么后,又不知该不该禀报时,总是会这样的。   顾西洲也不急,先处理手头的事情,并不催促那千户。   那千户等了许久,才犹犹豫豫开口,“顾指挥,昨夜您不当值,有个事儿,属下不知该不该禀报。”   顾西洲挑眉,心中奇怪昨夜发生了什么,竟叫这千户欲言又止成这样。   他也有些好奇,便没有阻止,只看着那千户。   千户见顾西洲没说不成,便只当是可以说,小声道:“昨儿南宫的宋清河被人下毒了。”   顾西洲猛地站起身,盯着眼前的千户,眉头皱成了麻花,“中毒?怎么回事?怎的没人来报!”   千户作出为难的模样,苦笑着,“指挥,是您上回说不许属下禀报南宫之事的。”   顾西洲被他一说,也想起这回事。   成国公夫人与他闹成那般,他也不愿叫宋清河因自己遭了难,便远离了她。   为免自己忍不住靠近,顾西洲不许手下将宋清河之事告诉自己,已是有些日子了。   难怪方才那千户欲言又止的,原是因为这个。   锦衣卫本就忙碌,时日久了,顾西洲一心扑在公务上,也是忘了这茬。   如今被这千户提起,他才想起来。   不仅想起来,脑中更不受控地浮现宋清河的身影。   顾西洲用力闭了闭眼,许久才问:“怎么回事?谁下的毒?”   千户见顾西洲没怪罪自己,松了口气,忙答道:“明面上说是谢贵妃,可瞧着皇上未曾发落她,想……该是有隐情的。”   顾西洲抬眼,心中登时有了计较,又问:“还拿了谁?”   千户说:“一中毒便拿了福泉宫的小刘子,之后还拿了谢贵妃身边的福慧。至于谢贵妃本人,留在福宁宫的刑房内,不经锦衣卫的手。”   办案这事儿,锦衣卫是行家。   阴险龌龊的事,锦衣卫也是行家。   昨夜这下毒的事儿,顾西洲一听便明白是怎么回事。   若真是谢玄姝下的毒,那如今她便是没死,也该在锦衣卫诏狱。   虽说这锦衣卫诏狱一般是关大臣的,但沈允信一向爱好将人都往诏狱扔,倒是不分什么内宫外宫的。   “拿了这二人如何了?”顾西洲又问。   “小刘子就剩半口气,属下正要进宫问问,到底留还是不留。至于那福慧,自昨夜送来还未动过,也需得等皇上的意思。”千户答道。   如此听来,这幕后黑手,该是那叫福慧的宫女了。   顾西洲眸色一沉,冷笑,“我去瞧瞧。”   说完,顾西洲站起身,往诏狱方向走去。   千户跟在身后,刚要说什么,便听不远处传来动静,又隐约听见人说皇上来了。   顾西洲脚步微顿,转了方向,忙往外跑去,赶在沈允信进门时到地方,跪下请安。   “臣顾西洲叩问皇上圣躬安!”顾西洲低着头,单膝跪地,拱手行礼。   “朕安。”沈允信瞧着心情不错,还亲自扶起顾西洲,脸上挂着笑容,“顾卿昨日不当值,可是错过一出好戏。”   “不知是什么好戏,臣竟是错过了。”顾西洲也笑,却没抬头,只接了话往下说。   沈允信偶尔就爱演这些君臣和睦的,明明与顾西洲倒也算不上多好,也并未有多拉拢他,但却要作出这副样子。   不知是给谁瞧,兴许不是给谁瞧,也兴许就是给谁瞧的。   “朕往诏狱塞了两个人,顾卿与朕去瞧瞧。”沈允信笑着,走在前头,明显是叫顾西洲跟上。   “是。”顾西洲跟着,也不多问,只等着沈允信先开口。   到了诏狱,沈允信并不往小刘子那儿去,而是目标明确的,往关押福慧的牢房走去。   顾西洲更是确信,这个福慧,也许就是对宋清河下毒的幕后凶手。   他看着沈允信在牢房前停住脚步,笑意带了几分阴森,直盯着福慧看。   福慧本胆子大着,好似有很大的自信,觉得此番定然不会死一般。   可沈允信看得久了,她忽的没底起来,神色间隐隐显露几分害怕。   “将人提到福宁宫的刑房。”沈允信最后却只丢下这话,便转身离开。   顾西洲有些惊讶,摸不准沈允信的意思,只给手下使眼色,叫他们去办。   而他自己则是跟上沈允信的步伐,一同前往福宁宫。   -   福宁宫,刑房内。   四周一片黑暗,让人忘记时间的流逝。   谢玄姝不知道自己究竟待了多久,也许不过一日,也许已经过了一周。   她滴水未进,也不曾有人递进来饭食。   她感到很饿很饿,锦衣玉食许多年,如何受得了这样的折磨。   这样的黑暗,这样的冷待,又冷又饿,又惊又俱。   哪里是寻常人受得了的。   如此的煎熬,到了后来,谢玄姝甚至想,这样关着,倒还不如叫沈允信狠狠打她一顿!   可谢玄姝摸不准沈允信的意思,她也不知道如今是不是打一顿就能解决的事儿。   若沈允信真觉得是她做的,那……那可就危险了。   谢玄姝指甲陷入肉里,隐隐能闻见血腥味,想是用力到那掌心沁出血来。   这时,紧闭了不知多久的门打开了。   露出外边的光亮,叫在黑暗中待了一整夜的谢玄姝忍不住缩了缩。   “玄姝,昨夜在刑房待得可好?”沈允信走进来,示意锦衣卫点上灯,目光停留在角落里发丝凌乱的谢玄姝身上。   “皇上……”谢玄姝嘴唇颤抖着,一时间更摸不准沈允信的意思。   而这时,一个狼狈的女人被推了进来,脸朝地被锦衣卫死死按在地上。   伴随着挣扎呜咽声,锦衣卫扯着那女人的头发,将人给拽了起来。   谢玄姝这才看清,那人竟是福慧!   “这……”谢玄姝想问,抬眸对上沈允信那似笑非笑的眼,却又不敢出声。   生生止住到了嘴边的话,缩了缩身子,只看着沈允信究竟要做什么。   “你很聪明,也什么都明白。”   沈允信朝福慧走去,声音没什么太大起伏,却比有起伏要更为可怕。   “你明白自己是贵妃宫里的人,都是一条船上的人。无论你做什么,无论贵妃知不知情,都能将贵妃拖下水,所以你杀敌八百,自损一千也要给宋清河下毒。”   谢玄姝愣住,没想到沈允信竟什么都明白。   可他什么都明白,又为何要将她关入刑房呢……   “你自认了解朕,明白朕既警告了贵妃一回,那第二回 下毒,一定要了贵妃的性命。”   沈允信声音骤冷,嗤笑一声。   “可你不明白,朕最恨耍小手段之人,仗着有几分聪明,便将朕当傻子。”   沈允信话音落下,锦衣卫立即上前,唰唰几下,将福慧的指甲尽数拔了。   血溅了一地,起初福慧还惨叫着,到后来却痛得只能哑声张着嘴,口水顺着嘴角滑落,喉间只发出啊啊的嘶哑声。   谢玄姝忍不住缩了缩脖子,闭上眼睛,不敢看福慧的凄惨模样   可沈允信却发现了她的动作,走到她身后,从背后环住她,硬是掰着她的下巴,命令道:“睁开眼睛看看,看看不听话的……东西,是什么下场。”   谢玄姝发着抖,不敢不去看,生怕不去看,便与福慧是同样的下场。   沈允信见谢玄姝听话,也高兴了几分,莫名想起宋清河来,想她看似是个听话的,实则是不听话的。   倒也不全是不听话,更像听不懂。   单纯,白纸一样,好叫人在上边染上自己的颜色。   沈允信舔了舔牙,心头对宋清河的渴望,又是多了几分。   顾西洲在一旁看着,虽说在锦衣卫许久,这样的刑罚不过是小打小闹。   但沈允信拿福慧来恐吓谢玄姝,还是让他生出几分惊讶来。   疯子一般,只希望再多数什么变故,不叫这疯子真对宋清河下手。   顾西洲暗暗想。   沈允信自从进刑房来,便没去注意顾西洲如何。   他只拍了拍谢玄姝的脸,笑着看向福慧,“杀了吧。”   话音落下,锦衣卫拽着福慧离开。   路上都是血,叫屋内的血腥味又重了几分。   她也不叫,只瞪着眼看谢玄姝,似是想说什么,却被掐住脖子不许说话。   谢玄姝看着福慧,用力闭了闭眼。   她不知道福慧会被带去哪里,她也不知道福慧会如何死。   她只知道,今日之后,自己怕是再见不到福慧了。 第39章 除夕   宋清河在沈洺的监督下, 又喝了几日苦了吧唧的药,才见到那位传说中的林太医。   林太医并不老,与宋清河想象中的太医很不相同。   但也不算年轻, 猜测该是与沈允信差不多的年纪。   但这些对宋清河来说都不重要。   对宋清河来说, 重要的是林太医为自己看病,还好心送了斗篷给自己。   “林太医,那日的斗篷,多谢你了。”宋清河笑着,提起那日的斗篷,向林太医道谢。   “斗篷?”林太医微怔, 目光移到沈洺身上,见他微微抬眸, 忙点头, “啊对, 是我给的。你身子不好, 总衣着单薄跑来跑去,没得又病倒了。”   宋清河笑得眉眼弯弯,又说了两句好听的感谢林太医。   原本是不想叫宋清河知晓, 这才将事情扣到林太医头上。   可如今宋清河对着人笑,还这样感谢人家, 沈洺心中难免多出几分不舒服。   明明是他做的事, 她却在感谢别人……   沈洺眸中闪过一抹暗色,强压下心底烦躁, 最终什么都没说。   “如何?”沈洺出声打断二人的话。   “毒倒是解了,就是身子仍虚得很, 得好生养着。”林太医站起身, 走到沈洺跟前回话。   宋清河看着二人之间的气氛, 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林太医……对沈洺的态度,似乎有些过分恭敬了。   按理说,沈洺只是一个被关进南宫的废太子,林太医甚至不必向他禀报这些的。   可他不仅说了,还这样的……恭敬。   十分的奇怪。   但宋清河也想不明白其中缘由。   她潜意识里觉得,失败过后是没有翻身的可能,更何况过了这么多年。   所以她从来就没想过,沈洺还存了伺机报仇这等心思的可能。   “往后就麻烦你了。”沈洺说完,瞥了宋清河一眼,似是想说什么,最终却什么都没说。   “怎么能是麻烦,救死扶伤是我们该做的。”林太医在宋清河这个外人面前,倒是收敛许多。   沈洺也没再多话,只送林太医出去,顺道悄悄聊了两句。   宋清河不是没瞧见,但离得远也听不清。   她并没有偷听别人说话的癖好,更没兴趣管沈洺究竟说些什么。   就这样送走林太医,沈洺回来看见宋清河还坐在这儿,眉头一挑。   “打算在这儿住下?”沈洺话语间带了几分揶揄。   “不……不是,奴婢这就走了。”宋清河忙站起身,就要出门。   “斗篷。”沈洺提起斗篷,递给宋清河。   “谢主子。”宋清河刚要接过,却见沈洺收回了手。   宋清河露出不解,只看着沈洺,打量他之后有个什么动作。   结果却见沈洺展开斗篷,亲自为她披上,系好带子后还替她拢了拢。   这一系列动作,惊得宋清河微张嘴唇,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   她愣愣看这样眼前的沈洺,良久才结巴着唤了一声,“主子?”   沈洺却不解释,只别开脸,冷冷扔下一句,“回去吧。”   既是主子赶人,宋清河也不好再留,只福了福,便徐徐退出去。   -   主子被关押,福泉宫因此空了许久。   但里边一应宫人都未遣散,大家都摸不准沈允信的意思。   谢玄姝也摸不清楚,明明福慧被带走,又摸清此事与她并无干系,为何还不放她回去呢?   谢玄姝想不明白,待在那黑漆漆的刑房内,一日赛一日的害怕。   就这样,约莫过了五日,沈允信才大发慈悲一般,又到刑房走了一趟。   但这一趟,只叫一名精通审讯的锦衣卫跟进去,至于旁的人,就连宁海全都只能候在外边。   可这一回依旧只是进去瞧瞧谢玄姝,并未将人放出来。   而那与沈允信一同进去的锦衣卫,没过几日,却听说跳了河。   打捞起来的时候,人都泡得不成样子。   顾西洲去的时候,看着那尸体半天没说话,最终只将这件事儿压下来,说人是自尽的。   因着这件事,锦衣卫连着几日都是气氛压抑。   本想挑个空闲时间去一趟南宫的顾西洲,一时间也抽不出空来。   就这样一拖再拖,拖到了除夕这日。   除夕,宋清河起了个大早,拿着托林太医带来的红纸剪窗花,又一个个往窗上贴。   沈洺醒来听见动静,开门一瞧,竟见宋清河忙前忙后的。   他眉头一挑,出声道:“南宫的窗户不严实,你这会贴上去,没两日就掉光了。”   宋清河听见沈洺的声音,漂亮的丹凤眼亮了亮,忙跑过去,给他看自己剪的窗花,“主子您看!奴婢今晨剪的!”   沈洺接过看了看,夸赞的话到了嘴边,却没说出口,只淡淡点头。   好在宋清河早知沈洺脾性,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只蹦蹦跳跳地去贴窗花。   可走了两步,她又想起什么来,一拍脑袋,惊道:“哎呀!奴婢还要伺候主子的!”   沈洺唇角似有似无勾了勾,目光停留在那张红得似火的窗花上,心中竟久违地尝到几分暖意。   可他不愿显露情绪,察觉之后只倔强地别过头,愣了神色,说:“不必你伺候,忙自个的去。”   宋清河有些犹豫,更有些不好意思。   沈洺见状,眉头一皱,凌厉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吓得她立马转头就跑。   贴窗花,也好。   多少给这死气沉沉的南宫,添了几分年味,有人气,那很好。   不过……   仔细一想,这死气沉沉的南宫,在宋清河来之后,似乎就不那么死气沉沉了。   沈洺摩挲着袖间衣料,目光跟随宋清河,看了良久,才转身去洗漱收拾。   -   福宁宫,刑房内。   谢玄姝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待了多长时间,在这样黑漆漆的地方,时间的流逝似乎变得没有意义。   她只坐在木板床上,等着,静静地等着,等待那个离开的时刻。   不知过了多久,门咔的一声在眼前打开。   谢玄姝想站起身,却因坐得久了,竟腿软得整个人又一次摔了回去。   姿势难看,几乎是匍匐在地。   而眼前出现的人,却不是沈允信,而是沈允信身旁的宁海全。   “娘娘,皇上命奴婢请您回福泉宫,收拾收拾好参加夜里的除夕宴。”宁海全的目光微移,停留在狼狈的谢玄姝身上,轻笑一声。   “臣妾……谢皇上隆恩!”谢玄姝咬着牙,心里恨透了沈允信,却因顶着贵妃身份,仍是得扭一扭身子,变为跪拜的姿势,行礼谢恩。   此时狼狈,可到了夜里的除夕宴,谢玄姝仍是万众瞩目的那一个。   只是不知为何,在顾西洲看来,谢玄姝经刑房这些时日的蹉跎,竟是变了。   可哪里变了,顾西洲却说不上来。   清宁殿里热热闹闹办着除夕宴,南宫里却是依旧冷情。   没有丰盛的年夜饭,只有比平日还不如的冷饭残羹。   宋清河气得直跺脚,跟守门那高矮太监吵了一架,没能改变任何结果。   最后只能灰溜溜提着食盒进屋去,一见沈洺,便吧嗒吧嗒直掉眼泪。   “他……他们不给,奴婢说不过,也出不去。若……若是奴婢出得去,定给主子寻些好的来。”宋清河越想越难过,想自己只在家里吃过这种苦,入了宫之后可从未有过。   更何况,如今是不仅她吃不上热乎的年夜饭,连沈洺也吃不上。   主子奴婢一同受罪,又没什么缘由,便是明白宫里惯是捧高踩低,宋清河仍有些心头发堵。   “吃不上就吃不上,你且等着。”沈洺对上那双水光潋滟的丹凤眼,心头一跳,别开眼去,压了压心头涌上的莫名情绪。   “哦,听主子的。”宋清河情绪仍是低落,但对沈洺那一点信赖,仍是让她听话地坐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身后的门突然被人打开了。   宋清河一惊,以为是那高矮守门太监来找麻烦,嗖的一下站起身。   她凶狠地回头瞪去,却发现来的是个陌生的黑衣男子。   黑衣男子明显也愣住了,没想到宋清河竟会在这里。   宋清河这下反应过来,想这人该是偷溜进来的,瞪大眼就要叫出声。   可没等她真发出声来,便被人从身后扣住手腕,轻轻一带,她的后背便撞到一个结实的胸膛上。   而她的嘴也在瞬息之间被人捂住,宽大的手掌遮了半张脸,那掌心还贴着湿软的嘴唇,叫这空气中都多了几分旖旎气氛。   宋清河脸烫得惊人,哪里还记得屋里来了个陌生男人,满心都只记住沈洺正做什么。   “冷静了?”沈洺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许是因凑近了些,他的呼吸似有似无地打在宋清河耳畔。   “唔唔唔。”宋清河想说话,却发不出什么声音,只能吐出几个气音来。   “那是我的人,来给咱们送热乎的年夜饭。”沈洺松开手,对宋清河说。   宋清河迟钝地点着头,却不看盛十六,只盯着沈洺看。   沈洺知她在想方才那事,只淡淡解释:“不拉住你,等你将那俩守门太监引进来?”   好像……   也很有道理。   宋清河接受了这个说法。   盛十六见二人气氛缓和,也松了口气,提着食盒走上前,将饭菜一一摆上来。   宋清河这会儿才记得去看盛十六,打量他许久,才皱着眉问:“平日就是你悄悄给主子送饭吗?”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针锋相对   宋清河这话一出, 二人都愣了一瞬。   盛十六直接笑出声,连沈洺都挑了挑眉。   “说得不对吗?”宋清河眨了眨眼,目露不解。   “你心中只有这件事?”沈洺问。   “那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还该有什么事?”宋清河更是不解, 眉头皱得紧紧的,很不明白沈洺这般问的意思。   沈洺也清楚宋清河的性子,倒也没在多说,只叫盛十六将东西都拿出来。   平日里盛十六带东西,都是在保证沈洺不饿着的情况下,尽量的从简。   但这一回却是带来了各式各样的吃食, 丰盛得叫宋清河发出惊呼,一时间也忘了盛十六这事儿。   盛十六目光移到沈洺身上, 见他也看自己, 当即明白什么意思。   “属下先告退了, 主子您慢慢吃。”盛十六恭敬地说, 转身就要走。   “为何不留下来吃了,待会儿一块儿带走呀?”宋清河不解。   这话一出,盛十六脚步微顿, 回头看了沈洺一眼。   沈洺没看盛十六,只看宋清河, 解释道:“他要回家团圆。”   宋清河皱着眉, 思索一会儿,才恍然大悟一般, “他有家人在等,也出得去, 所以要回去团圆。咱们或没有家人, 或出不去, 便只能主仆二人在此团圆。”   这话说来是有些僭越的。   但沈洺并未计较,心中竟还觉得有些道理。   盛十六察觉到沈洺的态度变化,深深看了他一眼,咽了到嘴边的话,心知是不该说的。   他也未打扰,只朝沈洺颔首算打过招呼,并未出声打扰,并小心退了出去。   只留下宋清河与沈洺二人,在屋内吃那一桌子年夜饭。   因着有吃的,宋清河一高兴,更是没什么规矩,与沈洺愈发不像主仆。   好在没有酒,否则她贪杯碰上一点,怕是要说胡话。   “少吃些,夜里积食,难受的是你自己。”沈洺多少有些看不下去,出声提醒。   “嗯嗯……”宋清河一边答应,一边又接着吃。   沈洺知道这小兔子从前过得不好,定是饿狠了,才贪一口吃的。   他也不好说什么,只看着她吃,瞧着差不多了,便连碗筷都夺了,不许她再贪嘴。   宋清河也不是不明白道理的人,一停歇便清醒许多,倒也没说什么。   沈洺松了口气,竟并不厌烦对方的僭越,甚至觉得……甚是舒心。   啧……   是日子过得太平缓舒坦了吗?   才会觉得一个没有主仆之分的小宫女令人舒心。   沈洺心中暗骂自己,却一句都没有责骂宋清河。   用完之后,宋清河将碗筷都收进食盒。   而盛十六也几乎是掐着点过来,却并不走,好似要与沈洺说什么话。   宋清河倒也不是真的笨,瞧着似有这个意思,便赶忙寻了个由头回自己屋去。   可回到自己屋内,才刚坐下来呢,便隐约瞧见外头人影晃动。   “落下什么东西了吗?”宋清河只当是沈洺来寻自己,说着话便去开门。   可这一开门,瞧见的却不是沈洺,而是许久不见的顾西洲。   宋清河一怔,没想到顾西洲会在除夕夜过来。   她瞪圆了眼,瞧着眼前的人,隐约闻到一股酒气,忍不住后退一步。   “清河,你方才说什么?说什么落下东西?”顾西洲有些醉意,才驱使他到这里来。   见一见日思夜想的人。   “没什么,没落下东西,只是以为主子过来了。”宋清河解释道,并未觉得这般说有什么。   “你主子?你说废太子?你怎么会落下东西在他那里呢,你吃饭睡觉都不留他那儿,你多想了!”顾西洲否定着,不知是说给宋清河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啊,我方才在主子那儿用的饭呢。”宋清河说完便后悔了,这般说起来,岂不是暴露盛十六送饭一事。   可这会儿的顾西洲,耳朵里只听见宋清河在沈洺那儿用饭,如何注意得到旁的事。   他慌乱起来,神色间隐隐带了几分恐惧,伸手去抓什么,像是要将宋清河抓入怀中,再不放开一般。   宋清河多少是被吓到了,下意识后退一步。   可就是这一步,竟是激到了顾西洲。   只见顾西洲忽的扣住她的手腕,发狠一般将她往墙上抵,发出重重一声闷响。   宋清河吓得浑身僵硬,下意识挣扎起来,使劲推打着顾西洲。   可顾西洲力气实在是大,便是有些醉酒,也不是宋清河这样小的力气能推得动。   “小公爷!”宋清河见他意欲靠近她那洁白的脖颈,急得直喊。   “清河……”顾西洲像是以为宋清河在情真意切喊自己,竟也唤起她的闺名来。   突然,旁边砰的一声传来开门声。   随后顾西洲整个人被拽开,宋清河还未看清来人,便被拽到对方身后去。   她站稳之后,一抬头,才发现来人是沈洺。   “你一个废太子,也管上锦衣卫了?”顾西洲一肚子不满,他一心认定宋清河是他的,自然是瞧沈洺哪儿都不顺眼。   “秽乱宫闱的事儿,也是锦衣卫的活?”沈洺嗤笑。   “你!”顾西洲瞬间清醒,又咀嚼秽乱宫闱四字,更觉冷汗连连。   若方才真叫他得手,怕是要出大事了!   到时候他和宋清河可都别想活。   可清醒归清醒,顾西洲瞧沈洺仍是带了几分复杂。   他哪里愿意自己心爱的姑娘成日待在一个大男人身旁,可宋清河被谢玄姝调到这里来,只要沈允信不发话,他也是没办法的。   “还不走?怎么,等着我回去,你好接着对她下手?”沈洺声音冷冷,明显是动了怒。   “自然不是。”顾西洲听着沈洺直白话语,面上险些挂不住。   宋清河听着,耳朵尖也有些红。   但更多的,还是害怕。   一想到方才顾西洲的模样,她便忍不住往沈洺身后缩了缩,双手也下意识抓住他的袖子一角,依赖甚至不必话语多描绘。   顾西洲瞧着,愈发心中难受。   他不禁想,若没有沈允信谋逆,谢玄姝就不会当贵妃,就没机会调宋清河入南宫。   至于沈洺,不在南宫蹉跎,以宋清河的身份也进不去东宫伺候。   先帝仁厚,到时他只要立功,便可求得赐婚。   便是没立功,他这锦衣卫堂上官也不是白当的。   总归与先帝爷存了些君臣情谊在,到时候提一提赐婚,兴许就答应了。   顾西洲想着,喉间更是发涩,低下头不愿再看,只转而寻些话来,想多留一会儿。   “清河,你姐姐……”顾西洲想说她过得不好,可话到了嘴边,又怕宋清河担忧,只能将话都咽了回去。   “我姐姐怎么了?”宋清河听见姐姐二字,忙从沈洺身后窜出来,站在顾西洲面前,也忘了怕,只急急追问。   “她……她很好,让我告诉你一声。”顾西洲大为窘迫,其实细说来他也不甚明白,只约莫知道是受自己拖累罢了。   至于究竟好不好,他是不知的。   宋清河才松了口气,叫他等一等,又进屋去翻找了起来。   顾西洲等着,在外头的冷风下,已然是清醒不少。   他看着宋清河的背影,隐约知道她寻什么,想阻止她,却又没什么合适的理由。   宋清河翻箱倒柜的,终于从自己带来的那小包行李中,翻出一个小小的布袋子。   那布袋子一抖,掉出来的都是入宫这些年攒的月钱。   一瞧那零零碎碎的铜板,沈洺眼皮一跳,神色复杂起来。   宋清河入宫年月虽不长,可到底有那么几年,怎么才攒下这么些银钱呢。   “这是奴婢这几年攒下来的,劳烦小公爷替奴婢带给奴婢的姐姐。”宋清河脸上挂着笑,似不关心自己有几个铜板,只关心自己姐姐有没有钱。   “怎么好拿你的!你在这南宫也难捱,不若自己留着。”顾西洲忙推回去,又要说自己出钱帮忙。   “奴婢在宫里也没什么使银子的地方,还是给姐姐吧。听说公侯人家,要使银子的地方多了去了,还是给姐姐带去吧。”宋清河把那零零碎碎的铜板装回布袋子,整个儿递给顾西洲。   顾西洲满脸为难,竟是下意识看向沈洺,想叫他说两句话劝劝。   “依了她吧。”沈洺走到宋清河身旁,接过那布袋子,塞到顾西洲怀里。   顾西洲瞧着沈洺半挡住宋清河的动作,眉头一皱,却不好在这儿与他争论什么,只能灰溜溜离开。   待顾西洲走后,沈洺的目光才停留在宋清河的衣衫上。   宋清河被看得头皮发麻,低着头一言不发。   却忽的听见沈洺凉凉出声,提醒她衣衫不整。   “衣衫不整的,也不理理。”沈洺的声音听不出高兴,也听不出不高兴。   “哦,好。”宋清河低头,见真是松散不少,脸颊红起来,手忙脚乱重新系上。   沈洺别开眼没看,只等着她系好了,才提起月钱的事。   “你不该只剩这么些,往常也送给姐姐?”沈洺问。   “不是,有人讨要,也有人克扣,便只这么多了。”宋清河解释。   沈洺眉头立时皱起来,瞧着宋清河这副模样,更是心里头闷闷的。   “往后不会了。”   沈洺移开眼,看着外头洋洋洒洒的雪,轻轻说着。 第41章 升官   过完年, 一切仿佛又同往常没有分别。   宫里依旧是谢贵妃最为得宠,衬得皇后如同隐形人一般。皇上跟前仍是顾指挥与宁督主得脸,也仍针锋相对。   只有南宫, 也如年前一般没什么好吃食, 守门太监对宋清河态度恶劣,好似一切都没有变。   但宋清河总觉得,似乎有什么是变了的。   可她想不明白,便只当是因识得盛十六。   认识盛十六,那好处可多了去了。   这人虽是沈洺的下属,与宋清河没什么干系, 但每回带吃食都会带一份给她。   至于偶尔想要什么东西,只要宋清河提, 盛十六便会答应。   至于从前沈洺胡诌的什么翻墙出去, 宋清河也没追问过。   这些事儿, 在见到盛十六的时候, 便已明白是怎么回事。   心照不宣,倒也不必多说。   过完年之后,再没多久便是上元灯节。   这样的好日子, 无论从前或是现在,似乎都与宋清河没什么干系。   但很突然的, 宁海全又到南宫来了。   他神色不复上回冷冷, 只带着稀松平常的笑容,告诉宋清河她要离开南宫了。   “离开南宫?”宋清河惊讶地看着宁海全, 下意识回头去看沈洺那屋。   “不必瞧他,你往后的新主子是柔嘉郡主, 瞧他做什么!可别放着体面的瑶林宫掌事姑姑不做, 留在南宫这破地方受苦!”宁海全提起沈洺, 难免带上几分轻蔑。   宋清河不满地皱皱眉,不喜宁海全这般说沈洺。   可她想着宁海全是沈允信跟前的人,她顶嘴若叫沈允信知晓,怕是两人一块儿遭殃。   因着这个,到了嘴边的话都咽了回去,只听着宁海全絮絮叨叨说她后边要去哪儿当差,又说起那柔嘉郡主如何如何,暗示柔嘉郡主想是要当娘娘了,语气隐隐又带了几分讥讽。   莫名其妙。   宋清河心中腹诽。   “到瑶林宫的事,奴婢可否缓两日?”宋清河问。   “一日,只能一日。后日一早你便要领着宫女太监收拾瑶林宫,你时间可不多!二月初一这日,柔嘉郡主便要进宫了,可别耽误了贵人入主瑶林宫!”宁海全也不愿来传这个调令,但沈允信的意思是如此,他只能听令。   宋清河应下,不再多话。   宁海全更不愿久留,转身就走。   待宁海全走后,沈洺从屋内出来,目光停留在宋清河身上,“你在那好好的,莫要毛尖出头,熬过这段日子,一切便好了。”   宋清河站在原地,定定看着沈洺,什么都没问,只点点头。   沈洺见她不问,眉头一挑,招手叫她过来,问:“你什么都不问?”   宋清河摇摇头,“您会骗奴婢吗?”   沈洺神色一怔,心中思绪万分,最终只化为两个字,“不会。”   宋清河笑起来,露出梨涡,丹凤眼弯弯的,“那不就好了。”   说完,宋清河回屋去收拾东西,没再与沈洺多话。   若是宁海全没骗她,那时间确实颇为紧迫,那她最好是明日一早便先过去,瞧瞧瑶林宫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好早做准备。   收拾妥当之后,宋清河又到沈洺屋里去了一趟。   一进门却见盛十六也在,不知与沈洺说着什么,二人神色竟都有些凝重。   宋清河走过去,规矩向沈洺行了个礼,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对上他那双眼睛,一时间却又不知该如何说好。   明明就是来告别,且出去之后她行走方便了,也不是不能过来瞧瞧的。   却搞得像是什么难过的事儿。   “秦莞莞性子随了秦老将军,是个好相处的,你不必怕。”沈洺想了想,还是多说了两句。   “秦莞莞?您是说柔嘉郡主吗?”宋清河微怔,略想了想,猜到沈洺说的可能是自己的新主子。   “对,你到时寻个无人时候,告诉她你从前在南宫伺候,她能明白的。”沈洺说。   宋清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想到沈洺,又是担忧起来。   “主子,您怎么办呀?”宋清河皱着眉头,眉眼间带了些担忧。   “不必担忧,有我呢。”盛十六乐了,见她苦着脸,忙抢着说。   “你自个好好待着,等我去接你。”沈洺斜了盛十六一眼,对宋清河说。   宋清河答应下来。   虽说沈洺这句接你,听着像是看不到头的长路,但宋清河还是下意识相信他,没有说出任何怀疑的话。   -   到南宫时只有宋清河并一个太监,离开时更只有宋清河一个人。   她一路走到瑶林宫去,一进门便见原本的宫女懒散坐在那儿聊天吃茶。   宋清河眉头一皱,但并未训斥,只找到掌事姑姑单独的屋子,放了行李才又出门去。   宫中等级森严,掌事姑姑也有自己品级的衣衫与一应用品。   宋清河先去领了东西,又细细问了瑶林宫的情况,记录在案的宫女太监都是什么来路,是否犯过错受过罚,一一都了解清楚。   柔嘉郡主自己定是要带贴身丫鬟来的,所以瑶林宫也需得留出空位来,好安排柔嘉郡主的宫女。   而在此之前,宋清河要做的,自是教训这些偷奸耍滑的宫女。   若是要换的,最好在秦莞莞来之前换了,免得叫主子瞧见了,以为宫里怠慢她。   宋清河回到瑶林宫,一进门便听见阵阵嬉笑声。   她微微蹙眉,带着刚领来的太监往前走去,冷声呵斥:“院子里脏成这样,也不见你们打扫,还在这儿嬉笑吃茶!怎么?你们是到瑶林宫当主子娘娘的?”   宋清河从前在尚仪手下干过活,见过她训人的模样,有样学样的,训斥起宫女来。   宫女们见宋清河一副掌事姑姑的打扮,生得美艳瘦小,板起脸来训人却丝毫不减威严。   他们心头一慌,忙站起身走上前来,低着脑袋停训。   宋清河并不训他们,只扫过他们,手中拿着誊抄来的名录,一一对上,又分配好活儿,才进屋去瞧瞧。   方才她只去了自己那屋,并未瞧过其他的。   如今一瞧,竟都乱得不行!   这柔嘉郡主入宫,宫中竟没有先将瑶林宫修整一番,再谈旁的事吗?   宋清河全都看过一遍,一一记下,又跑去寻了尚仪一趟,商量这瑶林宫的修缮一事。   可尚仪也做不了主,这些都是要皇后娘娘批了才准许的。   尚仪有些头疼,手头的事儿又忙,最终只让宋清河自个去凤仪宫寻皇后娘娘。   宋清河知晓当上掌事姑姑,往后见皇后娘娘的时候多了去了,心中虽有些怯怯,但仍是鼓起勇气,改道往凤仪宫的方向而去。   到了凤仪宫,宋清河请宫女进去通报,等了一会儿,才被宫女请进门去。   凤仪宫并不奢华,摆设处处透着低调,很是节俭,却并不失了皇后气派。   宋清河心中暗暗佩服,又不好四处张望,只瞧了个大概,便跟在宫女身后又绕过屏风。   屏风后是一位宫装丽人,姿容清丽,神色淡淡,明明穿着上透着节俭,可气质上却很是雍容华贵。   想这就是皇后了。   “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宋清河规规矩矩跪下行礼。   “起来吧。”皇后声音懒懒,又抬手叫宫女看座。   宋清河只是一介宫女,本不该坐在凤仪宫。   可皇后既是说了,她也不好推辞,只规规矩矩坐下。   “那瑶林宫的事,本宫也知晓。只是皇上不许本宫过多插手,本宫便也只能等你找上门。”皇后话语间带了几分叹息,但并不明显,宋清河只能装听不出来。   只是听着这些话,宋清河更是觉得好生奇怪。   管宫务明明是皇后的活,沈允信却不许人插手,只叫那边乱着。   完了难道皇后能四处说皇上下令不让管的吗?那肯定是不能的。   到时候有个什么问题,不还是皇后背骂名吗?   宋清河皱皱眉,十分不解沈允信的做法。   皇后瞧见宋清河的模样,心中也有数,露出微笑,“不必担忧,既是你求上门来,这些事儿定是叫人安排妥当的。本也是本宫分内之事,还叫你跑一趟。”   宋清河笑着摇头,“瑶林宫的事,也是奴婢分内的事,到娘娘这儿来求助,是奴婢该做的。”   皇后打量起宋清河来,不知想起什么,眉眼间染上几分忧愁,轻轻叹口气,“你先回去吧。”   宋清河也不多言,站起身行礼,便徐徐退出。   回到瑶林宫,那些个宫女被宋清河训斥过后,倒是老实不少。   院子里打扫得干干净净,屋子里也擦拭一新,只是没什么东西终究是没什么东西,瞧着仍是空荡荡的。   想宫女太监们也是因为这个,才并不重视这位新主子的。   宋清河心中有了计较,却并不点明,只冷下脸严厉教训他们。   到底是欺软怕硬的,宋清河一硬气起来,他们便都缩着脖子干活了。   宋清河本身就是从寻常宫女过来的,也时常给他们搭把手,在宫人间走动。   因她常四处瞧瞧,宫人们干起活来也卖力不少,再没有什么偷懒摆谱的。   皇后那边的动作很快,按着柔嘉郡主的品级送来了一应用品,又使唤人将瑶林宫修缮了一番。   毕了还赏下许多东西,说是体恤柔嘉郡主。   一番忙碌,很快到了二月初一。   柔嘉郡主入宫这日,宋清河早早收拾好自己,一个个叫宫人们都打起精神,在院子里等着新主子到来。 第42章 内应   柔嘉郡主来的那日, 正是个好天气。   宋清河早早提醒了瑶林宫的宫人一番,叫他们打起十二分精神,定叫这新主子有个好印象。   毕了又到门口去瞧瞧, 想看看这新主子来了没有。   这一瞧, 便恰好瞧见宁海全领着一素衣女子走来。   想这就是柔嘉郡主了。   只见她一身素白衣衫,外头披着素白斗篷,兜帽边缘滚了一圈毛,衬得那脸小小的。   只是,兴许是丧父的缘故,柔嘉郡主小脸瘦削, 脸上没什么血色,举手投足间都带了几分哀怨之气。   宋清河微微怔了一瞬, 想沈洺说柔嘉郡主性子肖似秦老将军, 如今瞧着……却不像他说的那般。   不过人总归不是一个模样, 逢此大恸, 变些模样也是该的。   既是主子来了,也没有待在里边不出来的道理。   宋清河迎出去,笑着朝柔嘉郡主行礼, “奴婢瑶林宫掌事宫女清河,给郡主娘娘请安!”   柔嘉郡主错眼一瞧, 见那笑容晃眼, 态度缓和不少,却仍是淡淡的, “嗯,起来吧。”   宁海全见宋清河迎过来, 便笑着对柔嘉郡主说:“既是瑶林宫的来接了, 奴婢便早些回去禀了皇上。”   柔嘉郡主点点头, 招手示意身旁丫鬟递上赏钱。   宁海全脸上笑容更浓了几分,接过去颠了颠,便多嘱咐了几句沈允信的喜好。   可柔嘉郡主就是不想与沈允信扯上什么关系,听了这话更是脸色一沉。   宁海全见状,也沉下脸,什么都不说,行了个礼,转身就走。   宋清河在一旁瞧着,心底暗暗叹气。   但她也不会当着这两名丫鬟的面说什么,只一路与柔嘉郡主说这瑶林宫的情况。   “一等宫女的位置,早给郡主的人留了,下边的便是四个能进屋伺候的二等宫女。至于剩下的,便是外头洒扫的三名三等宫女和三名太监了。”宋清河说着,又想起什么,笑起来,“至于这掌事太监,奴婢与皇后娘娘商量过,觉得还是算了,毕竟郡主娘娘尚未出阁,日后还要出宫嫁人的。虽都是些阉人,但还是少些的好。”   其实哪里是这个缘由,不过是想着那些个太监哪个不是宁海全的人,不好冒险吗。   皇后娘娘可信不过那宁海全。   宋清河心中想着,微微抬眸去瞧柔嘉郡主。   只见那柔嘉郡主果然神色缓和,她忙再加把劲,“皇后娘娘说了,郡主只当这儿是自己家,来小住一段时日,过些日子便回去了。也不必拘束,若下人有个不尽心尽力的,您尽管责罚,不必顾着娘娘的面子。”   柔嘉郡主听到这儿,算是明白皇后的意思了。   想这沈允信与皇后不是一条心,沈允信卯足了劲想拿捏秦家,可皇后却体贴她是个刚丧父的姑娘,像是要帮她的。   柔嘉郡主凉了一截的心终于多了几分暖意,笑着看向宋清河,只问:“清河,你也是皇后娘娘派来的吧?”   宋清河垂眸想了想,上前凑近耳语,“奴婢从前在南宫伺候的。”   南宫!   那是废太子的人了!   柔嘉郡主眼睛一亮,心中阵阵激动,拉着宋清河的手不肯放。   可又顾及这是在宫道上,不好太过张扬,这才拉着她赶紧进瑶林宫去。   那瑶林宫内的宫人早被宋清河调.教过,一见主子进来,精气神十足地朗声请安。   柔嘉郡主还算镇定,笑着叫他们起来,认了一遍人,才说了一遍自己的规矩。话语间不乏威严,却温温柔柔的,毕了又使唤丫鬟给大家赏钱,不叫人见着新主子只有训斥吃。   宋清河跟在柔嘉郡主身旁,进了屋内,又使唤二等宫女端来皇后早赏赐下来的物件。   柔嘉郡主深感皇后体恤自己,想起对自己极好的亡父,难免红了眼眶。   “收拾收拾,便去皇后娘娘宫里谢恩吧。”柔嘉郡主也是知道规矩的,笑着对宋清河说。   “奴婢这就安排下去。这些赏赐,既是郡主瞧过了,奴婢便先叫人录入册,再瞧瞧有什么用得上的,余下的便放进库里了。”宋清河应了一声,又征询着看了柔嘉郡主的意思。   “清河是宫里的老人了,定是妥当的。”柔嘉郡主笑着应了,又使唤丫鬟……不,该叫一等宫女了,使唤他们伺候更衣。   宋清河徐徐退下,使唤宫人一一记录,又叫他们先放着,等柔嘉郡主回来细细挑些用得上的。   待柔嘉郡主出来,宋清河又跟着她去了凤仪宫。   皇后娘娘什么都知道,自是心疼柔嘉郡主的,说话间又多了许多赏赐,又不叫他们多留,托词自己头疼,便叫他们回去了。   不过临走前,皇后娘娘还是多嘴叫他们少出门,谨言慎行,也莫要与贵妃碰上面。   宋清河自然知晓贵妃的厉害,但柔嘉郡主并未领教过,点头应下后,却明显并不觉得如何厉害。   这般的巧,回去路上,竟是正正好碰上谢玄姝!   宋清河暗道一声运气背,但仍是规规矩矩跪下行礼。   可那谢玄姝破天荒的没说什么,只在路过宋清河身边时脚步微顿。   “今夜子时,瑶清宫梨花树下。”   这声音极轻,宋清河低头站着,起先还当是对别人说的。   可那声音小得只她听得见,还是特特路过她身旁说的,很难讲不是说给她听的。   谢玄姝请她去那无人宫殿做什么?   宋清河捏紧袖子衣料,心中难免紧张起来。   -   入了夜,宋清河伺候柔嘉郡主睡下,吹熄了灯,又嘱咐喜鹊和紫鸢二位一等丫鬟多多注意些,莫教人进去了。   毕了,她才换了身轻便隐蔽的衣衫,提了灯往瑶清宫的方向而去。   宋清河不知道谢玄姝搞什么名堂,但经上回的事,想她也不敢在宫里下狠手杀她,该是又别的事才对。   胡思乱想间,宋清河竟瞧见三名锦衣卫走来。   她惊得往旁边一躲,可锦衣卫何等人物,当即认出有人在此。   “谁?!”   只见其中两名锦衣卫怒喝一声,就要冲上来。   可中间那名锦衣卫却拦住二人,只说自己上前瞧瞧,叫他们先去巡逻。   宋清河躲在角落哆嗦着,心里思绪翻卷,不知该寻什么由头来解释自己夜里出门。   可那锦衣卫走到宋清河面前,她借着那微弱灯光,瞧清来人竟是顾西洲!   “清河,果然是你!我方才瞧着身形似你,没敢叫他们过来。”顾西洲一惊,又是松了口气,幸而自己留了个心眼,先过来瞧瞧。   “小公爷好。”宋清河福了福,想起那夜的事,后退一步拉开距离。   见宋清河如此,顾西洲难免心头郁结,心中更觉得对不起宋清河,没脸见她。   但深更半夜的,他也不好真放宋清河独自一人在宫道走动,免得被当做鬼鬼祟祟的杀了。   顾西洲放轻声音,小心问:“你不是去了柔嘉郡主那伺候吗?怎的这般晚了还出来?是瑶林宫出了什么事?”   宋清河尚不知谢玄姝想做什么,不便告知顾西洲,便撇撇嘴,“没有事的。小公爷也不必管我去哪儿,自不是做什么杀人放火、偷鸡摸狗的。”   顾西洲脸上一白,支吾着说:“我自不是……罢了罢了,你可有什么话带给令姐,我今夜回去,正好有事去寻二弟,恰好与他说上一说。”   提起宋清云,宋清河眼睛一亮,却不知该说什么好,只笑着说:“小公爷只与姐姐说我升官的好消息就是了!再有就是……过些日子发了月钱,可否劳烦小公爷跑一趟,帮我带给姐姐。”   顾西洲忙说:“你如今可不比在南宫的时候,宫里头处处都要打点呢!柔嘉郡主手头也没几个钱赏你们的……”   宋清河摇摇头,打断顾西洲的话,“郡主可怜,哪里还能叫她破费,便是给了也是不敢要的。你也不必担忧我,我自有法子,但姐姐当姨娘的,本就矮了一头,二爷又是个不得夫人喜欢的庶子,日子定是不好过的。”   顾西洲明白宋清河的意思,仍想劝些什么,可瞧见她坚定的笑容,到了嘴边的话只能往回吞。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宋清河变了许多。   也可能不是变了许多,是从前便如此,只藏了一些,他一直没瞧明白罢了。   与顾西洲分开后,宋清河顺利来到瑶清宫,瞧着四处无人,推门进去。   她没来过瑶清宫,但这住处偏僻又小,一进门便能瞧见院里立了一棵梨花树   树下站了个人,披着斗篷,十分隐僻。   若非那人听见动静回头,怕是瞧不出那儿站了个人。   宋清河走上前,却不敢太过靠近,只细细瞧了来人是谁。   可这般一瞧,却发现来的竟是谢玄姝本人!   宋清河难免露出惊讶神色,不解地看着谢玄姝,不明白她为何亲自来了。   谢玄姝不是没瞧见宋清河眸中惊讶,但她可没空为其解释太多,只说明来意。   “你主子想杀沈允信,我可以做他的内应。”谢玄姝坚定地说。   “啊?可……这直接与主子说就是了呀,寻奴婢是没用的。”宋清河眨眨眼,更为不解。   “寻他?怕是直接拒了,叫你去说服,想是听的。”谢玄姝神色复杂,上下打量宋清河,心说这姑娘竟也没察觉。   虽说谢玄姝之后见沈洺的次数不算多,但她也明白,那样蹉跎下,他定是不再信任任何人,更不愿伸手帮哪个没用的。   宋清河便是这个没用的。   沈洺出手相帮,恰恰说明这女人于他来说十分不同。   谢玄姝了解不深,但她如今也没了办法,只能赌。   赌宋清河说话有用。 第43章 生辰礼   离开瑶清宫时, 宋清河仍有些恍惚。   她不明白,这样的事儿,为何是她去寻沈洺。   不该谢玄姝自己去吗?   可当谢玄姝给她看了身上触目惊心的伤, 叫她知晓沈允信这些年是如何对待自己的。   她又有些心软, 心软得……等到出去了,才发觉自己已稀里糊涂答应下来。   此事不好告诉柔嘉郡主,且更是拖不得。   若谢玄姝所言没有半分夸大,那沈允信想来没有放松对她的监视。   那她今夜来见宋清河的举动,是极其危险的。   不若即刻去寻沈洺,将事情都告诉他才好。   宋清河想, 这般一来,自己也好放心一些。   一打定主意, 宋清河便提了灯, 绕了些路往南宫走去。   幸而这一路的守卫并不严, 稍微注意一些便能躲过。   但南宫偏僻, 实在不是好走的,且不能走门,可不知要如何进去才好。   到了南宫的墙边, 宋清河苦恼了起来,四处看看, 最终寻了一块石头, 就这般踩着爬上墙头。   就在这时,一个黑衣人落在她身旁, 吓得她险些掉下去。   可那黑衣人眼疾手快,急急捞住她, 还捂住她的嘴, 生怕她叫出声。   随后便是一阵天旋地转, 再回神时,她发现自己竟是靠在沈洺屋内的床榻上。   脑袋还是嗡嗡直响,眼前时而发白时而清明。   好在沈洺的身形实在熟悉,只消一眼,宋清河便能认出他。   “自个几斤几两不知道?还跑来爬墙,不怕摔出个好歹来。”沈洺想起方才的惊险,心头便好似堵了什么,火气也不受控地往上冒。。   “奴婢……奴婢急着见您。”宋清河自知理亏,小声回答。   听到这话,沈洺心头那股无名火忽的像被浇熄一般。   他抬眸看了脸色煞白的宋清河一眼,暗暗心疼,却板起脸问:“来寻我做什么?在瑶林宫受委屈了?”   “奴婢今夜,去见了谢贵妃。”   宋清河声音又轻又细,将今日的情形尽数告诉沈洺。   随后又想起自己稀里糊涂答应下来的事,红着脸说:“奴婢是不是做错事了?”   沈洺沉吟片刻,只看宋清河,问:“你如何想?”   宋清河抬眸朝沈洺看去,见他神色间并无责怪,松了口气。   她垂眸仔细想了想,良久才说:“奴婢觉得,将谢贵妃纳入自己麾下,不是不可行。”   一旁的盛十六很不赞同,他觉得谢贵妃是沈允信的妃子,难保不会再倒戈一回,又与沈允信亲亲热热。   且从前谢贵妃可没少对付宋清河,若这般揭过……左右盛十六心中是不满的。   “她从前欺负你,你心中不介怀?”沈洺声音平静,仿佛只是在问一件寻常事。   “可欺负奴婢是奴婢与她的事,不是主子与她的事,主子不必管奴婢的。”宋清河不解,眨了眨眼睛,没懂沈洺这话的意思。   “若我硬要管呢?”沈洺眸色深沉,俯身凑近一些,低声呢喃一般告诉她,“宋清河,你的事便是我的事。”   宋清河耳朵尖红了红,她不大明白这些,但隐约能感觉到不对劲。   心尖仿若被什么挠了一下,叫她下意识低头,又小心去看沈洺。   沈洺神色自然,并未有什么不妥。   宋清河瞧了不禁怀疑,是否自己多心了。   “好了,我心中有数,你不必忧心。谢玄姝那儿,我会叫人去寻她,往后不必多搭理她。你只安安心心待在瑶林宫,待……我自去接你。”沈洺并未明说,可宋清河仿佛能听明白。   “好。”宋清河点头,站起身就要走。   “我送你。”沈洺瞥了一眼就要上前的盛十六,先一步跟上去。   宋清河方才叫盛十六带下来时没什么感觉,可如今沈洺站在她身旁,还未有动作呢,便心如擂鼓一般。   沈洺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伸手揽住她的腰,干脆利落带着她翻过墙去,稳稳落地。   直到脚尖碰到地板,宋清河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愣愣地抬头看去,见沈洺静静等着自己缓过来,也不好意思再拖延。   “那奴婢先回去了。”宋清河扔下这话,连行礼都忘了,只小跑着回去。   沈洺看着她的背影,扬了扬下巴,示意盛十六跟上去。   盛十六朝沈洺行了个礼,便快步跟上,小心叫宋清河别出岔子。   -   昨夜子时跑出去,今晨起来时,宋清河脸色明显憔悴不少。   柔嘉郡主瞧见了,关心道:“怎么了?是昨夜没睡好吗?”   宋清河笑道:“有些睡不着,不妨事。”   柔嘉郡主点点头,又打量起宋清河来,“你瞧着也是个瘦弱的,我从家中带了燕窝来,不如你炖些去吃?”   宋清河慌忙拒绝:“这怎么成!奴婢怎么能吃主子的燕窝呢!”   柔嘉郡主也没坚持,却在下午叫喜鹊拿燕窝去御膳房吩咐他们炖好了送来。   待送来后,柔嘉郡主又分了院里宫人每人一小碗。   至于那屋内伺候的,自然是分得多一些。   宋清河直觉柔嘉郡主是为了给自己喝,这才大费周章。   但她不大确定,柔嘉郡主也没明说,她更是不好问。   可心中有了这个想法,她心中多少有些过意不去,往后的伺候也更为卖力。   夜里用晚膳时,柔嘉郡主随口提了一嘴沈洺的生辰。   “正月初七?却没听主子提起过。”宋清河微怔,想着沈洺一个人在那南宫,连生辰都没得过,难免生出几分心疼来。   “哦?你不知道?还想问你当时可送太子殿下礼物呢!”柔嘉郡主笑着说。   “奴婢一介宫女,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没得惹主子不高兴。”宋清河笑笑,心里却有了打算。   宋清河确实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但胜在一手绣活好,在家的时候也常拿绣活出去卖,也能赚些银子。   只是后来入了宫,便疏于针线,也不知做出来的东西送不送得出手。   约莫过了四五日,又是入了夜,宋清河带着绣好的帕子,朝南宫的方向而去。   只是不知近些日子怎么回事,宫中守卫竟森严了许多,隐隐透着几分紧张感。   宋清河也被带得害怕了起来,连着躲过几回巡逻的禁军,又一次碰到顾西洲。   “你这又是去哪儿?”顾西洲看着眼前低垂脑袋的宋清河,叹了口气。   “不去哪儿,随便走走。”宋清河不很想叫顾西洲知晓,便没说实话。   “告诉我,我带你去。近来……反正夜里宫中不好走,你仔细被逮住了。”顾西洲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劝道。   “我……我去南宫。”宋清河脑袋更低了低,似是知晓这般说出口,定会被责怪。   “你!你去南宫做什么?不是都从那儿出来了吗?”顾西洲一口气差点上不来,看着宋清河重重叹了口气。   宋清河闭了嘴没说话,却也没说要回去,只僵着。   顾西洲深深看了她一眼,良久,才终于点了头。   宋清河跟在顾西洲身后,七绕八绕的,绕开禁军和锦衣卫,到了南宫的墙边。   “你怎么进出的?”顾西洲估摸着她不是第一回 来的,便多问了一嘴。   “上回是翻墙进去,半路碰见……碰见主子,他带我进去的,出来也是主子帮忙。”宋清河知晓不能提盛十六,便只说是沈洺。   “他……他抱你了?”顾西洲瞪大眼,心里暗恨沈洺定然没安好心。   “不然怎么出来?”宋清河眨了眨眼,不解地看着顾西洲。   顾西洲有时候其实很奇怪,宋清河怎么总像是……没什么男女大防的。   可对着他,又似乎有了这种避嫌的念头。   难道宋清河对他更……   “我快快进去,再快快出来,小公爷在外边等我?”宋清河的声音打断了顾西洲的思绪。   “好,我先送你进去。”顾西洲说着,将宋清河抱起来,一跃而过。   宋清河落地,感激地看了顾西洲一眼,看着对方翻墙离开,才松了口气。   屋内的沈洺已听见动静,觉得不对,便出门来看看。   却见宋清河站在院子里,不知拿了什么东西,正朝他笑。   沈洺心头一跳,旋即皱起眉,三两步上前将人拽进屋来。   待关了门,才冷下脸道:“你来做什么?不是叫你往后别来吗?”   宋清河拿出一条帕子,上边绣了一条歪歪扭扭的龙,小声说:“奴婢听郡主说正月初七是主子的生辰,那时不知,便今日补上生辰礼。奴婢许久不拿针线了,绣得不好……”   沈洺知道宋清河是什么意思,她瞧着软软的,还有些笨,却似乎很明白,也很快便接受了这样的事。   他甚至有种……宋清河觉得他就该回去的错觉。   “你的心意,孤明白。不会太久,今年,今年便到瑶林宫接你。”沈洺伸出手,想碰了碰那白净脸颊,最终却只落在那瘦弱却圆润的肩头。   “嗯。”宋清河没多话,只答应着,又想起顾西洲来,“奴婢先走了,小公爷还在外边等着呢。”   “小公爷?是顾西洲带你来的?”沈洺神色骤冷,话语间竟带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感觉。   作者有话说:   升官了!   换个新封面,后面还有一个造型,等剧情走到了再换   这个立绘还有个红衣服的造型,在想要不要再做一个封面 第44章 人心惶惶   出来自然是沈洺送宋清河出来的, 但顾西洲显然没想到。   他一见沈洺亲昵抱着宋清河落地,又凑近与她说着话,心头一团火便翻涌着冲上来。   “你出来做什么?”顾西洲上前, 神色不善地看着沈洺。   “我不出来, 难道叫她翻墙?”沈洺嗤笑,仿佛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自可以叫我进去接,何须要你假惺惺!”顾西洲眉眼间皆是不满,话语间也带上刺。   “叫你进去接?然后叫外头的守门太监知道清河来过?他们再告诉宁海全,好叫沈允信知道?你想害她?”沈洺冷笑着反问。   “我……自然没有这个心思!”顾西洲涨红了脸,想反驳, 却不知从何解释,只能去看宋清河。   “主子, 奴婢还急着回去, 您出来太久叫人发现也不好, 不若先回去吧?”宋清河见二人针锋相对, 忙对沈洺说。   沈洺沉沉目光在宋清河身上停留片刻,最终还是妥协了。   他点了点头,又嘱咐宋清河两句, 才又回了南宫内。   顾西洲则是看着宋清河,神色渐渐复杂起来。   他总觉得宋清河变了许多, 总觉得若这段日子自己不争取, 便再没机会了。   “说来小公爷正议亲吧?也不知道府里忙一些,姐姐是不是好过一些。”宋清河好似在问顾西洲, 又好似只是自己嘀咕两句。   “是……是在议亲,但我不会跟他们成亲的。”顾西洲忙说。   “嗯?那成国府岂不是要闹个天翻地覆?”宋清河微微睁大眼, 明显并不在意顾西洲本人成亲不成亲。   “我……”顾西洲想说什么, 可瞧着宋清河这态度, 显然说了也是没什么用处的。   不仅没什么用处,还可能惹人烦厌,何必呢!   顾西洲心中暗暗告诉自己,在这样的暗示下退缩。   宋清河跟着顾西洲到了瑶林宫外,便停下步子,回头感激地看着他,“谢谢你,小公爷。你人真好,每回都帮我。”   顾西洲呆了一瞬,扯了扯唇角笑,“嗯,应该的。”   这话仿佛是击倒顾西洲的最后一下,叫他整个人都恍惚起来。   一直以来,好似都只是他一厢情愿……   既是打过招呼,天色又晚了,宋清河也没犹豫,只小跑着回了瑶林宫,状若无事地回了自己屋内。   隔日一早,宋清河才刚伺候柔嘉郡主起身,便听说皇后娘娘召见。   这下瑶林宫忙了起来,为柔嘉郡主重新梳了头发,瞧着打扮没什么大问题,才动身前往凤仪宫。   “这大清早的,该是妃嫔们正晨昏定省吧,也不知皇后娘娘请我去做什么……”柔嘉郡主紧张起来,拉着宋清河不住嘀咕。   “没事的,皇后娘娘素来宽厚,该怕郡主无聊,才叫您过去吃盏茶。”宋清河嘴上是这般说,可心里也是惴惴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发生。   “但愿如此……”柔嘉郡主自入宫,便总提着一颗心,总觉得会出什么事。   一行人就这样到了凤仪宫外,待宫人进去通传,才叫柔嘉郡主与宋清河一块儿进去。   原本二人就心中不安,总觉得不对劲。   这一进门,没见着其他妃嫔,只见着皇后并皇上坐在上边。   沈允信正说着话,皇后应着。   二人都神色淡淡,不像是夫妻,倒像是陌生人。   柔嘉郡主脚步微顿,却只是一瞬,最终仍是硬着头皮上前请安。   宋清河心中暗道不好,却不知该怎么办,想着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柔嘉进宫也有些日子了,住得可还习惯?”沈允信露出笑容,目光带了几分□□意味,只上下打量柔嘉郡主。   “宫中一应具是好的,自然也是好的。只是思念亡父时不好时时祭拜悼念,心中总过意不去。”柔嘉郡主低垂着眸子,细声细语回答。   “哦,这有什么,朕准你与你宫里的掌事宫女自由出入皇宫,好叫你回家瞧瞧秦老将军的牌位。只是……你宫里其他人,可就不行了。”沈允信一拍大腿,笑着说。   “谢皇上恩典。”柔嘉郡主咬了咬牙,却不好再要求什么,只得谢恩。   宋清河却有些懵,这怎么还算上了她。   怎么着也该是带上柔嘉郡主自己的丫鬟吧?   不过宋清河没开口,这儿没有她开口的地儿。   万一多话吸引了沈允信的注意,那可就不好了。   从凤仪宫出来,宋清河仍提着一口气。   想柔嘉郡主也是一样,脚步疾疾,比来时快上许多,没一会儿便回到瑶林宫。   “既是准咱们出去,咱们便出去瞧瞧。”   一进门,柔嘉郡主挥退旁人,拉了宋清河的手,板起脸说。   宋清河却有些犹豫,想着是该叫沈洺知晓的。   她张了张嘴,到了嘴边的劝说咽回去,只说:“不如将此事告知太子,若有个什么事,他也好早做准备。”   “我也总觉得不大对劲,这样也好。”柔嘉郡主信任沈洺,自然不会不答应。   “那奴婢晚些时候再去。”宋清河点点头。   柔嘉郡主心情郁结,想着再躺一会儿,宋清河便招呼宫女进来伺候。   待柔嘉郡主睡下了,宋清河才出去瞧瞧其他人的活儿做得如何。   见没什么问题,她才回了自己屋内。   谁知才刚坐下来,就见角落里走来一个人。   “盛……”宋清河瞪大眼,愣在了原地,险些叫出盛十六的名字,幸而她及时反应过来,死死捂住嘴。   “嘘!”盛十六也吓出了一身冷汗,上前拉了她到角落来,压低声音,“有个事儿,事关柔嘉郡主,殿下叫我来问问你能不能办。”   “定是能的,你说吧。”宋清河见有事儿要自己办,直起腰版,眼睛亮亮的。   “也不问是什么就说能!”盛十六笑骂一声,才细细说起沈洺的打算。   柔嘉郡主被接进宫来这件事,自然不能放着不管。   可沈允信不是个听劝的君主,更别说他本就居心叵测。   即刻反了,杀了沈允信,不现实。   所以还得寻个合适的法子,让沈允信放柔嘉郡主出宫。   而沈允信想的这个法子,便是利用些鬼神之说。   他那边的人自会在福宁宫那儿动手脚,至于瑶林宫这儿,便要宋清河配合了。   “我明白了,就是装神弄鬼罢了!”宋清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想起什么,神色转为焦急,“今日皇后娘娘召见,我与郡主去了,才知皇上也在。他……他准了郡主随意出入皇宫,好叫她回去祭拜秦老将军。”   “竟有此事?你们先别出去,我禀了殿下再做打算。”盛十六直觉事情不简单,脸色难看起来,只说禀了沈洺,不叫宋清河他们擅自行动。   “我也是这般想的,也拦了郡主。若非你来,今夜我便要过去呢!”宋清河叹了口气。   “你可别轻易过来,仔细半路叫人撞见了,到时候解释不清。”盛十六劝道。   “也是,我往后少去一些。去那两回都心惊胆战的,上回还好有小公爷帮忙,否则怕要被发现了。”宋清河说起来,终于有些后怕,心想之前自己的胆子怎的那般大。   “顾西洲去过南宫?难怪殿下……”盛十六愣了愣,忙止住话,什么都没再说。   “主子怎么了?”宋清河一听盛十六提起沈洺,紧张起来。   “没什么,你好好的,也叫殿下放心。”盛十六深深看了宋清河一眼,没再多话,只瞧着外头没人,才悄悄离开。   -   三日之后,宋清河又一次在瑶林宫见到盛十六。   “你不需做什么,你只需说起夜瞧见了秦老将军便可以了。”盛十六其实没什么底,他仔细一想,也不觉得沈允信会信这个。   “他会信吗?”宋清河有些担忧。   “我也不知,但若影响到他自己,由不得他不信。”盛十六安抚地看了宋清河一眼,提起沈洺,“再等等,最多年末,殿下一定来接你。”   这样的承诺,好像看不到尽头的路。   可宋清河还是平静地相信了,从未怀疑沈洺做不到。   宋清河垂眸沉思片刻,点了点头。   见宋清河答应下来,盛十六又嘱咐了几句小心之类的话语,方才离开。   盛十六离开后不久,却听太监来传话,说皇上今夜来瑶林宫用膳。   宋清河微怔,心说沈允信这个来瑶林宫用什么膳,有自己的皇后妃嫔处不去,跑来未出阁的姑娘家这儿。   可心里腹诽归腹诽,宋清河还是得仔细准备着,又嘱咐瑶林宫的宫人都打起十二分精神,定不能叫沈允信挑出错来。   当夜,沈允信浩浩荡荡地来瑶林宫,可才刚到瑶林宫这宫道上,便碰到谢玄姝,叫她给截了去。   当夜具体发生了什么,宋清河待在瑶林宫,也不甚清楚。   只恍惚听见外边叫喊着有贼人,说要去福泉宫抓装神弄鬼的贼人。   隔日瑶林宫的小太监出去打听了一番,说谢贵妃吓得够呛,一整夜都躲在皇上怀里不敢出来。   本以为这就完了。   就在柔嘉郡主还在用早膳的时候,却听说福康宫的地上莫名其妙渗出血来,一滩一滩的,甚是可怕。   还听说值夜的太监路过时,瞧见里边似有个士兵模样的影子在动,进去瞧了又不见人。   一时间,宫中人心惶惶,沈允信再没心思跑到瑶林宫来。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亡魂   柔嘉郡主倒是什么都不知道, 沈洺没叫宋清河告诉她。   不过,宋清河在柔嘉郡主入睡时加了点安神香,倒是叫她昨夜睡得好一些。   “昨夜的事儿?那么大动静吗?我睡得好沉, 什么都没听见。”柔嘉郡主听喜鹊说着外头的事, 瞪圆了眼,满脸都是惊讶。   “想是要出乱子,郡主这几日还是莫要出去了。”宋清河借机劝道。   “也是……出去了万一碰到什么呢!”柔嘉郡主用力点点头,很赞同宋清河的话。   与喜鹊等人一同伺候了柔嘉郡主用膳,宋清河才出门去,想叫宫人们都谨言慎行, 这几日没什么事也别出瑶林宫了。   没想刚一出门,便见宁海全正好进门来。   “宁督主怎么来了?可是皇上有什么吩咐?”宋清河心中一紧, 摆出笑容上前, 藏起眼底隐隐不安。   “昨夜逆贼潜入宫中, 意欲行刺, 如今尚抓不到人。咱家来郡主这儿问问,昨夜是否有什么不寻常的,有没有瞧见什么人?”宁海全皮笑肉不笑的, 打量着宋清河,没错过她眸中闪过的惊讶。   “昨夜动静可大了, 可郡主睡得极好, 方才用早膳才说什么都没听见呢。”宋清河笑着,又略带惊讶得捂住嘴, “不过奴婢被吵醒时起来瞧了瞧,似在院里瞧见一名身着战甲的中年男子, 虎目剑眉的, 还蓄了须, 隐约能瞧见眼下有一道疤。只是……奴婢再想瞧仔细些,却瞧不见人了。”   这个长相……宁海全如何不识得,那正是死去的秦老将军啊!   宁海全本不信那鬼神之说,只当是人装神弄鬼,可瑶林宫的说法倒叫他有几分信了。   但他到底是东厂督主,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倒不至于将情绪露于表面。   “既如此,咱家还有别处要问,就不久留了。”宁海全淡淡扫过眼前的瑶林宫,扔下这话,转身离开。   “那宁督主慢走。”宋清河笑着,目送宁海全离开。   待人彻底消失在视线中,宋清河才转身进屋。   一进屋,她当即变了脸色,挥退宫人,才绕过屏风到柔嘉郡主身旁去,将方才之事告诉她。   “什么?!”柔嘉郡主猛地站起身,震惊地看着宋清河。   “嘘!郡主小点声,当心隔墙有耳。”宋清河压低声音,又拔高音量,“昨夜外头好大的动静,咱们院里也就郡主睡得香了!”   “哎呀!也不知道究竟怎么了,竟是夜半闹出这般大动静来。”柔嘉郡主会意,也拔高音量接下话来。   宋清河也不知道周围有没有人偷听,但她知道自己不能给沈洺添麻烦,该防还是要防的。   “这样真的有用吗?皇上他会信吗?”柔嘉郡主拉着宋清河到床边去,拉了帘子,躲在里边压低声音说话。   “奴婢也不知,但太子殿下想还有什么后招的,郡主不必担忧,咱们不添麻烦就好了。”宋清河心中也是没底,但面对柔嘉郡主,她还是这般安慰。   “是,是,咱们不添麻烦就好了。”柔嘉郡主点着头,呢喃着。   宋清河看着柔嘉郡主,忽的想起沈洺说柔嘉郡主性子与秦老将军颇为相似,一时间想不出来秦老将军是个什么模样。   还是说,柔嘉郡主到了宫中,才变了许多呢?   也是,这样被强硬叫进宫来,拒绝不得,与家人分离,时时都可能出点什么事被永远留下来。   换谁都是要变的。   -   福康宫内,沈允信看着那又一次出现在地上的斑斑血迹,脸色难看异常。   身后跟着的太监心惊胆战的,一句话都不敢说,只跪在地上等着沈允信发话。   这时,宁海全回来了,见太监跪了一排人,板起脸来,“还留在这儿做什么!碍眼的东西!还不快滚出去!”   话毕,宁海全没进去,笑着给沈允信请安,又将瑶林宫问到的话禀报上去。   沈允信听了这话,回过头来,鹰隼一般的眼睛直盯着宁海全,刚要说什么,瞥见那站起身要走的太监腿上沾了些许血迹,冷声命令,“脏了,把那双腿砍了。”   太监当即脊背发寒,愣在原地,慌忙跪下磕头求饶,“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   沈允信却不管,瞥了一眼那因跪下求饶而沾上血迹的手,“手也砍了。”   太监整个人呆在原地,连求饶都忘了。   其他两名太监进来,拽着他的手臂便将人拖出去行刑。   宁海全低下头,知道还有几个太监是跑不掉的,也没替他们求情,只问:“皇上,这宋清河所言……是否要将她拿了,叫诏狱审一审?”   沈允信脑中浮现那抹身影,摇了摇头,“她不会说谎,定是有人装神弄鬼,好借她的嘴说出这话。”   宁海全犹豫一瞬,还是劝道:“可……是否也太巧了些,正好叫她起夜时瞧见了。”   沈允信冷冷看向宁海全,脸色更难看几分,“你质疑朕?”   宁海全忙低下头,弓着腰说:“奴婢不敢!皇上圣明!那此后又该如何往下查呢?”   沈允信冷笑,“等。他们必然还有动作,想来还有下一回。”   宁海全应下,抬眸瞥见沈允信额角的汗,暗暗心惊,难道连皇上都相信了吗?   三日之后,沈允信在福康宫与大臣商议政事,正说到要紧处,头顶却忽然掉下什么东西。   砰的一声——   那东西直直砸在御案上,还不知是什么水,溅了沈允信一脸。   众人忙朝御案上看去,发现竟是一只去了脑袋的猫。   而那渐到沈允信脸上的,正是猫的血。   这……这可是大凶之兆!   大臣们面面相觑,忙跪下来,由领头的大臣对沈允信说:“皇上!这可是大凶之兆!请皇上下令,让钦天监的大人算个日子,好祈福驱灾!”   沈允信本不信这些,可接二连三的异常,加上这大臣忽的一声大凶之兆,叫他下意识信了。   本就紧绷的那根弦,更是绷得紧,叫他下意识去相信,相信这些鬼神之说。   “对,对,是该如此!宁海全!”沈允信站起来,也不管脸上身上的血迹,只管叫宁海全进来。   宁海全听见这声音,只当是出了什么事,忙进来一瞧,却被屋内情形吓着了。   他小心翼翼走进去,瞧着沈允信身上血迹,眸光微动,想着是否出声提醒。   可沈允信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只一股脑将祭天祈福的事情吩咐下去,还叫钦天监的人赶紧过来。   宁海全一怔,想劝说两句,却吃了沈允信一个狠狠的眼刀,最终将到了嘴边的话尽数吞了回去。   钦天监的人来得很快,一听沈允信的描述,当即跪下来,说是死者有怨气,才回来将皇宫搅得不安宁。   “皇上是真龙天子,本是压制得住这些邪祟,可……可这宫中定是有什么与皇上相克的,才叫真龙之气不起作用。”钦天监监正脸色难看,掐着手算起来。   “是谁?若朕将那人杀了呢!”沈允信怒气莫名涌上来,满脸皆是怒意。   近来不知为何,沈允信总觉得自己心中烦躁异常,夜里也总睡不踏实。   只有留在福泉宫,叫谢玄姝温声抚慰,才能好上一些。   “万万不可啊,皇上!”钦天监监正一听,忙叫起来,“本就煞气过重,才叫邪祟猖獗,若再杀人,岂不是徒增煞气!到时候,可就不知如何解决了!”   “怎会如此……”沈允信心中更为烦躁,朝外头的宁海全命令,“宁海全,去将贵妃请来!”   宁海全一怔,不明白怎么说着这事儿,突然又要请谢玄姝过来了。   但既是沈允信的命令,他也不可能出声驳了,只能转身使唤人去福泉宫。   好在福泉宫离福康宫算是近的,没一会儿,便有太监来通报,说是贵妃来了。   “快请进来,不是说了,贵妃来不必通传吗!”沈允信下意识想扯松领口,可想到钦天监监正在这儿,只能将刚抬起的手放下。   宁海全没回答,只朝外看了一眼,见一身红衣的谢玄姝姿态妖娆地走进来,淡淡朝自己这儿一瞥,唇角竟带了几分讥讽。   他直觉哪里不对劲,可又捉不着究竟是什么地方不对,只能着急。   沈允信见谢玄姝来了,招手叫她过来,凑在她颈间深深吸了口气,又将人按在怀中,才叫钦天监监正接着说。   钦天监监正见沈允信竟还要搂着妃嫔听自己说话,心中难免不满,面上却并未显露半分,只接着又说了些厉害之处。   沈允信本就有些信了,如今一听,更觉得自己近来的不适,全是因为这些亡魂作祟。   宁海全则是听得冷汗连连,心说沈允信一世英名,怎么如今竟会信这些!   “快些寻到那人!越快越好!把人给朕赶出宫去!最好连京城也不要待了!阖家都给朕搬走!”沈允信只当是哪个妃嫔,便如此说。   “是!臣定当快快算出此人是谁!”钦天监监正说完,行礼告退。   留下沈允信与谢玄姝二人,宁海全猜到二人又要亲热一番,便退了出去。   沈允信见人都走了,扣着谢玄姝的腰,凑在脖颈处嗅着她那叫人安心的体香。   而谢玄姝则攀着沈允信的肩膀,瞧他那日渐痴狂的模样,唇角勾起一抹笑。   作者有话说:   下章更新应该会早一点,可能写好了就更 第46章 伺候笔墨   隔日一早, 宋清河才刚伺候柔嘉郡主用完早膳,便见宁海全冷着脸带人进门来。   “皇上口谕,即日起, 柔嘉郡主搬出皇宫, 秦家于三日内搬离京城,无论去处,越远越好!”   宁海全毒蛇一般的眼睛直盯着宋清河,他不觉得她真是什么都不懂的小白兔。   可沈允信既是做了决定,他又能说什么呢。   柔嘉郡主心中欣喜异常,送走宁海全后, 终于忍不住抱住宋清河。   “太好了!我终于能见到娘和哥哥了!”柔嘉郡主泪水止不住地流,一想到被迫分离的家人, 她便心如刀绞。   “真好, 这太好了!恭喜郡主!”宋清河也真心为柔嘉郡主高兴, 轻轻拍着她的肩膀, 心想这法子竟真的有用。   原本宋清河并不报什么希望,她对沈允信的印象是疯子,不信神佛的疯子。   可有些事情, 一旦真真牵扯到自己,任他不信也是要信的。   只不过, 宋清河总觉得该不只是闹鬼才对。   沈洺该还做了什么, 叫沈允信觉得真牵扯到了自己,才这般快下令叫柔嘉郡主离开。   “清河, 你与我一起走吧!”柔嘉郡主的话,叫宋清河从胡思乱想中回神。   “这不行的。郡主, 奴婢是宫里的, 您要带走, 也只能带走您带来的人。”宋清河话说到一半,便见柔嘉郡主百般不愿意地抓住她的手。   “可……可这儿不好,你留下来,我担心你。”柔嘉郡主红了红眼睛,拉着宋清河的手,轻轻靠在她身上。   “奴婢在宫中多年,自会照顾好自己。待一切都……往后会好的,待求得出宫恩典,奴婢再出宫寻郡主。到那时,想郡主早已回来了。”宋清河笑着,安抚地顺着柔嘉郡主的背。   柔嘉郡主还是万分不舍,拉着宋清河又说了好一会话,才叫她去瞧瞧喜鹊二人收拾得怎么样了。   宋清河也忙活起来,前前后后盯死了,叫宫女太监们都帮忙收拾东西,将皇后的赏赐也一并带走。   这日下午,宋清河送走柔嘉郡主,独自一人回了瑶林宫。   没了主子,宫人们自不会留这般多在瑶林宫。   他们本是瞧不起柔嘉郡主,可这几日相处下来,也觉得这主子是真真好性儿。因此想到要换主子,心中多少有些不愿意,更想起柔嘉郡主的好来。   宋清河回去的时候,正听见他们说起柔嘉郡主平日如何宽待宫人的。   她听了也不言语,只从他们身后走过,惊得他们连忙站起身,低着头不敢说话。   “都回去休息休息,想来今明不定什么时候,便要给你们安排新差事了。”宋清河也不责怪他们,只嘱咐一声,便径直往自己屋走去。   宫人们面面相觑,回过神来更是面上一喜。   这时,宋清河想起什么,回过头看他们,“但这儿的活也不能落下,可别临走还叫人罚一顿。”   宫人们连连点头应下,当即散开去干自己的活儿。   宋清河进了自己屋内,关上门往里走了两步,才发现屋内坐了一个人。   “殿……”宋清河倒吸一口凉气,忙跑过去,压低声音唤他,“殿下,您怎的来了?”   “原本还担心你管不好下头的人,现在看来,是多虑了。”沈洺看她一眼,朝另一张凳子扬了扬下巴,示意她坐。   “都是殿下教得好。”宋清河俏皮地笑起来,打量着沈洺,见他毫发无伤,才放下心来。   “到我这儿就露馅。可叫外头的宫人瞧瞧,他们掌事姑姑私底下是什么模样。”沈洺话语间隐隐带了几分笑意,明显心情不错。   “殿下,您还做了什么?沈允信怎么就相信了呢?”宋清河眨巴着眼睛,满脸都写着好奇。   “谢玄姝恨透了他,更不愿再过那样的日子,挑了我这条船上,自是要下狠手表一表忠心了。”沈洺并未明说,但宋清河多少也能猜到。   谢玄姝是最贴身与沈允信接触的妃嫔,能做的事,能下毒的方式可比寻常人要多得多。   不过究竟是做了什么,沈洺依旧没明说。   但既是谢玄姝的手笔,宋清河也无意多问,左不过就是下毒,区别只是下什么毒罢了。   “秦莞莞走了,尚不知沈允信会不会插手你的事。若他不插手,有皇后在,你想来也不会去什么太差的地儿。若是……”沈洺皱着眉,未尽言语间,满满都是对宋清河的担忧。   “奴婢明白的,想不会有什么事,且您不是就快要……快要来接奴婢了吗?”宋清河笑笑,提起沈洺屡次承诺。   沈洺的目光停留在宋清河身上,想牵起她的手,却又觉得不妥。   他只点了点头,道:“我尽快,你这段时间尽量别冒尖出头。无论碰见什么事,便是沈允信要杀我,你都只管保住自己。”   沈允信要杀沈洺?   宋清河微微瞪大眼,心说这怎么能只管保住自己呢!   “那怎么行呢!”宋清河想大声反驳,却又怕叫外头宫人听见。   “你得给自己留退路。”沈洺看着宋清河那带了几分怒意的小脸,更坚定心中想法。   “可……”宋清河恨不赞同,但沈洺神色认真,明显是不容置喙,也不好再说。   屋内安静下来,宋清河不再说话,只等着沈洺说。   沈洺却看着宋清河,移不开眼,似是少看两眼便瞧不见了一般。   “我记得你生辰是在……七月初七?”沈洺突然出声,略想了想,看着宋清河问。   “对,七月初七。殿下怎么知道?”宋清河问出口便后悔了,这事儿定是盛十六或是别的什么人去查的。   “之前查过你。”沈洺倒是坦然,并不隐瞒,只垂眸想了想,才接着说,“七月初七,我给你过生辰。”   宋清河一双丹凤眼瞪圆了,直看着沈洺,似有些不敢相信。   可她心里是信的,不知何时开始,她已将沈洺当做自己人,当做那个可以无条件相信的人。   “好,奴婢信殿下。”   宋清河笑得眉眼弯弯,露出唇角梨涡。   -   宋清河的调令来得很快,皇后跟前的大宫女来传的令,说是叫宋清河到凤仪宫去当差。   虽说品级不如从前,但到底是凤仪宫,不比从前差。   但没等宋清河回答什么,便见宁海全带着人进来。   “皇上有令,叫宋清河到御前伺候笔墨。”宁海全扬起下巴,打量着宋清河,见她眸中闪过一抹不愿,笑容更为讥讽。   “宁督主,皇后娘娘已调了宋清河到凤仪宫,这……”大宫女见状,为难地说。   “皇上的命令,咱家也没办法。不然……你与咱家一同回去,到御前去跟皇上说?”宁海全笑意不达眼底,料定了那大宫女不肯为了宋清河做到这等地步。   是了,谁会为一个不熟悉的人,豁出去到这等地步呢。   宋清河心中暗暗叹气。   “既是皇上的命令,奴婢自是无有不从。”宋清河扯了扯大宫女的衣袖,朝她摇摇头。   “那赶紧收拾收拾,跟咱家回去吧。”宁海全话音落下,当即有太监为他搬来椅子,让他舒舒服服在院里坐下。   宋清河连说两句话的时间都没有,匆忙去收拾了出来,跟在宁海全身后往福康宫去。   宁海全走在前面,身边跟了许多太监,分散在宋清河前后,倒像怕她跑了一般。   宋清河却没有半分逃跑的想法,只看着宁海全的背影,莫名想起上回被他带走的情景。   同样是跟在对方身后,可宁海全的态度,那可是天差地别。   更别说上回是去谢恩,这回是去当伺候笔墨的宫女。   宋清河心里不是不怕,只是沈允信的命令都到了瑶林宫,她便是害怕也无用。   走一步看一步吧。   宋清河心底暗暗叹气。   到了福康宫,宁海全将宋清河带到西暖阁外,便转身离开。   宋清河多少还是有些怕沈允信的,站在外边有些不敢进去。   可不敢进去又能怎么样呢,早进去晚进去,都是要进去的。   暗暗鼓励自己一番后,宋清河才鼓励勇气往里走。   进门之后,宋清河也不四处张望,只径直走上前,垂眸看着自己的脚尖,跪下请安。   沈允信停下笔,目光停留在那一身草绿衣衫的小美人身上,舔了舔嘴唇。   终于落到他的手上了!   如今人在他身边放着,可不是想何时品尝,便何时品尝。   旁的人,谁也别想再阻挠!   沈允信心中想着,站起身朝宋清河走去,亲手扶起她,“行这般大礼做什么,你与朕也不是头一回见了。”   宋清河恭敬立在那儿,心中却腹诽,这又是什么话,皇帝与宫女,哪里能不是头一回见,便不行礼的。   “往后你便陪在朕身边,自有你的好日子过。”沈允信笑容满面,牵起宋清河的手,摩挲着她的掌心。   宋清河这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一时间为难起来。   沈允信见自己的话没什么成效,神色有些难看,但也知晓急不得。   他便是要这些人知晓跟了自己的好处,自个黏上来。   最好是真真死心塌地的,不是为了那锦衣玉食的日子。   希望宋清河……不要让他失望。   作者有话说:   那你真的要失望了   下章0点更 第47章 求情   沈允信终究没做什么, 只叫宋清河先回去收拾收拾,晚上再来伺候笔墨。   既是这般说了,宋清河也不会多事留下来, 行礼告退后, 便到自己的新住处去。   伺候笔墨的宫女,不如瑶林宫的掌事宫女,本是不该有自己一间屋子的。   但福康宫的太监将她带到房间时,却发现竟是独自一间房的。   “这……恐怕不合规矩吧?”宋清河停住脚步,犹豫着回头看去。   “清河姐姐,这可是皇上亲口吩咐的!皇上的恩典, 如何算是不合规矩呢!”福康宫的太监满脸堆笑,一如当初满心觉得她会成为沈允信后宫一员的宁海全。   “嗯。”宋清河不欲与他多话, 装作进去瞧瞧屋内摆设, 应得颇为敷衍。   那太监不很机灵, 倒没听出什么, 只叫宋清河好生休息,有什么事儿寻他便是。   宋清河又是敷衍答应,关上门, 将自己的行李都拿了出来。   待收拾好之后,宋清河又开门瞧了瞧, 叫了个不当值的宫女过来, 细细问过福康宫的情况和沈允信的喜好,才又缩了回去。   这一等, 便等到了夜里。   宋清河用过饭之后,才来到西暖阁伺候笔墨。   沈允信正好召见了大臣, 也没工夫理会她, 只顾着与大臣谈政事。   不必与沈允信周旋, 宋清河倒也一身轻松。   可这一身轻松只持续到了大臣离开,沈允信便将注意力放到宋清河身上。   “秦莞莞可曾亏待你?”沈允信拉过宋清河的手,作出深情模样,柔声问。   “郡主性子温和,待宫人都是极好的。”宋清河抽出手,为沈允信磨墨,回答着他的问题。   “待你好,怎的出宫没带你一块儿走?”沈允信促狭地看着宋清河,见她是抽出手去磨墨,便将到了嘴边的斥责吞了回去。   “奴婢不是郡主带入宫的,自不好由郡主带出宫。”宋清河哪里敢心存这般侥幸,若是她跟着柔嘉郡主出宫,怕是宫门都出不去,便被寻了由头带回来。   到时候好生难看,岂不是给旁人添上些饭后笑料。   且沈洺说了会来接她,她怎么好自己离开呢。   沈洺咀嚼着这话,对宋清河的回答颇为满意。   他赞赏地点了点头,目光在宋清河身上停留片刻,按下心底旖旎念头。   再等等,等这小美人自己黏上来。   沈允信勾了勾宋清河的手指,心说宫里的女人,哪有不喜欢穿金戴银、仆役成群的荣华富贵呢!   只肖等一等,便能等得宋清河主动凑上来。   这般想来,沈允信收回手,接着批阅奏折。   宋清河忍着恶心,想擦一擦手,却不好叫沈允信察觉,只能忍着。   好在沈允信本身并不是什么勤政的人,没多久便不再批阅奏折,叫宋清河也回去歇着。   宋清河规规矩矩行礼告退,出了门才加快脚步,借着打水洗漱的由头,狠狠洗了洗自己的手。   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究竟要持续多久。   宋清河明白一切都是要筹谋的,但她还是希望,沈洺能早日将沈允信从龙椅上拽下来。   -   这样的日子,又持续了好几日。   宋清河本以为,自己会平平静静地过完这半年,谁知才过了小半个月,便又出了事。   沈允信不知从哪里听说,宋清河在南宫的时候与废太子沈洺不清不楚。   沈允信听了自然是勃然大怒,当即便叫了宋清河过去。   这些天宋清河与福康宫的太监处得不错,是以他们来带人的时候,也简单说了说究竟是为什么。   宋清河只觉冤枉,要说她更偏向于支持沈洺,那她认。   可与沈洺不清不楚,这从何说起啊!   宋清河听太监这般说,一时间愣在原地,继而又生气起来,心说哪个多嘴的竟这般胡说八道!   太监满脸为难,他们也觉得荒唐,却不好违抗沈允信的命令,只能催促她快些跟他们走。   宋清河也没拖延太久,跟在太监身后去了沈允信那儿。   她在门口刚好碰见走出门的宁海全,心里瞬间闪过一个猜测,因此多看了他一眼。   宁海全扬起下巴,整一个盛气凌人,让宋清河难免不适,往旁边躲了躲。   他瞧见宋清河的动作,脸色一沉,又想起什么似的,得意地笑起来。   宋清河只按着规矩朝他福了福算见过礼,便径直进门去见沈允信。   原本她还想着定是没有的事,可真到了这里,她仍是有些害怕。   仍是在西暖阁,沈允信仍是批着奏折,好似并未出什么事。   可宋清河伺候这小半个月来,多少能感觉得到,沈允信这般平静,反倒是在暴怒边缘。   “奴婢给皇上请安。”宋清河敛了情绪,上前几步,规规矩矩跪下请安。   沈允信这才抬眸看来,静静看她许久,才冷笑一声,“沈洺碰过你了?”   宋清河一怔,慌忙否认:“没有!奴婢如何敢做出这等秽乱宫闱之事!”   沈允信深深看了宋清河一眼,招手叫来一位嬷嬷,扬了扬下巴。   这意思十分明显,是叫那嬷嬷验一验,她是否还是完璧之身。   宋清河感到一阵恶心,可她又没有理由拒绝。   一旦拒绝,在本就多疑的沈允信眼中,更是成了心虚。   到时候,她和沈洺至少得死一个!   好不容易到今天,沈洺也承诺一切将会变好,宋清河怎么都不会愿意死在这里。   不就是个嬷嬷嘛,人家秀女进宫不也是要验一验的吗?   宋清河心中暗暗劝慰自己,终于没再抗拒。   沈允信打量着宋清河脸上神色,见她从抗拒到顺从,挑了下眉,什么都没说。   嬷嬷是宫中老人了,往常查验秀女也是他们这波人在做,自然手脚快,又眼睛仔细。   没一会儿,嬷嬷便领着宋清河过来,将仍是完璧之身一事禀报给沈允信。   沈允信满意地点点头,刚要说些什么,便听宁海全进来说,已将沈洺带来。   宋清河心中微微一惊,又唯恐暴露二人相熟一事,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可她到底不是从小尔虞我诈过来的,做这些事情也并不熟练,当即被沈允信瞧出了端倪。   沈允信只皱了皱眉头,心中不大高兴。   可转念一想,宋清河伺候沈洺小半年,若真半点反应都没有,反倒不像他瞧中的小美人。   宋清河哪里知晓沈允信所想,她只低垂着脑袋,满心念叨着究竟该怎么办。   而沈洺也在这个时候,被人押着过来。   才刚一进门,宁海全便狠狠往他后腰踹了一脚,叫他狼狈地扑倒在地。   小太监惯是会瞧眼色的,知晓沈允信和宁海全都恶心沈洺,当即一脚踩在他背上,狠狠碾了两下。   沈允信这才露出笑容,摆摆手叫太监下去,站起身嗤笑着看沈洺,“觊觎朕的人?沈洺,你好大的胆子!”   沈洺讥讽地看着沈允信,并不言语。   他已然摸清沈允信的习惯,不过是折磨他一番罢了,不会要了他的命,就是每回都得养伤。   “福宁宫有刑房,福康宫也有。朕便请你进去坐坐,免得说朕设了新地方,没款待侄儿。”沈允信笑着,眉眼间满是不怀好意。   “款待?呵。”沈洺嗤笑。   “怎么?还是说你想进诏狱,叫锦衣卫脱你一层皮?”沈允信脸色微沉,对沈洺的嗤笑很是不满。   沈洺沉默了,只等着瞧沈允信究竟想做什么。   沈允信对沈洺的态度更为不满,也不打算让他进什么刑房了,只叫宁海全过来,“你,去找把小刀,把他的手指头一个个割了!”   什么?   这怎么能行!   若是断了指,往后可怎么过日子,又如何……如何回到这属于他的位置上呢!   宋清河瞪圆了眼,甩开嬷嬷的手,跪到沈洺身旁去,眼泪都吓出来了,带着哭腔求情:“皇上!那……那都是有心之人胡乱捏造的,奴婢怎么可能跟废太子有染呢!您一世英明,如何能毁在这些爱挑唆的小人手上!既是捏造,您……您便饶了他吧!”   沈允信脸色难看起来,三两步走到宋清河面前,掐住她的脖子,瞪着眼,眸中满是阴狠,“你二人没什么,那你护着他做什么?你为他求情做什么?莫非你心中,其实是心悦于他的?”   宋清河几乎喘不上气,抓着沈允信的手臂,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话,“到底主仆一场……”   西暖阁内安静得可怕,沈洺本是不怕沈允信的,可宋清河下意识的求情,惊得他后背满是冷汗。   “到底主仆一场……”沈允信垂眸打量着宋清河,嘴里咀嚼着这话,心里有了计较。   “咳咳咳!”宋清河感受到掐着自己脖子的手松开,瞬间跌落在地,控制不住地咳了起来。   沈洺不敢露出丝毫担忧,毕竟宋清河方才也说了,不过主仆一场。   主仆一场,宋清河可以心软为他说句话,他却是半点担忧都不能露出来的。   沈允信也打量着沈洺的反应,见他神色冷淡,当即冷笑一声,“瞧瞧,你为他求情,他还不领情呢!”   宋清河想回答,却仍是没缓过来,只能垂眸不语。   沈允信见她不说话,只当是心里不服,脸色更难看几分,沉声道:“瞧着你还有几分不服气,想近些日子诏狱空了不少。虽说女子甚少进诏狱,但……朕恩准你去,现在便去,你可要感恩戴德!”   这是什么话?!   宋清河心里暗骂。   怎么有人将冤枉人、叫人坐牢,做得这样冠冕堂皇!   果然狗皇帝,这大魏也该变天了!   作者有话说:   下章还是0点 第48章 关押   冷, 诏狱的冷,是宋清河想象不到的。   原本以为,到底已是春日, 再怎么着, 也不会冷的。   谁知一进去,才知道里边冷得不行。   宋清河蜷缩成一团,在铺了杂草的木板床上,心里只想着沈洺有没有事。   自己都被关进了诏狱,沈洺会不会已经上了刑。   这样想着,迷迷糊糊间, 她竟是睡了过去。   而此时此刻,南宫内气氛诡异。   沈洺自是毫发无损。   沈允信将宋清河关起来, 一是出气, 二是想磨一磨她, 好叫她求自己放她出来。   既然如此, 他自然不会再对沈洺做什么,只将人关了回去。   而回到南宫的沈洺,做的头一件事, 便是叫盛十六将消息透给顾西洲。   本在家中休沐的顾西洲接到消息,第一时间便进了宫。   他知晓现在就去诏狱, 难免惹沈允信怀疑, 便先去了一趟南宫。   “究竟是怎么回事?清河不是在福康宫伺候得好好的吗?怎的就进了诏狱!”顾西洲急得不行,火急火燎进了沈洺房内, 沉着脸问。   “宁海全告诉他,我与宋清河有染。”沈洺话语简短, 却叫顾西洲立时想明白究竟怎么回事。   不过是宁海全胡扯罢了, 沈允信又是个容不得沙子的人, 如何能忍。   “那你怎么没事?”顾西洲狐疑地上下打量沈洺,心说若沈允信相信宁海全的话,他又怎么会好好儿坐在这里。   “兴许沈允信根本就没信,只不过是恼宋清河求情一事。”沈洺说到这儿,脸色更是沉了沉。   “你打算怎么办?我可不信你这么些年真的安安分分待在南宫。”顾西洲冷笑,他明白沈洺根本不是个安静等死的人。   “沈允信……对她存了龌龊心思,不会要她性命。你保证她在诏狱的安全,莫要叫人欺负了,其余的我来做。”沈洺站起身,招手叫盛十六进来,“差不多了,先给他找点麻烦,我们再动手。”   顾西洲并不意外盛十六在这里,早在沈允信谋逆之前,盛十六便跟在沈洺身边了。   幸好沈洺没死,否则其他在其他宗室子不成器,而顾西洲自己也没能力造反的时候,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能叫沈允信这个疯子不伤害自己在意的人。   盛十六应下,瞥了顾西洲一眼,心中不解,沈洺为何这般快便暴露自己,叫顾西洲知道。   顾西洲也没有多留,他急着去瞧瞧宋清河,又嘱咐了两句自己知道的,便转身离开。   待顾西洲彻底瞧不见人影,盛十六才不解地看向沈洺,问:“殿下,您为何……”   沈洺喝了口水润润嗓子,才说:“他既是心中有宋清河,自然会站在我们这边。”   盛十六皱了皱眉,仍是不解,“只是为了一个女人,他……你就这么笃定他会为了宋清河豁出去?”   沈洺笑笑,“他顺风顺水这么多年,便是朝中大变,也没有他家的事。如今碰上宋清河,二十几年来唯一的挫折,如何能不捧上一颗心。”   盛十六瞪大了眼,想起什么,又说:“可殿下您不是……”   沈洺抬眸,目光中暗含警告,“孤不是会被情感左右的人,孤与他不同。至于方才这般说……自是因为他那般想,孤陈述事实罢了。”   不会被情感左右?   那可未必!   盛十六可不敢说出口,只在心中暗暗想。   -   诏狱内。   宋清河一觉醒来,却发觉身上多了一张被子,四周也干净了不少,甚至不像先前住的那间牢房。   这是怎么回事?有人将她挪了地方?   “你终于醒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牢房外传来,引得宋清河转头看去。   “小公爷!”宋清河眼睛一亮,三不做两步跑了过去,上下打量着顾西洲,“你怎么来啦?”   “傻清河,我是锦衣卫指挥使!”顾西洲笑着,瞧着宋清河没什么事,才松了口气。   “哦哦,差点忘了。”宋清河答应着,捂住嘴笑。   “你放心,除非皇上下令,否则只要我在,便不会叫旁人伤你。”顾西洲想到宋清河被关进来,眸中闪过一抹狠戾,对沈允信更多几分不满。   “嗯……谢谢小公爷。”宋清河小鸡啄米一般点了点头,想到自己不知道还要被关多久,神色难免黯淡。   顾西洲瞧了更是心疼,想多与宋清河说两句话,便见守着外头的千户过来了。   他立时明白是来了沈允信的人,挥手叫宋清河赶紧回去,才收拾情绪,往外走去。   宋清河回到方才那张床上坐着,双手放在膝上,多少有些局促。   沈允信的人来了,他们想做什么?要对她用刑了吗?   到了这个时候,宋清河终于害怕起来。   外面传来脚步声,宋清河睫毛一颤,抬头看去,发现来人竟是宁海全。   宁海全脸上带着讥讽的笑,自上而下仔仔细细打量了宋清河一番,更觉解气。   虽说这宫女倒也没真做什么得罪他,但叫他不高兴了,便是要得到如此下场的。   可惜沈允信并未下令折磨她,他不方便下手。   否则,他定是要宋清河脱一层皮!   “宁督主,瞧也瞧过了,该回去向皇上禀报了吧。”顾西洲跟过来,冷着脸提醒宁海全。   “皇上可是下了死命令,宋清河在诏狱一根头发都不能掉,咱家不得看仔细一些,才好回去向皇上禀报!”宁海全哼哼两声,又多看了宋清河两眼,见她神色间带了隐隐害怕,这才舒心一些。   “呵,牢房就这么大,宁督主要瞧多久才算完?且皇上这命令……宁督主在,我可不好保证宋清河毫发无损。”顾西洲冷笑。   “你!”宁海全听出顾西洲在嘲讽自己偷偷摸摸对犯人下手,气得一瞪眼,却又想到压根不在场,此事并非委托给他,又觉舒心,“罢了!咱家还是早些回去禀报皇上吧!望你别真将人看出事才是!”   顾西洲又是冷笑,此时他已经懒得搭理宁海全,只等着对方自己离开。   宁海全也不愿在这里看顾西洲的冷脸,冷哼一声,招呼也不打,转身离开。   待宁海全走了,宋清河才看向顾西洲,忽的想起一件事,小跑着到牢房门边上,小声问:“我进诏狱来,会让姐姐的日子过得更难吗?”   顾西洲一怔,没想到宋清河到了这种时候,竟还能想到自己的家人。   实话说,顾西洲是感动的。   但他也有些不高兴,不高兴宋清河不能多想想自己,总想着别人好不好。   “我回去瞧瞧,若有消息,定第一时间告诉你。”顾西洲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承诺道。   “嗯,谢谢你。”宋清河点头,垂眸想着宋清云,心中满是担忧。   因着宋清河的嘱托,顾西洲回到成国公府之后,特意叫小厮去请顾西骅过来。   顾西骅来得很快,没一会儿便跟在小厮身后进来。   一进门,便笑着唤顾西洲,“大哥,今日竟这般早回来,还唤我到寸心斋来了,真是稀奇!”   顾西洲抬眼看他,也跟着颇为敷衍地笑了两声,“都下去,我与二弟有话要说。”   听顾西洲这样说,顾西骅也严肃起来,挥手叫自己的小厮也下去,看着他们带上门,才上前坐下,“大哥,这究竟是什么事?竟还要关起门来说。”   这事儿确实得关起门来说,否则叫成国公夫人听见,可又得闹一通。   “清河被拿进诏狱了,你可知?”顾西洲先问了这个。   “听说了,皇上平白无故将一掌事宫女调去伺候笔墨,又莫名其妙将人打入诏狱。京中也讨论着呢,说可能是皇上要用强的,那宫女抵死不从。我原本也不知那是谁,后来一打听,才知道竟是清云的妹妹!”顾西骅说到后面,重重叹了口气。   “她托我问问,她姐姐有没有因她的事过得不好。”顾西洲见顾西骅知道个大概,便也没多解释什么。   “没有,自从昨日传出这事儿,我便一步不肯离清云身边,生怕我一走开,便有人打她的主意呢!”顾西骅叹着气,心里明白符小娘定然不会放过任何能拿捏宋清云的机会,自半点不敢走开。   “那你现在……”顾西洲一怔,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叫手下小厮看着,若有什么是,他即刻来报。”顾西骅解释道。   顾西洲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刚要说话,却见顾西骅的小厮火急火燎跑进来。   “不好了!二爷!大事不好了!”   小厮急急忙忙冲进来,跑到顾西骅面前,整个人直哆嗦。   顾西骅一见来的是自己留在宋清云那的小厮,心中暗道不好。   他嗖的一下站起来,心中直道不好,抓起小厮的手臂,提着人急急问:“怎么回事?”   小厮跑得满头大汗,支支吾吾又哆哆嗦嗦的,说:“符小娘带着几个家丁冲进来,绑了宋小娘,说……说……”   顾西骅急得不行,声音大了几分,“说什么,你快说啊!”   小厮咽了咽唾沫,几乎哭出来,答道:“说要把宋小娘卖进下等窑子里,免得留在家中狐媚主子……”   顾西洲也猛地站起身,往外走的步子比顾西骅还要快。   顾西骅心中也着急,但总觉得好生奇怪,宋清云是他的人,怎的顾西洲比他还着急。   作者有话说:   下章30日23时 第49章 释放   成国公府一时间乱成一团, 顾西洲和顾西骅两位少爷冲过去,自然将符小娘的人给拦下来了。   符小娘本以为就来了个顾西骅,自己还能摆摆亲娘的谱, 可顾西洲也来了, 那可就不好办了。   虽说按理顾西洲不好对自家老子的妾室做什么,但他可是世子!成国公世子!成国公夫人的心肝宝贝!   即便此番是为了卖掉宋清云,可若是开罪了成国公夫人那宝贝儿子,可不知道自己往后要被这母子俩如何报复!   符小娘脸色苍白,看着眼前脸色阴沉的顾西洲,心里一片荒凉, 又不好瞪他,只能瞪那只管抱着宋清云安抚的顾西骅。   “符小娘一个妾室, 连府中少爷的妾室都要发卖, 真是好大的威风!”顾西洲冷笑着, 耳朵一动, 隐约听见外边有动静,又补上一句,“不知道的, 还当你符小娘才是正头夫人!”   刚要进门的成国公夫人脚步微顿,心中咀嚼着这话, 终于回过神来。   万幸顾西骅反应过来, 及时将符小娘拦住了,否则她这般威风, 外头还不知怎么说成国公府呢!   “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   成国公夫人理了理衣衫, 带着一干丫鬟小厮走进去, 目光凌厉扫过在场众人。   顾西洲见成国公夫人过来, 也不害怕,只与她对视着。   可顾西骅对这位嫡母,多少是有些怕的。但即便是怕,他仍是死死将宋清云护在身后,安抚地看她一眼。   符小娘却没那般镇定了,她本就惧怕成国公夫人,如今又犯了事叫人抓住,更是害怕得直哆嗦。   她打量着成国公夫人的神色,心中揣摩对方的心思,小心翼翼走上前,苦着脸说:“夫人,奴婢……不过是瞧那宋清云狐媚惑主,才想着将她赶出去,好叫府里清净一些……”   啪的一声——   一个重重的巴掌甩在符小娘脸上,直打地她跌倒在地,捂着脸尖叫起来。   “不知礼数的贱东西!发卖府中女眷,怎么都是夫人的事儿,如何轮得到你一个妾室!”成国公夫人身边的赖妈妈虎着脸痛骂。   “奴婢……奴婢知错了!求成国公夫人看在奴婢伺候国公爷多年的份上,原谅奴婢吧!”符小娘吓得话都说不利索,忙扑上去,抓着成国公夫人的裙摆,哆嗦着求饶。   顾西骅见自己亲娘这般,心中难免生出几分恻隐之心。   他明白符小娘,不过是想叫自己娘家人进门,好亲上加亲罢了。   可最后也只叫傅茴茴当了妾室,还不得宠爱,便叫她这般发了疯。   成国公夫人冷冷瞥了符小娘一眼,心中思绪转了个弯,觉得还是得留着符小娘,免得叫宋清云在府中太过猖狂。   于是,她扬起下巴,冷声道:“念在你服侍国公爷与我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便罚你打二十下手板,再抄两百遍心经。什么时候抄好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符小娘一听要挨打,吓得又要求饶。   可成国公夫人的仁慈只有一回,如何还会给她这个求饶的机会,抽出裙摆转身就走,一个眼神都没给其他人。   符小娘坐在地上,神情呆滞,待丫鬟上来扶起她,才缓缓看向顾西骅身后的宋清云。   眸中情绪,可以说恶毒得可怖。   顾西骅下意识挡在宋清云面前,刚要说什么,却感觉到她不知为何,竟是死死抓紧他的手臂。   他回过头去看她,却见她脸色苍白无比,眸中染上水色,嘴唇打着颤,直喊疼,“二爷……疼……”   顾西骅一下慌了神,忙将她打横抱起,往屋内走去,又使唤小厮去请郎中来。   顾西洲也没走,瞧着宋清云的模样,也跟着焦急起来,心中想着究竟该如何与宋清河交待。   郎中来得很快,一切脉,神色凝重地说:“这位小娘,是动了胎气,需得好好养一段时日。”   顾西骅脸色一下沉了下来,看向床上同样惊慌的宋清云,二人皆是半点喜色也无。   郎中常给成国府看诊,多少知晓成国府的情况,看着二人重重叹了口气,“若需堕胎,再来寻老夫抓药吧。”   说完,郎中猜到他们兴许有话要说,便径直出去了。   顾西洲脸色也不好看,宋清云姐妹想是幼时的毛病,身体都是极为不好的。   堕胎药喝下去,兴许人都疼没了。   若宋清云没了,顾西洲又如何去见宋清河,人可是在他家里出的事!   “二爷,这可怎么办?这……这孩子留不得啊!”宋清云手脚发冷,拉着顾西骅的手直流泪。   “我……清云,我想留下来。”顾西骅咬着牙,挤出这句话。   顾西洲微微瞪大眼,看着顾西骅渐渐变得坚定的侧脸,心中难免触动。   豁出去,顾西骅能豁出去,想多少能有些机会,留住自己喜欢的人,与她厮守。   若他……也似顾西骅这般豁出去,是不是也能……   顾西洲眼眸一亮,心中也燃起希望来。   宋清云却半点感动也无,比起并不关心府中究竟如何的顾西骅,她要更为了解成国公夫人。   成国公夫人是绝对不允许一个妾室先生下孩子的,更何况正头奶奶都没进门。   “二爷,不行的……夫人会打死奴婢的,还是打了吧。”宋清云满脸泪水,哀求着。   “清云,你不愿意生下我的孩子吗?”顾西骅脸色白了白,只觉心痛,更是忍不住猜测,宋清云究竟是如何看自己的。   宋清云见顾西骅如此说,拨浪鼓一般摇着头。   她如何会这般想,若已有了正头奶奶,若她是正室,有这个孩子定是欢喜的。   可……这什么都没有,她会死的!   当初宋清河进宫,还说姐妹俩往后都要脱离苦海,要好好的,要好好儿活下去。   要活到重见那日,她怎么能死呢!   宋清云指甲几乎陷进肉里,用力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又是泪流不止的柔弱模样。   顾西洲见二人一时间也没空搭理自己,也没多留,只叫他们有事儿记得寻自己,便回到自己院里。   他一夜无眠,无论如何都想不出来,该不该将宋清云的事儿告诉宋清河。   -   嘱托顾西洲瞧瞧宋清云近况后,宋清河心中总觉不安。   她抱着双腿坐在木板床上,数着路过的锦衣卫,心中直想顾西洲怎的还不来。   兴许是她这般想着,心中所念,必能达成。   顾西洲没多久便出现在了牢房外,神色间带了几分沧桑,不知昨日回去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想他堂堂成国公世子,该不会有人对他做什么。   那他这般模样,想来……只能是宋清云出什么事了。   宋清河心中一紧,忙跑到牢房边去,紧盯着眼前的顾西洲,问:“小公爷,怎么样?我姐姐她怎么样了?”   “她……”顾西洲想起什么,挥手叫其余锦衣卫都下去,才怀着愧疚看向宋清河,“你姐姐她……她刚发现有了身孕。”   “有身孕?”宋清河瞪大眼,起初还想着怀了孩子是不是能好过一些,可转念一想,那顾西骅尚未娶妻,成国府怎么会让妾室先生下孩子!   “我……我尽量保住她。最好的办法,还是打了孩子,悄无声息的,也不叫人知道。”顾西洲缓慢地说着,他知道宋清云身子不好,宋清河更是清楚。   虽说生孩子也可能会死,但此时动了胎气便要打胎,想……是很难的。   至于等养一养再打,那怕是月份都大了。   “清河,你是如何想的?我可以……帮你转告你姐姐。”顾西洲见宋清河神色凝重起来了,斟酌一番,还是说。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样的事情,该是姐姐自己做决定才是。”宋清河觉得,她不是宋清云,再如何为她好,都不是她本人。   生孩子,不生孩子,这样的事情,该是姐姐自己愿意才行。   而不是听别人的,如她,如顾西骅,如顾西洲,或是成国公夫人。   虽说到了人家家中做妾室,便是奴婢。   可宋清河还是觉得,女人生不生孩子,该是自己的意愿才对。   顾西洲哪里想得到,宋清河竟会说这种话。   他上下打量了宋清河一番,见她神情不似玩笑,重重叹了口气,“罢了,我便原话告诉她。”   宋清河没反对,又想问些什么,却听见一阵脚步声。   顾西洲警惕地看向外边,挥挥手叫她快些回去。   宋清河赶忙回到木板床上,缩到角落里去。   顾西洲则是往外走去,想瞧瞧究竟是谁来了。   谁知刚走出去,却见来人又是宁海全,脸色还很不好看,也不知接了什么样的命令,竟拉着这般臭脸。   “皇上口谕,从前是小人谗言,使得圣上错怪了宋清河。如今已查明真相,自当请宋清河回去,升任福康宫大宫女,以慰其心。”   宁海全臭着脸,率先走到宋清河的牢房前,等着宋清河走出来跪下,才冷着脸宣布沈允信的口谕。   放她出去?   还升官?   宋清河怎么都想不到,沈允信怎的才两日,便这样转了性。   这……多少也太喜怒无常了吧。 第50章 宫变   宋清河收拾齐整, 换了身符合如今品级的衣衫,才被太监领着去向沈允信谢恩。   说来她是很不愿意去的。   比起升官后向沈允信谢恩,她更想听说沈洺胜了, 看见他亲到诏狱来接自己。   宋清河垂眸想着, 无声叹了口气,抬脚往前走去。   太监见宋清河犹豫,笑着对她说:“姐姐何必忧愁,皇上既放姐姐出来,定然不会再怪罪姐姐的。”   宋清河也露出笑容,看了太监一眼, “我明白了,也多谢你了。”   留下这话, 宋清河便没再停留, 往福康宫内走去。   依旧是西暖阁, 宋清河没有半点犹豫, 跨过门槛,朝沈允信的方向走了两步,方跪下行礼。   沈允信微微抬眸, 打量着跪在地上的小美人,隐隐感觉得到宋清河似有些变化, 却一时间品不出究竟是哪里变了。   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忍不住皱起眉,死死盯着宋清河, 心里叫嚣着扯她领子,将她拽起来质问。   或是霸王硬上弓, 左右不必等, 往后有的是时间叫她心甘情愿跟着自己。   可这都与沈允信当皇帝以来所披的皮很为不同, 他厌恶因旁人而改变,遂一时间也不愿这般去做。   他想按着自己的计划来,一步步围住猎物,让猎物即便被拆吃入腹,都以为他是自己的恩人。   沈允信舔了下嘴唇,看着恭顺跪在自己眼皮底下的宋清河,心中无数遍告诉自己,就快了,就快了。   许是这般暗示叫他平静下来,在宋清河跪了许久之后,他才终于抬手笑着说:“起来吧,朕疼你,发现竟是奸人谗言,便立时放你出来了。”   宋清河站起身,低垂着眼,答道:“既是套上了秽乱宫闱这个罪名,皇上合该谨慎一些。”   沈允信很受用,瞧着宋清河为自己找好了理由,越想越是舒服。   “往后不必伺候笔墨,但也时时到朕跟前来伺候,明白吗?”沈允信脸上挂着笑,明白了不怀好意。   “是,奴婢明白。”宋清河恭敬福了福,答道。   沈允信也有政事要处理,自不会多留宋清河在这儿扰乱自己的心绪。   又嘱咐了两句,沈允信便摆摆手叫她先下去歇着。   至于理由,自是冠冕堂皇得很,说什么宋清河这些日子受惊了,且先休息两日再来御前伺候。   既是沈允信的命令,宋清河自也不会还到他面前来,只谨遵皇上的命令,好好儿在自己房内休息。   因着原先宋清河便是自己一间房,此次倒也不必多费工夫换屋子,只原先那间便好。   宋清河回了自己屋内,解了衣衫,躺下便睡。   回来这事儿,别的不说,觉是睡得好了一些。   宋清河迷迷糊糊睡过去,梦中又回到南宫,好似一切都没有发生。   而此时的南宫,沈洺做了一个盛十六想不到的决定。   “殿下,这……会不会有些仓促?”盛十六愣了一瞬,压低声音问。   “早与晚都是一样的,京中兵力基本在老薄手上,他会帮孤的,不是吗?”沈洺没有看盛十六,只展开一张地图,指了两处位置,“不必等到晚上,明日禁军会关城门,锦衣卫配合我们先拿下沈允信。至于宋清河……你去接她,一定要将她先转移走。”   既然沈洺都做了决定,盛十六便明白是劝不动了。   既如此,便没什么好说的,照着沈洺的命令做就是了。   顾西洲的动作很快,这些年他基本已经在锦衣卫站稳脚跟,真要跟着沈洺逼宫杀了沈允信,他也是不怕的。   所以他在短短几日内,站到了沈洺这一边,将自己手中的牌交给沈洺。   至少,沈洺不会对宋清河做什么。   若宋清河不愿意,他什么都不会做。   不像沈允信,叫宋清河时时陷在危险之中。   -   隔日一早,宋清河记着日子,收拾妥当后,准备出门去领月钱。   外边的太监见她要出去,本是有些犹豫的,听说只是去领月钱,仍是不放心。   最后宋清河实在是烦了,叫他与自己一块儿去。   太监见宋清河坦坦荡荡,又有些犹豫起来,站着没动。   宋清河一瞪眼,“你走不走?”   太监想到宋清河如今在沈允信面前颇为的脸,一时间也不敢再拖,只跟在她身旁离开。   可才走到半路,突然不知从哪里窜来一个黑影,动作快到几乎看不清。   没等太监反应过来,便已命丧黄泉。   方才还好好与自己说过话的人,此时便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宋清河心中说不震撼是假的。   是谁?   宋清河猛地回头看去,却见来人竟是盛十六,瞪圆了眼,问:“十六?你怎么在这儿?殿下呢?”   盛十六抓住她的手腕往另一个方向跑,边跑边说:“殿下让我来接你,我们先走,待会沈允信反应过来,怕是走不了了。”   宋清河听着这话不对劲,想多问什么,更想知道沈洺去了哪儿。   可她也明白自己帮不上什么忙,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不能添乱才是。   待跟着盛十六进了南宫,才看见一身玄甲的沈洺正与禁军统领说着话。   宋清河一时间愣了,她没想到,沈洺竟连禁军统领都拿下了吗?   还是说这些人,原本就不喜沈允信,早就想换个皇帝了?   且不是说还要一段时日吗?   不是说尚未到最好的时机吗?为何突然选择动手?   宋清河百思不得其解,一步步朝沈洺走去,那双漂亮的丹凤眼都写着不解。   沈洺一转头,见宋清河来了,朝她招招手,待她走过来,拉着她上下打量一番,“瞧着是没吃苦的。”   宋清河耳朵尖有些红,心中有许多话想问。可她转念一想,沈洺忽然决定动手,想来要打的就是出其不意,自不好拖延时间,便什么都没说。   瞧见宋清河安全被送到自己身边,沈洺悬着的一颗心才稍稍放下。   之后的一切,都快得叫宋清河几乎难以想象。   她并未跟到最前方去,但她也隐约能瞧见,锦衣卫和禁军杀了很多东厂太监,与一些尚效忠沈允信的禁军。   沈洺提剑到福宁门前,当着大臣的面,让锦衣卫将沈允信押了下去。   并未直接行刑,但大臣们都明白,这比就在这儿直接砍下沈允信的头颅,更要可怖一些。   老一些的大臣,大多都记得先帝是怎么死的。   方才提剑走来的沈洺,可全然不似不计较此事的样子。   本就只是迫于形势屈服于沈允信的大臣们,纷纷跪地恭迎新皇。   沈洺扫过在场大臣,早在南宫的时候,他便知晓其中多少人是沈允信的党羽。   不过,现在还不是清算的时候。   沈洺一个大臣也没杀,只叫翰林院按着章程,拟定诏书登基。   至于沈允信……   沈洺有意将他剔除出去,但到底当了好几年的皇帝,他还是按下了这个念头。   叫大臣们回去后,沈洺带着宋清河往凤仪宫去。   “皇后娘娘不会有事吧……”宋清河跟在沈洺身后,心中隐隐不安。   “我已叫人去拦了,想是能拦住的。”沈洺眉头紧皱,他筹谋多年,就是为了今日,却没有什么大仇得报的快感。   看着如今的皇宫,他总想起儿时与父皇母后在一块的情景。   便是夺回皇位,杀了沈允信,似乎也并不能缓解对先帝先皇后的思念之情。   沈洺用力闭了闭眼,收拾好心情,带着宋清河进了凤仪宫。   皇后似是猜到他们会来,穿了一身吉服,那模样瞧着就是要赴死的。   “娘娘!”宋清河瞪大眼,忍不住喊了一声。   “婶婶何必如此,婶婶既从未对兄嫂动过手,孤自然不会迁怒婶婶。”沈洺脸色微沉,道。   “本宫是皇后,哪有皇上被夺了位,皇后独活呢。”皇后轻轻地笑。   “哪里有这样的规矩,他待您不好,如今被拿了,是天大的好事。您不就可以挣脱他,离开这里吗?”宋清河劝道。   “若婶婶想离开,孤可以替您安排,设计假死,让您离开京城过自己的日子。若婶婶不想离开,宫中也有婶婶一处宫殿住,断不会短了婶婶的。”沈洺许下承诺。   他想,若皇后愿意活下来,那便是皆大欢喜。   若皇后不愿意,一定要循着规矩去殉她本就厌恶的男人,那他们也没有办法。   已尽力劝过了,对方不愿,他们说再多也是无用。   皇后坐在那儿,垂眸想了许久,才终于点点头。   宋清河瞧着她,也不知究竟是听进去了,还是坚持要死。   沈洺也没发话,只安静等了一会儿,见皇后没动作,才说:“除了凤仪宫,哪处宫殿您喜欢,便吩咐人收拾出来。一应俸禄待遇,还是按王妃来。”   皇后听了直笑,“哪有住在宫里的王妃,本宫……不,我,我想搬出去。”   沈洺没有拒绝,“好,婶婶想回家,还是想在留在王府?”   宋清河瞧着皇后眉眼间淡淡的期待,心想其实这些年,她也很难捱吧。   之前到凤仪宫来的时候,能感觉得到,其实皇后很不喜欢沈允信。   若是能选,她也不愿跟沈允信绑在一起吧。   这样被困住,也是很难的。   这般想着,宋清河悄悄看向沈洺,却见沈洺也看向自己。   目光中满是她读不懂的复杂情绪,瞧得心痒痒地想问,却又不好在这当口多问。   可沈洺显然没这么多顾虑,只见他往宋清河的方向走了一步,凑到她耳边。   “清河,你也会走吗?”   作者有话说:   在一起还得走一段剧情 第51章 败露   宋清河惊讶于沈洺竟会问这等问题, 可想到方才皇后说她想走,他会问这个问题,却好似又不奇怪了。   只是, 为何是问她?   沈洺害怕她走吗?   可宋清河本就不愿意入宫, 若有机会,她定然是要出宫的。   若能将姐姐也从成国公府接出来,姐妹二人生活在一处,那便更好了。   宋清河想到这个,脸上不觉带上笑容,轻声说:“若能出宫, 自然是要走的。”   沈洺瞳孔一缩,却什么都没说, 只垂眸沉思, 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对这个答案, 定然是不满意的。   可这是宋清河的选择。   宋清河既已做出选择, 那他再做阻拦,自是不妥的。   沈洺没再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将注意力放到安置皇后上边。   好在沈允信这几年一个孩子都没生出来,否则如何处置这些孩子, 还是个大问题。   沈洺见宋清河眼皮直打架, 便叫她先回去,自己把要紧的先处理了, 再回去瞧瞧她。   宋清河点头应下,行礼就要告退时, 想起什么, 问:“殿下今夜歇在哪儿?”   沈洺也是要走, 听见这话,脚步微顿,略想了想,“福康宫。”   宋清河没觉得哪里不对,应下之后,便独自回了福康宫。   福康宫早有沈洺的人过来一趟,将宁海全的人都给杀了,换上信得过的,还叫盛十六过来这边盯着。   “殿下怕有漏网之鱼伤了你,叫我过来盯着。”盛十六见宋清河面露不解,解释道。   “原来如此,可便是有漏网之鱼,也该是冲着殿下去吧。”宋清河更为不解,但并未多问,只感叹了一句。   盛十六没解释,看着宋清河进屋去,并没打算多问的样子,松了口气。   他瞧出自家殿下的意思了,但……宋清河看来看去,似乎对自家殿下没有半点心思。   这可怎么办,沈洺竟然还是单相思吗?   盛十六心中浮现这个念头,叹着气摇了摇头。   -   成国公府内。   成国公夫人急得团团转,来回走着,每走一圈便问世子回来了没有。   可顾西洲正在宫里随沈洺善后,哪有那般快回来。   成国公夫人见不着顾西洲,怎么都放心不下,使唤小厮赶紧出去打听打听,莫要出什么事了。   而顾西骅也在这时候赶来,神色间满是着急,匆忙行礼后,便急着问:“母亲,大哥还没回来吗?”   成国公夫人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见顾西骅过来,摇了摇头,“西洲还没回来,不知究竟怎么样了。这孩子!谋逆这样的大事,竟然也瞒着家里!”   顾西骅没接话,他心说若叫您知晓,怕是直接不肯顾西洲出门了,哪里还能与沈洺一同发动宫变呢。   “再去打听打听!怎的还没回来!”成国公夫人额角冒着汗,根本坐不住,指着门外使唤丫鬟出去再问。   “母亲,也莫要太忧心,大哥吉人自有天相,定然没事的。”顾西骅劝道。   “你懂什么!那是宫变!宫变啊!行差踏错,便叫全家都丢了性命!”成国公夫人一双眼直盯着外头,重重叹了口气,“这孩子也是,跟着皇上有什么不好,偏要跟那废太子造反!”   顾西骅仍是没接话,只是安静听着,心想顾西洲怎么还不回来,他快要顶不住了。   这时,却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二人朝门口看去,却发现来人竟是符小娘。   成国公夫人当即皱起眉,“你来做什么!不是说让你禁足抄经吗!”   符小娘不知发现了什么,满面红光,也顾不得被成国公夫人骂一顿,只扑上前,换上那哭丧的脸,“夫人!出大事了,夫人!”   这会儿成国公夫人正忧心顾西洲的事,如何听得这样的话。   她当即一个巴掌过去,“嘴巴没把门的东西!说什么呢!家里好着呢,哪有什么大事!”   符小娘眼中闪过一抹恨意,咬了咬牙,只说:“夫人,是宋小娘!是二少爷房内的宋小娘,她有了身孕!”   成国公夫人本就神经紧绷,听得这消息,当即沉下脸,“什么?!”   见成国公夫人沉下脸,符小娘嘴角浮现一抹笑意。   顾西骅见事情败露,也是急了,忙朝成国公夫人跪下,“母亲!清云有孕一事,实乃意外,儿子……”   成国公夫人狠狠甩了他一巴掌,怒骂:“你这个不孝的东西!你知晓她有孕,不速速落胎,还将此事瞒下来!怎么?是想瞒到打不得,再叫她把孩子生下来吗?”   顾西骅不是没想过,他权衡之下,这是最好的办法。   可成国公夫人明显不觉得,他们只会考虑成国公府的名声,根本不会考虑宋清云会不会死。   “孽畜!你是成国公府的二少爷!你眼中就难道只有那个小贱人,没有成国公府的脸面吗!”成国公夫人又扇了他一巴掌,气得几乎站不稳,“不用扶我,去,都去,把宋清云给我捆了!”   丫鬟婆子们得令,气势汹汹地离开,瞧得顾西骅心凉了一半。   他也管不了太多,只从地上爬起来,往外冲去,想去护住宋清云。   “给我拦住他!”成国公夫人见顾西骅执迷不悟,更是气急。   顾西骅被按在地上,眼睁睁看着丫鬟婆子们将宋清云捆来。   宋清云自知死期已到,看都没看成国公夫人和符小娘,只对顾西骅说:“二爷,别告诉清河。”   别告诉她什么?   别告诉她你死了吗?   顾西骅目眦欲裂,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挣脱按住自己的小厮,扑上去把宋清云抱在怀中。   “母亲若要打死清云,不如先打死儿子!”顾西骅声音都有些嘶哑,护着宋清云,双目赤红地看着成国公夫人。   “好,好,真是好得很!真当我不敢打死你!”成国公夫人怒道。   符小娘见自家儿子这般执迷不悟,忙扑上去想扯开他。   可顾西骅的力气不是符小娘能比的,如何能扯得动。   符小娘没办法,只能跪下来求成国公夫人,“夫人!求求您了夫人!不能打死西骅啊!他,他好歹是国公爷的骨肉!打死宋氏不就保全国公府的颜面了吗?何须打死西骅啊!”   成国公夫人刚要说话,却听得顾西骅拔高音量说:“打死清云,便是你们不打死我,我也死给你们看!”   “都说什么呢!”   一声暴怒从外边传来。   成国公夫人听见这熟悉声音,眼圈一红,忙走出去,嗔怪一般道:“你怎的才回来!”   成国公瞥了一眼屋内丫鬟与符小娘,只叫他们都下去,“待会儿与你细说,先说说这怎么回事。”   见成国公问起宋清云之事,成国公夫人脸色难看几分,三两句话把情况说了,便等着成国公裁决。   “你可知,如今宋氏的妹妹宋清河,是新皇跟前的红人。”成国公坐下来,神色复杂地看着宋清云,话却是对成国公夫人说的。   “什么?沈洺胜了?那我儿怎的还没回来!”成国公夫人听了,只问起顾西洲来。   “宫中自然还有些事儿,反正废太子登基也就是这两日的事。他不是一个喜欢等的人,这么多年不过是迫不得已,什么挑个吉日,在他眼中都是拖延时间。”成国公说着,又看向宋清云,“瞧你瘦弱,孩子怕是打不得。这样吧,我做主将你放出去,再赠你座新宅子,并一个铺子和五百两银子,算作这些年西骅亏欠你的。”   宋清云没想到,竟还能有机会出去,她挣脱压着自己的婆子,磕了个头,“二爷没什么亏欠奴婢的,奴婢能离开国公府,已是万幸。无论是宅子、铺子,还是银子,奴婢一概是不要的。”   一旁的成国公夫人听得额角青筋直跳,心头正堵着一口气,谁知宋清云还不要,她更是瞪直了眼。   顾西骅见宋清云是想走的,红了眼睛去拉她的手,却被避开。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宋清云收拾妥当,待明日搬到新宅子去。   而顾西骅,自然是留下来了。   还狠狠挨了一顿打。   -   沈洺的登基大典来得很快,忙碌过后回到福康宫,看见细心为自己端茶润喉的宋清河,他心念一动,挥退众人,写了一份封后诏书。   随后,他将单独将宋清河唤了进来。   “清河,你……你瞧瞧这个。”沈洺瞧着宋清河那双澄澈的丹凤眼,还是决定直接将封后诏书给她瞧瞧。   “这什么……”宋清河接过封后诏书,看了几行后才变了脸色,“这怎么行呢!”   “如何不行?朕心悦于你,自是要立你为后的。”沈洺看着宋清河,也不愿逼她,“你不必早早答复,你若想先出宫与令姐团聚,也无不可。这封后诏书,朕为你留着,也会给你自由出入皇宫的令牌,待某一日你愿意了,便来告诉朕。”   宋清河怔怔的,她从来没想过跟沈洺成亲的事情。   虽说一直以来,他们的相处都十分和谐,回忆起来,她甚至有许多时候是逾越的。   沈洺也从未说过她,甚至可以说纵着她。   她在这方面也并非敏感的人,一直也没什么感觉,如今沈洺一说,才明白竟是早有征兆。   但……即便如此,霎时叫她与沈洺成亲,她却是犹豫的。   何况,她只是一介小小的宫女,也能当皇后吗?   宋清河皱着眉,略带几分苦恼地想。 第52章 封后诏书   出宫之后, 宋清河才知晓宋清云的事。   她明白宋清云的想法,留在成国公府本就是身不由己,如今能离开, 她自是愿意的。   宋清河也很支持宋清云, 只是头疼于她肚子里的孩子,与那时不时上门来的顾西骅。   “我……只是来瞧瞧清云。”顾西骅说话没什么底气,与瞪着自己的宋清河对视,更是低下头。   “宋家不欢迎你。”宋清河板起脸,做出凶狠的模样,只想着顾西骅赶紧走。   “我只是……”顾西骅张了张嘴, 想再说什么,却被人按住肩膀。   顾西骅本就因此事被成国公狠狠打了一顿, 身上的伤还没好呢, 就这样被重重按住肩膀, 一下疼得他龇牙咧嘴。   “顾二公子到这里做什么?”盛十六从顾西骅身后走出来, 面色不善地看着他。   “我来瞧瞧清云的。”顾西骅见是盛十六,瞪了他一眼,心中暗骂多管闲事。   “那也别来烦清河, 仔细皇上给你小鞋穿。”盛十六甩了顾西骅一个眼刀,跟宋清河一同进了门。   顾西骅见盛十六顺顺利利进去, 也想跟, 却被守门的小厮拦了下来。   这也是意料之中,可看着人家能进, 自己却不能进,顾西骅还是重重叹了口气。   宋清河领着盛十六到正厅去, 吩咐丫鬟上果子茶水, 挥退厅里的丫鬟, 才好奇地问:“今儿怎么来了?是皇上有什么吩咐吗?”   盛十六摇摇头,看着出宫来愈发滋润的宋清河,心里只觉凤仪宫怕是要空上好一段时间。   但他并未提起此事,只与宋清河聊起近些日子朝中之事。   “以牙还牙,虽有些残忍,但那到底是沈允信造过的孽。”宋清河听说沈允信的死法与先帝一模一样时,心底说不惊惧是假的,但想到沈洺的遭遇,也还是能理解他的。   “我也是这般想的,可那帮大臣不这样想。他们只觉得皇上手段过于残忍,竟这般对自己的亲叔叔。”盛十六皱着眉,提起朝中之事,难免为这些事头疼。   “死的不是他们的父母,自然会说这些话。若死的是他们父母,还不知要如何千倍万倍报复呢。”宋清河撇撇嘴,讥讽道。   “你这模样,倒有些像皇上。”盛十六笑起来,见宋清河瞪圆了眼想细问,又提起另一件事,“你知道吗?大臣们催皇上立后了。”   若没有那封后诏书,宋清河听见这话,定什么都不会多想。   可自见过那封后诏书,宋清河便很难坦然面对沈洺立后这个话题。   “他让你来当说客的吗?”宋清河下意识问。   “不是,皇上怎么会逼你。是我,是我瞧着皇上被他们逼得实在紧,便来告诉你。”盛十六可是冒着挨打的风险来的,心说宋清河你再不答应,他回去可是要白挨打了。   “我……我再想想。”宋清河耳朵尖有些红,脑中也不自觉浮现从前与沈洺的种种,更是红了脸。   盛十六知晓宋清河也是紧逼不得的,便也不再说。   但有件事儿,确是沈洺叫他来问问的。   “皇上叫你来问姐姐的意思?若愿意,便给他二人赐婚?”宋清河听到盛十六的话,惊讶得瞪大了眼。   “对,你且问问你姐姐如何想,若是愿意,赐婚圣旨即刻送到成国府。”盛十六点头。   “可……可我姐姐已有了身孕,且她本是顾二公子的妾室……”宋清河仍是犹疑不决,“罢了,我问问姐姐。”   其实妾室不妾室的,都已经放宋清云归家,这事儿便也翻篇了。   如今重要的,自然是看宋清云愿不愿意。   至于顾西骅,瞧他一日跑三趟的样子,想是很愿意的。   夜里,宋清河将此事告知宋清云,叫她自个想想,不必早早做决定。   宋清云十分沉默,皱着眉思索,隔日一早,便答应了下来。   宋清河惊讶于宋清云答应此事之快,可想着她肚子里这个孩子,也渐渐理解姐姐的决定。   不过,她还是有些担忧,担忧成国公夫人是恶婆婆,欺负本就只有顾西骅可以倚仗的宋清云。   可没想到,沈洺连这个问题都想到了。   赐婚的同时,还赐下一座宅子,以表皇恩浩荡,话里话外都是不住进去就是不满朕的赏赐。   因有这个孩子,婚期定得很近,许多东西都匆忙得很。   宋清河也忙碌起来,用自己从前攒下来的些许银子给宋清云置办嫁妆。   可这样着急,嫁妆也置办不了多少,宋清河正着急呢,宫里立时来了赏赐,来的公公正是与宋清河相熟的,小声叫她将赏赐都拿去添妆。   至于顾西骅送来的聘礼,自然也是叫宋清云给带回去了。   “清河,你我姐妹才相聚几日,便又要分开。”大婚那日,宋清云哭红了眼,拉着宋清河的手不肯放。   “左右都在京城里,姐姐往后可以常来走动嘛。”宋清河轻轻为她顺着背,宽慰道。   “也是,你……你要保重。姐姐不在,你一个人在这儿,可要多多小心。”宋清云拉着她的手,无论如何都放心不下。   “我会的,姐姐尽管放心。”宋清河笑着,拿帕子轻轻为她沾去眼角泪水,看着她出门。   因宋清云家中人丁稀薄,父亲和弟弟又到外边去了,也摆不起几桌,索性就在沈洺新赐下的宅子里一块儿摆了。   宋清河跟着往那边去,脸上满是喜气,真心为宋清云感到高兴。   可这高兴只持续到她席间出去透气时。   那婚宴上满是不认得的人,宋清河应付得疲累,便借口透口气,到园子里走了走。   谁知走到一片假山旁,却见前方站了三名世家贵女,也不知是哪家的,躲在那儿摇着扇子,不知正说什么话。   “听说没有,新娘子的妹妹,伺候过皇上呢!”贵女甲说。   “啊?不会吧?那她怎么没留在宫里呢?”贵女乙说。   “你竟然不知道!她是在南宫伺候过皇上!见过皇上最落魄的样子,我看啊,她跑还来不及呢,留下来做什么!”贵女丙说。   “竟然是这样!任谁都不想见过自己落魄模样的人留下来吧,那样……多尴尬呀!”贵女乙说。   “可不是!我看啊,没多久皇上就得叫她连京城都滚出去了!”贵女甲说。   “啧啧,你们太小瞧皇上了!我看呀,定然是寻个由头把她杀了!”贵女丙说。   “啊?不至于吧……”贵女乙说。   宋清河意识到他们说的是自己,一时间不知道该出去,还是该等他们离开。   可短时间内,那三名贵女好似没有离开的意思,难道宋清河一直等在这里吗。   就在宋清河犹豫之时,却突然被人捂住嘴巴,往身后拖去。   她又怕惊动前边的人,又想呼救,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办。   直到途中她回头一瞧,却见来人竟是沈洺。   “皇上,您怎么来了?”等到了假山更里边一些的地方,宋清河才压低声音问。   “想见你了。”沈洺打量着宋清河,见圆润了一些,不似在南宫那般瘦弱得不行,也是放心许多。   “这……”宋清河听着这直白至极的话,耳朵尖红了起来,低下头一时间不知该往哪里看好。   “他们说的,都是胡扯,朕从没那般想过。”沈洺想起方才那些贵女的话,生怕宋清河被吓着了,解释道。   “奴婢……不,草民明白的,草民怎么会信他们。”宋清河见沈洺紧张的模样,忍不住笑。   沈洺见宋清河神色不见嫌恶,心中起了念头,说起近来大臣们闹的事来。   “大臣们总逼朕立后,可你不答应,朕也不知如何答复他们。”沈洺目光灼灼,看着宋清河,只盼着她莫要生厌才好。   “那……那入了宫,见到姐姐便不容易了。”宋清河红着脸,吞吞吐吐半天,才扯出这一个理由来。   “朕可以给她自由出入皇宫的令牌,只要她想,随时可以进宫来陪你。”沈洺早猜到会有这一问,将自己的解决方法告诉她。   “可……”宋清河仍是犹豫。   沈洺瞧着宋清河明明是愿意的,却不知顾虑什么,心中也是着了急。   他步步逼近,将人抵在假山上,看着因他的靠近而脸红心跳的宋清河,道:“你也是喜欢的,不是吗?清河,你究竟在顾虑什么?”   宋清河感受着对方贴来的体温,感觉心跳得厉害,脸红得滴血,睫毛更颤得厉害,不敢抬眸去瞧沈洺。   沈洺见她不回答,心中更是没底,想着是不是逼得太紧了,就要后退几步。   可就在这时,宋清河瓮声瓮气地说:“什么顾虑呀!大姑娘嫁人,还不许人……不许人害羞一下。”   沈洺心里仿佛炸开了烟花,瞪大了眼看宋清河,整个人都是不敢相信的模样。   “封后诏书呢?”宋清河伸出手指头,戳了戳沈洺的肩头。   “在,在宫里,我,朕这就叫人送来。”沈洺眼睛都亮了起来,拉着宋清河的手高兴得不行,可没一会儿又想婚前这般接触是否不妥,便将手收了回来。   自那年沈允信发动宫变,沈洺的人生一片黑暗,仿佛瞧不见半点光芒。   直到遇见宋清河,这个善良的小宫女,如同黑夜中烛火。   虽然微弱,对那时的沈洺来说,却是唯一的光。   作者有话说:   在这里正文完结吧,婚前、大婚和一些婚后日常放番外   还是正文完结放一下接档文,已经十一月了,今年应该开不了接档文,得明年才能开,尽量早开   古言接档文《替姐姐入宫选秀后》文案:   景禾八岁没了娘,父亲扶正了妾室,又将她赶到庄子上去。   直到十六岁那年,父亲将她接回苏府,竟只为让她参加选秀,替姐姐嫁给睿王。   选秀那日,人人都看苏家的笑话,却见来的是一位绝色容颜的陌生女子。   容颜姝丽的粉衫女子上前,盈盈一拜,声音娇柔软糯,叫人闻声便酥了骨头。   睿王乐得苏家换人,以为自己要抱得美人归时,却听得金殿之上阴晴不定的帝王满含兴味地出声。   “凤仪宫,喜不喜欢?”   -   都说陆远寒是个冷心冷情的疯子,以铁血手腕将整个大离治理得井井有条,却阴晴不定,想一出是一出,任谁来劝都不顶用。   可自从他身边多了位娇娇柔柔的小皇后,一切都变了。   景禾要星星,他不给月亮。   景禾说往东,他绝不往西。   景禾要报仇,他便替她报仇。   景禾想要什么,他便给她什么。   所有人都说皇上是选秀那日一见钟情,却不知早在多年前初见,他便将这个娇娇柔柔又不肯放弃的小禾苗,记在了心里。   -   睿王残暴无端,后院就没有人是毫发无损的,不知苏家如何得罪了他,竟是放话说要在选秀时点苏家女做妾室。   此事闹得人尽皆知,人人都道苏家大姑娘要倒霉了,苏家却想起他们家还有另一位姑娘。   那位原配所出,被赶去庄子后自个儿改名叫景禾的二姑娘……   苏兰在家等着看笑话,结果没等来笑话,却等来了景禾册为皇后的消息。   她满心嫉妒,想着这一切本该是自己的,跑到备嫁的景禾面前破口大骂,甚至要扇她巴掌。   可她手刚举起来,却被人硬生生折断了手腕。   苏兰回头与那眼带阴鸷的帝王目光相触,听见帝王笑着唤景禾。   “小禾苗,她又欺负你,朕替你杀了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