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宠夫郎   作者:不曾阿   文案:   黎荞从末世魂穿到一个有男、女、小哥儿的世界时,肚子饿的厉害,他一睁眼便看到一位貌美大长腿的男子正递给他窝窝头,黎荞:“……人美心善,爱了。”   知道这美男子其实是一位小哥儿后,黎荞高兴了,合法搞基,完美。   虽然他穿越的这个原身名声烂还欠了一屁股赌债,但不怕,身为水系异能者,甭管是改善名声还是挣钱,全都手到擒来。   他捉鱼,做农具做甜品,还对美人小哥儿发起了猛烈攻势,上辈子太过漂泊苦逼,这辈子他要夫郎孩子热炕头。   -   陶竹个子高,长的丑,家里还有极品哥哥托后腿,因此在三柳村是出了名的大龄剩哥儿。   他本以为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了,结果在救了那个烂人黎荞之后,他竟被盯上了。   这个黎荞一改从前的好吃懒做,今天给他送鱼汤鸡汤,明天带着他没见过的农具帮他干活,后天更是把挣来的银子塞给他让他当家。   而且,这人还一直夸他好看,对别的漂亮小哥儿和姑娘甩都不甩!   陶竹呆了。   这……嫁,必须嫁,谁都不能阻拦他成亲!   后来,黎荞成了远近闻名的大地主,人们都说,他肯定要休了陶竹这个丑夫郎,哪个地主老爷会爱跟男人一样的丑哥儿呢。   黎荞:“家里的地契写的都是竹哥儿的名字,是我担心他休了我。”   再后来,黎荞成了官老爷,人们这下子兴奋了,哪个官老爷会带着丑夫郎出门应酬?这是要被同僚嘲笑的,黎荞绝对要休掉夫郎了!   黎荞;“只要我官儿做的够大,那谁敢嘲笑竹哥儿?”   阅读指南:本文是生子文,种田,慢热。攻的金手指超级超级超级粗,有异能,能基建,能科举。   不喜的话,咱们可以下本见哦~   内容标签: 生子 天作之合 穿越时空 种田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黎荞陶竹 ┃ 配角:三柳村众人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爱生活,爱夫郎   立意:珍惜每一天   vip强推奖章   黎荞从末世穿到大盛朝一个欠了一屁股赌债被全村人嫌弃的书生身上,在饿的不能动弹时,好在同村的大龄剩哥儿陶竹给了他两个菜窝窝。陶竹个子高,容貌不符合大盛的审美,但黎荞对他一见钟情。黎荞一边靠着卖鱼、做农具改善名声,一边追求陶竹。两人成亲之后,在发家致富的同时带领全村、全县、全府的人一同致富。   本文轻松明快,行文流畅,语言朴实。两位主角形象鲜明,善良大方,不仅努力回报曾经帮助过他们的人,也齐心协力的带领家乡的父老乡亲一起致富。文中配角也知恩感恩,待两位主角亲如一家,是非常值得一读的温馨种田文。 第01章 穿越 要不你喂我吧?   六月初的正午,哪怕是在山林里,气温依旧灼人。   “嘶——”   脑袋疼的厉害,黎荞眉心拧了起来。   与此同时,肚子里传来犹如火烧一般的饥饿感,烧的他不由抬手捂住了肚子。   但下一瞬,他身子一僵,他不是被丧尸咬死了么?怎么还会有这些感觉?   猛然睁开眼,灿烂的阳光毫无预兆的铺满他的视线,整个天地都亮堂堂的,毫无末世那种空气里飘着烟尘颗粒的昏暗。   他不由怔住。   他有八年没见过这种明媚了,他这是在哪儿?   “你醒了?”一道低低的、温和的声音突兀的响起。   黎荞一惊,下意识的抬手,想要动用水系异能给自己罩上一个水球做防御。   但下一秒,一张俊朗的脸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他动作立马僵住。   这张脸距离他有一米多远,看上去不足二十岁,棱角分明,五官锋利又俊美,神色带着几分戒备。   但偏偏一双眸子水润润的又亮晶晶的,宛如盛着细碎阳光的湖泊,看的黎荞有些失神。   而且,他竟是一身古人装扮,一身褐色的粗麻布短打,长发被一根小木棍挽在脑后。   “你……”黎荞失语,他这是穿越了?   “给你。”   这张俊脸的主人从背篓里拿出两个菜窝窝,往前跨了一步,极快的将两个拳头大的菜窝窝放到了黎荞的胸口。   然后大步退后,就跟黎荞身上有丧尸病毒一般。   做完这些,他一手拎起背篓,准备离开。   “诶,哥们儿!”   黎荞下意识去拦人,但下一秒,他脑袋仿佛被针扎了一般,疼的他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眼角的余光瞥见青年顿住了脚步,他立马哎哟了一声,痛苦的双臂抱头,要不是身上搁着俩窝窝头,他就在地上打滚了。   果不其然,青年又回来了,但与他依旧隔着一米的距离:“你怎么了?”   “头、头疼。”黎荞虚弱的回答。   “……你后脑勺磕到树上了,所以会疼。”   “啊?”黎荞依旧虚弱:“可是好疼。”   “你忍忍就过去了。”青年说完还是要转身走人。   黎荞见状,又痛苦的哎哟了一声;“你救人救到底,我现在又饿又脑袋疼,吃窝窝头的力气都没了。要不你喂我吃吧?”   “?”   青年一脸不可思议的回头瞪向他,短暂的震惊之后,眼神像是看流氓一般充满了厌恶。   青年拎着背篓,大步流星的就往山下走。   但走了几步,猛然回身来到黎荞身边,抬脚在黎荞腿上狠狠踹了几下,这才又快速的下山。   黎荞被踹的直抽气,但盯着青年颀长的背影,他却是心情极好的笑了起来。   刚才的脑袋疼,是他脑中被灌入了一段不属于他的记忆。   他穿越了。   他死了又复生。   而且,这还是一个山清水秀没有丧尸的世界!   就是这个世界的性别划分让他有些迷糊,在这里,除了男人和女人外,竟然还有一种名为小哥儿的人。   但没关系,只要没有丧尸,一切好说。   于是心情一好,再加上从原身的记忆里知道青年的情况,他就忍不住嘴贱了一句。   青年名叫陶竹,是个哥儿,还是个大龄嫁不出去的老哥儿,所以刚才面对着他的嘴贱又是震惊又是生气。   不过,青年的脸的确长在他的审美上,而且还救了他一把,嗯,得报恩。   这般盘算着,他动用异能,凝出一个水球塞入口中。甘甜的水流过干涩的喉咙,落入胃中,让他饿得火烧火燎的胃好受了一些。   抓起两个菜窝窝头,就着水球,他一边吃一边恢复体力。   半个小时后,他慢慢起身,准备下山。下山时,他随手捡了些干柴,还编了个草绳捆干柴。   他穿的这具原身也叫黎荞,好吃懒做,在县城的私塾读了十年书,一事无成,连个童生都未考上。   之前有黎父黎母在,原身还能在私塾混日子,去年黎父黎母去隔壁县探望远嫁的女儿,下雨路滑,不慎跌入河里被淹死。   没了黎父黎母提供银子,原身为了继续混日子,不仅将他的田地卖了,还因为赌博欠了一屁股债。   即便如此,原身依旧想吃好的喝好的。   前天,原身嫌黎粮也就是原身大哥家的杂粮馒头掺的野菜太多喇喉咙,闹着想吃肉,为此将他那份馒头给扔了,气得黎粮这个最为疼爱原身的大哥都不肯再管他吃饭了。   没人管饭,在村里借了一圈也没借到粮食,于是原身今天就上山转悠看能不能踅摸到什么吃的,结果一脚踩空,脑袋撞树上死了。   回忆完原身活该跌死的一生,黎荞已经来到了山脚,手里也已经捡了一大捆干柴。   刚才一路下来,没有看到任何猎物,而原身家里穷的连老鼠都不愿意光顾,于是他没有回原身所在的三柳村,而是沿着山脚去了绕村而过的小河。   三柳村的这个小河有十米来宽,河水湍急,所以河里面的鱼不太好捉,没人捉,这些鱼就越来越多,黎荞在河边站了不到两分钟,便有条一尺来长的草鱼从他跟前游过。   黎荞瞧着那鱼,在河边蹲了下来。   他的水系异能也跟着穿越了,虽然八级被压成了一级,但捉鱼肯定没问题。   过了午时,河边空无一人,一级的水异能操控不了自然界的水,于是他把大手伸到了河水中,紧接着,一个水球出现在他掌心。   水球摇摇晃晃的向着河里正游来游去的草鱼飘去,撞上草鱼之后迅速变大,瞬间便将那条毫无防备草鱼包裹住了。   然后水球又晃晃悠悠的来到了黎荞身边。   这草鱼万万没想到人类竟然有如此作弊神器,到了黎荞手里才想起来扑腾。   可惜晚了。   黎荞随手将其扔到岸上,然后视线转回到了河内。   靠着这种手法,不到十分钟,他便捉了十条鱼上来,每条都有一尺多长。   用草绳将十条鱼串起来,他一手拎着鱼,一手拎着干柴进了村子。   现在是麦忙天,家家户户都忙着收麦子,小孩子也得去麦地里捡麦穗,所以整个村子有些静。   原身家在三柳村南边,三间土坯正屋,东西各两间厢房,原身懒惰,所以小院生着杂草,瞧着有几分荒凉。   原身把家里能卖的全卖了,包括他读书时所用的书籍和笔墨纸砚,因此几间屋子不仅脏兮兮,还光秃秃。   厨房里铁锅、菜刀都没了,案板上只有个缺了一个刃的破剪刀,旁边有几个陶罐陶盆陶碗。   好在还有一点点盐巴,可以让黎荞做烤鱼,他没有用锈迹斑斑的破剪刀,而是打算凝出一把水刀收拾这几条鱼。   但水刀刚出现在他掌心,门口就传来了轻微的推门声,紧接着脚步声响起:“小荞,你在家么?”   黎荞将水刀收起,从厨房走了出去。   入目的是一个面孔黑红、带着皱纹但一看就很朴实的农家汉子,正是原身的大哥黎粮。   黎粮一看到黎荞,脸上便显出了内疚之色,他赶紧晃了晃手中的馒头:“小荞,饿坏了吧,快来吃馒头,中午刚蒸的,你大嫂今天去县城割了五斤猪肉,这里面夹着两片肉,可香了。”   说完这句,又叹气道:“昨天不借给你粮食,是想让你挨挨饿,好长长记性。你别怪大哥,你这样,大哥实在是没办法了。”   这一番话,可谓是语重心长。   这种淳朴又真挚的兄长爱,黎荞别说是自己碰上了,自打末世来了,他连见都没见过了。   在心里骂了原身几句,黎荞正准备开口,但院门却是被突然推开,一个有些富态的中年妇人气势汹汹的闯了起来。   “黎粮!老娘大热天蒸的馒头,你竟然拿来给这个败家子,你就是喂狗都比给他强,狗还能给你摇摇尾巴,他能干啥?”   “他能欠五十两的赌债让你这个冤大头还!”   不是旁人,正是原身的大嫂王桂花。   王桂花吼完,爆发出与她体型不相配的速度,几步就冲到黎粮跟前,敏捷的伸手去抢那两个夹着肉片的馒头。   黎粮一脸被抓到的心虚,但拿着馒头的手却是举的老高:“小荞两天没吃饭了,总不能饿死他吧?”   “饿死了正好,老娘到时候一定放鞭炮送他!你把馒头给我!”王桂花蹦着去够黎粮手里的馒头。   但她比黎粮足足矮了两个头,就算是蹦起来也够不着馒头。   越想越气,她干脆伸手挠向了黎粮的脸,恨恨的威胁道:“我告诉你,你今天要是敢把馒头给这个烂人,那咱们就合离!这个家有他没我!”   黎荞:“!”   罪过罪过。   他赶紧大喊:“嫂子,我不吃馒头,我吃鱼,你别生气!”   吃鱼?   这两个字一出,不仅黎粮愣了,王桂花也停止了挠人,一脸震惊的看向黎荞。   “大白天的你做什么梦?吃鱼?你吃屎还差不多!”   黎荞:“……”   这是骂原身的,不管他的事儿。   *   作者有话要说:   宝子们,文文是架空,超多私设,不过如果觉得文文还成,可以收藏一下呀~ 第02章 送鱼 黎荞改邪归正了   轻声咳了一下,黎荞转身进了厨房,将那十条鱼拎了出来。   “真有鱼啊?!”   王桂花大惊,也顾不上那俩馒头了,几步就奔到了黎荞跟前。   伸手拨了拨那十条草鱼,湿漉漉的,一股鱼腥味,而且好几条还活着,随着她的动作差点儿翻腾她一脸水。   确认是真的,但她依旧难以置信。   “你哪儿来的鱼?该不会是偷的吧?”   “诶,孩子他娘,小荞虽然懒了些,但从来没干过小偷小摸的事儿。”   “他就是卖地卖书好吃懒做,也都堂堂正正,从不避人!”   黎荞还没来得及解释,黎粮先冲过来维护了。   黎荞:“……”   虽然有些哭笑不得,但心里挺暖的。   他解释道:“大嫂,这是我刚才捉的,之前没捉过鱼,今天饿的没办法了,就去河边试试,结果还挺好捉。”   “我徒手抓的,你和大哥不信的话,等你们有空了我徒手抓给你们看。”   他说着将草绳解开,分了五条鱼出来递给王桂花。   王桂花还是震惊,有些小的眼睛跟探照灯一般上下打量黎荞,她这该杀千刀的小叔子还能掌控徒手抓鱼这种技能?   但黎粮很高兴:“想不到小荞还会捉鱼,太好了,今晚有鱼汤喝了。”   他用没拿馒头的左手拍了拍黎荞的肩膀,将那五条鱼接了过去。   然后他斜着眼睛去看王桂花,右手却是把两个馒头往黎荞手里塞:“小荞捉鱼辛苦了,该吃点儿好的补补,还热乎着,快吃。”   王桂花;“……”   她冷哼一声,劈手夺过黎粮手中的鱼:“捉几条鱼就辛苦了?真正辛苦的是你这个要帮他还五十两赌债的冤大头!”   “看你这话说的,一码归一码,小荞他一口气捉这么多鱼,肯定很累,你就别凶他了。”   黎粮立马将两个馒头塞到黎荞怀中。   他婆娘既然没再抢夺这俩馒头,那就是肯给小荞吃了。   “想让老娘给他好脸色,那他自己把那五十两的赌债还了!”   王桂花脸一沉,瞪着黎荞道:“想跟从前一样让黎粮这个冤大头白白养着你,没门!”   “以后再想去老娘家里吃饭,你必须拎着东西去!”   扔下这话,她用没拎鱼的手狠掐了黎粮的胳膊几下,这冤大头拿着馒头说急着去麦地里割麦子,要边走边吃,结果呢?   要不是她长了个心眼,那她辛苦蒸的馒头又白白喂烂人了!   掐完之后,她懒得管疼得龇牙咧嘴的黎粮,抓住他的胳膊往外走。   麦忙天,她才没空和这个该挨千刀的烂人纠缠。   黎粮被扯的踉跄了几步,差点儿摔倒。   但他还惦记着黎荞,忙道:“孩子他娘,小荞这院儿什么都没有,而且小荞也不会做饭,要不让小荞去家里?正好小兰在家里晒麦子,可以炖鱼。”   “想得美!老娘的干柴和调料是天上掉下来的吗?!还有小兰是你闺女,不是这个烂人的丫鬟!”   王桂花想也不想的拒绝。   黎荞忙道:“大哥,家里还有一点儿盐巴,也有干柴,够我烤鱼了。我会烤鱼,你别担心。”   黎粮听了这话,犹豫一瞬,但点头道:“你要实在是不会做,就去家里找小兰。她人虽然小,但会做饭。”   黎荞连连点头,心里却是忍不住感叹,这黎粮对原身也太好了,小兰是黎粮的小女儿,今年才七岁。   让七岁的闺女给十八岁的弟弟做饭,也就黎粮能干出这事了。   王桂花听着这话,不住的冷笑,她回去后就将院门锁了,看这个烂人怎么去她家!   而黎粮看馒头已经送出去了,他急着去地里收麦子,所以他也就走了。   不过走之前还交代黎荞:“你能捉鱼,那就多捉点儿,不管是你自己吃还是拿去换粮食,都是极好的。”   “好,大哥放心,我吃了馒头和鱼就继续去捉鱼。”黎荞应下。   就原身留下的这个烂摊子,他不捉鱼还能干嘛?   苦笑一声,他低头看向手中暄软的馒头。   馒头微微发黄,是纯正的小麦色,还散发着浓郁的麦香味。   馒头里的肉片肥瘦相间,油汪汪的。   他咽了下口水,将那五条鱼放下,几口就将两个馒头给吞下了肚。但他不仅没吃饱,还更饿了。   他是异能者,饭量本就比普通人大,原身又饿了两天多,只靠着两个菜窝窝头和俩馒头,也就是让他垫垫肚子罢了。   将院门从里面锁上,他把余下的五条鱼拎到院里,手中出现一把水刀,他快速将五条鱼刮鳞,开膛剖肚。   将鱼收拾好,抹上盐巴,架上火堆,开烤。   半个时辰后,五条烤鱼全进了他的肚子。烤鱼虽然只有咸味、腥味、糊味,但他不挑食。   又喝了不少水,肚子这才饱了。   吃饱喝足,在院子里寻了个脏兮兮的背篓,两个水桶,他去了河边。   这会儿是下午四点,河边依旧空无一人,他寻了个大石块,蹲到大石块上,他开始徒手抓鱼。   好歹在末世里摸爬滚打了八年,又是异能者,他身体素质比普通人强了一大截,即便不动用异能,徒手抓鱼对他而言也不是难事。   在欠了赌债的情况下,抓鱼是他目前所能想到的最好的挣钱法子:   没本钱还来钱快。   若无意外,在未来一段时间里,抓鱼会成为他的招牌技能。   既然是招牌,那就不能过度依赖异能,所以此时他选择徒手抓鱼,好将这技能练习的更为娴熟。   花了一个多时辰,两个水桶和背篓里都装满了鱼。   而此时,村子里终于热闹起来了。   一些人赶着牛车或拉着板车把麦子运送回家。   还有人家里升起了炊烟。   也有人端着脏衣服往河边走来。   黎荞定眼一瞧,发现朝着河边走来的是原身二叔家的闺女,也就是原身的堂妹黎春桃,他便笑眯眯的主动挥手打招呼:“春桃!”   黎春桃正闷着头走路,闻言下意识抬头,瞧见竟是黎荞喊她,她一惊,脸上有厌恶一闪而过,而后抱紧了手中的木盆,想要转个方向去另外一段河道。   黎荞哭笑不得,立马解释:“春桃,我捉了点鱼,你带回去几条给二叔二婶尝尝!”   原身的二叔黎谷挺讨厌原身,但当县城赌坊的打手来村子里要剁了原身一条腿时,黎谷借给了原身五两银子。   因此黎荞挺感激黎谷的,不然他穿越过来,可就只剩下一条腿了,那得郁闷死他。   “你会抓鱼?”黎春桃顿住了脚步,表情跟王桂花一样,震惊又难以置信。   “可不是,我也是今天才发现我竟然会抓鱼。”黎荞笑嘻嘻的指了指脚边的水桶和背篓。   黎春桃站在十几米外,有些瞧不清水桶里的鱼,但背篓里满满当当的鱼她看的很是清楚。   “这些都是你抓的?”她惊呼出声,朝着黎荞走了过去。   “都是我抓的,你拎回去几条。之前是我不懂事,让二叔二婶操心了。我今后一定改掉坏习惯,也会尽快把五两银子还给二叔。”   黎荞示意黎春桃将木盆里的脏衣服拿出来,他好往木盆里放鱼。   但黎春桃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往后退了两步,跟看陌生人一般看着黎荞。   她这烂泥一样的堂哥,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快点儿,我还要给其他借给我银子的人送鱼。”黎荞没有解释,只是催了一句。   黎春桃闻言,看向那些鱼,大的有一尺多长,小的也有她巴掌大,绝大部分都活着,不时的扑腾着。   想起家里的情况,她不再犹豫,立马把木盆里的脏衣服拿了出来。   黎荞接过木盆,往里面放了十多条鱼,将整个木盆盛的满满当当,然后才还给黎春桃。   “我给其他人送鱼去。”   他也不废话,拎起两个水桶,也不管背篓湿漉漉的,直接背到了背上,然后大步流星离开了河边。   黎春桃盯着他的背影呆了几秒,也顾不上洗衣服了,端着沉甸甸的木盆往家里跑去。   天塌了地陷了,烂泥堂哥要改邪归正了!   当黎春桃回家宣扬这则大新闻时,黎荞则是踏着夕阳,给当日借给原身银子的人家送鱼。   赌坊的打手来时,黎粮拿出了全家四十两银子的积蓄,黎谷拿出了五两,但还差十两。   黎粮无奈,只能满村子借钱,向乡亲们保证这十两银子将来由他还,于是村子里有四户人家凑了十两银子出来。   一家是村长家,借给原身五两银子。   一家是村里的屠户,借给原身三两银子。   一家是与原身父母交好的叔叔,借给原身一两银子。   一家是原身三叔家的大堂哥,不顾全家人的反对,借给原身一两银子。   这四户人家虽说是在黎粮承诺还钱之后才拿了钱出来,但在当时那个情形下,这四户人家肯定做好了这银子得好几年后才能回来甚至一辈子都回不来的打算。   所以,黎荞也挺感激这四户人家。   黎荞挨个给这四家送了鱼,这四户人家的表情跟王桂花、黎春桃的一样,怀疑,震惊,难以置信。   不过,鱼是实实在在的,而且黎荞也表示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于是这四户人家都挺高兴,还给了黎荞回礼。   等黎荞送完鱼,夜幕降临了。   黎荞从屠户家出来,趁着朦胧的月色往自己小院走去。   屠户家就在村口,黎荞走了没几步,听到不远处有沉重的脚步声,他抬眼看了过去。   月光下,陶竹拉着一辆装满麦子的板车,板车上的麦子堆得比他高出了大半米,他颀长的身子不得不往前倾着,吃力的一步一步闷头往前走。   这一幕看的黎荞眉头直皱,他快步朝着陶竹走去。   *   作者有话要说:   宝子们,动动你们的手指来个花花和收藏好嘛,么么! 第03章 肉饼 喂给你吃!   原身和陶竹没什么接触,但陶竹这位小哥儿有一对和原身同样极品的兄嫂,三柳村的乡亲常常把他们三人放一起批判嘲讽,所以原身被迫知道陶竹的情况。   按照时下的审美,小哥儿应该跟女子一般,涂脂抹粉,娇娇软软。   陶竹个子高五官又锋利,在黎荞看来,这是修长匀称,俊美出众,但在这个世界的人看来,这是跟男人一样,很丑。   陶竹不仅长的“丑”,还有一对总是幻想一夜暴富的兄嫂。   这对兄嫂不想种地只想做生意,经常向乡亲们吹嘘这次一定能挣很多钱,但实际上却次次亏的陶家倾家荡产。   而陶竹爹娘身子不好干不了重活,所以陶家的活计都落到了陶竹这个小哥儿身上。   就像是此时,陶竹身为小哥儿,干的却是壮汉的活计。   为了拉动板车,他不得不抓紧板车的车手,身子往前倾,每走一步,他呼吸就重了一分,一副累极的模样。   黎荞人高腿长,很快就来到了陶竹跟前。   “竹哥儿!”   他学着这个世界对哥儿的称呼,喊了一声。   陶竹此时饿得肚子咕咕直叫,身上的衣服也被汗珠浸透,他浑身的力气都用在了板车上,哪怕是听到脚步声,也没多余的力气抬头去看是谁。   可没想到来人竟主动喊他。   抬眼看去,朦胧月色下,黎荞站在一米外的地方,一脸关心的望着他。   “?”   陶竹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手臂上的力气登时泄了大半。   板车没了他的力气平衡,咣的一声,车架触碰到了地面。   伴随着这不算小的动作,上面被麻绳绑着的麦子掉下去了一些。   这些麦子尚未脱粒,每一根秸秆上都挂着沉甸甸的麦穗,陶竹立马顾不上黎荞了,赶紧去捡麦子。   “我来帮你。”   黎荞将木桶和背篓放下,想要去帮忙。   但陶竹如临大敌:“你别过来!”   他虽然一直把自己当男人,但说到底是个哥儿。   况且,这人中午刚调戏了他!   陶竹的戒备和不喜表现得明明白白,黎荞只能止住脚步。   靠近不了,那只能动嘴了。   “竹哥儿,我是来给你道歉和道谢的。”   “今天中午我之所以孟浪,是因为我没想到就我这个烂名声,你竟然愿意救我,当时一高兴,就脑袋混乱说错了话,我为我的轻浮向你道歉。”   伴随着此话,黎荞郑重的朝着陶竹作揖赔礼。   当时太仓促,也太高兴,所以调戏了陶竹一句。   但这对陶竹而言是冒犯。   这个世界的小哥儿与男人之间的界线和男女之间的差不多。   他必须得道歉。   正忙着捡麦子的陶竹惊了。   他蹲在地上,呆呆的看着腰肢弯成九十度的黎荞。   他对黎荞的印象和村里人差不多,在今日之前,他一句话都未和黎荞说过。   今天上山,无意中发现倒在山沟里的黎荞,想着好歹是一条人命,四周又无人,他便将人拖到了一棵树下。   可万万没想到,这人醒了之后,竟然调戏他!   流氓!   他当时气呼呼的走了,走到山脚时才想起他的两个菜窝窝,那可是他省下来的早饭,还不如喂狗。   但现在这人竟向他赔礼认错?   还十分的郑重、真诚。   这种尊重,他活这么大,还是第一次体验……   黎荞维持着弯腰的动作,十秒钟之后才直起了身子。   看陶竹一双眸子因为震惊而变得圆溜溜,整个人看上去有些不知所措,他心里顿时像是有猫爪在挠。   可爱。   轻声咳了一下,他将一个木桶拎到了身前。   “我今天吃了你的菜窝窝之后,还是饿的厉害,下山之后就想去河里抓鱼。”   “不抓不知道,一抓才晓得我竟然有捉鱼的天赋。我今天下午捉了两个水桶和一背篓的鱼,我把这些鱼送给当初借给我银子的几户人家。”   “他们见我肯干活,很高兴,给了我回礼。”   “我此时没什么好东西,但我必须得给你谢礼。”   “喏,这是郑屠户给的肉饼,一共三张,你吃了再回家。”   他从木桶里拿出被油纸包着的肉饼。   肉饼有蒲扇那么大,一指厚,油汪汪的,非常诱人。   就陶家的情况,这肉饼若是进了陶家,那绝对没陶竹的份,因此他让陶竹此时吃。   “不用了。就算我不救你,你自己也能醒。”   陶竹已经回神儿,虽然惊诧黎荞有这么大的转变,但一瞧见那肉饼,他立马低头继续捡麦子。   两个菜窝窝可不值这三个肉饼。   “如果没有你的菜窝窝,我就要饿死在山上了,在吃菜窝窝之前,我已经两天多没吃饭了,所以你的确救了我一命。”   “救命之恩可比三个肉饼贵重,你快吃,不然若是有人过来,那就说不清了。”   黎荞晃了晃手中的肉饼。   陶竹:“……”   虽然天黑了,但麦忙天,这会儿还有不少人在田地里忙活,更有人怕麦子被偷会直接睡在麦地里。   此地位于村口,的确随时都会有人过来。   盯着那三张肉饼,他咬紧牙关,免得没出息的咽口水。   他中午就吃了四个菜窝窝一碗野菜汤,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但用两个菜窝窝换三个大肉饼,他这辈子都没遇见过这种好事。   这便宜占的太大,他不敢接……   黎荞见陶竹不动,便走过去把肉饼往他怀里塞:“你快吃。”   “我不想毁你名声,但如果真被人瞧见,那咱俩成亲。不过我现在欠着赌债,在众人的印象里还是个烂人,你愿意嫁给……”   “你闭嘴!”   看黎荞越说越不像话,原本想要推拒的陶竹忍不住呵斥了一声:“你再胡说八道我就……唔……”   他未说完的狠话,被迫咽回去了。   因为他嘴巴里被塞入了一个肉饼。   黎荞就等着他开口呢,他一张嘴,便眼疾手快的把一个肉饼塞到了他嘴巴里。   “……”   陶竹懵了。   双眼睁的更圆,跟猫眼一般,甚是可爱。   黎荞忍着笑:“快吃。”   陶竹:“……”   沉默了两秒钟,他接过了黎荞手中的肉饼。   到了这一步,再推拒就是矫情了。   肉饼是刚做的,还微微热着,因为被油纸包裹着,外皮不酥脆了,但一口咬下去,满口都是油汪汪的猪肉,香得他都没嚼几下就直接吞入了肚中。   饿得有些绞痛的肚子,并不满足这一口肉饼,肚子夺取了身子的控制权,指挥着双手,举着肉饼往他口中送。   等他再回过神来,肉饼已经被他吃了大半。   “……”   脸颊发烫。   他转过身,背对着黎荞,有些难堪。   他这吃相也太凶残了,不知道有没有吓到身后这人……   “你有水么?别噎着。”   黎荞温和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他抿紧了唇,没开口。   黎荞知道他是尴尬了,看了眼地上散落的麦子,收起帮忙的心思,道:“其实我这里还剩下几条鱼,但如果给你鱼,你肯定没办法解释鱼的来历,所以我今天就不给你鱼了。”   “等过两天我瞅个没人的时候再给你鱼。”   “剩下的两个肉饼给你,你若是吃不完,就藏起来明天吃。”   “我走了。”   说完这些话,黎荞把余下的两个肉饼用油纸包好,塞到陶竹怀中,然后背起背篓,拎起木桶,大踏步的朝着村子走去。   一直到他进了村子,陶竹这才又看向他。   夜色朦胧,离的太远,已经瞧不见他的背影。   但莫名的,陶竹心里涌出一股酸酸涨涨又空落落的感觉。   这人竟霸道,又有些温柔……   片刻之后,他自嘲一笑,抓紧了手中的肉饼。   他这种大龄剩哥儿,哪有资格想东想西。   他给了黎荞两个菜窝窝,黎荞还给他三个肉饼,他已经占大便宜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的早一点儿,来个花花和收藏好不好? 第04章 卖鱼 可以问问竹哥儿   陶家小院的格局和黎荞家差不多,几间房屋都是土坯房。   陶竹到家时,他大哥陶树正剔着牙从厨房出来。   而他大嫂不见踪影,想来是已经睡下了。   至于他爹,因为身子不好,通常都是天一擦黑就躺床上歇着了。   陶树瞧见陶竹回来了,懒洋洋的道:“回来啦,锅里留的有饭,快吃吧。”   “吃完把板车上的麦子卸下来,再脱一百斤的麦粒,前天拿来试验做麦芽糖的麦子发霉了,没法用。”   “……好。”   陶竹应下。   他大嫂喜欢吃甜食,但甜食太贵,他家承担不起,于是他这大哥前段时间就悄悄爬了县城那户会做麦芽糖人家的墙头。   结果刚冒头只往院子里瞧了一眼就被人家发现了。   最后,赔给人家二两银子,这才了结。   但他大哥不死心。   回到村子之后就开始拿麦子做麦芽糖。   可他这位大哥只看到人家在淘洗麦子,旁的一概不知,所以连着试验了三次,全都失败。   他辛辛苦苦大半年种出来的麦子,就这么打了水漂。   苦笑一声,他将板车停好,准备去洗手吃饭。   他刚才只吃了一个肉饼,余下的两个藏到了板车上的麦子里,他想让他爹娘也尝一尝肉饼。   而这时陶老太从厨房里走了出来,见陶树站在院子里,立马道:“树儿,你咋不去睡?做了一天麦芽糖了,不累吗?”   “这就去了,娘,你也早点睡,麦粒让竹哥儿一个人脱就成。”   陶树关切的叮嘱道。   “唉,我这老胳膊老腿的,的确干不了什么活。”   陶老太看向了陶竹:“竹哥儿,锅里给你留着饭,你吃了再脱粒,累了就歇歇。”   “好。”陶竹很快洗了手,进了厨房。   厨房里飘着一股葱花饼的味道,味道不浓,但对于陶竹这种常年吃野菜杂粮的人来说,这淡淡的味道依旧香的要命,他一下子就闻出来了。   脸上扬起一抹淡笑,他带着期待掀开了锅盖。   一碗野菜汤,四个菜窝窝。   葱花饼不见踪影。   ……   他收起了笑,一手端起野菜汤,一手拿起菜窝窝,如同从前那般,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吃完之后,他肚子彻底饱了,而院子里已经静悄悄的了。   他爹娘和大哥大嫂都睡了。   借着天上的月光,他开始给麦子脱粒。   他家没有牛车,给麦子脱粒全靠他拉着一个石碾子去碾压麦穗,等脱够一百斤的麦粒,夜已深,他也累的浑身酸软,一动都不想动。   歇了足足一刻钟,他起身将两个肉饼从板车上翻了出来。   这次他没有狼吞虎咽,而是小口小口,吃的极其慢。   他这辈子怕是再也吃不到这样的肉饼了。   莫名的,脑中出现黎荞的身影,他咀嚼的动作不由一顿。   回忆那少得可怜的细节,他心情好转了不少,脸上甚至还带了笑,今晚不仅吃了三个大肉饼,还被人尊重,也感受到了温柔……   他这辈子都会记住今晚的。   -   黎荞刚回到家还未来得及把木桶背篓放下,黎谷的大儿子黎春生就来了。   黎春生是来给回礼的:五斤今天刚磨好的小麦面粉。   送走黎春生,黎荞清点了一下几家的回礼,心中满意不已。   原身的情况,村里人都知道,所以这几户人家的回礼都是吃食。   村长家给了二十个鸡蛋。   三叔家给的是十个白面大馒头。   与原身父母交好的叔叔家给的是两斤白米。   再加上刚才黎春生送来的五斤小麦面粉,这些搭配着鱼,足够他吃上三天了。   洗漱之后,他躺到原身那铺着一层麦秸的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这一觉他睡得极其沉,等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   睡足之后,当真是神清气爽。   用陶罐煮了米粥和鸡蛋,再加上白馒头,一顿早饭就搞定了。   早饭之后,他背上背篓,拎起木桶,去河边抓鱼。   十一点半,背篓和水桶都满了。   他去了村口。   村口有三棵大柳树,三柳村因此得名。   临近中午,在麦地里干活的妇人,纷纷归家做午饭。   黎荞瞄准的便是这个群体。   他刚把背篓和木桶放到柳树下,便有两位大婶推着板车走了过来,他便笑眯眯的开了口:“绣花婶儿,大妮婶儿,买鱼么?”   “黎荞?”   张绣花停住脚步,先是瞄了一眼水桶里的鱼,然后才看向黎荞:“你还真会抓鱼啊?”   她家和黎谷家相邻,昨晚黎春桃宣扬黎荞会抓鱼的大新闻时,她根本不信。   可此时看黎荞跟前那些鱼,原来黎春桃说的是真的?   “我也没想到我竟然还有抓鱼的天赋,这些的确都是我抓的。婶儿,你们要不?可便宜了。”   “如果用铜板买的话,大的六文钱一条,小的三文钱一条。”   “还可以拿麦子换。一斤麦子换一条大的,或者是换两条小的。”   黎荞笑嘻嘻的道。   “哎哟,这么便宜!”   张绣花听了这话,心思立马被吸引了。   三柳村的这条小河,因为水流湍急,所以里面的鱼并不好捉,一般情况下,三柳村的乡亲想吃鱼,都是去集市上或者是县城买。   草鱼一般是八文钱一斤,黎荞的鱼,大鱼看上去最起码有一斤半,最大的怕是得有一斤七八两。   正常情况下,这么大的鱼最低也得十二文钱一条,可现在竟只要六文钱一条?   若是拿小麦换,那就更便宜了,因为小麦是五文钱一斤!   “我要五条。”   张绣花将板车搁到一旁,上前去挑鱼。   一旁的陈大妮见状,也走了过去:“我也买几条。”   现在是麦忙天,此时没有机器,收麦子全靠人力。   这是重活,哪怕是家境不好的人家,也会买些肉回来补补,不然身子扛不住。   这鱼虽然比不上猪肉鸡肉,但好歹也是肉,炖成汤照样香喷喷。   更关键的是,它便宜!   更更关键的是,可以拿麦子换!   对于恨不能把一文钱掰成两半花的乡亲们而言,花钱会让他们肉痛,他们更愿意用这种以物换物的形式买东西。   所以,张绣花和陈大妮根本扛不住眼前的诱惑,把心思都放到了挑鱼上。   每条鱼的大小不一样,她们得挑最大的!   当张绣花和陈大妮挑鱼时,又有人背着背篓过来了,黎荞便吆喝道:“卖鱼!一斤麦子一条大鱼,两条小鱼,随便挑随便选!”   这中气十足的吆喝,诱人的价格,再加上他浪子回头的大转变,立马吸引了所有归家人的视线。   甭管是大姑娘小媳妇还是大婶大娘,哪怕不买,也都上前去瞧了几眼。   有震惊他会抓鱼的,有震惊他竟然肯干活了。   一时间,他这小小的摊子前热闹极了。   陶竹如同昨晚那般,拉着一辆装满麦子的板车,缓慢艰难的往村子里走着。   远远便瞧见柳树下围了一堆人,但他没有看热闹的心思,只想快点儿回家吃午饭。   干了一上午重活,他又累又饿。   待走近了,黎荞这两个字飘入了他耳中。   他下意识抬眼朝着柳树下看去,入目的是黎荞含笑的双眸。   黎荞竟看着他!   而且神色如昨晚那般温柔。   心中一慌,他赶紧低下头,而身子里莫名来了一股力气,他像是有使不完的劲儿,大踏步的往前走,很快就越过了柳树。   但这时,黎荞有些大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绣花婶儿,我家的地全卖了,短时间内我肯定没钱买地,所以我想开一亩荒地种点红薯。”   “咱村可以种庄稼的荒地在哪儿啊?”   “……”   陶竹心里更慌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张绣花道:“荒地啊?就在咱村西北山脚那里,你可以问问竹哥儿,咱村就他一家种的是荒地。”   “就是就是,可以问竹哥儿。刚才是竹哥儿走过去了吧?”   不知是谁在接话。   陶竹“!”   他像是后边有狗在追一般,拉着板车走的飞快,几步就进了村子。   进了村子,离得太远,听不到那人的话。   他咬紧了唇,脸颊微微发烫,那人想做什么……   *   作者有话要说:   解释一下文中的物价,咱们古代历朝历代的物价都不一样,甚至同一个朝代同一个皇帝在不同年份的物价也不同,所以我就参考北宋前期的粮价,胡编了价格。   文文是架空,大家看个乐呵,不要较真哦~ 第05章 送鱼汤 他要拿着真大饼表白   黎荞的生意还算顺利。   乡亲们都选择拿麦子换鱼,他便拿一条巴掌大的鱼换了个麻袋,用麻袋装麦子。   没有秤,无法知道乡亲们递过来的麦子到底是不是一斤,不过他不计较,多一点少一点无所谓,反正是无本的生意。   但是,遇见特别过分的,他肯定不会惯着。   有个婶子觉得他的鱼是从河里捞的,没有本钱,因此让他再便宜些。   对于这种说辞,他也不恼,只是解释说他抓鱼并不容易,太便宜的话,他宁愿拎去他大哥黎粮家当饭钱。   众所周知,他大嫂王桂花不再养着他了,他再想去他大哥家吃饭,得拎着东西去,不然没法进门。   他这话出来之后,这个婶子不吭声了。   恰好王桂花背着背篓从麦地里回来,他赶紧叫住王桂花,往她背篓里塞了十多条鱼。   王桂花也没客气,收了鱼,又赏给黎荞几个白眼,然后在众人羡慕的注视下,雄赳赳气昂昂的进村了。   这下子没人再让黎荞便宜些了。   这纯粹是废话。   鱼又不是卖不出去。   就算真卖不出去,那也能拎去王桂花家。   总的来说,黎荞的鱼卖的很顺利。   等结束之后,麻袋里的小麦已经装满了,有一百斤出头。   至于铜板,一个没有。   乡亲们舍不得花铜板。   收了摊子,黎荞径直回家。   午饭很简单,他用陶罐炖了鱼,再搭配着大馒头。   不过,鱼还未炖熟,七岁的黎小兰背着一个小背篓来了,小背篓里放着一个一尺高的陶罐,陶罐里是刚炖好的鱼汤。   这鱼汤色香味俱全,比黎荞炖的强多了。   捏了捏黎小兰红扑扑的小脸蛋,黎荞往她的小背篓里放了五个鸡蛋。   黎粮替原主还了赌债之后,日子一直紧巴巴,家里的鸡蛋都攒起来拿去换钱,黎小兰虽然年纪小,但也半个月才能吃一个鸡蛋。   “下次给你买糖吃。”揉了揉她的小脑袋,黎荞承诺道。   黎小兰仰着小脑袋,双眼亮晶晶,她小叔此时看上去沉稳又可靠,好期待哇。   黎小兰走了没一会儿,黎荞的鱼汤炖好了。   只放了盐巴,味道不好,但他不挑食,就着馒头很快就将一陶罐鱼汤喝完了。   吃饱喝足,他将王桂花炖的鱼汤放入背篓,然后拎上麻绳,慢悠悠的出门了。   他径直往村子的西北方而去。   三柳村的西北方长着不少树,树不算浓密,稀稀拉拉的,但树会夺土地的肥力,让庄稼长势不好,所以这里属于荒地,无人在这里种庄稼。   陶家因为陶树夫妇的瞎折腾,家里的田地全卖了,为了活下去,陶家人只能在这里耕种。   此时是下午三点钟,正是最热的时候,黎荞一路走来,身上出了不少汗。   陶竹家的田地,紧挨着树林。   此时陶竹正弯腰挥舞着镰刀割麦子。   汗珠浸透了他的衣服,顺着他的脸颊不住的掉落。   他脖子里挂着一条粗麻布做的汗巾,不时的拿汗巾擦一擦汗。   在他的身后,整整齐齐排列着割掉的麦子。   但他的前方,还有七亩多麦子。   黎荞远远便瞧见了陶竹的身影,他快步走了过去。   陶竹出了不少汗,而且弯腰弯久了特别累,他直起身子,打算喝口水歇一歇。   但一转身,一眼就瞧见了正朝着他走来的黎荞。   “!”   陶竹双眸又睁得溜圆,这人咋来了?   “竹哥儿!”   黎荞很快走到陶竹跟前,笑眯眯的打招呼。   “……你来这里做什么?”   陶竹微微拧着眉问。   “看荒地,我买不起良田,想种庄稼,只能先开荒。”   “那你随便看。”陶竹拿着镰刀朝板车走去,他用来盛水的陶罐放在板车上。   “我有事儿想问你。”   黎荞很自然的跟了上去:“这里的田地一亩地能打多少小麦?平常怎么灌溉?杂草多么?”   “……这里有树争夺土地的肥力,亩产量不高,一亩地大概只能打一百斤麦子。灌溉的话,从河里挑水,这里距离小河还算近。”   “杂草有些多。”   陶竹答的极快,但也只限于回答问题,旁的一个字都没多说。   “谢谢你解惑,为了感谢你,我这里有一陶罐鱼汤,给你喝。”   黎荞把背篓放下,从里面取出了鱼汤。   陶竹:“……”   他睁大眼睛看着黎荞,这一出也太突然了。   怎么像是专门给他送鱼汤似的……   “快喝。”黎荞直接把陶罐塞到他怀里:“我昨晚说了,要瞅着没人的时候给你送鱼。”   “我原本想送我自己炖的鱼汤,但我厨艺差,恰好我大嫂让小兰送了鱼汤过来,所以我就把大嫂做的鱼汤留给你了。”   “别推拒,拉拉扯扯的,万一被人瞧见了,那咱们就得成亲了。”   陶竹闻言有些羞恼。   又胡说八道!   “这附近没人,离得最近的柱子叔家的麦地也在一里地外。”他瞪着黎荞说道。   “既然没人瞧见,那你喝了这鱼汤又怎样?你救了我,还不能喝我一碗鱼汤么?”   “我不仅今天要给你送鱼汤,我以后还会给你送鸡汤。”   “我可看重我这条小命了,你救了它,那我怎么报答你都是应该的。”   陶竹:“……”   这人的话一套一套的,他说不过。   但这人是为了报恩……   抿紧了唇,他接过了陶罐,即是报恩,那他喝了这鱼汤也不会怎样!   也是,像他这样的大龄丑哥儿,家里还有那样的兄嫂,黎荞除了报恩,又怎会有其他的心思。   这般想着,他压下心中的失落,掀开了陶罐的盖子。   鱼汤已经凉了,但上面飘着芝麻香油,而且陶罐里大半都是鱼肉,比他中午吃的野菜窝窝诱人多了。   “筷子。”黎荞从背篓里取出一双筷子。   陶竹接过筷子,坐在板车上,细嚼慢咽的吃了起来,再没有之前的别扭。   黎荞见状,满意的笑了下,然后拿起了镰刀:“你吃,我去割麦子。”   “啊?”陶竹一惊,想要起身。   “鱼汤都送了,顺手干点活儿也是应该的。”黎荞解释。   陶竹:“……”   算了,这人想报恩就报吧。   于是,黎荞拿起镰刀去割麦子。   陶竹瞧着他,见他把镰刀挥的嗖嗖的,速度竟比自己快了许多,不由惊讶。   这人是个书生,哪儿来这么大的力气?   这般想着,陶竹抱着陶罐,慢悠悠的靠近了黎荞。   黎荞察觉到他的走进,一边继续割麦子,一边道:“我今天卖鱼还算顺利,刚到柳树下,绣花婶儿和大妮婶儿就……”   黎荞讲述卖鱼的经过。   陶竹抱着陶罐站在一旁,一边吃鱼肉,一边听着。   一直到黎荞讲完了,他才道:“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   “我随便说说,你随便听听,不然光站着多尴尬?”   黎荞笑嘻嘻的答。   见陶竹不言语,他便又道:“今天卖鱼大家都是拿小麦换的,没有挣到铜板,我打算明天去县城卖鱼。”   “一来一回,天都黑了,我明天不能来找你了。”   “……哦。”   陶竹咬紧了筷子。   黎荞用余光瞥见他的动作,挥镰刀挥的更快了些。   他其实能看出陶竹轻微的情绪转变,他天生喜欢男人,上辈子时,他是孤儿,上学时忙着勤工俭学,没心思谈恋爱。   好不容易毕业了,结果末世来了。   末世里,人性和道德底线无限拉低,想寻个喜欢的人,难度有些高。   因此一直到他死,他都是单身。   但他对陶竹一见钟情,通过这三次的接触,他也挺喜欢陶竹的性格。   可他现在不仅一文钱没有,还欠着几十两的赌债,身为男人,哪能让意中人这样进家门。   就算是要表白,那也不能只拿着几条鱼表白,就他目前这个一穷二白的情况,他不想给陶竹画大饼。   他想拿着真正的大饼找陶竹表白。   况且,就算陶竹无所谓,那还有陶家人呢。   陶竹身为陶家唯一的劳力,陶家人才不会轻易的把陶竹嫁给他。   所以,他得快点儿赚钱。   *   作者有话要说:   黎荞:撸起袖子,挣钱! 第06章 挣钱了 也累极了   黎荞帮陶竹割了一亩地的麦子,陶竹便死活不让他再继续割了。   想到家中干柴所剩无几,他便告别陶竹,上山捡柴。   三柳村旁边的这座山,山脚至山腰是村人的活动区域,甚少有猎物。   想打猎的话,得进深山。但进深山的话,一天赶不回来,得在山里过夜。   黎荞暂时对风餐露宿没有兴趣,与其花时间进山,不如先踏踏实实的卖鱼。   在山上捡了柴回到家里,太阳已经落山,他提着几条鱼去了黎粮家中。   黎粮家有两辆板车,他想租用一辆,好明天去县城卖鱼。   他这么上进,而且还是租用,王桂花挑不出任何错。黎粮还借给他两个大水桶、秤,十分支持他的卖鱼大业。   有了这两个大水桶,黎荞干劲十足,子时二刻,也就是深夜十一点半就起床去河边捉鱼。   为了赶时间,他这次直接动用了异能,不到半个时辰就将四个水桶和一个背篓装满了。   用麻绳将水桶背篓牢牢绑在板车上,他推着板车,迎着微凉的夜风,朝着县城而去。   足足走了两个时辰,中间啃了两个大馒头,天蒙蒙亮时,他终于来到了县城。   县城名叫平城,进城卖东西,需要缴纳一文钱的商税。   乡下人大多舍不得掏这一文钱,便在县城门口旁边的空地上摆摊,他们带过来的都是最新鲜的蔬菜,价格有时候也会比县城里的低一些,因此县城里的一些商家和人家,爱来这里采买。   县太爷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于是县城门口每天早上都挺热闹,像是集市一般。   黎荞身无分文,只能在这里摆摊,他来的有些晚,好位置已经全被占据了。   他只能把板车停放到角落里。   将水桶和背篓放到地上,他便开始吆喝。   “卖鱼!活鱼六文钱一斤,死鱼五文钱一斤!”   这吆喝一出,顿时吸引了不少视线。   按照市价,草鱼是八文钱一斤,就算是死鱼,也是十五文钱两斤。   可现在竟有人卖五、六文钱一斤?   甭管是出来赶早市买菜的大婶大娘,还是大户人家、商家的采买,一下子都围了过去。   “这活鱼真的是六文钱一斤?”一个胖乎乎、身穿绸缎的中年人指着水桶里满满当当的活鱼问道。   “是,童叟无欺,活鱼全部六文钱一斤。”黎荞笑眯眯的答。   他认出来人是谁了。   这是县城望月楼的王掌柜,原身去望月楼喝过几次酒,因此认得这位王掌柜。   “那这一桶我都要了,你秤一下。”   王掌柜指着其中一个大水桶说道。   他身后的伙计带的有水桶,专门用来盛鱼的。   “好。”黎荞手脚极快:“一共是五十八斤半,抹掉半斤的零头,按照一斤六文钱算,一共是三百四十八文。”   王掌柜点了点头,对这个数字没有异议,很快就从随身的钱袋里数出了三百四十八个铜板。   黎荞接过铜板,笑着道:“走好,欢迎明天再来。”   “你明天还来?”王掌柜问。   这么便宜,又是活鱼,他很难不心动。   “最近几天都会来。”黎荞抓着那些铜板,答的很是坚定。   这无本的生意,来钱还算可以。   “成。如果明天也是活鱼,那我要了。”王掌柜说罢,带着伙计离开。   王掌柜一走,其他等着买鱼的大婶大娘以及采买七嘴八舌的开口了,让黎荞先卖给她们。   这年轻人不仅将价格定的低,还抹零!这鱼根本不愁卖,她们怕动作慢了就买不到了。   “都有份,一个一个来,别急。就算今天买不到,那还有明天。我明天还来。”   黎荞清秀的脸庞上挂着温和的浅笑,一手拿秤,一手抓鱼。   他长的俊美不俗,又带着笑,身上更是有一股书卷气,虽然此时在卖鱼,但他这并不影响他出众的气质。   众人瞧着他,不由自主就降低了声音。   于是,接下来就顺利了。   水桶里的活鱼和背篓里的死鱼卖的飞快,不到半个时辰,水桶和背篓都空了。   他的钱袋却是满了。   一共三百三十斤鱼,活鱼二百八十斤,死鱼五十斤,再加上抹零,最后一共得了一千九百零五个铜板。   拎着沉甸甸的钱袋子,黎荞推着板车进了县城。   他进县城是买东西的,不必交一文钱的税,直接进去便成。   忙活了一早上,他早饿了,他先花二十文钱买了十个他拳头那么大并没有什么肉的肉包子,然后一边吃一边去了铁匠铺。   他准备打几把大镰刀。   铁匠铺的店主是一个五旬老汉,姓陈,他听完黎荞的要求,直接伸出了五个手指头:“你这把镰刀一个顶得上两个普通镰刀,最低也得五百文钱。”   “没问题,我先打三把。我要的急,想后天早上就能拿到,我可以出加急费。”   “加急的话,一把多二十文钱,三把就是六十文钱,一共是一千五百六十文。你先付一半的定金,是七百八十文。”   陈老汉极快给出了黎荞此时需要付的钱数。   黎荞从钱袋子里数出七百八十文钱,又接过陈老汉摁了手印的条子,然后便推着板车离开了。   扣除掉大镰刀的钱,黎荞手里还剩下三百二十五个铜板。   他开始采买生活必需品。   比如说盐巴,酱油,醋、皂角这些。   还有承诺给黎小兰的糖,他也买了。   不过,糖的价格令他震惊了一下。   麦芽糖竟是二百文一斤。   而蔗糖更贵,因为当地不产蔗糖,所售卖的蔗糖都是从外地运来的,所以需要三百五十文一斤。   价格如此贵,但黎荞依旧花一百文买了半斤麦芽糖。   临走之前,他又去包子铺买了三十个肉包子,花了六十文钱。   将买来的各色物品都放到板车上,他推着板车,晃晃悠悠往三柳村而去。   到三柳村时,已经是傍晚。   他先去了黎粮家。   只有黎小兰在家,黎粮、王桂花、黎小兰的三位哥哥都在麦地里忙活。   黎荞留下半斤麦芽糖和十个肉包子——另外二十个是他的午饭和晚饭,这才回了家。   到家之后,当真是全身酸痛。   如果他不是异能者,那还真撑不住这种活计。   煮了粥,又吃了五个包子,他很快就睡了。   睡了两个时辰,他如同昨晚那般,深夜十一点半就起床,先吃了剩下的五个包子,然后去河里抓鱼,又去县城售卖。   今天的生意依旧顺利,王掌柜又来了,鱼卖完之后,他钱袋子里有一千九百个铜板。   他推着板车进了县城,买了包子和麦芽糖便往回赶。   到三柳村时,刚刚是五点钟。   他没休息,而是背上背篓顺着山脚,绕过村里的小路,避开乡亲们去了西北角的荒地。   如他所想,陶竹正挥着镰刀割麦子。   不过,陶竹没有弯着腰去割,而是坐在地上挥着镰刀。   坐着割麦子没有弯腰割的快,但陶竹不再弯腰,这只有一个可能:他累惨了,不能再弯腰。   黎荞眉心一皱,快步走了过去。   距离陶竹还有二十多米,他便喊了一声:“竹哥儿!”   陶竹冷不丁听见这声,动作一顿,顺着声音来源看了过去。   瞧见黎荞略有些单薄但修长的身影,他握着镰刀的手不由收紧,前天这人只说了昨天不再来了,并没有说今天如何。   此时天都要黑了,他以为这人今天甚至是以后也不来了……   黎荞很快跑到陶竹跟前,他将背篓放下,把里面用油纸包裹着的五个肉包子和两块麦芽糖拿了出来。   “快吃。剩下的我帮你割。”   陶竹没有去接,而是睁着一双水润润的眸子打量他。   “吃吧,虽然凉了,但这包子味儿还成。”黎荞催了一句:“天快黑了,我帮你割一些。”   “……不用,你歇着。”   这人眼里有不少红血丝,可见没休息好。   陶竹道:“你坐下,给我说说卖鱼的经过,我长这么大,还没有去过县城。”   *   作者有话要说:   解释一下麦芽糖的价格。做麦芽糖需要用到小麦和糯米,但关于小麦和糯米的比例,有说是一比三的,也有说一比十的,我没有亲自做过,便取个中间数,按照一比八算,根据成本定下了二百文一斤的价格。   宝子们看个乐呵,不要较真哦~   最后求个收藏和花花,么么么么么么么! 第07章 新工具(修) 你拿去买药   “我可以一边割麦子一边说卖鱼的经过。”   黎荞没有察觉到陶竹的心思,想要去拿镰刀。   “但我累了,我只想坐着。”陶竹干脆将镰刀放到了自己怀里。   “……好。”黎荞只能应下。   陶竹这才接过了包子和麦芽糖。   “我捉鱼挺厉害的,哪怕黑灯瞎火,但我借着月光也能抓很多……我定价低,活鱼六文钱一斤……第一天得了一千九百零五个铜板。”   听到这个数字,正默默啃包子的陶竹瞬间双眸溜圆,怎么把挣多少银子也告诉他了?   黎荞的话还在继续:“我收摊之后进了县城,买了包子,麦芽糖……”   他把自己的花销也详细讲了出来。   一边讲,一边观察陶竹的神色。   他心里有些忐忑。   他花钱一向大手大脚,对身边人也大方,但陶竹过惯了紧巴巴的日子,他怕在消费观上和陶竹有分歧。   谁知陶竹听完他这话,轻轻点头:“你从凌晨忙到上午,是该多吃些。你大哥待你比亲儿子都亲,你买些包子和糖是应该的。”   “不过,你买镰刀做什么?”   这话一出,黎荞顿时松了口气。   很好,消费观一致。   他笑嘻嘻的开口:“镰刀暂时保密,明天你就知道了。”   陶竹:“……”   竟然还玩神秘。   他咽下口中的包子,也压下淡淡的不舍:“你回去吧,半夜还要起来抓鱼,别耽搁你睡觉。”   “我帮你割点麦子再走。”   黎荞还惦记着此事。能让陶竹这么勤快一人坐着割麦子,可见他是真坚持不了了。   “今天不割了,待会儿我把割下来的麦子装上板车就回家了。”   “那你家人会不会责怪你干活少?”黎荞有些担心。   “也就嘴巴上责怪几句。”   并不能真的把他怎么样。   身为家里唯一的劳力,他若是累坏了饿坏了,那这个家就没人干体力活了。   黎荞听罢,放了心。   但心里头对陶竹的性子更满意了,对极品家人知道变通,而不是一味的愚孝苦干,太对他胃口了。   “我明天这个时候再来,到时候你就知道镰刀有什么用了。”   “还有,麦芽糖你别舍不得吃,以后我每次来找你,都给你带两块糖。”   黎荞叮嘱道。   陶竹:“……”   这人!   他一直都是这样报恩的?   盯着黎荞远去的身影,他水润润里的眸子里升起了怨念,片刻之后,他低头看向油纸包裹着的两块麦芽糖。   低头,将其中一颗含入口中。   甜甜的味道一下子在口中爆开。   跟他在山上找到的野生蜂蜜一样甜。   他看向黎荞离去的方向,心里又变得空落落。   -   黎荞回到家,啃了包子当晚饭,然后就睡了。   深夜十一点半,他开始重复前两天的流程,抓鱼,卖鱼。   今天的生意比前两天更好,经过前两天的传播,那些平日里负责买菜的人都知道他卖的鱼便宜,早早的就等着他了。   很快把鱼卖完,他揣着钱袋子进县城去找陈老汉。   陈老汉已经按照他的要求,打好了三把大尺寸的镰刀。   他摸了下镰刀的刃,又拿一把野草试了试,对其锋利程度还算满意。   付了剩下的钱,他又在陈老汉这里买了菜刀、铁锅、砍柴用的砍刀、钉子等,最后又去买了四十个肉包子,这才推着板车回了三柳村。   这一次他特意加快了速度,到家时刚过正午。   他没有歇息,锁了门,把两块麦芽糖、五个包子、砍刀放入背篓里,他拎着三把大镰刀上了山。   沿着上山的小路寻了处无人的地方,他动用水刀开始当木匠,叮叮咣咣一顿操作,一个时辰后,三把新式农具制作好了。   扛着三把刚出炉的农具,他沿着山脚避开乡亲去寻陶竹。   “这是什么?”   陶竹盯着他手里怪模怪样的工具,满脸不解。   看外形,这是一个长杆大镰刀。   但是,长杆上多了一个把手,而且镰刀的部位多了一个木头制作的围栏。   围栏不大,看上去有一尺多长两尺多高。   “这是我昨天说的大镰刀。割麦子用的,你试试,看趁手不。”黎荞将其中一把递给他。   在末世时,因为机器需要耗油,而汽油机油等资源珍贵,所以人们劳作时大多都是用的手动工具。   他现在制作的这种工具,就是末世时人们常用的割麦子工具,名叫麦镰。   这种工具,是将传统的麦钐(也叫掠子)改造了一下,变得更轻便简洁。若是掌握了技巧,那割起草来并不输给电动割草机。   割起麦子也同样迅捷,当然,它比不上真正收割机。   但比小镰刀快多了,而且不用弯腰。   “割麦子用的?”陶竹接过,一脸惊讶的打量手中的工具。   “对,用镰刀割麦子,得一直弯着腰,很累。这个不需要弯腰。我刚才割草试了试,很方便,速度比镰刀快多了。”   黎荞说着,拿起另外一把麦镰,亲自给陶竹做实验。   握着麦镰的长杆,他开始割麦子。刚打的大镰刀锋利无比,碰触到麦秆之后,轻而易举的将麦秆割断,倒下去的麦秆不会散落到地上,而是被镰刀上的木围栏挡住。   最后,把这些割掉的麦子整齐的放到地上,和拿着小镰刀割出来的效果完全一样。   看完黎荞的动作,陶竹的眸子唰的一下就亮晶晶了。   他抓着麦镰上前,学着黎荞的模样去割麦子。   第一下用的不太习惯,麦子没割断。   但割了不到十下,他就掌握到窍门了。   的确不用弯腰,速度也快!   想不到这人竟能制作出这么好用的工具,脑子还怪聪明,但下一瞬,他停下了动作,这人从前是书生,现在干这种木工……   “让我看看你的手。”   黎荞瞧着他微微拧起来的眉心,心中乐了。   笑眯眯的摊开双手:“第一次做这种活儿,不熟练,手上磨了泡,也割了口子,但没事,几天就能好。”   原身是个百无一用的书生,现在他却是成了全能,他自然会安排好种种细节。   在他的掌心,不仅有这几天磨出来的茧子,也有水泡,更有两道两厘米长的伤口。   但没想到竹哥儿这么快就意识到这一点了,这是有多在意他?   嘿嘿。   陶竹盯着那些茧子、水泡、伤口,眉心皱的厉害,心脏处也麻麻的。   他拿着麦镰朝地尾走去:“这两天别抓鱼了,伤口不能见水。”   “我攒了点铜板,就藏在那边的杨树下,不多,但也够买药了,你拿去买药。”   “……啊?”   黎荞有些懵,赶紧跟上去:“小伤口不需要买药。就算要买,那也是用我的钱买,我有钱。”   “但我不能白拿你的东西。”陶竹坚持。   “是我要报恩。”黎荞解释。   “你是看不上我的钱么?”陶竹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俊美的脸板着。   “当然不是!”黎荞赶紧摇头。   “那你就拿着。”陶竹说罢,又继续往地尾走去。   黎荞:“……”   他看着陶竹停下一棵杨树下,拿镰刀挖了大概四十厘米深,然后挖出了一个巴掌大的小陶罐。   “你怎么把钱藏在这里?”   “因为我大哥大嫂从不来这里。我爹娘一年到头也来不了几次。”   “这里面是一百六十九文钱,你拿去。”   陶竹直接把小陶罐塞给他。   黎荞:“……”   他郑重的接过陶罐,就当是竹哥儿的嫁妆了!   竹哥儿把嫁妆都给了,他得赶紧攒聘礼。   不过,一想到竹哥儿竟然把积蓄全交给他,他心里顿时美滋滋。   这是多喜欢他?   或许是黎荞心里的美滋滋蔓延到了脸上,莫名的,陶竹双颊有些发烫。   “你剩下的两把大镰刀是要给你大哥的吧?”   “咦?你咋知道?”   “那你快去找你大哥。我手里的这把,我会藏在地里,不会让人知道给你添麻烦。”   陶竹说完便拎着麦镰打算继续割麦子。   黎荞犹豫了一下,道:“那我明天再来找你。”   黎粮一家子割麦子也很辛苦,早点儿把麦镰送过去,也能让他们少受些累。   把包子和麦芽糖递给陶竹,他扛着两把麦镰去找黎粮。   *   作者有话要说:   麦钐,一种古老的割麦子神器,黎荞做的这个工具,和传统的麦钐不一样,更简洁一些。感兴趣的宝子可以去搜搜麦钐哦~   例行吼一句,求个收藏和花花~ 第08章 这是小荞亲手做的! 大力宣传   三柳村隶属于盛朝。   前朝末期,皇帝暴虐无道,百姓揭竿而起,再加上藩王割据,这一乱就长达三十年。   三十年的战乱,人口锐减,所以盛朝建立之后,为鼓励生产,不仅降低赋税,还给百姓多分田地。   按照盛朝的规定,成年男子每人可得十亩地,未成年可得五亩田地。   哥儿可得三亩田地,女子也可得一亩田地。   甭管能不能耕种这么多,反正每家每户都能分到这么多田地。   黎粮家目前有六口人,一共有三十二亩田地。   这三十二亩田地,黎粮挑其中方便灌溉的良田种麦子,一共种了二十亩麦子。   眼下,到了麦收时节,黎粮一家子除了黎小兰,剩下的人恨不能住到麦地里从早忙到晚。   黎粮家没有黄牛、驴子、骡子这类家畜,一切活计都靠人力,所以麦收才开始一周,这一家子个个都瘦了一圈。   黎荞不知道黎粮具体在哪一块麦地干活,一路询问乡亲,走了两刻钟才找到黎粮。   黎粮一家子分工有序,黎粮、王桂花、十六岁的黎大山、十四岁的黎二山负责割麦子。   十一岁的黎小山负责把割下来的麦子装到板车上。   “咦,小荞?”   黎粮弯腰弯的不仅腰酸痛,还因为一直低着头有些头晕眼花。   为防止一头栽倒,他便站直了身子准备缓缓。   结果随意一扫,便看到黎荞正顺着乡间的小路走来,他赶紧扔下镰刀朝着黎荞走去。   “小荞,你咋来了?你今天没卖鱼吗?”   “来给你和大嫂送这个。”   黎荞将一把麦镰递给黎粮。   “这是啥?”黎粮接过,一脸好奇的打量:“这么大的镰刀,割麦子用的?”   “是的。比小镰刀好使。”   黎荞说着,拿起另外一把朝着小路一边的野草割了过去。   镰刀一触碰到野草,一尺多高的野草瞬间断了。   “咦?”黎粮震惊,这么好使?!   王桂花也因为弯腰割麦子累的头晕眼花,为防止一头栽倒,她也直起腰瞬间歇一歇。   脑袋习惯性的去看自家男人和孩子,结果一瞅,竟看到自家男人和黎荞站在地头正说着什么!   她眉毛登时倒竖,抓着镰刀蹬蹬瞪的朝黎荞走去,这个烂人又想干啥?!   “黎荞!”   人还未到跟前,她便先气势汹汹的吼了一句。   这一声暴吼,不仅引得黎荞黎粮看过去,黎大山黎二山黎小山也都望向了她。   “你不好好卖你的鱼,来这里干啥?!”王桂花气势汹汹的质问。   “诶,孩子他娘,小荞他是……”黎粮上前几步,想要解释。   但黎荞一把拉住了他,闪身挡在了他身前。   而后,黎荞举起了手中的麦镰:“大嫂,我是来送割麦子神器的!”   这一招着实有用。   怒气冲冲的王桂花,虽然不知道麦镰的便利,但是,那大大的镰刀她是看得清的。   这么大的镰刀,最少也值四百文钱!   这烂人哪儿来的大镰刀?   心存疑惑,王桂花的怒气消了不少,等来到黎荞黎粮跟前,她一张脸虽然依旧黑着,但好歹不是一上来就骂了。   “这啥玩意儿?”   “割麦子用的。”   黎荞紧走几步,来到一垄尚未割掉的麦子跟前,向王桂花展示麦镰的神奇。   亲眼看到麦镰割麦子犹如砍瓜切菜,王桂花震惊了。   她一把夺过黎粮手里的麦镰,先是打量了几眼,然后便学着黎荞的样子去割麦子。   作为种庄稼的老手,她跟陶竹一样,几下就掌握了使用技巧。   不仅速度快,还不用再弯腰!   “这……”她震惊不已,不可思议的看向了黎荞。   黎荞微微笑:“大嫂,这是我从杂书上看来的,本来没抱期望,结果还挺好使。”   “……公婆和老娘的银子没有全部喂狗肚子里。”   王桂花感叹,这烂人竟然证明了他那十年书没有白读。   “看你这话说的,我早说过了,小荞他聪明着呢,也就是后来被爹娘惯坏了。”   黎粮笑眯了眼,他一直都知道,小荞是个聪明孩子!   王桂花闻言,瞪向了黎粮:“也有你的一份,你要是在公婆去了之后就不给他饭吃,那他早就上进了!”   看看,人不逼不成器。   不再管这烂人吃饭了,这烂人是什么都会了,不仅能捉鱼,还能亲手制作这么好用的农具。   “这也不晚嘛!小荞他才十八,还小呢。”黎粮嘿嘿笑。   王桂花一听他这溺爱的语气,怒气值瞬间飙升到顶点,她最烦黎粮这种态度。   也不看看他自己的四个孩子小小年纪在干什么活计!   但是,瞧着手中的麦镰,她到底没把怒气发出去,只是狠狠瞪了黎粮一眼,然后才问黎荞:“这东西多少钱?我买了。”   “大嫂,不要钱,是我送给你和大哥的。”黎荞立马道:“你和大哥这些年对我的照顾,买一百把麦镰也足够了。”   “一码归一码,老娘不占你便宜。”   黎粮也道:“小荞,你卖鱼能挣几个钱,这两把大镰刀,怕是要一两银子吧?”   “卖鱼挺能挣钱的,这不,我才卖了三天鱼就能打这种大镰刀了。”   “大哥大嫂,你们真不用给我钱,这是我想感谢你们的。我若收了你们的钱,那我就是没良心了。”   这对夫妇若没有把原身养到现在,那他又怎么能再捡一条命呢。   黎荞是发自内心的感激这两人。   黎荞的话语和神色都真挚诚恳,看的王桂花一时无言,她还真不好继续怼了。   黎粮则是一脸欣慰:“我就知道你根儿没坏,是个好孩子!”   “但你卖鱼也不容易,以后不要买肉包子和糖了,这些东西太贵,你自己攒个钱,早点娶个媳妇。”   媳妇?   黎荞一下子就想到了陶竹。   但是,余光瞥见正朝着这边走来的黎大山,他心里咯噔了一下。   黎大山今年十六岁,原本今年是要定亲的,结果黎粮把聘礼和盖房子的钱给原身还了赌债,所以黎大山的亲事吹了。   ……   原身造孽啊!   赚钱,刻不容缓!   翌日,黎荞又去卖鱼。   中午时分,黎粮扛着麦镰回家做饭。   麦镰的外形实在是特殊,归家的其他乡亲看到,忍不住问:“黎粮,你这扛的是个什么东西?”   “嘿嘿。”黎粮一开口就先笑:“这是小荞做的麦镰,专门割麦子的。可好使了,不用弯腰,速度还快,我拿着它,一个时辰就能割完一亩地的麦子。”   “啥???”   乡亲们惊了,黎荞做的麦镰?   还一个时辰就能割完一亩地的麦子?   这两句话听上去咋像是发癔症呢!   黎粮看几人一脸怀疑,便立马拍着胸脯道:“不信的话,我可以展示一下。”   “那就来我家的麦地试试。”   恰好一位小哥儿家的麦地就在路边,他指着自家的麦子道:“黎粮叔,你去割一下试试。”   “好。”黎粮昂首挺胸,雄赳赳进了麦地,向乡亲们展示麦镰的神奇。   很快,惊呼声响起。   “还真是?!”   “乖乖诶!割这么快?”   “我来试试,这咋用的?”   在场的几位乡亲跃跃欲试,连回家做饭这事儿都搁置了。   黎粮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为此他揽下了做午饭的活计。   他一脸骄傲的将麦镰递出去:“这是小荞从书上看来的法子,是小荞亲手做的!”   “行行行,知道了,这是黎荞做的。”   几位乡亲敷衍的点头。   但抓到麦镰之后,个个都兴奋极了。   等掌握到窍门之后,更是惊呼不断,世上还有如此神器?   入村的这条大路,中午正是人多的时候,这几个人待在路边的麦地里割麦子,登时吸引不少视线。   看热闹是天性,人们忍不住问发生了什么事。   这一问就走不动了,割麦子神器?   深受弯腰割麦子苦楚的乡亲们拍大腿,必须了解!   于是,这里的人竟是越聚越多。   “这是小荞从书上看来的,也是他亲手做的!”   黎粮多次强调麦镰的来历,他挥舞着双手,满脸红光,腰杆子挺得直直的。   他要让全村的人知道,他弟弟黎荞不是烂泥扶不上墙的废物。   他要向全村的人宣布:他弟弟黎荞的书没有白读!   嘿嘿。   *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关于麦镰的部分修了一下,看过的宝子可以回头再看一下哦~   继续求收藏和花花,么么么! 第09章 都来找他做麦镰 免费教!   黎荞今天卖鱼依旧顺利。   低价,新鲜,秤足,还愿意抹零不墨迹,顾客所期望的优点他都有,因此早早便卖完了。   卖完之后,他没有急着回村,而是推着板车在县城里晃悠,想寻点商机。   卖鱼其实挣的还可以,但是,这不是长久之计,因为他发现三柳村这段河道里的鱼少了。   想抓够三百斤鱼,他耗时比前几天久。   照着这个趋势,他这鱼也卖不了太久。   可现在他不仅欠着赌债,还要攒聘礼,更要盖房子,这粗粗一算,少说也得二百两银子。   平城这名字平平无奇,但县城里有两条还算热闹的商业街,街道两边店铺林立,吃的喝的用的玩的一应俱全,出入的顾客也不算少。   黎荞挨个观察这些店铺,再结合他目前的实际情况,脑子里倒也涌出了不少想法。   但是,想到今后的路,他有些犹豫。   他没有在县城多待,买了一斤绿豆糕,他踏上了归路。   不过,刚进入三柳村的地界,他就被张绣花叫住了。   张绣花家的这块麦地紧挨着入村的大路,她一直在等黎荞呢。   “黎荞!”她盯着黎荞的眼神火热,语气也亲昵:“你给你大哥做的那个麦镰,你可以给婶子家做几个么?婶子给你钱,不让你白干活!”   “……啊?”   黎荞懵逼。   张绣花赶紧把黎粮中午的炫耀给复述了一遍,听的黎荞满头黑线。   “唉!婶子知道这样会耽误你卖鱼,毕竟婶子就算是给钱,那肯定也没你卖鱼挣的多。”   虽然张绣花不知道黎荞具体挣多少钱,但是,看看黎荞第一天在村子里卖鱼的火爆,以及短短几天就能给黎粮打两把大镰刀的壕气,这说明黎荞卖鱼挺能挣钱。   “但婶子实在是没办法了,你叔腰不好,不能久站久坐,割麦子这种重活根本指望不上。”   “现在家里的壮劳力是我、大柱、秋哥儿。”   “你瞧瞧,秋哥儿一个小哥儿,本该在家里做饭喂鸡的,结果却顶着大太阳来割麦子,好好的小脸给晒得红通通的,婶子我真担心他将来嫁不出去!”   张绣花说着指向正拎着背篓捡麦穗的秋哥儿。   秋哥儿身材纤细单薄,从背影看过去,跟女子差不多,很符合这个世界人们对小哥儿的审美。   但六月的天,太阳毒辣,若天天这样在麦地里干活,那秋哥儿的脸绝对要被晒黑几分。   黎荞:“……”   他看了秋哥儿一眼,点了头:“行。”   看在张绣花是他第一个顾客的份上,而且他做这个也用不了多少时间,这忙就顺手帮了。   “婶子,光是镰刀就五百文,再加上所用的钉子,得有五百一十文。所需的木头可以上山砍,所以你给我镰刀和钉子的钱就成了,手工费不用给。”   “那么大一把镰刀呢,值五百文。不过手工费婶子一定得给你,因为不只是婶子要找你,村子里其他人也要找你做这个,你若是不收婶子的钱,那其他人知道了肯定不高兴。”   “婶子已经让你吃亏了,哪能再占你便宜,该多少就是多少,手工费你一定要收。”   张绣花很坚持。   但黎荞却是一愣:“其他人也要找我做麦镰?”   “可不是!不用弯腰割麦子还快,这谁不心动?”   黎荞:“……”   “咳咳,小荞啊,你如果不愿意,那大家伙儿肯定也不会勉强。做这个耽误你卖鱼,大家能理解的。”   张绣花有些心虚。   黎荞答应给她做麦镰之后,她才把其他人也想让他帮着做麦镰的事告知,她担心黎荞现在知道了实情,为避免麻烦而反悔。   黎荞瞧着张绣花的脸色,轻轻一笑:“婶子,你这个我既然答应了,那我肯定会做。至于其他乡亲的,我想想。”   张绣花一听这话,心里登时松了口气。   “小荞啊,你一定要收手工费!还有,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找大柱,他这个人虽然不识字,但老实,力气大,你别客气,有啥重活该找他就找他!”   “好。”黎荞笑眯眯应下,又说了几句制作麦镰的事,这才推着板车继续往村子里走。   没走多远,又有乡亲拦住了他,一脸火热的想让他帮忙做麦镰。   有的直说会给他手工费,不会让他做白工。   但有的一脸笑呵呵,却是不提给手工费的事儿。   不管哪种,黎荞都笑眯眯的答:   他得想想。   很快到了家里,如今小院里的杂草被他拔干净了,整座小院虽然依旧破旧,但多了几分人气。   他进了堂屋,准备把第一天卖鱼所得的麦子搬出来摊开晾晒一下。   这些麦子都是今年新收的麦子,还没有晒过,水分大,若是一直在麻袋里捂着,会发霉。   将麦子摊开之后,他拎着砍刀当铲子,在小院的西北角松土,准备种点蔬菜。   在乡下没有一直买菜吃的道理,随手种点儿就足够他吃了。   正忙活着,小院儿的门被“砰”的一下推开了。   一个生着吊梢眉的小媳妇风风火火冲了进来。   她眼睛一扫,发现了蹲在墙边松土的黎荞,登时双手叉腰,质问道:“黎荞,你给你大哥打了两把麦镰,咋不给你大忠哥也打两把?!”   “赌坊的打手来时,你大忠哥可是和全家人都吵了一架,非得借给你银子!要不是他伸手,你现在就只剩一条腿了!”   “是雁嫂子啊。”黎荞笑眯眯的起身,朝着韩小雁走去。   这位是原身三叔家大堂哥黎大忠的媳妇。   当日黎大忠非要借给原身银子,她对黎大忠又抓又挠的,让黎大忠脸上的血痕足足挂了半个月才消。   “既然喊我一声嫂子,那就把我家该得的麦镰拿来!”韩小雁冷哼一声,朝着黎荞伸手。   “嫂子别急,我之前不知道麦镰好不好使,所以只打了两个。现在确定好使,我今天又去铁匠铺打了五个。”   “当初借我银子的人家,都有。”   “不过,我没啥钱,所以你们五户人家只能一家一个。”   “哼,你才卖了几天鱼,竟然就可以打这么多麦镰,看来你卖鱼还真挣了不少。”   “一个麦镰需要多少银子?你再给我家做两个。”   “一个需要五百文。”   “五百文!你抢钱吧?”韩小雁惊呼。   “嫂子不信的话,可以去县城铁匠铺问问。”黎荞好脾气的道。   “肯定得让你大忠哥亲自去县城问问。你先做,做完给你银子。”   韩小雁扔下这话,风风火火走了。   黎荞走过去关上了院门,继续松土种菜。   不一会儿,又有人找上了门。   有同村的乡亲,也有原身的亲人,像是黎春生,也有原身的亲生二哥黎黍。   黎黍嫌弃黎父黎母偏心原身这个小儿子,和原身一直都没什么来往。   当赌坊的打手来时,任凭黎粮说干了嘴皮子,黎黍也没拿出一个铜板。   不过,现在得知黎荞能做麦镰,黎黍便上门了。   而且,黎黍还不愿给钱,搬出黎父黎母多年来对原身的偏疼,让黎荞白给他做三把。   黎荞:“……”   他把黎黍推了出去,直接关上了院门。   黎粮比原身大了十五岁,黎黍比原身大了十三岁。   当原身六岁准备去私塾读书时,黎黍不想供养原身读书,恰好当时他已经成亲,就闹着分家。   于是黎父黎母把家产平均分成三份分了家,黎黍根本没吃亏。   分家之后,黎父黎母攒了两年银子,这才在原身八岁时将原身送入私塾。   在原书读书的十年间,只有黎粮悄悄给原身塞铜板塞吃的,黎黍一粒麦子都没给过原身。   现在黎黍扯出这样一番话,实在是可笑。   黎荞松完土,锁上院门拎着半斤绿豆糕去找村长。   三柳村的老村长名叫庄丰收,六十多岁的年纪,这会儿天已经黑了,黎荞到时庄家正在吃晚饭。   自从他上次送了鱼,庄丰收一家子对他的态度就好了许多,见他过来,招呼他坐下一起吃饭。   黎荞摆了摆手,坐在小板凳上,直接表明来意。   庄丰收一家子听完,惊了:“你要把麦镰的做法免费教给乡亲?!” 第10章 要承黎荞的情 浪子回头金不换   庄家家境不错,家中田地加起来有二百亩,是地主之家。   麦收时节,他们一直都是雇佣长工和短工来收麦子,但庄丰收对麦收一向重视,庄家人也得下地干活。   因此,今日中午,庄丰收从麦地里回家,恰好看到了黎粮炫耀麦镰的一幕。   他还亲自上手试了试。   这麦镰需要技巧,也需要一把子力气,但比起小镰刀,那称得上是割麦神器。   现在,黎荞竟然要把麦镰的制作方法免费教给众人?   “为啥?”   庄丰收的小孙子庄园跟黎荞差不多年纪,立马替在场众人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整个三柳村的人都知道,黎荞欠了好几十两银子的赌债,这个麦镰比普通镰刀好使多了,他靠着给众人做麦镰,一定能挣不少钱。   “其实做法很简单,庄稼汉子看几眼就懂了。”   黎荞也没来虚的,点明最直接的原因。   整个麦镰,最复杂的是大镰刀。   但他又没有开铁匠铺,这个步骤不归他管。   至于镰刀上的长杆和木围栏,这个太简单了,不需要特意找木匠,农家汉子自己就能制作。   在这个没有知识产权的世界,一旦麦镰多了起来,那其他人肯定会模仿制作,而不是花钱找他制作。   而且,就算是他要收费,收多少合适?   乡下人都节俭,一文钱恨不能掰成两半花,他要的价格低了,他吃亏,还不如去卖鱼。   他要的价格高了,乡亲们不但舍不得这个钱,还会觉得他是在坑人。   原身留下名声已经够烂了,烂到韩小雁唾沫星子喷他脸上他都得好声好气,他若是再坑乡亲,那以后就在村子里没法待了。   所以,制作麦镰这个活计,收益低,还占据他的时间,完全就是赔本生意。   不如把方法免费教给大家,好在三柳村挣一个好名声。   他可不想再被人指着鼻子骂了。   以后这三柳村使用麦镰的人,甭管心里如何想,但面上肯定得给他一个好脸。   不然就轮到他翻脸了。   这般想着,他又道:“这法子值不了几个铜板。而且就我一个人做的话,速度太慢,会耽误大家割麦子。”   “不如把方法传开,人人都会做,那大家伙儿自己去铁匠铺打镰刀就成。”   “但你还是吃亏了。”   庄丰收听完黎荞的解释,眼中精光一闪,这般道。   “什么吃亏不吃亏的,这本就是我从杂书上看来的法子,不是我的独创。”   “况且,之前因为我的混账,让整个村子都丢人了,就当是我补偿给村子的。”   黎荞笑眯眯的道。   乡下平日里没什么新鲜事,所以赌坊打手来村子里要剁原身一条腿的事,妥妥属于大新闻,附近的村子都知道此事。   原身给村子贴上一个负面的标签,现在外村的人提及三柳村,首先想到的就是原身。   他搞出这个麦镰,也算是给三柳村换个标签。   庄丰收听罢这话,也跟着笑了,他身为村长,之前村子里出了黎荞这种混账,他脸上也无光。   黎荞又道:“不过,我忙着抓鱼卖鱼,没时间一对一的教咱们村的乡亲,我希望您能寻几个人,我把麦镰的制作方法教给这几个人,再由这几个人教给众位乡亲。”   “这是应该的,不能耽搁你的正事儿。”   庄丰收点头。   如同张绣花猜测的那般,黎荞短短几日就打了两个麦镰,说明卖鱼是个挣钱的活计。   不能耽误黎荞卖鱼。   “那您抽空将大家伙儿聚起来宣布这事儿吧。”   “我这就让小园就喊人。”   庄丰收喊人的方式是让庄园拎着一个铜锣在村子里转悠,告诉众人去村口三棵柳树下,他有大事要宣布。   庄丰收当了几十年村长,但村子里威望很高,他说是大事,那绝对是大事。   村人听到锣声之后,除了家中实在是走不开的,绝大部分人家都派了一个人去村口,想知道到底有何大事。   陆陆续续的,乡亲们来到了村口。   好些人正在吃饭,手里要么端着碗,要么拿着馒头,都是边走边吃。   庄丰收看人来的差不多了,便在庄园的搀扶下,站到了一个半米高的桌子上。   然后,他一脸严肃又中气十足的宣布了黎荞的决定。   “啥???”   “免费教给大家?”   “村长你说的是真的?!”   “还有这种好事?”   ……   庄丰收的话,像是大石头扔入了水中,激起很大的浪花。   知道麦镰是何物的人,震惊,欣喜。   不知道麦镰是何物的,赶紧打听。   一时间,柳树下比集市上都热闹。   庄丰收耐着性子,等众人议论的差不多了,这才又道:“这当然是真的。”   “麦镰如何,不少人都亲手试了,这绝对是一个好物件。想做麦镰的,那就记住我接下来的话。”   “麦镰这法子虽是黎荞从书上看来的,但说到底是他先做出来的,他把法子免费教给大家,那么今后咱们村除了黎家人之外,凡是使用麦镰的人家,都要承他这份情!”   黎荞:“……”   他眸中有笑意一闪而逝。   这位老村长真是明白人。   其他人听了,不管心里如何想,面上都赞同庄丰收的话。   之前黎荞虽然混账,但也没让他们这些同村人有什么实际损失,眼下黎荞做出麦镰让他们收益,他们的确得感谢黎荞。   “至于黎家人,黎荞做出麦镰,足以将黎家的脸面挣回来了。浪子回头金不换,你们本是一家人,该改一改对黎荞的态度了。”   庄丰收又语重心长的道。   黎大山在这里,闻言哎了一声:“村长放心,我娘也就是刀子嘴,她今天拿到麦镰之后,再没数落过小叔。”   “你娘是个明事理的。”   庄丰收赞了一句。   王桂花瞧见黎荞总是张牙舞爪,但还是给黎荞还了赌债,也一直到黎荞乱扔粮食才真的不再管黎荞吃饭。   身为大嫂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可以了。   但恰好黎黍也在这里,他不满道:“村长,黎荞他从前把黎家霍霍成什么样了!想让我们对他改态度,那他最起码得给我们一人一个麦镰吧。”   庄丰收闻言,顿时沉了脸:“你是给他银子了还是给他粮食了?别当乡亲们眼瞎,他霍霍的是黎粮一家子!”   “一个麦镰需要五百一十文,你想白得,去梦里想!”   “就是,黎黍你早早就和黎荞分了家,黎荞可没吃过你的喝过的你的。”   张绣花站出来,力挺庄丰收的话。   其他乡亲也有些看不过眼,黎黍这要求忒过分了些,一个麦镰就五百一十文,黎家那么多人,黎荞上哪儿搞那么多银子。   一时间,柳树下都是谴责黎黍的,黎黍气的一张脸通红,却是反驳不了。   陶竹站在人群后方,听着这些话,唇紧紧抿起,免得笑出声来。   活该。   庄丰收看众人差不多了,便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   他又开始说麦镰的事儿。   “今天黎荞在县城的铁匠铺打了五把大镰刀,后天就能拿到。”   “但你们的大镰刀现在还没影儿。”   “麦镰价格比较高,打一把算下来得五百一十文。咱们县城只有一家铁匠铺,想早点拿到麦镰的,那就赶紧去铁匠铺打大镰刀,若是去晚了,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拿到麦镰。”   “但不管你们有没有拿到大镰刀,都可以在后日傍晚来村口看黎荞制作麦镰。”   庄丰收把该说的都说完了,便大手一挥,让众人散了。   众人的议论声更大了。   没见识过麦镰的人围住黎大山问东问西,还要去黎粮家看麦镰。   也有人围住了黎荞,有的问麦镰的制作方法,有的问能不能把价格压低一些。   陶竹没有走。   他做出对麦镰感兴趣的模样,跟着几个乡亲围住了黎荞。   他今天白天没见到这人,这会儿不想走……   “麦镰特别好制作,一看就会。”   “至于价格,这是铁匠铺定下的价格,不过大家伙儿若是一起去,陈店主看在人多的份上,说不定会降低一下价格。”   黎荞笑眯眯的解答众人的问题。   几位乡亲得到想要的答案,心满意足的离去。   陶竹也只能跟着这几个人往村子里走。   他脸上难掩失落。   这人竟是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   突然,他手被人抓住,他来不及惊怒,紧接着,手中被塞入一个油纸包。   眼前黑影一闪,黎荞熟悉的身影越过他,大步流星的往前走。   陶竹:“……”   一直到众人都离开,他脸颊上的燥热才散去。   他低头看向手中的油纸包。   打开,里面竟是几块绿豆糕。   *   作者有话要说:   求一下花花和收藏,宝子们动动你们的手指嘛! 第11章 送簪子 教做麦镰   黎荞今天去庄家是求人办事,因此特意拎了半斤绿豆糕。   但庄丰收对他这位回头的浪子很是看好,再加上庄家家境好,便让他把这半斤绿豆糕拎回去。   拎回去就拎回去,说不定待会儿聚集全村人时能看到竹哥儿呢。   结果黎荞还真看到了陶竹。   天色已晚,他原本觉得这样看几眼便好,可谁知道人群散了之后,陶竹没走,而是主动随着乡亲来到了他跟前,还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这教他怎么不欣喜?   他便忍不住拉了人家的小手——陶竹到底是小哥儿,手比普通男人小一些,他把这半斤绿豆糕塞到了陶竹手里。   想到陶竹那双水润润又亮晶晶的眸子,黎荞脚步轻快了不少。   嘿嘿,今天拉手了!   回到家之后,黎荞早早睡下,他明天还要去县城卖鱼。   给原身的债主打了七把麦镰,这几天的卖鱼钱全扔进去了。   现在他又成了穷光蛋,想把竹哥儿娶回来,他得更努力一些。   翌日,黎荞卖完鱼之后,在县城门口等了约莫一刻钟,庄丰收和他的二儿子庄武以及村中两位德高望重的老人赶着牛车来了。   麦镰的价格实在是高,而且县城只有一家铁匠铺,只靠着这家铁匠铺,想在麦收这段日子做出供应全村的麦镰,这不现实。   因此,今日庄丰收便带着两位在村子里比较令人信服的老者来了县城,看能不能寻到解决之法。   铁匠铺的陈老汉听完黎荞和庄丰收的来意,一颗心登时火热热,好大一笔生意啊!   而且这只是刚开始!   虽然他没有亲眼见过麦镰,但能让一个村子的人都这般急切,足以说明麦镰是个好东西。   怎么都绷不住脸上的笑,他指了指东北方向:“庄老哥放心,我大儿子在府城,他岳丈在府城开了铁匠铺,那个铁匠铺可比老弟这小铺子厉害,一日打十五把大镰刀不在话下!”   “我现在就让家人快马加鞭去府城!”   “好!”   庄丰收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解决了问题,当即高兴的拍了下手。   接下来就是谈价格了。   庄丰收这边要的大镰刀多,陈老汉可以每把降低十文钱,但是,府城那边牵扯到了运输,即便是要的镰刀多,也没法降价。   最终,一行人敲定了价格,陈老汉铺子的大镰刀是五百文一把。   府城那边是五百一十文一把。   庄丰收身为地主,不差钱,当即交了一百把的定金。   正事儿忙完,一行人回村。   回到村子之后,黎荞和庄武、庄园上山砍树,为明日制作麦镰做准备,因此没能去找陶竹。   很快到了晚上,庄丰收又聚集了村人,把今日谈妥的价格告诉给乡亲们。   他给乡亲们考虑的时间,愿意买的,等大镰刀回来后,来找他即可。   觉得价格贵不想买的,他当然不会勉强。   正事儿说完,庄丰收大手一挥,让众人散去。   黎荞瞅准了时机,正准备悄摸摸把余下的半斤绿豆糕塞给陶竹,不想黎粮喊住了他。   “小荞!”   黎粮哈哈笑着,几步来到黎荞跟前,大声道:“从明天开始,你来家里吃饭,不用带什么东西,你人过去就行了。”   “啊?”黎荞有些惊讶:“大嫂会同意?”   “咋不同意?这话还是她先提出来的!”黎粮心情好极了。   “……大嫂这是?”   中邪了?   “嘿嘿嘿嘿嘿。”提及这事,黎粮直笑,嘴巴都快咧到耳后根了,脸上的皱纹也舒展开来。   一旁有乡亲看不下去,直接对黎荞道:“黎荞啊,今天乡亲们想试试麦镰,就去找你大哥大嫂,所以,今天你大哥家的麦子,大部分都是乡亲们割的!”   “可不是,我就去干了半个时辰的白工!”   一旁又有乡亲开口,但语气是高兴的:“不过也算是试出来了,这麦镰需要巧劲儿,也重,一般的妇人和小哥儿没法长时间用。但若是汉子挥起来,那当真是比小镰刀快还省力。”   这麦镰一个就需要五百一十文,乡亲们都很慎重,怕买回来不好使,这样几百个铜板就白费了。   麦镰打出来的招牌既然是速度快,省力,那乡亲们就抓着麦镰反复测试速度和力气。   一般来说,抓着小镰刀弯腰去割麦子,差不多一刻钟就得直起腰歇一歇。   但这个麦镰不需要弯腰,只要用对了技巧,割起麦子来嗖嗖嗖,半个时辰都不用歇。   这般持久,足以证明麦镰不是鸡肋,是真正的神器。   这叫人怎能不高兴?   哪怕给黎粮家做了白工,心里头也兴奋!   乡亲们做了白工都高兴,黎粮那就更高兴了。   而且,明天的麦镰也被预定了,明天也有人要去他家做白工!   “小荞,你明天就去家里吃饭,你大嫂的厨艺不说有多好,但肯定比你强。”   “我有空就去。”   黎荞搞清楚了缘由,笑着应下。   他现在要卖鱼,作息和黎粮家不一样,凑不到一起。   黎粮自是知道,叮嘱黎荞多休息,卖鱼是个辛苦活儿,以前黎荞从未干过这么重的活儿,他怕黎荞累坏了。   陶竹在不远处瞧着黎家兄弟和乐融融的一幕,他抿了抿唇,转身往家里走。   这人从前的确烂得可以和他大哥并肩,但现在聪明踏实能干还体贴。   这样的小伙子,配得上十里八村最美丽的姑娘和小哥儿。   挺好的。   这样回头的浪子,的确是给他金子他都不换。   可惜,不是他的。   压下心里的怅然,他加快脚步往家里走。   他大哥做麦芽糖的麦子这次没有发霉,但麦子出芽之后接下来该干啥,他大哥一脸懵。   可下一步总得进行,他大哥就开始煮麦芽,炒麦芽,蒸麦芽,变着花样折腾。   这么一来,消耗的干柴就陡增,他得赶紧睡,明天一大早先上山捡干柴,然后再去麦地里……   突然,他思绪被打断,因为右手传来粗糙有些温热的触感,紧接着,他手中多了个跟昨晚一样的油纸包。   但与昨晚不一样的是,眼前一花,仿佛有什么东西闪过,他怀中立马多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耳边也有低沉的声音:“下午随手做的,你戴上看看。”   扔下这话,这人大步流星的离去,速度很快,几下就消失在了黑幕中。   陶竹:“……”   他心跳加快,步子也加快。   回到家,院子黑漆漆的,他家里人都睡了。   坐在院子里,他手伸入怀中,将那个硬硬的东西拿了出来。   这是一根桃木簪子,打磨的很光滑,微微弯曲,上面没有任何修饰,但通体流畅,瞧着莫名大气。   这人……   陶竹咬紧了唇,欢喜自然是欢喜的。   但想到与这人的巨大差距,他心里头仿佛压着大石。   况且,就算这人瞎了眼不在乎旁人眼光,但他大哥这一步怎么办。   陶竹的忧愁,黎荞暂时不知。   他回家之后倒头就睡,明天又是卖鱼的一天。   卖完鱼之后,他去铁匠铺取了五把大镰刀,然后回村。   傍晚,他和庄丰收、庄武、庄园以及另外三个人去了村口的柳树下。   他们到时,柳树下已经有二十几个人在等着了。   麦镰教学,正式开始。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黎荞依旧成功投喂!   所以宝子们可以来个花花和收藏吗?么么! 第12章 身价大涨 都想给黎荞介绍媳妇儿   黎荞今日做的麦镰,是给当初借给原身银子的五家人做的,因此现在这五家都来了人。   黎粮也来了,今日乡亲们依旧在测试麦镰的各种性能,根本轮不到他上手割麦子。   当然,他家里一堆活计,麦收并不只是割麦子,还得把麦子拉到打麦场脱粒。   但想着这是小荞第一次“做大事”,他便过来看看。   黎荞拿着一把大镰刀和一堆有长有短尺寸不一的木棍。   庄武以及另外三位有时间且愿意免费教给村人做法的人拿着余下的四把大镰刀和同样的木棍。   在围观众人疑惑不解的眼神中,黎荞一边组装一边讲解,每一步都做的很缓慢,好让在场的众人都看清楚。   其实木围栏的制作非常简单,但为了让过程更简单方便,黎荞先将所用的木棍和钉子都提前准备好,然后按照图纸一一组装起来。   图纸是他画的,笔墨是庄丰收提供的。   这么一来,这个木围栏就好似网络上很火的各种组装置物架那般,只要有图纸,那很多人都能组装出来。   木围栏做好之后,直接绑到大镰刀上,这样一个麦镰就做好了。   柳树下的村人睁大眼睛,他们都见过木匠做活,他们自己也会一点简单的手工,但这种组装法子,他们是第一次见!   “这这……还能这样?”   “怎么跟玩儿一样?”   “看着挺简单,我也能上手!”   ……   “这个的确很简单,我做的可熟练了,大家伙儿可以看我!”   庄园手里头没有大镰刀,但是,昨天黎荞与他二叔庄武在山上砍了三棵树,准备了不少用来做木围栏的木棍。   刚才因为黎荞在教学,他便一步一步的按照黎荞的节奏走。   但此时他按捺不住了,他拿着木围栏所需的各尺寸的木棍,刷刷刷,不到三分钟就组装出了一个木围栏。   众人这下子更震惊了。   好家伙,组装的速度竟然能这么快?   庄园瞧着众人惊叹、难以置信的眼神,笑嘻嘻的晃了晃手里的木围栏:“荞哥想的这法子,连我爷爷都拍着大腿直喊妙。今后大家伙儿想做麦镰,先削小木棍,可简单了!”   黎荞也笑眯眯的道:“昨天我和武叔、小园削了不少木棍,大家伙儿想试的话,现在就可以试。”   他指向了一旁的牛车。   上面有两个麻袋,麻袋里是绑成捆的各种尺寸的木棍。   “我要试!”   黎粮第一个响应,朝着牛车走去。   剩下的人不甘落后,赶紧也走过去,他们原本以为麦镰的制作是艰难的严肃的,可现在瞅着竟和过家家一般,是玩的、轻松的!   “喏,就是这样,按照图纸上画的,当然,也可以比照我做的……”   黎荞,庄武、庄园,另外三位村人,甚至包括庄丰收,都在笑呵呵的指点众人如何组装。   这些村人第一次接触这样的物件,新奇的不得了,不过,木围栏的制作实在是简单,在有实物、图纸、真人指点的情况下,他们很快就把手里的木围栏组装好了。   瞧着手中的实物,这些人心情大好。   “这也太简单了,我觉得我七岁的儿子都能做出来。”   “黎荞不愧是读过书的,竟然能琢磨出这么好的法子,脑子真好。”   “就是就是,说到底是黎荞厉害。”   他们开始夸黎荞。   黎粮坐在一旁,不由挺直了腰杆,嘴巴又咧到耳后根了:“小荞他从前是被惯坏了,其实他聪明着呢。”   这话引来众人的附和。   可不是嘛,不聪明能想出这种法子?   “黎荞,我家种了不少黄瓜,待会儿我给你送过去些。”   张绣花笑着道。   怪不得黎荞不要手工费,的确简单。   但黎荞说话算话,非得亲自给她家做麦镰,既然这样,那她就送些蔬菜过去。   这个时节,村子里谁家都不缺蔬菜。   张绣花的话落,其他人纷纷开口:“我家种的茄子多,黎荞,待会儿我送过去几个,你尝尝。”   “我家有韭菜,可水灵了!”   “我家……”   黎荞赶紧摆手,他一个人可吃不了那么多蔬菜。   而且,他最近都是在县城吃饭,他自己开火的话也就是煮点粥。   “那黎荞你今晚去我家吃饭吧?”郑屠户道。   原本他不想白要这麦镰,但黎荞非得给,他便想请黎荞吃个饭。   其他人闻言纷纷跟上,想要请黎荞吃饭。   黎荞还是摆手,他深夜十一点半就得去河边抓鱼,这会儿都六点多了,他得赶紧回家早睡,不然明天扛不住。   听了这个解释,众人不由感叹,黎荞一下子就成了村子里最勤快还肯吃苦的小伙儿。   张绣花笑着对黎粮道:“黎荞现在肯吃苦还上进,你该给他娶个媳妇了。”   黎粮哈哈笑:“我这两天正琢磨呢,他一个人卖鱼辛苦的很,得寻个贤惠的媳妇操持家里,总不能让他辛苦一天回家后连口热饭都吃不上吧。”   “大家伙儿都看见了,小荞改性子了,你们若是有合适的姑娘和小哥儿,可以介绍介绍。”   在场的人听了此话,不少人都附和。   大家都不是傻子,黎荞只是卖了几天鱼就能打七把大镰刀,照着这个速度,他欠的赌债很快就能还完。   再加上他吃苦能干,懂得感恩,长的也好,还父母双亡。   啧。   的确是个不错的儿郎。   迎着众人跟打量货物一般的视线,黎荞登时满头黑线,这要是传到竹哥儿耳中,那竹哥儿肯定难受死了。   他立马道:“多谢大家伙儿好意,但其实……”   羞涩爬上他清秀的脸颊,他摸了摸鼻子,眸子垂了下来,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   “其实我有喜欢的人了,等我攒够银子,就上门提亲,所以就不劳烦大家了。”   这话一出,黎粮大惊:“小荞,你看中谁家的姑娘或者是小哥儿了?”   其他人也都一脸好奇,黎荞早就有目标了?   “现在不能说。我欠着赌债,八字还没一撇呢。等我再寻个长期的营生,或者是还了赌债,我就直接上门了。”   黎荞依旧羞涩的样子。   但其他人听了此话,心里头难以平静。   再寻个长期的营生?   咋滴,这是看不上卖鱼?   好家伙诶!   这么挣钱都看不上,难道黎荞有更厉害的挣钱路子?   若这是真的,那得先下手啊!   管黎荞喜不喜欢呢,油灯一吹还不是都一样!   这一晚,三柳村的众人除了谈论麦镰外,还谈论了黎荞这个人。   自家或者是亲戚家有适龄姑娘、小哥儿的,都蠢蠢欲动。   黎荞对此并不知情,他依旧去卖鱼。   卖鱼回来,从进入三柳村的地界到他回到家,这一路上差不多有十个人拦住了他,都是要给他介绍姑娘或者是小哥儿!   黎荞:“……”   突然有点怀念刚穿越时的人人嫌弃。   不过,想到竹哥儿,他撸起袖子进了厨房。   经过询问庄丰收和去书铺查资料,他确定要做什么营生了。   *   作者有话要说:   黎荞要有“铁饭碗”了,铁饭碗一来,就能表白! 第13章 表白 哪个王八蛋盯上你了?   但是,黎荞低估了他此时的身价。   昨天傍晚,随着黎谷、郑屠户这五家的麦镰出现,麦镰的热度更高了。   与这五家关系近的人家,纷纷找上这五家测试麦镰的性能,毕竟一个都五百文呢,越慎重越好。   要狠狠测试,用各种姿势测试!   经过一天的测试,乡亲们没发现麦镰有毛病,这确实是割麦神器。   于是,自然而然的,人们的话题从麦镰延伸到了黎荞身上。   短短几日,黎荞不仅展示了他的脑子和财力,还有踏实能干这些美德。   哪怕现在还欠着赌债,但前途无限这个标签,已经被他牢牢抓在手里了!   所以,哪怕此时黎荞关了院门进了厨房,陆陆续续的依旧有人来找他。   有些单纯是想给他做媒。   有些则是给他送些蔬菜。   但不管是哪种目的,这些人一进院子,立马就闻到了一股好闻的甜香味,有些类似过年时才吃的炸糖糕,但明显比她们炸出来的好吃!   这具体是什么东西?   面对乡亲们的好奇追问,黎荞只能解释,这是他想出来的一种吃食,明天去县城售卖。   他准备的原料太少,所以此时不能拿出来供人品尝。   这些人闻言,摆了摆手,表示理解。   这又是油又是糖的,如此贵重,寻常人家谁会拿来待客?   不过,闻着空气里的香甜味儿,她们的眼神和心里更火热了。   这黎荞昨日说要寻个长期的营生,今天就真的整上了?   而且,光是凭着这股味道她们就能断定,这个营生绝对能挣钱!   从黎荞家里出来之后,她们忍不住向家里人说黎荞整新营生的事儿,于是,今晚三柳村众人的焦点话题依旧在黎荞身上。   黎荞对此并不知情,来他家里的人太多,以至于他做东西都时断时续的,更别说是找竹哥儿了。   压下遗憾,他做完东西便睡下了,半夜十一点,他起来抓鱼。   鱼越来越难抓了,他只抓了一百斤就去了县城。   他今天不仅卖鱼,还要卖昨晚做的吃食。   如今望月楼的王掌柜已经是他的老顾客了,他拿出一块昨晚做的吃食让王掌柜试吃,王掌柜一尝,很痛快的包圆了。   所以,今日鱼虽然少了,但所得的铜板并没有减少。   一切都如他预料的那般顺利。   收摊之后,黎荞没有急着回去,他又去买了些原料,还特意买了只老母鸡。   昨日就没能见竹哥儿,他今日特意走的快一些,快走到三柳村时,想到昨日乡亲们对他终身大事的关心,他特意绕了路,走小路回村。   但是,他已经进入了三柳村的区域,即便是小路,两边农田里依旧是三柳村的乡亲。   又有人喊住他,想要给他介绍适龄的姑娘和小哥儿。   谢绝村人的关心,他推着板车,飞快的往家里跑。   回家之后,他干脆从里面锁上院门,然后烧热水给老母鸡褪毛,准备炖鸡汤。   在陶罐里炖鸡汤,在铁锅里炸吃食,有人拍门,他便说要为明天的生意忙活,不方便开门。   一个多时辰后,鸡汤炖好了。   把鸡汤盛入一个小陶罐里,他背上背篓出门。   像是前几次那般,他走山脚,绕路,避开乡亲去找陶竹。   想到家中没干柴了,他一路走一路捡干柴,快走到陶竹家田地时,他手中已经拎了好大一捆干柴。   从树林里出来,他远远便看到陶竹身边多了一个人,搜索了一下原身的记忆,他眉头皱了起来。   陶竹旁边站着的是陶竹的堂弟陶萄。   陶萄也是一个小哥儿,而且还是十里八村第一美哥儿,皮肤白皙,五官柔美。   不过,陶萄和陶竹关系不好。   陶萄来这里干啥?   瞧着陶竹很差的脸色,他正打算走过去,谁知陶萄却是朝着他这边走来了。   “咦?你是……黎荞?”   陶萄身穿一件雪青色的长袍,头上插着一根乌木簪子,眉心生着一颗红艳艳的小痣,那是这个世界小哥儿的标志。   眉心痣越鲜艳,越好生养。   此时他微微歪着头,耳朵上的铜耳环随着他的动作发出轻响,伴随着他轻轻柔柔的声音,整个人看上去天真又灵动。   但黎荞无心欣赏。   他性别为男,爱好也为男,对娇娇软软的小哥儿不感兴趣。   “嗯。”   他随意应了一声,便继续朝着陶竹走去。   “诶,你等等,我让你走了么!”   谁知陶萄却是脚步一跨,伸开双臂挡在了他跟前。   “有事儿?”黎荞往后退了几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陶萄眼底顿时有震惊和不满闪过。   他身为这十里八村最好看的小哥儿,这黎荞不但不讨好他,竟还特意与他拉开距离?   别的男人想靠近他他还不允许呢!   不过,瞧着黎荞修长的身段,俊美出众的脸,还有一身书卷气,当然,还有这两日村子里传的那些话。   他深吸一口气,冷静了下来。   “你来这里干什么?”   “找竹哥儿。”黎荞大大方方的解释:“我想开几亩荒地,所以来找竹哥儿问问。”   “你卖鱼不是挺挣钱的么?怎么还开荒?”陶萄吃惊。   黎荞闻言,瞥了他一眼:“这和你有关么?你一个未出嫁的小哥儿找我一个大男人打听这些做什么?”   陶萄:“!”   他一张小脸顿时气得红通通。   还没有男人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过话呢!   “你不想说,我还懒得问呢!”   扔下这话,他气冲冲的越过黎荞往山脚走。   他也打算捡柴。   黎荞面无表情的瞧着他的背影,确认他真走了,这才快步朝着陶竹走去。   “竹哥儿!”   还未走到陶竹跟前,黎荞先喊了起来。   陶竹正在把麦子装到板车上,听到黎荞的喊声,他手中的动作不停,脸也没看向黎荞,淡淡道:“你怎么来了?”   “来给你送鸡汤!”   黎荞把背篓放下,把里面的陶罐拿了出来:“快歇一歇,你喝汤,我给你装车。”   “我还拿了几块点心,你尝一尝。”   陶竹:“……”   心口仿佛压着一块大石头,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他咬紧了牙关,手中的动作不停歇:“我不吃,你拿走吧。”   “怎么还和我客气上了?是不是怪我昨日没来找你?”   黎荞睁大眼睛看向他,正想要解释一番,却看到了他难看得仿佛快要哭出来的脸色。   心里一紧,黎荞忙问:“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我哥给我说了门亲事,让我嫁人。”陶竹轻描淡写。   但对黎荞而言却是晴天霹雳。   “给你说了门亲事?!”   黎荞几步走过去,也顾不上什么男、哥儿大防了,一把抓住陶竹的双手:“哪个王八蛋盯上你了?”   陶竹:“……”   鼻子发酸,委屈淹没了他,他瞪眼道:“我知道我丑,但盯上我的就得是王八蛋?就不能是人?”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看着他眸子里那一层水雾,黎荞心疼,赶紧解释:“我是说哪位英雄慧眼识人,竟与我一样发现你的出众!”   “我是一时急切所以说错了话,你别生气。”   这话一出,陶竹的委屈更浓,但他低头,不想让这人瞧见他眸子里的水雾。   “骗人,我丑我知道。”   “不,你美你不知道。在我眼里,你好看,你最好看。你要是不好看,我又怎会天天来找你?报恩的方式那么多,我何必选这种辣我眼睛的?”   陶竹:“……”   他磨牙,骗子!   若他真的好看,这人怎么不表白?   他也不求他上门提亲,毕竟他大哥太极品。   可是连说都不说,让他猜来猜去,让他一颗心在欢喜和惆怅中无缝转换,这人绝对是在故意折腾他!   “我之前不说,是觉得我没资格说。”   “我欠着一屁股赌债,还家徒四壁,你已经在黄连汁里泡着了,我若是不确定能拉你出来,又何必让你白欢喜?”   黎荞一叹,认真解释。   当然,还有道歉。   “对不起,我早察觉到了你的心意,但我为了男人的面子故意拖延,害你忐忑。这是我不对,你要打要罚,我都认。”   陶竹:“……”   他呆呆抬眼,看向眼前这人,眸子里挂着一层晶莹水雾。   竟是这样么?   “我又不怕吃苦。”   “但我要面子啊,我哪能让你一嫁过来就欠一屁股债。”   陶竹:“……”   他甩开这人的手,板着脸问:“你现在依旧欠着一屁股债,所以你现在是什么意思。”   “喏,是这个意思。”   黎荞赶紧把背篓的油纸包打开,里面的点心露了出来。   “这东西虽然不能立马让我还清楚赌债,但这是一个长期的营生,有这个在,我觉得我可以挺直腰杆表白加提亲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   表白了,撒花花,宝子们来个花花呀~ 第14章 提亲 欢喜   “这是什么?”   陶竹垂眸瞧着油纸包里方方正正还点缀着黑芝麻的点心,俊脸依旧板着。   “沙琪玛。”黎荞答。   “……啊?”   陶竹懵了。   俊脸不板着了,挂着水雾的双眸睁大了几分,这啥名字?   黎荞被他这副懵懂的模样挠得心痒痒,笑道:“我叫它丰糕。麦子丰收时吃的糕点。”   陶竹:“……”   他沉默,但眸子却是在沙琪玛和黎荞的脸之间来回打量。   “这是我想出来的新吃食,目前只有我一个人会做,味道还不错,今日望月楼的王掌柜只尝了一口,便买下了全部。”   “除了丰糕之外,我脑子里还有其他的点心做法。”   “我这算是有一门可以养家糊口的营生了。虽然每天挣的铜板不多,但长久。哪怕赌债没有还完,我也想上门提亲了。”   在黎荞上辈子末世没来时,考公被视为世界的尽头,是人们心目中的铁饭碗。   在这个时空,考公当然也是铁饭碗。   但除了考公之外,拥有一门独门手艺,那也称得上是铁饭碗。   其实黎荞刚穿来就有做生意的念头,但他怕会被划为商籍。   这几日通过询问庄丰收和去书铺查资料,他知道了盛朝对商籍的判定:   根据收益的多少来划分。   盛朝对商籍的划分标准不算严苛,不算自家田地的产出,只算贩卖的其他货物,一年盈利超过一万两的,才会被划为商籍。   只卖点心的话,在平城这个地方,肯定超不过一万两。   至于以后,可以把铺子挂在其他人名下,自己坐拿收益即可,这也是官员行商的路子。   当然,目前黎荞用不上这种路子,他安心做点心生意即可。   之所以选中点心,一是方便做,也方便卖,用背篓背着就能去县城售卖。   二是陶竹。   陶竹肯定喜欢点心!   “你尝尝,味道真的不错。”这般想着,黎荞把油纸包举到了陶竹的唇边。   但陶竹只是垂眸看向沙琪玛,他没有去吃,几秒钟之后才低声道:“昨日,邻村的一个书生去我家提亲。”   “我大哥本不愿意,可那个书生说,他知道如何做麦芽糖。我大哥就同意了。”   “可我不同意,我家人轮番劝我,甚至连陶萄都来劝我了。”   说到此处,他转过身背对着黎荞,脸上有苦涩,但也有笑。   这人竟是真的对他有意思,对他好并不只是因为报恩,甚至还愿意上门提亲!   这让他如何不欢喜?   他欢喜的想要跳起来!   可眼下这个情况……   是他没福气,他就是苦一辈子的命。   “你大哥想做麦芽糖?”   黎荞瞧着陶竹的背影,抬腿绕到他正面。   但陶竹并不想对着他,自己已经够丑了,这会儿又哭又笑的,肯定更丑,便干脆又转了个方向。   黎荞当然要跟上,都表白了,咋能背对着呢,要面对面,脸对脸!   就这样,两人竟是转了一圈。   陶竹:“……”   他泄气。   但心里名为欢喜的小泡泡一个又一个的冒出来,包裹着他,让他有些压不住上翘的嘴角。   这人是真的喜欢他吧。   不然怎么愿意一直看他这张跟男人似的脸。   脑子里乱糟糟的,他干脆低着头快速道:“我大哥最近一直在试做麦芽糖……”   他把陶树的百般折腾如实讲了出来,最后又道:“现在那书生说他知道麦芽糖如何做,我大哥大嫂高兴的差点儿疯了。”   怎么办?   刚才他已经认命了。   可此时被这人围着他转圈圈的举动一刺激,他也想发疯了,凭什么他就得一辈子命苦?凭什么他……   黎荞不知道陶竹这会儿正琢磨“大逆不道”的事,他松了口气:“这样啊……那没事,我也知道麦芽糖的做法。”   “?”   陶竹倏地抬头,水润润的眸子因为震惊而变得溜圆:“你也会做麦芽糖?!”   “会做。我从杂书上看来的。做麦芽糖需要小麦和糯米,你大哥只折腾麦子,没用。还需要糯米。”   黎荞快速把麦芽糖的做法讲了一遍。   还忍不住拿自己和那个书生比较。   “我除了会做麦芽糖之外,我还会抓鱼做点心,我肯定比那个书生强。”   陶竹:“……”   他不会用华丽的语言形容此刻的心情。   他就觉得他想蹦起来,他压不住上翘的嘴角了:“你说的法子是真的?”   黎荞点头:“是真的,我今晚开始做,用不了几日就能做出来。”   “那、那你什么时候上门提亲?你可快点儿!”   这人莫名眼瞎喜欢他,他可得抓紧,免得他突然复明。   瞧着陶竹眸中的热切和欢喜,黎荞忍不住也笑:“要不待会儿就去提亲?也不找媒婆了,我和我大哥一起去。”   “找媒婆还得给钱呢,不找正好!”   “那你喝鸡汤,吃这个丰糕。我现在就去找我大哥。”   黎荞指了指背篓里的陶罐。   “我知道了,你快去找你大哥。”   陶竹说着,竟主动推了他一下,催他快走。   黎荞又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顺势抓住他的手,将他整个人都扯入了怀中。   不等怀中人有其他情绪,他便放开了,转身便跑。   “你别干活了,吃完东西就回家,等着我们上门提亲!”   陶竹:“……”   他仿佛置身火炉,整个人都快烧着了。   可他没有低头,眸子直直的看着黎荞已经跑远的身影,红通通的脸颊上挂着傻笑。   天知道昨晚回去知道有人上门提亲时他有多难受。   从前他盼着能有人上门提亲,可昨晚他只觉得窒息,他得张大嘴巴才能呼吸。   谁知道峰回路转!   嘿嘿。   且说黎荞,他快速找到黎粮,开门见山,直接将他要去陶家提亲的事说了。   黎粮听完,好似挨了雷劈:“你说啥?!”   小荞喜欢的人,竟是陶竹?!   “竹哥儿他救过我。”   黎荞把他穿越那日的事讲了,当然,瞒住了原身已死,只说饿的一脚踩空撞树上晕倒,陶竹给了他俩菜窝窝,他这才有力气下山。   这个缘由一出,黎粮顿时懊恼愧疚不已:“怪我怪我,是我这当大哥的不对,我不该……”   “诶,大哥,都过去了,我也没生气。咱们快去竹哥儿家提亲,不然他就被人抢走了!”   黎荞赶紧打断他。   “啊???”黎粮懵逼,陶竹竟然还能被人抢走?   很快,他意识到这样想不对,竹哥儿心善,有人喜欢很正常!   “行,咱们回家换个干净衣服,你大嫂手里攒了几两银子,暂且拿出来,不能……”   “不用不用!陶树要的是麦芽糖的方子。”黎荞再次打断他。   “啊???”黎粮又懵了。   “咳咳,咱们边走边说。”   黎荞拉着他往村子里走。   黎粮没法,只能找王桂花解释了几句。   王桂花一听,眉头拧成了疙瘩。   麦芽糖的方子?   但她没说什么,只是交代黎粮穿的干净些,说话得体些。   于是,黎荞、黎粮兄弟俩人匆匆往家里赶,路上碰到乡亲打招呼,黎荞也没瞒着,一脸喜滋滋的说他要去陶家向竹哥儿提亲。   他这话好似炮竹,炸得乡亲们一脸懵。   找竹哥儿提亲?   他们没听错吧,身价大涨几天内就成为香饽饽的黎荞,喜欢的是陶竹?   ……是竹哥儿而不是萄哥儿?   要不是田地里活计太多,他们非得跟上去瞧瞧不可!   大新闻啊!   黎荞心情极好,回到家之后,他换了一身干净的长袍,又拎了五斤沙琪玛,十条鱼,然后便和黎粮一起去陶竹家。   此时是傍晚,有些乡亲已经归家,瞧见兄弟俩这副模样,又得知黎荞竟是去向陶竹提亲,便忍不住跟了上去。   等黎荞、黎粮到陶竹家时,他们身后跟了好几个人。   陶竹家院门大敞,一行人来到门口,一眼便看到陶家四口人正坐在院子里。   他们身旁还坐着两人。   一个是跟陶母差不多年纪的妇人,穿着破旧,但却是一脸精明相。   一个是身材单薄、白白净净一看便知是书生的年轻人。   黎荞眸子不由眯起。   真是巧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提亲了!   这个进程不算慢吧?   求花花和收藏~ 第15章 (修)竹哥儿的亲事他做主 竹哥儿回来了   黎荞认识院中这年轻人。   准确来说,是原身认识,这年轻人名叫高志远,是原身的同窗,已经过了童生试的县试和府试,只要再过了院试,那就是秀才了。   黎荞微微皱眉。   高志远是童生,原身啥也不是。   而且,高志远也知道麦芽糖的做法。   “咦,黎荞?”   陶树一眼看到黎荞,好奇的从板凳上起身。   这黎荞的极品程度与他并列,常常被村人一起提及,因此如同原身知道他的情况一般,他也知道黎荞的情况。   黎荞莫名改了性子,换了脑子,更重要的是,黎荞似乎整了一个香甜的小生意。   他媳妇冬梅最喜欢吃甜食了,他正打算抽空去看看黎荞到底在卖什么呢,结果现在黎荞来他家了?   而且,看黎荞这架势,一手拎着鱼,一手拎着一个不小的油纸包,这是……   黎荞扬起温和的笑,解释来意:“树哥,我是来提亲的。竹哥儿呢?不在家吗?”   “?”   陶树一脸迷惑。   他没听错吧?   就竹哥儿那个比他还像男人的丑样子,竟引得两家人都登门提亲?   赖冬梅、陶老汉也震惊的说不出话来,至于陶老太,则是忍不住瞅了瞅天边挂着的夕阳。   今天太阳也没从西边出来啊!   而高志远则是瞳孔一缩,仔细打量起了黎荞。   这黎荞不是死了么?   在他上辈子,黎荞死了一个月后他娘才当乡下闲事儿随口告诉了他。   时隔多年,他早忘记黎荞这个人了。   要不是刚才陶树喊黎荞,他还真记不起这个同窗!   不过,在他所剩不多的记忆里,这个黎荞在私塾里总是含胸驼背,畏畏缩缩,可眼前这个黎荞脊背笔直,神采奕奕,哪有半分从前的影子。   仔细打量了几眼,他才有些不确定的开口:“你是黎荞?”   “高兄,这才多久没见,竟认不出我了么?”   黎荞笑着道。   但心中却是暗暗警惕,高志远打量他的眼神不对,过于复杂了。   其他人面对着他的转变,可没这样的眼神。   “……你变化太大,我第一眼没认出来。”   高志远皱眉:“你是来提亲的?”   “是的。高兄为何来此?”黎荞大方承认,又故作不知的反问。   “我是来与陶家商定与竹哥儿的亲事的。”   高志远摆出温和的笑脸,但一出口就给黎荞扣了帽子:“黎荞,你带着你村的乡亲来,这么大张旗鼓的,是要抢亲么?”   “……抢亲?”   黎荞被这话逗笑了:“竹哥儿什么时候和高兄定亲了?”   当然是上辈子就定亲了!   高志远在心里冷哼。   上辈子时,他的确和陶竹定亲了。   他娘陈银簪觉得陶竹犹如老黄牛般能干,就想让他把陶竹娶回来干活。   但他嫌弃陶竹丑,定亲之后只让陶竹去他家干活,却不肯迎娶陶竹进门。   就这样拖了一年,他考中了秀才,被地主女儿相中,于是他欢欢喜喜的解除了和陶竹的亲事,转而娶了地主女儿。   但谁知道!   几年后,陶竹竟救了当朝的七皇子,七皇子想要带他入京,他没同意,于是七皇子就在平城给他置办了田地宅子。   陶竹一个小哥儿,成了大地主!   而他,因为地主压榨佃农闹出了几条人命,家产充公,他这个女婿也受到了牵连,被剥夺了功名。   当然,这是上辈子的事了。   这辈子,虽然说他现在还没有真的和陶竹定亲,但昨天他和陶树已经达成了口头上的约定,他身为前途无量的童生,也知道麦芽糖的方子,这个烂泥一般的黎荞,拿什么和他争?   以为带的乡亲多就有用?   简直可笑。   这般想着,他一脸自信的看向陶树:“大舅哥可以作证,昨天就定亲了。”   可谁知陶树却是眼珠子一转,看了一眼黎荞手里的油纸包,然后竟摇头否了。   “小高呐,咱们昨天只是达成了口头上的意向,但竹哥儿不同意,所以严格来说,咱们两家没定亲。”   “……你说什么?你昨天明明已经答应了的!你竟然敢反悔?!”   高志远自信的表情裂了,不由高声质问。   他身为读书人,面对陶树这种烂人天然有一股优越感。   此时见陶树竟然出尔反尔耍他,他不由大怒。   陶树顿时不爽了。   他有什么不敢反悔的?   这高志远说知道麦芽糖的做法,但此时他连麦芽糖的毛儿都没见着,更别说高家那和他家一样赤贫的家境!   可黎荞就不一样了,黎荞虽然欠着一屁股债,可黎荞能抓鱼,还有一个香甜的吃食营生,天天都有进账!   所以他犹豫不是很正常么?   现在对着他吼什么?   就算他反悔了,那他也是陶竹的大哥!   目无尊长!   他心里的心虚登时由十分变成了五分:“本来就是,咱们说定的是你把麦芽糖的方子给我,我才能把竹哥儿嫁给你。现在我可没拿到麦芽糖的方子。”   “而且我刚才说了,竹哥儿他不想嫁给你。”   “竹哥儿虽然是小哥儿,但我家从不搞重男轻哥儿那一套,他是我们娇宠着长大的,他的亲事他做主,他不同意,那这亲事就不能定下。”   “你!”   高志远差点儿被这话气笑,就陶树这烂人品,陶竹若不真进了高家的门,他又怎敢把麦芽糖的方子先给陶树!   而且这一家子明明把陶竹当奴仆压榨,结果到了陶树嘴巴里却成了娇宠?   他从未见过这么无耻的人!   “说的好!竹哥儿的亲事竹哥儿自己做主。”   黎荞笑出声来,他说着朝陶树走去,把手里的油纸包递了过去:“树哥,你和嫂子、陶叔陶婶儿尝尝这个丰糕,味儿不错,我做的。”   “好嘞!”   陶树毫不客气的接过那五斤沙琪玛。   赖冬梅小跑着来到了他跟前,麻溜的将油纸包打开,一股甜甜的味道立马望他们的鼻孔里钻去。   “哎哟!闻着就好吃。”   赖冬梅立马伸手捏了一块往嘴巴里送。   陶树也捏了一块吃了起来。   沙琪玛的味道自不必说,酥、绵软、甜,十分的可口。   在黎荞上辈子那个末世没来、物质极其丰富的年代,沙琪玛都能成为一道经典点心,更何况是在陶家这个一年到头都吃不上几次点心的人家。   赖冬梅眼睛亮的跟灯泡一样,狼吞虎咽,都顾不上说话。   陶树比她强一点儿,一边嚼一边笑的嘴巴都歪了,含糊着招呼黎荞、黎粮两人快坐下。   而这时,陶老太、陶老汉来到了黎荞跟前,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接过了黎荞手里的鱼,还热情的招呼:“快坐。渴不渴?喝碗水吧。”   “我们不渴。”   黎荞笑眯眯的答,一副脾气很好的样子。   陶树更满意了,求亲嘛,就该有求亲的样子,摆脸色给谁看呢?   不过,这高志远毕竟是童生,只要过了院试,那就是秀才了。   他不想真的招惹一个未来的秀才。   更何况,这个未来的秀才还要把麦芽糖的做法交给他!   黎荞带来的点心虽好,可这门生意不一定能落他手里。   这么一想,他又对高志远说道:“小高啊,你该理解我。两户人家同时上门求亲,我们肯定要挑一挑,选一选呐。”   “况且,竹哥儿不在,我们还得听听竹哥儿的意见。”   这时,高志远的娘陈银簪走了过来,她笑吟吟的道:“志远,小树说的对,好的小哥儿百家求,竹哥儿是个好的,小树为了竹哥儿着想,的确得好好选一选。”   这话可谓是说到陶树心坎上了,陶树点头:“可不是,还是婶子明事理。快坐吧,我找个人去喊竹哥儿回来。”   嘻嘻,他本以为竹哥儿是个赔钱货,他得养竹哥儿一辈子,谁知道今日有两家人登门求亲!   他一定要选个对他最有利的!   这么想着,他也不在乎高志远比锅底还黑的脸,对黎荞道:   “黎荞啊,你来说说,你拿什么求娶竹哥儿?人家小高给的条件可好了。”   “树哥,我也会做麦芽糖,如果我和竹哥儿成亲,那我就把做法教给你。”   黎荞笑着道。   “什么?!你也会做?!”   陶树一惊,差点儿被嘴巴里的沙琪玛给噎着。   院子里的其他人,包括门口围观的乡亲们也都一脸的难以置信。   黎荞会做麦芽糖?   “不可能!”   高志远大声质问:“你骗人!你若是会做麦芽糖,那你怎么不做来售卖?”   “我是最近才从杂书上看来的,还没来得及做。不过,高兄,你既然知道麦芽糖的方子,那你怎么不做出来售卖呢?”   黎荞好奇。   在原身的印象中,高志远的家境并不好。   “哼,我乃读书人,又怎会沾染商贾的俗气!”   高志远一脸傲色的道。   “高兄说的对。可如今是求亲,不是行商贾之事,不如咱们同时做麦芽糖,看谁真的能做出来?”   “你这话什么意思?!”高志远脸色一变:“你在质疑我?!”   “涉及到竹哥儿的终身大事,肯定要慎重一点嘛。”黎荞笑的温和。   但陶树心里却是咯噔一声。   这话不错。   按照他和高志远达成的口头协议,竹哥儿与高志远成亲那日,高志远把麦芽糖的做法告诉他。   可万一高志远的做法不对,那他岂不是什么都没捞着?   正想要同意黎荞的提议,这时,门口响起了村人的招呼声。   “咦?竹哥儿回来啦?”   “竹哥儿回来了,竹哥儿快来,黎荞上门提亲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宝子们放心,不会让陶树占便宜的! 第16章 让黎荞入赘 混乱   陶竹如同往常那般,推着板车,板车上堆着麦子。   他远远听到乡亲们的招呼,一直悬在半空中的心终于落地了。   这人真的来提亲了。   眸子里满满都是欢喜,连脚步都轻盈了起来,事到临头了,他反而没有什么羞涩,迎着众人的视线,他快步朝着自家门口走去。   还未走到门口,黎荞修长的身影便出现在他家门口,他眸子弯了起来,看黎荞带着一身霞光朝着他跑来。   “竹哥儿!”   “嗯!”   “我来拉板车。”   黎荞跑到陶竹跟前,将板车接了过去。   陶竹没拒绝,站到了一旁,俊脸上的笑再也遮不住。   陶家门口,陶家人和高志远陈银簪都出来了。   他们和三柳村的乡亲瞧见这一幕,惊了。   “这俩人啥时候这么熟了?”一个大娘问出了在场所有人的疑惑。   陶树心里涌出不好的预感,他还想让黎荞和高志远打擂台呢,竹哥儿明显选择黎荞,这还怎么打?   高志远则是气的拳头紧握,眼底冒寒星。   上辈子陶竹被他退亲后,一辈子都未再嫁,也算是冰清玉洁、从头干净到尾。   可眼前这个陶竹,竟和黎荞拉拉扯扯,举止亲昵?   放荡,轻浮,不要脸!   高志远身后的陈银簪眉头皱成了枯树皮,但想到自己儿子说的陶竹是他命里的贵人,她只能压下一肚子的不满和怒气,算了,等真的娶回去了她再教训他。   不守哥儿道,该打!   “竹哥儿!你这是干啥?你的板车你自己拉!”   陶树冲了过去,黑着脸呵斥。   “哥,黎荞来提亲了,是么?”   陶竹俊脸上没有惧怕,也没有怒色,只是平静的问。   “你一个未出嫁的哥儿,怎么好意思问这个?快回去,回你自己的屋子去!”   陶树说着就要拉陶竹的手臂,想把他拖回家。   陶竹身子一闪,躲开了陶树的爪子。   黎荞上前一步,拦住了陶树,他比陶竹略高一点儿,而且他是男人,肩膀比陶竹宽,刚好挡得住陶竹。   “树哥,你刚才不是说你对竹哥儿一向娇宠,他的亲事他做主么?”   陶树闻言,一张脸顿时漆黑:“我随口说的!竹哥儿的亲事,当然是我做主!”   他说着还伸着手,想要去抓陶竹。   “晚了。”   陶竹从黎荞身后冒出了脑袋:“前几天黎荞上山不小心掉入山沟里,直接摔晕过去了。”   “我想着好歹是一条人命,我就把他从沟里抱上来了。”   他说着做了个公主抱的姿势:“我这样抱他的。”   “夏天衣衫单薄,我这样算是与他有……肌肤之亲?”   黎荞:“!”   他不敢置信的扭头看向身后的人。   陶竹平平静静说着石破天惊的话,但一双水润润的眸子里满满都是坚定。   竹哥儿认准了他!   他不由双手握紧,好压住想要抱抱眼前人的冲动,竹哥儿这是把一辈子都压他身上了。   傻。   太傻了。   这一句话就把他一辈子都搭进去了。   而陶树则是气得浑身颤抖,伸出去用来抓陶竹的那条手臂哆嗦的厉害。   他刚才还在盘算怎么利益最大化,结果现在这个赔钱货竟然当众说与黎荞有了肌肤之亲?!   赔钱货果然是赔钱货,还没出嫁胳膊肘就往外拐了。   下贱!   “你给老子滚回去!”他咬着牙,还想要去抓陶竹。   高志远也忍不住呵斥:“竹哥儿你胡说八道什么?不会用词就闭嘴!这哪里是肌肤之亲?你这是善心大发,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他自然也是气的浑身颤抖,但想到陶竹上辈子时的造化以及那个老道士的话,他还是忍下了怒气,竭力撇清陶竹与黎荞的关系。   他上辈子一生穷困潦倒,老年时无意中碰见了一个道士,那个道士给他算了一命,说陶竹是他的贵人。他主动抛弃了贵人,活该一生赤贫晚景凄凉。   结合陶竹的际遇,这话说的对啊!   所以,前天重生,昨天他就上门提亲了。   陶竹是他的贵人,哪怕现在陶竹真的不干净了,他也捏着鼻子认了!   “我没胡说,我的确是那样抱了黎荞,我这辈子只能嫁给黎荞了。”   陶竹大声反驳高志远。   至于陶树,黎荞稳稳挡在他身前,陶树根本连他的手指头都碰不到。   “谁说只能嫁给黎荞?我不嫌弃你!”   想到未来的荣华富贵,高志远急了,赶紧当众表明态度。   他只知道陶竹救了七皇子,具体在哪儿救的,怎么救的,他一概不知!   所以,别说陶竹只是抱了其他男人,就是陶竹真成了二手货嫁过人,那他也得捏着鼻子娶了。   “高兄这话就可笑了。认清楚你的身份,你的嫌弃对竹哥儿来说有影响么?竹哥儿又不是真的嫁不出去。”   黎荞嗤笑。   竟然敢用施舍的语气对竹哥儿说不嫌弃!   你算哪根葱啊?   “你!”果然,高志远被这话气得浑身哆嗦,一张脸也涨成了猪肝色,却是反驳不了一个字。   “是这样的,你嫌不嫌弃我,与我有关么?”陶竹平静的瞥了高志远一眼。   黎荞笑嘻嘻的答:“当然无关。竹哥儿,是他巴巴凑上来乱加戏,你若是真的搭理生气,那他肯定会顺势缠上你。”   “嗯,我不搭理他。”   陶竹神色认真的点头。   就他这个外貌和家境,黎荞盯上他是要报恩。   这个自大傲慢还前途无量的高志远莫名盯上他,绝对没好事。   他才不会搭理。   “乖!”黎荞再次压下心中想要抱抱他的念头,只是这般笑着道。   乖?   这个字入了耳,羞赧终于笼罩了陶竹,他忍不住嗔怒,当着大家伙儿的面瞎说什么?   但这一幕,深深刺激到了高志远:“你们早就勾搭到一起了?!”   “那倒没有。竹哥儿救了我一命,我想以身相许。可当时竹哥儿嫌我好吃懒做,不肯答应。我就只能奋发图强,积极向上,但竹哥儿还是不答应。”   “一直到昨天你上门提亲,竹哥儿被吓着了,这不,愿意嫁给我了。”   黎荞一脸正色的解释。   但高志远被他这话气得半死,什么叫竹哥儿被吓着了?   他可是前途无量的童生,未来的秀才!   “黎荞!你这个不学无术好吃懒做的草包,哪儿来的脸和我比较?!”   黎荞闻言,毫不动怒,正想要回击,一旁一直未能说得上话的黎粮先冲了过来,不满道:“你这书生怎么说话的?!我们小荞性子改了,这几天不少人登门想给小荞说亲!”   “倒是你!又是不嫌弃又是让竹哥儿闭嘴的,你高贵,你了不起,那你怎么还来向竹哥儿提亲?!”   “我看你是另有所图!”   “说的好!”   黎荞想要给黎粮鼓掌,这话可谓是说到根子上了。   看高志远这做派,根本不喜欢竹哥儿。   不喜欢还来提亲,肯定是别有目的。   高志远被人戳中心思,登时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狗,但他是读书人,过于污秽的话不好意思出口,只能气的浑身哆嗦,却憋不出什么话。   一旁的陈银簪见状,终于忍不下去了,气死她了!   她冲到黎粮跟前,抬手就往黎粮脸上挠:“你这个杀千刀的乱说什么?老娘图竹哥儿什么了?你平白无故给老娘泼脏水,也不怕跟黎荞一样,上山时一跤跌死!”   敢抢她儿子命里的贵人,不得好死!   “我的娘嘞!”   黎粮被吓了一跳,转身就跑。   “你给老娘站住!”陈银簪不放弃,拔腿就追。   “我说的是实话!你们娘俩就是目的不纯!”黎粮边跑边反驳。   “你站住!看老娘不把你的嘴撕烂!”陈银簪气急,骂骂咧咧的追赶。   场面一下子就乱了起来。   黎荞眸底一寒,一个米粒大小的透明水珠顺着他的指缝滑落,悄无声息的朝着陈银簪滚去。   水珠精准的滚到了陈银簪脚下,伴随着陈银簪的“哎哟”,她脚下打滑,身子往前一扑,直接摔了个狗啃泥。   “嘶——”陈银簪捂着膝盖,疼的龇牙咧嘴。   “诶?哈哈哈,是你先跌跤。”   黎粮转身瞧见这一幕,不由大笑,笑完还不忘道:“就算结不了亲,也不该胡乱咒人啊。”   “就是!哪有一上来就咒人的。”   围观的三柳村乡亲看不下去了,这嘴巴也忒毒了些。   她们七嘴八舌的议论着,谴责着。   陈银簪高志远还未反驳什么,陶树先听不下去了,他沉着脸大吼:“都别说了!”   “竹哥儿,你给我滚回家去!”   他等着利益最大化呢,哪有空看泼妇骂街?   “我不。”   陶竹摇头:“高家这样的,我死都不会嫁。”   “行,那黎荞把麦芽糖的方子、丰糕的方子……不,反正黎荞上无父母,干脆让他入赘到咱陶家。”   陶树沉着脸道。   *   作者有话要说:   怒气值拉满了吧……   求收藏和花花~~ 第17章 狠狠打 扫平   陶树的话落,在场所有人,包括高志远母子都惊呆了。   这是得多不要脸才能理直气壮的提出这种条件!   黎荞微微挑眉,一个米粒大小的水珠顺着他衣衫滑落。   陶竹则是气的双拳紧握,牙关紧咬。   陶树瞧着众人的反应,振振有词的解释:“竹哥儿力气小,干活慢,以至于让我为了这个家每天都累得腰酸背痛。”   “我早就想有个得力的帮手了。可惜当年我娘生竹哥儿时伤了身子,没能再给我生个三弟!”   “现在有两户人家登门求娶竹哥儿,那你们得拿出态度啊。我看黎荞就很好。”   他指向了黎荞:“现在黎荞勤快能干。若是黎荞入赘帮我分担繁琐沉重的活计,那我能专心做大生意了。”   “黎荞,竹哥儿救了你,你必须得报恩。你必须得入……”   “啪!”   一声响亮的耳光声,打断了他对黎荞的道德绑架。   他不敢置信的捂住脸,瞪向了猛然跑到他身前的陶竹:“贱货,你敢打我?!”   “我打的就是你!”   陶竹咬牙挤出这几个字,拳头狠狠的朝着陶树的脸砸去:“你不配当我大哥!”   “我天生欠你们的么?!我不仅要给你们当牛做马,我未来的相公也得给你们为奴为仆?你们配么?!”   回想这些年所受的苦和委屈,眼泪在他眼眶中打转,无耻,太无耻了,怎么有脸提出这样的要求!   “这个家是我在撑着,没了我,你们得去讨饭!”   “我当牛做马这么多年,我不问你们要工钱已经是我心软了,你还想让黎荞入赘,你该打!”   陶竹虽然是小哥儿,但常年干重活,力气一点儿都不比其他男人小。   而陶树虽是男人,但因为多年偷懒,内里虚的很。   现在他被陶竹突然摁住劈头盖脸的一顿猛锤,他竟被打懵了,只能捂着脑袋蹲地上,嘴巴上哇哇大叫:“你这个贱货,敢打我,看我不把你吊房梁上打,嗷、嗷……”   “那我就先揍死你!”   陶竹发狠,不只是挥拳头,脚也踹向了陶树。   而这时,其他人终于有反应了。   陶老太气道:“竹哥儿,你再打你大哥一下试试!”   赖冬梅则是直接冲了过去:“你个胳膊肘往外拐的贱货,看老娘不抽死你!”   “竹哥儿,你手疼不疼?”   黎荞快速冲了上去,一把拉住了陶竹的手臂,并且对着陶树吼道:“树哥,快跑啊!”   被打懵的陶树听见此话,下意识的起身想要跑。   但站起身跑出去没几步,突然,他腿弯一疼,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似的,登时膝盖发软,他身子朝着地上扑去。   地上恰好有一块婴儿拳头大的石块,也不知道这石块从哪儿来的,他吓的大叫:“啊啊啊!”   但无用,他的脸直接对着石头而去。   一声闷响,他额头直直磕到了石头上。   鲜血一下子涌了出来。   而他则是眼前一黑,整个人晕了过去。   “当家的!”   赖冬梅发出撕心裂肺的惊吼,顾不上去打陶竹,朝着陶树跑去。   陶老太也吓的面色发白:“树儿,你别吓娘啊!”   陶老汉则是急的扬起巴掌要去抽陶竹:“不要脸的东西,把你大哥害成这样,你咋不去死!”   “陶叔,还是去请大夫吧!”   黎粮赶紧挡住陶老汉,当务之急可不是揍竹哥儿,而是去请大夫。   “说的对。快去小岗村请大夫。”陶老汉一拍大腿,给黎粮安排了活计:“你快去!”   小岗村与三柳村挨着,步行的话,一来一回得三刻钟,陶老汉才不愿意去。   “成,我和小荞、竹哥儿一起去。”   黎粮也不推辞,当即就招呼黎荞、陶竹跟他走。   “竹哥儿留下!”陶老汉厉声道。   赖冬梅也冲了过来,想要去打陶竹:“你个贱货,过来跟你哥磕头认错!”   “快跑!”   黎荞拉着陶竹便跑。   陶竹脸色微微发白,他没想到陶树竟然会磕到石头上,他被黎荞一拽,下意识便跟着黎荞跑。   黎粮见此,反倒是不走了:“让小荞和竹哥儿去吧。我这老胳膊老腿的,比不上他们年轻人。”   他得留下来和陶树说道说道入赘的事。   虽然他们兄弟的确没父母了,但有他这个大哥在,凭什么让小荞入赘?   想得美!   黎荞拉着陶竹,一口气跑出了三柳村,这才停了下来。   “歇一歇。”   他呼吸急促了些。   这具身子远远比不上他上辈子时的身子,这才跑了多远就喘粗气了。   陶竹大脑还是发白,出于本能听从黎荞的话语,他停下来之后,脸上是遮掩不住的害怕:“我大哥真出事了咋办……”   他只是想狠狠揍陶树一顿,从未想过让陶树死。   “祸害遗千年,陶树肯定没事儿,别怕。”黎荞轻声安慰他。   以陶树磕到石头上的力道来算,肯定死不了。他不会让陶竹背上一个害死大哥的名声。   “信我,你大哥绝对没事儿,说不定等咱们回去他已经守在门口等着揍你了。”   陶竹:“……”   莫名的,他的惧怕少了些。   不过,他心里还是慌。   刚才是气得狠了,所以不管不顾摁着陶树一顿猛锤,他爹娘和大嫂肯定不会放过他……   “你大哥欺软怕硬,活该挨打。若他还胡说八道,那就再揍他一次。揍的次数多了,他就老实了。”   看出他在想什么,黎荞又道。   “……你不觉得我太彪悍不像是哥儿吗?”   陶竹幽幽的问。   他原本还怕刚才的挥拳吓着这人……   “彪悍一点比较好,这样才不会挨欺负。至于像不像小哥儿,无所谓,不管你是小哥儿还是男人,你只是你,是我想要娶回家的人。”   黎荞笑眯眯的道。   “……”   陶竹抿紧了唇,好几秒之后才似怒似喜的道:“油嘴滑舌!”   “不,我是在陈述事实。”   黎荞一脸正色。   “……那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想到沉重的现实,陶竹脸上又显出了些许无措。   他这个人一向能忍,也心软,总觉得他爹娘养他不容易。   再加上他没地方去——村子里的宅基地只分给男子,他的三亩田地也被卖了。   所以哪怕每天都很累也不开心,也没把脑子里的反抗念头化为行动。   直到今日。   他太贪恋这个人给的温柔了,害怕他会被陶树气得扭头便走,所以他先爆发了。   可爆发了之后呢……   “陶树这个人天生欠打,以后只要他作妖,那你就揍他。揍得他不敢再阻拦咱们的亲事。”   当然,陶树应该作不了妖了。   看陶竹还是有些无措,黎荞又道:“咱们三柳村多姓混居,没有族老宗祠那种东西,你只管揍,只要不打死,谁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陶竹:“……”   他狠狠无言。   可除了这样,似乎没别的法子了。   而且,挥拳的那刻他心里是痛快的,所以不后悔。   但若是这人冷静下来反悔不想娶他了……那他就继续狠狠揍陶树!   “走吧,咱们去请大夫。”心中有了盘算,他抬步朝着小岗村走去。   黎荞不知道他脑子里的悲观,笑眯眯的应了一声:“好。”   这会儿太阳落山,村人归家,一路上他们碰到了不少人。   对于他们两人走在一起,村人都很惊讶。   黎荞大大方方的解释,他已经去陶家提亲了,竹哥儿也愿意嫁给他,不过陶树出了点意外,因此他们要去小岗村请大夫。   也不管村人听完这一番解释有何反应,他和陶竹快步往小岗村走去。   等出了三柳村的地界,路上没认识他们的村人了,黎荞兴致勃勃的开口:“等咱们成亲了,咱们先挣钱买田地。其实丰糕的做法很简单……”   他讲了沙琪玛的做法,还讲了成本和定价。   等他们走到小岗村李大夫家时,他已经把目前想做的几种点心做法都告诉给了陶竹。   陶竹听的很仔细。   心里的慌乱彻底消失。   他这算是多了一门手艺?   若这人真的反悔不娶他了,哼,他就卖这几种点心和他抢生意!   李大夫五十多岁的年纪,他家里有牛车,等黎荞赶着牛车回到陶家,陶树果然醒了。   但是血止不住。   他额头上的铜钱大小的伤口一直在流血。   虽然流的慢,但就是止不住。   这让他不敢张牙舞爪了,即便是瞧见陶竹,也只是狠狠骂了几句,并不敢冲上去揍人。   至于陶老汉和赖冬梅,他们俩想冲过来揍陶竹,结果陶老汉出堂屋时被门槛绊了一下,整个人摔到地上疼的不敢动。   赖冬梅抓着扫帚气势汹汹的往陶竹跟前冲,但距离陶竹还有两米远,她鞋底像是抹了油一般,突然一滑。   她走的快,这一滑,滑得她整个身子重重的摔到了地上,只听一声细微的脆响,她脸色顿时惨白。   她右手胳膊断了。   陶竹:“……”   李大夫捋了捋胡子,这生意来的真突然。   黎荞一脸沉重:“这是坏事做的太多,以至于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吧。”   *   作者有话要说:   宝子们解气了么?   如果解气了,就来个花花和收藏呗,么么! 第18章 同意这门亲事 撒花花!   陶家此刻有不少人。   一些是最开始就跟过来看热闹的。   一些是听说有热闹特意跑来看的。   毕竟乡下新鲜事少,而陶家今日的事堪比戏台子上唱的大戏,因此哪怕是干了一天重活,也挡不住众人八卦的热情。   此时陶家足足有二十多人,这些人听了黎荞的话,深觉有理。   可不是。   陶树、陶老汉、赖冬梅接连摔倒,除了作孽太多让老天爷都看不过眼,还能有什么解释?   庄武媳妇李瓶啧啧了两声:“黎荞说的有道理,陶树提的那个条件,比黑心地主都过分。”   她公公是庄丰收,是以说话一向没什么顾忌。   其他看热闹的乡亲闻言,点头附和:“入赘这要求的确无理,黎荞虽然没父母,但有大哥有叔叔的,自己也前途一片大好,怎么可能入赘。”   “就是就是,而且陶树竟然还要麦芽糖和丰糕的方子!”   “见过贪的,但没见过贪心成这样的,怪不得一家子都倒霉。”   黎粮得到这么多人的支持,狠狠点头,他家小荞是真心求娶竹哥儿的,陶树不该这样作妖。   也有人笑着对黎荞喊道:“这要是黎荞上我家提亲,我肯定好吃好喝的招待。黎荞啊,你何必受陶树的闲气?我知道好几个不错的姑娘和哥儿,要不我介绍给你?”   这话一出,黎荞明显感觉到身旁的陶竹身子紧绷了一些,他立马摇头笑着拒绝:“竹哥儿救过我,我也觉得他人极好,我认准他了。”   “这倒也是。黎荞是个知道感恩的,之前借给他银子的人家,他又是送鱼又是送麦镰的……”   话题转到了黎荞身上。   陶萄站在人群里,听着此话,眼睛盯着黎荞修长的身段清秀的脸,满心都是嫉妒。   这黎荞改了性子后还挺招人的,可怎么就瞧上了陶竹这个比男人还男人的丑哥儿?   气死他了!   陶树也快被众人的话气死了,他一边朝着赖冬梅走去一边道:“陶家的事轮不着你们这些外人叽叽歪歪!都滚滚滚!”   “我们说的也是实话啊,黑心地主都没你过分。”   李瓶接话。   陶树一张脸黑成了煤球,但他没胆子指着李瓶的鼻子骂,恰好他已经来到了赖冬梅跟前,他一边去扶自己媳妇一边对李大夫道:“大夫,快给我媳妇瞧瞧!”   这时,陶老太也去搀扶陶老汉,一脸担忧:“老头子,你没事吧?”   “这肯定有事啊,摔的那么重,上了年纪的人不经摔。”   李瓶又道。   “你!”陶老太也气的不行。   但她一辈子都没什么主见,一向听陶树和陶老汉的,眼下陶树、陶老汉都不搭理李瓶,她就算生气,也不敢真的说什么。   余光瞥见陶竹站在院子门口,她立马把怒气朝着陶竹发了过去:“竹哥儿,你是死了么?还不滚过来扶你爹起来!”   陶竹闻言,没做声,步子却是朝着陶老汉迈了过去。   “哎,还是竹哥儿孝顺。”李瓶感慨。   这话引来了不少附和声。   可不是,都是同村的,这些年来竹哥儿干了多少活,过的是怎样的日子,大家伙儿都看在眼里。   这么勤快能干的哥儿,若不是丑了些,还有陶树这么一个极品大哥,那肯定早就被娶走了。   陶竹走到了陶老汉跟前,蹲下身子要去扶陶老汉的肩膀,但他手还没碰到陶老汉,陶老汉却是猛的伸手朝着他脸颊扇去。   陶竹早防着他,敏捷的闪开。   陶老汉看打不中,口中立马骂骂咧咧,话语极其难听。   陶竹听着这些污言秽语,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既然不待见我,你们当初为啥要生下我?我来这世上不是给你们当牛做马的!”   “今后我不干活了,让你们的好儿子养你们去!”   扔下这话,他起身快步进了自己屋子,“砰”的一声,他将屋门重重摔上。   “反了反了,我当初就该把你扔茅坑里溺死!”陶老汉气的浑身发抖。   “诶,陶叔陶叔,消消气儿,我来扶你。”   黎荞快步走了过来。   陶老汉刚才被门槛绊倒时,右腿膝盖先磕到地上,因此右腿疼的厉害。   黎荞一手扶着陶老汉的肩膀,一手扶着陶老汉的右腿,小心翼翼的搀扶陶老汉起身。   陶老汉顺着他搀扶的力道慢慢起身,但还未站直身子便叫了起来:“你轻点儿,我右腿疼的跟瘸了一样!”   “好好好,我轻点儿轻点儿。”   黎荞好脾气的应道,放到陶老汉右腿上的手收了回去。   陶老汉尝试的迈出右腿,想要自己走。   但右脚刚落地,他便疼的身子一歪,差点儿又摔倒。   这下子他脸色大变:“我这腿使不上力,是不是真的断了?!”   “这……不至于吧?快让李大夫看看。”   黎荞一脸诧异,赶紧喊李大夫。   可惜的是,李大夫此时正忙着,赖冬梅的胳膊断了,正疼的龇牙咧嘴嗷嗷叫,李大夫先把她手臂接上,又找来布条把手臂绑在她身前。   还有陶树额头一直在流血,他先包扎,又开药。   等陶树包扎完,他这才来到陶老汉跟前,捏一捏,又让陶老汉试着走一下,他很快有了结论:   陶老汉的右腿断了。   “去县城吧,这个断的有些严重,我治不了。”   李大夫皱眉道。   “啊???”   陶老汉傻眼。   他不想当瘸子啊!   “大夫,就我家这个条件,哪能去县城?你随便治治。”陶树皱眉。   家里就一辆板车,还穷的只剩下几百文钱,这怎么去县城?   “可我真的治不了,医术不精啊。”   李大夫摇头。   他没把握一定能治好,就刚才这一家子的表现,若他没治好,八成会讹上他或者不给医药费。   所以干脆不费这个力气了。   陶老汉不知道李大夫所想,以为自己的腿真的没法治了,大急。   可他家里现在是真没钱。   下一秒,瞧见身边的黎荞,他立马道:“黎荞,你不是天天去县城卖鱼吗?你快带着我去县城治腿!”   “诶,对!让黎荞带着你去。”   陶树一拍巴掌,很是赞同。   黎荞一脸为难:“陶叔啊,我卖鱼挣的钱用来买麦镰了,我现在手里没几个钱。”   “你怎会没钱!你想娶竹哥儿,那现在就带我去县城!”陶老汉气道。   这话一出,黎粮不满了。   “陶叔,若小荞真和竹哥儿成亲了,那他就是借钱也得带你去县城治腿。可现在他凭什么带你去县城啊?你不是有陶树这个儿子么?”   “树儿他自己也有伤!”   陶老汉焦急,略一犹豫,点头道:“我同意竹哥儿与黎荞的亲事,黎荞不用入赘,只需要把麦芽糖和丰糕的方子交给我就行。”   “你想得美!”   躲在屋子里的陶竹听见此话,再也忍不住,打开了房门:“我不值那个身价,爹,你别痴心妄想了。现在是我与黎荞有了肌肤之亲,我只能嫁他。”   “我给你们当牛做马多年,你们现在还想把我卖个好价钱,我偏不让你们如愿。”   “反正黎荞已经来提亲了,我的亲事我做主,黎荞,我答应这门亲事。”   “挑个好日子,咱们成亲!”   “好!”黎荞这一声应的响亮:“我来之前已经看过日子了,五日后就是好日子,咱们五日后成亲。”   “行。我要的彩礼不多,治好我爹的腿就成。”   陶竹痛快应下。   “没问题。”黎荞也应的痛快。   但周围一帮人看呆了。   这、这门亲事就定下了?   黎粮率先反应过来,哈哈笑:“好好好,虽然仓促了点儿,但竹哥儿放心,我们黎家一定尽力操办,不会让你受委屈。”   但陶树就大怒了:“竹哥儿你敢!”   “我怎么不敢?你打得过我么?”   陶竹平静反问。   “我现在就打你!”陶树可不认为他真的打不过陶竹,刚才陶竹是偷袭,他毫无准备所以被打懵了。   他会打不过一个小哥儿?   呵!   眼瞅陶树捋袖子了,黎荞立马上前拉住了他:“树哥,你消消气儿,别冲动,你额头上还有伤呢。咦?你伤口又流血了!”   陶树原本就察觉到了额头伤口处有轻微的疼痛,闻言立马伸手去碰伤口,结果一碰,整个手上都是血!   “李大夫!”   他吓的大叫,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脑袋也发晕。   “别叫了别叫了,你伤口还没闭合你就大吼大叫,你这种大表情会牵动伤口的,这样伤口怎么会好?”   李大夫不满的走向他,准备重新止血包扎。   “行行行,我不叫了。”   陶树这下子是真的老实了,流那么多血,真的要吓死他。   一旁的陶老汉瞧着,只觉得自己右腿愈发疼了,膝盖那里仿佛有小虫子在往他血肉里钻一样,疼的他想要在地上打滚:“李大夫,你快给我治腿啊!”   “我治不了!”李大夫拒绝。   “陶老汉,你想治腿就同意这门亲事啊,竹哥儿可是把他的彩礼换成了给你治腿。”李瓶道。   “我同意我同意,黎荞,你快带我去县城!”   陶老汉疼的眼前也发黑,哪里还有心思去计较什么,他现在只想止疼。   “爹,不行!黎荞得把麦芽糖和丰糕的方子交出来。”陶树虽然坐着不敢动,但嘴巴却是不愿松口。   “你个不孝子,没见我都要疼死了?!感情不是你的腿断了!”陶老汉大怒,再也不跟从前似的对陶树无底线包容了。   他厉声骂了几句,也不管陶树的反应,只是催黎荞带他去县城。   疼死他了!   “大家伙儿都听到了,陶叔同意了我和竹哥儿的亲事,彩礼是我负责给他治腿。”   “亲事定在五日后,欢迎大家过来喝喜酒。”   黎荞笑眯眯的对周围的人说道。   陶竹:“……”   他长长松了口气。   这门亲事,还真成了……   *   作者有话要说:   黎荞:劝一个残一个,so easy~   为这门亲事撒花~ 第19章 他会不会太强势了? 不会!   “我不同意!”   就在陶竹把心放回肚子里时,高志远突然吼了一声。   高志远和他娘还没走。   一方面是不甘心陶竹竟然和黎荞勾搭上了。   另外一方面是陈银簪的膝盖疼得厉害,走不了。   当时黎荞陶竹去隔壁村请大夫了,所以他们母子就留了下来,想让李大夫也给诊治一番。   可刚才根本轮不着他插话。   甭管是陶竹的放荡、不守哥儿道,还是送陶老汉去县城治腿,他都发表不了意见。   但此时,见黎荞和陶竹的亲事真定下了,想到上辈子陶竹的荣华富贵,他再也忍不住,他必须要拼一把,那可是终身的富贵!   “各位乡亲。”   他看向一旁围观的众人:“我会做麦芽糖,我将来也会考上秀才,若你们今晚帮我把陶叔送往县城,那事后我必送上二十斤麦芽糖做报答。”   “等我考上了秀才,也可将你们的一亩田地放入我名下免除赋税。”   他今日来商议亲事,只拿了这两个大饼过来,身上一文钱没带。   如今求人帮忙,自然也是画下这两个大饼。   但不得不说,这两个大饼着实诱人。   就连疼的一身冷汗的陶老汉都忘了疼痛开始畅想。   他正想要开口,但膝盖处突然又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他血肉里钻来钻去一般,他疼的眼前一黑,整个人彻底晕了过去。   “老头子!”   陶老太吓死,伸手去摇晃他。   “别摇,免得他伤上加伤。”李大夫赶紧提醒。   “大夫,那咋办啊?”   陶老太哭着问。   “赶紧送去县城!”   “好,好好。”陶老太六神无主,直接看向了黎荞:“黎荞啊,你快带着老头子去县城,竹哥儿就嫁给你了,你快去。”   陶树闻言,很是不甘:“小高,你快送我爹去县城!”   “我!乡亲们,我再加二十斤麦芽糖,还有可免税的一亩地!”   高志远急急的对围观的村人道。   “可竹哥儿只愿意嫁给黎荞,若现在帮了你结果竹哥儿还是嫁给了黎荞,那你兑不兑现这俩承诺啊?”   李瓶啧了一声。   原本有些意动的人,一听这话,犹豫了起来。   李瓶这话有理。   而且,此时要是帮了高志远,那就是公开得罪黎荞和陶竹了。   陶萄眼珠子转了转:“我回去喊我爹我哥,让他们送二叔去县城。”   反正他不愿意让竹哥儿嫁给黎荞,这是山鸡配凤凰,不搭!   陶竹见状,冷笑:“挺好,我爹有人照顾了,不用我操心了。”   “黎荞,彩礼你换成银子,五两就够了。”   “好。反正五日后就要成亲,我得多挣点钱好置办东西,我回去继续做丰糕。你早些休息,锁好门窗。”   黎荞一脸关切的道。   “嗯。”   陶竹说着回了他自己的房间。   他将房门从里面锁上,真的打算睡觉。   黎荞见状,招呼黎粮回家。   黎粮一脸喜滋滋:“走走走,我回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你大嫂。”   兄弟俩说着离开了陶家。   还留在现场的众人,傻眼了。   还真走啊?   当真不管陶老汉了?   高志远见状,还想要再开口,但这时,“哎哟”一声痛呼,打断了他的思绪。   是陈银簪在叫,她捂着膝盖,疼的五官都扭曲了:“李大夫,你快给我看看腿,咋突然钻心的疼?”   她膝盖原本就疼的厉害,走路都困难。   现在疼痛突然又加了好几个度,痛的她直接叫出来了!   “娘,你没事吧?”高志远赶紧去喊李大夫。   但李大夫正给陶树包扎。   另一边,陶老太也哭着让李大夫给陶老汉诊治。   李大夫被这帮人喊的头大:“一个一个的来!还有,先给诊费。”   高志远:“……”   他身上一文钱也没有。   陶树想欠账:“大夫啊,你看我家这条件,要不……哎哎哎,你别拆,这布还没包扎好,你别拆,我这就进屋子给你拿钱!”   李大夫住了手,催他:“快点儿,你爹还晕着呢。”   陶老太也哭道:“李大夫,你先来看看我家老头子啊。”   陶树:“……”   他瞧着院子里乱糟糟的一切,只觉得脑袋一阵阵的疼。   明明傍晚时分他还意气风发的准备拿乔,要利益最大化,可一转眼,满院子都是嗷嗷哭嚎的伤员!   额头疼的厉害,也有些晕,他不由看向了陶竹的房间。   “竹哥儿,你去找黎荞,让黎荞把咱爹送去县城。你们的亲事我也同意了,你快去找他!”   他这话一出,高志远大怒,“陶树!你不要麦芽糖的方子了?!”   “你的麦芽糖我连根毛都没见到,黎荞的丰糕我至少已经吃进嘴巴里了!”   陶树也怒。   反正他是陶竹的亲哥,以后只要慢慢磨,总能把黎荞的生意变成他的,就算是变不成他的,也能占不少便宜!   这么一打算,他也懒得应付高志远了,干脆去拍陶竹的门,让陶竹去找黎荞。   高志远又气又怒,赶紧又去求三柳村的乡亲,但连陶萄都站在原地未动,更别说是其他人了。   再加上陈银簪腿疼的厉害,他身上又没有钱,便只能求李大夫赶着牛车送他们母子回家,到家之后再付药钱。   很快,高志远陈银簪母子俩走了。   陶萄见状,哼了一声,也走了。   至于其他围观的乡亲,一脸心满意足的散了,今晚没白来,这场热闹看的值。   院子里只剩下陶家人。   陶老太哭的厉害,去拍陶竹的门,拍了好一会儿,陶竹这才出来。   他去找黎荞。   出了自家的院子,走了没几步,他便看到一道修长的影子站在不远处,正是黎荞。   “你没走?”陶竹意外。   “高志远那个居心叵测的王八蛋都没走,我又怎么能走?我不放心你。”黎荞解释。   心里高兴,但陶竹嘴巴上却是道:“他们打不过我。”   陶树虚,高志远更虚,两个人一起上都不是他对手。   “我是怕他们来阴的。不亲眼看他们消停,我放心不了。”   陶竹闻言,心里比吃沙琪玛时还甜:“现在你可以放心了,他们都受伤了,威胁不了我。”   “嗯。”   黎荞知道。   正是他弄的。   他在陶树、陶老汉、陈银簪的伤口里都留下了一个小水珠,他想让这三人疼这三人就得疼。   至于陶老汉的断腿,身为在末世摸爬滚打过的八级异能者,他对人体的构造极为清楚,无痛取人性命,无痛断骨,对他来说只是基本技能。   竹哥儿不能对陶老汉这个亲爹动手,所以陶老汉的腿就断了吧,这样才能安静一些。   “咱们去村长家借牛车。”   黎荞和陶竹去了庄家。   借来牛车之后,将陶老汉搬到牛车上,两个人赶着牛车,在夜幕中迎着舒服的夜风,慢悠悠的往县城去。   陶老汉晕着,两个人说话没了顾忌。   陶竹想到五日后的亲事,只觉得时间不够用:“接下来几天我不去割麦子了,我帮你做丰糕。”   “咱们的亲事也不用大操大办,凑合凑合就行了。”   黎荞如今还欠着一屁股债呢。   “我现在是穷了些,但也不能太委屈你,我想把丰糕的方子卖给王掌柜,这样咱们立马就有钱了。”   黎荞道。   “卖掉?”   陶竹猛然扭头看向他,水润润的眸子里有头顶洒落的月光,亮晶晶的,但里面更多的是震惊。   “对,卖掉,我会做好几种点心,卖掉一个足以操办咱们的亲事了。”   “……不行!”   陶竹俊美的脸写满严肃:“你就算是只请乡亲们喝碗糖水,我也不觉得委屈。”   “旁人又不是不知道咱们的情况,何必浪费。再说了,若真有那个钱,还不如先还债,债主肯定更希望你还钱,而不是给他们办桌丰盛的宴席。”   “债主虽然不催,但咱们得把这事放在心上。”   “我想债主们是愿意吃桌丰盛的宴席的。”   黎荞忍不住提出他的看法。   吃完之后他还得还债,这岂不是美滋滋。   “那你说是我的想法重要,还是乡亲们吃席重要。”陶竹双臂环在身前,平静询问。   但这话一出口,他眸底却是立马闪过了懊恼。   他这样会不会太强势了……   男人都不喜欢自己的女人和哥儿霸道强势,更不喜欢被管束,可他今晚揍了陶树,决定了自己的亲事,于是就得意忘形,在这个人跟前拿出了当家人的架势。   他还没过门呢!   他本就长的像男人,这会儿语气和态度也硬邦邦的,这人……   “当然是你的想法重要,这个家你做主,听你的,这方子不卖了。”   黎荞忍不住笑,心情很好。   “你、你不生气?”   陶竹瞧着这人的笑脸,有些愣。   “我为什么要生气?”黎荞下意识反问。   “……我管束你,也太强势,语气和态度不够软。”   陶竹低声道。   “这不是管束,咱们马上要成亲,你身为这个家的一份子,你有权利表达你真正的想法。”   黎荞听着这低低的声音,知道问题大了。   他正了正神色,认真解释:“竹哥儿,你知道我很喜欢你哪一点么?”   “我喜欢你哪怕遭受了很多年的不公和委屈,但也并没有因此变得唯唯诺诺,麻木胆怯,逆来顺受。你不屈的灵魂一直都在,你一直都有自己的想法。”   “这是很可贵的,你一定要保持。我若是想让我的夫郎事事都听我的,那我干脆去找人牙子买个夫郎得了。”   陶竹:“……”   他今晚干的事大逆不道,可到了这个人的眼中,这竟成优点了,而且还描述的这么郑重。   不屈的灵魂?   这人说的不害臊,他听的都要浑身冒烟了。   黎荞的话还在继续:“我之所以非你不可,一方面是你长的好看。另外一方面就是性子对我胃口,我喜欢你有什么就说什么的样子。”   陶竹:“……”   他双颊热了起来。   又夸他长的好看!   名为欢喜的泡泡在他心里冒出,并且变大包裹了他。   今晚的一切,都值得。   *   作者有话要说:   这门亲事这下子真的没有阻碍了!   宝子们求个花花和收藏~ 第20章 生意来了 可以先不要孩子   黎荞和陶竹到县城时,城门还没开。   两个人便在牛车上眯了一会儿。   等城门开了之后,两个人立马进城。   虽然算是一夜未睡,但亲事已定,两个人正是最兴奋的时候,哪怕眼睛里布着红血丝,两人的精神也挺好。   到了医馆,老大夫先是把陶老汉叫醒,仔细诊治了一番,然后有了结论:   陶老汉不是简单的骨折,他是大腿处骨头裂了,以陶老汉这个年纪来说,很难恢复。   所以,陶老汉以后应该离不开拐杖了。   这个结论一出,陶老汉不能接受。   他都到这个年纪了,竟然要变成瘸子?   他立马指着陶竹骂骂咧咧,当时要不是急着去打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贱货,他也不会摔倒!   陶竹情绪稳定,对陶老汉的污言秽语充耳不闻。   但黎荞听不下去了,一边劝陶老汉冷静,一边调动水珠,让陶老汉又活生生疼晕了过去。   陶老汉晕了,老大夫麻溜的开药,很快,黎荞陶竹带着陶老汉离开了医馆。   “这小小十包药,竟然要一千三百多文。”   陶竹瞧着手里的药,眉头紧紧皱着。   早知道他爹的腿伤是个无底洞,他绝对不会拿治腿当彩礼,他这是坑了黎荞……   “钱是挣来的,能花就能挣。”   黎荞倒是无所谓。   他本就是想花银子让陶老汉安静,陶老汉的腿断了,那今后就无法跑陶竹跟前蹦跶了。   “喏,这是我余下的钱,由你收着,这个家你当家。”   黎荞把自己的钱袋子递了过去。   自从穿越,他一共卖了九天鱼,不算第一天在村子里卖的那次,他一共去县城卖了八次鱼。   在县城卖鱼,前面七天每天都能得一千九百多个铜板。   第八天他只卖了一百斤鱼,另外卖了沙琪玛,所得也有一千九百多个铜板。   扣除掉七把麦镰,他每天的吃喝、生活必需品、沙琪玛的原料等,还有刚才陶老汉的药钱,如今他手里还剩下四两银子。   “给我?”陶竹惊讶,盯着钱袋子的眸子睁得圆圆。   “我花钱大手大脚没个节制,为了早点还掉赌债,以后由你当家,咱们的钱放在你手里。”   黎荞笑着解释。   陶竹:“……”   由你当家,咱们,这些字听着可真顺耳。   但他没有接过钱袋:“我这几日还得住在家里,我房间从不放贵重东西,免得被大哥他们翻出来。”   “那等咱们成亲了我再交给你。现在咱们去买麦芽糖和面粉。”黎荞把钱袋子收了起来。   “不用买面粉,回村之后咱们拿小麦磨面粉,这样能省一些钱。”   小麦五文钱一斤,而磨好的面粉则是九文钱一斤。   直接买面粉,太亏了。   不过,考虑磨面粉所花费的时间,陶竹又道:“咱们也可以找乡亲们买面粉,乡亲们卖的比县城便宜。”   “好。”黎荞忍不住笑:“这个家的确该由你来当,贤惠。”   陶竹闻言,嘴角绷不住的上翘。   虽然他想说他这是村子里所有人的思维,根本不值得夸,但最终他还是忍住没开口。   他从小到大,听到的夸奖只有勤快,孝顺这些,现在这人夸他的其他优点,他爱听。   于是,两人去买了些麦芽糖,又买了包子当早饭,然后便准备回村。   走到城门口时,突然有人叫住了黎荞:“黎哥!”   黎荞顺着声音看过去,竟是平日跟在王掌柜身边的伙计,王掌柜称呼他为小五。   黎荞跳下了牛车,等小五跑到他跟前,他笑着打招呼:“小五,好巧,在这里碰到了。”   “不巧,我特意在城门口等你呢。”   不等黎荞发问,小五便笑呵呵的解释:“你昨日卖的那个丰糕,我家掌柜想多买些,但谁知你今天没摆摊。我向周围摆摊的人好一番打探,这才知道你进县城了,于是掌柜的就派我守在了这里。”   “你明天能继续卖丰糕么?”   “这样啊……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我明天会继续来摆摊。”黎荞笑眯眯的点头。   “那太好了!我家掌柜要买五十斤丰糕,你明天早上能做这么多么?”   “尽力的话,应该可以,但我不能保证。因为我定亲了,五日后就要成亲,这位便是我的夫郎。”   黎荞笑着指了指陶竹:“我俩得忙活成亲的事儿。”   “哎哟,恭喜恭喜,大喜事!”   小五闻言,立马真诚的道喜,笑容大大的,仿佛没看到陶竹那与男人差不多的脸和个子。   原本有些不自在的陶竹,立马坦然了,不过脸却是有些热。   他没有开口,只是对小五笑了笑,然后便看向了黎荞,一副一切以黎荞为主的腼腆模样。   “竹哥儿有些害羞。”   黎荞被陶竹这难得一见的羞赧逗笑,心情极好,对小五道:“我尽力做丰糕,咱们明天老地方见。”   “好嘞,祝福两位白头到老,早生贵子!”   小五笑呵呵的送上祝福。   黎荞闻言心情更好了,但陶竹却是心里咯噔了一下。   等小五走了,他们俩出了县城,陶竹抿着唇,瞥了黎荞好几眼,然后才慢吞吞的开口:“黎荞,我额头上的痣很淡。”   哥儿额头上的红痣越鲜艳,那就表明越好生养。   但他额头上的痣一直都很淡,再加上他常年顶着太阳干活,皮肤不如别的小哥儿白皙,就显得额头上的痣更淡了。   “咦,是么?”   黎荞闻言,立马睁大眼睛去看身边人的额头。   陶竹:“……”   他浑身都僵了。   黎荞以前还真没关注过陶竹的眉心痣,他穿越没几日,即便接受了这个世界的小哥儿设定,但从思维上来说,他依旧把小哥儿当男人看。   再加上他忙着挣钱,没时间去关注细节。   所以对于眉心痣这个神奇的东西,他没有研究过。   此时陶竹提起,他自然是睁大眸子去观察。   陶竹的眉心,的确有一个淡淡的红色小痣,不怎么显眼,再加上他一双水润润又亮晶晶的眸子太过吸睛,所以黎荞此前完全忽略了此痣。   正是因为有这个小痣,所以小哥儿才能怀孕生子?   “生命真是伟大的奇迹。”黎荞忍不住叹道。   正想七想八满心忐忑的陶竹:“?”   这啥意思?   又见陶竹露出懵懵的模样,黎荞忍不住笑,明明五官锋利俊美,却时不时一脸懵懂,这反差看得他心痒。   正巧此时路上没有行人,他便抓住了陶竹带着茧子的手,认真道:“放轻松,别有负担。”   陶竹:“……”   他垂下了眸子,脸颊微微发烫,被握着的手也热了起来。   他脑子里各种悲观情绪消散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他手的“手感”。   他手上太多茧子了,皮肤也粗糙,肯定不好摸……   黎荞神色极为认真:“我觉得咱们不应该过早的生孩子,咱们欠着一屁股债,先把债还了,不然生了孩子也是让孩子跟着咱们吃苦。”   “把债还完,咱们把房子修一修,再买上几十亩田地,这样才有底气生孩子。”   他是被他父母扔到孤儿院的,自幼的经历让他对孩子这种生物没什么渴望。   再加上在末世中见了太多的惨剧,因此,提及孩子,他首先想到的不是幼崽的天真可爱,而是责任。   若不能护佑孩子平安、快乐长大,那他宁愿不要孩子。   当然,这种想法在这个世界有些偏激了,所以他又补充道:“若真生不出来,咱们也可以过继一个。”   “我大哥大我十几岁,一直把我当儿子看,若是我想过继他的孙子,哪怕辈分乱一些,他也肯定愿意。”   “我大嫂应该也愿意,她其实也是把我当半个儿子看的,不然又怎会容忍我大哥倾家荡产给我还赌债。”   “……你真这样想?”   陶竹很是意外,脸上有惊讶,也有不信。   “当然。说句不恰当的,如果咱们的孩子生下来面临的是你自幼的经历,那你愿意生么?”   “不愿意!”   陶竹答的飞快,斩钉截铁。   黎荞顿时笑了:“所以你不要有负担,在咱们有房有田地之前,不要考虑生孩子的事儿。”   “虽然说有情饮水饱,但我还是希望咱们的孩子能真正的吃饱,天天都吃香的喝辣的。”   “好。”   陶竹长长呼了口气。   他暂且信他。   “哦,对了,最后还有一点。”黎荞突然道。   “什么?”陶竹刚松的气儿又提了回去。   “你的手手指细长,指甲圆润干净,骨节分明,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手。”黎荞一脸严肃。   陶竹:“……”   嘴角根本不受他控制,使劲往上翘,但他还是忍不住问:“你不觉得太粗糙了么?”   “粗糙好啊,摸起来带劲儿。如果我喜欢软软的,细腻的,那我干脆去找小姑娘好了。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黎荞还是一脸严肃,但手却是轻轻挠了挠陶竹的掌心。   “……流氓!”   忍下微微的痒意,陶竹瞪了他一眼,大白天的都在瞎说什么。   流氓?   黎荞想喊冤,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但瞧着他红得快滴血的耳垂,便把话咽了回去。   竹哥儿还是太害羞了些,他这种见了无数大场面的人,应该一步一步的来。   恰好前面有行人过来,他便放开了陶竹的手:“好好好我流氓,我只对你一个人流氓。我不瞎说了。你眯会儿,回家之后咱们得做丰糕,五十斤呢。”   “不,是你睡会儿,我还没有做过丰糕,到时候是你主导,我打下手。”   提及明日的五十斤大生意,陶竹收起了各种心思,摇头拒绝。   “行,那我先睡。”黎荞也不矫情。   五十斤丰糕,的确要做很久,他得休息一下。   他在末世练就了闭眼就能睡的技能,此时躺在板车上,不到一分钟就睡着了。   陶竹扭头,视线从他的眉眼,一点点扫到他的下巴,越看,就越欢喜。   身为一个大龄剩哥儿,陶竹自然幻想过未来相公的模样,但是,做了无数次的白日梦,他都不敢想会有男人夸他好看,还不在意孩子。   而且这人不仅仅是嘴巴甜,这人也用行动让他安心。   这么好的人,他一定得抓住了,谁都不能阻止他与这人成亲。   *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这一章甜甜哒~ 第21章 做丰糕 送丰糕   黎荞和陶竹两人回到三柳村时,正是中午,陶老汉还没醒,陶树、赖冬梅、陶老太三人正在吃午饭。   黎荞将陶老汉扛进屋子,留下药包,又将熬制方法告诉给陶老太,然后便不管陶老太、陶树、赖冬梅三人的骂骂咧咧和阻挠,带着陶竹离开了陶家。   先把麦芽糖和未吃完的包子放回家里,两个人去庄家还牛车,顺带在庄家买了一百斤面粉。   庄家身为地主之家,家里不缺面粉这种东西。   当然,也不缺干柴和鸡蛋。   因此,从庄家出来时,黎荞肩膀上扛着面粉,陶竹背着一大捆干柴怀里抱着一背篓的鸡蛋,两个人回了黎荞的小院儿。   刚才陶竹没来得及打量这院子,此时他站在院中,仔仔细细的看了一圈,有些惊讶。   “你每天那么忙,还有空扫院子?”   这院子比庄家的院子都干净,这着实出乎他的意料。   “随便扫扫。”   黎荞笑眯眯的答。   也就是动用异能水洗一遍,一方面是省事,一方面是练习异能。   挣钱虽然重要,但异能更重要,自从穿越,他一直都在修炼异能,自己在家时,抓鱼时,赶路没人时,反正是见缝插针的练习。   唯有异能让他心安。   “勤快。”陶竹不知道他的底细,夸了他一句。   “谢竹哥儿夸奖。”   黎荞笑眯眯的道谢:“来,把干柴放下,咱们歇一歇再去做丰糕。”   “不用歇,做完再休息。”   陶竹双眸盯着厨房,眼神火热。   这是他第一次接触这么大的生意呢——他大哥折腾的那些所谓的生意,他根本没资格碰,他主要负责田地里的活计和家里的家务活。   “好。”   黎荞自然是没意见。   于是两个人进了厨房。   沙琪玛的做法挺简单,用鸡蛋和面,揉面,把面团醒发一会儿,然后像是擀面条那般把面团擀开,再切成手指长的条,最后下锅炸就可以了。   炸完之后,另外起锅将麦芽糖炒成糖稀,再把炸好的面条倒入糖稀里翻炒,最后盛出来放到案板上压平。   这样沙琪玛就做好了。   黎荞在孤儿院时常常饿肚子,因此后来稍大一些能悄悄打童工了,他去的都是餐饮场所。   不说工资多少,最起码饭管饱。   当然,他也不是白吃饭的,他悄悄学了不少食物的做法。   虽然他厨艺一般,但他的确知道很多吃食的做法。   现在他要拿沙琪玛当做长期营生,他拿出练习异能和对付丧尸时的认真专注,只试验了几遍,就掌握了技巧。   此时,他把所有的技巧都教给陶竹,因为做法实在是简单,陶竹又擅长厨艺,所以等到第二锅的时候,陶竹就亲自上手了。   两个人分工合作,忙活了整整一下午,等太阳落山时,终于做出来六十多斤沙琪玛。   任务完成,两人准备做晚饭。   “竹哥儿,晚饭你想吃什么?”黎荞问。   “嗯……想吃口咸的。”   陶竹摸了摸肚子,有些感慨。   整个下午,黎荞一直喂他吃沙琪玛,甜的吃得多了,他现在竟然只想吃咸的东西。   这真是他从没想过的场景。   明明昨天他还泡在黄连汁里,结果现在对甜食竟然腻得想换换口味了。   “还剩下一个面团,擀一下吃面条。”黎荞也想吃咸的。   下午时陶竹也喂他吃了几块沙琪玛,现在他嘴巴里一股甜香味,他也想换换口味。   “好。”   陶竹拿起擀面杖开始擀面条。   这种不掺任何杂粮的面条,从前他也就是麦收和过年的时候能吃一碗,当然,如果当年小麦收成不行,那他一整年都吃不到这种面条。   可此时他手里这个面团,不仅加了鸡蛋,而且有一半都是他的!   这么想着,他浑身都是力气,丝毫不觉得累。   等锅里的水烧开,准备下面条时,黎荞坐在灶前一边烧火一边道:“再往里面打四个鸡蛋。”   “……啊?”陶竹动作顿住。   什么人家啊,一顿简单的晚饭就要吃四个鸡蛋?   再加上和面时掺的鸡蛋,那最起码得有六个鸡蛋了!   “你身子常年缺营养,应该多补补。我自己最近每天忙的脚不沾地,也得多补补。”   黎荞笑眯眯解释。   “放心吃,等这五十斤丰糕卖出去,咱们就有钱了。”   陶竹闻言,想到丰糕的利润,的确心动。   但问题是这五十斤丰糕还没真正卖出去呢。   不过,瞧着黎荞含笑的脸,他还是转身去了拿了鸡蛋。   就当是庆祝他和黎荞定亲了。   很快,面条做好,两个人各盛了一大碗,每个碗里不仅卧着两个荷包蛋,还飘着明显的油花儿,原本不怎么饿的两人被这香味一刺激,食欲立马上来了。   灶膛里的火已经熄灭,只剩下猩红的的火点,灶台上,油灯豆粒大小的光在黑夜中隔出了小小的一块天地。   两个人在小板凳上坐下,黎荞捧着粗陶碗,先是喝了一口汤,然后忍不住对陶竹竖了竖大拇指:“虽然清淡,但好香。”   “你不觉得难吃就好。”陶竹翘起了嘴角。   这可是黎荞第一次吃他做的饭,刚才他一直担心这面条会不符合黎荞的口味。   “这味道和难吃一点儿都不沾边,要我说,就凭你这手艺,完全能去开面馆。”   “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好。不过,既然你喜欢,那以后我多做这个。”陶竹俊脸上的笑容扩大。   “做面条太辛苦了,吃其他的就好。”   黎荞不挑食,此时又没有面条机,大热天的待在厨房和面揉面擀面,这样太累。   “这有什么辛苦的,做丰糕时顺手就做了。”陶竹才不觉得辛苦,和下地相比,做饭绝对是轻省活计。   而且,为眼前这人做饭,就算是比下地还累,那他也心甘情愿。   “行。”   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黎荞笑眯眯的点头,又催道:“快吃,吃完了咱们还得去送丰糕。”   想到紧张的行程,陶竹嗯了一声,低头快速吃面条。   满满一大碗面条下肚,两个人都饱了。   简单收拾一下,两个人背上背篓出门。   第一站自然是黎粮家,黎粮这位大哥,绝对担得起长兄如父这四个字。   昨天提亲时得知黎荞只做了五斤沙琪玛,他别说是给王桂花、小兰带几块了,就是他自己都舍不得吃一口,非得让黎荞全部拎到陶家。   现在连陶树都吃上沙琪玛了,黎荞自然不能忘了这位大哥。   不过,若是给黎粮送,那就不能少了黎谷这位二叔。   黎谷家境不好,还很讨厌原身,但关键时刻依旧愿意拿出五两银子给原身还债,这么好的二叔,黎荞不可能连口沙琪玛都不舍得给对方吃。   若是给黎谷送,那三叔家的大堂哥黎大忠也不能落下。   于是,黎荞索性大手一挥,决定像是送鱼那般,给当初借给他银子的几户人家都送些尝一尝。   他给沙琪玛的定价虽高,但其实成本不算高,他完全送得起。   陶竹对此没有意见,他比黎荞更感谢这几户人家,若当日不是这几户人家伸出了援助之手,那他男人就只剩下一条腿了。   这可不成。   所以,必须送。   两个人在黎粮家留下了三斤沙琪玛,然后去了庄丰收家。   今天把庄家当成了杂货铺,又是买面粉又是买干柴鸡蛋的,黎荞挺不好意思,他送上了一斤沙琪玛。   接下来是郑屠户家。   郑屠户见到他们两人,很是高兴,询问他们成亲那日的宴席怎么办。   若是需要猪的话,尽管找他。如果黎荞手里的钱不够,他可以先赊账。   郑屠户为人豪爽,家境殷实,他和黎家本来什么来往,但当日看黎粮这位大哥能为原身做到那个地步,便忍不住拿了钱出来。   原本以为这钱永远回不来了,谁知道黎荞的变化这般大!   面对郑屠户的好意,黎荞表示还得再考虑,毕竟这个家是竹哥儿当家。   从郑屠户家出来,两人又去了黎谷家,黎大忠家,与黎父交好的叔叔家。   这三户人家态度都不错,表示黎荞成亲时若是需要人帮忙,尽管找他们。   当然,这其中有个小插曲,韩小雁觉得黎荞送的沙琪玛太少,言语刻薄,结果黎荞还没说什么,黎大忠先沉了脸训斥,让韩小雁道歉。   韩小雁自然不肯低头,夫妻俩差点儿打起来。   这个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到黎荞和陶竹的心情,从黎大忠家出来,黎荞送陶竹回家。   陶家四人都没睡,特意等着陶竹。   此时见陶竹回来,立马各种污言秽语,还没成亲就和黎荞待在一起,还这么晚才回来,下贱!   黎荞听的皱眉,正准备动用异能,结果陶竹却是捋起了袖子,对着陶树的脑袋狠狠挥了几拳。   陶竹想法很简单,谁都不能阻止他成亲,敢阻止,拳头伺候。   这下子陶树消停了,他额头上的伤口又开始流血,他吓的一溜烟跑回了屋子。   赖冬梅一条手臂断了,更不是陶竹的对手,也只能回屋子。   陶老太一向没主见,只能嘴上嚷嚷几句。   陶老汉断了腿,也只能躺床上靠嘴巴输出,并不能真的影响到陶竹什么。   这个现状,陶竹很满意。   黎荞很放心。   陶竹回屋子睡觉,黎荞也回了家。   凌晨两点,黎荞推着板车来到了陶家。   迎着微凉的夜风,两个人步行去县城卖丰糕。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的早一些~   整个陶家已尽在竹哥儿的掌控中!   求花花和收藏~ 第22章 置办东西 买买买   黎荞和陶竹两人到县城时,天已经亮了。   县城门口依旧如赶集般热闹,角落里,黎荞之前卖鱼的地方,王掌柜和小五已经在等着了。   陶竹远远便看到了小五,他松了口气,五十斤丰糕呢,还卖的那么贵,若是小五失约,那他和黎荞指不定要卖到什么时候。   黎荞带着陶竹来到了老地方,等他放下板车,王掌柜这才背着手踱到他二人跟前。   “黎小哥,今日可是做了丰糕?”   “当然,比昨日小五说的只多不少。”   黎荞笑眯眯的答。   而陶竹则是将背篓上的抹布掀开,将里面装着沙琪玛的崭新麻布袋拎了出来。   吃食生意,黎荞很是注意卫生,不管是装沙琪玛的麻布袋还是背篓,全都是崭新的。   背篓下面还特意垫了麦秸编的崭新垫子。   王掌柜很满意,看陶竹打开了麻布袋,便上前验货。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洁白的帕子,用帕子捏了块沙琪玛送到口边,咀嚼了之后,他露出满意的神色。   “这一共多少斤?”   “一共是五十五斤。”   黎荞多带了五斤过来,想要零售,做生意不能只指望王掌柜一人。   “我全都要了,包起来吧。”   王掌柜胖乎乎的手去拿随身的钱袋,打算结账。   “行。”黎荞点头。   打开市场也不差这几天,先挣钱再说。   “按照第一次的价格,一斤丰糕是一百五十文,五十五斤一共是八千两百五十文。”   “嗯,是这个数。”   王掌柜点头。   他从钱袋子里拿出了八两银子,又数出了二百五十个铜板。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黎荞直接把装着沙琪玛的麻布袋给了小五。   “黎小哥,若是丰糕卖的还成,我让小五再来寻你。”王掌柜留下这话,带着小五离去。   一直到这两人走远,陶竹才长长的呼了口气,俊脸上也显出笑来。好顺利,钱就这么到手了。   “走,咱们进城置办东西。”   黎荞将铜板收了起来。   “好!”陶竹声音里透着明显的欢喜。   就当两人准备离去时,附近摆摊卖烧饼的一位大婶突然叫住了黎荞:“哎,小黎,你卖给王掌柜的那个点心是什么啊?”   “叫丰糕。”黎荞顿住脚步,笑着解释了几句:“是我做的一种新吃食,今天的被王掌柜包圆了,明天我还会来摆摊,婶子若是感兴趣,明天可以买来尝尝。虽然贵一些,但味道不错。”   “好,婶子明天就等着你了。”   烧饼大婶连连点头。   能让王掌柜都包圆的点心,味道肯定不会差。   她家大儿媳怀着身孕,吃什么都觉得没味儿,现在碰巧见到一种她不认识的点心,她想买回去给她大儿媳尝尝。   等推着板车进了县城,陶竹有些兴奋:“看来零售也会有人买。”   “肯定有人买。不过,不能指望城门口,那里摆摊的大部分都是跟咱们一样从乡下来的人,他们舍不得买这种贵重点心,刚才的婶子只是意外。”   黎荞在县城门口卖了好几天鱼,对县城门口的情况比较了解。   “这样么?”陶竹皱眉:“那你是打算进城卖?”   “城门口和城里,两边都试一下。目前来看,丰糕比卖鱼来钱快。”   沙琪玛的原料是面粉,鸡蛋,麦芽糖,油,芝麻,这些东西虽然贵重,但算下来一斤沙琪玛的成本价是五十文。   当然,这不包括人工费。   黎荞觉得,人工费绝对要比这些原料更贵。   大热天的,待在厨房里又是揉面又是对着热锅油炸,还得步行来县城售卖。   三柳村距离县城太远,一来一回需要四个时辰,也就是八个小时。去县城卖鱼不到十天,他已经磨破了一个鞋底。   这份辛苦,难道不值一百文么?   所以黎荞理直气壮的给沙琪玛定了一百五十文一斤的价格,他觉得这是个良心价。   若是一天能卖出三十斤沙琪玛,那就能挣三两银子。   平城这么大一个县城,肯定能消耗完三十斤沙琪玛。   因此,他不仅要在城门口摆摊,他还想给县城里的吃食铺子送货,尽可能的打开市场。   陶竹听完这一串分析,狠狠点头,一双眸子绽出明亮的光彩。   这人胸有成竹的样子看上去好可靠。   这是他的男人!   他恨不能明天就能成亲。   “听你的,生意上的事儿你安排。但接下来咱们去哪儿?”   “买衣服。成亲肯定需要新衣服。”   黎荞没有错过陶竹眸子里的迷恋,他忍不住笑:“再买些布做被褥,新床来不及打了,但被褥一定得要新的。”   “咱们的洞房不能糊弄,我现在的被褥不配出现在咱俩身下,不配碰你的身子。”   他可不愿让他的竹哥儿使用原身用了很多年的被褥,要换新的!   “……”   陶竹的双颊“唰”的一下就红了,这人!   大白天的瞎说什么!   狠狠瞪了黎荞一眼,但他嘴角却是绷不住要上翘,这人肯定是真觉得他好看,不然又怎会想洞房的事儿。   “走走走,咱们去布店。”   看陶竹只是瞪了自己几眼,黎荞心情更好:“咱们去买买买!”   “才挣了多少银子就要买买买了。依我看,衣服是新的就成了,被褥拆开洗一洗,不比新的差。”   陶竹想到黎荞手里的全部财产,忍不住道。   “不不不,被褥一定要新的。新被褥配新夫郎。”   黎荞很坚持:“大不了买最便宜的麻布,里面装上麦秸,睡起来也挺舒服的,花不了几个钱。”   “……也行。”   陶竹点了头。   于是两个人去了布店。   距离成亲没几天了,两个人还得卖沙琪玛,所以黎荞直接选了布店里的成衣。   陶竹的肤色还不如原身这个书生的白,因此黎荞没选大红色,而是选了两套石青色的棉布短打。   至于被褥,为了洞房的体验着想,黎荞没选粗糙的麻布,而是选了柔软的棉布。   他喜欢的粗糙,仅限于陶竹的双手。   被褥嘛,当然还是棉布的舒服。   布店卖的棉布比村里人织的漂亮,上面有代表多子的石榴花纹。陶竹盯着花纹看了片刻,没有反对黎荞的决定。   他今后可以干更多的活,做更多的丰糕,再苦再累他都不怕。   但晚上与这人躺一起时的体验,绝对不能打折。   他想让这人舒服。   从布店出来,两个人又去买了些厨房里所需的物件。   现在要做吃食生意,家里原有的锅碗瓢盆不够用了。   今天挣来的银子,根本不够这些花销。   卖沙琪玛所得的八千二百五十个铜板,扣除掉成本,只有五千多个铜板,买不了这些东西。   黎荞拿出之前攒的钱,这才够了。   不过,瞧着板车上满满当当的物件,两个人都很高兴,买了些包子,他们踏上了回村的路。   今日的大采购,让黎荞手里只剩下一千多个铜板,回到家之后,两人顾不上歇息,捋起袖子就进了厨房做沙琪玛。   这一次,他们只做了二十斤沙琪玛。   做完之后,两个人去了黎粮家。   黎粮家种的有棉花,两个人要买些棉花填充被褥,顺带与黎粮商议一下几日后的亲事。   因为手里实在是没钱,也没粮食,黎荞和陶竹决定简办,也只邀请与他关系还可以的几户人家。   但即便这样,到时候也需要不少人帮忙。   黎粮一家子对黎荞的态度已经大改,黎荞和陶竹到时,黎粮和王桂花、黎大山正拿着梿枷给麦子脱粒。   黎二山和黎小山则是在剁猪草。   黎小兰则是抓着个水瓢在菜园子里浇水。   这一家子看到黎荞和陶竹进了院子,除了王桂花,余下几个人脸上都露出了笑容,热情的打招呼。   王桂花虽然没笑,但神色还算温和。   等听了黎荞和陶竹的来意,黎粮立马道:“不就是一点棉花,什么买不买……”   话至一半,他回过神儿来,立马心虚的去看王桂花。   若是跟从前一般白送,那他婆娘又得挠他。   “看什么看,不就是一点棉花,你还做不了主?”王桂花冷笑。   “是是是。”黎粮嘿嘿笑了两声,正要对黎荞说不要钱,但黎荞却是抢先开了口。   “大哥,咱们亲兄弟明算账,我马上要成亲了,要和竹哥儿变成一家人,虽然这话伤感情,但咱们的确是两家人了。”   “无所谓的东西,比如小兰浇的那些蔬菜,你就是问我要钱,我也不给。但种棉花不易,我不能白拿。”   “你……”   短短两句话,让黎粮一下子就难受了。   他比黎荞大十多岁,一直把黎荞当儿子看,两家人,这三个字对他来说可真是不好听。   可是,瞧着眼前脊背挺直,目光坚毅的黎荞,他又有些欣慰。   他的小荞,真的长大了。   “好,好。棉花你掏钱买。”他笑着拍了拍黎荞的肩膀,眼眶有些红。   王桂花翻了个白眼:“离成亲没几天了,既然买了我的棉花,那我顺带帮你们做一下被褥。”   “这……嫂子,你不收麦子么?”黎荞有些意外。   “麦子长在地里又不会跑。”   “那就谢谢嫂子了。”黎荞含笑道谢。   他这大嫂的确是刀子嘴豆腐心,有她帮衬,竹哥儿做被褥应该会轻松很多。   把棉花带回家,黎荞送陶竹回陶家。   这一次,陶家四人不敢招惹陶竹了,整个小院如同从前的无数次般,黑乎乎,静悄悄。   但陶竹的心情不一样了。   他没有任何负面情绪,他心里只有欢喜。   晃了晃被黎荞牵着的手,他轻声道:“你回去吧,早些睡。”   但黎荞却是做出思忖的模样:“嗯……要不我留下?”   “?”   陶竹一双眸子瞬间圆圆。   “你明天得做被褥,不能与我一同去县城。而等我从县城回来,那肯定已经下午了。我舍不得你。”   “我就借用一下你的床,不干别的。真的。”   黎荞神色认真,若不是他右手牵着竹哥儿,那他就举手发誓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每一天都朝着成亲迈进,共建小家~ 第23章 赶竹哥儿走 断来往   “你……”   陶竹咬唇,心里有欢喜。   心上人离不开自己,这谁不欢喜。他也想一直和这人待在一处。   但也有挣扎,还没成亲就要躺一张床么?   这对他而言有些突破底线了,万一传出去,那他的名声就……就算是毁了,那又怎样?   名声是什么,能吃么?   他本来也没什么好名声。   家人,外人,这些人加起来也比不上眼前这人的一根手指头。   “好了,我逗你的。”   黎荞看陶竹在犹豫,便握紧了他的手笑道。   在乡下,他和陶竹这般相处不算十分出格,但若是真躺一张床上,那就不合适了。   正要答应的陶竹:“……”   你就不能多坚持一下?   眼瞅陶竹的脸色唰的一下就黑了,黎荞笑出声来:“好好好,咱们一起睡,一起睡。”   “你这语气怎么像是我在无理取闹?”陶竹不满。分明是这人先撩他的。   “是我不好,走,咱们睡觉,明天家里一大堆活计呢。”黎荞放开了他的手,示意他开门。   陶竹到底舍不得推开黎荞,瞧着他的笑脸,瞪了他一下,这才去推门。   “咚”的一声,木门发出轻微的声响,没有推开。   院门被从里面锁上了。   ……   陶竹这下子是真的希望黎荞走了。   他要揍人了,肯定又是一出闹剧,而黎荞一大早就得去县城,他怕耽误黎荞睡觉。   黎荞没了逗人的心思,他蹲下,让陶竹踩着他的肩膀跳进院子。   陶竹进院子之后,一眼便看到了被随意丢到地上的属于他的物品。   但他只是皱了皱眉,快速去打开院门,让黎荞进来。   两个人进了陶竹的房间。   房间里空空荡荡,只余下一个床板。   而院子里,陶竹冬天的棉衣夏天的麻衣,被丢的东一件,西一件。   使用了很多年的被褥,像是垃圾般扔到地上,上面堆着两双鞋子。   而且,这些东西上都有明显的尿骚味和臭味。   陶竹这下子彻底黑了脸。   这些东西虽然不贵重,但长久以来,这是他仅有的私人物品。   他真是太给陶树脸了,以至于昨晚都揍了人,今天还敢变本加厉的惹他。   “这太过分了。”   黎荞皱眉看向黑漆漆的堂屋,堂屋三间屋子,左边是陶树赖冬梅的房间,右边是陶老汉和陶老太的房间。   “树哥,我知道你们肯定没睡。”   黎荞示意陶竹先冷静,他扬声对着陶树的房间开口:“你惦记麦芽糖和丰糕的做法,可又这般欺负竹哥儿,我身为竹哥儿的未婚夫,又怎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被欺负。”   “今日我把话挑明了,你欺负竹哥儿一次,那我一年内不认你的这个大舅哥。”   “昨晚,今晚,你都欺负竹哥儿,所以今后两年别说是麦芽糖和丰糕的方子了,你就是连我家的大门都进不去。几日后的婚宴,你和嫂子不能去。”   他这话音落,藏在堂屋门后的陶树差点儿蹦起来。   赖冬梅一张脸也瞬间阴沉的能挤出水来。   啥?   他们夫妻不能去吃席?   “我和冬梅偏要要去,你能怎么样?!”   “当然是把你们赶出来,婚宴当天那么多人,还撵不走你们两个?”   陶树:“……”   欺人太甚!   “竹哥儿对我这个大哥动手,也不孝顺爹娘,我还不能教训他了?”   “你和竹哥儿的争执,我不管。我只看竹哥儿是不是被欺负了。”   “你!”陶树气的想要踹门。   躺在床上的陶老汉也气急了,大声问:“黎荞,那你认不认我这个老丈人?!”   “自然是认的。但竹哥儿是我的救命恩人,恩孝两难全,我只认竹哥儿,所以老丈人这个身份压不住我。”   “凡是对竹哥儿不好的,在我这儿都讨不得好。因此,几日后的婚宴,你和陶婶也不能去。”   黎荞沉声道。   “你!”   陶老汉被这话气的锤床。   陶树更气,他原本想着,怎么着都能拿他爹娘压一压黎荞,可谁知道黎荞拿出了恩对打他的孝!   “竹哥儿不能嫁给你,你这个人奸滑奸滑的!”他气得要去开门,想要当面和黎荞理论。   但谁知他还没把堂屋门打开,堂屋门却是被人猛的踹了一下,“咚”的一声,门板虽未被踹开,但着实吓了他一跳。   紧接着,陶竹带着寒意的声音响起:“陶树,出来。”   陶树:“……”   想起昨晚陶竹对着他挥拳的场景,他不由缩了缩脑袋,但想到黎荞的话,他嘴巴又硬了起来。   气死他了。   “我不出去你能拿我怎么样?你进来打我啊!”   “本就长的一脸男人相,脾气也比老虎都凶,黎荞对你也就图个新鲜,等他腻了肯定休了你!”   赖冬梅也帮腔,仿佛已经看到了陶竹被休掉的场景:“没错,竹哥儿,你没田地也没宅基地,到时候你就跪下来求我我也不会让你进这个家门。我看你能去哪里!”   “……”   陶竹磨了磨牙,却是一言不发,他转身就去了柴房,将平日用来劈柴的斧头拎了出来。   他还没成亲就这样咒他,而且,这话也的确戳到了他内心最深处藏着的不安。   自己那张脸到底是美是丑,他有自知之明,这两日他如同生活在梦中,唯恐梦醒。   也唯恐黎荞清醒。   这两人拿他最恐惧的事情戳他的痛处,他要把门给劈了,把这两人抓出来狠狠打一顿。   黎荞:“……”   他上前拦住了陶竹:“别冲动,咱们喊人过来,让大家伙儿都知道他们要把你从这个家赶走。”   “你为这个家付出这么多,他们却是要赶你走。走就走,从今往后,你和这个家没有任何关系。从今晚开始,你住到我大哥家里!”   “……”   陶竹身上快要冲上云霄的怒火,被这几句话浇灭了。   和这个家没有任何关系?   他以最快的速度扔了手里的斧头,拉着黎荞的手就往门口走:“咱们快去喊人。”   “好。”黎荞被他迫不及待的样子逗笑,大踏步跟上了他。   黎荞原本还在发愁,怎么顺理成章的让陶竹与陶家人断了来往,他还没想出好的理由,结果陶家人今晚就给他送上了现成的借口。   当然,仅凭着今晚,不可能真的让陶竹彻底与陶家人断了关系。   但拿着今晚当理由,完全可以让陶家人滚出他的婚宴。   躲在屋子里的陶树听见黎荞和陶竹的对话,顿时懵了。   “咱们哪有赶竹哥儿走的意思?咱们只是想让竹哥儿知道一家之主是谁!我说黎荞奸滑,真是没冤枉他。”   “想借机摆脱咱们,一点儿好处都不肯让咱们占啊!”赖冬梅也急了。   太可恶了,凭什么不让他们占便宜,陶家总不能白养陶竹吧?!   “快开门拦住他们!”   陶老汉躺在床上,急的直拍床。   不用他提醒,陶树已经把堂屋门打开了,但这时候黎荞和陶竹两人已经出了院子了。   陶树跺了跺脚,赶紧去追:“冬梅,你快把竹哥儿的东西收拾一下,别被人看到!”   赖冬梅:“……那上面可是你尿的你拉的,你去收拾!”   “诶算了算了,咱们俩都去拦着他们。”陶树招呼赖冬梅快跑。   门外,黎荞和陶竹分开,去拍两边邻居的门,同时口里还喊着:“出来看热闹啊,陶家人要赶走竹哥儿,把竹哥儿的东西全扔了!”   此时还不算太晚,不少村人还未睡。   听到两人的喊声,不由惊讶,陶家人要赶走陶竹?   这的确是个不小的热闹。   很快,陶家附近的乡亲从自家院子出来,要去陶家看热闹。   陶树和赖冬梅大急,赶紧大声解释:“误会,都是误会,没有的事儿,大家快回去睡觉。”   他们夫妻这个反应,甚是反常,乡亲们更感兴趣了,朝着陶家走去。   陶竹的东西散落在院子里,上面还有排泄物的味道,而且陶竹的屋子空荡荡的。   这些证据,谁都否认不了。   “过分了,这的确是要撵竹哥儿走啊。”   “就算是不同意这门亲事,也不该这样。”   “不知道有什么不同意的,且不说竹哥儿只肯嫁给黎荞,只说黎荞本人,多好的小伙子,我想给黎荞说媒还说不上!”   ……   乡亲们七嘴八舌的,一致认为陶树几个人愚蠢。   陶竹都铁了心要嫁了,干嘛还跟黎荞过不去。   没看到黎荞现在多能挣钱么,换做他们早就与黎荞亲如一家了,可陶树还这么对竹哥儿。   真是蠢死了。   陶树觉得冤枉:“我没有赶竹哥儿走啊!”   “那你把竹哥儿的东西都扔了是什么意思?你让竹哥儿怎么睡觉?”有乡亲问。   “躺床板上睡啊!让他睡床板还委屈他了?要不是我爹娘把他拉扯大,他这会儿能嫁给黎荞么!”   “翅膀硬了就和我横,我不能教训他?想离开陶家,没门,他这辈子都欠着陶家!”   陶树振振有词的反驳。   “你们养我是为了让我长大替你们干活!我这些年的做牛做马,如果换成长工的工钱,是你们欠了我的!”   “我不问你们要工钱,已经是我心软了,现在你这般对我,我不认你这个大哥你能怎样?”   陶竹说着对陶树挥了挥拳头:“我现在就走,你拦我试试。”   陶树:“……”   他只害怕了一瞬,就立马咋咋呼呼的让乡亲们看看:“都看到了吧,他就是想当白眼狼,他就是想不孝顺我爹娘!”   “竹哥儿不是把彩礼给你爹治腿了么?”   “就是,竹哥儿也只说不认你这个大哥,没说不认你爹娘啊。”   乡亲们反驳陶树。   如果换一个人,乡亲们肯定要和稀泥,劝和。   人心底总有阴暗面,陶竹这个往日根本嫁不出去的大龄剩哥儿这会儿竟然要嫁给黎荞,绝对有人心里酸。   可正因为嫁的是黎荞,此时当着黎荞的面,甭管心里如何想,嘴巴上他们自然要偏向陶竹。   黎荞又是麦镰又是小生意的,蒸蒸日上,与黎荞结个善缘,总比和陶树结善缘强。   他们又不傻。   陶树被这些话气的脸红脖子粗,只觉得一口气梗在喉间出不去。   他挥手,要赶这些人走:“滚滚滚,我家的家事轮不到你们插手!”   他边说边朝着乡亲们走去,路过一件陶竹的衣服,他重重的踩了两脚,觉得不解气,又把这衣服当抹布般,用鞋底在上面蹭来蹭去。   “贱人,想摆脱我,没那么容易!”   骂完之后,他又要去赶乡亲们走。   但谁知脚下的衣服一滑,他整个人面朝下重重摔到了地上。   “哎哟!”他一瞬间就冒出了泪花。   鼻子疼死他了!   膝盖和额头也疼的厉害。   “当家的,你没事吧?!”赖冬梅大惊,跑过去扶他。   “疼、疼……”陶树嗷嗷叫,眼睛里飙泪。   黎荞站在门口,瞧着这一幕,笑眯眯的对乡亲们道:“谢谢乡亲们给竹哥儿主持公道。”   “三日后我和竹哥儿成亲,当日会撒二十斤喜糖,大家若是有空,可以去凑热闹。”   “二十斤喜糖!”   黎荞话音落,人们不由惊呼。   惊讶完了,他们立马笑着道喜,各种吉祥话往黎荞和陶竹两人身上堆。   乖乖诶,二十斤麦芽糖,一斤二百文,这得四两银子呀。   好大的手笔,黎荞这是真的挣到钱了吧。   到时候一定得去凑热闹!   *   作者有话要说:   绝对不会让陶家人占便宜!   求花花和收藏呀~ 第24章 婚前 准备工作   黎荞和陶竹径直去了黎粮家。   陶树疼的直叫,根本顾不上去拦他们。   走在去黎粮家的路上,陶竹想起黎荞的话,有些心疼:“二十斤麦芽糖,得四两银子。”   在乡下,一般富裕的人家才会在成亲时撒喜糖,黎荞为了庆祝,哪怕银子不多,也要撒一撒喜糖。   原本商定的是撒两斤麦芽糖,现在一下子增加了十倍。   “就当是用麦芽糖收买乡亲们了,孝道压人,咱们不想让陶树占便宜,只能如此了。”   “能花就能挣。”   黎荞笑眯眯的道。   “……是我拖累你了。”   想到陶树几人的种种极品行径,陶竹心里堵得慌。   他本就样样不如这人,现在至亲又这般,太丢人了。   “人并不能选择血缘上的至亲,出生在陶家,这不是你的错。以后少来往就行了。”   黎荞握紧了他的手。   “……嗯!”   陶竹心里所有的难受,瞬间散了个干净。   他不由反握住对方的手。   就算注定梦会醒,但被此人这般温柔对待过,那他就是死也值了。   两个人很快到了黎粮家,解释了缘由之后,黎粮一家子都挺生气。   但既然陶树自作自受已经受到了惩罚,那就不和陶树计较什么了。   王桂花让黎大山黎二山黎小山兄弟三人挪动一下,给陶竹腾出了一个房间。   成亲前的这三日,陶竹就暂且住在黎粮家。   黎荞回家睡觉,凌晨二点起床,步行去县城卖沙琪玛。   陶竹这边也是天不亮便起床了。   吃过简单的早饭,黎家其他人下地继续收麦子,陶竹和王桂花黎小兰去黎荞家做被褥。   黎荞来到县城门口,如同往常那般将板车放下,他把背篓里装着沙琪玛的布袋打开。   烧饼大婶这会儿没有生意,便走了过来:“小黎,今天来的挺早。”   “待会儿想要进城,所以早了些。婶儿,要买丰糕么?可以先尝尝。”   黎荞说着从背篓里拿出了一个小布袋,里面装着的是切成块的沙琪玛,每一块都跟手指那般长。   “哎哟,还能免费尝啊。”   烧饼大婶乐了,立马伸手捏了一块。   等沙琪玛入了口,她不由啧了一声,不愧是王掌柜包圆的点心,淡淡的甜,软绵,这口感和从前吃的点心都不一样。   “那来半斤吧。”把嘴巴里的沙琪玛咽下,烧饼大婶开了口。   先买半斤,如果她大儿媳喜欢吃,那下次多买点儿。   “好。”黎荞拿出准备好的油纸,麻溜的称了半斤。   一斤是一百五十文,半斤便是七十五文。   四周摆摊的人瞧见这一幕,虽然心动,但没有行动。   一百五十文一斤,这谁吃得起?   反正他们吃不起。   不过,城门口除了摆摊的,还有前来买东西的城里人。   之前黎荞卖的沙琪玛都被王掌柜包圆,这些人没机会买。   现在黎荞终于零售了,有不少人上前询问。   反正免费品尝,尝了不买也没什么,尝完之后,绝大部分人都没买。   有买的,也是半斤、二两这样的买。   黎荞对此早有预料,不急不躁。   一个时辰过去,他卖出了三斤沙琪玛。   然后他收了摊,进城向吃食铺子推销。   这次他进城是卖东西的,因此交了一文钱的税,交完税一转身,便看到了朝着他跑来的小五。   “哎哟,黎哥,找到你了!”   小五挺高兴,把黎荞拉到一旁,快言快语道:“掌柜的想和你做长期生意,若是你现在没急事,那就随我去望月楼一趟吧。”   黎荞闻言有些意外,望月楼一个酒楼,卖点心卖的挺快。   但又不是很意外。他上辈子时,各种甜食层出不穷,沙琪玛虽然被挤到了犄角旮旯里,但甜品界始终有沙琪玛的一席之地,这足以证明沙琪玛的魅力。   黎荞回到三柳村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只有陶竹在家,王桂花做完被褥带着黎小兰回家了。   “累了吧?快坐下歇歇,中午我们吃的是油饼和炒冬瓜,我去给你热一热。”   陶竹一瞧见他回来,当即招呼他坐下。   “好。”黎荞露出大大的笑脸。   这就是回家之后有人等他的滋味吗?   真棒!   哪怕不饿,但黎荞还是吃了两个油饼和一碗冬瓜。   一边吃一边讲述他这一天的经历。   陶竹坐在一旁拿着剪刀剪旧布料,他要纳鞋底做鞋子,成亲不仅要有新衣服,还得有新鞋子。   虽然现在赶不上成亲那日了,但也要准备起来。   听黎荞说了王掌柜的要求,他很是惊喜,放下了手里的剪刀:“竟然每天都要二十斤丰糕?”   “王掌柜解释说是他家人爱吃,不管是他老母亲还是他的孩子都很喜欢,若是放开了肚子,他家人一天就能吃掉几斤。”   黎荞解释。   “太好了!”   不管是谁喜欢吃,只要有人喜欢便好。   一天供应二十斤,一斤可以挣一百文,二十斤就是二千文!   日入二两银子,天呐,跟做梦一般!   心里头高兴,他也说起了他做被褥的事。   上午他和王桂花正做着被褥,李瓶来了。   李瓶是来买沙琪玛的,顺带八卦一下昨晚的事儿。   昨晚陶树摔的挺严重,不仅额头的伤口崩开,血流不止,鼻梁也断了,整个人处于半废状态。   李瓶八卦完了,陶竹便进厨房做沙琪玛,他和黎荞都没想到村子里的人会来买沙琪玛,因此家里没有现成的。   李瓶看需要等好久,便干脆坐下来帮着做被褥。   正是有李瓶的帮忙,原本得大半天才能做完的活计,半天就做好了。   “我多给了她二两丰糕,也让大嫂和小兰吃了几块。”   “应该的,这些都是小事,你做主便好。”黎荞点头。   陶竹闻言笑了下,心里甜滋滋的。   做主。   他今天上午就是在做这个家的主!   黎荞吃过饭,两个人又开始做沙琪玛。   做完二十多斤沙琪玛,天黑了。   陶竹回黎粮家睡觉,黎荞睡了两个多时辰,然后起床去抓鱼。   他现在太穷了,反正鱼不需要本钱,他准备再卖两天鱼。   如同前几天那般,这日卖鱼加上沙琪玛,他挣了四千多文。   回到村子之后,他稍微歇了歇,便和陶竹一起做沙琪玛。   这一次,两人特意多做了一些,因为后日就要成亲了,当天他不可能再去县城,所以明天要把后天的量也送过去。   而且,沙琪玛将作为一道甜品出现在他们的婚宴上。   虽然现在天气热,但沙琪玛放个两三天不成问题。   这一晚,黎荞依旧去抓鱼,等天亮到了县城,四十斤沙琪玛加上三百斤鱼,他得了六千文钱。   明天就要成亲,他没有在县城多耽搁,买了一些成亲所需的物品就匆匆回家。   回到家之后,他顾不上歇息,直接进了厨房。   厨房里,陶竹正在做麦芽糖大嘛花,这是酸奶大嘛花的低配版,这道麦芽糖大嘛花会和沙琪玛一样,成为明天婚宴上的一道菜。   除了这两道自制的甜品,当然还有鱼,鸡和猪肉都需要花钱买,而鱼不要钱,那鱼必须得出现在明天的婚宴上。   忙活到傍晚,陆陆续续的,他要邀请的那几户人家都来了人。   大家来商议明天的亲事,按照村子里的习俗,是中午接亲,拜堂,然后吃席。在这之前,两位新人是不能见面的。   但黎荞这边情况特殊,只要不耽误拜堂的吉时,其他的都按照两位新人的想法来。   还要垒三个简易的灶台,明天要在家里做大席菜。   夜晚,众人散去。   陶竹跟着黎粮、王桂花回去睡觉。   黎荞也洗洗睡下。   不过,两辈子第一次成亲,他失眠了,哪怕是末世养出来的秒睡也没能让他成功入睡。   脑子里一会儿是陶竹的脸,一会儿是日后两人一起生活的各种场景,辗转了小半个时辰,他才睡去。   凌晨四点,他起床去河边抓鱼。   等他抓鱼回来,天微微凉,小院已经热闹起来了。   他邀请的那几户人家都来了人。   众人都不是空手来的,他们把自家所随的份子提前带来了,因为黎荞情况特殊,他和陶竹这个小家实在是太缺少物资了。   在乡下随份子,大多数都是直接给的物品,只有少数富裕的人家才会直接给钱。   庄家和郑屠户家境都不错,但这两户人家带来的不是份子钱,而是物品。   庄家送的是一麻袋小麦,足足有一百斤。还有很大一捆干柴。   郑屠户拿的是一陶罐猪油,足足有十斤,另外还有黎荞找他买的二十斤猪肉。   黎谷拿的是一袋子黍米。   黎大忠拿的是两个大冬瓜,一篮子黄瓜,还有二十个鸡蛋。   与黎父交好的那位叔叔拿的是十五斤豆腐、五十个鸡蛋。   至于黎粮,他用板车拉来了一麻袋小麦,一麻袋黍米,还有做大席所用的葱姜蒜等调味品。另外还有所需的锅碗瓢盆,桌椅等。   凑份子凑份子,黎荞和陶竹两个年轻人的家底太单薄,大家伙儿凑一凑,好让今日的亲事热热闹闹,两位新人也能开开心心。   黎荞瞧着眼前这热闹的一幕,视线扫了一圈,发现陶竹正坐在板凳上择菜,神色认真,整个人看上去沉静又出众。   他忍不住笑,活了两辈子,他终于要吃自己的席了,要有自己的家了。   而院子里的众人瞧见黎荞竟站在院门口一脸傻笑,也都跟着笑了起来。   “毛头小伙儿都是这样。”黎谷和颜悦色的开口。   “我当年也跟他一样,不,肯定比他傻,毕竟我没他长的俊。”郑屠户也道。   这话引来了众人的大笑。   陶竹也轻笑,双颊微微发红,但看着黎荞的双眸亮的惊人。   “小荞,你鱼抓好了?”黎粮走过去问。   “抓好了,让大嫂和竹哥儿跟我去河边杀鱼吧。”黎荞笑着答。   “竹哥儿是新夫郎,怎么能沾染一身鱼腥味,你也是。让你大嫂和你二婶、春生媳妇、春桃她们几个人去。”   “你留下来去磨面,中午吃杂粮饼子。”   中午有一百多人要吃饭,所需的杂粮饼子可是个不小的数字。   于是,接下来众人就忙碌了起来,杀鱼的,磨面的,做菜的,一直忙活到快中午,所有的大席菜终于做好了。   接下来就是迎亲。   陶竹早就回了黎粮家,他虽然想干活,但他是新夫郎,众人又怎会真的让他从早忙活到中午。   黎荞换上那套石青色的棉布短打,在黎大山、黎大忠等一众年轻人的簇拥下,高高兴兴的去黎粮家迎亲。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写到了成亲当天,算是成亲了吧……   酸奶大~~~~~麻花,被哐哐了,所以写成大嘛花,不知道有宝子吃过没,挺好吃的~ 第25章 拜堂(倒V开始) 成亲啦!   黎粮家, 黎春生的大儿子黎夏和郑屠户的小儿子郑浅浅正陪着陶竹。   这两位都是小哥儿,黎夏今年十二岁,郑浅浅十五岁。   按照三柳村这边的习俗, 新夫郎出嫁,身边要有玩的好小伙伴陪着。   陶竹身为大龄剩哥儿,自然没有小伙伴,于是黎夏和郑浅浅两个小哥儿便来陪着他。   除此之外,王桂花、黎小兰、郑屠户二儿子的夫郎赵亭也在。   黎夏见陶竹不涂脂不抹粉, 只是在头上插了根木簪子,忍不住道:“竹哥, 你真的不用浅浅哥带来的胭脂水粉么?”   陶竹微微笑着摇头:“我肤色偏黑, 抹了不好看。”   郑浅浅啧了一声:“可以把整个脸、脖子都抹白呀,我就这样干过,抹上之后可好看了。”   “浅哥儿, 你不懂, 以黎荞对竹哥儿的看重,拜完堂肯定要火急火燎的去亲竹哥儿的, 到时候一嘴巴下去全是胭脂,那怎么成。”   赵亭笑着道。   这话一出,陶竹的脸不用抹胭脂也变得红通通了。   他肤色只是比其他小哥儿黑一点儿, 但也没黑多少, 所以他一脸红瞧着就挺明显。   他此时长长的眼睫毛低垂, 脸上带笑,整个人柔和、羞赧, 这模样, 哪怕之前get不到他长相的几人也有些看呆。   以往陶竹总是一身褐色的麻布短打, 出现在众人面前时, 身上总是缠绕着一股愁苦,上去总是精疲力竭,灰头土脸。   再加上他长相比较锋利,是以大家伙儿对他的印象都是跟男人一样,丑。   可此时他换上了崭新的衣服,一张脸干干净净,水润润的眸子明亮亮,整个人带着一股沉静的欢喜。   就好像是被尘土覆盖的珍珠突然变得干干净净,珍珠原本柔和的光泽被众人注意到了。   “黎荞好福气啊。”赵亭感叹,看到这一幕,他理解黎荞了。   郑浅浅哇哦了一声:“这不得把荞哥迷的分不清东南西北。”   “好看!”黎夏人虽小,但也拍着手打趣:“荞叔肯定喜欢!”   站在门口的王桂花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点头道:“黎荞这人自打摔了一跤就再也不糊涂了,他挑的夫郎的确出众。”   陶竹被这些夸奖的话惊了一下,虽然他知道他身上的优点没有十个也有八个,可在外人眼中,唯独没有好看这一点。   但现在竟然夸他好看?   太过于震惊,以至于他都没害羞。   而这时,门外传来了明显的喧闹声,闹哄哄的。   黎小山飞奔过来,大喊道:“小叔来啦!”   “快快快,堵门,可不能让黎荞轻易把这么好的竹哥儿娶了去。”   赵亭招呼王桂花赶紧关门。   可谁知原本坐在床边的陶竹闻言,紧走几步,直接来到了门口。   赵亭:“……”   其他人噗嗤乐出了声。   “算了算了,不难为黎荞了,让他把竹哥儿娶回去吧,瞧瞧,跑着过来的。”   王桂花看到了黎荞。   黎荞进了院子之后,直接跑着冲向了陶竹所在的屋子,她话音刚落,黎荞就已经来到了门口。   “给,小红包,每个都包着六十六文钱。”   黎荞从怀里掏出了几个红包,扔向窗边的桌子。   “哎哟,这红封不小啊。”   赵亭惊讶,下意识伸手去接。   “荞哥大方,这是多迫不及待要娶竹哥。”   “就是就是,荞叔和竹哥永结同心!”   “小叔和竹哥哥白头到老!”   郑浅浅、黎夏、黎小兰也朝着桌子跑去,口里说着吉祥话。   等他们把红包拿到手,一转身:“咦,竹哥人呢?”   “被黎荞背跑了。”   想到黎荞刚才急吼吼蹲下背起陶竹就跑的一幕,王桂花脸上也终于带了笑。   这小叔子是真的长大了。   门外,黎荞已经背着陶竹出了院子。   院门口停着庄家的牛车,他动作轻柔的把陶竹放到牛车上,然后转身弯腰,一手撑着车辕,一手扶着陶竹的肩膀,双眸直直的看向了陶竹。   刚才在屋子里匆匆一瞥,觉得陶竹今日特别好看,现在细细看,果真是比以往都好看!   陶竹被他炙热的视线盯得一张脸瞬间红透,不敢与他对视,立马垂下了眸子,一颗心也又痒又麻。   “哇”的一声,周边的人群爆发出了起哄声。   “黎荞这眼神是要吃了竹哥儿啊。”   “黎荞是真中意竹哥儿!”   “黎荞,别忍了,干脆亲一下。”   ……   黎大忠上前,笑着道:“先别看了,别误了吉时,等拜堂之后,你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就是,走走走,快中午了,别误了时辰。”黎大山也催。   提到拜堂,黎荞这才依依不舍的起身,今天的竹哥儿太好看了,好看的他什么都忘了,只想好好看看他。   他上前两步,去牵老牛的缰绳。   而陶竹也像是能呼吸般,长长的呼了口气。   刚才他被盯的差点儿忘了呼吸!   现在轮到他去盯他了吧?   这般想着,他悄悄抬眼,想要去看黎荞。   结果视线一望过去,恰好与黎荞看过来的眸子对上。   “……”   周围又爆发出了起哄声。   陶竹羞的再次垂下了眸子。   黎大忠也大笑,他一手拎着篮子,一手开始撒麦芽糖。   这些麦芽糖都是用油纸包裹着的,每一包里面放了八块大拇指肚那么大的麦芽糖块。   黎荞说撒二十斤麦芽糖,那就真的要撒二十斤麦芽糖。   一路跟着牛车看热闹的乡亲们这下子高兴了,各种吉祥话不要钱似的往黎荞和陶竹两人身上堆。   等牛车来到黎荞家,黎荞家门口也围着一堆看热闹的乡亲。   虽然是麦忙天,但黎荞说要撒麦芽糖,大中午的,那就过来瞧瞧呗。   除了看热闹的乡亲外,还有一些人也来了。   比如说黎黍。   陶萄。   陶树赖冬梅。   高志远。   黎黍身为黎荞的亲二哥,却没被黎荞邀请,这会儿脸色阴沉的能挤出水来。   黎荞过的越好,他越不高兴。   但他没有多待,因为今日是黎荞的主场,是黎荞的高光时刻,身边的乡亲们全是夸黎荞的,他要是留下,那怕是要气死。   陶萄瞧着眼前的热闹场景,越看心里越酸。   他刚来没一会儿,但周边乡亲们的议论声他都听到了。   乡亲们说,黎荞今天去河边抓了一百多条鱼,每条鱼都拿猪油煎了一下才加入开水炖,香味都越过院墙飘到路上了。   还有炖肉也香的要死,隔着院墙都能闻到肉香味儿。   更别说还要撒二十斤麦芽糖了。   别看黎荞穷,还欠了一屁股债,但为了陶竹这个从前没人要的丑哥儿,很是愿意拿钱撑场面。   就陶竹那个丑样子,也配整出这么大的阵仗?   “黎荞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啊?”他暗自嘀咕,不然怎会把一个丑哥儿捧在掌心?   恰好他身边站着张绣花,张绣花呵了一声:“人家竹哥儿样样都好,正常人都会喜欢竹哥儿,还非得有特殊癖好才能喜欢?”   陶萄闻言,漂亮的脸蛋一下子就黑了,他就不喜欢陶竹,张绣花这是说他不是正常人?   陶树听见这话,想要开骂,刚才他和赖冬梅想进黎荞家吃席,结果直接被黎粮推出来了,气死!   但是,他嘴巴刚张开就牵动了鼻子,他疼的嘶了一声,只能闭嘴。   赖冬梅见状,狠狠的呸了一声:“黎荞肯定没几天就腻了这贱货,到时候他得跪下来求我,不舔干净我的鞋底,我不会让他进陶家一步!”   “那你想的有点多啊。你还不知道吧,李瓶来找黎荞买丰糕,结果是竹哥儿给她现做的。黎荞把做丰糕的手艺教给了竹哥儿!”   “而且黎荞还会做麦芽糖,丰糕都教给竹哥儿了,会不教麦芽糖的做法?”   “凭着丰糕和麦芽糖的手艺,竹哥儿去哪儿都能吃上一口饭,用得着回陶家?”   张绣花眼中涌出了一丝羡慕。   吃饭的手艺,一般人家都是传男不传女,甚至一些人家捂得紧了,连媳妇都瞒着,怕媳妇把手艺泄露给娘家。   可黎荞呢,都还没和陶竹正式成亲就把丰糕的做法教给了陶竹。   什么都能作假,但涉及到自己饭碗,这绝对作不了假。   黎荞绝对把陶竹放到了心尖尖上。   “啥???!黎荞教竹哥儿做丰糕?!”   陶萄、陶树、赖冬梅尚不知此事,闻言惊的差点儿蹦起来。   而一旁的高志远却是一张脸瞬间黑成了锅底。   院子里,黎荞和陶竹已经在拜堂了。   黎荞父母已经去世,陶竹是没让陶老汉陶老太过来。   但乡下没那么多讲究,所以,在大家伙儿闹哄哄的声音里,黎荞和陶竹两人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伴随着黎谷一声送入洞房,黎荞弯腰,以公主抱的姿势,抱起陶竹就进了他的房间,速度之快,堂屋里的众人根本没来得及反应。   等到他砰的一声摔上房门,大家伙儿这才爆发出各种起哄声。   这也太心急了!   “你小子,快点儿!大家伙儿还等着吃饭呢!”黎粮笑着催了一句。   “知道了!”   黎荞大声应道,他的竹哥儿也没吃饭呢,他舍不得饿着竹哥儿。   他也没想着干点啥,大白天的,外面也闹哄哄的,他就是想好好抱一抱竹哥儿。   刚才在黎粮家里第一眼看到竹哥儿那亮晶晶的眸子时他就想这么做了,竹哥儿对于成亲的欢喜,并不比他少。   对于他这位伴侣,这个小家,他满意极了,欢喜极了。   双臂紧紧抱着怀里人,足足过了十多秒,他才放开了手。   陶竹虽然一张脸通红,但亮晶晶的眸子望着他,俊美的脸上满是笑。   他也跟着笑了起来,大手又牵住了陶竹的手:“咱们出去吃饭,不好让大家久等。”   他这亲事一切从简,陶竹身为新夫郎,连盖头都没蒙,因此也不必坐在房间里等婚宴结束。   陶竹与他一起出去吃饭。   “好。”陶竹应下,反握住他的手。   出了房间,迎着众人的打趣,黎荞大大方方的回应,他啥也没干,就是想和竹哥儿说几句话。   然后他便招呼众人开席!   两个人进房间的时间确实短,大家伙儿也没多打趣,大中午的,的确也饿了,于是摆桌子,上菜。   看热闹的乡亲们散去。   但院子里的欢声笑语并没有减少,黎荞邀请的这几户人家,家家都是全家一起来了,满满的人聚在院子里,为黎荞和陶竹这对新婚夫夫送上祝福。   “来来来,吃饭吃饭。”   黎荞牵着陶竹,在几张桌子中间转悠,招呼众人别客气。   大家伙儿还真没客气。   桌子上共有六道菜,沙琪玛,麦芽糖大嘛花,豆腐炖鱼,冬瓜炖肉,凉拌黄瓜,酸辣鸡蛋汤。   每一份的分量都很大,沙琪玛一人五块,一尺长的大嘛花一人一根,煎得焦黄的鱼管够。   猪肉没鱼那么多,但放的油够多,盛在盆里油汪汪的,很是诱人。   鸡蛋汤里的蛋花满满登登,配着醋的酸味,很是刺激人的食欲。   这种规格的席面放在乡下,并不算差。   大家伙儿才不会客气。   三柳村家境最好的庄家人,对肉没那么渴望,他们瞧着胖乎乎、色泽诱人以前并没有见过的麦芽糖大嘛花,忍不住伸出了筷子。   郑家人也没见过这吃食,也伸出了筷子。   一口咬下去,松软,香甜,口感竟是比沙琪玛还要好!   “这麻花做的好,比我从前吃过的麻花都好吃!”李瓶连连点头,迫不及待又咬了一口。   “里面竟然藏有麦芽糖,怪不得好吃。”郑浅浅很是惊艳,一口接着一口停不下来。   其他忙着吃肉的人见状,便也对着大嘛花伸出了筷子,等把大嘛花吃到嘴巴里,也都纷纷夸好吃。   在这个世界,对于普通人家而言,糖是一种很贵重的物品,人们想吃口甜的,很是不易。   所以,整个三柳村,包括庄家人,也没谁不爱吃甜的。   而这麦芽糖大嘛花又是裹着麦芽糖又是油炸的,搁黎荞上辈子都卖的很好,更别说是这里了。   每个人都对大嘛花赞不绝口。   “这是黎荞想出来的新吃食?”韩小雁一边大口的嚼一边问,眼珠子不断的往黎荞身上瞄。   黎大忠知道她不喜黎荞,因此没往男人堆里坐,而是特意坐在了她身边。   此时见她眼珠子转来转去,黎大忠不由低声警告:“肯定是小荞想出来的。不过你有啥话今天都给我咽回去,不然别怪我翻脸。”   韩小雁闻言,撇了撇嘴,但也没多说什么,她又不是傻子,在今天这个场合作妖,绝对是所有人都骂她。   不过,这大嘛花可是真好吃啊,黎荞脑子里怎么有这么多点子?   李瓶看黎荞和陶竹来到她们这一桌,便忍不住问:“黎荞,你这大嘛花卖么?”   “卖,跟丰糕一起卖。”黎荞笑眯眯的答。   “那我先预定了,你和竹哥儿有空闲了先给我做,我买。”   李瓶叮嘱。   她本就是庄家的媳妇,而她娘家的家境也不差,因此她碰到爱吃的,一向是想买就买。   庄丰收闻言,则是对黎荞道:“多做些。我家买的多。”   算了,反正这麻花味道不错,别让二儿媳掏钱了,干脆由他买,让家里人都尝个鲜。   黎荞这个后生,脑袋瓜真灵活,这黎家的日子确确实实要好起来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成为一家人了,让我们为这对新婚夫夫撒花!   ----   列一下黎家的人,以后大家有忘记的可以来瞧瞧~   黎父黎母是黎家的老大,生有黎粮、黎黍、黎菽、黎荞三儿一女。   黎粮媳妇王桂花,两人生有黎大山、黎二山、黎小山、黎小兰三儿一女。   黎黍生有两个儿子,目前没出场。   黎菽嫁到外县了,目前没出场。   黎谷是黎家老二,他媳妇周金桂身子不好,两人生有黎春生,黎春桃一儿一女。   黎春生与他媳妇,生有黎夏、黎东一小哥儿一儿子。   黎春桃比黎荞小一岁,尚未出嫁。   黎稻是黎家的老三,生有黎大忠、黎大诚、黎小梅、黎小香两儿两女。   黎大忠媳妇韩小雁,两人有一儿一女。   黎大诚没出场。   黎小梅和黎小香已经出嫁。 第26章 让黎粮做麦芽糖 省钱   婚宴很快结束, 盘子和盆里面的菜都吃的干干净净,连汤汁都没剩下。   这个世界在乡下吃席一向如此,不存在铺张浪费。   黎荞接了单生意, 庄家订购了五十根大嘛花。   庄家财大气粗,这是要把麦芽糖大嘛花当饭吃,一口气吃过瘾。   郑屠户也订购了二十根,他家人口少,二十根也足够当饭吃了, 他们家也准备过过瘾。   麦忙天,众人没有多停留, 黎荞和陶竹两人送走众人, 黎粮一家子留了下来,帮忙洗刷锅碗瓢盆。   这需要用到不少水,黎粮干脆把需要洗刷的物件都放到板车上带到河边清洗。   蹲在河边, 黎粮一边拿着丝瓜瓤刷碗一边交代黎荞, 刚才韩小雁走的时候欲言又止,如果韩小雁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 黎荞一定不要答应。   另外,眼下黎荞成家了,该攒点钱买田地了。   他还建议黎荞继续读书。   黎父黎母在世的时候, 再苦再累也要供黎荞读书, 为啥?   因为大盛建立时间不长, 他们年幼时经历了前朝末年的战乱,那种朝不保夕又苦巴巴吃不饱的日子, 让老两口觉得当个平头小百姓没有任何保障, 想要过的安心, 不求当官, 最起码得有功名在身。   恰好原身幼年时聪明伶俐,所以老两口非得让原身读书。   哪怕原身没读出什么名堂,但老两口一致认为原身只是被县城的花花世界迷了眼,等原身长大了懂事了,那就能刻苦了。   黎粮也是这个观点,不过,他毕竟没有亲身感受过战乱,因此他道:“当然,你不想读也没事,现在日子好了,咱们村普通小百姓的日子也还成。”   “我好好考虑一下。”   黎荞道。   他当初没有急吼吼的做生意,就是因为这个缘由。   他不确定要不要继续读书。   但读书之前,他得把家里的条件改善一下。   “大哥,我有事想和你、大嫂商议一下。”黎荞手里也拿着一个碗,他往黎粮身边蹲了蹲,还招呼王桂花也蹲过来。   同时让黎大山几个人离的远一些。   王桂花今日心情不错,见他神神秘秘的,便拎着手里的铁锅蹲了过去,还开口让黎大山几个去旁边洗。   四人在河边蹲成了一排,黎荞这才道:“大哥,嫂子,我的确会做麦芽糖,但做麦芽糖是个辛苦的活计,单靠我和竹哥儿两人,做不了多少麦芽糖。”   “而且,我和竹哥儿还得做丰糕和大嘛花,实在是抽不出空闲做麦芽糖。”   “因此,我和竹哥儿商议了一下,想把麦芽糖的做法教给你们。”   这是他和陶竹商议的结果,他和陶竹没有三头六臂,每日能做的东西实在是有限。   他早就想和黎粮说此事,但这几日忙着成亲挣钱,因此一直拖到此时才开口。   看黎粮和王桂花同时睁大眼睛,惊得差点儿把手里的碗和铁锅扔到河里,便赶紧又强调:“不是白教的!”   “你们不用觉得是占我便宜,我不白教,我做丰糕和大嘛花需要用麦芽糖,我希望你们低价卖给我麦芽糖。”   “其实麦芽糖的成本挺低的,但县城卖的麦芽糖却是二百文一斤,太贵了。”   “这……”   黎粮和王桂花脑子都懵懵的,黎荞此话对他们而言像是惊雷响彻在耳边,炸得他们大脑一片空白。   好几秒之后,黎粮才问:“麦芽糖的成本是多少?”   “嗯……不算人工和干柴的费用,只算小麦和糯米的成本,一斤小麦五文钱,咱们这边不产糯米,粮铺卖的糯米是从南边运来的,因此价格很高,要十八文一斤。一斤小麦加八斤糯米能做出六斤左右的麦芽糖。”   “因此,一斤麦芽糖的成本是二十五文左右。”   “啥?!!!”   黎粮和王桂花又震惊了。   一斤麦芽糖卖二百文,结果成本价只有二十五文???   “不能这么算,还得算人工和干柴。”黎荞道:“人家住在县城,得花钱买干柴。”。   “干柴能有几个钱?至于人工,干啥活不费人工?做麦芽糖再累能有种地累?”   黎粮这会儿只觉得亏,很亏。   他之前买麦芽糖,真是被坑死!   王桂花也忍不住拍了拍心口,虽然说她一年到头也买不了几次麦芽糖,但是,对比一下成本和售价,她还是觉得她这么多年当了冤大头,好亏!   很快想到黎荞今日成亲买的二十斤麦芽糖,她心疼的暗暗咬牙,这等于是多花了三两银子!   至于他这几日做丰糕和大嘛花所需要的麦芽糖,那更是个不能想的数字。   这个账不能算,真不能算,一算她就大脑发蒙,现在她蹲在河边,可不能一头栽到河里去!   黎荞瞧着这夫妻俩的反应,叹气:“我做丰糕和大嘛花时,也觉得肉疼。但谁让我和竹哥儿没空做麦芽糖呢,我们只能掏钱买。”   “买人家的东西,当然是人家定什么价就是什么价。可若是你们做麦芽糖,那我和竹哥儿肯定能省下一大笔钱。”   “当然,你们不需要以成本价给我,家里有那么多田地,你们还要种地,能做的麦芽糖有限,你们也是挣个辛苦钱。”   “能有多辛苦?能比种地还累?”王桂花忍不住问。   她心动了。   她抠门,她定力低,她真扛不住这份肉疼和诱惑。   “那肯定是种地更辛苦。”黎荞道。   “没种地辛苦就成。”王桂花很快有了决断,这麦芽糖生意,她做了!   “我们也不占你便宜,赚来的钱咱们平分,你从我们这拿麦芽糖,以成本价给你。”   “不不不,我和竹哥儿做甜品需要用到不少麦芽糖,我们不能以成本价拿货。”   黎荞摇头拒绝。   其实在乡下,因为麦芽糖价格过高,所以受众有限,舍得买麦芽糖的人家很少,市场很小。   而黎粮一家子只能在种地的空闲时间里做麦芽糖——以黎粮和王桂花对田地的重视,他们绝对不会放弃种地。   所以,本来做的麦芽糖就少,市场也小,若是他以成本价拿货,那黎粮一家子根本没赚头。   他感激黎粮王桂花对原身的照顾,让原身好好活到他穿越,他是想拉黎粮王桂花一起致富,而不是跟原身一般吸这两位老实人的血。   “不行,这法子本就是你的,我和你大哥能在农闲时挣几个铜板就成了,哪能再赚你的钱。”   王桂花也摇头,不同意黎荞的提议。   她要求不高,让她赚几文钱就好了,总比不赚强。   “嗯……要不让黎荞先把麦芽糖做出来再说这些?”   一旁的陶竹见两人坚持己见,忍不住开了口。   他这话引起了黎粮的共鸣,黎粮狠狠点头:“现在说这些都是虚的,先把麦芽糖做出来再说。”   不是他不信任小荞,而是麦芽糖这东西很难啊,看陶树折腾那么久,连个麦芽糖的毛都没见着。   “那我明天去买些糯米回来,开始做麦芽糖。”   黎荞道。   “你和竹哥儿可得把方子捂紧了,可千万别泄露出去。”黎粮忍不住叮嘱。   最近陶树在折腾麦芽糖,那个高志远也说会做麦芽糖,这么多人盯着麦芽糖,他有些紧张。   视线瞥见陶竹,他又解释:“竹哥儿,我没怀疑你的意思,我是怕陶树那家伙,毕竟他连趴人家墙头的事都干得出来。”   “我知道。”陶竹轻轻笑了一下:“大哥放心,我会防着陶树的。”   “那大哥和大嫂明天来家里一起做麦芽糖吧,早些知道,早些做出来。”   黎荞不想继续拖延了,想快点做出麦芽糖,毕竟每日做沙琪玛和麻花都需要不少麦芽糖,这巨大的差额,他也肉疼。   这话是实在话,黎粮和王桂花都点头。   此事便这么定下了。   很快,该洗刷的都洗刷完毕,把锅碗瓢盆送回家之后,黎粮一家子离开,整个小院只剩下了黎荞和陶竹两人。   将院门从里面锁上,黎荞看向身旁的陶竹,他伸手牵住了陶竹的手:“走,咱们回屋。”   “……”   陶竹脸颊发烫,跟上了他的脚步。   屋子里,床上铺着崭新的床单被褥,黎荞拉着陶竹躺到了床上,但他只是伸出双臂将陶竹单薄削瘦的身子抱在了怀里。   上辈子至死没家没亲人,这辈子穿越不足一个月便有家有亲人。   真好。   “咱们躺一会儿,然后去做丰糕和麻花。”   “……哦。”   陶竹低低的声音里难掩失望。   就这?   黎荞被他这反应逗笑:“其实我是想和你做点什么的,但怕有人来打扰,所以就想着只躺一躺。”   像是为了印证他这话一般,他这话音落,院门便被大力拍响:“竹哥儿!你给我滚出来!”   陶树来了。   陶竹:“……”   他从黎荞怀里挣脱了出来:“我去揍他几拳他就不敢来了。”   “算了算了,今天是咱们大喜的日子,咱不动粗。咱们再躺一下,然后去厨房做丰糕和麻花。”   黎荞抱着他不让他动。   明日所需的丰糕和麻花不是小数目,既然躺不住,那不如去厨房忙活。   “行。”   陶竹看了眼身上崭新的衣服,打消了开门揍人的念头。   今天这顿打先欠着,以后给陶树补上!   于是,任由陶树在门口瞎喊,夫夫两人去了厨房。   等从厨房出来,天彻底黑了。   今晚的头等大事来了。   沐浴洗漱之后,两个人躺到了床上。昏黄的油灯驱散黑暗,为床铺隔出了一个朦胧的世界。   气氛很好。   怀里的人更好。   竹哥儿水润的眸子映着油灯的光,亮极了。   黎荞不再犹豫,对着他的唇亲了下去。   *   作者有话要说:   宝子们,洞房余下的进度条只能脑补了,怕被锁QAQ   另外,麦芽糖成本和出糖率的数据,是我从网上找来的,大家看个乐呵,不要较真哦~ 第27章 麻花生意 教做麦芽糖   如黎荞所想的那般, 不是很软,但刚一接触,便让他整个人都麻了起来。   他微微抬头, 看向怀里的人。   陶竹双臂环着他的脖颈,见他只是单纯碰了下就离开,下意识抬头,想要主动迎上来。   这谁忍得住?   反正黎荞忍不住。   他低头再次亲了下去。   这一次不再是蜻蜓点水般的触碰,而是成年人的方式。   等一切结束, 已经是一个时辰后。   陶竹有些无力的躺在床上,下午黎荞说躺躺时, 他其实有怀疑他是不是不行。   但现在他脑子里只有两个字:   满足。   同时, 心里还有淡淡的疑惑,这人不像是新手啊……   听到黎荞沉稳的脚步声,他翻身朝着门口望去。   黎荞手里端着一盆水, 正朝着他走来。   “等咱们还了债, 咱们在院子里打口井吧。”他不由道。   看今晚这架势,一天最起码得洗两次澡, 若是天天去河边或者是村子里的水井挑水,那可真是个辛苦活儿。   “好。”黎荞点头应下。   虽然他很中意很中意竹哥儿,但到底混过末世, 因此他不打算把水异能暴露出来。   想偷点懒省点力气, 那只能在自家打水井了。   不过, 他很快反应了过来,不由笑道:“你男人还不错吧?”   “是不错。但你熟练的似乎做过很多次一样。”陶竹不想瞒着他什么, 心里有疑惑, 便直接说出来了。   “……我冤枉!我这个人从前虽然又馋又懒, 但从不招惹小哥儿和姑娘。”   黎荞一边把棉布打湿一边解释。   “可你那天让我喂你菜窝窝。”陶竹还惦记着此事。   那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被男人调戏。   当时愤怒, 后来再回忆,就变得又难过又甜蜜。   “因为我当时看你长的好看,所以嘴贱了一把。”黎荞说着示意他躺好,要给他擦身子。   陶竹:“……”   脸又红了几分。   他一边翻身子,一边问:“那你从前怎么不觉得我好看?”   “因为我从前糊涂。现在不糊涂了,脑子好使了,眼睛也能识人了,这不就发现你的美了么。”黎荞一边为他擦拭一边笑眯眯的道。   陶竹:“……”   嘴角不听话,疯狂往上翘。   他信这些话。   这人的确从未传过男女方面的流言。   所以今晚表现这般好,是因为天赋异禀?   这个念头一出来,他嘴角再也压不住,不过,想到他男人这段时间的辛苦,抓鱼,做丰糕,在村子和县城之间来回跑,他不由心疼。   “明天你从县城回来时买副猪腰子,你最近太累了,得补补。”   其实可以找郑屠户买猪腰子,但一个村的,又是刚成亲,陶竹不好意思。   黎荞听了此话,有些哭笑不得,他最近的确累,但并不是累在洞房这块。   算了算了,已经成亲了,早晚也得在这块劳累,就未虚先补吧。   夫夫两人这般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明日和以后的打算,顾忌着明日还要去县城,两个人没有多聊,抱在一起很快就沉入了梦中。   翌日,黎荞起床晚了些,等他到县城时,太阳已经升的老高了。   城门口的集市也快散了。   小五等在他平日摆摊的老地方,他走过去,很是不好意思:“今日起的晚了,让你等这么久,来来来,吃根麻花。”   他用筷子从背篓里夹了根大嘛花出来递给小五。   小五并不恼,很是理解,他笑着道:“我也没等多久,而且现在距离酒楼开门还有一个时辰呢。”   这话说完,他盯上了大嘛花,一脸稀奇:“黎哥,你这麻花很特别啊。”   胖嘟嘟的,光看外表就让人喜欢。   “味道也好,你快尝一尝。”黎荞把麻花往他跟前递了递。   “这一定很贵,我不尝了,绝对好吃。”小五摆手。   “贵不到哪儿去,说到底就是一麻花。”黎荞强行把麻花塞到他手里,又道:“你尝了之后在王掌柜跟前多夸一夸,看能不能把这麻花也做成长期生意。”   小五听了此话,这才接过了麻花。   他虽然只是望月楼的伙计,但时不时的能得到食客的剩饭剩菜,是以也尝过不少吃食。   可麦芽糖大嘛花这样的,他还真是第一次吃。   一口咬下去,外皮炸的有一点点焦,但内里很是暄软,还有麦芽糖作为夹心,他眼睛一下子亮了,好吃!   “黎哥,这根本不用我夸,掌柜的肯定愿意做长期生意。”他一脸佩服的道。   “那咱们去望月楼看看。”黎荞笑眯眯的推起了板车。   他今天带了五根大嘛花过来,若是王掌柜喜欢,那以后就供给望月楼。   若是王掌柜不喜欢,那以后他就摆摊零售,反正麻花的味道好,不愁卖。   到了望月楼,见着了王掌柜,王掌柜对麦芽糖大嘛花很是喜欢,比沙琪玛都喜欢。   他让黎荞明日多带一些过来,卖不卖不重要,他家人得先过一把瘾。   又谈成一笔生意,黎荞心情不错,他去肉铺买了一副猪腰子,又买了两斤五花肉,还买了几根骨头。   成亲前的几日他又是卖鱼又是沙琪玛,一通忙活,挣了十多两银子。   成亲花掉了一多半,如今他手里还有四两多。   算上今日卖掉的沙琪玛,那还有六两。   他又去买了十斤麦芽糖和五十斤糯米,这才推着板车回了家。   到家时,已经是下午了。   陶竹正在做沙琪玛,看到他回来,招呼他坐下歇歇,又端来了凉白开和一瓦盆面条。   手擀的面条很是劲道,知道他喜欢吃辣,陶竹特意往里面放了点辣油,上面还卧着两个荷包蛋。   一盆面条吃完,肚子彻底饱了。   他满足的坐在椅子上,县城的包子虽然好吃,但终归缺了点家常味。   视线一转,看陶竹一个人在厨房忙忙碌碌,他不由笑了起来,成亲真好。   而陶竹看他吃完饭了,便一边和面一边道:“我中午时把庄家和浅哥儿家的麻花送了过去,得了一千七百个铜板,我给他们一共抹了五十文的零头。”   麻花的成本和沙琪玛的差不多,都是五十文一斤,在村子里,黎荞把沙琪玛的的售价定的低一些,是一百文一斤。   麻花也是这个售价,一斤四个麻花,算下来是二十五文钱一根。   庄家的五十根一共是一千二百五十个铜板。   郑家的二十根,是五百个铜板。   这加起来一共是一千七百五十个铜板。   “嗯,你做主便好。”   黎荞对此没有意见,他站起身来,把钱袋子递给了陶竹:“今天卖丰糕得了两千个铜板,又花去了一些,如今我手里一共剩下三贯钱,都交给你。”   “今后家里的钱由你收着。”   之前刚提亲时他就想让陶竹收着钱袋子,但当时陶竹住在陶家,便拒了。   如今成亲了,那陶竹可以管着家里的钱袋子了。   陶竹瞥了眼那个有些陈旧的布袋子,摇头道:“你天天要去县城,哪能身上不带钱。把这钱袋子放到咱俩都知道的地方,谁需要用,谁就去拿。”   “嗯……你每天拿两百文,放到我不知道的地方,这是你攒的私房钱,是你的嫁妆。”   想到陶竹之前流露出的不安和自卑,黎荞又道。   “……你这让我留后路?”   陶竹水润润的眸子睁大,满脸不解。   “当然不是,咱们俩是一条路,你走哪条路我就走哪条路。我是看旁的夫郎都有自己的嫁妆,你又不比他们差,你当然也要有。”   “你天天干这么多活,这是你自己挣的嫁妆。”   “那你背着我悄悄藏钱了么?”   陶竹想了想,问。   “当然没有。”黎荞立马摇头。   “那我也不需要背着你藏钱。”陶竹说着低头继续和面,声音有些低:“成亲第二天你和我说这个,好像你将来会不要我一样。”   黎荞:“!”   他大惊,赶紧进了厨房:“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好不容易把你娶回来了,又怎么会不要你。”   “那你干嘛这般生分?如果你是想让我安心,那我现在已经很安心了。”   “你教会我做甜品,我已经有退路了。”   陶竹说着抬眼看向他,抿嘴浅笑。   他现在真的前所未有的安心。   他能感受到这人对他的喜欢,热烈的喜欢。   “……行吧。”   明白了陶竹的意思,黎荞也笑了,他伸出手抱住了眼前人的肩膀,对着他的脸亲了过去。   这么好的人,不管是长相还是性格都踩在了他心坎上,教他怎么不喜欢?   大白天竟然做这事!   陶竹身子僵了一瞬,但很快就回应了起来,一颗心酸酸胀胀又含着蜜,让他只想更靠近这人。   等两个人重新分开,已经是一刻钟后,两人的脸都染上了淡淡的红,黎荞轻声道:“要不咱们回屋?”   陶竹挣扎了片刻,摇头:“一会儿大哥和嫂子要来学做麦芽糖。”   黎荞:“……”   他把这事给忘了。   “行吧,那晚上继续。”   “你再去歇一歇。”陶竹闻言,脸颊比刚才热了些。   “不歇了,咱们一起做麻花。王掌柜让咱们能带多少就带多少。”   想到今日谈成的生意,黎荞哪能歇得住。   他现在又是穷光蛋一个,家里有夫郎要养,还得还债。   干活!   于是,等黎粮和王桂花到时,黎荞和陶竹已经炸出好大一篮子的麻花。   “大哥,嫂子,来吃麻花。”黎荞招呼两人先喝口水,吃点东西。   “不吃了,这么贵!咱们赶紧把麦芽糖做出来,把成本给降下来。”黎粮摆手。   王桂花也摇头:“吃一根跟吃铜板似的,我吃不下去。麦芽糖要怎么做?工具准备好了么?”   麦芽糖的售价和成本价,折磨的她昨晚一宿都没睡好。   黎荞这些天做甜品用了那么多麦芽糖,冤大头!   两个人不肯吃,黎荞只能开始教做麦芽糖。   其实麦芽糖的做法很简单。   首先是淘洗麦子,洗完了开始浸泡。   “这样就行了?”黎粮、王桂花瞧着木桶里的麦子,都有些愣。   “对,这样泡一夜。然后放到潮湿的地方,每天洒水,让麦子发芽就成了。”   黎荞仔细讲解做麦芽糖的步骤。   “麦芽糖麦芽糖,肯定要用到麦芽,第一步其实陶树是折腾对了的。”   “陶树都能折腾对?”王桂花呵了一声,不紧张了。   那她还怕啥。   听出王桂花对陶树的不屑和信心满满,黎荞笑着点头:“是的,这第一步,陶树靠他自己都摸索出来了。”   “那咱们肯定不会输给陶树啊!”   黎粮也信心满满了。   他们夫妻俩闭着眼睛做都能把陶树那烂人给比下去!   *   作者有话要说:   中秋节快乐!   祝福宝子们天天都快乐~ 第28章 成功做麦芽糖 教陶竹识字   翌日, 黎荞中午就从县城回来了,黎粮和王桂花没吃午饭就过来看黎荞进行接下来的步骤:   把浸泡好的麦子平铺到三个正方形笸箩上,然后用细麻布盖住笸箩, 定时往麦子上洒水,让麦子处在一个潮湿的状态,静等麦子发芽。   现在天气热,大概四五天就能把芽发好。   这期间不需要多费心,该干嘛干嘛去。   “就这么点活计?”老实人黎粮也想呵呵了。   和种地相比, 这算什么?   他家小兰都能做这个!   王桂花斜了黎荞一眼:“你咋不早点做?这不是顺手的事么?”   如果从提亲那日开始做,现在麦芽糖都做出来了。   这能省下多少银子?   “这不是要和竹哥儿成亲嘛, 成亲当天人多嘴杂, 我怕被人瞧了去。”   成亲当天很多人来看热闹,乱哄哄的,黎荞怕泄露了方子。   “……也是, 还是谨慎一点比较好。”   王桂花语气立马弱了很多, 是她被花花银子迷了眼,考虑不周了。   她看向黎荞:“你这天天往县城跑, 太废鞋底了,竹哥儿做鞋子也不容易,你和人家掌柜的商议一下, 看能不能两天送一次货。”   反正都是炸出来的甜品, 哪怕天气热, 放两天也不成问题。   “嫂子这个建议好,我明天问问王掌柜。”黎荞笑眯眯的点头。   他这嫂子的确是嘴硬心软。   送走黎粮和王桂花, 黎荞把院门关上, 招呼陶竹随他进屋子:“我今天买了笔墨纸砚, 从今日开始, 咱们把每天的账记一下。”   “你一个人记就好了,我又不识字。”   陶竹想进厨房把锅碗瓢盆给刷了。   “没关系,来,我教你。”   “教我识字?”陶竹水眸瞬间睁圆,难以置信的抬手指着他自己。   “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咱们先学简单的,学数字。”   身为一个接受现代教育的人,黎荞自然希望自己的伴侣也识字,不过毕竟时代不一样,若竹哥儿不愿意学,那他也不勉强。   “我学!”陶竹欢喜的朝着黎荞走去,水眸亮的厉害。   他这个态度,让黎荞心情大好,两个人牵着手进了屋子。   这个时代造纸比较困难,因此纸张很贵,一刀宣纸竟然要一两银子,黎荞此时是穷光蛋,而且他目前也不读书,是以他买了价格中等的白麻纸和价格低廉本地产的草纸。   陶竹自然也知道纸张贵,看黎荞递给他一张草纸,便道:“不如我先拿小木棍在地上写吧,草纸再便宜也需要花钱。”   “不用,数字比较好学。”   黎荞说着摸出铜板,在小小的桌子上摆出了一、二、三……十这些数字:“这是从一到十,简单吧?”   陶竹:“……”   他眸中浮现出笑意,对着铜板学,这谁学不会。   视线一一在这些铜板写就的数字上扫过,他轻轻点头:“就摆在这里,先不要动。”   “我也是这么打算的,来,咱们照着这十个数记账。”   黎荞开始磨墨,用毛笔在白麻纸上慢慢写下今日的支出和进账。   原身读书不用功,一手字写的连普普通通都算不上,所以他也不怕露馅,一边写一边解释:“很久没握笔了,有些不习惯。”   陶竹目前还看不出什么字好什么字坏,看黎荞一撇一捺,每个字都写的挺板正,而且还大小一致,便道:“写的很好看。”   “有眼光,我也觉得好看。”竹哥儿夸的,黎荞高兴认下,不搞谦虚那一套。   他说着凑过去在陶竹唇上亲了一下:“等我记完了,念给你听。”   “……好。”   陶竹浅浅笑了一下,把板凳挪了一下,与他紧挨着。   黎荞低头,认真记账。   他昨天和陶竹一通忙活,做出了二十斤大嘛花,二十斤沙琪玛,今日全部交给王掌柜,一共挣了四千文。   不过,今天他又买了麦芽糖,为明日的生意做准备,因此支出了不少。   看了眼支出和收入,他抿了抿唇,的确挺冤大头。   做麦芽糖刻不容缓啊。   很快把今日的收入支出列了出来,他指着纸上的字,一个一个念给陶竹听。   陶竹看的很认真,记的也很认真。   读书识字,这种机会可不是人人都有,他十三岁那年,冬天农闲时,他爹娘说镇上在招工,让他去镇上找活儿做,他至今记得他第一次去镇上时的情形。   到镇上之后,他觉得镇子好大,店铺好多,但他却是两眼一抹黑。   当时他看镇子口一店铺前挂了个小木板,木板上还写着字,而且店铺前围着一些小哥儿和姑娘,他以为是布店在招人做针线活,便上前询问那店铺是不是在招工。   他当时问的是个小哥儿,结果对方以为他是男的,还一身破衣服,便以为他是在故意搭讪,于是狠狠骂了他一顿。   当时年纪小,也是第一次遇见那种状况,他整个人都懵了,只能站着挨骂。   还是一路过的大婶瞧见了他眉心淡淡的痣,就上前替他解了围。   原来那个店铺不是招人做针线活,而是搞了个绣活比赛,小木板上写的是比赛的奖品。   他现在当然不会再傻不愣登的冒然询问旁人什么,但偶尔想起那一幕时,他总会想如果他能识字就好了。   至少今后再去一个陌生地方时,他能稍稍有些底气。   因此,现在黎荞愿意教他识字,他拿出了百分百的认真。   他学的认真,但黎荞只是读了几遍,便拉着他躺到了床上:“这个等你空闲了再学,咱们不急。我累了,你陪我午休一会儿。”   “……要不我陪你躺着,你睡,我拿着账本继续记?”陶竹有些依依不舍。   “?”   这下子轮到黎荞睁大眸子了,咋滴,他的魅力竟比不过文字了?   “我就是觉得,识字的机会难得。”陶竹解释了一句。   “我现在是你男人了,你想学的话,天天都可以学。”黎荞也认真劝:“我是觉得你该休息了。”   昨晚是成亲第二晚,他和陶竹没忍住,在床上折腾了一个时辰。   但今日陶竹起的比他还早,因为陶竹要为他做早饭,等他吃了早饭去县城,陶竹则是开始忙活其他的,做沙琪玛和麻花,挑水,打扫院子。   估摸着他快回来了,还做了午饭。   他是异能者,他能忙活一整日,可陶竹不是异能者。   “你从半夜忙到现在,该歇一歇了。”   “这算什么,和种地比一点儿都不累。”   话是这般说,但陶竹嘴角却是翘了起来,算了,这人说的也对,现在他们成亲了,他想识字的话,天天都能学。   他放下账本,正想要躺好,黎荞却是伸出双臂将他搂入怀中。   “睡吧,睡醒了再干活识字。”   “嗯。”他闭上了眼,嗅着这人身上和自己身上一样的皂角味,他偷偷笑了笑,成亲真好。   当黎荞和陶竹为了挣钱忙碌时,另外一边,庄丰收去县城将第一批大镰刀取了回来。   这批大镰刀很快被制成了麦镰,黎荞也特意做了一把给了张绣花,他答应过的事,会尽力做到。   这批麦镰投入到紧张的麦收中之后,黎荞的名声又好了许多。   虽然黎荞一再强调这麦镰是他从书上看来的,但村人自动忽略他这句话,只知道是他做出了麦镰,见着他都热情的打招呼。   连陶竹去井边拎水,收到的招呼和笑脸也比从前多了很多倍。   人缘好了,黎荞和陶竹的心情也跟着变好。   当然,也有一些影响他们心情的人。   比如说陶老太,她过来问陶竹要钱,要给陶树和赖冬梅治病。   陶树的鼻梁断了,额头上的伤口也一直没彻底好,赖冬梅胳膊断了,这些都需要吃药花钱。   而且,她家的麦子,没人收了!   之前陶家田地里的活计,都是陶竹一个人的,现在陶竹嫁人了,不去收麦子了,所以她家的麦子就那么晾在地里了!   这怎么可以!   她家本来粮食就不多,全靠着这批麦子吃饭,现在麦子长在地里,她一家四口怎么吃饭?   陶老太的要求,陶竹当然是拒绝。   黎荞只承诺给陶老汉治腿,毕竟陶老汉是他亲爹,可陶树算哪根葱?   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没有黎荞给陶树治病的道理。   况且,黎荞自己也欠着一屁股债。   至于下地收麦子,更是想都不要想,在这十里八村打探打探,哪个出嫁的夫郎天天跑娘家干活的?   他又不想被黎荞休回家,他才不去给陶家干活。   至于吃饭的问题,陶老汉陶老太若是饿了,可以来找他,菜窝窝一顿四个,野菜汤随便喝,管饱。   但多余的没有。   更别想带回去让陶树、赖冬梅吃。   敢带走一个,下顿他就不供饭了,别说是掺了杂粮的菜窝窝了,就是纯野菜汤他都不给做!   陶竹这一番话语,气的陶老太哇哇大哭,一个劲的骂陶竹不孝,而且还唤了村人过来,想让村人都知道陶竹是个白眼狼。   陶老太对着村人卖惨,陶竹也默默红了眼眶,他也不容易啊,陶家人把他的东西都扔了,把他当老黄牛使,他都出嫁了还追着他让他给陶家干活,哪个出嫁的夫郎这么惨?   而且他男人黎荞欠着债,家里也没田地,他刚和黎荞成亲,若是他把黎荞好不容易挣来的东西往陶家搬,那黎家人肯定不同意!   双方都哭诉不容易,村人看了好一场热闹,绝大部分都站陶竹这边。   黎荞只娶了陶竹一个人,不是娶了整个陶家,想这样赖上黎荞,天下真没这样的道理。   陶老太讨不了便宜,只能悻悻而归。   下午黎荞从县城回来,从村人口中知道此事,回家之后立马夸陶竹,干的漂亮!   很快到了麦芽长好这日,黎粮王桂花来学习做麦芽糖。   把麦芽洗干净,切碎,然后和蒸好的糯米搅拌在一起,最后再把搅拌好的麦芽糯米放到温暖的地方发酵三个时辰。   现在天气热,直接搁灶台上就可以发酵。   很快到了晚上,发酵完毕,找一个干净的麻布包住发酵好的麦芽糯米,然后使劲往外挤,挤出里面的水份。   这个水就是糖水。   把这水倒入锅里,先大火熬煮,等锅里起泡泡了,就小火熬煮。   锅里的汁水很快变成黄色,再继续熬煮,液体状态的麦芽糖就做好了。   “这就是麦芽糖?”   黎粮、王桂花包括陶竹都一脸惊奇的盯着铁锅。   “对,这就是麦芽糖,等晾凉一些,就可以拉糖,拉成白色,再切成小块,那就是咱们平日里吃的麦芽糖了。”   黎荞点头。   从今天开始,他终于不用做冤大头了,可以省下好大一笔钱!   *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可以降低成本了,夫夫挣钱速度加快!   求花花和收藏~ 第29章 你们每天挣多少钱啊? 关你什么事!   等麦芽糖温度降一些之后, 黎荞开始拉糖。   这是个力气活,他一边拉一边对黎粮、王桂花道:“这个活儿很费力气,若是拉的久了, 会腰酸背痛。”   但黎粮不屑:“就这?”   他种地不比拉糖辛苦多了。   “你让开,我来。”   “我也试试。”   王桂花也想上手。   等两人亲自上手试了,夫妻俩都呵呵了,有对比才有差距,和种地相比, 这算什么辛苦活计。   别说是他们俩了,就是黎小山都能做。   “从今天开始, 我和你大哥做麦芽糖, 这一次你和竹哥儿全程别插手,让我们俩单独试一试。”王桂花对黎荞道。   她家有四个孩子,怕孩子管不住的嘴巴, 所以她把做麦芽糖的地点暂时放到黎荞家。   等她和黎粮能独立做出麦芽糖了, 再改造她家的房子,腾出专门的房间用来做麦芽糖。   “好。”黎荞应下。   瞥见陶竹站在旁边对拉糖也跃跃欲试, 他便也让陶竹上手试了试,他自己则是拿糖浆捏出了几个胖嘟嘟的一指多长的小鸭子。   他留下了一个小鸭子,余下的几个让黎粮和王桂花带回去让黎小兰他们几个吃。   这是自己做出来的麦芽糖, 成本低, 因此黎粮和王桂花没客气, 揣着几个小鸭子走了。   “你给小兰他们就好,怎么还给我留了一个?”陶竹瞧着案板上惟妙惟肖的小鸭子, 问道。   “因为想要给你, 觉得你会喜欢。”   黎荞一边收拾厨房一边答道。   是预料中的答案, 但陶竹还是高兴不已, 是的,他很喜欢,不管是这么大块的麦芽糖还是胖嘟嘟的造型,他都很喜欢。   “下次我也捏个小鸭子给你。”   “捏个老虎,老虎威风。”   “可你哪里威风了?”陶竹视线在黎荞身上停驻,从头打量到脚,这人是书生,和村子里同龄的其他男人相比,身材略有些单薄,不够壮实,和老虎根本不搭。   “我在床上不威风么?”黎荞反问。   陶竹:“……”   脑子里涌出一些少儿不宜的画面,这让他有些不好意思,但他轻轻点头:“好,下次我给你捏个老虎。”   “那你现在去洗漱,我把厨房收拾好了再去。”   “不,咱们一起收拾。”   “也行。”   黎荞笑眯眯的点头,鸳鸯浴也很美妙嘛。   当然,今晚会更美妙。   且说黎粮一家子,翌日,他们像是往常那般,天不亮就起床了,包括年纪最小的黎小兰。   很快,黎大山黎二山黎小山和黎小兰都发现他们枕头旁竟然有一个肥嘟嘟的小鸭子。   再仔细一瞅,这小鸭子竟是麦芽糖做的!   性子最活泼的黎二山鞋子都没穿,光着脚冲出了房间:“娘!我们床上咋有一个小鸭子?!”   王桂花正在做早饭,闻言回了一句:“这是你们小叔给你们的麦芽糖鸭子。”   这几个小鸭子不是糖画那种挂在一根木签子上的平面图案,而是一只实心的立体的麦芽糖小鸭子。   一个足足有二两重。   “哇!小叔真的挣了很多钱了啊!”   黎二山张大嘴巴惊叹。   王桂花闻言皱眉:“你小叔怎么挣很多钱了?”   “没挣钱怎么送得起这么贵的小鸭子?”   “我听狗剩说咱村子里的人都知道小叔挣了很多钱,说他做的是大生意,还天天吃肉,路过他家门口的时候不是闻见肉味就是闻见甜味,勾得人都舍不得走,连村长家都比不过他。”   “胡说!他哪有挣什么钱,若他真的挣钱了,他会不还债?他欠的几十两银子,如今可是一两都没还!”   王桂花的脸黑了下来。   这哪儿来的谣言!   “就是,小二,你也忒缺心眼了,小叔怎么可能比得过村长家。他现在一亩地都没有,村长家有二百多亩地呢。”   黎大山从房间走了出来,也皱着眉。   “额……”黎二山闻言不由挠头。   他当时没想到这些,以为他小叔真的挣了不少钱。   “你再跟狗剩几个玩的时候告诉他们,你小叔他至今穷光蛋一个,没田地没存款,别说是和村长家比了,就是和咱家都比不了。”   王桂花交代道。   “好!”黎二山连连点头。   “这几个小鸭子是你们小叔自己做的,不是买的,你们在家里自己吃吃就行了,别出去乱说。”王桂花又道。   “咦?竟然是小叔自己做的?!”   “小叔真的会做麦芽糖?”   黎大山和黎二山都惊讶。   “你们小叔好歹读了那么多年书,虽然功名没考上,但杂七杂八的书看了不少,会做个麦芽糖不算什么。”   “小叔真厉害!”   黎大山和黎二山都一脸佩服。   “他只是走歪了路,现在改邪归正,可不就厉害了。”   想起黎荞小时候聪明伶俐的样子,王桂花有些感慨。   不过,能改正便好。   可惜的是她公婆没福气,看不到。   这般想着,她的思绪又转到了黎二山刚才的话上。   村子里什么时候有这种流言了?   她有些坐不住了,让黎二山烧火,她抬步去了黎荞家。   黎荞去县城送货了,只有陶竹一个人在家。   陶竹听了这话,皱了皱眉,陶老太刚来找他闹过,这流言八成和陶家那四人有关。   “这么扯淡的流言能传起来,说明不少人真认为黎荞挣了不少钱。”王桂花叹气。   源头她也觉得和陶树几个人有关,但能流传开,肯定是不少人信了。   “这人啊,笑人无,酸人有,黎荞当烂人的时候,人人看不起他,很多人当着我和你们大哥的面提起他时,都是盼着他能有点人样。现在他真的日子越来越好了,不少人又心里发酸。”   “竹哥儿,人之常情,你别太放在心上。但财不露白,挣多少你和黎荞都捂着,别告诉旁人,知道了么?”   “谢嫂子提醒,我会把这些话告诉黎荞的。”   陶竹认真点头。   王桂花没有多留,匆匆回家去了。   陶竹则是继续做沙琪玛和麻花。   太阳升高时,李瓶来了,她来买大嘛花。   “嫂子,今日的大嘛花变成了五十文一斤。”陶竹道。   “嗯???咋突然便宜了一半?”李瓶惊讶。   “因为这一批麻花所用的麦芽糖是黎荞亲自做的,成本低,所以麻花的价格也就低了。”   黎荞自己做出了麦芽糖之后,他做沙琪玛和麻花所用一斤麦芽糖的价格由二百文变成了五十文,成本降了,售价自然也要跟着降。   做生意嘛,诚信为本,这样生意才能长久,毕竟谁都不是傻子。   李瓶听了这个解释,又是惊讶又是高兴。   “啧啧,同村人不坑同村人,你们俩小年轻办事实在。给我来十斤。”   原本只打算买五斤的她手一挥,直接翻了倍。   “好的。”陶竹一手拿起筷子,一手接过她自己带的篮子,给她夹麻花。   “对了,嫂子,你家干柴多么?我家干柴又不够了,但我今天没空上山捡柴。”   陶竹问。   “够,我家不缺干柴。你锁了门,随我回家吧。”李瓶点头。   她家有长工,一向不缺干柴。   而且黎荞和陶竹成亲那日,黎荞随手画了几个跟麦镰一样可以组装拆卸的架子和柜子,因此庄园和她男人这几日都迷恋上了这种有趣的木工方式,砍回来不少树。   是以她家现在有多余的干柴卖给陶竹。   陶竹应了一声好,锁上门,拿上铜板,随李瓶回庄家。   这一路上,他们俩遇见好些乡亲。   村人种的麦子太多,打麦场放不下,便会运到家里来,要么堆在家里,要么直接摊在家门口的路上,让过往的行人踩在上面行走,也算是帮着脱粒。   走到一个拐角处时,那户人家门口站着好几个人,这是陶萄家。   他们一家子正拿着梿枷敲打麦秸给麦子脱粒,陶萄则是坐在树荫下,正在缝补衣服。   陶萄的娘刘翠笑着跟李瓶打招呼:“庄武家的,又去买麻花啊。”   “是啊,这麻花做的还真是有一手,两天不吃就想得慌。”   李瓶点头。   “那黎荞的生意一定很好了,肯定挣了不少钱。”刘翠眼珠子一转,看向了陶竹,眼神热切:“竹哥儿,你和大伯娘说说,黎荞每天能挣多少钱啊?”   “没挣几个钱,还得天天往县城跑,辛苦的很。”陶竹神色平静的道,他说着和李瓶一起往前走。   “那具体是挣多少?大伯娘又不找你借钱,至于藏着掖着么?还跑这么快,看把你给吓的!”刘翠有些不高兴。   “呵,娘,人家是攀上高枝了,看不上咱们这门穷亲戚了。”陶萄冷笑。   陶竹闻言,顿住了脚步,扭头看向了刘翠:“我们挣多少钱和你们有关系么?”   “你!我打听打听怎么了?!”刘翠更不高兴了,梗着脖子高声道。   “那我偏不告诉你。”陶竹扔下这话,抬步继续往前走。   李瓶噗嗤一下乐了:“就是,刘翠啊,别人挣多少钱凭啥告诉你?你怎么不来打听我庄家挣多少钱?”   刘翠:“……”   她一张老脸瞬间黑如锅底,她怎么敢去打探庄家挣多少钱!   “庄武家的,我问竹哥儿呢,又没问你。”   陶萄一张白净的小脸也气的涨红,但他不敢和李瓶对着吵,只能狠狠点头附和他娘的话。   “你一个外人都能打探竹哥儿家的私事,我一个外人凭什么不能说句公道话?”李瓶疑惑的问。   “还有,可别说你和竹哥儿是一家人,这么多年村人都看着,你们没给过他一块窝窝头。”   刘翠:“……”   这下子她被噎的彻底没了话。   陶家的男人倒是想反驳几句,但他们是男人,李瓶是女人,而且还是庄丰收的儿媳,他们不敢。   于是,李瓶哼了一声,拉着陶竹就走。   等走的远了,陶竹立马向她道谢,虽然他也能怼刘翠,但这总归会影响他心情。   可现在李瓶一出手就把刘翠气的没话,现在他心情大好。   “这算啥,动动嘴的事儿。”李瓶丝毫不在意。   陶竹笑了笑,今后李瓶再来买麻花,他用料一定更足,做的更好吃。   黎荞是中午回来的,他在路上碰到了回家做饭的王桂花,王桂花说了流言的事,于是他一回家就观察陶竹的神色。   陶竹如同往常那般,见他回来,端来凉白开,面条,还拿来了蒲扇给他扇风。   “竹哥儿,我听嫂子说了流言的事儿,你别放在心上。”   黎荞拉着陶竹的手,准备开导他。   可谁知陶竹却是笑了笑,把上午刘翠的事说了:“我心情很好,她想打听,咱们偏不告诉她,就让她抓心挠肺,气死她。”   “这样啊……”黎荞也笑了起来:“咱们还没挣到钱她就开始酸了,那接下来岂不是要酸死。”   “嗯?”陶竹不解。   “王掌柜说丰糕的名气打出去了,每天专门去买丰糕的人变多,麻花也卖的很好,咱们每日做的那几十斤不够他卖。”   “他让咱们专心做点心,从明天开始,他派人来村子里买,我不用天天往县城送了。”   黎荞笑眯眯的宣布这个好消息。   *   作者有话要说:   夫夫俩日子每天都在变好! 第30章 一起挣钱 共同致富   沙琪玛这道点心, 极少有人会觉得它是绝世美味,见之惊为天人。   再加上平城百姓消费水平不高,因此, 它的传播有些慢。   但是,对于此世界来说,这的确是一道新奇的、味道不错的点心,所以慢慢的,它有了一定的知名度。   而麦芽糖大嘛花, 有了沙琪玛的铺垫,顾客们尝了觉得味道出众, 也会顺带买麻花。   于是, 黎荞和陶竹每日做的几十斤沙琪玛和麻花,不够望月楼销售了。   为了让黎荞腾出时间做更多的点心,王掌柜今日就和黎荞签了一个简单的协议。   在平城里, 黎荞只给望月楼供货, 沙琪玛和麻花加起来一天至少得有七十斤。   若将来黎荞和陶竹雇佣人手扩大生产,那么黎荞每日给他提供的甜品也要相应的增加, 最起码要把每日所做的百分之九十的甜品供应给他望月楼。   若是望月楼吃不下,那到时候再详细商议。   一天七十斤甜品,如果用黎荞和陶竹所做麦芽糖的话, 那么沙琪玛的成本变成了二十文一斤。   大嘛花的成本变成了二十五文一斤。   当然, 如果后期找黎粮和王桂花买麦芽糖, 那么这个成本会提高一些。   但总归变动不大。   所以,在这个成本的基础上, 黎荞给沙琪玛和大嘛花重新定了价格。   卖给王掌柜的沙琪玛和麻花, 统一定价为八十文一斤。   在八十文一斤的基础上, 王掌柜每斤多给二十文当买断费。   所以, 卖给王掌柜的沙琪玛和麻花,最终定价为一百文一斤。   按照这个定价扣除掉成本,一天七十斤甜品,那么黎荞和陶竹每日大概能挣五千个铜板。   而且,这个数字只是卖给王掌柜所得的利润。   在平城之外,黎荞和陶竹若是零售给十里八村的乡亲,那王掌柜是不管的,黎荞想怎么卖就怎么卖。   陶竹听完黎荞这一番话,顿觉脑子有些晕。   一日就能挣五千个铜板?   他没见过世面,他真觉得现在脑袋有点晕。   “咱们真能挣这么多钱?”他愣愣的问。   “当然。而且这只是刚开始,等咱们雇了人手,那肯定会挣的更多,到时候也会酸死更多的人。”   黎荞原本也没指望一个麦镰和二十斤麦芽糖就让人真对他改了态度,说到底,他和绝大部分村人非亲非故,而羡慕妒忌是人之常情,因此,对于村子里的流言,他看的很开。   这算什么,不就是说他和陶竹挣了不少钱嘛,只要没跟刘翠似的冲到他和陶竹跟前询问他们具体挣了多少钱,那他根本不在意。   因为人们之所以传播这样的流言,除了酸之外,还有好奇。   任谁突然发达了,那周遭的人都想议论一下其到底挣了多少钱。   他自幼和在末世里见过更复杂的人性,就这点流言,不值得他动怒。   但是,他的竹哥儿没有他这种好心态。   所以,为了竹哥儿,他要挣钱,争取酸死刘翠这样的人。   不过,他将来是要走科举这条路的,名声对他挺重要。   所以,要好好盘算一下子这事儿。   陶竹不知道自家男人心中所想,他听得黎荞这句话,脑袋顿时不晕了,他狠狠点头,没错,要多挣钱,酸死那些看不惯他日子变好的人!   凭什么他和黎荞就得在泥潭挣扎一生?   他们勤快,肯吃苦,不害人,不做坏事,他们配得上现在的好日子!   “对了,我去铁匠铺打了个物件,你来瞧瞧。”   黎荞想到今日带回来的东西,赶紧牵着陶竹来到了板车跟前。   “就是这个。”   黎荞从板车上取出来了一个两尺长一尺多高的铁箱子。   铁箱子上还带着一个盖子,边沿也留着小孔。   “……这是干啥用的?”陶竹睁大了眸子仔细打量,一脸不解。   “烤东西用的。”   做很多点心都需要用到烤箱,但这个世界没烤箱,于是黎荞便找上陈老汉,让陈老汉给他打了一个烤箱。   这个烤箱只看外形的话,和他上辈子时那种烤箱差不多,但不能自主加热,想用它烤东西,得在下面用干柴烧火。   “炸和蒸的点心吃腻了,我想尝试一下烤的点心。”   “我在书上看到说外地的人们会用一种吊炉和一个大的铁锅盖子烤出好吃的点心,咱们不会搞那种炉子和锅盖,我就弄了个铁箱子。”   “我给你演示一下,看能不能成功,这只是我的设想。”   黎荞抱着铁箱子走向他和陶竹成亲那日垒的新灶。   他也不搞复杂的,先做了个桃酥。   这个世界有没有桃酥他不知道,反正平城的点心铺是没有的。   而桃酥的做法比较简单,比较容易上手,所以他选择桃酥。   桃酥做出来之后,陶竹只尝了一口,就被酥掉渣又甜滋滋的口感给惊着了。   他水眸睁大了几分,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黎荞,看上去挺简单的原料,最后竟然做出了这种口感的点心?   黎荞也在吃,他也做出惊讶的模样:“随手一试,没想到味道这么好!”   “你好厉害。”陶竹忍不住夸道。   这个味道,简直绝了。   “是你厉害,我只动了嘴巴,真正动手做的人是你。”   黎荞反夸回去,还对陶竹竖起了大拇指。   “可方子是你提供的,还是你厉害。”陶竹声音和脸色都带着浓浓的佩服。   黎荞脸皮厚,直接认下:“那咱们俩都厉害,咱们俩活该赚大钱,让那些酸咱们的人,天天都喝老陈醋。”   “好。”   想起今日刘翠梗着脖子嚷嚷的模样,陶竹点头。   他要干更多的活,挣更多的钱,气死她。   “这个点心叫什么名字”陶竹问。   “嗯……里面加了核桃,还这么酥,就叫桃酥吧。”黎荞做出思考的模样。   “贴切,就叫桃酥。”陶竹很喜欢这个名字。   于是,这日下午,夫夫两人除了做沙琪玛和麻花之外,还做了几斤桃酥。   翌日小五来时,黎荞先是递给小五一块桃酥让小五尝了尝,然后才把用油纸包裹着的两斤桃酥塞给他,让他转交给王掌柜。   通过这些日子的接触,黎荞觉得王掌柜是个实在人。   王掌柜担心有其他人来三柳村找自家拿货,所以甭管将来有没有人来找,都提前提高价格,没装糊涂。   而且,之前他想要两天送一次货,王掌柜也答应了。   既然王掌柜实在,那他也实在,眼下折腾出了桃酥,便让小五带回去两斤让王掌柜尝尝鲜。   小五是赶着马车来三柳村的,他到时天刚蒙蒙亮,正是村人忙着下地干活的时候。   他一路向村人打探着来到黎荞家,引起了很多村人的注意,这可是马车,在乡下有驴车有牛车还有骡子车,但马车甚是少见。   于是一天传播下来,到了晚上,几乎所有村人都知道县城的望月楼特意来找黎荞买点心了。   很多村人没去过县城,不知道望月楼。   去过县城的也有很多不知道望月楼,毕竟他们不识字,也穷,瞧见望月楼那气派的建筑,都是绕道走。   但是,还是有人知道望月楼的。   比如说陶树,他立志要做大生意,平城里有什么店铺,他一清二楚。   黎荞折腾出的点心,竟然入了望月楼?   那黎荞一天能挣多少钱啊!   少说也得三五两银子吧?   气死他了!   都挣那么多钱了,却不管他这个大舅哥,为富不仁,白眼狼!   他要出去多宣传宣传望月楼,他要让全村的人都知道黎荞和陶竹挣了多少钱,他要带动全村人一起仇富!   于是,当小五第二次来三柳村时,陶树直接在村口拦住了他,询问他黎荞和望月楼到底做了多大的生意。   小五不答,他就站在马车前拦着不让小五走。   此时天刚蒙蒙亮,勤快的村人正准备下地,他在村口闹事,吸引了所有过往村人的视线。   郑屠户家距离村口颇近,但郑屠户不在家,去镇子上卖猪肉了。   郑浅浅在家,见此一溜烟的跑去找黎荞和陶竹。   陶树这个混账,欠揍!   黎荞和陶竹正在吃早饭,闻言放下筷子,随着郑浅浅一起去村口。   村口的柳树下,围着三四十个人,大多数村人忙着下地干活,没有多留。   但也有一些不下地的人,他们留下来看热闹。   陶树这人虽然混账,但陶树此时所提出的问题正是他们好奇的。   黎荞和陶竹两人现在一天能挣多少钱呐?   “陶树,你又想挨打了!”   陶竹远远瞧见陶树正在拉扯小五,不由攥紧了拳头,脚步加快。   而陶树听见陶竹的声音,扭头发现陶竹真的来了,他先是脸上闪过惧怕,但一想到如今家里没麦子下锅的赤贫状况。   他又怒了。   “你打,你今天最好直接打死我,这样十里八村都知道你们谋杀亲哥,为富不仁!”   “就是,自己发达了,也不知道带一带亲哥,夫夫俩个一个样,都是没心肝的白眼狼!”   黎黍忿忿不平的接上陶树的话。   他心里头的羡慕嫉妒恨,可是一点儿都不比陶树少。   他爹娘本就偏向黎荞这个小儿子,让他吃了不少亏,现在黎荞挣钱了,黎荞得补偿他!   黎荞倒是没想到陶树和黎黍竟然凑一块了,他牵着陶竹的手,不让陶竹冲过去揍人。   “我不打死他,我把他打个半死,让他躺床上不能动,咱们给他出药钱,省得他再蹦跶。”   陶竹还是想要冲过去揍人。   黎荞闻言不由笑,他的竹哥儿真是可爱。   不过,他视线在那些看热闹的村人身上转了一圈,然后才笑着开口:“他不要脸,咱们要脸。算了,今天暂且不打他。”   “就这么放过他?”陶竹不理解。   郑浅浅也不理解。   “会有人谴责他们的。”黎荞牵着陶竹靠近了柳树。   他没有去看陶树和黎黍,而是扬声道:“各位乡亲,我和竹哥儿做点心每日都需要用不少干柴、面粉、鸡蛋、芝麻等东西,所以,哪位乡亲愿意拉开陶树和黎黍,给小五兄弟解围,那今后来我家卖干柴、面粉、鸡蛋、芝麻这些东西,每斤价格会比市场价高两文钱。”   “另外,来我家买点心,通通打八折。”   “当然,不愿意给小五兄弟解围也没关系,照样能来我家卖干柴鸡蛋等,但价格就和市场价一样了。”   就目前的流言,黎荞不觉得村人对他和陶竹抱有极其大的恶意,毕竟论迹不论心。   既然如此,那他愿意让乡亲们跟着他挣一点小钱。   唯有实实在在的利益才能让人们不再传播流言,再加上他做点心的确需要买这些东西,因此,干脆向村人买好了。   乡亲们在他这里挣到钱了,那今后陶树、黎黍这些人再作妖,不用他费心,自有人站出来怼他们。   *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黎荞这法子可行,宝子们怎么想呢? 第31章 都维护他 跟着黎荞混,有肉吃   黎荞的话音落, 一个身材枯瘦、个子比陶树还高的妇人猛然冲向了陶树。   她来到陶树跟前,干枯没什么肉的手抓住陶树的手臂猛的一拽,就把陶树拉着小五衣服的爪子给拽开了。   然后, 她双手拎着陶树的衣领,像是拎小鸡一般将陶树拎到了黎荞跟前。   她一脸怯怯的望着黎荞:“这样算么?”   这一套动作,说起来慢,但其实也就是几秒钟的功夫,不只是在场的众人没反应过来, 连陶树都没反应过来。   一直等这妇人开了口,陶树才后知后觉的嚎了一嗓子:“王秀英, 你放开我!”   他使劲挣扎, 想把王秀英的大手给掰开。   但王秀英的双手就跟铁钳子似的,他使出吃奶的劲儿都没能撼动丝毫。   “哈哈哈,陶树, 秀英婶子一把子力气可是不输给壮汉, 你别白费劲了。”   郑浅浅瞧着陶树涨成猪肝色的脸,笑嘻嘻的开口。   “秀英婶子, 这样算的。以后你来我家卖干柴、鸡蛋、面粉、芝麻等东西,每斤都比市场价高两文钱。”   “而且,我和竹哥儿要雇佣短工, 做一些类似挑水的活计, 如果秀英婶子有空, 可以来我家,工钱也比市场价高两文。”   黎荞瞧着王秀英脸上的忐忑, 一脸温和的道。   这王秀英是在三柳村也算出名, 因为她力气比寻常妇人要大, 可以和膀大腰圆的壮汉比拼。   她男人前几年得病, 她把家里的田地卖得只剩下两亩也没能把她男人救回来,她男人没了之后,她没有改嫁,上照顾公婆,下拉扯孩子,日子过的苦巴巴,靠给庄家当长工维持生计。   此时他开出了不错的条件,若是换做其他人,考虑到脸面和乡里乡亲,会犹豫,不会第一时间站出来。   但王秀英不会想那么多,她只想挣钱。   所以她第一时间冲出来制裁了陶树。   既然她做到了他所提的要求,那他自然会守诺。   “好。”王秀英得到明确的答案,总是挂着愁苦之色的脸上露出一个极浅的笑,然后她看向了黎黍。   黎黍并没有扒拉小五,不过,他也的确站在小五前面,挡着了小五的路。   此时看王秀英望过来,他下意识往旁边跨了一步,把路让了出来。   这王秀英力气大,还只认钱,他可不想跟陶树似的被拎着衣领。   但是,等真的让开路了,他又恼了。   众目睽睽,太丢人了!   “黎荞,你敢这样对我?!”   “不要总是从别人身上找问题,我怎么不这样对大哥?”   黎荞说着笑了一下:“你们一家若是来我家卖干柴面粉这些东西,我和竹哥儿不收。”   “陶树和刘翠一家子的,也不收。”   “你!”   黎黍闻言,登时大怒。   竟然把他和陶树、刘翠这种极品相提并论?   他狠狠的朝着地上呸了一口:“你想要我的干柴面粉我还不给你呢!”   “那正好,咱俩谁也看不上谁,你今后别找我让我带你挣钱了。”   黎黍:“……”   话赶话的,他竟然说出刚才那句。   气死。   他想要挣钱,他想要发达啊!   但是,这么多人瞧着,他又不是陶树那种没脸没皮的无赖,而且他是黎荞的二哥!   让他立马改口对黎荞服软,他做不到。   “黎黍啊,黎荞说的也有道理,你这些年没帮过黎荞什么,看看黎粮怎么做的。”   有人站了出来,为黎荞说话。   这句话开了个口子,其他人也开口谴责黎黍。   后悔。   在场的这些村人都很后悔。   刚才黎荞提出要求时,他们顾忌着脸面——   黎荞是小辈,他们年长,现在小辈开出了几文钱的报酬,他们巴巴的听从小辈行事,这多不好意思。   可谁知道就这么一犹豫,大好机会就被王秀英给抢了。   每斤高出市场价两文钱,这看上去不多,可若是一百斤一千斤呢。   那就是两百文二千文了!   面粉、鸡蛋、芝麻这些是有数的,他们不可能凭空变出来一些长期卖给黎荞。   但干柴是无数的,三柳村靠山,最不缺的就是干柴了。   现在是麦收时期,没多余的空闲去捡干柴。   可若是到了农闲时,比如说冬天,田地里没了活儿,那捡干柴就是一个长期的、稳定的、不用离开村子就能挣不少钱的好路子啊!   这么好的机会,搁平时哪有?   可现在就这么一犹豫,这大好机会就没了。   气死!   既然抢不到王秀英的机会,那抓紧时间在黎荞跟前刷刷存在感吧,毕竟在村子里就能卖出去鸡蛋面粉干柴这些,也算是多了一条挣钱的路子。   虽然挣的少,但总比没有强。   而且,看黎荞这架势,现在都要招短工了,那以后肯定会招长工,这会儿多表现一下,给黎荞留下一个好印象,那今后黎荞要招工,肯定会优先考虑他们。   抱着这样的想法,此时大家伙儿纷纷出言谴责黎黍。   他们很好寻理由,因为这事儿黎黍不占理,他们谴责的话语完全站得住脚。   黎黍在黎荞年幼时就分了家,这些年没给过黎荞一个窝窝头,永远是一副黎父黎母黎荞亏欠他的态度,这样的人,换谁愿意不计较从前带他一起发财?   黎黍听着这些实话,更气了:“我们兄弟之间的事儿,管你们什么事?!”   “兄弟又怎么样,说到底是两家人,还是十年间都不来往的两家人。大家都是一个村子的,我们说几句公道话也正常啊。”   村人才不怵黎黍,立马就反驳上了。   黎黍被这话气的浑身颤抖,但却又反驳不出什么,只能重复他的观点:   黎父黎母太偏向黎荞,让他吃了不少亏,黎荞补偿他是天经地义。   他这种观点,引来了更多的嘲讽。   这简直是不要脸嘛。   必须强烈谴责!   黎黍一个人不可能和这么多人吵,他狠狠的瞪了黎荞几眼,闭嘴了。   陶竹瞧着眼前这幕场景,有些佩服的看向了身旁的黎荞,这等于是只在王秀英一人身上多花了一点点铜板,就让乡亲们纷纷谴责黎黍了。   黎荞坦然接受陶竹的佩服眼神儿,而后他笑眯眯的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先听他说。   “乡亲们,我刚才说的话有效,谁家若是有多余的干柴、面粉、鸡蛋这些,可以卖给我,价格和市场价一样。”   “这样省得大家往镇上去了。”   “不过,我毕竟是做吃食生意的,所以卖给我的面粉必须细腻,干净,不能让我和竹哥儿再拿石磨磨一遍。”   “芝麻也不能掺杂石子尘土之类的,我和竹哥儿本就忙不过来,自然没时间去挑拣那些小石子,希望大家理解。”   “理解理解,这是基本要求。”   “是啊,大家都不是傻子,乡里乡亲的,不能坑自己人啊。”   “黎荞做生意也不容易,挣的是辛苦钱。”   众人应和,很是赞同黎荞的话。   人之常情嘛,换做是他们,他们肯定也会提这样的要求。   “大家能理解,实在是太好了,从今日开始,欢迎大家来我家卖鸡蛋干柴等东西。”   黎荞又道。   “没问题,刚好我家攒了几十个鸡蛋了,原本想着去镇子上卖的,现在就找你去。”   有婶子笑呵呵的道。   “今天二丫正好要上山捡干柴,我得让二丫多捡些。”   也有人这样说道。   “家里面粉没了,我今天得磨些面粉,我干脆多磨些得了。”   大家伙儿想感受一下不出村子就能卖东西的体验。   他们从前没有这种经历。   “只要质量没问题,我和竹哥儿都买。”黎荞笑着开口。   他这样明确承诺,众人都有些兴奋。   大家伙儿很快散去,毕竟是麦忙天,他们不可能在村口多留。   不过,这些人都在脑子里琢磨该如何挣钱。   黎荞和陶竹每日所使用的干柴面粉等有数的,他们要抢占先机!   而黎黍瞧了一眼依旧抓着陶树衣领的王秀英,狠狠瞪了黎荞几眼,忿忿不平的走了,气死他了。   至于陶树,他被王秀英制裁,作不了妖,此时看村人不仅不仇富,不打探黎荞的收入,竟然还成了黎荞的“爪牙”,当真是气得他想要打人。   他散播黎荞挣了很多钱的流言,是为了让村人仇富,这样他去找黎荞要钱时,村人会站在他这边劝说黎荞给他钱。   可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撒泼哭闹走安排好的流程,黎荞抢先开口,直接把村人都笼络住了。   他好好的计划,就这么毁掉了。   气死!   但他只能无能狂怒。   他现在还被王秀英抓着衣领呢,而一旁的陶竹也攥紧拳头对他虎视眈眈。   最终,他放了几句狠话,骂骂咧咧的走了。   小五长舒了口气,牵着马来到了黎荞跟前。   黎荞很抱歉:“走走走,咱们回家,你吃些饭压压惊,然后再回县城。”   小五闻言摆手,他本就在村口耽搁一段时间了,哪能再吃饭,他得在望月楼营业前回去。   黎荞见状,只能把陶竹烙的鸡蛋饼塞给他三张,又给了他两斤沙琪玛麻花桃酥的混合装让他带着在路上吃。   小五笑的挺开心,甭管是鸡蛋饼还是点心,都是好东西,特别是点心,不管是哪一种,他都很喜欢。   这么贵的点心,搁望月楼卖二百文一斤,两斤就是四百文,赶得上他半个月的工钱了!   被陶树拉扯扒拉一会儿就能得两斤点心,是他赚了!   小五高高兴兴的走了,黎荞这才看向了王秀英。   他说要雇佣王秀英当短工,王秀英就跟着他和陶竹回家了,因为庄家的麦子都收完了,就剩下晾晒和入仓了。   她今日在庄家那边的活计是把麦子摊开,晾晒,但此时距离她上工还有一段时间,所以她就想过来挑水。   黎荞自然满足她。   目前他家里有五口大缸,将这五口大缸全部挑满,这是个体力活,目前三柳村的市场并没有挑水这个单独的活计,所以他就自主定价。   小五的工钱是一个月六五十百文,算下来一天将近二十二文钱。   其实这个工钱不算少了,因为小麦是五文钱一斤,干一天能买四斤多小麦。   至于高粱、小米、黄米这样的杂粮,通常是三四文一斤,价格更低。   至于王秀英在庄家当长工的工钱,麦收秋收这种时节一天是三十文,平常一天是二十文。   冬天这种农闲时期,一个月是一百文。   所以,他参考这两份工钱,给挑水这个活计暂定了个六文钱的价格,但要高出市场价二文,那就是八文。   把五口大缸挑满,可得八文钱,当场现结。   王秀英第一个站出来支持他,而且为人老实勤快,他想要拉扯一把,也想要让村人看看,跟着他混有肉吃!   *   作者有话要说:   一起挣钱,一起发财! 第32章 立竿见影 效果显著   王秀英把五口大缸挑满水, 拿着八文钱匆匆走了,她还得去庄家上工。   去庄家的路上,不断有人叫住她, 因为刚才村口的事已经传开了,也有不少人看到她在挑水。   “秀英啊,这么快就把水挑完啦?”   “嗯。”王秀英应了一声。   “那黎荞给多少工钱啊?”   “八文。”王秀英把右手伸开,满是茧子的手里放着八个铜板。   “啥?!挑一会儿水就给八文钱?!”   “嗯,我得去村长家上工, 先走了。”王秀英攥紧了铜板,小跑着往庄家去。   而打探到具体工钱的村人, 则是羡慕极了。   五缸水, 八文钱,这也太划算了!   对于村人来说,挑水真不算什么重活。   而且也只是挑满五缸水而已, 黎荞家距离村中的两口大井不算远, 速度快的话,不到半个时辰就能搞定。   每天干这么点儿活就能得八文钱, 一个月就是二百四十文!   在乡下,这真的是一笔不小的钱。   清晨在村口的那些村人,更后悔了。   清晨没在村口的那些村人, 只恨自己当时为啥不在。   好在现在还不晚, 反正黎荞要买不少东西, 他们赶紧把家里有的拎出来。   鸡蛋,干柴, 面粉, 这些东西几乎家家户户都有, 然后就直奔黎荞家而去。   黎荞和陶竹正在做点心。   陶竹一边揉面, 一边觉得新奇。   从前只有他给别人当短工的份,可他这才做了几天生意,竟然就开始雇短工了。   其实吧,一天最少七十斤点心,对他而言并不是一个很大的工作量。   和他从前每日干的活儿比起来,这简直称得上是轻松。   不过,考虑到黎荞的情况,他赞同现在就雇佣短工。   因为挑水这个活计,只要黎荞在家,黎荞就亲自去挑,不让他沾手,黎荞觉得这活儿重。   黎荞心疼他,其实他更心疼黎荞,他自小到大常年做的都是重活累活,挑水对他而言是家常便饭。   但黎荞不是这样的。   黎荞也就是这个月才勤快起来。   既然他和黎荞谁都舍不得对方挑水,那现在雇人来挑,这是最好的解决方案了。   这般想着,他透过厨房的窗户看向了黎荞。   黎荞正在院子里拿着斧头劈干柴,并不如同龄人壮实的身子像是有使不完的力气,抓着斧头劈的飞快,利索程度一点儿都不输给村中那些壮劳力。   “黎荞。”他喊了一声。   “嗯?”黎荞看向他,目光温柔:“怎么了?”   “中午想吃什么。”   “这才刚吃过早饭就想着午饭啦。”   话是这么说,但黎荞还是认真的想了想,突然想到上次去县城花大价钱买的香料,他眼睛亮了:“找乡亲们买只鸡,我给你做个鸡肉的新吃法。”   “啊?”   陶竹一愣。   他原本是想用好吃的表达一下他对这人的爱意,可现在这人竟要做给他吃?   而且,前两天刚吃了五花肉,现在又要吃鸡?   整个三柳村,也就庄家和郑屠户家能这样常常吃肉。   但与这人对视了几秒,他最终只是点头:“你教我,我来做。”   “也行。”想到自己的厨艺,黎荞还真是没信心。   为避免浪费一只鸡,干脆交给竹哥儿做吧。   定好了中午的饭食,黎荞更有干劲了,抓紧时间把柴劈完,陶竹也揉好面了。   烧火,开炸。   很快,院子里又飘起了熟悉的香甜味。   不同以往的是,这天上午,不时就有村人过来卖东西。   到中午时,院子里已经堆起一个干柴堆了,鸡蛋也有三大篮子,面粉也多了四麻袋。   芝麻能做香油,所以三柳村几乎每户人家都种了,现在黎荞家的芝麻装满了两麻袋。   但来卖东西的乡亲们更多了。   因为现在是饭点儿,在地里干活的人都回家了,一些消息不灵通的此时才知道村口发生的事儿,怕去的晚了黎荞不收了,便匆匆拎着东西过来了。   虽然都知道黎荞和陶竹的点心生意会长长久久的做下去,但早卖掉早安心嘛。   黎荞是来者不拒,只要质量没问题,那他就买。   正当他拿着秤给乡亲们秤鸡蛋时,刘翠和陶萄来了。   刘翠和陶萄可不服气了。   凭啥把她家和陶树、黎黍这俩个没脸没皮的极品相提并论?   她不就问陶竹了一句到底挣多少钱,结果就不收她家的东西了?   这心眼也忒小了吧!   她不忿,她不服!   她不是普通的乡亲,她是黎荞和陶竹的大伯娘!   因此,一来到黎荞家门口,瞧见有十多个人都站在院子里等着卖东西,她火气蹭的一下就上来了,怒气冲冲的质问道:“黎荞,我和你无冤无仇的,而且我还是你大伯娘,你凭啥不要我家的东西?!”   黎荞闻言,瞥了她一眼,笑了:“凭我自己不想要。我自己的生意,我自己的钱,我还做不了主吗?”   “你!”   刘翠被这话气的跳脚:“我是你大伯娘!”   “大伯娘算什么?我和黎黍这个亲二哥都不来往。”   “再说了,你算什么大伯娘,这些年你帮过竹哥儿一次么?给过竹哥儿一个窝窝头么?”   “出问题了不要总是想着谴责别人,先想想你自己。我怎么不这样对我大哥?”   黎荞反问。   “就是,这会儿摆大伯娘的谱了,之前咋没想过拉扯一下竹哥儿?别说是窝窝头了,你但凡在竹哥儿又累又饿的时候给他碗水喝,他都会记着你的好。”   院子里等着卖东西的村人,立马帮腔。   有王秀英这个活生生的例子在,这会儿不帮腔那才是傻子。   这刘翠跟黎黍一样,根本不需要他们胡编乱造,他们只需要讲实话就好了。   因为陶老汉陶树一家子都极品,刘翠也是半点亏都不肯吃的主儿,两家闹翻很多年了。   “是这个理儿,刘翠啊,你和竹哥儿一家子关系如何,大家伙儿都清楚,你们两家本就不来往,这会儿你就别想着拿大伯娘的身份来压人了。”   “是啊是啊,有便宜可占就记得自己是大伯娘了,这样的大伯娘还不如没有。”   “可不是!谁愿意认这样的大伯娘?”   ……   村人一句接着一句,句句都挺毒舌,听得刘翠是血压飙升,立马就扭头对着村人开喷。   “我们自家的事儿,管你们屁事!”   “谁说你们是一家人了?嫁出去的哥儿泼出去的水,竹哥儿和陶树都不是一家人了,又怎么和你是一家人?”   “不长记性啊,李瓶不刚怼过你么?你们两家的事儿,我们为什么不能说句公道话?”   李瓶把刘翠追问陶竹收入的事当笑话讲给其他人听,因此村人都明白黎荞为何不肯要刘翠的东西。   自己作的呗!   更有人翻起了旧账。   “我记得陶萄以前欺负过竹哥儿吧?有一次竹哥儿在河边洗衣服,陶萄也端着衣服去河边洗,但陶萄装柔弱,说手被割了个口子不能见水,让竹哥儿给他洗衣服。”   “根本没有的事,你不要血口喷人!”   陶萄脸色一下子变了,漂亮的脸蛋气的发红。   “诶,说起陶萄欺负竹哥儿,我也撞见过!”   旁边一个大娘听见此话,来劲了,袖子一捋,速度极快的向在场的众人讲述当年的事儿。   “当初村子里分田地的时候,陶老汉还没和刘翠闹翻,所以两家的田地是相邻的。”   “好几年前的一次麦收,刘翠家人多,早早割完了麦子,但陶老汉家只有竹哥儿一个人干活,所以麦子收的慢。”   “那天我路过竹哥儿家的麦地,看到竹哥儿在和陶萄吵架,原来是竹哥儿在割麦子,陶萄在旁边他家的地里捡麦穗,但陶萄偷懒不想捡,就想偷竹哥儿割下来的麦子向刘翠交差,结果被竹哥儿抓了个正着!”   “哎哟,还有这事儿啊?”   “这啥时候的事儿?我咋没听说过!”   在场的很多人的确是第一次听说此事,很是震惊。   而陶萄则是黑了脸:“胡说八道,没有的事儿!”   刘翠更是气的捋起袖子:“张桂娥,你再胡咧咧败坏萄哥儿名声,我把你的嘴巴撕烂!”   “我可没有胡说,不信可以问竹哥儿,当时陶萄死活不承认,非说竹哥儿冤枉他。”   名为张桂娥的大娘才不怕,也捋了捋袖子:“我要是说瞎话,让老天爷割了我舌头!要是陶萄说瞎话,让他那张脸毁容,你敢这样发誓么?!”   刘翠冷笑:“我咋不敢?萄哥儿要是真干了这事儿,就让……”   “娘!”   陶萄脸色发白,又急又猛的扯了下刘翠的袖子:“你干嘛随着她发毒誓,多不吉利!”   “哈,什么不吉利,分明是你怕应验!”张桂娥冷笑。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可不是,平常大家伙儿发毒誓都是这样发的,现在陶萄却是扯什么吉利不吉利,这分明是心虚啊。   “不仅没帮过竹哥儿,还这么欺负竹哥儿,现在怎么好意思来闹的?”   “脸皮厚的连斧头都砍不动吧。”   “丢人!虽然长的不错,但竟然偷东西,这样的哥儿谁家敢要?”   “怪不得至今没嫁出去呢,都十六岁了,这年纪也不小了。”   ……   陶萄和刘翠都被这话气死,陶萄身为十里八村最好看的小哥儿,哪里是嫁不出去,他是想挑个最好的夫婿!   不过,陶萄终究未出嫁,他若是在这里大吵大闹,那传出去之后必然要背上坏名声。   再加上他也怕自己从前那些事被扒拉出来,因此,他装着和这些人讲不通的样子,拉着刘翠气呼呼的开溜。   黎荞瞧着这一幕,眸底浮现出笑意。   向村人购买做点心的原料,这一举动的效果很好,今后这帮人再作妖,那不用他费口舌,自然有人帮他开怼。   *   作者有话要说:   黎荞的方法还是很显著哒,求花花和收藏~~~   另外,如果宝子们遇见乱码,可以在书架里长按书籍封面删除下载文件后,重新下载查看,请宝子们多多包涵QAQ 第33章 还债 多做几种点心   黎荞认真的向这些乡亲道了谢, 然后他继续秤东西,结账,在他忙活的时候, 厨房里飘出了浓郁的辣味。   陶竹在做大盘鸡。   最近整日对着甜甜的点心,他想吃些咸的辣的换换口味,恰好他上次去县城买了些大料,他便想到了做大盘鸡。   “咦,这啥味啊?也太香了!”张桂娥吸了吸鼻子, 她活了大半辈子,第一次闻这么浓郁的香辣味。   “就是, 这味儿好闻。”   其他人也纷纷翕动鼻子, 好香,香中带着辣,好诱人。   “竹哥儿在做炒鸡, 里面加了些不常见的香料, 所以味道浓郁了些。”   黎荞解释。   “怪不得!”   众人了然。   “黎荞,你家这日子是一天比一天好啊。”张桂娥感叹。   “做的都是小本生意, 靠的是我和竹哥儿肯吃苦,勤快。”黎荞笑着道。   小本生意?   都和县城最大的酒楼望月楼合作了这还能叫做小本生意?   说话也太谦虚了。   “那你和竹哥儿这生意一定要做成大生意,这样乡亲们也能沾沾光。”   张桂娥像是开玩笑一般说道。   “当然, 乡里乡亲的, 我和竹哥儿有好事肯定不会忘了大家。”   “那我们就记住你这话了。”   “黎荞和竹哥儿都是实在人, 不来虚的。”   “这夫夫两人也知道感恩,看看黎荞对黎粮这几个当初借他钱的人多好。”   ……   这些人一边夸黎荞和陶竹, 一边暗暗懊恼。   唉, 当初咋就不大胆一些呢。   看看黎粮这几户人家如今得到的好处以及未来能得到的更多好处, 羡慕啊!   不过, 好在黎荞和陶竹都是知道感恩的人,对他们好他们都会记着,所以,从前没能在黎荞陶竹落魄时伸出援手,那今后一定要盯紧了。   若是黎黍陶树这些人再来闹事,他们一定要冲在最前面!   乡亲们卖掉手里的东西,没用多留,急急忙忙的回家做饭或者是吃饭。   而黎荞这边,因为陆陆续续的一直有人拎着东西过来,因此一直过了饭点,到两点钟院子才安静了下来。   “快来吃饭。”   陶竹一直在等他。   等黎荞洗了手坐在饭桌旁,陶竹把筷子递给他:“我刚尝了一下,我觉得还成,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陶竹说着,拿筷子夹了块鸡腿肉放到了黎荞面前的碗中。   “你做饭,我放心。”   黎荞瞧着碗里的鸡腿肉,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亲身边人的唇。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陶竹虽然习惯了他动不动的亲吻,但每次被亲了,俊脸上还是忍不住露出笑来。   他柔声道:“你先尝尝再说。”   “一看就很好吃。”黎荞说着拿起了筷子,将沾着红油的鸡腿肉放入了口中。   鸡腿肉鲜嫩不柴,又吸足了辣椒和调料的味道,一进入口中就让黎荞满足的眯了眯眸子。   鲜香麻辣,是他记忆中的味道。   “竹哥儿厉害,好吃!”他看向陶竹,竖起了大拇指。   得到了他的肯定,陶竹轻轻笑了一下:“那快吃吧,都这么晚了。”   黎荞嗯了一声,也给陶竹夹了块鸡腿肉,然后他的筷子伸向了盆里的面条。   大盘鸡里的面条是宽面,陶竹做的面又很劲道,这样的面条吸足了汤汁,一口吃下去,特别过瘾。   陶竹见他一连夹了几筷子面条,便给他夹了几块肉:“你若是喜欢,明天还做这个面。”   黎荞听着这话,忍不住乐,因为竹哥儿只说了做这个面,没说做这盆炒鸡。   他道:“该吃吃,不用心疼,你若是喜欢,咱们天天吃这个炒鸡。”   “咱们还欠着债呢。”陶竹提醒。   “那今日先把满仓叔和大忠哥的银子还了。”   赵满仓便是与黎父交好的叔叔,当日和黎大忠一样,借给原身一两银子。   “等明日小五来了结了账,再还郑屠户的。”   黎荞道。   这几日他手里攒了点钱,原本想着还债的,但谁知道突然多了收购点心原料的意外。   他手里得留些银子,免得乡亲们来卖东西他给不了钱。   陶竹对此自然没意见。   夫夫俩很快就吃了饭,一只三斤重的小母鸡加上土豆、面条,满满一盆大盘鸡,被两人吃的干干净净。   吃过饭,两人继续做沙琪玛和麻花。   但时不时的,还是有人过来卖东西。   一直到晚上八点多,这才没人来了。   夫夫两人把院门锁了,拎上铜板和点心,前去赵满仓和黎大忠家还债。   这一两银子借了不到一年,黎荞多还了一百文当利息,另外又拎了一斤沙琪玛和一斤麻花。   赵满仓不收利息,非让他拿回去,觉得他太客气。   但黎荞本质上是现代人,在他上辈子时,人们不管是把钱放银行还是某宝,每日都能挣点小钱钱,但朋友若是把钱借给他,那朋友就挣不到这点小钱钱了。   因此他若是借钱,必定会把利息还回去。   朋友在他困难时伸出援手他已经很感激了,又怎么能让朋友再损失小钱钱呢。   如今穿越,这里没有银行也没有某宝,但他依旧会这么做,他坚持留下了那一百文钱。   从赵满仓家里出来,夫夫两人去黎大忠家。   黎大忠身为黎稻的长子,是和黎稻夫妇住一起的,黎稻一家子对于黎荞给利息的行径,除了黎大忠反对,其他人很赞同。   韩小雁快手快脚的将黎荞递过去的铜板收了起来,唯恐黎大忠再还给黎荞。   把沙琪玛和麻花都拎进了屋子,她这才笑吟吟坐在小板凳上和黎荞说话。   “黎荞,听说你和竹哥儿已经招工了,那我可要先预定一个位置,你们再招工的话,得招我。当初若是没大忠借给你银子,你现在就只剩下……”   “你给我闭嘴!”   黎大忠黑了脸,厉声打断韩小雁的话:“小荞和竹哥儿的生意刚起步,你身为嫂子不想着帮衬,倒是忙着占便宜,你怎么当嫂子的?!”   这话一出,韩小雁变了脸,毫不示弱的回怼:“谁占便宜了?!我说我要白吃白喝吗?我是去干活的,他招谁不是招,凭啥不先招我?!”   一旁的黎稻也劝道:“大忠啊,你媳妇说的对,小雁又不是不干活。她多勤快你不知道么?”   “她是太勤快了!”   黎大忠瞪了眼韩小雁,扭头对黎荞道:“小荞,她这几天一直在炸那个大嘛花,想做的跟你……”   “你闭嘴!!!”   这下子换韩小雁脸色大变打断他的话了,她说着就要从小板凳上起身去捂他的嘴。   “小荞,你和竹哥儿快走!”   黎大忠赶紧催黎荞和陶竹离开,他家肯定又要闹的鸡飞狗跳了,丢人。   黎荞的确不想参与别人家的纷争,虽然这纷争和他有一丢丢关系,他应了声是,和黎稻夫妇打了声招呼,然后牵着陶竹快步离开了黎大忠家。   从黎大忠家离开没走几步路,陶竹忧心忡忡的开口了:“原来嫂子在琢磨大嘛花的做法……”   “放心吧,肯定不只她一个人琢磨。”   “……?”   陶竹水眸大睁。   “换做是你,如果县城的点心铺出了一个我非常爱吃的点心,但很贵,我舍不得经常买,那你会不会尝试着自己做这款点心?”   黎荞笑着问。   “……”   陶竹默认。   他会。   “你为了我愿意去琢磨,旁人自然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去琢磨做法,这很正常。”   “那万一真被人琢磨出了做法怎么办?”   陶竹的声音很闷。   他原本没想过这个问题,现在一想,当真慌的厉害。   丰糕勉强有一点点技术含量,但八成经不住点心师傅的琢磨。   至于大嘛花,随便来个会做饭的人,只要用心研究,那十个人里面有九个人都能琢磨出做法。   他原本觉得能长长久久做下去的生意,结果随时都能做不下去?   “不要焦虑,焦虑没用,咱们挡不住旁人研究。”   黎荞抓紧了他的手:“咱们只要时常推出新点心就好了,只要咱们出新品的速度够快,那别人永远都追不上咱们。”   “可是新点心哪是那么容易好做的。”   陶竹的声音愈发闷了。   “嗯……那今晚咱们的睡前识字,改为学点心好了。”   竹哥儿是个好学的人,特别珍惜识字的机会,晚上做过亲密运动之后,总是会复习一下白天认的字。   既然此时他这般担忧家里的生意,那今晚的识字改为学点心。   “啊?你还会其他的点心?”陶竹诧异。   “我以前看过很多关于美食的杂书,上面写着很多点心方子,走,咱们回去,我教你。”   “好!”陶竹眸子亮晶晶的,拉着黎荞便往家里去,脚步明显轻快了很多。   到了家里,黎荞把用来做麦芽糖的糯米拎了出来:“糯米其实可以做超级多的点心,但咱们今天做一个比较麻烦的,叫做甑糕。”   “甑糕?”   “对。另外呢,糯米还可以做青团,青团需要用到艾草,虽然现在已经过了艾草最鲜嫩的季节,但马马虎虎还能凑合着吃。”   黎荞又道。   “用艾草也能做点心?”黎荞惊讶。   艾草是苦的呀。   “对,世界之大,每一地有一每一地的特色小吃。现在咱们做外地的特色小吃,至少平城的市场肯定是咱们的。”   “那咱们快试试吧。”陶竹惊讶完了,便想要亲自动手。   若是不赶紧把这两样新点心做出来,那他晚上肯定睡不好觉。   如今的好日子,他一定要守住!   “明天咱们把菜地旁的三口灶上搭建个棚子,把那三口灶遮起来。”黎荞想了想,决定改造院子。   现在家里人来人往的,为了保住点心方子,得搭建棚子。   还有,的确该招工了。   就凭他和竹哥儿两人,可做不了好几种点心。   *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还债了!   另外,本文架空,架的很空,所以像是辣椒玉米红薯土豆这些全都有哦,宝子们看个乐呵,不要较真~   还有!本文将于9月18日周日倒V,倒v章节从25-34,看过的宝子请勿重复购买哦,没看的赶紧看啦!入V当天将有万字更新。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么么么! 第34章 招人(倒V结束) 开始卖麦芽糖   但是, 招工的话,具体该招谁呢。   像是韩小雁这种打自家点心主意的,绝对不能要。   但就目前而言, 谁又能一直为他们家的点心保密?   黎荞和陶竹商量了一会儿,一直到第二天中午,这才敲定了人选。   中午时,黎粮来了,给做麦芽糖的麦子喷水。   黎荞便和他说起了招工的事儿。   “大哥, 大山愿意来帮忙么?一天三十五文钱,包吃, 每日主要做一些杂活, 像是乡亲们来卖东西,他负责称重记账。”   一时间寻不到放心的人去做点心,那黎荞自己只能从这些杂事中抽出身来。   乡亲们时不时的过来卖东西, 挺影响他干活的。   而之所以选择黎大山, 一是这孩子人品不错,二是当初黎粮倾家荡产给原身还赌债, 让黎大山相看好的亲事就这么吹了,人家小哥儿不接受扶弟魔公公和烂人小叔。   原身把黎大山的亲事搞没了,黎大山也没抱怨, 还是把原身当小叔对待。   原身没脸没皮, 不把这孩子的终身大事儿当事儿。   但黎荞不好意思。   所以, 现在要招人,他便想到了黎大山。   黎大山若是有份稳定的、不错的工作, 那肯定比现在好说亲事。   当然,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儿:   黎大山识字。   黎大山和原身就差了两岁, 小时候关系不错, 原身教过黎大山识字。   但农家的孩子,自小就要干活,因此黎大山每日的学习时间很短,再加上原身一个月才回来一次,且被县城的花花世界迷了眼,所以这项教学并没有持续太久。   但黎大山终归是认识字的,虽然不多,但拿着毛笔写几个缺胳膊少腿的字的能力,他还是有的。   因此,看来看去,黎荞和陶竹最终想要让黎大山过来帮忙。   当然,这也得黎粮王桂花同意。   毕竟黎大山这个年纪,在乡下已经算是壮劳力了,什么体力活都得上。尤其是黎粮王桂花也要做麦芽糖了。   “啊?让大山过来,一天三十五文?这也太高了吧!”   黎粮闻言吃了一惊,立马摆手。   “现在家里麦子割完了,就剩下脱粒、晾晒这些活,你们若是忙不过来,让他来帮忙就成了,不需要给什么工钱。”   他家虽然种的麦子多,但后来有了麦镰,再加上最开始那几日乡亲们为了测试麦镰的性能帮他家割了不少麦子,所以今年他家的麦子早早割完了。   剩下的活儿不那么急了,大山可以来帮忙。   黎荞听着这话,知道黎粮不是在客套,他就是这么想的。   黎荞也摇头:“哪能不给工钱,大山到了说亲的年纪,该让他自己挣点钱好娶媳妇或者是夫郎了。”   “不用不用,家里这不是马上要做麦芽糖了么?都做小生意了,还怕娶不了夫郎么?”   “麦芽糖的收入是你和大嫂的,我给大山开的工钱是大山自己的,你和嫂子可不能要过去。”   知道黎粮是为了他好,所以黎荞也是拿出十分的耐心去劝。   黎粮说不过他,只能同意,但还是觉得一天三十五文太高,要知道像是王秀英这种力气大的长工,也只有在麦收秋收的时候才能拿到一天三十文的高工钱。   而现在大山只是称东西记记账就能拿更高的三十五文的工钱!   大山干的活儿不配啊。   黎粮走了没一会儿,黎大山就来了。   他一过来,黎荞先问他吃饭没。   知道他还没来得及吃饭,恰好陶竹已经做好午饭了,便让他先吃。   陶竹做的是油泼面,虽然是第一次做,但他天分高,还拿出了百分百的专注,所以味道很是地道。   黎大山吃了一小陶盆油泼面,很是满足。   他竹哥的厨艺一点儿都不输给他娘,不过,在他家的话,平日里做饭可不会这样。   他娘舍不得让他们兄弟敞开肚子吃这样的全白面面条,因为他们三兄弟都是长身体的时期,若是敞开了肚子,那一顿饭能吃掉十斤面条还打不住。   所以,他家的面条,都是杂粮面条,只放少量的面粉。   至于这样的油泼面,他娘更不舍得,那可是猪油!   “小叔,你不用给我工钱,就这样管饭就好。”他嘿嘿笑着对黎荞说道。   “少不了你一口吃的。给,背篓,你去割艾草,挑最嫩的叶子回来。”黎荞把背篓塞给他。   “艾草?这个时候割艾草干啥?”黎大山抓着背篓很是不解。   “做点心用,快去,回来了你还得上山砍小树,我要搭个棚子。”黎荞指了指那三口灶。   “……好。”黎大山抓着背篓,小跑着上山了。   来黎荞家卖东西的乡亲看到黎荞把黎大山安排的团团转,便夸了黎大山几句,说他勤快。   哪知道黎荞则是笑眯眯的宣布他雇佣黎大山的事儿,一日三十五文,什么杂活儿都做。   黎荞这话一出,惹来惊呼无数。   啥?   刚雇佣了王秀英挑水,现在又雇佣黎大山?   而且就干这么一点儿活,每日竟然给三十五文的工钱?!   黎荞真大方啊!   庄家都没给这么高的工钱呢。   黎荞真有钱啊!   果然是和望月楼做生意的人。   黎荞对自己人可真好啊!   黎粮和王桂花这两口子终于时来运转了,多年的掏心掏肺没白费,黎荞知道报恩了,羡慕!   乡亲们看黎荞的眼神更火热了,纷纷自荐,他们也都什么活儿都能做呢,黎荞再招工的话,一定要想着他们啊!   黎荞嗯嗯点头,以后如果再有合适的工作,一定会考虑乡亲们。   但就目前而已,他还是要紧着自家来。   黎大山看黎荞这位小叔给自己开这么高的工钱,干活自然卖力,他和黎荞陶竹只花了三天功夫,就把棚子给搭建起来了。   这个棚子不算很大,有五十平方,以艾草和麦秸遮顶,又糊了一层泥巴。   这样的手法比较粗糙,但目前黎荞手里银钱不够,只能先这般应付。   等以后挣钱了,再盖气派的青砖大瓦房,搞一个干干净净的工作间。   做吃食生意,卫生比味道还重要。   棚子搭建好了,新点心自然要转移到棚子里。   在这三日里,黎荞已经做了甑糕和小麦淀粉——做青团需要用到小麦淀粉。   因为人力有限,所以黎荞和陶竹也不打算多做,先少做一些试卖。   除了黎荞和陶竹要做新点心外,黎粮和王桂花也开始熬麦芽糖了。   地点自然是在黎荞家。   不过,黎大山如今既然在黎荞家做工,所以几个长辈也没瞒着他,让他也参与了。   黎大山直到这时才知道,原来他小叔把麦芽糖的生意给他爹娘了!   这下子他急了,原本就觉得每日现结的三十五文铜板太多了,现在更是觉得这铜板烫手!   “小叔,你给的太多了,以后别给我工钱了。”他把黎荞拉到一旁,要让黎荞改了决定。   “麦芽糖生意是你爹娘的,挣来的钱肯定要分给你们三兄弟和小兰,不是只给你一人的。”   看黎大山要反驳,黎荞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是我给你一人的,你快点攒钱,你不成亲,我良心难安。”   黎大山:“……”   他挠挠头,“若是我爹娘做麦芽糖生意的事传开,肯定有不少人登门给我说亲。”   “那也是你爹娘的。别让我费口舌了,你也别偷懒了,快去拉糖!”黎荞催他。   这次黎粮和王桂花做了不少麦芽糖,大部分是给他的,这部分麦芽糖浆直接盛入罐子里就好。   他做点心的话,就不用特意再化开了。   另外小半部分准备试卖。   所以需要拉糖,得切成一块块的。   黎大山也知道他小叔现在是说一不二,见此只能回去乖乖拉糖。   算了,他今后干活再努力些,勤快些,一定要对得起他小叔开的工钱。   于是,第二日当乡亲们再来黎荞家卖东西时,黎荞便给黎粮和王桂花的麦芽糖打了广告。   刚好黎大山在他家做工,所以黎荞就弄了个板凳,板凳上放着一个干净的陶盆,陶盆里放的就是黎粮和王桂花做的麦芽糖。   县城的麦芽糖卖二百文一斤,这个价格在乡下没什么市场。   因此,按照黎荞和黎粮王桂花商议的,他们麦芽糖的价格是一百文一斤。   其实黎荞想定为一百二十文一斤的,毕竟拉糖挺辛苦。   但黎粮和王桂花觉得一百二十文一斤太贵,他们良心难安,认为这样是在坑乡亲,其实一百文一斤他们也觉得贵了,按照他们的想法,既然麦芽糖的成本是二十五一斤,那卖五十文一斤就很挣钱了。   但黎荞觉得二十五文的成本只是包含了小麦和糯米,没有算人工,若是卖五十文的话,那这价格实在是太低。   而且,靠人工做麦芽糖的话,一整个流程下来,其实也做不了多少麦芽糖,麦芽糖的产量本就低,再把大半以低价给他,那黎粮和王桂花还怎么挣钱?   所以,双方中和了一下,最后定了一个一百文一斤的价格。   这个是卖给外人的价格。   卖给黎荞的,经过昨晚一番激烈的差点儿吵起来的争论,最终定为了三十五文一斤。   村人听完黎荞的广告,再看看黎荞和黎大山身边的陶盆,都有些愣。   黎粮和王桂花,竟然做起了麦芽糖的生意?   这夫妻俩,会做麦芽糖?   这消息实在是太爆炸,太让人难以消化,以至于村人反复确认。   等得知是黎荞把麦芽糖的做法教给了黎粮和王桂花,众人都有些石化。   黎荞对亲爹亲娘也不过如此了吧。   这叫人怎么不羡慕?!   *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就要入v,感谢每一位出现过的宝子,爱你们~ 第35章 极品闹事 王桂花大显神威!   黎荞自然能猜到村人在想什么, 所以,每介绍一次麦芽糖,他都会补上一句:   这些年黎粮待他如同亲子, 现在他改邪归正了,他自然要回报黎粮。   他这个解释,村人能理解,真的,回想这些年黎粮对他的照顾, 大家伙儿真的能理解。   但理解归理解,还是羡慕的要哭哇!   原本他们和黎粮一样, 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农民, 不,准确来说,黎粮比他们惨, 因为黎粮有黎荞这个烂人弟弟, 把黎粮拖累的倾家荡产!   特别是黎粮帮着黎荞还了赌债后,大家伙儿都安慰过黎粮, 让黎粮想开点儿振作起来日子还长巴拉巴拉的。   甭管心里是怎么嘲笑黎粮傻——就黎粮这样倾家荡产给弟弟还赌债的行径,谁不说一声傻子?   但这句傻子只是在心里喊,当着黎粮的面, 大家伙儿都是统一的安慰。   可谁知道短短一个月, 就一个月而已, 黎粮突然天降麦芽糖的做法!   这就是傻人有傻福么?   呜呜呜。   羡慕的眼睛都要红了。   从今往后,黎粮和他们这些在田地里刨食的老农民就不一样了。   人家有可以代代传下去的方子了!   还是麦芽糖这种经典的逢年过节少不了的好方子。   谁家过年不买点麦芽糖让全家都尝口甜的?   哪怕是穷苦的王秀英, 过年时也会买麦芽糖让全家感受一下什么是甜蜜。   况且, 黎粮的麦芽糖还卖的这么便宜, 比县城卖的足足少了一百文!   这种诱惑, 谁扛得住?   他们此时就有点扛不住,等于是半价啊。   麦收着实辛苦,而今年麦子的收成又不错,他们又刚把拎过来的鸡蛋干柴等东西卖给黎荞,手里正好有铜板……   他们想尝口甜的。   唉,在他们为了能来黎荞家做工而对黎荞笑脸相迎时,在他们因为在村子里就能卖掉鸡蛋干柴而高兴时,黎粮王桂花已经有了一门旱涝保收的小生意了。   以后到了冬日农闲时,黎粮王桂花再也不用跟他们似的,为了几文钱到处找活儿做。   人家啥也不用干,待在家里就能数小钱钱了。   羡慕,羡慕的面目全非。   羡慕得控制不住要传消息,要让全村人跟着他们一起羡慕。   这一次的消息传的很快,犹如长了小翅膀一般,这可是大新闻,从今往后,村子里又要多一户富农了!   消息传到赵满仓家时,赵满仓两口子正蹲门口吃饭,他们两口子都愣了。   片刻之后,他媳妇王红芹看了眼赵满仓:“黎荞竟然把麦芽糖方子给黎粮了,咱家也不求方子,但总该给柱子找个活儿吧。”   赵满仓瞥了她一眼,皱眉:“人家小荞借的一两银子早还清了,你别打这种主意让他为难。”   “还清又咋地?难道当初你借给他银子的事就不存在了?”王红芹翻了个白眼,她说着就要站起身:“我得去他家瞧瞧,看黎粮是不是真的在卖麦芽糖。”   “不许去!去了就跟特意找小荞要东西一样,他是小辈你是长辈,你好意思么?”   赵满仓拉下了脸。   “我就算是今天不去,那肯定还是要去一趟的,虽然说黎粮这个大哥待他的确好,但我的要求也不过分啊。”   王红芹嘟囔道。   她当家的虽然说当日只借了一两银子,但也是银子呀,没有这一两银子,黎荞的一条腿可就保不住了。   “小荞是小辈,咱们是长辈,身为长辈怎么好意思主动找小辈要东西,这种话以后不准再提。”   赵满仓严声道。   王红芹闻言,撇了撇嘴巴,没吭声。   但心里却是打定了主意,以后一定要让黎荞也给她家柱子安排个活儿。   赵满仓这边都有些坐不住了,更何况韩小雁。   韩小雁是跑着来的,后面还有黎大忠在飞一般的追。   黎大忠后边,黎稻夫妇也跑着,不住的让黎大忠停下。   韩小雁气喘吁吁的来到黎荞家门口,来不及大口呼吸,便直接对着院子喊道:“黎荞,你必须教我做麦芽糖,不然你把你的腿砍下来一条给我!”   黎荞这会儿没在门口,陶竹做青团怕出错,便叫他进棚子指点。   韩小雁这一嗓子喊出来,夫夫两人对视了一眼,抬步出了棚子。   两人出来时,正好看到黎大山、郑浅浅正一人抓着韩小雁的一条手臂。   郑浅浅听说陶竹在捣鼓青团这款新点心,便想第一时间尝到,但他来早了,此时青团还没上锅蒸,他就坐在门口看黎大山给人称东西。   此时他和黎大山眼疾手快的拉着韩小雁,不让她冲到院子里去。   韩小雁使劲挣扎。   这几天她想抽空来找黎荞说招工的事,但黎大忠却是形影不离的看守着她,让她根本没机会过来,所以她心里一直憋着一股气。   现在,这股气在听说了麦芽糖的事之后,几乎要把她身子给撑炸了。   她也不管黎大山是她侄子,伸手就往黎大山脸上挠:“大山,你敢碰我试试,待会儿你大忠叔来了,非得抽你不可!”   “真正该挨打的是你!”   黎大忠这时冲了过来,他也累的上气不接下气。   刚才韩小雁听他邻居说了黎荞教黎粮做麦芽糖的事,一言不发把手里的碗扔了,然后闷头就往黎荞家冲。   那疯狂的架势吓得他也赶紧放下碗去追。   结果韩小雁玩命跑,他愣是没追上。   好在黎大山拦着了她,没让她冲到黎荞跟前拉扯黎荞,这么想着,他给了黎大山一个赞许的眼神,然后沉着脸,抓着韩小雁的手臂就往回走。   韩小雁自然是玩命挣扎,她已经看到黎荞从棚子里出来了。   “黎荞,大忠也救过你,你凭什么区别对待?!招工不招我也就算了,现在连麦芽糖都没我的份,大忠的银子喂狗了么?!”   喂狗这两个字一出,黎大忠脸色顿时阴沉的能滴出水来,他一手抓起韩小雁的头发,另外一手朝着韩小雁的脸打去。   只听“啪啪”两声脆响,韩小雁两边脸蛋挂上了清晰的巴掌印。   “你身为嫂子就是这么和小荞说话的?看看桂花嫂子是怎么对小荞的!”   “平常瞧见小荞全是冷言冷语,现在想和桂花嫂一个待遇,你大白天的做什么梦!”   “就你这个态度,小荞凭什么给你方子?!凭你天天这样张牙舞爪?!”   “老子告诉你,老子待小荞比不上粮哥的一指头,老子没脸要求和粮哥一个待遇!”   “老子借出去的那一两银子,小荞早还回来了!他送的鱼和点心才是真的喂狗肚子里了!”   黎大忠也要被气死了。   有这么一个拎不清的媳妇,不仅丢人,或许还会影响他和黎荞的关系。   要说羡慕黎粮,他当然也羡慕。   但他有自知之明,他这些年做的,哪里能和黎粮比。   黎粮现在有今日的好日子,那是黎粮该得的。   再说了,以黎荞如今的性子,会少得了他好处么?   可现在他这媳妇贪心,吵着闹着非得和黎粮一个待遇,配么?!   恰好这时瞧见韩小雁从挨打的震惊中回神了,眼神凶狠的瞪着他,他立马又甩了一个巴掌过去。   “当日粮哥倾家荡产的给小荞还债,桂花嫂子也没闹成你这样!你哪儿来的脸要方子啊?!”   “啪”的一声,韩小雁的脑袋又被抽的从正面歪到了侧面。   旁观站着的十几个乡亲见此,忍不住开口:“小雁啊,大忠说的对,桂花给黎荞还债那天,的确没这么骂过黎荞。”   当天王桂花哭天喊地,一会儿求黎父黎母复活,一会儿让老天降下一道雷劈死她,一会儿又骂黎粮觉得她命苦。   当然,也骂黎荞了,觉得黎荞糊涂,天生克她,讨债鬼之类的。   但她没骂黎荞是狗,也没说过不还赌债。   这些,当日看热闹的村人都知道。   黎荞回想当日的情形,也开口道:“桂花嫂子给我还了赌债之后我依旧又懒又馋,没有一丁点儿的好转。但她也一直养着我这个废物,直到我扔了粮食才忍无可忍把我赶出她家。”   “她做到这个份上,也就是我娘复生才能胜过她。”   “雁嫂,虽然说恩情不应该分大小,但桂花嫂子待我的确如亲儿子。”   “我若是待你和待桂花嫂子一样,那才会让桂花嫂子寒心。我不能为了让你开心就让桂花嫂子寒心。”   看在黎大忠的面子上,他言辞很是克制。   “没错,恩情的确不应该分大小,但每个人为黎荞付出的的确不一样,若真的一视同仁,那才是让付出多的寒心。”   陶竹也开了口,双手攥成了拳头。   哪怕他不是黎荞的夫郎只是一个路人,他也是这样的观点。   不过,现在他是黎荞的夫郎,他要被韩小雁的无耻给气死了。   砍下来一条腿给她?   敢碰黎荞一下试试!   “听见了吧?!你哪儿来的脸要求和桂花嫂子一个待遇?!”   黎大忠被黎荞和陶竹这话臊的有些无地自容,他伸出手恨恨的戳了戳韩小雁的脑门。   他咋就娶了这么一个媳妇!   韩小雁这会儿脸蛋火辣辣的疼,大脑也因为过度生气而发蒙,黎大忠敢这么当众打她,这事儿没完!   但现在可不是和黎大忠厮打的时候。   她一想到黎粮王桂花今后的好日子,就羡慕的眼睛发红。   “黎大忠你有能耐就打死我!只要你打不死我,那我就得嚷嚷!”   “你借的银子的确不如粮哥,但没你这一两银子他现在就只剩下一条腿了,什么叫早还清了?他把他的一条腿还回来才算是真还清了!”   “咳,话也不能这么说,小雁啊,你冷静点儿,你要什么麦芽糖的方子,小荞都给小粮了。依我看,小荞方子那么多,不如把大嘛花的方子给你吧。”   黎稻夫妇上了年纪,跑的不如韩小雁和黎大忠快,他们俩刚来到门口,便听到了韩小雁歇斯底里的喊声。   黎稻媳妇赵二妞立马就开了口。   她不贪心,她要大嘛花的方子就够了!   黎大忠万万没想到她竟然当众说出这样的话:“娘!你怎么说话的?快回去!”   “回什么回,我说的不是实话么?小荞会的点心那么多,给咱们一个怎么了?我可是他三婶儿!”   赵二妞瞪了黎大忠一眼。   以前吧,看黎荞只卖丰糕和麻花,她不好意思张口,便只能暗暗的指点韩小雁,让韩小雁折腾。   可现在黎荞都把麦芽糖方子给黎粮了,而且还雇佣了两个人!   既然黎荞这么有钱,那拉扯她一把怎么了?   黎父黎母没了,她和她当家的就是黎荞唯二的长辈了。   黎荞身为小辈,不该孝敬长辈么?   “可咱们不配啊!”   黎大忠要疯了。他娘平常的确有些爱计较,爱占点小便宜,但也是要脸面的人。   可万万没想到,他娘能说出比他媳妇更丢人的话!   旁边十几个乡亲们都看着,他媳妇惦记麦芽糖,他娘惦记大嘛花!   他气的脸红脖子粗,大吼:“长辈咋了?我咋没见你这样孝敬你长辈啊!”   “臭小子!你咋说话的!”   这下子换赵二妞脸黑了,脱下鞋子就要往黎大忠身上抽。   黎大忠则是抓着韩小雁的胳膊准备跑,丢人,他待不下去了。   但这时,郑浅浅突然啧了一声,他听不下去了!   “我说稻婶儿雁嫂,荞哥和竹哥一直都很感激大忠哥,但其实吧,如果当天大忠哥没借给黎荞哥银子,那这一两银子我爹肯定会拿出来。”   “从前我爹和黎家没什么来往,当日之所以肯借银子,是他觉得黎粮哥是条汉子,他佩服!他三两银子都借了,还会差这一两?”   “所以你们也别拿这一两银子出来绑架黎荞哥,当日就算是没有我爹,还有村长呢!”   “若只差这一两银子,村长会不拿出来让黎荞哥还债?”   “你们俩现在这般闹,实在是没道理!”   “就是。”   旁边看热闹的乡亲,听得郑浅浅此话,不由点头。   当日黎大忠先拿出了一两银子,郑屠户在后,毕竟郑屠户和黎荞非亲非故。   若是黎大忠不拿这一两银子,村长和郑屠户肯定会补上。   当然,他们并没有否认黎大忠借银子的好心,但事实就是如此,当日即便黎大忠不借,那黎荞也能安然无事。   “再说了,黎荞已经还了钱了,这会儿又非得讹黎荞,难不成还要黎荞负责一辈子啊?”   “是这个理儿,黎荞这些日子给的还不够多么?他还的早超过一两了!”   甭管心里如何想,但当着黎荞的面,大家伙儿肯定站黎荞。   因此,在场的乡亲纷纷开口,谴责韩小雁和赵二妞的道德绑架。   黎大忠一看有这么多人劝他娘和媳妇,便不跑了,他希望这些人的话能激起她们的羞耻心。   怎么好意思直接要方子的?   怎么好意思的!   但可惜的是,韩小雁和赵二妞此时被麦芽糖方子迷花了眼,她们婆媳双手叉腰,和乡亲们吵的很激烈。   装什么理中客啊?若是换做是他们当初借给了黎荞银子,那这会儿怕是比她们更过分!   这辈子发财的机会就在今日了。   丢脸就丢脸呗。   反正黎粮有的,她们也得有!   正闹哄哄的,王桂花来了。   她来看一看麦芽糖的销售情况,虽说她家的麦芽糖便宜,但这辈子第一次做生意,她心里没底儿。   可万万没想到竟然撞到这么一个现场!   王桂花笑了,袖子一捋,指着韩小雁和赵二妞道:“想要方子是吧?行。”   “我自从嫁给黎粮,就把黎荞当亲儿子看,这一看就看了十七年。从现在开始,你们养黎荞十七年,而且这十七年间把家里所有的钱都交给黎荞,将来再吹一门亲事,那十七年后,黎荞肯定会把大嘛花的方子给你们。”   “他若是不给,我打断他一条腿赔给你们!”   “你们愿意么?”   赵二妞:“……”   韩小雁:“……”   婆媳俩都被噎住了。   旁边的郑浅浅则是哈哈笑了起来:“没错儿,只借一两银子就想和桂花嫂子一个待遇,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王桂花,你这是故意为难人!”   赵二妞不满的嚷嚷:“我可是你三婶儿!”   “为难?三婶儿,你这就冤枉我了,和我相比,你已经很轻松了,因为现在黎荞改性子了,又勤快又愿意吃苦,想想他从前是什么样!”   “我熬了十七年才有了今天,总不能苦都让我吃了,你们直接摘现成的桃子吧?”   王桂花冷笑。   “谁摘现成的桃子了?大忠不是借给黎荞一两银子么?”   王桂花的话让赵二妞有些招架不住,只能又扯了一两银子出来。   “这一两银子黎荞不是已经还了吗?咋着?真想用一两银子讹黎荞一辈子?”   “那得先问问我王桂花同不同意!”   王桂花沉了脸。   “反正我一个外人是不同意的!”   郑浅浅接话,为王桂花摇旗呐喊。   赵二妞立马瞪向他:“这里有你一个未出嫁小哥儿说话的份儿?!”   “这里是竹哥家,又不是你家,我凭什么不能说话?你和荞哥又不是一家人!”   郑浅浅反驳。   “牙尖嘴利,小心嫁不出去!”赵二妞黑了脸。   “嘻嘻,这你放心,来我家说媒的,能踏破我家门槛!”郑浅浅才不担心。   他家富足,他长的也好,虽然不如陶萄,但也挺好看,他才不担心嫁不出去。   “三婶儿,你对着一个孩子发什么火儿?我今天把话撂这里了,我公婆不在了,所以整个黎家,谁都甭想拿长辈、孝道来压我,谁都没那资格!”   王桂花没耐心看赵二妞怼郑浅浅,她说着指了指黎荞。   “同样,谁都没资格拿长辈孝道去压黎荞,虽然都姓黎,但说到底是两家人。”   “整个黎家,甚至说在这世上,唯一能拿孝道压黎荞,能对黎荞指指点点的,只有黎粮和我王桂花。”   “至于恩情,呵,排队去!黎荞没把我王桂花的恩情还完,轮得到你们?!”   赵二妞:“!”   韩小雁:“!”   两人的脸色顿时难看的像是生吞了死老鼠。   而黎荞和陶竹眼底则是涌出了笑意。   这个逻辑厉害了。   郑浅浅哈哈笑:“没错,论恩情的话,我爹借给荞哥三两银子,比你们的一两多,若是荞哥还恩情,你们得排在我爹后边!”   “还有村长家,村长可是借了五两银子!”   赵二妞:“……”   韩小雁:“……”   两个人磨牙,恨不能咬郑浅浅一口。   但王桂花还在持续输出:“黎荞脸皮薄有些话不好意思说,我王桂花可是什么话都能说出来!”   “黎荞债还没还完就急不可耐的趴上来吸血了,这算什么亲戚?!”   “乡亲们,你们来评评理,有这样当亲戚的么?”   说到最后,王桂花看向了一旁围观的村人。   她不仅自己输出,还召唤在场的村人一起上。   郑浅浅首先响应:“反正我家没这样的亲戚!这样算亲戚么?仇人还差不多!”   其他乡亲不甘落后,黎荞看着呢!   “就是,太急了,吃相太难看了。”   “好歹让人家黎荞还了债啊,黎荞明显是个知道感恩的人,肯定不会少了你们的好处。”   “不过,今天这么一闹,今后黎荞还愿不愿意给好处,那真不一定。”   黎荞最好别给!   唉,他们还盼着黎荞拉扯他们一把呢,结果黎荞这边又是恩人又是亲戚的,有韩小雁这样的人挡在前面,黎荞手里的好处啥时候能轮到他们?   王桂花和乡亲们的这一番输出,让赵二妞和韩小雁都气的跳脚。   但王桂花刚才一番话实在是无懈可击,她们两人一时间根本想不出合适的话反驳,只能重复她们对黎荞有恩这种毫无杀伤力的话。   黎大忠瞧着这一幕,只想从地上找个缝钻进去。   他一言不发,走过去一手拽住韩小雁的手臂,一手抓住赵二妞的手臂,扭头就走。   这两人自是不愿,拼命挣扎,韩小雁甚至还要去挠黎大忠。   黎大忠猛的放开了她:“韩小雁,你现在不滚,那老子休了你,从今往后你不是我黎家人了!”   韩小雁万万没想到黎大忠能讲出这般无情的话,怔愣过后,便嗷了一嗓子,扑上去要挠黎大忠。   但黎大忠却是猛的一推,将她推到地上,然后继续往前走:“我现在就回家把你的东西扔出去,老子非得休了你!”   他脚步很快,等韩小雁从地上爬起来,他已经在十几米外。   韩小雁有些傻眼。   这时,郑浅浅跟了上去:“我去瞧瞧,看大忠哥扔没扔她的东西!”   “我也去我也去。”   有围观的乡亲想要去看热闹。   夫妻俩打架很常见,但像是黎大忠要休妻这种程度的,并不多。   于是,好几个人跟了上去。   “这么多人看着,大忠不扔也得扔了。”   王桂花笑了,笑容里透着几分幸灾乐祸。   韩小雁:“!”   她再也顾不上问黎荞要方子,拔腿就去追黎大忠。   黎稻和赵二妞见此,只能也跟了上去。   于是,片刻之后,黎荞家门口恢复了之前的宁静。   “你这傻子,你都不知道还嘴的?从前我说你时你不是叭叭叭反驳的很厉害么?”   王桂花没好气的看向了黎荞。   刚才黎荞一副旁观者的态度,看热闹看的津津有味!   “毕竟是大忠哥的媳妇,而且大忠哥也揍她了。再说了,这不是有嫂子你嘛。”   黎荞笑眯眯的开口:“嫂子今天真厉害!”   黎大忠态度先摆出来了,他还能怎样?   他装死,交给黎大忠就好。   若是黎大忠解决不了,那大不了把大嘛花的方子给韩小雁,彻底了结这段人情。   反正他方子多的是。   而大嘛花随时都能被人研究出来,价值不大。   原身真是死一百遍都不够,看看留的这烂摊子。不仅仅是钱债,还是人情债。   这世间最难还的就是人情债了。   “哼,少说好听的,你只管记住,今后甭管是谁拿恩情来逼你,你都让他滚到我后边排队。”   “呸!什么玩意儿!”   王桂花想到刚才韩小雁的行径,狠狠翻了个白眼。   “是是是,我记住了,嫂子你吃饭没?”黎荞笑着问:“不管吃没吃,你都稍等一会儿,竹哥儿马上就把青团做出来了,你一定得尝一尝。”   黎大山割艾草的事,王桂花自然知道,她闻言点了点头。   为防止韩小雁赵二妞再来闹,她是得留下镇宅。   于是,黎大山继续给人称东西记账,王桂花闲不住,知道陶竹在做鞋子,便干脆把针线筐端了出来,坐门口纳鞋底。   而黎荞和陶竹则是进棚子里继续做青团。   这青团只剩下最后一步上锅蒸了,这个过程很快,灶里的火烧的旺旺的,一刻钟就能蒸好。   不一会儿,浓郁的艾草香味就飘出来了。   郑浅浅也回来了,与他一同来的,还有李瓶。   李瓶也知道陶竹做青团的事儿,但她家今天的午饭晚了些,因此她错过了好大一场热闹。   她遗憾极了,虽然郑浅浅绘声绘色的讲了一遍,但描述的再好,也不如看现场。   “大忠哥一回家,就找了个麻袋,把韩小雁的衣服塞了满满一麻袋。韩小雁这下子真的吓坏了,要去抢麻袋,结果大忠哥一手抓着麻袋,一手拉着她,要把她送回她娘家!”   “我要不是惦记着吃青团,我肯定要一路跟到她娘家去。”   没亲眼看到韩小雁在娘家哭兮兮的惨状,郑浅浅有些遗憾。   但周围几个人却是被他这话给逗笑,陶竹递给他一个青团:“有什么好看的,不如尝一尝这个青团。”   “这会儿她的确比不上青团!”   郑浅浅接过热乎乎的青团,仔细打量。   怪不得叫青团,就是一个青色的大圆子。   这大圆子散发着艾草独有的味道,他将青团送到口边,试探性的咬了一口。   软糯中带着艾草的一点点苦味,但紧接着,便是豆沙的细腻淡甜。这几种味道混合在一起,组成了一个甜而不腻、他从未尝过的糯叽叽口感。   他眼睛一亮,又咬了一口,好吃!   另外一边,李瓶也拿着个青团慢慢吃着,她也是第一次吃,反应和郑浅浅差不多。   她原本以为艾草会苦,结果竟这般好吃。   至于黎大山和王桂花,两个人吃的极其慢。   除了前两天吃过的甑糕,他们母子并没有吃过糯米做成的糕点,所以,此时他们不仅惊讶青团的软糯,还有那份细腻和甜蜜。   原本以为甑糕已经是最好吃的点心了,结果青团一点儿都不输给甑糕,绝了!   “这、这竟然软成这样。”   王桂花捏着手里只剩下一口的青团,有些舍不得吃。   不仅吃起来好吃,捏起来手感也好。   奇妙的体验。   “来,再吃一个。”黎荞见状,把盛着青团的竹筐往她跟前递了递。   “一个就够了,尝尝味就成,哪能当饭吃。”王桂花摇头,说着把手里那一口青团吃了下去。   “反正是自家做的,第一次吃,不说吃过瘾,但不能只吃一个。”黎荞很坚持:“而且嫂子你今天辛苦了,得多吃几个补补。”   王桂花闻言,瞥了他一眼,便又拿了一个。   这青团的确好吃,她那吃惯了杂粮的嗓子,着实难以抗拒。   一旁的郑浅浅见状,忙道:“荞哥,你们做了多少?我要买二十个!”   李瓶一听,赶紧也道:“我买五十个!”   “今天只做了一百个。”   “那太好了,够我和浅浅分,多少钱一个?快包起来。”李瓶很高兴。   黎荞:“……”   算了,不拿去望月楼了。   郑浅浅和李瓶一出手,他自家人都不够吃了。   至于青团的成本。   认真算来,成本不算低,首先是青团的皮,糯米加小麦淀粉加艾草,将这些原料按照比例混合在一起,大概就是一斤糯米做出二十个青团皮。   里面的豆沙馅,一斤红豆能做出将近三斤的豆沙馅,这么算下来,一斤豆沙馅的成本在十五文左右。   所以,一个青团皮裹上豆沙馅,最终的成本加起来,最后得出一个青团的成本是七文钱。   郑浅浅和李瓶都是常客,很是照顾他家的点心生意,而且,郑浅浅今日还帮着怼人了,所以黎荞笑眯眯的道:“一个青团是八文钱。”   “啥???”   “八文钱?!”   郑浅浅和李瓶惊呼出声。   黎大山和王桂花也怀疑自己听错了,这么好吃的东西,结果比丰糕和大嘛花还便宜?   “要看成本的,青团用的糯米和豆沙虽然都是贵重的东西,但麦芽糖便宜,所以成本大大降低,再加上青团个头小,这些算下来,一个青团的成本是七文钱。”   黎荞耐心解释。   主要是因为麦芽糖的价格下降了,不然的话,一个青团的成本得翻两三倍。   “哇,这么便宜,我以后要常买,荞哥竹哥,你们可要多做这个啊。”   郑浅浅高兴的道。   一个才八文钱,哪怕涨到十文钱,他也可以天天吃。   李瓶也道:“你们夫夫做的几道点心,这个味道最好,以后一定要多做。不过,做这个如此麻烦,价格你们一定要提一提。”   “卖给你们的话,就是八文钱一个。”黎荞道。   反正这两家又不会拿青团当饭吃,能买的有限。   而且,两家虽然在村子里属于富户,但放在县城就不算什么了。   平城没有青团,而青团味道又这么好,他准备走高端路线,只卖给县城那些有钱人。   “嘿,这感情好,那今后一定要多做这个!”李瓶很高兴。   她就说嘛,这夫夫俩做生意最实在了,原料成本低,那价格定的也低。这样清清楚楚,哪怕是贵些,她也愿意买。   李瓶和郑浅浅很快就带着青团走了,而且李瓶临走之前再三交代黎荞和陶竹,如果赵二妞韩小雁再来闹,一定要让她们排在庄家后边,庄家可是借给黎荞五两银子!   但王桂花没走,坐在门口纳鞋底。   黎大山则是去割艾草了,第一次青团大成功,黎荞下次要多做一些。   半晌时,黎大忠来了。   他把韩小雁送回了娘家,韩小雁也恼了,放话出来,他若是不跪着求她回去,那她就不回三柳村。   “应该能清净一段时间。”黎大忠苦笑道。   “我不生气的,大忠哥,以后我这里有合适的活计,你可一定要来帮忙。”   黎荞笑眯眯的道。   “再说吧!”   黎大忠没有应下。   他还没靠近黎荞呢,他家人就急吼吼的要喝血了。   他若真在黎荞这里做工,那他家人指不定要闹出什么幺蛾子。   黎大忠没有多留,匆匆走了。   王桂花知道韩小雁这个祸根不在三柳村,放心了,便也匆匆回家了。   一时间,院子里只剩下了黎荞和陶竹。   两个人炸麻花。   “竹哥儿,你不高兴么?”   黎荞坐在灶前往灶里塞了几根木棍,抬头,瞧见陶竹眉心皱起淡淡的纹路,不由问道。   陶竹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才道:“我觉得憋屈。”   “这算什么憋屈,挨打挨骂的是韩小雁,又不是我。”黎荞说着起身,凑到陶竹身边亲了亲他的唇:“世上无憋屈之事,只要肯想开。”   陶竹:“……”   从前他觉得这人整日笑呵呵的挺好,可今日都被人这般闹腾了,这人竟然还能说出这种话!   “你都不会生气的么?”他问。   “会生气,之前听说陶萄欺负你的时候,我不是挺生气的么?当时你是怎么劝我的。”   那日听乡亲们说了陶萄欺负竹哥儿的时候,他挺不高兴。   竹哥儿日子已经够难了,这个陶萄还给他制造难度,欠教训。   陶竹:“……”   当时他说,他现在有这么好的日子,这么好的男人,他才没空为了陶萄生气。   可不一样啊。   这人已经很知道感恩了,这么好的人,被韩小雁这种泼妇缠上,虽然说韩小雁已经得到教训了,但他依旧心疼。   而黎荞看陶竹只拿一双水水的眸子瞧着他不说话,他心里顿时软乎乎又甜滋滋。   他忍不住凑过去又亲了亲陶竹的唇,这才又开了口。   “如你而言,现在咱们的日子这般好,我又怎么会为了韩小雁这样的人生气。咱们有做不完的点心,每天忙的晚上我想拉着你多来几次都舍不得,我哪会浪费情绪和她生气。”   陶竹:“……”   他脸上有笑意涌出,这么一说,和韩小雁生气的确挺不值得哈。   瞥了这人一眼,他轻声道:“你想折腾就折腾。”   他又不是不愿意!   “我不是怕你睡觉的时间太少么,既然这样,那你白天少做些活儿,咱们晚上早点儿歇着。”   黎荞笑眯眯的道。   陶竹闻言,俊脸上顿时闪过挣扎。   今日青团的成功,让他恨不能明日就做出几百个青团来,他刚才还想着,今晚晚点睡,明天早点起……   如今做点心这个活计,的确不累,但耗时间,一天七十多斤点心做下来,把他和黎荞白日的时间都给占满了。   但钱可以晚点挣,这人晚上的快乐,必须满足。   “今晚咱们早点睡。”做那种事儿的时候,他也挺快乐的。   “好。正巧我又想了几个新姿势,咱们试试。”   “……大白天的,你脑子里想的都是这些?”   “可不是嘛,毛头小子刚成亲,不想夫郎想什么?”黎荞理直气壮。   他还不是一般的毛头小子,他两辈子才有现在夫郎热炕头的日子!   “难道你不想?”黎荞又问。   陶竹:“……”   脸颊发热,他瞧着这人时,偶尔,真的很偶尔,脑子里会有晚上那些少儿不宜的画面。   毕竟这人技术不错,他是真的快乐。   ……   做点心这个活儿,的确太占时间了。   “那咱们给大山多安排点活儿?把揉面这些也交给他?”他轻声问道。   这话题跳的有些快,黎荞愣了一下之后才忍不住笑:“行,咱们把揉面的活儿也安排给大山,月底给他发红包!”   “发个大的。”陶竹嘴角也翘了起来。   黎大山为他小叔的幸福付出太多,可不能亏待他。   *   作者有话要说:   万字章!   今天更的早点儿~ 第36章 不想做饭就不做饭 雇人来做   于是, 原本负责称东西、劈柴等杂活的黎大山,在这天下午,多了一个活计:   揉面, 煮艾草,煮红豆。   黎大山自然没意见,不过,他有些纳闷,他小叔给他安排这些活儿时, 笑容有点怪怪的啊……   当黎荞和陶竹做点心时,中午韩小雁赵二妞的撒泼行径, 犹如长了翅膀一般, 飞快传遍了三柳村。   赵满仓和王红芹自然也听到王桂花那一番逻辑无懈可击的话语了,赵满仓庆幸不已,他瞪了王红芹一眼:“幸好没让你去。”   “我又不是去要方子的。”王红芹不服气。   “有本质上的区别么?不都是问小辈要东西。我可警告你啊, 我要脸, 丢不起那人。你若是敢去找小荞,你也给我回娘家去!”   为防止王红芹经不住诱惑, 赵满仓把丑话说在了前面。   王红芹一听这话,登时不满了,她都多大年纪了还让她回娘家, 她爹娘早不在了, 她回娘家回哪儿啊?住兄弟家里?   这分明是让她无家可归, 太狠了!   “你就不想给柱子找个出路?你是不是他亲爷爷啊?!”   “咱家日子又不差,找什么出路?!”赵满仓呵斥。   他家日子在三柳村属于中等, 家中有余粮, 无外债, 儿子女儿孙子孙女也无病无灾。   这是顶好的日子了。   “和黎粮家比起来, 咱家是不差,可说到底咱都是老农民,是泥腿子。现在大山一天拿三十五文的高工钱,咱柱子哪里比大山差了?”   种地太辛苦了。   从前没有对比,王红芹不觉得有什么。   现在有黎大山在,王红芹羡慕了,她大孙子不差黎大山什么啊。   “柱子当然比大山差,大山是小荞的亲侄子,柱子是么?”   赵满仓没好气道。   看王红芹还要反驳,他不耐烦了:“你再多说一个字,今晚就给我滚回娘家!”   王红芹:“……”   她不吭声了。   算了,今日王桂花大显神威,她去了也是自讨没趣。   再等等看,她态度放软些,给王桂花和黎荞说一些好话,黎荞肯定答应。   村子里的其他人,也暂时歇了让黎荞给他们安排活计的心思。   黎荞连自家人都顾不过来,哪里顾得上他们。   唉,黎荞赶紧发财,赶紧把生意做大做强,这样才有余力拉扯他们一把啊。   被很多人祝福着的黎荞,今晚格外勤快。   今天有黎大山做一些前期准备工作,他和陶竹天黑了之后就歇下了,时间充裕,他便和陶竹把之前没尝试的姿势都来了一遍。   陶竹在这件事上对他一向是百依百顺,哪怕羞的不敢瞧他,但不管他提什么要求,通通应下。   陶竹从不劝他节制,只会在白日里炖汤给他补身子。   于是,两人虽然歇下的比较早,但真正入眠却是比平常都晚。   翌日,等黎大山过来时,两人还没起床。   “小叔,你们咋起这么晚?身子不舒服么?”   黎大山瞧着黎荞和陶竹两人一脸疲乏精神不济,很是关切。   明明昨天早早就干完活了,可他小叔和竹叔咋这副模样?   陶竹到底脸皮薄,有些无助的去看身旁的黎荞。   黎荞打了个哈欠,摇头道:“你竹叔昨晚学认字,又让我教他做点心,所以睡的晚了。”   “哇!竹叔好勤奋!”   黎大山顿时一脸敬佩。   干了一天活儿晚上还能如此好学,太厉害了。   陶竹:“……”   但迎着黎大山真诚的眼神,他只能淡淡一笑:“识字机会难得,得珍惜。”   “我去做早饭,你们想吃什么?”他快速转移了话题。   “我什么都行。”黎大山没要求。   黎荞也没要求,他一向不挑食:“你想吃什么就做什么。”   “那简单些,煮个粥,再做个蒜泥鸡蛋,凉拌黄瓜。”   陶竹不打算做复杂的。   “我去烧火。”黎荞跟着陶竹进了厨房。   但他一进了厨房,陶竹便在他手臂上拧了一把:“你对着大山瞎说什么呢!”   “反正大山不懂,随便忽悠。”黎荞笑眯眯的,说着的还亲了他一下。   陶竹:“!”   黎大山还在院子里呢,万一被瞧见了,那他今天一天都没脸见黎大山了。   毫无威慑力的瞪了黎荞一眼,他干脆转身,开始做早饭。   黎荞没继续闹他,今天一大堆活计等着他们夫夫呢。   把大米下入铁锅里,添水。再把蒸篦放入锅内。   把馒头、鸡蛋都放到蒸篦上,大火开始烧。   土灶熬粥很快,熬出来的粥也很香,陶竹把粥盛入碗中,然后把鸡蛋剥皮,放入蒜臼里捣碎,再加入蒜汁、盐、芝麻油,一道蒜泥鸡蛋就做好了。   黎荞很爱这种吃法,拿着馒头夹着鸡蛋,连吃了五个馒头才停下。   黎大山从前没这样吃过,在黎荞家知道了这种吃法之后,他一次就爱上。   他一口气吃了四个馒头,又吃了小半盆凉拌黄瓜,喝了一大碗粥,这才饱了。   陶竹的饭量比两人要小,但也吃了两个半馒头。   于是,这一顿早饭下来,十多个馒头没了。   黎荞瞧着筐里仅剩的一个馒头,扭头对陶竹道:“要不咱们雇个人来给咱们做饭吧。你每天做饭太辛苦了。”   如今他家是两天蒸一次馒头,一次蒸两大锅,中午一般是面条,馒头只在早上和晚上吃,即便这样,蒸一次也只够吃两天。   蒸馒头挺费时间,当然,大热天的待厨房里蒸馒头还很辛苦。   况且,除了蒸馒头,还有一日三餐。   特别是中午那顿的面条,擀面条一点儿都不比蒸馒头省力。他舍不得陶竹这般辛苦。   “你再雇佣人的话,乡亲们肯定会觉得咱们已经挣了金山银山。我哪有那么娇气,做饭而已,哪个夫郎不做饭?连李瓶嫂子在家也要做饭呢。”   陶竹摇头。   这样太高调了,黎荞能有这份心就好了。   想到此,他忍不住伸手,在饭桌下悄悄抓了一下黎荞的手。   这人连让他做饭都舍不得。   他连做梦都没梦见过这种温柔。   “行叭。”黎荞暂时否了这个念头,他反握住陶竹的手,十指相扣,而后一脸认真的叮嘱道:“你若是哪天不想做了,一定告诉我,咱们雇个人做,又不是雇不起。”   “李瓶嫂子是李瓶嫂子,你是你,你是我的夫郎,做饭这个事没绑到你身上,你想做就做,不想做咱们雇人来做。”   “知道了。”陶竹轻轻点头,嘴角翘起了一个小弧度,望着黎荞的眸子亮晶晶的。   黎大山:“……”   他好多余。   他应该在桌底。   咽下口里的黄瓜,他低着头起身:“我去劈柴!”   扔下这四个字,他飞快跑了。   再待下去,他浑身都要冒鸡皮疙瘩了!   黎荞望着黎大山的背影,笑了,这孩子有些幸福,不仅有美味的早饭,还有狗粮,一大早就吃的饱饱的,今天干活一定不缺力气。   “咱们也快吃,吃完了让大山揉面,我做青团你做丰糕。”他笑眯眯的对陶竹道。   “嗯!”   陶竹点头。   等两人吃过早饭,天还没亮,王秀英过来挑水,不一会儿,小五也来了。   小五还带来了王掌柜的话:   要买十斤桃酥。   如今桃酥成了王掌柜家的新宠,特别是王掌柜的老母亲,最爱吃这个。   王老夫人上了年纪,牙齿不太好,沙琪玛太硬,她不怎么咬得动,吃一块要慢慢的嚼。   大嘛花勉勉强强,比沙琪玛好嚼些。   但桃酥在嘴巴里含一会儿,很快就能变软,她吃一次就喜欢上了。   黎荞因为烤箱太小,不能量产,所以王掌柜便干脆私人订制。   上一次他买了十斤,短短两天就吃完了,这不,今日又让小五带话,他要再买十斤。   不过,这次他特意叮嘱了,少放点糖,他老母亲上了年纪,吃太多糖不好。   “好,我这就去做。”   反正时间尚早,做桃酥又比较快,所以黎荞准备现烤十斤给他。   等小五带着桃酥走了,黎荞开始做青团,陶竹则是做沙琪玛。   中午时,王桂花又来了。   一是看有没有人闹事,而是看一下麦芽糖的销售情况。   昨天看热闹的人比较多,这个买五文钱的那个买十文钱的,加起来一共卖出去了半斤麦芽糖,把她高兴坏了。   今天没有热闹看,人少,但是,来了位小岗村的货郎。   这货郎平日里走街串巷,消息灵通。   知道三柳村这里有半价的麦芽糖卖,所以今日就过来了。   货郎自然是想要包圆所有的麦芽糖,但黎粮王桂花早就想到这种情况了。   他们麦芽糖的价格低,零售给乡亲们,他们夫妻俩能挣钱,乡亲们也能有半价的麦芽糖吃。   但货郎不成。   货郎不是自己吃的,货郎是要卖掉挣钱的。   王桂花和黎粮没那么傻,自己有钱不挣而是让货郎挣,两个人早就想好了,货郎可以大量买,但价格是一百八十文一斤。   这个价格虽然比零售给乡亲们的高了很多,但比县城的低了二十文,而且还省了货郎的跑腿费。   所以,那货郎咬咬牙,还是买了三斤。   趁着三柳村有便宜麦芽糖的消息还没传开,他去更远的村子卖,还是能挣点铜板的。   这货郎一口气买了三斤麦芽糖,几乎把王桂花黎粮两人做的麦芽糖块给包圆了。   王桂花一来,黎大山就把五百四十个铜板递给了她,一脸喜滋滋的:“娘,大生意,看来你和爹下次得多做些了,不然都不够人家货郎买的。”   “小叔还给了我纸,让我做了个账本,专门记咱家的账。”   “嗯。”王桂花笑了一下,笑容很淡,她接过了铜板。   “……娘,你心情不好啊?”   黎大山小心翼翼的瞅着她。   “还不是因为你春桃小姑。”   王桂花叹气。   黎春桃今年十七岁,在乡下属于大姑娘了。   但其实之前黎春桃定过娃娃亲,定亲对象是她三舅家的表哥周明盛。   因为自小定亲,所以两家来往比较密切。   周明盛跟黎荞一样,自小读书,他比黎荞大两岁,和高志远一样,已经过了童生试的前两关,只剩下最后一考了。   可黎春桃年纪一年比一年大,拖不起,两年前黎谷就想让黎春桃和周明盛完婚,但周明盛表示要再试一试童生试里的院试。   结果,周明盛依旧没考过。   但是,他被县城一陶瓷铺子掌柜家的女儿瞧上了。   于是,他就退了黎春桃的娃娃亲,和那陶瓷掌柜的女儿成了亲。   黎谷和他媳妇周金桂自然气的要死,这些年来,他们家每到农忙的时候都会去周家帮着干活,每年也都会给周明盛银子供他读书。   可谁知道供出来一个白眼狼。   周金桂本来身子就不太好,被周明盛这个外甥背刺,气的直接病倒。   但她强撑着病体,与黎谷拉上黎粮黎大忠等黎家的男人一起去周家说理。   周家理亏,愿意赔给黎谷二两银子当黎春桃的青春损失费。   这举动把黎谷膈应的半死,他没要银子,当时周明盛不在家,他便按着周明盛的爹娘狠狠揍了一顿。   结果,周明盛爹娘转头开始散播谣言,说黎春桃和周明盛有了肌肤之亲。   这种谣言对一个姑娘来说是致命的,黎谷气的要死,又带着黎家的男人冲去周家将周明盛爹娘打了一顿。   但黎春桃的名声却是挽不回来了。   黎春桃根本无法自证清白,而人们又喜欢看这种八卦,于是黎春桃名声彻底坏了。   这两年,也有人上门给黎春桃说亲。   但不是性情有毛病或者是家境不好的老光棍就是二婚的拖家带口等着她嫁过去伺候一家子的,周金桂原本就不怎么样的身子,被这些人气的更不行了,常年都得吃药。   而黎春桃则是越来越沉默,只要出了家门,就一直低着头,再没有从前的开朗活泼。   刚才王桂花去黎谷家借水桶,刚好撞见媒婆上门给黎春桃说亲,这次媒婆说的是镇上的一户人家。   黎谷觉得不妙,再三追问那媒婆说了实话,原来那男人已经克死了三任媳妇,镇上知根知底的不敢嫁给他,便只能从乡下找姑娘。   黎谷听完媒婆的话,气的要死,当即把媒婆给赶了出去。   倒是黎春桃,沉默了之后表示只要那男人给二十两银子彩礼,那她愿意嫁。   “啊?小姑她咋想的啊!”   黎大山吃了一惊。   黎荞和陶竹也从棚子和厨房出来,不解的看向王桂花。   “唉,春桃她受够了嘲笑,宁愿拿她那条命换二十两银子留给你二爷二奶。”   王桂花叹气。   “这怎么成!”   黎大山吓了一跳:“娘,你可得好好劝劝小姑啊。”   黎荞也皱眉,黎春桃竟是这样的极端心理?   *   作者有话要说:   凌晨悄悄更一章,白天还有~ 第37章 黎春桃 雇人了   黎春桃是黎荞穿越后见到的第三位黎家人。   他穿越当天捉了不少鱼, 原本想要亲自送到黎谷家的,结果在河边碰到了黎春桃,他便把鱼给黎春桃了。   穿越这么久, 他和黎春桃接触不多。   但在他的印象里,黎春桃是个很勤快的姑娘,他和陶竹成亲那日,黎春桃帮忙做饭,干活很是麻利。   现在黎春桃想死, 却又放心不下爹娘,嗯……   “嫂子, 你问问春桃, 看她愿不愿意来我家做饭,只负责做三餐,工钱每天是二十文。”   王桂花:“……”   她皱眉:“倒也不必为了春桃强行往家里添一厨娘, 春桃又不是傻子, 你这不是摆明要施舍她么。别说是她了,咱二叔都不会同意。”   “嫂子, 我这可不是强行,更不是施舍,早饭的时候我还在和竹哥儿商议雇人做饭的事呢。”   “娘, 我可以作证!”   提及被喂了一肚子狗粮的早饭, 黎大山赶紧开口:“小叔觉得竹叔每天做饭太辛苦, 舍不得他那么劳累,要不是竹叔觉得专门雇人做饭太高调, 那以小叔的干脆, 这中午饭就八成就不是竹叔做的了。”   他一边说一边忍不住搓了搓手臂。   这话他光是复述一遍都觉得肉麻!   他见过宠夫郎的, 但从未见过他小叔这样的, 甚至都没听说过。毕竟现实生活里没有,戏文里也没有乡下汉子特宠小夫郎这种桥段。   王桂花:“……”   她看了眼陶竹。   陶竹低头,脸颊发烫。   还有一丝的忐忑,黎荞待他太好,王桂花会不会不满……长嫂如母,王桂花算是他半个婆婆了。   黎荞脸皮厚,忙开口,好把王桂花的注意力转到他身上来:“做饭的确很辛苦,反正现在春桃想挣钱,那就问问她呗。”   “她若是能自己挣钱,这钱甭管是给二叔二婶还是她自己收着,不都比她闷在家里强么?”   “一个姑娘若是能靠自己的本事挣钱,那就有了挺直腰杆面对一切恶意的底气。春桃若是每个月轻轻松松挣六百文钱,还会在意其他人的看法?还怕没有好人家上门求亲?”   “是噢!”黎大山重重点头。   一天二十文,一个月六百文,而且还只负责三餐,这在乡下绝对是高高高工钱!   这么能挣钱的姑娘,肯定会有好人家登门。   “娘,你就去问问小姑呗,小叔他是真的舍不得竹叔做饭。”   “行吧。”王桂花点头。   她身为黎春桃的堂嫂,是看着黎春桃长大的,这么好的姑娘,她不忍黎春桃走上极端。   不过,临走之前,她特意对陶竹道:“你和黎荞的小日子,只要他不走歪路,你们爱怎么过就怎么过,说到底咱是两家人,我才不多嘴惹人烦。”   “你是个好孩子,他甭管待你多好,都是你应得的。再说了,你对他也很好啊。”   陶竹闻言一愣,随后轻轻点头:“我知道了,嫂子。”   黎荞忍不住对王桂花竖起了大拇指:“嫂子,谁要是能当你儿媳妇,那真是八辈子修来的好福气。”   王桂花白了他一眼:“你还是快干活去,雇这么多人,每天都得发工钱,我在旁边看着都替你急。”   “好,我这就蒸青团去,春桃的事就拜托嫂子了。”   王桂花嗯了一声,快步离去。   黎荞此举有接济施舍的嫌疑,她得好好解释一下,人家黎荞真没那意思,他纯粹是心疼他的竹哥儿!   王桂花走了,陶竹的好奇心却是上来了。   他没有去厨房继续做沙琪玛,而是进了棚子和黎荞一块做青团,他想打探黎春桃的事儿。   “我之前每天忙着干活,和村子里的人也没来往,对春桃身上的流言知道的不多。我现在想了想,觉得不太对。”   “哪里不对?”   黎荞一边搓青团一边问。   “周明盛爹娘散播春桃的谣言,这是把周明盛也给搭进去了吧?在外人看来,周明盛是始乱终弃。他是书生,他不要名声了么?”   “正是他当了渣男还想要保名声,所以才散播了这么一个谣言。”   “嗯?”陶竹非常不解。   “因为这个谣言的全部内容是春桃为了逼周明盛早点与她完婚,就给周明盛下药,想要把生米煮成熟饭。”   “在这个谣言里,周明盛成了无辜受害的小白花,春桃则成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恶人。”   “所以,事后周明盛爹娘震怒,非得解除这门娃娃亲。”   陶竹:“……”   他听的目瞪口呆,愣了好几秒才开口:“周家也太恶毒了吧?好歹是表亲啊。”   “表亲算什么?这一层关系能让周明盛成为城里人天天吃香的喝辣的么?”   黎荞呵了一声:“他周明盛能不能考上秀才,这谁都不能确定。但只要他和人家掌柜的女儿成亲,那他就足以换人生了。”   “……太坏了,怎么能坏成这样。”陶竹还是难以理解:“难道这就是旁人说的,负心多是读书人?”   “从周明盛和高志远身上可知,这句话的确有那么一点点道理。”黎荞不忘把高志远给带上。   盯上了他的竹哥儿,绝对没存好心思!   但陶竹静静的看着他:“你也是读书人。”   “……我和高志远、周明盛这种小白脸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   “他们好逸恶劳,只想投机取巧,但咱们钱箱子里的每一文钱,都是咱俩一起挣的,这种一起打拼出来的感情,是这两人能碰瓷的么?”   黎荞义正辞严的道。   “不能。”陶竹认真想了想,摇头;“把你和他们放一起,是在侮辱你。”   “竹哥儿英明!”黎荞竖起了大拇指,这话听着舒心。   “那春桃就这么被冤枉了?”陶竹的心思转到黎春桃身上。   “能有什么办法,她又没办法自证清白。”   “那若春桃真的来咱家里干活,咱们多给她些工钱。”陶竹道。   “关键是得让她改掉极端的想法。”   外人终究是外人,想真正过的好,她自己的内心要变得强大。   王桂花一直到傍晚才又过来,与她一起来的还有黎谷和黎春桃。   如王桂花所说的那般,黎谷一家子初听了她的话,以为黎荞是在施舍春桃,全都摇头拒绝。   等王桂花解释清楚了,黎谷一家子还是犹豫。   本来吧,随着时间的流逝,村子里对黎春桃的议论已经渐渐平息了。   可若是春桃去黎荞家干活,春桃进入大众的视线,那她的事儿肯定又会被村人扯出来当谈资。   春桃不想应对那些异样的视线。   王桂花劝着劝着,火气倒是上来了。   当然,这火气是冲着周家人的。   他周明盛一家子放出这么恶毒的谣言,就是为了逼死春桃,春桃一死,再也没有人记着他们一家子的无耻。   春桃怎么能让这种恶人如意?   春桃应该要过的很好,比周明盛都好!   春桃踏踏实实的干活,一天二十个铜板,就算是被议论又怎样?   反正该澄清的已经澄清过了。   愿意相信的,不会议论春桃什么。   不愿意相信的,那春桃就算是以死自证清白他们都不信。   所以,理会那么多干啥?   把铜板拿到手,把日子过的红红火火才是真!   这一番话,让黎谷一家子动摇了,又挣扎了一番,黎谷和黎春桃跟着王桂花过来了。   黎谷瞧见黎荞,有些不好意思,求到小辈这里,占小辈的便宜,有些丢人。   但他很快一脸郑重的道:“小荞,你这个恩情,我一家子永远都记着。”   “以后需要用人,尽管找我们。”   “二叔,你这话客气了,之前你也帮过我啊。一家人,不都是这样互相帮助么,你和二婶都放心,春桃在这里干活,谁要是敢说她,我亲自怼回去。”   黎荞保证道。   “那春桃就交给你了。”黎谷点头,又对黎春桃道:“还不快点儿谢谢你荞哥。”   “谢谢荞哥。”黎春桃很听话,立马道谢,只是声音有些低。   她也有些不好意思。   她之前很厌恶这个堂哥,每次遇见都没给过他好脸,现在却只有这个堂哥能拉她一把……   “这有什么可谢的,你又不是不干活。明天卯时一刻过来,正式上工。”   黎荞笑眯眯的道。   “好。”黎春桃应下。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等黎春桃黎谷走了,黎荞和黎大山在菜园子旁又垒了两个简易的灶。   既然现在有专人做饭,那肯定要搞一个专门用来做饭的厨房,这样他和陶竹就能做更多的点心了。   之前每次做饭时都得把锅里的油、案板上的面团等东西转移地方,很是麻烦,今后就不用这么折腾了。   翌日,黎春桃比黎大山还来的早些,她干活麻利,不一会儿就做好了早饭。   红烧茄子,凉拌黄瓜,葱花饼,白粥。   虽然都是家常菜,但味道很好。   黎荞、陶竹、黎大山吃的都很满足。   原本有些忐忑的黎春桃,见早饭被一扫而空,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黎春桃做了早饭便走了,她家的麦子还没收完,挺忙的。   黎春桃刚走,小五便过来了。   昨日和小五说了青团的事儿,但第一次做的青团吃完了,小五没能见着实物,更没能给王掌柜带回去。   但王掌柜现在挺信任黎荞,提前给了小五钱,让小五先买五十个,若是卖不出去,那他就留着给家人吃。   卖给王掌柜的青团,一个是十八文钱,五十个便是九百文。   小五走了之后,没一会儿李瓶来了,她是来买青团的,现在青团成了她的最爱,沙琪玛和大嘛花得往后排了。   “嫂子,我记得你家养的鸡比较多,我想买只母鸡。”   黎荞道。   雇了个新员工,还是堂妹,吃顿好的庆祝一下。   于是,这天中午,院子里又飘起了浓郁的香辣味。   这一次比上次陶竹做大盘鸡时浓郁多了,因为陶竹是在厨房做的,而黎春桃是在院子里做的。   张绣花来卖鸡蛋,瞧见竟是黎春桃在做饭,不由惊讶:“大山,咋是你小姑在做饭呢?”   *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 第38章 赵二妞闹事 现世报   “我小叔和竹叔太忙了, 没空做饭,就雇了小姑来做饭。”   黎大山一边给鸡蛋过秤一边回道。   直接说是因为黎荞舍不得陶竹做饭所以才雇人,这太为陶竹拉仇恨, 所以黎荞给了一个很官方的理由。   “哎哟,是雇的你小姑啊,那得给你小姑开工钱吧。”张绣花惊讶。   “嗯,一天二十文,只负责一日三餐。”   黎大山说着又道:“婶儿, 这鸡蛋一共是六斤半。”   “嗯,是这个数儿。”   张绣花来之前已经给这些鸡蛋过了秤了。   但是!   她现在的关注点不在鸡蛋上。   她忍不住惊呼:“只做三顿饭就给二十文?!”   “是的, 我小叔一向大方, 对自己人更大方。”   黎大山说着从钱箱子里摸出了铜板,一斤鸡蛋是十文,六斤半就是六十五文钱。   他开始数铜板。   而张绣花瞧着黎春桃, 眼神儿里满是羡慕。   乖乖诶, 一天只做三顿饭就能挣二十文钱,天底下竟然有这种好事!   本来以为王秀英的活计已经是天上掉馅饼了, 但现在瞧瞧黎春桃,王秀英的馅饼一点儿都不吸引人了。   黎春桃这从天而降的大肉饼才吸引人啊!   她不由在心里算数,当初借钱给黎荞的那几户人家, 黎粮家得到的回报最多, 而且黎荞第一个雇佣的就是黎大山。   现在轮到黎春桃了。   黎谷借给黎荞五两银子, 排行第二,所以黎荞雇佣黎春桃, 符合王桂花那套逻辑。   接下来黎荞再雇人, 应该是选择庄家的人。村长也是借给黎荞了五两银子。   但村长家不缺钱, 肯定不会来做工。   跳过庄家, 那就是郑屠户。   郑屠户家也富裕,郑家的人也不一定来做工。   所以,黎荞下一次雇佣人,应该是从赵满仓家选人。   或者是选黎大忠。   艾玛,这么一算,挡在村人前面的黎荞的恩人亲人,只剩下赵满仓和黎大忠啦。   而短短几日黎荞就已经雇佣了三个人,照着黎荞这雇佣人的速度,用不了多久就能轮到乡亲们了呀!   “婶儿,这是六十五个铜板,你数一数。”   这时,黎大山将数好的铜板递给了张绣花。   张绣花接了过去,数了数,确认无误,便眼神火热的盯着黎大山道:“大山,你小叔要是再招人,一定得想着婶子啊。婶子干活可不输给任何人。”   “婶子放心,我会提醒小叔的!”   黎大山拍着胸脯应下。   都是一个村的,的确是知根知底。   张绣花满意了,拎着空篮子揣着铜板走了。   黎荞赶紧发财,赶紧雇佣更多的人,她干活勤快,也从没得罪过黎荞,黎荞若是从村子里挑人,她肯定能选上。   张绣花刚走,又有人拎着干柴过来了。   不是旁人,正是赵二妞。   虽然说没能从黎荞手里要到方子,但是,黎荞没说不收她家的东西,恰好她今天上山捡柴,所以就拐来黎荞家准备卖掉一部分。   黎荞家门口飘着浓郁的香辣味,刺激着她饥肠辘辘的胃,她吸了吸鼻子,眼珠子一转,便看到了正在菜园子旁做饭的黎春桃。   “春桃咋在这儿?”她惊讶的问。   黎大山先是喊了声三奶奶,然后才把官方理由搬了出来。   赵二妞一听,不由拍了拍黎大山跟前的桌子:“找人做饭怎么不找我?我做了一辈子饭了,手艺甩春桃八条街!”   “快,让春桃回去,我来做这饭。”   她说着就要进院子。   黎大山赶紧张开双臂挡在她前头:“三奶奶,小叔已经雇了小姑了,哪能随便换人。”   这时,黎荞听到动静,抬步从棚子里走了出来。   他笑着道:“三婶儿,现在还没轮到你家呢。我雇佣人,是按照当初借给我银子的多少来选的。”   这话一出,赵二妞瞬间想起前两天被王桂花喷了一脸唾沫星子的场景。   她脸色黑了几分:“你既然忙的做饭都没空,那干脆让大忠来帮你。”   “一个个的来,得按照顺序呢。”   赵二妞:“……”   她顿了顿,看向了黎春桃:“春桃年轻人不知道节省,随便做个午饭就弄出这么大的味儿,这得浪费多少油和调料啊。”   “好吃就成。”黎荞还是笑眯眯的。   “她这样的名声,你也不怕影响你的生意,多不吉利!”赵二妞又道。   一旁默默做饭的黎春桃,听见此话,不由握紧了手中的烧火棍,身子也僵住了。   黎荞脸上的笑容淡了:“我是卖点心的,只要我点心好吃,那就有人买。”   “倒是三婶儿你来我家大闹,让我家成了村中的戏台被人看笑话,这才是真的影响我生意。”   “你怎么说话的!我还不是为了你好,她能给那个姓周的下药,也能往你的点心里下药!”   赵二妞生气的嚷嚷。   这话一出,黎荞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你亲眼看到春桃给那个姓周的下药了?”   “周家还能冤枉她?那可是她表哥,是她亲舅舅亲舅妈!”赵二妞继续嚷嚷。   “你没亲眼看到,但你相信周家人的话,这么说来,你和周家才是一家人。”   “我这里不欢迎周家的人,你出去,从今往后,我不收你的任何东西。”   黎荞右手指了指门口,俊脸上没什么表情。   一个米粒大小的水珠,在他左手指尖慢慢凝聚成型。   他在人前一直都是笑呵呵的,看上去挺没脾气,尤其是上次赵二妞韩小雁在他家门大闹,他不但不恼怒,反而看热闹看的津津有味。   是以,赵二妞一直觉得他是没脾气的人。   可现在他清秀的脸收了笑,神色不冷,语调也不冷,但赵二妞却是莫名打了个冷颤。   怎么感觉有点危险……   “不走是么?”黎荞挑了下眉。   他左手指尖的水珠顺着他身上的衣服滑落到了地上。   但就在这时,黎大忠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院门口。   “娘,你还真在小荞这里!”黎大忠皱眉:“刚才碰到绣花婶子,她说看见你拎着干柴过来了,咱家的干柴都不够用,你卖干柴干啥?”   他说着进了院子,几步来到赵二妞跟前,拉着赵二妞的手臂就走。   “等一下。”   黎荞先开了口。   “怎么了?”黎大忠看向黎荞。   他这才发现黎荞、陶竹、黎大山的神色都不对,他眉头皱的更紧:“我娘要是说了什么,你们就当没听见,别和她一般见识!”   “三婶儿刚才的话,我还真不能当做没听到。她诬陷春桃会往点心里下药。”   黎荞快速将赵二妞刚才的话复述了一遍。   他也表达了他的态度,他无法接受赵二妞的说辞,赵二妞这种言论肯定会影响他的生意,所以,从今天开始,他家不欢迎赵二妞。   黎大忠听得眉头能夹死苍蝇,他先是对黎荞赔笑,无条件支持黎荞的决定,然后才咬牙看赵二妞:“娘,你这是要逼死春桃么?!”   难得小荞给了春桃一条出路,可听听他娘说的这是什么!   赵二妞刚才被黎荞吓着了,此时被黎大忠一吼,顿时觉得自己刚才傻了。   她怎么可能会被黎荞吓着!   她嚷嚷道:“我这是为了黎荞好,好心当作驴肝肺,等春桃真的下药了,那就晚了!”   黎大忠:“……”   他二话不说,拽着赵二妞便走。   赵二妞自然不愿走,双脚瞪着地面,挣扎道:“黎荞啊,三婶儿难得来你家,你就不留三婶吃个饭?!”   这味道香死她了,她才舍不得走。   黎大忠:“……”   丢人!   他干脆弯腰,直接把赵二妞扛到了肩膀上。   “大忠哥,等等,你们就在这里吃午饭吧,毕竟以后三婶就不能来我家了。”   黎荞突然开了口,让黎大忠留步。   他还亲自去拦黎大忠,让黎大忠把赵二妞放下来。   黎大忠一愣,随后赶紧拒绝。   但赵二妞却是高兴了。   哈,黎荞不让她来,她偏要来。   黎荞身为小辈,敢动她一根手指头试试!   今天有免费的鸡肉吃,这一趟没白来。   陶竹看黎荞要留人,便也上前去劝黎大忠,让黎大忠留下。   黎大忠看黎荞和陶竹是真心实意,只能应下。   另外一边,黎春桃已经把大盘鸡做好,就等着下宽面条了。   赵二妞这会儿对面条没什么兴趣,她拿着勺子,舀了满满一大碗鸡肉,然后端到桌子旁就开吃。   “大忠哥,别客气,来,你也吃。”   黎荞给黎大忠也盛了一碗鸡肉。   黎大忠摇头,他等会儿吃点面条就成。   他不愿意接,黎荞转手把碗递给了陶竹,让陶竹先吃。   陶竹正要摆手,突然,旁边的赵二妞猛的“嗷”了一嗓子,叫声凄厉极了,听的他下意识哆嗦了一下。   “娘,你怎么了?”黎大忠吓了一跳,赶紧去看赵二妞。   赵二妞在小板凳上坐不住,她身子一歪就倒在了地上,双手捂着嘴巴,喉咙里发出野兽一般的“呃呃”声,鲜红刺目的血顺着她的指缝涌出,很快就将她双手给染红了。   “娘!”   黎大忠吓坏了。   其他人也都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查看。   黎大忠按着赵二妞的身子,不让她挣扎,黎荞小心翼翼的掰开了她捂着嘴巴的手。   瞧清楚她嘴巴里的状况,黎荞皱眉嘶了一声,赶紧对黎大山道:“你去村长家借牛车,送你三奶奶去县城医馆!”   只见赵二妞的嘴巴里血糊糊一片,她嘴巴里的那块嚼到一半的鸡腿肉也被染成了红色。   在她的舌头上,有一个似乎是鸡腿骨形状的伤口,这伤口正不住的往外冒血。   *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更!   宝子们舒服了吧~ 第39章 解决极品 他好帅   黎大山飞一样跑去庄家借牛车, 到了庄家后,他把原委简单说了一下,庄家人都很无语。   李瓶更是直接道:“这分明就是现世报啊。骂人家春桃会坏黎荞生意, 还又非得吃春桃做的饭,看,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是啊,不然能被鸡腿扎的一嘴血?”   庄武忍不住点头,赞同自己媳妇的话。   平常人啃骨头时, 一不小心的确会被骨头扎到,但一般情况下只是有刺痛感, 严重一些会流点儿血。   但流的满嘴血, 除了老天爷出手,还能是什么缘由?   庄丰收皱了皱眉:“为老不尊,之前也没见她这般, 现在因为黎荞的那点生意就露出这种嘴脸, 活该。”   “我得去看看!”   李瓶抓起一个馒头,掰开, 往里面夹了点豆腐,今天中午庄家的午饭是肉沫炒豆腐。   她催黎大山快走,上一场热闹她错过了, 今天的她一定要看现场。   庄家人都知道她这个性子, 但这一次, 庄园的大嫂,也就是庄丰收的大孙媳、二孙媳也忍不住道:“婶儿, 我也去看看。”   “我也想瞧瞧。”   “都去都去。”李瓶笑呵呵的招呼。   于是, 黎大山回到黎荞家时, 身边还跟着庄家的三个女眷。   黎荞家门口, 已经围着了几十个人。   有村人来卖东西,发现了赵二妞的惨状,就留下来观看。   看热闹是人类的天性,不一会儿就来了几十个人。   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议论的热火朝天。   现世报啊!   比戏文里的那些桥段都爽。   但是,黎大忠在这里,大家也不好说的太过分。   “怎么吃的这么急?又没人和她抢。”   “是啊,第一次见为了吃口肉结果吃成这样的。”   “下次得小心点儿,可不能再吃这么急了。”   ……   很快,不知道谁说了一句:“额……等她醒了,会不会讹上黎荞?”   其实大家伙儿都有这种担忧,但当着黎大忠的面,大家不好意思这样直说。   眼下有人忍不住先开了口,其他人立马去瞧黎大忠。   黎大忠忙摆手:“不会讹上小荞,绝对不会,这事儿和小荞没关系,是我娘自己不小心!”   “臭小子,你瞎咧咧啥?!怎么和黎荞没关系?”   黎稻接到村人传的消息后,匆匆赶了来,刚来到门口就听见黎大忠这话,不由大声呵斥。   “你娘在黎荞家出了事,黎荞必须负责!他得赔银子,必须把你娘治好,还得赔方子,你娘不能白受罪!”   “好家伙,算盘打的真响,我在县城的大哥大嫂都能听见你这算盘声。”   李瓶就跟在黎稻后边,与黎稻是前后脚到黎荞家,她听到黎稻这不要脸的话,不由直抒胸臆。   她所说的大哥,是庄丰收的大儿子、庄园的爹:庄文。   庄文是读书人,自小读书,奈何天分有限,如今年纪不小,但和周明盛、高志远那般,离秀才还差个童生试里的院试。   庄丰收在县城给庄文买了个小院子,庄文带着他媳妇和庄武李瓶的儿子住在县城,一个月才回来一次。   和李瓶关系比较近的人当中,庄文两口子离三柳村最远,因此李瓶便扯了他们两口子出来。   在场的其他村人,也被黎稻这不要脸的说辞惊着了。   刚才他们还有所顾忌,看在黎大忠的面子上,言辞比较温和。   可现在他们只想怼人。   “这难道不是赵二妞自找的么?管黎荞啥事儿?”   “就是!她来卖干柴就卖干柴,往春桃身上瞎攀扯什么?春桃又没得罪她。”   “人家黎荞好好的做生意,她冲过来瞎嚷嚷,又是怀疑春桃会往点心里下药,又是非得留下吃春桃做的饭,胡搅蛮缠,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这……若是黎荞不解雇春桃,万一真有人信了她的胡咧咧不买黎荞的点心了,那她不就是在坏黎荞的生意么?!”   这道声音一出来,在场的乡亲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们还等着黎荞带他们飞呢!   若黎荞生意出了问题,那他们这些日子岂不是在做白日梦了。   敢毁他们被黎荞带飞的美梦,那就是他们的敌人!   众人看热闹的心思没了,他们动了真火。   “赵二妞这嘴太毒了,怪不得老天爷都看不过眼。”   “举头三尺有神明,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可不是,春桃、黎荞都是小辈,只能任由她欺负,可谁知道老天爷在看着,老天爷出手制裁她了!”   ……   李瓶听到这话,精神一振,英雄所见略同啊!   她和她两位侄媳妇很快挤进了院中。   赵二妞平躺在由几个板凳组成的简易床上,整个人疼的已经晕过去了。   但她嘴巴里的血还没彻底止住,黎荞在家里备了一些常用药,刚才给她上了药。   但伤口太深,所以血一时间止不住。   旁边,黎大忠低着头,脸上神色复杂极了。   村人的议论一句接着一句的飞到他耳朵里,把他刺的恨不能从地上找个缝钻进去。   他宁愿躺板凳上昏迷不醒的是他!   但黎稻不认乡亲们的话,他大声反驳:“都瞎说什么,老天爷怎么会管这种小事!要不是黎荞非得让老婆子留下吃饭,能有这事么?今天的事黎荞得负全责,他得赔偿我们家!”   “你想得美啊,管黎荞屁事,是她自己死乞白赖非要留下来的,这是几百年没吃过肉了,竟被骨头给扎着嘴?”   “就是,是她自己吃的太急,管黎荞什么事儿?她跑来瞎嚷嚷坏黎荞生意,黎荞没找她要赔偿已经是黎荞心善了。”   “支持黎荞找她要赔偿!今后只要黎荞生意受了影响,那就是她嚷嚷出来的,得让她赔钱。”   “让她赔钱!”   “必须得让她赔钱,不赔钱不准走!”   ……   “你们!”   黎稻万万没想到村人竟然想让他赔偿黎荞,登时气的浑身都哆嗦。现在躺着昏迷不醒的是谁啊?   他家老婆子才是受害者!   黎大忠疲累的揉了把脸,然后一脸愧疚的看向了黎荞,他正想要开口,但这时,李瓶突然道:“如果这么说的话,把思路打开,会不会是这种情况呢。”   “啥情况?”立马有人问。   “故意讹诈呗。二妞婶子不是想问黎荞要方子么?她今天来这一出,有没有可能是她故意扎了嘴,然后逼着黎荞把点心方子赔给她?”   李瓶说出了她的猜测。   她这话音落,乡亲们不由拍巴掌,还真有可能!   黎荞:“……”   他原本想着,花几两银子让赵二妞闭嘴甚至是彻底闭嘴。   毕竟在他看来,能用银子解决的事儿都不算事儿。   而且黎大忠人不错,看在黎大忠的份上,他不介意这几两银子。   可瞧着眼前这形势,他不仅不用花钱,黎稻还得倒贴给他钱?   “上次赵二妞为了方子没脸没皮的闹却什么都没得到,为了从黎荞手里敲诈出方子,今日这一出惨剧八成是她故意的!”   “肯定是这样,她又反驳不了桂花的话,只能用这种法子逼着黎荞给她方子了!”   连黎大忠也皱眉,带着几分怀疑的看向了黎稻。   黎稻:“!”   气死他了!   他抬起巴掌就往黎大忠身上抽:“王八蛋,你看看你娘都成什么样了,她就算要敲诈,也不可能把自己伤的这么重!”   “应该是她没控制好力道,难得吃一次不要钱的肉,一激动就搞成这样了。”   很快有人接话。   “是啊,这分明就是一场安排好的敲诈。支持黎荞向他们讨要赔偿!”   黎稻闻言,气的发狂,瞪向围观的人群:“你们少冤枉人,老婆子他就是被黎荞害了!”   “谁冤枉人了,要说冤枉人,二妞婶子才是在冤枉春桃,她又没亲眼看到春桃下药,她凭什么认为周家人说的是真的?”   “春桃那么老实的姑娘,怎么可能干出下药那等腌臜事儿?这和春桃的性子一点儿都不相符。”   李瓶忍不住道。   “但二妞婶子就不一定了,二妞婶子上次大闹的场景,不少人可是都看到了。”   “所以,从两人的性子和行事逻辑上来说,今天的事儿真有可能是二妞婶子故意在敲诈黎荞。”   “是这个理儿,庄武家的说得对。”   乡亲们听的连连点头。   下药,这不符合黎春桃的人设。   但故意讹诈,这很符合赵二妞的人设。   黎稻:“……”   啊啊啊啊啊气死他了!   他猛然看向了黎荞,朝着黎荞伸出了手:“黎荞,今天的事儿,你必须负责!你拿银子和方子出来!”   黎荞一脸为难,正想要解释。   一旁的黎大忠突然抢先道:“小荞,现在这么多乡亲们都看着,我必须得说几句话,我是真没想到当初借一两银子能借出这么多事儿来。其实没我那一两银子,你也没事。所以从今天开始,借银子这事儿彻底揭过。”   “今后咱两家不来往了!”   说完这话,他也不看黎荞,弯腰就要去抱赵二妞。   他娘都昏迷不醒了,血也没止住,他爹不急着把他娘送去医馆,而是在这里要赔偿,他严重怀疑今日的事儿就是他爹娘故意搞出来的。   他没脸再和黎荞来往了。   “大忠哥,你不用这样,怎么说三婶儿也是在我家出事的,这我肯定有责任。”   黎荞赶紧道。   “你有个屁的责任!”   一道厉喝,突然响起。   黎谷沉着脸进了院子,他家离的远,因此来的慢了些。   他几步来到黎荞跟前,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说道:“傻不傻!你如果真把这责任给揽到你身上,那你这是给别人提供发家致富的思路!”   “一旦赵二妞讹诈成功,信不信今晚就有人翻你家墙头故意受伤然后让你赔钱赔方子!”   “你啊,真是读书读傻了,老实过头了!”   黎荞:“……”   啊?   他一脸认真的道:“二叔,我没那么傻,别人若是胡乱讹诈,我肯定不会赔钱。”   “你现在不就在赔钱!”   黎谷瞪他:“所有人都看出来赵二妞是在故意讹诈,就你没看出来!”   “哎呀,谷叔说的有理。”   李瓶啧了一声,看向了黎荞:“黎荞啊,你要是真给二妞婶子银钱和方子,那我今晚就来翻你家墙头,你得赔我点心方子。”   “嘿,我心急,我等不到今晚,我现在就往墙上撞,黎荞要是不赔给我方子,那我就赖着不走了。”   张桂娥忍不住道。   “你撞我也撞,我也急着发家致富呢!”   立马有人接话。   “谁不想发家致富啊?我家老穷了,我就往厨房的墙壁上撞。”有人甚至已经在看黎荞家里哪里好撞了。   黎荞:“?”   陶竹:“……”   他努力绷着嘴角,免得笑出声来。   刚才他还真担心会被黎稻给缠上,可没料到是这个走向。   活该。   黎稻气的哇哇叫:“今天的事儿本就是黎荞的责任,是他非要留老婆子吃饭的!”   “你再瞎说试试!”   黎谷冷着脸,死死盯着黎稻,咬牙问道:“春桃是招她了还是惹她了?她一张口就是怀疑春桃会往点心里下药,她是在逼死春桃!”   “她一个当婶子的,一开口就把小辈往死路上逼,有现在的下场,她活该!”   “我告诉你,若春桃出了事,她得给春桃偿命!”   说到最后,他眼眶已经红了起来。   昨日黎荞给了春桃希望,今早上春桃从黎荞家回去之后,脸上很难得的带了笑。   她这一笑,笼罩在他家上空的阴霾顿时散了不少,有希望便好!   可谁知道中午就出了此事。   这是多大仇多大恨?   他家春桃是真的快被流言给逼死了,但赵二妞根本想不到这一层,赵二妞为了做饭这个活计,为了那二十文钱,专门往春桃的心窝子上戳。   若赵二妞真把春桃送上死路,他绝对不会让赵二妞活!   还有周家那些混蛋,也一个都甭想活!   黎谷发了狠,黎稻被他通红的眼睛盯着,心头一颤,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两步。   他这二哥自小就老实,沉默寡言。   可一旦生气了,打人可疼了。   “二、二哥,老婆子她也是无心的,她随口说几句,你和春桃别往心里去。”   “随口?她的随口能要了春桃的命!”   黎谷冷笑:“我告诉你,甭管你们是有预谋的敲诈小荞,还是老天爷看不过去,这都说明你们没把春桃的命当命看。”   “我话撂这里了,从今天开始,你们两口子甭再想进小荞这院门。不然我知道一次打你们一次!”   这话说完,他一把抓住黎稻的衣领,拖着黎稻就往外走。   哪怕黎荞立马辞了春桃,他也非常感激黎荞。   今日是春桃招惹了赵二妞,那他得把黎稻赵二妞两口子给收拾妥当,黎荞出于好心要拉扯春桃,他不能让黎荞沾惹上这两个麻烦。   “二哥,你松手,松手!”   黎稻大惊,挣扎着想让黎谷放开他:“大忠,你眼瞎了啊!快拦住你二伯!”   黎大忠像是没听到这话,他一把抱起赵二妞,抬步往门口走。   黎荞忙跟上:“大忠哥,咱一起去医馆。竹哥儿,快去拿银子。”   “你不用去,我刚才说了,从今往后咱俩家不来往了。”   黎大忠拒绝。   “小荞,你不用去,我跟过去。”   黎谷发了话,他这时已经出了院子,他一把把黎稻按在牛车上。   这时,王桂花匆匆过来了。   她今天和黎粮下地给红薯苗浇水去了,最近天气热,红薯地干旱的厉害。她昨天去黎谷家借水桶就是为了浇红薯苗。   因此中午回来的有点晚,到家之后听说了黎荞这边的事儿,饭都顾不上吃,匆匆跑来了。   王桂花见黎谷已经制裁了黎稻,便没多说什么,只是对黎大山道:“你也跟过去看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大山不用去,我去就成了,用不了那么多人。”   黎谷摇头:“桂花,你给小荞讲讲道理,对付这种泼妇,不能用他读书人什么彬彬有礼的那一套。太老实只有挨欺负的份儿。”   “行!”   王桂花重重点头。   虽然她还不了解经过,但她能猜出来黎谷说这话的缘由。   视线一转,看到陶竹从屋子里出来,手里抓着两贯钱,她冲上去把陶竹往屋子里推:“你把钱收起来。”   “这……”陶竹有些无措的看向了黎荞。   “嫂子,大忠哥是无辜的。”黎荞想要把钱接过去。   “摊上这么一个娘,只能忍着,就像我当初忍你一样。等大忠忍无可忍了,自然就能逼着三婶儿改性子。”   王桂花说着把他扒拉到一旁:“你少说两句,我得看看春桃。三婶儿闹这么一出,春桃这孩子太可怜了。”   黎春桃一直站在灶旁,低着头,双手扣着衣角,一言不发。   哪怕是黎谷来了,她也没抬起眼皮瞧一眼。   她一脸麻木。   心脏也木木的。   自从赵二妞说出那句她可能会往点心里下药,她就知道这份工她干不下去了。   刚才乡亲们议论,说这会影响到黎荞的生意,她更加坚信了这一点儿。   就算是黎荞不主动解雇她,那她也却是不能再待下去。   或许这就是命吧。   她命该如此。   此时听到王桂花的话,她深深吸了口气,脸上挤出一个笑来。   她看向了王桂花:“嫂子,我没事儿。”   “不想笑就不要笑,春桃,你没有错。”黎荞抢先开了口:“错的是周家那帮忘恩负义的混蛋,是三婶这种人云亦云的糊涂虫。”   这话一出,眼泪迅速模糊了黎春桃的眼睛,她忙低下头去,转过身拿袖子抹了抹泪。   黎荞微微皱眉,看向了在场没走的众人:“乡亲们,春桃没去过县城,也没去过镇上,她一个姑娘家,也不认识什么厉害的人,她去哪儿找那种脏药?”   “换做是你们,你们知道去哪里买那种药么?”   “这……”   乡亲们被问住了。   是啊,他们若是想买这种药,去哪里买呢?   去青楼?   可春桃一个小姑娘,怎么可能去那种地方买药!   原本打算赶着牛车去县城的黎谷,闻言顿时走不动了,他忙道:“春桃每次去周家,都是和她娘一起去的,她没有单独去过周家。”   “而且,周明盛一直都住在县城,一个月才回来三天,每次回来他爹娘都把他当宝贝蛋供着,春桃哪有机会给他下药!”   黎荞轻轻点头:“所以周家的谎言,漏洞百出。春桃既没有途径买药,也没有下药的机会。”   “这件事分明是周明盛攀上了高枝,又怕名声毁掉,所以便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编造谣言逼死春桃。”   “他若是不编造这样的谣言,那他妥妥就是忘恩负义,背信弃义。可他编造了这么一出谣言,大家反而信他了。他的名声竟是保住了。”   “乡亲们,是春桃突然胆大包天,找来了脏药符合逻辑,还是周明盛为攀高枝忘恩负义符合逻辑?”   “当然是周明盛利欲熏心比较符合逻辑!”   李瓶积极回应。   她一向爱说公道话,此时怎么能少了她的发言。   黎荞对着她轻轻点了点头,然后指向牛车上的赵二妞。   “大家别不信,看看我三婶儿,平日里只是有些爱计较,可眼下碰到能让她挣钱的机会,她是个什么反应,大家伙儿都看到了。”   “同理,周明盛也是如此,他甩了春桃这个乡下妹子,转而娶人家城里的姑娘,从今往后他就是城里人了,这种机会他怎会放过?”   “是啊,利字当头,那真的是什么事都能做的出来。”   张桂娥忍不住接话。   她年纪大,见的多,她认可黎荞这话。   更何况,赵二妞这个活生生的例子就摆在眼前呢。   王桂花狠狠点头:“可不是,为了一点子钱,一个个的都疯了!”   其他村人也不由点头。   之前黎谷一家子解释过很多次,一些人纯粹是怀有恶意,喜欢看这种戏码,所以不信他们的解释。   一部分人则是觉得周家宁愿背上一个忘恩负义的名声也要退了这门娃娃亲,肯定是春桃干了什么事惹恼了他们。   不然人家一个书生,怎么能这样坏自己的名声呢。   可现在黎荞这么一分析,他们回过味儿来了,周明盛这一招高啊!   他什么都不做,那他名声肯定彻底坏掉,他搞了这么一个谣言,他名声反而保住了。   至于春桃,一个乡下妹子,哪能和人家城里掌柜的女儿比!   “春桃可怜,明明什么都没干,却被泼了这样的脏水。”   有婶子看向黎春桃,目光充满了同情。   “周家的当真是狠毒,这是要活生生逼死一个好姑娘。”   “幸好春桃熬到了今日,黎荞这么一解释,今后应该没人再怀疑春桃了吧?”   “反正我是信春桃啥也没干!”   “我也信春桃!”   ……   一时间,在场的众人纷纷表态。   原本低着头抹眼泪的黎春桃,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她愣愣的抬头,红通通的眼睛看向院门口的众人,大家伙儿竟是信她?   黎谷眼眶也红了,但这次不是被气的,而是激动的。   他不傻,这会儿大家伙儿是给黎荞面子,所以才顺着黎荞的话说。大家伙儿心里是如何想的,只有他们本人知道。   但这是一个好的开端。   一百个人里头,哪怕只有一个人是真的信了黎荞的话,那春桃的活路就宽了一分。   黎荞自然也是这么一个看法,他微微笑了笑,又道:“乡亲们愿意信我,我很高兴。”   “不信也没关系,毕竟我只是从逻辑上分析周明盛这满是漏洞的谎言,我没有可以锤死他的证据。”   “信或不信,都是大家的自由,我无权干涉。”   “但是,我毕竟是春桃的堂哥,而且二叔又对我有恩,所以,今后如果我听到谁还是认定春桃下了药,那这人就不能再来我家卖东西了。”   “我信春桃是无辜的,所以我不欢迎这样的人,请大家理解。”   “理解理解,非常理解,哪能一边认定春桃下药一边又从你手里挣钱呢,哪有这种好事。”   张桂娥立马接话。   这是人之常情,谁能不理解。   在场的众人都理解,换他们也一样。   黎荞瞧着这一幕,心中满意,他又道:“我还有最后一点要说,我不会辞退春桃,若是有人因此而介意不来买我家的点心,我非常理解。”   “任何人都有不买我家点心的自由,但我也有雇佣春桃的自由,所以,春桃会一直留在我家做饭,一日二十文工钱,这个工钱以后会看情况往上涨。”   “春桃是个好姑娘,她值得这份工钱。”   “艾玛,春桃的工钱还会涨啊?”   李瓶诧异。   “当然了。”黎荞微笑:“在我家做工的人,只要做好分内之事那工钱肯定会上涨。”   “啧啧,那春桃今后就是小富婆了啊。”李瓶忍不住笑。   “谁说不是呢,春桃一个小姑娘,今后一个月挣的比我一家子挣的都多!”   村人不由羡慕。   活少工钱高,这谁不羡慕?   黎春桃瞧着这一幕,有些傻眼。   所以,她不但能留下继续做饭,而且乡亲们也信她是无辜的?   这、这是什么绝处逢生……   “春桃,那不快谢谢你荞哥。”黎谷激动的也不管牛车了,又进了院子,推着黎春桃把她推到黎荞跟前,让她向黎荞道谢。   “谢谢荞哥!”   黎春桃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她激动的看着黎荞,眼泪扑簌簌的掉,但脸上是带着笑的。   而且她扑通一声就给黎荞跪下了,想要给黎荞磕头。   这下子可把黎荞给吓了一跳,赶紧闪开。   “既然跪了,那就磕一个,要不是你,她就真没活路了。”黎谷忙拉住他。   “咱是一家人,本该如此,我和春桃是平辈,这样磕头不合适。”   黎荞很坚持,反而去催黎谷:“二叔,你快把三婶儿送去医馆吧!”   提及赵二妞,黎谷冷笑一声:“反正她昏迷着,死不了。”   黎大忠:“……”   他轻叹一声,走过去代他爹娘向黎春桃道歉。   黎谷见此,不愿意为难他:“算了,咱们去县城,天色不早了,再晚今天就出不了城了。”   时间的确不早了,于是,黎大忠、黎谷、黎稻三个人赶着牛车去县城。   其余人看够了热闹,慢慢散去。   李瓶临走前,指着她大侄媳妇道:“小芸她娘家是周家庄的,可以帮着打探一下周明盛的情况。”   周芸忙点头:“现在周明盛他爹娘小日子过的可舒坦了,时不时的就吃肉。”   “谢嫂子的好意,不过暂时不用了,因为寻不着证据锤死他,所以就不关注他了。春桃振作起来,越过越好,那他自然会心虚,会不舒坦。”   黎荞道。   “你说的有道理,只要春桃还活着,那他心里肯定有根刺。”   李瓶说着看向了黎春桃:“春桃,你可得好好做饭,争取早日让黎荞给你涨工钱。”   “不用涨,现在就很好了。”黎春桃轻声道。   “肯定要涨的,大山和秀英婶子也会涨,大家伙儿都一样。”黎荞笑眯眯的道。   黎春桃瞧着他的笑,不由也跟着弯了弯眼睛。   她这堂哥是救苦救难的神仙!   很快,一院子人散去,王桂花留了下来和黎荞陶竹他们一起吃午饭。   黎荞陶竹他们还没吃午饭呢。   现在天气炎热,再加上饭食一直在锅里,所以几个人也没添把干柴把锅里的大盘鸡给热一热,而是直接开吃。   黎春桃做了满满一大锅的大盘鸡,还有十斤宽面条,大家拿着碗各自盛了一大碗,然后坐到桌子旁吃了起来。   面条泡的有些久,不劲道了,但没有人嫌弃。   这么吸足了大盘鸡汤汁的白面面条,可是难得的好东西,王桂花第一次这么吃,忍不住夸黎荞。   “你这书是真没白读,虽然功名没考上,但在吃这一块绝对对得起公婆给你拿的束脩。”   黎荞闻言忍不住笑:“其实做法可简单了,只需要……”   “你别告诉我!”   王桂花赶紧打断他的话:“瞧瞧这上面飘着的油,还有这大料,我家舍不得这么吃。”   “……那下次春桃再做,你和大哥还有仨孩子过来,咱们一起吃。”   “偶尔吃一次就成了。”王桂花摇了摇头,转而看向了黎大山:“你可真是占便宜了,你小叔家这饭,在县城都不一定吃得着,你好好干活,别偷懒。”   “娘,放心吧,小叔怎么安排我怎么做,才不会偷懒。”黎大山笑嘻嘻的点头。   可不就是嘛,就他小叔家的饭菜,不给工钱他都愿意干活。   “嫂子,红薯苗怎么样了?”   黎荞想起这事儿,问道。   “不太好,有些缺水,这几天得好好浇水。”王桂花道。   黎荞不由皱眉。   此时灌溉全靠人力,三柳村这边的人灌溉田地,都是靠着水桶,一桶一桶的从河里、井里取水。   这是一个非常累人的活计,一点儿都不输给麦收。   可惜他虽有水异能,却是不能暴露出来……   正琢磨着,耳边听见熟悉的马车声,他抬眼朝着院门口看去。   几秒钟之后,小五的身影出现在了院门口。   “咦?小五兄弟,你怎么这会儿来啦?”黎荞惊讶,说着站起身来。   陶竹也惊讶,招呼道:“吃饭没?没的话坐下一起吃。”   小五拿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摆手道:“我是来买青团的!”   “啊?你早上不是带走了五十个么?”   “是的,我带回去交给掌柜,掌柜只尝了一口,就又给了我银子,让我再来三柳村一趟。”   “他说不管你和竹哥儿做了多少,他全都要了。”   小五解释他为什么又来了三柳村。   没办法,青团太好吃了!   他家掌柜只咬了一口,就立马拍了下桌子,然后起身给他拿钱,让他以最快的速度再来一趟三柳村。   他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就又往三柳村赶。   大中午的,太阳就挂在头顶,他坐在车辕上也没个遮阳的东西。马车跑的又快,在乡下的土路上颠来颠去,这滋味着实不好受。   “原来如此,来来来,小五兄弟,先喝碗水,再吃碗炒鸡。不差这一会儿,你天黑之前赶回去就成。”   “我这就去把余下的青团装起来。”   黎荞道。   伴随着他这话,陶竹端来了一碗凉白开。   黎春桃则是端来了一碗大盘鸡。   小五挺不好意思,给他块杂粮饼子垫垫肚子他就很感激了,竟给他这么好的饭食,怪不得能做出这么好吃的点心,就是和其他读书人不一样!   他在望月楼见过很多书生,但像是黎荞这般尊重他的,他真的是第一次遇见。   这么好的人,活该生意红红火火!   小五狼吞虎咽吃了饭,另外一边,黎荞和陶竹也将余下的青团给装在干净的木匣子里了。   青团不能挤压,黎荞特意做了简陋的木匣子盛放。   今早上小五带走了五十个青团,上午时李瓶也买了三十个,余下的一共有四十个。   因为今天无法收到王掌柜关于青团的反馈,所以他和陶竹没有多做,想着如果卖不完,那就自家人吃掉。   没想到小五竟然又特意跑了一趟,看来明天要做一些了。   “掌柜的说了,能做多少做多少,做多少他都能卖出去,若是由此耽搁了丰糕和麻花的斤数,那也没关系。”小五道。   黎荞摇头:“做青团太麻烦了,我和竹哥儿实在是忙不过来,一天最多也只能做二百个左右。”   “好,我把话带给掌柜。”   人家心有余而力不足,他家掌柜也不能勉强呀。   王桂花见青团这般受欢迎,不由松了口气。   青团这么好卖,黎荞可以继续大手大脚了。   很快,王桂花和黎春桃都各自回家,黎大山则是去割艾草。   家里只剩下了黎荞和陶竹。   天气炎热,陶竹打算煮一锅绿豆水。   黎荞则是开始煮红豆,准备做豆沙。   每日的青团,都是拿新鲜食材做的。   夫夫两人站在水缸旁边,一个淘洗绿豆,一个淘洗红豆,淘洗完了,便将洗豆子水泼到菜园子里。   这菜园子是黎荞刚穿越时整的,当时种下去的几种蔬菜,此时都长出了嫩苗苗。   陶竹盯着嫩嫩的黄瓜苗,突然道:“黎荞,若是因为春桃真的影响到了生意,你会怎么办?”   “嗯?”黎荞闻言一愣,扭头看向他:“你在担忧么?”   “你先回答我的话。”陶竹也看着他,水水的眸子对他对视:“真影响到了怎么办?”   “若真的被影响了,那就推出更好吃的点心。只要咱们的点心干净又好吃,那总会有人买的。”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跟着我吃苦的,若点心真的卖不出去,我还可以去捉鱼。”   黎荞认真回答。   “不会解雇春桃么?”陶竹又问。   “当然不会。二叔当初借给我五两银子,以二叔家的家境,这五两银子指不定就是他家一半的积蓄,他这么帮我,我肯定要报恩。而且这件事春桃是无辜的,我是她堂哥,怎么能不拉她一把。”   陶竹闻言,嘴角翘了起来:“我不怕吃苦。只要跟着你,怎么样都好。”   “你刚才护着春桃的样子,很帅很可靠。”   这人连堂妹都肯这般护着,又怎会抛下他?   他到底何德何能,竟碰到这般好的人。   难以抑制心中的欢喜,他先是瞥了眼门口,确认没人,便脚步往黎荞身边跨了一步,与黎荞紧紧挨着,然后凑过去,蜻蜓点水般在黎荞脸上亲了一下。   亲完之后,原本想要退开,但心里满满的欢喜在翻涌,在叫嚣,他忍不住又凑了过去,想要再亲一下。   但这一次,黎荞转头,比他更快一点儿,精准的吻上了他的唇。   陶竹:“……”   他水眸瞬间睁的圆圆。   黎荞则是笑了,没拿盆的左手直接托着他的臀部,像是抱小孩子那般将他抱了起来。   “咱们进屋。”   陶竹原本被黎荞的动作吓了一跳,可这四个字入了耳,他把惊呼咽了回去。   他抿了抿唇,轻轻嗯了一声,只有更亲密的接触,才能平息他体内的翻涌不止的欢喜。   想靠近这人一点儿,更近一点儿。   *   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了!   大家放心,不会让黎荞吃亏的~ 第40章 她是遭天谴了 还债   大白天的, 而且随时都可能有人过来,所以两人也没真的做什么,只是抱在一起接吻。   不是从前那种蜻蜓点水般的, 而是成年人的、缱绻的吻,陶竹心里的欢喜难以平息,黎荞又何尝不是。   成亲之后,一直都是他主动去亲陶竹,晚上夫夫运动时, 陶竹也会主动亲他,但白天里, 这可是第一次。   想到刚才陶竹往门口瞥、亲了一次又想再亲的小动作, 他心里的爱意满的让他想亲他,想抱着他狠狠亲他。   陶竹虽然比一般的小哥儿个子高,但和他比起来, 不管是手还是身子, 都要小一些。   他抱起来正正好。   等一吻结束,他看向怀中人的脸颊。   如他预料的那般, 陶竹双颊已经染上了红色,再配上那双水水带着迷蒙的眸子,怎么看都好看。   明明是俊美锋利的长相, 但总是会露出这般他做什么都可以的神色, 他爱极了这种反差。   他忍不住又低头亲了亲怀中人的唇:“竹哥儿, 你真好看。”   陶竹:“……”   他双颊热的要冒烟了。   原本就觉得浑身的力气被抽走一般,此时听了这话, 他觉得要融化在这人怀里了。   但他的眸子没有躲闪, 这人盯着他的眼神亮亮的, 他喜欢这样被他盯着。   “你也很好看。”他轻声道。   “那你当初是不是看上了我的美貌?”黎荞立马不要脸的追问。   陶竹不由笑了一下, 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脸颊:“不是。是你弯腰向我道歉。”   “那一晚?”黎荞诧异,顺势握住了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对,那一晚。那是第一次有人那么郑重的给我道歉。原本在我看来,你和我哥一样,哪怕我是个大龄嫁不出去的丑哥儿,那也只有我嫌弃你的份儿。”   “可你一弯腰……”   回想起当晚那一刻的心情,明明此时就在这人怀中躺着,被这人抱着,但陶竹还是有些心疼当时的自己。   “等你直起腰之后,原本和我哥一样人嫌狗不理的你,突然就让我自惭形秽了。”   “然后你霸道的把肉饼塞给我,却又解释了一堆话。”   “那是我身为小哥儿,第一次感受到来自男人的强势和温柔。”   “所以我就看上你了。”   黎荞:“……”   他愣住了。   他一直都能感受到陶竹对他的态度转变,能感受到陶竹那细腻的心思。   可当时他想着不能画大饼表白,于是就拖延了几日。   可此时,听着陶竹讲出他当时的心境,他只觉得自己好渣,好渣好渣。   在他没有表白之前,陶竹肯定患得患失,七上八下,一颗心在蜜糖罐和黄连汁中无缝转换。   “对不起,让你受了很多委屈。我该早些向你表明心意的。”他懊恼的开口。   “你提亲那日已经道过歉了,不用再道歉。不过,你是什么时候看上我的?”陶竹忍不住问:“讲实话,我想听实话。”   这个问题他问过好几次,这人每次回答的都挺认真,他也能感受到这人对他满满的爱意和珍视。   但他有时候还是会觉得这人对他的喜欢来的太突然,以至于他一直都觉得这人是突然瞎了眼才看上他……   “我在山上晕倒,一睁眼瞧见你,那时就对你动心了。”黎荞老实回答。   人美心善,这教他怎么不爱?   可陶竹却是微微抿了下唇:“……所以,还是因为我救了你?”   “有这个原因,但并不是全部的原因。就像是你对我动心,是因为我长的好看么?不,是因为我待你的态度。”   “……行吧。”陶竹有些不开心。   他希望这人不是因为报恩才喜欢他。   但又有些开心。   以这人的人品和担当来看,应该一辈子都不会负他。   算了,甭管是何种原因,反正此时躺在这人怀里,被这人温柔深吻的人是他,这辈子都是他。   看了眼这人近在咫尺的俊脸,他忍不住亲了过去,不想那么多了,享受当下就完事了!   怀中人的热情,黎荞自然不会拒绝,于是,夫夫两人在屋子里磨磨蹭蹭了两刻钟,这才有些依依不舍的穿衣。   但满心的欢喜总算是平息了不少,等重新回到厨房,黎荞和陶竹两人都是干劲十足。   一个继续煮红豆。   一个继续煮绿豆水。   今日算是谈成了一笔大生意,甭管夫夫两人做多少青团王掌柜都买,一个青团能挣十一文钱,若是一天做两百个,那就是两千二百文。   再加上沙琪玛和麻花的钱,那一天就能挣七两银子。   这可是好大一笔收入了,搁从前的话,陶竹真的是想都不能想。   但是,这么一来,这三种点心会把两人的时间全部占满。   好不容易腾出晚上的时间可以增进夫夫感情,若是一天做两百个青团,那这点腾出来的时间又得搭进去。   “要不让大山也帮忙包青团吧?”陶竹道。   把豆沙和青团皮包在一起的这个步骤,完全可以让黎大山参与。   “听你的。”黎荞点头。   “我是想多挣些钱,把债全部还了,然后打井,盖房子。”陶竹道。   黎荞闻言,顿时乐了:“行,咱们快点儿挣钱。”   “你笑什么,难道你不想么?”陶竹被他笑的有些羞,立马反问。   “我想,我特别想,我超级想在院子里打一口水井,一天洗上十回澡也不带怕的!我特想修一个专门洗澡的房间,搞一个淋浴,到时候咱俩一起想怎么洗就怎么洗。”   “我比你还想挣钱,我恨不得明天就能把水井和新房子都安排好。”   黎荞收了笑,一脸严肃的道。   他之前和陶竹闲聊时,说过手动淋浴这个设计,陶竹便记在了心里。   刚才完事之后他去院子里打水回来擦洗,陶竹定然是觉得这样不方便,所以想快点儿把他口中的淋浴搞出来。   原本竹哥儿多害羞一人,现在被他带的,大白天就在琢磨此事儿了。   甚好。   夫夫嘛,就该这样没羞没臊。   但显然竹哥儿脸皮薄,大白天的讨论这个,被他一笑就害羞了。   他不笑。   他只在心里笑。   “那就让大山也做青团。”陶竹不知道黎荞心里的想法,见他面上一副正经的模样,便一脸满意的又道。   “行,等大山回来就告诉他。”黎荞还是很严肃。   于是,等黎大山扛着满满一麻袋艾草回来,发现他小叔的笑容又变得怪怪的。   ……   算了,反正看不懂,但勤快干活总是对的,要对得起他小叔竹叔给的工钱和每天香喷喷的饭菜!   黎大山在黎荞家里吃了晚饭,又做了一会儿青团,然后才回家。   黎大山走了之后,黎荞和陶竹把做好的青团放锅里蒸。   等把二百多个青团蒸好,已经是深夜,黎谷终于回来了。   赵二妞的伤口挺严重,比肉眼看到的要严重的多,因为那个鸡腿骨扎出来的伤口,几乎贯穿了赵二妞的舌头!   人家医馆里的两个大夫都很奇怪,到底是怎样的力道,才能让鸡腿骨差点儿把舌头给扎穿?   赵二妞啃这块骨头时,用了怎样的大力气?   她是想直接把骨头嚼碎?   一些家境不好的人家,难得吃一次肉,吃肉时的确会把骨头也给嚼碎吃了。   但正常情况下,人在咀嚼的时候,舌头若是被尖锐的骨头扎了,会立马停止咀嚼,可赵二妞是傻子么?感觉到痛的那一刻,她怎么没停止咀嚼?   而且,就算是以咬碎骨头的力道去啃那块鸡腿骨,应该也不能把舌头给扎个对穿吧?   “人家大夫搞不明白,赵二妞虽然醒了,舌头疼的说不了话,所以谁都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搞出那么深的伤口的。”   “但我觉得,这事儿其实很简单。”   黎谷一脸严肃的道。   “怎么说?”黎荞立马追问。   “是老天爷看不下去她的胡搅蛮缠,所以出手了。”   “……有道理。”   黎荞沉思了片刻,点头。   陶竹也点头。   陶竹也想不明白,既然想不明白,那只能是老天爷出手了。   “她污蔑春桃,还非得吃春桃做的饭,她不要脸,老天爷自然就不会给她留脸。”   “其实,这也证明了另外一点。”   黎谷说着,因为常年干农活而被晒的黑红的脸上浮现出喜色。   黎荞赶紧又追问:“证明了哪一点?”   “证明春桃的确是被冤枉的!不然的话,今天差点儿被扎穿舌头的就是春桃了。你们俩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黎荞:“……是!”   陶竹狠狠点头:“就是这个理儿,老天爷这一出手,不仅惩罚了三婶儿,还证明了春桃的清白,老天爷不愧是老天爷,真厉害。”   黎荞:“……”   他不是他没有哇!   他当时只是想教训赵二妞让赵二妞闭嘴哇。   “我明天就得让春桃她娘出去找乡亲们唠嗑去,春桃是被冤枉的!”   显然,黎谷也认为老天爷此举一箭双雕,着实厉害。   “这一次我倒要看看,乡亲们是相信周家那畜生的鬼话,还是相信老天爷。”   黎荞:“……”   以乡亲们的迷信程度,应该是更相信老天爷……   所以,他昨天的那次出手,从结果上来看,效果很不错?   “可惜啊,老天爷咋只惩罚赵二妞,不惩罚姓周的那个畜生呢。”黎谷有些纳闷。   “应该是时候未到,二叔,别急,周明盛这种小人,不会有好下场的。”黎荞一脸认真的开口。   “算了,不能太贪心,顺其自然,老天爷能出手惩罚赵二妞,又还春桃清白,这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黎谷很快又笑了。   时候不早,他没有多留,很快就回家了。   黎荞和陶竹也准备洗洗睡下。   但陶竹显然记挂着记挂着白日的事,他有些兴奋,一边拿着葫芦做的水瓢去舀水一边道:“我这是第一次看老天爷显灵。”   “咦,不对。”他很快又道。   “哪里不对了?”黎荞一边问他,一边把柳枝做成的简易牙刷沾上牙粉递给他。   “我在山上遇见倒在沟沟里的你,这才是老天爷第一次显灵。”   黎荞:“……”   还刷个什么牙,他现在心脏麻麻的。   今晚不睡了。他真的无法抗拒陶竹这种直白而热烈的真诚。   他把牙刷放到桌子上,弯腰以公主抱的姿势一把抱起眼前的人,然后就往屋子里走。   他遇见陶竹,又何尝不是老天爷显灵。   “你……”陶竹吓了一跳,差点儿把手里的水瓢扔了。   “咱们把白天的事进行到最后。”黎荞开口,声音比刚才低沉了几分。   陶竹:“……”   脑中闪过白日里的画面,他整个身子都有些烫。   他嗯了一声,应下。   什么老天爷,什么睡觉,他一瞬间全忘掉,脑子里,心里,只有抱着他的这个人。   这一晚,黎荞和陶竹只睡了不到两个时辰,翌日黎大山过来时,瞧见两人眼中带着红血丝但精神不错,不由佩服。   “白天干活,晚上还能刻苦识字,竹叔真是厉害的那个什么头地?”   他说着忍不住挠头,那个成语叫什么来着?   “……五体投地?”   黎荞抽了抽嘴角。   “对!”黎大山眼睛一亮:“就是这个词,竹叔厉害的让我五体投地!”   “行了行了,你去磨糯米粉。”黎荞给他安排活儿。   “好嘞!”   黎大山笑嘻嘻的应了一声,撸起袖子开始干活。   黎春桃也来了,她精神挺好,昨晚黎谷回家之后把那番老天爷还她清白的逻辑一说,她只觉得呼吸都畅快了些。   是啊,老天爷这一招,不只是在惩罚赵二妞,也是在证明她的清白呢。   她脚步轻快的进了厨房,开始做早饭。   一通忙活,早饭做好了。   鸡蛋煎饼,炒冬瓜,韭黄炒鸡蛋,白粥。   简简单单,清清淡淡,但味道很是不错。   吃过早饭,小五来了。   把昨日的沙琪玛、麻花、青团交给他,七两银子到手了,距离盖房子更近了一步。   陶竹将银子收入钱箱,又拿出账本,犹如幼儿园的小朋友那般,拿着毛笔,一笔一划的写下今日的入账。   瞧着账本上的余额,他忍不住翘起了嘴角,照着这个趋势,不到半个月就能还清楚所有欠债。   没了赌债,那就可以攒钱盖房子,买田地了。   得更加努力!   于是,这天上午,黎荞、陶竹、黎大山都忙的团团转。   中午时,院门口冷静了很多,竟没人来卖东西。   但黎荞和陶竹乐的清净,没人打扰,那吃了饭他们就继续做点心。   三柳村那些爱看热闹,有时间看热闹的人,此时都去了黎大忠家。   昨日闹的那么大,村人都在关注此事,这会儿终于得了空儿,一些人端着碗边吃边晃悠到了黎大忠家里,他们想知道赵二妞的伤势。   黎大忠也没瞒着众人,赵二妞舌头上的伤口太深,这不仅影响赵二妞说话,还影响她进食。   未来大半个月内,她都只能吃流食。   若是伤口恢复的不好,那吃流食的时间会更长。   至于说话,这得看她的伤口恢复情况,就目前来说,最起码半个月内不能正常说话。   而且,除了赵二妞的伤口,黎大忠也把大夫的疑惑如实讲给了村人。   怎么会扎出这么严重的伤口?   想不通啊。   大夫都想不通,村人更想不通了,村人又不懂医术。   但是,在乡下难得碰见这种玄乎的事儿,众人议论的兴致很高,哪怕碗里的饭没了,也没舍得走。   周金桂就是这个时候来的。   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玄乎?   老天爷的事儿,凡人能想明白么?   这件事就是老天爷做的,不然当时老天爷咋不让她家春桃扎烂了舌头?   老天爷在为她家春桃澄清!   赵二妞是遭了天谴!   周金桂这一番话,可谓是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一下子就把在场的村人给镇住了。   但屋子里躺着喝药的赵二妞听见此话,却是气的想要爬起来和周金桂对峙。   不过,随着她的嘴巴大张,她的舌头立马跟着动了动。   这一动就牵扯到了伤口,瞬间,剧烈的疼痛再次笼罩了她,疼得她眼前一阵阵发黑,她只能又躺回到床上。   但她忍不了,她抬手拍了拍床,示意坐在床边喂她喝药的黎稻出去代她和周金桂对峙。   什么老天爷出手,放屁!   她是不小心!   而且,她觉得当时嘴巴里除了鸡腿肉,似乎还另外有东西割了她舌头,那东西好似刀子,可比鸡腿骨锋利多了。   眼下周金桂想往她身上按一个被老天爷亲手惩罚的罪名,她才不认!   可恨她现在说不了话,无法解释,而且她也不识字,无法将她的感受写出来。   当真是气死她了!   黎稻自然也不认周金桂此话,“被老天爷亲手制裁”这罪名若真落赵二妞身上,那今后赵二妞还怎么做人?   他放下药碗,准备从他和赵二妞的房间出来。   但他人还没走到门口,只听“砰”的一声,房间门被关上了。   紧接着,铁器撞在一起的声音响起,听到这声音,他脸色一变:“大忠!”   “爹,你好好喂娘喝药,外面的事儿你们不用参与,我娘的身子要紧。”   黎大忠说着,将钥匙揣入了怀中。   他把房间门锁上了。   黎稻:“!”   小畜生,他气的浑身颤抖,几步冲到门口,抬手便拍:“你给我开门!”   赵二妞自然更气,比刚才听见周金桂的话时更气,反了天了啊。   她下意识就要张嘴破口大骂,但剧烈的疼痛又笼罩了她,而这一次,伴随着疼痛的,还有血腥味。   她伤口又开始流血了。   赵二妞:“……”   还让不让人活了!   院子里的众人自然看到了黎大忠的锁门,也听到了黎稻的叫骂。   迎着众人各异的视线,黎大忠苦笑一声:“没事儿,这样清净,你们继续说。”   众人:“……”   李瓶轻轻咳了一声。   这种时刻怎么少得了她,她专门来看赵二妞的伤势的,此时瞧着黎大忠脸上比哭还难看的笑,她轻轻叹了口气。   然后,她真如黎大忠所说的那般,对周金桂开了口:“金桂婶子,我细细琢磨了一下你刚才的话,我觉得和桂花那番话一样,找不出漏洞,无懈可击。”   “既然找不出角度反驳,那你这话八成就是真相了。”   “看来春桃这孩子还真是被冤枉的,可怜呐,差点儿被逼死。”   李瓶这话一出,村人的注意力便从黎大忠身上转移了。   当然是寻找真相最重要。   他们开始琢磨周金桂的话,但不管怎么琢磨,这话似乎都无法反驳。   “或许,这真是老天爷开眼了?”   “春桃真的是无辜的?”   “那老天爷怎么不去惩罚姓周的?”   “额……”   是哦,罪魁祸首分明是周明盛,老天爷真想给黎春桃澄清,咋不惩罚周明盛?   周金桂闻言,冷笑:“是还没到时候,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姓周的这个忘恩负义的畜生,绝对逃不掉!”   李瓶也点头:“还没到时候吧,毕竟昨日的二妞婶子有些过分,冤枉春桃还非得吃春桃的饭。”   “姓周的是阴毒,表面上看着还像是个人。但二妞婶子这样歇斯底里吵吵闹闹的,啧……估计更惹老天爷厌烦吧。”   村人:“……”   似乎有道理哈。   赵二妞闹的这两场,他们看热闹的自然是不嫌事大,但若是让他们客观评价赵二妞的行径,那的确挺吵的……   “所以,春桃的确是被冤枉的,而二妞婶子,的确是遭天谴了。”   李瓶说着看向了被拍的“砰砰”直响的门:“希望二妞婶子改了性子,免得惹老天爷再次出手。”   李瓶此话,在场的人没有反驳,黎大忠也没有反驳。   黎大忠都不反驳,村人们琢磨了一会儿,没找出更合理的解释,便很快散去。   他们虽然想看热闹,但此时家里田地里都是一大堆活计,他们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   伴随着他们的各回各家,周金桂那番老天爷出手惩治赵二妞且还黎春桃清白的话,也传遍了三柳村。   下午,黎荞和陶竹从前来卖东西的村人口中知道了此事。   两人自然是点头认同。   可不是嘛,除了老天爷,这事儿根本无法解释。   赵二妞就是遭了天谴!   陶竹挺高兴,被按上这么一个名声,赵二妞短时间内不会来他家闹了。   不过,考虑到黎大忠,他对黎荞道:“给三婶儿治伤肯定要花不少钱,要不咱们私底下塞给大忠哥一些钱?”   “他肯定不收。”黎荞摇头:“算了,看以后吧。他现在似乎要镇压三叔三婶。”   “碰见这样的爹娘,大忠哥真倒霉。”   陶竹想到了他爹娘,轻轻叹了口气。   因为他的出嫁,陶家没人干活了,家中本就没余粮,所以,陶家很快就断粮了。   陶老太来找他要,他不给。   陶老太没办法,只能亲自去收麦子。   但她这么些年都没干过什么活,哪里受得住麦收这种累活儿,只干了半天,她就累的回家躺床上了。   陶树没办法,为了不被饿死,只能下地干活。   但他懒了这么多年,哪里是干活的料,他比陶老太还受不得这种累活。   他很快想了一招,他拿剪刀把麦穗剪下来,带回家用石碾子脱粒,吃多少,就剪多少。   至于麦秸,爱咋滴咋滴,反正他现在无能为力。   靠着这种懒办法,陶树四个人没有饿死。   吃饭的问题解决了,陶树和赖冬梅又开始折腾着做麦芽糖。   陶竹犯愁。   从前有他在,收了麦子之后,还要继续种粮食,比如说玉米红薯,这样才能保证家里有饭吃,不被饿死。   眼下陶家这四个人只瞧见眼前的麦子,若这些麦子吃完了,那他们岂不是又要赖上他。   烦。   “咱们这时候不适合凑上去,走一步看一步,咱们先挣钱。”   黎荞不知道他是想到了陶树几个人,见他眉心竖起淡淡的纹路,便抬手在他眉心按了两下。   “别担忧,肯定会好起来的。”   “……嗯!”   陶竹重重点头。   眼下的日子这般好,他从前做梦都不敢想这种日子。   不想陶家那四个人了,他赶紧做点心。   接下来的几日,村子里谈论最多的,便是赵二妞被老天爷亲手制裁一事儿。   大家议论来,议论去,都没寻出合理的话语去反驳周金桂的话,于是,遭天谴这三个字,就真的落到了赵二妞身上。   赵二妞气的睡不着,天天锤床,这很容易牵动伤口,好不容易止住的血,又开始流。   就这样反反复复,她伤口好的极其慢。   黎稻也气极了。   他想冲到黎谷家里理论,但又没那个胆子。   他想找黎大忠发火,结果黎大忠根本不搭理他,只闷着头干活。   他家的麦子还没晾晒入仓。   而且,他家也种了红薯,红薯该浇水了,不然就要被旱死了。   还有,黎大忠韩小雁的一儿一女,一个三岁,一个不到两岁,正是需要人照看的年纪。   这一大堆的事儿,搁以前是黎大忠、赵二妞、韩小雁他们一家四口一起做。   可现在韩小雁被黎大忠赶回了娘家,赵二妞卧床不起,他若是不干活,那田地里的庄稼,他的孙子孙女,全都完了!   没办法,黎稻自然只能压下去火气,先干活。   于是,黎荞和陶竹着实过了几日的清净日子。   这天,天气阴沉,空气里一丝风都无,闷热的厉害。   小五到黎荞家里时,额头上满是汗珠。   大清早的,而且他也没干活,只是赶着马车过来,即便如此也热出了一身的汗,由此可见这天气有多闷热了。   他从马车上拿下一个陶罐,陶罐里盛着的是蔗糖,这是黎荞托他买的,做点心用。   他把陶罐递给黎荞,一脸高兴的道:“闷成这样,应该能下雨了。”   黎荞接过陶罐道了谢,又递给他一碗青菜疙瘩汤,笑着道:“下雨是好事,乡亲们不用累死累活的给庄稼浇水了。今早上疙瘩汤做的多了些,没喝完,小五兄弟你尝尝。”   小五道了谢,不跟从前那般客气。   现在他和黎荞混熟了,黎荞忙着做点心,没时间去县城,需要什么原料或者是其他物件了,都是托他买。   这来来回回的,客套自然就少了。   他坐在小板凳上,一边喝疙瘩汤一边说起了县城里的情况。   “有丰糕和大嘛花打出来的名气,掌柜的直接把青团卖给这些老顾客,凡是尝过的客人,就没有不夸的。”   “这才短短几日,青团就成了县城里最火的点心,顾客得提前预定,不然根本买不到。”   “掌柜的一枚卖三十五文,即便如此也供不应求。”   “不过,我前天在给客人上菜时,听到一位客人说,想吃其他馅儿的青团。那客人似乎很博学,我听了几句,他说青团就跟那饺子包子似的,什么馅儿都有。”   黎荞正好捧着放有青团的木匣子出来,听到此话,他笑道:“这位客人识货,青团的确有很多馅,听说在南方,到了清明节,家家户户都做青团,爱吃什么馅就做什么馅。”   他故意模糊了地域,把江南说成了南方,反正这青团是他从杂书上“看”来的,记不清很正常。   “不过,我现在和竹哥儿分身乏术,只做一个豆沙馅就忙的脚不沾地了。其他馅的,等以后再说吧。”   “是,豆沙馅都供不应求了,忙不过来就算了。”小五道。   他喝了口疙瘩汤,想到昨日在县城看到的一幕,忙又道:“荞哥,我昨天去买蔗糖时无意中看到你大舅哥了,他正和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拉拉扯扯,我听你大舅哥喊他小高。”   “陶树?”黎荞不算意外。   高志远说知道麦芽糖的做法,陶树又在折腾麦芽糖,这俩人勾搭在一起,太正常了。   不过,只要这俩人不出现在他和陶竹跟前,他懒得搭理。   他向小五道了谢。   又给了小五银子,托小五明天带点硝石过来。   天气越来越炎热,他想搞点冰出来。   等小五走了,天气依旧闷热,不管是厨房还是棚子,都成了火炉。   但为了做点心,黎荞和陶竹不仅要待在火炉里,还得站在油锅旁,两人热的身上的汗水就没断过。   中午时,伴随着轰隆隆的雷声,人们期盼已久的雨水,终于落了下来。   大雨哗哗的,落在地面上,让空气里飘起了泥土的味道,也卷走了闷热。   趁着天气凉爽,黎荞和陶竹赶紧把余下的点心做完。   做生意不容易啊。   这场大雨从中午开始下,断断续续的,一直到了天色蒙蒙亮才算是彻底停了。   这一场大雨,滋润了缺水的庄稼,所以,第二天黎大山和黎春桃过来时,两人脸上都带着笑。   不用给庄稼浇水,田地里的活儿少了一半。   他们的家人在忙碌了一个多月之后,终于能喘口气了。   显然,村人都是这么想的。   因为田地里存了水,有些泥泞,不适合下地干活,所以村人都留在家里,整个村子比往常热闹了一些。   路上不好走,小五不知道还能不能来,所以黎荞和陶竹没有再做点心。   陶竹留在家里,黎荞则是拎着斧头上山砍树。   他打算搞个蚊帐架。   天气炎热,屋子里热的睡不着,但躺院子里的话,蚊子又太多。   所以他准备先做个蚊帐架子,等小五来了,托小五在县城买一些透气轻薄的布料做蚊帐。   小五是中午来的,其实早上雨停了之后他就出发了,但路上不好走,因此耽搁了不少时间。   送走小五,黎荞和陶竹继续做点心。   这一日很快过去,傍晚,庄园拿着锣一边敲一边喊人去村口聚集,他爷爷有大事要宣布。   这的确是一件大事:   该交夏税了。   眼下各村的麦收基本上结束了,大部分人家都把麦子晾晒之后入仓了。   所以,该交夏税了。   大盛的赋税分为夏税和秋税。   因为平城这边的细粮是小麦,所以夏税交的是小麦和丁税。   黎荞家的田地全卖了,但是,他户籍依旧在三柳村,是普通的农户,因此依旧得交粮税。   不过,大盛的赋税不算重,他找村人买些小麦就可以了。   至于丁税,女子和小哥儿不用交这个,他只需要交他一人的就成。   具体的交税过程,由县太爷派下来的小吏和村长负责,村人只需要听村长安排便是,平日里该干嘛干嘛。   所以,黎荞买了交税的麦子之后,便将此事搁到了一旁,他终于攒够了钱,他可以还债了。   这些天他和陶竹拉上黎大山,一天到晚的做点心,努力就有回报,在不影响点心生意正常运转的情况下,他手里的现钱足以让他还清债务了。   当然,这一还债,他和陶竹手里又没什么积蓄了。   但两人不担忧,点心生意红红火火,用不了多久,他们就能攒下足以盖房子的银子。   如同还赵满仓和黎大忠时,他都算了利息,另外拎了点心。   黎谷、庄丰收、黎粮都不要这利息,他和陶竹每到一户人家,都得嘴皮子说干才能让对方收下。   特别是黎粮,都动了真火了。   其实他和王桂花不打算要这笔钱了,毕竟黎荞把麦芽糖方子给他们了。   他们夫妻觉得这麦芽糖方子足以抵得上这四十两银子。   眼下黎荞非得还这四十两银子,还给利息,这便宜他占的太大了!   他若是接了这银子,那他死后没脸去见他爹娘,身为大哥,哪能这样占弟弟的便宜?   对于黎粮这种想法,黎荞感动。   但还债的决心一点儿没动摇。   这债要是不还,那不踏实的该是他了。   兄弟两人,再加上王桂花和陶竹,四人来回推拒了一个多时辰,黎粮和王桂花终于收下了这笔银子。   等黎荞和陶竹走后,夫妻俩瞧着桌子上白花花的银子,都有些愣。   穷习惯了,突然多了这么些钱,他们竟有些不适应。   好一会儿之后,王桂花才叹了口气:“收起来吧。从今往后,该是咱们亏欠黎荞了。”   “唉,希望以后到地下见了爹娘,老两口别骂我。”黎粮也叹气。   这下子他可以确认,黎荞是真的长大了,不需要依靠他了。   唉,惆怅。   *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今天上了夹子,所以更新的晚了些,抱歉QAQ   凡是在本章撒花的宝子,会赠送一个小红包,么么~ 第41章 想买方子 郑家的难题   无债一身轻, 黎荞和陶竹手牵着手,脚步轻快的回了家。   到家之后,两人先是从陶罐里倒了两碗凉白开。   刚才在黎粮家里, 他们俩说了太多话,嗓子都快冒烟了。   怕黎粮王桂花又改了念头,所以两人水都没喝一口就匆匆离开了。   夏季,凉白开并不凉,入口温温的, 而且也没有从井里刚拎上来的甘甜,喝起来没滋没味的。   但能解渴便好。   水划过喉咙, 把快要起火的嗓子安抚。   黎荞把碗放下, 瞧着陶竹那张在油灯下多了几分柔和的脸,他有些不好意思。   “咱们成亲之后,你每天忙的没有停歇的时候, 结果忙了这么久, 却只是给我还了债。”   陶竹正低着头喝水,闻言一双水眸抬起瞧向他:“你这是要和我客套么?”   “我是觉得给你的太少了。要不过两天咱们寻一个凉快的日子, 歇业一天,咱们去县城玩玩?”   黎荞说着打量陶竹身上的穿着。   陶竹头上的木簪子,是他亲手刻的。   陶竹身上的褐色麻衣, 是向村里人买的麻布, 花钱找村人里做的。   陶竹脚上的鞋子, 是成亲之后在做点心的间隙,他一针一线的做出来的。   陶竹一双, 他一双。   从头到脚纯手工, 还是粗布麻衣, 这个打扮太素了。   “咱们去买新衣服, 再吃些好吃的,怎么样?”黎荞问。   陶竹把碗放下,转而拉住了他的手:“咱们身上的衣服是新做的,不需要再买了。至于好吃的,春桃的厨艺就挺好,不用特意跑去县城。”   “嗯,还是说……”陶竹抿了抿唇,脸上闪过一抹很淡的担忧:“你是不是嫌家里闷了?”   这人从前是什么样子,他知道。   现在这人每日与他待在一起,困在三柳村这小小的地方,日复一日做着重复的活计,这人是不是……   “家里怎么会闷?家里可好玩了,我有多喜欢与你一起在床上玩,你又不是不知道。”   黎荞笑眯眯的反握住陶竹的手。   陶竹:“……”   他心里那抹担忧,瞬间烟消云散。   “县城那么远,走路又那么累,有那个空闲我宁愿关门与你在床上快乐一天。我是想让你歇歇,感受一下县城的热闹和花钱的快乐。”   “……不如与你在床上快乐。”   陶竹轻声道。   他也喜欢与这人玩。   黎荞望着他亮晶晶的水眸,哪里还忍得住。   这一晚,两人玩的很尽兴,不用花钱的快乐,比花钱更美妙。   翌日,陶竹醒来时,天色微亮。   天气炎热,黎荞把床搬到了院子里,还罩上了一层轻薄的蚊帐。   此时小风透过蚊帐钻入他和黎荞这小小的天地中,带着几分凉意。   他不由往黎荞怀里挤了挤。   他这一动,黎荞便也醒了。   黎荞打了个哈欠,也察觉到了清晨的微微凉意,他不由抱紧了怀中人,大力抱着,脸颊还往人家的颈窝里蹭。   他有些困,夜晚太短暂了。   陶竹被他蹭的有些痒,但被他这般用力抱着,陶竹只是想笑,一点儿都舍不得推开他。   陶竹甚至有了歇业的念头。   与这人这般在床上躺一天,似乎也不错?   正犹豫着要不要真的休息一日,门口传来了脚步声,紧接着,拍门声响起:“小叔!”   陶竹:“……”   算了,暂时没有休息的命。   起床干活。   很快,黎春桃也来了。   早饭依旧是疙瘩汤,黎春桃做青菜疙瘩汤很有一手,黎荞陶竹黎大山都挺喜欢喝,连着喝了好几日也没腻。   早饭刚过,小五来了。   送走了小五,黎荞、陶竹、黎大山三人继续做点心。   小五走了约莫一刻钟,一个身穿棉布长袍、身材犹如竹竿一般的中年男人出现在了院门口。   他身后还有一个小厮模样的人牵着一辆牛车。   “请问这里是黎小哥家么?”   这中年男人站在门口,先是打量了一圈院子里的情形,看院子打扫的干干净净,且并没有乱摆乱放的杂物,这才掩下眼中的嫌弃,笑着问正在院子里劈柴的黎大山。   “是。请问你是?”   黎大山见这人脸生,好奇的看着他。   “我是县城醉仙居的掌柜,我姓赵,想找黎小哥谈一谈生意。”   赵掌柜笑呵呵的说道。   “醉仙居?”   黎大山睁大了眼睛。   他当然不知道醉仙居,他虽然去过几次县城,但连路边摊上卖的吃食都没买过,更何况是一听名字就很高端的酒楼。   但是,人家是掌柜诶!   他忙对着棚子喊了一声:“小叔!”   “来了。”黎荞应了一声,他已经听到赵掌柜的话了。   他自是知道醉仙居的,这是县城仅次于望月楼的酒楼。   不过,醉仙居和望月楼走的路线不同。   望月楼是平价和高端相结合,连原身这样的穷书生都能去望月楼喝酒。   但醉仙居只走高端路线,装修的富丽堂皇,只做富贵人的生意。   是以,原身虽然在县城待了差不多十年,但并不认识醉仙居的掌柜。   但这并不影响黎荞。   他从棚子里出来,见赵掌柜已经进了院子,便让黎大山端来凉白开。   他请赵掌柜坐下:“家里甚少有掌柜这样的人来,是以连粗茶都不曾准备,招待不周,还望掌柜见谅。”   赵掌柜瞧了眼小板凳,微不可察的迟疑了一下,就没个高一点的椅子么?   他瞥了眼旁边的木桌。   见不算新的木桌擦拭的干干净净,陶碗也很干净,眼底的嫌弃这才少了些。   他在小板凳上坐下,没有去动那碗凉白开,而是笑着对黎荞道:“是我贸然前来,黎小哥不觉得我叨扰就好。”   “开门做生意,什么叨扰不叨扰。”黎荞仿佛没察觉到赵掌柜的嫌弃,笑着摇头,又问:“不知道掌柜的找我是想做什么生意。”   “自是那青团。”   赵掌柜开门见山:“听说青团是南边的点心,我也只是听说,并未见过,更没吃过。没想到望月楼竟开始售卖青团,我便让人打探了一番,知晓这青团是出自黎小哥之手,我便寻来了。”   其实吧,他早就知道望月楼出售的点心是出自眼前这位黎小哥之手了。   但是,甭管是沙琪玛还是大嘛花,都太平民,和醉仙居的气质不相符。   不就是两样平价点心嘛,没资格进醉仙居。   但青团一出来,他坐不住了。   只看外表,就特符合醉仙居高端的气质。   再尝尝味道,细腻软糯,瞬间就把平城这边的点心给比下去了。   更关键的是,平城在此之前并没有青团。   黎小哥这里的青团是独一份的,这种点心,完全有资格进醉仙居。   于是,今天他坐着牛车,穿着普普通通的棉衣,慢悠悠的、远远的跟在小五后边。   当时天色未亮,小五没瞧见他。即便是远远瞧见了,也不会当回事儿,毕竟他乘坐的是普通牛车。   眼下,小五走了,他便过来了。   “是青团啊……”   黎荞了然。   但随后一脸抱歉的道:“赵掌柜,要让你白跑一趟了,因为我和望月楼的王掌柜早就立了字据,我家的点心,在平城范围内,只能给望月楼供货。不然的话,我得赔偿他银子。”   “若是你违约,需要赔偿多少银子?”赵掌柜并不意外,询问具体的数字。   “违约的话,要赔偿给王掌柜五百两银子。”   “就这?小钱。我给你出了。”   赵掌柜一脸的不在意:“另外,我想买青团的方子,我出五百两买这个方子,如何?”   黎荞:“……”   一旁劈柴的黎大山,听见五百两这个数字,惊的差点儿把斧头劈到他的脚上,五、五百两银子?   这是一座银山吧?   “另外,如果你将来有什么新点心,我希望可以先卖给醉仙居,钱不是问题,关键是点心要独特,要出众。黎小哥,你意下如何?”   “我觉得做人不能背信弃义。我既已与王掌柜立了字据,那就不能为了银子反悔。”   黎荞说着笑了一下:“赵掌柜,别看我现在满身铜臭味,但将来我还是要读书的,我不能自毁名声。”   一个青团方子只给五百两银子?   想什么美事呢。   他和陶竹现在卖给王掌柜一个青团能挣十一文,若是卖五万个青团,那就能挣出五百两银子。   五万个青团,看似很多,但若是一日做三百个的话,半年时间就够了。   所以,这是把他当傻子么?   一边说五百两的赔偿金是小钱,一边又只肯给五百两买方子,今日份笑话有了。   “这样吧,我再加五百两,一千两,如何?”   赵掌柜竖起手指头,对着黎荞晃了晃。   他眼底难掩嘲讽和惊讶。   他可是打探清楚了,知道这黎小哥从前是个什么性子,这会儿突然表现的重诺守信,是想多要些钱?   黎荞摇头,很是坚决,毫无动摇:“不是钱的事儿,王掌柜是个实在人,立字据的时候就提高了点心的价格当做买断费,他没亏待过我,我又怎能为了银钱毁约。”   “一千五百两。”   赵掌柜又竖起了五根手指头。   黎荞微笑:“赵掌柜,抱歉,我只能给望月楼供货。”   “我再加五百两,你若是答应,我今日就把二千两现银送来。”赵掌柜竖起两根手指头晃了晃,特意在现银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够了哈,拿乔也得有个限度,再高的话,那他就甩袖走人了。   黎荞脸上的笑不变:“很抱歉,真的不是银子多少的问题。”   “行,黎小哥高义。”   赵掌柜笑了,他对着黎荞拱了拱手,站起身便走。   厉害了。   他倒要看看,这黎小哥留不留他!   “赵掌柜慢走。”黎荞也起身送客,清秀的脸上依旧带着笑,丝毫没有开口留人的意思。   赵掌柜:“?”   他脚步迟缓了起来。   “这会儿太阳还没有升高,的确适合赶路,不然等太阳到了头顶,你们的又是牛车,没个遮阳的地方,那这一路回县城,着实有些难熬。”   黎荞很体贴,提醒赵掌柜走快些。   赵掌柜:“……”   走就走!   傻子,发财的机会都不要,想来将来读书也读不出什么名堂,活该一辈子窝在这山沟沟里卖点心。   赵掌柜气冲冲的走了,黎荞瞧着牛车远去,转身进了院子。   黎大山凑了上来,他的心在滴血:“小叔,那可是二千两银子啊!”   “小傻子,让你跟着你竹叔读书你不读,看,这会儿被忽悠了吧。”   黎荞摇了摇头,见陶竹从厨房里出来,便道:“竹哥儿,你给大山算算账。”   “啊?”黎大山懵逼,挠了挠头,不解的看向陶竹。   陶竹轻轻一笑,开始给他算账。   二千两银子,看似很多。   但把这账细分到每一个青团上面,那这钱就不多了。   “咱们只要老老实实的卖个三四年青团,那就能挣到这么多钱,他想拿二千两银子直接把这方子买走,这是把咱当傻子了。”   他说着轻轻哼了一声。   这赵掌柜才是傻子呢,连他都忽悠不住,更何况是黎荞。   别说是二千两,就是二万两他都不卖。   他要当传家的方子,一代一代卖下去。   黎大山:“……”   他心虚的看向黎荞。   黎荞指了指他:“你是我大侄子,麦芽糖的生意将来肯定要传到你手里,从今天开始,你给我好好学算账,免得被人坑了都不知道。”   “是。”黎大山乖乖应下。   他刚才的确像是个傻子……   不过,想到他竹叔刚才给他算的账,他忍不住又嘿嘿笑:“青团竟然能挣这么多钱,太厉害了!”   “谁让咱们这里没有。虽然味道的确不错,但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大家伙儿以前没吃过,觉得新鲜。”黎荞道。   在他上辈子,青团只能算是区域点心,没有跟螺蛳粉般在全国范围内大爆。   青团能在平城能卖的这般好,很大一个原因是这里没有类似的糯叽叽点心。   “反正我觉得青团的味儿不错,我和我娘都特喜欢,李瓶婶儿和浅哥儿也喜欢。”   黎大山觉得他小叔的话不太对。   青团能卖的这么好,当然是因为好吃啊!   “说起浅哥儿,这几日怎么没见他过来?”   陶竹有些奇怪。   赵二妞身上的天谴事件如此玄乎,郑浅浅竟然没有来找他八卦一下。   “浅哥儿的确好几日都没来了。”黎荞也有些奇怪:“正好咱们中午要吃卤面,我去他家买几斤猪肉。”   “我去吧,我去瞧瞧。”   陶竹道。   他是小哥儿,与郑浅浅更有话聊。   于是,陶竹拎上一个柳条编的篮子,他拿了四个青团用麻布包裹着放入篮子,然后去了郑屠户家。   原本一刻钟就能回来的,结果他这一去就去了小半个时辰,等他回来,黎荞立马从棚子里出来:“怎么去了这么久?快坐下喝口水。”   陶竹的确有些渴了,他摆摆手,示意他自己倒去。   从陶罐里倒了碗凉白开,他解了渴,然后才道:“我帮着浅哥儿炖了个大骨头,所以回来的晚了。”   “他家还没吃早饭?”黎荞惊讶。   这太阳都升的老高了。   “吃过了。”陶竹说着轻轻叹了口气:“他这几日没出门,全是在捣鼓猪肉的吃法。”   “嗯?”黎荞不解。   正推着石磨磨糯米粉的黎大山也看了过来,就浅哥儿那个爱涂脂抹粉的样子,大热天的,竟然愿意在厨房待着?   “郑叔不是在镇子上卖猪肉么,整个镇子只有他一家卖猪肉,所以生意一直都很好。”   “但半个月前,镇上又出现了一家肉铺,这家肉铺比郑家的猪肉便宜,另外还卖些青菜鸡蛋之类的,开业那日就抢了郑家一半的生意。”   “如今半个月过去,郑家的生意一天不如一天,关门吧,不甘心。继续开门,两天下来一头猪还能剩下大半,这么热的天,肉卖不完的话很容易臭掉,”   陶竹想到浅哥儿愁眉苦脸的样子,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那怎么不降价啊?”   黎大山忍不住问:“人家降,他们也降呗。”   他想的很简单,能赚钱就好了嘛,总比不赚强。   “不过,浅哥儿折腾猪肉干啥?”   “郑叔不想直接降价,但肉又卖不出去,所以他就想把一部分肉做成熟食,以生肉的价格卖熟食。这也算是变相的降价。”   陶竹解释。   现在郑家是郑屠户领着大儿子在镇子上卖肉,二儿子和他媳妇下地干活。   所以,做熟食这个活计落在了郑浅浅、赵亭和他大儿媳身上。   这三人在家里捣鼓猪肉的各种做法。   不过,郑浅浅不会做饭,赵亭和他大儿媳的厨艺都一般,准确来说,是他家所有人的厨艺都一般,所以就算是把一部分肉做成了熟食,生意依旧不咋样。   但总算是好上了那么一些,毕竟把肉做成熟食需要调料和柴火,他们以生肉的价格卖熟食,多多少少还是有人愿意买的。   可谁知道从昨日开始,新开的那个肉铺也开始卖熟食了。   这把郑家人给气的要死。   但有什么办法,总不能把人家的铺子给砸了,于是,郑家人只能苦练厨艺,想折腾出些新花样。   “刚才我给大骨头调了味,告诉他们做法,希望能帮得上忙。”   陶竹道。   “竹叔,你的厨艺好,这次的大骨头绝对卖的很好!”   黎大山对陶竹信心满满。   “不一定,浅哥儿说了,那家卖的熟食味道也很好。”陶竹并不乐观。   他的厨艺也只能做些家常菜,他没信心能胜过对方。   “……那这真的很麻烦。”   黎大山这下子没话说了。   对方的招一套接着一套,这是要非得挤兑死郑家的肉铺么?   “算了,我能帮的有限,我继续做丰糕去。”陶竹喝完了水,把买来的五花肉拎入厨房。   黎荞想了想,也回棚子里做豆沙。   卖熟食,郑屠户这一招不错,奈何对方能模仿。   想要把肉铺继续开下去,郑屠户必须得拿出对方模仿不来的东西。   嗯……他倒是有个想法。   快中午时,黎春桃来了。   她干活麻溜,很快就蒸了满满两大锅面条,足足有二十多斤。   五花肉切成片,炒得香喷喷的,再搭配上芹菜豆角,这卤面只看外表就很有食欲。   黎荞口味重,喜欢吃辣的,他把辣椒油的方法教给陶竹,陶竹做出了一个能拌万物,哪怕是拌鞋底都好吃的辣椒油。   此时,他盛了满满一小盆面条,又加入几勺陶竹做的万能辣椒油,一口面咽下去,味道当真是绝了。   陶竹说在家里就能吃的很好,这话绝对没错。   黎大山在黎荞的带动下,也开始吃辣椒油,不过,他不敢放那么多,只加了一勺。   把辣椒油拌匀,然后他一筷子下去,半碗面条没了。   把嘴巴里的面条咽下,他忍不住对黎春桃道:“小姑,你这厨艺可以去摆摊了,太好吃了!”   “我厨艺一般,是竹哥的辣椒油做的好。”   黎春桃笑了笑。   “是黎荞教我做这个辣椒油的。真正厉害的是黎荞。”陶竹看向黎荞,水眸亮晶晶的:“最最最厉害的就是他了。”   黎荞被他这几个最给逗笑:“我也是从书上看来的。”   “我将来也要让我孩子读书,只要他有小叔一根小指头的厉害,那将来就吃喝不愁了。”   黎大山现在非常崇拜黎荞,他小叔这一身本事都是从书上得来的,书这个东西可太有用了。   他是不可能再去读书了,但他的孩子可以!   他将来一定要让他的孩子走他小叔的老路。   这般想着,他起身又去盛了一碗面条,一大碗面条,他两口就吃完了。   “读书的确有用。”黎荞赞同这句话:“就像是浅哥儿家的情况,我在一本书上看到过如何做腊肠,若是把卖不出去的猪肉做成腊肠腊肉,那能存放很长时间。”   腊肠腊肉其实也是南方那边的吃食,而且他搜了搜原身的记忆,没发现有腊肠腊肉这两样吃食。   有也没有关系,除了腊肠腊肉,还可以做烤肠。   相比较腊肠腊肉,还是烤肠更常见些,火爆全国,街头巷尾,随处可见。   “腊肠腊肉?”   陶竹惊讶。   黎大山和黎春桃也看向了他。   什么是腊肠腊肉?   “待会儿我去一趟浅哥儿家里,竹哥儿,咱们一起,我说,你做。”   黎荞道。   “春桃若是想看,可以跟过去。但大山你守着家,等做出来了,带回来给你吃。”   黎荞对黎大山道。   “好!”   黎大山赶紧点头。   他对美食的具体做法并不感兴趣,他对成品有兴趣。   于是,午饭过后,黎荞和陶竹带着黎春桃去了郑屠户家里。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点忙,只更这么多了,明天多更一些QAQ 第42章 猪肉的多样吃法 可太美味了   郑家。   郑浅浅抓着把大蒲扇, 正站在院中的石榴树下使劲扇着。   他不是在给他自己扇风,他在给他大嫂石菊和赵亭扇风。   石榴树下,赵亭和石菊正在清洗猪头。   猪头这样的大件, 很少会有人买整个,所以郑家都是切开了卖。   不过从前郑家都是卖生猪头,现在要卖熟的。   大热天的,收拾猪头是个辛苦活计,要刮毛, 要清洗耳朵、鼻子、牙齿等处的脏东西,赵亭和石菊两人都出了不少汗。   郑浅浅是负责烧火炖大骨头的, 他往灶里塞了几根比较粗的木头慢慢烧着, 他则是抓着蒲扇给赵亭和石菊扇风。   赵亭拿着个猪毛做成的刷子刷猪鼻子,他闻着大灶里飘出来的香味,脸上带了笑:“竹哥儿的厨艺真棒, 这次的大骨头一定能卖的很好。待会儿咱们用竹哥儿给的调味方法炖猪头, 味道也一定很好。”   “味道的确好,待会儿我要啃一块。”   郑浅浅说着吸了吸鼻子, 他家里炖肉,从未炖出过这么香的味道。   但石菊并不乐观:“竹哥儿的手艺的确好,但对方的也不差, 而且对方比咱们的价格便宜。在味道都不错的前提下, 人们肯定会买便宜的那个。”   昨天对方也开始卖熟食, 价格依旧比他家的便宜,而且味道还好, 于是对方的熟食很快卖完了。   对方卖完了, 他家的就没卖完。   镇上百姓的购买力是有限的, 买了对方的, 肯定不会再来买他家的了。   卖不完的熟食的确可以多放两天,但这种天气,放久了还是要坏掉。   郑浅浅听得这话,对大骨头的渴望瞬间没了。   赵亭也皱起了眉:“要不咱们继续降价?”   “爹不愿意。”石菊摇头:“爹打探清楚了,对方原本是个猎户,后来娶了一个小地主的女儿,夫妻俩人想做点生意,于是就在镇上开了个肉铺。”   “他们铺子里卖的猪肉、青菜鸡蛋这些,大多是他那个岳父地主安排的。凭对方的家底,降价的话,咱们拼不起。”   郑家虽然比一般的村人富裕,但还是比不上人家地主。   “……他们可以去其他地方开肉铺啊!”   郑浅浅咬牙。   “在县城开肉铺的话,成本太大。镇子那边的房子价格低,每月逢十就是大集,人多,热闹。”   石菊苦笑。   “要不咱们去走街串巷的卖猪肉?”郑浅浅想了想,又道。   在镇上争不过对方,那干脆避让好了。   “……那咱们就是灰溜溜离开镇上了,爹在镇上卖了三十多年肉,他肯定不甘心。”   石菊叹气,一张脸皱成了苦瓜。   郑浅浅闻言,咬了咬唇,是啊,他爹不甘心,卖了大半辈子猪肉,临老了,该儿子接过去杀猪刀了,结果这铺子却是要开不下去了。   一辈子的心血就这么没了,这对他爹的打击就好似白发人送黑发人,愁的这几日不仅不喝小酒了,饭量也减了一半。   但是,在他们这些家人跟前,在外人跟前,他爹还得强颜欢笑,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还有,走街串巷的话,岂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咱们生意出问题了。”   石菊又道。   郑浅浅:“……”   是哦,若真的走街串巷卖猪肉,那的确是所有人都会知道他家生意出问题了。   他从前爱看热闹,爱说公道话,若是被他笑话过的人知道他家生意出问题了,肯定要跑到他跟前笑话他。   “可是,再这样下去的话,大家早晚都会知道咱们生意被抢了。”他叹气。   现在麦收结束,村人起早贪黑辛苦了一个多月,按照惯例,会吃些好的补一补。   相比较县城,村人还是更爱去镇上,毕竟近一点儿。   村人到镇上一瞧,对方的肉铺热热闹闹,他家门前冷冷清清,这怎么瞒得住?   唉!   他漂亮的小脸蛋也皱成了苦瓜,之前日子太顺,他每日只需要吃吃喝喝就行了。   万万没想到,家里的生意说做不下去就做不下去了。   以后家里若真的不能杀猪卖猪肉,只靠着家里田地的收成,那他家的日子……   不!   哪能认命呢,得拼一把!   “实在不行,就走街串巷的卖,竹哥炖的这个大骨头味道好,肯定能卖得出去。”   和丢脸相比,还是生意更重要啊。   “浅哥儿这话乐观了,其实就算是走街串巷,也不一定能卖的出去。因为走街串巷卖的话,咱们想要挣钱,价格肯定会比生肉要高一些。”   “咱们乡下的人都节俭,平日里难得吃一次肉,就算是吃肉,也是买生肉回去自己做。若是熟食的话,除非味道绝好,不然谁舍得买?”   赵亭道。   可别嫌弃走街串巷,因为就算是走街串巷,也不一定卖得出去。   石菊:“……”   郑浅浅:“……”   这越分析越绝望啊!   “就没有一点办法么?”郑浅浅气的握紧了手中的蒲扇,狠狠对着空气扇了几下。   气死他了!   赵亭苦笑:“能想的法子咱们都想了,目前的确没有好办法。”   他看向水盆里的猪头。   大热天的,辛辛苦苦收拾出来,不仅要搭进去干柴、调料,还有人工。最后还得赔钱卖,唉。   一想到这个现实,他刷猪头的力气就泄了大半。   郑浅浅:“……”   石菊:“……”   两人不吭声了。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门口传来了陶竹的声音:“浅哥儿,你在家么?”   “咦,竹哥。”   郑浅浅闻言,抓着蒲扇朝门口走去。   他竹哥咋又来了?   把院门打开,瞧见门口站着的不仅有陶竹,还有黎荞和黎春桃,他更奇怪了。   一边招呼陶竹他们三个进门一边问:“竹哥,是有啥事儿么?”   赵亭、石菊也站起身来,和黎荞陶竹黎春桃打招呼。   “黎荞说他会做腊肉腊肠,这样可以让猪肉保存的时间变长,放个半年都不成问题。”   陶竹直接表明来意。   “啥???!”   郑浅浅、赵亭、石菊三人都震惊了。   可以把生猪肉保存那么久?!   “荞哥,竹哥说的是真的?”郑浅浅赶紧向黎荞求证。   这消息对他而言太过重要,他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期盼的看着黎荞。   “是真的,这是南边的法子,南边天气炎热,生肉不容易保存,所以那边的人便想出了这么一个法子。听说在南边,家家户户都会做腊肉腊肠。”   “只要按照书上教的法子做,肯定没问题。”   “而且,按照书上教的法子,不仅能让生猪肉保存期变长,味道还会变得很独特很美味。很多人专爱这一口呢。”   黎荞迎着郑浅浅焦急、难以置信、期盼的眼神,轻轻点头。   他这一点头,郑浅浅终于能呼吸了。   郑浅浅先是怔愣了几秒,好似傻了一般,等回过神儿来,他猛的喊了一嗓子,然后就朝着陶竹扑去。   “竹哥!我的漂亮衣服,我的胭脂水粉可以保住了!”   黎荞:“……”   他下意识想要拦郑浅浅。   他现在依旧把小哥儿当男人看,郑浅浅也不例外。   可下一秒,郑浅浅哭了起来:“呜呜呜,竹哥,你不知道,我刚才可后悔了,早知道家里的生意说做不下去就做不下去,那我从前肯定不买那么多的衣服和胭脂水粉,我一定把钱存起来,这样才不会跟刚才那样慌呜呜呜……”   刚才他是真的想哭,但哭有什么用呢,他大嫂和亭哥都一筹莫展,他若是再哭那就太不懂事了。   脸上虽然没哭,但他心里哭死了,也怕死了。   万一家里的生意真没了,那他这一家子该怎么办?   黎荞:“……”   他止住了脚步。   算了,郑浅浅还是个孩子。   陶竹也一直把郑浅浅当弟弟看,见状轻轻拍了拍郑浅浅的背:“别哭,黎荞可厉害了,相信他。”   “嗯嗯,荞哥最厉害了,他说成就一定能成。”   郑浅浅抹了下眼泪,放开陶竹转而去看黎荞:“荞哥,你是我亲哥!你们快坐,我去给你们倒蜂蜜水。”   “我们不渴,还是先说说腊肉腊肠的事儿。”   陶竹示意他不用忙活。   赵亭却是笑着道:“浅哥儿,你去把蜜饯拿出来。我来倒蜂蜜水。”   他的欣喜自不必说。   什么是绝处逢生?眼前这个情况就是。   “我去拿蜜饯!”   郑浅浅冲进了屋子里,浑身像是有用不完的力气。   石菊也喜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大骨头炖的差不多了,我去盛出来一盆。”   陶竹看赵亭和石菊要进厨房,正想要拦着他们,黎荞却是突然道:“亭哥,这个猪头你们准备怎么做?”   “猪头?”   赵亭看向洗了一半的猪头,虽不明白黎荞为何这般问,但他直接答道:“这几日都是切开,炖一下。”   这也是寻常人家的做法。   “我知道一种卤猪头的做法,若是你们相信我和竹哥儿的话,我和竹哥儿现在就可以卤。”黎荞道。   他想吃猪头肉了……   没瞧见这大猪头时他还想不起来,但此时瞧见了,突然就想吃卤的软烂再拌上辣椒油的猪头肉了。   “当然信你和竹哥儿了!”   赵亭听到这话,先是一愣,随后大喜:“这太麻烦你们了,你们先坐,我和大嫂很快就能把这个猪头洗干净。”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当初要不是郑叔,我现在就不能站在你们面前了。”黎荞笑着道。   “你们别客套了,黎荞,你坐,我和春桃去帮忙。”   陶竹看赵亭还要再客套,便抢先开了口。   “不,竹哥儿,你回去拿大料。让春桃帮忙就成了。”黎荞把卤猪头所需的大料告诉给陶竹,让他回家去取。   他当然也没闲着。   他想知道郑家如今都有些什么肉。   做腊肠需要用到猪小肠,不知道今日郑家有没有这个。   做腊肉的话,肥瘦相间的最好。   “我爹把下水带去镇上了,家里除了这个猪头,只剩下了十多斤前腿后腿的瘦肉。”   赵亭道。   如今人们吃肉爱吃肥肉,瘦肉本就卖的不如肥肉快,再加上有了竞争对手,所以郑屠户没带这些瘦肉,而是让赵亭、郑浅浅、石菊做成熟食。   “瘦肉……嗯,也好。可以做猪肉丸子。”   黎荞道。   反正腊肉一时半刻做不好,而且眼下也没有肥瘦相间的,那干脆暂时不做腊肉了。   火锅丸子的火爆,是他亲历过的,眼下换了一个时空,火锅丸子能不能重现他上辈子的辉煌,他不确定。   但有一点他可以确定:只要他做出了猪肉丸子,那绝对能卖出去挣钱。   当然,瘦肉也可以拿来做猪肉脯,肉松等。   但他目前更想吃猪肉丸子,所以这些瘦肉就做成猪肉丸子吧。   他对赵亭、石菊形容了一下了猪肉丸子的口感和做法,赵亭和石菊听得连连点头,一脸期待。   听这描述,一点儿都不输给腊肉腊肠啊。   于是,兵分两路,黎荞和黎春桃做猪肉丸子。   此时没有破壁机、电动绞肉机等工具,想做猪肉丸子,得先把猪肉剁得碎碎的,这可是个体力活,不能让黎春桃做,黎荞亲自上。   另外一边,赵亭和石菊很快就将猪头清洗干净了。   这时陶竹也回来了。   于是开卤。   把猪头放入锅里之后,郑浅浅负责烧火,陶竹和赵亭、石菊便帮忙做猪肉丸子。   赵亭、黎春桃、石菊力气都小,陶竹力气大些,但黎荞舍不得陶竹一个人咣咣的剁肉,他让赵亭几个轮流来。   猪肉丸子的做法很简单,把猪肉尽可能的剁得碎碎的,然后加入盐、糖、黎荞自制的五香粉、酵母搅拌。   其实应该是加小苏打的,小苏打是碱性的,可以让丸子变得弹牙,但这里没有小苏打,所以黎荞便加了一点酵母用来代替小苏打。   当然,用冰水也可以让肉丸变得Q弹,但此时没有冰水——黎荞今天没拿硝石做冰,所以就用酵母替代了。   之后分次加入葱姜水和红薯淀粉往同一个方向搅拌,一直搅拌成肉泥的状态,就可以把肉泥挤成圆圆的丸子下锅煮了。   整个过程,除了剁肉和搅拌这个环节麻烦些,其他的都很简单。   所以,很快,猪肉丸子出锅了。   “来,大家都尝尝。”   黎荞把煮好的猪肉丸捞到碗里,示意陶竹几人尝尝味道。   陶竹他们都是第一次吃这种猪肉丸子,一口咬下去,满口都是猪肉的鲜香,同时还有些弹弹的。   这口感和他们从前吃的猪肉都不一样,但挺好吃。   “吃起来不像是猪肉,但很好吃。”   郑浅浅很喜欢这个口感。   “如果配上竹哥儿做的辣椒油,会更好吃。”黎荞道。   这猪肉丸子做的还算成功,但他口味重,他想念陶竹做的辣椒油了。   陶竹闻言笑了:“那我现在回去拿辣椒油。”   “竹哥儿,要不你现在做一些?不用你再跑一趟了,我家什么调料都有。”赵亭道。   刚才黎荞说可以辣椒油凉拌猪头肉,既然如此,何不让陶竹现场做一碗呢。   “那现在做一些吧。”黎荞道。   辣椒油很好做,往里面加入调料,再用热油一泼,不到一刻钟就能做好。   于是,陶竹便现做了一碗拌鞋底都好吃的辣椒油,刚做好,正是最香的时候,连锅里的肉香都没能掩盖这股香味。   郑浅浅使劲闻了闻,嘴巴里顿时冒出了口水:“好香好香,我要拿馒头蘸着吃。”   他对辣椒谈不上喜欢,但也不讨厌,可此时闻着这股浓郁的辣香,他竟然冒口水了。   “我也试试。”   赵亭也道。   这个味道光是闻着就知道差不了,怪不得黎荞喜欢。   石菊也忍不住拿了半块馒头,这味道太香了,她也想吃。   等真的把蘸了辣椒油的馒头吃入口中,郑浅浅睁大眼睛:“好吃,好吃!”   “黎荞喜欢的,绝对错不了。”赵亭说着看向黎荞:“现在猪肉还没有卤好,要不拿大骨头肉试一试?用这个辣椒油凉拌大骨头肉,味道肯定不错。”   “可以。”   黎荞点头。   于是,捞出来几根大骨头,把上面的肉撕下来放入盆中,然后加入调料凉拌。   陶竹的手艺自是没话说,哪怕不加入辣椒油,只是凉拌,那味道就很勾人。   等加入辣椒油之后,更是刺激的郑浅浅又开始流口水。   “绝了绝了,真的绝了,如果明天把这一盆肉带到镇上,不用我爹吆喝,就能引得人主动凑过来!”   “我现在希望我爹快点儿回来,好让他尝尝这盆肉。”   “对,希望爹能快点回来。”   赵亭想到郑屠户愁眉不展的模样,也迫不及待的想让郑屠户知道这好消息。   黎荞笑道:“不差这一时半……”   就在这时,郑家的大门被推开,有人走了进来:“小菊,快出来把肉搬下来。”   嗯?   听这声音,是郑浅浅的大哥郑器。   “我家那口子咋回来了?”石菊忙放下筷子。   “大哥咋这时候回来了?”   郑浅浅也跑了出去。   赵亭、黎荞、陶竹、黎春桃赶紧跟上。   门口,郑屠户牵着牛车,鼻青脸肿。   郑器正弯腰把牛车上的肉往肩膀上扛,一转身,众人瞧向他,他比郑屠户伤的更重,嘴角带着明显的血迹!   “爹?!”   “大器?!”   郑浅浅、赵亭、石菊三人同时惊呼出声。   这是咋了?!   “咦……黎荞,你们几个咋在这儿?”   郑屠户瞧见黎荞三人,吃了一惊,慌忙转身,不想自己这副模样被看到。   但转到一半,意识到根本瞒不住,便苦笑一声,又转了过来,和黎荞打招呼。   “郑叔,你们这是和人打架了?”黎荞惊讶。   “唉!”   郑屠户叹气。   可不就是打架了。   本来吧,今日是大集,镇上人多,热闹,所以当对方的猪肉卖完之后,他这边的生意好了起来。   可谁知道不一会儿,对方又运送来了一头刚宰杀的猪,而且还冒出了两个男人去招揽顾客。   更过分的是,原本要来他家铺子的顾客,竟直接被其中一个男人给拉走了!   这怎么能忍?   郑屠户憋了半个月的火气,一下子就爆发了,他冲上去和那个男人理论,结果对方嚷嚷是凭本事拉客,还看不起他这个屠户,吵了没几句,对方更是直接动手了。   于是就开打了。   对方两个人,他们父子俩也是两个人,双方都没有讨得便宜,最后是那个猎户站出来把那两个男人叫走了,也没给他们父子赔礼道歉。   被打成这样,两人没心情卖肉了,便收拾收拾回来了。   “欺人太甚!”   听完郑屠户这话,郑浅浅气得浑身颤抖,小手也握成了拳头,对方果然是故意挤兑他家生意的!   赵亭和石菊也气的不行:“还有没有王法了,当街打人,就没人管吗?”   “他们也挨打了,他们身上的伤不比我和爹的少。”   郑器赶紧澄清。   他们父子也打人了。   郑屠户则是苦笑:“大家都是做生意的,他们搞这种小动作,还真没有犯什么王法。”   唉,万万没想到,干了一辈子的营生,在他上了年纪之后,竟是要丢了。   特别是今日,还在年轻人跟前丢了人。   他深吸一口气,挺直腰板,看向了黎荞:“算了,不说这事了。黎荞,你们三个过来是有什么事么?”   郑浅浅听得这话,顾不上生气,赶紧抢先回答:“爹!荞哥他们三个过来,是来帮咱们度过难关的!”   “嗯?”   “啊?”   郑屠户和郑器都愣了。   于是,郑浅浅赶紧冲到厨房,把刚才的凉拌大骨头肉、猪肉丸子端了出来,让郑屠户和郑器品尝。   还又说了尚未出锅的猪头肉和没来及准备的腊肉腊肠脆皮烤肠。   末了,他又道:“爹,就凭这个味道,咱们一定可以把顾客重新吸引过来,今后该轮到他们跟在咱们屁股后边捡顾客了,咱们要抢他们的生意,抢得他们主动关门!”   郑屠户:“……”   郑器:“……”   两人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竟然还有这种惊天大转折?   等尝了凉拌大骨肉和猪肉丸子之后,黎荞几人正期待郑屠户发表一下看法,可谁知道郑屠户却是突然抬手抹了把脸,然后哽咽着开口:“黎荞,今后但凡有啥事儿,你可一定要来找我,我上刀山下火海也得给你办成了。”   他眼睁睁的看着干了三十多年的营生一日比一日没指望,那种绝望,就像是有人在拿着刀子一刀一刀割他的肉。   他年轻时宰杀了猪之后用板车拉去镇上卖,就跟黎荞卖鱼一般。   靠着这种方式,他挣出了牛车,他挣出了镇上的铺子。   他挣出了一家子富裕的生活。   可此时,他忙活了大半辈子的成果,竟要一点点的失去了!   这太残酷了。   但他身为一家之主,他得稳住,他得撑住。   这半个月来,他一直都是这么要求自己的。   刚才挨了打,在回村的路上,他有些撑不住了。   无力又绝望。   但当着郑器的面,他还是得稳住,得撑住。   可这一刻,嘴巴里尝到了希望,他稳不住了。   这些日子里所有的糟心和此刻的希望交织在一起,瞬间把他淹没,让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红了眼睛。   “郑叔,你这话可就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郑屠户一向豪爽,身上还有股江湖的莽气和义气,现在猛汉落泪,黎荞看的有些心酸。   “反正这次是你拉了我一把,以后但凡用得着我,你一定得喊我。”   郑屠户说着吸了吸鼻子,又笑了起来:“还有,今后我家赚的这个钱,得分给你一半。”   “……这个真不用!”黎荞收起心酸,赶紧拒绝。   “你必须收下,你不收就是看不起我。”郑屠户说着看向郑器、郑浅浅、赵亭、石菊四个人。   “今后咱们家赚的钱,不论多少,都得分给黎荞一半,你们没意见吧?”   “没意见没意见,是得好好感谢黎荞。”   郑器小鸡啄米般点头。   “当然得分!荞哥和竹哥一听说咱们家生意出了问题,连点心都不做了,跑来指点我们怎么做菜,要是不分给他和竹哥钱,我晚上睡觉都不安心。”   郑浅浅道。   赵亭和石菊自然也没意见。   家里的生意要做不下去了,现在黎荞让他家的生意起死回生,分给黎荞一半的钱是应该的。   “……首先,我不需要这个钱。其次,咱们是不是应该把猪肉丸子腊肉腊肠烤肠这些带去镇上看看效果再说其他?”   黎荞有些哭笑不得。   说郑屠户莽,还真是莽,一张口就是分给他一半的钱。   怪不得能做出和原身没什么来往但能借给原身三两银子的事儿。   别人看黎粮为了原身倾家荡产,只会觉得黎粮是绝世无敌的大傻子,是千万人中难寻一个的大傻子。   但偏偏郑屠户却是对黎粮这个大傻子生出佩服之意,于是大手一挥,借给原身三两银子。   “是的,郑叔,先把黎荞说的这些带去镇上看能不能赚钱再说。”陶竹也开口道。   “这肯定能挣钱啊,隔着三米远都能闻到香味,绝对能把顾客勾过来。”   郑器立马道。   这凉拌大骨肉可太好吃了,比望月楼的凉拌菜都好吃,若是再配上点小酒,那可真是太美了。   当然,猪肉丸子也很好吃,更关键是独特,对方不会做!   “没错,黎荞做出来的吃食,哪有不挣钱的,肯定能挣钱。”郑屠户也点头,对黎荞信心满满。   “我若是尝了这味道,那我一定买。”   郑浅浅当然也要发表意见。   赵亭和石菊也很有信心,不用降价也会有人买。   黎荞瞧着这一家子人,只能道:“咱们现在开始做腊肉腊肠和烤肠吧。”   他看到牛车上放着的猪小肠了。   “我和竹哥儿不需要这钱,但咱们先别费嘴皮子推让,咱们先把吃食做出来。我和竹哥儿还得回去做点心。”   “行!”   郑屠户想到点心生意,赶紧点头。   今日肯定会耽误黎荞和陶竹的生意,所以现在别磨蹭了,抓紧时间做那个腊肉腊肠烤肠。   至于赚来的钱,嘿,就跟黎荞还钱时非得让他收下利息一样,他好好的讲道理,那黎荞一定会收下!   郑屠户要给黎荞分钱的决心无比坚定。   黎荞拒收的决心也非常坚定。   但双方都挺忙碌的,于是暂时搁下分歧,开始做腊肉腊肠烤肠。   腊肉和腊肠一日之内做不出来,而且目前猪小肠不太够,所以黎荞先把腊肉腌上,腊肠暂时搁到一旁,而是用猪小肠做脆皮烤肠。   烤肠只需要把肉剁成馅,再灌入肠衣里,然后放入锅里煮就成了。   等烤肠做出来,除了早就吃过的黎荞,其他人自然是赞不绝口。   与此同时,猪头也终于卤好了,卤出来的猪头肉不需要再加上其他调料就很美味,若是跟大骨头肉一般再凉拌一下,那真是香的恨不能把舌头都给吞下去了。   郑屠户笑的嘴巴快要咧到耳后根了,在回村的路上,他觉得天都要塌了,可这一刻,他觉得他像是掉入米缸里的老鼠,幸福的都不知道到底该先吃哪一粒米了。   黎荞搞出来这么多花样,他先卖哪一样啊哈哈哈。   不过,不管是哪一样,明天只要摆到摊子上,绝对能震瞎对面的狗眼!   “黎荞啊,必须分给你一半的钱,不然你就真的是看不起我这个大老粗。”他拍着黎荞的肩膀,板着脸,一副黎荞要拒绝他就生气的样子。   黎荞笑了笑:“我怎么会看不起郑叔,不过,咱们还是说一说明天怎么做生意吧。”   “成,你说,我听你的,明天肯定数铜板数到手抽筋!”   郑屠户信心满满。   等黎荞和陶竹、黎春桃回家时,太阳已经落山了。   郑家人知道他们俩得回去做点心,便没有留他们吃饭。   不过,这一下午吃了不少肉,他们不饿。   黎春桃直接回了自己家,黎荞和陶竹到家时,黎大山正坐在小板凳上无聊的抠手指。   见他们两人终于回来了,他从小板凳上跳了起来:“小叔,你们可算是回来了!”   “还没吃饭吧?给,去厨房拿几个馒头,就着吃。”   黎荞把手里的小陶盆递给黎大山,里面放着的是猪头肉、大骨头肉、猪肉丸子、烤肠。   盆子还未拿到手,黎大山就闻到香味了,他咽了咽口水,一边接过小盆一边道:“面我都揉好了,都在厨房里。”   “嗯,你吃了之后赶紧过来帮忙。”   黎荞和陶竹并不打算休息,他们还要继续做点心。   挣钱这个活计,一天都不能少。   等把明日供给望月楼的点心做完,夜已经深了。   黎荞和陶竹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小五便来了。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日子照旧。   中午时,郑屠户人未到,但哈哈哈的笑声先传入了小院中。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八千字!   猪肉丸子的做法是我从网上找的,如果哪里不对,请宝子们忽略QAQ   还有烤肠,指的是那种用烤肠机烤出来的烤肠,不是火腿肠哦,但因为郑家现场烤制太麻烦,所以黎荞就命名为香肠~ 第43章 生意不错 一起动手做工具   “黎荞, 黎荞!哈哈哈,快出来。”   郑屠户人未到,声先到。   此时院子门口有乡亲来卖干柴, 看他这模样,便问:“老郑,你这是有什么喜事了?”   “嘿,的确是喜事,大喜事。昨天黎荞教我做了几道菜, 今天我把摊子一摆出来,立马就把顾客吸引来了, 凡是尝过的都说好吃, 不一会儿就卖完了!”   郑屠户哈哈笑。   当然,实际情况与他说的有些出入,但差别不大。   因为做好的烤肠需要煎一下, 所以今日石菊和赵亭也去了镇上帮忙。   郑家在镇上的铺子带一个小院子, 有水井有简单的厨具,于是石菊就把小炉子摆在摊子旁, 现场煎烤肠。   煎烤肠也挺好吃。   平城这边地处北方,没有做各种肉肠的习惯,猪小肠都是和猪大肠一般当普通下水处理。   郑家猪肉铺的地段挺好, 靠近镇子南边的出口, 甭管是从这里进镇子的还是出镇子的, 都能瞧见他家摊子上的东西。   因此,石菊的小炉子和铁锅一摆出来, 就吸引了来往顾客的视线。   路过的行人见她拿出几根没见过的吃食, 不由多瞧了几眼。   这是……   而另外一边, 郑屠户和郑器、赵亭已经将猪肉丸子、猪头肉、排骨、黄瓜、木耳以及调味料等吃食摆在了摊子上。   木耳是泡发好的, 赵亭按照昨日陶竹教的做法,快速凉拌了一个黄瓜木耳,里面还放了点切成片的烤肠。   做好这道菜之后,郑屠户把这道菜一分为二装入两个碗中,然后他端着碗去了左右邻居的铺子。   左边邻居是卖烧饼的,右边邻居是卖包子的。   大家都是十几年的老邻居了,关系处的还凑合,郑屠户把碗里的凉拌菜送过去,笑呵呵的介绍说这是他家推出来的新式凉菜,让大家尝尝味道。   这凉拌菜做得甭管是闻着还是瞧着,都挺有食欲。   更何况里面还放了几片……瞧着颜色,红里点缀着点点白,这是肉?   郑屠户笑着介绍,这是他们村一位书生从书上看来的法子,叫香肠,纯猪肉做的,味道极其的好。   两边邻居听着这话,立马就拿筷子夹了片烤肠放入嘴巴里,紧接着,他们眼睛都亮了起来。   这味儿独特呀!   好吃!   陶竹在黎荞指点下做出来的烤肠,本身不加任何调料就很美味,更何况赵亭又加调料凉拌了一下,那滋味叫一个足,一个美。   两边都是十多年的老邻居了,这些日子郑屠户的困境和昨日的打架他们都看在眼里,此时见郑屠户主动送过来一碗味道极好还掺了肉的凉菜,两边邻居自是知道他的意思。   反正这凉菜味道的确不错,于是他们就询问价格。   只是黄瓜木耳的话,一碗是六文钱。   黄瓜易得,但木耳不易得,所以贵了些。   若是再加一根香肠的话,那一共就是二十四文。也就是说,一根香肠是十八文钱。   一根香肠二两重,里面只有极其少量的淀粉,剩余的部分是纯猪肉做的,八分瘦二分肥,这种肉若是按照生肉的价格买,那一斤是十七文钱。   二两的话,那就是三文多钱,不到四文钱。   但问题是,一斤生猪肉并不能煮出来一斤的熟猪肉,生肉变成熟肉重量会变少,再加上调料用的都是好东西,蔗糖,大料,哪一样都不便宜,所以,最终算下来,一根二两重的香肠,成本在十文。   这还不算人工,若是算人工的话,大夏天的咣咣剁肉做这个,怎么也得值个三文钱吧。   所以,现在卖十八文一根,不算坑人。   一根香肠十八文?   这比猪肉的价格都贵!   两边邻居都是一惊,要不是知道郑屠户的性子,他们肯定会以为郑屠户是在宰他们。   但这香肠的味道着实不错,刚才的试吃,已经把他们的胃口给勾起来了,算了,咬咬牙,狠狠心,买一根吧,反正不是天天吃。   于是,开张的第一份生意,是郑屠户推销来的。不是顾客主动上前的。   成功的卖出去第一份之后,郑屠户便准备吆喝着卖卤肉和猪肉丸子,昨日在黎荞陶竹黎春桃三人的帮忙下,他们一家子把做烤肠之外的肉都卤了。   这么多肉,今日又不是大集,况且他家之前卖的熟食味道一般,所以想要把摊子上的肉全部卖完,不张嘴吆喝是不行的。   得主动揽客。   不过,想让人掏钱买肉制品,得先让人尝尝味道。   所以,赵亭又凉拌了一份黄瓜木耳,然后郑屠户便举着一个托盘站到了摊子旁,托盘上放着做好的凉菜和木签子。   他正想要张口吆喝凉菜免费品尝,结果一辆马车缓缓在他摊子前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王掌柜从马车上下来了。   王掌柜来镇子上是为了探亲,但身为望月楼的掌柜,他对吃食一向上心。   刚才从掀开的车帘子里瞧见了石菊铁锅里的烤肠,他便让车夫停了下来。   瞅着跟腊肠似的,但又没腊肠那么干。   好奇之下,他便想瞧瞧到底是啥。   郑屠户去望月楼吃过饭,因此认识王掌柜这位很接地气的大掌柜,瞧见竟是他,郑屠户赶紧打招呼,还拉出了黎荞,今日这摊子上的卤肉烤肠猪肉丸子等,都是在黎荞的指点下整出来的。   黎荞?   王掌柜这下子认真了。   恰好石菊煎好了两根烤肠,王掌柜便用筷子夹起一根试吃,这一吃,他就想拍桌子了。   当然,此时他是站着的,无桌子可拍。   他便指向了摊子上余下的烤肠,他全要了!   反正小五每天都要去三柳村,若是郑屠户今后能稳定提供这样的烤肠,那他愿意和郑屠户立字据做长期生意。   除了烤肠之外,那个猪肉丸子的味道也很绝,他也全都要了。   另外,凉拌菜的味道也不错。   他没去过三柳村,更没尝过陶竹的手艺,他只是听小五提过几句黎荞家的饭好吃。   但他没放在心上。   都是家常早饭,馒头米粥疙瘩汤鸡蛋饼凉拌菜蔬之类的,没什么出奇的,就算是再好吃,那也吃不出花来。   可万万没想到,黎荞不仅点心做的好吃,折腾出来的饭菜竟也一样出众!   不过,他家大厨的手艺也不差,不然望月楼又怎么能成为平城最大的酒楼呢。   所以,凉拌菜就算了。   但这个香肠和猪肉丸子,必须得出现在望月楼!   王掌柜想买,郑屠户想把自家生意拉起来,两人一拍即合,当时没有纸笔,所以两人只是口头上约定了一下。   王掌柜让郑屠户明日去望月楼立字据。   王掌柜带着烤肠和猪肉丸子走了,摊子上的东西顿时少了一半,郑屠户很高兴,开业大吉!   不过,高兴归高兴,生意还得照做,于是他端着托盘又站在了摊子旁,大声吆喝了起来。   免费试吃,免费品尝。   他还拉上了王掌柜,连县城望月楼的掌柜都夸好!   刚才王掌柜买走所有烤肠和猪肉丸子的那一幕,周围许多人都看到了。   猎户的肉铺距离郑家肉铺不远,有二十多米的距离,中间隔着好几家铺子。   这个距离不算远,那个猎户和昨日那两个与郑屠户郑器打架的男人也瞧见了那一幕。   瞧见归瞧见,这三个人没太关注,他们忙着呢。   笑话,郑屠户说是望月楼的掌柜那就真的是望月楼的掌柜了?   谁能证明那就是望月楼的掌柜?   再说了,望月楼的掌柜就算真的出现在镇子上,那又怎么会买郑家肉铺的熟食。   郑家的熟食味道一般,要不是便宜,根本没有人会买。   而刚才那个人是先试吃了郑家肉铺的东西,然后才买的,正常情况下人们就算是贪便宜去买郑家肉铺的熟食,也不会一口气买那么多,毕竟味道是真的不咋样。   所以,刚才那个人和那辆马车,肯定是郑屠户雇的托儿。   那一幕绝对是事先安排好的!   抱着这样的想法,猎户这边的三人根本没把郑屠户的“表演”当回事,他们肉铺的猪肉卖的便宜,而且除了猪肉之外,还售卖蔬菜鸡蛋这些,哪怕不是大集,他们铺子里的客人也很多。   他们才懒得去看一个注定快要开不下去的肉铺,他们真的很忙。   另外一边,郑家肉铺左右以及对面的铺子,他们这些店主的想法可就不一样了。   就比如郑家肉铺对面的点心铺。   点心铺的老板在镇子上卖了多年点心,家境还凑合,偶尔能去望月楼打牙祭。   王掌柜接地气,不仅经常逛早市采买,在望月楼时也时常待在前台结账收钱,因此点心铺的老板认识他。   刚才亲眼瞧见王掌柜从郑家肉铺买了一大篮子东西拎着上了马车,此时又听郑屠户这般吆喝,于是点心铺的老板就忍不住晃悠到了郑家肉铺前。   反正是免费品尝,那就尝尝呗,闻着还怪香的。   等用木签子扎了块黄瓜送入口中,他惊讶了,郑屠户的厨艺发生了什么竟在短短时间内有了这惊天巨变?   这水平,完全不输给望月楼好嘛!   确定好吃,点心铺的老板便问了怎么卖。   卤猪头肉的话,一斤是六十文钱。   卤大骨头肉这种瘦肉的话,一斤是四十五文钱。   卤排骨的话,一斤是……   总之,每个部位的价格都不一样。   而且,都不便宜。   这价格快赶得上望月楼的价格了。   但味道是确确实实和望月楼的不相上下。   点心铺的老板也是做生意的,暗暗计算了一下成本,一斤生肉能出五六两的熟肉,想要一斤熟肉,得有将近两斤的生肉。   再加上调料,特别是那辣椒油,油汪汪的,凑上前闻一闻,香气扑鼻,一看就知道放了珍贵的大料。   于是,点心铺的老板买了半斤凉拌猪头肉。   而这时,也有其他人被吸引过来。   除了周围的铺子老板,还有镇子上的百姓,以及来镇上买卖东西的乡下人。   免费试吃了黄瓜木耳之后,发现味道的确不错,绝大部分人都不买,愿意买的要么是纯素,要么素菜搭配着一两、二两、半斤卤肉这样的买。   但架不住镇子上人多,王掌柜又把烤肠猪肉丸子全买走了,于是,不到一个时辰,郑屠户几个人就将摊子上准备的卤肉卖完了。   把东西收拾好放上牛车,锁了铺子的门,郑屠户赶着牛车,特意从那家猎户肉铺门前慢悠悠的走过,从镇子的北端回了村子。   “黎荞,你是没瞧见那三人脸色有多难看,啧啧,跟吃了死老鼠一般。”   郑屠户回想起猎户那三人的脸色,忍不住再次哈哈大笑。   想把他铺子挤兑的开不下去?嘿,他郑家肉铺要重新红红火火!   黎荞微笑:“那家铺子原本想着等郑家肉铺关门了,那他们就可以提价了。可现在郑家肉铺红红火火,他们的盘算落空了。”   “可不是!”   郑屠户狠狠点头,深以为然。   他做买卖一向是价格公道,挣的是个辛苦钱,能有现在的富裕日子,靠的是每日都能卖出去不少猪肉,积少成多。   那猎户的铺子把价格定的比他家的低,打的是挤走他的目的,现在他郑家肉铺不走了,他倒要看看这猎户涨价不涨价。   若是不涨价,当然也能赚钱,但赚不了太多,因为一是价格低,二是他这边在瓜分市场。人们口袋里的钱是有限的,买了他家的熟肉,就不能再去买猎户家的生猪肉了。   若是涨价,那猎户的铺子就没什么优势了。   所以啊,现在难受的是那猎户了。   嘻嘻。   高兴完了,郑屠户脸色严肃了起来:“黎荞,明天我就要去县城和王掌柜立字据了,这都是靠了你,所以挣来的钱你一定要拿一半,不然我就生气了,我不需要你施舍,明白么?”   “……哪里就是施舍了。”   黎荞有些哭笑不得,反问:“你当初借给我银子,是在施舍我么?”   “算是吧,当时你大哥哭的太可怜了,我不忍看这样重情重义的汉子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郑屠户点头。   “……”   头一次,黎荞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   面对这种真诚,他无法反驳。   在厨房里忙活的陶竹,听到此处,忍不住笑了起来。   黎荞也有哑口无言的时候,难得。   他放下手头的活计,从厨房里出来。   黎荞和郑屠户坐在棚子外的架子下,夏天天气炎热,黎荞便让黎大山从山上砍了树回来,顺着棚子又搭建了一个四面透风的小棚子,用来吃饭歇息。   陶竹走过去,在黎荞身边坐下,对郑屠户道:“郑叔,咱们来算算账。”   “好啊,算账,我都把钱带来了!”   郑屠户把腰间挂着的钱袋子摘了下来,里面有碎银,也有铜板,他正想要把里面的钱都倒在桌子上,陶竹立马拦住了他。   “郑叔,我要算的是一头猪的账。”   “一头猪的账?”郑屠户不解。   “先说猪头吧。一个生猪头若是十斤重,那最后只能得五六斤的猪头肉。”   “一斤猪头肉的利润是十二文左右,按照六斤算,这才七十二文钱。”   “七十二文也不少了,比卖生猪的要高。”郑屠户道。   “可你们挣的也是个辛苦钱,把生猪头卤成熟的,再运送到镇上,大夏天的,这多辛苦。”   陶竹道。   “是这个理儿!”   黎荞赶紧点头,他给了陶竹一个赞许的眼神,刚才他被郑屠户的真诚给弄懵了,一时间忘了从这个角度反驳。   “郑叔,咱们乡下养的猪,一般情况下一头只有一百多斤重,这种猪一头能出一百斤左右的生猪肉,咱们笼统算一下这个账,如果每斤的利润都是十二文,一百斤的利润就是一千二百文。”   “听浅哥儿说,正常情况下,你是两天卖三头猪,碰到大集,可以卖的更多些。”   “如果按照这个数量计算,也就是说,一日的利润是一千八百文。当然,这只是理想中的情况,万一有意外,那很有可能挣不了这么多。”   “郑叔,我也向你透个底,我和竹哥儿每日挣的,比你这个多多了。你们挣的也是辛苦钱,大热天的又是剁肉又是搅拌的,还得围着炉灶,所以我和竹哥儿真不需要你分给我们钱。”   陶竹在一旁点头:“郑叔,你的心意我们知道,但当初你帮黎荞的时候,可没想过黎荞能还银子。将心比心,现在黎荞帮你,也没想过问你要银子。”   “那不一样啊!”   郑屠户视线在黎荞和陶竹身上转了一圈,睁大了眼睛解释:“你们算的价格,是按照肉铺里猪肉的价格算的,但我不是。我就是卖猪肉的,所以我做卤肉的成本更低些。我实际上挣的钱,比你算的还要高个几百文。”   “我当初卖生猪肉,一天也就是挣七八百文。现在挣的哪怕是分给你们一半,我家每日挣的钱也比从前多。”   “再说了,挣钱哪有不辛苦的?经此一遭,只是辛苦点儿就能保住我家的生意,甚至挣的还比从前多,老天爷是善待我们家了。”   “这钱就该分给你们一半!不然我怕老天爷看不下去,显灵一下,那我家的生意又做不下去了。”   说到此处,他凑近了黎荞,压低声音,一脸恭敬虔诚的道:“老天爷盯着咱们村呢。”   黎荞:“……”   他也认真了起来:“郑叔,你也知道老天爷盯着咱们村,那你今日所得的银钱,就是你当日善举的回报。”   “善恶终有报,你行了善,所以老天爷让你得到了回报。”   郑屠户:“……”   好像有道理哈。   但不对,这样是不对的。   而黎荞看郑屠户不说话了,正准备再接再厉,谁知道郑屠户却是猛的拍了下大腿:“你把麦芽糖的方子给你大哥大嫂,虽然没收钱,但他们低价给你麦芽糖。”   “所以说,你给黎粮的方子不是白给的。”   “你给黎粮的都不是白给,我哪里能跟黎粮比?你更不能白给我那些方子啊!”   刚才他差点儿被黎荞给忽悠住了,幸好他脑子好!   黎荞:“……”   陶竹:“……”   竟然很有道理。   郑屠户见他们夫夫俩无语了,顿时笑了:“看,你们没话说了吧?所以今后我家挣的银子,就该分给你们一半!”   “……既然郑叔搬出了大哥举例,那这样吧,你给我们一成就好了。”   实在是推拒不了,黎荞终于松口了。   看郑屠户要拒绝,他赶紧抢先道:“只能是这个数字了,不然我怕老天爷制裁我,原本就是我该报恩的,若是向你索要一半的利润,那就显得我太贪心了。”   这话一出,陶竹水眸睁大了几分,是哦,老天爷盯着他们村呢!   郑屠户也被吓了一跳,还能这样?   ……   于是,又经过一番推让,一直到三人的嗓子都干的冒烟了,最终,郑屠户屈服在“老天爷可能会制裁黎荞”这种担忧中,而黎荞则是被郑屠户的真诚给磨的没脾气。   双方各自退让了一步:   从今往后,郑屠户把每日的利润给黎荞两成。   郑屠户对这个分成很不满意,分给黎荞的太少了。   他家遭了磨难,原本生意都要做不下去了,结果现在挣的要比从前多了,这转折好得他有些不安心。   他竟然有这么好的命?   难以置信!   但再多的话,黎荞死活不收,不管他怎么劝都不收,嗯……那他家的人今后都勤快些吧。   明天要和望月楼立字据了,有望月楼保底,若是他家人勤快一些,一天说不定可以挣三两银子。   这样就能分给黎荞的六百文了。   嗯,要更勤快点!   郑屠户没有在黎荞家吃饭,匆匆回了自己家。   他得赶着牛车寻找猪源。   想做卤肉,想做香肠猪肉丸子,这都需要猪肉,而现在他家里没有猪肉了,所以他得赶紧寻找猪源杀猪去。   他当了几十年屠户,十里八村谁家养了多少猪,他清清楚楚。   就连越过镇子,镇子另外一边的村子他也经常去,所以,寻找生猪对他而言并不是难题。   他现在去买两头猪带回家,宰杀之后一家子齐上做香肠和猪肉丸子,然后明天一大早进县城找王掌柜立字据,完美!   郑屠户干劲十足,但他家的人厨艺着实不怎么样,为防止烤肠和猪肉丸子做的不好吃,晚上时又特意喊了黎荞和陶竹过去,让他们夫夫现场指点。   第二天傍晚,郑屠户笑呵呵的来了。   他今日去望月楼找王掌柜,一切都很顺利。   王掌柜没有特意压价,一根烤肠十八文,一斤猪肉丸子三十五文,每日他送多少,望月楼就要多少。   整个字据的内容和黎荞那份差不多,不同之处是郑屠户每日做的烤肠和猪肉丸子,只能供给望月楼,不能再售卖给其他人。   今日他是独自去望月楼的,郑器则是和石菊去了镇上卖卤肉。   今日的卤肉也很好卖,而且,他听从了黎荞的建议,多搞了些素菜,所以生意比昨日还要好。   这么一来,每日辛苦是辛苦了些,连浅哥儿都忙的没停歇的时候,但有之前半个月的经历,他们家没人叫苦。   能挣钱就好,累些无所谓。   就怕累得惨兮兮也挣不到什么钱。   “听大器说,今天那个猎户的脸色比昨日还难看。哈,活该。”   郑屠户想到郑器描述的画面,很是高兴。   从明天开始,小五来黎荞家时,会去他家把烤肠和猪肉丸子带走,所以今后他不用日日往县城跑。   明天他要去镇上,他要看那猎户的脸色变得更难看。   “郑叔,也就瞧几眼就行了,可千万别再打架了。”   黎荞提醒。   现在郑屠户乌青的眼角还未好呢。   “我知道,放心吧,我现在生意红红火火的,我忙着挣钱,哪有空和他们打架。”   “那万一他们又主动挑衅怎么办?”陶竹有些担忧。   对方低价恶意竞争,想让郑家肉铺关门,现在郑家肉铺的生意反而更好了,对方会不会跟上次那般故意抢客打架?   “我打算找浅哥儿他舅家的人来帮忙。现在又是香肠又是丸子的,花样多,只靠着家里这几个人,忙不过来了。”   “他舅家的孩子人高马大的,若再碰见打架,那只有我们揍他们的份。”   郑屠户说着挥了挥拳头。   “那我和竹哥儿就放心了。”黎荞点头,这法子不错。   “还有,你们放心,具体的方子我们绝对不会外泄,毕竟这是我家的命根。”   郑屠户拍着心口又道。   有了这半个多月的绝望,他一家子现在对烤肠、猪肉丸子、卤肉的方子看的可紧了。   谁都不能泄露出去。   黎荞又点头,郑屠户粗中有细,他放心。   “喏,这是你要的刀片和小钉子。”   正事儿说完,郑屠户打开了带来的小篮子,篮子里放着十多个弧形刀片和一堆钉子。   这是黎荞昨日特意叮嘱他让他去铁匠铺里打的。   “你打这个刀片做什么?”他好奇的看向黎荞。钉子他还能理解,但这种弧形刀片能拿来干啥?   “绞肉。”   此时没有电动的绞肉机,黎荞只能想办法做一个手动的,因为不仅做烤肠、猪肉丸子要用到绞肉机,做肉松也会用到绞肉机。   之前小五提到一位顾客说青团有多种馅料,他当时觉得只做豆沙这一种就够了。   但这两日忙着想猪肉的多种吃法,于是他就想起蛋黄肉松这个馅的青团了。   当然,蛋黄肉松身为一款经典的馅料,不仅仅可以做青团,还可以做其他的点心。   综合考虑之下,他就想做个手动绞肉机。   手动的绞肉机并不难做,不需要特意寻木匠,他自己就能做出来。   郑屠户听了黎荞对手动绞肉机的描述,又惊又喜又佩服:“不愧是读过书的人,就是聪明!”   “这只是我的一个构想,能不能做出来还不一定呢。”   这一次,黎荞并没有把手动绞肉机归功于书本,他说这是他想出来的。   青团、腊肠、麦镰这些都是古代就有的东西,他推到书籍上,不会惹人怀疑。   但手动绞肉机这个,此时的书籍上肯定没有记载。   所以,他就说这是他的一个构想。   “肯定没问题,我相信你!”   郑屠户现在对黎荞也有一种盲目的相信,相信黎荞一定能做的出来。   一旁的陶竹,对黎荞更是相信,等郑屠户走了,便找了一个木桶,让黎荞拿去折腾。   “咱们一起做。”   黎荞又去找了个木桶,拉上陶竹一起动手。   一方面是他想和陶竹待一块,另外一方面是想让陶竹也掌握一些小技能。   陶竹的心底藏着股不自信,总觉得他的爱来的有些莫名,既然如此,那他就手把手的教陶竹掌握一些东西。   会的多了,以陶竹的性子,肯定会慢慢自信起来。   *   作者有话要说:   文文是架空,这些价格都是我胡诌的,宝子们别较真哦……QAQ 第44章 买田地 写你的名字   “先把刀片固定在这根小木棍上。”   黎荞一边动手, 一边给陶竹讲解步骤。   陶竹跟前也放着木桶、木棍、刀片、钉子、锤子等工具,听到他这话,陶竹按照他说的, 拿起钉子和锤子,小心翼翼的把刀片固定在小木棍上。   这根木棍将会立在水桶中,成为旋转刀片搅碎食物的支柱。   他动作很小心,很专注。   第一次动手做这么神奇的工具,他比黎荞更想看到成品。   “有了这个, 不仅咱们不用那么累,浅哥儿家也不用那么累了。”他道:“浅哥儿这两天剁肉, 手上都磨出茧子了。”   对于郑浅浅而言, 剁肉就属于重活了,这两日郑家人忙不过来,他就上前搭把手, 虽然没剁多久, 但手心里却是磨出了茧子。   “他的手太娇嫩,的确容易出茧子, 过几日就下去了。就算下不去也没事,茧子也挺好的。”   黎荞道。   在他的意识里,他一直把小哥儿当男人看, 男人手上起茧子, 这多正常的事儿。   “……”   陶竹有些无言:“我是把他当弟弟, 所以有些心疼。换做是你弟弟,你不心疼?”   “不心疼, 换做是我弟弟, 我肯定从小就让他干活, 学各种技能。”   黎荞实话实说。   “……那如果是咱们俩生的哥儿呢?”陶竹有些担忧。   这人喜欢他这种跟男人似的小哥儿, 该不会他将来养孩子也是这种审美吧。   “咱们的也一样。”黎荞听到“咱们俩生的”这几个字时忍不住笑,他抬头看向一旁的陶竹。   油灯下,陶竹的唇微微抿着,正扭头瞧着他,脸上带着担忧和震惊。   他的笑容不由扩大。   “如果是咱们的孩子,甭管是小哥儿还是女儿,我都会自小就让他们干活,学习各种技能。咱们俩不可能一直保护他们,他们终有独自面对这世界的时候。”   “不能时时刻刻保护,却又把他们带到这世上,那咱们最该做的就是教会他们各种知识和技能。这才是真正的负责。”   在这个世界,律法不完善,生产力低下,身为普通小百姓日子艰难。   像是郑屠户那般,随意来个小地主他们家就扛不住了。   但做到高官也不保险,生死还不是人家皇帝一句话的事儿。   当然,皇帝也不是彻底就无忧了,朝代更替并不是新鲜事。   至于他上辈子,本以为好歹可以混个衣食无忧,结果末世来了。   所以,哪里都不是百分百安全,唯有一身技能,才最能让他安心。   陶竹:“……”   这一番说辞,逻辑上没有问题。   但关键是以这人的经历而言,不该有这一番感慨吧?   “你是觉得公婆从前太溺爱你了吗?”他忍不住问。   溺爱到不负责,这几个字没有他没有直接说出来。   “我只是觉得他们老两口辛苦了一辈子,却没能享福,实在是对不住他们。”   “所以咱们要记住这个教训,真正的爱孩子,是给他一身可以打破一切困境的能力。”   黎荞认真道。   他的竹哥儿有些敏感啊,得找补回来。   陶竹:“……”   行叭。   虽然依旧有些怪,但勉强也说得通。   不过若是小哥儿和姑娘天天干活学这个学那个,到时候被晒黑了,手粗糙了,就不好寻婆家了。   他不希望自己的孩子遭遇他经历的那些。   不过,想到自己眉心那淡淡的痣和夜夜努力却毫无动静的肚子,算了,此时说这些太早,孩子一点儿影儿都没有。   他转了话题:“说起来,浅哥儿说今后他不买胭脂水粉和漂亮衣服了,他要买田地。”   “买田地?”黎荞诧异,乐得转了话题:“他买田地干什么?”   “他说胭脂水粉和漂亮衣服不保值,若是家里生意没了,这些东西也跟着成了废品。还不如买田地,就跟村长家那样,平日里可以种庄稼,遇见难事了,也能拿去卖钱。”   陶竹解释。   “浅哥儿经此一遭,的确长大了不少。”   “可不是。所以我想着,要不咱们先不盖房子了,咱们先买地?田地是最保值的东西了,这时候买地,还能种一茬红薯、玉米。”   陶竹道。   “你也被吓着啦?”黎荞赶紧给他算账:“盖房子用不了多少钱,咱们半个月就能攒出来。等盖房子的钱够了,咱们就买地。”   “可时间不等人,半个月后就真的太晚了。咱们种点红薯玉米,吃的时候就不用买了。”   虽然说红薯玉米是杂粮,价格比面粉便宜很多,但总得花钱不是。   而且,他家的人,饭量都大。   他身为小哥儿,饭量和男人的一样。   黎荞和黎大山更是一个人能顶两个人,像是面条,他们一家子敞开肚子吃,一顿能吃掉二十斤。   当然,湿面条因为掺了水会比面粉沉。但若是加上吃的馒头饼子,那他家一天吃掉二十斤面粉轻轻松松。   一斤面粉,若是向乡亲们购买,价格比县城的便宜些,七八文钱一斤,二十斤就是一百五十文左右。   若是再加上每天都有的肉和鸡蛋,那一天光是吃饭就要吃掉二百文。   当然,他不是舍不得,他自己吃的也很开心。   但买面粉这个行径,在乡下来说,太奢侈了,真的太奢侈了。   若是吃自家田里种的小麦,那肯定比花钱买旁人的省钱。   “我看,你就是被浅哥儿家的事儿吓着了。”   黎荞说着,搬着小板凳挪到了陶竹身旁,与他紧挨着,也握住了他的手。   “别怕,咱们的点心是独一份的,别人挤不垮。”   陶竹:“……”   好吧,他抿紧了唇,身子靠在了黎荞身上:“那天咱们得罪了那个赵掌柜。”   和想搞死郑家生意的小地主相比,人家赵掌柜怕是要厉害百倍,毕竟醉仙居做的是富贵人的生意。   郑家几十年的生意都扛不住小地主的低价竞争,更何况是他家的点心呢。   “所以我就想着,趁着咱们每日能挣不少钱赶紧买田地。盖房子的话,咱们盖的再好,在乡下也卖不出去,可田地不一样。”   “行,听你的,咱们先买田地。”黎荞点头,果真如此,竹哥儿被郑家的事给吓着了。   只要能让竹哥儿安心,那竹哥儿说什么就是什么。   不过,他又道:“你放心,再不济我也能去捉鱼,卖鱼的话,一日也能挣不少钱。”   “而且,咱们也可以去县城门口卖点心,那里人挺多的,咱们的点心成本低,把价格降低一些,生意肯定不错。”   这也是他当初的设想。   之所以决定做点心生意,是因为这个不需要带太多的物件,随时停随时走。   那时候他想着,等他和陶竹成亲了,两个人每天背着背篓去县城门口卖点心,以城门口的客流量,生意肯定能做下去。   他还记得那个买沙琪玛的烧饼大婶。   “我之前不是教你做了好几种点心么?就算眼下这几样点心被人模仿了去也没事,咱们可以卖新点心。就像是桃酥,王掌柜一家子至今都很喜欢。”   ……   陶竹听着黎荞这一条又一条的出路,心里头藏了几日的不安,一点点消了下去。   郑家是只能卖肉,花样少,所以才被挤兑得生意做不下去。   但这个人花样多,脑子好,一样又一样,赵掌柜想把他们家挤兑的没有生路,那根本不可能。   而且,实在不行,还有他。   他不是废物,他能做好多活,他什么苦都能吃。   从前他能一个人干全家的活儿养一家子,现在肯定也能养这人。   从前什么都没有的苦日子都熬过来了,现在只要和这个人在一起,哪怕是讨饭都比从前强。   “那咱们快点做这个绞肉器吧。”他坐直了身子看向黎荞,语调轻松了很多。   黎荞望着他水润又盛着光的眸子,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唇:“现在太晚了,黑灯瞎火的看不清,咱们玩点儿其他的。”   玩点儿其他的。   陶竹只挣扎了一秒钟,便绷不住嘴角的笑:“好。”   绞肉器先放一边,什么都比不上眼前这人。   于是,绞肉器被搁置,进度为零,两个人一整晚都忙着交流感情,等翌日黎大山过来拍门时,折腾到深夜的两人还未醒呢。   黎大山见两人眼睛里都挂着红血丝,以为他们昨晚是在熬夜研究绞肉器,瞧着厨房里那一堆零件,他一脸关切的道:“小叔,你和竹叔不用那么卖力气,该睡觉就睡觉,从前没有绞肉器不照旧做生意嘛。”   陶竹:“……”   他垂着眸子,不吭声。   黎荞一脸严肃:“你说的对,不能因为这个耽误睡觉,这样吧,今天你来帮忙,咱们三个一起研究,肯定会快一些。”   “没问题!”黎大山点头。   人多力量大,他能帮上不少忙呢!   陶竹见状,视线转回到黎荞身上,黎荞正瞧着他,见他望过来,还对着他眨了眨眼,一脸忽悠成功的得意。   “……”   算了,趁着现在还能忽悠赶紧忽悠,不然等黎大山成亲了,那就忽悠不住了。   他听王桂花说了,自打村人知道她家开始做麦芽糖生意,几乎每天都有人登门说媒。   不仅仅是黎大山,连年纪最小的黎小兰都被人惦记上了。   不过,黎春桃还是没动静。   眼下村里人似乎都信了赵二妞是遭了天谴,对黎春桃的态度改了很多。   但依旧没有好人家登门提亲。   黎家这几个孩子里,最迫切的是黎春桃,都十七岁了,黎大山才十六呢。   早饭之后,黎荞去找了庄丰收,他想要买田地。   目前三柳村没听说谁家要卖田地,因此,黎荞只能买朝廷的荒地。   之前盛朝刚建立时,因为人口少,所以每个人分到的田地比较多,而且还有不少属于朝廷的荒地。   这部分荒地和陶竹开垦的位于树林里的那几亩地不一样,陶家的那几亩地之前不是耕地,不适合种庄稼。   但朝廷的这部分荒地在前朝时本就是耕地,但因为前朝末年战乱死了太多人,盛朝建立之后,因为人口太少,所以这部分田地无人耕种了。   这部分荒地朝廷允许私人购买,当然,是限购的,普通小百姓的话,想要购买这些荒地,一个人最多只能买五十亩。   当然,这是律法的统一规定。   每个地方的地形不一样,像是山多的地方,根本没那么多可以耕种的荒地。   三柳村本就靠着山,而且,这些年盛朝社会稳定,人口越来越多,新出生的人到了一定年纪朝廷就会给其分配田地,所以这部分荒地越来越少,黎荞不知道三柳村或者是附近的村子还有没有这种荒地。   若是没有,那就只能买私人的田地。   到了庄家,庄丰收听了黎荞的来意,直接摇头:“咱们村还有几亩荒地,但这几亩地零零散散不在一块,位置也不好,没有水源,灌溉太费力气。”   “那算了。”   一听这话,黎荞立马摇头。   此时灌溉全靠人力,若是没有水源,那可太费力气了。   他想买那种靠近小河的田地。   “我记得朱家村好似还有些荒地,咱们去问问。”庄丰收又道。   朱家村在三柳村南边,两个村子挨着,走路的话,差不多有两刻钟。   朱家村是个小村子,人少,应该还留有一些荒地。   于是,黎荞和庄丰收赶着牛车去了朱家村。   朱家村只有二十多户人家,大部分人都姓朱,村长也姓朱,是一个中年人,他听了庄丰收的话,看向黎荞的眼神亮了。   他知道黎荞!   这就是那位带着同村乡亲一起挣钱的后生?   看模样怪出众的,果然和他这种泥腿子不一样。   他笑呵呵的点头:“庄叔,的确还留有一些荒地,大概有一百二十亩,不知道黎小哥要买多少?”   “请问都是几等田,每等田的价格是多少?”黎荞笑眯眯的问。   盛朝的田地,分为四等,每等的价格不一样。   “其中十亩是特等田,紧挨着那条小河,好灌溉,土壤肥沃,打的粮食多,种小麦的话亩产量最起码是三百五十斤。一亩地的价格是四十两。”   “还有五十亩是上等田,位于特等田后边,灌溉也算方便,一亩地的价格是三十两。”   “余下的就是中等田和下等田了,中等田一亩是二十三两,下等田一亩地是十八两。”   朱村长介绍的很详细。   他口中的小河,指的是从三柳村经过的那条小河。   若是紧挨着小河,那灌溉的确很便利。   但价格实在是令人心碎,一亩地竟然要四十两。   黎荞手里的现银才三十两!   但这是朝廷定的统一价格,不是朱村长决定的,也不能砍价。   “我得回去和我夫郎商量一下。”黎荞只能这般道。   “应该的,买地是大事,是得商量商量。”朱村长很理解。   于是,黎荞和庄丰收赶着牛车回村。   “你要是银钱不够,我可以借给你点儿,现在买的话,还可以种一季庄稼。若是再晚,那只能等秋天种冬小麦了。”   坐在车辕上,庄丰收对黎荞道。   “谢谢村长,但我得回去和竹哥儿商量一下。”黎荞先谢过庄丰收的好意。   回到家,黎荞径直进了厨房。   “瞧这一头汗,快去洗把脸。”   陶竹瞧向他,放下手里专门用来炸东西的长筷子,然后走到桌子前,把放在水盆里的陶罐拎了起来。   这水盆里是黎荞拿硝石做的冰块,陶罐里盛着的是酸梅汤,他给黎荞倒了一碗冰镇酸梅汤。   黎荞摆了摆手:“不洗脸了。”   他端起酸梅汤,一饮而尽。   陶竹见状,拿自己的袖子给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然后道:“别喝的那么急,对身子不好。”   “没事儿,我又不生孩子,喝冰的完全没问题。”黎荞笑眯眯的道。   陶竹无奈摇头:“咱们出去,厨房太热了。”   坐到了棚子旁被绿树叶遮盖的架子下,黎荞端着碗冰冰凉凉的酸梅汤,一边慢悠悠的喝,一边把朱家村的田地情况说了。   “我觉得应该买特等田,就挨着小河,以后不用为浇水发愁了。”   “可咱们的银子不够,而且,特等田才十亩,依我看,不如买上等田。”   陶竹想了想,觉得买上等田比较合适。   也靠近小河,浇水是辛苦了些,但到时候他和黎荞肯定不会亲自耕种。   反正是雇短工耕种,那么挨不挨着小河都无妨。   “我从书上看到过一种灌溉工具,叫龙骨车,如果有这个的话,可以很轻松的灌溉田地。”   黎荞还惦记着这一茬。   在末世时,他这个水系异能者,在灌溉人手不足的情况下,经常会被请去灌溉庄稼。   他灌溉庄稼靠水异能。   普通人没有异能,靠机器,但机器需要用电,需要用柴油机油这些,所以,如同麦镰那般,龙骨水车、筒车这些古老的灌溉工具又被人制造了出来。   他对这些工具很感兴趣。   不仅仅是因为他是水系异能者,哪怕他是个普通人,他也对这种灌溉工具很感兴趣,感觉像是大玩具一般,他可以站在旁边看一个小时都不会腻的。   兴趣是最好的老师,所以,他知道怎么制造这些古老的灌溉工具。   今日一听说那十亩特等田紧挨着小河,他的手顿时蠢蠢欲动。   他想搞个龙骨水车出来。   “龙骨车?”陶竹诧异。   一旁推着石磨磨糯米粉的黎大山也看了过来,啥是龙骨车?   于是,黎荞便进屋子拿了纸笔,将龙骨水车的模样画了出来,还讲述了它的工作原理。   陶竹和黎大山听的一愣一愣的,还有这么神奇的工具啊。   他们是第一次听说。   “这个真的能做出来?”陶竹指着桌子上的纸道。   “摸索一下,八成能做出来。”黎荞点头。   他上辈子不仅亲自制作过大型的,他还做过模型摆桌子上玩。   “那就买特等田好了。”   陶竹瞧着他亮晶晶的眸子,改了主意:“银钱不够,那咱们就攒几日,先买一亩,红薯高产,只种一亩也够咱们吃到明年了。”   “竹哥儿你真好!”   黎荞闻言一脸感动,不由握住了陶竹的手,为了满足他这小小的爱好,竹哥儿同意他这不合理的提议。   陶竹轻笑:“你开心就好。”   黎大山:“……”   他看的挠头。   不是,买田地这种大事中的大事,仅仅凭着开心就决定了?   是不是有点草率了?   而且,他小叔和竹叔真是不把他当外人啊。   瞧着桌子上握在一起的一大一小的两只手,他眼底闪过羡慕,他是不是也该找个觉得他开心就好的夫郎了?   这般想着,他又回去继续磨糯米粉。   黎荞此时可没空管这位大侄子的想法,他脑子里全是竹哥儿带着笑的脸。   当然,还有竹哥儿以他为重的心。   家里就这么点银子,他想买特等田完全是在胡闹,可竹哥儿只因为他喜欢,所以就同意了。   他开口道:“村长说如果银子不够,可以找他借。”   “你想借多少?”陶竹问。   “我想把十亩全买下来!”   陶竹:“!”   他眸子瞬间睁的圆溜溜。   黎荞立马笑了:“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我改了主意,咱们买上等田。”   “……为什么?”   陶竹惊讶。   “上等田实用。至于特等田,反正又不会跑,等以后咱们银子多了再买。”   “可是你想要做那个龙骨水车。”陶竹下巴朝着桌子上的图纸点了点。   “但龙骨水车还没影呢,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做出来。”   为防止周围人起疑心,这么大件的工具,他肯定要“摸索”上一两个月,走走歪路,苦恼皱眉一番,才能把成品搞出来。   而且,他一个人做龙骨车的快乐,肯定比不上和竹哥儿两个人一起洗澡的快乐。   “和龙骨水车比起来,我更想买田地,盖房子。”   “你不想盖房子么?”   黎荞说着,另外一手也覆盖在了他与竹哥儿握在一起的两只手上,然后,他大拇指在竹哥儿掌心轻轻挠了两下。   陶竹:“……”   掌心的痒意,一路痒到了心底,他嘴角下意识就要翘起来。   但此时黎大山还在呢!   他毫无威慑力的瞪了黎荞一眼:“行,把龙骨车做出来之后咱们再考虑买特等田,现在咱们买上等田。以现在的收入来说,差不多能在种小麦前买个十多亩。十多亩上等田打的粮食应该够咱们自家吃。”   现在一天就能挣七两银子,一亩上等田是三十两,十多亩就是四五百两,若无意外,在种小麦前一定可以拿下。   “好,咱们就买上等田。”黎荞道。   于是这件事就定下了。   不过,若是专注于买地,那盖房子就得往后推迟了。   “竹哥儿,要不咱们卖个方子吧?这样买地和盖房子就能同步进行了。房子也挺重要。”   “不卖。”   陶竹立马摇头:“卖方子是不可能的,永远都不可能的。”   虽然这些点心可能会被人琢磨出来,但他还是不想卖。   王掌柜不打方子的主意,没提过买方子的事儿,看王掌柜的行事,想来是不会买方子的。   望月楼的厨子有限,做不了那么多花样,不如这样从他们和郑屠户这边进货。   至于赵掌柜,他不想卖给此人。   卖给其他人的话,万一这点心方子很快被另外一人模仿出来了,那这不是在坑人么。   “盖房子可以往后推一推,现在的房子能住人,而且,到了冬天。”   陶竹视线往黎大山那边瞄了一眼。   见黎大山正专心推磨,一脸沉思,他轻轻咳了一下,往黎荞跟前凑了凑,压低了声音道:“冬天可以用浴桶,咱们一起洗。”   浴桶也能洗鸳鸯浴嘛,虽然不如淋浴方便,但麻烦就麻烦些呗,反正都是和这人一起。   黎荞:“……”   他瞧着陶竹红的快要滴血的耳垂和亮亮的水眸,忍不住感叹,他的竹哥儿胆子真的越来越大了。   大白天的,黎大山还在,竟然敢和他说这个了。   “好,听你的。”他忍着笑,大拇指又在陶竹的掌心挠了挠:“我得进屋把身上的这个长袍换下来,昨日洗的衣服是你收的,你把我那套蓝色短打放哪里了?”   “我进屋给你找。”陶竹秒懂,他说着站起身来。   黎荞也站起身,两个人牵着手进了屋子。   等再出来时,两个人的脸颊都有些红,唇也湿润,蒙着一层水意。   两个人对视一眼,又忍不住笑,但还要干活,于是一个进厨房忙活,一个进了棚子。   又要买地又要盖房子,得好好干活,多挣些钱!   买卖田地需要去衙门走一趟,一手交钱,一手拿地契,流程有些麻烦。   所以黎荞和陶竹商议了一番,找庄丰收借了六十两银子,再加上他家的三十两,这样可以先买三亩上等田。   此时还能再种一季红薯和玉米,先买三亩上等田把红薯玉米种上再说。   于是,黎荞又要去县城了。   这一去就得一日,要耽搁不少活儿,所以,夫夫两人商议了一下,决定教黎大山做沙琪玛和大嘛花。   只靠着他们两人掌握核心技术,每日能做的点心实在是有限,而且还会把两人的所有时间都绑在点心上,想做个其他事,那就得加班加点挤占睡觉的时间。   所以,是时候让第三人也掌握核心技术了。   黎大山这孩子的确不够机灵,但够老实够勤快,所以黎荞和陶竹就让他参与了进来。   当然,干的活儿多了,工钱也得提高。   从前一日只干杂活就是三十文,现在从早忙到晚,工钱自然得翻一下,由三十五文变成六十文。   黎大山没想到黎荞竟然愿意把沙琪玛和麻花的做法教给他,更没想到又把工钱提高了那么多!   做点心,这个他可以。   但提高工钱,这个不可以。   让他做点心,这是信任他,他很高兴。   但工钱就真的不必了,他天天在他小叔这里吃好喝好,光是饭钱他每天就霍霍不少。   他一直觉得他干的活儿不配那么高的工钱和饭菜,现在能多干点活,让他的价值配得上工钱和饭菜,他终于心安了。   所以,真不用给他提高工钱,不仅他不同意,他爹娘也不会同意。   对于黎大山的话,黎荞自然是驳回。   干多少活儿就该拿多少工钱,再说了,这是他开给自己大侄子的工钱,他大哥大嫂管不着。   黎大山完全不是黎荞的对手,不用费什么嘴皮子,黎荞三言两语就敲定了此事。   黎大山:“……”   小叔给的真是太多了,唯有勤快才可以回报。   于是,黎荞去了县城一日,一直到天黑才回来,他不仅带回来了一张田契,还有红薯秧苗和玉米种子。   “喏,竹哥儿,你收好,这可是九十两银子。”   黎荞坐在架子下,一边喝酸梅汤一边把田契递给陶竹。   陶竹接了过去,借着油灯那豆粒般的火光仔细打量,他已经认识不少字了,虽然看书依旧困难,但现在凡是碰到文字,他都会仔细瞅瞅。   但很快,他抬头看向黎荞,脸上全是震惊:“这上面怎么写着我的名字?”   虽然光线不明亮,但他没看错,这田契上明晃晃的陶竹两个字,就在县太爷的官印下,而黎荞这两个字,却是整张纸都寻不着!   “因为我想写你的名字,你自从嫁给我就开始还债,如今又是欠了债,我给你的太少了。”   黎荞放下碗,神色认真的道。   “……”   陶竹盯着他看了几秒,眼眶慢慢红了。   这个人明明给了他那么多,把他黄连汁里拉到了蜜糖罐里,可依旧觉得亏欠他。   哪有亏欠。   一点儿都没有。   这人好得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对他更好了。   他低头,声音闷闷的道:“我知道你待我的心意。可你不是说了,咱们钱箱子里的每一文钱都是咱们一起挣的,现在你只写我的名字,这是什么道理?”   “以后不许这样了。”   黎荞听得这话,不由搬着小板凳挪到他身边,然后伸出手揽住了他的肩膀。   低头去瞧他的脸,见他眸子里的水珠快要落下来了,不由抱紧了他:“傻子,这田契里有六十两都是欠债,是需要你还的。”   “我拿这个让你开心感动,若是换旁人,肯定会觉得我狡猾,会觉得我是诡计多端的穷男人。”   “所以旁人不是你的夫郎。”   陶竹吸了吸鼻子,也伸出手抱住了他。   黎荞:“……”   他忍不住笑:“对,只有你是我夫郎。”   这是他找了两辈子才找到的伴侣。   这般想着,他低头去亲怀中人的脸,虽然傻,但傻得他好喜欢,得好好亲亲。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晚了点,明天尽量早点儿QAQ 第45章 黎大山和郑浅浅剧情占一半。种红薯,做鱼丸 都是小叔害的!   买了田地和秧苗种子, 那自然就得赶紧种上,不然秧苗就要死掉了。   黎荞连夜去找了陈铁柱和王秀英,询问他们明日愿不愿意去种红薯。   陈铁柱家的田地与陶家那几亩荒田挨着, 之前陶竹一个人干活时,陈铁柱一家子偶尔会给陶竹搭把手,比如帮忙推一下板车,给他口水喝之类的。   帮助不多,但陶竹一直记着, 现在黎荞找人干活,他便推荐了陈铁柱。   种红薯、玉米这活儿不算重, 黎荞开的工钱高, 一日三十文,因为不管饭,所以额外还有三文钱的餐补。   要知道, 王秀英在庄家做工, 只有麦收秋收才能拿这个三十文的工钱呢。   现在村人每日忙的是除草的活计,不算重, 陈铁柱一家可以暂时放下自家的活计去给黎荞种红薯,玉米,才三亩地, 两天就能完事儿。   王秀英在庄家那边的活儿也不重, 她可以请假一日, 于是她也答应了下来。   第二天天未亮,黎荞便带着陈铁柱一家三口、王秀英去了朱家村。   陶竹送走了小五, 也匆匆赶了过去, 自家的田地, 他还是第一次去, 很兴奋,也很期待。   陶竹到时,黎荞几个人正在挖种红薯所需的垄沟。   瞧见他过来,黎荞拎着手里的铁锹走了过去:“来看看,从这边到那边的那棵小树,就是咱家的三亩地。”   黎荞给他比划三亩地的范围。   盛朝的一亩地和黎荞上辈子的一亩地差不多大,有六百平方米,三亩地就是将近两千平米。   一眼看过去,面积挺大。   陶竹脸上带着欣喜,这是他家的田地,是他和黎荞一文钱一文钱挣回来的!   “这上面好多杂草,我去薅薅。”   他示意黎荞把铁锹给他。   自打和黎荞成亲他就再也没有干过农活,此时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给自家的田地除草。   “随意薅一下就成了,待会儿咱们还得回家做点心。”黎荞把铁锹递给他。   “要不你和大山做点心,我在这边干一上午的活儿?”陶竹一边接过铁锹一边道。   “那多累啊。”   “这怎么会累?和做点心差不多。”   黎荞挑了下眉:“有一种累,叫做你男人觉得你累。”   陶竹:“……”   他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随后他便笑了起来,看陈铁柱四个人正埋头干活没瞧他和黎荞,他便快速的伸出手,握住了黎荞的大手。   “好,那待会儿咱们一起走。”   “行,你去薅杂草,我去捉几条鱼带回去吃。”   身为水系异能者,黎荞早就习惯随时随地都动用异能,可自打和陶竹成亲,他就和陶竹形影不离的,别说是修炼异能了,就是玩个小水球都不成。   今天既然来种红薯,靠近河边,那他怎么能错过捉鱼这个活计。   他往一个小背篓上绑了个两米多长的木棍,这是他特意做给别人看的捉鱼工具,拿着这个捉鱼,他一捉一个准。   但谁知陶竹听得他此话,立马改了主意:“我要看你捉鱼。”   “你不薅草了?”黎荞问。   “你捉鱼的时候很好看。”陶竹夸的很直接。   看黎荞捉鱼,他总有一种河中众鱼都逃不出黎荞手掌心的感觉,那一刻的黎荞,闪闪发光,特别好看。   “你现在夸我好看的样子也特别好看。走,咱们一起捉鱼。”黎荞笑了,示意他往河边走。   于是,夫夫两人去了河边。   这边的河水依旧湍急,但因为黎荞这种捉鱼小能手最近没去河里霍霍鱼,所以河里的鱼比之前多了些。   两个人站在河边的石块上,黎荞如往常那般,出手稳准狠,不一会儿就用小背篓捉了十多条上来。   “来,竹哥儿,你握着这个棍子,咱们一起出手。”黎荞看陶竹一脸的跃跃欲试,便示意他也握住长棍。   等陶竹的手握上来,他双手抓住陶竹比他小一号的手,将陶竹的身子完全纳入了怀中。   陶竹:“?”   他一脸惊吓的看着黎荞。   “放心,咱们在河里,柱子叔他们看不到的。”   黎荞一脸淡定,而且周边是荒地,根本没人来。   陶竹:“……”   他心跳的有些快。   但又无比的欢喜。   “那你快些。别被人瞧见了。”他催道。   “瞧见又怎么样?咱们新婚小夫夫,旁人会理解的。来,你也当一回捉鱼小能手。”   黎荞示意他看向河里游过来的鱼。   陶竹闻言,慌乱去了一些,但还是有些紧张,这样也太亲密了!   不过,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被黎荞吸引走了,因为黎荞抓着他的手轻轻一晃,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条一尺来长的鱼就落入了小背篓里。   陶竹:“……”   这种轻松拿捏的感觉,好爽。   黎荞一边把这条鱼倒入一旁的大背篓里,一边道:“待会儿回去我把这个绞肉器的把手给搞出来,咱们中午拿绞肉器做个鱼丸。”   “鱼丸?”陶竹惊讶。   “猪肉能做猪肉丸子,鱼肉肯定也能做鱼肉丸子,咱们回去试试。”   相比较猪肉丸子,黎荞还是更喜欢吃鱼丸。   来都来了,那就搞点鱼丸出来。   于是,接下来黎荞握着陶竹的手,又捉了二十多条鱼,一直把大背篓装满才停了下来。   时候不早,两人还得回去做点心,黎荞从背篓里拎出了四条鱼,两条送给王秀英,两条送给陈铁柱一家三口。   不管是王秀英还是陈铁柱,都赶紧摆手。   “不、不不用!”陈铁柱是个结巴,两只手一起摇着拒绝。   他的夫郎王小哑是个哑巴,不会说话,此时只能伸出三根手指头对着黎荞和陶竹比划,意思是黎荞已经给了三文钱餐补了,他们哪能还要这鱼呢。   至于他们夫夫的孩子陈枣儿,这是个胆子很小的小哥儿,他站在陈铁柱身后,没说话。   王秀英也点头:“工钱很多了,不要鱼。”   “这鱼是捉来的,没啥成本。其实三文钱的餐补少了,因为以我家的伙食来说,一顿十文还差不多。”   黎荞说着,干脆将那四条鱼放在地上:“我放这里了,你们中午带回家做了吃。”   说完这话,他拎起背篓,示意陶竹跟上他,回家了。   陈铁柱一家子和王秀英见他是真心要给,便没再推让,两条一尺多长的鱼,够改善一家子的生活了。   黎荞和陶竹真好,真大方。   “爹,咱们能一直给竹哥家干活么?”陈枣儿细声细气的问,声音如他的胆子一般。   “勤、勤快,多干、干干活。”陈铁柱点头道。   王秀英看了陈枣儿一眼,也道:“勤快点儿,下次黎荞和竹哥儿再找人干活,肯定能想起咱们。”   她说着上前拎起了两条鱼,这个月因为多了给黎荞家挑水的活儿,她手头宽松了些,前个儿才去郑屠户家里买了块猪板油熬了一小陶罐猪油出来。   嗯,这两条鱼就用猪油煎一下再炖,味道肯定美。   王小哑也上前拎起余下的两条鱼,他一脸高兴的看着陈铁柱,张口啊啊啊了几声。   陈铁柱满是皱纹的脸显出笑来:“好。咱、咱们们蒸了吃。”   陈枣儿咽了咽口水:“蒸的久一些,把鱼骨头也蒸软。”   难得吃一次鱼,骨头也不能丢。   -   黎荞和陶竹推着板车回了村子,两个人先是去河边把大部分鱼给宰杀了,然后才回家捣鼓鱼丸。   黎荞把绞肉器所需的把手做好,安装到木桶上,于是一个简单的绞肉器便做好了。   先拿葱姜试了试,刀片锋利,只转了几下就将葱姜给搅得碎碎的。   陶竹和黎大山又震惊又觉得神奇,还真的挺好用哈。   “来,大山,你来搅鱼肉。”黎荞给黎大山安排了活计:“我教你做鱼肉丸子。”   黎大山:“!”   又掌握一门核心技术啊!   他小叔真信任他。   他撸起了袖子,他一定好好学,绝不辜负他小叔对他的看重。   “我来吧。”一旁的陶竹道,他也想试试看。   “你试一下就行,剩下的交给大山。咱们的鱼肉多,而且鱼肉里有鱼刺,为防止鱼刺伤喉咙,得尽可能的把鱼肉搅得烂糊。这活儿挺累,胳膊要一直转,不出一刻钟就会变得酸痛。”黎荞道。   “?”   黎大山脸上的感动僵住了。   感情是因为他小叔舍不得他竹叔劳累,所以才教给他?   ……   知道真相的他,眼泪掉下来。   “好。”陶竹笑了下,上手搅了一会儿,如同黎荞所说的,初时挺新鲜,但没一会儿胳膊就酸了。   “大山,你累了就歇歇,咱们不急。”他对黎大山说道。   “嗯!”黎大山重重点头,呜呜呜,还是他竹叔疼他。   快中午时,黎春桃来了。   有了黎春桃的参与,鱼丸很快就做出来了。   和猪肉丸子相比,这一次黎荞加入了冰块,丸子更鲜美弹牙,哪怕是不用辣椒油凉拌,黎荞也很喜欢。   “这会儿是饭点儿,大山,你和春桃把丸子带回去一些。再拎上几条鱼。”黎荞对黎大山和黎春桃说道。   这一次做了不少鱼丸,可以让黎粮、黎谷两家都尝一下这难得的美味。   “好。”黎大山和黎春桃也没客气,拿起陶罐去盛鱼丸。   盛完之后又去水缸里抓了几条鱼。   黎大山、黎春桃正准备拎着鱼和鱼肉丸子回家,郑屠户和郑浅浅来了。   “郑叔,浅哥儿,你们怎么来了?吃饭没?我们今天刚做了鱼丸,快来尝尝。”   黎荞招呼道。   黎春桃也打了招呼,然后拎着东西匆匆走了,她娘又生病了,她得回家熬药去。   但黎大山却是忙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快步进了厨房给郑屠户、郑浅浅盛鱼丸。   “吃过了,不过你说的这个鱼丸,是鱼肉做的?”郑屠户问。   “是,我觉得比猪肉丸子要好吃一些。”黎荞点头。   “那我和浅哥儿一定得尝尝!”   郑屠户来了兴致,和郑浅浅在架子下坐下。   刚坐下,黎大山就端着一盘子鱼丸走过来了,郑屠户忍不住夸:“大山这孩子又老实又勤快,是个不错的小伙儿。”   黎大山闻言嘿嘿笑了两声,把盘子放到了郑屠户跟前。   郑屠户瞧着他,正要继续夸,视线的余光无意中瞥见他身旁的郑浅浅,一个大胆的念头顿时出现在脑中。   “大山啊,你爹娘没给你定亲吧?”郑屠户问。   “没有。”黎大山摇头。   虽然他爹娘没给他定亲,但最近他天天被黎荞和陶竹喂狗粮,是以他也在琢磨这事儿,此时郑屠户提起,他有些害羞。   “那你看我家浅哥儿咋样?”郑屠户笑呵呵的指向郑浅浅:“你十六岁浅哥儿十五岁,年龄挺合适,而且咱们两家的关系还这么近,这简直是绝配啊。”   “……啊???”   黎大山被这话打懵了。   黎荞和陶竹也有点懵,郑屠户这提议来的太突然了。   郑浅浅:“……”   他当然也懵。   他爹也太莽了吧?   在自家当着一家子的面说这些也就罢了,怎么当着外人的面也说这些?   尤其还是当着黎大山的面!   这般想着,他不由抬眼去看站在身边的黎大山。   嗯……个子还挺高,比他高了足足有一个头。   脸嘛……马马虎虎吧,不丑,他瞧着不讨厌。洗得也干干净净的,不邋遢。   至于性子,就仅有的接触来看,不够机灵,但好在老实,不油嘴滑舌,没什么花花肠子。   ……   莫名的,郑浅浅脸有些热,之前没往这方面想过,现在他爹突然莽了一波,这细细一分析,黎大山此人还行哈。   但他是小哥儿啊,哪能当着黎大山的面说这些,这般想着,他瞪了他爹一眼。   而这时,终于从懵逼中回神的黎大山,睁大了眼睛,视线搁在郑浅浅身上,下意识的开口:“可是,我想找一个觉得我开心就好的夫郎……浅哥儿的话,是我得天天哄着他让他开心吧?”   郑浅浅:“?”   他脸颊上的那点热度,瞬间被羞恼取代。   他这是被嫌弃了?   刚才他是自作多情了?   他蹭的一下站起身来,瞪着黎大山咬牙道:“黎大山,你这话什么意思?!”   “……”   黎大山瞧着小脸瞬间被气得通红的郑浅浅,有些无措的挠头:“我、我……”   “我还没嫌弃你呢你倒是觉得我骄纵了,想找一个觉得你开心就好的夫郎?也不看看你自己配不配!”   气吼吼的扔下这话,郑浅浅瞪了郑屠户一眼,然后拔腿就跑。   都怪他爹,害他丢了脸!   而且,他哪里骄纵了?   他从来都不骄纵好么!   特别是这些天,家里的活他也做了很多,手上磨出来的茧子到现在都没消下去,可这个傻大个一张口就觉得他骄纵,气死了。   鼻子发酸,眼眶里的泪花一下子涌了上来,他抿紧了唇,快步往家里跑去。   “浅哥儿!”   郑屠户吓了一跳,赶紧去追。   陶竹也立马去追:“浅哥儿,你等等我!”   黎荞:“……”   他看了眼一脸无措的黎大山,无奈道:“从前我觉得你虽然傻了些,但也没傻到底,可刚才你是怎么说话的?”   “看你把浅哥儿气成什么样了。”   “我是没想到郑爷爷突然说这个,我脑子一懵,就想到什么说什么了……”   黎大山说着挠了挠头,一张脸皱成了苦瓜:“小叔,现在咋办?”   “你得给浅哥儿道歉。刚才你那话的潜在意思是说浅哥儿性子不好。你真觉得浅哥儿性子不好?”黎荞问。   “额……”黎大山皱眉,把脑中有关郑浅浅的画面扒拉了一下,这才慢吞吞回答:“我就是觉得配不上他。”   “咱家啥情况你也知道,哪怕是现在我每天拿着高工钱,家里也做了麦芽糖生意,但一提起浅哥儿,我就觉得他长的好看,爱打扮,穿的也好,性子吧……也不能说不好,但他嘴巴很利索,我肯定说不过。反正我哪方面都配不上……”   说到这里,他看向黎荞的眼神带上了哀怨:“小叔,其实怪你。”   “……怪我?”黎荞不可置信的指了指自己。   “是啊!”黎大山理直气壮的点头:“要不是你和竹叔天天在我跟前秀恩爱,我这几天也不会琢磨将来要娶什么样的夫郎。”   “我不琢磨,那郑爷爷问我的时候我也不会嘴巴一张不过脑子就实话实说了。”   “还难道不该怪你么?”   想到刚才郑浅浅那句质问,他眼神更幽怨了。   他可是男子汉,从前他想的都是如何疼自己的夫郎,可这几日被他小叔和竹叔给影响了,以至于他魔怔了,竟然想成为被夫郎疼的那个!   天呐!   他刚才胡言乱语了什么?   那是男子汉能说出来的话么?   郑爷爷会不会以为他很奇怪啊?   “小叔,你害惨我了。”   搞清楚黎大山在想什么,黎荞顿时哭笑不得:“行行行,怪我。”   他愿意揽下这个责任。   但改是不可能改的。   “放心,等你解释清楚了,浅哥儿和你郑爷爷不会觉得你奇奇怪怪。”   他又问:“不过,你郑爷爷的提议你到底是如何想的?你是不喜欢浅哥儿这种性子的小哥儿?”   “这个……”   黎大山又在脑子里扒拉郑浅浅的画面,扒拉着扒拉着,一抹红晕悄悄爬上他的脸颊。   他眼神飘忽了起来,看天,看地,就是不看黎荞。   他从未想过他能和浅哥儿有什么,就他家的那个情况,是暗的,而浅哥儿,是活在光里的,完全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之前他定的那门亲事,寻的也是一个家境不怎么好的小哥儿。   可此时细细一想,浅哥儿虽然的确很能怼人,但没见过他无缘无故的怼人。   还长的挺好看,看上去娇娇软软的,咳咳……   黎荞虽然只和陶竹谈过恋爱,但他见的多,此时黎大山这副模样,他哪里还不明白。   当然,黎大山也不是就此喜欢上浅哥儿了。   但少男的那种朦胧的好感肯定是有的。   对于这个世界的人而言,说亲有这么一层好感,那就可以了。   可惜的是,浅哥儿已经被气走了。   叹了口气,黎荞道:“走,去向浅哥儿道歉。”   “……好。”   想到刚才郑浅浅气呼呼的模样,黎大山有些无措,但更多的是愧疚。   “小叔,咱们端着鱼丸去吧?浅哥儿应该会喜欢。”他提议道。   “行。”黎荞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眼神儿。   虽然的确傻了点儿,但也没有傻到底。   于是,黎荞锁上门,和黎大山一起去了郑家。   郑家,郑浅浅坐在自己房间里抹眼泪,陶竹坐在一旁安慰他,郑屠户则是站在窗外叹气——   他把郑屠户赶出来了。   “浅哥儿,爹对不住你,今后爹再也不胡言乱语了,你别生气了,啊?”郑屠户高声道。   “浅哥儿就该生气,爹,你还是干活去吧,别杵在这儿影响浅哥儿心情。”   郑光,郑屠户的二儿子这般说道。   其他郑家人也纷纷点头,可不是,浅哥儿正在气头上呢,还是等浅哥儿消气了再来吧。   “行,浅哥儿,那我去做香肠,做好了我给你煎两根哈。”郑屠户又叹了口气,蔫巴巴的进了厨房。   他发誓,他今后绝对不会再胡言乱语了!   至于黎大山这小子,他真是瞎了眼,好好的小伙子,竟然想找一个能疼他的夫郎?   可别是心理有什么问题吧?   房间里,陶竹看着郑浅浅红通通的眼眶,继续劝:“大山他……”   可谁知郑浅浅却是一抹眼睛,打断了他:“不说他了,哼,他才不值得我掉泪花。”   这般说着,郑浅浅从怀里掏出了一块鹅黄色的手帕:“竹哥,我今天找你是要把这个送给你,我今天去镇上了,瞧见这块手帕,就买了两个,你一个我一个。”   他说着把手帕递给陶竹。   “……我看看。”陶竹伸手接了过去。   这帕子是棉麻的,上面还绣着一朵石榴花。   不算多精致,但凑一起还挺好看。   原本觉得这颜色不适合自己的的陶竹,手指在那朵石榴花上轻轻拂过,他抬眼看向郑浅浅:“谢谢浅哥儿,我很喜欢。”   “我一眼就相中了,觉得你会喜欢,所以就买了下来。”郑浅浅有些得意,他眼光好着呢。   ……当然,黎大山是个例外。   他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然后笑着道:“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去镇上么?”   “为什么?”陶竹很配合的问。   “因为今天小五哥来时,说香肠卖的特别好,他带来了王掌柜的话,让我们多做些香肠,有多少做多少,望月楼全要。”   “所以我和爹才去镇上的。我们去镇上啊,找那个猎户买猪小肠!”   想到那猎户难看到极点的脸色,郑浅浅暂时忘了黎大山,心情真正好转了。   做香肠需要用到猪小肠,但每头猪的猪小肠是有限的,而且他家每天宰杀的猪也只有两三头。   所以,猪小肠不够了。   不够就得买。   而那个猎户的肉铺价格便宜,他们当然要去找那个猎户买猪小肠了。   “你是没亲眼看到,他那脸色难看的就像是吃了没收拾的猪大肠,可难看了。他问我们买猪小肠干啥,我们就不告诉他,急死他!”   陶竹:“……”   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他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好样的,早晚让他干不下去。”   “我现在倒是希望他能把肉铺一直开下去了,这样我们才有便宜的猪小肠可买嘛。”   “也是。”陶竹也笑:“等他实在是坚持不下去要关门了,再把真相告诉他。”   “嗯!距离那天不远了,这几天我大哥的凉拌菜生意越来越好,我们已经把生意抢回来一半了。”   “干的漂亮!”陶竹竖起了大拇指。   “不不不,是荞哥厉害,要不是……”   就在此时,院子里响起了黎荞的声音,他正在和郑家人打招呼,还道明了来意:他是带黎大山过来道歉的。   郑浅浅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窗户关着,瞧不见院子里的情形,但一想到黎大山这个人,他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竹哥,你回去吧,你和荞哥还没吃午饭,把那个人也拉走,今后不许他来我家。”   “大山是无意的,他没有坏心思。”陶竹道。   “我管他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反正今后不许他来我家。”郑浅浅哼了一声。   但耳朵却是竖了起来,想听一听院子里的动静。   恰好在这时,他窗户外传来了黎大山带着内疚的声音:“浅哥儿,对不起,你吃不吃鱼丸?这是我做的,可好吃了。”   郑浅浅:“……”   他翻了个白眼:“你走,马上离开我家!”   这个时候他哪有心情吃东西啊!   “我是觉得我配不上你,你家境好,还长的好看,我从未往这方面想过,刚才郑爷爷一提,我直接傻了,所以才胡言乱语。”   呵。   郑浅浅冷笑。   虽然这话听着像是句人话,但他还是好气。   他要嘲笑回来:“你去找一个能好好疼你,觉得你开心就好的夫郎。你去找一个我看看。”   “我找不到一个能疼我的,但我那句话是竹叔对我小叔说的原话,我是被小叔他们俩影响,一时魔怔了。”   黎大山一脸苦兮兮的解释。   郑浅浅:“……”   他看向坐在一旁的陶竹,长长的哦了一声,脸蛋挂上了笑:“竹哥好会哦。”   陶竹:“……”   他想原地消失。   但心里却是默默的回了一句:因为黎荞值得呀!   窗户外,黎荞抬手在黎大山肩膀上拍了一巴掌:“臭小子,你认错就认错,把我和你竹叔拖出来干啥?”   竹哥儿幸好是在屋子里,不然这满院子人盯着,肯定羞得好些天都不愿意来郑家。   “因为你们就是罪魁祸首啊……”   黎大山很委屈。   把他好好一个男子汉,变成了想被夫郎疼的小娇娃,丢死人了。   “好了好了,你闭嘴吧。”黎荞又拍了他一巴掌,然后对着窗户喊道:“竹哥儿,你把鱼丸端进去让浅哥儿尝尝。”   “浅哥儿,今日的鱼丸大半都是大山做的,他肯卖力气,悟性也好,学东西学的很快,就是嘴巴跟不上脑子,你别和他一般见识。”   郑浅浅:“……”   他伸出手指戳了戳陶竹:“竹哥,麻烦你把鱼丸端进来吧。”   “你可以出去呀,大山刚才那话真不是故意的。”   “我今天不想看见他!”   郑浅浅撅着嘴巴道。   陶竹忍不住笑:“行,那我去把鱼丸端进来,味道是真的不错。”   于是,他起身出去,把黎大山手里的陶罐接了过来。   他对黎荞道:“你们先回去吧,我再陪陪浅哥儿。”   “我和郑叔说几句话。”黎荞拉着黎大山去找郑屠户。   刚才黎大山那句话的确不像话,不仅要给浅哥儿道歉,还得给郑屠户道歉。   郑屠户身为长辈,好心做媒,黎大山的回应太失礼了。   郑屠户本就不是斤斤计较的人,他听了黎大山的解释,早就不气了。   感情是黎荞陶竹这对夫夫影响到了黎大山这个小伙子,这说明黎大山脑容量不是很大,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拐不过弯,简直是哥婿的大好人选啊。   他眼光果然不错!   郑屠户一笑,今日的风波算是揭了过去,黎荞和黎大山在郑家待了一会儿,然后回了家。   他们俩到家没多久,陶竹也回来了。   下午在忙碌中度过。   不过,到了晚上时,黎荞跟着黎大山去了黎粮家一趟,说了今日郑屠户想撮合黎大山和郑浅浅的事儿。   他没有在黎粮家多待,很快便回家了。   他到家时,陶竹正坐在油灯下学认字。   看他回来,陶竹把草纸收了起来。   “大哥大嫂怎么说?”   陶竹说着把桌子上盛着冰块的盆往黎荞跟前挪了挪。   “大哥大嫂先是震惊,然后很高兴。现在他们做麦芽糖,虽然家底远远比不上郑家,但好歹有一门生意,家境上算是相配。”   “至于浅哥儿本人,浅哥儿虽然嘴皮子利索,但不会无理取闹,明事理。偶尔有些娇气,但真正碰到事儿了能干活能扛事儿,不会只哭哭啼啼。”   “眼下就看大山和浅哥儿这两个年轻人如何了。”   黎荞说着,拉陶竹起身:“年轻人的事让年轻人去做,咱们不用管那么多。咱们去洗漱,昨晚忙着雇人,都没来得及做什么。”   陶竹:“……”   他忍不住笑。   昨晚看着田契虽然感动,但红薯秧苗不等人,所以两个人也就是抱着亲了一会儿,然后黎荞出门去找人。   这一耽搁,他们俩昨日什么都没做。   今晚的确得补上。   想到钱箱子里那张田契,陶竹心里暖呼呼,现在是三亩,以后会变成三十亩,甚至是三百亩。   和这个人在一起,日子只会越来越好。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确早了些~ 第46章 庄家的家具小生意 养猪   翌日, 因为昨天的鱼丸太过鲜美,甭管是黎荞还是陶竹都没过瘾,于是黎荞去河边捉了十多条鱼, 准备再做一次鱼丸。   这次,趁着黎大山用绞肉器搅鱼肉时,他又做了个把手,装到陶竹做的那个绞肉器上,于是, 这个世界第二个绞肉器便做好了。   有了第二个绞肉器,鱼丸的进程大大加快。   午饭又是面条, 不过今日是捞面条, 面条擀的很薄,煮熟之后过凉水,配菜是茄子丁炒鸡蛋豆角, 里面还加了鱼丸。   黎荞用陶盆盛了满满一盆, 又加入几勺辣椒油,一口下去, 又香又辣又劲道,浑身上下每一根毛孔都是满足的。   陶竹也忍不住夸黎春桃:“春桃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   黎大山吃的头也不抬,闻言嗯嗯点头, 他小姑的厨艺, 出去摆摊绝对没问题!   黎春桃闻言笑了笑, 端着一碗鱼丸准备回家,家里事情多, 她娘的病还没有好。   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病, 主要是愁的, 赵二妞污蔑她却遭了天谴, 现在不少人都相信她是清白的了。   但相信归相信,还是没好人家登门提亲,所以她娘愁的旧疾复发,心口又开始疼了。   唉。   黎春桃回家,黎荞吃了午饭之后,让黎大山把新做的绞肉器送去郑家,顺带再送过去一碗鱼丸。   黎大山领命,抱着绞肉器,绞肉器里放着一碗鱼丸,但他没有直接去郑家,而是回了自家一趟。   昨晚他爹娘刚好在拉糖,他便亲自捏了个小鸭子出来,和他小叔送给他的那只一模一样,肥嘟嘟的,又可爱又可口。   他准备把这个小鸭子送给浅哥儿。   到了郑家,他受到了郑家人的热情欢迎,但郑浅浅瞧见他来了,却是哼了一声,转身要回他自己的房间。   “诶,浅哥儿,我有东西给你。”黎大山赶紧把绞肉器里面用油纸包裹着的麦芽糖小鸭子拿出来。   郑浅浅闻言,顿住了脚步,转过身瞧他,但漂亮的脸蛋上挂着嫌弃。   黎大山见此,受了鼓励,赶紧上前几步把油纸打开:“我亲自捏的,你尝尝。”   郑浅浅垂下眼,盯着小鸭子看了几秒,然后掀起眼皮子看向黎大山。   黎大山一脸傻笑盯着他,眼睛亮亮的。   他哼了一声:“竹哥在家么?”   “在家!”   “那我去找竹哥聊天。”说罢这话,他接过了油纸,转身回了屋子。   再出来时,他手里也抓着一个油纸包,对黎大山冷着脸道:“走吧。”   “诶!”黎大山赶紧跟上。   于是,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出了郑家。   郑家人看的有点愣,郑屠户带着几分不确定的问赵亭:“这门亲事是成了?”   赵亭忍不住笑:“浅哥儿心里还有气,但九成九要成了。”   “哎哟那真是太好了!”郑屠户喜的直拍巴掌,他撮合的好哇!   黎荞没想到黎大山竟然把郑浅浅带回来了,他有点意外,这傻小子还是有几分能耐在身上的。   郑浅浅看到黎荞和陶竹,绷了一路的小脸顿时冷气尽消,他打开手里的油纸包:“来,嗑瓜子。”   等黎荞和陶竹都抓了把瓜子,他把油纸包放到了桌子上,看也没看黎大山,而是笑着和陶竹说起了八卦。   “竹哥荞哥,你们还不知道吧,韩小雁回来啦。”   “嗯?”陶竹还真不知道此事,他一脸惊讶:“什么时候回来的?”   黎荞也不知道此事,他一边让黎大山去端冰镇酸梅汤一边看着郑浅浅:“不是大忠哥去请回来的吧?”   “当然不是了!是昨天晚上她娘家兄弟送回来的,恰好被乡亲们看到了,这才传了出来。”   赵二妞遭天谴一事在村子里引起了极大的关注,眼下同样觊觎黎荞方子的韩小雁回来了,村人自然也很关注。   郑浅浅消息灵通,一大早就知道了,就算黎大山不去郑家,他也会来找陶竹说此事。   “回来就回来吧,毕竟和大忠哥有俩孩子了。”陶竹收了惊讶,两个孩子呢,回来也正常。   黎荞也觉得正常,不是黎大忠主动去请回来的,而是她自己灰溜溜的回来的,希望她能记住这次教训,今后甭作妖了。   “她能收了心,和大忠哥好好过日子,那这是好事。”   “希望吧。”看在黎大忠的面子上,郑浅浅也没有多嘲笑。   这时,黎大山端着一碗酸梅汤放到了他跟前,他端起喝了一口润润喉咙,没给黎大山任何眼神,而是有些烦恼的对陶竹道:“今天大哥去找那个猎户买猪小肠,他竟然不卖。”   “……为什么不卖?”陶竹不解。   黎大山也不解,他拎了个小板凳过来,坐在郑浅浅对面,一手托腮,关切的看着郑浅浅。   “那猎户猜不到我们买猪小肠是干啥,所以不肯卖给我们。唉,这下子猪小肠不够用了。”   郑浅浅说着面无表情瞪了黎大山一眼,烦死了。   黎大山:“……”   他挠头:“要不让郑爷爷多杀几头猪?”   “忙不过来。”郑浅浅还是瞪他,这不是在说废话嘛!   “这的确是个问题。”黎荞微微拧眉。   郑屠户就算是找了郑浅浅的舅家帮忙,但人手依旧是有限的,每天宰杀三头猪就顶天了。   况且,照着这个趋势,不仅杀猪的人手不够,猪怕是也不够了。   家家户户养的猪是有数的,而猪这种家畜又不可能一日就养成,况且很多人家养猪是留着过年吃的,不留到过年舍不得宰杀。   现在郑屠户每日宰杀的猪翻了倍,再加上还有那个猎户在竞争,或许等不到入冬,就无猪可宰杀了。   怎么办?   号召全村人一起养猪?   但猪不是一日养成的,万一这中间生意出了什么变故,到时候乡亲们养的猪郑屠户吃不下咋办?   黎荞把这个担忧一说,郑浅浅顿时更烦了,是哦,猪源可是个大问题,咋办?   这个问题着实严峻,郑浅浅之前从未想过竟然有无猪可宰杀的情况,他坐不住了,他得回家和家人商量这个事儿!   “赚钱可真不容易啊。”黎大山望着郑浅浅的背影感慨。   本以为郑家的生意肯定越来越红火,结果竟还有这种隐患。   “可不是。”黎荞点头。   昨日郑家买了那个猎户的猪小肠,做的烤肠多了些,所以分给他七百多文。   现在看来,这个数字维持不住,得往下降。   “其实,我以前挺想养猪的。”陶竹道。   那么大一头猪呢,等到过年时杀了吃肉,他总能分上一块肉。   但养猪得天天割猪草,做猪食,他要忙着田地里的活计,实在是无力再养猪,所以之前他家里只养了鸡。   此时提及养猪一事,他不由想起从前的这个小小的心愿。   黎荞闻言,立马道:“等咱盖了新房子就养。”   “咱们是做点心的,养猪的话,家里味道不好闻。”陶竹立马摇头。   现在又不缺肉吃,这猪不必养。   “可以专门盖个用来养家畜的院子。”   “……太夸张了吧?”陶竹睁大了眸子。   黎大山也震惊,还能专门盖一个院子养家畜?   黎荞点头:“只要有钱,这还不是动动嘴的事儿。”   现在有了黎大山的加入,他和陶竹每日给望月楼提供的青团变成了三百个。   一个青团挣十一文,三百个就是三千三百文。   另外一边,郑家生意找了郑浅浅舅家的人帮忙杀猪、剁肉,所以每日卤的肉、做的烤肠、丸子也变多了。   这么一来,不仅郑家挣的钱变多,分给他和陶竹的银子也多了,一日最低也有个五百多文。   再加上沙琪玛和大嘛花的五两银子,现在他和陶竹一日差不多能得九两银子。   当然,还要刨除每日的吃吃喝喝以及其他日常开支。   比如托小五在铁匠铺打个两大的铁箱子当烤箱,比如买农具,买板车——   他和陶竹咬咬牙,狠狠心,终于决定买一辆属于自家的板车,而不是长期租用黎粮家的板车。   这些开支都不算小,原身之前把家里能卖的全卖了,现在他和陶竹得一件一件买回来。   但即便如此,每日最少也能进账好几两银子。   这个收入别说是在乡下了,就是在县城,那也不算少。   按照这个收入水平,专门盖一处院落养家畜,根本不是难事嘛。   “算了,干活,先把银子还了。而且咱们还得去朱家村看看呢。”   陶竹看黎荞扯的太远,便把他的思绪扯回来。   今年下午红薯秧苗和玉米就全部种完了,他们俩要再去看看。   活计实在是多,黎荞便点了头,的确,还是先干活吧。   傍晚,黎荞和陶竹去了朱家村,见红薯秧苗和玉米都已经种完,两个人对陈铁柱和王秀英的速度挺满意。   结了账,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   陶竹没有像是从前那般和黎荞一起洗漱,而是打开钱箱子,把里面的田契拿出来瞧了瞧。   这是他新养成的习惯,一日最起码要看三遍田契。   早上起床,打开钱箱子看一遍。   和小五结账时把钱放入钱箱子时,拿出来再看一遍。   晚上睡觉前,当然要再看一次。   这中间要是从钱箱子里取钱买东西,他也会顺带打开田契看一眼。   黎荞见他第一件事就是看田契,被他这举动逗笑,这不得买个上千亩让他天天翻着田契看。   不过,田地是真的贵,一亩下等田就需要十八两银子,一千亩那就是一万八千两。   这可不是个小数字。   得加倍努力做点心。   当黎荞和陶竹忙着做点心时,另外一边,郑家人开始为猪源犯愁。   那个猎户不肯卖给他们猪小肠,但偏偏望月楼卖的最火的就是烤肠,连猪肉丸子都比不上。   当然,卤肉也比不上。   要是猪小肠充裕,郑家人肯定只做烤肠。   可惜的是,猪小肠是有限的,非常有限。   这咋办?   咋办?   黎荞想了一日,等第二日看到前来拉货的小五时,他眼睛亮了:   可以让小五从县城买猪小肠啊!   县城当然也有肉铺,而且还不止一个,若是在县城肉铺买猪小肠,那猪小肠的问题就暂时解决了。   他把这个法子告诉给郑屠户,郑屠户高兴坏了,一个劲儿夸他脑子好使,不愧是读过书的。   黎荞:“……”   谢谢哦,这真不值得夸奖。   是他脑子被养猪这个事给困住了,所以犯了迷糊。   不然的话,这法子早想出来了。   有了小五捎带来的猪小肠,郑家人不做猪肉丸子了,专注做烤肠,因为做猪肉丸子太累,而烤肠卖的又比猪肉丸子火,所以综合考虑一下,郑家人不打算做丸子了。   郑家人的收入提高,黎荞的收入自然也提高,一日就能得一两银子。   再加上他和陶竹每日卖点心所得,没用多久,两人就把把欠庄家的六十两银子还了。   这下子又是无债一身轻了。   这天上午,天气阴沉,但并不闷热,空气里吹着小风,还算凉爽。   这是下雨的前兆,黎荞和陶竹都很高兴。   下雨好啊,下雨就不用去给红薯秧苗浇水了,省了不少工钱。   上午时,李瓶过来买点心,青团、沙琪玛、大嘛花全都要,因为庄武夫妇带着她儿子回来了。   “对了,黎荞,你之前不是给小园和你武哥画了几个图么,他们叔侄俩天天在家里折腾那些桌子架子,结果刚才我大哥回来,瞧见家里放的那些物件,说有一个名叫高志远的人,竟然在私塾里出售类似的那个树形的书架。”   看陶竹在往篮子里装点心,李瓶便说起了这件有些奇怪的事。   她一边说比划那个书架的模样:“反正就是你画的那个东西,可高志远怎么会有?”   黎荞:“……”   树形小书架是他画的,他当然知道书架的样子,但是高志远在卖类似的书架?   陶竹也大吃一惊:“嫂子,那个高志远去你家了?”   “当然没有,他又不是咱村子的人,而且他是书生,要读书呢。”李瓶摇头。   “那他怎么会卖黎荞画的书架?”陶竹眉心拧起。   他当然也看过黎荞画的那几幅图,样子新奇又好看,他也很喜欢,还计划着等将来盖新房子了,也要做出来放到新房子里。   可现在竟然高志远怎么会有!   “会不会是陶树?嫂子,最近陶树去过你家么?”黎荞想起上次小五说的陶树和高志远拉拉扯扯的事,立马向李瓶求证。   当时他以为陶树是想要麦芽糖的做法,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   “陶树?这我不知道,我现在回去问问你武哥。”   李瓶不能确定。   乡亲们互相串个门,这在乡下太正常了,陶树虽然不招人待见,但他若是没闹事,那他去庄家晃悠晃悠,她家人也不会把此事当大新闻特意告诉她。   “算了,待会儿我直接去陶树家看看。”陶竹道。   “不用去,就算真是陶树学了去然后和高志远合作,那也不是大事。只要陶树不来找咱们,随便他怎么折腾。”   “我倒是希望他能发财,这样他就再也不会来骚扰咱们了。”   黎荞道。   当然,高志远不可以拿他画的书架挣钱。等他下次见着了高志远,一定会让这钱变成高志远的医药费。   但现在当着李瓶的面,他若是反应太大,李瓶肯定内疚。   “可他和那个高志远合作!”   陶竹不满。   他暂时没想到李瓶这一层,他光是听到高志远这三个字就已经开始生气了,哪里还能想那么多。   高志远心术不正,但陶树偏偏要和高志远勾搭在一起拿黎荞的创意挣钱,这怎么能忍?   陶树欠收拾!   “哎呀,这说起来是我们疏忽了,竟然让陶树学了去。”   李瓶反应过来,顿时一脸懊恼。   让陶树借此挣几个钱,只要陶树今后不来骚扰竹哥儿,那可以忍。   可高志远这个不能忍啊!   “黎荞,这事儿真是对不住了,我回去一定好好骂你武叔一顿,今后不许陶树再去我家!”   “我去揍陶树,不准他和高志远勾搭在一起。”陶竹拳头握了起来。   一旁的黎大山见状,也气愤了:“这的确太过分了!”   “……那高志远的生意好么?”黎荞问李瓶。   “这个大哥没说。我回去问问他!”李瓶说着转身便走,这事儿是她家不对,她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都觉得高志远太膈应人,更何况是黎荞。   这个书架可是黎荞的创意!   她家太对不住黎荞了。   李瓶匆匆走了,连点心都没顾上拿。   陶竹也想去陶树家,黎荞让他淡定:“先做咱们的生意,中午去看看。”   “你都不生气么?”   陶竹看向他。   那可是向他提亲的高志远啊!   “生气,但刚才瓶嫂子在呢。”   黎荞解释。   他这一解释,陶竹被愤怒占据的大脑,终于冷静了下来。   “……武哥也不是有意的,谁能想到陶树的歪主意那么多。”他轻声道。   “是啊,咱们所有人都没想到拿出去卖钱,他倒是想到了。就是不知道生意如何。”   黎荞也有些感慨,陶树不愧是专心做大生意的人,还挺能发现商机。   不过,这种创意书架真的会有人买吗?   很快,李瓶回来了。   她脸上的神色不如离去前凝重:“大哥说没人买,因为成品不好,远远比不上小园和你武哥做的。”   黎荞闻言乐了:“也不意外。”   这个时候的人买家具,思想很统一:   结实。   是那种能用几十年的结实。   但以陶树那急功近利的性子,折腾出来的绝对是三无产品,更何况,陶树不是木匠,树形这种简易书架简单归简单,但还是需要一定手艺的。   陶树不注重质量只模仿他的创意,家境富裕的看不上这种假冒伪劣产品,家境一般的则用不上。   像是原身和高志远这样的穷书生,在私塾里住的是大通铺,好几个人挤在一个房间里。   此时纸张贵重,一本书最起码也得一两银子,所以大家伙儿都是把自己的书锁在结实的书箱里,而不是大大咧咧摆在书架上。   所以,陶树做的书架,卖不出去才正常呢。   “幸好!”陶竹拍了拍心口,若真让高志远拿黎荞的创意挣了钱,那他得膈应一辈子。   李瓶也拍了拍心口:“可不是,不然真是对不住你们夫夫。”   黎荞闻言笑了:“没那么严重,就算他们借此挣几个钱,那也无妨,能模仿到也算是一种本事。”   “不过,他们此举也算是给咱们提了个醒,嫂子,不知道武哥看不看得上这门生意,要不你们做了拿去售卖?”   “我们卖这个?”李瓶惊讶。   “是,与其被陶树拿去挣钱,还不如你们拿去。虽然武哥不是木匠,但他手艺不差。”   “当然,做这个也挣不了多少,也就是挣个零花钱。”   毕竟书生是少数人。   “这……我回去得问问你武哥和小园。”   李瓶有点心动。   虽然说她家是村子里最富裕的人家,但谁会嫌自己钱多呢,能挣个点心钱也好啊。   “如果武哥和小园愿意做的话,我还可以再画几张图。”黎荞道。   “我这就回家问问他们叔侄。”   于是,李瓶拎着点心回家之后,立马就将黎荞的原话告诉给了庄武和庄园。   李瓶话音落,整个庄家都有些安静。   陶树突然来了这么一手,哪怕目前还没挣到钱,但依旧让他们很不好意思。   可没想到黎荞不仅不介意,还愿意让他们家用这个挣钱?   “如果真做这门生意,那肯定要分给黎荞钱,就如同郑家那般。”庄丰收道。   “这是肯定的。”庄武连连点头,能把爱好发展成事业,这多好的事!   他搓了搓手,看向一旁的庄文:“但这样会不会丢大哥的脸?”   庄文今年四十多岁,他读了三十多年的书,但为人并不迂腐,闻言不在意的摆摆手:“这有什么丢脸的,这些年我一直在花家里的钱,若是能帮家里挣几个铜板,那我求之不得。”   庄园闻言拍了拍手:“既然爹同意了,二叔,那咱们现在就去找荞哥吧!”   黎荞喊他二叔为哥,他喊黎荞也是哥,这称呼有些乱。   但大家并不介意,又不是一家子,看年龄喊就是了。   “我也去瞧瞧。”庄文站起身来。   他现在对黎荞很好奇,黎荞突然就开窍了,能撑起一个家了,而他空长年龄不涨功名。   他想看看黎荞是如何开窍的。   就算考不上功名,能为家里创收也成,毕竟他这些年除了花钱,真没为家里做过贡献。   于是,庄文庄武庄园包括李瓶的儿子庄方,一家子五口人,都去找黎荞。   黎荞当然很欢迎,庄家人愿意做这个,堵死陶树和高志远的路,那真的再好不过了。   他又画了几张图,有三百六十度的旋转书架,有多层置物架,也有衣帽架。   他搜了搜原身的记忆,没发现有他上辈子的那种厨房置物架,所以他便画了出来。   他觉得这种落地多层的置物架挺实用,他家的厨房里特别需要这种架子。   至于衣帽架,这个世界当然也有衣帽架,但没有树杈型的,于是他便画了出来。   “这个架子不错。”李瓶一眼就瞧中了那个树杈型衣帽架:“我喜欢。”   庄文、庄武、庄园、庄方四人瞧着衣帽架看了看,点头,看模样是很新奇,和他们家用的那种衣架不一样。   不过男人嘛,对衣帽架没什么兴趣,庄文瞧着那个三百六十度的旋转书架,双眼冒光。   这要是在大雪天,房间里摆着炭盆,他坐在摇椅上,一边喝茶一边随手从这种书架上挑选书籍,那得多惬意呀!   “这个书架好,我喜欢。”   庄方今年十二岁,他也喜欢这个书架,若是放在书桌旁,那不用起身就能拿需要的书籍:“取书比较方便。”   “那就先做这个书架,到时候大哥、你,还有黎荞一人一个。”   庄武笑呵呵的道。   赚钱一事暂且放到一旁,先满足自家人的需求再说。   不过,既然要拿这个做生意,那还是要把钱的问题先谈清楚。   拿了黎荞的创意,必须得给黎荞分钱。   但黎荞听了他的话,立马摇头:“能不能卖出去还不一定呢,就算能卖出去,我觉得生意也不会太好。所以分钱就算了,武哥,你给我把这几个家具打出来就成了。”   这里的市场又比不上他上辈子,就算是东西能卖出去,那销量也有限。   因此,哪怕庄武几个人把嗓子说的冒烟,他也坚决不要这份钱。   送他几个家具就成。   庄武几个人没办法,只能先答应下来。   也是,能不能卖出去还不一定呢,现在商量钱的事太早,等真的挣到钱了,直接揣着银子过来,若黎荞不收,那他们扔下银子就跑,让黎荞追都追不上!   庄文看着黎荞,颇为羡慕,和从前相比,的确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就这口才,这逻辑,若是用到书本上,八成能考上秀才。   “黎荞,你今后还读书么?”他忍不住问。   “读,忙完家里的事就读。”黎荞很肯定的点头。   “那届时一起,你们也在县城买个小院子。”庄文道。   多和脑子灵活一看就很聪明的年轻人接触,说不定他也能沾点灵气,突然就开窍了。   “好。”黎荞笑眯眯的应下。   等庄家人走了,陶竹忍不住问黎荞:“咱们将来要在县城买院子?”   “当然。我舍不得你,难道你想让我住在私塾里一个月只能见一次么?”   “不想!”陶竹脑袋摇的像是拨浪鼓。   一个月见一次?   太可怕了!   他才不要和这个人分开。   *   作者有话要说:   夫夫两个人当然是走到哪里都要在一起! 第47章 是我需要你 有竞争对手了   黎荞瞧着陶竹脸上的紧张, 忙道:“你就算是想待在村子里我也不同意,我在哪儿,你就得在哪儿。”   “同理, 将来你若是有事要做,你去哪儿,我也去哪儿。反正咱们俩就是不能分开。”   此时没手机没网络的,若是离得远了,那想见一次面是真不容易, 所以,不能分开。   黎荞这话让陶竹的紧张消去不少, 但是, 陶竹的思绪不由跑远。   他能有什么事要做,他一没特长二不考科举,若无意外, 他这辈子都不会离开三柳村, 去的最远的地方也只是县城。   但这人,要考功名。   以这人的聪慧, 肯定能考上秀才,甚至是举人。   他将来会成为秀才夫郎、举人夫郎?   ……   此时,心里竟不全是欢喜, 而是高兴中夹杂着茫然。   他知道这人将来是要继续读书的, 可今日庄文提出在县城买院子, 他终于意识到,读书并不是虚飘飘的两个字。   而是要去县城, 要考功名。   读书这简单的两个字背后不是眼下这日复一日的单调日子, 更不是三柳村这小小的地方。   读书这两个字后边藏着的, 是他连想象都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想象的未来。   “黎荞。”他轻轻喊了一声。   “嗯?”黎荞应声。   “你在哪里, 我就在哪里。除非你不让我跟着你了。”他又道,伴随着这话,他的唇微微抿起,眼眶有些发红。   黎荞给他的安心和浓烈的爱意,此时有些打不过他对未来的彷徨。   “傻话,我怎么会不让你跟着我。”   黎荞没想到他竟然红了眼眶,心中一慌,赶紧抱住了他,低头在他眼睛上亲了亲。   被黎荞这么一哄,陶竹反而眼眶更红了,但是,他瞧着黎荞的脸,有些气。   他是生自己的气:“你刚去我家提亲时,我还想着你若是变卦了,那我就卖你的点心,和你抢生意。”   “可现在,我别说是有这样的心气儿了,我光是一想就鼻子发酸,都怪你,把我变得这么奇怪。”   要不是这人待他太好,他刚才又怎么会觉得委屈,更不会委屈的直接红了眼眶。   从前他在陶家受了无数的委屈,但他自从长大就再也没哭过。   因为他知道哭也没用。   可现在他竟然想哭,他已经不像他了。   这人待他太好太温柔,把他独立的心气给磨没了。   “……好好好,怪我,一切都怪我。”   黎荞有些哭笑不得,但更多的是心疼,陶竹在害怕外面的花花世界。   他的竹哥儿虽然外表偏向男人,但说到底是小哥儿,此时会哭也正常。   他低头又亲了亲陶竹的眼睛,轻声道:“那你就把我会的点心,我会做的物件,我认的字全学会。你把我会的都拿走。”   “这些东西怎么和你比?”   陶竹下意识的反问。   但话一出口,陶竹更生气了,他真的变了,他竟然觉得那些点心、物件、知识竟然不如这个人。   那可是能让他安身立命,能让他离开陶家小日子过的富富足足的依仗,是他从前无比渴求却一直没有的依仗。   可此时,他对那些东西甩都不甩。   他真的变了!   越想越气,他忍不住抬手在黎荞腰间掐了一下,都怪这人。   “嘶——”黎荞夸张的喊了一声,五官皱起,但嘴巴里却是道:“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也离不开你。”   “?”   陶竹一脸怀疑的看着他:“我有什么好的?除了我救了你那次,任何小哥儿都能取代我。”   哪个夫郎不勤俭持家?   哪个夫郎待自己男人不好?   “你是不是忘啦?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娇娇软软的我反而不喜欢。”黎荞赶紧道。   陶竹:“……”   噢,他忘了。   他有突出的地方。   他丑的突出。   这人爱夸他长的好看,他听得多了,真以为他长的好看了,是以刚才竟忽略了这个突出的点儿。   “但万一外面也有小哥儿是我这个类型呢?”他忍不住问。   “那就必须得提到你救我这事儿了。虽然你不喜欢我提这一点儿,但这一点儿是永远绕不开的,因为那天在山上救我的人的确是你。”   黎荞道。   陶竹:“……”   他抿紧了唇,眸子也垂了下来。   他的确不喜欢听这人提此事。   但黎荞的话还在继续:“你一直觉得你做的这件事微不足道,但对我而言不是这样。”   “当时那个情况,连大哥都不肯再管我,我满村都借不到粮食,还跌到山沟沟里,那个无路可走的困境,只有你伸手拉了我一把,只有你,与我非亲非故还厌恶我的你,拉了我一把。”   “你觉得你是顺手为之,但我却是觉得将来不管是发生了什么,哪怕我落魄得只能去讨饭,你也不会放弃我。”   “这份安心,除了你,谁都给不了我。”   陶竹:“……”   他抬起眸子,有些愣。   “我被全世界都放弃过,只有你没有,所以,是我需要你。只有你在我身边,我才能安心。”   这话自然是真的。   他是孤儿,自小被父母放弃。   后来末世来了,也遭遇过不少背叛。   他虽然没有经历原身的遭遇,但只有眼前这个人肯拉原身一把是真的。   原身那么差劲,陶竹都愿意伸出援助之手,更何况是他。   他只相信陶竹不会放弃他背叛他。   活了两辈子,他太想身边有陶竹这么一个人了,太想了。   所以,不仅仅是陶竹需要他,他也需要陶竹。   “……是你需要我?”   陶竹喃喃道,难以置信。   “对,是我需要你。”黎荞坚定点头:“我时常在想,你简直是老天爷为我量身定做的夫郎,我能遇见你,是老天爷显灵了。”   陶竹:“……”   他眼眶又红了起来。   这人!   太会甜言蜜语了,这一番话说得他心里又是欢喜又是酸酸涨涨,他不由也伸出手抱紧了他。   “我也需要你。”   “那咱们俩就是相互需要,谁也离不开谁,甚好。”黎荞说着笑了起来:“咱们回房间?”   “……不了。”   黎大山还在院子里呢。   此时他和黎荞是在厨房里,他就是一时想岔了,矫情了。   他眼眶还红着,这个模样可不能被黎大山看到。   “说起来,虽然要在县城买院子,但咱们村子里也要盖房子,毕竟这里是咱们的根。”   “要不,咱们把买地的事儿往后缓缓,咱们先盖房子?”   黎荞突然改了话题。   陶竹听了,虽然觉得话题跳跃的有点快,但还是顺着此话思考了一下。   买地的话,赶在种冬小麦前买就成了,至于房子……若这人很快就去县城买院子了,那他还有机会感受淋浴的快乐么?   “咱们先盖房子吧。”他有了决定。   “行,那咱们回房间,拿纸笔把新房子的模样画下来。”黎荞说着放开了他,笑眯眯的道:“咱们回房间。”   陶竹:“……”   明白了。   但他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于是,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一边商量着房子的事一边回了房间,在院子角落里劈柴的黎大山,听着两人的对话,没有任何怀疑。   等两人再从房间出来时,眉角眼梢都带着笑,脸也有些红。   但黎大山依旧没多想。   盖新房子诶,这换谁不高兴?   至于脸红,估计是高兴的,况且天这么热,他小叔皮肤白,一出汗脸就容易红。   黎大山想着想着,想到郑浅浅身上去了。   咳,浅哥儿脸也挺白的。   不对,浅哥儿的手也白。   不过,浅哥儿手心的确磨出茧子了,要不他托小五哥在县城的胭脂铺子买盒护手的羊油送给浅哥儿?   在黎大山盘算着该送郑浅浅什么礼物时,另外一边,陶竹安心了不胡思乱想了,便又想起了陶树的事儿。   陶竹不打算放过陶树,拿黎荞的创意去和高志远合作,这不是在故意膈应他和黎荞么?   “不好好研究麦芽糖却搞七搞八,今晚我就去揍他!”他气道。   黎荞瞧着他气鼓鼓的小模样,忍不住笑:“不是他不想研究麦芽糖,而是研究不出来。”   “当初高志远说他会做麦芽糖,如今过去这么久,大哥家的麦芽糖生意已经走上正轨,高志远的麦芽糖却是不见踪影,再结合一下高志远的家境,这说明高志远根本不会做麦芽糖。”   “……啊?”陶竹闻言愣了。   但这话确实有理,从高志远母子俩的打扮来看,高家肯定很穷。   很穷却不卖麦芽糖,是不想吗?   是不会啊!   他一下子也笑了起来:“幸好你当时去我家提亲了,不然陶树绝对要被高志远忽悠了。”   “可不是。所以这次高志远肯和陶树这个不靠谱的卖三无产品,应该是被陶树抓住这个说谎的小辫子了。”   黎荞道。   “管他是什么缘由,反正这次陶树过分了,我想揍他。”陶竹笑完了,还是生气。   “算了,反正他们没挣到钱,如果现在主动去找他,他肯定借机赖上咱们。”   “他不敢。”陶竹说着手握成拳,在黎荞眼前挥了挥:“他怕这个。”   黎荞一把抓住他比自己小一号的手,笑道:“我知道竹哥儿最厉害了。但咱们白天忙着做点心,晚上忙着学习认字,咱们很忙。”   有那个时间,在床上和他玩,不比揍极品快乐么?   刚才在房间里只是亲亲,可没有走到最后一步。   陶竹:“……”   行叭。   那他就暂时放过陶树。   “而且,咱们今晚就去找村长,问问买宅基地的事儿。”黎荞道。   这里虽然是古代,但也不是谁家想在哪里盖房子就能在哪儿盖房子的,因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按照盛朝的律法,谁家若是有了男孩儿,官府会分配其一块地用来盖院子,好方便将来娶媳妇夫郎,兄弟分家。   但是,在这块地之外想另外盖房子,那就需要掏钱买了。   不过,这种用来盖房子的地比耕地便宜多了,在黎荞的印象中,一亩地那么大的地,只需要一两银子就能买。   于是,当天晚上,黎荞和陶竹去找了庄丰收,询问买宅基地的事儿。   庄丰收对于两人要盖房子的事儿并不意外,他把村子里能用来盖房子的土地都指了出来,让两人挑选。   至于价格,的确是一亩地一两银子。   黎荞和陶竹每日挣的多,还要做点心,那院子自然就得盖得大,正好黎荞家后边一大块空地没人住,于是两人便选了这块地。   选完地之后,得再去县衙一趟交银子,拿地契。   正好庄文打算提前回县城卖书架,于是双方约定同行。   这天天不亮,黎荞就去了庄家,他乘坐着庄家的牛车,和庄丰收、庄文夫妇、庄方一起去县城。   牛车上还放着三个树形小书架。   庄武和庄园本就做好了几个树形小书架,这几个书架他们是留着自用的。   眼下决定要做这门生意,于是庄文夫妇便带上了三个小书架去县城探探路。   这三个小书架是用本地没有的榉木做的,坚硬,纹理清晰。   而陶树的小书架,是用本地常见的香椿木做的,在木料上就输了。   庄家的书架不仅木料贵重,做工也很精美。   庄家人自己用的东西,当然不会糊弄,每一处都做到尽善尽美,表面打磨的光滑没有毛刺,钉子也钉得紧实,虽然没有雕刻漂亮的花纹,但只凭借着独特的外观就足够吸引人的视线。   而且,庄文的定位很明确,他的目标不是那些富人家的学生,而是与他家境差不多的同窗。   这么漂亮独特的小书架,和传统大书架比起来,灵活便携,书房,卧室,院子里,想拎到哪里就能拎到哪里。   反正庄文自己就挺喜欢的,他对这三个小书架很有信心。   牛车走到城门口,因为行人众多,所以几个人从牛车上下来,准备步行入城。   突然,有人喊了一声:“黎哥!”   黎荞顺着声音来源看去,只见小五牵着马车站在他前边不远处,正对着他招手。   不过,看小五的神色,竟是有些愁眉不展。   他走了过去:“小五兄弟,好巧。”   “黎哥,你今天来县城有事儿?”小五牵着马车,往旁边走去,一副有话要和黎荞说的样子。   黎荞让庄家人先等等,他跟着小五走到路旁:“买了块地,准备盖新房子,所以来县城一趟。小五兄弟,可是有事儿?”   “诶,先恭喜黎哥了。”   小五先道喜,但很快他笑容垮了:“今天我去肉铺里买猪小肠,结果三家肉铺都没有猪小肠。”   “卖肉的屠户说,不仅今天没了,未来半个月里也没了,因为醉仙居的给了两倍的价格,将接下来半个月里的猪小肠都买下来了。”   “我家掌柜的说,醉仙居肯定也想做香肠。”   “……竟有此事。”黎荞皱眉。   “还有呢,我家掌柜昨日听食客说,醉仙居也开始卖青团和大嘛花了。醉仙居的大嘛花不能叫做大嘛花,因为醉仙居做的比较小,只有掌心那么大,精致小巧,味道和你做的差不多。”   “但青团不如你做的好吃,那个食客尝了醉仙居的青团之后,专门又去望月楼买青团,说是醉仙居的青团太硬了,不好吃。”   小五又道。   “……还有坏消息么?”黎荞问。   “没有了。”小五立马摇头。   这两个消息已经够坏了,若是还有坏消息,那他都要扛不住了。   自打他接了这个来三柳村取货的活儿,不仅时常能吃到免费的点心,而且与王掌柜的接触也日渐增多,王掌柜越来越倚重他了。   眼瞅着这日子越来越有奔头,结果现在醉仙居这颗老鼠屎出来搅合黎荞的生意,太过分了!   “还好,不是大事儿。”黎荞笑着拍了拍小五的肩膀:“别愁眉不展了,咱们又挡不住醉仙居做什么,咱们做好自己的就成了。”   “啊?你都不生气么?”小五惊讶。   都这样了,还能笑得出来?   “生气,但咱管不了人家醉仙居卖什么,人家也不是偷来的做法,是他们自己摸索出来的,咱们不能不让人家卖。”   当然,等下次见了赵掌柜。   赵掌柜得给交医药费。   小五:“……”   这心态,佩服。   连王掌柜都很生气,结果黎哥跟没事人一般!   “食客也说了,醉仙居的青团不好吃,所以,醉仙居抢生意不成,反而给咱们增加销量呢。”   黎荞笑着道。   做青团需要的不仅仅是糯米粉,再说了,除了青团皮之外,他蛋黄肉松这个大杀器还没放出来呢。   至于大嘛花,他早就做好了会被人模仿的准备,大不了不卖这个了,改为卖桃酥。   至于烤肠,这个的确棘手,因为郑屠户的猪小肠的确不够用。   但没办法,没有就是没有。   所以,老老实实做猪肉丸子和腊肉吧。   只要思想不滑坡,方法总比困难多。   小五听了黎荞这一番话,彻底服了。   不愧是做大生意的人,就是稳!   “黎哥,掌柜说会尽量想办法找猪小肠,你和竹哥别担心,他认识的人多,肯定能想到办法。”   想到王掌柜的话,小五又连忙道。   “好,那我办完正事去望月楼一趟。”黎荞道。   他许久未见王掌柜了。   王掌柜和他虽说是互惠互利的关系,但和王掌柜合作以来,他不仅挣了钱,还省了不少心。   是时候去看看王掌柜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早一点儿,因为晚上有事,明天多更点儿QAQ 第48章 心疼他 蛋黄肉松   购买宅基地很顺利, 给负责此事的县丞多塞了几文钱,黎荞很快便拿到了一张地契。   而后黎荞和庄丰收作别,庄丰收回村, 黎荞则是去了望月楼。   此时还不到上午十点,望月楼刚刚开门。   但生意瞧着不错,黎荞进去时,一楼大堂里竟然坐着有十多个人,而且, 看装扮,其中一半都是富贵人家的丫鬟。   另外一半穿的也是棉布、绸缎, 总之, 瞧着家境最差也是庄家那般的。   黎荞抬步进去时,刚好一个丫鬟模样的姑娘正在问王掌柜:“掌柜的,煎香肠好了么?快些, 我都等了一刻钟了。”   王掌柜正坐在柜台后拨打算盘, 闻言笑道:“丁香姑娘,稍等, 小五刚把货取回来,今日晚了些,劳烦姑娘多等些时候。”   “掌柜的, 那我家姑娘要的青团呢?六十个, 一个都不能少, 我家姑娘今日办小宴呢,你先给我把青团打包好。煎香肠的话, 六十根, 也一根都不能少。”   另外一个丫鬟模样的人催道。   “金雀姑娘, 你的青团马上好, 六十个,一个都不差。但煎香肠得等一等了,若你家姑娘催得急,要不你把香肠带回府上,让府上的厨子煎一下?”   王掌柜笑着问道:“其实这香肠刚煎出来时最美味呢。”   那个名为金雀的姑娘闻言皱眉想了一下,然后带着几分不情不愿的道:“行吧。”   “那劳烦姑娘往府上膳房跑一趟了,我多赠送给姑娘一根,欢迎姑娘常来。”   王掌柜又道。   这话一出,金雀脸上的不情愿消失了,她笑嘻嘻的道:“行。”   一根煎香肠要三十五文,她一个月也才九百文的月钱,一根煎香肠抵得上她一天的月钱了,平日里她可舍不得买这煎香肠。   今日意外多得一根,她今后一定多在她家小姐面前夸望月楼。   另外一边,在大堂里坐着的人见王掌柜愿意赠送煎香肠,纷纷出言催了起来,好盼着王掌柜也能赠送给他们一根。   不过,他们要失望了,因为望月楼的厨子干活实在是麻溜,他们的话音落,两个伙计便端着三大盘子烤肠出来了。   他们要的少,一人一根或者是几根,但架不住人多,所以很快就将这三大盘子烤肠分完了。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等这十多个人离去,王掌柜已经卖出去了九十多根烤肠。   另外还有上百个青团。   这期间黎荞坐在靠门的桌子上,一直到这些人都离去了,这才朝着王掌柜走去。   “王掌柜,生意兴隆啊。”黎荞笑眯眯的道。   “还不是托了小黎你的福,走,咱们去后院。”   王掌柜瞧见黎荞也很高兴,他领着黎荞往后院走去。   望月楼的后院很大,是个三进的宅子,他带着黎荞进了专门用来待客的雅间。   落座,王掌柜抬手给黎荞倒了杯茶水:“尝尝看,这是上等毛尖,香幽,味浓,一般人过来,我可舍不得拿出这等好茶招待。”   黎荞闻言笑了,他端起茶杯凑到鼻尖轻轻一嗅,来自茶叶的幽香顿时扑面而来。   “的确是好茶。”   “待会儿走的时候给你一包。”王掌柜笑呵呵的道:“这茶咱们县城没有,得去府城才能买得到。”   “那就谢过掌柜了。”黎荞没客气。   他其实对喝茶没什么讲究,但这毛尖闻着味儿的确不错,那就却之不恭了。   “小黎啊,你刚才也看到了,这刚开门就有不少人过来购买煎香肠,郑家做的香肠,每次都是不到中午就没了,若是稍微晚一些,那指定吃不着。”   “我原本以为会是富家公子更爱这香肠,毕竟拿来下酒是再合适不过了,可谁知道富家小姐也爱,她们一点儿都不觉得油腻,而且通常都是青团和香肠一起买。”   提及烤肠和青团,王掌柜一张脸笑成了花。   他给烤肠的定价,本就不是面向家境普通之人,面向普通人的饭菜,利润很薄,比如说馒头,一个馒头只能挣一文钱,但面向这些富贵人的吃食,那利润就很厚了。   像是煎香肠,他从郑屠户手里拿货,一根是十八文钱,他卖出去是三十五文钱。   扣除掉五文钱的成本,那一根香肠的利润就是十二文钱。   一天卖个四百根,那利润就是四千八百文。   至于青团,他从黎荞手里拿货,一个是十八文,他同样是卖三十五文一枚。   香肠还需要厨子再煎一下,但青团不用,小五带回来之后直接就可以卖。   所以,青团的纯利润一枚几乎是十七文。   他一日卖出去三百枚,那就是五千一百文。   只靠着青团和煎香肠这两样吃食,他每日就能挣十两银子。   更何况食客为了买这两样吃食进了望月楼,还会再点一些酒菜,若是来的晚了,卖完了,一些食客懒得换地方,也会留下来就餐。   所以,除了这十两银子的纯利润之外,这两样东西还给他望月楼捧了人场,带动了其他饭菜的销量。   更别说还有丰糕和大嘛花了,这叫他看到黎荞怎么不高兴。   “这两样吃食味道的确好,怪不得会被人专门写在书上。”黎荞笑眯眯的开口,把功劳都推到他看的杂书上。   “哪能全归功于书本,这里面一半的功劳都是你的。”王掌柜不同意黎荞此话。   “就像是那腊肠,咱们这边没有这样的吃食,但府城有,于是我就买了些,结果买回来之后发现又硬又干,味道一点儿都不好。”   “所以啊,方子是方子,厨艺是厨艺,说到底还是小黎你手艺好。”   说到此,王掌柜话锋一转,开始叹气:“但现在有人抢生意了。”   黎荞闻言放下手里的茶碗:“我听小五兄弟说了,这个好办,用羊肠也可以做香肠。”   “羊肠也行?”王掌柜闻言先是震惊,随后又皱眉:“这恐怕有腥膻味吧?”   “羊肠衣和猪肠衣比起来,的确味道重了些,一些人不喜欢,但也有人喜欢。到时候将两种香肠分开,让食客们自己挑选。”黎荞道。   一些人的确讨厌羊肉的腥膻味,但羊肉能卖的那么贵,那么火,自然也是因为有另外一些人很喜欢。   眼下赵掌柜将最适合做烤肠的猪肠衣买走,那郑家只能用羊肠衣代替了。   “行吧。”王掌柜点头:“那就用羊肠衣试一试,这一次一定要和屠户们打好招呼,不让再让赵掌柜买断了。”   “我原本想着,可以从你们村所属的三里镇上购买猪小肠。我看那边新开了家肉铺。”   “那真是不巧了,那个肉铺老板想低价挤垮郑家,结果现在郑家把生意抢回来一半了。”   黎荞简单说了一下郑屠户与那个猎户老板的恩怨。   王掌柜听了,只能长长一叹。   行吧。   看来,目前只能拿羊肠代替猪肠了。   至于和醉仙居拼价格,以比醉仙居更高的价格购买猪小肠,这一点儿王掌柜从未想过。   眼下赵掌柜打定了注意要研究香肠,他若是提价,那赵掌柜必然也提价。   不过,得膈应一下赵掌柜。   他笑着道:“明天我亲自去找那几家肉铺的老板,抬一抬猪小肠的价格,咱们必须得让赵掌柜研究香肠的成本大大提升。”   黎荞闻言也笑了:“不是那么好研究的,就如同从府城购买的腊肠,方子是那个方子,但做出来的味道却是天差地别。”   “可不是。”王掌柜深以为然。   像是腊肠、青团这些吃食,平城本地都没有,本地的厨子不会做,眼下醉仙居的大厨虽然拿到了实物,但想做出同样的味道,那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咳咳,虽然他并无觊觎青团、香肠方子之心——   真的,他没有觊觎之心,他家是开酒楼的,菜品必须多种多样,好满足不同食客的需求。   但不管是青团还是香肠,一看就很麻烦,制作不易,他望月楼的大厨没时间去做这两样吃食。   所以,他从未向黎荞提过买方子的事儿。   买方子干啥,他这样只靠着进货就能挣不少钱了,何必让自家大厨折腾呢。   他是出于职业习惯,所以才让自家大厨琢磨了一下青团和香肠。   他家那几个大厨研究了之后明确表示,甭管是青团还是香肠,他们都做不出相同的味道。   这两样东西除了糯米、猪肉这种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原料外,应该还另外添加了东西,但具体添加了什么,他们不知道。   所以,眼下醉仙居买那么多猪小肠研究香肠的方子,王掌柜其实并不是很担心。   至于青团,醉仙居已经研究出来了,结果却是给他望月楼带来更多的食客。   笑死。   越想越乐,王掌柜对着黎荞又道:“明天我就给食客卖卖惨,说猪小肠都被醉仙居买了去,所以望月楼的香肠比从前少了。”   “食客们吃不到想吃的煎香肠,自然会去怼赵掌柜。”   买煎香肠的食客家境都不错,醉仙居只做这帮人的生意,可以说,这帮人是醉仙居的衣食父母。   衣食父母吃不到想吃的,那醉仙居绝对讨不了好。   黎荞没想到王掌柜还有这么一招,他朝着王掌柜竖起了大拇指:“这一招不错。”   “说起来,醉仙居只做富贵人的生意,是吗?”   “对,就像是那大嘛花,醉仙居做的小巧精致,觉得咱们的大嘛花太糙,配不上醉仙居的气质。”   王掌柜嗤笑。   真觉得配不上,那就甭做啊。   笑死个人。   “那我明天就给青团多加个馅料,咱们县城的富贵人肯定会喜欢。”黎荞道。   “青团有新口味了?”王掌柜惊喜不已。   “对。有钱人专供。”   黎荞点头。   醉仙居的青团在给他的青团反向带货,他要抓住这个好时机,推出蛋黄肉松这个经典馅料,好把醉仙居的客人拉到望月楼来。   “还有,大嘛花就不做了,改做桃酥。”黎荞又道。   做大嘛花需要油炸,大夏天的在油锅旁一站就是大半天,那滋味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既然赵掌柜做出了类似的麻花,那他不做了。   不过,不管是青团还是桃酥,都是点心,女子买的比较多些。   男子的话……   醉仙居醉仙居,只看这名字就知道,醉仙居以酒出名。   黎荞虽然知道酿酒之法,但是,他知道的酿酒之法并不比醉仙居的高明。   所以,想靠着美酒动摇醉仙居的根基,目前来说,不可能。   算了,先把醉仙居的女食客抢到望月楼再说,点心小吃这一块,女子的消费能力比男子强多了。   黎荞没有在望月楼多停留,他从望月楼出来便直接出城回村。   又一次步行回村,而且还是大中午,路上除了他一个行人都没有。   他便如同往常那般,开始修炼异能。   在末世的时候,异能升级靠的是丧尸晶核和自然界的水元素,这个世界没有丧尸晶核,只能靠自然界的水元素。   不过这个世界山青水绿,没有受到污染,所以自然界的水元素比末世时浓郁了好几倍,只要他勤奋修炼,升回原来的八级并不是难事。   上辈子的经历告诉他:甭管在何时何地,拳头都是最硬的道理。   但自从和陶竹成亲,他就和陶竹形影不离的,几乎没再修炼过。   眼下赵掌柜这事儿让他有了紧迫感,今后他得见缝插针的修炼,尽快把等级提上去。   一连走了两个时辰,到家里时,已经是下午三点钟。   陶竹瞧着黎荞满头的汗,让黎大山给他打盆水:“大山,打盆水让你小叔洗洗脸。”   他自己则是进了厨房给黎荞倒冰镇酸梅汤。   并且口里还问:“饿不饿?你想吃什么,我去做。”   “不用忙,我今天去见王掌柜了,顺便在望月楼搞了个烤串,我不仅吃的饱饱的,我还给你和大山带回来了一些,快来尝尝。”   黎荞说着把背上的背篓放到了架子下的小桌子上。   动摇不了醉仙居的根基,但他又是想给赵掌柜添点堵,于是就想到了烤串。   所谓烧烤配啤酒,一喝喝一宿,这个世界没有啤酒,但白酒也不错。   希望醉仙居的那些富贵人会喜欢他的秘制烧烤料。   陶竹端着一碗酸梅汤出来,见他从背篓里拿出好几个油纸包,不由惊讶:“你在望月楼下厨了?”   “可不是,突然想吃这一口了,就借望月楼的厨房试了试,结果味道不错。”   黎荞将几个油纸包打开。   里面裹着的有荤有素,荤的是猪肉串、鸡肉串,素的有茄子,韭菜,藕夹,蘑菇等。   另外还有几张大油饼。   “哇,这么多?!”黎大山端着木盆过来,见小桌子都被占满了,惊讶之后深深吸了口气:“好香!”   “你和你竹叔快尝尝。”黎荞接过水盆,准备洗脸。   “咱们一起。”   陶竹把酸梅汤放到桌子上,转身去厨房取了三双筷子。   这烧烤串被油纸一捂,不如刚烤出来好吃,但上面撒着大料,滋味很足很丰富,陶竹和黎大山从前没吃过这样的,眼下第一次吃,惊艳不已。   黎大山按照黎荞所说的,一手拿着张大油饼,另外一手往油饼上放了几个烤串,把木签子抽出来,把油饼卷起来,然后一口咬下去,碳水和烧烤,双倍快乐让他美的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这味道绝了!   “来,再喝一口酸梅汁。”黎荞将陶竹端来的那碗酸梅汁推给他。   “不不不,小叔,你喝。”黎大山摇头:“我再去倒一碗。”   他说着跳了起来,几步冲到了厨房,很快就端着一碗酸梅汤出来了。   把嘴巴里的油饼烧烤咽下去,他灌了一大口酸梅汁,甘甜冰凉的味道带走油饼烧烤的些许油腻和咸,他美的又眯起了眼睛。   好吃。   好喝!   “这个搭配,感觉怎么样?”黎荞问他。   “特别好,特别特别好。”黎大山伸出大拇指,狠狠夸赞:“小叔,你真厉害,你是怎么想出这个吃法的?!”   “想吃了,自然就琢磨了。”   黎荞满意了。   看黎大山这反应,想来平城那些经常去醉仙居喝酒的人,也拒绝不了这样的烤串。   “竹哥儿,你快吃。”他把黎大山抛到脑后,催陶竹快尝一尝。   陶竹看出他在让黎大山试吃,于是陶竹也照着黎大山的吃法,用油饼卷起了烤串,并配上一碗酸梅汤。   相比较黎大山那真情流露到有些夸张的反应,他的反应略显平淡。   不过,他夸赞的真心实意:“的确很好吃。”   他自从和黎荞成亲,就天天跟着黎荞吃这些添加了大料的食物,眼下这烤串的味道和大盘鸡一样丰富,他挺适应的。   的确美味。   “好吃就成。王掌柜决定把这个当一道菜售卖,因为烧烤料是我配的,所以他给我分成,利润三七分,我三,他七。”   黎荞道。   “哎呀,又谈成一笔生意?”黎大山佩服得真的要五体投地了,他小叔随便去县城一趟,竟又要分钱了!   陶竹也惊讶,惊讶过后就是高兴。   眼下家里到处都是用钱的地方,黎荞搞出来的这个烤串如此美味,一定会卖的很好。   黎荞看两人都很高兴,便将赵掌柜的买断行为告诉了他们,不等他们生气和焦急,他又把应对法子说了。   但陶竹和黎大山还是担忧。   羊肠衣,人家食客吃得惯么?   还有那个蛋黄肉松,这个真的好吃么?   到了晚上时,关于蛋黄肉松好不好吃这个问题,陶竹和黎大山有了答案。   咸鸡蛋是向村人买的,肉松是黎荞拿绞肉器做的,把蛋黄和肉松掺到一起,再放入青团皮中,这样蒸出来的青团,陶竹和黎大山只尝了一口,就又惊艳了。   咸中带着鲜,再加上青团皮的软糯和一点点甜,这个味道好的陶竹眼睛闪亮亮,要不是黎大山在这里,他绝对要扑上去亲黎荞一口。   他男人怎么这么厉害!   他太喜欢这个味道了,节俭如他都想要当饭吃了。   黎荞看着陶竹闪亮亮的眼神,大手一挥,打发黎大山回家,等黎大山出门,两个人接了一个蛋黄肉松味的吻。   一吻结束,黎荞双手抱着陶竹细细的腰肢,笑着问:“这下子不用担心了吧?”   “嗯!”陶竹重重点头,他不担心了。   不管是味道还是做法,都不担心了。   醉仙居的大厨就是想破脑子也想不出蛋黄肉松的做法!   “黎荞,你真厉害。”陶竹双手圈着黎荞的脖颈,微微仰着脸瞧着黎荞近在咫尺的脸,越看越喜欢,他忍不住又凑过去亲他。   这世上仿佛没有黎荞解决不了的事,这份可靠,让他又欢喜又心疼。   黎荞的可靠不是天生就有,他知道这人从前是什么样子,这人今日满心欢喜的去县城办理地契,结果还没进城就从小五口中知道了赵掌柜的恶劣行径。   这人从小五口中知道消息的那一刻起,肯定就已经在琢磨该如何解决此事。   这人把一切都描述的轻描淡写,把压力独自扛了下来,这叫他怎么不心疼。   想对他好一点儿,更好一点儿,不然对不住他这份可靠。   陶竹热情,黎荞自然不会拒绝,他大手捧着陶竹那张让他爱到心坎上的脸,反客为主,极快掌握了主动权。   但他很快察觉到,此时陶竹的热情不同以往,虽不知道为何如此,但他选择先快乐。   等一切结束,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他正想如同往常那般起身去端水来擦拭,谁知陶竹却是抓住了他的大手。   “我去。”   “啊?”黎荞有些惊讶,怀疑自己听错了。   陶竹声音有些沙哑,他迎着黎荞疑惑的眼神,重复道:“我去端水。”   “这怎么能让你去,你都没力气了。”黎荞说着低头亲亲他的唇:“你歇着便好。”   “是你歇着便好,你今日走了那么多路,还费心神去想办法,你太累了,你躺着,我待会儿给你按按腿捏捏脚。”   陶竹说着坐起身来。   黎荞:“……”   他一怔,随后心里被欢喜填满。   他径直抱着陶竹又倒了下去,这样的竹哥儿,教他怎么不爱?   并不只是陶竹需要他,他也需要陶竹,很需要很需要。   这样的陶竹,他做一切都心甘情愿。   这一晚,陶竹自然是没机会给黎荞按按腿捏捏脚,不过他把这事记在了心上,今晚不成,那就明晚。   只要是这人,一切都可以。   *   作者有话要说:   比昨天多了一千字,也算是多了吧……QAQ 第49章 黎荞陶竹剧情少 黎大忠,盖房子   小五带着青团、桃酥、沙琪玛和烤肠回了望月楼。   此时的望月楼还没有营业, 他从后门进了后院。   王掌柜已经在等着他了。   不等马车停稳,王掌柜便招呼两个伙计上前将马车里的东西搬下来。   同时,王掌柜又问:“青团可是有新口味?”   “有的, 黎哥一向是说到做到,他给了我一枚,我只咬了一口就舍不得吃了,用帕子包着,准备带回家让我阿爹吃。”   小五说着, 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麻布做的帕子。   他将帕子打开,里面咬了一口的蛋黄肉松馅的青团露了出来。   王掌柜走过去两步, 仔细去瞧那馅料。   馅料的颜色是黄色的, 配着青团青色的外皮,还挺好看。   不过,这馅料细细碎碎的, 勉强能看出来其中掺着蛋黄, 但“肉松”呢?   肉松这两个字还是黎荞告诉他的,说是用猪肉做的。   可眼前这馅料, 和猪肉有一文钱的关系么?   王掌柜有些惊讶,当然也有迷惑。   这时两个伙计已经将专门用来盛放青团的木匣子搬下来放到了桌子上,他便上前打开木匣子的盖子, 拿了一枚青团出来。   “这最上面的就是蛋黄肉松馅的, 一共是六十六枚, 每一枚的价格是四十文。”   小五道。   “嘶——”王掌柜听到这个价格,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四十文一枚!   昨日黎荞并未说价格, 他也不知道一枚青团的成本价是多少, 但是, 这么小小的一枚青团竟然要四十文?   他将手里的青团凑到眼前仔细打量,看外表,和豆沙馅的没什么不同。   他轻轻咬了一口。   只咀嚼了两下,他就眼睛大睁,来不及咣咣咣的拍桌子,便又低头咬了一大口。   糯米的软糯,蛋黄肉松的咸鲜香,两种味道恰到好处的融合在了一起,他不等嘴巴里的咽下去,又伸手在木匣子里拿了一枚出来。   一连吃了三枚,他这才有心思抬手咣咣咣的拍桌子,顺便叹道:“小黎的确有两把刷子啊!”   虽然没瞧见肉在哪里,但这滋味确确实实是拿肉都不换的。   他这尝过无数好东西的舌头,完全抗拒不了这个味道,他很久没这样失态过了。   小五听得连连点头:“可不是,黎哥是有真能耐在身上的。”   旁边,两个负责搬货的伙计看的眼馋,这蛋黄肉松的味道就真的这般好?   但可惜的是他们不是小五,他们没办法去三柳村拉货,唉,靠着他们自己,这辈子怕是都尝不上一口。   就在这时,一个伙计匆匆进了后院,他喊道:“掌柜,白家大公子白夫郎亲自来了,如今就在二楼等着呢。”   其实此时距离望月楼开门还有一刻钟,但白家大公子白柚亲自来了,其丫鬟一拍门,他们不敢耽搁,立马就开了门把白柚迎了进来。   白柚其实是一个哥儿,前两年嫁去了府城,但其男人身子弱,不到一年便去了。   白柚与夫家不合,便干脆回了白家。   所以,白柚其实是一位寡夫郎。   这夫郎虽寡,望月楼却是不敢怠慢。   因为白柚的父亲是平城官学正心书院的教谕,乃正八品官员,虽然品级不高,但人家确确实实是官儿,还管着一帮秀才,人脉极其广。   现在人家来了望月楼,点名要见王掌柜,是以这伙计匆匆忙忙跑来找王掌柜了。   王掌柜听见这话,抬步朝着前面酒楼走去:“我去看看,小五,你们把青团、香肠送入后厨。”   小五和另外几个伙计应是,而王掌柜快步上了二楼雅间。   雅间里,白柚站在窗边,正一脸无聊的瞧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他懒懒散散的站着,长相不是很美,但一双眼睛跟说话似的,让人见之难忘。   “哎呀,白公子,稀客,稀客啊。”   王掌柜人未到,声便到。   伴随着此话,雅间的门被推开,王掌柜走了进来。   白柚扭头看向王掌柜,轻笑道:“是有些日子没来了,昨日我那三妹妹去了吴家小姐的小宴,尝到了一种名为青团的点心,她夸的天花乱坠,我今日就过来瞧瞧。”   “原来如此!那您来巧了,从前青团只有豆沙这一种口味,但今日多了一味蛋黄肉松,味道甚美,您一定得尝尝。”   “蛋黄肉松?”白柚挑了下眉。   王掌柜微笑,亲自去端了两碟子青团过来。   豆沙和蛋黄肉松各四个。   白柚是土生土长的平城人,虽然嫁去了府城,但他在府城并未见过青团这种江南地区在清明节吃的点心。   此时,瞧着这圆圆的大团子,他捏起一个,试探着咬了一口,只咀嚼了两下,他那双漂亮的眼睛便亮了。   这个糯叽叽的口感,有些类似他吃过的汤圆。   但与汤圆又有不同,因为里面掺了艾草,并且馅料不如汤圆甜腻。   汤圆虽然好吃,但只能拿勺子趁热吃,可这个他却是能用手捏着细嚼慢咽。   他喜欢!   吃完一个豆沙馅的,他又去拿蛋黄肉松的。   如果王掌柜那般,他也更喜欢蛋黄肉松一些,糯叽叽的点心,他只吃过汤圆,八宝饭勉强也算。   但这两样都是甜的,于是他也一直以为糯米就该是甜的。   可现在糯米搭配着这个叫蛋黄肉松的馅,出来的口感不但不奇怪,反而让他停不下来。   糯叽叽原来可甜可咸,美味!   将整个青团咽下肚,他微笑着看向了王掌柜:“的确不凡,怪不得我那三妹妹夸的天花乱坠。这青团是每日都有?”   “是呢,每日都有,不过数量是有限的,只有三百个,卖完就得等第二日了。”   王掌柜笑眯眯的答。   “那包起来吧,豆沙的十个,蛋黄肉松的,二十个。”   白柚道。   “好。小店除了青团之外,还有丰糕、桃酥、煎香肠,要不您也试试。”   王掌柜赶紧推销其他的。   别看白柚的父亲只是正心书院的教谕,但他母家是平城隔壁沛水县的大地主。   白柚阿爹当年的嫁妆极其丰厚,光是良田就有千亩,后来他阿爹去了,这嫁妆全归了白柚,是以白柚不差钱。   白柚闻言,嗯了一声:“那就尝尝吧。”   不过,等沙琪玛、桃酥、煎香肠都端上来之后,他表示好吃归好吃,但都不如青团。   那个糯叽叽的口感,无敌!   王掌柜见此,只能歇了借着香肠卖惨的念头,算了,谁让白柚不是特别爱呢。   不过,能爱青团也好。   这蛋黄肉松馅的青团,他进价是四十文一枚,嗯,那就卖八十八文一枚吧。   有钱人专供。   很快,白柚带着青团心满意足的走了。   于是王掌柜下了楼,向其他富贵人家的丫鬟小厮推销蛋黄肉松馅的青团。   在这些人当中,不仅青团卖的好,煎香肠也卖的很好。   当这些人催促时,王掌柜便叹了口气,开始说起了他的难处。   从明天开始,这煎香肠就要有羊肠衣的了。   各家的小姐若是吃不惯,那他也实在是没法子,因为猪小肠都被醉仙居买走了。   “啊?还有这种事儿?”   “万一我家小姐吃不惯,那我今后岂不是要来的更早一些才能买到?”   “我也是啊!我家公子自小就闻不得羊肉那个膻味儿,王掌柜,你可得把两种香肠分开啊!”   “啊!醉仙居也太讨厌了吧?”   “恶意竞争!”   ……   这些个丫鬟小厮,听完王掌柜的话之后先是惊讶,惊讶之后就是哀嚎和担忧了。   王掌柜瞧着这一幕,心里满意了,上眼药第一步,成功。   接下来几日若醉仙居做不出味道相同的香肠,那吃不到美食的有钱人绝对会去找赵掌柜聊天。   当王掌柜忙着反击时,黎荞和陶竹则是开始为盖新房子做准备了。   这个世界没有专业的建筑队,乡亲们平日里盖房子,都是找的村里人帮忙。   这年头,大家谁还不是个手艺人,三柳村甭管男女老少,除了原身、陶树夫妇那样的烂人,余下的基本上都是全能。   不过,黎荞这次盖房,打算盖青砖瓦房,这对技术的要求比盖土坯墙要高一些,所以要寻专业的泥水匠。   所以他昨日就找庄丰收打探了,专业的泥水匠,三柳村没有,但朱家村有,当时庄家盖房子,就是找的朱家村的一位老泥水匠。   黎荞去了朱家村一趟,找到了这位姓朱的老泥水匠,谈妥之后,接下来就是购买砖头木头这些了。   这些得去县城买,于是趁着黎荞往县城而去的时候,陶竹拿着铁锹去清理家后边那块空地上的杂草。   有路过的村人瞧见了,觉得奇怪,便问了一句。   陶竹脸上挂着浅笑回答:“要盖房子了。”   这五个字,没到晚上就传遍了整个三柳村。   黎荞和陶竹要盖新房子了!   而且,这夫夫俩不是推翻了现在的院子翻盖,他们俩是买了地,要新盖一处大院子!   好有钱哇!   这几乎是所有村人听到这话的第一反应。   黎荞刚买了三亩上等田,这就九十两银子了。   再盖那么大的院子,少说也得几十两吧?   黎荞这生意也忒挣钱了!   感叹过后,就是心动。   盖房子肯定要雇佣人手,黎荞雇佣陈铁柱、王秀英两家种红薯都给那么高的工钱,那盖房子的工钱也绝对不会低。   一日三十文,再来个三文钱的餐补,这要是盖上半个月,那不用出家门就能挣五百文钱。   高兴!   黎大忠家,韩小雁一边喂女儿喝面汤,一边斜着眼睛去打量蹲在厨房门口的黎大忠。   黎大忠一手拿着玉米面馒头,一手端着一个陶碗,碗里是大葱凉拌青椒,这大葱青椒只撒了盐,一滴芝麻油都没舍得放。   为了给赵二妞看病,这些天家里花了不少钱,所以伙食降的厉害,以前都是小麦为主,杂粮为辅,现在是杂粮为主,小麦面粉这种细粮,只有俩孩子和伤员赵二妞能吃。   韩小雁看了黎大忠一眼,一眼又一眼,但一直到把她女儿喂饱了,她也没敢吭声。   上次黎大忠非得把她赶回娘家,当时她气恼不已,只觉得丢了面子,于是放下狠话,黎大忠不跪着求她回去,她绝对不回去。   当时她想着家里有俩孩子离不开她,而且她和黎大忠成亲也没几年,黎大忠夜里闹她闹的厉害。   因此,她自觉拿捏黎大忠拿捏得死死的,所以才那般说。   可谁知道,等了一日黎大忠不见踪影,等了五日黎大忠不见踪影,等了十日黎大忠也不见踪影!   黎大忠没影儿,她娘家人却是对她有意见起来了。   她两个兄弟的媳妇瞧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嫌她没本事,明明对黎荞那么大的恩情,结果她一点便宜没占到,甚至还被赶回了娘家!   待在娘家吃白饭干什么?回去找黎大忠啊赶紧让黎荞带他们挣钱!   不只是两个大嫂看不上她,她爹娘也劝她赶紧回来给黎大忠低头。   见她不肯主动低头,便她安排了许多的活计,家里的,田地里,以至于她在娘家竟是比在婆家更累。   恰好,陈铁柱、王小哑夫夫回娘家——王小哑和她是同村的。   她便赶紧拉着这夫夫俩人打探黎大忠的情况。   黎大忠一家子目前还算可以。   赵二妞的伤恢复的慢,但也一直在恢复,说话依旧困难,但可以做家务活,也可以照顾孩子。   眼下不是农忙时期,田地里的活计只靠着黎大忠、黎稻父子俩就能搞定。   所以,黎大忠家小日子还成。   就是名声不太好。   现在村子里的人一提起赵二妞,就觉得她是遭了天谴,大家伙儿不愿意和她走的太近,免得也遭了天谴。   她听完陈铁柱这一番话,一颗心当真是哇凉哇凉的,大夏天好似身处寒冬。   没有了她,而且赵二妞也出了事,但那个家竟没有乱?   更重要的是,黎大忠是一点儿来寻她的迹象都没有啊!   慌了,她这下子彻底慌了。   于是,当她爹娘又催促她时,她便灰溜溜的回来了。   她主动回来,黎稻和赵二妞包括俩孩子都很高兴,黎稻和赵二妞是高兴自己身上的活计终于可以轻松些了。   俩孩子高兴是想她这个亲娘了。   但黎大忠对她却是不冷不热,愿意和她说话,但只愿意说正事,闲话是一个字都不肯说。   晚上虽没和她分床睡,但不跟从前似的闹她,她有心和好,主动往他怀里靠,结果他翻身拿背对着她!   黎大忠这个态度,让她此时不敢把心里话说出来。   韩小雁不说,但黎稻忍不住。   多好的机会啊!   眼瞅着黎大忠吃完了饭,打算洗洗睡了,黎稻忙喊住了他:“大忠,黎荞要盖房子了。”   “他盖他的,和咱们没关系,咱们俩家不来往了。”黎大忠不咸不淡的开口。   “你这兔崽子咋说话的!”黎稻瞪他:“凭你和他的交情,你去混个工头当当,一天最少也得跟大山一样,一日拿六十个铜板!”   六十个铜板?   韩小雁听到这几个字,惊住了。   黎大山工钱涨了啊?   黎大山都能拿六十文,黎大忠身为黎大山的堂叔,一日怎么能拿六十文,最起码得八十文啊!   一想到沉甸甸的铜板,她再也忍不住:“大忠啊,要不你去试试?咱也不贪黎荞的砖头木料啥的,咱就老老实实的当个工头拿工钱,这也没什么吧?”   赵二妞闻言,狠狠点头,她舌头还是疼,说话不利索,所以她没开口,只是点头。   “不去,说不来往就是真的不来往,你们死了这个心。要是让我知道你们私下里去找黎荞,那这日子就甭过了。”   黎大忠板着脸,话语很坚决,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黎稻气的直跺脚:“我凭啥不能去?我就要去!”   “你要是去了,等你将来老了,我不给你养老!”黎大忠沉下脸。   黎稻:“!”   反了天了!   韩小雁:“……”   这个黎大忠,太自私了!   现在又不是问黎荞要方子,只是想去当个工头而已,这样都不让去,也不看看家里为了给她婆婆看病花了多少钱!   一场大战,又爆发了。   黎荞目前不知道这场大战,黎荞正和陶竹坐在桌子前,借着油灯那微弱的光亮研究新房子的布局。   按照三柳村这边的常见布局,是堂屋三间,东屋三间,西屋三间,再搭配上厨房和杂物间。   各家按照自家的家境在这个基础上去增减房间,像是庄家,因为人多没分家,所以在此基础上又接了一个同样布局的院子,等于是一个二进的大院子。   黎荞准备效仿庄家,也盖一个两进的院子,前院用来做点心,后院则是他和陶竹的快乐老家,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喏,这里是淋浴间,青砖铺地,再用青砖搞个下水道,架子上面放上几个大桶,在大桶底部钻一个孔。”   “夏天天热,太阳可以直接把水桶里的水晒热。咱们只需要早上把木桶装满水,那一天里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后院就咱们俩,光着身子随便跑都没事。”   这话音落,陶竹忍不住拍了他一下:“不知羞。万一被人瞧见了,那直接挖个坑钻进去吧。”   话是这么说,但他的脸颊却是忍不住热了起来。   那个场景,还真是快乐老家……   “后院是咱们的私人领地,到时候装个门,除了咱们,谁都不让进。”   黎荞理直气壮的道。   新婚小夫夫,就该这样没羞没臊啊。   “……还是说一说工头的事儿吧。”陶竹转了话题,再说下去,估计就得往床上去了。   但正事还没说完呢。   他和黎荞要做点心,不可能一直盯着新房那边的事儿,所以,得寻个工头当监工,甚至还要负责采买。   所以,这个人选挺重要。   “工头啊,我想找大忠哥,但他肯定不会接这个活儿。”黎荞也惦记着此事,便跟着陶竹的话转移了话题。   “我看雁嫂子这两天没闹什么,要不咱们找大忠哥问一问?”陶竹道。   “行。如果他不接,那咱们找二叔。”黎荞道。   “好。不过,真把这院子盖起来,怕是要花二百多两银子。”陶竹瞧着眼前的纸张,有些犯愁。   两个大院子呢,而且,还要买对应的家具。   “无妨,家具的话,咱们慢慢攒。今日打个床,后日打个大衣柜,反正现在不急着用。”   黎荞是一点儿都不愁。   “好了,正事忙完,咱们该休息了。”黎荞说着将手中的毛笔放下。   陶竹闻言,立马道:“那你去躺着,我给你按按。”   他还惦记着此事。   “我今天又没有走很多路,不用按。我是坐着村长家的牛车去县城的。”   黎荞摇头。   “坐牛车就不累了么?坐牛车也很累的,你快去躺着。”陶竹很坚持,说着从板凳上起身,双手抱着他的一条手臂,要拉他起来。   “……”   黎荞眼神意味深长了起来。   他顺着陶竹的力道起身,与陶竹一起朝着床走去:“既然你非要按,那我教你。”   “只是按一按而已,我会。”   “不,你不会。”   “……我就是会啊。”陶竹眸子睁大了几分,这也太小看他了吧,他怎么可能连按一按腿脚都不会。   “我的意思是这样按。”黎荞低头,在他耳边解释他想要怎样的按摩。   他还未说完,陶竹的耳垂就红的快要滴血了,抱着他手臂的双手也下意识用力,整个身子都贴紧了他。   “这下子知道了吧?你的确不会。”   黎荞说着亲了亲他的耳垂。   陶竹:“……”   湿漉漉的,让他身子麻了一半,他咬牙:“你从哪儿知道的这些?”   这种花样,他闻所未闻。   不,别说是听说了,要不是这人此时告诉他,他连想象都想象不出来。   “我自己想的,我做点心都能举一反三,更何况是与你的快乐了,我在这件事上充满了奇思妙想,这不奇怪吧?”   黎荞一本正经的解释。   陶竹:“……”   他无言以对。   “所以,我先给你示范,等你学会了,你再给我好好按一按。”黎荞又道。   “……那你不要让我太舒服,不然我就没了力气。”陶竹小声但认真的道。   他可不希望跟上次那般,本该是他要给这人按一按的,结果却被折腾的一丝力气都没了。   “好好好,放心。咱俩一人一次,谁都能享受到。”   黎荞应下。   按摩噗类,他真的不介意天天玩的。   于是,这一晚,陶竹咬着牙,强撑着把想要做的事给做了。   黎荞有没有借此消除疲累他不知道,反正最后他是累的一丝力气都没有了。   太累了,下次绝对不这样玩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宝子们,明天我要去外省参加小伙伴的婚礼,得四号才能回来,所以这几天的更新不能保证了,等回来之后一定多更QAQ 第50章 让黎春桃参与进来 涨工钱   前一晚折腾的太过, 于是陶竹第二天起床时浑身无力,只想躺回去睡懒觉。   但睡是不可能睡的,活计一大把, 若真让他躺着,他反而睡不着。   趁着黎大山不注意,他忍不住给黎荞眼刀子,短时间内他是绝对不会再玩这种花样了。   黎荞摸了摸鼻子,的确, 舒服当然是很舒服的,毕竟昨晚陶竹带着茧子的手捏过了他每一块骨头。   但舒服的太过, 好似每一块骨头都犯了懒病, 这就很影响干活了。   他身为异能者都只想躺着,更何况是陶竹。   眼下忙着盖房子做点心,的确不应该天天这样玩。   “竹哥儿, 中午我给你做个新鲜的吃食。”他开口, 打算拿美食哄陶竹开心。   “你要做什么?”陶竹一双水眸斜着看他。   “粢饭团,书上说, 这是青团那地方的吃法。我给你做个你爱吃的蛋黄肉松的。”   “……粢饭团?”陶竹眸子睁大,他第一次听说这种吃食。   粢饭团简单来说,就是糯米包油条, 黎荞也不讲究什么正宗不正宗, 他往里面加了蛋黄肉松和烤肠, 陶竹爱吃什么他加什么。   等粢饭团做好,陶竹瞧着眼前的油纸包, 有些不舍得吃。   糯米十八文一斤, 香肠也是十八文一根, 至于蛋黄肉松, 黎荞往里面加了好大一团,加起来肯定有二十文。   这么一个饭团,算下来竟是要几十文钱!   “快吃,味道肯定不错,听说南边的人很喜欢这样吃。”黎荞催促。   陶竹闻言,拿起刀子,准备将油纸包一切为二。   黎荞看出他的意图,立马摆手:“我再做几个,最近大山和春桃都挺辛苦,吃点儿好的补一补。”   “……行。”虽然觉得这样太过奢侈,但又没有浪费,是吃到肚子里了,于是陶竹拿起了油纸包。   一口咬下去,糯米的软,油条的脆,香肠的香,蛋黄肉松的咸鲜,这几种滋味混在一起,不但不奇怪,竟还意外的好吃。   他惊讶的看向黎荞,不愧像是吃铜板,这个味道,值!   黎荞看他眼神就知道他很喜欢,于是便道:“明天咱们还这样吃。”   “你们这样吃好了,我肉疼。”黎大山一边小心翼翼的把咬了一口的饭团重新包好一边说道。   他当然也喜欢这个味儿,但这个真的太贵了,他觉得不是在吃饭,是在吃他的肉!   “你包起来干啥?”黎荞问他。   “这么贵又好吃的饭团,我拿去给浅哥儿吃,嘿嘿,浅哥儿一定喜欢。”黎大山一脸傻笑。   “……我再给你包一个,你拿去给浅哥儿吃。”黎荞有点无语。   “不不不,不用,这个就好!”黎大山疯狂摇头。   他在黎荞这里吃任何东西,从来不提带走的事儿,因为他知道他一旦说带回去给爹娘弟弟妹妹吃,那黎荞必然会给他准备一份没动过筷子的。   可这一次他忍不住了,这个饭团又贵又好吃,他特别想让浅哥儿也尝尝。   黎春桃也道:“荞哥,让竹哥吃就行,我还是更喜欢吃面条。”   看的出来,这饭团是黎荞特意为了哄陶竹才做的,她就不凑热闹了。   陶竹:“……”   突然有一种被当小孩子的感觉。   “不就是饭团,又不是当饭吃,第一次做出来,大家正新鲜着,吃几个吃不穷我。我和竹哥儿吃什么,你们就吃什么。”   黎荞不在意这点儿钱。   他说着准备再做几个,不仅有郑浅浅的,还打算让黎粮王桂花也尝尝鲜。   黎大山察觉到他的意图,捧着饭团便跑,连午饭都不吃了:“我去找浅哥儿!”   黎荞:“……”   这臭小子一开窍,追人还挺像回事儿。   他看向陶竹:“竹哥儿,当初我悄摸摸给你送吃的,比大山更激动,更高兴。我当时每天都盼着见你。”   有点怀念那时候了。   “……你闭嘴。”   陶竹瞪他,春桃还在呢!   “我蹲门口吃饭,你们随意。”黎春桃忍着笑往门口走。   但她眼底带着羡慕。   她本来被周明盛害的连这条命都不想要了。   可看黎荞和陶竹天天腻腻歪歪,她又有些憧憬成亲了。   哎。   郑家。   黎大山到时,郑家人已经吃过饭了,他们打算略微休息一下,然后继续做烤肠。   郑屠户瞧见黎大山过来,喊郑浅浅从屋子里出来。   郑浅浅出来,得知黎大山的来意,他瞧着那个缺了一口的饭团,翻了个小白眼。   “谁要吃你的口水,你自己吃。”   “啊?”黎大山一怔,随后赶紧道:“那我去拿刀把我咬过的地方切下来。”   “你歇着吧,你自己吃,我去找竹哥买。”郑浅浅说着回屋子取了钱出来。   他的确很喜欢蛋黄肉松的青团,现在黎荞搞出来这样一个饭团,那他买回来几个让全家都尝尝。   当然,还得带过去几根香肠,因为黎荞家里香肠不多。   “……行吧。”黎大山挠头,有些失落。   但看着浅哥儿走在前面的纤弱身影,他傻笑两声,追了上去。   郑浅浅自然不是单纯的买饭团,他还想和陶竹分享八卦。   “你和荞哥还没听说吧,大忠哥和韩小雁昨晚打的可凶了,韩小雁想让大忠哥当你们家盖房子时的工头,大忠哥不肯,她就说大忠哥不是男人,让她和俩娃跟着他吃苦受罪。”   昨晚黎大忠家的争吵,郑浅浅虽然没亲眼看到,但他消息灵通,此时向陶竹和黎荞复述当时的场景,没有遗漏任何细节,让两人如同在现场一般。   本来吧,韩小雁不敢和黎大忠大小声,一开始的主力是黎稻。   黎稻被黎大忠那句不给养老给气着了,气势汹汹的将黎大忠骂了个狗血喷头,还可着劲说家里的难处,并且拉出了黎粮和黎春桃做对比。   他家比不上黎粮也就算了,但凭什么比不上黎春桃?   黎春桃一天拿二十文,一个月就是六百文。   一个赔钱货都能挣这么多,黎大忠凭什么不可以?   韩小雁被黎春桃、黎大山、黎粮这几人所挣的钱一刺激,再对比家里这直线下降的伙食,于是胆子就大了起来。   她嫁给黎大忠,是为了吃糠咽菜吗?   就算是她可以吃糠咽菜,但她还有俩孩子啊,黎大忠好自私一男的,为了他自己的面子,让他的爹娘妻儿都跟着受罪。   既然黎大忠这么看重黎荞这个兄弟,那他怎么不去跟黎荞过日子!   总之,韩小雁振振有词,觉得黎大忠对不起她和孩子。   “大忠哥气的当场要送她回娘家,要不是俩孩子突然又哭又闹,那大忠哥绝不会心软。”   黎荞:“……”   陶竹:“……”   看来不能私底下去找黎大忠说当工头的事儿了。   但这个韩小雁……陶竹叹气,这黎大忠家的日子可咋办。   黎荞也没有办法,中间夹着孩子,他一个外人,没有资格指手画脚。   现在的情况是他愿意拉黎大忠一把,但黎大忠不肯接受。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晚上,黎荞去找了黎谷,想让黎谷当工头。   黎谷自然愿意,就算是黎荞不给工钱,他也愿意当这个工头给黎荞把好关,房子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呢。   对于黎荞给的高工钱,他摇头拒绝,黎荞和陶竹挣钱容易么?   不容易啊,一天到晚没个停歇的时候,根本不能同时离开那个家。   而且现在这夫夫两人盖房子的钱其实还没全部准备好呢,这夫夫俩是挣一天的钱买一天的建材,所以啊,他这个做叔叔的,工钱和其他人一样就行。   黎谷这个态度,让黎荞和陶竹心里都暖呼呼,这才是真正的长辈。   既然黎谷推辞,那回头给黎春桃涨工钱。   黎谷说的对,他们夫夫俩的时间被绑定在点心上了。一天不干活,那这一天就挣不到钱。   黎荞愿意歇业休息,但陶竹是一天都不肯歇。   哪怕有了黎大山的帮忙,两人也顶多一起去自家田地里转悠半日。   想一起去镇上,去县城,那不可能,没时间。   所以,是时候让黎春桃参与进来了。   先做磨糯米粉、制作淀粉等前期活计,等试用期过了,就和黎大山一般掌握核心技术。   黎春桃没想到黎荞会让她参与进来,她听完黎荞的话,愣了几秒钟之后才道:“……我将来可能会成亲。”   这种技术,都是传男不传女。   她当然不会泄露黎荞的任何方子,但这事儿得提前讲明白,她怕黎荞后悔。   但很快,她不等黎荞开口,立马又道:“我不成亲了,我一辈子待在黎家!”   和帮助黎荞、挣钱相比,成亲算个屁。   最近没有好人家登门,若是她掌握核心技术后有好人家登门提亲了,那这亲事不要也罢。   黎荞没想到黎春桃是这个想法,他笑了笑:“其实可以招婿啊,只要你有钱,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   “……招婿?”   不只是黎春桃震惊,连陶竹也一脸惊讶的看着他。   “干嘛这么惊讶,男人有能力了可以三妻四妾,女子有钱了为什么不能招婿?自己过得开心最重要。”   黎春桃:“……”   她大为震撼,但是无法反驳。   而黎荞看陶竹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忙道:“竹哥儿,咱家的田契写的你的名字,宅契写的咱俩的名字,你的能力一点儿不比我弱!”   “我又没说什么,你不用急着解释。”陶竹摇头。   他就是脑子里突然冒出来一个特别缺德的念头。   咳,他变坏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祝福大家国庆节快乐! 第51章 动工 羡慕陶竹   陶竹没把自己脑中缺德到冒烟的念头说出来, 但黎荞记住了他若有所思的模样,于是等黎春桃走了,便追问他刚才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陶竹摇头。   但黎荞怎么可能放过他:“在我跟前, 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大胆一点儿,做你自己。”   “……可这样真的会显得我很坏。”陶竹犹豫。   黎荞一脸不信:“你坏?你能怎么坏?”   “……我、我觉得可以吓唬一下雁嫂,她逼着大忠哥上进挣钱,万一大忠哥挣钱之后, 有其他女人或者是小哥儿瞧上大忠哥怎么办?”   陶竹心虚。   看天,看地, 就是不看黎荞。   他这个念头真的太坏了, 甚至可以说是恶毒,他用这种方式去恐吓一个为黎大忠生儿育女的人,太过分了。   若是有人这样恐吓他, 他非得和那人拼命不可。   越想越觉得这念头不妥当, 他不等黎荞开口,便又道:“你忘了我刚才的话, 我什么都没说!”   “刚才的我,不是真实的我!”   黎荞可别以为他是个恶毒的人……   黎荞被他这幅心虚、紧张的模样逗笑:“我以为是什么大事呢,就这?”   陶竹睁大眸子, 这还不够恶毒?   黎荞抱住他, 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唇:“你只是推理了一下, 如果大忠哥真有钱了,那绝对会有花花草草主动往他身上扑。”   他的竹哥儿, 太善良了, 这算什么呀。   “……就算真是如此, 那也是以后了。反正现在不能拿这种话去吓雁嫂。”   陶竹道。   “好好好, 不吓她,咱们哪有空搭理她。”黎荞嗯嗯点头。   陶竹这念头算什么恶毒,真恶毒的是他:   惯着。   此时拿这话去吓韩小雁,这是给韩小雁敲响警钟。   敲什么敲,不用敲,顺其自然。   韩小雁不想和黎大忠过踏实日子,有的是人想和黎大忠过日子。   黎荞说不搭理韩小雁,那就是真的不搭理,他真的很忙。   因为蛋黄肉松馅的青团在县城火了,第一天就火了。   白柚特爱这个口味,一下子买去了三分之一,再加上王掌柜留给自家吃的,所以第一天卖出去的蛋黄肉松才二十多个。   那些丫鬟小厮把这个口味的青团带回去给自家小姐和小哥儿,因为是新产品,还卖得贵,所以这些丫鬟小厮不敢自作主张多买,也就是买一枚两枚。   结果等他们家的小姐小哥儿尝过之后再派他们去望月楼买,却是已经没了。   第一天没了,那就等第二天。   但第二天白柚又提前去望月楼买走了三分之一,再加上跑得快的丫鬟小厮一买就是十枚十几枚,所以第二天尝到的人就更少了。   这些不差钱的小姐和小哥儿,越是尝不到,那他们就越是想尝。   丫鬟小厮是废物,抢不到,那他们就亲自去抢。   于是,这几日小五每天都带来王掌柜的催促,让黎荞多做一些蛋黄肉松馅的青团。   说实话,王掌柜自家都没过瘾呢。他那牙齿不好的老母亲,也每日都捏着一枚慢慢嚼,一枚能吃大半天。   面对催促,黎荞不为所动。   有钱人专供,那必须得搞饥饿营销,能轻易就得到,不管是人还是食物,都不会珍惜。   再者,黎荞是真忙不过来,肉松的做法目前只有他和陶竹知道,此时没有破壁机,只靠着手动的绞肉器做肉松,效率太慢。   一日做个七八十枚——多余的留给自家吃,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除了做点心,还有盖房子。   工头找好了,砖头也买回来不少了,银子也每天都在挣,所以,这房子该动工了。   挑了个好日子,黎荞请庄丰收召集全村人,宣布了他和陶竹要盖房子的事儿。   愿意去他家做工的,普通小工是一日三十文,能拎瓦刀垒墙的技术工,一日是三十五文。   甭管是只能干些递砖头、提泥等活计的小工还是技术工,每日都有三文钱的餐补。   因为工头黎谷不认字,所以工钱每日现结,干一天就能领一天的工钱。   不过,因为三柳村是大村子,足足有八十多户人家,所以,每家只能有一人去盖房子,不然的话,就挤得乱套了。   庄丰收这个消息宣布了之后,满村沸腾,终于盼来了,黎荞家的房子终于动工了!   赶紧报名,可不能错过,虽然一家只能去一人,但也是一笔不小的银子呢。   有人高兴,就有人不高兴。   不高兴的自然就是黎稻了,这么好的活计,黎大忠竟然不让他去掺合,他这样的技术工一日就能领三十五文啊!   更别说还有工头了,若黎大忠肯做这个工头,那还有黎谷什么事?   但是,黎稻不高兴归不高兴,他不敢去找黎荞闹。   一是因为有黎谷这个二哥可以镇压他。   二是因为他那不孝子黎大忠放出来狠话,他在家里如何骂天骂地都成,但若是去找黎荞闹,那将来真不给他养老。   所以,黎谷和黎大忠都把他拿捏得死死的,他此时就算不高兴,那也得忍着。   黎稻不高兴,赵满仓媳妇王红芹也不高兴。   所以,当初借给黎荞银子的几户人家,就她家没有优待呗。   当然,黎大忠家也没有优待,可那是因为黎大忠不要和赵二妞韩小雁黎稻作死。   但她家的人没作妖啊。   黎荞为什么忘了她们家?   按照王桂花那套理论,现在其实该轮到她们家了,因为庄家都开始做家具小生意了!   王红芹不高兴,回去之后拉着脸向赵满仓抱怨,谁说黎荞知恩图报的?   其实赵满仓心里现在也有些不得劲,他并不是要挟恩图报,但黎荞这种人人都有唯独漏过他家的行径,的确让人怪不好受的。   可此时面对着王红芹的嘟囔,他板起脸来:“小荞早就把银子还了,你别整天把恩这个字挂在嘴边,咋着?打算靠这点事吃小荞一辈子啊?”   “你怎么不说话的?谁要吃他一辈子了,他现在就是忘了咱家!”   王红芹不高兴的反驳,声音有些大。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了黎荞的声音:“满仓叔,你在家么?”   “在。”赵满仓赶紧回了一声,然后瞪王红芹,让她闭嘴。   王红芹才不愿意闭嘴,黎荞主动上门,哼,省得她特意找过去了。   她非得问清楚黎荞为何忘了她家!   黎荞身为异能者,耳聪目明,他没有给王红芹质问他的机会,一见着赵满仓,他便说明了来意:   他想请王红芹在他家盖房子期间,为盖房子的乡亲做些汤汤水水。   虽说夏天过去了大半,但温度还是高,在高温下盖房子,没个遮阳的地方,这太辛苦了。   所以,黎荞打算做些酸梅汤绿豆汤给乡亲们解渴解暑。   大夏天的,围着灶台做饭是个辛苦活儿,所以工钱一日是四十五文。   食材和干柴都由他负责,王红芹只需要做在她家做饭就行了。   盖房子的人差不多有百人,就算是一人一碗,那最起码也得四五锅才能满足。   王红芹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她可以让她的儿媳妇帮忙,工钱同样是一人四十五文。   王红芹这做饭的活计另算,赵满仓家里其他人若是想去盖房子,尽管去,不限人数。   这话一出,王红芹的不满顿时去了大半。   一日四十五文钱,她若是再喊上她两个儿媳,那一天就是一百三十五文钱!   况且食材由黎荞提供,那她悄悄给自家人用些,那完全说得过去。   哼,总算黎荞还有几分良心。   这短期的活计比不上黎春桃那种长期的,但总比没有强。   赵满仓听了黎荞此话,心里头的不得劲立马没有了。   黎荞是个好孩子,并没有忘记他。   他笑着道:“家里活儿多,我一个人去就成了。”   王红芹闻言,立马拆台:“田里的活儿不算重,你们爷几个都去。人多力量大,早点盖完小荞和竹哥儿早……”   她的话,戛然而止。   不对啊。   黎荞家的房子若是迅速盖好,那她这份活计也没了啊!   纠结!   黎荞将王红芹这副模样看在眼里,笑眯眯的点头,表示怎么样都好,让赵满仓家做主。   王红芹这样的,也算是人之常情。   和黎稻赵二妞比起来,那是相当好了。   找齐了人手,黎荞和陶竹的新房子终于动工。   第一天是打地基,这是一个房子牢固的基础,黎荞和陶竹无心干活,特意跑去看众人打地基。   大家伙儿瞧见他们夫夫,自然是格外卖力,好给两人留下深刻印象。   “竹哥儿,我听说这宅子的地契上写有你的名字呢!”   张绣花在往板车上装砖头,看陶竹从身边经过,便笑着开口。   她这话音落,引起一片惊呼。   “啥?这宅契上写了竹哥儿的名字?”   “……这十里八村是头一遭吧?我第一次听说宅契上写夫郎名字的。”   “……就是头一遭,我也是第一次听说!”   “……黎荞待竹哥儿可真是好啊。”   ……   众人震惊完了,便是感叹了:“这下子竹哥儿有依仗了。”   “可不是,我还记得陶树家的曾经说以后让竹哥儿跪下来求她她才允许竹哥儿回去,真是笑死人了,竹哥儿现在有自己的宅子了,这大房子盖得漂漂亮亮的,才不稀罕回去。”   “就是,竹哥儿真是好命啊。”   羡慕。   此时感触最深的,便是已经嫁人的媳妇和夫郎。   成亲之后才知道,他们与娘家成了亲戚,娘家已经没有了他们的位置。   与自己男人闹矛盾了,他们男人指他们的鼻子让他们滚蛋,他们只能忍。   因为他们无处可去。   天大地大,却是没有他们自己的家。   这叫他们怎么不羡慕陶竹呢。   就算是将来黎荞变了心让陶竹滚蛋,那陶竹可以正大光明理直气壮的继续住着。   哎。   谁能想到,三个月前还是大龄剩哥儿无人要的陶竹,此时却是让他们羡慕不已。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还是三千字。。。QAQ 第52章 买牛车 你最重要   此时此地, 凡是成亲了的,甭管是婶子大娘,亦或者是夫郎, 心里都似打翻了五味瓶。   各种滋味都有。   谁能想到陶竹有今日呢。   陶竹原本没想那么多,他心里除了欢喜还是欢喜。   他和黎荞的新房诶,自己设计,自己修建,宅契上盖有县太爷的官印, 留有他们的名字。   这是他们的快乐老家!   但现在听着乡亲们的话,瞧着乡亲们毫不掩饰的羡慕视线, 他心里却是一突, 欢喜顿时平静了不少。   他笑了笑:“大家干活辛苦了,一会儿红芹婶子会煮些酸梅汤送过来,大家可以喝上一碗解解渴。”   “哎哟, 还有酸梅汤啊?!”   众人的心思, 立马被这三个字吸引了。   黎荞都给了餐补了,结果现在还有酸梅汤可以喝?   酸梅汤可是好东西, 里面不仅有乌梅,还有陈皮、山楂、甘草、糖等东西,用来解暑是再合适不过了。   但因为配料太多, 一般的乡下人家舍不得这么奢侈, 所以此时听闻待会儿有酸梅汤可以喝, 大家伙儿的注意力立马就转移了。   “我听浅哥儿说过,黎荞家的酸梅汤和镇上卖的不一样, 特别好喝!”   “黎荞又是高工钱又是酸梅汤的, 这要是不好好干活, 那真对不起黎荞!”   “可不是!大家都加把劲啊, 一会儿有酸梅汤喝!”   有人冲着这片宅子上的其他人吆喝。   这一声吆喝,引起了不少欢呼,这才刚干活呢黎荞就想着怎么给他们解暑了。   就冲着黎荞这大方劲儿,必须得把这房子当自家房子对待!   于是,黎荞和陶竹在众人热情的目送中,抬步往赵满仓家里去。   待走的远了些,四周无其他人,黎荞伸手牵住了陶竹的手:“竹哥儿,你刚才为什么突然就不高兴了?”   “大家夸你命好,羡慕你,你不喜欢听这些话?”   陶竹:“……”   他这微小的情绪变化,这人发现了。   抿了抿唇,他开口道:“我的确命好,大家说的是实话。我只是想起了赖冬梅曾经叫嚣的,一旦你腻了我,我就无处可去的话。”   当时他心里有惧怕吗?   有的,赖冬梅的话戳到他心里最恐惧的地方,所以他当时气的去拿斧头劈门。   可刚才,看着周边羡慕的视线,他不但没有得意高兴,反而突然想起了他对韩小雁的缺德念头。   他尝过那种无处可去的苦,可现在他竟然想用这个角度去对付韩小雁。   他真的太坏太恶毒了。   “我刚过上好日子,就忘了过去的苦,太不应该了。我最近是不是飘了?”   搁从前,他哪有空去想这些。   黎荞:“……”   竟是这样?   他哭笑不得,这算什么飘啊。   “但雁嫂真的过分,她又不是小孩子,她得为她自己的行为负责。我一想起她对着你大吼大叫、想扒拉你的行为我就生气。”   陶竹却是又突然道。   “……那你打算怎么办?”黎荞问。   “我只是想要吓唬她,并没有真的伤害到她,可她带给你的困扰却是实实在在的,所以,等过年发压岁钱时,我给她俩孩子发个大的,这事儿就揭过去了。”   陶竹道。   这件事给他的影响,更多的是提醒他不要忘了曾经的苦难。   “……这主意不错。”黎荞竖起了大拇指,他还以为陶竹想要给韩小雁一些实质性的好处。   “你最重要,她冲着你来,我与她和解不了。”陶竹一脸认真的道。   黎荞:“……”   他环视左右,见小路上没人,他立马附身,对着陶竹的唇狠狠亲了一下。   力道之大,亲得陶竹身子不由往后仰了仰。   陶竹:“!”   这不是在家里,是在外面。   这人胆子越来越大了!   “放心,没人。”黎荞瞧着他受惊的可爱样子,笑着又凑过去亲了亲他。   陶竹:“……”   他只能快步往前走。   虽然他的脸皮在黎荞的带动下变得越来越厚,但这个举止对他来说还是太过了。   黎荞瞧着他微红的脸颊,没有勉强,小跑着追了上去:“竹哥儿,等等我!”   夫夫两人到了赵满仓家里,王红芹已经做好两锅酸梅汤了,他们俩帮着把酸梅汤盛入木桶里,然后用板车送去了工地上。   这两大锅酸梅汤,受到了乡亲们的一致好评,味儿浓,还甜滋滋的,好喝!   王红芹见状,松了口气,她虽然想要把食材给自家人留些,但第一天上工,得给黎荞留个好印象。   喝了酸梅汤,众人更有干劲了,黎荞和陶竹看暂时用不上他们夫夫,便回家做点心。   新院子就在他们家后边,这对他们两人来说也是个不小的激励,得多挣钱啊。   晚上,陶竹拿出笔墨纸砚,犹如小学生那般,拿着毛笔,一笔一划的记录今天的账目。   他现在的文化水平,已经超过黎大山了,写的字不仅端端正正,也没有缺胳膊少腿,已经能独立记账了。   黎荞端着水盆进屋,瞧见的就是陶竹坐在油灯下好似小学生一般端正的坐姿和认真的表情。   这一幕,不管看多少次他还是觉得可爱。   明明是锋利俊美的长相,却总是露出这么一副好揉捏的样子。   静静的看了陶竹几秒,他开口:“竹哥儿,该去洗漱了。”   “我马上就记完了。”陶竹头也不抬的道。   他声音里透着高兴:“你制作的烧烤料越来越挣钱了,王掌柜分给咱们的钱,已经从第一天的八文,涨到现在的一百三十五文了。”   “以后肯定还会更多。”黎荞很有信心。   现在正是吃烧烤的好季节,晚风不如上个月那么热,带着微微的凉。   在舒服的夜风中,与友人一边喝着小酒一边吃着滋味十足的烧烤,那种惬意的感觉,谁吃谁知道。   “嗯!”   陶竹也信心十足,黎荞搞出来的东西,就没有不好的。   但是,烧烤和青团比起来,终究是来钱慢了些。   想起自家院子后边的新家,他拿着毛笔敲了敲额头,忍不住问黎荞:“咱们真的不多做一些蛋黄肉松馅的青团吗?”   “不用,现在就刚好。”黎荞说着在床边坐下,催他道:“你快去洗漱,明天我要去镇上,得早起,咱们赶紧睡。”   他加重了睡这个字的读音。   “……好。”陶竹明白,立马放下了毛笔。   咳,这种事情,当真是一晚都舍不得少。   快乐的一晚过去,第二天,黎荞正准备趁着夜色出门,但是院子门却是被突然拍响。   “黎荞!陶竹!开门!给老子开门!”   “……陶树来了?”陶竹有些惊讶,他抬步朝着门口走去。   他还没去找陶树算账呢,陶树竟然主动过来了?   看这拍门的动静,怒火还不小呢。   陶树的怒火的确不小,他好不容易找了一个商机,想让高志远帮他推销书架,结果庄家竟然也做起了这门生意!   庄文一个读书人,竟然在私塾里也卖起了书架,而且庄家的书架更结实,更好看。   他推销半个月都没能卖出去的书架,庄文两天一个,六天卖出去了仨!   这一下子就把他的财路给堵死了,他怒气冲冲的找上庄文理论,别看庄文没考上秀才,但怼他却是怼的挺溜。   他在庄文那里没讨到便宜,回去和赖冬梅仔细一琢磨,他们觉得问题出现在黎荞身上。   庄家身为小地主,不缺吃不缺喝,此时却是突然做起了生意,这肯定是黎荞撺掇的!   于是,陶树便怒气冲冲的来找黎荞了,这是非得把他往死路上逼啊!   若黎荞真不想让他活,那他今天就一头撞死在黎荞家里!   黎荞和陶竹听完陶树这一番嚷嚷,夫夫两人对视了一眼,然后黎荞后退一步,对着陶竹伸出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竹哥儿早就想揍陶树了,眼下陶树主动凑上来,他让出地方,让竹哥儿好好发挥。   于是,陶树气势汹汹而来,又嗷嗷惨叫着离去,等他走了,完全不影响黎荞去郑家找郑屠户汇合。   今日黎荞去镇上是有正事儿,他听郑屠户说,镇上有户人家想卖牛车,价格还算合适,而他家现在盖房子,处处都需要牛车,所以他就想要去镇上瞧瞧。   黎荞是中午回来的,他去的时候是坐着郑家的牛车去的,回来时是坐着自家的牛车回来的。   一辆牛车,八成新,耕牛加板车,一共是十八两银子。   这辆牛车一买,他和陶竹的钱箱子又空了。   但是,以后去县城再也不用借牛车或者是徒步走着去了。   而且,不管是盖房子运送建材,亦或者是种庄稼,都能用得上。   陶竹欢喜不已,先是围绕着牛车转了两圈,然后才双眸亮晶晶的看向黎荞:“今晚就放在咱们家吧?就一晚!”   牲畜味大,他家是做点心的,不适合养牲畜,所以买牛车之前就说好的,这牛车暂时放到黎谷家里,等他家的新房子盖好,如今的院子就用来放牛车。   但是,他太高兴了,所以才忍不住提这样任性的要求。   尝过用板车运送小麦、玉米等重物,把他自己当牲口使的苦,他真的难以拒绝这样一辆牛车!   黎荞望着陶竹的眸子,轻轻点头,他想起送鱼那晚看到的陶竹。   他怎能拒绝。   *   作者有话要说:   从此以后夫夫俩也是有车有房了! 第53章 庄家分钱 肉松呢   黎荞这辈子都忘不了那一晚的陶竹。   明明是一个小哥儿, 却干着壮劳力的活儿,单薄纤细的身子与他身后板车上高高的、堆成垛的麦子形成鲜明的对比。   但是,他所看到的那一幕, 在他没看到的时候,经常发生着。   哪怕现在和陶竹成亲,知道陶竹过的不错,但每每想起那一幕,他还是忍不住心疼他。   因此, 此时此刻,迎着陶竹闪亮亮的眸子, 他笑着道:“别说是一晚了, 三晚也可以。”   “不,一晚就好了。”陶竹摇头,他虽然高兴, 但还是家里的生意重要。   其实他和黎荞没打算在此时买牛车的, 他们刚买了板车,家中也只有三亩田地, 这耕牛对他们而言并不是必需品。   而且他们家现在是挣一天的银子买一天的建材,手中的存银不多。   可郑屠户提了一嘴,说镇上有户人家要卖牛车, 价格还算合适, 于是他就心动了。   他的想法很简单, 牛车对他们家而言,的确不是非买不可。   但也的确是早晚都要买。   于是他就让黎荞去镇上看看。   谁知这一看, 直接就买回来了。   乡下的这种耕牛, 寿命普遍在十年以上, 而黎荞买的这头耕牛不到两岁, 在耕牛当中还属于少年。   此时,他瞧着小牛温润无害的大眼睛,再摸一摸它光滑的皮毛,越看越喜欢。   “我去拿些玉米粒喂给它吃。”   “去吧。”黎荞笑眯眯的点头。   耕牛在乡下虽然属于大物件,但是,一般人家喂养耕牛,都是拿青草、干草喂,只有少数人家才偶尔拿杂粮喂牛。   像是在三柳村这边,一般都是用小麦秸秆、玉米秸秆当饲料。   节俭惯了的陶竹,这会儿哪里想得到小麦、玉米秸秆,他直接端了半筐玉米粒放到了小牛跟前:“吃吧。”   一边说一边伸手轻柔的拍了拍小牛的背,眉眼间全是笑。   小牛感受到了陶竹的善意,它两只大大的牛眼看了眼陶竹,然后低头去吃筐里的玉米粒,并没有初到陌生地的不适应。   陶竹很惊喜:“它好乖。”   说着他又轻轻拍了拍小牛的脑袋:“以后就喊你小乖吧。”   黎荞:“……”   这一幕看的他笑不出来了:“竹哥儿,你看它的表情,快跟看我时一样温柔了。”   “瞎说什么。”陶竹好笑的看了黎荞一眼:“今后咱家的重活、累活都是它在做,而它还是个孩子,性子又这么敦厚乖巧,咱们待它好点儿是应该的。”   说到此处,陶竹看向小牛的眼神更温柔了。   “你之前去卖鱼,三百多斤重的鱼,却只能推着板车去。今后再也不用受这份罪了。”   黎荞:“……”   原来竹哥儿是因为他所以才对小牛这般温柔。   他心里舒服了,又笑了起来:“你长的好看,所以你说的对,咱们以后就喊它小乖。”   “……你快去吃饭吧。”陶竹没想到这也能拐到他好看上,愣了一秒,然后脸上的笑容扩大。   谁不喜欢心上人天天夸自己好看呢。   “好~”黎荞应声,被陶竹脸上的灿笑晃的尾音有些荡漾。   其实吧,也不能怪竹哥儿看小牛的眼神温柔,谁让竹哥儿长的好看呢,貌美的人,看什么都深情。   要怪就怪他找了这么一个好看的夫郎吧!   黎荞美滋滋的进了厨房,厨房的大锅里放着他的午饭:   大米饭配红烧肉。   另外还有一碗肠粉。   三柳村这边以面食为主,黎荞也喜欢吃面食,但面食吃的多了,偶尔也会想念米饭,于是他就特意买了袋大米,还把红烧肉的做法教给了黎春桃。   此时,香喷喷的大米饭配上油汪汪的红烧肉,勾得他肚子咕咕直响。   当然,肠粉也不错,配上红烧肉的酱汁,滋味那叫一个绝。   黎荞吃东西不讲究正不正宗,他的搭配总是随心所欲,好吃就完事了。   一小盆米饭、一大碗红烧肉、一大碗肠粉,他很快就吃完了,肚子饱了,也就困了。   陶竹进厨房时,恰好看到他在打哈欠,便道:“你去睡一会儿,不用操心生意的事儿。”   自从黎春桃接手了做点心的前期工作,他们夫夫两人的时间宽裕了许多,不用再跟从前那般一刻都舍不得休息了。   “不了,陶树这个无赖竟然去找庄文闹过,我想去庄家瞧瞧。”黎荞道。   “嗯……也好。你告诉武哥,只要陶树敢去庄家闹,那就来喊我,让我去揍他。”   陶竹点头道。   “好,竹哥儿最厉害了,是陶树的克星。”黎荞竖起了大拇指。   不过,以陶树的性子,等没饭吃的时候,肯定还会来骚扰陶竹的,嗯……到时候就制造个意外,让陶树跟陶老汉一般躺床上起不来吧。   那样的话,他不介意花钱雇人照顾陶树,权当是花钱买清净和名声了。   于是黎荞去了一趟庄家。   庄家人还不知道陶树去找庄文闹过,庄文在县城,庄家人平常无事并不会往县城去,两边消息沟通不太及时。   此时,庄家人听了黎荞的话,并不生气,他们才不会为了陶树这种烂人生气。   他们很高兴,庄文带到县城的三个小书架竟然都卖出去了?   这么顺利的么?   庄武高兴的直搓手:“我明天就去县城找大哥问问,顺带再送过去俩衣帽架。”   这几日,他和庄园几个人做了几个树杈型的衣帽架,还有给黎荞的置物架。   “把我那个置物架也带过去吧,先看看行情。我不急着用这个置物架,新房子盖好我和竹哥儿搬进去时给我就成了。”   黎荞道。   “真不急着用?”庄武问。   “真不急,不用它我家的生意也照做。”   “成,那我带去县城看看行情。”庄武狠狠点头,满脸都是兴奋之色。   其实一个小书架挣不了多少钱,并不能让他们庄家发大财,但他是真心喜欢做这个,现在爱好能带来一些小钱钱,这简直妙极。   翌日,庄武赶着牛车带着衣帽架和置物架去县城找庄文。   庄文瞧见庄武很高兴,赶紧把卖掉三个小书架的事情说了。   他瞄准的是和庄家家境差不多的同窗,而且他也不怕丢脸,面对着同窗异样的视线,他坦言虚度三十年光阴,如今能为家中带来些许收入,他只觉得骄傲。   大丈夫生于世,若是连小家都养不了,又何以为朝廷养天下人尽绵薄之力?   总之,他不怕被同窗嘲笑,不觉得此举有辱他读书人的身份,再加上小书架的确好看好用,于是三个小书架轻轻松松就卖出去了。   并且,他的售价,比庄武预料中的要高不少。   庄武原本觉得,一个小书架能挣三十文的手工费就了不得了。   结果庄文卖的价格却是每个小书架的纯利润有七百文。   这让他大大的震惊。   竟能卖这么多钱?   “和读书沾染上关系,哪有便宜的?”庄文一脸淡定。   “想不到大哥你在做生意这块有如此天赋。”庄武真心叹服。   “……别从这个角度夸我,我不想听。”庄文叹气。   唉,他想要的是读书上的天赋啊!   “不过,既然这小书架卖的挺贵,那咱应该分给黎荞钱。”庄武道。   “这是自然。”庄文点头。   于是,庄武回到村子之后,立马就拿着钱去找了黎荞。   黎荞听完庄武的话,也有些震惊,想不到庄文还挺会推销。   但分钱就算了。   接下来,双方磨了足足半个时辰的嘴皮子,这期间庄武灌了三大碗冰镇酸梅汤,但还是没能如愿。   甭管他怎么劝,黎荞就是不肯收这个银子。   黎荞的想法挺简单,小书架虽然简单,但也得两三天才能做一个出来,平城的市场就这么大,很容易饱和。   所以,别看第一次卖的不错,但实际上挣不到多少钱。   庄武见状,只能起身告辞。   但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忽然顿住脚步,然后将手里刚才被黎荞拒了一次又一次的一串铜板丢进了院子,他自己则是拔腿就跑。   “三七分,你三,这是小书架的七百文,你们不要就扔了!”   黎荞:“……”   陶竹:“……”   两个人瞧着地上那一串钱,再看看庄武跑的比兔子都快的背影,无奈了。   黎荞走了过去,将那串铜板捡了起来,然后他把钱递给陶竹:“竹哥儿,你收起来,咱们将来的衣帽架、置物架这些,咱们找庄家买。”   “好。”陶竹点头。   庄家不愿意让黎荞吃亏,那黎荞自然也不愿意占庄家便宜。   想起韩小雁,他暗暗叹了口气,要是人人都和庄家一般就好了。   庄家的小家具生意顺顺利利,望月楼的生意也越来越好。   短短几日间,蛋黄肉松馅的青团就成为平城最火的点心,吃过的都夸好,吃不到的很想吃,这种情况下,蛋黄肉松馅的青团就越来越火。   望月楼的人也越来越多。   望月楼的人多了,醉仙居的自然就少了。   傍晚,赵掌柜瞧着冷冷清清的醉仙居,一张脸阴沉的要滴出水来。   他原本以为,黎荞这辈子最大的能耐也就是在待在山沟沟里卖点心,不就是青团,他不信他做不出来。   结果,现实狠狠给了他一巴掌,他还真做不出来味道相同的青团。   更绝的是,黎荞还折腾出了一个蛋黄肉松馅的青团!   蛋黄他理解,但肉松是个什么玩意儿?   他和醉仙居的所有厨子把那蛋黄肉松的馅仔仔细细扒拉了无数遍,也没找出肉来!   气死!   *   作者有话要说:   回来了,明天会多更的! 第54章 玉米烤肠 黎荞厉害了   醉仙居的营业时间和望月楼的相同, 但是,一般来说,望月楼是中午生意好。   因为望月楼不仅做有钱人的生意, 也做普通百姓的生意,中午时,不仅平城本地的人会去望月楼消费。   进平城办事的人也会去望月楼消费。   所以,望月楼是中午生意最好。   醉仙居是晚上生意好。   醉仙居以酒出名,平城的有钱人爱晚上去饮酒。   但最近变了。   望月楼的生意不仅中午爆好。   晚上也由平平常常走向了爆好。   平城的有钱人是有限的, 而且平城的交通不是很发达,每日的外来人口有限, 现在望月楼晚上的生意变好, 那醉仙居的生意自然就差了。   此时,赵掌柜坐在柜台后,一楼大堂除了他和几个伙计并无一个客人。   至于二楼, 只有两位客人在喝小酒。   装修得富丽堂皇的酒楼, 从未感受过这种冷清!   赵掌柜脸上阴沉,心里却是焦急如着了火。   他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所以他把整个平城的猪小肠都垄断了。   但平城本地的厨子从前没做过腊肠这种吃食, 一开始研究香肠时,光是把猪肉装入肠衣中就浪费了不少肠衣。   好不容易把第一步摸索出来了,但把香肠放入锅里煎、放入锅里煮时, 肠衣又莫名破裂。   在浪费了很多肉和肠衣之后, 做出来的香肠终于似模似样了, 但味道却始终比不上望月楼的,吃起来像是饺子馅。   生气。   至于青团, 那更是把他气死又气活再气死。   青团, 其实就是糯米皮包裹着馅料嘛, 他本以为这个很容易就能摸索出来, 至少要比香肠简单,因为平城这边虽然以面食为主,但他醉仙居的厨子是会用大米、糯米做点心的。   所以,当黎荞不肯卖给他方子后,他很痛快的就走了。   但事实狠狠给了他一巴掌,醉仙居厨子做的青团,外皮太硬,不够软糯。   而且,还没等他把这一层糯米皮研究透彻,黎荞又搞出了一个蛋黄肉松馅的青团!   肉松这个词,他是第一次听说,他很好奇,第一时间派伙计去望月楼买了回来。   可是,他根本没从馅料里找到肉松。   但望月楼保证馅料里面掺了猪肉,假一赔一百,所以,猪肉在哪里?   那个蛋黄肉松馅的猪肉到底在哪里?!   越想越烦躁,赵掌柜正打算起身回后厨督促督促厨子,这时,楼上传来了脚步声。   紧接着,一道悦耳的声音响起:“掌柜的,让你家伙计去望月楼买些烤串过来,我们好下酒。”   赵掌柜:“?”   大堂里的几个伙计:“……”   他们再没有往日里的机灵,一个个都缩着脖子低着头,尽可能的降低存在感,唯恐被赵掌柜抓出来撒气。   “掌柜的?”   二楼,白柚以为赵掌柜没听清楚,便又喊了一声。   赵掌柜:“……”   心里在哔狗,但面上他扬起了笑脸:“白公子,小店也有烤串,要不您先试试小店的烤串?”   “嗯……”   白柚有些犹豫。   这时,另外一道声音响起:“算了,咱们还是直接拎着酒去望月楼吧,我要告诉王掌柜一声,明日的香肠,得先留给我十根,明天我表哥要从府城过来,他肯定还没尝过这么美味的香肠。”   这声音一出,白柚的犹豫立马没了:“好,咱们去望月楼。”   赵掌柜:“?”   这他么就贼尴尬了。   当着自家伙计的面,这让他的老脸往哪儿搁?   但还不算完,那个和白柚一起喝酒的小哥儿名为沈画,是正心书院学正的小儿子。   他蹬蹬瞪的从二楼往楼下走,一边走一边抱怨着:“赵掌柜,我听说你把县城里的猪小肠都买完了,所以望月楼的猪肉香肠减少了一半。”   “你自己做不出好吃的香肠,你何必把所有的猪小肠都买下来?你这分明是占着茅坑不拉屎嘛。”   “我是半点都闻不得羊肉的膻味的,你这样害得我经常吃不到猪肉香肠。”   赵掌柜:“……”   这不是哔了狗了,这是被狗哔了,他一张脸红了又绿,绿了又红,但瞧着沈画气鼓鼓的样子,他只能赔笑。   在大盛,学正乃正九品的官员,这虽然是个芝麻官中的芝麻官,但到底是个官,和普通老百姓不一样。   而且,沈学正本人是举人,还管着平城县的一帮秀才,人脉比普通的芝麻官要广。   是以,赵掌柜只能笑的一团和气:“沈公子,小店的厨子一直在钻研香肠呢,您得给小店一个为您奉上美食的机会呀。”   “你都钻研多久啦?钻研不出来就要认清楚现实嘛。”沈画说着翻了个白眼,带着婴儿肥的小脸蛋上写着不满。   “是是是,您说的对,我会好好督促厨子,争取早日做出让您满意的香肠。”   赵掌柜赔笑,但口中却是没有放弃垄断的意思。   开玩笑,他把猪小肠买断都挡不住望月楼蒸蒸日上,他要是啥都不做,那这平城还有他醉仙居的位置吗?   他醉仙居能一直做富贵人的生意,那背后自然也是有人的,学正的儿子怎么了?   只能指着他的鼻子骂,却是不能让他放弃垄断。   沈画自然也明白这一点儿的,因此他只是又气鼓鼓的看了一眼赵掌柜:“算了,你家的酒也不喝了,表哥在府城喝的酒更好。”   说完这话,他抓着白柚的手臂就往门口走。   白柚身为寡夫郎,见的多,他倒是不生气:“画哥儿,做生意都是各使手段,你别生气。”   赵掌柜闻言,一颗被针扎了又扎的心终于好受一些了,可不是,他又没伤天害理!   但下一秒,白柚又道:“以后我让我的丫鬟也去望月楼抢香肠,抢来的都给你,别生气了。”   赵掌柜:“……”   所以,这是又流失了一个食客。   心碎。   这个黎荞!   只靠着几样小小吃食,竟是抢去了醉仙居大半的生意,他之前真是小看这个书生了。   怎么办?   赵掌柜的困境,黎荞不知,一场雨过后,天气凉爽了很多,入秋了。   此时是吃玉米的好时节,玉米棒子正是最嫩的时候,掰几棒回来放到锅里煮,浓浓的玉米香味能飘满整个厨房。   陶竹很爱吃这种玉米,但从前在陶家时这种玉米轮不到他吃,玉米产量高,在陶家的地位和红薯并列,是陶家吃的最多的粮食。   若是把嫩玉米棒都吃了,那口粮就会大大的减少。   所以,他想吃的话,只能悄悄在地里烤着吃。   但他不喜欢吃烤玉米,太硬,他喜欢吃煮的。   不过,他和黎荞刚买了田地,种下去的玉米才长到脚脖子那里,所以,他想吃嫩玉米的话,还得再等两个月。   但没想到的是,这天早上,黎大山过来时,背了半麻袋的嫩玉米棒子:“这是我娘一大早去玉米地里掰的,让咱们随便吃。”   “哎呀,这么多啊?”陶竹打开麻袋,很是惊喜。   “咱们人多,真吃的话,一顿就吃完了。”黎大山不觉得多,他和他小叔饭量大,真要吃的话,一口气不得吃上个五六个嘛。   “那早上就煮玉米吃。”陶竹脸上挂着淡笑。   于是,这天早上的早饭就是玉米棒子,南瓜粥,蒜泥茄子配鸡蛋煎饼。   如同黎大山所想的那般,黎春桃把那半麻袋玉米全煮了,有二十多根,一顿饭下来,他们四人竟是全吃完了。   早饭后,张绣花家的秋哥儿拎着一篮子鸡蛋过来卖鸡蛋,称重这个活儿依旧由黎大山负责。   但这一次,黎荞站在一旁问:“秋哥儿,我听婶子说你家种了好几亩玉米,是么?”   乡亲们盖房子时喜欢闲聊,他无意中听张绣花提过一嘴,说她家种了六七亩玉米,这玉米马上要成熟了,到时候掰玉米是个大活计,她又得累死如何如何。   秋哥儿闻言,点头,细声细气的道:“是的。”   “那你回去问问德叔,看你家的嫩玉米棒子卖不,我想买。价格和县城的一样,一根一文钱。”   张绣花男人叫李德。   “啊?好。好好。”   秋哥儿先是一愣,随后连连点头,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在他们村竟然有人愿意买嫩玉米!   而且还是一文钱一根,要知道一斤干玉米粒也才三文钱,现在一根水分饱满还带着玉米芯的嫩玉米就是一文钱一根,好多钱哇!   但黎大山站在一旁有些愣:“小叔,你买玉米干啥?我家里也种了好几亩呢。”   “吃你家的,你爹娘肯定不收钱。”   “……不就几根玉米棒,哪能收钱?”   “亲兄弟,明算账,我不想费嘴皮子,所以干脆找乡亲们买了。”   至于为什么找张绣花家买,原因很简单,一是黎荞能明确感受到张绣花释放的善意和热情。   二是张绣花家日子的确不太好。   李德不能干重活,所以甭管是田地里的活计还是盖房子这种活,都是张绣花这个女人顶着。   所以,能顺手帮一把就帮一把。   黎荞说着又看向秋哥儿:“如果德叔肯卖,那中午就让你哥大柱送过来,先要五十根。以后若是我家想买,我会让大山过去告诉你们一声。”   “嗯嗯,好!”   秋哥儿开心坏了,拎着篮子,揣着卖鸡蛋所得的铜板,欢欢喜喜的往家里跑去。   五十根就是五十文钱!   后续还能有钱!   陶竹有些心疼:“你买那么多玉米做什么?”   “吃啊。你早上看到大山拎过来的玉米,竟是‘哎呀’了一声,你从前可没这样过。”   黎荞说着模仿起他那会儿的语气:“哎呀,哎呀~”   陶竹:“……”   他一下子就羞红了脸,看黎大山和黎春桃站在一旁盯着他,他抿了抿唇,抬手去掐黎荞的手臂:“你别学我!”   黎荞转身就往棚子里跑,一边跑一边解释:“还不是因为你太可爱了,语气可爱,亮晶晶的眼睛也可爱。”   陶竹:“……”   他双颊热的像是着了火,虽说他和黎荞偶尔会在黎大山、黎春桃面前拉一下手,但黎荞此时这般热情直白,还是让他顶不住。   当着小辈的面,瞎说什么!   他也跟着进了棚子:“什么可爱,我都多大年纪了!”   “嘶——”   棚子里传来黎荞的呼痛声,好似陶竹下了重手一般。   但紧接着他声音又响起:“你也没多大啊,才二十岁,多好的年纪。你哎呀的一幕,浑身洋溢着少年的活泼和单纯的快乐,又好看又有感染力,引的我也跟着你笑起来了。”   “……你别说了!”陶竹羞涩但带着笑的声音想起,紧接着,伴随着一声“唔……”,棚子里渐渐没了声响。   黎大山和黎春桃两人站在院子面面相觑。   黎大山皱眉,陷入了沉思当中,他小叔好会啊,怪不得他小叔那么快就能娶到他竹叔。   浅哥儿现在对他依旧是爱答不理,肯定是因为他笨嘴拙舌。   啧。   他得跟他小叔好好学学。   黎春桃眼中则是闪过了羡慕。   她那颗被狠狠伤过的心,在面对黎荞和陶竹时,总是会被治愈。   等陶竹再从棚子里出来时,唇上带着明显的湿意,双颊也依旧红扑扑的,眸子里也多了一层水意。   他板着脸,若无其事的进了厨房,准备做沙琪玛。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了一声轻轻的“吁”,紧接着,一道略有些耳熟的声音响起。   “黎小哥在家么?”   陶竹扭头朝着门口看去,看清楚来人的模样,他眉心微微皱了起来,竟是醉仙居的赵掌柜!   赵掌柜来干啥?   干啥?   当然是来求和的。   醉仙居的生意差到晚高峰都冷冷清清,再这样下去,怕是离倒闭不远了。   所以,赵掌柜拎上礼品,笑呵呵的来找黎荞商谈了。   这一次,他不嫌弃黎荞家的板凳低了,也不嫌弃端来的酸梅汤脏了,更没有一张口就是买方子了。   他希望能跟王掌柜那般,从黎荞这里购买青团,从郑屠户那里购买香肠。   只要黎荞同意,那他愿意承担五百两的违约金,还愿意给黎荞让利。   青团,豆沙馅的黎荞卖给王掌柜是十八文一枚,蛋黄肉松馅的是四十文一枚,而他愿意以二十五文、六十文的价格买这两种馅料的青团。   香肠,郑屠户卖给王掌柜的是十八文一根,他愿意以三十文一根的价格购买。   黎荞听着这些价格,毫不心动。   他重誓的名声,这点钱可买不到。   赵掌柜见此咬咬牙,又提了价格,他愿意以三十五文、八十八文、三十五文的价格购买豆沙馅青团、蛋黄肉松馅青团、香肠。   这个价格是望月楼的售价,他用这个价格买,等于是倒贴钱了。   黎荞还是不为所动,理由依旧是君子一诺比千金重。   赵掌柜无奈,心里的火足以把三柳村的那条河烧干,但面上却是客客气气。   算了,他回去后再另想办法。   头疼。   送走了赵掌柜,这一次黎大山没跟上次般被赵掌柜给出的价格迷了眼,但他依旧有些可惜。   “小叔,你当初卖丰糕时应该也去醉仙居问问的,两边比较一下价格嘛。”   “醉仙居可看不上丰糕。况且,你没看出来赵掌柜其实很嫌弃我很嫌弃这个院子么?”   黎荞问他。   “……有么?”黎大山困惑的挠头,他还真没注意。   “你要学的可太多了。”黎荞无奈。   “我以后一定好好学!”黎大山心虚。   不过,他很快又嘿嘿笑了起来:“小叔,他嫌弃你却又不得不跑来找你,这说明你厉害啊!”   “可不是,黎荞最厉害了。”陶竹深以为然的点头,他看着黎荞,嘴角控制不住的往上翘。   这是他男人!   而且,他之前还担心赵掌柜会报复,现在他不担心了。   黎荞将陶竹那满是爱意的神色瞧入眼中,他笑道:“大山,你去郑家一趟,就说把玉米粒装入肉馅里,做成玉米香肠也很好吃。”   “你快去,这样中午你竹叔就能吃上玉米香肠了。”   他把玉米烤肠的做法详细说了说。   想让烤肠的玉米味浓一些,不能只放入玉米粒,还得加入玉米汁。   “……好!”   黎大山飞奔而去。   而陶竹则是口是心非了一句:“这么麻烦做什么。”   “你爱吃呗,而且,麻烦的是郑家,不是咱们。”黎荞笑眯眯的答。   “咱们的钱都花在吃吃喝喝上了。”   陶竹继续口是心非,但一双水眸已经微微弯起了。   他们和郑家也是明算账,想吃香肠和猪肉丸子,都是花钱买。   “挣钱不就是为了吃好喝好,咱又没有浪费。”   “总是你有理。”陶竹已经绷不住脸上的笑。   “我长的好看,所以我有理。”黎荞自然也是笑。   “不知羞,春桃还看着呢。”陶竹指了指一旁的黎春桃。   “看着又如何,难道我不好看?”黎荞只盯着陶竹问。   “……好看。”这个问题,陶竹相当诚实。   而且,这人越看越好看。   好看的只是与他对视,他就忍不住笑。   黎春桃:“……”   她应该在这两人的牛车底,不应该在院子里。   这天中午,黎荞家的饭全是玉米。   李大柱在半晌的时候送来了五十根玉米,郑家在快中午时送来了十根玉米烤肠。   于是,中午便是煮玉米棒,冬瓜玉米炖排骨,玉米饼子,玉米烤肠。   陶竹吃的极为满足,等到午饭结束,主动拉着黎荞回房间休息。   当然,其实并没有真的休息。   不过,因为是白天,所以两个人也没做什么,只是躺床上抱在一起亲亲。   相比较晚上那种快乐,陶竹偶尔更喜欢白日里亲吻的快乐,因为晚上时这人总是下力气折腾他,爽是爽了,但也很累。   但白日的亲吻不一样,这人总是很温柔,轻轻抱着他,与他气息交融,一个又一个的吻落在他唇上,额头上,脸颊上,让他知道他是被爱着的。   他喜欢这样。   另外一边,郑家人也挺喜欢玉米烤肠的味道,于是就多做了一些。   第二天,玉米烤肠受到了望月楼一众食客的好评。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种吃法,美味。   赵掌柜自是又气的要死,他家厨子还没把普通口味的香肠琢磨出来呢,结果黎荞又整出了新花样。   可恶,为啥他家厨子做出来的香肠馅像是饺子馅啊!   玉米烤肠大受欢迎,郑家人很高兴。   但郑家只种了两亩玉米。   郑家也是有不少田地的,可郑家人觉得掰玉米棒太累,所以只种了两亩留着自家人吃。   眼下做烤肠要用到不少玉米,于是郑家就如同黎荞那般,找上了张绣花。   他家想要买张绣花家的玉米。   张绣花一家自然是很高兴,掰玉米棒累,真的很累,玉米叶子比较锋利,割在皮肤上又痒又疼,掰玉米棒的时候必须得把头脸都用布遮住。   但玉米杆子很高,再加上掰玉米棒时虽然入秋,但天气依旧炎热,所以待在玉米地里掰玉米时,又热又闷又累,那难受的滋味谁掰谁知道。   而且,这只是开始,把玉米棒掰回去之后还得一个个的把玉米苞叶扒下来,扒完之后晾晒,晾晒之后脱粒。   总之,整个过程很累。   自家男人干不了这个活,每年这个活儿的主力都是她自己,这几年随着她儿子的长大,她轻松了一些,但说到底还是非常累。   眼下郑家一出手就让她家省了无数的力气,而且还多挣了不少钱,她真的很感谢很感谢黎荞。   为此,这天早上天未亮,趁着工地未开工,她特意用板车装了两麻袋玉米棒过来,非得送给黎荞。   黎荞自是不收,但陶竹喜欢这个,他愿意花钱买。   双方这么一拉扯,被前来卖干柴的乡亲看到了,然后很快就传遍了三柳村。   其他听到消息的乡亲都有些愣,咋,现在黎荞不只是消化他们的鸡蛋、蔬菜、小麦、干柴等东西,连玉米都可以消化?   牛逼,这是真的牛逼。   感叹完了,村人就是欣喜了。   不只是张绣花家种了玉米,他们也都种了玉米,郑家的香肠生意可是长期的,把张绣花家的玉米消耗完了,那说不定就能轮到他们啦!   又省力气又能挣钱,这谁不心动?   *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国庆的更新真的真渣QAQ   感谢还在追更的宝子,在这章撒花花,送小红包! 第55章 玉米生意 要承黎荞的情   张绣花家的玉米被郑家预定, 这让很多村人眼热不已。   于是,就有人趁着去黎荞家卖东西时问黎荞,能不能多开发一下玉米的吃法, 好让大家伙儿的玉米也能跟着卖掉一些。   玉米属于粗粮,相比较小麦来说相对高产,乡下家家户户都会种,种的多了,那自然就不值钱了, 一斤只能卖三文钱。   村人种玉米都是为了自家吃,想卖的话, 根本卖不出去, 因为县城那些不种玉米的城里人一年到头消耗的玉米有限。   至于运送出平城,那也根本没戏,平城所在的整个府全都种玉米。   所以, 玉米这种粗粮, 一直以来都是村人种来留着自家吃,想卖, 没途径。   可现在黎荞给张绣花家的玉米寻了个销路,这让人怎么不心动。   他们也想把自家的玉米卖掉!   黎荞将村人想卖玉米的渴望瞧在眼中,反正对他也有利, 于是他就真的琢磨了起来。   玉米的吃法, 黎荞首先想到的便是爆米花。   可惜的是, 这里没有那种老式手摇的爆米花机,那种爆米花机不挑玉米, 普通玉米也能做爆米花。   而且, 不仅能爆玉米, 还能爆大米花。   黎荞搞不出来那种老式爆米花机, 而村人的玉米又不是做爆米花的专用玉米,因此黎荞只能放弃爆米花。   没了爆米花,但有玉米烙。   玉米烙的做法挺简单,黎荞做了一份出来,让陶竹和黎大山、黎春桃品尝。   这三人自然都挺喜欢,甜滋滋的,还有些酥脆,不过就是有些费油。   “无妨,乡亲们不舍得这样吃,城里人肯定舍得,下次我去县城,把这个做法告诉给王掌柜。”   黎荞道。   除了玉米烙,他还拿绞肉器做了个玉米汁。   绞肉器不仅可以绞肉和蔬菜,还可以榨汁。   当然,它比不上破壁机,也比不上豆浆机,但眼下黎荞手中没有比它更好的工具,便只能用它去做玉米汁。   他把煮好的玉米粒、大米、小米、水放进绞肉器中进行反复多次的搅拌,之后拿麻布过滤一下,把渣渣过滤出来,再放入锅里煮一会儿,这样玉米汁就做好了。   这种玉米汁不如破壁机、豆浆机做的细腻,但那种带着些许颗粒感的沙沙口感,竟意外的好喝。   玉米汁得到了陶竹、黎大山、黎春桃三人的一致好评。   “以后早饭不想喝粥,可以做这个玉米汁。”   陶竹捧着一碗玉米汁,笑着对黎荞道。   “好。”黎荞立马点头。   他的竹哥儿发话了,那必须安排。   “咱们中午吃饺子吧,玉米猪肉馅的。”黎荞又道。   “玉米猪肉馅?”陶竹、黎大山、黎春桃都看向他。   还有这种馅?   “这个时候的嫩玉米,不管做什么都好吃,虽然我之前没做过,但味道肯定不会差,咱们中午试一试。”   黎荞笑眯眯的道。   “好,我去浅哥儿家买肉。”陶竹说着回屋子取钱,他喜欢吃嫩玉米,黎荞说的这种吃法他很期待。   “我去我去。”黎大山立马举手。   去浅哥儿家跑腿这种活计,通通交给他!   黎大山很快就割了五斤猪肉回来,肥瘦相间,甚至肥肉更多一点,甭管是陶竹还是黎大山、黎春桃,因为之前常年缺油水,所以吃饭都偏爱油水大的。   在他们身上,目前还没有出现过觉得饭食油腻这一现象。   所以,黎荞就没有往这个肉馅放蔬菜,只放了玉米粒。   肉馅做好之后,便是擀皮。   这可是个大活计,因为黎荞、黎大山饭量都大,普通大小像是黎荞上辈子超市里卖的那种速冻水饺,黎荞一顿能吃二百个。   黎大山也能吃一百多个。   再加上陶竹和黎春桃的,若不是今日黎荞想做玉米猪肉馅的饺子,那平日里他们可没工夫包饺子。   好一通忙活,包了五百多个饺子,用三口大锅一起煮,黎荞还调了个蘸饺子用的辣椒汁,里面放了蒜泥和醋。   饺子煮好,黎荞捞起几个,过凉水,然后让陶竹、黎大山、黎春桃三人先尝一尝。   和传统的猪肉馅饺子比起来,这个饺子多了玉米的清香和甜味,玉米中和了猪肉的香腻,一口下去,味道好极了。   “好吃!”陶竹重重点头,朝着黎荞竖起了大拇指,没想到玉米还能有这个吃法,他男人真厉害。   黎大山砸吧砸吧嘴,催道:“小叔,我刚才吃的太快,还没品出味儿就咽下去了,你再捞两个,我这次一定细品。”   黎春桃闻言不由笑:“是挺好吃的。”   黎荞也笑,直接把大漏勺塞给黎大山:“你自己捞,吃多少捞多少,反正今天包的饺子多,敞开肚子随便吃。”   “你们先捞,快捞。”黎大山不接漏勺,让黎荞和陶竹、黎春桃三位长辈先捞。   黎荞见状,便先给陶竹捞了一大碗,又给自己捞了一大盆,然后把漏勺递给了黎春桃。   他端着盆,陶竹端着碗,夫夫两人去了架子下。   摆上调好的蘸汁,开动。   黎荞许久未吃过饺子了,末世的时候物资紧缺,哪怕他是八级异能者,手中的资源也不足以让他想买什么买什么。   他对吃的一向不挑,做任务得到的积分点,大多用来兑换和修炼有关的晶核了。   是以,仔细想一想,自从末世后,他竟是再没有吃过饺子。   此时吃着来到异世后吃的第一顿饺子,他有些感慨,他是北方人,饺子是逢年过节必吃的,在他这里,饺子与其他美食有着不一样的分量。   他夹起一个饺子后,示意陶竹也夹起一个。   等陶竹把饺子夹起来,他举着手中的饺子和陶竹手里的饺子碰了碰,像是碰杯那般。   “能坐在这里与你一起吃饺子,真好。”他笑眯眯的道。   “……”   陶竹睁大眸子,虽然不太明白此话的含义,但瞧着黎荞的笑脸,他也笑了起来:“是的。”   他能坐在这里与黎荞一起吃饺子,真好。   这时,黎大山端着一陶盆饺子从厨房出来,他看到这一幕,呆了。   咋,吃个饺子还不忘来两句甜言蜜语?   他小叔这是有多爱他竹叔啊?   比不过,真的比不过。   活该他小叔有夫郎!   这一顿玉米猪肉馅的饺子,吃的黎荞、陶竹、黎大山、黎春桃四人都极为满足。   所以,第二天,当小五来三柳村拉货时,黎荞从黎谷家牵出了自家的牛车,与小五一道去了县城。   黎荞是去给王掌柜推销玉米菜单的。   因此他带上了绞肉器,还带上了昨日做的玉米猪肉馅饺子,更是带上了几十棒嫩玉米。   到了望月楼之后,他说明了来意,王掌柜自然是欢迎。   黎荞总是能折腾出一些平城没有的新花样,这些新花样为他招揽了许多食客,他欢迎黎荞继续折腾。   他先是尝了玉米猪肉馅的饺子,嗯,美味,新鲜,食客肯定喜欢。   等黎荞做出了玉米烙,他赞不绝口,甭管食客喜不喜欢,反正他喜欢这个吃法,他家人肯定也喜欢。   等黎荞做出了玉米汁,他更是惊艳不已,没想到玉米还能整出这样的花样,他当场派伙计给他老母亲送了一碗,这个太适合他老母亲喝了。   玉米的三种新吃法,王掌柜都很喜欢,他全给望月楼安排上。至于分成,跟烧烤料那般,每天按单记账,所得利润和黎荞三七分。   不过,这一次,黎荞提出了他的要求。   他希望王掌柜能优先购买三柳村乡亲们的玉米。   他费脑筋整出这么多花样,不仅仅是为了满足他的口腹之欲和挣钱,还为了三柳村的乡亲们。   农人种地有多辛苦他是知道的,现在他给玉米寻了个销路,虽然不能让三柳村的乡亲们凭此发财,但肯定能比之前多挣些铜板。   黎荞的这个要求,让王掌柜发愣,等回过神来,王掌柜立马点头答应。   他有些感叹,小黎这格局有点大啊,自家致富还不忘拉扯乡亲。   他喜欢和这样的人合作。   但是,在这之前,玉米的这三种新吃法肯定要试卖几日,这样才好判断行情。   于是,黎荞留下了他带来的嫩玉米和绞肉器,然后赶着牛车回了村子。   到村子里时,他径直赶着牛车回了自家。   陶竹真的很喜欢小牛,每日傍晚都要去黎谷家一趟亲自给小牛喂草料,顺带和小牛说一说话。   所以,他便赶着牛车回了自家,好让小牛认认门。   等新房子盖好,如今的院子就是小牛的家了。   黎荞走到门口时,陶竹正好背着装着脏衣服的背篓要去河边洗衣服。   陶竹见他牵着小牛回来,很是高兴:“回来的这么早,看来很顺利了。把小乖牵进来,我给它喂些麦秸。”   “你喂它,我去河边洗衣服。”   黎荞示意陶竹把背篓给他。   “你奔波一天了,快回去歇歇,我来洗就好,反正衣服不脏。”   整日待在家里围着灶台,衣服能脏到哪里去。   和从前日日下地干活时相比,如今的洗衣服对陶竹来说是个非常轻的活计。   “我坐着牛车,一点儿都不累。不过中午在望月楼吃太多玉米了,饺子太腻,玉米烙太甜,晚上我想吃口爽利的,你让春桃给我做个酸辣肠粉。”   “家里的辣椒油不是吃完了么?春桃做的辣椒油不如你做的好吃,你做碗辣椒油。”   黎荞道。   他又研究出了肠粉的新吃法,把肠粉当做凉皮一般凉拌,味道极其好。   “……行。”   陶竹点头。   于是陶竹牵过了小牛,黎荞则是接过脏衣服去了河边。   陶竹觉得洗衣服是个轻松活计,但黎荞可不觉得,而且,他还想练练异能,所以他执意将脏衣服接了过去。   到了河边,挑了个没人的河段,他将一条裤子放到石块上,然后掌心出现一个水球,水球包裹着裤子,模仿着洗衣机的转动,开始清洗裤子。   这种方式比手动洗衣服要快,而且还能锻炼异能,不到一刻钟,黎荞就将全部脏衣服洗完了。   把洗好的衣服放入背篓,他又捉了几条鱼,然后一手拎着背篓,一手拎着鱼,踏着夕阳往家里走。   这会儿是傍晚,太阳要落山,在地里干活的村人纷纷归家,所以这一路上他遇着了不少乡亲。   大家都主动向他打招呼。   “黎荞,这是我刚才在山上摘的柿子,还不熟,你回家催熟一下。”   有人塞给他几个野柿子。   柿子很小,只有鸡蛋那么大,他一把就能抓住,不值几个钱,让他拒绝都不好拒绝。   也有人问:“黎荞,你收咸鸭蛋么?和其他人卖给你的咸鸡蛋一样,蛋黄都流油,可香了。”   “咸鸭蛋收的,拎过去就成了。”黎荞点头。   想起鸭子的多种吃法,他又问:“良叔,你家的鸭子长多大了?卖么?”   王良闻言一愣,然后立马点头:“每只最低都有两斤多重,长的可好了。你要是买,那就卖。”   “那明天送过去三只吧,我买。”黎荞笑眯眯的点头。   “好嘞!”王良也笑了。   嘿,黎荞竟主动买鸭子,希望黎荞能喜欢他家的鸭子,这样就省得他去镇上卖了。   ……   就这样,一路走着,一路和乡亲们说着话,黎荞慢悠悠的进了家门。   他进门时,陶竹听到他的脚步声,从厨房里探出脑袋,见真的是他回来了,便从厨房出来朝着他走去:“凉拌肠粉做好了,快去吃吧。”   “好。”黎荞应声。   他将鱼递给陶竹,他则是将湿漉漉的衣服挂到绳子上。   等他挂好,陶竹已经将装着凉拌肠粉的陶盆放到架子下的桌子上了。   “你们晚上吃什么?”他一边坐下一边问陶竹。   “玉米汁,玉米烙,凉拌黄瓜。”陶竹道。   “……你们喜欢便好。”黎荞只能这么说。   “当然喜欢。”陶竹想到厨房里快要出锅的玉米烙和玉米汁,好看的脸上挂了笑:“又是油又是糖的,大家都喜欢。”   “那我明天给你做一个你更喜欢的。”黎荞拿起了筷子,笑眯眯的道。   “我更喜欢的?什么?”陶竹好奇。   “烤鸭和卤鸭脖。”   “啊……”陶竹睁大眼睛,他还真没吃过烤鸭和卤鸭脖。   烤鸭他还能理解,但鸭脖能有多少肉?   厨房里,正在用另外一个绞肉器做玉米汁的黎大山听见此话,忙喊道:“小叔,鸭脖子有什么好吃的?”   黎春桃在做玉米烙,她虽然好奇,但她现在对黎荞有着盲目的信任:“你小叔说好吃,那肯定就好吃。”   “就算是好吃,我还是更喜欢吃肉!”黎大山道。   就算是把鸭脖子做得跟红烧肉一个味儿,那他肯定也是更喜欢吃红烧肉啊。   黎荞听着黎大山这话,问陶竹:“竹哥儿,你信我这话么?”   “信。”刚才还有些惊讶的陶竹此时毫不犹豫的点头:“我信你的方子和我的厨艺。”   “咦?自信了。”   黎荞诧异。   搁之前陶竹可不会说这种话。   “因为这是事实。”陶竹说着微微扬起了下巴,神色带着一点点骄傲:“证明过很多次了,你教我做的那些吃食,都很好吃。”   这人的方子,加上他的厨艺,无敌。   黎荞还是第一次看到他露出这种自信的神色,一时间有点愣。   黎荞一直觉得,只看陶竹的长相:五官俊美而锋利,那陶竹走的应该是霸道王爷的路子,贵气又不好惹。   此时陶竹微微扬起下巴,一双水眸斜着瞧他,俊美的脸上被自信笼罩,这副神色,终于和他本身长相该有的气质对上了。   简单来说就是两个字:勾人。   黎荞眨了眨眼,余光看院子门口和厨房门口都无人,便快速起身,双手捧着陶竹的脸,对着他的唇狠狠亲了一口。   这是他夫郎!   陶竹:“!”   他眸子瞬间睁的圆溜溜,但黎荞并没有多停留,亲完之后便又坐回了板凳上。   他只能从震惊转为无奈。   好好的,咋又亲他。   黎荞看出他的疑惑,而且,见他此时恢复到平日里的温和沉静,便笑眯眯的道:“你刚才好看的像在发光。”   陶竹:“……”   他想说胡扯,但脸上却是绷不住笑。   他喜欢听这种胡扯。   他笑,黎荞也笑:“咳,竹哥儿,那明日咱们俩就让大山知道什么是拿肉都不换。”   “……好。”陶竹点头。   虽然不知道黎荞为何又亲他,但提起他擅长的领域,他下意识又露出了信心满满的神色。   这自然勾得黎荞心痒痒。   反正已经是傍晚,快速吃了晚饭,让黎大山回家,让黎春桃牵着小牛回家,然后黎荞便从里面锁了门,拉着陶竹回屋子狠狠快乐。   在快乐的过程中,他在陶竹耳边说了他傍晚突然亲他的缘由,这听的陶竹羞臊不已。   什么霸道王爷,瞎说。   但又有一点点心动,他很喜欢黎荞做事时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所以,他露出自信表情时,也比平时好看?   ……   那他今后要多学一些技能,好引得这人视线一直放在他身上。   快乐的夜晚很快过去,第二天天不亮,王良就送来了三只鸭子,每只都差不多三斤重,黎荞送走了小五,便开始教陶竹该如何烤和卤。   中午,烤鸭出炉,香气飘满整个院子。   卤鸭脖、鸭翅、鸭肠、鸭掌等也做好,香味也明显,并没有被烤鸭的味道遮盖住。   黎大山拿着根鸭脖子,一边啃一边朝着黎荞和陶竹竖起了大拇指,就这味道,拿红烧肉过来,他还真不一定愿意换!   当黎荞几人忙着吃鸭子时,望月楼这边,王掌柜如同之前那般,朝着有钱人推销玉米汁、玉米烙、玉米猪肉馅饺子。   不管哪一种,都受到了食客的一致好评。   从前人们都把玉米当粗粮,当配菜,吃法简单,谁成想玉米竟还能做出这样的绝味,望月楼厉害了。   王掌柜一看反响不错,于是当即让小五套上马车,两个人来了三柳村。   先去黎荞家找黎荞。   王掌柜把望月楼的情况告诉给黎荞,然后两人去找庄丰收。   这种需要通知全村的事儿,自然绕不开庄丰收这个村长。   庄丰收没想到黎荞还真给玉米寻了个销路,他震惊过后就是欣喜,他身为村长,自是希望村人的日子越来越好。   仔细商议了具体的章程,于是,傍晚时分,庄园又拎着锣召集全村人了。   等村人在柳树下聚的差不多了,庄丰收站在桌子上,迎着村人好奇的视线,宣布这件大喜事。   “……今日,望月楼的王掌柜亲自来了咱们村子,所以,此事为真,大家只管把心放到肚子里,不用怀疑。”   庄丰收这话音落,柳树下静了几秒,随后爆发出了巨大的惊呼声。   “村长!黎荞竟然帮大家伙儿和望月楼谈了生意???”   自打那次陶树特意编造流言还在村口拉扯小五之后,三柳村的村人都知道望月楼了。   那可是县城最大的酒楼!   现在,黎荞竟然当中间人,给他们拉了一笔生意?   “当然是真的,喏,和黎荞站在一块的那位就是王掌柜。”   庄丰收指向一旁的王掌柜。   王掌柜在桌子旁站着,身边还有黎荞、庄园、庄武。   他留着山羊胡,一身绸缎,有些富态,一看家境就不错。   而且他脸上的神色很温和,并不像是某些有钱人那般,面对乡下人时态度倨傲,各种轻视。   个别胆子大的村人,忍不住问:“王掌柜,村长说的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   王掌柜轻轻一笑,语气如他神色那般温和:“待会儿庄村长会安排抽签,好决定大家的玉米售卖顺序。我今晚会住在村子里,抽签抽到第一的乡亲,明日可带着自家的玉米随我一起回县城。同行的还有庄村长和小黎。”   “其他好奇的乡亲,也可一起去县城望月楼看一看,认认路。”   “没错,为了消除大家伙儿的疑惑,也为了让大家伙儿今后能自行去望月楼售卖玉米,所以,明天谁要是家里活儿不忙,可以跟着我们一起去县城看看。”   庄丰收点头。   有了庄丰收此话,这下子村人再无担心和忐忑了。   柳树下顿时充满了欢声笑语。   “那我明天一定跟着村长去县城见世面!”   “我也去认认门,省得以后卖玉米时找不到路!”   “那可是望月楼啊,没想到咱们能和望月楼做生意!”   “可不是,进一次望月楼,以后走亲戚有得吹了。”   “是啊是啊,而且卖的还是玉米,恰好今年我家种了不少玉米,嘿嘿,能多挣几个钱了。”   ……   柳树下的村人,他们脸上挂着发自肺腑的笑。   三柳村除了陶树家和黎荞家,余下的多多少少都种玉米了。   从前这玉米只能留着自家吃,现在却是可以卖钱。   哪怕一斤三文钱,那也是笔收入啊。   总比没有强。   “都安静一下。”   庄丰收站在桌子上,摆手让众人先听他说。   他一开口,村人立马安静了下来,都看向他,脸上带着期盼,接下来是不是该抽签了?   “在抽签之前,我有话要和大家说。这笔生意是黎荞费心思拉的,所以,如同麦镰那般,每一个去望月楼卖玉米的乡亲,都要记着黎荞这份心,都要承黎荞这份情。”   “今后,黎荞家若是遇见难事了,比如说有人去捣乱,或者是村子里出现与黎荞有关的流言了,我希望大家伙儿能站出来帮一把黎荞。”   不要跟上次陶树、黎黍拉扯小五时那般,非得黎荞主动开口,给出实际的好处,才有人冲出来给黎荞解围。   当然,顾忌着所有人的脸面,最后这一句话庄丰收没有说出来。   但在场的人都懂。   上次就是因为一部分人跑的慢了,所以黎荞给的好处落王秀英手里了。   别觉得钱少,日积月累下来,那可是一笔不小的钱。   没看自打王秀英多了这项收入,她脸上的笑就多起来了嘛。   早上只挑一下水就能得八个铜板。   让自家的娃去捡柴,也能换好几个铜板。   这一天下来就是十多个铜板。   每日都能多挣十几个铜板,这换谁不高兴?   若是换做他们,他们天天都能呲着牙笑!   所以,此时庄丰收的话音落,上次因为想矜持一下而落在王秀英后边的人立马响应:“村长放心,黎荞为乡亲们做的事,我们大家伙儿绝对不会忘记。”   更有人直接点名:“就是就是,以后像是陶树、韩小雁、赵二妞这些人再跑去黎荞家闹,别说是让黎荞动手了,黎荞连嘴巴都不用动,只要我们瞧见,那我们一定冲上去拦着!”   黎稻:“?”   他的脸一下子就黑如锅底了。   刘翠、黎黍同样脸色不好看。   但是,想到家里的玉米,他们咬咬牙,忍了。   之前黎荞明确表示,他们不许去黎荞家卖干柴鸡蛋等物品,眼下玉米这事儿黎荞没有特意将他们排除出去,那他们此时还是低调吧。   不然的话,以黎荞的冷血无情,绝对会把他们踢出去。   卖玉米虽然挣不了多少钱,但好歹也是钱啊。   这些极品为钱低头,没有站出来反驳乡亲们和庄丰收的话,那接下来自然就顺利了。   庄丰收早就在纸上写好了号码,每个村人上前拿一个折叠起来的纸团,纸团写着的数字,便是他们去望月楼卖玉米的顺序。   望月楼的生意是长期生意,玉米汁、玉米烙、玉米猪肉馅饺子所需的玉米,不一定非得是此时的嫩玉米。   所以大家伙儿不用急不用慌不用争抢,只需要按照所抽到的号码安心等着便是。   *   作者有话要说:   饺子的话,比如说三全、思念那种速冻水饺,是真的可以吃这么多的,因为我一个女生饭量最大时一顿饭就能吃掉两斤……当然,现在吃不了了! 第56章 你一定能考上秀才 陶竹很努力提升自己   不过, 望月楼每日消耗的玉米是有限的,但三柳村是大村子,人多。   所以, 王掌柜和庄丰收商议了一下,每户人家只给望月楼供五日的玉米,然后就换下一家。   这么一来,每户乡亲都能早些把自家的玉米换成铜板。   这个方式,村人都同意。   特别是号码靠后的村人, 若是排在前头的人家把自家的玉米卖完才能轮到他们这些排在后边的,那他们真的要等得心急心慌。   这个法子好!   当然, 这个法子也不公平, 因为嫩玉米卖的比老玉米要贵,一根就一文钱。而老玉米粒是三文钱一斤。   但没办法,谁让他们手气不好抽到后边的号码呢, 排在后边的村人只能自认倒霉。   很快, 众人散去。   抽到一号的正是张桂娥,她喜滋滋的领着庄丰收、王掌柜、黎荞回了家, 叫上她家老头子、儿子,推着板车,带上麻袋, 然后去玉米地里掰玉米。   望月楼虽然是平城最大的酒楼, 并且生意比从前好, 但此时的县城和黎荞上辈子时那种有几十万甚至上百万人口的县城没法比,所以, 望月楼一日消耗的玉米, 根据昨日的情况来看, 大概有一百根。   此时正是嫩玉米上市的季节, 王掌柜特意让人上街买的嫩玉米,没有使用去年的老玉米。   当然,王掌柜刚推出三道玉米新菜式,知道的人不多,等过些日子,这三道菜流传开了,那每日消耗的玉米数量肯定会增长。   但就目前为止,得少掰一些。   掰了三百根嫩玉米,大小均匀,一根一文钱,三百根便是三百文钱。   王掌柜当即结了账,张桂娥抓着那串铜板,笑的合不拢嘴。   多卖了钱,还省事!   黎荞好人哇,她把多出来的二十多根玉米装入麻袋里,非得让黎荞带回家。   没有黎荞就没有今日的三百文钱,必须得好好感谢黎荞一番。   “听说竹哥儿爱吃这个,你带回去让竹哥儿吃,千万别给我钱,这是我家应该给的谢礼。”   “就是就是,黎荞,你一定得拿着。千万别给钱哈。”张桂娥儿子李桩子也劝。   “老婆子,玉米棒这么沉,不用黎荞拎着,让桩子直接送到黎荞家里。”   张桂娥她家老头子李有根发话。   李桩子闻言,麻溜的从张桂娥手里接过麻袋,背到背上就沿着乡间的小路往村子里走。   “我这就送到黎荞家里!”   黎荞:“……”   算了,既然张桂娥一家子真心要谢他,那他也不推让了。   此时太阳已经落山,张桂娥一家子回家,黎荞则是和王掌柜去了庄家吃饭。   不过,想到家里还有中午没吃完的烤鸭,他特意回家了一趟,拎着一只烤鸭去了庄家。   王掌柜裕宴。尝了烤鸭,无比心动。   黎荞随手折腾出来的饭菜竟是一点儿都不输给他望月楼的大厨,而且做法还新鲜。   黎荞若是去他望月楼当大厨,那望月楼的生意绝对要比现在翻一番。   当然,这是玩笑话。   而且,望月楼的厨子精力有限,也没烤箱烤炉,所以做不了烤鸭这道菜。   王掌柜歇了心思,但黎荞却是笑眯眯和他谈起了鸭子。   “掌柜的,望月楼每日能消耗多少只鸭子啊?”黎荞说着给王掌柜夹了块炸鸡块。   这鸡块是李瓶炸的,鸡肉切成薄片,只裹一层鸡蛋液,炸出来还挺好吃。   “一日下来,大概消耗十只左右。”王掌柜一边嚼鸡块一边答。   平城这边的人更爱吃鸡肉鸡蛋,鸭的行情一般般。   “那像是鸭脖子鸭肠鸭胗这些都是如何处理的?”黎荞继续问。   “鸭脖子自然是随着整鸭做菜,至于鸭肠鸭胗这些,可以做炒鸭杂。怎么?小黎,你对这些感兴趣?”   王掌柜好奇的问。   饭桌上的庄家男人也好奇的看着黎荞。   黎荞笑着点头:“是挺感兴趣的,特别是鸭脖子,要不让小五兄弟把鸭脖子给我捎来?掌柜的,你看着定价就好。”   “鸭脖子而已,没几两肉,不值钱,既然你好这口,今后我让人特意留下来,每天让小五带给你。”   王掌柜不在意的摆摆手。   他开店这么些年了,还真没碰到爱啃鸭脖子的食客。   今后就算是碰到了,那提前说明并且少收几文钱,想来食客不会计较这根鸭脖子。   但小黎只要鸭脖子,肯定是要折腾新花样,他可不能错过。   于是他又笑着道:“你做出来的鸭脖子,让小五带给我两根,我要长长见识。”   “这是自然,到时候一定让小五兄弟带过去。我先谢过掌柜和小五兄弟。”   黎荞端起酒杯,向王掌柜敬酒。   “小黎客气了。”王掌柜也端起了酒杯。   两人笑眯眯的碰杯,都很高兴。   从此后,黎荞的鸭脖子有着落了。今日中午就三根鸭脖子,他家却是四个人,谁都没有啃过瘾,只能尝个味儿。   王掌柜则是期待黎荞给他新的惊喜。   黎荞回到家时,陶竹正坐在油灯旁用针线缝制衣服。   入了秋,天气说变脸就变脸,他得提前把秋冬的厚衣服准备好。   听到院门被打开,他放下针线出了房间。   黎荞挺拔的身影踏着月光朝着他走来,距离他还有一米多远,他就闻到了淡淡的酒味。   “你喝酒啦。”   “嗯。我去洗漱。”黎荞说着往厨房走。   “我去给你打水。”陶竹也往厨房走。   “不用,你歇着就是。而且我身上有酒味,臭。”   陶竹闻言不由笑:“我又不嫌弃你。”   “我嫌弃我自己。”黎荞让他不要靠近自己,虽然说这个世界的白酒度数比不上他上辈子的,但酒味总归是不好闻。   黎荞坚持,陶竹只能随他去,但陶竹没回房间,而是站在一旁和他说起了闲话。   “我看文哥身上的衣服都带着暗纹,虽然是棉布的,但瞧着挺好看。我不会绣那种的,要不,咱们在布店给你买两套成衣吧?我做的在家里穿,你平日出门穿的贵气一些。”   黎荞正在洗脸,闻言立马摇头:“没必要,就凭我这张脸,披条麻袋都好看。大家瞧见我光是看我的脸了,哪有心思关注我穿什么衣服。”   “……”   陶竹无语了。   但很快又问:“你这话的意思是你出门有很多人看你?”   “回头率也就是百分之八九十吧。”   黎荞一脸淡定:“谁让你男人这张脸生的好。”   “……那你明天去县城,我也要去。”   “啊?”黎荞闻言,抬起挂着水珠的脸看向他,见他唇微微抿着,似乎有些生气,顿时乐了:“好,明天一起去县城。”   他随口臭屁几句,但竹哥儿却当真了,这是要随他去宣誓主权。   他喜欢。   “那咱们明日在县城好好逛一逛。”黎荞道。   这次陶竹没反对:“好。”   于是这一晚夫夫两人早早睡下,次日天未亮便去黎谷家牵了牛车去庄家。   他们到庄家时,不仅李有根在,还有十多个打算去望月楼见世面的乡亲。   王掌柜的马车得装点心和烤肠。但庄家也有牛车,挤一挤的话,两辆牛车可以坐得下这么多人。   于是出发。   牛车比步行要快些,一个半时辰就到县城了。   县城如同往常那般,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很是热闹。   三柳村的乡亲进了县城,都有些束手束脚,哪怕是跟在王掌柜身后,说话也是不敢大声,只是不住的转头看四周的店铺和摊子。   等进了望月楼的后院,他们这才放松了些。   望月楼后院只是一个普通的院子,虽然比他们村子里的房子好,但人少,而且待在一个相对封闭的院子,莫名就有了安全感。   王掌柜让人把玉米以及青团、香肠等东西从马车上卸下来,然后他对三柳村的一众乡亲们说道:“这里便是望月楼了,以后若是有其他乡亲来县城卖玉米却不知道路,还望各位帮忙引路。”   “应该的,应该的。”   “就是,都是一个村儿的,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   这十多个村人纷纷点头。   “那各位喝口热水,吃个饼子,等休息好了再走。”王掌柜让人送来热乎乎的烧饼和热水,让众人吃了再走。   出发的太早,众人还没有吃早饭,虽然说是坐着牛车来的,但这个点儿肯定都饿了。   乡亲们没想到王掌柜竟请他们吃早饭,纷纷摆手,这多不好意思。   后来看王掌柜不是客套,是真心想请,便笑着道谢,美滋滋的吃烧饼。   这烧饼有半个蒲扇大,里面一半都是玉米面,但不知道望月楼的厨子是咋做的,吃起来一点儿都不比白面烧饼差。   而且,王掌柜真是和气啊,活该有这么大的院子这么大的酒楼!   吃了饼,喝了水,庄丰收领着村人离开。   黎荞和陶竹也离开。   他们夫夫俩暂时不回村,要在县城逛一逛,所以他们先把牛车放到望月楼,等回家时再来牵。   陶竹想来县城,只是想看看他男人的回头率是不是真的高达百分之八九十。   所以,走在街上,他看的不是两边的店铺和摊子,而是来来往往的行人。   原本他是不信黎荞的话的,觉得太过夸大。   但此时一瞧,他嘴巴又抿起了。   这街上的行人,不管是大姑娘小媳妇大娘大婶,还是未婚的小哥儿已婚的夫郎,在瞧见他身边的黎荞时,几乎没有直接移开视线的,绝大部分都会多瞧黎荞两眼,这才转了视线。   可恶。   黎荞哪里夸大了,黎荞分明是谦虚了。   他上一次和黎荞来县城时,因为马上要成亲,所以只顾着紧张激动,竟是没发现这一点儿。   “竹哥儿,咱们去买点护手的羊油。大山那小子都给浅哥儿买了,咱们俩也得安排上。”   黎荞双眼盯着两边的铺子,找那种专门卖胭脂水粉的铺子。   现在天气转凉,手脸容易干燥,该护手护脸了。   陶竹闻言,低头看了眼自己带着茧子的手,轻轻嗯了一声。   从前他哪里用得上这种东西,哪怕是生了冻疮,该用凉水洗衣服还是用凉水洗衣服。   但现在……买,一定要买,不仅抹手的要买,他要连脚都给抹上。   黎荞很快找到一家名为胭脂红的铺子,铺子挺大,两人并肩进了门,立马有伙计笑盈盈的迎了上来。   “两位客官要买些什么?是买给两位的夫人或者是夫郎么?我们小店不仅有胭脂水粉,还有首……”   “瞎说什么,我们俩是夫夫,这是我夫郎!”   黎荞见这伙计竟是把陶竹当做了男子,立马黑着脸打断了他的话。   一旁的陶竹,咬了咬唇,脸色不好,但没开口。   那个伙计瞧着黎荞的黑脸,愣了,下意识去看陶竹。   看清楚陶竹眉心那不明显的痣,他眼睛猛然睁大,这俩人竟真的是夫夫!   随后他脸上露出害怕之色,赶紧道歉:“客官,我瞎了眼,竟是没瞧出两位是夫夫,您二位别和我一般见识。”   见黎荞拉着陶竹的手要走,他赶紧拦住,并抬手在自己脸上抽了一巴掌,口中不住的认错。   陶竹见此,抿了抿唇:“算了,懒得继续逛了,咱们就在这家买吧。”   也不能全怪这个伙计,谁让他眉心的痣的确淡呢。   这伙计不是第一个把他当男人的,也绝对不是最后一个。   他若是次次都生气,那早就被气死了。   黎荞看陶竹的确是不想再逛了,想了想,道:“那就在这家店买,顺带买支簪子。”   “……好。”陶竹没有拒绝。   他是不是应该像是郑浅浅那般,描描眉,戴一戴首饰。   这样的话,旁人应该能一眼认出他其实是小哥儿吧……   接下来,陶竹兴致不高,也有些心不在焉,黎荞便全权做主,不仅买了抹手用的羊油,还买了化妆用的工具,更是买了两支银簪。   出了这家店铺,黎荞又拉着陶竹进了布店。   他买了两套成衣,棉布的,但因为上面绣着精致的花纹,所以一套要一两银子,还挺贵。   从布店出来,还不到中午,但家里有一大堆事情要做,所以夫夫两人去了望月楼,坐上牛车回家。   当然,回家的时候不忘带上王掌柜已经准备好的鸭脖子和鸭杂。   乡间的小路上没有几个行人,黎荞干脆伸出手牵住了陶竹比他小一号的手:“还是不高兴?”   “换你你高兴?”陶竹瞥了他一眼,唇依旧抿着。   “若是有人把我认成女的,会影响你对我的感情么?”黎荞反问。   “当然不会。”陶竹立马摇头。   “这不就成了,你知道我到底是男是女,我也知道你到底是男子还是小哥儿。”   “况且,你就算是男的,我也喜欢你。我喜欢的又不是你的性别,是你这个人本身。”   “我需要你这件事,只与你这个人有关,与你的性别无关。”   他直到现在依旧下意识的把小哥儿当男人看,在他眼里,陶竹自然也是男人。   “那你刚才为什么买化妆的东西,你也觉得我应该化妆?”陶竹问。   “因为你本来就好看,但化了妆应该会更好看。以后只化给我一人看。”   黎荞并不觉得男人就不能化妆,他上辈子时的那些男明星,不照样化妆。   当然,他喜欢的化妆不是那种涂脂抹粉把一张脸搞的很白很白的那种妆,他喜欢的是在原有基础上稍微修饰一下的那种淡妆。   他瞧着陶竹那张近在咫尺的脸,笑眯眯的道:“现在就勾得我离不开你,真化了妆,那不得我把迷死。”   “……什么死不死的,不许说,不吉利。”   话是如此,但陶竹心里的确好受些了。   但他依旧低着头,垂着眸子,还是闷闷不乐:“虽然你总是夸我好看,但是,别人不觉得我好看。咱们俩走在一起,肯定会觉得咱们不般配。”   他也是因为这个而不高兴。   今日那个伙计的神色,足以说明这一点儿。   自打他和黎荞成亲,他就一直待在家里做点心。   乡亲们看在黎荞能给大家带去好处的份上,对他都是夸了又夸,以至于他很多时候竟是忘了只看外表,他和黎荞一点儿都不般配。   那个家像是个避风港,几乎为他挡去所有的负面信息。   可他不能在那个家待一辈子……   “旁人异样的视线又不能让咱们少一块肉,或者是损失钱财,何必在意?你在意,那就是给他们脸了。”   陶竹:“……”   他抬眼看向黎荞。   这人一句接着一句的安慰,像是锤子,一锤又一锤,把他的难受给敲没。   是啊,那些异样的视线,他何必在意。   他在意的应该是眼前这个人。   瞧着这人在阳光下盛着他身影的眸子,他嘴角终于翘起:“你想让我化妆,那今晚我就化给你看。”   “好!”黎荞也笑了起来,他很期待。   “还得用热水泡泡手、脚,然后拿小刀把茧子刮去,多来几次,茧子应该就彻底没了。”陶竹又道。   “那不成。”黎荞听见这话,立马摇头。   “嗯?”   “我就喜欢粗糙的,摸在身上多带劲儿,你把茧子去了,那感觉就不对了。”   黎荞说着压低声音,凑到他耳边,详细的讲述粗糙的妙处。   陶竹:“……”   他听得面红耳赤,不由伸出手掐了黎荞一把:“大白天的,又讲这些。”   但心里的念头却是改了。   咳,既然这人喜欢,那茧子就暂且不去了。   于是,黎荞这一哄,陶竹的心情彻底变好,回到家时,已经是下午两点。   两个人没有休息,一个开始做点心,一个开始卤鸭脖子鸭杂。   黎大山不会做肉松,而青团所用的肉松都是当天现做的,今天浪了一上午,下午得勤快些。   不过,到了晚上时,夫夫两人当真摸索着学化妆。   甭管是黎荞还是陶竹,在这件事上都是新手,但好在两人也不搞那些复杂的,修修眉,抹一下口脂,再涂上桂花味的羊油,换上今日买的新衣服,这样就算是好了。   陶竹底子好,这样简单一捣腾,黎荞还真觉得陶竹变得更好看了,气质也更偏向霸道王爷了,俊美,贵气。   黎荞很满意:“以后咱们多买些衣服,你穿给我看。”   陶竹:“……”   这人那仿佛着了火一般的眼神,让他无法摇头。   况且,瞧着镜子里的自己,他也觉得他变好看了一丢丢。   人靠衣装,这话果然不假。   这一晚,自然又是快乐的一晚。   次日,又是忙碌的一日。   陶竹想到昨晚镜子里的自己,浑身充满了干劲,想买好看的衣服,那就得挣更多的钱。   另外,他跟着黎荞学识字时也更用心了,因为他听黎荞念叨过,腹有诗书气自华,肚子里的东西多了,那气质自然就上去了。   就像是黎荞那般。   黎荞甭管是站在灶前做饭做点心,还是拎着刀子蹲在河边杀鱼,这都不影响他身上那股出众的书卷气。   陶竹很喜欢这样的黎荞,但从前的黎荞可没这股气质,从前的黎荞站在村人当中,一点儿都不出众。   至少陶竹对从前的黎荞没什么特殊的印象。   哦不对,有特殊印象的:   和陶树一般极品。   这说明靠着后天的努力,是可以提升自身气质的,所以要努力,他要朝着黎荞看齐。   哪怕将来依旧会被人当做是男人,但至少不会让人觉得他和黎荞站在一起时,他不配。   黎荞永远欣赏愿意付出努力提升自己的人,但这个人此时成了陶竹,他除了欣赏,更有心疼。   陶竹不必这么努力的。   这天下午,沙琪玛和桃酥都做完了,锅里只剩下了正在蒸的青团,陶竹便拎起板凳坐到了架子下。   他抓起一个小木棍在地上练字。   黎荞从棚子里出来,瞧见这一幕,忍不住搬着小板凳坐了过去。   “竹哥儿,慢慢来嘛,你这样不会累么?”   “当然不累。”陶竹摇头。   这才哪到哪儿。   “你又不考科举,不用这么辛苦。”黎荞伸手按住他抓着小木根的手。   “但你要考,万一你很快就考上秀才了,那我得对得起秀才夫郎这个身份。”   陶竹很认真。   “……你对我也太有信心了吧?”   黎荞哭笑不得。   他虽然打算考科举,但这个世界的考试与他上辈子那种考试不一样,他还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   “你这么聪明,肯定能考上。”   陶竹说着扭头打量院子里的情形。   黎大山不在,跑去找郑浅浅了。   黎春桃坐在门口纳鞋底,准备做鞋子。   于是,他便凑到黎荞耳边,低声道:“你做吃食、在床上时总是有那么多花样,充满了奇思妙想,那你在科举上肯定也这样。”   黎荞:“?”   这哪能放在一起类比!   他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看着陶竹满是信任的眸子,他这会儿是真的笑不出来了。   他想说他不行。   但这俩个字到了嘴边,他又咽了回去。   男人怎么能说不行。   他是男人,他必须行。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下次去县城,我去书铺买几本书,也如你这般,见缝插针的学习。”   “你不用这般,我是脑子笨,底子差,你脑子好,等将来咱们攒了些家底,你不用跟现在这般忙的脚不沾地了,那再读也不迟。”   陶竹立马道。   “……不,科举不是易事,不能轻视。再说了,我底子也不好。”   就原身那个水平,根本毫无底子可言。   但古代的科举,绝对要比他上辈子的高考要卷,他真不能掉以轻心。   陶竹闻言,正想要再劝,这时,门口传来了脚步声,紧接着,张桂娥带着笑的声音响起:“春桃,做鞋子呢。黎荞和竹哥儿在不在?”   “荞哥和竹哥都在家。大娘,你这是……”   黎春桃把手中的针线放到板凳上,站起身来。   “我来给竹哥儿送点玉米。”   张桂娥说着又哈哈哈笑了起来:“本来吧,王掌柜说若是望月楼的玉米用完了,那就让小五那孩子给我们带话,这样我们好把玉米送过去。”   “结果桩子闲不住,今天一大早就跑去望月楼,想看看玉米的售卖情况。结果一看不得了,有个有钱人一下子买了上百份玉米汁和玉米烙,所以原本能用到明天的玉米今天就用完了。”   “幸好桩子去看了看,不然王掌柜等不及,就去买其他人的玉米了。”   “这不,桩子回来后,我家的人急急忙忙掰了五百根玉米送了过去。这多亏了黎荞,所以我来给黎荞和竹哥儿送点玉米。”   今天是张桂娥家给望月楼供货的第四日,昨日张桂娥家又给望月楼送去了三百根嫩玉米。   这么一来,明日她家只需要送一百根就成了。   到了后日,就轮到抽到二号的村人给望月楼供货了。   但涉及到自家的铜板,所以李桩子待不住,反正现在农活不太忙,于是今天李桩子就特意去了趟县城,想看看望月楼的玉米生意。   结果这一去,就撞见了大客户。   李桩子自然不能让王掌柜去买别人的玉米,县城那边有往三柳村这个方向的、其他村子的牛车,于是他干脆花了两个铜板,坐着牛车急急的回来,然后又掰了五百根嫩玉米,用板车装着,送去了望月楼。   这么一来,短短五天内,张桂娥家卖出去了一千一百根嫩玉米。   这就是一千一百个铜板。   这笔进账让张桂娥一家子笑的见牙不见眼。   搁从前哪能有这个钱,如今不仅挣了钱,还省了无数的力气,嘿,必须来感谢一下黎荞。   黎荞和陶竹这时候也来到了院子门口,听完张桂娥这话,黎荞道:“大娘,你已经给过一次玉米了,这次我和竹哥儿说啥也不能收了。”   “况且,我们如果收了,那接下来给望月楼供货的乡亲们肯定也得给我们送。”   “必须得送啊!没有你,就没有这个生意。”   张桂娥一脸理所应当的道。   黎荞不由笑:“那这等于是道德绑架了,本来是一件大家都开心的事儿,别因为这点玉米而闹的不开心,我和竹哥儿又不缺这点玉米。”   “不过,既然你拎过来了,那我买了。”   “是这个理儿,大娘,我去拿铜板。”陶竹说着转身回屋子。   张桂娥:“……”   她想说她不要这点钱。   但是,想到村子里的情况,她到嘴巴边的话说不出来了。   是啊,一根嫩玉米一个铜板呢,万一其他人不愿意送给黎荞几十个铜板,那她就是好心办坏事了。   “唉,本来就该感谢你的,不就是几个玉米。”   “大娘的心意我和竹哥儿都知道,但这不是咱们两家的事,所以咱们公事公办,因为你家是第一户,所以我和竹哥儿收了你送的玉米,从今往后,谁送的我们都不收了。”   黎荞道。   他又不是没从中挣钱,王掌柜每卖出一份玉米汁玉米烙玉米猪肉饺子,都得给他分钱呢。   所以没必要再占乡亲们这点便宜。   张桂娥听着此话,彻底无话。   但同时心里头对黎荞更佩服了。   为乡亲们做了这么大的事儿,换做是旁人,说不定能得意的尾巴翘到天上去。   但黎荞不但不得意,反而和大家伙儿更客气了。   她没文化,也夸不出很别致的词,她只能道:“黎荞啊,大娘希望你家的生意越来越好。听说你要读书考科举,你这样的品行,肯定能考上秀才。”   黎荞:“……”   咋又是科举,咋又是对他信心满满。   突然压力山大。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七千七百字,希望明天能多一些……QAQ 第57章 买书 读书真耗钱   陶竹和乡亲们都对自己寄予厚望, 黎荞咬牙,他这链子还真不能掉。   第二日,他赶着牛车去了县城, 进城之后,他先是买了一套桌椅。   他和陶竹平日里用来记账的桌子,是一个小小的饭桌,只有半米来高,别说是他了, 就是陶竹趴在上面写字也有些憋屈。   但因为每天写的字少,所以他和陶竹打算等新房子盖好再买大书桌。   但现在黎荞等不及了。   古代的科举绝对比他上辈子的高考要卷, 原身虽然读了十年书, 但等于没读,他得重头开始。   而且他又不能跟庄文似的住在县城专心读书,因此, 他现在就得努力了。   把科举考试所需的书籍和工具买齐了, 在做点心的间隙读一读,背一背, 把空空的脑子塞满书籍的原文,这样他的紧迫感才能少一些。   所以,买了桌椅之后, 黎荞牵着牛车去了书铺。   县城有好几家书铺, 黎荞去了他之前买纸笔的那家。   在黎荞原本的记忆里, 科举考试考的是八股文,因为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   但搜寻了一下原身的记忆, 他发现这个世界的科举不是这样的, 在这个世界没有八股文, 科举考试考的是墨义, 帖经,策论,诗赋。   墨义,简单来说,就是从经义中抽取某句话,让考生阐述这句话的意思。   帖经其实就是填空题,从书中抽取一句话,故意缺几个字,考生把这几个字填上就算完了。   所以说,墨义和贴经,考的就是死记硬背。   黎荞不怕背书,但架不住书籍多,这个世界的科举,不只是考四书五经,还有三史三传,也就是《史记》、《汉书》、《东观汉记》和《左传》、《公羊传》、《毂梁传》。   再加上一些大家为这些书籍专门写的注释,加起来足足有大几十本。   这么多文言文需要背,黎荞光是想一想就觉得脑子累。   末世之后,习惯了只动手不动脑,现在让他回去当学生考试,他真的很想叹气。   但没办法,既然决定要考科举,那背书是最基础的。   因为诗词歌赋对他这个现代人而言,那难度不亚于上青天。   进了书铺,有伙计迎了上来。   黎荞今日穿的是棉布长袍,再加上他长得好,细皮嫩肉一看就没干过重活,所以伙计的态度挺好。   “客官,小店不仅有各式书籍,还有笔墨纸砚,不知您需要些什么。”   “买一套四书。”黎荞早就想好了。   四书五经,那就先从四书开始好了。   伙计听见“套”这个字,脸上的笑更多了,大客户哇。   “客官这边请。”他引着黎荞往放着四书的书架走去:“小店的四书有手抄本和刊本,不知客官要买哪种?”   不等黎荞回答,他立马又道:“小店的手抄本虽然是精抄本,但手抄的到底比不过刊本,客官若是拿不定主意,可以各拿一本对比一下。”   手抄本是一些家境不好的书生为了挣钱而抄写的,相对来说,价格便宜。   他自然是希望黎荞买刊本的。   黎荞也想买刊本的,他问道:“两种版本各是什么价?”   “手抄本的话,因为四书每本书的字数不一样,所以价格也不一样,但加一起的话,一套就是五贯钱。刊本的话,一套就是十贯钱。”   伙计笑呵呵的答道。   “……我买手抄本。”   黎荞摸了摸钱袋子,只能这般道。   他倒是想买刊本,奈何腰包不允许,他家现在虽然每天进账多,但花销也多。   就不说目前还没有完工的房子了,他还想攒钱买田地当地主呢。   只有当了地主可以收租子了,家里哪怕不做点心也有稳当的进项了,那他才能专心读书。   反正现在只是背书,手抄本和刊本一样。   伙计闻言,脸上的笑容不变,手抄本也是五贯钱呢。   他从书架上取了一套手抄本的四书,让黎荞验货。   黎荞从前没读过四书,只知道里面的一些名句,原身倒是读了点儿,但那点内容不足以检验这四本书有没有错漏。   不过,既然能放在书铺里卖,那肯定是经过书铺的核对的。   所以,他只简单翻了一下,便让伙计包起来。   “客官,您是否需要笔墨纸砚呢?”伙计笑呵呵的又问。   “嗯……买三刀草纸、两刀麻纸、一刀宣纸。再来两块墨锭,要普通的。”黎荞道。   根据原身的记忆,大盛刚建立时,人口太少,考秀才时一些人常常找不到足够的廪生为其作保,这种情况下,朝廷对于科举考试的要求就宽松了许多。   像是前朝,明确规定身有残疾者不能参加科举考试。   也明确规定当两位考生水平相同,择书法出众者录取。   但大盛的开国皇帝当时急需人才,所以不看其他,只求真才实学。   但最近几年不行了。   老皇帝退位,新帝登基,传闻新帝字写的一般,但他偏偏认为字乃一个人的脸面,虽然他还没有如同前朝那般,把书法水平当做科举考试的一个参考项,但天下广大学子已经开始苦练书法了。   原身一手毛笔字写的跟陶竹这个初学者差不多,现在黎荞要考科举,自然要苦练书法。   伙计听到黎荞此话,心里乐开了花,果然是大客户。   “草纸一刀是三十文钱,三刀就是九十文。麻纸一刀是一百文钱,两刀是二百文。宣纸一刀是一千文。这加起来一共是一千二百九十文。”   “墨锭的话,咱们本地产的墨锭足够用来日常的书写了,一块是四十文,两块就是八十文。”   “再加上四书的五千文,客官,一共是六千三百七十文。”   伙计的计算能力挺强,没有动用算盘就算出来了最终的价格。   黎荞嗯了一声,他算的也是这个数。   他打开钱袋子,取了个五两的小银锭,又拿出一贯钱,最后又数出了三百七十个铜板。   这些钱给出去,钱袋子空了一半,再加上书桌和椅子的三两银子,一天的进项没了。   这谁不说一句读书贵呢。   抱着书和纸回到牛车上,黎荞直接回了村子。   他到家时刚好是中午,黎春桃已经把午饭做好,今天的午饭依旧丰盛,卤鸭脖鸭杂,炒南瓜,玉米馒头,米酒汤圆。   米酒的酿制方法很简单,黎荞在教黎粮做麦芽糖时随手酿了些米酒。   再加上汤圆的做法也简单,所以米酒汤圆如今已经成了他家的一道甜品。   今天的汤圆是玉米馅和黑芝麻馅的,哪怕连着吃了好些天的玉米,但陶竹依旧没有吃腻。   在饭桌上,黎荞说了今日的花销。   黎大山听的直咂舌:“小叔,今后我一定跟着你好好识字,你花一份的钱,咱们识三个人的字!”   黎荞闻言有些无语,这傻小子是因为心疼钱所以才愿意努力识字。   陶竹却是狠狠点头:“大山说的不错,这钱不能白花。”   要钱尽其用。   说罢他看向黎春桃:“春桃,你愿意读书识字么?你若是愿意的话,我教你。”   “……还有我的份啊?”正在啃馒头的黎春桃闻言,傻了。   她是姑娘家,她也能读书识字?   “只要你愿意学,那就有你的份。咱们虽然考不了科举,但咱们家现在做生意,每日都需要记账,认几个字肯定比当睁眼瞎强。”   黎春桃闻言,想起黎荞、陶竹都出门时黎大山和她忙的脚不沾地,但黎大山依旧得给乡亲们称重算钱记账的忙碌场景,于是毫不犹豫的点头。   “好,我学。”   若是搁以前,识不识字的,对她而言没有什么区别。   但现在不一样了。   她若是识字,能读能写,那能帮黎荞、陶竹不少忙。   “你愿意学就好,今天下午做完点心,我就教你写你的名字。”陶竹笑道。   这么算下来,就是花一份的钱,识四个人的字。   顿时便宜不少呢。   “嗯!”黎春桃重重点头。   黎荞:“……”   行吧。   识几个字,总比当文盲强。   下午,点心做完之后,陶竹果真拿起了小木棍,开始教黎春桃认字。   黎大山也翻着他的账本,拿着小木棍在地上比划上面所写的村人的名字。   黎荞则是回了屋子,今天新买的书桌放在了他和陶竹卧室的窗前,坐在崭新崭新的书桌前,他翻开了四书。   此时没有标点符号,读书的话,全靠他自己断句。   幸好原身是有那么一点点底子的,不然的话,又是繁体字又是没有标点符号,那他肯定头大。   简单翻了一下,这四本书里,数《大学》的字最少,只有薄薄的几页。   于是黎荞将余下的三本书放到一旁,把《大学》搁到了眼前。   为防止分心,他把窗户关上,然后开读。   看第一句时,他有些浮躁。   但他没有跑神,皱了皱眉,他一个字一个字的读了起来。   黎荞从不认为他有多聪明,上辈子虽然考上了全国前三的大学,但更多的是靠他自己的刻苦。   自幼的孤儿经历让他明白,除了他自己,他谁都靠不了,所以除了刻苦,他别无选择。   眼下,虽然是不同的时空,但坐在书桌前,上辈子那种除了拼搏他毫无选择的心境很快就笼罩了他。   浮躁消失,他全身心都投入了进去。   等回过神儿来,室内已经暗了下来。   入了秋之后,天就黑的早了。   院子里传来很轻很轻又很熟悉的脚步声,脚步声进了堂屋,又朝着卧室而来。   但到了卧室门口,脚步声没了。   也无人敲门。   “竹哥儿,进来吧。”他笑着开口。   这话一出,房门被推开了一个缝隙,陶竹的脑袋探了进来,他有些自责:“我打扰到你啦?”   “没有,我本来也该休息了。”   黎荞说着伸了个懒腰,许久未坐这么久了,现在他肩膀有点酸,屁股也有些疼。   陶竹见状,立马推门走了进来:“我来给你捏捏。”   “大山和春桃都回家了,晚饭也做好了,你这边一直没有动静,我看天有些黑了,便想着过来问你要不要点上油灯。”   伴随着这话,他站到了椅子后边,骨节分明的手放到了黎荞的肩膀上,开始为黎荞揉按。   两人玩了好几次按摩噗类,他知道此时该用什么力道。   肩膀的酸痛在陶竹的揉按下一点点消去,黎荞眸子半眯,放松的靠在椅背上:“竟然晚饭都做好了,读书真是令人沉迷。”   “……你刚才一直在读书?”陶竹有些惊讶。   “对。怎么了?”   “你……你是不是压力有些大?”陶竹皱眉。   距离黎荞进屋子到现在,有一个多时辰。   在这期间,黎荞毫无动静。   搁从前,从未有过这种情况,只要他和黎荞都在家,不管在忙什么活计,黎荞总是和他聊天,哪怕他在厨房黎荞在棚子里,那黎荞也会隔个一刻钟就往厨房跑一次。   所以,刚才他进来,不仅仅是因为天黑了房间里需要点灯,还因为他处在极大的震惊和疑惑中。   其实,他刚才怀疑黎荞是不是睡着了……   可谁知道黎荞不但没睡,反而是认认真真的读了一个时辰的书?   他知道读书识字有多么难,中午时也出于好奇翻了下四本书,每一本都像是天书,可这么难读的书,黎荞能坐着不动读一个时辰,是因为他给了黎荞压力么?   想到此,他不等黎荞回答,立马又道:“你不用这样刻苦,哪怕是考不上科举,那也没关系。”   “现在就很好,不缺吃不缺喝,与乡亲们处的也很好。”   黎荞一时间没搞清楚陶竹的脑回路,但压力嘛,的确有。   “谁考科举都有压力,不过既然选择这条路,那肯定是想考上的,不然就是在浪费时间和银子了。”   “想考上,就得努力,就像是我当初推着板车去县城卖鱼,在读书上也必须那么努力,这才有可能考上。”   “我的意思是……我笃定你能考上,我这个态度,是不是给你压力了。”   陶竹停下了动作,弯腰低头看向他,好看的脸上带着自责。   “这个啊……”黎荞终于明白陶竹的意思,他忍不住笑,然后大手伸出圈住陶竹纤细的腰,示意他坐到他腿上去。   等陶竹真的在他腿上坐下,他先是凑过去亲了亲陶竹抿起来的唇,然后才摇头:“你没有给我压力,是我自己想考上。”   “真的?”陶竹双手圈着他的脖颈,有些不信,脸上还是挂着自责。   “当然是真的。就如你想的那般,钱都花了,那必须考上,不然这钱不就打水漂了。”   “打水漂就打水漂,咱又不是花不起这个钱。不管你能不能考上秀才,在我这里你都很厉害。”   陶竹神色非常认真的道。   但不等黎荞开口,他垂下了眸子,右手无意识的在黎荞的喉结上打着圈,声音低沉:“其实,你如果考不上,那咱们可以永远待在村子里,乡亲们觉得咱们般配,咱们也什么都不缺,多好。”   三柳村就是他的世外桃源,他愿意一辈子待在这里。   但黎荞是男人,怎会甘心一辈子待在这小小的村子里。   想到此,他又抬起眸子,恢复到刚才的认真:“虽然我不望夫成龙,但你如果有雄心壮志,那我支持你去拼。”   “我只是不希望你因为我而有压力,更不想因为我挡住你向前的脚步。”   虽然这个人给他描述的科举未来让他茫然和惧怕,但只要是这个人,那他愿意拼尽全力跟上他的脚步。   黎荞万万没想到陶竹竟会讲出这么一番话,他不由怔了几秒钟。   等回过神来,心里就是一片暖呼呼。   陶竹在他跟前真的是毫无保留,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而且待他的一颗真心,比真理都真。   他一把抓住陶竹在他喉结上作乱的手,另外一手抱紧了陶竹的腰,然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陶竹:“!”   他吓了一跳,双眸圆睁,整个人下意识紧紧攀在黎荞身上。   黎荞抱着他朝床铺走去:“你没有给我压力,你是我的动力,三柳村虽然好,但我想带你出去看看。”   原本他觉得夫郎热炕头就很好。   他有异能,好好修炼异能,足以护佑他这个小家。   但那个和郑家抢生意的小地主以及赵掌柜让他明白,光有拳头不够,还得有身份。   所以他想考科举。   当然,还有陶竹。   越相处他越发现陶竹若是一辈子都待在这小小的三柳村,那太过可惜了。   陶竹肯上进,那他想带陶竹去看看这个世界。   和陶竹一起出去转转,那不叫漂泊,那叫蜜月旅行。   于是,陶竹很快知道他真的没有给黎荞压力,听着黎荞给他描述的外面的世界,头一次,他心里的期待压过的迷茫和忐忑。   他想去青团、腊肉腊肠的发源地看看。   等到了第二天,陶竹干活更卖力了,他要多做一些点心,这样黎荞就有更多的时间去读书了。   他和黎荞商议了一下,想让黎春桃跟黎大山那般,也掌握核心技术。   之前黎春桃都是做的前期工作,比如说煮豆子,磨糯米粉,做小麦淀粉等。   黎春桃做这些活计时速度又快成品又好,还知道避嫌,绝不打探点心的做法,既然这般,那可以把点心的做法教给她了。   黎荞对此没有意见。   他也挑不出黎春桃的毛病,相比较黎大山的缺心眼,黎春桃稳重又可靠。   于是,当抽到三号的人家给望月楼供货时,黎春桃的工钱升到了黎大山的数字,两个人都开始做点心。   有了黎春桃的参与,但黎荞每日给望月楼提供的点心数目没有增加,所以,黎荞终于能从繁重的点心制作中抽身出来了。   一场秋雨落下,天气冷了许多。   三柳村的秋收开始了。   黎荞和陶竹的新房子,也终于盖好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咳,字数反而少了……黎荞开始读书了,我要捋一捋剧情QAQ 第58章 策论题目 世外桃源   秋收主要是收的红薯、玉米、黄米、高粱等杂粮。   黎荞家的红薯、玉米种的晚, 此时距离成熟还有些远,所以秋收和他家没关系。   他家如同往常那般每日做点心。   只是现在做点心的人变成了陶竹、黎大山、黎春桃。   黎荞每日只做肉松,余下的点心他就不亲手做了, 他的主要任务是读书。   四书这四本书的字数其实不算多,字数最少的《大学》有两千多字,最多的《孟子》不到四万字。   若不是文言文,那以黎荞此时的记忆力来说——十八岁,还是异能者, 那很容易就能将这四本书背得滚瓜烂熟。   奈何这四本书是文言文,想要背的快, 不能只靠死记硬背, 得在理解的基础上去背,这样才能快速记忆。   所以,黎荞花了几日功夫, 把这四本书都读熟了之后, 他又牵着牛车去了县城。   这一次,他是去买四书的注释书的。   原身是个渣渣, 他又担心书铺的伙计为了业绩胡乱推荐,因此他径直去找了庄文,让庄文给他推荐相关的书籍。   庄文读了三十年书, 虽然没考上秀才, 但这种最最最基础的工具书, 对他而言小菜一碟,他闭着眼睛都能说出十几本。   不过, 知道黎荞此时就开始继续读书了, 庄文很惊喜, 他先把黎荞所需的书籍名字全写了下来, 不仅有四书的,还有五经和三史三传的。   写完了,他这才和黎荞说起了早就盘算好的事:   他希望今后能和黎荞多交流、多探讨,好共同进步。   黎荞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找他,他尽力解答。   黎荞若是有什么读书的特殊技巧,他也希望黎荞不吝赐教。   当然,黎荞收费也行。   反正只要黎荞肯分享,那他做什么都可以。   读了三十年书却是一事无成,家人不曾给他任何压力,未责备过他一句,但家人愈是理解,他心里的负担就愈重,每每夜深人静,他都煎熬得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老弟啊,你可要帮哥哥一把,哥哥这辈子都会记住你的大恩的。”   想到这虚度的三十年光阴,庄文红了眼睛。   黎荞:“……”   好家伙。   庄文怎会认为他有特殊的学习技巧?   “文哥,我从前读书时是个什么模样,全村的人都知道。我现在等于是从头开始。”   “从头开始才好呢,你做点心就是从头开始,短短时间内不仅还清了赌债,还娶了夫郎,有牛车有新房,前途一片大好哇。”   “现在你读书也是从头开始,我相信你一定也是前途一片大好。”   庄文如同村人那般,对黎荞很是自信。   年轻人嘛,脑子转的快,比他这个都要当爷爷的人厉害。   “……那文哥你说一说,你在科举一途有什么困境。”黎荞懒得辩解,索性直接问了。   “这个……”庄文顿时一脸惭愧。   其实他十年前就过了童生试的前两关,最后这一关院试,三年两试,他已经考了六次了。   除去第一次院试太过紧张以至于发挥失常,再除去第二次身子不好染了风寒,余下的四次,次次都是败在策论上。   墨义和帖经,这种考基本功的试题,他完全没问题。   诗词歌赋,不出挑,但也没过错。   问题只出在了策论上。   “前两次,私塾的陈夫子说我的文章看着花团锦簇,实际上空无一物。”   “于是我就下狠功夫,想言之有物。但最近这两次。”   庄文说着叹气。   这两次,新皇登基,朝中每发生一件大事,新皇必定要写一篇文章发表一番见解。   一年下来,多的高达二十多篇。   少的也有十几篇。   策论的题,都是围绕着新皇的这些文章出,所以他想考上秀才,就得研读新皇的这些文章,揣摩新皇的心思。   但新皇登基短短几年,所写文章已经高达百篇,他年纪大了,脑子不如小年轻好使,研读这些文章时,他总觉得力不从心,犹如无头苍蝇,胡乱冲撞,抓不住重点。   再加上他写文章偏好堆砌辞藻,于是现在写出来的文章就有些四不像,还不如从前写的好。   说到最后,庄文又叹气:“今年圣上已经作了十三篇文章,在明年院试之前,怕是还能再多十三篇。招架不住啊!”   黎荞:“……”   好家伙,当今圣上这么爱写小作文?   更可怕的是,策论从这些小作文中出题……   别说是庄文一脸绝望,他光是听一听也要绝望了。   “……文哥,我不懂,科举考试不该是从四书五经中出题么?”他忍不住问。   “从前是这样的,但圣上说四书五经考了太多次,每一句话都被反复论证过,没有新意,于是策论就他所著文章中出题了。”   “原来如此。”黎荞恍然。   原身是个学渣,连最基本的书籍都没背完,所以对于这些真题一无所知。   “文哥,之前两次考试的策论题是什么?你还记得么?”他问。   “当然记得。我去拿给你。”   庄文说着起身去翻身后的大书架。   每次考完,他回来后都会把题目记下来,特别是策论题,这是他的弱项,虽然已经考过了,但他依旧时常翻出来揣摩。   很快,他把新帝登基后的两次真题找了出来。   黎荞接了过去,先是粗粗翻看了一下前面的墨义和帖经,然后略过诗词歌赋,直接去翻最后边的策论。   他原本以为策论的题目是摘取当今圣上小作文里的一句话,出乎他意料的是,题目是抽取小作文的中心内容,然后以询问的方式,让考生给出答案。   比如说第一次的题目,之前沿海某府遭了台风,不仅百姓种的庄稼被毁,家园也被毁,于是圣上就写了篇文章,感叹民生之多艰。   然后第二年策论的题目便是若考生遭遇了台风,该如何自救,当地官府结合自身的实际情况,又该如何做。   ……   问官府该如何,这说得过去,但问考生自身该如何自救,这也太偏门了。   平城这地方又没有台风!   科举考试题诶,可以冷门,但不能邪门啊。   只是考秀才而已,又不是殿试,一个秀才需要知道那么多吗?   秀才又不能当官,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秀才只需要好好背书,满肚子文章,基本功扎实不就成了么。   现在出这样的题,这要求也太难了。   再比如说第二次的策论题。   前年春,西北某府发生了旱灾,有迷信的村人绑了一妙龄姑娘想要献给一大仙求雨,结果姑娘不从,撞柱而死,这姑娘的竹马为了给姑娘报仇,一夜之间杀了相关的上百村人,震动朝野。   当今圣上就此事写了篇文章,然后策论题便是若考生在场,那该怎么制止这一惨剧,当地官府又该怎么做。   ……   又是考生该如何。   这和黎荞印象中正经严肃的科举试题相去甚远。   当今圣上走的是这个路子?   那怪不得这科举不好考。   黎荞沉思了片刻,然后对庄文道:“文哥,我是这样想的,但不知对不对,我说出来,咱们探讨一番。”   “这两道策论题,说到底都是圣上关心百姓,想寻出能为百姓解决问题的好官,而不是只知道读书不能解决实际问题的书呆子。”   这题目虽然偏到邪门。   但能看出来,圣上想寻能解决事情之人。   简单来说,就是从应试教育变成了素质教育。   而天下大事,能公开写到试卷上让天下读书人自由发挥去解题的,无非就是国计民生。   “文哥,其实一百来篇文章也不算多,把每篇文章的中心内容提取出来,再联系四书五经的义理,这样就可以以不变应万变。”   “出题人就算是想玩新花样,但万变不离其宗,最终还是要和四书五经联系上,和国计民生联系上。你说是不是?”   “啊???”   庄文有些愣,黎荞此话对他而言倒是有些新鲜。   他从前研读圣上的那些文章时,都是背完一篇就背下一篇,倒是没注意过这百篇文章中心内容是否有相似的。   他没有进行过归纳总结……   “至于考生面对这些天灾人祸时该如何做,这得有生活阅历,有实践经验累积,这不是一日能解决的,得慢慢来。”   “但因为天灾人祸数千年来都是那几样,所以不用怕,把每种灾祸的解决方法都写下来,和圣上的文章一一对应,这样肯定不会错。你说是不是?”   “额……听上去是这样的。”   庄文愣愣点头。   黎荞见此,笑了笑:“这只是我粗浅的见解,不一定对。”   “可我目前没发现有不对的地方。”庄文拧眉,一边思索一边道:“待会我翻一翻圣上的文章,好好归纳总结一下。”   最近这两次的题目让他大脑发麻,如黎荞所说的,过于随意了。   和他从前考过的那种从四书五经中抽取一句话然后进行论述的方式一点都不一样。   因此,这两次看到考题之后,他都是大脑先麻一下,未提笔,心里就已经生了怯。   现在黎荞这一番言语,像是在他脑子里点了一盏油灯,不说照亮前路,但也算是指出了一个方向,让他知道他应该往哪个方向努力。   也让他心里对科举考试的怯意少了些。   之前一想到明年的院试他又会碰上奇奇怪怪的问题,那他立马就开始浑身无力。   现在听了黎荞此话,他没从前那么怕了。   他从椅子上起身,两步来到黎荞跟前,对黎荞弯腰作揖:“我真不知道该如何谢你才好,你提一个要求吧,不然我这当哥哥的总觉得亏欠你了。”   黎荞赶紧闪身,不受他这一礼:“文哥,你这话就客气了,我也没干什么,况且,我这法子不一定有用。”   “就算真的有用,那之前庄家救过我,这是我应该做的。”   “庄家借你的银子,你早还清了。而且,是我爹借给你的,又不是我借的,一码归一码。”   庄文是真的想要谢黎荞,神色挺严肃。   黎荞见此,只能让他确认这法子真的有用了再说谢不谢的。   庄文想了想,同意。   也是。   现在说这些还太早。   不过,黎荞此前没接触过真题,现在只是拿着真题翻了翻,脑子里就立马有解题思路了。   以黎荞这聪明劲,怕是比他还先考上秀才。   “你何时来县城读书?”他问黎荞。   “这个还早。”黎荞也不能确定。   “还早?以你的聪慧,明年春考县试,妥妥能过。你想什么时候考?”庄文好奇的问。   “文哥,你真的高看我了,我现在对那些书是两眼一抹黑,之前的十年,我是一点底子都没攒下。”   黎荞苦笑。   这会儿都秋天了,距离明年县试不到五个月,五个月的时间,太仓促了。   他想等后年再考。   庄文见他确实是心中没底,便不再对他盲目自信,而是出言安慰他,安慰完了,热情的留他吃午饭。   黎荞自是推了,他还得去书铺买书然后回村子呢。   从庄文的小院子出来,黎荞牵着牛车去了上次的书铺。   最近望月楼的烧烤卖的挺好,他每日分到的钱差不多有一千文。   那三道玉米新菜式也卖的很好。   玉米汁和玉米烙的受欢迎程度,已经赶上青团了。   青团的话,只是点心,是餐前餐后的零食。   但玉米汁和玉米烙都是正餐。   特别是玉米汁,好喝,暖胃,平城这边的人早上一般都是喝面汤和大、小、黄米粥,现在他们终于有新选择了。   而且最近天气冷了,大早上来一碗热乎乎的玉米汁,浑身都舒坦了。   所以,这三道新菜式,每日带给黎荞的收入高达三千多文钱。   再加上从郑家分的银子和自家的点心,现在他家每日的进账将近十五两银子。   可惜的是,进项多,花销也多。   房子盖好,接下来就是装修。   他专门盖了个淋浴间,此时没有下水道,他便去铁匠铺打了个铁管子埋在淋浴间下面,长有两米多,这么大一铁管子,不好打,得花费七八两银子。   陶竹原本不想费这个钱,但他坚持要打。   淋浴间铺上青砖,再搞一个下水道,那到时候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再也不用跟现在似的,每天洗了澡地面都湿一大片。   除了下水道之外,为了确保冬天也能快乐沐浴,他特意在淋浴间外搞了一层火墙,把整个淋浴间包了起来。   火墙好似火坑,到时候在外面烧干柴,那火墙能让整个淋浴间都升温。   除了这个小小的设计,他还打算把院子的地面都铺上青砖。   现在他家的院子地面是土地,一下雨就变得泥泞,他不想再感受这种泥泞。   但新院子很大,想全部铺上青砖,那所耗费的青砖比他盖新房子所用的都多,算下来得几十两银子。   银子不够花啊。   所以,到了书铺之后,他只买了四书的注释书,其他书的注释书,等他手里有了银子再买。   买完书,他赶着牛车回村。   有了牛车之后,去县城对他而言再也不是累人的活计,就像是此时,他坐在牛车上,一手抓着条鞭子,另外一手放在身侧,掌心有一足球那么的水球,水球随着牛车的前进在慢慢的缩小,等缩到米粒大小,他将这一水球扔到了路边的水沟里。   只听“砰”的一声,水球爆开,激起几米高的水花。   他瞥了眼水沟里因为水球爆炸而遭殃的指头大小的小鱼,然后低头跳下牛车,将这些小鱼捞了起来。   这时候的水沟不跟他上辈子时那般污染严重,这水沟里的鱼是可以吃的。   他一路走,一路炸鱼,等捞够了差不多有三斤小鱼,他便收了手。   坐在牛车上,他的思绪有些跑远。   他对这个世界的了解,都是从原身的记忆中得来的。   原身没出过县城,也因为是个学渣,连真题都没接触过,所以对于平城外的世界,他几乎是一无所知的。   对于远在京城的当今圣上,他更是毫无概念。   这位圣上是圆是扁,性子如何,行事如何,他都是一团模糊。   可今日,通过那几道策论题,他对这位皇帝终于有一丢丢的了解了。   首先是随意。   科举考试题这么出,着实打破了他对科举考试这四个字的神圣印象。   但也务实。   有这么一位皇帝统治着大盛,总比昏君强。   其实,看平城这边的情况也能知道大盛的开国皇帝和这位新帝都是不错的君主。   平城县太爷允许百姓在县城门口摆摊。   他这么明着抢醉仙居的生意,赵掌柜竟然没拿龌龊手段对付他,比如说找人打他,或者是栽赃他的点心有问题之类的。   为此他特意问过王掌柜。   王掌柜说此如今的县太爷刚来平城任职时闹出过类似的案子,县太爷雷厉风行,一日之内就破了案,判刑还挺重,所以自那之后就没出过这样的案子。   赵掌柜想栽赃,有心无胆,县太爷不好糊弄。   一个县城的县太爷都如此英明,这足以说明京城里那位是不错的君王。   陶竹说三柳村是世外桃源,现在他倒是觉得整个大盛都是世外桃源。   他穿越到这样的世界,老天爷真的显灵了。   怀着一颗感恩之心的黎荞回到村子时,恰好是正午。   在田地里干活的人回家做饭或者是吃饭,所以入村的小路上行人挺多。   村人瞧见他的牛车,有红薯的,都往他牛车上放红薯。   怕他跟玉米似的拒收,所以也没多放,只放两三根,让他回家烤着吃。   一户人家放两三根,但若是七八家一起放,那一下子就是二三十根了。   其实除了红薯,村人还想给他玉米。   大家都知道他家种的玉米还没有成熟,而且望月楼的玉米生意非常火爆,村人能凭此挣不少钱,大家伙儿都想感谢他。   但他明确表示了,除了张桂娥家的玉米,其他人家的一粒都不收。   所以大家伙儿只能歇了心思,改送红薯。   红薯比玉米高产,而且还比玉米省事,家家户户都会种。   没谁舍不得这几根红薯,大家伙儿愁的是黎荞不肯多收。   而且,现在全村人都知道黎荞在专心读书的事了,读书可是大事,人家庄文为了读书,特意在县城买了院子。   黎荞没法在县城买院子,只能在家里读,那他们不敢跟从前似的,去黎荞家卖东西时大着嗓门说话了。   没有正经事,更是不敢打扰黎荞。   所以,此时碰到回村的黎荞,手里凡是有红薯的,争着抢着往黎荞的牛车上放。   黎荞望着村人那质朴的笑脸,对这个世界的热爱又多了一分,等回到家,瞧见陶竹熟悉又带着笑的脸,他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快去洗手吃饭,春桃做了你说的那个红薯饼,还有猪肉板面,卤的鸡蛋、猪肉可香了。”   陶竹牵过牛车,笑着对他道。   他起的早,到现在只喝了碗面汤,啃了几个馒头,此时早饿了。   听着陶竹这话,他重重嗯了一声,又道:“你也快过来,咱一起吃。”   “我把小乖栓到门口。”陶竹回了一句。   黎荞则是去打水洗手。   水缸放在太阳下,但上面盖着盖子,所以哪怕现在是正午,但水缸里的水并不热。   黎荞拿水瓢舀了水洗手,这时黎春桃将烤红薯饼、猪肉板面端到了架子下的饭桌上,他擦了擦手,朝着饭桌走去。   很快,四人在饭桌旁坐下。   黎春桃的手艺没话说,板面擀的很劲道,而汤汁香辣浓郁,一口面,再来一块卤的软烂的猪肉,黎荞几口就吃完了一小盆面。   再盛一小盆,他的速度慢下来了,夹了块红薯饼,外面酥,里面软糯,滋味非常不错。   “小叔,你这个吃法让我重燃对红薯的爱了,待会儿我回家把家里的红薯背过来一麻袋。”   黎大山也对这个红薯饼赞不绝口,一边吃一边对黎荞道。   从前他家穷,红薯便是主粮,但是红薯这个东西吃多了烧心,所以相比较其他食物,他对红薯不是很喜欢。   但这个红薯饼好绝,他喜欢!   黎荞闻言,抬眼看向他:“不用,刚才回来时乡亲们给了我些红薯,够咱们吃了。”   “反正我家种的多,吃不完,我还是拿过来一些吧,这样小叔你指不定哪天又能用红薯做出好吃的了。”   黎大山很坚持。   之前的玉米事件,他爹娘就挺生气,明明他家种了那么多,结果他小叔非得买别人家的。   所以,为避免他小叔买别人家的红薯,他必须得让这个家一直都有红薯!   “红薯丸子好吃,大山,你多带过来一些红薯。”陶竹开了口。   他喜欢吃炸的红薯丸子。   但这个需要油,哪怕是陶树想吃,也基本上只有过年才能吃到。   现在他家不缺油,他要狠狠过把瘾。   “成!”   黎大山得了这话,立马大声点头,他待会就回家背红薯!   黎荞闻言,立马道:“多背点儿,我给你们做个红薯干。”   原来竹哥儿爱吃红薯,那必须安排上。   “红薯干?”陶竹看向他。   “是,可以是脆的,也可以是软糯的,两种都做一些,当零嘴吃。”   黎荞笑眯眯的道。   “哇,我刚说了小叔会拿红薯做好吃的,结果小叔马上就要做了,小叔太厉害了!”   黎大山感叹。   他小叔也太牛逼了。   “这个好做,待会儿你们都学一下。”黎荞道。   于是,午饭后,黎荞领着陶竹、黎大山、黎春桃做红薯干。   软糯的红薯干特别好做,就是蒸和晒,当然,想要好吃的话,得多蒸、多晒几次。   陶竹、黎大山、黎春桃都有些吃惊,就这么简单?   就是这么简单。   黎荞交代完了,便回了屋子。   今日买了新书,他想比照着看看他读了好几天的文言文到底是什么意思。   除此之外,他也想总结归纳一下古代的各种天灾人祸,好应对将来的策论。   学习真的令他快乐!   *   作者有话要说:   黎荞找到了学习的快乐~ 第59章 红薯大丰收 让他整一条出路   上辈子黎荞上学时, 曾听一位历史老师说过,古代史其实是战乱史,是灾害史。   因为地大物博, 南北、东西差异过大,所以在这片土地上,每年不是东边有天灾就是西边有人祸,不是北边有敌侵就是南边有起义。   总之,在这片广袤的大地上, 每年总是会出一些事情。   战乱的话,基本上都属于人祸。   要么是野心家搞事, 要么是贪官污吏让百姓日子过不下去, 百姓忍无可忍,这才揭竿而起。   天灾,数来数去, 手指头加上脚指头, 差不多能数清楚。   旱灾,水灾, 蝗灾,地震,瘟疫、雪灾……   黎荞看着纸上这些五花八门的灾害, 心情复杂, 普通小百姓活着不容易啊。   幸好他穿越的这个世界有玉米红薯土豆这些高产的杂粮, 不然的话,百姓的日子会更苦。   叹了口气, 他提笔开始写应对的措施。   上辈子末世来临后, 整个人类社会很快回归到了农耕社会, 而且气候多变, 各种自然灾害频发,所以,在救灾这一块,他有着丰富的经验。   其实说到底,就是物资和钱。   黎荞提笔,但沾了墨汁的毛笔刚接触到桌子上的麻纸,他脑中突然想到了两道策论题的条件:   结合当地的实际情况给出具体的解决方法。   结合当地的实际情况。   若当地官府比较穷,没有物资没有钱,那该怎么救灾?   就像是平城,之前交夏税,县衙的衙役推过来的板车很是破旧,一看便知道使用了多年。   当时他还有些惊讶,特意找庄丰收询问了几句,庄丰收告诉他,那几辆板车的确使用很多年了,平城财政上想来是没有多少钱的,因为历任的县太爷都挺清廉,收取赋税时也没巧立名目多收。   所以,万一碰到当地官府没钱,那该怎么救灾?   ……   学习的时间总是短暂的,等黎荞的思绪从救灾中回来时,室内已经变得昏暗。   外边的院子里传来低低的说话声。   “浅哥儿,你就跟着我识字嘛,你看你的浅字竟然有这么多笔,写在纸上要费不少墨水,这说明什么,说明你的名字值钱。”   “我的名字大山若是值五文钱,那你的名字最起码值五十文钱。”   “你若是学会写你的名字,那等于小叔少掏了五十文钱,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黎荞:“……”   郑浅浅来了?   很快,郑浅浅的声音响起,也小小的,要不是他是异能者听力好,那还真听不清楚。   “哼,是有那么一点道理。但我不想跟着你学,我就算是学,那也是跟着竹哥学。”   “竹叔忙,他得做点心呢,还得教小姑。我没那么忙,而且我已经教了二山、小山、小兰,我有丰富的教学经验!”   黎大山使劲推销他自己。   “你弟弟妹妹也开始学认字了?”郑浅浅惊讶。   “可不是,他们多认一个字,那小叔就等于少掏一个字的钱,这样一分摊,小叔读书就显得没那么贵了。”   “那他们现在认多少字了?”郑浅浅好奇的问。   “额……咳,最近忙着收红薯,他们没时间学,目前只认识从一到十的这几个数。”   黎大山的声音多了一丝丝的虚,但很快又道:“别看少,但好歹也是钱啊。一个数字一文钱,他们仨一个人学十个数,那算下来就是三十文钱呢。”   “……你说的有理,但我还是想跟着竹哥学。”   郑浅浅想法不改。   这时,脚步声响起,像是陶竹从厨房出来了。   “浅哥儿,我把石榴切开了,你们仨尝一尝。”   “我不吃了,我在家吃好几个了,让黎大山和春桃姐吃。还有荞哥,竹哥,要不你给荞哥送一个?”   郑浅浅道。   “嗯……算了,还是等他出来吧,天快黑了,他也该出来了。”陶竹抬头看了看天色,摇头。   他说着低头拿起一块石榴开始剥籽。   “哇,荞哥好厉害啊,能静下心读书。”郑浅浅低低的声音里满是佩服。   陶竹闻言,脸上露出一个浅笑:“可不是,他若是想做什么事,那就能全身心的投入进去,他最厉害了。”   “竹哥,你笑的好骄傲哦。”   “小叔那么厉害,竹叔当然要骄傲,今天中午小叔教我们做红薯干,等做好了我给你送过去,你就跟着我识字嘛。”   黎大山还在纠缠郑浅浅,想给郑浅浅当老师。   郑浅浅自是不肯,想让陶竹教他识字。   于是,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听的黎荞不由翘起了嘴角。   年轻就是好啊!   他站起身来。   先是伸了个懒腰,屁股倒是不疼,因为陶竹给他缝了一个很舒适的坐垫。   但坐的太久,肩膀有些疼,他活动了一下手脚,这才打开门走了出去。   陶竹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堂屋,天快黑了,黎荞应该要出来了,此时真的瞧见了黎荞,他立马从小板凳上站了起来:“累不累?浅哥儿送过来一筐石榴,还挺甜的,快过来尝一尝。”   郑浅浅此时也看到了黎荞,也忙道:“荞哥,快来吃石榴,不然就要被黎大山吃完了!”   “我没有!”黎大山立马喊冤:“我给小叔留了的!”   “好,我尝一个。”   黎荞笑眯眯的开了口。   这个世界交通不便利,外地的水果运送不到平城,也没有反季节这种技术,所以黎荞自打穿越,吃的水果挺少。   郑浅浅家种的有石榴树,眼下到了石榴成熟的季节,他要多吃几个,不然到了冬天,那更没得吃了。   “浅哥儿拿过来的石榴又大又红,挺甜的,就是生有虫子。”陶竹道。   “无妨。”石榴上有虫子太正常了,黎荞不在意。   等他在桌子旁坐下,陶竹将一小碗剥好的石榴籽放到了他跟前,碗里还放了一个勺子:“吃吧。”   “谢谢竹哥儿,竹哥儿真好。”黎荞先是道了谢,然后拿起勺子开吃。   陶竹轻轻笑了一下,拿起另外一个石榴,继续剥籽。   郑浅浅瞧着这一幕,斜了黎大山一眼:“黎大山,你快去找能给你剥石榴籽的夫郎。”   “……我不要我的夫郎给我剥,我给我夫郎剥。”黎大山赶紧道。   “哼。”郑浅浅又赏给他一个白眼,然后才对着陶竹道:“竹哥,不知道你家的红薯咋样,反正今年我家的红薯大丰收,我爹说这个冬天得多吃红薯,不然肯定要放坏了。”   他说着叹气:“我不爱吃红薯。”   “我也不爱,咱们俩在吃饭上绝对能吃到一起。”黎大山插话。   郑浅浅不理他,还是对陶竹道:“你家的红薯还没成熟,我让我爹送过来几麻袋吧?你和荞哥帮忙吃一点儿。”   “大山下午才用牛车拉过来三麻袋,现在我家不缺红薯。”陶竹摇头。   “那过些天交秋税,我家交红薯好了。”郑浅浅小脸蛋皱起。   他真的不爱吃红薯。   “那等修路的时候,大家伙儿吃的肯定都是红薯了。”   陶竹道。   夏税必须得交小麦,但秋税没那么多规定,凡是杂粮,都可以上交。   有的人家种的玉米多,那就交玉米。   有的人家种的红薯多,那就交红薯。   交了秋税之后,马上就要服徭役。   三柳村这边的徭役是修路挖河,每家出一个男丁,男丁自带一半的干粮,官府也会提供一些饭食。   官府提供的饭食,就是从当年秋税所收的粮食中出,秋税收的红薯多,那到时候官府提供的饭食肯定是红薯。   玉米、小米、高粱这些杂粮放个一年两年不成问题,但红薯不行。   一般情况下,红薯若是放在地窖中,那可以保存三到六个月,但若是超过这个时间,那就会坏掉,所以必须得抓紧时间吃掉。   至于切开直接晒成红薯干,人家官府才没那个功夫呢。   官府只会想办法早些把红薯吃掉。   “是这样的,不过我就不用吃了,我家每年的徭役都是交钱的。”   郑浅浅道。   交钱就可以不用服徭役,一个人五百文,这个钱郑家出得起。   从前的陶家出不起,再加上陶竹长的像是男子,所以从陶竹十四岁开始,陶家服徭役都是他去。   “今年我家也交钱。”陶竹道。   “但你家肯定也要交粮食的,不如你们也交红薯吧,我把我家的红薯便宜卖给你和荞哥,你们帮着消耗一下。”   郑浅浅还是想把自家的红薯往外推。   他家不缺吃的,每年种的红薯都是留着自家吃,但今年红薯长的好,亩产量比去年高了三分之一,于是他家的红薯就多了。   最近这几日,他家顿顿都有红薯,他不爱吃红薯,他想把家里的红薯处理掉。   “黎荞,你看?”陶竹扭头看向黎荞,征求黎荞的意见。   “你做主便好,小事。”黎荞咽下口中甜滋滋的石榴,这真的是小事。   “那就买浅哥儿家的红薯。”陶竹道。   “好哇!我这就回家告诉我爹。”郑浅浅很高兴。   “吃了晚饭再回去吧,今天黎荞回来时捞了些小鱼,待会炸一下,再配上黎荞调制的烧烤料,味道肯定好。”   陶竹想留郑浅浅吃晚饭。   “好!”郑浅浅想也不想的点头。   反正今天家里的活儿干完了,他就多留一会儿。   咳,最近家里的生意越来越好,他每天要干不少活,每日也就黎大山去他家买肉时能看到这大傻子。   好不容易来他竹哥家一趟,他就多待片刻。   陶竹要买郑浅浅家的红薯,郑家第二天就把红薯送来了,今年红薯大丰收,但物以稀为贵,所以今年红薯的价格肯定比不上去年的。   和玉米一样,平城这边几乎家家户户都种红薯,乡下种的多,县城里不种红薯的人消耗的少,又运送不出去,再加上红薯比玉米高产,所以红薯的价格一直都比玉米低,是两文钱一斤。   陶竹也没让郑家降价,以两文钱一斤的价格买了一千五百斤。   之所以买这么多,是因为杂粮比小麦的产量要高,所以秋税收的杂粮数目比夏税的小麦要多一些。   除了交税,陶竹还想做点红薯干。   虽然还没把黎荞做的软糯红薯干吃到嘴巴里,但他相信黎荞。   现在家里花销多,虽然挣的也多,但其实他和黎荞根本没积蓄。   而且现在每日到下午三四点时,他和黎大山黎春桃就能把所有点心做完,正事忙完,余下的时间就是他自己的。   他要么洗衣服,要么做家务,要么识字,但衣服不可能天天洗,家务他很快就能做完,识字的话,他不考科举,不用跟黎荞似的那般刻苦。   搁以前他还能和黎荞腻在一起,但现在黎荞专心读书,于是他就想找点事做,看能不能把红薯干也发展成小生意。   对于陶竹的想法,黎荞自然是大力支持。   软糯的红薯干若是做不好,那不仅粘牙,还很难嚼,但他做的肯定没这些个缺点。   他做的红薯干带着一丝丝劲道,但绝对不难嚼,老少皆宜。若是拿出去卖,绝对卖得出去。   最近天气好,晒红薯干很方便,若入了冬,天气阴沉,那就不适合做红薯干了。   黎荞让陶竹趁着天气不错多做些。   “多做的话,万一一时间卖不完,那不就砸咱们手里了。”陶竹有些犹豫。   “放心,这种红薯干能放很长时间,一日卖不完,那就慢慢卖。”黎荞道。   “好!”   有了黎荞此话,陶竹自是放开手脚。   这日傍晚,黎荞如同往常那般,等天色暗了就停止读书,他从房间里出来,准备帮陶竹三人做红薯干。   这时,院子门口出现了一人,黎荞定睛看去,看清楚来人的模样,他有些意外。   竟是朱家村的朱村长。   朱村长左手拎着两只鸡,右手拎着两只鸭,笑容灿烂中带着一丝丝的讨好:   他有事求黎荞。   望月楼的玉米生意火爆,照着这个架势,等不到明年玉米成熟,那望月楼就能把三柳村家家户户的玉米消耗完。   三柳村没玉米了,那望月楼肯定要买别家的玉米。   他来找黎荞,希望黎荞把这个给望月楼供货的机会给他们村子。   黎荞家的三亩田地在他朱家村,而且黎荞也相中了那十亩特等田,今后黎荞买田地,肯定还找他。   所以,只要黎荞肯把给望月楼供货的名额给朱家村,那今后朱家村的村人,每个月都会抽出五天的时间给黎荞免费干活。   朱家村虽然只有二十多户人家,但若是每户抽出一人免费给黎荞干五天活,那其实也能做不少事儿的。   就比如说黎荞今年种的玉米和红薯,二十多个人五天时间不仅能把那点玉米和红薯全部收完,还能种下冬小麦。   黎荞没想到朱村长是为了此事找他,略一思忖,他点头答应了下来。   朱村长态度好,开出来的条件也好,他没理由拒绝。   不过,他得先找王掌柜确认一下,看望月楼能不能在明年玉米成熟前把三柳村的玉米消耗完。   恰好黎荞第二日要去县城取被当做下水管道的铁管子,于是黎荞特意去了趟望月楼。   他还带上了陶竹做的红薯干。   王掌柜看到黎荞,很高兴。   提起玉米的生意,那就更高兴了。   “上次学正家的小公子沈画,突然来买了百份玉米汁和玉米烙,好家伙,把整个望月楼给忙的,我都去撸起袖子去摇那个绞肉器了。”   “忙完之后才知道,原来是沈画他表哥带着友人来平城玩,所以沈画才买了那么多份。”   “玉米汁和玉米烙的味道自是不必说,昨日望月楼来了几个富家小哥儿,他们都是府城的,专门为品尝烤肠青团玉米汁玉米烙而来。”   王掌柜笑的合不拢嘴,竟然有府城的客人专程过来品尝美食。   生意已经做到府城啦!   黎荞听完这话,也忍不住笑。   很好。   看来到明年玉米成熟前,望月楼绝对能消耗完三柳村的玉米。   他又说起了红薯干。   王掌柜尝了红薯干,很满意,味道不错,可以丰富他望月楼的菜单。   他望月楼的新鲜吃食越多,那吸引的人也就越多。   黎荞从望月楼出来,又去了书铺。   当今圣上想让考生结合某一地的实际情况解决各种天灾人祸,以黎荞的思维而言,只要有钱有物资,那很多事都不是事儿。   但万一地方财政没钱呢。   就如同平城这般。   所以,他想了解一下大盛各地的情况,好提前想应对之策。   在古代,普通百姓接触不到详细的疆域图,他想了解各地的情况,只能看那些方志和各种游记,从这些书籍中窥得外面广袤的天地。   这类书籍没有手抄本,只有刊本。   于是,从书铺出来时,他手中多了三本书,钱袋子里的银子少了足足十两。   唉。   读书太费钱了!   买完书,他去了铁匠铺,铁管子已经打好了,把铁管子搬上牛车,回村。   到家时依旧是中午。   饭桌上,黎荞如同往常那般,说了他去县城的情况,陶竹也说了家里的事情。   “今天秀英婶儿过来挑水时,问咱们收不收红薯。今年雨水多,红薯大丰收,秀英婶儿家种了不少红薯,就算是交了秋税也能剩下不少。”   “她家里人少,怕吃不完坏掉,又看咱们在做红薯干,便问了我一句。”   “不过,她强调说不收也没关系,她就是随意问问,可不能因为她多嘴的这一句影响到你读书。”   黎荞听罢,点头道:“这怎么可能会影响到我读书,这种小事,你做主就好了。”   “好,等家里的红薯用完,那就买秀英婶儿家的。”   陶竹点头。   他说着给黎荞夹了个炸的茄子块,现在天气冷了,茄子秧也不结茄子了,想再吃茄子,得等明年了。   黎荞夹起茄子块,在辣椒油里蘸了一下,正准备送入口中,余光瞥见黎大山竟是一脸苦大仇深的盯着他手里的卤面碗,他不由好奇:“大山,你怎么不吃饭?”   搁之前,黎大山两三口就能吃完一碗卤面,可现在竟然只是盯着?   “额……”   黎大山听到他这话,把手里的碗放下,挠头道:“小叔,有个事儿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你都这样了,那就直接说。”黎荞一边嚼茄子一边道。   “……就是红薯的事儿。”   “红薯能有什么事?”   “有大事呢。”反正已经说出口了,黎大山也不纠结了,直接道:“昨天是我姥姥的生辰,我娘回去走亲戚。我舅舅想让我娘来找你,看小叔你能不能多消耗一些红薯,他家的红薯也大丰收,若是吃不完,那就要坏掉了。”   “……你舅舅?”   黎荞有些惊讶。   “是,我舅舅。小叔,你不知道,现在你可有名了。”   其实,之前他小叔也很有名,乡下大新闻少,惹来赌坊的打手要剁腿,这种事少见,三柳村的人走亲戚时把这事当做饭桌上的谈资,这一谈,他小叔就在十里八村扬名了。   但这话可不能说,毕竟都是过去的事儿了。   于是,黎大山接着又道:“你给咱们村谈玉米生意的事,咱们村的村人走亲戚时忍不住宣扬,可把外村的人给羡慕坏了。”   “外村的人因此记住你了。现在红薯大丰收,我舅舅怕红薯白白放坏,毕竟也是好不容易才种出来的,于是就趁着我娘回去走亲戚问起了我娘。”   “原来如此。”黎荞点头。   今年风调雨顺,不只是三柳村的红薯大丰收,周边村子的红薯也大丰收。   但红薯不似玉米,红薯有保质期,所以很多人急了,怕辛苦种出来的粮食坏掉,所以就想找他?   “不是可以直接切成片,晒成红薯干么?”黎荞问。   这种红薯干和他家目前所做的软糯红薯干不一样,这种红薯干只需要把新鲜红薯切成薄片,然后晒干,那就能保存一两年。   在末世的时候,这种红薯干是很多人的主粮,他也吃过不少。   不好吃,但能吃饱。   “咳咳,之前乡亲们是这样处理吃不完的红薯的,但这不是有玉米在前嘛,所以我舅舅就想让小叔你变废为宝。毕竟那种红薯干很多人不愿意吃,只能拿来喂猪。”   “但红薯若是经了你的手,那说不定就能挣不少钱了。”   黎大山挠头,很不好意思。   这要求很过分,所以他娘不打算告诉给他小叔。   但现在既然有乡亲找上他小叔说起红薯了,当然,王秀英很克制,只是想卖她家的红薯。   但架不住盯着他小叔的人多,他觉得早晚还会有人找上他小叔,所以他还是告诉给他小叔吧,好让他小叔知道目前的情况。   不是只有三柳村的乡亲盼着他能给红薯整一条出路,其他村子的人也盼着呢。   黎荞:“……”   原来如此。   怪不得黎大山这小子吞吞吐吐的。   “这要求太过分了,黎荞又不欠别人的。”陶竹生气了,眉心紧紧皱起。   这不是强人所难么。   那么多红薯呢,不只是三柳村,还有朱家村,黎荞怎么可能消耗掉。   现在他家做的这种软糯红薯干虽然不错,但望月楼可吃不下这么多红薯干。   明明可以晒成那种白色的红薯干,何必来为难黎荞。   他男人扛起这个小家已经很难了,可扛不起这十里八村!   “黎荞,你就当没听到,别把这事揽在你身上。”他抓起黎荞的手,语气中除了生气,还有心疼。   *   作者有话要说:   黎荞被十里八村寄予厚望…… 第60章 跟上他的脚步 服徭役   “竹叔别生气!”   黎大山见状, 赶紧解释:“舅舅并没有逼迫小叔的意思,他是希望小叔能在读书的间隙想一想这事儿,他知道读书最重要, 万不敢因为此事影响到小叔读书的!”   “可他既然提出来了,那就是在为难黎荞。黎荞这个人心软,好说话,还知道感恩,乡亲们有事相求, 他肯定会当做他自己的事尽力去办。”   陶竹还是很生气。   “额……”   黎大山缩着脑袋,不敢吭声了。   黎春桃也放下了筷子, 想要劝, 但又觉得陶竹说的有理。   的确过分了。   “竹哥生气是应该的,虽然我现在觉得荞哥特别厉害,但说到底荞哥是人, 不是神, 几个村子的红薯,加起来能堆成山, 荞哥怎么可能消耗得掉。”   “竹叔,你别生气,我也是觉得以后还会有乡亲会找小叔, 所以就没管住嘴巴……”   黎大山可怜巴巴的看着陶竹, 很是后悔。   早知道他就不说了。   “我是生其他人的气, 不是生你的气,你继续吃饭。”   陶竹看他那么大个子在小板凳上缩成一团, 脸色缓和了一些。   “大山, 不关你的事, 你吃饭。”   黎荞终于开了口, 他反握住陶竹的手,重重握了两下:“竹哥儿,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别生气,既然大山他舅舅是随口问,那咱们就随口听,别放在心上。”   “我是怕你放在心上。读书那么累,若你还要想怎么处理红薯,那岂不是更累。”   陶竹拧眉看着他。   “我不会放在心上,我也就是随便想想,不会影响到读书,更不会累着,你放心。”   “你看,你还真把这事揽自己身上了。”   陶竹叹气。   他男人心肠太软,太好。   黎荞笑了一下:“既然问到我这里了,那我肯定要想一下的。”   但也不能想的太快,免得村人认为他无所不能,今后但凡有事就来找他。   这样很容易搞出升米恩斗米仇的惨剧。   不过,看陶竹气鼓鼓的模样,午饭过后,他便带着陶竹、黎大山去新院子那里装下水管道。   这个活儿轻,他们三人就能搞定,不需要额外雇佣人手。   把铁管子安装到预留好的地方,黎荞让黎大山回去做点心,他和陶竹留下来拿着铁锹把铁管子埋起来。   “这个淋浴间,我越看越觉得妙,要不今晚咱们就用上?”黎荞笑眯眯的问陶竹。   陶竹瞥了眼一旁并未彻底装修好的淋浴间,摇头:“还是等真的搬进来了再用。”   “其实现在晚上在院子里洗澡,已经有些冷了。”   黎荞想起最近几日晚上洗澡时的情况,身子抖了抖。   之前他和陶竹都是在院子里洗澡,但最近气温下降,若是洗的时候恰好有小风吹过来,那当真是浑身哆嗦还起鸡皮疙瘩。   “明日就去买浴桶,你每天要读书,可不能染上风寒。”陶竹见他抖,赶紧道。   “你不觉得冷?”黎荞有些惊讶。   “习惯了,不觉得冷。”陶竹摇头,这才哪儿到哪儿。   “……行叭。不过用浴桶的话还得烧水,倒水,清洗浴桶,太麻烦了,我觉得咱应该雇个长工。”   “啊?”   陶竹愣了,连手中的动作都停止了,雇长工刷浴桶?   开什么玩笑!   但他还未说话,黎荞又道:“而且,一旦咱们搬到新房子里,那老房子里必须得有人守着,不然我怕咱的牛车被人偷走。”   “就连现在这个铁管子,我都怕被人给偷了,七八两银子呢。”   陶竹:“……”   他神色严肃了起来,这话没错。   “那从明天开始,咱们物色合适的人选。”   “可是,这需要银子呐。你不是还想养点家畜么?咱也不多养,但随便养一养,那小猪小鸡仔都得花钱呐。”   “这花不了多少钱。”   陶竹这般说道,但这话一出口,他挑了下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如果我真给红薯寻了个条出路,那不仅仅是乡亲们受益,咱也能挣不少钱,就如同玉米那般。”   “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再生气了,我不仅仅是为了乡亲们去想这事儿,我还是为了咱们自己。”   “我知道你是心疼我,但我不想你再为这事浪费情绪了。看你生气,我焦急,我想让你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黎荞正了正神色,一脸认真的道。   陶竹:“……”   他抿了下唇,垂下眸子,有些难受:“还让你专门费心思哄我,我这样和大山舅舅没什么区别,都是在给你添麻烦。”   “……没有!”   黎荞赶紧摇头,他扔下手里的铁锹,两步走到陶竹跟前,一把抱住了他:“咱们们俩还需要说这种话么?太生分了!”   他说着忍不住伸出手捏住陶竹脸颊上的软肉往外扯了扯,有些无奈:“我发现自从我开始读书,你就把我当玻璃人了,待我总是小心翼翼的。”   比如说只要他在读书,那陶竹就不靠近堂屋,也不让其他人靠近堂屋,除非他主动出来,不然陶竹绝对不会打扰他。   还有日常的活计,除了做肉松外,他现在什么家务都不用做了。   以前他什么都做,比如洗衣服,扫地,擦桌子、浇菜等,反正都是顺手的小活儿。   但现在陶竹一点儿都不让他碰。   这是把他当做巨婴了么?   “你读书那么努力,我不想影响到你。”   被戳中了心思,陶竹点头承认。   他说着也扔了手里的铁锹,抬手握住黎荞在他脸上作乱的大手:“考科举那么难,文哥读了三十年书都没考上秀才,当然,你肯定比文哥聪明,但我不懂科举,使不上劲儿,我能做的,就是做好其他的,不让你分心。”   他一脸认真,但语气里却是藏着失落。   在科举这块,他一无所知,和黎荞除了谈一谈书籍、笔墨纸砚有多贵之外没有任何话题……   他参与不到黎荞的事业中了。   他不能像是做点心那般,跟在黎荞身后,与黎荞一起撑起家里的生意。   科举,他真的无能为力。   陶竹的这一丝丝失落,黎荞没有错过。   沉默了一瞬,他脸上挂上了自责:“对不起,是我的错。”   “你哪里有错。”陶竹惊讶,水眸睁大了几分。   “我错在没有与你沟通,以至于让咱们之间有了隔阂,我该多给你说一说科举的事儿的。”   “……就算你说了,那我也不懂。”陶竹抿了抿唇。   “不,科举没你想的那么神圣,你肯定懂。就像是之前文哥给我看的两道策论真题……”   黎荞开始讲当今圣上写小作文的喜好,以及把庄文折磨得夜不能寐的邪门考题。   陶竹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些事,他先是惊讶,但很快就变成津津有味。   这些事对他而言,是一个全新的世界。   “咱们平城没有台风,但偏偏考题上有,我明白圣上想要接地气,但这题对咱们平城的考生而言,不是接地气,是接地狱。”   黎荞忍不住吐槽。   陶竹:“……”   他先是一愣,随后噗嗤乐出声来,水眸亮晶晶的:“你这话可小声点,别被人听到了。”   “放心吧,我也就是和你发发牢骚,在旁人跟前是万万不敢说的。”   “这下子你知道科举考试考的都是什么了吧,一点儿都不神圣。你也能懂的。”   “如果不提书本上的大道理,那这策论题,我的确懂。”   陶竹脸上的笑没有淡去。   黎荞这些话像是一个绳子,把远远落在黎荞身后的他,拉到了黎荞身边。   “那今后我多向你讲一讲这方面的,我今日去书铺买书,专门买了记录各地情况的方志和游记……”   黎荞又说起了他的应对思路。   陶竹听的很认真,等黎荞讲完了,他忍不住夸:“这个思路好,甭管下次考什么,咱们先做万全的准备。”   “你看,你能给我意见的,之前是我不对,忽略你了。”   黎荞说着忍不住抱紧了他。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陶竹这些日子心里肯定煎熬极了。   陶竹闻言,笑了笑:“你做的很好了。”   这世间的读书人,哪个会这样把科举试题拿出来和自己的夫郎闲聊探讨的?   反正他见过的读书人里没这样的。   这人不仅在生意中拉着他并肩前行,现在连科举都是如此,他开心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咱们快把这个铁管子埋好,然后你回去读书,我去做点心,顺带想一想该找谁当长工。”   最终,他还是选择了务实。   虽然开心,但还是得干活。   黎荞听着他轻快的语调,忍不住也跟着笑:“好。”   接下来,他也要折腾红薯了。   其实,想要大批量的消耗红薯,方法很简单:   粉条。   红薯粉条的吃法多种多样,每种都很美味,而且可以长久保存,用来消耗红薯是再合适不过了。   但是,这么好的法子,他不能轻易拿出来,他得“试验”。   接下来几日,黎荞依旧专心读书,但傍晚等黎大山和黎春桃走了,他会和陶竹聊起当天所看书籍里的内容。   不仅聊方志、游记里的内容,也会说一下四书五经里的内容。   当然,他不会说那些大道理,而是提一些有趣的点儿。   陶竹想跟上他的脚步,哪怕他说的内容不有趣,陶竹也听的津津有味。   两个人的感情比从前更好,陶竹像是放开了所有心结似的,对黎荞不再是小心翼翼,他自己脸上的笑容也多了不少。   不过,这天中午,陶竹笑不出来了。   因为陶老太来了。   其实,之前陶老太也时不时的过来,问陶竹要点心,要肉,要钱,还让陶竹拉扯陶树。   这些,陶竹通通拒绝。   陶竹拒绝,陶老太要么哭着卖惨,要么骂人。   这些陶竹权当是没听到。   陶老太敢来拉扯他,他就躲。   如果恰好有村人在,村人则是去把陶老太拉走。   总之,陶竹没让陶老太占什么便宜。   但这一次,陶老太过来不是来作妖的,她是来宣布大事情的:从今往后,陶竹要给她和陶老汉提供一日三餐。   她家的小麦吃完了,陶树、赖冬梅俩人去赖冬梅娘家收红薯,她和陶老汉没吃的了,只能来找陶竹。   陶竹不开心,但他没有拒绝。   毕竟他之前说过,他可以管陶老汉陶老太两人吃饭。   等陶老太走了,黎荞把陶竹拉到了房间:“不就是菜窝窝和野菜汤,值不了几个钱,别不开心了。来,给我笑一个。”   “……我不是因为那几个窝窝头不开心。”   陶竹皱眉。   “那是为了什么?”黎荞追问。   “因为陶树。往年都是我去修路挖河的,但现在没了我,那个家又拿不出五百文,等官府征调人手时,陶树肯定会过来闹。”   “而你现在在读书,名声对你来说很重要,若咱们拒绝的太彻底,那外人会不会认为你冷血无情?”   陶竹发愁,当然,也生气。   “咱们又不是真的冷血无情,但凡他们有个悔改的意思,那咱们肯定愿意拉扯他们一把。可他们没有!他们只想着从咱们身上吸血。”   他怎么就碰上这么难缠的亲人了呢。   唉!   “原来是这个啊……”黎荞了然。   他有解决的办法,但他不能说。   于是,他抱着陶竹的腰,轻声安慰:“走一步算一步,他若是出去败坏我的名声,那乡亲们肯定是向着咱们的。”   “万一他去私塾闹呢。你将来可是要去私塾读书的,你的同窗就算是知道他很可恶,但看他穷光蛋一个,咱们却是吃香的喝辣的,那咱们就是有理也变成无理了。”   “等他真的闹了再说,咱们先过眼前的日子。”   黎荞只能这般道。   陶竹叹气,是啊,目前来说还真是没别的办法,唉!   在陶老太来黎荞家里吃饭的第三日,陶树来了。   他来问陶竹要钱,不想去服徭役。   陶竹自是不肯给,攥起拳头要揍他,平城这边的徭役不算重,只是修路挖河而已,这些活儿都不肯干,这纯粹是欠揍。   陶树一看陶竹要打他,便如同之前的那般,嚷嚷着让陶竹直接打死他。   等陶竹的拳头真落到他身上,他鬼哭狼嚎的喊着叫着不活了要一头撞死在黎荞家。   他说着还真往厨房的墙壁上撞。   陶竹不想赔他药钱,要去拉他,他见此自认拿捏住了陶竹,更是做足了架势往墙上撞。   他本想碰瓷,结果不知道咋的,脚下一滑,他整个人摔到了地上。   他脑袋刚好磕到了墙角放的青砖上。   鲜血顿时飙了出来,他也昏了过去。   陶竹吓了一跳,黎荞则是拎着药箱给他止血,但血止不住,夫夫两人便牵出牛车,把他送去县城。   到了县城医馆,大夫好一通忙活止了血,但当晚陶树发了高烧,差一点儿没熬过来。   等到第二天傍晚,他终于醒了,但整个人瞧着有些痴傻。   而且脑袋不敢随意动,一动就疼。   按照大夫的说法,他这是发烧把脑子烧傻了。   黎荞:“……”   高烧的确会把人的脑子烧坏,但这种情况多出在婴儿身上,婴儿因为大脑发育不完全,所以高温之下会影响到脑子里的神经。   但成年人不会这样,成年人的脑袋早就发育完了。   但这种比中彩票都难的机遇让陶树给碰上了,那只能说陶树倒霉了。   他也没干啥,他只是让陶树摔了一跤,谁知道会是这样的后果呢。   陶树在医馆又待了几日,脑袋上的伤口不流血了,但他整个人的确是傻了。   这个傻不是说他真变成傻子了,而是反应很慢,和他讲一句话,他得思考个半分钟才能有回应。   而且还留个脑震荡的后遗症,脑袋不敢随意转动。   陶老太陶老汉和赖冬梅哭的撕心裂肺,赖上了陶竹,非得让陶竹赔钱。   有乡亲们在,这三人连陶竹的衣角都没碰到。   不过,陶竹和黎荞商议了一下,决定退让一步。   虽然他是出嫁的夫郎,但谁让他心软呢。   从今往后,他可以管陶树吃饭。   不过,伙食标准和陶老太陶老汉一样,菜窝窝和野菜汤随便吃,管饱。   至于赖冬梅,他真没义务管赖冬梅吃饭。   这个结果让村人有些唏嘘,但陶树这是活该,有手有脚的大男人,能去给赖冬梅的娘家收红薯却不能去服徭役?   拿撞死来威胁陶竹,结果把自己给撞傻了,老天爷有眼,老天爷又显灵了哇。   甚至还有人表示这样挺好的,最起码今后吃喝不愁了,这不比从前好?   不过,村人也都知道陶家这三人的尿性,怕这三人跑黎荞家里闹,大家伙儿一天十二个时辰,密切关注着黎荞这边的情况。   在这种闹哄哄中,秋收结束,秋税也结束,接下来就是种冬小麦和服徭役了。   服徭役,每家都出一个男丁,带着工具和干粮,前往官府指定的地方干活。   平城这边的徭役主要是修管道和挖河。   此时的路都是土路,很容易变得坑坑洼洼,所以每年都得修一下。   这个活不算重。   挖河,有时候是挖新的河道,有时候是挖河里的淤泥疏通河道,活计比修路重一些。   今年三柳村分到的活计,是去五十里外挖河。   朝廷要修一条大河,好方便附近村人的灌溉,所以附近村子今年的徭役活计都是去挖河。   三柳村今年靠着黎荞,各家各户的收入比从前多了些,但是,若是不去服徭役,那就得交五百文,很多人家舍不得这个钱,再加上挖河的地点距离三柳村不算远,所以,除了少数人家,大部分人家都是出了一个男丁,背上简单的行囊,带上干粮,前去挖河。   五十里路其实也不近,每日往返太浪费时间,官府会提供简易帐篷,村人可以住在河道那里。   今年红薯大丰收,但三柳村的村人没人带着红薯去挖河。   秋税大家伙儿交的都是红薯,若他们也带红薯,那肯定顿顿都是红薯。   红薯虽然好吃,但吃多了烧心!   所以,三柳村的村人带的都是其他的杂粮,比如说小米、高粱。   当这批人挖河走了之后,三柳村的日子照旧,冬耕开始了,这关系到明年小麦的收成,马虎不得。   但家里的红薯也得消耗哇。   往年的话,一个地窖就能放下所有的红薯了,但今年得用俩甚至是三个地窖才能放下所有的红薯。   这么多红薯若是不赶紧吃,要么放坏,要么做成红薯干留着喂猪。   有玉米在前,还真没人愿意把红薯喂猪。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观察,村人总结出了黎荞读书的规律:等天色暗了,他就不读了。   于是,最近几日,每日都有人来黎荞家,打探黎荞有没有新的成果。   大家伙儿早就知道黎荞在用红薯做各种美食,好为众多红薯寻一条钱路。   但这都大半个月了,以黎荞的聪明,怎么看上去毫无进展呢。   不过也是,若是随便搞搞就能为红薯寻一条钱路,那这钱路早被人寻出来了。   大家伙儿种了这么多年的红薯,也没见谁把红薯玩出了新花样。   这天下午,李瓶来买青团。   她好几日没来了,买了青团之后,她没有走,而是留下开吃,一边吃一边和陶竹说着闲话。   “我爹刚才从工地那边回来,把大忠带回来了。”   “嗯?大忠哥怎么了?”陶竹正在做冬衣,闻言有些惊讶。   黎大忠前几日刚去挖河,怎么今天就回来了。   “工地那边顿顿都是红薯,他脾胃弱,昨晚吃了红薯后难受得睡不着,今天也干不了活,一直出虚汗,一张脸蜡黄蜡黄的,正好我爹要回来,就把他带回来了。”   庄丰收身为村长,自然也要去工地上待几日,好把三柳村的村人给安置下来。   工地上是大灶,两个村子一起吃饭,与三柳村一起开伙是小岗村的人。   三柳村的村人带的都是其他杂粮,但小岗村的人一半都是带的红薯。   并不是每个人吃红薯吃多了会烧心,再加上今年红薯大丰收,所以小岗村的人就带了红薯。   反正是大锅饭,带过去什么都是所有人一起吃,肯定有人不带红薯,所以不至于所有饭食都是红薯。   小岗村的人想的挺好,三柳村这边的确没带红薯,但架不住官府提供的都是红薯。   于是这几日的伙食,几乎没见着其他杂粮,早中晚都是红薯,蒸红薯,清汤寡水不见小米的红薯粥,再搭配着一碗没什么油水还老的不能再老的野菜,这就是一顿饭了。   黎大忠脾胃弱,扛不住这么多红薯,庄丰收就把他带回来了。   “做饭的厨子咋不用其他粮食做饭?”陶竹皱着眉问。   “啧,这不是有衙役在嘛,衙役也不想吃红薯,厨子也不想吃,于是就留下咱们乡亲带过去的杂粮开小灶。”   一个衙役负责两个村子,但为了有人跑腿,所以官府临时为衙役招了两个助手,因此,三柳村小岗村这边由三个人管着。   这三个人都是大老爷们,他们不想啃红薯,再加上做饭的厨子也不想啃红薯,于是就只能让两个村子的人天天啃红薯。   三柳村乡亲带的杂粮,被衙役和厨子给占了。   这事说大吧,它也不大。   再加上村人面对衙役时天然有一种恐惧,所以两个村子的人只敢在私底下默默吐槽,不敢真的抗议。   陶竹之前连着几年都去服徭役,对于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他自是清楚。   衙役们又没贪污,而且就黎大忠一人吃出了事儿,所以,村人只能忍了。   “熬一熬就过去了。”他只能这么说。   “可不是嘛,也不是什么大事,顶多是回来后好长一段时间内都不想再吃红薯。”   李瓶也不觉得这是大事。   黎大忠也不觉得这是大事。   但黎稻觉得这是大事,黎大忠回来了,那就该由他去挖河了,他也不想啃红薯啊!   前些年收成不好时,家里天天都是红薯,他吃伤了,自那之后再也不愿意吃红薯。   现在必须由他顶上,不行,他得自救。   他借口要去上厕所,避开了庄丰收,一溜烟的往黎荞家跑。   他要找黎荞借钱,他不想去服徭役。   而且,黎荞不是在研究红薯吗?咋这么多天都没成果,黎荞是不是故意使坏啊!   *   作者有话要说:   本想写个长章把粉条写完的,结果今天困的厉害QAQ。   发个小红包给宝子们,明天一定写完这个情节! 第61章 黎荞剧情少,红薯作坊 全村一起挣钱   黎稻小跑着冲到了黎荞家里, 看陶竹、李瓶、黎大山、黎春桃四个人都在院子里,但黎荞却是不见踪影,于是便黑着脸直接质问:“黎荞呢?!”   “他不是在研究红薯么?眼下我这个当三叔的都要被红薯害死了, 他怎么还没成果?!”   “他是不是故意藏着掖着不想让乡亲们用红薯挣钱啊!”   陶竹:“?”   李瓶、黎大山、黎春桃:“……”   还有几个跟在黎稻身后一起过来的村人,这会儿也是满脑袋问号。   村人最近怕陶树一家子来黎荞家闹事,对黎荞家很是关注,此时黎稻一路小跑往黎荞家而来,好几个看到的村人也跟着过来了。   王良黑着脸道:“黎稻, 大白天的你发什么癔症?!你想讹黎荞想疯了吧,这种话都能说出来?”   “就是!没从黎荞身上占着便宜可把你给急坏了吧, 这种屁话都敢说, 有病你自己去治,别跑来发疯影响黎荞读书。”   “是啊,那可是山一般的红薯, 黎荞哪能一下子就想到好办法。”   ……   几个村人, 纷纷出言呵斥黎稻。   黎稻梗着脖子,一一吼回去。   有句话说对了, 他的确是没从黎荞身上占到便宜所以急坏了,眼下有个可以碰瓷的机会,他怎么会错过。   他搬出黎大忠, 说黎大忠之所以被送回来, 都是黎荞害的, 黎荞要是早些研究出红薯的钱路,那就不会有今日的事儿了。   李瓶被黎稻这话给气着了, 她清楚是怎么回事, 她当即就要去黎稻家里, 让庄丰收找人把黎稻给抓回去。   正乱糟糟的, 黎荞从屋子里出来了。   “别吵了,大忠哥原来吃不得红薯,有时间我去探望大忠哥。但在探望之前,大家伙儿先一同瞧瞧我用红薯做出来的粉,今日就算是三叔不来,我也打算拿这个粉做菜的。”   黎荞说着,示意黎春桃去厨房把他做好的红薯淀粉拿出来。   他这些天拿红薯做了不少好吃的,但不管怎么做,说到底都是甜品。   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他终于做出一副懊恼的模样,说小麦能做小麦淀粉,那红薯应该也能做红薯淀粉。   于是,前几日黎春桃和黎大山两人合力做了一些红薯淀粉,昨日才晒好装入陶罐里。   就算是黎稻不来闹事,他今日也打算用红薯淀粉做菜的。   既然黎稻来闹了,那今天就多做几种菜,不磨蹭了。   黎春桃很快就抱着一个小陶罐出来了,打开,她拿勺子挖了一勺子红薯淀粉出来。   这红薯淀粉是小颗粒状的,拿手捏开,滑滑的,不管是村人还是黎稻,都看的一脸懵。   眼前这跟面粉一样的东西,是用红薯做出来的?   “这能蒸馒头么?”王良问。   如果能蒸馒头的话,那也算是给红薯找个了出路,红薯可比小麦高产。   “这个还不知道,要不就把它当做面粉,用油煎一下,看能做出什么东西来。”   黎荞道。   “好啊好啊!”   不管是村人,还是李瓶都很期待。   连黎稻也闭了嘴巴,只是盯着黎荞。   他今天就是不想去挖河所以才跑来找事的,眼下黎荞真拿出了个他没见过的东西,他巴不得黎荞能成功,这样的话,他家的红薯就能卖钱了,他就不用去挖河了。   为了给他家老婆子治病,他家是真的拿不出这五百文钱!   棚子旁边有个小厨房,那是黎春桃平日里用来做饭的,于是几个村人都挤进了这个小厨房。   黎春桃按照黎荞交代的,用水把红薯淀粉化开,锅里放猪油,等油热了,就把淀粉水倒入锅里煎。   “哇,变颜色了!白色变成褐色了!”   “好香啊!”   “这个还真能当面粉煎着吃?”   ……   人们瞧着锅里的红薯焖子,啧啧称奇。   黎春桃的这个做法,叫红薯焖子,这种焖子和红薯凉粉不是一个东西,红薯凉粉只需要水,这个则是需要用油去煎。   但正因为有油,所以若是做的好了,那口感比肉还好吃。   黎春桃按照黎荞教的,把焖子盛出来切块,然后重新倒入锅里与蒜、辣椒一起翻炒。   很快,浓郁的香味飘满了整个小厨房,香的几个村人接连大口吸气。   平日他们做菜,哪里舍得放这么多油,黎荞家的伙食可真好哇!   油炒焖子做好,闻着又香又辣,几个乡亲包括黎稻正打算拿筷子品尝,庄丰收带着两个村人来了。   黎稻说是去厕所,结果好一会儿都不见人影,黎大忠笃定他是来黎荞家了,于是庄丰收从黎大忠家出来,直奔黎荞家而来。   路上遇见两个汉子,庄丰收便叫上他们,让他们帮着抓人。   黎稻一瞧见庄丰收,赶紧大叫:“村长,黎荞拿红薯面粉做出了好吃的,你快来尝尝,他真把红薯整出了新花样!”   “……尝归尝,但你今天必须得去工地,不然若是衙役怪罪下来,那你可是要挨鞭子的。”   庄丰收沉着脸道。   黎稻闻言,脸一下子垮了:“村长,我卖给你几百斤红薯吧,这样我就不用去挖河了。你闻闻这香味,以后红薯肯定涨价!现在我以两文钱一斤的价格卖给你,绝对是你占便宜了。”   “你真的要卖给我红薯?”庄丰收问。   “卖卖卖,只要你给现钱,现在就可以去我家拉红薯。”   黎稻小鸡啄米般点头。   “行。但你还是得跟着我走一趟,得由你亲自去交钱。”   “好,这没问题。”   黎稻看庄丰收爽快,高兴坏了,他一把端起一碗红薯焖子,抬步就往门口走:“村长,走走走,咱们回家。”   嘿,只要不让他去挖河啃红薯,一切好说。   到底是黎荞的三叔,他一下子端走一半的红薯焖子,但没人拦着他。   黎荞走过去和庄丰收说了几句红薯淀粉的事,庄丰收点头:“明天我过来详谈,现在我得再去一趟河道那边。”   于是,庄丰收很快走了。   但几个乡亲没走。   黎荞让黎春桃再做一锅焖子,好让大家伙儿品尝。   他直言这只是初步的尝试,这红薯淀粉既然能用油煎,肯定也有其他的做法,这几日他会多试验,好整出更多的吃法。   乡亲们尝了美味的焖子,一脸满意和期待的离开了,他们种的红薯,真的要变成小钱钱啦。   黎荞牛逼!   黎荞则是和陶竹、黎春桃一起,研究红薯淀粉的多种吃法。   平城这边有喝面汤的习惯,这种面汤的做法很简单,就是面粉加水,用筷子和出一个面团,锅里水烧开了之后,把这个面团加水打散,然后倒入锅里。   这样一锅简单又美味的面汤就做好了。   现在黎荞让陶竹拿红薯淀粉做同样的面汤,当然,操作上有细微的差别,不能真的活成面团。   于是,他做出了红薯凉粉。   红薯凉粉和红薯焖子在口感上有细微的差别,但不管是炒还是凉拌,味道都很好。   接下来,黎荞又用做面条的方式,把红薯淀粉加水活成团。   但这一次,他没有让黎春桃拿擀面杖擀。   因为他之前让庄武给他搞了一个手动面条机。   这种面条机很简单,就是把一个竹筒的底部钻出一些小洞,把面团塞入洞里,然后拿一个和竹筒配套的木板使劲挤压这个面团,那面条就顺着底部的小洞钻出来。   一根根面条就做好了。   黎荞第一次看陶竹擀面条时,他就想整出这么一个小工具了。   但当时没时间,再加上这种方法做出来的面条不劲道,他便没付诸行动。   可眼下他要做红薯粉条,必须得有这个工具,于是他就找上庄武,让庄武给他做了一个出来。   此时,拿着这个小工具做红薯粉条,只一次便成功了。   做出来的红薯粉条粗细均匀,尝一尝,Q弹爽滑,黎荞立马让黎春桃和陶竹同时开伙,一个做蚂蚁上树,一个做酸辣粉。   陶竹和黎春桃厨艺精湛,虽然是第一次做这两道菜,但因为这两道菜的做法与他们平日里做的饭菜没大的差别,所以他们很快就把蚂蚁上树和酸辣粉做出来了。   这时,黎大山也把黎粮王桂花黎二山黎小山黎小兰、郑浅浅给叫过来了。   黎荞做出来的凉粉、油焖子太多,只凭着他们几个人吃不完,于是黎荞就多喊了人过来,大家一起吃。   反正他做了不少红薯淀粉,可以可着劲霍霍。   “哇,这个粉条好软,好香。”   郑浅浅端着小碗吃蚂蚁上树,粉条上沾着猪肉沫,又有辣椒的香辣,夹起一大筷子塞入嘴巴里,香软可口的滋味让他不由眯起了眼睛。   好吃!   “这个酸辣粉也好吃,酸酸辣辣,吃一口粉喝一口汤,我都吃出汗了,过瘾。”   黎大山站在他身旁,笑嘻嘻的向他推荐酸辣粉:“待会儿你一定得尝尝!”   郑浅浅闻言,抬眼看向他。   此时天已经黑了,但厨房里点着好几盏油灯,所以,郑浅浅能看到他嘴巴两边沾的红色辣油。   而且,酸辣粉有点辣,他被辣出了鼻涕泡。   郑浅浅有些嫌弃的转身,他可是漂亮的小哥儿,才不要当众这样:“我待会儿要吃凉粉。”   “凉粉也好吃,但炒凉粉有点凉了,我这就往灶里塞把干柴,给你加热一下。”   黎大山赶紧道。   郑浅浅闻言,看了眼正端着碗吃酸辣粉的黎粮和王桂花,然后给了黎大山一个小小的白眼。   “你爹娘也没吃炒凉粉呢,你快去加热一下。”   “好。”黎大山说着放下手里吃到一半的酸辣粉,颠颠的跑到灶前,往灶里塞干柴。   王桂花瞧着这一幕,啧了一声,还是小哥儿贴心,黎大山这傻小子还没娶上夫郎就要忘了爹娘了。   不过,她没搭理黎大山,小年轻的事儿,她不掺和。   她笑着看向了黎荞:“这个粉条好吃,滑溜,竹哥儿,你是怎么做的?我看里面也没加旁的东西。”   “大冬天的若是能吃上一碗这个,那全身都舒坦了。”   “这个很简单,我放了黎荞教我做的豆瓣酱和辣椒油,很容易能做出这个味儿。”   陶竹立马把酸辣粉的做法告诉给了王桂花。   他吃的嘴边也沾了辣油,但他暂时没擦。   反正都沾上了,吃完了再擦。   一碗根本不够,他待会儿还得再来一碗。   其实下午时他吃了不少焖子和凉粉,刚才还吃了半碗蚂蚁上树,但这会儿他还是想吃。   酸辣粉的味道太绝了。   “怪不得。”王桂花点头。   黎荞做的那个豆瓣酱,里面放了不少油和大料,不管用什么吃法都好吃。   她身旁,黎粮如同黎大山吃面条那般,夹起一筷子粉条,哧溜一声,半碗粉条进他嘴巴里了。   两三筷子下去,碗里粉条没了。   他喝了口汤,满足的起身,准备再去锅里盛一碗。   嗦粉的快乐,太妙了。   他忍不住道:“小荞啊,你能用红薯整出这种粉条,咱们祖坟真是冒青烟了啊,哈哈哈。”   这话一出,黎荞忍不住笑,王桂花则是瞪黎粮:“这才哪到哪儿?小荞将来可是要考科举的!”   这个粉条虽然很好,但可不能占据黎家祖坟的青烟。   黎家祖坟的青烟得留给黎荞考科举用!   “看我这嘴,的确说错了。”黎粮想起这事儿,立马抬手在嘴巴上打了一下,力道还挺重:“我刚才啥都没说,你们啥都没听到。”   他赶紧转话题:“小荞,这个粉条你打算怎么卖?是买别人的红薯做这个粉条么?”   “我还没有想好。”黎荞道。   “这个难做么?要是雇人做的话,会不会泄露方子?”   王桂花已经担忧上了。   周边几个村子都指望黎荞消耗红薯,红薯多,再加上黎荞要读书没时间做粉条,所以他肯定得雇人。   但雇人的话,会不会泄露方子?   “可以提前签一个契约,谁要是泄露了,那就让他赔钱。”陶竹道。   “这法子好,但即便如此,雇人的时候也得谨慎一点,人品不好的,咱不要。”   王桂花叮嘱道。   “我知道。”黎荞点头。   红薯粉条的做法一点儿都不复杂,很容易就会被模仿了去。   周边几个村子的红薯都等着他消耗,若是雇人做粉条,肯定不能只雇一两个。   但若是雇的人多了,万一有人悄悄的把方子卖给其他人,那这还真不好查。   很快,李瓶、王桂花、郑浅浅等人吃饱喝足,他们走的时候,不忘带走一些凉粉、焖子、酸辣粉。   等人都走了,黎荞和陶竹锁了门,两个人开始洗漱。   时候不早了,两个人不准备看书记账了。   陶竹一边拿着牙刷去沾牙粉,一边道:“那个淀粉做的有些少了,之前应该多做一些的。”   “没事儿,这几日天气好,明天就让大山和春桃再做一些。”黎荞去舀热水。   他上次去县城时,特意买了个烧水的小炉子。   这样早上和晚上洗漱时就能用热水了。   就是这里没有煤炭,不能搞煤球,想烧热水,得一直坐炉子前照看着。   “那咱们怎么在保住方子的前提下赚钱呢。”陶竹拧眉,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明日问问村长吧。”   黎荞现在有些拿不定主意。   在这个时代,单凭他一个人,震慑力有点低。   但若是由庄丰收出面,那震慑力就很强了。   于是,等第二日中午庄丰收来找他时,他把庄丰收请到堂屋,摆上凉粉、焖子、酸辣粉、蚂蚁上树几道菜,一边吃一边把他想的两种方式都说了。   一种是他成立一个加工红薯粉条的小作坊。   他雇人干活,他给人发工资。   盈亏、保护方子等活计,全都由他负责。   若是招的人少了,那每日做的红薯淀粉和粉条就会很少。。   周边几个村子的人眼巴巴盯着他,他若是只搞一个几十人的小作坊,那忙活到过年也不能把周边村子的红薯消耗完。   但若是雇的人多了,那如何确保这些人不会把方子泄露出去?   而且,人多了,那事情肯定也就多了,他要读书,懒得去管杂事,他也不想陶竹太费心。   陶竹还得做点心呢。   所以,若他自己开作坊,好处是他挣的银子多,坏处是得操心,劳心劳力。   另外一种方式,是三柳村成立一个加工红薯粉条的小作坊,他只拿分成,不参与具体的管理。   作坊的盈利,平均分给干活的人。   这种方式他挣的钱比第一种方式少,但好处是省心,他只需要拿固定的分成,那旁的什么都不用管了。   当然,这种方式也有泄露方子的危险,但有庄丰收镇着,人们泄露方子前肯定会掂量掂量。   “你倾向于哪一种?”庄丰收听完了黎荞的话,没有说其他,而是反问黎荞。   “我啊,我倾向于第二种。乡亲们都是好人,平日里对我和竹哥儿也照顾颇多,我愿意少挣一点儿,让乡亲们多挣一点儿。”   这是他和陶竹商量后的决定。   这么一来,他算是给三柳村的村人寻了一条真正的钱路。   那三柳村的人就和他紧紧绑在一起了。   以后甭管是对付陶家、黎黍等人,还是同窗打探他的名声,他都不用担忧。   “那就第二种好了。”   庄丰收看黎荞答的利落,脸上每一条皱纹都盛着满意。   不错,愿意拉扯乡亲,是个好后生。   “泄露方子的事,至少今年你不用担心。”他道。   “嗯?”黎荞不解。   “如果真的是由村子建作坊,那我会在河边寻一块地,搭建简单的房屋。凡是在作坊干活的人,在年前都不能回家,不能和他们的家人有接触。”   黎荞:“……”   他目瞪口呆。   不能回家?   这保密方式也太硬核了吧。   “用这种方式的话,至少今年能保住方子。为了明年也能保住方子,那凡是进入作坊干活的人,必须要签一份契约,凡是泄露方子的,不仅要赔钱,还得蹲大牢,全家也不能再留在三柳村。”   庄丰收又道。   黎荞:“……”   牛逼了,庄村长。   这震慑力,可比他这个小书生强多了。   “你觉得我这法子怎么样?”庄丰收看黎荞不说话,便问他。   “我觉得甚好!”   黎荞立马竖大拇指:“我想不出比这更好的法子了,果然还是得由您出面啊。”   他心服口服。   庄村长有大魄力!   庄丰收闻言笑了笑:“这算什么,说到底还是你给红薯寻了个出路,真正厉害的是你这个年轻人。”   “快吃,吃完我就召集全村的人宣布此事。”   “趁着现在还没入冬,天气不算冷,赶紧把作坊所需的屋子、工具都给备齐了。”   黎荞听了这话,忍不住再次竖起大拇指。   这种雷厉风行的风格,三柳村有这样的村长,是他之幸,也是村人的幸运。   很快,午饭完毕,庄丰收对几道红薯淀粉做的吃食赞不绝口,就凭着这个味道,就凭着能长期保存的特点,绝对能卖得出去。   为了树立村人对作坊的信心,临走时他带走了一陶罐炒凉粉和一陶罐炒粉条。   此时是中午,村人都在家里,听到庄园的锣声,他们很快就来到了村口。   不过,这一次,村口的场景和从前不同。   因为桌子上不仅站着庄丰收,还放着两个陶罐和不少由树枝做的筷子。   这是……   很多人脸上都涌出了期盼之色。   昨天黎稻跑去黎荞家闹的事早就在村子里传开了,黎荞真把红薯整出新花样的事也传开了。   现在庄丰收召集众人,应该就是为了说此事吧?   有心急的,忍不住大声问庄丰收:“村长,你旁边的陶罐里是啥啊?”   “凉粉。粉条。”   庄丰收也没卖关子,他看人来的差不多了,便抬手示意众人安静。   然后他便讲了黎荞整出来的新花样和村子要建作坊的事儿。   “大家伙儿可以先尝一尝这个凉粉和粉条,尝过之后你们就能确定,这凉粉和粉条一定可以挣不少钱。”   “所以,别因为前面几天没工钱就心里慌,不用慌,等粉条和凉粉卖出去了,那大家伙儿就能分钱了。”   说罢,他让众人排好队,挨个上前品尝炒凉粉和炒粉条。   黎荞家做饭一向舍得放油放调料,他保管村人吃了之后干劲十足,雄心万丈。   村人听了庄丰收的话,倒是没急着排队,而是怀疑他们的耳朵出错了。   黎荞竟然愿意用这种方式带他们挣钱?   他们忍不住大声询问庄丰收,确认了再确认,然后村□□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欢呼声。   黎荞大气!   等尝到了凉粉和粉条的滋味,欢呼声更响,就凭这个味道,肯定能卖出去啊。   现在的他们可不是从前的他们了,现在的他们去过望月楼,知道望月楼的消费有多高,知道望月楼的生意有多火爆。   他们不是井底之蛙了,他们有他们的判断。   就眼前这两种菜,那些有钱人绝对会喜欢的!   有钱人才不会在乎价格,有钱人只在乎味道,要知道黎荞一个蛋黄肉松馅的青团卖八十八文一枚还供不应求呢!   “村长,啥时候建作坊啊?现在天黑的早,不抓紧的话,一会儿天就黑了。”   有心急的人催促。   “还有事没说完,别急。”   庄丰收摆手,让众人稍安勿躁。   “你说你说。”   村口立马安静了,等着庄丰收开口。   庄丰收站在桌子上,将众人的神色挨个瞧了一遍,然后才慢悠悠的开口:“先说分成的事儿。”   “我先把这个话说在前头,听完之后若是愿意进作坊干活的,那就留下继续听,若是不愿意的,那可以走了,现在得种小麦,我也不想占用你们的时间。”   村人听了这话,纷纷点头。   庄丰收每次都是捡他们最关心的说,从不废话,他们喜欢这个村长!   此时,他们瞧着桌子上的庄丰收,期待中带着紧张,这个红薯粉条能让他们挣多少钱呐?   “根据黎荞的实验,大概六斤红薯出一斤红薯粉,一斤红薯粉能做一斤一两左右的粉条。”   “凉粉不好卖,作坊以卖粉条为主。也就是说,一斤粉条的红薯成本大概是十二文。”   “再加上要晾晒,要用干柴,所以,人工和材料这些成本加一起,大概有十八文。”   “这个粉条,肯定是先卖给望月楼,望月楼吃不下,那就卖给其他人。大家伙儿不用担心销路,这个由黎荞解决。”   “黎荞给望月楼的价格,是四十文一斤粉条。这么一来,一斤粉条的利润大概有二十二文。”   “虽然方子是黎荞提供的,但黎荞心善,不愿意和乡亲们争利,所得利润如他只拿两成。要知道他和郑家的分成是三成。”   说到这里,庄丰收伸出两根手指头比划了一下,好教众人知道黎荞做出了多少牺牲。   “哇,黎荞竟然只拿两成么?”   村人震惊。   黎荞和郑家、庄家都是三成分成的事,村人都知道。   眼下到了大家伙儿这里,黎荞却只拿两成?   这谁不说一句黎荞大气!   “对,黎荞只拿两成。也就是说,一斤粉条,黎荞只拿不到五文钱,而乡亲们则是拿十七文钱。”庄丰收继续。   “不要觉得这个数少,一斤是十七文钱,若是一天做一百斤,那就是一千七百文。若是做三百斤,那就是五千一百文。”   “每家出两个人,大概有两百人,两百人分这五千一百文,那一人能分二十五文。”   “当然,这是最低的数字了。”   “这粉条耐储存,放一年都不会坏,大家伙儿不用担心销路,就算是一时卖不完,那可以留着明年卖。所以到时候尽管甩开膀子使劲干,都是大老爷们,一天怎么只做三百斤粉条,最起码也得做个四百斤。”   “若是四百斤的话,那每个人一天就能拿三十四文钱了。一天三十四文,一个月就是一千文,不用出村子就能拿到这个工钱,这种好事搁以前哪有?”   众多村人:“……”   这种好事搁从前的确是没有。   一个人是一千文,一家出两个人,那一个月就是两千文了。   妈惹,以前真没这种好事啊!   庄丰收将众人火热的神色收入眼中,又继续道:“所以,都记着黎荞的好,是黎荞给了大家伙儿这个机会,而且还主动让利,很多富人都是为富不仁,他富了待乡亲们却是仁了又仁,仁上加仁。”   “今后黎荞和竹哥儿若是遇着什么事儿,大家伙儿都要上去帮忙。”   “若个别人不知道感恩,那今后就不能在作坊里干活挣钱了。”   说到最后,庄丰收语气严厉了起来,神色也变得严肃。   他的眼神,在黎黍和黎稻身上扫来扫去。   至于刘翠,这家人根本没资格进作坊干活,所以他懒得给眼神了。   黎黍:“……”   黎稻:“……”   气死了。   有心撸袖子和庄丰收争辩,但谁知道这时其他村人也都看向了他们。   并且还七嘴八舌的开喷了。   “黎黍啊,从前你怎么样大家伙儿管不着,但从今往后黎荞是整个村子的大恩人,你要是敢去找黎荞闹,那别怪大家伙儿不客气哈。”   “就是,还有黎稻,别仗着是长辈就老想着从黎荞身上占便宜,也不看看你自己给了黎荞什么,大家伙儿的眼睛都是雪亮的,你今后可要少作妖!”   “啧,其实我倒是希望他们继续作妖,这样他们就不能在作坊里干活了,他们退出去,那肯定有人补进去,说不定就是我家的补进去,这样我家就有三个人挣钱了,一个月三千文呐!”   “咦?是这样哈。黎黍,黎稻,你们俩继续闹继续作,快造福乡亲!”   “牺牲你们两家,造福其他乡亲,大家伙儿会记着你们的好的!”   ……   一时间,想明白的村人竟是开始朝着黎黍、黎稻喊话。   黎黍、黎稻两人自是气的要死,眼瞅着要吵起来了,庄丰收立马制止。   他忙着呢,哪有空看吵架。   “说完了分成,那我再强调一下惩罚。今年应该没人能泄露方子,但今年之后就不能保证了,所以,谁要是泄露了,不仅要赔钱,还得随我一同去官府见官,而且一家子都得被赶出村子,听明白了么?”   “听明白了!”   村人齐声回答。   泄露方子啥的,干这事的代价太大了,可不能做。   而且,不但自己不能做,也要防着别人干这种缺德事,万一方子泄露了,那他们村子的作坊就运行不下去了。   这是在毁他们的钱路啊。   就在村人下定决心今后要盯的紧一些时,庄丰收又发话了,谁家愿意去作坊干活的,找他报名。   今天得把具体的人选定下来,还要把作坊的地点定下来,然后连夜开工。   多耽搁一日,那就少赚一日的钱,必须加快速度。   于是,这天下午,三柳村的村人是相当忙碌。   进了作坊就不能随意出来了,这个人选必须要商定好。   黎荞这边也挺忙,他亲自上手做红薯淀粉。   早就猜到这种情况了,所以他上一次做的红薯淀粉足足有五十多斤。   但明日他要拿着红薯粉条和凉粉去望月楼推销,所以得多做一些淀粉,免得续不上。   正忙碌着,刘翠和陶萄竟来了。   这母子两人态度极其好,为上次在黎荞家瞎嚷嚷一事向黎荞和陶竹赔罪。   这一次的红薯粉条作坊,黎黍、黎稻两家都能进去干活,她家却是不能。   于是这母子两人为钱低头,特意过来给黎荞、陶竹道歉。   之前的玉米,黎荞没和她家计较,她家也能给望月楼供货,是以刘翠以为黎荞早就不生她家的气了。   可谁知道黎荞会在红薯粉条作坊这里卡她!   和作坊里的高工钱比起来,玉米算什么啊,就是把家里今年种的玉米全部卖了,那也只能抵得上作坊里一个月的工钱!   面对着刘翠和陶萄的讨好赔笑,黎荞神色淡淡的,他倒是不在意上次这母子俩的闹腾,但是,他在意陶萄欺负过陶竹。   所以,想进红薯粉条作坊,今年是绝对没戏的。   至于以后,那得看他心情。   刘翠、陶陶两人无功而返,他们倒是想多哀求一会儿,但现在全村人都盯着黎荞家,他们过来时有几个村人看到了,并且跟过来了。   这几个村人不让他们多打扰黎荞,他们只能离开。   等刘翠和陶萄走了,黎荞看向了陶竹:“竹哥儿,我是这样想的,等明年看看这家人到底改没改。”   “若是改了,那可以让他们进作坊,但他们必须得照顾一下陶树。”   陶树这个大麻烦,现在有陶老太和赖冬梅照顾着,但陶老太年纪大了,赖冬梅也不像是能为陶树守一辈子的,所以,他得找人盯着陶树。   “行,你做主。”陶竹对此没意见。   让陶家人盯着陶家人,这法子挺好。   庄丰收办事效率很高,一夜之间,不仅敲定好了进入作坊的人选,作坊的地点也定下来了,就在陶竹开垦荒地的那片树林里。   那里靠近小河,取水方便,而且没有人只有树,盖房子的话,直接砍树就成了。   房子不用盖的多好,尽量用树,到时候在外面糊一层泥巴,凑合着能用就成。   房子开始盖了,工具也要开始做了,晒淀粉需要干净的筐和布,晒粉条也需要木架子。   于是,第二天黎荞去县城,不仅要给望月楼推销粉条和凉粉,还要买相关的用具。   黎荞先去了望月楼,他借用望月楼的厨房,现场做了四个菜。   炒凉粉,蚂蚁上树,酸辣粉。   还有一个是烩菜。   黎荞做的烩菜味道很不错,里面有白菜,有豆腐,当然,也有少量的粉条。   这样的烩菜比较平价,适合普通百姓。   望月楼不仅做有钱人的生意,还做普通人的生意,普通人吃这样的烩菜,绝对吃得起。   酸辣粉以粉条为主料,想吃饱的话,最起码得两份起步,一般人吃不起。   但烩菜一大半都是普通的菜,普通人搭配着玉米饼子,一碗就能吃饱。   这四道菜,王掌柜的反应是惊为天菜,一道比一道绝,每一道他都爱死!   他看黎荞的眼神,仿佛在看财神爷:“小黎啊,你让望月楼的菜单又丰富了不少啊。”   除了这四道菜,他脑子里又出现了不少菜。   毕竟是开酒楼的,瞧见原料,他不用动脑子就能想出好几种做法。   “互惠互利。”黎荞笑眯眯的道:“不过,我们村每日能做几百斤粉条,望月楼做不了几百斤的粉条菜,所以,我希望望月楼可以卖干粉条。”   “不是有府城的人过来吗?可以卖去府城。”   “当然,也可以卖给本地的人。”   黎荞是一定要为粉条寻销路的,所以,望月楼若是不卖干粉条,那他就让村人在县城里摆摊卖。   到那时,肯定会影响望月楼的生意。   王掌柜闻言,立马道:“这是自然,做的粉条必须卖出去,不能砸你们手里。”   “尽管放到望月楼,有多少望月楼都买。”   大不了他把干粉条送到府城去卖,反正不能让粉条流入到其他人手里,比如说醉仙居。   他要靠着粉条,让望月楼的生意再翻一番。   最近望月楼的生意火爆,他已经多招了一波人手了,眼下来看,还得再招一波。   和王掌柜谈妥了粉条的销路,黎荞没有多留,他去买了相关的工具,然后赶着牛车回村。   到村子里时,作坊的简易房子已经搭建好了。   庄丰收也把自家的红薯送过去了。   这个作坊的前期投入,都是由庄家负责,所以,这一批粉条,就用庄家的红薯做。   黎荞把所需要的工具送过去,这个作坊立马就开工了。   黎荞身为技术人员,现场指导众人。   做吃食,最重要的不是味道,而是卫生。   这红薯粉条打的是他的招牌,所以,他对卫生的要求很高,必须得用布巾包裹住头发,免得头发掉进去。   手也得洗干净了,特别是指甲缝,不能留污渍。   ……   挑了一圈的刺儿,等真的开工,已经是晚上了。   但每个人都很兴奋,没有任何人喊困,黎荞把技术给了,把销路搞定了,眼下就看他们了。   要甩开膀子加油干,做的粉条越多,他们挣的钱也越多!   *   作者有话要说:   久违的万字章!   这个剧情也算是写完了。 第62章 还是红薯 江知县   第三场雪落了之后, 时间来到了腊月。   这天一大早,天微微亮,黎荞、陶竹、黎大山黎春桃正吃着早饭, 王小哑便赶着牛车过来了。   今日黎荞和陶竹准备去县城,需要用到牛车。   若无意外,在过年之前,这是两人最后一次去县城,所以两个人要大采购一番。   现在他们夫夫已经搬进新房子里了。   新房子分前后两个院, 前院用来做点心,后院是他们两人的快乐老家。   至于老房子, 两人雇佣了王小哑、陈枣儿父子俩当长工, 由这父子俩住在老房子里看守牛车和刚收下来的玉米、红薯,顺带养几头猪、几十只鸡。   当然,白天还要来新房子这边干活。   陈铁柱去了作坊干活, 王小哑和陈枣儿这父子俩一个哑巴一个胆小如鼠, 而陈铁柱的阿爹王百花是个厉害的,偏心陈铁柱的弟弟偏心的厉害。   王百花平日里就时常欺负王小哑和陈枣儿, 眼下陈铁柱要去作坊干活,年前根本出不来,这种情况下, 王百花怕是要把王小哑和陈枣儿当自家小厮使唤。   陈铁柱知道黎荞和陶竹打算请长工, 所以在进作坊之前特意来黎荞家求黎荞, 想让黎荞雇佣王小哑和陈枣儿,工钱可以少点, 他不计较, 只要王小哑和陈枣儿不受王百花欺负就成。   穿越这么久, 黎荞对三柳村的村人还算了解, 他和陶竹要请长工,考虑了一圈,没找到特别合适的人。   眼下陈铁柱求了过来,夫夫两人商议了一下,答应了下来。   王小哑虽然不会说话,但干活勤快,不管是田地里的活儿还是家里的活儿,全都做的很好。   陈枣儿虽然胆子小,但性子沉静,同样也是干活的一把好手。   这父子俩一个不会说话,一个不爱说话,雇佣他们当长工,挺好。   于是,等黎荞和陶竹搬到新房子后,王小哑和陈枣儿父子俩就住进了老房子里。   有黎荞镇着,王百花倒是不敢再欺负这父子俩。   这父子俩感激黎荞,每日勤快的不得了,到新房子里做点心的前期工作时,也特别知道避嫌,从不靠近厨房,陶竹让他们干啥就干啥,不多问一句,不多看一眼。   昨日黎荞特意告诉王小哑,让他早饭后把牛车牵过来,王小哑怕耽误了他们夫夫的正事儿,早早就喂了草料,然后把牛车牵了过来。   把小黄牛栓在门口的木桩子上,黎荞进了院子。   黎大山站在厨房门口,手里拿着一个芝麻酥饼,一边啃一边瞅了眼昏沉沉的天:“小叔,今天阴天,太冷了,要不你们明天再去县城吧。”   “没事儿,待会儿穿得厚一些。”   黎荞也抬头看了眼天,然后进了厨房。   厨房里,陶竹正在喝玉米汁。   他旁边还放着一个陶碗,里面盛着黎荞喝了一半的玉米汁。   陶竹几口把玉米汁喝完,让黎荞慢慢吃,他去了后院换衣服。   前些日子他做了新棉衣。   先穿立领对襟夹袄,再穿圆领棉袄,最后外面再套上时下流行的宽袖对襟披风,这样就齐活了。   等出了门,再戴上手套和兔皮小帽,围上兔皮围巾,即便是这样的寒风天,也不怕冷着。   陶竹刚换好衣服,黎荞便也进了房间,看陶竹已经穿戴好了,黎荞便道:“多拿些银子,今天要买不少书。”   “好。”陶竹应下,转身去打开钱箱子。   如今他家的钱袋子也升级了,由原本的布袋子变成了兔皮袋子,往兔皮袋子里装了二十个五两的小银锭,又拿了十贯铜钱,他这才把钱箱子盖上。   这时黎荞也换好了衣服,夫夫两人牵着手去了前院。   出发。   两个人紧挨着坐在牛车上,刚出了村口,便碰到了小五。   最近天气冷了,黎荞特意和王掌柜说了一声,让小五不用来的那么早。   反正点心和烤肠都不愁卖,晚些带回望月楼也没事。   和小五打了招呼,夫夫两人继续往前走,走了没几步,迎面而来的是一个车队。   这是真车队。   粗粗一数,足足有三十多辆板车,中间还夹杂着几辆牛车。   不管是板车还是牛车,上面都装着满满的红薯。   这是外村人来红薯作坊卖红薯了。   红薯作坊的第一批粉条,进入望月楼不到一天,就打出了巨大的名气。   五百斤粉条,不到傍晚就卖完了。   粉条如此畅销,红薯作坊的人信心大增,干活儿也更有劲了,做粉条需要用到红薯,庄丰收便如同玉米那般让三柳村各家各户抽签,用这种方式依次买村人的红薯。   红薯比玉米、小麦都高产,亩产虽然和黎荞上辈子时动辄六七千斤没法比,但也有一千四五百斤。   今年雨水足,一亩地更是有两千斤。   三柳村几乎家家户户都种了红薯,多的有五六亩,少的也有两亩。   村人的红薯看着很多,但六斤红薯才能做一斤红薯淀粉,也就是说,红薯作坊一天若是做五百斤粉条,那大概需要三千斤红薯。   这个速度绝对是高速,所以,上个月上旬,三柳村的红薯就被消耗干净了。   三柳村没红薯了,朱家村跟上。   朱家村才二十多户人家,他们的红薯消耗完了之后,便是黎大山舅舅所在的大河村。   把这第三个名额给大河村,完全是看在王桂花的面子上。   大河村的人很高兴,很感激王桂花和黎荞。   虽然说红薯作坊收购红薯的价格只是两文钱一斤,和市场价一样,但好歹给他们的红薯寻了个出路。   在红薯作坊没出现时,他们的红薯根本卖不出去,要么自己吃,要么喂猪。   眼下能换钱,那还要啥自行车。   况且红薯其实能卖很多钱。   若是红薯种的多的,比如说种六七亩的——这些人家之所以种这么多红薯,原本是打算喂猪的。   可现在能卖钱,没人愿意喂猪了,一亩地收两千斤红薯,七亩地就是一万四千斤。   一斤两文钱,那这就是两万八千文,也就是二十八两银子!   乖乖诶,从前只能拿来喂猪的红薯,现在却是能变成二十八两银子,这换谁谁不高兴?   这换谁谁不感激?   就算是种的少的,比如说只种了两亩地的,那也有四千斤红薯,能卖八千文。   那也是八两银子啊!   所以,大河村在卖了红薯之后,由村长出面,和黎大山的舅舅一起,带着大河村所有村人的谢礼,特意来黎荞家感谢黎荞。   大河村村人给的谢礼挺简单,每家出几个鸡蛋,几斤杂粮,几斤干菜或者是其他的吃的,反正都不贵重。   但聚在一起也挺多的。   黎荞原本不想收,奈何大河村村长非得送,他便把这些东西送到了红薯作坊,让红薯作坊的工人消耗。   红薯作坊那边因为工人不能和外界接触,所以有专人做饭,他把这些东西送过去,能抵工人好几天的口粮。   因为红薯作坊是村子里的,所以工人们平日吃的饭食都是他们自带的粮食,眼下有人送来好几天的口粮,他们挺开心。   于是就皆大欢喜,所有人都很高兴。   把大河村的红薯消耗完毕之后,黎荞就没有指定村子了,他让附近的村子抽签——   红薯作坊建立的第一日,附近村子就得到消息了,都盯着呢。   既然排不出先后,那就抽签。   这种方式不算最公平,但能省不少事,轮到某个村子了,某个村子便全村出动,一起把红薯运送到三柳村,人多力量大,而且还能避免争端。   不然的话,肯定会因为谁先谁后吵起来。   黎荞和陶竹两人发现了车队,夫夫两人对视了一眼,同时把脖子里的兔毛围脖往上扯了扯,好遮住半张脸。   他们不想被人认出来。   这些外村的人太热情了,若是被认了出来,最起码也得耽误一刻钟才能继续赶路。   周边村子的普通村人的确不认识黎荞和陶竹,眼看快到三柳村了,他们说说笑笑,一心沉浸在红薯即将换成钱的喜悦中,根本没注意到低着头努力降低存在感的黎荞和陶竹。   “嘿嘿,今天卖了红薯,那就能过一个好年了,我家今年有一万斤红薯,能卖二十两银子!”   一个嗓门挺大的汉子笑嘻嘻的道。   “唉,我家只种了一亩红薯,早知道黎荞能给红薯整一条出路,那我说什么也种上十亩!”   有人笑,就有人愁。   “别急,有明年呢,明年可以多种一些。今年挣的少了,明年争取补回来。”   还有人安慰。   “其实吧,就算我家的红薯能卖二十两银子,那和三柳村的人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那个嗓门颇大的汉子又开了口:“我夫郎他姑家是三柳村的,听说在红薯作坊里干活的人,一天能分到五十文!”   “五十文?!真的假的啊?”   这句话登时惹来了前后左右的惊呼。   “肯定是真的,他们每天能做五六百斤的粉条,那么多粉条,每天都能卖完。”   那汉子又道。   “粉条也太能挣钱了吧?一天五十文,一家两口人,那一天就是一百文!再加上他们自己的红薯,那三柳村的人这个冬天少说也能挣十几两银子,多了的话,怕是能挣三十多两银子!”   三十两银子。   附近几辆板车的人都羡慕得红了眼睛。   三十两能盖崭新崭新的青砖房子,能娶两门媳妇,多少人攒十年也不一定能攒下这个家底!   “黎荞咋不是咱村的人呢,好处都让三柳村给占了!”   “唉,可不是嘛,黎荞娶的夫郎也是三柳村的,你说这气人不气人。”   “黎荞已经成亲了,现在只能打他孩子的主意了,希望他的夫郎赶紧怀孕生子,这样我好把我家的姑娘、小哥儿嫁过去!”   ……   正一脸美滋滋听夸奖的黎荞,美不下去了。   幸好这会儿他们的牛车已经远离了那几道声音,陶竹听不见,不然的话,这不是在给陶竹添堵么。   轻声咳了一下,他把身子往陶竹身上靠:“竹哥儿,冷不冷?”   “不冷。你冷不冷?”   陶竹说着换了个姿势,好让他靠的更舒服些。   “我也不冷,你做的衣服太好了,从头到脚全方位保暖,我现在浑身暖和着呢。”   陶竹闻言不由笑:“你每天要读书,坐在书桌前太冷了,得穿的厚一些。”   其实以现在的天气来说,他希望黎荞能待在炕上读书,反正现在他家比从前富了,不怕烧干柴。   奈何黎荞说待在炕上读书他的大长腿施展不开,容易昏昏欲睡,没办法,他只能给黎荞做厚一些的衣服。   “竹哥儿最好了,能娶到竹哥儿当夫郎是我的福气。待会儿到了县城,咱们下馆子去。”   “啊?”陶竹闻言一愣。   夸他和下馆子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么?   “今天是你的生辰,从今天开始,你才是真正的二十岁呢。”黎荞笑眯眯的道。   陶竹:“……”   他眸子瞬间睁大了不少。   片刻之后,他一颗心顿时热乎乎的。   对,今天是他生辰。   但这么些年从未过过生辰,所以他把这事儿给忘了,可没想到黎荞竟然记得!   “你是怎么知道的?”他忍不住问,一双水眸已经弯了起来,被兔皮围脖遮住的嘴角也上翘。   “我特意问你娘了。”   身为一个现代人,像是生日、结婚纪念日、七夕等特殊的日子,早就刻在黎荞骨子里了。   这都是大节日,必须得过。   所以,他才非得今天去县城。   别说是阴天了,就是下雪,那也挡不住他要带陶竹下馆子庆祝的脚步!   “好,那咱中午去望月楼吃饭。”陶竹忍不住伸出戴着手套的手,去抓黎荞的手。   若说福气,他才是有福气的那个。   能嫁给这人,他上辈子肯定做大好事了。   夫夫两人一路说着话,走了一个多时辰,这才来到了县城。   陶竹想买一些布料做被褥,也做明年黎荞去县城读书所需的衣服。   若无意外,明年黎荞就要去县城读书了,相关的衣服他现在就得准备上。   从布店里出来,两人去了书铺。   这些日子黎荞已经把四书给背熟了,上次庄文给他推荐的注释书籍,他也背的差不多了。   所以,他准备开始读五经。   除了五经之外,相关的注释书也要买,这样一边读一边理解,能加深记忆。   除了五经之外,他还买了字帖。   现在他每日都要写大字,经过这么久的练习,他写字的速度加快了不少,字也不软趴趴了。   但是,当今圣上重视书法,所以他也必须重视起来,不求有多出众,但也不能低于考生的一般水平。   书铺的伙计看他一口气买了十多本书之后还要买字帖,笑的嘴巴快咧到耳后根了。   大客户大客户!   如今科举考试的官方字体是台阁体,这算是楷书中的一种,这种字体的特点是方正,整洁,大气,美观。   于是伙计便拿出了好几本字帖让黎荞选择。   “读书人最爱的便是这几位大家的字体,每一种都卖的很好,您看您具体要哪一种。”   黎荞将这几本字帖在柜台上摊开,一一细看。   这几本字帖都是台阁体,只是在细微处有差别。   看了好一会儿,他最终选择了特点最不明显的一本,太有特点的话,反而不容易模仿。   挑一个较为平庸的,这种不会出错。   他不打算跟真正的古人比书法,书法只要不拖他后腿就成。   买了字帖,那肯定要买毛笔、纸张、墨锭,于是,从书铺出来时,陶竹手中的钱袋子空了大半。   进一趟书铺,五十两银子都没打住!   但陶竹一点儿都不心疼,他小心的把这些书籍、纸张、笔墨放到书箱里,又把书箱放到了他和黎荞中间。   然后他看向了黎荞:“咱们去望月楼?”   “嗯,正事儿办完了,咱们下馆子去。”黎荞笑眯眯的点头。   于是,夫夫两人赶着牛车去了望月楼的后院。   停好牛车,两个人拎着书箱去望月楼的前院找王掌柜。   这会儿还不到十一点,但望月楼的大堂已经坐满了。   二楼的雅间也几乎满了。   不过黎荞不担心,他昨天就让小五给王掌柜打招呼了,王掌柜给他留了雅间。   王掌柜知道黎荞和陶竹要来,但他太忙了,他领着黎荞和陶竹去了二楼的雅间,没说几句话就匆匆离去了。   黎荞和陶竹并不介意,都是熟人,王掌柜不必费时间招待他们。   王掌柜给留的雅间位置很好,靠窗,打开窗户可以看到下面的街道。   菜还没端上来,黎荞便拉着陶竹打开窗户欣赏街景。   在村子里待久了,黎荞偶尔也会想看看县城的繁华。   “咦?望月楼的伙计咋端着烩菜去对面茶馆了?”他刚打开窗户,便看到一个伙计端着托盘进了望月楼对面的茶馆。   托盘上放着四碗烩菜,他一眼便认出来了,那是他家隔两日便要吃一次的菜,比大盘鸡都受欢迎。   陶竹也看到了,就在黎荞说话的间隙,又有一个伙计端着四碗烩菜进了茶馆。   而茶馆里,从他们这个角度所看到的几张桌子已经坐满了人。   恰好这时有个伙计拎着茶壶进来给他们夫夫两人上茶,黎荞便指着对面的茶馆问这是什么情况。   那伙计听完黎荞的话,立马就笑了:“荞哥,咱们望月楼的生意太好了,很多食客没地方坐,但他们又不愿意离去,非得吃咱们望月楼的烩菜,于是昨日掌柜的就租了对面的茶馆,凡是吃烩菜的,都可以去对面的茶馆。”   黎荞:“……”   他知道望月楼的烩菜卖的好,常常有食客愿意端着碗站着吃,但没想到竟然火爆到可以租用人家的茶馆了。   这时,旁边雅间里传来了一道挺稚嫩的声音。   “表哥,这个烩菜好吃吧?还是望月楼做的好,府城的吉祥楼哪怕是买了粉条也做不出这个味儿。”   “嗯。”一道略低沉的声音回应这道稚嫩的声音。   “那你在年前就不要回府城了,留在平城也可以读书,还能天天来望月楼吃饭。烩菜,酸辣粉,炒粉条,凉拌粉条,粉条包子,粉条饼,哇,每一种都好好吃。”   沈画掰着手指数望月楼的粉条菜式,哪怕他面前放着一碗豪华版的烩菜,他也忍不住咽口水了。   而他的表哥徐瑛,面前不仅放着豪华版的烩菜,还有一碗豪华版的酸辣粉。   他此时忙着嗦粉,只能含糊的应了一声。   为了这么多的粉条菜式,他愿意留在平城!   不管是烩菜里的粉条还是酸辣粉里的粉条,夹起一筷子,然后轻轻一吸溜,顺滑美味的粉条就进了嘴巴。   这感觉,妙!   而沈画得了徐瑛的回答,高兴的拍了下手:“那待会儿找王掌柜买一百斤粉条,随着信送往徐家,你等过年时再回去。”   嘿嘿,他希望府城的大小餐馆即便是有粉条,那也永远都做不出望月楼的味道,这样他表哥就能一直留在平城啦。   不过,想到粉条的火爆,他立马招来了伙计。   望月楼推出干粉条的第一天,就有敏感的商人嗅到了钱味,这些商人知道平城只能由望月楼卖粉条,于是他们就把粉条卖去了府城。   府城那么大,而粉条又那么美味,但望月楼每日只能提供几百斤粉条,所以,他想为徐家准备一百斤粉条,那得提前找王掌柜预定。   黎荞这边,被迫听了沈画和徐瑛的对话,他忍不住对陶竹道:“咱们真的低估了粉条的魅力了。”   之前通过小五的嘴巴,他们知道粉条卖的很好。   但眼下亲耳听到食客的话,这感觉比从小五嘴巴里听到时要爽。   “所以你厉害呀,能想出这样的做法。”   陶竹微微笑着开口,看向黎荞的水眸亮晶晶的。   “一般一般。”黎荞摆了摆手,转移陶竹的注意力,今日是陶竹的生辰,陶竹才是主角。   望月楼的特色菜,黎荞全点了,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碗碟摆满了整张桌子,夫夫两人没喝酒,以茶代酒,一边慢悠悠的品尝美食,一遍说些琐事。   家常饭虽然美味,但没有下馆子时的热闹和新鲜。   所以,这一餐饭,陶竹极为满意。   没吃完的饭菜,两个人打包带走,这时王掌柜终于出现了。   现在不仅有食客找他买粉条,一些小商贩也找他,他天天忙的恨不能有十个他去处理各种事情。   他此时出现,并不只是为了送一送黎荞和陶竹,他还希望黎荞能扩大生产,每天几百斤粉条,在平城、府城、周边县城这广大的市场跟前算什么?   什么都不算哇。   况且,眼瞅着要过年了,等过了年,红薯就不好存放了,若是红薯坏掉,那想再吃粉条就得等明年了。   这可不成。   不仅他不愿意,广大食客也不愿意。   广大食客催他,他便来催黎荞了。   黎荞听罢这话,只能回应两个字:尽力。   出了望月楼,夫夫两人打算直接回村,但到了城门口,他们被守门的衙役给拦住了。   “你是三柳村的黎荞吧?”   那个看上去有五十多岁的衙役仔细打量了黎荞几眼,然后出言询问。   “官爷,小生的确是黎荞。不知官爷拦着小生所为何事?”   黎荞不卑不亢,淡定以对。   “不是我找你,是知县大人找你,随我走一趟吧。”   这位老衙役示意黎荞牵上牛车跟他走。   黎荞:“……”   县太爷找他?   一旁的陶竹,大脑有些发白,他只能下意识看着黎荞,县太爷怎么会找黎荞?   黎荞也没干啥事儿啊。   “别紧张,咱们知县大人平易近人,我虽不知道找你是何事,但应该不是坏事。”   老衙役看他们夫夫都呆了,特别是陶竹一脸紧张,便出言解释了一句。   黎荞闻言,一下子就把心放到肚子里了。   他先是对着老衙役笑了一下,然后才轻轻牵住了陶竹的手:“别怕。”   此时黎荞没有戴手套,陶竹感受到熟悉的触感和温度,发白的大脑终于能转动了。   他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有点僵硬的笑来,算是回应黎荞了。   黎荞放了心,另外一手去牵牛车。   陶竹赶紧放开他的手,当着官爷的面,可不能这样拉拉扯扯。   老衙役瞧着这一幕,觉得稀奇。   在他的审美里,陶竹自然算丑,他没想到黎荞这个长得出众的读书人竟这般看重陶竹。   但这和他没关系,他领着黎荞陶竹往县衙而去。   平城的知县姓江,四十余岁,气质儒雅,黎荞和陶竹到县衙时,他正在县衙的后院厢房里摆弄蒜苗。   听了老衙役的通报,他让黎荞和陶竹来厢房里见他。   “学生黎荞,拜见知县大人。”   黎荞和陶竹进了厢房,瞧见江知县,跪下行礼。   虽然很不想跪,但这个时代的规矩如此,黎荞并不想特立独行。   “起来吧。”   江知县从蒜苗跟前离开,他摆了摆手,示意黎荞和陶竹起身。   等黎荞和陶竹站了起来,他视线在黎荞身上转了一圈,然后又在陶竹身上转了一圈,这才双臂环在身前,慢悠悠的开了口:“黎荞,三里镇三柳村的黎荞,对吧?”   “回大人的话,学生正是三里镇三柳村的黎荞。”   黎荞低着头回答,声音清亮。   “嗯。”江知县来回踱步,继续慢悠悠的问:“听说你之前不学无术,最近才开始认真读书。都读了什么书?”   “回大人的话,学生最近只读了四书。”   提起过往,黎荞并无惭愧之色,声音依旧清亮。   “那本官不难为你,不考你墨义和帖经,你就说一说你红薯作坊的事儿。听说你让利给村民?”   “是。”   虽然心里惊诧,但黎荞面上丝毫不慌张,他没有思考,直接将红薯作坊的来由和现状讲了一下。   包括他为何让利给村人:   村人对他们夫夫多有照拂,他想回报乡亲。   江知县听完他这一长串的话,脸上闪过满意:“圣上曾言,感恩是一个人最大的美德,你虽读书不成,但好在有感恩之心。”   “况且,你也切实让周边村子的村人挣到银子了,圣上曾言,民富则国安,你能让三里镇的村人富裕,了不得。”   黎荞:“……”   这是在夸他。   但必须要自谦,他正想要开口,但谁知下一瞬,江知县又开口了。   “眼瞅着要过年了,本官需要办些土仪赠送亲友,在平城待了三年,平城终于有拿得出手的土特产了。”   “粉条和那个蛋黄肉松馅的青团,你亲自做一些,要快,别耽误了年礼。”   “?”   感情这才是重点?   特意在城门口拦住他,是想让他做点能拿得出手的东西?   亏他以为有什么大事呢!   旁边的陶竹也有些愣,竟是这事儿?   江知县将黎荞的无语和陶竹的呆滞瞧在眼里,他轻声咳了一声,一脸严肃的道:“你这生意越铺越大,小心入了商籍,圣上曾言,商人重利无德,你将来要读书,千万不能入了商籍。”   “你们回去寻合适的挂靠之人,过些日子来县衙办理此事。”   黎荞:“……”   他差点儿把这事给忘了!   不过,这知县大人讲话怎么总是引用圣上小作文里的话?   *   作者有话要说:   咳,这算是红薯的后续……   这个时空的红薯亩产量是我瞎编的,宝子们别较真哦。 第63章 全县做红薯淀粉 江知县的跟脚   因为院试的策论题目是从圣上的小作文中出, 所以黎荞自是将圣上所写的每一篇小作文都烂熟于心了。   眼下江知县引用里面的话,他一下子就听出来了。   但他不能将这点疑惑表现出来,他只能恭敬的应是, 表示很快就能办理好挂靠之事,更会亲自做一些粉条和蛋黄肉馅的青团。   江知县对他的回答很满意,然后便打发他们夫夫离去,并且再次强调要快,别耽误了年礼。   从县衙出来之后, 陶竹依旧有些懵懵的,他下意识的看着黎荞, 此时黎荞便是他的主心骨。   他一个小小的乡下夫郎, 搁之前哪里想过单独见县太爷这种大事,刚才他紧张得大脑里什么都没有,只能用眼角的余光去打量黎荞, 黎荞干什么他就干什么。   现在出了县衙, 他这才跟找到魂儿一般,长长呼了口气。   刚才他差点儿连呼吸都忘了!   “吓坏了吧?”   黎荞看陶竹抬手轻轻拍心口, 忙伸出手拉住了他另外一手:“莫怕,县太爷和蔼可亲,很接地气, 刚才的房间里竟是种着不少蒜苗, 而且长势挺好。”   “蒜苗?”   陶竹有些惊讶。   刚才他只顾着紧张了, 眼睛一直盯着脚尖,根本没注意到屋子里的摆设。   “对, 就是蒜苗, 能亲自种蒜苗, 再结合大人平日里的行事, 足以证明大人是一个体恤百姓的好官。所以别怕。”   黎荞说着一手牵着牛车,一手拉着陶竹的手,慢慢的往城门口走。   这时一股小风吹来,直直的扑在脸上,也顺着袖子往衣服里钻,陶竹冻得浑身抖了一下。   发僵的大脑,这下子终于恢复正常了。   “把手套戴起来,别冻着了。”察觉到黎荞的手有些凉,他主动放开黎荞的手,催黎荞戴上手套。   “你好啦?”黎荞盯着他的脸,仔细观察他的脸色。   “好了好了,我就是有些懵。”   陶竹说着去拿手套。   手套放在牛车上,在望月楼吃饭吃的浑身暖烘烘的,所以出来时他们俩就没戴手套。   可现在距离午饭有一个时辰了,吃出来的那点热乎劲早没了,再不戴手套,那怕是真的要冻着了。   他一边把手套递给黎荞一边道:“一开始是有些怕,但现在想一想,和你在一起,不管发生什么我都能承受。”   只要和这个人在一起,怎么样都好,他不怕。   “这样想就对了,只要咱俩在一起,那什么坎都能迈过去。”   黎荞接过手套,戴上,然后让陶竹上牛车:“咱们去找文哥,先不回村。”   “找文哥?”   “对,他住在县城,消息比我灵通,我想找他打探一下县太爷的事儿。”   他对这位县太爷了解的太少,庄文知道的肯定比他多。   于是,黎荞牵着牛车,拐去了庄文在县城的小院子。   到小院子时,庄园竟然也在。   庄园是来接他爹娘和弟弟回家的。   进入了腊月,距离私塾放假没几日了,再加上庄文觉得与其在县城苦读,不如回村找黎荞探讨,于是就干脆收拾东西提前回家过年。   庄文看见黎荞,意外又高兴。   但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再不回村就得赶夜路了,冬日天黑的早。   于是,黎荞和陶竹帮着抬行李,很快收拾完毕,两辆牛车顶着小寒风朝三柳村而去。   刚出了县城,天空就飘起了小雪花,庄文裹紧了身上的狐皮披风,手里捧着一个小手炉,他从自家的牛车上下来,然后上了黎荞家的牛车。   “老弟,你刚才找哥哥是何事?”   庄文坐在黎荞和陶竹身后,整个人都缩在披风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黎荞。   他上了年纪,身子比不上小年轻,不抗冻。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刚才……”黎荞把县太爷找他的事简单说了。   他一派轻描淡写,但庄文听得却是差点儿原地蹦起来,手里的小手炉也吓的直接扔了:“这还不是大事啊?”   旁边牛车上的几人也投来惊诧的视线。   县太爷诶!   “额……”黎荞顺手把掉到一旁的手炉捡起来:“文哥说的对,这是大事!”   庄文接过手炉,但他的心思已经不在保暖上了,他凑近黎荞,有些紧张的确认:“知县大人没考你学问,只问了红薯作坊的事儿?”   “是。他是想置办点土特产送亲友。”   “那这也是好事哇!”   庄文拍了下大腿,神色激动:“咱们的知县大人,是盛平元年的二甲进士,以他的成绩,原是不能直接做翰林院的官儿的,但他策论写的好,圣上便破格让他入了翰林院。”   “在翰林院待了两年,便外放来了平城,成为咱平城的知县。”   按照大盛的规矩,除了一甲的状元、榜眼、探花可以直接入翰林院外,余下的二甲、三甲进士想进入翰林院当官,那得先在翰林院当一段时间的庶吉士继续深造学习。   庶吉士只是一种身份,并不是正式官职,但也拿朝廷俸禄,只有通过了庶吉士的考试,那才能担任翰林院的正式官职。   江知县因为策论文章写的颇得圣意,所以圣上让他直接入了翰林院,先是当了从七品的检讨,主修古史。   两年后外放,成了正七品的知县,真真切切掌握一县大权。   当然,对于很多人来说,从七品的京官要比正七品的地方官吃香,特别还是翰林院的从七品,那可是大盛官员的储备库。   但对于读了三十年书连秀才都考不上的庄文而言,正七品的县太爷已经是了不得的大官了。   现在这位了不得的大官竟然特意见了黎荞,他又激动又开心又羡慕。   黎荞听了庄文的话,不由恍然:“盛平元年的二甲进士,这么说圣上一即位,他便考上了进士。”   盛平是当今圣上的年号。   而江知县瞧着有四十余岁,这么说,江知县也是读了二十余年书才考上了科举。   再加上当今圣上破例让他一个二甲进士入了翰林院,那怪不得江知县说话时爱引用圣上的小作文。   这是知遇之恩。   这是改变命运比山重的大恩。   “知县大人说话时,总是引用圣上文章里的话,这其实算不算在变相的划重点呢?”   他又道。   县试的主考官便是一县的知县大人,也是批卷人之一。   这是所有书生踏上科举之路的起点,所以摸清楚这位知县的喜好挺重要。   但庄文却是道:“这个你就先别考虑了,江大人的三年任职期快要期满了,若是他不调动,你再研究他的喜好也不迟。你明年又不参加县试。”   他倒是没想过江知县能在科举上给予黎荞什么帮助。   “……也是。”   黎荞抬手拍了拍额头,他倒是把这事给忘了。   不过,只要江知县还在平城一日,那就是平城的老大,老大交代的事儿,必须得办妥当。   尤其是对方还要拿着粉条和青团送礼。   他可不能在这上面出差错,不然他科举未起步就要胎死腹中了。   还有挂靠之事。   之前黎荞真把这事给忘了,因为他和陶竹现在每日所挣的银子看似多,但仔细算一算,距离一万两还很远。   现在红薯作坊一天大概能做五六百斤的粉条,一斤粉条他只拿四文多钱。   就算是按照六百斤、五文钱算,那靠着粉条,他一日也只能挣三两银子。   再加上玉米、点心、烤肠这些,他一天的日收益在十八两左右。   一天十八两,一个月才五百四十两,一年也不到七千两,距离一万两还有很长的距离。   更关键的是,粉条的收入很快就会没了,因为过了年之后,红薯要么被做成了红薯干,要么坏掉了,到时候红薯作坊就要停工了。   所以,今日江知县提及此事,是尴尬之下没话找话?   还是真的为了他好?   ……   算了,甭管是哪种情况,既然江知县提了,那他肯定要照办。   早办理早安心,保不齐他今后又折腾出了什么新钱路,趁着江知县要拿他的吃食做年礼,他还是抓紧办了此事。   按照盛朝律法的规定,不算自家田地的产出,只算贩卖货物的收益,一年盈利超过一万两的,就会被划定为商籍。   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若是不想被划定为商籍,那可以把自家的铺子挂在别人名下。   这个挂靠的人选,必须得好好选择,不然的话,挂着挂着,自家的生意可能就真成对方的了。   所以,这个挂靠之人,选谁好呢?   黎荞思考了一路,也没确定好人选。   牛车到三柳村时,天已经黑了,冬日本就黑的早,更何况今日还飘了小雪花。   但幸好雪没有下大,不然这路上就难走了。   和庄文道了别,黎荞赶着牛车回了新房子那边。   黎大山、黎春桃和王小哑都在。   晚饭在锅里温着。   王小哑牵着牛车回老房子,黎荞这边几个人开始吃晚饭。   大盛这边对商籍的限制不算严苛,不像是前朝似的,对衣服、住宅、出行的车子等各方面都打压。   当然,还是有一些打压的,但黎荞觉得不算严重。   最严重的一条是一旦入了商籍,那三代内不能科举。   按理说,寻挂靠之人,最安心的便是找自家的亲戚,但不能科举这一条让黎荞无法对自家亲戚开口。   因此,他瞧着饭桌上的黎大山和黎春桃两人,并没有提及此事,只说了县太爷特意见他的事儿。   如同庄文那般,黎大山和黎春桃先是吓了一跳,然后就是激动和高兴。   艾玛,县太爷都知道他小叔/堂哥了!   “吃了晚饭就开始做粉条,县太爷要买八百斤粉条,先把粉条做出来再说。”   黎荞道。   幸好他之前一直在让黎大山、黎春桃、王小哑做淀粉,不然的话,还真无法很快完成县太爷的单子。   黎大山和黎春桃自是没意见,县太爷的订单诶,再没有比这个更重要的事儿了!   晚饭后,他们几个人正要开始做粉条,庄丰收来了。   庄丰收是来找黎荞说粉条的事儿的。   “这几天有不少乡亲和外村的人找上我,说咱们做粉条的速度太慢了,一旦过了年,那就没法做这生意了,所以我想着,要不雇人专门做淀粉?”   “淀粉能长期保存,先把红薯做成淀粉,这样作坊那边就能长期做粉条了。”   黎荞听了此话,立马点头:“我也有这个打算,今日见着了王掌柜,王掌柜也催我,希望一年四季都能吃到粉条。”   “一年四季?”庄丰收皱眉,若是想一年四季都能吃上粉条,那所消耗的淀粉可不是他们村之人能做出来的。   但若是让外村的人做淀粉,那粉条的做法能藏多久?   万一粉条的做法泄露出去,明年的粉条就不如今年好卖了。   但是,此时在红薯作坊里干活的人,真的能保密到明年么?   就算他制定了严酷的惩罚措施,但万一有人为了银子铤而走险呢?   粉条背后的利润太大了,大到他无法想象,万一真的有人为了钱选择一人蹲大牢幸福一家子,那明年村人的利益还是会受损。   “既然这么难选,那就让所有人投票好了。”   黎荞自然也是无法下决断。   既然决定不了,那就交给所有人。   庄丰收叹气:“行吧,让所有人投票。”   这样即便是有什么坏的结果,那也是所有人一起承受,少数服从多数,到时候谁也别埋怨。   于是,当黎荞几人连夜做粉条时,庄丰收则是在搞投票。   庄丰收一向是雷厉风行,这个投票,除了十岁以下的小孩子,其他的村人都有投票权。   不仅作坊那边要参与,没有去作坊干活的人也要参与。   这个投票一日之内就出了结果,选择今年多做淀粉好过了年也能继续做粉条的人,足足占了九成。   村人的想法很简单,虽然他们自己不会泄露方子,但保不齐旁人会泄露,既然如此,还不如趁着今年狠狠赚他一笔。   现在一日就能挣五十文,一个月就是一千五百文,一家有两个人,那就是三千文。   若是这个活儿持续到明年麦收,那就是足足挣了七个多月的银子。   也就是二十两。   管他以后如何,先把这个银子挣到手再说。   况且,现在因为作坊里的人要做淀粉,所以一日只能做五六百斤的粉条。   若是不做淀粉,只做粉条,那这个数字肯定要翻一下,他们每日挣的银子也能翻一下。   若是半年就能挣四十两银子,那还要啥自行车啊。   四十两银子能一口气把人生中的大事都给办了:盖房子,娶媳妇/夫郎。   所以,先挣钱!   村人投出了这个结果,黎荞和庄丰收自然是按照这个结果去做。   庄丰收先是让村里没去红薯作坊干活的人做淀粉。   他又去附近几个村子,找这几个村子的村长,教他们如何做淀粉。   他还去镇上,找三里镇另外一边的村子,让这些村子也做淀粉。   这还不够,趁着黎荞去给江知县交货,他也跟着去了县衙。   光是一个镇子怎么够呢,若是让全县的人都做淀粉,那他三柳村的红薯作坊能从现在运行到明年红薯成熟。   江知县把粉条和青团的银子给了黎荞,原本想打发这两人走,但没想到黎荞和三柳村竟然整出了这么一个决定。   确认黎荞和庄丰收的确是这么个意思,他立马让衙役去把各村的村长叫到县衙。   这是一个皆大欢喜的事情。   种红薯的人家能拿红薯卖钱,三柳村这边也能挣钱,他治下的百姓都能挣到钱,那他自然大力支持。   咳,原本吧,他想托关系,明年好调去他看中的县城。   平城这边虽然有山,但不是名山,山上也没特色的动植物。   也没有水。   总之,这只是北方一个平平无奇的县城。   百姓说穷吧,那也不至于,凡是勤快的都能挣口饭吃,不至于饿死。   他每年在不欺压百姓的情况下,也能收到足额的粮钱赋税,能给朝廷交一份合格的成绩单。   但是,说富吧,那也绝对称不上。   平城这边,九成九的百姓都是农人。   农人靠天吃饭,能富到哪里?   总之,这就是一个普普通通毫无特色让他连土特产都寻不出的小县城。   真的,平城这边没有任何特产。   这边有的任何东西,隔壁县都有。   因此,前两年过年他给亲朋好友送的年礼,全都是从府城采购的。   平城本地的实在是拿不出手。   当平城这种县城的知县,想整出一番让圣上眼前一亮的政绩,那真是比登天都难。   这三年来,他想秃了头,也没想出什么好法子。   政绩不突出,那就无法升迁。   他自身也没什么背景,他是寒门出身,前朝时他家也阔过,是个不大不小的世家,但经历了战乱,等盛朝建立,他家彻底没落了。   没政绩,没人脉,为避免走出圣上的视线,他原本想着,今年狠狠心,动用祖产去和吏部的官员拉拉关系,明年好选一个能让他施展拳脚的县。   但现在嘛。   平平无奇普普通通的平城,终于有拿得出手的土特产了!   靠着一个粉条,就可以让平城的百姓比从前富裕一倍甚至是更多。   这就是他的政绩!   在翰林院待了两年,他大概能摸清楚圣上的心思:民富国安。   百姓富不富,这是考核官员的一条隐形标准。   所以,他还是得动用祖产了。   因为按照大盛的规定,知县是三年一调任,他想继续留在平城,那必须得托关系。   只要能留下,花费些祖产算什么,靠着粉条,他能让圣上眼前一亮。   必须要支持三柳村的粉条大业!   江知县下了命令,很快全县城上百个村子的村长都来到了县衙。   当然,离的远的村子,即便是坐着牛车也要走上一天一夜的,来的就比较慢。   但这无所谓。   这不影响江知县先对来得早的村长宣布三柳村收购淀粉一事。   一年两次的赋税,都是衙役亲自去各个村子收的,所以,这些村子的村长和江知县的联系挺密切。   现在江知县宣布了粉条一事,这些村长意外之后就是惊喜。   粉条在县城火爆了一个多月,很多村长都知道粉条,现在三柳村要买淀粉,这是好事哇。   他们村子的红薯也能变成银子了!   甚至有个别村长拉着庄丰收的袖子,一脸心疼的问庄丰收咋不早下这个决定。   因为现在都腊月了,距离过年没几天了,家家户户种的红薯也消耗不少了。   这多可惜啊。   但也没人真的埋怨庄丰收,这是互惠互利的事情。   虽然种红薯的人家已经消耗了不少红薯,但这些人家里还留有一些红薯。因为按照平城这边的习俗,过年会炸红薯丸子。   过年需要用到红薯,那此时家家户户自然有红薯。   庄丰收把红薯淀粉的做法教给这些村长,这些村长便回了各自的村子,教村人做淀粉。   当然了,庄丰收也特意强调了,淀粉必须干净,凡是有杂质的,三柳村不收。   到时候白忙活一场,那可别怪他。   江知县也同意这个条件,粉条是要成为平城的特产的,代表的是平城的脸面,也是他的脸面。   他不想丢脸。   江知县发了话,众位村长不敢不重视。   回到村子之后,向村民传授淀粉做法时,着重强调卫生问题。   这可是县太爷发了话的!   县太爷对普通村人的威慑力,那就好比老天一般,毕竟绝大多数村民这辈子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县城,在他们活动的这片区域里,江知县掌握着他们的赋税徭役等生杀大权。   这的确是他们的天。   现在天发了话,他们不敢不听。   于是,整个平城凡是种了红薯的农人,在这个本该是冬闲时期的腊月,突然就无比忙碌了起来。   六斤红薯出一斤淀粉,三柳村以十五文一斤的价格收淀粉,若是能做一百斤淀粉,那就能卖一千五百文。   若是做两百斤淀粉,那就能卖三千文。   这是一笔不小的钱,足以让他们过一个富足的年。   所以,必须得甩开膀子加油干!   当旁人忙活着做淀粉做粉条时,黎荞家的生活一如既往。   庄文回村之后,每隔一日便会来黎荞家找黎荞探讨学问。   他将四书五经三史三传背得滚瓜烂熟,于是他便时常充当夫子,抽查黎荞最基本的背诵情况。   也会考一考墨义。   黎荞虽然买了四书五经的注释书,但注释这个东西,一个人有一个人的理解,所以有不同版本的注释书。   更绝的是,注释书也有专门的注释书。   这简直跟套娃一般。   因此,并不是说拿着注释书对照着四书五经死记硬背就可以了,还得找夫子、同窗咨询,看如今主流采用的是哪个版本的注释。   庄文苦读三十年,在这一块自然能暂时充当黎荞的夫子,为黎荞传道授业解惑。   但庄文也有不擅长的地方。   他身为地地道道的古人,去的最远的地方便是府城,他对台风、龙卷风、海啸、地震这些自然灾害,只有笼统的了解。   询问私塾的夫子和同窗,夫子和同窗与他一样,面对这古古怪怪的题目头皮发麻。   黎荞懂这些。   但黎荞现在只能装不懂。   之前做点心他可以说是从杂书上看来的,但这么多自然灾害,用杂书肯定糊弄不过去。   所以,他只能发挥精湛的演技,做出苦思和犯愁的模样,与庄文一起皱眉。   这日,腊月二十六,去割肉。   下午庄文来时,黎荞正待在厨房里炖肉。   他活了两辈子,这是第一次和家人一起过新年,因此自打祭灶之后,他每日读书的时间就少了许多。   书可以等年后再读。   但年前热热闹闹的准备工作,他必须和陶竹一起做。   黎荞炖肉加了不少大料,庄文刚进院门就闻到了浓郁的香味,他忍不住深吸两口气,香死了!   他今天一定吃了炖肉再回家。   黎荞透过厨房的窗户,瞧见庄文来了,便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咳,他刚才正夹着一根油条,非得要和陶竹一起吃。   当然,一起吃指的是他和陶竹各咬着油条的一端。   陶竹脸颊上染着淡淡的红,视线一转,也看到了庄文,便推他出去:“文哥来了,别闹了。”   “行,那晚上时咱们去淋浴间闹。”黎荞笑眯眯的点头。   陶竹闻言,双颊的红晕更重,但眼瞅着庄文要进厨房了,他便没接黎荞的话,而是转身拿了两个盘子,分别装了今天刚做好的糯米藕和炸藕合。   “文哥,今天有人送来了一板车莲藕,黎荞按照书上写的做法做了这两道吃食,你尝一尝。”   陶竹把盘子递给黎荞,让黎荞带着庄文去后院书房。   黎荞应下,临走前还用口型说了淋浴间三个字。   陶竹读懂他的口型,直接“啪”的一声将厨房门给关上了,大白天的,羞不羞。   但关上门之后,想到淋浴间的奇妙,他脸上的热气怎么都下不去。   这新房子最妙的设计,便是淋浴间了,只感受过一次,那这辈子都忘不了。   “你这小日子不错,有人送吃的,你也能整出好吃的。”   庄文没看到黎荞和陶竹的眉来眼去,他瞧着盘子里只看外表就很诱人的吃食,忍不住笑着开口。   “这是镇子那边的牛家庄送来的,牛家庄今年种了不少红薯,卖了钱,今天便派了人随着郑叔一起过来送藕了。待会儿你回去时带回去几斤,我家吃不完。”   黎荞解释。   “行。”庄文没和黎荞客气。   现在给黎荞送年货的人太多了,除了外村的,还有本村的。   三柳村的人靠着红薯作坊,在这个冬天着实挣了不少银子,自从红薯作坊不做淀粉只专心做粉条之后,一日最多竟是能做一千五百斤的粉条。   这么多粉条,完全不用担心销路。   除了平城的人想买,商贩也想买。   在这种情况下,村人自是想感谢黎荞。   虽然黎荞明确说了他不收乡亲们的东西,但从前的不收和现在的不收不是一回事,因为现在要过年了。   大过年的。   在这四个字跟前,很多事、很多原则都可以妥协。   坚定如黎荞也没扛住这四个字,当然,他不收贵重东西,但这户人家送一斤猪肉,那户人家送十几个鸡蛋,全村的人加一起,那就是个不小的数目。   更何况除了本村的人送,其他村子的人也送。   之前已经送过谢礼的村子,又来送年礼了。   东西依旧不贵重,鸡蛋,杂粮,干菜等。   之前没送过谢礼的村子,也来送年礼了。   其他镇子的人不知道三柳村的具体位置,便干脆送到了望月楼,由小五捎带给黎荞。   于是,现在黎荞家专门腾出了几间屋子来装这些东西。   幸好黎荞家盖了新房子,不然的话,这些东西还真的没地方放。   总之,黎荞家今年根本不用置办年货,只靠着旁人送的东西,就能过一个舒舒服服的好年了。   说话间两人进了书房,落座,庄文品尝了糯米藕和炸藕合,赞不绝口。   这两样吃食,他在府城见识过,但黎荞整出来的味道,竟是比府城餐馆里的还美味。   不过,在科举考试跟前,美食不算什么,庄文尝过之后,很快又拿起了书本,先是抽查黎荞的背诵情况,然后拿出了他昨日所写的关于雪灾的文章,让黎荞点评。   地震啊海啸啊那些灾害离他太远,不能只钻研这些,还要研究他能切实接触到的灾祸。   他年纪大,经历过雪灾,再加上他是农家子,亲爹还是村长,所以写这篇文章对他而言还算容易。   黎荞放下筷子,正准备拿起这篇文章,这时,前院与后院的门被推开了,黎粮的大嗓门传了过来:“小荞!别读书了,快出来,你三姐和你外甥外甥女来了!”   三姐?   黎荞愣了一下。   “呀,是黎菽来了。”庄文说着从椅子上起身,还催黎荞:“快出去,你三姐自从嫁去了隔壁县,好几年才回来一次呢。”   黎荞:“……”   他反应过来了。   黎父黎母当初正是去探望黎菽,所以才出了意外。   *   作者有话要说:   咳,就还是红薯……另外关于文中官职的设定,全都是我瞎编的,宝子们不要较真哦~ 第64章 黎菽,过年 挂靠之人找到了   黎荞在脑中快速搜寻了黎菽的信息, 然后便和庄文一起去了前院。   前院,黎粮站在厨房门口,正和陶竹说话。   黎大山、黎春桃也从另外一个厨房出来了。   王小哑在水井旁洗碗碟, 他好奇的看着黎家人。   黎菽就站在黎粮身侧,她身后还站着俩孩子。   黎菽身为原身的三姐,比原身大十岁,今年二十八岁。   但此时她的背佝偻着,身上的衣服破旧而单薄, 黎荞眼神比普通人好,哪怕隔着十多米的距离, 也一眼看到她手上的冻疮和蜡黄带着明显皱纹的脸。   当然, 还有她那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的拘谨。   在黎菽身后,稍微高一点女孩儿是她的大女儿,名叫宋招娣, 今年八岁。   个子低一点儿的小哥儿, 是她的儿子,名叫宋小草, 只有六岁。   宋招娣宋草儿两人身上的衣服比黎菽好不少,但黎荞一眼就认出来了,这姐弟俩身上穿的是黎小山的衣服。   昨天黎小山来玩时穿了, 左边口袋上有个三角形的补丁。   大大的棉衣穿在瘦弱的姐弟俩身上跟被子似的, 将他们大半个身子都裹了起来。   但大大的衣服遮掩不住他们脸蛋上的冻疮、淤青, 也遮不住他们的不安无措,姐弟俩紧紧挨着, 小手牵在一起。   “黎荞来了, 三姐, 咱们进厨房说话吧, 外面冷,别冻着你和孩子了。”   陶竹率先发现了黎荞,便招呼黎菽三人进厨房。   “小荞来了。哎,小荞,快来。”黎粮闻声对黎荞招了招手。   黎菽也看了过来,见黎荞果真如黎粮所说,一表人才,身姿挺拔,面带微笑,再没有从前见面的不耐和烦躁,她露出了笑,脸上的拘谨少了些。   “小荞果真是大变样了。”   “那可不!”黎粮一脸骄傲。   “三姐,快进屋子喝口热汤。”黎荞很快就来到了厨房门口,他笑眯眯又关切的招呼几个人都进厨房。   他这个热情的态度,让黎菽、宋招娣、宋小草三人身上的拘谨、不安、紧张等情绪消减了许多。   “好,好,进屋。”   黎菽一手拉着宋招娣一手拉着宋小草进了厨房。   庄文见状直接回家,他明日再来和黎荞探讨学问。   不过,黎荞让他等一等,然后用陶盆盛了几块大骨头给他,刚才他进院子时吸气的动作,黎荞可是看到了。   等庄文走了,陶竹先是捞出几根大骨头放到盘子里让宋招娣、宋小草姐弟俩啃,又盛了一盘子糯米藕、炸藕合,还让黎大山端来了几个青团。   他又点燃一把干柴,去加热小铁锅里的玉米汁。   厨房的大铁锅炖着肉,小铁锅里盛着中午未喝完的玉米汁。   “坐,都坐下。”黎荞示意黎菽、宋招娣、宋小草三人都在饭桌旁坐下。   “别让竹哥儿忙活了,刚才在大哥家里喝了糖水吃了点心,我们不饿不冷。”   黎菽有些不好意思,不想麻烦陶竹。   “也就是添把干柴的事儿。”   陶竹抬头,笑着看向了黎菽。   黎菽虽坐在板凳上,但只坐了一半,伸出手想去拉他起来。   而宋招娣、宋小草姐弟俩却是盯着桌子上的大骨头,悄悄咽口水。   瞧着这一幕,陶竹看向了黎荞。   黎荞用筷子夹起一根大骨头递给宋招娣,他笑眯眯的道:“招娣,我是你四舅舅,和旁边这个大舅舅一样,都是你娘的亲兄弟。”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娘待我可好了,有什么好吃的都留给我,不舍得让我干一丁点的活儿。”   “现在我长大了,你还小,家里有什么好吃的,我这个当舅舅的肯定留给你。”   “快吃。”   宋招娣呆呆的看着眼前好看得跟她仿佛不是一个世界的四舅舅,藏在袖子里的小手动了动,但没去接那根大骨头。   黎菽有些心酸,开了口:“吃吧,你舅舅给的,尽管拿着。”   得了黎菽的允许,宋招娣这才伸出冻得通红的小手接过了骨头:“谢谢四舅舅。”   她小声道了谢,然后把骨头递给了她身边的宋小草。   “好孩子,来,你吃这根。”   黎荞赶紧又给她夹了一根肉骨头。   这时,宋小草也接过了姐姐递给他的骨头,他对宋招娣笑了一下,然后声音比宋招娣还低的对黎荞道:“谢谢四舅舅。”   “真乖。”   黎荞笑着夸了一句。   等俩孩子都啃上骨头了,他这才看向了黎菽:“三姐,你也吃,这大骨头是我和竹哥儿一起炖的,味道可好了。”   黎粮也劝:“吃吃吃,竹哥儿的手艺没话说。”   他先是递给了黎菽一根,然后他自己也拿一根啃了起来。   黎粮这副随意的做派,让黎菽心里的局促又消散了不少,她大哥没变,她四弟变得比从前通情达理,那她应该可以留下来吧……   等吃了肉骨头,喝了玉米汁,身上彻底暖和了,黎菽咬咬牙,正要开口,一旁的黎粮却是直接对黎荞道:“小荞啊!你三姐遇见王八蛋了,宋石头那个混蛋把小菽给休了,小菽走投无路,只能回来了。”   “要不让她娘仨住老房子里吧,咱们兄弟不缺她们娘仨那一口吃喝。”   黎荞闻言,不由叹息一声,果真如此。   按理说,女儿远嫁,只有女儿回来探望父母的份,没有父母跑那么远去探望女儿的。   但黎菽遇见了渣男,黎父黎母不放心,这几年每年都会去一次隔壁县,算是给黎菽撑腰。   但没想到黎父黎母刚走,那渣男竟是直接把黎菽给休了。   “三姐,你尽管安心住下,这里就是你的家,有我一口吃的,便不会让你和孩子饿肚子。”   他早将黎菽忐忑不安的样子看在了眼里,所以他没有丝毫犹豫,黎粮的话音落,便立马开口让黎菽安心。   在大盛,女子可以分到一亩田地。   当年黎菽出嫁时,并没有把这一亩地卖掉当嫁妆,而是将这一亩地留给了黎父黎母。   黎父黎母不在了之后,原身为了吃吃喝喝,就将黎菽这一亩地给卖了。   再者,从前黎菽没出嫁前待原身就和黎粮似的,溺爱到了极点。   所以,不管从哪个角度而言,他都得收留黎菽。   黎荞毫不犹豫的回答,的确让黎菽一下子就安了心,她眼眶红了起来:“我有手有脚的,什么活儿都能做,招娣和小草也勤快,我们不会拖累你和竹哥儿的。”   “三姐,你说这话就生分了,以我现在的能力,绝对养得起你们娘仨。”   黎荞说着从小板凳上起身:“咱们现在就去老房子那边,先安置下来,再来这边吃晚饭。”   冬天天短,就说会儿话的功夫,天色就暗了。   “好、好。”黎菽抹了下眼睛,神色激动。   她只是想求一个能遮身的地方,但回三柳村之前,她觉得她这个愿望并不容易实现。   这么多年因为离的远,所以与三柳村这边联系不紧密,她不知道黎粮这个大哥是不是还如从前一般。   就算是如从前,那黎粮家也没地方给她娘仨住,黎粮可是有四个孩子呢。   而且,黎粮还要贴补黎荞。   之前见面时黎荞年纪还小,对她这个没什么本事又疏远的三姐很嫌弃,说话时一脸的不耐烦。   更何况,她爹娘不在了之后,她过来参加葬礼,黎荞埋怨她害死了她爹娘……   所以,哪怕是黎荞家有空房子,但愿不愿意让她住还真是不一定。   可即便忐忑,她也只能带着俩孩子回三柳村。   除了这里,她无处可去。   万幸,从前那个不懂事、只知道玩和吃喝的小弟突然变好了,不仅成了家,还搞出这么大的生意。   果然,她爹娘说的是对的,她小弟从前只是贪玩,但脑子是聪明的,一旦收了心,那必定能让人刮目相看!   将黎菽、宋招娣、宋小草娘仨安置好,晚饭后又将这娘仨送回老房子,然后黎荞和陶竹才慢悠悠的回了新房子。   关门。   洗漱。   原本两人想要狠狠快乐一番的,但现在时候不早了,两人在淋浴间匆匆冲了个澡便回卧室了。   卧室的火炕已经暖呼呼的了,钻入被窝,黎荞舒服的不由四肢大张。   在被窝里打了个滚,看陶竹也坐进了被窝,他便伸出双手抱住了陶竹的腰。   嗅着陶竹身上与他一样的皂角味,他忍不住感叹:“冬天不能没有火炕,就像是黎荞不能没有陶竹。”   陶竹原本正在擦头发,闻言不由笑:“别躺着,起来,我给你擦擦头发。”   “不用,一会儿就干了。”   黎荞懒得动。   陶竹见状,便快速擦了自己的头发,然后从衣帽架上取了另外一条干布巾给他擦头发。   “头发如果不擦干,时间久了就会头痛的。”他一边擦一边道。   “竹哥儿真好~”   黎荞干脆在被窝里转了个方向,把脑袋放到了陶竹腿上,好方便陶竹的动作。   “没你好。你这样的弟弟,要是我也能有就好了。”陶竹想起从前被赖冬梅威胁的事儿,有些感慨。   “你有我这个相公就够了,要什么弟弟?”黎荞说着捏了捏他腰间的软肉。   “也是。”有些痒,陶竹忍不住笑了一下,但想到今天黎荞对宋招娣、宋小草的态度,他擦头发的动作慢了下来。   犹豫几秒钟,他问:“你是不是很喜欢小孩子?”   “不喜欢。”黎荞答的飞快。   “可你很喜欢招娣和小草。”陶竹抿起了唇,有些失落。   他和黎荞成亲半年,黎荞几乎是夜夜努力,但他的肚子毫无动静……   “招娣和小草是三姐的孩子,又很乖巧,我当然喜欢。但今日毕竟是第一次见面,感情不深,所以我待他们两个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是心疼。”   “小孩子不该受那么多苦难。”   想到宋招娣和宋小草身上的伤痕,黎荞眉头皱了起来。   但他很快又道:“你不要多想,也不要急,孩子对我而言是责任。但我现在不想担这份责任,我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况且,你年纪还小,不该过早的生孩子。”   “……我年纪小?大嫂在我这个年纪,大山都能满地跑了。”   黎荞总觉得他年纪小,他年纪不小啊。   而且,黎荞年纪比他更小!   “刚过了二十岁生辰,我觉得小。三年后你若还没怀上,那再考虑这个事儿。”   “你应该能察觉到,我和别的男人不一样,别的男人十个里有八个都希望能留后,但我无所谓。”   “孩子只能陪咱们走十几年,十几年后,孩子要成家,要有自己的小家庭。所以真正陪我一辈子的,是你。”   “咱们俩的开心最重要,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黎荞原本是侧躺着,脸颊对着陶竹的腰的,但他说完这话翻了个身,躺直了去看陶竹的脸。   陶竹:“……”   他想笑,嘴角控制不住的上翘。   这话真真切切说到他心坎上了,其实他现在也不想要孩子,他还没过够二人世界呢。   现在这人每日要读书,与他腻在一起的时间大大缩短,若是再有了孩子,以这人的责任心,每天肯定要抽出时间去陪孩子。   那分给他的时间就更少了。   苦了快二十年,如今只被这人宠了半年,他还没享受够这种甜。   既然这人也不想生孩子,那正好。   “想笑就笑,在我跟前还需要遮着?”瞧清楚陶竹的神色,黎荞伸出手捏他腰上的软肉。   痒意迅速弥漫开来,陶竹笑得身子倒在了被子上,黎荞干脆手脚并用的抱紧了他,然后滚入了被窝中。   今晚,又是快乐的一晚。   不过,顾忌着明日有诸多活计,而且还有黎菽在,所以黎荞没多闹,翌日,两人五点多钟就起来了。   洗漱之后,黎大山、黎春桃带着黎菽娘仨过来了。   怕黎菽拘谨,所以昨晚黎荞特意叮嘱黎大山和黎春桃,让他们俩这几日先去喊黎菽,与黎菽娘仨一起来新房子这边。   昨晚虽然换了个地方,但火炕太舒服了,再加上太疲累了,所以黎菽、宋招娣、宋小草三人并没有认床,很快就睡着了。   一夜好眠,来到新房子这边,看黎春桃要做早饭,黎菽两手各牵着一个孩子,问黎荞:“小荞,要不我去帮春桃做饭?”   “不用,让春桃自己做就成。你和招娣、小草来腌鸡蛋,别人送的鸡蛋太多了,一时间吃不完,得腌起来。”   黎荞也没和黎菽客气,连宋招娣宋小草的活计都给安排上了。   他越是客气,那黎菽心里就越不安。   唯有干活才能让黎菽娘仨心里安定。   果然,听了黎荞此话,黎菽响亮的哎了一声。   于是,黎荞领着黎菽三人去了放鸡蛋的房间。   这房间里足足有上千个鸡蛋,黎菽看的目瞪口呆,她第一次见这么多鸡蛋!   更关键的是,这么多鸡蛋不是买的,而是其他人送给她小弟的。   她小弟真的是出息了!   黎荞要腌两种鸡蛋,一种是咸鸡蛋,主要用来做蛋黄肉松馅的青团。   另外一种是五香鸡蛋,留着自家吃。   腌鸡蛋前需要把鸡蛋洗一遍,大冬天,井水冰凉,黎荞没有让俩孩子动手,由他和黎菽一起洗。   但宋招娣和宋小草闲不住,姐弟俩要么搬鸡蛋,要么端水,小小的人乖巧又勤快,更可贵的是,干活也稳重。   洗好足够的鸡蛋,黎春桃把早饭做好了,开动。   鸡蛋饼,粉条包子,白菜炒腊肉,凉拌大骨头肉,红薯面汤。   每种分量都很足,摆了满满一桌子。   黎菽瞧着这丰盛的早饭,惊讶又忐忑:“不是为了招待我们娘仨才做这么多吧?”   “当然不是!”黎大山快言快语:“三姑,你们放心吃,小叔家的伙食一向如此。而且早饭因为要清淡些,所以小姑没多做,中午才是真的丰盛呢。”   “那就好那就好。”   黎菽舒了口气。   千万别因为她们娘仨才搞这么多好吃的,不然她就吃不下去了。   不过,中午还能更丰盛?   这都俩个肉菜了,中午难不成要搞四个?   “三姐,你和孩子快吃,不然饭菜就凉了。”黎荞招呼黎菽赶紧吃饭,别只说话。   等所有人都开吃,他先是喝了口红薯面汤。   这红薯面汤就是面汤里加了红薯,是平城这边的特色,里面放了蔗糖,甜滋滋的,大早上喝一口,胃里暖呼呼的,食欲一下子就打开了。   他拿了个粉条包子,一边吃一边对黎菽道:“三姐,现在大山和春桃在我这边干活,一日是六十文的工钱,你从今天开始也在我这里干活,那我也给你开一日六十文的工钱,怎么样?”   “这……”   正啃包子的黎菽,愣了。   黎荞此话对她而言实在是突然。   她的小弟,要给她发工钱?   “我知道你现在大脑晕乎乎的,对前路也迷茫,但我不迷茫,所以你在我这里干一天的活,那就得给你开一日的工钱。我坑谁都不能坑你。”   “还有招娣和小草,俩童工,也得开工钱,一日三十文,怎么样?”   黎菽:“!”   虽然大脑还是晕晕的,但她条件反射般摇头:“不不不不不,他们俩太小,啥活儿都干不了,不用给他们俩工钱。”   “招娣和小草都是勤快的孩子,刚才腌鸡蛋时他们俩出了不少力,我是他们的舅舅,哪能让他们白干活。就这么定了。”   黎荞说着,扭头看向陶竹:“从今天开始,就给三姐、招娣、小草开工钱。”   黎大山、黎春桃的工钱都是日结,每日由陶竹负责。   陶竹笑着应下:“三姐,黎荞这个人虽然心好,但账一向算的分明,他和大哥也是这么算账的。你和俩孩子安心拿工钱。”   黎大山闻言,立马点头:“三姑,我小叔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亲兄弟明算账,你和他是亲姐弟,那他肯定也是明算账。”   他叭叭叭的将黎荞给了他家麦芽糖生意之后还还几十两银子甚至非得加上利息的事说了。   还提到之前黎荞卖鱼租用他家的板车非得给鱼当租金的事儿。   黎春桃也劝,之前她爹当这新房子的监工,念着黎荞挣钱不易,只愿意拿和其他工人一样的工钱。   结果黎荞面上应了,等房子盖好之后,却是塞给她一个大红包,说是庆祝新房子顺利竣工。   总之一句话,在黎荞这里,所有的账都算的清清楚楚,每一笔都不糊涂。   他想给的钱,最后都给了出去。   “这……”   黎菽嘴巴翕动了几下,却说不出更多的话。   她小弟如今的性子竟是这样的吗……   “三姐,就这么定了,快吃饭快吃饭,早饭后还得腌鸡蛋,咱们得快些,不然今天做不完这活儿,今日绝对还有人来送东西。”   黎荞又招呼黎菽别发愣,赶紧吃饭。   提到干活,黎菽不愣了,她晕乎乎的点头,然后继续吃饭。   低着头,她鼻子有些发酸。   这次她和俩孩子之所以能从隔壁县走到平城,是靠着上次她爹娘去探望她时塞给她的五十个铜板。   她把这铜板藏到了田地里,这才没被她婆婆搜出来。   若是没这五十个铜板,那她被休了之后,得带着俩孩子步行回平城。   大冬天的,路那么远,她们娘仨能不能成功回来,那还真不一定。   眼下她身上身无分文,前路无光,黎荞不但不再埋怨她害死了爹娘,还给她开那么高的工钱,她百感交集之下,真的无法控制眼中的泪。   嚼着口中带着肉沫的粉条包子,她吸了吸鼻子,把眼里的泪水憋回去。   她和俩孩子都吃上肉了,还马上要拿高工钱了,哭什么哭,这会儿应该笑才是!   黎菽的情绪变动,饭桌上的几个大人自然都看到了,但很明显黎菽不想被人安慰,于是他们便说起了其他事儿。   很快,早饭结束。   在腌鸡蛋之前,黎荞将黎菽身上的休书要了过来仔细查看。   按照大盛的律法,男人在婚姻中享有绝对的主动权,男人若是厌恶了自己的妻子,那不需要走任何法律程序,只需要写一封放妻书,便可以解除这段婚姻。   黎荞此时手里拿着的便是黎菽的前夫宋石头写的放妻书。   宋石头是一个木匠,当年他随他父亲来平城这边做工,结果刚进平城钱袋子就丢了,写有主家信息的纸条也丢了。   父子俩饿极了,恰好黎菽去县城打探几家私塾的情况,黎菽看他们父子俩可怜,便把自己的窝窝头给了他们。   黎菽长的很好看,与原身有几分相似,宋石头在那个处境下,对她一见钟情。   后来,宋石头找来了三柳村,非得娶黎菽为妻。当时他一张嘴巴好似抹了蜜,再加上他也有一门可以吃饭的手艺,最终,黎菽嫁去了隔壁县。   但黎菽先是生了宋招娣,又生了宋小草,没能为宋家生下儿子。   于是,黎菽和俩孩子在宋家的待遇急速下降。   后来就是宋石头找了村子里的寡妇,那寡妇给宋石头生了个大胖儿子,还要宋石头娶她。   宋石头答应了,于是黎菽就被休了。   眼下黎荞手中这张放妻书上,明确写了宋石头休妻的原因:   无后。   最后还有时下休书的标准句式:恐此后无凭,故立此约为证,今后各自婚嫁,永无瓜葛。   当然,因为宋石头不识字,所以这封放妻书是找人代写的,上面摁有宋石头的手印。   盯着无后这俩字看了几眼,黎荞将这张休书收了起来。   他没有还给黎菽,而是由他自己收着。   不过,宋石头忘恩负义,他想带上黎家的男人去宋家狠狠教训宋石头一顿,让宋石头一家子过不了这个年。   黎菽听了他这话,立马把脑袋摇的像是拨浪鼓一般,还摆着手:“别别别,别去。”   “三姐,他把你和孩子折腾成这样,你能忍,但我忍不了。大哥肯定也忍不了。”   黎荞一脸严肃。   “不是忍不忍的事儿,现在咱家的日子这般好,我怕他又反悔。”   黎菽指着黎荞身上崭新崭新的棉袍:“宋家人可精了,他们知道你从前是什么性子,现在你穿这样的衣服去,他们肯定会多想的。”   “你做出来的粉条在全县都有名,若他们跑来打探,那一下子就能知道你挣了不少钱。到时候他们贴上来,咱还得打发他们走。”   黎荞:“?”   他眸子睁大了几分。   看黎荞惊讶,黎菽叹气:“我当然恨他,但我更怕他趴上来吸血,我一文钱都不想给他。算了,反正以后没关系了,互不相扰吧。”   “……那你再想一想,只要你想揍他,那咱们黎家的男人随时都能去隔壁县。”   看黎菽打定主意了,黎荞只能这般道。   “好。”黎菽笑了起来。   有人撑腰,真好。   原本暗无天日的日子,突然就好的跟做梦一样。   如果真的是梦,那这梦就做的久一点儿吧,她要在梦里努力干活,好回报让她做美梦的小弟。   黎菽回来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村子。   若是搁从前,肯定会有人嘲笑黎菽这个弃妇。   但现在,满村只有羡慕的。   虽然被休了,但黎菽这是掉入福窝里了,就黎荞家的日子,地主家都比不过。   现在多少人想和黎荞扯上关系却没有门路,可黎菽一回来就直接住进了黎荞的老房子,而且娘仨都拿上了工钱。   每天大鱼大肉的吃着,连俩孩子一日都能拿三十文的工钱,这谁不羡慕?   若是被休弃就能有这待遇,那不少女人或者是夫郎都愿意被休掉呢。   腊月二十九,王秀英一大早便来黎荞家打水了。   新房子这边有水井,但老房子那边没有,于是王秀英打水这个活儿依旧做着。   并且还比从前轻松,她只需要来新房子这边拎水即可。   她瞧见蹲在水井旁淘洗糯米的黎菽,忍不住道:“小菽啊,我估摸着很快就有人登门给你说媒了,但要我说,没男人才好呢。”   “我之所以没再嫁,就是不想再伺候男人了。一个人累是累点儿,但我自己当家做主。”   她力气大,干活麻溜,就算是带着孩子改嫁也有男人愿意娶。   但她却是不想再嫁。   一个人它不香么?   黎菽:“……”   她被这话给惊着了。   这么快就有人给她说媒了?   而且,王秀英竟是这么想的?   厨房里,黎荞正在和陶竹一起做肉松。   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他家的点心明日再卖一日就暂时不卖了。   他现在不缺银子,大过年的,他不想天天做点心。   但他家的点心实在是太火爆了,特别是到了年关,家家户户都舍得花钱,大户人家要多买些留作过年用,一些平日里不舍得买点心的小户人家咬咬牙狠狠心,愿意买上半斤一斤的尝尝鲜。   于是他家的点心就更供不应求了。   食客们催王掌柜,王掌柜就催他,大过年的,就满足食客们一次呗。   黎荞再次没扛住“大过年的”这四个字,于是他此时待在厨房和陶竹一起做肉松。   他听到王秀英和黎菽的对话,惊讶的挑了下眉。   他之前还以为王秀英是对她亡夫痴心绝对舍不得改嫁,谁知竟是这个缘由!   “秀英婶是活明白了。”他对陶竹道。   陶竹点头:“可不是,现在多自在。”   不过,竟然有人想要给黎菽说媒么?   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活法,王秀英是这样的想法,但不代表黎菽也这样想的。   所以,陶竹特意抽了个空,专门和黎菽谈了这个问题。   只要有合适的,那黎菽该嫁人就嫁人,他和黎荞绝对支持。   黎菽听了这话很是感动,但成亲,她暂时没兴趣。   她现在带着孩子吃好喝好,每日除了做黎荞安排的活计,余下的啥事都不用管。   如同王秀英所说,这种日子太爽了。   要知道她之前在宋家时,不仅要忙活田地里的活计,还得伺候一家子吃喝!   她又不是受虐狂,对伺候人没兴趣,她现在真没成亲的念头!   况且,此时给她说媒,看上的肯定是黎荞不是她,这种人心思不纯,她不给黎荞添麻烦。   黎菽这般想法,陶竹对她自是更好了,能为黎荞考虑,便是与他同一个阵线的。   大年三十这日,小五来的挺早,而且他还带来了一个挺特殊的物件:   江知县种的两盆蒜苗。   大冬天想吃绿叶蔬菜不容易,更何况这是江知县亲自种的,黎荞惊讶之后,立马准备回礼。   江知县明确说了,这是感谢他带平城百姓一起挣钱,所以他不用特意跑县衙回礼。   江知县说不用回礼,但哪能真的不回礼。   郑家的腊肉做好了,因为数量不多,所以郑家没有出售,全部留着自家吃。   郑家给他送了几十斤,他便给把这腊肉当做回礼,当然,还要加上他家的点心。   为了过年,他又做了好几种新点心,都是平城没有的,绝对拿得出手。   拜托小五将他的年礼带给江知县,临走之前,他又塞给小五一个红包和一份年礼。   小五兢兢业业搬运吃食,大冬天的除非下雪封路,不然不管多冷,每日都会过来。   他能靠着点心挣出如今的家业,小五功不可没。   小五万万没想到黎荞竟还会给他准备红包和年礼,抓着沉甸甸的钱袋子,抱着沉甸甸的点心匣子,他激动的眼睛都红了。   他在黎荞这里吃吃喝喝,这是多少人都羡慕的待遇,一点儿都不辛苦。   但黎荞竟是没忘了他,就凭这份心意,他这辈子都祝福黎荞永永远远发大财!   到了下午,家家户户都把年货准备好了。   按照惯例,腊月三十的下午是包饺子和闲玩的时间,黎荞家也是如此,今年他家人多,饺子得多包一些。   因为按照平城这边的习俗,大年初一是不能干活的,他们得包够今晚和明天早上所需的饺子。   饺子分为两种馅,一种是猪肉白菜的,一种是豆腐木耳胡萝卜的。   黎大山一边包饺子,一边和宋招娣、宋小草说话。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他已经和宋招娣、宋小草混熟了,俩孩子也不像刚来时那般拘谨了。   “招娣,小草,要不你们俩跟着我学识字吧,我教学经验可丰富了,你们二山、小山表哥,现在已经认识十几个字了,全都是我教的!”   “你们多学几个字,那小叔读书就没那么贵了。”   这段时日,他亲眼看黎荞在读书上花了上百两银子,他心疼的不得了。   眼下突然多了一个表妹一个表弟,他迫不及待的想让他们分担黎荞的读书费用。   黎荞闻言忍不住笑:“招娣,小草,虽然你们大山表哥的水平不咋样,但也的确能教你们,你们若是想学,那过年这几日就跟着他学。”   宋招娣听了这话,立马点了点小脑袋:“好,我和弟弟学。”   她娘说了,一定要听四舅舅的话。   现在四舅舅让他们学,那一定要学。   于是,大年初一的下午,当庄文来找黎荞探讨学问时,被黎荞家浓郁的学习氛围给惊着了。   不仅宋招娣、宋小草、黎二山、黎小山、黎小兰拿着树枝在地上写字,甚至黎春生家的黎夏和黎东也在拿着树枝写字。   当然,郑浅浅也在。   不过,郑浅浅和黎春桃凑在一起,拿着毛笔趴在饭桌上写大字。   至于黎荞,则是拿着一本字帖,正向陶竹传授他的练字心得。   他是初学者,陶竹也是初学者。   但他现在的写字水平比陶竹高一点儿,可以当一下陶竹的夫子。   初学者练习写字,不一定非得拿着毛笔临摹字帖,也可以先搞清楚字的结构,比如说陶这个字,是由“阝”和“匋”两部分组成。   写的时候,这两部分得写成一般大,要先写“阝”。   如这般搞清楚每个字的结构,下笔的时候心里就有成算。   “瞧见你家这场景,我这个当哥哥的实在是惭愧。”   庄文忍不住道。   他读了三十年书,但他庄家可从没有这种浓郁的学习氛围!   黎荞闻言笑了笑:“我家是太穷了,大家为了分担我的读书费用,这才要识字的。”   “你家现在可不穷了,是咱村首富。”   “不不不,和文哥你家比起来,我家的底子太薄了,现在我家只有三亩田地呢。”   黎荞不认首富这称呼。   “就算现在不是,那今年肯定能是。瞧瞧咱村这个做粉条的氛围,你距离首富还远么?”   庄文笑道。   红薯作坊那边,一直到昨天下午六点才停工。   在红薯作坊里待了三个月的工人,终于能回家了。   但是,工人们不愿意多歇息,难得的挣钱机会,他们必须要抓住,所以从明日开始,红薯作坊又要开工了。   红薯作坊现在一日能做一千五百斤左右的粉条,一斤粉条若是按照五文钱算,那黎荞一日就能挣七千多文。   再加上他点心、烤肠的收入,一日就能挣二十多两银子,他距离首富还远么?   黎荞听着这话,心里的小算盘拨得噼里啪啦响。   的确,按照目前这个收入来说,他随便再搞点什么,那一年的收入就要超过一万两了。   而且,过了年,江知县的任期也快满了。   他必须得赶紧把这事办妥。   犹豫一番,又和陶竹商议一番,于是,大年初一这天晚上,当黎菽吃了晚饭准备带着宋招娣、宋小草回老房子那边时,黎荞叫住了她。   黎荞真的是不想和亲戚开这个口,毕竟商籍影响到下一代。   但交给其他人,他也的确是真放心不下。   而且黎菽目前属于无后,所以思来想去,他就找上黎菽了。   只要黎菽不再嫁人生子,那她即便是有宋招娣宋小草俩孩子,按照大盛律法,她依旧属于无后。   没有后人,那自然影响不到下一代。   再加上大盛不限制女子经商,女子可拥有自己的私产,因此一时间他真寻不到比黎菽更适合的人选了。   通过这几日的接触,他知道黎菽现在极其听他的话,一心为了他好,所以,他将商籍的坏处反反复复强调了多遍,好让黎菽回去后好好思考。   但黎菽听了他的话,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就点头了。   “我就算是嫁人,那也不生孩子了。我年纪大了,而且有招娣和小草就够了。”   “关系到你的生意,交给旁人我不放心,就交给我,我给你盯着。”   能真的给黎荞这个小弟做些什么,她太高兴了。   之前黎荞埋怨她害死了爹娘,其实她也是这么认为的,她不仅害死了爹娘,还害得她小弟没人照顾了。   现在她能为她小弟做这么重要的事,她可太开心了。   黎荞必须把这事儿交给她!   *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有点晚,但今天是一万字! 第65章 改名字,周边村子一起致富 黎荞的解题思路   虽然看出了黎菽的决心, 但黎荞还是让她再好好考虑一下。   现在过年,人家衙门不开工,黎菽有考虑的时间。   送走了黎菽, 陶竹忍不住感慨,黎荞是好弟弟,但黎菽也是好姐姐。   付出是相互的。   老天爷是眷顾他的,他也有这般可以付出的人。   大年初二,按照习俗, 出嫁的女儿、夫郎要回娘家走亲戚,当然, 也可以走其他的亲戚。   当年原身的祖父祖母是逃难来到三柳村的, 黎母一家遭遇饥荒死的只剩黎母一个,所以黎荞现在既没有祖父那一辈的亲戚,也没有父母那一辈的亲戚, 他不用去走亲戚。   但陶竹身为出嫁的夫郎, 他是有娘家的。   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拎上了五斤点心五斤猪肉, 和黎荞一起回了陶家。   现在陶树蹦跶不了了,陶老汉只能拄拐杖,他和陶家人有那么一点点和解了。   而且, 黎荞现在是读书人, 最重名声, 黎荞为乡亲们付出那么多,可不能被抓住这点小辫子。   陶竹打算的挺好, 但他和黎荞到了陶家, 迎接他们的是陶老汉的骂骂咧咧, 赖冬梅的卖惨和要钱, 陶老太的哭哭啼啼。   大过年的,陶竹懒得生气,拎着点心和猪肉便走。   陶老汉拄着拐杖要追,赖冬梅和陶老太也追,陶树反应慢,呆呆的坐在院子里,没动。   陶老汉、陶老太、赖冬梅自是没追上。   陶竹和黎荞回陶家,无数村人盯着呢,村人都知道陶家人的尿性,一直提防着。   眼下陶老汉、陶老太、赖冬梅要去拉扯陶竹、黎荞,立马有十多个村人冲了过来拦住他们。   “你说你们,想吃肉还对竹哥儿骂骂咧咧,这换谁不生气?”   “就是!没看刘翠一家子现在都老老实实的么?就你们特殊?!”   “不就仗着是竹哥儿的爹娘么?其实你们根本不配当竹哥儿的爹娘。你们不配吃肉!”   “还是竹哥儿孝顺呐,虽然不被爹娘当人使唤,但现在愿意拎肉回来,我就没见过这么孝顺的人!”   “我也没见过,竹哥儿是我见过的最孝顺最心善的人。”   ……   黎荞听着这些话,连头发丝都是满意的。   若是搁从前,早就有红眼病骂陶竹不孝了。   但现在嘛,嘿嘿,其实陶竹就是很孝顺很善良,乡亲们没夸错!   夫夫两人回到家里时还不到九点钟,黎菽正坐在门口缝制衣服,宋招娣、宋小草俩孩子在跟着她学针线。   至于黎大山,他跟着王桂花去大河村了。   黎春桃倒是没去走亲戚,她家和周家那边彻底闹翻了。   但她不想待在自己家,过了年,她又长了一岁,十八岁在乡下是妥妥的大姑娘,怕被别人念叨,也怕被自家人念叨,所以她照常来了黎荞家。   黎荞没给她安排活计,她便拿出了用来记各村、各家各户给黎荞送谢礼的账本,她坐在前院堂屋门口,拿着树枝在地上练字。   倒不是她多热爱学习,她又不能考科举,她识字主要是为了帮黎荞的忙。   现在给黎荞送谢礼的人太多了,只靠着黎大山根本记不过来,所以她必须得识字。   “咋回来的这么早?”黎菽瞧见黎荞和陶竹拎着点心和猪肉回来了,忙放下针线筐,从小板凳上起身。   黎荞简单把情况说了一下,黎菽听的很生气,但毕竟是陶竹的爹娘,她也不好多说,只是道:“做人得知足啊。”   但凡陶家人肯对陶竹说句好话,以陶竹的善良,还不是分分钟就让陶家人吃香的喝辣的。   “三姐说的是。”黎荞点头,他摸了摸宋招娣宋小草的小脑袋,笑眯眯的道:“三姐,要不你带着招娣、小草出去玩玩吧,刚才我和竹哥儿回来时,瞧见了好几个货郎呢。”   这几个月来,三柳村的人比从前增多了不少,每日都有外村人过来。   有的是来卖红薯卖淀粉,有的则是想越过望月楼,直接找红薯作坊拿货。   人一多,货郎来的就勤快了。   现在过年,外嫁的媳妇、夫郎回娘家,小孩子手里也有压岁钱,周边村子的货郎更是来的勤快。   此时村子里没有小卖部,更没有超市,货郎的担子便是一个多彩的世界。   昨日大年初一,黎荞给黎家的小孩子都发了压岁钱,之前原身没见过宋招娣、宋小草姐弟俩,所以这一次黎荞就发了个大的,直接给了一贯钱。   而且他也明确告诉黎菽,俩孩子都大了,手里可以留个几文钱。   黎菽现在很多事都听他的,于是就给俩孩子各留了十文钱。   “现在都什么不缺,衣服吧,你给了新棉布,吃的吧,你做的点心比货郎的好。至于麦芽糖,大哥送来了几斤,随便吃,所以不用去找货郎。”   黎菽立马摇头。   这个回答在黎荞的意料之中,他直接蹲下身子问宋招娣宋小草:“你们想不想去找货郎买东西?”   “不想。”宋招娣立马摇了摇小脑袋:“舅舅,我要攒钱。”   “舅舅,我也要攒钱。”   宋小草小声开口。   “昨天的压岁钱你们已经攒下来了,现在你们手里的钱是可以随便花的。”   黎荞笑眯眯的劝。   “舅舅,那我可以不花么?”   宋招娣小手抓着衣角,有些紧张。   她这一次不想听她舅舅的话……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她现在八岁,在宋家跟她娘一样,什么活儿都做。   她早明白钱的重要性。   好不容易有了钱,她一点儿都不想花出去。   黎荞:“……”   将小家伙忐忑的模样看在眸中,他抬手捏了捏宋招娣带着冻疮和淤青的小脸蛋,轻轻点头:“当然可以。我既然把钱给了你们姐弟,那就由你们姐弟处置。”   “谢谢舅舅。”宋招娣闻言松了口气,小脸蛋上立马露出笑来。   她舅舅真好,允许她随意处置那十文钱!   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她立马低头在针线筐里翻找,然后很快便拿出了一双手套。   手套和陶竹做的一样,大拇指和四指分开的那种。   她将手套递给黎荞,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舅舅,这是我做的手套,你戴上看合不合适。我针线一般,不如竹舅舅做的好。”   “咦,竟然做了手套么?!”   黎荞惊讶,将手套接了过去。   因为宋招娣和宋小草手上都有冻疮,所以陶竹便把他做的手套给了姐弟俩,让姐弟俩抹了冻疮膏之后把小手放在手套里捂一捂,免得小手太凉。   但没想到宋招娣竟是比照着陶竹做的手套也做了一双出来。   陶竹蹲下身子,从黎荞手里接过了一只手套,仔细打量几眼,看针线细密,并不输给他自己,他忍不住夸道:“招娣真厉害,虽然年纪小,但和我做的一样好。”   黎荞这时也仔细打量完了,他把手套戴在手上,对着宋招娣晃了晃:“招娣真的太厉害了,我明天去县城,就戴着这个手套!”   他这几日没看到宋招娣在新房子这边动针线,那这双手套肯定是她在老房子那边点着油灯做的。   一个八岁的小孩子坐在油灯前一针一线的缝制手套,那画面光是想一想就让他心疼的不得了。   宋招娣不知道黎荞这会儿是心疼多过高兴,她被两位舅舅夸奖,有些害羞,小脑袋低了下去。   旁边的宋小草见状,也伸出小手去翻针线筐,他也做了的,但他年纪小,做的慢,现在还没做好……   “哎呀,小草也做了么?”   黎荞瞧见他的动作,赶紧问。   “还、还没做好……是给竹舅舅的。”   宋小草停下了手,小脑袋垂着,有些沮丧。   宋招娣见此,心中一急,赶紧道:“舅舅,小草他是和我一起做的,原本打算一起给你的,但我刚才一高兴,就把这手套拿出来了……”   她脸蛋上满是后悔。   她舅舅会不会因此不喜欢小草了?   “没事没事儿,这是小事儿,你和小草都很厉害。”黎荞看宋招娣一脸仿佛闯了大祸似的不安,他赶紧出言安抚。   陶竹则是忙抬手揉了揉宋小草的小脑袋:“小草也给我做了呀。”   “小草真乖真厉害,但你年纪小,做的慢是正常的,我不着急,什么时候做好什么时候给我。”   “没错,反正冬天还没过去,不急,小草你慢慢做,你竹舅舅肯定能用上的。”黎荞也去揉他的小脑袋。   当然,他也没错过宋招娣的小脑袋。   陶竹也笑着揉了揉宋招娣的小脑袋:“招娣别急,我们知道你是太高兴了。”   感受到两位舅舅的温柔,宋小草沮丧的心情好了不少,他抬起红扑扑的小脸蛋看向黎荞和陶竹,轻轻嗯了一声。   宋招娣提起来的心落回到肚子里,她两位舅舅真的好好啊。   黎荞捏了捏姐弟俩的小脸蛋,然后站起身对黎菽道:“三姐,招娣和小草都是咱们黎家的孩子,又乖巧又厉害,依我看,不如给他们改名改姓吧,现在的名字不好听,而且姓宋也不合适了。”   “啊?”黎菽没想到黎荞会说这话,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狠狠点头:“你说的对,不管是姓还是名,都不合适了!”   这几日虽安顿下来,但日日都有不少事情,是以她没想过此事。   现在黎荞提起,她恨不得现在就给俩孩子换了姓名。   招娣?   呵。   小草?   呵呵。   都是狗屁!   “小荞,你是读书人,就由你给他们俩起新名字吧?”   “好。”黎荞当仁不让。   他也迫不及待的想给俩孩子换了姓名,因此他略一思索,便道:“两个孩子都是宁静乖巧的性子,犹如美玉一般,嗯……就叫黎瑜宁、黎瑜安吧。”   瑜,美玉,而且还有优点的意思,俩孩子身上的优点可太多了,用这个字很合适。   安宁,这代表他对俩孩子的祝福。   黎菽和陶竹听了黎荞的解释,又高兴又满意。   黎菽道:“这个名字好,黎瑜宁,黎瑜安,好听还吉祥。”   陶竹念了几遍这两个名字,笑着问姐弟俩:“瑜宁,瑜安,你们喜欢这名字么?”   姐弟俩其实还有些懵,他们要换名字啦?   不过,这俩个名字听上去好高级哦,比他们原本的招娣、小草好听太多了!   没有女孩子愿意顶着招娣的名字,也没有小哥儿把自己当小草,所以姐弟俩笑着点头。   他们喜欢!   “谢谢舅舅!”   “谢谢舅舅!”   两个小家伙仰着小脸向黎荞道谢。   “真乖。”黎荞看着他们开心的笑脸,忍不住也笑:“为了庆祝瑜宁瑜安有新名字,咱们中午吃顿热闹的。”   反正今天无事,他也不想读书,那不如来一个火锅吧!   自打穿越,他还没有吃过火锅。   说行动就行动,吃火锅少不了丸子,他当即拿出绑了长木棍的小背篓,准备去河边捉鱼。   陶竹自然也要去,他还喊上了黎瑜宁黎瑜安姐弟俩。   但四个人正要出门,朱村长来了。   大过年的,朱村长来拜访黎荞,手里拎了一只鸭子。   倒不是他抠门不想多拿东西,而是拿多了黎荞不收。   一眼看出黎荞是要捉鱼,朱村长便笑道:“一起一起,我找小黎只是说几句话,不是什么大事。”   这段时日以来,黎荞和朱村长接触增多,关系比他第一次去朱家村买田地时近了不少,所以此时黎荞应了下来。   几个人朝着河边走,黎荞便问朱村长找他是何事。   “这不是看三柳村家家户户都挣了不少钱,所以特意来找你,让你指条明路嘛。”   朱村长知道黎荞不喜废话,就开门见山:“小黎啊,我听说你们村的郑屠户做了一种叫腊肉的吃食,味道很不错。但郑家忙着做香肠,没空做这腊肉,所以我就想来问问你,能不能让我们朱家村的乡亲做腊肉。”   “分成和郑家的一样,你三我们七。”   “这个啊……”黎荞惊讶:“朱哥,不是我不想教你们做腊肉,是咱们平城的市场比较小,靠着腊肉挣不了多少钱。望月楼其实是有腊肉的,是王掌柜从府城那边买的。”   “我知道我知道。”朱村长立马点头:“我去望月楼询问过了,还特意点了一份腊肉炒白菜,那个腊肉不好吃,但听说郑家的很好吃,所以我就忍不住来找你了。”   朱村长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大过年的来找你说这事儿,挺占你时间的。”   “但这不仅是我的主意,还是朱家村全村的主意,我们怕跑的慢了这商机被人占了,所以我就觍着脸来打扰你了。”   他要是不跑的快些,那这商机肯定会被人夺去,现在盯着黎荞的人太多了。   之前的玉米——望月楼生意火爆,连带着玉米菜式也卖的很好,所以,年前望月楼就把三柳村的玉米消耗完了。   当时他跑的快,因此现在望月楼用的是他们村的玉米。   还有红薯,他也是跑的快,所以三柳村的红薯消耗完了之后,便轮到了他们村。   他们村的红薯早早卖掉了,等庄丰收传授淀粉做法时,他们村的人就去镇子另外一边的村子帮人做淀粉。   当时距离过年没多远了,红薯快放不住了,所以还真有人雇佣他们村的人。   当然,工钱很低。   但是一日挣两三个铜板总比没有强。   经过玉米和红薯这两样吃食,现在他们村的人时刻盯着三柳村这边的动静,这不,他们很快就发现腊肉的商机了。   “朱哥你说这话就客气了,没打扰到我,我今天没其他事。不过朱哥你说的对,郑叔做的腊肉的确好吃。”   “既然朱家村的村人想做腊肉生意,那就做吧。先养猪,猪肉可以做成腊肉,猪小肠可以卖给郑叔。”   赵掌柜依旧垄断了县城的猪小肠,靠着这种垄断,靠着大量的尝试,现在醉仙居做的烤肠不再是像饺子馅。   当然,味道和望月楼的依旧有差距,所以望月楼的烤肠生意不受影响。   但郑屠户因为买不到足够的猪小肠,每日的香肠产量上不去,因此只能做猪肉丸子。   做猪肉丸子太累了,不如做烤肠省力。   而且郑家今年没种多少红薯,郑家人为了做自家的生意,也没去红薯作坊干活。   所以,这个冬天,郑家挣的银子不算多。   现在朱家村有意养猪,那就养吧。   这样的话,不仅朱家村的人能挣钱,郑家也能受益。   当然了,少不了他的分成。   得了黎荞此话,朱村长很高兴,响亮的应了一声。   太好了!   不过,他摸摸脑袋,有些不好意思的又道:“小黎啊,你卤的那个鸭杂也挺好吃的,要不然我们村也顺带养点鸭子?”   之前他去黎荞家撞见过黎荞在吃卤鸭杂,黎荞给他盛了一碗,可太好吃了,他至今忘不掉那个味儿!   “……朱哥,你们养了猪之后哪有精力养鸭子。”   黎荞有些哭笑不得。   朱村长为了致富,可真是拼啊。   “顺手养几只,不多养。三柳村的乡亲们在你的带领下咣咣咣挣大钱,我们朱家村跟在后边颠颠挣小钱,积少成多嘛。”   朱村长嘿嘿笑着解释。   几文钱也是钱呐。   对于农人而言,能挣钱的路子实在是太少太少了,农忙时期是没空,农闲时期是不知道去哪儿找活儿干。   现在有黎荞这棵摇钱树在,那他们村子必须得抓牢咯。   “朱哥说的对。既然大家伙儿想养,那就养吧,不管是鸭子还是鸭蛋,到时候都可以卖给我。”   黎荞瞧着朱村长质朴中带着几分讨好的笑,便点了头。   人家一个村长,而且年纪也比他大不少,为了村子里的人一直讨好他这个尚是布衣的后生,这么好的村长,他无法拒绝。   得了黎荞的准话,朱村长高兴坏了,又是养猪又是养鸭的,明年他们村的生活条件也能上一个台阶!   正事儿办完,他没多打扰黎荞,不过,临走之前,他提起了他们村子那十亩特等田。   以黎荞如今的财力,应该能买下来了。   现在买下来,等土地化冻之后就可以种庄稼了。   黎荞应下,他正有此意,这个腊月粉条突然发力,带给他不少小钱钱,现在他手里的银子的确能买下那十亩田地。   按照他的打算,等过了年县衙开工,他就去买地。   送走朱村长,黎荞陶竹带着黎瑜宁黎瑜安很快就捉了一背篓的鱼。   直接在河边宰杀了,回家之后可以直接做鱼丸。   于是,这天中午,黎家吃到了美味的火锅。   每个人都赞不绝口,这滋味好好啊。   下午,黎粮一家子来了。   今天黎粮他们一家都去大河村走亲戚了,他们在大河村受到了大河村村民的热烈欢迎。   而且,午饭时,大河村的村长去王家当陪客,这可把黎粮给骄傲坏了,都是靠着小荞啊!   “小荞,大山在饭桌上看到有道炖鸭子,便说鸭子最好吃的吃法是卤着吃。于是话题就转到你做的鸭脖鸭肠这些东西上了,大山他舅舅想养鸭子,特意让我过来问问你这事儿成不成。”   “啊?”   黎荞愣了一下,这么多人想养鸭子么?   “他打算养多少?”   “这得看你,他养的鸭子,肯定是要卖给你的。”   “不要养太多,万一生了病,那就赔死了。可以顺带养猪,但也不要养太多。”   黎荞想了想,这般说道。   所谓家财万贯带毛的不算,养殖在他上辈子时都有风险,更何况是在药物不足、交通不发达的古代。   他不建议农人搞大规模的养殖。   但每家每户养几头猪、二三十只鸡鸭还是可以的。   若是附近的村子都养这个数目,那就可以撑起他的鸭货生意,也能让郑家的生意发展壮大。   至于农人自身,靠着这些也能挣点小钱钱。   他个人能力有限,不可能跟粉条这般,让周边村子一下子也能挣几十两银子。   就如同朱村长说的,积少成多嘛。   黎粮得了黎荞这话,第二日又去了大河村,把黎荞的原话告诉给黎大山的舅舅。   当然,也有大河村的村长。   虽然昨日大河村的村长没有明说,但看他的神色,若是能挣钱,那也是想养鸭的。   当黎粮去大河村时,黎荞则是和陶竹去了县城。   今天是阴天,还吹着小风,所以两人如同上次那般将全身都包裹的严严实实。   两人去县城也没什么正经事,主要是为了玩儿。   顺带买些书籍和笔墨纸砚。   之前两个人准备年前再去一趟县城的,结果年前太忙,两人走不开,所以今日算是补上。   县城里很热闹。   比往年热闹。   因为今年多了些商贩和从府城、周边县城而来的人。   商贩的嗅觉一向是灵敏的,现在平城多了很多新鲜吃食,商贩便来了。   很多商贩想绕过望月楼找三柳村拿货。   但黎荞要读书,根本不见这些人,再加上他和王掌柜一向合作愉快,于是这些商贩只能回来找王掌柜。   至于那些从外地来的客人,现在平城的粉条和点心已经小有名气了,慕名而来的人有不少。   所以,这个新年王掌柜痛并快乐着。   痛的是太忙了。   快乐是挣了太多钱了。   黎荞、陶竹两人去了望月楼一趟。   为方便其他镇子的人卖淀粉,之前黎荞拜托王掌柜负责此事。   王掌柜在县城里租了院子,专门用来存放淀粉。   三柳村这边需要用到淀粉了,便去县城拉货。   过了年之后,还存有红薯的人家变得很少,物以稀为贵,所以淀粉涨价了。   之前三柳村是以十五文钱一斤的价格购买的淀粉,现在一些村子想以十八文、甚至是二十文的价格卖淀粉,王掌柜便希望他能去县城看看。   他看看有什么用呢。   人家想多挣些钱,而三柳村需要用到淀粉,所以他今日过来只是传话的。   庄丰收针对此事又搞了个投票,这一次,所有人都愿意买高价淀粉。   粉条太挣钱了,村人少挣几文总比不挣强。   谁知道今年冬天是什么情况呢,所以,先干完去年这一票再说,只要有人卖给他们淀粉,价格不是特别离谱,那就买!   黎荞把全村的决定告诉给王掌柜,然后又拜托给王掌柜一件事,若无意外,今年黎荞就可以去私塾读书了。   黎荞想在县城买一个小院子,他托王掌柜留意一下有没有人卖房子。   他不会和陶竹分开,所以房子要大,能让陶竹做点心。   在县城玩了大半天,夫夫两人回村。   两人都挺高兴,特别是陶竹,这种体验对他而言是第一次,过年竟是可以去县城玩,他现在真的一点儿都不怕住在县城了,他对县城的热闹繁华,感兴趣了。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新年很快过去,初七这日,黎荞带着黎菽娘仨,和庄丰收、朱村长一起去了县城。   黎菽想法不改,非得让黎荞把生意挂在她名下,黎荞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选,便同意了。   之所以还带着黎瑜宁黎瑜安姐弟俩,是因为黎荞要给他们上户籍。   在大盛,每三年进行一次人口统计,之前黎菽的户籍从三柳村的户籍册子上抹掉了,现在得加上。   这需要庄丰收这个村长当证人。   另外,黎荞还打算把朱家村的十亩特等田买下,这需要朱村长陪同。   上一次黎荞买宅基地时,给县丞塞了钱。   但这一次,他刚把钱袋子拿出来,县丞大人就微笑着摆手了。   身为江知县的副手,县丞自是知道黎荞的。   江知县不调任,还挺看重黎荞这个年轻人,县丞自是不挣黎荞这份外快了。   于是,今日的行事特别顺利,不到一刻钟就办好了。   从县衙出来时,黎荞多了一张十亩的田契。   黎菽的户籍出现在三柳村的户籍册上,她是一家之主,而且在她的名下,还登记有黎家粉条、黎家点心铺这两门生意。   办妥了此事,黎菽终于松了口气。   她在她小弟这里,终于发挥切切实实的作用了。从今往后就由她盯着她小弟的生意了!   有了这层关系,黎荞便让黎菽也开始做点心,过了年,他家的点心生意又要营业了。   家里多了十亩地,最高兴的就是陶竹了。   这一次的田契上写的是他和黎荞的名字,两名字并列在一起可真好看,他每日都要看几遍。   有了田地,那就要耕种,之前错过了冬小麦,但现在可以种春小麦。   小麦太贵,而现在他家吃饭的人多,他只想种小麦。   陶竹这点想法,黎荞自然安排。   他没有雇人,而是交给了朱家村。   朱家村的人每个月都要给他干五天活,才十亩地而已,五天之内绝对能种完。   于是,元宵节之后,气温升高,朱家村的人花费几日功夫,把黎荞家的十亩特等田全种上了小麦。   朱家村现在把黎荞当财神爷,不需要黎荞和陶竹当监工,他们干活又快又好。   元宵节之后,春回大地,寒冷被太阳驱走,田地里的冬小麦迎着春日的风轻轻摇晃着嫩苗。   冬闲过去,田地里有活儿可干了——   灌溉。   春日雨水少,而此时的灌溉全靠人工,速度慢,再加上农人种的小麦多,所以按照村人的习惯,都是提前几日便开始灌溉。   于是,庄文今日所写的文章便是围绕着旱灾。   私塾已经开学了,但他请了假,这个腊月他通过和黎荞探讨学问学到了不少东西。   他觉得他在黎荞这里的收获比在私塾大,所以他就请了几日假。   “文哥,你这文章写的虽好,但没有新意。”   书房里,黎荞看完了庄文的文章,点评很犀利:“你给出的法子,都是朝廷所用的,你没有自己的创新。”   “这……”   庄文不由捋了下胡须,皱眉,一脸苦恼:“除了常见的手段,还能有什么新法子。”   “像是那篇雪灾文章时我所说的,想要真的解决这些灾祸,不仅要有朝廷惯有的手段,还要有钱。没钱拿什么救灾?”   黎荞说着指向纸张上所写的挖河打井这几个字:“只有足够的钱,才可以打足够的井,造足够的水利设施,实在不行,还可以从外地购粮。”   “不让百姓在旱灾中饿肚子,不让百姓有造反的机会,那才是彻底解决旱灾了。”   黎荞把圣上的小作文背的滚瓜烂熟,结合江知县对他带乡亲们挣钱的夸奖,再加上这接地狱的策论题,他的解题思路只有一个:   真的能解决实际问题,能安抚百姓,能给百姓一条生路而不是让百姓走投无路。   想真的解决实际问题,而不是拿所有人都知道的那几种救灾手段纸上谈兵,那就需要钱。   有钱,平日里可以储备粮食和物资。   有钱,可以修很多水利设施、基础设施。   只要有钱,那能解决这世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事儿。   所以,庄文这篇策论文章写的虽好,但很多考生都能写出来,这么一来,庄文还是得落榜。   庄文听罢这话,一张脸立马皱成了苦瓜,他觉得这话非常有理。   但他挣不来钱啊。   “老弟啊,瞧瞧咱村如今的状况,再看看周边村子撸起袖子要大干一场的劲头,我是真羡慕你。”   因为淀粉减少,再加上田地里有活儿,所以红薯作坊是三日开一次工。   但因为挣到钱了,前路有奔头了,所以现在三柳村的人走路带风,满脸红光。   这种精神面貌,是黎荞撑起来的。   至于外村的。   最开始是朱家村和黎大山舅舅家养鸭子和猪,结果如今不到一个月,附近几个村子大河村、小岗村等,全都开始养鸭子养猪。   当然,他们每家每户养的不多,因为黎荞不让多养,说会生病到时候所有养殖户都完蛋。   但因为日子有奔头,所以附近几个村子的村人也是干劲十足。   这种精神面貌,也是黎荞撑起来的。   但他撑不起来啊!   他不会做点心。   更想不出粉条这种天才做法。   他怎么让人致富?   黎荞看着庄文苦恼的模样,想要开口安慰,如今的策论题都是给出具体的地名,大盛虽然幅员辽阔,但可以简单分为靠山、靠水、平原这三种地区。   他已经列出了每个地区可以操作的挣钱措施,就算是不能带动一地百姓致富,也能让当地官府挣点小钱。   庄文的水平代表了绝大多数考生的水平,所以,庄文只要有一点点的创新,那就赢了。   庄文考秀才是在和其他考生赛跑,他不需要给出太绝妙的文章,他只需要超过其他考生就成了。   但这时,书房外面传来陶竹的声音。   “黎荞,我做了五谷豆浆,你和文哥要喝么?”   “喝!”黎荞立马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陶竹端着一个托盘推开门走了进来,托盘里放着的是刚做好的五谷豆浆。   玉米汁虽然好喝,但若是连着喝,那也是会腻的,而且陶竹对孩子的事上了心。   这种上心不是说他迫切的想要怀孕,他不想立马就怀孕,但他想做好怀孕的前期措施。   他觉得他之所以这么久没怀上,是之前在陶家时亏了身子。   于是他就想补身子。   对于陶竹的这种想法,黎荞自然是支持的,他也不知道陶竹为什么还没怀孕,但补身子总是没错的。   平城这边没有奶牛,不喝牛奶,他便想到了豆浆。   只是豆浆的话,有些单调,他便做了五谷豆浆。   “今日的五谷豆浆是拿大米、玉米、黄豆、花生、芝麻做的,里面还放了一点点糖。文哥,你和黎荞快尝尝。”   陶竹说着将托盘放到书桌上。   他已经喝了一碗了,可好喝了。   “辛苦竹哥儿了,谢谢竹哥儿。”黎荞端起一碗递给庄文,笑眯眯的道谢。   陶竹闻言,轻轻笑了一下,与他对视几秒,然后便转身出去了。   黎荞一直等陶竹关上书房的门,这才收回视线。   庄文啧了一声,佩服,都成亲这么久了,竟还这么腻乎。   他这般想着,正要端起碗品尝,黎荞却是道:“文哥,很多地方应该没有这种五谷豆浆,靠着卖这个,也能挣点小钱钱吧。”   “啊?”   庄文一脸懵逼的抬头。   他视线在黎荞脸上和碗里的豆浆来回转换,还能这样?   “文哥,你只要胜过其他考生一点点,那你就赢了。”   黎荞又道。   *   作者有话要说:   我原本的打算是陶竹真的到了23岁之后再怀孕,不知道各位宝子怎么看呢 第66章 这章比较流水账 探讨学问,时光大法,庄文考秀才   胜过其他考生就赢了?   庄文细细品了品这句话, 随后不由点头,有道理!   他忙低头喝了一口碗里的五谷豆浆,口感有点浓稠, 有一些颗粒感,甜甜的,很香。   “味道很好。”他真心实意的夸赞:“竹哥儿的手艺真的不错。”   “那如果摆摊卖这个,肯定能卖得出去吧?”   黎荞也在喝他那碗豆浆,这五谷豆浆是拿绞肉器做出来的, 细腻程度不如破壁机,带着一些沙沙的颗粒感。   但正是这种颗粒感, 让这种五谷豆浆多了一丝特殊的风味, 黎荞很爱喝。   “当然!味道很好,而且所需的原料不是很贵重。”庄文点头,换做是他, 他是愿意买的。   “所以挣钱这件事, 说难也不难,这个五谷豆浆所需的原料可以随意搭配, 喜欢红枣的,里面可以放几颗红枣。喜欢其他豆类、杂粮的,也可以按照自己的口味添加。”   “咱们大盛, 不管是山区还是临海, 亦或者是平原, 都能找到这些杂粮,所以, 若文哥你将来写策论题, 甭管题目上给出的地点在哪里, 你都可以将这个五谷豆浆写上。”   “这个肯定不能带动一地百姓致富, 但能让官府挣几个小钱。有了这点小钱,就可以搞物资、粮食储备。”   “那你就是给出了实际的、可以操作的措施。比起其他考生的纸上空谈,那你明显胜出。”   “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黎荞说完喝了口豆浆润口,他看着庄文,等庄文的回答。   庄文睁大了眼睛,赶紧放下手里的碗:“老弟,你是说要把这个五谷豆浆的做法教给我?”   “这个很简单,一学就会。”   黎荞点头。   “不成不成,这是你想出来的挣钱法子,我怎么能用?再说了,我若是用了,那到时候你怎么办?”   庄文赶紧摇头,不同意此事。   “说句讨打的,文哥,我能想到的挣钱法子,不止这一种,所以你该用就用。这法子万能,不管放在什么地区都适用。”   黎荞笑眯眯的道。   庄文:“……”   他长长一叹,可不是嘛,他这老弟的脑袋转的可快了,而且还是有效转动,挣钱的小妙招那是层出不穷啊。   他站起身来,对着黎荞深深作了一揖:“老弟大恩,我这做哥哥的无以为报,这五谷豆浆的方子多少银子?我得买下来。”   “不值几个钱,不需要花银子买。况且,今年圣上会不会出类似的策论题还不一定呢。”   “如今咱们只是以防万一。”   黎荞摇头,拒绝庄文的提议。   看庄文还要再开口,他又道:“等你真的用上了考上了秀才,那咱们来说此事,如何?”   “嗯……这样也好。”   庄文想了想,点头。   “文哥,来,坐坐坐。”黎荞招呼他坐下,他话还没说完:“其实,就算是没有挣钱小妙招,但只要比别的考生多一个步骤,那我觉得也行。”   “什么步骤?”庄文刚在椅子上坐稳,闻言立马朝黎荞跟前凑去,半个身子都歪到了椅子外。   不用挣钱也行?   迎着庄文怀疑、疑惑的眼神,黎荞点头:“我说的这个步骤就是做好平日的物资储备,精打细算。”   “官府收取赋税之后,朝廷允许留下一部分以供官府的日常运转,这留下来的一部分粮食和银子,不要每次都花完,储存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而且,平日里也可以干点其他的增加官府的收入,有山的,就搞点山货,草药,猎物。有水的,捞点鱼。没山没水的,也可以想办法搞点新吃食。”   “比如说搞个鸡蛋灌饼,煎饼果子。”   提到这两样久违了的吃食,黎荞忍不住停顿了一下。   其实末世来了之后,基地食堂里是有这两种饼的,这两种饼不需要太稀奇的食材,基地食堂可以做。   但他当时只想着修炼,对吃吃喝喝不感兴趣,所以仔细算来,自从末世后,他再也没吃过这两样普通小吃了。   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恰好这时庄文询问什么是鸡蛋灌饼、煎饼果子,他便笑了一下,详细描述了这两种吃食的做法。   庄文听的忍不住流口水,虽然还没吃到嘴巴里,但黎荞整出来吃食就没有不好吃的!   “扯回来扯回来,咱们说正事儿。”   黎荞看庄文思绪飘的有些远,便赶紧把话题往回拉。   “当然,这些小吃不能让当地官府发大财,这些小吃所挣的银子在大灾害跟前起不了多大的作用。但最起码你拿出态度来了,你是认真要做实事的。”   “别的考生想的都是灾祸发生了之后该如何做,而你想的却是如何预防灾祸,你比别人多打了几口井,多挖了一条河,那你就是比别人提前一步,你走在了别人前头。”   “换做你是批卷人,你喜欢哪种考生?”   庄文:“……”   仔细思索了一番,他忍不住拍了拍大腿,是这个理儿啊!   天下像是黎荞这般满脑子新奇点子的人是少数,绝大部分考生都如同他一般,只知道老老实实的答题,所以他只需要比别人提前半步,那就赢了。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他伸出大拇指在黎荞眼前狠狠晃了几下。   黎荞忍不住笑:“我只是在瞎分析,圣心难测,我说的不一定准。”   “我觉得应该就是这样!”   庄文倒是很有信心。   因为不管怎么看,黎荞此话都极其有理。   什么是醍醐灌顶。   这就是了。   扒拉开他的脑壳给他灌输智慧!   这些话语,私塾的陈夫子从未说过。   陈夫子只是让所有人都死记硬背,先把圣上的文章背熟了,然后一句一句的联系四书五经,再配合着常规的救灾手段,用这种法子去写文章。   用这种法子写出来的文章千篇一律,没有任何新意。但黎荞此话给他指引了方向!   “老弟,就凭你这聪明劲儿,拿下秀才还不是抬抬手的事儿。”   “……不不不,没真的试过,哪里敢说这种话。况且,我现在只是读了四书五经,三史三传还没看呢。”   黎荞摆手,他对他自己可没有百分百的信心。   “这都是最基本的,考的是记忆力,你现在年轻,背东西记的快,依我看等不到秋收,你就能把三史三传给背完。”   庄文现在对黎荞是心服口服,如同黎大山黎春桃那般,已经开始盲目自信了。   但黎荞闻言,摆手摆的更厉害了:“文哥,《史记》是个拦路虎,我现在可没信心能战胜它。”   说《史记》是拦路虎,那可真的一点儿都不假,因为《史记》一共有五十多万字。   五十多万字!   他买的一整套史记,每一本都好厚好厚。   相应的注释书,更是好厚好厚好厚!   买的时候,看伙计一下子从书架上取下了十本书,他头皮立马就麻了一下。   现在真的该开始读了,他头皮又开始麻。   古代人读书不容易啊,且不说这厚厚的书有多难背,光是要买这一套书,哪怕是手抄本,也要花费二十多两银子。   就算是不买手抄本,而是自己抄写,那全书抄写下来,所花费的笔墨纸砚也是一笔不小的银子。   况且,《史记》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汉书》,《汉书》一共是八十万字,比《史记》还多了二十多万字!   若说他看到《史记》时是头皮发麻,那他看到《汉书》时只想昏过去,怪不得古代读书人考科举得花费几十年的功夫!   另外,《左传》也将近二十万字。   再加上《东观汉记》、《公羊传》、《榖梁传》的字数,他可没信心在秋收前背完。   他只打算在秋收前把三史三传给读熟,搞清楚其具体的意思,背不背的,等进了私塾再说吧。   一味的闷头苦读并不能让他考上科举,他需要夫子的指点。   想到今年的艰难征程,他忍不住叹气:“我不明白为什么科举考试要考那么多历史书。”   这不是在故意为难人么?   考三传他还能理解,因为三传是对五经之一《春秋》的解释和补充。   但三史那么多字,干嘛要考呢。   “因为这三本不仅仅是历史书,还记载了旁的东西,天文地理,制度律法,很是全面。比如说《汉书》中的食货志篇,涉及到了农业和货币,这是讲财政、经济的,官员肯定要懂相关的知识。”   庄文倒是很理解。   “……行叭。”   黎荞心情沉重的点头。   他之前只是把《史记》和《汉书》买回来了,具体的内容他还没来得及看。   如庄文所说,这两本书若是不单单讲历史,那读书人的确该学,这些通过科举考试的读书人将来是要做官的。   圣上肯定不喜欢只会背书讲大道理的官员。   圣上要的是能解决实际问题的下属。   这般想着,他又问了庄文一些问题,越问,他越心平气和,对这两本大部头的抵触情绪也慢慢消减。   咳,之前是他文盲,以为这两本书只讲历史和人物,是他肤浅了。   而且,和一些穷苦书生比起来,他现在已经很幸福了,他不需要苦哈哈的抄写原书,他现在有足够的银子买手抄本。   他只需要直接读和背就行了。   等两人的探讨结束,天色已经擦黑了,黎荞送庄文离去,他一脸满意,今天又学到了不少小知识,更重要的是心态有了重大转变。   他又找到学习的乐趣了。   庄文也很满意。   黎荞一席话让他茅塞顿开,他现在迫不及待的想参加院试,也不知道这次的院试会是什么题目。   黎荞看庄文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伸了个懒腰,原地蹦几下活动活动手脚,然后才转身进了院子。   前院,四间大厨房里都亮着灯。   现在他有钱了,阔了,再不跟刚穿越时似的只点一盏油灯了,每个房间最少放四盏油灯。   至于他自己的书房,用的是蜡烛!   自从黎菽也开始做点心,他家的点心产量提高了不少,大嘛花被醉仙居仿制了出来,于是他家就停产了。   但过年时他做了好几样新点心,不仅给江知县送了一份,也给王掌柜送了一份。   王掌柜开了多年酒楼,眼光很毒辣,觉得每一种都好吃,现在他家多了一个黎菽,于是王掌柜就希望他能多做几样点心。   能挣钱当然要抓紧时间挣,所以现在他家做五样点心。   沙琪玛。   青团。   桃酥。   芝麻薄脆。   猫耳朵。   每一种都卖的很好,新增加的芝麻薄脆和猫耳朵,其受欢迎程度并不输给它们的前辈。   黎菽本就是勤快的人,也一直觉得是她自己害死了爹娘所以对原身抱有补偿心理,因此现在她一天当中除了吃饭睡觉,余下的时间几乎全用来做点心了。   黎菽勤快,黎春桃不想回家,想在黎荞家里躲清净,所以也干脆多做点心。   黎大山被两位姑姑带动,也勤快。   陶竹原本也勤快,但他要补身子,不能太劳累,所以每日做点心的时间不如另外三位多。   就像是此时,黎菽、黎大山、黎春桃每人一个厨房都在做点心,但陶竹的注意力却是在他身上。   陶竹站在紧挨着大门的那个厨房对他招手:“过来,我给你按按肩膀。”   “好。”黎荞立马朝着陶竹走去。   进了厨房,坐在饭桌旁的长凳上,陶竹站在他身后为他捏肩,口里问道:“读书太辛苦了,饿了吧,今晚咱们吃什么?”   “吃鸡蛋灌饼。”   黎荞毫不犹豫的道。   “鸡蛋灌饼?什么是鸡蛋灌饼?”   陶竹好奇的问。   “就是先和面……”   黎荞立马将鸡蛋灌饼的做法说了,之前为了吃烧烤,他特意搞了一个铁板,现在不仅可以拿来做鸡蛋灌饼,还可以拿来做煎饼果子。   但此时没有油条和果篦儿,所以就不做煎饼果子了,先做鸡蛋灌饼。   这里没有生菜,没关系,白日里张绣花送了来一些荠菜,可以往饼里卷荠菜。   现在正是吃荠菜的时候,荠菜的味道不错,并不输给家常蔬菜,而且冬日里村人吃的都是萝卜白菜,早就吃腻想换口味了,所以这个季节村人爱挖荠菜。   张绣花挖的多,就送过来一些。   陶竹拿来包包子,配着粉条,味道很是不错。   家里还有烤肠,一张饼里卷一根肠,完美。   陶竹看黎荞说的诱人,便立马动手了。   当他和面的时候,黎荞将小炉子搬到了院子里,先烧水烫荠菜,然后他又把用来做烧烤的铁板拎出来洗洗刷刷备用。   等陶竹把面活好,他这边的荠菜已经烫好了,把荠菜捞到一个盆子里,他把铁板放到炉子上。   鸡蛋灌饼,开做。   每当黎荞说出一种新吃食时,陶竹都会拿出百分之二百的认真和耐心去试做,有这份认真和耐心在,陶竹做新品一直都是零失败。   很快,一张鸡蛋灌饼做好了。   铁板另外一边煎的烤肠也做好了。   先是往面饼上刷一层陶竹做的豆瓣酱,铺上一点荠菜,再放入一根烤肠,最后把这张饼卷成卷,一个鸡蛋灌饼便做好了。   黎荞用油纸包裹着鸡蛋灌饼,送到陶竹嘴边:“尝一尝。”   香气扑鼻,陶竹低头咬了一口,碳水和肉的美味一下子在他口中炸开,只咀嚼了两下,他便笑了,看着黎荞的一双水眸亮晶晶的。   好吃。   黎荞折腾出来的吃食,每一样都好好吃。   “喜欢么?”黎荞笑着问。   “喜欢。”陶竹很诚实的点头。   “那今后咱们就经常做,这个不麻烦。”   陶竹点头,的确不麻烦,他咽下嘴巴里的那口鸡蛋灌饼,然后又去擀皮,准备多做几张。   黎荞见状,撕下来一口又喂到了他嘴边,口里还道:“第一张是试验品,只加了一个蛋,下面这些多加几个蛋,咱们家现在最不缺鸡蛋了。”   有钱,豪横!   一个鸡蛋灌饼最起码加三个蛋!   陶竹想起房间里那一筐筐鸡蛋,一边张口咬住黎荞送到他嘴边的饼一边点头。   可不是嘛,他家现在不缺鸡蛋。   先不说每日都有人过来卖鸡蛋,之前他养在老房子里的那些母鸡,也开始下蛋了。   当时为了快点吃到鸡蛋,他买的不全是小鸡仔,里面有十只可以直接下蛋的小母鸡。   之前天气冷,这些小母鸡只吃不干活,几天才下一个蛋。   现在气温上升了,这些小母鸡终于开始干活了。   再加上年前众人送的鸡蛋还没吃完,所以他家现在的确不缺鸡蛋。   于是,今晚黎荞家的晚饭,便是以鸡蛋灌饼为主,而且还是豪华版的。   黎大山黎春桃黎菽黎瑜宁黎瑜安都是第一次吃鸡蛋灌饼,个个都很喜欢。   虽然只是简单的面粉加鸡蛋加烤肠,但就是好吃的不得了。   黎大山吃的摇头晃脑,他手里的这张鸡蛋灌饼已经是第五张了,但他完全没有打住的意思:“这个可以每天吃,太好吃了。”   黎荞瞧着他那副美滋滋的模样,有些懊恼。   刚才只顾着豪横了,忽视了黎大山的饭量,照黎大山这个吃法,一顿竟是吃了十多个鸡蛋。   算了算了,吃就吃吧,又不是天天这样吃。   “行,在吃腻之前,咱们天天都可以吃这个。不过,鸡蛋要少放,我也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说一日吃太多鸡蛋对身子不好。”黎荞道。   “啊?”   饭桌上,所有人都惊讶。   吃鸡蛋还不好啊?   “咳,也不知是真的假的,但既然有这个说法,那还是少吃吧。不管什么东西,吃多了肯定不好。药能治病,是好东西,但是药三分毒,多吃反而会吃坏身子。”   黎荞迎着几个人震惊的神色,只能用这种方式解释。   这个说法通俗易懂,几个人震惊过后纷纷点头,是这个理儿。   黎大山瞅着手里的鸡蛋灌饼,犹豫一下,还是道:“等浅哥儿来了,还是给他整一个多加鸡蛋的吧,鸡蛋多了好吃。”   “行,你明天喊他过来。”陶竹道。   过了年,黎大山十七了,郑浅浅也十六了。   这个年纪是大多数少年少女少哥儿成亲的年纪,他早看出来郑浅浅对黎大山有意,所以今年得让两人多接触接触,争取在年底时把亲事给办了。   翌日中午,郑浅浅来了。   他手里拎着一背篓的野菜,此时是吃野菜的季节,并不只有荠菜,他这背篓里装着好几种野菜。   “等包了包子,我让大山给你送几个。”陶竹瞧着背篓里的野菜,很是喜欢。   虽然他在陶家常年吃野菜,但他并不抵触野菜,尤其是现在他家日子好,做野菜时可以用到足够的油和多种调料,那做出来的味道就更好了。   只是他现在天天做点心,没空去挖。   “不用,我家也包包子了。”郑浅浅抓着把瓜子,一边磕一边摇头。   “我家包子的味道和你家的不一样,我还是让大山送过去一些。”陶竹很坚持。   “……也是。”郑浅浅点了头,他家的人,现在依旧不擅长做家常菜,做出来的包子的确不如他竹哥做的好吃。   “你怎么有空去挖野菜?”陶竹一边把背篓拎进黎大山所在的厨房,一边问他。   “不是我挖的,这是我表哥挖的。”   郑浅浅解释。   这是他舅舅家的表哥挖的。   他舅舅家的几人一直在他家干活,今日过来时带了些野菜,他家吃不完,他就送过来了一些。   “你表哥挖的啊?”   陶竹还未说什么,黎大山倒是忍不住从厨房里出来了,他一脸苦大仇深的盯着那一背篓野菜,很想直接扔掉。   “我表哥挖的怎么了?不能拎过来啊?”   郑浅浅挑着眉梢问他。   “……你年纪也不小了,应该和男子保持距离。”黎大山道。   郑浅浅:“?”   低头看了眼另外一只手里抓着的瓜子皮,紧走了几步,他来到厨房门口,然后把手里的瓜子皮全扔到了黎大山身上。   “我正是花儿一般的年纪,你才年纪不小了!”   “……浅哥儿,你别生气!”   黎大山懊恼的抬手抽他自己的嘴巴,不会说话就别说话啊!   看看,又气着浅哥儿了。   陶竹站在一旁,一脸无语。   说黎大山傻,还真是没冤枉他,跟着黎荞这么久,不说把各种甜言蜜语学到手,最起码也得涨一涨情商啊。   唉,愁。   就这个状况,这两人年底时能成亲么?   黎荞站在前院与后院的门口,也无语了。   眼看要到中午,他读了一上午书觉得脑袋嗡嗡的,便放下书本打算去前院。   结果刚好撞到了这一幕。   轻轻叹了口气,他转身回了书房,黎大山傻归傻,但谁让是他的大侄子呢,他不能把这傻侄子扔了,他得好好教导。   于是,这天晚上,黎大山准备回家时,黎荞将中午写的一份追夫郎攻略给了他。   黎大山打开,只粗粗瞧了一眼,便立马看向了黎荞,激动道:“谢谢小叔!等我和浅哥儿成亲那日,一定好好给你敬酒!”   “去去去,你真把浅哥儿娶回来再说。”   黎荞挥手,让他赶紧回去背攻略。   “好!”黎大山将这份攻略小心的抱在怀里,小跑着回了家。   等他走了,陶竹看向了黎荞,好奇的问:“上面都写了什么?是你用在我身上的那些招儿么?”   “什么叫用在你身上的招儿?我在你身上没用过招儿,全是真情流露。”   黎荞一脸严肃。   陶竹闻言忍不住笑,但他很快又道:“其实浅哥儿是喜欢大山的,我能看出来。我并不担心他们。”   “但春桃年纪的确不小了。”   真正该发愁的,是黎春桃。   “不急,慢慢挑。反正登门的媒婆多,慢慢相看。”   黎荞倒是不担心。   才十八岁,刚成年呢。   现在,随着他的出名,不仅仅是这十里八村的媒婆登门,连镇子另外一边、甚至是其他镇子的媒婆都来了。   这些媒婆主要是给黎菽、黎春桃说媒的。   另外还盯上了黎二山黎小山和黎夏。   黎荞并没有将这些媒婆拒之门外,只要登门,那就让陶竹记下来,然后他悄悄的请人去这些人的村子打探相看。   不过,就目前来说,黎菽这边还没有合适的。   因为媒婆介绍的要么是鳏夫,要么是年纪不小却没娶媳妇夫郎的老光棍。   但黎春桃这边倒是有不错的年轻人,可黎春桃担心这些人是冲着他来的,所以目前一个都没松口。   其实黎荞也有这种担心,他也不想麻烦上门,日久见人心,再看看吧。   时间一晃而过,阳春三月,天气一日日的热了起来,白日里把淋浴间的水桶装满水,经过太阳一天的努力,晚上时可以直接用水桶里的水洗澡,不需要再额外烧热水了。   没了烧热水这道工序,能省下不少力气,黎荞和陶竹两人跑淋浴间的次数增多,淋浴的美妙,谁用谁知道!   这日,下着小雨,庄丰收来找黎荞。   红薯作坊彻底停工了,不知道是把全县城的淀粉消耗完了还是有些人不愿意把淀粉卖给三柳村,反正三柳村这边和望月楼那边已经小半个月没收购到淀粉了。   庄丰收今日去了县衙,下个月就要收麦子了,江知县为此召集全县的村长开大会,询问各村的麦子生长情况。   今年雨水足,小麦长的好,又是一个丰收之年。   黎荞早在两个月前便知道江知县没有调任的消息,这是王掌柜告诉他的。   王掌柜做富人贵人的生意,消息一向灵通。   此时,黎荞听着庄丰收此话,忍不住感叹:“知县大人这般关心春收,真是一位好官儿。”   “可不是。”   庄丰收点头。   江知县可真是太好了。   江知县确认继续在平城任职之后,便特意将他叫到了县衙,此前他为了震慑村人,一再强调谁若是敢泄露方子,那不仅要赔钱,这个人还要蹲大牢。   江知县把他叫到县城,是为了补充这份震慑的。   江知县明确告诉他,谁若是敢泄露方子,那这人一家子都要蹲大牢。   所以谁都不要有歪主意,不要打一人蹲大牢幸福全家人的主意,没这种好事,一人犯事,全家坐牢。   江知县身为平城的父母官,说话可比他管用,他回村之后把这话一转述,吓得村人个个都举手发誓,他们绝不敢泄露方子。   有江知县镇着,今年冬天三柳村的红薯作坊肯定还能挣不少钱。   不过,庄丰收今日过来,不是要夸江知县的。   庄文再有几日就要去府城参加院试了,时间紧,庄文就不回村了,但庄文想听黎荞说几句话。   “说什么都好,都能安他的心,所以你随便写点什么,我明日带给他。”   黎荞:“……”   他有些哭笑不得。   想了想,他道:“我明日去县城一趟吧,亲自和文哥说几句话。”   “这会不会太占用你时间了?”庄丰收一愣,随后惊喜不已,但也有些不好意思。   “不会,正好我也有不懂的地方需要文哥解惑。”   “行,那咱们一起去。”庄丰收立马点了头,速度之快,好似怕黎荞会反悔一般。   咳,不是他非得占用黎荞的时间,是庄文读了三十年书,他不给庄文压力,庄文自己给自己压力。   虽然庄文年纪不小都要当爷爷了,但在他这个老父亲跟前,庄文永远是孩子。   况且,考上秀才对整个庄家都有好处。   不管是身为一家之主,还是一位老父亲,所以黎荞现在愿意去县城,他不想违着心拒绝。   于是,翌日,黎荞和庄丰收两人赶着牛车去县城。   依旧下着小雨,雨虽然不大,但架不住已经下了两天,乡间的土路经不住这种雨的折腾,积了不少水。   原本一个多时辰就能到县城,结果黎荞和庄丰收走了两个多时辰,比步行还慢——   道路泥泞,有些地段他们得推着牛车走,因此耽搁了一些时间。   站在城门口,黎荞、庄丰收两人拿着小木棍去刮鞋底沾的黄泥,刮完之后,黎荞看了眼身后的“水泥路”,脑子里再次冒出了想要修路的想法。   但此时没有水泥,想要修平坦不怕雨天的路,那么用青砖,要么用石板。   不管哪一种,都是一个巨额的数字。   想到可能会花费的银钱,黎荞将修路的心思掩下,算了算了,以后再说。   他与庄丰收一起进了城。   临近院试,庄文期待又紧张,话比从前多了不少,不仅有很多问题想问黎荞,还说了这段时间里陈夫子给他们准备的备考方案。   庄文说的停不下来,再加上雨势渐大,于是黎荞就在县城待了一晚,第二天才回家。   不过,他花重金请望月楼一位曾经去过三柳村的伙计给陶竹送了信,让陶竹不必担心。   一晚不见,当黎荞回到家里看到陶竹,也不管院子里还有人在,直接就牵着陶竹回了后院。   自打成亲,这是他和陶竹第一次分开,一夜不见,如隔三秋。   陶竹又何尝不是。   陶竹习惯了他的怀抱,昨晚他不在,陶竹几乎整夜未睡。   两人躺在炕上,亲亲抱抱之后,黎荞看着陶竹眼睛里的红血丝,很是心疼,他伸出手在陶竹的眼皮子上点了点:“今后不管我去哪里,都尽量带着你。”   陶竹抿了下唇,轻轻嗯了一声。   “那咱们睡一会儿。”黎荞说着又在他唇上和眼皮子上各亲了亲,然后抱紧了他。   陶竹只犹豫了一秒,便在他怀里闭上了眼睛。   算了,他就任性一次吧。   夫夫两人补了觉,等黎荞醒来时已经是黄昏。   一睁眼,满目昏黄。   但感受到怀里人舒适熟悉的体温,黎荞一颗心充盈又满足,他小心翼翼的低头,正准备悄悄亲一下陶竹,恰好这时陶竹睁开了眸子。   陶竹迷蒙了两秒钟,然后就看清楚了正对着他笑的黎荞,他眸子立马弯了起来。   还没来得及开口,黎荞的吻就落了下来。   陶竹:“……”   他一边回应黎荞,一边整个人都缠到了黎荞身上。   反正都睡到这个点了,彻底摆烂。   前院的人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前院,黎大山坐在灶前,一边烧火一边凑着油灯读他小叔专门写给他的追夫郎攻略。   他小叔和竹叔这般腻歪,他得加把劲儿,早日也和浅哥儿腻歪上!   这一场雨过后,气温又升高了一些。庄文去府城了,黎荞继续苦读。   现在他已经知道三史的重要了,但知道归知道,字数太多了,短暂的快乐之后,就是痛苦了。   随着气温的升高,他家比从前热闹了不少。   过年时孵了小鸡仔、小鸭子的人家,经过小半年的精心喂养,他们的鸡和鸭已经开始下蛋了。   每日都有不少人来卖鸡蛋卖鸭蛋。   这还只是刚开始,等以后会有更多的人来卖鸡蛋鸭蛋。   陶竹招了四个长工,专门腌鸡蛋、腌鸭蛋。   再加上做点心需要不少鸡蛋,所以,目前黎荞家不用为鸡蛋多而发愁。   在黎荞一日一日的苦读中,在黎家生意一日日的热闹中,麦子成熟了。   黎荞马上就要穿越一年了。   为了庆祝,黎荞和陶竹两人特意去县城买田地。   这半年来,前面靠着粉条,挣钱比较多,后来没了粉条,收入下降,但每日也有将近二十两。   因为黎菽娘仨的加入,再加上有王小哑、陈枣儿做前期工作,所以每日做的点心增多。   点心多了,银子也就多了。   有了银子,那就可以买地了。   黎荞的梦想是当地主,这样哪怕不做点心了,也可以靠着租子挣钱。   这一次他和陶竹买的是朱家村的上等田,一共买了三十亩,一亩地是三十两银子,这一下子花出去了九百两。   但瞧着手里的田契,夫夫两人脸上的笑容止不住,有了这些田地,今后再也不用买粮食了,想吃啥就种啥。   买了田地没几日,有好消息传来:   庄文考上秀才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时间嗖嗖过! 第67章 院试的策论题 圣上的新文章   院试的结果出来之后, 由府衙送往各县,让各县的知县登记入册。   至于前往各个秀才家中报喜一事,朝廷没有硬性要求。不过, 衙役们若是想讨个赏钱,那可自行前去报喜。   府衙差役的速度比庄文牛车的速度要快,庄文还未从府城回来,平城这边就已经知道他考中秀才一事。   而且考的成绩还不错。   按照大盛的规定,院试的成绩除了第一名的案首, 余下的分为三等。   庄文位列第一等,那就是妥妥的廪生, 今后庄文去县学读书, 每个月可得六十斤小麦。   每年还可得四两银子。   廪,粮食。   廪生,指的是由官府供给膳食的秀才。   庄文能拿到这个身份, 今后在县学读书, 便能为家里省点粮食和银子了。   当然,庄家不在乎这点粮食和银子, 庄家在乎的是秀才这个身份。   家里出了个秀才,而且庄文三十年苦读终有了好的结果,这对庄家而言是大大的喜事。   庄丰收身为村长, 和衙门里的衙役都认识, 于是便有两位衙役主动前往三柳村向庄家报喜。   等衙役们喝了酒拿了喜钱回县衙的第二日, 庄文这才和庄武、庄泉(庄文的大儿子)一道风尘仆仆的从府城回来了。   庄家一众人站在村口的柳树下,喜气洋洋的等着他们, 家里的灶已经开火了, 要为他们三人接风洗尘。   但谁知庄文来到柳树下, 并没有回庄家, 而是赶着牛车径直往黎荞家而去。   来到黎荞家时,黎荞正在做麦镰。   黎荞家去年买的那三亩上等田种了小麦,现在这三亩地的小麦成熟,黎荞便打算做几把麦镰。   他现在每日读书,为防止眼睛近视和颈椎出问题,他不能一天到晚都坐在书桌前。   于是他决定亲自割麦子。   他也不赶时间,慢悠悠的割,权当是活动筋骨了。   正忙活着,嘈杂的声音传来。   不仅庄家人来了,还有一些看热闹的村人也跟过来了。   庄文身为三柳村第一个秀才,考中秀才之后不回庄家而是来找黎荞,这是为啥?   庄文从牛车上下来,几步进了院子,瞧见黎荞坐在葡萄架子下,顿时眼眶一红:“老弟啊,恩人!你是我庄家的大恩人。”   他说着快步朝黎荞走去,来到黎荞跟前,朝着黎荞深深作了一揖。   不等黎荞一脸哭笑不得的起身扶他,他又直起身子,哈哈笑着去揽黎荞的肩膀:“走走走,去我家,咱们好好喝一杯!”   “……还没恭喜文哥,先恭喜文哥考中秀才,从今往后有功名加身了。”   黎荞一边随着庄文往门口走一边笑眯眯的道。   “嘿嘿。”庄文笑得红光满面,加重了揽着他肩膀的力道:“老弟,这都是靠了你,咱们待会儿一定得好好聊一聊。”   “嗯嗯。”黎荞点头。   从得知庄文考中秀才的那一刻起,他就开始好奇了。   今年的策论题目是啥?   又接地狱了么?   于是,黎荞带着陶竹去了庄家。   今天是庄家的小宴,明日庄家再宴请全村人一同庆贺。   到了庄家,饭菜还没弄好,女人和夫郎在厨房忙活,男人们便坐在院子里说这次的院试,说府城的热闹。   很快,饭菜做好,众人坐上了饭桌,两张大桌子拼在了一起,足以坐下所有人。   都是自家人,所以没人劝酒,想喝就喝。   庄文不会喝酒,他面前摆的是甜甜的米酒。   黎荞也不爱喝酒,他觉得喝了酒之后身上的味道是臭的,待会儿还要和陶竹一起回家,所以他面前摆的也是米酒。   端起酒杯和庄文碰了碰杯,庄文乐的合不拢嘴,越看越觉得黎荞的脑袋瓜长的好。   “老弟,你必定前途无量,我如果说今后你就是我没有血缘关系的亲兄弟,那是我占你便宜了。”   “我就不说这种话了,不过这次能考上秀才,的确是靠了你。”   “你说的那个五谷豆浆和鸡蛋灌饼,我全用上啦!所以这方子我得买下来,不能让你吃亏。”   “还真用上了?”黎荞惊讶。   “当然!你押的题可准了。放榜之后,学政大人将我叫到了学政府,让我给他做五谷豆浆和鸡蛋灌饼。”   “做五谷豆浆需要用到你那个绞肉器,现场做不了。但可以做鸡蛋灌饼,于是我就借用学政府的后厨做了一份。”   黎荞把五谷豆浆和鸡蛋灌饼的做法教给他之后,他苦练了许久,所以他是会做鸡蛋灌饼的。   既然决定走“能解决实际问题”这条路,那他就不能纸上空谈,他得动手操作。   “学政大人尝了之后,连声夸赞,说我文章中所写的确为真。”   “你说,我该不该谢你。”   庄文说着认真了起来。   这肯定得谢啊!   “……为了品尝鸡蛋灌饼,学政大人竟然亲自召见你?”   黎荞非常惊讶。   “是。可见我文章写的妙,只通过描述就勾起学政大人的食欲了!不过,更重要的是我基本功扎实,再加上文章中又先别人一步,于是就有了此次的名列前茅。”   庄文说着捋了下胡须,笑着解释。   学政大人之前没见过他,更没有尝过鸡蛋灌饼,但他其他题目答的好,策论文章也别出心裁的写了一门小生意,综合起来,他足以压过其他考生了。   等考试结束学政大人召见他品尝到了鸡蛋灌饼,确认味道的确如他文章中所写的那般,那自然是皆大欢喜。   “文哥厉害!”黎荞立马竖起了大拇指。   “是你厉害,要不你来猜一猜,这次的策论题目是什么。”庄文笑着道。   “我肯定猜不出来,文哥你就直说了吧。”黎荞也笑。   “嘿!就是你之前特意给我强调过的泥石流。”   庄文说着忍不住抬手拍了拍桌子,这个策论题出的妙啊!   因为三柳村靠山,所以黎荞在和他探讨各种灾害时,重点讲了泥石流。   就住在山下呢,山就在家门口,必须得了解泥石流这种自然灾害。   谁成想还真给碰上了,这次的策论题目就是去年南方一地发生了泥石流,考题询问考生该如何做。   庄文当时瞧见这个题目,激动的差点儿握不住笔,满心狂喜,等心情稍稍平复之后,他把当初黎荞告诉他的有关泥石流的预防措施和泥石流发生后该如何救灾的举措全列了出来。   然后就是联系四书五经,再把五谷豆浆和鸡蛋灌饼这两种小吃塞进去。   如此这般,一篇策论文章便出来了。   他和其他考生比起来,多走了一步,于是落榜六次的他,这次不仅考上了,而且还位列一等。   “竟是这个题目。”   黎荞惊讶过后便是感慨了:“那的确是巧了。”   是他蒙对了,猜中了当今圣上的出题思路。   旁人都说圣心难测,可看圣上这意思,分明就是让人故意猜中嘛。   “所以说,老弟,这次我能考中秀才,真的都是你的功劳!”   “不不不,如果没有文哥你前面三十年的苦读,那哪有此时的你。你能考中秀才,是靠了你自己。”   “靠我自己有用的话,我前面还能落榜六次么?第七次能考中,的确是你的功劳!”   庄文坚持这一点。   其他庄家人也纷纷点头,特别是庄武和庄泉,他们叔侄俩这几天听庄文念叨无数次了。   所以此时他们开口,让黎荞认下这份功劳。   另外,还让黎荞开价,他们得把五谷豆浆和鸡蛋灌饼的方子买下来,不能占黎荞的便宜。   黎荞看推脱不掉,便只能问庄文:“文哥,你现在拿这两种小吃做生意挣钱了么?”   “现在还没有。”庄文摇头。   “那你将来若是做了官,会拿这两种小吃挣钱么?”黎荞继续问。   “咳,我现在刚考中秀才,距离当官远着呢,我这辈子八成就止步于秀才了。但如果某日真能当了小官,我肯定会拿这两种吃食赚钱,好储备钱粮物资。”   黎荞闻言忍不住笑:“这不就是了,你将来就算是拿这两样吃食挣钱,那也是要储备粮钱物资,你挣来的钱不是入了你私人的钱袋子,你是为了百姓而忙活,所以,这方子的钱就不必给我了。”   “额……”庄文皱眉,这话实在是有道理:“但也不能让你吃亏啊。”   “我没有吃亏。”黎荞摇头:“这段时间文哥你也给了我不少帮助,若我将来考中了秀才,那肯定也有你的功劳。”   “所以,既然咱们互帮互助,那就不必提什么银子了。”   庄文:“……”   他快要被说服了。   这时,一旁的庄丰收道:“黎荞,你给小文的帮助是独一无二的。但小文给你的,却是任何一位夫子都能给的。两者不一样。”   “都是真心实意的帮助,在我看来是一样的。”   黎荞说着举起了酒杯:“大喜的日子,咱们不说这个,来来来,喝酒,好好为文哥庆祝。”   庄家人:“……”   于是,又经过一番推让,最终庄家人败下阵来。   庄文只能道:“今后你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找我。”   “有文哥这话在,那我以后就常常打扰了。”   黎荞毫不客气的应下。   庄文经过三十年苦熬,基本功极其扎实,他最需要的就是这种夫子了。   这半年读《史记》和《汉书》,比照着相关的注释书一句一句的读,连着啃了两本大部头,他有点晕字了。   他现在坐在书房里,有三分之一的时间是在修炼异能……   在他坚持不懈的努力下,虽然晕了字,但异能却是在前几天突破到了二级。   也算是有收获。   因此,他刚才互帮互助的话是真心实意的,他现在需要夫子先给他讲里面的内容,让他重新找到学习的乐趣。   庄文就很适合这个角色。   庄文读了三十年书,并不是只读了四书五经和三史三传,还读了其他的书籍,可以说,凡是平城书铺里有的书,庄文都读过。   用学富五车来形容庄文,这一点儿都不夸张。   庄文与他探讨学问时,旁征博引,随随便便就能讲出一些相关的事儿。甭管这些事件有趣还是无趣,都比他干巴巴的埋头苦读强得多。   而且,庄文讲话时不掉书袋,照顾他底子薄,引经据典时都是用最通俗易懂的语言解释。   庄文的确解了他不少疑惑,给他许多帮助,他今后真的会常常麻烦庄文的。   从庄家出来,已经是傍晚了。   村子里正是热闹的时候,在田地里干活的人都回了家,大家看到黎荞和陶竹,纷纷打招呼。   还有人往他们手里塞还是青色的麦穗:“这个在火上烤一烤,可好吃了。”   换做是从前,三柳村的人可不会干这种奢侈的事儿。   小麦是珍贵的,哪能在小麦还没彻底成熟时就把麦穗摘下来呢,这不是妥妥败家嘛。   但现在,去年冬天干了票大的,每家每户红薯+红薯作坊的工钱,最少也挣了二十多两银子。   最疯狂的时候,红薯作坊一日能做一千五百斤粉条,黎荞占两成众人占八成,每个人一日就能拿一百文的工钱!   去年冬天的这一票,直接把家家户户未来一二十年的银子给挣回来了,再加上今年冬天还能继续挣,那大家伙儿自然愿意奢侈一次。   像是这种灌浆之后但麦粒还是青色的麦穗,烤出来之后带着浓浓的麦香,而且很劲道,味道特别好。   黎荞接了这麦穗,笑着道谢。   乡亲们给的不多,他也就顺手接过了。   回到家,黎春桃正在做晚饭。   本来他们已经吃腻鸡蛋灌饼了,但今日鸡蛋灌饼在庄文的院试中立下了小小功劳,那今晚就吃鸡蛋灌饼吧!   当然,乡亲们给的麦穗也要烤了,黎荞是想吃烤麦穗所以才接过来的。   饭桌上,黎大山一边啃鸡蛋灌饼一边道:“小叔,我发现考秀才还挺有用的,要不你从咱家的孩子里挑一挑,看谁能考科举。”   考秀才好哇。   不仅能将朝廷分给自己的田地免了赋税,还能免徭役,见了县太爷也不用下跪。   而且,当了秀才之后,就不再是土地里刨食的泥腿子了,可以开私塾挣束脩。   “你不是说要让你的孩子读书么?”黎荞问他。   “我还没成亲,孩子没影呢。”   黎大山摇头:“咱家现在不是有很多孩子嘛。”   “那你觉得谁能静下心读书。”黎荞继续问他。   “这……”   黎大山顿住了。   二山和小山,确确实实不是读书的料,他都教了大半年了,结果这两人目前认识的字还不足四十个。   这两人加一起,还没能为他小叔剩下八十文钱!   女孩儿和小哥儿不能科举,余下的便是他春生叔家的黎东。   黎东比二山和小山强点儿,但也是个调皮的孩子,不像是能静下心读书的。   至于黎大忠黎大诚家的孩子,现在年纪太小。   额,家里整天热热闹闹的,结果现在仔细一扒拉,竟是找不到能考科举的人。   要是小哥儿能科举就好了,黎夏和黎瑜安都是安静的性子,特别能坐得住。   这才跟着他学了半年,两人一个认识二百多个字,一个认识一百多个字,当他和黎春桃忙不过来时,黎瑜安能帮他记账。   可惜,在大盛,小哥儿不能参加科举。   他皱眉:“难不成这份重担还真得落在我和浅哥儿身上?”   “你先把浅哥儿娶回来再说。”黎荞瞪他:“这种话不要随意说,败坏浅哥儿的名声。”   “好好好,我错了。”黎大山立马抽了自己嘴巴一下。   唉。   浅哥儿可真难追啊。   他买东西,浅哥儿不收。   他平常忙着做点心,也没空一直跟在浅哥儿屁股后转悠。   不过,他两次惹浅哥儿生气,都是祸从口出,嗯……以后他在浅哥儿跟前少说话,如果必须要说话,那一定得配合着甜言蜜语,一定要避开他小叔攻略上所提到的种种雷点。   黎大山的心思在郑浅浅身上,所以提起科举只是顺嘴,但村子里的其他人家看着庄家喜气洋洋的样子,再瞅瞅自家如今的家底,一颗心蠢蠢欲动。   从前庄文考了三十年都没能考上秀才,三柳村的村人普遍认为秀才难考,比种庄稼难多了。   另外还有原身这个负面例子,小时候挺聪明一娃,结果去县城读书没多久就学坏了。   再加上家里也没钱,供不起读书人,所以从前三柳村的村人对读书没什么想法。   但现在,他们有想法了。   秀才的特权和举人老爷没法比,但若是和普通小百姓比起来,那还是令人非常眼热的。   要不,就试试?   就算考不上秀才,能认得几个字也好啊。   没看黎荞家的学习氛围有多浓厚嘛,黎家人不指望那些孩子考科举,只是为了不当睁眼瞎,只是为了在生意上能帮黎荞的忙。   如果他们的娃也识字,那将来黎荞家再招人时,肯定会优先选他们的娃。   实在不行,也可以去县城找活儿。   但三柳村这边没有私塾,不仅十里八村没有,连镇子上都没有。   最近的私塾就在县城。   若是在县城读书,那花销就大了,而且还容易学坏,从前的黎荞就是这么废掉的。   于是,个别心思活泛的,在庄家宴请了全村人之后,便找上了庄丰收,问他能不能寻一个秀才在村子里开一间私塾。   哪怕一年二两银子的束脩,那他们也是愿意给的。   这几日村人刚把红薯种上,有去年那票大的做刺激,今年家家户户都种了不少红薯,种的多的高达五十亩。   等到了冬天,那都是钱哇!   因此不少人都愿意出二两银子的束脩。   庄丰收没想到庄文考中秀才还有这效果,他又搞了个投票,让全村人自己决定。   投票结果显示,全村有二十多户人家愿意出这个钱。   这个比例其实很高了,全村也才一百来户呢。   庄丰收就点了头。   他会让庄文留意合适的夫子。   庄文今后可以去县学读书,彻底打入了平城的秀才圈。   想寻一个合适的夫子,对庄文来说不是难事。   当然,私塾这件事在麦收跟前,是小事。   眼下全村人最关心的便是麦收。   去年黎荞做的麦镰,在这一年的时间里经受住了村人的各种考验,从上个月开始,就有人去县城铁匠铺打大镰刀做麦镰。   如今麦收开始,几乎家家户户都有麦镰。   不只是三柳村如此,朱家村,大河村等附近的村子也有不少人做了麦镰。   这玩意儿的确好使,而且,还是黎荞整出来的。   今后和黎荞搭话,那这就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嘛。   做麦镰的人多了,铁匠铺的生意就越来越好,当黎荞再为了绞肉器去铁匠铺买相关零件时,陈老汉大手一挥,只收原料费,给黎荞成本价。   并且还表示从今往后只要黎荞来他这里做绞肉器,那他都给成本价。   黎荞不缺这点小钱,但陈老汉愿意给成本价,他自然是笑眯眯的应下。   麦收之后,天气彻底热了起来。   村人养的鸡鸭也进入了下蛋高峰期。   黎荞家一日能收购两三千枚鸡蛋鸭蛋,陶竹又招了几个人,专门腌鸡蛋和鸭蛋。   但这么多鸡蛋和鸭蛋,只靠着腌制根本消耗不完。   黎荞便开始钻研鸡蛋鸭蛋的吃法。   去年冬天粉条最火的时候,王掌柜租用了望月楼对面的茶馆,还招了一波厨子和伙计,现在没粉条了,王掌柜自然就不租了。   不过,这一波新招收的厨子和伙计,王掌柜并没有辞退。   到了冬天就有粉条了,现在望月楼的生意好,伙计和厨子多些也没啥,他不差这点钱,所以不裁人。   现在黎荞要消耗鸡蛋鸭蛋,就盯上了王掌柜,有店铺,还有人手,这太合适干这活儿了。   夏天是吃烧烤的季节,他让望月楼上新一道炸煮鸡蛋,虽然不是烤的,但撒上烧烤料,味道可美了。   除了炸煮鸡蛋之外,还有螺蛳粉里面的那种炸蛋,这种炸蛋不一定非得泡在螺蛳粉里的汤汁里。   也可以泡在卤汁里。   还有虎皮鸡蛋和卤蛋。   ……   望月楼出现了几道鸡蛋的新菜式,这些新菜式都和黎荞分成。另外,黎荞每日还给望月楼供应上千个鸡蛋,做鸡蛋菜式肯定需要用鸡蛋嘛。   别看鸡蛋普通不显眼,但望月楼推出这些菜式后,反响很不错。   不管是炸水煮蛋,还是卤蛋、卤炸蛋、虎皮鸡蛋,味道都挺好,可以当零食,也可以当成一盘菜,深受人们的喜爱。   平城这座平平无奇的小城,在府城和周边几个县城已经打出了些许名气。   哪怕现在没粉条了,但来平城的人并没有减少太多。   没粉条,有点心和烤肠啊。   而且望月楼的美食太多了,还经常上新,往往这种还没吃腻呢新的就端上来了。   现在望月楼又推出了新美食,那绝对不能错过。   这个夏天,养鸡鸭的农人靠着鸡蛋和鸭蛋,挣了一些小钱钱。   黎荞也有钱钱入账。   望月楼和食客也很满意。   皆大欢喜。   但黎荞也有不欢喜的时候。   大夏天读书,这是件辛苦的事儿,开着窗户,滚滚热浪一个劲往屋子里钻。   关上窗户,硝石制冰做出来的冰盆没法和空调比,于是黎荞修炼异能的时间就更多了。   他穿越没多久就和陶竹成亲了,当时他和陶竹形影不离,根本没条件修炼。   现在他一整天都待在书房读书,这是修炼的好时机。   这日,天气依旧热的厉害,才九点钟,黎荞额头上就一直冒汗了。   他拿着陶竹做的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又拿着蒲扇摇晃了几下,实在是静不下心,他便干脆开始修炼。   异能升到了二级之后,他可以操纵自然界的水了。   瞧着茶碗里的茶水,他大手覆盖在茶碗上,几秒钟之后,里面碧绿色的茶水就变成了一个乒乓球大小的水球。   他将这个水球捏了起来,一点点压缩。   很快,水球变成了米粒大小。   将这个米粒在指尖轻轻一碾,米粒一分为五。   他正准备再五合一,这时外面有推门声传来,紧接着熟悉的脚步声响起。   陶竹来了。   他立马将米粒扔到了茶碗里,大手覆盖在茶碗上,等陶竹推开书房的门进来时,茶碗里的米粒已经变成了碧绿的茶水。   “热不热?来喝酸梅汤。”   陶竹将托盘上放着的冰镇酸梅汤递给黎荞。   “你喝了么?”黎荞接过碗,仰着脸问他。   “我喝了没加冰的。”陶竹道。   他现在正在补身子,不能吃冰的。   “……不至于不至于,大热天的,吃点凉凉的东西没事的。”黎荞无奈:“况且,你还要做点心呢。”   “还行,我不是很热。”   陶竹还是摇头。   不过,他瞧着黎荞额头上被汗珠打湿的头发,眉心拧了起来:“今天就不读书了吧,太遭罪了。”   “这才哪到哪儿,我能坚持。”   正低头喝冰镇酸梅汤的黎荞闻言,顿时有点心虚。   他今天还啥都没读呢……   “不差这一日,今天的确特别热些,你不是在琢磨龙骨水车么?要不咱们去前院葡萄架子下研究?”   陶竹心疼他,想让他休息一日。   说着还伸手摸了一下他被汗水打湿的头发,摸了之后,脸上的心疼之色更多了。   黎荞:“……”   他将手里的碗放下,一脸认真的道:“要不你给我做几件衣服吧,现在穿短打的确太热。”   “什么衣服?”陶竹立马问。   “这样的。”   黎荞拿过笔和纸,刷刷刷的画了工字背心和大裤衩。   “……这种衣服,穿不出去啊。”   陶竹惊的一双水眸大睁。   “我只穿给你看,去前院就换上短打。”黎荞说着点了点纸上的工字背心:“其实这个也可以不要,光着膀子更凉快。”   陶竹:“……”   那画面光是想一想就有些涩。   也有些热。   这人的身材有多好,他是知道的,看着比其他农家汉子单薄,但其实有腹肌,手感可好了。   手臂虽然跟他的一样白,但很有力量,单手抱他完全不费劲儿。   ……   思绪飘的有些远,他忙抬手遮住了纸上的两幅画:“这样有伤风化。”   黎荞被这话逗笑:“就咱们俩,在快乐老家还不是随意折腾?”   “……那你还能专心读书么?”   穿成这样,大白天的,他都不好意思看他了。   “总比现在热着好,是不是?至少现在的确热的无法静心读书。”   黎荞道。   陶竹闻言,犹豫了几秒钟,然后咬着唇点头。   读书最重要。   衣服什么的,他以后白日里少看他就是。   这种衣服不宜被人知道,当天下午陶竹在后院动了针线,他针线活熟练,等到了晚上时,一个棉布背心和棉布大裤衩就做好了。   黎荞当即就穿了上去,室内点着蜡烛,陶竹瞧着他这一身装扮,悄悄红了脸。   虽然有些奇怪,但这人修长的四肢都露了出来,挺好看……   “明天你也做一套,咱们俩一起穿,情侣装。”   黎荞扯着他的手,拉着他往淋浴间走。   他也穿?   这……   第二天晚上,洗了澡之后,夫夫两人换上了一模一样的背心和大裤衩。   穿着现代装的陶竹,此时看上去就像是一个相貌出众的大学生,再加上他身上那股沉静的气质,越看越招人。   黎荞很满意,伸出手将陶竹比他小一号的身子抱在怀里,大手不老实,摸摸这里,捏捏那里,跟第一次见陶竹似的,喜欢的不得了,也稀罕的不得了。   身上的痒意让陶竹忍不住笑,他伸出手反击。   穿成这样的黎荞,他也好喜欢,哪怕已经看了两天了,但依旧看不够。   他手上的茧子一直没消,那种粗糙的触感落在黎荞身上,这自然就摸出事儿了。   如同去年那般,因为屋子里热,黎荞就将床搬到了院子里。   床铺上挂着蚊帐,隔绝蚊子。   嗅着陶竹身上的皂角味,这一刻,读书和修炼带来的疲累全部消除,黎荞抱着他倒在了床上。   又是狠狠快乐的一晚。   半夜,乌云悄悄飘来,将漫天的繁星藏在身后,也截断了连日的高温,一场雨落了下来,天气凉爽了很多。   夏天的雨来的又猛又烈,于是小五又来晚了,路上不好走,马车陷入坑洼里,耽搁了不少时间。   现在小五的马车上装的点心增多,再加上郑家的烤肠,回去的时候马车肯定还要陷入泥泞中,只靠着小五一人,怕是要在路上耽搁很长时间。   正好,黎荞家要给望月楼送鸡蛋鸭蛋,这个活计如今由王秀英负责——王秀英已经把庄家的长工辞了,她也推了挑水的活计。   其实黎荞可以在老房子那边打一口水井的,但为了她黎荞就没打。   黎荞帮了她这么久,她不能再这样占便宜了,现在黎荞家需要长工,她就来应聘长工了。   她力气大,一个人能顶一个壮汉,黎荞便把给望月楼送鸡蛋鸭蛋的活儿交给她。   今日若是小五和王秀英一起去县城,那两人可以互相帮一把,但黎荞想到连日高温之下他已经很久没去县城了,便喊上陶竹一起去县城。   果然,半路上,小五的马车和王秀英的牛车陷入泥泞中好几次,有了黎荞和陶竹的帮忙,四个人顺利到了县城。   再次把修路的念头压下,用小木棍刮干净鞋底的泥泞之后,夫夫两人牵着牛车进城。   把马车停在了望月楼后院,两个人打算去县城里逛一逛。   只是,还未走出望月楼的后门,他们便被王掌柜拦住了。   “快快快,知县大人在二楼雅间呢,点名要见你。”   王掌柜凑到黎荞耳边,低声又快速的说着。   他刚才在柜台前忙活,有一伙计跑来对他说黎荞和陶竹来了,他嗯了一声,吩咐这伙计好好招待他们夫夫,但他自己却没有去后院。   都这么熟了,他不用客气。   结果伙计的话被前来望月楼消费的江知县听到了,于是他就小跑着来拦人了。   江知县要见自己,黎荞肯定得听从,他和陶竹一起去了前院二楼最靠角落的雅间。   雅间门口有两个小厮模样的人守着,看他们夫夫来了,先是轻声通禀了一声,得到江知县的允许,这才推开雅间的门示意夫夫两人进去。   进去之后,黎荞和陶竹正想要跪地行礼,江知县却是直接笑呵呵的道:“不用多礼,我今日只是过来品尝一下望月楼的美食。”   他依旧温和,没有什么官架子。   而且也没有用“本官”,可见是想低调。   黎荞会意,学着刚才小厮的模样喊江老爷,看江知县桌子上空空,知道伙计还没来得及上菜,便道:“江老爷,望月楼最不缺的就是美食了,不知道您偏好哪种口味,学生可以给您推荐几道菜式。”   “其实我最想念的美食是粉条。”江知县笑道。   “那您得等上两个月了。”   红薯最快也得有俩月才能收获。   江知县自是知道这一点儿:“今年咱们县全县农人种了不少红薯,大家都是奔着粉条而来,可不能让农人的心愿落空。”   全县农人种了那么多红薯,粉条这件事绝对不能出岔子,若今日没偶遇黎荞,那他过几日也要专门见一见黎荞的。   “圣人上个月写了篇文章,探讨如何跳出谷贱伤农,米贵伤民这个怪圈。”   “圣上开篇便借用《汉书》食货志篇中的那句‘籴甚贵,伤民;甚贱,伤农。民伤则离散,农伤则国贫’来强调粮食贵贱、百姓、国家这三者的联系。”①   “但你的粉条,似乎跳出了这个怪圈。”   江知县瞧着黎荞的眼神透着满意。   红薯大丰收,按理说红薯的价格会跌,毕竟物以稀为贵。   但去年红薯的价格没跌。   今年的红薯,价格更不会跌。   所以说,读完圣上新写的文章之后,他立马就想到黎荞的粉条了。   靠着粉条,平城农人的红薯越高产,那挣的钱就越多。   平城跳出了圣上关心的怪圈,那就是他的政绩呀。   *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的那个出自《汉书食货志上》。 第68章 全县红薯大疯狂 比从前要更加努力   “不敢不敢, 学生也是瞎折腾,侥幸而已。”   迎着江知县赞许的眼神,黎荞很是谦虚。   同时心里决定待会儿要去书铺逛一逛, 原来圣上又写小作文了,他得买下来研读。   这几年因为科举考试的策论题总是围绕着圣上的小论文出,所以每当圣上有新作问世,那必定以极快的速度传遍大盛的书铺。   最近天气炎热,他许久没来县城, 尚不知道圣上又推出了新作。   “不是侥幸,是你在这方面的确有天赋。年轻人, 了不起。”   夸了黎荞一句, 江知县又道:“今年全县农人种了不少红薯,农人奔着粉条而来,所以你三柳村的红薯作坊不能辜负全县农人的期许。”   去年三柳村的村民干了票大的, 今年全县的农人摩拳擦掌, 也要干一票大的。   他之所以不调任,也是为了干一票大的。   恰好圣上刚写了这么一篇文章, 这简直为粉条量身定做嘛,他会带领平城的农人,跳出圣上所提的怪圈。   用实际行动去回答这篇文章。   所以他必须先给三柳村的人做一做工作。   去年粉条出现的突然, 再加上认识不足, 手忙脚乱之下没能将利益最大化, 但今年准备充裕,必须整一波大的。   “麦收后我粗略统计了一下全县农人所种红薯的亩数, 全县十个镇, 一百七十个村子, 一共种了三十万亩的红薯。”   这是个很惊人的数字, 因为平城总共的耕地面积才四十万亩。   这说明全县农人只种了少量的小米、高粱、玉米等杂粮,余下的田地全部种成了红薯。   黎荞听到这个数字,睁大了眸子。   三十万亩红薯?   ……   天,这得出大事。   陶竹也被这个数字给惊着了,他想象力有限,三十万亩具体有多少,他根本想象不出来……   “今年雨水足,我估摸着红薯的亩产量和去年差不多,一亩地能收个两千斤。”   “若是按照两千斤算,那三十万亩红薯能收获六万万斤红薯。这是一座红薯山啊。”   江知县感叹。   平城农人被三柳村的银子刺激得红了眼,所以今年这般疯狂。   若是粉条生意出了岔子,那全县农人都得疯。   因此,三柳村的红薯作坊是下半年全县的焦点,绝对不能有任何疏漏,一定要把这一座红薯山变成银山。   “农人种了这么多红薯,肯定急于变现,但红薯作坊每日的产出有限,为防止出乱子把好事变成坏事,我这里有一个想法,你且听一听。”   江知县心中已经有了计划。   首先,必须得扩大生产。   唯有扩大生产,才能让急着变现的农人安心。   但是,粉条的做法也必须保密。   因此他希望三柳村今年冬天甭管男人女人小哥儿,能做红薯粉条的,都进红薯作坊做粉条,尽可能提高粉条的日产量。   六万万斤红薯,六斤红薯出一斤淀粉,那今年平城能有一万万斤淀粉。   粗略的按照一斤淀粉出一斤粉条的比例去算,那么红薯作坊就算是一日做两万斤粉条,那也得花五千天才能把这些淀粉消耗完。   五千天,就是将近十四年啊。   所以说,这个账不算不知道,一算真是要吓死。   全县农人想要在这个冬日把红薯变成银子,哪能等十四年!   江知县留在平城是为了搞政绩的,不是为了搞惊吓的,为了避免出乱子,首先就是要提高粉条的日产量。   黎荞这会儿也受到了惊吓。   他知道今年全县农人种了不少红薯,但不知道具体种了多少,现在江知县把所有数字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他头皮不由麻了一下。   可怕!   若是这个冬天不能让农人的期望成真,那农人心中绝对生怨。关系到口粮,说不定还会闹出事来。   三柳村的人口算是多的,有两千多人,去掉老人和小孩儿,能做粉条的人有一千多。   一千多人拼了老命,一日的确可以做两万斤粉条。   但显然,一日两万斤粉条无法消耗掉全县种的红薯。   “老爷,我有一主意,要不让三柳村旁边朱家村的人也做粉条吧。”   他对江知县道。   扩大生产需要人手,看来看去,这活儿就交给一直跑的很快的朱村长吧。   “可以。”   江知县也是这么一个意思。   必须得扩大生产,但这个新的人手该找谁,他目前还拿不定主意。   现在黎荞给了提议,那就朱家村吧。   他对朱村长没什么意见。   但朱家村只是一个小村子。   就算是加上朱家村的人,那在明年红薯收获之前,也消耗不掉今年的红薯山。   所以,还得继续寻人。   其实,也不一定非得是整个村子的人一起上,也可以从各村招人手。   一起致富,那就该雨露均沾嘛。   他觉得可以在县城划出一块地,盖一个大大的红薯作坊,红薯作坊里的工人,全县一百七十个村子都有名额。   由他出面震慑这些工人,谁敢卖方子,那不是全家坐牢,那是全村每家都得有人坐牢。   在这种威慑之下,应该没人敢随意泄露方子。   既然是全县的红薯,那就得集全县之力来消耗,这样才能把大惊吓变成期盼中的大喜事。   当然了,因为粉条的方子是黎荞的,所以这个红薯作坊,如同三柳村的红薯作坊那般,黎荞可以拿两成盈利。   而且,县城这边的红薯作坊也不会和三柳村的红薯作坊争抢市场。   虽然他是为了全县农人考虑,但也不能寒了三柳村的心,毕竟黎荞之所以折腾粉条,出发点是为三柳村的红薯寻一条钱路。   他哪怕是知县,也不能为了全县农人的钱路而把三柳村的钱路给堵上。   按照他的打算,就算县城建了红薯作坊,商贩购买粉条的话,也得先从三柳村这边拿货。   只有三柳村每日生产的粉条卖完了,那才能卖县城红薯作坊的粉条。   想要消耗那么多粉条,只靠着小商贩不行,他还得提前给府城的大商贩放出消息。   ……   总之,想要安稳的度过今年的冬日,想要满足全县农人的期许,那涉及的方面有很多。   他会尽力安排。   江知县的计划很详尽完备,还考虑到了三柳村乡亲的利益,黎荞挑不出毛病来。   不过,他如果还拿两成盈利,那就太可怕了。   粗粗算一下,一万万斤淀粉,也就是一亿斤,一亿斤淀粉做一亿斤粉条。   一斤粉条他拿的其实不到五文钱,若是按照五文来算,那就是五亿个铜板。   换算成银子,那就是五十万两银子。   五十万两!   这个数字太惹人注目了。   太烫手。   他靠着粉条日入十两的时候,众人理解,但当他年入几十万两的时候,绝对会有人眼红的滴血。   再者,虽然江知县是一位好官,目前也没听说平城这边有匪寇,但江知县上边有府、省两级官员。   他现在无权无势,平民小百姓一个,若真拿了这几十万两银子,那等于是三岁稚童抱着金砖在大街上瞎逛,谁知道这两级官员会不会眼馋这份巨额财富。   于是,等江知县的话说完,他先是赞美一番,然后才道:“既然县城的红薯作坊是全县人辛勤的努力,那学生怎好占两成盈利,学生靠着三柳村红薯作坊就能衣食富足,所以县城红薯作坊的盈利就不必分给学生了。”   靠着三柳村的红薯作坊,他小日子过的很滋润了。   “不可。”   谁知江知县立马摇头:“县城的红薯作坊用了你的法子,且三柳村的红薯作坊都与你分成,那县城的也必须如此。你若是只拿三柳村红薯作坊的分成,那这就是三柳村的人吃亏了。”   他心里对黎荞的满意,此时攀升到了最高点。   哪怕是巨富之子,在听到五十万两这个数字时,也绝不会无动于衷。   五十万两呐!   可眼前这位年轻人,脸上无傲色,无得色,更无贪婪之色,沉着冷静、轻描淡写、毫不犹豫的就将这五十万两银子拒之门外。   这份淡泊的心境,这份沉稳,都是做官必备的,年轻人必定前途无量啊。   “这……”黎荞迟疑,大脑飞速转动,片刻之后,他又道:“老爷,不如这般吧,从今往后,学生只拿红薯作坊半成的盈利。”   “且今年的盈利,交了商税之后,学生一文不取,全拿来修三柳村到县城、县城到府城的官道。”   “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他如果拿半成的盈利,那么一斤粉条他能得一文多钱,按照一文钱算,一亿斤粉条就是一亿个铜板,也就是十万两银子。   大盛的商税说重不重,说轻不轻,简单来说,就是交一年盈利的三成。   交三成的商税,就是三万两。   十万两交上去三万两,他可得七万两。   七万两银子,应该能把两条官道给修了吧。若是修不了,那就明年继续修。   三柳村到县城的路,他经常走。   平城到府城的路,他将来肯定也要走。   索性现在修了吧。   他让了利,又修了路,那今后他每年靠着粉条拿七万两银子的分成,就算平城有人眼红,也会有很多人帮他说话。   至于府、省的官员,只要不是强横霸道得一上来就非得搞他一个家破人亡,那他愿意破财。   他不是啥都不懂的小孩子,他明白一些潜规则,需要花银子解决的事,他从不吝啬。   有江知县在,应该能和这些大官沟通,能保一保他。   至于将来江知县调任,到时候再说。他有异能,也会走科举,总能走出路来的。   不过,一年七万两,对于府、省级别的官员来说,这不算多,毕竟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若是不清,那一年怕是就能得十万雪花银。   所以,这两个级别的官员,不至于为了七万两搞出太大的阵仗吧?   “修路?”江知县没想到黎荞会说出此话,明显愣了一下。   “是,修路。俗话说,要想富,先修路,想把粉条运送出去,想吸引更多的商贩,那一条宽阔平坦的大道不可少。”   “况且,路修的好了,那方便的也是三柳村和咱们县城的人。”   黎荞解释。   “这……”   江知县心动,他当然知道修路的重要。   年轻人觉悟这么高,他高兴。   有大气魄,他佩服。   有这么高的觉悟和这么大的气魄,虽然是无背景无势力的农家子,但谁让当今圣上是明君很喜欢破格提拔人才呢。   只要这年轻人不作妖,那将来必定起飞。   不过,此时黎荞的提议,他还真不能答应。   年底吏部考核他的政绩,肯定绕不过黎荞,他政绩这般突出,吏部必定呈到御前,若是让圣上误以为是他威逼黎荞拿银子修路,那就不好了。   千万不能因为两条路毁了他在圣上心中的印象。   而且,黎荞其实是怕这银子招灾吧?不然为何非得把这银子花出去呢。   “小黎啊。”江知县说着从椅子上起身,他踱到黎荞跟前:“你这份心意,我明白。但所花费的银子太多了,甭管是我还是全县的百姓,都不能让你作出这般牺牲。”   他说着拍了拍黎荞的肩膀:“是你的,你就安心拿着,这是你应得的。你带动全县致富,这份功德足以把你带入圣上跟前,所以莫怕。”   “圣上?”   黎荞惊讶。   “可不是。”江知县朝着京城的方向拱了拱手,满脸都是钦佩:“圣上认为只有民富才能国安,且每年都会亲自核定官员的政绩,你的粉条这般突出,圣上绝对会知道你的。”   这话一出,黎荞心里登时松了口气。   所以不必担忧府、省这两级的官员了?   这也太好了吧,说大盛是世外桃源,还真是世外桃源。   不过,修路这话已经出来了,再者他此时对大盛的爱多了一分,于是他想修路的心更迫切和坚定了。   “老爷,这是学生自愿的,也是学生迫切想做的,今日学生夫夫来县城时……”   他从他自己的角度出发,他家的点心、鸡蛋日日都要往县城送,他需要一条好路。   粉条的销售影响他的利益,为了卖粉条,他也想修路。   但是,江知县还是不同意。   江知县让他回去好好想一想,切莫冲动。   黎荞见状,只能暂时歇了心思。   算了,等下次见面时再提此事。   正事谈完,江知县便让望月楼的伙计开始上菜。   他本想留黎荞一起吃饭,但看陶竹站在一旁跟木头人似的,他便善解人意的让夫夫两人离去。   罢了,他一人自在,这对夫夫也自在。   黎荞和陶竹两人出了望月楼,陶竹深深吸了口气,一回怕,但二回他淡定了。   如同黎荞所说的那般,江知县是个好官儿,刚才那些话,那些措施,全都是为农人考虑。   他本身也是农人一个,自是不怕。   黎荞看他自动调整好了,不由笑了一下,但想到刚才的事儿,他问道:“我把银子用来修路,你怪不怪我。”   陶竹闻言,拍着心口的手改为拍到了他心口:“为什么要怪你?那么多钱呢,若咱们拿了,指不定有多少人要说酸话。”   “你拿出去修路,凡是在路上走的,肯定不好意思说酸话了。”   “你当我不明白这个道理吗?我明白。”   “再说了,就算是不明白,你这么做肯定有你的理由,我又怎会怪你?”   “你问这话,是觉得我笨?还是觉得我会无理取闹?”   黎荞被陶竹这一串话给逗笑,他抓住陶竹拍在自己心口的手:“我只是觉得这银子是咱们两人一起挣的,我没有与你商量便这般处置了,这样不尊重你。我错了,下次不这样问了。”   “你尊不尊重我,我知道的。”   陶竹看他这个样子,抿了下唇。   树大招风,一下子要挣这么多银钱,也不知道以后会怎样。   压力全在这人身上了。   他能分担的,实在是不多。   深吸一口气,他扬起一个笑脸:“这次我不计较了。”   “竹哥儿大度!”黎荞立马笑眯眯的送上夸赞,换来陶竹的轻笑之后,他便晃了晃抓着陶竹的那只手:“接下来咱们去哪里?”   “嗯……咱们去书铺。”   陶竹想买圣上新出的小作文。   黎荞把科举上的一切事情与他分享,他知道这小作文的重要。   “中午啦,咱们该吃饭了。”黎荞用另外一手摸了摸肚子。   “那先去吃饭。”   陶竹改了主意。   望月楼的饭菜虽然好吃,但吃了太多次,没有新意了,两人随意寻了个面馆,吃了鸡丝面。   鸡丝面味道还不错,虽然比不上望月楼,但也对得起价格,吃过午饭,他们去书铺买了圣上新出的小作文。   原本两人想要去找庄文的,庄文虽然在县学读书,但因为在县城有院子,所以庄文是走读,中午会回家。   黎荞想让庄文给他解一下最近读书遇到的疑惑,但现在显然找不成了。   夫夫两人买了些生活用品,便赶着牛车回村。   走到一半时,阴沉的天放了晴,太阳出来了。   黎荞早就在牛车上搭了一个架子,专门用来遮阳,此时他们不怕太阳。   但刚出的太阳并不能让泥泞的道路变得干燥,所以一路上走的很慢,有的地段两人还得下牛车步行。   黎荞深一脚浅一脚的牵着牛车往前走,忍不住对陶竹道:“这必须得修路,太难走了。”   陶竹狠狠点头。   从前他不觉得有什么,但感受过他家新房子的青砖地面之后,他就有些忍不了这种泥泞了。   两人回到村子时已经是傍晚,他们直接去庄家找庄丰收。   把今日江知县的计划告诉给庄丰收,庄丰收听得眉头紧锁,原来全县竟然种了这么多红薯!   既然江知县给出了计划,那他按计划行事。   他召集全村的人,准备集全村之力盖一个宽敞的红薯作坊。   而黎荞和陶竹把牛车放回家里,然后去了朱家村。   到了朱村长家里,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朱村长,朱村长听完整个人都傻了。   天下还能有这种好事儿?   他反复确认:“真的要让朱家村也做粉条?”   他的家人也紧张的看着黎荞,真的没有幻听么?   黎荞再次点头:“是真的,知县大人这几日就会召集全县的村长商定此事,朱哥,从明日开始,你们村也建红薯作坊吧。作坊的大小按照你们村的人数来定。”   朱村长:“!”   天下真的有这种好事!   他喜的手舞足蹈,双手胡乱挥舞了几下,嘴巴大张,除了哈哈哈笑,什么都说不出。   恰好这时鸡窝里传来鸡叫声,这会儿他家养的鸡正在吃晚饭。   他立马奔向鸡窝,哈哈笑着对黎荞道:“拿走,小黎,来来来,都拿走。”   他的家人见状,也赶紧跑向鸡窝,要给黎荞捉鸡。   黎荞哭笑不得:“不不不,你们给我一只就成了,多的我不要,你们知道我一向如此。”   知道推不掉,所以黎荞便主动讲出他能接受的数字。   “不一样不一样。”朱村长还处在狂喜之中:“这次你给朱家村的恩惠太大,一只鸡太少,配不上你!”   黎荞:“?”   多只鸡也配不上他啊。   规矩不能破,任凭朱村长一家子如何劝,他都坚持只收一只鸡。   朱村长一家子很无奈,虽然把他家的鸡鸭猪都送给黎荞也回报不了这份恩惠,但一只鸡也太少了!   既然黎荞只收一只鸡,那他待会儿召集全村人开会,明日都给黎荞送鸡,一家一只。   翌日上午,朱村长来了三柳村,他是来学习如何修建红薯作坊的。   这个活儿找庄丰收就行了,他没去打扰黎荞。   一直到了中午,他这才用板车推着全村人送的二十多只母鸡去了黎荞家。   这是他们全村人的心意,黎荞必须得收,不然他们无法安心做粉条。   朱村长盛情难却,再加上这是整个朱家村的人给的,于是黎荞收下了这二十多只小母鸡。   一下子有这么多鸡,家里也不缺鸡蛋,不必跟其他村人一般舍不得吃母鸡,因此黎荞大手一挥敲定了午饭:   大盘鸡。   美味的大盘鸡让一家子吃的都很满意,小母鸡是吃粮食长大的,肉又香又嫩,再加上黎春桃的好厨艺,他们轻轻松松就消灭了三只小母鸡和二十多斤宽面。   “这大盘鸡真妙啊。”黎大山捧着一碗冰镇酸梅汤一边喝一边拍了拍吃得鼓鼓的肚子。   黎菽狠狠点头,黎荞家吃鸡要么是卤要么是做成大盘鸡,她自从回来,已经吃了好多次了,但至今没吃腻。   不,她这辈子都不会吃腻。   又是肉又加了那么多大料,这种好东西怎么会吃腻?   黎荞听得这话,便道:“那明天中午还吃大盘鸡好了。”   但黎大山闻言,竟是迟疑了:“可我又想吃火锅了……”   被大盘鸡勾出来对重辣的想念了,说起来,自打天气热了,就再也没吃过火锅了。   现在好想吃火锅,将切得薄薄的五花肉先在辣椒碟子里沾一沾,然后裹上芝麻酱,那味道可真是太绝了。   “大热天的吃火锅,你不嫌热?”黎荞问他。   “不热不热,大不了先捞到碗里,远离炉子吃。”   和好吃的相比,他愿意忍受炎热!   “竹哥儿,三姐,春桃,瑜宁,瑜安,你们想吃什么?”   黎荞征集其他人的意见。   “的确很久没吃火锅了。”陶竹也有些想了。   黎荞见此,立马道:“无妨,可以搞个冷锅串串。”   当然,串串就不需要了,只用冷锅就好。   他解释了一下冷锅串串的做法,陶竹几个人听了,纷纷点头,这法子好。   既能吃到美味的火锅,还不用围着炉子!   当黎荞家探讨着明日的冷锅都放些什么菜色,当黎荞家日子风平浪静,每日研究吃吃喝喝时,三柳村和朱家村……不,准确来说,是整个县城的村子,都处在一种亢奋和躁动中。   对于三柳村的人而言,黎荞让利,只拿半成的盈利,而且进红薯作坊的人变多,那他们挣的银子就变多了。   但对于朱家村和其他村子而言,这不是挣的银子变多,这是挣的银子从零到有!   去年其他村子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三柳村的人做粉条,今年不用眼睁睁看着了,今年他们可以加入进去了!   三柳村、朱家村、县城的红薯作坊已经开始修建了。   江知县制定好的各种计划,也在稳步推行中。   县城红薯作坊虽然大,但也不可能把其他村子的人都喊去,每个村子的名额是有限的。   江知县扒拉了一下各村的青壮年,大的村子给的名额多,小的村子给的名额少。   至于每个名额的具体人选,全部抽签决定。   江知县把粉条当做他升官的跳板,他不允许这块跳板出现纰漏,所以,哪怕是抽签这种事,他也亲自过问,免得出现不和谐的事情。   在江知县密切的关注下,下面村子里的人不敢搞小动作。   名额选定之后,三个红薯作坊建好,时间来到了夏末。   天气依旧炎热,气温并没有下降,读书对黎荞而言依旧是个辛苦活儿。   但如今黎荞不喊苦了。   虽然江知县说他的名字会出现在圣上跟前,虽然他觉得七万两银子不至于引起府、省两级官员的注意,但是,他不习惯把自己的安危交给旁人。   自己的安危,自己的家,当然靠他自己。   所以,不管是读书还是修炼异能,他都比从前刻苦了许多,不会再因为天热而分心,该读书读书,该修炼修炼。   之前是他懈怠了,穿越之后变得懒散了。   这是不应该的。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这话可真没错。其实,和上辈子比起来,现在能坐在自家宽敞的书房里读书,真的挺幸福的。   在这种比较中,黎荞又找到了读书的乐趣。   碰到不理解的不懂的,就记下来,每五日去找庄文一次,让庄文给他解惑。   庄文满腹经纶,博览群书,对各种典故信手拈来,还讲的简单明了,他对庄文这个夫子可太满意了。   庄文自打入了县学读书,比从前更为刻苦。   因为在县学读书的秀才都要参加岁考,岁考不合格,那他就保不住廪生这个身份了。   他看重的自然不是廪生所能拿到的粮食和银子,他看重的是这份荣耀。   况且,因为县学的名额有限,岁考连续不合格的,十年内考不上举人的,那就不能待在县学读书了,得给新考中的秀才腾地方。   庄文不想被赶出县学,自然很是努力。   黎荞脑袋瓜聪明,观点新颖,他爱和黎荞探讨学问。   探讨学问之余,他还会说起县学的一些事儿,甚至还会说一些八卦。   比如说县学的最高负责人是白教谕,白教谕的大儿子白柚是位寡夫郎,白柚与白教谕关系不和,有一次竟是气得白教谕在讲课途中抛下一众秀才回家解决家事。   当然,除了八卦,还有正事。   村子里一些人家想在村子里办私塾,他爹让他寻合适的秀才,他其实早就寻好了。   但是,怕村子里的人反悔,所以他就说还没选好。   但是,看村子里如今的架势,过了这个冬天,那些想要办私塾的人家绝对不会反悔了。   今年冬日挣一波大的,那明年更不心疼束脩了。   不过,他最关切的还是黎荞何时来县城读书。   之前按照黎荞的计划,要在秋收时读完三史三传,现在距离秋收没多久了,黎荞也的确将这几本书读的差不多了。   那黎荞该来县城读书了吧?   “文哥,再看看吧,家里日子太好,我舍不得。”   每每庄文问起,黎荞便这般道。   按照他之前的计划,他的确是想去县城读书的,他需要夫子。   但现在,他犹豫了。   红薯大丰收,全县农人为了粉条而亢奋,全县人都知道他会挣不少钱。   这种情况下,他不想去县城读书了,他放心不下家里人。   不过,他还是在县城买了院子,县城距离三柳村太远,他要经常在这两地往返,自从那一次他单独留宿在庄文家后,他每次来县城都是和陶竹一起。   所以,在县城买个院子,那他和陶竹也能有个落脚的地方。   万一哪天没来得及回村,那也能待在自己的地盘。   这一处院子是王掌柜推荐的,很大,有八间房屋,有水井,也能放置牛车,若哪天他来县城读书,那陶竹可以在院子里做点心供应望月楼。   买了这么一处院落之后,自然要装修一下,前主人只留下了一个空院子,想住进去的话,得买家具。   而且,随着红薯快要成熟和外地商贩的到来,平城房价上涨了一些。   平城的粉条生意很明显是长期生意,天南海北的商贩都会来。一些富人贵人也经常来平城尝美食,这两类人都有买房子的需求,于是平城房价就上涨了。   黎荞买的这处院子不临街,搁以前一百两出头就能拿下,现在却是花了一百五十两。   再加上家具,最后一共花了差不多二百两。   好在他现在不差钱,这个钱能拿得出来。   陶竹很高兴,在村子里盖了大房子之后,他和黎荞在县城也有家了。   出于新奇,县城房子装修好了之后,他还特意拉着黎荞住了一晚。   这种感觉对他而言很奇妙,他之前可没有过这种体验,以前每次和黎荞来县城,都是当天就回村了。   现在和黎荞住在县城,这感觉太新鲜了。   黎荞没想到陶竹能为这事高兴,看陶竹在各个房间转来转去,一双水眸转个不停,便忍不住从书房出来了。   “是我影响到你读书了么?”陶竹立马问。   “没有,我也想逛一逛,这也是咱们的家。”黎荞走到他跟前,牵住了他的手。   十指相扣,陶竹笑了一下:“有一种不真实感。”   他竟然也是县城有房的人了。   “这才哪儿到哪儿,将来咱们在府城也会有房子。我加把劲,一定考上举人。”   举人就有做官的资格了,与普通小百姓有了本质上的不同,所以举人能被称作老爷。   虽然小官依旧会被人宰割,但做举人总比当普通小百姓强。   “你不要有太大压力。”   陶竹瞧着黎荞,忍不住用没被黎荞牵着的手抱住了黎荞的腰,他眸子里盛着担忧。   他看的出来,最近这人比从前刻苦,每次他去书房送汤汤水水时,这人会下意识的抬抬手臂,晃晃脑袋,用这种动作来缓解身子的疲累。   这说明在他去书房前这人一直在读书。   是那笔巨额银子给这人压力了。   本以为越有钱越好,可谁知道会是这样。   “压力是有一些,但压力也是动力。”黎荞看着陶竹遮掩不住的担忧,便笑着低头亲了亲他的唇。   “眼下这个局面,咱们不能决定什么,咱们只能跟着全县一起往前走,所以,不要纠结这个,咱们走一步看一步。”   全县农人对挣银子的渴望。   江知县对政绩的势在必得。   这都不是他能喊停的。   他现在能做主的,便是他的刻苦。   况且,才七万两银子,真不至于入了大官的眼睛。   “早知道这样,我宁愿你没做出粉条。”陶竹咬着唇,轻声道。   这话很自私。   但他现在的确有点怕。   黎荞闻言,低头又亲了亲他的唇,眸底藏着心疼和愧疚。   他现在异能二级,以他此时的战力,撂倒上百人不算什么。   但他现在还没做好告诉陶竹的准备……   无法与陶竹的眸子对视,他干脆将陶竹抱在了怀里:“过一天算一天,只要咱们俩在一起,那就很好。”   陶竹:“……”   他牙齿几乎要将唇咬出血来。   明明这人的出发点是好的,结果现在竟成了这般局势。   但他很快又笑了起来,是,只要能和这人在一起,那就不是最糟糕的。   他重重的嗯了一声:“只要与你在一起,那我就不怕。”   “竹哥儿真勇敢。”   黎荞笑着夸赞,抱紧了他。   今日的忐忑,来自于他实力不够,今后要更努力啊。   在黎荞一日一日的刻苦读书和修炼中,日子飞快的溜走,一场雨落了之后,气温下降了。   在全县农人的盼望中,红薯终于可以收获了。   早就建好的三个红薯作坊,三柳村、朱家村、县城,这三个红薯作坊开工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咳,又是红薯…… 第69章 黎荞剧情少,江知县的抱负,修路 还是红薯   中午, 天空飘着小雨,雨丝随着小风四处飘摇,落在人身上, 凉的人不由自主的打冷颤。   这种天气最适合睡觉了,就算是不睡觉,那也不适合出门。   但望月楼这里挨肩擦背,人头攒动,热闹极了。   因为今日是粉条上新的日子, 时隔半年,望月楼终于又有粉条的菜色了。   望月楼早在三日前就在门口挂出了一个小木板, 为今日的粉条宣传造势。   是以, 不管是富人商贩,亦或者是普通百姓,今日都来了。   口袋里有钱的, 自然是捡着豪华版本的菜色点, 烩菜里面放大片大片的肉,酸辣粉里也放着山珍和肉。   口袋里没钱的, 吃的便是普通版本的。   普通版本的烩菜和酸辣粉里面虽然没有肉,但放足了油,汤上面飘着一层油花。   在这种小风嗖嗖雨丝扰人的天气里, 吃一碗热气腾腾滋味十足的烩菜、酸辣粉, 搭配着一个玉米饼子, 能吃的浑身冒汗舒舒坦坦,更关键的还能吃饱, 美!   所以, 望月楼对面的茶馆, 又被王掌柜租下了。   两家店铺的食客纷至沓来, 看的周围店铺的掌柜眼热不已。   但这是他们羡慕不来的,粉条实在是好吃了,连他们都忍不住去望月楼品尝了。   用筷子夹起粉条放入嘴巴里,轻轻一吸,粉条就全进入嘴巴里了,那个丝滑,太上瘾了。   更重要的是,粉条不仅有丝滑,还有绝味。   这教人怎么抗拒?   ……   王掌柜今日虽然很忙很忙,但因为早就租了对面的茶馆,再加上自家的伙计、厨子够用,所以哪怕客人一波接着一波,也没闹出什么乱子。   至于那些拿货的商贩,他也早就安排好了。   不论大小商人,一律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拿货。   他为此特意制作了对牌,用这种法子防止出乱子。   这粉条生意是江知县亲自盯着的,外地来的商贩,哪怕是大商人,也不敢冲着他闹幺蛾子。   至于大商人会不会高价买排在前面的对牌,这就不在他的控制之内了,他只认对牌。   三柳村和朱家村的红薯作坊把粉条做好之后,先运送到县城他特意买的大院子里,然后商贩拿着对牌来取货。   整个过程很简单,还有衙役看守,所以他不必花费太多的心神。   每日他最需要操心的,便是他组建的运输队能不能准时把三柳村、朱家村这两个村子前一日做好的粉条运送到县城。   去年最开始时,粉条的日产量小,所以要么由三柳村的人主动把粉条送到望月楼,或者是他派人去三柳村拉货。   反正也花不了几个人力。   但后来随着粉条的增多,所花费的人力也增多,于是他便专门搞了一个运输队,由这个运输队专门运送粉条。   今年粉条的产量比起去年,那叫一个陡增,所以这个运输队也扩大了很多,足足有一百人。   这一百人都是他特意挑出来的青壮年,足够运送三柳村和朱家村每日所生产的粉条。   其实,若是按照这两个村子的粉条产量,他雇佣七八十个人就够了。   但是,因为路途远,一日只能送一趟,若碰见刮风下雨下雪的天气,那速度就会很慢。   怕路上出现什么状况,所以他特意多雇佣了二十来人,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算问题,他宁愿多花点钱,也要保证每日的粉条供应。   黎荞以每斤四十文的价格把粉条卖给他,他以每斤四十二文的价格把粉条卖给众多商贩。   是的,每斤四十二文。   三柳村和朱家村一日大约能生产两万三千斤粉条,他每斤挣两文钱的话,就是四万六千个铜板,也就是四十六两银子。   扣除掉运输队的成本和四十文的成本,他一日差不多能得三十八两银子。   这个数字,他很满意。   更何况,这两万三千斤粉条,他并不都是以四十二文的价格卖出去的,他望月楼每日所需的粉条,都是用的这两万三千斤里的。   干粉条变成粉条菜式,那他挣的就多了。   所以,他现在只靠着粉条,一日所得的利润就超过从前望月楼好几日的利润。   他不是个贪心的人,对于望月楼的现状,他很满意。   因此,甭管外地来的商贩如何提高价格,他都受得住诱惑,黎荞把粉条给他,他若是漫天要价,可着劲儿的往他自己口袋里扒拉银子,那势必会让商贩们怨声载道。   三柳村和朱家村的人也会不满。   毕竟粉条都是这两个村子的人没日没夜起早贪黑做出来的,他只是把粉条运送到县城而已,其余什么活儿都没干,他若是挣的太多,那这两个村子的人肯定有意见。   因此,任凭外地商贩招式尽出,他都纹丝不动。   谁来都是四十二文一斤的价格。   谁来都得遵循先来后到的顺序。   做生意,要看长远嘛。   王掌柜这边的干粉条卖四十二文一斤的价格,县城红薯作坊的粉条,也是这个价格。   县城的红薯作坊,是江知县亲自盯着的。   他把粉条当做他升官的跳板,他力求把方方面面都做到完美,好给圣上呈上一份满分答卷。   再加上他今年打算把粉条当做贡品进献给圣上,所以,他采用了黎荞那一套卫生标准。   首先是淀粉,必须得干干净净,不允许有黑点、杂物等。   其次,工人们做粉条时,手必须洗干净了,指甲要剪的勤,指甲缝里也不允许有污垢,脑袋必须用棉布包裹起来,免得有头发掉落。   嘴巴也得戴上口罩,免得说话时有口水喷出。   而且这些工人还得定期洗澡。   谁要是不愿意遵守这些规定,那就麻溜滚蛋。   他还会定期抽检做好的粉条,不合格的,扣工钱。   在江知县这种高压之下,每个工人都严格遵守规定,免得被江知县踢回老家。   这份难得的工作可是老天爷眷顾才轮到他们的,若是不珍惜,那滚回家之后必然受到全家人的谴责。   县城这个红薯作坊,江知县从全县一百七十个村子中抽出了一万五千个青壮年。   说是作坊,其实是五个大庄子。   每个庄子里有三千人。   这一万五千人只专心做粉条,累死累活一日大约能做三十万斤,再加上三柳村和朱家村每日的两万三千斤粉条,那么需要花费三百天,才能把今年的红薯淀粉给消耗完。   这个数字,江知县并不满意。   三百天这怎么行。   这等于是一年了。   而在这一年当中,农人还得种庄稼呢。   每年的粮钱赋税是吏部考核官员最重要的项目,若是这项完不成,那他别说是升官了,能不降级就是万幸了。   但是,江知县现在没其他法子了。   以他目前的能力来说,管理五个大庄子,人数高达一万五千人,这实在是超出他能力了。   一万五千人,府城那边的驻军才这个人数呢。   他又不是将军,没领过兵打过仗,现在一上来就让他管理这么多人,哪怕之前做足了准备,他也有些手忙脚乱。   但是,困难代表着机遇。   若一直风平浪静,那怎么彰显出他的才能凸显出他的聪明呢?   现在县城红薯作坊的日产量是三十万斤,扣除掉各种成本之后,每斤的利润跟三柳村那边的差不多,再扣除掉黎荞的半成分成,那么一斤可得二十文钱。   三十万斤的盈利便是六百万钱,也就是六千两。   红薯作坊一日的纯利润是六千两!   若是平均分给一万五千个工人,那么每人可得四百文。   一人一日四百文,不是一个月四百文!   一日四百文,那么一个月就是十二两银子!   当然,因为他聘请了一些举人、秀才帮他管理作坊,而且给这些工人做饭、烧水等也需要不少人手,所以,哪怕这些工人自带粮食,那也有不少成本。   扣除掉这些成本,那么每个工人每日能得的工钱差不多有三百文。   但三百文也不少了,一个月就是九两银子!   农人一个月挣九两银子,不是一位农人,而是全县每个村子都有不少这样的农人!   别说是从前了,就是开天辟地以来也没这样的好事啊!   如果这不算富民,那什么叫富民?   这不算富民,那还有什么能称作是富民!   所以,哪怕现在每日都精疲力竭,但江知县雄心不改,圣上一贯的主张便是民富才能国安,这是他的机遇。   是他一辈子都很难碰到第二次的机遇。   若是这次他没有抓住,那余生他每日都得抽他自己耳刮子,就算是死了也不能瞑目。   他今年一定要给圣上交出一份满分答卷!   而且,除了想给圣上交满分答卷外,他也有他自己的抱负。   他做官并不只是为了让他家重回往日的荣耀,他也想施展他自己的抱负。   读了这么些年书,其实他的理念和圣上差不多,他对鱼肉百姓作威作福没什么兴趣,他想做的,是救民富民。   把一个普普通通的县城变成在大盛享有盛名的富裕县,光是想一想他就爽死。   他想要那份成就感和满足感!   所以,现在不管有多大的压力,他都得扛住了,不然绝对会悔恨终生!   江知县在自我勉励自我打气之下,很快就稳住了,他又制定了新的计划:   扩大生产。   还得再建红薯作坊。   于是,在县城红薯作坊运行半个月后,他又召集全县的村长,准备从全县再抽出六千人。   这些年因为没有战乱,两任皇帝都英明神武,所以大盛的人口增加了许多。   再抽调六千人不是难事。   他要在开春前把今年的红薯淀粉消耗完,不能影响春耕。   拼命苦干三个月,为了将来三十年!   各村的村长听了江知县的计划,都来了精神,艾玛,他们村又有名额了!   这千载难逢的挣钱机会,求求老天爷让他们自家人抽中吧!   在一日三百文这个数字前,连庄丰收这样的小地主都不能淡定,更何况很多村长家并不是地主。   但是,抽签必须公平公正,人家江知县盯着呢。想进入红薯作坊,那得看天意。   唉,要是在三柳村就好了。   三柳村才不会用抽签来决定谁能进红薯作坊,在三柳村,甭管男女小哥儿,只要能做粉条的,都能进红薯作坊做粉条。   羡慕!   不行,不能只眼巴巴的羡慕,还得有实际行动。   他们得把自家的姑娘和小哥儿往三柳村嫁,黎荞不在他们村子,那他们就主动加入三柳村!   所以,一时间,三柳村那些未娶亲的人,行情比从前又好了不少。   当然,这一年来,三柳村那些未娶亲之人的行情一直都很好,但现在被粉条的利益一刺激,那行情就是好上加好。   特别是黎春桃和黎菽这些与黎荞关系近的,几乎日日都有人登门说亲。   而且,很多人不是求娶这两人,而是想要入赘。   只有进了三柳村,才能沾黎荞的光嘛!   对于这种情况,黎荞忙着读书,无法给与过多的关注,但他一直叮嘱黎春桃和黎菽,虽然遇见了渣男,但也不要一棍子打死所有男人。   再说了,现在她们自己手里有钱,若真再遇渣男,那就直接踹了,三条腿的□□不好找,但两条腿的男人多的是。   男人有钱了可以三妻四妾,女人有钱了,当然也可以换男人。   黎荞这种观点,初听惊世骇俗,但听的多了,甭管是黎春桃还是黎菽都淡定了。   这话有理,谁都挑不出错。   于是黎菽开始认真了,对上门说亲的人不再抗拒。   黎春桃也是,和黎菽比起来,给她说亲的都是年龄差不多或者是比她小一点的小伙子,合适的有很多。   她之前怕给黎荞惹麻烦,一个都没松口。   现在她也认真了,敢给黎荞惹麻烦,那她直接伸脚踹!   黎大山也对郑浅浅发动了更猛烈的攻势,他都追郑浅浅这么久了,可别他两位姑姑都成亲了,他还没能把浅哥儿娶回家呢。   黎荞家的日子,依旧风平浪静,没有卷入全县城的红薯大疯狂之中。   黎荞的主要任务是读书。   明年二月的县试,他打算下场试一试。   陶竹因为家中的银子而忐忑,这让他迫切的想要参加科举。   想要参加科举,肯定得看真题,他找上了庄文,庄文有每次考完都把真题记下来的习惯。   黎荞看了庄文历年的真题,很快就发现了一个问题:   县试和院试的题目基本上都是从四书五经中出的。   为何如此?   这肯定还得问庄文。   很快,他从庄文那里得到了答案:   因为童生试是科举考试的入门考试,前两关的县试、府试不涉及到秀才的特权,而且为鼓励读书人,所以这两关的试卷基本上都是围绕着四书五经展开。   若是前两关都考三史三传,那很多人过不去县试、府试,这么一来,农家子愿意读书的怕是少之又少。毕竟光是买下三史三传就得花费不少银子。   总得给农家子一些甜头,一些希望,那农人才愿意全家供一个人读书。   听了庄文这话,黎荞只想抽从前的自己。   之前他以为县试、府试、院试考的范围是四书五经和三史三传,所以他就埋头苦读,没去研究真题。   早知道这样,他此前就不花费那么多时间去读三史了——三传与《春秋》有着密切的联系,还是要读的。   安逸果然让大脑懵逼,他早该研究真题的!   好在现在还不晚。   此时距离明年二月还有三个月的时间,他本就将四书五经背的滚瓜烂熟,再好好巩固一下,那明年的县试应该有七八成的把握。   但自信归自信,他不能大意。   说起来,他认真读书的时间才一年,而其他人最少读了三四年,多的则是十几年几十年。   他从不认为他是天赋型选手,他走的都是刻苦的路子,和本土的读书人比试,他没有百分百的信心。   为此,他每日修炼的时间减少,几乎把全部精力都花在了读书上。   庄文见黎荞明年二月真的要参加县试,便趁着黎荞去找他时,给黎荞推荐了一个人。   庄文自己每日要读书,还住在县城,不能日日解黎荞的疑惑,这其实很不好,有什么疑惑应该当场解开,不然的话,很可能会影响其他知识的融会贯通。   恰好庄文早就为三柳村寻好了私塾夫子,所以他就想让这人先去三柳村,对黎荞进行一对一的教学。   黎荞想了想,点了头。   庄文说的有道理,他现在的确需要私教。   庄文寻的这人名叫黄有名,今年四十七岁,如同庄文那般,也是考了三十年才考上秀才。   黄有名家境一般,再加上年纪大了考举人无望,所以便歇了科举的心思,专心养家。   黄有名科考经验丰富,但读的书不如庄文多,黄家家境不好,买不起很多杂书。   不过关于童生试,黄有名的知识储备并不在庄文之下,足够指导黎荞。   而且,黄有名为人谦和,性情温厚,此前也有教导黄家孩童的经验,所以庄文觉得此人很适合此时的黎荞。   于是,趁着庄文休沐,黎荞与他去了黄有名的村子。   一番交谈之后,黎荞很满意,于是黎荞当日就带着黄有名回了三柳村。   在前院收拾出一个房间,从此后,黎荞便有了一对一的私教。   有夫子和没夫子的确不一样,从前碰见不懂的地方,他只能先记下来,但这个知识点可能会影响对另一个知识点的理解。   于是这不懂的地方就越堆越多,学习进度不如预期。   现在有了私人指导,有什么不懂的,他当场询问,于是他的学习进度快了许多。   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比去年来的要早。   趁着人们熟睡,鹅毛大雪簌簌落下,一下便是一整夜。   翌日,黎荞从睡梦中醒来,刚睁开眼,他就察觉到外面的亮度不对。   冬日天亮的晚,平日里这个点外面还是漆黑一片,可现在透过新糊的窗户纸,外面竟是有些亮堂堂的。   想到昨日阴沉沉的天气,他眉头皱了起来。   这是下雪了,而且,看这亮度便知雪不会小,绝对将天地都染白了。   瑞雪兆丰年,但眼下三柳村、朱家村的粉条日日都要往县城运送,这下了雪,运送粉条就困难了。   这般想着,他低头去看怀里人。   陶竹手脚并用的缠在他身上,脸埋在他颈窝里,他此时只能看到陶竹露在被褥外的一缕头发。   往日里陶竹虽也总是抱着他,但不会跟此时一般,整个人都缩在被窝里。   这种睡姿肯定会影响呼吸,他正犹豫着要不要抱着陶竹往枕头上挪挪,怀里人却是动了一下。   “竹哥儿?”黎荞轻轻唤了一声。   “嗯……”陶竹迷糊中透着一点点黏糊的声音传来,他如同往常那般,先是抱了黎荞一下,然后便打算伸一伸胳膊和腿。   一整晚都侧躺着,浑身都有些麻。   他右腿从黎荞的腿上放下,毫无防备的往身后的被窝里伸去。   冰凉的触感立马包裹住了他的右脚,冷的他浑身一哆嗦,右腿瞬间又搭在了黎荞的腿上。   黎荞被他这动作逗笑,低低沉沉的笑声传入他耳中,他不由抬手在黎荞腰间掐了一下。   “你怎么不拦着我?”   “我这不是没来得及嘛。”黎荞不笑了,还很配合的“嘶”了一声,仿佛被掐痛了。   陶竹见此,赶紧在他掐的地方轻轻拍了拍,然后身子往上拱了拱,钻出了被窝。   扑面而来的果然是寒气,瞧向窗户,他呀了一声:“下雪了。”   “可不是。”黎荞说着把被子往上扯了扯,又抱紧了他:“待会儿再起吧,大山来了之后肯定会烧热水,有热水咱们再起。”   陶竹闻言,视线从窗户上收回来看向黎荞。   室内只有微弱的光,但他和黎荞离的近,勉强能看清楚黎荞脸上的理直气壮。   他忍不住笑,去年下雪的时候,他们俩有时候不想起,是等黎大山黎春桃烧了热水才起。   不过,今年不一样:“黄老先生在呢。”   黎荞并未行拜师礼,所以他和黎荞称呼黄有名为黄老先生。   “他并不迂腐,不会说什么的。”黎荞说着将脸埋在陶竹的颈窝里。   感受到陶竹身上舒适的温热,他闭上了眸子。   起了就得为粉条的运输烦恼,不起就不用烦恼!   而且,这种天气最适合和爱人躺被窝里摆烂了,他不想起。   “那咱再躺一会儿。”陶竹拍了拍他,还调整了一下肩膀的姿势,好让他更舒服一些。   “竹哥儿真好,黎荞不能没有陶竹,就像是人不能没有粮食~”黎荞忍不住蹭了蹭陶竹的脖子。   痒痒的,陶竹忍不住笑:“说到粮食,咱早上吃什么?”   “嗯……肯定得喝热乎乎的汤。春桃昨晚发了面,今早上要蒸包子,粉条猪肉馅的包子再搭配着鸡蛋饼,齐活。”   黎春桃蒸的粉条包子很好吃,咬一口外皮,将里面的馅露出来,然后往馅里加陶竹做的辣椒油,那味道极其可口,他一口气吃十个都不腻。   “……要不咱们还是起来吧,帮春桃蒸包子去。”黎荞睁开了眸子,他迫不及待想吃到外皮暄软馅料香辣的包子了。   陶竹自然没有意见,美食可以驱散烦恼,吃一顿舒坦的,那什么事都不算事了!   于是,夫夫两人起床。   打开门,一股寒气被小风裹着使劲往屋子里冲,两个人不由缩了缩脖子,好冷!   再看院子里的雪,竟是有膝盖那么深。   黎荞不由皱了皱眉,今天的粉条不好往县城送啊。   前院里,黎大山已经来了。   很快黎春桃和黎菽也来了。   黎荞扫雪,陶竹他们几个则是做早饭。   村子里,家家户户都升起了炊烟。   因为全村人都做粉条,所以今年的工人不用吃住在作坊,他们吃饭和睡觉都是回自己家。   做粉条其实很累,一点儿都不轻松,工人们做一天的粉条,回家之后都是精疲力竭,所以家务活都落在了老人和孩子身上。   但是没有人抱怨。   一日三百多文的工钱,若是家里的工人多,那一日就能挣二两银子,搁从前,做梦都不敢想这种好事。   现在现实比梦境还美,哪有空抱怨,那些老人和孩子只想这种日子能长长久久。   吃过早饭,天还没有亮,但红薯作坊已经开工了。   扫雪的活计落在了老人和小孩儿身上。   黎粮和王桂花也进了红薯作坊做粉条,做麦芽糖的活计落到了黎二山和黎小山身上,他们俩每次做的量只够供应黎荞的点心。   做麦芽糖不如做粉条赚钱,有那个功夫,当然是去做粉条。   黎二山和黎小山两人忙完家里的事,会来黎荞家做粉条。   黎荞家自然也要做粉条,去年准备不足,他家的粉条吃到夏天就没了。   今年可不能这样了,一定要做出足够的粉条。   黎二山和黎小山吃过早饭,先把自家的雪扫干净,留黎小兰看家,然后他们兄弟俩来了黎荞家。   再加上陶竹,今天黎荞家的红薯作坊也开工了。   但黎荞没有读书,他去找庄丰收,想组织人把路上的雪扫出来,不然的话,只靠着运输队那一百人,什么时候才能把粉条运送到县城。   庄丰收也正有此意,他招呼村子里的老人和小孩儿去扫雪。   等庄丰收把人组织起来,天亮了,而运输队的人竟是来了。   原来,沿途村子里的人看到大雪,怕影响三柳村、朱家村粉条的运输,再加上他们村子里的人要来三柳村卖淀粉,于是就主动开始扫雪。   有这些村子扫雪,所以运输队一路走过来,并没有遇到太多的阻碍,很快就来到了三柳村。   黎荞:“……”   挺好的,他不用烦恼了。   不过,今日不是最难走的,最难走的是雪BY郁阎。化的时候,道路泥泞,难走程度跟下雨差不多。   修路这事儿,还是得向江知县提一提。   若江知县依旧不同意,那他可以让沿途几个村子捐点钱吧……这样这条路算是大家一起修的。   之前他没想过号召众人捐钱,是他觉得别人不一定愿意捐,既然这样,他何必做恶人从别人口袋里掏银子呢。   再加上他担心巨额银子会惹来红眼病,所以出于种种考虑,他就想着自己修这条路。   可看目前这情况,大家一起修路并不是不可能的。   当然,他不会号召众人捐款。   捐款这种事情全看自愿,以他现在的名望,他若是号召,别人不管情不情愿,都会捐一点出来。   这等于是逼捐了。   他不想把好事办成坏事,所以,还是先和江知县商议吧。   雪化之后,很快就到了江知县给黎荞分银子的日子。   因为县城红薯作坊的工人太多,所以那边的工钱不是日结,而是十日一结,不然每天光是发工钱就得耗费不少时间。   黎荞这边的分成,也是十日一结。   江知县本就有抱负要施展,再加上他准备交满分答卷,所以在工钱、分成这个敏感的问题上,他把账算得清清楚楚。   黎荞虽然只拿半成的分成,但红薯作坊一日的盈利就有六千两,十日是六万两,那么黎荞能得三千两。   当然,黎荞的分成也得扣除掉举人、秀才、厨子等人的工钱,不过和三千两比起来,这是小钱。   银子太多,不管铜钱还是银锭,都太惹眼,所以江知县给黎荞的是银票。   大盛的银票只有一百两这个面额的,所以,就算是银票,黎荞也得拿箱子装。   数完银票,清了前面十日的账,黎荞又和江知县说起修路的事。   江知县不同意他修平城到府城的官道,那他修三柳村到平城的路总行了吧。   江知县自然还是不同意,他安慰黎荞,莫怕,今年过年,圣上一定会知道黎荞这个名字。   黎荞见此,只能又一次歇了心思,他不可能把还黎粮银子时的那种磨嘴皮子用在江知县身上。   他本以为过年前这事办不成了,结果在腊月又一场大雪之后,庄丰收主动找他说起了修路的事儿。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睡了一觉,码字码的晚了,明天尽量早点……QAQ 第70章 黎荞剧情少。过年,修路, 准备报名县试   不只是黎荞觉得三柳村通向县城的路难走, 三柳村的人自然也觉得这条路难走。   但之前三柳村的人走这条路走习惯了,平日里除了交粮税,他们基本上没有必须走这条路的时候。   碰到下雨天, 道路泥泞,那就不去县城呗,反正也没什么当日必须得去县城办的大事儿。   没有需求,那自然就没有改变的动力。   再加上周围村子也都是这样的土路,所以此前三柳村的人并没有想过要专门修这条路。   可现在不一样了。   现在他们的粉条每日都要运送到县城去, 那不是一两银子十两银子,那是全村人的四百两银子!   一日四百两银子, 若是运送不出去, 那心里多担忧啊。   他们知道粉条不愁卖,就算是积压几天也没关系,但牵扯的银子太多了, 多到他们这辈子在此之前从未见过这么多银子。   现在的日子跟做梦似的, 害怕夜长梦多,所以他们心焦。   一日不能把粉条变成银子, 那他们心里就像是烧了一把火,夜里睡觉都睡不着。   于是,不少人找上了庄丰收, 想着能不能把这条路修一修。   庄丰收也想修路, 他就来找黎荞了。   这一点儿, 着实出乎黎荞的预料。   他本以为只有他想修路,结果现在村人也忍受不了这条路了。   这真是太好了, 这下子看江知县如何拒绝。   江知县对此还真拒绝不了。   此前他是怕圣上觉得是他威逼黎荞拿巨额银两修路, 现在人家三柳村全村人都想修路, 他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大手一挥, 他准了。   三柳村自己看着修吧。   江知县同意了,庄丰收就在腊八那天早上召集全村人,商议这条路具体该怎么修。   之所以想修路,是为了再也不惧怕下雨天。   若是这般的话,那就得修成县城那样的路。   县城的路是青砖、石板组成的,不算特别平坦,但不会坑坑洼洼,遇见下雨天也不怕。   可不管是砖头还是石板,所耗费的都是巨额银子,因为三柳村距离县城太远了。   所以这个银子该怎么分摊?   腊八的清晨,寒气袭人,天还未彻底亮,不少人手里还端着腊八粥。   今年各家各户的腊八粥都熬的浓稠,里面不仅放足了八种杂粮,还放了糖,甜滋滋,暖呼呼,在这种一张口就冒寒气的清晨来这么一碗腊八粥,整个人都精神了。   庄丰收的话音落,端着碗喝粥的韩小雁立马道:“当然是黎荞负责全部的钱啊,他都挣几万两银子了吧!”   这话一出,周围的人顿时朝着她投去了愤怒的视线:“你家是没挣钱吗?”   “黎荞的银子是他该挣的,要不是他,有你家现在的好日子?!”   “怎么还惦记着黎荞的银子啊?做人都不知道知足和感恩的么?”   王红芹也被惊着了,忍不住道:“咱们挣不少钱了,这路又不是黎荞一个人走,哪能让他一个人出钱。”   她也想从黎荞身上扒拉好处,此前黎荞家盖房子找她做汤汤水水,她就昧下了一些食材。   虽然后来被赵满仓发现,她不敢再继续,但总归是从黎荞身上得到好处了,不枉费之前她当家的借给黎荞银子。   至于这一次的粉条,连黎粮和王桂花都在老老实实做粉条,那她自然是歇了其他心思。   可没想到韩小雁能说出这种话。   也太不要脸了吧!   ……   一旁的黎大忠,脸彻底黑了:“瞎咧咧啥?你给我回家去!”   “我说的不对么?!咱们每天拼死拼活,是在给咱们自己挣钱么?不是!是在给黎荞挣钱!咱们累的胳膊都抬不起来,他却是坐着不动都能挣几百两银子,他使唤全村人给他挣钱,这钱他不拿谁拿?”   “这条路若是修不好,影响的可是他!”   韩小雁可不怕被人指责,她梗着脖子大声道。   每天做粉条真是累死她了,她好不容易挣来的钱凭什么捐出来修路?对比一下黎荞,她不忿!   “是啊是啊,现在可不就是他使唤全村的乡亲给他挣钱。”   黎黍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   这话可太对了。   他天天累的跟狗似的,但黎荞却是养的白白净净,跟他一点儿都不像是亲兄弟。   真是亲兄弟,能这样使唤他?   气死。   “所以你们两个,是不想受这份累是吧?”   庄丰收站在桌子上,面无表情的的瞧着韩小雁和黎黍。   天未大亮,黎黍和韩小雁其实看不清庄丰收的表情,但听他这凉凉的语气,韩小雁先缩了缩脖子。   “不是不想受这份累,我的意思是既然黎荞使唤全村人给他干活,那这路就该他自己修啊。”   这话音落,只听“啪”的一声,一个响亮的巴掌落在了韩小雁脸上。   这一巴掌力道极其重,打的她一个趔趄,手中的陶碗没拿稳,一下子就摔在了地上。   “砰”的一声,碗摔了稀巴烂,里面的八宝粥也溅了一地。   “韩小雁之前我警告过你了,你再惦记黎荞的东西,那就滚回你娘家!”   黎大忠说着抓起韩小雁的手腕,拉着她就走。   恰好此时就在村口,直接送她回娘家,省事。   王桂花冷眼瞧着这一幕,大声道:“韩小雁,你回娘家之后要是敢把粉条方子泄露给你娘家人,那你们一家子都等着蹲大牢吧!”   “啧,这天天闹腾的也不是法子嘛,依我看这日子过不下去就不过了吧,干脆休了她,这样就再无争吵了。”   刘翠眼珠子轱辘轱辘转的厉害,朝着黎大忠大声喊道。   去年她家因为得罪了黎荞,没能进红薯作坊干活。   今年她找黎荞道了好几次歉,而且还愿意照顾陶老汉陶老太陶树三人,黎荞这才松了口,让她家的人也进红薯作坊干活。   此时,瞧着这熟悉的一幕,她忍不住站出来给黎大忠建议。   黎大忠休了韩小雁,她侄女才能嫁过来嘛。   刘翠这话,本是为了她自己打算。   但其他人一听,不少人竟是点了头。   可不是,现在大家伙儿一日能拿这么多钱,这是做梦都不敢想的好事,可韩小雁竟还是不知足,这种贪心的人,就该天打雷劈!   既然这么盯着黎荞,那就哪儿来的回哪儿去,让她再也占不了黎荞一丝的便宜!   况且,咳,他们家也有想要嫁入三柳村的亲戚,有姑娘也有小哥儿,哪怕黎大忠有俩孩子,那他们也不嫌弃。   黎荞对黎大忠这个堂哥没任何意见,只要没了韩小雁这颗老鼠屎,那么黎大忠在黎荞跟前分分钟成为红人。   所以,不管是为黎荞着想,还是为了他们自家的亲戚着想,黎大忠都该休了韩小雁嘛。   抱着这样的心思,劝黎大忠休妻的人竟是越来越多。   黎大忠沉着脸没说话,只是拉着韩小雁出村。   韩小雁又惊又气,顾不上去骂黎大忠,反而是和刘翠等人对骂,一时间,柳树下人声嘈杂,好不热闹。   黎荞家。   腊八,黎荞家也煮了腊八粥,里面放的有红枣,还有特意买的莲子、百合。   这样熬出来的腊八粥黏糊糊的,又不是特别甜,配合着蒸饺,一家子吃的极其满足。   快要吃完时,天蒙蒙亮,张绣花家的秋哥儿来卖鸡蛋。   入了冬,母鸡不怎么下蛋了,哪怕今年多养了鸡,想攒一篮子鸡蛋也得花费小半个月的功夫。   马上过年了,这鸡蛋得留着过年用,再卖这一次他家就不卖了。   原本秋哥儿拎着鸡蛋准备直接来黎荞家的,听到庄园的锣声,他有些好奇,便跟了过去。   是以,他目睹了村口那一场闹剧。   现在来到黎荞家,他忍不住讲给黎荞几个人听。   陶竹听完,有些心虚。   此前他想着要吓唬一下韩小雁,但觉得不妥,于是去年过年时他还特意给韩小雁的俩孩子发了一贯钱的大红包。   没想到,早被他按死的念头,现在竟是村子里很多人的念头……   “那后来呢?”他忍不住问。   “大忠哥把韩小雁送回娘家了,至于黎黍大哥,村长不允许他们一家子再去红薯作坊干活,免得他们累着。”   “……黎黍什么反应?”黎荞问。   “很生气,想来找荞哥你闹,但被桂花嫂子、春生哥、村长等人给拦下来了。”   “接下来大家伙儿开始商议每家该凑多少钱修路,我就拎着鸡蛋过来了。不过,我听到桂花嫂子说,她家愿意出二两银子。”   秋哥儿道。   “二两?”   黎荞惊讶。   陶竹几个人也惊讶,他们知道王桂花这是想让黎荞省几个钱,但二两太多了,肯定有人不愿意。   秋哥儿走了没多久,庄丰收来了。   “石板和青砖太贵,如果用这两样东西修路,所花费的银钱太多,咱们修不起。所以大家伙儿决定用土坯砖修路。”   土坯砖比青砖、石板便宜很多,全村人一起凑钱,那还是能把这条路给修出来的。   土坯砖也挺好的,现在三柳村绝大部分人家的房子都是用土坯砖盖的,这种土坯房盖好之后住几十年完全没问题。   “……土坯砖行么?”黎荞有些怀疑。   “当然行,虽然比不上青砖和石板,但也比土路强的多,不至于出现坑洼。”庄丰收道。   “我可以多出一些银子,要不还是买青砖或者是石板吧?”   肯定是青砖和石板用的年头久。   “不用,你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是你堂堂正正该得的。”   “虽然粉条是我想出来的,但凭着我一人,那可挣不了如今的银子。”   “怎么挣不来?如果把这方子卖给商贩,那商贩们肯定抢疯了,你挣的肯定比现在多,而乡亲们一文钱都挣不到。”   “应该是全村人都谢你。”   “就这么定了,每家出二两银子,不出的话,今后别从那条路上走,也别在红薯作坊干活。”   “朱家村也是如此。至于你,你拿个一百两就成了。”   “那么长的一条路,也没指望一年就能修好,慢慢来,不急。先把容易出现坑洼的地方给填补上,咱们慢慢修。”   庄丰收把一切都安排的明明白白。   黎荞:“……”   一百两?   还打算修上好几年?   好几年后他说不定就不在三柳村了。   于是,他把不敢用在江知县身上的磨嘴皮子功夫,用在了庄丰收身上。   他开始算账。   粗略的计算,一百三十块砖头可以铺一平米。   三柳村通往县城的这条大路,三米来宽,长二十五公里左右,若修路只铺一层土坯砖,按照如今的银子来算,那还修不了一公里。   一公里能干啥?   陶竹在一旁听着,也加入进来和黎荞一起劝。   于是,嘴皮子磨了足足一日,庄丰收终于松口了。   因为黎荞说他要考科举,别等他考上举人之后进京参加会试了,这条路还没修好。   这话称得上自吹自擂臭不要脸,但庄丰收对黎荞很自信。他儿子庄文读三十年书都没考上秀才,结果被黎荞一点拨,立马就考上了。   那轮到黎荞自己考,还不是过五关斩六将一路考到京城去。   不能让黎荞进京了这边路还没修好!   于是最终的决定出来了,三柳村和朱家村每家每户捐二两银子,欠缺的银子由黎荞补上,明年一定要把这条路给修好。   等做完粉条就开工。   这个消息很快传遍了十里八村,凡是听到消息的人,绝大多数人都会说一句大气。   一些心思活泛的人特意找上庄丰收,表示他们也想捐银子,想为这条路出一份力气。   多表现表现,才能在黎荞跟前留下好印象嘛!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看看朱家村如今的待遇,他们要成为第二个朱家村!   说实话,愿意出这个钱的人家还真有不少,且不说家里有人进了县城的红薯作坊,只说今年的红薯。   今年红薯大丰收,他们种的又多,很多人家靠着红薯都能挣三四十两银子。   更别说还有一部分幸运的人家,家里有人在红薯作坊干活一日能拿三百文的工钱。   所以,舍得捐这二两银子的,真的有不少人。   别村有人愿意捐钱,庄丰收自然乐得接收,旁人多捐二两,黎荞就能少掏二两。   而且,为了鼓励旁村的人多捐,他表示路修好之后会立功德碑,凡是捐了银子的人家,都可以在功德碑上留下名字。   这消息一出,想要捐款的人家风一般冲进了庄丰收家,好家伙,这等于是和黎荞出现在同一块石头上,这是接近黎荞的好机会哇!   可不能错过!   但黎荞不是银子,不可能每个人都对黎荞抱有善意,有那么一些人,哪怕他们靠着黎荞挣了钱,那依旧挡不住他们眼睛红的滴血。   这些人认为这个银子是黎荞应该出的。   如果黎荞一开始就很富裕,如同乡绅那般高高在上与普通小百姓不一样,那现在愿意伸手拉他们一把,他们只有感激涕零的份。   可黎荞从前是烂人一个,现在摇身一变,竟能挣那么多银子!   他们不服,他们嫉妒!   再加上韩小雁那一番“黎荞在使唤全村人给他挣钱”的言论也传开了,所以,眼红黎荞的人还真不少。   但以黎荞如今的名望,这种话他们只敢在私底下说说,不敢当众讲出来。   没看黎黍都不能再进红薯作坊了么,更何况是他们!   在这种氛围中,黎荞和陶竹又去县城了,他们夫夫去县衙送江知县买的点心。   今年江知县又找黎荞买点心当年礼了。   临走前,江知县告诉他们夫夫,他已经把县城红薯作坊的粉条当做贡品送往了京城。   关于粉条的诞生和如今的全县大疯狂,他也写了详细的折子。   按照正常速度,正月底,圣上的反应就会传到平城。   黎荞听了此话,有一种不真实感,江知县还真把他名字写折子里送往京城了?   ……   写就写吧,他现在最关心的是明年二月的县试。   不过,他再次隐晦的表示,如果府、省两级的官员想要孝敬,那他是懂规矩的。   江知县听罢他这话,忍不住笑了:“罢了,本官就和你说实话吧。今年夏筹备红薯作坊时,本官特意去了府城,将本官的计划全盘告诉给知府大人。”   “大人很是支持这个计划,让本官放开手脚去做,所以你不必担忧。”   知府掌一府之权,总领下面各个县,他要搞这么大的阵仗,自然要和知府通通气。   知府大人不憨不傻,听完他的计划便知粉条能带给平城怎样的巨变。   若是平城真的富裕了,那知府大人身为一府长官,肯定也是有功的。   他的政绩也是知府大人的政绩。   况且,他折子上也明确写了知府大人给他不少支持和鼓励,所以如今知府大人也等着圣上的反应呢。   粉条可以成为平城的特产,也可以成为整个府的特产,和政绩比起来,黎荞的那点银子真不算什么,入不了知府大人的眼。   大盛在两位至圣至明皇帝的治理下,贪官较少,虽然仍有潜规则,但都不会太过。   一是因为官员的俸禄够高。   职位高一级,那俸禄能高不少,有的甚至能翻上两三倍,再加上办事时收的一些不影响大局的银子,所以大盛的官儿都不缺钱。   二是因为太上皇从开国到现在,砍起贪官来犹如砍瓜切菜,所以目前大盛很少有贪官,称得上是吏治清明。   黎荞的担忧,不存在。   这些事儿他原本是不打算告诉黎荞的,但这个年轻人给了他一辈子都没有第二次的机遇,而且还懂得审时度势,那他就说了吧。   权当是结个善缘。   这年轻人只要不作妖,那前途真真是不可限量,指不定将来还是他上峰呢。   黎荞得了江知县此话,真真切切松了口气。   原来知府大人也看上了粉条?   他忍不住再次感叹,大盛还真是世外桃源!   从县衙出来,夫夫两人开始采购年货。   过年之前两人不准备来县城了,黎荞要专心备考。   一番大采购,两个人回到村子里时天已经黑了,寒风嗖嗖的吹,两个人依偎在一起正要赶着牛车回家,不远处却是传来女人的哭声。   黎荞耳朵灵敏,很快就听清楚了缘由。   哭的是韩小雁,一边哭一边骂黎大忠是不是有了新欢。而黎大忠似乎扯着韩小雁,还是要送韩小雁回娘家。   为避免尴尬,也不想被韩小雁纠缠,他跳下牛车,牵着牛车快速往家里走。   “怎么了?”陶竹有些纳闷。   “我听见了雁嫂的哭声。”黎荞道。   “……”   陶竹侧了侧身子,把耳朵对准黎大忠家的方向,几秒钟之后,他还真听到了隐隐约约的哭声。   但听不真切,不能确定是韩小雁。   他有些惊讶的看着牵着小乖的黎荞,这人耳朵也太好了吧?   不过,他也的确不想被韩小雁纠缠,于是他干脆也下了牛车,和黎荞并肩而行。   “其实大忠哥根本没有休妻的意思。”他忍不住道。   “咱们管不了,咱们当旁观者。”黎荞隔着厚厚的手套,牵住了他的手。   黎荞对韩小雁只有俩字:   惯着。   “赶紧回去,身上的衣服虽然厚,但架不住天冷,我感觉衣服被吹透了,你冷不冷?”黎荞转移了话题。   陶竹闻言,当即顾不上韩小雁了:“可别冻着了,快回去烤火,喝口热的。”   “嗯!”   黎荞重重应声,夫夫两人快速回了家。   到家之后,先是生了一堆火烤去身上的寒气,又吃了热饭,然后夫夫两人便回了后院快乐老家。   今天奔波一天,不读书了。   而且得了江知县的准话,压在陶竹心里的大石块消失了,今晚,自然是要快乐。   转眼到了大年三十。   今天红薯作坊停工。   大过年的,歇上一日也没什么,反正如今的淀粉还能再用两个月。   而且,像是杀猪这种活计,只靠着家里的老人和孩子,那还真办不了。   去年过年时,三柳村、朱家村以及附近村子养了不少鸡鸭和猪,一年过去,这些鸡鸭猪都长大了。   若是搁往年,几乎没人舍得杀猪吃肉,大家伙儿养了猪都是卖掉换钱。   可今年,谁家都不缺这一头猪的钱,很多人家甚至是挣了百两,这种情况下,自然舍得杀猪吃肉。   今天杀猪,明天过年,完美!   想杀猪的人家多,只靠着郑屠户一人根本忙不过来。于是就三五家约好一起杀猪,互相帮忙。   这些人家杀了猪之后,无一例外的,全都拎着肉来黎荞家送肉。   大家伙儿知道送的多了黎荞不收,而且观察了这么久,也知道黎荞爱啃没什么肉的骨头不爱吃正经的大肥肉,所以这些人家送的都是排骨、猪蹄。   到中午时,加上朱家村送来的,黎荞家一共收到了上百斤排骨,四百多只猪蹄。   黎荞:“……”   很好,这个新年不缺排骨和猪蹄了。   “幸好现在天气冷,不然的话,还真放不住。”陶竹瞧着这些排骨和猪蹄有些犯愁。   因为前几日外村不少人家也来送肉了。   外村没有红薯作坊,早早就杀了猪,不少人家也送来了肉。   普通的猪肉可以做成腊肉,但猪蹄和排骨咋做成腊的?   “别愁,明天下午咱们把四个厨房都炖上猪蹄和排骨,叫上一堆人过来,一次吃不完,那咱们就多炖几次,肯定能吃完。”   黎荞笑眯眯的道。   “也行。”陶竹点头。   若是搁从前,他会心疼。   但现在家里装银票的小箱子都有三个了,他还真不心疼。   大过年的,一起炖肉热闹热闹。   黎大山听得这话,立马道:“那我现在去告诉浅哥儿这个好消息。”   “去吧去吧,顺便把你小叔定的。御严烤肠带回来,省得郑家人再跑一趟。”   陶竹让他带上背篓。   “好嘞!”黎大山兴冲冲的去了。   经过他坚持不懈的努力,浅哥儿对他的态度终于改了,虽然今年没能成功把浅哥儿娶回来,但明年肯定行!   下午,家家户户要么包饺子要么炖肉,李瓶过来送小书架,前几日黎荞找庄家订了个小书架,这是给陶竹用的。   李瓶把书架送过来后没走,而是坐下来帮着包饺子。   当然,最主要的是要聊八卦。   她消息一向灵通。   “你们还不知道吧?现在不仅有人天天给大忠说媒,还有人给你们三叔黎稻说媒!”   “?”   “啥?”   “……”   一屋子的人,都惊了。   说八卦,要的就是这种反应,李瓶兴致大涨,又道:“谁让赵二妞得罪过黎荞呢,若是把赵二妞踢了,再给黎稻吹吹枕边风,那黎稻说不定就跟黎谷一样是个好长辈了。到那时,他在黎荞跟前的待遇,自然也是和春桃他爹一样了。”   “不少人打的是这个注意。”   黎荞:“……”   五味杂陈。   不知道该作何评价。   李瓶很快又道:“现在咱们村的姑娘和小哥儿,不少人都准备招婿呢。就像是陶萄,原先非想要挑个好的,甚至还想嫁去镇上,结果现在只招婿,不外嫁。”   “可惜,愿意入赘的男的,他通通看不上。”   “他和大山一般大,过了年就十八了,再拖下去,就更不好找了。”   黎荞:“……”   所以,招婿成他们村的主流了?   “对了,截止到我过来时,外村给咱们村捐银子的人家足足有六百户,捐了一千二百两银子呢!”   李瓶想起这事儿,赶紧向黎荞和陶竹分享这个好消息。   “竟然有这么多?”黎荞惊讶。   这着实出乎他的预料了。   “等明年做完粉条开始动工,肯定还会有人捐的。”   大家伙儿都想和黎荞的名字出现在一块石头上,功德碑立好之后,黎荞肯定会仔细看一遍,到时候他们的名字就出现在黎荞眼睛里啦。   黎荞:“……”   行叭。   他也不能打击众人的热情。   ……   李瓶在傍晚离去,黎荞家放鞭炮,吃饺子,守岁,又一年到了。   大年初一的下午,黎荞家很是热闹。   黎粮一家子,黎谷一家子,郑家,庄家,赵满仓家,喊了黎大忠,黎大忠没来。   这么多人一起动手,很快就把猪蹄和排骨炖上了。   为防止不够吃,每家还把自家的炉子带来了,好多炖一些东西。   这一炖就炖到了傍晚,浓郁的香味盈满整个院子,每个人要么拿着排骨,要么拿着猪蹄,要么拿着其他的大骨头,一个个都啃的脸上沾了油。   黎荞站在炉子旁,拿着筷子从锅里捞香肠,连着啃了几块猪蹄,有些腻了。   吃根麻辣香肠换换口味。   陶竹站在他身边,手里端着一个小盆,盆里还有两块猪蹄。   陶竹现在被黎荞带的,也喜欢啃猪蹄鸭脖这些没多少肉的骨头。   他看黎荞捞完两根香肠还要继续捞,便道:“我不吃香肠,你少捞几根,待会儿我还要啃猪蹄。”   “好,想啃什么啃什么,今天是全肉宴。”黎荞说着看向他,笑眯眯的道:“有一种大家来参加咱们婚宴的感觉,当时穷,婚宴上没什么肉,今日就算是补上了。”   陶竹没想到他竟然还有这样的联想,闻言一怔,然后不由去看院子里的情形。   众人要么坐在桌子旁,要么蹲着,农家人没那么讲究。   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儿,脸上都挂着笑。   再想一想下午众人一起动手洗、炖的场景,当然,不能少了众人对黎荞县试的祝福。   这一整套的流程,这可不就跟他和黎荞成亲那日一样嘛。   他嘴角忍不住翘起,看着黎荞的水眸亮晶晶的:“嗯!”   圆满了。   如果这人在县试中拿下好成绩,那就更圆满了。   大年初二,红薯作坊又开工了。   黎荞也收了心,专心读书。   大年初八,县署公布了县试的日期:   下个月十二至十六这五日。   县试是要连着考五天的。   考试日期公布,接下来就是报名了。   这个报名还挺复杂的,因为古代没有身份证,所以报名比较麻烦,但黎荞早有准备。   正月十二,他和陶竹去了县城。   刚到城门口,他们夫夫就和江知县的马车碰上了。   “巧了巧了,省得本官专门去三柳村一趟了。”江知县一看到黎荞,便笑着这般说道。   黎荞:“?”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确比昨天早点…… 第71章 圣上的赏赐 积善之家,必有余庆   与江知县同行的, 还有三名骑着高头大马身穿蓝色锦衣的男子。   这三名男子看上去十分干练,为首之人五官平平无奇,但眼神中透着犀利, 听到江知县喊“小黎”,视线便如同探照灯一般在黎荞身上扫了起来。   黎荞似乎全然不知,只是惊讶的看着江知县。   江知县暂时没有管黎荞,而是对那个为首之人说道:“赵大人,这位便是黎荞, 要不咱们回县衙问话?”   “嗯。”为首之人点了头。   于是,一脸“懵逼”的黎荞和陶竹跟在江知县的马车后去了县衙。   黎荞不傻, 看这架势, 八成是圣上那边有回复了。   但身边的陶竹是懵逼的,于是他也跟着懵逼了起来。   到了县衙,江知县给黎荞、陶竹解释这其中的经过。   这三位身穿蓝色锦衣的大人出自圣上的近卫队, 而为首之人更是近卫队的队长赵存。   赵大人三人奉命前来调查粉条一事。   江知县的折子送到圣上的御案上之后, 圣上大喜中带着质疑,他刚写了篇关于谷贱伤农, 米贵伤民的文章,结果平城就用实际行动跳出了这个怪圈,这太巧了吧?   粉条的滋味的确不错。   但粉条带来的利益, 存疑。   于是圣上便派了身边的近卫前来调查。   赵存三人八日前便来到了平城, 这八日间他们先是看了县城的红薯作坊, 又随机选了几个村镇前去调查。   当然,重中之重的三柳村, 他们也扮做普通小商贩前去调查了, 但不管哪里, 都没发现造假之处。   这平城的粉条, 当真如江知县折子上所写的一般,红薯大丰收,农人挣大钱,全县都陷入了疯狂之中。   既然江知县没有胡编乱造,那么圣上自是要赏赐的。   赵存三人已经把圣上的赏赐带过来了,现在就等赵存三人亲自找黎荞询问一番,那调查就彻底结束了。   调查结束,圣上的赏赐就能落江知县和黎荞手里了——当然,如果发现其中有作假的地方,那就是惩治了。   于是,今日江知县便和赵存三人准备去三柳村,谁知道在城门口碰见黎荞了,既如此,那今日就省事儿了。   江知县这一通解释之后,黎荞一脸的恍然,然后便有些“紧张”的看着赵存,等着这位赵大人提问。   赵存摆上了笔墨纸砚,先是问黎荞生平。   又问黎荞何以有如此大的转变。   还问黎荞做的点心都是从哪些杂书上看来的。   当然,重点是黎荞怎么做出粉条的。   这一通询问下来,时间已经过去一个时辰。   黎荞面上做出紧张的模样,心里却是一派镇定。   从哪些杂书上看来的?   他后来为了圆杂书这个谎言,还真看了一些书,像是麦芽糖的做法,《齐民要术》中就有记载。   另外像是麦镰,青团,这个世界原就有,他要么是听说过所以自己摸索,要么是记不清在哪本书上看的。   这两种回答,谁都挑不出错。   至于像是沙琪玛、桃酥这些点心,他便推到他的“天赋”上,此前有人养着,吃喝不愁,便懒得动脑。   现在没人养了走到绝路了,只能硬着头皮亲自上,这一上,便推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总之,观赵存的眼神和神色便知,他这些回答没有问题。   毕竟在末世混过,还是异能者,旁人对他有没有恶意,他能感受得到。   赵存将黎荞的回答记录下来,又确认了一遍,然后才对江知县道:“江大人,等明日再宣读圣旨吧。今日天色不早了。”   “这是自然。”江知县笑呵呵的应下。   他已经打探出圣上的赏赐是什么了。   他对此次的赏赐极为满意,此时看黎荞就跟看自家儿子一般,和蔼极了。   送赵存三人离去,他先是向黎荞陶竹透了个底儿,他把黎荞的赏赐也打探出来了。   然后还亲自带着黎荞去报名县试。   县试报名挺麻烦,不仅需要填表,还需要有人证到场。   首先要填写的是履历表,报名的人要写清楚自己的姓名、籍贯、外貌特征,以防止有人替考。   还要写上祖父母、父母这两代人的履历,以证明祖孙三代皆清清白白。   这个表相当于是身份证和政审,填写时需要有村长在场,村长充当保人。   庄丰收昨日来县城找庄文,所以今日没和黎荞陶竹一起过来,原本黎荞和陶竹打算直接去庄文家,因为黎荞今日不仅需要庄丰收这个村长,还需要庄文这个廪生和另外两位读书人。   报名时不仅要填写履历表,还得填写一份互结保单。   互结,就是互相证明,这个互结保单指的是由三位报考县试的书生互相证明对方没有替考作弊等行为,而且一旦这三人中有人作弊,那么三人都要受到连坐。   在前朝时,是由五人填写这份互结保单,但大盛建立之初人少,读书人更少,于是五人变成了三人。   黎荞此前一直待在自家读书,并不认识其他读书人。   但庄文认识。   庄文一直在私塾读书,认识不少书生,而且,他现在是廪生,书生参加县试,得找一位廪生作保。   找他的人很多,他便从中选了两位,与黎荞一同填写这份互结保单。   这就牵扯到了第三个表:具结。   就是让一位廪生和自己村的村长作保报考人不冒籍,不匿丧,不替考等。   因此今日庄文家里不仅有庄丰收,还有两位此次要下场考试的书生,但他们等啊等啊,等了许久都不见黎荞和陶竹前去,庄丰收怕出现意外,正想要去找人。   结果一个衙役去了庄文家里。   于是,庄丰收,庄文,还有两名书生一脸疑惑的来了县衙。   等报名的流程走完,已经是中午了。   江知县留黎荞陶竹、庄丰收庄文用午饭。   明日黎荞的赏赐会被送到三柳村,庄丰收身为村长,回去之后得组织一下村人,好恭迎圣旨。   “圣旨?!”   庄丰收听见这两个字一惊,差点儿把手里的筷子给摔了。   庄文也是,浑身一抖,手中的筷子差点儿掉了。   他们父子原本在家里等的焦急,听了衙役的话之后迷迷糊糊的来了县衙,并不知道赵存三人。   此时猛然听见圣旨二字,这教他们如何不震惊。   “莫慌,待会儿咱们演练一番。”江知县笑着出言安抚。   接圣旨是有一套标准流程的,但并不繁琐,况且乡野之人,从前别说是圣旨了,连县城都没出过,这种情况下就算是某个村人动作不到位,那赵存也不会计较的。   于是,午饭后便是学习相关的礼节。   下午三点多,江知县放他们离去,让他们回村准备。   晕晕乎乎的出了县衙,黎荞陶竹、庄文庄丰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不是做梦吧?   这真不是在做梦吧?   此前的红薯作坊都是做梦都没想过的大好事,眼下竟然还有比红薯作坊更梦幻的事儿?   最后,还是黎荞笑了起来:“这是喜事,咱们回村。”   他一开口,庄丰收这才有了天降圣旨的实感。   是喜事。   这的确是大喜事哇!   他先是哈哈哈了几声,然后才点了头:“走走走,咱们回村回村。”   虽然说明日只有黎荞一家子需要接旨,但人家钦差大人——奉圣命从京城而来,那就是钦差大人。   钦差大人驾临三柳村,一定要好好迎接,给钦差大人留下一个好印象。   “杀猪宰羊,一定得好好招待钦差大人,全村谁厨艺好谁上,务必要让钦差大人满意而归。”   “路都得扫干净了,不允许有一个石子一片叶子。路两边刚冒头的野菜野草也给薅了。”   “房子,今天家家户户都把自家彻底打扫一下,窗户,大门,都擦干净了。”   很快,想到还没有开工的土坯砖路,他不由跺脚:“早知道有圣旨,那肯定早点开工啊!”   就如今那条坑坑洼洼的路,颠着了钦差大人咋办?   “快快快,咱们回村,让村人拿着铁锹把这条路简单修一下,把坑洼的地方都用黄土填上。”   庄丰收急的恨不能插上翅膀飞回村子。   黎荞见状,忙道:“村长,不用这样,人家钦差大人已经悄悄去村子里打探过了,咱们村什么样他们知道的。”   “啊??????”   庄丰收和庄文,都傻了。   钦差大人已经去过三柳村了?   他们咋不知道?   黎荞解释道:“他们是扮做普通商贩去的,咱们自然不知道。”   如今每日都有不少外人来三柳村,虽然所有人都知道黎荞的粉条只出售给望月楼,但依旧有人不死心,想绕过望月楼找黎荞拿货。   而且,黎荞不只是有粉条,黎荞还有点心。   黎荞做的那些点心同样可口,一点儿都不比粉条差,那些商贩想要买黎荞的点心。   所以,三柳村现在每日都是人来人往,人欢马叫,这种情况下,村人如何能知道其中三位商贩是钦差大人假扮的呢。   庄丰收听完黎荞的话,愣了一会儿,很快又振作了起来。   “正是因为钦差大人去过一次了,那咱们更要好好准备一番,咱们要让钦差大人看出咱们对圣旨的重视!”   黎荞:“……”   还是要连夜搞大扫除?   这太折腾人了。   黎荞身为现代人,能以平常心对待圣旨,但三柳村的人不可以。   他们一行人回到三柳村时天已经黑了,但庄丰收召集村人宣布了此事之后,村□□发出了巨大的欢呼声,圣旨,竟然是圣旨!   天呐,这是真正的老天爷到了啊!   不用庄丰收吩咐,他们就想冲回家打扫卫生,现在庄丰收一吩咐,他们更是拔腿就往家里跑。   时间紧,任务重,他们不仅要打扫卫生,还得演练一番,可不能在钦差大人跟前出了差错。   黎荞家自然是全村人关心的重点,庄丰收安排了几十人来他家打扫卫生。   黎荞觉得没必要,他家的院子平日里日日打扫。   而且刚过了年,年前经过了一番大扫除,所以整个院子很是干净,不用再特意打扫了。   但黎荞的话,此时不算数。   陶竹,黎菽黎粮黎谷等人,全都拿起了工具,必须得再打扫一遍。   村人的热情并不比陶竹等人少,村人不好直接进房间,便拿着抹布擦院子,不仅把门窗擦的干干净净,要不是黎荞拦着,村人连屋顶的瓦片都想要擦一擦。   陶竹打扫完后院的卫生,翻箱倒柜的想要给黎荞寻衣服,一边翻还一边懊恼:“早知道买些好料子给你做衣服了。”   又不是买不起。   但之前竟是完全没想过此事,以至于黎荞身上的衣服都是棉布的。   这可如何是好?   黎荞抱臂站在桌子前,看陶竹把衣柜和箱子都翻了一遍,仿佛不知疲累一般,便走上前去一把抱住了他。   然后伴着陶竹的惊呼声,他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我是农家子,穿棉布正好,再说了,就凭我这长相,什么衣服都是陪衬,既然都是陪衬,那穿哪件都一样。”   陶竹:“……”   虽然他想要点头,但现在不是臭美的时候啊!   “咱们歇一歇,今天一大早就起来,现在已经是半夜了,你都不累的么?”   黎荞靠着椅子背,一手抱着陶竹的腰,一手轻轻点了点他的鼻尖,语气透着无奈。   “这怎么会累?明天可是要接圣旨诶。”   陶竹水眸睁大。   他现在浑身充满了力量,恨不能飞到县城赶紧买一匹好料子连夜给这人做一身能穿得出去的衣服!   “诶?”黎荞被他这难得的语气词逗笑,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亲他有些干燥的唇:“你看,累这么久,连口水都没顾上喝,我去前院烧水去。”   “你坐好!”   陶竹顾不上这人又学他说话,赶紧伸出手按住他的肩膀:“哪里能让你烧水,你现在去休息,明日好精神饱满的接旨。”   “那你呢?”黎荞问。   “我去前院瞧瞧,看哪里有疏漏的地方。而且,还得再排练几遍呢。”   黎荞:“……”   其实流程很简单,除了他之外,余下的人只需要跪着就成。   哪里需要多次排练。   可是,瞧着陶竹亮晶晶的水眸,还有因为忙得出汗而变得红扑扑的脸颊,他只能道:“咱们一起。”   他声音太过冷静,陶竹盯着他的脸看了几秒,然后忍不住伸出食指在他左右脸上各戳了一下,纳闷的问:“你怎么一点儿都不激动?”   “明天不仅有圣旨,还有御笔匾额!”   今日在县衙,江知县已经把圣上的赏赐透露给他们夫夫了。   包括江知县自己的。   圣上给江知县的赏赐很简单:   从正月开始,领五品俸禄。   江知县现在是七品官,但他可以领正五品的俸禄,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他在这三年的任职期间,只要没犯大错,那妥妥跳过从六品、正六品、从五品这三级,落在正五品上!   江知县升官,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所以今日江知县看黎荞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和蔼。   至于黎荞的赏赐,也很了不得:   纹银五百两,另有绫罗绸缎五十匹。   还有一面匾额,上面是圣上亲笔写的“积善之家必有余庆”八个字。   御笔匾额!   到了明日,这面匾额就要挂在他家的大门上了,这是圣上亲笔写的字,这是和天一样高的荣耀啊。   换做是其他人,怕是早高兴的语无伦次手舞足蹈了,陶竹自己也心潮澎湃,晕乎了很久,可黎荞自始至终都很淡定。   这个反应,不太正常啊。   “我是早猜到圣上会有赏赐,在心里已经演练多遍了,眼下幻想成了现实,就像是半空中的石头落了地,我反而不激动了。”   黎荞张口瞎编。   “再说了,就算是有了这份赏赐,咱们的日子还是照过,这份赏赐并不能保佑我一定能通过下个月的县试。”   陶竹听得这话,挑了下眉,水眸睁大,凑到他脸前,仔细打量他的神色:“可是,至少咱们不用担忧了呀。”   此前他害怕粉条挣的巨额银子会带来灾祸,忐忑的恨不能这人没做出粉条。   现在,有了这个御笔匾额,那等于是多了一道护身符,甭管将来的知县、知府是谁,都不会动这人。   原本他并不清楚这面匾额的厉害,还是江知县解释了一番,他这才知道这御笔匾额的牛逼。   一般情况下,皇帝在匾额上题字,都是写四个字,如黎荞这种情况,写积善之家这四个字就够了。   但圣上偏偏把后边的四个字给写上了,积善之家,必有余庆。   必有、余庆。   必有,必须有,这两个字,便是这匾额的点睛之处,别说他们夫夫了,就是接下来的两代人,也一并保住了。   知道这匾额的厉害之处,他着实松了口气,真真正正的放了心。   他和这人的小日子,保住了。   这是多大的喜事?   这怎么能不激动?   “之前知县大人不是说了,本就不用担忧,再加上我也会考科举,所以我其实并不怎么担心此事了。”   “而且,今日我听到知县大人的话之后,我跟你一样高兴极了,还对着京城的方向谢恩了呀。”   黎荞继续瞎编。   其实也不算瞎编,在末世的时候,每日都处在朝不保夕的状态中,他对于“担忧”这种情绪已经麻木了。   担忧又怎样?   日子不还是照过。   按照原定的计划读书和修炼就是了。   至于今日,他其实是高兴的,但毕竟见识过大世面,他高兴了一下之后很快就平静了。   他无法跟陶竹似的一直处在兴奋激动之中。   陶竹:“……”   抿了下唇,他有些被说服了。   但没有完全被说服。   他还是觉得此人的反应太过平淡。   “我这辈子最高兴的时候,是和你成亲那天。”   黎荞忽然又道。   这话不是假话。   他两辈子加起来,最高兴的就是和陶竹成亲的那一日。   陶竹:“……”   他不由想到成亲那日的情形,这人终于不再稳重,有了毛头小子的青涩,不仅傻笑,还当着众人的面一个劲的盯着他瞧,那眼神火热的他都不敢抬眼和他对视。   再想一想这人平日里的状态,总是笑眯眯的,似乎不会生气一般,但又没有特别高兴的时刻,情绪一直都很稳定。   除了与他成亲那日。   只有那日,这人高兴的跟个傻子一样。   想到此,他心中那点奇怪,瞬间散了个干净。   他水眸弯了起来。   和这人成亲的那日,也是他这辈子最高兴最激动的日子。   他双手不由捧住了黎荞的脸,与黎荞的眸子对视了几秒,然后便绷不住脸上的笑。   他朝着黎荞的唇亲去。   这一亲,就亲的他浑身发麻,等平复下来之后,激动了一天的大脑,在多次晕乎之后,终于感受到疲累了。   他懒洋洋的靠在黎荞怀里,水眸迷蒙,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   黎荞抱着他走向床铺:“咱们眯一会儿,钦差大人又不会一大早便到。”   “这……”   陶竹犹豫,理智告诉他,今晚不应该睡。   可这人的怀抱太舒服了,也太熟悉了,只要还在这人怀里,那天下仿佛就没有他必须得离开这个怀抱的事儿。   不到一分钟,他遵循大脑的意志,闭上了眸子。   等陶竹睡了,黎荞轻轻放开他,轻手轻脚的去了前院。   前院灯火通明,黎菽黎春桃等人把家里所有的油灯都找了出来,通通点上。   此时距离天亮还有一个多时辰,黎荞让众人回家睡觉,明日钦差大人大约在九点钟到达三柳村,众人真不必这般拼命。   在他的劝说中,众人终于回了家。   但能睡着的,少之又少。   圣旨诶,钦差诶,这些只在戏文中才能看到的物件和大人物,如今竟然真的来到了三柳村!   众人一会儿幻想钦差和圣旨到底是什么模样,一会儿想这会给三柳村带来怎样的变化,迷迷糊糊的,天就亮了。   昨晚没能排练,今天必须排练上。   还有村子里也得再扫一遍,好让钦差大人看到他们的努力。   在这种紧张、激动的情绪中,在众人的翘首以盼中,九点钟的时候,赵存、江知县一行人终于来了。   如同戏文中唱的那般,有几个衙役举着仪仗开道,还有人敲锣打鼓吹唢呐,好不热闹。   赵存三人骑着高头大马,身穿蓝色锦衣,在他们身后有三辆马车,一辆上放着圣上御赐的匾额,余下两辆放着的是银子布匹。   在三辆马车之后是江知县的马车。   江知县身后还跟着十多辆马车,这是与江知县关系不错的举人、秀才,还有县衙的其他官员比如说县丞,今日都一同跟过来看热闹。   这一行人到了村口,黎荞、陶竹、庄丰收三人站在最前面。   三人对着赵存下跪行礼。   他们身后的全体村人,也都跪下行礼。   等赵存叫起之后,由黎荞、陶竹、庄丰收在前面带路,一行人来到了黎荞家。   院子里已经摆上了香案,赵存眼珠子一扫,看清楚院子里的情形,脸上的笑多了一分。   他让黎荞准备接旨。   这个家按照户籍册上的名字来说,只有黎荞和陶竹两人。   所以,此时只有夫夫两人跪了下去。   余下的人全都跪在了黎荞家外边。   赵存开始宣读圣旨。   圣旨很简单,就是夸黎荞不藏私,有了好方子之后没有自己赚钱,而是带动乡亲们一起致富,所以圣上特意赐下银两和匾额,以表彰他的善行。   宣读完圣旨,黎荞起身接旨。他双手高举着圣旨,将圣旨供到了堂屋。   而后赵存的两位近卫同事将匾额抬了过来,赵存道:“黎荞,直接装到你家大门上。”   黎荞家的大门盖的挺宽,装得下这和普通匾额比起来稍长的匾额。   一通叮叮当当,这御笔匾额便挂在了黎荞家的大门上。   黑底金字,在积善之家,必有余庆这八个字的中间上方,刻有圣上的御印:盛平御笔之宝。   这御笔匾额真正牛逼的便是这六个字了,盖了当今圣上的御印,一般人谁敢动?   黎荞仰着脑袋细细端详着好一会儿,心里头对这位盛平皇帝的印象又好了几分。   这皇帝做事如同他的小作文一般,的确重视民富这个问题。   而且挺大方,一出手就保了他家三代人的富裕。   不过,传言也是真的:   圣上的字,不咋地啊。   黎荞练习书法没多久,他写的字至今平平无奇,没有自己的风骨。   但他这种情况是正常的。   他骨子里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可圣上身为这个世界真正的古人,为啥写的字也没什么出奇之处呢,瞧着跟他写的似的,普通到挑不出任何可以夸奖的地方。   黎荞很快收回了思绪,既然接了圣旨,接下来就是招待赵存、江知县等人了。   不过,在午饭之前,赵存三人去了村子里的红薯作坊,之前他们扮做商贩时无法靠近红薯作坊,眼下恢复身份,自然要仔细查看,好回去复命。   黎荞见状,只能再次感叹,这种求真求实的态度他实在是太喜欢了,也太难得了,身为一个掌握天下生杀大权的皇帝,行事竟是这种风格。   大盛有此君主,是他之幸,也是百姓之幸。   考科举的心瞬间就强烈了。   有明君在,他骨子里被压了两辈子名为抱负的东西,此刻有些蠢蠢欲动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只有黎荞一人是穿越的,皇帝只是单纯不擅长书法~ 第72章 黎大忠休韩小雁,黎荞剧情少 画面可能引起不适,慎入   上辈子时, 黎荞的追求只有一个:生存。   甭管是在成长期还是在末世,活下去都是他唯一的目标,抱负这种东西, 不存在的。   能活着就很好了。   穿越之后,他想的也只是能有个小家,能有一个爱人。   考科举,谈不上自愿,更多的是被形势逼迫。   可现在知道京城那位皇帝是位爱民、英明的帝王, 长久以来,被压抑的豪情壮志终于从他身体里冒头了。   生在这天地间, 他不仅是穿越者, 还是异能者,他总得干点什么吧?   与陶竹的小日子固然很美,但这一次的人生, 可以更精彩一些。   这般想着, 送走赵存、江知县等人之后,黎荞先是和围在他家大门口看匾额的乡亲说了会儿话, 然后便回了书房,准备读书。   对于他这种反应,陶竹当真是跪了。   什么叫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这人就是了。   很快, 晚饭做好了。   但大门口围观的乡亲还是没有离去。   不只是三柳村的人, 周边村子的人得到消息也来围观了。   皇帝赐下来的匾额, 上面是皇帝亲笔写的字,戏文桥段照进现实, 这不得兴奋上三天三夜!   陶竹见状, 便让黎大山在门口点上柴火照明, 好让众人看的清楚些。   然后他去后院喊黎荞吃晚饭。   进了书房, 看黎荞正在左右扭着脖子,他立马走了过去:“我给你按按。”   “你还真坐的住,凭你这份刻苦,若是不能过县试,那天理难容。”   黎荞被天理难容这四个字逗笑,他一边享受陶竹力道适中的按摩一边笑道:“现在关注我的人那么多,若是县试没过,那多丢人。”   “这有什么可丢人的?若科举真那么好考,那人人都是秀才了。况且,今日除了知县大人,其他大人和举人老爷、秀才公都待你很和气,就算咱们一辈子待在平城,那也可以舒舒服服,所以你千万不要逼迫自己。”   陶竹怕他有压力,赶紧给他解压。   今日午饭时,赵存三位从京城来的钦差和江知县、黎荞五人一桌,余下的县丞、县尉、主簿、教谕等官员,根本不配坐在主桌上。   这些官吏以及今日一同过来的举人、秀才,只能坐在旁边的桌子上看黎荞和赵存三人、江知县言笑晏晏。   送赵存三位钦差大人和江知县离去前,他们都对黎荞发出了邀约,想要和黎荞联络联络感情。   所以说,在这种情形下,陶竹不想黎荞有太多压力。   他们夫夫的一生被寓.研正离今日的赏赐保住了。   他们可以过简单模式。   “我明白,但都努力这么久了,我自己想看看成果。”   黎荞笑眯眯的握住了陶竹搭在他脖子上的手,他现在浑身都充斥着想要干出一番事业的热血,才不会摆烂。   “若我此时懈怠了,那此前的努力不就白费了?难道你就不好奇我拼尽全力之后到底能考出怎样的成绩么?”   他把脑袋搁在椅背上,仰着脸去瞧陶竹。   陶竹:“……”   他想。   他非常非常想。   亲眼目睹这人做了怎样的准备付出了多少汗水,下个月就要见证结果了,他此时不应该再劝。   抿了下唇,他低头在黎荞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反正对我而言,你怎么都好。你想拼,那就拼一把。”   “竹哥儿懂我!”   黎荞笑着站起身来,他先是亲了亲陶竹,然后才搂着陶竹的腰往门口走:“咱们吃饭去。”   出了后院,进入前院,黎荞把搂着陶竹腰的手放下,改为牵着他的手。   而这时,门口的人看到了他们夫夫,嘈杂声顿时大了起来。   十里八村的人把黎荞家当做了景点,哪怕现在天色已晚,还是忍不住跑来看稀奇。   但因为黎菽明确强调此时黎荞正在后院读书,所以此前众人不敢大声嚷嚷,只能一边瞧一边小声的和身边人惊叹。   但现在看到黎荞和陶竹手牵手从后院出来了,站在最前面的人忍不住喊了起来:“快看快看,黎荞出来了出来了!”   那语气又稀奇又高兴,就跟看到大熊猫一般,哇哇喊个不停。   黎荞对此适应良好。   他在这十里八村早就是名人了,此时名上加名,也不过是投在他身上的视线更多了些而已。   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朝着门口的众人摆了摆手,然后在众人叫破喉咙的嘶喊声中,笑眯眯的牵着陶竹进了厨房。   听着门口好似能把房顶给掀了的呼喊声,黎荞扭头对陶竹道:“今晚派人守夜,咱们不锁院门,让大家伙儿看个够。”   “我也想说呢,待会儿问问谁愿意留在这里守夜。”   陶竹点头。   反正他和这人不愿意,昨晚就几乎没睡,今日大脑也兴奋了一整日,此时他已经有些困了。   黎大山就在厨房,听见这话,立马举手:“我来我来!”   他笑的挺荡漾:“嘿嘿,白日里人太多,浅哥儿没来得及好好瞧,我待会儿去喊浅哥儿过来,让他好好看看匾额,再站在堂屋门口看看圣旨!”   和门口的匾额比起来,圣旨也同等稀奇呢。   门口的匾额人人都可以瞧,但堂屋里的圣旨,只有黎荞能进去,余下的人只能站在堂屋门口打量。   “行,你去吧。”   黎荞点头。   有匾额和圣旨镇着,也闹不出什么乱子,他和陶竹吃了晚饭就回后院补觉去。   这一晚,黎荞和陶竹睡的香甜。   前院,篝火燃了一整夜,庄丰收安排村子里的人守夜。   黎荞家自然也要有人陪着,添添柴火,烧口热茶,这个活计落在黎大山身上。   黎大山年轻,身子扛得住,硬生生的又熬了一宿,一直到天亮黎菽黎春桃来了,他这才回家补觉。   接下来几日,黎荞家门口比集市都热闹,从早到晚,几乎每一刻都是热闹的。   外镇的,县城的,凡是有条件过来的都过来了。   本来因为今年的红薯大疯狂,整个平城的人都知道黎荞这个名字,眼下黎荞因为粉条而受到圣上的嘉奖,众人又震惊又觉得奇妙。   这就惊动圣上啦?   靠着廉价的红薯,黎荞这就在圣上跟前挂名啦?   这怎么整的跟戏文似的!   抱着好奇的心态,凡是有能力来的,基本上都来了。   而三柳村的红薯作坊,暂时停了工。   现在每日都有大量的外村人过来,为防止出乱子,村子里不能再跟之前似的青壮都去做粉条家里只有老人和孩子,于是红薯作坊就停了工。   而且,庄丰收还在村口摆起了茶摊子。   远道而来的人凡是口渴的,都可以在那里喝口茶水。   茶水里泡的不仅有茶叶,还有麦芽糖,人们可按照自己的口味随意选择。   现在他们三柳村已经不是从前的三柳村了,现在的三柳村有御笔匾额和圣旨,所以要大气,要大方,要让外村人知道三柳村配得上圣上赐下的这份荣耀!   当然,茶摊不算什么,眼下最重要的是三柳村的名字。   三柳村这个名字被黎荞带飞,全县闻名,但现在三柳村这个名字已经配不上他们村子了。   得给村子改名!   所以,这几日庄丰收每日最起码要找黎荞两次,想给村子改名。最好改成黎家村,或者是积善村、余庆村,不管哪个名字都比现在的名字好。   但黎荞不同意。   没必要,真没必要。   三柳村这三个字好听又好记,改了反而没特色了,而且伴随着他的出名,三柳村也早就出名了,再改名字的话,还得劳烦大众改口,这多麻烦。   这天中午,黎荞一家子吃午饭。   庄丰收又来劝黎荞给村子改名。   劝着劝着,村口多了一个熟悉的人:赵掌柜来了。   赵掌柜满脸赔笑,拎着大包小包,进了院子之后站在黎荞跟前给黎荞作揖赔罪,脑袋低的差点儿碰到鞋底。   他求黎荞原谅他此前的恶意竞争行径,他这次过来,不仅把醉仙居靠着大嘛花、烤肠、青团、玉米烙等菜色所挣的银子带了过来,另外还准备了五千两银子,好求黎荞不计较他从前的冒犯。   他其实在黎荞接了圣旨第二日就来了的,但当时听说黎荞在读书,他不敢打扰,这才缓了几日,直到今日才过来。   对于赵掌柜这番赔罪,黎荞拒了。   虽然他并不是这些吃食真正的发明者,但赵掌柜的确给他带来了困扰。   也让陶竹担忧过。   所以,他也得让赵掌柜担忧担忧。   而且,他之前想的是要让赵掌柜赚来的银子变成医药费,但因为在他跟前已经出现了好几起滑倒事件,为避免引起有心人的注意,上次赵掌柜来他家时,他没对赵掌柜动手。   后来去县城时也没碰见过赵掌柜,所以赵掌柜靠着他才赚来的银子,到现在还没变成医药费。   不过,赵掌柜现在终于识相了,要把靠着他赚来的银子还回来,既如此,他就不让这银子变成医药费了。   但他得让赵掌柜好好忐忑一番。   怎么着也得来上个三五次吧!   黎荞冷脸拒绝,赵掌柜一颗心登时七上八下,醉仙居背后的确有人,但如今这些人都跑来和黎荞拉关系了。   这叫他如何能心安。   出了黎荞的家门,坐上马车,他不由抬手抽了他自己一巴掌。   这一次真是他瞎了眼,竟没看出这黎荞能惊动圣上。   但很快他又忍不住叹气,别说是他了,整个县城,又有谁能想到黎荞能靠着吃食在圣上跟前挂上号呢。   唉!   赵掌柜忐忑不安的走了。   黎荞家的午饭也结束了。   黎荞该读书了。   为了下个月的县试,他拒了江知县、县丞等人的邀约,庄丰收自是不会占用黎荞的时间,也起身离开。   黎荞回后院读书。   陶竹也回了后院。   最近他家太热闹了,谁都无心做点心,不做点心,他的空闲时间就多了。   这次圣上赏赐了五十匹好料子,他想给黎荞做几套能出门会客的衣服。   此前让黎荞穿着棉布衣服接旨,他懊恼了许久,现在有料子了,而且黎荞也和江知县、县丞等人约好了,等考过县试再聚。   黎荞都答应人家了,他当然得赶紧做几套衣服出来。   夫夫两人一个待在书房,一个待在卧室,一忙活就是一个时辰。   三点多的时候,陶竹去了前院,打算冲一个核桃黑芝麻羹。   核桃补脑,黎荞每日都要大量用脑,得补一补。   前院依旧很热闹,门口有不少人在看大门上的御笔匾额。   黎大山、黎春桃、黎瑜宁、黎瑜安四人正忙着,他们四个会写字的,正在把旁人送来的各色礼品登记造册。   随着黎荞的出名,普通人家过来看匾额,瞧热闹。   一些家底不错的人家,比如说乡绅,则是送来了礼品,想和黎荞拉拉关系。   这些礼品,黎荞不可能全都拒了。   乡绅指的是那些有声望,有身份,有钱的一群人,像是中举但没有做官的举人,退休或者没退休但因为种种原因而暂时待在平城的官员,还有大商人、宗族元老、有文化的地主等。   反正就是一群和普通小百姓不一样的人,是一群能在官府跟前说得上话的人。   这是一股很重要的势力,在前朝时,这股势力协助官府治理百姓,掌握着很大的话语权。   但前朝末年长期的战乱,将这股势力毁的七七八八,而且大盛建立之后,开国皇帝也就是如今的太上皇不喜这些人,就给与村长一些权力,让知县越过这股势力与各个村的村长直接联系。   所以,在大盛,乡绅的影响力远不如前朝。   但是,乡绅这一阶层并没有彻底消失。   就像是江知县,他就聘请了几个举人、秀才帮他管理红薯作坊。   黎荞身在平城,不可能完全不和这些人来往,他又是考科举又是做生意的,不能脱离社会关系单独存在,是以,他没有将这些人送来的礼品全部拒掉,不太贵重的,他收下,等考了县试之后再一一回礼。   陶竹先是去看了黎大山四人一眼,看他们有条不紊的拆礼盒,登记,便抬步进了厨房。   厨房里,黎菽坐在炉子前也在做针线,她和俩孩子的衣服太少,此前只匆匆做了冬衣,眼下冬天快过去了,她便趁着这几日做春衣。   炉子上炖着红枣枸杞银耳汤,看陶竹过来,便道:“竹哥儿,汤炖好了,你什么时候喝?”   陶竹在补身子,每日都会喝一些汤汤水水。   炖汤汤水水的活计,原本是他自己做的,但他这几日忙着给黎荞做衣服,黎菽便将这活计接了过去。   “谢谢三姐。”陶竹道了谢,他不急着喝,他先给黎荞冲个芝麻核桃羹送过去。   核桃、黑芝麻、糯米粉都提前磨好的,拿热水冲一下,加点糖,那就能直接吃了。   炉子上一直烧着热水,他拎起铁壶,很快就冲了一碗出来。   把碗放到托盘上,他端着出了厨房,准备去后院。   刚走了两步,身后有人喊他:“竹哥儿!”   声音极其熟悉,是李瓶。   李瓶瞧见他端着托盘,立马对他摆了摆手:“你快给黎荞送去,然后过来,有大事!”   “怎么了?”   陶竹惊讶,忙问道。   “也不是很大的事儿,你先给黎荞送过去。”李瓶催他先办正事儿,脸上还露出了她说八卦时惯有的兴奋。   陶竹见此明白了,这肯定是又有大八卦了。   他端着托盘去了后院书房,没有多停留,很快就回了前院。   进了厨房,黎菽将已经盛到碗里的红枣枸杞银耳汤递给他:“快喝,一会儿就凉了。”   现在还没出正月,天气冷呢。   陶竹点头,接过碗坐在小饭桌旁,好奇的看着李瓶:“嫂子,到底是什么事儿?”   小饭桌上摆放着瓜子、炒花生等零食,李瓶已经磕上瓜子了,闻言立马把手中的瓜子放到小饭桌上,拍着大腿激动道:“是大忠和韩小雁!”   “你知道韩小雁多疯吗?她刚才竟然拦了一辆贵人的马车撒泼!”   随着黎荞的出名,黎家人的身价也跟着水涨船高。   特别是黎大忠,更是无数人眼中的香饽饽。   众人也不在乎此时黎大忠有没有休了韩小雁,纷纷上门说媒,他们不介意他们家的姑娘或者是小哥儿嫁过来当平妻,他们真的不介意,他们只是想搭上黎荞这艘大船。   更何况,黎大忠本人也是个很不错的年轻人,踏实能干,没什么花花肠子。   这是标准的好男人呐!   黎大忠这般抢手,被赶回娘家的韩小雁坐不住了。   她主动回来求和,现在黎荞牛逼了,她不敢招惹了,她愿意去给黎荞认错,然后和黎大忠好好过日子。   但黎大忠一眼便瞧出她是想从黎荞手里要好处,哪里肯让她去见黎荞,黎大忠不肯和她去见黎荞,她就觉得黎大忠是有了新欢。   至于问黎荞要好处一事,她都认错了,那黎大忠和黎荞恢复堂兄弟关系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既然关系恢复,那黎荞肯定要给她家好处啊!   黎大忠自然是没有新欢的,他只是不想再给黎荞添麻烦,他家靠着粉条今年也挣了不少银子了,何必老是盯着黎荞不放?   只要韩小雁还惦记着向黎荞要好处,那这日子就不能好好过下去。   但韩小雁不这么认为,韩小雁觉得黎大忠是有了新欢,尽管黎大忠每日都在拒绝登门说亲的人,但韩小雁却觉得他是在演戏。   所以最近黎大忠家天天吵闹,没有一日停歇。   刚才,韩小雁又和黎大忠吵了起来,黎大忠如同之前那般,扯着她要把她送回娘家,结果走到村口时,她不知道怎么想的,竟是突然挣脱开黎大忠,拦住了一辆崭新又漂亮的马车。   她冲过去一把推开了马车的车门。   见里面是两个漂亮的小哥儿,她顿时嚷嚷了起来,说黎大忠是负心汉,要抛妻弃子,不仅勾搭了这十里八村的漂亮姑娘、小哥,更是和马车里那个年长一点儿的小哥有染!   一个乡下汉子,仗着有黎荞这个堂弟在,竟是连富贵人家的小哥都敢勾搭了,不要脸!   韩小雁这一嚷嚷,惊呆了在场的所有人。   当时他们就在村口,而村口因为有了个茶摊所以人很多,于是,这事儿就大了。   恰好庄丰收在,庄丰收先是让人将韩小雁的嘴巴堵上,又拿绳子捆起来,然后便给马车里的两位小哥儿赔罪。   两位小哥儿,年轻一点儿的气得让随身的丫鬟去打韩小雁。   年长一点儿的倒是淡定,想让庄丰收公开审问韩小雁,他想搞清楚韩小雁发疯的缘由。   李瓶知道此事之后,立马就来找陶竹了。   韩小雁越来越疯癫了,再这样下去,说不定黎大忠真休了她。   但这么一来,黎大忠怕是真的要背上一个负心汉的名声了。   “大忠可真不容易啊!”李瓶感叹。   陶竹:“……”   他皱了皱眉,问:“那两位小哥儿是什么身份?她可别惹了咱们惹不起的贵人。”   “问清楚了,一位是县学白教谕家的大公子,一位是县学沈学正家的小公子。”   李瓶道。   庄文就在县学读书,庄丰收知道两人身份之后,立马就开始拉关系,那位沈公子这才稍稍消了气。   “竟是这两位么?”   陶竹惊讶。   那日赵存三人前来宣旨,白教谕和沈学正也来了。   这两位大人近日要办诗会,不是以县学的名义,而是他们私人想组织一批学子互相探讨学习,所以想邀请黎荞参加。   但黎荞以尚未读熟四书五经为由给拒了。   两位大人挺遗憾,表示若黎荞想参加,那等考了县试之后,他们可以再举办一场诗会。   陶竹还记得黎荞当时只能微笑摇头的模样,他知道黎荞诗词一般,难得也有黎荞尴尬的时刻,是以他把这两位大人的身份记的很清楚。   而且,他也听黎荞讲过白教谕和白柚的八卦,当然,第一手消息来自庄文。   陶竹还是去了后院,把此事告诉给了黎荞。   黎荞惊讶之后便与他一起去了村口,这两位公子明显是来他家的,眼下出了事,他身为主人家不可能不露面。   他们夫夫到村口时,庄丰收的审问恰好结束。   原本韩小雁不想招的,但庄丰收直接说韩小雁是在靠装疯卖掉粉条方子,他要抓韩小雁一家去坐牢。   这一通吓唬下来,韩小雁害怕了,便把她今日发疯的缘由说了。   她今日突然发疯,是为了将黎大忠的身价给打下来。   不是很多人想嫁给黎大忠么?   那她就给黎大忠造谣,破坏黎大忠的名声。   但黎大忠若是只和普通人“有染”,那肯定起不到震慑作用,所以她就盯上了贵人。   若黎大忠和贵人“有染”,那普通人家的姑娘、小哥儿哪里还敢往黎大忠怀里扑。   至于这样做会不会得罪贵人,就算得罪了又怎样?   这不是有黎荞在么,没看连江知县都对黎荞和和气气的,这平城就没有黎荞摆不平的事儿。   所以,抱着这样的心思,她今日就拦了白柚和沈画的马车。   总之,她要把黎大忠这个人搞臭,搞的其他人不敢起嫁给黎大忠的心思!   村口。   黎荞陶竹李瓶三人听完庄丰收的话,都呆了。   “……村长,她真的是这般说的?”黎荞指了指被绑在柳树上还被堵着嘴巴但双脸印着巴掌印的韩小雁。   “可不是,这是她全家想了许久才想出来的主意!”   庄丰收气的一张脸黑成了锅底。   “什么叫平城就没有黎荞摆平不了的事儿?黎荞现在连童生都不是,普通小百姓一个,黎荞哪儿来那么大能耐?!”   “说这样的话是想给黎荞安什么恶霸名声?她是想毁了黎荞!”   陶竹气的拳头紧握,眉心皱的死死的,他一边说一边朝着韩小雁走去,把韩小雁的嘴巴打烂都解不了他此时的怒火。   “竹哥儿!不用你动手,我来。”   一旁的黎大忠,原本羞愧的恨不能从这个世界消失。此时听着陶竹此话,他急忙开了口。   “我今日就割了她的舌头,再休了她,今日过后她和黎荞再也扯不上一丁点儿的关系了!”   他之前总想着吓唬吓唬韩小雁就成了,再加上有俩孩子,日子就算是过不下去也得凑合着过。   谁知道韩小雁竟是这么想的。   若不休了韩小雁,那今后韩小雁说不定真的会仗着黎荞堂嫂这个身份惹出事儿来。   是他对不住黎荞,早知道会有这么一系列的麻烦事儿,他当日真不会借给黎荞银子!   黎大忠这话说完,看茶摊的桌子下面放有劈柴用的斧头,他冲过去拎着斧头就朝韩小雁走去。   韩小雁:“!”   她瞪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身子抖的厉害,她疯狂摇头,但她嘴巴被堵着,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围观的众人,不知道是惊呆了还是觉得黎大忠的确该割了韩小雁舌头,竟是无一人上前阻拦。   至于白柚,他那双仿佛会说话的眼睛,此时亮的厉害。   黎大忠来到韩小雁跟前,扯掉她嘴巴里的麻布,不顾她的喊叫,没拿斧头的左手强行伸到她嘴巴里,几下就把她舌头从嘴巴里拽了出来。   他拿着斧头的右手举起,正要落下去,这时黎荞突然喊了一声:“大忠哥,算了。”   黎荞说着朝着黎大忠冲去,想要拦住黎大忠。   黎荞这一声来的突然,黎大忠被惊着了,手中的斧头偏了一下,斧头的刃先从他的左手上擦过。   疼痛让他的手抖了一下,吓的要死的韩小雁趁机缩回了舌头。   而他自己的左手,指头上伤口见骨,血流如注。   但他没有喊一声,伸着血淋淋的左手还是要去抓韩小雁的舌头,这时,黎荞冲到了他跟前,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斧头。   黎荞将斧头扔了,看他眼里的疯狂劲儿未退,便推着他往旁边走:“去县城医馆,把你的手包扎一下,不然你这左手就保不住了。”   “没事儿,先割了她舌头,免得她今后还瞎咧咧。”   黎大忠不肯走,只是狠狠的盯着韩小雁。   韩小雁的舌头没事儿,但危险没有离去,她看黎大忠还盯着她,吓的叫也不敢叫,赶紧低下了头。   “大忠,去县城。”   庄丰收看不下去了,走了过来。   好好一年轻人,竟是被逼成这样,唉!   “坐我们的马车去吧,马车快一些。”   就在这时,一旁的白柚,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主动开了口。   黎荞:“?”   沈画:“……”   啊?   众人:“……”   这啥情况?   马车的确是比牛车快一些,所以,黎大忠最终坐上了马车的车辕,白柚和沈画坐进了马车。   庄丰收让庄武跟过去,坐到马车的另外一边的车辕上和车夫挤一挤。   至于黎荞,他此时不能去县城,今日韩小雁的一番瞎咧咧,虽然目前只代表了韩小雁的心声,但说不定村子里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   庄丰收让庄园拎起锣,召集全村人开大会。   黎荞虽然得了圣上的嘉奖,但到目前为止还是布衣,无功名加身。   黎荞的底子太薄了,摆不平什么事儿!   况且,就算黎荞将来真的考上了秀才甚至是举人,那关村子里众人屁事?   那是黎荞自己挣来的荣耀,和村子里众人有一文钱的关系么?   都特么是谁啊一个两个的,黎荞还没怎么样呢他们倒是先抖起来了,黎荞只是大家的同村人而已,不是三柳村众人的亲爹!   黎荞不会为三柳村的任何人负责,所以,谁都不要觉得自己村子里有黎荞就牛气哄哄不知道自己是谁了,记住一句话,黎荞只是黎荞,不是三柳村全村人的爹!   谁都别想借黎荞的名声出去为非作歹,若是哪个真翘起了尾巴惹是生非,那他一定会将此人赶出村子。   三柳村容不下这样的大佛!   庄丰收是真的被韩小雁那一玉衍。番话给气着了,此时的黎荞只是刚刚长出了翅膀,距离他自己飞、带飞三柳村还远着呢。   结果韩小雁现在却是想要直接毁了黎荞的翅膀,猖狂什么?   真想猖狂,那就靠自己猖狂去!   是以,他脸色前所未有的严肃。   他说话前所未有的难听。   但下面听着的村人,以及那些外村人,都没有反驳一个字。   特别是三柳村的人,恨不能他再严厉些。   黎谷气道:“村长说的对!这个韩小雁必须休了,若是黎稻不愿意,那我帮他休!”   黎稻:“?”   他一脸的莫名其妙:“老二,谁说我不愿意休了?”   “你和她一条心,都想从小荞身上扒拉好处,你会舍得大忠休了她?”   黎谷冷笑。   黎稻闻言气的跳脚。   他的确挺满意韩小雁这个儿媳的,始终惦记着从黎荞手里捞好处,而不是跟其他人一样,可着劲的跪舔黎荞。   但是,这话可不能承认。   况且,今日韩小雁说出了这样猖狂的话,那这位儿媳妇,定然不能留了。   “休休休,待会儿回家我就让老婆子把她的东西扔出去!”他气道。   一旁的赵二妞,迎着全村人愤怒的眼神,只能点头。   旁边的韩小雁,疼痛没令她晕过去,但此时铁板钉钉的休妻一事让她扛不住了。   绝望之下,她晕了过去。   黎大忠和庄武两人从医馆里回来时已经是半夜了,是白家的马车把他们俩送回来的。   黎大忠带回来了一封休书,这是他请医馆里的大夫代笔的。   任凭韩小雁一家子如何痛哭流涕,他休妻的决心不改。   黎荞和陶竹一直未睡,在前院和众人一起等黎大忠的消息,知道黎大忠的手没有大碍,两个人这才回了后院。   洗漱之后躺到了床上,陶竹没有像是往常那般躺在黎荞怀里,他平躺着,双手抓着被子,眸子盯着房顶,依旧很生气。   “明日让村长再召集全村人开会吧?韩小雁的话太过分了,我想让村长多强调几遍。”   “好,听你的。”   黎荞没意见,他说着伸出手脚将陶竹整个人抱在了怀里。   “别气了,其实她此时闹出来是好事,省得今后酿出更大的祸。”   “……也是。”   陶竹心里那股消散不去的火气,被这句话给安抚了。   随着这人身份的转变,这是必经的。   现在由韩小雁挑了出来,那可以将很多祸患扼杀在摇篮里。   ……   算了,懒得和韩小雁再计较了。   今后终于不用再为韩小雁烦恼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了来晚了,今天开始码字太晚,又想着把这个剧情写完 QAQ   给大家发小红包,明天一定早点! 第73章 黎大忠白柚定亲,黎荞剧情少,可跳过 去县城参加考试   翌日一大早, 在村人吃早饭的时候,庄园拿着锣召集全村人去村口集合。   庄丰收又要开会了。   不只是陶竹越想越气,昨晚被气的睡不着的还有庄丰收。   身为村长, 他的愤怒一点儿都不比陶竹少,黎荞是全村的希望,怎能被韩小雁这种人拖后腿!   况且,除了韩小雁外,像是黎黍、黎稻、黎大诚等人, 思想都有问题。   还有赵满仓他婆娘,大家都一个村的, 几十年了, 谁不知道谁,他身为村长,可太清楚这些人的脾性了。   若这些人记不住韩小雁的教训, 甚至觉得韩小雁那句“平城就没有黎荞摆不平的事儿”是对的, 那今后指不定惹出什么祸事。   昨日村口有上百人在场,万一其中有人想往黎荞身上泼脏水, 掐头去尾不说前因后果只传那句“整个平城就没有黎荞摆不平的事儿”,那黎荞的名声就毁了。   在平城,并不是每个人都对黎荞都抱有善意, 看不惯黎荞大有人在, 若黎荞真被这样毁了名声, 那黎荞也太冤了!   越想越气,越想越怕, 于是他便一大早又开会了。   他这会不只是开给三柳村的人, 也开给那些外人。   他得让外人知道黎荞是本本分分、老实低调、善良仁义的好后生, 可不会干横行乡里欺压村人的事儿。   黎荞是小辈, 而且现在身份不同了,一些话不好直说,既如此,那难听话就由他来说。   他站在桌子上,瞧着下面乌压压的人头,黑着脸,扯着嗓子大声道:“所有人记清楚一件事,那就是黎荞有今日,是他自己挣来的,全村人除了陶竹,没人拉过他一把。”   这话很难听,不仅扯出了从前的烂人黎荞,还扯出了黎荞借遍全村也只有陶竹给了他俩窝窝头的事实。   但庄丰收不得不提。   当黎粮都不肯给黎荞一口饭时,只有陶竹拉了他一把,给了他俩窝窝头。   靠着这一拉和俩窝窝头,黎荞一步一步走到今日,他除了陶竹没有靠过谁。   不管是徒步推着板车去县城卖鱼,还是大热天的围着油锅做点心,都是靠的他自己和陶竹,村人没帮过他什么。   之前借给他银子的几户人家,他还回去的也早就超过当初所借的银子了。   所以,哪怕是当初借给他银子的几户人家,也都给脑子降降温,冷静冷静。   整个村子,黎荞除了陶竹,没义务对任何人负责。   任何人都不要觉得今后有靠山了可以胡作非为了,一旦惹事,那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黎荞不会给任何人出面解决烂事。   黎荞不会给任何人收拾烂摊子!   总之,庄丰收的意思只有一个:   村人没帮过黎荞,反倒是黎荞带村人一起致富,所以别总想着从黎荞身上扒拉什么,黎荞给村人的已经够多了。   现在是村人欠着黎荞。   黎荞不欠任何人,谁都别挟恩图报,更别想着抖威风仗势欺人。敢败坏黎荞的名声,那立马滚出村子!   庄丰收这一番话,很明显是在针对当初借给黎荞银子的那几户人家。   但黎粮王桂花黎谷等人一点儿都不生气,他们觉得庄丰收这话讲的好。庄丰收此时明明白白说出来,省得今后扯不清。   但有些人就不自在了。   赵满仓觉得脸有些热,庄丰收虽然没明确点名,但肯定指的是他家那口子。   待会儿回了家,他一定也要给自家人开会,看看韩小雁的下场,若还是想要从黎荞身上扒拉好处,那就别怪他也写休书。   还有黎黍,他一张脸黑着,也不自在。   当然,还有黎稻。   但他没说话,一张老脸拉着,跟谁欠他银子似的。   村子里的其他人,态度和庄丰收的差不多,大家都是老实本分的庄稼人,眼下突然多了黎荞这个靠山,他们想的是今后若被外村人欺负了,那有门路讨回公道了,而不是想仗着黎荞这个靠山去干坏事欺负别人。   至于那些外村人,听完了庄丰收的话,面上都纷纷点头,是这个理儿。   但心里却是羡慕的想要在地上打滚,他们村咋没没有黎荞呢!   接下来几日,庄丰收每日都召开全村大会,一方面是告诫三柳村的村人,另外一方面则是开给外人看,好让外人知晓黎荞的真实性子。   对于庄丰收的行径,黎荞自然记在心间。   这个世界虽然有韩小雁这种人,但也有庄丰收这样的好人。   日子一天天溜走,眼瞅着就到了正月底。   来三柳村看匾额的人终于少了。   三柳村的红薯作坊重新开工了。   此前积压了一些淀粉,趁着没到真正的农忙日,得赶紧把这些淀粉变成粉条。   开春之后,天气暖和了很多,太阳每日都将大地照的亮堂堂的,陶竹将去年的春装翻了出来,趁着天气好,将它们挂在绳子上也晒晒太阳。   黎荞家的点心铺子也开张了,生意比从前好很多,想要品尝到,得提前找望月楼预定,不然根本买不到。   这天下午,李瓶来买点心。   买了一些桃酥,李瓶没急着走,而是坐下来和陶竹说最新的八卦。   “大忠是个厚道人,不仅把韩小雁在红薯作坊的工钱给了她,还把去年自家红薯的大半收入给了她。这加起来有六十多两银子呢。”   李瓶磕着瓜子,一脸的感叹。   陶竹听了李瓶这话,他嗯了一声:“是该给她。”   他在缝制钱袋子。   圣上赏那么多好料子,不能只是做衣服,还得做配套的帕子、荷包、钱袋子这些。   “你不知道她哭的有多惨,一家子不仅给大忠跪下求原谅,还给黎稻赵二妞跪下。”   “从前黎稻、赵二妞对她多满意啊,她和大忠起争执,黎稻和赵二妞都是帮着她去骂大忠。结果现在大忠给她银子,黎稻、赵二妞反而不愿意了,想把这银子抢回来。”   李瓶有些唏嘘。   之前韩小雁之所以敢整日闹腾,是因为有黎稻和赵二妞给她撑腰,公公婆婆和她一条心,再加上还有俩孩子,她有恃无恐。   现在她真被休了,黎稻和赵二妞立马翻脸,不仅不准她看孩子,还想把黎大忠给她的银子抢回来。   对比她从前去扒拉黎荞的嚣张,李瓶只能说一声:“都是她自己作的。”   “对。”陶竹立马点头:“不过,本质上是她和大忠哥观念不和。”   “她一直觉得帮了黎荞一次,那黎荞就得尽力拉扯她,得一直给她各种好处。可大忠哥不这么认为。”   “咦……你这么一说,倒也是。”李瓶仔细想了想,不由点头。   可不就是嘛。   韩小雁和黎大忠闹成这样,就是因为韩小雁觉得黎荞该无限制无限期的给她好处。   “这么说来,她和大忠的确不合适。不过,她若是真的悔过,那日子也不会差,大忠给了她六十多两银子,有这银子傍身,就算是她娘家容不下她,她自己也能寻个落脚的地方。”   陶竹嗯了一声,韩小雁自求多福吧。   李瓶又道:“不过,为了彻底让她死心,还是得尽快给大忠说一门亲事,我怕她再闹什么幺蛾子。”   “嫂子,你若是有合适的,那可得说给大忠哥。”陶竹也是这么想的。   “当然。”李瓶应下,但她很快皱了一下眉:“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但这的确是真的。”   她说着打量了一眼院子。   此时黎大山黎春桃黎菽黎瑜宁黎瑜安都在厨房里做点心,院子里没其他人,门口倒是有几个看匾额的人,但距离她和陶竹太远,肯定听不到她在说什么。   于是她就放了心。   不过她还是挪了下小板凳,往陶竹身前凑了凑:“那天大忠手流血,是你武哥和他一道坐着白家大公子的马车去了县城,对吧?”   陶竹看她神神秘秘,不由也压低了声音:“对。怎么了?”   “你武哥说,在去县城的路上,那位白家大公子说要转移大忠的注意力,好为大忠减轻疼痛,于是就闲聊一般问起了村子里的事儿。”   “你武哥当时没注意,但第二日一回想,发现他竟是把大忠家的事儿还有大忠这个人都打探的清清楚楚。”   “正常情况下,外人来咱们村,打探的都是黎荞。可他打探的是大忠,你说奇怪不奇怪。”   “……啊?”   这事太过匪夷所思。   陶竹脑袋里冒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但太过离奇,他自己都不信。   于是他只能愣愣的看着李瓶。   李瓶看他这副模样,知道他想的与自己差不多:“他就算是一个寡夫郎,但好歹是官家的公子,大忠一个庄稼汉,两人的条件差的太多了。”   娇公子和糙汉,这怎么看都不搭啊。   所以,是她和陶竹想多了吧?   人家白柚有身份也有钱,若是想要再嫁,那可选择的人多了去了,怎么着都不至于看上黎大忠吧?   这事儿太过离奇,晚上,快乐过后,陶竹躺在黎荞怀里,忍不住告诉给了黎荞。   黎荞听的目瞪口呆。   但是,想起那日白柚的反应,他还真有些拿不准了。   那个情形,沈画的反应才是正常的。   可白柚不但不生气,还主动要送黎大忠去医馆。   这……   “再看看吧,说不定是咱们想多了。”黎荞只能这般道。   但第二日,他这话就被打脸了。   因为白家请了媒婆登门,要给两家说亲。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县城里竟是有白柚和黎大忠的流言了。   明明韩小雁是胡编乱造,当日在场的人都可以作证。   但县城里就是有了这样的流言,说黎大忠说不定真的早就和白柚有什么,不然韩小雁怎么只拦白柚的马车不拦其他贵人的马车?   白教谕听到这一番流言,一股子邪火无法发。   白柚也是一肚子火气。   父子俩吵了几日,最后的结果便是白教谕如今的夫郎请了媒婆去黎大忠家,让黎大忠对流言负责,也对白柚负责。   黎大忠一家子看着眼前的媒婆和白家人,傻了。   等回过神儿,黎大忠立马去寻了庄丰收,想让庄丰收帮忙解释清楚。   黎稻和赵二妞则是高兴中带着犹豫。   说实话,黎稻和赵二妞对韩小雁的确很满意,韩小雁不忘初心,始终坚持问黎荞要好处,与他们是一条心,这是多么好的儿媳啊!   其他上门给黎大忠说亲的人,看上的是黎大忠么?   不,看上的是黎荞!   这些人不仅跪舔黎荞,还嫌弃他们老两口。   这教他们怎么看得上?   所以,此前甭管有多少人登门说媒,甭管把自家的姑娘和小哥儿夸的如何好,他们老两口都不为所动。   哼,只有韩小雁和他们一条心!   可现在,韩小雁被休了,黎大忠俩孩子还小,必须得再娶。   再娶娶谁?   黎稻和赵二妞看谁都不满意。   他们老两口想找能和他们一条心的。   可谁知道今日,县城白家竟是登门说亲了。   乖乖诶,白教谕可是八品官,人家是真正的官儿,不是普通小百姓,可比黎荞牛逼多了。   黎荞再厉害,此时连县试都没过,距离当官遥遥无期。   可白家是现成的八品官!   但是,正因为白教谕是八品官,所以他们才犹豫,白柚身为官家的公子,会孝顺他们老两口么?   万一黎大忠娶回来一个祖宗,那最后憋屈的是他们啊。   黎荞得到消息时,白家人和媒婆已经走了。   已经到了中午,白家人并不打算留下吃饭,该说的已经说了,便坐着马车走了。   白家人走了,庄丰收和黎大忠立马套上牛车去县城找庄文,想让庄文去打探打探。   这到底咋回事?   这消息实在是太过爆炸,李瓶实在是想和人分享,便趁着中午来了黎荞家将此事告诉他和陶竹。   黎荞和陶竹听完李瓶的话,傻了。   还真是啊???   “不过,县城真的有白公子和大忠哥的流言?”黎荞关心这一点儿。   “白家人是这么说的。”李瓶道。   “若真是如此,那大忠哥肯定要娶了白公子的。”不然白家的面子往哪儿搁?   庄丰收和黎大忠一直到第三日傍晚才回来。   这事儿,成了。   黎大忠愿意娶白柚。   当时庄文去找白教谕打探具体的缘由,他从白家出来之后,被白柚身边的丫鬟给喊住了。   得知黎大忠就在县城,白柚当即去庄文家里见了黎大忠。   庄家人让两人在院子里说话,余下的都回了房间。   也不知道白柚具体说了什么,反正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哭的黎大忠手忙脚乱手足无措。   但黎大忠还是觉得不合适,没松口。   第二日,白柚又来了,还是哭。   第三日,白柚依旧去了,这次不仅哭,还要寻死,说传了这样的流言黎大忠却不负责那他没脸活着,当着黎大忠的面就要往院墙上撞。   黎大忠自然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寻死,赶紧拦着他。   于是这事儿就成了。   黎大忠和庄丰收、庄文去了白家商议亲事。   虽然说白柚和黎大忠都是成过亲的,但是三书六礼一个都不能少。   而且,白柚觉得黎大忠家的房子太破旧,当即给他塞了二百两银子,让他盖新房。   “我爹回来后还是懵的,大忠也懵,但既然都答应了,肯定不能反悔,白家可是官呢!”   李瓶看黎荞、陶竹、黎大山等人都听傻了,谈论八卦的那种满足感油然而生。   黎荞:“……”   直觉告诉他,黎大忠被白柚给拿捏了。   白柚和黎大忠的流言,说不定是白柚本人传出来的。   流言加撞墙,双管齐下,黎大忠只能答应这门亲事。   可是,毕竟是成亲,白柚是真的要嫁到黎大忠家里的,白柚能图黎大忠什么?   若不是图人,那还能图什么?   为了图别的竟是要搭上他自己,这牺牲也太大了。   可若真的只是图人,那进展是不是太快了些?   黎大忠五官端正,长相高于普通人的平均水平,但这也不至于让白柚一见钟情吧……   为了黎大忠着想,黎荞和陶竹去找了黎大忠,想问清楚内情。   别送走了一个韩小雁,又来了一个看不清目的的。   没了韩小雁闹腾,这一次,黎荞终于能和黎大忠不受打扰、心平气和的说话了。   说起白柚,黎大忠搓着大手,一脸的无措。   其实很简单,白柚说他和白教谕不和,也和白教谕的继夫郎,也就是他的继阿爹不和。   他一个回了娘家的寡夫郎,和白家一家子都不和,整个白家都想把他嫁出去。   这一次,他不想高嫁了。   再说了,他一个寡夫郎,想高嫁也嫁不出去。比他家条件好的就算要填房,那也是找没嫁过人的年轻姑娘和小哥儿,哪里会选他。   在这小小的平城,他可以选择的实在是太少了。   再加上他在亡夫家受过不少委屈,着实怕了那些只听父母之言把自己夫郎当下人使唤的人家,于是那日知道黎大忠竟然能反抗爹娘,他一下子就对黎大忠有好感了。   后来,县城里有了他和黎大忠的流言,他又气又怒,但事情总要解决的,他便找人悄悄来三柳村打探黎大忠的人品性子。   打探了之后,他就更欣赏黎大忠了。   于是他便想真的和黎大忠成亲。   “这些都是他自己说的,真不真我也不知道,但他当时拿命威胁,我怕他真的出事白家怪罪,就只能答应了。”   黎大忠叹气。   但也有些不好意思。   他不是在自夸,白柚的原话就是这样,白柚的确欣赏他……   “竟是这样。”黎荞恍然。   若白柚的话为真,那他可以理解白柚的选择。   尝过妈宝男的苦,的确会欣赏黎大忠这样的男人。   在这个时代,黎大忠能“不顾孝道”一直反抗黎稻和赵二妞,这是很难得的。   “大忠哥,既然答应了,那就好好准备亲事吧。”   黎荞笑着道:“这是大喜事,有什么需要我的尽管开口。”   “不不不,不麻烦你,我家得先盖房子,你专心考试!”   黎大忠赶紧摇头,说着就要催黎荞和陶竹回去,因为他的破事还让黎荞耽搁读书专门跑一趟,他真的很不好意思。   “既然是白公子要求的盖房子,那你多和他交流交流,看他喜欢什么样的格局和设计。”   “你可以邀请他来我家看看,我家的房子住着可舒服了。”   黎荞道。   “这……”黎大忠闻言有一丝的心动,拿了人家的银子盖房子,的确得按照人家的意愿来。   “等你考过县试,我就邀他来村子。”   “好。”   黎荞笑着点头。   眼下,的确得以他的县试为主。   今日是二月初三,距离县试没几日了,县试要连着考五日,到时候他和陶竹肯定要住在县城。   为了早点适应县城的生活,而且,考前他还想和庄文交流交流,所以他要和陶竹提前去县城。   这么一来,自是没时间没精力去关注白柚的事了。   回了自家,黎荞和陶竹开始收拾行李,明日他们夫夫就要去县城了。   在他们不在的这段日子里,黎菽、黎大山、黎谷都住到新房子这边。   把家里的事情安排好,第二日上午,黎荞陶竹两人在众人热切的注视下,带着黄有名,赶着牛车去了县城。   黄有名身为黎荞的私人辅导,这些天也要住在县城。   等他们安置好,天已经黑了,三人便没有再出门。   翌日,黎荞和陶竹先是去采购了一番,然后与黄有名一起去了庄文家里,让庄文给他解读书上的困惑。   接下来的几日,黎荞专心读书,有什么不懂的便询问黄有名和庄文。   这期间,他和另外两个与他一起互结的书生聚了两次,考试当日他们仨是要一起进考场的。   这两位书生,一个名叫孟月,名字虽然像是小姑娘,但实际上是个比黎荞还高半头的壮汉。   孟月家境和原身的情况差不多,能读书不易,是以非常刻苦,而且为人和他的外表一样,很是豪爽。   一个名叫徐瑛,和孟月不同的是,徐瑛家是行商的,不过到了他这里已经是第四代,所以他可以考科举。   徐瑛家境富裕,而且还是沈学正的亲戚,但他为人谦和,不管是面对着家境贫寒的孟月,还是刚得了圣上嘉奖的黎荞,都彬彬有礼。   孟月和徐瑛性子都不错,还刻苦,黎荞与他们两人相处的挺愉快。   很快就到了二月十二这日。   县试开始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白柚第一次出现的那一章里,黎大忠和韩小雁闹矛盾,当时就铺垫了的~不过因为是配角,不会有太多戏份的,大家放心! 第74章 县试 整章都是考试   凌晨三点, 陶竹从暖呼呼的被窝里起身,他起来做早饭。   因为黎荞要在考场里待一整日,他还要把黎荞的午饭给做出来。   他做的都挺清淡, 面汤,葱花鸡蛋饼,荠菜鸡蛋饼,萝卜猪肉馅的包子,每种都只放了一点点油。   另外还有黎荞需要带入考场的馒头。   为防止考生带小抄, 进考场前会有人搜身,连食物也会搜查, 因此陶竹只给黎荞准备了馒头。   其实他想准备葱油饼的, 但黎荞说葱油饼若是凉了又硬又干,不如馒头,于是他便蒸了馒头。   五点钟, 黎荞、陶竹、黄有名三人离开家, 前往考场。   县试有专门的考场,就在县衙后边, 是一个大院子,人们称之为考棚。   平城的考棚是前朝修建的,和平城的县衙一样破旧, 坐南朝北, 北门是正门, 叫“龙门”。   黎荞三人到考棚时,考棚门口已经聚了不少人。   除了考生之外, 还有考生的家人, 科举考试是大事, 很多考生都有家人陪同, 就跟黎荞、陶竹这般。   天还未亮,只能借着考棚门口的灯笼光去分辨周围的人,黎荞正打算找一找孟月、徐瑛,身后突然传来了喊声:“黎兄!”   黎荞闻声朝身后看去,只见孟月站在距离他两米多远的地方,正呲着一口大白牙对他招手。   黎荞也笑了起来,拉着陶竹朝着孟月走过去。   孟月家所在的村子比较偏僻,来县城得走上一整日,孟月不想让家人折腾,因此现在只有他一人,身边并无其他人陪考。   和孟月刚打了招呼,黎荞便看到了徐瑛,徐瑛身边还站着沈画。   三人说了几句话,庄文也到了。   庄文身为廪生,今日需要入考场为黎荞、孟月、徐瑛三人作保。   几个人围在一起,也没说旁的,只是互相问对方的笔墨砚台食物等带齐了没,待会儿不要紧张如何如何。   约莫一刻钟后,有几个衙役过来了。   考棚跟前很快安静了下来。   这几位衙役让闲杂人等退后,让考生排好队,准备进入考棚。   陶竹把手里的考篮递给黎荞,然后握住黎荞另外一手:“别紧张,我在外面等你。”   “你也别紧张。还有,我进去之后你和黄老先生回家,外面太冷了,而且我下午才出来呢。”   黎荞反握住他的手认真叮嘱,不想让他在外头一直等。   这里挨着县衙,因此空荡荡的,没有铺子和摊子,若是一直等的话,那得站着。   没必要受这份累。   “行,我等你进去了就回家。”陶竹点头。   但心里却是想好了,他才不回去。   回去后肯定什么活儿都做不下去,与其这样,还不如一直待在这里等呢。   “真乖。”黎荞说着轻轻挠了下他的手心,笑眯眯的道:“我想吃脱骨猪蹄,你今天炖几只好不好?炖上一整天,等我考完正好可以吃。”   陶竹:“……”   行叭。   他拿这人没办法:“待会儿我就去买猪蹄。”   “竹哥儿真好~黎荞不能没有竹哥儿,就像是考生不能没有考篮!”黎荞说着晃了晃另外一只手里拎着的考篮。   陶竹:“……”   这可是考场门口!   他脸有些热,但一双水眸却是弯了起来。   看来这人是真的不紧张,都这种时候了还能甜言蜜语。   算了算了,他也不紧张了。   反正尽力了,余下的就交给老天。   待会儿他多买些猪蹄,今晚吃个痛快!   这般想着,他又和黎荞说了几句话,然后便和黄有名一起退到远处。   黎荞则是开始排队。   今年参加县试的考生大概有一百来人,和往年的人数差不多。   快轮到黎荞时,前面发生了一点点骚乱,原来是有考生想暗暗给搜身的衙役塞银子,结果衙役不但没有收银子,还把此人给揪出来了。   黎荞忍不住又感慨了,这大盛还真是世外桃源。   很快就轮到了黎荞入场。   负责搜身的衙役很尽职,从头搜到脚,连头发都散开检查了一番。考篮里的笔墨砚台,也都仔细查看,特别是砚台,因为方便藏匿小抄,因此是衙役的重点搜查对象。   还有陶竹今早上刚蒸的白胖馒头,也被掰成了好几瓣。   搜身之后,黎荞拎着考篮进了北门。   临进去前,他回头瞧了一眼,天色还未大亮,再加上陶竹站得远,即使他眼神好也看不清陶竹此时的神色。   不过,他能看到陶竹正对着他挥手。   安了心,他轻轻笑了一下,抬步进了龙门。   进门是一个大院子,院子北边有三间大厅,大厅里已经摆上了桌椅。   县试是读书人的起步考试,规格有些低,所有考生都是待在大厅里答题,那种一个考生一个小格子房间的待遇,考举人时才有。   此时,先黎荞一步进来的考生正站在院子里,等着江知县点名。   很快,全部考生都进了院子。   这时,江知县带着白教谕、沈学正以及县学的几位训导、廪生进了院子。   接下来先是所有考生对着江知县作揖行礼,然后便是江知县拿着报名时所填写的履历表、保单,仔细核对每个考生的相貌特征,让廪生和考生互证。   每核对完一个考生,江知县会亲自把卷子发给此考生,然后考生拿着卷子进入北边的大厅寻找座位。   座位是按照报名顺序排的,不用担心会发生争抢。   轮到黎荞时,江知县拿出公事公办的态度,像是不认识他一般,肃着一张脸点名:“三里镇,三柳村,黎荞。”   这一声出来,将在场众人的视线都引到了黎荞身上。   此时没有网络,虽然平城人都知道黎荞这个名字,但并不知道他长什么模样。   现在听见江知县喊出这个名字,其他考生忍不住都看向他。   这就是黎荞啊?   身条挺修长,五官挺出众……这,这叫人怎么不羡慕!   长的好也就罢了,竟还得了圣上嘉奖!   有这一层关系在,只要他不是胡乱答题,那这次的县试一定能过。   唉,羡慕啊!   黎荞早就习惯了万众瞩目,无视众人各异的视线,他神色镇定的上前应是。   江知县核对他的样貌特征,又让庄文、孟月、徐瑛作证,走完这一流程之后,这才把试卷和草纸发给了他。   拿到试卷,黎荞低头看自己的考号:七十八。   他报名报的太晚,因此考号比较靠后。   拿着试卷,拎着考篮,他进了中间的大厅。   他的位置靠近门口,这个位置并不好,因为大厅无门,而二月天气寒冷。   而且,为防止作弊,考生不能上厕所,甭管大小号都是在大厅的角落里解决,角落无遮挡,只放着马桶。   他位置靠后,自然也就靠近马桶。   不过,万幸是他的位置在门口左边,而马桶在右边,只要他全神贯注,那影响不到他。   等所有考生落座,天终于亮了。   闲杂人等退去,江知县亲自锁上了考棚的大门,然后便是公布题目。   此时的卷子不跟现代卷子一般把题目直接印到纸张上,此时的卷子是带有红色横线的白纸,上面只有考号,无其他字。   考生拿到卷子后,先在红色横线上方写下自己的名字、籍贯,这一部分等考试过后是要密封起来的,免得批卷人看名字判成绩。   很快,有衙役举着一个木板走过来,木板上写着今日的题目。   今日是县试的第一场,被称为正场,因此考的挺多,墨义、帖经、诗词歌赋、策论这四项全都考。   但正因为考的多,所以题目比较浅显。   首先考的是墨义,此时衙役的木板子上写着的是墨义题。   黎荞快速抄写下来,然后开始答题。   一共十道题,全都是围绕着四书所出,连五经都没有涉及,黎荞很满意。   他最开始读的便是四书,早就背的滚瓜烂熟,他提起笔,开始在草纸上答题。   在草纸上写完之后,添添减减,涂抹一番,一直到觉得答案没有问题了,他这才往卷子上誊抄。   抄完了,他又检查一遍,确认无误了,然后抬眼打量考场内的情形。   主考官江知县坐在上首,不能在大厅里走动。   白教谕沈学正以及几位训导在大厅外,也不能进大厅。   这是防止这些人给考生们提示或者是干点其他的。   黎荞只看了一眼,便又垂下了眸子,就他这一眼的目光所及,好几个考生已经放下了毛笔,看来他的速度不算快。   很快,衙役又举着木板过来了。   这一次是帖经的题目。   帖经,简单来说就是填空。   这个比墨义简单,一共有三十道题,内容围绕着四书五经,全都是原文,只要下苦功夫背诵,那一定能写出来。   这一关是最简单的,所有考生都答的很快,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不用费脑子。   所以很快衙役又举着木板过来了。   第三关考的是诗词歌赋。   题目给出《诗经》里的关于春的诗,让围绕着这几句诗写一首关于春的诗。   写诗,对黎荞来说,这是比书法还弱的一项,他没了前两关的从容,一脸苦大仇深的盯着题目,大脑飞速转动。   论才气,他肯定比不过别的考生。   就比如说孟月和徐瑛。   别看孟月是个大大咧咧的壮汉,但作诗挺有灵气,和他粗犷的外表一点都不搭。   徐瑛也是,看着是个秀气的书生,但竟是豪放派的,写起诗信手拈来,内容很大气。   这两个人,哪一个都吊打他,他作诗为了追求押韵,完全就是生拼硬凑,毫无灵气。   既然没有灵气,那就追求内容。   春这个题目很大,可写的方面有很多,但因为县试的批卷人是江知县,所以他得按照江知县的喜好来。   江知县喜欢什么?   江知县喜欢民富。   于是他有了思路,他从春耕入手,讲述农人种地的不易以及对收获的期盼。   这时到了中午。   该吃午饭了,衙役抬了热水过来,想喝热水的可以喝热水。   黎荞也打开了考篮,准备吃馒头。   费了一上午脑细胞,他饿了。   但他不打算要热水,免得要上厕所。   马桶那里没有任何物件遮挡,上厕所的话,得在所有人眼皮子下进行,他哪怕在末世混过,也没这样当众方便过。   考篮里,六个大馒头被掰成好多瓣,看上去毫无食欲。   但黎荞不嫌弃,他对吃的一向不讲究。   快速吃了午饭,他继续作诗。   大半个时辰后,费了大半脑细胞,他终于挤出来一首还看得过去的诗。   不一会儿,衙役又举着木板过来了,该写最后的策论题了。   这一次的策论题很简单,和圣上的小作文毫无联系,题目从《大学》里抽了一句话,让围绕着此句话写一篇文章。   按照圣上所言,四书五经里的每一句话都被反复论证过,有无数相关的文章,考生只要稍稍做一下准备,那肯定也能写一篇出来。   黎荞也是如此,在阅读圣上的小作文之前,肯定得先把四书五经给吃透了,这样才能以不变应万变。   所以,这一道策论题对他来说没什么难度。   但因为批卷人是江知县,因此,他还是尽量往民为贵、民富这个方向靠。   先在草纸上写了个草稿,修修改改之后,他这才誊抄到卷子上。   抄完之后,他开始从头检查试卷。   把墨义、帖经、诗词、策论全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疏漏错误,他松了口气。   抬眼打量考场内的其他考生,如他这般已经答完的不在少数。   童生试是可以提前交卷的。   但是,最起码得有三十个考生都交了卷,那考棚的大门才能打开一次。   交不交?   正当黎荞拿不定主意时,旁边有人交卷了。   有了第一个人带头,余下的答完题的人也都忍不住交卷,很快就有二十多人交了卷。   瞧见孟月也交了卷子,黎荞坐不住了,他把笔墨砚台放入考篮,然后拿上卷子和草纸走向了江知县。   将试卷放到江知县跟前的桌子上,江知县忍不住往他卷子上瞄了一眼,他身为主考官,为了避嫌,自宣旨那日之后,再没和黎荞见过面。   但他对黎荞成绩的关心,一点儿都不比陶竹少。   他一直觉得黎荞能飞升,将来说不定还会是他的上峰,眼下到了决定黎荞能不能飞的时刻,他自然无比关注。   但是,他身为主考官,在场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只能摆出公事公办的态度,装作不经意的看一眼。   这一眼很匆忙,他来不及看黎荞卷子上的答案,只能看到黎荞的字迹。   这字……真不咋地啊。   好在科举不考书法!   江知县略微放了心,黎荞卷子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很好。   黎荞交了卷子后走出大厅,站在院子里等着其他人交卷。   很快,交卷子的人到了三十人,江知县离开大厅,打开了考棚的大门。   大门外,考生们的陪考都在等着。   陶竹也在。   不过,他身边除了庄文夫妇,竟然还有白柚和沈画。   黎荞和孟月打了招呼,孟月拎着考篮直接回私塾,明日还要考试,他没有家人陪同,正好可以专心复习。   黎荞来到陶竹跟前,先是喊了一声竹哥儿,然后才和庄文夫妇、白柚、沈画打招呼。   庄文瞧着他的笑脸,知道他考的不错,便道:“走走走,咱们回去,你把题目和答案都默写下来。”   这可是真题。   而且,先听一听黎荞的答案,即便县试结果未出,那他和黄有名也能估个大概。   “好。”黎荞也正有此意。   考后对答案,这事儿他上辈子干过很多次,他自我感觉考的还成,对一对答案不会影响他明日的心态。   白柚见状,笑盈盈的对陶竹道:“竹哥儿,那明日见咯。”   陶竹回了一个笑脸,应了下来。   黎荞见此,也对着白柚笑了一下,权当是打招呼了。   白柚当即回给他一个笑脸,瞧着脾气挺好。   回到家,黎荞进书房和庄文、黄有名对答案。   如他所想的那般,庄文和黄有名对他的答案挺满意,县试取前三十名,以黎荞这四平八稳的答案来看,这一次的县试肯定能过。   当然,也不能掉以轻心,接下来还有四场呢。   于是,吃过香喷喷的猪蹄,庄文夫妇离去,黎荞和陶竹回房间休息,明日还要早起。   不过,黎荞好奇陶竹今日是怎么过的,等躺到床上之后,他先是慢悠悠讲了考场内的事儿,然后才问陶竹。   “我回来之后把猪蹄炖上,炖好之后待在家里无事,便又去了考棚那里,结果沈画也是如此,而且他身边还有白柚,于是我就和他们俩去望月楼吃了午饭。”   “那不错哦,竹哥儿有自己的社交圈了,下馆子了,感觉怎么样?”黎荞笑眯眯的问。   此时他是侧躺着的,一只手支着脑袋,一手握着陶竹的手把玩。   陶竹的姿势同他一样,听他这般说,便抬起腿,整个人朝着他身上压去。   手脚并用,陶竹把他缠了个结结实实。   “还成,是有些新奇,但不如和你一起下馆子。”陶竹把脸埋在黎荞的颈窝里,如实回答。   今日黎荞的身影消失在考棚门口,他一颗心顿时空落落的,整日和这人形影不离,眼下这人独自奔赴战场,他一整天都看不到,一时间他竟是不知道要做什么。   想念一下子就笼罩了他,比这人留宿在庄文家里那一晚还要想。   明明知道此人在何处,在做什么,但他就是好想好想他。   后来哪怕是和白柚、沈画去望月楼吃饭,他大半的思绪依旧在这人身上。   分别了一整天,这人此时终于又属于他了。   听出陶竹声音里毫不掩饰的依恋,也没想到他竟是这个回答,黎荞愣了一下,随后一颗心便酸酸涨涨的。   这才分别一日,结果陶竹累积出了三秋的想念。   陶竹一直想跟上他,为此陶竹哪怕不能考科举,也一直坚持读书识字。   他与陶竹几乎事事都一起做,可考场,陶竹真不能与他一起上。   这个世界男男可以合法搞基,这很完美,但也有不完美之处,陶竹的性别终究不是男。   他轻轻拍了陶竹的背:“抬头。”   陶竹听得这两字,身子立马往上拱了拱,抬起了脑袋,而这时一双大手捧着他的脸颊,有吻落在了他的唇上。   熟悉的触感,熟悉的气息,这让人无比的沉溺,好不容易结束一个吻,但刚刚分开,两个人只对视了一眼,便忍不住又亲到了一处。   最后两人是抱着睡的,手脚都缠在一起。   至于白柚,黎荞无心打探了,等以后再说吧,他现在只想抱着怀里的人狠狠亲,温柔亲,各种亲。   接下来几日和这一日差不多,每日黎荞和陶竹都是半夜便起床,做饭,吃饭,去考场。   第二日考的是墨义,全篇都是墨义,内容围绕着四书五经展开,还涉及到了一点点三传。   黎荞答的很顺利。   第三日考的是帖经,内容都是四书五经,不涉及三史三传,黎荞答的更顺利。   第四日考诗词。   黎荞答的生不如死,费尽了脑细胞,这才挤出来三首诗。   交卷的那一刻,他竟然有一股逃出生天的喜悦。   因此,看到考场外边的陶竹,他忍不住朝着陶竹跑去,他现在什么都不愿意想,只想沉浸在陶竹的温柔乡里好好缓一缓脑子!   第五日,考的是策论。   一整天只考这一篇策论。   题目是从圣上的小作文中所出,前年,东南某府水寇横行,杀人放火,无恶不作,酿成诸多惨祸。   官府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将其打退,但并没有彻底灭了这窝水寇。   圣上便写了一篇小作文痛斥水寇。   因此,眼下试卷上的策论题目是怎么解决水寇。   黎荞拿到试卷,只匆匆扫了一眼,然后忍不住看向了京城方向。   庄文院试时,他狠狠夸了圣上一番,觉得圣上是好皇帝,不折腾考生了,策论题终于正常了。   但现在轮到他了,竟又开始接地狱了。   科举选拔的是文官,文官,文官!   剿匪这种事情是武官的活计啊!   给一帮书生出这种策论题,这不是在故意为难人吗!   这是逼着所有参加科举的书生三百六十行全能吗?   搞不清楚这位圣上到底在想什么,但文章必须得写,黎荞蹙眉,开始组织语言。   其实,从他个人的角度来说,这种题是他占便宜了。   因为他的知识储备远超其他考生。   且不说他在现代社会中,在耳濡目染下所积累的知识,只说在末世时,身为一个八级异能者,他砍丧尸不是一个一个的砍,是成片成群的杀。   虽然丧尸不是水寇,但他也算是有实战经验了。   所以这道策论题对他而言不算难。   但是,他此时的身份是三柳村的黎荞,是一个只能通过书籍看世界的农家子,他的策论文章,不能太完美了。   于是,他谨记着原身的身份,以这个身份的眼界、思维为出发点,开始组织语言。   先在草纸上写下大纲,剿灭水寇前该做哪些准备,作战时又该怎么打,打完了怎么善后。   写完大纲,他思索了一会儿,开始往大纲里填充细节,等填充完了之后,文章的大框架就出来了。   他又拿起一张新的草纸,开始写文章。   斟酌语句,联系四书五经,一番删删改改,等他把草稿写完,已经是中午了。   他开始吃午饭,这一次他要了一碗热水。   他只剩下润色和誊抄了,这花费不了多少时间,等誊抄完毕,他这一次的县试也就结束了。   下午,估摸着还不到三点钟,黎荞完工。   他抬眼打量周遭的情况。   就在这时,有考生交卷了。   他立马也收拾东西交卷。   江知县瞧着黎荞的卷子,忍住了心中的好奇,快了快了,他看好的这位年轻人到底是怎样的水平,他很快就能知道了。   黎荞今日出考场比较早,他出来时,依旧看到了陶竹。   陶竹身边也依旧有白柚和沈画,短短五日,这三人不说变成好朋友,但关系也进展到互相邀请对方去自家做客了。   白柚看黎荞跑着朝他这边而来,当然,黎荞的目标是陶竹,于是他便笑着对陶竹开了口:“竹哥儿,那三日后见哦,我和画哥儿去三柳村找你。”   “好,到时候一定好好招待你们。”   陶竹匆匆应下,然后立马朝着黎荞跑了过去。   白柚看着他的身影,眼底有羡慕一闪而过。   在没见到陶竹之前,他以为陶竹是一个模样极其漂亮的小哥儿,因此才把黎荞蛊的五迷三道眼里根本瞧不见其他人。   是以,第一眼见到黎荞和陶竹时,他是有一点点意外的。   但通过这几日的接触,他明白了黎荞为何那么中意陶竹,陶竹虽然模样与一般的小哥儿有所不同,但身上有一股很沉静、很舒服的气质,让人喜欢与他待在一起。   而且,看上去很好相处的陶竹,又有他自己的原则和主见,不会妥协。   这种气质这种性子,在小哥儿中真的很独特。   况且,这几日下来,他觉得陶竹的脸越看越顺眼。   怪不得能把黎荞蛊成这样,在考棚门口就拉手手。   但愿他这次选的黎大忠是良人。   黎荞拉着陶竹快步回家,他回家之后与黄有名、庄文对一下答案,那就彻底解放了。   刻苦这么久,他可以稍稍放松几日了。   黎荞的这篇策论文章,让庄文和黄有名又惊叹又佩服,以黎荞的年纪,竟是能写出如此完备的文章,这让他们真的很羞愧。   一大把年纪真是活到狗身上了,怪不得这么晚才考上秀才!   黎荞得了庄文和黄有名的肯定,心里松了口气,看这两人的反应,他这文章没有过界。   他放了心,第二日一大早便回三柳村。   考试结果在十五日后公布,他可以放松十五日。   回到村子,他自然成了焦点,每遇见一个村人,都会问他考的怎么样。   他的回答只有一个:尽力了,余下的交给老天爷。   村人听了这回答,纷纷祈求老天爷保佑他,黎荞是全村人的希望,一定要过啊!   回到家里,日子照过。   黎荞不用读书,便想要干活,黎大山黎菽黎春桃都在做点心,他进厨房想要帮忙。   但这几个人都不愿意,让他好好歇一歇。   陶竹也是这个态度,他整日汤汤水水大鱼大肉的喂着,可黎荞始终不见长肉,甚至这几日还瘦了点儿。   这说明黎荞一直在消耗心力。   眼下终于考完,一定要好好休息,把亏损的心神给补回来。   对于陶竹这种说辞,黎荞有些哭笑不得,他体重一直维持的很好,没瘦。   但陶竹非得说瘦了,那就瘦了吧。   可休息是不可能真的休息的。   家里一堆事儿呢。   之前他以县试为借口,拒了旁人的所有邀约,眼下县试结束,他得准备回礼。   而且,他还想买地。   现在他家只有几十亩地,这太少了,他的目标是当地主,得再买个二百亩才能是地主。   当然,还有白柚。   他不希望黎大忠再次婚姻不顺。   因此,在白柚来做客的前一天,黎荞一边在库房里看前段时间众人送来的各色礼品,一边问陶竹对白柚的印象。   陶竹此时正抱着一匹绸布打量,闻言回道:“是个和气的人,不怎么爱说话。”   他说拍了拍怀里的这匹绸布:“摸着很软,给你做个件长袍如何?”   “你不是已经做了两套新衣了吗?”黎荞不想他劳累。   “两套太少了,你出门会客怎么只能两套轮换着穿,最起码要给你做个十套才够。”   陶竹这几日向白柚打探了富贵人家的排场,以他们如今的身家来说,十套还少了呢。   “可以多做几套,但让别人做吧。”   黎荞放下手里的册子,走到他身边把他怀里的料子放回原处,然后抬手在他眼皮子上点了点:“做针线伤眼睛,你眼睛若是熬坏了,那可就看不清我这张脸了。”   陶竹:“……”   他忍不住笑了一下,到嘴边的反驳之语咽了回去。   盯着黎荞的脸看了几秒,他踮起脚凑过去亲了亲他的脸颊,这么好看的脸,他可不能瞧不清。   他得天天看,时时看。   黎荞见状,自然是亲回去,两人亲着亲着,便牵着手回了后院。考试那几日得的皮肤饥渴症,到此时还没好。   从前两人想要回屋子里干点什么,还会特意寻个借口,当时只有黎大山在,黎大山听不懂他们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话语。   但现在多了个能听懂的黎菽,可他们一点儿都不想寻借口了。   反正人人都知道他们俩感情好,大白天的都时常牵着手,眼下考完放松放松,这完全说的过去嘛。   翌日,白柚和沈画来了。   黎荞把黎大忠喊了过来。   黎大忠在白柚跟前明显有些不自在,一会儿抓抓头发,一会儿搓搓手,也不敢去看白柚。   他一个乡下的汉子,面对着白柚这种官家养出来的娇夫郎,除了听白柚吩咐,余下的就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白柚倒是一直在笑,瞧着性子很软,他参观了黎荞家,对这两进的大院子夸了又夸。   他问陶竹盖这院子需要花多少银子,他也要盖这样的院子。   黎大忠站在一旁没说话,他家穷,他准备把家里所有的银子当聘礼,所以这房子的钱,他是真没有。   既是白柚出银子,那自然是白柚喜欢什么样的就盖什么样的。   白柚和沈画来做客之后,黎荞带着陶竹去了白家、沈家做客,当他忙着社交时,另外一边,江知县提着的心终于落回肚子里了。   县试的卷子都是知县一人批阅的,不过,哪怕是县试,所有的卷子也都是有专人誊抄的,所以他看不出黎荞那毫无特色挑不出优点的笔迹。   但是,他看得出黎荞的文风。   这真的太好认了,能帮着当地官府搞钱的文章,除了黎荞,还能是谁?   *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世界的科举流程是我瞎编的,和正史不符,宝子们看个乐呵,不要较真哦~ 第75章 放榜,案首 牛逼了,知县大人   看完了黎荞的文章, 江知县心里升起了一点佩服。   题目中所提到的那个地方临海,与平城这边是完全不同的地形,但黎荞一个从未离开过平城的农家学子, 只靠着圣上小作文和平日里看杂书所得来的知识积累,竟是给出了几个挣钱的小妙招。   圣上小作文中提到当地山多,耕地少,只靠着种地百姓吃不饱,百姓得从海里捞取鱼虾海带等为食。   于是, 黎荞便写到可以把海带加工一下,做成麻辣海带卖给富人。   当地百姓虽穷, 但当地肯定有富人。   只要麻辣海带做的足够好吃, 那富人肯定会掏钱购买。   这么一来,当地官府就能搞到小钱钱了。   除了麻辣海带,还可以做麻辣小鱼仔, 烤鱼, 鱼火锅,鱼豆腐, 海苔肉松卷等,总之,他可以给当地官府搞来银子。   有了银子, 那思路就可以打开了。战前、战中、战后各个方方面面, 只要有钱, 那都可以安排的很完善。   不过,剿匪不是纸上谈兵, 是需要真刀真枪去杀人的, 因此黎荞还写了一点点关于练兵的内容。   什么平日里让士兵负重跑步练习耐力体力, 制定奖惩措施, 提高抚恤金等,都很浅显。   但也足够甩开其他考生了。   这篇文章没有写如何让当地百姓致富,只写了如何为当地官府搞钱,好让当地官府有粮有武器有兵。   这就足够了。   很切题。   江知县捋着胡须,盯着黎荞这篇文章,当真是越看越满意。   虽然他没有尝过黎荞文章中所提到的那些吃食,但黎荞既然这般写了,那肯定能搞出来。   在吃食这块,他对黎荞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   若是他在二十岁的年纪遇见这样的题目,那他答的肯定不如黎荞答的好。   再看黎荞的其他试卷,墨义和帖经都答的没有错漏,可见是下了苦功。   至于诗词,虽然只有匠气没有灵气,但也够得上考生的平均水平。   江知县心中有了底。   且说黎荞,去过白家之后,他对白柚的防备少了些许。   白教谕提及白柚,言辞间全是管教无方,家门不幸,白教谕觉得白柚的前夫哪怕是死了,白柚也应该待在前夫家里好好当寡夫郎,而不是跑回娘家天天闹的一家子不得安宁。   听着这种调调,黎荞对白柚多了一丝同情。   白柚没让夫家满意,这怎么能全是白柚的错。   就算全是白柚的错,那白柚就不能再嫁了吗?   白柚今年才二十三岁,只比陶竹大一岁,这年纪搁他上辈子大学刚毕业。   大学刚毕业就得守一辈子寡,太残忍了。   而且,这还是亲爹的话!   怪不得白柚只是匆匆打探了一下便想要嫁给黎大忠,这个家太令人窒息,换做是他,他一天都待不下去。   不过,白教谕身为县学的教谕,等于是平城的教育局局长,黎荞觉得他将来肯定能进县学读书,因此,虽然不赞同白教谕的这种观点,但黎荞并没有反驳,只是笑眯眯的转移话题。   回到村子后,他没有特意去寻黎大忠,等黎大忠带着泥瓦匠来他家看房子时,他提了几句白教谕对白柚的态度。   黎大忠听了,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白柚向他哭诉时,只笼统的说他和白家人不合,此时,从黎荞这里知道白柚与白家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不合,他对白柚不由多了一丝心疼。   看着娇娇软软一副生在福窝里的模样,结果在白家和亡夫家竟是受这么多委屈吗?   这几次与他相处时,白柚总是笑着,在那张笑脸下,原来藏着无数的眼泪吗……   黎荞除了到白家、沈家做客,还约了县丞、县尉、以及其他的官吏、举人到望月楼饮酒小聚。   县太爷是三年一调任,但县丞、县尉、主簿等官吏都是平城本地人,江知县会被调走,但这些人不会,所以黎荞有必要和这些人维持一个良好的关系。   这些人与江知县来往密切,虽然县试结果未出,江知县也未透露出什么口风,但当他们在江知县跟前提到黎荞时,江知县是笑的。   从这一细节便可得知,这次的县试,黎荞必过。   这些人和黎荞小聚时,暗暗的将此结果透露给黎荞。   黎荞不惊不喜,只是回道:以放榜的结果为准。   转眼,距离放榜只剩下两日的时间,黎荞终于把前段时间积累的社交账给清完了。   在这期间,他买了二百亩地。   三柳村属于朝廷的荒地没剩下多少,但是,若是从整个三里镇去寻,那还是有一些荒地的。   实地考察了之后,他和陶竹抱着装有银票的钱箱子去了县衙,把钱箱子里的银票花完,他和陶竹拿到了几张田契。   田契上写的是他和陶竹的名字,都是上等田,土壤肥沃,灌溉便利,庄稼亩产量较高。   马上就是春耕,这么多田地要么佃出去,要么雇人耕种。   佃出去比较省心,只需要在春收、秋收后等着收租子就成了。   但黎荞活了两辈子,刚成为小地主,正是新鲜的时候,他不想佃出去。   可若是雇人耕种,那必须得寻个工头当监工,还得负责招人、发工钱等活计。   这个活儿该交给谁?   黎荞扒拉一下自家人,拿不定主意,便干脆挨个询问他们的意见。   自家人,明算账,若是当了这工头,那今后就专门负责这二百亩田地的耕种。   像是种子,施肥,灌溉,收获,全都要负责。   因为肩膀上的责任重,相应的工钱也高,一个月八两银子,逢年过节还有红包。   一个月八两银子,看着很高,但是,现在三柳村富裕啦。   像是韩小雁,在红薯作坊忙活一个冬天就能挣三十两银子,而且,现在红薯作坊也未停工,还能再做一个月的粉条。   所以,如果按照去年的情况算,红薯作坊一年运转五个月,一天挣三百文,一个月能得九两银子,五个月就是四十五两银子。   这四十五两银子平均到一年十二个月,那一个月是将近四两银子。   若是当了他的工头,那就不能再进红薯作坊干活,也没时间去干自家田地里的活儿。   因此,他一个月给八两银子的工钱,其实不算高。   黎稻肯定想干这个活儿,但黎大忠直接给否了。   工头要给长工、短工结算工钱,还涉及到了买种子、粪肥等,因此工头是要掌控钱的,就黎稻那性子,绝对会私吞,可不能让黎稻当这工头。   于是,黎大忠和黎稻、赵二妞又大吵了一架。   黎大忠跟从前一般,顶住压力,只把黎稻、赵二妞锁在自家,没让他们去找黎荞闹。   白柚听说了此事,趁着来三柳村为新房子选址——他要盖的院子太大,得另选宅基地,他向黎大忠提议道:“我有不少田产,要不,让你爹去我的庄子上当工头?”   此时,他和黎大忠站在距离黎荞家南边不远处的空地上,黎大忠听他这话,赶紧摆手:“不用不用。”   “就我爹那性子,不能惯着,不然肯定会越来越过分。”   他原本就不怎么敢看白柚的脸,此时提及家丑,他更是低着头盯着地上已经有他脚脖子高的野草,很不好意思。   但突然,他心里一慌,就他爹娘的极品程度,跟白柚的前公婆没啥区别。   怕白柚担心,他立马抬头,盯着白柚急急的道:“若我爹娘找你要钱,你千万别给,你让他们来找我,有什么事你尽管往我身上推,你别和他们置气,不然气着的是你自己。”   白柚:“……”   他望着黎大忠脸上的焦急,有些愣。   他还没过门,就开始站在他这边了?   咬了咬唇,他眼眶里升起了一层水雾。   黎大忠顿时慌了,下意识的伸了伸手,想为他擦泪,但觉得不妥,忙又把手放下,急的抓耳挠腮:“我说错话了吗?我是大老粗,说话不过脑子,要是哪里惹你不高兴,你只管骂我,打我也成,千万别憋在心里。”   白柚看他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眼眶里的水雾更多,但嘴角却是翘了起来:“我是高兴。第一次有人这样和我说话,让我只管找他。”   “你真好。”   黎大忠:“……”   看着白柚盛着泪珠但弯成月牙的眸子,他不由屏了下呼吸。   心脏麻麻的。   说不上是在心疼白柚,还是在因为白柚夸了他而高兴,亦或者是两者都有。   挠了挠头,他不好意思的垂下眼。   黎荞家。   陶竹趴在卧室的书桌上算账。   刚才黎谷和黎二山过来,把二百亩地所需要的麦种、人工费列了出来,他要把这部分的银钱算出来给这两人。   经过商议,工头这个活儿落在了黎谷和黎二山身上。   黎谷是长辈,且是个种庄稼的老把势,把工头这活儿交给他,陶竹和黎荞都很放心。   至于黎二山,他今年已经十六岁,只认得几十个字,书是读不成了,而麦芽糖生意将来是要留给黎大山的,于是黎荞便给他安排个活计,让他当黎谷的助手,跟着黎谷学做事。   这二百亩田地是黎荞和陶竹两人的根儿,哪怕两人将来不在三柳村了,那这二百亩地依旧是他们俩的,得有人照看。   因此,黎荞便安排给了黎二山。   陶竹正提笔算的认真,外面传来黎荞的声音:“竹哥儿,大忠哥和白柚来了。”   黎荞原本在前院摆弄龙骨水车,看到黎大忠和白柚来了,便来后院喊人。   陶竹闻言放下了手里的毛笔。   白柚过来是想要再瞧一瞧淋浴间,陶竹一眼便看到他眼睛红红的,但没有询问,而是带着他去了后院的淋浴间。   “这设计好奇妙。”   虽然不是第一次看了,但白柚还是忍不住惊叹。   第一次瞧时,他只是觉得这种沐浴的方式很新奇,和浴桶完全不一样。   但此时看,他脑子里多了些东西,若是两个人一起洗……   他含笑看向陶竹:“黎荞真是个天才。”   陶竹:“……”   他笑了一下:“那你和大忠哥一定要安排上。”   “必须安排。”白柚说着往外走。   不过,走了两步,他转身看向陶竹,脸上浮现出犹豫之色。   “怎么了?”陶竹忙问。   “就是……后日就要放榜了,但是,我昨日听人说,在这一次的考生中流传着一则谣言,说黎荞甭管把卷子答成什么样,看在他刚得了圣上嘉奖的份上,都会被知县大人点为案首。”   白柚蹙着眉,将他今日来三柳村的主要目的说了。   给新房子选址,看淋浴间,这都是次要的。   最重要的便是此事。   因为他爹的关系,他自小接触的书生比较多,特别是这次为了散播他和黎大忠的流言,他买通了县学里一个家境不怎么好需要银子的秀才。   他听到的这个谣言,正是这个秀才透露给他的。   这位秀才家境不好,不是廪生,没有朝廷的补贴,因此他时常去书铺抄书挣钱,也会给一些没考上秀才的书生做私人辅导。   因此这位秀才消息比较灵通。   这则谣言不只是在这届考生中流传,连县学里也有这种说法。   白柚昨日听说之后,今日便来了三柳村。   陶竹听罢他这话,先是一愣,随后紧走几步,一下子抓住了他的手腕,急急的问:“你从哪儿听说的?”   “我昨日去书铺里买书,无意中听到的。”   白柚搬出早就准备好的借口。   他主动散播他和黎大忠流言的事儿,此时还不能告诉陶竹。   “我去找黎荞。”   陶竹说着就往前院走,唇紧紧抿着,一双水眸里盛着怒火。   他对黎荞很有信心,觉得黎荞即便不是案首,那肯定也能前五。   文章这个东西又不跟数字似的,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文章的成绩,更多的是看批卷人的喜好。   黎荞摸准了江知县的喜好,写文章都是往江知县的心坎上挠,虽然庄文、黄有名、县丞、县尉等人说的是黎荞一定能过,但他却觉得黎荞很可能拿到案首。   可这则谣言一出,那江知县到底给不给黎荞案首?   若是给了,那就是坐实了谣言。   若是为了避嫌不给,那黎荞当真是冤死了!   来到前院,看黎荞正在和黎大忠说话,他便抬手揉了揉脸,好让脸上的怒火散去。   挤出一个笑,他对着黎荞招了招手:“黎荞,你来,我有事找你。”   黎荞闻声看向他,一眼便看出他情绪不对,黎荞笑着让黎大忠等一等,然后抬步进了后院。   进了后院,关上院门,陶竹抓着他的手急急的走向白柚:“柚哥说县城里有关于你的谣言!”   他咬着牙,将白柚的话复述了一遍。   这时他来到了白柚跟前,白柚便点了头:“是这样的。这些人八成是出于妒忌才这么传的。”   “太坏了!”陶竹磨牙,水眸里小火苗烧的很旺,但心里头更多的是憋屈:“他们根本不知道黎荞有多刻苦,更不知道黎荞有多厉害!”   “竹哥儿,别气。”   黎荞看陶竹这副模样,忙双手抓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有这种谣言也没事呀,清者自清,知县大人知道我的真实水平,这就够了。”   “可万一知县大人因此不把你点为案首了呢?”陶竹怎么可能不气。   这人的刻苦他可是瞧在眼里的!   “我觉得我的水平不至于是案首。我诗词做的不好。”黎荞说着晃了晃他的手,笑着道:“文无第一,这个全看知县大人的喜好,别气,只要能过就成。”   陶竹:“……”   他有些气馁:“你竟然不生气?”   这人的好脾气,竟然在这件事上也能维持?   “还好吧,毕竟我的确得了圣上的嘉奖,他们却没得,和我比起来,他们好弱,弱者的逼逼赖赖,我向来是不在意的。我肯定能过的,造谣又如何?我就喜欢看他们妒忌我却干不掉我的样子。”   黎荞笑眯眯的道。   陶竹:“……”   他服气了,真的服气了。   白柚也看的目瞪口呆。   他万万没想到黎荞竟是这个反应,他以为黎荞会托人找江知县,他都做好给他爹带话的准备了。   结果黎荞的反应竟是这样的?   白柚在震惊中,带着青团回县城了。   望月楼的点心需要预定,既然来了黎荞家,他当然要买一些。   不过,临走前,他忍不住再次问黎荞,真的不需要他给他爹带话吗?黎荞此时万万不能去找江知县,但他爹可以。   但黎荞的答案还是摇头:能过县试便成,案首什么的,他无所谓。   白柚对此只能竖大拇指,这份心态,太稳了。   有这种心态在,今后什么大事做不成?   陶竹没有黎荞这份好心态,他还是生气,不过,这是大事,他不想被人瞧出端倪,因此午饭照吃。   但吃了午饭之后,他回到卧室坐到书桌前,完全看不进去账本了。   黎荞看他还是气鼓鼓的,便干脆弯腰抱起他朝床铺走去:“咱们午睡一会儿。”   陶竹:“……”   盯着黎荞的侧脸看了几眼,他突然道:“你其实也生气,但因为这件事无解,怕我一直生气,所以你就装作不生气?”   黎荞被这话逗笑:“我只是觉得以我的水平,真不一定是案首。而且,江知县应该不是那种会被谣言左右的人。”   一直以来,他的目标都是能过便成。   案首什么的,他从未想过。   再说了,若真拿了案首,那压力得多大。   在他擅长的事情上,比如说异能,致富,别人给他怎样的荣誉他都能安心拿着。   但科举这个,他还真有些虚。   他原本就已经万众瞩目了,若再拿了案首,那以后的府试院试咋办?   陶竹:“……”   恰好这时黎荞把他放到了床上,他干脆用腿环住黎荞的腰,双手抱着黎荞的肩膀,把黎荞也带到了床上。   一个翻身,他把黎荞压在了身下,双手捧着黎荞的脸,他大力揉捏了几下,无奈道:“认清你自己啊,你实力很强的!”   “好好好,我实力强,可我真觉得江知县不会被这点流言左右。”   “现在江知县对我的印象很好,但说到底,我啥也不是。我若是真让白教谕传了话,那等于是在质疑他,他肯定会不高兴。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黎荞认真分析道。   “……啊?”   陶竹傻眼。   但他反驳不了这话。   说到底,黎荞的县试都没出结果呢,而江知县已经是七品的父母官了,一个后生给一个父母官传话,这……   所以,这件事黎荞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等结果。   想清楚这一点儿,陶竹心里难受,这份难受一直持续到了第三天他和黎荞去县城。   今日放榜,但具体的放榜时间是早上九点,所以他和黎荞五点钟才起,吃过饭,赶着牛车,夫夫俩在乡间的小路上慢悠悠的往县城走。   到县城时,距离放榜还有小半个时辰。   陶竹看了眼高大的城墙,一张脸还是绷着,昨天庄文特意让人捎回来了话,因为庄文也听到流言了。   王掌柜也听到流言了,特意让小五告诉给他和黎荞。   这么多人都听到流言了,不知道今日的结果如何……   入了城,他们夫夫径直往考棚而去。   放榜的具体地点是在考棚外。   他们夫夫俩到时,考棚门口已经围聚了不少人。   县城里的人基本上都不认识黎荞,但此时围聚在考棚门口的是此次参加县试的考生和他们的家人。   这些考生自然是认识黎荞的。   此时看到黎荞来了,顿时,所有视线都汇聚到他身上,短暂的寂静之后,便是指指点点了。   黎荞虽然得了圣上嘉奖,但目前还是布衣一个,再加上控制不住心里的妒忌,于是,他们也顾不上会不会得罪黎荞,直接和身边的人议论开了。   “唉,得了圣上嘉奖就是好,等于是保送啊。”   “谁说不是呢,只要黎荞参加童生试,那不仅三试全过,还都能拿到案首,连中三元,这不得爽死。”   “啧,这小三元有什么爽的,还有□□等着黎荞呢,到时候直接拿下状元!”   ……   黎荞耳朵好,对这些议论听的清清楚楚,他神色未变,所谓文人相轻,再加上这些人还妒忌他得了圣上嘉奖,所以这会儿完全压抑不住丑恶的嘴脸。   他没生气,坐在牛车上和陶竹说话。   这么多人瞧着,若陶竹生气,那才是如了这些人的意。   陶竹明白这个理儿,因此他顺着黎荞的话说起家里二百亩田地春耕的事儿。   这田地买的晚,种不了冬小麦,但能种春小麦。   二百亩地,能收获一个麦山。   夫夫俩说着说着,陶竹心情平复了很多,不一会儿,徐瑛、沈画和庄文夫妇同时到了。   紧接着孟月也来了,这些人都知晓流言,纷纷出言安慰黎荞。   孟月徐瑛都和黎荞探讨过学问,黎荞除了诗词弱些,余下的项目都强的飞起,若黎荞真拿了案首,他们心服口服。   正说着话,有几位衙役过来了。   一个衙役手里敲着铜锣,一个衙役放着鞭炮,还有两个衙役手里端着托盘,托盘上放着此次的县试结果。   现场顿时寂静了,所有人都看向了几位衙役。   敲铜锣,放鞭炮,好不热闹。   等鞭炮声结束,一个衙役先是在考棚北门的墙壁上刷了一层浆糊,然后便将此次的县试结果贴了上去。   写有结果的纸张一白一黄,共有两张,白榜是没过,先贴的便是白榜。   虽然榜上的名字已经尽量往大了写,但因为人多,离远了看不清,所以黎荞下了马车,和孟月徐瑛往人群中挤去。   孟月身子壮,一手扯着黎荞,一手扯着徐瑛,几下就挤到了最前面。   被挤的人一看是黎荞,对黎荞的不满又加重了几分。   “挤什么挤?不早就内定案首了嘛。”   “做出急慌慌的不确定模样,是故意给大家伙儿看吧?”   ……   黎荞权当是没听到这些阴阳怪气之语,一目十行的看着眼前这张白榜。   县试只录取前三十名,此次参加县试的有百余人,所以白榜上写的名字挺多。   但他视力好,很快就扫完了名单。   很好,没有他。   此次的县试,他过了。   “嘿,没有我!”   孟月连着看了三遍,确定白榜上没有他的名字,紧绷的大脑终于放松了下来。   一旁的徐瑛也微笑:“亦没有我。”   “恭喜恭喜。”黎荞笑眯眯的道喜。   “同喜同喜。”   孟月和徐瑛异口同声的开口。   他们仨其乐融融,余下的没有登上白榜的人也高兴,但落榜的人不高兴,各种鬼哭狼嚎,一年的努力又白费了!   很快,衙役把黄榜贴到了墙壁上。   那些落榜的人不嚎了,闭上嘴巴,上黄榜的人也睁大眼睛,视线死死的盯着黄榜左上方。   贴榜的衙役动作慢悠悠的,他跟故意一般,一直手始终捏着黄榜的左上方。   先把余下的三个角给贴上了,这才把左上角给拍到墙壁上。   随着他手的撤离,眼尖的人第一时间看到了位列第一的名字。   “还真是黎荞啊?!”   “七十八号,黎荞。黎荞真是案首!”   “真是没新意,还以为结果会不同呢。”   “天真了吧?圣上的嘉奖在黎荞身上挂着呢,这案首非他莫属啊。”   “啧啧,那提前恭祝黎荞一路过关斩将,将大小三元都收入囊中!”   “咦?咋还贴啊?两榜都放完了啊。”   这时,有人注意到贴榜的那个衙役从托盘上又拿出了一张纸,要继续往墙壁上贴。   这是要贴啥?   今日除了两榜,还有什么大事么?   “这、这是卷子啊!”   很快有人认出了那是县试专用纸张。   乱糟糟的议论声立马停了下来,众人不解的看向墙壁。贴卷子干啥?   这是谁的试卷?   瞧清楚纸张上的字,黎荞有想捂脸的冲动。   这贴的正是他的试卷!   而且还是最后一场的策论题。   就他那字迹,得,实属公开处刑。   “这……这是……”   站在最前面的人,忍不住再往前挤了挤,试卷上的字太小,他们即便是站在最前面也瞧不清楚。   这时,手里拎着铜锣的那个衙役重重的敲了一下锣,一声巨响,现场顿时鸦雀无声。   这衙役瞧着面前满脸不解的众人,冷哼一声,大声吼道:“眼下贴的是黎荞黎案首的试卷,哪个不服气的,尽管拿出自己的策论文章和黎案首比试。”   “若是觉得比不过黎案首,那就闭嘴,再胡乱编造谣言污蔑知县大人的清白,杖三十!”   黎荞:“……”   牛逼了,江知县。   而其他人先是一愣,随后不由往前挤,哼,比就比!   之前他们可是把黎荞的过往打探的清清楚楚,从前的黎荞在私塾读了十年书,连四书五经都背不下来。   现在凭什么成为案首?   他们不服气!   抱着这股不服的劲儿,这群人很快就挤到了黎荞的策论题前,后边的看不清,只能干着急,催前面的人快看。   而前面看得清的人,一开始是满脸不屑,就这字,看上去像是八岁幼童写的,呵,果然和传言一样,读了十年书一事无成!   但很快,他们脸上的轻蔑僵住了,这、这文章……   咦?   还要给官府搞钱吗?   ……   是哦,没有钱的话,那怎么买精良的武器,养更多的兵?   所以,他们的文章只是空谈,根本不能变成现实。   ……   很快,第一批读完文章的人,灰溜溜挤出去了。   第一批人离开,第二批顶上,如同第一批那般,先是不屑,紧接着就是闭上嘴巴灰溜溜离去。   “哈哈哈,黎兄,你这文章写的妙,写的周全!佩服,实在是佩服。”   孟月也看完了,他哈哈笑着走向黎荞,再次向黎荞道喜。   徐瑛亦是如此,黎荞拿案首,他心悦诚服。   黎荞:“……”   看着眼前两人的笑脸,再看看快要走光都闭上了嘴巴的考生,他忍不住感慨,真的牛逼了,他的知县大人。   这时,陶竹、庄文夫妇、王掌柜都走了过来。   王掌柜事情多,来的比较晚。   庄文夫妇、王掌柜向黎荞道喜。   陶竹则是忍不住抓住黎荞的手,用力握着,俊脸上带着大大的笑,这人的刻苦没白费,没白费!   黎案首,嘿,好听!   *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又晚了。   给大家发小红包。 第76章 庆祝 前往府城   过了县试, 这其实不值得衙役专门往三柳村跑一趟报喜,毕竟连考上秀才都没有这个硬性规定。   愿不愿意报喜,全看衙役自己。   但案首这个荣誉不一般, 再加上黎荞身份特殊,是以,那几个衙役先是笑着向黎荞道了恭喜,然后便说要去三柳村报喜。   黎荞见状,笑眯眯的塞给他们十两银子, 让他们先行一步。   至于他和陶竹,则是要去拜谢江知县。   江知县不但不畏谣言, 还强有力的击溃谣言, 黎荞佩服。   黎荞陶竹向孟月、徐瑛沈画、王掌柜、庄文夫妇道别,然后赶着牛车去茶叶铺买了点上等茶叶。   为防止被人扣上一个行贿的帽子,他们只买了茶叶。   到了县衙, 江知县在大堂一旁的议事厅接待了他们夫夫。   黎荞先是向江知县道谢, 将他点为案首,这等于是保送他必中秀才。   因为在正常情况下, 府试、院试的批卷人不会打知县的脸,会看在知县的面子上让案首顺利通过府试、院试。   这是大恩,必须得道谢。   当然, 这种潜规则黎荞不可能明晃晃的点出来, 因此他只提到了知遇之恩、澄清谣言这两项。   江知县捋了把胡须, 看黎荞愈发满意。   很好,甭管是得了圣上嘉奖, 还是此时成为案首, 亦或者是身处谣言的旋涡中, 始终不骄不躁, 谨言慎行。   年轻人心态很稳啊。   “你诗词虽然差些,但文章做的好。圣上曾言,诗词乃鲜花,务实的文章是骨架,大盛可以没有鲜花,但不能没有骨架,是以,你这个案首名正言顺。”   “……原来如此。”   黎荞恍然。   “但是,案首是荣誉,也是压力,小黎啊,你在府试、院试中也要大放光彩,这么多人盯着呢。”   江知县又道。   黎荞代表着他的眼光和脸面,接下来黎荞要去府城参加府试,这是和整个府的考生比试。   黎荞不能只在平城绽放光彩,离了平城和其他县城的考生对打,那也要一枝独秀,亮瞎其他县城考生的眼。   可不能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黎荞听得此话,心里不由苦笑,看吧,压力果然来了。   这个案首,烫手。   “咱们的知府大人一向求实务实,急圣上所急,想圣上所想,这不,因为咱们的红薯作坊大成功,于是知府大人想让隔壁沛水县借鉴咱们的经验做粉条,让沛水县的农人也富裕起来。”   谈完科举,江知县又说起了粉条一事。   眼下,他靠着粉条连级跳是铁板上钉钉的事儿,知府身为一府长官,自然也想攒攒升官的政绩。   “去年本官提前给府城的大小商贩通了气,因此咱们做的粉条虽多,但销路不愁。”   一万万斤粉条,绝大部分流入到了府城的大小商贩手里。   还有一些流入到了周边几个县城的商贩手里,这部分太少,可以忽略不计。   平城隶属于河西府,河西府隶属于原河省。   府城的大商贩将粉条运送到外省,或北上,或南下,反正粉条能长期保存,受得住长途奔波。   府城的小商贩,将粉条运往原河省的其他几个府。   所以,靠着府城的大小商贩,可以将这一万万斤粉条消耗完毕。   但若是再来一个县城,那就不一定了。   大小商贩是有限的,再加上交通不便利,粉条又很重,而且粉条也不是没有保质期的,最好是当年制作当年食用。   若是沛水县如平城这般也搞红薯大疯狂,万一河西府的商贩无法及时的将今年制作的粉条运送到外地,那粉条就要积压在红薯作坊了。   这怎么能成呢。   这绝对不成。粉条必须快速变现,红薯作坊必须每隔十日便给工人结算一次工钱。   江知县自己没什么人脉,知府大人人脉也不广,一时间不能为粉条找到靠谱的销售渠道。   因此,江知县挺直腰杆,不肯退让。   江知县愿意为知府大人攒政绩,但这不能影响到他的政绩,不能影响平城粉条的销售。   若是搁从前,江知县肯定不敢反驳知府大人的决定,但如今平城的粉条是圣上特意派人调查过的,是跳出谷贱伤农,米贵伤民怪圈的证物。   若是因为沛水县影响到平城粉条的销售,那是又跳回谷贱伤农,米贵伤民这个怪圈了。   知府大人也不想打圣上的脸,他和江知县商议了一番,决定今年先不让沛水县的农人多种红薯,而是先看一看粉条的销售情况。   若是粉条销售的不错,那就让沛水县种了红薯的农人做淀粉。   若是粉条销售的火爆,那就让河西府其他几个县的农人都做淀粉。   反正农人每年都要种红薯,再加上红薯产量高,所以整个河西府最不缺的杂粮便是红薯。   只要粉条的销售情况喜人,那河西府的几个县城都有红薯顶上。   但不管如何,不会影响黎荞的利益。   知府大人给了黎荞保证,只要是在河西府范围内,每生产一斤粉条,那黎荞就可以拿半成的盈利。   只要知府大人还在河西府,这一点儿便永远不会变。   这也是江知县啰嗦这么多的重点,甭管他与知府大人如何安排,反正少不了黎荞的这半成盈利,黎荞尽管放心。   黎荞听罢这一番话,心里头第无数次的感慨,是世外桃源吧?这大盛就是世外桃源吧。   他现在好似抱着金砖在闹市闲逛的三岁幼儿,可竟然无人觊觎,他能把这金砖牢牢的抱在怀里。   这叫他怎么不对这个世外桃源生出保护欲呢。   想为这世外桃源添砖加瓦啊!   说完粉条的事,江知县打发黎荞陶竹二人离去。   不过,黎荞和陶竹走到议事厅门口时,江知县忽然对黎荞道:“马上就是府试,外县人才济济,你不能掉以轻心。”   “诗词是你的弱项,短时间内提高不了,你不如狠抓文章。”   “知府大人,也是一位想让百姓富裕起来的好官呐。”   知府大人是府试、院试的主考官,也是批卷人。   黎荞顿住脚步,朝着江知县深深作了一揖。   江知县不仅保送,还要再强调,这份恩情他永远铭记。   从县衙出来,陶竹明显松了口气,他笑盈盈的看着黎荞:“黎案首,接下来咱们去哪儿?”   黎荞望着他的笑,也笑了起来:“回家。”   “不在县城逛一逛?”陶竹有些惊讶。   “不逛了,几位衙役大哥还在村子里呢。”   想到先行一步的几位衙役,陶竹便点了头:“咱们回家。”   不过,在回村子的路上,陶竹前所未有的活泼。   “我就说你实力很强,看,真的很强。你以后要认清自己。”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戳了戳黎荞的心口,一脸神气。   他说中了,这人的确可以拿案首。   黎荞还是头一次看他露出这般鲜活的表情,恰好四周无人,他便直接捧着他的脸,对着他的唇狠狠亲了几口。   可爱!   大庭广众之下做这种事儿,陶竹短暂的害羞之后,便忍不住笑,他在黎荞耳边喊:“黎案首,黎案首~”   一双好看的眉挑着。   软软的声音拖着长音。   水眸闪亮亮还弯着。   说话间呼出的热气喷洒在黎荞的脖子里。   这一切都让黎荞忍不住将他抱在怀里狠狠揉搓,狠狠亲吻。   陶竹一直都是沉静的,这份沉静是被艰苦生活磨砺出来的,孩童的调皮,少年人的朝气鲜活,这一切都被生活挤压到了他骨子里。   可此时,黎荞拿了案首,被禁锢在他骨子里多年的、从未展现过的神色和语气全都出来了。   黎荞稀罕极了,反正左右无人,牛车也不用驾驶,于是两个人倒在牛车上,他对怀中人又揉搓又亲,很快就闹得陶竹脸颊红扑扑,水眸里也多了一层水汽。   陶竹身子彻底软了,他躺在牛车上,枕着黎荞的手臂,整个人缩在了黎荞怀里。   但他还是忍不住小声的喊:“黎案首~”   这三个字,是对这人长久刻苦最好的回报。   他可太喜欢了。   “嗯,黎案首夫郎,什么事?”   黎荞低头,只能看到他的脑袋,瞧着头发有些乱,便伸出手给他顺了顺。   “黎案首夫郎?这五个字不好听,不如黎案首好听。”   陶竹觉得不顺口。   “我这荣誉有你的一半,以后就喊你黎案首夫郎。”黎荞笑眯眯的道。   “怎么会有我的一半?”陶竹不解,翻了个身,手臂撑着板车,扬起脑袋看向他。   黎荞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颊:“没有你把一切事情打理的井井有条,那我怎么能安心读书?”   “你除了不能与我一起上考场,余下的你都参与进来了,所以这个案首其实是咱们俩一起拿到的。咱们俩甭管少了谁,那都拿不到案首,所以这荣誉有你的一半。”   “可惜的是,这只有咱们两人知道,世人不知。”   “世人不知陶竹好,但就算将来知道了,那陶竹也只能当我一人的宝~”   黎荞忍不住也拖了尾音,他现在也好高兴。   陶竹:“……”   他噗的乐出声来,忍不住伸出手戳了戳黎荞的下巴:“好傻。”   很感动。   但也莫名觉得这话有些傻,听的他鸡皮疙瘩都要出来了。   不过,他忍不住往前拱了拱身子,在黎荞唇上重重亲了一下,就算傻,他也好喜欢这话。   这个案首,是他与这人一起拿的。   他喜欢这句。   有这句话在,等黎荞再上考场时,他心里肯定不会如这次一般空落落了。   就这样,夫夫两人躺在牛车上说话,没人时抱在一起,有人时便分开。   路过的行人看到他们,认识的,忍不住感慨,这俩人感情也太好了。   不认识的,啧啧几句便也过去了。   回到三柳村,迎接他们夫夫的是村人如海啸一般的呼喊声。   三柳村一片喜气洋洋,黎荞中了案首,头名!   黎荞牛逼!   凡是听到消息的人都聚在了村口,等着他们夫夫回来。   庄丰收站在人群外,正在劝几个衙役留宿一晚,明日再回县城。   此时看黎荞回来了,便拉上黎荞一起劝。   黎荞自然也劝。   甭管府试、院试的成绩如何,反正此时他拿到了案首,明日得好好庆贺一番。   宴席就先不摆了,等真的考上秀才再说。   他找乡亲们买了十头猪,在村口连夜垒了灶台搞了杀猪菜,里面还加了粉条,愿意去吃的,那就端着碗随便吃。   不仅三柳村的人可以去吃,外村的人也可以去吃。   如今来他家看匾额的人少了许多,但每日都有。   况且,今日消息也传开了,这十里八村不少人前来道贺,所以见者有份。   除此之外,他还请村人煮了不少鸡蛋鸭蛋。   如今他家最不缺的就是鸡蛋和鸭蛋了。   随着天气变暖,马上又快到下蛋高峰期了,得赶紧把家里存的鲜鸡蛋鲜鸭蛋咸鸡蛋咸鸭蛋都消耗消耗。   热热闹闹庆祝了一日,等到第三日,黎荞又坐回到了书桌前。   府试在四月份,他得抓紧时间复习,江知县对他期许甚重,想让他搞个小三元回来,他压力山大。   而且,有平城这一遭谣言在前,万一知府大人也点他为案首,为了堵住其他县城考生的嘴巴,说不定知府大人也会将他的试卷贴出来让众人审判。   那场景,光是想一想就要脚趾抠地了。   但他决定不了知府大人的想法,万一知府大人也这么干,那他能做的便是写好文章。   就是不知道这次的策论题是什么,万一还是接地狱……   唉。   黎荞比从前更刻苦,既然江知县给他提示了重点,他便找出四书五经当中与百姓有关的内容,背了又背,复习了又复习。   甚至三史三传中的内容他也背了。   之前他早早就揣摩到江知县的偏好,所以当初读三史三传的时候,凡是涉及到民众百姓的内容,他都摘了出来,记到一个小本本上。   眼下这个小本本帮了大忙。   他不需要再去翻厚厚的三史三传,他拿着这小本本复习就好了。   黄有名依旧住在他家,有什么不懂的,他找黄有名询问。   总之,他恨不能头悬梁,锥刺股,拿出了上辈子修炼异能的刻苦劲儿,一天当中除了吃饭睡觉,他把时间都花在了读书上。   甚至连晚间运动都省了。   哪怕是异能者,在高强度用脑一整日之后,他脑袋依旧会懵会胀会晕,躺在又软又暖的炕上,怀里抱着陶竹比他小一号的身子,除了睡觉,他什么都不愿想。   他这么努力,陶竹又是佩服又是心疼。   原本前两天陶竹还称呼他为黎案首,但这三个字陶竹很快就不喊了,怕给他压力。   但陶竹能做的不多,除了变着法子喂他汤汤水水,余下的就是不让任何人和事儿打扰到他。   除了早中晚这三顿饭的功夫,旁的时间里,谁都不能来找他,免得影响他读书。   即便是来找他,也不能是烦心事,免得影响他心情。   就像是韩小雁,韩小雁见黎大忠这么快就要再成亲,而且娶的还是她故意拦着的白柚,整个人几乎气疯了。   她不再如前些天那般,跪下来哭的涕泪横流求黎大忠原谅她。   她恢复从前的泼辣,骂黎大忠早就变了心,当日要割她舌头的愤怒只不过是借题发挥做给众人看,他的本意是借机休了她这个糟糠妻。   负心汉,渣男,该穿肠烂肚!   韩小雁的辱骂,黎大忠没反驳一句,他累了,和韩小雁起了太多的争执吵了太多次,他现在不想吵了,韩小雁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倒是赵二妞听不下去了,这不是在诅咒她儿子么。   赵二妞仿佛忘了当初她是怎么怂恿韩小雁闹事的,冲上去就踹韩小雁。   韩小雁在黎大忠这边吃了亏,竟是想来找黎荞,想让黎荞给她做主,想在黎荞跟前揭露黎大忠利用他抛弃她这个糟糠妻的事实。   陶竹虽然不理解韩小雁为何是这样的脑回路,但是,见村人提前拦住韩小雁,没让韩小雁靠近他家,他便也懒得搭理了。   从头至尾,黎荞没有对不起韩小雁的地方。   倒是韩小雁对黎荞从未有过善意,甚至想要去拦贵人的马车让黎荞兜底。   只这一点儿,陶竹就永远都无法原谅韩小雁,要不是看在俩孩子的份上,他真想日日都骂一句活该。   如此这般过了十日,陶竹开始收拾行李,他和黎荞准备去府城了。   按照庄文的经验,应该提前去府城租房子或者住客栈,好适应府城的环境。   平城距离府城挺远的,即便是赶着牛车,那也有三日的路程,若是在考试开始的前几日才急吼吼去府城,万一路上生病了或者走错了路,那很有可能会耽误考试。   这是庄文和其他考生通过实践总结出来的经验。   但这一次,有了徐瑛这个府城人士带路,黎荞和陶竹至少不会走错路。   徐瑛的户籍在平城,但他一家子其实都在府城做生意。   他过了县试后没有第一时间回府城,而是多留了些时日,与沈画、黎荞陶竹、孟月一起回府城。   黎荞陶竹两人的行李有些多,他们到了府城之后不准备住客栈,而是打算租房子。   住客栈太吵,影响读书,而且也不能吃家常饭。   所以陶竹把被褥带上了。   锅碗瓢盆可以临时买,但被褥的话,肯定还是家里的舒服。   除了被褥,最重要的就是书。   黎荞到了府城之后还要继续复习,所以光是书就带了一大箱子。   为了能有人与陶竹结伴出去逛街或者是跑腿,黎荞把黎大山郑浅浅两人也带上了。   在黎大山坚持不懈的努力下,郑浅浅终于点了头,愿意与黎大山成亲。   这可把黎大山高兴坏了,赶紧让他爹去郑家提亲,争取在夏天把婚事给办了。   冬天家家户户都要做粉条,忙的连大年都不想好好过,根本没时间好好筹备婚事。   所以黎大山想在夏天成亲。   他想要给郑浅浅一个完美、隆重让郑浅浅终身难忘的婚礼,所以,明知道黎荞和陶竹去府城是为了考试,但他依旧拜托陶竹,想让陶竹给他带回来一些新鲜玩意。   像是首饰呀、布料呀、胭脂水粉呀,只要是平城没有的,他都想给郑浅浅买。   黎荞知道此事,便干脆捎上了他,让他亲自去府城买。   经过这两年的历练,黎大山比黎荞刚穿越过来时稳重了不少。   这份稳重,更多的是被逼出来的。   因为他之前说话不过脑子惹郑浅浅生气,恰好当时黎荞给他写了一份攻略,于是他就下定决心改掉这个坏毛病。   和郑浅浅说话时,他总会想一下,跟脑子不灵光似的,瞧着憨憨傻傻的。   一开始,所有人都觉得他坚持几天就会放弃。   因为这实在是太难了。   说话而已,哪能说一句想一句呢,这还怎么愉快的聊天?   但谁知道他竟是坚持了下来,每次和郑浅浅说话,都是先思考一下,然后才开口。   郑浅浅就是被他这份坚持打动,这才松了口。   而他也把这份习惯带到和其他人的相处上,于是慢慢的,他稳重了不少。   既然稳重了,黎荞此次便带上了他,让他也出去见见世面。   至于郑浅浅,一是和黎大山在婚前一起出去玩玩,二是和陶竹有个伴。   在府城安置下来之后,黎荞自己肯定是足不出户的读书,但陶竹要照顾他的衣食起居,陶竹得出门。   若陶竹一个人出去,他肯定不放心,现在有黎大山和郑浅浅跟着,他能省不少心。   带的人和行李很多,但此时黎荞家不缺牛车。   买了二百亩田地之后,他又买了几头耕牛,把板车套在耕牛身上,一辆牛车就新鲜出炉了,想去哪里去哪里。   于是,三月中旬,黎荞陶竹两人一辆牛车,黎大山郑浅浅一辆牛车,黄有名与他的小儿子一辆牛车——黄有名年纪大了,黎荞特意让他儿子跟着照顾他,六人赶着三辆牛车跟在徐家、沈家的马车后边,晃晃悠悠的离开平城,前往府城。   孟月在徐家的马车上,他家贫,只靠着他一人去府城,那得走着去。   此次坐了徐家的马车,他不白坐,他付车费。   他家虽穷,但也准备了此次去府城赶考的银钱,当然,这银钱不多,若是他一人的话,吃住都会很艰苦。   眼下搭了徐家的马车,他付的车费显然配不上这马车,他只能将这份恩情记下,等以后再还。   路途遥远,往往走半天还遇不上镇子,不过,官道上有茶棚。   这是附近村子里的人开的,为过往行人提供简单的茶水饭食。   中间也会遇见镇子,镇子上开有客栈,晚上可以住客栈,不用露宿野外。   就这样,坐着牛车走了三日,一行人终于到了河西府的府城。   *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卡文,所以写的少了……QAQ 第77章 府试 溜的飞起,生不如死   河西府不是原河省的首府, 但也挺繁华,城门口人流如织,很是热闹。   在大盛, 人们离开自己的户籍所在地,需要去县衙申请一个名为公据的凭证,上面写着名字,籍贯,去某地是要做什么等等。   此时要入城, 黎荞等人便把平城开给他们的公据拿了出来,让守城的士兵查验。   在城门口停留了约莫一刻钟, 一行人顺利入城。   徐家早就派了人在城门口等着, 一方面是为了接徐瑛、沈画,另外一方面便是给黎荞当向导。   县试结果出来之后,徐瑛得知黎荞不打算住客栈, 便让家里人在府城寻了几处适宜考生租房的地方, 眼下黎荞来了,徐家便派了人过来, 好带黎荞去他们选好的几处房屋瞧一瞧。   不过,现在是傍晚,今日明显赶不及去看房了, 因此, 入了城之后, 一行人兵分两路,徐瑛带着沈画、孟月回徐家, 黎荞则是带着人去住客栈, 明日再看房子。   有徐家的人做向导, 黎荞他们赶着牛车先去了客栈, 在客栈安置下来之后,徐家的那位管事离去,明天上午再来。   徐家管事引荐的客栈着实不错,房间干净,饭菜美味,饭后几人叫了热水沐浴,被热水一熏,疲惫如海般袭来,奔波了三日的几人没心思出门闲逛,直接睡觉。   翌日,九点钟,徐家管事准时来了。   黄有名父子留在客栈内,黎荞陶竹黎大山郑浅浅四人跟着徐家管事去看房子。   徐家挑的房子都在考棚周边,临近府试,河西府几个县城的考生都来府城赶考,因此这边的房子很是抢手。   跟黎荞上辈子一样,这边的租房方式很灵活,有出租整个院子的,也有人家出租自家一间房屋的,各种形式都有。   黎荞一行有六个人,再加上不差钱,自然要租院子。   徐家给他找的都是干净、整洁的小院,一连看了三个,他挑了个房间最多的,当日就和房主签订了合同。   院子是两进的,院子比周边人家的院子要小一些,看上去有些紧凑,但该有的都有。   水井,厨房,安置牛车的杂物间,和黎荞家一样,应有尽有。   黎荞看中的便是这一点儿,所以他毫不犹豫租了两个月,押金带租金,一共是二十两银子。   与房主签好合同,黎荞几个人返回客栈将行李牛车带过来,洗洗擦擦,一通忙活之后,一整日便过去了。   第三日,黎荞带着陶竹、黎大山、郑浅浅出门采买。   锅碗瓢盆,蔬菜肉类,还有居家所需的各种小物件,当然,还有笔墨纸砚。   想要买齐这些东西,得跑不少店铺,这一天下来,几个人将府城东西南北转了个遍,对府城的繁华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银子如流水般花出去,黎大山原本觉得他挺有钱的——他涨工钱啦,现在一日是一百五十文,再加上逢年过节他小叔给他发的红包,短短两年,他已经攒下了二百两银子了。   他觉得他超有钱,所以之前拜托陶竹帮他买东西时可阔气了,让陶竹什么好看买什么。   可现在真来了府城,他摸着自己的揣在怀里的钱袋子,只有一个感觉:   抢钱。   在平城,一刀草纸只需要三十文钱,但在府城竟是需要四十文。   还有猪肉,在平城,上好的五花肉是二十文一斤,在府城这边却是快卖到三十文一斤了。   至于锅碗瓢盆等,也都比平城贵一些。   连这些东西都比平城贵,那么首饰布料、胭脂水粉,肯定也比平城贵。   他这次一共带了一百两银子,原本觉得随便花也花不完,可现在逛了一圈,他后悔了。   早知道把钱箱子里的钱都带来了!   陶竹也觉得府城物价高,但所谓穷家富路,出门在外,只要能舒坦,那他不介意多花些银子。   第四日,黎荞随着徐瑛、孟月去府衙报名府试。   所需要的证件和流程与县试差不多,此时不能拉来村长和廪生作保,只能出示平城县衙开给他们的公据。   轮到黎荞把自己的公据递上去时,礼房那位负责考生报名的官员不由多看了黎荞几眼。   平城黎荞,这就是那位得了圣上嘉奖的黎荞?   听说平城知县为了平息流言,竟是直接把他的策论文章贴了出来,文章贴出,所有质疑消失。   啧,前途不可限量啊。   不知道此次府试这位平城案首能写出怎样的锦绣文章,他很期待。   心里这般想着,但那位官员没有多说,仔细查验了黎荞递上来的各种证件,然后给黎荞登记入册。   黎荞面不改色,任由这位大人打量。   但心里却是忍不住哀嚎,人怕出名猪怕壮,压力山大啊。   从府衙出来之后,黎荞和徐瑛、孟月道别,然后带着陶竹回了租住的院子。   现在已经是三月下旬,府试的时间定在四月初九,还剩下半个月,除了努力,他别无选择。   已经是案首了,别说是江知县不想让他在关键时刻掉链子,他自己也不愿意掉这个链子。   黎荞又开始刻苦读书,陶竹便如同在三柳村那般,负责他的日常起居。   之所以租院子,除了清净之外,还有一个原因便是想让黎荞吃上熟悉的家常菜。   他们所租的院子因为靠近府衙,所以距离专门卖菜卖肉的市场有些远,但好在每日清晨都有小菜贩挑着担子在四周叫卖,所以早上可以吃到新鲜蔬菜。   这会儿天气不算热,因此早饭都是热食,买来的蔬菜要么炒,要么炖汤,或者是做成饼。   想吃肉的话,得去肉市买,小菜贩不卖肉。   陶竹把绞肉器带来了,怕黎荞一直喝粥会腻,所以会做些五谷豆浆和玉米汁。   吃过简单的早饭,黎荞读书,陶竹则是和黎大山、郑浅浅去买肉,顺带买一些小菜贩没有的蔬菜。   这一来一去就要一个时辰,把肉和蔬菜买回来之后,陶竹便和黎大山、郑浅浅开始准备午饭。   午饭和在三柳村的一样,都是家里吃惯了的饭菜。   吃过午饭,黎荞会有半个时辰的午休时间,这时陶竹便成了人形抱枕,与他一起午睡。   等午睡结束,黎荞继续读书,陶竹则是做些家务活,比如洗衣服,打扫卫生之类的。   傍晚,他和黎大山、郑浅浅一道准备晚饭。   日子这般重复,但他一点儿都不觉得枯燥,黎荞可是说了,这案首是他们夫夫一起拿回来的。   他做的这些,是在助力黎荞再拿一次案首呢。   黎大山经常会和郑浅浅一起出去,但两人都是小土包子,第一次来了大城市,不敢跑远,再加上他们还要回来帮陶竹做饭,因此两人只是在租住的院子附近溜达。   黄有名如同黎荞那般足不出户,时刻准备着为黎荞解惑。   黄有名的儿子在照料他的同时也照料三头牛。   这期间孟月、徐瑛来找黎荞,一是和黎荞探讨学问,二是问黎荞去不去参加聚会。   眼下几个县城的考生都来了府城,这些考生经常举办各种聚会,一方面是为了结交朋友,拓展人脉,另一方面就是探讨学问。   大家都是考府试的考生,连秀才都不是,如今他们远离他们日常读书的私塾,夫子不在身边,那自然只能找同届的学子解惑。   这种聚会,黎荞自然是不去。   他有自己的私教,他私教是秀才公,他有什么疑惑找黄有名就行了。   况且,他还得了圣上嘉奖,若是他去这种聚会,那肯定所有焦点都在他身上,探讨学问倒成了次要的。   孟月、徐瑛对这种聚会也不是很感兴趣,眼下黎荞不去,他们也不打算去了。   黎案首比他们聪明还比他们努力,可怕。   他们的压力也山大。   沈画不用读书,想邀陶竹、郑浅浅出去玩。   沈画自幼便喜欢缠着徐瑛,一年当中总是要在徐家住上一段时间,因此对府城比较熟悉。   眼下徐瑛在书房里一待便是一整日,他便想带着陶竹和郑浅浅出去逛街。   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他和陶竹、郑浅浅玩的还挺愉快。   他虽然是官家小哥儿,但他并不会看不起陶竹、郑浅浅这两位乡下小哥儿。   他和白柚玩的好,看白柚便知道了,白柚可以不顾身份上的差距看上黎大忠,他对农家人自然也不嫌弃。   更何况现在白柚快变成陶竹的堂哥了,而且他表哥和黎荞也是互结的关系,是以,他挺愿意和陶竹、郑浅浅一起玩的。   但甭管是陶竹还是郑浅浅,面对着他的邀约,全都摇头。   黎荞的府试未考,他们俩无心逛街。   陶竹和郑浅浅拒绝的干脆利落,沈画不由感叹:“我原本觉得我对表哥已经称得上是百般关切了,可和竹哥你比起来,我做的太少了。”   说罢,他稚嫩的小脸皱了起来。   他自小就喜欢徐瑛,随着他年纪渐长,两家也有撮合他和徐瑛的意思。   徐瑛也明白他的心思,但他这位表哥也明确告诉他,只是把他当表弟。   娶他,当然可以娶。   但是,想要甜甜蜜蜜如同陶竹黎荞这般,那不可能。   如黎大山郑浅浅这般,也不可能。   因为徐瑛只是把他当表弟。   唉!   郑浅浅心直口快,看沈画这般,便忍不住道:“你也可以给徐大哥做饭啊。”   “我不会做饭。”沈画再次叹气摇头。   “那就学嘛,像是我,一开始也不会,但被家里的生意一逼,于是就上手了。”   郑浅浅说着伸出手让沈画看他掌心的茧子:“原本我手心也白白嫩嫩的,但我在家得做香肠和猪肉丸子,于是这茧子就有了。”   原本他是可以休息一下的,因为他爹找来了他舅家人帮忙。   但后来有了粉条,这工钱实在是太高,他大哥二哥经不住这份诱惑,一起进红薯作坊做粉条去了。   于是他只能顶上。   日积月累的,他掌心的茧子便生了根,发了芽,再也消不下去了。   沈画睁大眼睛看着郑浅浅手心的茧子,忍不住伸出手指摸了摸,硬硬的。   他不由抿了下唇,脸蛋上浮现出害怕,竟然累出这么多茧子!   “你想让徐大哥对你上心,那你对徐大哥的关心也不能只停留在嘴巴上嘛。”   “徐家有丫鬟小厮,把徐大哥的一切都安排的明明白白,你不为他做些什么,那怎么彰显出你的不同?等以后也有其他人瞧上了徐大哥,若是那人肯为徐大哥做鞋袜羹汤,那徐大哥对他的印象肯定比对你好。”   郑浅浅又道。   但他话音刚落,陶竹便摇头:“也不能这样说,这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若是徐瑛不重视这些,那画哥儿就是白忙活了。”   在乡下,哪个媳妇、夫郎不做这些。   但汉子们感动了吗?   徐瑛自小衣食富足,有奴仆伺候,若沈画真的做这些活儿,徐瑛不一定有特殊的感觉。   沈画:“……”   他还没来得及思考郑浅浅的提议可行不可行,陶竹就直接给否了。   他哭丧着脸问:“竹哥,黎大哥是怎么对你动心的?还有浅哥儿,大山哥是怎么对你动心的?”   “你们都说一说,好让我参考参考。”   陶竹:“……”   咳。   说来话长。   郑浅浅则是嘿嘿笑了起来。   黎大山憨虽憨,但被他爹点出来之后,立马就对他上心了,还锲而不舍的追这么久,连说话不过脑子的坏毛病都改了。   和画哥儿相比,他太幸运了。   嗯,不如把婚期提前吧,等回到三柳村就成亲,也沾沾他荞哥的喜气,赶紧生个宝宝,如同他荞哥那般读书考科举……等等,若真和黎大山成亲,那他就要改口叫小叔了。   嘿!   小叔这俩字可比荞哥亲近,决定了,回村就成亲,赶紧让他和黎大山的宝宝沾沾案首的喜气儿!   郑浅浅是个想什么就做什么的人,等沈画走了,他立马就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给了陶竹。   陶竹很支持:“大山很早就念叨着要让他的孩子跟着黎荞读书,你早点和他成亲,也早点和他生个孩子。”   得了陶竹的支持,郑浅浅忍不住笑,立马又去找正在水井旁打水的黎大山。   把提前成亲的事给黎大山一说,可把黎大山给高兴坏了,扔了手里的水桶就要抱他。   平常两人也会拉拉小手,但大庭广众之下这样搂抱……也不算啥嘛。   和他竹哥荞哥比起来,他和黎大山绝对称得上纯情!   晚间,洗漱之后躺到了床上,黎荞如往日那般,把陶竹当抱枕抱着,慢悠悠的和他说着闲话。   虽然脑袋昏昏沉沉,但他还是想和陶竹说话。   陶竹便把沈画的苦恼,郑浅浅把亲事提前的事儿告诉给他,他听完之后忍不住笑。   大手从陶竹的腰间转移到陶竹的脸上:“大山浅哥儿的亲事提前,这挺好的。”   黎大山追了两年,不算短了。   但他是怎么对陶竹心动的?   回想起穿越睁开眼的那一刻,他忍不住低头去亲陶竹的唇,当时睁开眼,整个天地都亮堂堂的,世界是明媚的。   紧接着陶竹就出现了。   那一幕,他到死都记着。   感受到黎荞的温柔,陶竹手脚并用缠在他身上,热情的回应他。   其实今天沈画走了之后,他一直在想沈画这种情况该怎么办,但思考到现在,俩字:   无解。   徐瑛这种什么都不缺的公子哥太难搞了。   他一直都不喜欢黎荞提他给了他俩窝窝头的事儿,可现在他庆幸有这么一件事。   黎荞也这么喜欢他,真好。   黎荞白日里刻苦读书,晚上与陶竹蜜里调油,日子忙碌又充实。   很快就到了府试这一日。   府试的流程和县试一样,不同的是县试考五日,府试只需要考三日。   四月初九,这天一大早陶竹就起床做早饭。   早饭依旧清淡,馒头,包子,粥,炒时蔬。   吃过早饭,黎荞他们六个人都去了考棚那里。   天还没有彻底亮,但现在是四月,天亮的早了,黎荞六个人到时,考棚前聚着不少人。   河西府几个县的考生全都在,眼前这阵仗比县试时大多了,一眼看过去全是乌压压的人头。   还有嗡嗡嗡的说话声。   黎荞扭头四顾,想要找孟月、徐瑛。   和县试的流程一样,他们仨到时候得互证。   孟月、徐瑛已经来了,这一次徐瑛到了自己的地盘,陪考的人不仅仅是沈画了,整个徐家人都来了。   徐家四代人的希望都压在了他身上,对他期望甚重。   黎荞看着围在徐瑛身边那一帮人,忍不住啧了一声,徐兄也是压力山大啊。   黎荞不想上前,便站在不远处和徐瑛挥了挥手。   这时孟月走了过来,孟月这些日子看惯了徐家人对徐瑛的重视,神色如常。   来到黎荞身边,他伸出手拍了拍黎荞的肩膀:“黎兄,好好考,刚才我听到有人在谈论你,说你是所有考生的劲敌,你会压得其他人暗淡无光。”   “他们等着看你这次写出怎样的文章。”   “……”   黎荞无语。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了一道不算大的声音,但因为提到了黎荞,所以黎荞忍不住看了过去。   只见在距离他五米开外的地方,两个书生正靠着墙壁说话,个高的那个道:“张兄,我琢磨了几日,黎荞那文章的确完备,没有任何疏漏,他这个案首可以服众。不知道此次他文章如何,若是知府大人把他点为案首,那应该也会把他的文章贴出来吧。”   被称作张兄的那人点头:“就是不知道这次他还能不能写出如县试那般的文章。”   “我希望他能写出来,我夫子已经把他那篇文章当范文了,我希望他再写一篇范文出来。”   “嘿,别说,看了他的文章,我觉得再碰上类似的题目,那我肯定有很大的进步。”   “我也从他那篇文章中受到了不少启发,若是再遇见类似的题,我肯定也有不小的进步。”   第一个说话的书生也笑着道,信心十足。   “就是不知道黎荞到底长什么模样,听说很出众。”   被称作张兄的书生转动脑袋,想找一下附近有没有长的好看的人,说不定就是黎荞呢。   黎荞:“……”   他赶紧转过脑袋,并且脚趾开始抠地。   把他的文章当范文?   谢谢啊,又给了他一份压力!   还有孟月说的,一些考生不服气,此次的策论文章他还没写呢就等着审判了。   不知道此次圣上是接地气还是接地狱,圣上心,海底针呐。   很快,衙役们过来维持秩序,让闲杂人等退后,让考生排队等着搜身进考场。   黎荞如同县试那般,让陶竹回去:“你待在外面我反而会分神,会想你是不是如上次那般想我想得掉泪花。”   “你进去再说。”   陶竹没应下。   他也不知道待会儿心情如何,反正现在他不想走。   黎荞见状,只能叹气:“好好好,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但注意安全,别乱跑。”   “放心,我不会乱走的。”陶竹这一次非常肯定的做保证,他不会做让这人分心的事儿。   于是,黎荞抓住他的手握了一下,然后便去排队了。   这一幕恰好被沈画看到,沈画顿时一脸羡慕,黎荞在平城如此,到了府城亦是如此。   他什么时候也能拥有表哥甜甜的爱情……   府衙的考棚比平城的考棚大很多,不过,总体格局差不多,北边的大厅里摆放着简单的桌椅,所有考生都坐在大厅中答题。   主考官是河西府的知府,姓明,黎荞站在人群中,仔仔细细打量了知府大人几眼,然后便同其他考生那般,安静的等着知府大人查验公据。   考生人多,所以这一过程极其漫长,知府大人看的很仔细,并没有因为人多而敷衍了事。   论到黎荞时,他看的更是仔细,这就是黎荞啊?   黎荞身后的考生,也忍不住往他身上瞧,这就是平城那位得了圣上嘉奖文章写的极其好的黎荞?   黎荞顶着前后各异的视线,神色自若,等知府大人查验完了,便抓着卷子拎着考篮去寻他自己的座位。   他这次的座位号是一百七十八号,还算靠前。   不过,排在他后边的考生太多了,等验证完毕,太阳已经升的老高了。   和县试一样,题目不是印在试卷上,而是由衙役举着木板过来,让考生自己抄写。   今日这一场被称作正场,考的依旧很全面,而且题目所涉及到的不仅仅有四书五经,还有一点《史记》。   但这难不倒黎荞。   四书五经他背的溜飞,《史记》他虽然没有全部背下来,但重点基本上都背了。   他唰唰唰写的极快,下笔如有神。   但论到诗词时,他开始生不如死。   到了策论,他恢复到之前的下笔如有神。   和县试一样,第一日的策论题不涉及到圣上的小作文,是从四书中出题让考生写文章。   黎荞唰唰唰写完,又从头到尾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错漏,便起身交卷。   第一次县试,他还有些拘谨,看别人交了他才交。   但这一次嘛,既然已经是众人的焦点了,那想干嘛干嘛吧。脑袋长在别人脖子上,他管不住别人怎么想。   嘴巴长在别人脑袋上,他管不住别人怎么说。   他尽力便好。   他拿着试卷,拎着考篮,走向了知府大人。   府试的规矩和县试的一样,知府大人不能在大厅里四处走动,只能坐在上首。   一共有十个大厅,知府大人不在黎荞所在的那个大厅,因此他不知道黎荞的答题情况。   此时看黎荞竟是第一个交卷,他有些意外,年轻人这么自信?   不怕被打脸么?   眼下不只是这一次的考生在关注黎荞,他身为知府,也在关注着呢。   黎荞来了府城之后很是低调,不聚会,不交友,关起门来一心读书。   但是,如今粉条已经席卷整个河西府,偏远地方的农人不知道黎荞,可凡是这几年参加科举的书生,那都知道他。   当日江知县把黎荞的文章贴出来之后,立马被有心人抄录了去,平城外地人多,所以黎荞的那篇文章流传开来。   他也看了那篇文章,写的不错,虽然不至于惊艳,但方方面面都想到了,身为一个二十岁从未出过平城的年轻人,写成这样的确可以拿案首。   但是,平城案首,这荣誉并不能让其他县的考生服气。   其他县的考生都等着看黎荞此次能写出什么文章来。   这种情况下,黎荞应该低调、谨言慎行,这样的话,即便两日后他写不出好文章,那其他考生也不至于太过嘲讽。   可谁知道黎荞此次竟第一个交卷?   明知府压下惊讶,忍着好奇,只是朝黎荞的试卷投去淡淡的一瞥,见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他转了视线。   再忍上几日,他就能知道此次黎荞还能不能写出范文了。   很快到了第二日,今日考墨义,帖经,诗词。   因为不考策论,所以这三项的难度都增加了些,不过,黎荞和昨日一样,墨义和帖经溜的飞起,诗词则是生不如死。   第二日,他依旧是第一个交卷。   第三日,重头戏来了。   今日只考策论。   *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卡……QAQ 第78章 圣上为他写了小作文 脚趾抠地   黎荞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磨好墨,然后放下毛笔,等着衙役举着木板过来。   片刻之后, 衙役来了。   他视力比普通人好不少,远远便看见了木板上的题目,看清楚上面写的是什么之后,他忍不住往京城的方向瞥了一眼,同时脚趾开始动工抠地。   等衙役来到近前, 迎着衙役异样的眼神,他一脸淡定的提笔, 不紧不慢的抄写今日的策论题目。   但实际上他脚趾已经抠出一个三柳村了。   巨大的羞耻感笼罩了他。   今日的策论题来自于圣上本月新鲜出炉、还未流传开的小作文。   小作文的内容是粉条。   当然, 因为木板的尺寸有限,不可能把小作文的全部内容都摘抄下来,是以题目只是笼统介绍了一下粉条带动整个平城农人致富的情况。   圣上感叹, 愿大盛处处是平城。   所以这一次的策论题便是让考生参考平城的红薯大疯狂, 结合自己户籍所在地的实际情况,围绕着农人致富这四个字写一篇策论文章。   题目很大, 很空,也没有要求考生贡献出具体的致富方法,只是让考生围绕着这四个字写一篇文章。   看清楚这个题目, 与黎荞同一个大厅的考生, 不约而同的看向了黎荞, 心情各异。   原来圣上针对粉条专门写了篇小作文,圣上为黎荞写了篇小作文!   好家伙, 这下子黎荞肯定是在全大盛扬名了。   而且, 此次的案首, 非黎荞莫属了吧。   圣上都专门给黎荞写小作文了, 明知府若是不把黎荞点为案首,那岂不是在打圣上的脸。   圣上看上的人,明知府不敢看不上。   这个念头一出来,众多考生对黎荞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同时还有一种无力感。   不少人憋着一口气,想和黎荞较量一番,对黎荞很不服气。   可这个小作文一出,哪怕他们是文曲星转世,明知府也不会把他们排在黎荞前面。   此次的案首,只能是黎荞。   太无力了!   但是,此时在考场上,再无力也要把今日的策论题目写完,府试录取的名额是前六十名。   黎荞就算是被点为案首,那也只能占一个名额,余下还有五十九个名额呢!   他们抢不到案首,但可以抢这五十九个名额。   所以,考生们很快就把崩掉的心态收拾好,认真思索该怎么写今日的文章。   其实,如果抛开粉条的话,今日的策论文章很好写,往民富、民贵以及圣上一直坚持的民富国强这个原则上靠拢就成了。   但难就难在得联系自己家乡的实际情况。   虽然题目中没有明确要求考生贡献出致富法子,但是,结合黎荞县试的文章来看,只有贡献出妙招,那才有可能胜过其他考生。   致富妙招,这咋致富啊?   在座的都是河西府的考生,河西府不算大,因此几个县不管是地形还是气候,亦或者是庄稼特产都差不多。   所以,怎么让农人富裕起来?   平城的考生一脸苦大仇深的盯着这题目,脑袋发麻,黎荞已经让平城的农人富裕起来了,他们身为平城人,他们的文章该怎么写?   黎荞已经把路子走出来了啊。   他们该怎么修一条新路出来?   黎荞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策论题目是他的粉条。   他该怎么写今日的文章?   难道他要再想一个能让全县农人致富的法子么?   即便他是穿越者,那难度也有些高啊……   而且,周边考生的视线太扎人了,一道道视线仿佛跟刀子似的,使劲往他身上戳。   戳的他忍不住心虚。   今日的题目又接地狱,但这真不怪他,谁能想到圣上竟然会为粉条专门写一个小作文呢。   他现在也懵着呢。   今日这策论题对他而言,难度一点儿都不比其他考生小。   至于明知府会不会因此而把他点为案首……在结果没出来前,先不要妒忌他,他啥都没做啊。   是圣上非要为粉条写小作文的!   在心里苦笑一声,他将跑远的思绪收回来,开始认真琢磨题目。   苦思,列大纲,写大框架,费了一番脑细胞之后,正文一个字没写便中午了,他要了碗热水,就着被掰成很多瓣的干馒头快速吃了午饭。   午饭后,他开始提笔写正文。   先在草纸上写草稿,又润色一番,然后才往试卷上誊抄。   等他写完,距离考试结束没多久了。   反正已经写完,反正他身上已经多了个圣上为他写小作文的标签,于是他又做了第一个交卷的人。   提着考篮拿着试卷朝知府大人走去时,他用余光打量了一下其他考生的情况。   很多人都抓耳挠腮,下笔犹犹豫豫,一副信心不足的模样。   他看的叹气。   希望这些人别把怨气撒在他身上,要怪只能怪圣上,圣上的出题风格一直是这样的,他只不过是被圣上抓去当了素材。   今日的文章,他真的比所有人都头疼。   出了考棚,陶竹、黎大山郑浅浅、黄有名父子都等在外面,沈画和徐家人也在等,见他出来,一群人都围了过来,脸上挂着关切。   前两日黎荞早早就出来了,孟月和徐瑛交卷也比较早,可今日黎荞黄昏才交卷,而孟月和徐瑛也不见出来,今日的题目很难吗?   题目?   他是不可能说出今日的题目的。   黎荞摆出标志性的笑眯眯:“是有些难度,但已经考完了,不想了。”   徐家人瞧着他的笑脸,顿时忧心忡忡,连黎荞这位案首都觉得难,那小瑛咋办?   沈画盯着考棚的大门,稚嫩的脸蛋皱成了一团,他双手合十不住的祈祷,老天爷保佑,不要让他表哥多年的苦读成空。   黎荞见状,和沈画、徐家人打了招呼,拉着陶竹便走。   前两日他出考棚后都等了孟月和徐瑛,与他们两人一起对题,但今日嘛。   他要去书铺瞧瞧有没有圣上的新作。   圣上竟然为粉条专门写了一篇小作文!   他羞耻又好奇,圣上全篇到底写了什么?   天色已晚,但距离宵禁还有一段时间,黎荞边走边把今日的题目告诉给了陶竹几人。   “啊???圣上专门为你写了篇文章?!”   陶竹震惊,水眸睁得溜圆,嘴巴也长大,声音提的很高。   “嘘,小点声,别让路人听到了。”   黎荞闻言,赶紧抓住了他的手。   这太羞耻了,他在今日之前,是真没想到能成为圣上小作文的素材。   陶竹闻言,赶紧抬起另外一手捂住了嘴巴。   但是他的水眸由震惊变成了亮晶晶,圣上给他男人写了篇文章?   天呐!   这是跟天一般的荣耀啊!   他男人太厉害了,要不是此时是在大街上,那他一定抱着黎荞狠狠亲!   一旁的黎大山郑浅浅、黄有名父子俩也傻了,这、这分量和黎荞家门上挂着的御笔匾额差不多吧?   御笔匾额保黎荞三代富裕,而这文章,保黎荞名垂青史!   牛逼!   黎大山忍不住抬手戳了戳郑浅浅的手臂:“浅哥儿,你快拧我一下,看我是不是在做梦。”   郑浅浅闻言,立马抬手在他胳膊上狠拧一下,郑浅浅也觉得是在梦里呢。   这是怎样的殊荣啊!   剧烈的疼痛让黎大山龇牙咧嘴,但他很快就咧着嘴巴笑了起来,嘿嘿,他小叔太争气了,光宗耀祖!   黄有名激动的嘴巴直颤胡须一抖一抖的,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黎荞美名万世扬,他身为黎荞的私人辅导,虽不会出现在正史中,但野史中肯定会有他的名字!   啊啊啊啊啊啊,祖宗保佑,他的名字也要流传很多代了!   黎荞将这些人的反应看在眼里,羞耻感被压下去不少,既然身边人这般高兴,那他也应该高兴。   “走,咱们去书铺!”   他招呼几个人先回家牵牛车。   因为考棚离租住的院子很近,所以他们是步行去考棚的。   回去把考篮放下,牵了牛车出来,一行六人直奔最近的书铺而去。   一连跑了三个书铺,他们终于找到圣上本月的大作了。   这一篇文章,已经不能称之为小作文了,这是大作文。   文章详细写了平城的红薯大疯狂,不仅出现了黎荞的名字,还出现了三柳村,朱家村等地名。   甚至把红薯带给农人的银子数额也明确写了出来,另外,又把三柳村等村子的现状和前些年的生活水平做了对比。   最后还夸了黎荞几句,并且希望黎荞这样的人才越来越多。   黎荞看完之后,原本被压下去的羞耻感又笼罩了他,这哪里是小作文,这是调查报告。   写的如此详细,唯恐世人记不住他名字么?   若他不考科举,那有这样的一篇小作文是他之幸。   可现在他是考生。   今后全天下人都会关注他的科举文章,压力山大啊。   感叹完了之后,黎荞拿着薄薄的册子准备去结账,圣上的每篇小作文都被做成了册子,如同书籍一般。   但陶竹却是叫住了他,圣上专门为他写的小作文,怎么能只买一份呢。   陶竹手一挥,把这家书铺里上百份小作文都买了下来。   嘿!   这可是要当做传家宝的!   钱箱子里放几份,书房、卧室显眼的地方也放几份,再给亲朋好友送几份,完美!   黎荞:“……”   罢了,陶竹高兴就好。   陶竹的确很高兴,回去的路上瞧见酒楼,很阔气的打包了十多份菜肴,足足花了几十两银子——宵禁时间快到了,他们只能打包。   回到家,六个人高高兴兴的吃了饭,然后便各自回房休息。   陶竹兴致很高,拉着黎荞洗鸳鸯浴,在浴桶里快乐了一次,回到床上又继续快乐,一直到累得手指头都抬不起来了,这才罢休。   身子和大脑都很疲累,但陶竹不想睡,等黎荞给他擦过身子回到床上,他顺势一滚,直接滚到了黎荞怀里。   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将自己身子完全镶嵌到黎荞怀里,他哑着嗓子开口:“忘了问了,你文章是怎么写的?”   黎荞闻言笑:“终于想起来问正事了?”   第一日考完他出了考场之后,陶竹依旧在外边等着他,但这一次,和黄有名、孟月、徐瑛对题时,他带上了陶竹,让陶竹坐在一旁听。   陶竹没法亲自去考场,他便想让陶竹接触考场外的每一个流程。   他这一招很好使,再加上他说的案首是他们夫夫一起拿回来的话,是以这次陶竹的情绪并不低落,哪怕听不懂他们的谈论,心情也一直很好。   昨日也是这般,但今日太过高兴,一直到此时才想起来问他。   “圣上的文章也是正事啊。”陶竹说着在他怀里拱了拱,脸蛋刚好埋在他颈窝里,便张口在他脖子上不轻不重的咬了一下:“快说。”   “好好好,我说。”黎荞忍着麻麻的触感,大手将他身子抱的更紧。   等黎荞说完了,陶竹忍不住挣脱开他的怀抱,与他脸对脸的躺着,水眸还是睁的溜圆:“你这样写行么?”   陶竹是知道黎荞那一套法子的:给出具体的操作,比旁的考生多迈一步。   可今日黎荞写的文章,和这个法子没关系。   这样行么?   “行不行的,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的确想这样写。”黎荞说着抓着他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亲:“我只想这样写。”   “……既然你想,那我支持你。”   陶竹把到嘴边的担忧咽回去。   反正这人已经这样写了,那此时担忧也无用。   而且,听完这人的分析,他也觉得这样写挺好的,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挠到知府大人的痒处。   但不管能不能挠到,此次的府试已经结束了。   他道:“明日咱们做什么?”   “嗯……孟月和徐瑛肯定会来找我,咱们后日再出去逛街。”   逃得了今日,逃不过明日。   孟月和徐瑛肯定会来找他的。   圣上这小作文狠狠给他涨了一波热度,由全府瞩目变成了全大盛瞩目。   但这也有好处。   江知县和明知府担忧的粉条销路问题应该能解决了。   江知县和明知府两人虽然是官儿,但这官儿太小,再加上此时没有网络,交通也不便利,所以这两人无法给粉条打开销路。   但现在圣上的文章一出,等于是在整个大盛范围内给粉条打广告,这么一来,外地的大商人看到商机,自会主动来河西府。   到时候整个河西府都会陷入红薯大疯狂。   他的小钱钱也会变多。   不过,有圣上的御笔匾额和小作文双重护体,这银子他拿的安心,拿的稳当。   就这样,黎荞慢慢与陶竹说着这篇小作文会引起怎样的连锁反应,虽然这些变化都很好,但两人实在是疲累,于是渐渐的,黎荞没了声响,两个人抱在一起陷入美梦中。   等再醒来时,灿烂的阳光透过崭新的窗户纸透了进来,照的室内明晃晃的。   侧耳倾听,后院里静悄悄的。   但是前院有说话声,不过这些声音低,再加上离得远,所以他听不太清楚。   应是孟月和徐瑛来了。   这般想着,他低头去看怀里的陶竹,想要起身。   一低头,正好看到陶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陶竹也醒了,他们两人的生物钟向来一致。   于是两人先是交换了一个吻,然后起床打开了房门。   郑浅浅坐在院子里正对着他们的房间门发呆,见他们夫夫出来,立马起身朝着他们两人走去。   “竹哥,荞哥,外面来了好多书生,都是拜访荞哥的,黄老先生说了荞哥还未起,但他们不肯离去,一直在等。这会儿都有三十多人了。”   “……不是孟月和徐瑛?”黎荞惊讶。   “不是呢,徐家派了人过来,说你需要休息,后日再来拜访。”   黎荞:“……”   行叭。   孟月和徐瑛很贴心。   不过,想到外面的人,他顿时想拉着陶竹回屋子继续睡。   当然,这只能想想而已。   那么多人等着,他得出去社交。   于是,这一日黎荞在社交中度过。   今日来的书生,都是对他抱有好感的,这些人虽然觉得此次的策论文章难写,但也没把怨气撒在他身上,这些人是想和他结交,拉一拉关系。   此次黎荞必定会被点为案首,接下来黎荞只要继续考科举,那么每一任主考官都会让他通过,所以,黎荞肯定能一口气冲到殿试。   殿试,这是站到了圣上跟前,此时圣上又是赐下匾额又是专门写小作文的,对黎荞又保又抬,只要黎荞自己不作死,那么殿试时圣上会打自己的脸吗?   必然不能。   黎荞必将一飞冲天。   趁着他还未真的飞起来,他们先和他熟识一下。现在和黎荞混熟了,那将来就可以多一个靠山。   虽然大家伙儿不是一个县城的,但是一个府的,等将来黎荞入朝为官,那整个河西府都是他的家。   而且,抛开寻找靠山这一私心,只看黎荞本身的才能,这些人对黎荞都很敬佩,大家都是眼界狭窄的考生,但黎荞在如此小的年纪却能写出那般完备的文章,厉害!   更让他们敬佩的是,黎荞不仅仅有文章,还有实操,文章和实践互相论证,相辅相成,牛逼!   所以,今日这些人的目的很简单,就算是拉不上靠山这一层关系,此时向黎荞求教也是好的。   他们想和黎荞探讨一番写策论的心得。   自从圣上登基,这策论文章就经常接地狱,把他们弄的措手不及。   考前他们做了无数的准备,但真的上了考场,策论题还是会给他们新的惊吓。   旁人求教,黎荞并不藏私,这些人虽然与他是竞争对手,但往大的方向说,这些人是秀才的预备役,是举人的预备役,是官员的预备役。   若这些人真从他这里得了灵感,将来做官时为百姓谋福利,那也算他为大盛这个世外桃源出了一份力。   就算是当不了官,甚至说连秀才都考不上,但只凭着过了县试这一关,那这些人在各自的村子里就有了一定的话语权。   这些人把从他这里得来的经验、方法用在自己家里、村子里,让自己家里、村子里变得更好,那也等于是在维护这个世外桃源。   况且,他只给出他所归纳总结出来的大纲,不给具体的挣钱方法,像是分享给庄文的五谷豆浆鸡蛋灌饼的做法,他就没给。   所以,也不算是培养竞争对手。   抱着这样的想法,黎荞并不藏私,把他和庄文探讨出来的策论决胜秘籍分享给这些人。   这些人听完,对他的佩服瞬间加倍,怪不得能写出那样完备的文章,原来早就做到以不变应万变了。   但是,这些人想到此次的考试,脸很快又垮掉了。   具体的致富方法……   “我苦思许久,也没想出该怎么带乡亲们一起挣钱。”   “谁说不是呢,我只能空谈,唉。”   ……   这些人纷纷叹气,一日的时间而已,他们怎么可能想出让家乡致富的方法。   别说是家乡了,让他们自己家致富的方法他们也没想出来。   让自己致富就是堪比科举一般的难事了。   让乡亲们也致富,天呐,比登天都难。   黎荞听着这些哀嚎,无能为力。   这是连圣上都头疼的事呢,不然的话,圣上干嘛出这样的策论题,不就是为了让这些官员预备役专注此方面嘛。   这些人哀嚎完了,便忍不住问黎荞此次的策论文章是怎么写的,瞧着眼前这一张张充满求知欲的脸,黎荞微笑摇头。   这得保密。   虽然有圣上的小作文在,但只要结果未出,那一切皆有可能,万一他不是案首,或者他是案首但知府大人并没有把他的文章贴出来,那他何必自爆呢。   此次的文章,虽然他是真心想写,但落在那些看他不爽之人的眼里,那就是无耻。   他才不自爆。   如此这般,一连三日,每日都有人来拜访黎荞,到了第三日傍晚,黎荞干脆在自家院子上贴出通知,此后几日他要给家人购买府城的新鲜玩意,不接客了!   这通知挂出来后,第四日天不亮他们六人便出发去逛街了。   先是去给黎大山郑浅浅买衣料首饰,小夫夫回村就成亲,这些物件必不可少。   府城卖首饰的铺子很多,几个人随便进了一家,府城物价高,黎大山直接把钱袋子塞给郑浅浅,让郑浅浅看上啥就买啥。   他这次带了一百两银子,就是为了给郑浅浅买东西的!   但郑浅浅拿了黎大山的钱袋子之后,直接塞他自己的钱袋子里了,黎大山现在把钱花完了,那成亲后不就没得花了嘛。   经过那一次的生意危机,郑浅浅就改掉了花钱大手大脚的习惯,胭脂水粉衣料首饰并不能让他安心。   唯有银子老老实实装在他钱袋子里,他才满足。   所以,他只挑了一对样式精巧的银镯子,不到二十两银子,然后便不打算买其他的了。   陶竹见状,直接买了一套银头面送给他,小哥儿的头面和姑娘家的不同,只有簪子,耳环,手镯这些,加起来有十件,高达二百多两银子。   郑浅浅惊的直摆手:“不可不可,竹哥,你这样显得我故意不花我自己的钱而让你掏钱似的。”   他真没有这意思!   陶竹闻言轻笑:“你马上就要成为我侄子辈的了,不能再喊我竹哥,你是小辈,我是长辈,长辈给小辈东西,你就安心拿着。”   “……可这也太贵重了!我拿着不安心。”   郑浅浅还是摇头。   要是几十两的话,那他就厚着脸皮收下了。   可这是二百多两!   “收下吧,我不给大山送礼物,我给大山发红包,浅哥儿,说句你不爱听的,我曾经把大山的一门亲事给搞没,现在他终于成亲,那我也能放心了。”   “我得谢谢你,浅哥儿,谢你给大山当夫郎,没让他打光棍。”   黎荞开了口。   虽然这是往郑浅浅心窝子上戳,但这也是他的心里话。   原身把黎大山的亲事搞没了,他穿越过来之后没多久就和陶竹成了亲,整日甜甜蜜蜜的。   倒是黎大山,追了郑浅浅两年才修成正果。   给黎大山发个大红包,他也算是将原身留给他的烂摊子彻底收拾了。   果不其然,郑浅浅听见黎荞这话,抿了下唇,但很快又笑了起来。   黎大山的一切事他都知道,包括那位差点儿嫁给黎大山的小哥儿。   那位小哥儿现在过的挺好,今年刚生了个大胖儿子,而且家里的红薯也挣了不少银子。   黎大山也并没有对这位前未婚夫郎念念不忘,黎大山当时是听从父母之命所以才定了亲。   定亲之后,没时间培养感情,所以黎大山这辈子只喜欢过一个人,那便是他。   “荞哥,既然你知道说这话会让我不开心,那我不能白不开心,竹哥这头面,我就真的收下咯。”他笑着道。   “收收收,必须收。”   黎荞也笑:“我给大山的红包,回家之后再给他。”   “嘿嘿,谢谢小叔!”   黎大山没有推拒。   因为他知道推拒没用,凡是他小叔想给他的,那最终都给了他。   给郑浅浅买了首饰之后,黎荞给陶竹也买了一套银头面,现在他阔气啦,而且以后会更阔,首饰什么的随便买。   除了头面,他还买了一些胭脂水粉。   现在他和陶竹依旧有悄悄化妆的习惯,陶竹只化给他看,所以胭脂水粉是他们夫夫小情趣的必备工具。   当然,也不能少了亲朋好友。   像是王桂花,长嫂如母,还有黎菽,长姐也如母,黎春桃等人也待他很好。   难得来一次府城,必须大采购。   买买买一整日,一千多两银子花出去了。   晚上坐在蜡烛下记账时,陶竹难得的露出了心疼之色。   但是,想到装得满当当的箱子,他的心疼消失了。   这钱又不是白白扔了,是给亲朋好友买礼物了,值得!   接下来几日,孟月、徐瑛、沈画来找黎荞,一行人在府城吃吃玩玩买买,很是快乐。   孟月和徐瑛好奇黎荞此次的文章是如何写的,但不管他们如何询问,黎荞的嘴巴像是贴了封条一般,怎么都不肯告诉他们。   这下子两人更好奇了,每日都在祈祷明知府将黎荞点为案首,唯有这样,他们才有机会知道黎荞的文章到底是怎么写的。   不只是孟月和徐瑛好奇,其他考生,甭管是对黎荞抱有善意的,还是对黎荞不服气的,都想知道黎荞到底写了什么。   但偏偏黎荞的口风很紧,越打探不到,那就越想知道。   原本吧,对于明知府会把黎荞点为案首一事,很多人都不服气,但现在,所有人都在祈祷明知府一定要把黎荞点为案首,这样的话,他们才能知道黎荞的文章到底写了啥。   在所有人的期待中,放榜这日终于来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第79章 黎荞的文章 又是案首   放榜的地方依旧在考棚外。   这天早上, 黎荞几人不紧不慢的吃了早饭,然后步行前往考棚。   他们到时,考棚前已经围聚了不少人, 徐瑛、孟月也早早到了。   和考试时一样,徐家人都来了,二十多个人待在徐瑛身旁,看的黎荞立马止住了脚步。   寻了个靠墙的角落,他们六人停下, 等待放榜。   身为此届的风云人物,黎荞不过去, 徐家人自会过来。   那些拜访过他的考生也都围了过来。   一群人将黎荞陶竹、黎大山郑浅浅、黄有名父子围在了角落里。   此次的案首毫无悬念, 但黎荞的文章到底写的啥?他们费了不少脑细胞也没憋出具体的措施,黎荞第一个交卷,难不成黎荞又给平城农人寻了一条发家致富的路子?   “黎兄, 都这个时候了, 你透露一二又如何?”有人忍不住道。   “是啊,黎贤弟, 你想出来的法子最终还是要用在平城农人身上的嘛,你就先告诉大家呗。”   “我此次没有写新的挣钱法子。”   黎荞摇头,终于透露了一点点。   “咦?没有写具体的挣钱法子?”   “啊……没写?”   “你不是说唯有写了才能比旁人多走一步吗?”   ……   听到他这话的人, 立马七嘴八舌的开问。   明明是黎荞教给他们的法子, 结果黎荞自己没用?   “情况不一样, 所以此次没写。”黎荞保持微笑:“具体的就不透露了,诸位, 等放榜吧。”   “那知府大人一定要将你点为案首啊!”   “对对对, 我现在可太好奇了, 求求知府大人了。”   ……   黎荞:“……”   别。   千万别。   他不需要这份荣誉。   如同其他考生所想的, 只要他不作死,那他可以一路通关站到圣上跟前去。   所以,他真不需要再出风头了。   一直站在风口上,他压力大啊。   孟月和徐瑛见状,对视一眼,只能苦笑。   此次的策论文章,黎荞只告诉给了陶竹,连黄老先生都没有告诉。   若是明知府没有把黎荞点为案首,那黎荞此次到底写了什么,就只有黎荞陶竹和知府大人知道了。   不远处,有考生忍不住小声嘀咕。   “该不会是乱写一气,所以此时不好意思告诉众人吧?”   黎荞明显要飞,那些看他不顺眼对他不服气的考生再不敢跟考前那般大声哔哔,不敢肆意的阴阳怪气。   他们只能小声猜测。   “八成是这样,不然的话,怎会不敢告诉众人呢?”   “嘿,既然这样,那知府大人是不是有可能不把他点为案首?”有人心存希望,想拿下案首之位。   “只要不是写的太差,知府大人肯定把他点为案首,毕竟圣上在抬他呢。不过,若真的写一般,那知府大人肯定不会把他的文章贴出来了。”   “啧,这怎么行,所有考生都等着看他的大作呢!”   “那待会儿见机行事,若他真是案首而且知府大人也没把他的文章贴出来,那就一起制造舆论。”   有人定下了计划。   大不了把平城那一套谣言再来一遍呗。   就算是逼,也要把黎荞此次的策论文章逼出来。   ……   在众人的翘首以盼中,九点钟时,府衙的几个衙役终于来了。   与县试不同,因为参加府试的考生比较多,所以只公布一张黄榜。   上了黄榜的,那就是过了此次的府试。   没有上榜的,那便是没过。   离衙役们近的书生,使劲往衙役手中的托盘上瞧,想知道上面到底放了几张纸。   可惜的是,黄榜太大,把整个托盘都遮住了,根本瞧不见黄榜下面的情形。   真是急死人了!   黎荞没往前面挤,反正他肯定能过此次的府试。   孟月和徐瑛以及徐家人都往前挤去,他们俩可不确定自己一定能过,因此这会儿都很紧张。   几个衙役分工合作,敲锣,放鞭炮,热热闹闹的把气氛搞起来之后,一个衙役开始往考棚外的墙壁上刷浆糊,准备张贴黄榜。   黄榜上的字比较大,再加上此次的名字多,所以黄榜有一米多长,得两个衙役一起往墙上贴。   但随着黄榜从托盘上离开,黄榜下面压着的纸张暴露在挤在前面的考生眼中。   黄榜下压着东西!   “快看,肯定是黎荞的试卷!”   “看来黎荞就是此次的案首!”   “知府大人真是贴心啊!”   “不知道此次黎荞的文章能不能服众!”   ……   一时间,竟是有过半的人去看托盘,而不是去瞧衙役手里的黄榜。   黄榜上,名字顺序自左往右,左上角的是第一名是此次的案首。   反正大家伙儿都已经知道黎荞是案首,所以张贴黄榜的衙役没卖关子,很干脆的把黄榜贴到了浆糊上,再用手抹一抹,让黄榜贴的更牢靠些。   贴完之后,几个衙役没去关注众多考生,而是在黄榜旁边继续刷浆糊,此次要贴的,是黎荞的策论文章。   在几个衙役忙活时,旁边的黄榜下,众多考生先是看了左上角的位置。   看那里写着平城黎荞,一百七十八号,便转了视线去寻找他们自己的名字。   很快,两极分化。   上榜的,欣喜若狂。   落榜的,痛苦哀嚎。   但甭管是高兴还是哀嚎,这些人心里都惦记着黎荞的文章,于是很快就朝着黎荞的文章挤去。   黎荞的字,一如既往的平平无奇,若真要说优点,那就是横平竖直,一笔一划写的清清楚楚。   至于黎荞的文章。   “咦……”   “这……”   “呵!”   无耻!   这些考生反应不一。   对黎荞抱有好感的,在看到第一段时,虽然意外,但耐着性子看下去。   知府大人把黎荞点为案首还敢把文章贴出来,这说明此篇文章必然有过人之处,八成又是一篇范文,他们得好好研读。   而那些对黎荞抱有敌意恶意的,此时面上在冷笑,心里在大骂无耻。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看看这都是写的啥,开篇便说以他个人浅见,想要让农人致富,那么必须得有一位清正廉洁,爱民如子,才能兼备的父母官。   听听,听听!   这是朝廷选拔人才的正经、严肃场所,如今却成了黎荞个人溜须拍马向上爬的途径,无耻啊无耻!   再往下看,是黎荞以他个人为例,详写了他这一年多的心路历程。   初知道他个人可以年入几万两银子时,他不是狂喜,而是惶恐,脑子里七七八八想了一大堆,只想着把这烫手的银两花出去。   可谁知道江知县让他安心拿着,每一笔银子都和他结算的清清楚楚,没有少他一文钱。   对于在红薯作坊干活的工人,江知县亦是如此,虽然对红薯作坊要求严格,但结算工钱时也与工人算的清清楚楚,没有少工人一文钱。   在这种情况下,每一个工人都是铆足劲,不怕苦不怕累,每日脑子里想的便是多做些,多做些。   正是有江知县的账目清楚,所以工人们才会这般积极与安心,才会有一个冬日挣出几十两银子的好日子。   除此之外,纵观平城的红薯大疯狂,若江知县是尸位素餐之辈,那也不会有农人此时的好日子。   江知县提前统计全县所种红薯的亩数,知晓全县竟是种了三十万亩红薯,就提前建红薯作坊,提前选定工人,等红薯成熟,工人进入作坊,开始紧张有序的生产粉条。   若没有江知县的统筹全局,那么黎荞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事儿。   平城一共有四十万亩的耕地,农人将其中三十万亩都种了红薯,而红薯不能久放,若是没有江知县,要么绝大多数农人的红薯放烂,要么黎荞自己不忍而将粉条的做法公布出去。   总之,若是没有江知县,那就没有今日的共赢局面,就没有黎荞自身的富裕和农人的富裕。   是以,坐在考场上,黎荞望着此次的题目,虽然思绪万千,但最终还是选择写父母官这方面。   试想,如果在他做出粉条之后,江知县将方子占为己有,那么将会发生什么?   以上,便是黎荞此次文章的全部内容。先是给出他自己的结论,中间拿他自己的经历举例,最后反问了一句。   那些对黎荞抱有善意的考生,盯着最后那一问,沉默了。   对黎荞抱有恶意刚才还在心里大骂黎荞无耻的考生,盯着最后那一问,将心里的鄙视、羡慕、妒忌等情绪暂且按了回去。   也沉默了。   是啊,若江知县是个贪官,直接抢了黎荞的方子,那不但不会有今日的红薯大疯狂农人迈小康,还会打击普通小百姓发明创造的积极性。   若真是那样,哪个农人敢有新奇的点子?   所以,黎荞这篇文章虽然写的平平无奇,但却是点出了谁都否认不了的事实。   平城农人能有今日,多亏有了江知县。   农人想要致富,那必然得有一位不贪还能主持大局的父母官。   而他们的文章,都是联系四书五经,大谈特谈民富的重要性和意义。即便个别人绞尽脑汁给出了一些挣钱的小主意,那也没有跳出这个范围。   唯有黎荞,他从父母官这个角度入手,语言朴实无华,句句拍马,但又句句实话。   所以,明知府将黎荞点为案首,谁都挑不出错。   角度新颖嘛。   而且还是被论证过的大实话。   换他们是批卷人,看见这样的文章,怕是把嘴巴都要笑歪了,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将黎荞点为案首。   ……   所有考生心情复杂的看向了黎荞。   连对他怀有善意的考生,此时心里也跟打翻了五味瓶一般。   他不但有圣上的御笔匾额和小作文双重护体,他自己还年入大几万两银子!   在这种人生赢家跟前,真的很难心平气和啊!   而那些看黎荞不爽的考生,此时也是暗暗磨牙,说他阿谀奉承不要脸吧,但句句是实话。   而且,他竟然真的年入大几万两银子!   真的很想骂人了,人生赢家什么的,太讨厌了。   孟月和徐瑛两人从人群中挤出来,来到黎荞跟前之后,孟月拍了下黎荞的肩膀:“黎兄,佩服,五体投地的佩服。”   徐瑛也道:“心服口服。旁人都是空谈,唯有你是拿事实去总结重点,不服不行。”   黎荞汗颜:“……其实,我这是在投机取巧。”   虽然写的是他的心里话,但有溜须拍马之嫌。   所以,在今日之前,甭管旁人如何问,他一点口风都不肯透露。   甚至不希望明知府把他点为案首,免得这篇文章被大众所知。   唉。   脸皮厚如他,此时也有点扛不住众人异样的视线。   这个案首,拿的心虚。   “哪有投机取巧,你指出了最为关键的一点,旁人都没有想到,唯有你想到了。这个案首,你当之无愧。”   徐瑛一脸钦佩。   他也想了方方面面,但他的思维被局限在他的眼界之内,可黎荞有实践,所以有旁人没有的感触,因此跳出了局限,写了一个旁人都未想到的角度。   黎荞之所以能跳出局限,靠的还是黎荞自己。   因此,徐瑛是真心实意的佩服黎荞。   孟月也道:“如果没有你这个例子做支撑,那你这篇文章就是在趋炎附势,但因为有你这个实例,那你这篇文章就是有感而发,全是感情,没有曲意逢迎。”   这个角度,只有黎荞能写,唯有黎荞能写。   而且黎荞也抓住了这个角度,所以,这个案首只能是黎荞的。   “黎兄,恭喜啊。”孟月笑着道喜。   徐瑛也道喜:“看样子的确要将小三元收入囊中了。”   “同喜同喜。”看这两人并没有流露出鄙视、轻蔑之意,黎荞心中松了口气,笑眯眯的向两人道喜。   孟月和徐瑛也通过了此次的府试,等下次院试,他们三人还可以互结。   “走走走,咱们去庆贺一番。”   徐瑛笑着道。   此前虽然也一直在吃吃喝喝,但因为最终的结果未出,就算是玩也不能尽兴。   眼下可以放开随便玩了。   这时,那些对黎荞怀有善意的考生,也都涌了过来,纷纷朝着黎荞道喜。   等黎荞社交完毕,已经快中午了。   此次没有谣言,明知府也未帮他澄清什么,而且他和明知府也无私人来往,他便没有立马去拜访明知府。   不过,明知府将他点为案首,也算是推了他一把,若无意外,等院试过后,小三元这个称号还真落在他手里。   犹豫再三,黎荞还是决定去拜访一下明知府。   明知府也是一位为民的好官呐。   如此,在庆贺了两日后,黎荞带着陶竹,拎上了一点茶叶,前去知府衙门拜见明知府。   若是一般的案首,明知府肯定不理会。   小小案首,连秀才都不是,而明知府可是正四品官员。   差距太大了。   但黎荞不是一般的案首,圣上刚为他写了小作文呢。   明知府笑呵呵的接见了黎荞,如同江知县那般平易近人和蔼可亲,先是夸他文章写的好,基本功扎实,然后便是夸他粉条不错,最后勉励他不要骄傲不要懈怠,争取在下次的院试中也拿案首。   黎荞点头应是,这是自然。   此次的案首的确有些投机取巧。   下一次他要名正言顺,正大光明。   拜访完明知府,而且给亲朋好友的礼品也早已经购齐,再加上出来已经快两个月了,是以现在不管是黎荞还是陶竹都归心似箭。   府城虽然热闹,但这里不是他们的家。   他们的根在三柳村。   徐瑛暂时不回平城,此前他为了考试在平城待了一年,现在距离下一次的院试还有一年的时间,因此他先在府城待一段时间。   徐瑛不回平城,沈画便也不回,于是孟月坐黎荞的牛车回家。   因为买的礼品太多,黎荞又买了一辆牛车。   于是,四月底,四辆牛车晃晃悠悠出了府城,走上了回平城的路。   天气已经热了起来,再加上买的东西多,所以回乡的路比来时要辛苦些。   一连走了三日多,他们这才回到了平城。   回到平城时已经是傍晚,黎荞一行人便没有回村,而是在县城里停留了一晚。   当晚先是和庄文聚了一下,庆祝庆祝。   次日,孟月告辞,回家报喜。   过了府试便是童生,距离秀才只差了个院试,大喜事,他要回家和家人同乐!   黎荞和陶竹没有急着回村,而是去拜见了江知县。   江知县这边早就接到了黎荞拿到案首的消息,也知道黎荞的策论文章写的是什么,再加上有圣上那篇小作文在,三项相加,江知县此时看黎荞的眼神比看自家儿子都和蔼。   江知县是真的很高兴,圣上的小作文里不仅提了黎荞,也提了他这个平城知县,今后他这个知县也要扬名大盛啦。   这对他的升迁是极其有好处的,今后哪怕他去了更偏远的地方为官,那圣上心里也会有他的一席之地。   更何况,此次黎荞还为他写了篇文章!   黎荞这篇文章用词朴素,并没有堆砌辞藻,但字字贴切,夸。御严的他除了翘嘴角还是翘嘴角。   嘿嘿,随着黎荞的出名,这篇文章也必然会流传开来,这篇文章作为圣上小作文的辅助,也会帮他扬名,帮他加深在圣上心中的印象。   嘻嘻。   圣上为黎荞写了篇文章。   而黎荞为他写了篇文章。   他这几日乐的看路边的流浪狗都是笑眯眯的。   升官,施展抱负,全都可期!   江知县先是自谦了一番,表示黎荞的策论文章写的夸张了,他哪有那般好。紧接着便是让黎荞好好休息。   距离院试还有一年的时间,黎荞紧绷的神经可以松一松。   最后,他亲自将黎荞和陶竹送到了门口,临走之前还拍着黎荞的肩膀叮嘱他一定要好好休息,先歇一段时间再说院试的事儿,对黎荞的关切,比对他爹娘都多。   黎荞当然不会翘尾巴骄傲,面对着江知县的抬举,始终谨记着自己的身份,没有流露出自大、不敬等让江知县不舒服的神色。   所有人都认为他会飞,但他不是还没飞嘛。   从县衙出来,黎荞陶竹回县城的院子收拾行李,准备回家。黄有名父子回黄家,出来这么久,父子俩得回家看看。   但是,黎荞陶竹黎大山郑浅浅四人还未出县城,便看到庄丰收牵着牛车迎面走了过来。   庄丰收看见黎荞,登时笑了:“终于回来了!走走走,咱们回村。”   衙役已经去村里报过喜了,所以这几日他日日都会来县城一趟,今日还真碰到了黎荞。   “村子里的大肥猪已经备齐了,灶台也垒起来了,就等着你们回来。”   “而且,土坯路已经修好了,快,咱们走上去,你们看平坦不。”   庄丰收有太多的话想和黎荞说了,不过,他此时捡了最要紧的两件事。   特别是第二件的修路。   黎荞刚出发去府城,三柳村这边就动了工。   圣上的赏赐下来之前,就有不少人找他想为这条路出一份力气,圣上的御笔匾额挂到黎荞家之后,来找他的人陡增。   等黎荞过了县试,人数又增加了不少。   所以,在动工前,他收到的赞助银子高达五千多两。   这还是他拒绝了一些大额捐助,像是赵掌柜,一张口就要捐三千两,这怎么行,他不答应,三百两还差不多。   外村人不仅捐银子,等到真正动工之后,外村人还前去帮忙。   没到麦收,家家户户田地里的活计不是很繁重,于是沿途的村子都前去帮忙。   人多力量大,只花了半个月就把这条路给修好了。   如今这条路已经通了行人,步行的话,与从前相差不大,但若是坐车,那速度就快了。   “之前哪怕是坐着牛车,也要走一个多时辰,可现在不到一个时辰,就能从县城回到村子了。”   庄丰收喜滋滋的对黎荞几人道。   此时他们几人已经踏上了这条新修的路。   路足足有四米多宽,是土坯砖铺就,所以整条路是土褐色的,但很平坦,砖头与砖头之间契合的很好,犹如黎荞家的青砖地面一般,牛车走在上面几乎没有颠簸感。   仔仔细细感受了一百多米,黎荞笑着开口:“辛苦大家了,有了这条路,今后大家出行就便利了很多。”   “修路一点儿都不辛苦,而且便利的是大家伙儿,修的时候众人可积极了。”   “你看,前面就是功德碑。”   庄丰收指了指不远处的大石碑。   捐款的人太多,所以石碑不仅很大,还足足有三块。   上面以村子为单位,写了每人的名字和捐的数额。   其中第一块碑上的第一个名字是黎荞,他出的银子最多。   他身后紧跟着的是三柳村众人。   然后是朱家村,大河村……   来到石碑跟前,黎荞和陶竹从牛车上下来,站到近前仔细观看。   瞧着上面一个个熟悉的和不熟悉的名字,再看看脚下这条蜿蜒平坦的大路,黎荞忍不住勾了下嘴角。   这个改变,是他带来的。   他为这个世外桃源已经做了点实事。   除了他自己与陶竹的小日子,这便是他穿越的最大意义吧。   重新坐上牛车,果然,花费了近一个时辰,他们回到了三柳村。   村口,大锅已经支起来了。   而且柳树下还聚着不少人。   远远瞧见黎荞回来,众人忍不住朝着他跑去,全村的希望回来了!   要好好夸,使劲夸!   黎荞在众人的夸奖中,慢悠悠的进了村子。   进村子之后他才发现,村子里的路也由土路换成了土坯砖路,每条小路都干净平坦。   “这感情好,今后遇见下雨天,大家伙儿都不怕了。”他忍不住对陶竹道。   “嗯!”陶竹瞧着有些陌生的村子,脸上带着笑。   回来了,奔波了快两个月,终于回家了。   村人在村口杀猪,现在已经是下午了,今日明显吃不成杀猪菜了,今日只杀猪,等明日再乐呵。   黎荞陶竹带着黎大山郑浅浅回家。   家里一切如旧,把东西从牛车上搬下来,见黎粮王桂花黎谷黎大忠等都在,于是黎荞便开始分发礼品。   每个人都有,吃的玩的用的,应有尽有。   众人拿到自己的那份之后,纷纷惊呼,这太贵重了!   王桂花不敢置信的看着手里的盒子:“我都多大年纪了,你买这么好看的镯子干啥?这得花不少钱吧?”   她手里的盒子中装着一对银镯子,银镯子不仅有一指来宽,而且上面还雕刻着精美的花纹。   虽然一时间看不出上面雕刻的具体是什么花儿,但整个镯子好看极了,是王桂花这辈子见过的最好看的镯子。   “甭管多大年纪都可以戴镯子,像是富贵人家的主母或者是老太太,哪个没有精美的首饰。咱们虽然比不上人家,但银镯子还是买得起的,大嫂,你尽管收下,我给三姐也买了,你们俩款式一样,上面的花纹不同。”   黎荞笑着道。   黎菽看着盒子里的银镯子,也觉得太过贵重,这一对怕是得五十两银子吧?   “啧,娘,三姑,你们就安心收下吧,小叔这是特意给你们挑的呢,今后小叔就是童生了,身份不凡,你们身为他的大嫂和姐姐,肯定也得有首饰配你们的身份嘛。”   黎大山出言劝。   “而且,小叔买都买了,是千辛万苦从府城带回来的,你们不想要的话,那你们自己去府城退掉好了。”   王桂花:“……小兔崽子你去一趟府城长能耐了是吧?”   “我说的是实话啊,小叔好心买的,你们不接着,这不是在糟践小叔的一片心意么?”   黎大山小声嘟囔。   “……小荞,这到底多少银子?”黎菽问。   “一对八十八两。”   黎荞实话实说。   这个数字一出来,王桂花和黎菽顿时倒吸一口冷气,旁边的人也都嘶了一声,天呐,八十八两!   这比很多人家攒了一辈子的家底都多。   “那我这个呢?”黎春桃手里也是一对银镯子,不过比王桂花和黎菽的细,花纹也更鲜活些。   “你这个六十两。”   黎荞道。   还有黎春生媳妇以及他二婶周金桂,全都是镯子,每对的价格都不便宜。   但如同黎大山所说的,今后他身份不同了,他家的女眷也得有能带出门的首饰。   况且,咳,这些首饰对他的亲人来说是贵重了些,但对他而言,还真不算什么。   他现在是有钱人。   今后还会更有钱!   把钱花在自家人身上,他乐意。   热热闹闹的分完礼物,天也黑了,简单吃了晚饭,黎荞和陶竹回了后院。   将近两个月未住人,屋子里已经落了灰尘,两个人打扫了之后又洗了澡,等躺到床上,夜已经深了。   疲倦笼罩了两人,再加上回到了熟悉的地方,两个抱在一起沉沉睡去。   再醒来时,已经快中午了。   这一觉睡的够久,两人疲惫尽消,整个人神清气爽。   洗漱之后,两人直接去村口吃午饭。   昨晚村人把猪杀了,今天一大早就把肉给炖上了,跟上次一样,里面还放了粉条和时令蔬菜,凡是愿意吃的,都可以端着碗去盛。   黎荞很喜欢这种大锅菜,他和陶竹盛了一陶盆,坐在桌子旁一边吃一边给村人说府城的事儿。   村人看他语气、神色一如从前,不由松了口气。   虽然说黎荞是全村人的希望,可若是这个希望飞了之后就看不上村人了,那大家伙儿即便是富裕了,心里头也会难受。   好在黎荞一如从前!   大家伙儿没了之前的拘谨,笑着问他关于府城的种种热闹。   这个问题不仅他能回答,黎大山也能回答。   黎大山很高兴,昨日他向自己爹娘说了想要立马与郑浅浅成亲的事儿,他爹娘想都不想的便答应了,然后便去郑家,和郑家人商议此事。   郑家人也没意见。   于是他和郑浅浅的亲事定在了半个月后。   嘿嘿。   前所未有的开心笼罩了他,他这会儿上蹿下跳,兴奋的不得了,看众人对府城感兴趣,便代替黎荞给村人解惑,连饭都顾不上吃了。   黎荞看黎大山说的畅快,便干脆把舞台交给他,好让他说尽兴。   黎荞自己和众人打了招呼,然后牵着陶竹回家。   离开家这么久,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和陶竹一起躺着摆烂。   连江知县都一再叮嘱让他先休息,那他有什么理由不休息。   摆烂!   *   作者有话要说: 第80章 一日都不能懈怠 花银子,黎大山郑浅浅成亲   摆烂第一天。   黎荞回到家之后, 从屋子里搬出了一张竹床放到了后院的葡萄架子下。   前院后院都种了葡萄,农历四月底,葡萄叶子已经郁郁葱葱, 可以将头顶的太阳光全部挡住。   黎荞躺在竹床上,一条腿大喇喇伸着,另外一条腿随意曲着,他脑袋陷在软绵绵的枕头里,眸子半眯, 视线定格在陶竹身上。   陶竹坐在床边,面前放着一个一米来高的木架子, 木架子上摆着案板、碗、洗好的苹果。   他正在拿着刀子削苹果。   这是今年新上市的苹果, 昨日在县城买的,还不算彻底成熟,青青小小的, 闻着便觉得酸, 但苹果味也挺浓。   陶竹削完一个,切成小块, 盛入碗里,然后递给了黎荞。   “你喂我,想吃竹哥儿亲手喂的苹果。”   黎荞不想动。   今日气温正好, 刚才又吃的太饱, 这会儿他浑身懒洋洋的, 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   陶竹见此,便拿着一根削得细细的小木棍, 扎了块苹果送到他嘴边。   张口, 将这块苹果含入口中。   只咀嚼了一口, 酸味立马在嘴巴里爆开, 他整张脸都皱了一下,顿时无比怀念上辈子那红通通又脆脆甜甜的大苹果。   “很难吃吗?”陶竹见状,也扎了一块送入口中。   很快,他整张脸也皱了起来。   的确是酸压过了甜。   黎荞忍不住笑了起来:“忍忍吧,这个季节也就吃这个了。明日我就让人种西瓜去。”   平城这边种西瓜的人极其少,舍得在自家田地里种西瓜的,都是家中田地比较多的地主。   眼下黎荞家不缺田地,这西瓜自然要安排上。   平城水果少,黎荞想吃水果,便盯上了西瓜。   西瓜好哇,不用跟果树一般得长个几年才能结果,而且个大,味甜,拿着勺子吃,怎一个爽字了得。   陶竹嗯了一声,将口中的苹果咽了下去,他又扎了一块送到了黎荞嘴边:“还是有甜味儿的,再来一块,消消油腻。”   黎荞听话的张开嘴巴,陶竹自己也吃了起来,两人分食了两个小苹果,陶竹洗去手上的果汁,也躺到了竹床上。   竹床有些窄,黎荞还躺在中间,他便侧着身子在黎荞身边躺了下来。   刚躺下,黎荞便长腿一抬,搭在了他身上。   他抬起眼皮,看向黎荞。   黎荞也看着他,眼珠子亮亮的,里面还盛着他的影子,心中一动,他忍不住抬起身子,对着黎荞的唇吻了过去。   两个人接了一个苹果味的吻。   等一吻结束,陶竹整个人已经躺在了黎荞怀里。   黎荞像是摆弄毛绒玩具那般,大半身子都压在他身上,修长的手指去摸他耳垂,等把耳垂摸的红红的,便凑上去亲一亲,唇落下来,他半边身子都麻了。   亲完耳垂又捏他脸颊,手指顺着他脸部的轮廓描绘,描绘完了,就亲一亲,亲的他脸颊发烫才罢休。   但这还不算完,黎荞脑袋在他颈窝里蹭来蹭去,跟离不开似的,黏糊极了,不一会儿就把他蹭出了火气。   陶竹脸颊变成了粉色,一双眸子也湿漉漉的,但他叫停黎荞的拱火行为,大白天的,随时都会有人来找,必须停下。   “没人会来找,大家都有眼色。”话是如此,但黎荞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只是把他抱在怀里,抓着他比自己小一号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   “那可不一定,你现在是童生了,已经拿了两个案首,明年这时候你就是秀才公了。”   “你现在可是全村的主心骨。”   陶竹语气有些骄傲。   这么优秀的人,是他男人!   “府试的案首,我虽写的真情实感,但也的确是投机取巧了。有些胜之不武。”   哪怕已经过了好几天,但提起此次的案首,黎荞还是有些心虚。   其实陶竹一开始也有些虚。   当晚黎荞给他复述完文章的内容,他担心知府大人会不喜这种公然的“拍马屁”文章,从而故意不给黎荞案首。   可谁知道知府大人很坦荡的给了。   既然给了,那就拿着呗。   反正这也是黎荞自己挣来的。   “别的考生都比不上你,你这个案首,名正言顺。”反握住黎荞的手,他语气里全是肯定。   “算了,这一次就这样吧。明年的院试,我要更努力一些。”   已经拿到府试的案首了,不纠结了,但是,这个案首必定让他明年的院试更受关注。   想到三史三传的内容,他有些躺不住了。   县试和府试的卷子比较简单,基本上都是围绕着四书五经展开,很少涉及到三史三传。   但院试不一样。   院试的出题范围很广,必然会出现三史三传的内容。   甭管是成长期还是末世,亦或者是在这个时空,他努力习惯了,不提起此次的案首还好,一提起来,他就想坐到书桌前充实自己好让明年的案首正大光明。   “……你等明天再努力。”   陶竹看他要坐起身来,赶紧手脚并用的缠在他身上:“知县大人让你多休息,你这是奉命休息。”   “嗯……”黎荞又躺了回去,不过,他开始掰着手指数日子。   “若无意外,明年的院试定在五月份,等结果出来时都六月了。而明年恰好有乡试。”   “乡试三年一次,我若是错过了明年,那得再等三年,三年太长了,我等不了。”   “所以,明年五月我参加院试,拿到秀才这一功名,然后八月参加乡试,若是顺利通过,那我就是举人了。”   “举人继续往上考,那后年二月就得出发去京城参加会试。”   “所有人都认为我会一路通过冲到殿试站到圣上跟前,若真是如此,那么后年四月或者是五月我就能见到圣上了。”   说到此处,黎荞抬手在陶竹的背上轻轻拍了拍:“怕吗?”   陶竹:“……”   他把缠在黎荞身上的手脚放了下去。   怕。   后年四五月份就要面圣。   时间紧,任务重!   黎荞如今只是掌握了四书五经,对于三史三传,他只是细致了读了一遍,背了一些重点内容。   而其他考上秀才的人,都是把三史三传给背下来的。   可三史三传那么厚,想要背下来,定然要花费不少时间。   距离面圣满打满算只剩下两年的时间,圣上对黎荞又保又抬,若黎荞站在圣上跟前时腹内空空,连最基本的四书五经三史三传都未掌握,那就太辜负圣上了。   黎荞是圣上一手抬起来的,他得对得起圣上的期待和抬举,不能丢了圣上的脸!   这么一想,他伸出手戳了戳黎荞的肩膀:“你去书房读书吧。”   “那你呢?”黎荞问他。   “我去烧水给你泡个浓茶,提神儿。”   “好。”黎荞点头,他现在的确需要一壶浓茶。   坐进熟悉的书房,翻开了厚厚的《史记》,他心里的焦灼一点点消了下去。   他很快就投入到厚厚的史书中。   陶竹去前院烧热水。   黎菽正打算进厨房做点心,瞧见他从后院出来,有些意外:“你咋没和小荞休息?”   “黎荞他在读书,我给他泡壶茶。”   “……今天不休息吗?”黎菽震惊。   “眼下距离院试只剩下一年的时间,他得比旁人更努力,这样才能考上秀才。”   陶竹道。   黎菽:“……”   她小弟努力起来真的让她害怕。   今日是回来的第二日啊,有必要这么拼么?   但是,她小弟既然这么做了,那肯定是对的。   于是她低头对她身旁的黎瑜宁黎瑜安姐弟俩说道:“你们两个可要向你们四舅舅看齐,今后好好干活,多识字。”   “好。”   黎瑜安黎瑜宁姐弟俩一起点头,小脸蛋上带着钦佩,他们四舅舅太刻苦了,这份毅力一般人真没有。   “瑜宁瑜安是小孩子,该玩就玩,三姐,别太拘着他们。”陶竹见状忍不住道。   “不小了,看看小兰,每天也都干不少活儿,而且他们俩还拿着工钱呢。”   黎菽不觉得自己对黎瑜宁黎瑜安的要求严格,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乡下的孩子都是这么长大的。   黎瑜宁也道:“竹舅舅,我和弟弟不玩,我们干活。”   玩有什么好玩的?一点意思都没有。   干活才有意思,不仅可以学点心的做法,还可以挣钱。不仅是为他们四舅舅挣钱,他们自己也能挣钱,这是多好的事儿!   她和弟弟要向四舅舅学习,发奋向上,好好挣钱!   陶竹:“……”   行吧。   他抬手摸了摸黎瑜宁和黎瑜安的小脑袋,然后进厨房烧水。   给黎荞泡了浓茶之后,他回卧室整理此次在府城买的东西。   除了给亲朋好友买的礼品外,他和黎荞也买了不少物件。   像是布料,虽然家里有圣上赏赐的,但是,瞧见漂亮的布匹,黎荞还是买了下来,让他做衣服。   还有吃的,黎荞买了些干鲍鱼,可贵了,小小的一个就要二两银子,今天先整理出来,明天炖来尝尝,看这传说中的鲍鱼是不是银子味儿的。   除了鲍鱼,黎荞还买了燕窝,也贵的要死。   当时他不太想让黎荞买,因为太贵了,可黎荞说吃这个对他身子好,非得买,而且还要上等的。   上等燕窝一斤得四十多两银子,黎荞一买就是三斤,于是一下子一百多两银子就没了。   明日他也要把这燕窝给炖上,看是不是也是银子味儿的。   除了吃的,还有黎荞读书所需的物件。   现在有钱了,而且身份不同了,黎荞的文房四宝也跟着上了档次。   之前黎荞用的笔墨纸砚都是本地产的,像是毛笔,都是兔毛笔,很便宜,二十来文一支。   还有纸张,平日里练字都是用的草纸,虽然也买了宣纸,但舍不得用,买一刀能用上半年。   至于墨和砚台,更是不讲究,全都是大路货,哪个畅销买哪个。   可现在,文房四宝成了真正的文房四宝,湖笔,端砚,宣纸,徽墨,全都安排上了。   而且黎荞不只是给自己安排上了,给他也安排上了。   今后他练字,也可以用上几两银子一支的毛笔了。   他又不考科举,而且他暂时也看不出二十文一支的毛笔和几两银子一支的毛笔有什么区别,但黎荞说有区别,让他好好揣摩,当然,揣摩不出也没关系,反正他们夫夫一体,用的东西要一样,不能一个贵一个便宜。   既然黎荞非要给他买,那他过几日就细细对比一下,不能辜负黎荞的一片心意……   等陶竹把在府城买的东西整理完,天黑了。   吃过晚饭,陶竹拉着黎荞在他的书桌前坐下。   书桌上放着的是蜡烛,而且还是五根,全方位把书桌给照的亮亮的。   “咱们这次去府城,一共花了五千一百三十七两银子。”   陶竹把账本摆在黎荞跟前。   大到价值几百两银子的鲍鱼,小到一顿菜钱,都记得清清楚楚。   黎荞随意扫了一眼:“还成,比我想的要少。”   在挂出不接客通知后的第一日,他和陶竹六个人去逛街,光是那一日就花了一千多两。   后来在徐瑛和沈画的带领下,一直在府城吃吃喝喝买买,最后此次府城之行一共花了五千两银子,这真的比他预料中的低。   “……”   陶竹被黎荞这轻描淡写的语气给搞无语了。   今天他记账时,甜蜜中是带着一点点心疼的,他没见过世面,出去一趟竟是要花掉这么多银子,他淡定不了。   可看黎荞,五千两银子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果然是做大事的人。   黎荞看陶竹一脸无语,不由笑了:“当然,咱们居家过日子,还是要节俭一点的,毕竟咱们铺的摊子大,每日光是工钱就需要不少银子。”   “我也是这么想的,咱们两年后就要去京城,去府城一趟就花这么多,进京的话,那不得翻倍。”   陶竹也是这个意思。   他特意拉着黎荞看账本,就是想说这个。   府城的物价都已经让他震惊了,更何况是京城。   如果黎荞真留在京城,那得买院子,京城的房子肯定贵死了。   “一切听竹哥儿的!”   黎荞笑着去牵陶竹的手,拉他起身去淋浴间。   他明白陶竹的心思,虽然说他将来会很有钱,可目前这钱还没到他手里,以陶竹谨慎的性子,只要银子一日不到手,那提着的心就不能落地。   去年粉条赚的近七万两银子,买田地花了六千两,一亩上等田是三十两,二百亩就是六千两。   这一趟府城之行花了五千两。   修路也花了差不多二万两,他去府城之前,直接给了黎谷二万两银子,让他用来修路。   有了充足的银子,原本三米宽的路变成了四米宽,铺的土坯砖也很厚,所以即便有旁人捐的银子在,他也拿出了差不多二万两银子。   于是,夏天还没到,去年赚的近七万两银子就没了一半。   陶竹此时让节俭一点儿,实属正常,若是陶竹不提此事,那才是崩人设呢。   “好啦好啦,走走走,咱们去洗澡。至于银子,放宽心好了,圣上的小作文一出,整个大盛的商人都知道咱们这里有粉条。所以今年是河西府红薯大疯狂,咱们能挣的银子,少说也得有二十万两。”   黎荞一边推着陶竹往卧室门口走,一边伸出两根手指头在他眼前比划。   “二十万两?”   陶竹水眸瞬间睁的溜圆,不敢置信的盯着黎荞的手指。   “对,最少是这个数。知府大人保证了,凡是在河西府生产的粉条,每一斤咱们都能拿到半成的盈利,河西府一共五个县,一个平城是七万两,能有这七万两,是因为咱们知县大人有能力有魄力,将全县人组织起来把利益最大化了。”   “我不知道另外四个县城的知县是什么水平,所以往低处估计。而且,另外四个县的耕地面积是多少我也不太清楚,再加上也不知今年是否风调雨顺。”   “但不管怎么说,今年咱们肯定能挣二十万两银子。”   之前他还担心会有人泄露粉条方子,可现在圣上的小作文一出,就算是有人想卖,那也没人敢买。   除非是找他买。   外地商人没胆子偷着买粉条方子,这就保证了他的利益。   其他地方的人想吃粉条,只能买河西府的。   陶竹有些晕乎乎的,被二十万两这个数字给砸懵了,一直到洗了澡,与黎荞开始快乐,他跑远的思绪才回来。   二十万两。   二十万两!   他男人也忒厉害了些。   望着黎荞那张近在咫尺又汗津津的俊脸,他忍不住吻了上去,好喜欢这人,好喜欢好喜欢。   陶竹的热情,换来黎荞更为热情的回应,一夜过后,两人双双起晚了。   等他们起来时,太阳已经升的老高了,黎谷正在前院和黎大忠说着什么,黎粮和王桂花、郑屠户郑浅浅也在。   黎荞脸皮厚,一点都不害臊,笑眯眯的打招呼。   陶竹有些不好意思,身子藏在黎荞身后,轻声打了招呼之后赶紧进了厨房。   “你和竹哥儿先吃饭,早饭给你们放锅里了,还热乎着呢。”黎粮让黎荞和陶竹先吃饭。   其实一大堆人聚在这里是凑巧了,黎谷如今负责黎荞家的田地和庄稼,昨日吃晚饭时黎荞说今天要种西瓜,所以他便来了。   至于黎粮王桂花和郑屠户郑浅浅,则是来找黎荞商议黎大山和郑浅浅的亲事的。   黎大忠是来看新房子的家具的。   黎大忠家的新房子半个月前就盖好了,现在进行到装修阶段,因为黎荞家的家具美观又实用,他便过来看看。   黎荞端着碗玉米汁,倚在厨房的门框上,一边喝一边听众人说话。   等挨个说完了,他先给黎谷拿西瓜种子,还有西瓜的种植方法。   黎谷不会种西瓜,他得仔细教。   然后陶竹带着黎大忠去后院瞧家具。   黎荞则是说起了黎大山和郑浅浅的的亲事:“小两口还是盖新房子吧,两个人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有利于增进感情。”   “嘿嘿,好!还是小叔疼我。”   黎粮还未说什么,正在厨房里做点心的黎大山忍不住冒头大声应了下来,笑的见牙不见眼。   王桂花:“……”   罢了。   儿大不中留。   而她家的确拥挤了些,二山、小山年纪大了,还有小兰,再加上还要做麦芽糖,若真让浅哥儿住在家里,那太委屈他了。   “但不管咋说,还是先成亲,一边筹备亲事一边盖新房子,新房子最好也是跟我和竹哥儿这样的,到时候大山和浅哥儿住在后院,大哥大嫂你们住在前院。”   黎荞又道。   黎大山身为长子,要承担给爹娘养老的义务,所以院子还是盖成两进比较好。   王桂花闻言,视线在黎荞这大院子中扫了一圈,然后点了头:“行,就盖成这样的。”   虽然要花不少银子,但住起来舒服。   只是,盖这样的院子,家里所有的银子都得投进去,这么一来,亲事就得从简了。   她正要对郑屠户开口,而这时黎荞却是又道:“大嫂,之前在府城时我就和大山说了,他成亲我不送他礼物,我给他发红包。”   “他是我大侄子,这两年又帮了我不少忙,我这个当小叔的不能亏待他,我这就去给他拿银子。”   黎荞说着去后院打开钱箱子,从里面取了十张银票出来。   “这么多?!”   王桂花和黎粮都惊的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天呐,一千两!   郑屠户和郑浅浅也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盯着黎荞手里的银票。   因为陶竹给自己送了一套价值二百多两的头面,所以郑浅浅猜测黎荞给黎大山的红包应该是五百两。   可万万没想到,竟是一千两!   “这是我给我大侄子的,独此一份,其他任何人都没这个待遇,是补偿,是感谢,也是祝福,希望他今后他和浅哥儿恩爱甜蜜。”   黎荞笑着将银票搁到了王桂花跟前,让她收好。   王桂花:“……”   补偿,感谢,祝福,每一个理由都是那么的正当,让她拒绝都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厨房里的黎大山又冒头了,嘴巴张的能塞进去鸡蛋,但很快就感动的红了眼眶,呜呜呜,他小叔待他真好!   最终,王桂花收下了这一千两银子。   有了这一千两银子,黎大山和郑浅浅的亲事办的极其快,先是买宅基地,然后买建材,也不用特意画图纸,格局照着黎荞家的房子等比例缩小就行了。   等新房子动工之后,黎大山和郑浅浅的婚期也到了。   因为银子充足,所以婚宴档次很高,一半都是肉菜,鸡鸭鱼羊上了个遍。   全村人都去参加这场亲事了,外村的人想参加,但因为准备的桌子和饭菜不够,所以外村人只能围观。   黎大山嘴巴都要笑歪了,看着极其憨傻,二拜高堂的时候,还非得让黎荞上去和黎粮坐一起。   黎荞自是拒了,这傻小子当他大侄子就好,他不需要这么大的儿子。   黎大山和郑浅浅成亲之后,黎大忠和白柚的婚期也到了。   *   作者有话要说:   黎荞是卷王! 第81章 本章流水账 黎大忠白柚成亲,黎荞读书   白柚和黎大忠定亲时, 白教谕其实挺不满意的。   他好歹是八品官,管着县学里的一帮秀才,不说桃李满天下吧, 但关系网是非常广的。   可黎大忠呢?   一个乡下的糙汉,还带俩孩子,这种人平日里连进白家大门的资格都没有,可谁知道白柚竟是非得嫁,真真是要气死他。   哪怕黎大忠有黎荞这个堂弟, 那也把他祖宗八代的脸给丢尽了,白柚嫁给黎荞还差不多!   可当时那个情形, 白柚非得嫁, 不然就天天闹的家宅不宁,再加上连县学里都有流言了,当然, 更重要的是因为黎荞。   黎荞当时虽然连县试都未过, 但好歹在圣上跟前挂名了,他虽然是县学的教谕, 但也就在殿试时见了一次太上皇,然后就回了老家,先是成了县学的学正, 后来升官成了教谕。   一个八品小官儿, 管的还不是地方的实权, 若无意外,他这辈子都没机会见当今圣上了。   可黎荞此时被圣上所知, 再加上黎荞还要考科举, 似乎前途无量, 于是他就咬咬牙, 狠狠心,捏着鼻子认了这门亲事。   可没想到黎荞竟是这么争气,不仅拿了县试和府试的案首,而且当今圣上还为他写了篇文章!   黎荞必定起飞!   这么一来,黎大忠这个大字不识一个的糙汉,身价也跟坐了窜天猴一般,蹭蹭蹭往上涨。   嘿嘿,幸好白柚提前定下了这门亲事,不然等两年后黎荞参加殿试站到了圣上跟前,那说不定白柚一个寡夫郎就够不着黎大忠了。   白教谕对这门亲事的态度,来了一个大转折,白柚和黎大忠成亲当日,不仅他亲自来了三柳村,还广邀同僚,把县学里的同事下属以及亲朋好友都带了来。   白家这般支持,黎家这边自然也很支持。   黎家如今只有黎荞一个人拿得出手,但这足够了,当日,黎荞带着黎家一帮男人去白家迎亲,白教谕站在白家门口亲自迎接他。   因为县城离三柳村太远,所以白柚坐的不是花轿,而是装饰得很喜庆的马车。   白柚上了马车,黎荞也坐上了自家的牛车,白教谕本该坐他白家的马车,但他偏偏往黎荞的牛车上挤,一路上谈起白柚,再不跟之前那般句句都是家门不幸,而是开始说起了白柚的优点。   白柚的优点是啥?   最大的优点是有钱!   白柚阿爹是隔壁沛水县大地主家的小儿子,当年嫁给白教谕时,带了千亩良田,白柚阿爹死后,这千亩良田就成白柚的了。   除此之外,白柚还有好几家铺子。   所以说,白柚虽然嫁过人,但光凭着这份嫁妆,想娶他的人还是有不少的。   黎荞听着白教谕这些话,脸上笑眯眯的附和,并且也开始说黎大忠的优点。   黎大忠虽然穷,还带了俩孩子,但黎大忠本人勤快老实,有主见,不会被爹娘拿捏。   白教谕听得此话,脸上的笑容更浓了些,看来黎荞对黎大忠这位堂哥很亲近啊。   等将来黎荞飞升了,那黎大忠肯定要受到重用。   到那时,他八成也能沾光!   教谕虽好,但他还是想往上动一动的,比如当个知县,那多威风啊。   不过,身为读书人要有骨气,可不能只靠裙带关系。   这般想着,白教谕又邀请黎荞参加他组织的诗会,不一定非得谈论诗词,也可以交流其他的。   参加者都是秀才,对黎荞的提高肯定是有帮助的。   黎荞虽然有黄有名这个私人辅导,还有庄文这半个私人辅导,但辅导不嫌多嘛。   只要黎荞愿意,他这个教谕也可以成为黎荞的私人辅导的!   对于白教谕的热情,黎荞委婉拒绝,他考秀才而已,就不劳烦白教谕这个举人了。   若以后真的有黄有名和庄文都解不了的疑惑,那他自会登门请教,希望那时白教谕不要觉得他叨扰就好。   就这样,在白教谕和黎荞的社交中,接亲的队伍来到了三柳村。   白柚和黎大忠的新房子就在黎荞家后边,整体格局与黎荞家差不多。   白柚黎大忠虽然不做生意,但是,白柚带的有丫鬟小厮婆子车夫,这些下人需要住在前院。   宽敞、崭新的大院子干干净净,门上以及屋檐下挂着红绸,再加上满院子的人,瞧着很是喜庆热闹。   新夫郎进门,直接拜堂。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黎大忠牵着白柚去了后院,前边热热闹闹的准备开席。   黎稻和赵二妞挺高兴,白柚直接给了黎大忠五百两银子让黎大忠办亲事,虽然目前这银子一文钱都没落他们俩手里,但是,进了黎大忠的口袋就等于进了他们口袋。   嘿嘿,他们儿子娶了个官家的小哥儿,光宗耀祖了!   有了白教谕和黎荞的支持,再加上白柚财力的支持,这场亲事进行的很顺利,宾客尽欢。   下午,吃过宴席的亲朋好友归家,热闹的大院子冷清了下来。   黎家人没走,留下来帮着洗刷碗筷,收拾桌椅。   黎荞和陶竹也没走,黎荞抓着把扫帚在扫地,陶竹则是在收拾桌椅,顺带把他家的椅子给挑出来。   在乡下办喜事,所用的桌椅都是借的,他家离得近,而且家里的椅子也是新打的,所以就搬了过来。   把自家的椅子挑出来,正要装到板车上推回家去,白柚和黎大忠从后院出来了。   白柚脸上带着笑,黎大忠虽没笑,但一张脸却是有些红。   两人都换下了拜堂时穿的红色婚服,换上了一身家常的衣服。   黎大忠看众人都忙着,小跑着上前帮忙。   白柚瞥了眼他的身影,勾了下嘴角,然后朝着陶竹走过去,要帮着把椅子往板车上搬。   “柚哥,你是新夫郎,快歇着,我自己来就成。”陶竹忙道。   “只是搬个椅子而已,不累。”   白柚轻轻摇头,又道:“后天画哥儿要来,咱们带他去种西瓜,怎么样?”   自从确定要嫁给黎大忠,他便在三里镇买了田地,距离三柳村不算远。   “行。今天我看画哥儿有点神不守舍。”陶竹点头。   白柚闻言,视线在院子里扫了一圈,然后凑近陶竹,在他耳边轻声道:“府试过后你和黎荞回来,画哥儿不是留在徐家了么。”   “画哥儿无意中听见了徐瑛他母亲的盘算,说是等徐瑛考上举人,就不和沈家结亲了。徐瑛他母亲觉得徐瑛前途无量,而画哥儿他爹只是县学的学正,九品官,所以画哥儿配不上徐瑛。”   “画哥儿伤心极了,在徐家人跟前没露出什么异样,以我快要成亲为由回了家。”   “但自从回家,就天天找我哭。”   “唉,可怜的。”   “……那徐瑛什么态度?”陶竹惊诧完了,赶紧问最关键的。   “画哥儿没问,徐瑛待他倒是一如从前。”   陶竹:“……”   怪不得今日看沈画蔫蔫的,就算是笑,也是强颜欢笑。   徐家人太过分了。   但此时他只能道:“等后天他过来,咱们陪着他好好散散心。”   “好,再叫上浅哥儿。”   白柚点头。   说话间,两人把陶竹家的椅子都搬到了板车上,陶竹准备推着板车回家,他让白柚留步。   “你去帮大忠哥,他明显没活儿找活儿,都不敢瞧你。”他笑着指了指正瞎忙的黎大忠。   桌子明明已经擦过一遍了,结果黎大忠拿着抹布还要再来一遍,这不是明显没活儿找活儿嘛。   白柚闻言,想起刚才在后院的情形,抿嘴轻轻一笑,还真朝着黎大忠走了过去。   黎荞见状,便把手里的大扫帚塞黎大忠。   “大忠哥,我和竹哥儿回家了,再次祝你新婚甜蜜!”   他就不耽搁新婚夫夫培养感情了,他回家和竹哥儿甜蜜去。   黎大忠:“……”   他看了眼手里的扫帚,再看看正朝着他走来的白柚,心中一紧,不由握紧了扫帚。   刚才换衣时,白柚竟主动亲了他,那温热的触感现在还停留在他脸上。   这,这……   之前他虽然一直在操办亲事,但都是抱着负责的态度,谁让他和白柚有流言呢。   对于白柚,他也有过心疼的情绪。   但直到白柚亲他的那一刻,他才终于有了他又成亲了的实感。   不仅仅是为了负责而操办亲事。   还要和一个官家的小哥儿躺在同一张床上……   咳,今晚洗澡得洗的仔细些,可不能让人家嫌弃。   黎荞和陶竹回了家,黎荞先去淋浴间洗了澡,他陪着白教谕喝了点酒,觉得身上带了酒味,便想洗去。   而且,今日的喜庆刺激了他,他当年寒酸的亲事太委屈陶竹了,于是他便拉着陶竹一起洗,用另外一种方式给陶竹补偿。   等两人从淋浴间出来,小半个时辰过去,太阳快落山了。   陶竹洗了盘樱桃,坐在葡萄架子下清一清婚宴的油腻。   今日的婚宴因为是白柚出银子,而且白教谕是官儿,所以桌子上大半都是肉菜。   即便是素菜,也放足了油。   这一顿婚宴吃下来,胃里有些腻,得吃口清爽的换换口味。   已经到了麦收时节,樱桃成熟,口感比苹果好些,陶竹一边嚼着樱桃,一边将刚才白柚告诉他的话转述给黎荞。   黎荞听力好,早就听到了,但此时他只能装做是第一次听,皱眉为沈画抱不平:“徐家过分了,徐瑛过去一年住在沈家读书,沈学正全程指点,不遗余力,完全是把徐瑛当亲儿子看。”   徐家现在却是要过河拆桥,不,还没过河呢。   “等下次见着徐瑛,我试探他一下,如果他也是这种心思,那以后我和他减少来往。”   “嗯!”   陶竹重重点心。   若徐瑛真是忘恩负义之辈,那黎荞可不能与这样的人玩。   翌日下午,白柚来了。   他瞧着有些疲倦,眼睛里带着红血丝,但那双眼睛是笑着的,整个人透着被滋润后的餍足。   他在村子里没什么认识的人,也就和陶竹熟悉一些,黎大忠去老院子里看俩孩子去了,他便来找陶竹说说话。   对于黎大忠和韩小雁的俩孩子,他不讨厌,当然,也不喜欢。   之前俩孩子见着他就哭闹,还骂他,新婚第二日,他不想去老院子挨骂,便把早就准备好的金锁让黎大忠带去老院。   陶竹仔细打量了他的神色,劝道:“俩孩子小,不懂事,以后好好教肯定会变好的。看大忠哥就知道了。”   “嗯,我不急。”   白柚笑了下,他既然选择了黎大忠,那当然也要接受俩孩子。   黎大忠是好人,待俩孩子极好,他不想在孩子的事情上和黎大忠起冲突。   受过亡夫家的折磨,现在他只求他男人能待他好,只要黎大忠待他一心一意,旁的他都愿意让。   陶竹瞧着白柚脸上的笑,莫名想到了黎荞的话。   之前黎荞说,哪怕他一辈子不生孩子也没关系,大不了过继一个。   可看白柚这情况,白柚愿意接纳俩孩子,俩孩子却觉得白柚抢走了黎大忠,因此哭着闹着要韩小雁这个亲娘,这个现状,白柚得付出不少心力去解决……   若不是自己亲生的,那总会有隔阂吧。   哪怕黎家人愿意把自己的孩子过继给他们夫夫,但孩子自己会怎么想呢?   想到此,他不由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肚子。   调理这么久了,连燕窝、鲍鱼都吃上了,黎荞也很努力,可怎么还没动静?   晚上,陶竹比平日里热情了不少,他不想让黎荞去猜他为什么热情,就直接表明他有些郁闷。   是真的郁闷。   他想不想生是一回事。   但能不能生,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黎荞听了他这话,立马掰着手指给他算时间:“明年咱们得去府城,后年得去京城,山高路远,若你真怀孕了,那得多辛苦?”   “这两年内一定不要有孩子,等咱们安定下来之后再说。”   陶竹:“……”   是哦。   这两年内他的确不能怀孕,不然到时候他不仅要受罪,也不能照顾这人的衣食起居。   他还得和这人一起拿下院试的案首呢。   这么一想,陶竹不郁闷了,笑着去亲黎荞。   孩子什么的,往后稍稍。   他还没和这人过够二人世界呢。   白柚和黎大忠成亲的第三日,沈画来了。   因为今日不是白柚的大喜日子,于是他忍不住又哭了,眼睛红通通跟兔子似的。   陶竹看的有些心疼,他觉得沈画就是有钱版、娇气版的郑浅浅,整个人白白嫩嫩,可可爱爱,性子也好,多好一小哥儿啊,结果现在却被徐家人嫌弃。   陪了沈画一日,沈画走时依旧蔫蔫的,陶竹回到家,晚上睡觉时和黎荞说起此事,不住的叹气。   “我让他和徐瑛挑明,他不敢,他怕徐瑛也是这么想的。”   “白柚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让你以后多留意留意,想给沈画寻个比徐瑛更好的。”   “……好。”   黎荞应了下来。   不过,就目前来说,他寻不到比徐瑛更好的。   此次去府城考试,虽然认识了不少人,但在方方面面都能和徐瑛相比的,一个都没有。   而以他目前的社交圈来说,至少在明年院试前,他不会认识更多的人。   因为接下来一年,他要苦读。   再加上此时没网络不能在网上交友,他去哪儿寻优质青年呢。   黎荞把陶竹的交代放在心里,白日里还是以读书为主。   此前他把三史三传对照着注释书认认真真读了一遍,一边读一边记笔记,他记的笔记很有用,现在帮了他大忙。   像是三史,这三本书都是纪传体史书。   纪传体史书的优点很明确,但缺点也很明确,它不能记录一个历史事件的全部过程,同一件事会出现在多个篇章中,前前后后能出现好几次。   也不能记录历史事件与历史事件之间的关系。   于是黎荞便自己做笔记,把这些历史人物和历史事件全都单独整理出来。   他把某个历史人物的生平,功与过,对后世的影响,一点点从这三本史书中摘出来。   历史事件也是如此,某个历史事件发生的原因,发生的过程,当时的意义,对后世的影响等,也都摘出来,单独记到他的笔记本上。   他将这些进行归纳整理,到目前为止,他整理出的笔记厚度快赶得上三史的厚度了。   这种法子虽然辛苦些,但对他而言很有效果,想查询某个人物某个事件,他直接翻自己的笔记就行,方方面面,全都记得清清楚楚。   而且,还能够加深对原文的理解和背诵。   靠着他自己的笔记,他的苦读颇有成效,再加上他现在是二级异能者,记忆力比一级时更好,所以他每天的苦读都很有效果。   学习日日有成效,这种满足感和成就感刺激着他,让他忍不住更努力。   在黎荞专心苦读时,夏天来了。   天气炎热了起来。   今年雨水不如前两年足,麦收时雨水少,这是好事,可等麦子收完了还不下雨,那就是坏事了。   此时灌溉基本上靠人力,人们用水桶从河里、水井里挑水,然后担到自家的田地里去浇灌干涸的庄稼。   一整日下来,人们的肩膀被挑担磨的通红,但田地却是没浇灌多少。   粒粒皆辛苦,这五个字并不只是说说而已,背后是无数的汗水和精疲力竭。   黎荞的龙骨水车在他一次又一次的“试验”中,已经做出来了。   此时他的龙骨水车派上了用场。   像是朱家村的那些特等田和上等田,靠着龙骨水车,只需要几个人就能灌溉。   但是,没有靠近河边的田地就只能靠水井了。   这两年三柳村家家户户都挣了不少银子,有银子之后,村人们都买了牛车。   没办法,冬日里要往红薯作坊运送红薯,只靠着板车速度太慢,影响他们挣钱。   所以,每家每户都把牛车给安排上了。   有了牛车,不用再跟从前似的用挑担担着水去灌溉,可以用牛车拉着水桶去灌溉。   村人对此很满意。   但黎荞不满意。   他当即给黎谷安排了新任务:打井。   在田地里多打几口井,那灌溉的时候就能少走几步路。   不过,想要更省力一些,还是得挖河。   像是土坯砖路旁边就可以挖个小河,这样附近的农人就能省些力气了。   当然,还有他自家的田地。   但挖河这种事需要知会江知县,于是,挑了个不太炎热的日子,黎荞和陶竹去县城找江知县。   江知县最近挺忙的,黎荞陶竹去的时候他不在平城,他去隔壁永兴县了。   随着圣上为粉条写的小作文传开,外地的大商人嗅到了商机,有些腿脚快的已经来了平城,要进行实地考察。   而且,府城那些把粉条贩去外省的大商人也有了反馈,说粉条虽然贵,但在外省卖的不错。   普通小百姓肯定是吃不起的,但贵人们富人们吃得起,也舍得吃。   在这种情况下,明知府想要大干一场。   之前因为不能给粉条找来销路,所以,在种红薯的时节,明知府没有让其他四县大规模种红薯。   现在粉条不愁销路了,明知府便让其他四县多种些红薯。   农人自家的田地如果种上了其他庄稼,那就在家里的菜地里、不属于公家的荒地里种一些。   此时种还不算晚,多种一些,那冬日就能多挣一些钱。   红薯种上之后,明知府让其他四县直接照搬平城的经验建红薯作坊,挑选工人。   所以,江知县得挨个去其他四县进行指导。   今年过后,粉条不仅仅是平城的特产,还是整个河西府的特产,代表着河西府的脸面,因此,不管是江知县还是明知府,对红薯作坊和工人的要求都很高。   但可惜的是,并不是每个知县都跟江知县这般野心勃勃,想要干出一番事业来。   当知县也很好嘛,土皇帝,只要不出大错,虽然不会升官,但也不会往下降。   因此,江知县在永兴县的指导工作进行的不太顺畅,原本七八日就能完事,结果硬生生拖了十余天还没回平城。   江知县不在,黎荞陶竹只能回村。   罢了,反正挖河不是一日能挖出来的,他还是先专注打井吧。   不仅给自家打,给村子里也打几口,让村人也省省力气。   当黎荞忙着寻打井队时,刚和黎大山成亲两个月的郑浅浅怀孕了。   成亲两个月就有了身孕,黎大山和郑浅浅都很高兴,如同郑浅浅在府城时念叨的那般,他要赶紧和黎大山生个宝宝,好沾一沾黎荞的喜气。   看,果然有宝宝了。   黎荞对此只能说这俩人就该成为夫夫,成亲之后不仅小日子过的蜜里调油,孩子也出现的这么及时。   非常圆满。   但他和陶竹是真的不急,眼下专注打井,若是灌溉的问题不解决,那到了秋日红薯就不能大丰收了。   红薯不能大丰收,可是要影响他和陶竹的收入的。   但平城的打井师父实在是少,想到自己的异能,他装着求师的模样向打井师父讨教了相关经验,然后便带着村人开工了。   在上辈子时,他用水异能干过很多事儿,但用来寻水源打井,他还真是第一次做。   有异能真好哇。   村人们不知真相,看黎荞寻起合适的打井地方一寻一个准,对黎荞的佩服更浓了。   不仅在读书和做点心上有天赋,连打井都这么厉害。   黎荞如果不飞,那真对不起他的天赋。   他们得在黎荞还没有飞时,赶紧对黎荞展现一下同村情同村爱,打井这种事情,哪能让黎荞一个人出银子。   他们现在有钱,他们出得起这银子。   而且,别说是打井了,就是挖河他们也愿意出银子。   只要黎荞一声令下,他们必定听从!   *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事情多,所以更的晚还少……QAQ 第82章 本章流水账 地主的快乐,宋石头找来   这个夏天, 黎荞过的忙碌又充实。   读书读的累了,就带着乡亲们打几口井。   别说,水异能在打井这一块是真好使, 哪个地方地下水比较浅,土质容易打井,他抬手一摸就摸出来了。   打井和修炼异能两不误,完美。   不过,对于农人而言, 这个夏天就辛苦了。   打井虽然快,但是家家户户那么多田地呢, 只靠着人工灌溉实在是太慢。   况且, 除了灌溉之外,还得除草捉虫。   此时没有农药,杂草和虫子都得靠人力。   因此, 不到两个月, 家家户户都瘦了一圈,但即便把身上的肉都拼掉了, 可庄稼却是不如前两年,甭管是玉米还是红薯,亦或者是其他杂粮, 肉眼可见的要减产了。   三柳村的人唉声叹气。   玉米和红薯都能给他们带来不少银子, 减产减的不仅仅是粮食, 还有银子。   好在他们还有红薯作坊这个活计保底,不然的话, 今年就真的太亏了。   比前两年累, 但打的粮食和挣的银子却是少了。   三柳村靠着红薯作坊这份工作兜底, 村民的心态还算平稳, 但其他村子的人,心里却是在滴血了。   红薯减产,这得少多少银子啊!   这天上午,黎谷来黎荞家,把早上刚摘下来的几个西瓜送了过来。   黎荞家的西瓜种的晚,但现在都要过中秋节了,是以西瓜开始熟了。   绿皮红瓤,小小的,只有黎荞巴掌大,也不算很甜,但水分很足,在井水里冰一下,口感很不错。   中午吃了午饭,黎荞把黎谷送来的几个西瓜全切开了,人人有份。   郑浅浅因为怀了身孕不能吃冰的,他只能吃常温西瓜。   郑浅浅自打和黎大山成亲,就跟着黎大山在黎荞家做点心,工钱和黎大山的一样,一天一百五十文。   怀了身孕之后,因为是前期,还看不出来,再加上乡下女人、夫郎怀了身孕之后都是该干嘛干嘛,所以他也没在家安胎,依旧每日来干活。   “浅哥儿,西瓜是凉性的,你怀了身孕,要少吃。”   黎荞看郑浅浅吃了一块之后还要再去拿,便出言提醒。   “额……那我吃完这块就不吃了。”郑浅浅不想放弃,他甚少能吃到西瓜,难得吃一次,他有些馋。   “小叔,再吃一块也不碍事吧?”黎大山忙问。   “就只能吃这一块了。”黎荞指了指郑浅浅手里拿着的那块西瓜。   “诶,好!”黎大山笑了,扭头对郑浅浅道:“浅浅,你慢些吃,这样能吃的久一点儿。”   “嗯!”郑浅浅也有此打算。   唉,身为孕夫好麻烦哦,这不能吃那不能吃的。   陶竹瞧着郑浅浅皱起来的小脸,低头咬了一大口西瓜,他没怀孕,真好。   “大山,待会儿你和浅哥儿做月饼吧,马上中秋节了,而且之前打的模具小五也送来了。”   黎荞一边啃西瓜,一边对黎大山交代道。   自从他得了圣上嘉奖,他家的点心就很抢手。   但他是个闲不住的人,不想只卖固定的几样点心,而且这两年他家鸡蛋鸭蛋泛滥,于是趁着中秋节,他打算做些月饼。   蛋黄莲蓉。   蛋黄绿豆蓉。   蛋黄红豆蓉。   反正都要用上蛋黄。   马上又是一波下蛋高峰期,不抓紧时间消耗的话,那乡亲们的鸡蛋鸭蛋能把他家给淹了。   “好。”黎大山答应了下来。之前他小叔教过他如何做月饼,他会做。   “那我待会儿做蛋黄酥。”陶竹说着将手里啃得干干净净的瓜皮放到桌子上。   这瓜皮他没扔,黎荞说了,瓜皮也可以做炒菜,他打算晚上时炒一下试试。   “你不是要酿葡萄酒吗?”黎荞闻言看向他。   “今天就不了,我想做点心。”陶竹摇头。   前后院的葡萄都熟了,结的还挺多,一时间吃不完,黎荞便说要酿成酒。   陶竹自是要学,但是今天陶竹想做蛋黄酥了。   蛋黄酥是黎荞教给他的,平日里只做给自家人吃,不供应望月楼。   但刚才听了黎荞的话,他也觉得自家的蛋黄该消耗了。   虽然家里有粉条这种几万两甚至是二十万两的大生意,但陶竹对点心生意的重视一点儿都没减少。   这是他和黎荞发家的生意,是他和黎荞一点点打拼出来的,比起粉条这种做梦似的发财,还是点心更安他的心。   点心一日能入账十多两,而且是日结,日日都能拿到沉甸甸的银子。   粉条虽然能挣大钱,但这钱只要一日不进他的口袋,那他就不能安心。   而且,看今年这情形,粉条的收入肯定达不到黎荞的预期。   前两年红薯大丰收,一亩地的产量高达两千斤,而今年,别说是两千斤了,连正常年份的一千五百斤都达不到。   一下子缩水这么多,再加上其他县城的知县不是很配合,黎荞口中的二十万两银子,今年肯定是拿不到了。   不过,能拿到多少是多少,反正跟做梦一般,又不需要他和黎荞出力气,等于是白来的,不管多少都比没有强。   这般想着,陶竹吃了西瓜之后就开始做蛋黄酥。   黎荞打了好几个大烤箱,足够同时做蛋黄酥和月饼。   忙活了一下午,他做了一百个蛋黄酥出来。   黎大山和郑浅浅也做了上百块月饼。   夜幕落下,秋哥儿来了。   他是来拿蛋白的。   黎荞家做点心,天天都需要用不少咸蛋黄,但咸蛋白做不了点心,而黎荞家又吃不完那么多咸蛋白,就算是让庄家、郑家、赵满仓家一起吃,那每日也吃不完。   于是黎荞便问了村人,若村人愿意要这些咸蛋白,那就晚上去他家拿。   咸蛋白这种好东西,村人当然愿意要,不管是拿来就着馒头、窝头吃,还是配粥,那都是顶好的。   那可是鸡蛋!   村人抢着要,黎荞便给排了个号,今日轮到张绣花家,秋哥儿便用背篓背着一个大陶罐过来了,陶罐底部放着一些盐。   把咸蛋白放入陶罐里用盐腌着,可以多放一段时间。   陶竹一边往陶罐里盛咸蛋白一边和秋哥儿说话:“你娘你哥怎么没来?这陶罐对你来说太重了。”   “他们下地浇水去了,这会儿还没回家。”秋哥儿道。   “那我给你送回去。”陶竹觉得陶罐太重,秋哥儿可能背不动。   “我背得动!”秋哥儿赶紧摇头,怕陶竹坚持,他便又道:“借我一辆板车,我推着回去,然后再把板车送回来。”   陶竹闻言,点了头:“好。”   用板车推着总比背着强。   等秋哥儿走了,陶竹盯着他瘦弱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今年大家的日子不好过啊。   翌日,小五来了。   自打土坯砖路修好,小五的活计就轻省了许多,马车上载的货物也比从前多了。   陶竹将六十个蛋黄酥给了他,让他放到望月楼售卖,余下的四十个留着自家人吃。   蛋黄酥的价格一个是六十文钱,比蛋黄肉松馅青团的价格还要高二十文。   但陶竹并不是胡乱定价,他做的这个蛋黄酥最里层是蛋黄,第二层是豆沙馅,第三层是类似青团皮的糯米皮,第四层才是面皮。   做法太复杂,太费时间,所以陶竹就定下了六十文一枚的价格。   这蛋黄酥做的突然,小五没带那么多钱,只能明日再把蛋黄酥的银钱结给他。   至于月饼,月饼需要回油,暂时无法出售。   不过,陶竹让小五转告王掌柜,他家今年要出售不少月饼,王掌柜可以先给食客们打打广告。   小五听完陶竹这一连串的交代,手里的玉米汁也喝完了。   他把碗放下,笑着道:“其实不需要掌柜宣传,只要打出黎哥的旗号,那人们肯定争着买。”   陶竹闻言笑了一下:“我这点心贵,而且量大,一般人吃不起,只能指望富人贵人买。”   “陶哥,这个你放心,现在咱们望月楼最不缺的便是富人了,马上要入秋,红薯快成熟了,来咱们县城的大商人多了起来。”   “这些人可阔气了,在望月楼一顿饭就能吃掉十多两银子,只要你的点心好吃,他们肯定舍得掏钱买。”   “还有啊,掌柜的前些日子不是按照前来后到的顺序给商贩们发号码牌吗?这些来得晚的大商人为了早点拿到货,花高价买排在前面的号码牌,一出手最少是千两银子。”   “这可把排在前面的小商贩给高兴坏了,毫不犹豫的就把号码牌卖掉了。他们还说明年也要早早的排队,这样还能卖号码牌。”   这些小商贩都是平城本地的,与王掌柜都认识。   因此,既然这些人排在了前面,那王掌柜也就公事公办把号码牌给了他们。   小五说着叹气,要不是王掌柜禁止望月楼的人去排队,那他也想去混个号码牌,转手卖出去,那这辈子都吃喝不愁了。   黎荞听着此话有些惊讶,好家伙,粉条已经催生出黄牛这个职业了吗?   真是暴利啊。   只是排队而已,转转手就是一千两银子。   唏嘘。   不仅是黎荞唏嘘,院子里其他人听了此话也忍不住嚷嚷。   黎大山道:“这钱也太好挣了,我也想挣!”   “可不是,咱们天天做点心,一日只能挣一百多文,这些人倒是好,一转手就是千两银子!”   郑浅浅也羡慕坏了。   这么多钱都是落外人手里了啊。   肥水流了外人田!   黎菽惊的饭都要吃不下了,她的心在滴血,这些钱本该是她小弟的啊。   “小荞,这情况能不能改改?”她忍不住问黎荞。   一百两她也就忍了,可那是一千两!   黎荞闻言摇头:“咱们制止不了的,有钱人不缺钱,如果不让他们买号码牌,那他们可以买前面小商贩的粉条,到最后还是一样。”   目前河西府垄断了粉条,这么大的利益,他想独吞,那不可能。   他唯一能控制的是生产过程,货物一旦离了他的手,那他就管不了了。   让本地的小商贩拿了这银子,总比没有强,好歹让本地小商贩富裕了起来。   “那就不能改改规则吗?”郑浅浅忍不住问。   好多银子哇!   “做生意,规矩既然立下了,那就不能随意改,尤其是不能改到咱们身上让咱们获利。”   黎荞摇头。   今年红薯减产,粉条虽然由平城扩展到了河西府五县,但盈利却是不达预期。   而圣上给粉条打了广告,整个大盛的大商人可能都来掺和一脚,这种情况下粉条会炒出怎样的高价,他真控制不了。   罢了,该怎么怎么吧。   粉条早就不受他控制了,他只管等着拿钱就好。   眼瞅着中秋节到了,距离明年院试只剩下八个月的时间,他得专心读书了。   小五走了之后,黎荞回后院读书。   陶竹则是和黎大山几个人做点心。   陶竹有一段时间不做点心了,每日做点家务活,做点他和黎荞爱吃的,或者是读一下杂书,小日子忙中有闲。   但现在家里咸鸡蛋咸鸭蛋多,他便决定好好做蛋黄酥,争取多消耗一些蛋黄。   陶竹做的蛋黄酥,王掌柜只尝了一口,便又忍不住拍桌子了,这滋味好啊!   进价六十文一枚,那他卖一百文一枚好了。   反正最近他店里的大商人多,吃得起如此昂贵的点心。   而且,这点心可是黎荞夫郎陶竹亲手做的,光是这个手工,别说是一百文了,就是一百五十文一枚也有人买。   王掌柜挑选了几个从外地来的商人,向他们推销蛋黄酥。   这些商人吃遍了天下点心,但蛋黄酥这种点心,他们还真是第一次见。   只看外表,一个个黄澄澄的,又鼓鼓的,特别可爱。   捏起一个咬开,一共竟是四层,一层连着一层,外层酥的掉渣,里面却是软绵的,不太甜,口感也异常细腻,不管是狼吞虎咽,还是细嚼慢咽,都只有俩字:   好吃。   而且与他们吃过的那些点心都不一样。   美味还新鲜,这些商人的眼睛不由亮了,又是一商机啊!   可惜黎荞不卖方子。   多好的钱路,黎荞竟是拒了。   这些大商人买不来方子,只能买点心。   反正在这里等着也是等着,不如多吃些新鲜的,黎荞做的几样点心只有平城有,离开了平城,那就吃不到了。   有了这些大商人的支持,陶竹的蛋黄酥卖的很顺利。   当陶竹忙着做蛋黄酥时,黎大山和郑浅浅的月饼也加快了速度,他们夫夫俩一起动手,速度比陶竹一人快多了。   而且黎大山力气大,不知疲累,不跟陶竹似的还得给黎荞做汤汤水水,因此,黎大山和郑浅浅一日下来最多能做四百块月饼。   黎大山和郑浅浅的月饼一开售,立马就火爆了起来。   月饼的价格比蛋黄酥便宜些,一块从十五文到二十五文不等,普通人家咬咬牙也吃得起。   靠着蛋黄酥和月饼,黎荞家的点心收入由一日十多两变成了一日三十多两。   这份稳定的收入让陶竹很高兴,每日都能看到白花花的银子入账,踏实!   中秋节过后,黎荞家的西瓜大面积成熟。   他一共种了二十亩西瓜,这么多西瓜只靠着自家人和亲朋好友肯定吃不完,他便拿出了一些售卖。   平城本地很少有人种西瓜,肯把西瓜拿出来卖的,那就更少了,他西瓜种的晚,熟的也晚,旁人家的西瓜都吃完了,他这边才上市,所以,这独一份的市场又被他占了。   在平城,西瓜身为罕见的水果,本就不是普通小百姓吃得起的,所以他定价时毫不含糊,一斤十文钱,一个三斤的小西瓜便是三十文钱。   若是搁从前,只靠着平城本地的富人和贵人,还真消耗不掉他这昂贵西瓜。   但现在平城来了不少外地商人和来品尝美食、游玩的人,再加上他名气大,所以他这西瓜日日都能卖完。   他家田地雇的长工多,再加上打的水井多,灌溉充足,所以旁人家的庄稼减产,但他家的却是丰收,西瓜的亩产量达到了五千斤。   一斤十文钱,五千斤便是五万个铜板,就是五十两银子。   一亩地能换五十两银子,二十亩便是一千两银子。   当然,要减去自家人吃的,以及种子、人工等成本,但就算是把这些都除去,那这二十亩西瓜也能挣个几百两银子。   黎荞感受到了当地主的快乐。   太快乐了。   二十亩西瓜都能挣这么多,但他手里如今有二百多亩田地!   若是算上红薯,那挣的就更多了。   他今年种了一百亩红薯,如同西瓜那般,他的红薯也灌溉充足不缺水分,所以,旁人的红薯今年一亩地可能只能产一千二百斤左右,但他的依旧是两千斤。   一亩地两千斤,一斤两文钱,两千斤就是四千文。   那么一百亩就是四百两银子。   怪不得人人都想当地主,他手里才二百来亩田地,只能算是小地主,可因为种对了庄稼,所以这二百来亩田地一年下来就能挣近千两银子。   怎一个爽字了得,一本万利。   为了更快乐,得继续买田地。黎荞的目标是当大地主,现在他距离大地主还有很远的路要走。   不过,当黎荞盘算着买田地时,宋石头找来了。   宋石头,黎菽的前夫,他家虽然有一门手艺,但家里也务农,所以,当他们县的知县要求种红薯做粉条时,他听到了黎荞这个名字。   一开始他以为他听错了,后来确定就是黎荞,他也以为是同名同姓,毕竟他知道从前的黎荞到底有多烂多混蛋。   但很快又听说是三柳村的黎荞,这下子他无法继续怀疑了。   就是黎荞,是黎菽那个下不了蛋的母鸡的弟弟。   意识到这一点儿,宋石头心情复杂了。   烂人大翻身即将飞升,那黎菽这个被他休掉的不能下蛋的母鸡……   懊恼,后悔,他恨不能抬手抽自己巴掌,休妻之前他咋没来三柳村打探打探呢!   黎菽这母鸡虽然不下蛋,但却突然变成一只金母鸡了啊。   他放跑了一只能下金子的金母鸡!   思来想去,宋石头犹豫再犹豫,还是决定来找黎菽,他是俩孩子的爹,黎菽性子又一向软弱,他只要做出悔改的模样,那黎菽就算是一时不能原谅他,那最终肯定能原谅他。   抱着这样的想法,宋石头带上宋家的几个男人一起来了三柳村,想让黎菽回心转意,重回宋家。   宋石头主动送上门,竟然还有这种好事。   当时黎荞正在书房读书,陶竹来书房把此事告诉给他,他听了先是一愣,随后乐的抱住陶竹使劲亲了亲。   甚好!   省得他专门跑一趟了。   黎荞出了院门,看宋石头和几个宋家男人被村人围在中间,他随手抄起一个椅子就朝着宋石头走了过去。   在宋石头惊恐的眼神中,他把椅子砸到了宋石头腿上。   惨叫声响起,宋石头的两条腿废了。   然后他又拎起椅子把宋石头的第三条腿也给废了。   终身残废,断子绝孙,这就是折磨黎菽的代价。   黎菽原本多好一姑娘,还对宋石头父子有恩,结果远嫁去了宋家当牛做马十余年,最后被休了回来。   既然宋石头当初不给黎菽活路,那就别怪他此时心狠。   不过,手上狠了,那面上就得哭惨,他得站在道德的制高点。   他红着眼睛,做出愤怒不已的模样,痛斥宋石头的忘恩负义和狼心狗肺,将黎菽在宋家所受的各种委屈和苦楚全抖了出来。   黎菽顿时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开哭了,不仅仅是哭过去的日子,还因为她小弟给她出气,呜呜呜,她小弟当着众人的面下手,旁人会怎么看她小弟?   会不会觉得她小弟心狠手辣?   越想越害怕,她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她哭,黎瑜宁黎瑜安姐弟俩也跟着哭,一时间,娘仨抱在一起哭成了泪人。   村人们被黎荞吓着的那颗心,立马就被同情给淹没了。   刚才黎荞拎着椅子砸人的举动,还真吓着了他们,毕竟平日里黎荞一直都笑眯眯的,温和极了。   现在突然下这么狠的手,那一刻的黎荞看上去太陌生了,他们的小心脏受到了惊吓。   可此时看黎菽娘仨这么惨,再看看黎荞气的眼眶泛红的模样,他们觉得黎荞下手轻了,怎么能只废掉宋石头呢。   得把整个宋家人都给废掉啊,宋家人都不是好东西!   村人们义愤填膺,指着宋石头和另外几个宋家的男人破口大骂,骂着骂着觉得不解气,也不知道是谁先动了手,反正很快众人就一拥而上,将那几个宋家男人狠狠揍了一顿。   至于宋石头,他身上挨的拳脚最多,直接晕过去了。   黎荞看火候差不多了,便让众人停手,他请几个村人把宋石头和另外几个宋家男人赶走。   别杵在他们家门口脏了他们家的地儿!   *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状态不好……   给大家发小红包! 第83章 黎荞剧情少,黎春桃,黎大忠白柚 过渡章   等村人把宋石头等人赶走, 等黎菽娘仨情绪稳定下来之后,天已经黑了。   简单吃了晚饭,黎大山郑浅浅小夫夫回了他们俩的新家。   他们小夫夫的新房子也盖好了, 前后两个院子,格局和黎荞家一样,但房间少,院子也小,不过足够他们俩住了。   黎春桃也回了家。   黎菽娘仨回老院子。   黄有名也回了房间准备睡下。   大院子里很快只剩下了黎荞和陶竹两人。   夫夫两人回后院沐浴, 初秋,夜晚已经有了丝丝的凉意, 但白日里太阳的威力依旧很大, 足以将淋浴间水桶里的水晒热。   从淋浴间出来时,夫夫两人的脸颊都被热气熏红了。   黎荞拿着干棉布巾擦头发,一边擦, 一边瞅身边的陶竹。   陶竹也在拿着棉布巾擦湿漉漉的长发, 察觉到他的视线,便扭头看向他:“怎么了?”   “嗯……你今天有没有被我吓到?你怕我吗?”犹豫了一瞬, 黎荞还是问出了口。   “为什么怕你?”   “我把宋石头废掉,我看当时不少乡亲都被我吓着了。”   黎荞说着顿住了脚步,微微攥紧了手里的棉布巾:“你怕我吗?”   “我肯定不怕你啊。”   陶竹也停下了脚步, 一双水眸睁大了几分:“你竟然在担心这个吗?我怎么会怕你, 我觉得你干的漂亮, 有血性。你要是不帮着三姐出气,那我才怕你呢。”   在他的观念里, 自家姐妹或者是哥哥弟弟在婆家受了委屈, 那娘家这边的兄弟当然要帮着出气。   若是啥都不干, 那算什么亲人?算什么男人?   “……你不觉得我当时打人的狠劲儿, 和平日里我的很不相符么?”   黎荞明白他的脑回路,只能继续问最关键的部分。   他在末世时是靠着杀戮才活那么久的,不仅杀丧尸,还被迫杀过同类。   他穿越之后,平日里瞧着温和没脾气,是因为他觉得这个世界的很多事情都不必计较,和末世比起来,这里的事算什么,都是小儿科,不值得他费心神。   但实际上,他在末世被逼出来的狠厉一直未丢,这份狠厉平日里不显,只是藏在他的骨子里,可一旦有人触碰到他的底线,那这份狠厉就会跳出来。   别说是废掉一个人了,杀人他也不会眨眼。   这样的他,陶竹会害怕吗?   陶竹一直以为他是原身,但他不是,他考虑过向陶竹坦白来历,当然,不是现在,是以后。   但今日瞧着村人看向他时的惧怕眼神,他犹豫了。   哪怕以后他和陶竹的感情更好,但若是他突然说他不是原身,那对陶竹来说,应该很惊吓吧……   换位思考,爱了十余年的人突然不是这个人,这搁谁身上都是恐怖片吧。   “是不相符,平日里你总是笑眯眯的,好像永远都不会生气。但今天涉及到三姐,你生气很正常。若将来我受了委屈,你别说是拎着椅子砸人了,你怕是能直接拎着刀杀人。”   “这很正常啊。”   陶竹不知道黎荞心中所想,但他心里想什么便说什么,他不会瞒着黎荞,他说着歪了歪脑袋,睁大眸子问黎荞:“我将来若受了委屈,你会怎么给我出气?”   黎荞:“……”   行叭。   只要他不挑明,那陶竹永远理解不了他真正想问的。   “我会尽力不让你受委屈,不让人欺负你。”他道:“如果我哪天顾忌不到让你挨了欺负,那我肯定会报复回去。哪怕是杀人放火,我也会帮你讨回公道。”   “这不就成了。你为了我杀人放火,我又怎会怕你?”   陶竹一下子就笑了,他说着用棉布巾把长发绑了起来,然后伸出手抓住了黎荞的手。   “你的出发点是为了我好,我不会怕你,永远不怕。”   黎荞:“……”   虽然陶竹不知道他真正想问的是什么,但陶竹此话算是回答吧?   歪打正着?   他想和陶竹坦白,是为了陶竹好,他想和陶竹分享异能,想和陶竹分享陶竹到不了的现代社会……   黎荞废掉宋石头的事,以光速传遍了十里八村,翌日下午,李瓶带着周芸(庄泉媳妇,庄文大儿媳)来黎荞家买蛋黄酥。   陶竹卖给李瓶的蛋黄酥很便宜,真正的成本价,只收取原料钱,不要手工费,一枚只有十文钱,这个价格李瓶吃得起。   李瓶买了蛋黄酥之后,一如既往的没走,而是拉着周芸坐下来和陶竹聊天。   她昨天回娘家,错过了黎荞废掉宋石头的那一幕,今天她有类似的事要和陶竹说。   “小芸她娘家是周家庄的,和周明盛一个村儿,小芸说周明盛他爹娘在悄悄关注春桃。”   “啊??????”   李瓶一句话出来,把正在厨房里忙活的几个人都吸引了出来。   黎大山和郑浅浅从他们俩所待的大厨房里冒了头。   黎春桃皱眉,抓着炸东西的长筷子从厨房出来站到了院子里。   黎菽正在揉面,忍不住也举着沾满了面粉的手从厨房出来。   至于坐在李瓶、周芸对面的陶竹,眉心拧出了几条纹路:“他们怎么关注的?”   周芸咽下口中的蛋黄酥,解释道:“从前,周明盛爹娘觉得他们儿子是城里人,所以就看不上村子里的人,很少和村里人交流,就算是交流,那也是炫耀他们儿子成了城里人。”   “后来不是老天爷显灵了嘛,老天爷狠狠惩罚了赵二妞,大家伙儿开始站在春桃这边,觉得周明盛忘恩负义一家子都不是好东西,于是这老两口就更不爱和村里人交流了。”   “但最近几个月,他们老两口特别爱往人堆里凑,当村人谈论起春桃时,他们不接话,但也不走,只是竖着耳朵听。”   “要知道从前他们提起春桃都是骂骂咧咧,各种污言秽语,可现在不骂了,还听的很专注。”   “一开始村人没意识到,但时间久了,大家伙儿也就察觉出来了。有人问他们老两口咋不跟从前似的骂骂咧咧,他们俩竟也不反驳,只是黑着脸。”   “而且最近周明盛回村回的勤快了,要知道周明盛刚成为城里人时,一年当中也就过年时才回村。”   “只凭着这些,也不能说周家人又在打春桃的主意。但昨日宋石头过来,我觉得甭管有没有证据,还是得过来说一声,反正周家人不是好东西,就算是真冤枉了他们,那也是他们活该。”   “没错,他们当初既然想逼死春桃,那现在甭管有没有证据,都可以说他们是在打春桃的主意。”   李瓶重重点了头。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陶竹:“……”   话是如此,但周明盛没有主动送上门,难不成要冲到县城把周明盛废掉么?   “只要周家人不送上门,那我不想计较从前的事儿了。”黎春桃沉默了一会儿,低声开了口。   主要是没有证据,锤不死周明盛。   她的情况和黎菽不一样,宋石头是渣的明明白白确确实实无法抵赖,但她和周明盛是一笔烂账,谁都锤不死谁。   既然这般,那她就越过越好,气死周家人。   “芸嫂,你回娘家时可以宣传宣传,我现在一日的工钱是一百五十文,逢年过节荞哥都会给我发红包,我手里的银子将近有三百两了。”   她来黎荞这里干活没多久,工钱就和黎大山的一样了,黎大山为了追郑浅浅,时常会买东西。   但她没有这份开销,她把所有的工钱都攒了下来。   所以现在她已经是小富婆了。   “来求娶我的小伙子,不仅长的好,性子也好,排着队等着我挑。”   “我自己识字,能记账,也能看得懂一些杂书。”   “我现在虽然依旧是个村姑,但不是从前那个只知道干活、任劳任怨的村姑。按照荞哥的话说,我财富自由,还能识文断字,只有我挑夫家的份,夫家挑不了我。”   “除了我自己,谁都做不了我的主。”   说到此处,黎春桃忍不住笑。   原本是想要气一下周家人的,可说着说着,想到自己的现状,她实在是憋不住脸上的笑意。   单身小富婆,爽死了好么。   哪怕今年已经十九岁,但她一点儿都不急。   嘿,气死周家人。   院子里的其他人,看黎春桃不但没有因为周家人生气,反而说着说着自己笑了起来,便放了心。   陶竹道:“你说的对,你现在日子这么舒坦,何必在意周家那帮不是人的人渣。”   “要我说啊,春桃,你先别急着把亲事定下,等黎荞考上秀才举人,那你的身价还要涨一波,到那时,来求亲的就不仅仅是乡下的小伙子了,说不定会有秀才。”   “那个周明盛看不上你,但他现在只是个童生,考了这么久依旧是童生,如果你是秀才娘子了他还是童生,那才笑死人了。”   李瓶想到这种可能,乐的直拍腿。   过了县试和府试,便可以称作是童生。   周明盛早就是童生了,但没能再进一步成为秀才。   所以她说的这种情况,的确有可能出现。   别黎春桃真成了秀才娘子周明盛还是童生,那乐子可就大了。   陶竹也越想越觉得乐,趁着给黎荞送冰糖雪梨百合汤时,便把李瓶此话告诉给他。   黎荞闻言挑了下眉:“那我可得托文哥给春桃相看了,他认识的秀才多。”   “成!”   陶竹脸上的笑意未去,点了点头。   黎荞看着陶竹含笑的眉眼,也笑了一下,然后拿着勺子低头喝汤。   长而密的睫毛遮去他眼底的阴霾。   说起来,不仅仅周明生是童生,那个向陶竹提过亲的高志远也是童生。   周明盛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但高志远呢?   竟然主动向陶竹提亲,绝对目的不纯。   黎荞在琢磨高志远,但高志远现在快吓死了。   他现在能确定,这个黎荞,不是他上辈子的那个黎荞!   他上辈子时黎荞早早死了,所以现在这个黎荞绝对是被鬼上身了。   如果还是原来那个黎荞,那绝对没能力做出粉条,更没能力惊动圣上。   黎荞废掉宋石头,如此骇人听闻,如此残酷无情为富不仁,可竟是无一人骂黎荞,人们反而是与黎荞站在同一阵线痛斥宋石头。   黎荞的威望,比江知县都要盛了!   这太可怕了,要知道黎荞现在和他一样只是个童生,连秀才都不是呢!   黎荞在平城一呼百应,万一黎荞记仇找他,那他分分钟就要被废掉了啊。   咋办?   跑路?   可是往哪儿跑,整个河西府都是黎荞的天下!   他现在唯一的出路,便是七皇子这个机缘。只要他救了七皇子,那黎荞能奈他何?   黎荞就算真的做了大官儿,那也奈何不了他!   按照上辈子的情况,陶竹是在两年后救了七皇子,可陶竹到底是在哪儿救的人啊?   ……   嗯,就陶竹的活动范围来看,救人地点八成是在三柳村旁边那个山上,也唯有那个山才有变数。   要不,今后让他娘多去山上转转?   ……   黎荞家的日子照旧过。   入秋了,马上该收红薯了,但不管是三柳村还是周边村子,村人脸上的笑容都不多。   红薯今年大减产,大家伙儿真的笑不出来。   不过,好在不少人家养了鸡鸭猪,一些嗅觉敏感的,在夏天时又多养了些鸡鸭。   鸡鸭长的快,能下蛋,能吃肉,而且还有黎荞这个稳定的销售渠道。   红薯减产带来的损失,他们一定要在鸡鸭身上找回来!   村人们多养鸡鸭,黎荞家哪怕有点心消耗,有望月楼消耗,那家里的鸡蛋鸭蛋也快泛滥成灾了。   再加上他家的小麦快要收获了——他家小麦种的晚,因此收的也晚。   于是,黎荞便想要在自家的院子后边盖一个仓库,专门用来存放粮食。   老院子里养着耕牛,鸡鸭,还住着黎菽娘仨和王小哑陈枣儿,实在是没地方存放那么多粮食。   此时的村子不跟黎荞上辈子时那般,街道整整齐齐,一排排房屋排列有序,此时的村子,是在朝廷划出来的区域范围内,爱住哪儿住哪儿。   因此,三柳村的格局是每家都住的随心所欲。   黎荞家的院子在村子南边,再往南原本是荒地,如今多了个白柚和黎大忠。   但白柚黎大忠距离他家中间隔着一段距离,这段距离足以盖一个仓库了。   黎荞行动力十足,当即去县城买了地契和建材,回来之后就动工。   这仓库要大,不仅存放粮食,还得住人看着这些粮食。   黎荞家又要盖房子,村人纷纷过来当工人,黎荞给的工钱高,还有食补,能挣一点是一点。   仓库叮叮当当建的很快,黎荞和陶竹每日都要去转悠一圈看进度,这天中午,午饭过后两人如同前几日那般去了工地。   刚来到工地,不远处便传来了小孩子的哭嚎声,夫夫两人顺着声音看去,只见黎大忠和赵二妞各抱着一个孩子,正从大院子里出来。   紧跟着,白柚也出来了,离得远,瞧不清他的神色。   他和黎大忠赵二妞说了几句,黎大忠和赵二妞抱着俩孩子立马走了。   但他盯着黎大忠的背影,整个人仿佛成了雕塑,一动不动。   陶竹见状,和黎荞说了一声,然后朝着白柚走去。   陶竹还未走到白柚跟前,白柚便从雕塑的状态中回神儿,他看到陶竹,轻轻一笑,然后朝着陶竹走了过去:“这仓库盖的真快。”   “嗯,人多。”陶竹点头,仔细瞧他的神色,见他眼眶红红的,便安慰道:“小孩子不懂事,让大忠哥好好教教,趁着性子未定,赶紧掰回来。”   白柚闻言,苦笑一声:“是韩小雁一直在悄悄挑唆。”   “我原本觉得她可怜,想要给她些银子,可她不但没有悔过的念头,还让俩孩子经常找我闹。她配不上我的银子。”   身为寡夫郎,他知道韩小雁日子不好过,为避免黎大忠牵挂,他想过给韩小雁银子。   但是,韩小雁不配,真的不配。   以韩小雁的性子,若他真给了她银子,那她必定蹬鼻子上脸,今后说不定还会借着黎荞的名头惹事。   罢了,谁让他当初选了黎大忠,这是他该受的。   陶竹听得白柚这话,先是惊讶,随后立马道:“不可,柚哥,对付韩小雁,咱们必须冷酷到底。咱们但凡心软一下,那她就能借机找事。”   “我知道了,放心,我不会对她心软的。”   白柚认真点头。   “你别太在意她,大忠哥是好人,只要男人好,那旁的不算什么。”陶竹安慰他道。   “我知道。”白柚说着笑了,那双红红的眼睛立马灵动了起来:“大忠是好人。”   与黎大忠成亲这几个月,他一点儿都不后悔。   如今住的这个大院子是拿他的银子修盖的,为防止黎大忠有入赘的错觉,他平日里很注意照顾黎大忠的感受,小到今日吃什么饭,大到他田地里种什么庄稼,他都和黎大忠商议。   他的付出,黎大忠感受到了,也回应他了。   他的话,黎大忠全都认真听认真回答,没有过一丝的敷衍。   黎大忠甭管去做什么,事前都会和他说,哪怕是去一趟厕所,也要告诉他一声,并且邀请他一起。   还有平常下地干活,也会问他要不要一起去。   当然,黎大忠并不是要让他下地干农活,黎大忠是怕他住在村子里无聊。   这份体贴这份黏糊,他喜欢极了。   在亡夫家时,他每日都要伺候前婆婆,一直到前婆婆睡了他才能回他自己的房间。   迎接他的,是他亡夫的鼾声。   感受过守活寡还要伺候人的日子,他对黎大忠满意极了,黎大忠下地干活,他当然要跟着去。   他到了田地之后不需要干活,只需要站在黎大忠身边与他聊天就成。   他和黎大忠虽然身份差距大,黎大忠也不识字,但他们之间挺有话题聊的。   他小的时候,他阿爹教他如何打理自家的田产,并且一再的叮嘱他要把田产抓在自己手里,唯有田产不会背叛他,这种话听的多了,他也就当真了,自小就跟着他阿爹认真学习。   所以他对庄稼挺了解的,每一种庄稼如何种、亩产量如何,他全都清楚。   黎大忠是种庄稼的好手,对这些也都很了解,所以他和黎大忠有共同话题。   黎大忠不识字,但他一点儿都不嫌弃,他父亲是书生,负了他阿爹。   他亡夫是书生,让他尝尽委屈。   而且自小看多了县学那些书生,对于这个群体,不是他地图炮,但确确实实有很多人渣。   所以啊,不识字又怎么了?   他想讨论诗词歌赋的时候,他可以找其他人,他不一定非得找黎大忠。   而且,黎大忠也不惦记他的银子,他给黎大忠银子,黎大忠不要,说他自己挣的有,而且没需要花钱的地方。   他给黎大忠买好吃的,买好衣服,黎大忠高高兴兴的接受,不会指责他胡乱花钱。   而且,在床上时,黎大忠也让他感受到了做夫郎的快乐,和黎大忠成亲后,他这才知道世上还有那么快乐的事。   但下了床之后,黎大忠又恢复到刚认识时的局促,虽然干什么都拉着他一起,但却很少敢瞧他。   这种反差,让他忍不住时常去逗他。   所以说,和黎大忠成亲的这几个月,他过的舒心极了,一点儿都不后悔。   黎大忠爱不爱他,他不知道。应该不爱,黎大忠对他更多的是出于负责的态度。   但这有什么关系呢。   反正他现在的的确确很开心。   至于俩孩子,人生哪能事事顺心,只要甜蜜能压过烦恼,那就是好日子。   陶竹看白柚提起黎大忠时笑的甜蜜,就放了心,他和白柚又说了几句话,见黎荞站在工地旁边对他招手,他便打算回去。   不过,想到白柚的身份,他忍不住道:“我和黎荞想给春桃寻个秀才公,你认识的人多,你留意留意,看有没有合适的。”   “秀才公?”   白柚有些惊讶,听完陶竹的解释,他忍不住笑:“那必须得给春桃寻一个秀才公,一定得气死周家人。”   “说起来,我这里还真有个合适的人选。”   那便是帮着他悄悄在书院里散播流言的那位秀才。   家境不好,但人不错,不然他也不会把散播流言这种事交给他。   不过,虽然现在和黎大忠过的甜甜蜜蜜,但散播流言此事还不能让黎大忠知道。   于是他便对陶竹道:“你且等一等,我明日去县城一趟问问他,那人姓章,今年二十三,模样还算周正,我瞧着和春桃挺般配。”   陶竹没想到白柚这么快就寻着了,这速度可比庄文快多了,他又和白柚说了几句,然后才回去找黎荞。   得先让黎荞掌掌眼,嗯,过两天他和黎荞去县城找庄文。   *   作者有话要说:   这些人和事需要过渡交代一下哦~ 第84章 黎荞只占一半,黎春桃 陶竹做鸭货生意   白柚口中所提到的秀才叫章田生, 家在隔壁镇,章家人都挺淳朴,一家子齐心合力供他读书。   但他爹娘身子骨不好, 常年需要吃药,两个药罐子再加上一个书生,因此章家条件不好。   章田生为了补贴家用,精力被分出去不少,不是抄书就是给其他未考上秀才的人做辅导, 以至于荒废了他自己的学业,上次的乡试未能考过。   不过, 白柚觉得章田生还成。   章田生首先是有良心, 懂得感恩。   俗话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话是说读书“高”, 但很多书生读了书之后, 却觉得他们也跟着高了,明明还未读出什么成绩, 可整个人已经飘了起来,自视甚高。   别说是看不起邻里同村了,就是连家人都看不起了, 对自家人呼来喝去颐指气使, 把自家人当仆人使唤。   这种人, 白柚自小到大没见过一千也见过八百了。   但章田生没有这样的臭毛病,他谨记着家人对他的付出, 考上秀才后尽力挣银子补贴家用, 孝顺爹娘, 尊敬兄长。   只这一点儿, 就足以证明其人品不差。   除了自视甚高之外,书生还有一大通病就是迂腐,但章田生不迂腐,看章田生灵活多变的挣钱路子就知道他不是死板的人,很懂得变通。   并且,他不管是给书铺抄书,还是给其他人当私人辅导,口碑都挺好,这说明此人有责任心,办事能力也不错。   当初白柚找上他让他散播流言时,他惊诧之后,忍不住劝白柚三思,这一步一旦迈出去,那就没有回头路了。   这一细节说明他虽然想赚钱,但有自己的底线,不会为了钱什么事都干。   当然,以上是白柚对此人的印象,这些印象都流于表面,如今想把他介绍给黎春桃,白柚自是要再了解一下此人。   于是,白柚套上马车回了县城,而且他带上了黎大忠。   黎大忠做什么都邀他一起,他做什么事自是也要和黎大忠一起。   到了县城,白柚让自己的小厮去书院把章田生喊到了书院附近的一家茶馆,见到章田生之后,白柚开门见山,直接说有一门不错的亲事想要说给章田生,现在来听听章田生的意见。   章田生被白柚此话给惊着了,白柚竟然要给他说媒?   回神后,他立马摇头。   就他家这个情况,娶人家姑娘等于是让人家姑娘往火坑里跳,他不想祸害好人家的姑娘,所以只能谢过白柚的美意。   被拒绝,这在白柚的意料之中,他笑了笑,转而询问章田生想寻什么样的姑娘或夫郎,有没有什么条件。   章田生听了此话,狐疑的打量他几眼,再看看他身边的黎大忠,脑中不由出现一个大胆的想法。   但又觉得不可能。   就他家这个情况,黎家的姑娘或者是小哥儿怎么会瞧上他。   他老老实实的回答:“白公子,我的要求有些无耻,所以我都这个年纪了还未娶亲。我未来的娘子或者夫郎,首先是得勤快。”   “因为我自己很勤快,所以我希望对方也勤快,就我家这个情况,实在是养不起少夫人或者是少爷。”   “至于孝顺,这一点儿不强求,毕竟我爹娘兄嫂没养过对方,平日里能维持表面的平和就成。”   “另外就是能聊得来。”   他好歹是读书人,有精神上的追求,他不希望自己的另一半大字不识一个。   “怎么算能聊得来,那得聊过才能确定。”   “还要合眼缘。毕竟是要天天待一起,面对面一辈子的,若是不符合我的眼缘,那我日日瞧着得多难受。”   “若我成亲之后天天难受,那我宁愿不成亲。”   说到此处,他有些不好意思,抬手摸了摸鼻子,然后又道:“虽然我自己啥也不是,但这并不妨碍我提要求。”   “我不主动去祸害旁人,但旁人要给我说亲,那我还是提前讲清楚比较好,免得将来憋屈。”   白柚:“……”   他笑出声来。   黎大忠忍不住看向他,见他一双眼睛明亮又有光彩,心中不由一动。   “是有些无耻,但也算坦荡。一辈子的大事的确不应该憋屈,你活的很明白。”   白柚笑盈盈的开了口。   章田生闻言挠了挠头,笑的腼腆,看上去老实无害。   白柚心里有了底,没和章田生多说,他让章田生离开。   等章田生出了包间,他这才问黎大忠的意见。   “你瞧着如何?”   “还行,能认得清他自己。”黎大忠点头。   反正不惹人讨厌。   不过,咳,他身边的夫郎,刚才笑的可真好看啊,让他有些移不开眼。   白柚没有发现黎大忠的小心思,他和黎大忠回了三柳村,把今日章田生的话告诉给陶竹。   陶竹也觉得此人还算坦荡,于是就和黎荞去寻了庄文,想从庄文这里打探章田生此人。   庄文对章田生有印象,但是,章田生家境不好,所以他之前没考虑过章田生。   黎春桃这么好的姑娘,可以挑一个比章田生更好的嘛。   至于比章田生更好的在哪里,他一时间还没发现。   但黎春桃这么多年都等了,不在乎这一日两日的吧?   黎荞听完庄文这解释,嗯嗯点头,是这个理儿。   但章田生此人到底如何?   庄文细细回想了一番,答案和白柚的差不多,除了家境差,年纪大,章田生没什么缺陷。   得了这个回答,黎荞陶竹回到家之后,把章田生的情况告诉给了黎春桃。   黎春桃没想到黎荞陶竹这么快就真寻了一个秀才,她听完章田生那一串要求,并不生气,只是有些想笑。   “敢承认自己无耻,挺好。”   “那咱们去县城悄悄见见他?”陶竹问。   “好啊。”黎春桃并不扭捏,大大方方的点头。   反正只是见一见而已,又不是真的会成亲。   于是,两日后,白柚带着黎大忠又去找章田生,三个人去了上次的茶馆。   茶馆里,黎荞陶竹、黎春桃早就在等着。   这一次,白柚问了些章家相关的事儿,章田生的回答听着通情达理,连黎荞都挑不出毛病。   懂得感恩,但不会拉着自己未过门的娘子或者是夫郎一起感恩。   敢于讲出自己的要求,不隐瞒事实,这很诚实。   而且还有一定的能力和潜力。   至于相貌,五官端正,长相是那种温和、舒服的长相,看着不讨厌。   当然,这是黎荞的看法。   到底能不能成,这得看黎春桃和章田生。   等章田生走了,黎荞笑着看向了黎春桃:“你觉得如何。”   “……还成吧。”   人是挺不错,就是穷了些。   吃过一次亏,她不想再贴补男人。   “先去他家所在的村子打探打探。”黎荞看出她的犹豫,拍板下了决定。   他也不想让黎春桃扶贫,但若是章家一家子都不错,不贪图黎春桃的银子,那可以进行下一步。   黎荞请人悄悄去打探章家的情况,三柳村这边,他家的仓库盖好了。   麦子也该收获了。   他家原本就雇佣了不少长工,现在遇见麦忙天,便又雇佣了不少短工,他家麦子成熟的很巧,赶在秋收之前,村人此时不算忙,有时间去他家干农活。   今年红薯减产,村人迫切的想从其他地方把这部分损失挣回来。   感受过去年那种做粉条+红薯一共得了上百两银子的快乐,今年这种缩水一半的惨剧,他们有些无法承受。   做工的人多了,只靠着黎谷和黎二山有些管不过来,于是黎荞便让黎春生黎夏父子俩也参与管理。   黎夏虽是小哥儿,但已经十四岁了,该把一些事交给他了。   说起来,黎家人还是太少了,眼下光是管理人手就不够了。   做点心的人手也不够。   尽管蛋黄酥、月饼以及其他点心每日都要消耗不少鸡蛋鸭蛋,但是,附近村民养的鸡鸭太多了,这些人把大半鸡蛋鸭蛋送到他这里,他家真的快要放不下了。   而且,陶竹整日做蛋黄酥,太累了,他舍不得陶竹那么累。   把黎家人扒拉了一圈,黎荞想叹气。   如果黎黍正常的话,他可以用黎黍。   黎稻正常的话,那更是多了一位如黎谷那般稳重可靠慈爱的长辈。   可惜,这俩人全都不能用。   排除掉这两位,他盯上了黎小梅和黎小香这姐妹俩,这姐妹俩是黎大忠的三妹妹和四妹妹,在原身的记忆里,这两人都不错,勤快能干。   虽然姐妹俩现在嫁去了外村,但是,想把陶竹从点心工作里解救出来,还是找黎家人比较放心。   黎荞去找了黎大忠,征询黎大忠的意见。   黎大忠自然没意见,黎小梅、黎小香俩人都是老实本分的性子,虽然出嫁了,但如今有挣钱的机会,这两人的婆家肯定会同意她们回三柳村。   此前她们俩就找过他这个大哥,想从黎荞这里讨个差事,好挣些钱改善一下家里的条件。   但当时他打算这辈子都不和黎荞来往了,便不肯开这个口,也不准她们俩私下去找黎荞。   眼下,黎荞主动找上了她们俩,她们俩肯定愿意。   当黎大忠去和黎小梅、黎小香谈做点心一事时,另外一边,章家那边有消息了。   章家同村的人对章家的评价很不错,章家一大家子虽然人多,但一直很和睦,没闹过什么矛盾,与村人也没起过什么争执。   章家人不错,黎春桃这下子稍稍放了心。   而且,她现在不是从前那个任由旁人揉圆捏扁的黎春桃了,想拿捏她,章家人真没这个能耐。   章家人没问题,黎荞和白柚便安排黎春桃和章田生见面。   地点还是在那家茶馆。   让这两人留在包厢里说话,黎荞陶竹和白柚黎大忠去旁边包厢等着。   章田生这下子知道了,白柚给他介绍的还真是黎家的姑娘,而且还是黎荞的堂妹黎春桃!   黎春桃与周家的恩怨他是知道的,身为男人,他太懂周明盛的想法了,他能肯定黎春桃是无辜的。   再看黎春桃。   不是很漂亮,看上去是贤妻良母那一挂的长相,但偏偏眼睛明亮,瞧着他时没有羞赧,而是上下打量。   她在审视他。   一如他在审视她。   他忍不住叹息,黎荞可真是厉害,把那个差点儿被周明盛逼死的姑娘改造得自信但又不会张扬,强大但又不至于强势。   佩服!   佩服完了,他开始问正事:“黎姑娘,你看小生如何?”   “还成。你看我呢?”黎春桃也问正事,迎着章田生的视线,不闪不避。   “你很好。是小生高攀了,章家对你而言是火坑,是拖累。”   “所以,你这是在变相的拒绝我?”黎春桃歪了歪脑袋,倒也不生气。   “不不不,姑娘别误会。小生只是提前讲清楚,不想欺瞒你。”章田生赶紧摇头。   他自己啥也不是却要求极多,他承认他无耻。   但他也必须承认,眼前的黎春桃有些吸引他。   这个黎春桃是黎荞一手改造出来的,但一个人想要真正的改变,那必须得是此人自己迈过去心里那道坎。   黎春桃迈过去了,所以有了眼前的黎春桃。   “姑娘若是不嫌弃,那咱们先悄悄接触着?姑娘放心,即便最后不成,小生也绝对不会乱说败坏你名声。”   黎春桃闻言笑了起来,她轻轻点了点头:“好。”   她也是这么打算的。   虽然她对章田生本人的印象不错,但她可不会随意成亲,得相处过后确认真的合适了,那再谈成亲的事儿。   旁边包厢里,黎荞听完这两人的对话,心中松了口气。   黎春桃的终身大事解决一半了。   希望这个章田生不要让人失望。   黎春桃和章田生这边有了结果,另外一边,黎小梅和黎小香都愿意来黎荞家做点心。   怎么会不愿意呢,这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好机会,现在能落在她们俩身上,全都是沾了黎这个姓的光。   黎小梅、黎小香两人的孩子都还小,只是刚断了奶,但她们的婆家非常支持她们来黎荞家做点心,一个劲儿的叮嘱她们俩好好干活,别被黎荞退货。   家里一切都不需要她们俩操心,不管是男人还是孩子,都不会给她们添乱,她们只需要好好做点心就成。   婆家大力支持,黎小梅、黎小香也想过来做点心,于是此事就成了。   她们姐妹俩住在白柚的大院子里。   白柚的大院子和黎荞家的院子一样,前院房间多,足够她们姐妹俩住。   有了黎小梅、黎小香的参与,陶竹每日做的蛋黄酥高达六百枚。   这个数量,目前的平城吃得下。   但陶竹不打算继续做蛋黄酥了。   他是闲不住的性子,哪怕黎荞找了人来代替他,但是,眼下村人忙着挣钱,家里也在搞麦收,他哪能真的跟从前一般悠闲。   这些日子,他将村人的焦急看在眼里,他是苦过来的,好日子过了才不到三年,是以,他想为村人做些什么。   但他能为村人做什么呢?   哪怕黎荞做出了粉条,但村人的收入还是不能稳定,要看天吃饭。   当陶竹发愁时,他家的麦子收完了。   麦子入库,这是他家明年的口粮,也是做点心的原料。   之前做点心都是买面粉,眼下自家有麦子了,当然要用自家的麦子。   这些麦子虽然撑不到明年麦收,但也能撑一段时间。   自家有田地却是要买别人的麦子,陶竹不管什么时候想起此事都会心疼。   家里麦子收完之后,村人的秋收开始了。   秋收主要是收玉米、小米、黄米、红薯等。   大批商贩早就嗷嗷待哺,农人自然是先收红薯。   抢收开始之后,平城凡是家里种了红薯的农人,恨不能一日十二个时辰都住在红薯地里,好尽快把红薯变成银子。   另外,红薯作坊也启动了。   一边挖红薯,一边做粉条。   黎荞家种了一百亩红薯,这需要很多人手,之前在他家做短工的人,基本上都回了自家挖红薯。   好在他雇佣的长工多,这些长工要么家里没有田地,要么只有很少的田地,这些人自家没红薯可挖,只能留在他家挣工钱。   第一批红薯挖回来后,黎荞家也做起了粉条。   新做出来的粉条,从热水锅里捞出来之后直接下锅煮,滋味与晒干后的粉条有细微的差别,但同样美味。   于是,这天晚上,黎荞家的晚饭是干辣椒炒粉条和酸辣粉。   炒粉条不需要放肉,只放几个干辣椒和猪油,炒出来之后粉条又软又香又辣,还不油腻。   这样的炒粉条,黎荞不用配馒头,干吃就能吃一小盆。   当然,他也爱吃酸辣粉。   来个豪华版的酸辣粉,里面放有烤肠和鸡排,虽然□□,但味道很好,嗦起来超爽。   黎荞先是吃了一小盆炒粉条,又嗦了一小盆酸辣粉,这才吃饱了。   自从他成了异能者,晚上不宜多吃这六个字就从他生命里消失了,甭管晚上吃多少,第二天早上都能消化得干干净净。   吃了这么多油腻的,他切开了几个西瓜,打算用水果解腻。   家里的西瓜快吃完了,但他并不吃独食,每次都是和大家一起吃。   西瓜切开之后,他捧起一个切成两半的西瓜回了后院,余下的让其他人吃。   不一会儿,陶竹也过来了。   夫夫两人坐在陶竹的书桌旁,对着蜡烛分食这小小的西瓜。   这个季节的西瓜不需要放在井水里冰就很凉爽,陶竹拿着勺子,一口一口吃的很慢。   西瓜是凉性的,他含在嘴巴里温一温,那对身子的危害应该会降低一些。   他这种做法纯粹是自欺欺人,但也有些可爱,黎荞忍不住笑,凑过去在他嘴巴上亲了一下:“快吃,吃完了咱们去床上。”   今天读书顺利,他背了不少内容,进度喜人。   得去床上快乐一下庆祝庆祝。   “……我有事想和你说。”陶竹咽下口中的西瓜,一脸认真的道。   “嗯?什么事?”黎荞也认真了起来,好奇的看着他。   “生意上的事儿。”   陶竹垂眸去挖西瓜,口里慢慢道:“眼下乡亲们送来的鸡蛋鸭蛋越来越多,咱们的压力有些大。”   “所以我想着,要不咱们把鸭货的生意做起来,从根源上解决鸡蛋鸭蛋泛滥的问题。”   “这个啊。”   黎荞睁大了眸子,他让附近村子的村人养鸡鸭,的确是打着做鸭货生意的主意。   但人手不够。   眼下为了点心生意,都已经把出嫁了的黎小梅和黎小香喊了回来,若是做鸭货生意,他上哪儿寻人手?   至于陶竹,他舍不得陶竹那么累,现在他和陶竹又不缺钱。   但现在陶竹既然提起此事了,那心里必定是有想法了,于是他问道:“你想怎么做这门生意?”   “雇佣乡亲们。”   陶竹说着轻轻叹气:“咱们家的人太少了,咱们的生意想要做大,只靠咱们自家人不可能,咱们必须得雇佣其他人。”   “而且,雇佣乡亲,也能让乡亲们在平日里挣点钱,不必只指望着粉条。”   “乡亲们只做褪毛,宰杀的工作,具体的调味,咱们找信得过的人负责。”   “你觉得这法子如何?”   他说着咬紧了手中的勺子,水眸睁得大大的,等着黎荞回答。   这是他第一次想要主动做一门不算小的生意。   在此之前,家里的生意都是黎荞主导的,黎荞安排什么他做什么。   但这一次,是他自己想做这门大生意。   不知道他这想法成不成熟,周不周全……   “我觉得这法子很好!”   迎着陶竹略有些忐忑的眼神,黎荞放下手里的勺子,抓住他的手,给予肯定和夸奖。   “这法子一箭三雕,不仅解决家里鸡蛋鸭蛋多的问题,也让乡亲们有份工钱,咱们自己也能挣钱,真的妙极了。”   “我此前都没有想到,竹哥儿真棒!你不仅有做生意的天赋,还有一颗带乡亲们致富的仁心。我上辈子真的是积了大德,所以这辈子才能有你这样又好看又善良还非常有能力的夫郎。”   陶竹:“……”   他被黎荞这夸张的语气给逗笑了。   当然,还有黎荞所说的内容。   黎荞天天夸他好看,但不管什么时候听到,他都会很高兴。   歪了歪脑袋,他眉眼含笑看着黎荞:“那这个想法有没有疏漏的地方?”   “挺完善的,目前我没想到疏漏的地方,竹哥儿真的很厉害呢。”   黎荞笑眯眯的说完,然后便凑过去亲他。   俗话说,灯下看美人儿,越看越美。   此时的陶竹笑的温温柔柔,身上还蒙着一层昏黄的光,但看着他的眸子却是亮晶晶的。   这教他怎么忍得住。   况且,他的陶竹,不仅仅长的好看,还心善!   这辈子能遇见陶竹,他上辈子真的是行善积德了。   陶竹感受着黎荞的热情,只犹豫一瞬就放弃了挣扎,算了,等快乐过后再说具体的方案吧。   但等两人快乐完,陶竹已经没力气去琢磨此事了。   好在此事不急,现在大家伙儿都忙着秋收和做粉条,他就算是招人,那也招不来人。   陶竹要做鸭货生意,黎荞很支持,他虽然舍不得陶竹劳累,但也不会阻止陶竹去做他感兴趣的事儿。   陶竹虽然与他形影不离,虽然以他为主心骨照顾他的衣食起居,但陶竹从来都不是他的附庸,陶竹并不是他身上的挂件。   他的科举是正事是大事,所以陶竹放下一切围绕着他转。   可陶竹一直有他自己的主见和独立的灵魂。   现在陶竹想做鸭货生意,他支持,无比支持。   并且有些欣慰。   他和陶竹谁都离不了谁,哪怕只分开一天,也会想的要死。   他曾经和陶竹说,陶竹在哪儿他在哪儿。   其实这话对陶竹不公平。   因为他要考科举,陶竹便以他为主,若不出意外,他考了科举后做官,那陶竹这辈子都会以他为主。   根本不是陶竹在哪儿他在哪儿,而是他在哪里,陶竹便在哪里。   这对陶竹很不公平。   现在,陶竹有了自己感兴趣的事,并且想要把这件事付诸行动,他支持的同时,真的很欣慰。   黎荞坚定的支持和夸奖给了陶竹很大的信心,他把一半的精力都放到了此事上。   眼下虽然招不来人,但他不急。   今年红薯减产,红薯作坊无法跟去年那般运行到春末。   况且,除了三柳村和朱家村是全员做粉条之外,周边的村子都是靠抽签做粉条,谁抽中了,那谁才能去县城的红薯作坊做粉条。   所以,在三柳村和朱家村之外,有不少人很快就能空闲下来。   到了今日,乡亲这两个字,在陶竹心里并不仅仅指三柳村的村人,还有这十里八村的人。   这些人待他与黎荞,和三柳村的人没有太大的区别。   那条土坯砖路,这些人也捐了银子。   前两年因为红薯而给黎荞送东西的习惯,这些人也保留下来了。   虽然送的都是不值钱的小东西,但也是一份心意。   当然,这里面要排除掉一些看黎荞不爽的人,他挑选工人时一定会好好筛选。   当陶竹为鸭货生意忙活时,平城的粉条生意顺利展开了。   那些花了大价钱买号码牌的大商人,对今年新出的粉条很满意,爽快把银子付给江知县,然后他们便带着大批粉条上路了。   趁着现在未落雪,得赶紧走。   不然等下了雪,往北的话,陆路和水路都通不了了。   河西府的商人把粉条运送到京城后,粉条靠着自身过硬的味道在京城掀起了一小股热潮,后来圣上的小作文出来,小股热潮立马变成大股热潮,现在京城那帮有钱人都等着这批粉条呢。   所以,得赶紧回京,好把刚刚付给江知县的银子赚回来。   嘿嘿,今年红薯减产,物以稀为贵,他们手里的粉条到了京城后要涨价啦!   *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明天不会这么晚QAQ 第85章 你做的很好了 给很多人提供工作   三柳村和朱家村的粉条跟从前一样, 交给王掌柜,由王掌柜售卖。   今年有了土坯砖路,运输粉条不再是难题, 但王掌柜依旧雇佣了百来人组建运输队,宁可多养一些人,也要确保每日的粉条能顺顺利利到达县城。   在他这里买粉条,价格依旧是四十二文钱一斤。   今年红薯减产,但粉条的价格并没有上涨。   这粉条生意不是一锤子买卖, 如果胡乱涨价,外地商人被坑了之后就不会再来了。   再者, 即便是如今的价格, 那粉条也绝对称不上便宜,平城的粉条都卖四十二文一斤,若是运送到外省, 那价格最低也要翻五倍, 变成二百文一斤。   就这个价格,农人绝对吃不起。   但中产阶级比如说富农、小地主、小商贩等, 这些人咬咬牙,狠狠心,那还是可以吃得起的。   黎荞并不想把粉条变成有钱人专属的奢侈品, 他想让更多的人感受嗦粉的快乐。   平城粉条不涨价, 最高兴的自然是那些外地来的商贩, 方世通是河东府的人,去年知道粉条后, 他今年夏天就来了平城。   到了平城后, 他没有住客栈, 而是租了个小院子, 用来做倒卖黎荞家点心的小生意。   黎荞家的点心只放在望月楼出售,他早早去排队,买到点心后他用硝石制些冰块,然后把点心放入冰块中冷冻,带着这些冷冻的点心,他快马加鞭赶去府城,把这些点心放到府城售卖。   黎荞家的点心在府城很有市场,一些没去平城但又想吃到他家点心的人,愿意掏钱买他这些冷冻过的点心。   用这种方式,他每次所挣的银子不算多,但一趟下来也能挣个三四两银子。   这银子足以维持他在平城的花销。   这个夏天,他在望月楼排队排出了丰富的经验,所以,当王掌柜开始发粉条的号码牌时,他的速度一点儿都不输平城本地的小商贩,他抢到了八号。   这个数字很靠前。   王掌柜的规矩是一个号码牌只允许购买一次粉条。   购买这一次后,下次想再买,那就得重新排队。   以粉条的火爆,在年前的时候,几乎没有重新排队的可能,也就是说,在过年之前,每个人只有一次购买粉条的机会。   这就造成了每轮到一个人,那这个人都会拿出最大财力去买粉条。   望月楼这边的粉条是来自三柳村和朱家村,一日大约有两万三千斤,这么多斤粉条足以堆成粉条山。   但在大商人眼中,这不算什么。   大商人在等待的时候,把人手,马车,路线全都安排好了,只等着拿货。   所以,排在前面的大商人,最多的能一口气买十日分量的粉条。   前面的人买的多,那排在后边的就得耐心等。   可时间就是金钱,因此,他手里这个排第八位的号码牌真的挺值钱。   有不少大商人找上他,想花高价买他手里的号码牌,最高的出价是二千三百两银子。   但他没卖。   这个夏天,他在倒卖点心的过程中,也把人手、马车、路线安排好了。   拿出全部的家底,他买了五万斤的粉条。   这五万斤粉条,他没有运送回河东府,而是放到了他早就租好的院子里。   这批粉条,他暂时不卖。   等过了年,红薯作坊停工了,那他再出售这批粉条。   他人手少,也没出过原河省,他别说是和外省过来的大商人竞争了,他连河西府的商人都争不过。   既如此,他不如原地不动。   平城在江知县的治理下治安很好,这么大一批粉条,他让自家人过来看守,肯定能安安稳稳的守到红薯作坊停工。   而且,在红薯作坊停工之前,王掌柜应该还会再发一次号码牌,所以他不必出去奔波,他守在平城就好了。   倒卖点心所挣的银子足以维持他在平城的开销,他接下来只需要继续倒卖点心就成。   黎荞可真是他的财神爷啊。   ……   韩宁是京城人氏,已有秀才功名在身。   他韩家是商籍,但到他这一代是第四代,因此他可以考科举。   不过,韩家近些年时运不济,每每有大动作,那必然亏本。   前年他父亲孤注一掷,将家里的银子都投到了丝绸上,想把丝绸运往周边的小国赚取银子。   结果一场台风卷过来,几船丝绸全沉入了海中,于是他家彻底完蛋,他无法继续读书,只能用各种途径赚取银子。   今年看了圣上的文章,听说河西府有粉条这种东西,他便让他父亲求爷爷告奶奶向亲朋好友借银子。   借了一圈银子,又典当了祖产,他带上八百两银票,和他两个哥哥从京城万里迢迢赶来了河西府。   他把身家性命都压在了粉条上,若这一次再赔本,那他干脆自杀得了。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他们兄弟三人到了平城之后,很快就摸清楚了平城的底儿,当江知县和王掌柜发号码牌时,他们兄弟三人都拿到了比较靠前的数字。   一个是七号,一个是十二号,一个是十五号。   将七号和十二号的号码牌卖了,一共换取了五千两银子。   有了这五千两银子,他们兄弟三人本钱大增,他给京城去信让家里人再借些银子和人手,然后来河西府一起把这批粉条押送入京。   如果他韩家今年真的靠着这批粉条打破厄运咸鱼翻身,那他一定要在家里给黎荞请一个长生牌,日日为黎荞祈福!   ……   三柳村是全员做粉条,凡是有能力干这个活儿的,都进红薯作坊挣工钱。   但三柳村的村人不只是种了红薯,他们还种了不少杂粮,现在壮劳力进红薯作坊干活,只靠着家里的老人和小孩儿是收不回来这些杂粮的,于是,村人便雇佣其他村的人或者是找亲戚过来帮忙。   村人在红薯作坊干活,一日能拿三百文的工钱。   他们雇佣旁人来收杂粮,一人三十文,雇佣十个人也才三百文。   所以,虽然舍不得这笔钱,但为了能在红薯作坊挣更多的钱,三柳村和朱家村的人基本上都是雇人或者是找亲戚过来帮忙。   陶竹观察这一情况,观察了几天之后,这天晚上,和黎荞快乐过后,他躺在黎荞怀中,慢慢的和黎荞说起了这一现象。   “从前村人在农闲时想找份活计挣钱,真的特别艰难,可现在,村人反而成出银子雇人的主家了。”   之前他在陶家时,到了冬天,他得去镇子上找活儿做。   可镇子就那么大,附近的村子又那么多,他抢不过其他人,只能回村。   挣不来银子,他肯定要挨数落,他只能更卖力的干活,好让家人满意。   ……   过去那凄惨的一幕幕,现在回想起来,竟是跟上辈子一样。   他恍惚了片刻,等回过神儿,忍不住伸出手脚紧紧缠在黎荞身上。   他往黎荞怀中挤,想把他自己挤入黎荞的身子里。   若是没有这个人,那不仅他现在依旧凄凄惨惨,村人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今年雨水不足,不只是红薯减产,其他杂粮也减产,但村人得交赋税,得填饱肚子,还得攒银子用来办人生大事……   况且,这还不是最糟糕的年份,最糟糕的年份是颗粒无收,他之前经历过那种惨剧,至今不愿回想。   所以,他太喜欢这个人了。   喜欢黎荞,好喜欢好喜欢。   他身形比黎荞的小一号,黎荞的怀抱恰好能容纳下他,心口与黎荞的心口紧挨着,他将脸埋在黎荞的颈窝里狠狠蹭了几下,感受着熟悉的体温,他轻声道:“你真的很了不起,黎荞。”   黎荞被陶竹勒的心口有些疼,还被陶竹缠的动弹不得,但他只是低头轻声笑:“那亲亲我。”   这四个字出来,陶竹立马抬起脑袋,对着他的唇就亲了过去。   两人交换了一个轻柔的吻。   等这一吻结束,黎荞大半身子都压在了陶竹身上,他侧趴着,一手轻轻摩挲着陶竹的背,一手捏捏陶竹的耳垂,捏捏陶竹的脸颊,反正闲不住。   陶竹舒服的眸子眯了起来,他喜欢这种碰触,身上全是这个人的气息,真好。   他轻声道:“明日我就放出去招工的消息。”   “好。”黎荞应了一声。   “先盖作坊,不需要太大,十多间屋子就够了……”   陶竹慢慢讲着他的计划。   想要做鸭货生意,首先得有场地,他家的大院子用来做点心,鸭货生意得另外建房子。   趁着现在天未下雪土地未上冻,赶紧把房子修起来,不然的话,这鸭货生意要推到年后了。   黎荞非常支持这门生意,等工人开始建房子时,他如同之前那般,每天都要和陶竹一起去看进度。   鸭货作坊建在白柚和黎大忠院子的西北边,靠近小河,因为工人多,所以进度很快,不到十日就盖好了。   盖好之后,便是招鸭货作坊的工人。   和红薯作坊的要求一样,首先是卫生,做吃食生意,尤其顾客都是富人贵人,卫生是最最重要的一项。   味道可以不出众,但卫生这块绝对不能出问题。   其次就是老实本分,勤快,细致。   卤鸭脖、鸭翅、鸭肠这些方子都需要保密,所以在作坊干活时,不该看的别看,不该问的别问。   还得勤快,陶竹不喜欢懒人。   也要细致,陶竹不喜欢返工。   陶竹在建作坊时就已经把招工要求讲清楚了,这要求有些多,但找他报名的人也极其多。   这可是他家第一次招外人做吃食生意。   点心生意,黎荞只用自家人,外人挤不进去。   红薯作坊,黎荞只用三柳村和朱家村的人,外村的人挤不进去。   可鸭货作坊,招工范围终于不局限在黎家人和三柳村朱家村这个小小的范围内——   其实黎荞家的长工不限制身份,但长工负责的活计是种地,这太辛苦了,哪怕工钱给的比其他地主高,那说到底也是体力活儿。   可鸭货生意不一样,鸭货生意跟点心生意差不多,足不出户,每日只需要宰杀鸭子、清洗鸭子就成了。   和种地相比,这活儿太轻松了。   周边村子的人高兴坏了。   盼了这么久,他们终于有机会了,不仅能接近黎荞,而且这是一份长期的活计,一年四季都可以做,认真说来,这比红薯作坊都稳定哇!   于是,来找陶竹报名的人,每日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而且,不仅仅是周边村子的人来报名,镇子上、县城里、以及其他镇子的人也来报名了。   这些人距离三柳村太远,而陶竹并不打算提供住宿,所以这些人陶竹全都拒了。   但谁知这些人不放弃,表示他们不需要陶竹提供住宿,他们可以租三柳村村人的房子或者是附近村子的房子。   只要陶竹肯让他们进作坊干活,住宿问题他们自己解决,不需要陶竹操心。   若实在是应聘不上这份活计,那他们还想应聘长工。   黎荞家的长工不管是农忙时期还是农闲时期,工钱都比其他地主家高,而且黎荞为长工提供住宿——黎荞在田地里盖了土坯房子,离家太远的长工可以住在这些土坯房里。   反正都是一份长期的工钱也不错的活计,他们不想回家,他们想在黎荞家挣钱。   陶竹听了这些人的诉求,有些愣。   他的本意是给十里八村的乡亲提供一份工作,现在这些离得远的人过来应聘,这……   陶竹拿不定主意,便趁着中午吃饭时问黎荞。   黎荞想了想,摇头:“咱们暂时无法提供那么多工作,这部分人暂且拒了,等咱们又买了田地再说。”   今年三里镇的田地变得抢手了起来,一些有能力购买田地的人,都纷纷出手购买属于朝廷的荒地。   只靠着种红薯,用不了几年就能把买地的钱挣回来。   这么一来,他倒是没合适的田地可买了。   可现在既然这么多人想寻一份长期的稳定的工作,那他不挑了,过几日他就去县城买一些中等田。   虽然他个人的能力很有限,但能解决一部分就业就解决一部分呗。   而且他本来也是想买田地成为大地主的。   黎荞的拒绝,让这些远道而来的人很失望,但他们挑不出错来。   鸭货作坊这份活计太抢手了,光是十里八村的村人就挤破了脑袋,他们这些外来的,进不了作坊实属正常。   唉,世道艰难。   这些人失望而归,陶竹只能强迫自己忘掉,专注鸭货作坊。   因为之前没做过这门生意,所以他前期不准备招太多人,按照平城的消费水平,一日应该能消耗掉二百只鸭子?   陶竹不太确定,他和黎荞商议了一番,先按照这个数字去做。   因此,前期只需要招四十人就可以了。   十人负责宰杀、清洗鸭子,十人负责烧火,二十人负责卤和烤。   调味暂时由陶竹、周金桂、李瓶三人负责。   李瓶过惯了清闲日子,但被村子里积极挣钱的氛围影响,再加上她喜欢美食,于是便来应聘这份活计。   很快,鸭货作坊运转了起来。   第一日因为不太熟练,只做了八十多只鸭子。   三十只做成烤鸭,剩下的大卸八块,分装卤起来。   这些做好之后,第二日,黎荞陶竹赶着牛车,和小五一起去了县城。   先给江知县送一些,顺带买三百亩中等田。   三里镇的特等田和上等田都被挑完了,如今只剩下了中等田和下等田。   中等田是二十三两一亩,三百亩便是六千九百两银子。   江知县看他买这么多中等田,便道:“其他乡镇还有不少特等田和上等田,你没必要非得买三里镇的中等田。”   “其他镇子太远了,学生不能时常过去。”黎荞解释。   “你时常下地么?”江知县有些好奇。   “会经常下地溜达一下。不过,学生此番买中等田,是想给乡亲们提供一份活计。”   黎荞把其他人想去他家做工却被拒的事简单讲了一下。   江知县听罢,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而后叹道:“达则兼济天下,你读圣人书,听圣人言,这份善心实在是令人动容。”   “其实你做的已经很好了,你给平城带来太多改变了。那些外地来的商贩,不仅让平城房屋价格日渐上涨,也给咱平城的百姓提供了不少活计。”   那些商贩在平城吃穿住行,每一样都得花钱。   这花出去的钱最后落到了平城百姓手里。   “至于农人,他们靠着粉条所挣的银钱比县城里的百姓多多了。”   黎荞已经为平城太多太多人挣到不少银钱了,这份能力,一般人真没有。   这份功德,一般人也挣不到。   可黎荞不仅不骄傲不自得,竟还想要为旁人提供更多的活计。   他除了感叹黎荞有善心之外,还想感叹黎荞太过理想化。   怎么可能照顾到每一个人呢,让大部分人挣到钱、改善家境就已经超级了不起了。   幸亏黎荞生在平城遇见他这个知县,若黎荞遇见的是隔壁永兴县的知县,那绝对要天天生闷气。   想起永兴县的糟心事,他便对黎荞道:“永兴县的孙知县不是很支持红薯作坊,我前日才从那边回来,永兴县红薯作坊生产的粉条,不仅少,而且还含有杂质,外地商贩不肯要。”   之前江知县在永兴县指导修建红薯作坊时,永兴县的孙知县消极怠工,硬生生让他在永兴县多待了七八日。   如今红薯成熟,红薯作坊开始运转,他对永兴县的红薯作坊不放心,所以前几日特意又去了一趟永兴县。   结果到那边之后,真真把他气了个半死。   他明确强调过,只需要照搬平城的经验,那永兴县的农人就能挣大钱。   但孙知县对此不感兴趣,把红薯作坊交给他手下的人负责。   没有知县的监督,下面的人随意糊弄,不仅做的淀粉脏兮兮,做出来的粉条吃在口中有明显的尘土感,而且粉条上面还含有不少黑点。   这种粉条,外地来的商贩怎么可能看得上。   外地商贩不肯买,那这些粉条就砸永兴县自个儿手里了。   明明是永兴县自己的错,但孙知县却觉得是那些商贩事儿多太挑剔,真真是把江知县气的半死。   连明知府都向黎荞保证过了,凡是在河西府生产的粉条,每一斤都会有黎荞的半成分成。   可现在永兴县生产了不少卖不出去的粉条,那不仅仅是黎荞的利益受损,也是在打明知府的脸。   “我已经派人去府城向知府大人禀告此事了,小黎啊,你别生气,等知府大人的处置。”   江知县叹气。   猪队友,把饭都递到嘴巴边了都不知道张嘴吃,气死。   黎荞:“……”   好吧。   果然其他县城的知县比不上江知县。   “学生不生气,倒是您消消气,您辛苦奔波,他们既然不领情,那就交给知府大人吧。”   “只能如此。”江知县继续叹气。   他是知县,孙知县也是知县,他们平级,他管不了孙知县。   迫不及待想升官了,唉,空有一腔热情却不能施展,憋屈!   黎荞和江知县又说了一会儿话,然后才和陶竹离去,出了县衙,他们夫夫对视一眼,只能无奈苦笑。   银子少些就少些吧,总比没有强。   夫夫两人去了望月楼,把余下的鸭货都给了望月楼。   自打粉条上市,王掌柜又把对面的茶馆租了下来,每日生意好到爆炸。   黎荞陶竹带过来这些鸭货,除了烤鸭,余下的不需要再加热,直接装盘就可以出售。   王掌柜很高兴,自从在三柳村尝过黎荞家做的鸭子之后,他一直盼着黎荞能做这门生意。   盼了这么久,这门生意终于开张了。   跟蛋黄酥一样,王掌柜瞅准目标人群,专门向那些不缺银子的商贩推销。   黎荞家的鸭货味道好,滋味足,手艺是独一份的,在旁的地方根本吃不到。   所以价格不便宜。   一斤鸭脖是八十八文钱。   一斤鸭肠是九十文钱。   一个鸭翅、鸭锁骨是十文钱。   一个鸭掌是十五文钱……   别看这些部位肉少,但是耐嚼,像是这样的冬日,坐在热乎乎的炕上,捏起一截鸭脖慢悠悠的啃,麻辣鲜香爆满口腔,这独一份的美味,不仅是在外地绝对没有的体验,也能抚平等待粉条的急躁呢。   王掌柜一通夸之后,便让伙计送上鸭货,让这些外地来的商人试吃品尝。   如同他夸奖的那般,这些鸭货虽然骨头多,但是滋味足,耐嚼。   的确是平城独一份的美食。   一个胖乎乎的中年商人吃饱喝足之后,临走时让王掌柜给他打包两斤鸭脖。   在等待的间隙,他忍不住对王掌柜道:“如今粉条没买到,但在望月楼的消费却是一日比一日高,唉。黎荞是懂抢……啊不,是经商。黎荞是懂经商的。”   “我们这些外地来的商人,被他拿捏的死死的。”   王掌柜听了这话直笑:“可不是,要不是他志不在此,那平城首富早就是他的了。”   “前途不可限量呐。”胖乎乎的商人不由感慨。   人比人真是气死人,黎荞志不在此还把他拿捏的死死,让他心甘情愿的掏银子。   在平城的开支这般多,他今年一定要在粉条上赚回来。   黎荞陶竹的鸭货一经推出,很快就火爆整个平城,一日别说是八十多只鸭子了,二百只都不够卖。   陶竹便又招了二十个人,尽可能的供货。   日子一天天往前走,很快就到了冬至。   冬至这一日下雪了,在这种风雪天气中,明知府来了平城。   *   作者有话要说:   没写完也没能早一点……QAQ   给大家发红包! 第86章 挣了大一笔银子 方子差点儿泄露   雪是小雪粒, 伴随着寒风砸在人脸上,砸得生疼。   这种天气,甚少有人愿意出门。   但平城不一样, 明知府进了城,发现大街上来来往往有不少行人。   这些行人虽形色匆匆,但身上穿的挺厚实,除了行人外,街上还有少量的马车。   明知府忍不住感叹, 连这种鬼天气都有不少人出门,那平日里平城得热闹成什么样。   他带着人径直去了县衙。   明知府来的突然, 事先没有和江知县打招呼, 他到时,江知县人不在县衙,而是去了红薯作坊。   今日是冬至, 按照习俗要吃饺子。   红薯作坊工人多, 吃的是大锅饭,这些工人和服徭役时一样都是自带的粮食, 这种大锅饭,没人舍得带细粮,他们带的都是粗粮。   但今日是冬至, 黎荞给县城的红薯作坊捐了三千斤小麦面粉, 三千斤玉米面粉, 十四头猪,让红薯作坊做两掺面包子——工人太多, 厨子包不了那么多饺子, 但大包子勉勉强强是供得上的。   于是江知县就挨个巡逻庄子去了, 看这包子有没有落到实处。   明知府听完县丞的话, 制止了县丞要去找江知县的举止,他打算亲自去红薯作坊走一趟。   平城的红薯作坊其实是七个大庄子,每个庄子可容纳三千人,明知府挑了个离县城最近的,他坐着马车,在寒风中晃晃悠悠进了庄子。   江知县不在此处,他便没公开身份,只是在负责人的带领下,在庄子里四处转悠。   庄子里都是土坯房,房间很大,不管是大通铺宿舍还是大厨房亦或者是生产车间,每一处都很大,能容纳很多人。   明知府对生产车间最感兴趣,他随意进了其中一间。   这间房子很大,里面足足有一百多人,地面铺的是土坯砖,一眼看过去,又整齐又干净。   工人所使用的锅碗器具也都很干净,看得出是每日都清洗的。   至于这些工人,每个人头上都包着棉布巾,防止掉头发,嘴巴上也戴着一块布,那是口罩,防止说话时口水喷进粉条里。   做粉条需要用到热水,所以整个生产车间被白烟填满,人待在里头一点儿都不冷。   明知府在里面转悠了一圈,很满意。   出了生产车间,他前往晾晒粉条的区域,庄子里铺的也是土坯砖,扫的干干净净,地面上只有雪粒。   晾晒粉条的区域满是木架子,木架子上挂满了粉条,这些粉条在寒风中冻得硬邦邦的,表层挂着一层冰碴。   明知府抬手戳了戳冰碴,神色很满意。   这会儿是中午,正是饭点。因为人多,所以庄子是错峰吃饭。   明知府抬步去了大厨房。   大厨房里热气缭绕,挤满了正在吃饭的工人,少部分挤不进去的便待在厨房门口。   吃饭时间短,而且宿舍是锁着的,回不去。   所以工人们一般都是在这边厨房吃饭。   今日的午饭是小米粥,玉米面饼子,两掺面包子。   小米粥和玉米面饼子随便吃,不限量,两掺面包子一人两个,每个有成□□头那么大,里面的馅是萝卜猪肉。   猪肉不多,大部分都是萝卜,但因为放足了油水,再加上包子皮有一半都是白面,细腻暄软,所以这些工人都挺满意,不仅一口一口吃的很香,脸上还带着笑。   明知府站在厨房门口,没有进厨房。   他没有让这个庄子的负责人跟过来,免得工人们吃的不自在。   而且,他想听一听工人们的心声。   厨房门口的一群工人一手拿着包子,一手端着碗小米粥,一边吃一边闲聊。   他们不认识明知府,但看明知府的穿着,应该是个富商。   反正这里是厨房门口,不涉及到粉条方子,所以这些工人只瞧了他几眼,便转了注意力。   “黎荞可真大方,竟然给咱们捐了这么多吃的,而且一个庄子两头猪!”   虽然说这两头猪分给三千人,一人还分不到一块肉,但好歹是肉啊。   “黎荞是我见过的最大方最有善心的富人,他有钱了舍得拉扯乡亲,他这样的人就该天天发财,好人必须得有好报。现在我全家日日都为他祈福,希望他一直发财,这样不仅他好好的,咱们也能跟着沾光。”   又有人这般道。   这人的话一出,立马在人群里引起了不小的波澜。   好家伙,还能这样?   但细细一琢磨,这法子妙哇!   老天爷都曾在三柳村显灵惩治赵二妞了,这说明老天爷一直在关注着三柳村。   若他们祈祷的多了,那老天爷肯定能听到他们的心声。   “黎荞这样的财主的确罕见,我今后也天天求老天爷保佑他,他配得上日日发财这种祈福。”   “等下次我爹来看我,我就把这话告诉给他,让他今后带着全家一起给黎荞祈福。”   “我不仅祈祷黎荞天天发财,我还祈祷他早点生儿子,生个儿子他的根才在这里啊。”   黎荞和陶竹已经成亲两年半了,但陶竹的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   现在整个平城的人都知道黎荞肯定是要一路冲到殿试站在圣上跟前的,若黎荞做官之后留在京城或者是去其他地方了,那别说是平城了,连三柳村和他都没多大关系了。   黎荞的爹娘不在了,余下的黎家人与他再亲近,那也是两家人,户籍本是分开的。   至于陶竹,陶竹和陶家人没什么感情,等于是断亲了。   这种情况下,若黎荞和陶竹两人留在外地,那夫夫俩和三柳村还能有多大联系?   可若是两人有了孩子,那就多了一层牵扯。   将来孩子回来寻根。   或者是黎家人想孩子了拖家带口的去外地看孩子。   反正不管咋说,若是有了孩子,那黎荞陶竹两人与三柳村、平城的牵连会多一些。   不只是一个人这么想的,传宗接代,这是根植于此时空所有人脑子里的本能。   可黎荞对陶竹的重视,连瞎子都能看出来。   黎荞走到哪儿就把陶竹带到哪儿,大庭广众之下还经常牵着手,一点儿都不在意旁人的视线。   而且,黎荞连田契上都写了陶竹的名字,现在黎荞家的五百亩田地,一半都是陶竹的。   嘴巴上的甜言蜜语可以装出来,但田契上加名字这事儿怎么都不像是装出来的。   所以说,黎荞不仅是嘴巴上看重陶竹,实际上也真的离不开陶竹。   这种情况下,谁愿意做恶人冲到黎荞跟前说陶竹生不出儿子?   谁都不愿意!   但这个问题又是切切实实存在,是以,现在第一个人提到了儿子这一问题,其他人纷纷响应。   陶竹赶紧生儿子啊,就算是生不了儿子,生个女儿或者是小哥儿也成,到时候和本地人来个娃娃亲,那黎荞与平城的联系就更多了。   ……   明知府万万没想到工人们的话题能拐到孩子上,他有些哭笑不得,摇了摇头,他抬步离去。   以黎荞的性子而言,甭管他和陶竹有没有孩子,都会帮扶乡亲。   这些工人真的多虑了。   不过,这些人也是真心盼着黎荞和陶竹能好好的,黎荞的一番心意,不算白费。   明知府没有多停留,他坐上马车回了县衙。   在县衙吃了热饭,又睡了会儿,一直到天黑,江知县这才回来了。   江知县见到明知府后大吃一惊,赶紧请罪。   明知府自不会怪罪,江知县在这种天气里在外奔波一日,还不是为了百姓。   明知府此次过来,有一堆事情要和江知县商议,这其中牵扯到了黎荞,于是江知县连夜派人去三柳村,让黎荞明日来县城。   黎荞接到消息时他和陶竹都已经睡下了,谢了来报信的衙役大哥并将其安置好,然后夫夫两人回后院继续睡。   两人倒是不担心什么,睡的香甜,次日天不亮便带着衙役大哥出发前往县城。   一夜过去,小雪粒变成了雪花。   但土坯砖路上没有什么积雪。   因为这个时间点是望月楼运输队去三柳村的时间,所以附近的村民早早就把路上的积雪给清扫了。   不过,下雪天,路滑,牛车走的慢,他们花了一个多时辰才走到县城。   两人去县衙见明知府。   明知府见着黎荞,先算账册。   明知府不是从府城那边过来的,他是从永兴县来的平城。   在去永兴县之前,他还去沛水等三县转了一圈,查了这三县的账本,把该分给黎荞的银子算了出来。   沛水这三个县的知县虽不如江知县精明强干,但比永兴县的孙知县好多了,江知县把饭喂到嘴边,这三个知县知道张嘴吃。   虽然不如江知县那般拼命尽力,但两个月下来,也做了不少粉条,挣了不少银子。   明知府说着让手下人把账本拿来。   一个县一个账本,先看的是沛水县的账本。   沛水县的耕地面积和平城差不多,但因为明知府今年吩咐的晚了错过了种红薯的时节,农人种了其他的粮食,所以沛水县所种的红薯亩数远不如平城,一共只有十五万亩。   今年雨水不足,红薯减产,亩产量只有一千二百多斤。   按照一千二百斤算,十五万亩田地所产的红薯不到两万万斤。   这些红薯做成淀粉,变成粉条,大概有三千万斤。   但这只是理想中的数字。   在实际操作的过程中有不少损耗。   像是一些人出于侥幸心理,做的淀粉含有杂质,这就浪费了一些淀粉。   而且,除了损耗之外,这三县做粉条的速度也比较慢。   并不是每一个知县都跟江知县这般有统筹全局的能力,尽管江知县毫无保留的传授经验,但这三县在实际操作过程中依旧有不少问题。   管理混乱,监督不严格,产品不合格,速度慢……反正平城这边没有出现的问题,这三县都遇见了。   好在这三县的知县态度端正,及时改正错误,所以这三县的粉条生意慢慢步入了正轨。   如今两个月下来,沛水县一共卖出了九百万斤粉条。   一斤粉条黎荞能得一文多钱,按照一文钱算,那九百万斤粉条黎荞一共能得九千两银子。   算完沛水的账,明知府又算另外两个县的账,这两县的水平和沛水县差不多,一个做了一千万斤粉条,一个做了八百五十万斤粉条,这分别是一万两银子,八千五百两银子。   这三县加一起,黎荞一共能得两万七千五百两银子。   至于永兴县。   提起永兴县,明知府先是叹了口气。   这个说来话长了。   他之所以在整个河西府建红薯作坊,为的就是攒政绩,是以,接到江知县的禀告,知道孙知县在拖他后腿,他怒不可遏,带着人就杀去了永兴县。   到了永兴县之后,先是训斥了孙知县一顿,然后便逼着孙知县按照平城的经验去整改。   这个整改过程,给他添了无数的火气。   孙知县在永兴县任职期间,一向是得过且过,他信奉的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所以他不搞欺男霸女鱼肉百姓那一套,他把很多事交给手下人去做,他自己喝喝小酒,与美妾品品美食,小日子过的美滋滋。   红薯作坊一事他也是交给手下人去做,他自己并不上心。   没有他这个知县监督,永兴县那帮人狗胆包天,把作坊、淀粉搞的一团糟。   明知府当时了解完现状,心中生出不妙的预感,他立马把负责红薯作坊的那帮人抓了起来。   他一个个的审问,这一审问还真审出东西来了:   永兴县的县丞和县尉,两人竟是把粉条方子给卖了。   而且不仅仅卖了一次,他们把方子卖给了好几个商人。   当真是一个敢卖,一个敢买。   这几个商人距离河西府挺远,他们想着等他们把粉条运送回老家,就把买的这批粉条和他们自己做的掺一起卖,用这种法子应该能挣不少银子。   这可把明知府给气个半死。   但生气没用,必须得解决问题,其中两个商人拿到货已经走了,他一边派人去追,一边把余下的几个商人扣押起来。   又把永兴县的县丞和县尉关入大牢,他带人全面接管了永兴县。   至于孙知县,这是七品父母官,而且孙知县没有违反律法,只是违抗了他的命令,所以他无权将孙知县给打入大牢,他只能狠狠训斥,然后在今年的官吏考核中给孙知县打一个大大的不合格。   在他的强压之下,永兴县的红薯作坊慢慢走上了正轨。   那两个带着粉条离去的商人因为粉条太多,走的慢,很快就被他的人给追上了。   所以,粉条方子暂时保住了。   说到此处,明知府轻咳一声,让人把黎荞该得的所有银票都带过来。   此前他放出大话,说凡是在河西府生产的每一斤粉条,那都有黎荞的半成分成。   他也向黎荞保证,一定会保住粉条的方子。   结果,他低估了孙知县捅窟窿的能力,也高估了孙知县的责任心。   身为一县父母官,连这种事都能不上心,他真的是跪了。   此前他觉得孙知县人不错,虽然不能和江知县比,但好歹不去祸害百姓。   身为一个父母官,土皇帝,能不霍霍百姓,这已经很好很有底线了。   可这一次,他发现他大错特错。   身为一个父母官,若是不作为,那其实就是在霍霍百姓!   “小黎啊,这一遭是本官对不住你,但好在把方子追回来了。这几个商人买方子的银子,以及本官对他们罚银,全都交与你,此事就暂且揭过吧。”   “永兴县只做了一百万斤粉条,你该得一千两银子。那几个商人每人花了五千到一万两买方子,加一起一共有三万三千两。罚银翻三倍,那就是九万九千两。”   “这加一起,你该得十三万三千两银子。”   “再加上沛水三县的两万七千五百两,最后你一共可得十六万零五百两银子。”   “你们夫夫数一数,一文钱都不少。”   明知府说着指向了正在搬运钱箱子的几名捕快,让黎荞和陶竹数银票。   黎荞:“……”   好家伙。   这么曲折呢。   上一次江知县和他提及永兴县时他也有过方子会被泄露的担忧,但是,粉条一事早就不在他的掌控中了,他担忧也无用,于是他便将此事抛到了脑后。   没想到这方子还真泄露出去了。   好在明知府明察秋毫,雷厉风行,这方子保住了。   “数就不必数了,学生信您。您此番奔波着实辛苦,学生感激不尽,必将永记在心。”   不仅保住方子,还给他捞回来十三万两银子。   明知府不愧是知府,是有些能耐在身上的。   明知府听得黎荞此话,心中松了口气。   他是为了给他自己攒政绩,所以要在整个河西府搞红薯大疯狂,若此时把方子给泄露了,黎荞现在不记恨他,那将来呢?   黎荞可是必定要起飞的啊。   他可不想得罪黎荞。   唉,他此番出了大丑,差点儿把圣上刚刚称赞过的平城富裕给搞砸,希望圣上和黎荞都记着他的力挽狂澜,忘掉他错估孙知县的掉以轻心。   在这之前,他真不知道孙知县竟然这般“淡泊名利”,这么好的攒政绩机会都不抓住。   真是坑死他了。   “小黎你放心,那两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已经死了,本官杀鸡儆猴,应该无人敢偷卖方子了。至于孙知县,他此次捅了娄子,八成要降职。”   “您做事学生自然放心。”   黎荞真心实意的道。   “那行,你们夫夫先去数银票,数完之后本官要考一考你的学问,看这半年你是否有长进。”   明知府笑着道。   “……是。”   黎荞应下。   然后他和陶竹去旁边的房间数银票。   他本不想数,但明知府非得让他数,而且回家之后陶竹记账时肯定要数一遍,为了给陶竹减轻工作量,他便认真数了起来。   银票都是一百两的,十六万五百两,便是一千六百零五张,他和陶竹很快就数完了。   数完了之后,明知府当真考校他的功课,提问范围一开始是四书五经,很快就扩展到了三史三传。   这半年来,除了夏日打井之外,他甚少做旁的事,一心扑到读书上。   他肯下苦功夫,他自己的记忆力又好,所以这半年的读书成果很喜人。   明知府越考越满意,到最后已经是笑的合不拢嘴了。   黎荞肯用功,脑子还聪明,又会做人,还懂得感恩,这么多条件加一起,黎荞若不飞,那天理难容啊。   得趁着黎荞此时还没飞,好好和黎荞打一打关系!   难得见黎荞一次,明知府留黎荞和陶竹用午饭。   黎荞和陶竹在来时特意带了一些鸭货和点心,上一次在府城时,因为人生地不熟,所以他们夫夫去拜见明知府时只带了些茶叶。   如今明知府来了平城,他们自然要多准备一些礼品。   明知府这段时间一直在忙活永兴县的事儿,对于火爆平城的鸭货,他只是听说,但还没来得及品尝。   此时将这些鸭货吃到口中,除了夸赞,他更多的是想感叹。   就黎荞这整活儿的能力,别说是在平城了,就是把他放到西北大漠里,他也能翻出不一样的浪花。   前途不可限量!   现在天冷,鸭货做好之后可以多放几日,明知府建议黎荞扩大生产。   这鸭货如此好吃,应该多做嘛。   这么一来,不仅黎荞能多挣银子,那乡亲们也能多挣点银子。   黎荞听了这话,连连点头,他和陶竹已经在招人了。   前几日,一个叫方世通的人找上了他,说想把他的鸭货贩卖到府城,希望绕过望月楼直接从他这里拿货。   方世通还把自己倒卖点心的经验拿了出来,好获得他的认可。   从前,遇见这样的人,黎荞通通拒绝,不仅仅是因为他和王掌柜签了协议,还因为他家每日做的点心是有限的,放在望月楼完全能卖完,不需要找旁的销售渠道。   但现在,他真的是被家里堆成山的鸡蛋鸭蛋给搞怕了。   鸭货生意能从根源上解决鸡蛋鸭蛋多的问题,而且也能为乡亲们提供就业岗位,所以,他开始认真思考方世通的提议。   目前陶竹的鸭货作坊一日最多能做四百只鸭子,这四百只鸭子入了望月楼,就好似烤肠刚上市那般,很快就被抢完了。   如此抢手,陶竹便想着继续招人。   但继续招人的话,又怕做不长久。   现在是因为红薯作坊在运转,所以平城的外地人比较多,等红薯作坊停工,那很多外地人都会离开,到那时,鸭货作坊出的货不能被平城消化完,那陶竹肯定要裁人。   他和陶竹并不想给人希望又让人失望,所以,他们此前并没有再招人。   可如今有方世通这么一个有着丰富倒卖经验的人,可以为鸭货作坊开出府城这个稳定的市场,那他和陶竹就不用犹豫了。   其实,开辟府城市场这个活计很多商贩都能做,但方世通不仅在他需要的时候凑上来,而且还很真诚,既然这般,他就把此生意交给了方世通。   黎荞和陶竹两人从县衙出来时,天已经擦黑了。   夫夫两人不打算留宿县城,他们赶着牛车回村。到村子时,黎大山等人早就把晚饭做好,就等着他们夫夫回来开饭。   先是生火烤去一身的寒气,然后他们进厨房吃晚饭,吃过晚饭,陶竹迫不及待的回了后院。   今日竟带回来了十六万两银子!   而且,这只是两个月的盈利,其余四县的红薯作坊还能再运行两个月,到时候还会有几万两银子入账。   平城的农人今年依旧种了三十万亩红薯,这些红薯大约能给他和黎荞带来六万两的盈利。   所以,如果加上这六万两,那么即便是交了商税,今年他和黎荞只靠着粉条也能挣二十万两银子。   天呐!   之前黎荞说今年靠着粉条能挣二十万两银子,他以为是做梦,而且,当时黎荞口中的二十万两是没交过赋税的二十万两,若是交了赋税,那就只剩下十四万两了。   后来红薯减产,他和黎荞觉得能挣到十万两银子就很好了。   可万万没想到只在今日他们俩就带回来了十六万两银子!   好多钱哇!   他见识少,从拿到这些钱的那一刻起,他心脏就砰砰跳的厉害,此时在烛光下,瞧着这几个钱箱子,他心脏跳的更厉害了。   黎荞站在陶竹身侧,看他水眸亮的厉害,脸颊也因为兴奋变成了粉色,不由伸出手将他纳入怀中。   “这么多银子,咱们该怎么花?给你买衣服首饰?”   “……暂时不花,放着。”   陶竹扭头看向黎荞:“这一次知府大人保住了粉条方子,但下一次呢?粉条方子随时都有可能泄露,所以这银子咱们还是攒起来,将来花到刀刃上。”   他没有花钱的爱好,他此时看到这么多银票只是单纯的高兴。   好多钱呀~   “好,听竹哥儿的!”   黎荞抱紧了怀中人,陶竹说不花,那就不花。   “那今晚就这样开着箱子睡?”   陶竹瞧着这几箱子银票,舍不得收起来。   黎荞闻言立马笑了起来:“好。”   他忍不住在陶竹的脸颊上亲了一下,爱银票的竹哥儿也好可爱。 第87章 本章流水账 过年,修路   夫夫两人当真开着钱箱子睡了一晚, 翌日醒来,陶竹第一件事便是拱出被窝去瞧桌子上放着的钱箱子。   此时天还是黑的,但外面下了雪, 雪光透过窗户纸让室内的黑暗稀薄了些,所以能瞧见几个钱箱子的轮廓。   这几个敞开的钱箱子待在原处,维持着昨晚他和黎荞入睡时的样子。   反复瞅了几眼,他这才心满意足的打了个哈欠,然后慢慢的把脑袋缩回到了被窝里。   开心~   黎荞被他这一套动作逗笑:“他们没有长腿, 跑不了的。”   陶竹大半个身子都趴在黎荞怀里,脸也埋在黎荞的颈窝里, 听见这话, 他闭着眸子哼哼了一声:“我想看。”   这三个字带着一丝沙哑,但又很软。   听得黎荞的心也跟着软了起来。   “那今天继续展示,什么时候看腻了, 咱们什么时候收起来。”黎荞说着伸手抱住了他, 大手在他背上轻轻摩挲,从脖子到腰间, 似乎按摩一般,舒服极了。   他生出了想赖床的心思。   思绪依旧停留在那些银票上,他慢悠悠的道:“今年给工人的年礼, 多加一只鸡。”   虽然他不爱花钱, 但他并不抠门。   马上要腊月了, 他这两日在给鸭货作坊的工人准备年礼,原本他只打算发红包、点心, 眼下突然多了一笔意外之财, 那每个人多加一只鸡。   “竹哥儿大气!”   黎荞立马夸赞, 很是捧场。   陶竹听着他略有些夸张的语气, 翘了翘嘴角,又道:“嗯……等祭灶那天,咱们再给县城的红薯作坊捐一次粮食和猪。这次多捐几头猪,争取让每个工人都能吃上一口肉。”   “听你的。”黎荞对此没意见。   这都是小钱。   陶竹嗯了一声,闭着眸子,大脑放空,舒服的想睡,但是,想到旁边的银子,他大脑又兴奋的不想睡。   想七想八,脑子里一会儿一个想法,片刻之后,他道:“马上要过年了,朱家村的腊肉好受欢迎啊。”   当初朱村长找上黎荞,说朱家村不仅想养鸡鸭猪,还想做腊肉生意,黎荞答应了下来,将腊肉的做法教给了朱村长。   有了腊肉方子,还养了猪,于是朱家村真的做起了腊肉生意。   冬日要做粉条,所以朱家村是在春天做腊肉,他们做的是烟熏腊肉,味道好,不干硬,放在望月楼出售,不仅平城本地的人会买,一些外来的商贩也会买。   眼下过年,不少人想买些当做年货,但朱家村的人忙着做粉条,没空做腊肉,这市场就白白丢了。   朱家村的腊肉生意是要给黎荞分成的,但因为朱家村人少,做的腊肉有限,所以分给黎荞的银子其实没多少。   以陶竹此时的家底,他惦记的自然不是这点银子,他想的是让乡亲们挣钱。   他的鸭货作坊,此次准备再招五十人,争取每日能做一千只鸭子。   但说到底,他的鸭货作坊只是一个百人小作坊,规模小,提供的岗位有限。   但若是腊肉的法子流传开……   虽然乡亲们挣不了大钱,但挣个小钱是可以的。   一头猪一百多斤,去掉骨头内脏里脊等,能用来做腊肉的只剩下几十斤。   一斤腊肉纯利润有二十文钱,一头猪若只卖腊肉,那大概能挣一两银子。   此时没有大型的养猪场,平城的猪是有数的,因此,在货源不够的情况下,腊肉真的挣不来大钱,只能挣点小钱。   “要不,咱们把腊肉的做法教给咱们村的人,愿意做的就做,至于给咱们的分成,咱们不要了。”   他又道。   “好。”黎荞没意见,朱家村卖腊肉所得的那些钱,对于此时的他而言的确是小钱。   他后年就要去京城,若无意外,这一去就没什么机会回三柳村了。   在进京之前给乡亲们再寻个财路,也算是全了这一场缘分,他穿越到这里,并且这几年日子过的还不错,他希望三柳村包括整个平城的百姓都能安居乐业,小日子红红火火。   陶竹看黎荞二话没说直接同意,忍不住在黎荞的心口蹭了蹭,要说大气,这人才是真大气。   他的命真好,竟然嫁给这么好的人。   “早上想吃什么?”他问:“我去给你做。”   “让春桃和三姐做就成,咱们赖床。”   被窝里暖呼呼的,趴在他怀里的陶竹也软呼呼的,黎荞想要赖床。   陶竹闻言笑了一下:“好。”   要以这个人的意愿为先,黎荞想赖床,他当然要陪着。   于是,夫夫俩抱在一起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闲话,一直到黎大山来后院喊他们吃早饭,他们这才起床。   今日依旧下着雪,小雪花飘飘洒洒落的很快,黎荞吃过早饭,径直去书房读书。   陶竹则是开始面试,他还没招够人手。   书房里放着炭盆,平城这边没有煤,黎荞烧的是本地产的木炭。   这种取暖方式对黎荞而言马马虎虎够用,他是异能者,本就比普通人抗冻,身上穿的厚实,身旁再放俩炭盆,他坐在书房中当真一点儿都不冷。   先把昨日明知府考校他的内容复习一边,然后他便按照之前制定的计划继续背诵《史记》,他快把《史记》给背完了,他要在年前彻底背完。   快中午时,陶竹来了,问他午饭想吃什么。   想了想,黎荞道:“去郑家买些肉和丸子,再把腐竹、豆腐、木耳、白菜这些备上,咱们吃火锅。”   “好。”陶竹也正有此意。   这种天气的确适合围着炉子吃火锅。   郑家今日不仅有猪肉,还有羊肉,黎大山买了十斤猪肉,十斤羊肉,又买了十斤丸子,这才用背篓背着回了黎荞家。   到家之后,该洗的洗,该切的切,该腌的腌。   两刻钟后,一家子围在两个炉子前开饭。   郑浅浅肚子已经显怀,他现在依旧在黎荞家干活,工作量也没有减少。   自打他怀孕,除了胃口变大,旁的并无明显变化,该吃吃该喝喝,孕吐这俩字和他没什么关系,是以,尽管旁人都劝他歇着,但他闲不住,依旧每日来这边和黎大山一起做点心。   黎大山站在炉子旁,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漏勺从锅里捞东西。   羊肉卷,小酥肉,豆腐干,再来几片沾满了红油的白菜叶。   碗里装满之后,他走到灶台旁,开始往碗里加小料。   郑浅浅爱吃芝麻酱,他便往碗里放了三大勺芝麻酱,另外又放了些醋。   “浅浅,给。”他把碗递给坐在黎春桃身边的郑浅浅。   郑浅浅将碗接了过去,但小脸还是对着黎春桃,正嘻嘻笑着:“小姑,你头上戴的这支簪子挺别致嘛。”   黎春桃的头上插着一支木簪子,簪头上缀着三朵红色绢布做成的梅花,梅花很精致,远远瞧着跟真的一般。   黎春桃之前因为常年干农活肤色有些黑,但这两年在黎荞家干活,皮肤捂回来不少,所以此时戴着这红色梅花簪还挺好看。   黎春桃听了郑浅浅此话,大大方方的点头:“章田生前些日子送的,说梅花和下雪天很配,今天雪下的大,我便戴上了。”   “这是他亲手做的,虽不值钱,但也是他的一片心意。”   黎荞正站在另外一个炉子旁往陶盆里捞猪肉丸子,听得此话,他抬眼看向了黎春桃。   刚才他瞧见黎春桃头上的簪子了,但他没想到是章田生送的。   “春桃啊,男人没有钱,能给你的只有这小小心意了,不然他拿什么留住你?你不要随随便便就感动。”   虽然章田生是他挑选的。   但是,要警惕一切男人。   “我知道。”黎春桃闻言立马笑了:“我不感动,我是觉得好看,所以才戴上的。”   不就是做木簪子嘛,她拿着木棍也能削出来。   倒是那三朵小梅花挺精致,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不感动就好,但你都接了他的簪子了,你这是?”黎荞一边问一边去灶台旁给自己加小料。   “觉得还行,我不讨厌他,他坦坦荡荡,不虚伪。”   很多书生的自尊心很强,对自身的窘境想方设法遮着掩着,唯恐别人知道。   但章田生不这样,穷就是穷,忙着挣钱就是忙着挣钱,他每次来见她都会把他前几日的日常说的很清楚。   送簪子时也明确说了没钱送不起银簪,但因为他自己会针线,所以就买了点绢布做了梅花簪。   当然,章田生并没有哭穷的意思,只是单纯陈述他每日在干嘛,他能给的是什么。   这种感觉对于黎春桃而言挺奇妙的。   说不上心动,但算是有趣,给她日复一日有些单调的日子增添不少新鲜感。   黎荞听完黎春桃这话,不由挑了下眉梢,不错,看来发展的还算顺利。   “先不要给他花钱,慢慢接触,不急。”他叮嘱道。   但他话音刚落,陶竹便开了口:“我觉得只要春桃愿意,那就花呗,又不是花不起,春桃开心最重要。”   陶竹不太认同黎荞的话。   而且,明明是他们先选中了章田生,现在章田生挺真诚,那黎春桃也该真诚嘛。   “也是,反正春桃玩得起。”黎荞说着笑了起来:“春桃,听你竹哥的,你自己凭感觉,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嗯!”   黎春桃重重点头。   “小姑,我觉得小叔和竹叔的话都有理,你看着听吧。”   郑浅浅一边往嘴巴里送羊肉一边道。   黎春桃看他塞得鼓鼓的小脸,笑着点了点头:“好。”   一群人正吃着,白柚竟是来了。   白柚是来买点心和鸭货的。   他虽然裹的严严实实,但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陶竹忍不住问他,结果他还真是刚起床。   这种大雪天,当然是和黎大忠一起赖床啊。   他有下人伺候,原本是打算连午饭都在炕上吃的,结果黎大忠的俩孩子又来了,吵着要吃黎荞家的点心和鸭货,还非得让他来买,于是他就来了。   陶竹听完这话,心情复杂,但也只能去给他装点心和鸭货。   装好后,他拎着篮子要走。   陶竹看他走的摇摇晃晃,仿佛风一吹就能倒似的,便扯住了他的袖子:“你留下吃了饭再回去吧?”   “不了,俩娃等着吃呢。”白柚晃了晃手中的篮子,笑着摇头。   “……大忠哥怎么不来?”瞧着他满是倦意的脸,陶竹皱眉。   “他得安抚俩娃呀。”   白柚笑眯眯的,并不生气。   他身为后阿爹,面对着俩娃娃,他首先得拿出他的态度,他先做到仁义至尽,若俩孩子一直不接受他,那随便吧。   他对黎大忠还没有到爱屋及乌的份上。   说实话,他此时还真不生气,生气的应该是黎大忠。   在这种天气里,他和黎大忠在炕上待着,可不是单纯的赖床,俩孩子来拍门时,黎大忠抱着他已经亲出了火气。   所以,现在黎大忠憋着火呢。   刚和黎大忠成亲时,黎大忠顾忌着他是娇弱的官家小哥儿,所以每天一次就完事了。   后来入冬时,也不知道黎大忠是怎么回事,竟然开始偷瞄他了,晚上时也不顾忌他娇弱了,于是他这才知道之前黎大忠竟是一直在忍着。   体会到当夫郎的快乐后,他自不会让黎大忠忍着,经过这段时日的磨合,现在他与黎大忠在此方面可和谐了,每天都超开心。   刚才黎大忠的开心被打断,心里肯定憋着火。   所以他才不急,现在急的是黎大忠。   白柚是真的没有火气,陶竹看他笑得开开心心的,无语之后只能让他回家。   唉,后阿爹不好做。   想到此,他不由低头瞧了瞧自己的肚子,神色有些纠结。   在黎荞科举未通关之前,他一点儿都不想怀孕。   可现在的情况是他怀不上……   有一点点烦恼。   不过,这点烦恼真的只有一点点,等再坐到黎荞身边继续吃火锅时,他已经把这点烦恼抛到脑后了。   他忙着呢,没空烦恼。   花了三日的功夫,他又招了五十人,这五十个人一进入作坊,鸭货作坊的出货量陡增,每日可做一千只鸭子。   一半交给望月楼,一半交给方世通。   他家的鸭货早就在府城打出名气了,因此方世通把这些鸭货带到府城之后,分分钟就能卖完,售空速度比望月楼都快。   这么一来,陶竹忍不住又想招人了,府城的市场很大嘛。   但他还没来得及招人,村人倒是先找他了。   鸭货作坊每日要消耗那么多鸭子,可鸭子的成长是需要时间的,再这么消耗下去,大家伙儿养的公鸭子要供不上作坊了。   至于母鸭子,大家伙儿暂时舍不得卖,鸭蛋也是一笔收入呢。   货源不够,这的确是个问题。   陶竹只能歇了扩招的心思,但他搞鸭货作坊,其中一个缘由就是想从根源上解决鸭蛋多的问题,眼下乡亲舍不得卖母鸭子……   算了,明年可以让十里八村的乡亲多养公鸭,少养鸡。   腊八之后,时间一天天往前走,年味也一天天浓了起来。   腊月二十,黎荞给县城的红薯作坊捐了五千斤面粉,二十八头猪,让工人们在祭灶当天尝个荤腥。   黎荞这一行动,得到了无数人的称赞和感谢。   祭灶这日,陶竹给鸭货作坊的工人也发了年礼,每个人二两银子,六斤点心,一只鸡。   这份年礼绝对算厚。   鸭货作坊工人的工钱是一日五十文,眼下陶竹直接发了二两银子,这等于是多给了一个多月的工钱。   再加上点心和鸡,陶竹跟黎荞一样也是活菩萨转世吧?   外人可能不清楚,但鸭货作坊的人都知道,这鸭货作坊是陶竹一手办起来的,黎荞只是给了建议和支持,其他的并没有参与。   所以,现在陶竹发这么厚的年礼,他们更多的是感谢陶竹。   他们忍不住在心里为陶竹祈福,陶竹赶紧生个儿子吧,虽然说黎荞现在对陶竹当眼珠子般疼,可是,有了儿子之后才算是有了真正的依靠嘛。   当然,他们并没有说黎荞将来会变心的意思,但生儿育女是所有夫郎都要做的事,陶竹与黎荞成亲这么久却没生孩子,他们急啊。   陶竹并不知道鸭货作坊的工人在替他着急,祭灶之后,他便跟村里人一样开始准备年货。   该蒸的蒸,该炸的炸,该煮的煮,跟去年一样,外村人杀了猪之后,都过来送年礼。   知道黎荞爱啃肉少骨头多的部位,因此众人送的都是猪蹄、排骨、猪头等。   这么多肉,只靠着自家人肯定是吃不完的,所以,他家开始天天炖猪蹄排骨等,黎家、郑家、庄家、赵满仓家谁想吃了,尽管来吃。   黎菽觉得如今的日子跟做梦一般,院子里天天都飘着肉味,而且关系亲近的人随便吃,日日都热热闹闹的,日子好成这样,她每日都晕乎乎的。   做梦都不如此时高兴啊。   黎菽是这样的感受,三柳村众人也是这样的感受,因为大年三十的下午,当红薯作坊停工之后,庄丰收把众人叫到村口宣布了一件事:   黎荞要教大家伙儿做腊肉,免费教,卖腊肉所得的银子不用分给他。   又多了一门挣钱的生意!   这的确是跟做梦一样。   红薯作坊停工之后,村里人也能挣小钱钱了,黎荞的确是活菩萨转世!   这样的地主,别说是现实里了,就是戏曲话本里也没见过。   黎荞一定要狠狠飞狠狠发财哇!   但是,该怎么谢黎荞呢?之前他们已经给黎荞送过年礼了,此时若是再送,那黎荞肯定不收。   可黎荞又给大家伙儿一条财路,除了黎黍那种极品,谁好意思白拿?   必须得再送些什么。   大年三十的下午,按照平城这边的习俗,家家户户都会包饺子,每家都会包很多,不仅今晚要吃,大年初一的早上也要吃。   嗯……就送饺子吧,不贵重,也能表达他们的心意。   村人不约而同的要送饺子,这下子黎荞家的饺子也泛滥了。   黎荞:“……”   他拒绝。   但在村人的热情跟前,他的拒绝无效。   村人将包好的饺子放到蒸篦上,每家至少送一蒸篦,进了他家之后,无视他的拒绝,自说自话要把饺子放下。   一个个白白胖胖鼓鼓的饺子,都是村人亲手包的,总不能真的把这些蒸篦放到地上。   没办法,黎荞便把家里的架子、凳子、桌子都搬到院子里,好让村人放饺子。   天冷,放院子里可以冻起来,存放的时间会久一些。   “黎荞啊,我家包的是荠菜猪肉馅的,这荠菜是秋哥儿在山上寻的,最最鲜嫩了,你和竹哥儿今晚可以尝尝。”   张绣花端着一蒸篦饺子,笑盈盈的对黎荞道。   “黎荞,我家的是笋干猪肉馅,里面的笋是在县城买的,几十文钱一斤呢,但贵有贵的道理,包成饺子可好吃了。”   “搁从前哪里舍得买这种比猪肉还贵的菜,能有今天的好日子都是因为你,你和竹哥儿今晚一定要尝一尝这个馅。”   王良手里也端着一个蒸篦,上面是他家的笋干猪肉馅饺子。   这个馅儿是跟望月楼学的,和村子里其他人家的饺子比起来,他家绝对是独一份的新鲜。   黎荞一定要吃他家的!   “黎荞,我家的是香菇猪肉馅的……”   “我家的是羊肉馅的!”   “我家的是荠菜鸡蛋的,里面一多半都是鸡蛋!”   “……啧,我家就是普通的白菜猪肉,但瘦肉放的多,吃着绝对不油腻,黎荞你和竹哥儿可以试一试。”   ……   村人的饺子馅五花八门,一半是常规的白菜猪肉萝卜猪肉等,剩下的一半是从前村子里没出现过的花样。   但不管是哪一家,饺子里包的都是肉馅。   黎荞瞧着满院子的饺子,为饺子泛滥发愁的同时也很欣慰,大家的日子是真的变好了。   真好。   他为这个世外桃源添砖加瓦了。   这么多饺子,黎荞家肯定吃不完,于是黎荞又喊上了黎家、郑家、庄家、赵满仓家过来吃饺子。   不仅今晚要吃,明天也要来吃。   去年的大年初一,黎荞家煮的是肉,有猪蹄,有香肠,有排骨,各种肉炖了好几锅,一帮人在他家热热闹闹的干饭,让他有一种他和陶竹又办婚宴的感觉。   今年,依旧是一帮人来干饭。   但饭的种类由肉变成了饺子。   为防止众人吃腻,这些饺子他不仅煮着吃,还蒸着吃,煎着吃,炸着吃。   饺子宴受到了众人的欢迎,除了庄家和郑家,余下众人从前都是过的苦日子,这种肉馅的白面饺子,搁从前想吃还吃不上呢。   他们一点儿都不觉得腻!   在众人的努力下,花了三日时间,这才把乡亲们送来的饺子吃完。   大年初四,阴沉了多日的天气放晴。   天气一放晴,气温明显上升,冬天要过去了。   红薯作坊又开始运行。   今年红薯减产,再有半个月红薯作坊就会彻底停工。   村人虽然不舍,但也没其他法子。   大年初十,黎荞和陶竹两人坐上牛车去了县城,又到了他们从红薯作坊领钱的日子。   到了县衙,江知县将银子结算给他们,然后说起了修路的事儿。   明知府决定把府城-平城的官道修成土坯砖路,这条路太长,所花费的银子不是一笔小数目。   明知府原本不打算修这条路,但平城的粉条生意需要这么一条路,于是明知府和江知县商议了一番,决定还是要修。   修路需要银子,但不管是县衙还是府衙,都拿不出银子。   想修这条路,得让众人捐银子。   平城那些靠着粉条挣了银子的人,还有府城经常往平城而来的人,成了他们的重点募捐对象。   经过一个多月的努力,江知县募捐到了四万多两银子。   这是一笔不小的银子,不仅仅是富人掏了钱,一些家境普通的百姓也掏了钱。   修这条路对平城极为有利,以后会吸引更多的外地商贩过来,所以哪怕是普通百姓也愿意掏银子。   当然,掏的不多,一文,几文,十几文,即便是加一起也没多少。   能凑够四万多两银子,主要是靠富人。   像是王掌柜,直接捐了五千两。   赵掌柜也很积极,捐了三千两。   江知县身为父母官,也捐了一千两银子。   还有县城里那些大大小小开店铺的,以及大大小小的地主,这些人有些是自愿,有些是被迫,但甭管自愿还是被迫,在江知县找其谈心且捐了一千两的事实跟前,他们都无比支持修路。   所以,富人们凑了四万两银子出来。   明知府那边还没有消息,但府城富人多,明知府募捐到的银子肯定比江知县募捐到的多。   黎荞是知道修路一事的,他和陶竹年前虽然没有去县城,但这么大的事儿,有无数人将消息传给他。   他当时想要捐银子,但江知县不让,江知县说他已经把平城到三柳村的路给修了,平城到府城的这条官道,暂且不用他出力。   等真的修起来,若是缺银子,那他再象征性的捐一些。   江知县不想让黎荞花太多银子,圣上的御笔匾额明确点出来了:必有余庆。   黎荞必须得富!   若是在他任职期间黎荞花出去无数银子,那还算什么必有余庆。   他可不想因为这些小细节给圣上留下坏印象。   对于江知县的脑回路,黎荞有些哭笑不得,但既然江知县不让他捐钱修路,那他专心挖河吧。   红薯作坊停工之后,村人的空闲变多,可以挖沟渠,也可以继续打井。   经历过去年红薯减产的惨状,十里八村的人对此会非常积极的。   “你尽管放手去做,不过,也不要占用你太多精力,今年的院试定在四月底,读书才是你的第一要务。”   江知县这般叮嘱道。   “学生知道,大人放心。”   黎荞应下。   没有比他读书更重要的事儿了。   回到村子,黎荞找了庄丰收,他接下来要读书,挖沟渠、打井的事只能由庄丰收组织。   红薯作坊停工之后,不仅仅是三柳村的人,周围十里八村的人都忙碌起来了。   黎荞把腊肉的做法教给了三柳村的人,于是十里八村又掀起了养猪热潮。   陶竹的鸭货作坊红红火火,十里八村养鸭子的人家也特别多。   要不是黎荞再三强调不能多养免得生病传染让所有人的辛苦都完蛋,那很多人都想专门搞一个养鸭场了。   在这种忙碌中,挖沟渠一事也开工了。   一场小雨落下,为褐色的大地披上绿色,春天真的来了,气温上升,草木染绿,一切看上去都是明媚的,生机勃勃的。   距离黎荞的院试只剩下两个月时间了。 第88章 外地人嚼舌根,黎荞发火 解决孩子的事儿   这天中午, 陶竹从鸭货作坊回来时,脸色有些不太好。   尽管他极力掩饰,但黎荞一眼就看出来了, 吃了午饭,两个人照常回后院午睡。   天气暖了,最近日日都是晴天,陶竹便每日都把被褥拿出来晒,两套被褥轮换着来, 这样日日都能躺晒过的被褥。   但午睡的话,不能跟晚上时脱了衣服睡的肆意, 这样很容易把整个下午给睡过去。   黎荞和陶竹通常只是脱了鞋子侧躺在床上, 今日也是一样。   黎荞侧趴着,大半身子都压在陶竹身上,鼻尖是被褥上阳光的味道, 也有陶竹身上的皂角味道。   他犹如抱毛绒玩具那般, 先是狠狠抱了陶竹几下,然后捏捏陶竹的耳朵, 扯扯胳膊,这些动作不含什么欲望,只是单纯的想要与陶竹亲近。   揉搓了好一会儿, 他这才心满意足的将人给抱在了怀里。   凑到陶竹已经变得红通通的耳朵旁, 他问道:“今天谁惹我们竹哥儿了?告诉我, 我去给你出气。”   陶竹:“……”   他原本是背对着黎荞,身子完全缩在了黎荞怀中, 听到黎荞此话, 他慢吞吞的翻了个身, 与黎荞面对面躺着。   他水眸里带着一层水意, 脸颊也红红的,这是被黎荞揉搓出来的。   他眼角眉梢还带着未彻底消散的笑意。   他喜欢黎荞揉搓他。   望着黎荞脸上的担忧,他抿了下唇,然后才道:“果然被你看出来了,其实没什么大事,就是一些流言而已。”   今天他照常在鸭货作坊干活,鸭货作坊紧挨着小河,负责宰杀鸭子的人都是在小河边处理鸭子的。   他日常负责给鸭货调味,很少去小河边。   但今日他突然想吃鱼了,就想去小河边瞧一瞧,他不想耽搁黎荞读书,他想试着自己捉。   然后他就在小河边听到了工人的话。   “我远远听到菊嫂说‘竹哥儿生不出孩子’,我先是一愣,随后就很生气,走过去让菊嫂说清楚。”   “菊嫂她们几个吓一跳,但不敢瞒着我,就把前因后果都告诉我了。”   “菊嫂她男人昨日去县城,在小摊上吃面时听到有人在议论我生不出儿子。”   “那两个人是外地的,说我生不出儿子,说我长的像是男人,还说你就算是现在没腻了我,那将来肯定也会腻了我。”   “菊嫂她男人听不下去,和他们吵了起来。”   “那两个外地人只揪住我现在没生孩子这一点儿去怼菊嫂她男人,还说他们之所以议论起这个事,是因为咱们平城本地人都在说这事儿。于是菊嫂她男人没吵赢。”   “菊嫂很生气,但也担心,今天就忍不住想和其他工人议论议论,结果被我听见了。”   说道此处,陶竹又抿了下唇。   对于孩子一事,他其实不烦恼的,也就是看到白柚被黎大忠俩娃折腾时才会叹口气。   黎荞给了他太多太多太多的安全感,他真的一点儿都不担忧。   可谁知道,原来大家伙儿都在关注他的肚子……   大家伙儿不敢在他和黎荞跟前议论,所以他和黎荞一直都不知道。   要不是今日偶然听到菊嫂的话,那他要一直蒙在鼓里了。   两个外地人的话,对他的心情没有太大的影响。   但是,菊嫂她男人为了维护他却吵输了,这让他很不爽。   还有,原来现在平城都在关注他肚子么……   突然有点窒息。   “原来是这样。”   黎荞眉头也皱了起来,他拉着陶竹的手,让陶竹起身:“咱们去找菊嫂,看能不能寻到那两个外地人,你又没吃他们家的饭,你生不生孩子管他们屁事?”   “敢诅咒咱们,咱们去把他们揪出来!”   “……啊?”陶竹愣了,水眸睁大,傻傻的看着他。   “你不是因为菊嫂她男人没吵赢不爽么?咱们再去吵一次。”   “……”   陶竹还是有些傻眼。   还能这样?   “走走走,咱们现在就去县城。”   黎荞说着弯腰,抱着陶竹的腰将他抱了起来:“若咱们去的晚了,那两个外地人说不定就走了。”   “你不读书啦?”   “不差这一天半天的,快走。”   陶竹:“……”   他心脏跳的有些快。   他觉得黎荞有些小题大做,但是,看黎荞已经在为他穿鞋子了,他又忍不住想笑。   开心!   就疯一次吧,只这一次。   夫夫两人先是去鸭货作坊找了菊嫂,菊嫂是大河村的,一听说黎荞和陶竹要找她男人询问昨日的纷争,就赶紧带着黎荞陶竹回家。   到了大河村,问清楚昨日起争执的地点和那两个外地人的相貌,黎荞和陶竹两人赶着牛车去了县城。   到了县城,先是找到那个面摊。   那摊主是一对中年夫夫,见黎荞和陶竹来了,吓了一跳,不等黎荞和陶竹问便赶紧解释,他们夫夫昨日也帮着菊嫂她男人吵了,但那两个外地人抓着陶竹目前的确没生孩子这一点儿怼天怼地,他们寻不出合适的话反驳,最后就没吵赢。   至于那两个外地人,他们夫夫昨日跟踪了一下,想着万一这破事传到黎荞耳中,那他们也能有个交代。   可谁知道黎荞和陶竹竟是亲自来了。   那两个外地人住在城北的顺福客栈,昨晚他们夫夫跟过去的时候,这俩人没走,但不知道此时走了没。   于是,黎荞和陶竹坐上牛车前往顺福客栈。   还有不少看热闹的人跟了上去。   到了顺福客栈,客栈掌柜一看到黎荞和陶竹,如同面摊夫夫般立马解释,那两个外地人今天想走的,但他拦了下来,此时那两个外地人就在二楼房间里。   昨日这两个外地人在面摊上的那一番争吵,引起了很多人的围观,不只是面摊摊主跟了过来,还有一些看热闹的人跟了过来。   于是客栈掌柜知道这两个外地人当众讲了些什么话。   若是一般的坏话,那他或许会冲到黎荞跟前邀功。   但陶竹生不出孩子这话,他哪里敢跑到黎荞跟前传话,虽然黎荞表面表现的不在意,但万一心里很在意呢?   那他岂不是往黎荞心窝子上捅刀。   但是,他又怕这一番争执传到黎荞耳中黎荞听了会生气,于是他就没有放那两个外地人走。   不管咋说,他先拦一下,若几日后黎荞没反应,那他再放人走也不迟。   “那两人是冲着粉条来的,我就说有渠道弄到粉条,让他们等一等,他们这才没走。”   客栈掌柜一边引着黎荞和陶竹往楼上走一边解释。   黎荞闻言笑了:“谢谢掌柜,这番心意我记下了。”   客栈掌柜也笑了,赶紧道:“你为平城做了这么多事,那两个外地人跑到咱们平城想靠着你的粉条挣钱却又对你们夫夫指指点点,实在是可恨。”   “是这个理儿,要仗着我吃饭,还诅咒我和竹哥儿迟早散,今天这事儿没完。”   黎荞哼一声,脸色冷了下来。   陶竹跟在他身旁,见他俊脸罩着寒霜,一颗心扑通扑通跳的厉害。   这人为他出气的样子好迷人……   来到二楼,客栈掌柜去拍那两个外地人的门。   黎荞瞥见拐角处有一个用来放花盆的实木花架,他走过去将花盆搬到地上,然后将那个一米高的花架拎到了手里。   陶竹:“……”   他以为黎荞是来吵架的,结果是来打人的?   他抿紧了唇,免得嘴角上翘。   他想起了上次黎荞废掉宋石头的事儿。   他怎么会怕黎荞,他当时只觉得黎荞很有血性是个男人,现在黎荞要为他出气,他更是爱死了好么。   另外一边,客栈掌柜已经把那两个外地人的门推开了,此时是傍晚,这两个外地人正坐在桌前一边吃着花生米一边饮酒。   客栈掌柜没了之前的和颜悦色,沉着脸对他们道:“别喝了,黎荞来了。”   “……”   两个外地人,愣住了。   这掌柜的不是说能给他们弄来粉条让他们安心等么,怎么把黎荞等来了?!   “就是你们俩昨天在大街上诅咒我和竹哥儿会散?还一个劲儿的说竹哥儿生不出儿子?”   黎荞拎着花架进了房间,随意扫一眼确认了相貌,然后冷着脸问。   这两个外地人瞧着有四十多岁,长的都挺富态,因为正在喝酒,脸都有些红。   此时,看黎荞手里竟然拎着家伙,其中留着胡子那个结结巴巴的问:“你、你就是黎、黎黎荞?你想干、干什么?!”   “你们俩昨天有没有当众说我会休了竹哥儿?有没有说竹哥儿生不出儿子?”   黎荞继续问,但明显失了耐心,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不耐烦,手中的花架也举了起来。   这下子,两个外地人更害怕了。   这、这……   没留胡子的那个,哭丧着脸解释:“我们哥俩也是听平城的人说了,所以才提了一嘴。”   “我们没恶意啊!”   当然,这话是假的。   他们年后才来了平城,来的晚了,他们没买到粉条,所以这一趟是白跑了。   白跑一趟,他们心里就有些窝气,对黎荞也生出了怨恨,所以偶然听平城本地人在谈论陶竹生不出儿子之后,他们也跟着议论起来了。   他们说的也是实话啊,听说陶竹长的像男人,黎荞怎么会一直喜欢男人,大家都是男的,他们可太懂男人的想法了。   现在黎荞惦记着陶竹对他的恩情所以待陶竹一心一意,可等以后黎荞真的飞了,那肯定会另娶美人的。   但这话此时他们俩可不敢再说,正想要再解释解释,可谁知道黎荞拎着花架朝着他们俩走去,同时口中问:“竹哥儿吃你们家大米了轮得着你们对他逼逼赖赖?”   不等这两人回答,黎荞拎起花架朝着两人砸去。   花架一米来高,能将两人都罩进去。   只听嗷的一声惨叫,这两人疼的立马要逃开,但黎荞可不给他们机会。   他拎起花架又朝着两人砸去。   “竹哥儿吃你们家大米了你们叽叽歪歪?”   这一次,他用上了三成力道。   这两人没想到黎荞下这么重的手,痛呼一声,身子直接歪到了地上,他们疼的浑身哆嗦,但还没来得及谴责黎荞,黎荞又开口了。   “竹哥儿也没吃你们家大米啊,你们管那么宽干什么?我们生不生孩子,碍着你们屁事啊?”   这话说完,黎荞手中的花架朝着两人的脑袋砸去。   这一次,他用了两成力道。   但他力气比普通人大的多,再加上脑袋这个部位比较脆弱,所以花架一砸下去,两人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哼,然后就晕过去了。   鲜血顺着伤口涌了出来。   但黎荞没有再看他们一眼,他把手里的花架扔了,扭头看向了客栈掌柜。   客栈掌柜嘴巴大张,已经看傻了。   黎荞这也太干脆了吧,三下就把人给砸晕过去了?   “掌柜的放心,他们没死,但在你客栈见了血,这不吉利,这是二百两银子,你压压惊。”   黎荞从怀里掏出银票,他来县城就是奔着打人来的,所以身上带着银票。   “不不不,没事没事儿,一点儿血,没事!”   客栈掌柜回过神儿来,赶紧摆手。   开玩笑,黎荞来他客栈走的这一遭足够为他吸引客人了,他不好意思收银子。   “拿着吧,要不是掌柜的你拦着他们,那我就不能为竹哥儿出气,我得谢谢你。”   黎荞把两张银票往客栈掌柜怀里塞。   口里还道:“掌柜的,你如果愿意的话,明天可以去三柳村的鸭货作坊拿货,你帮了这么大的忙,我们夫夫必须得谢你。”   “……啊?”   客栈掌柜傻眼了,去鸭货作坊拿货?   还有这种好事啊?   鸭货作坊的货在平城只供应望月楼,特别好卖,想吃的话得提前排队去抢,不然就买不到。   哪怕现在平城的外地人少了,也依旧每天都不够卖。   现在就因为他费心思拦住了这两个外地人,他家客栈竟然也能出售鸭货了?   艾玛,天降惊喜!   “拿着吧。”黎荞看客栈掌柜高兴的说不出来话,便直接把银票塞他怀里。   然后,黎荞看向了门口的众人。   这些人都是为了看热闹才跟过来的,但他们被黎荞的操作给惊住了。   上来直接就砸?   还三下就把人给砸的见血?   这心里的火气得多大啊……   众人不由想到之前他废掉宋石头的事儿,当时那一幕只有三柳村的人见着了,说实话,因为没亲眼见到,所以很多人根本不信,黎荞平日里总是笑眯眯的,怎么可能会下这么狠的手呢。   可此时,他们亲眼见到了……   黎荞真的会下这么重的手。   黎荞将众人的神色看在眼里,他扬声道:“乡亲们,我此前不知道大家伙儿竟然对我和竹哥儿有没有生孩子一事这般关注,我相信大家伙儿关注此事是因为关心我们夫夫,所以我先谢过大家了。”   “但是,有一件事我必须得讲明白,那就是这辈子只有竹哥儿踹了我的份,没有我休掉竹哥儿的可能。”   “竹哥儿在我黎荞这里,是千好万好样样都好,从来都是我担心他踹了我。”   “可能你们觉得此话有些夸张,但这是事实,是我黎荞需要他,是我黎荞离不开他。”   “所以,我与竹哥儿有没有孩子,根本不影响我们的日子,我每日看竹哥儿还看不够,哪有空看孩子?一想到有孩子后竹哥儿不能跟现在一样时刻与我在一起,那我就觉得这辈子还是不要孩子好了。”   “所以,我希望以后大家伙儿不要再关注孩子的事儿了,这对我和竹哥儿来说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不值得大家伙儿投注过多的视线。”   “但如果个别人在今日之后还是异常关注这个问题,那我刚才的三句话送给他。”   黎荞说着指了指身后晕倒在地的两个人:“想靠着我的粉条挣钱还对我和竹哥儿指指点点,活该。”   说罢,他不再理会那两人,而是朝着陶竹走了过去,口里问:“解气了么?”   陶竹眼眶已经红了起来,水眸里被晶莹的水滴给占满了。   可看着黎荞来到近前,他却是笑了起来:“解气了,他们活该。我现在的确没生孩子,他们可以反复强调这个事实,但是不能诅咒咱们俩会分开。”   说到此处,他脸上的笑容扩大:“我才不踹了你,你在我这里也是千好万好样样都好。”   他朝着黎荞伸出了手。   “嗯,咱们天生一对,天作之合。”黎荞也笑了起来,抓住他的手,与他五指相扣,然后牵着他往外走:“咱们回家,天快黑了,咱们路上得走快些。”   “好。”陶竹点了点头,跟上黎荞的脚步,脸上的笑怎么都止不住。   爽了。   这下子是真的爽了。   而且,黎荞当众把话讲的这么明白,今后就算是有人关注他的肚子,那他也不窒息了。   想关注就关注呗,反正影响不了他和黎荞的小日子。   众人愣愣的看着他们夫夫下楼,出门,确认他们夫夫真的走了,这才你瞅瞅我,我瞧瞧你,满肚子的话却不知道该说哪一句。   黎荞当众贬低他自己,抬举陶竹,就真的这么爱么?   黎荞现在是整个平城、啊不,黎荞在大盛都算得上有名,现在黎荞当众说出这种话,是真不给他自己留后路啊。   他这是笃定今后不会变心么?   他今年才二十一岁,他怎么就敢说出一辈子这三个字?   他这是蠢,还是真的就认定了陶竹?   可黎荞怎么都称不上是蠢,自从他改邪归正,他浑身上下都透着聪明劲儿,他一点儿都不蠢。   可他此时说陶竹千好万好样样都好……   陶竹长的像男人,还生不出孩子,这两样若是放到旁的小哥儿身上,那等于是被判了死罪。   但在黎荞这里,这连个屁都算不上。   唉。   在场的男人,心中想法不一。   有佩服黎荞的,敢当众讲这样的话,够爷们!   但嘲笑的黎荞的也有,陶竹就是长的像男人啊,天下那么多美人,不管是姑娘还是小哥儿,比陶竹好看的遍地都是,黎荞现在为了陶竹放弃整片森林,太傻了。   还有个别人想看黎荞的笑话。   在平城,不是每个人都对黎荞怀有善意。   再加上黎荞发了这种一辈子的誓言,出于一些劣根性,个别人想看他被打脸。   这些人在心里恨恨的想,等将来他起飞之后见识了外面的美人,看他反悔不反悔!   但在场的女人和夫郎,此时羡慕陶竹羡慕的快哭了。   他们到底输在哪里?   陶竹也太能蛊人了,竟然让黎荞鬼迷心窍当众表明情意。   不过,看黎荞和陶竹这般恩爱,他们还是忍不住想要祝福,黎荞是好人,陶竹也是好人,这么一对活菩萨,就该过甜蜜日子。   黎荞和陶竹回村之后,日子照过。   对于他们夫夫而言,这是小事,解气之后就完事了。   至于会不会有人为那两个外地人报官,两人并不担心,在平城,现在没人敢明着得罪黎荞,更何况此次是那两个外地人嘴贱在先。   不过,他们夫夫今日的行径,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传遍了平城。   这是大事,妥妥的大事。   之前人们的确关心陶竹的肚子,不然也不会让那两个外地人知道此事。   很多人是出于善意所以才关注的,也有人是出于恶意。   但此次之后,甭管是出于善意还是出于恶意,人们表面上都消停了。   黎荞那三句话,看似是在怼那两个外地人,但何尝不是说给众人听呢。   陶竹又没有吃他们家大米,他们对陶竹的肚子指指点点,这的确是管的宽了。   郑浅浅快生了,他从村人嘴巴里听到这话之后,忍不住原地蹦了几下,一个劲的喊小叔绝世好男人,可把黎大山给吓坏了。   白柚知道了此事,又是为陶竹高兴,又是想要叹气。   他和黎大忠夜夜努力,但他肚子没动静……   黎大忠并没有催他生孩子,可是,他想生。   有些不能和黎大忠讲的话,裕宴。他可以和孩子讲。   况且,他当初找黎大忠,也是看中了身份的差距,当时他身份高一些,他想着黎大忠这辈子都不可能背叛他。   可如今,随着黎荞的真正起飞,黎大忠也会成为香饽饽……   他身边出现太多让他心凉的例子了,他父亲是这样,他亡夫是这样,徐家人也打算抛弃画哥儿。   身为小哥儿,若是在贫民人家,那或许可以得到夫君全部的爱。   可像他和画哥儿这样有一点点身份但身份又不高的小哥儿,在这种世道太被动了。   陶竹这样的,是极极极极极少数,看一看,欣赏一下就行了,脑子里可不能有类似的幻想。   他得为他自己打算。   只有孩子才不会背叛他,唉……今后他和黎大忠得更努力。   黎粮和王桂花犹豫了几日,还是来找了黎荞。   他们夫妇是晚上来的,当时黎荞和陶竹吃了饭,正准备回后院。   他们夫妇来了,黎荞陶竹便留在前院,坐院子里陪他们说话。   黎粮搓着手,一脸犹豫,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   王桂花见状,直接对黎荞道:“是这样的,其实,大家伙儿关心竹哥儿的肚子,还有一个原因是怕你们夫夫跑了,怕今后够不着你们了。”   “?”   黎荞睁大眸子。   陶竹也微微皱眉,怕他们夫夫跑了?   “你的考试若是顺顺利利,那很快就要去京城……”王桂花叹了口气,开始详细解释。   这十里八村与她关系亲近的,不敢找黎荞陶竹说这事,便找上了她。   说实话,第一次听这种言论,她只觉得好笑。   但是,听的多了,她知道乡亲们是真的担忧,不是在开玩笑。   既然乡亲们真情实感在担忧,那她肯定也要认真回应,但她的话不如黎荞的话管用。   所以,犹豫了几天,她还是和黎粮来了。   黎荞听完这一连串的解释,有些哭笑不得:“就算我和竹哥儿去了外地,但三柳村有我的家,有我的亲人,还有我的田地,这是我的根啊。”   “我怎么可能忘了自己的根。”   “可不是,这纯粹是乡亲们多想了。”   王桂花叹气。   就黎荞平日里的表现,哪里用担忧这个。   况且,黎荞给乡亲们的够多了,就算黎荞将来不再给众人什么,那谁也挑不出一丝的错。   “事儿就是这么一个事儿,你听听也就过了,别放在心上,你接下来好好读书,圣上要抬举你,那你可得沉甸甸的,肚子里要装满货,要经得住他的抬举。”   她叮嘱道。   黎荞被王桂花这话逗笑:“好,我听大嫂的。”   至于乡亲们的担忧,算了,日久见人心。   他目前得以读书为主。   如王桂花所讲的,他得经得住圣上的抬举,他得能压秤,他不能是个水货。   现在他已经快把《汉书》背完了,《汉书》一背完,那三史三传他就全部背完了。   院试虽然也考三史三传,但不会考的太偏僻太深入,毕竟这只是秀才的考试。   所以,以他目前的基本功而言,足够应对此次的院试。   但为了万无一失,他还是得巩固一下,上一次他的案首投机取巧,不能真的服众。   此次,他一定要堂堂正正。   *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文案上说的了,但又不能完全对上……不是故意的,写着写着就这样了QAQ 第89章 院试 题目又接地狱了   黎荞、陶竹、黎二山黎夏、黄有名父子坐着牛车, 和徐家的马车一起前往府城时,平城--府城的官道已经修了一半。   平城这边江知县募捐到了四万多两银子,府城那边, 明知府募捐到了十二万两银子。   府城的有钱人比平城多的多,明知府先是找这两年靠着粉条挣了不少银子的大商人谈心,然后又召集一些普通富商,大谈特谈修这条路的益处。   而且,他自己也捐了三千两银子。   在这种情况下, 大小商户踊跃捐银,很快就凑了十二万两银子。   有了银子, 这条路立马就动工了, 先从平城这边开始修。   江知县发了招工通知,沿途村落的村人,以及平城其他地方的人, 纷纷前去当修路工人, 虽然工钱不高,但总比没有强。   人多力量大, 当黎荞陶竹出发去府城时,这条路已经修了一半了。   平坦的土坯砖路有五米宽,铺了两层砖, 足足有一尺来厚, 牛车走在上面又平坦又快。   上一次去府城时, 官道上的坑洼非常多,牛车的车轮又是木轮子不防震, 因此坐在牛车上又颠簸速度又慢。   可这一次, 坐在牛车上都可以拿着书籍翻看了。   黎荞家的牛车比上一次去府城时有了升级, 耕牛拉的不再是板车, 而是马车的那种车厢。   这种车厢不惧怕风吹雨淋,比板车更适合长途旅行。   一般都是由陶竹赶车,黎荞待在车厢里看书。   黎荞这不是临时抱佛脚,他是抓住一切时间巩固基本知识。   去年府试过后,徐瑛在府城待了两个月,然后就去了平城读书。   此次他回府城考试,沈画一如既往的跟来了。   不过,沈画不跟上次似的时时刻刻都粘着徐瑛,因为这一次白柚也在。   白柚自打和亡夫家断了关系,就再也没有去过府城,此次来府城,一方面是为了躲黎大忠俩娃的折腾,另外一方面就是陪陪沈画。   沈画在徐瑛跟前时瞧不出什么异样,但在他跟前时,总是无精打采郁郁寡欢,连着难受了快一年,沈画脸蛋上的婴儿肥都没了。   沈画这模样,白柚心疼又无奈。   他是吃过亡夫家的亏,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再加上当时被家里人逼迫,他想离开白家,于是就匆匆定下了黎大忠。   当时他这一决定,其实带着赌的成分。   现在看来,他似乎赌赢了。   但他可不敢让沈画赌。   沈画喜欢徐瑛这种英俊的书生,但书生多渣男,别说暂时寻不到比徐瑛更出色的书生,就算是寻到了,那沈画就敢托付终身么?   唉。   土坯砖路很利于赶路,半日能走从前一日的路程。   但土坯砖路只修了一半,所以,黎荞一行人很快又走上了颠簸的土路。   这种路无法看书,黎荞便出了车厢,与陶竹靠在一起赶牛车。   官道两边大多是田地,这个时节农人忙着给小麦浇水,也有不少人在种大豆、玉米等杂粮。   不过,种玉米大豆等杂粮的是极少数。   眼下,河西府农人种的最多的是红薯。   陶竹瞧着田地里那些刚种上去的红薯秧苗,脸上不由自主涌出了骄傲。   这是他男人带来的改变。   黎二山今年十六岁,黎夏今年十五岁,两人都是第一次离开平城。   明明官道两边的农田和劳作场景与三柳村的一样,但两人依旧很兴奋,坐在车辕上张望个不停。   两日后,一行人到达府城。   黎荞早就拜托徐家人把上次住的院子租了下来,因此,入城之后,他们直接去了上次的院子。   白柚没有在府城买房子,他和黎大忠住客栈,不过,这一次要在府城待不少天,他打算买个小院子。   沈画、孟月则是和上次一样住在徐家。   在小院子安置下来之后,和上次一样,黎荞每日苦读,陶竹带着黎二山、黎夏做饭洗衣,照顾他的衣食起居。   黄有名父子,一个随时随地等着给他解惑,一个负责照料牛车。   院试是三年两次,不跟县试、府试一样是一年一次,因此,参加院试的人数远超府试。   现在黎荞是名人,他住的又是去年所住的院子,是以,从他住进去的第二日起,日日都有不少人登门拜访。   不得已,他只能又挂出概不接客的小木牌。   小木牌挂出来之后,他清净了不少,现在他哪有空去社交,他只想读书。   院试分为正试和复试,正试考一天,复试考两天,过了正试才能参加复试。   在黎荞看来,这纯粹是为了省事。   之前考县试和府试时,每天考前主考官都会验证考生的身份,县试还好,人数不多,耽误不了多长时间。   但府试人多,等验证结束,太阳都升的老高了。   院试的考试人数比府试还多,现在用正试筛选下大一批人,那复试时就能省下不少时间了。   黎荞想为这种方式点赞,这下子效率可以提高不少。   几日之后,他和孟月、徐瑛前去府衙报名。   报名流程和府试的一样,考生出具县衙开的公据当做身份证准考证。   此次负责报名的官员还是去年那位。   他看着黎荞的眼神带着期待。   不知道此次黎荞能写出怎样的锦绣文章。   报名之后,黎荞继续埋头苦读。   这日,白柚带着黎大忠来玩,白柚已经买了个小院子,但不在考棚附近。   考棚周边的房价太高,他没必要非得买这周边的房子。   来了府城,没有黎大忠的两个娃折腾他,他脸上的笑容比从前更多,整个人都透着被滋润后的鲜活。   “昨日大忠瞧见周明盛了。”   白柚和陶竹、黎二山、黎夏坐在前院的水井旁,帮着陶竹他们仨剥花生,他一边剥一边说起了昨日的见闻。   黎大忠也坐在一边剥花生,闻言点头道:“昨天我和柚哥儿去陶瓷铺子买碗碟,瞧见周明盛和他媳妇、老丈人了,他们是去那个铺子里进货。”   周明盛娶的是陶瓷铺子掌柜的女儿,眼下周明盛来府城考试,他媳妇和老丈人就跟过来进货。   “我瞧见他之后故意往他跟前凑,还对着他挥了挥拳头,他一张小白脸立马黑成木炭了。”   当年黎谷带着黎家男人去周家讨说法时,黎大忠也去了,但当时周明盛不在家。   去了两次周明盛都不在家,因此黎大忠只打了周明盛爹娘,没打周明盛。   后来黎谷想去县城找周明盛,但黎春桃不让,一方面是觉得丢人,一方面不想得罪陶瓷铺子的掌柜,人家是城里人,她是乡下人,她对城里人有天然的畏惧。   于是周明盛就没有挨揍。   但黎大忠肯定是咽不下这口气的,此次偶然碰到周明盛,他忍不住挥起拳头恐吓。   “他此次也要参加院试?”陶竹皱眉。   “肯定要参加,他一心当秀才呢。”白柚嗤笑了一声。   他和黎大忠成亲之后,也把黎春桃当亲堂妹看,给黎春桃介绍章田生之后,他就顺便打探了一下周明盛在县城的情况。   “你们不知道,现在他媳妇盯他盯的可紧了,非常怕他去找春桃。我听他两边的邻居说,他们家每隔几日就要大吵一次,他媳妇说他后悔了有了二心,他死不承认。”   陶竹:“……”   恶心,竟然还想去找春桃,无耻!   他呵了一声:“现在的春桃,他高攀不起。”   “可不是嘛。”白柚笑着点头:“就他家这个情况,他肯定无心读书,此次的院试,他绝对过不了。”   “但春桃可是马上要成秀才娘子了。”   黎春桃与章田生发展的挺顺利,章田生人不错,很真诚,章家人也都挺好,黎春桃对他已经由最开始的不讨厌变成了最近的一点点心动。   若无意外,两人夏日时就会定亲。   陶竹想起此事,也笑了起来:“春桃成亲时咱们好好操办,气死他。”   “这是自然。”白柚笑着点头。   白柚和黎大忠吃了午饭才走,临走之前,白柚叮嘱陶竹,让他提醒黎荞多多关注青年才俊,虽然书生大多不靠谱,但谁让沈画就喜欢书生呢,他只能拜托黎荞了。   陶竹一直记着此事,他早提醒过黎荞了,而且,别人来拜访黎荞,他都会瞧一瞧。   他也想让沈画多一个选择。   现在徐瑛还没考上秀才徐家人就已经看不上沈画了,就算徐瑛对沈画不离不弃,那婚后沈画也要受徐家人的冷脸。   陶竹自己没有恶婆婆,但他知道白柚的前婆婆有多可怕,在乡下也看过不少恶婆婆磋磨儿媳妇/儿夫郎的事,甭管是姑娘还是小哥儿,只要不被夫家接受,那婚后日子真的会很难。   晚上睡觉前,陶竹把周明盛也参加此次院试的事告诉给了黎荞。   黎荞听罢,态度和陶竹的差不多,不过,他还惦记着高志远:“高志远没来么?院试可是三年两次。”   “……来不来的,管咱们什么事儿?”陶竹原本在他身上趴着,脸是埋在他颈窝里的,闻言不由抬起脑袋看他:“就他这种人,不值得你给他眼神。”   黎荞闻言挑了下眉,抬手在他屁股上轻轻拍了拍:“他对你目的不纯,我当然得防着他。”   “他无非就是想让我给他做牛做马,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目的?”   陶竹也琢磨过这事儿。   他可不认为高志远也觉得他长得好看,高志远去他家提亲,目的只有一个:   给高家找仆人。   这点儿恶意,到了今日他已经不想计较了。   “你说的对,他心态肯定崩了,就算是来了,那也考不上。”黎荞点头。   他的竹哥儿比较单纯,他现在就顺着竹哥儿的话说吧。   至于高志远本人,此人对陶竹的目的不仅仅如此。   可惜他平日里碰不上高志远,不然的话,他绝对要审问一番。   黎荞暂且把高志远抛到脑后,把全部心思放到了读书上。   很快就到了考试这日。   这是黎荞第三次参加考试,所有的流程陶竹早熟悉了,这天半夜陶竹就起床做早饭,顺便给黎荞蒸馒头。   吃了早饭前去考棚时,天还没有亮,他们到时考棚前已经围聚着不少人,除了考生本人,还有陶竹这样的陪考。   黎荞粗粗扫了几眼,心中有了估量,此次参加院试的,怕是得有千人。   待会儿验证身份,那得浪费多少时间。   叹气。   身为名人,黎荞是众人的焦点,他之前不社交,现在众人好不容易见着他,便走过来与他打招呼。   黎荞不想背上一个还未起飞就目中无人的名声,因此,只要其他人和他打招呼,他都笑着回应。   等衙役过来维持秩序时,他脸都快笑僵了。   衙役让考生排队进考棚。   检查的流程和从前一样,不仅馒头被掰成好几瓣,头发也得散开让衙役检查,免得携带小抄。   黎荞和孟月徐瑛排在队伍中间,他们三人进了考棚,等了半个时辰,外面的检查流程才结束。   很快,主考官来了。   院试的主考官除了知府大人外,还有学政大人。   众多考生先是给两位大人见礼,然后便是查验身份。   查验身份由明知府和学政大人同时进行,但因为考生太多,所以等这一流程结束,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   黎荞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看衙役举着考题过来,他松了口气,伸手拿起了桌子上的毛笔。   他和陶竹几个人不到五点就来到了考棚,此时估摸着有十点钟了,一连等了五个多小时,一些体力差的考生这会儿怕是已经饿了或者是困了。   科举考试可真不容易啊。   今日是正试,一如既往考的比较全面。   墨义,帖经,诗词,策论全都考。   墨义和帖经考的都是基本功,不过,和县试府试相比,院试所涉及到的内容明显多了。   三史三传全都有所涉猎,而且个别小题还比较偏僻。   但这难不倒黎荞,拼基本功的话,他不怵任何考试。   他提起笔,唰唰唰写的飞快。   很快轮到诗词,他又开始生不如死。   此次黎荞的考号是五百号,位于中间,但比较巧的是,他此次的座位不靠近大厅的门口,而是靠近大厅里边。   而他所在的大厅,恰好是明知府坐镇的那个。   是以,明知府坐在上首虽然看不清楚他卷子上写的是什么,但能看到他的神色。   之前的墨义和帖经,他下笔如飞,胸有成竹,看的明知府很是满意。   可现在的诗词,明知府瞧着他的表情,震惊了。   明知府此时是真的惊讶,就黎荞那诗词,写的时候竟然还要眉头紧锁、苦大仇深、咬牙切齿,一副用尽全身力气的模样么……   他知道黎荞的诗词不行,但他没想到,这种只能勉强及格的水平,竟是黎荞憋了许久才憋出来的。   这……   明知府无比庆幸,幸好圣上不重诗词!   诗词过后便是策论。   这一场的策论和县试府试一样,从四书五经中抽取题目,不涉及到圣上的小作文。   因此,不只是黎荞,其他考生也答的很快。   不过,因为考试开始的太晚,等黎荞写完之后,天色已经擦黑了,他赶紧交卷。   这一场的正试成绩在三日后贴出,录取人数是前一百名。   此次参加院试的考生有上千人,但一场正试就刷下去了九成,这着实残酷。   黎荞此次依旧是第一个交卷的,出了考场之后,陶竹和黎二山、黎夏、黄有名父子都在等着。   黎荞没有直接回家,他等孟月、徐瑛出了考场之后,与他们两人一起回他暂住的小院。   他要和孟月、徐瑛对答案。   孟月、徐瑛也都是刻苦之人,今日的考试难不住他们两人,对了答案之后,皆大欢喜。   接下来的三日,黎荞依旧不社交,不出门。   他肯定是能进复试的,在这种关头可不能懈怠。   三日后,正试的成绩贴出,黎荞、孟月、徐瑛三人的名字都出现在这份名单上。   黎荞将这份百人名单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然后一脸满意的离开,很好,这上面既没有周明盛,也没有高志远。   复试就在明日,所以黎荞和孟月、徐瑛没有多留,他们三人各回各家,继续苦读。   复试考两天,第一天考墨义、帖经、诗词。   第二天考策论。   正试一下子刷下去九百多人,所以此次搜身检查、验证身份的速度很快。   不过,因为是复试,所以考题比之前的正试难了些。   正试所涉及到的偏僻内容只占两成,但复试的偏僻内容差不多有五成,如果基本功不扎实,那肯定完蛋。   黎荞无比庆幸他是异能者,他认真读书的时间满打满才两年半,这么短的时间,要背那么多书,若不是因为他是异能者,那他就算是再刻苦三倍,也不一定能把四书五经三史三传给背完。   穿越伊始,他绝对想不到他异能最大的用处不是打打杀杀,而是助他科举……   明知府坐在上首,看黎荞又重复上一次的流程,他也跟着重复上次的心情。   此次的院试卷子比之前的院试卷子要难,偏僻内容多了不少。   可这没有难倒黎荞,很好。   至于诗词,看黎荞像是瞪杀父仇人一般紧盯着试卷,他暗暗叹了口气。   年轻人嘛,改邪归正没几年,能把基本功练扎实就很不容易了。   诗词书法这两项,差些就差些吧,反正圣上最看重的是策论文章。   不过,今日的卷子难度提升了不少,那明日的策论,会不会也比往年要难一些呢。   他虽然是主考官,但院试的题目是密封的,在未开考前,他也不知道具体的题目是什么。   复试第一日很快过去。   第二日,重头戏来了。   上一次,黎荞的文章有投机取巧之嫌,是以,这次进考棚前,其他考生脑子里想的不是今日的题目,而是黎荞。   反正黎荞肯定拿案首。   就是不知道黎荞此次的文章咋样。   看黎荞不爽的,这会儿在心里冷笑,黎荞能取巧一次,肯定不能取巧两次。   这次黎荞若是不拿出真才实学,那他就是水货!   孟月和黎荞站在一起,没往徐家的人堆里凑,他愁眉苦脸,肩膀耷拉着。   “昨天的题目那么难,希望今日的策论简单一些。”   他家里穷,这些年他靠着抄书抄全了四书五经三史三传以及一些相关的注释书,只抄这些就占据了他全部的时间和精力,因此,他读的只有这些最最最基本的书籍。   他的知识储备、阅读范围远不及黎荞和徐瑛,昨日的卷子,他虽然全答出来了,但答的心惊胆战,唯恐有他不知道的超纲题。   虽然超纲这种可能性极其小,但现在的圣上出题总是接地狱,万一真的有超纲题呢。   幸好昨日没有超纲题,但他的心没有落回肚子里,今日的策论题是重中之重,万一今日的策论题超纲了呢。   唉。   黎荞将孟月的神色看在眼里,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儿,录取名额有四十个,就算咱们文章写的差,但只要超过其他人就成了。”   院试规定必须得录取四十个人。   所以不用怕,只要赢过同场的其他考生就行了。   孟月苦笑:“但愿吧。”   唉,愁。   陶竹见此,抿了下唇,但还是忍不住对黎荞开了口:“你别紧张。”   他昨晚和今早已经对黎荞说了很多遍不要紧张了,但是,此时不仅孟月苦着脸,其他考生也都垮着脸,这让他也紧张了起来。   黎荞本就是万众瞩目,此次的题目又这么难……   “我不紧张,倒是你,你不要紧张。”   黎荞握住了陶竹的手,笑着摇晃了几下:“紧张也没用,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我尽力就好。”   陶竹:“……”   他无语,但是,看着黎荞的笑,他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是啊,都到这个时候了,紧张也无用。   希望圣上这次不要折腾众多考生。   很快,衙役过来了。   考生排队进考场,流程很快走完,一百个考生落座。   衙役举着木板进了大厅。   黎荞眼神好,远远就看到了题目,确认题目是什么之后,他微微皱起了眉。   圣上去年为漕运写了篇小作文,漕,简单来说,就是用水路运送粮食。   各地每年所收的粮税,一部分留给县城当地,一部分入府城的粮仓,还有一部分要运送到京城。   但大盛交通不便,特别是偏远地区,想要把粮食运送到京城,得水路和陆路轮换着来,一走能走上半年,所以这是一个很麻烦的差事。   而且路上经常还会有损耗,比如说遇见下雨天,那么多粮食不好存放,有些就会发霉。   为此,圣上专门写了篇文章。   文章很短,只有二百来字,他觉得陆路不好走,运送粮税还是走水路比较便利。   但是,海运风险太大,一个浪花打过来,那就是船毁人亡一粒粮食都见不着。   因此,此次的策论题目便是如果朝廷要修贯通南北的运河,那到底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   黎荞眯了眯眸子,视线在木板上停留了足足有半分钟,这才提起毛笔开始抄写题目。   此次的题目,又是接地狱啊。   别说是其他考生了,就是他,此时也有点头皮发麻。   到底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这肯定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谁知道批卷人到底偏向哪边。   院试的批卷人不仅有知府大人,还有学政大人。   黎荞对这位学政大人不了解,但是,只看明知府的话,明知府和江知县一样,思路是跟着圣上的思路走的。   圣上喜欢什么,这两位大人就会喜欢什么。   可圣上写这篇小作文的真实心思是什么?   圣上是想修运河还是不想修啊?   黎荞皱眉,他不知道朝中的局势,他只知道圣上的这篇小作文。   所以他该怎么写?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宝子们不觉得我文案诈骗,么么~   给宝子们发个小红包! 第90章 又是案首 黎荞的文章   黎荞对朝中的局势并不了解。   准确来说, 他是一无所知。   江知县和明知府考校他功课时并未提过这些,在今日之前,这两位大人肯定想不到圣上会出这样的题。   不过, 圣上此次出了这么一道题,应该是想修运河的吧?   若是他不想修,何必写了一篇小作文又出这么一道题。   他不想修的话,大臣还能逼着他修么?   但是,此次的题目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 圣上让天下书生一起探讨此问题,这应该是圣上想修但大臣反对, 亦或者是圣上自己也不是十分坚定。   修运河不是小事, 即便是圣上也不敢轻易下决断。   ……   所以,圣上的心思是想修,但又不是很坚定?   黎荞一手支着脑袋, 眸子垂着, 视线盯着试卷上的题目,脑袋有些放空。   圣上真是看得起这天下童生, 这么大的事儿,不放到乡试、会试、殿试上,而是放到这小小的院试上。   有趣。   但他该怎么写今日的文章?   在他这里, 对于今日的题目, 他的答案只有一个:利大于弊。   他相信绝大部分考生都是这个答案。   所以, 他的文章该怎么脱颖而出?   整个河西府的读书人都等着他的文章,他自己也苦读一年想要洗掉投机取巧的标签, 可谁知道圣上此次接的是十八层地狱。   唉!   明知府坐在上首, 将下边一百名考生的神色瞧在眼中, 他眼底涌出了担忧。   今天早上他和学政一起拆了此次的题目, 看完之后,他愣了好一会儿。   他虽然是小小的知府,但他消息还算灵通,自打过了年,圣上已经在早朝上提过好几次修运河的事儿了。   但圣上并没有表明他自己的态度,只是让朝中大臣各抒己见。   朝中大臣分为两派,各有各的道理。   眼下圣上出了这么一道题目,圣上应该是想修运河的吧……   肯定是想修的,不然的话,不会出这样的题目。   嗯,那他批卷子时必须要偏向写利大于弊的文章。   只是,此次的文章不好写,哪怕是他,此时拿着这样的题目,也要好一番斟酌才能动笔。   更何况是这些根本没见过世面没进入过官场的童生呢。   这些童生当中,不少是农家子,阅读的书籍有限,眼界狭窄,把这么大的议题拿过来让这些考生答,这纯粹是……咳,纯粹是圣上广纳良言、求贤若渴,连童生之言都愿意给眼神呢。   身为小小童生却能参与到这等国事当中,这些考生得谢谢圣上破例给他们机会。   他虽是知府,但因为不是京官无法上朝,所以他想针对此事发表政见却根本没有途径呢。   只是,圣上这恩赐来的有些猛,本届考生直接被砸懵了。   这一百位考生包括黎荞全都皱着眉,题目公布两刻钟了,竟是无一人动笔,全都在思索。   对于其他考生,他不是很在意,只有同情……啊不,是羡慕,羡慕其他考生有发表见解的机会。   但黎荞他就很关心了。   他很想把案首这一荣誉往黎荞怀里塞,但不知道黎荞能不能压其他考生一头……   黎荞思索了小半个时辰,然后才提起笔在草纸上列下文章的大框架。   这大框架列的有些艰难,他涂改了好几次,等需要往框架里填细节时,这张草纸已经写不下了。   取了一张新草纸,填了细节,他这才开始写草稿。   尽管已经有大纲和细纲,但他依旧写的磕磕绊绊,粗略望去,整张纸都是墨团,几乎每行都有涂改的痕迹。   草稿写了一半,中午了。   动脑子饿的快,他放下毛笔,开始啃干馒头。   他没有要热水,食不知味的啃完了干馒头,他提起笔继续写。   等把草稿写完,他长呼了一口气,看看天色,太阳已经西斜了。   他赶紧往卷子上誊抄。   等他抄完,天色已经擦黑了。   因为考生少,所以早上的流程走的快,衙役公布题目的时候估摸着才七点多。   眼下天色擦黑,这差不多有九个小时了。   用视线的余光打量一下其他考生,每个人都在奋笔疾书,无一人交卷。   黎荞松了口气。   看来他是第一个写完的。   他又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确认没有疏漏,没有错别字,但他没有起身去交卷。   今日的题目本就难,眼下其他考生也都没写完,他若是这个时候交卷,应该会搞崩一些人的心态吧。   算了,他还是安静坐着,等其他人交卷了他再交吧。   院试是不提供蜡烛的,这会儿是农历四月,天黑的不算早,但一直到大厅里昏暗得坐直身子看不到桌子上的字了,这才有人交卷。   黎荞见状,便跟着起身交卷。   这会儿天已经黑了,出了考棚,不只是陶竹面带焦急之色,其他考生的亲朋也都很焦急。   这啥情况,题目就那么难么?   陶竹就站在考棚门口,看黎荞随着人流出来,赶紧对着黎荞招了招手。   黎荞一眼就瞧见了陶竹,黎荞也挥了下手,正想要朝着陶竹走去,但这时其他考生忍不住叫住他。   “黎贤弟,留步。”   “黎贤弟啊,你先别走,能否告知你文章的内容?”   ……   其他考生对于此次的考题,是麻了又麻,麻无可麻,说它简单吧,看上去的确挺简单,要么选利大于弊,要么选弊大于利,然后论证自己的观点就行了。   可若真这样写,那就太四平八稳了,毫无新意和特色,这如何胜过其他考生?   河西府的考生,很多人都接受了黎荞那一套理论:比别的考生多走半步。   可就今日这题目,他们怎么比其他考生多走半步?   绞尽脑汁挤出来一篇文章,此时不少人当真有些虚脱,因此看到黎荞与他们一起出考棚,便忍不住叫住了黎荞,想听听黎荞的答案。   “诸位,今日的文章我亦是十分头疼,并无万全把握,所以还是等放榜吧。”   黎荞也苦着一张脸,唉声叹气。   “啊???”   “黎贤弟,你也无十全把握?”   “怎么会!我看你早早就写完了的!”   其他考生见他这副模样,有些惊讶,也有些不信。   “早早写完并不能代表什么,若我真的信心十足,又怎会不提前交卷呢。”   黎荞继续苦笑。   其他考生:“……”   是哦。   之前黎荞都是提前交卷的,此次他写完却迟迟不交,这说明他心里也没底吧。   黎荞没底,那此次的案首……   “诸位,我先告辞了,明日我要出门为亲朋采购礼品,接下来几日恕不待客。”   黎荞没空去搭理其他人如何想,他示意挡在他跟前的考生让开,他朝着陶竹走去。   陶竹和白柚黎大忠、沈画站在一起,黎荞和他们打了招呼,拉着陶竹就走。   黎二山黎夏黄有名父子赶紧跟上。   等回到家,关上门,黎荞终于舒了口气,这漫长的一日总算是过去了。   他只说了一句尽力,陶竹和其他人便不再询问与考试相关的事儿,很快吃了晚饭,他和陶竹回后院睡觉。   这一觉睡的酣畅淋漓,等醒来后,天色已经大亮。   慢悠悠的吃了不算早的早饭,黎荞六个人逛街去。   说今日要采购礼品,那就真的是在大采购。   自打来了府城,陶竹黎二山黎夏黄有名父子就没有出门逛过街,这五人全都在为黎荞服务。   眼下考完了,黎荞想带着他们出门放松放松。   会客社交什么的,往后稍稍,还是他的亲朋比较重要。   来府城之前,郑浅浅生了个大胖小子,因此此次跟来的是黎二山和黎夏。   这孩子一出生,黎荞就成爷爷辈的人了。   这胖娃娃得喊黎荞叔祖父。   所以,黎荞此次买的第一个物件便是长命锁。   陶竹觉得郑浅浅生娃辛苦,便又给郑浅浅买了首饰,这次买的是一对金镯子。   除了郑浅浅和胖娃娃,黎春桃若无意外今年会成亲,所以这新婚礼物必须得备上。   陶竹给黎春桃买了一套银头面,三百两。   黎二山和黎夏陪着来府城着实辛苦,黎二山十六岁了,给他说亲的人很多。   黎夏十五岁,登门的媒婆也络绎不绝。   黎荞和陶竹给他们各买了合适的礼物。   余下众人也都有礼物,难得来一次府城,而且今年收入不错,因此黎荞和陶竹都十分大方。   但黎荞身为名人是躲不开社交的,接下来几日,他接待一波又一波的人。   但关于此次的文章,和上次的府试一样,甭管旁人如何问,他一个字都未答。   他只告诉给了陶竹。   这次的题目实在是太难,他又死活不肯说,于是一些考生心里升起了期望,猜测他此次的文章可能平平无奇,觉得他可能保不住此次的案首。   终于到了放榜这日。   黎荞和陶竹几人慢悠悠的吃了早饭,然后步行前往考棚。   他们到时,考棚外围着许多人。   虽然说参加复试的考生只有一百人,但是,正试被刷下来的一些考生没有离开府城,这些人想看看此次黎荞能不能拿案首,想瞧一瞧黎荞的文章。   因此,今日的考棚外依旧人山人海,非常热闹。   黎荞到了考棚外,又被众人围了起来,虽然知道黎荞依旧不会透露什么,但就算黎荞此次不是案首,那肯定也能考中秀才。   和黎荞拉一拉关系总是没错的。   黎荞笑盈盈的,身为人群中的焦点,脸上并无骄矜之色,始终温和有礼。   很快,有衙役过来了。   和县试府试放榜的流程一样,先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把气氛搞起来之后,衙役们这才往墙壁上刷浆糊准备张贴黄榜。   黎荞不如上次淡定,他和孟月、徐瑛朝着人堆里挤去。   他这一挤,一些考生眼睛亮了。   上一次的府试他可是超级淡定,放榜时站在角落里没动。   但这次他动了,所以,他这次的文章真的不咋地咯?   此次的案首,真的有可能不属于他哦?   艾玛,就爱看一些打脸!   此前所有人都笃定他是本届的案首,所有人都觉得小三元这个称号会落入他怀中,可谁知道圣上神来之笔,竟是出了这么难的考题!   谁说圣上抬举他的?   真抬举他的话,又怎会出这样的考题!   待会儿可要好好瞧一瞧他的脸色,在万众瞩目中落选案首,一般人还真没这经历,嘻嘻。   就在这些人快要掩饰不住心里的幸灾乐祸之时,人堆里,站在最前面的考生看到了托盘上的试卷,他们口中顿时爆发出了惊呼声。   “咦?黎荞是案首啊!”   “这是黎荞的卷子吧?这么些年来,也就他的文章被当众贴出来过。”   “肯定是他的试卷,此次的案首就是他!”   ……   正在心里偷着嘎嘎乐的考生,愣了。   啥?   黎荞还是案首?!   他们睁大眼睛去看黄榜,负责贴左侧黄榜的衙役,正好把黄榜的左上角拍到墙上去。   随着他手的离开,排在第一列的黎荞两字,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真是黎荞!”   “果然是他!”   ……   黎荞:“……”   他长长呼了口气。   还好还好,他此次的文章戳中了知府大人和学政大人的心坎。   放松之后,他抬眼去看其他人的名字。   案首单独一列。   接下来是第一等考生的名字,位于这一等的考生是廪生,入县学读书有诸多好处。   很快,他寻到了徐瑛两字,就在第一等的首位。   孟月则是在第一等的第五位。   徐瑛和孟月不仅都中了秀才,而且还是廪生。   黎荞忍不住笑了,扭头去恭喜身旁的两人。   但就在这时,站在最前面的考生又爆出了巨大的惊呼。   “快看,黎荞的文章贴出来了!”   伴随着这一声惊呼,不少人朝着他卷子所在的位置涌去,想要看一看他文章到底是如何写的。   孟月和徐瑛也好奇极了,两个人只是粗粗品味了一下考中秀才的喜悦,然后便随着人群往卷子那边挤。   黎荞:“……”   他摸了摸鼻子,往人群外挤去。   此次的文章,他心里是真的没底儿,他之前总结出来的那一套理论不适合此次的题目。   此次的题目看似小,但其实很大,可以写的方面有很多。   他想在一百位考生中脱颖而出,他必须寻一个旁人想不到的角度。   所以,他开篇便表明他的态度,他认为修运河是利大于弊。   但是,弊端也不可忽视。   他选择的答案是利大于弊,但他整篇文章,百分之九十的篇幅都在写修运河的弊端。   修运河最大的弊端是劳民伤财。   圣上虽然想修,但下不了决心,为什么?   因为圣上怕劳民伤财,激起民愤。   所以,针对这一弊端,他提出了一些措施。   修运河并非是一朝一夕之事,此事急不来,因此,可以先攒银子,攒一笔银子修一段,攒一笔银子修一段。   至于朝廷如何攒银子,修建运河所花费的银子是天文数字,这不是靠着一门吃食生意能解决的。   当然,粉条或许可以,但粉条的利润一部分落农人手里,一部分落商人手里,还有一部分落他手里。   落的太散,就算他愿意把自己的那份捐出来,那也根本不足以支撑运河的修建。   但他一时间想不出第二个能和粉条一样暴利的生意,所以,他想了另外一个法子。   运河修建之后,漕运会十分发达,沿途会兴起很多码头甚至是城镇。   这是一个极其大的机遇。   所以,他觉得可以先规划好这些码头或者是城镇,然后让人竞标。   哪位商人出的银子多,那么运河修好之后,就可以选中一个码头买地盖房或者是干其他事儿。   这一部分黎荞写的很粗略,毕竟他此时只是一个二十一岁从未离开过河西府的农家子。   若是用这种方子筹措到了银子,那或许就不会劳民伤财了。   不劳民伤财,那么修建运河最大的弊病就没有了。   但是,运河修好之后,也会出现一些弊端。   运河要贯通南北,运河修好之后,肯定不能只运送粮食,这会造成资源的浪费。   而且,一些人肯定会在运粮船上搞走私,夹带私货。   这很危险,若是船只重量超标,那搞不好会沉船。   所以,他觉得朝廷可以出台一些律令,让商人正大光明的走运河运送货物,而朝廷收取相应的商税。   这么一条贯通南北的运河,一旦允许商人运输货物,那必然会带来巨大的经济利益,将会有无数人靠漕运而活。   涉及到了钱财和生存,那相关的弊病就多了。   上层的大官贪赃枉法,中层的设立关卡巧取盘剥,下层的船工为了自身的利益肯定会组织起来对抗官员,一旦拉帮结派,那问题就大了。   而且,一些被盘剥的太狠的百姓则是有可能揭竿而起。   总之,若是不好好管理,那苦的就是底层百姓。   底层百姓走投无路,要么在沉默中死亡,要么杀出一条活路。   除此之外,修运河还有一系列的麻烦事,比如说河道因为种种原因出现了淤塞,这得靠人工清理,是一笔不小的支出……   总之,他这篇文章,主要讲了修建大运河的弊病,修建前的弊病和修建后的弊病全都提到了,概括的很全面。   在文章的最后,他又写了修建大运河的好处,虽然弊病多,但好处也多,因此,他觉得修建大运河是利大于弊。   黎荞此前不肯把文章内容透露给其他人,是他觉得他这篇文章可能写偏了。   他主张的是利大于弊,结果他满篇都在写弊端,他担心这篇文章挠不到知府大人和学政大人的痒处,因此拿不到案首。   既然拿不到案首,那这篇文章还是不要让旁人知道了。   但没想到,明知府和学政大人还是点了他为案首。   不知道这两位大人是真的喜欢他这文章,还是看在圣上的面子上……   陶竹早就听到了众人的惊呼,确认黎荞的确是此次的案首,他心中松了一口气。   看黎荞从人堆里挤了出来,他赶紧朝着黎荞走去。   来到黎荞跟前,见黎荞神色平静,脸上并无欢喜之色,他便道:“我觉得你写的很好,你这个案首实至名归。”   黎荞闻言笑了:“你这是夫郎眼里出案首。”   “不,哪怕我不是你夫郎,我也觉得你写的好。你是为了大盛,为了百姓好。”陶竹轻轻摇头。   这人的文章侧重讲弊病,为的不就是万一这运河真的修了,那这篇文章等于是给圣上提了醒了。   虽然人微言轻,但这人还是这么写了。   这人是盼着运河的利远远大于弊,是盼着百姓不受苦。   只凭这份心,他就觉得这篇文章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黎荞:“……”   他愣了一瞬,然后不由抓住了陶竹的手:“竹哥儿懂我。”   陶竹笑了一笑:“所以不要心虚,你配得上这个案首。”   “嗯。”黎荞点了头。   他自己问心无愧。   坐在考场上时,他脑子里闪过无数的念头,但他最终选择这么写。   他想这么写。   至于其他考生如何看他,脑子长在别人脑袋里,嘴巴长在别人脑袋上,他管不着。   只要不跟那两个外地人一样当街诅咒他和陶竹会散,那他就不会搭理。   这时,黎二山黎夏,黄有名父子,白柚黎大忠,沈画都来到了黎荞跟前,他们纷纷向黎荞道喜。   又是案首!   连中三元,这项荣誉真落黎荞身上了。   徐家人冲向人堆,欢喜不已,徐瑛也考中秀才了!   但徐瑛此时顾不上自家人,他和孟月站在黎荞的卷子跟前,连着看了三遍,又细细品了一会儿,这才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徐瑛被自家人拦着,于是孟月便独自走向了黎荞。   孟月脸上全是钦佩:“黎兄,不管是攒钱的方式,还是为了朝廷和百姓的一番心意,我都佩服的五体投地,绝了,你这篇文章又可以当范文了。”   “不敢当不敢当。”黎荞很谦虚:“也是取巧了。”   “这有什么巧可取?就你写的那些,在没看到你的文章前,我都不知道运河竟然能有那么多弊病。”   孟月想到的弊病是劳民伤财,是不好维护,他着重写了这两项。   他对运河的了解全部来自于书籍,但是,他家里人服徭役的时候经常会挖河。   于是他就从自身出发分析运河的弊病,他最担忧的是朝廷没银子然后去压榨百姓,他怕朝廷提高赋税,他怕自家受到波及。   但修建运河是一件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好事,所以他主张的是利大于弊。   此次能位列一等成为廪生,孟月觉得不是他写的太好,而是其他人写的太差。   他没有泛泛而谈,他是从他个人的命运出发,整篇文章全是真挚的感情,没有技巧。   黎荞的文章也全是真挚的感情,没有技巧。   但黎荞的感情不是面向黎荞的小家,黎荞的感情是面向整个大盛的底层百姓。   黎荞现在富裕了,但黎荞的视线没有脱离底层的百姓,只凭着这一点,他对黎荞是心服口服。   他想对着明知府和学政大人喊一句大人英明!   “我也是顺着思路畅想了一下,粉条在永兴县引起了不少事儿,小小粉条就闹出这么多事儿,更何况是运河呢。”   黎荞搬出早就想好的借口。   大盛没有大运河,所以,他文章中提到的大运河修建好之后所产生的各种弊端,在旁人看来都是他的想象。   他一个农家子,为什么能想象出来?而且描述的有鼻子有眼仿佛已经发生了似的?   针对这个问题,答案很简单,他有粉条。   明知府处置了永兴县的县丞和县尉之后,在河西府五县都贴出了告示,好杀鸡儆猴。   年后,圣上对孙知县的处置也下来了,孙知县被贬为永兴县县学的学正,学正是九品官,是教谕的助手,说是管着县学里的一帮秀才,但其实等于是大学里的辅导员,干杂活的。   孙知县由一个七品知县一下子成为九品芝麻官,这落差实在是大快人心。   明知府在五县广而告之,好让五县的百姓和大小官员都知道渎职的代价。   所以,黎荞虽是农家子,但也见识到了一些阴暗面。   他写出这样一篇文章,不算突兀。   这时,徐瑛走了过来,他看法和孟月一样,对黎荞除了佩服还是佩服。   其他看完文章的考生,也有不少人走了过来,一边向黎荞道喜一边表达他们的敬佩。   都不是傻子,黎荞文章里的忧民之心满的都要溢出来了,凭着这份心意,明知府和学政大人将他点为案首,那谁都挑不出错。   更何况,他还写了诸多大运河修建后的弊病,这是很多考生没有想到的,凭着这份眼界,黎荞也能拿下此次的案首。   刚才在心里嘎嘎偷乐的个别人,此时要么沉默,要么对黎荞投去羡慕嫉妒恨的视线。   人比人真是气死人,原本想着黎荞此次可能要丢脸,结果他文章又要成为范文!   那此前干嘛装出一副忐忑的模样?   呸!   白莲!   但骂完之后,他们心里很快又被妒忌填满,连中三元,虽然是小三元,但这也预示着黎荞这个必定要起飞的人,真的开始起飞了。   唉! 第91章 庆贺 得头悬梁锥刺股   黎荞观察同届考生的反应, 确认绝大多数人对他这个案首没有异议,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投机取巧的标签,可以从他身上摘下来了。   他真正的高兴起来, 当天和白柚黎大忠、徐瑛沈画、孟月等人去府城最大的酒楼庆贺。   和亲朋好友庆贺完了,他又邀请最近结识的一帮书生去酒楼庆贺,虽然他和这些人不是很亲近,但将来这都是他的同乡,请一顿饭对他而言不算什么。   庆贺完了, 他和陶竹拎着鸭货、点心前去拜访明知府。   上一次两人只拎了些茶叶,此次陶竹特意做了鸭货点心, 这是他们家的招牌, 送给明知府更显得心诚。   明知府比从前更为和蔼。   当日在考场上,明知府真的为黎荞捏了一把汗,他看黎荞写完却不交卷, 心里突突个不停, 觉得黎荞此次可能要栽。   可谁知道黎荞给了他一个天大的惊喜!   不管是黎荞文章中提到的攒银子方式,还是运河修好之后可能会出现的种种弊端, 都让他眼前一亮,忍不住拍案叫绝。   黎荞的脑子根本不像是一个只有二十一岁的农家子,这份聪慧, 前途无量。   不过, 八月就是乡试了, 时间紧,任务重, 他让黎荞不要骄傲, 更不要懈怠, 争取将大~三~元也收入囊中。   黎荞自是不会懈怠, 中了小三元,这是荣誉,也是压力,今后关注他的人会更多。   他得肚子里有货,不能飘。   拜访完明知府,黎荞陶竹两人又拎着鸭货和点心拜访了学政大人,河西府的学政大人姓邢,他瞧见黎荞和颜悦色,态度与明知府差不多。   而且,学政大人是个喜好美食的,不然当初也不会看了庄文的文章之后还特意召见了庄文。   此次黎荞陶竹拎着鸭货和点心登门拜访,学政大人很是高兴。   学政大人一高兴,便忍不住考校黎荞的功课。   黎荞:“……”   行叭。   反正他基本功扎实,随便考。   不过,从学政府出来之后,他还是下意识松了口气,即便基本功扎实,也没人愿意这样随时随地被考。   这种突击考试太可怕了,四书五经三史三传那么厚的书,谁能时时刻刻记着里面的每一句?   幸好他刚参加完院试,正是两辈子最为博学的时候,不然的话,很有可能答不出来。   回去后得更加用功,以他现在的名声,以后想考他的人肯定不在少数,他可不能出丑。   不过,被学政大人考问也是有好处的,他答的好,学政大人便向他透露了一点乡试批卷时的潜规则。   大盛的地方行政区划是一省下面有很多府,省级行政部门所在的府称为首府。   首府等于是一省省会,乡试的考试地点在首府,所以,乡试的批卷人不再是各府的知府,而是由朝廷钦派的正副主考官。   正副主考官只有两人,人数太少,所以这两位主考官会从本省抽取几个学政协助他们批阅卷子。   邢学政之前曾被抽中过,因此知晓一点儿正副主考官批卷子时的侧重点。   不管是太上皇还是当今圣上,对于官员的任用很是谨慎,而秀才若是过了乡试,那便是举人。   举人即便是会试不中,那也有了选官做官的资格。   所以,虽然乡试的出题范围虽然依旧围绕着四书五经三史三传,但是,批卷人更希望考生答题时能旁征博引,提一些四书五经三史三传之外的书籍,尽可能的展现自己不是个只会纸上空谈的书呆子。   特别是当今圣上,为了选拔真正有才能的人,出题常常接地狱,所以,圣上钦派的主考官不喜书呆子,因此黎荞答题时一定要避开这个雷点。   邢学政的这一番话,对黎荞而言至关重要。   虽然此前黎荞已经猜出圣上出题接地狱的缘由,但现在邢学政这么一说,那等于是给出官方人证了。   邢学政建议黎荞多读一些四书五经三史三传之外的书籍,好扩大知识面。   邢学政都这么建议了,黎荞当然要照办,他和陶竹出了学政府,立马赶着牛车去书铺。   像是一些农书,医书,历法算术、地理志,游记等,只要是他没看过的,那就通通买下。   把府城的大小书铺扫了一遍,黎荞的书箱子里多了一百多本书。   这下子他也没心思游玩了,直接打道回村。   八月就是乡试,他除了基本的四书五经三史三传外还又多了一百多本书要看,接下来的几个月,他肯定要头悬梁锥刺股了。   徐瑛和孟月也打算参加八月的乡试,再加上他们俩还要去县学报道,所以他们没有在府城多停留,而是和黎荞一道回平城。   当这一行人离开府城时,府城--平城的官道基本上修好了,只剩下了几十里地。   这下子不用黎荞出银子了,江知县和明知府募捐的银子足够修这条路。   黎荞一行人走过未修的几十里地之后,踏上了平坦的大道。   牛车走在平坦的土坯砖路上,颠簸感几乎没有,黎荞便专心读书。   他新买的这一百多本书,他不需要全部背下,他只需要认真读一遍,增加知识储备就行。   当然,个别重点还是要记一下的。   黎荞这般刻苦,徐瑛和孟月也紧张起来了。   徐瑛和孟月并不觉得他们能过乡试,他们纯粹是去攒经验的,乡试三年一次,若是错过这次,那就得再等三年。   徐瑛身为年轻人,可没再等三年的耐心,他想要去见识一番。   孟月也想要去见识,孟家虽然穷,但这两年靠着红薯粉条也攒了点银子,足够孟月去首府体验一下乡试。   因为知道考不过,所以最近孟月和徐瑛都没再看书。   但此时看黎荞如此用功,他们俩松懈的神经又紧绷了起来。   太可怕了,黎荞比他们聪明就算了,竟然还比他们勤奋,这是要卷死他们啊。   这天中午,趁着在路边小饭馆吃饭时,徐瑛和孟月忍不住向黎荞表达了他们的钦佩。   不仅聪明,还努力,真是不给其他人活路。   黎荞听完,笑着摇头:“我不觉得我聪慧,真聪慧的话,我还这么努力干什么?”   徐瑛:“……”   孟月:“……”   这话似乎有一点点道理。   “真正聪明的,七八岁就能作诗,或者七步成诗,或者过目不忘,我有什么?我什么都没有,你们觉得我聪明,其实错了,我是因为有粉条,所以比你们多了一些体验。认真说来,我真的一点儿都不聪明。”   黎荞一点儿都不想背上聪慧的标签,当聪明人累死了,一不小心就崩人设。   他活了两辈子,走的都是努力的路子。   徐瑛:“……”   孟月:“……”   这话说的,他们一时间竟寻不出合适的话反驳。   难不成要说黎荞举的例子都是极端聪明之人,而黎荞虽是普通聪明但也比他们好太多?   苦笑一声,孟月道:“不管怎么说,黎兄,你的聪慧和刻苦都远超我和徐兄。”   “对,反正不管是聪慧还是努力,我和孟弟都比不上你。”徐瑛点头。   “那你们努力一下,聪慧这块无法提升,但努力程度,这由你们自己决定。”   “科举考试很多时候拼的不是聪慧,而是努力。”   “现在乡试未考你们就觉得自己过不了,这种想法是错误的。万一考过了呢?”   在黎荞看来,大盛的科举考试是有漏洞可以钻的。   他这个读了三年书的现代人都能钻这个漏洞,徐瑛和孟月也可以钻。   这个漏洞就是当今圣上想寻实干人才,最重策论文章。   若是圣上看重诗词,那他铁定完蛋。   圣上虽然喜欢书法,但也没把书法这一项列入科举中。   圣上最重策论文章。   所以这个漏洞太好钻了。   就像是孟月此次的文章,他去见明知府时,明知府说起了徐瑛和孟月的文章。   孟月是靠真情打动了明知府和邢学政,哪怕他的文章写的不如其他考生全面,但明知府和邢学政依旧把他列为一等。   至于徐瑛,徐瑛家里是经商的,在前朝末年混乱时期,家里打点官员时一交就是好大一笔银子。   大盛建立之后,吏治清明,但也有一些人情世故,黎荞之前去县衙买宅基地都要给县丞塞银子,更何况是徐家这样的商贾,徐家做生意时还是要拿银子打点各处,只不过银子比前朝时少了很多。   所以徐瑛也是知道很多黑暗面的,他写文章时也融入了他的真情。   此次徐瑛和孟月不仅考中秀才,还位列一等成为廪生,两个年轻人压过了读了十几年几十年书的童生,这说明两人钻漏洞成功了。   院试能成功,乡试为什么不可以?   这般想着,黎荞伸出手指为他们两人分析:“墨义和帖经是靠基本功,你们的基本功不差,和其他秀才没什么区别。”   “至于诗词,我都能合格,你们俩怕什么?”   “策论文章,此次的策论文章有些剑走偏锋,但你们俩答的很好。”   “所以你们不要松懈,如我一样再努力三个月,说不定还真能过乡试。”   徐瑛;“……”   孟月:“……”   好家伙,被黎荞这么一分析,乡试这个可怕的拦路虎瞬间成了小猫咪。   他们顿时生出他们也能轻松跨过的错觉呢!   黎荞看两人愣住,便又道:“若此次当做玩乐,只是去体验,那往后的三年中,你们确定你们不会后悔么?”   徐瑛:“……”   孟月:“……”   这话有些扎心。   谁敢保证说不后悔?   孟月握紧了拳头:“午饭后我就开始背书!”   徐瑛也咬了咬牙:“我也背!”   黎荞见此,满意的点头:“这就对了,努力了,那至少不遗憾不后悔。”   他对孟月和徐瑛的印象很好,虽不是亲密无间,但发展发展肯定能成为挚友。   当然,徐瑛还有待观察。   虽然此时徐瑛对沈画的态度一如从前,但之后怎样谁都不能保证。   不过,他不能为没发生的事在心里给徐瑛判刑,因此,他现在希望两人好好拼一把,万一又钻漏洞成功呢。   只是,邢学政提到的潜规则,他不能告诉两人……嗯,再看看吧,他要和这两人一起入县学读书,到时候他另想法子让两人多看些课外书。   很快,一行人吃了午饭,车队重新出发。   黎荞坐在车厢里继续看书,徐瑛和孟月也抓起书开始巩固基本功。   他们俩人虽然不如黎荞记忆力好,但他们自小便认真读书,刻苦了十余年,在基本功这一块,他们的确不怵其他秀才。   原本整个车队除了黎荞陶竹的牛车,其他人一路上都在说说笑笑,可现在三位读书人都开始读书,车队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白柚坐在马车上,和黎大忠说话时特意压低了声音,怕扰了三位读书人。   这一次的府城之行,白柚体验到了前所未有的快乐,他每日睡到自然醒,想出去逛街了,那就慢悠悠的出门逛街。   不想出去了,除了和黎大忠待在床上体验当夫郎的幸福之外,他和黎大忠也有不少事可做。   让他意外的是,他和黎大忠竟是有不少话可聊,哪怕不谈庄稼,他和黎大忠也有说不完的话。   他在亡夫家被前婆婆逼着练了一身的厨艺,黎大忠也会做饭,他们有时候会一起下厨。   他买了不少衣料首饰胭脂水粉,黎大忠很有耐心的看他打扮,视线跟沾了胶水一般黏在他身上,还时不时的给出意见。   甚至,黎大忠竟然主动要跟着他识字。   其实黎大忠年纪不大,只比他大一岁,今年二十五岁,这个年纪识字不算晚。   他认真教,黎大忠认真学,虽然经常教着教着就教到床上去了,但是,黎大忠肯为了他识字,这让他很开心。   可眼下,马上要回村子了。   距离平城越近,他脸上的笑容就越少。   唉……   沈画脸蛋上的笑容也慢慢减少。   他今年已经十七岁了,家里人想让他和徐瑛成婚。   但若是徐瑛此次过了乡试……   唉。   白柚的烦恼,陶竹帮不上忙,不过,沈画的烦恼还是有可能解决的,他把希望寄托在八月的乡试上。   乡试的地点在首府,参加考试的是整个原河省的秀才,希望到那时可以寻到比徐瑛更好或者是和徐瑛差不多的人。   黎荞一行人到平城是中午。   徐瑛沈画回沈家。   孟月回家。   黄有名父子也回家。   白柚和黎大忠直接回三柳村。   黎荞和陶竹则是直接去县衙拜访江知县。   江知县早就收到黎荞又中案首的消息,他对黎荞勉励了一番,希望黎荞尽快去县学报道。   八月的乡试是重头戏,现在就必须抓紧一切时间了。   黎荞也正有此意。   他和陶竹从县衙出来没走几步就见到了庄丰收。   县衙的衙役去三柳村报过喜了,庄丰收便干脆住到了县城,想第一时间见到黎荞和陶竹。   “走走走,回村回村,灶台垒起来了,大肥猪也准备好了,就等你们回村呢。”   庄丰收笑的合不拢嘴。   离家一个多月,此时瞧见庄丰收,黎荞也觉得亲切:“好,这次一定好好庆祝。”   前两次他拿案首时,因为还不是秀才,所以只是煮了大锅菜。   眼下他不仅是秀才,还中了小三元,必须好好庆贺。   “大家伙儿是这么想的,咱们庆贺两日,第一日只有咱们村的人,第二日则是请外村的,咱们摆流水宴。你和竹哥儿觉得怎么样?”   庄丰收笑呵呵的问。   “啊?还分开么?”黎荞有些惊讶:“我和竹哥儿想的是摆一日的流水宴,甭管是咱们村的还是外村的,都可以去吃。”   “那怎么行?咱们是咱们,外村的是外村的,得分开。”   庄丰收立马摇头:“乡亲们已经凑了银子,每家三两银子,我家多出了一点,凑够七百两,足够摆一日的流水宴。”   “……还凑了银子?”黎荞吃惊。   陶竹也睁大了眸子,村人还特意凑了银子啊?   “当然,你这次中了秀才,还是小三元,乡亲们都为你高兴。所以就想一起摆个流水宴,好让外村人同乐。”   庄丰收笑道。   三柳村的人也太想为黎荞做些什么了,太想太想了,黎荞此次中了秀才,很快就要去县学读书。   在县学读书的话,那得住到县城。   在县城待不了太久,黎荞七月就要出发去首府参加乡试。   乡试结束,那就已经是九月了,因为京城路远,所以黎荞回来待不了几日就得出发去京城。   黎荞这一去,还会回来么?   因此,眼下这个流水宴,竟是村人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大事了。所以,当衙役去村子里报喜之后,不少人立马找上了庄丰收,表示想凑银子为黎荞庆贺。   庄丰收也正有此意,他召集村人开了会,最终决定每家出三两银子。   黎荞本就是名人,日日都有外村人来看他家的御笔匾额,此次他中了秀才,来看热闹的外村人会更多。   村人凑的七百两银子肯定摆得起流水宴,可以让外村人吃一顿好的。   必须得让所有外村人知道,黎荞是他们三柳村的,他们能为黎荞做些什么!   当然,这种心思庄丰收不会告诉黎荞,免得黎荞心里有负担。   庄丰收的想法和王桂花一样,看黎荞平日里的行事就知道他是一个有良心知道感恩的人,村人根本不用担心他离开后再也不回来了。   再者,就算不回来,那黎荞也对得起村人了。   “盛情难却,那我听大家伙儿的。”   黎荞笑着应下。   银子都凑好了,那他就顺应大家伙儿的心意。   虽然庄丰收没有明说,但他被王桂花提过醒,此时哪里猜不出村人的心思。   他今后能做的便是常回来看看。   日久见人心。   赶着牛车,黎荞陶竹黎二山黎夏庄丰收几人很快就回到了三柳村。   因为白柚和黎大忠提前回来了,因此村人都得了信,此时都在村口等着,看黎荞回来了,他们口中的欢呼声顿时震天响。   黎荞和陶竹在众人的欢迎中进了村子,黎荞谢过村人的好意,并定下庆贺的具体时间,然后才回家。   已经是傍晚,但黎家众人都在。   和上次一样,黎荞和陶竹先是分礼物。   郑浅浅已经出了月子,他恢复的很好,面色红润,能蹦能跳,整个人很活泼。   看陶竹递给他一对金镯子,他喜的想要抱一抱陶竹。   黎荞眼疾手快,赶紧把陶竹拉到一旁,哪怕郑浅浅已经生了娃,但在黎荞看来,郑浅浅依旧是男生。   陶竹是他的。   只有他可以抱。   “那我抱黎大山好了!”郑浅浅嘿嘿一笑,冲过去抱住了正抱着孩子的黎大山。   黎大山也很高兴,让郑浅浅随便抱,不过,他口里又对黎荞喊道:“小叔,你快给小胖起个名!”   他口里的小胖,就是他和郑浅浅的孩子。   之前小胖刚生下来时,因为黎荞还未中秀才,所以他和郑浅浅决定等黎荞中了秀才再给小胖起名,这样小胖就能沾上他们小叔的喜气了。   盼啊盼啊,黎荞终于回来了,而且又是案首,这真是天大的喜气,得让小胖赶紧沾。   “已经想好了,就叫黎睿。睿,睿智。”黎荞笑眯眯的道。   黎大山和郑浅浅想让他们俩的孩子也考科举,既然这样,那这孩子睿智一些比较好。   这名字起的水平不高,但黎大山和郑浅浅都很高兴,王桂花黎粮也没意见。   于是,这个让黎荞升了辈分的胖娃娃就有了新名字:黎睿。   散了礼物,天已经黑了,一群人热热闹闹的吃了晚饭,然后黎荞和陶竹回后院休息。   奔波了这么久,终于又能躺自家的床了。   洗漱之后,黎荞和陶竹只觉得骨头缝里都透着疲累,黎荞是读书读累的,陶竹是一路赶路赶累的。   两人没做旁的,只浅浅接了个吻,便抱在一起睡了。   醒来时,阳光明媚,将室内照的亮堂堂的。   黎荞很喜欢这种亮堂,每次都会让他想到他穿越时睁开眼的那一刹那。   他抱着陶竹在床上打了个滚,对着陶竹又揉又捏又蹭的闹了一番,然后活力满满的起床。   他没有赖床,乡试在即,他一日都不能懈怠。 第92章 去县学读书 乡试的重点   当黎荞忙着读书时, 另外一边,三柳村的人风风火火的开始为他庆贺。   正好这会儿还不到麦收,大家有时间, 因此全村人一起上,黎荞宴请他们的那一场不重要,重要的是摆给外村人看的流水宴。   七百两银子呢,他们不差钱。   这流水宴一定要摆的阔气,摆的让人难忘, 摆的让外村人都夸好。   大肥猪,先买上五十头, 不肥的他们不要。   除了猪肉, 还有鸡鸭,每桌必须有整鸡整鸭。   白面馒头白面饼子,这个肯定随便吃。但三柳村的人要忙着杀猪杀鸡宰鸭, 没空蒸馒头烙饼子, 他们便把这活计交给朱家村。   朱家村想为流水宴凑钱,他们没让, 眼下他们忙不过来,只能找朱家村的人帮忙。   朱家村的人很乐意帮这个忙,三柳村把馒头饼子的钱给他们之后, 他们村每家又往里面添了三两银子。   他们村能有今日的好日子, 纯粹是靠了黎荞。   现在三柳村不让他们为流水宴凑银子, 那他们就把银子用到馒头饼子上。   到时候十里八村那么多人,光吃肉肯定吃不饱, 必须得用主食顶上。   他们村的人一定得让远道而来的人吃饱!   三柳村和朱家村忙的热火朝天, 其他村的人看的眼热。   他们也想给黎荞庆贺, 可惜三柳村的人太霸道, 根本不让他们掺和流水宴,只让他们等着吃席。   黎荞马上要飞走,他们哪能真的张着嘴巴等着吃流水宴,他们也想给黎荞做些什么。   一方面是真心感激黎荞给他们带来了好日子,另外一方面,自然是想在黎荞跟前刷刷存在感。   黎荞九月或者是十月就要去京城,这存在感刷一次少一次,必须得珍惜呀。   既然流水宴他们插不上手,那他们直接给黎荞送贺礼吧!   黎荞也要摆宴席,只宴请三柳村的人,既然这样,那他们给黎荞送大肥猪,送鸡鸭鹅羊鱼。   三柳村才二百多户人,人少,他们送的这些东西,足够黎荞摆出一桌桌全肉宴。   三柳村不想让他们插手流水宴,那他们直接插手黎荞摆的宴席!   于是,很多外村的村长找了过来,想给黎荞送贺礼。   黎荞专心读书,由陶竹接待这些人,陶竹现在不管鸭货作坊的事儿了,他留在家里当黎荞的发言人。   第一波找过来的是大河村。   来的是大河村的村长和黎大山的舅舅。   但陶竹听了这提议,立马摇头,送的礼品太贵重了,黎荞不能收。   “不贵重!三柳村每家每户出三两银子,我们村子每家只出一只鸡,七八户人家凑一头猪一只羊,这哪里贵重了?”   “竹哥儿啊,黎荞让大家伙儿挣了这么多银子,眼下若是连一只鸡都不肯收我们的,那和我们划的也太清了。乡里乡亲的,太伤感情了,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黎大山舅舅劝道。   黎大山现在依旧在黎荞家做点心,但郑浅浅不做点心了,他得带娃。   此时,郑浅浅坐在一旁,手腕上戴着金镯子,怀里抱着胖嘟嘟的黎小睿,眼睛在陶竹身上转来转去。   他很想跟着劝,但他没开口,只是看着陶竹。   他怀里的黎小睿也睁着一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不错眼的看着陶竹。   黎大山站在厨房门口,不说话,只是盯着陶竹。   “……那我得和黎荞商量一下。”   陶竹被盯的有些松动了。   这两年过年时,大家伙儿会送来肉、鸡鸭、蛋等,黎荞每次都收了。   此时若黎荞不收,那的确有些伤感情。   这份贺礼和年礼差不多。   “是得和小叔商量,竹叔,今天小叔喝什么汤?我帮你炖。”郑浅浅笑嘻嘻的道。   “天气热了,今日喝绿豆百合汤吧。不过你就算了,你好好照看小睿。”   陶竹对着他摇头。   “这小胖子虽然重,但我能抱得动他!”   郑浅浅说着从椅子上起身,一手抓着黎小睿的衣领,然后在半空中随意晃了晃。   黎小睿身子被拎着,他以为他阿爹在和他玩,挥舞着小短手小胖腿啊啊了几声,胖脸蛋上挂着笑,很开心的样子。   “……你小心些!”陶竹有些无奈:“都是当阿爹的人了,稳重些。”   “放心吧,我有分寸的。”   郑浅浅说着把小胖子抱回他怀里使劲揉了揉,揉得黎小睿笑个不停。   陶竹忍不住多看了黎小睿几眼。   生一个小孩似乎还挺好玩哈?   不过,想到这几日黎荞用功的程度,他又把这个想法压在了心底。   送走了大河村村长和黎大山舅舅,他去厨房给黎荞炖汤。   绿豆百合汤炖好之后,陶竹给黎荞送了过去,并且他把刚才黎大山舅舅的话告诉给了黎荞,让黎荞拿主意。   黎荞垂着眸喝汤,陶竹把汤送来时温度正好,可以直接喝。   听完这话,他道:“既然大家伙儿想给,那就收了吧。”   “不过,不能全收,以村为单位,每个村收十只鸡或者鸭就行,多了咱们村的人吃不完。”   “行,听你的。”陶竹点了头。   “要辛苦竹哥儿了,整日操持这些事儿。”黎荞说着放下手中的勺子,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陶竹见此,笑了一下,坐到了他的大腿上。   “亲一个。”黎荞笑着开口。   陶竹立马对着他的唇亲了下去,两个人接了个不含欲望的吻,一吻结束,陶竹整个人趴在了他怀里,脸颊埋在他颈窝里,浑身都有些无力。   陶竹一手抓着他心口的衣服,心里再次下定了决心,最近几年不能要孩子。   坚决不能要。   “读书读得脑子发懵时,最快速的放松方式就是亲一亲竹哥儿。”   黎荞不知道陶竹心里在想什么,他抱紧了陶竹,一边轻轻在陶竹背上摩挲一边道。   陶竹听见这话,嘴角翘了起来,但他没说话,只是在黎荞的颈窝里轻轻蹭了一下。   他也是。   日子越来越好,鸭货作坊就算赶货时,也没有从前干农活时的精疲力竭。   但鸭货作坊的生意是真的好,有时候一整日忙下来他其实是有些累的,可只要一想到黎荞,他就被甜蜜包裹,体会不到累了。   “现在我每天没日没夜的读书,这种状态得持续到殿试之后,这期间别说是做其他的了,就是想和你亲热,那也得算着时间。”   “有些对不起你,等于是让你独守空房了。”   黎荞说着轻轻叹气。   他的基础太差了,所以他的科举考试非常赶,特别特别赶。   回来这几日,他吃了晚饭之后,不再跟从前一样和陶竹回卧室,他回书房继续读书,读一个时辰,到九点钟才回卧室。   这种作息,有些委屈陶竹了。   “不算是独守空房,我也有很多事要做,我把家里的事都处理好,不让你分心,这样等于是我也参与到你的科举里了。”   陶竹说着从黎荞怀里离开坐直了身子,他看着黎荞,脸上带着几分疑惑:“一起考科举,这话可是你说的,你忘啦?”   “当然没忘。我是怕你心里难受,这不是一日两日,这是很久。”   黎荞说着抬手捏了捏他染上红晕的脸颊:“我想与你待一起,一直待一起。”   “我知道。”陶竹挑了下眉梢。   这人有多喜欢他,他可太清楚了。   也可太得意了。   这人全部的、浓烈的喜欢,都在他身上,而且这人又如此优秀,这叫他怎么不得意。   最近这几日他是有些不太习惯,从前这人读书时,不管白天多么忙,晚上时总是与他在一起。   现在这人一日大多数时间都待在书房,晚饭后,他瞧着只有他一人的卧室,心里的确有些空荡荡的。   刚才他想着不要孩子,也是因为此。   这人因为读书不能陪他他都会难受,若是这人因为小孩子不能陪他,那他更难受。   这人只能是他的。   但这人的读书是正经事,是大事,他就算是难受,也只能让自己去适应这种空荡荡。   他也不好意思把这点儿小心思和这人讲,免得这人为难。   可没想到,现在这人主动和他说起此事了。   要不是喜欢他在意他,又怎么会说这些。   这份情意,足以驱散他那点不习惯和难受。   “这只是暂时的,忍一忍就好了。”   他说着双手捧住了黎荞的脸颊,使劲揉了两下,将黎荞白净的脸皮揉红了,又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亲,眸子里,动作里,都透着欢喜和情意。   亲着亲着,他的吻从脸颊转移到了黎荞的唇上,但他不好好亲,只是蹭一下,蹭一下,几下就蹭的黎荞忍不住搂住他的腰,反客为主。   这下子他笑出声来,一边去回应黎荞,一边把自己的身子往黎荞怀里挤,他喜欢黎荞将他紧紧抱在怀里。   熬过这大半年,黎荞又能跟从前一样经常和他腻在一起了~   从书房出来后,陶竹一颗心又被黎荞塞得满满登登,他脚步轻快的去前院安排宴席的事儿。   三柳村的人很快就知道黎荞要用其他村子送的鸡鸭办宴席一事了,三柳村的人有些不高兴。   他们还没在黎荞跟前刷够存在感呢,外村人跑来凑什么热闹,烦!   但是,外村人这两年给黎荞送的年礼,黎荞都是收了的,此次黎荞依旧收下,他们谁都挑不出错。   他们能做的就是把流水宴办的更热闹更丰盛,好让外村人都看一看他们的财力和心意。   他们要让整个平城的人在多年后都记着这次的流水宴!   几日后,流水宴开摆。   村人在村口摆了五十张桌子,每桌十二个菜,一半都是肉菜,而且分量很大,馒头饼子随便吃,管饱。   消息早就传出去了,因此,这天早上不到九点钟,就有不少人前来。有附近村子的,也有其他镇子的,还有县城的。   这些人手里都拎着礼品,他们知道黎荞的脾气,所以这些礼品不贵重,很多都是小麦和大米,这两样东西可以长时间存放,黎荞不会拒绝。   人家拎着贺礼上门,庄丰收不让人白等,只要凑够十二个人,那就可以坐下来吃饭。   三柳村的人,哪怕是黎黍一家子,也都齐上阵帮着打杂。   如今黎荞在整个平城的威势仅次于江知县。   而且黎荞对自家人也是真大方,两次去府城,每次都给自家人带礼物,黎黍可太眼馋那些礼物了,连郑浅浅一个外姓人都能得俩大金镯子,他身为黎荞的亲二哥,他也想要!   于是,甭管真心还是假意,至少他嘴巴上服软了。   他去黎荞道歉,让黎荞原谅他。   他到底是原身的亲二哥,有着血缘关系,黎荞懒得和他计较。   黎荞不计较,其他村人自然没立场计较,再加上此次他也掏了三两银子,所以就让他一家子也参与进来了。   全村人齐心办宴席,今日的宴席自然很丰盛,陶盆里的整鸡整鸭炖的很诱人,油汪汪的炖肉也引的人想要流口水,凡是坐下来品尝的人,全都夸好吃。   中午时,黎荞和陶竹去了村口,庄丰收又是放鞭炮又是敲锣的,一下子就把气氛搞起来了。   黎荞身为焦点,自是要说几句的,他先是谢过村人的心意,也谢过今日前来参加宴席众人的心意,然后便招呼众人敞开肚子随便吃,一定要吃好喝好。   今日的宴席,比地主家办喜事的规格都高,在乡下的席面上极其少见。如此丰盛,凡是过来参加宴席的人当然是美滋滋的吃好喝好。   黎荞把三柳村拉扯富裕了,三柳村待黎荞也是真心实意的。   热热闹闹的流水宴之后,黎荞该去县学报道了。   村人们都很不舍,黎荞这一去,再见他的次数,掰着手指都能数出来。   因此,当他和陶竹坐着牛车去县城时,村人们自发为他送行,乌压压的一堆人挤在村口,看的他也有些不舍。   在三柳村的这几年,他过的挺愉快的,唉,以后尽可能的多回来吧。   和村人道别之后,他和陶竹赶着牛车往县城而去,在他们身后还有黎夏和黎二山。   陶竹一人照顾他的衣食起居有些辛苦,所以黎粮和黎谷都劝他带上黎二山和黎夏。   县城的院子房间多,住得下,于是黎二山和黎夏便跟来了。   黎二山和黎夏各赶着一辆牛车,上面放的几乎都是书。   县城的院子久未住人,黎荞陶竹黎二山黎夏打扫了一番,又出去买生活用品,一日便过去了。   翌日,吃过早饭,黎荞和陶竹去县学报道。   平城的县学名叫正心书院,坐落在县城的西北处,占地面积有五十多亩,不算很大。   黎荞和陶竹去报道时,白教谕带着沈学正以及几位训导竟是直接站在书院的大门前等着他们夫夫。   黎荞吓了一跳,他一个小小秀才,担不起这么大的阵仗。   而且,他现在的行踪真的太透明了。   县城里大半人都认识他,就算是不认识,但只看他和陶竹走在一起,那也能猜出他的身份。   所以,当他和陶竹出现在县城时,那县城里的人都能掌握他的行踪。   就像是此次回来,他和陶竹一进县城,庄丰收就知道了。   今日也是如此,他和陶竹昨日来县城,今日白教谕便带着人在大门口等着了。   “小黎啊,终于把你盼来了,走走走,咱们进书院。”   白教谕瞧见黎荞,顿时笑眯了眼,紧走几步来到黎荞跟前,侧身示意黎荞先行。   黎荞:“……”   夸张了夸张了。   “大人,您先请。”他忙闪到一旁,示意白教谕走在前面。   白教谕哈哈一笑,捋了捋胡须,也没坚持,他一边走一边对黎荞道:“小黎啊,一应手续都准备好了,你签个名摁个手印就行,花不了多长时间。”   “待会儿我带你逛一逛书院,有什么需要的哪里不懂的,你可一定要张口,千万别客气。”   “……好。”   黎荞点头。   沈学正和几位训导虽不如白教谕那般夸张,但看着黎荞时都面带微笑,黎荞自然也要回以微笑,等入学报道的流程走完,他脸都要笑僵了。   虽然在书院待不了太久,但该了解的还是要了解的,因此黎荞陶竹跟着白教谕在书院里转了一圈。   书院大致可以分为教学区和住宿区,如今书院一共只有七十多人,这七十多人按照院试成绩,分为廪生班,增生班,附生班。   这个分班并不是一成不变的,书院每年都有岁考,根据岁考的成绩会重新排班。   黎荞进的自然是廪生班,除了他,还有庄文、孟月、徐瑛以及另外的几人,加一起一共只有十五人。   正式上课是在五日后,白教谕带黎荞陶竹参观完了书院,便想带着黎荞陶竹去望月楼,好增进一下感情。   黎荞飞的太快,白教谕能抓住的只有这短短两个多月的时间,他知道黎荞时间紧,因此,他去望月楼可不是喝酒去的,吃饭是次要的,主要是他想给黎荞详细说一说乡试相关的种种事情。   他想要倾囊相授,好让黎荞记得他此时的相助。   白教谕是想要说正事,黎荞陶竹便与他一起去了望月楼。   王掌柜瞧见黎荞很高兴,他在黎荞陶竹回村的第二日就拎着贺礼去三柳村了。   眼下黎荞来了他的地盘,他让黎荞随便点,他要为黎荞庆贺。   白教谕知道王掌柜和黎荞交情深厚,便没坚持付账。   这都是小钱,黎荞肯定不在意。   黎荞在意的是乡试。   因此,进了二楼的包厢之后,不等伙计上菜,白教谕便开始科普了。   童生试虽然重要,但它其实只是一个资格考试,题目很简单。   太上皇当政时,乡试和童生试的内容没有太大的区别,反正都是围绕着四书五经三史三传。   但当今圣上即位后,乡试的题目经常接地狱,白教谕一开始也被这些题目给打懵了,但他总结了一下这几年的题目,又发动人脉询问了一下最近几年中举者的文章,然后他摸索出了一点心得。   这点心得就是如今的乡试和童生试,两者最大的一个区别是童生试笼统,乡试精细。   拿庄文的院试文章举例,庄文只需要笼统写出泥石流发生前、发生时、发生后的相关举措就行了,但若是乡试时拿到这样的题目,那就不能笼统的概括,得深入去写,得精细的写。   每写一项措施,就要写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做,要让主考官明白考生是胸有成竹的,要让主考官明白考生对泥石流极其了解并且有能力解决。   而且,写文章时还要灵活的结合四书五经三史三传。   所以,院试的策论文章,一日就能写完。   但乡试的策论文章,得写三日。   黎荞听完白教谕这一番话有些惊讶,白教谕是有些能耐在身上的,不愧是教谕,一下子就触及到了最最核心的东西。   的确是这样的,邢学政也说了,如今的乡试文章更重实用,得让主考官通过文章知道考生有真才实学,而不是一个只会掉书袋的书呆子。   因为圣上出题总是接地狱,所以考试难度大大增加,从前考生们只需要研读四书五经三史三传就行了,但现在考生得知天下事。   虽不至于得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但涉及到民生的内容,考生必须得知道。   考生得懂得如何治理各种灾害,要懂得农事,要懂得律法可以审理各种案子……   这些方面不是表明的懂,是知其然也知其所以然。   黎荞想要叹气,科举考试的漏洞不好钻呐,天下这么多事呢,谁知道圣上具体会出怎样的题目。   圣上逼着考生掌握各种知识,是希望这些考生将来可以直接外放做官吧。   用这种方式选出来的进士,不需要额外培训,随时随地都能走马上任。   这种操作,圣上真的是有些牛逼在身上的。   在心里感叹完了,黎荞便又投入到知识的海洋里,邢学政给他的建议是尽可能的扩大知识面,眼下白教谕也说了乡试写文章的重点,那他必须得多了解各方面的知识。   在县城的院子里埋头读了五日书之后,他的书院生涯开始了。 第93章 黎荞只占一半,韩小雁下线 出发去首府   黎荞很珍惜这段书院生涯, 每天天不亮就起床,起床后先是洗漱,洗去了困意之后就去书房背书。   陶竹则是带着黎夏、黎二山做早饭。   在村子里时, 新鲜蔬菜都是村人送上门,但在县城,得需要去菜市场买。   至于柴火和鸡鸭蛋,黎大山每隔三日给他们送一次。   城门口的蔬菜最新鲜,陶竹一般都是去城门口买菜。   反正平城小, 他走的快一些,一来一去只需要两刻钟。   城门口有个卖烧饼的大婶儿, 是他第一次和黎荞去县城卖丰糕时认识的, 这烧饼大婶每次见到他都很热情,想往他手里塞烧饼。   免费的烧饼当然不能收。   不过,刚做好的铁板烧饼的确好吃, 他总会买上几个, 好让早饭丰盛些。   而且,他给大婶提了建议, 可以做一些甜口的烧饼。   甜烧饼也很美味呢。   烧饼大婶把他的话听了进去,第二日烧饼摊子就有了新品种。   若是搁从前,烧饼大婶肯定会犹豫, 因为城门口摆摊的都是乡下的农人, 每日进城路过她摊子的大部分人也是农人, 而糖的价格贵,这些人肯定舍不得买糖烧饼。   可现在平城的农人富裕了, 手里有钱了, 自然也舍得花钱了, 比咸口烧饼贵一点儿的糖烧饼肯定有人买。   更何况这糖烧饼还是陶竹推荐的, 她只要打出陶竹的名号,那绝对会有很多人愿意买。   烧饼大婶很感慨,当初黎荞陶竹第一次来城门口卖丰糕时,她觉得陶竹站在黎荞身边有些突兀,也不觉得黎荞能有多大的成就。   当然,她当时已经察觉到黎荞是有真本事的,不然也不会每天都能捉那么多鱼,还能让王掌柜包圆他的点心。   但是,当时的黎荞说到底和她一样,都是摆摊做小生意的。   可谁想到,短短三年,黎荞竟是要飞了。   而且黎荞与陶竹的感情依旧。   时间证明她当初瞎了眼,陶竹站在黎荞身边一点儿都不突兀,两人最般配了。   如今的县城门口比从前更为热闹,这里本就有不少人摆摊,后来江知县在这里打了两口井方便众人用水,这下子此地更热闹了,摆摊卖吃食的人比从前多了不少。   这天陶竹像是往常那般来县城门口买最新鲜的蔬菜,他刚出城门,紧挨着城门一个卖黄瓜的婶子叫住了他:“竹哥儿,最南边韩小雁在摆摊卖粉条烩菜!”   “?”   陶竹眉头皱了起来。   韩小雁在摆摊卖烩菜?   韩小雁的主业不是去找她和黎大忠的俩娃吗?   怎么现在来这里摆摊了。   “我去看看,谢谢婶子告诉我。”陶竹背着背篓往南边而去。   他一路走过去,不少人都和他打招呼,还把韩小雁摆摊的事儿告诉他。   平城的人都知道韩小雁这个名字,但真正能对得上号的,那没几个。   但有一人认出了韩小雁,于是这边摆摊的农人全都知道了。   韩小雁要是卖其他的,众人自不会搭理她。   可她现在卖的是粉条烩菜。   她哪儿来的粉条?   不管是县城的红薯作坊还是三柳村、朱家村的红薯作坊,江知县都明确下了死命令,不准私人做粉条。   这是防止个别人拿粉条牟利。   也是为了保障黎荞和工人的利益。   所以,哪怕是红薯作坊的工人,想吃粉条也得掏钱买,可粉条那么贵,即便是三柳村、朱家村的粉条,那也是四十文一斤。   普通人谁舍得买这么贵的东西?   就算是舍得买,那也得去望月楼或者是江知县那里抢号码牌。   但因为外地商人出高价买号码牌,因此,平城本地的普通人如果抢到号码牌,基本上都会卖掉。   普通人想拿到粉条,途径真的很少。   当然,三个红薯作坊在过年时会给工人福利,年三十那日,工人可以用成本价买到粉条,但这个粉条是限购的,每人只有十斤。   所以,韩小雁摆摊的粉条哪里来的?   韩小雁曾经在三柳村的红薯作坊干过活,她知道粉条的做法,此时她用的粉条,八成是她自己做的。   若是她自己做的,那就是违背江知县的命令了,这必须得告诉陶竹。   陶竹一路谢过众人,很快就寻到了韩小雁。   韩小雁正站在一个一人高的土灶前,土灶上摆着一口大铁锅,大铁锅盖着盖子,瞧不见里面有什么。   在她身边有几张桌子,其中三张明显是给顾客用的,还有一张上面放着案板。   地上有几个背篓,背篓里放着时令蔬菜和粉条。   小摊子上一个食客都没有,韩小雁黑着一张脸站在灶前,视线盯着锅盖,不知道在想什么。   陶竹眉头皱的更紧,抬步走了过去。   “韩小雁。”   韩小雁听到熟悉的声音,她扭过头,见的确是陶竹,脸上有惧怕之色闪过。   但她很快挺直腰杆,双手叉腰,色厉内荏的反问:“干啥?”   “你的粉条是哪儿来的?”   陶竹指了指背篓里的干粉条。   “我自己做的,咋了?你还要把我抓去大牢吗?那你抓啊!你最好让江知县把我给杀了,不然的话,我照样去找黎大忠闹,我让黎大忠这辈子都不能安生!”   韩小雁梗着脖子,大声嚷嚷。   但是,说到最后的安生俩字时,她话音一转带上了哭腔,脸上也被惧怕占据。   陶竹:“……”   而韩小雁看陶竹不说话,只是盯着她,她登时更崩溃了:“你去让江知县杀了我啊!现在全县人都听黎荞的,快让他杀了我!黎谷那老两口不准我接近孩子,娘家人也嫌我,我不得已出来摆摊,结果这些人一听说我是韩小雁,竟然全都扭头就走!”   “你们不给我活路,那干脆动动手指把我杀了啊!”   想到最近的心酸,她一边说一边掉眼泪,说到最后,整个人已经哭的变了声调。   自打黎大忠这个狗男人跟白柚那个贱人从府城回来,她就再也接近不了她的孩子了。   黎谷和赵二妞连自家的田地都不管了,只守着俩孩子,她敢接近孩子,两人拎着扫帚追着她打。   她没办法,只能去找黎大忠。   结果黎大忠根本不见她,而且黎谷和赵二妞也赶她走。   她见不着孩子,无法给孩子洗脑,她娘家人嫌弃她不干正事,她便拿出过年时偷偷摸摸做的粉条,跑来城门口摆摊。   本来她想悄悄把这批粉条卖掉的,但被黎大忠一气,她就正大光明来摆摊了,谁能把她怎么着?   她可是黎荞的前堂嫂,是黎荞侄子侄女的亲娘!   昨晚连夜悄悄垒了灶,她信心满满的想要大挣一笔,可残酷的现实给了她当头一棒。   天刚蒙蒙亮时,她把烩菜做好了。   然后她招揽食客,说这是她家里人在红薯作坊做工时拿到的粉条,舍不得吃,所以现在拿出来摆摊。   而且价格比起望月楼,每碗要便宜两文钱。   不少人信了这话,别看平城人靠着粉条致富,但对于乡下的农人而言,如果家里有人被选中进了红薯作坊做工,那他们可以在过年时吃到成本价粉条。   但除此之外,他们很少有机会能吃到粉条——望月楼的烩菜太贵,他们舍不得。   至于那些家里没人在红薯作坊做工的人家,能吃到粉条的机会就更少了。   于是,当即就有十多个人要坐下吃饭。   这可把她给乐坏了,哼,她就是要正大光明的违背江知县的命令挣钱!   可谁知道,她刚盛了一碗烩菜,还没来得及端给客人,路过的一个婶子认出了她。   一句韩小雁,立马就把那十多个食客给吓跑了。   任凭她如何招揽食客,都无人敢再坐下。   这一刻,她终于知道黎荞在平城的威势到底有多大,她得罪了黎荞,于是无一人敢吃她的烩菜。   她深刻的意识到,什么黎荞的前堂嫂,屁都不是。   她在平城,别人虽不敢真的欺负她,但也不敢来吃她的烩菜,不敢买她的粉条。   因此,此时前所未有的恐惧笼罩了她,她怎么都控制不住眼里的泪。   她是真的没活路了啊!   陶竹怎么都想不到韩小雁竟一下子哭成了泪人,他不知道韩小雁的心理路程,但他很厌恶韩小雁今日的行径:“你偷做粉条,你还委屈上了?”   “你不就是仗着有黎荞在所以才敢这样做,如果没有黎荞,你有胆子违背江知县的命令?”   陶竹对韩小雁真的是厌恶透了,竟然敢公然违背江知县的命令,这是仗着有黎荞在所以想要行使特权。   就跟当初她去拦白柚的马车一样,觉得天塌了都有黎荞可以顶着。   她觉得帮了黎荞一次,那黎荞就得无限期无休止的回报她,她觉得黎荞已经飞了,所以此时藐视江知县的命令。   这么久了,她没有一丝的悔改,没有一丝的改变。   她还是原来的韩小雁。   “不是你哭就是你有理的,你落到今天这步,全都怪你自己贪心。黎荞从不欠你的,也没真的害过你什么,要不是你一次次的作死,你能有今日?”   “人的好日子是自己经营出来的,不是作出来的,”   “有一句话你说对了,今天这事儿还真得禀告给江知县。”   说完这话,陶竹转身就走。   江知县三令五申私人不能做粉条,这事儿全县人都知道,他不能打江知县的脸。   黎荞如今只是一个小小秀才,这事儿黎荞无权处置。   以黎荞的善良,肯定会给韩小雁求情,但流程必须要走。   陶竹要去报官,这下子可把韩小雁给吓坏了,她哭着要去拦陶竹,但很快就被过路人给拦住。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陶竹报官,韩小雁被关入大牢,黎荞前去求情,韩小雁认错,并表示今后不再私做粉条,然后江知县放了她。   虽然她在大牢里只待了一日,但出来后整个人都有些呆傻。   黎荞让她娘家人把她接走,然后便不再管了。   对于韩小雁,他看法和陶竹一样,他啥也不是时,韩小雁去拦白柚这个八品官之子的马车。   他是小小秀才时,韩小雁敢公然违背江知县的命令。   等将来他做了官,那韩小雁是不是要违抗圣上的命令啊?   他自己从不越雷池一步,韩小雁倒是好,动不动就想把他往雷池里丢。   他就算是有异能护体,那也扛不住韩小雁这种坑法。   韩小雁闹的这一出很快就在平城传开了,白柚和黎大忠来县城找黎荞和陶竹。   黎荞走读,不住书院,中午回家吃饭。   在中午的饭桌上,黎大忠一脸愧疚的向黎荞道歉,这事儿怪他。   “大忠哥,怎么能怪你?若你不休了她,那这会儿她肯定会作的更厉害。”   黎荞摇头,让黎大忠不要往身上揽责任:“你俩三观不合,分开是对的。前妻而已,你不用对她负一辈子的责任。”   “可这世道对女子和小哥儿比较苛刻。”白柚叹气。   “只要她真的悔过,那她有的是活路。是她自己把路走死了。”陶竹当然也觉得韩小雁可怜,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而且,黎荞不和黎黍计较,他不和陶萄计较,若韩小雁真的意识到错了,他和黎荞还能逼死她不成?   这般想着,他让黎大忠和白柚不要再提此事,自打他和黎荞搬来县城,快半个月了,这是第一次和白柚黎大忠见面,应该说些高兴的。   白柚和黎大忠见状,只能转了话题,说起村子里的事儿。   这半个月里,村子里最大的变化便是多了一间私塾。   今年过年时庄丰收特意开会征集全村人的意见,他想在村子里盖一间私塾,夫子是黄有名,如果村人愿意,那就凑钱盖房子。   村人自然愿意。   随着村人的富裕和黎荞一次次中案首,三柳村众人对于读书的热情越来越高。   而且黄有名身为黎荞的私人辅导,在黎荞家住了两年多,黎荞能中小三元,绝大部分原因是黎荞自己聪明,但这里面肯定也有黄有名的功劳。   若黄有名没有真才实学,黎荞又怎会让他在家里住那么久。   所以,确认私塾的夫子是他,每家每户都愿意捐银子。   这可是黎荞的私教!   村人凑了银子,庄丰收便趁着农闲在村子东北角盖了一个私塾出来。   眼下黎荞入书院读书,黄有名辞去私教的职务,转而当三柳村私塾的夫子。   每位学生一年三两银子的束脩,不包吃不包住。   这个价格放在乡下算是非常贵,但是,谁让入学的人多呢,家里凡是有适龄孩子的,这个适龄指的是从六岁到未成亲,在这个年龄段的人都可以入学。   大家伙儿都想看一看黎荞私教的水平,于是乌压压的去了将近三百人。   这么多人,就黄有名一个人教,太辛苦了。   黄有名表示教不了,想让庄丰收再请一位夫子,但全村人都不同意,非得让他教,并且要加束脩,由原本的二两银子变成三两银子,看在银子的份上,黄有名咬咬牙答应了下来。   黄家家贫,这些年来,他祖辈、父辈、儿子、孙子加一起,四代人供出了他这么一位秀才。   他对不起家人,此时有挣钱的机会,他自是不愿意错过。   累些就累些吧,他才四十九岁,勉勉强强教得了这么多人。   他辛苦一些,家里人就能轻松一些。   其实他现在不算穷了,他给黎荞当私教时,一个月的工钱是十两银子,年底有红包,去府城有差旅费。   此次黎荞考中秀才,还给他封了个百两的红封当谢礼,只靠着黎荞,他在两年多的时间里挣了将近六百两银子。   但银子不嫌多嘛。   趁着还能教学生,他要努力为家里人攒些家底。   白柚和黎大忠说完了私塾和黄有名的事,又说起了庄稼的事儿,麦收已经开始,今年雨水不算多,但因为黎荞去年打了不少井,所以今年三柳村的麦子称得上是丰收。   黎荞家也种了不少麦子,不过黎荞放心,家里一切都很好。   黎荞吃过午饭要回书院读书,白柚和黎大忠等他走了,又坐了一会儿,然后才回村。   他们俩走了,陶竹便跟从前那般开始做家务。   下午四点,陶竹进厨房做饭,等他晚饭做好,黎荞也回来了。   黎荞吃过晚饭就回书房读书,一直读到九点钟,这才从书房出来洗漱。   陶竹与他一起洗漱。   等躺到被窝里,他会给陶竹说一些书院里的事儿,陶竹也会说一些家里的事儿。   不过,今日白柚和黎大忠来了,陶竹便说起了这两人的事儿。   “今天白柚说,大忠哥从府城回来之后直接找了二叔二婶,大忠哥给他们老两口银子,让他们俩看紧孩子,不准韩小雁再接近孩子。”   “有银子当动力,二叔二婶执行的可认真了。”   “韩小雁接触不到孩子,这才去卖烩菜的。”   黎荞:“……”   原来如此。   “那大忠哥这是对白柚上心了?”他问。   “可不是,今天白柚和我说起这事儿时,笑的可甜蜜了。”   “只要韩小雁不给俩孩子洗脑让俩孩子去折腾白柚,那他们俩的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   黎大忠娶了新夫郎,但并没有变成后爹,他对两个孩子一直都挺上心,每日都回老院陪他们玩,俩孩子年纪小,慢慢教的话,被韩小雁灌输的扭曲思想肯定会转为正常。   亲娘被休,俩孩子的确可怜,但韩小雁作死的时候可曾为俩孩子考虑过?   此时的情况,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挺好的。”黎荞一边抓着陶竹的手把玩一边轻轻点头,目前的确是最好的结果。   他是侧躺着的,一手支着脑袋,一手抓着陶竹的手。   陶竹也侧躺着,对他面对面。   听他说完这话,便伸出腿压在他的腿上,身子也往他怀里靠:“你今后不要操心这事儿了,专心读书。”   “好。”黎荞笑眯眯的,顺势抱住了怀里人。   “快睡,明天又是辛苦的一天。”陶竹催他闭上眼睛。   黎荞又应了一声好,每日高强度输入各种知识,他现在脑子的确发懵,眼睛也酸涩。   白教谕对他真的很上心,前天给了他一个小册子,上面是历年来的真题以及不少中举者的文章。   这些东西很有参考价值,所以他这两天下课后不仅读在府城买的那些书,还研究真题和其他举人的文章。   他并不是天赋型选手,记忆力虽好,但也达不到过目不忘的程度,因此一整日下来,他是真的疲累。   他现在连和陶竹酱酱酿酿的心思都没了,他只想抱着陶竹睡个好觉。   一夜好眠,疲惫尽消,他吃过早饭,穿上书院的校服,拎着陶竹给他缝制的双肩包,准备出发去书院。   出门前自是要和陶竹亲一亲的,把陶竹亲的脸颊发红,他这才把人放开,匆匆出门去上学。   到了书院,进了廪生班,一整日的学习开始。   书院人多,只靠着白教谕一人教不了那么多人,因此,沈学正和几位训导会充当讲郎,教授众多学生。   但是,沈学正和几位训导只教增生班和附生班,廪生班只由白教谕一人负责。   其实从前白教谕不会偏心的如此明显,但谁让现在的廪生班有黎荞,白教谕不舍得把这短暂的相处机会让给旁人,他正大光明的偏心。   要不是黎荞不肯让他当私教,他真的很想对黎荞进行一对一的辅导。   白教谕的热情,整个廪生班都受益,徐瑛和孟月、庄文一帮人都很高兴,特别是徐瑛,他有沈学正这位私教,如今又多了一位白教谕,两位举人倾囊相授,他对此次的乡试多了一丝丝的信心。   真的只有一丝丝,那可是举人,每三年整个省只录取四十人。   这录取率太残酷了,他一个小年轻怎么可能考得过。   他是有自知之明的。   不过,黎荞的话也有道理,既然选择下场,那肯定不能留遗憾,不然的话铁定后悔三年。   黎荞毫不吝啬,总是向他和孟月、庄文分享学习经验,他也不吝啬,把沈学正的心得也分享出来。   在这种互相探讨中,日子过的飞快,一转眼麦收就结束了。   距离出发去首府只剩下半个月了。   黎春桃也要和章田生定亲了。   黎荞和陶竹提前一日回三柳村。   如今他们俩住在县城,所以黎大山和郑浅浅带着黎小睿搬到了前院,负责看家。   他们夫夫一到家就受到黎小睿的热烈欢迎。   郑浅浅因为不做点心,时间比较自由,于是每隔几日就要带上黎小睿去县城找陶竹,找的次数多了,黎小睿就记住陶竹了,此时瞧见陶竹进了院子,小身子在郑浅浅怀里使劲扑腾着,伸出小短手要陶竹抱。   陶竹对黎小睿喜欢的紧,赶紧走过去将他从郑浅浅怀里接过去。   “几天不见,又重了。”   陶竹抱着黎小睿掂了掂,笑着对郑浅浅道。   “可不是!现在一只羊的羊奶都不够他吃,大山又买了两只羊。”   郑浅浅说着揉了揉手臂,黎荞和陶竹刚从府城回来时,他单手拎黎小睿非常轻松。   如今两个月过去,他单手拎已经吃力了,小胖子长的忒快!   “能吃是福,小孩子白白胖胖比较可爱。”陶竹说着伸手捏了捏黎小睿的胖脸蛋,触感极其好。   黎小睿被捏了,笑的更开心了,咧着小嘴巴对着陶竹啊啊啊个不停,颇有黎大山傻笑时的憨劲儿。   陶竹看的想笑,也有些担忧,这孩子可一定要继承郑浅浅的聪明劲儿,他可是郑浅浅和黎大山的希望。   很快,黎谷黎粮等人都来了。   黎谷在麦收前和麦收后都去过县城,给黎荞陶竹说今年的麦收情况,如今黎荞和陶竹回来了,他想让两人去仓库那边瞧瞧新收入库的麦子。   黎荞和陶竹的确想看看自家丰收的盛景,便去仓库那边转了一圈。   他们家今年种了二百亩麦子,一亩地产三百多斤,今年一共收了七万斤出头的麦子。   这么多麦子,依旧不够今年的点心和吃饭所用,不过黎荞不打算多种了,他手里的田地有限,他还要种红薯和西瓜。   红薯肯定得多种,这个最挣钱了。   去年的西瓜也给了他不少惊喜,所以今年他种了八十亩。   不过,西瓜成熟时,他和陶竹在首府。   等他和陶竹回来,西瓜已经卖的差不多了,他们俩只能赶上吃西瓜的小尾巴。   想到西瓜,黎荞顿时有些惆怅。   他和陶竹置办了这么多田地,但他们俩很快就不在三柳村了,京城地贵,想在京城置办田地,那得花费不少银子啊。   想一想京城的房价和地价,他手里的这点银子其实不算什么……   还是要多多挣钱。   府城的市场很大,可以考虑把点心也卖到府城去。   一晚很快过去,翌日便是黎春桃和章田生的定亲宴。   虽然是定亲,但因为有周明盛这烂人在,因此定亲宴摆的极为热闹,不仅敲锣打鼓放鞭炮,还邀请全村人一起吃席,隆重程度赶得上别人成亲了。   黎春桃盛装打扮,戴着陶竹送给她的头面,身穿锦衣,脸上也化了妆,单看五官不是很美,但加上她这几年养出的沉稳、自信气质之后,整个人就美得让旁人有些移不开眼。   白柚见着这样的黎春桃,狠狠夸奖,然后又说起了周明盛的近况。   黎春桃要和章田生定亲的消息早就传出去了,周明盛家里的争吵更甚,达到了日日都闹的程度。   黎荞听完这话很满意,这才是爽文剧情嘛,黎春桃越来越好,而周明盛越来越差。   不过,渣男还没有得到应有的报应,在他出发去京城前,他得寻机会让周明盛吐出真言。   黎春桃的定亲宴之后,章家人来了三柳村。   黎春桃明确说了,她不可能嫁去章家,哪怕是成了亲,她也会留在三柳村。   章田生也要留在三柳村。   当然,章田生这不算入赘,只是黎春桃情况特殊,只能如此。   章田生对此没意见,现在多少人想来三柳村还来不了呢,正好黎荞需要人手,他便让他家人过来了。   先在三柳村租房子住,然后在三柳村买一个宅基地建房子,章家靠着红薯攒了些钱,建得起房子。   等房子建好,章家人就留在三柳村了。   章家人挺多,老老少少加一起有二十多人,陶竹让他们学习做点心。   至于鸭货作坊,也要再招人。   京城物价贵,他和黎荞得多攒银子。   等把这一切安排好,黎荞也该出发去首府了。   首府距离平城挺远,走官道的话,得先去府城,顺着府城-首府的官道过去。这么一趟下来,即便是现在平城-府城通了土坯砖路,那也要花费五日的时间。   不走官道的话,那就得走偏僻的小路,但小路不仅道路颠簸,所花费的时间也并不比走官道少。   黎荞对小路不感兴趣,徐瑛、孟月和今年同样打算下场试试的庄文对小路也不感兴趣,一行人都决定走官道。   行李很快收拾妥当,不过,出发前一日,韩小雁突然找来了。   韩小雁是来认错的。   她哭的眼泪哗啦啦,一把鼻涕一把泪,黎荞看不出她是真心还是假意。   不过黎荞也不在意她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所以便按照黎黍、陶萄的经验处置。   先晾着,让时间证明她到底有没有改正。   若是往后的两年内没作妖,那自然可以再去红薯作坊干活。   处理完韩小雁的事,翌日,迎着朝霞,他和陶竹坐着牛车,在众人的目送中,踏上了前去首府的路。 第94章 到达首府 进入考场   和前两次去府城不一样, 此次多了庄家的牛车,少了沈家的马车。   此次沈画不去首府,他留在平城。   黎荞陶竹这边依旧带上了黎二山和黎夏, 但黎谷黎粮觉得他们俩年纪小不顶事,非得让他们带上黎春生,于是最后就是五个人一起首府。   他们赶着四辆牛车,一多半的行李都是黎荞的书。   一行人到了府城之后,黎荞、庄文、孟月、徐瑛四位秀才先拿着县衙开的公据去府衙请府衙的官员在公据上盖章, 这是他们报名乡试必须得有的东西,不仅仅是准考证, 也等于是路引, 是他们身份的证明。   办理好正事,一行人并没有在府城多待,他们在徐家人的带领下前往首府。   徐家是做酿酒和当铺生意的, 在首府开的有分店, 是以跟着徐家人走就成了。   徐瑛身为整个徐家的希望,虽然他自己对此次的乡试没有信心, 但他家里人依旧很重视,他三叔和三位哥哥嫂嫂一共七位家人与他同行,好照顾他此行的起居。   对于徐家这种阵仗, 黎荞和陶竹一边觉得徐瑛不容易, 一边为沈画捏把汗。   陶竹有些后悔, 他应该把沈画叫上的,他和黎荞挑选比徐瑛更好的秀才有什么用, 最重要的是沈画自己看得上啊。   出了府城, 一行人踏上了府城--首府的官道, 这条官道是土路, 已经三年没修过了,上面大大小小的坑洼非常多,没有轮胎的牛车走在上面颠簸的非常厉害,完全看不了书。   黎荞便坐在车辕上和陶竹一起赶车。   大夏天,烈阳高照,不过,出发前黎荞在车厢上搭建了一个简单的木架子,木架子上绑着新砍的枝叶,不仅能把车辕上的他和陶竹遮住,连前面的耕牛都能遮住。   这造型有些怪模怪样,但效果很好,坐在车辕上,手里拿把大蒲扇,身后再放一盆硝石做的冰块,这一路上倒也不怎么难熬。   沿着官道先是进入永兴县,走了两日,一行人出了永兴县,进入了首府的地界。   陶竹第一次离家这么远,他有些新奇,这可是出府诶。   不过,看了大半天之后,他兴致渐渐消了下去。   虽然出了府,但官道两边都是农田,这些农田大多种的是红薯,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玉米、小米、黄米、高粱等杂粮。   他有些奇怪:“怎么种了这么多红薯?”   按照地图,这里是隶属于首府的通吏县,这里又不做粉条,种这么多红薯干什么?   黎荞一手摇晃着蒲扇,一手抓着一个竹筒杯子,杯子里盛着冰镇酸梅汤。   这酸梅汤是中午休息时陶竹做的,因为路边没有客栈,所以中午时他们一行人是自己做的饭,陶竹煮了两大锅酸梅汤,每人都有份。   至于竹筒杯子,这是在府城时买的,长长的,还带盖子,可以埋在冰盆里,用来冰镇汤汤水水特别方便。   “嗯……应该是知府大人要搞大动作了吧。通吏县挨着永兴县,通吏县的红薯可以卖给永兴县。”   黎荞猜测着原因。   正常情况下农人是不会种这么多红薯的,眼下通吏县的农人种了这么多红薯,那只有一个解释:   这是要做粉条。   “啊???可永兴县去年的粉条做的乱七八糟。”陶竹睁大了眸子。   “现在换知县了,新来的知县应该很有能力。”   不然的话,通吏县的农人哪敢种这么多红薯。   “但愿如此!”   陶竹打量着路两边的红薯,不由双手合十祈祷。   希望永兴县的新知县和江知县一样有统筹全局的能力,这样不仅农人获利,他和黎荞也能多挣些银子。   京城的物价,想想都可怕。   而且,除了京城,黎荞还想在平城再买五百亩田地,好凑够一千亩,当个真真切切的大地主。   处处要花钱哇!   很快,马车经过通吏县的县城,过了县城之后,两边农田里的红薯少了许多。   这下子连陶竹也确定了,肯定是通吏县的知县和永兴县的新知县达成了什么协议。   通吏县挨着永兴县那一部分地界种的红薯多,等红薯成熟后,可以把那些红薯运送到永兴县去——   把淀粉的做法教给通吏县的农人,这是不可能的。   目前不管是淀粉还是粉条,做法都只属于河西府。   通吏县的农人想靠着红薯挣钱,只能把红薯运送到永兴县去。   过了通吏县,又走了一日,车队终于到了首府。   黎荞望着首府高大的城门,忍不住跳下牛车活动筋骨,一路上颠过来,这滋味着实不好受。   不过,他这还算是好的,一些条件差的书生得步行来首府。   他只随意扫了一眼,就看到城门口有两个背着书箱一脸风尘仆仆等着进城的书生。   相比较这两位,他能坐牛车其实很幸福了。   古代读书人真是不容易啊!   原河省的首府比起河西府府城,明显要繁华许多,不仅城门高,进出的行人也多,黎荞一行人在城门口耽搁了两刻钟才进城。   徐家人在首府有宅子,一行人才去徐家歇息。   如同在府城那般,徐家人早早为黎荞、庄文寻了宅子,第二日,在徐家官家的带领下,黎荞陶竹和庄文实地考察宅子。   宅子有好几处,最终黎荞和庄文挑选了两个对门的院落租了下来。   首府的物价比府城的要高一点,但也没差太多,黎荞租的是一个两进的院落,两个月租金带押金是二十五两。   在府城租的院子小一些,两个月租金带押金是二十两。   但陶竹看的咂舌。   这是每去一个更大更热闹的地方,物价就更贵一点呀。   京城的物价绝对了不得!   庄家除了庄文,同行的还有庄泉周芸夫夫和庄园,他们人少,租的也是两进的院子。   庄文纯粹是想和黎荞住的近一些,所以哪怕自家人少也租两进的院子。   给了租金,签字画押,然后就是搬行李入住。   翌日,徐家官家又来了,先是带着黎荞陶竹庄文等人熟悉周边的环境,然后又带着他们去首府各处转了一下,好让他们对首府有一个大概的了解。   转悠的时候,陶竹和周芸买齐了日常所需的物品。   路过书铺的时候,黎荞和庄文进去转悠了一会儿,想看看有没有在河西府没见过的书籍。   黎荞已经把邢学政告诉他的过关小技巧暗戳戳传给了孟月徐瑛庄文三人,因此,现在他们三人也都尽可能的多看书,好扩大知识面。   到了第三日,徐瑛、孟月来了,他们俩来找黎荞和庄文去府衙报名。   此时距离乡试只剩下十日,前来报名的秀才很多,黎荞几个人排了一会儿队才轮到他们四人。   负责报名的那位官员接过黎荞递过来的公据,看上面写着黎荞二字,不由定睛细看。   河西府,平城,三里镇,三柳村。   的确是那个得了圣上御笔匾额和小作文的黎荞!   名人啊。   这位官员面上做出波澜不惊的模样,但眼睛却是黏在了黎荞身上。   保送殿试,自大盛开国以来,还真没人有这样的殊荣。   黎荞是第一个。   但黎荞明显不是草包,他在童生试时写的三篇文章,早就流传到首府这边了。   他也看过这三篇文章,结合黎荞农家子这一身份来看,三篇文章确实不俗。   特别是院试的文章,让他眼前一亮。   不知道此次黎荞会给世人、给圣上一个怎样的惊喜。   这般想着,这位官员在公据上盖了府衙的印,然后让黎荞离去。   从府衙出来,庄文忍不住对黎荞道:“小荞,看到了吧,你在首府也是名人,刚才那位大人查验你的公据时明显多花了一些时间。”   徐瑛也忍不住点头:“可不是,黎弟,现在感觉如何?”   “肯定是压力超大。”孟月啧了一声,也亏得黎荞心态稳,不然的话,真扛不住这种关注度。   陶竹闻言,看向黎荞的一双眸子里挂上了担忧。   黎荞苦笑:“还能如何感觉,自然是赶紧回去好好读书。”   “走走走,多看多读多思,十日时间能做不少事呢。”   孟月闻言,想赶紧回徐府。   就在这时,在他们身旁排着队等着报名的几位考生闲聊了起来。   “也不知道那黎荞此时来了没,真想见一见他啊!”   黎荞:“……”   他拉着陶竹就走。   但身后的闲聊还在继续。   “我也想见见,虽说他可以保送进殿试,但他文章着实写的不错,我想向他讨教一番。”   “他这会儿就是来了首府,那也是闭门苦读,听河西府的学子说,他在考前一向不待客的。”   “那真的太遗憾了,他院试的文章,我当真是心服口服,若是得他指点一番,那此次的乡试也能多几分信心。”   黎荞:“?”   谢谢啊真是看得起他。   但若不是有圣上的抬举在,他自己都不敢拍着心口说百分百保过呢。   谁知道圣上此次的题目会接哪一层地狱,他压力山大!   被万众期待,这种情况下,黎荞唯有更刻苦。   他回到租住的院子之后便不再出门,就算是出门,也是去对门找庄文。   此次没有了黄有名这位私教,他只能咨询庄文。   他读书的时间还是太短了,和庄文这种读了三十年的比起来,他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这期间,陶竹除了买菜,余下的时间也不出门。   他们租住的院子靠近贡院,附近住了很多赶考的考生,因此每日都有小贩挑着新鲜的蔬菜肉食过来叫卖,他就算是买菜也不用走远。   周芸每日都会过来串门,和他交流做菜的心得。   庄园是个活泼好动的,也每日都跑来串门。   其实庄园是想四处溜达的,但庄泉和周芸拘着他,不让他到处跑,首府这么大,这么繁华,而他们是从乡下来的小土包子,人生地不熟的,万一走丢了或者是惹事了咋办?   庄家在三柳村是人人羡慕的小地主,但在首府这种繁华的大城市,庄家那点家底算个屁。   庄泉和周芸一直待在乡下,初到这么远又这么繁华的地方,两个人心里头一直怯怯的,不仅不敢单独出门,也不让庄园四处跑着玩。   庄园很无奈,只能在他家租的院子与黎荞这边的院子来回跑。   周芸对此有些头疼,和陶竹一起择菜时忍不住叹气:“他都十九了,结果还是小孩子心性,亲事也没定下,真是愁死。”   “不急,咱们村的人都不急着成亲。”   主要是说媒的太多,三柳村的少男少女少哥儿都挑花了眼,难以下决断。   就像是陶萄,今年都十九了,最近才把亲事定下。   陶萄不外嫁,要招婿,挑来挑去,最终挑了一个长的好看人也不错但家境不怎么好的小伙子。   之前黎荞还未参加科举也未得圣上赏赐时,陶萄就想要招婿了,但当时黎荞前途不明,所以愿意入赘的小伙子质量不高。   但随着圣上赏赐下来还有黎荞的前途大好,愿意入赘到三柳村的小伙子一下子陡增,质量也上升了很多。   但是,能让陶萄借着成亲改变命运成为少爷的人家,肯定不愿意让自家的孩子入赘到三柳村。   若是入赘到黎家,这些真正家境好的人家肯定是愿意的。   可是,入赘到三柳村其他人家里,他们肯定不愿意。   三柳村其他人家和黎荞又不是亲戚,只是同村而已,他们才不会为了一个同村的关系就把自家精心养大的少爷入赘到农家。   而且,就算是这些人家舍得,但谁家的少爷愿意入赘?   这些小少爷家境好,又是中二期,让他们入赘到农家,他们疯了才会答应。   于是陶萄挑啊挑啊,最终挑了一个他喜欢人也不错但家境不好而且比他年纪还小的小伙子。   庄园的情况比陶萄好些,陶萄是小哥儿,世人对女子、小哥儿的年龄很苛刻,但庄园没这个烦恼,所以他一点儿都不急。   而且,庄家是小地主,庄园的爹庄文还是秀才,庄家也与黎荞交好,因此媒婆给他说的姑娘和小哥儿,很多家境都不错。   这么多不错的姑娘和小哥儿,庄园挑花眼是正常的,成亲是一辈子的大事,就该多挑一挑。   “他纯粹是心思不在这上面,都十九岁的人了,整日里不是跟着二叔捣鼓木工,就是跟着爷爷处理村子里的各种事儿,就没见他多瞧过哪个姑娘或者小哥儿。”   周芸继续叹气。   “那就是缘分未到,成亲的话,首先得他自己喜欢呢。”   陶竹安慰她:“不急,等文哥中了举人,他可挑选的范围肯定会大不少。”   秀才和举人的差距很大,中了举人,那就有当官的资格,到那时给庄园说亲的不仅仅是富商、地主家的女儿、小哥儿,肯定还会有官家的女儿、小哥儿。   “那就借你吉言了。”   提起自己公爹此次的乡试,周芸虽觉得可能性不大,但嘴巴上可千万不能这样说。   不吉利。   晚上,陶竹与黎荞洗漱之后躺在床上,陶竹向黎荞说起他今日遇到的事儿。   他今日遇到的最大的事便是庄园的亲事,他把周芸的烦恼告诉给黎荞,黎荞听完便笑了。   “她身为庄园的大嫂,竟是比文哥还急,真是一个好嫂子。”   “不过,庄园人不错,不愁娶不上夫郎或媳妇。”   庄园才十九,搁他上辈子还是大学生呢,这个年纪正是对世界好奇的时候,三柳村还经常有新鲜事,庄园不想成亲太正常了。   而且,庄园长的阳光帅气,也没有花花肠子,家里还是小地主,这种小伙子,不管在哪个时空都很抢手,根本不用为亲事发愁。   “那你说文哥此次能考上举人么?”陶竹问。   “这得看此次圣上出什么题。”   只凭着基本功,庄文自是不怵任何人。   但圣上那毫无规律的题目,连他都招架不住。   他好不容易总结出来的规律,结果院试时用不上,不知道此次的乡试能不能用上。   在黎荞夜以继日的刻苦中,乡试终于来了。   乡试考试的地点在贡院,与童生试不同,乡试一共考九天,每三天考一场,也就是说,进了贡院之后,考生在第三日傍晚才能出来。   在这三天里,朝廷只发试卷、炭盆、蜡烛、热水,余下的吃食和笔墨砚台得考生自带。   于是,这天半夜陶竹便起床做早饭,蒸馒头,此次的馒头要吃三日,以黎荞的饭量来说,他必须得多蒸些。   现在天气热,但只放三天的话,馒头不至于馊掉。   吃了早饭,拎上两个考篮——其中一个考篮里专门放馒头,然后黎荞陶竹带着黎二山、黎夏、黎春生,和庄家人一起出发去贡院。   乡试是省级考试,考试人数比府试、院试多多了,再加上这些考生所带的陪考,因此,黎荞陶竹等人到时,入目的全是人。   天色未亮,只能看到一个个不怎么清晰的身影,还能听到嗡嗡嗡的说话声。   黎荞见过大场面,对此很淡定。   但陶竹等人第一次看到万人级别的场景,都惊的嘴巴大张,好多人啊!   如此多的人,黎荞根本寻不着孟月徐瑛等人,他便干脆站在角落里等。   不过,他竖起耳朵,悄悄听周边书生的谈话。   没人敢在贡院门口大声喧哗,这些人说话的声音都不大,但黎荞听力好,方圆三十米内的声音他基本上都能听到。   身为名人,一些书生在议论他。   但更多的是在讨论此次的主考官。   各省乡试的正副主考官都是圣上钦派的,每一位都是进士出身的高官,不仅是监考,还是批卷人。   因为科举最重文章,因此,揣摩正主考官的偏好是每一个考生都要做的事儿。   原河省此次乡试的正主考官,是工部侍郎赵有志,官居三品。   赵有志是第一次担任主考官,他有什么喜好,原河省这些秀才还真不知道。   赵大人的身份太高,而这些秀才们的身份太低,完全够不着。   黎荞听了一会儿,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但是,能被圣上派来监考且批卷的,必定是圣上跟前的红人。   大盛和前朝不同,前朝的科举试卷,除了殿试的题目,其他的题目都是由内阁大学士出的。   但大盛不一样。   大盛的科举,连小小县试都由圣上亲自出题。   圣上对科举如此看重,他特意派到各地的主考官,必然是他信任之人。   所以,这位赵大人肯定和江知县、明知府一样,圣上偏好什么,他便偏好什么。   况且,邢学政也早早给他透露了主考官批卷时的侧重点,所以,赵大人的喜好他不必担忧。   他只需要担忧此次的策论题目。   很快,府衙的衙役来了。   不过,除了衙役之外,还来了三位搜检官。   和童生试不同,乡试所有的流程都很严格,有专门的官员负责。   这些官员大致分为两类,在贡院内监考与考生一直待在一起的叫内帘官,负责考场外一应事务的是外帘官。   像是搜身这一步,就是由外帘官里面的搜检官负责。   马上就要排队入贡院,黎荞让陶竹几人回去。   他这一进去就是三日,陶竹不可能一直在外面等着。   “你自己吃好喝好,等我出来时,别让我发现你瘦了,不然的话,我接下来的两场考试肯定是要担心的。”   拉着陶竹的手,他认真的叮嘱。   自打和陶竹成亲,他还没和陶竹分开这么久过。   三日呢。   这三日里他只需要专心答题便好,可陶竹定然会想他想得掉眼泪。   陶竹这会儿的确有些难受。   分别三天,太可怕了。   但这人是要去做正事的,他不能让他分神。   于是他重重点了头:“好。我一定吃好喝好,一斤肉都不掉。”   “那咱们说好了,等我出了考场,我可是要抱起你检查的。”黎荞又道,声音里带着不舍,修长的手指也与陶竹的十指缠到了一起。   陶竹闻言笑了下:“好。”   声音里,俊脸上,也都透着不舍。   黎荞见状,忍住了抱一抱他的冲动,只是又握紧了他的手。   唉。   没有了自己的怀抱,竹哥儿今晚一定睡不好。   与陶竹挥手道别,黎荞拎着考篮去排队。   陶竹终究是小哥儿,科举这样的战场,他只能自己上。   乡试搜检的严格程度到了夸张的地步,童生试检查时,搜身的衙役只需要把考生从头摸到脚就成,但乡试搜身时考生得脱了衣服让衙役检查。   对于这种搜身,黎荞只能再次感叹古代的考生不容易。   当着众人的面脱光光,可怕!   轮到黎荞时,不管是搜检官还是几个衙役,亦或者是他身后的那些考生,盯着他的视线一下子就炙热了起来。   这么多视线盯着他,看得他差点儿原地抠出一个三柳村。   身为名人不仅压力大,此时也尴尬!   终于熬过搜身这个环节,接下来是抽签,抽取他所在的号舍。   抽签之后,他拎上馒头考篮和另外一个普通考篮,抬步进了贡院。 第95章 乡试 好难写,平平无奇   搜身的地方在贡院的大门和二门之间, 黎荞进了二门之后,又过一道龙门,再走过明远楼, 这才算是真正进入贡院内。   明远楼算是内帘和外帘的分界线,过了明远楼,那就只有考生和陪考的官员、差役可以在此区域,其余闲杂人等不能靠近此地。   号舍在明远楼的东部和西部,各有六十排, 每排有六十个房间,全部按照《千字文》排序。   黎荞抽到的是东文场, 天字排十八号, 他往东边而去,寻找他的号舍。   乡试不需要跟童生试那般全体考生排的整整齐齐向主考官行礼,考生太多, 地方又太狭窄, 所以这一步骤省略,考生进入贡院后直接寻找自己的号舍就成。   号舍很小, 一个个犹如鸽子笼般,没有门,密密麻麻又整整齐齐的排列在一起, 而且排与排的间距也只有一米多, 看的黎荞暗暗皱眉。   太压抑了。   除了号舍过于密集外, 这些号舍也有些破旧,哪怕考前已经有专人修缮过, 但墙角、砖缝等处都透露着岁月、风雨的痕迹。   很快, 黎荞找到了自己的号舍。   小房间大约高两米, 宽一米, 进深不足一米五,里面只有两张木板搭在墙壁上特意留的砖槽中。   白天,这两张木板一个是桌子,一个是椅子。   晚上,把这两张木板拼接在一起,那就是考生用来休息的床。   黎荞打量完了,这才拎着考篮进去。   算了,这条件已经很不错了,听说有些地方的号舍不仅破旧,里面还有蛇鼠虫蚁。   这里最起码瞧着还挺干净。   此时是上午十点钟左右,黎荞把考篮里笔墨砚台摆到桌子上,然后靠着墙壁闭目养神。   此次一共有七千多考生,等这些考生全部搜检完毕进入号舍,那肯定是下午了,他此时无事可做,只能闭目养神。   接下来的三日可是要高度用脑,而且就号舍这条件,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他应该趁着此时养精蓄锐。   古代读书人不容易啊!   黎荞这般,其他考生也是如此,一个个都待在小小的号舍里,等着剩余的考生入场。   无人走动,也无人说话。   很快到了中午,有差役过来问考生要不要热水。   贡院是有厕所的,就在号舍末端,所以不必跟童生试那般惧怕喝水,黎荞要了一碗热水,就着被掰得惨不忍睹的馒头吃了午饭。   午饭后,他趴在桌子上睡了一觉,一直睡到太阳西斜,远处的明远楼突然传来了敲锣声。   这表示全部考生已经进入号舍,接下来该发试卷了。   黎荞一下子精神了。   乡试终于开始了。   乡试因为考生众多,所以不再跟童生试那般让考生自己抄写题目,乡试的试卷是提前印刷好的,此时由差役直接发给考生。   一同发下来的,还有一些草纸和炭火、蜡烛。   这会儿已经是傍晚,考生们肯定要挑灯奋战。   黎荞打量着手中的蜡烛,有些同情最后进来的考生,他在号舍里睡了一天,这会儿贼精神。   但最后进来的考生却是在贡院外等了一日,这会儿肯定正疲惫着,特别是一些年纪大的,此时应该只想好好歇息吧。   收回跑远的思绪,黎荞把注意力集中到试卷上。   这一场考的是墨义和帖经,不考诗词,也不考策论,纯纯考验基本功。   黎荞大致扫了一下题目,头皮麻了一下。   和童生试相比,乡试的题目要偏僻很多,甚至里面还有偏中之偏的:   要求考生答出都江堰水利工程的原理。   《史记·河渠书》和《汉书·沟洫志》中都提到了蜀守李冰,夸赞了他的功绩,因此,帖经中有一题是相关的原文填空,墨义中有一题不仅要求解析原文,还要考生写出都江堰的原理。   黎荞:“……”   这接的是一百零八层地狱吧!   哪个科举考这些?   圣上出题会不会太随心所欲了?   科举考试是一件关乎到无数人命运的大事,不是圣上拿来玩乐、捉弄人的工具啊!   他听力比普通人好,但此时他不需要凝神细听,就有很多道抽气声、惊呼声传到他耳中。   其他考生看到这题,何止是头皮发麻,他们是全身都麻。   但科举考试的题目都是圣上出的,这些考生不能骂圣上,他们只能倒吸很多口冷气。   黎荞将周边考生的动静收入耳中,他轻轻一叹,开始研墨。   君心难测,不过,他是知道答案的。   而且,此次乡试的录取名额是四十人,甭管此届考生把题目答成什么样,那都得录取四十人。   所以还是那句老话,胜过其他考生,比其他考生多走半步,那就赢了。   希望庄文,孟月,徐瑛能稳住心态,谨记着此话。   除了这道题之外,其他题虽然偏僻,但还在正常范围内,所以莫慌,就把这道题当做是附加题,能做出来,那皆大欢喜。   答不出来那也没关系,想来整个贡院能答出来的没几个。   而且,圣上最重文章,只要最后一场的文章写得好,那不怕考不中举人。   这般想着,他开始在草纸上答题,墨义题需要组织语言,所以得先写在草纸上,在草纸上答完再往试卷上誊抄。   他这一年来的苦读没有白费,凭着过人的记忆力,这些题难不倒他,他写的飞快。   没一会儿,天色暗了下来,他点上了蜡烛。   蜡烛燃烧了一半,他将其吹熄,准备睡觉。   一根蜡烛的光线太暗,而他对这一场又很有信心,所以不必非得在晚上答题,接下来还有两日,他绝对能写完。   将两块木板拼接在一起,他蜷缩在一米长的木板上准备睡觉。   只是,白日里睡的多了,这会儿他毫无困意。   而且,号舍实在是太小了,木板只有一米长,他一米八的个子挤在这小小的木板上,实在是难受。   他抬眼看了下头顶的月亮。   夜幕上挂着漂亮的上弦月,美得他怔了一下,他很久没认真看过头顶的月亮了。   不知道此时的陶竹在做什么,也会看月亮么?   想起陶竹,他更是毫无睡意,辗转了许久,这才迷迷糊糊的去找周公。   一觉醒来,天蒙蒙亮,农历八月初的清晨已经有些凉了,他揉了把脸,然后站起身小幅度的活动手脚。   蜷缩一整晚,他浑身的骨头都僵了。   今日又是大晴天,他就着热水吃了干馒头,然后开始提笔答题。   这一场的题很多,墨义和帖经加起来足足有四百道题,他写了一整日才写完。   至于那道被他当做附加题的都江堰原理,他答的很顺利。   他上辈子读书时出于好奇,特意研究过这个问题,当时他在网上看了相关的小动画,小动画解释的清晰明了,特别好懂,他一直都记着。   而且,为了应对圣上那总是接地狱的考题,他研究水利工程时特意关注过此时空的都江堰,所以这道附加题难不倒他。   第三日,他将写好的答案誊抄到试卷上,抄完又检查,确认无误了,他松了口气。   此时刚过正午,他肚子饿的咕咕叫,到傍晚考试就结束了,他把剩下的馒头一扫而空,然后坐着等交卷。   乡试不允许提前交卷,也不允许随意走动,他只能坐着干等。   熬到傍晚,终于等来了明远楼那边的锣声,他长长呼了口气,第一场终于结束了。   等差役把试卷收走之后,众多考生排着队出考场。   此次的题目,除了都江堰那一道题之外,其他的题也比历年的题目难一些,需要消耗不少脑力。   因此,此时大多数考生都脚步虚浮,一脸倦色,个别身子骨单薄的,更是摇摇欲坠一副随时能摔倒的样子。   这些考生不能骂圣上,碰见认识的人,只能对视苦笑。   黎荞瞧着这一幕幕,忍不住感叹,科举考试不仅拼运气,还得拼体力啊。   随着人流出了贡院的大门,他立马四处张望,想要寻找陶竹的身影。   “这里!”   陶竹午饭后就来了贡院门口,他来的早,所以此时站在了最前面。   他身后还站着黎二山黎夏黎春生庄泉周芸庄园几人。   黎荞闻声,立马顺着声音看了过去,瞧见陶竹熟悉又好看的脸,他立马笑了起来。   等来到陶竹近前,他还没说话,倒是陶竹一脸心疼的道:“瘦了。”   黎荞脸上的笑登时扩大,他牵住陶竹的手,仔细打量了陶竹几眼,然后满意道:“你没瘦。”   他对陶竹的身子可太熟悉了,他的眼睛就是最标准的秤,一眼就能看出陶竹的体型有没有变化。   不过,陶竹眸中带着红血丝,这肯定是没睡好。   “那可不,小叔,这三日竹叔每顿饭都加大了饭量,唯恐瘦了。”黎二山忍不住道。   从前陶竹吃饭都是吃饱便不吃了,但这三日,他顿顿都是吃撑才放下筷子,半晌时还会加餐,唯恐自己体重掉了半斤一斤让黎荞担忧。   “辛苦竹哥儿了。”黎荞不由握紧了陶竹的手。   “这算什么辛苦,你才是辛苦。”陶竹摇头,水眸放在黎荞身上舍不得移开。   在那小小的号舍里蹲三日,可太难熬了。   “还好,我从前干惯了农活,身强体壮,对我来说真的不怎么辛苦。”黎荞笑着道。   “反正是受罪了,回去后我给你做好吃的。”   “好,啃了三日干馒头,太想念你做的饭了。”   两人说罢不再说旁的,只是牵着手看向了贡院的大门,他们要等庄文。   庄泉周芸胆子小,平日里都不敢单独出门,他们自是要留下来和庄家人一起回去。   庄文很快就出来了,他脚步有些不稳,脸上也挂着黑眼圈,不过,瞧见外面这些正在等他的人,他脸上露出笑来。   “走走走,咱们回去,困死了,回去我要大睡一场。”   他虽是农家出身,但自小就没干过什么农活,再加上他年纪大,这三日对他而言太难熬了。   他现在只想躺在舒服的床铺找周公。   黎荞见此,笑着点头:“好,咱们快回去。”   既然庄文不说对答案的事儿,那他自是不会主动提。   明日就要考第二场,时间很紧,有对题的功夫还不如好好休息。   到了租住的院子,陶竹带着黎二山黎夏去厨房做饭,黎荞则是沐浴洗漱。   后两日他没洗脸没刷牙,幸好他没怎么出汗,不然的话他肯定要臭了。   吃过晚饭,黎荞拉着陶竹回房间睡觉。   虽然明日依旧要早起,但两个人还是先亲了个够,等心里的想念发泄出一些了,这才抱在了一起。   “我还是得称一下你的体重。”黎荞说着翻了个身,从侧躺改为了平躺。   他是紧紧抱着陶竹的,现在他一平躺,陶竹全部的重量便压在了他身上。   感受一下了陶竹此时的重量,他忍不住抬手捋了下陶竹垂在他脖子里的长发,笑着道:“你体重真的一点儿没变,压着我时的感觉和从前一样。”   陶竹:“……”   竟是用这种法子秤么?   不过,他体重的确没变,这三日太想这人了,哪怕吃了很多东西,他体重也没变化。   “但我好想你,没睡好。没有你的床,我睡不惯。”   “我知道。再亲一亲。”   黎荞又何尝不是。   等再次亲的气息不稳时,黎荞一边把人按在怀里平息体内的火气,一边轻声道:“我晚上睡觉时会看月亮,接下来几日,你也看月亮。”   “咱们看同一个月亮,那想念会发泄出去一些。”   陶竹的脸埋在黎荞的心口,他有些透不过气,但他没动作,他恨不能这人能把他揉到他身子里,这样就再也不用分开了。   他一边听着黎荞强有力的心跳声,一边重重嗯了一声。   接下来几晚,他与这人看同一个月亮。   一晚很快过去,翌日,流程跟上一场一样,众多考生先是排着队进考场,然后发试卷。   这一场考诗词和策论。   此次的策论和圣上的小作文无关,只是从四书五经中出题,这种策论文章比较好写,但凡关注过历年真题的,那都能写出来。   但是,正因为从前考的太多,因此想要写的出彩,那着实不易。   黎荞拿到试卷之后,先是瞄了一眼诗词,然后便叹气。   诗词得写两篇,这真是要了他的命。   眼不见心不烦,他把诗词的卷子放到一旁,开始写策论。   把策论文章写完,距离考试结束还有一日半的时间,他一脸苦大仇深的拿起了诗词卷子。   他写诗词一向是生搬硬套,先确定要押哪个韵,然后列出来相关的字,把这些字一个个的往里面套。   当然,也不能太生硬,得言之有物。   于是,在经过一天半的呕心沥血后,他终于挤出来两首处在及格阶段的诗。   写完之后,他忍不住看向京城方向,圣上不重诗词重文章,他可真幸运!   这一场过度用脑,出了考场后,他脸色比上一场疲倦许多,这可把陶竹心疼坏了,等躺到床上之后,只是亲了亲他的唇,然后便主动钻到他怀里让他赶紧睡觉。   明日才是重头戏,不好好休息的话,那肯定没办法发挥出这人全部的真才实学。   黎荞此时的确是头昏脑涨,他也亲了亲陶竹的唇,然后抱着陶竹沉沉睡去。   这一觉他睡的很好,等再醒来时,疲惫尽消,他脚步轻快、精神抖擞的进了考场。   如同前两场那般,等发卷子时,已经是下午了。   他的号舍是天字十八,排在他前面的只有十七人,差役们按照顺序发卷子,这十七人会比他先拿到卷子。   他坐在木板上,侧耳听着这些考生的动静。   他听力好,排在他前面的十七人,凡是拿到卷子的,每个人都闹出了些许动静。   听着这些惊呼、捶桌子的声响,他头皮开始麻了,圣上的题目又接地狱了,而且八成又是接的一百零八层!   很快就轮到了他,拿到卷子,他立马去看题目。   此次的题目和圣上的小作文有关,而且这篇小作文是上个月新鲜出炉的。   太上皇当政时,有一年夏天下暴雨,东山省境内的黄河决堤,不仅毁掉无数良田,还吞没上万百姓的性命。   当时的圣上还未登基,奉命前去救灾。   他亲眼看到了泡在水里长到一半的庄稼,看到被洪水冲垮的房屋,也看到流离失所的灾民。   今年夏,圣上忆起了此事,便写了篇小作文感叹黄河治理不易。   所以,今日的题目便是让考生谈一谈如何治理黄河。   黎荞盯着试卷,盯了足足半分钟,然后才抬眼看向京城方向,这期间,他耳边依旧是一道道的抽气声。   每一排号舍中间只隔了一米多的距离,他能清晰听到后排号舍里考生的动静。   对于众多考生而言,此题真的很难。   因为这个题目太大了,那可是黄河,一条横穿大盛的长河,她的起点在哪里,她的终点在哪里,她中间途径哪些地方,光是这些最基本的知识点就很多人不知道。   所以这个题目比修运河大多了。   在座的考生,都研究过黎荞的文章。   伴随着粉条的火爆,黎荞的文章也流传到了原河省的其他府,他虽然写的是童生试的文章,但他名气太大,文章又写的好,于是在座的考生都看过他的文章。   他们知道黎荞总结出来的那一套经验,但是,即便是知道,他们也忍不住发愣。   他们此前研究的是如何治理洪涝灾害,可现在题目给出的是如何治理黄河。   他们研究偏了啊。   这文章该怎么写?   黎荞也在发愁。   古往今来,每个朝代都治理过黄河,但哪怕是他上辈子末世没来时,也不能说彻底治理好了。   那么长那么宽的一条河,靠着人力想治理好,太难了。   圣上这是自己没办法,所以向天下秀才征求好主意么?   ……但很多秀才连黄河的起始点、途径省份都不知道,他虽然知道,但他没有好主意,所以此次圣上肯定要失望了。   叹了口气,他提起笔开始在草纸上写框架。   此次的主考官是赵大人,赵大人是工部侍郎,工部是要管着水利一事的。   所以,赵大人对治理黄河肯定有心得,他不需要揣摩赵大人的喜好,他只需要老老实实写文章即可。   而且,就这个题目,揣摩主考官的偏好也无用,圣上要的是切切实实的方法,只要方法写的好,那肯定能考中举人。   可他的目标不只是考中举人。   他还想拿到乡试的解元。   他已经拿到了小三元,而且圣上也把他抬起来了。   虽然来到首府后他一直埋头苦读,但这三场考试时通过偷听其他考生的闲聊,他知道了外府考生对他的态度。   外府考生对他的态度,与他参加府试时外县考生对他的态度差不多。   都知道他必然会通过此次的乡试,有羡慕他的,也有不服气的。   但不管是羡慕还是不服气的,都想要看一看他此次的文章。   不过,赵大人可是京城来的大官,乡试又是省级考试,规矩又多又严,就算他中了解元,赵大人应该也不会把他的文章贴出来。   大盛建立以来,乡试的主考官还从未把哪位解元的文章贴出来过。   所以,就算他中了解元,他的文章也八成不会贴出来。   最好不要贴,因为此次他是真的没有信心。   他就算是压过了其他考生拿到解元,那也没什么可欣喜的。   ……   意识到思绪飘远了,黎荞赶紧往回收,甭管他的文章会不会被贴出来,眼下最重要的是写好这篇文章。   他到底是穿越的,知识储备比此时空的考生要丰富,他虽然给不出治理黄河的好主意,但他只需要胜过其他考生就能拿到此次乡试的解元了。   这般想着,他开始列文章的框架。   黄河之所以难治理,很大一个原因是因为泥沙多,所以,应该抓住这一点儿好好写。   他给不出绝妙的主意,但他能给出一点有用的主意,这个时空树木砍伐没那么严重,水土流失也不是很严重,若是抓住这一点儿好好治理,那是可以避免很多决堤的。   框架列好之后还得往里面填细节。   等细节填好,他开始在草纸上写草稿。   乡试文章的侧重点是让主考官知道此人知识面广,了解的多,所以,黄河的基本知识点必须得写上。   至于这些知识点从哪儿来的,除了源头,余下的他大部分都在此时空的书籍上看到过,至于没在书籍上看到过的,搬出他做点心时的借口绝对能糊弄过去,所以他不怕露馅。   等把草稿写完,他又仔细斟酌了一番,确认不需要修改了,他长舒一口气,放下了笔。   此时已经是第二日的傍晚,他没有急着往试卷上誊抄,反正明日还有一日。   他一边啃馒头吃晚饭,一边又在脑中细细研究刚才的草稿。   等研究完,天已经彻底黑了,月亮升了起来。   他想陶竹了。   好在明日就能见到了。   蜷缩着睡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他一边啃干馒头一边研究昨日写的草稿,一直研究到中午,确认是终稿了,这才往试卷上誊抄。   等他抄完,距离交卷时间没多久了。   这是他写的最慢的一次,也是最没信心的一次,这一次,他真给不出绝妙的主意。   就算他异能恢复到八级,他对治理黄河也没什么信心,更何况他不能暴露自己的异能。   唉。   此次注定平平无奇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咳,黎荞的异能是要用在基建上的,他金手指真的很大很大很大超级大…… 第96章 中举啦 黎荞的影响   乡试结束, 回到租住的院子吃了晚饭,然后黎荞便拉着陶竹回房睡觉。   这一觉他睡的是酣畅淋漓,等再醒来时, 外面阳光明媚,室内亮堂堂的。   睁开眸子,入目的是陶竹的脸。   陶竹侧躺着,身子未在他怀里,但他的腿却是搭在陶竹的腰上, 手也放在陶竹的肚子上。   此时陶竹睁着一双水眸,黑漆漆的眼珠子时不时的转一下, 不知道在想什么。   显而易见, 陶竹早就醒了,但为了不惊醒他,便老老实实躺着, 只是睁着一双清亮亮的眸子在想事情。   黎荞一下子就被他这沉思的模样给逗笑了。   平日里他一直都是有什么说什么, 日子顺风顺水,也没遇见什么值得他思考的大事, 因此,黎荞很少见他这副模样。   “在想什么?”黎荞的手忍不住转移到他脸颊上,捏着他脸上的肉轻轻扯了扯。   “你醒啦?”陶竹闻声看向黎荞, 见他正笑着看着自己, 便也笑了起来, 伸出手抓住他在自己脸上作乱的大手。   “我在想去京城的事儿。去京城要带很多行李,而且, 咱们不认识路, 别走错路了。”他解释道。   瞧着陶竹下意识皱起的眉心, 黎荞大手一捞, 将他身子捞到了自己怀里。   他的竹哥儿真可爱。   先是抱着陶竹一顿揉,等揉得他气喘吁吁脸颊变红,黎荞这才亲了亲他的唇,笑着道:“还早呢,等乡试的成绩出来再说。”   “而且不怕走错路,到时候咱们可以跟着商队走,去年就来了一些京城的商人,今年肯定也会有。”   被黎荞一顿揉,陶竹心思已经被转移了,他趴在黎荞身上,眸子里含着一层水汽,双手也圈着黎荞的脖颈。   听到黎荞这话,他睁大了眸子,思绪又转了回来,他露出懊恼之色。   太笨了。   他竟然没想到商队的事!   他刚才只想着万一此次乡试只有黎荞一人考中了,当然,他并没有诅咒庄文、孟月、徐瑛的意思,他只是在胡思乱想。   如果真的只有他和黎荞两人去京城……应该还会带上黎家人。   但说到底也只有几个人。   京城那么远,路那么长,万一路上走错了,或者是水土不服生病了,亦或者是遇见劫匪、野兽了,那就太糟糕了。   他从未想过跟着商队一起上路!   “你脑子真好。”他忍不住夸黎荞,看着黎荞的眸子亮晶晶的。   “是你一时间没想起来,毕竟你没出过远门。”黎荞把人往怀里一带,一个翻身便将人压在了身下。   他对陶竹的神色太熟悉了,刚才他要是不说话,那这会儿陶竹绝对已经将他身上的衣服扒完了。   自打准备乡试,他和陶竹快乐的次数就大大减少,特别是此次乡试,一连九天他大脑都被试卷塞满。   眼下终于可以放松了。   他也好想陶竹,很想很想。   当黎荞的唇落下来时,陶竹其实想说一句你也没出过远门,但是,他太想念黎荞了,他毫不犹豫的把这句话踢出脑子,热情的回应黎荞。   许久未狠狠快乐的两人,没了科举这座大山压着,用实际行动表达心里浓烈的爱意和想念,等两人结束,已经是中午了。   两人神清气爽的起床,手牵着手去了前院。   前院里,黎二山和黎夏已经把饭做好了,他们俩和黎春生对他们夫夫这种动不动就晚起的行径已经见怪不怪。   五个人一起吃饭,饭桌上,黎春生说起了今日上午的事儿,有不少人登门,想要拜访黎荞。   不过,昨日黎荞特意交代了,把今日的一切访客都拒掉,因此黎夏只把来访者的姓名记了下来。   黎荞听罢这些,忍不住感叹:“这些人的体力真是好。”   刚考完九天乡试,今天就有力气来拜访他啦?   他身为异能者都睡到日上三竿呢。   陶竹听到体力二字,扭头看了他一眼,虽然未说话,但嘴角却是有些绷不住的要翘起。   要说体力,陶竹敢拍着心口说此届的考生,绝对没人能超过黎荞。   就黎荞刚才折腾他的那些花样,若是让他来,那肯定比干了一日的苦力活还累,但这人做完跟没事人一样,瞧着还更精神了。   现在这人感叹别人体力好,他听的只想笑。   只有他知道这人的体力到底有多好~   “其实那些书生瞧着都挺疲惫,他们八成知道荞叔你不会见他们,所以只是先来露个脸。”   黎夏道。   他和陶竹在贡院外等待时,听到旁人议论他荞叔了。   河西府的那些秀才,把他荞叔的习惯和事迹向外府人透露个明明白白,眼下外府的人也知道他荞叔考完会歇一歇,所以现在先来刷一刷存在感。   跑的越快越积极,那才能被他荞叔记住。   朱家村就是最好的例子。   “……行叭。”黎荞想要叹气。   他不喜社交。   河西府的秀才与他勉强能称一句老乡,但如今整个原河省的秀才……唉。   当名人可真累。   他现在必须得多歇一歇,于是午饭过后,他拉着陶竹又回了后院。   也不做什么,只是与陶竹躺在床上消磨时光。   傍晚,庄文来了。   庄文此次真的累惨了,哪怕睡了大半日,精神也未恢复过来,但他心里实在是没底儿,便过来让黎荞看看他的文章,心里好有个大概的预测。   当然,他也想知道黎荞的文章是怎么写的。   提起自己此次的文章,黎荞忍不住苦笑,他是真的没有信心。   比府试时投机取巧还没信心。   自打草稿定下之后,他就一直在思索和修改,除了睡觉,脑子里就没停止过琢磨。   但是,即便如此,他的文章也不出彩。因为这道题太大太难回答了。   既然庄文好奇,那他不卖关子。   他先是阐述了黄河的重要性,然后列下了历朝历代治理黄河的办法,从大禹治水一直到大盛,每个朝代都是堵、疏结合,修筑堤坝。   这些措施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因为黄河水里有大量的泥沙,泥沙沉底,河堤就只能越修越高,这就造成了地上悬河。   所以,想让黄河水携带的泥沙量减少,得在黄河的上游和中游使劲。   特别是中游的黄土高原,这是重中之重。   得在黄土高原植树造林,扩大植被覆盖率,保持水土。   黄河的上游也要注意生态问题。   其实早在《管子》中就有过“树以荆棘,以固其地,杂之以柏杨,以备决水”的描述,古人也是知道植树造林的。   但是,因为一些局限性,在此时空,在大盛之前,包括大盛,植树造林并没有用在黄河的中上游。   毕竟此时大盛连黄河的源头在哪里都不能确定。   所以,黎荞在阐述这个法子时,他又提到黄河的源头。   《尚书·禹贡》、《山海经》、《尔雅》中都提到过黄河源头,但说法不一样,而且,前朝也有皇帝特意派人去寻过黄河的源头,可至今说法存疑。   黎荞便顺手把这些知识点全都写上了,列举历朝历代的措施时,他也尽可能把脑子里的东西都写上,好让主考官知道他比其他考生的知识面广。   总之,他此次重点讲述了在黄河中上游植树造林的必要性,他这个说法并不是第一次提出,于是整篇文章就显得平平无奇,不能让人拍案叫绝。   但庄文听完他的话,惊讶极了。   “你写的极好,非常好,你这样的叫平平无奇,那我得叫无地自容。”   “这就说笑了,文哥,你写的也很好。”   “不不不,和你差远了。”   庄文说着叹气。   他是黎荞一手指点出来的,再加上他考秀才时写过泥石流的文章,因此,他这次也着重写了如何预防黄河决堤。   但他对黄河了解的不多,他这部分写的不如黎荞详尽。   他之前研究如何治理洪涝灾害时关注过黄河,但当时他绝对没想到黄河会成为此次的乡试题目,再加上也没有专门写黄河的书籍,与黄河有关的知识点零零散散的分布在各种书籍中,是以他就没多花心思研究。   他这次的文章,写的不如黎荞好,没新意,太笼统。   但是,他好歹也写出来了植树造林,所以,他还是有希望的吧?   孟月和徐瑛也是这么想的。   他们俩在考完第二日来找黎荞。   知道黎荞文章的重点是植树造林之后,他们俩忍不住咧嘴笑哈哈。   这个点他们写了!   黎荞给他们讲过,面对各种天灾,很多时候预防措施比灾后的治理更重要,所以,拿到题目之后,他们俩经过一番苦思,最终把重点放在了预防上。   平日里除了加固堤坝之外,还得从根源上清除黄河里的泥沙。   黄河里的泥沙哪儿来的?   总不可能是凭空冒出来的。   他们俩的确不知道黄河途径的省份,但没关系,用上游概括即可。   黄河泥沙多,想来是上游的植被少,于是两人就把这个点写上去了。   和庄文一样,因为对黄河了解的不多,所以他们写的不如黎荞详尽。   但是,他们能想到这个点儿,那应该是比别的考生多走半步吧?   不过,孟月还是有些提心吊胆,黎荞总结出来的那一套做题经验此届的考生都知道,万一其他人也想到这个点了怎么办?   他知识面不如黎荞、徐瑛、庄文广,看的书也少,他此次的文章就不如黎荞徐瑛庄文写的好,黎荞徐瑛庄文写的与黄河相关的基本知识点,有好几处他都不知道。   所以,若是其他考生也写了植树造林这个点儿,那他就不占优势了。   担心归担心,但已经考过了,此时想再多也无用。   难得来首府一次,得去首府转一转。   于是,在黎荞招待完登门拜访的考生之后,他们一行人花了好几日时间逛首府。   首府比河西府的府城繁华,商品种类丰富,黎荞陶竹两人跟上次一样,凡是看到喜欢的,那就买下来,而且还为黎家人挑了不少礼物。   很快就到了放榜这日。   放榜的流程和童生试一样,差役们先是敲锣打鼓把气氛搞起来,然后再张贴黄榜。   此次乡试只录取四十人,可考生共有七千多人,这种录取率着实残酷。   黎荞本就觉得自己的文章平平无奇,后又知晓庄文孟月徐瑛都写到了植树造林,于是心中更没底了。   此届的考生都知道他总结出来的那一套经验,在招待那些前来拜访他的考生时,也有考生说写了植树造林这块,所以,万一此届有学神,那解元就落不到他身上了。   是以,他无法淡定,他和庄文孟月徐瑛随着众人一起往张贴黄榜的地方挤去。   孟月长的魁梧,也不怕受人冷眼,他在前面开路,四个人很快就挤到了前排。   几个差役正在往贡院的墙壁上刷浆糊。   录取名额虽然少,但字体大,黄榜足足有三米长,所以浆糊一定得好好刷,要把黄榜贴的牢牢的,可不能让黄榜掉下来。   浆糊刷完,两个差役将黄榜从托盘上拿起。   托盘下被压着的试卷,暴露在了众人眼前。   “这是黎荞的卷子么?”有人惊呼出声。   别说是大盛建立以来了,就是科举出现之后,也没见哪一届乡试的黄榜下压着试卷的。   赵大人这是入乡随俗吗?   “肯定是,古往今来,只有黎荞的卷子被压在黄榜下!”   黎荞:“……”   他盯着托盘上的试卷,有些恍惚。   所以,他拿到了此次的解元?   但他此次的文章能不能服众?   别是公开处刑……   就在黎荞担忧之时,身旁的庄文孟月徐瑛已经向他道喜了,他忙道:“看榜,看榜。这榜还没贴好呢。”   没亲眼看到他的名字出现在第一列第一位,那这解元就不作数。   贴榜的差役并不卖关子,几个人先是把黄榜展开,然后站在椅子上往浆糊上贴。   伴随着他们的动作,一个眼尖的考生见到了自己的名字,他口中登时发出尖叫,抱着身旁的人又是哭又是笑:“中了,我中了中了!”   他这么一吼,其他考生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不错眼的盯着黄榜。   越来越多的名字露在众人跟前。   考中了的考生,高兴的手舞足蹈,用嚎叫、痛哭、大笑等方式来表达心里的高兴。   没瞧见自己名字的考生,一颗心提的更厉害了。   等几个差役把黄榜完全贴好,黄榜之下已经两极分化。   黎荞望着第一列第一位的那七个字,提着的心终于落回肚子里了。   天字十八号 黎荞   他盯着这七个字看了足足十秒钟,这才去看其他人的名字。   黄榜上的名字分为两部分。   前六名的挨在一起,后边的三十四名挨在一起。   他扫过他名字后的五个名字,然后去看余下的三十四个名字,从头扫到尾,他看到了庄文徐瑛孟月的名字。   十八名:金字十三号 庄文   二十九名:宇字三十七号 徐瑛   最后一名:玄字五十二号 孟月   庄文属于中间,孟月徐瑛虽然靠后,但也中了。   黎荞扭头去看身边的人,徐瑛笑眯了眼,一脸痴傻的盯着黄榜。   孟月双手举起在空中胡乱挥舞,嘴巴大张,却是说不出一字。   庄文睁大眼睛,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整个人化成了雕塑。   举人哪怕中不了进士,那也有了选官做官的资格,等于是迈入统治阶级了。   前朝时,举人哪怕不做官,也会成为乡绅、大地主,与知县一起管理当地的事务、百姓。   到了大盛,因为太上皇和圣上都不喜乡绅这一群体,所以举人的影响力大不如前。   但到底迈入了统治阶级,身份上与秀才有了根本的不同。   因此,三人高兴成这样,非常正常。   中举的意义实在是太大,考中的欣喜若狂,落榜的悲痛欲绝,一时间竟无人去看黎荞的文章。   黎荞乐的如此,他和庄文孟月徐瑛打了招呼,转身去找陶竹。   他要和陶竹分享这个喜悦,他中举啦!   陶竹也高兴极了,虽然所有人都知道黎荞要飞,但童生试不算什么,只有过了乡试,那黎荞才算是双脚离地真的飞起来了。   他男人扛得住压力,不仅中举,还拿到了解元,超厉害!   “咱们去哪儿庆贺?”他拉着黎荞的手,笑着问。   “先等等文哥他们仨,他们这会儿还没反应过来呢。”黎荞笑眯眯的指了指庄文孟月徐瑛三人。   这三人还在人堆里。   但庄家人和徐家人都冲了过去,与他们一起分享这份天大的喜悦。   “明日咱们再去买些东西,带回家让家里人也乐一乐。”黎荞对陶竹又道。   陶竹还未说什么,一旁的黎二山先咂舌了:“小叔,还买啊?”   此次他小叔和竹叔光是给家里人买礼物就花了将近三千两银子!   “这是大喜事,当然得让家里人好好高兴高兴。”   “……那你开心就好。”黎二山想起他大哥曾经说过的凡是他们小叔给的那就直接收了的话,便没再劝。   一旁的黎春生原本想劝几句的,但看黎荞和陶竹笑的一脸开心,便也把话咽了回去。   过了乡试,那黎荞真的要去京城了,在走之前,黎荞想给家里人多买些礼物。   这份心意,他们推拒不掉。   不过,京城那么远,肯定不能让黎荞和陶竹两人赶着牛车去,嗯,回去后得和村长商量商量,从村子里挑一些身强体壮的男人护送他们夫夫进京。   黎荞不知道黎春生在想什么,他和陶竹牵着手商量还需要买些什么,突然,有一身穿黑色劲装一看就是练家子的中年男人站到了他跟前。   这男人向黎荞行礼作揖:“见过黎老爷,小的是赵大人的家仆,姓张名三,赵大人此时正在贡院中等您。”   “……”   赵有志要见他?   黎荞不由抓紧了陶竹的手,但面上却是笑着道:“原来壮士是赵大人家的,那请带路吧。”   说罢,他扭头叮嘱黎春生黎二山黎夏三人跟着庄家人一起回去,不要留在此处等他们。   黎春生和黎二山黎夏都吓傻了,只是愣愣的点头。   黎荞见此,在心中叹了口气,然后牵着陶竹跟上了张三的步伐。   张三像是没看到黎荞与陶竹牵在一处的手,他领着两人进入贡院,越过大门,又越过明远楼,然后朝着贡院南边的建筑群走去。   黎荞松了口气。   他刚才没问赵大人是不是只见他一人,是想要糊弄过去,他不想留陶竹一人在外面。   看张三这态度,赵大人应是不介意他带着陶竹的。   贡院里,号舍在东边和西边,主考官住在南边的建筑中。   赵有志身为主考官,自打乡试前进了贡院,一直到此时都未离开。   陶竹大脑一片空白,他机械的跟着黎荞的步子往前走。   他一个小哥儿,竟然进贡院啦?   这是黎荞半个月前的战场,他竟然站到了此处?   他脑子晕乎乎的,呼吸也有些不畅,接下来的一切,他都是下意识跟着黎荞。   黎荞拉着他进了赵大人所在的堂屋,他便进去了。   黎荞跪下,他也跟着跪下。   黎荞落座,他跟着坐在了黎荞身旁的椅子上。   等他从紧张、呼吸不畅、大脑僵硬等各种负面状态中回神,他只听到赵大人竟是在与黎荞谈论治理黄河的事。   ……   他放轻了呼吸,低着头垂着眸子,努力降低存在感。   其实,这种场合他不应该出现,幸好赵大人不计较。   赵有志五十多岁的年纪,头发斑白,面容和蔼。   他今日把黎荞叫来,是想问问黎荞文章中所提到的水土流失、植树造林一事。   他身为工部侍郎,对这法子太感兴趣了。   他此次点了黎荞为解元,也是因为这个法子。   他虽是进士出身,但若是当年的他拿到这份试卷,那绝对答不出黎荞的水平。   他考进士时,如今的太上皇曾经的圣上可没出过这么邪门的题。   他那会儿脑子里只有圣贤书。   但也正是因为只有圣贤书,考中进士被分配到工部之后,很多知识他都得从头学起。   所以,如今圣上出这么邪门的题目,他是极为支持的。   读书时没受这份苦,那当了官总是要受的,晚受不如早受,圣上可不要只会空谈的书呆子。   现在黎荞把试卷答的这么好,他便忍不住见一见这个连圣上都为他写文章的年轻人。   而且有意思的是,在此届的考生中,有几百人都写到了在黄河中上游植树造林这一个点儿。   朝廷都没想到的事,在原河省这一届的考生中,竟是有几百人都提到了。   这让他忍不住询问首府的知府,这是为何?   首府的张知府直接把黎荞童生试的文章给了他,他看完之后,更坚定了要见一见黎荞的念头。   黎荞确确实实影响到了几百位考生,让这些考生写出了如此重要的一个措施,后生可畏啊。   *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让庄文,孟月,徐瑛都中举实在是太bug了,但他们仨深受黎荞影响,我要不是写他们仨考不中,那应该有点不符合逻辑,于是最后他们仨都中了。   当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黎荞!   一切都是我瞎编的,宝子们看个乐呵,不要较真哦,么么~ 第97章 回村 庆祝。可能有些过于黏糊,慎入   赵有志对黎荞是真的满意, 眼下黎荞影响了这么多考生,等这些考生考中进士进入工部之后,那他就不用再安排人从头教起, 他可以直接使用这些新人。   工部掌管各种工程,涉及到专业技术,虽然真正干活的是工匠,但工部的官员也得略懂一些技术,因此, 他极为厌烦什么都不懂的生瓜蛋子。   眼下圣上出题逼着考生在读书时就掌握各项基本常识,黎荞也写出范文让天下考生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努力, 挺好。   再看黎荞本人, 不骄傲,不狂妄,不谄媚, 瞧着文文静静秀气乖巧, 当真是挑不出……额,除了对他夫郎疼宠到夸张之外, 当真是挑不出一点儿错。   不过,听张知府说,他夫郎对他有救命之恩, 且与他一起打拼出了如今的家业, 是以他才对他的夫郎如此在乎, 走到哪儿都要带着。   圣上曾言,知道感恩, 这是一个人最大的美德, 黎荞重情重义知恩图报, 疼宠夫郎的行径虽有些夸张, 但也情有可原。   综合来看,黎荞这位后生着实不错。   可是,在他来原河省前,圣上并未对他提起过黎荞。   圣上虽然肯定了黎荞的粉条,也愿意保他终身富裕,但也仅仅如此。   这般想着,赵有志不免生出了惜才之心。   京城水深,而黎荞只是无根的浮萍呐。   于是,讲完治理黄河一事之后,他询问黎荞何时动身进京。   “回大人的话,若无意外,应是九月底出发。”黎荞恭声回道。   “嗯,不算晚。”赵有志捋了下胡须,又道:“那本官给你讲一讲朝中的大致局势。”   黎荞闻言一愣,随后忙起身作揖:“学生不胜感激。”   陶竹赶紧也跟着起身。   赵有志摆了摆手:“这不算什么,很多人都知道,你虽在圣上跟前挂了名,但京城最不缺的便是达官贵人,你到京城之后要谨小慎微,别惹了贵人还不自知。”   “谨记大人教诲。”黎荞心中一凛。   这是明确告诉他,他底子薄根基弱,除了在圣上跟前挂名,他一无所有。   “朝中大臣,大致可以分为三派……”   赵有志开始科□□城的局势。   大盛建立前有一段长达三十年的战乱,在这场战乱中,辉煌了近千年的门阀士族被杀了个七七八八,再无力掌控朝政。   大盛建立后,太上皇又杀了一批苟延残喘的世家,于是世家大族彻底完蛋。   如今朝中的大臣,除了当年跟随太上皇打天下的功臣极其子孙,余下的就是科举选出来的人才。   因此,朝中大臣要么是贵一代,要么是贵二代,根基都不算厚,无法跟从前的大世家比。   但是,盛平帝盛鸿生有七子,大皇子乃先皇后所生,是嫡长子,可惜自小体弱,而且幼年时从马上摔下来断了一条腿,所以大皇子虽是嫡长子,但登基无望。   余下的几位皇子,三皇子乃当今皇后所出,如今在吏部任职,五皇子是董贵妃所出,如今在户部任职,两位皇子有靠山,手里也握有部分实权,因此虽然圣上登基没几年,但朝中不少大臣已经隐隐站了队。   不过,还是有不少中立派。   圣上年富力强春秋鼎盛,此时站队太急了些。   ……   黎荞和陶竹从贡院出来时,已经是中午,贡院距离他们租住的房子挺近,两人打算步行回去。   但走了没几步,便看到黎春生黎二山黎夏以及庄家人徐家人孟月都站在贡院大门不远处。   一群人瞧见他和陶竹,立马招手打招呼,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咱们下馆子去。”黎荞瞧着众人脸上的关切,笑眯眯的道。   他的笑容,让众人的心都放回了肚子里。   “你卷子答的那么好,赵大人见你肯定是好事。”徐瑛道。   “就是就是,走走走,咱们去庆祝,咱们四个人都中了举,天大的喜事啊!”庄文笑哈哈的道。   “没错,是得庆祝。”黎荞招呼众人先回去取牛车,然后下馆子。   今日放榜,新科举子纷纷下馆子庆贺,因此城中的酒楼很是热闹,凡是叫得上号的,都是爆满。   但黎荞一行人和他们错开了,等黎荞一群人赶到首府最大的酒楼不夜楼时,正好有位置。   而且,不夜楼的掌柜认出他了,非得给他免单。   黎荞不差这点钱,自是拒了,一帮人热热闹闹坐了三个包厢,吃吃喝喝一直到傍晚才尽兴离开。   回到租住的院子,有不少人登门。   不仅有房东,还有附近的人家,都过来送东西庆贺。   这些人知道他的脾气,没送贵重的,送的是瓜果点心。   翌日是鹿鸣宴,这是科举考试的习俗,主考官和张知府宴请新科举人。   鹿鸣宴之后,更多的人登门,不仅有首府的大商人,还有一些品级不高的小官。   这些都是人情世故,但黎荞暂时将这些都推了,他和陶竹带着鸭货和点心去拜访赵大人,感谢赵大人的提点。   除了赵大人,他还去拜访了张知府,等见过这些大官了,这才开始招待登门拜访的人。   这一通忙活,等结束已经是五日后了。   他和陶竹收拾东西,准备回三柳村。   回到三柳村就已经是九月初了,在三柳村庆祝一下,立马就得动身进京了,时间太紧,他不能在首府耗时间。   中了举的人不一定非得去参加明年二月的会试,这全看举子个人意愿。   庄文、孟月、徐瑛三人很犹豫。   他们根基太浅,特别是孟月,他觉得他此次能考中举人,纯粹是上辈子积德了。   若是去参加会试,那绝对要落榜。   可是,他和黎荞一起参加的这四次考试,他全都过了,他沾到黎荞的好运了。   若是他不参加明年的会试,那等他自己考的时候,他肯定沾不到黎荞的好运。   ……   头痛!   庄文和徐瑛也是这般想法,他们和黎荞一起考试能沾黎荞的好运,可他们学识浅薄,而会试是全国性的考试,省考的乡试他们都成绩平平,那国考的会试,十有八九得落榜。   就算是不落榜,那也是吊车尾。   可吊车尾的话,那就太不甘心了。   因为一旦考中,得了个同进士出身,那这辈子就不能再考科举了。   同进士出身也能授官,但是,大盛建立几十年了,三年一殿试,每次殿试三甲人数都有二百多人,因此,不管是中央还是地方,都不缺官了。   所以,如果运气好的话,那可以混个七品官八品官当当,若是运气不好,那就只能等候补缺了。   而且,就算是能当官,但若是当了县丞、教谕这样的官儿,那这么多年的辛苦不就白费了么。   庄文、孟月、徐瑛三人的纠结,黎荞很是明白,这关系到终身命运,必须慎重。   反正已经考上举人迈入统治阶级了,特别是孟月和徐瑛,两人都还年轻,即便是三年后再考,那也不晚。   一行人一路晃晃悠悠的回到府城,黎荞和陶竹去拜见了明知府和邢学政,在府城停留一日,徐瑛留下,再出发时只有孟月和庄家人。   回到平城,孟月要先回家,黎荞和陶竹自是要去拜见江知县。   江知县很高兴,如同明知府邢学政那般,将他当年参加会试和殿试的经验全告诉了黎荞。   并且还表示已经为黎荞寻好了同行的商队。   “几日前庄丰收来寻我,说是要组织村子里的青壮与你们夫夫一同进京,好护卫你们的安全。”   “我觉得有些大张旗鼓,便否了。不过,这里有三个待选的商队,你挑一下,我特意打探过了,都是可靠的。”   江知县说着,从书桌上拿起一张宣纸朝着黎荞递去。   黎荞赶紧起身接过,恭声道谢。   江知县助他良多啊。   从县衙出来,黎荞和陶竹不仅见到了庄丰收,还见到了无数向他道喜的人。   随着他的中举,县城里的人对他的关注更甚。   他笑着一一回应,等他和陶竹赶着牛车出城门时,他脸已经笑僵了。   抬手揉了揉脸,他原本坐得笔直的身子立马靠在了陶竹身上。   “渴了吧?喝口水。”   陶竹说着转身进车厢给他拿盛了水的竹筒。   “还好。”话是如此,但黎荞还是伸手接过了竹筒,竹筒里是加了蔗糖的凉白开,甜滋滋的。   人们向他道喜时自是没落下陶竹,因此刚才陶竹也说了不少话。   “你也喝。”他喝了一口之后便把竹筒举到了陶竹嘴边。   陶竹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然后便不喝了,他将余下的糖水一口气喝完,就又靠在了陶竹身上。   他从怀里摸出江知县给他的纸张,上面写着三个商队的详细信息。   至于庄丰收的提议,的确有些夸张。   他和陶竹此去京城,其实有些前途未卜,圣上并没有让赵大人关照他,圣上冷眼旁观,而京城又是一个倒下一棵树就能砸到三个官儿的地方。   所以,此去京城不能带乡亲。   至于家里人,也尽量少带。   等他和陶竹在京城里站稳了,那再把家里人接过去也不迟。   至于乡亲们,能拉一把的,他自是会拉一把。   江知县给他挑的三个商队,前两个都是大商人,根基深厚,江知县在京城为官时就知道这两家。   第三个商队,规模不大,但领头人韩宁是一个秀才。   他挑了下眉,将这三个商队的信息一一念给陶竹听。   陶竹自是无法从这些信息中确定哪个商队合适他们,便道:“过几日咱们一一见了,然后再定下来。”   “我也是这么打算的。”黎荞说着将纸张折叠好,又收入怀中。   这时,庄丰收赶着牛车跟了上来,土坯砖路足够宽,可以让两辆牛车并肩而行。   “黎荞,你真不带上咱们村的青壮么?人手太少,不够你和竹哥儿用啊。”   他不死心,还是想让黎荞多带些人。   黎荞闻言笑了,真不需要。   不过,为避免庄丰收和村里人难受,他还是寻个合适的时间将缘由告诉给庄丰收吧。   顺带给庄丰收和村里人发热的脑子降降温。   圣上只说要保他一世富裕,可没说要保他一世富贵。   富裕和富贵,一字之差,那就是天和地的距离。   他不想当安安稳稳的富家翁,非要莽科举这条路,在这条路上,除了那篇关于粉条的小作文,圣上可没优待过他什么。   河西府、包括整个原河省的考生身处底层,觉得他在圣上跟前挂了名很了不得,可是,若是和国子监那些学子相比较,他又算得了什么?   河西府的人都觉得他要飞,可是,这个飞只是针对河西府的人而言。   所有人都认为他会一路通关冲到殿试站在圣上跟前,然后呢?   他站到圣上跟前之后呢?   所以,说一句前途未卜也不算错,在京城没站稳之前,他和陶竹不能多带亲人和乡亲。   回到三柳村时,不仅三柳村的乡亲在,朱家村以及周边村子很多人都在。   中举诶,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   而且不仅黎荞中了举,庄文也中举了,一个村子出了两个举人,这可是几十年都难得一见的盛景。   是以,大家不仅是想给黎荞庆贺,也想给庄文庆贺,举人老爷,了不得!   黎荞谢过乡亲们,然后在黎谷、黎粮、黎菽等人的包围下回家。   这会儿天已经黑了,所以黎谷等人并没有多待,而是让他们夫夫先吃饭,吃了饭休息,一切事情等明日再说。   连日赶路,黎荞还好,但陶竹的确有些疲惫,于是夫夫两人吃过晚饭就回了后院休息。   终于回到熟悉的家,久未住人,自是要打扫一番。   用木盆端了水过来,两个人拿着布巾擦拭床铺桌椅柜子等家具。   “我舍不得这里。”陶竹擦着他的小书桌,越擦动作越慢,语气里带着失落。   这么好的房子,还盛着他们无数美好的记忆,不知道今后还有没有机会再住……   “只要咱们俩人在一起,那处处都是家。”   黎荞立马道。   陶竹闻言,先是叹了口气,然后才轻轻嗯了一声,加快了手里的动作。   这人必然是要离开三柳村的,小小的三柳村盛不下这人的抱负,但只要和这人在一起,那余下的一切都不重要。   擦完家具,两个人洗漱,等躺回到床上时,时间不算晚。   “竹哥儿,你累么?”黎荞侧躺着,一手支着脑袋,一手摸了下自己半干的头发。   陶竹正在往枕头上放干的棉布巾,免得半湿的头发把枕头打湿,听到这话,他扭头看了黎荞一眼:“嗯?”   “我觉得你这几日有心事。”虽然用了觉得两字,但黎荞语气极其肯定。   从他中举那日他就看出来了,但陶竹又表现的很高兴,心情是真的不错,再加上在首府时他从早到晚都在社交都在应酬,回来的路上又一路颠簸,于是他直到现在才问出口。   陶竹已经将干布巾放好,他一边躺下,一边道:“不是心事。”   “那是什么事?”黎荞看他也侧躺着,姿势与自己一样,便伸出手抓住了他的手。   “一点儿小事。”   说是小事,但陶竹却是垂下了眸子,没有去看黎荞的眼睛:“以后再遇见大场合,你不用特意带上我,我知道你待我的心意,我不难受。”   “我就是有点遗憾,不能时时见到你,不能见证你的每一刻,但这是我必须要经历的。”   “你以后是要做官的,你是要在衙门里办公的,你是要做大事的,你肯定不能如做点心那般一直和我待一起。”   “我早就想开了,所以我不觉得这是大事,就暂时没和你说。”   是这人太好,于是他的贪欲越来越盛,其实仔细想一想,哪有男人会像他那般离不开自己的夫郎/媳妇呢。   这人处处带着他,这是不正常的。   今后这人要做官,一步都不能走错,他可不能给这人的敌人递小辫子。   黎荞:“……”   他凑近了陶竹的脸,脑袋挨着床铺,用仰视的角度去看陶竹垂着的眸子。   陶竹:“……”   他伸手推了黎荞一下,把黎荞推倒在床铺上,然后他跟从前的无数次一般,趴在了黎荞身上。   脸埋在黎荞温热的颈窝里,他闷闷不乐道:“我没有哭,还没有到哭的地步,我早调节好了。在你考试的那几日,我整日整夜的胡思乱想。”   “原本我天真的觉得,等你考完科举,那就能跟从前一样,但不可能的,再也回不去了。”   “从前那种你在棚子里做点心,我在厨房做点心,你隔一会儿就来厨房亲亲我的场景,很难再有了。”   黎荞:“……”   他心口闷闷的。   是的,那种情况,真的很少有了。   从他选择莽科举的那一刻起,他和陶竹就注定不能再时时刻刻腻一起了。   “其实这是正常的,这才是世间很多夫夫、夫妻的相处模式,我这份不高兴若是传出去,那旁人肯定骂我矫情。”   陶竹又叹气道。   又不是生离死别,也不是异地,只是一个去衙门办公,一个留在家里,他却是搞出了浓浓的不舍、难过等情绪,这要是传出去,旁人绝对会认为他有病。   可他真的好喜欢黎荞啊,好喜欢好喜欢。   从黎荞给他作揖道歉的那一刻起,他的心就在黎荞身上了,与黎荞成亲,黎荞把他从陶家那个泥潭里拉出来给了他新生,当时的他,白纸一张。   他不知道该怎么和自己男人相处,他能想到的便是村子里其他夫夫、夫妻的那种相处。   可黎荞让他知道,原来两个人是可以时时刻刻黏一起的,是可以大白天就亲亲没羞没臊的。   从他新生的那一刻起,他过的就是这种白天亲无数次晚上亲无数次的分不开模式,这种甜已经融入他血肉里了。   所以,当意识到今后回不去时,他是真的难过。   他觉得这件事无比的大。   可当时黎荞在考试,他只能自我调节,经过这么长的缓冲,他此时真的不会哭。   但心里还是有些难受。   “怎么会矫情,喜欢一个人,当然是想时时刻刻都与他在一起,别人若是不理解,那是他们没有这样甜甜的感情。”黎荞说着把自己的双手从陶竹的身下抽出来。   他轻轻拍了拍陶竹的背:“我也想一直和你在一起,今后若是能带着你,我还是要带着你。”   “……别人会生气的。就像是去贡院见赵大人,其实我不该去。”陶竹说着脸颊在黎荞的颈窝里蹭了蹭,他嘴巴抿了起来。   “怎么不该去?赵大人并没有说什么。”黎荞继续轻轻拍他的背,声音也比刚才柔了几分。   他在心疼。   是他疏忽了,他应该早些和陶竹讲明白的,这些天陶竹在独自难过,他这个相公失职了。   “赵大人平易近人,不计较你的行径,但万一其他大官计较呢?还有贡院,那么严肃的场合,我一个小哥儿不该进去。”   “一些书生会觉得不吉利。”   “其他大官的话,我肯定会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我不傻,不会乱来。”   “至于贡院,我尊重其他书生的忌讳,但大盛的律法又没有明确规定小哥儿不能进贡院,咱们没有违背律法,咱们正大光明。”   “再说了,其他书生也没说什么呀,都夸我文章写的好呢。”   当时他和陶竹去见赵大人,余下的考生不管是中举的还是没中的,在经历了欣喜若狂和悲痛欲绝之后,不约而同去看了他的文章。   按照庄文孟月徐瑛三人的说法,那些考生都觉得他文章写的有理,而且基本功扎实,对各种典籍史料信手拈来,又不至于掉书袋,读起来轻松易懂,是罕见的佳作。   事后其他人来拜访他时,也夸他文章写的好。   此届的考生,没人因为陶竹进贡院而觉得晦气——他没听到,那就是没有。   陶竹没想到黎荞竟然扯出了律法,他伸出手戳了戳黎荞的心口:“除了律法,这世上还有约定俗成的风俗禁忌。”   “既然你在意,那我今后争取一路高升,到那时,咱们俩就是活体锦鲤,旁人只会想靠近咱们沾好运,而不会觉得你的出现触犯了什么禁忌。就像是咱们租住的院子一样,今后再有乡试,那处院子绝对特别抢手。”   陶竹:“……”   还能这样?   他抬起脑袋去看黎荞。   黎荞也在看他:“规矩、风俗禁忌是死的,咱们是活的,别多想,反正我是离不开你的。”   黎荞说罢,双手抱紧了他,然后翻身将他压在了身下。   既然竹哥儿想多了,那就让他疲累的只想睡觉吧。   不过,刚才的话语黎荞是认真的。   只要他赚的钱够多,只要他官儿做的够大,那只有旁人求着他和陶竹去散散喜气和好运的份。   当然,这事儿得好好谋划。   这个时空可是皇权至上。   *   作者有话要说:   陶竹在感情上是白纸,黎荞与他黏糊了三年,现在他是真的不习惯和黎荞分开QAQ 第98章 确定入京 入京前的准备   庆祝的事黎荞和陶竹不需要操心, 一切由村人包办。   黎荞和陶竹只需要准备入京的事便好。   不过,在此之前,黎荞肯定要应酬的。   他拿了解元, 平城的其他举人以及白教谕、沈学正、县丞等都登门拜访,等社交完了,他和陶竹才有空准备入京的事儿。   首先要确定到底随哪个商队入京,在家里只歇了一日,黎荞和陶竹便乘坐着牛车去了县城。   江知县寻的三位商队, 一位是京城马家的,京城最大的酒楼云霄楼便是马家的, 据江知县说, 马家背后的靠山是为大盛立下赫赫战功的英国公。   一位是隋家的,隋家是做茶叶生意的,背后是刑部尚书王德卫。   最后一位是韩家, 韩家原本在京城籍籍无名, 名声不显,但去年韩家兄弟三人抢购到望月楼十日份的粉条, 把这些粉条运送回京之后,韩家没有急着把这些粉条一次性卖掉,而是细水长流开了饭馆, 做起了烩菜生意。   韩家的烩菜走的是平民路线, 当然, 因为长途运送本钱高,这个平民其实不平, 但和云霄楼那种一碗烩菜半两银子的价格比起来, 韩家的烩菜相当亲民。   韩家做的是小百姓的生意, 再加上也打点了不少, 因此生意顺顺利利挣了不少银子,将家里连年亏本的势头扭转了回来。   今年韩家三兄弟又来了,黎荞中举的消息传回平城之后,他们主动找上了王掌柜,表示若是黎荞有需要,他韩家可以护送黎荞进京。   王掌柜也在琢磨黎荞进京的事儿,山高路远一走就是一个半月,实在是令人担忧。   但是,他只是平城的小小商人,他对京城那边是两眼一抹黑,他去求见江知县,希望江知县能出手帮忙。   江知县早就在为此事打算,王掌柜与他不谋而合,他原本没把韩家放在眼里的,他在京城时根本没听说过韩家。   但韩家心诚,而且领头人韩宁还是秀才,于是江知县便把韩家给捎上了。   黎荞和陶竹一天见一家,三日后,两人最终决定和韩家一起入京。   马家和隋家这两家商队的领头人其实都不错,虽然背后有大靠山,但也愿意与他这个小小举子结善缘。   这两家对他的态度是热忱中带着客气,而韩家则是把他当恩人捧着。   还有,马家和隋家拿到粉条之后,整个车队要昼夜不停的赶路,好尽快把粉条运送回京城。   而韩家则是愿意以他和陶竹为主,即便他们夫夫想游山玩水,一路上走走停停,那韩家也是同意的。   黎荞不想一路急行军,再加上还有赵大人的叮嘱,于是他最终选择了韩家。   马家和隋家的靠山太大,他小小举子还是不要靠近为好。   定下韩家之后,黎荞和陶竹开始收拾行李。   他们打算九月底出发,路上走一个半月到两个月,也就是说,在年前赶到京城就行。   最冷的时段一直在赶路,那厚衣服厚被褥必须得备上。   还有书籍,这是一定要带的。   另外还有随行的亲人。   当黎荞进贡院考试时,外面一定得有人陪着陶竹,不然黎荞不放心。   但因为前途未卜,因此不能多带。   黎荞有些头疼,该带谁呢?   在黎荞犹豫不定时,三柳村为他和庄文办的流水宴开始了。   他和庄文关系好,不介意一同庆贺,再加上两家都不缺钱,所以这流水宴要摆三日。   这一次,三柳村的人没和外人较劲儿,同意让外村人帮忙操办,因为要做的菜太多了,只凭着三柳村和朱家村的人,那肯定要累死。   而且,已经开始收红薯了,红薯作坊快要开工了。   他们得节省体力。   流水宴的规格和上次黎荞中秀才时一样,每一桌肉菜素菜五五开,不仅十里八村的人过来吃席,外镇、县城都有人来,比上次黎荞中秀才时热闹多了。   秀才和举人差着身份,中了举人,那就真的和普通百姓不一样了。   而且,黎荞是真的有些牛逼在身上的,之前庄文读了三十年书都没考中秀才,被他一点拨,立马就考上了。   还有此次的乡试,不仅庄文中了,孟月和徐瑛这两个年轻人也中了。   这里面肯定有黎荞的功劳!   此次乡试之后,黎荞的文章又被主考官贴了出来,平城那些一同参加乡试的秀才细细琢磨了黎荞的文章,又问了中举者的文章,然后一致认为庄文、孟月、徐瑛能中举,是用了黎荞总结出来的考试方法。   而且庄文、孟月、徐瑛也都承认这一点儿。   所以说,黎荞是有真本事的,他不仅自己能拿解元,他还能把自己身边的人带上举人。   这叫整个平城的人怎么不激动?   他们都想来三柳村沾沾喜气!   而且,很多人不是空着手来的,他们是带着贺礼来的,这些贺礼基本上都是小麦、大米,粮食好储存,不贵重,黎荞不会拒绝。   这些粮食黎荞的确收下了,反正不贵重,这是乡亲们的一片心意。   这日,天气阴沉,大风呼啸,泛黄的叶子被寒风卷下树枝,飘飘洒洒的落满乡间的小路。   黎荞和陶竹踩着枯叶,将身子缩在厚厚的披风里,手牵着手进了鸭货作坊。   他们夫夫不在的这段时间,鸭货作坊由周金桂、李瓶负责。   今年陶竹特意叮嘱十里八村的乡亲多养鸭,少养鸡,不过,为避免生病传染,所以家家户户的总量要控制在百只以内。   乡亲们很听他的话,毕竟这不是闹着玩的。   而远一些的村子甚至是其他镇子的人知道了,也开始跟着养鸭。   整个平城的农人都在养鸭子,于是鸭子的量就上来了,再加上他又扩招了人手,因此现在鸭货作坊每日可做一千五百只鸭子。   五百只放在望月楼,一千只交给方世通。   鸭货本就是肉,再加上味道好,所以一直卖的很贵,普通百姓根本消费不起。   价格高,利润也高,在扣除掉人工、原料等一系列的成本之后,每日鸭子的纯利润有一百文。   乡下养的鸭子大多在两三斤左右,从乡亲们手里买鸭子,一斤是八文钱,也就是说一只鸭子只有十几文、二十多文钱。   但经过精心的制作之后,一只鸭子的纯利润高达一百文。   暴利。   妥妥的暴利。   一只鸭子的纯利润是一百文,一千五百只的纯利润便是一百五十两。   一日是一百五十两,一个月就是四千五百两。   这可比点心生意赚多了,点心生意虽然也很赚钱,但因为人少,做的点心少,所以每日的利润只有三五十两。   马上要去京城了,陶竹想清点一下家里的账册和存款,心里头好有个底儿。   因此,哪怕今日寒风吹得整个天地都发出怪响,他还是拉着黎荞去鸭货作坊了。   鸭货作坊正常运转,宰杀鸭子的,切块的,调味的,烧火的……每个环节、每个人都有条不紊的忙活着。   见到黎荞和陶竹,这些人热情的打招呼,不过每个人都有些拘谨。   鸭货作坊里的工人大多数是周边村子的村人,与黎荞陶竹不熟悉,黎荞中了举,又是他们的老板,是以他们都有些紧张。   黎荞和陶竹笑着回应,态度一如从前。   不过,两人检查作坊时的认真和计较也一如从前。   首先,也是最为重要的是卫生问题。   这个问题绝对不能马虎。   周金桂和李瓶谨记着陶竹定下的规矩,不仅作坊打扫的干干净净,每个工人也都带着帽子口罩,手脸洗得干干净净。   检查完卫生,两个人又专门去河边看工人宰杀鸭子。   鸭子上的绒毛一定要褪干净,可不能让有钱人倒胃口。   小河还未结冰,但河水冰凉冰凉的,工人的手和脸都冻得红红的。   不过这些工人并不抱怨,他们的工钱比作坊里那些负责烧火、切块等活计的工人高,而且陶竹还买了羊油,每人三盒,足够抹一个冬天了。   乡下人冬日里都是这么过来的,若是不来鸭货作坊,那他们在家里也得用凉水洗衣服刷碗,不但没工钱,还会让手生冻疮。   能有现在的日子,他们可太满意了,黎荞和陶竹都是大善人,必须得有好报。   可惜黎荞和陶竹马上要去京城,再相见遥遥无期,他们能回报的就是努力干活,好让黎荞和陶竹省心。   工人们干活卖力,黎荞和陶竹挑不出一点儿错,两个人满意而归。   不过,在这种天气里干活,工人们着实辛苦,因此,回去前黎荞陶竹让李瓶在账本上记一笔,今日给负责宰杀鸭子的工人多加二十文钱的辛苦费。   另外,再去郑家买些肉,今日吃热烘烘的烩菜。   鸭货作坊为工人提供午饭,伙食标准是粗粮细粮搭配,三日一吃肉。   但今天天气冷,应该给工人们加餐。   风大,回去的路上黎荞干脆扯开宽大的披风,让陶竹钻他怀里,再把陶竹的披风披在头上挡风,裹得严严实实的往回走。   回到家之后,两个人先是把披风放回卧室,然后进厨房站在灶前用灶里的火驱走身上的寒气。   他们俩进的是黎大山所负责的厨房,黎大山和郑浅浅都在,黎小睿睡了,郑浅浅可以歇一歇。   郑浅浅瞧着两人的动作,立马道:“我把木炭烧起来,小叔你和竹叔回后院取暖吧。”   “不用,这就挺好。”黎荞摇了摇头。   黎大山做的点心是用烤箱烤的,因此炉灶很大,火苗从炉灶里跑出来,挺适合站在旁边取暖。   “行。”郑浅浅瞅了瞅外面的天色,又道:“该吃午饭了,咱们中午吃什么?”   他现在要照看黎小睿,不能做点心。   但当黎小睿睡了,他会做些杂活儿。   “竹哥儿,中午吃什么?”黎荞问身旁的陶竹。   “嗯……要不咱们也吃烩菜吧。”   大冷天来一碗热气腾腾的烩菜,吃完整个人都暖起来了。   “好。”黎荞看向郑浅浅:“浅哥儿,主菜是烩菜,其他的大家伙儿看着做,想吃什么吃什么。”   郑浅浅嗯了一声,他朝着门口走去:“我去问问大家,看大家都想吃啥。”   郑浅浅出去了,黎荞看向黎大山:“大山啊,其实你和浅哥儿最适合跟着我们去京城了。”   黎二山和黎夏年纪终究小了些。   而黎春生又是家里的顶梁柱,这一去最起码得半年才能回来,让顶梁柱离家那么久,他有些不好意思。   黎大山和郑浅浅挺稳重,而且与他和陶竹关系极其亲近,是最合适的人选。   可惜的是,黎小睿才半岁,不适合长途跋涉。   黎大山闻言,犹豫了一下:“要不把小睿放家里让我娘照看?”   小哥儿不能哺乳,小胖子一直吃的都是羊奶,就算是他和浅浅去京城,那也不影响小胖子什么。   “不不不,那么小的娃,可离不开你和浅哥儿。”黎荞想也不想的摇头。   再看看吧,实在是不行,还是带上黎二山和黎夏。   等过了年,这两孩子又长一岁,在乡下算是大人了。   而且去首府转了一圈,长了见识,稚气退去了不少,行事也稳重。   黎大山见此,长长叹了口气,唉,若是他和浅浅不生孩子,那这次就能跟着他小叔竹叔去京城了。   今日的午饭由郑浅浅、黎春桃、黎瑜宁黎瑜安四人负责,很是丰盛。   除了烩菜,还有烤肠、烤串、麻辣烫、汤圆。   黎荞和陶竹吃了暖呼呼的午饭,然后各自捧着一碗解腻去火的红枣梨汤回了后院。   两人坐在陶竹的小书桌前算账。   第一年粉条挣了七万两银子,去年粉条挣了二十万两银子,第一年因为修路和买田地,再加上去府城,一下子就花去了三万两。   但今年两人除了府城首府之行、去年买的三百亩中等田、盖的大仓库外,便没了大的花销。   去首府花了一万二千两银子,在府城花了五千两银子,买田地花了将近七千两,盖大仓库用了一千两。   这一共才两万五千两。   大的进项减去大的花销,能剩下二十二万两银子。   除此之外,还有点心的收入,点心每日的利润不算很多,一个月能有一千两出头。   田地的收入还行,西瓜很能挣钱,但红薯的话,他只卖掉一半,剩下的一半用来做粉条留给自家人吃。   所以,田地的收入不算亮眼。   还有望月楼给他的玉米、烧烤料、鸡蛋等菜式的分成,此时也属于小钱了。   郑家庄家的分成,他早就不要了。   鸭货作坊挺能挣钱,一开始规模小,每日能做的鸭子少,经过一年的发展,由最开始的四百只变成一千只又变成现在的一千五百只。   这一年下来,鸭货作坊的纯利润有四万两。   不过,除了这些收入,他和陶竹的日常开销挺大的。   最大的开销用在了吃吃喝喝上,他家里人多,吃的又好,即便是自家种了小麦,但因为要做点心,所以有时候还是得买米面。   除了吃喝,他一向大手大脚,自打手里有钱了,笔墨纸砚换成这个时空的名牌,书籍也换成了刊本。   他心情好了爱发红包,只要是他小辈,他都发。   还有流水宴的支出。   ……   这些账平日里不觉得有什么,但现在一笔一笔的加起来,还真是一个不小的数字。   不过,与他和陶竹手里的现银比起来,这其实都是毛毛雨啦~   因为他和陶竹现在手里的现银足足有三十万两!   和三十万两比起来,他们日常的开销又算得了什么呢。   而且红薯作坊已经开工了,今年红薯收成一般,一亩地大约有一千五斤。   有了去年的经验,今年其他四个县城做的粉条肯定比去年多。   而且,永兴县的确和通吏县达成了合作。   回到府城时,他特意向明知府询问了关于通吏县种了不少红薯的事儿。   明知府说永兴县新来的知县野心勃勃精明强干,想要干一番大事业,主动找上明知府谈起了和通吏县的合作。   明知府思索一番,允了。   河西府五县都和外府的县相邻,若是通吏县的模式成功了,那今后每年都能多做一些粉条。   这都是政绩啊。   所以,若无意外,今年粉条最低也能挣二十万两银子。   到那时,他和陶竹就有五十万两银子了!   算完账已经是傍晚,但黎荞和陶竹不仅不疲累,反而更精神了,这样丰厚的家底,连见过大世面的黎荞都淡定不了。   室内昏暗,蜡烛早就点上了,为了避免近视,黎荞一向很舍得用蜡烛。   此时十根蜡烛全立在小小的书桌上,将这一块空间照得极亮。   陶竹盯着账册上最后那个数字,水眸笑得眯成一条缝。   他伸出修长的指在那个大额数字上轻轻点了两下,脸上的笑怎么都止不住。   他扭头去看黎荞:“我一直怕咱们的钱不够用,但这个数字,足够应对京城的花销吧?”   黎荞与他坐在一张椅子上,两个人虽然都瘦,但骨架大,因此挨的紧紧的。   黎荞伸出手点了点他的鼻尖:“当然够,京城的物价虽然高,但也不会太夸张,不然京城的百姓怎么过日子?”   “够了就好。”陶竹忍不住伸出手抱住黎荞的腰,将脸埋在了他的肩头:“真好啊。”   这日子真好。   外面寒风呼啸,但他有黎荞,有银子,活到现在,他从未像现在这般安宁与踏实。   黎荞抱紧了怀里人,轻轻点头:“和竹哥儿在一起的每一日都是好日子。”   陶竹闻言,他坐直身子去看黎荞:“你怎么总能说出让我开心的话?”   “因为我实话实说啊。”黎荞挑了下眉:“我实话实说不行么?”   “行行行,你最行。”陶竹绷不住脸上的笑,他双手捧住黎荞的脸颊,使劲揉了两下,看黎荞的脸被他揉的变形,他忙凑过去亲了亲。   这一亲,就亲出火气来了。   黎荞反客为主,几下就把他亲的浑身软绵绵。   一吻结束,他已经坐在了黎荞的腿上,看黎荞黑眸眨也不眨的盯着他,他整张脸立马烧了起来。   他扛不住这人炙热的眼神。   等黎荞的吻再落下来,他闭上了眸子,嘴角翘了起来。   他好喜欢黎荞啊。   这些日子,两个人像是要把从前缺的快乐份额补回来,日日都闹到很晚。   这会儿心里不仅高兴,还跟吃了蜜糖一般甜滋滋的,于是两人直接闹到床上去了。   傍晚,正是饭点。   做好晚饭之后,黎大山站在后院的门口喊了几声,见没人回答,便一脸了然的转身。   把晚饭盛出一部分放在锅里保温,他小叔和竹叔什么时候饿了什么时候吃。   翌日,刮了一天的寒风停下,但小雨却是飘了下来,小雨如丝,很快就给世界罩上一层水汽。   湿漉漉的,还很冷,黎荞干脆把炕烧了起来。   上午时,他和陶竹正在查看行李还有没有疏漏,庄文来了。   庄文终于下了决定,此次他和黎荞一起去京城参加会试。   “我年纪大了,雄心壮志已经被磨平在三十年的读书岁月中了,若是错过这次,那我得再等三年,三年后我不知道有没有体力撑过会试。”   此次的乡试都让他精疲力竭,更何况是三年后的会试。   三年后他又老了三岁,年近五十,而会试是在二月。   二月虽不是最冷的时候,但气温也很低。   哪怕是穿着厚衣服,但在那狭小的没有门窗的号舍里待九日,他八成扛不住。   所以,他不等了,他随黎荞一起去京城。   不管什么结果,他都接受。   “你有真才实学,我和你一起考,肯定能沾到你的喜气。”庄文笑着对黎荞道。   “文哥,你这是厚积薄发,能中举是靠了你自己。相信你自己,说不定就有好结果。”   黎荞觉得庄文能中举更多的是靠他自己。   庄文闻言哈哈笑:“行,那哥哥我就借你吉言了,争取考一个进士出身。”   当然,同进士出身也没关系,到时候打点一下,哪怕是混个书院的教谕,那他也愿意。   庄文确定了要去京城赶考,回家之后立马开始收拾行李。   黎荞和陶竹则是去县城找韩宁,他们跟着韩家的车队北上入京,眼下多了个庄家,他们肯定要和韩宁说一声。   不过,当走到县城门口时,黎荞看到了一辆熟悉的马车,那是徐瑛的。   徐瑛脸上挂着黑眼圈,一脸憔悴。   看到黎荞,他揉了下脸,强行挤出笑来:“黎弟,我决定了,我要与你一同去京城赶考。”   “你确定啦?”黎荞有些惊讶。   “对。不过在此之前,我得先和画哥儿成个亲,但你放心,不会耽搁启程的。”   徐瑛又道。   “啊?”   黎荞愣了。   陶竹也睁大了眸子,啥情况? 第99章 沈画不愿意嫁,都是配角,黎荞剧情少 解决周明盛   “你要和画哥儿成亲?这太匆忙了吧。徐兄,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黎荞望着徐瑛明显不正常的脸色,关切的问道。   “是有些匆忙了,会委屈了画哥儿, 但从京城回来,我一定会再补办一次,到时候我会风风光光的把画哥儿娶回家。但这次就只请平城的亲朋,黎弟,你们夫夫可一定要来喝喜酒。”   徐瑛说着便又要上马车:“时间紧, 黎弟,你们先去忙你们的, 我去沈家。”   “我和竹哥儿的事不急, 倒是徐兄你可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别客气,尽管开口。”   黎荞想知道发生了何事。   此次成亲只请平城的亲朋?   这句话的信息量可太大了。   难不成徐瑛和徐家人闹翻了?   当然,他也是真的想帮忙。   他和沈画接触的少, 但陶竹接触的多, 按照陶竹的说法,沈画就是娇气版、有钱版的郑浅浅, 是个很不错的弟弟。   他对沈画的印象也还行。   他当然希望沈画能嫁的好。   至于徐瑛本人,他不知道徐瑛知不知道徐家人的打算,但自认识以来, 徐瑛本人给他的感觉就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谦虚, 刻苦,脾气温和没发过火, 还爱他家出产的一切美食, 是一个非常值得深交的朋友。   在徐瑛没真的渣沈画之前, 他不能给徐瑛定罪。   因此, 此刻他是真的想帮忙。   徐瑛闻言,苦笑一声,犹豫了一瞬,点头道:“只要不耽误你们夫夫的正事,那就一起去沈家。”   黎荞早晚都得知道,瞒不住的。   “自是不耽误。”   于是黎荞坐上牛车,跟在徐家的马车后去了沈家。   沈学正虽只是一个九品小官,但沈家本就是小地主,而且他夫人出自徐家,嫁妆颇为丰厚,因此沈家的宅子挺大,足足有四进。   沈学正在书院,沈夫人、沈画的哥嫂、沈画招待徐瑛黎荞陶竹三人。   徐瑛喝了茶水,然后站起身,两步走到沈夫人跟前,撩起衣摆就跪了下去:“姑母,我今日来沈家是向画哥儿提亲的,求姑母将画哥儿嫁与我。”   “来的匆忙,未带聘礼,但我向您和姑父保证,我这辈子一定会好好待画哥儿,不让他受委屈。如有违誓,那就让我丢了功名,恢复白身。”   沈夫人:“……”   沈画哥嫂:“……”   沈画:“……”   黎荞立马去看陶竹,陶竹水眸已经睁得溜圆,一脸的难以置信。   就这样提出来啦?   而且还发这么重的誓言?   难道之前徐瑛真的不知道徐家人的打算?   “瑛儿,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沈夫人皱眉。   “娘,我想和表哥说几句话!”   回过神的沈画抢在徐瑛前头开了口。   沈夫人:“……”   她看着沈画消瘦的脸颊,眉头皱的更紧了。   她这小儿子前年从府城回来后就开始闷闷不乐,她问了无数遍,画哥儿的回答都是无事。   可看眼前这情形……   沈画带着徐瑛回他自己的院子。   不过,刚进了院子他就顿住脚步,转身去看徐瑛。   看着徐瑛脸上的黑眼圈,他沉默了一瞬,然后问:“昨晚没睡好吗?”   “赶着来平城提亲,没顾上睡。”徐瑛轻轻摇头。   “这么想娶我么?”沈画扯了扯嘴角,没了婴儿肥的脸蛋上露出了嘲讽之色。   这下子轮到徐瑛沉默了。   一向粘着他的画哥儿,竟对他露出讥讽之色……   心口闷闷的,他抬手揉了揉,这才道:“对不起,在这两年多的时间里,是我疏忽你了,我早该察觉到你的不对劲。我这个表哥当的不尽责。”   画哥儿肯定早就知道他家里人的想法了,所以才会越来越消瘦,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少。   但他却只是简单询问了几次。   画哥儿解释说长了个子所以瘦了,稳重了所以笑容少了。   这两个理由,他竟信了。   一方面是他傻,另外一方面,是他对画哥儿真的不上心,若他把画哥儿放在心尖尖上,肯定会刨根问到底。   他错了。   “除此之外,我还得再说一句对不起。我不该拖你这么久,我该早和你成亲的。”   “我还得为我家人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他们竟是那样的想法。但说到底还是我的错,但你放心,甭管我此次去京城能不能中进士,你都不必和我家人住一起,他们不欢迎你,我欢迎你。”   “但你还愿意嫁给我么……”   说到最后,徐瑛明显底气不足了起来。   他愿意娶,但看画哥儿这态度,似乎不打算嫁给他……   他此次回到家,家里人高兴坏了,连着好几日摆宴席庆贺。   庆贺之后,他一边犹豫要不要入京参加会试,一边打算来沈家。   在他考秀才和举人的这几年,他一直住在沈家,沈家拿他当亲儿子看,现在他中了举,自然是要来沈家拜谢他姑父姑母。   而且,甭管他参不参加会试,他都得向沈画提亲了。   画哥儿今年都十七岁了,过了年十八岁,若是再不成亲,那旁人就要嘲笑画哥儿了。   谁知道,当他说出去沈家提亲这五个字后,竟遭到了家里所有人的反对。   他这才知道家里人的打算,他家人竟是早就盘算着不和沈家结亲了!   他家里人觉得他长的好,还年轻,若是去京城参加会试,甭管考不考得上,都一定会被京城的高门贵女、贵哥儿看上,到时候来个榜下捉婿,那整个徐家就一飞冲天了。   画哥儿一个九品小官之子,如何配得上他。   他看着家里人那理所应当的模样,怒不可遏。   且不说画哥儿等了他这么多年,已经快被他拖成大龄剩哥儿了,只说他姑父对他的谆谆教诲,若他真那么做了,和欺师灭祖又有什么区别。   他忍着怒火,想要和家里人讲道理。   但在这个问题上,他和家里人达不成一致。   徐家不管是在前朝还是在大盛,这些年都受了不少宰割,为了让家里生意做下去,处处要打点,赔尽了笑脸。   所以他家里人一心想改变这种处境,早已经不把沈家对他的恩情放在眼中。   他以死相逼,这才换来了家里人的松口。   但他家里人早就做好了和沈家断亲的打算,虽允许他来平城,但也明确说了,只要画哥儿敢嫁给他,那今后绝对不会有好日子过。   而且,若他真和画哥儿成亲,那他家里人绝对不会在婚宴上露面。   他家里人不死心,还打着让他迎娶高门贵女、贵哥儿的主意。   他改变不了家里人这种想法,他只能来平城,不管如何,他得给画哥儿、给沈家一个交代。   两家虽没定亲,但他早就答应过会娶画哥儿。   可现在……   徐瑛的忐忑和底气不足,沈画看的清清楚楚,他终于等来了他亲亲表哥的提亲。   若是放在以前,他绝对会乐成傻子。   可现在,他心里竟是只有苦涩。   他不对劲了两年多,徐瑛一直未看出来。   这太不贴心了。   还有徐家人……   不知不觉中,他竟是走上了他柚哥的老路。   当然,徐瑛肯定比他柚哥的亡夫要好,可是,不被婆家接受的话,那日子会无比艰难。   从前他虽知道他柚哥的遭遇,但他没亲历,而且年纪小,所以他不知道相公冷落、婆家折磨是怎样的痛苦。   现在年纪大了,又抑郁了两年多,他想法早改了。   “我不太想嫁给你,我觉得柚哥现在的日子很好,所以我想找一个婆家拿捏不了我的,还特别疼我的。不然我害怕成亲。”   徐瑛:“……”   心口顿时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垂在身侧的双手骤然握紧。   坐在正院竖着耳朵偷听的黎荞忍不住看向了身旁的陶竹,画哥儿竟是不愿意嫁了!   可听徐瑛的说辞,徐瑛之前不知道徐家人的打算,徐瑛是无辜的。   但沈画难受了两年多徐瑛却不知情由,这的确有点渣,哪怕对沈画没有爱情,但得有浓浓的表哥情啊。   不过,瞧着沈夫人越来越担忧、阴沉的脸,他识趣的拉着陶竹起身告辞。   接下来的场面,他和陶竹两个外人不适合在场。   确定徐瑛不是彻底的渣男,今日也算是没白来一趟。   从沈家出来,陶竹松了口气,刚才他不好意思开口,眼下只有他和黎荞,他皱眉道:“看画哥儿的神色,不像是高兴。”   “画哥儿痛苦这么久,想法或许转变了。”黎荞不能明说他听到了,只能这般道。   “徐瑛孤身来提亲,肯定和家里人闹不愉快了,这种情况下他坚持要娶画哥儿,他还算是有良心。不过我明日得和画哥儿谈谈,让他知道徐家若是想折磨他,那他的日子只怕是比现在还痛苦。”   陶竹担心沈画脑子一热答应徐瑛。   徐家这个态度,沈家人绝对要气死,沈家人肯定会看徐瑛不顺眼。   两家互相看不上,那婚后沈画能有好日子么?   “好。”黎荞点头:“明日咱们俩再来。”   “叫上白柚,画哥儿很听他的话。”陶竹道。   说起来,自打此次回来,他还没和白柚好好聚过呢,回村后他就去找白柚。   韩宁兄弟三人在县城买了一处院子,这几年平城的房地产发展的很快,不仅多了很多新院子,还多了很多大仓库。   这些大仓库是用来存放粉条的。   粉条是限购的,一口气最多只能购买三柳村朱家村十日份的产量,也就是二十三万斤。   这么多粉条,除非是马家、隋家那样的大商人,不然的话,肯定不能一口气全运走。   此时马车牛车的运力是一辆车最多可载一千斤粉条,但考虑到颠簸不平的路况,一般情况下都是一辆车载八百斤粉条。   那么二十三万斤粉条就需要将近三百辆车。   三百辆车,再加上随行的人员、护卫,一个商队最起码得有七八百人。   这么大的规模,一般的商贩真组不起这样的商队。   于是大仓库就应运而生。   这些仓库是平城人建的,只租,不卖。   黎荞和陶竹到时,韩家三兄弟都不在,他们在他们租的仓库那边。   韩宁的商队只有一百多辆车,不能一口气把粉条全运送入京,所以他们租了仓库。   今年韩家三兄弟抢到的号码牌比较靠后,不过,因为他们要和黎荞陶竹一起入京,所以王掌柜先把粉条给了他们。   今日是他们拿到粉条的日子,兄弟三人都很忙。   看到黎荞和陶竹,韩宁兄弟三人都很高兴,听了黎荞的话,韩宁忙不迭的点头,这有什么,别说是多一个庄家和徐家了,就是再来几家那也没事儿。   靠着粉条,他家终于打了翻身仗,他也不用自杀了——当初带着典当祖产才凑够的八百两银子来平城时,他真做好了不成功就自杀的打算。   好在老天爷眷顾他,他不但不用死,家里的生意还一日好过一日。   这叫他怎么不感激黎荞。   他已经在家里给黎荞陶竹请了长生牌,他家人日日都为黎荞陶竹祈求福寿。   但口头上的感激肯定不如实际行动,现在能护送黎荞和陶竹入京,他可太高兴了。   黎荞和陶竹从韩家租的仓库出来时已经是中午了,两人准备直接回村。   但还未走到城门口,竟是遇见了白柚的马车。   这可真是太巧了。   白柚也觉得巧,他趴在马车窗户上,笑的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我原本想回村找你们的,谁知道在这里遇上了,咱们去望月楼,一边吃一边说。”   “有大乐子看!”   “啊?”陶竹愣了一下。   大乐子?   能让白柚开心成这样,会是什么大乐子?   黎荞和陶竹回村也无急事,于是夫夫两人和白柚黎大忠一起去了望月楼。   望月楼生意爆满,但王掌柜特意留出了两个包厢,这是为黎荞和江知县这样的贵人准备的。   落座,点菜。   伙计拿着菜单一走出包厢,白柚就噗的一声笑开了,越想越乐,他笑得身子不由朝着黎大忠靠去。   黎大忠伸出手抱住了他的纤腰,让他靠在自己肩膀上。   黎大忠也在笑,不过,并不只是因为白柚口中的大乐子而笑。   他的笑很温柔,是为白柚而笑。   陶竹瞧着两人毫无顾忌的亲昵动作,惊讶极了。   虽说是在包厢里,但还有他和黎荞呢。   而且,黎大忠什么时候如此放得开了?   正纳闷着,他腰上也多了条熟悉的手臂,扭头看向黎荞,黎荞正笑眯眯的看着他。   他忍不住也笑了,脑袋往黎荞的肩膀上靠了一下,然后又迫不及待的坐直身子:“柚哥,到底是什么乐子?快说说,我和黎荞也想笑。”   白柚笑得白皙的脸染上粉色,瘦削的身子几乎完全倒在黎大忠怀里,他听到陶竹此话,一手撑着黎大忠的大腿,一手撑着桌子坐直了身子。   他一边擦笑出来的眼泪,一边道:“真的是大乐子,乐坏我和大忠了。”   说罢,他又笑了起来,坐直的身子又倒向了黎大忠。   黎大忠正从怀里掏手帕,见此干脆抱住了他,一边低头给他擦眼角的泪,一边道:“算了,还是我来说吧。”   “哈、哈哈哈,行,你说哈哈哈哈。”   白柚任由他动作,笑得浑身的力气被抽去大半,只能靠在他怀里。   “是这样的,今天我和柚哥儿回白家取东西,出来后遇见了周明盛他媳妇。”   “他媳妇拦着我们的马车,求我们给你们传话,她想把周明盛休了,也愿意替春桃澄清下药的事儿,好让你们消消火气,不要冲去他们家废人。”   “……啊???”   别说是陶竹了,就是黎荞也睁大了眸子。   “大忠、大忠说的是真的哈哈哈哈……”白柚回想起刚才的情形,还是忍不住笑。   周明盛的岳家姓孙,孙家的生意一直都不错,可随着黎荞过了童生试,县城里的人不怎么爱去孙家买东西了。   现在黎荞中了举,县城里的人更是不去他家买东西。   自打黎荞中举的消息传回平城,他家的生意就彻底停滞。   但周明盛和孙家娘子的矛盾却是越来越升级。   而且,四周的邻居、与他们有矛盾的亲戚,看着他们家的现状,都忍不住幸灾乐祸。   在这种情况下,孙家人害怕了。   家里生意完蛋,整个县城都自发的孤立他们,这谁遭得住?   更绝望的是,他们知道周明盛冤枉了黎春桃,当年他们家看上周明盛之后,没过多久周明盛就说黎春桃给他下脏药。   当时他们就怀疑过,但是,想寻个好女婿不容易,于是他们就装糊涂了。   后来周明盛醉酒,将这事儿的真相说了出来,但他们家并不在意此事,于是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   可现在日子过不下去了,看黎荞废掉宋石头的狠劲就知道黎荞是个报复心很强的人。   黎荞还不是秀才时,废掉宋石头后整个县城都无人敢骂黎荞心狠手辣。   眼下黎荞是举人了,若是黎荞跟废掉宋石头那般冲到他们家拎起板凳就砸,那整个县城都无人替他们说话伸冤!   绝对无人敢帮他们说话,上次黎荞砸那两个外地人时,无一人敢去县衙报官!   越想越害怕,为了自家人的小命着想,于是孙家人就想和周明盛断了关系。   他们不敢直接找黎荞,便盯上了经常去县城的白柚,听说那章田生是白柚介绍给黎春桃的,白柚对黎春桃如此上心,他们找白柚应该是对的。   于是,孙家人就盯着城门,今日看到白柚的马车进了城,便守在了白家附近。   白柚一从白家出来,那孙家娘子立马上前拦住了马车。   “我真的要笑岔气儿,我还以为孙家和周明盛会继续互相折磨,可谁知道孙家要踹了周明盛,这乐子真的大了。”   白柚已经笑的没力气了,他只能靠在黎大忠怀里,一边小口喝着黎大忠喂到他嘴边的水,一边哑着嗓子慢悠悠的道。   他不仅笑出了泪,还笑出了一身汗,这会儿有些渴。   不过,想到刚才的情形,他忍不住又笑:“那孙家娘子一点儿小心思都不敢有,我问她什么她就答什么,孙家现在每天都在担惊受怕,害怕黎荞去他家砸人,夜里睡觉都不踏实。”   黎荞:“……”   陶竹:“……”   两人已经顾不上黎大忠和白柚这旁若无人的亲昵了,对视一眼,脸上都带着难以置信、哭笑不得等情绪。   特别是黎荞,他想在进京之前给周明盛来个了断,但是,该怎么让周明盛开口承认冤枉了黎春桃,这是个大难题。   他和陶竹形影不离,他想单独套周明盛麻袋是不可能的。   不能套麻袋,那就只能仗势欺人正大光明的逼问,然后在逼问的过程中动用异能制造出赵二妞那种天谴现场。   可万万没想到他还没上门找茬,孙家就扛不住了。   也好。   省得他大费周章了。   既然孙家主动了,那他可不能承认他有上门找茬的打算。   于是他皱眉,一脸不满的道:“孙家人把我当恶霸土匪了么?我废掉宋石头那是因为宋石头主动找上门,他孙家不来招惹我,我怎么会打上门去?”   “就是!黎荞一向以理服人,若不是怒到极点,又怎会失了理智废掉宋石头。”   陶竹也不满,为黎荞抱不平:“春桃快和章田生成亲了,日子过的极好,他孙家只要不跑到三柳村蹦跶,黎荞怎么可能主动去他家。”   “我怕他家的地脏了黎荞的脚!”   “说的就是啊,他们这是做了亏心事,所以疑神疑鬼。我警告她不准乱说败坏黎荞的名声,想来他们是不敢把这点小心思到处嚷嚷的。”   “不过,你们怎么看这事儿?”   白柚润完喉咙,力气恢复了些,但他还是靠在黎大忠怀里,笑着问黎荞、陶竹。   “我们回家问问春桃。”   肯定得征询黎春桃的意见。   “是该问问春桃。春桃和章田生的婚期已经定下了,春桃八成不愿掺和这破事。”   黎春桃的确不想自己的名字再和周明盛出现在一起。   太恶心了。   周明盛不配。   但是,这关系到她的清誉。   虽然现在很多人都信她没下过脏药,但若是孙家人站出来指证周明盛,那算是彻底还了她清白。   至于孙家人自己,哪怕是休了周明盛,短时间里也没多少人愿意搭理他们家。   也算是遭报应了。   黎春桃仔细考虑之后,找上黎荞表示她同意孙家的提议。   黎春桃同意,黎荞自是没意见。   以后再搞个意外让周明盛出事就成了。   于是县城里让众人一直乐到过年的大乐子出现了。   孙家人给周明盛下了蒙汗药,把周明盛捆到了县城门口的集市上。   当着众多赶集人的面,孙家人拿出了休书,要和周明盛断绝关系。   而且还当众忏悔当年的装糊涂,他们是帮凶,他们差点儿逼死黎春桃,他们现在充分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他们感谢黎春桃和黎荞不计较。   这一套流程走完,他们又捆着周明盛去了三柳村。   在黎家门口,他们把县城门口的那套流程又来了一遍,并且他们对着黎春桃和黎荞跪下,求黎春桃和黎荞原谅他们。   之后他们用凉水把周明盛泼醒,把休书拍到了周明盛脸上。   周明盛傻眼。   周明盛在众人的嘲笑中羞愤欲绝。   但他死不承认当年的事儿,还骂黎荞仗势欺人,说是黎荞逼着孙家人闹出今日的笑话。   孙家人吓坏了,自己发癫就发癫,别拖他们下水啊,他们好不容易求得黎荞原谅。   孙父害怕之下,猛然想起黎大忠对韩小雁的操作,当即求人给他一把刀他要割了周明盛的舌头。   章田生闻言,立马递上剪刀。   于是孙父一手拿着剪刀,要去剪掉周明盛的舌头。   这下子周明盛吓尿,真的尿了的那种,他再也不敢死犟,立马招了。   他从来都看不上黎春桃,一个村姑,哪里配得上他!   他周明盛就该当城里人,就该中秀才,黎春桃配当秀才娘子么?   黎春桃听完这话,默默回厨房拿了把菜刀。   章田生从她手里将菜刀接过去,然后砍到了周明盛的小腿上。   他废了周明盛一条腿。   周明盛痛的直接昏死。   他自然不能死在黎家门口,孙家人把他送回了周家。   等待他的,是没有任何光和希望的余生。   黎荞很满意,这下子好了,他不用再动手了,章田生不错,是个好妹夫。 第100章 到达京城 在路上   废掉周明盛之后, 黎荞便没了大的牵挂。   但还有一个高志远。   虽然陶竹一直说高志远之所以去陶家提亲只是为了找人干活,但直觉告诉他,高志远盯上陶竹绝对别有用心。   但是, 他和陶竹形影不离,连晚上睡觉时陶竹也得钻他怀里,只要他不抱着陶竹,那陶竹很容易惊醒。   这种情况下,他没法套高志远麻袋。   正大光明的打上门去, 这更不行。   周明盛差点儿逼死黎春桃,他有正当理由上门找茬。   可高志远只是曾经去陶家提过亲, 他若是因此事去高家仗势欺人, 那他在众人心中的形象肯定会变成恶霸。   为了一个高志远毁了名声,他没那么蠢。   但这事儿像是一根刺扎在他身上,他想拔出来。   要不干脆直接弄死高志远得了。   心里冒了这个念头出来, 可惜的是, 他没机会,因为出发的时间到了。   冬日赶路要考虑到下雪的情况, 所以九月底就要出发。   他只能收了心思。   算了,以高志远的能耐,闹不出什么大事。   现在黎家人很好。   曾经日子不顺的黎春桃黎大忠, 现在小日子都甜甜蜜蜜。其他黎家人的日子也都很好。   三柳村也很好。   除了红薯作坊, 还可以做腊肉, 村子里的玉米也供应望月楼,再加上平日里养鸡鸭卖给鸭货作坊, 所以大家的收入很稳。   日子富了, 大家伙儿有了更高的追求, 私塾刚建时, 很多人报名纯粹是为了凑热闹。   可现在黎荞庄文都中了举人,三柳村的学习热情一下子就高涨了起来。   中举好哇,和县衙、县学里那些官员称兄道弟,而且其他镇子的大小地主也纷纷登门祝贺。   一下子就跨阶级了,这种风光谁不想有?   眼下私塾的黄夫子曾是黎荞的私教,而且黎荞还不藏私,大大方方的公布各种学习小窍门。   在这种氛围下,谁不盼着自己的孩子也能跨阶级飞上枝头。   读书真的有用,必须读书!   村人愿意让自家的孩子读书,黎荞很满意,读书的确有用,哪怕考不上科举,在日常生活中也大有用处。   现在三柳村不再是从前那个一年到头也没几个外乡人的小山村,三柳村发展的这么快,村人的知识和眼界也得跟上。   平城也发展的很不错。   大量外地商贩的到来让平城各行各业都热闹了许多。   不过,过了年之后,江知县的三年任职期限就满了,他早就开始领五品官员的俸禄,明年他离开平城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明年平城该换新知县了。   但圣上曾经为粉条写了小作文,赞美平城跳出了谷贱伤农米贵伤民的怪圈,平城富裕了没几年,圣上肯定不会派一个贪官过来霍霍百姓。   所以,对于平城的未来,黎荞也不担心。   一切都好,九月底,黎荞陶竹坐上牛车,在亲人村人的抹泪相送中,与庄文、徐瑛、孟月随着韩家的商队,踏上了前往京城的路。   黎荞陶竹两人带的是黎二山和黎夏。   黎小睿太小,离不开黎大山和郑浅浅,黎家其他人,成年的是家里的顶梁柱,没成年的年纪又太小,所以看来看去还是黎二山和黎夏合适,不大不小,也没成亲,正正好。   同行的人员多,到了京城之后几家居住在一起,有什么事会一同行动,陶竹身边有人相陪,因此黎荞没有多带人。   庄家跟去首府时一样,庄文带了庄泉周芸庄园三人。   徐瑛带上了沈画。   那日沈画拒绝了徐瑛的提亲,徐瑛又急又难过,他去沈家之前真没想过沈画会拒绝他这一情况,但心里的难受是实实在在的,他想娶沈画,非常想。   此次去首府,沈画没与他一起,他其实是有些不习惯的,因此回来之后便惦记着去沈家提亲。   现在沈画拒绝他,他又难受又自责。   但走是不可能走的,本来就是他对不起沈画,所以,冷静下来之后,他向沈画承诺成亲之后他住在沈家,不回徐家。   但也不是入赘。   徐家人这些年给他的关爱和支持不是假的,他割舍不掉家里人,但又确确实实想与沈画成亲,为避免沈画受委屈,他便有了婚后他住在沈家的提议。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情况,若是此次中了进士,身上有了官职,那不管是留在京城还是外放,他和沈画都不用回徐家。   总之,他不会让沈画受委屈。   徐家人过河拆桥的行径,让整个沈家都气得要死。   但徐瑛是个不错的孩子,而且沈画年纪的确不小了,于是沈学正和沈夫人一不做二不休,让徐瑛立了这辈子都不会让沈画受委屈、不让徐家人为难沈画的字据,然后便匆匆在沈家给徐瑛沈画办了亲事。   沈学正和沈夫人是看着徐瑛长大的,尤其是最近几年,徐瑛一直住在沈家,他们了解徐瑛的性子。   现在徐家人逼得徐瑛不想回徐家,那徐瑛就住在沈家好了,他们就当是多了一个儿子,而且沈画也不用离家。   至于会不会惹来外人的嘲笑,这点儿沈学正和沈夫人已经懒得想了。   世人就算是笑,那也是笑徐家。   他们多了个儿子,画哥儿也过的顺心,外人想嘲笑就嘲笑吧,影响不了他们的日子。   既然徐瑛和沈画已经成亲,两人是新婚夫夫,那徐瑛入京参加会试,沈画自然要同行。   除了沈画,徐家人也在。   此次跟着徐瑛入京的,依旧是徐瑛的叔叔和哥哥,一共十人,比去首府时还多。   徐家人和沈画互看不顺眼,但当着众多外人的面,双方只是互不搭理,并没有当众起争执。   孟月原本不想参加会试的,他根基真的太薄弱了,他觉得他此次能考上举人纯粹是走了狗屎运。   但是,黎荞徐瑛庄文都要参加会试,他便改了主意。   他必须去,他不想落单。   中了举之后,不少人前去孟家送礼,亲戚也比从前热情了百倍,无数人想赞助他入京参加会试。   但他拒了众人的礼。   今年他家的红薯卖了不少钱,于是他买了辆牛车,又问徐瑛借了银子,然后带上他大哥和小弟入京考试。   他此前去府城考试时都是住在徐家,去首府也是住在徐家,虽然他也交车费、伙食费,但他那点银子根本支付不了徐家人给他提供的待遇。   此次要带上他大哥和小弟,他不好意思再蹭徐家的车子,便自己买了辆牛车,又借了银子,打算入京后单独居住。   他能考上举人,徐瑛助他良多,感谢的话已经说了无数次,但此时他小小举子无力报答这份情谊,他只能记在心间,等有机会了再回报。   韩家人手本就少,这次又多了黎荞四个举子,所以韩家只运送五十辆马车的粉条,好腾出人手照顾黎荞等人,顺带也能减轻负担,路上走的快些。   韩宁想的很简单,黎荞想要慢慢走,那商队就会跟着慢慢走,但若是黎荞有快速入京的需求,那商队必须得有快速入京的能力。所以此次少运送一些粉条,以保障车队能满足黎荞的不同需求。   车队一行人加起来,共有一百多辆车子,这些车子在平城-府城的官道上排成长队,迎着九月底的寒风去了府城。   到了府城之后,黎荞庄文孟月徐瑛四个人先是去府衙给公据盖章,正事儿办完,他们又拜访了明知府。   没有在府城多停留,他们继续赶路。   出了府城便是颠簸不平的土路,车队的速度慢了下来。   此次走的不是去首府的那条官道,但颠簸感依旧,牛车在这种道路上行驶,根本没办法读书。   黎荞不想变成近视眼,但会试在即,他只能见缝插针的读书,吃饭时,住客栈时,道路不那么颠簸时,总之,他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时间。   黎荞的刻苦很容易感染到其他人,孟月徐瑛向他学习,也见缝插针的读书,他们俩年轻,身子撑得住。   但庄文不行。   坐在车子上摇晃一天,到晚上时他身子跟散架了一般,累的只想睡觉。   读书一事,他真的有心无力。   他无比庆幸自己此次跟来了,若是三年后再考,那他的状态只会更差。   出了河西府,车队进入河东府的地界,越过河东府便出了原河省。   古代赶路没法跟黎荞上辈子时相比,哪怕走官道,也有走半天都看不到一个村子的情况。   若是韩家自己的车队赶路,那通常都是啃干粮,能凑合就尽量凑合,但现在有了黎荞这四位举子,那车队每日都要生火做饭。   这天中午,车队离开官道,在一处小河边停下休息。   该做午饭了。   陶竹把铁炉子从牛车上拎下来,黎二山抱着装有菜刀、油盐等调料的铁锅,黎夏搬着小桌子、案板,三人去了河边。   黎荞要看书,由他们三人做午饭。   虽然是在野外,但陶竹不想凑合,所以锅碗瓢盆、米面、干菜、调料带的很是齐全。   庄家、徐家、孟家也都开始做饭。   庄家和孟家都是自己做饭,徐家和沈画带的有下人,他们不必亲自动手。   徐瑛也在看书,沈画和徐家人相看两相厌,便带丫鬟小秋过来找陶竹。   “竹哥,你要做什么饭?”还未走到陶竹身边,沈画便问上了。   “做卤面。”   陶竹正在往陶盆里舀面粉,闻言头也不抬的说了一句。   黎荞怕他辛苦,每次都说随便做个大锅炖菜就行,但他不想省事儿,黎荞又是赶路又是读书,他想让黎荞吃得好些。   为了能有新鲜蔬菜吃,他拿黄豆生了豆芽,而且昨日路过一个镇子时他还买了猪肉,有肉有菜,完全可以吃卤面。   “哇,我也想吃。待会儿咱们一起吃吧,张婶儿蒸了米饭,配菜是白菜炒腊肉。”   张婶是他家的厨娘,他专门带上了。   “行。”陶竹笑着点了头。   沈家的腊肉是三柳村的人做的,味道不错,他和黎荞都爱吃。   他也带了腊肉,但腊肉吃之前得先煮一煮,他要做卤面,有些腾不开手。   其实他带了两口锅,但黎荞饭量大,黎二山饭量也不小,所以这两口锅都得用来蒸卤面,没法煮腊肉。   眼下和沈画一起吃饭,那正好了,黎荞除了卤面还能吃上腊肉。   “小秋,你去告诉张婶,让她多做些。”沈画对小秋交代了一句。   等小秋走了,他便走到陶竹身边,打算给陶竹帮忙。   在他抑郁的两年多里,他其实想了很多。   想来想去,他觉得当初郑浅浅说的话很对,他需要做些什么,这个做,并不一定是给徐瑛做什么,他想给自己找点儿事。   一方面是打发时间,免得一颗心整日都在徐瑛身上。   另外一方面,他是真的想学点儿什么。   他柚哥自小就学如何管理庄子、铺子,如何种庄稼,但他自小吃吃玩玩,一直围绕着徐瑛转悠,活脱脱的废物一个。   他不想再当废物,他要改变。   于是,他学了厨艺,学了针线,还学了如何管理铺子和庄子。   不过,他厨艺一般,比不得陶竹,只能打打下手。   “你歇着就好,有二山和夏哥儿呢。”陶竹摇头。   “反正我也没事做。”   沈画捋起了袖子。   看黎夏准备去洗豆芽和猪肉,便也要去洗。   陶竹见此,便没再拦他,等他和黎夏一起回来,两人的小手都被河边冰的红红的。   “去烤烤火。”陶竹一边和面一边道。   黎二山已经把炉子生起来了,准备先烧一陶罐热水泡茶喝。   沈画应了一声,蹲在了炉子前,准备帮着烧火。   黎夏则是去切猪肉,他厨艺不如陶竹的好,他只负责干这些杂活。   沈画拿着烧火棍在地上乱画,眼睛却是望向了自家马车那边。   徐瑛坐的是他家的马车,没坐徐家人的马车,此时徐家人正站在他家的马车前对着徐瑛说些什么。   他嘴巴不由抿了起来,脸蛋上也全是不满。   徐家人太可恶了,非得挑他表哥读书的时候说话吗?不知道他表哥在忙正事么!   “只要徐瑛的心在你身上就行了。我看徐瑛挺有主见的,你别担心。”   陶竹顺着沈画的视线望了过去,忍不住出言安慰了一句。   沈画闻言收回了视线,撅着嘴巴哼了一声:“随便他,就算是他要听徐家人的话,那也没关系,大不了我学柚哥。”   “不能这样想,感情是经营出来的,徐瑛现在待你如何?”陶竹问。   反正以陶竹看到的来说,徐瑛待沈画比从前上心了很多。   从前是沈画围绕着徐瑛转,什么吃的玩的有意思的,沈画全分享给徐瑛。   徐瑛也会回应,不会敷衍,但当时徐瑛只是把沈画当表弟看,亲近不亲昵。   可这一次去京城,是徐瑛围绕着沈画转了。   从前沈画下马车时都是直接蹦下来,现在是徐瑛在马车下放一个凳子,他牵着沈画的手让沈画踩着凳子下来。   而且,徐瑛去哪儿都是牵着沈画的手。   吃饭时也是主动给沈画夹菜盛汤,要知道从前都是反着来的。   沈画撇了撇嘴巴:“他待我还行。”   “既然还行,那就好好处着,你们俩已经成亲了。”   “我那是不甘心。”沈画嘴巴又抿了起来。   他当时拒绝徐瑛,是他真的怕成亲,但徐瑛保证的那么好,还愿意立字据,当然,更重要的是他自己不甘心。   他喜欢徐瑛那么多年,现在徐瑛终于提亲了,若他真的拒绝了,那他这辈子肯定留有遗憾。   他想嫁给徐瑛试试。   “我嫁给他是为了不留遗憾,若他以后待我不好,那我就与他和离,我又不是非得在他这棵树上吊死,柚哥是我榜样!”   陶竹:“……”   默了默,他夸道:“你这种心态很好,从前的确是徐瑛不对,你该晾晾他。”   “不过,就算是做好和离的准备,那也要好好经营。感情是经营出来的。”   “好,竹哥放心,你和柚哥都是我的榜样!”   沈画笑嘻嘻的道。   他竹哥和柚哥都是蜜里调油,看得他羡慕极了,若是他和徐瑛也能变成这样,他又怎么会和离。   他只是时刻提醒自己,要留一条退路,不能把心思全放男人身上。   很快,午饭做好。   徐瑛和沈画端着饭食过来,两家一起吃午饭。   在野外比不得家里,现在是冬季,小风吹过来饭食很容易凉掉,所以他们速战速决,很快就吃完了饭。   庄家和孟家也是速战速决,至于韩家的车队,他们更简单,只是就着热水啃馒头饼子。   午饭过后,黎荞回马车上看书,陶竹黎二山黎夏负责刷锅刷碗。   车队很快又动了起来。   道路颠簸,无法读书,黎荞便从车厢里出来与陶竹一起赶车。   他用一个大披风将他和陶竹包起来,这大披风是出发前陶竹特意缝的,帽子也很大,可以将他们俩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脸。   这样赶路,黎荞很愿意,要么是他靠着车厢,让陶竹坐在他怀里,要么是两人并排而坐,他抱着陶竹或者是身子歪在陶竹身上。   反正官道狭窄,很少出现两辆车子并行的情况,再加上这个季节路上行人不多,所以黎荞很大胆。   况且,就算真遇见了人,那只需要一个人将脸遮起来藏披风里就成。   就像是现在,他和陶竹并肩而坐,他大手抓着陶竹冰凉的手揉搓了几下,然后拿出上好的羊脂膏仔细的涂抹到陶竹的手上,涂抹完了,这才与陶竹十指相扣,整个身子都歪到了陶竹身上。   昨晚住的是客栈,他没有睡,通宵看书,虽然上午补了觉,但此时吃饱之后还是有些困。   “你睡会儿。”陶竹挺直了背,好让他靠的更舒服些。   “那你靠着车厢,这样会舒服些。”   黎荞的确想补觉。   于是陶竹往后挪了一下,身子靠着车厢,黎荞靠着他肩膀,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黎荞个子比他高,很快就睡的有些不舒服,出于本能,黎荞身子往他怀里倒。   他便将腿盘了起来,让黎荞枕着他的大腿。   黎荞只醒了一瞬,立马就适应了这个姿势,他高大的身子蜷缩成一团,脸对着陶竹的小腹,身上裹着厚厚的披风,鼻息间满是陶竹的气息。   他很快又睡的香甜。   再醒来时,天都快黑了。   困意彻底消散,他枕着陶竹的腿,身子随着牛车的颠簸时不时晃一下,耳边是马蹄声和马车牛车行走时发出的细微声响,偶有人声,片刻之后,他伸出手戳了戳陶竹的肚子。   “醒啦?”   陶竹立马把披风掀开一角。   冷风灌了进来,他不由缩了下脖子,陶竹见此,立马又把披风给盖严实了。   他忍不住笑了笑。   这一觉睡的舒爽,昏沉的大脑清醒了。   但身子也僵的厉害。   他一边把腿从披风中伸出去活动,一边伸出手圈住了陶竹的脖颈。   陶竹明白他的意思,低下头去亲他。   他抱着陶竹倒在了车厢内。   车厢里铺着厚褥子,昏暗暗的,裹在披风里,他和陶竹接了个吻。   这个吻不含欲望,他只是单纯的想和陶竹亲昵,等一吻结束,两个人紧紧抱在一起,没说话,只是手牵的更紧些。   离开熟悉的家乡,前往陌生的京城,舟车劳顿,前途未卜,他只能拿出所有的刻苦。   在这种情况下,能有陶竹在,那一切都是值得的。   牛车晃晃悠悠,哪怕没有人盯着,也老老实实跟着前面的马车走,这一走很快就离开了原河省,进入了暨北省。   时间来到了十一月,他们已经走了一个月。   因为每日都要生火做饭,所以车队走的比较慢,按照这个速度,他们走到京城时已经是腊月了。   天气越来越冷,还下了雪,这个世界的雪很大,动不动就是半米厚。   这种雪天无法赶路,只能留在客栈。   留在客栈时,黎荞更是昼夜不歇的读书,距离京城越近,他心里越焦虑,他底子太薄了,除了刻苦他没有选择。   好在他是异能者,体力好,扛得住这种刻苦。   陶竹除了心疼他,便是照顾他好的起居。   好在今年的雪不多,第三场雪落下来的时候,走了两个月的车队,终于来到了京城。   *   作者有话要说:   一百章了,感谢所有出现过的宝子,感谢走到这里的宝子,给大家发个小红包,么么~ 第101章 秋梨膏 韩家的酸梨子   大盛的都城名叫盛京, 这是一座拥有三百年历史的城池,在前朝时名叫安城,大盛建立后改名盛京。   城楼很高, 看上去足足有四十米,城墙也很高,大概有十五米,不仅高,还很新, 城墙根并无风雨侵蚀的痕迹,也无杂草, 看得出年年都在修葺。   黎荞仔细看了一圈, 心中忍不住惊叹,这是一座坚固的城池。   城门口有披坚执锐的士兵在值守,进出城门很严格, 不仅进城要接受检查, 出城门也要受盘问,黎荞一行人在城门口耽搁了大半个时辰, 这才顺利进了城。   进城时是中午,韩家早就为黎荞庄文徐瑛孟月几家租了房子,所以黎荞等人拒绝了韩宁的邀请, 先去租的房子那边, 等安置好之后再去韩家拜访。   盛京分内城和外城, 内城只有宫城和各部衙门,外城城东是达官贵人居住的地方。   韩家只是普通富商, 住在外城城北, 这里居住的大多是小官、普通富商, 韩家为黎荞几家租的房子就在此处。   这里距离贡院不远不近, 而且治安良好,进京参加会试的举子若是不愿住客栈且手里银子充裕,那么此地便是他们租房子的首选之地。   韩家租了八个宅子以供几家人挑选,八个宅子分布在一条街,最远的两处间隔不足百米,黎荞几家早就听韩家人说过这八个宅子的布局,实地看了之后,很快就选好了各自的宅子。   黎荞这边虽然只有四个人,但他和陶竹选的是一个两进的院子。   沈画徐瑛选的也是两进的院子。   徐家人多,选的是一个三进的大宅子。   但庄家和孟月选的都是一进的小院子。   孟家人少,银子也不多,选一进的院子情有可原。   庄家选一进的院子,纯粹是因为庄泉周芸胆小,在首府时他们都不敢独自出门,更何况是来了盛京。   一家人住在一个院子里,这样比较安心。   选定院子之后,各家都忙着擦洗收拾。   韩家派了人过来帮忙,傍晚时还送来了蔬菜、肉类等食材。   黎荞今日没读书,他和陶竹、黎二山、黎夏一起下厨做晚饭,中午进城时耽搁了不少时间,他们没吃午饭,只吃了些点心,所以晚饭很丰盛,是铁锅炖母鸡。   黎荞按照铁锅炖大鹅那种做法,往锅里放了面饼,等母鸡炖好后,暄软的面饼吸足了母鸡的香味,还沾着红油汁水,只看一眼就足以让人流口水。   除此之外,里面还放了点粉条、豆腐,白菜,炖了满满一锅。   都是自家人,没那么多讲究,黎荞四个人围在小小的桌子前,一口肉一口饼子,吃的很是满足。   四个人将一大锅炖肉吃得干干净净,连汤汁都没剩下。   吃饱喝足,陶竹从篮子里拿出了几个小酸梨。   这是韩家送来的,是韩家自己种的,个头小,而且酸味还大过甜味。   但在这寒冬腊月里,它好歹是水果,于是韩家人就送了一些过来,让陶竹配着冰糖煮梨水喝。   晚饭虽然吃的满足,但也有些油腻,因此陶竹打算煮点梨水。   “我先啃一个。”   黎荞瞧着卖相不怎么样的黄皮梨子,对着陶竹伸出了手。   他口有些渴,想吃点冰冰凉凉的东西。   “这个很酸,生吃不好吃。”   陶竹提醒道。   “没事儿,我就是想吃点水果。”   “给你。”陶竹将这几个梨子洗了洗,递给黎荞两个,然后他问黎二山和黎夏:“你们俩吃吗?”   黎二山和黎夏看向黎荞:“小叔,好吃么?”   “荞叔,酸不?”   “我吃着还行,但你俩吃着应该会酸。”   黎荞一边咀嚼一边道。   他对吃的一向不挑,甭管是好吃的还是难吃的,他都能吃得下去,这梨子吃起来的确是酸味盖过甜味,但啃起来还算清脆,水分也凑合,所以他吃着还成。   大冬天的,想吃个新鲜水果不容易,他很宽容。   黎二山和黎夏见状,忍不住拿起梨子啃了起来,他们俩都是过过苦日子的,喇嗓子的窝窝头都吃了无数,更别说是酸梨子了,他们肯定吃得下去。   但是,真的将这梨子咬入口中,两人的脸顿时皱成了一团,这也太酸了吧?   酸得他们浑身哆嗦。   黎荞看黎二山龇牙咧嘴的,顿时笑了:“觉得酸就别吃了,把你们咬的地方切下来,剩下的煮成梨水喝。”   黎二山和黎夏忙不迭的点头,这个酸度他们真扛不住,他们想喝甜甜的梨水。   喝过梨水,陶竹又烧了热水洗漱。   黎二山和黎夏年纪小,此地是京城远离家乡,担心他们俩害怕,所以黎荞让他们俩也睡在后院,前院只用来放牛车,不住人。   洗漱之后,四人回后院睡觉。   卧室里是火炕,烧得暖暖的,躺到被窝里,黎荞舒服的立马闭上了眸子。   火炕这个东西,冬天真的离不了,太能提升幸福感了。   看陶竹也准备躺下,他伸出了手臂,等陶竹躺在他手臂上,他一个翻身,大半身子都压在了陶竹身上。   “竹哥儿,咱们来京城了。”他慢悠悠的开了口。   “嗯!”   陶竹眸子盯着房顶,心里有点奇妙。   今天入城时是黎荞赶车,他坐在黎荞身旁,心里有些紧张,也有些好奇,眸子一直在四处打量。   入城的街道很宽敞,能让十辆马车并行,而且路上很干净,地面铺着的是石板。   两边店铺林立,店铺门口挂着的招牌、幌子、灯笼等看得他眼花缭乱,粗粗看过去,卖什么的都有。   而且这些店铺都是两层、三层的,看上去很是气派。   街道上行人众多,百姓的穿着不错,要么是棉布要么是丝绸,很少有人穿麻布衣服。   这就是京城。   宽敞。   干净。   富裕。   他陶竹,一个原本在泥潭里挣扎的乡下小哥儿,竟是从三柳村来到了大盛的都城。   这种感觉真的有点奇妙。   但他心里没有多少恐惧。   他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因为去镇上找活儿而心生恐惧的少年了。   现在的他识字,知道那些店铺到底是干嘛的,京城繁华归繁华,陌生归陌生,但他不是两眼一抹黑,他认得这世界,他不必心生恐惧。   当然,更重要的是他身边站着黎荞。   想到此,他身子动了动,轻声道:“黎荞,亲亲我。”   他声音里带上了几分撒娇的意味,有些黏糊糊的。   他平日里很少有这样语气,只有黎荞折腾他折腾得狠时他才会这样。   黎荞听得心痒痒,自打踏上入京的路,他和陶竹就只亲亲,不干旁的。   他可真牛逼,心上人与他形影不离,他竟然清心寡欲了两个月。   在心里夸了自己一句,他吻上了陶竹的唇。   陶竹一边回应他一边去扒他的衣服。   今晚是狠狠快乐的一晚。   翌日,两人醒的有些晚,他们起床时黎二山和黎夏已经将早饭做好了。   而且,庄家、孟家、徐瑛沈画、韩宁已经过来了。   黎荞所住的这个宅子,左边是徐瑛和沈画,往北边走个二十米便是庄家和孟家。   徐家人的房子是三进的,离的有点远,但也没超过百米。   今日他们要在韩家人的带领下去购置日常所需的物品,因此一帮人早早就来报道了。   陶竹有些害臊,昨晚闹的太晚了,现在其他人都到齐了,他和黎荞却是刚起床。   黎荞脸皮一向厚,他笑眯眯的招呼众人先坐。   沈画笑嘻嘻的跟着陶竹进了厨房:“竹哥,别急,慢慢吃,今天一天只是买东西,没其他事儿。”   “……嗯。”   陶竹端起碗,用吃饭来掩饰自己的不好意思。   黎荞陶竹黎二山黎夏四人速战速决,不到十分钟就吃完了早饭,这时徐家人也来了,不过只来了徐瑛的两个哥哥一个嫂子,于是一行人在韩宁的带领下前去购物。   城北有两条商业街,他们不必跑远,在附近就能将日常所需买齐。   现在是腊月初,会试在二月初,放榜是二月下旬,所以最起码要在京城待三个月。   当然,如果要参加殿试,那待的就更长了。   要住这么长时间,又不差钱,于是几家人把用惯了的各色物品都安排上了。   不过,书籍是重中之重,必须得买书。   平城,河西府府城,原河省首府,这三个地方的书籍数目加一起也比不上京城的十分之一。   所以黎荞只要看到书铺就会进去扫荡。   凡是他没看过的而且对他科举有用的,他全部买下。   徐瑛和庄文也是如此。   孟月财力不够,他一向是借黎荞、徐瑛、庄文的书籍看,他能干的活是找书,好节省大家伙儿的时间。   韩宁对黎荞佩服极了,这一路走来,黎荞的刻苦他全看在眼里,黎荞其实不用这么刻苦的,圣上的御笔匾额可以保他一世富裕。   但家中富裕还有如此追求,除了五体投地,韩宁真想不出其他的词儿。   他家里有不少书籍,是他读书时一本一本买回来的,去平城时他卖了祖产都没舍得卖掉那些书。   但此时,看黎荞逛街时依旧惦记着买书,他忍不住对黎荞道:“黎弟,我家有一屋子的书,你若是不嫌弃,改日可以登门去瞧瞧。”   “咦?都有哪些书?”黎荞立马问。   “除了科举考试所需的四书五经三史三传,还有不少杂书,都是我搜罗来的。”   韩宁随口说了几本书的名字。   黎荞眸子一下子就亮了起来,他需要杂书啊!   他那些无法对外人明说的种种奇异,他只能推到各种杂书上,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各种杂书了。   “那明日就登门拜访,韩兄,可不要嫌我们叨扰。”他笑着道。   “怎么会,我们一家都盼着你去呢。”韩宁也笑了起来。   因为要去韩家,所以黎荞和陶竹回去之后连夜做了些点心和鸭货,这一路走来,韩家对他们照顾颇多,亲手做的点心鸭货更显心诚。   庄家、徐瑛沈画、孟月、徐家人也都要去韩家做客,以感谢这一路上韩家的照拂。   所以,次日一大早,一帮人又在黎荞这边集合。   韩家距离他们租住的院子不远,一行人步行前往韩家。   韩家是一个三进的院子,不过带东西两个跨院,家底算是不错。   黎荞等人到时,韩家二十多口人,上到韩宁八十岁的老祖母,下到三岁的侄子,全都在门口等着。   黎荞:“……”   罪过罪过,这么冷的天,哪能让老人家和小孩子都站在门口吹风。   太夸张了。   但韩家人不觉得有什么,热情的将黎荞一行人迎到待客的花厅,端茶上点心,唯恐招待不周。   黎荞深感压力大。   好在韩宁明白黎荞的尴尬,很快便扶着他祖母回正院,他爹娘也一并走了,只留下他哥哥嫂嫂招待黎荞一行人。   很快,韩宁回到花厅,然后带黎荞陶竹去他的书房寻书。   这一寻就寻到了傍晚,黎荞找出了八十多本他之前没看过的书籍,他很高兴,今后再有解释不了的地方,他可以往这些杂书上推。   临走时,韩宁让人准备了十八背篓酸梨,其中十背篓是给黎荞的,余下的八背篓是给庄家、徐瑛沈画、孟家、徐家人的。   “中午那道汤圆梨汤我看你挺喜欢,这些梨子你带回去,什么时候想吃了,让竹哥儿做给你吃。”   “……这也太多了,我们吃不完。”   黎荞摇头。   “尽量吃,每日都做梨汤,变着花样做。”   “这是水果,不能当饭吃,韩兄,我和竹哥儿只要三背篓就成了,多了就要坏掉了。”   “搁我家也是坏掉,我家种了一整个山头的梨子,送完亲朋还余下不少,只靠着我家的人根本吃不完,你帮着消耗消耗。”   “吃不完可以拿出去卖呀。”   黎荞提议。   “这不是忙着卖烩菜嘛,没空去卖它们。”韩宁说着叹气。   提起这梨子,那他真的是想抹泪。   这梨子是七年前他大哥买的,据说是南边的新品种,和本地的秋梨比起来,不仅水分足甜度高,还耐储存。   京城这边包括暨北省不少人家都种了秋梨,这种秋梨甜度一般,有些酸,而且储存的时间短,不能放到腊月。   但他家目前种的这些酸梨,按照那南方商人的说法,不仅甜度高,而且耐储存,可以放到过年。   他大哥一听就心动了。   北方冬天时没什么新鲜水果,尤其是过年,这是最缺新鲜水果的时候,若是这种梨子可以放到过年,那他家能挣不少钱哇。   那南方商人为了让他大哥相信,特意拿了梨子出来给他大哥品尝,当时是腊月,那梨子黄澄澄的,而且甜度的确比本地的秋梨高,他大哥尝完之后立马将那南方商人手里的梨树苗全买下来了。   花了足足三千多两银子。   正好他家在京城外承包了一个小小山头,用来栽这批梨树是再好不过的了。   这批梨树苗栽上之后,的确在第三年就结果了。   但这果子比本地产的秋梨还酸,而且水分也不多,个头还小,唯一的优点是耐储存。   可这个耐储存只是和本地秋梨相比,并不能跟那南方商人说的一般可以存放到过年。   所以,他家种的酸梨没什么优点。   之前没做粉条生意时,他们家会打着时间差卖这些酸梨子,当其他秋梨下市时,他们家的酸梨就能卖出去了。   但因为这些梨子只能比本地秋梨多放半个月左右,所以这个时间差很短。   再加上这些酸梨子不能生吃,只能用来做梨汤,所以这些酸梨的价格升不上去,挣不了多少钱。   但总算是有得挣,而且他大哥不死心,觉得梨子发酸是因为梨树没适应京城的水土,让这些梨树再长几年说不定就能变甜了。   于是他家就留着这批梨树了。   现在他家冬日忙着做烩菜生意,腾不出人手去卖这些酸梨子,他们便送亲朋好友。   但送完之后还留下很多,按照前两年的经验,过了腊八之后这些梨子就会开始一点点的坏掉,现在黎荞不多吃些,那等待这些梨子的便是坏了扔掉。   “这批梨树开了我家干啥啥亏损的头,之前全家都恨得痒痒的,数次想要砍了,但现在有了粉条,我家里人懒得和它较劲了。”   “这种天气里能喝口梨汤也不错,你说是不是。”   说到最后,韩宁已经笑了起来,他是真的释然了。   反正现在家里生意好起来了,这些梨子此次也招待了黎荞,总算是没白栽它们。   “这样啊……”   黎荞了然,他也笑了起来:“既然这样,那我就收下这些梨子了,我一定帮韩兄多吃几个。”   “成!”韩宁闻言,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   这酸梨子的确没白种。   韩家用牛车将这些酸梨子运送到黎荞几家,黎荞家有十背篓,余下几家都是两背篓。   “这些梨子放厨房吧?”陶竹拎起背篓,准备去厨房。   这梨子除了做梨汤,没其他用处。   “好。”黎荞也拎起一背篓酸梨朝着厨房走去。   将这些酸梨放到厨房,天色已经擦黑,冬日黑的晚,该做晚饭了。   中午是在韩家吃的,极其丰盛,而且今日没干什么活儿,所以黎荞四个人都不怎么饿。   于是晚饭就简单起来,红枣大米粥,葱油饼,再来个猪肉炒萝卜,一顿饭便齐活了。   吃过晚饭,黎荞回书房读书。   陶竹则是开始洗洗刷刷。   这一路上所用的被褥需要拆洗一下,还有大披风,也得洗一洗。   夫夫两人各自忙活到深夜,然后回房间睡觉。   翌日,早饭桌上,黎荞一边嚼着刚蒸出来的馒头一边对陶竹道:“竹哥儿,我之前看医书的时候,曾经看到一个名为秋梨膏的药方,说是能生津止渴,润肺化痰,最适合秋冬喝。”   “既然咱们有这么多梨子,那待会儿试着做秋梨膏吧?”   “嗯?”陶竹闻言睁大了眸子:“秋梨膏?”   “对的,不过具体是在哪本书上看的我有些记不清了,我昨晚在书房特意翻找了一下,但没找到。”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已经把方子记下来了,待会儿咱们就试试。”   他的确翻医书找秋梨膏了。   但没找到。   既然没找到,那或许这个世界还没有秋梨膏。   但甭管有没有,先做出来再说,韩家的梨子虽然酸,但水分还凑合,可以拿来做秋梨膏。   “好。”陶竹没意见,这是小事,黎荞说什么他听什么。   不过,这也不算小事……若真做出来那个秋梨膏,那韩家的酸梨子就有用途了。   早饭之后,黎荞陶竹让黎二山黎夏把梨子洗一下,切成丝,他们夫夫则是出门找药铺买秋梨膏所需的罗汉果和川贝。   从药铺回来,梨子已经被切成丝了,黎荞找来一个陶罐,把梨丝和罗汉果、川贝、冰糖、红枣等都放入砂锅里煮。   梨子本身有不少水分,所以不需要放水,直接开煮。   接下来就是过滤和收汁。   步骤并不复杂,很简单,不到中午,一小碗秋梨膏便做好了。   “这就是秋梨膏?”看着碗里深褐色的膏状液体,陶竹、黎二山、黎夏都惊讶极了。   满满一陶罐梨子,结果就熬出来这么点东西?   “这应该是秋梨膏,我也是第一次做,不知道对不对,医书上说的是用温水冲服,咱们烧些热水试试看。”黎荞道。   秋梨膏自是没什么问题的,虽是第一次做,但很成功,陶竹黎二山黎夏吃了之后都夸好。   “这个好吃还方便,我每天早上从炕上醒来时喉咙都有些干,我可以在吃饭前冲一碗这个么?”   陶竹指着小碗里的秋梨膏问黎荞。   黎荞笑眯眯的点头:“当然可以。这里面的配方是可以修改的,我改一下,更适合你这情况。”   “好。”陶竹一双水眸亮晶晶的,他男人好厉害呀,竟然知道那么多方子!   “咱们再做些秋梨膏送去韩家,韩家今年的酸梨子不用坏掉了。”黎荞又道。   韩家待他不错,随手一帮,也算是感谢这一路的照顾。   “好!”陶竹点头。   于是今日没做旁的事,只做了秋梨膏,四个人一起动手,到晚上时,又做了三小碗秋梨膏出来。   把这些秋梨膏放入一个精巧的小陶罐里,第二天,黎荞陶竹带着秋梨膏去了韩家。   *   作者有话要说:   传说秋梨膏是唐朝时出现的,不过本文是架空,所以此前没有秋梨膏~   宝子们别较真哦,么么~ 第102章 又要过年了 卖秋梨膏,陶竹的机缘   韩家此次运送回来了五十车粉条, 这让韩家烩菜馆的生意一下子就火爆了起来。   韩家去年买的粉条,卖到夏末就没了,但因为韩家烩菜馆已经打出了名气, 因此没粉条时也留住了不少食客,生意不错。   现在粉条回来了,韩家烩菜馆的生意由不错变成了爆满,但韩宁一直留在家里,并没有去烩菜馆那边帮忙, 以防止黎荞有什么事需要寻他。   虽然说黎荞此时应该已经投入到紧张繁重的读书当中了,但万一真有事儿呢。   以防万一, 他就留在家里了。   谁知道黎荞还真来了。   不过, 黎荞不是找他帮忙的,黎荞是来送秋梨膏的。   “这叫秋梨膏?”   韩宁睁大眼睛,好奇的看着小陶罐里褐色的液体, 凑上去闻一闻, 有淡淡的梨子清甜。   “对,是我从医书上看来的方子, 但具体是哪本医书我忘了,这几年看的书太多太杂了。”   “不过韩兄你放心,这的确是从医书上看来的方子, 能生津润肺, 效果很好。它用料很简单, 里面只放了酸梨子,红枣, 生姜, 冰糖。梨子是凉性的, 放生姜、红枣是为了去寒, 里面没添加乱七八糟的东西,放心喝。”   放了罗汉果和川贝的秋梨膏黎荞没拿过来,他和陶竹拿到韩家的是普通版本的秋梨膏。   “这个季节人们白日里要围着炭盆,晚上要睡火炕,所以很多人的嗓子会干痒不舒服,体内也会燥热,秋梨膏润喉去燥,清热去火,喝秋梨膏可以改善这些症状。”   “如果还有更严重的咳嗽症状,那可以往秋梨膏里加止咳的罗汉果川贝等药物,效果很好。”   黎荞解释的很详细,毕竟是药膳,得慎重一些。   “我自是相信黎弟的,我这就让人拿温水来。”韩宁吩咐完小厮,他看向黎荞,一脸感动:“只是几背篓梨子而已,黎弟你竟然如此上心,让你花时间做这个,我这个做哥哥的心里难安呐。”   “刚好我记得这个方子,而且也没花费多少时间,考科举不在这一日两日的功夫。况且,这一路行来,若不是有韩兄在,我又怎能安心读书呢。”   韩家之前走官道时一向匆匆,可此次为了配合他,不仅将自家的生意暂时搁置,还提前摸清楚了这一路上大小河流、村镇,好让他日日都能吃上热饭。   他完全不需要操心路线和其他问题,每日只需要赶路、读书、等着吃饭就成了。   第一次入京,路上能安逸成这样,全都是靠了韩家。   韩家虽已经对这批酸梨子释然了,但这批梨树是花三千多两银子买的,还占用了一个小山头,这几年下来,韩家因为这批酸梨子已经赔了大几千两银子了,还开了韩家干啥啥亏损的头,现在他有能力把这批酸梨子变废为宝,那他自然是要帮一下的。   而且对他而言只是动动嘴巴的事儿,费不了什么时间。   韩宁听了黎荞此话,脸上的感动更甚,黎荞这个人好的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夸了。   他给黎荞梨子时只是想着大冬天能让黎荞有个梨汤喝,可谁知道黎荞把他家的困难当自己的困难,在会试前专门花时间解决这批酸梨子。   世上怎么有黎荞这么好还这么聪明的人!   这时小厮端了碗和温水过来,等把秋梨膏喝到口中,韩宁咂摸咂摸嘴,随后点头:“味道不错,微微的甜,喝完嗓子的确比刚才舒服些。”   黎荞闻言笑了:“是的,毕竟是药膳。不过,秋梨膏不是人人都合适,脾胃虚寒者少喝,因为梨子性凉。”   他又细细说了一些禁忌。   韩宁见状,赶紧拿来纸笔一一记下,免得忘掉。   “韩兄,这秋梨膏做好之后能存放很长时间,你家的酸梨子可以做成秋梨膏,自家吃或者是送亲朋好友都是极好的。”   “当然,如果有多余的,也可以放你家的烩菜馆子里售卖。不过,得提前给食客讲清楚哪些人不宜食用。”   黎荞又道。   这话说到韩宁的心坎上了,身为一个商人,看到一个新物品,脑子里下意识会去估量它的商业价值。   现在黎荞这般说了,他赶紧又询问了一些细节,入嘴的东西,还打着药膳的旗号,必须得慎重。   注意事项密密麻麻写了五张宣纸,他这才搁下手中的毛笔。   他一脸严肃的开了口:“黎弟,我家如今还有两万多斤酸梨子,能做不少秋梨膏,咱们按规矩来,这些秋梨膏你三我七,你帮了我家的大忙,我不能让你白拿方子。”   “……行叭。”   看韩宁一脸坚决眼神坚毅语气中是满满的不容置喙,黎荞便没在这个问题上费口舌。   接下来他和陶竹去了韩家的厨房,教韩宁和韩家的厨子做秋梨膏。   秋梨膏的制作非常简单,但小细节挺多的,若是不注意,那做出来的味道就不好,比如说熬秋梨膏不能用铁锅,这样会染上铁锈味,影响口感。   黎荞和陶竹在韩家待了一整日,连晚饭都是在韩家吃的,等他们夫夫回去时,夜已经深了。   天空飘起了小雪花,又下雪了。   陶竹右手与黎荞的手牵在一起,他伸出左手去接雪花,雪花落在掌心,凉凉的,他有些庆幸:“幸好咱们已经在京城了。”   若是在路上遇见下雪,那可太难熬了。   黎荞嗯了一声,也伸出手去接雪,瑞雪兆丰年,希望今年的雪下的正合适,不多也不少。   “不知道三柳村下雪了没有。”   陶竹仰起头,瞧着随风飘舞的小雪花,有些想念三柳村的大院子,也想念村子里的人。   黎荞闻言,不由握紧了他的手:“明日咱们给家里写信报平安,他们一定也很牵挂咱们。”   “嗯!”陶竹重重点头。   韩家的商队还未回平城,他们得抓紧时间写信。   翌日,黎荞上午时连写了好几封信,然后才开始读书。   陶竹也写信,他不用读书,所以他慢悠悠的写,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京城的所见所闻,他都详细写了下来。   给郑浅浅的,给白柚的,给李瓶的……   除了信,他还托韩家人买了些盛京特产,他自己是不出门的,因为他要照顾黎荞的衣食起居,就跟在府城、首府时一样,所以逛街买东西的活儿只能托给韩家。   庄家、徐瑛沈画、孟家亦是如此,他们写了信,买了点特产,请韩家人一并带回去。   这场雪停了之后,已经过了腊八,韩家的商队启程回平城。   韩宁没有回去,他要忙着做秋梨膏。   这几日他把第一批秋梨膏送给亲朋好友,让亲朋好友试吃,每一家都说好吃、有效果。   下了雪,天气更冷,每个人都恨不能把炭盆、火炕绑在身上,吃的也是些热的辣的,这么一来,体内难免燥热,会伴生很多不舒服的症状。   他家的秋梨膏有两个版本,一个是针对嗓子干痒这些小症状的,里面没有加药物。   一个版本是加了罗汉果、川贝、甘草等止咳药物的。   但不管是哪个版本,反响都不错。   这种情况下,韩宁自然是干劲满满,谁能想到开了他家干啥啥亏本之旅的酸梨子,竟然能变成如此神奇的秋梨膏呢。   必须得感谢他大哥的坚持。   这几年间家里生意赔的连祖产都卖了,可他大哥就是舍不得砍掉那批梨树,他必须得感谢他大哥的这份不甘心。   他也得感谢他当初的果断。   要不是果断卖了祖产南下去平城,那也没现在的转机。   当然,最最最应该感谢的是黎荞。   家道中落,科举不顺,亲事也被退掉,尝尽心酸、心灰意冷的他当时真做好了不成功就自杀的打算。   幸好遇见了黎荞!   现在他家有烩菜馆,还有秋梨膏,他一定好好经营,将丢掉的家业一点点挣回来。   腊月中旬,韩家烩菜馆推出了新品:秋梨膏。   韩家烩菜馆在城北的主街上,地段不错,食客众多。   他家的烩菜其实不便宜,八十八文一碗,里面只有一两粉条,余下的是猪肉、豆腐、白菜、海带等普通食材。   这个价格普通小百姓吃不起,但城北这一片住的大多是小官、富商,这些人舍不得去云霄楼吃五百文一碗的烩菜,但八十八文一碗的烩菜他们是吃得起的。   和云霄楼那些大酒楼相比,他家的烩菜真的很亲民。   去年平城那边的红薯欠收,粉条减产,再加上长途运输不易,所以粉条到了京城之后身价陡增,一斤干粉条高达五百文。   但是,商人们万里迢迢的把粉条运送回京,当然要榨出它的最大价值,商人们都是把粉条做成熟食卖。   就像是他家,一斤干粉条五百文,一两粉条便是五十文,他家只有一两粉条的烩菜卖八十八文一碗,这多出来的三十八文钱便是他家比卖干粉条多挣的。   当然,刨除掉成本才是纯利润,但粉条的暴利谁都无法否认,靠着粉条,他家只花了一年时间就把亏掉的家底挣回来了一半。   他对粉条真的满意极了。   他家的食客们对这个价格也还算满意,所以他家的烩菜馆日日都爆满。   食客多,秋梨膏自是不愁卖。   他如同王掌柜那般,从食客中挑选出几人,向他们推销秋梨膏,这些食客尝了秋梨膏之后觉得味道不错,便掏钱买下。   回家吃了几日,发现效果和韩宁说的一样,便一边复购一边向亲朋好友推销。   于是秋梨膏的市场一下子就打开了。   祭灶之后,新年一日日临近。   这是黎荞和陶竹在一起过的第四个新年,现在是在京城,远离三柳村,前两年过年时的那种热闹氛围此地没有。   但该准备的年货还是要准备的,而且,有庄家、沈画徐瑛、孟家在,其实人也不算少。   腊月二十四,扫房子。   腊月二十五,糊窗户。   腊月二十六,炖大肉。   腊月二十六一大早,陶竹带着黎二山,和沈画、庄泉庄园、孟家大哥一起去菜市场买肉。   肉买回来之后,各回各家炖肉。   快中午时,沈画来了,他手里拎着一个篮子,篮子里放着的是他亲手炖的排骨。   在京城的这些天,因为人生地不熟,而且无人与他一起出门,所以沈画便跟着陶竹学做各种美食。   这道炖排骨便是他前几天和陶竹新学的,他今日炖了,觉得味道不错,便拿来给陶竹尝尝。   陶竹今日买了一些羊肉,打算做孜然羊肉和羊肉串,他到时羊肉串已经烤出来好几串了,香味飘满整个厨房。   但他闻不得腥膻味,可他也不想回去,于是他便站在厨房门口和陶竹说话。   “是徐家人在么?”陶竹见此,直接问道。   沈画闻言,重重叹了口气:“对,烦死了。”   “那你待会儿留下来吃饭,咱们俩回堂屋吃,把羊肉留在厨房。”陶竹道。   沈画闻言,犹豫了一瞬,然后点了头:“好。”   徐家人最近越来越过分了。   在来京城的路上,徐家人就经常打扰徐瑛读书,似乎根本没把徐瑛此次的会试放在心上。   到了京城的第二日,大家伙儿一起去采买东西,徐家只来了徐瑛的两个哥哥一个嫂子,余下的人不见踪影。   当时他以为其他徐家人是因为奔波疲累所以懒得出门,可谁知道是他天真了。   当日的其他徐家人,是去打探京城里那些高门贵女、贵哥儿了!   徐家人的牛逼可不仅仅在此处。   前几天,徐家人让徐瑛问黎荞何时去拜访赵有志赵大人,他们想让徐瑛跟过去一同拜访,想让徐瑛在赵大人跟前刷刷存在感。   想让徐瑛在京城的高门大户家露露脸。   他们觉得就凭徐瑛那张脸,哪怕是考不中进士,也有贵女、贵哥儿愿意嫁给他。   徐家人这般癫狂,真的把他气了个半死。   也把徐瑛气得半死。   他第一次见徐瑛发火,徐瑛沉着脸把他的叔叔哥哥推出了院子,然后从里面锁上院门,好几日都没和他们来往。   徐瑛不搭理他们,但挡不住他们主动找上门。   唉!   很快,陶竹把午饭做好,如同他说的那般,他把饭端到堂屋和沈画一起吃。   黎荞见此,立马表示他也不想吃羊肉,他端着饭碗进了堂屋。   沈画看的羡慕不已,徐瑛对他虽然极为上心,但徐瑛割舍不掉徐家人……   “要不我还是回去吧,我留在这里让你们吃不上羊肉。”他道。   “没事儿,不就是一道羊肉,晚上再吃也行。”陶竹把筷子塞到他手里:“尝尝这个香肠,麻辣的,味道不错。”   到了京城之后,陶竹整日围着厨房打转,烤肠,鱼丸,鱼豆腐,猪肉丸子这些吃食,他全做出来了。   今天的午饭很丰盛,各种烤串,凉拌猪头肉,红烧肉,糖醋里脊,白米饭,还有酸辣鸡蛋汤以及沈画做的排骨汤。   沈画很爱吃烤肠,当初望月楼推出烤肠时,他天天都得吃,此时瞧着桌子上放的烤肠以及烤鱼豆腐、土豆、蘑菇、面筋、五花肉等烤串,他咽了咽口水,拿起了筷子。   算了,他不和他竹哥客气。   等把香喷喷的烤肠吃到嘴巴里,他朝着陶竹竖起了大拇指,好吃!   陶竹看他嘴巴塞得鼓鼓的,笑了笑,一边接过黎荞给他盛的酸辣鸡蛋汤一边问:“你这几天有心事,徐家人到底做了什么?”   “没事儿,也就是惦记着让徐瑛休了我。”   沈画满不在乎的道。   “除此之外呢?我觉得不仅如此。”   陶竹观察着沈画的脸色,觉得事情有些不简单。   黎荞见此,面不改色的端起饭碗,夹起一块红烧肉配着米饭送入了口中。   他和徐瑛是邻居,他的书房挨着徐瑛沈画的院子,所以他真不是故意偷听的。   他当时专心在知识的海洋里遨游,但徐家人的嗓门大,还提到了他的名字,于是他就听到了。   但此时他只能装不知道。   此事太过丢人,沈画当然不会说出来,他笑嘻嘻的摇头:“真没有其他事儿,竹哥你放心,你快吃饭,吃完了我和你说说我新做的衣服,可好看了。”   “你也做一套,你穿上肯定也好看,虽然荞哥本来就被你迷的移不开眼,但若是换上我设计的那套新衣,肯定会把荞哥迷的更移不开眼。”   陶竹:“……”   “画哥儿,你待会儿一定和竹哥儿好好说一说,马上要过年了,我去外面寻绣娘,让绣娘赶紧给竹哥儿做一套。”   “竹哥儿本就长的好看,若是再穿上新衣,那肯定好看的跟仙男下凡一般。”   黎荞咽下嘴巴里的米饭,笑眯眯的说道。   陶竹:“……”   他瞪了黎荞一眼,但眸子是弯的,里面除了笑意,还有一丝丝的害羞。   当着旁人的面,胡言乱语什么!   “没问题,荞哥,你就等着竹哥仙男下凡吧!”沈画拍着心口做保证,他设计的衣服,真的很好看哟!   陶竹:“……”   他脸颊有些燥热。   什么仙男不仙男,他知道他长什么样。   但是,看黎荞正盯着他笑得开心,他不由也笑了起来,心里升起了期待。   他和黎荞已经很久没玩化妆、奇迹竹哥儿这种小情趣了,马上过年了,黎荞会放松一下,他想和黎荞玩这些。   午饭刚吃完,徐瑛来了。   他是接沈画回去的。   沈画瞧着他眼中的红血丝,抿了抿唇,主动牵住了他的手。   从前沈画怨他恨他,但这一刻沈画有些可怜他了,徐家人在他身上投注了太多的期望,把他当工具人,遇见这样的家人,实在是太糟心了。   不过,想到白柚叮嘱自己的不要可怜男人不然会变得不幸这句话,沈画咬了咬牙,将到嘴边的询问咽了回去。   他又不是徐家人,他干嘛管徐家人和徐瑛之间的破事。   徐瑛待他好就成了。   徐瑛不说,那他就不问。   他自己开心才重要。   这般想着,回到他和徐瑛的院子之后,他和徐瑛腻歪了一会儿,然后便拿着他新做的衣服来找陶竹——虽然恨徐家人,但他是真的喜欢徐瑛,徐瑛将他抱在怀里不断的亲他还喊他的名字,他很难抗拒这种诱惑。   沈画做的新衣服的确好看,虽然是袄子,但因为是收腰的,所以能把陶竹的细腰完全展露出来。   陶竹很满意。   黎荞也很满意。   “那待会儿咱们俩去布店找绣娘,多给些钱,年三十那日应该能赶出来。”   陶竹对沈画道。   黎荞闻言看了看暗沉沉的天色,开口道:“要不待会儿咱们俩去吧。”   “你不读书啦?”陶竹有些惊讶。   “我想去书铺转转。”黎荞道。   做戏得做全套,不能只埋头读书,还得多去书铺翻翻书,这样他再做什么新鲜东西出来,那好寻借口。   “成。”陶竹没意见。   沈画自然也没意见。   于是一刻钟后,黎荞陶竹两个人穿上厚厚的披风出了院门。   城北这边除了一条热闹的主街,还有好几条小一些的街道,这些街道两边都是铺子,黎荞陶竹两人寻了三家布店,这才找到能赶工的绣娘。   在布店里买了布料,把沈画的衣服留下来参考,又付了定金,然后夫夫两人去了书铺。   等两人从书铺出来时,天已经黑了。   而且有鹅毛大雪飘了下来。   又下雪了。   街道上行人匆匆,黎荞把买的两本书塞到怀里,裹紧了身上的披风,和陶竹慢悠悠的往回走。   到了所住的院子时,雪已经将整个天地都染白了。   年前下这么一场雪,为新年添上不少年味,但是,扫雪也挺费力气的,院子里铺着的是青砖,这些积雪若是不扫出去,那么雪化之后院子里就全是水了。   因此,翌日起床,首先就是扫雪。   大雪下了半夜,足足有两尺厚,陶竹将院门推开费了不少力气,推开之后他拿起铁锹,准备铲出一条路来,好方便出门。   不过,他一铁锹挖下去,立马就响起了“叮”的一声脆响,他眉头皱了起来。   这声音不对啊。   他小心翼翼的把这一铁锹雪挖开,一点黑色的布料露了出来,与白白的雪形成鲜明的对比,而且旁边的雪还染上了一点点红色,像是血一般。   陶竹:“……”   他抓着铁锹赶紧回院子找黎荞。   *   作者有话要说:   陶竹的机缘只能是他的~ 第103章 盛叶 救人   黎荞正在书房读书。   黎二山和黎夏在扫院子里的雪。   陶竹快步走向书房, 到了门口,把铁锹放下,他推开门进去:“黎荞, 咱们门口躺了个人,被雪埋着,身上还带着血!”   “……”   黎荞放下手里的书,朝着门口走去:“我去看看。”   身上带血?   这会儿天刚蒙蒙亮,整个巷子里只有他们这一户开了院门。   黎荞站在院门口, 先是看向左右两边,他视力比普通人好, 此时天虽然未大亮, 但他能清晰的看到这条两百多米的巷子里只有雪,没有脚印。   他视线一转,看向地上躺着的人。   陶竹刚才挖开了蒲扇那么大的地方, 有黑色衣服露出来, 旁边还有一块掌心大小被血染红的雪。   瞧着此人身上一指厚的积雪,黎荞蹲下了身子, 他用手挖开积雪,几下就把这人的脑袋给挖出来了。   入目的是一张冻得鼻尖发红但因为失血脸颊又惨白惨白的脸。   黎荞把手指放到这人的鼻子下,片刻之后, 他看向陶竹:“还活着, 把铁锹给我, 你回去告诉二山和夏哥儿就说有人衣衫单薄冻昏迷了,让他们俩进厨房烧热水。”   “还有, 让他们保密, 别告诉旁人。”   陶竹明白这是怕黎二山和黎夏害怕, 他应了一声好, 把手里的铁锹递给黎荞,然后匆匆进了院子。   黎荞快速将这人从雪里挖了出来,这人原本是趴着的,黎荞把他挖出来之后,他身下鲜红的雪露了出来,很大一片,在这深冬的清晨显得很是刺目。   黎荞将这人身上的长袍扒了下来,扒长袍时一块白色的玉佩从这人腰间掉了下来,黎荞随手塞到这人怀里,然后用长袍把那些染红的雪包裹住。   他速度快,做完这一切只花了不到一分钟的功夫,然后他将这人扛到肩膀上,快步进了院子。   唉,他真是安逸日子过久了,以至于将末世时养出来的机警、戒备全丢了。   昨晚他家门口来了这么一个人,他一无所觉,搂着陶竹在暖呼呼的被窝里睡的香甜。   就这种警觉性,万一跟电视剧上演的那般,歹人先往他和陶竹的屋子里吹迷烟,那他八成要栽了。   温柔乡醉人呐。   后院有一间垒了炕的小房间,但因为没有住人,所以炕上光秃秃的,黎荞将这人放到炕上,然后去他和陶竹的卧室拿被褥和药箱。   这人身上的伤口已经不流血了,但伤口还是上点药比较好。   这时陶竹过来了,他用柴火将火炕点上。   黎荞扛着被褥拎着药箱回了小房间,他对陶竹道:“咱们得把地上那个包裹烧掉,里面是染了血的雪,不能被外人看到。”   “好。”陶竹拎着包裹出去了。   黎荞先把被褥铺到炕上,又把这人塞到被窝里,然后拿着剪刀把这人伤口处的布料给剪了。   伤口血淋淋的,他用棉花擦去血污,此地没有酒精没有碘伏,他便没消毒,直接上药。   这人的伤口在腹部,有一指来长,这伤口不算大,但有些深,不然也不会流那么多血。   将金疮药给抹上,又用棉布包扎起来,正忙活着,陶竹进来了,他烧完包裹了。   他脸上挂着忧虑:“黎荞,这人是好人么?会不会给咱们惹麻烦?”   “管他好人坏人,反正咱们是救人的。救人是没错的,先让他醒了再说。”   “别担心,这里是京城。”   黎荞扭头看向他,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笑脸。   陶竹看着他熟悉的笑脸,心里头的担忧一点点被抹去,是啊,反正他和黎荞是救人的,这么大一个人,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死掉。   他站在床边:“需要我帮忙吗?”   “没事,他是男人,我自己来就成。”黎荞自己能搞好。   陶竹见此,便背着双手,仔细打量起了这个黑衣人:“他衣服料子不错,但他穿了好多层啊,怪不得躺雪地上那么久还活着。”   “脸也挺白的,一看就没干过农活。”   “但他手上有茧子,应该是练习刀剑时磨出来的。”黎荞道。   “那你觉得他是什么人?”陶竹问道。   “肯定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哥,掌心和手指上都有茧子,一个是练刀剑磨出来的,一个是练毛笔字磨出来的。而且哪怕昏迷着,通身的气度也不凡。”   黎荞说着把缠在这人伤口处的棉布打了结,包好了。   他满意的拍了拍手,然后手伸入这人怀里,将那块白色玉佩拿了出来。   玉佩是上好的羊脂玉,而且形状很独特,竟是一片竹叶。   只是,此时叶子尾部有一个明显的豁口。   黎荞把玉佩在手里掂了掂,然后递给陶竹:“看这玉佩就知道此人非富即贵。”   陶竹接过玉佩,一眼便看到末端那个豁口,他立马想起刚才他一铁锹下去听到的那声脆响。   他心里一紧:“这豁口是我用铁锹砸出来的……”   这玉佩得多少钱啊?   “没事儿,咱们家大业大,还赔不起一块玉佩吗?再说了,你当时又不知道雪下面有人。”   黎荞说着站起身来,他将玉佩接过来又塞到黑衣人怀里,然后去收拾身后的药箱:“你继续去扫雪,我回书房拿本书过来守着,你别担心。”   陶竹:“……”   他点了点头。   这话没错,他当时又不知道雪下面有人。   夫夫两人出了小房间,一个先把药箱放回卧室,一个拎着铁锹继续去门口扫雪。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巷子里好几户人家都在门口扫雪,他把自家到徐家的这一段雪扫完,然后回院子做饭。   黎二山和黎夏已经将热水烧好了,陶竹端着一碗热水回了后院,让黎荞把这碗热水喂给黑衣人,他回前院做早饭。   五谷豆浆,馒头,鸡蛋饼,猪肉粉条包子,腌萝卜丁,把昨天炖的瘦肉取出来一块切成丝,和萝卜一起炒一下,这顿早饭就算是好了。   一直到吃了早饭,那黑衣人都未醒。   于是陶竹领着黎二山出门,按照原定的计划,他今日要买鸡鸭鱼回来,该养的暂时养起来,该炸的炸出来。   陶竹出门了,黎荞便待在小房间里一边看书一边继续守着那黑衣人。   大约是十点钟,陶竹还未回来,但床上的人有动静了。   这黑衣人发烧了。   黎荞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书回房间找草药。   他看了不少医书,而且家里也囤了不少草药,所以黑衣人这种情况他能治。   拎着小炉子进了小房间,他把草药熬上,然后他又端着一盆凉水进了小房间,准备给这人进行物理降温。   刚把棉布巾放入水盆里,陶竹和黎二山回来了。   两人是和沈画、庄泉周芸、孟家大哥一起去的,每个人都买了不少东西。   陶竹买了十条鱼,五只鸡五只鸭,这些是用来做炸物的,冬天天气冷,做成炸物放半个月也不会坏。   陶竹把鸡鸭鱼放到厨房,然后去了后院,他想知道黑衣人有没有醒。   “还没醒,而且发烧了。”   黎荞已经把被冷水打湿的棉布巾放到了黑衣人的额头上和脖子里,他还在继续拧湿布巾。   想要温度降得快,最好身上多敷几条冷布巾。   他便继续打湿布巾,准备往黑衣人的手腕上放。   “那你好好照顾他,我去厨房了。”陶竹道。   “好。”   陶竹离开小房间去了前院。   他刚进厨房,院门被敲响,紧接着孟月的声音响了起来。   孟月是来找黎荞解惑的。   他遇见不懂的地方了。   “黎荞在后院,我去喊他。”陶竹让孟月先等一下,他快步回了后院。   “你去吧,我来守着他。”   陶竹对黎荞道。   “行。待会儿药熬好了,你放着就成,我回来由我喂给他。”   “好。”陶竹点头。   黎荞和陶竹换班,黎荞去前院书房,陶竹则是留下来一边熬药一边守着此人。   黎荞刚才守着小炉子,身上沾染了药味,于是他一见到孟月便笑着解释:“看医书时看到一个不错的方子,便拿些草药试一试。”   “佩服。”孟月立马竖起了大拇指,黎荞这种求真的态度令他无比敬佩。   他从怀里拿出几本书,跟着黎荞进了书房,他这几日攒下了不少疑惑,今日怕是要占据黎荞不少时间了。   陶竹很快把药熬好,他等的无聊,便看向了黑衣人。   黑衣人烧的厉害,嘴巴干的发白,他下意识的张开嘴巴咽口水,一副很渴的样子。   而且,他似乎热的很了,身子在被窝里扭了几下,然后抬手竟是要去扒身上的衣服。   陶竹:“……”   他赶紧转过身去。   不过,转身前一抹雪白闯入了他眸子里,他眨了眨眼,怀疑自己看错了。   片刻之后,他忍不住转回去,看一眼,他只看一眼。   这一转眼,映入他眸子里的是一片白花花。   黑衣人也不怕身上的伤口裂开,他把身上的被子踢到一旁,双手扒拉着心口,将心口全露出来了。   那里的皮肤雪白雪白的,而且细腻极了,像是没有毛孔一般。   这不像是男人的皮肤。   黎荞身上也白,但没白成这样。   这……   他水眸大睁,不知所措。   床上到底是男人还是小哥儿啊?   这关系到是由他还是由黎荞照顾此人。   他视线看向了此人的眉心。   那里什么都没有。   他眉心的痣虽然很淡,但仔细瞧是能瞧出来的,这是他身为小哥儿的标志。   但此人的眉心什么都没有。   他视线下移,看向了黑衣人的手。   黑衣人的手抓着心口的衣服,他用手帕垫着,小心翼翼的将黑衣人的手展开。   把自己的手和黑衣人的手对比了一下,他眉头皱起。   这人的手比他的大一点儿,但又比黎荞的小一点儿。   所以,这个黑衣人到底是男人还是小哥儿啊?   不能确定此人的性别,但此人正在发高烧,嘴巴还干的愈发厉害,陶竹瞧着小炉子上的药,犹豫了一会儿,他先是把这人的衣服扯好,又给这人盖上被子,然后去厨房拿了碗和勺子过来。   管他是男人还是小哥儿,先喂了再说。   黑衣人因为嘴巴发干,所以嘴巴一直张着,这方便陶竹动作,他把盛着药的勺子塞到黑衣人嘴巴里,黑衣人立马就咽了下去。   一碗药喂完,黑衣人仍然没醒,他给黑衣人换了冷布巾,然后去前院准备做午饭。   总不能为了这个黑衣人耽误了自家的午饭。   孟月在黎荞这边吃了午饭,然后便和黎荞又进了书房,陶竹没机会向黎荞说他的大发现,他只能回后院继续守着黑衣人。   先是换了黑衣人身上的冷布巾,然后他继续熬药,等药熬好,他喂给黑衣人。   盛叶小腹疼的厉害,身上也热的厉害,喉咙更是又干又疼,哪怕是吞咽口水的动作都能让他皱眉。   而且,有人正在往他嘴巴里塞苦苦的汁液,跟药一般,他最讨厌吃药了!   他猛然睁开眼,入目的是一间简陋、狭小的房间,在他身旁,有一个男人模样的年轻人端着药碗,一脸惊讶的看着他。   这……   昏迷前的画面立马涌入他脑中,短短几秒钟后,他心里的怒火褪去。   他看向床边的人。   “是你救了我?”他轻声开口,嗓子疼的厉害,声音嘶哑。   “算是吧,我和我男人救的你。”陶竹回道。   盛叶:“?”   他睁大眼睛,我和我男人?   眼前这位……   盯着陶竹的眉心看了几眼,他松了口气。   眼前是位小哥儿,不是男人。   而且,这小哥儿竟与他一般,长的像男人。   不,还是有区别的。   这小哥儿眉心有痣,是“像”男人,而他,长的跟男人没有任何区别。   他扯出一个笑来,很虚弱:“谢谢你们夫夫,等我好了,一定有厚报。”   “救你不是图你报答,你没事就好。”陶竹也笑了一下。   他确定了,眼前这位的确是小哥儿。   刚才此人明显松了一口气。   “来,喝药吧,刚熬的。”他说着举起手里的勺子,又递到了此人嘴巴边。   “我姓沈,你可以唤我沈公子。”盛叶没有喝药,而是先自我介绍。   “我姓陶,我男人姓黎。”   陶竹也自我介绍。   姓陶?   姓黎?   盛叶眉心一皱,他仔细打量了陶竹几眼,忍不住问:“敢问可是原河省河西府平城县三里镇三柳村的陶竹、黎荞?”   陶竹听着这一串亲切的地名,不由笑了:“沈公子说的不错,就是三柳村的陶竹和黎荞。”   “那我真是好运,竟然倒在了你们家门口。”盛叶也忍不住笑了,他自醒来就紧绷着的身子彻底放松了下来。   原来眼前的便是陶竹。   他安全了。   刚才被强压下去的疼痛和高热瞬间将他笼罩,眼前一阵阵发黑,他疼得五官拧在了一起。   “我、我不是坏人……”   陷入昏迷前,他只留下了这一句。   得先表明身份,好让陶竹和黎荞安心。   这两人是从小地方来的,没见过什么世面,这辈子怕是连土匪都没见过。   他却是带着伤口昏迷在人家家门口,他得让两人安心。   陶竹水眸睁大,昏迷的也太快了,话都没说几句呢。他看了盛叶几眼,把手里的药碗放下。   这沈公子应该不是坏人吧……   正琢磨着,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黎荞来了。   黎荞推门进入小房间,一边关门一边道:“他醒了吗?”   “刚才醒了,现在又昏过去了。”   陶竹从椅子上起身,两步来到黎荞跟前,他拉住了黎荞的手:“他一时半会应该醒不了,咱们先回房间吧。”   他说着对着黎荞眨了眨眼。   黎荞:“……好。”   于是,两人手牵着手回了他们的房间。   一关上房间门,陶竹先是趴在门上听了听外面的动静,确认院子里没人,他这才踮起脚尖凑到黎荞耳边,轻声道:“那个黑衣人,是个小哥儿!”   “!”   黎荞吓一跳,下意识抓住了他的手臂,一脸的难以置信:“小哥儿?”   “对,是个小哥儿。”陶竹将他从疑惑到确定的心路历程详细说给黎荞听。   黎荞听完,不由抬手拍了下额头:“他的伤口是我包扎的……”   “没事儿,你当时又不知道他是小哥儿。”陶竹倒是看的很开。   当然,他心里其实是有一点儿不高兴的。   但谁让这事儿已经发生了呢。   而且又不怪黎荞。   “那若是他知道了,会不会有事?”黎荞担心的是这点儿。   这人一看就身份不凡,可别抓住这一点儿找茬吧。   “应该不会,他认识咱们俩。”陶竹一听,赶紧回想黑衣人刚才的神色。   在心里细细过了一遍,他带着几分不确定道:“他是男人装扮,想来是不会计较的。”   若是计较了,那不就承认他其实是小哥儿了嘛。   “算了算了,担心无用,等他醒来再说吧。”黎荞很快就转了心思。   反正已经发生了,担心无用。   “嗯!”   陶竹点头:“你去读书,我去守着他。”   “……咱俩一起吧,我在小房间里也能看书。”   “好!”陶竹求之不得,他喜欢和黎荞在一起。   夫夫两人回了小房间。   黎荞看书,陶竹则是拿了针线筐过来。   盛叶再次醒来,天已经黑了。   这一次他身上的烧退的差不多了,但伤口还是疼的厉害,浑身无力,肚子也饿的厉害。   不过,这一次守在他身边的不只有陶竹了,还有黎荞。   这就是黎荞?   让他父皇为其写小作文的奇男子?   的确一脸聪明相,但有些瘦弱啊,与陶竹站一起,竟是比陶竹壮不了多少。   不过,这两人站在一起的画面还挺和谐的。   和谐到他一点儿都不想回去。   于是他对着黎荞又做了自我介绍,他说他是京城一位沈姓富商家的公子哥,但他现在行动不便,只能麻烦黎荞陶竹两人。   他不会给两人带来麻烦,等他身子好转一些,他立马走。   黎荞知道盛叶说了慌,但是,盛叶态度挺客气,他自不会把人赶走。   于是盛叶就在黎荞这边住了下来,他虽然行动不便,但事事亲力亲为,他外表是男人,其实是小哥儿,这种情况下不管是找陶竹还是找黎荞都不合适,他得自己来。   很快到了腊月二十九。   盛叶身子好转了不少,除了腹部的伤口,身上已经没有其他不适了。   腊月二十九的夜晚,他向黎荞和陶竹告辞,并且承诺今后一定有厚报。   他身上的伤没好,但他执意要走,黎荞和陶竹自不会留他。   盛叶走了之后,黎荞和陶竹忙着过大年。   因为盛叶的到来,陶竹耽搁了一些活计,黎荞便放下书本帮他。   新年这个节日和其他节日不一样,大过年的,这四个字足以把科举考试挤到一边去。   大年三十,贴春联,包饺子。   黎荞和陶竹准备了六种馅料,寓意六六大顺。   黎夏擀皮,黎荞、陶竹、黎二山三人动手包。   “也不知道三柳村那边怎么样了,想念去年的氛围。”陶竹说着轻轻叹了口气。   “今年没乡亲给咱们送饺子了。”黎荞也想念三柳村。   黎二山也想家,第一次离家这么远:“希望大哥赶紧把家书传回来。”   “不急嘛,三柳村现在肯定一切都好。”黎夏道。   黎荞听了这话,一下子就笑了:“对,三柳村现在一切都好。”   这份好来之不易。   等过了年,他一定得继续刻苦。   饺子包好之后,他们给徐瑛沈画、庄家、孟家、韩家、徐家送了一些过去,这几家也送了饺子过来,晚饭后大家聚一起玩了一会儿,然后便各自散了。   大年初一,黎荞和陶竹给黎二山黎夏发了压岁钱,然后出门去逛街。   这个逛街,最主要的是离开城北这个区域,往其他地方转一转,城北的书铺黎荞全逛完了,他想去其他书铺看看。   韩宁给他当向导,一日很快过去了。   大年初二,发生了一件不太愉快的事儿。   当然,这个不愉快指的是隔壁徐瑛家,他听力好,听到了。   徐家人此次想亲自登门找他,让他拜访赵大人时带上徐瑛,徐瑛甩出断绝关系来威胁徐家人,徐家人这才消停了。   听完隔壁的闹剧,他忍不住同情徐瑛,碰见这样的家人,糟心呐。   大年初五,他和陶竹带上鸭货点心,前去赵府拜见赵大人。   他早就递了帖子过去,赵大人在府上等着,赵大人跟在首府时一样,和蔼可亲,平易近人。   上一次,赵大人给他科普了京城的局势。   这一次,赵大人重点给他讲述了此次参加会试的种子选手。   会试是国考,参加者是整个大盛的举人,此届的考生可谓是卧龙藏虎,人才济济,而且,因为黎荞的名声太盛,虽然他还没见过其他考生,但其他考生已经把他当做此届的头号公敌了。   “你之前的路太顺,又是从小地方来的,不少人都想要与你较量比试呢。”赵大人说着,脸上涌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忧虑。   他对黎荞极为满意,上次黎荞写的那篇文章他们工部仔细研究了之后,已经派人去实地考察了。   若无意外,大盛就要采用黎荞提出的法子去治理黄河了。   这么一根好苗子,他可不希望被人薅折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咳,七皇子其实小哥儿……   上章末尾修了一下,就是把水井结冰这个细节给改了,因为水井在冬日很少结冰……QAQ 第104章 嘴毒的黎荞 嘴巴很毒   这些天黎荞一直在租住的院子里埋头苦读, 偶有出门也都是直奔书铺,目标明确。   他真正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但其他赴京赶考的举子不是这样的。   其他举子入了京城, 也有黎荞这般关起门来刻苦读书的,但更多的是一边读书一边参加诗社、文社等。   这些举子以后很可能要做官,在官场混,当独狼容易被人踹下去,所以, 哪怕知道皇帝不喜欢大臣们拉帮结派搞小团体,但为了维护自身的利益, 人们还是会拉关系, 拓展人脉。   很多举子来了盛京之后,积极参加各种聚会,一方面是真的想切磋文章、诗词, 若是写出惊世之作, 那立马就能名满盛京。   出名的好处自不必说,最大的好处便是不必主动投靠权贵, 只要名声够大,有权势之人自会主动拉拢。   另外一方面也是真的想要结交朋友。   写出惊世之作的概率太小,还是结交朋友这一目的更容易达到。   除此之外, 一些有途径的举子还会拜门认师。   这个拜门认师分为两种, 一种是真·师生那种, 老师是真的要向学生传道受业解惑。   这种师生关系中,老师一般是当代大儒, 名满天下, 收的学生少而精, 个个不俗。   另外一种师生关系, 老师并不会真的给学生讲课,双方只是互相利用,拜师者递上一笔银子,从今以后有了保护伞,被拜者,既有银子入账,自身的势力也添了新血液,双方称得上是互惠互利。   总之,最近的京城极为热闹,举子们各展神通,好为以后铺路。   这些举子们为了未来,选的路不同,但对黎荞的好奇,那是这前所未有的相同。   小地方来的,但偏偏名声很大,圣上都为他写了文章,还拿了小三元和解元,这是争夺状元的热门选手。   但黎荞这个人,书法除了字全写对了,挑不出任何优点。   诗词嘛,勉强合格,每一篇的匠气都满得要溢出试卷了。   至于文章。   平一篇,惊一篇,是有几分能耐,但看不出到底有几分能耐。   “你在童生试和乡试中所写的四篇文章,已经流传到了京城,惊叹者众多,但不屑一顾者也众多。”   赵大人为黎荞细细分析京城众举子对他的态度。   “你府试的文章有溜须拍马之嫌,县试那篇如何剿灭水寇的文章在河西府还算出众,但放在京城众多举子眼中,那不算什么。”   “京城的举子,有惊才绝艳的少年天才,比如说辛知,这是武安侯的小孙子,在国子监读书,今年才十九岁,如你一般,拿到了小三元和去年盛京乡试的解元,是状元的热门人选。”   “除了少年天才,还有之前因为种种原因未能参加会试但持重老成的栋梁之才,比如说谷梁涵,这是开安三十年乡试的解元。他是开安三十一年状元的头号人选,可惜的是,父母先后去世,他自己又生了场大病,于是一直拖延到了今年。”   开安是太上皇的年号。   “你县试、府试的文章,在辛知、谷梁涵为代表的人群眼中不算什么,这些人眼界,底蕴,阅历都不差,你也就院试、乡试的文章能入他们的眼。”   “原本状元的人选就那么几个,个个身份不凡,现在你从平城一步步的走到盛京,身为外来者,很多人想知道你真正的斤两。”   黎荞:“……”   他沉默了一瞬,随后笑了起来:“学生也觉得学生能站在京城,运气占了八成。”   “这么多人等着与学生比试,学生惶恐,唯有尽力。”   既然决定考科举,那就不能怪别人对他有敌意。   他想要拿下状元,别人也想抢夺,那大家各凭本事。   “运气有,但更多的是实力,你基本功扎实,这怎么是靠运气。你尽管放宽心,名声大有名声大的好处,无数人盯着你,这反而是一种保护了。”   “而且此地是京城,没人敢乱来。”   “你回去之后安心读书,好好准备下个月的考试,旁的一概不要想。如果有人给你递帖子邀请你参加聚会,能推就推。”   赵大人又道。   黎荞来京城一个月,但并无势力拉拢他,这说明各方都在观望。   眼下过了年,距离会试越来越近,肯定会有人坐不住了。   他不知道圣上对黎荞是什么态度,但圣上都给黎荞赐下御笔匾额了,只要黎荞不主动作死,那别人八成也不敢乱来。   所以,只要黎荞稳住,好好准备会试,那旁人也不能把黎荞怎么样。   “学生明白,谨遵大人教诲。”   黎荞一脸感激的开口。   赵大人对他讲这些,他心里是真的感激。   名声大了,的确有好处。   可没人敢乱来,这一点儿有待商榷,陶竹刚救了个黑衣人呢。   从赵府出来,黎荞和陶竹两人赶着牛车回租住的院子。   陶竹刚才一直未说话,但赵大人的话他全听进去了,因此,他藏不住脸上的忧虑。   “黎荞,咱们两个无依无靠的小土包子莽莽撞撞闯到京城,压过那些天之骄子的风头,他们会不会来阴的?”   “别怕,我若是出了事,那是在打圣上的脸。圣上赐下御笔匾额,保我一世富裕,我这才二十二岁,这一世刚刚开始呢。”   黎荞笑了一下,语气轻松:“别多想,咱们不算是无依无靠。”   “也是。”陶竹想起了江知县不肯让黎荞花钱免得黎荞不富裕了的行径,心里头的担忧顿时去了不少。   在科举一途上,圣上虽然没有给黎荞什么优待,但是,粉条正火爆,圣上的小作文出炉才三年,黎荞此人在圣上跟前正热乎着呢。   若黎荞有事,那的确是在打圣上的脸。   “而且,赵大人说了,那些人对我的才华存疑,这种情况下,就算是要挑衅,那也是正大光明的与我比试,不会来阴的。”   黎荞又道。   来阴的代价太大,还不如正大光明的比试呢,毕竟他书法和诗词都不行,想踩他可太容易了。   “你说的有道理,那咱们去买书吧?你多看书,堂堂正正的胜过他们。”陶竹想去书铺转转。   “好。”黎荞点头。   四书五经三史三传他背得滚瓜烂熟,不怵任何墨义和帖经题,诗词这块一时半会提不上去,当然,他也不想提,圣上又不重诗词。   所以,他现在最应该做的是尽可能的扩大知识面。   和乡试比起来,会试的层次更高,过了会试这一关,那就是进士。   成了进士,那朝廷是真的要授官的,所以会试的策论题圣上绝对会提高难度。   黎荞和陶竹去的是初一那天只逛了一半的书铺,这间书铺在城东,这是达官贵人住的地儿,书铺众多,而且规模大,都是两层、三层的,书籍种类很多。   到了书铺门口,黎荞和陶竹两人从牛车上下来。   门口站着的伙计主动迎了上来:“两位客官,需要小的给您把牛车牵到后院去么?”   “好。”黎荞点了头。   此地道路不算宽阔,他和陶竹要在书铺待不少时间,他家的牛车就不站在门口影响交通了。   不愧是在整个京城都有名气的书铺,哪怕他和陶竹坐着牛车,伙计也态度极好,嗯,今后可以多来转一转。   进了书铺之后,黎荞和陶竹直奔二楼,上次只逛了一楼,此次直接从二楼开始。   现在还属于新年,但因为会试在即,所以这间书铺的生意不错,里面有不少人在选购想要的书籍。   黎荞和陶竹两人分开行动,陶竹也能干寻书这个活计,他知道黎荞需要哪些书籍。   把二楼扫荡完了,两人又去了三楼。   花了一个多时辰,两人挑了二十多本书。   结账时,黎荞又买了些纸笔,京城的物价比府城要贵一些,但也没贵太多,不至于离谱。   像是草纸,府城卖四十文一刀,京城这边是四十五文一刀,这在陶竹可接受的范围内。   两人抱着书籍、纸笔站在书铺门口,等着伙计把牛车牵过来。   现在过了中午饭点了,两人都饿了。   黎荞瞅了眼阴沉沉的天色,昨日又飘了场小雪,看今日这天色,八成也会飘雪。   雪天很适合约会,他对陶竹道:“咱们下馆子去吧?”   他们俩还没在京城单独下过馆子呢。   今日为了拜访赵大人,他留出了一日的空闲,科举不差这一日半日的刻苦。   “还是回去吧,二山和夏哥儿肯定等急了。而且,刚买了这么多书,你不想看嘛?”   陶竹说着举起手里的书晃了晃。   “……行叭。”   陶竹看他脸色垮了,轻轻笑了一下:“等会试结束,咱们俩单独出来玩,该吃吃,该喝喝。”   “成。”黎荞又来了精神。   就在这时,有几个人朝着书铺走了过来,这几个人当中,有一个明显身份不凡,剩余几人把他们簇拥在中间。   这几个人都喝了酒,身上带着浓浓的酒气,这几人一边走一边盯着黎荞,嘴巴里还不住的说着“那个就是黎荞吧”、“肯定是,旁边还有个丑哥儿”之类的话。   黎荞耳朵好,将这话听的清清楚楚,他往前走了两步,将陶竹挡在了身后。   “怎么了?”陶竹看向他,有些不解。   “没事儿,别怕。”黎荞轻轻摇头。   很快,这几个人站到了黎荞跟前,为首的那个身披价值不菲的白狐披风,大冬天的手里抓着把折扇,脸因为喝酒红红的,看着四十来岁。   “敢问阁下可是黎荞?”他开了口,语气还算客气有礼,但眼底带着倨傲。   而且,刚才这几人的谈话,黎荞听到了。   黎荞不动声色的点头:“对,我就是黎荞。阁下是……”   “我名钱沉,与黎贤弟一样,都是去年的新科举子。早就听闻黎贤弟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真如传说的那般不凡。”   钱沉笑呵呵的道。   “原来是钱兄。”黎荞也笑了笑:“钱兄特意来此,可是有事儿?”   “自是有事,三日后云霄楼举办诗赛,参加者众多,若是夺得第一,那定然会在本届考生中扬名。黎贤弟,咱们一起去见识一番,不一定非得参赛,但多结交些朋友总是好的。我亲自去府上接你,如何?”   钱沉很自来熟,竟是要直接登门接人了。   “多谢钱兄好意,但诗赛就算了,我诗词一般,而且,我也不缺名。”   黎荞微笑拒绝:“天下考生,谁不知我黎荞?”   他还需要特意跑去云霄楼扬名?   是想让他出云霄楼出洋相吧,谁不知他诗词平平。   果然,他这话一出口,钱沉脸上的笑僵了一下,一时间竟是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这时,钱沉身后的一个人突然道:“黎荞,你莫不是怕了吧?”   黎荞闻言,抬眼看向此人。   正是刚才说陶竹是丑哥儿的那个,这人八字胡,小眼睛,眉毛稀疏,一张口就是一嘴黄牙,说话间还喷出难闻的口气。   黎荞勾了勾唇,就这副令人作呕的模样,还敢说陶竹丑。   “我这不叫怕,我这叫有自知之明,我为何要拿自己的短处去和别人的长处比试?”   “况且,凭我现在的名气,谁若是赢了我,那等于是我帮他扬名。我又不傻。”   黎荞话音落,钱沉脸上闪过一抹不自在。   黄牙也一张脸涨得通红,恼羞成怒道:“哼,说这么多,就是怕了。”   “你不怕,那你和我比种庄稼,你敢吗?哦不,不行,我比你有名气,我和你比,那是帮你扬名。我不和你比。”   黎荞说着皱了皱眉:“不过,你的诡计现在已经得逞了,今日之后,整个盛京的举子都会知道你被我驳的哑口无言。”   “我终究还是太年轻了,着了你不要脸的道儿。”   黎荞此话,犀利至极,但凡是个人都受不了,更何况眼前的还是自尊心一向强的书生。   黄牙气的浑身哆嗦,脸皮红的像是脸上的血管要爆开一般,他伸出手指着黎荞,却是一个字都反驳不了。   黎荞见此,视线在这几人身上一一扫过。   他这话算是把这几个人全骂进去了,除了钱沉还算沉得住气能保持微笑,其他几人都气的心口一起一伏的。   “黎贤弟,这话过了,张兄只是与你玩笑而已。”钱沉打圆场。   黎荞闻言,笑了一下:“那我刚才不是玩笑,就凭今日这一番话,我的确给他扬名了。”   “苦读三十年无人问,一朝碰瓷黎荞天下知。他得谢谢我,钱兄,你说是不是?”   钱沉:“……”   好毒的嘴!   他快要维持不住脸上的微笑了。   这黎荞是从乡下小地方来的,诗词书法皆不行,文章也只有两篇能入眼。   他之前一直以为盛名之下其实难副,黎荞是有几分能耐在身上的,但这能耐不大。   所以他今日来了。   见着黎荞之后,黎荞果真如传言中那般是个清秀的年轻人,这种年轻人他见多了,自尊心强,脸皮薄,阅历不足不会拒绝旁人。   他客客气气的当众相邀,而且也明确说了可以不参赛,黎荞抹不开面子,八成不会拒绝。   等黎荞真的到了云霄楼,到时候众人起哄激将各手段齐上,黎荞不参加也得参加。   世人都知道黎荞诗词一般,若是在诗赛胜过黎荞,虽不甚光彩,但也能一战成名。那可是黎荞,本届名气最大的黎荞!   打着这样的主意,听说黎荞在此间书铺,于是他放下喝到一半的酒,匆匆忙忙的来了。   可谁知道黎荞根本不按套路来,不仅拒绝了,还当众挑破了他的心思,嘴巴比鹤顶红都毒!   看似是在骂姓张的,其实也是在骂他!   气死了!   心里气得爆炸,但望着黎荞带着笑的脸,他只能挤出一个略带僵硬的笑:“算了算了,既然黎贤弟如此坦诚,那诗赛一事便罢了。”   他不敢再说其他的,免得惹来黎荞更毒的反击。   他要脸呐。   目的没达成,钱沉灰溜溜的领着人离去。   但是,没走几步,黄牙脚下一滑,顿时重重摔到了地上。   地上铺着的是石板,他这一摔,直接摔晕过去了。   黎荞见状,将米粒大小的水珠悄无声息的收回,笑盈盈的提醒:“路滑,钱兄几位小心呐,雪还未化完呢。”   钱沉:“……”   他脸色比今日的天气还阴沉。   气死了!   钱沉几个人走了,黎荞看向了陶竹,他脸上的假笑转为了担忧:“别怕,我在呢。”   “我没怕。”陶竹摇头。   这几个人来着不善,但他真的没怕,刚才他站在黎荞身后,将这几个人的模样全看清楚了。   虽是男人,但个个身子虚的很,若是在无人的地方,他一个人就能将他们全揍趴下。   竟然邀请黎荞去参加诗赛,欠揍!   “不怕就好,咱们回去。”黎荞松了口气,去牵他的手。   书铺的伙计已经把牛车牵来了。   “嗯!”陶竹笑了下,跟上他的脚步。   黎荞和陶竹没把这个小插曲当回事,回去之后,该干嘛干嘛。   但是,他们与钱沉起争执的书铺客流量很大,所以,这一番争执还真传开了。   赵大人听说了此事,有些好笑,但更多的是欣慰。   他之前叮嘱黎荞不要答应旁人的邀约,当时他其实是有些担忧的,黎荞正是年轻气盛易冲动且自尊心强的年纪,他让黎荞避战,他担心黎荞会苦闷,会不服,会心态不稳。   可谁知道黎荞如此坦荡,当众承认不足之处。   他真的多虑了,就黎荞这坦诚,只有他搞崩别人心态的份。   太极殿。   烛火摇曳,将整个大殿照的犹如白昼,盛平帝盛鸿背着手在大殿里慢悠悠的溜达。   他在消食儿。   听完钱三的汇报,他忍不住笑出声来:“他真这么说?”   “是呢,书铺里不少人都听到了。”大内总管钱三也跟着笑。   “的确莽。”盛鸿摇了摇头:“但也有用,会试之前,应是无人敢找他碰瓷了。”   说到碰瓷两字,他忍不住又勾了下唇。   这嘴巴的确毒。   但毒的好。   他想殿试快些来临了。 第105章 盛鸿 牛乳   盛鸿今年四十五岁, 身为一个帝王,这个年纪称得上是年轻力壮。   他面皮白净,身材有些单薄, 微笑时眼角有几道褶皱。   他周身的气质虽贵,但不会令人望而生畏,因为他没有其他帝王的阴晴不定、心思难测,故作威严。   登基前他就就爱针砭时弊,指点江山。   登基后, 这大盛的江山真是他的了,他如鱼得水, 更加喜欢对各种事件发表看法。   他爱批折子, 爱写文章,爱表达他自己的看法,他不像是一位掌握天下人生死的帝王, 而像是一位爱道长论短、褒善贬恶的书生。   此时, 他在殿内转了半圈,来到大殿门口, 他顿住了脚步。   殿门大开,刺骨的寒风没有任何阻碍顺利进入殿内,张牙舞爪的朝着盛鸿兜头扑去。   但盛鸿恍若未觉。   夜幕之下, 小雪花依旧飘着。   “圣上, 小心龙体。”   看盛鸿站在门口不言不动, 钱三忍不住出声。   虽然盛鸿身上披着虎皮披风,但盛鸿年前病了一场, 身子刚好, 钱三此时怎能不担忧。   盛鸿闻言, 忽而又笑了起来:“倒是有几分急智, 这下子无人敢邀他参加聚会了,不然就是碰瓷。”   钱三:“……”   还惦记着黎荞呐。   “类似的年轻人如今都在大盛哪个角落猫着呢?怎不到朕面前来?”盛鸿又道。   “黎举子已经来了,他一人能顶万人呢。”钱三笑着道。   “黎荞。”盛鸿收了笑意,轻轻叹气:“一人的人力,终有穷时,济世经邦,怎能依靠一人。”   说罢,他朝着太极殿的侧殿求贤殿走去。   钱三见状,收了脸上的笑,忙跟了上去。   求贤殿是盛鸿平日里召见大臣、批阅奏折的地方,来到求贤殿,他将未看完的折子放到一旁,然后铺上了惯用的桃花纸。   盯着桃花纸上犹如桃花一般的天然印记,片刻之后,他提起象牙狼毫笔,唰唰唰写了起来。   一刻钟后,他收了笔。   他看向了身旁的钱三:“召严卿入宫,此次会试的策论题目从这篇文章中出。”   钱三轻声应是。   赶紧让人召大学士严安邦严大人入宫。   严大人是此次会试的主考官,眼瞅着下个月就是会试了,可会试的策论题目至今未定。   严大人年前已经催了一次,但圣上一直未出题。   万万没想到,临到头了,圣上竟然又新写了篇文章!   这下子京城的举子要忙乱起来了。   初七,韩宁来了。   他是来给黎荞送秋梨膏分成和牛乳的。   秋梨膏效果不错,口碑很快打了出去,卖的很好。   秋梨膏价格如同韩家烩菜馆的烩菜一般,不算真的亲民。   毕竟是冬天的酸梨子做的,十斤酸梨子才能做一斤左右的秋梨膏,而且哪怕是普通版本的,里面也加了冰糖、蜂蜜等好东西,因此,普通版本的秋梨膏是二两银子一斤,加了草药的是三两银子一斤。   当时韩家一共有两万多斤酸梨子,一半做了普通版本的秋梨膏,一半做了草药版秋梨膏。   十斤酸梨子大概能做一斤秋梨膏,那么两万斤酸梨子能做两千斤的秋梨膏。   不过,当时临近过年,韩家要四处打点,再加上自家留着的,所以韩家一共卖出去了一千三百斤秋梨膏。   其中普通版本的是七百斤,草药版本的是六百斤,按照和黎荞三七分的协议,黎荞一共可得九百六十两银子。   不足一千两,这个数字不算多,但今年只是刚开始,等明年秋梨成熟,产量提上去,那黎荞的分成就多了。   韩家人挺高兴,往年那些酸梨子只能卖个二百两左右,可今年做成秋梨膏,他家一下子挣了二千多两!   而且,除了实实在在的银子外,还有一些隐形的好处,他家烩菜馆能安安稳稳开到现在,不仅是因为找了靠山,还因为他家给其他卖粉条的大商人送了礼。   秋梨膏得到了这些人的一致好评,这些人对秋梨膏满意,那他家的烩菜馆能继续安稳开下去了。   是以,韩家对黎荞当真是感激得不能再感激了。   至于牛乳,黎荞刚到盛京时,韩宁给黎荞送来了一道从外面买的乳酪点心,黎荞和陶竹都挺喜欢那道点心,黎荞身为点心天才,想要自己做类似的点心,就问他关于牛乳的事。   牛乳是好东西,但黄牛产奶量少,而且牛乳容易变质不好储存,因此市场上流通的牛乳不多。   能喝得起牛乳的都是达官贵人。   达官贵人不缺牛不缺庄子,他们都是在自家庄子养黄牛,自产自喝,普通人想买牛乳的话,渠道少,还不稳定。   韩家人对牛乳的喜爱程度一般,韩家也没有能稳定购买牛乳的渠道,但现在黎荞开口了,而且做点心肯定要用到不少牛乳,于是韩宁干脆买了个小庄子,还买了待产的母牛,学着那些富人贵人自产自喝。   忙活到现在,他家终于可以给黎荞稳定的提供鲜牛乳了。   但目前鲜牛乳不多,每天只能给黎荞提供几斤或十几斤的牛乳。   韩宁这般上心,黎荞很感动,韩家的牛乳,他也很满意,许久未喝牛奶,此时瞧着白白的牛乳,他忍不住手痒。   他和韩宁已经很熟悉了,所以他也不讲究,直接拎着牛乳去了厨房。   他打算先煮点奶茶。   “韩兄,这是竹哥儿今天刚做的板栗饼,你尝一尝。”黎荞端出陶竹新做的点心,放到厨房的小饭桌上。   韩宁坐在小板凳上笑呵呵的道了谢,然后捏起一块板栗饼放入口中。   这板栗饼外皮酥,里面的馅软绵不甜腻,口感非常好,他眼睛一亮,夸道:“竹哥儿手艺真好。”   “以后竹哥儿再做了点心,我给你留些。”黎荞道。   “不不不,我也不是特别爱吃点心,就不麻烦竹哥儿了。”韩宁赶紧摇头。   “我家马上要有新点心了,就算你不爱吃,你家人也会爱吃。”黎荞笑眯眯的道。   反正牛奶多,可以做不少点心。   “要做新点心了?”韩宁有些惊讶。   “是,竹哥儿空闲多,牛乳也多,就瞎折腾呗。”   “成,那我就等着品尝新点心了。”韩宁很高兴,黎家点心铺的新品,他比平城的所有人都先尝到!   吃完一个板栗饼,他忍不住又拿了一块:“说起来,前天你和竹哥儿在青云书铺和钱沉起争执了?”   “你听说了?”黎荞坐在灶前拿着火石准备生火,闻言看向他。   陶竹站在灶台前,也睁大眸子看向他:“韩大哥,你从哪里听到的?”   “都传遍啦。我听烩菜馆的食客提到此事,便详细打探了一下,那钱沉是大理寺寺正的弟弟,大理寺寺正是正六品官员,所以莫怕,这不算大事儿。”   “原来如此。”黎荞挑了下眉。   钱沉当时明显正在喝酒,能匆匆忙忙的赶到书铺,这说明钱沉家就在附近。   也说明有人给钱沉传消息。   钱沉这种冲在前面的角色,通常都是炮灰,有点身份,但身份绝对不高,而且又是骂陶竹丑又想踩着他出名,他怎么可能还以笑脸。   就算钱沉身份高,那他也不惧,得罪就得罪了呗,御笔匾额在他家门口挂着,谁敢因为几句口舌之争就正大光明的对他下手?   至于会不会来阴的,呵,他欢迎来阴的,看到时候死的到底是谁。   “别担心,你安心准备会试。”   韩宁一边说一边笑,黎荞碰瓷两字说的太好了,能挡去不少麻烦。   要他说,聚什么会,认真准备考试才是真。   况且,黎荞也没考前四处聚会结交朋友的习惯,每次考前黎荞都是闭门苦读。   黎荞已经把灶膛里的火生起来了,闻言笑着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碰瓷两个字绝对会让本届考生看他不爽,这些人肯定更想和他比试较量了。   但他不接招,还坦然承认自己诗词不行,在这种情况下,本届考生能压过他的地方只有一个:   会试考场。   其他人都铆足劲儿要压他一头,那他自然要刻苦。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里,除了去礼部报名,他再没出过门,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在他专心读书时,陶竹除了照顾他的起居,最大的乐趣便是折腾牛乳。   陶竹很喜欢喝牛乳,煮好之后香香的,往里面放点糖,那味道好得他能当水喝。   除了喝,他还拿来做各种点心。   之前他做点心时从没添加过牛乳,现在他直接用牛乳和面,于是点心便多了一股奶香味,好吃还好闻。   他忍不住拿出纸笔,列了个计划表。   今后他也要买个庄子,专门用来养黄牛让黄牛产牛乳。   他把这个计划告诉给黎荞,黎荞很支持,给他说牛奶的种种好处。   “等以后牛奶多了,可以拿来泡澡,牛奶能让身子变得嫩白细腻。”黎荞说着这话时,一边笑一边亲他。   他被亲的浑身发烫,但他脑子里却是闪过沈公子那白花花的心口,嫩白细腻?   他拿牛奶泡澡,那他身子也能变成那样么?   “你不是说你喜欢粗糙的么?”等黎荞的吻结束了,他有些无力的趴在黎荞身上,抓着黎荞的一缕头发在指尖绕啊绕。   难道黎荞喜好变了?   “顺其自然呀,况且,你又不是浑身上下都粗糙。”   黎荞说着在他屁股上拍了几下:“你说是不是?”   陶竹:“……”   他憋不住脸上的笑,但脸颊又热了起来。   他缠在黎荞身上,在黎荞脖子里狠狠蹭了几下。   决定了,以后就拿牛奶泡澡!   日子一天天的往前走,很快就到了二月初,会试终于开始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6章 会试 题目太大了   会试的地点在盛京贡院。   流程和乡试一样, 一共考三场,每场考三天。   农历二月初,春寒料峭, 这日黎荞和陶竹与庄家、徐瑛沈画、孟月、韩宁等人来到贡院门口时,天还未亮。   带着寒意的小风扑在人脸上,让黎荞下意识裹紧了身上的裘衣。   “人好多啊。”陶竹瞧了一圈,忍不住往黎荞身边挤了挤。   乌压压的,看着比乡试时人还多。   黎荞笑了一下:“可不是, 整个大盛的举子都来了,得有上万人。”   “那你辛苦了。”   陶竹忍不住往他身边又挤了一下, 与他紧紧挨着, 没拎考篮的那只手在裘衣的遮掩下悄悄去牵他的手。   黎荞忍不住笑,今天竹哥儿胆子大了。   他抓住陶竹温热、带着几分粗糙感的手,轻声道:“今晚没月亮。”   现在头顶没有星星, 那今天八成是阴天。   “不看月亮, 而且这么冷,我尽量早睡, 睡不着就胡思乱想。我不会出门瞎跑,你别担心,专心做题。”   陶竹也轻声道。   “好。”黎荞笑了下, 抓紧了他的手, 与他紧紧挨一起。   孟月距离黎荞陶竹只有两步远, 他一脸愁容,他心里没底儿, 一点底儿都没有。   徐瑛和沈画站在不远处, 徐瑛也在交代沈画这几日不要乱走, 老实在家待着。   他身旁的徐家人听的一脸不耐烦, 但又不敢在贡院门口起争执,便只能阴沉着一张脸活像是谁欠他们钱一般。   沈画懒得搭理徐家人,只是看着徐瑛,认真听徐瑛交代。   自打和徐瑛成亲,他就与徐瑛形影不离,现在一下子要分开三日,还没分开他就想叹气了。   庄文早就调整好了心态,能考上最好,哪怕是吊车尾他也超级高兴。   考不上也没关系,举人这个功名已经是光宗耀祖了。   因此,这会儿他是新鲜感大过紧张感,他环顾四周,想看看其他考生都在干啥。   其他考生如他们一般,要么是和陪考的家人说话,要么是和认识的考生谈论与此次会试有关的人和事儿。   碰瓷两字一出,黎荞的确是将本届考生都给得罪了。   哪怕他说的是实话,其他考生心里头也会不爽。   真看得起自己啊,脸真大啊,人家天之骄子辛知还没端过这么高的姿态呢,黎荞这个从小地方来的小乡巴佬倒是翘起了尾巴。   哼,真以为盛京是小小的原河省啊?   本次会试教他做人!   就在黎荞不远处,有几个考生围成一圈,正对黎荞冷嘲热讽。   “在盛京,最不缺的便是案首、解元了,他以为他很特殊么?小三元只有一篇文章可以拿得出手,傲什么傲?”   “可不是,水平配不上名气,若换做是其他人,惭愧之下肯定会低调谦虚。他却是骄傲上了,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还碰瓷儿,呵,这下子举子间的大小聚会都懒得搭理他了,独木难支,看他能骄傲到什么时候。”   “是啊是啊,原河省那边是看在圣上的面上才会抬举他,那边把他捧的太高,以至于他都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了。此次的会试会让他知道他其实啥也不是,此届能压过他的人多了去了。”   “辛公子书法、诗词、策论文章皆精妙,应是状元的头号人选!”   “谷兄文章也写的精妙,状元若是落在他身上,那也是可以服众的。”   “还有国子监的……”   这几个人开始数此届有机会压过黎荞的种子选手。   黎荞听着这些话,神色没有一丝的波动,马上进考场,还是先想一想此次的策论题目吧。   很快,有身穿铠甲的士兵过来维持秩序。   童生试和乡试都是由当地县衙、府衙的衙役维持秩序、干杂活,但会试不同,会试负责维持秩序的是禁军。   禁军一来,锣鼓一敲响,整个贡院门口登时鸦雀无声。   接下来,考生们排队入贡院,其他人等退后。   黎荞和陶竹告别,双手拎着考篮,站到了长长的队伍当中。   此次会试的人数有万人,比乡试时多了三千多人,因此进场的速度很慢。   排到黎荞几人时,都快中午了。   因为天气寒冷,所以搜身时并没有脱掉全部衣服,但因为衣服厚,所以士兵们检查的很慢很细致,将考生们从头摸到脚。   头发散开,鞋子脱掉,每一寸都不放过。   搜身完毕,黎荞拿着自己刚抽的号舍号牌,拎着考篮进了贡院。   盛京贡院的格局与首府贡院的格局差不多,跨过明远楼,黎荞往东边的号舍走去。   此次他抽到的依旧是东文场,庆字排五十八号。   每排一共有六十个号舍,他抽到五十八号,这有些靠后。   来到他自己的号舍前,他左右打量了一下,见厕所距离他号舍有十几米远,他暗暗松了口气。   他可不希望自己吃饭时闻到厕所味。   盛京的号舍比首府的要崭新整洁,但狭小是一样的,黎荞坐进去之后手脚都伸不开。   距离开考还有不少时间,黎荞百无聊赖,只能睡觉。   天气阴冷,号舍没有门,小风呼呼的往号舍里钻,但他不怕,他是异能者,还穿的厚,他趴在木板上很快就睡着了。   醒来时,天色昏暗,天快黑了。   这时,明远楼那边传来了铜锣声。   听到这声音,他顿时来了精神,会试正式开始了。   很快有士兵过来发试卷、草纸、蜡烛、炭火,此时天已经黑了,黎荞点上蜡烛,开始看题目。   第一场只考墨义和帖经,与上次的乡试题目相比,此次的题目很正常,并没有都江堰原理那种偏中之偏的怪题。   黎荞将全部题目扫了一遍,心情轻松,他开始磨墨,在草纸上先把答案写了一遍,写完之后再誊抄到试卷上。   三日时间匆匆而过,第一场结束。   出考场时,绝大部分人的神色都很轻松,毕竟是举子,前面已经过了童生试和乡试,此次的题目对他们而言是小意思。   第二场很快开始。   这一场考的是诗词和策论。   诗词是黎荞的弱点,他痛不欲生、绞尽脑汁、殚精竭虑,在死了大半脑细胞之后,终于写出了两篇在及格线以上的诗。   至于策论,是从《论语》中抽了两句话让考生写相关的文章。   这个真的太简单了,《论语》诶,每一句话都考过无数次了,写相关的文章对于考生而言那真的是信手拈来。   会试看重的是最后一场的策论,所以在黎荞看来,这一场的策论在及格线以上就成。   他提起笔,唰唰唰一气呵成。   第二场考试结束。   和第一场结束时一样,绝大部分考生的神色都很轻松,今年的题目挺简单哈。   孟月很高兴,晚上时和徐瑛一起来了黎荞家,笑得一口白牙都露出来了:“此次题目简单,我觉得我还是有希望的。”   “我觉得明日的策论题绝对会很难。”黎荞说着叹气:“我不是要打击你,只是你想,前面两场都很简单,那大家如何拉开差距呢?总不能将此次的上万考生都录取了吧。”   “想拉开差距,只能靠明日的策论文章。你说是不是?”   孟月:“……”   他脸上的笑,僵住了。   一旁的徐瑛叹气道:“我也有此担忧,孟弟,明日的策论题目,绝对是难上加难。”   孟月:“……”   他笑不出来了。   “尽力而为,听天由命,反正大家平日里尽力了。”   黎荞安慰孟月。   “对,反正我尽力了,大不了三年后再来。”孟月愁眉苦脸,此次也不算白来,不仅见识了盛京的热闹繁华,还攒了经验。   孟月调整心态,等回去时脸上的愁苦已经消失了,反正明日就要考最后一场,不想了!   孟月和徐瑛走了,陶竹看向黎荞,有些担忧:“明日的策论题目会接一百八十层地狱么?”   黎荞噗的一声乐了,抬手将他眉心的疙瘩揉开,笑着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大不了咱们也三年后再来。”   陶竹:“……”   他笑不出来。   黎荞和孟月不一样,黎荞一句碰瓷,得罪了此届的所有考生,其他考生都在等着看黎荞笑话,这种情形下,黎荞不能真的变成笑话啊……   黎荞平日里那么刻苦!   “走走走,咱们做晚饭去,做完之后早点歇息,明日还得早起呢。”   黎荞心里也有些没底,但他不想让陶竹担忧,他只能拉着陶竹做其他事转移注意力。   陶竹哪里看不明白黎荞的心思,晚饭后,两人洗漱睡觉。   睡前先是亲一亲,等亲完了,他趴在黎荞怀里,耳朵贴着黎荞的心口,一脸认真的道:“此届的考生,谁都没资格笑话你,若是有人笑话你,咱们和他吵,肯定能吵赢。”   “嗯?”黎荞被他这话逗笑,抬手抚了抚他的头发:“怎么说?”   “圣上出的这些题目,看来看去,无非就是为百姓为大盛,你早就用实际行动交出了河西府这个答卷,其他考生有类似的答卷么?”   “若是没有,那他们有什么资格笑话你?”   黎荞:“……”   他怔了一下。   “况且,咱们是从小地方来的,而且咱们还年轻,论眼界、阅历、底蕴,哪样都比不过别人。”   “你和他们坐在同一个考场比试,对你而言本就不公平,他们若是胜了你,那是理所应该的。有能耐让他们也出生在小山村然后一路通关短短五年就站到盛京。”   陶竹说着抿起唇来。   这几日他在场外,听到不少冷嘲热讽,要不是怕影响黎荞考试,他肯定要和那些人吵起来。   “不愧是我的竹哥儿,一心向着我。”黎荞此时心里比身下的炕还火热,他拍了拍陶竹的背:“若其他人真的笑话我,那咱们就这样和他们吵。”   “抬头,让我亲亲你。”   陶竹闻言,重重的嗯了一声,他已经想好措辞了,他谁都不怕!   他身子往上拱了拱,抬头去寻黎荞的唇。   要多亲一会儿,等明天一早,又得和黎荞分别了。   翌日,天气晴朗,去贡院时还能看到漫天的星星。   黎荞和前两场一样,搜身,去自己的号舍,然后等着发试卷。   等到傍晚,发放试卷的士兵终于来了,黎荞接过试卷,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去瞅试卷上的字。   今日这一场只考策论。   策论题出自圣上上个月新鲜出炉的小作文。   上个月初六,圣上新写了一篇小作文,感叹治国不易,每年收上来的赋税,还未送到盛京,他便安排好该花去何处了。   大年初六写这么一篇小作文,当时众人都在猜测圣上是不是心情不好。   但宫中并无其他消息传出,所以众多举子,包括黎荞本人都没把这篇小作文当回事。   因为这篇小作文没什么实质性的内容,听说是圣上晚上写的,所以黎荞觉得圣上这是半夜emo所以写了篇纯废话的文章。   可万万没想到,此次会试的题目竟是从这篇小作文中出!   黎荞耳朵好,他听到不少抽气、磨牙、拍木板等声响,显然,所有人都被今日的题目给惊着了。   因为实在是……不要脸。   之前运河、黄河的题目,圣上借着科举向天下读书人征集良策,这无可厚非,因为不管是运河还是黄河,都关系到无数百姓的命运,是影响后世的大事。   可今日这题目,竟是如何丰盈国库!   这是在伸手向天下举子讨钱吧?   在会试考场上向天下举子讨钱,圣上还真干得出来!   但是,这题目是圣上出的,坐在盛京的贡院里,谁敢骂圣上?   没人敢。   考生们只能用倒吸一口冷气、拍桌子等动作表达他们的不满。   充盈国库这么大的题目,竟然交给他们一帮小小举子讨论?谢谢圣上看得起他们哈。   黎荞一手支着脑袋,一手轻轻点着充盈国库这四个字,他眉心微微拧起,大脑飞速转动。   充盈国库,这题目比运河、黄河都大,那可是国库,整个大盛的钱袋子。   想把这个钱袋子填满,而且还要压其他考生一头,这真的有难度。   怪不得前两场那么容易,原来都在今日等着呢。   不过,这题目虽然大,但不偏,认真说来,这其实是每一位大盛官员都该琢磨的问题。   这么大一个题目,太容易拉开差距了,太能看出一个考生的真实水平了。   但这不包括他。   陶竹为他抱不平,觉得把他和辛知、谷梁涵这类人放一起考试对他不公平。   其实,真正受到不公平对待的是辛知、谷梁涵等考生,因为他是在拿上辈子的眼界、信息和这些人比试。   他这是降维打击。   只能说感谢圣上。   若没有圣上,那他的科举之路就真的难似上青天了。   起身朝着皇宫方向作了一揖,然后他坐下磨墨,他脑子里已经有大致的框架了。   写框架,填细节,打草稿。   润色,再写草稿。   确认无误了,他开始往试卷上誊抄。   等他誊抄完,还未到第三日中午。   会试不能提前交卷,他只能等。   百无聊赖,他竖着耳朵听其他考生的动静。   其他考生此时正焦头烂额,充盈国库这个题目太大了,而且,常规的充盈国库的手段,历朝历代都搞过了。   比如说盐铁专营,酒榷专卖,改革税法等,现在让他们一帮没有做过官儿的举人另想法子,这真不是故意为难人么?   这到底怎么写?   头秃!   头大!   黎荞听着其他考生的动静,忍不住再次看向了皇宫的方向,圣上真是他的伯乐啊!   坐到傍晚,考试结束,士兵过来收走试卷,众多考生排队出考场。   今日,众多考生再没有前两场的轻松和意气风发,几乎每个人都垂头丧气,唉声叹气。   黎荞并没有故作沉重,他出了考场见到陶竹,立马就笑了起来。   陶竹观察其他考生的脸色,知道此次的考题非常难,他心里头担忧,但瞧见黎荞的笑脸,他忍不住也笑了起来,蹦起来对着黎荞招手。   反正已经考完了,先回家!   回到家天已经黑了,正要做晚饭,庄文、孟月、徐瑛沈画包括韩宁都来了。   庄文虽然累的要死,但还是强撑着过来,他太想知道黎荞的答案了。   孟月心态已经调整好了,他哈哈笑着:“我写的很简单,杀贪官!”   “抄贪官的家,一定能抄出来不少银子,多好的法子。”   徐瑛闻言,忍不住也笑,但笑容里明显带着无奈:“我写的是赚富人的钱,像是画哥儿,他设计的衣服很好看,他穿着逛街时,好几个人特意问他呢。”   除了传统的增收手段,他实在是想不出其他的,于是他把身边的沈画给写上了。   他有些底气不足:“如果由朝廷出面建一个布庄,这个布庄卖旁人没有的漂亮衣服,那应该会有不少人买吧?”   “肯定会有不少人买啊!我做的衣服可漂亮了,连荞哥都满意呢。”   沈画忍不住看向了黎荞,脸蛋上带着几分得意,嘿,徐瑛竟然把他给写到卷子上了。   这得气死徐家人了!   黎荞大大方方的点头:“画哥儿设计的衣服,竹哥儿穿上非常好看,我很喜欢。画哥儿在这方面很有天赋。”   沈画闻言,立马就乐开花:“听到了吧?荞哥都说好!”   徐瑛瞧着他得意的小模样,忍不住也笑:“画哥儿很厉害。”   “那当然!”沈画晃了晃脑袋,笑眯了眼。   “啧,我把我庄家的家具小生意给写上了,这小生意一开始挣的不多,但后来平城来了不少外地商贩,这些商贩不少都是租房子住,于是我家可拆卸的小家具就挺受欢迎。”   庄文也笑,虽然挣的不多,但好歹也是新法子呀,和传统手段都不同。   “ 老弟,你写的什么?   庄文笑完了,看向了黎荞。   “就是,快快快,黎兄,你写的是什么?”孟月催道。   徐瑛也催:“黎弟,别藏着掖着,快说。”   “我啊,我写的也简单,我写的就是最近竹哥儿做的牛乳点心,你们不都尝过嘛,若是朝廷出面建一个专门卖牛乳点心的点心铺子,应该能挣不少钱吧。”   黎荞的确没卖关子,痛痛快快的把自己的文章内容说了出来。   他对大盛的制度了解的不多,所以他没想过改革制度,再说了,改革制度必然会触犯一部分人的利益,他小小举子,何必把他和陶竹置身于危险之中。   牛乳点心好哇,不会触犯别人的利益,见效也快。   他口中说的牛乳点心,除了常规的添加了牛奶的点心,还有戚风蛋糕、老式鸡蛋糕、吐司面包。   蛋糕面包的利润自不必说。   若是再由朝廷出面搞垄断,那利润比粉条大多了。   想一想,如果全国的蛋糕店都是他开的,那真是爽死。   “你写的是这个?”陶竹诧异不已,水眸睁得圆圆。   “对,写的这个,竹哥儿,你虽然没上考场,但这一次的试卷,真真切切是咱们两人完成的。”   黎荞笑眯眯的道。   陶竹:“……”   巨大的喜悦笼罩了他,他怎么都控制不住脸上的笑,原来黎荞写的是这个!   他刚才担忧了一路呢。   他忍不住伸出手抓住黎荞的手,重重的嗯了一声,没错,他虽然没进贡院,但他真的帮上忙了!   一旁的人早习惯他们俩的腻歪,现在他们的注意力在黎荞所说的点心上。   “诶,就是那个鲜牛乳面包么?”韩宁道:“那个好吃,可好吃了,如果竹哥儿卖那个面包,我肯定天天去买。”   陶竹每次做了新的牛乳点心,都会给他家送一份,这段时间他们家吃了不少点心。   其中最为喜欢的,便是那个叫鲜牛乳面包的点心。   那个面包鼓鼓的,非常暄软,闻着是奶香味,吃起来软绵,口感真真是绝了,他全家人都爱死。   “我也买我也买!”沈画忙道。   身为陶竹的邻居,这些天他也吃了不少牛乳点心,他最爱的也是那个鲜牛乳面包。   孟月自然也吃过,他觉得那是他吃过的最美味的点心,若是他将来有钱了,他绝对会买给家人吃的。   他忍不住朝着黎荞竖起大拇指:“心服口服,你这个一定能挣不少钱,用来充盈国库,这再合适不过。”   庄文也夸:“老弟,这题目简直是为你量身定做,太简单了,我不信能有人能胜过你。”   “低调低调,结果还没出呢。”黎荞摆了摆手。   万一真有学神胜了他,那岂不是尴尬。   先低调。   等真的拿到了会元再翘尾巴。   “不管了,明天大睡一场,等休息够了,咱们出门逛街,来盛京两个多月,咱们还没好好逛过街呢。”   黎荞安排未来几日的行程。   这一次,他碰瓷两个字将此届考生给得罪完了,应该没人来拜访他,他不用社交了。   既如此,先休息,再逛街。   当晚,黎荞大睡一场,翌日醒来,浑身轻松的他拉着陶竹在房间里待了一整日。   终于可以和陶竹狠狠快乐,他要把从前缺的份额讨回来一些。   第三日,有原河省的举子登门,想要拜访黎荞。   原河省的几个举子对黎荞没什么坏印象,人家黎荞说的也是实话嘛,本届考生就是他名气最大。   人家给了笑脸,黎荞自然还以笑脸,社交了两日,他和陶竹带上新做的老式鸡蛋糕、戚风面包、鲜牛乳吐司面包去赵府拜见赵大人。   他很感激赵大人,而且人家还是三品大官,多和人家拉一拉关系肯定没错。   正事忙完,他开始和陶竹出门采购。   上次他托韩家带回平城的特产是韩宁买的,现在他想自己买。   而且,他也想给他和陶竹买东西。   过年时他和陶竹玩奇迹竹哥儿的小情趣,竹哥儿换上一套又一套衣服,每一套都好看得让他移不开眼,这激发了他的购物欲,他想买好看的首饰,买好看的布料,他想让陶竹更好看。   黎荞天天夸自己好看,陶竹美得心里冒泡泡,他无比支持黎荞的购物行为,因为他也想给黎荞买。   黎荞也很好看呀~   两个都长在对方审美点上的人,在放榜前的这段时日过的充实又开心,白天买买买,吃吃喝喝,晚上时没羞没臊,狠狠快活。   日子一天天溜走,很快就到了放榜这日。   放榜的地点依旧是在贡院。   因为租住的院子距离贡院不算远,所以黎荞他们步行前去贡院。   这一路上碰到不少同去贡院的考生,每个人都苦着一张脸,萎靡不振。   会试这种决定举子一生命运的考试,圣上竟是出这样的题目,太儿戏了吧。   唉!   很快,一行人到了贡院门口。   今日这里的人比考试时还多,考试时只有考生和陪考,但今日多了一些看热闹的。   这可是会试放榜,三年才有一次的热闹,不少人都跑来围观了。   人太多,黎荞一行人便没有往前面挤,一群人站在了角落里,距离贡院门口有百米远。   “听说此次参加会试的有一万三百多人,但只录取一百八十人。”   韩宁道。   “还成。”黎荞点头,差不多是六十人取一,去年的乡试是一百八十人取一。   “但愿一百八十人里有我。”孟月双手合十,开始祈祷。   “希望也有我。”徐瑛见此,也笑着双手合十。   沈画赶紧跟上。   庄文哈哈一笑:“既然有你们了,那再添我一个吧。”   就在此时,一道不和谐的声音传来:“大白天做什么梦,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水平,果然是从乡下来的,连自己有几斤几两都搞不清楚,丢人。”   黎荞:“?”   他朝着声音来源处看去。   *   作者有话要说:   没写完QAQ   给大家发小红包! 第107章 会元 雷厉风行的盛鸿   只见在黎荞一米开外的地方, 站着几位身穿青色襕衫的考生。   黎荞挑了下眉。   青色襕衫,这是国子监学子的校服。   眼前的是国子监的学生。   这几位要么背负着双手,下巴抬起, 拿鼻孔对着黎荞几人,要么双臂抱胸,一脸不屑的看着黎荞几人。   其中出言嘲笑庄文三人的,是一个三十岁出头的男人,留着山羊胡, 脸皮黑红,大脑袋, 啤酒肚, 头上插着玉簪,腰间挂着玉佩,一看就家底不错。   黎荞看清楚他的模样, 笑了:“阁下说我们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那阁下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么?”   他说着上下扫了山羊胡几眼,跟看家畜似的:“阁下估摸着有一百七十斤?”   山羊胡:“!”   他大怒, 猛的一甩袖子:“你莫要装傻!”   “你回答不上来,那说明你也不知道你有几斤几两。不过我这个人一向爱帮助别人,既然你认不清自己, 那我帮你认清。”   “韩兄, 找两根绳子, 一根木棍,就杀猪时用的那种, 把这位仁兄手脚绑在棍子上吊起来, 我亲自秤一秤看他到底有几斤几两。”   黎荞一脸严肃的对韩宁说道。   韩宁:“……”   噗的一声, 他没绷住, 笑了起来:“好,我这就让人回家取麻绳、棍子、大秤!”   “哈哈哈,黎兄,好主意啊!”   孟月笑死,他举起手臂挥了挥:“我帮你抬猪啊不,我帮你抬人,我浑身使不完的力气!”   徐瑛也勾起了唇:“我也可以出力。”   沈画站在他身边乐的笑弯了腰:“荞哥,我会捆绳子!”   庄文也哈哈笑:“我也有经验的,我虽然没捆过猪,但家里杀猪时我见过。”   陶竹也笑,但他没吭声,只是看着黎荞。   他男人嘴巴好厉害,一人就秒杀了对面,根本轮不到他去吵架。   一旁的考生、路人等,无意中撞见这一幕,也都笑了起来,黎荞的嘴可真毒啊!   山羊胡气的浑身直哆嗦,本就黑红的脸皮涨成了黑紫色,下巴上的胡子一抖一抖的,最终却是只憋出来四个字:“有辱斯文!”   山羊胡的几个同伴,也都沉下了脸,一言不发的瞪着黎荞。   黎荞笑眯眯的:“阁下既然知道有辱斯文这四个字,那刚才为何出言嘲讽同为举子的我们?”   “不想当进士的举子不是好举子,我们又不是奔着落榜来的,随口祈祷两句而已,阁下何以特意嘲讽?”   “你!”   山羊胡依旧浑身哆嗦,他想说老子只是提醒你们别白日做梦要认清自己,但他怕黎荞再回他一个捆猪!   山羊胡身后一个生着八字眉的学子看不下去了,怒道:“会试是什么场合?凭你们几个乡下人,如何能考上!陈兄是好心提醒你们别白日做梦!”   “黄榜未贴,你怎知我们考不上?你是主考官?”   黎荞不恼,挑着眉问道。   “哼,逞口舌之快有什么用?你能考中,但你身边这几个小乡巴佬肯定落榜!”   八字眉冷笑。   “至于你自己,就算不落榜,排名也必然靠后,会试可不是看名气,而是看真才实学!”   “黄榜未贴,阁下不也在逞口舌之快?”   黎荞勾唇笑了一下:“看阁下的样子,很不服气我名气大啊。可我的名气是圣上给的,不服的话,阁下也凭实力引起圣上的注意呀。”   “……你!”   八字眉登时也气的哆嗦了起来,脸皮涨成了猪肝色。   黎荞啧了一声:“这么生气干啥?两位故意冲着我说一些可笑之言,不就是想用这种方式引起我的注意么?”   “恭喜你们,你们成功了,今日之后,你们也要在盛京读书人中出名了。”   “谢谢我吧,在钱沉之后,还乐意让你们碰瓷儿。”   山羊胡:“……”   八字眉:“……”   他们心口剧烈起伏,身子也抖如筛糠,气死啊!   “就是!人家黎荞在和好友说话,你们停下来故意嘲讽,你们就是想碰瓷黎荞出名吧!”   恰好附近站着的有一位原河省的举子,他前些天刚去拜访过黎荞,此时围观了经过,忍不住出言道。   “额……有没有可能他们是为了捧辛知所以才出言嘲讽黎荞呢。”   围观的人群里,不知道是谁突然这般说道:“陈德仁这几个人一直在巴结辛知呢!”   “啊???”   “怪不得!”   “原来是这样啊!”   围观的众人,包括黎荞都一脸恍然。   原来是辛知的舔狗。   黎荞笑了,正想要说话,但这时突然有人喊了一声:“诶,那是武安侯府的马车!辛知来了!”   这一嗓子喊出来,登时把在场众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去。   不远处停着一辆崭新又豪华的大马车,马车门推开,一个身穿蓝色长衫的年轻人从马车里走了出来,他一手扶着马车车门,一手撩起衣摆从车辕上蹦了下来。   他生得唇红齿白,身材颀长,如传说的那般是个美男子。   不过,此时他一双剑眉拧着,心情看上去不太美妙。   他下了马车,板着一张脸,大跨步的朝着贡院门口走去。   围观的路人原本想把陈德仁与黎荞的争执告诉他,但此时瞧着他的神色,一个个都往后退,唯恐惹了他。   挡在他前面的人如潮水般分开,给他让出了一条通道,他目不斜视的往前走,很快就来到了黎荞所在的角落。   陈德仁几个人瞅着他冷峻的面容,颇有眼色的闭上了嘴巴,只是笑着对着他拱了拱手。   可谁知道他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他看向黎荞,脑袋一歪,脸上的不爽转为了好奇:“黎荞?”   “正是在下。”黎荞朝着他拱了拱手。   “辛知,辛自在,黎兄可以唤我自在。”辛知朝着黎荞拱手,脸上寒去春来,挂上了浅笑。   “额……辛公子唤我黎荞即可。”黎荞有些意外。   他没有表字,只有名。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位辛公子对他的态度。   不只是黎荞意外,周围的人都意外。   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路人立马叭叭叭的将刚才的争执告诉给了辛知:“辛公子,陈德仁几个人在为你而战呢!”   辛知:“……”   他一张俊脸瞬间又转阴了,扫了陈德仁几人一眼,他冷着脸道:“你们自己看不上黎兄就大胆的说出来,不要打着我的旗号去惹事,我与你们非亲非故,不为你们的招摇擦屁股。”   这话实在是犀利,一点儿都不输黎荞口中的捆猪,围观的人哈哈笑了起来。   “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可不是,人家辛公子对黎荞以礼相待,他们对黎荞冷嘲热讽,分明是他们自己看不上黎荞!”   ……   众人的嘲笑犹如刀子,刺得这几个人再没脸待下去,他们脸皮红的要滴血,恨不能从地上找个缝隙钻进去。   但地上没缝隙,于是他们低着头,拿宽大的袖子遮着脸,快步朝贡院门口跑去。   等这几个人不见了,辛知一脸抱歉的看着黎荞:“我对黎兄钦佩已久,与他们几个连话都没说过几句,黎兄莫要误会。”   “辛公子放心,我恩怨分明,谁的账算谁身上。”黎荞一脸温和。   他没在这位辛公子身上察觉到恶意。   “黎兄果然如传说的那般是非分明!额……不知黎兄此次的策论文章是如何写的?反正快放榜了,不如先说与我听?”   辛知又歪了下脑袋,一脸好奇的看着黎荞。   “这……”   黎荞还是意外。   难不成这位辛公子此次的策论文章搞砸了?   视线扫了一圈,见附近的人都好奇的看着自己,黎荞清了清嗓子:“等放榜吧,万一我没中,那就有些招摇了。”   “嗯……行,等放榜!”   辛知没有坚持,但他没有再往贡院门口去,他直接站到了黎荞身边与黎荞交谈了起来。   “黎兄,你那秋梨膏不错,过年时我嗓子干痒不舒服,娘亲让我喝了几次,症状立马就没了。”   “我对黎兄此次的文章太好奇了,若黎兄中了会元,希望严大人将你的文章贴出,好让天下学子都观摩观摩。”   黎荞:“……”   没想到辛知一副贵公子的模样,结果是个话痨!   而且,辛知此次的文章真搞砸了吧,不然也不会这么惦记他的文章。   辛知身为此次会元的头号热门选手,他的态度很快就传开了。   他和黎荞是竞争对手,所有人都认为他对黎荞就算是没有敌意,那也不会和黎荞站在一处。   毕竟他也拿了小三元和解元,可此次的会元只有一个,他和黎荞肯定有一人拿不到□□了。   可谁知道两人竟是站在角落里谈笑风生!   辛知这是……   辛知急着打探黎荞的文章,是他没考好?   这个猜测一出,人们心头一沉,但很快又自我安慰,就算是辛知没有考好,那还有谷梁涵呢。   怎么都不可能是黎荞拿到会元啊。   此次的题目那么大,黎荞就算是将他的粉条收益捐给国库,那也是……   那也是比他们想的法子强。   黎荞虽然是从小地方来的,但黎荞有钱,很有钱!   若他写的是愿意把粉条收益捐给国库,那八成能压过其他人。   谷梁涵等人能给国库搞来比粉条收益更多的银子么?   但是,为了一个会元,黎荞不至于这么拼吧……   就在这些考生心情沉重之时,贡院大门打开,一队身穿蓝色锦袍的侍卫从里面走了出来。   这些人不是普通的禁军,他们是禁军里的精锐——圣上的近卫队。   而为首之人,正是近卫队的队长赵存。   赵存官职只有四品,但无人敢小瞧他,他一出现,围在最前面的一帮人立马压低了声音。   赵存身后的一个侍卫手里捧着一个大托盘,托盘上放着的便是此次会试的结果。   因为录取人数众多,所以黄榜很大,将托盘盖的严严实实。   跟童生试乡试的流程一样,先是敲锣放鞭炮,等把气氛搞起来之后,几个侍卫开始往墙壁上刷浆糊。   黄榜很大,需要好几个侍卫一起张贴,当其中一个侍卫将黄榜从托盘上拿起来时,围在最前面的人看到了黄榜下面的东西。   那是一张试卷。   “天呐,难不成此次的会元是黎荞???!”   有人惊呼。   试卷被压在黄榜之下的,除了黎荞,没有第二人!   “不是吧不是吧,就算他是会元,也不至于把他文章贴出来啊,这可是盛京!”   显然,有人不服。   原河省那种小地方没见过大世面,所以将黎荞这个小乡巴佬高高捧起,连卷子都大张旗鼓的贴出来让其他考生瞻仰。   可这里是盛京啊!   古往今来出了多少状元,黎荞就算是拿到了会元,那也不配把卷子贴出来!   “或许不是黎荞的卷子呢!”   有人又道。   这些举子不愿意相信眼前这一幕,若黎荞的卷子贴在黄榜旁边,那就是实实在在的压了此届所有考生一头。   很多人不能接受,吵吵嚷嚷的,负责维持秩序的侍卫见状,猛的敲响了手中的铜锣:“肃静!”   铜锣声一响,这些人不敢喧哗了,眼前站着的可是近卫队。   他们睁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黄榜。   跟乡试时的情形差不多,不等侍卫将黄榜贴好,便有人看到了上面的名字。   看到自己的,自然是高兴。   但有的也不是很高兴,因为名字太靠后了。   没看到自己名字的,心急如焚。   很快,有人瞧见了黄榜左上角的名字,顿时喊了出来:“庆字排五十八号,黎荞,是黎荞,此次的会元是黎荞!”   这一嗓子把无数人心里头的侥幸给打破,还真是黎荞!   他凭什么啊?!   太多的人不服气,以至于对黄榜的关注度都降低了,等黄榜贴好,匆匆扫了一遍之后,没发现自己名字的考生连伤心都顾不上,而是催着侍卫去贴黎荞的试卷。   他们倒要看看黎荞到底写了什么内容,难不成真的把他的粉条收益捐了?   若真是这样,那胜之不武,不要脸!   这帮人怀着百般的挑剔去盯黎荞的试卷,几个侍卫也没拖延,黄榜贴好之后,立马贴黎荞的文章。   “牛乳点心?这啥玩意儿?!”   “真的有那么好吃么?”   “这可是会试,主考官难不成吃过?”   ……   看清楚黎荞的文章,很多人立马就嚷嚷了起来。   身为举子,大多数人家境都可以,吃得起牛乳点心。   牛乳点心味道的确不错,但说到底只是点心而已,一道点心能充盈国库?   笑掉大牙好嘛!   严大人凭什么把黎荞的文章判为第一!   就在喧哗声越来越大之时,赵存将身旁侍卫手里的铜锣接了过去,他敲响了铜锣,锣声又急又密,一下子就将众人的声音压了下去。   但他没有停下,紧密的锣声迅速传向四周。   这下子后边的人也安静了下来。   一直到整个贡院门口都安静了,他的动作这才停止。   站在凳子上,他瞧着下面众人的神色,大声道:“此次的结果是圣上定的,不服的话,等朝廷的牛乳点心铺子开张,你们可去购买,看这牛乳点心值不值这个会元!”   说完这话,他也不管众人有什么反应,从凳子上跳下,将铜锣交给身旁的侍卫,然后他带着两人顺着墙角往外走去。   凡是他经过的地方,人们自动让出一条小道。   于是他畅通无阻的来到了黎荞所在的角落。   黎荞已经知道他拿到了此次的会元,他正在给辛知讲他文章的内容,赵存突然出现,看的他一愣。   赵存站到黎荞跟前,先是和辛知打了招呼,然后才对黎荞道喜,难得的,脸上带着笑:“黎荞,恭喜高中会元。”   黎荞回过神儿,赶紧行礼,等直起了身子,脸上满是笑:“谢大人,许久未见,大人近来可好?”   “一切都好。叙旧的话暂且押后,你们夫夫且随我来,圣上要见你们。”   赵存道。   “啊???”   黎荞这下子是真的惊了。   陶竹,竟然还有陶竹?   陶竹和他一起去皇宫?   “走吧。”赵存说罢转身。   黎荞和陶竹对视一眼,黎荞牵上了陶竹的手,他对着黎二山、黎夏、庄文几人道:“回去等我们!”   然后又对着辛知道:“辛公子,下次聊!”   辛知回了一句,然后视线定格在了赵存身上。   他叹了口气,赵存看他的眼神有点冷,看来他此次的文章真的砸了。   唉!   求贤殿。   求贤殿一共有五间,中间的明间是盛鸿平日里批折子的地方,两边的次间梢间都是他的书房。   黎荞和陶竹到时,他正埋头批折子,殿内除了他,只有一个大内总管钱三。   黎荞和陶竹两人按照赵存刚才在路上所教的动作,跪下来向盛鸿行礼问安。   “起来吧。”盛鸿放下手里的翡翠狼毫笔,抬眼看向了黎荞和陶竹。   黎荞和陶竹起身,脑袋微微垂着,视线盯着脚尖,身子站的笔直。   盛鸿仔细打量了他们二人一眼,突然有些感慨。   在他第一次知道黎荞名字时,他真没想到这个年轻人竟能通过科举之路从小山村来到他眼前。   “本想着殿试时再见你,但你此次的文章写的实在是好,为了国库充盈,朕便今日召见你了。”   “黎荞,你真的愿意将牛乳点心上交给朝廷?”   “回圣上的话,草民愿意。”   黎荞答的毫不犹豫。   “既如此,那朕不能亏待你,点心铺子的收益分你半成,只要点心铺子在一日,那这半分分成便有效。”   盛鸿很满意黎荞的干脆,脸上带了笑。   此次的策论文章牵扯到国库,因此批卷的几位大臣将那些看上去可行的文章全挑了出来,由他评定。   此次会试的批卷人,其实是他。   考生们出的主意很多,像是黎荞这种的,按照常理,他得先派人调查,但恰好前段时间赵有志进宫,给他献上了几道牛乳点心。   那几道点心是陶竹亲手做的。   他尝过那几道点心,他知道那几道点心的价值,于是会元便落黎荞头上了。   他今日特意将黎荞叫来,为的是赶紧把点心铺子开起来。   国库太空,他扛不住了。   维持一个偌大的王朝,处处都得用钱呐。   “圣上恩赐,草民本不该推辞,但国库关系到国计民生,草民自愿把这几道点心交于朝廷,这银子与其放在草民手中,不如用到百姓身上。”   黎荞听见盛鸿此话,真心实意的道。   “那不行,这是你想出来的主意,朕怎好白拿。若不与你分成,那在世人看来朕这是强取豪夺,天下人都看着,今后谁还愿意给朕献上良策?”   “而且,世人也会觉得你这是拿点心换会元,这你能忍?反正朕不能忍,此次的结果是朕评定的,你是凭实力拿了此次的会元,朕是公正的,没有偏私。”   盛鸿否的很干脆。   黎荞:“……”   好家伙。   比他还会说服人。   但他身体里的热血在涌动,竟然有如此明君!   说大盛是世外桃源,他真没夸错。   “此事就这么定了,你们夫夫跟着赵存出宫去城东的皇家点心铺,将点心的做法教给那里的厨子,朕已经把一切准备好了,只等你们夫夫。若无意外,明日便可开张。”   盛鸿又道。   黎荞:“……”   除了好家伙,他词穷了。   雷厉风行啊!   牛逼了,盛平帝。   皇家点心铺那边,盛鸿准备的的确很充分,大大小小的烤箱有五十多个,厨子也有上百人。   这么多人等着学做点心,于是黎荞也撸起袖子进行教学。   为了让更多的人在第一日就吃上牛乳点心,黎荞和陶竹带着一帮厨子备了不少货,直到第二天中午,皇家点心铺才开张。   盛鸿用会试会元这一荣誉给皇家点心铺打广告,效果好到爆炸,上午时便有人排队,等中午开张,即便是限购了,准备了一天一夜的点心也在短短一个时辰内卖光了。   卖光之后,铺子关门。   黎荞和陶竹又帮着做了一些点心,直到傍晚两人才回租住的地方。   回去后他们倒头就睡,等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三天中午了。   庄家、孟家、徐瑛沈画、韩宁都在。   “可算是醒了,来来来,吃东西。”   看黎荞和陶竹两人牵着手从后院出来,庄文笑着招呼道。   “竹哥荞哥,快来,已经烤了不少啦!”沈画笑眯眯的道。   一帮人为了庆祝所以在院子里搞烧烤,他们夫夫醒的正好。   *   作者有话要说:   根据查到的资料,宋朝时设有牛羊司和乳酪院,民间也有卖乳酪点心的,《枫窗小牍》中提到“王家乳酪”店,所以我觉得开牛乳点心铺子是可行的,于是就有这个情节了~ 第108章 都中啦 为什么能中   “刚出炉的五花肉, 来尝尝。”韩宁笑着道。   “先洗漱。”   黎荞扫了眼铁盘上正滋滋冒油的五花肉,拉着陶竹进厨房洗漱。   等他们坐到炉子旁,黎二山给他们端了两碗五谷豆浆:“小叔竹叔, 先喝口豆浆垫垫肚子。”   “好。”黎荞端起碗,碗有些烫,他便抿了一小口,等热乎乎的豆浆下肚,黎夏把一盘烤好的串串放到了他跟前。   看着串串上那满满的烧烤料, 他捏起了一根淀粉肠,这两日在点心铺吃了太多甜品, 他想换换口味。   陶竹与黎荞一样, 吃了太多甜的,他现在只想吃麻麻辣辣的,他吃的是猪肉丸子, 猪肉丸子只有淀粉和猪肉, 不油腻,配着豆浆吃正好。   “来来来, 一起吃,庆祝庆祝。”黎荞一根烤肠下肚,他笑眯眯的招呼众人。   在去皇家点心铺的路上, 赵存将庄文、徐瑛、孟月三人的成绩告诉了他。   这三位都中了。   庄文是一百七十八名。   徐瑛是三十五名。   孟月是一百六十二名。   庄文和孟月的排名比较靠后, 但好歹都中了, 从今往后就是进士了。   而且,这并不是最终的排名, 下个月的殿试, 一百八十位进士入宫考试, 殿试的排名才是最终的科举排名。   况且, 以庄文和孟月现在的心态来说,哪怕殿试的成绩和会试的一样,那也影响不了他们的好心情。   进士诶,妥妥光宗耀祖了!   因此,知道黎荞和陶竹回来了,他们今日便在黎荞这边烧烤庆祝。   “来来来,咱们碰个杯。”   庄文端起一碗米酒。   其他人面前都摆着碗,想喝酒的喝酒,想喝豆浆的喝豆浆,听了庄文的话,他们端起碗放一块碰了碰   “嘿,我是进士了!”   孟月将碗里的米酒一饮而尽,笑得大白牙藏不住。   “我开心的已经两天睡不着了,半夜总是会笑醒。”庄文也乐的有些找不着北:“跟做梦一样。”   幸好他来了。   也幸好熬过了九天的考试。   若是三年后再来,他九成九考不中。   “表哥也乐的睡不着,精神贼好。”沈画说着看了徐瑛一眼,笑容里带着些许羞涩。   徐瑛深更半夜睡不着,非得说他是功臣,越说越精神,到后来就折腾他。   他现在浑身都酸软无力呢!   徐瑛大大方方的点头承认:“我有些意外,坐在考场上时,我实在是想不出其他的了,这才把画哥儿的衣服写了上去,谁知道竟是三十五名。”   虽说科举考试最重要的是策论文章,但是,他只写了布庄就能排在三十五名,这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放榜那日他盯着黄榜上的名字反反复复确认了好一会儿,唯恐是写错了。   “这个文章不好写的,徐兄你写的布庄若是好好发展,肯定能挣不少银子,就跟我和竹哥儿的牛乳点心一样。”   黎荞一边嚼五花肉一边道。   “传统的充盈国库的手段,史书上记载的有,历朝历代都在搞,那是前人的智慧结晶,是前人绞尽脑汁想出来的好主意,咱们想创新,难度太高了。”   “更何况,很多举子对大盛的制度一知半解,想创新也找不到明确的方向。在这种情况下,你能给出确切的挣钱法子,已经很了不得了。”   他听完庄文、徐瑛、孟月三人的成绩,先是为三人高兴,然后便是惊讶。   他当时下意识的说了一句没想到我们几个都考中进士了。   赵存看着他,叹了一句:   挣钱不易。   事后他细细品了品这四个字,他觉得庄文、徐瑛、孟月三人考中进士能解释得通。   圣上想充盈国库,想增加朝廷的财政收入,路子其实是很多的,比如说提高赋税,压榨百姓。   比如说卖官,分分钟让国库由干瘪变成鼓鼓囊囊。   但圣上是位明君,于是让国库充盈的路子一下子就狭窄了。   若是让黎荞正经回答这个问题,他脑子里首先出现的是各种改革,比如说两税法、王安石变法、一条鞭法、摊丁入亩、士绅一体纳粮等措施。   这些措施大多是税改,是从土地上做文章。   而且得有权臣和杀伐果断的君王做支撑,不然的话,这些改革进行不下去。   改革必然会触犯既得利益者的利益,会得罪一大票人,所以,黎荞答卷的时候没想过改革制度。   他有捷径可以走。   但其他考生没有捷径。   再加上大盛已经实行盐专卖等前朝已有的措施,所以其他考生能想到的路子很少,可行的路子更少。   在这种情况下,庄文、徐瑛、孟月三人都给出了切实可行的路子,再加上他们三人的基本功都扎实,因此他们三人考中进士完全说得过去。   “不不不,我不奢求能和牛乳点心相比,我现在担心的是……布庄的收入配不上我的三十五名。”   徐瑛听完黎荞的解释,还是有些底气不足。   “圣上雷厉风行,牛乳点心铺不仅已经开张,还火爆整个盛京,我担心圣上以同样的速度开布庄,若是布庄生意不好,那我这进士会不会被圣上收回去?”   徐瑛说着叹气。   这两天他高兴又心虚。   半夜睡不着不只是因为兴奋,还因为担忧。   黎荞听见他这话,忍不住笑:“怎么可能收回去,圣上金口玉言,黄榜在贡院门口贴着呢。而且你相信画哥儿,他设计的衣服真的好看。”   “……表哥,原来你在担心这个啊?”   沈画愣住。   他之前根本没往这方面想过。   但现在徐瑛一说,他慌了。   他设计的衣服再好看,那生意也比不上牛乳点心铺啊。   牛乳点心铺火爆得他走到哪里都能听到人们的谈论,除了不服气的举子想购买,盛京本地人也想尝一尝,那可是会元黎荞做出来的点心,吃了之后肯定能沾上黎荞的喜气儿。   他的衣服咋能搞出这种阵仗。   搞不出来的!   圣上若是对他表哥的布庄寄予厚望,那他的实力配不上这份厚望哇!   “别怕别怕。”黎荞见状,赶紧咽下嘴巴里的肉,出言安慰:“圣上怎会不知两者的区别,点心可以天天吃,但衣服不能天天买,不过,盛京有钱人多,只要你的衣服足够好看,那绝对能挣不少银子的。”   “真的么……”沈画害怕,声音都降了很多,身子不由自主靠着徐瑛,一脸可怜巴巴的看着黎荞。   徐瑛握住他的手,轻声道:“听黎兄的,相信你自己。”   徐瑛这会儿很自责。   他该在私底下和黎荞谈论此事的,现在他公开说出来,一下子就吓着画哥儿了。   “当然是真的,等布庄开张,我和竹哥儿一定去买!”黎荞点头。   陶竹也道:“我不仅自己买,我还给浅哥儿和柚哥买,他们肯定也喜欢。”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出言安慰鼓励。   沈画听着这些话,又想到他之前逛街时的确被好几个人喊住询问他身上的衣服,于是担忧的情绪消散了不少。   “那我要和竹哥坐一起,我要沾沾你的喜气,你快把点心铺子的喜气传给我。”   他说着就要搬起凳子往陶竹身边挪。   “给你沾,随便沾。”陶竹笑了。   “现在盛京所有人都知道皇家点心铺了吧?”黎荞问道。   “当然了,超级火爆呢,圣上拿会试放榜为点心铺子做宣传,这力度,谁能不知道?”   沈画说着坐到了陶竹身旁,与陶竹紧紧挨着。   他原本想伸出手挽住陶竹的手臂的,但看黎荞正盯着他,他便嘿嘿一笑,只拿胳膊挨着陶竹的手臂。   “对啦,还有个喜事呢,放榜那日荞哥你和竹哥走了,但我们没走,我们看到陈德仁几个人了,他们几个都没考中,我狠狠笑话了他们一番,他们屁都不敢放一个,跑着走了。”   沈画想起此事,赶紧又道。   爽死他了!   黎荞闻言笑了一下:“圣上英明。而且辛公子也不搭理他们几个,此次之后,他们在盛京的举子中要成为笑话了。”   “可不是,现在你们都是进士了,是要当官的,以后再见面,他们得给你们行礼,嘻嘻!”   沈画很开心,已经忘记了刚才担忧,沉浸在打脸的爽感中。   黎荞对这几个小虾米没兴趣,谷梁涵此次排名第二,在他之后。   辛知排名第三,看来辛知的文章的确写砸了,就是不知道辛知写的到底是什么。   一帮人围着炉子吃吃喝喝,一直到下午才散。   庄文喝米酒都喝醉了,被庄泉背了回去。   院子里安静了下来,黎荞陶竹、黎二山黎夏收拾了桌椅碗筷,然后便一起去了书房。   过了会试,那就是进士。   殿试只是给这一百八十位新科进士定最终的排名,不会再有落榜这一情况,所以黎荞可以把这个喜讯告诉给远在三柳村的亲朋了。   这个月月初,韩家商队回京,将三柳村众人的信和家乡特产带了过来。   三柳村一切皆好,不管是红薯作坊还是点心、鸭货作坊,全都正常运转。   人也都很好,黎春桃和章田生已经成亲,章家在三柳村盖了新房子,两个人住在章家的新房子那边。   现在黎春桃每日依旧在黎荞家做点心,但章田生不再忙着打工挣钱,章田生开始专心读书。   章田生并不甘心止步于秀才,他想考举人。   小胖子黎睿已经会走了,也会喊人了,长的白白胖胖,特别招人喜欢。   剩下的便是家长里短,过了一年,长了一岁,已经有人登门给黎瑜宁说亲了。   黎春生夫妇也在给黎夏相看夫家。   当然,还有黎二山,黎粮王桂花也在给他相看媳妇/夫郎……   黎荞陶竹黎二山黎夏写完家书,翌日一大早,他们出门去采购。   韩家商队还没把粉条运完,过几日就要回平城,他们要再买些特产好让韩家商队带回去。   中间路过书铺,黎荞不忘进去买书。   殿试只考策论,不知道此次圣上会出什么题目,因此黎荞不能松懈,他得尽可能扩大自己的知识面。   就这样,连着买了两日,终于把东西买齐了,黎荞这才专心读书。   但他不用再跟从前那般刻苦了。   因为他觉得此次的殿试题目应该和朝中大事有关,他与其闷在书房读书,不如多去拜访拜访赵大人。   赵存告诉他,是赵大人把他和陶竹送过去的点心献给了圣上,于是圣上没有调查,直接把会元给了他。   得好好感谢赵大人!   黎荞和陶竹亲手做了点心、鸭货、烤肠、丸子等吃食,两人趁着赵大人休沐,拎着这些去了赵府。   赵大人对黎荞很满意,黎荞没有辜负他的期望,眼下黎荞已经拿下了会元,距离□□只剩下一个状元。   但这个状元,有些不好拿。   殿试的主考官是圣上,圣上对黎荞自然是满意的,但谁知道此次圣上会出什么题。   既然猜不出来,那索性把最近朝堂上的事儿都讲给黎荞。   最近朝堂上唯一的大事是圣上要修大运河了。   但这个已经考过了,殿试不可能再考。   大盛已经多年没有战争了,至于天灾,最近大盛没有大的灾祸,就算是有,那黎荞也不惧,因为黎荞早就总结出了各种灾祸的救灾流程。   ……   赵大人端起茶碗,轻轻抿了几口,他都说得口渴了,但殿试题目他还是没有头绪。   罢了,不猜了。   他把茶碗放下,笑着对黎荞道:“当日放榜之后,整个盛京的举子都不服气,都压着一口气等着皇家点心铺开张。”   “现在这些举子闭嘴了,甭管心里是否服气,反正嘴巴上不再嚷嚷了。”   “你这个会元,名副其实。”   当日会试放榜,即便赵存搬出了圣上,一帮举子心里头依旧压着邪火,天大的笑话,小小点心,如何能充盈国库?   如何可以?!   无人敢说圣上偏私,他们只能盯着皇家点心铺,若皇家点心铺的点心不能让他们满意,那绝对得、得……给他们一个说法!   总之这事不能这么算了。   不只是此届的举子这么想,围观看热闹的盛京百姓也觉得有些荒谬。   拿点心充盈国库?   这真不是在开玩笑么?   点心就算是再好吃,那也挣不了多少钱啊。   看黎荞自家的点心就知道了,黎荞是做点心发家的,但现在黎荞家的主要收入来源是粉条和鸭货作坊。   现在黎荞写出这样的文章,圣上竟是给了他会元,这……   所以,当黎荞和陶竹在皇家点心铺教学时,整个盛京都在等着品尝他写的牛乳点心。   皇家点心铺开业那日,排队的人超级多,但皇家点心铺供的货少,因此只有少量的人尝到了会元试卷上所写的牛乳点心。   但凡是尝到的,都服了。   就这个味道,就这个火爆程度,谁能不服?   若是在大盛每一个府城都开一家皇家点心铺,那每年的总收入肯定能充盈国库。   赵大人想起这几日盛京里的舆论,心情极为舒畅。   这种以事实服人,用事实让人闭嘴的桥段虽不是他搞出来的,但黎荞是他看好的年轻人,他同样高兴。   “是学生运气好,刚和竹哥儿研究出了牛乳点心,便碰见了此次的会试。”   黎荞笑着道。   “运气有,但更多的是你能力强,能变废为宝。粉条和秋梨膏都可作证。”   赵大人不赞同黎荞的谦虚。   “这……那学生就借大人吉言,希望这份能力可以用在殿试上。”   黎荞没有继续谦虚。   赵大人今日说的,他都记在脑子里了,希望殿试的题目在这个范围内。   日子一天天往前走,三月底的时候,赵存来了隔壁徐瑛家。   圣上要筹备皇家布庄了,他命沈画先画五十张设计图,做五十套衣服出来。   沈画又高兴又担忧,跑来向黎荞求助。   但黎荞不会做衣服,他只能把他脑子里那些衣服画下来让沈画参考。   陶竹对此事挺上心的,每天忙完家务,便拿出毛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很快,殿试来了。   殿试是在太极殿举行,天还未亮,一百八十位新科进士排着队入宫。   到了太极殿,圣上自然是不在的,只有几位主考官和披坚执锐的禁军。   黎荞座位在最前面,他第一个拿到了试卷。   瞧清楚试卷上的题目,他眉头立马皱出了疙瘩,这……   *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我觉得庄文徐瑛孟月能中是解释的通的,后面会写本次考生都写了哪些法子,宝子们看个乐呵哈~ 第109章 黎荞为什么中会元 殿试   今日的题目, 不是出自圣上的小作文。   今日的题目是前几日圣上微服私访,无意中撞见盛京府衙捕快抓捕小偷,但是, 那捕快动作粗笨,将小偷给跟丢了。   圣上很忧虑,这种捕快如何能守护盛京百姓。   所以,今日的题目是如果考生是盛京府尹,那面对这一情况该如何做。   黎荞盯着试卷看了一会儿, 有些想笑了,圣上在继伸手向天下举子讨钱之后, 又伸手向天下举子讨要练兵之法么?   赵大人给他讲到口干, 却是一个都没押中,圣上出题真是随心所欲啊。   垂眸思索了一会儿,他提笔开始列框架, 填细节。   这题对旁人而言可能有些难度, 但对他来说难度一般,不过他得把他的眼界和思维限制在三柳村黎荞这一范围内, 不能写的太出格。   当黎荞忙着藏拙时,其他考生盯着试卷,恨不能双眼冒火直接将试卷给烧掉。   又是伸手讨钱又是伸手讨要如何训练捕快之法的, 还有什么是这位当今圣上不敢做的?   脸皮怎么就、就这么爱折腾他们呢!   坐在太极殿内, 这些考生心里的槽吐的能将整个皇宫都给淹了, 但面上却是不敢露出分毫。   旁边站着的可是禁军!   当一帮考生苦哈哈绞尽脑汁时,旁边的求贤殿内, 盛鸿正坐在御案前看折子。   他身旁除了钱三, 还有太上皇盛钧。   盛钧虽然已经七十岁, 但他身材依旧魁梧, 脊背依旧挺直,双目也未浑浊,他把皇位传给盛鸿之后便带着人游山玩水去了,一出京就是几个月。   上个月月底他回了京城,歇了几日,今日殿试,他来了太极殿这边。   因为今日的题目特殊,所以他跟盛鸿一样,都是批卷人。   盛钧坐在御案的另一边,看了几份折子后,他抬手揉了揉眉心,神色瞧着有些疲倦。   这一次出京,在外待了半年才回来,上了年纪的身子经不住旅途奔波,歇了好几日都未缓过神儿。   盛鸿见状,放下手里的玳瑁紫毫笔,对钱三吩咐道:“去乳酪院催一催,看新口味好了没。”   钱三应是,赶紧吩咐人前往乳酪院。   盛钧喜好乳酪,于是搞了个专门做乳饼酥酪的乳酪院。   从前乳酪院做的都是传统的加了牛乳的点心,但现在花样翻新了,连不爱吃甜食的盛鸿都喜欢上那种松软香甜的口感了。   “父皇,乳酪院的厨子要往鲜牛乳面包中添加豆沙、枣泥等馅料,想来滋味会不错,您待会儿尝尝。”   “嗯。”盛钧点头,双目里闪过一丝期待。   他端起身边的茶碗,轻轻抿了一口,等茶香在口中弥漫开,他看向盛鸿:“此次的殿试,黎荞那小子的卷子能服众么?若不能服众,那状元可不能给他。”   “这是自然,天下人都看着,不能偏私。但此前县试时他提到过练兵,想来是懂这块的。”盛鸿道。   黎荞已经拿到了小三元和解元、会元,他也想成人之美,给黎荞一个状元,出一些黎荞擅长的题。   但他的确被那个笨手笨脚的捕快给气着了,再加上黎荞也写过这方面的内容,于是他便把此事当做了殿试题目。   人多力量大,集思广益、群策群力嘛。   这批人已经是进士了,今后是要当官的,他是要给这些人发俸禄的,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既然拿了他的俸禄,那就得给他解决治国时所面临的疑难杂题,就得给他分忧。   当然,若黎荞关键时刻掉链子,功亏一篑,那也无妨,殿试只是起点,以后日子还长。   “他懂就成。”盛钧点了点头,又问:“会试时,那些举子都答了些什么?”   他刚回京,还未来得及关注此事。   “除了黎荞,余下的都没什么新意,而且不少人还让我想拎刀砍人。”   想起此次会试的试卷,盛鸿脸上闪过怒火。   他虽然只看了严安邦几人挑选出来的试卷,但他也特意询问了严安邦,想知道落榜众人写的都是什么答案。   因此,他是知道这一万多名考生都写了什么的。   有十分之一的人写的是增加赋税。   巧立名目,向百姓、向商人多收税。   把增收赋税一事写的如此轻飘飘,这种人若是做了官,九成九会鱼肉百姓。   赋税是能随意加的么?   掌权者的一滴唾沫,落到百姓头上那就如黄河决堤,瞬间就能把人给淹死!   所以,知道竟然有一千余人写的是此法,他火气一下子就冒上来了。   除了这一千余人,还有八千余人在赋税上做文章,不过,这些人没有变着法子压榨百姓,这些人写的是改革税法,开辟新的税源。   但因为其中不少人对大盛的税法一知半解,因此写出来的文章只能引他发笑和发怒,这八千篇文章中,真正有用的不多。   比如说谷梁涵所写的,清查大盛全部田地,重点核查秀才举子勋贵等名下的田地。   秀才、举子、勋贵都有免交赋税的权力,于是一些人便将自家的田地挂到秀才、举子、勋贵名下,这样就可以不交税了。   当然,因为勋贵手中的权力大,玩的花样比秀才举子多,所以避的税也多。   但秀才举子勋贵身份不一般,盛鸿轻易不能动,所以谷梁涵此法虽好,但实际操作起来难度大。   还有人说,可以开海运,借此征收赋税。   但这个也不好搞,海运风险大,不然他也不会修运河了。   总之,这八千人虽没有压榨百姓,但给出的法子要么不可用,要么实际操作起来难度大。   剩下的一千余人,是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比如说辛知写的降低官员俸禄。   这个想法很好。   但他不能随意降,因为他走的是高薪养廉的路子,他和盛钧奉行的原则是朝廷给官员提供可以让他们过的很滋润的俸禄,在这种情况下若是官员还贪,那他们父子俩砍起人来绝不会手软。   还有人写的是多寻金矿银矿,多挖矿。   呵,笑话,当他不知道这条路子么?   但关键是寻不到金矿银矿啊!   另外也有人写出海贸易,与其他小国进行贸易等。   这个想法也很好,他准备实施。   但过程长久,一年半载都见不到收益。   更有人写的是发动战争,抢劫别的国家。   他不知道那位举子是如何写下这般冰冷无情的话语的,战争是可以发财,但战争是要死人的!   ……   “看看,这是咱们的举子,是经过童生试和乡试选出来的举子,是我不走寻常路,特意出怪题,用怪题逼出来的举子。”   “就这种水平,我觉得咱们的俸禄花的不值。”   盛鸿说到最后忍不住拍了下桌子。   他用科举选官,是想让这些人帮他守大盛江山的。   可看看这些回答都是什么?   而且,这已经是举子的水平了。   举子是可以和地方知县言笑晏晏的,就这种水平,他哪里能容忍乡绅这一阶级的存在。   肯定不能容忍!   “算了,比起当年,这一批举子已经进步了。”   盛钧抬手往下压了压,让他怒火降一降。   提起当年,盛鸿脸上的怒火一下子就消失了。   可不是,比起从前,这已经进步了。   “所以我将黎荞点为会元,在这一万多份答卷中,他的卷子太出挑了,不仅不危害百姓,还操作性强,来银子快。”   盛鸿叹气道。   “嗯,当之无愧。”   盛钧点头,认可这话。   “还有他那几位同乡,法子也都可以,在一众围绕着赋税的卷子中,让人耳目一新。”   盛鸿说着忍不住笑:“可能他们是受了黎荞的影响,给出的法子总结起来都是向富人贵人下手。”   这和他的思路不谋而合。   国库空虚,百姓也不富裕,那么天下钱财去哪儿了?   天下钱财都在富人贵人手里!   想充盈国库,当然是想办法让这部分人花钱。   黎荞搞出来的东西都很好,比如说粉条,秋梨膏,牛乳点心,鸭货,普通百姓都消费不起,挣的都是富人贵人的银子。   把富人贵人的银子挣到国库里,再由国库花在百姓和大盛身上,这样大盛的江山才能长久嘛!   “这样的人才,的确难得。”盛钧脸上也带了笑。   不用他们父子俩对勋贵开刀,搞的都是新型的从前没见过的,但偏偏跟吸金兽似的,搂银子搂的特别厉害。   “大盛需要这样的人才,希望今日殿试他能力压众人。”盛鸿又道。   盛钧闻言笑了:“这样的年轻人,的确应该捧起来,好吸引更多的优秀人才投效朝廷。”   被大盛两代帝王寄予厚望的黎荞,唰唰唰很快写完了文章,但殿试不能提前交卷,他只能等着着交卷时间到了才起身。   交了试卷之后,一百八十位进士排着队,沉默出宫。   皇宫门口自是不能有闲杂人等,一百八十位进士的陪考都在皇宫所在这条街道的拐角处等着。   来到了拐角,这帮新科进士终于松了口气,脸上有表情了。   大多数人都是愁眉苦脸,今日的殿试题偏了啊!   辛知距离黎荞很近,他紧走两步来到黎荞跟前,想问问黎荞是如何答的题。   徐瑛、庄文、孟月离黎荞有些远,他们费力的从人群中挤过来,也想问问黎荞是怎么答的题。   另外,黎荞身边一圈进士也都竖起了耳朵,想听听他的答案。   “我答的一般,就不献丑了,反正已经考完,多想无用,等放榜吧,三日后就放榜呢。”   ……   黎荞才不会说他是如何答的题,练兵之法能随便说么?   当然不能啦!   至于圣上会不会把他的试卷贴出来,这由圣上决定,反正他现在不能讲。   咳,没错,拿到今日的题目之后,他觉得此次的状元已经蹦入他口袋里了。   但此时未放榜,必须得低调。   应付完众人,他踏着夕阳和陶竹回去。   漫长的、长达五年的科举路,他走完了,今日之后,他可以彻底放松了。   科举考试跟他上辈子的高考不同,高考结束后若是对考试结果不满意,那可以复读。   但科举不可以。   只要是考过了,那名次就定下了,不可以再考。   不管他此次的结果如何,他这辈子都无法再考科举了。   所以,他真的可以放松了。   坐着牛车晃晃悠悠的回了租住的院子,吃晚饭,洗漱,睡觉。   一觉醒来,室内亮堂堂的。   已经入夏了。   “你醒啦?”   陶竹察觉到黎荞动了一下,便小声开了口。   他早就醒了,但他躺在黎荞怀里,怕惊醒黎荞,便一直没有动。   “醒了。”黎荞说着放开了他。   黎荞伸了个懒腰,然后身子一翻,大半身子都压在了陶竹身上。   陶竹见状笑了一下,他一边去抓黎荞放在他心口的手,一边问:“咱们今天做什么?”   黎荞不读书了,他一时间也有点不知道该干啥,刚才一直在想呢。   “今天啥也不干,咱们摆烂。”黎荞与他十指相扣,声音带着刚醒来时的沙哑:“咱们今天只吃吃喝喝。”   “好。”陶竹也笑:“你想吃什么,我去做。”   “嗯……”   黎荞很想来一句不用你做咱们点外卖,但很明显,这个时空点不了外卖。   可他又不想出门。   于是这个嗯字在他嘴巴里停留了好几秒,最后他才道:“让二山和夏哥儿做,咱们俩等着吃。”   “行。”陶竹看出他不想起床,便顺着他的话应下来。   黎二山和黎夏都很能干,不一会儿便过来喊他们俩吃饭,吃过早饭,两人没回房间,而是搬了摇椅出来放在院子里。   这会儿太阳光正好,若是再过些日子,那天气就热了,晒不了太阳了。   摇椅中间放着一个小茶桌,陶竹拿着小锤子在剥核桃,他要做核桃黑芝麻糊和琥珀核桃。   他看了眼黎荞,口里道:“也不知道家里如何了,我想咱们的大房子了。”   “别急,咱们很快就回去。”黎荞翘着二郎腿,一边摇晃着身下的躺椅一边去拿陶竹剥好的核桃:“还有什么要买的吗?咱们这几日买齐。”   新科进士若是被授官,甭管是京官还是外放,都有一个假期,好回乡安置家中诸事。   这个假期最长的可达半年,这是为了照顾那些离得远的进士,但是,半年后黄花菜都凉了,谁知道这中间会有什么变故,所以很多人选择不回乡。   但黎荞想回去。   家里一大堆事呢。   当然,万一没授官——虽然这种可能性几乎不存在,那他也想回去。   陶竹也想回去,他便道:“那我再好好想一想,看还需要买什么。”   于是,接下来的两日,两人和庄文、孟月一道四处采买。   至于沈画和徐瑛,他们夫夫没心情闲逛,他们要完成圣上交代的五十套衣服。   皇家点心铺的生意越火爆,他们夫夫的压力就越大,即便黎荞把他上辈子时见到的那些古装衣服画了出来,他们俩依旧不敢松懈,怕让圣上失望。   徐家人对此只有一个反应:气的要死。   徐家人在入京的第二日就四处打探,想给徐瑛寻一门好亲事,结果现实教他们做人。   人家真正的高门贵女、贵哥儿,才看不上小小举子,最起码是进士才能入他们的眼。   毕竟就算是进士中的第一名状元,那一开始也只能当六品官呢。   更何况徐瑛已经成亲了,高门大户谁会明目张胆的逼着新科进士休掉夫郎?都是要脸的!   所以哪怕徐瑛的脸好,那身价也抬不上去。   徐家人搞明白这一点儿,懊恼极了,早知道脸并不能成为徐瑛飞升的唯一要素,那他们说什么都不会让徐瑛和沈画成亲!   他们一直觉得徐瑛长的好,只凭着这张脸就能把那些高门贵女、贵哥儿迷得找不到北,可谁知道那些大户人家竟是不看脸!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徐瑛不仅和沈画成亲了,徐瑛还把沈画的衣服写到了会试卷子上。   他们这会儿只能盼着沈画赶紧把五十套衣服搞出来,免得连累徐瑛。   唉。   三日匆匆而过,很快就到了殿试放榜这日。   *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0章 状元 科举结束了   殿试放榜比较隆重, 不仅有声乐相伴,圣上还拉来了文武百官作陪。   一大早,一百八十位进士穿着崭新的进士服, 在夏日的晨光中,迎着微凉的小风在宫门口排成了长队。   黎荞身为会元,位列第一。   很快,有礼部官员过来,在礼部官员的带领下, 在禁军的注视中,一百八十位新科进士由宫门口去往太极殿。   太极殿外, 负责掌管宫廷礼乐的太常寺乐工已经就位。   太极殿内, 文武百官已经到齐。   黎荞一帮人到了太极殿前的广场后,先是对着太极殿行叩拜大礼,然后站起身, 垂眸等候殿内的动静。   等了约莫一刻钟, 恢弘大气的奏乐声响起,这是皇家用来宴会、祭祀的专用音乐。   黎荞对声乐一窍不通, 但此时他只有一个感觉:   好听。   黎荞神色自若,淡定从容,但他身后的一溜新科进士却没心思去听皇家音乐。   有的在担忧自己的成绩, 将来的去处。   有的则是紧张。   这里毕竟是皇宫, 里面住着掌握天下人生杀大权的皇帝, 他们马上就要见到圣上了,这是多大的荣幸!   兴奋之余便是紧张, 可千万不能出丑啊。   很快, 奏乐完毕。   黎荞耳朵好, 很快就听到殿内有太监高喊道:“宣新科进士进殿!”   这一声虽然尖细, 但也嘹亮悠长,站在殿门口的两个小太监听了,立马跟着高喊:“宣新科进士进殿!”   这一嗓门喊出去,礼部官员立马引领黎荞等人入殿。   进殿之后先是行叩拜大礼,等起身后,便如同刚才那般垂眸等候。   一百八十位进士,再加上文武百官,瞬间就把太极殿塞的满满当当。   黎荞无心打量太极殿的布置,他垂着眸子,听着身边轻微的呼吸声,莫名的,他有些紧张了,垂在身侧的双手微微握拳。   他虽然经历过大场面,但科举与他从前经历的那些不一样。   穿越之后,横跨五年……不,认真算来,是不足四年。   在这不足四年的时间里,他拿出堪比修炼异能的刻苦,在很多日子里都背书背到脑袋发胀发昏,他付出了这么多努力,而且前面的小三元和解元会元均已落入他口袋里。   他完美的科举之路,只差最后这一哆嗦了。   若是出了岔子,那他铁定懊恼一生!   想到这种可能,他顿时有些后悔,他是不是不该藏拙……   盛鸿端坐在龙椅之上,他视线以黎荞为起点,在殿内一百八十位新科进士的头顶一一扫过。   当然,后面的人因为离的远,他有些瞧不清楚。   但瞧与不瞧,无太大区别,反正才能平平。   此次殿试,除了黎荞的卷子还有点意思外,其他的都差不多,都是老生常谈。   毕竟不是武举,他此次的题目有些难为这些书生了。   想要能文能武的人才,难呐!   心中微微一叹,他看向了站在文官那一列的严安邦,严安邦不仅是大学士,还是礼部尚书,他手里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此次的殿试成绩。   因为黄榜太大,所以托盘上放着的不是待会儿要张贴出去的黄榜,而是薄薄的几张纸。   若是按照以往的规矩,是由殿试的批卷人选出十份卷子,让皇帝当场从这十份卷子中挑出一甲的状元、榜眼、探花。   但此次殿试的批卷人是盛鸿和盛钧父子两人,所以今日就没有当场定名次这一环节了。   接收到盛鸿的视线,严安邦上前一步,开始宣读此次的殿试成绩。   大盛的殿试成绩分为三甲。   一甲只有三人,状元,榜眼,探花,赐进士及第。   二甲没有定制,有多少人看当年圣上心情,赐进士出身。   三甲也没有定制,具体人数也看当年圣上心情,赐同进士出身。   严安邦高声道:“盛平十年,新科状元,原河省黎荞!”   黎荞:“!”   他握紧的拳头骤然松开,是他,就是他,状元落他手里了。   圆满了,他的科举之路圆满了。   辛苦没有白费!   他上前一步,从队伍中站了出来。   “盛平十年,新科榜眼,谷梁涵谷博源!”   谷梁涵三十多岁,气质儒雅,听闻自己的名字,他也从队伍中走出,脸上带着笑。   “盛平十年,新科探花,辛知辛自在!”   辛知明显一怔,等回过神儿来,他忍不住咧着嘴巴笑,赶紧上前。   报完一甲的名字,接下来是二甲。   二甲的名单比较长,足足有五十多个,徐瑛、孟月均在里边。   余下的便是三甲了,庄文的名字在这里边,等严安邦读完,他喉咙已经嘶哑了。   成绩宣读完毕,盛鸿瞧着殿内新科进士各异的神色,他沉声开了口:“诸位是朕经过层层选拔挑出来的栋梁之材,今后步入官场,朕希望你们清正廉明,奉公守法。”   “你们不负百姓,朕自不会负你们。”   盛鸿这话音落,黎荞一帮新科进士按照提前练习过的礼仪,跪下高喊:“谨遵圣谕。”   等黎荞一帮人起身,外面声乐声又响起,盛鸿离去,严安邦则是捧着真正的黄榜出宫,到皇宫旁边的长安街放榜。   黎荞等人跟在严安邦几个礼部官员后边,跟随黄榜一起出宫。   接下来便是骑马游街了。   黎荞身为状元,骑着高头大马走在最前面,谷梁涵和辛知走在他后边。   街道两边全是围着看热闹的百姓。   状元游街本就是三年才能看一次的热闹,再加上此次黎荞拿了会元参加了殿试,因此盛京百姓对此次殿试的关注度比以往高了不少。   现在,殿试结果已出,黎荞骑着马走在最前面,道路两边的百姓口中不住的发出惊呼。   “那个就是黎荞啊?长的好俊!”   “年轻有为!”   “可惜早婚,唉,他咋就不能跟辛公子似的不中进士不成亲呢!”   ……   黎荞听着这些话语,脸上带着淡笑,心里却是有点焦急。他视线不住的在人群中搜索,他在找陶竹。   人太多,陶竹早就被挤得没影了。   这样荣耀的时刻,陶竹应该坐在他怀里与他同乘才是。   正四处张望着,忽然,在左前方的人群之后,有一熟悉的身影正蹦着对他挥手。   他视线下意识追过去,瞧清楚对面的人,他脸上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还抬起手来挥了挥。   是陶竹。   陶竹没办法挤到前面,便干脆站在人群后边对他招手。   他抬手指了指前面,示意陶竹往终点走。   游街的路线是固定的,终点在太平街。   陶竹狠狠点了头,依旧站在人群之后,抬步往太平街的方向走去。   夫夫两人这般交流,瞬间引起了围观百姓的好奇,新科状元这是在干嘛?   等后来围观的百姓少一些时,人们终于知道新科状元在对谁笑的一脸温柔了。   是他的夫郎,那个名叫陶竹的丑哥儿。   尚未婚配的少女少哥儿,心里忍不住冒酸水,黎荞一个新科状元,还年轻有为模样出众,要什么姑娘、小哥儿没有,可他偏偏吊死在陶竹这个丑哥儿身上!   陶竹配不上黎荞啊!   已经成亲的女子、夫郎,若是夫妻、夫夫恩爱,倒也不会有太多情绪,但婚姻不顺的,心里也忍不住叹息。   陶竹一个丑哥儿,何德何能啊……   黎荞没管旁人异样的视线,到了太平街,他跳下马之后,立马就冲向了陶竹。   大庭广众之下,他只能拉一拉陶竹的手:“竹哥儿,我们拿到状元了!”   “嗯!”陶竹一双水眸亮的厉害,脸上的笑容大大的。   黎荞的努力没有被辜负,真好。   而且他男人真厉害,说考状元就真的考回来了!   两人对视傻笑了片刻,黎荞这才道:“先等一等。”   他说着放开了陶竹的手,他这边还得社交。   状元游街由礼部负责,他向礼部的人道了谢,又和辛知、谷梁涵客气几句,然后才准备和陶竹回去。   在来太平街的路上,因为围观的百姓变少,所以被冲散的黎二山黎夏和韩宁等韩家人重新聚在了一起。   至于庄家孟家徐家,他们拥着庄文、孟月、徐瑛已经回去了。   到了租住的院子,才不过中午。   韩宁很高兴,在回来的路上他已经让人去云霄楼买菜肴了,今天一定得好好庆祝。   下午时,过了兴奋劲儿的庄文孟月徐瑛来了,他们想知道黎荞的文章是如何写的。   此次圣上没有把黎荞的文章贴出,黎荞自己又不说,他们实在是太好奇了。   迎着众人好奇的眼神,黎荞轻声咳了一下:“我之前看过几本兵书,再加上我之前不是天天卖鱼嘛,我就把我自身的经验结合兵书,写了篇文章。”   练兵,这个题目黎荞不敢放肆,因为太敏感了,他不敢写超出三柳村黎荞这个范围的内容,他怕引起盛鸿的猜疑。   当初赵存去平城时,特意调查了他,当时他的回答滴水不漏,因此赵存没了怀疑。   安稳日子只过了几年而已,他不想重新引起盛鸿的猜疑。   所以,他尽可能的联系他自身,从他自身的经验出发来解答这道题。   他开篇便讲他从前手无缚鸡之力,但连黎粮都不养他时,他被逼上绝路,只能卖鱼。   鱼加上水,很是沉重,而且每日还要走那么远的路,第一日下来,他累的几乎要死了。   但日子久了,他发现他力气大了,干活也持久了。   于是他给出的建议是先训练捕快的体能,搞一些三公里长跑、负重跑、障碍跑等基本练习。   等体能上来了,便是实用技巧。   不管是捕快还是士兵,抓敌、杀敌是最终的目标,不需要太多的招式,他把他上辈子时学来的杀人、杀丧尸招式写了上去。   当然,他有很好的理由。   他说当初刚得了粉条的巨额银子时,惶惶不可终日,整日琢磨着如何反杀入室抢劫的盗匪,于是就有了这些技巧。   但是,只提高体能和技巧是不够的,练兵嘛,先得练心,要抓思想。   人心齐一,则百万之众,即一人之身。   这一点儿,他联系了红薯作坊的经验。   当全县农人都想着挣钱时,于是爆发出了巨大的凝聚力,在毫无经验的情况下,愣是一下子搞出了七个可以容纳两万一千人的大庄子。   他认为这是一个奇迹。   他重点讲了练心的重要,捕快、士兵光有技巧和体能怎么行,还得心往一处使,这样才能常胜不败。   总之,他这篇殿试文章,全篇联系他自身的经验和感悟,不敢漏出任何会引起盛鸿怀疑的内容。   因为没写的太详细,是以他在太极殿内有些紧张,怕这文章太拙而拿不到状元。   幸好幸好,这状元还是他的。   黎荞说的笼统,但庄文、孟月、徐瑛都明白此话题敏感,便没有再追问。   反正他们自己写的不好,拿到题目时大脑里除了以往看过的几本兵书外,什么都想不起来。   “算了,已经结束了,这辈子都不会再考科举了,以后不会再为五花八门的考题头疼了。”   孟月叹道。   “可不是,不用再头疼了。”   庄文深以为然,他一把老骨头了,今后不用受折腾了。   “但我还有五十套衣服要头疼,来来来,给点意见。”徐瑛愁眉苦脸。   黎荞闻言登时笑了:“科举是结束了,但仕途才刚开始,今后咱们少不了各种头疼。”   漫漫为官之旅,这才刚开始呢。   一旁的陶竹听着这话,嘴唇抿了抿,却是一个字都未说。   到了晚上时,两人洗漱后躺到了床上,他趴在黎荞怀中,叹道:“我真的想三柳村的大房子了。”   如果黎荞没有走科举之路,那此时他和黎荞会在大房子里过着简单又重复的日子。   这样黎荞就不用累了。   光是科举就累得黎荞经常头疼了,若是做了官,那岂不是更累。   但是,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他脸颊在黎荞心口蹭了蹭:“咱们什么时候回去?”   黎荞闻言,抬手在他背上轻轻拍了两下,然后抱紧了他:“等授官圣旨下来,我就告假回乡。”   他也想回家了。   三柳村那个大房子,是他和陶竹的根,是他们的家。   *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1章 回到三柳村 有了官职,回乡   状元这名声听着很响, 但其实官职不大,跟戏文里讲的很不一样。   在戏文里,考上状元就等于飞上枝头, 要么是驸马,要么是威风八面能扭转乾坤的大官儿。   但实际上,考上状元,只能封一个从六品官职——翰林院修撰。   但是,也不能说这小官就前途无望了, 因为翰林院是大盛官员的储备库,根据统计, 前朝一百多位宰辅, 九成都是出自翰林院。   大盛继承前朝的旧制,自建立以来,除了跟随太上皇打天下的那一批老臣, 余下的内阁大学士八成是出自翰林院。   所以, 进入翰林院,妥妥是未来可期。   圣旨下来之后, 黎荞去翰林院入职报到,并且告假回乡。   黎荞身在原河省,按照朝廷的规定, 他可以请四个月的假。   顺利拿到准假批条, 黎荞回了租住的地方, 他和陶竹开始收拾行李,采买物品。   是的, 他们夫夫又开始买买买了。   他雇佣了韩家商队随他一起回乡, 他买再多的东西车队也能装下。   不过, 买买买的同时, 他还要等庄文、徐瑛、孟月。   状元、榜眼、探花三人的官职是定制,在琼林宴次日授官诏书便下来了。   但余下新科进士因为人多,所以授官诏书下来的慢,甚至有可能直接没有。   好在徐瑛、孟月、庄文比较幸运,在多等了五日后,他们的授官诏书也下来了。   庄文进入工部,工部有四属部,分别为总部,虞部,水部,屯田部。   庄文进的是虞部,这个是部门是制造、收发官用器物的,还管铸钱,是个看着不显但实际上离不了的部门,庄文是虞部主事,正七品,品级和徐瑛一样。   孟月进了刑部提牢厅,这个提牢厅干的是巡查刑部大牢囚犯,掌管一众狱卒的活计,孟月是从七品的主事。   徐瑛进了户部。   大盛有十二个省,于是户部分为十二部,一部掌管一省的赋税、田地、户口等事。   户部是六部中的大热部门,不过,徐瑛虽进了户部,但他进的部门是在十二部之外的,名叫饭银处。   这个部门是管理盛京各部衙门伙食费、行政开支等事务的,徐瑛是正七品的主事。   身上都有了正经官职,庄文、孟月、徐瑛都很高兴,特别是庄文,他殿试考的不如孟月徐瑛好,但他官职和徐瑛的一样,比孟月高一级,这是因为工部不如户部、刑部热门,而且升职潜力小,现在是正七品,十年后九成九也是正七品。   但庄文很满足,哪怕这辈子都是正七品,那也是光宗耀祖了。   庄文也要回乡,他要把家人接来。   但徐瑛要和沈画忙活五十套衣服的事,圣上给了期限,在月底要把五十套衣服做出来,所以他和沈画无法回河西府。   不过,沈画让自己的丫鬟小秋跟着黎荞陶竹一起回去,好给家人报信儿。   孟月也不打算回去。   他官儿小,升迁也似乎无望,但既然身上得了这么一个官职,那就该兢兢业业,所以他打算早些入职。   而且,早点入职,那就可以早点领俸禄。   他现在欠着徐瑛的债,若是回去,那一路上的吃住都得花钱,但若是早点入职,那就可以早点领俸禄,不但不用花钱,还能挣钱。   他官职虽然小,但俸禄却是不错的,所以他让他大哥随着黎荞一起回去,他和他小弟留在盛京。   于是,四月中旬,黎荞陶竹带着黎二山黎夏,与庄家、孟月大哥一起,跟在韩家商队后边,踏上了回乡的路。   和来时的紧张刻苦不同,回乡的路上,一帮人的心情除了高兴便只剩下淡淡的惆怅。   当了官儿的确好,但是,他们都是京官,今后要留京,要远离故乡。   黎荞还好,他不是本地人,对三柳村的感情不深。   但庄文不一样,他在三柳村待了五十年,眼瞅着老了,半截身子入土了,却是要背井离乡——他虽不是在家乡活不下去了,但也的确属于被迫离乡。   这叫他怎么不惆怅。   惆怅了一个半月,在五月底的时候,一帮人回到了平城。   黎荞高中状元,朝廷早就派官差到三柳村报喜了,因此整个平城的人早就知道黎荞考中状元了。   庄文、孟月、徐瑛与黎荞关系不错,且都是平城人,因此报喜的官差一并将好消息报给了三柳村。   从送走官差的那一日起,庄丰收和黎粮就住到了县城,两人每日啥也不干,只在城门口等着。   他们等着,平城的百姓也在等着。   平城-府城之间土坯砖路上行人众多,在接近平城县城时,有人认出了坐在车辕上赶车的黎荞和陶竹。   认出黎荞陶竹之后,只要不是有要紧事的,都跟在了他们牛车后边。   嘿,状元郎,活着的状元郎,只有戏台上才能见着的状元郎,如今竟真的出现在他们眼前,这叫他们怎么不好奇!   更何况此人还是大名鼎鼎的黎荞!   黎荞肯定要留京了,除非将来告老还乡,不然他这辈子应该都不会再回平城了。   这真的是看一眼少一眼。   必须得多看看,顺带沾一沾状元郎的喜气儿!   于是,牛车后边缀着的人越来越多,等黎荞陶竹等人到平城时,他们身后已经跟了数百人。   而此时,平城门口也聚着数百人,并且有越来越多的趋势。   土坯砖路上一些骑马的人见着黎荞陶竹之后,早早跑到平城报信了,平城百姓知道状元郎回来了,凡是手头上没要紧事儿的,也都跑来看黎荞了。   其中黎粮和庄丰收冲到最前面,双方相见,除了黎荞,都是泪眼汪汪。   出去半年,终于回来了!   “走走走,回家,全都等着你们呢。”黎粮笑中带着泪,抓着黎荞的手,指着三柳村的方向,激动的浑身都在颤抖。   庄丰收老泪纵横,也抓着庄文的手不住的摇晃:“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庄文瞧着自己年逾七十的老父亲,哭的泣不成声,心里的惆怅更浓。   陶竹瞧着这一幕,红了眼眶,一双水眸盈满了水珠,水珠摇摇欲坠,随时都可能掉落。   陶家人没来,但平城也是他的故乡。   还没离开,他就开始伤感了。   “别哭,我在呢。”   黎荞从黎粮手中抽出一只手牵住他的手,轻轻摇晃了几下。   陶竹扭头看向黎荞,将他脸上的温柔收入眸中,不由抿紧了唇,重重嗯了一声。   虽然不舍,但黎荞在哪儿他就在哪儿,只要与黎荞在一起,处处都是家!   等哭声稍歇,黎荞与韩宁、孟家大哥告别,他让小秋带着装着沈画礼物的马车去沈家,他和城门口的众多乡亲说了几句,然后回村。   已经有人跑三柳村报喜了。   三柳村众人估摸着时间,觉得黎荞会在最近几日回来,因此哪怕正处麦收,也好几日没下地了。   当报喜的人一来,大家伙儿很快就聚到了村口的大树下。   朱家村距离三柳村不远,朱村长特意派人待在三柳村,好知晓黎荞的最新动态。   于是,当黎荞陶竹一行人回来时,朱家村的人也在。   “小叔,我想死你了!”黎大山抱着黎睿,与郑浅浅一起,不等黎荞的牛车来到树下,便冲过去喊道。   郑浅浅也喊,一边喊一边红了眼眶:“竹叔小叔,你们可算回来了!”   黎大山怀里的黎小睿也挥着肉呼呼犹如藕节一般的手臂,笑着大喊:“叔父父!”   黎荞远远瞧见黎大山的大白牙,忍不住笑,还挥了挥手。   陶竹则是抹了下眸子,他鼻子又发酸了,哎,以后想见浅哥儿就难了。   等来到大树下,见着王桂花、黎菽、黎谷、黎春桃、黎大忠白柚等人,双方自是又是哭又是笑的。   庄家人也都一边笑一边哭,各自述说着这半年的想念。   好一会儿之后,等家人的情绪都稳定下来了,黎荞站在车辕上,看向周边的乡亲。   瞧着一张张熟悉的笑脸,千万感慨涌入心间,他笑着道:“又要麻烦大家了,后日开始庆贺,摆流水宴,七天!”   这是他和庄文商议好的,三柳村出了一个状元一个三甲进士,这是天大的喜事,流水宴的时间必须得比考中举人时长久!   黎荞话音落,众人都大声回应。   “不麻烦!应该应该的!”   “能给状元郎操办一次宴席,天大的荣幸啊!”   “就是就是,能再给黎荞操办宴席,哎,真好。”   ……   不只是黎荞感慨,众多乡亲们也感慨。   谁能想到当初那个和陶树并列的极品,在短短五年内就成为大盛的状元郎呢。   而且,哪怕身上多了状元郎的光环,但黎荞待众人一如既往。   他说麻烦,嘿,黎荞没变!   众多乡亲心里踏实了。   在黎荞还未起飞的时候众人心里头就担忧,怕他一飞冲天后看不上大家伙儿。   这下子他们不用担忧了。   接下来,众多乡亲开始准备流水宴的事,要用谁家的猪,要用谁家的鸡鸭鹅,这些早就划分清楚了,现在可以直接开宰。   而黎荞陶竹则是回家。   庄文也回庄家。   家里一切没变,大门上挂着圣上的御笔匾额,院子里打扫的干干净净。   几间大厨房里,锅灶在烧着。   黎大山黎春桃黎菽等人还在做点心,空气里飘着熟悉的香甜味儿。   真好。   黎荞招呼众人把韩家马车上的物件搬下来,东西太多,他不打算搬入房间里,直接在院子里开分,各人拿各人的。   “分什么呐?先洗把脸,再吃点东西。”王桂花道。   “就是,想吃什么,立马做。”黎菽也道。   这会儿是下午,距离晚饭还有一段时间,因为夏天饭菜容易馊,所以他们就没有特意做出来等着黎荞陶竹。   但冰镇的绿豆汤、酸梅汤是不缺的!   “那就一边做饭一边分礼物。”黎荞笑眯眯的道。   陶竹也道:“其实不饿的,不过提前吃晚饭也行,天热,吃点酸辣开胃的,不要太油腻,要不吃凉皮、凉面吧,再配上几个凉拌菜。”   “好!”   陶竹熟悉的点菜口吻,让黎春桃、黎菽、黎大山等人都笑了起来。   于是,黎春桃黎菽以及黎春生媳妇带着黎瑜宁黎瑜安姐弟俩去了厨房,而其他人则是开始分礼物。   黎荞和陶竹去京城时带了五万两银票,这五万两银票如今只剩下了不到二万两。   剩余的三万两,除了一路上的花销,剩下的都变成了礼物,这些礼物足足装了二十辆马车。   吃的,喝的,穿的,用的,玩的,凡是黎荞和陶竹看中的,通通买下来。   “来,小胖子的如意长命锁,能让他从现在戴到十岁。”   黎荞将一精致的木盒递给郑浅浅,里面是陶竹给黎睿买的金锁。   “嘿嘿,谢谢小叔竹叔!”   郑浅浅笑嘻嘻道了谢,又对黎小睿道:“快,谢谢你两位叔祖父!”   黎睿才一岁多点,喊人的时候发音不怎么标准,叔祖父到了他的小嘴巴里变成了叔父父。   他被黎大山抱在怀里,小身子很有劲儿的往上一跃一跃的,咧着小嘴巴很清晰的喊道:“谢、谢叔父父!”   “哎,乖!”   黎荞很响亮的应声,来到他身边捏了捏他的胖脸蛋。   手感不错,他便多捏了两下。   小胖子以为他在和自己玩,便又很大声的喊叔父父,喊的黎荞脸上笑容不断。   “呐,这是给浅哥儿柚哥的,二十匹料子,绫罗绸缎,全都有,都是盛京时下卖的最火的。”   “这是大嫂、春生嫂子的,也是每人十匹。”   “这是春桃……”   布料,男女都有,每个人十匹,足够做很多套衣服了。   另外还有首饰,吃的,用的,每人都有份。   “我都喝不出各种茶叶有啥区别,给我买这么贵的茶叶干啥,乱花钱!”   “我也一大把年纪了,手粗糙的跟老树皮一样,这么好看的镯子戴我手上可惜了!”   “诶,这羊脂膏好好闻,肯定很贵吧?咱们县城也有,不必买这么贵的!”   “啧,都是小孩子,写个字拿树枝在地上写就成,给他们买这么好的笔墨,浪费!”   “呀,这碗碟好看,这上面的花纹太漂亮了,我都舍不得用它吃饭了。”   “这就是人参、灵芝啊?哎哟肯定超级贵吧!身子骨硬朗着呢,用不着这么贵的东西!就算真病了,也用不上!”   ……   众人知道黎荞大方,但瞧着如此多且昂贵的礼物,心里还是忍不住心疼。   给他们买一点儿意思意思就成了,结果一下子买的能堆成山了!   黎荞听着这些话,脸上始终笑眯眯的,大家伙儿都节俭惯了,觉得买这些纯粹是浪费。   但他不觉得浪费。   他有钱,也爱买东西,现在日子富裕了,不用跟从前似的苦哈哈了,生活品质要提上去。   等晚饭做好,这边礼物还没分完,于是先吃饭,再分礼物。   礼物分完,天已经黑了。   天黑之后,众人先各自散去,让黎荞和陶竹好好休息。   奔波了这么久,肯定很累了。   洗漱之后,黎荞将夏日里用来纳凉的竹床搬到了院子里,天气炎热,他和陶竹睡在院子里。   一夜好眠,睡眠够了,精气神便足了。   接下来的几日,整个三柳村都处在空前的兴奋中,外村、外镇的人都过来看热闹,比黎荞庄文中举时热闹多了。   在这种热闹下,黎荞和陶竹则是忙着收拾行李,安排入京的事儿。   这一起去京城,短时间内肯定不回来了,所以用惯的物件包括书籍都得带走。   他们夫夫去了京城之后,这处院子得有人照顾着,点心铺、鸭货作坊也得运转。   但是,黎荞和陶竹想带上自家熟悉的人。   因为到了京城之后,两人打算把点心铺和鸭货作坊开起来。   虽然现在很有钱了,真的有钱——   在入京之前,黎荞特意找上江知县,表示以后由黎谷和黎粮帮他领取粉条的分成。   这次回来之后,黎谷黎粮把去年粉条的分成给了他们夫夫,加一起足足有二十二万两。   去年永兴县-通吏县的互利试验很成功,所以明知府打算今年在河西府五县推广,这么一来,哪怕今年红薯欠收,那所得的粉条银子应该也有二十万两。   这还是只是粉条。   他们夫夫还有皇家点心铺的分成。   皇家点心铺因为仓促开业,所以人手、牛乳都不足,在这种情况下,盈利比不上粉条,目前黎荞陶竹两人只拿到了一个月的分成,只有一千两出头。   但因为生意火爆,圣上今后肯定会想办法扩大生产,到那时两人分到的银子就多了。   但是,谁会嫌自己银子多呢。   反正黎荞和陶竹不会嫌他们银子多。   此时交通不便,鸭货作坊的鸭货最远只能供应府城,所以盛京的广大市场是空白的。   如今鸭货作坊一日可做一千五百只鸭子,一个月的纯利润是四千五百两,一年下来便是五万四千两。   当然,中间会因为种种意外而不开工,比如说此次的流水宴,但总体算下来,一年五万两银子是妥妥的。   而且现在鸭货作坊的运营根本不需要陶竹操心,今后三柳村这边鸭货作坊的五万两银子等于是白捡的。   盛京的市场只会更大,这么大的市场,谁能忍得住?   不过,除了挣钱,更重要的原因是陶竹想找点事儿做。   今后黎荞每日去翰林院当差,不再跟从前似的读书,陶竹不需要再给他炖汤汤水水,而且黎荞也不愿意把陶竹禁锢在厨房,他想让陶竹干点儿其他的。   所以两人想在盛京做鸭货生意。   当然,因为人生地不熟,再加上货源不足,一开始肯定会困难重重。   但开头是困难的,前途一定是充满小钱钱的,所以鸭货作坊要搞起来。   要建鸭货作坊,涉及到独家秘方,得让自家人上手才放心。   该带谁呢?   *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是架空,所以各种官职就是大乱炖,宝子们看个乐呵哈~么么! 第112章 回到盛京 安排诸事   拿不定主意, 黎荞便干脆召集全部黎家人,让他们自己选。   此次入京,一去便是一辈子, 回来的可能性极小,远离故土,对于安土重迁思想浓厚的众人来说,这实在难以抉择。   因此黎荞特意强调一切自愿,哪怕最后没人愿意去也行, 因为现在他和陶竹不缺银子,只靠着平城的家业就可以富足一生。   开鸭货作坊, 更多的是给陶竹找个活儿做, 赚钱是次要的。   这次回京之后,他和陶竹会找人牙子买几个下人,所以也别担心他和陶竹会没人使唤, 一定要慎重考虑, 不要冲动。   在众人考虑时,平城的新知县给黎荞递了拜帖, 要前来拜访黎荞。   去京城时,黎荞只是举子。   如今回来,平城的新知县得给他递拜帖了。   新知县姓方, 是一个五十多岁有点严肃的老头, 黎荞回平城时路过府城, 他和庄文去拜访了明知府。   按照明知府的话说,方知县能力比不上江知县, 也没什么野心, 但不会霍霍百姓, 他交代下来的事儿都能认真完成。   不能拓新, 但能守成。   平城这份刚富裕没几年的热闹,方知县在任时,若无意外,是可以保住的。   黎荞觉得挺好。   平城的百姓都投入到粉条生意中了,一年当中有半年都在为粉条忙活,这种情形下,也没精力去干新事业了。   方知县能守住这份富裕,那就足矣。   方知县对黎荞挺尊敬,黎荞虽年轻,但已经是六品京官,前途无量,而且平城这一份基业,黎荞出了一半的力气呢。   方知县一口一个下官,黎荞也没拿乔,他虽然是京官,但方知县是他故乡的父母官,三柳村的人要想过的舒坦,更多的还是靠方知县这个县官儿。   双方的见面很是愉快,等方知县走后,白教谕沈学正县丞县尉以及几位身上无官职的举子也都前来拜访黎荞。   白教谕知道黎荞想要带黎家人去京城,便找上了白柚,想让白柚随着黎荞入京。   白柚自是不干。   他和黎大忠的小日子和谐美满,他干嘛跑京城去。   况且,黎荞陶竹要的是能上手做鸭货的人,他又不会做鸭货,他去干嘛。   但是,想到沈画今后常住京城,他不由想念。   以后再想见面,可太难了。   郑浅浅和黎大山商议了两日,又抱着黎小睿和黎粮王桂花、郑屠户商议了两日,然后便趁着午饭时间,在饭桌上一脸认真的对黎荞陶竹开口了。   他们小两口愿意带着黎小睿,和黎二山黎夏一起入京。   黎荞不是担心陶竹没事做么?正好,他和陶竹玩的最好了。   而且,为了黎小睿着想,肯定要和他小叔离得近一些呀。   “浅哥儿,你和大山决定啦?”黎荞有些惊讶。   他和陶竹自然是想带黎大山和郑浅浅入京的,但黎小睿年纪太小,不适合长途奔波。   “决定了。”郑浅浅小脸上满是严肃。   黎大山也道:“和我爹娘还有浅浅爹娘都商量过了,他们都同意。”   “这……”   黎荞饭后去问了黎粮王桂花,确认黎粮王桂花没意见,又去问了郑屠户。   郑屠户哈哈一笑:“咱们村其他人都盼着能随你去京城呢,咱们自家人当然要冲在村人前面。”   总不能其他村人都想着入京,自家人却退后吧。   黎荞闻言,也笑了:“说的是。”   于是这事儿就定下了。   黎荞和陶竹已经在盛京城北买了一个三进的宅子,外城城北本就是小官、富商居住的地方,环境还算可以,在授官诏书未下之时两人便瞅好了宅院,当授官诏书下来,两人立马就把银子交了。   三进的院子,足够住得下郑浅浅、黎大山、黎小睿一家三口。   至于其他的黎家人,等将来他和陶竹在京城站稳脚跟,换了大宅子,做了大生意,再接去京城也不迟。   敲定好人选,那就该启程了。   朝廷给了四个月的假,在路上就要花费三个月,余下的一个月,在平城这边耗费半个月,入京之后歇一歇,再添置一些家什,那就该去翰林院上班了。   不过,黎荞还惦记着高志远。   在入京赶考前,他特意叮嘱黎大忠了,让黎大忠暗暗打探高志远的消息。   黎大忠与他是隔着一户的堂兄弟,而且看上去已经入赘到白柚的大院子里了,由黎大忠暗暗打探此事比较合适。   抽了个空,黎荞拉着陶竹去了白柚家。   两人到时是傍晚,白柚和黎大忠正坐在院子里纳凉。   白柚在院子里种了一棵石榴树,石榴树长的枝繁叶茂的,他坐在石榴树下的摇椅上,手里抓着把蒲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   黎大忠坐在他旁边,正在给他剥樱桃。   他不爱吃樱桃皮,黎大忠就剥一个喂给他一个。   瞧见黎荞和陶竹出现在门口,他哎呀一声,笑着站起身来:“快进来,刚冰过的樱桃,凉滋滋的,过来尝一尝。”   “好。”陶竹也没客气。   进了院子后,随手拎了把椅子坐到了白柚身旁。   樱桃刚洗过,上面还挂着水珠,陶竹捏一个放入口中,冰凉的触感一下子就占据整个口腔,他不由打了个哆嗦,好凉!   白柚看的好笑:“有那么冰么?”   “我不常吃冰的。”陶竹把樱桃含在口中,打算暖一下再吃,虽然这两年他不打算生孩子,但他一直在养身子,太冰的东西他不会入口。   他去看白柚,见白柚嘴角还挂着樱桃的些许汁水,他挑了下眉梢,指了指身后的堂屋:“咱们去屋子里吧?”   白柚笑盈盈的点头:“好。”   于是两人起身进了堂屋。   黎荞看着陶竹的身影,啧了一声,然后搬起自己屁股下的椅子往黎大忠身边挪了挪。   堂屋里,陶竹上下打量了白柚一圈,问:“你小日子过的这般滋润,怎还没怀上孩子?”   白柚闻言,顿时乐了:“可能缘分没到。”   他也没有特意避孕,黎大忠也很努力,常常把他折腾得腰酸背痛,但这么久了,他肚子还是没动静。   “那你找大夫看看,平日里养养身子。还是得有自己的孩子,这样大忠哥才能和你更亲近。”   “应该用不上孩子,他对孩子没啥执念。他虽然疼韩小雁留下的俩娃,但该严格的时候挺严格的,现在那俩娃被他教育的见了我都是乖乖喊阿爹,再不敢跟从前一样折腾我了。”   “而且,他看我就跟饿狼看到肉似的,日日都恨不能把我吃了,对我百依百顺呢。”   “我当初决定和他成亲时,做梦都没想到能有现在的日子。”   白柚说着忍不住笑。   他当时是带着赌的成分的,求的也不过是寻常夫夫的平凡日子,黎大忠是个粗人,但谁知道这么会疼人。   陶竹见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甚至脸还变红了,忍不住啧了一声:“每次见你你都乐不可支的,挺好。”   白柚见状,又笑了一会儿,然后指了指他的肚子:“你和黎荞什么时候能有娃?”   “我也看缘分。”陶竹说着也笑了一下:“什么时候有都成,哪怕真没有,那也成。”   “黎荞是良人。”   白柚忍不住感叹,发达了也没忘当初一同打拼的夫郎。   而且身为男人,竟然不在意孩子!   但是,想到沈画,他有点担忧:“徐瑛待画哥儿真的很好么?”   “嗯。徐瑛应该是早就喜欢上画哥儿但他不知道,这次画哥儿冷了他一下,他立马就变得跟黎荞一样会疼人了。”   “现在画哥儿可厉害了,是皇家布庄的首席设计师。”   陶竹把从黎荞嘴巴里听来的首席设计师告诉给白柚,好让白柚放心。   末了他又道:“你以后可以去京城找我们玩。”   白柚重重嗯了一声:“好。”   他不想离开故土,但也想去大城市转一转,等过两年陶竹和沈画都安定下来了,他也去京城买一个宅院。   黎荞和陶竹在白柚家里吃了晚饭才回去,到家之后,两人直接洗漱睡觉。   一直到上了床,陶竹这才问黎荞:“大忠哥都和你说了什么?”   “也没说什么,可能高志远神经病犯了吧,从去年到今年,一直在咱们村旁边的山上晃悠,不只是他去乱逛,他娘也常常去溜达,一副要住在山上的样子,咱们村的人无意中瞧见他们娘俩很多次。”   黎荞一边去扒陶竹刚套上的短袖一边道。   “……啊?”   陶竹任由他动作,但也是真的迷惑:“他在干啥?”   “所以说他神经呀,可能是犯病了吧。”   黎荞几下将人扒干净了,然后抱着人倒在了竹席上,他去亲陶竹的唇:“别管他了,咱们忙正事儿。”   熟悉的吻落下来,陶竹很快就被转移了注意力,他是真没在意过高志远,要不是黎荞时不时提起,他都快把这个人给忘了。   至于黎荞自己。   他能确定高志远是在找东西。   但高志远一个农家的书生,为何跑到山上找东西?是得到什么山上有宝物的消息了么?   若是外地商贩带来的消息,那为何只有高志远娘俩跑去山上转悠?   不正常。   不可避免的,黎荞脑子里冒出穿越、重生等字眼。   但穿越应该不可能。   就高志远那自大狂傲又愚蠢至今一事无成的模样,怎么看都不是穿越者。   不是穿越,那就是重生?   如果是重生的话,高志远去陶家提亲,在陶竹表示想嫁给他之后还非得挣扎一下逼得他不得不出手,对陶竹有这么深的执念……   难不成陶竹身上有能让高志远一飞冲天的东西?   可陶竹身上有什么,他最清楚了。   陶竹人虽然善良长的也好看,但说到底只是一个小哥儿,无力离开三柳村。   不是陶竹的能力,那就只能是陶竹的机遇。   若是没有他,除了天降幸运,那陶竹没有任何可以改变命运的机会。   所以,高志远应该是盯上了陶竹身上的机缘。   但陶竹嫁给他了,高志远得不到陶竹身上的机缘了,于是这娘俩便打算抢机缘?   ……   若真是这样的话,那就能解释为何高志远母子俩一直在旁边的山上转悠了。   可惜。   搞清楚这点有些迟了。   等结束之后,黎荞抱着陶竹去淋浴间洗澡,洗过澡再回到床上,陶竹累的昏昏沉沉,眼睛都睁不开了。   见此,他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算了,等明日再和竹哥儿说吧,免得今晚说了让竹哥儿睡不着。   因为,在他高中状元的消息传回来之后,高志远娘俩就不见了。   这母子俩,跑了。   翌日醒来,黎荞把高志远娘俩不见了的消息告诉给陶竹,陶竹惊的眸子瞬间睁圆,蹭的一下子就坐起了身子。   “怎么会不见了?”   “可能是怕我报复他?”黎荞把昨日对黎大忠说的猜测重复了一遍。   他说着抬手在陶竹纤细的腰肢上摸了一把,夸道:“身材真好。”   “……”   陶竹狠狠无语,翻身趴在他身上,皱眉道:“不至于吧?他只是去陶家提过亲而已,你怎么可能为了他毁了自己的名声。”   “所以说他神经病呀。”   黎荞一边享受皮肤贴贴的舒服,一边笑道:“管他呢,反正和咱们无关,他们娘俩犯病就犯病去。”   陶竹:“……”   他抿了下唇。   他觉得哪里怪怪的。   但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怪。   “别想他了,你再琢磨我心里可就要酸了,你只能想我。”黎荞干脆抱紧了他,还去亲他。   “……”   陶竹忍不住笑,谁要想高志远啊?   他才不想!   等一个吻结束,他伸出修长的指戳了戳黎荞的脸颊:“咱们起来吧,今天还要下地呢。”   虽然马上要启程,但他们还是想去田地里转转,那可是他和黎荞一点一点攒下来的家底,此次不看,那下次再想看就难了。   “好。”   黎荞想起当初陶竹每日都把田契翻出来无数遍的小模样,忍不住又凑过去狠狠的在他唇上亲了两下,这才拉着他起床。   下地看麦收。   安排诸事。   时间过的飞快,很快就到了出发这一日。   回来时马车上装得满满的韩家商队,现在依旧装得满满的,只是这一次马车上面装的是行李。   众多亲朋好友又是抹泪相送。   这一次黎荞和陶竹离开,想见面的话,就只能他们去京城找两人了。   哪怕是过年,两人也回不来,因为假期太短,而回乡的路又太长。   黎荞瞧着一帮哭得泣不成声的人,也红了眼眶。   他是把三柳村当做家的。   “大哥,三姐,以后想我们了,可以坐着韩家商队的车子去京城,很方便的。”他只能这般安慰道。   “对,等我们站稳脚跟了,就在京城买田地,到时候接你们过去,你们想种田就种田,不想种田就打理家里的生意。”   陶竹也红着眼眶开口。   “成!”黎粮吸了吸鼻子,狠狠点了点头。   虽然他还没决定自己将来要不要去京城,但田地肯定是要买的,小荞特意叮嘱他了呢,今后只要看到有不错的田地,那就买下来。   田地好哇,当地主老爷那是旱涝保收,再没有比当地主更快乐的事了——当官还得给皇帝分忧呢,而当地主老爷,等着收租子就成了。   以黎粮为首的黎家人,还有以庄丰收为首的庄家人,再加上一些乡亲,一直来到了县城去往府城的土坯砖路上。   但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在众人的眼泪中,黎荞陶竹和庄家人一起踏上了前往盛京的路。   沈家除了小秋,还多了沈画大哥,沈家人没想到沈画一去京城竟是回不来了,旁边有徐家人虎视眈眈,于是沈画大哥便入京去瞧瞧沈画,好给沈画撑腰。   庄家除了庄文,还有庄文媳妇,庄泉周芸夫妇以及庄园,其实李瓶想让庄文把她儿子庄方带上的,毕竟此前庄方一直住在县城跟着庄文读书。   但此去盛京路太远,她舍不得,因此庄家只带了庄文这一脉的人。   孟家除了孟家大哥,还多了孟家大嫂。   盛京物价高,而且现在孟月不仅欠着债,住的房子也是租的,孟家便没带太多的人。   到了府城,一行人又去拜访了明知府、邢学政。   江知县高升了,去了暨北省与盛京相邻的一个府做了知府。   原本江知县领的是五品官的俸禄,所有人都以为他会升为五品官,可谁知道调令下来,竟是正四品的知府,而且任地还紧挨着盛京,这妥妥是高升,前途无量。   不过,再见面就不知是何日了。   告别明知府和邢学政,一行人踏上了前去盛京的路。   郑浅浅第一次离开河西府,他很是兴奋,不过,官道两边的风景和平城那边差不多,甚至离开原河省到了暨北省,道路两边的农田、景致依旧没太大变化。   郑浅浅挺感慨:“感觉跟没离家一样。”   黎大山赶着牛车,闻言忍不住笑:“那不挺好,咱们到了京城肯定住的惯。等将来爹娘来了,也不会不适应。”   “对,挺好。”郑浅浅点头,省得水土不服了。   一行人到达盛京时已经是农历八月了,夏天快过去了。   进城时,瞧见路边有卖西瓜的,黎荞买了几麻袋。   若是还在三柳村,他哪里用得着买西瓜,他自家田地里种的都吃不完。   必须得买田地,鸭货作坊可以不开,但田地必须得买。   黎荞陶竹之前租的院子并没有退掉,由韩家人照看着。   不过,韩家商队那二十马车的行李,都是需要放到新买的宅子里的,因此一行人兵分两路,庄文带着孟家大哥大嫂、沈家大哥先去租住的院子那边,而黎荞则是带着人去了新宅子那边。   新宅子是个三进的院子,八成新,不算宽敞,但里面处处都很精致。   青砖,灰瓦,黑漆大门,门楼比三柳村的大院子要高些。   院子里干干净净,还栽种着花草树木。   把行李都卸在此处宅子里,然后黎荞一帮人去了租住的院子那边。   租住的是一个二进的院子,但挤挤也能住得下。   黎二山和黎夏依旧住后院,黎大山郑浅浅黎小睿一家三口住在前院,牛车也安置到前院。   隔壁沈画已经见着自家大哥了——他和徐瑛虽然也买了宅子,但他还没搬,因为他想第一时间知道陶竹回没回来。   沈画是真的很想念陶竹,他在京城这边不认识什么人,徐瑛也早已经去户部上班,他天天待在院子里画图画的整个人快傻掉了。   陶竹一走就是快四个月,他真的太想念陶竹了。   现在陶竹不仅回来了,还把郑浅浅带来了,他很高兴,终于又多了个熟人了!   一帮人热热闹闹的吃了晚饭,翌日便是搬家。   不仅黎荞搬,沈画和徐瑛也要搬。   沈画徐瑛买的宅子距离黎荞陶竹家不远,都是在城北这一区域,他们夫夫买的也是三进的宅子。   其实,以徐家的财力来说,别说是三进了,五进也买得起。   但徐瑛当初立了字据,成亲之后住在沈家,所以这新宅子是沈画拿银子买的。   沈家在平城称得上是富裕,可到了京城,那只能说是富农,因此两人只买了三进的宅子,而且这宅子比黎荞陶竹买的要狭小。   这可把徐家人气的要死。   自家好不容易养大的科举苗苗竟跑沈家去了,但偏偏他们不敢跟从前一样对沈画指鼻子瞪眼,因为皇家布庄开张了,生意还不错,圣上又给沈画布置了任务,让沈画做冬季的衣服。   沈画现在身上虽无官职,但有正式差事在身,他们不敢把沈画怎么样。   搬家,添置物件,打扫,等黎荞陶竹带着人正式入住到新家,已经是三日后了。   此时黎荞的假期余额只剩下五日。   庄文还在找房子,他在离京前没寻到合适的,离京后也托了韩家人相看,但看的几处都不是很满意。   庄文假期余额也不多,黎荞便劝他先好好歇息,暂时住在租的房子里也行。   房子不要紧,要紧的是精神饱满的去工部上班。   黎荞此话很有道理,庄文便暂时歇了买房子的心思,一路奔波,真的要累坏他这把老骨头了,他的确得好好歇一歇。   黎荞年轻,不觉得疲累,搬了新家之后,他带着陶竹、黎大山郑浅浅黎小睿整日在京城逛街溜达。   他去翰林院上班后,每上七天班才能休息一日,他想趁着这段时间让陶竹、黎大山郑浅浅多熟悉下盛京。   五日时间匆匆而过。   黎荞假期结束,该去翰林院上班了。   *   作者有话要说:   高志远跑了也没事,宝子们放心哈,他今后会给黎荞提示,本文的主调是轻松无虐! 第113章 翰林院 第一天上值当官儿   翰林院在内城, 身为官员储备库,在一众办公衙门里还算靠近皇宫。   翰林院的头头是翰林学士,正五品官职, 如今担任此官职的是开安三十一年的状元杜故勤。   杜故勤亦是出身农家,今年四十岁出头,不苟言笑,瞧着有些严肃。   之前黎荞去翰林院入职报到时,是由杜故勤给他办的手续批的假条, 黎荞对他的印象是话少,至于好不好相处, 那得等处了才能知道。   在大盛, 是两日一早朝,且只有五品官员才能上朝。   十日一大朝,大朝时七品以上官员都得上朝。   黎荞是从六品的编撰, 他平日里不需要上朝, 他每日只需要去翰林院上班就成了。   第一日上班,肯定不能迟到, 而且大盛有一套专门考核官员的制度,叫考勤法。   根据考勤法规定,不能无故迟到、缺勤, 不然都得扣俸禄, 而且累积到一定次数, 还会挨板子。   黎荞对扣工资和挨板子都不感兴趣,活了两辈子第一次去衙门里上班, 他和陶竹都有点兴奋, 两个人不到三点钟就起床了。   大盛官员的上班时间是卯时, 也就是早上五点。   黎荞家住城北, 乘坐牛车的话,得走上大半个时辰才能走到翰林院。   两个人两点多起床,肯定不会迟到。   两人起来时,黎大山郑浅浅黎二山黎夏已经做好早饭了。   因为是黎荞第一次上班,所以早饭挺丰盛,小笼包子,蒸饺,花卷,豆沙包,蔬菜饼,鸡蛋灌饼,南瓜粥,五谷豆浆,炖鸡,蒸排骨,凉拌时蔬,还有腌的小咸菜,摆了满满一桌子。   黎荞和陶竹进了厨房,瞧着这一桌子早饭,忍不住笑了。   “这是要摆早餐摊子么?”   “是让你吃的舒心,做官之旅顺顺利利!”   郑浅浅笑着道。   “好!”黎荞笑眯眯的点头,收下了这份祝福。   吃过丰盛的早饭,牵出牛车,出门。   黎荞和陶竹坐在车厢里,黎大山和郑浅浅赶车,黎小睿睡的正香,由黎夏照看。   黎荞家和沈画徐瑛家在一个巷子里,中间只隔了几户人家,牛车来到沈画徐瑛家门口,黎大山跳下牛车正要拍门,大门开了。   徐瑛出来了。   徐瑛已经上了四个月的班,早已经习惯,沈画不去送他上班,由沈家的车夫送他去。   这一点儿,同样把徐家人气的牙痒痒,徐瑛这是吃上沈家的软饭了,丢人!   但徐瑛不在意,他笑着和黎荞几人打了招呼,然后便坐上牛车出发——   大盛规定,只有五品以上的官员能乘坐马车上班,五品官以下只能乘坐牛车、驴车、骡子车。   于是沈画特意买了辆牛车。   两辆牛车一前一后出了巷子,庄文和孟月在另外一条巷子,再加上孟月也已经上了四个月的班,所以庄文和孟月结伴,黎荞和徐瑛不用特意去找他们。   牛车很快来到城北区域的主街,又转过一条小路,然后就来到了太平街。   这是贯通整个盛京的主街,能容得下十辆马车并行,这会儿是官员上班的高峰期,太平街上马车、牛车、驴车、骡子车络绎不绝,黎荞和徐瑛的牛车进入太平街,就像是小溪了汇入黄河,瞬间就被淹没了。   黎大山一开始还挺新鲜,不停的左看右看,不过,越往前走,遇见的马车越多。   这些马车不仅又高又大,赶车的车夫也穿着不俗。   这代表着马车内的都是五品以上的大官。   一个大官黎大山还不觉得有什么,但这么多大官聚一起,而且还无人说话,耳边只有车轮碾在石板上的声响,这让黎大山不由抓紧了手里的缰绳。   百官上值,气氛有点沉闷啊。   他身子不由靠向马车的车厢,车厢门没有关,他扭头看向黎荞。   这会儿天还黑着,大平街两边的灯笼亮度不足,他瞧不清黎荞的脸。   黎荞看到他的动作,主动往他身边挪了挪,低声问:“怎么了?”   黎荞声音一低,黎大山不由把声音压的更低:“小叔,咋没人说话啊?”   按照他的设想,这些官员互相都认识,见着对方的马车,肯定要打招呼啊,就跟村里似的。   可谁知道没人说话!   黎荞闻言笑了一下,解释道:“官员上值等于学生去私塾,若是没有大的野心,谁乐意天天起这么早去干活?大家伙儿此时要么沉思,要么补觉,不说话是正常的。”   打工人走在上班路上,谁乐意和身边人言笑晏晏?   “这样啊……”黎大山挠了挠头,原来如此!   他笑了起来:“现在村子里的小子,的确有好几个都不愿意去私塾。”   三柳村的大人看到黎荞和庄文都当了官儿,所以对读书的热情非常高。   但那些小孩子不明白当官的意义,特别是调皮不爱读书的孩子,他们每日被自家爹娘催着去私塾,那感觉犹如上刑一般。   “放宽心,这里是盛京,是天子脚下,治安良好,只要你不惹事,那无人敢随意挑事的。”   “再说了,你现在身份也不一般了,你是状元郎的大侄子!咱们不惹事,但也不怕事儿,你小叔我官儿虽小,但名字却是在圣上跟前挂了号的。”   黎荞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眯眯的道。   黎大山一直都大大咧咧的,去府城时也不会跟庄泉周芸一般不敢出门,但现在来了盛京,一下子瞧见这么多大官儿,他终于有些胆怯了。   黎荞这话是给他说,也是给陶竹说。   虽然他官儿小,但他名气大。   只要他这边不惹事,那就不必怕事,因为皇宫里坐镇的盛平帝是明君!   陶竹听了这话,抱住了他的手臂,大半身子靠在他身上,轻声道:“说的对。不过你也放心,到了翰林院后安心干活,我和大山、浅哥儿去买些东西就回家。”   之前在京城里待了半年,他已经有些习惯京城这个从天上掉下一块砖头都能砸到三个贵人的地界了。   现在他也是贵人了,他是六品官夫郎呢!   “好。”   黎荞笑着点了点陶竹的鼻尖:“无聊了可以去找画哥儿。”   “嗯!”陶竹重重点头,又道:“等你快散值时,我们来接你。”   黎荞也重重点头:“好。”   说话间,牛车靠近了内城。   内城只有皇宫和各部门的衙门,所占区域相对整个盛京来说很小,而且入内城还要受检查,所以一大堆马车挤在了前面。   堵车了,黎荞便下了牛车,让陶竹带着黎大山、郑浅浅回去,他步行去翰林院。   徐瑛也让车夫回家,他也步行前往内城门口。   步行了大约一千多米,又在内城门口耽搁了一刻钟,黎荞和徐瑛这才进了内城。   户部身为六部中能和吏部抗衡的大热部门,其所在的衙门比翰林院还要靠近皇宫,不过翰林院在皇宫左边,户部在右边,所以进了内城后两人便分开了。   黎荞身穿崭新的六品官官服,在距离卯时还有一刻钟时,踏入了翰林院的大门。   进门,先去卯册上画卯,也就是打卡,然后黎荞前往他自己的办公室。   翰林院分为好几个部门,其中比较大的有三个。   一个是史馆,这是编书修史的,黎荞身为六品编撰,所在的就是这个部门。   还有一个起居注馆,这是负责写皇帝起居注的。   剩下的一个是庶常馆。   翰林院被称作是官员储备库,庶常馆则是翰林院的官员储备库。   每次殿试之后,圣上会挑一些看着不错但够不着修撰、编修、检讨等官职的进士进入庶常馆继续学习深造。   这些人叫做庶吉士。   庶吉士学成之后会有考试,若考试合格,那么就能成为翰林院的正式官员。   编书修史不是一人能完成的活计,所以翰林院的修撰有好几位,黎荞并没有独立办公室,他和另外两位修撰共用一个房间。   他到时房间里只有差役在打扫卫生,另外两位修撰还未到,他便拎着假条,去杜故勤的办公室销假。   黎荞到时,杜故勤已经在了。   恭恭敬敬的行了礼,他表明了来意,等销假手续办好,他又道:“大人,若无其他吩咐,下官就回去看书了。”   他之前入职报到时,杜故勤已经给他安排了活计,让他修前朝一朝的史书。   “去吧,先去藏书阁寻书,若是有不懂的,可以问一问你同屋的两位大人。”   杜故勤人虽不爱笑,但这并不代表他不懂人情世故。   黎荞也出身农家,而且早早就在圣上跟前挂了号,若无意外,黎荞入内阁是板上钉钉的事儿,翰林院只是他的跳板。   黎荞将来八成是自己上峰,所以杜故勤待他挺客气。   杜故勤客气,黎荞自然也恭敬,他道了谢,然后回自己的办公室。   回去时,同屋的两位大人已经到了,一个姓李,一个姓段,李大人是上次殿试的状元,段大人是从编修升上来的,不过在科举时也是探花。   黎荞:“……”   失敬失敬啊。   小小屋子,人才济济。   上辈子没能进入的top2,他这辈子算是混进来了。   李大人和段大人虽然也是状元和探花,但他们两人的名声远不如黎荞大,两人待黎荞也挺客气。   黎荞应该不会跟他们一般在翰林院待好几年还是小小修撰,他们的想法与杜故勤差不多。   上峰、同僚待自己都和气,于是黎荞挺自在。   先是看了一上午的书,中午时,差役拎着餐车过来发放午饭。   在衙门上班,午饭由朝廷提供。   黎荞品级不高,他的伙食标准是两菜一汤,而且味道也一般。   但他对吃的一向不挑,正大口大口吃着,辛知来了。   辛知与谷梁涵都是翰林院编修,干的也是修书的活儿,不过两人主要是负责校对。   辛知不需要回乡,他早早就来翰林院上班了。   他是来约黎荞下班后去喝酒的。   “早就想与你喝一杯了,你可不能拒绝。”辛知坐在黎荞的桌子旁,一脸严肃的盯着他。   “……我和我夫郎约好了,等散值之后他来接我。要不咱们改日再约?”   黎荞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先说好,我不太会喝酒,到时候可能要扫你的兴。”   这话一出,换辛知无语了:“你又不是小孩子,怎么还得你夫郎亲自来接。”   “感情好呗。”黎荞笑眯眯的答。   “……”   辛知望着他,忍不住抬手搓了搓手臂,他和黎荞见面的次数不多,但每次都会被黎荞秀到!   “行,你有夫郎你甜蜜,你了不起,那咱们改日再约,你不想喝酒就不喝酒,让我想想不喝酒的话咱们应该去干什么。嗯……”看黎荞要开口,他立马道:“放心,一定会让你带上你夫郎!”   这下子黎荞笑了:“好,那你安排。”   辛知盯着他的笑脸,忍不住又搓了搓手臂,在没认识黎荞之前,他真没想到黎荞竟是这样的人。   而且,黎荞这甜蜜劲儿也根本不像是演的,这总是笑得甜蜜的跟灌了十斤蜂蜜的模样,怎么可能演得出来!   辛知很快走了,黎荞吃了饭就继续看书。   下午四点,下班。   走出内城,再往前走了几百米,他看到了陶竹。   他立马加快了脚步。   早上不到五点就进了内城,一直到现在,足足十一个小时,他想陶竹了。   而且在大盛当官儿不容易啊,虽然不费脑子,但是耗时!   上了回家的牛车,陶竹不等他坐稳便问:“今天怎么样?有没有大官儿欺负你?”   坐在车辕上的黎大山也很关心此事:“是啊,小叔,顺利么?”   黎荞被这话搞乐了:“放心,吃了你们准备的早饭,今天可顺利了,所有同僚都和和气气的。”   “那就好。”陶竹拍了拍心口,然后拉住了他的手。   “你是不是担心了一日?”黎荞问他。   “是啊。”陶竹点头:“你官儿小嘛,还年轻,话本里写的官场可黑暗了,还有很多坏的大官儿。”   自打识字,他也看了些话本小说。   话本小说里的坏官儿可太多了,今日黎荞去翰林院,他这一日都心神不宁,担心黎荞会被刁难,会被暗算,会被穿小鞋。   “放心放心。”黎荞握紧了他的手,心里暖呼呼的:“翰林院里面没大官儿,我遇见的上峰和同僚都很好。”   翰林院虽然是朝廷官员的储备库,但是,里面本身没有大官儿,凡是升了官的,就不再担任翰林院里的职位。   他现在虽然称不上是盛鸿跟前的红人,但翰林院里面最大的才是五品官,所以,就今日而言,迎接他的都是善意。   “那挺好。”陶竹放了心,说起了他今日的行程。   目送黎荞进了内城后,他和郑浅浅黎大山去了菜市场买菜,买完就回家了。   中午时沈画来了,他们和沈画一起吃的饭。   吃完午饭,他和郑浅浅一起帮沈画想衣服的新颖款式,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他就和黎大山过来了。   “很好。”   黎荞也放了心。   当官第一日,的确顺顺利利。   接下来几日,如同第一日那般,每天早上陶竹与黎大山送黎荞去上班,下午时再来接他下班。   黎荞每日的工作就是看书。   他得先熟悉一下前朝二百多年的史实,熟悉完了才能上手编纂。   中间经历了一次大朝会,他身为六品官,也要上朝。   但是,京官儿太多,而太极殿太小,从一品大员往后排,到他这个六品官时,他的位置只能在太极殿外的广场上。   在广场上站着,哪怕他耳朵好,也听不清殿内的话语。   于是他站了三个时辰,腿都站疼了。   他忍不住再次感叹,在大盛当官不容易啊。   不过,除了这一点儿,其他时刻他都是轻松的,每日虽然起的早,但不需要动脑子,到了翰林院就是看书,看到下班时间就回家。   同僚也和气,不仅同屋的李大人和段大人和气,其他包括侍读学士、侍讲学士这些比他大一二级的官员也和气。   所以,他小日子挺舒坦。   舒坦之下,他便又开始悄悄的见缝插针的修炼异能了。   虽然现在当了官,但异能才是他能踏实睡觉的根本。   七日很快过去,他可以休一日了。   休沐这日是八月十四,距离中秋节只差一日。   中秋节是阖家团圆的日子,虽然远离故乡,但身边的亲朋也不少,中午,沈画徐瑛,庄家,孟家一帮人聚在黎荞家,热热闹闹的涮火锅,吃烧烤。   因为人太多,所以分了好几桌。   黎荞与庄文、徐瑛、孟月一桌,自打上次分别,他们四个还没好好聚过呢。   陶竹原本想和黎荞坐一起的,但沈画闻不得羊肉味,他便和沈画坐在一起,单独摆上铁板和锅子。   孟月面前摆着一盘子涮羊肉片,他一边拿着勺子往上面加芝麻酱一边道:“香死了,这个味儿只能在黎兄这里吃到,太想念了。”   黎荞闻言不由笑:“明天散了值,咱们还这样吃。”   “不不不,这样吃太奢侈了,我勒紧裤腰带还债呢。”   孟月摇头。   几家聚餐时,他都会带上些肉食蔬菜,这些肉食蔬菜不多,但对他而言也是一份支出。   “不是说了不急,你慢慢还。”徐瑛立马道。   “那还得买房子娶亲呢。”孟月哈哈笑:“我都老大不小了,我大哥大嫂催的厉害。”   他只比黎荞小几个月,妥妥的大龄青年。   “要不你看看一些富商人家?”黎荞道。   虽然说大盛官员的俸禄高,但孟月官职低,此时孟月的俸禄只能让他衣食无忧日日吃得起肉。   还债和买房,只靠着他的俸禄,真负担不起。   所以黎荞忍不住给他建议,想要还债,最便捷的方式就是娶富商人家的女儿或者是小哥儿。   “哪能让人家养着呢,男子汉大丈夫,可不能吃软饭。”孟月一边摇头一边看向徐瑛,补充道:“徐兄这种不算。”   徐瑛:“……”   他啧了一声:“反正画哥儿的软饭挺好吃的。要不你也找个能和你浓情蜜意的?这样就不算吃软饭了。”   “再看看吧,其实我也不是很急。”   孟月说着开始大口的吃盘子里的羊肉,羊肉鲜嫩,裹上芝麻酱之后滋味十足,他朝着黎荞竖起了大拇指:“好吃。”   黎荞笑了下,问他:“刑部怎么样?”   “还成。”孟月头也不抬的道。   他对身上这个职位挺满意的,不仅管一帮狱卒,还要管牢里的囚犯,一下子要管这么多人,对他这个农家子而言那是妥妥的飞升。   他长的人高马大,孔武有力,虽然年轻,但只要脸一板,瞅着还挺吓人。   因此,不管是囚犯,还是老油条的狱卒,在他跟前都还算听话。   他上峰待他一般般,但也没刁难,就是普通的上下级关系。   不过,最近有些奇怪,他上峰突然对他热络起来了,半个月之内,已经拉着他喝了三次酒。   他这个人性子直,圆滑不来,下值后还得应付上峰,太心累了。   不过这点儿心累不值得搬出来说道,上峰喊他一起喝酒,总比刁难他强。   黎荞看孟月专心对付羊肉,便问起了庄文:“文哥,你呢?”   “我都好,最近在忙着做便携家具。”   庄文在吃烤串,一边吃一边道。   他这个活儿轻松,就是把庄武做的那些家具在京城也做出来,虽然圣上没有跟牛乳点心、衣服那般给这些便携家具开铺子,但他很认真。   况且,他也不需要上手,他只需要画图和指点就成,具体的操作有专门的工匠负责。   而且,不管是同僚还是上级对他都挺和气。   徐瑛见此,主动道:“我也挺好,每日活儿虽然多,但不复杂。”   他这个职位不重要,所以整个饭银处人不多,才七个人,在户部也不受重视,他之前在饭银处待了四个月,除了饭银处的几个同僚,并没有认识多少人。   但最近去饭银处找他,与他交际的人多了起来。   不用想,这肯定是黎荞的功劳。   但今日大家都很开心,他还是再观察观察吧。   黎荞不知道徐瑛的想法,听了徐瑛此话,他忍不住感叹:“看来咱们的当官之旅都很顺利。”   再次给大盛这个世外桃源点赞,这叫他怎么不爱。 第114章 发俸禄了 大盛的奇葩俸禄   中秋节后, 皇家点心铺的贾掌柜将黎荞和陶竹前面四个月的分成送了过来。   黎荞陶竹回乡前,两人拿到了第一个月的分成,只有一千三百两银子, 不算多。   如今四个月过去,皇家点心铺的生意越来越好,两个人所拿到的分成是递增的:一千七百两,二千三百两,三千两, 三千六百两。   四个月加一起,共一万零六百两。   真的不算多。   不过, 他们两人拿的只是半成的分成, 也就是百分之五,因此,在贾掌柜走了之后, 黎荞和陶竹便进了书房, 开始算皇家点心铺这几个月的收入。   从他们所得的银子可知道皇家点心铺这四个月的纯利润分别是三万四千两、四万六千两、六万两、七万二千两。   一个点心铺子一个月能有七万两银子的纯利润,而且这个数字还在增长, 在黎荞看来,这铺子挺棒。   而且,盛鸿一直在想办法扩大生产, 牛羊司的牛乳太少, 供不上需求, 他就向全盛京收购牛乳,还计划在盛京外圈出一块地, 专门用来养牛。   此时没有奶牛, 只靠着黄牛供应牛乳, 明显满足不了整个盛京的需求。   不过, 做老式鸡蛋糕不需要用牛乳,而且老式鸡蛋糕是三种面包中卖的最好的,因此,牛乳方面的压力其实不是很大。   但市场不是无限大的,因为盛京的总人口只有三百多万,这些人大多数还是普通小百姓,有钱人属于少数。   而且,做老式鸡蛋糕需要打发鸡蛋,此时没有电动打蛋器,只靠着人力打发,每日做的老式鸡蛋糕是有限的。   因此,种种原因加起来,虽然皇家点心铺的生意火爆,但销量也是有限的。   按照黎荞的估计,皇家点心铺的盈利,一个月最高应该在十万两左右。   一个月是十万两,那么一年是一百二十万两。   抛去分给他的半成分成,那么进入国库的只有一百一十多万两。   这个数字,其实也不算少。   因为根据黎荞最近得到的信息,大盛一年的财政税收,不算粮食,只算银子,最后能进入盛京国库的,也才二千多万两白银。   因为每次收税之后,地方政府都要留取一些,用于日常开支。   再加上大盛自建立之后,走的便是低赋税的路子,一开始是三十税一,还时不时的减免赋税,后来人口增多了之后,赋税上涨了一些,但总体是低赋税的。   因此最近几年的赋税收入,最后流入盛京国库的,每年不到三千万白银。   如今一个点心铺子便能占国库收入的二十分之一,这真的很棒了。   再者,这只是盛京的总店。   盛鸿肯定会在其他府开设分店。   分店那边没有牛乳也不要紧,因为老式鸡蛋糕不需要用到牛乳,只需要鸡蛋、面粉、糖、油,所以,这分店在偏远地区的府也能开得起来。   大盛三百多个府,这三百多个府的收入加一起,肯定要超过盛京总店的,因为光是江南富庶地区就能和盛京差不多了。   所以,这点心铺子好好发展的话,一年的收入妥妥能占据国库收入的十分之一。   这……   这账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哇!   黎荞当初往试卷上写这个法子时,想的是如果由朝廷出面搞垄断开蛋糕店,那真的要爽死,利润绝对比粉条大。   可实际上,蛋糕店因为种种限制,利润不如粉条大——去年粉条半成的分成是二十万两出头,也就是说,只靠着河西府五县和通吏县,粉条一年的纯利润就有四百多万两银子。   但爽死是真的,只靠着这一项就能挣来国库十分之一的收入,比他想象的还要爽。   陶竹一条胳膊放在书桌上支着脸,他瞧着纸张上的数字,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   靠着小小吃食,竟有这么大的魔力?   但这的确是事实。   他坐直了身子,看向黎荞,真心实意的叹道:“黎荞,你好厉害呀。”   黎荞这会儿也满心不可思议呢,听到此话,他扭头看向陶竹。   将陶竹脸上毫无掩饰的崇拜、佩服、迷恋、爱慕等神色收入眸中,他顿时有些心虚。   咳,这些点心的做法可不是他想出来的。   但在此时空,他既然做出来了,那就只能是他发明的。   他笑着道:“我只是在点心这块有些天赋罢了,而且,我也只是有想法,真正动手的是你,你也很厉害。”   “我哪里比得上你。”陶竹摇了摇头,他盯着黎荞,越看越喜欢,便忍不住伸出手捧住黎荞的脸颊,在他唇上狠狠亲了一下。   他原本只想亲一下的,但亲完退开不足一尺,瞧见黎荞笑得眸子弯弯,他忍不住又亲了一下。   这一次,他舌尖在黎荞的唇瓣上轻轻舔了一下。   这一舔就舔出事了。   黎荞反客为主,等这一个吻结束,他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大半,只能坐在黎荞腿上,无力的趴在黎荞怀里。   黎荞的背比他宽,刚好能圈住他,书房的椅子是宽敞的太师椅,黎荞身子靠着椅背,一手圈着他的腰,一手在他背上轻轻摩挲着,他舒服的眯起了眸子,脸颊忍不住在黎荞颈窝里蹭了蹭。   他真的好喜欢黎荞啊。   而且,让他忍不住偷乐的是,黎荞也好喜欢他!   “竹哥儿,辛公子询问咱们的点心铺子何时开张?我同屋的两位大人今日也问我了。”   黎荞轻轻捏了捏陶竹的耳垂,开口道。   大盛的中秋节不是法定节日,不放假,那日他去翰林院上班时陶竹给他准备了一食盒的月饼,让他留着中午吃。   考虑到同屋的李大人和段大人,所以陶竹往食盒里装了二十多块月饼。   结果中午时辛知又去找他,于是他便把月饼分享给辛知。   辛知对点心不是很喜欢,但陶竹这月饼实在是美味,他一口气吃了三块,还带回家了两块。   他家里一堆女眷,两块月饼肯定不够分,于是中秋节次日上班,不等中午就跑去问他黎家点心铺何时开张。   当时李大人和段大人都在,听了辛知的话,便也跟着辛知问他点心铺何时开张。   “嗯……不知道。”陶竹想了一下,如实回答。   这几日他和郑浅浅除了做饭、做家务,照顾黎小睿,便是和沈画一起与那五十套衣服做斗争。   他还没想过点心铺子的事儿。   “咱们不急,若你不想做的话,这铺子不开也成。”黎荞说着又捏了捏他的耳垂。   虽然同僚爱吃,但他的竹哥儿想干嘛干嘛,陶竹开心最重要。   “我这几日出去瞧瞧,看有没有合适的铺子。画哥儿的衣服只剩下了四五套就完工了。”   陶竹想了想,又道。   “那明日我散值之后咱们去找韩宁。”黎荞道。   “好!”陶竹应下。   这点心铺子就算要开张,那也是开在城北这个区域,韩宁身为这个区域的土著,有事找他最合适。   现在又到了收红薯做粉条的季节,也到了秋梨快成熟的季节,不过,因为秋梨膏不一定非得用秋梨制作,所以韩宁今年没去平城,一直留在京城。   次日,黎荞和陶竹登门,听他们夫夫说明来意之后,韩宁立马拍了拍心口,表示没问题,一切交给他,他对城北这块地儿可熟悉了。   不过,他惦记的不只是有点心,还有鸭货。   “大人,这鸭货作坊什么时候开张?”黎荞当了官儿,他对黎荞的称呼改了,不过,随意、放松、自然的态度没改。   “再等等,先把点心铺子做起来。”   还没有买下人,只靠着陶竹黎大山几个,肯定顾不了两个铺子。   “那什么时候找人牙子买下人?”韩宁又问。   黎荞闻言笑了:“这个不急,看心情。”   现在他和陶竹不缺银子,最近陶竹有不少事可做,那自然不急着开铺子。   况且,他和陶竹已经习惯了现在的日子,若是买了陌生的下人回来,家里住进了完全不熟悉的陌生人,那他和陶竹包括黎大山几个人肯定都不习惯。   所以,买下人这事在回乡前就列在计划表上了,可这都半年过去了,也没付诸行动。   “唉,大人,您夫夫的小日子美呐。”韩宁忍不住感叹。   “可不是。”黎荞大大方方的点头。   有夫郎有银子有官儿当,谁看了都要说一声美。   第二次休沐的时候,黎荞和陶竹去看了韩宁寻的几个铺子,看了一整天,两个人最终挑了个距离韩家烩菜馆不足百米的铺子。   这铺子不是最合适的,但因为距离韩家烩菜馆近,所以黎荞就定在了此处,万一有什么事,烩菜馆那边能有个照应。   这铺子是一个两进的院子,有些狭小,后院算上厨房只有四间屋子,但即便如此,也足足花了一千八百两,比黎荞陶竹此时所住的三进院子贵了一百两。   因为这铺子临街。   铺子买下来之后,便是找铁匠铺准备相应的工具,还要买人。   现在黎荞是官儿,买人不需要去寻人牙子,韩家寻了相熟的人牙子,将黎荞的要求一说,等黎荞下班之后,那个牙婆立马就带着人过来了。   足足二十个人,最大的十五岁,最小的十一岁,有男有女有小哥儿,性别很是齐全。   黎荞和陶竹站在这些人跟前,视线在这些人脸上一一扫过,又一一问了话,还当场考核了一下,最终买了四个人。   一个十五岁,是个长的有些壮硕的少年,和起面来很是卖力,黎荞当场给他改了名,从今往后叫黎顺。   一个十三岁,长的不如黎顺壮,说话也细声细气的,瞧着有些木讷,黎荞也给他改了名,叫黎利。   一个十二岁,是个小哥儿,这小哥儿长的瘦瘦小小,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但他针线活好,黎荞就留下他了,从今往后叫黎和。   一个十岁,是个小丫头,针线活也好,不到十分钟就做了个荷包出来,黎荞给她改了名,叫黎乐。   这四个人,全都住在铺子那边,不住在家里。   接下来几日,陶竹送黎荞上班之后,便去铺子那边训练四个新买的下人。   沈画给他传授了一些经验,对于新买来的下人,首先得先板起脸来,不能太和气,免得这些下人不知好歹蹬鼻子上脸。   陶竹觉得有理,太和善了会被欺负,所以面对着这四个人时,他都是一脸严肃,要求也很严格。   他五官本就锋利,再一板起脸,看上去就很不好惹,这四个新来的挺怕他。   黎荞无意中知道他面对着顺利和乐四个人竟是这副模样,便非得亲眼瞧一瞧。   瞧完之后,当真是爱的不行,坐在回去的牛车上就把他亲的气喘无力。   在黎荞看来,陶竹不但不丑,还是贵公子的长相。   只不过之前因为眼界、家境的限制,所以他身上的贵气没体现出来。   现在他们的家底接近百万巨富,而且他内心也富足平和,整个人的气质慢慢的就和长相匹配了。   现在他板起脸的模样,特别像是霸道王爷,又俊美,又贵气,黎荞当真是爱死。   黎荞在陶竹跟前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等晚上两人狠狠快乐后,黎荞便将他的看法说了。   陶竹原本已经昏昏欲睡了,但听完他这话,立马就笑清醒了。   “我,霸道王爷?”他指着自己的鼻子,不可思议的问黎荞。   “现在不像,平日里也不像,板起脸训人时才像。”黎荞说着在他鼻尖上点了点:“你板起脸训人时的模样,若是被不知你底细的小哥儿或者是姑娘看了,绝对会爱上你。”   陶竹:“……”   虽然黎荞是在说他长的像是男人,但他一点儿都不生气,他只想笑。   “那下次我故意穿你的衣服去街上试一试?看有没有未成亲的小哥儿或者是姑娘偷偷瞄我。”   “不行。”黎荞想也不想的摇头,语气坚决:“你只能撩我。”   “……你这样的才叫霸道。”陶竹说着戳了戳他的心口:“是不是?”   “就对你霸道了。”黎荞抓住他的手,身子朝着他压了过去:“你这会儿又不困了,咱们再来一次。”   陶竹:“……”   他双手圈住黎荞的脖颈,嘴角控制不住的翘起。   他喜欢黎荞对他霸道。   日子一天天往前溜走,很快到了九月,黎荞该发工资了。   发工资时,户部的人先送来了他的俸禄单让他核对,确认无误了,摁手印,摁完手印,次日户部的人就将他的俸禄送去他家。   八月份黎荞只上了大半个月的班,但俸禄却是发了整个月的,他身为从六品小官,一个月的俸禄是二百两,外加五百斤禄米。   这五百斤禄米,其中三百斤是小麦大米,二百斤是杂粮。   这些银子和禄米,足够养活一家子了。   盛京的物价虽然比平城那边高,但也没高到夸张的地步,毕竟盛京虽然贵人多,但普通小百姓更多。   二百两银子,足够黎荞一家子一天三顿都是肉,再加上发下来的粮食,这怎么着都够吃了。   发了工资,陶竹、黎大山郑浅浅黎二山黎夏几个人比黎荞本人还高兴,竟然有这么多银子,怪不得那么多人想当官!   所有的寒窗苦读,都值得了,回报太丰厚了。   “咦?之前孟月不是说要攒银子还债和买房子么?按照这个俸禄水平,他很快就能买房子了吧。”   陶竹高兴完了,想起孟月,便忍不住道。   “他是从七品,他一个月的俸禄是九十两。”黎荞道。   “那也不少了,咱们这宅子才一千七百两呢。他攒个两三年就能买房子了。”   “不过,他和你的俸禄竟是差了这么多么?”   陶竹有些惊讶。   黎荞和孟月中间只隔了一个正七品。   而徐瑛是正七品,于是他不等黎荞回答便又问:“徐瑛的俸禄是多少?”   黎荞笑了笑,一个个的答:“孟月还得交际呢,不可能把俸禄全部攒下来。”   “之所以和我的俸禄差这么多,是因为大盛的俸禄比较奇特。比如说徐瑛,他是正七品,但他一个月的俸禄只有一百五十两。江知县之前是七品官,可江知县的俸禄一个月是一千两。”   “啊???”   黎荞这话音落,不仅陶竹惊的水眸圆睁,连黎大山郑浅浅黎二山黎夏也怀疑他们听错了。   这差别也太大了吧!   “知县是正七品,你是从六品,怎么你和知县的俸禄差这么多?”黎大山吃惊的问。   “江知县是地方父母官,掌握着一县的所有大权,太上皇担心地方知县会为了银子而贪污受贿欺压百姓,所以特意提高了知县的俸禄,好叫各个县的知县当一个清廉的、不会因为缺少银子而闹出民怨的好官。”   “不仅七品知县如此,其他的地方上握有实权能影响一地百姓、局势的官员,俸禄都比同级别甚至是高级别的官员高。”   “还有京城那些握有实权的真正的大官,圣上怕他们收取贿赂,给他们的俸禄也特别高,最高的一个月有五千两银子的俸禄。”   这也是黎荞昨日才知道的事儿。   他之前真不知道大盛的俸禄竟如此奇葩。   但仔细想一想,也挺有道理。   太上皇和圣上先把这些官员养的舒舒服服,让这些官员没有后顾之忧,这些官员若是再贪银子,那就不能怪盛家父子俩心狠手辣了。   昨日上午时了解到这一点儿,中午时他忍不住跑去户部找徐瑛。   因为他算了一下账,圣上制定的俸禄如此奇葩,而大盛有那么多官员,只靠着国库,每年光是支付官员的俸禄就要耗去一半。   这就有些畸形了。   国库里的银子,应该花在基建、百姓、养兵这些方面,结果一半花在官员俸禄上,这真的让黎荞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评价。   但徐瑛告诉他,他多虑了。   官员的俸禄支出,只占国库每年总支出的百分之十,余下的部分,由太上皇和圣上的私库补上。   也就是说,大盛的官员,如今主要是靠圣上养着的,国库的支出有限。   从徐瑛口中知晓这一事实,他当真是五味杂陈。   太上皇和圣上为了大盛,真的是付出太多。   这父子俩蛊的他都有些想为大盛肝脑涂地了。   不只是黎荞这么想,陶竹黎大山几个听完他这解释,愣神之后忍不住感叹:“圣上也太好了,竟然掏自己的钱袋子养官员。”   “怪不得咱们村的日子越过越好呢!”   “圣上是好皇帝。但圣上也好有钱啊!”   能养得起这么多官员,太有钱了。   黎荞听罢这话,忍不住在心里叹气,真有钱的话,又怎么会在会试考试这么正经严肃的场合,向天下举子讨要充盈国库的法子呢。   盛家父子俩就算是在大盛建立时很有钱,那经过这么多年的消耗,两人的钱袋子也肯定瘪了。   不过,这暂时与他无关,他已经把面包上交了,靠着皇家点心铺的收入,应该能让这父子俩的钱袋子缓一缓。   黎荞虽然很佩服太上皇和盛鸿,但肝脑涂地什么的,还是算了。   皇家无情,当他表现得太妖异,他相信盛家父子俩绝对不是欣喜,而是会对他举起屠刀。   所以,他还是安心当他的六品小官吧,他上交的面包,他每年交的商税,已经为大盛做了不少贡献了。   发了俸禄之后,很快又到了休沐日。   这一次休沐,黎荞陶竹两人要去赴辛知的约。   黎荞不怎么会喝酒,还要带上陶竹,因此辛知只能放弃盛京的酒楼,而是邀他们夫夫去赏菊。   现在菊花开的正好,不能喝酒,就只能赏菊了。   黎荞和陶竹对花花草草没什么研究,也不怎么喜欢,但辛知好不容易想出来的地点,推掉不好,两人肯定得赴约。   赏菊的地方在城外,是盛京挺有名的菊园,里面栽种的都是菊花。   而且,巧合的是,今日不只是黎荞陶竹、辛知去菊园,徐瑛沈画也要去。   户部的一个官员也约了徐瑛去赏菊。   同去菊园,于是黎荞陶竹就和徐瑛沈画一起出发。   出了城,走了约莫一个时辰,菊园便到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之前盛鸿说他扛不住了,因为是他在掏钱养着一帮官员~   另外,这个国库收入是参考了宋明清这些朝代,宝子们不要较真哦~ 第115章 赏菊风波 有人挑衅   盛京的这一处菊园挺有名, 占地足足两千亩,里面的菊花有二十多种。   此时正是菊花盛开的季节,还未到菊园门口, 便看到漫山遍野、五颜六色的菊花在争奇斗艳,空气里也飘着淡淡的苦香味。   陶竹和黎大山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盛开的花朵,他们俩以前见的花都是开在路边的野花,因此这会儿新鲜极了,不住的扭头四顾。   “辛公子还真会寻地方。”陶竹脸上带着笑。   虽然还没进去, 但他已经有点儿喜欢这里了。   在牛车侧前方有一大片黄色的菊花,从栅栏处一直蔓延到远处的小山坡上, 浓艳又漂亮, 配合着今日的蓝天白云,看他的有些移不开眼睛。   黎大山咂舌:“种这么多菊花,得花多少银子啊?咱们今天进去, 肯定也要不少钱吧?”   黎荞闻言笑了:“别怕, 今天所有的消费,由辛公子掏钱。”   陶竹也笑了:“还是大山实在。”   他被眼前这一幕蛊的只剩下惊叹了, 根本没想过银子的事儿。   他真的变了,看到这样的场合竟然想不起银子了。   “那也得花不少钱。”黎大山啧啧个不停:“浅浅没来可惜了,他肯定喜欢这里。”   前日下了场小雨, 黎小睿染上了风寒, 因此郑浅浅今日便没跟来。   “咱们先体验一下, 若是好玩,那下次咱们一起来玩。这里的菊花最起码还能开一个月。”   黎荞道。   “好好好。”黎大山忙不迭的点头。   说话间, 牛车来到了菊园门口。   菊园门前停着十多辆豪华马车, 如黎大山所想的那般, 此地的消费不低, 普通小百姓根本不会靠近此处,能来这边的非富即贵。   辛知就在菊园门口站着,一身青衫,再配上他的好皮相,当真是玉树临风,一表人才。   辛知认识黎大山,瞧见黎大山之后,便对黎大山挥了挥手,快步朝着牛车走来。   “黎兄,你们可算来了。”   “对这边的路不熟悉,一路上问路走过来的。”黎荞解释道,他说着指了指身旁的那些马车:“今日人挺多的。”   “因为今日菊园在举办诗会,谁若是夺得了头筹,那今年在菊园的一切花销全都免费。”   “诗会?”黎荞闻言,下牛车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   辛知见此哈哈笑了起来:“放心,咱们不参与,咱们今日先赏菊,赏完之后再品尝全菊宴,此地不仅菊花是一绝,菊花做的宴席也是一绝。”   “那就好。”黎荞脸一点儿都不红,他又不是全能,这没什么丢人的。   下了牛车,黎荞看向一旁的徐瑛沈画:“徐兄,户部的张大人到了吗?若是没到,咱们……”   他的话未完,便被一道笑声打断:“哎哟,这不是辛公子和黎大人么?巧了巧了,两位也来赏菊么?不若一起吧?”   这声音一出,黎荞徐瑛包括辛知都朝着声音来源处看去。   只见户部郎中张大人正站在不远处的马车上,笑容满面的看着他们。   户部郎中是从五品官职,比黎荞和辛知两人的官儿大。   但辛知是武安侯的小孙子,若无意外,武安侯的爵位是要落在他身上的。   虽然会降一级袭爵,那也不是眼前的张大人能比的。   不过,辛知从不狂妄,现在他只是小小编修,家里的爵位还未落他身上,因此,他笑盈盈的朝着张大人拱了拱手:“张大人,好巧。”   黎荞也拱了拱手:“下官见过张大人。”   徐瑛笑了一下,不等张大人再开口便道:“大人,辛大人约黎大人是有正事要谈,咱们冒然加入,会不会扰了他们?”   徐瑛话音落,张大人脸上的笑不变,只是看向了黎荞和辛知:“两位是有要事相商,那我刚才之言的确冒昧了。”   “的确有事要谈,我也是约黎大人约了许久才有今日赏菊呢,张大人,若无其他事,我和黎大人就先行一步了。”辛知指了指菊园的大门。   张大人见状,只能道了句回见。   于是,黎荞带着陶竹黎大山与辛知一起进了菊园,而徐瑛沈画则是留在门口与张大人寒暄。   黎荞脸上笑意盈盈,心里头却是有点担忧,徐瑛这么直接的拒绝他的上司,今后会不会被穿小鞋。   “黎兄,菊园分好几个区,一天肯定逛不完,你们夫夫喜欢哪个品种?喜欢哪个咱们逛哪个。”   辛知一边沿着石板小道往菊园深处走,一边问道。   “就这个黄色的菊花吧。”黎荞闻言,暂时收起了对徐瑛的担忧,指了指一旁大片大片的黄色菊花。   他不认识什么品种,但刚才陶竹明显很喜欢黄色的菊花。   “这一大片黄色菊花分好几个品种,有金凤羽,金丝缕……都是比较名贵的品种。”   辛知一边介绍,一边领着黎荞陶竹黎大山三人进了黄花菊所在的区域。   菊园里处处都是青石板铺就的小道,小道两边站着婢女,婢女身上穿着绣着大朵大朵菊花的裙子,各个都年轻貌美。   每走百米左右,便会有精巧的凉亭供人休息。   黎荞观察了一会儿,忍不住问辛知:“这菊园好大的手笔,辛公子,这菊园的主人是……”   “你喊我一声自在,我便告诉你。”辛知笑嘻嘻的道。   他强调了多次,让黎荞喊他的字,但黎荞一直都喊辛公子,这太生分了。   黎荞闻言,摸了摸鼻子:“自在。”   对于辛知这种自来熟,他有些不习惯。   他现在喊孟月徐瑛还是孟弟徐兄呢。   辛知被这一声喊的浑身舒坦,他不再卖关子,直接道:“这是大皇子的产业。”   “大皇子?”黎荞惊讶。   “是,大皇子自小体弱多病,还行动不便,圣上疼惜他,赏了他不少田地铺子,这菊园便是其中之一。”   “其实这菊园原本是圣上的。”   “……怪不得。”   黎荞了然。   此地属于京郊,京郊的田地一向都属于王公贵族,但一般情况下,这些田地都零零散散的,这家占个几十亩,那家占个上百亩,但菊园却是直接占据了两千亩,菊园背后的主人,身份绝对不凡。   但万万没想到,这菊园原本是圣上的。   “那这菊园挺能挣钱的吧?”黎荞又问。   “还行,菊园不仅有菊花,还栽种着其他花,这里的花能从春天开到冬天,冬天的红梅雪景也是一绝,总的来说,一年四季都有游客前来赏花。”   “而且,这里不仅能赏花,还有各种佳肴,舞曲表演,走的是高雅的路子,来这里玩的人,随随便便就把上百两银子花出去了。”   “原来如此,谢自在解惑。”   怪不得圣上没钱了,把这么一个能挣钱的菊园给了大皇子,那每年肯定得少很多进项。   黎荞有些不好意思,辛知是邀他赏菊的,结果他站在高洁淡雅的菊花丛里打探俗之又俗的阿堵物。   不过,他今日的确是有相关的事要找辛知打听。   他想买田地。   手里有田心不慌。   “自在,我已和夫郎在盛京安了家,如今铺子有了,但田地空空,你可知有哪些买田地的路子?”   在平城,想买田地可以直接去县衙购买属于朝廷的荒地。   但在盛京,属于朝廷的荒地在大盛刚建立时就没了,他现在想买田地,只能找官房牙。   官房牙是朝廷的房屋中介,但盛京的田地太热门了,很多人买卖田地时根本不走官房牙,等双方要一手交钱一手交田契了,会去户部直接登记,完全绕开官房牙。   这种情况下,他虽然在官房牙那里留了信息,但这么多天过去了,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买地啊?这个我得打听一下。”辛知也知道盛京田地不好买,便没有打包票。   “那就拜托自在了。”   “小事小事。”辛知笑了一下,领着黎荞陶竹黎大山继续往前走,几个人走走停停,逛了大半个时辰,然后辛知领着人前去菊园的百花楼。   这是菊园的餐厅。   “黎兄,咱们是在花丛中野餐,还是在包厢之中用午饭?”辛知真的很体贴,连这种小细节都询问。   黎荞陶竹黎大山身为农家人,对在田地里吃饭不感兴趣——花田也是田,于是几个人进了百花楼之后直接上二楼。   二楼有不少包厢,都是以花的名字命名,这会儿距离中午还有一段时间,所以不少包厢都空着。   辛知让黎荞挑选,喜欢哪个包厢便进哪个包厢。   黎荞对这些不感兴趣,但看陶竹一脸兴味,便跟在陶竹身后,打算好好挑一挑。   就在这时,靠近楼梯口的包厢门打开,里面出来了一个身穿锦衣的男人,他长得还算英俊,但面向有些凶,身上还萦绕着淡淡的酒味,脸皮因为喝酒而红通通的。   看清楚包厢外站着的人是黎荞、陶竹、辛知,他嗤笑一声,不屑的开了口:“辛知,你从哪儿找的土包子啊?”   此话一出,辛知那张脸瞬间阴沉了下来:“吕文荣,这位是翰林院的黎荞黎大人,你放尊重点儿!”   黎荞和陶竹黎大山原本已经走到二楼左边尽头了,听到此话,他看了吕文荣一眼,然后拉着陶竹黎大山朝着楼梯口走去。   “哟,这就是大名鼎鼎的黎荞啊。”吕文荣啧啧了几声,上下打量了黎荞几圈,复又嗤笑道:“那我也没说错嘛,他的确是从乡下来的,辛知,你带他这种土包子来菊园,也不怕他满身的铜臭味脏了菊园的地儿。”   *   作者有话要说:   咳,最近事多儿,更的少了QAQ,给大家发个小红包,明天尽力 第116章 七皇子 又碰瓷他呢   “吕文荣!”   辛知被这话气得白净的脸皮瞬间通红, 他咬牙道:“别以为你是英国公的长孙就能随意羞辱朝廷命官!”   “啧,什么朝廷命官,不就是一六品小官儿, 我说辛知啊,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你好歹是武安侯的小孙子,将来是要袭爵的,你至于这么舔一个六品小官么?”   说到此处, 吕文荣顿了顿,然后抬手拍了拍额头, 脸上显出懊恼之色:“哎哟看我这记性, 我忘了,武安侯被太上皇厌弃多年,现在的武安侯府也就只能吓吓小官了。”   “不过, 就算是被太上皇厌弃, 那好歹也是侯爷,你这么舔一个六品小官儿, 丢不丢人啊你。”   说道最后,他已经是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似乎真心实意在为辛知的脸面担忧。   辛知:“!”   他咬了咬牙, 攥紧拳头, 但他站在原地没动:“我是敬佩黎兄, 这才与黎兄结交,我们纯洁的同年之谊, 你这种从未参加过科举的人又怎么会懂!”   “呵。”吕文荣不屑的讥笑:“狡辩什么, 好歹是武安侯之孙, 敢做不敢当?”   “你!”辛知气急, 身子都在微微颤抖,但却是不知该如何反驳。   吕文荣是英国公的长孙,而英国公不仅为大盛立下赫赫战功,还救驾有功,哪怕太上皇退了,英国公也早就不管朝中事了,但英国公一府的地位却依旧坚~挺。   因为吕文荣的妹妹,是五皇子的王妃。   五皇子可是太子的热门人选。   而他家,武安侯府,早就偏离大盛的权力中心,他此时就算是气疯了,也不能对吕文荣那张脸挥拳。   黎荞站在一旁,不恼不怒,他看着吕文荣,问道:“吕公子,你故意说这种可笑的话,是想要引起我的注意么?”   他说着叹气:“恭喜你,你成功了,明知道你诡计多端,但年轻气盛的我,听不得这种言语。”   吕文荣:“?”   他脸上的讥笑僵了。   “你在说什么?”   “说你故意碰瓷我。”黎荞说着指了指他:“我和自在来这里吃饭,你突然站出来说一堆乱七八糟的,你不就是想碰瓷我好出名么?”   吕文荣万万没想到黎荞竟会说出此种话,荒谬,太荒谬了,他直接被气笑了:“我碰瓷你?你知道我是谁么?我是英国公长孙!”   “哦。”黎荞一脸冷漠:“那你有我名气大么?天下人知我黎荞,但知你吕公子么?”   吕文荣:“……”   他伸出手狠狠点了黎荞几下,冷笑:“名气大有个屁用,我是英国公长孙!”   黎荞啧了一声:“嫌我名气没用,那你还主动贴上来蹭?狡辩什么?好歹是英国公长孙,敢做不敢当?”   吕文荣:“!”   他一张脸沉了下来。   他五官本就长的有些凶,此时脸色阴云密布,瞧着更是吓人。   但辛知却是一下子乐出声来,黎荞把吕文荣刚才羞辱他的话还回去了。   他笑嘻嘻的开口:“吕文荣,你今天是带着你手下那帮人来参加诗会的吧?看你这模样,肯定是彭志业那边赢了。”   “所以你就想碰瓷黎荞,好靠着黎荞出名。丢人呐丢人,你好歹是英国公长孙啊,至于这么蹭别人么?”   这话一出,吕文荣脸色更不好看了,他恶狠狠的瞪着辛知:“要不是他这种土包子脏了菊园的地儿,你当老子会开口?!”   黎荞闻言又啧了一声:“嫌我是土包子,还觉得我满身铜臭味,殊不知,在我来菊园之前,这菊园的地儿就已经被你脏了啊。”   “你说什么?”吕文荣又被黎荞的话惊着了,一脸的难以置信。   “你长这么大,肯定拿银子买过东西吧,你既然碰了银子,那你身上肯定有铜臭味。”   “你吃的蔬菜瓜果米粮都是从土地里长出来的,这些东西进了你的肚子,你身上肯定也沾染了土气。你身上又是土气又是铜臭味的,轮得到我把菊园染脏么?”   “胡说八道!我指的是你满心算计脑子里只想着挣银子!我整日与文人墨客打交道,与诗书为伍,与文房四宝为伴,你休要往我身上泼阿堵物的脏味!”   “挣银子有错么?挣银子很羞耻么?圣上趁着会试向天下举子询问充盈国库之道,怎么着?你在鄙视圣上?”   “你血口喷人!”吕文荣没想到黎荞竟然拉出了盛鸿,他吓了一跳,“你不要胡乱攀扯,你也配和圣上相提并论?”   “我怎么敢和圣上比,我只是顺着你的逻辑反问。况且,你说你整日与文人墨客打交道,那你的文人墨客可曾留下传世的名篇?还是在科举上有所建树?”   黎荞挑着眉又问。   “你!”吕文荣脸皮有转青的趋势,黎荞一句接着一句,他有些招架不住了。   黎荞笑了:“也就是说,吕公子你一事无成了?那你怎么好意思骂我这个状元郎兼六品修撰的?”   吕文荣:“……”   他气的心口不住的起伏,他是真没想到黎荞这个小小六品官,不仅不乖乖被他嘲讽,还又是骂他碰瓷又是嘲讽他是废物。   他吕文荣身为英国公长孙,活了二十多年,何曾受过这种气!   他吕文荣,何曾受过这种气!   大脑被怒火充斥,他开始口不择言:“我是英国公长孙,你辱我就是在辱英国公府,你好大的胆子!”   “你给我跪下认错,那今日的事一笔勾销,不然的话,你就等着……”   但就在这时,黎荞身后的包厢门打开,里面有一道修长的身影走了出来。   这身影一脸不耐的开口:“吕文荣,你当众威胁羞辱朝廷命官,你是要造反么?”   此言一出,吕文荣还未说完的威胁戛然而止。   他睁大眼睛看着这道身影,一脸的不敢置信:“七皇子?!”   七皇子?   黎荞转身,看向身后的人。   陶竹也下意识的跟着转身。   但是,等夫夫俩看清楚眼前之人的模样,两人也如吕文荣那般,瞬间睁得眸子圆圆。   眼前之人身穿蓝色长袍,一头乌黑的发被玉冠束起,长眉,薄唇,鼻尖挺翘,生的着实是俊美不凡,浑身都散发着矜贵之气。   但是!   这人是七皇子?   这人分明是去年年底陶竹从雪里救下的那个黑衣人!   那个黑衣人自说姓沈,这……   “见过七皇子。”   这时,辛知恭敬的行礼。   震惊过后的吕文荣,忙收起一身的气急败坏、恼羞成怒,也恭恭敬敬的行礼:“见过七皇子。”   黎荞:“……”   他知道那个黑衣人身份不凡,但没想到竟是当朝七皇子。   他扯了下陶竹的袖子,然后作揖行礼,恭声开口:“下官见过七皇子。”   “草、草民见过七皇子。”陶竹难以收起自己的惊讶,有些结巴的开口。   沈公子是七皇子?   可是,可沈公子是个小哥儿啊……   盛叶视线在陶竹和黎荞身上轻轻扫过,然后落在了吕文荣身上,“吕文荣,你当众威胁辱骂朝廷命官,你是要造反么?”   他冷着脸,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句。   吕文荣心中叫苦,赶紧否认:“七皇子,您误会了,我是在与黎大人玩笑呢。”   这个七皇子年纪虽轻,但却是在刑部任职,管的是审理犯人这一块,是出了名的面白心黑,折磨起人来手段可多了。   “玩笑?”   盛叶呵了一声:“我刚才听了全程,你出言辱骂在先,辩论不过,便想搬出英国公府压人。你威胁人如此熟练,想来平日里没少这样行事。”   “你虽是英国公长孙,但却是一介白身,白身胆敢羞辱威胁朝廷命官,你触犯了大盛律法。”   “随我去大理寺走一趟吧。”   吕文荣:“!”   他难以置信,他不仅是英国公长孙,他还是五皇子的大舅哥呢。   七皇子这是要打英国公府和五皇子的脸啊!   但想到七皇子比茅坑里的石头还硬的臭脾气,他急惶道:“七皇子,我刚才真与黎大人开玩笑呢!黎大人,你说是不是?”   他竟看向了黎荞。   “你不是。”黎荞摇头:“你在对我放狠话,你要我对你下跪。”   吕文荣:“?”   他瞪向黎荞,小小六品官,这是想彻底得罪死英国公府么?!   辛知:“……”   他嘴巴张了张,但不知道说什么,最终只能闭上。   黎荞胆子的确大……   盛叶将吕文荣脸上的凶狠收入眼中,长眉皱起:“当着我的面,你还在威胁朝廷命官。”   “带走。”   他这话音落,他所在的包厢里又走出了两人,这两人是他的侍卫。   吕文荣瞧着两个侍卫,一张脸铁青,该死的!   他今日带着人来参加诗会,结果却输给了彭志业,气恼之下,他便一个人来百花楼喝闷酒。   他输掉的不仅仅是他的面子,还有五皇子的面子。   因为那个彭志业,是三皇子的表弟!   正郁闷着,听到外面辛知的声音,知道那个大名鼎鼎的黎荞在此处,他便忍不住出来了。   因为最近五皇子感叹了好几次,说黎荞好似财神,走哪儿哪儿发财。   这话让他很不服气。   不就是一个满身铜臭味的土包子!   于是他就忍不住出言嘲讽,想要发泄心中的郁闷,也想要杀一杀土包子的锐气,什么财神,分明是个乡巴佬!   可谁知道事情竟发展到这一步!   他若是真被抓去大理寺,那丢的不仅是英国公府的人,还有五皇子的人。而且,以七皇子的冷脸,他八成要受皮肉之苦。   眼看两个侍卫已经来到近前,他也顾不上什么脸面不脸面了,他不要去大理寺!   他忙对着黎荞大喊:“黎大人,状元郎,我刚才喝酒喝糊涂所以孟浪了,你就饶过我这一次吧。”   黎荞:“?”   这就怂啦?   他还指望吕文荣硬抗到底呢。   “状元郎?连中六元的状元郎?你大人有大量,就不与我计较了吧?改日我一定登门赔罪。”   吕文荣看黎荞不吭声,赶紧又喊道。   辛知见状,也劝道:“黎兄,刚才吕文荣的言辞的确可恶,但现在他已知错,要不这次算了?”   黎荞轻轻叹气:“我说的不算,这得看七皇子呀。”   他看向了盛叶:“七皇子,您看……”   “若你肯和解,那的确可以算了。”盛叶道。   六品小官,还是不要硬抗英国公府了,而且这吕文荣还是老五的大舅哥。   “既然吕公子已经真心认错,那下官愿意和解。”黎荞道。   其实和不和解,都已经把英国公府得罪死了。   但若是和解,明面上会让吕文荣欠他人情,这就够了。   果然,他这话音落,吕文荣立马道:“多谢黎大人宽宥!改日一定登门赔罪。”   “登门赔罪就算了,你我相看两相厌,今后还是少见面吧。”黎荞摇头。   吕文荣:“……”   他只能扬起一抹尴尬的笑,而后看向了七皇子:“七皇子,这……”   “黎大人不想让你登门,那你就别去吓唬他一家子了,但你最好夹紧尾巴,别让我知道你又随意羞辱威胁朝廷命官,不然,大理寺的板子,终究还是要落在你身上的。”   盛叶冷着脸道。   “是是是。”吕文荣只能继续尬笑着点头,表示今后一定会遵纪守法。   “今日你沾了黎荞的光,以后肯定会名动京城,当你享受到出名的好处时,别忘了感激黎荞。”   盛叶说着摆了摆手,让吕文荣滚蛋。   吕文荣闻言,眼皮抽动了一下,低着头,小跑着下了楼。   今日丢人真是丢大发了!   享受出名的好处?   呸!   “多谢七皇子。”黎荞真挚的行礼道谢。   他身为小小六品官,面对着吕文荣,天然处在弱势,他只能用言语刺激吕文荣,让吕文荣这个白身对他不敬,好在律法层面占理。   现在有七皇子在,他省事了。   “是吕文荣欺人太甚,别说我是皇子,就是普通百姓,也受不了他的言辞。”   “英国公府高高在上太久了,不知人间疾苦啊。”   盛叶说道最后,已是一脸感叹。   这下子轮到黎荞尬笑了,这话七皇子说得,他一个六品小官说不得。   “你与辛知用饭吧,此地的菊花宴在整个盛京都享有盛名。”   丢下这句话,盛叶背着手朝着楼梯口走去:“若是吕文荣报复,可随时去刑部或七皇子府寻我。”   黎荞一愣,等回过神来,忙道:“多谢七皇子!”   陶竹嘴巴张了张,但是,瞧着盛叶如同男人一般阔步下楼,他最终什么都没说。   他是小哥儿,没他说话的份。   被吕文荣这么一搅合,陶竹吃饭的心思淡了大半,他随意挑了个包厢进去。   落座上茶之后,他盯着包厢里放着的菊花发呆,大半心思依旧在七皇子身上。   而辛知趁着伙计还未把菜肴美酒送上来,叭叭叭的开始给黎荞科普。   “吕文荣是五皇子的大舅哥,养了一大帮文人。彭志业是三皇子的表弟,也养了一大帮文人,三皇子、五皇子不对付,这两人也处处相争。”   三皇子是当今皇后所出,在吏部任职。   五皇子是董贵妃所出,在户部任职。   两位皇子面上一团和气,但实际上早已经开始了争夺太子之位的暗战。   “我原本以为你能力如此强,这两位皇子肯定会拉拢你,可谁知道不但至今无动静,吕文荣今日还主动得罪你。”   辛知真的有些意外。   “不过你也莫怕,七皇子刚才明说要保你,英国公府不敢把你怎么样的。”   黎荞摇了摇头:“我没怕。我相信圣上,相信大盛的律法。”   “这就对了,你现在可是圣上跟前的红人。”辛知笑嘻嘻的道。   “我算什么红人,自从进了翰林院,一次圣上的面都没见过呢。”   参加大朝会时,他一直在太极殿跟前的广场上站着,根本没见过盛鸿。   “不急不急,先好好修前朝史,以你的才能,肯定不会被埋没。”辛知拍了拍他的肩膀。   黎荞闻言笑了:“对,要对得起每个月拿的俸禄。”   他能依靠的,只有盛鸿。   盛鸿用自己的银子养官员,但显然现在盛鸿的银子不够用了,不然也不会不顾脸面的向天下举子讨要挣钱之法。   他给盛鸿挣了不少银子,他做官也对得起盛鸿给的俸禄,盛鸿应该会站在他这边吧?   不过,对面是英国公府。   不仅立下战功,还救驾有功。   今日他和吕文荣起冲突,盛鸿会是什么反应……   *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7章 编书 其实是站在他这边的吧   菊园的菊花宴的确是一绝, 哪怕被吕文荣扰了兴致,但等菜肴上来之后,陶竹和黎大山还是忍不住吃到肚子圆圆。   黎荞也赞不绝口, 临走时还买了些菊花茶和两小坛菊花酒。   这菊花酒是糯米酿的,度数低,带着淡淡的甜,而且还有健脑明目的功效,他即便不爱喝酒, 也忍不住掏钱买了两坛。   进了城,牛车与辛知的马车分开, 黎荞这才扭头问身边的陶竹:“下次休沐, 咱们再去一次,怎么样?”   “还去啊?”坐在车辕上的黎大山睁大了眼睛:“小叔,这京城里的纨绔也太多了!”   黎荞被纨绔两个字逗笑:“那咱们也不能不出门啊。”   “对, 咱们总不可能一辈子都不出门。菊园挺好的, 下次休沐咱们带上浅哥儿、二山和夏哥儿,咱们再去玩一次。”陶竹开口道。   而且, 消费也不是十分的贵,一家子全去,只要不买菊花酒菊花茶, 那几十两银子就能玩的好吃的好了。   “竹叔, 你都不怕吗?今天我吓的直缩脖子呢!”黎大山听了陶竹的话, 有些不好意思,他胆子是不是太小了……   “怕也无用, 他都明晃晃的骂咱们了, 难道要忍着么?咱又没招惹他。你小叔也是官呢!凭什么受气?”   “他一个一事无成的纨绔, 不过是仗着爷爷的功绩所以才作威作福, 论真才实学,你小叔一根手指头就能碾压他。”   “就算不论真才实学只论武力,我一个小哥儿也能把他揍成猪头。”   陶竹说着抓紧了黎荞的手,他才不怕。   反正黎荞不能受这种纨绔的气。   大不了就是一死,但死之前绝对要拉着那个吕文荣同归于尽。   黎荞将陶竹气鼓鼓的模样看在眼中,心里暖呼呼,他笑着夸道:“竹哥儿最厉害了。”   原本有些惧怕的黎大山闻言,心里头的愤怒被勾起来了,他不由也握紧了拳头:“没错,小叔凭什么受那个纨绔的气,小叔好不容易考中状元来到京城,可不是为了受那个纨绔的气的,有什么事儿咱都接着!”   “大山也厉害。”黎荞也笑着夸道:“反正咱们该干嘛干嘛,不过,为防止他们来阴的,这两日你们不要随意出门。”   “咱们再找牙婆买几个身强体壮的护院,以后你们出门都带着人。”   “还要买护院?”陶竹惊讶。   “买了也没地方住啊。”黎大山也道。   “在咱们家附近再买个小院子,让护院住。你们出门得随身带着人,不然我不放心。”   黎荞很坚持。   “好。”陶竹点了头。   可不能让黎荞分心。   回到家,徐瑛沈画已经回来了,黎荞陶竹去找了徐瑛,想知道那个张大人有没有为难他。   顺便也给徐瑛通通气,现在他得罪了英国公府,徐瑛心里得有个数。   徐瑛和沈画的宅子虽是三进的,但比较狭小,房屋是正常户型,因此院子就很窄,黎荞和陶竹到时,徐瑛正和沈画坐在院子里吃晚饭。   他们夫夫早早就回来了,那个张大人的目的是黎荞,黎荞要和辛知一起游玩,张大人失了目标,游玩的兴致不高,他们吃了午饭就回来了。   午饭没吃好,这晚饭就提前了些。   况且,入了秋之后,天黑的早了,现在太阳都快落山了。   徐瑛沈画招呼黎荞和陶竹坐下一起吃饭,黎荞摆了摆手,和陶竹坐下之后,将今日的冲突简单说了。   徐瑛沈画没想到今日赏菊能赏出这种事儿,听完黎荞的话,夫夫两人眉头都紧紧皱起。   但幸好有七皇子在。   “还好还好,七皇子发话了,若英国公府执意报复,那就是在打七皇子的脸。”   徐瑛拍了拍心口,有些庆幸。   “嗯,我们也不是很担忧,倒是你,和我走的这么近,今后在户部做事注意些,别被我连累了。”   黎荞叮嘱他道。   “我一个小小七品官,怎么着都算不到我头上的,放心吧。”徐瑛心态挺好。   “咱们官职低,英国公府随手一打压,咱们可能就升不了官了。”   黎荞是真心在担忧此事。   他还好,是风头正盛的状元郎,还在翰林院。   但徐瑛却在户部的冷僻部门饭银处,这个部门见不了盛鸿,也立不了大功,即便英国公府不打压,那徐瑛想升官也很难。   现在他得罪了吕文荣,若英国公府想摁住徐瑛这个小小七品官,那真的只是动动嘴巴的事儿。   “还有,你今天不给张大人面子,他以后会不会找你茬?”   “找茬就找茬,我不怕,不升官就不升官,现在挺好。”   徐瑛笑着道。   “不升官?”黎荞惊讶。   “对,升不升都行。现在的一切对我而言,已经是意外之喜了。一开始去考举人时没抱什么希望,结果过了。考会试,更是抱着攒经验的心态,谁知道又过了。”   “现在年纪轻轻就混了个七品官,已经满足了。”   徐瑛一脸认真。   当初刚考中举人时,他还雄心万丈,怕会试时吊车尾得一个同进士出身而当个小官儿甚至当不了官。   但很快他想法就改了。   能当官就好了呀。   即便是小官儿,那也和平民百姓不一样了。   做人,要知足。   更何况,自打知道家人的心思,他对做大官就没什么向往了,他家里人因为执念太深,所以有些疯魔了。   他现在是七品小官都能有那么多不可思议的想法,若他真成大官了,那他家里人会做出什么,他不敢也不愿去想。   他对目前的官职挺满意。   部门里人少,活儿虽然繁杂,但他能应付,每个月领着朝廷俸禄,还光宗耀祖,他十多年的苦读没有被辜负。   “我不急着升官,你不必担忧,更不必为没影儿的事自责,他一个纨绔,凭什么看不上咱们这些从小地方来的,你反驳的好。”   “就是,表哥才不怕被打压,他不想升官。荞哥,你怼的非常好,小地方来的怎么了?一事无成还看不起新科状元郎,笑死人了。”   沈画也同仇敌忾,挥着拳头骂吕文荣:“没了英国公府,他算个什么东西?”   黎荞闻言不由笑,但心里也有感动。   眼下就等着看圣上的反应了。   回到家,吃了晚饭,洗漱躺到床上,陶竹憋了大半天的话终于能出口了。   他一边拿着棉布巾擦头发一边惊叹:“沈公子竟然是七皇子!”   他这大半天都在琢磨此事,一个小哥儿,却是皇子:“圣上知道他的真实性别么?”   黎荞也在擦头发,闻言笑了一下:“八成不知道,七皇子本人也不知道咱们已经知道,但今日他给咱们解围,咱们得好好谢谢他。”   “明日你做些点心,拿着我的名帖,送到七皇子府去。”   他记得沈公子住在这里时,似乎挺喜欢陶竹做的点心,每次送过去都能全部吃光。   “好!”陶竹重重应了一声。   当时是他照顾沈公子的,其实也不能算是照顾。   沈公子挺要强,再加上他其实是位小哥儿,因此哪怕重伤,也没麻烦他和黎荞。   他和黎荞除了端饭送水,也没干旁的。   “沈公子人挺好的,当时我砸坏他的玉佩,他一点儿都不在意呢。”   提起玉佩,黎荞想起七皇子的名字:“怪不得那玉佩是叶子,七皇子姓盛名叶。”   “好名字。”陶竹夸道。   黎荞不由笑了一下,看来陶竹真的很感激七皇子,连名字都夸上了。   “我多做几样点心,他其实还喜欢吃烤肠。说到底是个小哥儿,喜欢吃好吃的。”   “好。”黎荞没意见,只是叮嘱他别太累,也不能在城里乱逛,办完正事就回来。   翌日,黎荞照常去翰林院上班。   翰林院的同僚,待他的态度一如既往,也没有在他跟前提起吕文荣的事儿,不知道是不是尚未听说此事。   既然同僚无异样,黎荞该干嘛干嘛。   他这段时日一直在看前朝的史料,眼下已经看的差不多了,不过,看完之后他还得先看一下同屋李大人和段大人的进度。   修一朝史书可不是几个月或者一两年就能办到的,往往需要耗费好几年。   他想上手,得先看一下前人的进度。   这一日又在看书中度过,下午四点,下班。   走到内城门口,熟悉的牛车站在路边边上,黎大山坐在车辕上正对着他招手。   待他坐上牛车,陶竹立马道:“我和大山刚从七皇子府过来,七皇子恰好在府上,他见了我,还给我了回礼。”   “七皇子在府上?那正好。他给的什么回礼?”黎荞笑眯眯的问。   “是一些名贵药材,说是御用的,咱们这种身份的在外面买不到。”陶竹美滋滋的道。   御用的名贵药材,这回礼给的实在。   不过,因为男、夫郎有别,所以七皇子见他时黎大山也在场,七皇子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说昨日解围只是举手之劳,又问了他点心铺子何时开张,然后便打发他和黎大山离开,一个字都未提上次的事儿。   但七皇子给的是药材,这应该算是一点点暗示?   上次救治沈公子时,黎大山不在,现在当着黎大山的面,他便没多说,而是问起了黎荞:“今天你上值有没有人为难你?”   “放心,一切正常。”黎荞在他手上拍了拍。   “那就好。”陶竹微微放了心。   刚回到家,韩宁便领着牙婆过来了。   黎荞原本想买身强体壮的男人,但是,综合考虑了一下,他还是选择买半大小子。   若是年纪大的,怕是不好掌控,而且,年纪大的身体机能已经在走下坡路了,所以他这次要的是十五岁到二十岁之间的小伙子。   符合这个要求的人不多,牙婆只带了八个人过来。   黎荞考核之后,留下了两个。   一个十六岁,长的人高马大,黎荞给他改了名,叫黎刀。   一个十七岁,不如黎刀强壮,但身体灵活性不错,黎荞给他改了名,叫黎剑。   将人买下之后,黎荞让黎刀黎剑暂时住在铺子那边,并且还给两人布下了任务,从明天开始跟着他去上班。   护送着陶竹、黎大山回来后,要在巷子里跑步。   黎荞家所住的巷子大约有一千米长。   黎刀黎剑两人上午跑五千米,下午跑五千米,完不成不给饭吃。   由黎二山监督。   黎荞的想法很简单,黎刀黎剑两人的基础是零,先跑步把耐力练出来再说其他。   买了护院之后,日子照过。   陶竹原本想把铺子的开业时间往后推迟的,但是,连七皇子都询问了,他和黎荞商议了一下,决定如期开张。   在黎荞忙着训练护院和准备铺子开业时,另外一边,赏菊风波传开了。   吕文荣身为五皇子的大舅哥,在黎荞这里吃了瘪,如此丢脸的事,一般小官不敢议论,但三皇子那边的人却是肆无忌惮。   这天,辛知趁着中午吃饭时将京城里的最新舆论动向告诉给了黎荞。   “现在一事无成这四个字成了吕文荣的代名词,我们整个勋贵圈都在笑话他呢。”   黎荞正往嘴巴里塞馒头,闻言睁大了眼睛:“我还没有听到这种话。”   “就翰林院这帮小官,哪里敢这样说,就算是要说,也是私下无人时偷偷嘲笑。”   翰林院最高的是正五品的杜故勤,但吕文荣是英国公长孙,五皇子的大舅哥,双方差距这么大,谁敢议论?   黎荞听了这话,嘴角抽了两下:“随便吧。”   爱咋滴咋滴。   他身为六品小官儿,他能做的就是在吕文荣嘲讽他时他反怼回去,至于此后种种,那不是他能掌控的。   辛知看他又低头继续夹菜,忍不住啧了一声,就翰林院这伙食,也就黎荞能大口大口吃的香甜。   他扫了一眼李大人和段大人的位置,见这两位大人都不在,便凑近黎荞,压低声音道:“圣上没反应,英国公府那边也没反应,看来双方都想冷处理了。”   有七皇子压着,再加上此事本就是吕文荣理亏,英国公府不敢随意乱来,只能暂时忍下这口气。   至于圣上,一边是新宠,一边是当年的大功臣,但因为黎荞没吃亏,吕文荣没吃大亏,所以干脆装作不知道?   也或者是知道了,但因为此事太小,因此懒得搭理?   黎荞也猜不准盛鸿的心思,圣心难测嘛。   但既然没人来找他麻烦,那他的日子肯定照过。   咽下口中有些咸的土豆丝,他对辛知说道:“算了,走一步看一步,我家点心铺子马上要开业了,你若是想吃,可以派人去买。”   “点心铺子?”辛知眼睛一亮:“我当然得去买,我家里人想了好久了。”   “好,到时候我各样都给你留一些。”黎荞笑眯眯的点头。   在赏菊风波后的第一次休沐日,黎家点心铺开张了。   韩宁在自家烩菜馆提前两日打出了广告,黎荞名气大,再加上韩家烩菜馆的生意好,所以黎家点心铺刚开张便宾客盈门。   知道看不惯自己的人有些多,黎荞在门口挂出了“点心一旦售出,概不负责”的牌子,免得有人用烂俗但有效的食物中毒来闹事。   黎荞这牌子极其赶客,这等于是在无差别怀疑每一位顾客。若换做是别人的铺子,上门的顾客肯定寥寥无几。   但谁让黎荞家的点心出名又好吃呢,想品尝美食的顾客难以抗拒美食的诱惑,该买还是买。   况且,除了普通食客外,还有辛知、七皇子在。   辛知家人口多,光是他家每日就能消耗掉二十斤点心,为了给黎荞捧场,他一口气买了六十斤点心。   七皇子也来了,他府上人口少,但他爱吃点心,他每样都买了一些,加一起有十多斤。   点心铺子开张后第二日,黎荞照常去翰林院上班。   临近中午时,大内总管钱三突然来了翰林院:   盛鸿召黎荞入宫。   求贤殿。   自琼林宴后,黎荞便再也没有见过盛鸿,半年未见,盛鸿风采依旧。   但黎荞却是有些感慨,他身为连中六元的状元郎都难得见盛鸿一次,古代的小官儿想往上爬,太难了。   “黎爱卿,初入官场,最近可好?”盛鸿叫黎荞平身之后,一张口,竟是这种拉家常的语气。   黎荞立马做出受宠若惊的样子:“回圣上,翰林院的同僚都极其和气,微臣在翰林院一切都好。”   “那朕就放心了。”盛鸿笑了一下:“朕今日召你过来,是有件大事需要你去做。”   “圣上请讲。”黎荞立马露出义不容辞、责无旁贷的神色。   “你科举时的几篇文章都写的不错,为了给天下读书人指一条明路,从今日起,你编纂几本专门用来指导天下士子的书籍,编的好了,朕给你升官。”   “……微臣遵旨。”   黎荞眨了下眼睛。   大事就是编纂科举辅导书?   “不要小看了这差事,朕需要如你一般的人才。”盛鸿说着伸出手指了黎荞一下:“朕等着你用这些书籍给朕送来青年才俊。”   黎荞:“……”   明白了。   责任重大。   而且,盛鸿此举,也是给他找一个能升官的由头吧。   不然若是按照常规的路子,他想往上升,还真不好办,看看同屋同为状元的李大人就知道了。   所以,其实盛鸿是站在他这边的?   唉,他表现的能力还是太低了,他还不能让盛鸿毫不犹豫的站在他这边。   在古代当臣子真难。   表现的太妖异,会惹来君王猜疑。   表现的平庸,又不足以让圣上回护。   他得再琢磨琢磨。   *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8章 贤内助陶竹 你最能挣钱了   奉旨编书。   具体编几本, 编哪方面的,全都由黎荞自己发挥,并且可以在翰林院中调用四人给他打杂。   黎荞捧着圣旨回到翰林院, 杜故勤见了圣旨,笑呵呵的让他随意挑人。   并且还和他拉了几句家常,让他推荐一下黎家点心铺里最好吃的招牌点心。   黎荞:“……”   和杜故勤拉完家常,他直接去找了辛知。   翰林院里,他和辛知最熟悉。   圣上给了他四个助手名额, 但除了辛知,他脑子里暂时没其他的人选。   辛知瞧见圣旨, 眼睛一亮:“谢谢黎兄惦记着我, 我对你的敬意,就是从看了你文章之后有的。现在你要为天下士子编书,我能参与进来, 可实在是太荣幸了。”   黎荞听了这话, 忍不住笑:“那你这两天写一个大概的方案,看具体该从哪个角度入手。”   “没问题!”   辛知立马拍了拍心口。   同屋的李大人和段大人知道了此事, 也纷纷献策,他们俩一个是状元,一个是探花, 他们也自有他们学习的小窍门。   在这种和谐融洽的氛围中, 散值时间到。   下班了。   黎荞拎着食盒, 慢悠悠的出了内城。   陶竹知道翰林院的午饭不好吃,便每日都给他准备些点心, 今天他进宫时恰好是饭点儿, 等从皇宫里出来, 已经错过了翰林院的午饭。   幸好陶竹给他准备了点心, 不然的话,他下午时只能饥肠辘辘的上班了。   坐到牛车上,陶竹例行一问:“今日如何?”   “今日见圣上了。”黎荞笑眯眯的道。   “见圣上啦?”   不只是陶竹惊讶,黎大山也扭过头看向黎荞。   “圣上让我编书,好指点天下学子。”   “这是好事!”陶竹一下子就笑了起来:“圣上这是重视你,给了你单独的任务。”   单独编书,这能凸显出黎荞的能力,比和旁人一起编书好太多了。   “之前我还纳闷呢,你这么出色,能力这么强,怎么当了官之后要和别人一起修史呢,这太埋没你的才能了。”   “现在好了,圣上记起你这个状元郎了。”   陶竹一脸高兴。   “……”   黎荞哑然失笑。   陶竹对他的滤镜太厚了。   而且,原来陶竹一直觉得他怀才不遇么?   “大山,咱们先不回家,咱们去酒楼打包几个好菜庆祝庆祝。”陶竹又对黎大山道。   “好。去云霄楼么?”黎大山问。   “不去云霄楼。嗯……去百味楼。云霄楼背后是英国公府,咱们不给英国公府送银子。”   陶竹道。   “还有这种事啊?那云霄楼这两年买的粉条……”   “粉条就算了,他们买粉条给银子了。但咱们不能主动去云霄楼吃饭,一是不想给英国公府送银子,二是被有心人瞧见了,还以为咱们服软了呢。”   “说的对!”黎大山闻言,立马重重点头:“咱们去百味楼。”   黎荞有些意外的看着陶竹,他的竹哥儿想的挺周到哈。   “贤内助。”他握住了陶竹的手。   陶竹看向他,笑得眸子弯弯:“你想吃什么?”   “都可以。”   “就知道你会这么回答,算了,到了百味楼后我来点。”   “好。”黎荞笑意盈盈的点头。   他喜欢陶竹这副当家做主的样子。   百味楼在京城也挺有名,这会儿还不到饭点,但一楼大堂里已经有不少食客了。   陶竹拿着菜单看了两遍,点了个芙蓉肉、千里脯、蒸鹅、鲢鱼炖豆腐,又点了个肉丝羹。   如今他也算是见过世面了,鲍鱼海参鱼翅燕窝这些名贵食材做的饭菜他吃了不少。   但是,就目前而言,他还没有get到这些食材的奇妙之处,因此,他点的都是些他不会做但食材又普通的。   带着这些吃食回到家,郑浅浅和黎夏已经在做晚饭了。   “少做一些,我们去百味楼买了几个菜。”陶竹拎着食盒进了厨房。   “好。”郑浅浅应了一声。   “把菊花酒拿出来,待会儿咱们喝点小酒。”陶竹又道。   “咦?是有什么好事了么?”郑浅浅忍不住问。   “当然是有好事了。”陶竹就等着他问呢:“你小叔今日领了圣旨,要独立编书了。”   “哎呀!”郑浅浅不由跺了下脚:“的确是好事!”   饭菜摆上,菊花酒拎出来,一家子热热闹闹的开始吃丰盛的晚饭。   黎小睿病好了之后,依旧活泼,他坐在郑浅浅腿上,但小手一直去抓郑浅浅手里的筷子。   他不满足自家阿爹的喂饭,他想自己吃饭。   郑浅浅无奈,只能把手臂抬的高高的去喂他。   “大山,这几天你若是有空,做个婴儿吃饭椅出来。”黎荞瞧着这一幕,忍不住对黎大山说道。   “啊?”黎大山正准备把黎小睿接过来,闻言扭头看向他:“吃饭椅?”   “对,专门用来让小睿吃饭。”   既然黎小睿对筷子如此执着,那身为好叔祖父,必须满足他。   黎小睿正专注和自家阿爹抢筷子,听到黎荞喊他的名字,小脑袋一转,去看黎荞:“叔父父?”   “哎!”黎荞响亮的应了一声,瞧着他乌溜溜的大眼睛,笑眯眯的道:“小睿啊,让你大山爹爹给你做个你专用的吃饭椅子,好不好?”   黎小睿哪里听得懂如此复杂的句子,但他听得懂好不好三个字,他胖乎乎的小手臂挥了挥,响亮的喊:“好!”   “你听懂听不懂啊就喊好。”黎大山忍不住去捏他的胖脸蛋:“你爹爹我不一定会做那个什么吃饭椅子。”   他只会搭棚子之类的活计,连小板凳都不会做,他小叔说的那个椅子,他八成搞不来。   “那待会儿我把图纸画出来,明日去找文哥,让文哥找木匠。”   黎荞想了想,改了口。   工部的木匠不可以接私活,但庄文应该认识一些不属于工部的木匠吧?   “好!”黎大山一听,压力全消,他又捏了捏黎小睿的胖脸蛋:“谢谢你叔祖父。”   “谢谢,叔父父!”黎小睿听得懂这简单的话,也很听话,立马就喊上了。   “乖!”黎荞乐呵呵的,特意起身绕过饭桌揉了揉他的小脑袋。   很快,一顿饭吃完,黎荞和陶竹进书房画图纸,余下的人刷锅刷碗。   天已经黑了,为防止近视,陶竹足足点了十根蜡烛,将书桌照得亮堂堂的。   书房的椅子宽大,足够坐得下黎荞陶竹两人,两个人挤在一张椅子上,黎荞画,陶竹看。   “这就是吃饭椅子?”看清楚黎荞画的图纸,陶竹睁大了眸子。   好独特。   “对,主要是能让小睿独立吃饭。”   黎荞说着,又拿起一张纸:“既然吃饭椅子都有了,那再画个学步车吧。小睿那么活泼,浅哥儿每日照看他,比干一天活都累。”   “给他做个小车子,让他自己跑,这样浅哥儿就能歇一歇了。”   “小车子?什么车子?”陶竹好奇的盯着他手里的笔。   “我也是构思好多天了,不一定成功,这只是我的一个设想。”黎荞一边解释一边画:“你看,这是个凳子是吧,我如果给这个凳子加上轮子,然后把凳子中间挖空,那么小睿就能站进去扶着凳子走路,不会摔倒。”   “你说是不是?”   陶竹盯着图纸,想象一下那个画面,他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很好玩的样子。你好厉害啊。”   “这只是构想,能不能成功还不一定。”黎荞立马谦虚。   “肯定能成功!”陶竹对黎荞信心满满。   这么简单的小玩具,没有不成功的理由。   黎荞望着他亮晶晶的眸子,摸了摸鼻子,把画好的图纸放到了一旁。   他又拿出了一张纸:“我得想一想圣上今日的圣旨,他今日亲口说了,若我编的好了,给我升官。”   盛鸿下的圣旨只说让他编书,并没有写明给他升官一事,因此陶竹并不知道。   此时陶竹听了黎荞的话,赶紧追问今日见面的细节。   黎荞细细说了,然后叹了口气:“我还是没用,不能让圣上毫不犹豫的站在我这边。”   “怎么会!”陶竹闻言,立马抓住了他的手:“你已经很厉害了。”   “你想想,若你是圣上,一边是当年救自己亲爹有功还为自家立下汗马功劳的老臣,一边是自己看着不错的年轻人。这两个人起冲突了,且冲突不大,你能为了这位年轻人立马去打老臣的脸么?”   “肯定不能嘛。”   “肯定得缓一缓,不然在世人眼里,那就是忘恩负义。”   “而且,其实这冲突真的不大,说不定圣上会当和事佬,一边许诺你升官,一边也给英国公府甜头。”   “这样才符合人之常情。”   黎荞:“……”   他定定的看着陶竹,几秒钟之后,他反握住了陶竹的手:“厉害了我的竹哥儿,太厉害了。”   他有点钻牛角尖了。   在他看来,盛鸿一直都是急性子,直肠子,有什么说什么,爱表达,爱输出。   因此,此次盛鸿没有立马表态,他就有些沮丧,觉得是他所表现出的价值不足。   但盛鸿是帝王。   盛鸿不可能真的如他所想的那般做什么都心直口快雷厉风行,盛鸿能坐稳皇位,肯定是要用帝王之术的。   盛鸿虽贵为皇帝,但盛家当初打天下时有太多功臣给他们家出力,而且,他的儿子女儿也与功臣结亲,这些人情世故,盛鸿不可能一刀斩掉。   盛鸿能在赏菊风波后随便寻了个由头给他许下升官的承诺,这已经是护着他了。   哪怕盛鸿真给了英国公府甜头,那也是护着他了。   他此前所表现出的价值,很是有效。   “竹哥儿太厉害了,一席换位思考,立马把我心里的郁闷给打散了。”黎荞忍不住捧住陶竹的脸,在他唇上大大亲了一口。   贤内助,这三个字还真没说错。   陶竹忍不住笑:“这道理很简单啦,你只是一时间没想到。”   “反正你厉害。”黎荞说着又亲了他一口,这一口时间有些长,等结束之后,陶竹的双颊已经染上了红色,双臂也圈住了他的脖颈。   黎荞望着怀里人亮晶晶的唇瓣,忍不住又亲了下去。   但这一次,陶竹很有定力,脑子保持着清明,现在可不是亲亲的时候。   他伸出食指抵住黎荞快要落下的唇,认真道:“你得想一想该如何编书,圣上都许诺升官了,可不能让他失望。”   “……不差这一会儿。”黎荞说着,轻轻咬了咬他的手指。   这触感令陶竹浑身麻了一下,他咬了咬牙,还是摇头:“不成,你先忙,等回房间了再亲。”   “……”   黎荞轻叹:“竹哥儿意志力真强。”   但这是为了他好。   于是他亲了亲陶竹的额头,然后坐直身子拎起了毛笔。   “你好好思考,我去洗几个梨子,润润口。”   陶竹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好让脸颊快点儿降温。   “好。”黎荞认真点头。   等陶竹出去了,他垂眸开始思考。   圣上想寻他这样的人才,这是不可能的。   他是唯一的,独一无二的。   但是,若是寻徐瑛孟月这样的青年才俊,那还是可以办到的。   科举辅导书,辅导书。   如今科举最重的策论文章。   盛鸿出的策论题目,包含朝政的方方面面,盛鸿为什么出这种怪题?   因为盛鸿想利益最大化。   大盛的官员是盛鸿养着的,盛鸿就好比是老板,身为老板,自然希望手下的员工各个全能,一个人能顶得上十人甚至是百人。   所以,若是想给盛鸿输送更多的青年才俊,那他编纂的工具书应是百科全书。   只有百科全书,才能应对都江堰水利工程原理这种怪题。   但问题来了。   盛鸿想让自己手下的官员全能,不仅知道如何当地方官,还知道如何练兵,这……   盛鸿不怕地方官员懂的太多而造反么?   知县、知府的官儿太小,搞不了大事,但那些封疆大吏若是想造反,到时候谁能拦得住?   ……   黎荞不知道盛鸿的心思。   这话他也不敢当面询问盛鸿。   这大盛江山不是他的,是盛家的,他现在操心这些也无用。   他现在还是专心编书好升官吧。   盛鸿给了他机会,他必须抓住,若是错过这次,那盛鸿对他的印象肯定会大打折扣,他再想升官可就难了。   手指在宣纸上轻轻点着,他大脑飞速转动,嗯……洪涝灾害一直是各地都在头疼的问题,他先从水利这块入手吧,得让广大考生,得让这些官员预备役知晓基本的水利知识。   翌日,黎荞去翰林院上班,好几个人跑到他跟前自荐,想要加入编书这一项目。   黎荞礼貌拒绝,表示此事不急,他需要先理一理思路。   但他心里却是忍不住感叹。   之前盛鸿对赏菊风波冷处理,翰林院的同僚也是冷处理。   现在盛鸿的态度出来了。   翰林院同僚待他也热乎了。   昨日真的是他钻牛角尖了。   不过,盛鸿有没有给英国公府甜头?   若是没有,那英国公府面子上多不好看。   辛知是勋贵圈的,想知道英国公府那边的情况,得找辛知打探。   虽然那日吕文荣说辛知的祖父武安侯被太上皇厌弃多年,但辛知的消息来源绝对比他广。   至于武安侯为何会被太上皇厌弃,犹豫一番,黎荞还是按下了好奇心。   若辛知愿意说,那自会告诉他。   辛知对英国公府的确无比关注,但就目前为止,盛鸿对那边没有任何表示。   不过,此时没表示,不代表以后没表示。   毕竟是英国公府呢。   “黎兄,你放心,我会关注那边的动态的,有什么最新消息,我一定告诉你。”辛知拍着心口向黎荞保证。   “那吕文荣最近在忙什么?”黎荞问。   辛知闻言,立马哈哈笑:“忙着当乌龟呢!自从那日回府,他就没出过英国公府。”   “现在圣上让你编书,此时是你占了上峰,三皇子那边的人绝对要笑死他了,这种情况下,他更不可能出门了。”   “……行叭。”   黎荞啧了一声,他还是忙着编书吧。   又一次休沐时,庄文来了。   他身后还跟着庄泉和庄园兄弟俩。   庄泉手里拎着一个婴儿吃饭椅,庄园手里拎着一个婴儿学步车。   工部能工巧匠多,几日就把这两样小物件做出来了,而且这也不算是接私活,因为没付钱嘛。   黎小睿对学步车很喜欢,胖乎乎的小身子站在学步车里,小步子迈的挺快,绕着院子转来转去,笑得咯咯声不断。   庄文很满意:“这个好!老弟啊,要不你开个木匠铺子得了,你这么多奇妙的想法,肯定能挣钱。”   黎荞摆手:“我忙着编书呢,这个钱要不你们挣?”   “……算了,我还是禀告给圣上吧。”   庄文摇头。   说实话,他也想开铺子,如同皇家点心铺和皇家布庄一般,但他创造力不够,他此时在工部做的那些便携家具,几乎都是黎荞想出来的。   咳,当然,这个婴儿吃饭椅和婴儿学步车也是黎荞想出来的。   但是,这两个小物件很实用,他大孙子现在是用不上了,若是用得上,他一定会给他大孙子安排上。   所以,如果拿这两样小物件开铺子的话,应该能挣钱吧……   庄文征询黎荞的意见,黎荞自然也不能保证,他只知道这两样小物件在他上辈子时还算有市场,但在此时,他真给不了庄文答案。   庄文见状,回去后找了自己上司。   甭管成不成,先给圣上上折子呗。   庄文官儿虽然小,但也是可以直接给圣上上折子的,他折子交上去之后,一时间没动静。   另外一边,黎家点心铺推出新品了:猪肉脯。   那日在百味楼买的千里脯挺好吃,陶竹一连吃了好几日,黎荞见此,便将猪肉脯给安排上了。   其实早在郑家猪肉生意出问题时黎荞便想做猪肉脯了,但当时他更想吃猪肉丸子,于是这猪肉脯就一推再推。   推到此时,他终于忍不住了,竹哥儿爱吃,必须安排上。   猪肉脯的味道自不必说,黎家点心铺目前只做蜂蜜味儿的,而且每日还限量,每日只有二十斤。   这种情况下,不仅辛知特意跑到黎荞家要找黎荞拿货,连七皇子府都来人了。   “夸你是财神,还真是没夸错!”辛知忍不住感叹。   “……我财神?”黎荞惊讶的挑了挑眉。   “可不是,谁比你更能挣钱?”辛知也挑着眉问。   黎荞:“……” 第119章 开铺子 终于要拉拢他了吗   黎荞眨了眨眸子, 摇头道:“人家大商人不比我挣的多么?我这算什么,一间小铺子,卖点小吃食, 看着人多,其实挣的不多。”   “不过,都有谁夸我是财神了?”   “我家的人在夸,和我家关系不错的几家也一致认为你挺能挣钱。”   辛知笑着道。   “这样啊……”黎荞笑了笑,还是谦虚:“我这是小打小闹, 挣个家用钱。和那些大商人不能比。”   “你是懒得做大铺子,你要是开大铺子, 你赚的会比旁人少?”辛知啧了一声。   黎荞跟着啧了一声:“铺子不如田地实在, 就像是你家,光是靠着田地产出每年挣的就比我多了。”   “不不不。”辛知立马把脑袋摇的像是拨浪鼓:“我家的田地,老家的、盛京的, 加一起才一万顷。这些田地的产出, 换成银子,和你点心铺、鸭货铺子的利润差不多, 但你还有粉条哇!光是粉条一项就把我家那点出息给碾压成渣渣了。”   “一万顷?已经不少了!”黎荞的关注点在这个数字上。   一顷约等于五十亩,一万顷那就是五十万亩。   而且这五十万亩,全部都是耕地。   平城一个县城的耕地面积才四十万亩, 现在辛知家有五十万亩的耕地, 这已经超出过平城一城的耕地面积了。   “我家祖上原本就是大地主, 大盛建立后太上皇封我祖父为武安侯,赏了两千顷田地, 再加上这些年陆陆续续的买了一些田地, 这才凑够了一万顷。”   辛知解释道。   “那也很厉害了。”黎荞还是忍不住咂舌。   他的目标是当大地主, 他觉得自家有个上千亩几千亩就是大地主了。   可现在跟人家武安侯府一比, 他一千亩的小目标只能算作是中农,连富农都算不上。   “其实我家的田地绝大部分都在老家,老家的田地不值钱,京城这边的值钱,值钱到都这么久了,我一点儿消息都没打探到。”   辛知很不好意思。   黎荞托他打探田地的事儿,可一般情况下,很少有人家会卖掉自家的田地,所以,这都好些天过去了,他一点儿消息都没打探到。   “无妨,这个不急的。”黎荞笑眯眯的道:“最近在忙着铺子的事儿,一时间也分不出精力去种地。”   “行。”辛知听了这话,暂时放了心。   黎荞说忙着铺子的事,这真没说错。   现在铺子里主要是黎二山黎夏带着黎顺黎利黎和黎乐在做事,黎和、黎乐年纪小,力气小,很多活计做不了,所以每天做的点心有限。   如今又加上了一个猪肉脯,这几个人更忙不过来了。   黎荞打算在城北这块再买个宅子,另外找牙婆再买几个人,他家的点心铺子,每日的确赚不了多少钱,一日也就是个二三十两银子的利润。   但是,目前只是人少,每日做的点心有限,若是能和三柳村那般,把每日的产量提上去,那利润是能翻倍的。   而且,鸭货的利润更大。   黎荞想把鸭货作坊开起来。   之前乡试时,他带着陶竹去见赵有志赵大人,当时陶竹觉得他一个小哥儿,不该出现在赵大人跟前。   那会儿他就想了,他要给自己套上一个锦鲤、好运的标签,只要他赚的钱够多,只要他官儿做的够大,那只有旁人求着他和陶竹去散喜气和好运的份。   不过,考虑到此时是封建王朝,所以这事儿不好安排,他就一直只在脑子里琢磨,没有付诸行动。   再加上刚做官儿,还未在京城站稳脚跟,他就没急着去做什么,只是先让自家人适应盛京的日子。   现在,升官有望。   而且,与辛知交好的人家已经觉得他是财神了。   既如此,那他就把点心铺子开的大些,然后把鸭货作坊也搞起来,他得让世人看看他挣钱的能力。   也让盛鸿瞧一瞧。   到目前为止,盛鸿还没有给英国公府甜头呢,都这么久了还未给,盛鸿应该是不打算给了。   既然不打算给,那就是彻底站在他这边了。   既如此,他得让盛鸿看看他的能力哇。   黎荞也是个雷厉风行的人,说买宅子,他和陶竹看了三天,然后就买下了一个三进的院子。   还买下了一个临街的铺子,比点心铺子要大,快赶得上韩家烩菜馆了,有上下两层,后面还带院子。   有了院子铺子,那就得买人。   此次让他韩宁多寻几个人牙子,毕竟每个人牙子手里的人手不一样。   花了几天,他和陶竹又买下了十六个人。   两个当护院,两个去点心铺子干活,十二个准备做鸭货。   刚买来的人手,黎荞和陶竹都不怎么放心,所以,鸭货作坊那边得由黎大山去盯着,由黎大山负责最关键的调味。   陶竹肯定也要去盯着,盛京城里有好几个菜市场,以他家目前的人手来说,每日只能做几十只鸭子,所以暂时不用担忧货源不够。   但涉及到采买,他肯定要先盯一阵子的。   这么一来,白日里,陶竹比黎荞还要忙。   黎荞编书已经有思路了,先来一本水利方面的,然后来一本各种自然灾害的,再来一本农业方面的庄稼种植基本常识,最后再来一本律法、判案这块的。   虽然目前盛鸿的策论题目没有涉及到判案这块,但黎荞还是想出一本这方面的书籍。   什么最能激起民愤?   在黎荞看来,最直接最有效的就是冤假错案。   因此,天下士子,这些官员预备役,肯定要懂大盛律法。而且,不仅要懂法,还要守法,官员犯法的后果他必须重重强调。   水利。   防灾治灾。   这两本工具书可以让这些官员预备役带百姓扛过天灾。哪怕扛不过,只要百姓的状况比从前遇见灾祸时要好,那八成激不起民愤。   农业。   这本工具书可以让大盛的官员预备役知道种田不易,不要去霍霍农人。   律法。   这本工具书可以让这些读书人知道律法是刀,若他们将来做官后拿这把刀去杀无辜百姓,那总有一日这把刀也会落在他们自己身上。   地方知县若是掌握这四个方面的知识,那差不多就能当一个好官了。   黎荞把这四个思路列出来之后,便在翰林院选人了,除了辛知,他又挑了三位编修。   能直接当上编修的,一般都是榜眼和探花。若是从庶吉士或者是翰林院其他职位升上来的,那定然也是学富五车。   而且,编修比他低一级,是正七品官员,官大一级,他使唤起来完全无负担。   一共四本书,黎荞把每本的总纲和侧重点列下来,然后就让四位助手收集相关的资料。   他自己也要搜集,于是,他又开始了看书的日子。   翰林院有不少藏书,搜集相关资料很方便,几乎不需要去外面的书铺。   这日,黎荞照常下班。   来到内城门口,坐上牛车,陶竹例行一问:“今日怎么样?”   “一切都好。你呢?”黎荞反问。   “我今天去培训国富民安、风调雨顺、金榜题名了。”   陶竹道。   鸭货作坊的十二个下人,分别叫黎国,黎富,黎民,黎安,黎风、黎调,黎雨,黎二顺,黎金,黎榜,黎题,黎名。   陶竹按照三柳村鸭货作坊的要求,对这些人先搞卫生培训,然后再进行具体的操作培训。   “他们几个怎么样?”黎荞又问。   “都挺听话的,干活也麻溜,跟顺利和乐四个人一样,对咱们挺感激。”   这些人在人牙子手里时,过的是吃不饱穿不暖又干活又挨打的苦日子,如今来了他家,不仅吃得饱穿得暖,还有工钱拿。   而且,即便是犯了小错,他也不会打骂,只会扣工钱。   这种日子和他们从前过的比起来,称得上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每个人都很珍惜,到目前为止,家里新买的这十八个人,就没有偷懒耍滑的。   陶竹使唤起来很顺心。   “别太累了。”黎荞叮嘱道。   “不累,这不算什么。”陶竹说着笑了起来。   他也就是和黎大山赶着牛车去买鸭货调料,回来后动手给国富民安这些人演示。   这算什么累哟。   “过几日就能开张了,刚开张会忙一些,等上了正轨就能和三柳村那边一样了。”   陶竹又道。   现在三柳村那边的鸭货作坊,他和黎荞只需要等着拿银子,旁的一点心都不需要操。   “嗯……要不问问家里人,看谁愿意过来负责盛京这边的鸭货铺子?”   黎荞道。   想完全不操心,肯定得找自家人守着。   而且,他现在虽然未在京城站稳脚跟,但是,盛鸿此次偏向他,这说明他已经站稳半个脚跟了。   可以考虑让自家人过来了。   陶竹闻言,想了想,点头道:“可以。”   赶车的黎大山立马道:“要不让我爹娘过来吧?我想他们了。”   盛京的日子挺好的,除了那个吕文荣。   但是,现在他小叔奉旨编书啦!   不怕了。   “我也想让他们过来,但是,这个我说了不算,得看你爹娘愿不愿意来。”黎荞道:“之前咱们来的时候,你爹可没承诺过一定会来京城。”   黎粮在三柳村生活了半辈子,故土难离啊。   黎大山闻言,肩膀顿时垮了下来:“小叔,咱家的人的确少,人手根本不够。”   “你和浅哥儿快努力,争取再生几个。”黎荞笑着道。   “嘿嘿,在努力了。”黎大山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但很快他又道:“小叔,就算我和浅浅现在生,但是能帮上你忙也得十年之后了,要不,你看看二山和夏哥儿,他们年纪不小了。”   就像是黎春桃那般,和章田生成亲之后,整个章家都搬到了三柳村,一大家子人要么做点心要么进鸭货作坊,提供不少劳力呢。   “说的也是。”   黎荞摸摸下巴,黎二山今年十七岁,黎夏今年十六岁,这马上入冬了,等过了年,俩人一个十八,一个十七。   特别是黎夏,十八岁,这绝对算大龄了。   “是我和你竹叔疏忽了,差点儿让夏哥儿变成大龄剩哥儿。”他有些懊恼和心虚。   “不急不急,夏哥儿的话,有小姑的例子在,不愁找不到好人家。至于二山,庄园都还没成亲呢,二山也不急。”黎大山笑呵呵的道。   “可目前在京城,我认识的太少了……”   在平城,他人脉广,可以从全县挑人。   但在这盛京,他一个六品小官,也不认识什么人,想给黎夏寻个好人家,还真不容易。   很快,牛车回到家。   还未打开院子门,便听到黎小睿活力十足的咯咯笑声,还有轻微的轮子响动。   黎小睿一定又在玩学步车了。   果然,推开院子门,一眼便看到黎小睿站在学步车里满院子转悠。   而郑浅浅则是在水井房门口——这院子的水井挖在了室内,一边洗菜一边盯着他。   郑浅浅听到推门声,哎呀了一声,站起身来:“小叔竹叔,你们回来啦。”   他一边说一边在衣服上抹了几下,好擦去手上的水,然后快步进了他和黎大山的屋子。   “叔父父!”黎小睿听到响动,小脑袋一转,看到了黎荞,立马调转方向,推着学步车往门口跑。   “还有我呢!”黎大山正在给牛车调头,闻言忍不住隔着院墙嚷嚷了一句。   “爹爹!”黎小睿小爪子扶着学步车,一边往门口走一边响亮的喊了一声。   “哎!爹爹在呢!”   这一声喊的黎大山浑身舒坦,赶紧笑呵呵的应。   而此时黎荞已经来到了黎小睿跟前,他弯腰把黎小睿从学步车里抱了起来,一边捏他的胖脸蛋一边问:“小睿今天乖不乖?”   以黎小睿此时的年纪,根本听不懂乖不乖的含义,但他听完黎荞的话,立马大声的答:“乖!”   黎荞登时笑了,捏了捏他的小鼻子:“小机灵鬼。”   陶竹见此,忍不住也伸出了手:“我来抱抱。”   黎小睿浑身上下都肉呼呼的,抱着挺舒服。   黎荞正准备把黎小睿递给陶竹,这时,郑浅浅从屋子里出来了:“小叔,今天官房牙的人过来,说是有人要出售田地,他留了个字据,让你拿着字据去官房牙买地。”   “官房牙?”黎荞闻言,来了精神。   他把黎小睿递给陶竹,几步来到郑浅浅跟前,接过了郑浅浅手里的字据。   之前黎荞去官房牙买田地时给里面的人塞了银子,若是有人愿意卖田地了,那么请第一时间来寻他。   如今这塞的银子凑效了,官房牙的人真把字据送来了。   这是官房牙特有的凭据,上面写着卖家的信息以及田地的信息还有买地截止日期。   按照凭据上所记载,卖地的是曾经的礼部郎中鲁大人,他今年已经六十多岁,今年春上了致仕的折子,盛鸿允了,于是他便变卖京中田产。   他手里共有三十亩中等田,在盛京五十里外,三十亩中等田都在一处,是个小庄子。   如今他开价一亩地一百一十两银子,三十亩共三千三百两银子。   若是黎荞愿意购买,那么在明日傍晚官房牙关门前带着银子前去购买。   若是错过了这个时间,那么官房牙就会将这三十亩中等田公开售卖。   “好贵啊。”陶竹抱着黎小睿走了过来,他看清楚纸张上的字,忍不住睁大了水眸。   “可不是,我今天看了之后,吓了一跳,咱们平城的中等田一亩地才二十三两银子,这里竟然要一百一十两,而且还离盛京那么远,都五十里外了。”   郑浅浅也咂舌。   “这其实比市价便宜,按照市价,这个距离的中等田是一百二十两一亩,这位鲁大人每亩地便宜了十两呢。盛京田地抢手,这个价格很划算了。”黎荞说着轻轻弹了下手里的字据,然后对陶竹道:“咱们去寻辛知,我问问他有关这位鲁大人的事儿。”   “这会儿去么?”陶竹看了下天色。   深秋,天黑的早,这会儿室内都需要点蜡烛了。   “嗯……那等明日吧。”黎荞改了想法。   他现在对京城的形势虽不是两眼一抹黑了,但是,上一任的礼部郎中,他还真不知道。   他不知道这位鲁大人是谁的人,还是谨慎一些比较好。   翌日中午,辛知又跑来找黎荞一块吃饭。   辛知不好意思总是蹭黎荞的点心,最近都会从家里带他自家做的小点心,什么梅花酥、枣泥小饼的,虽然都是传统点心,但味道也挺好。   摆上点心之后,这午饭就变得有滋味了起来,不过,今日吃饭时同屋的李大人和段大人都在,于是饭后黎荞拉着辛知出去消食儿。   走在内城的石板路上,黎荞把官房牙的字据拿出来给辛知看:“这位鲁大人,之前做官时可有派别?”   “鲁大人?”辛知接过字据看了看,然后皱起了眉:“他看上去是中立派。但是,据我所知,他有一房小妾是三皇子侧妃梅侧妃的一个庶妹。”   “?”   黎荞睁大了眸子。   三皇子侧妃梅侧妃的庶妹?   这关系有点远啊,而且还有点隐蔽:“你怎么知道?”   “咳。”辛知有些不好意思,他鞋底蹭着石板,低着头道:“之前吕文荣不是说了嘛,我祖父被太上皇厌弃,为了重振武安侯府,于是我家就对朝中百官比较关注。”   黎荞:“……”   原来如此。   犹豫一番,他还是闭了口。涉及武安侯府隐私,他不多嘴打探。   “谢谢自在给我解惑。”他认真道谢。   若是这么说的话,这位鲁大人十有八九是三皇子的人。   三皇子终于要拉拢他了吗?   黎荞不打探,辛知倒是有些不满了:“已经两次了哦,你都不想知道我祖父为何被太上皇厌弃么?”   “……”   黎荞站直身子,摆出严肃的样子:“敢问自在,为何吕文荣说武安侯早已经被太上皇厌弃呢?”   “我暂时不能告诉你,我得先询问我祖父。”辛知一脸严肃的答。   黎荞:“……”   他有些哭笑不得。   维持着严肃的模样,他点头道:“好,我等着自在的答复。”   “我今天回家就询问祖父。”辛知打了个响指,恢复了笑嘻嘻的样子。   他晃了晃手中的字据:“那这田地你还买么?”   “不买了。”黎荞毫不犹豫的摇头。   他是坚定的中间派,他只站盛鸿这边,甭管是三皇子还是五皇子,他哪个都不站。   况且,这手段有些阴了。   他若是真买了这田地,那就是不知不觉的受人恩惠。   他最厌恶这种了。   他又不是出不起市价的银子,他本不喜欢欠人情,来到这时空之后又经历了韩小雁的吵闹,他更不想欠别人人情了。 第120章 黎荞很能挣钱 但是他没孩子哇   虽然不打算买鲁大人的田地, 但下午下班之后,黎荞还是和陶竹一起去了官房牙。   他借口想买距离盛京近一些的田地,所以鲁大人的小庄子他就不买了。   从官房牙出来后, 陶竹坐上牛车,他身子刚挨着马车车厢,便忍不住叹了口气。   “怎么没有人卖田地呢。”   黎荞看他皱起来的眉毛,忍不住抬手在他眉心按了按,想把眉心的皱纹给按平:“换做咱家有田地, 若无大事,你会不会卖田地?”   陶竹闻言眨了眨水眸:“你说的大事是?”   “辞官, 或者是抄家。”   黎荞说着在他身边坐下。   盛京的地皮如此值钱, 除非是这辈子都不回盛京了,不然的话,谁舍得卖。   陶竹:“……”   他双手合十, 一脸虔诚:“那大家顺其自然好了, 咱们也不是特别想买田地。”   黎荞被他这反应逗笑,伸手捏了捏他脸颊, 又道:“也可能是商人经营不善,亦或者是想讨好我这个六品小官,所以才会卖掉自家田地。”   “……我们真的不是特别想买田地。”   陶竹还是双手合十, 表情更虔诚了些。   不是惨就是目的不纯, 这些他与黎荞不想掺和进去。   想买个田地太难了。   黎荞看着他的神色, 再也忍不住,探过身子去亲他的脸颊。   他的竹哥儿好可爱。   陶竹被他这动作微微吓到, 下意识去看前方, 车厢门可是没关呐。   官房牙距离内城挺近, 这附近人虽然少, 但路上还是有人的。   “没事的,前方无人。”黎荞握住了他的手,轻轻摇了摇:“我有分寸的。”   他和陶竹在三柳村众人跟前经常牵着手,那是因为三柳村是他的地盘,乡亲们不会乱说什么。   在盛京,对他怀有恶意的人太多,他又怎会被人揪住小辫子呢。   他才不会让陶竹置身于有伤风化的非议中。   陶竹瞧着前面空荡荡的石板路,松了口气。   这时,坐在前面赶车的黎大山咳了一声:“我给你们把车厢门关上。”   他说着转身将车厢门给合上了。   车厢里的光线一下子就暗了下去。   黎荞轻声笑了一下,伸出手圈住了陶竹的腰,整个人都压在了陶竹身上,上了一天班,他想竹哥儿了。   “今晚给大山加个鸡腿。”   陶竹被他圈住,伸出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背,也笑了:“加两个。”   差不多六个时辰没见,他也想和黎荞亲亲摸摸。   黎大山听到自己小叔竹叔的话,立马甩了下手中的鞭子,今晚他就等着吃鸡腿了,他和浅浅一人一个!   不过,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赶着牛车去了鸭货铺子。   他小叔要看看这边的情况。   黎荞要用鸭货铺子让盛京人看看他的赚钱能力,那他自然要实地考察一番。   鸭货铺子也在城北区域的主街上,两层带院子,加一起花了一万二千两银子。   价格如此高,那地段自然不差,铺子在主街的街口,两旁还连着两条巷子,认真算来,这是一个十字路口,客流量很大。   这本来就是一个饭馆,原主人不善经营生意不好,所以打算租出去,但得知是黎荞有意买铺子,原主人就改了主意,由租变卖,而且还打算降价。   黎荞从不占人便宜,在他明确表示会记着这份人情的情况下,经过一番推让,最终他用市价买下了这间铺子。   虽未开业,但铺子里每一处都打扫的干干净净。   陶竹对卫生的要求很高,哪怕没开业,每日早晚也都得打扫一次。   黎荞在铺子里转了一圈,很满意。   对国富民安、风调雨顺、金榜题名也很满意,当初他和陶竹买人时就特意挑的是看上去忠厚老实听话的,如今经过陶竹的培训,这十二个半大小子就更听话了。   不过,国富民安风调雨顺金榜题名,再加上黎大山和陶竹,也才十四个人。   十四个人开这么大一铺子,人手有些少了。   从铺子里出来,坐上牛车,黎荞问陶竹道:“要不,咱们去问问庄泉周芸?看他们愿不愿意去铺子里干活。”   庄文每日上班后,庄泉周芸就待在家里做家务,庄园时常到处溜达,但他们夫妇很少出门。   他们不需要开铺子,也不需要跟沈画一般天天画衣服,还算清闲。   “行。”陶竹没意见。   于是,黎荞和陶竹直接去了庄文家。   庄文刚买了宅子,三进的,虽然和黎荞家不在同一个巷子,但距离还算近。   庄文听黎荞陶竹说了来意,不等庄泉周芸回答,便给两人做主了。   “他们俩在家里待着也是待着,不如出去干活挣点钱儿。新宅子花了二千三百两银子,这可是动用家里的老底了。”   庄家虽是小地主,多年来积累了一些银子,但是,在黎荞做出粉条之前,庄家只靠着田地里的收入,每年只能攒个二百多两银子,若是遇见灾荒年,那这数字还得降。   这几年因为有红薯粉条,家里攒的银子多了。   但关键是庄文这些年一直在花家里的钱,庄家没分家,他此前读书,这会儿买宅子,整个庄家数他最能花钱。   现在虽然每个月可以领一百五十两的俸禄,但是,既然现在黎荞陶竹铺子里缺人手,庄泉周芸夫妇两人在家除了家务又没正经事儿做,那不如去铺子帮忙。   唉。   这夫妇俩成亲好几年,但一直没孩子——他大孙子是他二儿子生的。   现在周芸压力挺大的,出去做事比待在家里胡思乱想强。   周芸和庄泉见庄文答应的如此麻溜,便也点了头。   知道庄泉和周芸的作息与自己一般,所以黎荞陶竹给两人划定的工作时间比较短,中午时就可以回家。   不能让这对夫妇因为鸭货铺子而耽搁了庄家的事儿。   又添了两个人手,但是,黎二山和黎夏的个人问题也不容忽视,所以临走之前,黎荞特意拜托庄文,让他给黎二山和黎夏留意留意。   昨天黎大山提起此事之后,在晚上的饭桌上,黎荞询问黎二山和黎夏的意见,想知道他们俩喜欢什么样的另一半。   两人的回答挺一致:   看着顺眼的。   他们俩也不讲究什么家世,唯一的要求就是看着顺眼。   这个要求其实比提一大堆要求还难,但一辈子的大事,必须得这两人满意才成。   所以,从庄家回去时路过徐瑛沈画家,黎荞陶竹两人下了牛车,把刚才拜托庄文的话向徐瑛重复了一遍。   庄文和徐瑛在京城待的时间短,两人如同黎荞一般,认识的人少,因此,从徐瑛沈画家出来之后黎荞陶竹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韩家。   韩家虽说认识的大多是商贾之家,但是,黎荞官儿小,黎二山和黎夏身为他的侄子,可选择的范围有限。   若是能和富商家结亲,那也挺好。   翌日,去翰林院上班,中午时,辛知又和黎荞一起吃饭。   今日黎荞没带点心,而是带了些鸭货。   陶竹和黎大山为了练手,做了不少鸭货出来,不仅自家人吃,还给庄家、徐瑛沈画、孟月、韩家送去了不少。   黎荞自然也要消耗,他给辛知带了一食盒,让辛知带回家去。   辛知尝了鸭货之后,当真是爱死。   不过,他昨晚问他祖父能否把当年的事告诉给黎荞,他祖父立马摇头,家丑不可外扬。   “黎兄啊,你只能先忍一忍你的好奇心了。”他拍着黎荞的肩膀道。   黎荞很理解,人家的隐私嘛。   他笑着道:“那等鸭货铺子开业了,你可一定要去捧场。”   “肯定啊!这个我爱吃!”   辛知狠狠点头。   他其实不是很喜欢吃点心,点心除了甜就没其他滋味了。   但鸭货不同,麻麻辣辣的,他只尝一次就爱上了。   当黎荞再一次休沐时,入冬了。   鸭货铺子开业了。   韩家烩菜馆和黎家点心铺提前两日打出了广告,因此,一大早,放完鞭炮之后,立马就有不少人进了黎家鸭货铺。   虽是第一天营业,再加上人少,但陶竹还是提前一日带着人做了二百只鸭子,另外还准备了一些素菜。   反正现在天气冷了,鸭货放一天一夜也无事。   二百只鸭子,二十只做成了烤鸭,一只是二两银子。   余下的一百八十只大卸八块,按照部位出售。   平城那边一斤鸭脖是八十八文钱,但此地是盛京,不仅鸭子比三柳村的贵,而且光是这铺子就花了一万多两银子,所以鸭脖子的价格比望月楼要高,一斤是一百三十八文。   相对应的,鸭肠,鸭翅,鸭锁骨,鸭掌等,价格都比平城那边高。   这么高的价格,普通百姓肯定吃不起。   不过,鸭货这种吃食,在黎荞上辈子时也不是平价小吃,如今到了大盛一切全靠人力手工,这价格自然低不了。   能进来消费的,家底都不错。   黎荞此时是官儿,自然不能跟在三柳村时那般直接招呼客人,陶竹身为官夫郎,也不能直接招揽客人。   夫夫两人坐镇二楼,看黎大山、庄泉周芸、庄园四个人带着国富民安风调雨顺金榜题名忙活。   庄园今日无事,便也来帮忙了。   既然搞了一个上下两层的铺子卖鸭货,那这空间必须利用起来,所以,除了鸭货外,黎荞陶竹还做了热饮。   五谷豆浆,核桃/红枣芝麻糊,玉米汁。   食客们想喝哪个喝哪个。   有热饮,不少食客都选择堂食。   鸭货是麻辣的,吃的吸溜吸溜直吸气时,喝上一口甜滋滋的热饮,那感觉真是棒极了。   一些食客原本对鸭货是充满不屑的,之前虽然听说过鸭货作坊的名声,但是,鸭子嘛,花样再多那还是鸭子啊,而且,鸭脖鸭内脏这些部位,搁以前根本不配进他们的嘴巴。   今日过来消费,更多是冲着黎荞的名声来的。   至于鸭货本身,他们并没有抱多大的期望。   可谁能想到,这些搁从前根本不配进他们嘴巴的部位,竟然能有如此绝味!   麻辣鲜香,一口咬下去,从前没尝过的滋味强势碾压过口腔,直奔大脑,让他们不由自主的吃了一碟又一碟!   太上瘾了。   绝了!   不少食客品尝了之后,还要打包带走。   这种麻辣的吃食,不仅女子、小哥儿喜欢,男人也可以拿来下酒。   在这种情况下,二百只鸭子,还有素菜热饮,不到中午就卖完了。   鸭货铺子卖完就关了门,来的晚的食客,只看到了紧闭的店门和门口挂的已经售磬的通知。   卖完了?   不少食客睁大眸子,有些不信。   黎家点心铺的生意也很好,但是,点心铺的点心一般到下午才会卖完,中午都是有货的。   怎么鸭货铺子的鸭货中午就卖完了?   要不要这么夸张!   心里头觉得夸张,但不少人第二日还是忍不住提前去了,既然卖的这么快,那说明味道好哇!   于是,第二日的生意就更好了。   除了昨日品尝过的食客,还来了一波昨日未能吃到的食客。   但因为鸭货铺子人手不够,所以第二日只准备了一百只鸭子。   鸭子少,但食客多,吃不到的更想吃,吃过了的也想吃,在这种情况下,鸭货铺子的口碑一下子就打出去了。   等黎荞再一次休沐时,整个鸭货铺子已经闻名盛京了。   连翰林院的一些同僚也催促他多买些人,好做更多的鸭货。   黎荞笑眯眯的应了,也实施了。   但那些人牙子手里没有让他和陶竹满意的人选,他便没有掏银子。   宁可不买,也不要那些不合适的,免得买回来后闹事儿。   开业一周,晚上,黎荞和陶竹坐在蜡烛旁算账。   三柳村那边的鸭子一般都是两三斤重,再加上还有望月楼这个二道贩子,所以鸭货作坊那边,平均算下来一只鸭子的纯利润是一百文。   盛京这边原料价格高,但没有中间商,而且售价高,所以如果抛开铺子、买人的银子,那么算下来一只鸭子的纯利润在三百文左右。   现在鸭货铺子每日加班加点,能做一百只鸭子,那么一日的纯利润就是三十两。   但是!   令黎荞和陶竹惊喜的是,热饮的利润,竟然和鸭货差不多。   热饮是纯手工制作,再加上黎荞陶竹的独家秘方,所以价格昂贵,普通小百姓绝对舍不得掏钱喝。   比如一碗五百毫升的五谷豆浆,黎荞定价是三十八文。   黎荞的五谷豆浆是真正的五谷,而且里面加了糖。   在盛京没人给他提供近乎成本价的麦芽糖,他得以市价去买麦芽糖和其他的糖。   给食客盛热饮时,也会询问食客要几分糖,有高价的糖在,所以三十八文一碗的价格也不算离谱。   其实,鸭货作坊里的热饮,都是用石磨磨出来的,不是跟从前那般是拿绞肉器做出来的。   两者在口味上没大的差别,但石磨要快,而且磨完之后可以大锅煮出来,勉强跟得上食客们的消耗。   玉米汁复杂些,里面的配料有糯米和牛乳,所以更贵些,一碗是八十八文。   这些热饮的味道很好,一些女子、小哥儿哪怕不吃鸭货,也愿意进店喝热饮。   所以,这一周算下来,热饮每天的纯利润竟是和鸭货差不多,一日差不多也有三十两。   另外再加上一些素菜,比如说豆腐、土豆、海带什么的,素菜的纯利润低,但量大,每日的利润差不多有十两。   这三种加一起,每日的纯利润妥妥有七十两。   一日七十两,那么一个月就是二千一百两。   这还是人手不够、每日鸭货、热饮都售磬的情况下,若是人手再多些,那这个数字可以翻一倍。   一个鸭货铺子,竟然有这么高的利润。   陶竹瞧着账本上的数字,忍不住感叹:“盛京的有钱人可真多。我现在觉得满地都是银子,随便咱们捡。”   黎荞被他这比喻逗笑,但很形象,盛京对于黎荞这个穿越人士而言,那还真是遍地都是银子。   不只是黎荞和陶竹这么认为,凡是稍稍了解鸭货铺子利润的——知道原料和价格,很容易就能算出鸭货作坊的大概利润。   在黎荞之前,这些人真不知道盛京的银子这么好赚!   黎荞真是个行走的财神啊。   不过,这财神与陶竹成亲五年了,还没有儿子!   这……   这日,黎荞如常上班。   入了冬,天气冷了不少,而今日下起了小雨,这就更添了一份湿冷。   他所在的屋子挺大,里面只有他和李大人、段大人三人,哪怕是关上门窗,小冷风也呼呼的沿着缝隙往房间里钻。   很快到了中午,吃饭时,辛知又来了。   今日的午饭依旧有些咸了,吃完干巴巴的午饭,黎荞迫切想念外卖——他这会儿想一碗自家的热饮。   正琢磨着,辛知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出去:“咱们出去在廊下走走,消消食儿。”   黎荞瞅了眼外面阴沉沉的天气,抬步跟了上去。   果然,站到廊下,辛知前后左右看了一圈,没发现旁人,便凑到黎荞跟前,一脸吞吞吐吐的轻声道:“这个……这两天我听到了些许关于你的流言。”   “什么流言?”黎荞忙问。   “就是……就是说,你和你夫郎成亲这么久却没孩子,但你又表现的对你夫郎一往情深没有纳妾,这可能是……”   辛知抿了下唇,在黎荞催促的眼神中,他指了指黎荞:“可能是因为,你自己不能生孩子……”   黎荞:“?”   他脑子里瞬间出现一张经典的表情包:地铁老爷爷看手机。   这啥玩意儿? 第121章 怀孕了 起冲突,晕倒   “你给我仔细说说, 我没听明白。”   黎荞伸出手点了点自己,只觉得荒谬:“我不能生?”   辛知看他不像是生气的样子,便小声解释道:“你是男人, 你肯定不能生孩子啊。”   “但是,你年纪不小了,若你没成亲还好说,可你都与你夫郎成亲五年了,至今没有孩子, 偏偏你还不焦急!于是一部分人就恶意揣测,觉得不是你夫郎身子有问题, 而是你身子有毛病。”   “不然的话, 为何你不纳妾呢。传宗接代,这是天一般的大事啊。”   黎荞:“……”   他伸出食指,强调道:“第一, 我和竹哥儿成亲没有五年, 目前还不足四年半。”   到明年夏天,他和竹哥儿才算是成亲五年呢。   他又伸出中指:“第二, 我不纳妾是因为我和竹哥儿感情好,我不想要孩子。”   而且,他也没有年纪不小吧, 他今年才二十二岁……   “我信你的话, 可旁人不信呐。你这话若是传了出去, 别人肯定会认为你这是死鸭子嘴硬,身为男人, 怎么会不想要孩子?”   辛知眉毛拧的很紧。   “而且, 旁人也不信你们感情好, 他们觉得你对你夫郎的浓情蜜意是装出来的, 为的就是把你们没孩子的事推到你夫郎身上。”   黎荞:“?”   他又是一脸的地铁老爷爷看手机。   “这些人觉得其实是你不能生,不然你都这个年纪了,别说是儿子了,连个女儿、哥儿都没有,但你却丝毫不急,这其中肯定有问题。”   “这问题一定在你身上。”   辛知把最近听到的流言内容复述给黎荞听。   其实,早在黎荞高中状元时他就听说过黎荞爱夫郎的种种行为是装出来的流言。   不过,当时这种言论很少,而且也没往孩子身上扯,只是觉得不可思议,黎荞一个大男人,长的好,连中六元会挣钱,还一门心思扑在一个长的跟男人一般的小哥儿身上。   这种绝世好男人,话本里都不敢这么写好嘛!   可最近关于黎荞的流言一下子离谱了起来,但偏偏还挺符合逻辑,为黎荞的种种不可思议寻了一个特别合理的理由:   黎荞只有装出对他夫郎一往情深的模样坚决不纳妾,这样才能遮掩他身子有毛病这一事实。若他纳了妾,妾也不能怀孕,那天下人都会知道是他身子有毛病。   基于这种逻辑,这流言一下子就传起来了。   不仅与他交好的人家听说了,他家里人也听说了。   若他和黎荞交情不深,说不定他也会信。   黎荞:“……”   实在是过于离谱,他连生气的心情都没有了。   他静静的看着辛知,几秒钟之后,他问:“所以,我现在不管说什么,都可以归于我在嘴硬?”   “是的。”辛知一脸沉痛的点头。   深深吸了口气,黎荞抬手揉了把脸:“行吧,反正嘴巴长在别人身上,爱怎么说怎么说。只要不跑到我跟前说,那我就当不知道。”   反正目前翰林院同僚对他的态度一如既往。   如果他和陶竹没孩子是因为他们俩身子有问题,那现在这则流言挺好的。   把压力给到他身上,陶竹就能轻松一些了。   辛知瞧着他这副无语+无奈的模样,顿时一脸同情,但是,面对此等流言,他还真想不出什么绝妙的主意。   “要不,你去医馆让大夫给你瞧瞧?这样说不定就能堵住流言了。”   “不必,旁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我懒得搭理。”   黎荞摇头。   若他真去看大夫了,那他就是被流言牵着走了。   想得美。   他才不给那些心怀恶意的人提供笑料。   而且,即便是大夫证明他身子没问题,那对他心怀恶意的人也会觉得是他提前买通了大夫。   爱咋滴咋滴吧。   不过,回屋子前,他忍不住问:“这流言都是哪些人在传?”   “挺多的,看你不顺眼的人本就多,再加上这事很容易引起路人的兴趣,所以传的挺广。”   “勋贵圈不少人都知道,流向普通百姓是早晚的事儿。”   “……言论自由,当名人不能只享受出名的好处,还得承受烦恼啊。”   黎荞一边感叹,一边抬步朝他的屋子走去。   辛知:“……”   他对黎荞的敬意越发浓了。   染上这样的流言还能如此淡定,一般男人还真做不到。   黎荞是真的不在意这则流言,回到屋子里,他照常收集资料,一点儿都没有被影响。   很快到了下班时间,空中飘起了蒙蒙细雨,小雨丝顺着寒风不住的往伞下钻,黎荞撑着伞从翰林院来到牛车跟前时,身上的衣服已经湿了一半。   “回家之后用火烤一烤,大山,走快些。”   陶竹摸着黎荞湿漉漉的膝盖,催促黎大山道。   黎大山穿着蓑衣,还撑着伞,但一路走来,他身上也被雨丝霍霍了,他嗯了一声,没撑伞的那只手抓着鞭子甩了一下。   被命名为小乖的黄牛立马抬起牛蹄子朝前走去。   车厢门关着,雨丝进不来,但车厢的密闭性不好,小寒风能顺着缝隙钻进来。   陶竹身上穿的挺厚实,他摸了摸黎荞有些凉的手,然后解开身上羊皮小袄的扣子,示意黎荞把手伸到他怀里。   黎荞轻轻笑了一声,大半身子压在他身上,双手也伸到了他怀中。   凉哇哇的双手接触到暖呼呼的衣服,舒服的黎荞忍不住闭上了眸子:“竹哥儿真好。”   “这种天气出门的确遭罪,现在当了官儿,竟是不如从前舒服了。”   陶竹想要叹气。   “可不是,最舒服的其实是地主。”   黎荞也想感叹,伴随着他这话,他双手习惯性的从心口往下,想顺着衣缝与陶竹贴的更紧些。   但是,来到陶竹的肚子上时,他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今日的流言。   他忍不住在陶竹肚子上轻轻拍了拍。   陶竹是没有腹肌的,但腰间也没有赘肉,就是嫩白细腻的那种,摸起来挺舒服。   想象一下陶竹大着肚子的模样,片刻之后,他轻轻摇了摇脑袋。   还是别怀孕了。   他有些怕……   原本白白嫩嫩的的肚子被撑得鼓起来,而且,要连续十个月不能做大动作,更可怕的是,还会有难产、大出血这种惨剧。   此时医疗不行,这中间万一出什么意外,那他真承受不住。   陶竹不知道黎荞在想什么,他见黎荞这般,忍不住抬手在黎荞手臂上轻轻拍了一下,然后在他耳边轻声道:“大山还在外边呢。”   黎荞闻言,大手老实往上,又放回到了陶竹心口。   “说起来,我今天吃完午饭,特别想喝一碗咱家的热饮。”   “嗯?”陶竹一听,脑子立马转起来了:“要不明天中午我给你送过来?”   “在牛车上放一个小炉子,等送到翰林院时,肯定还热的烫嘴。”   “不用。”   黎荞没有答应下来。   虽然说鸭货铺子到中午就关门了,但是,陶竹还得去菜市场买鸭子、素菜。   而且,这种湿冷的天气,就算陶竹不去买菜,他也更想陶竹待在家里。   “我也就是今天中午吃的太干了,再加上天冷,所以才想要喝咱们家的热饮。”   “没事儿,可以把采买的事交给庄泉周芸。他们夫妇觉得咱们工钱给的太高,一直想多做些活儿,文嫂也很支持。”   陶竹口里的文嫂,指的是庄文的妻子。   庄文妻子很是贤惠,她一人就能把家里的家务活全做了,现在庄泉周芸拿着一日四百文的工钱却只干半天活,整个庄家都挺不好意思。   所以,把采买的活计交给庄泉周芸,这夫妇俩一定愿意。   当然,他得派人跟着,这夫妇俩胆子小。   在他心里,十万个鸭货铺子也不如黎荞重要。   而且,黎荞去翰林院当官这么久了,他还没有在中午时见过黎荞呢。   这般想着,他便又说了一句:“我想见你。”   这四个字一出来,黎荞哪里还能拒绝,他也想见他的竹哥儿。   于是,第二天,天气仍然昏昏沉沉的,虽然不下雨了,但小寒风还是吹着,依旧湿冷湿冷的。   陶竹和黎大山掐着时间,在黎荞中午吃饭时赶到了内城门口。   黎荞干脆把午饭带了出来,跑到牛车上和陶竹一起吃。   “干嘛带着饭出来,都凉了。”   这饭食虽然装在了食盒里,但食盒又不保温,翰林院距离牛车不算近,得走上一刻钟。   “这样咱们俩可以多待一会儿,我把馒头在炉子上烤一下就成。”   黎荞笑眯眯的道。   “那你先喝口热的。”   陶竹此次带了两个小铜壶,一个是五谷豆浆,一个是玉米汁,黎荞爱喝哪个喝哪个。   一口热腾腾的玉米汁下肚,黎荞整个身子都暖了,他看向陶竹,陶竹拿着筷子,夹了口他的午饭——素炒萝卜丝。   片刻之后,陶竹皱起了眉:“这手艺也太差了,你们好歹是官儿。”   怎么吃的还不如平民百姓好。   “大锅饭,肯定不如在自家精细,而且每个月拿那么多俸禄,难吃就难吃些吧。”   黎荞倒是无所谓。   “那我干脆把午饭也给你带来好了。”陶竹就知道他会这么说,便说道。   “暂时不用,有些高调了,其他大官都没专人送饭呢,我也就是偶尔想喝热饮。”   知道陶竹是想见自己,拿天气根本劝不了,所以黎荞便拿大官来拒绝。   陶竹闻言,抿起了嘴巴,是哦。   他一路过来,内城门口冷冷清清的,跟半夜那种排队入内城的情形完全不同。   “那我明天再来一次。”他还是想来。   黎荞闻言,笑了一下,抬手捏了捏他的脸颊:“好。”   翌日,天气放晴,太阳出来了。   但气温并没有高多少,还是很冷。   陶竹又来送热饮了,这一次,他还带了几个刚出锅的鸡蛋灌饼。   这是他在鸭货铺子里做的,每张饼不仅放两个鸡蛋,还放了烤肠。做好之后放入铜盆里,再把铜盆放到炉子上,递到黎荞手里时,还热乎着。   有了软香的鸡蛋灌饼,黎荞在进翰林院后,终于吃上一顿满意的午饭了。   午饭结束,黎荞回翰林院继续上班,陶竹则是去皇家布庄买衣服。   入冬了,得再添置些冬衣。   顺带给沈画的衣服增加一些销量。   从布庄出来,陶竹和黎大山又赶到内城门口去接黎荞。   下班时分,内城门口挺热闹,但不如早上人多。   一些官员出去办事,不必回内城打卡,所以此时内城门口的人比早上时要少。   黎荞如同往常那般上了牛车,牛车没有回家,而是去了皇家点心铺。   陶竹突然想吃面包了,黎家点心铺不做这个,想立马吃到的话,只能前往皇家点心铺购买。   皇家点心铺的生意还是非常火爆,盛鸿又调了一批人手过来专门打发鸡蛋,所以皇家点心铺可以营业到晚上才关门。   不过,去的太晚的话,很有可能只能买到老式鸡蛋糕。   黎荞和陶竹的运气不错,他们到时,还剩下五包鲜牛乳吐司,黎荞一口气全买了,还又买了五十斤鸡蛋糕。   反正家里人都爱吃,连黎小睿也能一口气吃两个,而且冬天天气冷,可以多放几日。   他这么一扫货,皇家点心铺登时只剩下了十多斤老式鸡蛋糕。   拎着吐司面包和鸡蛋糕正要出门,门口又进来了几个人。   为首的那个身披虎皮披风,五官长的还成,但面向有些凶。   不是旁人,正是吕文荣。   这可真是冤家路窄。   黎荞全当没看到,带着陶竹出门。   吕文荣倒是冷笑了几声,不过也未说旁的。   黎荞陶竹两人来到牛车旁,先把面包和鸡蛋糕塞入车厢,然后两人正要坐上牛车离开,突然,身后传来了吕文荣的喊声:“黎荞,你给我站住!”   黎荞懒得搭理,示意陶竹上车。   吕文荣大怒,一边喊一边冲到了牛车跟前,他站到小乖前面,张开双臂,一副拦车的模样:“你站住!”   “吕公子,有事儿?”   黎荞神色平静的看向他。   “你把你手里的鲜牛乳面包转给我,我付你三倍银子。”吕文荣朝着黎荞勾了勾手指。   黎荞被他这副颐指气使的态度给逗乐了:“买东西讲究的是先来后到。你想买,下次早些来。”   “还有,我不缺银子。”   说罢,他往前走了两步,亲自去牵牛车的缰绳,准备离开。   吕文荣见状,眼珠子一转,然后脸上涌出幸灾乐祸:“跑这么快干什么?是怕我嘲笑你么?不过,这的确让老子乐了很久,你堂堂状元郎竟是不能生孩子,真是笑死人了。”   黎荞:“……”   黎大山:“?”   陶竹:“?”   他从牛车上跳了下来:“吕文荣,你说什么?”   “我说你冤枉啊!明明是黎荞自己不能生孩子,结果之前所有人都觉得是你这个男人不能生,好在公道自在人心,你身上的冤屈可以洗脱了。”   吕文荣说着对陶竹露出了同情之色:“你虽长的像男人,但也不至于嫁给一个真太监,这辈子断子绝孙,唉,你太惨了。”   陶竹:“……”   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但吕文荣竟然敢这样骂黎荞!   他薄唇抿的很紧,想也不想的朝着吕文荣冲去,欠打!   黎荞也沉了脸,他一把夺过黎大山手里的鞭子,然后朝着吕文荣抽去:“本官能不能生孩子,管你吕文荣屁事。”   鞭子杆是竹子做的,足足有两米长,落在吕文荣肩膀上,疼的吕文荣登时惨叫出声。   吕文荣万万没想到黎荞竟然敢对他动手,他根本没有跑的意识,只是大叫:“你个乡巴佬敢打……嘶!”   他的话未完,黎荞的手里的鞭子杆又落到他身上了。   这一次,鞭子杆落的又密集又迅捷,疼的吕文荣再也不敢放狠话,转身便跑。   黎荞紧走两步,一脚踹到了吕文荣腰部。   吕文荣被踹的身子往前猛冲,当着满大街行人的面,摔了狗吃屎。   腰部传来针扎一般的疼,吕文荣趴在地上,眼前一阵阵发黑,想张口骂黎荞,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   吕文荣的跟班瞧着这一幕,吓傻了。   吕文荣身为英国公长孙,五皇子的大舅哥,从小到大,何曾受过这种罪!   “你、你你你惨了黎荞!英国公的怒火,五皇子妃的怒火,一定会把你烧死,你、你等着被革职吧,不,你等着蹲大牢吧!”   “就是,你等着蹲大牢吧黎荞!”   几个跟班虽然有些怕,但还是大着胆子冲着黎荞喊道。   黎荞想也不想,拎着鞭子便朝他们几人走去。   这几人见状,吓的转身便跑。   但就在此时,黎荞身后传来了黎大山的声音:“竹叔,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黎荞闻言,赶紧转过身子。   入目的是陶竹昏倒在黎大山怀里的场景,黎大山急的快哭了:“小叔!竹叔被那个吕文荣吓晕了!”   黎荞:“!”   他立马冲向了陶竹:“咱们去医馆。”   他虽然看了不少医书,上辈子时也懂一些医学常识,但突然晕倒这种症状,肯定得找大夫。   几步来到陶竹跟前,他抱起陶竹就往西边走。   皇家点心铺在城东,这里是贵人区,各种店铺都很齐全,在距离皇家点心铺西边百米外就有一医馆。   黎荞抱着陶竹,一路跑着直奔医馆。   随着他的跑动,陶竹在他怀里一颠一颠的,颠得陶竹不由自主就想皱眉。   但不能皱眉,陶竹谨记着自己此时的状态,他这会儿正“晕”着呢。   虽然吕文荣该打,但黎荞打人一向很重,可别把真把吕文荣给打坏了。   他装出晕倒的模样,应该能给黎荞增加一点卖惨的筹码吧……   正胡思乱想着,黎荞已经冲到了医馆。   “大夫,大夫!快给我夫郎瞧瞧,他晕倒了!”   这医馆挺小,柜台外只放着一张桌子供人休息。柜台内也只有一个老大夫。   老大夫见黎荞急慌慌的,立马放下手里的医书,从柜台后走了出来。   黎荞身上穿的可是官服!   黎荞在桌子旁坐下,他把陶竹放到他腿上,急急的对老大夫道:“大夫,我夫郎身子一直都很好,可刚才突然晕倒了,你快给他看看!”   “大人别急。”老大夫并不认识黎荞,他把手放到陶竹手腕上给陶竹诊脉。   片刻之后,他已经有些花白的眉毛拧起来了。   黎荞心中一紧,忙问:“大夫,我夫郎他……”   陶竹也被黎荞这小心翼翼又担忧的语气吓了一跳,不会吧,他身子一直很好啊。   下一秒,老大夫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大人,若老头子没诊错,那您夫郎应是怀孕了。而且,已经有三个月了。”   陶竹:“?”   他猛的睁开了水眸,啥?   黎荞盯着老大夫伸出的三根手指,已经傻了。   竹哥儿怀孕了?   而且已经三个月了?   刚冲到医馆门口的黎大山:“……”   他呆住了,他竹叔怀孕啦?   被搀扶到医馆门口的吕文荣,听到老大夫此话,不顾身上的疼痛,一脸的难以置信:“不可能!黎荞身子有毛病啊!”   陶竹:“……”   他倏的闭上了水眸。   既然怀孕了,那他的装晕就合理了。   嘿嘿,他和黎荞有宝宝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让我们为黎荞陶竹撒花,要有宝宝啦! 第122章 你是不是不想要这孩子 入宫告状英国公   “这位公子, 这位大人的夫郎的确怀有三个月身孕了。”   老大夫听了吕文荣的话,立马开了口。   这可是他的专业领域,他行医问诊一辈子, 哪能连怀孕都诊不出来。   “不可能啊!”   吕文荣还是难以置信。   怎么就这么巧?   他刚骂完黎荞结果黎荞的夫郎就怀孕了,这打脸来的也太快了些!   黎荞这会儿没心情去搭理吕文荣,他从陶竹怀孕的爆炸性消息中回过神儿,立马又急急的问老大夫:“大夫大夫,那我夫郎何时能醒?他刚才被几个地痞无赖给吓住了, 他有没有事儿?”   “你说什么?!黎荞,你敢……嘶!”   勃然大怒的吕文荣, 正想要放狠话, 但他后腰处突然传来剧痛,疼的他立马把未完的话给咽回去了。   “您就是黎荞黎大人啊?”老大夫吃惊的瞅了黎荞一眼,然后手又搭在陶竹的手腕上:“您别急, 我再号号脉。应是无大事的。”   但是, 他这话音落,站在门口疼的龇牙咧嘴的吕文荣立马道:“老头子, 你先给老子看诊!”   “对,还不滚过来给吕公子治伤,吕公子一怒, 你这小店就得关门!”   架着吕文荣的跟班立马也嚷嚷道。   黎荞闻言, 他对老大夫道:“先等等。”   说完这话, 他抱着陶竹起身,两三步来到吕文荣跟前, 不等吕文荣有反应, 他猛的抬腿, 狠狠踹到了吕文荣的肚子上。   吕文荣瞬间疼的眼前发黑, 他口中来不及发出惨叫,身子一软,彻底晕了过去。   一缕殷红的血,从他嘴角缓缓流了出来。   这下子吕文荣那几个跟班吓傻了。   等黎荞抱着陶竹又坐回到桌子旁,这才颤颤巍巍的指着黎荞道:“你、你好大的胆子,等着、你等着蹲、不,你等着掉脑袋吧!”   竟然敢把英国公长孙打成这样,天呐!   “黎荞,你除了以死谢罪,你……啊!”   另外一个跟班尚未说话的话变成了惨叫。   站在门口的黎大山一拳头砸在了他脸上,一下子就砸的他鼻子流血。   黎大山浑身发抖,是气的,也是怕的。   但这时候他肯定要和他小叔站在一起,他咬着牙,又朝着另外一个跟班脸上砸去。   他常年干农活,再加上身子健壮,他力气一直很大,现在碗口大的拳头砸下去,登时就把另外一个跟班也砸的满脸血。   咣咣咣几拳,黎大山把吕文荣的几个跟班全砸的一脸血,剧烈的疼痛让这几个人连吕文荣都架不住了。   他们一放手,吕文荣便“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黎荞冷冷的瞧着这一幕,开口为黎大山叫好:“大山好样的!”   “还有你们这几个狗腿子,你们给我听好了。”   “英国公府怎么了?英国公府就可以当众随意羞辱朝廷命官?我黎荞一路从小山村连闯六关科举来到京城,我是为了让这个一无是处、飞扬跋扈的纨绔羞辱的么?!”   “泥人还有三分火气,更何况我黎荞是本朝唯一一位连中六元的新科状元!我敬佩英国公为大盛立下的汗马功劳,但他的长孙哪儿来的权力可以随意嘲讽羞辱我这个官场新秀?”   “吕文荣一介白身,哪儿来的权力可以连番羞辱我这个朝廷命官?这权力是英国公给的么?!”   “他英国公不是大盛的天!”   “既然他英国公教孙无方,那就别怪我出手管教。只会嘴巴上嚷嚷扛不住我一脚的废物,我今日没废了吕文荣是给英国公当年的汗马功劳面子。你们几个回去转告英国公,我黎荞既然出手了,那我就不怕。”   “想要我的命,让他过了大盛律法这一关再说!”   “大山,把他们几个扔出去。”   说到最后,黎荞又吩咐起了黎大山。   黎大山此时已经被黎荞这一番话激的怒火压过了恐惧,他一手提起一个,几下就将这几个跟班包括吕文荣给扔了出去。   门外围着一些看热闹的路人。   看热闹是很多人根植于骨子里的天性,更何况还是名人黎荞的热闹,刚才瞧见黎荞打人那一幕的路人,几乎都跟到了医馆。   黎大山看着外面的吃瓜群众,“砰”的一声,将医馆大门给关上了。   黎荞这才又看向老大夫:“老先生,可以给我夫郎继续号脉了。”   老大夫:“……”   他嘴巴张了张,满是皱纹的脸上闪过担忧。   但事已至此,黎荞的话也没错。   他叹了口气,继续给陶竹号脉。   只是,这脉象……   他视线忍不住上移,定格在了陶竹脸上。   瞧着陶竹颤抖的眼睫毛,他心中了然。   好一会儿之后,他看着黎荞一脸严肃的开口了:“贵夫郎是惊吓过度,所以才晕了过去,大人,我开几副药让他安安神,顺带也安安胎。”   “夫郎和女子不同,女子三个月后胎儿就基本稳定,但夫郎得四个月才算稳定,今后贵夫郎不要干重活,也不能忧虑过重,不然这一胎有流掉的风险。”   此时黎荞一颗心又急又乱,听了老大夫此话,他心中一紧:“拜托老先生了,保大,不管如何,先保我夫郎,我夫郎无事了再说胎儿的事儿。”   “好。”老大夫有些意外的看了黎荞一眼。   难得。   这位小黎大人待他夫郎,果真是情真意切啊。   两刻钟之后,黎荞抱着陶竹离开了医馆。   黎大山手里拎着几十个药包,三人上了牛车。   此时天已经黑了,等他们三人回到家,早就过了正常的饭点了。   郑浅浅和黎二山黎夏早就等的有些急了,看黎荞抱着陶竹回来,三人吓了一跳。   听黎大山说完经过,三人更是又怒又怕。   但是,他们小叔说的有道理,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呢,英国公府不能随意欺负人啊!   “大山,你去吃饭。夏哥儿,你去把药煎一下。你们都别怕,天塌了有我顶着。”   黎荞对他们几个人说道。   “我不信这世上没有公道两字,他吕文荣欺人太甚,圣上肯定会为您主持公道的。”   郑浅浅一脸坚定的道。   “对,还有七皇子呢。”黎大山也说道。   黎荞闻言笑了一下,让他们小两口去忙,他想陪陪陶竹。   什么圣上七皇子,他现在心里只有陶竹。   陶竹躺在暖呼呼的炕上,见房间里只剩下他和黎荞了,便睁开了眸子。   黎荞坐在床边瞧着他,他突然睁开眸子,且水眸清亮亮的一点迷蒙的样子都没有,黎荞不由愣了一下。   “我装的。”陶竹眨了眨眸子,然后笑了起来:“我晕了,你才好在圣上跟前哭惨嘛。我没有哪里不舒服,一切都好。”   “……你吓我一跳。”   黎荞鼻子一酸,俯下身子隔着被子抱住了他。   “进来进来。”陶竹忙道:“你躺进来。”   黎荞闻言,脱掉鞋子,褪去外衣,钻入被窝抱住了他。   熟悉的体温让黎荞忍不住捧着他的脸颊,在他唇上狠狠亲了几下。   而这时,陶竹也看到黎荞红通通的眼眶了。   他登时内疚,四肢立马缠到了黎荞身上:“我该提示你的。”   “下次一定要提示我。”   黎荞抿了下嘴巴,也抱紧了他。   “好。”陶竹将脸埋在他颈窝里,眼眶里也涌出了水雾:“亲亲我。”   这三个字落下,黎荞稍稍放开了他,双手捧着他的脸去吻他。   这个吻很轻柔,是他喜欢的那种,舌尖与舌尖触碰,全身都在黎荞的包围下,他闭上眸子,沉浸在这个吻中。   好一会儿之后,两人的唇才依依不舍分开。   两人躺在被窝里,额头抵着额头,双腿交缠在一处,黎荞抓着陶竹的手轻轻捏着,口里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我好着呢。我身子有多好你又不是不知道。”陶竹说着牵引着他的手来到自己的肚子上:“我之前真的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黎荞在陶竹肚子上轻轻摸了摸,他心里头还是担忧:“刚才那个老大夫说了,现在胎儿不稳。”   “那要不明日再寻个大夫瞧瞧?”黎荞这么一强调,陶竹心里头也不放心了起来。   “好,多寻几个大夫。”   黎荞握紧了他的手。   “嗯……你是不是不想要这个孩子啊?”   陶竹说着,脑袋往后挪了挪,去看他的神色:“你都没有表现出对这孩子的喜欢和欢迎……”   黎荞的情绪,一直在他身上,根本没挪到他肚子里的孩子上。   他甜蜜又有些茫然。   这孩子的确来的有些突然。   他虽然一直在调理身子,偶尔也会幻想一下若他真怀了会怎样,但潜意识里,他觉得他和黎荞在最近几年里不会有孩子。   他长的像男人,眉心痣也淡,眉心痣越鲜艳越好生养,他眉心痣那么淡,想怀孩子是很艰难的。   再加上黎荞从未给过他压力,他自己也想和黎荞过二人世界,所以,他对这个孩子的到来,当真是一点儿预期都没有。   高兴肯定是高兴的。   但是,今后他和黎荞没二人世界了。   而且,今日闹了这么一出,指不定英国公府会怎么报复呢,他这会儿怀孕,时机真的不算好。   “咱们俩的孩子,我当然想要了。我是担心你。”   黎荞听着他低低的声音,有些心疼的抱紧了他:“怀孕十个月,中间可能要经历孕吐,要忌口,身子也指不定哪里就会有不适。更可怕的是,还有生产这一关。”   “我不想你受罪,更怕出现意外。”   陶竹听完这些话,怎么也止不住嘴角的笑,黎荞真的好喜欢他啊。   “你放心,我一定会遵医嘱,我会听大夫的话,平平安安将这个孩子生下来。”   他也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黎荞。   他会尽可能的让自己不出意外。   他要和黎荞在一起,一直在一起。   “好。”黎荞听着他的保证,忍不住又亲了亲他的额头:“只生这一胎,今后咱们避孕。”   “避孕?”陶竹脑子里立马出现话本小说里的内容:“喝避子汤么?”   “当然不是。”黎荞失笑,而后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几个字。   这几个字一出来,陶竹一张脸瞬间变得通红。   这样避孕啊?   ……   他想摇头,他喜欢黎荞那什么……   当黎荞和陶竹浓情蜜意时,另外一边的英国公府却是火山爆发,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啊!   一个小小六品官,一个才二十岁出头的后生,竟然敢指着吕文荣骂英国公!   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   要不是英国公赴汤蹈火、舍生忘死、浴血奋战打下了大盛的江山,那哪有这个毛头小子大放厥词的份!   英国公夫人,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气的几乎昏过去,要不是一帮人拦着,当真要带着人打上黎家。   但此事肯定没完。   黎荞一个初入官场的六品小官,当街骂英国公家教不严,没给英国公留一丝一毫的面子——黎荞可是亲口说了,没废了吕文荣,是给英国公当年的汗马功劳面子!   黎荞是给功劳面子,不是给英国公本人面子!   这谁受得了?   别说是高高在上的英国公了,就是一普通七十多岁的老人被年轻人这般骂,那也能气晕过去啊!   就算是吕文荣挑衅在先,那黎荞此时也没了理。   黎荞这是以下犯上!   这是犯上作乱罪大恶极,反了天了!   英国公越想越难堪,当即命人套上马车,连夜赶去皇宫求见盛鸿。   没天理了。   圣上得给他做主啊!   求贤殿。   盛鸿原本已经去后宫了。   听说是英国公求见,便回了求贤殿。   英国公已经快八十岁了,头发花白,背也有些微的佝偻,但他双眼不浑浊,精气神儿很足。   此时,他坐在盛鸿特意命人搬来的椅子上,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陛下,老臣这个年岁,小黎大人当着街上众多行人的面,将老臣骂了个狗血喷头啊!老臣今后没脸见人了!”   “这叫老臣如何出门?整个英国公府的面子都被小黎大人给踩到脚底下了!”   “陛下,荣儿虽有不对,可小黎大人不该下那么重的手啊,他可是老臣盼了许久才盼来的大孙子,您也是看着他长大的,他这孩子也就是嘴巴坏一些,但本性是好的啊。”   “前年冬盛京下大雪,他还在城外开粥棚,给穷苦百姓施粥呢!”   盛鸿望着英国公一抖一抖的花白胡子,眉头紧锁。   “英国公,你说的朕记着呢。”   “所以求您给老臣做主,若小荣有个三长两短,那老臣这把老骨头就算是死了,也死的不安心啊。”   英国公拍着自己的心口,老泪纵横。   “哎,老国公,你身子骨好着呢,别动不动说死啊死的,大盛有你这样的功臣镇着,那朕才能安心。”   盛鸿一脸不赞同的开口。   但很快,他话锋一转,又道:“不过,老国公呐,黎荞一向是急脾气。而且他夫郎是他的逆鳞,惹到他还无事,比如说上次在菊园的争执,但惹到他夫郎,他肯定要发飙的。”   “如你所说,小荣他本性不坏,但黎荞也是天之骄子嘛,他一连中六元的新科状元郎,而且家中有百万巨富,朕还赐给他御笔匾额保他一世富裕。”   “这样出类拔萃、意气风发的黎荞,怎会容忍被人指着鼻子骂是太监要断子绝孙呢。”   “将心比心,若是老国公你被人当街骂要断子绝孙,那你能不与那人拼命么?”   正抹眼泪的英国公:“……”   他抬起眼睛看着盛鸿。   盛鸿脸上满是为难,眉头紧皱,似乎难以下决断。   但他浑身却是一凉。   圣上分明是要和稀泥。   可今日是他这个老头子包括整个英国公府的脸面被黎荞踩在脚底狠狠摩擦。   若是圣上不惩治黎荞,那今后他还有何脸面见人!   “嗯……要不这样吧,老国公,小荣是个好孩子,但黎荞也是咱大盛的栋梁之材。”   “黎荞年纪虽轻,为官的时间也短,可他其实已经攒下了不少功劳,比如说带领河西府农人致富,比如说他解决了大运河财力不足的问题,还有他建议在黄河上游植树造林。更不用说还有个皇家点心铺。”   “这一桩桩一件件,足以说明黎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老国公啊,黎荞给朕解决了这么多难题,朕不能寒了他的心。”   盛鸿脸上还是挂着为难之色,可这一番话语却是没有丝毫的停顿。   “当然,朕也绝对不能寒了你的心。”   他说着点了点脸色已经不太好的英国公。   没给英国公说话的时间,他又道:“可你们双方都自觉有理,一个是对大盛和父皇有恩的老国公,一个是超然绝俗的人才,朕哪个都不愿、也不舍得委屈。”   “朕知道你们心中都有怨,所以不会强行摁着你们的脑袋让你们握手言和,此次就算了,荣儿虽然挨了打,但黎荞他夫郎怀着身孕也被吓晕了,双方都遭了罪。”   “从今往后,你们双方谁也不许去打扰对方,见面要按照品级行礼,除此之外,不许多言。谁若是再挑起争端,那朕会按照大盛律令严惩。”   “老国公,你看如何?”   英国公:“……”   他觉得很不如何!   这完全是偏向黎荞了!   句句不愿意寒他的心,可实际上如同黎荞那般,狠狠给他一耳光!   从这皇宫出去,不用等到明日,今晚盛京众人就能知道他一把老骨头连夜入宫给他孙儿讨公道,结果公道没讨到,只讨了个没趣!   圣上当真是不给老臣活路啊!   糊涂。   糊涂!   但是,这话他只能放在心里,一个字都不能露出来,他看着正一脸关切瞧着他的盛鸿,抬手抹了抹脸,然后起身,如同刚才哭诉那般,他大声道:“老臣遵命!”   “老国公明事理。”   盛鸿笑了起来,又道:“荣儿此遭受苦了,朕派御医去府上给他瞧瞧,另外,朕这里也有一些上好的药材,他需要哪些,你尽管开口。”   英国公:“……”   他能说什么呢。   他只能大声喊谢主隆恩。   正事说完,盛鸿派人送英国公回府。   望着英国公明显佝偻了不少的背,他忍不住轻叹。   既然都是高高在上享尽荣华富贵的国公了,也这么大年纪了,怎就不明白适可而止呢。   上次的菊园风波之后,他寻了个由头准备给黎荞升官。   他态度已经这么明显了。   若换做是其他臣子,早就领会到他的意思诚惶诚恐的狠狠教训吕文荣了。   可这位老国公却是依旧纵着吕文荣,放任吕文荣惹是生非。   身为臣子,要有自知之明啊。   黎荞骂的好。   可惜,依旧没骂醒这位老国公。   唉。   希望下次黎荞的嘴巴更毒些,下手也更狠些。   他不能寒了老臣的心,所以无法出手,但黎荞天之骄子,年轻气盛,受不得气,该出手时就会出手哇! 第123章 黎荞又挑衅 是什么性别呢   黎荞和陶竹吃了饭, 喝了药,然后便睡了。   当然,因为有英国公一事压着, 两人睡的都不太好。   黎荞当时是气急了,也觉得盛鸿其实早就对英国公有意见了,所以才会痛骂英国公。   可盛鸿的态度只是他的猜测。   万一盛鸿觉得他此次有些过呢。   因此,他胡思乱想了一整晚。   到了平日里该上班的时间,他照常起床, 但他不打算去上班了,他要留在家里看大夫给陶竹诊治。   正准备让黎刀黎剑去翰林院给他请假, 大门被敲响了。   此时天未亮, 大门敞开着,门口放着好几个灯笼,将门口照的还算亮。   是以, 黎荞站在院子里能清晰看到来人的模样。   他有些意外, 快步走了过去。   来人竟是那日在菊园见过的七皇子的侍卫之一。   这侍卫还未等黎荞来到近前,先朝着黎荞行了一礼:“唐十见过黎大人。”   不等黎荞开口, 便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他双手举着信封恭声道:“这是七皇子命小的交给黎大人的。”   黎荞闻言,神色立马也恭敬了起来, 他伸出双手接过信封:“不知七皇子还有何交代?”   “七皇子说, 让黎大人遵本心行事。”   黎荞一怔, 这是没事了?   盛鸿此次还是站在他这边?   送走唐十,他立马打开信封, 瞧清楚信封上的字, 他又是一愣。   昨晚英国公进宫向盛鸿告状, 结果盛鸿只是派了御医去英国公府?   这……   这着实不给英国公面子哇。   正想象着英国公气急败坏的模样, 门口又响起了慢悠悠的车轱辘声和马蹄声,他朝着门口望去,片刻之后,一辆马车停在了门口。   从马车下来的不是旁人,正是大内总管钱三。   黎荞吓了一跳,忙上前行礼,大内总管在大盛是四品官,更别说钱三还是盛鸿的贴身太监:“下官见过钱总管。”   院子里的其他人,陶竹还有黎大山、黎剑等人,也慌忙赶紧行礼。   钱三生的颇为富态,一笑起来还挂俩酒窝,他手里拿着把拂尘,身上穿着绯色圆领长袍,他抬手示意其他人起身,然后才对着黎荞笑了一下:“小黎大人不必多礼,咱家今日过来,是有要事要与你讲。”   他加重了要事两个字的音。   黎荞心中纳闷,若是传旨或者是圣上的口谕,那钱总管肯定会直说。   现在只说是要事……   他侧了侧身子:“天寒,请钱总管进屋喝口茶暖暖身子。”   “咱家还得回宫伺候圣上呢,这茶就不喝了。”   钱总管摇了摇头:“昨日小黎大人与吕文荣公子的冲突,圣上已经知晓了,圣上的处置是今后你再和英国公府的人见面,那就按照品级行礼。除了行礼,不能多言,更不能挑起争端,不然圣上会有严惩。”   “小黎大人,可听懂了?”   “……听懂了。”   七皇子的信上只说了盛鸿让英国公告了个哑状,更详细的内容没有。   原来盛鸿的处置是这样么?   盛鸿何止是站在了他这边,盛鸿这是站在他这边狠狠抽了英国公一耳光呀!   他看向了陶竹。   陶竹忙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张银票。   这点礼数陶竹是懂的,圣上的人来了家里,得塞些银子打点。   “钱总管,劳烦您亲自跑一趟,既然现在没时间喝下官家的茶水,那您得了空,可一定要把这杯茶水补上,天寒,得喝点热乎的。”   伴随着此话,黎荞接过陶竹手里的银票,笑眯眯的递给了钱三。   钱三倒是没有推让,笑着接过,其实他俸禄挺高的,因为盛鸿担心他会暗戳戳的帮人传话或者是往外递消息,所以每个月给他三千两银子的俸禄让他闭嘴。   不过,一百两也是笔不小的钱了。   不愧是黎百万,比盛京一流勋贵都阔绰。   将银票塞入怀中,他又道:“圣上还说了,小黎大人昨日受惊了,可在家歇几日再去翰林院编书。”   黎荞闻言,登时一脸感动:“圣上这般体恤下官,下官感激涕零,下官原本也打算向翰林院杜大人请几日假,等夫郎身子好转再去上值。”   “另外,下官还打算寻几个护院,以护佑这满院子人的安危。”   “……小黎大人思虑周全,既然小黎大人事务繁忙,那咱家就告辞了。”   这是要继续打英国公的脸么?   啧。   得赶紧回宫禀告给圣上。   钱三走了之后,满院子人都松了口气,再没有昨日的沉重,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   黎荞脸上也带着笑,他按照刚才的计划,让黎刀黎剑去翰林院请假,让黎弓黎弩——这是第二次买人时安排的新护院,去请大夫。   大夫必须多请,好确认陶竹的肚子到底有没有事。   另外,今日点心铺子和鸭货铺子不营业了,但他亲手写了两个木牌牌,让黎大山和黎二山分别挂到门口。   木牌牌上的内容很简单,他诚聘武艺高强的好汉做黎家护院,包吃包住,一个月一百两银子,若是为黎家人挡了刀或者是其他伤害,不仅好汉本人余生不愁,他还会妥善安置其一家子。   黎荞的想法很简单,他要把这事闹大,闹到盛京人尽皆知,这么一来,但凡他家人遭遇了什么意外,那整个盛京的人都会知道是英国公府干的。   当然,他也是真心想聘请私人保镖的,他着实担心自家人的安危。   将这些都安排好,黎荞和陶竹开始吃早饭。   昨日那老大夫说了一些孕夫的禁忌,也说了孕夫该吃什么,肉蛋奶新鲜蔬菜坚果这是必不可少的,油炸油腻的要少吃。   所以,今日的早饭没有油水大的吃食,都是清淡的,哪怕是炒菜也只放了少量的油。   陶竹瞧着这一桌子没多少油水的饭,登时有些不好意思:“嗯……要不咱们找个厨子吧?专门给我做饭。”   他肯定是要遵医嘱的,但是,也不能因为他就让一家子都缺少油水,可若是分开做两份,那着实有些辛苦。   家里又不是没钱,完全可以雇佣个厨子。   “这主意好!”   黎荞闻言,立马就寻思上了,外面雇佣的厨子,他其实不太放心……   “咱们去找七皇子,求七皇子给咱们寻一个经验丰富且可靠的厨子。”   他其实不愿意求人的,但牵扯到陶竹,稳妥最重要。   “会不会太麻烦人家了?”陶竹咬着筷子尖,有些犹豫。   上次七皇子在菊园帮着解围,已经算是还了一部分救命之恩,但余下的一部分,肯定要用在关键之处吧……   “无妨,咱们家没有比你身子更大的事,过两日我就去七皇子府。”   黎荞态度很坚决。   “行。”陶竹听了此话,忍不住笑。   没错,他平平安安生下孩子,那才是他们家最要紧最关键的事儿。   吃过早饭,天还没亮,黎荞扶着陶竹在院子里散了会儿步,然后便扶着他回房间。   天气寒冷,陶竹身为孕夫,得注意保暖。   但陶竹被黎荞这小心翼翼的态度给逗笑了,回到屋子里,坐在暖呼呼的炕上,他再三向黎荞保证:“我真的没有任何不适,在昨日进医馆前,我没有任何异样,包括现在,也没有哪里不舒服。”   他这么一说,黎荞的眉毛立马紧紧皱起:“这段时间为了点心铺子和鸭货铺子,你操了无数的心,而且,细细算来,在咱们来京途中你就怀上了。”   “你怀了三个月,但这三个月你就没有好好休息过。”   陶竹:“……”   是哦。   算算时间,他怀上的时候,还在路上颠簸着呢。   可他真的毫无感觉!   此时若是让他跟在陶家时下地干重活,那他也完全撑得住。   可瞧着黎荞严肃的神色,他抬手揉了揉黎荞的眉心,一脸郑重的道:“好,接下来我好好休养。”   “我不操心铺子的事了,我就吃好喝好,专心养胎。”   黎荞闻言,紧皱的眉松开,这话他听着顺耳。   但很快他眉心又皱了起来:“也不能只吃好喝好不运动,万一胎儿太大,那生的时候不好生。”   “不行,我去见七皇子时,还得求七皇子再介绍一个可靠稳重知道如何照顾孕夫的人,咱们俩年纪轻,浅哥儿虽有小睿,但本质也是个孩子呢。”   陶竹:“……”   他还是觉得黎荞有些太紧张了。像是村子里的那些孕夫孕妇,大着肚子时谁都没少干活,更有人是在田地里生产的。   他这几年日子的确过的好,但他其实还是一乡下哥儿,根本没那么娇气。   但是,瞧着黎荞严肃的模样,他将这些话咽了回去。   他得听黎荞的话。   伸手抱住黎荞的腰,他靠在黎荞肩头,轻声道:“这孩子来的的确有些不是时候。”   他有些不想怀孕了。   看把黎荞吓的。   这样的日子,接下来还有七个月呢!   但黎荞听了这话,抬手捂住了他的嘴巴:“别让宝宝听见了,既然咱们怀了,并且还准备要把其带到这个世界,那咱们就该好好爱这个孩子。”   不被欢迎的小孩儿,其中辛酸,他太懂了。   陶竹:“……”   莫名的,他有些不高兴。   他说这话是为了黎荞着想诶,结果黎荞却担心他吓着了宝宝?   坐直身子,放开黎荞的腰,他抓住黎荞捂在他嘴巴上的手:“你是不是对这个宝宝太温柔了,我说一句实话都不行么?”   黎荞:“……”   他有些惊诧的看着陶竹,几秒钟之后,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当然行,该说实话就要说实话,我支持你说实话。一定要心里有什么就说什么,别藏在心里。”   “我对宝宝温柔,是因为这是咱们的孩子。但在我心里,你才是第一位的,永远都是第一位的,谁都越不过你。我有多喜欢你,你是知道的呀。”   竹哥儿这是有了孕夫的小情绪?   陶竹盯着黎荞的笑,片刻之后,他抿了下唇,垂下了眸子。   他刚才那话好傻……   都不像他了。   “黎荞,怀孕好麻烦。”他低低的开口。   “我知道,辛苦你了。”黎荞歪了下脑袋,去亲他的唇,然后抱着他轻轻倒在了炕上。   “只怀这一次,以后咱们不生了。”   黎荞一边说一边去亲他的脸颊,他的鼻子,他的额头,他的唇。   温柔熟悉的吻落在脸上,陶竹低落的情绪慢慢消散,他抱住了黎荞,想让黎荞像是从前那般大半身子都压在他身上,让他能清晰感受到黎荞的重量。   但如今怀了身孕,黎荞肯定不会答应。   他抿了下唇,怀孕的确好麻烦哦,黎荞不能再跟从前那般对他揉揉搓搓恨不能把他揉到他身子里了。   翻了个身,他由平躺改成了侧躺:“黎荞,你说这一胎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亦或者是哥儿?”   黎荞由趴着也改为侧躺,听得这话,他想也不想的道:“都行。”   “万一是个哥儿或者是女儿呢?这样就不能算是传宗接代了。”   就像是黎菽,只要没生儿子,那就等于没给宋石头留后。   这也是无数人的观念。   只要没儿子,那就等于没传承没后人。   断子绝孙,断子,这只指儿子。   若黎荞没有儿子,那在世人看来,等于是应了吕文荣断子绝孙的话了。   “是就是了,反正咱们只生这一胎儿。不传宗接代就不传宗接代呗,黎家还有其他人呢。”   黎荞说着,又凑近亲了亲他的唇:“我真不在意这些,你别有压力。”   “万一别人拿这个骂你呢。”   陶竹抿紧了唇。   他不想黎荞挨骂。   “只要不当着我的面骂,那就无所谓。若是当着我的面骂,那我就跟揍吕文荣一般狠狠抽他一顿。”   “……那万一是大官骂你呢?”   “那我就努力往上爬,做更大的官儿。”   陶竹:“……”   他叹了口气,黎荞好辛苦哦。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肚子,算了,看天意,甭管这孩子是什么性别,那都是他和黎荞的宝宝。   就这么躺了一会儿,他想起黎荞刚才写的木牌牌,忍不住道:“咱们这样是不是在挑衅英国公?”   “圣上会不会觉得咱们太能蹦跶了?”   “一个聪明的臣子,应该让君王知道他的弱点,我现在为了你发疯,那圣上只会对我更放心。”   黎荞摸了摸他的脸,笑着道:“我太厉害了,我怕圣上防备我,现在我为你发疯,圣上会放心给我升官。”   陶竹:“……”   好复杂啊!   黎荞真的太辛苦了。   不生了,这一胎之后,他真的不生了,让黎荞少操些心吧。   很快,天亮了。   沈画来了。   庄家、韩家、孟家都来人了。   之前黎荞让人去给他们报喜了,但也特意表明让他们晚些来,陶竹吃过早饭要休息下。   亲朋好友都很高兴,成亲快五年,终于有宝宝了,陶竹不必有压力了。   沈画盯着陶竹的肚子看了许久,脸蛋上满是羡慕,他和徐瑛成亲的时间也不短了,他肚子一直没动静呢。   庄泉周芸更是羡慕,他们俩成亲的时间比黎荞和陶竹成亲的还久,可周芸肚子一直没动静。   这中间已经看遍了平城的大夫,府城的也寻了好几位,大夫都说他们俩身子没问题,补药也喝了不少,可没动静就是没动静。   庄文特意带着他们夫妇上京,一方面是想寻名医再诊治一番,另外一方面也是躲避村里人。   盛京认识他们的人少,没人传闲话。   周芸抱着黎小睿舍不得撒手,一直围绕着陶竹转悠,她想多沾点儿孩子运。   很快,有大夫过来了。   这一上午便在大夫给陶竹看诊中度过,一共来了五位大夫,每一位给陶竹号脉之后都说陶竹身子没问题。   但得知陶竹昨日受了惊吓晕倒之后,立马又改了口,表示胎儿不稳,得好好调养。   黎荞听了这些话,心里终于松了口气。   看来陶竹的身子真的没问题。   求贤殿。   今日天气阴沉,虽然没有刮风,但干冷干冷的,殿内也烧上了木炭,盛鸿批了一上午折子,不仅手腕酸,颈椎也有些疼。   他站起身,在殿内踱步,准备活动下身子。   顺带点点菜,该用午膳了。   瞧着外面阴沉沉的天空,他扭头对钱三吩咐道:“今日的主菜是百珍水晶丝。”   百珍水晶丝,其实就是粉条烩菜,不过,里面放的都是山珍海味。   这种天气,的确该吃些带汤的热乎的。   主菜有了,正琢磨着配菜,外面传来小太监的禀告声:五皇子求见。   盛鸿闻言,挑了下眉,慢悠悠的回到了御案后边。   片刻之后,五皇子盛长昂进了殿。   盛长昂长的高大威猛,五官比较粗犷,论相貌,他不算很出众,但从小在皇宫养出来的贵气让他身上有一股硬朗的帅气,站在人群中颇为吸睛。   他的性格和他的外表一样,大大咧咧,直来直去。   他先是向盛鸿行礼,等盛鸿叫起之后,才道:“父皇,儿子今日前来,是想请父皇为儿子解惑。”   “昂儿有什么疑惑?尽管说。”   盛鸿笑呵呵的开口,一脸慈爱。   “关于吕文荣与黎荞黎大人的争执,父皇的处置,令儿子困惑。”   盛长昂直视着盛鸿,一脸诚恳:“父皇常说,要善待功臣,这样才能吸引更多的人才为朝廷效力。可父皇此次的处置令儿子想不通。”   “嗯……那以昂儿之见,父皇该如何处置?”   盛鸿脸上的慈爱不变,他没有回答,而是反问起了盛长昂。   “若换做是儿子处置此事,儿子会命黎大人向英国公道歉,一开始的确是吕文荣错了,但黎大人的行为太过了,教训吕文荣不够,竟将英国公扯了进去。黎大人不该如此。”   盛长昂回答的很顺溜,显然早就想过此事。   盛鸿闻言,笑了。   “昂儿啊。”他说着从御案后起身:“黎荞是什么人?”   “……黎大人是新科状元。”   盛长昂一愣,但老实回答。   “答的更详细些。”盛鸿一边说一边又背着手在殿内踱步。   盛长昂:“……”   沉默了片刻,他道:“父皇,儿子知道黎大人是天之骄子,但他不该指责到英国公身上。英国公为大盛立下的那些功劳,岂是黎大人可以比的。”   “你说的不错,黎荞的功劳,与老国公不能比。但黎荞年纪轻轻已经攒下不少功劳也是事实。在父皇这里,双方都是功臣,更关键的是,黎荞有一身傲骨。”   “他平日里与人为善,这并不表示他就没有血性和骨气了。”   “被人指着鼻子骂太监和断子绝孙,若他不反抗,那父皇倒是要小瞧了他。年轻人嘛,就该有冲劲儿。而且,他是大盛官场的新秀,是大盛未来的栋梁,若他是个缩头乌龟,那他将来能担什么事儿?父皇还敢重用他么?”   盛鸿耐心解释道。   “……那父皇可知他今日又做了什么?他在他铺子门口挂上招聘护院的木牌,他这是怀疑英国公府会对他行凶报复,这是以小人之心揣测上位者,这是冒犯。您不是说了,不能再挑起争端么?”   “那英国公府会对他行凶报复么?”   盛鸿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自己的五儿子,语气和神色都平静。   盛长昂:“……自是不会。”   “那他的木牌上提到老国公了吗?”盛鸿又问。   “……没有。”   盛长昂摇头。   “那你这种行为才叫揣测。”盛鸿说着皱了下眉:“此事已有定论,你不必多言。下去吧。”   盛长昂:“……”   他嘴巴张了张,但看着盛鸿皱起的眉头,他不敢再说什么,朝着盛鸿又行了一礼,他后退几步,然后转身离开了求贤殿。   盛鸿盯着他的背影,眉头皱的更厉害了些。   眼底也浮现出了一层阴霾。   不过,想到黎荞今日的挑衅,他眉梢一动,紧皱的眉头松开了不少。   这个黎荞,为了他的夫郎可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有情有义,知道感恩,不错。   有弱点,更是不错。   扭头看向钱三,他吩咐道:“黎荞他夫郎昨日受了惊吓,找个御医去黎家瞧瞧。”   “你也再跑一趟,送去些药材。不必急着回来,把早上没能喝的茶喝了再走。”   钱三闻言,赶紧应是,脸上也浮现出了笑:“陛下体贴入微,黎大人定然会感激不尽。”   盛鸿见状,呵了一声:“瞧你乐的,不过,黎荞也的确大方。”   “小黎大人能挣钱,所以才有这魄力呀。”钱三笑呵呵的道。   他收了谁的银子,都会告诉给盛鸿。   今日也是如此,因此才有盛鸿这话。   “也是,他这样的年轻人,的确少见。”   盛鸿越想越想乐。   他可真是捡着宝了。   被五皇子造成的坏心情一扫而空,他又道:“今日的配菜,就是黎家的那些了。”   黎家的做出的美食,御厨们都会。   他给黎荞打打广告。   *   作者有话要说:   宝子们喜欢宝宝是哪个性别呢 第124章 回报盛鸿 奶油蛋糕   钱三去而复返, 而且此次还带来了圣上赏赐的药材,这让黎荞很是惊讶。   圣上这是多不待见英国公啊,竟然又抽了英国公一耳光。   想象一下英国公府包括五皇子这一系人会有的黑脸, 他忍不住在心里偷乐。   活该!   仗着当年的功劳竟然这般肆无忌惮,换做哪个皇帝能容忍?   盛家父子俩在大盛建立之后没有飞鸟尽良弓藏,这已经很有人情味了。   盛家父子知恩,那么做臣子的也要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这是多么简单的道理, 可惜,英国公一府的人都不明白。   心里这般感叹着, 黎荞把自家最好的茶叶拿了出来, 让钱总管早上来不及喝的这杯茶给喝上。   当然,临走之时,他依旧塞给钱三一张百两银票, 以钱三的身份一日之内跑他家两趟, 这着实辛苦。   送走钱三,已经到了平日里的下班时间了, 徐瑛庄文孟月包括辛知都跑了来。   他们当中,辛知消息最灵通,昨晚就知道了, 但当时天色已晚, 他不好前来叨扰, 只能按下震惊惊叹的心情,忍到下班再来。   黎荞的运气太好了, 老天爷太眷顾他了, 身上有个不孕不育的流言, 这换哪个男人能忍?这又该如何澄清?   结果!   吕文荣撞上来了, 而且黎荞夫郎当场诊出有三个月身孕!   这种辟谣方式,老天爷是真的爱他。   但凡陶竹晚一个月怀孕,那绝对会有不堪的流言出来,毕竟盛京对黎荞怀有恶意的人不少。   偏偏就这么巧,就这么巧!   这叫他怎么不惊叹。   徐瑛庄文孟月三个人官儿小,知道消息的途径少,他们是今日上班之后才知道此事的,好险啊好险,幸好圣上站在黎荞这边!   而且,陶竹怀孕了,大喜事!   满院子的人,都在说着恭喜恭喜,黎荞收到这么多祝福,昨日被陶竹吓着的情绪终于恢复过来了。   嘿嘿,他的竹哥儿怀孕了~   怀孕第一日,便在热热闹闹的氛围中过去了。   晚上洗漱之后躺到床上,黎荞一边给陶竹擦头发一边道:“今日这么多人,恍惚是回到了三柳村。”   陶竹闻言,重重点头,可不是,这种氛围和三柳村太像了。   “这两日咱们抽出空来给大哥大嫂写信,给他们报喜。”   “好。”黎荞也正有此意。   正好韩家商队快回京了,让韩家商队回平城时把信捎过去,那过年时黎粮等人一定能收到。   翌日,因为确定陶竹的身子没问题,再加上盛京内的路都是石板路不颠簸,所以黎荞和陶竹套上牛车,给七皇子府送去了拜帖。   关系到陶竹的身子,这才是最最要紧的事儿。   从七皇子府出来,黎荞坐在牛车里,问陶竹道:“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咱们买了再回去。”   陶竹嗯了一声,想了想,摇头道:“我昨天想吃软软的面包,但今天又不想吃了。”   “现在没有特别想吃的吗?”黎荞追问。   “没有。”陶竹摇头。   都说酸儿辣女,这个儿不仅指儿子,也指小哥儿,但关键是他今天真没什么特别想吃的。   黎荞看着他这幅模样,微微拧起了眉毛,竹哥儿的胃口不是很好啊!   想想也是,盛京虽然是大盛的京城,但此时物质不如他上辈子时丰富,而且受困于不便利的交通,外地特产运送不进来。   上辈子末世没来时各种网红小吃层出不穷,而这里,吃食吃来吃去也就是那些,竹哥儿吃腻了很正常。   “要不咱们去各大酒楼转一下?不管是平民菜还是山珍海味,你看你想吃哪些。”   “……行。”陶竹改了主意。   其实他不是很能get到那些山珍海味的妙处,但黎荞如此重视,那就去尝尝看。   去了两家酒楼,陶竹点了几个菜,美味当然是美味的,但也没有再来一次的想法。   从酒楼里出来,坐上牛车,他忍不住感叹:“在嫁给你之前,我真没想过眼前这种情况,满盛京美食让我挑,我竟然懒得挑。”   黎荞闻言,捏了捏他的脸颊,笑着道:“那我回去再琢磨琢磨,看能不能做些新吃食。”   “不用那么麻烦,你难得请假,多休息休息。”   黎荞自打去了翰林院,七日一休,他总觉得休沐那天过的特别快,还没做什么呢,一日就没了。   “你陪陪我就好。”陶竹抓住他的大手,与他十指相扣。   “咱们俩一起在厨房琢磨,你怀了孕,得吃好喝好。”黎荞很坚持。   当然,顺带给皇家点心铺增加点儿收入。   盛鸿此次为了维护他,给了英国公两个耳光,那他肯定要回报盛鸿一下。   他想把真正的蛋糕做出来。   没有黄油也是可以做奶油的,只需要往牛奶里加白醋即可。   戚风面包吐司面包老式鸡蛋糕虽好,但蛋糕的市场不会比这三样点心小。   而且,奶油的做法更复杂一些,价格自然会高上不少。   到时候随便炒作一下,一个蛋糕说不定能炒出百两的天价。   比如说吕文荣这种随意撒钱只为买美人一笑的纨绔。   按照辛知昨日的说法,吕文荣包了个花魁,那花魁爱吃皇家点心铺的点心,于是昨日吕文荣路过皇家点心铺,就想顺道买些面包。   结果最后几包鲜牛乳吐司被他买走,于是吕文荣就跟上来了。   吕文荣这种纨绔,京城里有很多,当初大盛建立时,太上皇大封功臣,如今这些功臣都是三世同堂四世同堂,贵三代贵四代出现纨绔太正常了。   所以,若是把真正的蛋糕做出来,那绝对被人疯抢。   至于吕文荣,据辛知所说,吕文荣身上的伤很重,昏迷一个时辰才醒,醒来后还喊腰疼。   想到此处,黎荞垂下眸子,将眼底的冷光遮住。   从吕文荣骂陶竹像男人还断子绝孙时,他就动了杀意,但众目睽睽之下,他只能下暗手。   吕文荣的腰疼,将会伴随他不长的余生。   英国公府这棵大树,他会连根拔起。   此时虽然有盛鸿强行压着,但到了这个地步,他和英国公府,只能存在一个。   回到家里时,已经是下午了,黎荞带着陶竹进了厨房。   “昨天你想吃面包,那咱们就从牛乳开始研究。”   “其实我一直有个想法,但还没来及付诸行动。”   陶竹睁大水眸:“什么想法?”   “白醋可以点豆腐,那可以点牛乳吗?”   陶竹:“……”   他无言了,白醋加入香喷喷的牛乳里面?   无法想象!   “你试试。”他只能这么说。   黎荞试试就试试,他很快就做出了如豆花一般的东西。   陶竹睁大眼睛,还真行?   接下来,黎荞像是做豆腐那般,把一部分奶豆花压紧实--这一步纯粹是为了做给别人看,若他直奔目标没走歪路,那别人说不定会怀疑。   另外一部分则是放入绞肉器里和糖一起打发。   于是,很快陶竹便看到了奶豆花变成了白白软软的奶油。   黎荞做好之后,先自己尝了一口,然后用手指沾了些送到陶竹嘴边:“尝尝看。”   陶竹立马将他手指含入口中,甜滋滋软绵绵从未尝过的口感在口中蔓延开,他睁大水眸看着黎荞:“好吃!”   黎荞闻言笑了,又沾了些奶油送到他嘴边,连着吃了好几口,黎荞道:“没想到这个奇异的想法还真能成功,牛乳真是个好东西。”   “是你聪明,竟然想出了这么多新奇的吃法!”陶竹看着黎荞的水眸亮晶晶的,他忍不住也伸出手指沾了些奶油送到黎荞嘴边:“你也吃。”   黎荞含着他的手指,脑子里突然闪过相关的情趣小游戏,不由一怔。   “怎么了?”陶竹忙问。   “你怀了孕,咱们要很久不能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了。”从昨天到现在,黎荞第一次意识到这一点儿!   陶竹:“……”   是哦。   “算了算了,这一年很快就过去了,吃这个,我去拿几片面包过来,咱们抹到面包上吃。”   陶竹闻言,很快点了头,不能玩就暂时不玩,他和黎荞有宝宝才是最重要的~   黎荞做出来的奶油,得到了所有人的一致好评,翌日,黎荞又进厨房折腾了一上午,把泡芙做了出来。   泡芙也受到了所有人的一致好评,郑浅浅和沈画都大呼喜欢,他们太爱这个了!   陶竹也挺喜欢,和将奶油抹在面包上是不同的滋味,好吃。   于是,第三日,黎荞进宫了,他给盛鸿上了折子,表示这几日新琢磨出了两道点心,他想把这两道点心交给皇家点心铺。   盛鸿瞧着面前的奶油蛋糕和泡芙,有些无言。   换做是旁人惹了这么大的事儿,定然惶惶不可终日,可黎荞倒是好,先是带着他夫郎跑去酒楼里品尝美食,回去后又做出了两样点心。   跟闭门不出的英国公府众人比起来,黎荞这性子太合他心意了。   而且,黎荞太能给他惊喜了。   这两道点心,绝对能风靡盛京!   盛鸿想的不错,蛋糕和泡芙做出来的第一日就大火了起来,哪怕价格贵到有些离谱,但依旧不能打消众人的购买热情。   盛京有钱人家真的很多,除了当年跟着太上皇打天下的勋贵,还有他拿着高俸禄养着的官员,更有一大批富商。   这些人的银子,盛鸿可是惦记很久了,真的,他没登基前就惦记上了。   国库空虚,百姓也不是很富裕,天下的银钱,都流入到这些人手里了。   但之前盛鸿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无法将这些人的银子转移到国库中。   可现在嘛。   此次科举,他真的捡到宝了。   与此同时,京城里关注着黎荞的众人忍不住感叹,黎荞是真没把英国公当回事啊,这两样点心,也算是又给了英国公府一耳光呢。   “你知道吗?现在整个勋贵圈都在看英国公府笑话,五皇子的脸都黑了好几日了。”   辛知在皇家点心铺抢不到蛋糕和泡芙,便又跑来找黎荞,顺带把朝中的最新情况告诉给黎荞。   “自找的。”黎荞的回应只有这三个字。   “可不是嘛,自找的!”辛知一边说一边拿帕子擦去手上的油,他刚才一口一个吃了十几个泡芙。   “对了,你还要买田地吗?”辛知又问。   “当然。”黎荞点头。   “那我有点消息。”   辛知所说的消息,是他家亲戚要卖地,这门亲戚当初想仗着武安侯在京城里做生意挣大钱,但是他的生意近些年一直不景气,于是武安侯便想让这门亲戚回乡,好帮着打理辛家老家的田产。   这门亲戚手里有八十多亩地,在盛京七十里外,辛家看不上这点儿田地,便问起了黎荞。   黎荞自然不嫌弃,远就远点呗,反正是他自家的田地。他在三里镇买的田地,有不少都距离三柳村几十里远呢。   陶竹也很高兴,但可惜城外都是颠簸不平的土路,黎荞不让他去。   他想亲眼看到自家的田地,得在生产之后了。   黎荞很快就把田契拿了回来,陶竹翻来覆去的看了看,然后珍而重之的放入他书桌上的钱箱子里。   这上面写着他和黎荞的名字,是他们夫夫在盛京的第一份田产,如同在三柳村那般,他和黎荞的田产一定会越来越多!   黎荞看着他严肃的神色,越看越喜欢,忍不住从身后抱住了他:“明年咱们种上樱桃草莓西瓜等水果,咱们吃水果蛋糕。”   陶竹:“……”   想象一下红樱桃铺在白奶油上的画面,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想吃。   他这个小动作没能逃过黎荞的眸子,黎荞难得见他这么想吃某个食物,当然要尽量满足他。   当黎荞琢磨着在火炕上种樱桃草莓时,另外一边,七皇子终于有空见他们夫夫了。   七皇子神色有些疲倦,但办事很利索,三日后就将人送来了。   不仅有厨子,还有他府上一位特别擅长治疗孕妇孕夫科的府医。   七皇子如此贴心,黎荞和陶竹自然感激不尽,此时黎荞已经销假上班了。   他到了翰林院,一些同僚们对他明显热情了不少。   黎荞不骄不躁,继续编书。   下班回家后,就琢磨着用火炕种樱桃草莓。   黎家点心铺和鸭货作坊也开业了,生意比从前更好了些。   和英国公的争执,为两个铺子打了广告,之前一些对黎荞不关注对点心鸭货也不感兴趣的人,在这次开业之后,忍不住跑来见识。   小小吃食,真有那么大魅力?   第一场雪落下来的时候,韩家商队回来了,与他们同行的,还有白柚和黎大忠。   *   作者有话要说:   用白醋做奶油的办法是网上查到的,宝子们看个乐呵哦~ 第125章 家书 琐事,怀了双胎   白柚是在三柳村待的无聊了, 所以此次便和韩家商队一起来了盛京。   好友见面,自然是高兴异常。   沈画抱着白柚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白柚眼眶也微微泛红, 细细算来,他们俩已经整整两年没见过了。   自打他们认识,还未分离这么久过呢。   陶竹也很高兴,他和白柚虽然不如白柚沈画那么亲密,但白柚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好友在这异乡团聚, 这是大喜事。   当晚,一帮人在酒楼打包了一大桌酒席, 吃吃喝喝, 极为热闹。   酒宴结束,沈画力邀白柚黎大忠住到他家去,但他家实在是狭小, 白柚和黎大忠又带着车夫丫鬟厨娘的, 于是白柚和黎大忠就去住了客栈。   晚上,洗漱过后, 黎荞和陶竹没有像往常那般对肚子里的宝宝进行胎教,而是看起了家书。   即便是靠着韩家商队,也得几个月才能通一次信, 黎荞这会儿理解家书抵万金这五个字的力量了。   自打离开了三柳村, 他时不时就会想起三柳村的人和物。   牵挂。   这种他上辈子时没体会过的情绪, 这辈子终于有了。   陶竹与黎荞两人靠着软软的被褥,一起看家书, 虽然家里识字的人多, 但这信是由黎瑜宁黎瑜安姐弟俩写的。   “不错, 姐弟俩的字又进步了。”   黎荞盯着纸上一个个清秀又灵动的簪花小楷, 夸奖的同时有些感叹。   古人就是古人,练习起书法比他这个现代人强多了。   “对。”陶竹也忍不住夸了一句,不过,夸完他立马就高兴的喊了起来:“呀,春桃怀孕了。”   黎荞定睛一瞧,可不是,黎春桃怀孕了,他们还在三柳村时就怀上了,不过一直到他们出发来京城时后才诊断出来,现在算一算,已经六个多月了。   “那咱们再多准备一份给小宝宝的东西,让韩家商队一起捎回去。”   陶竹很高兴的道。   “好。”黎荞点头,他和陶竹已经买好了一堆礼物,就等着韩家商队回京呢。   不过,这礼物得再添一份了。   “今年红薯大丰收,咱们分到的银子要比去年还多了。”陶竹接着看了片刻,忍不住又笑。   去年永兴县-通吏县的模式很成功,所以今年河西府五县都会和接壤的其他县城展开合作,这么一来,他们夫夫能分到的粉条收入自然会增加。   不过,因为明知府想尽力保住粉条的方子,所以不允许河西府外的县城做淀粉,这些县城的农人想靠着粉条挣钱,得把红薯运送到河西府五县。   这么一来,因为河西府五县的人力有限,所以与河西府五县接壤的县城,不可能把红薯全部卖到五县去。   因此,即便是他们夫夫的收入会增加,那增加的也是有限的,按照黎谷黎粮的预测,他们夫夫今年能分到的银子,大概在二十七万两到三十万两之间。   这是按照税后算的。   去年只有二十二万两,今年一下子要涨到将近三十万两,这叫陶竹怎么能不高兴。   “在出发来盛京赶考前,咱们的现银有三十万两,算上去年的粉条收益二十二万两,那就是五十万两。”   “若是在加上今年的将近三十万两,那明年过年时,咱们就是真正的百万富翁了。”   像是望月楼的分成、鸭货作坊、点心铺子、皇家点心铺、秋梨膏这些收益,他和黎荞并没有往积蓄里放,都当做是日常的家用钱。   别看这些银子多,但他家的开销是真的大,买田地宅子,发工钱,日常花销等,全都用的这些银子。   所以,想当真正的百万富翁,那得等明年了。   不过,也好开心哇!   今年差不多就有八十万两存银了!   陶竹脸上的笑容越想越大,他扭头去看黎荞,瞧着黎荞近在咫尺的俊脸,他忍不住放下手里的信纸,双手捧着黎荞的脸重重的亲了下去。   开心!   黎荞自然也是开心的,他双手扶着陶竹的腰,加深这个吻,等这个吻结束,两个人已经由靠着被褥变成躺在炕上了。   不过,因为陶竹已经怀孕五个月了,显怀了,所以现在两人躺着接吻时姿势很单一,大多是陶竹平躺着,黎荞趴着小心避开他的肚子。   陶竹脸颊红扑扑的,为防止事情变得不可收拾,所以陶竹便又伸手去拿信纸。   信纸上余下的便是日常的琐事了。   像是今年的西瓜卖的不错,黎谷在其他镇子又买了一百亩上等田,黎冬——黎夏的弟弟,黎春生的儿子,比黎夏小两岁,今年十五,快要定亲了。   对方是大河村的,是王桂花作的媒,小姑娘虽是乡下的,但长的很是漂亮,皮肤白皙,大眼睛,黎东对其一见钟情。   更关键的是,小姑娘人也勤快,家里田地里的活计都能做。   不过,黎春生却觉得黎东现在年纪小,性子还没定下来,想让黎东再缓缓。   父子俩为了此事,已经吵了好几次了。   不过,最近黎春生的态度有所松动,所以黎菽估摸着这亲事八成要定下来了。   “既然是大嫂介绍的,人品肯定是过关的,余下的就看黎东自己呗,他自己喜欢就成。”   黎荞道。   “嗯……可能是春生哥觉得小东和夏哥儿的差距太大了。”   陶竹猜测道。   当初黎夏跟着他和黎荞来盛京,那黎夏就是要留跟着他们夫夫留盛京一辈子的。   他和黎荞虽不会有门第之见,但也不会给黎夏寻一个农家小伙子,因为他和黎荞现在几乎接触不到农家小伙子。   即便现在有田地了,但离得太远,他和黎荞不可能常去。   可现在黎东寻了个农家姑娘,黎春生心里有落差,这也正常。   “咱们家的人还是太少了,若是黎东找了个县城的姑娘或者是官家的姑娘,那这姑娘家会跟章家一般全体搬迁到三柳村么?八成不会。”   “我觉得这挺好的。男孩子嘛,高娶的话,会有很多不便利之处,看看三叔三婶就知道了,之前在咱们跟前厉害得恨不能上天,结果在白柚跟前个个都是脾气温顺的小绵羊。”   “若黎东真娶了这小姑娘,那成亲后小姑娘的家人可以到咱们家干活,若是将来黎东想来京城,那直接带着媳妇过来就成。”   “都有我这个状元小叔了,还怕将来没有好前途么?”   黎荞一边说一边弹了下陶竹手里的信纸,春生哥的想法有些古板啊。   陶竹被黎荞最后那句状元小叔逗笑,不过,他是赞同这话的:“其实一直留在三柳村也不错吧,三柳村总是要留人的,而且工钱比盛京这边更高。”   “对,大山和浅哥儿一个月只有三十两银子呢。”黎荞嗯了一声。   黎荞觉得黎家留在三柳村的人是给他和陶竹看家的,这些人是不能来盛京感受大盛都城的热闹繁华的,这是真正的劳苦功高,为了补偿这些人,他把每个人的工钱都提了不少。   像是黎谷,原本一个月是八两银子,算上逢年过节的红包,那么一年的收入大概有三百两——   给多了黎谷不要。   但现在,因为黎二山来盛京不能给黎谷当助手了,所以这活计由黎春生夫妇顶上了。   黎荞把他们的工钱提到了一个月五十两,并且每年年底可拿他家田地收入百分之二十的分成。   还有黎春桃黎菽,她们的工钱也提到了一个月四十两,每个人可拿点心铺子每月百分之五的分成。   鸭货铺子那边,周金桂和李瓶是负责人,她们俩一个月也是四十两,每人可拿鸭货铺子每月百分之一的分成。   除此之外,逢年过节的当月,可另外再有二十两银子的过节费。过年时这个数字还要翻倍。   至于黎粮和王桂花,他们夫妇一直在做麦芽糖,好给点心供货,而且他们夫妇还管着田地的事儿,只靠着黎谷黎春生夫妇,根本管不过来。   所以,黎荞给他们夫妇俩的工钱也很高,每人一个月是八十两,年底还可以拿他家田地收入百分之二十的分成。   剩余的众人,工钱也都提高了不少,跟从前相比都是大飞升。   像是这种本人在外地为官只能让自家人照顾祖产的事儿,在古代很常见。   因为山高路远,可能半辈子都回不了乡,所以,自家人悄悄昧下财物的事情也很常见。   第一代可能还会有些良心,不怎么做这种事,但到了第二代第三代,那贪起来几乎没有顾忌。   黎荞对自家人是信任的,也是感激的,正是有这些人在,他和陶竹才能心无旁骛的准备科举。   所以,他不介意把银子花在自家人身上。   但是吧,自家人第一代第二代都是可靠的,但到了第三代呢?   他思路和盛鸿差不多,他先拿高工钱供着自家人,若将来有什么,那处置起来就不必顾虑什么了。   所以,黎荞是真觉得黎东留在三柳村也不错。   黎东年纪小,给负责田地的几位工头当助手,一个月有二十两银子。   这虽比不上黎夏的三十两,但也不差呀。   反正只要有他这个状元小叔在,那么黎东不管是什么选择,都是有退路的,现在就看他自己呗。   不过吧,这到底是黎春生和黎东父子俩的事,所以黎荞不打算插手。   接着往下看信,讲的是三柳村朱家村包括周边村子县城的情况,随着黎荞高中状元,跑去平城和三柳村买粉条的人更多了些。   外地人去了多了,平城的地价和各行各业都发展的挺好,包括三柳村,不少人想跑去三柳村定居。   他高中状元,庄文高中进士,一个小村子出了两个京官,不少人想住过来沾沾喜气。   但庄丰收对于这种要求,通通拒绝,三柳村的人是要做粉条的,外地人若是住过来,那方子万一丢了咋办?   而且,黎荞和庄文的喜气,当然留给自己村子的人沾啊,现在三柳村那些在私塾读书的小子,大多数都很认真呢。   万一这里面再出进士呢。   实在不行,秀才举人也值得高兴啊。   “村长是有远见的,的确不该让外地人住进来。”黎荞道。   “嗯!村长靠谱的!”   陶竹重重点头。   两人脑袋抵着脑袋,很快就把信纸看到了最后,等看到最后一段的内容,两人不约而同的皱眉。   因为这段的内容是陶萄和赖冬梅跑去他们家向黎菽黎粮王桂花提意见,这两人表示照顾陶树陶老汉陶老太三人太辛苦了,要求黎荞也给他们工钱。   之前黎荞要求陶萄一家子照顾陶树陶老汉陶老太三人时,并没有给陶萄家工钱。   也没有给陶树三人的伙食费。   不过,今年离开三柳村前,因为要当官了,黎荞怕被人抓住小辫子,所以每个月给陶萄一家五十两银子,当做是陶树三人的伙食费。   至于陶萄一家的工钱,依旧是没有的。   欺负过陶竹,黎荞才不会给他们工钱。   至于赖冬梅,黎荞和陶竹根本没搭理,爱和离就与陶树和离,不想和离,那他和陶竹也不会给赖冬梅一口粮食一文钱。   但赖冬梅一直没跑,反而是和陶萄一家一起照顾陶树陶老汉陶老太三人。   所以,离开三柳村前黎荞也额外给了她十两银子,当做是陶树三人的伙食费,并且让她和陶萄家互相监督,若是有一方没把银子全花在陶树三人身上,那这伙食费就没有了,得跟从前一样,他们拿自家的粮食养着陶树三人。   但陶萄一家子和赖冬梅知晓了黎家人的高工钱之后,越想越不忿,便跑去给黎菽黎粮王桂花提意见了。   “竹哥儿,你怎么看?”黎荞翻了个身,侧躺着看着陶竹。   陶竹抿了抿唇,现在陶树近乎是傻子,日常的吃饭穿衣等都得有人守着,陶老汉瘸了,更是离不开人。   陶老太则是干不了什么活,做点家务活都觉得累。   陶萄一家子和赖冬梅照顾这三个人,的确辛苦。   他道:“你现在当官了,我也懒得和他们计较了,不如一个月给他们十两银子的工钱?”   “这么多?”黎荞皱眉。   “要不一开始给五两吧,看他们的表现,若是表现好了,再给他们升到十两。”   欺负过陶竹的人,黎荞大方不起来。   陶竹闻言笑了:“好。”   五两十两的,他并不在意。   但黎荞这种几年难得一见的“抠门”态度让他越想越乐,他伸出手抓住了黎荞的手:“抱抱我。”   黎荞闻言,立马抱住了他,不过避开了他的肚子。   陶竹感受着他身上熟悉的温度,慢悠悠的开了口:“说起来,咱们这宅子似乎买小了。白柚和大忠哥若是想住过来,那也是住不下的。”   他和黎荞、黎二山黎夏住在正院,郑浅浅黎大山住在前院,七皇子给的厨子赵厨子和府医陈大夫住在后院。   若是黎家人来了,那就没地方住了,总不能让自家人住客栈去。   “买宅子。”黎荞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了,他立马道。   房子不够住,那就买。   不过,他现在官职太小,盛鸿就算是因为编书给他升官,那他也不可能连跳好几级,所以,五进的大宅子暂时不要想了,太高调。   新宅子还是买在这附近吧,亲朋好友都在这边,热闹。   黎荞和陶竹都是雷厉风行的人,说是要买宅子,第二日就研究上了。   白柚也想买宅子。   他和黎大忠要在盛京过年,肯定不能一直住客栈。   于是,当黎荞上班时,就由陶竹和白柚黎大忠沈画等一起在附近看宅子。   陶竹虽然显怀了,但他也得运动,在附近转一转,散散步,就算是运动了。   白柚的肚子依旧无动静,但他并不焦急,他还没和黎大忠过够二人世界呢。   他阿爹去的早,他没出嫁前在白家过的很压抑,出嫁后更是受了不少磋磨。   现在他终于感受到做夫郎的快乐,他才不想生孩子呢。   他不缺银子,很快就看中了一个两进的宅子,当天交钱过手续,第三日他就和黎大忠住了进去。   他此次进京,和黎大忠纯粹是为了玩。   但陶竹怀着身孕,还招惹了英国公府,不能随意走动。   沈画吧,他又接到盛鸿的命令了,让他画明年的春装和夏装,沈画日日都是一脸的苦大仇深,也没空经常陪他玩。   这下子白柚有了人人都有正经事只有他无所事事的感觉,总不能还和在三柳村一样,日日都和黎大忠腻在床上吧。   进入腊月之后,陶竹怀孕六个月,肚子更大了,黎荞不让他出门了,散步也只能在院子里散步,接自己上下班,更是不允许了。   因为上个月月底的时候,陈大夫在每日例行给陶竹诊脉之后,告诉他们夫夫一个大消息。   经过陈大夫多日的观察,他终于确信了,陶竹怀的是双胎。   双胞胎!   这可把黎荞给吓了一跳,一胎就让他提心吊胆了,现在告诉他是双胞胎?   这让他把陶竹当成了易碎的珍宝,什么事都不让陶竹做,像是算账啊,去铺子看看啊,这些通通都不能做了。   每日只需要吃好喝好在院子里转转就行,并且黎夏全程陪同,要保证陶竹身边每时每刻都是有人的。   这么一来,铺子那边人手就不太够了。   白柚琢磨了多日,决定由他和黎大忠顶上。   自打他们俩成亲,他们俩就没干过什么正事,这种日子久了其实也无聊。   既然现在黎荞和陶竹缺人手,那他们夫夫顶上吧。   而且,黎家缺人他是知道的,他把黎荞唯二的堂哥黎大忠给拐跑了,他其实也有些不好意思的。   白柚这个决定,让所有人都很惊讶,但看他不像是在开玩笑,于是黎荞便让他和黎大忠去试试。   结果他和黎大忠都做的挺好。   不管是点心还是鸭货的调料配置,两人很快就上手了。   有了白柚和黎大忠的加入,两个铺子都照常运行。   黎荞便懒得再操心铺子的事儿,爱咋样咋样吧,他现在每日都在发愁,竹哥儿怀的竟然是双胞胎,他可太担心了。   每日下了班,他第一时间往家里跑,而且,也请了不少大夫回来,让这些大夫给陶竹诊脉,并且给出相关的养胎、待产等建议。   陶竹倒是觉得他有些太过紧张了。   因为自打怀了孕,陶竹是该吃吃,该喝喝,孕吐,水肿以及很多常见的怀孕期不适,他都没遇见。   肚子里的宝宝这么乖,生产的时候应该也没大碍吧?   但这种事肯定不能抱有侥幸心理,他严格的遵医嘱,大夫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在他和黎荞这种严阵以待中,日子一天天的往前溜走,很快到了年底。   又该过年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咳,我决定双胞胎一个是男孩儿,另外一个的性别,抓阄……三胞胎太辛苦了,舍不得陶竹受这个苦,也舍不得他在生一次了……QAQ 第126章 过年。全篇流水账,无主剧情,可跳。 黎夏定亲   大盛平日里对官员的考勤要求很严格, 但遇见过年这种大节日,盛家父子俩还是很有人情味的。   考虑到离得远的一些官员要回乡,所以, 进入腊月之后,想回乡的官员就可以请假了。   不请假的官员,若是朝中当时无大事,那么腊月十五就放假了,一直到过了元宵节, 才会开始上班。   黎荞原本是想请假的。   但是,陶竹觉得他身子倍棒, 完全不需要黎荞放弃正事儿来陪他, 再加上黎荞第一本关于水利的工具书马上要编完了,所以在陶竹的坚持下,黎荞在翰林院一直待到了腊月十五才正式放假。   放假之后, 黎荞虽然想一日十二个时辰都把心思放在陶竹身上, 但是,他现在是官儿了, 不能跟读书时那般不关心人情往来了。   当官后第一次过年,肯定要给同僚准备年礼,家里没有管家, 也无长辈, 黎荞只能自己上。   黎荞做了小半年官儿, 认识的人其实并不多,至今他上朝时依旧得站在太极殿外, 再加上他也早早抱住了盛鸿的大腿不需要再投靠谁, 因此, 他准备的年礼很简单, 就是他家铺子里的那些吃食。   腊月二十二,黎荞站在院子里瞧着满院子的精美食盒,越看越满意。   其实腊八之后就有人往他家送年礼了。   不过,当时送礼的都是一些商人,有些是他家铺子左右两边的邻居,有的则是完全不认识。   认识的,且送的年礼不贵重的,陶竹收下了,并且准备了回礼。   不认识的,统统不收。   后来官员放假,这几日他家收到了翰林院同僚送的年礼,这些年礼有山珍,有皮子,都是时下过年时常见的年礼。   不贵重,有的价值十几两银子,有的则是几十两。   大盛官员的俸禄虽然高,但过年这种大节日,人情往来多,若是送的太贵重,那以翰林院众人的俸禄而言,根本送不起。   既然同僚们送的不贵重,那黎荞自然也不能送太贵重的,他和陶竹准备的年礼是八寸的奶油蛋糕,鸭货,粉条,泡芙。   每一样都单独装到三层高的大食盒里,以这些吃食在盛京的火爆程度而言,他们家的年礼完全拿得出手。   因为光是那个八寸的奶油蛋糕,盛鸿就定价二十两银子呢。   他原本觉得他做生意已经很不手软了,但盛鸿更狠,仗着这是个新鲜吃食,漫天要价。   但偏偏盛京的有钱人根本不在意这点银子,每日一百个奶油蛋糕,分分钟抢完。   一些跑的慢的或者是运气不好的,至今都没吃过奶油蛋糕呢。   所以,他准备的这份年礼,真的很拿得出手。   “好了,让黎刀他们几个赶着牛车出发吧。”   黎荞欣赏完了,便开始给黎刀黎剑黎弓黎弩派任务。   他另外又买了五辆牛车,放到了黎刀、国富民安等人住的院子里,足够这几个人用了。   今天先给同僚送礼,明天再另外准备赵有志赵大人和七皇子的年礼。   当然,因为这两位身份高,而且与他关系比较近,所以各样吃食的分量要加大。   后天再准备亲朋好友的。   这些大事都安排好了,黎荞看向了身旁的陶竹。   陶竹肚子已经很明显了,现在他一看到陶竹的肚子就心情复杂,怀孕真是一件神奇的事儿,可以将一个人的肚子撑到这么大……   “咱们回房间,外面冷。”   黎荞说着,一手小心抱住陶竹的腰,一手隔着披风抓住了陶竹的手。   他们俩在院子里站了大半个时辰,但陶竹披着厚厚的披风,脑袋和手都藏在披风里,所以此时手热乎乎的,黎荞只是穿着正常的棉衣,在院子里站这么久,手已经有些凉了。   两个人沿着走廊,慢悠悠的回了正院。   屋子里烧着炉子,火炕也一直烧着,但是,在这寒冬腊月里,外面天寒地冻的,古时的房子又不保温,因此,屋子里的热气并没有多少。   黎荞扶着陶竹坐到火炕上,问道:“厨房炖的鹿肉和鸡汤应该炖好了,在外面站这么久,距离午饭还早,先吃点其他的垫垫肚子。”   “嗯……不想喝。”   陶竹想了想,摇头。   随着月份的增大,他饭量大了不少,一天得吃五六顿,但是,早饭和午饭之间这顿加餐,基本上是以汤水为主。   有海参燕窝鹿肉等比较珍贵的,也有寻常的鱼、鸡、猪等。   这位赵厨子是七皇子母家的厨子,照顾孕夫挺有一套,也会烹饪各种山珍海味。   当然,为防止肚子太大不好生,所以这些吃食都严格控制着分量。   但日日都吃这些,他有些腻了。   “不饿么?”黎荞立马问。   “目前还不饿。”陶竹说着拍了拍肚子:“可能是因为宝宝今天没踢我,所以消耗少了?”   “那饿了再吃。不过,中午想吃什么?”黎荞又问。   “你们看着安排吧,都好。”   陶竹说着解开了身上的披风,然后身子慢慢往后倒。   站这么久,他有点累了。   一开始还没多少感觉,但是,随着肚子的增大,每次站的久了,就会有些累。   黎荞见状,忙把当做靠枕的那两床被褥搬过来,又蹲下把他的鞋子脱了,好让他躺一会儿。   等陶竹躺下了,黎荞紧皱的眉头怎么也松不开。   陶竹怀孕的太突然了,这让他毫无准备,若是在三柳村,他怎么着也得给陶竹搞一个四季恒温的大房间出来,但在盛京,这宅子就这么大,根本不可能在宅子里建一个温室出来。   怀孕本就辛苦,天气还这么寒冷,竹哥儿太遭罪了。   而且,竹哥儿的饭量虽然正常,但每次问他想吃什么,他都会说看厨房那边安排,他自己没有特别想吃的——他喜欢吃奶油蛋糕和泡芙,但这两样不能当饭吃。   陶竹看黎荞站在炕边眉头紧锁,登时笑了:“你在想什么?”   “在想要买大宅子,然后改造一下,好搞一个冬天也不冷的房间出来。你现在这样太受罪了。”   黎荞一脸严肃。   “还好,习惯了,没觉得有多冷。而且等我生的时候,天都暖了。”陶竹说着对他招了招手:“一起躺着。”   “可明年还有冬天,你和宝宝怎么办?”黎荞一边脱掉鞋子外衣,一边道。   “……是哦。”   这下子陶竹也皱眉了。   他能忍,但宝宝那么小,冬天又那么冷。   等黎荞从身后抱住他,他抓着黎荞微凉的手搁在了自己肚子上。   “那买个大宅子吧。”   “好。那你中午想吃什么?”黎荞一边应下一边问。   陶竹不由又笑了。   黎荞真的好喜欢他啊。   他也不想黎荞为难,于是认真思索了一会儿,他道:“……要不还是看赵厨子安排吧?我实在是不知道吃什么。”   黎荞:“……”   感受到黎荞的无语,陶竹笑出声来,他拍了拍自己身前的地方,示意黎荞从他身上翻过去。   这样为他苦恼的黎荞他好喜欢。   想亲亲。   黎荞并没有被陶竹的亲亲糊弄过去,在被窝里和陶竹耳鬓厮磨好半天,但午饭之后,他又继续琢磨陶竹没吃过而且现在还能吃的吃食。   黎荞一直是个行动派,翌日,当给七皇子和赵大人的年礼送走之后,黎荞便进了厨房。   陶竹不想回房间,便搬了个高凳子坐在一旁看他忙活。   “你这是……要做粉条吗?”看了一会儿,陶竹忍不住问。   “对,土豆粉条。”   黎荞点头。   既然人家赵厨子精心准备的饭食引不起陶竹的兴趣,那他只能从陶竹没吃过的小吃上下手。   他以前看过新闻,一些孕妇对精心准备的孕妇餐不感兴趣,而是想吃外面的小吃。   陶竹应该也是这样的。   但因为陶竹没见过他上辈子时的那些小吃,所以每次问他想吃什么他除了回答不想吃之外,脑子里并没有其他吃食。   既然如此,那他就把这些小吃都搞出来。   这么想着,黎荞手中的动作愈发快了,最近天气阴沉,土豆淀粉不好晒干,他就拿烤箱烘干。   于是,腊月二十四陶竹便吃上了热气腾腾的土豆粉。   口感和红薯粉条略有区别,而且黎荞另外改版了调料,以区分酸辣粉,所以,这一碗放了海参鸡枞菌鱼丸等豪华版的土豆粉,陶竹吃的挺满意。   哪怕只是微微辣,他也点名明天还要吃。   但黎荞并没有止步,反正放假了,他不必再为编书忙活,他待在厨房,变着花样做他上辈子时的那些网红小吃。   这些小吃都是纯手工制作,不含什么添加剂,陶竹哪怕怀着孕,也可以适量吃一些。   每天的吃食都不重样,陶竹这下子对每天的饭食有期待了,凡是黎荞给他端到跟前的,他都会吃光光。   吃完就各种夸,黎荞能想出来这么多美食,这是真的厉害。   很快到了腊月三十,又该包饺子了。   陶竹不能久站不能久坐,他站着包了几个便和黎荞回屋子了,他和黎荞也有正事要忙呢。   今年家里添了不少人手,虽然这些人是下人,但既然姓了黎,那明早的过年红包就得有他们的。   陶竹看了眼账本,目前这些人的工钱是一个月一百文,很少,远远达不到盛京下人的普通水平。   “明年给他们升一升工钱吧,都挺勤快老实的。”陶竹道。   之前这些人都处在考核期,现在考核期过了,工钱肯定得涨。   “好。”   黎荞与陶竹坐在一张椅子上,一手伸出环着陶竹的腰,另外一手轻轻摸着陶竹的肚子,对这些小事儿并不在意。   “嗯……那白柚和大忠哥的工钱怎么给?”陶竹扭头问他。   随着过年,点心铺子和鸭货铺子的生意又好上很多,因为一些富贵人家买点心和鸭货当做年礼。   而且,这些富贵人家不仅拿点心和鸭货当年礼,还想要在过年期间也能吃到他们家的点心和鸭货。   这种要求,黎荞原想直接拒绝的。   大过年的,肯定要休息几日啊。   可谁知道白柚和黎大忠不太同意,白柚和黎大忠表示他们夫夫俩没体验过这种快乐——   白柚虽然有铺子,生意也还成,但远远比不上鸭货铺子点心铺子这种得靠抢才能买到的火爆。   他们俩觉得新鲜,就想多体验体验。   这夫夫俩来京城是为了探友和玩,结果沈画忙着画衣服,陶竹怀着孕,他们俩在京城逛了几日没发觉有大乐趣,便去铺子帮忙了。   这一帮忙,倒是让他们找到乐趣了。   做这种生意,好快乐。   他们夫夫这么尽心尽力,黎荞和陶竹自然不会让人白干活。   “就按照春生哥的标准给吧。”黎荞道。   “好。”陶竹低头,提起笔在账本上记了下来。   黎荞不许他算账,怕他劳神,但大过年的,他和黎荞一起算费不了多少神儿。   不过他家的人还是太少了些,看人家稍微家境不错的,出门都是有丫鬟小厮车夫跟着,他们家至今还使唤着自家的侄子……   拿着笔杆子在额头上轻轻点了点,然后他扭头问黎荞:“要不,咱们也买几个贴身的丫鬟小厮车夫?”   “这得问问夏哥儿,看他成亲后还愿不愿意过来干活。”   黎荞说着笑了起来:“我看八成是愿意的。”   黎夏的婚事定下了。   男方是赵有志赵大人的一个远房侄子,名叫赵深,在赵大人府上做一些跑腿的杂活。   上个月赵夫人派赵深过来给陶竹送补品,结果黎夏对他一见钟情。   魂不守舍好几日,这才找上了黎荞,表示心动了。   黎荞很震惊。   他原本觉得黎夏怎么着也得嫁入富商之家,结果……这让他怎么对黎春生交代?   而且那赵深其实生的有些像小白脸,也不是说外貌多出众,但皮肤白,单眼皮,个子高,猛的一看挺能唬人。   但阳刚气息不太够。   可黎夏实在是喜欢,喜欢到都有些茶饭不思了,而且以貌取人不可取,再加上赵大人是坚定的中间派不参与任何皇子纷争,于是他就去赵府拜访赵大人了。   赵大人听闻,很是意外。   这赵深是他前年从老家那边提拔过来的,年纪虽轻,但辈分高,的确是他侄子。   就是这关系有些远,与黎荞黎夏这种堂叔侄比不得。   赵深虽长的不太有男子汉气概,但平日里办事挺可靠,人很机灵,也没有花花肠子。   就是,赵深才十六岁,比黎夏小一岁多呢。   黎荞听完赵深的基本信息,顿时在心里默默给赵深道了歉,他之前以貌取人的确错了。   这还是个孩子呢。   既然赵深人品性子没问题,而且赵大人也不介意这门亲事,那就让赵深和黎夏相看相看呗。   黎夏的模样只能算是清秀,但马上快十八岁的少年,身子单薄,皮肤因为这几年没下地干活而捂白了,性子好,心思也单纯。   整个人称得上是天真烂漫。   赵深对黎夏挺满意,他对黎夏当然没有一见钟情,只有微微的喜欢。   以他的身份来说,搁正常情况下够不着黎夏。   黎荞可不是普通的六品官,但他和赵大人都快出五服了,他这个远房侄子是真的远。   感情可以慢慢培养,但这么好的亲事,错过可就找不到了。   两人都挺满意,但赵深的身份肯定达不到黎春生的期望,黎荞反复向黎夏确认,真的要定亲吗?   黎夏很坚定,要!   于是,黎荞只能搬出对黎东的话来安慰自己,算了算了黎夏喜欢就好,反正有他这个状元小叔兜底,黎夏是有退路的。   这亲事就这么定下了。   等明年把黎谷一家子接过来,那就成亲。   黎夏现在每天都很开心,赵深日日都会跑来找他,赵深嘴巴甜,能哄人,黎荞因为听力好,无意中听到过好些次,每次都把他甜的浑身起鸡皮疙瘩。   他觉得他和陶竹已经很腻歪了,但跟这对小情侣比起来,那还有差距。   不过,正是因为赵深太能哄人,他反而不放心了。   可这话不能明着对陶竹说,他便道:“赵深在京城什么都没有,两个人成亲后,总不能让夏哥儿跟着他出去租房子住,夏哥儿八成要留在家里的。”   “也是。那待会儿问问夏哥儿。”   陶竹点了头。   黎夏自然是愿意住在黎家的,如黎荞所说,赵深在京城什么都没有,而且,他胆子也没有比庄泉周芸大多少,让他搬出去住在陌生的房子里,哪怕有赵深在,他也不愿意。   他喜欢待在黎家。   安心。   还有更重要的是,他成亲后肯定还要干活,不然他竹叔一人可照顾不了两个宝宝,若是搬出去了,那以后照顾宝宝得来回跑,多麻烦。   黎夏这种选择,黎荞很满意,所以,大年初一,特意给黎夏发了个二百两的红包,让他攒起来当嫁妆。   当然,黎二山也是,黎夏的终身大事有着落了,黎二山得抓紧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7章 生了。一个男孩一个小哥儿 盛鸿病了   大年初一, 发完红包便是互相拜年,但因为陶竹怀着身孕,所以黎荞陶竹便待在家里没出去, 而是让黎大山郑浅浅他们一帮小辈跑去另外几家拜年。   中午,一帮人聚在黎荞家里开席。   今天是大晴天,所以饭桌就摆在了院子里,有烧烤,有火锅, 也有一些炒菜、炖汤,众人爱吃什么吃什么。   今日铺子歇业, 白柚和黎大忠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了, 沈画依旧闻不得腥膻味,便和陶竹坐一桌,但此次黎荞也在。   “荞哥, 你是怕我们饿着竹哥吗?”   沈画笑嘻嘻的道。   “应该是怕的, 毕竟竹哥儿不好意思可着劲的使唤咱们。”   白柚也笑。   陶竹闻言,瞥了眼不远处的男人桌, 也轻笑道:“等将来你们怀了孕,你们男人肯定也这样盯着你们。”   “哎,还没影儿呢。”沈画说着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他看陈大夫照顾孕夫挺有一套, 便趁着来找陶竹玩时请陈大夫给他号了脉, 他身子是没问题的, 只是缘分未到。   不过,这缘分到底什么能到?   总不能让他如他竹哥一般, 成亲五年才能怀上吧。   唉。   白柚看他垮着的小脸, 安慰道:“别急, 你现在每日忙着画衣服, 哪有空怀呢。”   提起画衣服,沈画的小脸更垮了。   说起来,皇家点心铺有他荞哥的分成,虽然只有半成分成,但每个月也有不少银子呢。   皇家布庄的生意远远不如皇家点心铺,因为富贵人家家家户户都养着绣娘,有专人做衣服,外面的衣服若不是极好看,那这些富贵人家是不会花银子买的。   而且,这些富贵人家还不喜欢撞衫,若是别人穿了,那余下的人是不愿意穿的。   所以,他画的衣服其实不只是五十套,准确来说,他画的是五十个大款式,在每个大款式下最起码得有五套细节不一样的衣服。   他已经交过两次稿子了,每一次的稿子其实都是翻了倍,足足有三百多套。   这么多不同款的衣服,真的费了他不少脑细胞。   可他是拿固定工钱的。   他画一套衣服的报酬是二两银子,也就是说,他累死累活,一个季度能挣七百两银子。   这个银子其实不少了,他以前可挣不了这么多。   可是吧,据他观察,皇家布庄的生意虽和皇家点心铺没法比,但也不差。   于是他这心里就有落差了,他也好想拿分成啊,哪怕拿分成的银子比拿固定工钱少,那他也想拿分成,毕竟是靠自己挣的嘛。   而且,也能从他的分成里推测出皇家布庄每个月到底能挣多少钱。   这是他折腾出来的生意,他太好奇具体的钱数了。   但是,这种小心思他可不敢讲出来,迎着白柚关心的眼神,他只能叹气道:“距离交稿没多少日子了,我还差几十套没画呢。”   “没事儿,下午和明天咱们一起想。”   白柚道。   鸭货铺子和点心铺子初三开业,明日他无事。   郑浅浅也道:“就是,别慌,待会儿咱们一起想办法。”   沈画闻言,脸蛋上这才有了笑容。   陶竹不能久坐,吃饱之后便起身在院子里散步,黎荞扶着他,与他沿着墙根慢慢溜达。   溜达了好一会儿,陶竹累了,回屋子里歇息。   黎荞原本想和他一起休息,但陶竹觉得大过年的,而且今天他们俩是主人,总不能他们俩都不在。   于是,由黎夏陪着陶竹,黎荞则是去了前院。   男人桌上放着的是米酒,大家吃吃喝喝半个时辰了,一点儿都没醉。   黎荞坐下之后也喝了杯米酒,喝完之后他一边伸手去拿桌子上的烤串一边问身边的孟月:“我瞧着你有些魂不守舍的,怎么了?可是官场上有事儿?”   今日孟月的状态和从前明显不一样,时不时的眉头紧锁,明显在走神。   黎荞这话一出,桌子上的其他人都看了过来。   “他何止是今天魂不守舍,有好一段时间了。”徐瑛立马道。   “可不是,你最近一门心思扑到竹哥儿身上,而且见他的次数少,是以没发现,他这样好久了。”   庄文也道。   孟月大哥拍了拍孟月的肩膀,叹气道:“这个样子已经三个多月了,那天晚上他一直到该去刑部上值了才回家,自那之后就这样了。”   “不过,那一晚之后,他再也没有出过喝过酒。”   “?”   一直到该去刑部上值才回家?   这等于是彻夜未归啊。   黎荞脑子里瞬间闪过好几种可能,他用手肘碰了碰孟月:“若是有什么困难尽管开口,能帮的哥几个肯定帮。”   “对。看把大哥担心的。”徐瑛也开口。   孟月环视一圈,将众人的担忧都看在眼里,他啧了一声,将手里吃了五分钟都没吃完的一串烤五花肉放下了:“和官场无关,别担心,就是有一点儿小困惑。”   “真没事儿?”黎荞追问。   “真没事!”孟月说着拍了拍心口:“如果真有事的话,都这么久了,有事早该出事了。”   “……行吧。”黎荞见状,只能这般回道。   都是成年人了,他相信孟月有基本的判断力。   其他人见此,也都放弃追问,孟月都这么说了,他们总不能逼着他非得说出那晚的事儿。   吃吃喝喝闹了一个多时辰,众人这才散了,郑浅浅和白柚跑去帮沈画想衣服的款式,余下的人各回各家。   黎荞回了房间,陶竹刚才眯了一会儿,此时已经醒了。   不过,被窝里又暖又软,他浑身懒洋洋的,不想起。   黎荞便干脆脱掉鞋子,钻进被窝里与他一起躺着。   黎荞除了异能和穿越,是什么事儿都与陶竹说的,他把孟月的魂不守舍告诉给陶竹,陶竹听了,水眸睁大了几分。   “他这是……”   “他上级不是一直喊他去喝酒嘛,我猜应是酒后乱性了。”黎荞抓着陶竹的手,一边把玩一边道。   陶竹:“……”   “他既然说不用担心,那应该就是无事。”话是这么说,但黎荞心里并不是这么想的。   若只是单纯的酒后乱性,应该不会让孟月魂不守舍如此久,是听到领导的小秘密了?   还是被领导威胁着干什么了?   想不明白,黎荞只能暂时放在心底,他这段时间的确一门心思扑在陶竹身上,别说是隔着巷子的孟月家了,他连只隔了几户人家的徐瑛家都没去过。   晚上吃饭时,黎荞安排黎刀黎剑黎弓黎弩四个人平日跑步训练时,多往孟月家所在的巷子转转。   大年初二,辛知来他家拜年,他拜托辛知打探一下孟月在刑部那边的情况。   辛知答应的很干脆,临走时又提走了好几个蛋糕。   之前黎荞往他家送的年礼里有四个十二寸的蛋糕,可把他家里一堆女眷、小孩儿给高兴坏了。   皇家点心铺的蛋糕都是八寸的,现在黎荞给他整出来一个十二寸的,黎荞够哥们!   日子一天天溜走,这期间黎荞会出门看附近的宅子,等明年冬天,他一定要给陶竹和宝宝建一个有地暖的房间。   很快就到了上班的日子。   上班没几日就又到了大朝会时间,黎荞如同往常那般,在太极殿外站着。   每年开年的大朝会都会比平日里久一些,因为要处理过年时积压的种种政务。   黎荞在天还黑着就进了宫,一直站到了快中午,他哪怕身为异能者也站的腿有些疼了,肚子也饿了。   正在心里祈祷今日朝会快结束时,突然,听力良好的他听到了殿内一连串的惊呼声。   “圣上?!”   “陛下!”   “御医,快叫御医过来!”   ……   这惊呼声越来越大,很快殿外的其他官员也听到了,黎荞心里头涌起不好的预感。   盛鸿这是怎么了?   就在殿外一众小官儿慌张担忧之时,钱三快步从殿内走了出来,他急匆匆的奔向了长寿宫方向。   那是太上皇盛钧的宫殿。   黎荞见状,紧皱的眉心松开了不少。   盛鸿虽然倒下了,但好在还有太上皇。   这父子俩的感情一直很好,是真正的父慈子孝,太上皇虽然退了,但盛鸿有时候还是会与他商议朝政。   这天下是太上皇打下来的,如今朝中一些位高权重的老臣也是太上皇提拔起来的,所以,哪怕太上皇退了十余年了,但肯定能镇得住朝中百官。   事实也如同黎荞所料想的那般,盛钧得知盛鸿突然晕倒,匆匆赶来了太极殿。   他过来之后,先是让百官散朝,然后把御医叫到了太极殿。   等两日后上普通朝会时,盛鸿不在,由盛钧坐到了龙椅上处理朝政。   盛鸿这一病,病了足足一个月,一直到二月下旬,他才彻底恢复。   黎荞不知道盛鸿得了什么病,他平日里也见不着盛鸿,但据辛知所说,盛鸿的身子瞧着比从前单薄了一些,也不再跟从前一般日夜无休的批折子了。   黎荞听了辛知的话,心里头还是难以放松,盛鸿快五十岁了,这年纪不算小,再加上此时医疗不行,万一……   盛鸿是他的大腿,关系到他今后的命运,所以,他琢磨了几日,给盛鸿上了折子。   他表示他新想出了一道吃食,味道还成,利润应该也还成,但他不知道该如何处置这道吃食,所以便上折子请圣上定夺。   他想亲眼见一见盛鸿。   黎荞折子里提到的吃食是土豆粉,盛鸿见着了土豆粉,的确挺满意。   不过,如同辛知说的那般,盛鸿的确瘦了一些,精神瞧着也不怎么好,显然还没有从那一场大病中彻底恢复。   黎荞只是略懂一些医学常识,只通过肉眼去看,他判断不出来盛鸿得的到底是什么病。   但看盛鸿这样子,寿命应该还长吧……   但这种事谁能说得准呢,年轻人还有猝死的呢,更何况盛鸿不年轻了,每日还要处理那么多折子。   从宫里出来,黎荞开始分析盛鸿的几位皇子。   他虽然是坚定的中间派,但现在得琢磨一下哪位皇子有继承大统的潜力和能力。   不只是黎荞这么琢磨,朝中百官都开始蠢蠢欲动。   之前众人只是隐晦的站队,免得惹盛鸿不快。   但现在,很多人没有顾忌了,支持三皇子的,那就公然与三皇子走的近。   支持五皇子的,也纷纷用实际行动表达对五皇子的支持。   一些原本的中间派,也有些动摇了,谁知道盛鸿的身子会突然垮掉,得为以后做准备嘛。   更有人直接上书盛鸿,想让盛鸿立太子。   在这种躁动的氛围中,黎荞上班时一门心思编书,下班后快速往家里跑。   甭管将来谁继位,此时都与他无关,他现在最大的事儿是陶竹。   陶竹此时已经怀孕九个月了,肚子越发大了,他自己一个人走路已经有些困难,必须得有人扶着。   平常吃饭穿衣也都离不开人,黎荞要上班,便由黎夏和郑浅浅照顾他,等黎荞下了班,就由黎荞接手。   黎荞现在每日都过的胆战心惊的,他以前没近距离观察过孕妇的肚子,现在瞧着陶竹的肚子,他每看一眼心中的想法就坚定一分:   只生这一次,这辈子绝对只让陶竹生这一次。   陶竹倒是觉得还好,虽然行动有些不便,但这是他和黎荞的宝宝啊,只要一想到这一点儿,他心里就甜软的跟棉花糖一般,有再多不适也忍了。   农历三月底,天气热了起来。   厚厚的棉衣褪去,人们换上轻便的春衫。   在一个朝霞漫天的清晨,陶竹生了。   一个男孩儿,一个小哥儿。   生产还算顺利,从发动到结束,一共不到三个时辰,陶竹没有受什么罪。   因为不足十个月,两个娃娃比起当初的黎小睿,明显小了一些。   刚出生的小孩儿模样怎么着都算不上好看,红红的,皱皱的,但陶竹自动套上了一百层滤镜,虽不好看,但可爱啊。   那么小那么软的小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呢。   陶竹身为小哥儿是没有母乳的,而且黎荞和他都不愿意寻奶娘,所以俩宝宝喝的是羊乳。   这也是寻常人家的做法,普通百姓请不起奶娘,夫郎生的新生儿都是吃的羊乳。   “好了好了,把宝宝交给浅哥儿、文嫂、孟大嫂他们几个吧,都比咱们有经验,你快歇一歇。”   黎荞看陶竹依旧不错眼的盯着俩娃娃,一边给他擦额头上的汗珠一边催道。   “……好。”   陶竹依依不舍的又看了俩娃娃几眼,这才让郑浅浅和庄文媳妇把俩娃娃抱到外间去吃奶。   等没有外人了,黎荞扔了手里柔软的棉布巾,一把抱住了靠着被褥而坐的陶竹。   他提心吊胆三个时辰,终于结束了。   不对,他提心吊胆半年,半年!眼下终于彻底结束了,他的竹哥儿没危险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男孩儿一个小哥儿,这是抓阄的结果哦~ 第128章 黎长风,黎云帆 满月宴,盛鸿的几位皇子   “来来来, 鱼汤,喝点儿。”   黎荞坐在床边,一手端着碗, 一手拿着勺子,先吹了两下,然后才送到陶竹嘴边。   陶竹靠着床头而坐,他张口含住勺子,等把嘴巴里的鱼汤咽下, 然后才道:“我可以自己喝,这都十天了, 没事了。”   “不行, 你今天一直抱着俩小崽子,太累了,得多休息。况且, 我明日就得去翰林院了, 明天中午我就不能亲自喂你了。”   黎荞说着叹气。   在陶竹预产期来临时,他直接请了十五的假, 这假期太长,更何况理由还是陪夫郎待产,杜故勤犹豫好半天, 还是给他准了。   今日十五日假期就要结束, 明天他必须得回翰林院。   但他一点儿都不想去上班。   因为他听说很多产妇会得产后抑郁症。   这个时空的孕夫会不会得产后抑郁症他不知道, 但以防万一。   怀孕对身子本就是一场大折磨,若是情绪再不好, 那的确容易抑郁。   因此, 这十日来他无微不至, 好让陶竹时时刻刻都能感受到他的爱, 以保持心情愉快。   可他明日就得去上班了。   唉。   陶竹不知道黎荞脑子在担心他会有产后抑郁症,他看黎荞愁眉苦脸的模样,立马笑着道:“你喂,你喂。”   黎荞说的对,明天他再想让黎荞喂他,那得等黎荞回家才可以。   黎荞闻言,这才又舀了一勺子鱼汤吹了吹,然后送到他嘴边。   “明天等我去翰林院了,你也别太劳累,大崽二崽能吃能睡的,你先顾好你自己。”   陶竹被他这话逗笑,差点儿被鱼汤呛着:“你能不能给他们俩起个正经名字?你用这种语气喊他们,会让我觉得他们俩是小猪仔。”   “……小名嘛,你说应该叫什么?”   黎荞立马顺着陶竹的话问道。   “我想的都不好听。”陶竹有些苦恼的皱眉。   村子里的那些小名,狗蛋什么的,肯定不能起,但是好听又独特的,他想不出来……   看他皱眉,黎荞立马道:“小名起的普通一点儿好养活,大名起一个寓意不错的就成。”   “那大名你想好了没有?”陶竹问。   “想好了。”   “这么快?”陶竹惊讶。   昨日问他,他还说没想好呢。   “灵感就是来的这么突然,大崽叫长风,黎长风。二崽叫云帆,黎云帆。”   “……这有什么好的寓意么?”陶竹眨了眨水眸,有些懵。   “一个是大风,一个是大帆,两者一结合,那就是乘风破浪,一往无前,这寓意不好么?”   “额……所以说,咱们二崽崽一个小哥儿,起名叫大帆?”陶竹又眨了眨眸子,还是有些懵。   黎荞递到他嘴巴边的鱼汤也不张口喝了。   “云帆。”黎荞纠正。   “那不还是大帆的意思?”   “嗯……虽是小哥儿,但也不能太娇气不是,跟你一样多好,我可太喜欢太稀罕了。”   黎荞瞧着陶竹的神色,有些心虚的将手中的碗放回到床边的小桌子上。   咳,穿越都六年了,但在他眼里,小哥儿依旧不算是第三个性别,依旧是男生。   所以,虽然俩个小崽子性别不一样,但他都当做是男宝宝。   起名的时候,就没想太多……   可现在陶竹睁着漂亮的水眸直勾勾的盯着他不说话,他不由心虚了。   握紧陶竹的手,他轻声道:“你要是不喜欢,咱们就换个名字。”   可谁知道陶竹盯着他又看了半分钟,然后才抿着嘴巴道:“身为小哥儿,的确不能娇气。看看浅哥儿、画哥儿,白柚,都是有主见的,也很有能力。”   “叫云帆就云帆吧,希望他们哥俩儿如你所言,长风破浪,一往无前。”   他希望二崽崽能和沈画、郑浅浅一般,长的可可爱爱,看上去娇娇软软,事实上,虽然现在二崽崽只有十天大,但眉心的痣很鲜艳,这说明二崽崽肯定不会和他一般长的像是男人。   既然长相不像男人,那名字就男孩气一点儿吧。   虽是小哥儿,但也不能只依靠男人,想要日子过的好,首先自己得立起来。   陶竹这么说了,黎荞却还是有些不放心:“我是说真的,你要是不喜欢,那咱们就改一个。”   “先叫着吧,等叫顺口了就喜欢了。”陶竹说着下巴朝着鱼汤点了点:“我要继续喝,不然都凉了。”   “……行,你如果有好想法了,那一定告诉我。”黎荞放开他的手,然后去端汤碗。   “嗯!”陶竹重重点了头。   午饭除了鱼汤,还有其他菜肴,陶竹胃口不错,但和生产前相比,他饭量明显小了很多。   吃过午饭,黎荞陪着他眯了一会儿,然后郑浅浅和周芸抱着两个小崽子过来了。   俩小崽子在陶竹吃午饭前睡着了,现在醒了。   周芸现在不去铺子里了,而是跟着郑浅浅和她婆婆文嫂一起学着照顾小宝宝。   两个小崽子才十天大,但已经能感知到外界的声音、颜色了,模样也有了变化,按照陶竹的话说,几乎是一天一个变化。   这让陶竹和黎荞都觉得不可思议。   小小软软的人儿,每日只是喝羊乳,就能肉眼可见的长大,太神奇了!   两个第一次当爹、阿爹的人,对两个小崽子稀罕得不得了,能亲自上手的,绝对不会让其他人来。   此时俩小崽子被抱了过来,他们俩拿着拨浪鼓和俩个小崽子玩了一会儿,虽然两个小崽子和他们俩没交流,但他们俩依旧兴致很高,时不时就伸手戳一下小崽子娇嫩的小脸蛋,戳完了再交流一下手感。   显然,并不只是他们俩在逗小崽子玩,两个小崽子也让他们俩玩的很开心。   不过,俩小崽子很快就饿了,前一秒还在笑,后一秒就能嗷嗷哭出来。   黎夏端着羊乳快步过来。   喂了羊乳,吃饱喝足,俩崽子又睡了。   将俩崽子放到床里边,陶竹也打算睡一会儿,他生产时虽然没受什么罪,但毕竟刚生产过,身子没有彻底恢复,需要多休息。   等他再醒来时,正好看到黎荞在给俩崽子换尿布,虽然这活计黎荞只做了十日,但已经非常熟练了。   他躺在舒适的被窝里,看黎荞忙忙碌碌,水眸不由弯了起来。   有男人,有崽子,真好。   翌日,黎荞按照此前上班时的生物钟,半夜就起床了。   陶竹虽在坐月子,但因为现在天气暖了,白日里太阳好的时候他是可以到院子里转转的。   不过清晨还有些凉,他只能站在房间门口送黎荞。   黎荞自然是舍不得他的,抱着他亲了老半天,这才踏出了房间门。   来到翰林院,一切如旧。   黎荞不爱结交旁人,只是闷着头编书,今日也是一样,不过,所有人都知道他请的是产假,所以同僚们见着他,纷纷道喜。   双胞胎,这怎能不喜。   黎荞拿出昨日准备好的喜糖,散给同僚们。   洗三他只请了亲朋好友,满月宴他也不打算宴请同僚——同事只是同事,他只能请同僚们吃喜糖了。   一上午在忙碌中度过,很快又到了吃午饭时间,翰林院的午饭一如既往没滋没味。   现在春光正好,翰林院里栽种着一些绿植,中午时不少人喜欢跑院子里就着春光下饭。   黎荞懒得动,打算速战速决,吃完好继续干活,尽量把之前半个月缺的进度补上去。   水利这块的工具书已经编好了。   防灾救灾的也马上完工了。   他的助手们负责的是余下两本,也快完工了。   照着这个进度,再有俩月他就能把四本书全部编完。   辛知又端着自己的饭食跑来与他一起吃饭。   “你那个喜糖不错嘛,你们家铺子卖么?”辛知一边嚼着馒头一边问道。   “那是拿奶油做的牛奶糖,味道当然不错了。不过做法麻烦,我家铺子不卖。”   黎荞头也不抬的道。   “拿奶油做的!”辛知惊呼了一声,随后朝着他竖起大拇指:“大手笔。”   夸完,辛知往门口和窗户旁看了看,确认都无人,然后凑近他小声道:“诶,你知道么?前天晚上吕文荣与彭志业在赌坊起了冲突,这一次两人不只是嘴巴上互相嘲讽了,他们打起来了。”   “嗯?”黎荞眸子睁大了两分,扭头看向身边的辛知:“为什么打起来?”   “你上次教训了吕文荣,彭志业抓着这个点狠狠嘲讽他,他受不得激,一上头就对彭志业动手了。但他出手不麻溜,腿刚抬起来,还没踹着彭志业,他就龇牙咧嘴先去捂着他的后腰了,于是反而被彭志业抓住机会揍了,听说这会儿还在床上躺着下不来呢。”   “……活该。”   黎荞垂眸,继续往嘴巴里送菜。   他上次对着吕文荣的腰踹了一脚,吕文荣腰部的骨头已经裂了,时不时会有针扎一般的痛感。   这个针扎一般的痛感平日里不怎么影响日常生活,但遇见抬腿踹人这种大动作,的确会影响发挥。   他说他和英国公府必须死一个,也是基于此,他并不是简单揍了吕文荣一顿,他在吕文荣身上留下愈合不了的伤了。   以英国公府的傲慢,又怎么会容忍。   只不过是因为五皇子在盛鸿跟前承诺过英国公府不会报复他——这是年后他去七皇子府拜年时七皇子亲口说的,所以英国公府暂时没动他。   但现在吕文荣和彭志业起了这样的冲突,这说明三皇子和五皇子的争斗要摆到台面上来了。   麻烦。   他一点儿都不想卷入其中。   最近他虽然一门心思扑在了陶竹身上,但是,对于盛鸿的几位皇子,他也分析无数遍了。   如今盛鸿一共有七位皇子,大皇子就不说了,因为身子骨不好,常年待在府里,他至今未见过这位大皇子。   二皇子母家身份低,当初只是盛鸿的通房丫头,哪怕生了二皇子,如今也只是嫔位。   二皇子本人也才能平平,如今在礼部历练。   三皇子想接近他,但手段太阴暗,想拉拢他就正大光明的来啊,干嘛非得先让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欠上人情呢,他可太讨厌这种手段了。   若是三皇子登基,有这样的君王,他只想辞官。   四皇子母家不错,听说为人也不错,如今在兵部历练。   五皇子,这不用说,绝对不能五皇子登基,不然没他活路。   六皇子的综合实力和四皇子差不多,虽然比不得三皇子和五皇子,但其实具备和三皇子五皇子相争的能力。   七皇子,这更不用说,性别就不对。   所以,看来看去,四皇子、六皇子都不错。   但他和这两位皇子没有任何交集。   而且这两位皇子也没流露出要争夺皇位的意思。   如今他只能期盼老天爷开眼,好让盛鸿这等一心为民的好皇帝活的久些,最好能长命百岁。   黎荞不愿意掺和朝中纷争,每日上班就是编书,下班就是往家里跑。   瞎子都能看出来他是坚定的中间派,不,中间派已经不足以形容他的立场,他是坚定的盛鸿派。   他能走到今日,一半是他能力出众,一半是盛鸿抬举。   正是因为朝中众人都看出来了这一点儿,知道他对盛鸿死心塌地,所以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哪位皇子正大光明的拉拢他。   既然不拉拢他,那他乐得轻松。   很快就到了俩崽子的满月宴,已经农历四月底,夏天来了,天气热了。   陶竹终于出月子了,他开心极了,自从肚子显怀之后,他就小心翼翼的,后来更是连大门都不出了。   熬了这么久,他熬到头了!   满月宴依旧没有请同僚们,只请了亲朋好友,一帮人热热闹闹聚在院子里,跟过年一般。   两个小崽子再没有刚出生时的红红皱皱,已经变得白白胖胖,黑眼珠子乌溜溜转动的很灵活,陶竹和黎荞一人抱着一个,跟展览一般,在几个桌子间来回跑,好让每个人都见到哥俩儿可爱的小脸蛋。   “越看越稀罕,竹哥儿,你干脆卖给我和大忠得了,我们带回三柳村去。”   白柚从陶竹手里接过黎云帆小朋友,笑着道。   陶竹闻言,还未来得及说话,沈画抢先道:“若是竹哥真要卖,那必须得分给我一个,我也要!”   这段时间他亲眼见证两个小崽子一点点变得又白又可爱,他可太想有自己的孩子了。   “自己生自己生,徐兄,大忠哥,管管你们夫郎。”   黎荞笑着喊人。   徐瑛和黎大忠听了,徐瑛直接道:“让画哥儿过过嘴瘾嘛。”   黎大忠也道:“就是,过把嘴瘾而已,反正我和柚哥儿快走了。”   如今陶竹已经出月子,而且他们夫夫此次出门半年了,该回家了。   于是,话题很快拐到了白柚和黎大忠身上,沈画舍不得白柚,撺掇白柚在京城定居。   虽然白柚在京城没有田地铺子,但是,可以在黎荞陶竹的铺子里干活啊,工钱还挺高的,再加上田地里的出息,日子肯定不差。   陶竹也劝白柚留下,白柚和白家人不合,在平城的时候,只有沈画一个好友,后来嫁去三柳村,更是关起门过他自己的日子。   既然白柚和三柳村、平城白家的联系都不深,那还不如在盛京定居呢,最起码好朋友在。   白柚被说的有些心动。   但是,三柳村是他的家,也是黎大忠的家,这么大的事,肯定要慎重考虑才能下决定的。   他会好好考虑。   宴席结束之后,亲朋好友各回各家,黎荞和陶竹回了房间。   闹了快一下午,一直在不停的说话,嗓子都有些哑了。   两个小崽子如今还处在吃了睡睡了吃吃了拉的阶段,向众人展览之后,黎荞便把他们放回屋子里的小床上,由黎夏和周芸照看着。   “刚吃了羊乳,睡着了。”黎夏见他们夫夫俩进来,便轻声说道。   “好,你们俩去歇着,辛苦了。”黎荞道。   “哎。”黎夏应了一声,出去回他自己的房间了。   周芸则是对着俩崽子挥了挥手,然后才出了房间。   黎荞和陶竹趴在小床前看了俩崽子一会儿,然后黎荞示意陶竹回床上躺着:“累了吧,先躺一会儿。”   陶竹的确有些累了,他脱掉鞋子躺到了床上,等黎荞也躺到床上,他身子往黎荞那边一滚,恰好滚到了黎荞怀里。   他手脚并用,紧紧缠到了黎荞身上。   他最近特别喜欢这样。   自从知道他怀了孕,黎荞抱他都是从他身后抱着他,免得压着他的肚子,所以,他差不多半年没能和黎荞这般搂抱。   他想补回来。   *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9章 升官了,从五品 领正四品俸禄   陶竹抱的有些紧, 黎荞拍了拍他的背,又亲亲他的额头,这才道:“困不?困了就睡一会儿。”   “现在睡了晚上就睡不着了。”   陶竹放松了抱着黎荞的力道。   他扯过黎荞一条手臂放在枕头上, 枕着黎荞的手臂,双腿也与黎荞的双腿缠在一起,这才慢悠悠的道:“我明天要送你去翰林院。”   “好。”黎荞轻笑一声,又凑过去亲了亲他的额头:“还想做什么,一并说出来。”   “给你送午饭, 翰林院的饭那么难吃。”陶竹还惦记着此事。   他怀孕太突然了,他都没来得及给黎荞多送几次午饭。   “还有呢?”黎荞笑眯眯的问。   “暂时就没有了。”陶竹摇了摇脑袋, 他想做的事儿, 都和黎荞有关。   “让黎刀他们四个都跟着。”黎荞捏捏他的鼻尖,叮嘱道。   “好!”陶竹被他捏的有些痒,将脸埋在他颈窝里蹭了两下, 这才笑着道:“说起来, 我昨天无意中听到赵深和夏哥儿在说话,你知道赵深喊夏哥儿什么吗?他喊夏哥儿夏夏, 小年轻好会啊。”   “竹竹?”黎荞闻言,笑着喊了一声。   “……不好听!我会听成猪猪的。”陶竹立马摇头。   “发音不一样呀。”   “那也不许这样叫我。”   “好好好,竹哥儿竹哥儿竹哥儿, 这样喊可以吧。”   黎荞被他这听上去有几分骄纵的语气逗笑, 一个翻身, 大半身子都压在了他身上。   瞧着他微微弯起来的水眸,黎荞捧着他的脸揉搓了几下, 然后对他的唇亲了下去。   鲜活的竹哥儿, 好喜欢。   两个人在床上闹了一会儿, 室内渐渐昏暗了下来。   天黑了。   两个小崽子也醒了。   他们很乖, 也很聪明,除非是饿了或者尿了这种需要大人的事情,不然的话,他们即便醒了,也不会哭闹,而是睁着乌溜溜的眼睛,安静的躺着。   这让黎荞和陶竹省了不少心。   晚间都是由他们夫夫亲自照看俩崽子,俩崽子不哭不闹,他们俩可以安心睡。   翌日,黎荞一大早又去上班。   这一次,他又给同僚们带了喜糖,这喜糖凡是尝过的,都夸好,可惜做法太麻烦,黎家点心铺不卖。   中午,陶竹掐着点过来给他送午饭。   今日的午饭是陶竹亲自做的,四菜一汤,还带一个草莓蛋糕。   现在是吃草莓的季节,红艳艳的草莓铺在厚厚的白色奶油上,这画面陶竹怎么都看不腻。   去年冬天黎荞琢磨着要在火炕上种草莓和樱桃,但合适的能长在炕上的樱桃树不好找,所以当时只种了草莓。   可因为是第一次种,经验不足,结出来的果子又小又少,还不甜。   当时没能吃过瘾,现在草莓终于上市,黎荞每日都让人去买最新鲜的回来,好让家里人都过一把草莓瘾。   陶竹对草莓的喜爱程度原本只有七分,可现在有了奶油,他对草莓的喜欢立马变成了十分,日日都要吃一个四寸的草莓小蛋糕——多了黎荞不让他吃。   他是很听话的,黎荞去上班了,他若是悄悄吃,黎荞自然不知道。   可黎荞是为了他的牙齿好,所以他不悄悄吃。   他今天带一个八寸的过来,他和黎荞一起吃。   黎荞看着食盒里的草莓奶油蛋糕,忍不住笑着伸手捏了捏陶竹的脸颊:“你今天可以吃两块。”   “才两块么?”陶竹歪了下脑袋,水眸有些可怜巴巴的看着他:“这么大一个蛋糕呢。”   “两块不少了,一块比你常吃的小蛋糕还多呢,两块等于两个小蛋糕了。”   黎荞很坚持,说着还伸出两根手指在陶竹眼前晃了晃。   之前家里做的点心基本上都是甜的,陶竹虽爱吃,但吃的很有分寸,每次都是少少吃一点便不吃了。   因为之前做的点心吃多了会觉得油腻。   不管是大嘛花还是沙琪玛,亦或者是月饼这些,不是油炸的就是过程中用到不少油,因此陶竹吃不了多少就腻了,牙齿根本没有坏的机会。   但奶油蛋糕不一样。   奶油里放了不少糖,蛋糕里也放了不少,虽然叫奶油,但吃起来一点儿都不油,他要是不管着陶竹,那以陶竹对奶油蛋糕的喜欢,非得当饭吃。   此时医疗非常落后,也没有专门的牙医,若是牙齿坏掉了,那他的竹哥儿可就要受大罪了。   “行吧。”陶竹见他不松口,便没有再要求,两块的确不少了,等于今天是吃了两个小蛋糕!   等吃上了蛋糕,他一边拿着小叉子小口小口的往嘴巴里送,一边问道:“今天翰林院里忙不忙。”   “翰林院跟平常一样。”   黎荞一边吃着油饼一边回道。   这油饼是陶竹做的,和面的时候往里面放了酵母,面发好了之后擀的薄薄的,然后放入油锅里炸。   炸好之后又软又香,配着今日的四个菜,吃的黎荞头也不抬。   不过,等把嘴巴里卷着鸭肉的油饼咽下,黎荞又道:“但今天圣上召我进宫了。”   “嗯?什么事?”陶竹来了精神,忙问。   “土豆不是要收获了嘛,圣上想开一个土豆粉馆子,这个馆子自然也有咱们的分成。”   他之前把土豆粉做法上交时,土豆还在田地里没成熟,当时市场上只有少量的土豆,所以盛鸿没有急着开馆子。   眼下春土豆可以收获了,那这馆子自然得开起来。   “还有,去年文哥不是给圣上上过一个折子,说想要做那个婴儿吃饭椅、婴儿学步车么?折子交上去之后,圣上一直没有批复,但今日圣上让我再琢磨琢磨,看能不能再多研究几个和婴儿、小孩子有关的小工具。”   “他想多凑几件,不然只靠着吃饭椅和学步车,他觉得不足以开一个专门的铺子。”   一口气说完这些,黎荞又拿起一张油饼,往上面夹了几片鸭肉,又夹了几块腊肉,再抹上酱,然后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陶竹还处在惊讶中,黎荞要是不提,他都把庄文上折子这事儿给忘了。   “那个学步车,现在小睿已经看不上了,不过他也用了大半年,挺实用的。”   “寻常人家家里没有奴仆伺候,得亲自照看小孩子,若是卖学步车的话,肯定会有人买的。”   “是。不过只靠着吃饭椅和学步车的确太单调了,我再琢磨琢磨。”   黎荞一边咀嚼嘴巴里的吃食一边道。   黎小睿两岁了,的确该换换玩具了。   儿童那种没有脚踏的滑步车……不,这种还是太超前了,若是冒然做出来,八成会惹人怀疑。   可以先搞一个滑板车……   当黎荞琢磨着如何一步一步“研究”出儿童滑板车时,他的四本工具书终于编好了。   水利。   防灾治灾。   农业。   律法。   这四本书编好之后,他进宫交给了盛鸿。   盛鸿当场翻看检查,尽管他只是粗粗翻了一下,但也花了一刻钟的时间。   盛鸿看完之后很满意,不错,条理清晰,一目了然,有了这四本书籍,那天下学子可以少看不少书了。   这是从无数本书籍中抽取了最关键、最实用的部分,黎荞做的比他预想中还要好。   他将工具书放到一旁,看向黎荞的眼神透着明显的愉悦。   “黎爱卿啊,你归纳总结还真是有一套,你挺适合去国子监教授那帮举子的。若你给他们当夫子,那一定能为朕培养不少如你这般的人才。”   “……圣上谬赞,这四本书并不是微臣一人的功劳,微臣遵您旨意,寻了四位得力帮手,若不是有这四位同僚在,微臣不可能这么快就将四本书编完。”   “不过,微臣是您从万千学子中挑出来的一块砖,您想让微臣去哪里,微臣便去哪里。不管在哪里,微臣这块砖都尽力守护大盛。”   黎荞一时间分不清盛鸿是不是在开玩笑。   但甭管是不是开玩笑,他都得表明立场。   “一块砖?”盛鸿还是第一次听这种说法,他饶有兴致的挑了下眉,笑了:“若朕真让你去国子监呢?”   “微臣自然会尽心竭力教授国子监学子,好为您培养更多的人才。”   黎荞毫不犹豫的回答,望着盛鸿的双眸也不闪不避,很是坚定。   盛鸿闻言,伸出手点了点他:“若是旁人说这种话,八成是假的,但朕相信你是真心的。以你的能力,到哪里都能折腾出水花,自然是不惧冷门衙门。”   “不过,你也说了,你是朕从万千学子中挑出来的,朕舍不得让你去国子监。”   “从今日起,你就由六品修撰擢升为从五品的侍读学士,领正四品俸禄。”   “还有,得空了去给翰林院那帮庶吉士讲讲课,以你的才能,去国子监教那些举子委屈了,教进士正好。”   黎荞:“……”   他愣了一下。   他领取编书任务时盛鸿许诺会给他升官,所以,升官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   翰林院比他高的职位只有三个,杜故勤这个翰林院头头不考虑,余下的便是侍读学士和侍讲学士,这两个职位都是从五品。   不过,这两个职位虽然品级一样,但日常工作内容不一样。   侍读学士,这个主要是为皇帝皇子们解释日常读书中的疑惑,侍讲学士则是偏重修史编书等,干的活与修撰差不多。   他之前猜测,盛鸿若是给他升官,有六成的可能是给他侍读学士这一职位——之所以才六成,是因为他太年轻了。   从前、包括现在的侍读学士,都是饱读经书、满腹经纶之辈,毕竟要为皇帝皇子们解惑,肚中的书籍不够多,那怎么解惑?   所以,黎荞觉得盛鸿给他侍读学士的可能性较低,他正经读书的时间太短,能拿下状元,全都是靠了盛鸿那些接地狱的题,若是只论看过的书籍,那此时翰林院一帮人都能碾压他。   可万万没想到,盛鸿不仅把侍读学士这一职位给他了,而且还让他领正四品俸禄!   杜故勤才领五品官俸禄呢。   这是让全天下人都知道,他升正四品官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盛鸿这是在保他啊。   “黎大人,快谢恩呀。”   钱三看黎荞愣住,便笑盈盈的小声提醒。   黎荞回神,赶紧撩起衣袍跪下谢恩:“谢圣上!”   “回去后多读书。”盛鸿抬手示意他起来,并且叮嘱了一句,好歹是侍读学士,腹内的知识要对得起这个官位。   黎荞赶紧应是。   荣耀和压力并存啊。   升官了,这自然要好好庆祝。   当晚,一帮亲朋好友聚在黎荞家中,大口吃肉,小口喝米酒,热热闹闹,堪比过年。   “五品官就可以上朝了,而且也不算小官了,更何况你还领着正四品俸禄,看今后谁还敢辱骂你。”   孟月拍着黎荞的肩膀,很是解气。   “就是,看今后哪个纨绔还敢骂你。”徐瑛也道。   “就算是圣上没给荞老弟升官,那应该也没有纨绔敢骂他了,毕竟他打了吕文荣都没事,吕文荣可是顶级纨绔。”   庄文笑着道。   “反正今后没人敢随意骂黎弟了,反正今天就是痛快了,来来来,继续喝。”   徐瑛笑着举起了手里的小碗。   这话引起在场所有人的共鸣,可不是,若五品官还属于小官,但黎荞已经领正四品俸禄了。   四品官怎么着都不算小了。   今天是开心的一日,不醉……不能醉,醉了多痛苦,更何况黎荞晚上时还要俩崽子一起睡呢。   大家并没有闹很久,尽兴之后便各回各家了。   黎荞和陶竹先是给俩崽子又喂了一次羊乳,然后才去洗漱。   在盛京没有专门的淋浴间,洗漱都是用的浴桶,这一次,两人洗的时间久了些。   自打陶竹怀孕,两个人就清心寡欲的,现在陶竹身子恢复一些了,两个人终于又开始撩火了。   但是,尽管陶竹强调他身子已经没有任何问题了,但此时距离他出月子才一个月,所以黎荞很坚持,并没有做到最后。   等回到床上时,陶竹趴在他怀里,双手捧着他的脸颊叹道:“你可真能忍。”   “为你身子好,我肯定得忍。”黎荞笑眯眯的拍了拍他的背。   “要不是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对我失去兴致了。”   “我刚才有多兴奋你又不是不知道。”黎荞说着在他屁股上拍了两下:“别乱想。”   陶竹闻言,想到刚才的画面,脸颊登时热了几分。   黎荞有多喜欢他,他当然知道啦。   嘿嘿。   嗯,再等一个月,一个月后,他和黎荞就可以酱酱酿酿啦。 第130章 赈灾 派谁去呢?   农历六月, 烈日炎炎。   黎荞下了早朝之后回到翰林院,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拎起茶壶倒了杯凉茶。   半壶凉茶灌下去,火烧火燎的喉咙终于好受一些了。   当了五品官之后, 黎荞就需要上早朝了。   但是,排在他前面的大官儿依旧很多,他现在依旧得站在太极殿外。   不过,和从前相比,他已经有不小的进步了, 他现在站在距离大殿门口两米远的地方。   这个位置虽靠近了盛鸿,但依旧是风能吹着、太阳能晒着, 和从前站在广场上没什么区别。   从前十日一上朝, 他一个月只需要受三次罪。   但现在,他两日一上朝,大夏天的, 他站在殿门外, 身上的官袍还得穿戴整齐,一个多时辰的早朝下来, 他被晒的身上的汗水就没下去过。   从怀中掏出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他抓着大蒲扇坐在了椅子上。   还是得继续往上升,不然每两日一次的上朝可太受罪了。   当上五品官大半个月了, 这大半个月来, 盛鸿并没有召他入宫让他讲解经书史书等各类书籍的疑惑, 翰林院除了他,还有三位侍读学士, 各个都是饱学之士, 有这三位侍读学士在, 想来盛鸿在读书中真的有疑惑, 那也不会喊他过去解惑。   咳,盛鸿是知道他到底有几斤几两的。   所以,这大半个月来,他每日老老实实的看书,然后每隔几日就去给庶吉士讲课。   他讲课的内容不是三史三传那些,而是自由发挥,他想讲什么就讲什么。   论真才实学,那帮庶吉士各个也都是学富五车,都比他牛逼,所以他讲课时讲的不是书本上的内容。   他讲的是如何做一个百姓心目中的好官。   他是从底层爬上来的,他出身农家,而且他也有非常辛苦的卖鱼经历,他的夫郎陶竹,更是有一人撑起全家的更辛苦的经历。   在这个问题上,他真的很有发言权。   他给这些庶吉士讲课时,首先是强调农人的不易。   靠天吃饭,在田地里刨食,抗风险能力极其低,一旦家中有人生病或者是遇见什么事,那就得卖田地甚至是卖人。   这么不堪一击的群体,却是一个王朝的基石,税收,兵役徭役等,都是靠这个群体撑着。   这个群体如此重要,却又那么脆弱,为官者既然吃了他们种的粮食,拿了他们交的赋税,那自然有保护他们的义务。   民可以没有官儿,但官儿若是没有了民,那还是官儿么?   ……   总之,他根据盛鸿一贯强调的民富才能国安的思路,向这些庶吉士阐述民与官相辅相成的道理。   就目前为止,他这一番朴实的道理还挺能服众,那帮庶吉士并没有提出异议——   当然,也可能是这些人有异议,但不愿意与他起冲突,所以懒得反驳他。   毕竟他现在在翰林院,看上去比杜故勤更有前途,而这些庶吉士连官儿都不是,哪里敢反驳他。   他不知道这些人到底听进去了多少,但只要有一人听进去了,那他就不算做无用功。   摇晃着手中的大蒲扇,他翻开昨日未看完的前朝一位大儒对《春秋》作的注释书,准备继续看。   一上午在读书中度过。   中午,翰林院的饭食依旧没什么滋味,再加上天气炎热,更是让人没有胃口。   但这不包括黎荞。   将他自己那份饭吃完,他也不午休,而是继续看书。   盛鸿让他多看书,那就多看书,他正经读书的时间太短,此时只有付出更多的努力,那才能对得起侍读学士这一官职。   下午四点,下班。   冬日这个点有可能天都快黑了,但夏日,此时太阳的威力仅次于中午,陶竹在牛车里放了两个冰盆,牛车里的温度依旧烫人。   陶竹对接他下班的兴致不减,大热天的也非得过来,黎荞瞧着他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无奈道:“明日在家陪着俩崽子吧,这种天气,随便动弹一下就是满身汗。”   “今天是有正事儿。”   陶竹笑着招呼他上牛车:“我看中了一处宅子,咱们俩一起去看看。”   黎荞去年冬天就说要买宅子,但一直没看到合适的,陶竹出了月子之后,便把这个活计接了过去。   他今天看中的这个宅子,距离现在的家有些远,隔了好几条巷子,但挺适合改造。   陶竹有些拿不定主意,便拉着黎荞过去一起看。   这宅子带一个小侧院,可以将这个小侧院改造成黎荞所说的暖房,并不会影响整个宅子。   黎荞看完这宅子,也心动了,而且这宅子还大,是个四进的,今后家里人越来越多,眼下这三进的宅子有些住不下了。   “先买下,等二叔春生哥他们来了,就有地方住了。”   反正不差钱,管他冬天住不住,先买下再说。   陶竹听了他这话,忍不住笑:“好。”   他出了月子没几日白柚和黎大忠便跟着韩家商队回平城了,算算时间,若无意外,下个月月底或者是下下个月初,黎谷黎春生等人就可以到盛京了。   现在的宅子住不下这么多人,的确得买新宅子。   夫夫两人回到家,还没进院子就听到了黎小睿咯咯咯的笑声,这里面还夹杂着黎夏和周芸哄两个小崽子的声音。   当然,还有小轮子碾在青石板上的声音。   不用说,黎小睿又是在玩滑板车了。   经过黎荞辛苦、艰难、一步一步的“琢磨”,五日前,儿童滑板车终于问世了。   黎小睿喜欢极了,掌握使用技巧之后就舍不得撒手了,晚上睡觉时都得抱着。   黎荞推开院门,果然,黎小睿正在滑滑板车,小小的身子很是灵活,一脚踩着车子一脚踩着地面,绕着院子转圈,一边转还一边对着两个小崽子大喊:“大崽叔,小崽叔,看我,看我!”   黎荞:“……”   他抽了抽嘴角。   然后有些心虚的看了身旁的陶竹一眼,咳,叫大崽二崽的确不够好听。   平日里他喊着还没什么,可被黎小睿这么一喊,那听上去就怪怪的了。   陶竹已经习惯黎小睿这种叫法了,没办法,谁让两个小崽子辈分高呢。   他看向了廊下。   黎夏和周芸一人抱着一个小崽子,正坐在廊下看黎小睿玩滑板车。   两个小崽子看的聚精会神的,根本没注意到院子门口的亲爹和阿爹。   “哎,崽崽!”   陶竹立马就喊上了,想吸引俩崽子的注意。   他这出门快俩个时辰了,他已经在想这俩崽子了。   熟悉的声音,将黎长风黎云帆两个小胖友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瞧见正朝着他们走过来的阿爹,两个崽崽不约而同咧开小嘴巴笑了起来,还朝着陶竹伸出了藕节一般的小胖手。   陶竹看的眉开眼笑,路过黎小睿身边时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然后快步朝着两个小崽子走去。   “叔父父!”   黎小睿拦在了黎荞跟前:“看我!”   他现在可以一边滑一边翘起一条腿,可厉害啦。   “小睿真聪明。”看黎小睿展示了一番,黎荞乐得忍不住把他抱在怀里使劲揉了两下,揉得他笑声不断。   黎大山看的眼热,也跑了过去:“睿睿,爹来陪你玩。”   “好!”黎小睿响亮的应了一声。   这时,陶竹将黎夏怀里的黎长风小胖友接了过去,黎夏起身伸了个懒腰:“竹叔,那我去厨房给浅哥帮忙。”   “去吧。”陶竹笑着叮嘱了他一句:“想吃什么,尽管做,你现在太瘦了,吃胖点儿,到时候穿嫁衣好看。”   黎夏闻言,嘿嘿笑了两声,跑着进了厨房。   这时,黎荞也走了过来,周芸将黎云帆小胖友递给他,他笑着和周芸说了几句话,然后周芸便回家了。   黎荞捏了捏怀中小胖友的圆脸蛋,笑眯眯的道:“喊爹。”   黎云帆小胖友小嘴巴张开,但只是发出了单纯的“呀”。   黎荞权当他是在喊爹,笑着又捏了捏他胖乎乎的小脸蛋:“真乖!”   黎云帆小胖友瞧着自己亲爹的笑脸,挥着小手臂也笑,但笑了没两下,他注意力就被咯咯咯笑着的黎小睿给吸引走了。   他小脑袋看向了正满院子乱跑的黎小睿,圆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看的全神贯注的。   “崽崽,你是不是也想玩滑板车?等你大一些再给你玩~”黎荞戳了戳他的小脸蛋。   陶竹怀里的黎长风小胖友在和陶竹进行了亲子互动后,注意力也被黎小睿吸引走了。   陶竹被他认真的小模样可爱到,忍不住在他脸蛋上重重亲了两下。   亲完了,这才看向了黎荞:“黎荞,你能做一个我也能玩的小车子么?我带着他们俩玩。”   黎荞:“?”   他睁大眸子:“你也想玩?”   “想!”   陶竹毫不犹豫的点头。   黎小睿的快乐太具有感染力了,他想玩……   黎荞:“……安排。”   竹哥儿想玩,那必须得安排。   扫了眼乐颠颠跟在黎小睿身后的黎大山,黎荞道:“多做几个,大人的话,谁想玩都成。”   “好。”陶竹笑着点头,他也正有此意。   这活计得找庄文,好让工部的人出手,黎荞现在是奉命琢磨这些小东西,他只需要提供思路,具体操作由工部的工匠动手。   当这一批成人滑板车做出来时,下雨了。   大雨噼里啪啦,还伴随着电闪雷鸣,一下子就将高温给卷走,给人间洒下一片清凉。   大雨之后,又接着下了几日的小雨,这种天气可太舒服了,不仅白日里上班舒服,晚上睡觉时也舒服。   之前晚上睡觉时,哪怕屋子里放着好几个冰盆,陶竹也会被热醒。   直接睡院子里吧,又怕太凉两个小家伙遭不住。   现在天气终于凉爽,陶竹可以睡个好觉了。   而且,他出月子也俩月了,身子彻底恢复了,不用他主动说什么,黎荞便拉着他玩起了奶油小情趣。   奶油刚做出来时黎荞就想玩了,忍了这么久,终于可以实践一下了。   难得的,陶竹终于又有了羞涩的情绪,黎荞脑子里关于酱酱酿酿的花样,真的和他的点心花样一样多!   不过,黎荞会那么多,快乐的是他。   嘿嘿。   当黎荞和陶竹终于又恢复到从前的没羞没臊时,南方大洪水蔓延四个府造成百万百姓受灾的消息,终于传回了京城。   这几日盛京的好天气,其实是受了南方大雨的影响,盛京这边都下了大雨且小雨不断,更何况是暴雨中心的南方四府。   百万百姓受灾,百万亩庄稼被淹,这个损失太大了。   盛鸿震怒,当即就派人前往这四府调查具体的情况,但调查实际情况只是第一步,接下来最重要的是赈灾。   甭管当地是什么情况,眼下得赈灾。   那么多百姓失去家园,失去庄稼,这要是安抚不好,那麻烦就大了。轻则是流民乱跑影响多地治安,重则那就是流民联合起来造反。   但是,派谁去这四府主持具体的救灾安民工作呢?   盛鸿有些拿不定主意。   因为在朝堂之上,三皇子和五皇子都主动请缨,想要揽下这门差事。   眼下他们两位皇子的矛盾已经摆到了台面上,他们都看中了太子之位,但今年大盛无大事,他们俩虽然争的厉害,可拉不开差距。   如今终于有了一件能凸显他们能耐的大差事,他们自然是想这差事落到自己头上的。   求贤殿。   距离盛鸿得到南方四府水灾消息的第三日,盛鸿终于想起黎荞这位侍读学士了,他召黎荞入宫为他讲经书。   但等黎荞真的入宫了,他只是随意问了黎荞两个连秀才都能回答的问题,然后便叹气道:“黎爱卿,你来说一说,此次赈灾,朕派谁前去比较好。”   “……回圣上的话,微臣和两位皇子接触不多,微臣不了解两位皇子的为人和能力,如此大事,微臣不好胡言乱语。”   黎荞犹豫一番,没有说实话。   他不知道盛鸿为何问他,但说实话,这俩皇子哪位都不合适。   但这种话他可不敢直说。   既然不能直说,那索性不说。   “朕这两日正经话听多了,现在就想听听胡言乱语,你尽管说。”盛鸿说着,曲指在御案上敲了敲,带着几分催促之意:“你随意说,朕恕你无罪。”   “两位皇子能胜任户部和吏部的差事,这说明两位皇子都可独当一面,既如此,想来不管派谁前去,那都能替圣上安抚百姓。要不,您抓阄?”   黎荞眨着眸子,一脸无辜的道。   “……你还真胡说八道啊。”   盛鸿被这话给气笑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第131章 盛鸿就想听他的意见 捐钱   “圣上, 微臣这法子初听可笑,但谁让您的皇子个个都超群出众呢,您就是闭着眼睛选, 那派出去的皇子也绝对能替您将这水灾赈得漂漂亮亮。”   黎荞还是满脸无辜。   开玩笑,他可以在私底下吐槽三皇子、五皇子,但当着人家亲爹的面,他哪里敢实话实说。   况且,上次五皇子来寻盛鸿, 这父子俩的谈话最后被七皇子给知晓,然后七皇子告知了他。   这说明求贤殿并不是密不透风的, 今日他在这里说了什么, 那明日就能传出去。   算了,他一个小小五品官,在这事儿上就不掺和了。   他不信盛鸿心里真拿不定主意。   盛鸿坐在御案后, 听了黎荞这明晃晃的马屁, 不由伸出手点了点他:“关系到百万灾民,你却不肯给朕一句实话吗?你给翰林院那帮庶吉士讲课时所说的话, 你就真的只是嘴巴上说说?”   “你是朕挑出来的栋梁之才,如何连这种事儿都不肯吐露真言?”   黎荞:“……”   好家伙。   给他上价值了。   他面露难色:“圣上,微臣对两位皇子真的不了解呀。”   “那就你所了解到的点滴信息, 你觉得谁合适?”盛鸿又问。   “……”   这是非得让他给出一个答案吗?   费了好大的劲儿, 他才将到嘴边的这句要不您看看四皇子或六皇子给咽回去。   看来盛鸿只打算从三皇子和五皇子中选了。   这两位是真不合适啊。   据他所知, 三皇子五皇子这些年并没有真正挑大梁干过什么大事儿。   而且,五皇子在他与英国公的争执里, 流露出的只有高高在上。   这样的五皇子, 能真正为百姓考虑么?   还有三皇子, 他真怕这位三皇子到了灾区之后, 先是洗脑灾民,好让灾民记住他们是欠了他的,亦或者是忙于拉拢当地官员,对赈灾不上心。   他这种担忧并非是他自己多想。   看看鲁大人就知道了,一个普普通通的五品官员而已,三皇子都能将自己侧妃的庶妹给塞过去。   若是到了南方四府,见着这些地方的官员,三皇子能忍着不结交么?   可现在盛鸿只问这两位皇子……   盛鸿是打算借机锻炼一下两位皇子?   之前有人上折子请求立太子,盛鸿只是将折子压下,并没有训斥。   这几个月两位皇子将争执摆在明面上,还有朝中官员纷纷站队,这一系列的事儿,盛鸿就跟没看到似的。   盛鸿这是默许了吧。   上次盛鸿病了一个月,应是盛鸿自己都怕了,所以要认真挑选继承人了。   而三皇子是皇后所出,五皇子是董贵妃所出,盛鸿想锻炼皇子的能力,无论如何都绕不开这两位皇子。   既然必须得从三皇子、五皇子中挑一个……   眉毛拧起,他一脸认真的道:“就微臣所了解到的点滴信息,微臣觉得不如将两位皇子都派去灾区。”   “都派去?”盛鸿有些意外,挑了下眉梢。   “对,您之前写了篇文章,回忆您未登大宝前奉太上皇之命前去东山省救灾。当时东山省境内黄河决堤,那一次您见到了泡在水里长到一半的庄稼,您见到了被洪水冲垮的房屋,更见到了一批批凄惶无助流离失所的灾民。”   “若两位皇子亲去灾区,见到您当年所见之惨状,也如您那般双脚踩在泥泞里,那回京之后,也必定会如您一般体恤百姓,爱民如子。”   黎荞搬出之前盛鸿写的小作文,以阐述他的观点。   若必须从这两位皇子中二选一,那还不如让这两人都去,最起码还能互相监督。   但盛鸿听了,却是呵了一声,笑了:“你这是在骂他们俩现在不体恤百姓,没有爱民如子。”   “微臣没有这样说,再借给微臣十个胆子,微臣也不敢骂皇子呀。”   黎荞闻言,立马露出诚惶诚恐之色。   “罢了罢了,如你所言,就让他们两个都去吧,朕当年到了灾区,的确是大受触动,那些画面,至今也没能忘掉。”   “希望他们俩也能将百姓的苦难看在眼里,烙印在脑子里。”   盛鸿说着轻轻一叹,竟是同意了黎荞的提议。   黎荞:“?”   他眸子瞬间睁大。   “那个,圣上……您真要将两位皇子都派去灾区?”   “对,这不是你刚提议的么?”盛鸿反问。   “这……要不,您再想一想?前线多危险啊,而且洪水过后怕是有瘟疫,要不您再派几位能替两位皇子跑腿的大臣?两位皇子的安危最重要。”   黎荞又试探着提议。   这两位皇子办事都这么不靠谱,若是不派几个真正能办事的大臣跟过去,那灾区老百姓不就惨了。   黎荞可不想因为他的胡言乱语而耽误灾区百姓重建家园。   “你说的有理,况且此次受灾的地方多,只靠着他们两人,想把所有受灾百姓都安置好,那指不定要拖到什么时候。”   盛鸿点了点头,竟是又同意了黎荞的提议。   黎荞:“……”   他的意见看上去好重要啊。   盛鸿葫芦里这是卖的什么药?   盛鸿自然不会给他解惑,黎荞只能一头雾水的离开了皇宫。   但是,想到两位皇子的为人,他不由在心里祈祷盛鸿能多派几位稳重些的臣子,此时的盛京一片祥和热闹,但遭受水灾的百万百姓却是无家可归,夜不能寐。   唉。   从皇宫里出来回到翰林院,黎荞该干嘛还是干嘛,到了下班时间,他准点下班回家。   天气凉爽了,陶竹依旧来接他了,瞧着陶竹熟悉的笑脸,上了牛车之后,他关上牛车的门,然后将陶竹比他小一号的身子纳入了怀中。   “让我抱抱。”   身子靠着牛车的车厢,黎荞抱紧了怀中的陶竹,长长呼了口气。   “怎么了?”陶竹一边伸出手去抱住他的肩膀,一边立马关切的询问。   “就是觉得灾区百姓不容易,本来攒了一辈子也没攒下多少家业,一场大雨落下来,那点家业全没了。”   国库里没钱,盛鸿不可能原价补偿百姓的损失。   盛鸿能做的,就是免除三年税收,然后发放一些粮食,种子,少许的银钱,好让受灾百姓重建房屋,重新种上庄稼。   余下的损失,那些受灾的百姓只能自认倒霉了。   其实盛鸿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很好了,国库空虚,但大盛处处都得花银子,盛鸿就算是想原价补偿,也没那个能力。   但是,百万灾民,这四个字背后是一个个鲜活的人。   这叫他如何开心的起来。   更何况,三皇子、五皇子指不定要将这差事办成什么模样……   唉。   盛鸿就非得在这两位皇子中二选一么?   就不能换成四皇子或者是六皇子吗?   陶竹不知道黎荞在担忧三皇子五皇子,他听了黎荞这话,忍不住追问灾区的细节。   他自己是没经历过水灾的,但是,通过黎荞的描述,他能想象出那个画面。   更何况,他好日子过了没几年,从前在陶家的苦日子,他一点儿都没忘。   想象一下,若是他辛辛苦苦支撑着的陶家被一场洪水冲塌了,他仅有的那点粮食,好不容易攒出来的一百六十九个铜板全没了,那他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想了想,他问道:“咱们可以给灾区百姓捐粮食衣物么?”   “……暂时不要,这个风头,咱们不出。”   黎荞摇头。   他一个小小五品官,若他捐了,那其他官员捐不捐?   若其他官员跟着捐了,那八成会把这笔账记在他脑袋上。   “这也能算是出风头么?”陶竹嘴巴抿了起来,眉心也拧了起来。   “是啊,谁让咱们现在不是普通小百姓了呢。”   黎荞说着轻轻拍了拍他的背:“你别想这些事了,徒增烦恼。今日都做什么了?”   “……今日在家里陪着小睿玩滑滑车。”   陶竹声音很小,说完之后忍不住将脸颊埋在了黎荞的颈窝里。   灾区的百姓在受苦受难,他今天玩了好久的滑滑车,这悲欢差的也太大了,他这会儿都不好意思和黎荞提。   黎荞明白他的心思,笑着又拍了拍他的背:“这世间是充满苦难的,若一直把视线放在苦难上,那咱这日子就过不下去了。”   “你玩你的,咱们有自己的日子要过。”   “嗯……”陶竹细若蚊蝇的应了一声,嘴巴还是抿着,犹豫一会儿,他还是忍不住道:“咱们的确不应该出风头,那你能找上圣上,悄悄捐粮食衣物么?”   “不,粮食衣物的动静太大了,要不直接捐银票吧,这动静小。咱们也不需要圣上公开表扬咱们,你就悄悄的把银票交给圣上,怎么样?”   黎荞:“……”   “怎么样呀?”   陶竹看他不回答,便催了一句。   “明日我问一问圣上。”黎荞立马道。   这行径……很傻。   真的很傻。   这天下是盛鸿的,又不是他们夫夫的,他们没必要做好事还得跟做贼似的。   可这样的陶竹,让他心软软,让他想好好抱着他。   他的竹哥儿太善良了。   翌日下午,黎荞入宫求见盛鸿。   当上五品官之后,他想入宫见盛鸿的话,可以递牌子上去,若是盛鸿愿意见他,那他就可以见着盛鸿了。   盛鸿是个雷厉风行的人,昨天晚上下了圣旨,让三皇子五皇子连夜启程奔赴灾区主持当地的救灾工作。   盛鸿这旨意下的出乎所有人意料,任谁都没有想到他将两位皇子都派出去了。   三皇子和五皇子也没想到,但圣旨已下,他们急匆匆的收拾行李,轻装简行赶往灾区。   除了他们两人外,盛鸿还分别派了四位大臣一同前去,其中一位还是内阁大学士。   黎荞对这份名单还算满意,就算是三皇子和五皇子办事不靠谱,但有这四位大臣在,那灾区应该出不了乱子。   求贤殿。   “黎爱卿,怎的今日来了?”   盛鸿在看折子,他说着抬起眼皮瞥了黎荞一眼。   “圣上,微臣昨日下值回家,和夫郎说起受灾的百姓,夫郎他不忍灾区百姓受难,想要捐些银子出来,但他不想声张,于是微臣便来求见圣上,想要悄悄的捐。”   “哦?”盛鸿听了此话,很是意外,他放下手里的奏折,打量了黎荞几秒钟,挑着眉问:“你夫郎想捐,那你想捐么?”   “自是愿意捐的。只是,微臣顾虑多,是以昨日未出口。”黎荞老实答话。   身为一个现代人,遇见这种事,脑子里第一反应就是捐款。   但他现在不能随意捐。   “你想要为百姓做些实事,但却是顾虑重重,这其实是朕之过。今后你心里想什么,尽管说出来,这求贤殿不说固若金汤,但还是能给你保密的。”   盛鸿说着笑了起来:“黎爱卿,你们夫夫打算给灾区百姓捐多少银子?”   他到底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啊,这届科举竟是将黎爱卿夫夫给挑出来了。   栋梁。   真正的大盛栋梁!   他需要的正是这样的人才!   黎荞:“……”   真的能保密么?   但他既然来了,保不保密的,也不考虑了。   望着盛鸿脸上的笑,他沉默了一秒,这才道:“微臣夫夫愿意捐出去年粉条的收益,共二十二万两银子。”   这是他和陶竹商量一夜的结果。   既然做出悄悄捐款这种冒傻气的行径了,那几万两太少,拿不出手,毕竟连二十二万两其实都干不了什么事儿。   不如多捐些,一来是能帮更多的百姓,二来则是给盛鸿留下深刻的印象。   这银子既然花出去了,那不能真的只助人却不为他和陶竹考虑。   以盛鸿的为人,肯定不会白拿这银子的。   黎荞的话落,盛鸿不由拍了下御案。   黎爱卿夫夫大气!   这个数字比他想象中要高多了。   他以为黎爱卿夫夫能捐个五万两就差不多了,可谁知道一出手就是二十二万两银子!   这二十二万两银子若是平摊在全部灾民身上,那每个灾民能分到二百二十文钱。   不少了,这真的不少了。   而且若是拿去买粮食,那也能买不少粮食呢。   “黎爱卿,朕替灾区百姓谢谢你们夫夫,你们放心,这笔银子朕一定全花在灾区百姓身上,绝对不会让任何人贪墨。”   他一脸严肃的对黎荞承诺道。   “你和老七关系不错,这样吧,朕让老七带着你这笔银子亲自去灾区,如何?”   “由圣上做主,七皇子办事,微臣放心。”   黎荞忙道。   这下子他是真的放心了。   七皇子可不怕三皇子、五皇子,还嫉恶如仇,若是这两位皇子想搞事,那七皇子绝对不会让这两位皇子如愿。   七皇子临行之前,特意来找黎荞和陶竹告别。   难得的,他脸上显出了笑意。   他也找人捐了点银子,凑够了三十万两。   他虽是皇子,但论挣钱的能力和家中的积蓄,他是万万比不上黎荞的。   大盛能有黎荞陶竹这对夫夫,真好。   特别特别好。   只是,这对夫夫怎么会有孟月那种朋友?   头疼。   要不是看在这对夫夫的面子上,他早将那呆子给咔嚓了。   他的确得出京一趟,好换换脑子。   他要冷静一下。 第132章 黎夏成亲,三柳村来人 满篇琐事   七皇子和三皇子五皇子接连南下之后, 京城里关于这一场大暴雨的舆论平息了很多。   盛京人的日子照过。   黎荞和陶竹自然也是,随着夏天的到来,鸭货铺子里的热饮换成了冰饮, 余下的照旧。   不管是鸭货还是点心,并不受季节的影响,生意照常火爆。   这种火爆,黎荞和陶竹都已经习以为常,几乎每日都会有人催着他们扩张店面, 多供货。   特别是鸭货铺子那边,连黎荞的同僚都会找他, 说鸭货铺子那边生意太好, 他们家人买不到,想让黎荞多备一些货。   对于这种情况,黎荞的回答只有一个:他尽力。   但实际上, 自打陶竹怀孕, 他就没管过铺子的事儿,他和陶竹又不缺钱, 干嘛费精力去买人手呢。   可现在,经过这次的水灾,陶竹想扩大店面增加人手了。   “我原本觉得咱们的银子多得这辈子都花不完, 可谁知道这次水灾, 咱们捐出去二十二万两银子, 这是咱们积蓄的三成了,但竟是杯水车薪, 平摊到灾民身上, 每个人只能拿到二百二十文, 这点钱能干什么?买红薯的话, 也只能买一百一十斤。”   “那些被毁掉的庄稼,那些需要重建的房屋,只靠着这点银子怎么够呢。”   晚上,坐在蜡烛下,陶竹翻看这个月的账本,瞧着上面的盈利,眉头不由紧皱。   太少了啊。   其实他和黎荞并不算有钱呢。   黎荞坐在陶竹身边,手里抓着把大蒲扇,为他们两个一起扇风。   听了陶竹这话,黎荞道:“这种级别的天灾,只靠着民间的捐款,的确有些无济于事,赈灾主要是靠朝廷拨款放粮。”   “那这次朝廷拨款得花多少粮食银子?”陶竹扭头看向他,脸上全是好奇。   “粗略算一下,按照人头计算,一个人若是发五十斤粮食,那么一百万人就是五千万斤粮食。银钱的话,采购种子,砖头,农具等,少说也得花上一百多万两。”   “这是最最基础的赈灾,若是想给百姓多一点儿,那这粮食和银钱就得翻倍。”   当然,在实际过程中,肯定会根据每家受损的具体情况给与补偿,但平均下来,差不多就是这个数字了。   每年的赋税最后流入盛京国库的,一年还不到三千万两银子,这一次的水灾就要花掉差不多十分之一,难怪盛鸿会不顾脸面的在会试考场上向天下举子讨要充盈国库之法。   支撑这么大一个国家,没银子的确不行。   “那咱们家的确很穷……”   陶竹低头看向账本上的数字。   这一次捐了二十二万两出去,想成为真正的黎百万,得等明年了。   “再买人手吧,如今鸭货铺子的人的确太少了些,竟是不如三柳村那边。”   他看向黎荞,满脸都是要狠狠挣钱的坚定。   “肯定比不上三柳村那边,在三柳村咱们是一呼百应,在盛京咱们什么都不算。”   “再买人手,你会很累的。”   黎荞提醒他。   “累就累点呗,反正也就是累一两个月,等买来的新人懂事儿了就好了。”   陶竹不在乎这点累。   说句不好听的,若是将来大盛某地再有什么天灾,他肯定还会捐银子。   他挣钱的速度得赶得上捐钱的速度啊。   陶竹打定了主意,黎荞自不会拦着他,家里人手的确不多,是需要多买些人。   当陶竹忙着挑人时,另外一边,皇家玩具店开业了。   滑板车的出现,让盛鸿终于满意了。   婴儿吃饭椅、学步车的市场太小,不足以开一间店铺,但滑板车这个小东西挺有趣,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子都可以玩。   只靠着这一个小东西,就足以撑起一家店。   皇家玩具店开张第一日,盛鸿让工部准备的五百个滑板车,一个上午便售空了。   一个滑板车五两银子,这不便宜,但是,谁让这东西有趣呢。   盛鸿先是在皇家点心铺打了五日的广告,玩具店开业这日,更是让人在店门口玩滑板车。   这是最好的广告,大盛的人哪里见过这种小东西,一些不差钱的,一口气能买上三五个。   于是,当韩家商队回到盛京时,随着他们一起来的黎谷一家子瞧见大街上那些正在玩滑板车的人,都惊讶极了。   看上去好有趣的样子。   不愧是是盛京!   黎东抓着车厢门,兴匆匆的看着马车里的黎春生:“爹,我能用我的工钱买个那个东西么?”   “肯定贵的很。”黎春生皱眉。   “我花我的工钱买啊。”黎东强调。   “你都快要成亲了,不是小孩子了,你工钱攒起来留着买房子买田地,哪个不比那个小玩意儿实用?”   “再说了,你哥也要成亲了,盛京房子贵,他成亲之后还得住在你小叔家,你小叔不会撵他,但到底成家了,今后肯定得在盛京买个宅子,你工钱多没地方使的话,就给你哥留着买房子用。”   提起黎夏选的赵深,黎春生眉头皱的几乎能夹死苍蝇。   咋就选了一个啥都没有的男人啊,愁死他了。   黎东听着自己亲爹这一连串的数落,吐了吐舌头,不吭声了。   他继续扭头看街道两边的店铺。   看了一会儿,他忍不住挠头。   两边的铺子看上去的确挺贵哈。   他哥挑了个穷光蛋,想买房子的话,他的确应该赞助点银子……   随着韩家商队一同来盛京的,除了黎谷一家子,还有黎粮。   黎粮去年过年时得知陶竹怀孕,此次黎夏要成亲,他便也过来了,小荞有后了,大喜事!   韩家商队入城之后,直接把黎家人送去了黎荞家。   这会儿刚过中午,黎荞还在翰林院,家里只有陶竹几个人在。   亲人相见,自然是泪眼汪汪。   黎谷、周金桂、黎春生夫妇,黎东,至亲之人的到来,让黎夏又是哭又是笑的。   其实才一年不见而已,但盛京和三柳村离的太远了,远到这一年像是有三年那么长。   陶竹把正院让给他们一家子,好让他们说一些知心话,他带着两个小崽子去了前院。   黎大山郑浅浅住在前院,黎大山这会儿在铺子里忙活,只有郑浅浅黎小睿在。   黎粮一年不见大孙子,瞧见黎小睿很是高兴。   瞧见黎长风黎云帆两个小胖友,也是喜的手舞足蹈,一个劲夸陶竹把他们俩养的很好。   “你大嫂也想来的,但我和二叔都来了,家里田地离不开人,所以你大嫂就没过来。”   “你三姐也是,她可想来了,但家里离不开人,点心铺子倒是小事,但那么大一个御笔匾额呢,家里得有人看着。”   “春桃生了,是个大胖小子,田生可高兴了,整日抱着不撒手,连书都顾不上读了。”   ……   黎粮喜滋滋的说着三柳村那边众人的现状。   都好,一切都特别好。   很快就到了黎荞下值的时间,黎大山赶着牛车回来了。   陶竹带上两个小崽子,和黎粮一起去接黎荞回家。   下值时,内城门口的热闹程度远远比不上早上,但对于黎粮这个乡巴佬而言,这场面已经足够大了,那么多身穿官服的大官呢,他这辈子见的官员加一起都没这一刻见的多!   要不是旁边坐着黎大山,他早吓得钻牛车车底去了。   大官儿,都是大官儿!   很快,他便瞧见了顺着人流慢悠悠走过来的黎荞。   黎荞身穿绯色官服,脊背挺直,脚步沉稳,阳光落在他身上,为他披上一层耀眼的光晕。   夏日又薄又宽大的官服遮不住他的一表人才,他在一帮身穿各色官服的官员中出众又年轻,很是惹人注目。   瞧见黎荞,黎粮一开始还是咧着嘴巴笑的,但笑着笑着眼泪就飞出来了。   呜呜呜,他的小荞即便是夹杂在一帮朝廷官员中,那依旧是焦点,光宗耀祖哇!   这一刻他就是死了也值了。   他回村之后他要吹上一辈子!   黎荞见到黎粮,也很高兴,瞧见黎粮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忍不住笑。   “大哥,要不以后你来送我上值下值?”   “啊?”黎粮闻言一愣,等回过神儿之后,立马拍着大腿答应了下来:“好!”   他家小荞威风八面的模样,他得多瞅瞅!   回到家时,百味楼的席面已经送过来了,一年未见的一家子热热闹闹吃了晚饭。   怕黎谷一帮人在新宅子那边住不习惯和害怕,所以黎荞暂且将他们安置在自家目前所住的院子里,挤就挤些吧,反正能住下。   翌日,黎荞请假。   他现在每日的任务依旧是看书,自从上次盛鸿召他入宫询问到底派哪位皇子前去赈灾之后,盛鸿再没召他入宫过。   反正清闲,那不如请假,好带着自家人在京城里逛一逛。   难得来一次京城,肯定要好好玩一玩呀。   这一玩,黎东才知道原来入京时看到的那个有趣的小玩意竟是他小叔折腾出来的。   这下子他高兴了。   他不用花银子买就能玩上了。   他的银子还是先赞助他哥买宅子吧,盛京的房价好贵啊!   玩了一日,黎谷等人便不想玩了,他们想见见赵深。   此次入京,主要是为了黎夏和赵深的婚事,这婚事早早办完,他们才能痛快玩呢。   这赵深是黎夏自己选的,即便不满意,他们也只能认了。   见着赵深之后,黎谷一家子的不满意稍稍散了些,年纪虽然比黎夏小了些,但看上去挺稳重。   既如此,那就赶紧成亲吧。   成亲之后,黎夏不离开黎家,赵深最好也能留在黎家。   当然,这不是入赘。   只是这赵深机灵的让他们有些不安,而且,赵深也不是普通的小百姓,人家是赵大人的远房侄子,为防止黎夏受委屈,他们希望赵深能留在黎家。   有黎荞亲自看着,赵深肯定不敢辜负黎夏。   赵深也正有此意。   他在赵府只是一个跑腿的,但黎夏是黎荞的堂侄,他留在黎家,肯定比留在赵家受重用。   于是,黎荞便去赵府拜访了赵大人。   赵大人痛快放人,他赵家不缺一个赵深。   七月中旬,黎夏和赵深成亲。   亲事没有大办,只是在宅子里摆了酒席,宴请了庄家、孟家、徐瑛沈画等亲朋好友。   成亲之后,黎谷一家子和黎粮又待了一周,然后便依依不舍的离去了。   此时回去,能赶得上秋收的尾巴和冬耕。   家里上千亩田地呢,只靠着王桂花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他们得回去了。   这一遭来了盛京,见识了大盛都城的繁华,值了!   黎家人走了之后,黎荞一家子的日子恢复了宁静。   天气凉爽了不少,晚上睡觉时都需要盖上小薄被了,这日,黎荞下值之后,和陶竹去了新宅子那边。   距离天冷没多久了,得赶紧把暖房改造出来好过冬。   这个暖房,黎荞不仅设计了地暖,还在外墙壁上特意包裹了一层暖道。   就跟火炕一样,当在灶膛里点火之后,不仅房间地面热,四周的墙壁也会热起来。   这是真正的暖房。   不过,他这种构想想真正落实,需要不断的摸索,毕竟之前没人这样搞过。   当暖房改造好之后,已经是八月十五了。   中秋佳节,今年恰逢休沐,中午,黎荞邀请一帮亲朋好友前来喝酒。   这个喝酒,依旧是米酒。   大家伙儿聚在一起更多是为了品尝美食。   两个小崽子已经快六个月了,可以吃些辅食了,个子也长了不少,坐在陶竹怀里时,不再跟从前一般是个小不点了。   两个小家伙白白的,眼睛大大的,小脸蛋肉嘟嘟的,吃东西时大口大口极为香甜,看上去特别招人喜欢。   沈画依旧看的眼热。   他怎么还没怀孕呢!   当陶竹安慰沈画时,另外一边,孟家大哥愁眉苦脸的对黎荞道:“小黎啊,你们几个劝劝小月吧,都老大不小了,却一直不说成亲的事儿,我和他大嫂快愁死了。”   这话一出,正小口抿着米酒喝的高兴的孟月差点儿被嘴巴里的米酒给呛着。   黎荞笑盈盈的看了孟月两眼,然后问起了孟家大哥:“我看孟弟最近心情不错,是遇见什么好事了么?”   之前黎夏成亲,孟月在宴席上表现的很高兴,再没有之前的魂不守舍,今日也是如此。   这是遇见什么好事了?   “哪有什么好事,但莫名的,他心情就好起来了。嗯……大概在六月底吧,他突然就跟从前一样了。”   孟家大哥回忆了一下,如实对黎荞道。   “咳咳……”孟月咳了几声,拿袖子擦了擦下巴上沾着的酒水,他无奈的看着自家大哥:“哥,我都说了,这事儿不急,咱们先还了债再说娶亲的事儿。”   好不容易盼着那个冷面阎王离开京城了,他能高兴了,咋突然又提他的亲事呢。   亲事亲事,他现在哪敢成亲啊。   睡了一个男人,还是一个差点儿要了他小命的阎王,再借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悄悄成亲啊。   “来来来,喝酒喝酒。”   他端起酒碗,招呼人继续喝酒,好把这事给糊弄过去。   算起来,距离那人回京应该还有一段时间,他得赶紧高兴,不然等那人回来,他身心又要饱受折磨了。   孟月的异样,黎荞自然瞧出来了。   可是,孟月不说的话,他还真不知道孟月到底瞒了什么事。   黎刀几人借着锻炼的机会往孟家门口跑了几个月,没发现异样。   辛知那边也没发现什么。   算了,想来孟月自己能解决。   九月底,七皇子与三皇子、五皇子一起回京。   回京的第二日,盛鸿发了一场脾气,听说将茶盏摔了个满地,但具体说了些什么,外人一无所知。   *   作者有话要说:   咳,上一章算错了,二十二万两银子平分给百万灾民,一个人是能拿二百二十文钱…… 第133章 盛鸿发火的缘由 搬家。孟月怎么惹到七皇子了?   盛鸿发了脾气, 朝中大臣一时间都夹起尾巴做人。   盛鸿虽是帝王,但一直平易近人,也从不喜怒无常, 他发了脾气,那说明是真的有值得生气的事情。   黎荞也乖乖夹起尾巴,在翰林院读书时,比往日更认真。   下班之后,也哪里都不去, 回到家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   马上要十月了,入冬了, 天气寒冷, 他犹豫着要不要搬家。   新宅子距离亲朋好友有些远,若是搬家了,定然不能跟现在这般经常串门了。   黎荞还没犹豫出结果, 第一场雪就落了下来。   寒风嗖嗖, 黎长风黎云帆两个小家伙儿裹成了圆球,现在他们俩已经能坐起来了, 也会爬了,两个都是不安分的,小小的婴儿床根本不够他们俩施展, 普通的炕对活泼好动的他们俩也有点小。   他们俩喜欢陶竹在院子里铺上大毯子, 然后由着他们在上面随意爬。   但这种天气怎么可能在院子里铺上大毯子呢, 这下子黎荞不犹豫了,火速搬家。   新家那边的暖房一共有三间, 可以由着这两个小崽子爬。   搬家之后, 黎大山和郑浅浅带着黎小睿一起住在正院。   前院则是住着黎刀黎剑黎弓黎弩还有此次新买的黎矛黎盾六个人。   黎二山也住到了正院, 黎夏和赵深住到了后院。   另外, 因为赵厨子和陈大夫都回了七皇子那边,所以陶竹将黎和、黎乐、黎雨、黎二顺从铺子那边抽调过来——已经有一个顺利和乐的黎顺了,所以风调雨顺的黎顺就成了黎二顺。   由这四人负责日常的饭食和打扫,他们四人都住在后罩房那边。   搬了新家之后,陶竹算是真正住上了暖气房。   他很震惊。   大冬天的,外面寒风嗖嗖,但整间屋子里却都暖呼呼的,不只是在炕上,哪怕是坐在书桌前,也只需要穿上春天甚至是夏天的衣服就成了。   好神奇哇。   这下子洗澡时不怕冻着两个小崽子了。   两个小崽子也可以在地上随意爬了。   而且,这种穿着单衣坐在窗前看雪花洒落的感觉,也真的别有一番滋味呢。   在他过去二十五年的人生中,想看雪的话,都得穿着厚厚的衣服,缩着脖子看。   可现在,他可以很惬意的坐在窗前端着一杯热饮看!   这暖房改造的值,太值了。   当沈画来做客时,陶竹忍不住向他安利暖房的妙处,沈画只体验了一刻钟就心动了。   现在他和徐瑛住的那个宅子太狭小了,想改造成这样的暖房,必须得买新宅子。   现在他家是由徐瑛的俸禄承担日常花销,他自己设计衣服所得的银子都攒着。   买宅子的话,只靠着他攒下来的银子,目前不太够。   而且,最近徐家人又作妖了。   徐家人依旧不待见他,也把徐瑛对升官加薪不感兴趣的缘由归结到他身上,徐家人认为是他整日给徐瑛洗脑,所以徐瑛安于现状,不跟其他小官一般削尖脑袋往上爬。   徐家人也接受不了徐瑛继续住在他沈家买的宅子里,最近一直在撺掇徐瑛换宅子。   烦死。   “我还是寻个和你离得近的宅子吧,不要留我一个人对着徐家那帮人。”   他垮着脸对陶竹道。   “换!”   陶竹很支持他。   不过,沈画想彻底不被徐家人所扰,那除非是跟白柚一般,沈学正升官……   不然的话,沈画身为徐瑛夫郎,是无法逃脱徐家人的天然压制的。   当沈画忙着看宅子时,黎夏也有了买宅子的心思。   上一次他爹娘过来,问他对将来有没有打算,他当然是想在黎家待一辈子的,但他以后肯定也是要怀孕的,所以他得有一个属于他和赵深的小家。   赵深父母双亡,从小借住在几位叔伯家,这次成亲,他几个叔伯都未过来,所以,他想在京城有一个小家,赵深那边是指望不上的。   他得靠自己。   这几年他一直跟着黎荞陶竹,黎荞陶竹没亏待过他,不仅平日里工钱给的高,逢年过节还发红包。   这次成亲,更是给了他五百两的大红包。   再加上这次他家里人过来,给他准备了五百两的嫁妆,还有其他亲朋送的礼金,所以现在他手里的银子快有三千两了,足以在京城买一个不错的小宅子了。   黎夏扒拉完自己的小金库,很高兴,特意找陶竹说了置办宅子的事儿,让陶竹给他留意一下。   沈画听说了此事,很是羡慕。   “竹哥,给你和荞哥打几年下手就能攒下这么多银子,我也想来你们家给你们打下手了。”   他累死累活,费尽脑细胞,设计一套衣服才二两银子!   陶竹被他这话逗笑:“你也很厉害呀,只靠着你自己,这才多久就攒了二千两银子了。”   “距离能买我心仪的宅子远着呢。”   沈画叹气。   “不过,说起宅子,孟大嫂那日来我家,拜托我留意一下宅子,孟月把欠我表哥的银子还清了,没外债了,孟大哥孟大嫂准备买个宅子,哪怕是一进的小院儿,也比租房强。”   孟月自打不跟着上峰出去喝酒,每个月的俸禄终于能攒下来了。   上个月,孟月将之前借徐瑛的银子全还清了,包括前几年赶考时住在徐家所花费的银两。   虽然徐瑛觉得那些吃住用根本不用还,但孟月坚持要还,徐瑛只能随他去了。   还清楚欠债之后,孟家大哥大嫂都很高兴。   孟月一个月有九十两俸禄,若是一个月攒下六十两的话,那攒两年就能买一个小宅子了。   所以,孟大嫂特意找到沈画,拜托沈画留意一下。   他们家买个一进或者是两进的就成,反正孟月官儿小,宅子不需要太好。   陶竹听了沈画此话,由衷为孟月高兴,不错,终于没外债了,可以专心攒银子买宅子了。   身边人都要买宅子,这说明日子越来越好,这是喜事。   沈画走了没多久,黎大山套上牛车,去接黎荞下班。   现在陶竹已经不是每日都去接黎荞了,因为两个小崽子太黏人,离不得他,可现在天冷,带着两个小崽子出门太折腾,于是现在经常是黎大山带着黎刀几个去接他下班。   天气阴沉沉的,迎着寒风到家时天已经黑了。   晚饭也做好了。   郑浅浅带着黎和、黎雨做的,黎和十三岁,黎雨十四岁,年纪虽小,但干活很麻溜,而且厨艺也比郑浅浅的好些。   吃过晚饭,黎荞陶竹带着两个小崽子回侧院暖房。   郑浅浅带着黎小睿也过去了。   黎小睿很喜欢两个小崽子,不仅白日里和他们一起玩,晚饭后也要和他们俩玩一会儿才愿意睡。   他们仨最喜欢的游戏是在地毯上爬来爬去。   黎长风和黎云帆两个小胖友只能爬,不能跑,黎小睿可以跑,便借着桌子腿和他们俩玩躲猫猫。   那么大一个黎小睿,桌子腿根本藏不下,但他每次都躲的很认真,还喊两个小崽子快抓他。   两个小崽子根本听不懂,但看自己大侄子如此卖力,每次都会慢悠悠的爬过去。   小小的团子,身上裹着虎皮小衣服,慢悠悠的朝着黎小睿挪动,那画面可爱极了。   等他们俩爬过去之后,黎小睿一手搂着一个,三个小家伙在毯子上笑成一团。   这种幼稚游戏的魅力,黎荞陶竹、郑浅浅黎大山四人都不懂,但是,看着三个小家伙的笑脸,听着他们咯咯的笑声,他们也不由跟着微笑。   很好。   他们不用费心思陪玩了。   很快,两个小崽子困了,等他们俩睡下,黎荞和陶竹快速洗漱,他们俩洗漱完,郑浅浅这才抱着黎小睿回正院。   时间太早,躺在暖呼呼的炕上,黎荞和陶竹两人没有睡意,自打有了小崽子之后,也只有这段时间是真正属于他们两个的。   黎荞抓着陶竹的手,一边把玩一边慢悠悠说起他今日的经历。   他今天的午饭,没在翰林院吃。   快中午时七皇子派人去寻他,他和七皇子去百味楼下馆子了。   “七皇子找你有事儿?”   陶竹闻言,由平躺改为侧躺,扭头看向他。   “他给我看了个账本,是咱家那二十二万两银子的具体去处。”   黎荞解释。   “……七皇子真是认真、负责的大好人。”   陶竹沉默了一瞬,忍不住感叹。   他和黎荞自然是信任七皇子的。   但他也没想过七皇子会给黎荞看账本。   “对,我看到账本也很惊讶。他把咱们的银子花到那些损失特别惨重的人家了,那边多山,泥石流一来,一些百姓的家全被埋了,个别跑的早的百姓,把积蓄带出来了,一些跑的晚的,只有人跑出来了,余下的全被埋了。”   “七皇子把咱们的银子发给了这些人,另外还买了种子和粮食。”   “二十二万两,一共帮助了五千多户人家,百姓很感激他,他很感激咱们。”   因为这批银子是悄悄捐的,所以七皇子赈灾时只能说这笔银子是他个人筹措的。   灾民只知道他七皇子,不知黎荞和陶竹。   对此,七皇子有些抱歉,好名声全被他一个人给担了。   “没关系,咱们本就不是为了名利才捐的。竟然帮助了五千多户人家,这大大超出我的预料了。”   陶竹惊讶不已。   在捐的时候,他真没想过这笔银子会有这么具体的去处。   “是的,我很感激七皇子,再三向他表示感谢,咱们的银子没白花。”   “他明显消瘦了不少,而且也和我说了那边的惨状。”   黎荞说着,声音低了下去,抓着陶竹的手也握紧。   “大雨来的太突然,当地官员又不作为,没能及时通知百姓撤离,这次暴雨,不仅仅是百万百姓受灾,还有将近八千多人遇难。”   “所以圣上才会震怒,这个数字,太多了。”   陶竹:“……”   他不由屏住了呼吸。   这么多人!   “还有,三皇子和五皇子在此次赈灾中表现的不好,七皇子告了他们的状,这也是圣上发火的原因之一。”   “如同我之前担心的,三皇子说是去赈灾,但到了当地之后,把不少时间和精力花在了结交当地官员上,对百姓不重视。”   “五皇子倒是想干出一番成绩,但他要的是成绩,至于百姓如何,他其实是不关心的。没能做出他想要的成绩,他就大发雷霆。”   “比如说百姓拿到粮种之后要把种子栽种下去,他希望百姓们能在三日之间把种子全种下去,百姓没能按时种完,他就不许百姓吃饭休息,什么时候种完了什么时候才能休息吃饭。”   “不过,可能是因为他们互相监督,所以两人没打朝廷拨款的主意,只是各自为他们的夺位大业努力。”   想起今日七皇子所说,黎荞心里头的担忧怎么也消散不了。   这两位皇子哪里是去赈灾的,他们是去给他们自己攒夺位的资本的。   陶竹听罢黎荞这一番话,也无语了。   “就他们俩的表现,圣上应该不会立他们为太子吧?”   “圣上已经对他们开启了考察,但说实话,此次两人没犯大错,所以,想让圣上彻底对他们失望,那类似的事情肯定得多来几次。”   “就是要苦了百姓了。”   陶竹:“……”   他沉默了几秒钟,一个翻身,整个人趴在了黎荞身上。   幸好他和黎荞现在不是普通小百姓了。   幸好幸好!   黎荞顺势抱住他,在他背上轻轻拍了拍,然后道:“别想太多,圣上爱民如子,肯定不会将这两位皇子立为太子。”   “而且,圣上了解这两位皇子的为人之后,下次再让这两位皇子办事,八成会如此次一般,派稳重可靠的大臣在一旁盯着。”   “咱们要相信圣上。”   陶竹闻言,轻轻嗯了一声。   就目前来说,他是非常信任和感激圣上的。   只是,一想到这两位皇子,他心里头不由烦躁。   明明圣上是明君,可这两位皇子怎么又蠢又暴戾?都不像是圣上亲生的了。   “要是七皇子是男子就好了。”他抿着唇道。   “我也是这么盼望的。”黎荞苦笑。   七皇子不仅有一颗爱民的心,也有爱民的能力,可惜,他是小哥儿……   “说起来,今日和七皇子聊完正事之后,我们又聊了几句孟月。孟月在刑部,七皇子也在刑部,我拜托七皇子多照顾一下孟月,结果你猜什么着。”   想起今日的一点儿异样,黎荞一边在陶竹背上轻轻摩挲着,一边换了话题。   “怎么着?”   陶竹很配合的问。   “他冷笑了一声。”   “嗯?”   陶竹惊讶,原本他脸颊是埋在黎荞颈窝里的,可七皇子的反应太奇怪,他忍不住从黎荞身上下来,然后坐了起来。   “孟月哪里惹到他了么?”   “我也奇怪呢,立马就询问可是孟月哪里有做的不对的地方。结果他解释说刚才那一声冷笑不是冲着孟月,是冲着孟月上峰的,他岔开了话题。”   “但我的直觉告诉我,他那声冷笑是冲着孟月去的。”   黎荞也坐起身来,学着陶竹的模样,盘起腿来,一脸严肃。   “……那要不改日问问孟月?若是有什么误会,你当中间人调解一下。孟大嫂喜滋滋的准备攒钱买宅子,对未来充满向往,孟月可不能在这种关键时刻掉链子。”   陶竹皱着眉道。   “好。”   黎荞应下。   他也有此打算。   孟月做人老实本分,做事勤恳敬业,能怎么惹到七皇子?   不至于啊。   但七皇子那声冷笑,确确实实是冲着孟月去的,再联系之前孟月的魂不守舍,这似乎是说得通的……   好奇了。   黎荞这下子是真的好奇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第134章 孟月动心,剧情一多半都是孟月和七皇子 喜欢就是喜欢了   好奇了就得问, 于是黎荞特意让人去孟家一趟,说他根据孟大嫂所要求的条件,寻了好几处宅子, 特意邀孟月去实地考察一下。   孟月下班后应邀前来,手里还拎着一块羊肉,大冬天的,应该喝个羊肉汤暖暖身子。   将羊肉交给郑浅浅,黎荞和孟月坐着牛车出门了。   黎荞陶竹两人在这两年里又是买宅子又是买铺子的, 对城北的宅子铺子的确比较熟悉,那日沈画说了孟家的需求, 陶竹脑子里立马就冒出了好几个宅子。   所以, 今日黎荞还真是给孟月介绍宅子的,打探孟月与七皇子的恩怨只能算是目的之一。   连着看了三个宅子,孟月都没看上, 而且就算是看上了, 他这会儿也没银子买。天已经黑得透透的,两人坐着牛车回家。   羊肉汤已经做好了, 另外还有四道菜,四菜一汤摆在侧院的书房里,色香味俱全。   暖房一共有三间, 一间卧室, 中间是会客的, 一间书房。   陶竹带着两个小崽子和黎小睿在卧室那边玩,孟月在书房里转悠了几圈, 这才在桌子旁坐了下来。   “黎兄, 你这暖房修的巧妙, 等将来有条件了, 我也修一间,让我爹娘住。”   孟月可太喜欢这暖房了,但是,就他家目前的条件,咬牙修得起,但用不起。   这暖房一日十二个时辰都得烧干柴,还得有专人盯着,虽然他俸禄高而且圣上发的还有木炭,但也经不住这样烧。   “孟弟孝顺!来来来,吃饭吃饭,一会儿就凉了。”黎荞招呼他拿筷子。   “我先喝口汤,你家厨子的手艺不错。”孟月嘿嘿笑着去盛汤。   他家从前穷,他大嫂甚少烹饪羊肉,现在不穷了,但是他大嫂烹饪时舍不得放调料,他想喝口滋味不错的羊肉汤,得来黎荞家。   “喝。我也来一碗,这汤是浅哥儿特意跟着赵厨子学的,是他为数不多的拿手菜。”   黎荞说着把碗递给孟月,他眸子却是盯着孟月的脸,装作不经意的叹道:“我和竹哥儿都舍不得赵厨子,但人家是七皇子的人,七皇子让他在我家待一年,已经够仗义了,我们俩得知足。”   孟月:“……哈,怪不得这羊肉汤不错呢,原来是有名师教导。”   他说着把碗递给黎荞,然后他赶紧低头喝了一口汤,不等黎荞开口,便朝着皇宫的方向一脸感激的道:“我一个七品小官能随意喝羊肉汤,这必须要感谢圣上,听说前朝官员俸禄低,我这种的,一个月才几两银子!”   “感谢圣上!”   黎荞见状,忍不住在心里啧了一声,这话题转移的有点生硬啊。   “孟弟说的不错,有咱们的好日子,的确得感谢圣上。不过,圣上最近发了火,唉,要是人人都如七皇子那般,圣上又怎么会动怒呢。”   “前两日我见到了七皇子,他此次南下,明显瘦了许多。捐那么多银子,还又亲去灾区,大盛有七皇子,是百姓之幸啊。”   孟月:“……”   嘴巴里的羊肉汤,顿时喝不出滋味了。   话题怎么在那个男人身上打转?   危险危险危险!   干笑一声,他也叹道:“不错,七皇子的确一直在做实事。但咱们兄弟难得聚一聚,就不谈国家大事了吧,来来来,喝汤喝汤。”   他端起羊肉汤,准备和黎荞碰一个。   黎荞见状,端起碗和他碰了碰,口里道:“孟弟啊,不是我非得谈国家大事,是我打算当一个中间人,给你和七皇子调解一下误会。”   既然孟月避而不谈,那他只能开门见山了。   两个人都是人品很好的人,而且七皇子还是孟月的领导,他不想让这两人有误会。   但他这话显然不在孟月的预料之中,孟月冷不丁听到他这话,登时被呛着了,瞬间咳了个惊天动地,眼泪都咳出来了。   “哎,喝汤喝汤,喝口汤顺顺。”黎荞见状,赶紧把汤碗递给他。   但孟月摆了摆手,一双咳的泪意朦胧的眼睛直直看着黎荞,脸上明显带着急和慌:“黎、黎兄,你这话何意?”   难不成这事儿传出去了?   和他无关啊!   他可是守口如瓶一个字都没往外透露过!   “别急别急。”黎荞见状,莫名的,脑子里有一个大胆又荒诞的猜测。   但这猜测实在是骇人,刚在他脑子里冒出来便被他按了回去。   不可能。   孟月酒后乱性的对象,怎么会乱到七皇子身上呢。   不可能!   他赶紧解释:“是这样的,前两天我见七皇子时,想着你与他同在刑部,便想拜托他关照一下你。但他听了我的话,竟是冷笑了一声,于是我这心里就起了疑惑,想着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这样啊……”孟月长长舒了口气,他拍了拍心口,笑了。   他就说嘛,他一个字都没有传出去,七皇子肯定也不会主动谈及那事,旁人怎么会知道呢。   黎兄虽然聪颖,但也绝对不可能知道!   那事只有他和七皇子知!   危险解除,但是,他还是忍不住问:“他就只冷笑了一声?”   他?   这个字一出,黎荞心里顿时明了。   这个字有些暧昧了。   正常情况下,孟月此时肯定得喊七皇子,而不是单单一个“他”。   心里有狂风巨浪在肆虐,但面上黎荞不动声色的点头:“对,只冷笑了一声,我以为你哪里惹到他了,赶紧询问,但他却说是冲着你上峰冷笑的,不管你的事儿。”   孟月:“……”   他抬手揉了揉胸口,莫名的,那里有些堵。   原本他对七皇子只有怕,所以七皇子刚出京时他可太高兴了。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在刑部许久未见着对方,他竟是有点儿担忧起来。   三皇子五皇子野心勃勃,背后不是皇后就是贵妃,但七皇子的阿爹只是良人,相当于嫔位。   七皇子即便不和三皇子五皇子争夺皇位,但就他那个臭脾气,早就把这两位皇子给得罪死了。此次出京,天高皇帝远的,三皇子五皇子会不会联手欺负他……   在八九月份的时候,他心里一直有这种担忧!   这种担忧第一次出现时,他怀疑他是神经了,对方可是皇子!还是一大男人,哪里轮得到他一个七品芝麻官去担忧。   但日子一天天过去,这种担忧始终未散,他胡思乱想之下,便开始细细琢磨为何会有此种担忧。   应该是因为那是他的第一次吧。   虽然对方是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可那的的确确是他的第一次,他心里怎么可能没有波澜。   况且……   那一晚的体验也很美妙,咳,七皇子虽是男子,但身上也太白太滑腻了些。   至今他想起来那一晚,体内的血依旧会热。   但今日,从黎兄嘴巴里听到七皇子对他的态度,他心里控制不住的发堵。   他现在对七皇子又怕又有莫名的关切,但七皇子只想剁了他……   唉,太可笑了。   “孟弟,你没事儿吧?”黎荞看孟月浑身散发着失落,不由问道。   “没,没事儿。”孟月回过神来,他大力揉了心口两下,算了,活一日算一日吧!   只要他不再去招惹七皇子,那七皇子应该也不会要了他的小命。   黎荞从孟月的反应里猜到真相,接下来,他又关心了几句,等孟月再三保证没有大事不用担忧之后,他便转了话题。   两人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酒足饭饱,他让黎刀赶着牛车送孟月回去。   两个小崽子已经睡了,陶竹也洗漱过了,他进屋子时,陶竹正拿着烙铁给他熨烫官服。   他的官服,陶竹除了怀孕坐月子时不能亲手洗,余下的时间里一向是亲自洗的。   去年没有暖房,官服洗了之后得小心的用木炭烤干,但今年有了暖房,拧干水分的官服只需要在屋子里挂一天,那就可以干了。   陶竹第一次发现这件事时,大晚上的,非得再洗几件衣服做试验。   如今他已经习以为常,但对于黎荞换下来的官服,他还是以最快的速度洗好熨好,免得耽误黎荞穿。   “孟月走啦?打探出来了吗?”陶竹一边问一边手中的动作不停。   他刚才听到孟月那夸张的咳嗽声了。   “你先把手里的烙铁放下。”   黎荞来到他身边,让他把这危险的器具先放到一边。   因为接下来的话,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果不其然,当黎荞说出他的猜测之后,陶竹惊讶的嘴巴微张,水眸圆睁,话都说不囫囵了。   孟月!酒后乱性乱的是七皇子???   天呐!   “这只是我的猜测,也不一定是真的,你听听就过去了,这事儿难办,咱们掺和不了。”   黎荞抱住了他的腰,轻声叮嘱道。   他们夫夫知道七皇子是小哥儿,但盛鸿知道吗?   八成不知道吧。   因为盛鸿有一个孩子是小哥儿,盛鸿也不缺皇子,没必要非得把一个小哥儿当做皇子。   所以,七皇子八成在欺君。   既然七皇子在欺君,那七皇子不可能承认他的小哥儿身份。   这事儿太难办了,七皇子与孟月修成正果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可看孟月今日的反应,对七皇子应该是有一丝丝的情愫的……   陶竹听完黎荞的分析,震惊褪去,只余下沉默。   他无法反驳黎荞的话。   孟月和七皇子这事儿,无解。   “我宁肯不知道这事儿了。”他轻轻叹气。   七皇子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成亲。   孟月也只能强行压着心里那点情愫。   黎荞闻言,不由将他搂入怀中:“那就不要想这事儿。”   “我尽力。”陶竹只能这么答。   在他看来,七皇子在男人的外表下,也有一颗小哥儿的心,爱吃点心,爱各种美食,办事很细心,心思很细腻。   这样的七皇子却不能正大光明感受夫夫感情的美好,太让他难过了。   因为七皇子的事儿,陶竹一连好几日都不开心,黎荞见状,便与他商量要不要趁着休沐去菊园玩。   菊园的红梅开了,这几日没有下雪,无法欣赏红梅雪景,但红梅已经足够美,值得前去观赏。   陶竹听罢这话,有些心动,他还没见过冬天盛开的红梅呢。   但是,两个小崽子年纪实在是有些小,城外道路颠簸,坐着牛车晃晃悠悠跑那么远只是赏花,有些太折腾了。   陶竹不愿意去,黎荞只能作罢,他把两个小崽子抱在怀里不轻不重的揉了几下。   “你们阿爹为了你们俩,牺牲太多了!”   他这带着些微无奈的话,换来两个小崽子的喊声:“爹!”   “阿-阿-爹!”   他们俩快八个月了,已经能发出一些简单的音节,虽然他们俩不明白这些音节的含义,但是,两人中气十足的喊声,令黎荞忍不住展开笑颜。   黎荞伸出大拇指和食指去捏他们的胖脸蛋:“再喊一声,阿-爹。”   “阿-阿-爹!”   两个小崽子很给面子,立马就喊了起来。   这下子黎荞是彻底高兴了,抱着他们肉乎乎的小身子在他们脸蛋上重重亲了几下。   养崽的确占用了他和陶竹的时间,困住了他和陶竹的脚步,但是,两个小家伙这般可爱,他们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陶竹自然也是这么认为的,不能去菊园逛,但可以在城内逛一逛嘛。   黎荞休沐这日,陶竹将两个小崽子留在家里,与黎荞一起出门约会。   虽然小崽子重要,但夫夫感情也很重要。按照黎荞的话说,像是回到了新婚夜,有一种挣脱束缚想怎么乐就怎么乐的感觉。   陶竹被黎荞这话逗的直笑,哪有那么夸张。   但是,在牛车狭小的空间里,他坐在黎荞腿上,与黎荞说几句话就亲亲一下,这感觉的确让他像是回到了从前。   自打有了小崽子之后,属于他和黎荞的时间就只剩下睡前那片刻了,可今日,一整天都是他和黎荞的!   两个人先是去买了些料子,然后就是沿着路边的铺子没有目的的瞎逛,遇见有兴趣的小吃了,便买些尝尝。   小吃吃的多了,中午两人就没吃饭,再加上牵挂家里的小崽子,所以下午两点多时,他们去了皇家土豆粉馆,准备吃了土豆粉就回家。   自打这馆子开业,陶竹还是第一次来。   土豆粉馆子的生意比不上皇家点心铺,但也不差,土豆粉本身是一种新鲜吃食,再加上盛鸿找的厨子手艺不错,所以生意一直都不错。   天冷之后,生意就更好了,上个月黎荞陶竹拿到的分成有八百两。   没办法,土豆粉因为是本地产的,所以走的是平价路线,一碗土豆粉,最便宜的是十八文钱,豪华版的也才几百文。   单价低,再加上只有一间铺子,每日接待的顾客有限,所以土豆粉的利润比不上点心铺那边。   不过,黎荞陶竹两人不嫌弃,每个月有八百两的分成,这总比没有强。   黎荞陶竹两人不差钱,而且此时不是饭点儿客人不如中午时多,很多包厢空着,所以两人径直去了二楼包厢。   落座,上菜,豪华版的土豆粉里加了山珍海味,味道不错,两个人正吃着,外面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沈公子,请。”   黎荞闻言耳朵一动,看向了陶竹,这分明是孟月的声音。   陶竹也听出来了,他正打算问黎荞要不要打招呼,七皇子的声音响起来了。   “你请本公子吃饭,就来这种地方?”   陶竹:“……”   七皇子阿爹姓沈,所以他和黎荞第一次见七皇子时,七皇子自称姓沈。   可这俩人……   正纳闷着,旁边包厢门打开,听动静,是孟月和七皇子进去了。   “吃饭吃饭。”黎荞压低了声音,对陶竹道,他不准备出去打招呼,有点儿尴尬。   陶竹也是这么想的,他无声的嗯了一下,手中的筷子动个不停,快吃,吃完赶紧走。   幸好二楼的包厢都是单独的小房子,隔音还算可以,再加上孟月和七皇子声音不高,所以他听不清两人的谈话。   听不清正好,他不想听这两人的隐私。   但黎荞听力好,黎荞也不想听,可旁边包厢里两人的话语一声一声往他耳朵里钻。   “囊中羞涩,我只请得起这种水平的,还望沈公子勿怪。”孟月郑重解释。   显然,七皇子被他这份郑重给噎了一下,停顿片刻,才道:“有话快说,本公子忙着呢。”   孟月似乎犹豫了一番,然后才开口:“沈公子,我是为那晚向您道歉的。”   “老子不是警告你了,不许提那晚!”七皇子的声音明显低了很多,也含着警告。   “沈公子息怒,可那晚困扰着我,我就琢磨着是不是向您道了歉,那我才能翻篇。”   “……你想怎么翻篇?”   “家中兄嫂催得急,想让我成亲,我觉得应该告知您。”   孟月的声音明显低了下去,如同与黎荞喝酒那晚,带着遮掩不住的失落。   黎荞:“……”   好家伙,孟老弟这一出是要干嘛。   正疑惑着,旁边传来明显的拍桌子声,紧接着,有衣服摩擦的微弱声音出现,像是七皇子动了粗。   果然,下一秒七皇子低低的警告声响起:“想成亲?门都没有!”   “老子一日不成亲,你就给老子单着!敢成亲,老子把你的老二给剁了!”   黎荞:“……”   平常看孟月挺聪明的,可今日怎么犯糊涂了,拿这种事儿来询问七皇子,这不是故意惹七皇子发飙吗?   但此时,旁边包厢里传来孟月低低的笑声:“好,你不成亲,我就不成亲。”   黎荞:“?”   是他耳朵坏掉了吗?   他怎么听出了一股子宠溺味儿?   *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孟月唯有主动出击,才有资格能配得上七皇子,如果他唯唯诺诺躲躲闪闪,那是配不上七皇子的~ 第135章 鸭子被抢购 英国公挣的缺德银子   正当黎荞觉得自己耳朵出毛病时, 另外一边的包厢里,七皇子似乎也被孟月这语气给整无语了,停顿了片刻, 才回道:“少恶心巴拉的。”   “是是是,喝茶喝茶。”孟月的声音里含着笑意,他在提起茶壶给七皇子倒水。   “不知道您来过这里没有,这里的土豆粉滋味不错,我是很喜欢的, 希望您也能喜欢。”   “不得不说,黎兄在研究吃食这块是天才, 他琢磨出来的新鲜吃食, 就没有不好吃的。”   “呵,黎兄?喊的倒是亲热。你们俩同样是农家子出身,但如今差别这般大, 你心里就不妒忌?”   七皇子的冷笑声响起。   “妒忌什么?我是真心敬佩黎兄, 他如今的一切都是他该得的。至于我,我没他聪明, 比拼努力的话,也比不过他,我怎好意思妒忌?”   “哼, 倒是有自知之明。”   “我这人最聪明的一点儿, 就是认得清自己。”孟月停顿了一下, 然后才道:“也认得清您。”   “你什么意思?”七皇子声音又低了下去,还含着明显的戒备。   但孟月却是轻轻咳了一声:“就是那晚咱们俩即便都中了药, 但我也认得清您。”   短暂的沉默之后, 七皇子又拍了下桌子:“你再提那晚, 老子真剁了你老二!”   “不提了不提了, 您息怒,息怒息怒。”   恰好有伙计的声音响起,是他们点的土豆粉端过来了,于是孟月便顺势让七皇子品尝土豆粉。   “土豆粉真是个好东西,而且还便宜,普通小百姓也吃得起。要不您给您父皇提一提意见,再在京城开几间分店?”   “中午饭点时分,这家馆子得排好长的队才能吃到呢。”   孟月竟在操心分店的问题。   “等我实地考察一番。”七皇子没有答应下来。   “您之前没关注过这家馆子么?”孟月很惊讶的问。   “没有。”   “那您平日里都忙些什么?”   “轮得着你问么?”七皇子哼了一声。   “轮不着。不过这馆子的生意的确很好,要不,咱们明天晚上过来瞧瞧?”   “没空。”七皇子的回答冷冰冰的。   但孟月似乎一点儿都不在意,而是笑盈盈的又问:“那等您得空了,咱们再来。”   而这时,黎荞和陶竹已经快速把自己碗里的土豆粉吃完了,两个人轻手轻脚、默不作声的出门结账。   两个人出了门,一起朝着鸭货铺子走去。   土豆粉馆子因为比较平价,所以没有跟皇家点心铺那般开在城东,土豆粉馆子开在城北,距离鸭货铺子不远。   今天出门前郑浅浅说想吃烤鸭,所以今天一出门三人就先到了鸭货铺子那边,告诉那边的伙计预留几只烤鸭。刚才黎荞陶竹两人去吃土豆粉,而黎大山则是赶着牛车去了鸭货铺子那边。   自打陶竹又新买了十二个人,鸭货铺子的生意终于能坚持到中午一点左右了。   但也只是坚持到这个点儿,并不能跟点心铺子一样开到下午才能把东西全部卖完。   到了鸭货铺子那边,黎大山正坐在铺子里和国富民强几个说话,瞧见黎荞和陶竹来了,他立马拎上旁边桌子上放着的食盒,准备回家。   坐上回家的牛车,黎大山倚着车厢门扭头和黎荞说话:“小叔,刚才黎国黎富他们几个说,今天去菜市场采买鸭子,卖鸭子的人少了许多。”   此时没有专门的养鸭厂,在菜市场卖鸭子的那些商贩,都是从农人或者是盛京城内的百姓手里收的鸭子,这种情况下,货源有些不稳定。   但因为鸭货铺子人少,现在每日最多只能做二百五十只鸭子,所以几个菜市场加一起,是可以供得上货的。   可今日黎国黎富黎民黎强四人去菜市场买鸭子时,之前那几个固定卖鸭子的商贩,竟是把鸭子卖完了。   他们四个将盛京几个菜市场全部逛了一遍,这才买到足够的鸭子。   “鸭子不够了?”黎荞眯了眯眸子。   一直都挺稳定的鸭子突然紧俏了?   这剧情有些熟悉啊。   之前在三柳村时,郑家做烤肠需要用到猪小肠,但后来整个平城的猪小肠都被醉仙居的赵掌柜给垄断了。   “对,他们担心明日还出现这种情况,就问我咋办。”   “我想着要不我明天亲自跑一趟,去问问那几户固定卖给咱们鸭子的商贩是怎么回事。”   黎大山道。   “还是我去吧,我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陶竹开了口。   自打他新添了人手,鸭货铺子靠着鸭货、素菜、饮品,一个月的盈利已经高达三千五百两了。   这是他和黎荞除了粉条之外最为赚钱的生意,可不能有事儿。   “不,还是我去吧,反正今日休沐,正好去看看。你先回家。”   黎荞开口道。   “嗯……行,那你去瞧瞧。”   陶竹改了主意。   黎荞现在是五品官了,他亲自出面,肯定比其他人好使。   于是黎荞先把陶竹送回家,然后和黎大山一起去了城北的菜市场。   这会儿虽是下午,但因为菜市场都是固定摊位,所以这些铺子都开着门。   黎荞让黎大山带路,径直去了平日里常去的那家卖家禽的铺子。   那铺子老板见是黎荞来了,便赔着笑脸解释说明日的鸭子也被人预定了,具体是谁预定了,他不敢说。   黎荞哪里还不明了,他都五品官了,可铺子老板却不敢说,对方肯定比他官职高。   他也没为难这老板,而是带着黎大山离开。   黎大山愁眉苦脸:“小叔,这咋办啊?”   “凉拌,总不能不让对方买鸭子。”   黎荞说着有些庆幸,鸭货的具体调料表,一直掌握在自家人手里。而且,买那些调料时,他还特意使用了障眼法,多买了好几种调料。   配成调料包时,也特意将各种调料都磨得碎碎的,旁人绝对看不出他都添加了哪些大料。   不过,鸭货鸭货,鸭子是无法取代的,不管是鸡还是大鹅,都代替不了鸭子。   所以,货源的话,他得自己想办法。   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韩宁家。   他想雇人直接出城去农户家里收鸭子。   他不信对方能将城外的鸭子全买下来。   况且,除了城外的鸭子,盛京城内一些百姓家里也养了鸭子。   还有一些大户人家会在自家庄子上养家畜,以自给自足。   此时的确没有专门的养鸭场,但是,想买鸭子的话,那比买牛乳容易多了。   黎荞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两个小崽子已经吃过晚饭,由黎夏和赵深照看着,余下一家子都在等着他和黎大山吃晚饭。   饭桌上,他没流露出什么异样,只说明日在铺子外贴出木牌牌,今后铺子直接向盛京城内的百姓买鸭子。   他这话出来,饭桌上的气氛一下子就有些凝重。   郑浅浅气鼓鼓的问:“小叔,是英国公府搞的鬼么?圣上不是下令说今后不许他们再挑起争端了吗?”   “这也不算是挑起争端,总不能不让对方买鸭子吧。”   黎荞倒还轻松,脸上能笑得出来:“对方可能也想做鸭货生意,所以去买了鸭子,这只能算是商场上的竞争,算不上挑起争端。”   “……可是,他们就是在欺负咱们。”   郑浅浅磨牙,还握紧拳头轻轻砸了下饭桌。   黎大山见状,赶紧抓住他的手轻轻揉了揉:“别砸疼了,不然受疼的是你自己。”   郑浅浅闻言,给了他一个白眼,但也没再说话。   黎荞拿起筷子,招呼众人吃饭:“浅哥儿,你不是想吃烤鸭么?快吃。”   他说着拿起一张薄薄的很劲道的小饼,夹起几块鸭肉,又抹上酱,然后递给了陶竹:“你也吃。”   陶竹接了过去,也笑着招呼郑浅浅赶紧吃。   反正天塌不下来,饭还是要吃的。   郑浅浅叹了口气,拿起一张大薄饼,先是往饼上夹了炒得香软的粉条,然后才又夹了几块鸭肉卷了起来。   他喜欢这么吃。   不管了,先吃了今日的烤鸭再说明日的事儿。   翌日,黎荞到了翰林院之后照常看书,记笔记,很快到了中午,这一次,他主动拿着饭去找辛知。   辛知家应该养了鸭子。   与辛知交好的几户人家也都是大户人家,家里肯定也养了鸭子。   辛知听黎荞说完此事,很是气愤,他想法和郑浅浅的一样,若这真是英国公府干的,那英国公府就是在挑起争端!   “算了,此等小事,也不好拿到圣上跟前告状。圣上日理万机,最近心情也不怎么好,我还是不要去烦他了。”   黎荞表现的很看得开。   但辛知却是要捶桌子:“太可恶了,这是要断你家的财路啊。”   “我家财路那么多,对方可断不了。”黎荞笑。   辛知见状,压低了声音,凑到黎荞跟前道:“说起来,英国公府也有不少产业,不过,从前他们府主要是靠自家田地的产出,他们家的铺子不少,但大多数生意都一般,后来出了个不一般的,但干的是缺德生意。”   “噢?什么缺德生意?”黎荞好奇。   自打和吕文荣闹了矛盾,他在日常生活中一直在暗暗的搜集英国公府的消息。   但他不能将此事做的太明显,而且他人脉不广,所以到目前为止,他收集到的都是一些表面的信息。   缺德生意这个,他还真不知道。   “赌坊。”辛知没卖关子,直接给出了答案。   “这样啊……那的确有些缺德。不过,好歹是救驾有功的英国公,竟然正大光明开赌坊么?”   “当然是挂在旁人名下了,不然就得入商籍了。而且,普通人哪里知道这个,就是勋贵圈也没多少人知道。”   “他自己不要脸,豁得出去干这个,谁还能拿他怎么办?他又没违背大盛律法。”   辛知说着叹气。   开赌坊又不犯法,国公开赌坊,也不犯法,就是说出去不好听。   但暴利。   赌坊来钱比其他行业快多了。   黎荞长长的哦了一声,又道:“那你给我说说盛京的赌坊,我想了解一下。”   “你了解这个干啥?”辛知睁大眼睛:“赌博害人!”   “我知道。放心吧,我不赌,也对赌博不感兴趣。”黎荞说着摸了摸鼻子,做出不好意思的模样:“我已经浪子回头了。”   原身的那笔烂账,他早切割了。   “行吧。”辛知想了想黎荞过去的行径,自打改邪归正后,的确是对赌博不感兴趣的样子,于是他道:“大盛虽然不禁赌坊,但这一行业毕竟害人,所以大盛律法对赌坊有诸多限制。”   “一个城市,只允许出现一个赌坊,而且还要纳重税,其他生意都是交三成的商税,赌坊得交五成。”   “盛京因为是京城,所以,赌坊的个数比其他城市多,足足有三个。”   “在这三个赌坊外,若是再有人悄悄开一些见不得光的小赌坊,那一旦被发现,就是砍头的重罪。”   “目前盛京的三个赌坊,一个是英国公府开的,目前已经存在十多年了,挺热闹。”   “另外两个,自大盛建立之初就存在了。”   说到此处,辛知将声音压的更低,几乎是凑到黎荞耳边只用气音了。   “其中一个时间最久的,是太上皇开的。”   黎荞:“?”   他睁大眸子,怀疑自己听错了。   太上皇开的???   刚才他还骂英国公开赌坊缺德,这……   辛知一看黎荞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赶紧解释:“太上皇开的这家赌坊特别规矩,门口站着两个凶神恶煞的大汉,每一个赌徒进去前,这俩大汉都会强调一遍赌博的危害,劝那些人离开。”   黎荞:“……”   还有这样做生意的?   “而且,赌坊内不许抽老千,不许打架,虽有打手,但也只是维护赌坊内的秩序。也不许那些赌徒在赌坊内借债,甭管是向赌坊借还是向其他人借,都不行。一旦手里的钱花完,那就滚蛋。”   “反正规矩特别多,太上皇是把这赌坊当正经生意做,但就是因为太正经了,所以现在生意不好了。”   黎荞:“……”   行吧。   原来是这样做生意的。   那太上皇爱民如子的人设没崩。   想来太上皇是觉得与其把这门缺德生意交给旁人闹出家破人亡的惨剧,那不如由他接手定下种种规矩。   “那剩下那一家赌坊呢?”黎荞又问。   “剩下那一家赌坊,是先皇后开的,先皇后不在了,就落在大皇子手里了。”   “这家赌坊也很规矩,毕竟是先皇后嘛。”   “虽然这两家赌坊规矩多,但之前只有这两家赌坊在,所以之前这两家赌坊生意很不错。”   “但十多年前,英国公腆着老脸找太上皇哭诉英国公府人多开销大,有些入不敷出,所以想要一门能挣钱的生意。太上皇不好抹了他的面子,便允许他开了这第三家赌坊。”   “太上皇也给他家的赌坊制定了一系列的规矩,但随着太上皇退位,而且太上皇之前总是出门游山玩水,于是,英国公府的赌坊就渐渐不那么规矩了。”   “但一直没闹出大乱子,所以太上皇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说完这一长串的话,辛知立马起身倒了杯茶水。   说了这么多,他口都渴了。   但黎荞的疑惑还没解完,等他喝完了,便又问:“堂堂英国公府,会入不敷出?”   “他家的田地,肯定比你家多吧。”   “对,比我家多不少。但是,田地的产出其实没你想象的那么多,种的都是寻常的农作物,这些粮食留下够他们府上自己吃的,余下的能卖多少钱呢?”   “就像是我家,一年也才几万两的进项。和你这种擅长发现、制造商机的天才不能比。”   “进项少,但花钱的地方多,就吕文荣那种养一帮文人、包养头牌、去赌坊一掷千金的做派,只靠着田地里的出息,哪里够他随意逍遥。”   “况且,除了吕文荣,英国公府其他人也各个都能花钱,人家是高高在上的英国公府,寻常的吃的喝的穿的用的,人家看不上。”   辛知说着撇了撇嘴巴,脸上全是嘲讽。   “……这样啊,原来英国公府竟是表面光鲜。”   黎荞这下子是真的震惊了。   “那是从前,现在人家有赌坊,日子可滋润了。”   辛知这下子不只是撇嘴巴了,他还翻了个白眼,堂堂国公挣这种缺德钱,不要脸!   黎荞听罢这话,眼珠子转了转,问:“所以说,那家赌坊其实是英国公府的支柱了?”   “是啊,自从他家的赌坊开了,其他两家赌坊生意就不怎么好,近年来更是一落千丈。”   “但哪怕生意不好,太上皇和大皇子也坚持开着,这门缺德生意,得由他们镇着,不然指不定闹出多少人命呢。”   “明白了。”   黎荞点头。   辛知这番话信息量真的好大。   不愧是勋贵圈的,随随便便向他吐槽一番,所含的干货就超过他寻常收集的总和。   原来英国公府的支柱产业竟然是赌坊。   就这种家风,怪不得吕文荣能对他肆意嘲讽想辱骂就辱骂。   既然英国公府自身留下这么大的漏洞,那就别怪他去摇晃这根支柱。   呵。   黎荞心情大好,下班了回到家,瞧见黎小睿正在玩滑板车逗两个小崽子玩,便跑过去抱住黎小睿就是一个举高高。   黎小睿乐的咯咯笑,清脆的笑声响彻整个院子。   将黎小睿放下,黎荞又跑过去从陶竹怀里接过了黎长风小胖友,他对着黎长风小胖友的胖脸蛋狠狠亲了几下,又从黎夏怀里接过黎云帆小胖友。   陶竹瞧着他这副模样,有些好奇:“今天心情很好?”   “还成。”黎荞亲了黎云帆小胖友几下,然后拉着陶竹回暖房。   英国公在挣缺德银子这事儿一定要告诉陶竹,让陶竹也跟着乐一乐。   有命挣,没命花!   *   作者有话要说: 第136章 麻将,斗地主 全篇都是这两种玩法   “怎么能挣这个钱呢, 堂堂国公,实在是令人不齿。”   陶竹听完黎荞的一番话,也是皱眉, 语气中全是鄙视。   “可不是,不要脸。”   黎荞狠狠点头。   都已经是国公了,还干这种缺德生意,也不怕那些家破人亡的半夜找他索命。   “但这是太上皇允许的。”   陶竹抿紧了唇。   太上皇都不管,他们夫夫在这义愤填膺的有什么用。   “若是他英国公府再这么作下去, 肯定要完蛋。”   黎荞抓住陶竹的手,不轻不重的摇了两下:“虽然他救过太上皇, 但太上皇肯定不会一味的纵着他。”   “也是。谁能想到, 盛京的两家赌坊,竟是太上皇和先皇后开的呢。”   陶竹还是觉得惊奇。   “说起来,我还没进过赌坊呢。”   他说着歪了下脑袋, 水眸瞧着黎荞, 看黎荞脸上的神色不变,这才试探着问:“赌坊是什么模样的?跟话本小说里写的一样么?”   他对黎荞的从前不感兴趣, 因为那不仅是黎荞的伤心事,而且那个烂泥一般的黎荞也不喜欢他,所以他没打探过黎荞从前的事儿。   可现在连太上皇都开赌坊了, 他有些忍不住心里的好奇了。   黎荞被陶竹这反应逗笑, 凑过去亲了亲他, 这才道:“不用这么小心翼翼,我早走出来了, 可以坦然面对。”   他说着搜寻了一下原身的记忆, 然后才道:“和话本里差不多吧, 平城的赌坊因为天高皇帝远, 太上皇管不着,所以乌烟瘴气的。”   “里面抽老千的特别多,但我当时又蠢又笨,看不出来,于是就一直输,最后输的倾家荡产,还差点儿被砍掉一条腿。”   “……好可怕。”   陶竹水眸睁大。   “是啊,小地方,距离盛京远,而且江知县也不可能管的那么细致,平城的赌坊可不就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了。”   黎荞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赌博这个东西,一旦染上,那就真的很难戒掉。   赌赢的,就还想继续赢。   赌输的,则是想要赢回来。   但人家开赌坊的,怎么可能让没钱没势力的普通人一直赢呢,所以啊,凡是赌博,十赌十输。   可是,偏偏有句话叫做小赌怡情。   怡情。   让心情愉快。   这四个字足以说明虽然赌博害人,但偏偏又是很多人难以彻底拒绝的天性。   想来也是,逢年过节,亲朋好友聚在一起,总得玩点什么吧,别说是娱乐方式匮乏的古代了,就是现代,那也有无数人沉迷此道。   因此,太上皇没有压制这种天性,而是亲自开了赌坊,用种种规矩限制人们大赌,只让进去的人小赌。   连太上皇都在顺应人们这种天性,而不是一味的压制,那他搞出一点新花样,只放在太上皇的赌坊里,应该也不算缺德吧……   真的不算缺德吧?   他一向是有仇必报的性子,英国公府这么招惹他,默默忍受不是他的风格。   心里有些拿不定主意,他便对陶竹道:“若此次的鸭子事件真的是英国公府做的,那咱们是不是应该回击?”   “应该回击。但怎么回击?”   陶竹眉心拧了起来,有些担忧。   “他不是开赌坊么?咱们和他抢生意,把他赌坊里的人都带到太上皇那边。”   “……这个生意怎么抢?”   显然,陶竹理解不了他的思维。   “就是想一些新奇的玩法,好为太上皇的赌坊招揽客人。”   “这样么?”陶竹的眉毛渐渐皱起:“虽说太上皇的赌坊是正经赌坊,但若是你想出来的新颖法子太过吸引人,以至于好多人沉迷,那这不是在造孽么?”   “……你说的对。”   看着陶竹那双清澈的眸子,黎荞点头,不过,他笑着问:“你就这么笃定我能想出新奇的玩法?”   “当然了,你这么聪明。”   陶竹一脸理所应当的点头,但随后又道:“他做这个缺德生意,那就让他英国公府自己做好了,咱们不掺和。”   “不就是鸭子么?咱们从其他途径又不是买不着鸭子了。”   “好,听你的。”   看着陶竹脸上的认真,黎荞笑着握紧了他的手。   既然竹哥儿这么说了,那他换一种手段。   想办法搞残英国公吧。   都这么大年纪了,好好享福不好么?整日瞎蹦跶什么,干嘛非得跟他这个小伙子过不去呢。   黎荞听陶竹的话,不打算去摇晃英国公府的支柱产业了,但是,万万没想到在他家鸭货铺子挂出收购鸭子木牌牌的第二日,京城里突然冒出来一家空铺子,也挂出了收购鸭子的招牌,价格是每斤比他家的高两文钱。   而且,在盛京城门口,也冒出了一家收购鸭子的摊子。   这摊子向城外所有农户收购鸭子,价格也是比黎荞家每斤高两文钱。   一般来说,农户养的鸭子都是两三斤重,一斤高两文钱,那么一只鸭子就能高出四到六文钱。   这对于农户或普通百姓而言,不是小钱。   所以,在五日之后,鸭货铺子那边就收购不到足够的鸭子了。   而此时,辛知这位包打听,也打探出来背后到底是谁在抢购鸭子了。   还真没冤枉英国公府。   的确是英国公府干的。   鸭货铺子的利润太大,小小铺子,里面的伙计加一起还不足三十人,但一个月的盈利竟然有三千多两,这实在是太让人眼红了。   一年就是四万多两,这快赶得上辛知家里田地一年的出息了。   而且,这还只是盛京一地的利润。   黎荞在三柳村的那个鸭货作坊,一年也好几万两的利润。   若是英国公府在老家也开一间类似的鸭货铺子,那么一年的利润定然也有这么多。   两地一相加,那妥妥十万两朝上啊。   关键还不费什么精神、气力,只要把方子搞出来,余下的等着赚钱就行了。   这换谁不眼红?   “黎兄哇,你这铺子来钱的速度,比那赌坊也差不了多少,怪不得英国公府会心动。”   辛知忍不住感叹。   黎荞闻言,立马反驳:“我这是正经生意,和赌坊不一样。”   “我就是打个比方。”辛知啧了一声,随后又问:“那现在你怎么办?我家虽然养了鸭子,但就算是加上我家的亲朋好友,那也供不上你家的铺子。”   在鸭货铺子出来之前,他们这些人家对鸭子谈不上多喜爱,所以养的不多。   黎荞叹气:“欺人太甚。”   “其实,我家可以帮你养鸭子,我家不缺地。但现在养有些晚了,肯定供不上明日的货。那要不你去找圣上告状?他这妥妥属于恶意挑起争端。”   辛知只能这样建议。   “我再想一想吧。”   黎荞还是摇头。   盛鸿虽然是站在他这边的,但是,若是有什么事儿都去寻盛鸿,那肯定会给盛鸿落下一个无能且事多的印象。   盛鸿的偏向,应该用在刀刃上。   不过,英国公府断他财路,这属实过分了。   虽然他的财路不只这一条,但这种恶意竞争,他不能惯着。   而且满盛京的人都看着呢。   若是这一次他怂了,那今后说不定各种阿猫阿狗都会过来欺负他。   回到家,吃过晚饭,等郑浅浅带着黎小睿回了正院,黎荞这才与陶竹说起了他的打算。   “我知道赌博很缺德,但是,咱们可以给太上皇提议,每局限额,根据那些客人的身份,若是普通小百姓,那每局只能玩五文钱、十文钱这种,若是富人贵人,那么每局只能押五两、十两这种的。”   “你觉得如何?”   太上皇既然给自己的赌坊加了那么多限制,那应该能同意他这个提议吧?   陶竹听完黎荞此话,眨了眨眸子,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才道:“你这种的,只能吸引一些想小赌一把的人吧,那些真正想豪赌的,肯定还是去英国公府的赌坊。”   “对,但最起码也能抢走一些他家的客人。咱们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陶竹想了想,点头:“是咽不下这口气。”   一旦决定要做了,他立马开始催黎荞:“你快想有趣的新玩法,大不了今后咱们多捐些银子。”   黎荞闻言笑了:“好。看是英国公府研制出鸭货的配方快,还是我想新玩法的速度快。”   现在英国公府只是购买鸭子,还没有真的开铺子,对方应该还处在研制鸭货做法的阶段。   既如此,那就比速度吧。   如今赌坊的玩法不算多,最最最常见的是掷骰子,推牌九,叶子牌。   掷骰子就不说了,这个最简单,也是最常见的。   推牌九,这个玩法比较复杂一些,但黎荞看中的是它的外形,这个外形和麻将差不多,所以,他即便是制作出麻将,那也不会惹来怀疑。   还有叶子牌,此时叶子牌的玩法很简单,上面绘着一些飞禽走兽,猛兽吃小兽是基本的玩法。   黎荞看中的自然不是它的玩法,而是它的外形。   叶子牌是纸牌。   所以,他即便是制作出扑克牌,那同样也不会惹来怀疑。   “苦思”了五日,黎荞将麻将和扑克牌做了出来。   他直接借用推牌九所用的木牌,制作出了整套的麻将,并取名叫麻雀牌。   麻将做出来之后,他拉着陶竹和黎大山郑浅浅一起玩。   前几局陶竹和郑浅浅黎大山都磕磕绊绊,必须得一边看纸张上所写的规则一边出牌。   但麻将这东西的魅力毋庸置疑,玩了几局之后,三人都上手了,一个晚上玩下来,他们已经被麻将征服。   散场之前,郑浅浅嚷嚷着明日还要玩,让黎荞下班早些回来。   黎荞笑着点头。   但等第二日下班之后,他又拿出了扑克牌。   扑克牌的玩法很多,但大多数他已经记不太清了,他上辈子忙着打工,末世后也没空玩,他现在只记得斗地主和打升级这两种玩法了。   不过他也不慌,一个斗地主就足以展示扑克牌的魅力,他记得他读大学时,他的三个室友虽然也玩各种手游端游,但斗地主一直没放下过。   因为斗地主玩法多样,而且快速便捷,随时随地都能开一局。   不过,这个时空可不能叫斗地主,因为凡是勋贵,其实都属于地主,家家户户最起码都有万亩田地。   黎荞给斗地主改了名,把大王小王改为大招财猫,小招财猫,而这个游戏则是改为斗恶霸。   斗地主比起麻将,玩法更简单,只玩了三局,陶竹郑浅浅就上手了。   郑浅浅这一玩,登时连黎小睿都顾不上了。   这个斗恶霸似乎比麻雀牌更有趣哈,一局很快就结束了,而且三个人就可以玩,不必非得凑够四个人。   昨日他和黎大山都在玩麻雀牌,只能将黎小睿交给黎夏和黎二山看着。   可玩斗恶霸的话,他只需要将黎小睿交给黎大山就成了,他和他小叔竹叔三人就能玩!   “浅哥儿,这两种这玩法你最喜欢哪一种?”   散场时,黎荞问郑浅浅。   郑浅浅犹豫了一下:“都喜欢。但斗恶霸咱们仨就能玩,我更喜欢斗恶霸。”   黎荞闻言一下子就笑了:“没错,反正各有各的好。”   麻将和斗地主的魅力,哪怕换了一个时空,照样可以横扫男女老少啊。   十一月初,黎荞给盛鸿递了折子。   盛鸿照样召见了他。   等听完他的介绍之后,盛鸿半信半疑的拉上钱三,先与他、钱三玩了几局斗地主。   还是带银子的。   每局十文钱。   玩了五局,黎荞当了四局恶霸,胜了四局,盛鸿当了一局恶霸,结果输了。   盛鸿瞧着黎荞跟前那一小堆铜板,捋起了袖子,吩咐钱三去请太上皇过来。   很快,盛钧过来了。   这还是黎荞第一次见盛钧。   他平日里单独见盛鸿的次数都不多,更何况是盛钧。   今年年后盛鸿病倒,盛钧主持朝政时,他官职太低,十日才能上一次大朝会,还是站在太极殿外,根本没机会见着盛钧。   第一次见盛钧,倒也符合黎荞的想象。   盛钧虽然年逾七十,但身形依旧魁梧,和平易近人的盛鸿不同,盛钧身上带着一股子天威不可犯的贵气和威严,一双眼睛犀利的厉害。   黎荞与之对视了一眼,心中登时打了个突。   这气势,比他上辈子见过的九级异能者还具有压迫性。   不愧是开国帝王。   他恭敬的行礼:“微臣拜见太上皇。”   “起来吧。”盛钧随意招了招手,示意黎荞起身,他径直朝着盛鸿走去:“听钱三说,黎荞此次整出了新玩意儿?”   “对,叫斗恶霸和麻雀牌。”   盛鸿笑着解释,请盛钧坐下,然后才解释斗地主和麻将的具体玩法。   盛钧身为赌坊的老板,对赌博的各种手法很是熟悉,听完盛鸿的介绍,他眼底闪过一抹亮光。   招呼黎荞和钱三上桌,几局玩下来,他看向黎荞的眼神和蔼极了,犹如看金元宝似的,每一根眼睫毛都透着满意。   “小黎啊。”一开口,这称呼也亲切了起来。   “你是打算把这麻雀牌和纸牌上交给朕?”   “回太上皇的话,是。不过,微臣有一请求。”黎荞立马道。   “说来听听。”   盛钧语气温和。   “微臣希望能给玩这两种牌的客人加一点限制,小赌怡情,这两种牌只能算是消遣的手段,能逗得客人一乐,那微臣制作这两种牌的目的便达到了。”   “微臣不希望客人往里面投入大把的金钱,毕竟只是两种玩意儿,心情愉悦才是最重要的,金钱是微不足道的。”   黎荞恭声道。   这话一出,盛钧立马笑了,指着黎荞对盛鸿道:“皇帝,你听听,这是怕朕搞的人家破人亡啊。”   不等盛鸿回答,他又问黎荞:“既然这么怕朕搞得人家破人亡,那你为何又制作出这两种牌?”   “回太上皇的话,微臣曾经因为赌博,差点儿被砍掉一条腿,所以微臣深知赌博的危害。但随手玩两把是人之常情,所以微臣就想了两种新玩法,好给想要随便玩几把的人提供一种新的消遣方式。”   “啧,满嘴的胡说八道。”   盛钧摇了摇头,看向了盛鸿:“皇帝,你说是不是?”   盛鸿笑着点头:“父皇说的对。”   黎荞:“……”   他垂着眸子,没辩解。   心里却是忍不住嘟囔,这父子俩肯定知道英国公的小动作了,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下一秒,盛钧又道:“虽是胡说八道,但也算是有道理,小赌一把,的确是人之常情,是靠着律法禁不了的。”   “既然你提议了,那朕答应你,给这两种牌加上限制。”   “但这么一来,盈利就会很少,你分到的银子,也会很少。”   “谢太上皇好意,但这个银子,微臣就不要了。”   黎荞赶紧拒绝。   盛钧闻言,看向了盛鸿。   年轻人还挺讲究哈。   道德底线够高。   “既然黎爱卿不想要,那就算了。”盛鸿道。   “行,不要便不要吧。”盛钧说着便又去推桌子上的麻将:“来来来,再玩几局。”   正事谈完,可以继续玩了。   这小黎看上去温和无害跟个小白兔似的,结果一出手全是狠招,上一次当街大骂英国公,此次一出手又精准掐住了英国公府的钱袋子。   就这性子,若是放在他打天下那会儿,所立的功劳,八成不输给英国公。   黎荞是下午进宫的,但一直到深夜九点才出宫,盛钧拉着他把麻将和斗地主换着玩,今天他运气不错,进宫的时候身上没带一文钱,但出宫时,怀里揣着三个十两的银元宝。   这肯定是一个好兆头,预示着他这反击有效。   事实证明,黎荞的迷信想法是正确的。   盛钧雷厉风行,三日后就在自己和大皇子的赌坊推出了麻将和斗地主。   并且如他所建议的那般,根据赌客的身份,给出不同的限制。   普通小百姓只能参加平民局,每局一人最少押五文钱,最多押十二文钱,但不管押多少,赌坊都要抽两文钱当做盈利。   也就是说,四个平民玩一局,赌坊抽成八文钱,瓜子茶水等钱另算。   富人贵人有单独的雅间,每一局最多只能押五两银子,最少押一两银子。   但每人不管押多少,赌坊都要抽一两当做盈利。   也就是说,富人贵人一局下来,赌坊能挣四两银子。   盛钧的思路跟盛鸿是一样的,专门挣富人贵人的银子。   不过,一两五两的,对于很多富人贵人来说,这根本不算什么,他们都舍得掏这个银子。   不管是麻将还是斗地主,其魅力只需要半天就能展示得淋漓尽致,进赌坊玩的,甚少有人能抵抗得住。   所以,不足五日,中午吃饭时,辛知便把太上皇和大皇子赌坊推出了新玩法一事告诉给了黎荞。   “听我表哥说很有趣,而且玩的也不大,怎么样,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玩两把?”   黎荞听罢此话,笑了。   不错。   这个传播力度,远超出他想象。   他以为最起码得半个月辛知这个小喇叭才能与他提起此事呢。   古代的娱乐手段真匮乏啊!   “我不玩了,你去玩吧,不过,你帮着注意一下英国公府的赌坊呗,看他家生意如何。”   这才是黎荞的目的。   辛知何其聪明,听完黎荞此话,愣神之后,立马追问黎荞和麻将、斗地主的关系。   等黎荞承认之后,他激动的拍桌子。   黎兄厉害啊!   他拍着心口向黎荞保证,他明日就派人去英国公府的赌坊门口盯着,看客流量有没有减少。   英国公府赌坊的客流量,自然是减少的。   凡是喜欢去英国公府赌坊玩的人,都是好赌之人,听说另外两家出了新玩法,虽然每局玩的不大,但是,只凭着新玩法这一点,就足够吸引这帮人去见识一番了。   这一见识,就有些走不出来了。   虽然每局玩的小,只有几文钱或者是几两银子,但架不住这两种玩法魅力大,屁股一旦坐下,那就离不开了。   而且,每局虽然玩的小,但若是玩一整天,那数额其实也不小了,每一局的时间短,很快就能再来一局,这一整天下来,若是运气不够好,那也能输上几两甚至是几百两。   对于普通百姓而言,几两银子不是小数目。   对于富人贵人而言,除非是黎荞这种百万巨富,不然几百两也不能算是小数目。   正因为此,所以很快这两家赌坊又改规则了。   每人输到一定数额的银子,那就半个月内就不准再玩了。   这规则一出,顿时惹来众人的不满,运气不好已经很倒霉了,结果还不让继续玩?   这还没尽兴呢就不许玩了,这太过分了!   但是,这两家赌坊背后之人势力实在是大,甭管谁闹事,通通扔出去。   扔了几个人之后,无人敢闹事了。   哪怕不满,也只能接受。   而且,感受过麻将和斗地主的快乐之后,在没有过瘾之前,从前那些掷骰子推牌九的玩法,已经勾不起他们的兴趣了。   无趣。   在这种情形下,英国公府的赌坊,生意自然是一落千丈。   谁还去玩那种老套的啊,没意思。   虽然这两家赌坊不准输的太惨的人继续下场玩,但不禁止他们站在一旁观看,站在一旁看别人玩也比去玩那些老套的有趣。   搞清楚这一点儿,英国公夫人气得又想拉上人打上黎家。   欺人太甚啊!   *   作者有话要说: 第137章 英国公府又成为笑话 黎荞的反击   英国公府。   七十岁的老夫人坐在花厅当中, 瞧着面前跪着的几位管事,一张脸阴沉似水,将手中的拐杖咣咣的直往地上砸。   “你们几个废物, 那黎荞在赌博这块都想出新玩法了,你们却是连个鸭子都做不出来,老身要你们何用?!”   几个管事低着头,暗暗叫苦。   他们早就派人跟踪负责采买鸭货调料的黎家人了,但是, 那鸭货调料竟是需要用到几十种调料,这么多调料, 光是按照比例去配, 那就得花费不少功夫。   这不能怪他们啊。   他们雇佣的也是名厨。   但这几位名厨琢磨俩月也没琢磨出来,他们有什么法子?他们总不能自己上吧。   老夫人看这几位管事都不吭声,心中的火气更旺。   他们堂堂英国公府, 竟是奈何不得一个小小五品官了, 英国公府的面子已经被那黎荞给狠狠踩到地上一次了,此次若是不反击, 那英国公府的面子真的要彻底沾地上揭不起来了。   况且,除了面子外,还有银子!   英国公府一众铺子的利润加一起都比不上赌坊的一半, 现在赌坊客流量骤减, 这个月的利润史无前例的低。   他们英国公府的钱袋子要瘪了!   没钱花, 这可是比面子受损更严重的事儿,这咋办?   老夫人犯愁之下, 觉得只骂不足以让这几位管事记住今日的困境, 便命人给了这几位管事十板子。   刚打完了人, 英国公回府了。   英国公是去找五皇子商议对策了。   没想到黎荞这小子挺能蹦跶, 但偏偏五皇子又向圣上承诺过不会打击报复黎荞。   太棘手了!   老夫人瞧见英国公紧皱的眉头,心中登时明了。   这是没有寻回良策啊!   “五皇子说了,暂时不要动那个姓黎的,咱们的铺子,照常开业。”   “虽然味道有些输给那个姓黎的,但现在黎家鸭货铺每日的鸭货少了许多,那些食客在黎家鸭货铺买不到想吃的,自然会去咱家的铺子。”   英国公沉着脸道。   这是他和五皇子商议半天,最终得出的解决法子。   已经买了那么多鸭子了,总得用上啊。   而且,除了鸭货外,那些热饮其实很好做,那几位名厨已经将几种饮品做出来了。   只靠着饮品,应该也能挣不少银子。   在赌坊失去的客人,十有八九能在鸭货上找回来。   老夫人听了此话,当真是气的心口疼:“这么一来,他又骑到咱们头上了,指不定有多少人在看咱们府的笑话!”   英国公闻言,眼睛一瞪,气道:“谁让你找的都是废物,早点儿把鸭货的方子琢磨出来,那不就没这事了?”   “你!我这是为了谁啊?要不是家中银子供不上你们爷们的大手大脚,我会打鸭货的主意?!”   老夫人抬手去揉心口,没良心啊!   “谁大手大脚了?那是为了给五皇子拉拢人必须得有的花销!想立从龙之功,却不想掏银子,天下哪有此等好事?”   “你少拿这个糊弄我,当我不知道你们都拿银子干啥了?堂堂国公爷,八十岁的人了,还去霍霍人家十六岁的小姑娘,呸!不要脸!”   老夫人气的抓紧了手中的拐杖,恨不能抽到英国公身上。   英国公被揭了老底,顿时有些不自在,他甩了甩袖子,黑着脸丢下不可理喻四个字,然后便径直出了门。   就这种动不动张牙舞爪的母老虎模样,他瞧见了心里就犯堵。   他当然得去寻温柔可人的解语花了。   英国公甩袖离去,老夫人气得想要抹泪。   但是,想到府里的情况,她也只能收拾心情,准备让铺子提前开业。   就目前这个情况,必须得快速反击。   一是赶紧把损失的银子挣回来,二是让盛京人瞅瞅英国公府的手段。   能捞回面子就捞回多少面子吧!   十一月底,盛京城里出现了一间比黎家鸭货铺更大装修得更好的鸭货铺子。   这间鸭货铺子跟黎家鸭货铺子一样,出售鸭货、素菜、饮品,和黎家鸭货铺子不一样的是,这间鸭货铺子从上午营业到晚上,客人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   很快到了腊月,刚进入腊月就下了一场大雪,雪足足到膝盖那么深,半夜黎荞坐着牛车去上朝,差点儿就迟到了。   今日本该有朝会,但盛鸿体恤百官,没让百官上朝,若是有什么事儿,可以给他递折子。   黎荞不由在心里狠狠夸了盛鸿一通,明君呐!   就这种天气,若是上朝,那他最起码得在大殿门口迎着小寒风站半个时辰,幸好!   不过,即便没上朝,今日也不怎么暖和。   他升了官之后,依旧和李大人段大人在一间屋子,屋子大且空旷,在这种情况下,身边即便是放着炭盆,那也热乎不了。   今日依旧是读书。   自打升了官,他就专职读书,一本接着一本,翰林院的藏书他读了差不多十分之一了。   认真看到中午,午饭时间到。   辛知端着托盘,又跑来找他一起吃饭。   今天天冷,所以他的饭食除了常规的两菜一汤外,还多了碗驱寒的酸辣汤。   酸辣汤里放了足够多的醋和辣椒,一口喝下去,味道相当冲。   辛知龇牙咧嘴的喝了一口,登时不愿意喝了。   他看向一旁拿着勺子一口接着一口喝的面不改色的黎荞,心中顿时生出敬佩。   虽然说黎兄从前过了不少苦日子,但如今富裕了还能每次都将食物吃得干干净净,这实在是可贵。   只是,如此纯良无害的人,却是一直在被人欺负。   “黎兄哇,要不你家的鸭货铺子暂时改做其他的吧?现在你家的卤味虽然卖的也还行,但终究比不上从前卖鸭货时。”   自打买不到足够的鸭子,黎家鸭货铺就出售其他卤味了,比如说卤猪头猪蹄、烧鸡等,味道不错,但因为不是独一份的,所以生意没从前好了。   而且,随着英国公府的鸭货铺子开业,黎家鸭货铺的生意就更不好了。   因为英国公府鸭货铺的饮品,味道竟是和黎家鸭货铺的差不多。   虽然英国公府鸭货铺的鸭货味道比不上黎家鸭货铺的,但谁让只有他家有鸭货呢。   再加上味道差不多一样的饮品,而且还一整日都营业,所以,英国公府的鸭货铺生意还可以。   据他手下人观察,这短短七八日下来,每天的纯利润差不多得有二百两。   这个数字可不算少,一个月就有六千两了呢。   这利润,虽赶不上英国公府赌坊全盛时期,但也绝对不算少。   唉。   想想就生气!   就算是黎荞将英国公府的赌坊给挤垮,但靠着一个鸭货铺子,那英国公府的损失补回去不少。   虽然算下来英国公府还是亏的,但所谓先撩者贱,英国公府既然先不要脸了,那就应该一文钱都挣不到啊!   黎荞看着一会儿愁眉不展,一会义愤填膺的辛知,两口将碗里剩下的酸辣汤喝完,然后才笑着道:“是打算做其他的了,从明日开始做火锅,自在,你可要去捧场。”   “火锅?”辛知一愣。   “对,这么冷的天,很适合吃火锅。”   “没问题。”辛知立马打了个响指:“明日恰好休沐,我一定去!”   但很快他又皱眉:“那英国公府那边咋办?就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挣钱?”   “先凉拌,我已经托韩家给我养鸭子了,等这一批鸭子成长起来,我家铺子的困境就解决了。”   不过,在此之前,他肯定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英国公府模仿他挣银子。   价格战,可以搞起来了。   黎家鸭货铺门前依旧挂着收购鸭子的木牌牌,不过每斤的价格提高了不少,比英国公府的鸭货铺子足足高了三十文钱——   一斤高三十文,那么一只两三斤重的鸭子,就能高出六十-九十文钱呢。   这个木牌牌随着火锅的推出,消息一下子就传开了,那些手中有鸭子的,赶紧往黎家鸭货铺送。   但是,短短一个时辰之后,英国公府的鸭货铺子也挂出了新的收购价格,每斤比黎家鸭货铺子高五文。   黎荞自然不怵,又换了木牌牌,每斤的价格,比英国公府高三十文。   这么一来,鸭子的收购价格,被黎荞给涨到了接近百文一斤。   按照黎家鸭货铺的情况来算,一只鸭子的纯利润大概有三百文,现在一只鸭子的收购价格高达两百多文,这么一来,一只鸭子的纯利润被压的只剩下二三十文。   就算是按照三十文来算,那么一天就算是做一千只鸭子,那么利润也只有三十两。   翻了倍,那也只有六十两!   就在英国公府一帮人心里呕得慌,还没决定要不要跟着黎荞涨价时,傍晚时分,黎荞又来一招更狠的。   他直接公布了几种饮品的做法。   凡是家里有石磨的,都可以自己亲自动手做。   几种饮品的做法,全都清清楚楚的写在了木牌牌上,就挂在黎家鸭货铺门口。   这一手一出,英国公府一帮人气的都呼哧呼哧喘粗气,就这么看不得他们赚钱?   宁肯把做法公布都不让他家赚钱,狠,姓黎的太狠了!   损人不利已啊!   有没有想过这么一来,黎家鸭货铺的饮品也卖不出去了!   蠢蛋!   等着铺子倒闭吧!   但是,满心盼着黎家鸭货铺倒闭的英国公府众人,被接下来的情形惊呆了。   黎家鸭货铺改卖火锅,但生意竟是不输给卖鸭货时?   而且,黎荞竟是又推出了新的饮品,几种饮品也卖的相当好!   整个铺子别说是倒闭了,这完全就是一扫上个月的颓势,又红红火火起来了。   怪不得敢把原先几种饮品的做法公布,原来是又有新饮品了。   不过,黎家鸭货铺的火锅就那么好吃?   腊月十五,黎荞正式放假。   放假之后,黎荞终于过上夫郎孩子热炕头的日子了。   每日陪着陶竹逗逗两个小崽子,顺便教导黎小睿一番,等到了晚上,就是固定的打牌时间。   郑浅浅迷上了打牌,不管是斗地主还是麻将,他都很喜欢,每天必须得玩。   家里虽然人多,但白日里黎二山和黎大山、赵深需要出去照看铺子,黎夏、陶竹包括他需要照看孩子。   黎和、黎乐、黎雨三个则是忙着做饭和洗洗刷刷,于是,能让他打牌的时间,基本上都在晚上。   这天晚上,依旧到了打牌时间,黎小睿被塞给了黎夏,两个小崽子被塞给了黎荞。   郑浅浅拉着陶竹和黎大山一起玩斗地主。   陶竹也挺喜欢玩斗地主和麻将的,但他的瘾没郑浅浅大,他玩了几局,扭头见黎荞坐在炕上,正抓着个小算盘给黎小睿讲解,而两个小崽子在黎荞身上爬来爬去,他不由笑了一下。   黎小睿是真喜欢黎荞这位小叔啊,玩着玩着就凑到黎荞身边去了。   “竹叔,快出牌啦。”   郑浅浅催了他一句。   “好好好。”陶竹扭过头,低头去看手里的牌。   黎大山也看向了炕上,见状,有点发愁:“这小家伙对算盘这么感兴趣,以后是想经商么?”   他和浅浅可是盼着这小家伙能跟他小叔一般好好读书金榜题名呢。   “经商也没什么不好,能赚钱是一件特别重要的事儿,看看小叔,很快又将鸭货铺子经营的红红火火,这不好么?”   郑浅浅已经有些改了想法了。   能随机应对各种复杂的形势,能一直往自家搂银子,这也很厉害嘛。   提起现在的鸭货铺子,黎大山登时想笑。   可不是,现在鸭货铺子的生意,一点儿都不输给从前卖鸭货时,他小叔调制的锅底,味道特别好。   而且,和其他火锅铺子不一样的,鸭货铺子的小料足足有几十种,客人可以随意调配。   只凭着这一点儿,就足够吸引不少客人了。   火锅是咸的,麻麻辣辣的,吃多了会口渴,这时候最适合来一碗饮品了。   他小叔又推出了新的饮品:豆奶。   花生豆奶,核桃豆奶,要热的有热的,要冰的有冰的,比起之前那几种有些稠如同汤一般的饮品,这个豆奶更配火锅,口中麻辣燥热时,来一碗最合适了。   味道绝佳的火锅+新饮品,这生意能不好吗?   “对了,小叔,竹叔,我今日在铺子那边见到孟大哥和七皇子了,他们俩去吃火锅了。”   连一向节俭的孟大哥都请七皇子这位大人物去吃火锅了,这足以说明黎家火锅的优秀哇!   “嗯?”正低头教导黎小睿的黎荞闻言忍不住看向了黎大山:“他们俩什么时候去的?”   “下午人少的时候,两个人吃掉了十两银子呢,我给打六九折,亲情价。”   “嗯。七皇子神色如何?”黎荞问。   “看着挺和气的,就是一直没说话。”   “那你注意些,若是下次两个人再去,好好招待。”黎荞叮嘱道。   “放心吧,我有分寸的。”   黎大山立马拍了拍心口。   七皇子可是他小叔的靠山,而孟大哥又是他小叔的至交好友,他肯定不会怠慢这两人。   很快,牌局结束。   黎小睿和两个小崽子扛不住睡意,早就睡着了。   等黎荞和陶竹洗漱之后,郑浅浅这才抱起黎小睿和黎大山、黎夏离去。   陶竹上了炕,先是瞧了瞧两个小崽子,看他们俩睡的香甜,这才拿起棉布巾去擦湿漉漉的头发。   黎荞站在炕边,正在整理两个小崽子的尿布。   这些尿布是今早上黎雨洗的,在屋子里挂了一天,此时已经干了。   这个时空没有尿不湿,黎荞虽然不缺银子,但也没想过把这些尿布当做是一次性的。   小孩子皮肤娇嫩,这些尿布是拿棉布特制的,每一块都挺柔软,不会让两个小崽子不舒服。   陶竹瞧着他的动作,把憋了半晚上的话终于问出口了:“孟月和七皇子到底是什么情况?两个人竟然又去吃火锅了。”   “光是咱们知道的,这都两次了,咱们不知道的,怕是有好多次了。”   “孟月是想做什么?难不成他猜出了七皇子其实是小哥儿?”   黎荞听罢此话,手中的动作不由一顿。   “他猜出七皇子是小哥儿?”   “不然他为什么频频约七皇子出来吃饭?就算是有过一晚,但在世人看来,七皇子是男子,他还想和一男子有什么发展么?”   陶竹问。   黎荞:“……”   竹哥儿的分析,还挺有道理。   但是,七皇子八成在欺君,就算是知道七皇子是小哥儿,孟月还能将人娶回家么?   孟月这是要做什么?   而陶竹看黎荞不动了,一脸沉思,他匆匆几下将头发擦完,然后挪到黎荞身边,伸出手抱住了黎荞的腰。   “是我多嘴了,咱们不想这事了,你快收拾,收拾完了睡觉。”   孟月和七皇子,这话题有些沉重,他不该提的。   黎荞闻言,揉了揉他依旧带着水汽的头发,轻轻嗯了一声,目前来说,此事的确无解。   孟月到底在想什么?   这一次,虽然好奇,但他不能找孟月询问。   七皇子是小哥儿的事,他和陶竹得烂在肚子里。   将两个小崽子的尿布收好,他上了炕。   陶竹给他将头发擦了个半干,然后两人才躺到被窝里。   两个人没有干旁的,直接睡了,明日有事儿,得早起。   明日辛知要过来玩,黎荞在翰林院放假时答应过他,要亲自做烤肠给他吃,两个人得早起做烤肠。   烤肠刚做好,辛知便来了。   太上皇和大皇子的赌坊生意太好,辛知排不上号,一般人也没胆子在家里仿制麻将和扑克牌,所以辛知干脆跑来找黎荞过把瘾。   辛知这位包打听吃上烤肠之后,吐出来的话都是黎荞和陶竹爱听的。   “你们不知道,现在英国公府的气氛可凝重了,他府上的下人出来采买东西时,各个都是愁眉苦脸的。听说,如今他府上每日都有下人被打呢。”   “……这么狠么?”黎荞诧异。   “就是这么狠。”辛知手中搓麻将的动作不停,嘴巴也不停:“自从你把鸭子的价格抬上去之后,他家鸭货就没多少利润了,再加上你公布了几种饮品的做法,于是他家鸭货铺子的生意一下子就不好了。”   黎荞把鸭子的收购价格抬到接近百文一斤,英国公府捏着鼻子认了,以比黎家鸭货铺高一文的价格收购鸭子。   这么一来,英国公府的鸭货铺子虽然依旧出售鸭货,但利润却是没多少了。   “鸭货没挣到钱,白忙活一场,赌坊的生意也一落千丈,家里的钱源断了,这能不急么?”   “焦急却没法子,可不就拿下人出气嘛。”   辛知脸上满是幸灾乐祸。   活该啊。   先撩者贱,要是英国公府不打鸭货铺子的主意,那不就没今日的惨淡了嘛。   鸭货铺子没挣到钱,还把赌坊给搭进去了。   这笑话够他笑到明年了。   “现在我们勋贵圈都在看笑话呢,你们不知道,我们聚会时最热门的话题就是此事。”   黎荞听罢这话,看向了陶竹。   陶竹恰好也在看他。   夫夫两人对视一眼,一起笑了。   虽然过程麻烦了些,也损失了一点点银子,但又一次让英国公府成为笑话,挺好的。   看英国公府接下来还有什么招。 第138章 大运河开修 英国公府的招   黎荞等着接英国公府的新招式, 但是,英国公府一时间肯定是没新招的。   赌坊,英国公府想不出比麻将和斗地主更有趣的玩法。   鸭货铺子, 英国公府跟他一样自家也没养鸭子,想做鸭货,必须得向旁人购买鸭子。   他不计成本的将鸭子的收购价格给抬上去了,他自然不会降下来。   他不介意跟英国公府打价格战。   他可以打价格战,但英国公府打得起来么?   黎荞虽不知英国公府到底多有钱, 但论现银,英国公府肯定比不上他。   不蒸馒头争口气, 这价格战他是愿意打下去的。   但英国公府还能坚持到何时, 这真不好说。   就目前来说,英国公府八成没招了。   英国公府这个笑话,今年当定了。   不过, 也不能把太多的精力放在英国公府上, 他自己的小日子还是要继续过的。   腊月的每一天都过的飞快,很快就到了腊月二十三, 祭灶。   今天要祭灶王爷,还要吃灶糖。   黎荞家的灶糖是黎大山做的,很是酥脆, 随便咬一口, 掉的满地都是渣渣。   这种灶糖很好吃, 但黎大山拿着咬了两口之后,突然叹了口气。   “我想爹娘还有小山小兰了。”   灶糖是麦芽糖, 这叫他如何不想家里人。   虽然说今年黎夏成亲时他爹来了, 但余下的家里人没来, 已经一年半没见过了。   黎荞闻言, 沉默了一下,然后才道:“下次韩家商队回三柳村,给他们写信,让他们明年跟着韩家商队来一趟。”   “上一次大嫂没来,的确遗憾。”   “就怕我娘她不愿意来,家里事情多。”   黎大山说着又咬了一口灶糖,然后才叹气道:“这么看来,咱们黎家的人的确少,根本不够用。”   “可不是。”黎荞深以为然的点头。   黎家人看着挺多的,但谁让他如今的产业也多呢。   不过,盛京距离三柳村的确太远了些,哪怕是正常赶路,也需要一个半月,中间若是遇见天气不好,那在路上走的时间会更长。   若是把路修一修,那路上所花费的时间会缩短不少。   但这条路太长了,若是跟三柳村那般修出一条土坯砖路,他把全部家产搭进去都不够。   要是能把水泥折腾出来就好了。   他是会做水泥的,末世后学的,但目前没有合适的机会捣鼓出来。   陆路不行,他盯上了水路。   水路比陆路平坦,速度也快,更重要的是,盛鸿要修大运河。   在他考殿试时,盛鸿已经开始勘测大运河所途径的地点了,至于大运河所需的资金,则是按照他在院试时所写的法子,由大盛的有钱人出资。   他只在辛知那边听过一耳朵,辛知说很多人都想掏这个银子,但当时他没想过掺和一脚,所以听听也就过了,根本没往心里去。   但现在嘛。   若是大运河能从河西府经过,不,哪怕在原河省经过,那黎家人再来京城,肯定就容易多了。   不只是黎家人,那些前去平城购买粉条的商人,定然也会选择水路和陆路相结合。   到了那时,前往平城的商人会更多。   要想富,先修路,如今路一时间是修不好的,但大运河,盛鸿是下定决心要修的。   就是不知道大运河的路线确定了没有……   心中有疑惑,那自然得找人打探。   正好给赵大人的年礼还没有送出去,于是黎荞亲自动手准备年礼,今年的年礼依旧是鸭货和蛋糕,而且今年他种的草莓还算成功,所以今年给赵大人七皇子辛知准备的蛋糕是草莓蛋糕。   在这隆冬腊月,这蛋糕妥妥的能卖百两银子,非常拿得出手。   年礼准备好了,腊月二十四,黎荞和陶竹一起去了赵府。   赵大人是工部侍郎,此事找赵大人打探准没错。   到了赵府,见着了赵大人,因为有赵深和黎夏的亲事在,所以两家的关系亲近了许多。   赵大人听闻黎荞的来意,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黎荞这时机问的巧妙,经过一年半的勘测,大运河最近正要正式确定路线图呢。   但是吧,只要不是傻子,那都能看出大运河修好之后各处码头所带来的巨额利润和种种好处,因此,在勘测的过程中,一些大臣暗暗的找工部使劲,想改一下路线。   工部顶住压力,按照实际情况给出了最佳的路线图,目前从南到北,已经有好几段运河,把这几条运河连接起来,挖通,这是最便利最省事的方式。   但个别人不死心,还是想要修一修路线,最近趁着过年直接找上了盛鸿。   等年后盛鸿就要正式开始修大运河,目前正是需要银子的时候,赵大人觉得,若是有人肯出足够的银子,那这最佳的路线图说不定真的会绕一下道。   黎荞最关心的是大运河经不经过原河省。   按照目前的路线图来说,大运河经过原河省与东山省相邻的一个县城,这县城名叫微青县,因为那个县城有一个微水湖和一条青河,因此该县城取名为微青县。   微青县水多,地势也比较合适,因此大运河最佳路线图里有它一份。   虽然只有微青县这一小段,但大运河的确算是经过原河省了。   不过,在大运河动工之前,这最佳路线图能不能保住,还真不好说。修大运河是盛鸿向大盛有钱人预支银子,谁掏银子,那谁的话语权就大呗。   赵大人无法给黎荞打包票。   为了让黎荞直观的感受原河省微青县与平城的距离,赵大人特意拿出了工部的地图,其详细程度是外界接触不到的。   按照地图上所画,微青县与平城隔着一个府,不算近,但若是大运河真途径微青县,那到时候商贩们前往平城,定然是要走微青县的。   黎荞看了地图,心中有数,从赵家回去后,立马给七皇子府递了帖子,他明天想要和陶竹一起去给七皇子送年礼。   腊月二十五,黎荞和陶竹去给七皇子送年礼。   七皇子府挺大,但也很空旷,在外表和行事上,七皇子完完全全就是男子做派,府里没有丫鬟,下人都是男的,再加上一帮侍卫,府里边阳气极其盛。   黎荞忍不住在心里为孟月点了赞。   七皇子身边全是男子,但孟月不计较,就凭着这一点儿,足以说明孟月是个不错的人。   只是,这一对,他看不到什么希望。   在花厅见着了七皇子,行礼,落座,上茶水点心。   黎荞和陶竹寒暄了几句之后,便表明了来意,他们想打探一下,大运河微青县这一段能保住么?   七皇子听了黎荞此话,有些惊讶。   “你问的可真是巧了,我挣犹豫着要不要与你讲一下呢。我昨日进宫找父皇谈论刑部的案子,碰着了五哥。”   “我去的时候,他正和父皇说大运河的事,我听了一耳朵,他是想掏银子,给工部勘定的选址改道,他想绕开微青县,好让大运河从东山省的大泽府经过。”   “大泽府与英国公的老家源山府相邻,也属于英国公的地盘,英国公在大泽府有不少良田铺子。”   “若是大运河真被改到了大泽府,那么大泽府的田产肯定要涨价,客流也会增加不少。”   “但我想着微青县与你没什么关系,而且,若你插手,等于是直接和五哥对上了,所以就没有第一时间通知你。”   “现在你问起,可是你想在大运河里掺和一脚?”   黎荞:“……”   好家伙。   原来是搁这等着他吗?   不不不,不至于。   在黎大山说想念爹娘弟妹之前,他完全没想过大运河的事儿。   以英国公的脑子,应该是纯粹从他英国公府的利益出发,所以盯上了微青县。   英国公直接让五皇子出面,他若是去寻盛鸿,那还真是直接和五皇子对上了。   “那皇上怎么说?”   一旁的陶竹有些焦急,立马询问:“皇上同意了么?”   “父皇说要考虑一下,没有答应下来。但是,这事儿吧,因为五哥愿意掏钱,所以黎荞若是不掺和,那父皇十有八九会答应下来。因为大泽府那边地势也算合适,大运河绕道大泽府是行得通的,就是得多花银子。”   七皇子道。   陶竹:“……”   他扭头看向黎荞。   黎荞苦笑:“那么五皇子愿意掏多少银子呢?”   “据下官所知,这是价高者得吧?”   “没错,是价高者得,但微青县有谁敢去和五哥竞争么?就是放眼整个原河省,也无人敢得罪五哥。”   七皇子说到此处,停顿了一下,然后才指了下黎荞:“除了你。”   “不不不,下官只是得罪了英国公府,没有直接得罪五皇子呢。”   黎荞赶紧否认。   此次要直接和五皇子对上,他还没想好要不要掺和。   五皇子给大运河改道,直接损害的是微青县的利益,与他没有多大关系。   七皇子见状,颇为理解的点头:“我个人是不建议你掺和进去的,就目前来说,除了原本那几条运河上的码头,余下要建的那些新码头,都被高官、勋贵给抢走了,别说是大商人了,就是官职稍微低一些的,那都没资格去掺和一脚。”   黎荞闻言,只能再次苦笑了。   明白了。   连七皇子都不建议了,那他暂时打消这一念头吧。   若只是因为黎家人进京方便这一理由去和五皇子直接对上,不值得。   就目前来说,五皇子没有直接招惹过他,他若是主动跑去从五皇子嘴巴里抢肉,那不仅师出无名,也是自不量力。   从七皇子府出来,坐上回家的牛车,黎荞给黎大山解释,不是他这个黎家当家人不努力,是对方势力太大。   黎大山听完,很是理解,对方可是五皇子,吓死人了:“小叔,你不掺和是对的,反正有韩家商队在,只要我爹娘想来,那每年都能来的。”   又不是来不了,只是在路上花费的时间多罢了。   为了让黎荞打消念头,他赶紧又道:“小叔,咱不想这事了,咱接下来好好过年,今天都腊月二十五了,按照习俗,该磨豆腐了。”   黎荞闻言笑了:“成。这会儿二山应该领着黎刀几个把豆腐做出来了,咱们回家正好能吃上热乎乎的豆腐。”   “对!”黎大山高兴的应了一声:“热豆腐配上竹叔调制的辣椒油,再撒上一点小葱花,味道可美了。”   陶竹闻言,也笑了:“你说的我也想吃了,快回家。”   “好。”黎大山立马甩了下手中的鞭子。   黎荞抓住陶竹的手,扭头对他道:“今年多做些卤豆干吧,配着卤鸡爪,很够味。”   陶竹卤的鸡爪子很好吃,够辣,而且滋味也够足,他一口气能吃上二十多个。   炸过的豆腐干泡在卤汁里边,吸足了那个辣辣的汤汁,味道也好极了,不管是吃面条还是吃饺子,配着这豆干都极其美味。   “好。回去之后,你看着孩子,我去厨房做。”   陶竹笑着点头。   什么大运河,不想了,和黎荞孩子亲友好好过年才是最重要的。   回到家,两个小崽子正被黎夏和赵深抱在怀里看黎小睿玩滑板车,两张胖脸蛋原本是笑着的,但一瞧见亲爹和阿爹,竟一起换上了委屈。   小嘴巴一瘪,大眼睛里就浮现出了泪珠。   黎夏登时笑了:“这是想你们了。但之前乖乖的,一点儿都没哭。”   “刚刚明明在笑的,一瞧见我和竹哥儿就委屈巴巴的,小机灵鬼。”   黎荞被两个小崽子变脸的速度逗笑,他从赵深怀里接过黎长风小胖友,忍不住去捏黎长风小胖友的胖脸蛋:“我说的对不对?”   黎长风小胖友哪里听得懂他这么复杂的话语,还是一脸委屈的喊爹。   小手臂还伸着去抱黎荞的脖子。   黎荞登时心软软,对着他的胖脸蛋狠狠亲了几下,又举高高飞飞,好一会儿之后,这才把他给逗笑了。   旁边陶竹也哄好了黎云帆小胖友,陶竹将黎云帆小胖友又递给黎夏,然后去了厨房。   先来一碗热豆腐,接下来就可以做豆腐干和卤鸡爪了。   过年真好啊,寻常的家常吃食,也能吃出平日里没有的滋味。   腊月二十六,炖大肉。   这一日,黎荞家同样热闹,做烤肠的,炖肉的,卤肉的,每一口锅都用上了。   黎荞和陶竹没有亲自动手,他们俩照看两个小崽子。   这一日,根本不需要正经做饭,每一样吃食做好之后品尝一下,尝着尝着就饱了。   就是有些油腻,一整天全吃肉了,到了傍晚,黎荞跑去种草莓的屋子摘了些草莓,洗了洗端回暖房,准备拿草莓解腻。   陶竹坐在炕上正在翻看黎荞为黎小睿量身定制的画本书,小崽子躺在炕里边睡的正香。   见他端着一碗草莓进来,陶竹哎呀了一声:“应该提前让黎雨他们做些奶油的。”   这草莓虽然比去年成功,但个头小,也不够甜,配着奶油吃最合适了。   “不成,你今天已经吃了奶油小蛋糕了。”   黎荞站在炕边,捏起一颗草莓喂给他:“想吃的话,明日再做。”   陶竹张口,将草莓含在嘴巴里,仰头瞧着黎荞那张严肃的脸,不由笑了。   从这个角度看黎荞,黎荞依旧挺好看的。   他抬起手扯了扯黎荞的袖子:“那明天多准备些奶油,咱们好些天没玩奶油了。”   虽然奶油抹在身上洗的时候不太好洗,但真的挺有趣。   黎荞:“……行。”   他看着陶竹亮晶晶的水眸,又捏起一颗草莓喂给陶竹,脸上的笑容止不住。   竹哥儿被他带的,说这种话时坦坦荡荡,毫无羞涩。   很好。   他喜欢这样热情的竹哥儿。   不过,自打有了小崽子,他和竹哥儿就不能从跟前那般夜夜都快乐了。   两个小崽子虽然乖巧,但半夜也有吃羊奶和尿尿的需求,为防止睡眠不足影响第二天上班,他和竹哥儿算下来是三日才能快乐一次。   这般想着,他忍不住道:“两个小崽子什么时候能独立睡觉?太影响咱们俩恩爱了。”   “……别想了,最起码得再忍七八年吧。”   陶竹细细一想,有些笑不出来了。   他转身去瞧睡得呼呼的小崽子,忍不住去捏他们的胖脸蛋,他和黎荞为了他们俩,付出太多了!   很快到了大年三十,又是包饺子的日子。   今年陶竹没有怀孕,这包饺子的活计肯定要亲自上,陶竹包饺子,黎荞便和黎夏坐在一旁照看两个小崽子。   今年的饺子,馅料种类依旧很多,黎荞在种草莓的间隙,顺手种了点反季蔬菜,虽然长的不咋样,但在这冬天里是难得的美味。   把这些蔬菜包成饺子,滋味很是不错。   几个人正热热闹闹的包着饺子,突然,门口传来了有些急促的马蹄声。   紧接着,沈画的声音响了起来。   “荞哥,荞哥!荞哥荞哥!”   厨房就在前院,沈画的声音又是那么凄厉和惊慌,别说是听力好的黎荞了,在场所有人都听到了。   “怎么回事?”   陶竹立马站起身来,快步往外走。   黎荞将怀里的黎长风小胖友塞给双手都沾着面粉的郑浅浅,也站起身出了厨房。   几步来到院门口,沈画正好跌跌撞撞的推开院门进来,见到一脸关切的陶竹和黎荞,他鼻子一酸,立马就哭了。   “荞哥!求你去找七皇子,刚才户部来了两个官儿,说是表哥贪墨朝廷银子做假账,他们把表哥带走了!”   “什么?”   黎荞和陶竹异口同声的惊呼出声。   黎荞直接往门口走去:“我这就去找七皇子。”   “竹哥儿,你好好看着画哥儿。”   “不,我也要去,荞哥,你带上我。”   沈画一边抹眼泪,一边跟上黎荞的脚步:“你坐我家的马车去,马车速度快。”   黎荞扭头看了他一眼,点了头:“行,你一起去吧。”   “你们俩去,不用管家里。”陶竹见状忙道。   “好,你们继续包饺子。”   黎荞匆匆交代了一句,便和沈画上了马车。   坐在马车上,黎荞询问详细的经过。   他才不信徐瑛会贪墨饭银处的银子。   就饭银处那点银子,能入得了徐瑛的眼?   笑话!   此事必然是栽赃陷害。   正好,五皇子在户部任职……   *   作者有话要说: 第139章 难忘的年夜饭 在大牢里吃的   黎荞和沈画乘坐着马车来到七皇子府, 两人刚跳下马车,便看到七皇子府的大门打开,孟月从里面走了出来。   “黎兄?画哥儿?”   “孟弟?”   “孟大哥?”   三人见面, 分外惊讶。   孟月轻咳一声:“这不过年了么,我来给七皇子送年礼。”   沈画睁大眼睛,下意识的道:“你这送的也太晚了吧?这都大年三十了。”   给自己上峰送年礼,哪有年三十当天送的。   “之前送过一次了,今天不是包了饺子么?所以给七皇子送些。”   孟月说着又轻声咳了一下:“我亲自包的, 礼轻情意重。”   不等沈画再说话,他眉毛皱了起来, 指着沈画红通通的眼睛和鼻子问:“这是怎么了?徐兄呢?”   “被户部的人带走了, 说他做假账,贪墨饭银处的银子。”黎荞简单解释了一下,然后指着七皇子府大门问:“既然七皇子在府上, 那咱们进去求见七皇子。”   “竟有这事儿?一定是误会啊!徐兄怎么可能看得上饭银处的银子!”   孟月愣神之后, 不由跺了跺脚,荒谬!   “快快快, 七皇子马上要入宫参加晚宴了。”他转身,快步走上七皇子府门前的台阶。   七皇子府门前的侍卫已经听到了他们三人的对话,其中一人已经入府向七皇子禀告了。   很快, 黎荞沈画孟月三人见着了七皇子。   七皇子穿戴整齐, 正准备入宫参加盛家的家宴, 听闻此事,他让三人莫慌, 此时距离家宴还有一段时间, 他可以去户部走一趟。   今天是年三十, 按理说, 除了一些不能放假的衙门,比如说巡街使、禁军这些负责盛京治安的,余下的各门各部早就放假了。   但户部的官员今日竟然在查账?   大年三十查什么账?   勤奋成这样,事出反常必有妖。   七皇子带着黎荞孟月到了户部——沈画是内眷,一般情况下不能入内城,只能在内城门口等着。   三人到了户部,但户部竟是没人,只有两个值班的差役在。   七皇子将这两个差役叫过来询问一番,原来在他们三人到之前,户部司务厅的张主事、饭银处的老大朱员外郎以及另外两个饭银处的小官,已经把徐瑛移交给刑部了。   徐瑛是七品官,虽然在盛京地界这属于芝麻官,但他确确实实是盛鸿下诏封的七品主事,如今户部的人即便是发现他做假账,那也无权动用私刑。   户部的人只能拿着证据把徐瑛移交给刑部,由刑部暂时关押,等年后再审。   黎荞听完差役的话,眉头紧锁。   徐瑛定然不会承认做假账这一罪名,但即便如此,户部那几位小官竟将他送到刑部了?   这太着急了吧!   七皇子也是一脸严肃:“徐瑛就算是进了刑部,那也只是关押,你们两人放心,他不会受皮肉之苦的。”   “咱们赶紧去刑部,算了,我骑着马先去,你们跟上。”   扔下这话,七皇子转身就走。   一般人是无权在内城乘坐马车或者骑马的,户部那几人押送沈瑛肯定是步行,他骑马若是跑的快些,那说不定能在徐瑛进刑部前将人拦下来。   他自然是相信徐瑛的,能和黎荞、孟月成为至交好友,徐瑛人品绝对没问题。   既然是本分的人,那最好还是不要进刑部,一介书生,别被刑部大牢给吓着了。   七皇子骑上骏马赶去刑部,黎荞孟月则是小跑着紧随其后。   刑部衙门在内城,但距离皇宫较远,刑部有大牢,万一里面的罪犯跑了出来,那很有可能会威胁到皇宫里众多贵人的安危,因此刑部距离户部这种大热部门有着一段不小的距离。   但都在内城,若是走的快些,那大概两刻钟能赶到。   等黎荞、孟月来到刑部门口,七皇子不见踪影,当然,也没有徐瑛的身影。   孟月就在这里上班,他领着黎荞熟门熟路的前往刑部大牢。   孟月是刑部提牢厅的主事,干的是巡查刑部大牢囚犯、管理一帮狱卒的活计,在今日之前,孟月万万没想到在他日常巡逻的大牢里边,竟会出现徐瑛的身影。   七皇子来晚一步,户部的那几人与刑部的人办好了交接手续,徐瑛已经在大牢里待着了。   不过,因为徐瑛是官身,在未审讯之前,他不用受皮肉之苦。   孟月和黎荞来到他牢门前时,他正和七皇子说着什么。   大年三十,好友三人竟是在这种地方见了面,徐瑛瞧着黎荞、孟月,先是无奈一笑,然后才叹了口气:“孟弟,黎弟,待会儿好好安慰一下画哥儿,我没事儿。”   “好。”黎荞轻轻点头;“待会儿我带着画哥儿回家,让他这几日住在我家。”   沈家大哥回家了,若是徐瑛不能回家,那么就只有小秋几个下人陪着沈画过年了。   但徐家人在京城。   徐家人把徐瑛当做命根子,现在徐瑛进了大牢,徐家人肯定会对着沈画发疯的。   所以,他必须得把沈画带回自家。   “多谢黎弟。”徐瑛朝着黎荞拱了拱手。   黎荞勉强笑了一下:“应该的。”   要不是他,徐瑛也不会在大年三十进大牢。   “我刚问徐瑛了,他说刚才在户部,户部的朱员外郎对他进行了审问,他们拿出了账本,说徐瑛靠着做假账,在短短三个月内,一共贪墨了一千三百六十七两银子。”   “徐瑛没承认。但姓朱的是徐瑛上峰,他拿出了证据,刑部这边只能按照流程办事。”   “目前刑部放假,等年后过了元宵节才会正式上衙,在那之前,徐瑛得一直待在刑部大牢。”   七皇子说着皱起了眉,看着黎荞道:“我知道你们很焦急,但今天是除夕,父皇和皇祖父都在等着我们入宫参加家宴,在这种喜庆的时刻,我不建议拿此事去影响他们的心情。”   “按照父皇的习惯,初三之后,他会开始处理朝政,你们且等几日,我会在初四向父皇提及此事。”   “在初四之前,徐瑛就只能待在这里了。不过你们放心,刑部是我的地盘,我不会让徐瑛受委屈。”   黎荞听罢此话,朝着七皇子深深鞠了一躬:“那就劳烦您了。”   徐瑛和孟月也赶紧向七皇子道谢。   七皇子摆了摆手:“这是我应该做的,这案子由刑部负责,我身为刑部主事,理应还徐瑛清白。”   凡是在六部任职的皇子,甭管管理的是哪一块,一律称主事,并不占用朝廷原有的官职。   “行了,我先走了,我得进宫。孟月,你留在这里陪陪徐瑛。黎荞,你去把徐瑛夫郎带过来吧,他每日可来探监一次。”   七皇子说罢,抬步朝着门口走去。   孟月应是。   黎荞赶紧跟上。   徐瑛则是又向七皇子道谢。   黎荞随着七皇子来到刑部大牢门口,七皇子向大牢值守的几位狱卒交代了几句,然后才带着黎荞往刑部大门走去。   两人很快出了刑部。   七皇子将骏马交给他的贴身侍卫,他正想要对黎荞开口,黎荞则是抢先道:“七皇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七皇子闻言,指了指刑部大门口不远处内城外城的分界墙:“去那里吧。”   站在墙角下,这次七皇子率先开了口:“你是不是觉得这是五哥的手笔?”   “下官的确有此猜测。一千三百六十七两,就这点银子,太可笑了,以徐兄的家境,怎会看得上这点儿银子?”   黎荞直接承认。   虽然说徐家到了盛京只能算是小富,但一千三百六十七两!   这不是侮辱人么?   傻子才信徐瑛会看得上这点银子!   七皇子见他这么干脆,忍不住看向了刑部大牢的方向:“此案的确疑点颇多,徐瑛说他看了那份证据,他说账本是假的,那不是他写的账本,但麻烦的是,字迹是他的。”   “那还徐兄清白的可能性有多大?”黎荞不由问道:“徐兄家肯定没有那一千三百六十七两银子!”   “按照那份证据显示的,徐瑛不是一口气拿走了一千三百两银子,他是零零碎碎拿走的,每次几十两,这种情况就算是去徐家找脏银,那定然是找不出来的。”   “所以,能给徐瑛定罪的,是那份与徐瑛字迹一样但却不是徐瑛所写的账本。”   七皇子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解释目前的情况。   “那么万一徐兄真被定罪,后果就如同大盛律令所写的那般,罚十倍罪银,丢官,革去功名,入狱三年?”   “对。”七皇子有些沉重的点头:“一千三百两,这个数字太小,不至于抄家。但官职、功名都没了还要入狱三年,这辈子等于完了。”   不过,见随着他的点头,黎荞的脸色也沉重起来,他立马又道:“我会尽力还徐瑛清白。”   “谢七皇子。”黎荞道谢,抿了下唇,又问:“关于运河的事,圣上什么时候确定具体的路线图呢?下官想让微青县出现在大运河上。”   这话一出,七皇子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然后才一脸严肃的道:“还不能确定此事是五哥所为。”   “若这事儿真不是五哥干的,那你不就平白得罪五哥了。”   “你上有待你恩重如山的大哥大嫂,下有小,中间有夫郎,做事切不可冲动。”   “下官不是冲动,下官是觉得,若此事真是五皇子做的,那他必定会把所有细节都安排的天衣无缝,好让您寻不着漏洞。”   黎荞说着苦笑:“您是刑部主事,他知道此案肯定由您审理,若不是有十成把握能给徐兄定罪,他又怎么会选在此时动手?”   “既如此,那不如刺激他一下,这样的话,说不定会漏出破绽。”   毕竟五皇子行事一向简单粗暴,不如三皇子心机深沉。   这话一出,七皇子登时诧异挑眉。   有道理。   刚才他一路进入刑部,竟然没碰到姓朱的几人,按照正常的路线,他一定会碰到这几人的。   这几人是绕路避开了他。   故意避开他,只凭着这一点儿,足以说明这几人心里有鬼。   但还是太冒失。   “我知道了,你先回家好好过年,今晚的家宴,我会试探一下五哥。”   “切记,不能冒然行动,五哥和英国公不同,你和英国公起冲突,你们俩对父皇而言都是外人。”   “但你和五哥起冲突,那在父皇跟前,只有你是外人。明白么?”   “多谢七皇子提点,在您未通知下官之前,下官不会主动做什么的。”   黎荞忙又作了一揖,发自内心的道谢。   他明白这一点儿,所以即便知道五皇子要抢走微青县的机遇,也没掺和进去。   五皇子可是盛鸿的亲儿子,而护短是所有家长的天性,虽然盛鸿是明君,但他不想赌这一点儿。   可现在徐瑛被他连累,好好的七品官,在这除夕之夜,竟是得在刑部大牢里过年!   这叫他怎么安心过年。   他宁肯五皇子冲着他来,一切后果他都愿意承担,但偏偏五皇子选中了徐瑛。   他平生最不愿意欠别人,不愿意给旁人添麻烦,可现在……   与七皇子告别,七皇子去皇宫参加家宴,黎荞来到内城门口,将沈画接了进来。   刚才七皇子特别交代了,沈画每日可探监一个时辰。   先让沈画瞧一瞧徐瑛,待会儿回家拎些饭菜过来,一起与徐瑛过新年。   徐瑛的精神状况良好,神色也如常,但沈画见了他,一下子就崩溃了,哭得惊天动地的。   徐瑛柔声劝了好一会儿,他哭声这才止住,哭声止住,他注意力被转移,下意识打量徐瑛身处的环境。   大盛的监牢是三面青砖墙壁,面对着过道的这一边则是装着一个木栅栏代替墙壁。   这是方便狱卒打量监牢里的情况。   徐瑛待的是一个单间,附近几个牢房都是关押朝廷命官的,所以条件还凑合。   墙壁上有个不大的窗户,空气也不怎么浑浊,地面干干净净,简陋的桌子上还放着茶壶水杯。   床铺上的被褥是孟月刚才命人新换的,瞧着跟新的似的。   沈画打量了一圈,然后吸了吸鼻子,哑着嗓子道:“比我想象的好多了。”   他还以为徐瑛会和其他犯人关在一处,那些犯人形形色色,三教九流什么身份都有,而他表哥就是一书生,还是自小富养长大的公子哥,他太担心他表哥会被人欺负了。   徐瑛见此,隔着木栅栏给他抹去脸蛋上的泪痕,笑着道:“肯定的,咱们在刑部有关系,有孟弟在,我怎么可能挨欺负。”   孟月站在一旁,闻言立马道:“可不是,没想到我这身份竟还有派上用场的一日。画哥儿,你放心,接下来几日我会一直待在这边陪着徐兄,绝对不会让他受委屈。”   “啊?”沈画闻言一愣:“这多不好啊。”   现在可是过年。   “无妨,不就是过年,在哪儿过都一样,我大哥大嫂会理解的。”   孟月笑着道。   好友来了他地盘,他肯定得好好陪着。   当然,更主要的是他就是管这一块的,他最适合留在这里。   黎兄虽是官儿,但来刑部探监,照样得遵守刑部的规矩,每日至多只能有一个时辰。   包括刑部的其他官员,哪怕是刑部的,但无故也不能随意接触犯人。   所以啊,他这个职位巧了,他即便是一日十二个时辰都待在刑部大牢,那也符合刑部的规定。   “你们快回去拎着酒菜过来,今年的年夜饭,咱们在这边吃。别担心,七皇子会还徐兄清白的。”   他安慰沈画道。   沈画闻言,眼泪又开始往外涌,他重重的嗯了一声:“好!”   于是沈画和黎荞一起回了沈画家。   徐家人已经在等着了,听完沈画的解释,一帮人想要发疯,但黎荞就在旁边站着,他们只能将百般情绪咽回去,然后回去准备饭菜。   徐家人走了,沈画拎了些徐瑛爱吃的饭菜,和黎荞一起去了孟月家,把孟月爱吃的饭菜带上,最后才回了黎家。   刚才小秋去给庄家送了消息,黎荞和沈画到家时,庄文已经在黎荞家等着了。   陶竹正在准备黎荞爱吃的饭菜,他不能去探监,他只能多准备些好酒好菜,好让徐瑛吃的满意一些。   陶竹不傻,他已经猜到这可能是五皇子的手笔,但黎荞得赶紧回刑部大牢,他便没问什么,只是将几样饭菜都放到一个大锅里,然后将大锅放到小炉子上。   这样即便是到了刑部大牢,所有饭菜都是热的。   很快,黎荞沈画庄文还有徐家人都到了刑部大牢。   此时天已经黑了,一帮人在刑部大牢吃了一顿终身难忘的年夜饭。   虽然前途不太明亮,但过年嘛,脸上定然是要笑的,所以这一顿年夜饭吃的还算热闹。   等黎荞和沈画回到家里,夜已经深了。   沈画的担忧去了不少,但是,今日他情绪起伏太过强烈,所以此时已经疲累不堪。   草草洗漱一番,他便回屋子睡觉。   陶竹怕他多想,便陪着他一起睡。   黎荞第一次独守空房,不,是守着两个小崽子,他一夜未睡,一整晚都在练习异能。   若真是最糟糕的情况,那他必定要让五皇子付出代价。   不只是微青县,还有五皇子自己。   唯有异能可以帮他。   同时他也在反省自己,之前面对着吕文荣的辱骂,他的回应是不是太过刚硬了。   但反反复复想了一整晚,等天亮时,他将所有反省都扫走。   不后悔。   即便重来一次,他也会反击。   好在目前徐瑛只是被关进大牢,事情并没有到了最糟糕的那一步。   还能挽救。   大年初一,气氛有些沉重,沈画在这里,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的,只有黎荞发红包时众人脸上的笑容才多了一些。   发完红包,几家人互相拜了年,一上午便过去了。   沈画撸起袖子,准备做午饭。   他必须得干点什么,不然他会哭,只有忙起来他注意力才会被转移一些。   而且,昨天他和徐家人商议好了,以后徐瑛的早饭、中午饭由徐家人送,晚饭则是由他送。   他现在就准备晚饭,一个下午的时间呢,他给他表哥准备几个硬菜!   黎荞和陶竹自然要帮他,几个人在厨房忙活了半天,傍晚时分,钱三竟是来了。 第140章 盛鸿的恩典 五皇子有所防备   这是钱三第三次来黎家。   钱三依旧是从前的富态模样, 等黎荞一帮人给他行过礼,他拒了黎荞进屋喝茶的邀请,而是笑着道:“咱家今日过来, 是给小黎大人道喜的。”   “道喜?”   黎荞看着钱三脸上那两个深酒窝,眸子睁大了几分:“不知下官有何喜事?”   “大大的喜事呢。”   钱三又是一笑,然后才解释道:“大运河马上就要动工开修,之所以能这么快将构想落在实处,这都是靠了小黎大人的好建议。”   “因此, 圣上决定给小黎大人一个恩典。这恩典可大了,别人抢破头的, 小黎大人却是可以随便挑。”   黎荞:“……”   他眨了眨眸子, 看着钱三那略有些夸张的神色,脑中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下一秒,钱三又道:“大运河开始修建之后, 必然要出现不少新码头, 可不能小瞧这新码头,一个新码头说不定能新建一个小城, 因此,这些新码头的归属,是目前朝中重臣、勋贵最为关心之事。”   “旁人想拿下这些新码头, 那必然要与多人比拼财力。但小黎大人不必如此。”   “小黎大人可在初四入宫, 在大运河的所有新码头中挑选一个, 以工部给出的估算价格,将此码头收入囊中。”   “小黎大人, 可听明白了?”   黎荞:“!”   他脑中大胆的想法, 变成现实了!   这的确是天大的恩典!   “圣上厚恩, 下官永远铭记在心。”他作出激动的神色, 朝着皇宫的方向深深作揖。   钱三见状,也笑:“可不是,这份恩典在圣上出口之前,咱家可是从未想过。这可不是小黎大人一人的富贵,这是能荫庇子孙的。”   “多谢大人将这天大的恩典告知下官。”   黎荞深以为然的点头,依旧一脸激动。   这时,陶竹走上前来,手里拿着两张百两银票,黎荞将银票递给钱三,钱三笑眯眯的接过,随手塞入袖中。   “小黎大人,可别忘了,初四那日,辰时入宫。”   “如此大的恩典,接下来下官可要掰着手指数日子了,必然不能忘。”   黎荞也笑眯眯的答。   “正该如此。”   钱三又叮嘱了几句,这才走了。   钱三离开,院子里的一帮人这才放松下来,不过,钱三带来的消息,对于院子里的众人来说,也就那样吧。   说到底,不就是拿银子买一个新码头嘛,这不是什么大事。   黎荞早就有圣上御赐的匾额,可保一世富裕,现在黎荞有那么多挣钱的生意,这一门码头生意,也就是比其他生意挣钱些,不值得他们大惊小怪。   众人该干嘛继续干嘛。   黎荞也是如此,在钱三走了之后,他便收起了激动的神色。   沈画已经将晚饭做好了,他与沈画一起,将忙活了一下午的饭菜给徐瑛送去。   他和沈画到刑部大牢时,孟月在,但七皇子竟然也在。   瞧见七皇子,黎荞和沈画都是一脸感动,大过年的,七皇子如此尊贵的身份,但却是因为徐瑛而待在大牢之中。   这一刻,黎荞心中的惋惜达到了顶峰。   七皇子要真是男儿之身多好,他愿意辅佐七皇子这般的明君。   七皇子瞧见黎荞,他让沈画陪着徐瑛吃饭,他则是示意黎荞随他前往他在刑部的办公室。   落座,上茶。   七皇子不说废话,直奔正题。   “昨日的家宴,几位兄弟给父皇、皇祖父敬酒之后,便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随意聊天。”   “我与大哥坐在一处,大哥身子骨弱,父皇一向疼惜他,像是大运河新码头这种好事,按理说,应该有他的一份。”   “我故意与大哥提起大运河一事,但谁知大哥竟是对大运河不感兴趣。”   “我谈论的大声,将其他几个哥哥吸引了过来,于是话题就拐到大运河上了。”   “三哥与五哥一向不对付,五哥为了英国公拼命,三哥也想在大运河上分一杯羹,两人很快就互相嘲讽了起来,父皇注意到我们的动静,就询问怎么了。”   说到此处,七皇子停顿了下来,他一边端起茶碗一边问黎荞道:“之前我给你提过,大运河所有的新码头都被高官、勋贵给霸占了,你觉得这样好么?”   黎荞闻言一愣,随后摇头:“不好。原本下官的提议是价高者得,但现在这些人凭着身份,不给其他大商人一丝机会,那么就不是价高者得了。”   “竞争的人少,这些人所掏的银子就少,那么最后能流入国库的,自然也就少了。”   按照他的构想,价高者得,竞争之下,最后拿下新码头归属权的人,其所掏的银子,必然要比实际花费的银子多不少。   这多出来的银子,定然是要入国库的。   可现在这么一搞,八成没有这份多出来的银子了。   “不错。”七皇子闻言点了点头,他抿了几口茶水,然后才又道:“这些人都精明的很,只想着占便宜,不愿意吃亏,让他们掏银子,他们将来必然从新码头那里将银子翻倍抢回去。”   “所以,我就给父皇提议,不如来一场公平竞争,谁出的银子多,那谁就可以将新码头收入囊中。”   七皇子说着叹息一声:“你也知道国库空虚,我这提议可算是提到父皇的心坎上了。”   “于是父皇就准备将京城里那些财力雄厚的商人、重臣、勋贵,全都召入宫中,让他们来一场公开竞价。”   “父皇会将所有因果担下来,凡是被召入宫的,都可以大胆叫价,不必担心事后被人报复。”   “时间定在初四。你可在其他人竞价之前,先挑选一处。”   “这个恩典,是父皇主动给你的,我只是提了一句不要漏了你,你可是黎百万,结果今日父皇就给你这么一个恩典。”   “原来如此。”   黎荞恍然,赶紧向七皇子道谢。   随后有些担忧:“您这个提议,可是将有意新码头的朝中大臣、勋贵都给得罪了。”   一口气将有权有势的都给得罪了,七皇子办事真是……   七皇子摆了摆手,一点儿都不在意:“本来就是这些人不对,仗着权势将新码头全部霸占,甚至还想要修一修最佳路线图,我偏要给他们增加一下难度。”   “不过,昨晚我说不要漏了你时,五哥毫无反应,他应是猜到我会试探他,所以有所防备。”   说到此处,七皇子神色严肃了起来。   看来真的如黎荞所言,为了栽赃成功,老五将这件事安排的天衣无缝。   一向直来直去的老五竟耍起了心机,棘手。   黎荞垂着眼皮沉默了一片刻,然后抬起眸子,试探着问七皇子:“下官可以将这一恩典交换出去么?比如说三皇子,只要三皇子能替徐兄洗清冤屈,那下官愿意将这一恩典转让给三皇子。”   七皇子:“?”   他先是惊讶,随后立马摇头:“不可,这是父皇给的恩典,哪能随意转让。”   黎荞闻言苦笑:“下官明白了。”   “你也不要太气馁,这个案子的证据太过荒谬,不符合常理,最后该如何判决,还真不一定。”   七皇子立马道。   律法是死的,但他是活的。   明知道他算是黎荞的靠山,但竟然对徐瑛下这样的套子,这是想借着他的手给无辜的徐瑛定罪?   想得美。   这事儿没完。   七皇子让黎荞不要太过担忧此事,背后的人此次是向他这个七皇子宣战了,所以,黎荞不必一个人将此事扛下来,有他在呢。   七皇子此言,让黎荞当真是感激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大盛有盛叶这样的七皇子,是他之幸,也是百姓之幸。   与沈画回到家里,天已经黑透了。   沈画的情绪又好了一些,刚才在大牢里吃饭时,徐瑛使出浑身解数逗他,他心情好了许多。   他不能让他表哥为他担心。   他要开心一点儿!   所以,晚上时,他不让陶竹陪着他睡了,他早就长大了,能扛事儿了,眼前这道坎,他和他表哥一定能跨过去的!   沈画执意不让陶竹陪他一起睡,陶竹便回了暖房。   因为徐瑛这事儿,今日虽是大年初一,但郑浅浅并没有跟之前那般嚷嚷着要打牌,陶竹到暖房时,暖房里只有黎荞、黎夏在陪着两个小崽子玩。   将两个小崽子哄睡,然后陶竹黎荞去沐浴洗漱,等他们夫夫收拾好了,黎夏这才回去找赵深。   坐在暖呼呼的炕上,陶竹终于将憋了两日的话问出口了,他询问黎荞详细的经过。   等黎荞给他讲完,两人已经擦干头发,躺入被窝了。   躺在黎荞熟悉的怀中,陶竹点了点他的眉心:“你今天眼睛里全是红血丝,别想了,快睡。”   “嗯。”黎荞闭上了眸子。   昨晚又是修炼异能又是想东想西的,所以今天他脸色看上去有些差。   但是,这叫他如何睡得着。   七皇子虽然把此事给揽下了,可说到底,徐瑛是因为他才有此劫难,在没有想出解决办法之前,他吃不下,睡不着。   陶竹看黎荞眼睛虽然闭着,但眼睫毛却是一颤一颤的,不由抿紧了唇。   但他没说什么,只是抱紧了黎荞。   他知道黎荞身处煎熬之中,他帮不了黎荞什么,他能做的,便是抱一抱黎荞。   转眼就到了大年初四。   大年初四,盛鸿开始处理朝政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我、我更新了 第141章 黎荞试探五皇子,本章没有陶竹,纯剧情 厉害了,七皇子   钱三交代黎荞的是辰时入宫, 辰时,早上七点。   黎荞五点半就坐上了牛车,慢悠悠的前往皇宫。   初四不算是正式上朝, 他到达内城门口时,门口只停着几辆牛车、马车。   下了牛车,让黎刀随意寻个地儿等着他,然后他步行进了内城。   入宫,进太极殿, 距离辰时还有一刻钟。   此时天未大亮,太极殿内点着一圈长烛, 将整个太极殿照的犹如白昼。   已经有四十多人在殿内等着了。   这些人三三两两的聚在一处, 黎荞粗粗扫了一眼,内阁七位大学士都在,还有几位六部的侍郎, 除此之外, 开朝时盛钧封的六位国公、五位侯爷也在。   而且,武安侯, 也就是辛知的祖父竟然也在。   他不由暗自诧异。   辛知一直说他家每年田地里的出息只有几万两银子,于是他一直以为武安侯府只是一般富裕。   可现在武安侯竟出现了这里?   按下诧异,他又去瞧其他人, 还有十多个他不认识的人, 这应该就是盛京财力雄厚的大商人了。   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也都在。   打量完毕, 黎荞上前,先是给几位皇子行礼。   不远处的英国公见状, 暗哼一声, 抬步走了过来。   他原本是和几位国公站在一处的, 他往这边来, 余下的几位国公对视一眼,全跟了过来。   等黎荞向几位皇子行过礼,直起腰,这六位国公全站在了他跟前。   微微一笑,他继续向这六位国公行礼。   除了英国公,剩下的五位国公与黎荞没什么交集,而且,这五位国公同样年纪大了,早些年就退了,此时身上除了爵位,并无官职。   就目前而言,在表面上,他们与黎荞没有利益上的冲突,因此,面对着黎荞的行礼,这五人态度很好,都笑呵呵的。   英国公则是呵了一声,算是回应了黎荞。   黎荞神色不变,脸上维持着恭敬之色。   三皇子眼珠子转了转,笑着问黎荞:“黎大人,可曾想好挑选哪一地了么?”   “回三皇子,下官已经想好了。”黎荞恭声道。   此言一出,不仅是几位皇子,六位国公,连站在旁边的几位内阁大学士也看了过来。   在大盛,内阁大学士兼任六部尚书,在如今的七位大学士中,只有一位是正三品的侍郎,余下的全都是正二品的尚书。   这七人官职可比黎荞高多了。   这些人看了过来,再加上几位皇子、国公的视线,所有视线加在一起,带给人的压迫感不是一般大。   但黎荞神色不变,只是如刚才那般看着三皇子。   “噢?你选中了哪里?”   三皇子问。   五皇子没说话,但他眉头一下子就皱在一起了,不过很快又恢复原样,他面无表情的看着黎荞。   英国公脸色沉了沉,也没开口。   礼部尚书严安邦捋了下胡须,笑着问:“小黎大人,何处入了你的眼啊?”   “回三皇子、严大人的话,下官选的是原河省的微青县。”   黎荞如实回答。   “你选了微青县?”   三皇子一愣,随后登时笑出声来,他一脸幸灾乐祸的看向了五皇子。   五皇子脸色已经阴沉如水。   英国公长长呼了口气,背在身后的手已经攥成了拳头。   严安邦像是没看到这两人的异样,又捋了下胡须,问道:“小黎大人,这大运河上的新码头,比微青县富饶的有好多个呢。”   “大人说的极是,不过,旁的地方虽富,可就目前而言,下官去不了,所以下官选了微青县。”   “若微青县能成为大运河的一处码头,那今后南北商人再前往平城购买粉条,会比现在容易的多。”   “为了下官的父老乡亲考虑,下官便选了微青县。”   黎荞答的很细致,搬出来的理由,也无可指摘。   “小黎大人时刻牵挂家乡父老,真是令人钦佩。”   严安邦笑着赞了一句。   其他几位大人也都跟着赞了几句。   还有那几位老国公,也都夸黎荞不忘本。   但五皇子和英国公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了。   三皇子看热闹不嫌事大:“黎大人啊,你这话可算是把五弟给得罪完了,他正在求父皇把属于微青县的码头,给挪到大泽府呢。”   “啊?这……”   黎荞做出惊讶、无措的模样,他眨了眨眸子,小心翼翼的看着五皇子:“五皇子,下官、下官这……”   五皇子盯着黎荞的脸,恨不能挥起拳头将这张脸砸烂。   他不信黎荞此前不知道他想给大运河改道,此时当着众人的面惺惺作态,这番矫揉造作是故意给他添堵啊!   “你是打定主意,非得挑选微青县了?”他冷声问道。   “额……”黎荞吞吞吐吐,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   五皇子看的心烦,心中的火气蹭蹭蹭往上涨。   如果大运河真的走微青县,那么大泽府就失去这千载难逢的良机了!   大运河的确有不少新建的码头,但是,未来能从小村落小县城发展成府、能成为南北贸易中心的,却是屈指可数。   大盛建立几十年,盛京之外的地盘,基本上都被勋贵瓜分完毕了。   随着盛钧打天下的那一批功臣,属于盛京本地的,一个都没有,这批勋贵都是外地人。   所以,那几处看上去潜力无限的新码头,也被老家是当地的勋贵死死盯住,他若是去抢这几处新码头,那等于是平白得罪人,更关键的是,也不一定能抢的过来。   因此,让大运河改道,舍掉微青县,对他而言是最划算的买卖。   大泽府也属于英国公的地盘,一旦大泽府修了码头,那么地皮肯定涨价,客流量也会增大。   只要大盛不灭,那大泽府的利益就一直会牢牢掌握在他这一系的手里。   可谁知道他父皇突然给了黎荞这么一个大恩典,而黎荞这狂徒,也真的如他这两日所担忧的那般,毫不犹豫的选了微青县!   这是反击,姓黎的就是在反击。   姓黎的一定觉得是他陷害了徐瑛,所以在故意与他作对。   不过,陷害徐瑛一事,的确是他干的。   “黎大人,你要怎样才能放弃微青县?”他咬着后槽牙,盯着黎荞一字一字的问道。   黎荞闻言,立马不吞吞吐吐了,他先是叹了口气,然后一双清亮亮的眸子才看着五皇子道:“下官近日在为徐瑛大人忧心,五皇子,您觉得是谁在陷害徐大人呢?”   他看着五皇子的视线并不犀利,但很坚定,嘴巴里在提问,但眼神已经认定此事是由五皇子主导。   五皇子没想到黎荞会在太极殿,当着一帮权臣勋贵的面给他定罪,胆大包天!   但下意识的,他被黎荞看的心中一跳,垂在身侧的手握紧,视线也移开了一瞬,然后才又继续与黎荞对视。   黎荞不动声色的将五皇子的反应收入眸中,他心中有了判断。   徐瑛被栽赃一事,肯定是五皇子干的。   此时的五皇子,心里乱极了。   早知道他父皇会给黎荞这么一个恩典,他肯定不会选在此时对徐瑛动手。   有时候他真怀疑这姓黎的是他父皇流落在外的野种,不然为何每次他和黎荞对上他父皇都是偏向黎荞?   就因为这个恩典,现在黎荞捏住他命门了!   他不该听英国公和他母妃的话,他该提前去找黎荞的!   他父皇这一恩典出来之后,他担心黎荞会看上微青县,当时就想去找黎荞。   但英国公和他母妃知道他性子急,怕他私底下与黎荞接触会被黎荞看出破绽和套话,因此不许他去找黎荞。   英国公和他母妃都觉得黎荞肯定知道他想给大运河改道的事儿,他们两人觉得黎荞没胆子直接从他嘴巴里抢肉。   他可是五皇子,而且在这之前,他并没有和黎荞直接对上过,所以,英国公和他母妃都觉得,黎荞不可能会蠢得直接招惹他。   于是他忍下焦虑,没去寻黎荞。   可谁知道姓黎的这天不怕地不怕的狂徒,真的要从他嘴巴里抢肉!   不过,他已经对徐瑛动手了,就算是先找上黎荞,那黎荞怀疑之下,八成也不会松口。   所以,让他陷入此时困境中的,是他的好父皇。   要不是他父皇给了姓黎的这么一个恩典,他此时又怎会只能无能狂怒!   一时间,对盛鸿和黎荞强烈的愤恨,如潮水一般淹没了他。   但已经做了,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他看着黎荞,冷哼:“黎大人,徐瑛徐大人的事,刑部自会查明真相,你此时问我,问错人了。”   “除了此事,你怎么才能放弃微青县?”   “小黎大人,要不你再考虑考虑?”   这时,英国公也黑着脸开口把话题扯回来:“若是你选了其他码头,那将来所得的银子,可比微青县这个小县城要多的多。”   “谢英国公的好意,但下官手里有多门生意,目前不缺银子。况且,去平城买粉条的商人多了,那下官分到的银子也会更多。下官选微青县,也能得不少好处呢。”   黎荞恭声回答。   在礼节上,他可不会被英国公抓住小辫子,每次见着了英国公,他都是恭恭敬敬的,让英国公挑不出一丝的错。   英国公看着黎荞乖巧的模样,费了好大一番力气,这才没把背在身后的拳头砸到黎荞脸上。   鸭货、赌坊的憋屈,瞬间被黎荞这几句话给勾了出来,他费尽心思得不到的,却是黎荞根本不在意的。   眼前这个年轻人,看着不起眼,但却犹如跳蚤一般,最惹人讨厌了!   五皇子同样被黎荞这看似轻描淡写但每一字都飘着金钱气息的话给气着了。   他磨了磨牙,正准备继续“劝”黎荞改变主意。   但一旁的三皇子却是突然道:“五弟啊,你做出这副吃人模样是要干嘛?父皇可是说了,让黎大人随意挑。要不是黎大人,大运河现在还修不起来呢。”   三皇子说着,环视众人:“今日想分大运河这杯羹的人,都得感谢黎大人。”   他指了指二皇子、四皇子:“二哥,四弟,你们说是不是?”   “自然是这个理儿。”   四皇子微微笑着点头:“黎大人,我得谢谢你。要不,待会儿出去喝一杯?”   黎荞闻言,心中一动,四皇子约他了!   二皇子能力平平,不具备和三皇子、五皇子相争的能力,但四皇子和六皇子都有这份能力,且为人都还成。   他之前苦恼与这两位皇子毫无交集,可今日,四皇子主动约他了!   嘴角上翘,他脸上显出笑容,正准备答应下来,但这时七皇子突然匆匆进殿。   七皇子人还在殿门口,但嘴巴上已经喊了起来:“黎大人,徐瑛的案子,有结果了!”   “什么?!”   黎荞闻言一喜,赶紧扭头看向七皇子。   瞧见七皇子脸上的淡淡笑意和额头上的汗珠,他登时一脸感动。   不过,他先是抱歉的朝着四皇子拱了拱手:“四皇子,牵扯到徐瑛徐大人的案子,下官今日怕是不能与您去喝酒了。”   “应该的。”   四皇子很是理解。   显然,他也知道徐瑛入狱的事情。   “咱们改日再约!”黎荞说完,便急匆匆的朝着七皇子走去。   而这时,脸色黑如锅底的五皇子和英国公,咬了咬牙,也赶紧跟了上去。   三皇子自不会错过此等热闹,小七这么快就查清楚了?   有些意外啊。   余下的众人,除了那十几个大商人,剩下的都朝着七皇子走去。   今日能站在此处的,没人是瞎子聋子。   徐瑛官儿虽小,但这些人都知道他因为“贪墨”银子而入狱的事。   现在七皇子大喊这案子有结果了,这叫他们如何不上前看热闹。   “七皇子,徐兄是被冤枉的吧?”来到七皇子跟前,黎荞急急的确认,并且对着七皇子轻轻挑了下眉毛。   “对,的确是被冤枉的。”七皇子接受到黎荞的信号,点头,认了黎荞此话。   “七弟,你如何确定徐瑛是被冤枉的?”五皇子沉着脸问。   “因为我拷问了当日把徐瑛送押到刑部的那几人,他们受不住严刑拷打,全都招了。”   七皇子看向五皇子的眼神异常冰冷,脸上也罩着寒霜:“五哥,你栽赃陷害朝廷命官,我这就禀告父皇。”   “你!”五皇子大惊,不敢置信的盯着他:“你竟然敢对朝廷命官动用酷刑?!”   英国公心里也是一慌,七皇子手段这么野的吗?   朱员外郎可是五品官!   况且,在入宫之前,他也没得到消息说七皇子派人去找朱员外郎几人了。   就这短短的时间,七皇子怎么可能把朱员外郎几人带到刑部然后再严刑拷问呢。   七皇子应该是在诈他和五皇子吧?   一定是在诈他和五皇子!   正想要提醒五皇子,但七皇子却是冷笑一声,瞪着五皇子道:“他们活该。”   扔下这四个字,七皇子抬步朝着太极殿后殿走去,一副要立马面见盛鸿的模样。   “七弟!”   五皇子立马就去追。   但英国公拦住了他:“五皇子,且慢。七皇子是何时审问的?”   “他是……”   正满脸焦急的五皇子,瞬间卡壳了。   是啊,这个一向与他不对付脾气犹如茅坑里臭石头一般的七弟,是何时审问那几人的?   在他入宫前,可是一点儿消息都没得到!   骗人!   这么一想,五皇子登时不急了,他不屑的呵了一声,看七皇子真的进了后殿,他啧啧了两声,扭头看向了黎荞。   “黎大人啊,你和七弟配合的还挺好,不过,你们演戏也得考虑实际情况啊。这短短时间内,七弟是怎么审问人的?”   他慢悠悠的问黎荞,脸上还挂着嘲弄。   想用这种伎俩诈他,他又不是傻子!   黎荞神色无辜,但心里却是在叹气。   虽然他试探出了五皇子,但是,按照他和七皇子的约定,此时七皇子匆匆进殿,的确是在诈五皇子和英国公。   现在五皇子和英国公不上当,那只能麻烦七皇子待会儿好好审理此案了。   不过,今日也不算白来,有了目标,那七皇子的审问就有了方向。   正想要装傻表示听不懂五皇子的话,但这时,盛鸿却是领着七皇子、钱三以及几名小太监从后殿走了出来。   率先看到盛鸿的人,立马行礼拜见。   余下的众人闻声,也赶紧去拜见盛鸿。   黎荞也只能收起种种心思,跟着众人向盛鸿行礼。   盛鸿的气色不错,面色红润,显然,在过年期间,他为避免去年的病倒,好好休养了。   他笑着让众人起身。   五皇子不等众人站起,立马大声问:“父皇,刚才七弟进后殿说要向您禀告徐瑛因贪墨银两而入狱一事,他可向您禀告了?”   “他的确向朕简单提了一句。”   盛鸿指向七皇子:“小七,当着众人的面,你详细的说说吧。”   这话一出,五皇子睁大眼睛,啥?   这个小七还真向他父皇胡言乱语了?   英国公也是一愣,啊?   七皇子不是在诈他和五皇子么?   七皇子视线在五皇子和英国公身上一一扫过,然后他勾起唇,如同五皇子刚才嘲弄黎荞那般,脸上也显出了嘲弄之色。   “我说严刑拷打之下朱员外郎招了,那他的确是招了。”   五皇子:“……”   英国公:“……”   他们心里头涌出了不好的预感。   当着盛鸿的面,七皇子没理由撒谎,所以……   “五哥,我早派人守在朱员外郎那几人家里了,你一入宫,我就下令抓人。”   “没有回刑部,我在我的私宅审的人。”   “他们的确招了,栽赃陷害徐瑛,是受你指使。”   七皇子说着,收起嘲弄,脸上只余冰冷:“我这就让人把姓朱的几人带过来,你拿银子指使他们办事,人证物证具在,我看你接下来怎么辩解。”   黎荞:“?”   他眸子圆睁。   不是在诈五皇子和英国公吗?   结果七皇子在宫外真审问出来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就是2023年啦,时间好快,祝福所有宝子在新的一年身体健康,开心,顺利!   这个月的更新量不好,一个剧情拖拖拉拉分成好几天才写完,所以真的很感谢每日追更的宝子,感谢你们的陪伴,新年开始,给大家发个红包!   还有平常只默默看文的宝子,可以冒泡一下嘛?   么么所有的宝子! 第142章 纯剧情,黎荞陶竹极其少,盛鸿的处置 五皇子被罚闭门思过一个月   “成, 既然你说审问出来了,那你就把人给带上来,要是没审问出来, 那你就是污蔑兄长,就是欺君!”   就在黎荞震惊之时,五皇子却是咬了咬牙,一脸阴沉的开口了。   显然,他对七皇子的话还抱有疑问。   他怀疑七皇子此时依旧在诈他。   不应该啊!   就算是他这七弟真审问那几人了, 但也不该这么快。   当初姓朱的可是拍着心口向他保证了,若真被七皇子带到公堂之上, 那说什么都不会供出他。   可现在掰着手指算一算, 就算他一进宫他这七弟就抓人,那距离此时也不到半个时辰。   不到半个时辰,他这七弟是怎么完成抓人——审问——入宫揭发他这三件事的?   他不信!   他这七弟八成还在诈他!   而七皇子见五皇子不见棺材不掉泪, 俊脸上又显出了嘲弄:“好, 我这就让人把姓朱的几人带过来。”   他的确已经审问出来了。   这几日,看孟月这个傻子一日十二个时辰在刑部大牢陪着徐瑛, 他心里不由憋了一股火气。   大年三十那日,孟月非得去他府上送饺子。   还约他大年初一去黎家鸭货铺吃火锅,大年初二去菊园玩。   本来吧, 他也没答应这傻子, 他身为刑部主事, 哪怕是过年也很忙的好嘛。   而且,菊园他都去了千百次了, 有什么好玩的。   里面的东西还死贵死贵的, 光是进去看看花喝杯茶水吃碟点心就得花几两银子, 菊园纯粹是骗那些喜好风雅、讲究格调的有钱人的。   就孟月这傻子, 虽考中了进士,但本质上还是一粗人,家中也不富裕,每月不到百两的俸禄,竟敢跑去菊园附庸风雅,有那个银子还不如去黎家鸭货铺吃火锅呢,最起码实惠。   但是!   他不愿意和孟月出去,与他能不能和孟月出去,这是两码事。   他可以拒绝孟月。   但孟月不能因为徐瑛被栽赃而大过年的住在刑部大牢。   所以,因为孟月,这几日他心里攒着一股火气。   当然还有黎荞。   所有人都知道他是黎荞的靠山,可现在想借着他的手,给黎荞的至交好友定罪,好让黎荞一辈子都处在内疚懊恼之中。   这是把他堂堂七皇子当工具人使唤啊。   这叫他如何不生气?   他可太生气了。   今天寅时,他去刑部找资料,路过大牢时,他想到徐瑛,便进去看了看。   徐瑛已经醒了,但孟月一个八尺男儿却趴在徐瑛牢房门口的小桌子上睡的香甜,可见最近几日是累惨了。   瞧着这一幕,他心中的火气蹭的一下子就爆了。   他也说不上来为什么爆,但当时心里边就是特别烦躁。   所以,虽然与黎荞商定好一起诈五皇子和英国公,但他无法将心里的火气给压下去,于是,确认五皇子和英国公都进宫了,他立马下令抓人。   走正规流程的话,他得等今日刑部上值才能传讯姓朱的几个人。   他等不了了。   大家都是皇子,五皇子可以肆意栽赃朝廷命官,他只是不按流程审讯,这算得了什么?   至于会不会屈打成招,先打了再说。   而且,就凭大年三十那日姓朱的几人故意躲着他绕道离开刑部,就足以说明这几人心中有鬼。   于是,将人带到他的私宅之后,他立马开审。   他也不废话,见这几人都不肯吐露实话,便直接动手。   他折磨人的手段多,这几人哪里受过皮肉之苦,刑具一上,鲜血一飙,全都疼的眼泪鼻涕齐飞,什么都招了。   结果如他和黎荞所猜测的那般,是五皇子指使姓朱的模仿徐瑛的笔迹捏造了证据,为此,五皇子给了姓朱的一千两银子,并且许诺两年内给姓朱的升官。   银子倒还是小事,但两年之内升官,这绝对算大手笔了。   五皇子为了打击黎荞,还真是舍得。   至于另外三人,也都收了五皇子的银子和许诺。   审问出真相之后,他匆匆进了宫。   现在,既然五皇子死犟着不承认,那他不介意当着众人的面,将这一场打脸好戏打的更狠些。   反正丢的不是他的脸。   七皇子本就把那几人带到了宫门口,所以很快朱员外郎以及户部司务厅的张主事、饭银处的另外两个小官被带到了太极殿。   这四个人双腿都血淋淋的,不能独自行走,是侍卫们将他们抬太极殿的。   瞧见这四人的惨状,五皇子又惊又怒,不敢置信的看向了七皇子。   好好的朝廷命官,在短短时间内,竟是被折磨的成了废人?   而朱员外郎、张主事四人迎着五皇子和英国公杀人的视线,只能痛苦的闭上眼睛。   他们也不想招啊!   可谁知道七皇子下手那么狠,直接命人拿刀子割他们腿上的肉,割下来之后当着他们的面喂狗。   太痛了,真的太痛了,那种疼痛用嘴巴无法描述,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是疼的,他们也顾不上对五皇子的承诺了,只想着赶紧结束这种痛苦,于是一下子就招了。   招都招了,此时迎着五皇子杀人的视线,他们也不想辩解什么了,七皇子承诺了,坦白从宽,可以留他们一命,也会保他们不被五皇子打击报复。   于是,朱员外郎率先开口了,只是,他话只讲了一半,便被五皇子打断了。   “父皇!姓朱的这是诬陷,儿子怎会对徐瑛一个小小七品官出手?儿子陷害一个七品小官,儿子能得到什么呢?”   五皇子看着龙椅上的盛鸿,急急的为自己辩解。   “父皇,此事是七弟屈打成招,故意往儿子身上泼脏水!”   就算是有银子的物证和姓朱的这四人的人证,那又如何?   反正他指使姓朱的四人时,没有其他人在场,只要他咬死了不承认,那谁能奈他何?   他不认!   英国公也忙道:“圣上!五皇子此言有理,老臣虽与小黎大人有龃龉,但这不管五皇子的事,五皇子更没道理去报复毫不相干的小徐大人啊!”   英国公话音落,七皇子呵了一声:“两位,不要说这种废话了,在场的谁是傻子?”   “谁不知道黎大人与徐大人是好友?将徐大人陷害进大牢,这是在震慑,在吓唬,在挽回你英国公一系的面子。”   “与其这会儿焦急懊恼,那不如回去将吕文荣好好收拾一顿,若当初他没主动辱骂黎大人,那怎会有今日五皇子盛长昂栽赃一七品小官的丑事?”   说到最后,七皇子已经动了火气:“干出此等事,皇家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   “你!盛叶!我可是你兄长!”   五皇子脸皮登时涨的通红,一个幼弟,竟然教训起他这个五哥来了!   “行了,别吵了。”   盛鸿看七皇子要反驳,皱着眉开了口。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吵,是觉得今日盛家的脸丢的不够?   他深深吸了口气,看向七皇子:“小七,现在能确认的是徐瑛无罪,既然无罪,那今日就将人给放了。”   “无端遭受此等冤屈,大过年的,的确晦气。”   “罢了,从今日起,徐瑛任饭银处五品员外郎。”   他对徐瑛的印象很好,瞧着是个文弱书生,但品行不错,并没有辜负对其恩重如山的沈家,因此,他将徐瑛暂时放到了户部饭银处,打算让徐瑛历练几年,等成熟一些了,再任户部的其他要职。   可没想到在饭银处这等冷僻部门也能惹上牢狱之灾,既如此,那干脆直接当饭银处老大吧。   他是很喜欢徐瑛这样的年轻人的,类似的还有孟月,这些年轻人脑子活泛,肯上进,为人正直,还没有染上官场上的各种不良风气。   所以哪怕这些年轻人的基本功不如其他人扎实,但授予官职时,他都结合其品行给了不低的官职。   这是大盛官场的根基,是百姓的希望。   年轻人先在底层历练历练,熟悉一下官场的规则,知道该怎么给百姓办事怎么替他分忧,等将来其他位置的官员犯事了,那立马就能顶上去。   所以,安抚是必须得有的,不能寒了人家年轻人的心,啥都没干结果却被皇家人栽赃,这必须要好好安抚一下。   “父皇圣明!”   七皇子听罢盛鸿的话,脸上终于显出了些许笑意。   黎荞也是心中大喜,升官了,从五品,这下子徐瑛与他是同级了。   他也忙大喊了一声:“皇上圣明!”   其他人见状,也跟着喊了起来:“皇上圣明。”   既然现在盛鸿给出态度了,那当然是顺着盛鸿的话说,反正他们只是看热闹的。   今日的确是好大一场热闹哇!   三皇子致力于将这场热闹变得更热闹,他又道:“父皇,那五弟怎么办?”   盛鸿瞥了他一眼,直接问他:“各执一词,你说怎么办?”   “嗯……”三皇子皱眉,还真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虽然说各执一词,但这事儿五弟有动机,也有人证物证,总不能因为他嘴硬就不考虑最基本的逻辑吧。”   “若真如此,那今后刑部、大理寺还怎么审案子?”   “这事儿看上去不大,但性质太恶劣,人家徐大人就算是小官,但平日里兢兢业业的,吏部的考核连续两年都是优秀,现在无端端遭此磨难,若是不能惩治幕后主使,那今后盛京众多小官不就得人人自危了么?”   “父皇,不能寒了人家徐大人的心呐。所以,以儿子之见,应该按照大盛律法处置五弟,以儆效尤。”   “父皇,儿子赞同三哥此言。”   七皇子也开了口:“徐大人目前的确没事,但栽赃陷害朝廷命官,此举止太恶劣,若是不下重手狠狠杀一杀这风气,那今后盛京百官的确是人人自危。”   但是,他这话音落,五皇子立马就喊冤了:“父皇,此事真不是儿子干的,这是别人联合姓朱的陷害我!”   英国公也为五皇子喊冤,言辞还是刚才那一套,打击徐瑛有什么好处?   根本就没好处!   黎荞抿了下唇,一颗心提了起来,盛鸿会如何处置?   护短是所有家长的天性,而大义灭亲,很少有人能做到……   若是此次盛鸿轻飘飘揭过,那今后五皇子怕是更嚣张。   就在黎荞担忧之时,盛鸿的声音响起:“朕今日召众爱卿入宫,是为了大运河这利在千秋的大工程。”   “可没想到,在办正事之前,竟还得先处置一桩案子。”   盛鸿说着叹了口气:“昂儿,从今日起,你先停了你户部主事的官职,回府闭门思过,没有朕的命令,不许出府门一步。”   “一个月后,入宫向朕回禀你到底思了多少过错。”   五皇子:“!”   他眼睛大睁,不敢置信的看着龙椅上高高在上的盛鸿,竟然给了他如此重的处置?   为了一个七品小官,当着大盛权臣、勋贵的面,竟然将他的脸面丢到地上狠狠摩擦?   到底他是五皇子还姓黎的是五皇子啊?   有这样不顾自己儿子面子下手如此重的父亲么?   放眼整个大盛,有么?   有么!   “父皇圣明!”   三皇子心中大喜,停职,还闭门思过一个月,啧啧,这处置,当真是没给他这好五弟留面子。   嘿嘿。   活该!   “五弟,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可父皇明显没按照大盛律令来,他这般宽宥,还不快谢恩?”   “就是,这处置没让你挨板子,不痛不痒的,父皇这是在袒护你呢五哥,还不快谢恩。”七皇子也开口催促。   五皇子:“……”   他重重磨牙,这叫袒护?   这叫宽宥?   他就没见过比他父皇还狠心的爹!   看看英国公是怎么对待吕文荣的,再瞅瞅他,他堂堂五皇子,竟还不如吕文荣了!   被关入府中一个月,如此长久,在这期间老三定然可着劲的兴风作浪,等他出来,他肯定被老三甩在身后了!   “父皇,儿子不服。”他看着盛鸿,脸上全是委屈。   “这不是家事,这是国事,天下人都看着,你让朕如何做?朕得给天下人做表率。”   “你回去后好好思过,明白你此次错在哪里,以后改正,那这事就过去了。你还是朕的好昂儿。”   盛鸿耐着性子解释。   但他这些话,五皇子已经听不进去了。   五皇子此时真的委屈极了。   为什么他父皇给了黎荞一个天大的恩典让黎荞捏住他的命门?   为什么他父皇没有如英国公维护吕文荣那般维护他?   他都已经不承认了,只要他父皇顺着他的话来一句各执一词,真相不明,那他就不用丢这么大的脸了。   甚至说,在小七去后殿胡言乱语时,他父皇只要不接小七的话,或者押后再议,那他今日也不用在这么多人跟前丢脸!   能维护他的机会、方式有那么多,可他父皇一个都不选,为什么他父皇待他这般严苛无情?!   “父皇,这事儿真不是儿子做的,您对儿子太冷酷了,您冤枉儿子了。儿子不服!”   他不满的道。   但盛鸿听着这种指责,却是有些压不住心中的火气了。   做了两个深呼吸,他把心中这股火气憋回去,算了,他今日当众处置此事,的确没给老五留面子。   今日是大运河新码头公开竞价的日子,为防止有人事后搞小动作,那他必须得震慑住这些人。   恰好老五撞上来,那老五就成了他的工具人,成了他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另外,他也想给他这五儿子一个教训,好让其长长记性,因为他发现上次赈灾一事他的发怒,并没有让他这五儿子收敛日渐过分的行径。   既然私底下的发怒不管用,那他这次选择公开处置。   想当太子,想讨他欢心,那就按照他的风格去行事啊。   他那么喜欢表达,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他没有藏着掖着,他明明白白的展示给所有人看。   他做的如此明显,想当太子,那就模仿他的性子去行事啊。   而不是搞栽赃陷害这一套!   况且,他这处置也不算重。   只是闭门思过一个月而已,这算重么?   根本不重吧。   就算是在民间,孩子犯了错,父母将其关入房间或者是院子里不许出门,这也算是常事吧?   罢了,今日既然拿老五当了工具人,那这是他这个做父亲的不对。   这般想着,他耐着性子又道:“昂儿,你先到偏殿等着,等父皇解决了大运河的事,父皇再与你好好谈谈今日之事。”   “可今日之事真不是儿子做的,是姓朱的在栽赃陷害,父皇,您不能没查清楚就定儿子的罪,儿子不服!”   五皇子站在原地,脸上依旧是委屈和不满。   盛鸿:“……”   他又做了两个深呼吸,想把火气压下去。   但是,瞧着自己这五儿子脸上那毫不掩饰的不满,他这股火气怎么也憋不回去。   今日拿老五当工具人,是他不对,可为什么犯了错,还能理直气壮?   他伸出手指向五皇子:“你若真有本事,那就别让人查出来你到底做了什么事!”   “你做了恶事却又捂不住,现在闹到天下人跟前,怎么着?让朕为了维护你而寒了天下人的心?”   “那朕这江山还要不要了?!”   “朕这江山要不要了?!”   “朕每日累死累活批奏折处理政务,你以为是朕喜欢么?朕还不是为了这大盛江山的稳定!”   “你不给朕长脸就算了,你现在丢了盛家的脸还理直气壮的说不服,你不服什么?”   “你告诉朕你不服什么?”   “你身为皇子,是给朕充盈国库了,还是给朕好好安抚灾民了?”   “你说,哪样你做到了!”   五皇子:“……”   他脸上的不满僵了一下。   随后,他脸皮红的好似要滴血。   这话可真是不留情,每一个字都是响亮的耳光,啪啪啪的直往他脸色甩!   但盛鸿接下来的话更狠:“朕为了充盈国库,伸着手向天下举子讨钱,朕为了大盛顾不得脸面,你现在倒是矫情上了。”   “觉得今日丢脸了,那以后就想办法将脸面挣回来!”   “下去!现在就回府,没有朕的命令,不许踏出府门一步!”   五皇子:“……”   他咬了咬牙,转身就走。   下去就下去!   今日丢的脸面,他一定会挣回来!   五皇子大步流星的离开太极殿,盛鸿盯着他的背影,气得不由抬手揉了下脸。   七皇子见此,顿时懊恼。   他不该用这种粗暴的方式的,他刚才在后殿应该用温和的方式讲出经过,然后劝他父皇在私底下处置此事。   若他父皇因此气出什么好歹,那他这辈子都心里难安。   “父皇,您息怒,身子要紧,五哥他只是一时没想明白,等他想明白了,自会知道您今日是迫不得已,也会知道您对他的疼爱并不输给其他兄弟。”   盛鸿听罢这话,又将七皇子的愧疚收入眼中,心里头的火气总算是降了一些。   小七还是不错的,没有长歪。   这时,三皇子、二皇子、四皇子、六皇子几位皇子,还有那些老国公、重臣,包括黎荞,都纷纷开口,劝盛鸿息怒,保重龙体。   盛鸿摆了摆手,罢了。   先讲正事。   耽搁不少时间了。   视线一扫,看到姓朱的几人依旧还在太极殿内,他便先处置了这几人。   “免去官职,革除功名,查抄全部家产,然后交由七皇子处置。”   既然小七向这几人做出保证,让其不会被老五报复,那就交给小七吧。   至于查抄家产,这是重了些,但必须得重一些,好杀鸡儆猴。   不然谁知道接下来还会不会有类似的事件。   他历经层层选拔好不容易挑出来的年轻人,他等着这些年轻人成长起来呢。   现在给他栽赃完了,那以后他想用人的时候他上哪儿寻人去?   命人将姓朱的几人带下去,盛鸿让人把大运河的沙盘抬上来。   这沙盘是按照工部给的最佳路线图制作,这个路线图只是暂定的,若是有人肯出更高的价钱让大运河改道,那也不是不可以。   不过嘛,这个出价的人,最好是商人。   商人只有钱,没有权,就算是拿下了新码头的归属,那也搞不出太多事。   等将来他派官员过去管理,那定然比权臣、勋贵家的码头好管理。   “黎爱卿,你先挑选一处。”   盛鸿笑盈盈的指了指黎荞,让黎荞上前挑选。   黎荞应是,几步来到沙盘跟前,他没有认真去看沙盘上所标的各个地点,一眼扫过去,确认上面有微青县,他便转身对盛鸿道:“圣上,微臣选择微青县。”   他这话一出,在场众人心里头都松了口气。   这黎荞还真选了微青县?   选的好!   待会儿必须得多夸一夸这小黎大人,舍己为人,品质高洁啊。   “不多挑一挑么?”   盛鸿指向沙盘,笑呵呵的道:“甭管是江南,亦或者是盛京外的同州码头,你都可以选。”   虽然说他给黎荞这么一个恩典,主要是为了让黎荞拿捏一下老五,老五此举太过,黎荞一个小官如何斗得过?   但既然给了,那就要大大方方的。   这大运河沿岸,甭管是哪一处,只要黎荞肯要,那他一定给。   “多谢圣上美意,但微青县能为微臣的家乡父老提供一些便利,所以微臣选择微青县。”   黎荞露出感激之色,恭声回道。   “不忘本是好事,可也要顾一顾自己,你可要考虑清楚了,若是错失了这一次,那这辈子都不一定能有此等机遇了。”   盛鸿劝道。   “微臣的确考虑清楚了,微臣选微青县。”   黎荞还是毫不犹豫,并没有对江南和同州动心。   盛鸿见他打定主意,便轻轻一叹,没有再劝。   “既如此,那这微青县的码头就是你的了,等工部修到微青县,他们会找你对接。”   “是。多谢圣上。”   黎荞恭声谢恩,脸上的感激是真心实意。   他原本对大运河是不感兴趣的,后来感兴趣了,但又不想直接和五皇子对上,因此,他没想过从大运河上分一杯羹。   可谁知道盛鸿不但让他来分羹,还让他随意挑。   这份恩典,他的确会永远记在心间。   至于盛鸿对五皇子的处置……   盛鸿能当众处置,还给徐瑛升了官,这就够了。   盛鸿虽是明君,但也是老父亲,盛鸿不是完人,今日的处置,挺好的。   黎荞心里头没了担忧的事,便站到一边看其他人竞价。   这些人全都财力雄厚,而且盛鸿明确说了会担下一切因果不许事后打击报复,所以,那十多个商人很快就丢掉了小心翼翼,该叫价时就叫价。   盛鸿刚才连五皇子都处置了,将来若是那些勋贵、权臣报复,那盛鸿肯定也会处置。   怕什么?   该出手就要出手!   武安侯也是如此,该叫价时就叫价,并没有因为被太上皇厌弃多年就畏手畏脚。   黎荞站在一旁听着,越听心里头越惊,辛知瞒的他好苦啊,这辛家分明也有百万巨富嘛。   等下次见着了辛知,定然得让辛知好好给他解释一番。   还有那些权臣。   不愧是掌握天下权力的重臣,叫价时也毫不停顿。   这些人敢这么叫价,那就说明家中巨额银子是过了明路的。   当官几十年,攒下了几十万、近百万巨富,这……   黎荞看向了盛鸿,盛鸿没钱到需要向天下举子讨钱了,但依旧给官员高俸禄,盛鸿这皇帝当的,莫名有些冤大头。   在黎荞的想七想八中,时间过的飞快,很快就过了午时,盛鸿命人端来了茶水点心,好让众人垫垫肚子。   盛鸿脸上的笑容不断,坏心情已经被一扫而空,那十多个商人大胆叫价,而且给出的银子全都超过工部给的估价。   商人拿下码头,不仅好管理,给的银子也多。   这花不完的银子,最后肯定是流入国库。   黎荞可真是一金元宝呐!   下午三点,终于分赃……啊不,是挑选完毕。   一切都在盛鸿的眼皮子下进行,所以顺顺利利,没有出现什么意外。   一半的人脸上还算满意,显然是拿到了自己想要的,那十几位商人,都在这一半的人里面。   显然,拼财力的话,还是商人更专业一些。   至于另外一半,谁让他们财力不如人呢,当然,也有可能是他们家中有财,但不敢全部暴露出来。   但不管如何,反正今日已经敲定了结果。   这是一场公平的竞争,没抢到心仪码头的,怨不得旁人。   散场之前,盛鸿又再次强调,不许事后打击报复,一旦发现,必将严惩。   他这句必将严惩,所有人都放在了心上。   他今日连五皇子都处置了,那处置起其他人来,更不会手软。   罢了罢了,有圣上在,大运河一事,就此揭过吧。   众人离开太极殿,黎荞跟在七皇子身旁,匆匆赶往刑部大牢。   刑部大牢里,孟月和徐瑛早就接到了七皇子的通知,盼啊盼啊,七皇子和黎荞总算是来了!   “恭喜恭喜,出来了,还升官了。”   七皇子朝着徐瑛道喜。   徐瑛是真心感激七皇子:“要不是您,那下官肯定不能这么快结束劫难,七皇子大恩,下官永记在心。”   “这本就在我的职责之内,不必恩不恩的,今后好好当官,给父皇分忧,那就是报答我了。”   七皇子不在意的摇头,领着徐瑛去办交接手续。   孟月笑呵呵的道:“没错,徐兄,七皇子一心为大盛为百姓,想报答他,那好好当官。”   “成,我记下了。”徐瑛笑着点头。   而后视线在七皇子和孟月身上转了一圈,心中纳闷,他这孟弟与七皇子熟稔的让他有些害怕……   走完手续,徐瑛可离开刑部大牢。   孟月和黎荞与他一起朝内城门口走去,七皇子则是要处理姓朱的几人,得继续留在刑部。   内城门口,沈画、陶竹和徐家人已经在等着了。   中午时,七皇子派人去通知了沈画和徐家人,接到通知之后,沈画高兴坏了,当即就要坐着马车去内城门口。   还是陶竹拉住了他,让他准备新的衣裳鞋袜,他这才稍稍冷静了一下。   等了许久,终于瞧见徐瑛的身影,他抿紧了唇,一言不发的冲了过去。   徐家人自然也是冲了过去。   但这一次,沈画和徐家人谁也没心思搭理对方,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到了徐瑛身上。   “瘦了,瘦太多了,受苦了,回家一定得好好补补。”   沈画红着眼睛道。   徐瑛被这话逗笑,满打满算,他在刑部大牢只待了五日,而且每一顿都丰盛极了,怎么会瘦。   他还觉得他胖了呢。   不过,他顺着沈画的话点头:“好,回家好好补一补。”   “快,上马车,将这身晦气衣服换掉。”徐家人催促,徐家人自然也带了新衣服过来。   于是徐瑛从沈画和徐家人带的衣服里挑拣一番,将双方带来的衣物都穿在身上一部分,这才让双方都露出了笑脸。   接下来就是回家。   徐家人想让徐瑛回徐家。   沈画则是想让徐瑛回他们两人的小家。   眼看着要起争执,最后还是徐瑛搬出了他和沈画成亲时向沈家人的许诺,这才让徐家人暂时打消念头。   陶竹瞧着这一幕,忍不住同情徐瑛。   他一直都是坚定的站在沈画这边的,对徐瑛嘛,更多的是不满,怎么能让沈画掉那么多眼泪呢。   可此时,他理解徐瑛的不易了。   在这种时刻还能吵闹,哎,徐瑛和画哥儿可真不容易。   将徐瑛沈画送回家,天已经黑了。   约好过两日好好庆祝一番,孟月和黎荞陶竹各回各家。   坐在回自家的牛车上,陶竹依偎在黎荞身边,心情无比的放松。   黎荞不用煎熬了。   今晚能睡一个好觉了。   回到家里,众人都在等他们吃饭,晚饭很丰盛,这是庆祝阴霾过去。   一家子热热闹闹吃了晚饭,黎荞和陶竹回暖房休息。   两个小崽子吃了羊乳,早就睡了,这会儿睡的很香甜。   他们身上穿着虎皮连体衣,肉呼呼的身子挨在一起,两人没有平躺,而是侧躺着,小脑袋抵在一起,小拳头也抵在一起,这一幕让黎荞看的心都要化了。   他也顾不上会吵醒两个小崽子,直接将人家小小的身子抱起来,狠狠亲了几口,这才放回原处。   他这动静不算小,可两个小崽子毫无所觉,依旧呼呼大睡,看的他忍不住去捏他们两个的胖脸蛋。   “睡这么沉,被人抱走都不知道。”   陶竹站在炕边擦头发,见他坚持不懈的打扰两个小崽子睡觉,忍不住道:“真吵醒了,绝对要哭。”   “哭就哭,我这当爹的最近几日都没好好听过他们俩哭呢。”   黎荞手中的动作不停,他不再去捏两个小崽子的胖脸蛋,而是去推他们的小身子。   小小的身子圆滚滚的,在炕上翻滚一下,那画面太萌了。   “哪有你这样当爹的,你别折腾他们了,你来折腾我。”陶竹说着抬手在他背上拍了一下:“别玩了,快擦了头发,咱们上炕。”   这话一出,黎荞立马就站直了身子。   他的确很高兴。   所以看到两个小崽子后父爱爆棚,非得玩一玩他们。   但现在既然竹哥儿这么说了,那他肯定不能拒绝呀。   于是,夫夫两人这一折腾,就折腾到了黎荞平日里该起床上班的时间。   陶竹累的眼皮子都睁不开了,黎荞这几日没睡好,他自然也没休息好,今晚又这么劳累,他连黎荞是何时给他擦身子的都不知道,他直接睡过去了。   等再醒来时,天已经大亮。   阳光从纸糊的窗户透进来,把室内照的亮堂堂的。   被窝里很暖,身后有一个熟悉的怀抱,腰间也有一条熟悉的手臂,这一切让他忍不住舒展四肢伸懒腰。   这一觉睡的舒爽。   但正是睡的太舒服了,他这会儿骨头缝都是懒的,一点儿都不想起床。   “嗯?”   懒腰伸到一半,他意识到了不对,两个崽子呢?   这个时辰若是放在平日,两个小崽子早就闹着要吃要玩了。   他赶紧翻了个身,抬起脑袋去看黎荞身后。   “我把他们俩交给夏哥儿了,你尽管睡。”   伴随着黎荞这句话,黎荞双手抱住他,一下子就将他锁到怀里了。   陶竹:“……”   他在黎荞怀里动了动,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双腿与黎荞的双腿交缠,手臂也紧紧抱着黎荞的腰,脸颊则是埋在他颈窝里。   给的好。   他在早上时终于又可以和黎荞耳鬓厮磨了。   自打有了两个小崽子,他和黎荞的早晨就过的兵荒马乱的,黎荞要去翰林院上值,本就起的早,两个小崽子醒的也早,要尿尿,要吃羊乳,就算是不做这些,但只要他们醒了,就得一直盯着,因为他们俩会爬,一个不注意就有可能从炕上掉下去。   最近半个月,他们俩更是能扶着墙根走路了。   会走路了,这是喜事。   但更得时刻盯着,免得磕着碰着了。   所以,他已经记不清上次和黎荞一起赖床是什么时候了。   “以后偶尔把他们俩给夏哥儿吧,咱们俩好清净清净。”他慢悠悠的道。   “好。”黎荞含着笑意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伴随着黎荞此话,黎荞的大手在他背上慢慢摩挲,力道不轻不重,舒服的他又闭上了眸子。   这时,他身子被黎荞轻轻平放到了炕上,紧接着,黎荞大半身子都压在了他身上,而且黎荞熟悉的吻也落了下来。   额头,鼻尖,很快到了唇边。   他睁开眸子,看着黎荞近在咫尺的俊脸,手不由抚摸了上去,还没等他描摹完黎荞的五官,黎荞的唇就落在了他的唇上。   他和黎荞交换了一个轻柔的吻。   等这一吻结束,他的气息有些不稳了。   而黎荞又将他紧紧的抱在了怀里。   “对不起,最近让你担心了。”黎荞饱含歉意的声音响起。   他不由笑了,伸手拍拍黎荞的背:“你还需要对我说这个吗?”   “需要。我的确让你担心了。”   “夫夫一体,不能只分享好事,坏事肯定也要一起承担。”   “竹哥儿说的对。”黎荞轻轻哎了一声,不言语了。   “在想什么?”陶竹不由问。   “在想……七皇子登基的可能性。”   “嗯?”陶竹的水眸瞬间睁的圆溜溜。   七皇子登基?   “若七皇子登基,定然会和圣上一样,是一代明君。”   不,准确来说,应该会比盛鸿更圣明。   就目前来说,七皇子不偏私。   但盛鸿对五皇子的处置……   算了,这里又不是法制社会,盛鸿做到这般地步,已经是难得的明君,盛鸿是大盛这世外桃源的缔造者,守护人,他真心感激盛鸿。   但盛鸿的接班人,他现在真心希望七皇子能拿到这个身份。   四皇子和六皇子看着都不错,可就目前而言,他只信得过七皇子。   盛鸿应该是不知道七皇子的真正性别的。   既然盛鸿不知道,那七皇子完全有可能继承皇位啊。   只是,七皇子自己有这个心么?   *   作者有话要说:   久违的万字! 第143章 七皇子愿意当皇帝么?黎荞剧情只占三分之一 不愿意   “你……为什么会有这么大胆的想法?”   陶竹斟酌了一下用词, 忍不住问。   七皇子可是小哥儿啊。   “不是大胆,是从对咱们最有利的角度去想此事。”   黎荞说着放开了陶竹,他懒洋洋的躺在炕上, 视线盯着房梁,声音低沉沉的。   “这天下,掌握着咱们命运的,不是咱们自己,而是龙椅上的那个人。”   陶竹:“……”   他趴在炕上, 双臂撑着身子,扭头去看黎荞, 没说话。   这话实在是有理。   这几日看沈画难过, 黎荞沉默,整个家里所有人都小心翼翼、死气沉沉,他心里头也堵得慌。   可他没有办法。   黎荞已经去找七皇子了, 连七皇子都无法立马还徐瑛清白, 他能做什么呢?   这几日他也挺茫然的。   比黎荞将吕文荣一脚踹晕他得知自己怀孕那日还茫然。   那会儿好歹还有一口气撑着,不信这天底下没有公理和正义了, 所以,就算心里头茫然、无助、害怕,那时也没绝望。   因为吕文荣坏的明明白白, 所有人都知道他和黎荞是被这个纨绔给欺负了。   可这一次, 有“证据”证明徐瑛“贪墨”朝廷银子, 甭管这证据看上去有多荒谬,但至少表面上是徐瑛不占理, 按照大盛律法的规定, 徐瑛只能进大牢。   所以这几日他真的很茫然, 怎么办呢?   这一次是徐瑛, 那下一次可能是孟月,是庄文,更有可能是黎荞。   因此,这几日他是前所未有的不知所措。   但现在,黎荞说七皇子可以做皇帝?   黎荞低低的声音还在继续:“现在圣上的这几位皇子,咱们与七皇子关系最近,若七皇子当了皇帝,最起码,不会有人敢这样栽赃徐瑛。”   “而且,七皇子也适合当皇帝。”   “论能力,七皇子并不输给其他几位皇子。论品行,更是能将三皇子和五皇子甩到天边去。这样的七皇子,为什么不可以当皇帝呢?”   可能会有不少人觉得七皇子手段太狠毒,就像是昨日审问姓朱的那几人,可是,所谓慈不掌兵,更何况是掌控这么大一国家。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对于某些人来说,只有鲜血和人命才能震慑。   他一直觉得盛鸿太过仁慈了,不像是一位帝王,当然,对于百姓而言,这样的帝王是极其好的。   可对于徐瑛这样的苦主而言,盛鸿昨日对五皇子的处置,太轻飘飘了。   五皇子只是被关禁闭一个月,可万一真栽赃成功,那徐瑛这辈子都完蛋了。   寒窗苦读十多年,只当了两年小官就完蛋?   他为徐瑛叫屈。   当然,他没有埋怨盛鸿的意思,盛鸿虽是帝王,但也是一位老父亲,而且徐瑛没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也给徐瑛升了官,直接从七品跳到从五品了。   盛鸿做到这个地步,他已经很感激和惊喜了。   但是,若七皇子当了皇帝,以后七皇子的孩子干出这种事儿来,那七皇子应该不至于这般轻飘飘揭过。   不打不成器,狠狠教训一顿,才有可能把歪了的性子、心思掰回来。   而且……   “若真的是七皇子当皇帝,那七皇子的孩子,八成是孟月的。孟月怎么着都不会教出五皇子这种孩子。”   陶竹:“?”   他水眸睁的圆圆,黎荞这话他倒是没想过诶。   “你确定七皇子和孟月能成?”   “只要中间没意外,那十有八九能成的,孟月大年三十去给七皇子送他亲手包的饺子,若七皇子对孟月真的冷冰冰态度硬邦邦,那孟月敢送这么接地气的东西么?”   “……也是哦。”   陶竹不由点头。   七皇子可是孟月的上峰,给自己上峰送礼,哪能送这么接地气的东西。   他和黎荞给七皇子送礼,虽然每一次的礼品都是亲手做的,但都是当时外边买不到的,看上去接地气,但其实并不便宜。   可孟月,大年三十的,直接拎着自家包的饺子去了七皇子府,这份随意,的确不一般。   只是……   他皱眉道:“若七皇子真成了皇帝,那孟月要男扮哥儿装进宫当皇后吗?”   黎荞:“……”   他噗的笑出声来,所有的无力和消沉登时一扫而空,他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孟月个子比他还高半头,虽不胖,但骨架大,肌肉结实,所以是标标准准的壮汉。   想象一下孟月学着小哥儿穿漂亮衣服化妆的模样,他笑的在炕上打滚。   陶竹初时不明白他在笑什么,但很快回过神来,想象一下孟月描眉涂抹脂粉的样子,不由也笑了起来。   但看黎荞止不住笑,他推了黎荞一下,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七皇子就算是当了皇帝,那肯定也要瞒着他的真实性别吧?若他瞒着,那孟月怎么办?而且,他还能生孩子么?他得上朝处理政务呀。”   黎荞听了此话,笑声终于止住了,他擦去眼角笑出来的泪,翻了个身,侧对着陶竹。   抬手捏了捏陶竹的脸颊,然后才道:“前期肯定要瞒着,等以后将大盛完全掌握在手里了,那就可以公开。”   “等我和徐瑛、孟月包括文哥都手握大权,再加上七皇子本身的势力,那到时候谁能说什么?谁敢说什么?”   陶竹闻言,眨了眨眸子:“也是,只要能压住反对的朝臣,那该公开就可以公开。”   想象一下七皇子当皇帝,而黎荞徐瑛孟月庄文都成为朝廷重臣的日子,他水眸越来越亮。   “到那时,肯定没人敢栽赃陷害咱们了。”   “对,所以我在认真琢磨七皇子当皇帝的可能性,就是不知道七皇子自己有没有这个心思,他要是没有,那咱们说什么都是白搭。”   最关键的是七皇子的态度。   争夺皇位并不是过家家,这是真刀真枪要见血甚至有生命危险的。   一旦决定要争,那就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七皇子愿意掺和如此危险的事儿么?   但若说七皇子不愿意掺和,那上一次七皇子受伤是怎么回事儿?   是谁伤的七皇子?   七皇子光是贴身侍卫就有五十个,但上一次却是重伤倒在雪地里,当时发生什么事了?   而且,七皇子与五皇子冲突时,根本不给五皇子任何面子,不留余地。   七皇子这般态度,是笃定五皇子当不了大盛下一任皇帝么?   “……应该有这份心思吧,七皇子和圣上那么像,肯定不能容忍五皇子这种人当皇帝。”   “而且,我看七皇子行事、说话、走路什么的,全都跟男人一样,可见他是把他自己当男人的。”   陶竹道。   “可你不是说了,那日他昏迷你守在一旁,他确认了你的身份之后,这才松了口气。”   “这说明他内心深处,还是把他自己当小哥儿的。”   黎荞见陶竹关心的是七皇子的性别,便顺着他的话提起这一细节。   其实陶竹说的没错,在这个时空,小哥儿的定位和女子一样,主内,不主外。   外面的事,都是男人做的。   七皇子一个小哥儿,有那个冲破世俗限制的心么?   “嗯……要不你试探他一下?他不知道咱们已经知道他的真实性别,你经历此事之后想知道他对皇位的态度,这很正常。”   “好,我瞅个时机,询问一番。”   也只能如此了。   黎荞说着翻了身,手臂和腿伸出,一下子又将陶竹抱在了怀里。   他抱着陶竹狠狠揉了几下,这才亲亲陶竹的唇道:“今天的好心情,是竹哥儿给的。孟月男扮哥儿装,这几个字够我笑好几日了。”   陶竹:“……”   他噗的一下也笑了起来。   伸出手捧着黎荞的脸颊,他也狠狠亲了黎荞几下:“这几日孟月一直陪着徐瑛,咱们得好好谢谢他。”   孟月怕五皇子买通刑部的人给徐瑛使绊子,所以几乎是寸步不离的守着徐瑛。   要不是有孟月在,这几日他和黎荞就更吃不好睡不好了。   “这是自然,咱们做些好吃的送过去。”   黎荞笑眯眯的点头。   送旁的,孟月定然不要。   还是送吃的最实在,不仅孟月喜欢,孟家大哥大嫂也喜欢。   夫夫两人起床之后,先是吃了早饭,又逗了两个小崽子一会儿,然后两人便进了厨房,准备做蛋糕和烤肠,鸭货。   冬天白日短,等这些做完,已经是傍晚了。   又拿上一些腊肉腊肠粉条火腿菌子等易存放的干货,然后两人赶着牛车给孟家送过去。   孟家现在住的依旧是租的小院,只有一进,院子虽小,但并不杂乱,所有东西都收拾的井井有条,干净又整洁。   孟家一家人正在吃晚饭,大烩菜,蒜苗炒肉,白面馒头,疙瘩面汤。   饭菜虽然简单,但孟家人吃的极其香甜。   对于黎荞和陶竹的到来,孟月并不奇怪,只是,见这两人拿一车子的东西,登时无奈。   “我家人少,这得吃到什么时候了?怎么还拿了粉条菌子,冬至时送过来的还没吃完呢。”   “反正放不坏,就慢慢吃呗,至于容易坏掉的,抓紧时间吃,也没多少。”   黎荞指挥黎刀等人把牛车上的东西搬到孟家的库房去。   “行吧,那来来来,你们夫夫留下来吃了饭再走。”孟月招呼道。   “还是等明日吧,咱们吃火锅,我有事和你说呢。”黎荞摇头。   “什么事?徐兄的事么?徐兄说了好几次了,他没怪你。”   “不是这事儿,等明日你就知道了,吃火锅是在我家还是铺子里?”   黎荞问。   “嗯……去你家吧。”   铺子那边的话,他要和七皇子单独去吃。   五皇子的栽赃陷害打乱了他原本的计划,但好在距离假期结束还有十余日,他要继续约七皇子出去。   于是,翌日中午,孟家人来黎家吃火锅。   这一顿火锅挺热闹,黎荞在种草莓时特意种了点蔬菜,有了这蔬菜的点缀,这一顿火锅吃的一点儿都不油腻。   饭后,黎荞又让人端来了草莓。   满院子的人吃饱喝足,都各干各的事儿,不过,显然两个小崽子和黎小睿是焦点,大半人都围绕着他们两个转。   孟家大哥大嫂的孩子都在平城,没有来京城,所以每次过来只能抱着黎小睿和两个小崽子来缓解对自家孩子的想念。   黎荞与孟月坐在廊下晒太阳,今日太阳不错。   孟月对草莓赞不绝口,虽然比不上春夏的草莓,但大冬天的能吃到,就不必要求那么多了。   他捏着一个草莓细嚼慢咽,口里还对黎荞道:“你年前给七皇子送的那个草莓蛋糕,他很喜欢,说冬日难得能吃到草莓。”   这话一出,黎荞立马挑了下眉,他还没把话题往七皇子身上拐呢,孟月倒是主动提了。   而且听这语气,与七皇子已经很熟稔了嘛。   他笑着道:“正好家里还剩下一些,明日我给七皇子送去。”   “他也吃不了多少,他胃不太好,冬日里不能吃寒凉的。”孟月又道。   “胃不好?那得好好调理,可让御医瞧了?”黎荞很关切。   “瞧了,还开了药,但他忙起来别说是吃饭了,就是睡觉的时间都不够,于是这药就断断续续的喝,这一断,疗效自然大打折扣。”   提起此事,孟月不由叹气。   真不知道七皇子一个小哥儿哪儿来那么重的责任心,平日里审案子,恨不能一日就出结果,该罚的罚,该无罪释放的无罪释放。   南下赈灾吧,那么大的水灾,那么多灾民,他怎么可能顾得过来呢,让手下人去实地调查不就成了。   可他偏不,他非得亲去灾区,他要亲眼见到那些受灾非常严重的人家。   确认无误没有弄虚作假,这才给灾民发银子。   一个小哥儿,怎么责任心如此重呢?   重到他自己的身子都顾不上了。   南下一趟,竟是直接瘦了十斤,本来身上就没多少肉,抱着有些硌手,这一瘦,养到现在才勉强养回来。   唉。   愁人。   黎荞仔细观察孟月的神色,见他脸上全是关切和担忧,便道:“孟弟,你和七皇子的关系,突飞猛进哈。”   孟月闻言,清了清嗓子,搬出早就准备好的理由:“我之前和七皇子的确有小小的误会,但后来被七皇子为国为民的仁心打动,敬佩之下,就主动找七皇子将误会解开了。”   他都敢和七皇子去黎家鸭货铺吃火锅了,那他不怕黎荞询问。   他要追七皇子,肯定没办法瞒着众人悄悄追,既如此,那还不如寻个正大光明的理由,好在亲朋好友跟前过了明路。   “原来如此。”黎荞一副恍然的模样,并且立马点头:“你说的不错,我也极其钦佩七皇子,虽然身份尊贵,但并不高高在上,视线一直注视着普通百姓,能急百姓所急,想百姓所想。”   “以他这样的身份,实在是珍贵。”   “可不是!”   孟月听见这话,不由拍了下大腿,他也是因为此才认真考虑他和七皇子的关系的。   他承认,一开始对七皇子有关切和担忧,是因为那是他的第一次,还是很愉快的第一次。   可他又不是靠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他真正开始琢磨他与七皇子的关系,是基于七皇子为人不错。   这么优秀的人,做个朋友也好啊。   七皇子待他干嘛冷冰冰呢。   他身份是很低,家境也不咋样,但他也是个不错的人嘛。   唉。   从黎兄那里听到七皇子对他的态度,他真的心堵了好几日,但是,在一次上值时,他无意中听见手下的几个狱卒在开黄腔,在聊起他们各自的婆娘、夫郎。   这些个狱卒在当值期间没太多正事做,便靠着聊天打发时间。   男人的聊天内容,总是离不开女人、小哥儿,这黄腔一开,他发现了一个了不得的事儿。   于是他悄悄跑去书馆找资料,又偷听了几次那些狱卒的闲聊,然后他确定了。   七皇子不是男人,是小哥儿!   若七皇子是男人,那那一晚他不会那么顺滑,根据书籍上所记载,男人和男人之间行房,需要借助外物润滑。   可那一晚没有。   七皇子的身子,自动会那什么,所以,七皇子根本不是男人,七皇子是小哥儿!   察觉到这一点儿,他整个人都懵掉了。   怎么会这样?   那个冷面阎王,手段毒辣的男人,怎么会是小哥儿呢?   实在是难以相信,他便忍不住暗暗观察。   七皇子的行事、平日里的举止,都和男人并无区别,但若是仔细观察,可以看出七皇子的骨架其实是有些纤细的。   七皇子的手,似乎也比正常男人小一点儿。   更何况,还有那又白又滑腻的身子……   他有九成的把握,七皇子就是小哥儿!   不过,七皇子即便不是小哥儿,他对七皇子也涌出了莫名其妙的关切和担忧。   之前不知道七皇子是小哥儿,所以,哪怕关切和担忧,他也不敢付诸行动,只能默默关注着七皇子。   可现在有九成的把握确定七皇子其实是小哥儿,他便忍不住主动接近七皇子。   他其实挺迷茫的,若七皇子是男人,那他和七皇子能有什么结果呢?   两个男人诶。   若七皇子是小哥儿,那就更糟了,七皇子八成在欺君!   那他和七皇子十有八九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但他管不住他的心,管不住他的嘴巴和腿,他想靠近七皇子,压不住这种渴望,他便随心,他约了七皇子去吃土豆粉。   在这次吃饭的过程中,他确定了七皇子的性别。   七皇子这人在面对着旁人时,虽然总是一脸严肃,还时不时冷着脸,但绝不会刻薄,也不会喜怒无常。   但七皇子在他跟前,嘴巴犹如刀子,而且动不动就发怒,又是拍桌子又是掐他的,这份反常,实在是不一般。   正常男人绝对不会如此。   所以,就是那一顿饭,他确定了七皇子的性别。   确定之后,他依旧随心,经常约七皇子出去。   七皇子挺忙的,但他约十次,七皇子能答应五次。   出来时,七皇子依旧动不动就发怒,会给他白眼,会掐他,拧他,嘴巴也刻薄的给他发刀子。   可他挺高兴,他喜欢这样的七皇子,发怒时双颊会带上些许的红色,让他想到春日里的桃花,可好看了。   瞪他时看着挺凶,但一双眸子干净清澈,让他不由想起他村里那条小溪。   至于给他白眼,那小表情太可爱了,与平日里的严肃冰冷判若两人。   还有掐他拧他,没关系,他皮糙肉厚,随便动手。   而且,其实七皇子也没下太大力气,特别是最近,拧他的力道比一开始小了很多。   他不知道他和七皇子有没有未来,但至少他现在挺高兴的。   听见黎荞夸七皇子,他比夸他自己都高兴。   “七皇子这人,就是太看重百姓了,总想着解决每一个无辜之人的苦难,唉,天下那么多苦难人,只凭着他一人,哪里能解决完呢。”   一个小哥儿,肩膀那么柔弱,却是扛起了无数的重担。   心疼!   黎荞还是仔细观察孟月的神色,看他神色丰富,表情鲜活,心中不由叹息。   这才短短一个冬天,孟月就由之前的惧怕变成难以自拔,七皇子真的很会蛊人啊。   “孟弟。”黎荞先是看了眼院子里的其他人,见没人观察他和孟月,便凑近了孟月,小声道:“既然你也觉得七皇子为人不错,而且你也与他相熟,要不,你打探一番,看他想不想当太子。”   这话题太敏感,他昨天细细想了一下,觉得还是由孟月打探比较好。   孟月万万没想到黎荞竟会说出此话,他吓了一跳,整个人差点儿从椅子上蹦起来。   黎荞忙按住了他:“别慌,放心,也就是咱们俩私底下说一说,旁人不知道。”   孟月:“……”   他眼睛瞪的像是铜铃。   这不是旁人知不知道的事儿,旁人知道了也没关系啊,身为皇子想当皇帝很正常。   而且,自打去年过年时盛鸿病了一场,现在满朝大臣都在站队,三皇子和五皇子根本不掩饰自己的野心。   所以,这话题旁人知道了也无妨。   但关键的是!   七皇子不是真的皇子,七皇子性别不对!   “主要是吧,我怕徐兄的事再来一次,但若是七皇子登基,不就没这种荒谬的事了么?”   黎荞言简意赅的解释了一句。   孟月:“……”   他眉头紧锁。   的确,若是七皇子当了皇帝,那今后肯定没这种飞来横祸了。   可关键是……   “我下次问问他,但我不保证。”他一脸严肃的道。   “多谢孟弟。这自然是要看七皇子的态度的。”黎荞很是理解。   但孟月心里已经乱糟糟了,七皇子当皇帝?   他心里存不住事儿,在黎荞家里又坐了一会儿,然后他便离开了。   让大哥大嫂回家,他则是赶着牛车去了刑部,这个时间点儿,七皇子八成是在刑部。   果不其然,七皇子的确在刑部,正在看卷宗。   此时天色已经擦黑,但七皇子只在书桌上放了蜡烛,昏暗的屋子,唯有书桌那小小的天地是亮着的。   就如七皇子本人一般,总是想给无辜蒙冤的人带去亮光。   孟月心情很是复杂。   “大过年的,您歇几日也无妨,要注意身子啊。”他站在七皇子的桌子跟前,轻声开了口。   “关你什么事?”   七皇子漫不经心的抬头瞥了他一眼,但见他情绪似乎不对,不由坐直了身子,一脸严肃的问:“发生什么事了?有人欺负你们了?”   “不不不,没有。”孟月立马摇头。   “那你垮着脸做什么?”七皇子长眉拧在了一处。   这么大的块头,玩什么忧郁?   不搭!   “嗯……下官是想问问,您、您这般放不下百姓,那您能容忍五皇子登基么?”   孟月斟酌了一下用词,没有直接询问。   “你想说什么?”   但七皇子眯了眯眸子,语气已经有些危险。   孟月听的心中一慌,赶紧解释:“我是说我永远坚定不移的与您站在同一立场!”   “然后呢?”   七皇子挑了下眉,语气不变。   “然后就是,就是……”   迎着七皇子犀利的仿佛能看透他内心的视线,孟月咬了咬牙,没有再拐弯抹角,而是直接道:“若是您有意那个位置,那下官与黎大人必定追随,倾尽全力助您。”   七皇子:“……”   他原本随意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慢慢环在了身前。   他看着孟月,一字一句的道:“我对那个位子没兴趣。但你和黎荞,可以助我。”   *   作者有话要说: 第144章 七皇子在辅佐谁? 七皇子在为谁拼命?   对那个位置没兴趣。   孟月听得此话, 心中一痛,是啊,七皇子是小哥儿, 性别不对,对那个位置不感兴趣是说得通的。   老天弄人,七皇子不管是能力还是待百姓的仁心,丝毫不输给其他皇子,可偏偏性别不对。   老天待七皇子不公!   但他和黎荞可以助七皇子?   这话是什么意思?   都对皇位不感兴趣了, 那助他做什么?   孟月懵了一瞬,不解的问:“助您审案子么?”   七皇子:“……”   他翻了一个白眼, 没好气道:“对, 就是审案子。”   伴随他这话,刚才那种略有些冷、硬的气氛和缓了下来。   是他傻了,刚才竟然防备起这傻子来了。   这大傻子什么都不懂!   “……要不, 您明示?”孟月一脸无辜, 他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但是,就凭他这个身份, 他除了能帮七皇子审案子,旁的也干不了啊。   “你一个七品小官儿,现在也就只能负责审案子。”   七皇子又给了他一个白眼。   “额……那黎兄呢?”   孟月赶紧问。   “黎荞?”七皇子长眉一挑, 直言道:“他比你厉害, 他能干的多着呢, 首先,除了我, 他不要靠近任何皇子, 他就当他的纯臣, 只站在父皇那边。”   “另外, 我也不要他做什么危险的,他能顶住三哥、五哥的陷害就成了。”   “就如现在一般,那就是在助我了。”   孟月:“……”   他有些不懂。   七皇子说的好高深莫测啊。   望着七皇子那张在烛光下异常俊美的脸,他抿紧了唇。   差距好大。   他头一次觉得他和七皇子之间隔着天堑。   他一个从乡下来的什么都不懂的傻子,既没有徐兄的家境,也没有黎兄的才能,他甚至都不知道七皇子此话是何意。   他不知道在他看不到的时候,七皇子在为哪些事情拼命,他真的什么都帮不了七皇子。   他不知道七皇子在谋划什么,但争夺皇位,自古以来都是伴着人头和鲜血的。   他一个农家子掺和进去,那等于是自寻死路,甚至说,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   要放弃么?   不。   放弃不了。   就此时,一想到今后要远离七皇子,他心里就难受的好像有人一把攥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喘不上气儿。   他真的好喜欢七皇子啊!   而且,七皇子会保护他的。   刚才七皇子见他脸色不好,立马就关切的追问是不是有人欺负他了。   七皇子会罩着他。   就像是这次徐兄被陷害,七皇子以雷霆手段,迅速审问出了真相。   七皇子有能力,也愿意保护他。   他不怕危险!   就他日常所看到的,七皇子正直,善良,可爱,鲜活,还特别厉害,七皇子的每一面他都好喜欢。   他在正事上帮不了七皇子,但他可以干杂事。   他愿意当七皇子背后的男人!   这么一想,他浑身又充满了斗志。   “好,下官会把您的话一字不落的转告给黎兄的。”   答应完了,他立马又道:“那您这两日有空么?咱们去吃火锅怎么样?”   “最近天气暖了,野菜冒头了,鸭货铺里新上了好几种野菜,都是刚从田地里新挖的,浅绿色的小嫩芽上挂着小水珠,光是瞧着就心情好,用来涮火锅口感也好。”   “而且,黎兄在过年时又研制了一种新的吃食,他说叫午饭肉,吃着味道不错,要不咱去尝一尝?”   七皇子将孟月失落——振奋的情绪转换看在眼里,莫名的,他竟是松了口气。   孟月这从乡下来的大傻子,若是觉得他暗地里的谋划太危险,从而害怕退缩了,那他是能理解的。   寒窗苦读十多年,好不容易考中进士,在京城安了家,这对农家子而言,妥妥是飞升。   孟月想要安于现状,不愿意掺和他的谋划,不想破坏家人安宁的生活,他理解。   他非常理解。   可没想到这大傻子只沮丧失落了片刻,然后又要约他出去吃饭。   盯着孟月那含着期待和笑意的脸看了片刻,他把到嘴边的没空两字咽了回去。   在他的人生当中,竟能碰见这么一个傻子,这真的不在他的计划之内。   但也挺有意思的。   “具体什么时候?”他点了点桌子上放着的卷宗:“我很忙。”   “后日怎么样?明日我和黎兄准确去找徐兄聚聚。”   孟月见七皇子没有一口回绝,当即咧开嘴巴笑了起来。   看,他的努力是有回报的,他约十次,七皇子能答应五次!   “那就后日。”   七皇子瞧着他的笑,压住自己嘴角想要上翘的冲动,忙低下头去。   “若是没有其他事,你可以走了。”   再不走,他也要笑出声了!   他一定是神经了,看这大傻子笑,他竟然也想要笑,他应是被这大傻子的傻气给传染了。   可怕。   “您还没吃晚饭吧?身子最要紧,您想要吃些什么?下官去给您买。”   孟月才不走。   他若是走了,七皇子定然又会全身心投入到卷宗里,指定忘记吃饭。   好不容易养回来一点肉了,可不能再掉了。   “我什么都不想吃,你快滚,别影响我看卷宗。”七皇子冷下脸来赶人。   他刚才的喜悦不正常。   他得好好琢磨琢磨。   但孟月早就对他的冷言冷语免疫了:“上次咱俩去的那家馄饨铺子如何?虽然清淡,但也挺鲜美。汤和小馄饨分开,再拿热水温着,拎到这里必定还热的烫嘴。”   “而且,他家旁边还有一个点心铺,虽然味道比不上黎兄家的,但那个软白皮绿豆糕也是一绝,外皮很薄,里面满满的都是馅料,不会太甜,多吃几个也无妨。”   “上次咱们俩去的时候您有急事提前走了,没来得及品尝,今天您可一定要尝一尝。”   “……”   七皇子沉默,到嘴边的滚字咽了回去。   这大傻子因为财力有限,约他出去时吃的都是比较平价的吃食,但味道都挺好,竟是不输给他府上的厨子。   他这会儿还真的想吃小馄饨和那个软皮绿豆糕了。   而孟月看他不吭声,立马笑着道:“那下官这就去买,您稍等。”   七皇子还是沉默。   看孟月转身出去,小心的关好房门,他登时呼了口气,浑身仿佛没有骨头一般,在宽大的椅子上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然后懒洋洋的靠着椅背,眸子盯着桌子上跳跃的烛火发呆。   他最近竟是不想剁了这大傻子了。   有时候还会被这大傻子逗笑。   可是,他走的是一条只能成功绝对不能失败的路,他与这大傻子,能有结果么?   且说孟月,昨日美滋滋的与七皇子一起吃了小馄饨,又约好了明日去吃火锅,因此,他今日的心情很是不错。   到了徐瑛家里,见黎荞陶竹、庄文夫妇等人已经在了,便笑着走过去,向徐瑛道喜:“恭喜徐兄,今后可就是五品官了。”   昨日徐瑛的升官诏书正式下来了,等过了元宵节再去饭银处上值,那徐瑛就是饭银处的老大了。   这下子就算是有人想栽赃,那难度要比之前高很多。   徐瑛心情很好,他笑呵呵的应下,虽然这升官是牢狱之灾换来的,虽然他之前并不想升官,但现在已经是五品官了,那肯定是开心的。   而且他在大牢里也没受什么罪,倒是孟月,一直在大牢里陪着他,每天都睡不好。   他蹲大牢的这几日,身子上最辛苦的就是孟月了。   “感谢的话就不说了,来来来,坐下喝酒,今天咱们不醉不归。”   “不不不,还是别醉了。”   孟月嘿嘿一笑,摆手拒绝。   醉了多不好,他待会儿还要和黎兄说正事呢。   而且,他醉了之后容易头疼,得两三天才能恢复,他明日还要和七皇子一起去吃火锅呢!   孟月搬出来了七皇子,徐瑛立马道:“那你可要好好陪陪七皇子,此次多亏了有他。”   旁边的黎荞听见陪陪两字,不由笑了起来。   徐瑛这俩字用的妙啊!   他今日和陶竹来的比较早,因为他得向徐瑛道歉,前几日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徐瑛,他本人从未让身边的朋友遭受如此磨难。   但如孟月所说的,徐瑛不怪他。   徐瑛的原话是:不能只沾他状元郎的光,有难了也得一起扛,天下哪有只沾光不付出的好事。   徐瑛此话,的确让他心里好受了许多。   这才是真朋友哇。   一帮人在沈画、徐瑛家从上午一直喝到了下午,这才尽兴而归。   孟月随着黎荞回黎家,等进了黎荞的书房,他这才把七皇子昨日的话转告给黎荞。   黎荞听完,第一反应就是问道:“他本人对那个位置没兴趣,却又要咱们帮他,他是在帮别人谋夺皇位?”   孟月一脸沉重的点头:“我昨晚细细琢磨了一番,除了这个,没有其他可能。除非他说谎。”   “……应该不至于说谎吧?”   黎荞眨了眨眸子。   孟月好歹是七皇子的枕边人。   而且,七皇子性别不对,没那份野心,也说得通。   “那他在帮谁谋划?他和他的几位兄长走的都不近。”   孟月还是一脸沉重。   本来吧,七皇子每日为了刑部的事就忙的焦头烂额了,可谁知道七皇子还在背地里替别人谋夺皇位!   这叫他怎么不心疼?   他可太心疼了,七皇子柔弱的肩膀,扛起了太多重担啊!   “首先排除大皇子。”   黎荞不由分析。   “大皇子身子不好,常年待在府中,深居简出,我至今不知道大皇子长什么样。”   “这样的大皇子哪能当皇帝?根本处理不了那么多政务,无法日理万机。”   孟月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   他也没见过大皇子。   “其次是五皇子。   黎荞又排除了第二位皇子。   在太极殿,七皇子是半点面子都不给五皇子留,这绝对不可能是演戏。   得怎样的回报才能让五皇子选择小丑的角色陪着演这么一出戏?   所以,必须得排除五皇子。   “剩下的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六皇子……”黎荞剑眉拧起:“以七皇子的性子,定然看不惯三皇子的做派,他不会支持三皇子的。”   “对,三皇子不配。”   孟月狠狠点头。   以三皇子在南下赈灾时的表现,就足以把三皇子踢出局,三皇子忙着拉拢当地官员,让七皇子一个柔弱的小哥儿跑遍灾区。   三皇子不配!   “二皇子能力不足,七皇子不至于去辅佐一个不如他的兄长吧?”   黎荞又道。   “不至于不至于。”孟月再次点头。   七皇子其实是很骄傲的,所以二皇子也不配七皇子细心为其谋划。   “那就只余下四皇子和六皇子了,七皇子和这两位皇子走的近么?”黎荞看向孟月。   “嗯……”孟月仔细回想了一下,摇头:“我没听他怎么提过四皇子和六皇子。”   “但是,若是论能力,感觉还是七皇子更强一些,四皇子在兵部,六皇子在工部,这两位皇子没听说有什么特别厉害的事迹,但七皇子审案子时有多厉害,我是亲眼看到的。”   黎荞:“……”   孟月对七皇子的滤镜,真的挺厚哈。   但这话也不能算错,他关注四皇子和六皇子有一段时间了,这两位皇子身上没有废柴事迹,不废柴,那定然能胜任兵部和工部的事务,这说明他们处理事务的基本能力是够的。   但更出众的能力,这两位皇子目前还没展现出来。   大盛无战事,四皇子在兵部自然施展不了什么拳脚。   至于工部,最近的大运河一事算是工部最大的事,但大运河还没有开修,此前勘定最佳路线图六皇子也没出京实地考察,所以,六皇子也未展现过什么出众的能力。   那么问题来了,七皇子到底在帮哪位皇子谋划?   而且,上一次七皇子的伤,到底是谁搞的?   以七皇子的身份,对面的人身份必然不低。   还有七皇子与孟月的那一晚,七皇子八成是中了药,所以,七皇子是又遭人暗算了。   他来盛京不过三年,七皇子就两次身处危险之中,七皇子亲赴险地,如此拼命,这是为了谁?   谁值得七皇子如此?   和孟月商讨不出结果,黎荞只能将此事按下,七皇子让他不要接近除他之外的任何皇子,然后顶住三皇子、五皇子的陷害,既如此,那他就按照七皇子说的做。   这本来就是他的日常。   此前他有接近四皇子和六皇子的心思,但现在嘛,既然不确定七皇子是在为谁拼命,那他还是不要乱接触人了,免得给七皇子添乱。   等孟月走后,天又黑了。   吃过晚饭,郑浅浅嚷嚷着要打牌。   这个新年因为徐瑛的事,他好几日都未动过麻将和扑克牌,现在徐瑛升官,他终于能玩了。   趁着过年,铺子那边的营业时间短,家里人多,他要狠狠过把瘾。   黎荞此次也上了牌桌,他也随便玩一玩,看看手气。   这一晚,他手气不错,等郑浅浅带着黎小睿和黎大山离开时,他面前已经堆了一小堆铜板了。   自家人玩这个,每局只有一文钱,钱小,但架不住他一直赢,陶竹坐在桌子旁,数了数那堆铜板,忍不住笑:“一共一百五十八文呢。”   黎夏也笑:“今晚的钱都被荞叔赢走了。”   “他玩的少,但每次玩时手气都好。”   陶竹说着将那一小堆铜板推到黎夏跟前:“你拿去花吧,买点吃的玩的。”   “好,谢谢竹叔和荞叔。”   黎夏美滋滋的将这些铜板收起。   他才不花,他要攒起来,京城安家不易,他若是买了宅子,那手里就没多少银子了。   他得多攒一些。   他守着两个小崽子,等黎荞和陶竹洗漱后过来了,这才拎着串成一串的铜板离去。   黎荞洗了澡,也顾不上去擦湿漉漉的头发,他站在炕前,先是将呼呼大睡的黎长风黎云帆小胖友抱在怀里揉了揉,又亲亲他们的胖脸蛋,然后才依依不舍的将他们俩放下。   今晚专注打牌,都没有和两个小崽子进行亲子互动。   折腾完两个孩子,他便去折腾陶竹,反正现在还在假期里,明天可以睡到日上三竿。   不过,今晚他收着力道,没有把陶竹折腾的太狠,他有事和陶竹商量呢。   他想听一听竹哥儿的看法。   陶竹有些无力的躺在黎荞怀里,黎荞给他擦过身子之后,他不想穿衣服,便什么都没穿的躺在黎荞怀里。   黎荞如他一般,这种直接的肌肤相贴他很喜欢,虽然容易擦枪走火,但这样他和黎荞会靠的更近,中间没有衣物的阻碍,那种温度,那种触感,他都喜欢极了。   可惜,自打有了两个小崽子,这种情形就很少出现了。   虽然说小崽子年纪小,意识不到,但当了爹和阿爹,肯定要在小孩子跟前注意分寸。   但正是因为喜欢却又不能经常如此,所以此时他虽然有些无力,但依旧一边在黎荞身上这里摸摸那里捏捏,一边分神去听黎荞的话。   听完之后,他想了想,忍不住问:“所以,现在是四皇子和六皇子最有嫌疑?”   “……不是嫌疑,是可能。”   黎荞有些哭笑不得。   嫌疑,这俩字太不好听了。   “好,可能。”陶竹立马改了口:“不过,七皇子是小哥儿,他若是辅佐谁,那这位皇子应该知道他的真实性别吧?”   黎荞:“……”   他顿了顿,握住了陶竹在他心口作乱的手:“应该知道。”   “知道还让七皇子一个小哥儿经常身处危险之中,这位兄长当的也太不合格了。”   陶竹忍不住谴责。   七皇子多好的人啊,可那一次要不是他出门扫雪,七皇子就有可能真的死掉了。   大盛若是没了七皇子,那多少无辜之人会蒙冤,他和黎荞也没了靠山。   越想越生气,他忍不住又道:“这不公平,七皇子为了这位兄长风里来雨里去的拼命,但这位兄长却是施施然的坐在后方看七皇子为他谋划,这兄长是怎么当的?”   “换做是你,你有七皇子这样的弟弟,你会舍得么?”   “……我不舍得。”   黎荞轻声道。   “所以七皇子有点惨,他甘心为这位兄长付出,但这位兄长对不住他。”   陶竹又道。   “你说的有理。”黎荞说着,不由抱紧了怀里的陶竹,竹哥儿太聪明了,从另外一个角度去想这个问题,一下子就给他指明了方向。   七皇子不傻,能让七皇子心甘情愿的拼命,那么这位兄长待七皇子定然很好。   七皇子冲在前线连连遭遇危险,这位兄长肯定不会躲在大后方,这位兄长应该也遭遇了不少危险。   所以,接下来观察各位皇子,从这些皇子的身体状况出发,应该能瞧出一丝的端倪。   他忍不住捧住陶竹的脸颊,在陶竹唇上重重亲了一口:“竹哥儿真聪明,短短几句话,就给我指明了思路。”   陶竹眨了眨眸子,有些不解。   他给黎荞指明了思路?   还没等他想明白,黎荞的手已经在他身上开始作乱了,黎荞的唇也含住了他的耳垂:“明天赖床。”   “……”   想不明白的明日再想,他喜欢和黎荞一起赖床!   想知道哪位皇子在过去几年间受过伤生过病,这肯定要找辛知这位包打听。   辛家想重回大盛权力中心,肯定不会只关注百官,绝对每一位皇子都是辛家的重点观察对象。   辛知也是闲不住的,大运河尘埃落定,黎荞如愿拿到了微青县码头,他家也拿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码头,所以,觉得黎荞消化完了徐瑛被栽赃一事之后,他便登门给黎荞道喜了。   大喜事哇。   原河省有了微青县这个码头,今后的繁盛肯定会更上一层楼,而黎荞钱袋子里的银子,也必定会厚上一层。   坐在暖房左边的书房里,他一边和黎荞、陶竹斗地主,一边嘴巴不停,等一局斗地主结束,他这才歇了口气。   “喝口茶水,喝茶喝茶。”黎荞一边起身给他倒茶一边道:“你家也深藏不露,我一直以为武安侯府的财力只是普通勋贵的水平。”   大盛的爵位是公侯伯子男,没有异姓王,所以,伯爵以上可称为勋贵。   大盛建立之初,国公,侯爷,伯爵,这三个爵位的人数加一起,足足有近百个。   但此次盛鸿只邀请了六位国公,五位侯爷。   这里面有武安侯,那就说明辛家可不是普通富裕,辛家的富裕,在整个大盛都是数得着的。   *   作者有话要说:   在上一世,七皇子的确不是皇帝哈,他的确没有那个心思哦~ 第145章 四皇子 陶竹认出了高志远   “我那是祖上好几代人的累积, 再加上经营有道,所以家底不错。”   辛知立马解释。   他家本就是大地主,后来前朝末年天下乱起来了, 他曾祖拉上自家的佃农,又雇佣了一些好汉,凑成一支五千人的队伍,打下了附近几个县城,勉强算是占据一府之地。   后来太上皇领兵横扫过来, 他曾祖立马归顺,然后他祖父跟着太上皇打天下, 又发了点战争小财。   所以他家能有此时的家底, 主要还是靠之前的累积,好几代人一起努力才有今日呢。   “我家这根本不算什么,我们好几代人加一起才能与黎兄你拼拼财力, 你一人顶得上我辛家一百多年的累积, 我可太佩服你了。”   辛知接过黎荞递过来的茶碗,嘴巴里又说个不停。   黎荞汗颜:“我哪里能与你家比, 别人喊我黎百万,之前那都是虚的,我和竹哥儿现在的家底刚过百万呢。”   “啊?此时你们夫夫的家底刚过百万?不可能哇, 你们肯定早就超过百万了。”   辛知不解。   “嗯?”一旁正默默洗牌的陶竹水眸睁大, 不解的看着辛知。   辛知登时有些不好意思, 轻声咳了一下:“你家的生意都是明面上的,有心人很容易算出大概的数字。”   “这样啊……”   陶竹不由烦恼。   自家的家底是透明的, 这感觉真不好。   但挡不住旁人会算。   “所以说, 如果算上今年的粉条银子, 你们夫夫的家底别说是百万了, 得一百万再多几十万吧。”   辛知吸溜着有些烫的茶水,眼睛又看向了黎荞。   黎兄刚才那话有点不诚实哈。   “……主要是今年的粉条银子还没送过来呢。而且我家的花销大,我买宅子,田地,和英国公府抬鸭子的价格,日常开支等,这都不是小钱。”   “而且,今年红薯欠收,粉条的收益少。”   黎荞努力解释。   如果去年没有捐出那二十二万两银子,那他和陶竹此时的家底的确有一百多万了。   但因为去年水灾时捐了二十二万两,再加上今年红薯欠收,粉条的收益缩水的厉害,按照上次黎谷在信里说的,估摸着有二十万出头。   所以,如果年后韩家商队把今年的粉条银子送过来,那他和陶竹的家底能凑个百万。   至于鸭货铺子、点心铺子、秋梨膏、皇家点心铺、土豆粉馆子这些铺子的收益,都属于平日里的家用钱,不算是积蓄。   其实这些收入加一起是很可观的,但有粉条的收益在,所以这部分银子陶竹暂时没往存放积蓄的钱箱子里放,只是随意的放在卧室里,用作平日里的开销。   不过,辛知这个包打听竟然不知道他和竹哥儿去年捐了二十二万两银子的事儿?   盛鸿说保密,还真保住这个秘密啦?   那之前五皇子进宫给英国公求情,咋传的那么快呐?   辛知听得黎荞这解释,顿时笑了:“没送过来那也是你们的银子啊,我就说嘛,你们夫夫的家底肯定得有一百多万两了。”   “你们俩在短短几年间挣出如今这份家业,我家如何能与你们比?”   “……行了行了,打住这个话题。”   黎荞不愿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他直接道:“说起来,这次的事儿让我心凉,没靠山不行。”   “这不是有七皇子嘛。”   辛知的声音没刚才活泼了。   这的确是飞来横祸。   “但七皇子如何能与三皇子和五皇子抗衡?”   黎荞说着叹气。   “也是。”   辛知皱眉。   说实话,他看不懂七皇子的路子。   七皇子的名声不太好,审案子时下手比较重,还不讲人情,甭管是多大的官儿,亦或者是劳苦功高的勋贵,只要犯事进了刑部,那七皇子一点儿都不会手软。   该上刑具就上刑具。   而且,他也不结交朝臣,整日独来独往。   对待五皇子,也不假辞色。   对剩余的兄长们,他也不怎么接触,兄弟情没多少。   所以他真的看不懂七皇子的路数,这根本不给他自己留退路似的,一旦将来新皇登基,七皇子已经累积了不少旧怨,到那时七皇子还能讨得好么?   黎荞听完辛知这一波分析,不由为七皇子点赞。   这保密工作做的太好了。   辛家连三皇子侧妃的庶妹嫁去哪里都能打探出来,但愣是没看出七皇子到底在辅佐谁。   七皇子办事可靠!   于是,他一边出牌,一边装作不经意的道:“去年圣上大病一场,我觉得吧,若圣上挑选继承人,八成会挑一个身子好的,你觉得呢?”   “啊?”辛知睁大眼睛,他倒是没想过这个角度诶!   但似乎也有道理?   “嗯……这几位皇子,首先得排除大皇子,说起来,我已经三年多没见过大皇子了。上一次见他是他三儿子满月,当时算是大办了一场,我家也在受邀之列,因此我去了大皇子府,见着了大皇子。”   “自那之后,我就再没见过大皇子,大皇子甚少出府,也就是过年,太上皇、圣上寿辰等日子出府入宫,但这种日子里我是没资格到场的,因此我很久没见过他了。”   “不过,据我所知,他前几天参加宫里的晚宴时,气色还成。”   黎荞:“……”   好家伙。   连辛知都三年多没见过这位大皇子了,可真是够宅的。   “剩下的几位皇子嘛,身子骨都不错,他们出生时太上皇在位,太上皇以武夺得这天下,对子孙的要求也严格,不仅要求他们读书,还让他们学习拳脚功夫,强身健体。”   “这几位皇子身手一般,但当年基础打的好,因此这几位皇子身子都不错,我没听说过谁生过什么大病,偶感风寒,都是很快就好了。”   “若是从这个角度挑选继承人的话,那圣上会很难办,他只能排除大皇子。”   辛知说着皱眉:“其实我家也为难着呢。”   唉,现在满朝文武大臣要么明着站队,要么暗地里有了立场,谁让盛鸿去年大病一场呢。   他家已经被赶出大盛权力中心多年,靠着他一级一级的往上爬,那指定得几十年后了。   所以,关于圣上继承人的事,他家也在头疼呢。   黎荞听罢这话,忍不住在心里叹气,行叭,看来七皇子的保密工作是真的不错,那一年受了那么重的伤,辛家竟是不知。   七皇子好坚强!   从辛家是打探不出什么了,这些个皇子,除了五皇子、三皇子,其他人都深藏不露啊。   打探不出来,那就只能靠自己摸索了,晚上,哄睡了两个小崽子,陶竹黎荞洗漱之后没有急着睡觉,而是躺在炕上分析各个皇子。   排除大皇子,三皇子,五皇子,那么剩下的就是二皇子、四皇子、六皇子。   这三位皇子中,其中一位是七皇子心甘情愿为其拼命的。   而且,伤了七皇子的人到底是谁?   “会不会也是一位皇子?”   陶竹抿着唇道。   “亦或者是王爷?”黎荞也在猜测。   一般勋贵,敢对七皇子下手么?   至于王爷,盛鸿有三位兄弟,都被太上皇封了王,但是,这三位王爷远离朝堂,都是富贵闲人。   太上皇为防止兄弟阋墙,早早就确立了盛鸿的太子之位,绝了其他三个儿子的念想。   再加上这三个儿子能力平平,所以等盛鸿登基了,便干脆不让他们担任朝中职务了,只安心享福即可。   远离朝堂多年,这三位王爷会站队某位皇子从而对七皇子下手吗?   陶竹:“……”   他猜不出来。   想了想,他道:“你之前在太极殿里不是答应了四皇子要喝酒么?若是四皇子派人送了帖子过来,那你就趁着喝酒时观察观察。”   “只能如此了。”   黎荞长长呼了口气。   他听七皇子的话,不会主动约见四皇子,但若是四皇子邀他喝酒,那他肯定得答应下来。   初十这日,四皇子还真派人送了帖子过来,邀请黎荞去百味楼喝酒。   黎荞欣然前往,但因为他和四皇子不熟悉,所以席间聊的都是一些很安全的热议话题。   而且,这顿酒,称得上是黎荞的夸夸宴。   四皇子觉得黎荞很厉害,不仅生意做的不错,还带动了整个河西府的发展。   四皇子盛赞黎荞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   还有马上要开修的大运河。   四皇子盛赞黎荞毫不犹豫挑选微青县的行径,夸他归正守丘,勿忘在莒。   四皇子知道黎荞想在盛京买田地却买不到的事儿,但在这种情况下,黎荞竟是直接放弃了同州码头。   这太令他惊讶了。   要知道同州码头就在盛京七十里外,虽然说那块地早有所属,但只要黎荞挑选同州码头,那不仅码头是黎荞的,黎荞也可在附近买不少田地。   可黎荞没有。   黎荞还是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微青县。   微青县修了码头之后,的确能给平城带去更多的商人,但因为要保住粉条方子,所以河西府每年产的粉条是有限的。   粉条是有限的,那么商人去的再多,给黎荞带去的利益也是有限的。   微青县有了码头,真正得利的是微青县的百姓。   黎荞放弃了如此大的机遇,实在是令人敬佩。   所以,今日这一顿酒,基本上就是黎荞的夸夸宴,四皇子对黎荞是夸了又夸。   等黎荞回了家,晚上睡前,陶竹询问他中午时的经过,黎荞对此只给出一句话:“四皇子为人不错,我没发现装的痕迹。”   虽然说席间四皇子一直在夸他,但他也顺着四皇子的话说起了四皇子的码头。   以此次四皇子也拿下了一个大运河的新码头,位置在暨北省,相比较富饶的江南,暨北省的经济水平真的很一般。   其实暨北省与盛京相邻,盛京就那么大一块地方,出了盛京就是暨北省,按理说,暨北省的经济水平不该和原河省差不多。   但实际上,暨北省每年的税收、人口之类的,就是和原河省没相差多少。   对此,四皇子很是痛心,不该如此啊。   那些偏远的省份,因为离得远,朝廷鞭长莫及,想让百姓富裕得靠官员去治理。   但暨北省就在盛京眼皮子低下,想拉扯一把暨北省,那不是轻轻松松么?   暨北省不富裕,他觉得每一位皇家人都有责任。   此次他拿下了暨北省的一个码头,他准备借着这个码头,先将码头所在之地的经济给拉扯上去,就如同黎荞拉扯河西府一般。   但因为他没有黎荞在吃食方面的天赋,所以困难重重。   不过修运河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少说也得花费五六年,这么长的时间,足够他列出一份详尽的计划了。   总之他现在是胸怀大志,准备大干一场。   陶竹听完黎荞一番话,很是惊讶:“四皇子的为人竟是和圣上有些像。”   “对。”   不接触不知道,一接触,当真是吓一跳。   四皇子竟然也是心系百姓,将百姓的生活水平放在心间,这挺像盛鸿的。   当然,也像七皇子。   这样的四皇子,与七皇子三观一致,有着共同的理想,那么肯定也有共同的话题。   所以,七皇子辅佐的是四皇子么?   还得再观察一下。   很快就到了元宵节,大盛的元宵节属于小年,热闹程度仅次于新年,所以,元宵节时黎荞依旧在放假。   元宵节是灯节,晚上时,黎荞和陶竹带着两个小崽子与黎小睿出门看灯。   至于郑浅浅,他是大人啦,大人谁还看花灯呀,他宁愿待在家里打牌。   至于浪漫不浪漫的,啧,和黎大山都是老夫老妻了,就不玩那一套了,有那个心情,还不如跑床上去玩呢。   黎小睿都两岁半了,可以再生一个了。   黎夏和赵深与黎荞陶竹去看了花灯,一方面是得照顾小崽子,另外一方面是黎夏喜欢。   他和赵深还处在热恋期,今年刚成亲,小夫夫碰见这么热闹的节日,当然要出去玩呀。   看花灯,看旁人舞狮子,踩高跷等,平日里可没这样的热闹。   在看花灯时,黎荞陶竹碰见了熟人:孟月和七皇子。   两人正在路边小店里吃汤圆,而且桌子上还放着几个动物形状的灯笼,有小黄鸭,小老虎,小兔子,个个都很可爱。   是黎小睿待在黎荞怀里率先发现了那几个可爱的灯笼,再一瞧,嘿,是熟人。   于是立马就喊上了孟爷爷。   这一声喊,登时把黎荞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了,定睛一瞧,他想原地消失。   多尴尬啊!   七皇子和孟月肯定不想看见他和陶竹这些人。   而且,孟月买这些灯笼干啥?   在外人眼中,七皇子可是男人,孟月自己也是壮汉一枚,现在两人身边放着如此可爱的灯笼,这太不搭了,很容易惹人怀疑啊。   就在黎荞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提醒孟月时,但黎小睿却是又响亮了喊了一声孟爷爷,这一嗓门把孟月的视线吸引过来了。   孟月立马招手:“小睿!”   黎荞:“……”   这下子只能上前打招呼了。   因为是在外面,七皇子没让黎荞等人行礼。   这是七皇子第一次见黎小睿和两个小崽子,他直接拿起桌子上的灯笼递给黎小睿和两个小崽子。   “孟月给他侄子侄女买的,你们先拿去玩。”   他也就是多瞧了这几个花灯几眼,孟月这大傻子就非得买下来,还编出了理由:给他远在平城的小侄子小侄女买的。   但他知道,等到了没人的地方,孟月肯定会把这几个花灯塞给他让他带回府。   他才不带。   他身边不该出现这种东西。   不过,孟月这大傻子最近待他的态度越来越诡异了,就跟在哄姑娘和小哥儿似的。   这大傻子是发现了什么吗?   黎荞听完七皇子的话,登时松了口气,还好,孟月行事还是谨慎的。   他笑眯眯的和七皇子、孟月说了几句,然后便带着陶竹等人离开了。   他们这一群电灯泡,就不打扰人家约会了。   一连逛了一个时辰,一行人尽兴而归。   不仅三个小孩子买了不少花灯,黎夏也买了几盏。   倒是陶竹,他对各种形状的灯笼没多大兴趣,他喜欢的是一家人一起出去玩的氛围。   但是,等洗漱之后上了炕,他犹豫一番,这才对正抱着两个小崽子亲来亲去的黎荞道:“我今晚可能看到了一个人。”   “嗯?”黎荞扭头看向他:“可能看到了一个人?”   这什么意思?   “就是我觉得那个身影像,但又不能确定。”   “像谁?”   黎荞问了一句,然后又低头去捏怀中黎云帆小胖友嫩呼呼的脸蛋,小宝宝的脸蛋真的好软啊。   而且,呼呼大睡的小宝宝也好可爱哦,小小的一团,偏偏又肉呼呼的,抱在怀里的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   而且,看眉眼……   咳,目前年纪太小,看眉眼还看不出什么。   但以后长大了,肯定能瞧出来很像他和竹哥儿!   总之两个小崽子就是很可爱,只恨这里没有手机,没办法拍照和视频,不能将他们俩的可爱瞬间记录下来。   无法用机器记录,那只能靠眼睛了。   所以,黎荞这会儿的心思有一多半都在黎云帆小胖友身上。   至于陶竹口里的人,应该是他的某个同僚家属?   今年过年,他的同僚没有跟去年似的派自家的下人过来送年礼,而是拖家带口亲自登门拜访。   所以陶竹认识了一些人。   但下一秒,陶竹却是道:“……瞧着有点像高志远。”   “啥???!”   黎荞登时顾不上黎云帆小胖友了。   他不可思议的扭头去看陶竹。   “就是有些像高志远,他之前离奇失踪,结果现在跑京城来了?”   陶竹说着有些好奇的打量他:“你不是说他们娘俩是犯神经病才跑么?你现在反应怎么这么大?”   黎荞:“……”   他将黎云帆小胖友放回到黎长风小胖友身边,然后坐起身来,抓住了陶竹的手,一脸不高兴的道:“我这是吃醋。”   “吃醋?”   “当然吃醋了,你才见过高志远几次呀就能在大晚上认出他的身影,按理说,这么多年没见,你早该忘记他长什么模样了。”   “但你不仅记着他的样子,还记着他的身形,我不该吃醋吗?”   原本只是想转移陶竹的注意力,但说到最后,黎荞是真的不开心了。   竹哥儿的记性这么好的吗?   陶竹:“……”   见黎荞脸上满是怨念,他凑过去亲了亲黎荞的唇,眸子弯了起来。   “我也没有特意去记,但看到那个身影时,脑子里第一反应觉得那人可能是高志远,可我还没来得及再多看几眼,那身影就不见了。”   “不过,那人身上的衣服可破了,跟乞丐似的,要是他手里拿着碗,我肯定会认为他是叫花子。”   “……那你还是对高志远印象深刻。”   黎荞还是不开心。   “毕竟是第一个向我提亲的人,就我当时那个境地,你一直吊着我,不肯同我将话讲清楚,而陶树又应了他,我一直记着,应该正常吧。”   陶竹回想起当时的处境和心境,不由又凑到了黎荞跟前,但这一次他不是去亲黎荞,而是在黎荞唇上咬了一口。   虽然现在很幸福,可当时他心里真的好难受。   黎荞:“……”   好家伙。   竹哥儿这是反将他一军呐。   不过,那会儿的竹哥儿,就算是现在想起来,他心里头依旧是满满的心疼。   他放开陶竹的手,将陶竹抱在了怀里,认真道歉:“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不用道歉。”   陶竹轻轻晃了晃脑袋,也抱住了他,轻声道:“别吃醋了,他不配。”   “好。”黎荞不由抱紧了怀里人。   竹哥儿说的对,高志远不配他吃醋。   如竹哥儿所解释的,就当时那个情况,竹哥儿记忆深刻完全说得过去。   不过,那个人真的是高志远吗?   高志远来京城了?   当初高志远应是怕他报复,所以直接跑了,背井离乡,但明知道他在京城,高志远还敢来京城?   那当时的逃跑不就没意义了么?   还是说,高志远来京城是有其他目的?   亦或者是竹哥儿的确认错人了?   一切都不能确定,但为了以防万一,今后得让人多留意一些。   盛京三百多万人口,高志远若是想藏,那还是很好藏的,他现在势单力薄,想把高志远从这么多人里揪出来,很有难度。   热热闹闹的元宵节之后,黎荞的假期结束。   他得去翰林院上班了。   上班才三日,盛鸿便将他召入皇宫,让他为其讲解经书中的疑惑。   黎荞:“……”   好突然啊。   盛鸿终于记得他的正职了么?   *   作者有话要说:   高志远存在的意义就是提醒黎荞谁是下一任皇帝! 第146章 黎荞当苦力 五皇子知错了   盛鸿能记得自己的正职, 黎荞很高兴。   自打升了官,他就一直在看书,他这些书可不是白看的, 凡是翰林院收藏的书籍,只要是他看过的,他都会留下详尽的笔记。   他想入内阁,那肚子里肯定要有墨水。   多读书总是没错的,现在他能领着丰厚的俸禄专注读书, 这是多好的机会,因此他很是珍惜, 每一天上班时都很认真。   现在, 读了大半年,盛鸿要检查他的成果,他挺高兴的, 他不惧检查!   不过, 盛鸿也没问太复杂的问题,而且, 在见他时,恰好严安邦严大人过来送奏折,于是盛鸿便干脆让他念奏折。   平日里, 盛鸿是两日一上朝, 不上朝的时候, 他也会批阅很多奏折。   京官七品以上都可以给他递折子,甭管是奏事, 还是问安、谢恩, 都可以专门写个折子送上去。   地方官除了知县, 五品以上官员可给他上折子。   有资格递折子的人多, 所以每日都有大量的折子飞入皇宫。   这些折子先由几位内阁大学士根据内容分类,紧急的,重大的,那肯定第一时间呈到他跟前。   其他不怎么紧急的,还有不怎么重要的比如说问安、谢恩之类的,则是等他处理完了紧急折子之后再呈到他跟前。   当然,密折不必经过内阁,可装入特殊的折匣之中,直接呈到盛鸿跟前。   从前盛鸿批阅奏折时,凡是呈到他跟前的,他都会留下朱批。   但自从去年大病一场之后,他批阅奏折时会捡着一些不重要的,让内阁大学士代笔。   若是累了,哪怕是重要的折子,他也会让内阁大学士代笔。   现在恰逢黎荞在场,严安邦送来的又是不怎么重要的折子,他便干脆让黎荞给他读那些折子。   等黎荞读完了,交给他,他粗粗扫一眼,然后提笔留下他的批语。   不过,很快他就觉得累了。   若是在以前,这种累根本不算什么,但病了一场之后他特别惜命,御医不让他累着,那他就尽量不累着。   “黎爱卿,朕说,你写。”他抓黎荞当壮丁。   “……圣上,微臣怕微臣的字迹给您丢脸。”   黎荞为难开口。   其他内阁大学士都是实实在在的古人,自幼练习书法,写出来的字只有给盛鸿增光的份。   但他嘛,他只能给盛鸿丢脸。   “不,不会给朕丢脸。”   盛鸿笑着摇头:“在你科举时,你的文章一直被贴出来,天下人早就知道你这状元郎的字不行。若说丢脸,那不至于给朕丢脸。”   盛鸿说着指了指平日里其他大学士代笔时所用的桌子,上面放着笔墨纸砚:“大胆写。”   黎荞:“……”   他抽了抽嘴角。   扎心了。   没错,天下人早知道他的字不行,他自己的脸,早就丢完了,何至于给盛鸿丢脸。   他走了几步,来到御案左侧的桌椅跟前,先磨墨,然后坐了下去,准备当代笔。   他刚才所读的折子,都是无关紧要的,盛鸿不愿意为此耗费体力,实属正常。   不过,盛鸿可真是话痨啊!   比如说去年那遭受水灾的四个府给盛鸿上了请安折子,并且汇报了一下灾后的重建工作。   这些折子都是年前送过来的,但过年时放假早,盛鸿也忙着过年,所以只捡着重要的折子批复,这种折子一直推到今日内阁才送了过来。   但是,就这么简单的一份折子,盛鸿愣是让他写了一千多字的批示。   更关键的是,这样的折子有四份!   盛鸿很关心当地的状况,不管是房屋的重建,亦或者是庄稼的生长,还有百姓对朝廷的态度,盛鸿都一一作了提醒,要求下次这四府上折子时更为详细的、如实的汇报当地情况,禁止弄虚作假。   黎荞一口气将这四份折子写完,手臂都有些酸了。   盛鸿拿过他刚刚写完的奏折瞧了几眼,很是满意:“虽然字一般,但端正,而且速度快。”   “果然是年轻人。”   换做是内阁那几个大学士,若是一口气写完这些字,那肯定要好好歇息一下。   但看黎荞,却是跟没事人一样。   年轻就是好哇。   于是,翌日,盛鸿又将黎荞召入皇宫给他当代笔。   内阁那几个老家伙他舍不得使唤,这几位大学士兼任六部尚书,每日忙的很,而且大学士嘛,主要是动脑子,若是让他们干体力活,那是暴殄天物。   但黎荞年轻力壮的,虽是书生,瞧着身子也有些单薄,但其实力比壮汉,不仅一脚能将吕文荣踹晕,还能拎着家伙砸人。   如此壮劳力,既然逮着了,那肯定要好好使唤。   于是,一连五日,黎荞都入宫给盛鸿当代笔。   这么长的时间,足够满朝文武都知道他成了天子近臣。   侍读学士就是一个很容易飞升的职位,侍读侍读,这个职位不仅能经常见到皇帝、皇子,还可以给他们展示肚中墨水。   若皇帝满意了,对其腹内的墨水认可了,那么在处理政务时,肯定会随口询问侍读学士,让侍读学士发表几句见解。   这种机会可不是每个五品、五品以上官员都有的,只要侍读学士抓住机会,让皇帝知道其不仅腹中有墨水,而且对政务也有独到的见解,那升官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儿。   内阁大学士大多出自翰林院,也是因为此。   常伴皇帝左右,经常能向皇帝展示自己的才能,可不就比旁的官员容易飞升嘛。   但黎荞这个飞升速度有些吓人。   他这侍读学士才当了大半年,此时翰林院的其他几位侍读学士,哪一位不是已经在这个位置上蹲了好几年。   更重要的是,这个时机也很巧妙。   因为五皇子马上要出狱、啊不,是出关。   在这个时候盛鸿每日都将黎荞召至身旁,回护的意味很浓啊,浓得要扑满朝文武一脸了。   五皇子大过年的被关了一个月的禁闭,这惩罚看上去不重,但五皇子栽赃不成反被罚,闹了一个灰头土脸,其实挺尴尬的。   这足以彰显出他能力的不足。   连七品小官都拿捏不住,这……   盛鸿当日骂他的那几句挺对的,其实栽赃陷害无所谓,毕竟黎荞蹦跶的那么高,不仅让英国公面子受损,而且也严重影响了英国公府的钱袋子。   五皇子想给黎荞一个教训,这非常正常。   但是,既然做了,那别被发现呀,毕竟这事不符合大盛律法,而且也不符合仁义道德。   可偏偏五皇子被发现了。   虽然是七皇子审出来的,但结果就是五皇子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面子里子都丢了。   他可不是普通的皇子,他是有意争夺皇位,与三皇子公开竞争的皇子,现在他被盛鸿罚了,那势头一下子就三皇子给压下去了。   连一个七品小官都收拾不了,那还怎么争皇位?   以五皇子的性子,等他出来了,肯定要找回这丢掉的面子里子。   但盛鸿回护黎荞的意思极其明显,短时间内,他定然不会下手了吧?   又到休沐日,天气暖和了,中午待在院子里晒太阳时,温暖程度比暖房都高。   辛知又跑来找黎荞打牌。   现在太上皇和大皇子的赌坊生意太好,特别是到了这种休沐的日子,更是早早就被预定好了,他根本排不上号。   他家也没胆子去仿制麻将和扑克牌,想过瘾了,只能来找黎荞。   辛知过来玩,黎荞当然要陪着玩,恰好徐瑛和沈画也来了,于是最后由黎荞、辛知、徐瑛还有陶竹四人一起打麻将。   黎大山、黎二山、赵深都在铺子里忙活,家里的男人只剩下黎刀几个,所以只能由陶竹顶上。   郑浅浅很痴迷打牌,这会儿虽然不能打,但他可以看,他搬着小凳子坐在陶竹身旁,视线一会儿看看牌桌,一会看看两个小崽子和黎小睿。   两个小崽子已经能扶着墙根走路了。   黎小睿更是能跑了。   这三个小家伙每日都活泼的很,对这个世界也充满了好奇,看到什么都想碰一下摸一下,虽然院子里没有尖锐的物件,但是,黎小睿整个身子跳入水盆里扑腾这种事不能再发生了。   大冬天的,上次差点儿就着凉了。   所以这三个小崽子,必须要一直盯着。   沈画对麻将的兴趣一般般,他平日里做的是动脑子的活儿,但打麻将是需要动脑子的——   反正他每次玩麻将时都要动脑子,若是一连玩一两个时辰,那他脑子会很累。   因此,这会儿他连看都没看麻将桌,徐瑛上了牌桌之后,他便和黎夏一起跟在黎小睿和两个小崽子身后。   他想怀孩子呢!   在自家玩牌,黎荞定的规矩一直都是每局一文钱,辛知入乡随俗,也遵守这一规矩。   虽然一局下来一般只能赢个三四文,但他比拿到俸禄时还开心。   “太上皇和大皇子的赌坊生意太好,很多人想玩排不上队,之前还能忍一下,但此次过年,很多人想玩却玩不上,于是很多人都给赌坊的管事提意见了,希望太上皇和大皇子再多开几间赌坊。”   “至于英国公府的赌坊,冷冷清清,每日的顾客有限。”   辛知也是个话痨,手中的动作不停,嘴巴也不停。   “多开几间赌坊?”   黎荞睁大了眸子。   “太上皇和大皇子不一定会答应,但也有可能答应,毕竟有他们两位镇着,凡是进去的人都得守规矩,那些人就算是输了,也闹不出家破人亡的惨剧。”   “不会出现惨剧,但偏偏又很挣钱,那多开几家也无妨。”   辛知当然是支持多开几间赌坊的。   这样他就时常能过把瘾了。   黎荞:“……”   也是,现在太上皇和大皇子的赌坊与其说是赌坊,不如说是麻将馆。   抽成那么高,富人贵人直接一局四两银子,若是加上茶水点心,那一局下来能赚五两银子。   太上皇和大皇子的赌坊规模挺大的,不仅有院子,还有三层高的楼,一日下来,那些富人贵人少说能玩个五百局。   若是玩斗地主,那会更快,一日上千局也是极有可能的。   一局五两银子,五百局便是两千五百两,一千局则是五千两。   好家伙!   这账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哇!   如此暴利,太上皇肯定忍不住这份诱惑,因为太上皇当政时,是太上皇出钱养着大盛官员,后来盛鸿登基,换盛鸿养着大盛官员。   但以这父子俩的融洽关系来说,太上皇肯定会支援盛鸿的,这大盛的官员,准确来说,是盛家父子俩养着的。   所以,面对如此暴利,太上皇应该忍不住这份诱惑。   这赌坊分店,还真会开起来。   ……   若真开了分店,那他和竹哥儿今年一定要继续捐银子。   辛知八卦完了赌坊会不会开分店,便提起了正事。   五皇子马上要出府了,黎荞几个人一定得注意一下,不能被抓着小辫子,也不能被栽赃陷害。   徐瑛点头,他本来就很小心,每天都将账本翻好些遍,唯恐出现什么错漏。   结果挡不住五皇子直接找人模仿他的笔迹。   但现在他是饭银处的老大了,他管着饭银处那点银子,想做假账,那十分不易。   至于庄文,庄文在工部,而赵大人是工部侍郎,虽不是工部的老大,但对庄文照拂颇多。   而且,庄文每日只搞设计,不经手钱财,想栽赃庄文,那也是有难度的。   还有孟月,孟月与七皇子的熟稔程度让他害怕。   但此时,他反而最不担心孟月。   有七皇子罩着,最最安全了。   因此,眼下最危险的依旧是黎荞。   不过,最近黎荞常伴盛鸿左右,五皇子敢对黎荞出手,那是打盛鸿的脸。   黎荞应该也很安全?   黎荞自己也觉得他现在挺安全的。   盛鸿这几日每日都让他写两万多字的批示,他敢肯定,此前盛鸿自己亲自批示时,每日绝对写不了那么多字。   但现在抓着他当牛马使唤,不用亲自动手,于是就放飞自我,废话连篇。   写的他每次坐在回家的牛车上,都得悄悄运转异能来消除疲累——在他见缝插针的练习下,他异能终于三级了。   三级异能,就可以调动从大自然中吸收的能量,可控制这些能量在体内游走。   盛鸿如此使唤他,当然得保住他。   若他栽了,那盛鸿可就寻不着他这么能写的代笔了,内阁那几位大学士年纪最小的也五十多岁了,年纪最大的已经七十岁了,可扛不住这种工作量。   盛鸿逮着他一只羊使劲薅羊毛,那盛鸿一定得保住他。   接下来几日,盛鸿还是每日都把黎荞召入宫中当代笔,他现在已经不在那些奏折上留下他的朱批了,他现在只负责看,具体的字,由黎荞写。   他真的挺爱看奏折的。   他想获取大盛各地、各种信息,奏折是最快、最稳定的渠道,靠着这些奏折,他可知天下事,可知各种新鲜事。   整日待在皇宫里多没意思,每日对着的不是太监宫女就是后宫。   书籍也没太大的意思,那些书籍都存在好久了,哪怕是地理志、游记之类的书籍,也勾不起他太大的兴趣。   只有这些奏折,来自四面八方,不仅多,还新鲜,每日都让他充满期待。   当然,那些天灾、人祸之类的,他一点儿都不期待。   不过,从前批阅奏折只靠着他自己,有限的精力、体力限制了他的发挥。   但现在有了黎爱卿,他每日不仅能看更多的奏折,也能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了。   甚妙!   因为看的奏折多了,而且每日还不需要写什么字,于是,被压抑了一年的天性,终于释放了。   这日下午,当他看完一本奏折之后,他怒火被勾了出来,当即提笔写了篇长达一千字的文章。   自打去年病了一场,他就遵医嘱好好养身子,不仅要少动怒,还得少干活。   可每次写这种文章时,他的情绪都是极为饱满的,而且十篇文章里有九篇半都掺杂着怒气。   为避免气大伤身,去年一年他便没动笔写文章。   可这本奏折所奏之事太可恶了。   里面说某地一知县为效仿黎荞一人带飞全县,从而拿到漂亮的政绩,于是强迫全县的读书人给他出点子,并且暗戳戳表示若是谁的主意被采纳了,那将来县试之时他可以潜规则一把。   就这种破事,怎叫人不生气?   再联系一下去年水灾五皇子的表现,他的怒气值分分钟就飙到了顶点。   可恶。   若是为了搞政绩而惹出了民怨,那这政绩有什么用?   必须得狠狠杀一杀这种恶劣的风气!   盛鸿的小作文一出,原本只剩下一日就能解禁的五皇子,其禁闭又被续了一段时间。   盛鸿把当时的账给他清算了一遍,又多关了他十日。   这个惩罚一出来,三皇子登时瑟瑟发抖,哪有这样算旧账的。   但为避免盛鸿也算他的旧账,他立马停止每日宴请官员的举止。   算了,别太张扬了,先过了这段时间再说。   于是,等五皇子禁闭结束时,已经是草长莺飞的二月了。   太上皇和大皇子的赌坊分店,已经开业了。   五皇子被关了这么久的禁闭,出来之后对黎荞的态度大改,他竟和英国公一起登门,向黎荞和徐瑛致歉。   这可把黎荞和徐瑛吓了一跳。   啥情况这是?   五皇子和英国公恨不得将他们挫骨扬灰,可现在却来登门致歉?   可怕!   但五皇子和英国公都亲自来道歉了,黎荞和徐瑛自然也得给出笑脸,他们俩现在还不能拒绝与五皇子握手言和。   他们俩只能跟着五皇子的态度走。   五皇子和英国公这举止一出来,震惊朝野。   哇,五皇子这是……怂了?   但盛鸿老怀大慰,不错,看来昂儿在闭门思过期间真的思了不少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只要能悔改,那就还是他的好孩子。   说实话,对于这几位亲生儿子,他每一位都挺重视的,虽然有时候会把他们当工具人使,但从心里来说,他是盼着这几位儿子能好好的。   当初他没有听从他父皇的建议,只挑出一个儿子重点培养,为的就是这几个儿子个个都能成才,然后一起将大盛的繁盛给延续下去。   现在看来,他这心愿应该能实现? 第147章 英国公完了,被夺爵位 英国公府一系的罪行   日子一天天的溜走, 春天来了之后,天气就越来越暖,黎荞去年冬天拜托韩宁养的鸭子, 终于长大了,可以用来做鸭货了。   这些鸭子生长时间短,只有一两斤重,勉勉强强可以用来做鸭货。   之前英国公虽然亲自登门道歉,但是, 英国公府的鸭货铺子可没关门,依旧在做鸭货。   英国公府不关门, 那黎荞自然不会后退, 他依旧在高价收购鸭子。   有人愿意卖给他,他就拿来做鸭货。   没人卖给他,鸭货铺子就继续做火锅。   反正这口气他咽不下去。   但火锅的生意挺好, 于是, 他又买了个铺子,专门用来做鸭货。   反正鸭货的名气已经打出去了, 所以新铺子他没有挑地段,只挑大小。   花了一万两银子,他在鸭货铺子后边隔着三条巷子的小街上买下了一个大宅子。   这宅子原本是一商人用来存放货物的仓库, 所以很大。   其占地面积赶得上现在他家那个四进的宅子了, 他给简单改造一下, 等两个小崽子周岁宴时,先在这里摆了一下宴席, 然后这鸭货铺子就重新开张了, 原来的鸭货铺子改为黎家火锅铺。   鸭货铺子重新开业, 这可把好这一口的食客给高兴坏了。   英国公府的鸭货虽然也能吃, 但总觉得味道不对,现在黎家的鸭货终于开始大规模出售,那一定买,狠狠买,每天都买,必须过把瘾。   黎家鸭货铺的生意好,英国公府鸭货铺原本就不怎么样的生意一下子就惨淡了起来。   但黎荞觉得这和他无关,他只是正常做生意呀。   农历四月,土豆成熟,盛鸿在盛京一口气开了五家土豆粉馆子。   黎荞田地里种的土豆,全都卖给了盛鸿。   土豆也算高产农作物,哪怕这里没有农药化肥,但一亩地的产量也就比红薯略少些,可达千斤。   黎荞在盛京七十里外的那八十多亩田地,一半种了冬小麦,一半种了土豆,现在土豆收获,正好可以用来种西瓜、红薯。   不过,七十地,还是太远了些,若是坐着牛车慢悠悠的逛过去,那只能过去瞅一眼,余下的时间全都在路上。   因此,陶竹至今还未去过自家在盛京的田地。   而黎荞,为了缩短赶路时间,则是学了骑马。   他现在是五品官,可乘坐着马车去上朝,之前因为家里有牛车,所以就一直没买过马匹。   可现在自家田地太远,想一日之间赶回来还能在田地里多待些时刻,那只能骑马。   骏马买回来之后,黎荞再去上班,便是乘坐着马车。   他现在确确实实成了天子近臣,盛鸿每日都会把他召入宫,让他为其代笔。   写的字多了,他的书法并没有突飞猛进,但每日甭管写多少字,他都能保证奏折上的字一笔一划端端正正。   对此,盛鸿很是满意。   多好的代笔哇,就好像不会累一般,年轻人身子就是好。   他从不是刻薄寡恩的人,现在可着劲儿的使唤黎荞,那自然要给一些恩典。   两个小崽子周岁时,他特意让钱三跑了一趟,赏下了一些布料、两个如意长命锁,还有一个小庄子。   他也知道黎荞想买田地但一直没买着的事儿,既如此,那就赏给黎荞一个庄子吧,反正他手里的田地多。   这大盛谁是最大的地主?   那自然是他。   黎爱卿拿了他的庄子,当代笔时可要更认真一些。   黎荞拿人手短,这代笔自然当的很认真。   其实,当代笔也是有好处的,一整日都待在皇宫里,吃的喝的都由御膳房提供,那待遇可比翰林院好多了。   而且,从奏折里他知晓了不少事,还迅速将整个大盛的官员熟悉了个七七八八。   外地的不少官员很喜欢给盛鸿上折子,爱在盛鸿跟前刷存在感,一些简单的问安折子,写的是花团锦簇,空无一物。   盛鸿很烦这种折子,每次的回复只有寥寥几字。   但也有一些高明的,比如说明知府。   给盛鸿当了三个月代笔,他见到了明知府三封折子。   明知府把问安折子当述职报告来写,每次都详细的写上河西府的最新情况和最新大事。   比如说最近开始种红薯了,他就把全府的红薯亩数给写的很清楚。   去年红薯欠收,是因为遭遇了旱灾,因此他又在折子里表明下个月的工作重点:挖井,挖沟渠。   这种折子盛鸿就挺喜欢,每次看的很认真,回复也认真。   在看到明知府的折子之前,他从不知道明知府的奏折竟是这个类型的。   不得不说,明知府是知道如何往盛鸿心坎上戳的。   不过,明知府在河西府待了好些年了,盛鸿一直没让他动,但有河西府的政绩在,一旦盛鸿让他动了,那升迁速度估计不会比江知县差。   这日,黎荞休沐,恰好昨夜下了一场很珍贵的小雨,因此今日空气清新,不冷不热,正适合出游。   黎荞和陶竹带上两个小崽子、黎小睿,和黎夏郑浅浅一道前往自家的新庄子。   盛鸿突然赏了个庄子,黎荞和陶竹都挺意外的。   而且,这庄子距离盛京只有三十里,在东北方向,足足有四十亩,还都是一等田。   在盛京,一等田的市价高达三百两,而且市场上还没有,想买都买不到。   现在盛鸿赏了个四十亩的小庄子,两人都很惊喜,只是,直到今日,他们才有时间去实地考察一番。   小庄子是不错的,里面有好几口井,灌溉是没问题的,而且,原有的佃户看上去也挺勤快老实。   黎荞和陶竹一致决定将这四十亩地都种上西瓜。   等西瓜成熟了,不仅自家人可以吃,还可以放到火锅店。   一旦进了火锅店,那西瓜的价格就要翻倍了。   小庄子令人满意,但是,颠簸的道路令黎荞皱眉。   他以为昨夜的雨很小,路上不会有积水,但谁知一路走过去,道路竟是有些泥泞。   而且,还挺颠簸,将熟睡中的小崽子颠醒了两次。   小崽子很乖,被颠醒也没哭,但是,黎荞却是心疼坏了,出门之后连觉都不能好好睡,这该死的破路。   若是为了这个庄子而将这条官道修成土坯砖路,那就太高调了。   不至于,绝对不至于。   可是,陶竹是很喜欢下地的,哪怕不干农活,只是瞧瞧庄稼,那心情也能变得很愉快。   ……   他到底啥时候才能正大光明的将水泥给“研究”出来?   水泥的应用可太广泛了,不仅能用来修路,还能修筑堤坝,现在大运河已经动工了……   辛知看中了他家的暖房,准备在自家也整几个,要不,他借着这个机会,开始“研究”水泥?   他家的暖房其实并不完美,因为屋顶是悬山式的,不能跟墙壁一样多加一层罩子。   所以,为了保持暖房里的温度,一日要消耗不少干柴。   他家大业大,自然不在乎这点干柴,可因为屋顶的限制,此时的暖房终究比不上他上辈子时的暖气房。   嗯……今年就借着如何让暖房更温暖一事,悄悄研制水泥吧。   水泥这种东西不可能一下子就研制出来,他会跟研制龙骨水车那般,花费大量的时间,走很多弯路,然后“无意”中将水泥做出来。   黎荞打定了决心,回家之后便把话题往这个方向引。   现在天气暖了,他们一家四口可以从暖房搬回正院了——暖房在侧院。   “不用来回折腾了,这院子挺好的。”   陶竹端着个黎荞找陶瓷作坊定做的专门用来喝豆奶的杯子,一边小口小口喝着里面的奶茶,一边指着院子里的石榴树道:“夏天来了,可以在院子里乘凉,正院里没这种大棵的树。”   这院子的前主人很爱石榴树,在这院子里栽种了八棵,而且每一棵树龄都在百年以上。   绿荫成林,夏日用来乘凉再合适不过了。   黎荞闻言想了想,点头道:“好。”   若夏天真的太热,那可以躺院子里睡。   他说着打量几眼房间,然后道:“这暖房密闭性有些差,窗户那里漏细微的小风,屋顶也不保暖,我今年再琢磨琢磨,看能不能改进一下。”   “嗯?”陶竹睁大水眸看他:“暖房挺好的,不用费神去琢磨了,难得休沐,你就歇一歇,平日里上值太累了。”   俗话说,伴君如伴虎,虽然盛鸿是明君,但黎荞一个农家子,万一哪句话或者是哪个举止犯了盛鸿的忌讳怎么办?   所以,自打黎荞成了天子近臣,他每日在黎荞出门前都会叮嘱黎荞少看少说少做,要谨慎小心。   黎荞在宫里时,神经一直是绷着的。   七日才一休沐,陶竹可不愿他费神。   “没事儿,我不累,我也就是随便琢磨一下。”   黎荞笑着摇头。   “你就是闲不住。”陶竹无奈。   “我闲的住啊。”   黎荞说着起身,朝着他伸出了手:“走,咱们去院子里躺躺。”   这会儿才下午三点多,还能晒个太阳。   只是,在这里晒太阳,没办法跟在三柳村似的,与陶竹腻在竹床上亲亲抱抱。   但坐在椅子上依偎在一起还是可以的。   陶竹见状,挑了下眉,然后笑着牵住他的手,没错,在他身边时,黎荞是闲得住的。   但休沐的日子总是短暂的,嗖的一下,又到了黎荞上班时间。   今日无需上朝,黎荞直接入宫即可。   黎荞出门前,陶竹又拉着他的手仔细叮嘱了一番。   黎荞谨记在心,捧着他的脸颊在他唇上亲了亲,这才踏出了房门。   来到宫里,黎荞先是去了内阁所在地:广安殿。   广安殿是太极殿的侧殿,和求贤殿正对着,这是七位内阁大学士在宫里的办公场所。   每日涌入皇宫的几百份折子,先经过内阁大学士的手分类整理出来,然后再交由盛鸿。   整理奏折这活计不算轻松,但奏折嘛,一般人没资格看,所以这活计都是由七位内阁大学士做。   现在来了个黎荞,眼睛不花,脑子转的也快,盛鸿便让他也给奏折分类。   他速度可比几位上了年纪的内阁大学士快多了,他扫完上百份奏折,别的大学士才看完一二十份。   自从他出现,每日需要花费一个多时辰才完成的工作,半个时辰便能结束。   这边结束了,求贤殿那边盛鸿也健完身,歇息过了。   在前些年,盛鸿是不锻炼身体的,当大学士们给奏折分类时,他的御案上也会出现一些折子,或者是召官员入宫议事。   总之,他也是闲不下来的人。   可自从去年病了一场,他每日起床之后,最要紧的大事便是锻炼身子,御医们给他定制了一套用来强身健体类似八段锦的健身功法,他每日早上都要来上几遍。   黎荞抱着折子跟着其他大学士去往求贤殿。   他和盛鸿一日的工作正式开始。   上午平静无波,很快便临近中午。   看了一上午折子,盛鸿累了,下午他打算召大臣入宫议事,于是便让黎荞吃了午饭后出宫回翰林院。   黎荞正要起身应是,这时,钱三手里捧着一个匣子,快步入了求贤殿。   那盒子是青黑色的,上面满是繁复的花纹,只有半尺长,一指高,可塞在怀中。   这便是用来盛放密折的密匣。   这密匣是用大盛目前最高的炼钢技术打造,从外部很难破坏,只能用专门的钥匙打开。   地方官员,知府以及封疆大吏才能有此种密匣,盛鸿一向看重的地方知县是无权动用密匣的。   不过,据黎荞观察,除了明面上那些密匣,盛鸿在暗地里应是有密探的。   这些密探遍布在大盛各地,也可动用密匣。   不然的话,盛鸿如何得知真正的天下事?   他每日看的那些奏事折子,大多经过了官员的美化,与事实不符,但盛鸿端坐在皇宫之中,却是不聋不瞎,真正的知天下事。   除了密探、密匣这些,黎荞想不出第二个途径。   钱三将密匣交给盛鸿,盛鸿看了看密匣锁上的号码,然后从书架上拿出对应的钥匙,打开,从里面取出了一本奏折。   将奏折展开,他只瞧了一眼,眉头便紧紧皱起。   等看完之后,他的脸色已经是阴云密布。   钱三和黎荞登时放轻了呼吸,圣上甚少有这种神色啊。   “去长寿宫。”   盛鸿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四个字。   捏着奏折的手也青筋暴起。   黎荞面上愈发恭谨,但心里头却是纳闷,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这三个月来,盛鸿每日都能收到密匣,但从未像今日这般怒成这样。   但显然,盛鸿不会把缘由告诉他,因此,等盛鸿离开求贤殿,他也离开了求贤殿。   算了,这午饭他还是回翰林院吃吧。   回到翰林院,正好赶上午饭,辛知难得在中午时瞧见他,很是稀奇,又跑来与他一起吃饭。   他自然不能说盛鸿生气了,只说盛鸿下午要召官员议事,用不上他这个代笔了。   他很自然的转了话题,与辛知探讨起了辛家暖房的进度。   下午,他老老实实的看书,皇宫那边并没有大的动静。   很快到了下班时间,还是风平浪静,盛鸿的怒气显然是局限在了长寿宫。   黎荞忍不住再次为盛鸿点赞。   能遇见这么一个情绪稳定的帝王,他这穿越技术是真的牛逼。   回到家,夫郎崽子热炕头,小日子美滋滋。   但等第二日上朝,有大事发生。   盛鸿当着满朝文武大臣的面,下诏褫夺英国公的国公爵位,将英国公直接贬为了庶民。   并且列举了英国公府包括英国公在内的种种不法事迹。   黎荞站在殿门口,因为听力好,所以钱三宣读圣旨的声音他听的极为清楚。   总的来说,盛鸿盛钧父子忍英国公一系很久了。   但看在当年英国公的战功和救驾有功的份上,这父子俩一连忍了三十年,一直到昨日,这才发作。   昨日,盛鸿接到密匣来报,说是英国公的侄子,在英国公老家源山府和大泽府悄悄开地下赌坊,给英国公敛财。   山高皇帝远,而且源山府和大泽府是英国公的老家,因此两府的知府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地下赌坊,行事肆无忌惮,不仅坑那些赌徒的钱,还放高利贷,十多年中让很多家庭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甚至还闹出了上百条人命。   今年,因为英国公府在盛京的赌坊被抢了生意,而鸭货铺子也挣不了多少钱,因此,在源山府、大泽府的地下赌坊便成了英国公府的支柱产业。   英国公府需要银子,于是英国公的侄子就变本加厉的敛财,原本英国公还顾忌着律法,只在府城开地下赌坊。毕竟盛鸿父子严查这一块,一旦被发现,那是要砍头的。   但没钱使人发疯,从过年到现在,四个月内,他指使他的侄子在源山府和大泽府各县都开了地下赌坊。   赌坊多了,下手也狠了,比如说恶意让人染上赌瘾,高利贷利率提高,于是四个月里闹出了上百条人命。   大泽府下面一个县城的知县不愿见百姓遭此厄难,特意劝英国公侄子收敛一些。   结果反而被英国公侄子痛打一顿,而且这位知县的小儿子也离奇掉入河里淹死了。   这事儿一出,这个知县老实了,不敢多言。   但消息传到盛鸿跟前,盛鸿实在是忍不了了。   就算是曾经立下大功,也不能这么糟践他的百姓啊。   于是,昨日盛鸿去长寿宫找盛钧商议此事。   盛钧瞧完了奏折,倒是没有犹豫,立马让人总结英国公府一系多年来的罪行。   除了那些个罪恶累累的地下赌坊,英国公府一系在源山府和大泽府完全就是土霸王,两府的知府不敢招惹他们吕家,任由吕家在两府横行霸道,惹祸无数。   除了老家的那些烂事,英国公府在盛京也闹出了不少事。   比如说英国公强抢民女一事,八十岁的老头去霸占人家十几岁的小姑娘,要不要脸?!   还有英国公府的赌坊,明面上还算是遵守他制定的规矩,但暗地里,英国公早就让人在城外开了个小赌坊。   这个地下小赌坊才开了两年多,目前也没闹出人命,但大盛律令明确禁止私开赌坊,一旦被发现,那就是砍头的重罪。   还有霸占商人田地,利用五皇子在户部的关系,干涉官员的升迁等。   每一条列出来,那都是严惩的重罪。   但之前盛钧忍了。   盛钧是个知道感恩的人,他一直记着当年城破之时他快要死在敌人刀下的情形。   要不是英国公及时率兵出现,那就没有后来的大盛。   所以,尽管早就知道英国公府一系的罪行,但他忍了,他的恩人嘛。   可到了今日,他不能再继续忍下去,若是他再不出面,那英国公府一系会更加肆无忌惮。   他们父子俩呕心沥血维护的大盛,那些无辜的百姓,不该被英国公府一系随意霍霍。   所以,英国公府一系该罚。   但看在当年的救驾有功和战功的份上,他不杀英国公府的人,他也不动英国公府在盛京除了赌坊外的产业。   英国公年纪大了,尽管罪恶累累,但他给英国公一个安享晚年的机会。   不过,英国公在源山府和大泽府的产业充入国库,源山府的吕家人,有罪的罚,没罪的自寻出路。   盛鸿这一道圣旨,来的毫无预兆,却又如晴天炸雷,猛烈的响在所有人的耳边。   等钱三念完那长长的圣旨,满朝文武百官都愣着。   这、这……   太突然了。   真的太突然了。   任何人都没想到,今日会有这么一道圣旨。   特别是五皇子,他眼睛睁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高坐在龙椅之上的盛鸿。   啥情况?   这什么情况?   为什么事先他没有得到任何消息听到任何风声?   他父皇处置英国公,竟是不先和他通气的么?   英国公和董家是他的左膀右臂,现在他父皇砍掉他一条胳膊,竟是不先通知他?   就这么没有任何征兆的,在满朝文武百官跟前当众宣读最后的结果,不给他求情的机会,也不给英国公悔改的机会。   他父皇就这么讨厌他吗?!   就非得将他的面子给踩到脚底下么?!   有这么办事的么?   到底有没有考虑过他的感受啊!   他已经成了笑柄了,现在他父皇又来这一手,那今后他还有什么脸面站在这朝堂之上?   他被砍掉一条手臂,又接连丢了两次面子,今后百官谁还会支持他倒向他?!   他父皇到底有多讨厌他啊。   他父皇待他不公!   黎荞站在殿门口,微微低着头,视线盯着脚下的青石板,此时的他,喜悦自然是有的。   他还没成长到可以扳倒英国公府,英国公府倒是先倒了。   可是,想一想被英国公府霍霍的无辜百姓,他一点儿都笑不出来。   这些大人物的一点唾沫星子,落在普通人头上,那就是山崩海啸啊。 第148章 五皇子持续发疯 黎荞的担忧   还是三皇子先回过神来, 他当即高喊一声:“父皇圣明!”   这一句圣明,将满朝文武从怔愣中拉回神儿。   或者说,很多人早就回神了, 但不敢吭声。   盛鸿明显心情不好,而五皇子憋着一口气,因此,没人愿意站出来当出头鸟。   现在三皇子站出来了,那除了五皇子一派的人, 自然要跟上。   大快人心啊。   就圣旨上所列举那些罪行,每一条都触目惊心, 英国公狗胆包天, 有此下场,只能说活该。   但五皇子听着那整齐划一的皇上圣明四字,心中的怒气越烧越旺, 不过他还没蠢到在大殿内质疑这道圣旨。   等下了朝, 百官散去,他立马去了太极殿后殿。   太极殿后殿是他父皇的寝殿, 这事儿他是真不服,他要找他父皇好好说道说道。   盛鸿坐在榻上,手搁在一张长条小桌上抵着额头, 一脸倦怠。   昨天为了封锁消息, 他即便胸中有滔天怒火, 但出了长寿宫之后,他一丝火星儿都没漏出来, 该干嘛干嘛。   所谓气大伤身, 他昨晚一夜未睡好, 这会儿他只觉得脑袋昏沉, 只想躺下好好补觉。   但脑袋里又乱糟糟的,显然,即便是真躺床上了,那他定然是无法与周公相会的。   而且,英国公完蛋,必然会引发连锁反应,他此时没资格休息。   果然,宫女给他倒的茶水他还没来得及抿一口,外面就有小太监来报:五皇子求见。   “让他进来。”   将端到半空中的茶碗放回桌子上,他抬眼看向了门口。   五皇子进门,先是行礼,然后忍着满腔的怒火开了口:“父皇,儿子知道英国公罪有应得,您和皇爷爷的惩处已经是手下留情。但儿子有一事不明,请父皇解惑。”   “你说。”盛鸿微不可察的吸了口气,抬手揉了把脸。   但五皇子满心的怒意,哪有心思注意他的疲累。   “父皇,您和皇爷爷处置英国公之前,为何没有事先告知儿子呢?”   “而且,您和皇爷爷为何没有敲打英国公而是直接夺了他的爵位呢?”   “他当年立下那么多功劳,儿子觉得您是可以多给他一次机会的。若是您提前敲打一下他,那他必定会改正的。”   五皇子说着举起了手:“真的,他一定会改的,儿子可以发誓。”   “可现在您毫无预兆的将他贬为庶民……您和皇爷爷,是不是早就厌恶他了?”   盛鸿:“……”   他看着这五儿子脸上的疑惑和尽力压制依旧泄露出分毫的不满,心口像是压着一块大石头。   轻轻呼了口气,他抬手去端小桌上的茶盏,口中问道:“那你知道英国公地下赌坊闹出人命的事么?”   五皇子:“?”   倒是先质问起他来了。   “儿子不知道。”他立马摇头。   “真不知道假不知道?”盛鸿追问了一句。   “真不知道。”这四个字,五皇子答的很坚定。   他还真不知道那地下赌坊闹出人命的事。   但他知道英国公有地下赌坊一事。   虽然这事儿犯法,但英国公也是给他张罗嘛,他和他那三哥相争是需要花费不少银子的。   英国公按时把银子给他,这就够了,他不关心银子具体是从哪儿来的,反正之前也没闹出大事啊。   “行,朕信了你这话。你说朕没有敲打英国公,那此前吕文荣和黎荞有矛盾,朕给黎荞升了官,这不算敲打么?就是你来求情,朕也没松口,这不算敲打么?”   五皇子:“……”   他上下嘴皮张开,但又闭上。   这、这算敲打?   那也太隐晦了吧!   正确的敲打不该是把犯罪证据甩到英国公跟前,然后仁慈的表示此次揭过以后不可再犯么?   但是,看着他父皇带着火气的脸色,他把这话给咽了回去。   五皇子不吭声,但盛鸿的怒气依旧在快速攀升:“若换做其他官员,定然会夹起尾巴低调做人,可他英国公跋扈自恣,妄自尊大,没把朕的敲打看在眼里,这能怪朕?”   说到最后,盛鸿脸上已经满是不可思议了。   荒谬!   “还有,整个英国公府,只有吕文荣他爹当了个四品的光禄寺少卿,你们就没想过这是为什么?!”   “若换做是旁人,哪里还敢行种种不法之事,看看武安侯这些年是怎么行事的,再看看他英国公府!”   “是你们自己总是抱着侥幸心理,觉得朕不计较,觉得朕会无底线的纵容,可你们有没有想过,英国公当年所立的功劳配让朕无视那些罪行吗?”   “怎么着?他英国公救了你皇爷爷一命,咱们盛家就得认他英国公当祖宗?”   “盛长昂,你告诉朕,咱们盛家是不是得认他英国公当祖宗?!”   五皇子:“……”   他嘴皮子又张开,但这一次却是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英国公的确不配当他盛家的祖宗。   “还有,你是朕的儿子,不是朕的祖宗!朕处置一个手上沾着几百条无辜性命的罪人,朕还得给你商量?”   “他英国公府像是一条蛀虫蚕食着大盛,你身为皇子,今日不为无辜百姓痛心,不为大盛忧虑,现在你跑来质问朕?还要给他担保他会改?”   “他若真有悔改之心,那在朕下令不许他和黎荞再起争端之后,他怎么又开了间铺子公然与黎荞抢生意?”   “他不听朕的命令,公然打朕的脸,你不心疼朕这个老父亲你跑来给他担保?”   “朕让你生在皇家,自幼高人一等,现在还是朕欠你的是吧?”   “滚!”   从昨天中午就被强行压制的怒火,又涌上了盛鸿脑门。   他气的手臂微抖,他手中的茶盏因为他这细微的颤抖不由发出浅浅的磕碰声。   听着这声音,他烦躁更甚,直接让茶盏甩了出去。   茶盏刚好落到五皇子跟前,里面微烫的茶水一下子全洒在了五皇子脚上。   茶水迅速渗透单薄的靴子,感受到那令人不舒服的湿意,五皇子咬紧了牙关,不敢再反驳一个字。   他灰溜溜的告退。   但他心里的埋怨,却是并没有消减多少。   是,处置一个罪行累累的英国公,这符合大盛律法,可又将他这个五皇子置于何地?   这等于是直接剥夺了他争夺皇位的资格!   在他和他那好三哥争得你来我往的时刻,突然砍掉他一条手臂,这不是等于直接宣告他那好三哥胜了吗?   他之前明明已经认错了,他已经退让一步了,可他父皇却是放弃他了。   这不是把他往绝路上逼么?   这么想着,脚步一拐,他朝着后宫的方向走去。   他现在急需他母妃给他分析分析局势,他外公的话,实在是令人胆颤啊。   这一日,注定是热闹的一日。   当然,这个热闹是针对盛京百姓来说的。   赫赫扬扬几十年的英国公府,就这么倒了,这当然是天大的热闹哇!   很多人得到消息之后涌去英国公府门口看热闹,反正今后吕家就是平民,此时他们完全不怕。   英国公府大门上的英国公府匾额被禁军摘了,赌坊被查封了,圣上宽仁,只对盛京的英国公府做了这件事。   但对事先没有得到任何消息的英国公府众人来说,那就是天塌了完蛋了。   贬为庶民?   庶民?   习惯了耀武扬威、挥霍无度的英国公府众人,怎么受得了这个结果。   因此,当近卫队队长赵存宣读完圣旨而且命人去摘大门上的匾额时,英国公府那一帮女眷或难以置信的呆住,或不敢相信的哭哭啼啼,或直接冲上去质问赵存。   敢冲上去质问赵存的,自然是英国公夫人。   她拄着拐杖,气势汹汹,觉得赵存是假传圣旨。   她事先没有得到一点儿消息,这不可能!   以她家的身份,事先怎么可能没有一丝的消息传过来呢,后宫有董贵妃,前朝有五皇子,圣上若是要处置她们这一府的人,怎么直到此时她才知道?   赵存八成是假传圣旨,反了天了!   老夫人凶狠的恨不能一口将赵存给吞了,但赵存可不惯着她,在昨日之前,赵存还会恭敬有加,但此时,她只是一老太太而已。   随手招来两人将老夫人拉开,赵存抬步去了门口。   这座国公府是按照国公的爵位修建的,按理说,此时那些逾制的地方,该扔的扔,该砸的砸。   但圣上只让摘掉英国公府那面匾额,哎,就没见过比圣上更宽宏大量的帝王。   赵存不把老夫人当回事,但老夫人却是被赵存这种轻视的态度给激怒,正想要狠狠闹一场,英国公回府了。   昨晚英国公宿在他的解语花那里,不在英国公府,现在发生这么大的事,赵存提前派人去通知了他,于是他便回府了。   瞧见几个禁军小兵在摘取象征着他身份的匾额,他眼前一黑,差点儿晕倒。   接下来自然就是鸡飞狗跳。   英国公要进宫面圣,赵存命人拦着他。   老夫人跳脚,破口大骂,赵存依旧派人拦着她。   剩下的众人,要么哭,要么呆。   正闹着,吕文荣回来了。   吕文荣昨夜也不在府中,他宿在了他新包养的花魁那里。   吕文荣不是英国公夫妇,不敢对着禁军闹,他这会儿已经傻了,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但很快,他爹回来了。   他爹是整个英国公府唯一有官职在身的人,刚才在朝堂上,他爹亲耳听到钱三宣读的圣旨,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没有瘫倒在地。   他爹原本想散朝后去见五皇子,结果五皇子溜的飞快,直接冲到了太极殿后殿。   而他,官职被免,禁军驱逐他离宫。   他都不知道他这一路上是怎么回来的!   英国公夫夫见着了自己儿子,这才信了赵存刚才的圣旨,圣上真的夺了他家的爵位。   英国公府,完了。   两人齐齐晕了过去。   黎荞在翰林院看书看到四点,然后收拾东西下班。   还没出翰林院,辛知便小跑着跟了上来,邀他一起去吕家看热闹。   “都这个点了,肯定闹完了,现在吕家八成是大门紧闭,这有什么可看的?”   黎荞摇头。   “再说了,我一向大度,现在吕家都成平民了,我若是去了,那就是欺压百姓了。”   “我不去,你也别去了。”   “……也是。”   辛知认真一琢磨,认可了此话。   是这个理儿。   那算了,他就不计较吕文荣多年来对他的嘲讽了,他大人不记小人过。   不过,吕家的热闹他是一定要看的:“我要打探一下,看今日吕家众人都是什么反应。嘿嘿,肯定很有趣。”   “打探。”   这一点儿,黎荞很是支持。   因为他也想听。   来到内城门口,他走了几步便瞧见了他家的新马车。   赶车的是黎大山,黎刀四人站在一旁。   他和辛知道别,然后加快了脚步,肯定是竹哥儿来接他了。   若只是黎大山自己,通常情况只带一个护院,现在带了四个出来,肯定是竹哥儿来了。   果然,距离马车还有十多米,马车车门从里面推开了。   但瞧清楚里面坐着的人,他有些惊讶。   不仅陶竹在,黎夏和郑浅浅也在,他们三人腿上还抱着一个小娃娃。   “怎么都来了?”上了马车,顺手将陶竹怀里的黎云帆小胖友接过来,他笑着开口。   “他们仨都想你了,我们便干脆抱着他们来了。”   陶竹解释了一句。   黎小睿已经三岁了,黎荞给他做了不少识字的画本,黎大山和郑浅浅对他期望高,便每日都让他拿着画本识字。   但今日他想玩滑板车,还想吃蛋糕,不想识字,当郑浅浅拎着他非得让他在小书桌跟前坐下时,他便喊着想叔父父了。   他嘹亮的嗓门喊出来,勾起了两个小崽子的思父之情,两个小崽子也一个劲的喊爹。   从上午喊到下午,于是陶竹便带他们仨过来了。   黎荞听罢这解释,笑着指了下黎小睿:“你小子最机灵了。”   黎小睿嘿嘿直笑,从郑浅浅怀里下来,两步来到黎荞跟前,他伸出小手臂一把抱住黎云帆小胖友,然后仰着小脑袋开口:“叔父父,晚上吃蛋糕,好不好?”   黎荞捏住他的胖脸蛋扯了扯,然后笑眯眯的道:“好,晚上吃蛋糕,咱们现在就去皇家点心铺买。然后再去火锅铺子吃饭,好不好?”   “哇!去火锅铺子,吃火锅?”黎小睿惊叹。   “对,咱们去铺子里吃火锅,顺带再让人去百味楼买些酒菜,你想吃什么?”   “大虾!糖醋鱼!鸡翅!”   黎小睿立即喊。   “好!”黎荞应的很干脆。   “叔父父最好了!”黎小睿很激动,抱紧了黎云帆小胖友摇了摇,又掂起脚尖要去亲黎荞。   黎荞弯腰,让他在自己脸颊上响亮的啵了一下,他这才满意了,然后小身子一扭,去看郑浅浅。   郑浅浅有些无奈:“家里什么时候缺了你吃了,这么惦记外边的饭!”   “他不常吃到,自然就惦记了。”黎荞笑着道。   “小叔,你别惯着他,该揍就得揍,他今天一个字都没学。”   “他已经认识几百个字,还能背十几首诗词,已经很厉害了,他刚三岁嘛,不急。”   黎荞之前没养过小孩子,不知道黎小睿的水平在三岁幼儿中如何,但他觉得黎小睿超棒,反正年纪小,慢慢教呗。   “你今天是不是遇见什么好事了?”   陶竹好奇的看着他。   好事?   黎荞立马就笑出声来:“的确是遇见好事了,英国公府,倒了。”   “啊?”   “啥?!”   “嗯?”   陶竹、郑浅浅、黎夏三人都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他们在城北,而英国公府在城东,此时又没有网络,因此,他们还不知道今日这最大的事。   等听完黎荞的复述,三人全都咬牙切齿,义愤填膺,这简直就不是人啊。   圣上应该早些动手的!   但此时动手,总比不动手强。   “是个好日子,的确该吃些好的庆祝庆祝。”陶竹也笑,一双水眸弯成了月牙。   “嘿,圣上可真是太英明了,我现在恨不得跳下马车去跑几步!”   郑浅浅很激动,一把将站在黎荞跟前的黎小睿抱入怀中,然后狠狠揉了几把。   圣上为民做主,是个好皇帝。   今晚必须大吃一顿!   在火锅铺子热热闹闹庆祝到天黑,一家人这才回家,回到家里,洗漱完毕,先是哄睡了两个小崽子,然后黎荞拉着陶竹狠狠折腾了一个时辰。   如此喜事,怎能只靠美食庆祝呢。   当然还得和夫郎分享这份喜悦。   陶竹兴致也很高,很是配合,等结束之后,他竟是不怎么累,和黎荞一道又洗了个鸳鸯浴。   再回到炕上,他还是毫无睡意。   “还不睡觉?明天要起不来了。”黎荞将他搂在怀中,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   “心里头高兴嘛。”陶竹说着,忍不住又笑。   怎么会有这种令他心情愉快的事儿啊?   他一手原本是随意搭在黎荞腰间的,天气热了,沐浴过后他和黎荞便没再穿衣服。   黎荞是有腹肌的,手感可好了。   他的手很快由黎荞腰间转移到黎荞的腹肌上,弹一弹,捏一捏,玩的不亦乐乎。   他这般作乱,黎荞只能像是哄两个小崽子那般,轻轻拍着他的背:“快睡快睡,也不能表现的太高兴了,五皇子还在呢。”   五皇子一出,陶竹脸上的笑意淡了些,但是,因为黎荞爱和他说朝中的事儿,因此这会儿他也能分析一下局势。   “董家虽然有董贵妃在,但董指挥只是四品的指挥使,五皇子当太子的可能性不大的。”   董贵妃的弟弟,也就是五皇子的舅舅,是负责京城治安的兵马所的指挥使。   兵马所指挥使,这官职只是正四品。   每日所干的事就是巡街,处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职务与盛京府尹有些重合。   盛京真正的安危,是由禁军保护,轮不着兵马所出手。   至于董贵妃的亲爹,从前只是三品的兵部侍郎,退了之后,被盛鸿封为了伯爵,手中无任何实权。   所以,他觉得五皇子当太子的可能性很低。   “不到尘埃落定那一刻,哪位皇子都有可能。”黎荞为人谨慎,陶竹这话他只认可一部分。   “我真觉得可能性不大。他和英国公走的那么近,英国公府的那些烂事,他八成知道,知道却不制止,这和圣上的仁心冲突,圣上不会选他当太子的。”   陶竹越分析,越觉得五皇子继位的可能性为零,便干脆用上了极其肯定的语气。   “……有道理。”   黎荞没有反驳。   只是抓住怀中人越来越往下的手。   若是正常情况下,竹哥儿说的是对的。   但他在末世看了太多非正常的情况了,他曾经待过一个小基地,也就是半个县城那么大的地方,但其掌权人竟是是一个月内换了五次,等于是一周一换。   任何时候,拳头都是最硬的道理,因此,不到最后一刻,他是无法真的对五皇子放下戒心的。   但这种担忧,他不可能告诉陶竹,免得吓着竹哥儿。   因此,这会儿他只能抓住陶竹作乱的手,仗着他身形比陶竹的宽一些,将陶竹完全抱在怀里。   “快睡快睡,真的很晚了,睡不了两个时辰就得起床了。”他干脆搬出他的作息。   这话一出,陶竹老实了。   对哦,黎荞明日还得去宫里呢。   很明显,最近一段时间里圣上的心情不会好,那黎荞更得养足精神好神清气爽的伴君。   “的确好晚了,让我亲亲你,那我就睡。”手脚都被黎荞压着,他只能晃了晃身子。   黎荞闻言,嘴巴不由翘起,他的竹哥儿好黏他。   他放松了抱着怀里人的力道,陶竹双手得了自由,立马捧住他的脸颊在他唇上重重亲了一下。   亲完了,又乖乖的抱住他,与他紧紧贴在一起:“睡吧。”   黎荞心中一片柔软,在他发丝上轻轻吻了一下,然后才嗯了一声,想必明日也是热闹的一天。   以五皇子的性子,肯定要有所反应的。   而且,那些无辜被残害的百姓,也不知道盛鸿有没有什么补偿安排,若是没有,那他要不要提醒一下盛鸿呢?   这般想着,他闭上眼睛,准备入睡。   自打和陶竹成亲,他睡眠就不错,入睡挺快,不足五分钟,他脑袋便昏沉起来了,随时都能去见周公。   但就在这时,怀里人突然发出了一声熟悉的笑声。   黎荞:“……”   清醒了不少,他轻轻拍了下陶竹的背:“快睡。”   “我是太高兴了。”陶竹忍不住将脸埋在黎荞心口蹭了蹭,真的,这事儿太令他高兴了。   刚才闭着眼睛时,他大脑毫无困意,他下意识去琢磨今日黎荞说的那些话。   一想到这会儿英国公、啊不,没有英国公了,是吕家。   一想到吕家众人这会儿睡不着,那他就忍不住乐。   多行不义必自毙啊,害了那么多人,活该有此下场!   要他说,圣上早该出手了,若是早出手,那吕老头就不会害那么多无辜的人了。   想一想黎荞当年被赌坊打手要债的惨状,那些赌徒虽然可恨,但赌徒的家人是无辜的……   他抿紧了唇,脸上没了笑意。   对于他家,这的确是喜事。   但吕老头的罪孽,让他没心情笑了。   “睡吧。”他轻声道。   “嗯?”黎荞敏锐发现他声音没了刚才的欢快,不由抱紧了他:“怎么了?竹哥儿。”   “就是想到那些无辜的百姓了,还有那个知县的小儿子,好惨。”   黎荞:“……”   他抱紧了怀里人,也放轻了声音:“别想了,我这两天问问圣上,看圣上有没有补偿。”   “还能问圣上吗?”陶竹睁大眸子。   “问一下没事的。”黎荞拍拍他的背,让他快睡:“别想此事了。”   “好。”陶竹乖乖应了一声。   不想了,黎荞明日还得去宫里给圣上当代笔呢。   翌日,黎荞径直入宫,昨日上了朝,今日便不上朝,他直接去广安殿整理折子即可。   他来的早,扫完一半的折子了,几位大学士才过来。   以往分拣折子时,几位大学士会随意聊上几句,但今日,他们全都沉默,特别是户部尚书曹泰卓,他脸色瞧着尤为不好。   昨日盛鸿在太极殿上列举英国公罪行时,提到英国公利用五皇子干涉户部官员的年底考核一事。   虽然盛鸿没点他的名,但他身为户部尚书,脸上自然无光。   几位权臣不言语,黎荞一个小小五品官自然不敢吭声,他沉默着干活,很快就将全部的折子分类完毕了。   该抱着折子去见盛鸿了。   到了求贤殿,见着了盛鸿,他悄悄观察了一下盛鸿的神色。   盛鸿肤色白,所以一有黑眼圈就挺明显,而且,盛鸿的眉心一直无意识皱着。   显然,盛鸿没休息好。   昨天只顾着庆祝,没和七皇子接触,因此,他不知道昨日皇宫里的事。   但是,五皇子、董贵妃还有原本支持五皇子的一些官员,肯定会找盛鸿求情的。   盛鸿应对这些人,心里头肯定很烦躁。   所以,今日还是老老实实的当代笔吧,至于那些无辜百姓有没有补偿一事,他等盛鸿心情好了再问。   大不了他捐些银子,那些百姓实在是太惨了。   好在盛鸿是一位情绪稳定的帝王,甚少迁怒旁人,虽然心情不好,但并没有将怒火撒在钱三、黎荞等人身上。   黎荞这代笔,安安稳稳坐到了中午。   盛鸿让他吃了午饭后出宫。   小麦快熟了,下午盛鸿要召集大臣谈一谈今年的麦收。   民以食为天,粮食问题必须要重视。   黎荞安心在宫里吃了丰盛的午餐,然后出宫。   不过,不凑巧的是,他刚来到宫门口,便远远瞧见一人正踏着整齐的青石板往宫门口走来:   不是旁人,正是五皇子。   五皇子原本是闷着头往前走的,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他身后跟着的太监小声提醒了他,他这才抬头。   这一抬头,便看到了黎荞。   黎、荞。   咬着牙将这两个字念了一遍,而后他一甩衣摆,阴沉着脸直奔黎荞而去。   黎荞:“……”   罢了,反正早晚得有这么一遭。   他按照原有的速度继续往前走,等五皇子来到他跟前,他恭敬的朝着五皇子行礼:“下官见过五皇子。”   但是,还未等他直起身子,五皇子便猛的一步跨出,手臂伸到了他心口前。   显然,五皇子要去抓他的衣领。   他脚步往后一退,躲开了五皇子的爪子:“五皇子,这是宫门口,请您冷静。”   这话一出,五皇子的怒气值又往上飙升了一波,他冷笑一声,又抬起了脚。   但黎荞正防着他呢,往左侧一闪,躲开了他的攻击。   两次都未能得手,五皇子的脸色登时糟糕的像是生吞了毛毛虫:“你还敢躲?!”   “那要不下官往宫里跑?”   黎荞指了指身后几米外的皇宫大门。   那里站着一队披坚执锐的士兵,共有二十人,此时,这二十名禁军精锐全都虎视眈眈的看着他和五皇子。   皇宫门口,禁止任何人喧闹。   除了盛鸿盛钧父子俩,谁都不可以在此闹事。   五皇子:“!”   这是在威胁他呢!   但是,看着那些训练有素的禁军,他发热的脑袋,冷静了下来。   昨日他刚挨了他父皇的训斥,此时对黎荞动手,他的确不占理。   不过,瞧着黎荞脸上故意露出的无辜,他恨的牙痒痒。   伸出手狠狠点了黎荞两下,他阴沉着脸问:“前日你在太极殿已经知道父皇神色不好,那你为何不给本皇子传讯?!”   “?”   黎荞睁大眼睛,脸上的神色更为无辜了:“关于太极殿的事儿,下官一个字都不能对外透露呢。”   “况且,当时下官也不知道圣上的怒火是针对英国公的呀,下官又没资格看密折。”   五皇子:“……”   他深吸了一口气,两只手握拳握的指头噼里啪啦直响。   但他反驳不了黎荞的话。   据他所知,黎荞的确没资格看密折。   可他心里更憋屈了!   这股子火气再不发泄出来,那他很快就要被憋死了!   又伸出手狠狠点了点黎荞,他道:“成,本皇子不与你扯其他的,本皇子只与你说一件事。”   “你黎荞,是杀人犯!”   伴随着杀人犯三个字,他神色有些狰狞,可见对黎荞是恨极了。   黎荞皱了下眉:“下官不知道您这话是何意。”   “何意?哈,要不是你抢吕家赌坊的生意,要不是你和吕家鸭货相争,那英国公又怎么会多开几间赌坊?”   “英国公虽然害死了人,但你黎荞也不清白,你是帮凶,你也是杀人犯!”   黎荞:“……”   他沉默着看着五皇子,没有辩解。   刚才为了气五皇子而故意表情丰富的脸,此时只余下肃穆。   五皇子看黎荞不吭声,顿时冷笑了几声:“不反驳就是默认,你黎荞满嘴仁义道德,但实际上你也逼死了上百条人命。”   “你手上也沾着洗不掉的血!”   早知道这个黎荞能蹦跶这么高,那当初他定然暗中派人将黎荞给做掉!   既然现在做不掉,那他一定要将黎荞的好名声给毁了。   他母妃说的不错,这黎荞,的的确确是杀人犯,要不是黎荞步步紧逼,英国公又怎会昏了头!   “五皇子,那些丢掉性命的百姓,那些无辜被牵连的家眷,这些惨剧,下官的确很心痛。”   “但与英国公的争执,下官全都是被迫反击,所以下官无法认同您的指控。”   “您与其气急败坏的痛斥下官,不如去找一找吕家人的问题,若吕文荣那个一事无成的废物没有辱骂下官,那不就没今日之事了?”   “下官还有事,您进宫定然也有要事,下官就不耽搁您办事了,您慢走。”   说罢这话,黎荞不言语了,只是垂着眸子站在原地。   五皇子心中那戳到黎荞痛处的快意,登时被黎荞这冷淡的态度给浇息了大半。   他又伸出手点了点黎荞,却是反驳不了什么,最终,他只能恨恨的重复刚才的话:“你少给你自己脱罪,反正你就是杀人犯!”   扔下这话,他阴沉着脸进了宫。   的确,他找他母妃是有正事要谈,不能被这个姓黎的跳蚤耽搁太长时间。   五皇子进宫,黎荞回翰林院,辛知见到他,忙把昨日打探来的吕家人当时的表现复述给他听。   听完吕家人的种种丑态,他心情好转了些。   下午继续看书,但下午两点多的时候,突然有一小太监来了翰林院:盛鸿召他入宫。   盛鸿不是要召集几个大臣谈一谈麦收吗?   怎么又让他过去当代笔,这么快就谈完了么?   心中疑惑着,他跟在小太监身后去了求贤殿。   刚踏入求贤殿的大门,他便看到五皇子直挺挺的跪在御案跟前,而盛鸿,正坐在御案之后拿着本折子在翻着。   “黎爱卿来了啊,过来。”   盛鸿瞧见他,将手中的折子放下,然后对着他招了招手。   黎荞快步上前,来到盛鸿跟前先行礼,然后又给五皇子行礼。   “朕听说你与昂儿在宫门口起了争执,昂儿说你是杀人犯,可有此事?”   盛鸿挑着眉问。   “……的确有此事。”   黎荞恭声回答。   “那你觉得,你是杀人犯么?”   盛鸿又问。   “微臣觉得不是。但我不杀伯仁,伯仁却是因我而死,所以微臣愿意捐一些银子出去,好让那些无辜的家眷日子好过些。”   “呵,这会儿知道捐银子了,刚才当着我的面怎么不说捐?假仁假义,故意做给父皇看的。”   五皇子冷笑。   他虽跪着,但并不耽误他对黎荞出言嘲讽。   盛鸿闻言,也冷笑了一声:“做给朕看的?那你倒是也做给朕看看。那些惨死的百姓,认真说来,与你也有关,要不是你要从吕家拿银子,那会有此事么?!”   五皇子:“!”   他不可置信的抬眼去看盛鸿,哈?   他父皇知道他定期从吕家拿银子的事儿?   “怎么着?只顾着在黎爱卿这个五品小官跟前抖你身为皇子的威风,忘记此事你也有责任了?”   盛鸿说着沉了脸:“今日你就跪在这里,什么时候想清楚了,那你什么时候起来。”   五皇子:“……”   他低下头来,没有再辩解什么。   但他眼珠子却是转来转去,一颗心直直的往下落。   有点可怕啊。   他从吕家拿银子一事他父皇是如何知道的?   “黎爱卿,既然老五提到了此事,想来你心里是不安稳的,朕没收了吕家在源山府和大泽府的财产,就用这些财产补偿那些无辜受害之人的亲属。”   “你心中若是实在过不去,那就捐些银子吧,朕会让赵存走一趟,好好安抚那些人。”   盛鸿对着黎荞道。   “皇上圣明,微臣愿意捐些银子过去。”   黎荞立马道。   “好。”盛鸿点头,然后看向了五皇子:“老五,你也拿银子出来,少说也要一万两。这件事朕会昭告天下,你这一万两,是拿来买你的好名声的。”   五皇子:“……”   他咬了咬牙,应是。   “还有,黎爱卿不是假仁假义,他早在水灾时便捐了银子。当你为了做给朕看而逼得百姓寝食难安时,黎爱卿夫夫捐了二十二万两银子出来帮助百姓重建家园。”   “此事,朕原本不想替黎爱卿张扬,但既然你口口声声说他是杀人犯,那朕少不得要给他宣扬一下了。”   “老五啊,你怎么就不能照着朕的要求去做呢?”   说到最后,盛鸿不由叹气。   想要当太子,正确方式不该是模仿他的行事吗?   可他这五儿子和三儿子整日里都干的什么事!   或许,他当初的想法错了。   其实,他也曾想过只挑一个儿子重点培养,免得出现兄弟阋墙的惨剧。   但大儿子的受伤,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万一他挑出来的独苗出意外废掉了,而其他儿子又无能,那大盛不就无人继承了吗?   于是,他选择公平公正的培养七个儿子。   当然,他对大儿子的疼惜比较多,但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是嫡长子,还又是身子弱又是受伤的,他这个当父亲的,自然想多多补偿。   可对于剩下的六个儿子,他也尽力教导,想让他们成材。   就算是兄弟阋墙,互相残杀,那也比大盛无人继承好吧。   去年他病了一场之后,他更坚信他的做法是正确的,就算他倒了,那他父皇随时都能扶他儿子上位。   可现在来看,他这个决定似乎有些错了。   这些个儿子,一旦性子歪了,那伤的不仅有兄弟,更有无辜百姓。   唉。   他这皇帝可真是太难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铺垫五皇子的事了哦。 第149章 盛鸿慈父。护着黎荞。 陶竹祈祷,五皇子焦头烂额   在盛鸿感慨皇帝难当时, 在御案前跪着的五皇子,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了。   “黎荞给遭受水灾的四府捐了二十二万两银子?”   他不敢置信的大叫。   盛鸿瞥了他一眼,见他嘴巴大张着, 登时气不打一处来,都是同一个爹生的,但这个老五就怎么蠢成这样!   “对,所以朕派了你七弟过去,将黎爱卿的银子全花在了百姓身上。”   五皇子:“……”   他眼睛瞪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嘴巴也开开合合, 想要喊不可能,荒谬。   那不是二十二两, 那是二十二万两, 黎荞竟然直接捐了?   他要仇富了!   “你这么吃惊做什么?你不会做的事,不代表黎爱卿不会做,自打他改过自新以来, 他让了多少利给他的乡亲?”   “他又让了多少利给朕?”   “他捐出去的, 又何止是二十二万两银子!”   盛鸿没好气道。   五皇子:“……”   他扭头瞪了黎荞一眼,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   他想要银子, 但挣不来。   黎荞有搂银子的能力,但偏偏跟个散财童子一般四处撒钱。   气死他了!   “你瞪黎爱卿做什么?看看你这没出息的劲儿,不过二十二万两银子, 你就看在眼里了?”   盛鸿忍不住拍桌子, 好把五皇子的视线拉回来:“朕刚才最后那句让你照着朕的要求去做你是一个字都没往耳朵里去啊。”   “就你这性子, 如何挑得起大盛的江山?众所周知,是朕和你皇爷爷拿银子养着大盛的官员, 再加上养禁军和地方驻军的支出, 加一起每年都得支出上亿两银子。”   “你现在连二十二万两银子都看在眼里, 那将来换你当了皇帝, 你舍得每年掏那么多银子养官员和兵卒么?”   “而且,你说你不知道英国公闹出了人命,那你总该猜出来他银子来路不正吧?”   “来路不正的银子你花的心安理得,那将来换你当了皇帝,你是不是要把国库当你自己的私库啊?”   五皇子:“……”   他瞠目结舌的看着盛鸿,脑子里乱成麻,他父皇此话是何意?   这是对他失望至极要彻底把他踢出局吗?   这个念头一出来,巨大的怒火和恐惧笼罩了他。   但这会儿可不是琢磨此事的时刻,迎着盛鸿失望和生气的眼神,他赶紧摇头:“父皇,儿子刚才只是震惊黎大人的魄力,并无旁的意思!”   “还有您刚才的话,儿子万不敢认,官员和兵卒是大盛的根基,儿子又怎会吝啬?”   “还有把国库当私库,满天下的人都看着,儿子怎么着也不能做出如此丑事啊。”   “儿子啥都没干呢,您已经预设了儿子将来会干啥,这对儿子也太不公平了。”   辩解到最后,他的怒火和恐惧已经转为了委屈。   听听,这是父亲能对儿子说的话吗?   五皇子此话还真是辩解到了点子上,盛鸿是个讲道理的帝王,刚才他的话冤枉了人,此时他瞧着五皇子脸上的委屈,慈父心一下子就发作了。   他懊恼了起来,他刚才的话的确过分了。   叹了口气,他也没了骂人的心思:“昂儿,那朕收回刚才的话,你没干,朕的确不能冤枉你。”   “但你记住朕的话,你按照朕要求的去做,就犹如小七那般,让朕知道你是可靠的,稳重的,能将重担托付给你的,明白了吗?”   黎荞:“……”   盛鸿这位帝王,真的挺出人意料的。   很多家长即便是做错了事儿,那也不会向子女认错,更何况盛鸿是帝王。   太难得了。   他悄悄去打量身旁跪着的五皇子。   五皇子抿着唇,嗯了一声,脸上还是委屈。   “朕知道你们几个的心思,朕也明确告诉你,你皇爷爷当年打天下时不容易,朕接了这担子,每日忙成什么样,你也看在眼里。”   “所以,朕将来若是传位,那必然找一个能挑起大盛重担的继承人。”   “朕把条件给你们兄弟几个讲明白,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盛鸿说着抬了抬手,示意五皇子起来:“明日最少拿一万两银子过来,那些无辜的百姓,你必须得负责。”   “是,儿子记下了。”   五皇子起身,应了下来,看上去有些乖巧,似乎将盛鸿的话给听进心里了。   “还有,黎爱卿是咱大盛的钱袋子,是咱大盛的栋梁,你今后别为难他。”   “他与吕家的恩怨,全都因吕文荣而起。他从不主动挑衅,都是被迫反击。”   说到这里,盛鸿站起身来,几步绕过御案,他来到五皇子跟前,抬手轻轻拍了拍五皇子的肩膀,语重心长的道:“昂儿,当皇帝呢,每天都在处理各种纠纷,凡是被欺辱之人,都渴望朕能还他们公道。因此,皇帝必须不偏不倚,高抬明镜,赏罚分明。”   “皇帝若是让百姓的渴望落空,那后果是很严重的,甭管是谁受了委屈,心里都必定会产生怨恨。因此,朕让小七去了刑部,为的就是还人公道。”   “特别是那些卓尔不群,具有经天纬地之才的能人,他们更是不能受委屈,傲骨可折,不可辱。”   “你回去之后好好捋一下吕家与黎爱卿的恩怨,你若是能跨过徇私这一步,那你就达到朕最基本的要求了。”   这一番谆谆教导,可谓是开诚布公,掰开了揉碎了手把手叮嘱,每一个字都含着殷切的期许。   拳拳爱子之心,连黎荞都有些动容。   同时也有些汗颜,经天纬地,用这个词来夸他,他受之有愧。   他也就是多活了一世,见识多些,会的技能多些,还有个异能。   但在他穿越之前,大盛已经是世外桃源了。   若说经天纬地,那肯定是盛鸿盛钧父子两人。   他此时还排不上号。   不过,他心情有一丝的复杂。   盛鸿也知道判罚不公会让人生怨,可上次他只关了五皇子一个月的禁闭。   而且,盛鸿盛钧父子俩是此次才知道英国公多年来到底干了些什么吗?   五皇子可以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是杀人犯,但真正纵容英国公的人,五皇子却是半个字都不敢提。   盛鸿自己,也未彻底跨过徇私这道门。   不过,盛鸿是帝王,一个掌握天下人生杀大权可以随心所欲的帝王能做到这一步,实在是奇迹。   盛鸿可以没有自控能力的。   但偏偏他的自控能力完美的接近圣人。   蛊的他对于徐瑛被栽赃一案的判罚,快要彻底没有微辞了。   就在黎荞思绪跑远之时,一旁的五皇子也露出感动的神色:“儿子谨遵父皇教诲,回去之后必定好好思过。”   “好,朕等着看你今后的表现。”   盛鸿说着又拍了拍五皇子的肩膀,脸上和语气中已经满是慈爱。   他相信他这一番推心置腹的提点,绝对能让他这五儿子有所触动然后改正的。   不是想当太子吗?   他又一次当面强调了该如何做,只要不是傻子,那肯定能明白。   等五皇子下去了,他这才看向了黎荞:“黎爱卿,你明日也带银子过来。”   “是。”黎荞应下,又赶紧谢恩。   盛鸿专门把他喊回宫,就是为了调解他和五皇子的争执,这叫他怎么不感激。   至少,在他本人受委屈时,盛鸿每一次都是护着他的。   大盛有此明君,是百姓之幸,也是他之幸。   嗯……这次他就捐十万两银子出来吧。   据统计,这四个月内,吕家的地下赌坊害了一百三十多条人命,另外还拆散了一些家庭。   人命统计出来了,一些没闹出人命但卖妻卖女闹得妻离子散的家庭目前还没完全统计出来,所以这银子就先多捐一些。   他和竹哥儿捐十万两,再加上五皇子的一万两,盛鸿用吕家的财产做补偿,肯定不会比五皇子的少。   所以,加一起一共十二万两银子。   若是按照五百户算,那一户能分得二百四十两银子。   不算多,但也不少。   出宫之后,回到翰林院还没把屁股坐热,便到了下班时间。   今天陶竹没有来接他,只有黎刀一人来了,回到家里,黎小睿正抓着一个鸡毛毽子玩。   当然,这个鸡毛毽子上绑着了一根绳,他小手抓着绳子,这才能一下一下的踢毽子。   两个小崽子小手里也抓着一个小一点的鸡毛毽子,他们俩现在只能用两只脚走路,若是抬起一只脚去踢毽子,那小身子维持不了平衡,会摔倒。   因此他们俩没有踢,只是抓着毽子丢来丢去。   简单的小游戏,但三人玩的很开心。   黎小睿见黎荞回来了,便跑过去抱住黎荞的腿,让黎荞陪他踢毽子。   他阿爹踢的可好了,可惜他阿爹得做晚饭,没空陪他玩。   黎荞已经陪着黎小睿玩了很多小游戏,自然也不差一个踢毽子,领着三个小胖娃一直玩到晚饭做好,他这才停下。   到了睡前,躺在炕上,他把今日在宫里发生的事告诉给陶竹。   陶竹听了,又是急又是怕又是庆幸。   五皇子竟然对黎荞动手?   不要脸!   不就是仗着皇子的身份吗?若是黎荞还手,定然一拳就能把这没脸没皮的恶人给揍晕过去。   太可恶了!   幸好圣上公正,没有一味的惯着亲生儿子。   他趴在黎荞身上,捧着黎荞的脸颊重重亲了几下,今日黎荞受委屈了。   坏人太多了,总是欺负黎荞!   “咱们捐十万两,咱们给圣上分忧。而且,咱们给的银子多了,那些无辜的家属也能多拿些。”   五皇子肯定只捐一万两,还是皇子呢,抠死得了。   不,圣上都说了此事五皇子有责任,那他待会儿一定要好好祈祷一下,那些丢掉性命的人,要去找五皇子和吕家,可千万别来找黎荞。   黎荞是真的不知道吕家狗胆包天!   黎荞不知道陶竹心里在盘算什么,他听见陶竹口中的数字,立马笑着道:“咱们俩心有灵犀,我想的也是捐十万两。”   不过,瞧着陶竹脸上的心疼,他又道:“不用担心我,我可机灵了,虽然不能还手,但我可以跑嘛。”   “以后出门多带护院,在宫里时也尽量往人多的地方去,别去人少的地方。”   陶竹搜寻着从话本小说里得来的经验,一脸认真的叮嘱道。   在话本小说里,宫里的井啊池塘啊,都不干净,都沾着人命。   还有各种角落,突然冒出人来往脖子上套绳子,轻而易举就能把人勒死!   越搜寻越担忧,他不由又伸出手捧着黎荞的脸颊,认真强调:“尽量与熟人同行,去禁军巡逻的地方,千万别往人少的地方去。”   “好,听竹哥儿的。”   黎荞也做出认真的样子,一脸严肃的答应,将竹哥儿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可不能让竹哥儿整日提心吊胆。   陶竹这才满意了,他又在黎荞唇上亲了一下,然后便如同往常那般,在黎荞怀中躺好:“快睡吧,等明天早上起来再从钱箱子里拿银票。”   “嗯?”黎荞有些惊讶:“这会儿还早。”   今日没和陶竹折腾,是真的还早,才九点呢。   “不早啦,这两日你脑子肯定一天到晚都紧绷着,得好好休息,明日还得上朝呢。”   陶竹说着闭上了眸子。   “……好。”   其实他并不累,但早睡也行。   于是他先将炕边桌子上的蜡烛吹熄,然后才躺到炕上抱着陶竹准备睡觉。   陶竹一直等黎荞呼吸平缓了,这才睁开了眸子。   刚才他特意拉过黎荞的一条手臂枕着,因此他是平躺,黎荞是侧躺。   此时,黎荞一半的身子都压在他身上。   他小心翼翼,动作极其缓慢的将双手从黎荞的大手中抽出,等抽出之后,仔细听了听,见黎荞还是熟睡的样子,他便双手合十,闭上眸子,一脸虔诚的开始祈祷了。   在三柳村时,赵二妞闹事,于是老天爷显灵让赵二妞遭了天谴。   当时很多人都觉得老天爷在看着三柳村,现在黎荞离开了三柳村,不知道他向老天爷祈祷老天爷还能不能听见。   但甭管能不能听见,他都得祈祷。   五皇子太恶毒了,竟然说黎荞是杀人犯,五皇子才是真正索命的刽子手呢!   老天爷若是有灵,可一定要让那上百条人命去找五皇子啊!   在心中无声的祈祷了一刻钟,他这才停止,按理说,他该给老天爷磕头的。   但这会儿他在黎荞怀里躺着,为了不吵醒黎荞,他等明早上祈祷时多磕几遍。   正事完成,心中轻松了一些,侧耳听了听,黎荞的呼吸和刚才一样。   很好,没吵醒黎荞。   他小心翼翼的又将手放回去,等与黎荞十指相握了,这才满意的闭上眸子。   此时的黎荞,已经满脑袋都是问号了。   自打七皇子晕倒在他家门口,他就比从前警醒了很多,一有风吹草动就能醒来。   陶竹的动作那么大,他早就醒了。   但他是侧躺着的,脑袋抵着陶竹的脑袋,他不知道刚才陶竹干啥了。   竹哥儿竟然有事儿背着他?   好奇。   翌日,黎荞入宫时带上了十万两银票,到了宫里,他先是将装着银票的钱箱子送去求贤殿,然后才回太极殿等着上朝。   盛鸿的效率很高,在早朝时颁下了一道圣旨。   在这道圣旨里,盛鸿先是骂了吕家人,然后又表达了对无辜百姓的惋惜,最后点明朝廷的安抚措施。   他从吕家的家产中拿出二万两银子,他个人出一万两,五皇子出一万两,黎荞出十万两,一共凑了十四万两银子。   这十四万两银子,将根据每个家庭的受害程度,全部都分给那些无辜百姓。   这道圣旨一出,百官怔愣。   啊?   怎么黎荞出这么多银子?   盛鸿高坐在龙椅之上,将离得近的一些大臣的惊讶看在眼中,他解释道:“黎爱卿是农家子,他知道底层百姓的不易,因此,去年南方四府的水灾,他捐了二十二万两银子出来,好助受灾百姓度过难关。”   “这一次的事与他没有一文钱的关系,但他见不得百姓受苦,便又捐了十万两出来。”   “不过,他挣银子也不容易,今后若是再遇见类似的事儿了,他爱捐不捐。”   “他当初之所以悄悄捐银子,就是不想因为他而逼得其他官员跟着捐,所以,今后谁都别抓着他这两次的捐助逼着他捐银子。”   盛鸿话音落,百官心里登时五味陈杂。   圣上这是把黎荞当眼珠子似的护着啊。   昨日五皇子与黎荞起冲突,圣上赶紧亲自调解。   今日又特意不准众人对黎荞进行逼捐。   若是不知道黎荞的跟脚,怕是所有人都会觉得黎荞是圣上的亲儿子吧。   这帮官员心里想法不一,但面上自然是要乖乖听令,顺带还得夸一夸黎荞,小黎大人一心为民,慷慨无私,实在是令人敬佩啊。   黎荞站在太极殿门口,听着盛鸿此话,也是感动极了。   盛鸿这位帝王也太体贴入微了,竟然将他今后会遇见的麻烦事提前给解决了。   对于徐瑛被栽赃一案的判决,他真的没有任何微辞了。   虽然说他给盛鸿挣了不少银子,但盛鸿待他本人也真的是没话说。   他真的想喊一声愿为大盛肝脑涂地了!   盛鸿这道圣旨,当朝宣读之后,盛鸿又让人誊抄了几份,然后贴到了他名下的那几间皇家铺子门前。   这道圣旨是安抚源山府、大泽府那些无辜受害的百姓的,也是安抚天下人的。   英国公行事张狂,草菅人命,这必然让普通百姓恐惧。   所以,想让大盛安稳,那只惩治英国公一系的人是不够的,必然还得给百姓实质性的补偿。   唯有银子能安抚人心。   唯有银子能消除普通百姓的恐惧和对朝廷的不满。   盛鸿此举,的确得到了盛京百姓的欢呼。   此前盛京百姓虽然跑去英国公府门前看热闹,但是,英国公府所犯下的那些罪行,也令他们心惊。   这次是源山府和大泽府的人受害,那下一次说不定就轮到他们了。   真以为在天下脚下就安然无事了?   不,英国公府在盛京也挺肆无忌惮的。   霸占十几岁的小姑娘,抢别人田产,在城外开地下赌坊,这哪一条和普通百姓无关?   因此,盛京的百姓虽然看了一通大热闹,但心里头还是隐隐的有兔死狐悲之感的。   可现在盛鸿的圣旨一出,他们心里安稳了不少。   今后再有权贵作恶让圣上忍无可忍之时,最起码他们的家人能拿到补偿银子。   有银子可拿,那肯定比没有强。   不过,黎荞可真有钱哇,竟然直接捐了十万两!   而且,去年还给遭受水灾的百姓捐了二十二万两,出手可太阔气了。   外界的纷纷扰扰,黎荞无暇关注,他下了早朝之后,先是在求贤殿看折子,等盛鸿和其他大臣商议完国事之后,盛鸿开始批奏折,他开始当代笔。   英国公一事,对于盛鸿而言,已经算是结束。   政务繁忙,盛鸿才不会分给英国公太多的时间,而且,除了政务之外,他还得做生意呢。   他要养着大盛的官员和兵卒,每年的支出要上亿两银子,他负担很重啊。   不过,黎荞的出现,大大缓解了他的压力。   不管是黎荞每年交的商税,还是京城那几间皇家铺子,都让他脸上的笑容多了不少。   那几间皇家铺子,最能吸金的是皇家点心铺——赌坊不算,点心铺子出产的各种甜品,每一种都很受欢迎。   其中最受欢迎的就是蛋糕了。   一开始只有最基本的奶油蛋糕,小小一个,他定价二十两银子,每日也只有一百个。   后来,这蛋糕多了些花样,上面撒上一些坚果碎,再放上点水果,那价格就能翻倍。   可每日的一百个奶油蛋糕,依旧是很快被抢完。   一个四十两,一百个就是四千两,一日四千两,那么一个月就是十二万两。   当然,这得扣除成本,不是纯利润。   但是,奶油蛋糕的成本和它的利润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只靠着奶油蛋糕一个月就能有十二万两银子,再加上其他点心的,最后所得到的数字令他震惊。   暴利,妥妥的暴利。   既如此,那他得在大盛各府开分店了。   没办法,养的人太多,他负担重,必须得多搂银子。   想开分店,那定然要听一听黎爱卿的意见,身为大盛的钱袋子,黎爱卿必定有独到的见解。   于是,盛鸿看着看着折子,思绪便跑了,他询问黎荞对点心铺要开分店一事的看法。   开分店?   黎荞还真没太多的看法,最有价值的一点儿,便是培养起那些富人贵人吃蛋糕的习惯。   因此,得给与蛋糕一个好的寓意。   比如说蛋糕是圆圆的,那就象征着阖家团圆。   蛋糕是甜甜的,那就象征着日子甜蜜。   总之,就是让那些有银子的富人贵人记住一件事:过节了,开心了,不高兴了,想庆祝了……反正有事没事吃蛋糕就对了。   这么一来,蛋糕应该会更火爆些。   盛鸿听罢黎荞此话,深觉有理,没错,应该让那些富人贵人甭管有事没事,都惦记着要吃蛋糕。   这天下的银子,绝大部分都在那些贵人富人手里,蛋糕这么能搂这些人的银子,那必须给与蛋糕更多的吉祥寓意。   他拿银子养着官员,官员送银子给他,有这种良性的循环在,那大盛江山才能长久嘛。   黎荞当了一日的代笔,到了下班时间,盛鸿让他离宫。   但盛鸿自己明显对皇家点心铺分店一事极为上心,黎荞离开前,他对着大盛的地图,正挨个查询每个府的实际情况。   对此,黎荞只有一个感受:   当皇帝的确挺不容易的,处理了一天的政务之后,还得琢磨着如何赚钱。   这皇帝当的有点像冤大头哇。   坐着马车回到家,距离家门口还有二十多米远,他便听到黎小睿清脆又响亮的笑声。   中间还有郑浅浅让他慢点儿的叮嘱声。   到了家门口,推开门,入目的是黎小睿抓着滑板车在院子里转圈的场景。   两个小崽子手里也抓着一辆和他们个子差不多的滑板车在院子里转悠。   两个小崽子年纪小,还不能玩滑板车,他们俩只能推着滑板车玩。   黎小睿瞧见门口的黎荞,小嘴巴里大声的喊叔父父,小腿也在地上一蹬,滑板车便朝着门口跑去。   等来到门口,他跳下滑板车,熟练的抱住了黎荞的腿,然后仰着小脑袋问:“叔父父,你看我。我今天和昨天,有什么不一样?”   “嗯?”   黎荞闻言,挑了下眉,蹲下来仔细打量了他一眼,然后就笑了:“你身上的小衣服小鞋子是新的。”   “对!叔父父真聪明!”   黎小睿很高兴,伸手扯了扯身上崭新崭新的棉布短打,又扶着黎荞翘起一条小胖腿展示他脚丫子上的虎头鞋子:“奶奶做的!”   “你奶奶来信了吗?”黎荞哎了一声,抱起他进了院子。   他已经看出来了,因为之前在三柳村时,王桂花给黎小睿做过一模一样的虎头鞋。   黑底,红边,跟艺术品一般,又漂亮又耐穿。   现在黎小睿脚上的,是稍微大些的虎头鞋。   “是的,今天韩家商队回来了,还捎了些东西,我娘给小睿还有长风云帆都做了衣服鞋子,每个人都好几套呢。”   “还有村里的人,也做了不少他们仨穿的小衣服,一并送过来了。”   郑浅浅笑着道。   陶竹就在廊下坐着,旁边还放着一个针线筐,他也道:“对,去年冬天的粉条银子回来了。”   一同回来的,还有乡亲们送的物件。   三柳村那边的特产都是黎荞折腾出来的,现在黎荞身处京城,自然什么都不缺,所以,三柳村的乡亲便做了些黎长风黎云帆黎小睿能穿的衣服鞋袜送了过来。   里面还有三件百家衣,很漂亮的小袄,可惜现在天气热了,只能到冬日才能穿了。   乡亲们的心意令黎荞很感动。   还有王桂花,黎大山是她大儿子,黎小睿是她大孙子,她平日里肯定想的要悄悄抹眼泪,但因为三柳村的事情多,竟是到现在都不能过来探望。   这一刻,黎荞无比盼望大运河快些修好,这样三柳村的亲人再来盛京就容易多了。   很快到了睡觉时间,陶竹虽然躺在炕上,但他手里抓着一双精致的虎头鞋子,他此前不会做这种鞋子,以至于到今日才让两个小崽子穿上了亲人做的虎头鞋。   晚上时黎荞不让他动针线,怕伤眼睛,他此时便只是拿着观察,等明日再动手。   不过,虎头鞋不如祈祷重要,于是,他很快又在黎荞怀中躺好,催着黎荞快些睡觉。   黎荞:“……”   竹哥儿还真是有事瞒着他呢。   于是,这一次,抱着陶竹闭上眼睛时,他特意将大半张脸都对着陶竹的肚子。   他倒要瞧瞧竹哥儿到底要干啥。   很快他就发现了真相。   现在家里条件好了,廊下晚上挂着灯笼,灯笼微弱的光透过窗纸映入室内,几乎等于没有。   但黎荞眼神好,他可以看清楚陶竹的动作。   双手合十?   这是在祈祷么?   他登时有些哭笑不得,竹哥儿也忒迷信了,肯定是怕说出来就不灵了,所以才瞒着他悄悄祈祷。   不用想,竹哥儿肯定是为他祈祷。   心中软成一片,但面上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他等着竹哥儿主动告诉他。   很快到了休沐日。   黎荞在家摆了烧烤摊子和火锅摊子,虽然天气热了,但距离真正的盛夏还有段时间。   将这些两个摊子摆在茂盛的石榴树下,石榴树的树荫刚好能将两个摊子遮挡住。   此前太忙,不能和徐瑛孟月庄文共同庆祝英国公完蛋一事,现在休沐了,那自然要好好庆祝一番。   孟月有七皇子罩着,消息比辛知灵通的多,五皇子的日子,最近不太好过。   五皇子一系的人依旧不死心,哪怕赵存都带着银子去源山府和大泽府了,他们依旧跑去找盛鸿给英国公求情。   因为英国公对五皇子而言,真的挺重要的。   五皇子的母妃虽然是贵妃,但三皇子的娘亲可是皇后。   而且,董家在朝中也没有太大的势力。   再加上此前五皇子陷害徐瑛反而被关禁闭,接连遭遇两次打击,五皇子这边的气势,此时已经被三皇子压下去了。   五皇子这边的人心,也快散了。   朝中的官员,谁都不是傻子,经历了这两件事,足以看出五皇子办事能力不足——   哪怕是做了违背大盛律法的事儿,那也没事,谁清清白白呢?但关键是别被人发现。   可这两次,五皇子都被发现了。   而且,五皇子的性子也太急了,竟然想在宫门口直接殴打黎荞,这不是明晃晃送人头么?   除了急,还有些蠢呐。   如此冲动,谁还敢跟着五皇子去谋夺皇位?   于是,原本站队他的一些官员想要跑路转投其他皇子。   在这种情况下,五皇子能不急么?   他可太急了。   只焦急可不行,得想办法解决。   于是,五皇子就又盯上了英国公。   他这边可用之人实在是不多,仔细扒拉一遍,还是英国公最可靠。   英国公可是救过盛钧,还战功赫赫,而且从圣旨中可看出盛家父子俩其实还念着当年的情分。   不然的话,这会儿英国公已经被抄家砍头了。   因此,这些人就幻想着盛家父子俩能再心软些,好让英国公恢复爵位。   一旦英国公的爵位恢复,那五皇子定然还能继续和三皇子齐头并进的。   “但三皇子可不愿英国公再起来,他这几日找上了那个被英国公霸占的小姑娘的家人,让小姑娘的家人去吕家闹,好让吕家更丢脸一些。”   “吕家现在是平民,可制止不了人家小姑娘的家人去闹,所以,现在吕家日日都有热闹看。”   孟月拿着一串五花肉,一边吃一边笑嘻嘻的讲笑话。   庄文、徐瑛消息闭塞,黎荞身边原本有个辛知,但黎荞日日入宫,整日待在盛鸿身边,甚少去翰林院,所以,此时消息最灵通的就是他了。   孟月的话音落,徐瑛立马端起手边的草莓汁,要和孟月碰一个。   这笑话他爱听,特别爱听。   孟月端起碗和他轻轻碰了一下,一口气将碗里的草莓汁饮完,然后才又道:“三皇子定然会继续出招的,咱们走着瞧。”   痛打落水狗,三皇子定然不会放过这种机会呀。   黎荞捏着一串烤豆腐,一边嚼一边点头。   他知道五皇子一系的人跑去找盛鸿求情的事,当日盛鸿让五皇子认真思虑他和吕文荣的恩怨,结果五皇子又跑去给英国公求情,虽然言辞中承认是吕文荣错了也惩罚吕文荣了,但这有什么用呢?   给英国公求情,这一举动足以说明盛鸿那一番推心置腹的教导是白费口舌。   至于三皇子此举,他此前的确没听说,在盛鸿跟前,可没时间听八卦。   现在知道了,他为三皇子点赞!   这不仅仅是让吕家人没脸,还是在提醒盛鸿盛钧父子俩英国公一个老头子到底干过怎样的丑事。   等赵存回京,将更详细的调查报告递给盛鸿,以盛鸿对百姓的仁心,对英国公的厌恶只会更甚。   英国公这辈子就只是一个无用的吕老头了。   都八十岁了,还能再活几年呢?   不过,这事儿对于他而言还没完。   他嘴巴上对辛知说要大度,不要去欺负吕家这帮平民,但是,吕文荣当初辱他和竹哥儿的仇,他还没报完呢。   下次只要再碰着吕文荣,他必定要让吕文荣出一些意外。   休沐的一日,在热闹的聚餐中结束,到了睡前,黎荞习惯性的和陶竹说起朝中的事儿。   说实话,对于五皇子的现状,他有些惊讶。   原本他觉得五皇子就是一座高山,很难扳倒,可实际上五皇子就是一只纸老虎,看着猛,其实一戳就破。   一个吕家,一个董家,手中都没有实权。   太弱了。   外强中干。   至于三皇子,三皇子也没比五皇子好多少,虽然三皇子的娘亲是皇后,但这只是继后,三皇子的母家彭家,整体实力也不强。   彭家有好几个人在朝中做官,但最高的是三品的大理寺卿。   大理寺卿,审案子的,这有什么用?   还不如董家呢,兵马所好歹还有些人手。   三皇子现在的势头虽猛,但也有些外强中干。   陶竹听完黎荞的话,细细想了一下,然后道:“你别看不上这两位皇子,七皇子远远比不上他们呢。”   七皇子的母家沈家,原本只是商户,后来七皇子的阿爹进宫,盛鸿便除了沈家的商籍。   如今,沈家也有人在盛京做官,但只是六品小官。   七皇子的阿爹,只是良人,位等嫔位,别说是贵妃了,连妃都不是呢。   “我没有看不上,我就是有些意外,圣上应该是不想除了勋贵之外再有外戚专权,因此几位皇子的母家其实都不怎么样。”   “除了大皇子。”   大皇子的母家,是靖国公周定山。   周定山也是一位战功赫赫的老国公,而且,虽然周老国公已经退了,但周家在朝中一直都有人做官,而且最少的时候也有三人。   此时周家官职最高的人,正是大皇子的舅舅,兵部尚书周大人。   “太皇子太神秘了,我至今还未见过他。”   不过,见与不见都没什么区别,大皇子身子弱,而且还瘸着一条腿,盛鸿怎么着都不会选大皇子继位的。   “可惜孟月现在还不是七皇子妃,不然的话,咱们就能知道七皇子到底在辅佐谁了。”   他叹道。   陶竹被他这话给逗笑,七皇子妃?   陶竹戳了戳他的鼻子:“这话可千万别被孟月听到,不然他肯定和你急。”   “放心吧,也就是咱们两人说一下。”黎荞笑眯眯的抓住他的手指,放在嘴边亲亲,然后抱紧他道:“算了,不想了,反正咱们有七皇子和圣上做靠山,咱们踏踏实实的做事就行了。”   时候不早了,该睡觉了。   竹哥儿还得等他睡着了然后悄悄为他祈祷呢。   再不睡的话,要影响竹哥儿睡眠了。   “嗯!”   陶竹闻言,立马点头。   此前他和黎荞只敢说七皇子是他们夫夫的靠山,可自打盛鸿那道安抚百姓的圣旨一出,满朝文武谁不知道盛鸿护黎荞护的紧呢。   有盛鸿当靠山,还有七皇子在,他和黎荞可以高枕无忧。   啊不,还是有忧愁的,可恶的五皇子竟然说黎荞是杀人犯,他得继续祈祷,免得那些无辜被害的人来找黎荞。   他都祈祷好几日了,也不知道老天爷显灵了没有,更不知道五皇子晚上能不能睡好。   不过,现在支持五皇子的不少官员想要退缩了,就这种情况,即便那些冤魂不去找五皇子,那五皇子晚上也定然睡不好。   活该!   嗯……今晚的祈祷内容就多一项,希望那些站队五皇子的官员快点转投三皇子。   虽然三皇子也不怎么样,但是,能看上五皇子的,脑子定然不怎么聪明。   这些不聪明的官员,还是去找三皇子好了。   至于七皇子,虽然已经知道七皇子不是单枪匹马了,但七皇子那么容易受伤,他也为七皇子祈祷一下吧。   *   作者有话要说: 第150章 满篇琐事,黎荞被倚重 盛鸿搬去定春园   陶竹想知道五皇子的睡眠情况如何, 他原本想的是找孟月打探,孟月知道的消息多嘛。   但黎荞知道他悄悄为自己祈祷的事儿,因此, 每日回家之后,都会将自己所知道的关于五皇子一系的最新消息告诉他。   天气越来越热,黎荞在屋子里放了冰盆,而且还准备了好几把蒲扇。   此时还不到夏季最热的时候,还不至于晚上特意睡到院子里。   洗漱之后, 两个小崽子已经睡了,他抓着把大蒲扇, 一边轻轻给两个小崽子扇着, 一边说起今日五皇子的最新情况。   “麦收正火热进行中,麦收之后就得交夏税,五皇子身为户部主事, 今日他去找圣上禀告各省的麦收状况, 禀告完了,他竟是旧话重提, 说起了当年吕老头英勇救下太上皇的事儿。”   “圣上这段时间早听腻了五皇子一系的求情,不等他把话说完,就抓起桌子上的奏折砸他, 沉着脸让他滚。”   “当时五皇子眼底黑青, 眼睛里也带着红血丝, 脸色很疲惫,一看就是没休息好, 奏折砸到他身上, 他身子竟是摇晃了几下, 一副要晕倒的样子。”   “圣上吓了一跳, 也顾不上吼他了,还让御医过来给他诊脉。你知道御医怎么说么?”   “怎么说?”   陶竹穿着短袖大裤衩盘腿而坐,手里还端着一小碗冰镇西瓜,他拿着小竹签扎起一块西瓜送入口中,一双水眸好奇的看着黎荞。   “御医说他气郁化火,肝火炽盛,需要好好休息,不然身子会出大问题。”   黎荞也没卖关子,直接就将御医的原话说了出来。   “啊?”   陶竹水眸睁大了几分:“他有病了啊?”   “对。肝火旺盛很多时候是由心情积郁引起的,从这一症状可以看出,他最近的日子很不好过。”   “这下子你满意了吧。”   但谁知陶竹闻言,却是立马摇头:“不就是个肝火旺盛?他这才刚开始,症状也不严重,休息一下就好了。等他真的完蛋了,那我才算满意。”   “……你这要求有点高啊!”   黎荞有些哭笑不得。   “因为他不配当这个五皇子,既然不配,那当然得完蛋。”   陶竹低头,又扎了一块西瓜。   他正努力呢。   每天晚上睡前祈祷一次,早上起床后等黎荞去上朝后再祈祷一次,并且磕两次头。   五皇子这个状态,甭管和他的祈祷有没有关系,他都想继续祈祷下去。   不然他八成也会气郁化火的!   坏人总是欺负黎荞,他却奈何不得坏人,他只能祈求老天爷了,唉!   黎荞看陶竹一边气一边又舍不得放下冰西瓜,顿觉好笑。   这西瓜是从菜市场买的,并不怎么甜,但在夏日的夜晚吃一小碗也挺消暑。   自打生了两个小崽子后,陶竹就不调养身子了,爱吃什么吃什么,彻底放飞自我。   明明洗漱好了准备睡觉了,但他却觉得洗澡洗出了一身的汗,非得再吃点冰西瓜。   见他虽然生气但依旧吃的津津有味,黎荞笑着道:“你先别抱太大期望。圣上是一位慈父,他原本对五皇子一系已经心生厌恶,但今日五皇子一病,他又心软了。”   “毕竟是亲生儿子,想让五皇子完蛋,还早呢。”   虽然五皇子是纸老虎,但架不住盛鸿是慈父啊。   而且,盛鸿对英国公都能忍几十年,更何况是亲生儿子。   “……”   陶竹也明白这个理儿。   当了阿爹之后,他能理解盛鸿对五皇子的纵容。   幸好盛鸿对黎荞也护的紧。   但他不会放弃祈祷的,心诚则灵,只要他坚持的久,五皇子早晚都要完蛋!   陶竹坚持祈祷,黎荞也只能装作不知道,天气越来越热,麦收之后,盛鸿在宫里待不住了。   皇宫里没有什么树木,特别是太极殿,更是只有花盆,因此每到夏日,太极殿都很闷热。   这种闷热其实是可以忍受的,因为这个世界山青水绿,据黎荞估摸,最高温度也就是三十七八度吧。   一般情况也就是三十五度左右。   但盛鸿自打病了一场,就变得特别惜命,御医叮嘱他不能受热也不能受寒,于是,在得了一次风热感冒之后,他立马麻溜的搬出皇宫,住到了盛京城外盛钧的定春园。   定春园在盛京西北,距离盛京四十多里地,建在盛京青泉山下。   青泉山不高,也不大,但上面有不少泉眼,从泉眼中涌出的清澈泉水化为小溪,再加上绿荫遍布,当真是避暑的好去处。   前朝皇帝在这里修了行宫,大盛建立后,盛钧在前朝行宫的基础上修了定春园。   定春园修好之后,若盛钧在京城,每年夏日都会过来避暑。   后来盛鸿登基,盛鸿不爱出门游玩,只喜欢待在宫里看折子好获取各种新鲜事,而前些年盛钧又满大盛的溜达,因此,定春园在前几年备受冷落。   盛钧上次出游回京,一直没再出远门,特别是去年盛鸿病了一场之后,更是安安稳稳的在盛京待着。   盛钧不爱住在没多少绿植的皇宫,一入夏就搬到了定春园。   现在盛鸿也搬了过去,于是,黎荞的办公地点便变成了定春园。   定春园距离盛京四十多里,骑着马的话,若是跑的快一些,只需要花费半个小时就能赶到。   这个通勤时间,倒是比之前短一点儿。   而且,肆意骑马的自由和畅快,也是乘坐马车时绝对体验不到的。   只是,这么一来,陶竹就不能去接他下班了。   除此之外,陶竹也担忧他半路上会遇见危险。   他在宫里时陶竹都担心他有危险,现在他日日都要出盛京,走没多少行人的官道,陶竹就更担心他了。   这日,他骑着马回来,脑门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身上的长袍也被汗水给浸湿了一部分。   骑马虽然畅快,但他下班时太阳还挂在头顶,再加上入城之后不能纵马狂奔,他又不能打伞遮阳。   因此,最近每日回来,他身上都沾着汗珠。   陶竹赶紧让他先冲个澡,修暖房时他特意修了一个小小的淋浴间,这淋浴间不如三柳村家里的那个宽敞,但一样好使。   等他从淋浴间出来,陶竹端来了一个青瓷小盆,盆里放着的是刚做的西瓜冰沙。   “唉,孟月和文哥不用出城奔波,我现在倒是羡慕他们了。”   将小盆放到石榴树下的木桌上,陶竹叹气道。   庄文孟月官职低,而且所负责的也不是什么大事,所以,日日往定春园跑的辛苦,这两人不用体会。   黎荞在木桌旁坐下,笑眯眯的道:“骑马挺舒服的,等天气凉爽了,我教你骑马。”   陶竹闻言,知道黎荞是在转移话题,因为这个话题有些敏感,黎荞是在给圣上办事,哪能抱怨辛苦不辛苦。   他便点头道:“好。”   “对了,今天文嫂过来,说周芸怀孕了。”他想起此事,立马道。   “嗯?这是喜事!”黎荞重重强调喜事两字。   周芸终于怀上了,仔细算算,周芸与庄泉竟是努力了十年才怀上。   这必须是喜事!   “文嫂可高兴了,但是,这一胎来的不易,大夫说周芸得静养,她一静养,家里能干活的女眷就只剩下文嫂了。”   “文嫂准备给三柳村那边写信,看谁能过来帮忙。”   “现在写信?有些晚了吧,等庄家人过来了,那周芸怕是都把孩子生下来了。还不如买个丫鬟或者是婆子呢。”   黎荞不由道。   “现在买丫鬟婆子也晚了,买回来肯定得培训,万一毛手毛脚,那反而是添乱了。我想把黎雨借过去,让黎雨给她帮忙。等庄家来人了,再回来。”   黎雨今年十五岁,年纪虽小,但干活麻溜,厨艺也好,是个很不错的小丫头。   “好,你安排吧。”   黎荞没意见,他说着夸了一句:“还是竹哥儿细心,我就想不到这一层。”   “你整天忙的都是大事,一时间没想到很正常。”   陶竹说着又道:“要不咱们再买几个人?”   去年为水灾捐了银子之后,陶竹想赚钱的心情比较急迫,于是就为鸭货铺子添了八个人,分别叫瑞雪兆丰年、五谷丰登——因为有黎谷这个二叔在,所以便没用这个谷字。   但是,随着家里摊子越铺越大,陶竹还是觉得人手不够用。   “买,你先派人给人牙子传个话,等我下次休沐,咱们就再挑几个。”   黎荞一边拿着勺子大口大口的吃冰沙,一边让陶竹安排。   吃过冰沙,身上的热气彻底下去了,黎荞陪着两个小崽子和黎小睿玩了没一会儿便到了晚饭时间。   天气热,所以郑浅浅几个人也没准备油腻的,大人们的是凉皮,凉面,凉菜。   两个小崽子和黎小睿吃的则是精心准备的儿童餐。   黎荞吃饭不挑,他拿着一个白瓷小盆,先是盛了半盆的凉皮,又盛了半盆的凉面,拿筷子搅拌匀了,他又端起陶竹调制的辣椒油,舀了好几大勺辣椒油。   红通通的辣椒油一放入盆中,独特的香味立马刺激的黎荞胃口大开。   香!   “吃点肉。”   陶竹坐在他身边,给他夹了几片烤鸭肉。   夏天吃鸭肉比较好。   而且,今天韩宁送来了几只兔子,是韩家养的,黎雨几个人把兔子卤了,麻麻辣辣的,味道还不错。   他又给黎荞夹了点兔肉。   黎荞一直都很喜欢把猪瘦肉先炖熟了,然后再凉拌一下,一年四季,他都爱这道菜。   冬天吃这道菜有些不合适,但夏日吃正好。   于是他又给黎荞夹了几筷子凉拌猪瘦肉,他这几筷子下去,白瓷小盆立马满满登登。   黎荞笑眯眯的对陶竹道:“别给我夹了,你也吃。”   他说着夹了一筷子大拉皮,放到了陶竹的碗里。   这大拉皮是拿土豆淀粉做的,但口感跟土豆粉完全不一样,大拉皮很厚,但很软,口感很细腻,凉拌的时候多放芝麻酱,在夏日是一道很不错的凉菜。   陶竹喜欢吃这个,目前还没有吃腻。   陶竹一边应好,一边又夹了几片牛肉放到他的盆里:“你再尝尝这个牛肉。这是韩家卤好送来的。”   在大盛,耕牛只有失去了耕种能力才能杀掉吃肉,所以市面上的牛肉很少,想买到牛肉,得看运气。   韩家送过来五十斤卤好了的牛肉,味道挺好。   黎小睿瞧着黎荞盆里满的快要堆成小山的肉,立马大喊:“我也要吃肉肉!”   “你碗里不是有肉么?”郑浅浅指着他面前跟他胖脸蛋一般大的陶瓷碗说道。   里面不仅有肉,还是最细嫩的鸡腿肉和虾仁。   “可我碗里还有胡萝卜。”黎小睿嘴巴高高撅起:“还有黄瓜,茄子。”   他想跟他小叔一样,碗里只放肉肉。   “小孩子就得荤素搭配,等你和你叔父父一样高了,那你就能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郑浅浅随口糊弄道。   这话一出,黎小睿圆溜溜的大眼睛睁的更大,跟他叔父父一样高?   他叔父父真的好高好高的!   黎荞被黎小睿的小表情逗笑,出言道:“小睿,你先把你碗里的蔬菜吃了,明天叔父父给你做一个好吃的,好不好?”   “好吃的?”黎小睿歪了歪小脑袋。   “对,好吃的,你一定会喜欢的。”黎荞语气极其肯定。   “好!叔父父最厉害了。”黎小睿立马点头。   他叔父父说好吃,那就一定很好吃。   “那你现在把你碗里的东西都吃掉,好不好?”黎荞又道。   “嗯!”黎小睿左手扶着面前的碗,右手拿着勺子,开始大口的往小嘴巴里扒饭。   凉皮凉面都是辣的,所以郑浅浅特意给他蒸了米饭,再搭配上不同的配菜,他一口一口吃的可香了。   郑浅浅见状,朝着黎荞竖起了大拇指:“还是小叔有办法。”   “小孩子嘛,得哄着。”   不就是不爱吃蔬菜嘛,胡萝卜的确不好吃,他也不怎么喜欢。   小朋友不喜欢可太正常了。   晚饭之后,黎荞先去了一趟厨房。   黎大山切了三个西瓜,吃了不怎么甜但西瓜味还算浓郁的西瓜,一家子这才散去。   晚上坐院子里乘凉有蚊子,坐屋子里吵吵闹闹的打牌又太热,于是最近吃了晚饭之后,众人都是各回各屋,各自守着冰盆消暑。   黎荞和陶竹带着两个小崽子回房间,两个小崽子跟黎小睿一样,很是活泼好动,即便是玩了一天了,上了炕之后,依旧闲不住。   一会儿扶着墙壁走的飞快,一会儿在黎荞、陶竹、黎夏身上爬来爬去,反正看上去就是精力无限的样子。   等他们俩累了睡着了,已经是八点多了。   黎荞让黎夏看着他们俩,然后和陶竹一起叫上郑浅浅,三人去了厨房。   他说要给黎小睿做好吃的,那肯定会做。   他要做的好吃的很简单:   炸鸡。   拿这个哄小孩子很合适。   所以刚才晚饭过后他就去了厨房,让黎雨杀鸡褪毛然后拿调料腌上。   但是,才三岁多的宝宝,不宜多吃炸鸡,因此,除了炸鸡之外,他还把肉和胡萝卜等蔬菜混在一起,在绞肉器里打成泥,然后煎成小饼。   黎小睿想吃炸鸡,那就必须得吃这种蔬菜小饼。   另外,还可以拿蔬菜汁和面,给面食染上颜色,做成漂亮的蔬菜小包子小蒸饺,那黎小睿应该会喜欢。   等他们仨再从厨房出来,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   郑浅浅很感动,黎小睿喊他小叔为叔父父,他小叔还真是担得起父这个字。   “小叔,你和竹叔快睡吧,今天太辛苦了。”   “这算什么辛苦,不就是做点吃的。而且,我看长风、云帆和小睿很像,现在小睿不爱吃蔬菜,将来长风和云帆八成也不爱吃。”   “若是能在小睿身上解决不吃蔬菜一事,那将来我和你竹叔就省心了。”   黎荞笑着道。   “就是,而且炸鸡挺好吃的,今晚很值得。”   陶竹也道。   刚才两个炸鸡腿,他和黎荞一个,郑浅浅一个,和黎荞成亲这么久了,他都不知道黎荞竟然还能把鸡腿做出新花样。   好吃!   郑浅浅闻言,嘿嘿一笑:“小叔最厉害了!”   “你快回去睡吧,明天做给小睿吃,看他喜不喜欢。”陶竹道。   “他肯定喜欢!”   郑浅浅信心满满。   黎小睿本来就爱吃鸡腿,现在给他换一种新做法,可不得把他美上天。   翌日,黎荞天不亮就起床了。   盛鸿是个仁慈的帝王,自打他搬到定春园后,上朝便改成了三日一次,而且,那些有资格上朝的官员若是没有要事启奏,那也可以不上朝。   但黎荞不行。   他身为盛鸿的代笔,他日日都得去定春园。   而且,几位内阁大学士年纪大了,盛鸿不忍他们日日顶着大太阳来回奔波八九十里地,所以,这几位内阁大学士,只需三日去一次定春园就成了。   反正最近大盛也无紧急的大事,这几位老臣不必日日去定春园报道。   于是,给奏折分类的事全落在了黎荞身上。   之前他和另外几位大学士一起做这件事,还不太能完全凸显出他的速度,现在由他一人来做,他速度比之前又提升了不少。   盛鸿很惊讶。   黎爱卿也太好使了吧?   一个人能干七个人的活儿,关键还又快又好。   年轻就是好哇!   在定春园,盛鸿明显比在宫里要放松,他来定春园是为了休养的,他不再跟之前那般拼命。   看折子看的累了,他不会勉强坚持,他会躺榻上让宫女给他按摩,然后让黎荞读折子给他听。   有些折子废话连篇,若黎荞一直读,那会占用不少时间,他也懒得听。   这种折子他让黎荞自己处理,他则是定期抽查,看黎荞有没有瞎搞。   于是,莫名其妙的,黎荞就有了批奏折的权力。   虽然说盛鸿会抽查,但黎荞还是受宠若惊,五皇子和三皇子咬碎牙齿都得不到的,他竟是先体验上了?   但别说,这权力还挺有趣。   他一直觉得批奏折像是刷微博,每日都能接触到大量的信息,在这个时空而言,没有比批奏折更好更快的获取各类信息的渠道。   不过,得注意分辨,因为像明知府那般老老实实汇报的官员是少数,很多官员写起折子来都是马屁满篇,往往看了上千字,还提取不出来一条有用的消息。   盛钧有时候闲来无事,也会看一会儿折子。   他虽然是盛鸿的亲爹,但他身子骨却是和盛鸿差不多,眼睛不花,脑袋不迷糊,处理事情也果断。   不过,他到底上了年纪,近些年来也一直在玩,所以,他是没多少耐心的。   最近大盛无大事,他不耐烦处理小事,往往坐一会儿便走。   盛鸿盛钧父子俩摆烂,黎荞的工作量便陡增。   原本他每日是可以准时下班的,但自从有了独立批奏折的权力,他再没准时下班过。   一开始是五点下班,一周之后,盛鸿没发现什么纰漏,便对他更放心,除了那些请安、谢恩之类的折子外,连六部的折子都让他插手了。   当然,也都是一些小事。   但事情再小那也是要花费时间的,这下子他的下班时间拖延到了七点,甚至是八点。   等他回去时,城门都关了,守城的禁军将领得再给他开一次城门。   盛鸿很过意不去,但他绝对不会累着他自己的,保命最要紧啊。   于是他便想了一个折中的法子:“黎爱卿啊,要不你住在定春园?省得来回跑了。”   “多谢圣上好意,但微臣想见夫郎孩子。”   黎荞恭声回答。   被迫加班,但他心里倒是没什么不满。   现在盛鸿如此倚重他,即便短时间内他的官职升不上去,那应该也无人敢欺辱他了。   想往上爬,想不再遭遇吕文荣这种烂人的辱骂,不付出怎么行呢。   不辛苦怎么行呢。   他又不是五皇子,想升官只能靠他自己,他想获得盛鸿的偏心,他必须得先为盛鸿做些什么。   旁人想给盛鸿展示他们的才能还没机会呢,现在盛鸿抓着他可着劲的使唤,以盛鸿的性子,今后必然会补偿他。   而且,这点儿辛苦对他而言,真的不算辛苦,他什么苦没吃过,连末世都经历过了,他还怕这个?   笑话。   盛鸿听罢黎荞此话,顿生感慨,黎爱卿对他的夫郎和孩子看的也太重了。   一日不见都不成。   不过,他喜欢这样重情顾家的臣子。   “夜路不安全,朕派人护送你回京。”他只能这般安排了。   “多谢圣上。”黎荞还是一脸恭敬。   但心里却是想叹气了。   说实话,他巴不得有人跳出来杀他呢。   若是吕文荣亲至,那他绝对能让吕文荣就此彻底蒸发,谁都寻不着吕文荣的一根毫毛。   现在盛鸿派人保护他,这影响他发挥啊。   不过,能被盛鸿的近卫队保护,这份荣耀一般人可没有,算了算了,这也算是一种宣示吧。   这下子应该真的无人敢招惹他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第151章 盛鸿的保密工作做的好 周正业大人   在黎荞看来, 伴随着他有独立批奏折的权力,很多官员必定会来结交他。   他每日来去匆匆,回家之后只有睡觉的时间, 但陶竹在家嘛。   后宅夫人、夫郎的社交,其重要程度并不输给前朝那帮男人的社交。   之前黎荞官小,进了翰林院之后,平日里无人登门或者是邀他和陶竹去参加什么聚会、宴席,也就是到了过年时, 他和翰林院的同僚才客客气气的派下人互送年礼。   去年,他升了官, 翰林院的同僚与他走动的勤了, 不仅过年送些礼品,其他节日时也送。   但或许是知道陶竹刚生了孩子需要照顾小崽子,所以甚少有人主动登门或者是邀请他们夫夫去参加宴席、聚会什么的。   除了翰林院的同僚外, 其他部门的官员开始给他送节日贺礼了。   之前小崽子周岁宴时, 他收到了四五十位官员送的贺礼,不过, 这四五十位官员,都是官职不高的小官和官职与他差不多的,三品以上的, 一个没有。   这些其他部门的官员会邀他参加聚会, 或者是下班之后约他去喝酒。   这种他通通拒了, 理由也很正当,他需要回家照顾孩子, 而且他也不善饮酒。   他一直都是这个性子, 对待翰林院的同僚也是如此, 始终把自己的社交圈固定在几位同乡身上。   他一视同仁, 于是被拒的那些官员面上也没恼,与他保持着良好的关系。   也有人邀陶竹出去聚会,参加宴席,但陶竹也以需要照顾孩子为由,通通拒掉了。   其实,以盛鸿对他的重视而言,他家的门槛早该被踏破了。   但因为他惹着了五皇子一系,所以他在百官中的受欢迎程度,与他在盛鸿跟前的待遇并不匹配。   可现在,在与五皇子一系的争执中,盛鸿不仅没让他吃亏,还让他独立批阅奏折,按理说,其他部门的官员该放心大胆的与他结交了吧?   他现在在盛鸿跟前可不是普通的红人哦,他是拥有独立批奏折权力的红人。   连七位内阁大学士都没这种权力呢。   满朝文武知道此事之后定然会惊掉下巴,然后就会有所行动吧?   虽然他不喜这种社交,但人在官场上混,怎么可能真正的独来独往。   他做好了迎接各种邀约、帖子的准备。   但转眼半个月过去了,回到家时,陶竹只和他提过两次,说有人给送了帖子过来,邀请陶竹去参加宴席。   邀请他的,一个都没有。   这是什么状况?   心中实在是纳闷,于是,这一日晚上睡前,他和陶竹说起了此事,不应该啊!   陶竹原本没察觉到这一点,听他这么一分析,顿时也奇怪上了。   “是啊,这怎么回事?”   一个年轻的臣子能独立批奏折,这是多么爆炸性的消息,可最近没人给黎荞送拜帖或者是下帖子。   “……该不会大家伙儿都不知道此事吧?”黎荞想到上次他和陶竹捐款但辛知这位包打听都不知道的事儿。   “我只听你说了,但我没告诉旁人。”陶竹立马道。   自打黎荞开始当代笔,黎荞偶尔会与他说一下一些比较有意思的奏折,但旁的甚少和他讲。   为此,黎荞还有些抱歉,他们夫夫之间一直都没有任何秘密的!   但他很理解,黎荞忙的是国家大事嘛,那么多机密要事,他一个内宅夫郎,的确不该知道。   此次黎荞能独立批奏折,这是大喜事,黎荞当晚就告诉了他,但他谁都没讲。   黎荞和他说的朝中那些事,他都烂在肚子里,谁也不说。   “那其他人应该是不知道这事儿?”   黎荞睁大了眸子。   就算盛鸿想保密,但盛鸿居住的政通人和殿有不少人,好几次他批奏折时,都有宫女过来给盛鸿按摩、添茶水送点心等。   人多嘴杂,可这事儿竟是没传出去?   黎荞大受震撼,这事儿必须找个人求证一下。   也是巧了,翌日上班,他遇见了七皇子。   七皇子最近没有什么要事需要禀告给盛鸿,每日只需要去刑部即可,黎荞好几日未见着他了。   大夏天的,七皇子依旧骑马,他和黎荞并驾齐驱,挥着马鞭快速朝定春园而去。   这会儿天刚蒙蒙亮,柔和的风带着水汽和凉意,迎着这样的小风策马急行,在这炎炎夏日是很不错的体验。   到了定春园门口,跳下马,七皇子一边将马匹交给门口守着的侍卫,一边对黎荞道:“没想到你马术不错,竟然一直跟得上我。”   “……多谢七皇子夸奖。”   黎荞有些哭笑不得。   他怎么说七皇子越跑越快,他还以为七皇子是有急事,结果是想看看他的骑马水平?   看七皇子抬步要走,他忙上前:“七皇子留步。”   等七皇子停下了,他示意七皇子往旁边走几步,然后压低声音道:“七皇子,您最近可曾听到什么关于下官的新鲜事?”   “新鲜事?”七皇子一愣,最后皱眉,一脸严肃的问:“京城里有人传播与你有关的流言?”   “不不不。”黎荞立马摇头。   所以七皇子也不知道?   那盛鸿这保密工作有点厉害啊。   “下官就是随口一问,既然没有,那咱们一同进园子吧。”他指了指定春园的大门。   七皇子狐疑的打量了他几眼,见他不打算再开口了,这才抬步朝着定春园大门走去。   政通人和殿名字叫殿,其实是一个风景宜人建筑风格有些类似江南园林的大院子,里面绿荫成林,奇花异草遍布,还有两处泉眼,泉水叮咚伴着清脆的鸟鸣,能让人的心一下子就宁静下来。   黎荞很喜欢这样的院子,可惜的是,青泉山是皇家的地盘,此地只有盛钧的一处行宫,旁的人就连皇子都无权在此地修园子盖宅子。   盛鸿正站在一棵百年榕树下锻炼,榕树树冠大,他又身穿白色长袍,头发也随意披散着,远远看去,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儿。   黎荞在心里为盛鸿的气质点了赞,然后去了专门用来分拣奏折的厢房,而七皇子则是在正殿内等候。   他一个人看奏折的速度很快,很快就整理完毕,将最重要最紧急的抱在怀里,他出了厢房。   厢房距离正殿也就二十多米远,他往正殿门口看了一眼,不见七皇子的踪影,正殿大门紧闭,而钱三站在殿门口守着。   这表示盛鸿有要事处理。   他便抱着十几本奏折站在厢房门口,下意识的,他动了动耳朵,想听清楚殿内是何人。   偷听,这不道德。   但他既然掺和进了朝堂之中,而且还惹了五皇子一系的人,那他肯定要尽可能知道更多的信息,以应对各种情况。   只是,正殿的隔音不错,他站的又有些远,再加上耳边是蝉鸣和鸟叫,所以他只能隐约听出是里面的人是谁,还有个别的词语。   里面的人是兵部尚书周大人。   等了约莫两刻钟,正殿门打开,兵部尚书周正业周大人果然从里面走了出来。   周大人是大皇子的舅舅,今年五十多岁,在七位内阁大学士中,他年纪最小,身子骨比其他几位大学士健朗,不过,他跟其他大学士一样,都是三日来一次定春园。   但今日并不是几位内阁大学士来定春园的日子,因为昨日他们才来过。   现在周大人又过来,盛鸿还把正殿的门给关了,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联想到自己刚才听到的关键词,他微不可察的皱了下眉。   抱着奏折走了过去,他恭敬的给周正业行礼。   周正业不苟言笑,总是肃着一张脸,而且眉心的几道皱纹从未舒展过,他瞧见黎荞,喊了声小黎大人,然后就匆匆离去。   黎荞抱着奏折进了正殿。   正殿内,只有盛鸿一人在,刚才黎荞没有听到七皇子的声音,此时七皇子也不在殿内,应该是离去了。   盛鸿没有坐在御案之后,而是躺在了榻上,半阖着眼睛,一副在沉思的样子。   见黎荞进来了,他慢条斯理的问道:“黎爱卿,今日可有朕必须得立马处理的政务?”   “回圣上的话,没有需要您立马处理的折子,但有几封需要您今日处理的折子。”黎荞恭声答道。   比如说禁军的操练、军饷事宜,这需要盛鸿今日就处理。   这些事看着不大,也不紧急,但因为盛鸿对禁军一向重视,凡是与禁军有关的折子,他都是当日处理,因此黎荞便做了提醒。   “那先放着吧,朕刚打了拳,累了。你先处理那些不重要的折子,朕得回寝殿歇一歇。”   这话说完,他从榻子上起身,然后背着手进了后殿。   黎荞:“……”   他面上叮嘱盛鸿保重龙体,心里却是有些奇怪,盛鸿最近虽然一直在摆烂,但大早上的直接回寝殿,这还是头一遭。   是真的身子不好吗?   瞧着盛鸿慢悠悠的步子,他不由在心里叹气。   他的水异能要是带治疗属性就好了,在他上辈子时,华国出了一位带治疗属性的水系异能者,可把他给羡慕坏了。   可惜,他不是最受老天爷眷顾的那个。   在心里又叹了口气,他回到厢房将那些问安、谢恩之类的折子抱到正殿,一日的工作,正式开始。   盛鸿这一歇息,一直到下午才回正殿。   于是黎荞又加班了。   很快到了傍晚,这是饭点。   一般情况下,盛鸿要么回寝殿用晚饭,要么去其他宫妃的院子用晚饭。   这一次盛鸿来定春园,皇后没随行,随行的是董贵妃和几个位份低的贵人。   但这一次,盛鸿哪儿都没去,他让人将晚饭摆在了殿内。   黎荞自然是没资格与他同桌而食的,黎荞单独一个小桌子,桌子上放着六菜一汤。   盛鸿亲眼见黎荞将六菜一汤吃完,不由笑着夸了他一句:“黎爱卿这饭量好,怪不得能想出那么多有趣的新鲜点子。”   黎荞:“……”   囧。   晚饭完毕,天彻底黑了。   可盛鸿还是没离去,他拿起一本奏折,笑盈盈的对黎荞道:“黎爱卿,关于禁军如今的训练方式,你来提几句意见。”   *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这两天事情多,更新会少一点儿,等忙完了会多更的QAQ 第152章 五皇子谋反 黎荞报仇   给禁军如今的训练方式提一提意见?   黎荞一愣, 随后道:“圣上,微臣对禁军的训练方式并不了解。”   这可是机密的好嘛。   他是真的不知道。   他看的兵部的那些折子,只提到训练一事, 具体的训练方式,没有。   “你殿试时的文章写的很好嘛。”盛鸿道。   黎荞立马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那是微臣根据自身的经验瞎编的……”   “那你现在再给朕编几句,当时你尚未进入官场,现在你在官场历练了两年,眼界、阅历都长了不少, 定然有新想法了。”   盛鸿说着伸出手点了点他,笑着道:“你可不能藏私。”   “……”   黎荞苦笑:“圣上, 微臣若真有良方, 定然不会藏私,只是,就如同微臣当初写的那般, 微臣的确会在脑子里琢磨一些招式, 但都是瞎捉摸的,也没有经过实战的检验, 若是说了出来,只会惹您发笑。”   “你当初琢磨那些招式,是担心有盗匪入室抢你家银子, 现在你与吕文荣有积怨, 你脑子里肯定想了更多的招式。”   盛鸿含笑开口, 语气很是肯定。   黎荞:“……”   他张了张口,但最终只是尴尬一笑, 没说话, 算是默认了。   盛鸿满意了, 催了一句:“快与朕讲一讲。”   黎荞叹了口气, 然后才从椅子上起身:“一两句说不清楚,微臣还是给您比划比划吧。”   “好!”盛鸿很高兴,还指了指他刚才所坐的官帽椅:“你擅长拿物件砸人,要不拎着椅子给朕比划?”   “不用了。”黎荞一脸囧囧的拒绝:“但的确可以对着椅子比划。”   他说着搬起自己的椅子来到正殿中央,将这椅子当做是吕文荣,然后慢腾腾的出手,在他上次殿试所写的基础之上,又多了几招。   但总体而言,并无让人眼前一亮的东西。   而且,他殿试文章的重点是如何让兵将齐心,如何给兵将洗脑让兵将对朝廷忠心耿耿。   等他比划完了,盛鸿毫不掩饰脸上的失望:“黎爱卿啊,看上去与你的殿试文章并无大的区别。”   “您说的对,微臣的天赋和聪明才智,全在吃食上,对于练兵这块,微臣是真的不懂。”   盛鸿的失望,在黎荞的预料之中。   开玩笑,他的确是比殿试时多了两年做官经验,但他是文官,要么在翰林院编书看书,要么给盛鸿当代笔。   他又没有接触兵部、禁军的训练,他在这一块等于是原地踏步,既然原地踏步,那他当然会让盛鸿失望。   在这一块,短时间内还真不能让盛鸿惊艳,不然就显得他太妖孽了。   他只在吃食这块整活儿,给盛鸿填一下国库的窟窿,看上去跟个人傻钱多速来的土财主一般,那就足够保他飞黄腾达了。   “朕想寻文武全才的贤臣,怎就这么难呢。”   盛鸿叹气。   “这种人才本就很稀少吧?”黎荞道。   “朕知道,所以朕想培养一些出来。因此,朕特意出一些比较偏的文章,为的就是逼天下学子多读书,逼天下学子知道怎样做一个好官,不要当一个只会背书写文章的书呆子。”   “中了进士之后立马能为百姓分忧解难,这是朕对进士的要求。”   黎荞:“……”   比较偏?   那是比较偏吗?   那是地狱级别的难度啊。   不过,盛鸿说到底也是为了百姓考虑,果真是明君。   “毕竟朕给的俸禄高,若是养了废物,那朕定然会心痛,赚钱多难呐,黎爱卿,你说是不是?”   盛鸿又道。   黎荞:“?”   感情盛鸿是心疼钱啊?   但迎着盛鸿那一脸寻求认同的神色,他心中不管有多少槽要吐,可面上是必须要点头的。   他正想要点头,但谁知盛鸿却是突然啧了一声:“不,你小黎大人挣钱不难,这话朕不该同你讲,不合适。”   “……微臣一开始赚银子也很难的,每天卖鱼累的想原地自杀,是咬牙挺了过来,后来又开了窍,这才攒下了如今的家业。”   黎荞立马道。   盛鸿闻言笑了:“别紧张,朕也就是随口说一说。朕是感慨这天下能人少。”   “额……”   黎荞张了张口,但是,犹豫一下,他还是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黎爱卿,有话直言,但说无妨。”盛鸿瞧见他的神色,立马道。   “嗯……圣上,微臣此话有些大逆不道。”黎荞还是犹豫。   “甭管你说了什么,朕都恕你无罪。”盛鸿笑着道,看着他的眼神充满了鼓励。   黎荞见状,联系到此时殿外的情形,咬了咬牙,还是把心中疑惑了很久的话问出了口:“圣上,您希望天下读书人个个全才,可万一这里面有人心怀不轨,仗着有几分才能起兵作乱,那这……”   后面的话他没有继续说,但意思已经表达出来了。   古代的很多统治者都实行愚民政策,百姓越无知,越好统治,但盛鸿不这样,盛鸿期望百才齐放。   这很大胆。   但也很危险。   万一真养出来一个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的猛人,那大盛可就危了。   盛鸿将黎荞小心翼翼的神色瞧在眼中,他无所谓的哈哈一笑:“黎爱卿此言有理。”   “但摆在朕眼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条,是尽可能的愚弄、鱼肉百姓,等百姓忍无可忍了,自然有豪杰揭竿而起,那大盛距离灭亡就不远了。”   “另外一条便是朕如今所走的这条,如果真有人狼子野心,仗着有几分本事要谋反,那朕能调集同样的有才能之人前去镇压。”   “总不可能每个人都谋反吧?朕不至于那么糟糕,肯定是忠君的贤才多。”   盛鸿说着拍了拍心口,一脸自信:“你说是不是?”   黎荞:“……”   他一脸严肃的应是。   像是江知县和明知府,定然对盛鸿忠心耿耿。   通过这些日子的看折子,他发现整个大盛类似江知县和明知府的官员有不少,这些人很爱在奏折里引用盛鸿小作文里的原话。   当然,他不能确定这些人是不是真的如江知县、明知府那般对盛鸿赤胆忠心,但至少他是的。   他愿意守护大盛这个世外桃源。   所以,今晚他得随机应变。因为正殿大门没关,他已经听到外面细微的动静了。   “当然,万一出现最糟糕的情况,各路人马皆想图谋这天下,那朕认了。”   “至少,在朕当政期间,百姓们过的是安稳日子,朕算是真正做了点实事。”   盛鸿又道。   他是很喜欢针对时事发表各种锐评的,他也爱看各种新鲜事,他更喜欢在他的治理之下大盛和百姓都越来越好的盛景,那种成就感令他满足。   当然,也有各种令他非常生气的烂事,迫于人情世故,他处置不了。   但总体而言,皇帝这个职务满足了他种种爱好,他当皇帝当的可快乐了。   所以,如果真的因为他的政策而引起了群雄逐鹿,那他认了。   天下没有不朽的王朝,反正早晚都得亡,他此时是快乐的,百姓的日子是安稳的,那就够了。   黎荞万万没想到盛鸿竟然有如此魄力和洒脱,他愣了快十秒,这才一脸敬佩的开口:“圣上是明君,足以令有才之士折服,大盛必定会长长久久。”   “朕从未想过长长久久,但是,朕想让大盛的寿命尽可能的长久一些,这不,大晚上的,还与你坐在此地批阅奏折。”   盛鸿说着叹气,指了指他桌子上还剩下的二三十本奏折:“时候不早了,这些折子就交给你了,你批示完了就回家。”   “朕这老胳膊老腿的,就先回去歇息了。”   说罢,盛鸿双手按在椅子扶手上,准备起身。   黎荞也忙站起身来,他正想要应一声恭送圣上,就在这里,正殿大门外突然传来了近卫队侍卫的喊声:“什么人?!”   “有刺客,快保护圣上!”   伴随这急促的两句话,有杂乱的脚步声响起,紧接着,有十位身穿蓝色锦衣的近卫队侍卫进了正殿。   盛鸿身边每时每刻都会有二十人的近卫队小队护卫,刚才这一队侍卫就守在殿外。   但显然,此时这一小队一分为二,一半去抓刺客,一半来保护盛鸿。   这一小队的队长名叫曹行英,他来到盛鸿跟前,急声道:“圣上,刚才微臣见到好几道黑影闪过,刺客不止一人,您看您是留在此地还是回寝殿?”   “外面情况不明,朕还是留在此地吧。”   盛鸿一脸严肃的看向了门口。   而且,他留在此地,那么余下的近卫队都会赶来正殿,他若是走了,那反倒会让近卫队手忙脚乱。   “是!”曹行英得到盛鸿的回答,便抽出佩刀,与另外四人看向了殿门口。   余下的五人也抽出佩刀,看向了后殿的入口。   这正殿连着后殿,得防止刺客从后殿冒出来。   黎荞眸子睁大,脸上闪过慌乱之色,他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一会儿看向正殿门口,一会儿看向后殿入口,努力扮演惊慌失措的小菜鸟。   他并不是第一次见这种大场面,但谁让身后有个盛鸿,他得藏拙。   当然,也得尽可能的立立功。   多好的机会啊!   外面的脚步声和抓刺客的喊声变的更大,但是,三四分钟过去,竟是再无近卫队小队赶来。   盛鸿的近卫队一共有五百人,二十人一队,共二十五个小队。   赵存去大泽府和源山府安抚百姓带走了两队。   有两队留在太极殿。   余下二十一队全都守在定春园内。   这二十一队侍卫分为三班,一班七个小队,轮流守在盛鸿的政通人和大院子内外。   刺客闹出的动静这么大,按理说,余下的六个小队早该赶过来了,但竟是没人过来?   就在黎荞疑惑之时,外面传来了打斗声和惨叫声。   曹行英神色一凛,立马握紧了手中的佩刀,同时与其他几人缩小包围圈。   他们十人将盛鸿以及站在盛鸿身边的钱三围住,于是,因为刚才在殿中央演示招式而距离盛鸿较远的黎荞,便留在了包围圈外。   黎荞:“……”   他睁大眸子,脸色更慌了。   但就在这时,盛鸿对他招了招手:“黎爱卿,过来。”   黎荞登时一脸感动,抬脚就要往盛鸿身边走。   可这时,殿门口响起了五皇子的冷笑声:“父皇,您对姓黎的真是护的紧啊,这教我怎么不妒?”   伴随着此话,他出现在了殿门口。   视线一扫,打量完殿内的情形,他又冷笑一声,抓起衣摆一甩,双脚跨过门槛进了大殿。   “五皇子,您想干什么?”   黎荞脚步一顿,转身,伸出手臂挡在了曹行英前面。   曹行英:“?”   他这个一米八的壮汉脸上满是疑惑,这黎大人打算保护圣上?   但很快他心中就涌出了敬佩之情。   这黎大人虽是书生,可关键时刻却用单薄的肩膀挡在圣上跟前,好胆色!   钱三见五皇子缓缓靠近,忙大声喊:“来人!护驾!来人!”   “别喊了,钱总管,外面已经没有人了。”五皇子说着,视线定格在了脸色已经阴沉如水的黎荞身上。   他绕过大殿中央的官帽椅,但没有再向前,只是站在那把官帽椅前面。   他盯着两米外的黎荞,脸上绽出了一个阴冷的笑,然后挑着眉,仰着下巴拿鼻孔对着黎荞,以宣判一般的口吻道:“黎荞,从今往后的每一日,你都要在生不如死中度过。”   黎荞眯了眯眸子,视线在五皇子身后的椅子上划过,语气也冷了下来:“五皇子,您这是要造反吗?”   “哈,你现在才看出来?”   伴随着五皇子这声嘲讽,门外传来了纷杂的脚步声,紧接着,一队身穿禁军服饰的士兵涌入了正殿。   这一队禁军大约有百人,在他们之前,还站着吕文荣、英国公、董贵妃的亲爹董昆锐,董贵妃的弟弟董文赋,以及禁军十大统领之一的厉豪。   这些人进了正殿,立马就让原本还算宽敞的正殿拥挤了起来。   吕文荣率先大叫道:“五皇子,您真不愿意杀掉姓黎的么?!”   五皇子还未回答,一旁的英国公立马道:“姓黎的跳蚤能挣钱,杀掉多可惜?打残了圈养起来,让他继续给五皇子挣钱才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不错,直接杀掉太可惜了,还是断手断脚之后圈养起来比较好。”   五皇子点头,认同英国公的处置方式。   “你们是不是太自说自话了?圣上还在此处呢!”   黎荞脸上罩着寒冰。   “圣上?”   五皇子看向御案后脸色阴沉的盛鸿:“有他这样偏心的父皇吗?!都这个时候了,竟然还要护着你一个外人,父皇,我和姓黎的到底哪个才是您的亲儿子啊!”   说到最后,五皇子已经咆哮了起来。   显然,这个问题他忍了很久了。   “逆子!至少黎爱卿不会谋朕的反篡朕的位!”盛鸿一拍桌子,猛的起身:“你皇爷爷在哪儿?你敢动你皇爷爷一根手指头,朕一定扒了你的皮!”   “呵。”看着盛鸿因为暴怒而涨得通红的脸,五皇子却是轻飘飘的笑了一声:“父皇,想扒我的皮,等下辈子吧。”   “至于我皇爷爷,我暂时不会动他,但若是他反抗,那就说不准了。”   “你这畜生!”盛鸿见此,先是咬牙骂了一句,之后瞪了厉豪一眼,口中道:“休得猖狂,唐典很快就能赶来救驾!”   唐典,这是禁军的十大统领之一。   禁军是从当年的盛家军发展而来,此时共有十万人,全都驻守盛京。   其中三万负责盛京以及皇宫的安危。   五万留在盛京正北四十里的郑家坡营地,震慑宵小。   两万跟着盛鸿来到定春园,负责定春园的安保工作。   禁军的十大统领,每人可率领一万兵马,唐典和厉豪便是定春园两万禁军的统领。   这两万禁军轮班值守,今日轮到厉豪率人值守,但甭管是厉豪值守还是唐典值守,按照规定,在换防的前一个时辰,两人要接头一下,好交换当日的情况。   这两万禁军的营地就在定春园东北,与定春园有五里的距离,而此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再有一个多小时,唐典就得率兵过来了。   厉豪手里有一万人马,只靠着盛鸿的近卫队,根本抵抗不了,此时唯一能指望的,只有唐典。   “父皇,这您就天真了,我敢谋反,那肯定不能让唐典赶过来,我让人在营地里的大锅饭里下了蒙汗药,这会儿他们都在呼呼大睡呢。等他们醒了,大局已定,唐典肯定会选择顺从我。”   五皇子才不把盛鸿的怒骂放在心上,这会儿他完全止不住脸上的笑意和心中的畅快。   虽然说还有剩下的八万禁军,但他不怕,因为郑家坡营地的五万禁军,大多数都在拉肚子呢。   盛京的三万禁军,全都在盛京城内,此时距离盛京大门关闭没多少时间了,到时候城内城外消息互通不了,那盛京的三万禁军就无法赶来。   至于他父皇和他皇爷爷的近卫队,加一起才一千人,而且还被使计引开了不少,这如何与他手里的一万人抗衡?   所以,此时的定春园已经全在他的掌控之中了。   终于!   这天下轮到他做主了!   之前受过的窝囊气,他今日要一并讨回来!   这般想着,他冷笑着看向盛鸿:“父皇,您就放弃挣扎吧,只要您乖乖写下退位诏书,那我保证您今后能和皇爷爷一般,安享荣华富贵。”   “滚!”但盛鸿只送给他这个字,然后就盯着厉豪:“厉爱卿,朕平日里待你不薄,这个畜生给你开了什么条件,朕给你双倍!”   英国公闻言,慢悠悠的上前一步,开口道:“圣上啊,您平日的刑罚太严苛了些,根本不给人改过自新的机会,只犯了一次错,就再没以后了,您如此行事,怎叫手下人不寒心?”   盛鸿眼睛一眯,立马道:“厉爱卿,甭管你之前犯了什么大罪,只要你将盛之昂这个畜生拿下,那朕不但不追究,还给你升官!”   此话一出,厉豪那生着络腮胡的脸上登时闪过松动。   五皇子一哼,立马道:“厉统领,你犯的可是挪用军饷,在地下赌坊豪赌的重罪,这两条不管哪一条父皇都无法容忍,当心他事后反悔!”   “而且,这些年你怀才不遇,父皇不认可你的能力,不然的话,当然你与赵存争夺近卫队队长时,他为什么定下了赵存?明明你俩打成平手的!”   这些话一出,厉豪脸上的松动瞬间没了,对,圣上本就不重用他,而且他还犯了大错,跟着五皇子谋反,这才是他唯一的生路。   他朝着盛鸿拱了拱手:“圣上,您埋没下官十年,咱们的君臣之情,今日就尽了。”   “这才对嘛,既然要谋反,那就没有回头路了,只能赢。”英国公赞了一句。   盛鸿脸色阴沉如水,正想要开口,这时吕文荣却是突然大叫了起来:“五皇子,咱们还是快把姓黎的抓起来,然后让圣上写下退位诏书为好。”   他说着来到了五皇子跟前,笑的一脸阴毒的盯着黎荞。   这时,董昆锐也道:“五皇子,退位诏书要紧,有了这诏书,您就是咱大盛下一任皇帝了。”   “对,正事要紧。”   下一任皇帝这五个字一出,五皇子立马不愿盛鸿再开口了,为避免夜长梦多,还是速战速决为好。   “父皇,您还是先写诏书吧,只要您写,我保证谁都不能动您一根汗毛。”   说罢,他对着身后招了招手:“把黎荞抓起来。”   这话音落,立马有两个禁军小兵走了出来。   这两个小兵来到黎荞跟前,分别抓住黎荞的胳膊,然后押着黎荞就往厉豪那边走。   黎荞并未反抗。   吕文荣顿时发出嚣张的笑声:“姓黎的,你怎么不打人了?你快跳起来打人啊,不然你这辈子都没机会了。”   “我不仅要打残了你,我还要当着你的面折磨你那个男人夫郎和俩小兔崽子,小爷我要让你断子绝孙!”   这话一出,黎荞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这时他已经被押在了正殿中央,来到了五皇子和吕文荣跟前。   吕文荣继续猖狂的笑:“你再瞪小爷,小爷刺瞎你的眼!”   五皇子也立马伸出了脚,朝着他肚子踹去,口里还恶狠狠的道:“老子看你这下子怎么躲!”   上次五皇子在皇宫门口想揍黎荞却没挨着黎荞的一片衣角,现在他终于能痛快打人了!   可谁知他脚刚抬到半空中,黎荞也突然侧抬腿,一脚就踹在他的腰上,踹的他身子一个趔趄,身子直接倒在了地上。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黎荞已经从两个小兵手中挣脱开,然后黎荞单手抓起十几斤重的椅子,砸向身边两个禁军小兵。   他速度快极了,两个禁军小兵根本没反应过来,就被他砸的满脑袋血,失去战斗力。   吕文荣终于反应了过来,瞬间脸色惨白,鬼叫一声,转身便跑,但下一刻,黎荞抓起椅子朝着他砸去。   然后黎荞也没管砸没砸中,直接弯腰抓住五皇子被玉冠竖起的头发,犹如拖死狗一般,拖着五皇子,快速往后退去。   还没等他退到曹行英跟前,吕文荣的惨叫声响起,显然,他砸中了。   他在心中笑了一声。   很好,他刚才特意将椅子搬到正殿中央、还给盛鸿比划一通的尴尬行径没白费——毕竟所有人都知道他只会拎椅子砸人和踹人。   这五皇子还真反了,他早上时听到的关键词没听错。   不过令他惊喜的是,吕文荣竟然来了!   来的好!   他可以公报私仇了!   包括他手中犹如死狗一般的五皇子!   反正盛鸿并不知道他早就根据早上时听到的关键词和盛鸿今日的异常推断出今晚五皇子会谋反,此时他的反应都是下意识的,是为了自保,就算杀了人,折辱了皇子,那盛鸿定然不会怪罪他。   况且,盛鸿看似暴怒,但实则冷静,再结合一下盛鸿今日的异样,他能肯定盛鸿有后招。   既然有后招,如果他这会儿不出手,那就没这种能合理合法打人的机会了。   而且,要对得起五皇子的配合啊!   五皇子竟然就站在椅子旁,不出手真对不起这良机!   *   作者有话要说:   本想写完谋反的,结果还是没写完,给大家发个小红包! 第153章 一场闹剧 盛鸿的处置,黎荞又报仇了   黎荞干脆利索的出手, 着实惊呆了殿内所有人。   所有人脑门上都挂上了问号。   特别是五皇子那边的人,他们已经把黎荞当成了手心的面团,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因此, 见黎荞被两个禁军小兵抓住之后,谁都没有防他。   一个书生而已,在这种场面中能翻出什么浪花?   就算知道他之前揍过吕文荣,可现在他已经被两个禁军小兵给抓住了,他已经没有抵抗之力了。   可谁知道这么一个看上去无害、身子有些单薄的书生, 竟咣咣咣咣四下就将五皇子踹倒然后拖走了!   “五皇子!”   厉豪大惊,壮硕的身子异常灵活, 犹如利箭一般冲了出来, 想要救下五皇子。   黎荞这边,曹行英反应也不慢,他抓着佩刀直接朝着厉豪砸去。   他只是近卫队小队的队长, 自然不是厉豪这个能和赵存打成平手之人的对手。   但是, 他的佩刀砸出去,锋利的刀刃直冲着厉豪的脑袋而去, 厉豪不得不举起手中的刀鞘去挡。   等厉豪用手中的刀鞘将佩刀打飞,黎荞已经退到了曹行英跟前,他一脚踩在五皇子背上, 将五皇子牢牢踩在了地上。   然后他抬眸看向还打算冲过来的厉豪, 沉着脸道:“别过来!”   曹行英也立马站在他身旁, 双手中各抓着一把短刀。   而盛鸿则是立马道:“黎爱卿,只要厉豪敢过来, 你就直接废了盛之昂这个畜生, 看是厉豪快还是你的脚快!”   “是!”   得了盛鸿此话, 黎荞立马加重了脚上的力道, 五皇子瞬间痛的闷哼出声。   而厉豪,那张挂着络腮胡的脸上阴云密布。   该死的!   原本是万无一失的计划,结果还没拿到退位诏书,五皇子先被人擒住了!   冲着一文弱书生耀什么武扬什么威?   抓住盛鸿写退位诏书才是正事啊。   废物!   现在让他怎么办?   怎么办?!   还没等他想出对策,身后传来了英国公撕心裂肺的喊叫:“荣儿!”   “还荣什么儿啊,老国公,你先瞧瞧五皇子吧!”董昆锐已经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恰好英国公这会儿已经探了吕文荣的鼻息,见他这大孙子还有气儿,心里的担忧总算是散了点儿。   他扭头看向黎荞那边的情形。   五皇子不知道出于何种心态,此时竟然没有大吼大叫,只是奋力的双手撑地,双腿乱蹬,想要从黎荞的脚下挣脱。   但甭管他如何翻身、使劲儿,黎荞的脚都稳稳踩在他背上,不动如山。   英国公见此,犹豫了一瞬,还是对厉豪道:“厉统领,到这一步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必须得把五皇子救出来。”   “没错,必须得将五皇子救出来。”董昆锐沉着脸道。   “怎么救?圣上要姓黎的废了五皇子!”   厉豪一张脸也阴沉的厉害。   “圣上只说废,没说杀,只要五皇子不死,那还是咱们胜了。”英国公说着摇头:“现在的年轻人做事瞻前顾后畏手畏脚,若是老夫和你一样年纪,早就冲过去将五皇子救下来了。”   “……”   厉豪冷笑了一声,没反驳。   但是,他看着奋力挣扎的五皇子,还有正面无表情盯着他的盛鸿,他抬手将刀鞘里的佩刀抽了出来。   他没有回头路。   只能去救五皇子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五皇子已经被英国公此话给气着了,什么叫“只要五皇子不死?”   但是,理智告诉他,的确是这样的。   他咬紧了牙,更加用力的挣扎,他在心中无声的发誓,只要他脱困,他要当场把姓黎的碎尸万段!   厉豪将佩刀抽了出来,他身后的禁军小兵跟上他的脚步,缓慢的朝着黎荞、盛鸿逼去。   黎荞眉毛拧了起来,立马看向了盛鸿:“圣上?”   别玩了吧?   他都已经立下大功了,而且还报仇了,盛鸿可以出手结束眼前的闹剧了。   当然,更重要的是他已经听到后殿之后的寝殿有动静了。   不过,此举终究有些大胆啊。   因为定春园占地广,所以正殿的后殿与寝殿之间隔着一个小院子,这中间足足有三十多米的距离。   这距离不算近,更何况正殿已经被厉豪的人给包围起来了。   盛鸿的人手得穿过三十多米的距离,然后擒获厉豪的人手,这才能冲到正殿来。   这中间万一有变故,那盛鸿可就得凉凉了。   盛鸿不知道黎荞的想法,但他此时的确没耐心了。   他自今早上接到七皇子和周正业的密报,他就在等着这一刻——他没有直接下令抓人,而是陪着演这么一场,是因为他想看看他这五皇子到底有多大的能耐。   况且,在谋反之前将吕家、董家抓起来,那有些不能服众,人言可畏,定然会有人觉得是他容不下吕家人,所以随意按了个罪名。   因此,他选择布置好后手,坐等他这五儿子谋反,等啊等,从早上等到晚上,五皇子出现的那一刻,他耐心其实已经快消耗完了。   无趣。   一点儿都不紧张。   和他父皇当年打天下时那种鲜血齐飞的战场比起来,眼前这一幕简直就是来搞笑的。   被黎爱卿一个书生扭转了局面,这事儿传出去之后,盛家的脸面真的会被丢尽。   抬手揉了把脸,他站起身来,搬起身后花架上一坛开的正艳的茉莉花,然后狠狠砸向了后殿入口处的地面。   只听“砰”的一声,精致的白瓷花盆摔了个稀碎。   黎荞:“?”   这就是盛鸿提前约定好的暗号?   果然,下一秒,后殿传来了整齐划一的口号声:“冲啊!”   虽然只有两字,但喊声震天。   很明显,这不是厉豪的人发出来的。   厉豪也意识到这一点儿了,他心中一沉,再不跟刚才那般慢悠悠的朝着盛鸿逼去,他举起手中的佩刀,急速的冲向盛鸿。   现在五皇子反倒是次要的了。   擒住盛鸿才是最重要的。   “保护圣上!”   曹行英大喊一声,然后冲上去迎战厉豪。   剩余的九位侍卫五位留下来保护盛鸿,另外四位则是跟着曹行英一同冲上前去。   至于钱三,他有些惊慌的站在五个侍卫的包围圈外。   黎荞:“……”   他看着厉豪身后正朝着他和盛鸿涌来的一百多个小兵,彻底无语了。   他知道盛鸿有魄力,但不知道盛鸿这么有魄力。   明知道五皇子要造反,自身的安保工作却是马马虎虎,以至于搞得现在只剩下十个侍卫和他去打厉豪那一百多人。   而且,万一外面厉豪的人打不过盛鸿的人手,不再抵抗而是冲入殿内,与殿内这一百多人合二为一,那盛鸿不就危了吗?   提前把近卫队的人手藏在后殿也成啊,至少离得近,随时都能冲出来护驾。   盛鸿是真的不怕玩脱啊?!   黎荞这会儿除了无语,已经有些生气了,盛鸿此举太冒险了,万一真有事,太子未立,那大盛不就乱了吗?   可现在不是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看向曹行英那边。   禁军的士兵都是从地方驻军中选出来的,个个都是精锐,而近卫队则是从禁军中精心挑选出来的,每一个侍卫都是精锐中的精锐。   因此,曹行英虽不是厉豪的对手,但还是能挡住厉豪片刻的,而其他四位侍卫仗着殿内狭窄的地形,也暂时将那一百多个禁军给挡住了。   至于英国公、董昆锐董文赋三人,这会儿脸色难看的像是生吞了牛粪,他们站在原地没有动。   黎荞透过殿中央的混乱,看清楚英国公的位置,他立马对着盛鸿喊道:“圣上!五皇子交给您了,微臣要帮曹侍卫!”   他说着将踩在五皇子背上的脚收起,不等五皇子起身,他又抓住五皇子的头发,拖死狗一般将五皇子拖到盛鸿跟前。   砸了吕文荣可不够,还有英国公这个老匹夫呢。   这老不死的犯的可是十恶不赦之罪,必死无疑,他得在盛鸿下令处置前报仇。   “黎爱卿,你要做什么?”盛鸿一边指使身边的侍卫将五皇子打晕,一边问黎荞道。   “微臣不会功夫,能做的也就是拎着东西砸砸人。”   黎荞说着,几步来到他自己的办公桌前。   他这办公桌重达好几十斤,他做出艰难的样子,双手拎着桌子腿,一个使劲儿,这几十斤重的桌子便飞向了厉豪身后的禁军身上。   盛鸿:“……”   黎爱卿的饭可真是没白吃啊,力气真大!   伴随着他的惊叹,厉豪身后传来了惨叫声。   而英国公董昆锐董文赋三人则是吓了一跳,赶紧往后退。   “诶,黎爱卿,朕的椅子,砸朕的椅子。”盛鸿看黎荞这一砸还挺有效果,立马对黎荞喊道。   “是!”   黎荞应了一声,快速来到盛鸿的御案之后,扛起盛鸿的官帽椅,先是在半空里抡了两圈,然后才扔了出去。   这一次,椅子越过乱糟糟的打斗,精准的落在了快要退到殿门口的英国公身上。   只听一声闷哼,英国公趔趄几下,然后重重倒在了地上。   一缕鲜血,从他额头上的伤口涌了出来。   这下子黎荞舒服了。   隔着殿中央的打斗,他当然看不到英国公具体的情形,但是,椅子落在英国公身上便好。   “黎爱卿好样的。”   盛鸿立马夸奖了一句,他也舒服了。   英国公即便是谋反作乱,但有当年的功劳在,他也不好下令折磨这个八十岁的老家伙。   他只能给这老家伙一个痛快。   现在黎爱卿出手揍人,甚好。   就在这时,他身后传来了七皇子熟悉的声音:“父皇!您没事吧?!”   伴随着这焦急的声音,七皇子出现在了后殿门口。   他身上沾着不少血迹,双手各抓着一把大刀,视线轻轻一扫,看清楚殿内的情形,登时松了口气。   “小七,来,歇一歇。”盛鸿有些心疼的道。   同样都是儿子,差别儿咋就这么大呢。   一个恨不能把全部时间都用在政务和百姓身上,一个却是要谋他的反!   “父皇,您没事便好。儿子还是先处理了厉豪这逆贼,然后再歇息。”   七皇子说着冲向了殿中央。   曹行英已经扛不住厉豪了,身上有好几道伤口,他必须得前去支援。   黎荞看着这一幕,犹豫一瞬,还是没把指尖的水滴收回去。   他原本想帮一把曹行英的。   现在七皇子带着人来了,但七皇子的安危也挺重要的,七皇子可不能出事。   七皇子的出现,对曹行英几人而言,那就是一针强心剂。   可对于厉豪这边的人而言,那等于是阎王爷来了。   厉豪不由观察起了身后的状况。   得逃啊。   但是,七皇子可不是吃素的,他身手出乎黎荞意料的好,黎荞的水滴无用武之地。   这看的黎荞眉心紧皱。   七皇子的身手如此好,那上次怎么晕倒在他家门口?   那一次到底是谁伤了七皇子?   这个问题的答案,黎荞此时自然无法知道,在七皇子和厉豪交手时,后殿门口涌进来不少近卫队的侍卫。   这些人一出现,那大局便定了。   黎荞真正松了口气。   他忙把水滴收了起来,然后甩了甩胳膊,做出一副被累着的样子。   随着他的表演,场面彻底被控制住,厉豪想逃,结果被近卫队团团围住,双腿被砍断。   曹昆锐曹文赋父子俩被绑了起来。   吕文荣和英国公都被砸的只剩下了一口气。   正殿内血流成河,不过都是厉豪那边的血。   盛鸿闻着这浓郁的血腥味,皱眉道:“小七,将吕文荣的脑袋砍了,今晚就挂在盛京城门上。”   “余下的人,让御医过来看看,留着一口气,朕要挨个审问。”   “是!”   七皇子应下。   盛鸿视线一转,看向脚下昏迷着的五皇子,他轻轻叹了口气:“把老五关入刑部大牢,让人看着他,不准他自杀。”   “不,他也没勇气自杀。反正就派人看着他吧。”   “朕去看看你皇爷爷,这里就交给你了。”   说完这话,他抬步朝着正殿门口走去。   刚迈出一步,他立马抬手拍了下额头,一脸无奈道:“朕真是被气糊涂了,竟然把黎爱卿给忘了。”   “小七,今晚要不是有黎爱卿在,那朕可就要被老五那个畜生给抓住了。你派人送黎爱卿回去。”   等七皇子应是,他这才对黎荞道:“黎爱卿,若你胳膊实在是难受,那就找御医给你看看。”   “今晚你立大功了,你回去后先歇两日,压压惊,有事儿朕自会召你。”   “多谢圣上。”   黎荞立马露出感激之色。   盛鸿没再说什么,抬步去了盛钧的海晏河清殿。   “你立了大功?”   盛鸿一离开,七皇子立马对黎荞开口了,带着血迹的脸庞上满是好奇。   怎么会轮到黎荞这个弱书生出手的?   而且还能在厉豪手里立下功劳?   这太不可思议了。   厉豪的本事他是知道的。   当年厉豪与赵存争夺近卫队队长一职,两人打了个平手,但因为厉豪心态不如赵存,没有即便身处绝境也能一往无前的勇气,再加上不如赵存稳重,因此,他父皇选了赵存当近卫队队长。   厉豪则是成了禁军十大统领之一。   但是,以厉豪的本领,在整个大盛都是数得着的,黎荞一个弱书生,竟是能在厉豪手里立下大功?   大功?   这真的匪夷所思!   按照他父皇的布置,就算是有危险,那该出手的也是钱三啊。   看着七皇子脸上那跟白日见鬼一般的震惊,黎荞顿觉尴尬:“这事儿下官不好说,要不您找其他人打听?”   “时候不早了,下官想早些回去,免得竹哥儿担心。”   这话一出,七皇子挑了下眉梢,脸上显出了一抹淡笑:“我派人送你回去。”   黎荞这人长的虽弱,但却是真男人,他待竹哥儿的那份情意,话本小说里面的男主都比不上。   七皇子将自己的随身侍卫叫了过来,让其护送黎荞回城。   黎荞离去之前,向七皇子确认道:“今晚吕文荣的脑袋就得出现在城墙上吧?”   “当然,父皇都下令了。”   七皇子点头。   “那下官回家之后一定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竹哥儿。”   “别吓着他了,你注意一下措辞。”七皇子立马道。   “下官知道。”黎荞笑眯眯的应下。   显然,今天盛鸿的后手有七皇子参与。   他虽不知道盛鸿为何冒这么大的险,也不知道七皇子、周正业包括盛钧如何会同意盛鸿的做法,但没关系,已经过去了。   盛鸿没出事。   他不仅立下大功,他还成功报仇,将吕文荣祖孙俩砸的奄奄一息。   这就够了。   具体的内情,他等七皇子告诉他——或者是孟月告诉他。   他现在要回家了,他要和竹哥儿分享这天大的好消息!   黎荞心情畅快,跨上骏马,迎着夏夜的凉风,顶着满天繁星,很快就来到了城门口。   城门口一如既往,像是定春园那场谋反并没有发生,他抬头仔细打量了城门一眼,不知道吕文荣的脑袋要挂在哪个位置。   不过,有点晦气啊。   他才不愿意从吕文荣的脑袋下经过。   下次出城时,他一定得瞅好位置,坚决不从吕文荣的脑袋下经过。   盛京城内,宁静祥和的气氛一如既往,城内不能纵马,他哒哒哒的骑着马,慢悠悠的朝自家走去。   来到家门口,跳下骏马,他先是向七皇子的侍卫道谢,等这四位侍卫走了,他没有直接进家门,而是站在门口先整理了一下衣服。   今晚砸人的动作太大,身上的衣服都皱了,他得整理一下,免得陶竹担心。   正整理着衣服,门内响起了黎刀的声音:“可是老爷回来了?”   黎荞嗯了一声。   大门很快被打开,黎刀走了出来:“老爷,竹老爷在院子里等您呢,他吩咐小的您一回来就告诉他。”   “你不用跑了,把马牵进来。”   黎荞闻言,立马快步朝着侧院而去。   这会儿是晚上十一点多,的确很晚了。   可是,他还没走到侧院,陶竹倒是先从侧院里出来了。   两人站在侧院外的青石板小道两端,瞧见对方的身影,同时喊了出来:“黎荞!”   “竹哥儿!”   两人同时朝着对方跑去,脸上都挂着大大的笑。   *   作者有话要说:   算是写完了,具体的经过,明天写~ 第154章 具体的经过。黎荞升官了 该奖奖,该罚罚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饿了吧?你先去洗澡, 我让人给你做点吃的,你吃完了赶紧睡。”   陶竹抓着黎荞的手,脸上满是心疼。   等吃了东西, 洗漱,这人只能睡两个时辰,就又得起床去定春园了。   他叹了口气,然后就要放开黎荞的手往前院走,准备吩咐人给黎荞做点吃的。   “诶, 我明天休息,不用去定春园了。”   黎荞拉住他, 笑眯眯的开口。   “休息?明天不是休沐的日子呀。”陶竹意外的看着他。   “因为我今晚立功了, 圣上特意允许我休息几日。”   黎荞说着牵着他往淋浴间走:“来来来,咱们一起洗澡,等洗完了切个大西瓜, 咱俩一起吃。”   “啊?”   陶竹被他牵着, 不由自主往淋浴间走去,不过, 想到有黎夏在看着两个小崽子,陶竹便道:“行,正好厨房里冰着几个西瓜, 待会儿咱们挑一个大的。”   但相比较西瓜, 陶竹更好奇黎荞的功劳, 可以直接休息几日,那这绝对是大功劳了。   “你立的什么功啊?”   “待会儿告诉你。”   黎荞先卖起了关子。   这会儿在院子里, 万一陶竹听罢吓的叫了起来, 那多不好。   黎荞想的很周到, 等到了淋浴间, 褪去身上的衣服,等他和陶竹都站在木头制作的花洒下了,然后才圈着陶竹的肩膀,轻声道:“我说了之后,你不要吓着,虽然过程惊险了点儿,但这是喜事。”   “嗯,你说。”   陶竹双臂环着他的腰,一脸认真的点头,做好了心理准备。   但是,当黎荞口中说出今晚五皇子谋反这几个字时,他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双眸睁的溜圆。   五皇子谋反?   下一秒,他急急的打量起了黎荞:“那你没事吧?!”   “我好着呢!我一根汗毛都没掉。”   黎荞说着,干脆转了个圈,好让陶竹看的更仔细些:“我那么机灵,怎么可能有事?”   淋浴间里放着两根大号蜡烛,将小小的淋浴间照的堪比白日,陶竹睁大眸子,举起一根蜡烛,在黎荞身上一寸寸扫过,确认黎荞身上真的没有伤口,这才松了口气。   “到底怎么回事啊?”他将蜡烛放回原处,不解的问。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早上去定春园的路上,我遇见七皇子……”黎荞一边踮起脚拔下花洒的塞子,一边和陶竹说起了今日的经过。   陶竹已经洗过澡了,他一边听黎荞说,一边拿起胰子往黎荞身上抹,夏日洗澡,不需要太多时间。   但黎荞特意放慢了速度,等冲完身上,他正好讲到了五皇子冲入正殿。   陶竹眉头已经紧紧皱起,去拿布巾给他擦身子的动作也变得缓慢了起来,等听他说两个禁军小兵把他抓了起来,更是手一抖,手中的布巾立马掉到了地上。   “放心放心,我没事。”黎荞干脆又圈住了他的肩膀,将他抱在怀里。   淋浴间热气腾腾的,哪怕刚冲了澡,再待下去身上也会冒出汗珠来。   但陶竹没有推开他,陶竹只是微微仰着湿漉漉的脸望着他,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接下来呢?”   “接下来就是我大展神威了。”   黎荞嘿嘿一笑,想让气氛轻松些,但显然,事关到他的安危,陶竹不可能放轻松。   尽管他说的已经足够简略,但神经已经紧紧绷起来的陶竹依旧听的心惊肉跳,有些透不过气来。   陶竹双手抓着黎荞的胳膊,脸色有些发白,那个场景,若不是黎荞胆子大,反应快,那他今晚就等不到……   控制不住的,眼泪突然就从眼眶里冒了出来,哪怕被黎荞抱着,他身子也不由自主的抖了起来。   “黎、黎荞……黎荞……”他哽咽着喊黎荞的名字,眼泪将他的视线模糊,他看不清楚黎荞的脸,他只能猛的抱紧了黎荞,整个身子都挂在了黎荞身上。   不可以。   黎荞不可以有事。   没有黎荞,他会死的。   他这会儿早没了当时和黎荞刚定亲时的心气儿,那会儿他脑子里想的是若是黎荞负了他,那他也做点心售卖,去和黎荞抢生意。   可现在,成亲六年,他的命早与黎荞合二为一了。   他现在光是听说今晚的情形,就脑袋瞬间懵掉,恐惧的脑子里空白一片,他真的不敢去想若黎荞真出事了他怎么办。   会死的。   他真的会死的。   “没事了,我没事的,竹哥儿,别担心,我好好的在你面前呢。”   黎荞听着陶竹沙哑的声音,心里头也不好受,他抱着陶竹在淋浴间里的小凳子上坐下。   “别担心我,我可厉害了。”   但陶竹不说话,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一般,只是将脸埋在他颈窝里低声哭着,哭的身子依旧在发抖,滚烫的泪珠抹在他肩膀上,烫的他恨不能现在就冲过去将吕文荣和五皇子扒皮抽筋。   在他的印象中,陶竹一直都挺坚强的,不像是小哥儿,更像是男人。   因此,在陶竹哭出声的前一刻,他心态依旧是轻松的。   今晚虽然有一丢丢的惊险,甚至说,连惊险都谈不上,圣上办事可能会不靠谱,但七皇子一直都很可靠的!   既然七皇子参与今晚的计划了,那正殿内肯定是安全的,所以,他觉得今晚是个丰收的夜晚,应该开心。   可实际上,陶竹哪里顾得上他的丰收……   听陶竹一声一声的喊他的名字,他一声声的回应,与此同时,他抱着怀里人轻轻摇晃了起来,像是哄两个小崽子时那般:“别害怕,已经过去了,而且,圣上有后手呢。”   “还有,我保证以后见着了危险立马就往安全的地方躲,再不会跟今日这般傻呆呆的站在殿中央。”   陶竹这会儿哭的脑袋发懵,根本理解不了他这一长串的话语,只是害怕的紧紧抱着他,眼泪还是止不住。   “……”   一股前所未有的冲动涌上了黎荞的脑门,他想把自己有异能之事告诉给陶竹。   他非常非常想。   若陶竹知道他到底有多厉害,那以后就算是他再有危险,那陶竹也不会如此时这般恐惧。   不过,他这样会吓着陶竹吗?   陶竹一直认为他是原身,若是知道自己成亲六年的枕边人竟是来自异世的陌生人,那对陶竹来说,应该是惊吓大过惊喜吧……   算了,现在不是坦白的好时机,等陶竹情绪稳定了再说。   这般想着,他干脆低头去亲陶竹的脸颊。   在这种时刻,熟悉的亲亲应该能安抚陶竹被吓着的心脏。   事实如同他想的那般,伴随着他的吻落在陶竹脸颊上,鼻尖上,唇上,慢慢的,陶竹的哭声止住了。   “对不起,让你哭成这样,我答应你,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尽力让我自己安然无事。”   “不管多晚,我都会回来的,不会让你一直等。”   黎荞大手捧着他的脸颊,想起刚才回来时他急急走出侧院的场景,眼眶也湿了。   “嗯。”陶竹抿紧了唇,轻轻点头:“不管多晚,我都会等你的。”   “好。”黎荞听着他沙哑带着浓浓鼻音的声音,看着他红通通湿漉漉的水眸,心脏像是被人给一把攥住,难受的厉害。   不由自主的,黎荞低头去亲他。   这一次,不再是蜻蜓点水一般的触碰。   而是恨不能将怀里人吃入肚中那般热烈。   陶竹这会儿累极了,但是,他努力回应黎荞的吻,只有这种疯狂的吻才能让他安心,才能让他感受到黎荞的确就在他跟前。   两个人都急切的想去感受对方的存在,自然而然的,这个吻擦了枪走了火,等一切结束后,陶竹只来得及紧紧抱着黎荞的脖子,然后便直接睡死了过去。   黎荞心疼的亲亲他的唇,然后又给他洗了一下,套上衣服,这才抱着他出了淋浴间。   回到卧室,黎夏已经趴在炕边睡着了,两个小崽子也在呼呼大睡。   唤醒黎夏,让黎夏回去找赵深,他将陶竹放到了炕上。   桌子上的茶壶里放着去火的凉茶,他先是倒了杯自己喝了,然后又倒了一杯端到了炕边。   “竹哥儿,喝口水。”他趴在陶竹耳边,轻轻喊了一声。   陶竹刚才哭了一通,在淋浴间里又出了不少汗,得补水。   在他一连喊了四五声之后,陶竹终于哼了一声,算是给了回应,但是,这会儿陶竹又累又困,眼睛都睁不开了,在哼了一声之后,意识便又模糊了。   黎荞见此,只能抱着他坐在炕上,一边喊醒他,一边将茶碗端到他嘴边。   累出一身汗,黎荞终于将一碗凉茶喂完。   看陶竹瞬间又沉入梦乡,他轻轻呼了口气。   这两日他干脆带陶竹出去逛逛好了,散散心,看看美景,让恐惧的心情散去,若是一直待在家里,陶竹肯定会想东想西。   黎荞打算的挺好,可翌日他醒来之后,这才知道已经全城戒严了,城门紧闭,城外的人进不来,城内的人出不去。   而且,所有人都留在家中,街上只准有禁军,不准有普通人。   他昨晚回来时还一片祥和呢,结果只是睡了一觉,盛京城内的氛围就变了。   很快,陶竹也醒了,他一脸遗憾的将自己的计划告诉给陶竹,但陶竹听了立马摇头:“就算是能出家门,那我也不去,外面多危险,说不定有五皇子一系的余孽,还是留在家里比较安全。”   黎荞:“……”   竹哥儿说的有理。   尤其是他身为五皇子和吕家的头号敌人,拉满了这两家的仇恨值,他还是留在家里镇守比较好。   “那咱们打牌?”黎荞又道。   “不打,眼睛疼。”   陶竹还是摇头。   他昨晚哭的太狠,这会儿眼睛肿的都要睁不开了。   “吃了早饭后拿冰块敷一下。”黎荞立马道。   陶竹嗯了一声,他懒洋洋的躺在黎荞怀里,浑身软绵绵的,卧室里放着好几个冰盆,室内温度挺舒适。   “把早饭端来吧,我在屋子里吃,吃完了我还想继续睡。”   他道。   “好。”黎荞自是应下。   “你也要和我一起躺着。”陶竹说着,闭着眸子在他身上摸索了几秒,找到他的大手之后,立马与他十指相扣。   黎荞看着交握的手,心疼又涌了出来。   这一次真的是吓着竹哥儿了。   他去厨房将早饭端来,陪着陶竹吃了这不算早饭也不算午饭的饭,然后逗了会儿两个小崽子,这才又继续睡。   陶竹是真的困和累,他将自己身子完全挤入黎荞怀中,又将脸颊埋在黎荞心口,这才满足的闭上眸子。   等他再醒来,已经错过了午饭。   但身上的疲累消失,一双眸子也不肿了。   和黎荞一起吃了午饭,他将两个小崽子抱了过来,虽然只是一上午没能和两个小崽子玩,但他想的紧。   两个小崽子也很想阿爹,拿着黎荞给他们做的小玩具,和陶竹玩的很开心,小脸蛋上的笑就没止过。   当然,还有黎荞这位爹爹。   两个圆乎乎的小团子,胖的刚刚好,抱着软乎乎,还一直冲着自己笑,可爱的黎荞挨个抱着他们俩亲了又亲。   人类幼崽,可爱起来真是人类之光。   一家四口玩了一会儿,便到了小崽子的午睡时间,将两个小崽子哄睡,陶竹还是不想出房间。   黎荞见此,便让厨房送了果盘、点心、茶水过来,竹哥儿不想离开房间,那他就陪着竹哥儿在房间里待着。   陶竹拿着一根竹签,先是扎了一粒葡萄,这会儿正是吃葡萄的季节,这些葡萄也是剥了皮的,又大又甜。   等葡萄的甜味在口中爆开,他看向黎荞,问起了黎荞抓住五皇子之后的事。   昨晚他被黎荞吓着之后,黎荞便没说后面发生的事。   后面怎么了?   黎荞也正在吃水果,不过他吃的是西瓜,水果之中,他最爱的便是西瓜。   最让陶竹担忧的部分已经讲过,后边的事他讲起来很轻松。   陶竹听完他的话,水眸睁的大大的,惊叹道:“七皇子那么厉害吗?”   “可厉害了,使的是双刀,对抗厉豪那逆贼短时间内都没落下风。”   黎荞也在惊叹。   陶竹闻言,想象一下当时的情形,他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   “要是我也能像七皇子那么厉害就好了。”   至少,当黎荞再遇见危险时,他不会跟昨晚似的,只能无助的留在家里等。   黎荞万万没想到他竟然有这种念头,惊讶了一瞬,立马摇头:“练武非常苦,而且还得从小练起,你快打消这个念头。”   “你现在就很厉害了呀,有你在家里,我就能安心的出去给圣上当代笔,你稳固大后方,厉害程度一点儿都不输给冲在第一线的七皇子。”   “夸我就夸我,拉上七皇子就不对了,七皇子可比我厉害多了。”   话是如此,但陶竹脸上显出了些许笑意。   “你们俩都厉害。每个人擅长的不一样,不能拿一个标准去衡量所有人,那不公平。”   黎荞说着,扎起一块西瓜送到他嘴边,笑着道:“反正在我这里,你特别厉害,只有你在,我才安心。”   陶竹闻言,忍不住又笑了一下,但是,将西瓜给咽下去之后,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将竹签放回盘子里,他身子一歪,便倒在了黎荞腿上。   抬手摸了摸黎荞的脸,他眉心微微皱着,轻声道:“以后别逞强,你的安危最重要,在我这里,圣上、功劳之类的远不如你重要,你最重要。”   黎荞低头瞧着他,抬手在他眉心按了两下,想把褶皱抚平:“我知道的。放心,没有下次了。”   他一定要寻个合适的时机,把他有异能的事告诉给陶竹。   实在不行,就隐瞒他是穿越者一事,只说他洗心革面后便有了操控水的能力。   不能再让竹哥儿这么担心了。   若是他隐瞒穿越这一细节,那竹哥儿待他绝对一如既往。   其实,以竹哥儿对他的喜欢,就算知道他来自异世,那最后肯定还是会跟以前那般喜欢他吧……   而且,和竹哥儿坦白之后,等只有他们两人在时,他就能正大光明练习异能了。   异能是他最大的底牌,必须得赶紧升级。   不过,瞧着陶竹始终微微皱着的眉心,他笑着道:“这次虽然惊险,但一劳永逸,吕家和五皇子都没了,你不用再日日担忧他们会欺负我了。”   “等哪日能出城了,咱们一起去城门口瞧瞧。”   他没有直接说出去看吕文荣的人头,怕吓着陶竹,但陶竹听了这话,立马摇头:“谁要看吕文荣挂在墙上的人头?恶心,也晦气。”   黎荞:“……”   他有点哭笑不得:“你是不是害怕?”   “我才不怕,但这么一个一事无成最后被蠢死的废物,有什么好看的?瞥一眼我都担心会影响你的好运气。”   “……你说的有理。”   黎荞一脸严肃的点头。   他也嫌晦气。   以后进出城门,他闭着眼睛。   “唉……”   陶竹长长叹了一声:“原以为你考上科举做了官,那日子只会更好,可谁知道做官之后不仅要日日去衙门报道,还得遭遇这么危险的事儿。”   他可太想念在三柳村时的平静日子了。   黎荞闻言,只能道:“其实圣上也不容易,还有七皇子,七皇子比我还忙碌呢。”   陶竹:“……”   他忍不住又叹了口气,一个翻身,将脸颊埋在黎荞的小腹上,蔫蔫道:“七皇子的确比你忙。”   这会儿黎荞能回家任由他亲亲抱抱,但七皇子,此时定然在审问那几个逆贼。   七皇子身为皇子都如此拼命,黎荞其实还算好的了……   这一日,黎荞和陶竹待在屋子里,腻腻歪歪,吃吃喝喝。   家里其他人也知道黎荞立了大功一事,但功劳如何能与黎荞本人比?他们如同陶竹那般也很害怕,不能骂五皇子,便将吕文荣、厉豪、曹家给骂了又骂。   活该啊,希望圣上不要再心软,一定要将吕家、董家那些人抓起来好好审问,凡是犯下罪行的,一个都别放过。   盛鸿也是这么想的。   昨晚他去见了他父皇盛钧。   盛钧近卫队的大多数成员都在海晏河清殿内,只有少部分去追厉豪安排的刺客。   除了近卫队成员外,殿内还藏着五百禁军士兵。   定春园内是有暗道的,悄悄将唐典的人手带入定春园,这真的轻轻松松。   他那五儿子明确说了,只要他父皇不妄动,那今后还是高高在上的太上皇,于是,他父皇就气定神闲的一边看书一边等着政通人和殿的动静。   政通人和殿那边打起来之后,海晏河清殿这边也动了手。   他到海晏河清殿时,战斗已经结束了。   厉豪的人手虽说有一万,但昨晚分出了三千守在定春园外,另外七千则是一分为二,冲向了政通人和殿与海晏河清殿。   这么点人手,对上近卫队都绝对的没有胜算,更何况海晏河清殿还藏有数百禁军。   所以,海晏河清殿这边,战斗结束的比政通人和殿还要早,而且只有少数人受伤,无一人死亡。   他将政通人和殿那边的情形给他父皇一说,他父皇眉头皱出一个川字,只说了一句话:   滑天下之大稽。   可不是嘛,原本他安排的底牌是钱三,有钱三在,就算是厉豪的人手多一倍,那也不够钱三打的。   可万万没想到,钱三根本不用出手,只靠着黎荞这个弱书生,就将局面给扭转了。   气势汹汹带了一万禁军谋反,结果猖狂之言都没说上两句便被黎荞给拖死狗一般拖了过来。   他盛家,何时丢过这样的人?   何时丢过?!   说实话,若是能重来一次,他绝对不会再陪着盛之昂演戏了,他绝对会麻溜的将盛之昂一系参与谋反的人都抓起来,他绝对不会给盛之昂丢盛家脸面的机会!   越想越怒,他昨晚几乎没合眼。   但御医明确说了,他需要好好休息,万万不可劳神,不可熬夜。   所以说,昨日盛之昂不仅丢了盛家的脸,还在损耗他的精气神儿,这事儿没完!   盛鸿的行事风格是一旦他下了狠心,那就绝对不会手软。   所以,他抄了吕家、曹家、厉家,还有五皇子府,抄的干干净净,连耗子洞都没放过。   这四家加一起,抄出来的银子金子加一起高达一千多万两,另外还有不少古玩字画、珍宝首饰。   这些物件的价值还没有估量,但加起来绝对能值个两千万。   另外,还有一些田产铺子。   这些个东西,虽然入了国库,但他不但不高兴,反而更怒了。   吕家嚷嚷着没钱,所以肆无忌惮的开地下赌坊,结果光是吕家就抄出来了二百多万两银子。   虽然这些银子全都是从吕家人的私库中抄出来的,吕家公账上没有什么银子,但说到底,这都是吕家的银子,是民脂民膏。   吕家就没有无辜之人!   至于董家,发家的时间比吕家短,但敛财的手段不输给吕家。   当然,这几家当中,最壕的就是他那畜生儿子。   到底是皇子,他给的,盛之昂暗中勒索的,光是现银就足足有四百多万两,更别说还有十万亩田产。   手里已经掌握那么多财富了,但明知道吕家、董家的银子来路不正,却依旧心安理得的从吕家董家拿银子。   他平日的教导,可真是一个字都没能进他这儿子的脑子里。   气死他了!   身为盛家人,不仅不抚平民怨,反而放任百姓对朝廷生出怨恨,这也是一条蛀虫,比吕家更可恨的蛀虫。   家贼!   他原本还打算优待盛之昂的,毕竟是他的亲儿子,哪怕谋反了,进刑部大牢了,那肯定也得好吃好喝的供着。   可现在,他只想让这畜生尝一尝什么叫民生之多艰!   而且,皮肉之苦,这畜生也必须得尝一尝,就让小七去审!   至于吕家人、曹家人和厉豪,也让小七审问,他知道他这七儿子在审问犯人这一块是有一套的。   只要不死,随便审。   盛鸿发了话,七皇子日夜加班,再加上甭管是五皇子还是吕家、董家、厉豪都扛不住严刑拷打,于是,七皇子只用了一日便将五皇子此次谋反的经过给审问出来了。   总的来说,就是很早之前曹家和吕家就在图谋此事了。   不过,当时这两家想的是万一五皇子没能争过三皇子,那他们可不能就此认命,他们得留有后手。   想留下足以扭转局势的后手,那定然得是禁军。   手里有兵了,那拳头自然就无往不利了。   于是,将禁军十大统领扒拉了一遍,吕家和董家最终盯上了厉豪。   厉豪当年和赵存争夺近卫队队长一职失败,这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   于是,英国公就开始接触厉豪。   喝喝酒,上赌桌小玩一把,很快,英国公就套出了厉豪的心里话:   怀才不遇。   厉豪至今对输给赵存耿耿于怀。   英国公大喜,有这个心结在,不愁拉拢不到厉豪!   厉豪手里掌管着一万禁军,而且,厉豪在军中待了多年,除了他自己手里那一万人马,也认识不少其他的禁军兵将。   厉豪功夫高,平日里行事也算豪爽,人缘不错,若是厉豪要反,那到时候站在五皇子这边的绝对不只是厉豪一人。   于是,英国公在城外开了地下赌坊。   这是要掉脑袋的事,厉豪一开始是不愿意去的,但后来有一次趁着厉豪喝多,他用言语激将,厉豪便悄悄去了那地下赌坊。   有了第一次,便有了无数次。   在英国公的暗中安排之下,厉豪赢的多,输的少,慢慢的,厉豪赌瘾越来越大,玩的也越来越大。   去年水灾五皇子辛苦赈灾反而被盛鸿骂了之后,英国公和董昆锐包括董贵妃一商量,知道该推厉豪一把了。   在英国公的操作下,厉豪开始输的多,赢的少。   一开始,英国公愿意借给厉豪银子。   后来在厉豪一夜输掉五万两之后,他推脱家中没有那么多现银——那会儿所有人都知道他家鸭货铺子生意不行,盛京城内的那家赌坊也被抢了生意。   他鼓动厉豪挪用军饷。   禁军的军饷是三月发一次,级别最低的普通小兵一个月也有一两银子,若是小队长小营长之类的身上有职务,那每月可拿的银子就更多。   厉豪登时就翻了脸,知道是上了英国公的当。   堂堂英国公,怎么可能拿不出五万两银子?   但是,厉豪不敢让旁人知道他在地下赌坊豪赌。   厉豪一时间也找不到足以信任的人借五万两银子。   厉豪又不敢把事情闹开和英国公同归于尽,再加上当时五皇子出面,保证若是将来五皇子胜了三皇子,那厉豪可以随意挑选军中的职务。   于是,厉豪在翻脸之后,最终同意踏上五皇子这艘船。   反正朝中大臣都开始站队,他早晚也得站队,选择五皇子也行,他的确不喜欢三皇子的行事。   拉拢了厉豪之后,英国公在老家的地下赌坊被捅到了盛鸿跟前,英国公爵位被夺,五皇子失去一条臂膀,再加上陷害徐瑛不成反被罚,于是站队五皇子的许多官员开始动摇了起来。   五皇子焦头烂额。   被夺了爵位的英国公不服气,开始鼓动五皇子谋反。   现在有厉豪在,只要妥善安排,那谋反是有可能成功的。   董家包括董贵妃也担心五皇子的处境越来越糟,在经过深思熟虑之后,也鼓动五皇子谋反。   五皇子一直在犹豫,可是,得知盛鸿下个月要开始查军中账务,想要改一改禁军目前的一些规矩,于是厉豪慌了。   当初他为了表示站队五皇子的决心,真的挪用军饷还赌债,算是主动给五皇子递上了小辫子。   现在盛鸿要查军中账务,万一查到他咋办?   虽然说那一次他安排的很好,及时将那五万两军饷给还上了,但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啊。   厉豪慌了。   再加上盛鸿此时住在定春园而不是皇宫,定春园的安保工作不及皇宫,于是,多种因素相加,最终五皇子决定反了。   厉豪在军中人脉广,该下蒙汗药的下蒙汗药,该下泻药的下泻药,足以让城外的大多数禁军丧失战斗力。   而厉豪手里有一万人手,这足以控制住局面了。   可谁知道让局势扭转的,竟是黎荞这个书生!   而且近卫队只是假意被引开,更有唐典掺和了进来!   七皇子将这一份审问报告呈给盛鸿,盛鸿看完之后,心情更糟糕了。   盛鸿此前还真不知道厉豪挪用军饷一事,他只知道厉豪和英国公有来往,也知道厉豪去过城外英国公府的那家地下赌坊。   但是,厉豪此人的确勇猛,他一时间寻不出能代替厉豪的人,再加上当时他在容忍英国公,因此便一直没动厉豪。   他是当天早上才知道五皇子要谋反的,因为有人同时向周正业和七皇子告密。   这个告密之人将五皇子的详细计划透露给了周正业和七皇子,因此,这两人匆匆赶来定春园。   只是,告密的人是谁,目前还没有发现。   不过,甭管告密的人是谁,他都有自信五皇子此次的谋反不会成功。   只靠着一万人手,能干啥啊?   他和他父皇的近卫队成员,每一个都是从禁军挑选出来的精锐中的精锐,以一打十,绝对不在话下。   再加上地形,所以,哪怕唐典、郑家坡大营的禁军真的都倒了,那五皇子也没绝对的把握能胜得了近卫队。   只是,他这五儿子此番谋反竟是闹出这么大的笑话,这……   头疼。   虽然头疼,但该处置的还是要处置,该奖赏的,也要奖赏。   盛鸿隐去当时殿内的具体经过,只在圣旨上笼统的说黎荞立下了大功,因此将黎荞由从五品的侍读学士,直接擢升为从三品的户部主事。   是的,户部主事。   这是五皇子的职位,不占用户部原本的编制,也没有具体的品级,是盛鸿为了让几位皇子历练特设的职位。   现在五皇子的下场是囚禁终生,盛鸿便直接提拔黎荞,让黎荞任了这不在朝廷编制之中的户部主事,并且给这一职位定了品级:从三品。   七皇子本就是刑部主事了,升无可升,盛鸿便赏了他一把尚方宝剑,另外还有不少金银财物和田产。   ……   有功的人,全都得到了应有的奖赏。   黎家。   因为七皇子雷厉风行的审问出了五皇子的所有同伙,因此,盛京只戒严了五日,便恢复了正常秩序。   黎荞、孟月、庄文、徐瑛包括辛知,在戒严解除的第一时间冲到了黎荞家,想询问经过。   盛鸿的圣旨中没有解释具体的经过,黎荞自然也不愿意说,盛家的丢脸事,他当然得帮盛鸿捂着。   不能解释具体的经过,那能做的便是庆祝了。   大夏天的,所有人都不愿意围着炉子吃烧烤和火锅,于是便摆了两桌普通的酒席,好庆祝黎荞升官。   直接由从五品跳到了从三品,从今往后,黎荞也能称一句是三品大员了。   这是天大的喜事!   “来来来,黎大人,我必须得敬你一杯,从今往后,我就要在你手底下讨生活了。”   徐瑛端着一碗米酒,笑着对黎荞道。   他这一声黎大人,纯粹是喊着好玩。   黎荞端起自己的酒碗,和他碰了一下,笑眯眯的点头:“徐兄,你以后可要小心了,我会不定期检查你饭银处的账务的。   “好,那我就在饭银处等着黎弟了。”徐瑛说着,将碗中的米酒一饮而尽。   “啧,徐兄啊,你以后想见黎兄,怕是有些难,黎兄正得圣心呢,他在翰林院时咱们就见不着他,他去了户部,咱们八成也见不着他。”   孟月一边拿着筷子夹菜,一边慢悠悠的道。   “说的也是。”徐瑛也啧了一声,忍不住抬手拍了拍黎荞的肩膀:“黎弟啊,平日里想见你一面,的确难。”   辛知也叹气,这话可是说到他心坎上了。   黎荞原本是翰林院的官呢,结果他这个翰林院的人竟是想见黎荞一面都难。   不过,黎兄不愧是他们这一届连中六元的状元郎,行事就是牛逼,在谋反这等随时能掉脑袋的场合也能立下大功,若是黎兄真的生在太上皇打天下的年代,那肯定也能封个国公当当。   “来来来,黎兄,敬你敬你。”这般想着,他端起酒碗,一脸敬意的对黎荞开了口。   庄文也笑呵呵的端起酒碗:“来,我也和你碰一个,老弟在圣上跟前好好表现,不要辜负圣上的恩宠。”   “文哥放心,我自会尽心竭力的为圣上分忧。”   黎荞一脸郑重的道。   说实话,在盛鸿的圣旨下来之前,他真没想到盛鸿给他升官升的这么夸张,他原本就是领着四品俸禄,他以为盛鸿会让他升两级,给他一个正四品的官儿。   可谁知道竟是从三品!   别看正四品和从三品只差了一级,实际上,这中间隔着喜马拉雅山。   四品在大盛的官场体系中只能算是中等,除了赵存这种近卫队队长的特殊职务,余下的四品官,不算地方知府只算京官的话,那负责的都不是重要的职务,手中没有多少实权。   但三品,那手里就是真正有实权了,算是踏入大盛的权力中心了。   六部尚书是正二品,六部侍郎是正三品,他在六部当中仅次于尚书和侍郎。   应该是盛鸿看他年纪太轻,所以没有让他直接蹦到正三品这个品级上,但是,从三品也了不得了,他算是真正踏入大盛的权力中心了。   年纪轻轻就成了三品大员,这是荣耀,也是压力,更是责任。   他自不会让盛鸿失望。   而且,除了升官,盛鸿还赏给他五百亩一等田!   他和竹哥儿,在盛京也有真正的田产了。   此次五皇子谋反,他本就是算准了盛鸿留有后手所以站出来公报私仇顺带立功,如今盛鸿又是给他升官又是赏给他田产,今后若是不好好干活,那他良心会不安的。   送走了几位好友,天色也暗下来了。   黎荞喝多了米酒,正打算去厕所放水,结果前院又响起了孟月的声音。   他不由止住了脚步。   果然,孟月去而复返,是要打探七皇子的消息。   此次全城戒严五日,孟月老实在家待着,一面都未能见着七皇子。   虽然现在圣旨已下,知道七皇子安然无恙还立了大功,但他还是忍不住来找黎荞,想打探一下当时的具体经过。   黎荞原本想帮盛鸿捂着家丑的,但孟月可是七皇子妃,既然孟月早晚都是盛家的一员,那早知道晚知道都一样。   况且,他也指望孟月能从七皇子嘴巴里得到盛鸿具体的安排呢。   于是,黎荞便将当晚的情形告诉给了孟月,他还特意点明了七皇子当时的状态:   手握双刀,浑身染血。   孟月听罢这话,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心疼。   一个小哥儿练就这么一身本领,这得吃多少苦啊?   他坐不住了,当即告辞。   黎荞看他急匆匆的,不由在心里再次为他点了赞,孟月的确是七皇子的良配啊。   愿这两人能修成正果。   *   作者有话要说: 第155章 神秘人是谁 黎荞入职户部   黎荞不知道孟月是如何与七皇子交流的, 因为他又开始忙了。   盛鸿盛钧父子俩还是住在定春园,并没有因为这一通笑话似的谋反而搬回皇宫。   这父子俩不愿回宫,黎荞只能跟从前一般, 天不亮就骑马赶往定春园。   他现在升了三品官,是户部主事,但盛鸿还是让他当代笔。   不过,盛鸿比从前收敛一点儿了,因为他现在是户部主事了, 盛鸿得给他安排户部的活儿,不能让他这个户部主事徒有虚名。   因此, 第一日上班时, 中午,盛鸿对他吩咐道:“你吃了午饭回去,别回家, 去户部。你先看看户部的资料, 熟悉一下户部的事务。”   黎荞赶紧应是。   他初来乍到,的确得先熟悉一下户部日常的事务。   从前五皇子当户部主事时, 那是事事、处处都掺和一脚,现在轮到他了,他自然不会瞎掺和, 免得惹人生厌。   因此, 他又问道:“圣上, 除此之外,微臣具体负责哪一块的事务呢?”   “嗯?你啊, 你当然是负责赚钱。”   盛鸿说着叹气:“赵存昨日回来了, 带回来不少财物, 和盛京此次的抄家所得加一起, 朕一共得了总价值高达五千万两银子的财物。但这么大一国家,处处都得用钱。”   “就比如说你的俸禄,你升了三品官,每月领一千八百两的俸禄,还有几千斤粮食。对朕而言,这是多大的压力,不挣钱怎么行?”   黎荞:“……”   他张了张口,却是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大盛的奇葩俸禄,就算是换做是他,他压力也大。   他一个从三品官员每个月都可领一千八百两银子,更别说他上边的正三品、二品这些官员了。   大盛的官员里,俸禄最高的一个月能领五千两银子,另外还有地方知县每个月的一千两。   想想就头大。   “还有禁军,十万禁军,每个月的军饷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再加上还需要给地方驻军补贴,这些银子加一起实在是令朕头疼。于是朕就琢磨着要不要改一下现有的规矩,结果却惹出了厉豪那逆贼的谋反。”   盛鸿说着又叹了口气。   此次五皇子的谋反对他的打击挺大的。   他自认他是一个仁慈、以能力和个人魅力服人的帝王,结果,五皇子这帮人说谋反就谋反,一点儿都不给他面子,偏偏还漏洞百出,丢盛家的脸。   事情过去了好几日,他的怒火已经平息了。   但整个人却是蔫了。   唉。   黎荞:“……”   圣上这是emo了?   想了想,他开口道:“圣上,厉豪天生自私,只看到他得不到的,丝毫想不到您赐予的,何必为了这种白眼狼劳神?不值得。”   盛鸿闻言,瞥了他一眼,苦笑道:“罢了,不提了。朕让你去户部,就是想让你把大盛的钱袋子充盈一下,你擅长做生意,你最该去户部。”   “你先熟悉一下户部的事务,然后看哪里需要改动,或者是有什么好的建议,总之,有什么想法尽管和朕提,不要怕得罪人,只要没得罪朕,谁都奈何不了你。”   “能者多劳,黎爱卿,大盛需要你,百姓需要你啊。”   黎荞:“……”   盛鸿是希望他跟五皇子一样,事事、处处都掺和一脚。   想象一下户部各部门官员异样的视线,他不由深吸一口气。   压力山大啊。   户部掌管大盛的田地,户籍,赋税等一切与银钱粮食土地户口有关的事儿,一共有二十多个部门,是六部中唯一能和吏部相抗衡的大热部门。   户部的众多部门中,最重要的是十二部。   大盛有十二省,十二部对应十二个省,每一部负责每一省的财政事宜。   除此之外,户部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部门:铸钱部。   这个部门算是和工部合开的,因为这需要用到工部的技术。   除此之外,户部还有一些负责户部日常政务以及类似饭银处这种小部门。   黎荞身为从三品主事,在户部仅次于户部尚书和户部侍郎,因此,他在户部是有单独办公室的。   虽然只是一个不大的梢间,但他很满足,从今往后,他可以关起门来悄悄修炼异能了。   户部尚书曹泰卓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黎荞除了分拣折子时与其有接触,其他时间几乎没有交集。   但是,在有限不多的接触里,黎荞对他的印象不错。   毕竟是户部尚书,掌管着大盛的钱袋子,不管是人品还是能力,都是过关的。   黎荞去户部报道之后,将盛鸿的原话转告给曹泰卓,曹泰卓脸上一点异色都无,很是配合的叫来一个小吏,让其陪着他去户部的资料库查看户部的基本现状。   于是,黎荞开始了上午去定春园当代笔,下午去户部看资料顺带一心二用修炼异能的日子。   他可以查看户部一切放在明面上的资料,每个省的耕地面积,历年的赋税、人口,甚至是官员的俸饷等,这么多资料,堆了足足一个大院子。   为了尽快熟悉户部的情况,他开始主动加班。   不过,因为陶竹最近黏他黏的紧,因此,他只加一个小时的班,六点钟必须到家。   陶竹被五皇子谋反给吓着了,如今都快半个月了,每日依旧蔫蔫的,只要他在家里,那必然时刻都与他在一起。   晚上睡觉时,也不嫌热,整个人要么趴在他身上,要么被他紧紧拥在怀中,不然就睡不着。   早上送他出去上班,也由屋子门口改到了院子大门口,满脸都是不舍。   甚至陶竹还想向七皇子租借几个贴身侍卫。   这自然让他心疼坏了,在心里将五皇子骂了个狗血喷头。   为了让陶竹开心一点儿,在休沐的前一日,他派人去了孟家,邀孟月过来喝酒。   孟月应该知道五皇子现在有多惨吧?   “他现在被关在他的五皇子府,圣上将五皇子府的大花园和后院全给改成耕地了,加起来有三十多亩,从今往后,这三十多亩地就由五皇子亲自耕种了,圣上不再给他提供饭食,他想吃什么,他自己种。”   “不种的话,那就饿死。”   孟月应邀前来,坐在石榴树下的桌子上,笑着将从七皇子那里打探到的消息转述给黎荞和陶竹听。   “啊?真不给他饭食么?”   陶竹惊讶。   “现在肯定给,毕竟刚把这三十多亩地收拾出来,而且他身上也有伤,等他伤好了,能下地干活了,就得靠干活多少领取饭食了。”   “这……”   陶竹水眸睁大了几分,他还真不知道圣上对五皇子的处置是这样的。   黎荞也不知道,他的消息来源要么是孟月要么是辛知,但翰林院和户部离得远,他又太忙,自打那日辛知来他家贺他升官,他便再没见过辛知。   因此,五皇子的现状他的确刚知道。   “希望圣上别心软。”他道。   “且看着吧,董贵妃被贬为庶民,一同住在五皇子府,董家被抄家,吕家被抄家,没人可以为五皇子求情。”   孟月不知道盛鸿会不会心软,但至少目前盛鸿在气头上,五皇子少不得要下地体验一下农人的艰辛。   “圣上这处置挺好的,的确该这么罚他。”   陶竹忍不住道。   他还记着五皇子在水灾时为了立功而逼着百姓干活的事。   想象一下五皇子今后的处境,他脸上终于有了笑。   正好此时黎夏一手一个,牵着两个小崽子进了侧院,而两个小崽子在大声的喊阿爹、爹爹,小脸蛋上还挂着委屈,他便站起身来:“你们聊吧,我去看看长风和云帆。”   “我也看看去,孟弟稍等,他们俩不是在前院玩么?”   黎荞也站起身来。   “我也抱抱长风,好几日没见,想捏捏他的小脸。”孟月笑着道。   自从对七皇子动了心思,他对小孩子的关注比从前多了许多。   虽然现在看不到什么希望,但这并不耽误他亲近小娃娃。   三个人来到黎长风黎云帆两个小胖友跟前,听完黎夏的话,他们仨都笑了起来。   原来是他们俩想找他们的大侄子黎小睿玩,但这会儿黎小睿在识字,还挺认真,便没跟从前那样陪他们俩玩,于是他们俩就不高兴了。   “小睿在做正事呢,等他学完了就来找你们俩玩。”   陶竹挨个亲亲他们的脸蛋:“阿爹陪你们玩。”   “还是孩子太少了。”   黎荞说着也捏了捏他们俩的胖脸蛋:“要不,你俩也开始识字?”   这话一出,陶竹不由看向他:“他们俩连话都说不囫囵呢。”   “我随口一说。”   黎荞笑了一下,然后看向了孟月:“让竹哥儿陪着他们俩玩,咱们去书房。”   “成。”   孟月依依不舍的又在黎长风小胖友的脸蛋上捏了一下,然后随着黎荞进了书房。   他的确有话要告诉给黎荞。   这是七皇子让他转述的。   待在书房坐下,他将五皇子此次谋反的前因后果仔细讲了一遍,然后道:“七皇子说,他和周大人也不知道是谁给他们传的消息。”   “此人太过神秘,虽然他的消息是正确的,但目前是敌是友,这不好说。”   黎荞听完这一长串的话,惊了好几次。   定春园里有暗道?   盛鸿真正的后手,竟是钱三???   真人不露相啊!   他此前真的没往钱三身上想过,一点儿都没有,钱三就是一富态笑起来还带俩酒窝看上去很和气很无害的富家翁,当然,他知道钱三的和气、无害是假象,是分人的。   但他真没想过钱三竟是盛鸿的底牌!   怪不得盛鸿不着急呢,高手就在身边,换他他也不急,换他他也想表演一下什么叫柔弱可怜无助。   不过,显然,五皇子也不知道。   意识到这一点儿,他不由再次为盛鸿的保密工作惊叹,太厉害了!   而且,钱三的演技挺精湛,那惊慌无措的小表情活灵活现的,一点儿都不输给他。   不过,那个神秘人是谁?   下意识的,他脑子里出现高志远的脸。   按照他的推断,高志远是重生的,而且今年元宵节出去看花灯,陶竹貌似瞧见高志远了。   但是,按照陶竹的说法,当时的高志远穿的跟乞丐的,这才半年过去,高志远就混的能给七皇子和周大人送信了?   再加上高志远那自大愚蠢的性子,能藏匿成功不被七皇子和周大人找到?   当然,也有可能是高志远仗着重生的便利攀上高枝了,是由这个高枝给七皇子和周大人送了消息。   不过……   高志远的记忆力也太好了吧,能清楚记得五皇子何日谋反?   难不成上辈子的高志远顺风顺水一路过关考中进士定居在了盛京?   也不对。   如果高志远靠自己能飞上枝头,何必盯着陶竹不放?   一个上辈子靠自己中了进士的人,重生之后会荒废课业整日在三柳村的山头上转悠?   不太符合逻辑啊!   除非上辈子时陶竹的机缘大的逆天。   可即便如此,还有一个更大的不合情理之处,那就是这辈子因为他英国公被夺了爵位!   这算是五皇子谋反的直接原因。   上辈子没有他这个穿越者掺和,五皇子也是这个时候谋反么?   若真是那样,那可就太巧了。   ……   “黎兄,可消化完了?”孟月见黎荞眉头紧锁,剑眉拧起,好一会儿都没说话,便忍不住先开了口。   这一声,将黎荞跑远的思绪拉了回来。   “没消化完,这个神秘人会是谁?”   “七皇子也不知道,但他觉得不现身只报信有些奇怪,如此大的事情,正常情况不该是站出来大大方方的立下功劳吗?”   “……七皇子说的对。”   黎荞深以为然。   他只是推断出盛鸿留有后手,所以便赶紧站出来立功,唯恐晚了就没机会了。   可这个神秘人却甘愿舍弃掉这天大的功劳,的确奇怪。   “七皇子让你留个心眼,也别乱跑。”孟月又道。   “明白。”   黎荞一脸凝重的点头。   此事的确疑虑重重。   孟月吃了午饭便走了,陶竹和黎荞抱着小崽子回房间午休,盛夏最热的阶段已经过去了,过两日就要入秋,但气温还是有些高,房间里放着好几个冰盆。   一边哄两个小崽子入睡,黎荞一边将孟月的话转述给陶竹。   当然,他隐瞒了七皇子对这神秘人的评价,只是讲了五皇子谋反的前因后果,免得陶竹担心。   陶竹跟评书似的,真的,虽然五皇子蠢,但过程还是有亮点的,听完之后,他叹道:“所以,其实是那个神秘人毁了五皇子的计划?”   “就算没这个神秘人,五皇子应该也成功不了,圣上有钱总管这位高手呢。”   黎荞一边轻轻拍着黎云帆小胖友,一边道。   “真的想不到钱总管会功夫,此前我一点儿都没看出来。”   陶竹还是稀奇,这太像他看的那些侠义小说了,看上去平平无奇,结果却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太不可思议了。   “这盛京还真是卧龙藏虎,大高手钱总管,传消息的神秘人,还有将七皇子打伤的人……说起来,五皇子虽然坏,但至少坏在明面上,一眼能看穿。”   黎荞:“……”   他有些惊讶的看着陶竹,传消息的神秘人,将七皇子打伤的人?   此前他并未将这两者放在一块,但现在陶竹一起说了出来,他莫名觉得哪里怪怪的。   盛京真藏着这么多能人?   “你怎么了?”陶竹歪了歪脑袋,他刚才的话有哪里不对吗?   “我是好久没想起来那个将七皇子打伤的人了,现在你说了出来,我在想,这个人在此次五皇子谋反中,有没有扮演什么角色。”   黎荞隐去神秘人,不想让陶竹担忧,只谈论打伤七皇子的人。   “这……这谁知道。但既然现在七皇子无事,那应该是没大问题的。”   “也是。算了,不提此事了。”   黎荞摇了摇头,低头看了看黎云帆小胖友,然后道:“家里同龄的小孩子的确少,只有小睿能陪着他们玩,要不,咱们把瑜宁、瑜安接过来吧?”   “三姐还没来过盛京呢。”   其实黎春桃、章田生过来最好,因为黎春桃的儿子章小宝只比两个小崽子大两个月。   但是,黎春桃今年又怀上了,短时间内是无法来盛京的。   “瑜宁、瑜安包括小兰都到了说亲的年纪,问问大哥大嫂还有三姐的意见,若是他们愿意,那就将三个孩子接来。”   陶竹道。   时间过的真快,一转眼,这三个孩子都长大了。   如今黎荞升了官,在京城站稳了脚跟,可以将老家的人接过来了。   虽然说他和黎荞此时并没有认识多少人,但来了盛京,三个孩子可选择的范围绝对比在平城广。   黎荞也正有此意,不过,两个小崽子都睡了,他们夫夫也该睡了。   家书等晚上再写。   在炕上躺好,陶竹一如既往的趴在黎荞身上,黎荞双手抱着他,先是接了个吻,然后才准备睡。   黎荞的睡眠一向很好的,就当他意识模糊的时候,突然,怀中的陶竹却是笑了一声。   嗯?   他不由睁开了眸子,抬手在陶竹背上轻轻拍了一下:“竹哥儿?”   “我是高兴。你不知道,自从那次五皇子想在宫门口动手打你,我就开始在晚上和早上为你祈祷,希望五皇子早日完蛋,没想到他真完了。”   陶竹的语气中带着久违的欢快,他的坚持是有用的!   “……还有这事呀?”黎荞做出毫不知情的样子,随后一脸感动的道:“竹哥儿,你为了我做太多事了。”   “这不算什么,也就是悄悄祈祷一下。”   陶竹越想越乐,将脸颊从黎荞颈窝里抬起来,见黎荞一双眸子亮晶晶的看着他,他忍不住凑上前去,在黎荞唇上重重亲了一口。   亲完准备离开,见黎荞还是含笑望着他,他忍不住又亲了亲黎荞的眼皮。   这一亲就有些不可收拾,他爱极了黎荞这个人,现在他心里头高兴,黎荞又不错眼的看着他,他忍不住捧着黎荞的脸颊,在黎荞脸上胡乱亲了起来。   黎荞被他亲的心痒,一个翻身将他压在身下。   接下来自然就是干柴烈火,哪怕有小崽子在一旁躺着,也挡不住夫夫两人想要和对方贴的更近的念头。   白日里胡闹了一通,蔫了许久的陶竹,终于又恢复到从前的精神。   但是,他有新计划了。   他还是不放心黎荞,虽然说家里有几个护院,但这人数太少了,盛京卧龙藏虎的,万一以后再有什么事波及到黎荞怎么办?   他看的侠义小说里有镖局,要不,他家也开个镖局?   这个镖局的主要目的是保护黎荞,顺带走走镖。   韩家商队每次护送他家的银票入京,都雇了镖局随行保护,既然如此,那还不如他自家开个镖局呢。   黎荞万万没想到陶竹竟然想要开镖局,他有些哭笑不得。   但是,陶竹说的也有道理。   韩家商队护送他家的银票进京时,哪怕有镖局保护,一路上也心惊胆战的。   毕竟他家的银子不是小数目。   嗯……要不干脆搞个物流得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第156章 物流生意 盛鸿对禁军改制,一拍即合   在盛京城内其实已经有外卖这种服务了。   像百味楼、云霄楼等这种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大酒楼都有送餐上门的服务。   不过, 这种送餐上门,需要食客提前上门预定,此时并没有专门做外卖的机构。   此前黎荞琢磨过此事, 若是开一家专门做外卖的机构,对于富人、贵人应该没什么吸引力。   因为这些人想吃什么,只需要招呼自家的奴仆去买就成了。   对于普通百姓而言,只有家境不错舍得掏跑腿费的才会使用这个外卖服务,家境不好的, 平日里都舍不得在外面吃饭,更别说点外卖掏跑腿费了。   因此, 黎荞细细琢磨了一番, 发现这种外卖机构只能服务特定人群,便放弃了开外卖机构的念头。   没搞头,就不费那个神了。   但现在, 若是外卖机构和物流相结合, 那有搞头吗?   这个物流暂时只局限在盛京城内,不出城, 就类似同城跑腿那种,应该还成?   有想法,那就得调研, 下班回到家, 坐上饭桌, 他询问家里人的意见。   黎大山、黎二山、赵深负责铺子里的事儿,对此事肯定有发言权。   “大山啊, 如果我专门雇人跑腿, 帮京城里的人送货、送吃食, 你们说这生意能做起来吗?”   黎大山正埋头吃饭, 闻言顿时惊讶,他小叔竟然先征询他的意见?   头一遭啊!   心中一喜,他放下了筷子,认真思索一番,然后才开口:“如果有人肯给火锅铺子送菜送肉的话,那能省出三到五个人手。”   现在虽然是夏日,但火锅铺子也是有生意的,现在铺子里主打的是冷锅串串,生意还不错。   至于冬日,那生意日日爆满。   生意好,所需的蔬菜、肉类就多,每日负责采买的少则三人,多则五人,而且有时候还得往菜市场跑两趟。   如果有人主动将蔬菜、肉类送上门,那负责采买的人手就可以干其他活了。   除了采买,火锅铺子的确也做外卖。   但是,这个只能在半晌时分客人少的时候做。   饭点的时候,店里本就人手不足,是无法给食客们提供送餐服务的。   但家境不错的人会派奴仆过来买。   所以,如果他小叔做这门生意,那……   挠了挠头,他脸上满是不确定:“应该能成?”   这四个字一出来,他立马又道:“不过小叔你做生意就没有赔本的,这个肯定能成。”   “什么叫肯定能成?”郑浅浅听了此话,立马瞥了他一眼:“以前小叔可没问过你,现在问你了,这说明小叔心里也不确定。”   “额……也是。”   黎大山看向黎二山和赵深:“你们觉得呢?有什么看法?”   “我觉得挣不了几个钱。”   黎二山刚才也在琢磨这事儿,但他不看好这门生意。   “我也觉得挣不了什么钱……”   赵深皱着眉道。   “那先试行一下吧。实在是不行,就只负责护送老家那边的银子入京。”   黎荞听完这三人的话,并不气馁。   挣的少总比没得挣强。   而且,这还是只在盛京城内。   等以后运河修好,南北货物交流的频繁了,那生意肯定会好起来。   他现在先把他黎家物流的招牌打出来,以后人们需要用到物流时,那肯定先找他。   陶竹对此事的唯一要求是要招一些身手不错的壮汉,好护卫黎荞的安全。   之前黎荞为了气英国公,在自家铺子挂出了招聘护院的木牌牌,但那会儿纯粹是为了挑衅英国公,而且几日内都无人上门应聘,所以黎荞就让人摘了那个木牌牌。   当时是为了玩,可现在被五皇子一吓,陶竹觉得此事必须得变为现实。   他家必须要招聘武艺高强的好汉保护黎荞。   至于这个什么物流铺子能不能盈利,陶竹并不在意,哪怕日日赔钱,他也赔得起。   黎荞安全最重要。   一直到洗漱后躺到了炕上,他还在强调此事。   黎荞将他抱在怀里,笑着问:“武艺高强的好汉随性惯了,如果聘请这些人,他们或许不能百分百的听从命令。”   “嗯?”陶竹眉心立马皱起。   但想起侠义小说里的描写,黎荞这担忧也不是没有道理。   “那怎么办?”   “我想的是,要不找圣上?”   “圣上?”陶竹水眸睁大了几分。   “对,圣上掌管十万禁军,士兵嘛,最讲服从,所以,我想着要不通过圣上找一些解甲归田的兵将,看这些人愿不愿意来咱黎家干活。”   “这样的人,肯定要比咱们自己招的要放心一些,你说呢?”   “……我觉得这主意甚好!”   陶竹水眸亮晶晶的,黎荞这想法妙啊。   他原就想找七皇子租借几个贴身侍卫保护黎荞,但想到七皇子自己也出生入死的,便没和七皇子开这个口。   现在黎荞通过圣上找兵将,那不管是兵将的身手还是他的安心程度,都仅次于七皇子的贴身侍卫呀。   “明天就和圣上说此事。”他捧着黎荞的脸颊,在黎荞唇上大大亲了一口。   黎荞好聪明!   黎荞见他笑的开心,便也凑过去亲了亲他。   “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嗯!”   陶竹闭上了眸子。   他恨不能现在直接跨到明日黎荞回家,好早点知道圣上的回答。   翌日,黎荞照常去定春园上班。   入了秋,天气凉快了那么一丢丢,但秋老虎挺猛烈,因此盛鸿还是住在定春园。   今日盛鸿找周正业商议兵部改制的事儿,黎荞便自己批奏折,一直忙到中午,盛鸿才和周正业商议完。   周正业告退,盛鸿召黎荞与他一起用午饭。   最近他一直提不起劲儿,饭食也用的少,黎爱卿吃相好,看着黎爱卿吃饭,他应该也能多吃几口。   而且,他得催一催黎爱卿。   果不其然,看着黎荞又将六菜一汤吃的干干净净,盛鸿跟着多吃了些肉食蔬菜,喜的钱三看向黎荞的眼神和善极了。   饭桌撤去,宫女端来了茶水。   盛鸿端着茶盏慢条斯理抿了一口,先叹了气,这才愁眉苦脸的对黎荞道:“黎爱卿,刚才朕与周爱卿讨论了一上午,最终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嗯?”   黎荞忙咽下口中的茶水,恭声道:“圣上请讲。”   “朕打算对禁军来一次大整改。”   原本盛鸿对禁军挺满意的——除了饷银高,禁军真的没毛病。   但经过此次五皇子的谋反,盛鸿发现了一个问题,禁军的战斗力,并不如他想象中的高。   原本他觉得就算是厉豪的一万人手全上,那也不一定能打赢他和盛钧的一千近卫队。   双方接近于五五开。   结果,近卫队算是碾压了厉豪的一万人手,由他预想中的五五开变成了三七开,他七,厉豪三。   盛钧那边近卫队只有个别人受伤,一个都没死。   他这边死了两个,伤了二十来个,但厉豪的人手却是死了数百个。   这样可不行。   禁军是大盛的基石,没有势如破竹的战力震慑世人,那大盛就如一盘散沙,随时都会散掉。   所以,他与盛钧商议了多日,决定重组盛家军。   当年的盛家军所向披靡,战无不胜,是在战火与鲜血中淬炼出来的。   大盛建立后,盛家军扩招,后来又入驻地方,再加上多年无战事,老兵卸甲归田,所以现在的禁军早无当年盛家军的气势了。   这样可不行。   此次他那五儿子谋反之所以失败,是因为这个畜生儿子蠢,可万一下次谋反的人不蠢了呢?   所以,他们父子俩商议,反复商议,最终决定对现在的禁军来一次大考核,从里面抽取最精锐的一万人,重组盛家军。   余下的九万人,考核合格的,依旧是禁军,但要降一降饷银,等以后考核合格了,那再把饷银升回去。   一些通不过考核的,要么转到地方驻军,要么直接回家。   那么问题来了。   “朕从地方驻军中挑选禁军兵将时,承诺过凡是进入禁军的,只要没有触犯军规,那么朕让他们在军中安安稳稳待到四十岁。”   “可现在朕打算让他们离开禁军,朕肯定是违诺了,朕金口玉言,怎能说话不算话?朕必须给他们一笔不菲的补偿银子。”   “所以黎爱卿啊,你这个户部主事脑子转的再快些,大盛处处都需要你。”   黎荞:“……”   他压力大。   但也好巧哦。   “微臣必定尽心尽力。”   “不过,圣上,微臣有一事求您。”   “嗯?你说。”   盛鸿来了兴致。   这是黎荞第一次求他。   “微臣想开一家新铺子……”   黎荞开始讲物流的含义,盛鸿听的很认真,中间还打断了黎荞两次,询问了一些细节。   “……微臣夫郎着实担心微臣的安危,微臣便想请您给微臣介绍一些好手,您介绍的,必定身手不错,人品也过关。”   “现在您说禁军考核会筛选掉一些兵卒,微臣想着,要不把那些需要回家之人交给微臣?微臣铺子里的工钱很高的。”   “这么一来,您不用出补偿银子,微臣也能得了人手。”   “当然,如果最后来微臣这边的人手过多,那这门生意就由您接手,微臣就跟从前一样,拿点分成就好。”   毕竟这都是刚从禁军里退下来的兵卒,是有些敏感的,黎荞不愿意惹来盛鸿的猜疑。   反正陶竹只看重他的安全,对这门生意并不在意。   他也不缺这一门生意。   所以,交给盛鸿也无所谓。   其实,物流这个行业,由盛鸿出面背书,可比他这个三品官强。   盛鸿的公信力还是不错的。   百姓一看这门生意是盛鸿开的,肯定愿意把自己的货物托运给黎家物流。   “嗯……”盛鸿听完黎荞这一番话,略一思索,便点了头:“行,就如黎爱卿所言。”   黎爱卿办事一向敞亮,他也不愿意怀疑黎爱卿,现在黎爱卿愿意主动将这门生意交给他,那他就收下。   晚上黎荞回到家,将盛鸿的话语告诉给陶竹,陶竹听了,又是惊讶又是高兴。   这事顺利得出乎他的意料。   但是,盛鸿竟然因为五皇子谋反一事要对禁军改制?   盛鸿的要求好严格啊。   “不过,盛京里卧龙藏虎的,的确严格一些好。”   “对,咱们就等着圣上将人送过来。在这之前,咱们先买些人手,将咱们自家店铺的外卖生意做起来,好让众人先知道什么叫物流。”   黎荞笑眯眯的道。   “好!”陶竹重重点头。   之前他就想买了,但黎荞太忙,而且还遇见了五皇子谋反,于是这事儿就耽搁了。   很快就到了黎荞休沐日,盛京的人牙子全来了,黎荞和陶竹足足挑了一天,最终挑了二十五个人。   这二十五个人都是半大小子,陶竹稍稍给他们培训一下,便让他们上岗了。   顺带的,除了自家铺子的外卖,陶竹还给他们安排了新活计:买菜。   城北虽比不上城东,但住在这里的人家家境都不错,家境不错,那自然有仆人,用不着黎家物流。   但陶竹无所谓,反正又不指望着挣钱,只是为了给大众介绍一下什么叫黎家物流。   因此,他在城北这一区域打出了小广告,谁家若是需要新鲜菜蔬和肉类了,可以在前一日找上黎家物流预定,黎家物流会在第二日早晨将最新鲜的蔬菜和肉食送上门。   而人们只需要掏一文钱,便能享受这门服务。   整个城北,数黎荞官职最高,所以陶竹这小广告打的很有底气,他不怕得罪人,也不怕有人故意刁难。   但是,他低估了黎荞此时的影响力。   之前黎荞虽然也是盛鸿跟前的红人,但那会儿黎荞惹到了英国公和五皇子,再加上还有三皇子在,整个局势不明,所以,朝中官员大多与黎荞维持着见面打招呼的关系。   可现在局势明朗了。   五皇子完蛋,盛鸿似乎还能再当个十年皇帝,但官员都是要脸的,此前和黎荞没来往,现在巴巴凑过去,这不明摆着他们是墙头草嘛。   因此,没寻着合适的由头前,很多人都不好意思登门。   可现在陶竹为黎家的新生意主动在城北宣传了,这是送上门的机会啊!   于是,当日整个城北都轰动了,不仅住在这里的富商跑去预定蔬菜肉类,住在这里的官员家眷也纷纷前来,这些人差点儿将黎家的门槛给踩破——   为了给自家物流生意撑腰,陶竹将预约地点放到了自家,没有放到下人所住的宅子里。   陶竹震惊了。   黎荞回到家,也惊了。   但也终于把心落回肚子里了。   此前甚少有同僚与他联络感情的情况明显是不正常的,他可是盛鸿跟前的红红红红红人。   现在终于正常了。 第157章 物流打开局面,盛鸿收回 天凉了   黎荞做生意靠的是质量, 他知道众人过来捧场是为了和他拉一拉关系,绝对会给黎家物流好评,于是他特意叮嘱了新来的二十五个小子, 一定要保质保量保速,切不可砸了黎家的招牌。   这新来的二十五个小子,分别叫连年有余,金玉满堂,物阜民康, 春和景明,瓜果飘香, 读书破万卷。   陶竹将赵深从点心铺子调了过来, 让他负责物流的生意。   和鸭货铺子、火锅铺子比起来,点心铺子的生意最稳定,不需要赵深时时盯着。   赵深和黎大山黎二山比起来, 为人机灵, 比较适合和城北这些富商、小官打交道。   赵深得了任务,很是认真。   可这是一门新生意, 连他荞叔都没什么信心,那他更不能出错,免得让这门新生意栽到他手里。   这二十五个新来的小子, 被安排到之前黎荞陶竹住的三进院子里, 翌日半夜, 赵深便出门前往三进宅子那边,然后领着这二十五个比他小不了几岁的小子前往菜市场。   因为是第一日试营业, 所以昨日陶竹只接了一百单。   这个不算多, 而且, 那些下单的人家似乎怕给陶竹添麻烦一般, 每个人订的蔬菜、肉类都不多,赵深拿着单子很快就将所有东西买齐了。   这二十五个小子对城北已经很熟悉了,赵深就一分为五,按照区域五人一组,分别送货上门。   而那些下单订购蔬菜肉类的人家,比如说一些富商,此时已经在家中等着了。   他们甚少有机会可以接触到陶竹黎荞,昨日下单是当着陶竹的面下的,虽然不知道陶竹还记不记得他们,但他们自己挺重视的,所以乖乖在家等着。   而且,跑腿买菜?   这服务真的挺新鲜的。   听到门口咚咚咚的敲门声,这些人家赶紧打开院门。   站在门口的,是昨日在黎家见到的黎家物流的伙计,这五个伙计身穿统一的褐色棉布短打,胸口绣着显眼的黎家物流四字。   这五个小伙子见他们打开门,脸上立马就带了笑,先是打招呼,确认他们是不是昨日下单的人家,然后便把他们昨日购买的蔬菜肉类双手递上。   这些蔬菜肉类被放在精致的竹篮里,竹篮是崭新的,蔬菜是水灵的,肉类是新鲜的。   而且价格也都写的清清楚楚。   这些人家确认无误了,便付了蔬菜肉类的钱,然后再支付给黎家伙计一文钱。   那么这一场交易就算完成了。   黎家。   黎荞上班,陶竹如往常那般待在家里照顾孩子,昨日下了一场雨,淅淅沥沥的,虽然不大,但却是下了足足一日,一下子就将秋老虎的气势给压下去了。   今日虽然放了晴,但气温却是没升回去,陶竹便准备把衣柜里放了半年的秋装翻出来晒一晒。   前两日工部送来了两辆学步车,让两个小崽子拿去玩。   经过工部的不断改进,如今的学步车已经变得精致、造型多样。   黎长风小胖友的学步车是老虎形状的,看上去威风凛凛。   黎云帆小胖友的是猫咪形状的,小巧可爱。   两个小家伙在学走路时已经用过学步车了,但那会儿学步车造型单一,而且他们俩纯粹是根据本能待在学步车里学走路。   现在俩人快一岁半了,有自己的小喜好了,这两辆学步车一送过来,两人就爱上了。   其实他们俩早就会跑了,用不上这学步车了,但他们俩依旧每日都要玩半天。   他们俩对学步车感兴趣,这正好能让陶竹抽身做点其他的,黎夏一人就能照顾他们俩。   既然把衣服搬出来晒了,陶竹索性把被褥也拉了出来。   刚忙完,文嫂来了。   文嫂对周芸这一胎很重视,当初陶竹怀孕,七皇子特意遣了陈大夫、赵厨子过来住在黎家,她今日过来,是想向陶竹讨教一下陈大夫、赵厨子有没有什么独家的安胎药方、饭菜什么的。   虽然说陶竹是小哥儿,周芸是女子,而且每个人怀孕之后的症状都不同,但文嫂觉得人家陈大夫是受七皇子认可的,了解一下总比不了解强。   以她的身份,能够得上的只有陈大夫了。   她庄家可没资格请御医。   文嫂说明来意,陶竹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而且,当时他喝的药,吃的饭菜,黎荞专门有记录的。   他翻出当时的记录,让文嫂带回去看。   文嫂一脸感激的将两个册子捧在怀里,笑着道:“已经送过去一个黎雨了,现在又来麻烦你,等以后小芸的孩子生了,一定让他过来给你磕头。”   “嫂子,乡里乡亲的,不用说这些。”陶竹笑着摇头。   “我是真感谢你,黎雨特别能干,做的饭还好吃,真的省了我不少力气。还有你家新出的那个物流,也特别好使,我不用再费时间去菜市场买菜了,能一直留在家里陪着小芸。”   “嫂子你满意就好。”   庄家第一次下单时,陶竹便知道了。   他平日里忙的很,而且现在黎荞是三品大官了,所以只有刚开业那日,下单地点是在黎家。   从第二日开始,下单地点就改为之前他和黎荞住的那个三进院子了。   而且,他也明确表明了,众人不需要特意使用黎家物流,像是家中奴仆成群的那些,肯定不缺人买菜,黎家物流目前这个买菜服务,主要是针对家中无人买菜的人家。   他一番号召,黎家物流的热度下降了一些。   争抢的人少了,那些真正需要这项买菜服务的人家,终于能感受到物流的便利了。   第一次下单肯定是要登门的,但第二次下单就不需要了,可以在黎家物流送货上门时,将明日所需的蔬菜肉类告知伙计,这样就无需再特意登门下单了。   三进宅子距离沈画、徐瑛家、庄家、孟家都不算远,所以,他们三家早就用上了——毕竟只需要花费一文钱,孟家大嫂很支持这门新生意。   总的来说,目前使用这项服务的,大多是类似庄家、孟家这样的人家,家中下人少或者是没有下人,反正只需要一文钱,而且大清早天不亮就把最新鲜的蔬菜肉类送上门了。   如此便利,只用一次就能爱上。   这是个好兆头,虽然还处在赔钱状态,但黎家物流到底是做什么的算是给大众解释清楚了。   现在人手好,所以只能负责城北这一块的蔬菜肉类,等以后人手多了,那就扩大到整个盛京城,也可以开始送货。   不过,陶竹对这门生意依旧不怎么看好,但没关系,反正他的目的只是为了黎荞的安全。   他不怕赔钱。   不过,说起来真的有些新鲜,黎荞这几年做了那么多生意,这还是头一遭都开业半个月了还处在赔钱状态里的。   盛鸿也挺关注这门生意的,毕竟黎荞打算招聘禁军退下来的精锐,这门生意很有可能会落到他手里。   若是这门生意一直赔钱……   咳。   应该不至于。   旁人不清楚,但他对盛京城内包括南北贸易还是了解的,哪怕现在赔钱,但等运河开通,这门生意绝对能挣钱。   天气转凉了之后,盛鸿终于搬回了皇宫。   但盛钧依旧住在定春园,定春园的秋景不错,比没多少绿化的皇宫宜居多了。   盛鸿回宫,黎荞终于不用骑马出城了。   骑马虽畅快,但若是遇见了雨天,那还是挺遭罪的。   盛鸿的动作挺快,自打那日和黎荞达成一致之后,第三日便在禁军的郑家坡大营开始了考核。   考核的办法,用上了黎荞在殿试文章中所写的负重越野,折返跑等,其实禁军平常的训练强度还算大,可这个魔鬼考核一出来,一日就筛选掉了百人。   这个数字让盛鸿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但他没说什么,只让考核继续。   一日考核三千人,筛选掉百人。   这个比例他能接受。   如今半个月下来,他筛掉了一千多人。   这一千多人,愿意回乡的,愿意转到地方驻军的,他都会发补偿银子,君无戏言,不能失信于大盛的基石。   但还有第三条路,那就是去黎家物流,给黎荞当伙计。   现在盛京无人不知黎荞,这位状元郎只当了两年官儿,便嗖嗖嗖由六品飞到了三品。   而且,他手里的铺子就没有不赚钱的!   他铺子里的伙计都是他买的下人,但工钱依旧给的高,逢年过节也有福利,不少人想去他的铺子干活,但他根本不招外人。   现在,看在盛鸿这个皇帝的面子上,黎荞愿意招这些被筛掉的禁军人手,若是想去黎家铺子的,赶紧报名,过时不候。   这第三条路,差点儿把那些被筛掉之人的眼珠子给震出来,黎大人的铺子?   这谁不心动?   能在黎大人跟前刷一刷存在感,不比回乡、转到地方强?   必须报名啊!   但是,也有不少人想回乡。   盛京的十万禁军来自于整个大盛各地,一些人离开家乡好几年甚至十几年了,这些年在禁军也攒了些家底,再加上还有圣上给的补偿银子,所以,一部分人选择回乡。   这半个月下来,黎家物流多了一千来人,大概有三分之二的人选择进入黎家物流。   盛鸿先对这些人进行了培训,培训一周便投入了使用。   这日,又飘起了小雨,雨不大,但气温降的厉害,之前黎荞上班时只需要穿上官袍就好了,但今日陶竹让他在里面又加了一件袍子,免得他受寒。   “你不用送我到大门口,你留在屋子里吧,省得鞋子湿掉。”   黎荞站在廊下,一边撑起伞一边道。   陶竹看了院子,借着灯笼的光,可以瞧见青石板地面上那薄薄的积水。   “没事儿,大不了回来换鞋子。”   “行吧。”黎荞说着撩起官袍在他跟前蹲了下来:“你上来,我背你。”   “……好。”   陶竹笑了一下,先是将黎荞手里的伞接了过来,然后才趴到他的背上。   黎荞的官靴带了那么一点厚度,无惧院子里薄薄的积水,黎刀拎着灯笼在前面引路,两人慢慢往院门口走。   “这雨有点烦,正好秋收,耽误农人的活计。”   感受到雨丝飘到了自己身上,陶竹皱眉道。   圣上赏给他们家的那五百亩一等田原本是英国公的,上面种的都是小米、黄米、玉米之类的杂粮。   这一下雨,太耽误秋收的进度了。   “没办法,天要下雨,咱们管不了呀。”黎荞也烦,他身为户部主事,可太烦麦收、秋收时下雨了。   “那下次咱们再买了人,就改名叫天公作美。”陶竹道。   黎荞闻言笑了:“好。不过今日你就别出门看宅子了,等天气好了再去。”   “嗯。”陶竹应下。   他家又要买宅子了。   三柳村那边明年肯定有人过来,因此他们夫夫便准备买一个五进最好还带跨院的大宅子,这里一家子都能住得下。   来到院子门口,黎荞将陶竹放下,又仔细叮嘱了几句,这才坐上马车上班。   今日原本是要上朝的,但雨天的话自动取消,官员若是有事,直接给盛鸿递折子即可。   昨日离宫前盛鸿特意说了,今日他不需要入宫批折子,于是他径直去了户部。   他已经将户部的资料看的差不多了,光是笔记就记了厚厚的十多本。   但能充盈国库的挣钱路子,他暂时没有头绪——水泥他倒是会做,可目前他没正当理由。   来到他自己的独立小办公室,有官差送来了热茶,他先是喝了口茶水,然后翻出昨日未看完的资料,一边把手放在桌子下面悄悄修炼异能,一边分神去看资料。   看到中午,官差送来了午饭。   三品大员的饭菜依旧是大锅饭,但味道比翰林院那边好了许多,而且由两菜一汤变成了四菜一汤。   午饭过后,他继续看资料,一直看到下午四点,他收起桌子上的资料准备回家。   今日有雨,就不加班了。   不过,他还未来得及将所有资料收起,门口突然传来了小太监的声音:   盛鸿召他入宫。   求贤殿。   “黎爱卿,坐。”   盛鸿笑眯眯的招呼黎荞坐下。   等黎荞在他平日里批奏折的桌子后坐下,盛鸿这才笑着道:“朕今日出宫了。”   “嗯?”黎荞闻言一惊:“雨大风寒,圣上出宫可是有要事?您的龙体最要紧。”   “无妨。”盛鸿摆了摆手,双臂搁在御案上,探着身子笑眯眯的看着黎荞:“朕是去看你家的物流生意了。”   “生意不错,远超出朕的预料。”   黎家物流一下子多了一千多人,这是一个很庞大的数字,黎荞在盛京几个区域都租了院子,让他们暂时住下。   这一千多人的加入,一下子就将连年有余等人小打小闹的局面给打开了。   虽然目前还是主要负责买菜,但有生意总比没生意强。   此前连年有余只负责城北的居民生活买菜,但这一千多人除了负责居民的日常生活买菜,还负责店铺的买菜、运货。   像是黎荞家的火锅铺子,天气转凉之后,人们愿意吃些热乎的,黎大山将冷锅串串撤下,换上了炉子火锅。   今日盛鸿在黎家火锅铺子门口瞧了一会儿,好家伙,哪怕是雨天,门口也排着队伍。   而且,他去的时候,恰好黎家物流新入职的刚从禁军退下来的伙计将火锅铺子所需的蔬菜肉类送来,足足四牛车。   一牛车是十文钱,四牛车便是四十文钱。   当然,这个价格,对于黎荞而言,依旧是赔钱的。   但是,人们开始使用黎家物流了,这就是一个好兆头。   除此之外,他还确定了一件事,那便是这物流……其实挺能打探消息的。   他自己养的有密探,遍布大盛各地,但密探密探,这当然不能放到人们的眼皮子低下。   而物流的伙计,却是一天到晚都可以在盛京城内正大光明的转悠,平时所接触的除了平民百姓,也有一些官宦人家。   这都是眼线哇!   所以,他今日召黎荞过来,是准备将黎家物流接手过来的。   这事敏感了,黎爱卿不该继续掺和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第158章 皇子同款侍卫 盛鸿压力大   反正黎荞一开始就说了, 等禁军人手多了起来,愿意把黎家物流交给自己,因此, 盛鸿话锋一转,直接说起了此事。   “黎爱卿,朕考核前没想到能筛掉那么多人,现在黎家物流一下子增了上千人,为避免其他人上折子专门探讨这事儿, 朕还是主动开口。”   “今后这黎家物流就由朕来负责,你安心等着分银子即可。”   “圣上肯接手, 微臣感激不尽。”   黎荞闻言, 脸上顿时全是感激,神色和语气没有任何异样。   自家突然多了一千禁军,他早做好了盛鸿收回国有的准备。   “说实话, 最近有一事让微臣有些苦恼, 您能将这门生意接过去,微臣着实松了口气。”   “咦?什么苦恼?”   盛鸿好奇心冒出来了。   不就是送货, 还能让黎爱卿苦恼?   “就是……嗯,一大户人家,其府上负责厨房采买的, 是这户家主小妾的兄长。这家主想体验一下黎家物流, 就亲自下了单。”   “可谁知黎家物流的伙计送货上门之后, 这家主对比了蔬菜肉类的价格,发现他小妾对他撒了谎。原来他小妾爱吃山珍海味, 但一直对他虚报价格, 于是他就给小妾的兄长多拨了不少银两用来采买山珍海味。”   “现在无意中被黎家物流揭穿了真相, 于是整个府上就鸡飞狗跳闹了好几天。”   黎荞苦笑道。   “还有这种事?”   盛鸿双眼放光。   他喜欢!   他可爱看这种新鲜事儿了。   身子往黎荞那边又探了下, 他问:“具体是谁家?”   “……是大理寺寺正钱升钱大人家。”   这钱升大人,便是他初来京城邀请他去云霄楼参加诗会、想要踩着他出名的钱沉的哥哥。   当日他痛骂了钱沉,说钱沉是故意碰瓷他,钱沉事后没敢打击报复他,毕竟其哥哥钱升只是一个六品小官。   后来他考中状元当了官,一下子和钱升成了同品级的官员,但因为所属的衙门不同,所以平日里没什么接触,偶尔见了面,钱升对他不冷不淡的。   可此时他成了三品大员,这下子轮到钱升来巴结他了。   黎家物流的服务扩展到城东之后,钱升第一时间下了单,但这一下单,倒是下的他家鸡犬不宁了起来。   “在钱大人之前,微臣不知道小小物流还能惹出这种事,现在圣上您肯接手,微臣着实松了口气。”   “若今后再引发什么争端,那就和微臣无关了。”   黎荞说着,脸上又露出了感激之色。   这番话语,他倒也不是演的。   但凡他官职比钱沉小一点儿,那说不定钱家小妾就冲到他家了,听说那小妾可有手段了,压的钱沉的正牌夫人抬不起头来。   “莫怕,这样的因果,今后就由朕来承担。”   盛鸿听了全部经过,心满意足的拍了拍心口,让黎荞放心。   他巴不得再有类似的事儿,好教他看热闹。   接下来,君臣两人就具体细节又商议了一番。   今后黎家物流更名为皇家物流,那一千多新入职的禁军人手,所有待遇跟入职时黎家承诺的一样。   今后凡是黎荞需要用到皇家物流,那么皇家物流先为黎荞提供服务。   当然,还有最最最重要的一点儿:   黎荞的安危。   盛鸿也挺在意黎荞的人身安全的,他原本想直接给黎荞几个好手,但又怕黎荞觉得他这是在监视臣子,便没主动提及此事。   现在他把黎家物流接手了过去,那必须得让陶竹放心。   “这样吧,朕训练了一批侍卫,这些侍卫原本是为朕的皇孙训练的,现在要不给你几个?”   “侍卫?”黎荞惊讶。   “对,就跟小七身边的侍卫一样。朕这几个儿子的贴身侍卫,都是朕一手训练出来的。”   “这些侍卫都是孤儿,朕自小对他们进行严格的训练,身手不错,水平跟朕的近卫队一样。这些侍卫一旦从朕这里离开,那就与朕再无任何关系。”   “目前这一批侍卫里,年纪最长的只有十七岁,但身手不错。”   “一旦给了你,你便是他们唯一的主人。”   盛鸿解释道。   黎荞一脸的受宠若惊:“您这是为几位皇孙准备的,微臣怎好横插一脚?”   “无妨,朕训练的多,给你几个不耽误什么。就这么定了,人一旦给了你,就与朕再无任何瓜葛了。”   “……谢圣上。”   推脱不掉,黎荞只能谢恩。   于是,当黎荞迎着蒙蒙细雨,在夜幕中踏进家门时,身后还跟着六个长手长脚的少年。   陶竹站在门口,有些惊讶:“这些人是谁?”   “圣上赏的。”   黎荞简单解释了一下,让黎刀将这六人暂且安排到前院,然后他和陶竹去了厨房。   这会儿是晚上九点,其他人吃过晚饭回房了,但黎荞还没吃晚饭。   盛鸿的训练营在城东,钱三亲自领着他去城东走了一趟,这一耽搁,直到现在才回了家。   饭菜都温在锅里,陶竹让黎和稍微热了一下,然后和黎荞一起坐到了饭桌前。   八菜一汤,色香味俱全。   黎荞拿起勺子,先喝了口熬的浓稠有些烫口的南瓜粥,然后才解释今日的经过。   “……这六个人,圣上没取名字,只排了编号,分别叫盛七百三十八、盛六百三十九……圣上让咱们自己取名字,这几人的身契也给了我,从今往后,这就是我的贴身护卫了,这下子你可以安心了。”   “所以,咱们现在有和七皇子侍卫一样身手的护卫了?”   陶竹水眸圆睁,有些不敢确信的问道。   黎荞笑眯眯的点头:“对,和七皇子的贴身侍卫一样,都是圣上亲手训练出来的。”   “!”   陶竹倒吸一口气,呼吸屏住。   好大的惊喜啊!   好几秒钟之后,他才猛的伸出手抓住了黎荞的手臂,一双眸子亮晶晶的:“待会儿咱们去瞧瞧他们!”   “好。”黎荞笑着点头。   竹哥儿最关心他的安危,现在心心念念许久的保镖终于有了,不让竹哥儿多瞧几眼,那今晚铁定睡不着。   这六个护卫,大的十七岁,小的才十五岁。   陶竹挨个问过他们的基本情况,又叮嘱黎刀让他们快些学黎家的规矩,最好后日便能跟着黎荞上下班。   等回到侧院,陶竹还有些兴奋:“这六个人是圣上赏赐的,以后再有人想欺负你,那是不是要掂量一下?”   “肯定的。”黎荞点头。   “那你明日就带着他们去衙门吧,给满朝文武大臣展示一番,这可是皇子同款侍卫,整个大盛除了皇子皇孙,就只有你一人有。”   陶竹改了主意,希望黎荞明天就领着这六人“招摇过市”。   “好。”黎荞笑着应下。   于是,翌日去宫里时,黎荞还真带上了这六人,昨晚他和陶竹商议了一番,给这六人改名为满招损,谦受益。   现在黎荞的风头太盛,得起个能时时挂在嘴边的名字自我提醒。   黎荞之前上班时带的都是黎刀黎枪这几个护院,之前去定春园时更是孤身一人,可今日他竟是带了六个半大少年,而且这六个少年还随身带着佩刀,气势不凡。   这立马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消息灵通的,已经得知盛鸿赏赐他皇子同款侍卫的事儿了。   消息不灵通的,打算借着此事与黎荞搭几句话。   比如说之前翰林院的同僚,与他同屋的段大人。   段大人一边与黎荞一起往内城门口走,一边笑着对黎荞道:“黎大人,今日您的护院气势不凡呐。”   “这其实是借的圣上的势,昨日圣上赏了我六个侍卫,不然只凭着我,哪里能训练出这般神采奕奕的少年?”   黎荞也笑着道。   “咦?那六名少年是圣上赏的?”段大人震惊。   附近竖着耳朵偷听的其他几位官员也倒吸一口冷气,圣上赏的?   圣上的侍卫,只赏给皇子啊!   “对,圣上赏的。我这人脾气不好,经常和旁人起冲突,圣上怕我挨打,便特意赐下他亲手训练的侍卫。”   “圣上大恩,没齿难忘啊。”   黎荞说着朝皇宫方向拱了拱手。   段大人包括附近几位官员已经目瞪口呆,还真是皇子同款的侍卫!   全大盛独一份,独的他们连羡慕妒忌这种负面情绪都生不出,因为这种圣宠距离他们太遥远了,此时除了惊叹,脑子里已经没其他反应了。   厉害了,黎大人!   段大人回过神儿来,笑着恭喜黎荞,这下子人身安全有保障了。   附近几个官员也出言恭喜。   黎荞听着他们的话,不由再次为盛鸿的保密工作点赞。   五皇子谋反那晚的具体过程,外界并不知晓,旁人只知道他是因为那一晚立功升了官,但立功的具体过程,众人不知。   挺好的。   知道那晚情形的人越少越好,免得他再遇见这种情况时不好搞偷袭。   黎荞得了圣上御赐侍卫的事,在满朝文武包括勋贵圈里掀起了一波浪潮。   众人对黎荞在盛鸿跟前的分量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皇子同款,这下子除了皇子,谁还敢招惹黎荞?   与此同时,众人也知道黎家物流改了名称,今后变为了皇家物流。   皇家物流就皇家物流呗,该使用照样使用,反正价格便宜。   新鲜感褪去之后,盛京城内使用物流的人还挺多的。   此时物流的下单方式已经改了,黎荞在一些闹市区设了摊位,众人到摊位上下单即可。   早中晚,什么时段都行,除了蔬菜肉类,也可以运送其他货物。   一些做生意的,像是黎家的火锅铺子,还有一些饭馆、酒楼,都用上了物流。   可以让物流的伙计去买菜,也可以让这些伙计送外卖。   偶尔有其他商人运送货物的人手、车子不够,也会找上物流。   但总体而言,目前还处在亏本状态。   但黎荞不在意。   盛鸿接手之后,盛鸿也不在意。   说起倒贴钱,那盛鸿可太熟练了,他还没登基时就开始拿私库补贴国库了,登基之后,贴补的更多。   和养官员、养禁军的银子比起来,这点完全毛毛雨。   而且,他私库的前景,目前已经不再是黑暗一片了,因为黎荞用几门看似简单的小生意,强势的撑破黑暗,让阳光透了进来。   目前江南地区的几个府已经有皇家点心铺的分店了。   可别小瞧了这点心,搂银子的能力跟劫匪似的,大大缓解了他的财政危机。   当然,还有赌坊。   经过他和他父皇的一番探讨,他决定修改大盛律法中关于赌坊的规定。   按照现有律法的规定,一个县级以上的城市,只允许出现一个赌坊。   从明年开始,一个县级以上的城市,可以出现两个赌坊,这个新出现的赌坊,只能是他父皇开的,而且,里面只允许出现斗恶霸和麻雀牌这两种玩法。   这个修改很大胆。   一个搞不好就是造孽。   因此,哪怕改了律法,但也只在江南富庶地区试运营,一步一步的走。   一旦有走歪的迹象,立马关门纠正。   没办法,支撑这么大一国家,他压力是真的大。   就比如说最近的天气,秋收这么重要的天气,却是阴雨连绵,烦!   黎荞也觉得烦,一连半个月不是阴天就是下雨,收回来的玉米、小米等杂粮没法晒干只能捂着,再捂下去就要发霉了。   辛辛苦苦种了半年地,眼瞅着只差最后一步就能将粮食收入粮仓了,结果天公不作美!   农人难啊。   其实,水异能到了五级,便可以抽取物体中的水分,不管是植物动物甚至是人体,只要含有水分,靠着异能都可以抽取出来。   可目前黎荞的异能只有三级。   而且,即便他升到了五级,他也不敢用来吸取粮食中的潮气。   现在他唯一能做的,便是祈祷天气赶紧放晴。   实在不行,农人可以试着在炕上烘干粮食。   这种办法浪费干柴,耗费人力,就看农人如何取舍了,唉!   孟月、庄文都是出自农家,这种天气让他们也不喜,不知道三柳村那边如何,但愿三柳村那边不会遭受这种天气。   辛知是侯府公子,和其他世家公子相比,他已经很能体恤农人辛苦了,但到底不是农家出身,在这种天气里,他更关注自家的暖房。   天气一日冷过一日,他家的暖房已经修好了,他邀黎荞去他府上做客,顺便体验一番他家的暖房。   这一年中,黎荞借着修暖房,暗暗的捣鼓水泥,但他不敢成功,免得惹来盛鸿的猜疑。   阴雨天气始终不走,连绵了足足一个月,等放晴时,农人损失惨重,包括黎荞陶竹。   他们夫夫在盛京一共有六百多亩田地,这些田地里的粮食,损失将近一半。   坐在回城的马车中,陶竹愁眉不展。   “圣上会下旨减免赋税吧?”他抱着黎荞的手臂,皱眉问道。   “应该不会,损失虽然接近一半,但赋税不重,农人交了税之后日子会紧巴巴,但不至于饿死,这里毕竟是盛京,农人比其他地区要富足一些,家中有余粮。”   黎荞道。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盛鸿的压力大,若是动不动就减免赋税,盛鸿咋办?   陶竹闻言,抿紧了唇。   农人不易啊。   他回去就买人,改名叫天公作美!   *   作者有话要说: 第159章 三皇子捐粮食 大龄青年多   大盛虽然有明君, 还有各种高产作物,但此时生产力低下,粮食亩产量低, 所以普通农人的抗风险能力也低。   但这里好歹是盛京,即便秋收的粮食毁了一半,农人也不至于走投无路。   就连黎荞穿越前的三柳村,除了陶树和原身那种极品,余下的人家也能扛住类似的灾害, 更别说这里是天子脚下。   因此,盛鸿并没有免除赋税的意思。   农人只能自认倒霉, 除了骂骂咧咧几句, 旁的就是烧香拜佛求明年老天爷赏脸,不要再糟蹋粮食。   辛辛苦苦半年,明明就差最后一哆嗦了, 结果直接损失一半, 这换谁不心疼?   盛鸿不减免赋税,黎荞和陶竹决定减免。   在大盛, 农人一般分为自耕农、佃农。   自耕农就如同黎粮家,自家有田地。   佃农是家中没有田地或者只有少量的田地,不得不租种旁人家的田地以维持生计的农人。   黎荞和陶竹在盛京的所有田地, 都是佃农在耕种, 佃农不仅要向朝廷缴纳赋税, 还得给其所耕种田地的主家缴纳租子。   一般情况下,佃农在交了赋税和租子之后, 还能余下一半或者是三分之一的粮食。   像是盛鸿赏的那个小庄子, 还有从辛家亲戚手中购买的那八十多亩田地, 租种这些田地的佃户在交了租子赋税之后, 手里还能留下一半粮食。   但英国公剥削佃户比较狠,英国公府上的佃户,一年忙到头,只能堪堪混个吃饱——   这是因为有盛家父子盯着,若无盛家父子盯着,以英国公府的狠毒贪婪,定然会让这些佃户走上绝路,就如同大泽府、源山府租种吕家田地的佃户一样。   根据赵存此次调查的,英国公在大泽府、源山府不仅利用地下赌坊敛财,还让吕家的佃户处在水深火热中,这些佃户不仅当牛做马吃不饱,家中的妻女也被欺辱,几十年中闹出了几十条人命。   现在,盛鸿把英国公府在盛京的五百亩一等田赏给了黎荞,黎荞自不会跟英国公那般压榨佃户。   他和陶竹商议了一下,免了家中所有佃户的租子。   反正他家也不缺这点租子。   而且,陶竹当真把人牙子叫了过来,又买了四个下人,取名为天公作美。   主要是吧,如今家里的确需要人做家务。   现在黎荞当了官,他也要照顾两个小崽子,所以像是洗衣、洒扫、缝补这些,必须得安排下人去做。   之前黎雨在时,加上黎和、黎乐,勉强可以应付这些事儿。   现在黎雨借去了庄家,人手立马紧巴巴。因此,这次陶竹特意选了身强体壮、能干重活、也会针线的人。   天公作美一入府,陶竹立马将冬日所需的被褥收拾了出来,拆开,将布料清洗一番,再重新弹棉花,好做几床新被褥。   新被褥软和,躺着舒服。   而且,最近几日连着都是大晴天,适合洗洗晒晒,不然这大好的阳光就浪费了。   黎荞把户部的基本资料看完之后,便开始捧着他记的那十多本厚厚的笔记研究。   这些笔记他可以带回家,他不用再加班了。   但充盈国库一事,他目前没什么头绪。   这么大的一个议题,只靠着他一人显然是完不成的,恰好这日下班出内城时遇见了辛知,他便和辛知打了招呼,两人一同出了内城。   “自在,你会试时的文章是怎么写的?”   黎荞想起当时辛知的异样,忍不住询问。   他一次见辛知时,辛知的脸可臭了,当时辛知知道他就是大名鼎鼎的黎荞,打了招呼之后便打探他的文章是如何写的。   当时不少人都猜测辛知文章写砸了,他也是这么猜的,但等他和辛知熟络之后,会试早过去许久了,他好奇心又不重,因此便没向辛知打探过。   可现在他在为充盈国库犯愁,便想起了这桩旧事。   “……额,咋问起这个了?”   辛知一愣,随后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   “这不是在为户部的事儿犯愁吗?除了盛京地区,暨北省一大片区域也遭了灾,圣上没有减免赋税,百姓的日子肯定难过,今年怕是过不了好年了。”   黎荞苦笑。   “这倒也是。”   辛知闻言,神色严肃了起来。   他左右扭头打量了一番,见距离他和黎荞最近的那位小官也在三米之外,他便凑近了黎荞,轻声道:“咳,我当时出的是馊主意,我回家和我爹、我祖父一说,他们差点儿把我屁股打烂。”   “……你写的到底是什么?”黎荞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辛知不好意思的又摸了摸鼻子,声音压的更低:“我写的是……降低官员俸禄。”   黎荞:“……”   怪不得辛家长辈要动怒呢。   本来整个武安侯府就已经被太上皇厌弃多年了,现在辛知又想把整个大盛官员的仇恨值给拉满,这换谁不怒?   他朝着辛知竖起了大拇指:“的确有点莽。”   “可不是!也就是与你关系熟了,若是换一个人,打死我都不会说的。”   辛知一脸苦哈哈。   在官场历练了两年多,回头看当时的自己,真是蠢的出类拔萃,绝不会有第二个人会出这种馊主意!   “少年热血,为国为民,值得钦佩。”黎荞颇为理解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虽然莽,但出发点是好的。   “算了,不提了,前面就是我家的马车,我去喝酒,你去不?”辛知明知道黎荞不会去,但还是问了一句。   “我不去。不过你也少喝点酒。”黎荞习惯性的叮嘱了一句。   “我这是心里烦,最近家里在为我的终身大事操心,我不想见那些姑娘啊哥儿啊,我只能靠喝酒躲一躲了。”   辛知又变成了苦瓜脸。   他比黎荞小三岁,今年二十一,此前他还能拿科举挡一挡,但现在他没借口了。   他只能躲。   黎荞听得这话,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事儿只靠躲是不成的,等心情好了还是去打探一下,想法子悄悄见一面,总不可能一辈子不成亲。”   “再说吧。”   辛知没顺着他的话点头。   可见心里对此事颇为抗拒。   黎荞不由在心中感叹,辛知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和孟月比起来,辛知可太幸福了。   孟月只比他小几个月,如今已经二十四岁,过了年就是二十五,现在孟家大哥大嫂快急死了,好不容易出人头地了,快点儿给孟家传宗接代呀!   他们夫妇劝不动孟月,便去找陶竹,想让他和陶竹劝说孟月。   所以啊,和孟月比起来,辛知的处境好太多了。   不过,除了孟月,他家里还有个老大不小的小伙子:黎二山。   黎二山今年十九岁,过了年二十。   除了黎二山,庄家也有一位大龄青年:庄园。   庄园今年二十二岁,过了年二十三。   庄园在三柳村时就对小姑娘小哥儿不感兴趣,那会儿年纪小,不懂什么情啊爱啊,只想着玩。   现在年纪大了,在京城里也待了挺长时间,虽然有这方面的心思了,但没遇见合适的。   庄园有些高不成,低不就。   黎二山也是。   随着他的升官,给黎二山说亲的人蹭的一下子飞涨,但黎二山反而是拘谨了,觉得他自己配不上那些高门贵女、贵哥儿——   虽然是庶出的,那也比他这个乡下小子强。   想到身边几人的终身大事,黎荞微微叹了口气,但愿能早些解决,特别是孟月和七皇子,他可不愿看悲剧。   慢悠悠的来到自家马车前,满招损,谦受益和黎刀恭恭敬敬的喊了一声老爷,他嗯了一声,然后上马车回府。   到了家里,还没进门他就听到了黎小睿响亮的笑声:“长风叔,云帆叔,来追我啊!”   这清脆的童音,听的他不由翘起了嘴角。   推开院门,入目的是黎小睿在前面玩滑板车、两个小崽子磕磕绊绊也站在滑板车上去追的场景。   两个小崽子这几日学会了如何玩滑板车,虽然必须有大人在旁边护着免得摔倒,但也算是会滑了。   于是他们登时看不上慢吞吞的学步车了,一心只爱滑板车。   而黎小睿的滑板车是在工部定制的老虎形状的车子,又漂亮又威风,这几日黎荞回来,都能看到三个小家伙玩滑板车的情形。   不过,显然他这个亲爹、叔父的吸引力比滑板车要大,瞧见他回来,黎小睿领着两个小崽子立马往他身边冲。   张开双臂将三个小家伙全抱在怀里挨个亲了亲,黎荞脸上只剩下笑了,什么充盈户部,不想了!   话是如此,但等到晚饭后躺到了炕上,黎荞还是忍不住与陶竹说起了今日朝中的事儿。   “这不又到了百姓服徭役的时间么?盛京这边的徭役一般都是修官道、疏通沟渠,帮助朝廷将盛京地区的秋粮入仓等,总体和三柳村那边差不多。”   “但今年运河动工,于是这徭役内容就变成了挖运河。”   “今日圣上正和工部的几位官员以及周正业大人商议此事时,三皇子突然来了。”   盛京七十里外的同州码头,被周正业拿下了,因此今日商议此事时周正业也在。   陶竹躺在黎荞怀中,他正抓着黎荞的一缕长发在指尖把玩,听见这话问道:“他有什么事儿?”   “他是来捐粮食的。”黎荞挑了下眉梢,一脸玩味。   “他捐粮食?”陶竹眸子睁大了不少,诧异的看向黎荞:“有点稀奇。”   “上次南方四府水灾那么严重三皇子都没捐银子,这会儿子捐粮食做什么?”   黎荞闻言笑了,抬手点了点他的鼻尖,解释道:“百姓们服徭役时要自带干粮,朝廷也要出一部分粮食,两者相加,百姓们这才能在服徭役期间吃饱饭。”   “但今年盛京地区不是受灾了么?所以他就想捐些粮食出来,好让服徭役的百姓吃饱饭。”   “……就算他不捐,去服徭役的百姓也能吃饱饭吧?”   陶竹眨了眨眸子。   服徭役期间吃的是大锅饭,所以百姓自带的粮食数额是有硬性规定的,免得有些人带的粮食少不够吃。   朝廷出的那部分粮食也是按照人头给的,当年他去服徭役时,虽然顿顿都是杂粮搭配着老野菜,难以下咽,但饱还是能吃饱的。   盛京就在盛鸿眼皮子低下,这里的百姓去服徭役,伙食肯定要比三柳村好一些。   “对,他不捐百姓也能吃饱,但他说他担忧一些人家家中粮食不够吃,所以想捐一些出来,好让去服徭役的百姓少带一些干粮。其实他说的也有道理,说不定真的有个别农人因为此次的天灾而吃不上饱饭,他这个行为对百姓是有益的,但他借着此次百姓受灾对服徭役的人捐粮食,很明显目的不纯,太刻意了。”   他都没想到这一层。   但三皇子想到了。   三皇子考虑到个别农人因为此次天灾而吃不上饱饭一事。   这真的出乎他的意料。   “……他是想学着咱们,拿一点粮食,换好名声?”   陶竹虽用的是疑问句,但语气已经很肯定了。   “对。”黎荞说着又在他鼻尖上轻轻点了点,然后才继续道:“但有趣的是,圣上想快些开通运河,所以打算延长此次百姓服徭役的时间。”   “按照规定,百姓只需要服一个月的徭役便可以回家,现在圣上想让他们修到土地上冻人力不能开挖,那等于是招工,这得给他们工钱。”   “在三皇子去求贤殿之前,圣上正在和工部的几位大臣计算工期,人数,以推断周大人此次该出多少工钱。”   “现在三皇子要捐粮食,圣上就将他的打算说了,然后问三皇子愿不愿意顺带捐些工钱。”   “你是没看到三皇子当时的脸色,很明显僵了一下,看向圣上的眼神满是错愕。”   回想起今日那一幕,黎荞又笑了起来。   陶竹:“……”   他愣了一秒,也笑了,赶紧抓住黎荞的手追问:“那三皇子答应了吗?”   “答应了,他能不答应么?虽然说同州码头是周大人的,这工钱该由周大人出,可圣上以开玩笑的语气问出,似真似假的,他能拒绝吗?他才说了体恤百姓不易,他这个做皇子的要为圣上分忧,他不能自打脸呀。”   “那他此次得出多少银子?”陶竹水眸放光。   “最起码得五万两。”黎荞笑眯眯的道。   这个数字对三皇子而言,其实不大,看五皇子的四百万两现银就知道了,这五万两银子对三皇子真的是毛毛雨。   但此次三皇子计划被打乱,不得已出了一点血,那一幕真的很好笑。   原本三皇子想在百姓自带干粮+朝廷出一部分粮食之外捐一些粮食,按照一个月的工期算,按照往年盛京地区服徭役的人数看,三皇子付出的并不多。   可偏偏撞上盛鸿另有计划!   这运气真的不太好啊。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三皇子运气这么差,皇位肯定不是三皇子的。 第160章 三皇子好名声广为传播 三皇子声势无人可挡   但显然三皇子不这么认为。   三皇子在承诺会捐五万两银子和五十万斤杂粮之后, 往求贤殿跑的极其勤快,几乎日日都要问一问同州那边的进度,若是不知情的人看了, 定然会觉得同州码头是他的。   银子出了,粮食捐了,那这好名声必须得捞回来呀。   尤其是银子给了周正业!   他之前尝试拉拢过周正业,虽然周正业是他大哥的舅舅,但他大哥是个废人啊。   既然老大没希望, 那就应该把手里的人脉让出来,这样等将来他登基了, 他肯定会念着老大和周家的好。   可谁知道周正业古板的厉害, 像是听不懂他的示好,他发出去的邀约,通通以兵部事务繁忙推掉。   他堂堂三皇子, 竟是一次都没把人约出来过!   这叫他怎么不恨?   分明就没把他这个三皇子放在眼里!   可这一次, 他却是要被迫给周正业捐五万两银子,真是膈应坏他了。   他可不能白白被膈应, 好名声他必须捞回来!   这一次,他不仅要让他父皇知晓他现在已经变了,更得让百姓知道他三皇子盛之衍是一位体察民情, 一心为民的好皇子。   如今盛之昂完蛋, 这太子……应该就是他了吧?   谁还能与他相争?   老大直接出局, 老二没有与他相争的能力,小七已经将满朝文武得罪了一半。   也就四弟与六弟能与他掰掰手腕。   但是, 这两位没有争夺皇位的意思, 不怎么结交朝臣, 也不爱出风头。   所以, 除了他,谁还能成为太子?   没有人!   连老天爷都在帮他,在盛之昂完蛋后,直接来了场不大不小的天灾。   百姓的确损失很大,但又不至于家园尽毁,灾的刚刚好。   这种程度的天灾他是可以承受的,希望接下来还有类似的天灾,好让他大展身手。   当三皇子为了将五万两银子、五十万斤粮食的价值发挥到最大时,黎荞的小日子恢复到了从前:   一天到晚当代笔。   户部资料他看完了,如何充盈国库却是毫无头绪,盛鸿见状,又抓他当壮丁。而且,因为求贤殿每日来来往往的朝臣多,盛鸿还特意用屏风给他隔出了一个小的空间,好让他专心批奏折。   是的,他可以独立批奏折的事,至今还只有盛鸿身边的寥寥几人知晓。   不过现在和从前还是有区别的,从前他就是代笔,哪怕可以独立批阅奏折,盛鸿也不怎么和他谈论朝政。   现在他升了官,盛鸿突然就喜欢与他讨论朝中之事了。   不仅仅是户部的事,六部之中的各种事务,盛鸿只要兴致来了,都会拉他讨论几句。   比如说兵部的此次考核,十万人全部考核完毕,最终筛下去五千多人,一半的人选择回乡、转入地方,一半的选择进入皇家物流。   盛鸿将皇家物流一分为二,一部分用来负责日常的跑腿、运送货物,一部分则是强加训练。   黎荞成立物流的初衷是护送他的银子入京,这些禁军不能疏于训练。   况且,等大运河修好通航,势必要成立一个专门负责大运河一应事务的部门。   恰逢同州那边大运河动工,因此,盛鸿爱和黎荞说禁军的训练与大运河的种种事宜。   现在盛鸿不隐瞒着黎荞了,将禁军的训练方法如实告知。   禁军日常训练的项目就是骑马、射箭、摔跤、负重、组阵、熟记各种旗帜——上了战场之后,将军想指挥小兵,只靠吼可不成,这里又没有通讯工具,只能借助旗帜来发布号令。   盛鸿如实相告,黎荞便打探真正的战场是什么情形的,然后“苦思”几日,做出绞尽脑汁的模样,在一番表演之后,才给出他的建议。   其实,大盛禁军的训练方式已经很完善了,靠着这些训练方法,足以应对此时的战争。   这里没有热武器,士兵们上了战场都是拿着冷兵器去战斗。   冷兵器战斗,靠的是耐力、速度、力量。   因此,黎荞给出的建议很简单:增强禁军的体能训练。   他也给不出更绝妙的方式,练兵没有捷径。   在其他项目之下增强士兵的体能,那就可以在战场上站到最后。   盛鸿听到他的答案,只能长叹一声,黎爱卿终究不是全能啊,无法跟点心那般,给他整一出又一出绝活。   但这个提议也是有道理的,他先给禁军安排上。   黎荞迎着盛鸿失望的眼神,脸上惭愧,其实心安理得。   禁军和近卫队的战力其实已经不错了,他的确整不出什么花活儿。   至于兵器,他倒是会制造土火药,但没必要。   土火药除了圣宠,还会惹来猜疑,现在大盛无战事,所以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除了禁军的训练方式,还有大运河。   大运河成了盛鸿心里头的第一大事,他像是黎小睿等待老虎滑板车那般盼着大运河快些竣工。   但修大运河可比制造老虎滑板车困难多了,短时间内无法看到实物,他只能过过嘴瘾。   比如黎荞在院试文章中所提到的大运河修好可能会带来的种种弊端,如同三皇子几乎日日都往求贤殿跑一样,他几乎日日都和黎荞探讨如何防止那些弊病的产生。   但是,他太渴望大运河快些通航了,只靠着畅想,只靠着嘴巴,他压制不住心中的躁动!   选了一个好天气,他又微服私访了。   这一次,他不仅带着近卫队,还带上了黎荞。   同州码头位于盛京东南,距离盛京大约有七十里地,但盛鸿不着急,慢悠悠的天亮之后才出发。   道路不好走,一行人快中午时才到达工地。   工地的一切项目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服徭役的百姓各司其职,管事的小吏虽然严格,但也没有打骂百姓。   这一趟微服私访,盛鸿满意极了,他没有在工地多待,很快就带人离去。   但此时天短,等他们入城时,天已经黑了。   黎荞回到家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其他人吃了晚饭都回屋了,陶竹还在房间里等他。   见他回来,陶竹立马让黎和去厨房把饭菜端来。   “怎回来的这么晚?”陶竹一边从炉子上拎起水壶给他倒水洗手洗脸,一边问道。   “我今日跟着圣上去同州那边了,昨日圣上没提这事儿,我也是入宫之后才知道的。”   黎荞解释。   “圣上终于忍不住了吗?”   陶竹闻言忍不住笑。   他自是知道盛鸿对大运河的渴望。   “对,忍不住了,非得亲眼去瞧一瞧。”   黎荞也笑,一边将手伸入铜盆里一边道:“工地上一切都好,我们到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圣上便顺便看了看工人的午饭。”   “午饭还挺好,没有多少油水等于是水煮的炒萝卜丝,刚蒸的杂粮饼子,比三柳村那边难以下咽的老野菜伙食好太多。而且,那些百姓一边吃,一边念叨三皇子仁慈。”   想起中午那个场景,黎荞神色又玩味了起来。   “嗯?”陶竹不解,将胰子递给他,口里问道:“念叨三皇子仁慈?”   “是的,工地上是三百人一个灶,圣上接连转悠了好几个灶,都听到百姓在夸三皇子仁慈,能体谅他们的不易,是难得一见的亲民皇子。”   “那三皇子的目的达到了,虽然出了一点儿血,但的确赚到了好名声。”   陶竹说着抿了抿唇。   三皇子的银子和粮食没有白花。   他有点不高兴。   他不希望三皇子是大盛的下一任皇帝。   “当时圣上脸色如常,但一旁的工部员外郎李大人却是主动解释了缘由,原来,三皇子真的是一心为民,三日去一次工地,每次都是和运粮队的车子一起出现在工地。”   “他本人从不说什么,但他身边的贴身侍卫、太监与工地那边的人交接、接触时,都会大声强调三皇子有多么惦记百姓,什么原本此次只打算送粮的,可三皇子不忍百姓吃野菜,便特意买了新鲜的萝卜、白菜。”   “于是,工地上的百姓就记住三皇子的好了。”   黎荞说着,接过陶竹递过来的棉布巾擦了擦手,脸上带着一丝的讥讽:“他花一文钱,整出了一百文的动静。”   “……那圣上怎么说?”陶竹虽然也看不上这种行径,但关键是圣上如何看。   “圣上没说什么。”   但盛鸿应该也看不上这种行径吧?   盛鸿盛钧父子俩养着大盛的官员,偶尔还得往国库里补贴银子,可这父子俩说什么了吗?   别说是普通百姓了,就是他,也是当了官才知道此事的。   不过,盛鸿即便看不上这种行径,那也不至于特意将三皇子召到求贤殿教育一番。   目前五皇子完蛋,其他皇子不出头,三皇子没有对手,可不就使劲蹦跶嘛。   这种情况,肯定会持续下去。   黎荞猜测的不错,三皇子蹦跶的更厉害了。   三皇子是吏部主事,眼下虽刚入冬,但吏部对大盛官员的考核已经开始了。   大盛对官员的考核很看重,每年一小考,三年一大考,考核内容有很多,涉及到官员的方方面面。   考核的流程主要是官员自述政绩+上峰评语+御史台平日里的监察。   这三方最后汇总于吏部。   总的来说,就是吏部综合三方资料,最后给官员下评语。   三皇子身处吏部,方便接触百官,他本身又爱结交官员,再加上五皇子完蛋他忙着拉拢原本站队五皇子的那些人,因此,他忙的是脚不沾地,恨不能一日有一百个时辰好让他将满朝文武都拉到他那边去。   如今没有皇子能与他抗衡,不站在他这边还想站在哪边?   识时务者为俊杰啊。   就连黎荞,他也下了帖子,邀请黎荞去他府上参加他三儿子的满月宴。   黎荞拒不过,只能去了。   好在他邀请的官员过多,将大半京官都叫去了,他需要招呼的人太多,因此当日没时间和黎荞联络感情。   一场声势浩大的满月宴之后,冬天第一场雪来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是的,三皇子终于有名字了~ 第161章 三皇子赈灾 雪橇   雪花很小, 落到地上就没了踪影,但伴着寒风,因此冷的厉害。   黎荞早上出门上班, 陶竹站在廊下瞥了眼正晃晃悠悠飘下来的雪花,扭头对黎荞道:“中午喝点热的吧?我让人给你送点汤?”   黎荞正在系披风的带子,闻言也瞥了眼已经随风飘进廊下的小雪花,他摇头道:“不用了,大冷天的太麻烦了, 而且我今日要去盛平仓那边,不在户部。”   秋收之后, 各地的秋税入京, 户部最近忙了起来,盛鸿便让他先处理户部的事儿,暂时停了他的代笔之职。   因此, 他的午饭都是户部的大锅饭。   但今日他得出外勤。   他现在主要负责的是核对各地送入京城的粮税、钱税。   暨北省距离盛京最近, 暨北省的秋税送来的最早。   盛京有五大粮仓,三大钱库, 他今日得去盛平粮仓检查暨北省秋粮的数量和质量。   “是噢,你今日不在户部。”   陶竹不由抬手拍了下额头,昨晚黎荞提了一句, 他给忘了。   恰好一片雪花被风吹到廊下落在他额头上, 他不由打了冷颤。   黎荞见此, 握住他已经有些凉的手:“外面冷,你穿的薄, 别冻着了, 回屋子吧。”   陶竹缩了缩脖子, 但又上前一步抱了他一下:“那你早些回来。”   当官是真的不如当地主舒服啊。   黎荞知道他这是又心疼自己了, 笑着也抱了他一下,然后让他回房间,等他关上房门,将严寒挡在了门外,这才裹紧身上的披风朝着前院走去。   这种天气,早朝自动取消,他也不需要进宫当代笔,他直接去了户部。   到他的独立办公室拿上相关的资料,又叫上暨北部的主事郎中和几名小吏,一行人出了内城,朝着五大粮仓之一的盛平仓而去。   这个活儿不复杂,但耗时间,进去的时候天黑着,出来时天依旧黑着,不过好在事情办完,暨北省的秋粮又有质量又有数量,很是合格。   黎荞与另外几位官员告别,然后踏着已经被雪花染白的青石板路,慢悠悠的回家。   到家里时,还不到晚上七点。   他早早派黎受回来报信,让家里人不用等他,因此这会儿其他人刚吃过晚饭。   黎荞让众人该干嘛干嘛去,天冷,都回房间歇着吧。   本以为今日这雪下不起来,结果在飘了大半天的无效雪花之后,雪花却突然落的急了起来。   照着这个趋势,夜里怕是有大雪。   如黎荞所想的那般,翌日醒来,白雪覆盖整个世界,将夜幕都冲开了,他哪怕在屋内,也能看到外面积雪散发出的微微亮光。   被窝里暖和极了,陶竹手脚都缠在他身上,他立马又闭上了眸子,能眯一秒是一秒。   但今日不是休沐日,闭上眸子不足五分钟,陶竹醒了。   两个人在床上腻歪了片刻,然后依依不舍的穿衣起床。   昨晚的雪挺大,院子里的积雪已经堆到膝盖了,黎荞干脆弃车,步行去上班。   就这种路况,坐马车并不比走路快多少。   不过,到中午时,天空又飘起了雪,这一次不是小雪花了,而是鹅毛大雪。   等黎荞下班时,道路上的积雪又堆积到了膝盖。   这雪一直在下,等黎荞回家吃过晚饭也没停。   好在明日黎荞休沐,他不用再苦哈哈的天还黑着就步行去上班了。   因此,郑浅浅又嚷嚷着要打牌。   黎荞很少上牌桌,而且最近他很忙,难得有空,黎小睿和两个小崽子都很黏他,在他身上爬来爬去,舍不得放开他。   他陪着三个小家伙儿玩积木,但没玩一会儿,三个小家伙都睡着了。   今天他们仨玩雪玩了太久,精力透支了。   三个小家伙睡了,黎荞便下了炕,从卧室里出来,几步来到了正屋门口。   将门打开,一股冷风立马吹了进来。   院子里,满招损谦受益几个人正在扫雪。   雪一直在下,黎荞安排他们每隔半个时辰扫一次雪。   盯着他们六人看了片刻,黎荞关上了房门。   但愿这雪半夜就停了,虽说瑞雪兆丰年,但得适度,多了就是坏事了。   老天爷似乎听到了他的心声,半夜雪虽然没有停下,不过,鹅毛大雪变成了小雪粒。   翌日醒来得知这雪没有酿成灾祸,他心情放松了不少。   吃过早饭,黎小睿也不识字了,而是围在他身边嚷嚷着要搭积木。   两个小崽子白日里很少能见着他,也各自抱着他一条腿喊爹爹,玩积木。   “今日咱们不玩积木,咱们玩一个新鲜的。”   黎荞笑眯眯的蹲下,挨个捏了捏他们的小脸蛋。   “什么新鲜的?”   黎小睿立马追问,并且大眼睛已经亮起来了。   “雪橇。”   黎荞没卖关子:“我前几日就找工部定制了,是你们爱的老虎和小兔子,若无意外,今日就能送来了。”   “哇!”黎小睿惊叹。   虽然他不知道雪橇是什么,但他叔父父都去工部定制了,那肯定很好玩!   黎小睿哇,两个小崽子也跟着“哇”,他们更不知道雪橇是什么,但大侄子哇了,他们做叔叔的必须跟上。   陶竹站在一旁,瞧着这一幕有些好笑。   不过,雪橇?   “你什么时候去定制的?都没听你提过。”   “是想给你们一个惊喜。放心,咱们也有的,我定了几个能装得下咱们大人的。”   黎荞笑眯眯的道。   每年冬天都会下雪,从前只有他和陶竹,对玩雪并不是很感兴趣,但如今多了三个小家伙,还都是活泼好动的性子,于是他就去工部定制了雪橇。   黎荞猜想的不错,上午十点多时,工部的人将雪橇送来了,不过,因为工部的人是第一次做这个,不太熟练,所以目前只有儿童版的。   大人的雪橇,还得好几日才能完工。   黎荞很理解,雪橇这玩意儿,大盛从前还真没有,工匠需要多琢磨很正常。   儿童小雪橇很可爱,一个是老虎形状,一个是兔子形状,里面很宽敞,足够黎小睿和两个小崽子都坐进去。   这种儿童小雪橇不需要马匹,只靠人力就能拉。   恰好巷子里的积雪还没有清扫干净,于是黎荞陶竹一帮大人便拎着雪橇,带三个小家伙在巷子玩雪。   三个小家伙哪里见过这等有趣的玩具,坐进雪橇里之后,脸上的笑就没停过。   连附近的几户邻居都被笑声吸引了,从家里出来站到巷子里围观。   这几户邻居知道黎荞没架子,便大着胆子询问这是何物。   黎荞笑着答了,还顺便打了一波广告,估计下个月皇家玩具店会推出这种雪橇,有意向的,可以前去购买。   这一整日都在三个小家伙的欢声笑语中度过,吃晚饭时,郑浅浅忍不住道:“小叔,要不派人去工部催一催?那个雪橇好好玩啊。”   “可以催,但有雪才能玩,按照工部的速度,等他们将大人的雪橇做好送来,那这场雪也该化的差不多了。”   “没事儿,先拿到再说。”郑浅浅说着看向了陶竹:“竹叔,你说是不是?”   陶竹轻轻点头:“对。”   他也想玩……   陶竹都发话了,黎荞自然上心,决定明天中午亲自去工部走一趟。   第二天,天气晴朗,不下雪了,这早朝自然要正常进行。   现在黎荞的位置已经由太极殿门口挪到了百官的队列前排,外面的天气对他没了影响。   今日早朝无大事,在盛钧盛鸿父子俩连续几十年的励精图治、任人唯贤之下,大盛如今很安定。   今日早朝之上,最大的事儿便是大运河。   这一场雪落下来,距离大运河停工没多久了,盛鸿想趁着年前招募一波人手,好尽可能的加快进度。   这件事众人都无异议,反正由周正业出银子,不管其他人的事儿。   众人无异议,也无要事启奏,盛鸿便打算退朝。   但谁知此时三皇子却是往前走了一步,出了队列:“父皇,儿子有事启奏。”   “嗯?何事?”   盛鸿稍稍抬起的屁股,又坐了回去。   “此次大雪,压垮了部分百姓的房屋,再加上秋日京城地区遭了灾,这对一些家境贫困的百姓而言是雪上加霜。因此儿子想自掏银子帮这些百姓度过这个寒冷的冬日。”   三皇子义正词严道。   “不错,衍儿你能想到这一处,可见是把百姓放在心上了。你打算如何做?”   盛鸿脸上带了笑。   “儿子打算统计盛京城内所有被压垮房屋的数目,儿子帮这些人家建新房。另外,儿子打算在城内施粥五日,以帮助百姓减轻负担。”   得了盛鸿赞许,三皇子声音更洪亮了些。   “可以。你放手去做。哪里不懂的,尽管来找朕。”   “如此小事,何须劳烦父皇?父皇放心,儿子会妥善处置的。”   “好。”   盛鸿一脸欣慰。   百官见状,立马出言盛赞三皇子的慷慨和仁心,于是,早朝在一片和乐融融中结束。   黎荞回了户部,这事儿与他无关。   但三皇子此举他是支持的,三皇子再次考虑到个别百姓的困境,并且愿意实打实的出银子。   这很好。   总比只耍嘴皮子强。   不过,经过这一次施粥,三皇子的声势怕是又要大不少。   黎荞想的不错,三皇子直接在全城的闹市口摆了摊子,让家中房屋被压垮的人家自动报名。   这么一来,一日之内,全城的百姓都知道他这一善举了。   还有施粥,虽然三皇子的粥清汤寡水,而且蔬菜多,杂粮少,但大冬天的来一碗热气腾腾的粥总比没有强啊。   混个水饱总比饿着好。   所以,很快,不仅工地那边的百姓盛赞三皇子是难得一见的亲民皇子,盛京城内的百姓也夸三皇子急百姓所急,想百姓所想,是真正一心为民的好皇子。   三皇子声望日重,黎荞不由焦急,忍不住暗暗观察剩余的几位皇子。   该出手时就得出手哇。   再不出手,三皇子可就要……   也不一定。   三皇子虽然比五皇子聪明了些,但三皇子这手段实在是不敞亮大方,盛鸿会选这样的继承人么?   在黎荞的疑惑中,时间来到了十一月中。   又下雪了。   但这一场雪比上一场厉害多了,半夜起便是鹅毛大雪,整整飘了两日,是黎荞穿越之后,见过的最大的一场雪。   如此大的雪,自然是灾害。   *   作者有话要说:   宝子们新年快乐!   祝福所有宝子在新的一年身体健康健康健康狠狠健康,日子顺利,开心~   感谢这么久的陪伴,也非常感谢大家的宽容,发个红包,祝福大家2023年一切皆好~ 第162章 雪灾 三皇子一人救灾   这一场雪, 半夜时开始落鹅毛大雪,落了一个多时辰,等黎荞起床去上班时依旧没停。   陶竹站在廊下, 仰头看着漫天飘舞的大雪,他伸出手接了片雪花,冰凉的触感让他微微皱眉。   “好久没见过这么大这么密的雪了,马车在路上肯定不好走。”   “无妨,我步行过去。”   黎荞抓住他依旧举着的右手, 然后轻轻的推着他往屋子里走:“快进去,外面冷。”   “好。”陶竹应着, 但心里却是忍不住叹气。   这种天出门, 太遭罪了。   他家距离内城好远的。   黎荞并不觉得辛苦,将披风的帽子带上,然后就带着满招损、谦受益出发了。   此时天黑着, 巷子里的积雪无人扫, 已经有他膝盖那么深了。   等他深一脚、浅一脚来到内城时,积雪又厚了一指。   但雪花飘落的速度小了许多, 有停止的趋势。   这种天气早朝自动取消,他已经忙完户部的事儿,所以他的代笔之职恢复了。   他入宫后先去广安殿整理折子。   他到的最早, 其余几位大学士都是乘坐马车过来, 马车走的慢, 等他唰唰唰将所有折子整理好,几位大学士还未出现。   他抱着十多本需要盛鸿今日处理的折子去了求贤殿。   求贤殿中只有盛鸿这个皇帝在, 并无其他臣子。   黎荞刚把折子放到盛鸿的御案上, 三皇子来了。   三皇子是有正事。   “父皇, 昨晚大雪飘了半夜, 如今积雪已经有两尺多深,这么大的雪,肯定有百姓的房屋被压垮,儿子想跟上次一样统计被压垮的房屋。”   “儿子愿意帮部分百姓度过此次的难关。”   三皇子义正词严的道。   盛鸿闻言,看了眼殿外依旧在飘但飘的很慢的大雪花,他皱眉道:“这次的雪似乎比上次大些。”   “父皇,雪的确比上次大了些,但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百姓无处躲这漫天大雪吧?儿子为民的心,不是这雪花可阻的。”   三皇子说着拍了拍心口:“儿子已经准备好了御寒的衣物、建材、杂粮蔬菜,此次的花销依旧由儿子负责,父皇放心,儿子有上次的经验,一定能妥善安置被这场大雪影响的百姓,您无须担忧挂怀。”   “行。”   盛鸿一脸欣慰:“你放手去做。衍儿你真的长大了,都能提前准备物资了,这事儿办的漂亮。”   三皇子闻言,脊背顿时挺直了些,眼底闪过得意,但面上不显:“若无其他事,儿子这就告退了。”   “去吧。”盛鸿的语气和蔼极了。   等三皇子退下去之后,盛鸿从御案前起身。   他缓步来到殿门口,看了会儿稀稀拉拉飘着的大雪花,眉头皱起。   雪花虽然稀疏,但一直到黎荞睡前还在飘,并没有真的停止。   黎荞虽然有些担忧,但觉还是要睡的,他跟往常一样抱着陶竹准点入睡。   只是,才睡了一个时辰,他听到院子里有动静。   是满招损谦受益以及黎刀黎枪等十多人在前院清扫屋顶的积雪。   听出这些人在做什么,他心里头涌起不好的预感,雪变大了?   雪的确变大了,黎荞睡下不久,白日里看上去随时能停的大雪花一下子落的又密又急,并且一下就是一夜,等第二天黎荞去上班时,院子里的雪早已经越过廊下,在窗户下堆积了半米深。   而院子里的雪已经到黎荞脖子处了。   黎荞家这个四进的宅子修的挺牢固,再加上昨晚满招损等人一直在打扫屋顶的雪,因此黎荞家没事儿。   但黎荞心情沉重。   普通百姓的房屋不如他家的房子牢固,这么大一场雪,得有多少人家的房子被压垮?   陶竹心情也沉重,他披上披风,一路跟着黎荞来到院子门口。   大雪封了路,但百姓们会清扫自家门前的雪,巷子里已经被人挖出一条一米来宽的小道。   “外面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呢,你一定要去上值么?”   陶竹抓着黎荞的手不愿松开。   在他的记忆里,他也是第一次见这么大的雪,巷子里有道路,外面呢?   太平街呢?   “这种情况我肯定要去宫里的,你别担心,我带上满招损他们六个,若是前方无路,那我让附近的人家出来挖一条路。”   黎荞放柔了声音,反握住他的手:“身为三品大员,这个时候我定然要对得起圣上给我发的俸禄。”   “……那你吃些东西再去吧,雪已经停了,不必太焦急。”   陶竹知道劝不了他,便改了口。   “好。”黎荞略一思忖,答应了下来,并且派黎枪出去探路。   厨房里十二个时辰都有人值守,那边很快做了简单的早饭出来,等黎荞领着满招损几人吃过早饭,黎枪也回来了。   城北的主街已经挖通了,比巷子里的小道宽些,毕竟城北住的都是官员和富人。   城北主街通了,太平街定然也通了,那可是贯穿整个盛京城的主街。   黎枪想的不错,太平街的确已经通了,兵马所新上任的指挥使早早便领着人前来扫雪。   驻扎在盛京城内的禁军也出动了五千人前去太平街扫雪。   这些人清扫出来的小道足以让两辆马车并行而过。   黎荞裹着厚厚的披风,步行前往内城。   到了内城门口,守门的侍卫见着他,立马恭敬行礼并且告知他,刚才钱总管派人过来传了话,催他快些入宫。   快些入宫?   他立马加快脚步前往求贤殿。   求贤殿中,不只是盛鸿在,七皇子、四皇子、六皇子还有三皇子都在。   周正业、曹泰卓两位尚书也在。   另外还有十多位官员,有六部衙门里的,也有黎荞不认识的禁军将领。   盛鸿见他来了,直接点了点御案上放着的几张纸:“黎爱卿,你年轻力壮的,这种天气里应该出去救助百姓。你过来挑一个区域,然后领着人去看看该区域百姓的现状,房屋被压垮的,少衣缺食的,都记下来。”   “……好。”   黎荞忙走上前去,拿起了放在最上面的一张纸。   打开,上面写着城南的几条街。   他展开给盛鸿看,盛鸿点头:“那边都是贫民,房屋本就建的不牢固,又遭此番大雪,你去了之后,尽快把伤亡人数统计出来,将伤者送医。”   “是。”黎荞应下。   这时,七皇子上前两步站到了盛鸿跟前:“父皇,若无其他事,儿子就领着人去城南了。”   他选的也是城南。   盛鸿正要开口,但这时六皇子却是上前道:“父皇,虽然救灾如救火,但有件事是不是要先讲清楚?”   “何事?”   盛鸿问。   黎荞也看向了六皇子。   六皇子如他一般,身材有些单薄,一身书卷气,长相不俗,他一直盼着六皇子能与三皇子相争。   但是,因为不知道七皇子在为谁拼命,所以,虽然看好六皇子,但他从未与六皇子有什么接触。   这会儿他只是神色平静的看着六皇子。   “父皇,此次雪灾极为罕见,别说是城外的百姓了,只说城内,怕是得有上千户百姓的房屋被压垮,而且定然会出现伤亡,这么大的灾祸,只让三哥一人出银子,这不好吧?”   “儿子手中有些银子,要不,就让儿子替三哥分担一些?”   六皇子一脸诚恳的道。   “这……”   盛鸿看向了三皇子。   黎荞视线也转向了三皇子。   他记得清楚,昨日三皇子又是挺直脊背又是提前准备好物资的,一副要大展身手谁都不能阻他救灾的样子。   可现在三皇子却是皱着眉?   “三哥,昨日兴冲冲的劲儿呢?看今日要掏的银子多了,所以不愿意出钱了?”   七皇子呵了一声,直接张口嘲讽。   这话一出,三皇子的脸黑了,瞪着七皇子质问道:“小七,你这是什么话?”   “实话啊。上一次的雪和昨日的雪虽然不算灾祸,但也确实有百姓受了灾,按理说你该神色凝重的。可你红光满面、喜笑颜开,你这是救灾该有的神色么?你是在庆贺喜事吧!我说你兴冲冲,我说错了吗?”   七皇子双臂环在身前,又呵了一声。   “我是因为能给百姓做些实事,所以心里头高兴,结果到了你嘴巴里,倒成了我在为庆贺灾害。”   三皇子压下心中的怒火,努力辩解。   “那现在到了你必须做实事的时候了,你怎么一直沉着脸?昨日你不是说要承担此次全部的花销吗?”   “而且,除了城内的百姓,还有城外的百姓受了灾,你怎么只顾城内的百姓,城外的百姓就不是百姓了?”   “城外的百姓最近可是经常念叨你是亲民皇子呢。”   七皇子说着挑了下眉梢:“三哥,城外的百姓定然盼着你能在城外各镇各村落也摆上摊子,好统计他们的损失。”   三皇子:“……”   心中的怒火,快要将他烧到爆炸。   可恶!   这个盛叶当真是一点儿情面都不给他留,这哪里是弟弟?这分明就是索命鬼。   但偏偏他不能抬出兄长的身份去压他。   因为这些质问,句句都戳到他心里那些不能见光的小心思上。   他昨日的确没想到那看上去随时都能停的雪,在一夜过后竟是变成了几十年难得一见的暴雪,粗略估计,若由他一人出银子救灾,那怕是要花费五万两银子。   上次下雪,他只花费了一万两出头,昨日他也只准备了总价值在一万两左右的物资。   可现在让他掏五万两银子!   若是再加上前段时间捐的五万两工钱和五十万斤粮食,那这个冬天他花的银子也太多了。   更别说现在这个盛叶还想让他连城外的百姓一起救了!   若是再救了城外的百姓,那他此次怕是要拿出十几万两银子!   可恶啊!   他的银子又不是大风刮来的,他挣钱也很难的好嘛!   “额……三哥,我是可以帮你分担的。”   六皇子看三皇子脸色难看的厉害,便又开了口。   七皇子一脸不耐烦的催道:“不想掏银子就直说,别磨磨叽叽的,我等还得出宫给百姓办实事呢!”   连盛鸿都道:“罢了,衍儿,此次雪灾波及的范围的确广,你不必承担全部花费,就让……”   “父皇!我可以!”   三皇子咬着牙,猛然打断了盛鸿的话。   现在民间都知道他是亲民为民的皇子,对他赞誉有加,太子之路他已经铺了一半,若是就此放弃,实在是可惜。   不就是十多万两银子么?   为了太子之位,他掏了!   “衍儿,不要勉强,就不说你六弟了,国库也可以出银子。”盛鸿皱眉道。   “不勉强!对儿子来说,虽然负担重,但儿子可以在其他方面节俭一下。”   “儿子少花点没关系,但百姓们得安然度过这个寒冬。”   三皇子说着又挺直了脊背,声音和神色跟昨日一般坚决。   “父皇,儿子刚才之所以犹豫,是因为儿子不跟黎大人似的,随随便便就能挣出百万家财,望您理解。”   看盛鸿还要再劝,他立马抬手晃了晃手中的纸张:“这城南住的都是普通百姓,不知他们的房屋能否扛过昨日的大雪,更不知是否有人被砸伤。”   “一想到他们此时可能正对着成为废墟的房屋哭泣,儿子心里就像是有一把火在烧,儿子不能再等下去了,儿子这就带着禁军士兵前去城南。”   “父皇,儿子先行一步了。”   这话说罢,他不等盛鸿回答,转身便走。   盛鸿:“……”   他张了张口,想叫住这个三儿子,但是,想到他自己的计划,他最终还是闭上了嘴巴。   一旁的七皇子突然大声道:“这才像话,三哥,百姓会记住你的好的,你的银子肯定不会白掏。”   这一次他没有冷笑了,声音中甚至还带着一点鼓励。   黎荞:“?”   但略一思忖,他垂下了眸子。   他明白七皇子今日为何如此了。   三皇子只想花小钱办大事,对百姓抠抠搜搜的,是真不合适当皇帝,他支持七皇子!   接下来,众人领着禁军士兵前去各自所负责的区域。   黎荞的区域和七皇子的区域挨着,因此两人一路同行,在禁军士兵和满城百姓的齐心协力之下,城内的主街都通了,但还有一些巷子没有被挖通。   接下来的一整日,黎荞紧皱的眉毛就没有松开过,这场大雪带来的损失,比他预料中的还要大。 第163章 三皇子通过考核 换做是你,你如何做?   盛京虽然是天子脚下, 但也是有穷人的。   黎荞所负责的城南那几条街,住的是盛京最穷的一批人。   这些人无田地,无正式职业, 靠着做短工打零工维系生活。   他们没有积蓄或者只有很少的积蓄,他们没有多余的钱去修缮房屋,这么一场大雪落下来,光是黎荞负责的那几条街,就压垮了二百多间屋子。   暴雪是夜里突然落下的, 当时人们都在睡梦中,没有任何防备, 屋顶毫无预兆的坍塌, 一些运气不好的人被压在了下面。   塌了二百多间屋子,再加上一些被冻死冻伤的,伤亡数字有些触目惊心。   这个伤亡若是扩大至全城以及城外的村镇, 那数字黎荞简直不敢想。   黎荞一直忙到第二天中午, 这才把盛鸿交代的工作完成,他一夜未阖眼, 但旁边七皇子负责的区域大,还没有将全部伤者送医,于是他又领着禁军士兵去帮七皇子。   这一忙, 便到了深夜。   回宫向盛鸿复命, 盛鸿给了他两天假期, 让他好好歇一歇。   但是,想到这两日一夜所见的人间惨剧, 他忍不住道:“圣上, 微臣也想为受灾的百姓做些什么。”   盛鸿闻言, 瞅着他眸子里的红血丝, 摇头道:“此次的雪灾,一切开支由衍儿承担。”   “微臣知道,但微臣见到一对父子,这位阿爹是寡夫郎,这个孩子只有五岁,父子俩人以给人缝补衣裳为生。”   “这一次雪灾,这位阿爹被砸断了一条手臂,从此以后没法给人缝补了。一个不能干活的残疾人,一个五岁的孩子,这种情况,今后他们父子俩该怎么办呢?”   “而且,他们父子俩并非是特例,还有不少跟他们父子俩一样因为这场雪灾而丢掉谋生之路的人。”   回想起这两日一夜所见到的可怜人,黎荞眉心皱的厉害。   “你想如何?”盛鸿静静的看着他,眼底有诧异一闪而过。   “微臣等着您的命令,您若是让微臣插手,那微臣可以给这些人提供一份能维持他们生计的零工。”   “你这打算很好,不过,此次的灾情,由衍儿负责。”   盛鸿再次拒绝。   他要看看这个三儿子在面对这种级别的天灾跟前,到底能做到哪一步。   “……是。”   黎荞闭了口。   出宫,回家。   府门前的灯笼亮着,大门敞开着,陶竹披着厚厚的披风,正在等他。   “怎么不在屋子里等?”他握着陶竹已经有些凉的手,忙在掌心搓了搓。   “屋子里待久了闷,我出来透透气。我在门口没站多久。饿了吧,咱们去吃饭,吃完了你赶紧睡觉。”   陶竹满脸都是心疼。   他真没在门口站太久,接到黎荞报的信儿,他先安排厨房的人做饭,然后才来了门口。   黎荞两日一夜未休息,肯定累坏了。   “还好。”黎荞笑了一下,他的疲累有一部分是装出来的,更多的是心累。   他牵着陶竹朝厨房而去:“咱们先吃饭,我还真饿了。”   “我让人做了不少菜,全是你爱吃的。”   “竹哥儿真好,这两日你们在家里都做了什么?”   “跟从前一样过日子,三个小家伙很想你,连玩雪橇时都念叨你呢。”   上次下雪三个小家伙展示了雪橇,附近的邻居接了黎荞的安利,纷纷跑去皇家玩具店预定雪橇。   这几户邻居还热情的向亲朋好友安利,这些亲朋好友去皇家玩具店预定雪橇时被其他顾客瞧见了,再加上皇家玩具店也打出了广告,所以,哪怕没有下雪,雪橇也卖的很好。   人们拿到了雪橇,但一直没有下雪。   现在好不容易下雪了,盼了这么久,三个小家伙都快玩疯了,恨不能睡觉都躺在雪橇里。   黎荞是知道这一点儿的。   当城南的穷人被这场雪灾逼的生路快没时,那些购买了雪橇的富人贵人却是趁着此次大雪,在城内城外玩起了雪橇。   这两日雪虽然停了,但太阳一直没出来,积雪化的慢,城外原有的积雪与城内被运送出去的积雪叠加在一起,组成了高低起伏的滑雪场。   不只是三个小家伙玩疯了,有雪橇的人家也玩疯了,皇家玩具店的雪橇订单坐火箭般飞涨。   这个世界就是如此割裂。   黎荞轻轻叹了口气,和陶竹一起进了厨房。   让掌勺的黎和、黎乐先出去,夫夫两人在饭桌旁坐了下来。   满满一桌子菜,都是黎荞爱吃的,黎荞将筷子递给陶竹:“你陪我一起吃点儿。”   “喝酒不?喝碗米酒吧。”   “……好。”陶竹看黎荞从橱柜中抱出一坛米酒,等黎荞给他倒了酒坐下,他轻声道:“情况很不好吗?”   竟然让黎荞大半夜的主动喝酒了,这情况得糟糕成什么样。   “还凑合。”   黎荞端起酒碗,垂眸抿了一口,然后才看向正一脸关切看着他的陶竹:“是我心里头生出了一些感慨。”   “到底发生了何事?”   陶竹脸庞上的关切更浓,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黎荞轻轻一叹,放下了手里的酒碗,他握住陶竹的手,苦笑着道:“我今日傍晚和七皇子聊了几句,他说圣上在考验三皇子,此次的救灾其实是由三皇子统筹全局拿主意。”   今日在运送伤员时,他和七皇子交谈了几句,如今城内所有医馆都爆满,七皇子甚至让自己的府医去了城内的医馆支援。   不仅大夫不够用,药物也不怎么够。   他问七皇子能不能给医馆捐些药物。   七皇子摇头拒绝,说此次救灾是盛鸿对三皇子的考验,让他不要插手。   不过,个别灾民实在是惨,回宫复命时他没能管住自己的嘴巴,他可以不捐什么,一切物资由三皇子承担。   但灾民今后的生路呢?   三皇子能做到这一步吗?   他觉得不行。   于是他向盛鸿提出了他的建议。   可盛鸿拒绝了他。   其实盛鸿是对的,从几位皇子当中挑选出一个合格的继承人,这是对整个大盛负责,不过,就三皇子这种人,还需要考验吗?   根本不需要好嘛。   但盛鸿披了一层亲爹滤镜,非得考验,于是最后苦的只能是受灾的百姓。   七皇子也明白这一点儿,知道盛鸿不会轻易放弃每一个亲生儿子,所以逼着三皇子承担此次救灾全部的开支,七皇子不仅想看三皇子此次的表现,更想看三皇子之后的表现。   七皇子笃定三皇子在付出大量钱财之后会想办法敛财,会犯错。   七皇子这主意不错,想把三皇子踢出局,得三皇子自己犯错,就如五皇子那般。   只是,甭管是盛鸿的考验,还是七皇子简单的计策,这里面苦的都是无辜的百姓。   若他没亲眼看到,那他可以用受灾百姓这四个字简单概括,可这两日一夜他亲眼目睹灾民的惨状,那些让人不忍细看的冻疮,那些无助的眼泪,那些撕心裂肺的哭嚎,这一切让他心绪难以平静。   哀民生之多艰。   “我明白。”   陶竹听罢这话,心里头也有些不好受,他是真正从泥潭里爬上来的,他知道底层的苦。   他不希望三皇子给盛鸿交出满意的答卷,他不想三皇子通过考验。   可三皇子通不过考验,那就代表灾民没有得到妥善的安置。   ……   “吃饭吧,反正也就是这几日的事儿,看三皇子如何做。”他只能这般对黎荞道。   “嗯。”黎荞苦笑。   可不是,也就是这几日的事了。   其实应该开心些,和水灾比起来,雪灾的危害小了许多,盛鸿拿雪灾考验三皇子,其实已经救了不少百姓了。   黎荞在家歇了两日,这期间天一直阴着,雪化的极其慢,因此三个小家伙每日还是要玩雪橇。   之前黎荞不在家,陶竹只让他们仨在门前的巷子里玩,现在黎荞回家了,黎小睿便想出去玩。   巷子太窄了,他想去主街。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黎荞自不会因为灾民而影响到自家的日子,他笑眯眯的带着三个小家伙出城。   城门口的空地以及几条官道、小道,都成了天然的滑雪场。现在雪虽然化了一部分,但积雪还剩下一些,能继续玩雪橇。   这期间,黎荞看到三皇子领着禁军士兵出了城,也看到一些物资运送出城。   等黎荞重新上班在早朝上见到盛鸿时,盛鸿一张脸黑着,心情很不好的样子。   原来,这两日盛鸿陆陆续续接到了外地的折子,这一场大雪,不仅袭击了盛京地区,还波及到了周围三个省份。   盛京目前的伤亡人数已经很令人头疼了,若是再扩大至三个省,那这数字称得上是可怕了。   而且,这么大的雪,还会冻坏农作物,等雪化了之后,百姓们肯定要补种。   这种级别的雪灾,肯定不能由一人承担全部的支出,朝廷要给与百姓温暖。   不过,虽说刚收了秋税,可每年国库的收入就那么点儿,因此,朝廷即便是给灾民送温暖,那也送不了太多温暖。   朝廷不可能像盛京这般救灾。   三皇子为了拿到太子之位,最近几日真的大出血,凡是家里房屋被积雪压垮的,他派人重建。   伤者可在医馆免费治疗。   另外还发放了一些御寒的衣服被褥。   也让人在城内城外施粥。   还准备了一些粮种,若是谁家的庄稼被冻坏了,可以免费领取粮种。   朝廷无法将这些措施在遭受雪灾的三个省推广,像是御寒的衣物被褥,三皇子向全城的富人贵人募捐旧衣服旧被褥,这才让城内城外的受灾百姓拿到足够的御寒物资。   外省没有人募捐,朝廷去哪儿弄那么多御寒的衣服被褥?   朝廷只能给家中房屋倒塌、有人员伤亡、庄稼受损的人家提供一些粮种,再减免五成的赋税。   施粥、重建房屋、免费医疗,通通没有。   没办法,国库不充裕。   而且,雪灾相比较水灾,危害真的小很多,刚收了秋粮,雪灾霍霍不到粮食,只要粮食没有受损,那受灾百姓凑合凑合是能过下去的。   盛鸿这些个措施,黎荞挑不出毛病。   他身为户部主事,他真切知道国库是真的不宽裕。   至于三皇子的救灾措施,按照时下的观念来说是非常完善的。   黎荞不可能拿他上辈子的价值观去要求三皇子。   三皇子通过了盛鸿此次的考验,盛鸿在早朝上夸奖了三皇子好些句。   下了早朝,黎荞随着盛鸿前往求贤殿。   盛鸿没有召大臣议事,他今日心情不太好,而且除了这次的雪灾,最近大盛无大事。   端着茶盏慢悠悠的品了一刻钟,他放下手中的茶盏,双臂搁在御案上,探着身子看向正认真看折子的黎荞。   “黎爱卿。”他开了口。   “微臣在。”黎荞忙放下手中的奏折,恭声应道。   “衍儿此次的表现,你可满意?”   黎荞:“?”   他急忙起身,诚惶诚恐:“圣上,这个问题,应该让受灾的百姓作答。”   “那看来你是不满意了。”   盛鸿挑了下眉。   “臣非常满意!”   黎荞脸上的惶恐更多了。   “不不不,你前几日说想给一对可怜的父子提供一份能维持生计的零工,可衍儿并没有考虑到这一点儿,你怎会满意?”   “……微臣当时只看到了那几条街的状况,不知道整个盛京的情况,因此才有那句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提议。圣上,您忘了吧,是微臣自不量力了。”   黎荞一脸羞愧。   “不知天高地厚?”   盛鸿身子一歪,胳膊放到椅子扶手上,一副闲话家常的模样笑着道:“今日不管你说什么,朕都赦你无罪。”   “你来给朕说一说,若是由你主持此次的救灾,你会如何做?”   看黎荞要张口,他立马又道:“朕命令你说。”   他想知道这位黎爱卿到底有多仁慈,有多大方。   黎荞:“……”   *   作者有话要说: 第164章 盛鸿的为难 因为臣子挑儿子的刺   黎荞深吸一口气, 苦着脸道:“圣上,微臣对三皇子此次的救灾无比满意。”   真的,他可以发誓, 他这话天地可鉴。   只要他不把上辈子时全社会+官方的救灾措施照办过来,那他真挑不了三皇子的刺儿。   在封建社会,三皇子这一套措施没有任何毛病。   可盛鸿一挑眉:“说谎。”   他扭头对钱三道:“这黎爱卿又是违抗圣命又是欺君的,你说该如何处置?”   钱三闻言,看着一脸震惊的黎荞, 笑着道:“双罪并罚,要不将小黎大人留在求贤殿, 日夜不停的批一个月折子?”   “这法子好。”盛鸿立马看向黎荞:“等出来的时候, 不耽误过年。”   黎荞:“……”   他苦笑着起身,朝着盛鸿作揖:“圣上,微臣胡言乱语起来, 微臣自己都怕, 您千万别怪罪微臣。”   “君无戏言,刚才朕已经说了, 今日甭管你说了什么,朕都不怪罪。”   盛鸿说着下巴朝着御案上的茶盏点了点,钱三会意, 上前给他换了一盏热茶。   在这短短的时间里, 黎荞已经组织好了语言。   他维持着作揖的姿势, 垂着眸子道:“微臣年轻,所见的人、所走的路太少, 眼界也太窄, 思维总是局限在一村之地。”   “虽然微臣与那些灾民素不相识, 但微臣在村子里待久了, 瞧着那些可怜的灾民,恍惚觉得是看到了乡亲们。因此,若是让微臣主持此次的救灾,那微臣会愣头愣脑的大手一挥,肆意挥霍。”   “家中的顶梁柱若是因这场雪灾而亡,那发放五两银子的救助银子,以宽慰还活着的亲属,并且尽量给这些亲属寻一门稳定的营生。”   “伤者,免费治疗。残者,也为其寻一份能养家糊口的营生。”   “房屋倒塌者,发放银子重建。”   “缺衣少食者,发粮食,发衣物。”   “都是乡亲,再加上微臣小有积蓄,因此,若是让微臣来救灾,那微臣会把偌大的盛京城当三柳村来对待……”   说到此处,黎荞抬起眼皮去瞧御案后的盛鸿,那张俊秀的脸上全是羞愧和小心翼翼。   盛鸿:“……”   他端到嘴边的热茶,品不下去了,这黎爱卿还真是会打比方。   “然后?”   “……然后微臣知道此次雪灾竟是波及到了三个省,微臣终于意识到盛京城不是三柳村,微臣那点积蓄不足以让微臣肆意挥霍。微臣理解了三皇子的难处,所以微臣对三皇子这一次的救灾举措真的很满意。”   “之前的确是微臣不知天高地厚,圣上,您就当微臣发癔症了吧。”   黎荞脸上的羞愧更多。   “……黎爱卿啊。”   盛鸿微微一叹,将手中的茶盏放下,而后起身,慢悠悠的来到黎荞跟前。   他明白黎荞是故意将三柳村和盛京扯在一起,好让这个有些危险的问题变得轻松好笑。   但黎荞也回答了他的问题。   他抬手示意黎荞不必行礼了:“若你有足够的银钱,你还真打算又是发银子又是发粮食衣物?还让灾民能养家糊口?”   “微臣是以对待乡亲的态度救助灾民,就像是上次南方四府的水灾一般,若是银子宽裕,微臣肯定想让灾民得到妥善的安置。”   黎荞直起身子,答的毫不犹豫。   “你倒是不忘本,不辜负三柳村。”   盛鸿笑了一下,但随后又微微叹气。   一句待灾民如同乡亲,完美表达了他这位黎爱卿的立场。   可乡亲是乡亲,灾民是灾民,黎爱卿直接把两者等同,这是心中有大爱的至善,还是人傻钱多的纯蠢?   从前黎爱卿一介白身,有此至善无可厚非。   现在黎爱卿官居三品,却依旧是此种想法,这……   当官是要治理百姓的,不是把百姓当祖宗当亲人的。   如此亲民之官,他从未见过!   自古以来,上层都是弱民、愚民、疲民、贫民、辱民,以稳定江山。   但他和他父皇不是。   这驭民五术他们父子从未真的实行过。   甚至说,他们父子对待百姓的态度与这五术是背道而驰的。   他一贯强调的是民富才能国安。   他出千奇百怪的题目逼着天下学子做一个能为民办事的好官。   他不惧怕会逼出能掀翻大盛江山的英才。   无所谓,若大盛江山真完蛋,那只能说明他子孙无能。   既然无能,那就别霍霍百姓了,也别丢盛家的脸了,麻溜让位。   他这种心态,可谓是千古以来第一人吧?   大盛建立已有几十年,他和他父皇虽然高高在上俯视众生,但也始终将百姓当人。   他们父子没有将百姓当牛马。   这种态度是多么可贵!   足以载入史册,永远闪耀在史书中!   可万万没想到,眼前的黎爱卿比他们更甚。   这黎爱卿已经是朝中大员,可不仅把百姓当人,还把百姓当乡亲。   黎爱卿做官不是来治理百姓的,他是来把百姓当祖宗伺候的。   闻所未闻。   甚至有点骇人听闻。   说黎爱卿是装的吧,可他素日的行径表明此话为真。   黎爱卿是不介意散尽家财救助灾民的。   有这样的臣子,是他之幸。   太能为他排忧解难了!   但他年纪上来了,自打病了一场,就再也无法跟从前那般宵衣旰食。   他得考虑大盛江山下一任的掌舵人。   就黎爱卿这至蠢至傻偏偏还怀抱金元宝的现状,他若是挑一个与黎爱卿观念不和的继承人,那黎爱卿的下场铁定极惨。   比如说他刚刚表扬过的三儿子。   他不瞎不傻,他能看出来他这三儿子此次救灾是被迫应下,而且,哪怕当众应下了,在实际操作上也抠抠搜搜,投机取巧。   发放的御寒衣物是募捐来的。   修建房屋所用的建材,是那些想讨好他这三儿子的官员、商人出的。   免费治疗只是把伤者送到医馆,余下的就没管。   没帮忙找大夫。   也没想办法筹集足够多的草药。   施粥吧,担心花费的银子太多,所以改了规矩。   他这三儿子上一次施粥时,凡是想喝的百姓,都可以去喝,可这一次,他这三儿子特意给家中房屋倒塌、有伤亡者发了对牌,只有拿着对牌才能喝上粥。   家中房屋没倒塌、家中无伤亡者没资格喝这免费的粥。   而且,这免费的粥如上次一般,是清汤寡水没有多少粮食的蔬菜粥。   这么一来,他这三儿子在施粥这一块的支出大大减少,还不如上次花费的银子多。   上次施粥时,那一场雪根本称不上是灾祸。   这一次真正的雪灾来了,这施粥的对象却是卡的紧了。   其实,若是黎爱卿之前没有想为那对可怜的父子提供稳定的营生,那他对他这三儿子此次的救灾工作还算满意。   虽然手段有些粗糙简略,但也算是一个合格的统治者。   君王能做到这一步,足以维护江山的稳定。   换做是他,也不会好太多。   但偏偏之前黎爱卿提出了更尽善尽美的措施。   黎爱卿当日那几句话犹如一根刺扎在他眼皮子上,让他忍不住挑他三儿子的刺。   既然想做给他看,而且也花费精力支出银子了,那就更尽心一些啊,就如同当初平城江爱卿交给他的关于粉条的政绩单。   明明可以做到尽善尽美的,偏偏只做到了及格。   救了,又没完全救,让他心里不痛快,因此才会询问黎爱卿。   黎爱卿的回答,给了他一个好大的惊吓。   直接发救助银子?   还提供养家糊口的活计?   这答案,若是没有平城那份政绩单在前,若是没有黎爱卿恐怖的搂银子能力在前,他必定是要说一句异想天开的。   但这话是黎爱卿说的,那就不是异想天开。   若真让黎爱卿上,那黎爱卿是有能力实施那些措施的,此次雪灾所带来的损失,黎爱卿的家底是兜得住的。   若真按照黎爱卿说的做,哪个百姓不满意?   哪个百姓会生怨?   百姓只会盼着大盛长长久久好嘛!   莫名的,他想看那个场面。   他想让黎爱卿全权处理一次天灾……   ……   头疼。   也可笑。   他因为一个臣子的话,挑起亲儿子的刺来了。   他挑选继承人,竟还要考虑臣子的下场。   能影响他决定的,只能是大盛的江山啊……   罢了,反正日子还久,他慢慢考验几个儿子,他儿子这么多,总有让他满意的。   除了三儿子,比较突出的还有四儿子、六儿子。   实在不行,还有小七和二儿子。   这般想着,他抬手拍了拍黎荞的肩膀,他道:“黎爱卿,继续批折子吧。”   黎荞听得盛鸿此话,应了一声,坐回到桌子前。   虽然不知道盛鸿这是抽的什么风,但不怪罪他便好。   太吓人了,竟然让他一个臣子去评价皇子的救灾工作,盛鸿的情绪似乎也不那么稳定啊。   这一日,黎荞比从前更为谨慎小心,并且决定今后一定闭上嘴巴少说话。   今日这危险一问,就是他多话引出来的,明明七皇子已经给他解释过了,但他非得在盛鸿跟前多嘴。   一定要记住此次的教训!   好在盛鸿没有再抽风,并且中午就放他出宫了。   他按时下班。   盛京城内已经恢复了宁静,这一场雪灾带来的影响消失的很快,在繁华热闹的盛京城中,灾民是少数,大多数人都是正常过日子的。   马上就是腊月了,又要过年了。   人们在为即将到来的新年庆贺。   回到家中,陶竹也在为新年做准备。   沈画来了,还带来了设计图。   沈画前几日过来玩雪橇,他随口提了一句亲子装,沈画上了心,回家之后设计了好几款,今日特意过来让陶竹挑选。   *   作者有话要说: 第165章 过年,郑浅浅黎夏怀孕 全篇琐事,三皇子拉拢黎荞   沈画看黎荞回来了, 打了招呼之后便走了,徐瑛也该回家了,冬日天短, 再不回家天就要黑了。   沈画设计的那几款亲子装都挺漂亮,陶竹和郑浅浅捧着图纸爱不释手,恨不能明日就能穿上成品。   黎夏看的眼热,他也好想要。   “夏哥儿,别急, 你成亲没多久呢,看我, 小睿都三岁多了我才又怀上。”   郑浅浅拍着他的手臂安慰他。   是的, 郑浅浅终于又怀上了,月初才诊出来,现在已经俩月了。   黎夏闻言嗯了一声, 他其实也没多急, 有陶竹在前,哪怕成亲一年多没怀上他也不觉得有压力。   再加上赵深还没与他过够二人世界, 因此他也就是觉得这几套亲子装可爱,旁的没多想。   “浅哥儿,先收起来吧, 该吃晚饭了。”   陶竹对郑浅浅道。   “好。”郑浅浅应下, 将几张图纸收好, 然后去了厨房。   虽然他怀了孕,但月份太浅, 他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平日里该干嘛就干嘛, 厨房的活儿还是由他总领。   黎大山、黎二山、赵深还没有回来, 马上腊月了,三人都忙的厉害,三间铺子的生意好到爆,食客们不仅要在此时消费,还要预定过年期间的消费,因此三人忙的团团转。   黎家物流变成皇家物流之后,连年有余金玉满堂这二十五个新来的小子分散到了火锅铺子和鸭货铺子,赵深回了点心铺子。   人手多了,生意更好了,但火锅铺子却是有些小了,哪怕从早营业到晚,还是有不少食客品尝不到。   黎大山觉得可以开一间分店,由赵深负责。   点心铺子的生意早就稳定了,不需要赵深时时盯着,赵深每日待在铺子里纯粹是浪费人才——   在黎大山看来,赵深称得上是人才。   嘴甜,笑脸多,办事稳妥,比他们兄弟俩强多了。   黎大山的提议黎荞放在了心上,赵深放在点心铺子,的确有些浪费。   陶竹之前让赵深去盯着点心铺子,是想磨炼一下赵深。   不是说赵深圆滑浮躁,但赵深的确机灵的让他们夫夫放心不下。   如今一年多过去,时间证明赵深是个拎得清的,待黎夏也是真的好,既如此,再磨炼下去就不合适了。   黎夏是真的很喜欢赵深,而且赵深本质上也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小年轻,虽然机灵了些,但那也是因为自幼无父无母只能寄住在叔伯家才养出来的性子。   赵深并没有犯任何错,也就是机灵了些,他身为长辈若是一直防备打压,那就是在故意为难人家小夫夫。   黎夏嘴巴上不说,心里头肯定难受。   黎荞不想给小辈添堵,黎大山的提议他放在心上了,最近陶竹已经在留意铺子了,若无意外,年后火锅铺子的分店就开张了。   还有鸭货铺子,也得再招一批人手了。   英国公完蛋之后无人与他竞争,再加上鸭货属于零食可以外带,所以现在鸭货铺子不仅卖给普通食客,还给太上皇和大皇子的赌坊供货。   赌坊原本只给赌客提供简单的茶水点心,毕竟进赌坊赌博才是正事,但随着麻将和斗地主的流行,前去赌坊消费的客人不再只是男人了。   未出嫁的姑娘、小哥儿,出嫁后的妇人、夫郎异军突起,占据了赌坊的半壁江山。   这些人玩麻将和斗地主是为了消遣,也爱吃些零嘴。   也不知道是哪一位先把鸭货带进赌坊的,但莫名的,在赌坊里点鸭货的客人越来越多。   于是赌坊的管事来了鸭货铺子,和鸭货铺子签了份供货合同。   有这份供货合同在,鸭货铺子的生意上了一层新台阶。   好在有韩家以及辛家提前帮忙养鸭子,所以货源不成问题,但人手是真的不足,必须得再招人。   只是,随着生意的火爆,黎二山越来越忙了。   再这么下去,不知道这小子什么时候才能成亲。   愁。   睡觉前,黎荞没有跟从前那般,将他今日与盛鸿的对话告诉给陶竹,他怕吓着陶竹。   盛鸿冷不丁的来这么一下,的确挺吓人的。   不过,盛鸿为什么会有此问?   盛鸿明明表扬了三皇子,三皇子的种种举措也的确挺好,盛鸿这是什么意思?   这种问题,定然得找七皇子解惑。   不过,七皇子比平常更为忙碌,年底了,各个案子该审的审的,该判的判,他要让无辜之人回家过个好年,也要让手染罪恶之人过不了这个年。   七皇子忙,黎荞也开始忙,马上要过年了,各地官员凡是有资格上折子的,纷纷给盛鸿递折子问安,顺带送些年礼。   之前大雪封了路,折子被困在路上了,现在大雪消融了一些,这些折子都进京了。   除此之外,各衙门都要进行今年的工作总结,然后呈给盛鸿过目。   黎荞身为盛鸿的代笔,在雪灾之后,立马又进入了加班模式,每日都要批不少折子。   进入腊月之后官员就可以请假了,若是不想请假,那么腊月十五也正式放假。   往年,这些折子盛鸿都是等官员放假后拉上几位大学士慢慢处理的,年假有一个月呢。   但现在嘛,那些花团锦簇但除了拍马屁就空无一物的折子,他懒得再看,全推给黎荞。   各衙门的工作总结,他也懒得看了,反正今年不就那些事儿么?   交给黎爱卿批复吧。   甚至说,吏部递来的大盛官员的政绩表,他有时候累了,也会让黎荞先给他过一遍,提炼出最惊喜的那些。   黎荞的工作量陡增。   每天早上出门时天是黑的,回家时天依旧是黑的。   生产队的驴都不带这么使唤的!   更让他心累的是,在腊八之后,盛鸿收到了十几封请立太子的折子。   上折子的最低也是五品官员,不只是京官,也有外地的掌管一府的知府。   黎荞明白,如今这十几封折子只是试探。   上次盛鸿病好了之后,有人上折子希望立太子,当时盛鸿只是把折子压下,没有批复。   再加上那会儿三皇子和五皇子打的火热,所以这事就不了了之。   如今五皇子完蛋,三皇子因为救灾声望日重,此时上折子请立太子,这是在为三皇子发声。   三皇子出了一波血,想立马就见到回报,三皇子连这个新年都等不了。   年后,肯定会有大批臣子上折子让盛鸿册封太子,最近三皇子可活跃了,酒宴不断,恨不能将满朝文武都搂他怀里。   想到盛鸿在早朝之上当众夸奖三皇子的行径,黎荞心里有些急。   七皇子逼着三皇子接下救灾这一任务,是想让三皇子大出血之后敛财犯错,三皇子会犯错吗?三皇子此次根本没大出血……   腊月十五,所有官员正式放假。   但黎荞没放假,盛鸿推给他的那些折子他还没处理完。   放假之后依旧披星戴月早出晚归,即便是瞎子也能看出来黎荞在盛鸿跟前的分量。   陶竹每日都收到很多帖子,要么想登门拜访送年礼,要么邀请他和黎荞去赴宴。   陶竹干脆把赵深叫回家,让赵深帮着处理这些,赵深机灵,最适合做这事了。   赵深得了这差事很高兴,他竹叔终于重用他了!   其实,之前他竹叔说要再开一间火锅铺子由他管理,那会儿他就很高兴了,现在,他的高兴又翻了倍。   因为处理与外府的人际关系,这活计在赵府只有大管家和赵夫人身边的管事嬷嬷才能做。   现在他竹叔让他负责这个,这是开始信任他了,这是开始拿他当家人了。   甚好!   说实话,之前只让他负责点心铺子,他心里头是有一丝丝难受的,哪怕他娶了夏夏,他荞叔竹叔也不放心他。   这搁谁身上都难受。   也只有夏夏这个心思单纯跟溪水似的人看不出来他竹叔荞叔对他的防备。   夏夏看不出来,他自然不会多嘴挑拨离间,至少,成亲之后有夏夏这个夫郎真心把他当家人,他不再跟从前一样像是无根的浮萍。   他有家,有家人了。   已经比从前好很多了。   现在!那是好上加好!   赵深从陶竹打算让他掌管火锅铺子的分店时就高兴,但原因又无法与黎夏明说,便只能在炕上使劲折腾黎夏。   在他的日日努力下,大年初四那日,当徐瑛沈画、孟月、庄文都聚在黎荞家喝酒时,黎夏突然吐了。   叫来大夫一瞧,黎夏这是怀上了。   月份尚浅,只有一个半月,但黎夏反应大,闻着油腻味就吐了。   黎夏怀孕,再加上郑浅浅,这是双喜临门。   沈画羡慕坏了,瞧着穿着亲子装的黎荞陶竹两个小崽子,再看看郑浅浅黎大山黎小睿这一家三口,回家就忍不住牵着徐瑛往炕上走。   别夜夜努力了,白日也努力吧!   顺带去一去去年蹲大牢的晦气,最好今日就能怀上!   徐瑛有些哭笑不得,但也顺着他,一番温存之后,屋子里黑了,徐瑛下了炕点上蜡烛,顺带让人抬热水过来。   沈画躺在热乎乎的炕上,浑身懒洋洋的,觉得炕有些热,他便将手脚都露了出来,只拿被褥盖住上半身。   徐瑛扭头瞧见他这模样,忙走了过去:“当心着凉。”   说着就要给他把被褥盖好。   沈画浑身都红扑扑的,一个翻身,直接卷着被褥挪开:“我热!”   “着凉了会难受。”徐瑛干脆上了炕,想让他躺好。   沈画见此,嘴巴顿时撅了起来:“今年咱们一定换大宅子,然后也修一个暖房。”   若是在暖房,那就没着凉的烦恼了。   “好。”徐瑛笑眯眯的抱住他,亲了亲他的唇,然后将他挪到了炕中间,一边给他盖好被褥一边道:“黎弟也要换宅子了,你多和竹哥儿一起去看看,这样咱们又能住得近了。”   “嗯!”沈画重重应了一声。   今年三柳村那边要来人,他竹哥家四进的宅子不够住,得换更大的宅子。   他仰着脑袋去看徐瑛,他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徐瑛的下巴,但他表哥的下巴也是极其好看的!   他抬手在徐瑛下巴上轻轻挠了一下,好奇的道:“刚才你们从书房里出来时,我看你眉头微微皱着,怎么了?”   徐瑛这时已经给他整理好了被褥,闻言先把他露在外面的手臂塞回被褥里,然后才隔着被褥抱住他,口里道:“昨日咱接到三皇子的帖子,邀我后日前去云霄楼吃酒,我当时以为他只邀了我们饭银处的几个人,原来他还邀了文兄和孟弟。”   他一个冷门衙门的五品官,不值得三皇子单独给他开一席,因此他以为三皇子邀的是他们整个饭银处。   结果不是。   三皇子此次单独开一席,是冲着黎荞去的。   “而且,年前黎弟一直在宫里为圣上分忧,他往宫里跑的勤,逮着黎弟说了好些话,不仅邀黎弟去喝酒,还说他手上有不少田地、铺子,若黎弟想买,他随时都能卖。”   “……怎么有孟月?孟月和七皇子走的近啊。”   沈画眨了眨眸子,红扑扑的脸蛋上满是不解。   “但谁让孟月与黎弟关系好呢,总得拉拢一下试试吧。”   徐瑛微微叹气。   烦恼。   他虽然对升官没兴趣,但万一三皇子真成了太子,那今后他们三个就是在三皇子手里讨生活了。   还有黎荞,黎荞虽然颇得圣意,此时也只能对三皇子扬起笑脸,不敢得罪,不敢拒绝的彻底。   现在他们四个从小地方来的乡巴佬,只能指望七皇子了。   唉。   *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新年是黎荞穿越后第七个新年~ 第166章 黎家琐事,陶竹的人生规划 帮助弱小   黎荞对三皇子的态度很简单:   拖着。   七皇子对三皇子的态度和对五皇子差不多, 可见三皇子也是炮灰,既如此,那就拖着呗。   看年后上班三皇子能不能整一出大戏。   至于孟月、庄文、徐瑛的担忧, 他不能暗示什么,只能做出和这三人一样的愁容,盼着七皇子指点迷津。   不过,他能猜到七皇子的话,肯定也是敬着, 拖着。   当孟月、徐瑛、庄文准备去赴三皇子的邀约时,黎荞则是吃吃睡睡, 安心过年。   黎荞一直到大年二十八才真正的放假, 他将盛鸿一个月才能干完的活儿在半个月内就给干完了,这可把他给累着了——当然,这种累是做给外人看的。   放假之后, 他打着要好好休息的旗号, 万事不管,谁都不见, 只专注吃吃喝喝,陪陪陶竹,逗逗三个小家伙, 小日子过的极其自在。   不过, 家中多了两个孕夫, 他想趁机倒腾一点东西:   水泥。   不只是沈画想要住暖房,郑浅浅和黎夏也想住, 原本吧, 他们俩没怀孕, 忍一忍也就过了, 反正有炕,也冷不到哪里去。   但他们明年冬天就要有小宝宝了,若是没见过黎长风黎云帆两个小胖友住暖房的自在,他们俩根本想象不到原来冬日里还能有此种享受。   如今见到了,他们也要生小宝宝了,他们也想住暖房。   可他们不好张口。   暖房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建出来的,得建一个新房子,如今他们住的是他们小叔/荞叔家,这怎么好意思张口?   这没法开口。   可万万没想到,他们小叔/荞叔竟主动和他们张口说起此事了。   初五的早饭桌上,当黎荞宣布要多建几个暖房时,郑浅浅“砰”的一下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一脸惊喜:“小叔,你真要给我们俩也安排上暖房?”   “荞叔,我会当真的!”黎夏也睁大了眼睛,但脸上已经带了笑了。   因为他荞叔向来是言出必践。   黎大山和赵深也望向黎荞,眼神热切。   “当真当真,我说的话何时不真了?”   黎荞笑眯眯的看了眼陶竹:“昨晚我和竹哥儿商量过了,今年买个大宅子,然后推倒重建,多建几间暖房,不仅你们住,等家里来了人也能住。”   只修一间暖房,不利于琢磨水泥。   若是买一个大宅子全部推倒重建,那他可操作、实践的机会就多了。   况且,他也的确想多建几间暖房,又不是没银子,家人住的舒服最要紧。   “对。”陶竹也笑着点了点头:“今年冬天,咱们全都住暖房。”   “!”   郑浅浅高兴的哇哇叫:“小叔和竹叔最好了!”   他忙一把按住坐在儿童吃饭椅上的黎小睿:“快谢谢你叔父父!”   黎小睿其实不清楚他阿爹为何这样交代,因为他刚才在抓着小勺子喂他长风叔叔和云帆叔叔吃鸡蛋羹——   他们仨的吃饭椅紧紧挨在一起,他坐中间,两位小叔叔坐两边。   不过,谢谢叔父父这五个字他早就说了无数遍了,此时听到阿爹的话,他小脑袋都没转向黎荞,小嘴巴里立马大声道:“谢谢叔父父!”   他响亮的嗓门一出,黎长风小胖友咽下口中的鸡蛋羹,大声道:“谢谢爹爹!”   黎云帆小胖友不甘示弱,很快跟上:“谢谢爹爹!”   众人被他们仨逗笑,黎荞捏了捏坐在他身边的黎云帆小胖友:“你和你哥哥谢爹爹什么?”   “爹爹,很好~”黎云帆小胖友水润润的大眼睛看着黎荞,声音软软糯糯。   “特别好!”   黎长风小胖友也答。   他们俩再有两个多月就两岁了,可以说一些简单的话了。   “好好好,真乖。”   黎荞看着两人相似的可爱笑脸,忍不住又挨个捏了捏他们的胖脸蛋:“好好吃饭,别呛着了。”   “不会,我可小心了。”   黎小睿小脑袋一甩,很得意的道。   “小睿也乖。”黎荞同样捏了捏他的脸蛋:“不过你也快吃你的饭,不然都凉了,吃完了咱们去喂鸡。”   最近黎小睿不知道为何对养鸡感兴趣了,于是郑浅浅搞了个鸡笼,在前院给他养了几只小鸡。   他每天都要亲自喂。   “好!”   黎小睿想起自己毛茸茸的小鸡,当即不再当小大人,他抓起勺子专注干饭。   两个小崽子也埋头吃饭,他们俩早就可以拿着小勺子独立吃饭了,但他们俩的大侄子喜欢喂他们吃东西,他们俩身为好叔叔,当然要顺着大侄子来。   三个小家伙吃的香,大人们也加快了吃饭的速度,今天虽然是大年初五,但三家铺子都开着,火锅铺子分店还得选址,他们都挺忙的。   早饭后,众人该出门的出门,留在家里的也没闲着,三个小家伙都到了特别能跑又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的年纪,小手快的很,见到什么抓什么,喂鸡时抓鸡,见到黎和几个人打水非得大冬天的玩水,看到满招损几个在院子里耍刀非得也去摸各种兵器。   哪怕是黎荞,陪着他们仨玩一上午,也能累出汗来。   好在三个小家伙需要午睡,黎荞终于能歇一会儿了。   坐在炕上,他手里抓着一个冻梨,一边吃一边看陶竹拿着毛笔算账。   年前他虽然是被迫加班,但盛鸿给了他加班费。   除了常见的料子、摆件,还又赏下来一个庄子,不大,只有五十亩,但依旧是一等田。   他和陶竹都很俗,对布料、器具之类的不感兴趣,两人最爱田地,京城一等田一亩是三百两,五十亩就是一万五千两,更关键的是市场上还买不到。   所以他和陶竹对腊月的加班费挺满意。   而且,这个加班费也让他有了拒绝三皇子的借口。   他在盛京差不多有七百亩田地了,不需要三皇子特意卖给他田地。   铺子也是,相比较田地,铺子还算好买。现在他家的三间铺子都打出了名气,选新铺子时不需要特意选闹市中临街的铺子。   新的鸭货铺子他是拿旧仓库改的,新的火锅铺子他也打算如此,不需要临街,只需要占地面积大。   现在陶竹在算的便是这个月和下个月的开支。   火锅铺子其实不怎么急,但新的大宅子下个月必须安排上,这样才有足够的时间推倒重建。   年前韩家商队回京,捎来了黎粮的信。   黎粮和王桂花都舍不得三柳村,只愿意今年来盛京玩一玩。   他们放心不下家里那一大摊子事儿,上次黎粮来时,每天都得念叨一下家里的事儿,什么该给牛喂草料了,地里的庄稼该浇水了,反正三句不离家中诸事。   黎荞很理解黎粮,但是,三柳村那边的摊子很大,盛京的摊子也不小哇。   他和陶竹的那些田地,他们夫夫都没空去实地瞧一眼。   铺子也越来越多。   再加上郑浅浅和黎夏都怀孕了,黎小睿和两个小崽子也没长大,这个家,实在是需要人撑着。   因此,黎荞是打定主意了,若黎粮和王桂花最近几年不愿留在盛京,那黎菽得过来。   黎瑜宁黎瑜安都到了说亲的年纪,这是他的外甥女、外甥,他已是三品高官,这两人的亲事,不能局限在平城那个小地方。   就像是黎夏,虽然选了赵深这个孤孤单单没什么家世的小子,但赵深这孩子长的不错,单眼皮有几分棒子国欧巴的味儿。   在平城能有这样类型的少年吗?   因此,哪怕黎瑜安黎瑜宁的择偶标准跟黎夏一般不挑家世只看长相,那也得来盛京。   盛京长的好看的人多。   当然,若黎菽娘仨实在是不愿意来,他也不勉强,盛京这边虽然摊子大人少,但如今还能撑下去。   “城东那边的宅子怕是得五万两朝上了,画哥儿买不起。”陶竹拿笔杆轻轻敲了敲额头,头疼。   “咱们借银子给他。”黎荞立马道。   这个大宅子一旦修好,若无意外,那就是他和陶竹的养老之地了,是要住一辈子的。   能满足他要求的大宅子,都分布在城东这个贵人区。   而且,陶竹还想距离内城近一些,这样他的通勤时间就大大缩短了。   “画哥儿说再看看,实在不行就给家里传信儿,若家里支撑不住,那就找咱们借。”   “反正他不愿意住到徐家买的宅子里。”   “而且因为他成亲三年都没怀孕,徐家人最近张罗着给徐瑛纳妾,可把他气坏了。”   陶竹说着微微叹气。   碰见徐家这种人,可真是糟心。   “……还有这事儿啊?”黎荞惊了一下。   “嗯。画哥儿很烦恼,虽然徐瑛和他一条心,但他身为小辈,在徐家人跟前天然低一头,徐家人想找事儿,那是很能给他添堵的。”   黎荞:“……”   的确是这样。   除非沈学正升官压徐瑛一头。   但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咱们大盛女子、小哥儿不能做官,不然的话,画哥儿身上也算是有了官职。”   他叹道。   陶竹闻言睁大了眸子:“女子、小哥儿做官?”   “对。像是七皇子,他比这世间绝大多数男人都出众,还有画哥儿,他能设计出那么多好看的衣服,他为何不能做官?”   “……”   陶竹怔怔的看着黎荞,有些呆。   黎荞此话超出了他的认知,女子、小哥儿若是能力出众了,也可以当官?   黎荞见状,三两下啃完冻梨,又拿帕子擦了手,然后才越过小桌子抓住了陶竹的手:“若是七皇子支持的那个皇子当了皇帝,咱们其实可以找七皇子谈一谈这个事儿。”   “哪怕只特设一些官职,那也算是给天下女子、小哥儿寻了一条新路。”   “……好。”   陶竹眨了眨水眸,点头应了下来。   以画哥儿的情况来说,除非做官,不然真压不住徐家人。   还有七皇子,他多想七皇子在担任刑部主事的同时,能恢复真身,正大光明的嫁给心爱之人。   “那你呢?竹哥儿,若是真有那一日,你愿意做官么?”黎荞看陶竹应下,便握紧了他的手,一脸认真的问。   “我?”陶竹惊讶之后,立马摇头:“我没什么才能,不是做官的料。”   他看着黎荞透亮的眸子和认真的神色,不由想起之前黎荞念叨过多次的:他只能随着黎荞的脚步走完这一生,他不能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他轻轻笑着摇头:“我不觉得委屈,我对外面天地的向往是你培养出来的。那些向往里,全都有你。”   “但你远远大过外面的天地,就像是你说的青团的故乡,我是想去瞧一瞧江南水乡,但若是你不在,那我也没什么兴趣。”   “只要和你在一起,我从不觉得委屈,也不觉得是浪费了什么。”   “况且,我现在也有一些想法了,只是一直没来得及告诉你。”   “嗯???”   黎荞原本心里暖呼呼的,但听到最后一句,他身子不由往前探,好奇的问:“什么想法?”   “就是你提到过的那对可怜的父子呀,三皇子为他们做的太少,我想为他们做些什么。”   “像他们这样的人有很多,我都想帮一把。”   “比起做官,比起去看看外面的天地,我更想去帮这些人。”   陶竹说着抿了下唇,眉心微微皱了起来。   可目前不行。   他若是去插手,那等于是公开打三皇子的脸,是公开指责三皇子的救灾工作有问题。   三皇子啊,快点儿完蛋吧。   要不,从今晚开始,他跟从前一样悄悄的向老天爷祈祷?   *   作者有话要说: 第167章 请封太子 所有人都可以推荐人选   “原来你想做这个。”   黎荞这下子是真真正正惊讶了。   他之前从未听陶竹提起过。   而且, 原来陶竹一直记挂着那对父子。   他的竹哥儿好善良!   “那有没有更具体一点儿的想法?”   他鼓励的看着陶竹。   “嗯……比如说那对父子,阿爹断了一条胳膊,孩子也只有五岁, 他们父子俩干不了重活,但可以烧火。”   “咱们的暖房一日十二个时辰都需要有人照看,铺子里的生意也需要人烧火,这个活儿他们父子肯定能做。”   陶竹慢慢的向黎荞讲述他的构想。   他的看法和黎荞的看法是一致的,想把贫苦之人从泥潭中拉上来, 不能只发放银子,最重要的是能给对方一门长期的稳定的活计。   想给贫困之人提供活计, 那他得广开铺子。   另外, 这对父子虽然可怜,但也不是最可怜的,最可怜的是失去爹娘的幼儿。   这些幼儿无长辈照顾, 又没有生存能力, 只能沦为孤儿。   他想帮助这些无依无靠的幼儿。   不需要签卖身契给他,太小不能干活的他直接出银子雇人养, 年纪稍大一点能做简单活计的,可以进铺子做工,择菜、擦桌子扫地这些, 小孩子都可以做, 他自小也是这么过来的。   “……不过, 我现在就是东一锄头西一棒槌的,脑子里只有想法。”   “而且, 我这样做的话, 会不会惹来圣上的猜疑?”   陶竹有些犯愁。   盛鸿会忌讳臣子名声太好么?   “圣上应该不会猜疑什么, 圣上可洒脱了, 但目前的确有些敏感,三皇子救灾一事刚过去,三皇子得了圣上赞赏,正铆足劲准备借此拿下太子之位,咱们这个时候千万不能提此事。”   黎荞一脸认真的叮嘱。   “我知道。”陶竹抿着唇,轻轻点头。   “但咱们可以做前期工作,比如说开铺子,咱们开铺子肯定需要招工的,这一次咱们不买人了,咱们公开招人,也算是为以后招老弱病残之人做铺垫。”   黎荞又道。   让自家下人去铺子里当伙计固然稳妥,但流程有些慢,得先买人,再培训。   而且,他家的下人已经有几十个了,先缓一缓买人的脚步。   “好。”陶竹点头。   现在他们家的火锅底料都是先在自家炒好,然后才运送到铺子那边,就跟鸭货的配方一样。   即便招外人也不怕方子泄露。   “咱们也不怕招来的人别有用心,一是我现在的身份在这儿摆着,另外则是咱们一贯霸道。”   黎荞说到霸道两字时忍不住笑了起来。   陶竹想起自家的店规,也有些乐。   他们家在盛京的点心铺子刚开张时,黎荞挂出了点心一旦售出概不负责的木牌牌。   后来开了鸭货铺子,这个霸道店规更霸道了,变成了只要客人进店,那甭管发生何事,黎家概不负责。   是以,在和英国公府竞争的最激烈时,店里也没出什么岔子。   “行,就按照你说的做。”   陶竹晃了晃被黎荞握着的手:“咱们今年多开几间铺子,多挣钱,多招人。”   此时既然不能公开打三皇子的脸,那就先把银子储备上,有了银子,才能随时随地的去帮助更多的人。   盛京城很大,足足有三百多万人,这么多人,只开两间火锅铺子显然不够。   不过,这三百多万人当中,普通百姓占大多数,这些人虽然也爱吃火锅,但他们的钱袋子无法让他们经常去火锅铺子消费。   陶竹决定开几家低配版的火锅铺子,就跟盛鸿的土豆粉馆子一样。   陶竹的这个想法,黎荞大力支持,他上辈子时满大街的麻辣烫店铺证明此法绝对能挣银子。   况且,之前的鸭货生意是陶竹第一次主动想做一门生意,鸭货生意早就走上正轨,陶竹完全不用操心了。   现在,陶竹终于又想踏出家门做点事情了。   很好。   必须大力支持。   得了黎荞的支持,陶竹信心大增,当他忙着写计划表时,另外一边,孟月、庄文、徐瑛赴宴回来了。   三人直接来了黎家,三皇子给他们三个乡巴佬单独开一席,为的就是黎荞。   他们当然得过来向黎荞传达三皇子的想法。   “一句话总结,那就是三皇子觉得他与你是有共同愿景的,三皇子求的是物阜民丰,天下太平,你求的也是这八个字,他觉得他与你是能合得来的。”   孟月说罢,捏起桌子上放着的枣泥酥,两口便吞下肚一个。   他和三皇子不熟,刚才的酒宴上他很矜持,只动了寥寥几筷,撑到现在,早饿了。   徐瑛和庄文也在吃点心,闻言不约而同的点头,同意了孟月的话语。   黎荞挑眉:“我知道了。”   “你知道就行。”孟月指了指桌子上放着的点心、鸭货、炸鸡腿等小食:“还是来碗面吧,吃这些不管饱。”   “我要羊汤烩面。”庄文立马点菜。   黎家的羊肉汤不错,若是往里面加一些烩面,再浇上芝麻酱,那滋味真是绝了。   “我也来一碗羊汤烩面。”   徐瑛道。   此时喝了羊汤,再刷刷牙漱漱口,回到家中时,身上那微弱的膻味足以散掉。   孟月根本不挑食,况且他也爱喝黎家的羊肉汤,便道:“我也一样。”   黎荞忍不住笑,烩面的确好吃,现在他家已经常备烩面了,他一边吩咐厨房赶紧做羊汤烩面一边对他们仨道:“别提三皇子了,说一说微青县码头。”   “年前圣上将微青县码头的详细资料给了我,按照工部的计划,微青县码头不大不小,能同时让十条船只停泊,我可支配的土地一共有两千亩。”   “这个占地还挺广的,我目前只打算建客栈和饭馆,你们要做点小生意吗?我可以把地皮按照微青县的价格卖给你们。”   “这个啊……”   徐瑛想也不想的摇头:“我就不必了,我家的生意足够了。”   他家人已经够糊涂了,微青县码头那边,他家人没必要去掺和一脚。   孟月睁大眼睛:“我家人都是农人,不会做生意。”   庄文倒是若有所思:“等运河修好后,回乡的话肯定会走微青县,但如果你开客栈,那我家也没必要特意在那里修一个宅子,到时候直接住你的客栈就行。”   “至于生意,那得问问小武。”   庄武的家具小生意,在平城发展的挺好,钱虽然挣的不多,但一年到头也能挣个上千两,比他家田地的产出多。   更关键的是,庄武自个儿对那些能折叠可快速拆卸的家具感兴趣,哪怕不挣钱,庄武平日里也愿意折腾那些物件。   “好,这个不急的,文哥,等今年村长来了,你们好好商议一番。”黎荞道。   周芸怀孕之后,庄文原想让自家人过来照顾周芸,陶竹把黎雨借过去之后,庄文打消了这个念头,而是决定让自家人跟黎家人一块,随着韩家商队慢悠悠的来京。   说起来,今年又是会试年,他高中状元已是三年前的事儿了,时间过的真快。   在心里感叹了一声,他又对孟月道:“若你家人实在不知道做什么生意,也可以先将地皮买下,然后出租。”   “等码头修好之后,每日南来北往的人那么多,你家把地皮租出去,一年最少也能收几百两租金。”   虽然孟月将来会是七皇子妃,可眼下并不是。   而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是。   目前孟月在盛京买不起宅子。   孟家人在平城务农。   他不缺那块地皮,便想着拉孟家人一把。   “算了算了,我家真不是做生意的料,黎兄,我知道你的意思,不如这样,你干脆雇我家的人去你家做工得了。”   孟月不想占黎荞那么大的便宜。   但自家人目前的确苦哈哈的,既不舍得把田地佃出去每年收租子,也不舍得花钱雇佣长工,还跟从前一样,每日下田种地。   他想把俸禄送回家一些,让家里人要么雇佣长工要么买点田地当地主,结果他大哥大嫂非得让他攒着买宅子好娶媳妇。   家里人不要他的俸禄,那他先给家里人寻个活计吧。   去黎家做活,可是不少人梦寐以求的。   至于以后,以后再说。   “来我家做工?”   黎荞惊讶:“这多不好?你现在是七品京官,你家里人来我家做工,这不像话啊。”   哪个七品官的家人跑出去给别人打工?   “七品京官算什么,你都三品大员了你大哥大嫂不也在种地?我们家不在意那些虚名。”   孟月摆摆手,一脸不在意,他抓着黎小睿很爱的炸鸡腿吃的喷香。   虽然填不饱肚子,但够美味!   庄文见状,哈哈笑道:“不错,都是虚名,我家的人也在黎家干活。老弟啊,你不是想让你家人过来吗?你家人过来,孟家人补上,这多好。”   “的确挺好。”   徐瑛也点头。   也没哪个七品官的家人日日种地啊,既然孟家人可以不在乎旁人视线天天下地干活,那去黎家做工也没什么嘛。   “……孟弟,反正你再想想。”   黎荞有些哭笑不得。   “成,我回去和我大哥大嫂商议一下。”   孟月也没把话说死。   反正他是愿意的。   能改善自家人苦哈哈的现状就好嘛。   孟月、徐瑛、庄文三人吃了香喷喷滋味十足的羊汤烩面,又坐了一会儿,四人商议好今后应对三皇子的态度,然后三人才回家。   如同黎荞所猜的那样,七皇子给的建议是敬着,拖着,不彻底回绝,但也不答应什么。   接下来几日,黎荞和陶竹一块四处看宅子,选店址。   在元宵节之前,他们先敲定了火锅铺子分店和一个麻辣烫店,至于住宅,目前还没看到合格的。   热热闹闹的元宵节之后,陶竹准备新铺子的开业,黎荞开始上班。   第一日上班,盛鸿要开大朝会。   大朝会的流程很简单。   总结过去,展望今年,诸位大臣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皇上,臣有事启奏。”   吏部侍郎王运成从队列中走出,恭声开了口。   “说。”   盛鸿视线一扫,望向了他。   黎荞距离王运成不远,也看向了这位王大人。   他眸色平静,但心里头却是忍不住喊了一声,来了来了,三皇子的大戏要唱起来了。   这王大人的女儿,嫁给了三皇子的表弟彭志业。   王大人肯定是为三皇子发声!   果不其然,王运成一张口,便直接道:“圣上,储君,国之副主,国之根本。储君不立,则天下不定……”   他引用前人贾谊的话语,比如“天下之命、县于太子”等强调册立太子的重要性。   他没敢直接说圣上您之前大病一场差点儿翘辫子,只说立太子是顺应天命,是确立王朝正统,况且几位皇子年纪也不小了如何如何,洋洋洒洒说了好一会儿,然后才收尾道:“圣上,国不可一日无君,也不可一日无储君,太子立,天下安。微臣以为,立太子之事,不可再拖了。”   黎荞:“……”   勇。   他原以为三皇子的人年后会大批的上折子,逼着盛鸿对此事不能再沉默。   可万万没想到,三皇子的人竟是直接在大朝会上当众提起此事了。   真勇。   黎荞垂着眸子,静等盛鸿反应。   满朝文武,也都屏住了呼吸,等着盛鸿开口。   不属于三皇子那一系的人如同黎荞那般,也都在为三皇子的勇莽而惊诧。   这事儿不该慢慢来么?   就这么等不及啊?   盛鸿高坐在龙椅之上,他视线在前排官员脸上一一扫过,在三皇子身上停顿一瞬,而后笑道:“王爱卿,你此言不错。既如此,满朝文武都可给朕上折子,推举你们心目中可担任储君之职的人选。”   “所有人都可上折子,朕要听一听你们的意见。”   黎荞:“……”   三皇子:“!”   狂喜!   *   作者有话要说: 第168章 三皇子担任会试主考官 黎荞阅卷   翌日, 黎荞一大早入宫去广安殿分拣折子。   尽管他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吓了一跳,今日的折子竟是比素日里多了一倍。   好家伙, 还真是各抒己见都发表看法了啊?   按下诧异,他开始工作。   不一会儿,周正业以及其他几位大学士来了。   这几位大学士为官多年,还都属于盛鸿跟前的红人,他们到了之后, 一边分拣折子,一边互相打听对方都推举了谁。   只要不是密折, 那所有的折子对他们七人而言都是公开的, 没必要遮遮掩掩。   周正业直接道:“我没递折子。圣上年富力强,此时立太子,太早了些。”   严安邦捋着胡须, 笑呵呵的道:“此话不错, 圣上春秋鼎盛,此时谈太子之位有些早了, 老夫也没给圣上递折子。”   “巧了,我也没递。”刑部尚书王德卫笑着道。   “你们都没递,我也没递。”户部尚书曹泰卓, 黎荞的顶头上司也笑。   “都没递?诸位都不递, 那我也不递。”   吏部尚书卢良懋挑着眉道。   他这话一出, 余下的六位大学士都看向他:“卢大人,你没向圣上举荐?”   “和诸位一样, 老夫觉得此时立太子为时过早。”   卢良懋老神在在的道。   他虽是吏部尚书, 与三皇子打的交道多, 但也没哪条律法规定他必须向圣上举荐嘛。   他笑盈盈的看向坐在桌子末尾默默干活的黎荞:“小黎大人, 你呢?”   这一声将其他几位大学士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没错,小黎大人,你现在是圣上跟前最得意之人,你心中可有属意的人选?”   “……各位大人,下官觉得圣上必定长命百岁,寿比南山,是以下官也没给圣上递折子。”   黎荞一脸严肃。   “那这真是太巧了,看来满朝文武没给圣上递折子的,都集中在咱们这一个屋了。”   严安邦说着晃了晃手中的折子:“继续干活吧,别让圣上等急了。”   以盛鸿的性子,肯定想早点见到今日的折子。   余下几位大人想到盛鸿的性子,心有戚戚,不约而同加快了手中的动作。   不能让圣上久等。   严安邦此话不错,盛鸿的确挺想看今日的折子的,他早早结束了锻炼,然后就去求贤殿等着了。   广安殿的工作结束之后,黎荞和严安邦两人去了求贤殿,余下的几位大臣无事可奏,直接出宫回他们各自的衙门了。   “圣上,一共收到了四百三十份举荐折子,全在这里了。”   黎荞指了指身后抬着木箱子的两个小太监。   盛鸿听罢,从御案后的椅子上起身,朝着箱子走去,一脸兴味:“都推举了谁?”   “有九成推举了三皇子。”   黎荞据实回答。   知道盛鸿会有此问,刚才他们八人已统计好了。   “这么多啊?”盛鸿挑眉,来到木箱子跟前,他随手拿起放在最上面的折子,打开:“咦,皇兄也上折子了?”   “是,康王上了折子。”   黎荞恭声回答。   康王,盛鸿的长兄,盛钧的长子,在盛鸿被立为太子之后,这位康王便被盛钧撤了身上的官职,年纪轻轻就专心享福,不过问朝中之事。   此次三皇子能将康王请出来为自己造势,可见是下了一番功夫。   “皇兄有心了。”   盛鸿一脸平静,他放下手中康王的折子,又随手拿起另外一本:“嗯?严爱卿,你礼部的宋爱卿也推荐了衍儿?”   “回圣上的话,是,而且宋大人连上三封折子,强调立储的重要和必要。”   严安邦也恭声开了口。   这位宋大人,便是礼部仅次于他的官儿,礼部侍郎宋明达。   七位内阁大学士都弃权沉默,那么仅次于大学士的六部侍郎就很有分量了。   而且宋明达还上了三封折子,对三皇子赞赏不已。   “挺好,有理有据。”   盛鸿此时已经粗略扫完了手中的折子,他屈起手指在奏折上轻轻敲了两下:“衍儿不仅有能力,还颇得民心、官心,这折子写的不错。”   黎荞:“……”   严安邦:“……”   盛鸿将手中的奏折放回木箱子里,一扭头看黎荞和严安邦都不说话,便直接问:“两位爱卿,你们推举了哪位皇子?”   严安邦如同刚才那般,笑着解释:“圣上,几位皇子都出类拔萃,是人中龙凤,然大德必寿,您必定福寿绵长,因此老臣心中并无人选。”   黎荞也立马道:“微臣也觉得圣上您身强力壮,不必于此时立下储君。”   盛鸿听了两人的废话,有些无语,他直接指了指黎荞:“黎爱卿,你心里头肯定有合适的人选了,来说说,若你举荐,你选哪位皇子?”   “……您的皇子岂是微臣可以挑挑拣拣的?不过,若您真要微臣选,那微臣定然是选七皇子。”   黎荞也不打太极了。   世人都知道他只和七皇子走的近。   “也是。”盛鸿颇为理解的点头,他扫了一眼木箱子里满满当当的折子:“但百官的心声朕肯定是要听一听的,这样吧,就由衍儿担任此次会试的主考官。”   虽然下个月月初就是会试了,但此次会试的主考官一直未定下。   现在既然人人都推举老三,那他自然要再给老三一个机会。   会试、殿试一向是由礼部负责,严安邦今日来找盛鸿,为的就是会试主考官一事。   眼下盛鸿敲定了人选,他与盛鸿商议了一些细节,然后告退。   在一旁默默批折子的黎荞也得了活计:批阅试卷。   会试阅卷是一个很累人的活计,主考官以及副考官几人要在几日内批完上万份卷子,除了黎荞,盛鸿目前想不出还有谁更适合这个活计。   三皇子担任此次的会试主考官,此消息一出,满朝振奋,之前几位皇子虽然在六部历练,但盛鸿很少派遣他们做本衙门之外的大事。   会试的主考官历来都是由内阁大学士担任,现在盛鸿让三皇子担任此职,这是盛鸿也看好三皇子的意思吧?   几乎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   三皇子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他已经知道满朝文武绝大部分人都推举了自己,现在盛鸿顺应官意、民意让他担此大任,这太子之位,已经落在他头顶了。   只要他将此事办好了,那太子之位肯定顺理成章的由他头顶落入他口袋之中!   当三皇子狂喜之时,黎荞的小日子照过。   陶竹很快便将火锅铺子的分店和麻辣烫店铺装修好了,然后面向盛京公开招人。   招聘的木牌牌挂出来之后,前来应聘的人差点儿把新铺子的门槛给踏破。   黎大人家的伙计诶,不仅工钱高,而且等于是半个黎家人了,不仅能入黎大人的眼,还能多一个大靠山,如此好事,错过必定悔恨终身!   应聘的人太多,等陶竹终于挑好人选,另外一边,会试开始了。   这是大事,满盛京都在关注,陶竹也在关注,不过,他的关注点不一样。   城北住的都是小官和富人,距离贡院不远不近,家境不错的举子若不愿住客栈,那一般都是在城北租房子。   这么一来,城北的人就多了起来。   人多了,生意自然就好了。   可惜的是,这些人在盛京停留的时间太短。   这日晚上,他坐在灯下看账本,托这些考生的福,这两个月他家几间铺子的利润都涨了一成。   别小看这一成,他家铺子生意好,哪怕一成的利润,这两个月加一起也有一万多两了。   如果再算上皇家点心铺、土豆粉铺子等的分成,那利润就更可观了。   “这种好事,三年才有一次。”陶竹看向一边的黎荞:“在这些举子入京前,我真不知道这些人能给咱们带来如此高的利润。”   黎荞与陶竹挤在一张椅子上,他一手抱着陶竹的腰,一手搁桌子上撑着脑袋看着面前的账册。   听见陶竹此话,他笑了一下:“光是举子就有上万人,再加上举子所带的家人,那最起码也有四五万人。”   “而且这里面一半都是家境不错之人,不是所有举子都能和孟月一般,始终不肯接受旁人赠送的银两田地等财物。”   “一下子来了这么多有钱人,不只是咱们的铺子,盛京城不少铺子都狠狠赚了一笔呢。”   就像是皇家点心铺,这是三年前会试之后出现的新铺子,绝大部分外地举子只听说过皇家点心铺的大名,但没品尝过。   此次入京之后,这些举子不约而同的跑去皇家点心铺消费,一方面是想尝一尝里面的点心到底是什么味儿,另外一方面便是想蹭一蹭他这个状元的好运。   皇家点心铺不仅仅是新铺子,还是他能夺得状元的关键,天下举子,谁不想跑去蹭蹭好运?   想到此,黎荞有些感叹:“上一届的举子,很多人都不服我,眼下三年已过,这一届的举子对我这个状元已是心服口服了。”   “因为时间证明,小小点心铺的确能搂很多银子。而且,你和他们不是竞争关系了。”   陶竹望着黎荞,水眸亮晶晶的。   从前的那些不服气,全都被这人恐怖的挣钱能力给压下去了。   谁让国库空虚呢。   圣上看重银子,这人出现的刚刚好。   “你说的对,不是竞争关系,自然就没敌意了。”黎荞笑着抱紧了身边人:“也不知道圣上此次会出什么题目。”   “我估摸着还是和国库有关,此前圣上不是让你想法子继续充盈国库么?可见圣上还是缺钱。”   陶竹猜测。   “应该是。”想到自己因为想不出充盈国库的好主意而被盛鸿继续抓壮丁的经历,黎荞登时有些同情此届的考生。   这个题目很难啊。   “管他出什么题目呢,我现在只盼着运河快些修好。”   陶竹转了话题,反正会试题目与黎荞无关,他现在更关注自家的银子,这决定了他将来能帮多少人。   “运河修好之后,每日都会有不少船只在微青县停靠,咱们在那边开铺子,一个月的盈利应该能有盛京的一半吧?”   他有些不确定。   因为微青县只是中等码头,每日的客流量不好说呢。   提起运河,黎荞不由又想起了水泥。   若是能将水泥搞出来,那陶竹不用再跟最近似的每日都翻账本了。   水泥一事不可莽撞,黎荞耐着性子,与陶竹挑选城东的宅子。   日子一天天过的飞快,很快会试结束。   黎荞进入贡院之中准备阅卷。   他不是主考官,他原本没资格阅卷的,但盛鸿知道他适合干这活儿,特派他前去贡院支援几位考官。   进入贡院之后,在试卷未批完之前,几位阅卷人不能踏出贡院。   一同阅卷的,除了三皇子,还有几位副考官。   上万份卷子要在几日之内批完,这是一个辛苦活儿,每秒钟不仅眼睛要接触大量的文字,脑子也得快速分析出这些文字的内容。   第一个上午快结束时,黎荞觉得他眼睛花了。   怎么有三份考生的文章近乎一样啊? 第169章 三份雷同试卷 为了公平   大盛的会试阅卷制度很严格。   考试结束之后, 先由专人将所有试卷糊名,然后送到贡院中专门用来誊录的房间,由众多书法出众的秀才, 加班加点的将上万份试卷誊录到新的卷子上。   誊录之后,还有对读这一关。   在这一关,礼部依旧聘请大批秀才,专门校对原卷和誊录版本,若是有出入, 那就打回去让负责誊录的秀才重新誊录。   一连过了糊名、誊录、对读这三关,誊录版本的试卷才会送到主考官、副考官面前。   而且, 为防止主考官、副考官作弊, 这些誊录版本的试卷统一锁在一个大房间之中,每日主考官、副考官进出时也都会搜身。   每一份试卷,先经过两位阅卷人的手, 得到两位阅卷人的一致通过, 那这份卷子便是初步合格。   将所有卷子都审阅完毕之后,再根据初步合格的人数, 决定最终的进士人选。   一般情况下,会试的主考官、副考官加一起只有八人,此次多了一位黎荞, 那就是九人。   也就是说, 九个阅卷人要在十日之内批完一万份卷子, 每一位阅卷人一日要批阅二三百份卷子。   一日批阅二三百份卷子,还要除去吃喝拉撒睡的时间, 算下来一份卷子必须得在两三分钟内批完。   但每份卷子有那么多题, 两三分钟够干啥?   只够大概浏览一番, 只要阅卷人眼睛看到的地方没有错漏, 那就算初步合格了。   在这种情况下,能考中进士的学子,都是有几分运气在身的。   黎荞是个很有责任感的人,虽然阅卷的工作强度大,但他也尽力对手中的每一份卷子负责。   想要对得起这些考生,那他的眼睛、脑子、手中的笔都转的飞快。   高强度转了一上午,黎荞怀疑他眼花,实属正常。   但他是异能者。   短暂的怀疑之后,他知道自己没有眼花。   既然他没眼花,那为何会出现三份相似的卷子?   这事儿,他掺和还是不掺和?   他眼角余光瞥向身旁的人,他与礼部郎中冯礼是一组,两人面前桌子上的上千份卷子,每一份都要经过他二人之手。   他坐在冯礼的左边,原本他和冯礼是各拿了一沓卷子批阅,但他批阅的快,不一会儿面前批阅好的卷子就堆得有一尺高。   冯礼见状,便开始批阅他批阅过的卷子,说这样省事儿,因为他的能力是被盛鸿认证过的,卷子既然先过了他的手,那九成九没毛病。   冯礼此话是以玩笑的口吻说的,一副想躲懒的模样,不过,若这一批卷子出了问题,那他与冯礼都要承担责任。   既然责任共担,那他也没说什么。   况且,冯礼也没真的躲懒,批阅时很认真。   如今他手中的卷子是第三份雷同卷子,前两份雷同的卷子他已经放到了冯礼跟前,冯礼能看出其中雷同之处吗?   应该能吧?   因为这三份卷子的雷同点在一个成语上:冯驩弹铗。   冯礼姓冯,哪怕阅卷时一目十行,但对冯字肯定敏感。   冯驩弹铗,冯驩是人名,在《战国策》中写的是冯谖,但《史记》里写的是冯驩,《史记》作为必考的三史三传之一,天下读书人都以《史记》为准写做冯驩。   驩字比较难写,笔画多,这三份雷同试卷雷同在驩字都写错了,而且写错的地方还是一样的。   这……   要么是考生作弊了。   要么是誊录官抄错了。   黎荞拿不定主意,只能暂时搁置,继续批阅剩下的卷子,但他余光注意着身边的冯礼,想看冯礼的反应。   但冯礼没有任何反应。   冯礼像是没注意到那离谱的错别字,直接按照他给这三份试卷定的成绩而定了成绩:   通过。   会试考试,最重要的是最后一场需要花费三日时间去写的策论题。   今年的策论题同样来自于盛鸿的小作文。   去年腊月,盛鸿因为大运河的成功开修专门写了篇小作文,小作文的内容是感慨运粮不易这个老问题。   盛鸿开修大运河是为了解决粮税入京难的问题,可即便运河修好,那也不能从根子上解决这个老问题。   因为大运河不能贯通大盛所有地方。   距离大运河远的地方,还是得走陆路将粮税送入京城。   陆路有多难走,这是众所周知的。   因此,此届会试的策论题目便是询问考生如何解决陆路运粮难这一千古以来都没能解决的老问题。   这个问题,若是搁黎荞横空出世前,那答案或许会五花八门。   可有黎荞在前,此届考生已经学会从根源上看问题了。   说到底,不就是钱的问题嘛。   只要有钱,还怕修不了路?   别说是河西府那种土坯砖路了,就是青砖路,青石板路都能给修成。   因此,这三份错别字一样的试卷,在最后一场的策论文章中,都给出了可实际操作的挣钱方法。   而错别字则是来自于第二场那一篇和诗词同考、出自四书五经、不涉及圣上小作文的文章。   是以,黎荞按照最后那场的策论文章给这三份卷子定了初步合格的成绩。   初步合格之后,还有最终审阅这一关,最终审阅这一关很严格,每一份试卷都要经过九位阅卷人的手。   以这三份卷子的离谱雷同而言,到了最终审阅那一关,一定会被看出来。   但他和冯礼可以用“老眼昏花”这四个字给搪塞过去。   所以,这么点儿破事,他到底管不管?   管了,那可能就是三皇子以及余下七位副考官的失职——誊录官出错的概率几乎为零。   若是不管,那这三份卷子一定过不了最终审阅那一关,并不会影响到其他考生的成绩。   ……   黎荞心中很快有了计较,他权当没发现那离谱的雷同,继续夜以继日的批阅试卷。   到了第八日晚上,所有试卷终于过了一遍,初步合格的,近乎两千份。   这个比例不错,黎荞是满意的,就他这几日观察所得,此届举子的思维还挺会发散,不说所列举的法子到底能挣多少银子,但肯定是能挣银子的。   这就很好。   即便这银子不用来修路运粮,那也可以用在旁的地方。   可见在盛鸿的逼迫下,在他这个连中六元的榜样下,天下举子都将视线从书本中抽出一部分,开始研究实际问题。   非常好。   黎荞乐见其成。   接下来就是终审。   九个人终审不到两千份卷子,而且其中一部分是批阅过的,所以速度会很快。   但是,令黎荞诧异的一幕出现了:   终审环节,比初审还松懈。   在阅卷刚开始时,余下的八位阅卷人包括三皇子在内,都还算有耐心,每份卷子最起码会花两分钟去批阅。   但最后几日,这几人都麻木了,再加上工作强度大,是以他们只是扫一眼前面的答案,然后直接去看最后的策论文章。   对于这种情况,黎荞指责不了什么,时间紧迫,这几人也的确累极了,他一方面为考生惋惜,一方面又能理解这几人的敷衍。   可眼下到了最终审阅环节,这几人竟是直接不看前面了,连一眼都不扫,直接去看最后的文章。   于是,那三份雷同的试卷通过最终审阅,出现在了进士所属的桌子上。   此届只录取一百位进士,比黎荞所在的上一届直接少了八十人,虽然此届的考生也比上届少了一点儿,但如果按照录取比例来算,还是此届更残酷一些。   如此残酷,可作弊之人却是将其他考生挤了下去,占据三席。   怎么办?   说,还是不说?   此时已经是第十日下午,今晚就需要将这百份试卷呈到盛鸿跟前,由盛鸿过目。   其余八人是主考官、副考官,不得出贡院,但他是盛鸿特派过来的,现在所有卷子审阅完毕,他可以离开贡院回宫向盛鸿复命。   若是搁从前,盛鸿说不定会仔细看一看这些卷子,可现在的盛鸿注重养生,才不会花费时间去查阅这些卷子。   如黎荞所想的那般,确定一百位进士人选之后,先去将这百人的试卷原件找出来,然后由他和一队禁军士兵护送这一百份试卷回宫。   此时天色已晚,求贤殿同时烧着上百根大蜡烛,这些蜡烛将求贤殿照的犹如白昼。   盛鸿果然只是随意的从百份卷子里抽了几份,而且只看最后的策论文章,前面的墨义、贴经、诗词、策论一个眼神都没给。   “这个也不错,号召南北特产小吃互通,这样各地官府都能靠着别地的特色小吃挣一些银两。”   盛鸿看完手中的卷子,脸上不由露出了赞许之色。   “是,而且这个也好操作。”   黎荞道。   盛鸿满意的将手中的试卷放回木箱子里,然后看向站在一旁的黎荞,他一脸和蔼:“黎爱卿,这几日你辛苦了,你先回府歇息两日,等歇息好了,给朕详细说一说此届举子都想了哪些主意。”   “朕虽然让衍儿专门做了统计,但你脑子好,你看着那些答案,哪怕狗屁不通,你脑子里也定然会有不同的想法。”   “这就是朕派你过去的最主要缘由。”   黎爱卿不是没有头绪吗?   那他就让黎爱卿去看看天下举子的想法。   比起天下举子,他还是更指望黎爱卿。   他说着轻轻叹气:“黎爱卿,运粮这个老问题,朕和父皇都头疼了多年,此次不得已向天下举子伸手讨要法子,你也要放在心上,要为朕分忧。”   “你身为户部主事,国库里到底有多少银子,而大盛处处又需要多少银子,你和朕一样清楚。”   “你应明白朕的焦头烂额。”   “……微臣明白。”   黎荞恭声应道。   “明白就好。好了,下去吧。”   盛鸿笑着抬手拍了拍黎荞的肩膀:“朕明日让人送些补品过去,你好好休息。”   “……谢圣上,微臣告退。”   黎荞露出感激之色,先是往后退了几步,然后才转身朝着殿门口走去。   每一步,都比从前沉重。   盛鸿如此信任他,还对他寄予厚望,他若是不说……   罢了。   为了大盛这个世外桃源,为了黎民百姓,为了此届会试的公平,反对三皇子当皇帝,从他做起。   脚步一顿,他转身看向了盛鸿。   “圣上,微臣有要事禀告。”   盛鸿正打算吩咐禁军士兵将这百份试卷送回贡院,闻言看向黎荞:“黎爱卿,何事?”   “这百份试卷中,有三份雷同试卷。”黎荞开门见山。   “什么?!”   盛鸿眉毛一下子就拧了起来,难以置信的伸手指向木箱子里的试卷:“黎爱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微臣知道,微臣有罪。”   黎荞说着撩起衣摆跪了下来,但脊背挺的笔直:“微臣在第一日就看出来了,直到此时微臣才开口,微臣有罪。但微臣不能辜负您的信任,也不忍看无辜举子寒窗苦读多年终成空。”   “微臣不知具体经过,只知三份卷子雷同,一份是……”   他将三份雷同卷子详细信息说了出来。   刚才在贡院去调取这三份卷子的原件时,他借机确认了,不是誊录官抄错了,是原件错误。   既如此,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了。   这三份卷子是抄的。   或者,更进一步的话,考题泄露了。   冯驩弹铗来自于《史记》的孟尝君列传,孟尝君身为战国四公子,一点儿都不冷门。   所以别看这个成语难写,其实只要读了史记都知道这个成语,若是一时间因为紧张不确定驩字怎么写,那写成冯谖也行。   毕竟是举子嘛,这点知识储备还是有的。   可是,这三人都写了冯驩,写错的地方还是一样的。   写错了冯驩的名字,却能给出可实际操作的挣钱法子,这怎么分析都很可疑。   此次会试考试的考题,八成泄露了。   而且,以这三人的水平而言,不只是此次的会试,在这三人的童生试、乡试考试中,这三人肯定都作了弊。   能一路作弊,其中定然牵连甚广。   这种人若是做了官,那他对不起大盛这个世外桃源,也对不起盛鸿的信任。   哪怕被盛鸿怪罪,哪怕得罪三皇子和一众官员,那他也得说。   *   作者有话要说: 第170章 舞弊 黎荞有毛病吧!   “你先给朕将雷同卷找出来再说罚不罚的事儿。”   盛鸿听完黎荞的话, 一张脸虽然阴沉沉的,但语气还算温和。   黎荞心中微微松了口气,他就知道会如此, 盛鸿只会生他的小气,绝对不会生大气。   他忙站起身来,几步来到装着试卷的木箱子前,快速将那三份雷同卷子找了出来。   “圣上,这三份试卷全来自于松江府, 松江府身为浙海省的首府,微臣此前犹豫, 也是基于此。”   将试卷交给盛鸿, 他不忘为自己辩解一句。   浙海省地处江南,是大盛最富裕的省,每年交的赋税顶得上四个原河省。   别的封疆大吏都是管辖两个省、三个省, 只有浙海省的总督, 只管辖浙海一省。   眼下,浙海省的首府松江府出了这样的事情, 而且此次的主考官还是三皇子,他不愿意张口得罪人,这太正常了。   他一个毫无背景、根基的农家子, 盛鸿该理解他呀。   盛鸿闻言, 没好气的瞪了黎荞一眼, 但他没接黎荞这个话,只是去翻试卷中那个离谱的错别字。   确认三份试卷中的确有三个一模一样的错别字, 而且三篇文章也都平平无奇甚至有些文理不通, 他一张脸彻底沉了下去。   就这个水平, 别说是举人了, 就是秀才都不如!   可偏偏这三人坐到了盛京贡院,还成功考中了进士!   深吸一口气,盛鸿努力将快要冲到脑门的火气给压下去,不能动怒气大伤身。   为了这么几个狗东西,不值得伤了他的龙体。   不就是舞弊么?   小事情。   自科举考试诞生以来,哪一朝哪一代没有舞弊案?   虽然他狠抓科考一事,但他真正能时刻盯着的只有盛京,旁的地方天高皇帝远他又不是千里眼顺风耳,出现舞弊案太正常了。   不出现才不正常!   无舞弊,不科举!   闭上眼睛又长长的呼了口气,再睁开眼睛时,他咬着牙看向钱三:“去,将衍儿叫来。”   说到衍儿两字时,他不由磨了磨牙,以黎荞的好听力,清楚听到了那细微的磨牙声。   “还有,先派人将这三个蠢蛋抓起来,省得出什么问题。”   钱三缩着肩膀,应了声是,而后快速出了求贤殿。   “圣上,小心龙体。”   黎荞盯着盛鸿手背上暴起的青筋,忍不住提醒。   盛鸿闻言,视线一转看向手中快要被自己抓烂的试卷,他呵了一声,将试卷扔回到木箱子里。   他看向黎荞,肃着一张脸:“黎爱卿,朕知道你是上有老下有小所以顾虑重重,但以后再遇见这种事,你直接向朕禀告,不需要犹豫,这大盛没有比朕更大的靠山,只要朕保你,谁能动你?”   “此次就算了,但若是再有下次,朕定然是要罚你的。”   “谢圣上宽宥,希望微臣再也遇不到这等事情。”   黎荞又是感激又是苦笑的说道。   “但愿如此吧。”   盛鸿也叹气。   他身为皇帝,他更不想有这种破事。   烦死!   贡院距离皇宫有一段距离,钱三骑着快马疾驰而去,又与三皇子疾驰而归,一共用了小半个时辰。   钱三嘴巴很严,只说圣上有急事召三皇子入宫,三皇子一直到盛鸿将三套试卷摔到他身上,他才知道发生了何事。   “作弊?”   他眼睛睁的极大,一脸难以置信的去捡已经落到地上的试卷,眼底有惊慌之色闪过。   不应该啊!   “黎爱卿!你给此届的主考官说一说,是哪里出了问题。”   盛鸿忍着怒火,命令黎荞给三皇子解惑。   黎荞应是,上前从三皇子手里接过试卷,将那荒谬的雷同之处点出。   三皇子的神色很快由难以置信变成瞠目结舌,眼睛瞪的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   他扭头瞪着黎荞。   不是吧?   就阅卷时那跟饿死鬼抢食一般的速度,这个黎荞还能关注到此等细节?   有毛病啊!   参加会试的都是举子,基本功这一项完全不需要怀疑,阅卷人只需要去看最后的策论文章就行了。   这是约定俗成的规则!   可这个黎荞不但去关注前面的文章,还眼尖的发现了问题。   有毛病。   这人一定有毛病。   这人哪里是去阅卷的,这人分明是去挑刺找茬的!   “你看黎爱卿做什么?朕让你看的是试卷!”   盛鸿不满的开口:“你看清楚了?盛主考官,你来给朕解释解释,为何会出现这种荒谬的错误?”   “……”   三皇子收回视线,低头盯着手中的试卷,大脑急速运转,想为这三份可笑的试卷寻一个合理的理由。   但是,这三份试卷不是出自童生试的县试,它们出自只有举子才能参加的会试。   身为举子却是连冯驩弹铗这个成语都能写错,若是只有一份,那还可以解释是笔误,可偏偏有三份!   这叫他怎么圆?   这他妈的叫他怎么圆??!   “说不出来了是吧?说不出来就给朕老实交代,坦白从宽!”   盛鸿伸出手点了点三皇子,咬牙道。   “……”   这咬牙切齿的语气,让三皇子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稳住!   他抬眼看向盛鸿,急急的为自己辩解:“父皇,儿子也不知为何这样,儿子在监考期间一直待在明远楼,并没有四处走动。”   按照规定,在考试期间,主考官、副考官都得待在明远楼,其余杂事比如说收发试卷,发放蜡烛等,都是由禁军士兵去做。   三皇子此话,是把事情推给禁军士兵了。   但盛鸿不买账,嘲讽力直接拉满:“你当然得待在明远楼,这等小事,轮得到你三皇子亲自出手?”   “……父皇!此事儿子真不知!不信的话您可以派人去查!”   三皇子喊冤,脸皮已经涨的通红。   “朕当然得查,但即便如此,在你监考期间出了这种事,你这是失察。”   “若此次会试需要重考,一切花销由你承担。”   盛鸿冷冷道。   三皇子:“……”   他张了张口,想要反驳。   但他明白失察之罪他是逃不过的,是以,他一脸羞愧的低头应下:“父皇放心,是该由儿子承担。”   盛鸿不再搭理他,而是抬手揉了把脸。   一场会试,前前后后花费一个多月的时间,牵扯到了上万举子和几千士兵、上千秀才,若是需要重考,光是想一想他就心累。   但这事必须得查清楚。   “将盛主考官以及几位副考官都暂押在贡院,由小七审问,让小七直接去贡院,不必进宫。”他对钱三说道。   “父皇?儿子也要被押在贡院?”   三皇子闻言,不可置信的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你很特殊么?小七已经审过你五弟了,怎么审不得你?”   三皇子:“……”   有点慌。   盛叶这人一旦进入审案状态,那就是六亲不认。   盛鸿懒得再看他,继续对钱三道:“还有这三个蠢蛋,一定要将他们仨审问明白了,告诉小七,只要不死……算了,只要审出真相,这三人死就死了,反正已经犯了死罪了。”   三皇子:“……”   没错。   就是三个蠢蛋。   竟能出现这等错误,真是笑掉大牙了。   不过,这三个蠢蛋攀扯不上他,他现在倒是希望他那心狠手辣的七弟能下毒手,快点儿将这三人给折磨死。   “明日不发榜了,对外公布缘由,欢迎知情者向朝廷举报,一旦属实,朕不但会保其人身安全,还有重赏。”   “召集翰林院所有人,重新审阅所有试卷。”   “另外,松江府那边也得有所准备,免得舞弊者销毁证据。”   三皇子:“……”   他垂在身侧的手,不由颤了一下。   他父皇还真是不漏下任何细节。   “还有黎爱卿,你先回府歇息,明日直接去贡院,帮着翰林院那帮人重审试卷。”   黎荞又被抓了壮丁。   盛鸿是知道批卷时到底有多手忙脚乱的,但在那种情况下,黎荞还能眼尖的发现问题,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黎爱卿一个人抵得上整个考官团队!   能力如此出众,那必须要干活。   盛鸿吩咐完这些,身累,心更累,他让众人该干嘛干嘛去。   三皇子被近卫队押到了贡院。   黎荞出宫回家歇息。   夜已经深了,家里人其他人都睡了,但陶竹还在等。   今日是黎荞回家的日子,一连十天没见,陶竹可太想他了,天刚刚擦黑时就站到了门口,盼啊盼啊,一直到夜深,这才把人给盼回来。   他也没问发生了何事,黎荞回来了就说明无大事。   厨房里热着饭菜,他陪着黎荞先吃了饭,又沐浴一番,回到暖房之后,这才将疑惑问出口。   “……还有这种事情啊?”   他盘腿坐在炕上,一边给黎荞擦湿漉漉的头发,一边诧异的问。   “可不是,圣上很生气。”   黎荞做出疲累的模样,闭着眼睛躺在陶竹的腿上,慢悠悠的将盛鸿的几道命令讲了一遍。   “你明天还要去贡院?”   陶竹的声音一下子就失落了起来,还要十日见不着人?   黎荞不由笑了,翻个身,侧躺着,双臂伸出抱住了陶竹纤细的腰:“这一次翰林院的所有人包括几十个庶吉士都去审阅卷子,三日之内就能完事。”   “那也不短呢。”   三天。   再加上这一次的十天。   之前黎荞考科举时他们俩都没分开这么久过。   黎荞听出他的不开心,手臂向上,按着他的双肩直接将他按倒在了炕上。   “头发还没擦干呢。”   陶竹举起了手中的棉布巾。   “不擦了,反正快干了。”   黎荞大半个身子都压在他身上,大手捧着他的脸颊,清楚看到他委屈巴巴的神色,不由内疚。   “是我不好,我……”   话未说完,陶竹修长的食指压在了他的唇上。   陶竹轻轻摇头:“我明白的,咱们之间不用说这些。”   他叹了口气,扯起嘴角,露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来:“把头发擦干,然后睡觉。”   “今晚你要抱着我睡。”   “……好,抱一夜。”   黎荞忍不住去亲他。   这样委屈的竹哥儿,他是第一次见,双眉微微皱起,水眸也有些湿润润的。   明明长的像是霸道王爷,但偏偏露出这种小可怜神色,他真是无力抵抗又心疼。   不行。   他等不及七皇子支持的皇子登基了,他想直接向盛鸿提建议,可以适当的给女子、小哥儿特设一些官职嘛!   就像是会试阅卷,以陶竹的能力,完全可以参加这个工作。   将此事放在心间,黎荞和陶竹接了一会儿吻,然后两人抱一起睡觉。   翌日,黎荞一直睡到太阳升起,他才悠悠醒来——反正翰林院的人已经去了,他就不必那么拼命了。   在家里吃过早饭,逗逗三个小家伙,他这才带着满招损谦受益前去贡院。   此时的盛京城,比往日热闹了许多。   今日本是万众瞩目的会试放榜,结果昨晚查出此届有考生舞弊需要重审所有卷子,这可是大盛开国以来头一遭!   此等大事,谁不想议论几句?   具体的细节,大众肯定是不知道的。   但大众知道大概的流程。   考官们不能离开明远楼,干杂活的和巡逻的只能是禁军士兵,古往今来,甭管是戏文还是现实,一旦出现舞弊,那必然和考官有关。   小小士兵,或者是小小差役,如何敢做这种事?   此次的主考官是深得民心的三皇子,这……   黎荞审阅试卷的速度很快,但他不如七皇子审人的速度快,那来自松江的三个举子细皮嫩肉养尊处优的,哪里见过七皇子的手段,七皇子刑具一上,这三人全都招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尽力将这个情节写完! 第171章 作弊的经过 三皇子完蛋了一半   七皇子只花费了一个多时辰, 便将作弊三人所知道的一切都了解清楚了。   原来这三人分别来自于松江府的黄、包、李三家。   这三家在前朝时属于不怎么起眼的小世家,前朝战乱再加上盛家父子的屠刀,大世家被灭了个干干净净, 他们三家却因为不起眼和审时度势幸存了下来。   三家在松江府经营多年,家中也有人做六、七品的小官,同进同退多年,在松江府也算是不小的势力。   十多年前,这三家有人任了府衙礼房的官职, 府衙礼房,这是管科举考试的部门。   首府府衙, 管的不仅仅是童生试的府试和院试, 也负责举办乡试。   这三家想让自家子弟走科举路多多做官,就泄题做了弊。   浙海省有多种方言,别说是一个府了, 有的地方哪怕是同一个县, 口音也不一样。   松江府身为浙海府的首府,更是各种方言大杂烩。   在这种地方, 本地人想瞒着言语不通的外地人做些不能见光的事情,那是易如反掌。   黄、包、李三家在松江府有一定势力,内部也有人, 松江府知府三年一调任, 浙海省总督也是三年一调任, 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再加上言语不通, 于是这三家第一次作弊很轻松就成功了。   这三人过了童生试的府试。   接下来又过了院试, 成为秀才。   尝到了甜头之后, 这三家渴望更进一步。   想要更进一步, 那在礼房任职的这位就不能挪窝,三家凑了钱,托关系找门路,给吏部的官员送了礼。   这种行径很常见,再加上只是一介六品官,于是这位在礼房任职的官员在这个位置上一待就是十多年,不仅帮三家的子弟作弊,还拉拢府衙其他官员,将科举舞弊做成了一条产业链,借机敛了不少财。   但是,这三家的势力只在松江府,出了浙海省,他们就没机会舞弊了。   是以,这三人之前没来盛京科考。   不过,此届科考,他们三家打通了盛京这边的门路,于是黄、包、李三家的嫡系三人就带着奴仆来盛京赶考。   到了盛京之后,他们在城东租了一个院落,在会试考试的前一天下午,有人给他们送来了此次科考的题目和答案。   不仅有墨义、帖经这两个大类的答案,也有已经做好的诗词和列好大纲的策论文章,当然,还有最后那篇决定会试成绩、来自于圣上小作文的策论文章。   这篇最重要的策论文章,也只列了大纲。   答案给了,但这三人一看就懵了,墨义、帖经的题又多又杂,他们仨也不是什么勤学、能吃苦的好学生,这么多题他们咋背啊?   而且文章怎么只列了大纲?   寥寥几句,他们如何扩展出一大篇文章?他们需要细纲!   在他们启程时,他们家里人可是说了,此次肯定能考中进士,但明日就是会试,他们背不完啊!   他们需要小抄!   给他们送答案之人被这话气着了,但也没多说什么,只说了会向上面回禀,然后就匆匆离开了。   果真,在贡院里他们拿到了小抄。   小抄是给他们送蜡烛的士兵送来的,靠着小抄,他们将所有题目都答出来了,特别是最后那篇策论文章,任谁都挑不出毛病,绝对称得上是优秀。   可谁知道原本万无一失的安排,竟是被发现了。   但他们仨知道的也只有这些了。   他们三家在盛京搭的谁的线,又是谁给他们送的题目、答案和小抄,他们一概不知。   至于给他们送答案、小抄之人的相貌,他们嘴笨脑笨,描述不出个一二三。   从这三人嘴巴里只得到这么点信息,七皇子不满意,便想要去审问给这三人送蜡烛的士兵。   但等他找到这个士兵时,这个士兵已经自尽了。   没办法,七皇子只能审问与这位士兵有过接触的人,但没发现什么线索。   没线索,他开始审问三皇子和剩余七位考官。   三皇子目前只有失察之罪,七皇子不可能跟对五皇子那般直接上刑具。   三皇子死不承认,七皇子拿他没办法。   七位考官一个个也都指天画地的发誓他们没有舞弊,七皇子挨个审问之后,没发现疑点,也不好给他们上刑具。   线索断了。   七皇子没再审问出有用的信息。   全盛京都在关注此事,盛鸿盛钧父子俩也在关注,盛家父子俩一边派人前去松江府核实黄、包、李三人的供词,一边又贴出悬赏告示,欢迎有线索者举报,他们有重赏。   转机出现在中午。   有人揭了贴在贡院门口的悬赏告示,实名举报松江府府衙众多官员沆瀣一气,把持科场,上勾结朝廷命官,下欺压无辜学子,肆意操控浙海省众多学子的命运。   这人不仅握有浙海省五十多举子、秀才的血书,还有切实的人证:   被黄、包、李三家打压的浙海省的举人、秀才。   来自浙海省的这几位举人、秀才,他们入京的目的不是科考,他们是为了盯梢,他们一直盯着黄、包、李三人的居所,他们看到了是谁给黄、包、李三人送了试卷题目和答案,并且,他们还跟踪了那人。   盛鸿大喜,直接将此人以及来自于浙海省的几位举人、秀才召入皇宫,他亲自审问。   原来这人名叫周钊,松江府人士,也是此届的举子。   他此次来盛京赶考,为的不仅仅是他个人的前程,还有浙海省众多举子、秀才的命运。   就算是黄、包、李三人作弊一事没有爆出来,他也会在放榜之时当众举报,好让天下皆知浙海省骇人听闻的科考黑幕,还浙海省所有读书人一个公道。   盛鸿很欣赏周钊的勇气和义无反顾,但眼下揪出给黄、包、李三人送试卷题目、答案的人最重要。   到底是谁泄露了试卷题目?   “回圣上,那人从黄、包、李三人所居的宅子离开之后,径直去了城北的一处小院,在小院里待了足足半个时辰,这才离开。”   “离开之后,这人去了城东的一处宅子,据草民几人多方打探,这处宅子的主人姓梅。”   “至于小院里的人,看模样像是一位书生,在那人走了之后不久趁着夜色悄悄出了城。”   “草民几人将这两人的画像画了出来,请圣上过目。”   周钊思路很清晰,将他们几人的所作所为和盘托出。   “还有画像?”   盛鸿大喜,赶紧派人将画像贴在贡院门口,又派人去查城北、城东的两处宅子。   这两幅画像立了大功。   贴在贡院门口不足半个时辰,就有人认出其中一人是谁。   “那不是董代专董兄吗?”   很快,盛鸿知道了这位董代专的信息。   董代专,暨北省举子,五十岁,连考三届会试都未中,便在上一届会试落榜后投靠了彭家。   但彭志业府上的文人实在是多,他在里面并不出众,整日郁郁不得志。   认出董代专的这位举子只知道这么多,于是七皇子亲自去了彭家。   此时,前去城东查看宅子的人也有消息了,那宅子是三皇子侧妃梅侧妃的一处别院。   线索,汇集到了三皇子和彭志业身上。   接下来就是七皇子的强项了。   七皇子审案虽然下手重,但都是在事实之上下狠手,若是毫无根据,他是不会直接上刑具屈打成招的。   就像是此届会试的另外七位考官,他没审问出疑点,便没有动刑。   当七皇子忙着审人时,另外一边,贡院里的黎荞正和辛知坐在专供阅卷之人歇息的院子里吃宵夜。   此时天色已晚,一天的阅卷终于结束,禁军士兵送来了宵夜,宵夜是加了肉丝的汤面条,肚子饿的人可以吃一碗填填肚子,肚子不饿的人可以直接回房间睡觉。   贡院条件艰苦,不能沐浴,再加上此次前来阅卷的人太多,因此翰林院众人睡的是大通铺。   黎荞官职虽然高,但贡院房间少,他房间里也多塞了三张床铺,他和辛知、段大人、李大人比较熟悉,四人便住了一间。   段大人、李大人扛不住高强度的用脑,从存放试卷的院子回来后直接回房间睡觉。   他和辛知年轻,用脑多,饿的快,两人便坐在院子里端着大海碗吃面条。   三月的夜晚还是有些冷的,而且,院子里还有一队禁军士兵在巡逻,院子外也有禁军士兵守着,是以两人也没说话,只埋头往嘴巴里扒面条。   早点吃完,早点歇息,还得再忙碌两日呢。   就在这时,院子门口传来了禁军士兵的声音:“见过三皇子,此院是翰林院众多官员所居之所,闲杂人等不能靠近。”   这话一出,三皇子熟悉的、带着怒火的声音响起:“本皇子是闲杂人等?滚!”   黎荞和辛知同时看向院门口。   小院很小,两人一眼便看到三皇子抬起腿,一脚一个,麻溜的将守在门口的两个禁军士兵给踹倒在地。   然后三皇子一甩衣摆,背着手、臭着脸进了院子。   他身后的禁军士兵见状,只能随着他进来,不敢再拦他。   目前他身上只有失察之罪,还是高高在上的三皇子。   “见过三皇子。”   黎荞和辛知忙下手中的碗筷,从小板凳上起身,几步来到三皇子跟前向三皇子行礼。   院子里四处都挂着灯笼,光线还算明亮,三皇子看着黎荞微微垂着的脑袋,费了好大力气,一直把掌心给掐的快要出血了,这才忍住了一拳砸到黎荞脑袋上的冲动。   稳住。   一定要稳住。   应该查不到他身上的。   该处理的人都处理干净了,就算将那三个蠢蛋肚子里的全部东西捞出来,那也牵连不到他身上。   整个流程没有泄密的可能,所以他得稳住,除非将人证物证甩到他脸上,那他绝对不能自乱阵脚。   这般想着,他挤出一个笑来:“黎大人,阅卷辛苦了,我来慰问慰问你。”   “……谢三皇子关怀,下官一切皆好,您不必挂怀。”   黎荞恭声道。   一旁被当做透明人的辛知不由缩了缩脖子,尽管三皇子极力掩饰了,但语气听上去还是有些不善啊。   “不不不,你这样的英才,我哪能不挂怀?我从昨晚到现在,每时每刻都在赞赏你呢。”   “若是没了你,咱大盛可怎么办呐?”   三皇子说着,背在身后的手又攥成了拳头,指甲狠狠刺入了掌心。   他发誓。   等安然度过此次危机,他一定要找人悄悄将这个黎荞给干掉。   此人的危险程度,已经远远超过了其所创造出来的金钱价值,此人一日不死,那他就一直处在危机之中。   世上怎么有这种可怕又脑子有病的人?   都快累成死狗了还能分神去关注前面的文章?   他不理解!   黎荞听着三皇子这充满杀意、逻辑不通、明显捧杀的话语,立马诚惶诚恐的道:“下官才疏学浅,为人愚笨,担不起您的挂念,更担不起您刚才的话语。大盛没了下官,在圣上的治理之下,照样会越来越强盛。”   “你这话谦虚了,若不是你,谁又能知道此届科考竟是有人作弊呢。”   三皇子笑,说着抬步围着黎荞绕了一圈。   他不能再站在原地了,不然他拳头一定会砸出去的,可恶的神经病!   要不是这个黎荞,他此时应该躺在柔软的床铺上美美入睡了,哪里用得着受犹如头悬利剑一般的煎熬!   “……下官既然做了阅卷人,那得对每一份卷子负责。”   黎荞迎着三皇子不怀好意的眼神,只能这般道。   “那你是如何看出这三份试卷的雷同之处的?在那种犹如打仗一般的紧急状况下,我已经累的脑子转都转不动了,你却是还能挑出错误?”   三皇子一边继续绕着黎荞踱步,一边问出他心中的疑惑。   而这时的黎荞,耳朵里传来熟悉且距离有点远的脚步声。   听着这沉稳的脚步越来越近,他歪了歪脑袋,看向刚好走到他正面的三皇子,嘴角一勾,俊秀的脸上露出笑来:“可能是下官眼神好?”   他这笑来的猝不及防,而且不是淡笑,是灿笑,一双眸子快要弯成月牙了,一副心情极好的模样。   三皇子不由一愣。   但随机大怒。   笑屁啊!   他快担忧死了,结果这人竟然还敢在他面前笑!   背在身后的拳头动了动,他要控制不住他自己了!   但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了他非常不愿意听到的声音:“见过七皇子。”   盛叶?   他当即顾不上黎荞了,霍的转身。   七皇子颀长的身影出现在院子门口。   他心口一紧,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他这心狠手辣的七弟怎么会来?   “三哥,你来这里做什么?”两日一夜未睡,七皇子神色疲惫,语气很不好。   但三皇子听了此话,一丝庆幸从他心底冒了出来,以他这七弟的性子,没有一上来就问罪,这是没查出东西来?   想到这种可能,他心中一松,正想要开口,但谁知他身后的黎荞却是抢先道:“七皇子,三皇子是来慰问下官的。”   “慰问?”七皇子一挑眉,冷笑道:“是恐吓吧,你给他弄了个失察之罪,他心里头定然想着法子折磨你呢。”   “……七弟,你身为刑部主事,怎能一张口便是冤枉兄长?我当真是来慰问黎大人的。”   三皇子以为七皇子没查出什么,语气还算温和。   “我没冤枉你,随我回宫吧,彭志业已经招了,是你泄露了此次的科考题目,是他安排人手给那三个蠢蛋准备了答案。”   “而且,他还按照你的指示,勾结了松江府的好几位官员。”   “三哥,你完了。”   七皇子说罢,双臂环在身前,身子倚在了门框上,好整以暇的看着三皇子。   他不再跟从前似的冷嘲热讽每一个字都带刺,他只是微微挑着长眉,静静注视着已经傻掉的三皇子。   他这话每一个字都是暴击,直接将心态已经有些放轻松的三皇子给击傻了。   足足过了七八秒,三皇子才回过神儿,猛然向前跨了一步,神色狰狞的大叫:“不可能!”   怎么可能呢?   传话的人,写答案的人都处理掉了,怎么可能查到他身上?   而且,彭志业怎么可能供出他?   整个彭家都不可能供出他!   有诈。   一定是这个盛叶在诈他。   一定是这样的。   他一脸愤怒的朝着七皇子走去:“你审不出案子就滚回去审案子,别跑来诈我这个三哥,不然的话,我定然会在父皇跟前告你一状。”   “怎么是诈你?彭家人招了。”   “原本给那三个草包蠢蛋送答案的人,在送了答案之后该直接出城离开的,可这三个草包蠢蛋背不了那么多答案,于是这人又去找了董代专,让董代专列了文章的细纲,然后带着细纲回了你梅侧妃的别院。”   “当时你身为主考官,已经进了贡院,所以你不知此事。”   七皇子慢悠悠的解释。   三皇子:“?”   他心中的愤怒,变成了慌乱。   同时还有疑惑。   那三个蠢蛋背不了答案就背不了,送信之人干嘛还折返回去?该直接出城啊!出城之后意外死亡,这样谁能查到他身上?   七皇子似乎看出了三皇子的疑虑,解释道:“彭家背着你给松江府那边许诺了,一定会让那三个草包蠢蛋考中进士。是以,送答案的人又跑了一趟。”   “正是多跑的这一趟,让周钊几个人跟踪到了董代专的小院和你梅侧妃的别院。”   说到此处,七皇子一边欣赏三皇子目瞪口呆、难以置信、五雷轰顶一般的精彩脸色,一边勾起了嘴角。   终于,他这三哥要完蛋了。   而且,接下来还有更精彩的狗咬狗事件。   可惜,如此精彩的一幕,他兄长无法亲眼看到全部,他得转述一部分给他兄长听。   在心中微微叹了口气,他看着身子已经摇摇欲坠的三皇子,又道:“三哥,彭家背着你敛了不少财,干了不少足以抄家的破事,他们太贪了,没那么忠于你。”   “你要怪,就怪彭家吧。又贪,又蠢,又狂傲自大。”   “彭家的几个人已经在宫里了,你也与我走吧,父皇在等你。”   *   作者有话要说:   没写完……但大家看出来了吧,这事其实是七皇子策划的,黎荞的揭发只是意外……   抱歉,给大家发个小红包QAQ 第172章 三皇子受审,纯剧情,黎荞部分极其少 三皇子完蛋,大皇子的旧案   七皇子语气笃定中透着罕见的淡然, 三皇子眼前虽然一阵阵发黑,但他没有真的晕过去。   不能晕。   万一这盛叶是在诈他呢。   什么周钊?   他听不懂,也不认识。   他今天一天都老老实实待在贡院, 他对外面的信息一无所知,他得稳住。   没有人证、物证,他不认。   他不认!   三皇子连着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整个人这才稍稍冷静了一些,发软的膝盖, 重新变得笔直。   他整理了一下衣衫,然后朝着院门口走去。   但只迈出了一步, 他顿住脚步, 扭头看向了黎荞。   “黎大人。”   “下官在。”   黎荞直视着三皇子,脸上收了笑。   但三皇子笑了,口里还夸道:“你很好。”   “食君之禄, 忠君之事。”   黎荞一脸严肃的道。   七皇子见状, 懒洋洋的道:“三哥,别恐吓人家黎大人了, 就算没有黎大人,这事也瞒不住。”   “周钊入京之前已经做了粉身碎骨的打算,此次无论如何都要揭发松江府科场的黑暗。所以你若要怪, 应该怪彭家。”   “若不是彭家贪心不足, 周钊几个人就算有备而来, 那也寻不到你身上,你说是不是?”   三皇子:“……”   心中强装出来的那点镇定瞬间崩散, 他双手握拳指甲狠狠刺入掌心, 这才维持住脸上的微笑。   他转身看向七皇子:“等入了宫, 见着了父皇, 自有分晓。”   “那请吧。”七皇子站直了身子,侧身做了个请的姿势。   等三皇子出了院子,他看了黎荞一眼:“黎大人,无事了,遵圣命行事即可。”   “下官明白。”   黎荞忙作揖道。   他今天也老老实实的待在贡院对外界的信息一无所知,他也不认识什么周钊,但看七皇子的态度,这是真抓着了足以让三皇子完蛋的证据吧?   是的。   七皇子真的抓着了证据。   彭志业一开始还嘴硬,不肯承认,说这是董代专的个人行为,他毫不知情。   并且还振振有词的解释说董代专才能平平,五皇子完蛋之后吕文荣养的那帮文人纷纷前来投靠他,董代专夹杂其中毫不起眼,他甚至不知这个董代专是何时从他手底下离开的。   他养了那么多文人呢,就算是真的要舞弊,那肯定也是寻一个文采出众的人啊,他怎么可能找上董代专?   但这些狡辩无法应付七皇子。   七皇子在彭家直接上了刑具。   彭家虽然是当今皇后的母家,但彭家本身没什么势力,虽有人在朝中做官,但官职都不高。   而且,七皇子早就掌握了彭家种种不法之事的证据,是以尽管彭家人嚷嚷着要面圣要进宫告御状,但七皇子甩都不甩,亲自动手审问彭志业。   彭志业一开始还能凭着理智告诫自己只要三皇子不完蛋那彭家就有救,大不了就是一死!   但等烙铁上了身,剧烈的疼痛充斥每一个毛孔,脑中除了疼痛已经感知不到任何东西,在那种境地,彭志业这种细皮嫩肉没吃过苦的人如何扛得过去?   当烙铁第二次落在彭志业身上时,他什么都招了。   彭志业的两个叔叔、兄长,在被烙铁烙过之后,也都招了。   就此次的舞弊案来说,其实过程很简单。   三皇子进入吏部任职之后,积极拉拢各个衙门、各个地方的官员。   浙海省身为大盛最富裕的省,三皇子当然不会错过此地。   但之前有五皇子在,五皇子也盯着浙海省,当时两人互有顾忌,互相制衡,只能小打小闹的分别去拉拢松江府的官员。   太子之位未明,松江府的官员不敢彻底站队,只与两位皇子都保持着良好的关系。   但去年五皇子因为谋反完蛋了。   其他皇子无能力和三皇子相争,这下子松江府的官员不脚踏两只船了,他们彻底站在了三皇子这边。   站了队,那就交了底。   黄、包、李三家敢对会试下手了。   彭家本就跟吕家一般自大狂傲,五皇子完蛋之后,彭家膨胀的更厉害,不就是会试么?   以后整个大盛都是三皇子的,现在插手小小会试,这完全不成问题。   三皇子也正有此意。   想要拉拢朝中官员,那得趁早,不然的话,那些举子中了进士之后只会死心塌地的效忠他父皇,对他甩都不甩。   就比如那个黎荞。   所以啊,想培养自己的势力,那得从会试抓起。   松江府那边盯上了会试,三皇子、彭家也盯上了会试,双方一拍即合,决定先趁着此次会试小小试水一下,攒攒经验。   于是黄、包、李三家的嫡系入京赶考了。   这三家和彭家约定好了暗号,彭家派人守在盛京城门口,一旦黄、包、李三家入京,那彭家第一时间就能知晓。   三皇子原本只想混个副考官,然后靠着泄题这一手段舞弊。   但谁知盛鸿让他担任此届的主考官,再加上经过给大运河工地捐工钱物资、赈灾,他声望日重,于是他胆子稍稍大了那么一丢丢。   他决定除了泄题,再安排一条路子:送小抄。   双管齐下,才能保证万无一失嘛。   不过,太子之位还没有落到他身上,因此他很谨慎,送小抄这个手段只安排人探路,并不会真的付诸行动。   付诸行动的是提前泄题。   他拿到试卷题目之后直接给了彭家,彭家负责找人写出答案并将答案送给黄、包、李三人,只送一次,只单线联系这一次,甭管成不成,反正只单线联系一次。   然后写答案的人,送答案的人,通通死掉。   与松江府那边联络的所有信件也通通销毁掉。   这一次只是试水,小打小闹,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三皇子觉得他的安排天衣无缝,就算是黄、包、李三人被揪出来了,那么也牵扯不到他身上。   退一万步说,万一真牵扯到了彭家,那彭家也绝对不会供出他。   可万万没想到,彭家背着三皇子给黄、包、李三家夸下海口,只要这三家上供的银子够,那这三人定然能考中进士。   更没想到的是,黄、包、李三人如此废物,都拿到答案了,还非得搞小抄。   于是彭家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启动了送小抄这一条路。   当然,这已经不是重点了。   重点是彭家背着他将单次、单线联系变成了双次联系。   若是没有彭家的自作主张,那周钊就无法跟踪到梅侧妃的别院不会画出董代专的画像,那黄、包、李三个蠢蛋就会落榜。   这么一来,就算是周钊公开举报松江府的科场内幕,那也牵连不到他身上。   所以,都怪彭家。   彭家!   三皇子站在盛鸿的御案前,尽管心里恨不能将一旁跪着的几个彭家人千刀万剐,但面上他只能露出无辜之色,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父皇,儿子冤枉!彭家人做的这一切,儿子全然不知情啊!”   “形势一片大好,儿子怎会自断前程?”   彭家那几个受了刑的人,歪歪扭扭的跪在盛鸿的御案前,一个个披头散发,他们脸上有恐惧,有痛苦,更有懊恼。   虽然此时身上还痛的厉害,可理智已经压过疼痛了。   他们不该将三皇子供出来的!   “圣、圣上,之前是罪臣胡言乱语、说错了话,此事的确不关三皇子的事,全是彭家所为。”   彭家官职最大的人,彭志业的叔叔,三皇子的舅舅,大理寺卿彭和忠开了口。   三皇子闻言,眼睛一亮,立马道:“父皇,您听到了吧?儿子真不知道彭家人狗胆包天,竟背着儿子做出此等事情!儿子是冤枉的!”   盛鸿坐在御案之后,面无表情的看着三皇子,没有开口。   他在几位皇子跟前一直都是和蔼的,此时他猛的眼神犀利起来,全然寻不出从前的慈祥,三皇子被他盯的心中一紧,到嘴边的辩解给咽了回去。   七皇子就站在三皇子身旁,见状,他双手撩起衣摆,缓缓跪了下去:“父皇,儿子有要事启奏。”   “说。”盛鸿视线转向了七皇子,语调并不温和。   这表示他的心情糟糕极了。   并没有犯错甚至说一直都在立功的七皇子都被牵连了。   七皇子并没有被盛鸿这副态度吓着,他迎着盛鸿犀利的视线,挺直脊背,沉声道:“当年皇祖父率领一帮人前去东景山围猎,大哥从马匹上摔下来,断了右腿,外人都以为那是意外。”   “其实不是。”   “当时三哥和彭志业突然从树丛后钻出,出现在大哥的骏马身后,他们两人不知是何人对着大哥的马匹屁股射出了一箭,于是马匹受惊,大哥被颠了下去。”   “当年儿子的阿爹亲眼目睹那一幕,可当时阿爹入宫不久,不仅不受宠,也无皇子傍身,再加上大哥也没了母后,但彭家却是新出了皇后,因此阿爹选择闭嘴。”   “阿爹闭了这么多年嘴巴,眼下彭家要完蛋,儿子觉得该还大哥一个公道了。”   三皇子:“!”   他瞳孔一缩,不敢置信的瞪向了七皇子。   几个正处在懊恼之中想把三皇子摘出来的彭家人陡然一惊,难以置信的看向了七皇子。   彭志业、彭和忠两人脸上瞬间失了血色。   盛鸿也是眼睛一眯,双手猛然抓紧了椅子扶手,身子往前探着,失声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儿子知道,儿子愿意为刚才的每一个字负责,您可以唤阿爹上殿,一问究竟。”   “还有武安侯,他当年也在,阿爹说他应是也看到了,但他当时没有讲出真相。”   “如今彭家要完蛋了,他应是敢讲了。”   “当然还有大哥,大哥最清楚当时的事。”   七皇子迎着盛鸿怀疑、震惊的眼神,不躲不闪,条理清晰的将人证一一找来。   盛鸿:“……”   他怔了几秒钟,而后猛然看向了钱三:“快,去宣人,你亲自走一趟,将简儿带来。”   大皇子名为盛之简。   而此时的三皇子脸色也泛白了,他猛然看向彭志业,彭志业却是没看他,彭志业正一脸恐惧、不知所措的看着彭和忠。   彭和忠脸色难看极了,大脑急速运转。   当年那一箭,是三皇子射出去的!   可当初三皇子年幼,只是出于妒忌才射了大皇子一箭,并没有抱什么恶意。   谁成想马匹竟是受惊直接将大皇子给颠下去摔断了腿!   现在七皇子突然旧事重提,还意味不明的牵扯上了志业,若是志业应下此事,那等待彭家的,必然是满门抄斩!   谋害皇子,这罪名可比吕家的罪名重多了,以盛家父子俩的心狠手辣,彭家人除了当今皇后,剩下的一个都跑不掉!   可若是这事儿与志业无关,那彭家就只有科考舞弊一事,怎么着都不至于满门抄斩。   而且三皇子本人也不会死,当今皇后八成也不会被废掉。   所以……   翌日中午,贡院里刚刚结束上午审阅工作的一众人,一脸麻木的回他们暂时所居住的院子准备吃午饭。   但这时,一小太监前来宣旨:   此次的舞弊案查清楚了,除了黄、包、李三人,无人作弊,因此余下的卷子不需要重审,众人可以回家歇息了。   接到这么一道圣旨,黎荞很高兴,看来七皇子的工作做的很不错啊!   不知道外界如何了,不过,消息以后再打探吧,他先回家,给竹哥儿一个惊喜。   只是,他刚踏出贡院的门,便看到了唐十。   七皇子找他有事。 第173章 七皇子与大皇子,纯剧情 两位皇子的过往   七皇子府。   黎荞到的时候, 七皇子正坐在花厅里用午饭。   昨晚宫里闹了大半夜,天快亮时七皇子才出宫,回府之后睡了一觉, 他刚刚起床。   短短两个多时辰的睡眠,并不足以洗去这几日的疲累,但他心情很好,见着了黎荞,他指了指桌子对面的圆凳。   “坐吧, 一起吃。”   黎荞闻言,一点儿都没客气, 在贡院里忙活了一上午, 他的确饿了。   提起筷子,他朝着离他最近的一道菜夹去,那是一碟子麻辣肚丝。   七皇子府的厨子手艺很好, 这一道麻辣肚丝做的极其地道, 不是干辣,是香辣, 滋味十足。   黎荞连着吃了几口,七皇子这才开口道:“昨晚三哥与我一起进宫,他不承认舞弊一事, 将一切都推到了彭家身上。彭家也改口, 想将一切罪责揽在自家身上。”   “嗯?”   黎荞微微睁大了眸子:“然后呢?”   听上去很复杂啊!   “然后我说出了一桩旧事, 一桩能让彭家和三哥反目成仇的旧事。”   七皇子说着放下手中的勺子,他先是拿手帕擦了擦嘴角, 然后才抬眸看向黎荞。   “你们夫夫第一次见我时, 我受伤了, 你们俩肯定很好奇我堂堂七皇子为何会受那么重的伤, 对吧。”   黎荞:“……”   他眨了眨眸子,将口中的麻辣肚丝咽下,点头承认:“是很好奇。”   七皇子垂眸,自嘲的笑了笑,眸底闪过一抹惆怅,然后才轻声道:“这事儿说来话长。”   “……您若是不想说,那就不说,下官其实也没那么好奇。”   黎荞立马道。   “不,已经到了必须要说的时候了。”七皇子抬起眸子,认真的看着他:“与接下来的局势有关,你必须得知道。”   黎荞闻言,立马放下筷子,坐直了身子:“您说,下官洗耳恭听。”   “其实也不复杂。我母家沈家做的是草药生意,多年前被卷入了宣平侯家的后宅争斗中,那一次宣平候府说沈家以次充好,用假药耽搁了宣平候小儿子的病情。”   “我外祖父被叫到宣平侯府时,恰好先皇后周皇后在,周皇后看我外祖父哭的太可怜,便彻查了那件事,还了我沈家清白。”   七皇子办事、说话一向干脆利落,说是说来话长,但寥寥几句就让黎荞心中一紧,所以,七皇子在为大皇子拼命?   这太出乎他的意料了,在他之前数次的分析中,每次都是先排除了大皇子!   可大皇子的身子……   “也是那一次,周皇后了解到沈家名声不错,不仅经常义诊,还给贫苦百姓减免药钱,于是便拉了沈家一把。”   “我小舅舅医术精湛,她把小舅舅推荐给太医署,经过考核,小舅舅成功进入了太医署。”   “沈家的灭顶之祸,被周皇后转为了一飞冲天,沈家很感激周皇后。”   “我小舅舅进入太医署后,很受周皇后重用,但他到底年轻,经验、阅历不足,没能看出周皇后早已经中毒,也没能看出大哥的病症。”   “一直到周皇后病故,我小舅舅无意中从一本民间得来的医书中发现,周皇后其实是中毒而死。大哥的体弱多病,也是因为周皇后在怀着他时便中毒了,大哥的身子,在他未出世时便坏了。”   说到此处,七皇子抿了下唇,长长的眼睫毛轻轻颤了几下,这才接着道:“恰逢选秀开始,能参加选秀的,只有低阶官员和平民家中适龄的姑娘、小哥儿。”   “我阿爹年龄合适,家境也合适,为了查清楚周皇后中毒之谜,我阿爹参加了选秀。”   “很幸运,阿爹被选上了。”   于是,他还没有生下来时,他的命运便被安排好了。   哪怕他其实是哥儿,也要扮做男子,成为盛家的第七位皇子。   倒也没有怨恨,因为这本就是他沈家应该做的。   周皇后救了沈家,沈家得报恩。   而且,当男子也挺好,可以自由来去,还能做他自己喜欢的事儿。   可自打遇见孟月那大傻子,他心里就时不时因为身份一事而涌出惆怅来。   在心中轻轻一叹,他又接着道:“我大哥幼年时之所以从马匹上摔下去,不是因为他不小心,而是因为三哥射了马匹一箭。”   “……其实我阿爹看清楚了是谁射出去的那一箭,但他不能说,武安侯不肯得罪新皇后,不愿站出来说出亲眼所见,他就算是说了,没有人证,万一皇祖父和父皇不信,那等待他的八成是死。”   “于是事情最终变成了马匹无故受惊,大哥被颠下来摔断了腿。”   七皇子先是解释了当年的具体经过,然后又解释沈良人为何没有说出真相。   黎荞听的眸子大睁,心里掀起一波又一波惊涛骇浪。   果然,皇家水深啊!   而且,武安侯是因为此事所以被太上皇厌弃的吗?   “但昨晚,彭家和三哥都要完蛋了,我便讲出了当年这一桩旧事。”   “昨晚在求贤殿,一开始三哥和彭家都不肯承认,彭皇后也前去求情,大哥也表示当年只看到三哥和彭志业匆匆离去的身影。”   “武安侯来了之后,讲出当时的细节,与我阿爹的说辞对上,父皇就有些信了。”   “父皇又难过又愤怒,而且当时三哥和彭志业的神色也不正常,于是我父皇便要灭彭家九族。”   “彭家人这下子慌了,赶紧讲出当年的真相,想保住彭家的一点血脉,三哥极力否认,彭家人极力往他身上推,三哥气的动手去打彭家人,威严的求贤殿瞬间成了戏台子。”   七皇子回想起昨晚那一幕,眉梢一挑,眸底有愉悦和痛快闪过。   狗咬狗的场面,可太精彩了。   不过,很快他俊脸上又显出厌恶之色。   “然后我给父皇呈上了彭家人这些年的罪行,最主要的是收取贿赂,用三哥和彭皇后的名义给外地官员摆平烂事。”   七皇子身在刑部,这些年从罪官嘴巴里撬出不少与三皇子、彭家有关的隐秘之事,他当时没有发作,全攒到一起,再加上这些年他和周家有意收集的,两者加在一起,在昨晚给了三皇子、彭家致命一击。   彭家想着只要把大皇子摔断腿一事推给三皇子,这样就能保住彭家的血脉。   但有嫉恶如仇的七皇子在,他们逃脱不掉惩罚。   彭家手上的烂事,虽然有一部分的确是背着三皇子干的,但三皇子自己也不干净。   大盛官员的升降都是由盛家父子决定的,但是,吏部负责考核所有官员,吏部若是在官员的政绩表上略微添几笔或者是减几笔,那足以影响一个官员的升迁。   当然,黎荞这种名动京城的除外。   但黎荞只有一个,因此,三皇子仗着在吏部当主事,不但肆意拉拢官员,还在一些官员的政绩表上造假,将一分功劳夸大成五分,将一分罪责扩展至八分。   这大大触及了盛鸿的底线。   决定官员升迁,这是皇帝才能做的事,小小皇子,逾矩了。   把昨晚的经过详细复述了一遍,七皇子又道:“目前就是这一个情况,三哥同五哥一样,被关在三皇子府,靠着劳作挣吃食。彭家满门抄斩,彭皇后被贬为庶民,关在三皇子府。”   黎荞:“……”   翻天覆地啊。   连彭皇后都被废了。   他愣了足足十多秒才消化完七皇子这一番话语,但问题来了。   “彭家和三皇子罪有应得,圣上的处置很公允,大皇子多年来的痛楚,终于有了慰藉。”   “但周皇后中毒一事……”   这事儿还没有说清呢。   “此事还没有查清楚。不是彭家人做的。”   七皇子轻轻摇头:“阿爹和舅舅至今不知道是谁给周皇后下的毒,但皇家的恩怨,无非是为了皇位,所以,二哥、四哥、六哥三人的母妃,都有嫌疑。”   “还有我受伤一事,我也不知道是谁做的,那次我是为了去查案,带的侍卫不多,结果被人围殴,强撑着逃到了你家门口。”   “所以,之前我说不让你靠近任何皇子,因为我也不确定暗地里的人是谁。”   黎荞:“?”   他脑门上挂着问号。   七皇子竟是不知?   “还有之前五哥谋反时,有人提前给我和周大人泄密,那人是谁,至今也未知。”   看出黎荞的震惊和无语,七皇子苦笑着又道。   黎荞:“……”   这不知,那不知,这盛京的确是卧龙藏虎啊。   “现在你知道盛京的危险了吧。”七皇子看他不说话,便道。   黎荞重重点头:“极其危险!”   “其实你也危险。”   “我?”黎荞歪了歪脑袋,三皇子昨晚对他露了杀意,但三皇子完蛋了,所以……   “五哥谋反时,你一个文弱书生扭转了局势。此次虽然有周钊几人在,但却是你眼尖的揪出了那个可笑的雷同之处,所以,三哥、五哥的完蛋与你脱不开干系。”   “?”   黎荞睁大眸子,管他屁事啊。   五皇子是自己谋反,自寻死路。   三皇子更是早早害了大皇子还触犯了皇权,如今是罪有应得。   “再加上你与我走的近,似乎不能被拉拢,所以我担心暗处的人会对你下手,你最近谨慎些。”   “不过,更有可能是对方舍不得对你下手,因为你太优秀了。”   “所以,接下来你多观察,看谁在拉拢你。如今三哥、五哥都完蛋了,有意争夺皇位的那人,自会冒头。”   七皇子一脸严肃的道。   这才是他今日将黎荞叫过来的主要目的。   一方面是让黎荞最近小心谨慎些。   另外一方面便是想借着黎荞,将对他下手之人找出来。   “……下官明白。”   黎荞也严肃了起来。   “当然,也有可能是我多虑了,对方看不上你,也懒得对你出手。总之,你最近小心些。”   七皇子又道。   “好,下官一定走到哪里都带着满招损谦受益,也不让竹哥儿出门了。”   黎荞认真道。   “嗯,先谨慎一些,等着对方出招,肯定会有皇子冒头的。”   七皇子说着轻轻叹气。   虽然彭家完蛋了,三皇子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但他大哥的身子,周皇后的死,都让他心里犯堵。   黎荞瞧着他的愁容,心中不由也开始犯愁。   原来办事一向靠谱的七皇子竟是如此被动……   *   作者有话要说: 第174章 七皇子和大皇子的安排 两个崽子力气大   “下官有句话, 不知当问不当问。”   黎荞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便开了口。   七皇子看向他:“你问。”   “嗯……就是、您, 您想不想做太子呢?”   黎荞眨了眨眸子,微微屏住了呼吸。   别真的是扶大皇子上位吧?   就大皇子那个身子,如何扛得住繁重的政务?   现在的盛鸿都扛不住呢,天天抓他当壮丁,什么活儿都让他掺和一脚。   “我就知道是这个问题, 之前孟月问我时,我已经答过了, 我对那个位置没兴趣。”   七皇子摇头。   他一个小哥儿, 当什么皇帝。   而且,就算他真的是男子,那他定然也会扶持他大哥上位。   “……那大皇子的身子?”黎荞立马问。   “先慢慢养着, 以后的事儿我也说不准, 但大哥是元后嫡子,皇位本就是大哥的, 也该是他的。”   七皇子神色、语气都很坚定。   “下官明白了。”   行吧,既然七皇子无意皇位,那大皇子也行。   大皇子与七皇子关系亲近, 他若是在大皇子手底下当官, 想来地位不会比现在差多少。   他这么出众, 凡是明君,哪个舍得冷落他?   况且, 他也一直在帮七皇子呢。   之前七皇子要他顶住三皇子、五皇子的陷害, 他顶住了。   刚才七皇子说他在三皇子、五皇子的完蛋进程中起了一定作用, 这说明七皇子认可他的工作。   现在, 他一边加强安全防护,一边看谁来拉拢他,好揪出重伤七皇子的人。   只要他再次立下小小的功劳,那就是帮了七皇子大忙了。   捋清楚接下来要做的事儿,黎荞心里的忧愁褪去了不少,他又拎起了筷子,来都来了,填饱肚子再走。   七皇子也是这般态度,让他吃饱了再回去,顺带又给他说了一些二皇子、四皇子、六皇子的事儿,让他心中有个底。   今日的盛京热闹极了,黎荞坐着七皇子府的马车回家时,一路上听到无数的谈论。   彭家被抄家、彭皇后被废、三皇子被圈禁、还有吏部几位涉事官员被抄家,这一件件单拎出来都是大事,更何况还凑到了一起。   黎荞到家时,陶竹、郑浅浅几个人也在议论此事。   此前七皇子已经派人过来报了信,陶竹知晓黎荞的去处,但知道和亲眼看到是有区别的,眼下黎荞回来了,他立马从摇椅上起身,笑着朝黎荞走去。   外界的那些事儿全都比不得黎荞。   “吃饭了吗?累不累?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一迭声的话语,还有亮晶晶水眸的注视,让黎荞不由笑了起来,他一一回答,然后加入到了陶竹几人的闲聊中。   外面的人只知道圣旨,不知具体的内情,更不知道三皇子与大皇子的恩怨,因为圣旨上只字未提,只强调了三皇子此次科考舞弊以及那称得上是卖官鬻爵的行径。   但黎荞知道内情,他把能说的简单讲了一下,听的陶竹、郑浅浅、黎夏几个不住的惊叹。   此次的会试,三皇子只安排了黄、包、李三人试水,将这三人踢出去,再从落榜的举子中挑出最出众的三人补上去,那此次会试就算是完事了。   三皇子、彭家、彭皇后完蛋,还牵连好几个官员,这一下子空出来好大一部分势力,就看盛鸿休息好之后愿意让谁补位吧。   盛鸿昨晚气着了,以盛鸿目前的惜命程度,不歇个五日绝对不会上朝。   不过,对着郑浅浅、黎夏几人不能讲的皇家秘辛,他是可以分享给陶竹的。   晚饭过后,黎荞和陶竹直接带着两个小崽子回了暖房那边。   郑浅浅知道他们夫夫半个月未腻歪,这会儿定然想的狠,因此拘着黎小睿留在正院,不让黎小睿跑过去影响他们夫夫交流感情。   三月的天,夜晚有些冷,暖房依旧烧着火炕,两个小崽子一进了房间便喊热,还伸出肉呼呼的小手去解衣服扣子。   黎荞和陶竹分别给他们脱去身上有些厚重的棉衣,又把他们俩抱上炕。   他们俩一上了炕,立马迈着小短腿朝着炕尾的木箱子走去,木箱子里放着拼图。   这拼图是黎荞找工部给他们俩定制的,是彩绘的,上面画着小动物和植物,鲜艳的颜色,很得他们俩的喜欢。   “阿爹,拼图,玩拼图。”   黎云帆小胖友站在几个木箱子跟前,小爪爪伸出,抓住其中一个木箱子上的铜锁,拖着木箱子就往黎荞陶竹这边走。   旁边的黎长风小胖友也是如此,拖着一个木箱子朝着自家阿爹、爹爹靠近。   木箱子不大,但对一个两岁的幼儿来说,绝对不算轻,可他们俩拖的很轻松。   黎云帆小胖友比较谨慎,走两步便顿住脚步,扭着小脑袋去看身后的炕,免得摔倒。   但黎长风小胖友却是微微撅着小屁股,小短腿快速的往后退,根本不往身后看一眼。   “好厉害!”   黎荞立马抬手给他们俩鼓掌,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力气,不愧是他的娃!   旁边的陶竹见状,指了指黎云帆小胖友:“云帆是小哥儿。”   “小哥儿也可以力气大,就像是你,我就很喜欢。”   黎荞说着,又拍了两下手,口里还夸道:“长风、云帆真棒,力气真大!”   陶竹:“……”   现在身份不一样了呀,现在他家也能称一句高门大户。   以后小云帆嫁人,肯定要门当户对。   高门大户的公子哥、少爷,谁会喜欢力气大的小哥儿?   像是他,还有七皇子,虽然的确遇见了良人,但黎荞和孟月都是农家子,不是养尊处优的大少爷。   自从发现两个小家伙比黎小睿的力气还大之后,他就在头疼此事,黎荞倒好,竟然还在鼓掌。   “小长风太厉害了,竟然能拖得动这么大的箱子。”   就在陶竹无语时,黎长风小胖友已经将木箱子拖到了炕边,黎荞笑着将他举了起来抛高高,还忍不住去亲他的小脸蛋。   黎长风小胖友很开心,口中喊着飞飞,笑声清脆,不过,等黎荞将他放到炕上,他小脑袋立马去看自己的弟弟黎云帆小胖友。   此时黎云帆小胖友距他还有一米左右的距离,他立马从黎荞怀中挣脱出来,朝着自己弟弟跑去。   黎荞好奇了起来,木箱子上只有一把铜锁,身为哥哥的黎长风小胖友会如何做?   只见黎长风小胖友直接越过了木箱子,站到了木箱子后,然后他小爪爪放到木箱子上,撅起了小屁屁:“弟弟,走。”   哥哥发话了,黎云帆小胖友软软的应了一声好,然后跟刚才那般,小爪爪抓着铜锁,慢悠悠的往后退。   退两步,扭头看看脚下的炕,黎长风小胖友也不催他,两个人齐心协力,一个拖,一个推,很快就把木箱子拖到了黎荞陶竹跟前。   这种情形,陶竹见过好多次了。   但黎荞是第一次见,拼图做好时,黎荞不在家,在贡院里批阅卷子。   而之前装着积木的木箱子重一些,再加上两个小崽子小,拖不动,是以,黎荞是第一次见这种场面。   他稀罕坏了,长臂伸出,直接将两个小家伙搂在了怀中,又是揉又是亲的,逗得两个小家伙嘿嘿直乐。   陶竹瞧着这一幕,也顾不上无奈了,算了算了,既然这父子三人笑的这么开心,他也不犯愁了。   大不了就门不当户不对呗,只要小云帆自己喜欢就好,黎荞如此厉害,定然能给小云帆挑一个合适的夫君。   “好啦好啦,玩拼图。”   他这般想着,将木箱子打开,把里面的大块拼图倒在了炕上。   “爹爹,一起玩。”   黎长风小胖友立马道。   “好!”   黎荞应的很干脆。   他和陶竹脱了鞋子上炕,陪着两个小家伙拼拼图,这种游戏对于两个小家伙来说正好,他们俩玩的很认真,时不时喊一声阿爹、爹爹,但大半注意力都是在拼图上的。   黎荞便和陶竹说起了皇家秘辛。   陶竹听完三皇子和大皇子的恩怨,又是诧异又是皱眉:“……大皇子好苦啊。”   “对,明明是圣上的嫡长子,太子的不二人选,结果小小年纪没了娘,不但体弱多病,还断了一条腿。”   就大皇子这遭遇,谁不说一句可怜?   “七皇子也很苦,长到现在,一直在报恩。”陶竹说着看向了一旁正专心致志拼拼图的两个小崽子。   黎长风小胖友伸着小短腿坐着,小手里抓着拼图,看的挺认真。   黎云帆小胖友则是撅着小屁屁,小手撑着炕,正仔细对比面前的几块拼图。   两个人都肉嘟嘟,白白嫩嫩,只一眼就看的他心脏软乎乎。   这么可爱的小崽子,七皇子这辈子能拥有么……   抿了下唇,他道:“希望大皇子登上皇位,这样七皇子就能过正常日子了。”   黎荞也在看两个小崽子,视线温柔极了,但陶竹此话让他下意识抿了下唇。   先不说大皇子的身子状况,只说这兄弟俩的实力,七皇子至今不知道是谁要杀他,也不知道上次报信的人是谁。   背后的人藏的这么深,这兄弟俩能胜出么?   而且,就大皇子那个身子,除非其他皇子都完蛋了,不然盛鸿会传位给大皇子吗?   “就目前来说,大皇子登基的可能性很小。前面有二皇子、四皇子、六皇子在,怎么会轮到他?”   看陶竹因为这话眉心皱出了几条纹路,他立马又道:“不过也不一定,现在还不到最后呢,目前他们就是按兵不动,等对方出招。”   尽管很不想让陶竹担心,但陶竹也该有个心理准备,他将七皇子的分析复述了一遍,叮嘱陶竹近日不要出门。   陶竹听罢这话,心里头的担忧瞬间成海,但到了这一步,他和黎荞不可能回到三柳村过他们自己的小日子。   甭管前路有什么,黎荞都得去趟,去闯。   他能做的,便是听黎荞的话,待在家里照顾好孩子。   “刚寻了一处不错的宅子,还说等你休沐时一块去瞧瞧,眼下是瞧不成了。”   陶竹抓住黎荞的手,有些无奈。   这都三月了,再不把宅子买下来,那今年冬天还能盖足够的暖房么?   “无妨,过段时间再去看也行,到时候咱们多寻一些工匠赶工期。”   宅子事小,安全最重要。   陶竹叹气:“只能如此了,你也少出门,接下来几日,你安心待在家里,外面的风风雨雨和你无关。”   “嗯。”   黎荞也是这么打算的。   因为会试阅卷这个差事,他和陶竹等于是分离了半个月,太久了。   接下来他哪儿都不去,夫郎孩子热炕头!   黎荞可以不出门,但七皇子不能不出门,前些年因为要先搞死五皇子、三皇子,是以他和大皇子表面上的联络并不多。   这次帮着大皇子讨公道,他算是明码站到大皇子这边了,再加上昨晚大皇子也在皇宫里待了半夜,是以送走黎荞之后,他又休息了一会儿,然后就去了大皇子府。   大皇子府距离七皇子府不远,七皇子到时,大皇子正坐在他府里的校场边,一边晒太阳一边看他的三个儿子练习箭术。   大皇子五官生的极好,但他的脸上一年四季都没什么血色,身子也瘦的厉害,即便是暖春三月,他也披着冬日的狐裘。   狐裘宽宽大大,衬得他全身似乎只剩下了骨头。   七皇子缓步来到大皇子跟前,在大皇子轮椅旁的圆凳上坐下,他仔细观察了一下大皇子的脸色,见眼底泛着青色,不由道:“大哥,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心情愉悦,就来看看他们仨习武。”   大皇子笑盈盈的用下巴点了点校场内的三人。   七皇子闻言也看向了校场,大皇子有三子,大的今年已经十二岁,小的不足五岁。   但不管大的,小的,弯弓射箭的姿势都挺标准,而且,准头也很好。   见年纪最小的小侄子盛时毓十中九,他不由笑了一下:“小毓不错,我这个年纪时,比不上他。”   “嗯,的确还可以。”   大皇子轻轻点头。   在他三个儿子当中,就目前来说,小儿子盛时毓的天赋最高,不管是读书还是习武,都超过两位哥哥。   “以后好好培养小毓。”七皇子道。   他大哥身子不好,即便是将皇位抢来了,那指不定能撑多久,因此,他这三个侄子的教育工作是重中之重。   大盛的未来,在他这三位侄子身上。   大皇子轻轻嗯了一声,然后问道:“董代专这会儿应该快出暨北省了吧。”   “差不多,快马加鞭,应是要出暨北省了。以后他就在南边活动,等咱们成功了再回京。”   七皇子点头。   董代专是他的人,因此,那个可笑的雷同错别字,是他故意安排的。   原本想着用以佐证周钊的举报,好用这种荒谬勾起他父皇的愤怒,谁知道黎荞先出手了。   黎荞的才能过于出众了,就阅卷那种情况,换做是他,他也察觉不到那个错别字。   上一次五皇子谋反,黎荞扭转了局势,这一次黎荞又先揪出了黄、包、李三人。   轻叹一声,他道:“不知道背后的那人是拉拢黎荞,还是干脆杀掉黎荞。”   大皇子闻言,修长的食指在轮椅扶手上轻轻敲了几下,沉吟片刻,而后道:“要不让他在父皇跟前哭诉一番?”   “找父皇哭诉,让父皇想办法?”   七皇子一愣。   “你昨晚不是说老三对黎荞动了杀心吗?你先在父皇跟前提一提这事儿,父皇必定会询问黎荞,黎荞什么都不用说,只需要犹豫、为难、适当的害怕,那父皇肯定会再安排侍卫给他。”   “……似乎有道理。”   虽然听上去不靠谱,但可以操作一下。   大皇子轻轻笑了一下:“甭管有没有用,先试一试。他这样的人才,不该出事。”   “好。”七皇子应下。   除了这个法子,也没旁的法子了,他身边的侍卫,无法匀出来给黎荞。   况且,就算他想给,那也名不正言不顺。   回想起昨晚他父皇气的浑身颤抖的样子,愧疚迅速将他淹没。   他也不想这样安排,但他大哥的冤屈必须得讨回来,三皇子必须受到惩罚。   *   作者有话要说: 第175章 盛鸿没错,公布选太子的规则 黎荞得了赏赐   盛鸿的确是歇了五日才上朝。   三皇子、大皇子一事对他的打击有些大。   他和周皇后感情不错, 周皇后没了之后,他尽可能弥补大皇子。   但谁知道,他这大儿子的腿是三儿子搞断的。   而且, 当年因为没有证据,所以他大儿子忍了二十多年才将这桩旧事扯了出来。   有点可笑。   他一直以为,他和他大儿子之间融洽的犹如他和他父皇那般,可谁知道他这大儿子心里藏了这么大一个委屈。   而且,除了大儿子之外, 还有三儿子。   他去年刚处置了一个五儿子,如今又处置了三儿子, 连带着皇后都没了。   他这个老父亲, 谁不说一句失败呢。   这教他怎么不难受。   原本他想着他有七个儿子,还各个都是人才——哪怕是大儿子,其实也很有才能。   可谁知道, 一转眼, 最突出的五儿子和三儿子都完蛋了,大儿子身子骨不行, 小儿子吧,将满朝文武得罪了个大半。   掰着手指数一数,他现在能指望的只有二儿子、四儿子、六儿子。   烦躁。   心情不好的盛鸿, 上朝时一张脸从头臭到尾, 幸好无大事发生, 这个时间点儿,百官谁都不想拿政务去烦他。   黎荞自然也不想。   但皇宫日日都能收到不少折子, 虽无大事, 可小事从未断过, 他这个代笔又如此能干, 因此,他又被盛鸿抓了壮丁。   盛鸿一连消沉了多日,不提立后之事,也不提让其他官员补位吏部之职的事儿。   满朝文武,跟着小心翼翼了多日。   很快就到了殿试之日。   盛鸿一向都很重视殿试,出题随心所欲,但这一次,他的题目规规矩矩,只有三个字:   何为孝?   殿试开考时,黎荞坐在太极殿旁的求贤殿里,兢兢业业的批阅奏折。   这段时日盛鸿心情不好,有时候一整天都不看折子一眼,在这种情况下,他手中的权力又大了些。   他都是把所有奏折批完了,然后再一一汇报给盛鸿听。   盛鸿至今一次都未给他打回来过。   这天下,恍惚是他当了家。   就好像是此时,他辛勤的处理政务,盛鸿则是坐在摇椅上,闭目养神。   这一养就养到了中午,而且还睡着了,等盛鸿醒来时,正好不耽搁用午饭。   盛鸿从摇椅上起身,伸了个懒腰,又活动了下手脚,然后他扭头看向正垂眸老老实实看奏折的黎荞。   一上午过去,黎荞还是神采奕奕的模样,他不由叹道:“朕竟是睡着了,老了,这身子不中用了。”   他前些时日心情很差,思绪杂乱,因此睡眠不足,整日都很疲累,经过时间的安抚,最近几日大半症状逐渐消失。   但身子却依旧很累,每天都睡不够。   黎荞听得盛鸿此话,忙放下手中的奏折,恭声道:“圣上,春日天气渐暖,人本就容易犯困,您正值壮年,与年老还有几十年的距离呢。”   盛鸿闻言笑:“朕的心不老,但身子也的确是跟不上了。睡了一上午,骨头都懒了,黎爱卿,你也坐了一上午了,走,与朕一起去瞧瞧新科进士,看殿试如何了。”   “是。”黎荞应下。   太极殿内,新科进士们正挥笔写文章。   殿试只有一日,而且今年的题目比较好写,是以一半的人都把文章写的差不多了。   盛鸿的突然到来,让新科进士们的思绪乱了些许,不过盛鸿是个贴心的皇帝,他没有在殿内多待,粗粗扫了一下新科进士们的试卷,然后他带着黎荞离开。   出了太极殿,他背着手慢悠悠的往求贤殿而去,口中问黎荞道:“黎爱卿,这次的题目,若换做是你,你会从哪方面入手?”   “额……微臣可能会胡言乱语。”   黎荞瞧着他的脸色,小心道。   “朕现在就想听胡言乱语,你说,朕赦你无罪。”   “嗯……在微臣看来,孝分大、小,分智、愚。大,指的是孝顺君王。小,指的是孝顺爹娘。”   “但甭管是大还是小,都要智孝,不能愚孝。若君王、爹娘所言所行是正确的,那不听君王、爹娘的话,便是不孝。”   “所谓一样米养百样人,在微臣看来,孝或者是不孝,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个人的心性决定的,与其君王、爹娘无关。”   “人生在这世上,幼年时不懂道理,但长大后谁不懂最基本的道理?又不是傻子。”   “懂,却偏偏不孝,这能怪得了其君王和其爹娘吗?”   “君王励精图治,确保家国安宁,爹娘提供衣食住行,更关键的是,君王和爹娘至圣至明、温良恭谦,给子女做了极其好的榜样,在这种情况下还是选择不孝,那真的怪不到君王和爹娘身上。”   “您说是不是?”   黎荞畅所欲言之后,立马又恢复到小心翼翼的模样,仔细去瞧盛鸿的脸色。   盛鸿一反常态出了这么一道题目,不就是想让新科进士们论证他没错嘛。   他的确没错。   有错的是三皇子。   说实话,盛鸿蔫这么久,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   盛鸿对几位皇子的父爱,远超他的想象。   但盛鸿对这个答案不满意:“……就这?”   他扭头看向黎荞,很是无语。   “再犀利的微臣也不敢说呀。”   黎荞委屈。   他倒是想指着三皇子、五皇子的鼻子痛骂,但他不敢呀。   三皇子、五皇子再不好,那也只能是盛鸿骂,轮不到他张嘴。   盛鸿瞪着黎荞,但几秒钟之后,盛鸿叹气道:“罢了,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其实他也觉得他没错。   老五和老三证明他这个父亲当的很失败,但失败归失败,他没错啊。   还想让他怎么办?   他宵衣旰食,日理万机,他拿自己的私库贴补国库,他从不易暴易怒、迁怒无辜,他也没有特别偏心哪位皇子。   他还直接表明想当太子就按照他这个标准来。   甚至,满朝文武皆推举盛之衍这个逆子当太子他都没动怒,不觉得被冒犯了皇权。   他这个皇帝,他这个老父亲做到这一步,已经是历史之最了吧?   哪一位皇帝能有他这般慈爱、宽厚?   他有错么?   他觉得他没错。   不过,大儿子的断腿一事,的确是他疏忽了,可若是他这大儿子当场讲出来,那他会信么?   想到此,他又有些蔫了。   沉默着来到求贤殿,钱三小心的问他要不要传膳,他点了点头。   等小太监们将饭桌摆上,他依旧沉默,拎起筷子略吃了几口便饱了。   他放下筷子,视线不由自主移向一旁的黎荞,黎荞没资格与他同桌用饭,黎荞都是自坐一桌,顿顿六菜一汤。   此时他这位黎爱卿一如既往端着饭碗吃的香甜,一口米饭一口菜,一海碗米饭,很快就下去了大半。   “黎爱卿啊。”   他慢吞吞的开了口。   “微臣在。”   黎荞忙咽下口中的饭菜,也放下了碗筷。   “你最近要买宅子是吧?”   “……是。”   黎荞愣愣点头。   圣上对他挺关注哈,这点小事都知道。   “这一次抄家,城东空出来不少宅院,朕赏你一座,就彭家吧,彭家的宅子距离皇宫很近。你别觉得晦气,这皇宫还是前朝亡国之君留下的呢,朕照样住的很舒服。”   “……微臣不觉得晦气!”   黎荞睁大眸子,忙起身行礼谢恩。   礼毕,等盛鸿叫起之后,他忍不住问:“微臣能问问为什么吗?”   “你这次立了功,平日里又为朕分了不少忧。而且,前些日子小七过来,说你太高调容易被人干掉,朕想了想,觉得彭家那宅院不错。”   “不仅距离皇宫近,而且前街是大皇子府,同一条街上还有七皇子府,周围住的都是贵人,安全问题不需要担忧。”   “不过,你还是得出门,朕再给你赏你六个侍卫。”   盛鸿解释道。   黎荞:“……”   之前七皇子给他打过招呼,若是盛鸿问起他的安危问题,要借机表演一番,好再讨六个侍卫。   可谁知盛鸿根本没给他表演的机会。   而且,不仅又赏给他六个侍卫,竟然还赏下了一座宅院!   盛鸿为他一个臣子考虑的如此周全,大盛这座桃源,他一定好好守护!   他又跪下谢恩,脸上满是感动。   盛鸿摆了摆手,让他起来:“你这样的人才,若是出了事,那是大盛的损失,也是朕的损失。”   “说起来,此次会试众多举子的答案,可给了你灵感?”   “……回圣上,尚无灵感。”   黎荞脸上的感动,瞬间转为了羞愧。   “无妨,灵感嘛,最重要的是灵,朕最近心情不好,你整日小心谨慎、如履薄冰的,这种情况下灵不起来也正常。”   “其实,举子们的那些答案,根本解决不了实际问题。”   盛鸿苦笑。   这些举子跟着他这位黎爱卿学坏了,脑子里想的都是如何比同届考生多走一小步,根本不去琢磨如何真正的解决实际问题。   黎荞:“……”   盛鸿的这份善解人意、通情达理,实在是珍贵。   但他现在还没给水泥寻一个合适的出身……   盛鸿没再说什么,只是让他继续用饭,午饭过后,他很快就将余下的折子处理完了。   盛鸿让他出宫,先去城东的训练营挑选侍卫,再去瞧彭家的宅子。   彭家之前身为当朝皇后的母家,家中虽无真正的高官,但宅子占地挺广,整个宅子足足有五进,还带东西四个跨院,而且每一个跨院的面积都和他家现在这个四进的宅子差不多大。   这是真正的豪宅。   这个地理位置,这个面积,在盛京绝对能卖出上百万两的高价,现在盛鸿直接赏给了他!   遇此明君,老天爷真的眷顾他。   带着六个侍卫回到家,向众人分享这个好消息,众人听罢,全都惊喜不已。   特别是郑浅浅,也不顾怀着身子,直接原地蹦了好几下,吓得一旁的黎大山赶紧抱住他。   陶竹一双水眸亮的惊人,他最近一直在为新宅子的事犯愁,现在好了,他再也不用忧愁了。   彭家的宅子诶,足够住下他这一大家子了。   “宅子需要改动的地方多不多?”他问黎荞道。   “不算多,但多也没关系,因为其实是五个宅院,咱们可以先搬过去,一个宅院一个宅院的慢慢重修。”   黎荞笑眯眯的道。   “那咱们先搬过去。”   陶竹毫不犹豫的道。   彭家宅院距离皇宫近,黎荞每日上值、回家能省下不少时间,这省出来的时间,黎荞可以多睡一会儿,可以多在家里待一会儿。   而且还安全。   前有大皇子府,旁边还有七皇子府,前后左右全都是皇亲国戚高官大户,附近的治安仅次于皇宫。   因为黎荞之前的交代,他许久未出门了。   他可以不出门,但黎小睿和两个小崽子想出门,每日都要嚷嚷一遍呢。   若是搬到了彭家那宅子,就算是不出门,三个小家伙也有足够的玩耍场地。   “好,明日你们先去看看宅子。”   黎荞当即把彭家大门的钥匙给了陶竹。   今日他从盛鸿的训练营挑了六个身手不错的少年,再加上黎刀十多个人,足以护佑陶竹一行人的安危。   嗯……这新来的六个少年,就叫黎不矜,黎不伐,黎学,黎而,黎不,黎厌吧!   翌日,当陶竹领着自家人带着侍卫去看新家时,黎荞如往常一样去上朝。   难得的,今日盛鸿的脸色不臭,也不蔫,似乎恢复到从前了。   盛鸿宣布了一则大新闻。   国,不可一日无太子。   因此,他会在接下来的几年间出一些难题交给几位皇子,几位皇子每解决一道难题,那可得一道赞赏圣旨。   谁得的圣旨多,那谁就是太子。   若这期间他出了意外,那群臣可按照圣旨的数量去立太子。   不过,他父皇有一票否决权。   这天下是他父皇打下来的,谁若是想当太子,得经过他父皇的同意。   盛鸿此言,犹如一颗炮弹扔到了平静的湖水中,瞬间激起了万层浪。   这太突然了!   在今日之前,谁能想到盛鸿竟然会有此招?   黎荞也没想到盛鸿竟然直接抛出了一颗炮弹,看盛鸿近日的状态,他以为盛鸿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走出消沉。   至于太子之事,更是遥遥无期。   可谁知道盛鸿今日就公布了规则。   不过,听上去很可行。   这法子公正。   而且还考虑的很周全。   有这法子在,群臣今后只需要看几位皇子大展身手就可以了,不必再跟从前一般去站队了。   盛鸿行事干脆利索,等大殿内的惊讶声平息下去,他公布了他给几位皇子出的第一道题目:   解决税粮入京难一事。   这道题目和会试的题目一样,显然,他对众多举子的答案并不满意。   黎荞垂着眸子,有些惊讶。   盛鸿对这个事可真是执着啊。   看来非得解决不可。   *   作者有话要说: 第176章 徐瑛、辛知升官,黎荞搬家 七皇子按兵不动   盛鸿抛出来这个炮弹, 让百官的视线一下子聚集到余下的这几位皇子身上。   准确来说,是二皇子、四皇子、六皇子。   如同之前黎荞所分析的那般,大皇子身子骨不行, 首先排除掉。   七皇子行事太霸道,手段太毒辣,将满朝文武得罪了大半,也排除掉。   不过,虽然说不用跟从前那般急吼吼的站队, 可百官心里肯定有所偏向的,他们想让与自己关系亲近的皇子上位。   但盛鸿提的这个问题……说好解决, 那也的确好解决, 只要有足够的银钱,可以简单粗暴的在所有官道上铺上青砖、土坯砖、青石板,这么一来, 税粮入京就容易多了。   可关键是, 谁有这份财力?   距离盛京近的地方,狠狠心, 咬咬牙,那能将土路变成砖路、石板路。   可南方一些府,距离盛京远得一来一回得用上大半年时间, 这么长的距离, 若是铺成砖路、石板路, 那所耗费的银钱是天文数字。   别说是个人了,就是国库, 那也撑不住。   可不铺成砖路、石板路, 那如何解决税粮入京难一事?   不只是几位皇子在琢磨此事, 百官都在琢磨这一难题, 但这不包括黎荞。   他忙着搬家。   彭家大宅子西边的两个跨院是江南园林风格的,陶竹、郑浅浅等人还没有住过这种风格的院子,他们一个个都喜欢的紧,看宅子回来之后便计划着搬家。   黎荞当然是听家里人的话,先搬过去,然后再重修院子。   一家子只花费了两日,就从城北的旧宅搬到了城东的新宅子里,大门上挂着的彭府改为了黎府。   入住新家,黎荞邀请好友过来庆贺。   农历四月,正是植被繁茂、百花盛开的季节,黎府西跨院花红柳绿,日光明媚,黎荞让人在池塘旁的柳树下摆上了烧烤摊、火锅摊。   这会是初夏,温度不算很高,众人围着炉子吃这两种吃食,并不觉得炎热。   “黎兄啊,你这换宅子的速度也忒快了,当了三年京官,换了三个宅子,佩服,小弟我佩服的五体投地。”   辛知拿着几串五花肉站在池塘边,他一边去瞧池塘里游来游去的锦鲤,一边对坐在他身边的黎荞叹道。   他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但黎兄这种蹿升速度,他真的是第一次见!   同桌的几人听了此话,全都笑了起来。   “可不是,不过这次一步到位了,这宅子着实好,未来肯定不会再换了。”   徐瑛说着将手中那一串烤蘑菇朝着黎荞伸去:“来,碰一下,沾沾你的喜气儿。”   “我也来碰碰!”   孟月立马也举起了手中的羊肉串。   他不求升官,他求他和七皇子有一个好结局!   庄文肯定不能落后,升不升官的无所谓,但黎荞的喜气他是愿意沾的!   “碰一下碰一下。”他忙从盘子里拿起了一串烤鱼片。   “来来来。”辛知赶紧伸出了他手里的五花肉。   “行行行,碰碰碰,都沾一沾喜气。”   黎荞举起手中的虾串,挨个和他们碰了碰。   碰完了,他对庄文道:“文哥,你也该考虑换宅子了吧。”   周芸前段时间生了,是个大胖小子,庄家人已经让韩家商队送了信,今年会来京城玩一下。   现在庄文住的一个三进的院子,说小吧,不小。   庄家人若是过来,挤一挤是能住得下的。   但是,李瓶的儿子庄方考上秀才了,说不定会来盛京读书,而且庄园还没有成亲,一旦成亲,那眼下的宅子肯定不够住。   “有这个打算,但兹事体大,我得和家里人商议一番。”   庄文道。   四进的宅子比三进的贵,那么大一笔银子,他得和家里人商量。   “应该的。不过,若是你们要买宅子的话,可以看看我家那处旧宅。”   黎荞道。   若无意外,眼下这处新宅子便是他和陶竹养老的地方了,这宅子足够大,就算是三柳村来了人,那也住得下。   所以,若是庄家有意,他不介意将那个四进的宅子转给庄文。   “好,老弟你这话我记下了。”   庄文立马双眼一亮。   那宅子好,有暖房,适合老人居住。   若是他爹来了,冬日里住在暖房中再舒适不过了。   一旁的徐瑛见状,幽幽叹气。   画哥儿想和陶竹住的近一些,因此也一直在看城东的宅子,结果圣上直接赏给黎荞一处宅院。   就这地段,只凭着银子,根本拿不下。   更何况,画哥儿也没那么多银子。   至于他徐家的银子,他是绝对不会用的,不然的话,自家人肯定又要挺起腰杆和画哥儿闹。   一旁的孟月埋头默默吃烤串,绝对不参与这个话题,免得众人劝他。   他对买宅子没兴趣。   若是有可能,他更想在黎兄家租一间屋子,黎兄家和七皇子府在同一条街,羡慕!   热热闹闹的乔迁之宴过后,黎荞日子照旧,搬到城东之后,他通勤距离大大缩短,每日可以多在家里待一会儿。   东边两处跨院是传统的四进院子,他找了工匠过来,将全部房屋推倒,准备重建。   这一次,他定然要悄悄把水泥搞出来,他得给七皇子讨一个赞赏圣旨回来。   当黎荞家轰隆隆拆院子时,盛鸿又接连下了几道圣旨,这一次吏部空出来几个职位,还有彭家人原先所占据的几个职位,他重新安排了人手。   翰林院的两位位侍读学士,还有之前和黎荞同屋的段大人、李大人被调去了吏部。   翰林院空出来的位置,辛知占据其一,由原本的正七品翰林院编修成了从五品的侍读学士。   辛知很高兴,在百味楼摆了宴席,邀请一帮人庆贺。   之前他祖父因为大皇子摔断腿一事被太上皇厌弃,以至于空有爵位,家中无一人做官。   现在他不仅做了官,还在短短三年多的时间里升了官!   从五品的侍读学士,这可是好职位,下次升官,指日可待!   与黎荞、辛知同届的榜眼谷梁涵,也成了从五品的侍读学士。   另外,盛鸿还从户部调了一位十二部的主事郎中过去。   这么一来,户部就空出来了一个主事郎中之位。   这个位置,徐瑛顶了上去。   户部十二部的主事郎中掌握实权,是正五品官,徐瑛原本的饭银处员外郎也是五品官,徐瑛这是平调。   但饭银处这种冷门的小部门和户部十二部没法比,户部十二部每一部掌握着一省的财政、田地、户籍等大权,此次徐瑛算是升官。   最明显的证据是他的俸禄涨了。   大盛是按照每个官员手中的实权定俸禄,虽然都是五品官,但户部十二部的郎中俸禄要比饭银处员外郎高一些。   这可是喜事,徐瑛很开心,在家里摆了宴席,邀请好友一同庆贺。   更令他开心的是,画哥儿怀孕了。   成亲这么久,沈画终于怀孕了,这下子他可以堵上自家人的嘴巴了。   身边尽是喜气,于是黎荞又在家里摆上宴席,因为辛知和徐瑛都觉得是沾了他的喜气才升官的,两人都还想再沾沾,他只能再摆下宴席。   孟月和庄文也到场了。   两个人虽然没有升官,但并没有不开心的情绪,庄文对这事一向看的很淡,孟月则是怕升到其他部门离七皇子太远。   不过,他们由衷的为徐瑛、辛知高兴。   升官好哇,继续升!   “下次想升官肯定不容易,最近几位皇子都很平静,百官也平静。”   辛知抿了口米酒带走嘴巴里的辣味,忍不住说起了朝中局势。   “圣上出了这么一个难题,几位皇子都不接招,我家里人也在琢磨,但没有头绪。”   “可不是,我也琢磨了一下,唯有银子能解决此事,但国库的银子都撑不住这巨大的消耗,更别说是几位皇子了。”   孟月也点头。   七皇子在为大皇子争夺皇位,他自然将此事挂在了心上,可这事无解呀。   但偏偏七皇子一点儿都不急,平日里照旧审案子,对这道难题一点儿都不上心。   愁!   黎荞闻言眨了眨眸子,昨天下了班,他和陶竹带着泡芙等小甜品去拜访了七皇子。   七皇子的确也在头疼此事,除了银子,七皇子也想不出其他的办法。   不过,若是拼财力的话,七皇子是有胜算的,因为大皇子手里有不少产业,光是一个赌坊,便是日入千金。   其他三位皇子可没这个优势。   因此七皇子一点儿都不焦急,还搬出了黎荞的名句,若是此事无法得到圆满的解决,那么谁的银子多,谁就能多修一段路,那谁便是胜利者。   既然稳操胜券,那只需要看另外三位皇子出招即可。   现在盛鸿已经将争夺太子之位的条件摆出来了,剩下的三位皇子能忍得住么?   七皇子此话着实有理,是以黎荞此时只能也做出头疼的模样,跟着几位好友一起犯愁。   但等几位好友走了,他立马和陶竹一起去了东跨院那边。   虽然七皇子的策略是按兵不动,但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先将水泥捣鼓出来再说。   水泥这个大杀器,他可以不用,但不能没有。   此时的东跨院没有了原先的模样,工匠们干活很麻溜,已经将拆下来的木头、砖头、瓦片等全都运送走了,现在这两处院子空荡荡的。   陶竹牵着黎荞的手,沿着墙根溜达,口中慢慢讲着这座跨院的布局。   “咱们是在哪边种菜呢?东边还是西边?现在小睿天天都嚷嚷着要种菜,喊的我也想种了。”   “在东边吧,咱们住在东边,方便。”   黎荞直接道。   这宅子太大了,五个院落加一起,横向足足有三千米宽,若是住在东跨院,但菜地在西跨院,那太不方便了。   “好,听你的。”   陶竹想象一下在自家院子里种菜种花的场景,脸上挂上了笑,这才是过日子嘛。   之前那个四进的宅子也好,但院子里铺满了青石板,想种菜种花只能种在花盆里,这太憋屈了。   身为在乡下长大的小哥儿,他从没想过某一日想种个蔬菜竟是这般难。   幸好有新宅子了。   明日各种建材就要送过来,在自家种花种菜,指日可待了~   黎荞也对明日充满了期待,建材都入场了,那水泥还会远么?   *   作者有话要说: 第177章 六皇子的主意 水泥   受这个时空技术条件的限制, 黎荞要做的是很简单的土水泥。   他知道两种土水泥的做法,一种需要用到生石灰、石膏、黏土、矿渣等原料,做法比较复杂。   还有一种做法比较简单, 只需要用到草木灰和沙土。   之前黎荞借着修建暖房的机会,对烧砖、烧陶等工艺做出感兴趣的模样,也有意无意的将一些建筑垃圾混合,但始终不敢做出真正的水泥来。   眼下,自家是将全部房屋推倒重建, 他之前的铺垫派上用场了。   他下班之后往东跨院跑,这里摸摸, 那里问问, 任谁都不会怀疑他抱有其他目的。   但是,思来想去,他还是觉得第一种做法比较危险, 因为流程太复杂了, 装不成故意。   在三柳村时他还能瞎编,可现在他就在盛鸿眼皮子低下, 无数人盯着他,想装作是无意中做出了水泥,难度真的太大。   是以, 他打算先用草木灰探路。   草木灰做水泥很简单, 这年头没有电没有天然气, 家家户户都是烧火做饭,每家每户都有草木灰。   将草木灰泡水、搅拌、沉淀, 再将表层的水倒掉, 然后把余下的草木灰浆用手团成圆子, 挤干水分, 晾晒。   晒干之后,最重要的步骤来了:扔到火里烧。   在这个过程里,一定要尽可能的用最大的火去烧,烧完之后将草木灰圆子投入水中,将圆子打散,再倒入沙土,那么土水泥就做好了。   这种土水泥的硬度比不上真正的水泥,但在这个时空,凑合着能用。   而且,更巧的是,当黎荞准备捣鼓草木灰水泥时,黎小睿先捣鼓上草木灰了。   黎小睿四岁了,这个年纪的小男孩儿,能跑能跳,对世界充满了好奇心。   养了小鸡之后,他又养了大鹅。   搬家之后,他养的小鸡、不,已经变成大鸡的鸡、大鹅都跟着搬到了新宅子。   之前在旧宅子时,地方不太宽敞,鸡和大鹅都是养在笼子里的,每日只给固定的放风时间。   搬到新宅子后,地方宽敞极了,黎小睿便想让自己养的鸡、大鹅自由活动。   郑浅浅不愿意,漂亮的跟画一般的宅子,哪能让鸡和大鹅自由跑动?   这两种家畜可是会随地拉便便的!   黎荞得知后,大手一挥,圈出来了一个挺大的角落,专门用来放置鸡和大鹅。   有了这么热闹的家畜,陶竹见状,便干脆在旁边又开出了一块菜地。   东跨院那边的屋子建好还需要很长时间,但他想种菜种花的手蠢蠢欲动,他等不及了。   他要现在就种菜种花!   开垦了菜地,得用草木灰施肥,黎小睿见着这一流程,便好奇的追问为什么。   陶竹和郑浅浅细心的给他讲述什么叫肥料、施肥,黎小睿当然听不懂,但听不懂并不耽误他模仿陶竹的动作。   他也要种菜种花!   陶竹种菜比较精细,没有直接把草木灰撒在土壤上,而是把草木灰和土壤搅拌了一下,然后再铺到菜地里。   黎小睿照做,拎着小小的木桶往草木灰上浇水,这一幕看的黎荞大喜。   不愧是他的好侄孙!   于是黎荞很积极的陪着黎小睿玩草木灰,黎长风、黎云帆两个小胖友也加入活泥巴的游戏里,黎荞一步步的引导,就当他走到最后一个步骤时,这日下了早朝,四皇子前去求贤殿,找盛鸿商议要事。   这事儿的确挺重要,当四皇子的话音落,坐在屏风后批阅奏折的黎荞不由愣住——   盛鸿此次的题目,四皇子选择弃权。   “你弃权?”   盛鸿坐在御案后,惊讶的看着自己这位四儿子:“谧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四皇子名为盛之谧。   “知道。儿子是经过慎重考虑,所以才有此决定。”   四皇子神色平静,冷静的解释他弃权的缘由:   这事儿他办不了。   “除了银子,这件事无解,但儿子银子不多,拼财力的话,拼不过大哥,也拼不过六弟。既如此,索性弃权,不费这个心思了。”   “……你再考虑考虑。”   盛鸿无语了片刻,伸出手点了点他:“你是不是想偷懒?不要偷懒,你给朕认真琢磨这事儿,你想不出来,那就找其他人商量,这才过去几日你就跑来说弃权,你根本没把朕的要求当回事。”   “朕不准你弃权,你必须给朕好好研究解决办法。”   此言一出,轮到四皇子无语了,他苦笑着摊手:“父皇,儿子是真的想不到其他主意了。况且,儿子的码头也要开修了,儿子对暨北省更感兴趣。”   “不急,朕又没要你明日就给朕答案。你就慢慢想,在你其他兄弟的答案没出来之前,你不许偷懒。”   盛鸿一脸严肃。   四皇子:“……”   自己亲爹这么交代了,他能怎么办?   他只能乖乖听话。   四皇子离去之后,盛鸿板着脸喊了一声黎荞:“黎爱卿,你给天下人做了一个特别不好的示范,朕真的想问你的罪。”   黎荞:“?”   他做出惊慌无措的模样,赶紧从屏风后走出,一脸不解的看着盛鸿:“圣上,微臣惶恐!不知微臣到底犯了什么错?”   “你犯的是投机取巧的错。遇事不想着做到最好,只想着比竞争者多迈一步,这种风气好么?”   “你说说,朕该不该治你的罪?”   盛鸿的脸还是板着的。   黎荞:“……”   行叭。   也不算欲加之罪。   他做出懊恼、羞愧的模样,撩起衣摆跪了下去:“微臣知罪,请圣上责罚。”   “朕罚你戴罪立功,你也琢磨琢磨此事,在其他皇子的答案没出来前,你也不许偷懒。”   盛鸿严肃道。   “是。圣上宽厚,微臣感激不尽,微臣定然竭尽所能,好好想解决办法。”   黎荞赶紧谢恩。   “这还差不多。”   盛鸿听得此话,脸色总算是缓和了些。   而黎荞也松了口气。   他就知道盛鸿不会真的罚他,今日回家之后他就将草木灰水泥做出来。   但是,这个绝妙的法子,暂时不能拿出来。   七皇子要按兵不动,他不能打乱七皇子的计划。   至于今日四皇子的弃权,这是真心的吗?   四皇子是故意做给他看的吧?   众人都知道他和七皇子走的近,他是属于七皇子阵营的,虽然说七皇子将满朝文武得罪了大半,但现在盛鸿给出了挑选太子的具体规则,万一七皇子真的解决了难题得了赞赏圣旨,那也不是没可能。   所以,四皇子今日此举,到底是做给他看的还是真心要弃权?   虽说和七皇子住的近,但下班之后,黎荞并没有去七皇子府,而是按照原定的计划,将草木灰水泥做了出来。   当然,做出来之后,他要很随意的把这水泥当做是垃圾丢弃到一旁,等过两日这水泥硬度上来了,再惊讶、难以置信的表演一番。   黎荞准备好了表演,翌日照旧去上班。   今日不需要上朝,盛鸿召集大臣议事,又该麦收了,还有大运河的进度,这都是他极为关心的。   等议事完毕,已经是中午了。   六皇子来了。   六皇子名为盛之煦,他面容俊美,但身材略有些单薄,一身书卷气,他也是为税粮入京一事而来。   “父皇,儿子想到的法子将咱们大盛的官道都铺上土坯砖,和青砖、青石板比起来,土坯砖价格低,还易得。”   “当然,因为咱们大盛版图辽阔,只凭着儿子或者是国库,根本承担不了这么巨大的消耗,是以,儿子另外想了一个法子。”   “嗯?什么法子?”   原本神色平静的盛鸿闻言,登时来了兴致。   坐在屏风后批奏折的黎荞也竖起了耳朵。   六皇子这么快就想到解决办法了?   “儿子想的法子是,可以让各地的农人,在服徭役期间做土坯砖。这么一来,国库的开支就大大减少。”   六皇子也没卖关子,很直接给出了答案。   看盛鸿闻言微微皱起了眉,他又解释道:“父皇,很多地方的徭役只是简单的维修官道、挖河等,儿子觉得可以让农人勤快一些,先把原本要做的活计做完,然后做土坯砖。”   “土坯砖的制作方法非常简单,农人就地取材,只需要简单的模具,再加上晾晒即可,不需要特意入窑烧制。”   “服徭役的人每年都做一批土坯砖,用不了十年,大盛的官道便可全部变成平坦的土坯砖路。”   “若是农人不够,还可以加上各地驻军。各地驻军在训练的空隙做一些土坯砖,这也是很容易的事。”   “您觉得呢?”   盛鸿:“……”   他眉毛皱的更厉害了。   坐在屏风后的黎荞,也皱起了眉。   用这种办法来给大盛铺上全套的土坯砖?   除了水泥之外,这应该是最省钱、最有可能实现的法子了吧。   土坯砖的确价格低,还容易制作,若是号召全大盛服徭役的人一起动手,那说不定真的能在十年内将大盛的官道都给铺上土坯砖。   ……   六皇子这主意,有点妙啊。   危险危险危险!   他不由屏住了呼吸,耳朵竖起,盛鸿会是什么反应?   “煦儿,你这法子听上去是可行的,但是,朕得再琢磨琢磨。”   盛鸿缓缓开了口。   “这是自然,兹事体大,儿子也是突然想到了这个法子,具体能不能实施,这得经过群臣的讨论。”   六皇子很是理解。   这么大的事儿,哪能轻易决定,肯定是要反复讨论的。   六皇子正事说完,很快便告退了,盛鸿独自琢磨了一会儿,扭头看向黎荞:“黎爱卿,你觉得煦儿这法子如何?”   黎荞从屏风后走出,一脸认真的道:“似乎是最可行的法子。”   “你就没有什么更好的主意?”盛鸿问他。   “除了土坯砖路,微臣还真想不到更好的法子。”黎荞露出惭愧之色。   盛鸿闻言,轻轻叹了口气。   可不是。   除了此法,他也没有更好的主意。   但是,让农人在服徭役期间做土坯砖,这对农人而言,负担有些大啊。   有些地方的徭役还挺重的,虽然不需要跟前朝那般上战场打仗,但要帮着朝廷运送各种物资,修筑大型工事等,并不是简单的对官道修修补补。   但既然是徭役,那就是义务劳动,朝廷负责保护大盛众人的安危,那么大盛众人就有服徭役的义务。   而且,若真修成了土坯砖路,那么解决的何止是税粮入京难这一事,今后凡是在土坯砖路上行走的人,都会得到便利。   煦儿这法子好啊!   黎荞看着盛鸿脸上的满意,心中不由咯噔了一下,不行,他得去找七皇子。   而且,现在是六皇子冒了头,那么六皇子是对七皇子动手的人么?   *   作者有话要说:   这种草木灰水泥我是从网上看来的,没有真的制作过,宝子们不要较真哦~ 第178章 七皇子的应对 发现高志远的踪迹   黎荞虽然担忧, 但下班之后并没有去七皇子府,说不定六皇子也是做给他看呢。   稳住。   黎荞想稳住,但盛鸿稳不住。   盛鸿太想让大盛的官道由颠簸变为平坦了, 这关乎的不仅仅是运送粮食,还有每一位脚踏官道之人的便利。   他父皇这两年之所以没出京游玩,就是因为道路太颠簸了,以前他父皇年轻,身子骨能撑得住舟车劳顿。   但现在年纪上来了, 坐着马车颠簸一日,那得歇两日才能缓过来。   若是以后官道真铺上了土坯砖, 那他父皇还是乐意四处欣赏这大盛江山的美景的。   盛鸿越想心头越火热, 这一日下朝后,他出言让几位皇子留下。   现在六皇子给出了切实可行的法子了,其他几位皇子得加把劲啊, 不然的话, 他就把六皇子的法子拿出来让群臣讨论了。   若是群臣也寻不出大的弊端,而其他皇子也给不出比这更好的法子, 那么这次的题目就是六皇子胜。   六皇子可得一道赞赏圣旨。   他再给余下几位皇子一个月的时间,这是最后期限。   此时距离秋收之后的徭役尚早,因此盛鸿给的时间比较宽泛, 但几位皇子听了此话, 四皇子苦笑, 二皇子苦着脸道:“父皇,我真想不到解决之法啊!而且, 儿子也无意太子之位, 您就饶了儿子吧。”   “皓儿, 就算你不想当太子, 但你既然姓盛,那大盛的事儿就是你的事,你不能逃避,不能躲懒。”   盛鸿板着脸,将之前教育四皇子的话重复了一遍。   二皇子名为盛之皓,听得此话,一张脸更苦了。   四皇子见此,一脸同病相怜的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赶鸭子上架,身在皇家,真是不易啊。   一旁的七皇子见状,只说会认真想办法,旁的没有多言。   黎荞今日没有在求贤殿。   快麦收了,他身为户部主事,他出城去看盛京附近的麦子情况了。   骑着快马,一连跑了五日,将盛京附近的麦田看了个七七八八,他对今年的麦收状况有了大概的了解。   今年不灾不丰,普普通通。   他庄子上的麦子也一般般。   拿到庄子之后他就让佃户打水井好保证灌溉,但庄稼的丰收除了雨水充足这一条外,还与肥力、无害虫、良种等因素有关。   一句话,农人不易啊。   这天晚上,他刚好赶在城门关闭之前入了城,骑着马慢悠悠的回到家里,家里其他人都睡了,陶竹还没睡。   天气热了,陶竹让人把饭桌摆到了院子里,四周点上蜡烛,配着一院子的花花草草,还挺有意境。   “今天韩宁过来送了信,大嫂、三姐她们同意来京城了,麦收之后启程。”   陶竹手里抓着朵尚未彻底盛开的荷花,一边慢悠悠晃着一边对黎荞道。   “好。我明日就和圣上说一声,请他派皇家物流的人快马加鞭的去接她们。”   黎荞一边咀嚼嘴巴里的粢饭团一边道。   家里许久未做粢饭团了,难得吃一次,挺好吃,陶竹让厨房给他留了四个,眼下他口里的这个已经是最后一个了。   陶竹见状,将手里的荷花放下,抬手给他盛了一碗山药排骨汤放到他跟前。   “说到圣上,今天上午小睿读过书之后带着长风、云帆在门口玩滑滑车,三个小家伙玩的正开心,突然从大皇子府里飞出来了一个充气球。”   “这个球刚好落到云帆脚边,云帆盯着球看了看,弯下身子抱起球就往家里走。”   “我当时都看笑了,劝他将球还回去,结果他小手抱着,就是不松开。”   “……还有这事儿啊?”   黎荞听的也笑了起来。   在这个时空,蹴鞠是一项挺热门的运动,蹴鞠所使用的球,也从早先的实心球变成了充气球。   这种充气球是拿动物膀胱做的,外面包上皮革,分量挺轻。   不过,就算真的是里面装了米糠的实心球,那以小云帆的力道也能抱得动。   他咽下最后一口饭团,赶紧问:“然后呢?”   “然后大皇子府的人架起了梯子,一个小孩子从墙壁上冒出了小脑袋,这小孩子长的挺好,看上去贵气十足,应该是大皇子的小儿子。”   “他说把那个球送给云帆了,然后就从梯子上下去了。”   “你说我是不是该备些礼送过去?”   陶竹是知道大皇子的情况的。   他觉得今日那个小孩子应是大皇子的小儿子盛时毓,一个蹴鞠用的皮球对这位小皇孙来说不算什么,但小云帆捡走了人家的东西,不回些什么,那有些失礼啊。   “你准备一些小孩子用的东西送过去。不过,当时云帆死活不肯还回去么?”   黎荞没想到黎云帆小胖友还有这么蛮不讲理的时候,笑着问。   “他把球抱在他怀里,小手搂得紧紧的,我和他讲道理,他只睁着大眼睛看着我,也不说话。”   回想起当时的情况,陶竹也觉得好笑。   “把这个球带回家之后,他和长风、小睿一起踢着玩,三个小家伙玩了一下午。”   “这样啊……那看来是云帆喜欢皮球。明天让人给他买一个,让他们仨踢着玩。”   黎荞道。   “至于给小皇孙的回礼……就拿一些吃食吧。”   他听七皇子说过,大皇子对三个儿子的要求很严格,上午读书,下午学武。   这种情况下,他不能送滑板车这种玩具,更不能送书籍,送吃食最保险了。   陶竹也是这么打算的,小孩子嘛,不是好吃的就是好玩的,送不了好玩的,那就送好吃的。   翌日,黎荞进宫上朝,下朝后向盛鸿汇报了今年盛京附近的麦收状况。   盛鸿早就有预料,今年雨水一般,但身为皇帝,他自然是盼望着年年丰收的。   “黎爱卿啊,你在庄稼增收这块有没有什么心得?”他看向黎荞,脸上挂着一丝期待。   “……没有。”   黎荞立马摇头。   这是真没有。   他不会培育粮种,也搞不来能和现代化肥相媲美的化肥,土化肥他倒是懂一点点,但所需要的物件有特定性,而且增收有限,和真正的化肥没法比。   盛鸿看他答的这么干脆,脸上的那一丝期待顿时消失殆尽:“罢了,是朕太贪心了。”   之前黎爱卿在练兵这一块就没有独到的见解,黎爱卿不是全能。   “那你在税粮入京这个问题上有新的想法么?”   盛鸿说着轻轻挑了一下眉:“你和小七走的近,和煦儿没什么来往,若是你不出力,那此次就是煦儿胜了。”   “?”   黎荞瞬间眸子睁的老大,一脸惶恐:“圣上,您这话微臣可担不起呀,这是几位皇子的竞争,您让微臣掺和进来,本就是抬举微臣了,可现在您这话让微臣产生了一种微臣要直接和六皇子对立的错觉,微臣心里害怕!”   “你倒也不必如此,朕说的是实话。”   盛鸿啧了一声,觉得黎荞这副模样有些做作。   谁不知道这位黎爱卿和他七儿子走的近?   现在说不想和他六儿子对立,有些晚了。   说实话,此次他六儿子的表现令他眼前一亮,完全在他的预料之外,他原本以为会是他的七儿子先拿出可行的法子。   毕竟他这七儿子不仅有他大儿子在背后出谋划策,也有黎爱卿这位青年才俊的支持。   但谁知道,最先拿出可行方案的是他的六儿子。   从前有三儿子、五儿子在,其他几个儿子被压的都不突出——除了他那将满朝文武得罪了大半的七儿子。   现在三儿子和五儿子都被关起来种地了,六儿子的才能便凸显出来了,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这么看的话,从前是他忽略这位六儿子了。   之前他把视线过多的放在三儿子和五儿子身上,可看看这两个蠢蛋都办的什么事!   一个水灾都赈不好,他当时真是被猪油迷了眼!   好在这俩个蠢蛋都种地去了,他这六儿子的光芒终于不被掩盖了。   但是,从内心里来说,他还是希望七儿子也展露出锋芒。   有竞争才能选出最好的继承人嘛。   况且,就他七儿子的性子和现状,若是将来他不在了,那他的六儿子对小七有他这样的宽容么?   再加上他这位黎爱卿也和他七儿子走的近,因此,他是特别希望他这位七皇子能拿出可行的法子与六儿子对打的。   但过去这么久了,七儿子毫无动静。   他能指望的,当然是眼前这位黎爱卿了。   不过……   他现在希望两个儿子对打,若是两个儿子打出火气来了咋办?落败的那一方在他死后能在新帝手里讨得好么?   ……   头疼!   他父皇那种立了太子之后其他儿子回家安心享福远离朝政的方式,他也心动过。   但大儿子的意外断腿,让他打消了这种念头。   大盛必须有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都能掌控全局的继承人。   于是他竭力让七个儿子都成材。   可现在看来,他这种育儿方式太危险了……   当时觉得哪怕兄弟阋墙、自相残杀也好过大盛没有继承人,可眼下真走到这一步了,他心里太难受了。   手心手背都是肉,若真是互相杀起来,那等于是往他身上捅刀子。   盛鸿的纠结,黎荞不知,黎荞看盛鸿脸色不住的变幻,心中不由敲起了小鼓,原先装出来的惶恐变成了真的惶恐。   盛鸿想干嘛?   该不会真的让他直接和六皇子对上吧?   “黎爱卿,你认真些,多去和小七商议,还有大半个月的时间,你们都不要放弃。”   最终,盛鸿这么交代了一句。   已经是这个局面了,他只能按照原先的想法一条道走到黑。至于这几个儿子谁胜谁负,看他们各自的能力吧。   但黎爱卿一定要加把劲,实在不行,去和他六儿子拉关系也行,此等人才,甭管是哪一个皇子继位,都得善待啊。   黎荞得了盛鸿的叮嘱,下班之后,先让人盯着七皇子府,确认七皇子回府了,就正大光明去了七皇子府。   他已经好几日未和七皇子互通消息了,他现在的确好奇七皇子的想法。   七皇子其实也在犹豫。   如今他那四哥和二哥都对此事兴趣缺缺,只有六哥站了出来,在不确定到底是谁要杀他的前提下,他原本想让了这一局的。   大不了在后边几局中全都胜出。   此时先让他三个哥哥去争,去抢。   他父皇给出了这么明确的规则,诱惑这么大,总会有人露出一丝丝本性吧?   可他大哥不同意。   每一局都得珍惜,万一后面几局赢不了呢?   “我和大哥会尽力去想更好的办法,若是想不出来,那只能拿大哥的财力去拼六哥。”   “六哥挺有钱的,他母家做的是丝绸、茶叶的生意,但论财力,还是比不过大哥。”   “大哥手里有周皇后留下的产业,还有父皇给他的,这两年还多了个赌坊,大哥不缺钱的,之前他时不时的会悄悄拿银子给父皇。上次南方四府水灾,我在你和竹哥儿所捐的银两之上凑够了三十万两银子,多出来的银子大部分都是大哥出的,我只出了一点点。”   七皇子解释道。   “……原来如此!”   黎荞恍然。   大皇子竟然给盛鸿银子!   震惊。   但回过神之后,他忍不住问:“那可是全大盛的官道,大皇子的银子撑不住吧?”   “若是一口气拿出所需要的全部银两,那大哥的银子的确撑不住,可现在父皇又没有要求一口气拿出全部的银子。六哥也说要在十年之内解决税粮入京困难的问题,既如此,那把战线再拉长一些,拖延到二十年也无妨吧,千百年都等了,还差这十年么?”   “而且,六哥的法子劳民。大哥可没打算把百姓当做免费劳力,他愿意给百姓支付工钱。”   “六哥的法子是速度快,但劳民。大哥的法子是速度慢,但不伤民。以父皇的性子来说,大哥这法子是可以和六哥争一争的。”   七皇子慢悠悠的解释道。   但黎荞还是皱眉,这法子可不是万全之策。   “万一六皇子也愿意拿出家财给百姓发工钱呢?”   “他银子比不过大哥,真拼财力,那肯定是大哥胜。”   “……也是。”   最起码是五五开。   但按照七皇子的分析,应是大皇子占优。   不过,盛鸿出的难题可真是难,此事不是一口气拖垮大皇子的财力,是在未来二三十年中一直拖着大皇子的钱袋子。   这代价可真是大啊。   从这个角度想,虽然七皇子很有信心,但黎荞的心情还是轻松不起来。   不过,关于水泥的试验,他还没有按照原定的流程表演完,因此他还不能将水泥拿出来。   罢了,反正还有时间,随机应变吧。   但翌日下班他回到家,黎刀给了他一个令他很是开心的消息。   他之前将高志远的画像画了出来,秘密吩咐黎刀根据他所画出来的画像,不动声色的满城寻找高志远,就在今日,黎刀发现了高志远的踪迹。   高志远身为重生人士,又万里迢迢来到京城。   高志远想拼个富贵,一定会接近最后登上皇位的那个皇子。   他只需要盯着高志远就成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第179章 六皇子的路子 出乎所有人意料   自从陶竹说过依稀瞧见了高志远的身影, 黎荞就留了心。   确认黎刀稳重可靠之后,他便将高志远的脸画了下来,只交给黎刀一人, 让黎刀平日里多留意。   他不好大张旗鼓的寻人,只能让黎刀去碰运气。   黎刀运气还挺好,只花了一年多的时间,便在盛京三百万人口中撞见了高志远。   老天爷眷顾他!   冷静下来之后,黎荞按下喜悦, 吩咐黎刀好好跟踪高志远,将高志远的现状调查清楚。   黎刀办事的确稳妥, 很快就将高志远的基本情况打探出来了。   根据黎刀的说辞, 高志远和他娘陈银簪如今在城外五十里的一个名叫牛头村的村子里落脚。   按照牛头村村人的说法,高志远陈银簪母子俩是流民,家乡遭了灾, 就一路乞讨着来着盛京。   这母子俩都改了名, 一个叫李存知,一个叫王二妞。   这母子俩到了牛头村之后哭惨, 装可怜,高志远说他略识几个字,能教村子里的孩子识字, 还能帮村人写个书信、春联什么的, 于是牛头村的村长便让他们母子俩在牛头村落了脚。   娘俩在牛头村住下来之后, 一开始高志远的确挺勤快,耐心教村中的孩子认字, 但没过多久, 高志远就在村子里待不住了, 时不时进城, 想找活儿做。   高志远这种水平的书生,在盛京一抓一大把,会试时朝廷招聘的誊录官需要秀才功名,他童生试还差最后一个院试没过,因此,他这种水平的书生,在盛京根本找不着好活计。   找不着好活计,但高志远还是隔两三日便进城一次。   高志远进城之后,主要是往城东跑。   城东是贵人区,根据黎刀的跟踪,高志远最近一直在六皇子府周围打转。   六皇子?   这日黎荞下班回来,从黎刀口中听到这三个字,不由皱眉。   “他真的是在六皇子府周围转悠?”   “一开始小的也不确定,毕竟六皇子所在的那条街都是大官儿,但小的发现他这几日还去六皇子名下的绸缎庄、茶庄转悠了,所以小的判断他的目的是六皇子。”   黎刀细细解释。   “……那应该就是六皇子了。”   黎荞不由摸了摸下巴。   所以,上辈子最后成功拿下皇位的是六皇子?   上辈子没他的掺和,三皇子和五皇子不会轻易完蛋,还有一直在韬光养晦的大皇子,前方有这三位皇子对皇位虎视眈眈,但最后是六皇子拿下了皇位?   六皇子深藏不露啊。   若是六皇子登基,那七皇子的结局呢?   是六皇子想杀七皇子吗?   ……   不能确定答案,黎荞只能吩咐黎刀继续盯着高志远,看高志远接下来会干什么。   虽然他很想直接杀掉高志远,但他不能这么吩咐黎刀,万一查到他头上来,那他就犯了重罪了。   他现在有圣宠有夫郎孩子,可不能因为一个高志远而蹲大牢去。   若真是六皇子登基,这一次的题目,只要他不拿出水泥,那会是六皇子胜?   日子一天天的往前走,距离盛鸿给的最后期限越来越近,天气热了起来。   住在新宅子的好处也体现了出来。   之前住的三进、四进的宅子绿植少,夏天时太阳很容易晒透屋顶的瓦片,让整个房间热的犹如蒸笼一般。   现在住的跨院处处都是绿植,郁郁葱葱的大树将屋顶的炎热遮去不少,晚上睡在屋子里,明显比之前住在三进、四进的宅子里要舒适一点儿。   陶竹也很喜欢眼下的新宅子。   在他和黎荞所住的院子里有两棵高大的柿子树,两棵树挨的很近,洒下的绿荫有一间屋子那么多,不仅可以坐在树下乘凉,还可以在树上挂秋千,吊床。   陶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玩秋千,这种玩具在乡下其实也常见,但轮不到他玩。   后来成了亲,忙着做生意,也没想过这一块。   谁成想都当了阿爹了,竟是将从前只能眼馋却没玩过的秋千挂在家里了。   他喜欢极了。   还有吊床,这个他也很喜欢,他现在所用的吊床是黎荞找铺子定制的,宽宽大大,躺上去之后让黎荞轻轻推着他,只感受一次他就爱上了。   两个小崽子包括黎小睿也很喜欢这两棵柿子树,夏天来了之后,每天都在树下玩。   两个小崽子两岁多了,黎荞已经给他们俩安排功课了。   每天上午,黎小睿坐在柿子树下读书。   两个小崽子也坐在树下捧着黎荞定制的画册看图识字。   两个小崽子的学习能力很强,当初黎小睿的学习进度在同龄人中就属于佼佼者了,但两个小崽子的记忆力比黎小睿更强,现在才两岁多一点儿,认识的字就和黎小睿三岁多时差不多了。   照着这个速度,等过完夏天,他们俩说不定就能赶上黎小睿的进度了。   两个小家伙学习能力这么强,可把郑浅浅羡慕坏了。   郑浅浅一直都觉得黎小睿很棒,但没想到两个小崽子更棒,不愧是他小叔的娃!   郑浅浅肚子里的娃已经九个月了,下个月就该生了,为了让肚子里的娃更优秀,每天三个小家伙学习时,他也坐在一旁,好让肚子里的娃听一听。   将来这娃娃就算是比不上黎长风、黎云帆两个小胖友,那也得和黎小睿一样嘛。   黎夏也是这么打算的,他肚子里的娃比郑浅浅晚差不多两个月,但趁早熏陶一下总比不熏陶强。   这日,黎荞下班回到家,从角门进了跨院——他没那么讲究,反正现在住的是跨院,没必要特意走正门。   不过,进了他和陶竹所住的院子,他一眼便看到坐在柿子树下的陶竹、郑浅浅、黎夏三人都垮着脸。   陶竹是手臂搁在石桌上撑着脸颊,水眸垂着,眉心皱起。   郑浅浅双臂环在心口,似乎在磨牙,气鼓鼓的。   黎夏则是双手托着脸颊,愁眉不展。   而三个小家伙则是在一旁玩蹴鞠,一如既往的欢快。   “你们这是怎么了?”   黎荞一边朝着柿子树走去,一边好奇的问。   他一出声,将几个人的注意力都拉了过去,三个小家伙笑着朝着他跑去。   “爹爹!”   “叔父父!”   陶竹也是立马从石凳上起身,笑着让候在一旁的黎和去打盆水来好让他洗脸。   黎荞蹲下,挨个抱着三个小家伙亲了亲,然后看向朝着他走来的陶竹:“你们这是什么了?”   陶竹还未开口,黎小睿立马张开小嘴巴叭叭叭说道:“今天沈叔父来啦,他来了之后,竹叔父、阿爹、夏叔叔都不高兴了。”   “这样啊……”   黎荞露出恍然的模样,笑着捏了捏黎小睿的脸蛋:“叔父父明白了,那小睿接下来领着你两个小叔叔去玩皮球好不好?叔父父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   “好!”   黎小睿脆亮的应了一声,然后弯下腰,一手牵着一个小叔叔,朝着柿子树下的皮球走去。   两个小崽子很乖,迈着小短腿跟了上去。   黎荞这才看向了陶竹。   陶竹轻轻呼了口气,抿了下唇,然后才解释道:“画哥儿不是怀孕了嘛,但徐家人一如既往的作妖。”   “昨天晚上徐家人将徐瑛叫到徐家吃饭,想把徐瑛灌醉然后给徐瑛安排妾室,把生米做成熟饭。”   “徐瑛一眼识破,将徐家人骂了一通就走了。但今天徐家人趁着徐瑛去当差,跑画哥儿家里胡言乱语,说画哥儿怀孕之后不能伺候徐瑛就该主动给徐瑛安排妾室,说画哥儿善妒要休了画哥儿如何如何。”   “若是搁平日里,画哥儿虽生气,但也不会往心里去。但现在他怀着身孕,心情多变,而且最近他孕吐的厉害,小脸都给吐的没肉了。于是他就有些过不去,下午来找我们几个哭诉。”   陶竹说着叹气,徐家人忒过分。   但徐瑛又不能真的把徐家人怎么样,这种慢刀子割肉一般的痛苦,实在是太折磨人了。   “……画哥儿的确受苦了。”   黎荞服气了。   徐家人的确能作妖。   “我明日就给圣上上折子,提议给女子、小哥儿特设一些官职。”   “这样成吗?”陶竹有些担忧。   且不说盛鸿会不会答应,万一盛鸿知道黎荞是因为徐家人才会有此提议,那盛鸿会不会对徐瑛的观感变差……   这可是家丑。   徐瑛愿意黎荞宣扬出去么?   黎荞听罢陶竹的忧虑,也犹豫了。   是啊,就算他一个字都不提徐家人,但万一盛鸿多想随手调查了一番,那他此举是不是在给徐瑛添麻烦?   “那我再缓缓。你最近多去陪陪画哥儿。”他只能这般对陶竹道。   “好。”陶竹也正有此意。   沈画想买城东的宅子,但城东的宅子贵,是以这么久了沈画也没定下。   住的远了,和沈画的见面次数不如从前方便,以至于发生了这么过分的事儿,沈画才过来一趟。   “我看看这边的宅子,若是有合适的,就先给画哥儿买下,画哥儿以后慢慢还银子。”他道。   黎荞当然没意见。   哪怕搬到了城东,陶竹的交际圈也没扩大,他不主动去结交其他高官的家眷,旁人下了帖子,他也是能推就推。   陶竹就这么几个朋友,他比陶竹还希望沈画能搬到城东来。   不过,陶竹也的确是没空去交际。   他家的养崽方式和其他的大户人家的不一样,他家没奶娘,两个小崽子也没单独的丫鬟婆子,一切都是陶竹亲力亲为。   照顾两个小家伙占据了陶竹不少时间,旁边的东跨院还在修宅子,而且伴随着三皇子的完蛋,陶竹立马派人将去年雪灾中那对可怜的父子接到了火锅铺子。   在这小半年时间里,这父子俩花光了积蓄,又没固定的生活来源,全靠着给人浆洗衣服挣些微薄的收入。   但这父子俩一个断了一条手臂,一个年纪太小,能洗的衣服实在是有限,陶竹派的人过去时,这父子俩已经欠了一个月的房租,房东正在撵他们。   若是陶竹派的人晚去一步,这父子俩就得睡大觉当乞丐要饭了。   将人接到火锅铺子,安排了烧火择菜洗菜等活计,这父子俩算是安顿了下来。   但这只是一个开始。   和这对父子一样可怜的人有很多,比这对父子更可怜的人也有很多。   他想帮助这些人。   他家的铺子公开招聘外人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可能是有黎荞这个三品大员镇着,所以新招收的员工都挺勤快乖巧。   员工勤快乖巧,再加上生意也好,因此陶竹又想开新铺子了。   多开铺子,才能多提供工作岗位嘛。   这种情况下,陶竹哪有心思和空闲去社交。   黎荞对陶竹的想法很支持,陶竹爱做什么做什么,不就是开新铺子嘛,等他把水泥拿出来,那定然会提供很多就业岗位。   眼下距离盛鸿给的截止日期没几日了,若是七皇子胜,那他的水泥可以缓一缓。   但若是六皇子胜,那水泥必须出世。   就如同大皇子所说的,谁也不能保证一定能胜过余下几局,每一局都要全力以赴。   黎荞以为截止日期还有几日,但夏天来了,盛鸿在皇宫里待不住了。   盛钧已经搬到定春园了,他也想搬过去。   因此,翌日下了早朝之后,他没有召集大臣议事,而是让几位皇子留下。   反正也不差这几日,截止日期就定在今日吧。   求贤殿。   盛鸿坐在御案后,双臂搁在桌面上撑着身子,笑呵呵的看着面前几位皇子。   “皓儿,谧儿,小七,你们三个可有比煦儿更绝妙的主意?若是没有,那朕明日就让朝臣探讨煦儿的妙计了。”   此言一出,四皇子如释重负,立马摇头,当然,他面露愧色:“父皇,儿子愚钝,实在是想不出更绝妙的主意,这一局,儿子有心无力。”   二皇子立马跟上,也一脸愧色:“父皇,儿子比四弟更愚钝,您不要生气,儿子是真的想不出更好的主意。”   盛鸿闻言,没有跟之前那般教育他们二人,也没有露出失望之色。   因为这段时间他自己也没想出更好的主意。   他都想不出来,那没必要为难两个儿子。   因此,他直接看向了七皇子。   “小七,你呢?”   七皇子不慌不忙的上前,回话道:“儿子也没有更精妙的主意。但是,大哥愿意拿出全部家财,雇佣百姓做土坯砖,好将大盛的官道修成平坦的土坯砖路。”   “大哥财力有限,但大哥每年的进项不少,若是花上二三十年时间,大哥定然能完成这一任务。”   “这样用时虽久,但大哥愿散尽家财以安天下百姓,穷了大哥一人,但大盛和百姓都能得利。”   “父皇,您觉得这法子如何?”   “嗯?”   盛鸿有些意外,这可是最蠢最笨的方式了。   他确认道:“简儿当真愿意为了修路散尽家财?”   “是,大哥愿意。”   七皇子毫不犹豫的点头。   “这……”盛鸿的视线不由看向了六皇子。   四皇子和二皇子也看向了六皇子。   他们都不傻。   七皇子此话,有暗戳戳内涵六皇子劳民的意思。   但也算是事实。   和六皇子的主意比起来,七皇子的法子虽慢,但也同样有效,更关键的是,只穷了大皇子一个,剩下的人都得利了。   坐在屏风后的黎荞,也不由放下手中的毛笔,等着六皇子的回答。   六皇子微微一笑,出言道:“父皇,儿子觉得儿子的法子谈不上劳民,只是让百姓勤快一点嘛。和前朝的苛政比起来,咱们大盛的百姓简直是在福窝里。”   “不过,儿子也不是吝啬的人,大哥愿意散尽家财,儿子也愿意。”   “六哥,若是拼财力的话,你可能拼不过大哥。”   七皇子立马对六皇子道。   盛鸿也点头:“煦儿,简儿手中的银子,应是比你多的。”   四皇子和二皇子站在一旁,视线在七皇子和六皇子身上转来转去,不言语。   但两人的神色,却是透露出了一丝看热闹的期待。   比拼财力,而且两边都是巨富,这种场面可不多见。   六皇子俊美的脸庞上并无忧色,他淡定开口:“父皇,若是在从前,儿子在财力这块的确拼不过大哥,但自您登基,咱们大盛与周边小国的来往多了些。”   “双方开始通商。”   前朝末年长达几十年的战乱,让周边小国断了与前朝的联系。   大盛建立后,盛钧首先要做的是稳固统治,无暇他顾,一直到盛鸿登基,大盛才与周边小国有了联系。   “就在前年,儿子母家许家的丝绸、茶叶开始外运,第一年就收获不错。去年更是远超儿子预料。”   “许家的商队将丝绸、茶叶运送出去,回来时又带了那些小国的香料、珠宝等特产,这一来一回,挣的是双份银子,去年的盈利足足有八十万两。”   “这还是在船只、人手不足的情况下。”   “今年许家打算多造船,多装货,若是船只足够,货物足够,那么将八十万两翻一番甚至翻两番,完全不成问题。”   “有这么一条挣钱渠道在,儿子的财力,应该能和大哥拼一拼吧。”   说到此处,他瞧着盛鸿、二皇子、四皇子、七皇子四人脸上的惊讶,嘴角微微翘起了一个小弧度。   许家身为皇子母家,有免税的特权,朝廷不能查许家的税,那么他父皇、兄弟们自然不知道许家的收入。   他的财力,并不输给他大哥呢。   这般想着,他又道:“若是许家的商队做大,咱们大盛不仅可以从那些小国挣银子,也能宣扬咱们大盛的威德,好教那些个小国恐惧臣服,乖乖朝贡。”   “而且,借着通商的机会调查这些小国的详细情况,有助于咱们大盛更好的掌控这些小国。若是将来大盛想扩一扩版图,定然会比从前的两眼一抹黑强。”   “父皇,儿子这一条路子,不仅能挣银子,也对大盛有益,您觉得呢?”   盛鸿:“……”   他已经从淡淡的惊讶,转为拧眉深思。   二皇子和四皇子也一边震惊一边思索这些话。   七皇子则是意味深长的盯着六皇子,这一番话,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坐在屏风后的黎荞,心中想起了警报声。   没想到六皇子有这么一手!   上辈子果然就是六皇子拿下皇位了吧。   危险危险危险!   *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真的太忙了,更新不定,忙过这几天肯定会多更的QAQ 第180章 水泥问世 被黎荞翻盘   求贤殿陷入了寂静之中。   但六皇子气定神闲。   因为答案是明确的。   大皇子能做的, 他也能做。   但他寻的这条路子,大皇子没有。   有这么一条路子在,就算是他的父皇想偏心, 那也偏心不了。   更何况,他父皇从没特别偏心某一皇子过。   他静静的望着御案后的盛鸿,等着盛鸿开口。   “煦儿,许家的商队,都去了哪几个小国?你把前两次的情况细细说来。”   盛鸿并没有思索太久, 很快就开了口。   大盛是在他登基之后开始与周边小国有了来往,除了民间的一些小打小闹, 这些小国也会在他寿辰时前来祝贺。   这些小国前来贺寿, 他要赏下一些东西,本着来者是客的态度,他赏的东西比这些小国贡上来的东西要贵重不少。   这种赔钱买卖, 他实在是不感兴趣。   况且, 大盛辽阔且富饶,他关注大盛的政务都来不及呢, 哪有心思去关注周边的蛮夷小国。   民间自由发展吧,不惹出乱子就成。   可没想到从这些蛮夷小国手中赚银子竟是如此简单?   六皇子应是,细细讲述许家商队的情况。   盛鸿一边听一边询问细节, 二皇子、四皇子、七皇子也偶尔问几句。   黎荞也听的很认真。   这个时空的历史与他所熟知的历史不一样, 但版图大差不差, 周边小国类似东南亚那些国家。   这些小国兴不起什么风浪,但也的确蕴含着不少商机, 这些国家的特产, 像是野生灵芝, 燕窝, 香料,宝石,象牙、木材等物件,放在大盛那是相当珍贵的。   许家商队船只多,人手多,不怕黑吃黑,但许家也没硬着来,而是贿赂了当地的一些掌权者,手段圆滑,因此,这生意做的又大又稳。   盛鸿这一了解就了解到了中午,随着了解的深入,七皇子一颗心渐渐沉了下来。   许家这条商路,谁都否定不了其价值。   现在六皇子多出来这么一条商路,多的可不仅仅是银子,还有这些小国的情报。   甭管这些情报暂时有没有价值,但有总比没有好。   而且,也算是互通有无,比只在大盛的版图里打转强的多。   他和他大哥,此前竟然忽略了这么一条路子……   盛鸿自然也清楚这条商路的价值,他看着六皇子的眼神变得和蔼了起来。   这事儿办的不错,漂亮。   虽然说许家的银子没有入国库,但许家的银子等于是他这六儿子的银子。   “小七,你自有判断,你觉得你六哥这条路子如何?”他径直看向了七皇子。   比赛嘛,胜者要服众。   输家要心服口服。   因此,他不直接宣布结果,他先询问七皇子。   七皇子沉默。   但显然,这个问题他无法逃避。   几秒钟之后,他苦笑着看向了六皇子:“父皇,儿子挑不出刺儿来。”   盛鸿赞许的点头。   不错,输了就是输了,不狡辩,不胡搅蛮缠,这才是皇子该有的气度。   没丢他的脸。   “简儿也很好,愿意为百姓散尽家财。但比赛嘛,肯定有输赢,这一局,的确是煦儿略胜一筹。”   “明日父皇就将煦儿的法子告诉给朝臣,其实也不需要探讨了,因为煦儿愿意自掏银子,朝臣不需要担心劳民这一隐患。”   盛鸿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简直妙极啊。   不用增添百姓的负担,还多了一条让他眼前一亮的路子,更重要的是慷慨。   身为他的继承人,必须有拿私库贴补国库的慷慨。   他这六儿子此次给了他大惊喜。   六皇子看着盛鸿脸上的笑,忍不住也翘起了嘴角。   这一局他赢的堂堂正正,正大光明。   论能力,他可是比其他兄弟都强。   “此事就这么定了,行了,已经是中午了,父皇让人传膳,咱们父子几个今日……诶,等一等。”   盛鸿话音一顿,挑着眉梢看向了一旁的屏风:“黎爱卿,你过来,今日就是最后期限,你有没有什么绝妙的主意?”   差点儿忘了,还有黎荞呢。   他当初既然吩咐了黎爱卿也琢磨此事,那此时肯定也得给黎爱卿发言的机会。   在场几位皇子,特别是六皇子,听罢盛鸿此话,都有些惊讶,还要问黎荞啊?   惊讶之后,六皇子恢复了淡定。   他不信黎荞能翻盘。   这一局,他赢定了。   七皇子在心里微微叹气,此前黎荞一点儿信儿都没透露给他,这说明黎荞也束手无策。   这一局,的确是他这位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六哥胜了。   可笑。   亏得他之前还想让一局。   是他不自量力了。   黎荞原以为今日是七皇子占优,因此没向七皇子透露过水泥的事儿。   可万万没想到六皇子抬出来一条新的商路!   这让他尴尬了起来。   他要不要此时把水泥拿出来?若是他在六皇子胜券在握的时刻截胡,那六皇子怕是要恨死他了。   正犹豫着,结果盛鸿突然点他的名了。   他心中大喜,但面上却是做出一副欲言又止、欲说还休的模样,垂着眸子从屏风后绕了出来。   “圣上。”   “你有没有什么绝妙的主意?”盛鸿重复了一遍。   “这……”   他眼神下意识往六皇子身上瞄了一下,脸上满是为难。   六皇子立马笑了:“黎大人,但说无妨,这是一场公平的比试,父皇既然问你了,那你必须如实作答。”   “就是,朕既然让你掺和进来,那你谁都不用怕,你只需要完成朕的交代。你如实回答,不然就是欺君。”   盛鸿直接一顶大帽子压了下来。   他对黎荞其实并不抱什么期望,不过是突然想起,所以多问了一句。   他现在心里正高兴着,不想看黎荞支支吾吾,他想快些和他这几位出色的好儿子一同庆贺。   但黎荞听了此话,神色一凛,立马恭声道:“圣上,微臣其实不知道这东西到底价值几何,但微臣的确新得了这么一个东西,目前还在试验中。”   “既然您问了,那要不您移驾微臣家中,亲眼瞧一瞧?”   “?”   盛鸿愣住了。   他只是随口一问,但黎爱卿还真给他整了一新物件?   二皇子、四皇子也是一愣,这黎大人在这个事情上也能整活?   六皇子惊讶,眯了下眼睛,随后笑了起来:“不知道黎大人做出了何物?”   七皇子也忍不住睁大了眸子,但没说话。   他真的一点儿都不知道!   “回六皇子的话,这物件是下官也是无意中得到的,到目前为止下官还没给它取名字,但它的功效的确有些神奇。”   “下官已在家中试验了一个月,现在就可以回家取这个物件过来,但这物件见效有些慢,需要一到两天的时间,您若是想快些见到,还是去下官家中比较好。”   黎荞不慌不忙的答道。   “黎大人既然称其功效神奇,那我肯定要见识一番的。”   六皇子说着看向了盛鸿:“父皇,要不咱们去黎大人家中瞧一瞧?”   “行。”   盛鸿这下子不急着摆膳庆贺了。   能让黎爱卿都夸一句神奇,那必须得去瞧瞧。   于是,盛鸿换了衣服,微服出宫,带着二皇子、四皇子、六皇子、七皇子前往黎荞家。   黎荞家就在皇宫附近,一行人很快就到了。   黎荞命人开了正门,恭恭敬敬的领着盛家父子几人去了西二跨院。   西边有两个跨院,目前他们一家子住在挨着正院的第一个跨院中,第二个跨院则是用来赏景,养鸡、养大鹅,种菜种花。   “圣上,微臣是在陪着侄孙、儿子玩泥巴时无意中发现此物的,微臣几个玩的不是普通泥巴,而是将草木灰加水活成了泥巴。”   “有一次草木灰不够用,微臣随手在院子里烧了一堆出来,恰好有一只用草木灰泥巴捏好的小鸭子落入了火堆中,等火堆熄灭,小鸭子竟还是原状,微臣的侄孙便将小鸭子放入木盆里让它游泳,结果小鸭子重新碎成了草木灰。”   “微臣没当回事,随手将这些草木灰泥水倒入菜地里,结果过两天再去看时,那一块地竟是变得坚硬无比。”   “微臣惊讶极了,赶紧回忆之前的细节,经过反复的试验,终于将这个物件做了出来。”   伴随着黎荞这一长串足以令人信服的解释,一行人来到了西二跨院的菜地前。   这是陶竹新开垦出来的菜地,一个月过去,蔬菜都冒出了小嫩芽。   在这块菜地中,有明显一片灰色的、看上去硬硬的却又很平坦的地面,和周围褐色的土壤很是不搭。   “旁边的鸡窝、鹅圈里也有这种地面,微臣做出来这个物件之后,在鸡窝、鹅圈的地面上铺了一层,这样方便打扫鸡窝、鹅圈。”   黎荞又指了指菜地旁边的鸡窝、鹅圈。   在盛鸿一行人来此之前,黎荞已经命人快速的将鸡窝、鹅圈打扫了一遍。   但即便如此,家畜本身还是会带上难闻的气味。   盛鸿嗅着空气中若有若无的、独属于家畜的味道,不由抽了抽嘴角。   黎爱卿的确是不忘本,都官居三品了,竟还是又种菜又养家畜的。   这么好的宅子,不远处的海棠花开的正艳,大红的花朵配着翠绿的枝叶,浓艳又吸睛。   海棠花后是一座石拱小桥,桥下流水潺潺,桥边生着郁郁葱葱的绿植。   白墙黛瓦就在绿植之后,虽没有去江南,但在这院子之中犹如去了江南。   可视线一收,他脚下是淳朴的菜地,旁边还有鸡窝、鹅圈。   他这位黎爱卿真是……   当然,宅子的改造并不是重点。   盛鸿只是在心中微微吐槽了一下,然后便走向了菜地中那一片灰色又平坦的地面。   几个皇子也跟了上去。   踩到灰色的地面上,盛鸿抬脚跺了跺,灰色地面纹丝不动,这时黎荞适时的递上一辆黎小睿所用的滑板车。   “圣上,您可以用这个小车子试一试它的平坦。”   盛鸿瞥了眼黎荞手里的滑板车,接了过去放在灰色地面上。   灰色地面有三平米左右,盛鸿单手推着小车子在上面绕了一圈,随后眼睛亮了起来。   这种丝滑,和皇宫里铺得严丝合缝的青石板地面有一拼了。   但皇宫中那种毫无颠簸感的青石板地面是工匠们费心费力耗时良久才铺出来的。   可现在脚下这种灰色地面,是拿草木灰铺出来的?   几位皇子也啧啧称奇,这种灰色地面,的确不一般。   七皇子更是站到了鸡窝、鹅圈里,仔细去查看地面的情况。   这鸡窝、鹅圈占地挺广,有一百来平方,地面是灰色的,平坦的,而且还湿漉漉的。   显然,这是黎家的人刚拿水冲洗过。   “这个遇水不会开裂么?”七皇子扭头看向黎荞。   “不会,下官之所以迟迟没有向圣上提起此物,就是一直再拿此物做遇水试验。”   “下官日日往上面泼水,还做成了砖块丢入池塘中泡了许久。”   “下官反复、多次、多量的做试验,就目前来说,日日往上面泼水完全没有问题。若是一直泡在水中,泡上三五天也不成问题。”   黎荞解释道。   修路嘛,道路当然要经受得住风吹雨打,因此他这段时日除了“摸索”水泥的正确做法,还一直在拿水做试验。   这种草木灰做的水泥,还挺结实,用来修路建房足够了。   黎荞这几句话的分量极其重,他话音落了之后,七皇子脸上一下子闪过了喜色。   盛鸿亦是。   土坯砖路和土路比起来的确很平坦,但土坯砖路上砖与砖之间的缝隙太大,马车走在上面还是有颠簸感的。   而且,时间久了,土坯砖会被风雨侵蚀的坑坑洼洼。   那些用土坯砖盖的房子,日子久了,墙根处都是坑坑洼洼的。   可这种灰色地面,似乎没有这种缺陷。不过,就算同样会被风雨侵蚀,但肯定比土坯砖路坚持的久。   二皇子和四皇子犹如刚才那般,视线在六皇子和黎荞身上转来转去,眼中透着想看热闹的期待。   好家伙,本以为尘埃落定,可谁知道半路杀出来一个黎荞!   黎荞搞出来的新玩意儿,一点儿都不输给六皇子的那条新商路!   这种反转,谁不爱看?   但六皇子此时还在微笑,语气平静的开口问:“黎大人,你刚才将这新物件做成砖头泡在水中,那现在可有泡在水中的灰色砖块?”   “有的,您到这边来,水缸里,池塘中,下官让人泡了许多。”黎荞立马指向菜地旁边用来浇菜的水缸,此时水缸里泡着几块水泥砖。   为了不惹人怀疑,他给水泥安排了一个逻辑缜密、任谁都挑不出刺的出生过程,为了严谨,最近也每日都让人做实验。   就算是对他恨之入骨的五皇子、吕文荣、三皇子等人一起来了,那也挑不出毛病来。   六皇子抬步朝着水缸走去。   水缸里的水清亮亮的,一眼便能看到缸底的几块灰色砖头。   黎荞命黎枪将缸底的水泥砖捞上来,这是前天泡进去的,依旧硬硬的,没有任何开裂的迹象。   六皇子屈指在湿漉漉的水泥砖上敲了两下,而后看向了黎荞,他还能维持着笑脸。   “黎大人,这种物件好做么?成本高么?和土坯砖比起来,可有什么明显优势?”   “就目前来看,这物件的确不错。但得综合来看,综合评估,你说是不是?”   “您说的极是!”   黎荞回的毫不犹豫:“这物件还算好做,虽然需要大火猛烧,但和真正的烧砖比起来,过程要简略很多。至于成本,原料只需要用到草木灰,这成本不算高。”   “至于明显优势,首先是平坦。”   他说着指了指依旧推着滑板车在水泥地面上绕来绕去的盛鸿。   青砖和土坯砖铺路都会留下缝隙,滑板车走在上面,其实都有颠簸感。   但水泥地面不会有这种困扰。   六皇子也看向了盛鸿。   但他沉默。   只要不瞎,都能看出滑板车在灰色地面上到底有多丝滑,这个优势他无法反驳。   盛鸿抓着小小的儿童滑板车,也不说话,但显然他也在听黎荞的话语。   至于二皇子、四皇子、七皇子,也都听的认真。   特别是七皇子,他眸底已经冒出了亮光,在求贤殿时的苦涩一扫而空。   黎荞的话还在继续:“绝对的平坦,这是土坯砖、青砖都做不到的,因此下官觉得这新物件应该是有商机的。若是宣扬出去,肯定会有人愿意买。”   “比如说一些大户人家,他们肯定愿意买回去抹院子,好可以痛快的玩滑滑车、婴儿学步车。”   在这个物质匮乏的年代,滑板车依旧很热门,并没有被盛京人厌弃。   丝滑不颠簸的青石板路造价很高,但若是用水泥筑路,那价格会低廉很多。   “另外,这些时日下官不仅拿这个物件抹过地面,也抹过墙壁,凡是被涂抹的地方,都添了一道坚硬的防护。”   “普通人家建房子时可以买一些回去,好加固房屋。”   黎荞说着指向了鸡窝、鹅圈的墙壁,这是新垒的墙壁,砖头之间抹了一层水泥,外层也抹了一层水泥。   七皇子就站在鸡窝、鹅圈旁边,他早就发现这灰扑扑与众不同的墙壁了。   此时听到黎荞提及,他抬脚踹了两下。   挺结实。   “还有刚才下官提到的防水、耐水性,这也是土坯砖没有的。”   “这个新物件,不管是大户人家还是普通人家都用得上,若是能大批量的制造,肯定赚不少银子。”   不管是大皇子还是六皇子,他们两人的主意都是花银子买土坯砖。   但水泥却是能挣来银子。   这就是两者最根本的不同之处。   这也是水泥的优势。   当然,顾忌着六皇子、七皇子的面子,此话黎荞没有明说出来,   但在场的谁都不是傻子。   七皇子俊美的脸庞上瞬间显出笑来:“这新物件的确担得起神奇二字。”   峰回路转!   这个新物件,绝对胜得过他这六哥的新商路。   “可不是,用途太广了,能建房子,能修路。大盛可以不与周边小国通商,但不能不建房子,不能不修路。”   四皇子语气已经带上了佩服。   其实他很想说黎荞这是走了狗屎运,如此复杂的流程,竟被黎荞无意中造出成品来了。   可是,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黎荞能次次走运,他这会儿真正生出叹服之意了。   若说黎荞从前种种都有投机取巧之嫌,但此次的新物件,谁都得服气!   “是啊,优势太大了,这个能挣钱,但土坯砖挣不来钱,只能花钱。”   二皇子也叹道。   六皇子:“……”   他望着黎荞,脸上的笑容维持不住了。   但脸色也不至于难看,他只是沉默的打量黎荞,眼神复杂。   赞赏圣旨马上就能到他手里了。   他距离赞赏圣旨只有一步之遥,结果却被黎荞翻盘了。   轻轻呼了口气,他嘴角扬起一个小弧度:“黎大人,若是父皇没有问你,那你今日会把这个新物件拿出来么?” 第181章 黎荞拿了赞赏圣旨 给陶竹讨了个差事   六皇子此问, 有些尖锐。   但黎荞神色一正,答的毫不犹豫:“回六皇子的话,即便是圣上不点下官的名, 下官也是要说的。”   “此前之所以没向圣上提起,是因为下官的试验还没做完,再加上距离圣上给的最后期限还有几日,因此下官原打算最后一日再向圣上开口。”   “无论如何,下官肯定要将这个新物件呈给圣上的, 虽然对这新物件的研究还不够透彻,但目前在铺路、建房这一块, 这新物件是不比土坯砖差的。”   “既如此, 为了大盛、为了百姓,下官今日肯定是要说的。”   其实他当时是有犹豫的。   可这会儿当然不能承认。   而且,权衡利弊, 他今日必须得站出来告知盛鸿有关水泥的事儿。   若是盛鸿摆了宴席庆贺、朝臣一致通过、赞赏圣旨落到了六皇子手中之后他再搬出水泥, 那六皇子颜面扫地之下,怕是想把他挫骨扬灰。   是以, 他这话也不算假话。   黎荞这大义凛然的说辞,让六皇子嘴角的笑意扩散到整个脸庞上:“黎大人,这么说的话, 这一局你不是在代表七弟与我竞争?”   “您说这话真是太抬举下官了, 圣上是要选太子, 下官姓黎,哪儿来的资格与您竞争?”   “下官是在为圣上做事, 食君之禄, 自然要忠君之事。”   黎荞还是一脸正色。   虽然他很希望七皇子登基, 但有盛鸿在时, 他只忠于盛鸿。   “那你其实不是七弟的人?”六皇子笑意加深,又是直击灵魂的一问。   “下官是与七皇子走的近些,这是因为七皇子多次对下官施以援手,圣上曾言,感恩是最大的美德,下官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与七皇子的来往自然多了些。”   “但这并不代表下官就是七皇子的人,七皇子从不搞拉帮结派那一套,下官也只是圣上的臣子,下官不会站队任何皇子。”   黎荞义正词严道。   “很好。”   六皇子听罢此话,对着黎荞伸出了大拇指,然后看向依旧在把玩滑板车的盛鸿。   “父皇,这一局是黎大人胜了,可黎大人不是七弟的人,那赞赏圣旨可不能给七弟。”   “那要给黎大人么?”   四皇子忍不住问。   “当然要给黎大人,黎大人虽不是皇子,可按照规则,他该得这一道赞赏圣旨。”   七皇子立马道。   黎荞:“……”   他眸子瞬间睁得老大。   啊?   他不是皇子啊。   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了盛鸿。   沉默了许久的盛鸿,终于放开了手中的儿童滑板车,他双手背在身后,抬脚又在水泥地面上重重踩了两下,然后才看向六皇子。   “煦儿,你觉得此局是黎爱卿胜了?”   “自然。在修路这方面,这个新物件比土坯砖强。正如二哥所言,这个新物件能挣钱,但土坯砖只能花钱。”   “这一局,黎大人赢的毫无疑问。”   六皇子坦荡承认。   盛鸿闻言,脸上显出笑来,不错,他这六儿子也有即便输了也能维持气度的心胸。   “既然你这么说,那第一道赞赏圣旨,就给黎爱卿吧。”   “虽然他是臣子,但他表现突出,他值得这么一道圣旨。”   黎荞:“?”   还真给他啊?   “黎大人,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跪下谢恩。”   七皇子见黎荞似乎呆住了,赶紧催了一句。   黎荞还是难以相信,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圣上,这赞赏圣旨,您真的要给微臣?”   “君无戏言。”   盛鸿说着指了指他:“这赞赏圣旨对于你一个臣子而言,似乎有些鸡肋。那朕再给添一项用处。”   “一道赞赏圣旨可兑换一面丹书铁券,集齐三面丹书铁券,只要不谋逆,那么只要大盛在一日,此人的直系后人与盛家共享人间富贵。”   “黎爱卿,还不跪下谢恩?”   黎荞:“……!”   他再不犹豫,火速撩起衣摆跪了下去。   一道赞赏圣旨就是一面丹书铁券,他要,谁都甭和他抢,这道赞赏圣旨一定要落在他家!   “圣上厚恩,微臣永世不忘。”   “行了,起来吧。”盛鸿抬手示意他起来:“你当面给朕演示一下这新物件的做法。”   “是!”   黎荞立马站起身来,吩咐人去厨房带一些草木灰过来。   至于其他皇子,也都被盛鸿突然添加的这一道功能给惊着了,但眼下最重要的是做这新物件,是以他们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看黎荞忙活。   这个过程挺简单,也就是大火猛烧这一程序复杂了些,经过这一个月的反复试验,黎荞在跨院里修了一个简单的小窑,他用这个小小砖窑很快就将草木灰团子烧出来了。   把草木灰团子放凉,投入水中散开,得到一盆草木灰浆。   将草木灰浆和沙土拌在一起,然后拿刮板均匀的铺到地面上,经过一到两日的硬化,那么水泥路就算是修成了。   具体的成果得等上一两日,盛鸿又让黎荞入宫,在宫里再演示一遍。   于是黎荞成了修补匠,进宫将一些被风雨侵蚀但还没来得及修补的墙根给修补了一下。   还将御花园里一个鹅卵石小路给铺成了水泥路。   黎荞忙活了两三日,盛鸿亲眼见证了水泥的神奇,大喜。   他踩着一个老虎形状的滑板车,慢悠悠的在这条水泥路小道上滑了几趟,脸上的笑容一直未断。   等到再上朝时,他领着朝臣去御花园看那条水泥路小道,又领着朝臣去看被水泥修补过的宫墙墙根。   虽然颜色不太搭,但坚硬程度非常优秀。   朝臣惊呆了。   这啥玩意儿?   此前他们已经知晓六皇子的提议,再加上其他皇子未给出有用的建议,是以,他们觉得此局八成是六皇子胜。   可现在黎荞搞出来了一个新玩意儿?   而且用途广泛,不仅能拿来修路,还能拿来建房子?   这……   朝臣们好奇的在水泥路小道上走来走去,这小道和有缝隙的土坯砖路、青砖路、青石板路比起来,不仅平坦,还浑然一体。   尽管和御花园的景致不搭,但也得赞一句鬼斧神工。   这么一条路,真想象不出竟是人力修筑出来的!   而且用料还简单,竟是草木灰?   除了叹服,还是叹服。   如同四皇子所想的那般,之前黎荞折腾出来的吃食、滑板车等玩具,都是小打小闹,上不了台面。   黎荞能官居三品,是走了狗屎运,碰见了盛鸿这位好皇帝。   若是搁前朝,或者是盛钧在位,科举题目规规矩矩,只围绕着四书五经三史三传,那黎荞一个正经读书不过几年的年轻人,如何与其他饱读诗书之人相争?   黎荞能有今日,是靠着盛鸿这个不走寻常路的皇帝,是靠着投机取巧。   可眼前这一条水泥路小道,众人再也无法说这是投机取巧。   次次都好运,这也是实力的一种啊。   不少人都站到了黎荞身边,包括几位内阁大学士,对他盛赞不已。   盛鸿瞧着这一幕,满意的宣布第一道赞赏圣旨归黎荞所有,还有他给赞赏圣旨新添的功能:   每一道赞赏圣旨,可换一面丹书铁券。   此话一出,朝臣全都惊愕不已。   竟然给黎荞一个外人?   黎荞又不是皇子!   以黎荞的狗屎运而言,万一黎荞次次都胜了拿走了赞赏圣旨,那要选黎荞当太子么?   这比试还有什么意义?   当即就有人提出异议,此局的确是黎荞胜了,可黎荞不是皇子,为避免比赛变得没有意义,可以让黎荞参与,但黎荞不能有排名。   应该将黎荞的成绩剔除,只从几位皇子当中选最优秀的那一个。   这个提议其实有理。   这本就是选太子的比试,黎荞怎么能拿赞赏圣旨?   可以另外给黎荞赏赐,但这赞赏圣旨必须得给皇子。   而且,刚才还对黎荞赞誉有加的人,被赞赏圣旨一刺激,心中已经生出了一些妒忌,丹书铁券诶,这谁不妒忌?   因此,不少朝臣纷纷出言附和,劝盛鸿改变主意。   但盛鸿不言语,只是听众位朝臣发表意见。   黎荞也不说话。   只是站在盛鸿身后。   但六皇子说话了。   “诸位大人,此次比赛虽是为了选太子,但黎大人的表现太过突出,给一道赞赏圣旨也无妨。”   “黎大人这样的人才,就该多给几道赞赏圣旨护体。”   “至于最终能不能选出太子,自然是能的。因为每一局我们兄弟几个的表现,父皇和大家都看在眼中,到时候父皇和大家自会选最出众的那一位皇子。”   “大家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这……您说的有理。”   户部尚书曹泰卓,黎荞的顶头上司先开了口。   严安邦捋了捋胡须,也道:“说到底,最后挑选太子时,肯定是要将小黎大人排除出去的,既如此,小黎大人拿不拿赞赏圣旨,只与小黎大人一人有关,影响不到最终的大局。”   “对,小黎大人不会影响几位皇子,最终是要看几位皇子的表现定太子的。”   刑部尚书王德卫也道。   余下的几位内阁大学士,常常与黎荞一起分拣折子的同僚,也都开口同意六皇子的这一番话。   七位内阁大学士的分量很重,况且他们说的也都在理,而且,被抢了赞赏圣旨的六皇子都赞成盛鸿的决定,若是一些朝臣再反对,那就是自讨没趣了。   大佬们都点了头,这些朝臣的意见已经不重要了。   于是,这赞赏圣旨顺利落到了黎荞手中。   还真的就只有一道圣旨,旁的一点赏赐都没有。   下午下班,黎荞捧着赞赏圣旨回家,恭恭敬敬的将其供到了正院里,众人看了一会儿热闹,很快就散了,这又不是家中第一次出现圣旨,不稀奇了。   但陶竹和黎荞两人没走。   陶竹瞧着香案上孤零零的圣旨,忍不住凑到黎荞耳边小声道:“圣上竟是没赏赐点金银、布料什么的吗?”   这话一出,黎荞不由笑了,扭头看着他清亮的水眸,点头道:“没有。”   若不是盛鸿又给这赞赏圣旨添了一项可兑换丹书铁券的功能,那么这道圣旨除了竞选太子,当真是没有任何用途。   “赞赏是欣赏,并没有赏赐的意思。而且,咱们也不缺那点金银布料。”   “的确是不缺,我是有点意外。”   陶竹点头,从前盛鸿赏赐人,哪次不是实实在在的给东西了,只有这一次,只有一道圣旨。   但他也只是疑惑了一下,很快就丢到一旁了,这道赞赏圣旨的意义是能兑换丹书铁券!   有了丹书铁券,那等于多了一条命!   安心。   前所未有的安心啊。   “圣上真好,竟然给了咱们这么一个护身符。”   “可不是,临时添加上去,目的之一便是保护我这个臣子。”   黎荞是真的有点感动。   当时盛鸿愿意把赞赏圣旨给他已经很出乎他的意料了,结果盛鸿还给这道圣旨又添加了一个功能。   这是在保护他,免得惹来其他皇子的仇恨。   这叫他如何不感动?   当然,盛鸿此举并不是为了保护他一人,也是为了保护拿到赞赏圣旨但最后没能登基的皇子。   但盛鸿对他的维护之意也是明明白白的。   能遇此明君,他走了大运!   不过,今日六皇子的行径……   六皇子像是要拉拢他。   二皇子和四皇子在一局的表现,他寻不出任何破绽,两人像是真的对此局不感兴趣。   六皇子积极参与,积极解题,又是冒头又是拉拢他的,所以,想杀七皇子的人是六皇子?   但是,看六皇子此次的表现,也不像啊。   当日他搬出了水泥,六皇子盯着他的眼神虽然复杂,但他没察觉到杀意。   他的第六感一直都很准,当时他真没在六皇子身上感受到杀意,即便被他当众抢走赞赏圣旨,六皇子的情绪也一直都挺稳定的。   除非是演技高超,不然的话,以六皇子表现出来的心胸,不像是会杀七皇子的人。   按照七皇子的说法,甭管是大皇子还是七皇子本人,和六皇子都没有恩怨。   七皇子铁面无私,将满朝文武得罪了大半,但明面上与六皇子走的近的人,七皇子还真没得罪过。   六皇子的母家许家,风评不错。   六皇子的母妃,也是个温柔的人。   至少七皇子没发现什么太龌龊的事。   ……   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他牵住陶竹的手,一边往东跨院走去一边道:“圣上今日给这新物件取了名字,叫灰泥,他决定大批量的制造灰泥。”   “我趁机和他提了提你的想法。”   “我的想法?”陶竹不解的看着他。   “你不是想助人么?做灰泥需要用到不少人手,因此,我就在圣上跟前给你讨了个差事,让你负责灰泥作坊的招聘,怎么样?”   黎荞笑眯眯的道。   “……你给我讨了个差事?”   陶竹水眸瞬间睁的圆圆,一脸难以置信。   他是夫郎诶,黎荞竟然在圣上跟前给他讨了个正经差事儿?   “对,你就只负责招聘,不负责日常的管理,你平日里那么忙,没空天天到灰泥作坊去。”   “这只是试水,等以后老家那边的亲人来了,你空闲多了,我再给你讨其他差事。”   黎荞说罢,看陶竹一直维持着水眸圆圆的震惊状态,越看越觉得可爱,不由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唇。   这一亲,将陶竹从震惊状态中拉回来了。   他双手立马抓着黎荞的肩膀,俊脸上全是激动:“那我什么时候去上工?”   说罢,不等黎荞回答,立马捧着黎荞的脸颊,对着黎荞的唇狠狠亲去。   他真是爱极了这人!   陶竹许久都未这么激动过了,黎荞乐得回亲过去,反正正院这会儿只剩下他们俩。   你亲我我亲你的腻歪了好一会儿,两人终于有心思说正事了。   两日之后陶竹便可去上工。   盛鸿做事一向雷厉风行,他想先把盛京通往定春园的道路给修一下,夏天来了,他受不得热,他想搬去定春园。   修完这一条路,再把盛京城里的大小道路给修一下。   盛京也算是他的家,盛京城里不少小道还有巷子里的路是土路,一下雨就积水,泥泞难走。   他虽不在雨天微服出行,但他知道那种情况。   若是今后盛京城内每一条路都变得平坦不积水,那他今后说不定会在雨天出门转悠一番。   水泥惊动了盛钧,已经搬到定春园避暑的盛钧特意回宫了一趟。   盛钧踩着滑板车在御花园的水泥小道上来回转悠了两遍,脸上露出满意之色:“果然如你所说,无任何颠簸之感。”   “可不是,今后若是官道都铺上灰泥,那您就算是八十岁了,也可以去看咱这大盛江山。”   盛鸿笑着道。   “我等着那一日。不过,你就只给黎荞一道圣旨?”   “这赞赏圣旨原本是打算给您几个孙儿的,想当皇帝,得有付出却得不到物质奖励只能亏本支撑大盛江山的觉悟,是以,我就只夸奖,不给其他赏赐。”   “虽然第一局意外被黎荞拿下,但也不能改了初衷。”   盛鸿解释道。   “也是。那这灰泥作坊是不给黎荞分成了?”盛钧又问。   “给,他是功臣,可不能寒了他的心。一如既往,将利润的半成分给他。”   “不过,前期肯定不能盈利,要先修了盛京城内的路,大规模检验一番,确认无问题了,再出售给百姓。”   “行。”盛钧点头,又道:“你给赞赏圣旨添了一项换丹书铁券的权力,很好。”   这话一出,盛鸿不由苦笑:“我当时也是看煦儿问黎荞的问题比较尖锐,再加上怕将来兄弟相残,所以给添了这么一项权力。”   “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得尽力护一下他们。”   “但愿他们能理解我的苦心。”   “不过,看煦儿的表现,应是很欣赏黎爱卿的。”   “挺好,这么看,黎荞这小伙子与他们几个处的都挺好,他们几个也没有因为黎荞和小七走的近而生出什么罅隙。”   盛钧神色带着满意。   其实他此时只信七皇子是真的欣赏黎荞。   但走着看呗。   日子久了,心怀恶意的人,总会露出小尾巴的。   *   作者有话要说: 第182章 陶竹去上工 黎荞陪着一起去   水泥作坊暂时建在了城外。   盛鸿将自己的一个小庄子改为了水泥作坊, 小庄子占地五十多亩,紧挨着盛京城。   将作坊建在此处,是方便修通向定春园的路。   而且, 做水泥需要用到草木灰,若是城内的草木灰供应不上,那也方便从城外砍柴。   草木灰这个东西,家家户户都有。   草木灰的用途很多,可以当中药给人治病, 也可以给庄稼杀虫,做肥料, 或者是撒到家畜的窝、圈中当消毒剂。   但是, 草木灰的用途虽广,可家家户户顿顿都能生产一些,因此, 在这之前, 草木灰换不来钱。   可现在,盛鸿在城门口和城中贴出了告示, 他的水泥作坊大量收购草木灰,十斤一文钱,家中有草木灰的人家, 可以送去水泥作坊那边换钱。   这个消息一出, 震惊全城。   哈?   十斤草木灰能换一文钱?   那这必须得换啊!   盛京城内的不少人家不种庄稼, 不种庄稼,那么草木灰的最大用途就没有了。   这么一来, 草木灰只能当垃圾丢掉。   现在能换钱, 虽然十斤才能换一文钱, 还得辛辛苦苦带着草木灰跑去城外, 但一文钱也是钱嘛。   必须换!   盛鸿筹备作坊的动作极其麻溜,陶竹身为招聘管事,马上就要去上工。   黎荞在陶竹要去上工的前一日向盛鸿请假。   “请假?你请假做什么?”盛鸿好奇的看着他。   “回圣上的话,微臣夫郎明日要去作坊上工,他一个夫郎,第一次办这种差事,微臣怕他不习惯,想去给他壮壮胆。”   黎荞一脸认真的解释道。   “……”   盛鸿嘴角抽了抽:“就作坊里那些人,谁能欺负他?巴结他还来不及。”   这皇家灰泥作坊的总管虽然是他的人,但官职只有七品,一个七品小官,敢给三品官的夫郎下绊子?   开什么玩笑。   黎荞听了此话,面不改色,继续解释:“话是如此,但作坊那边对微臣夫郎来说是全新的环境,微臣想亲去瞧一瞧,不然心里放心不下。”   “……随你吧。”   盛鸿彻底无语了。   他见过疼夫郎/娘子的,但黎荞这种跟对待三岁小孩儿一般,上个工还一起去壮胆的,他当真是头一次见。   不过,黎爱卿如此重情重义,倒也合他心意。   他就喜欢这样的臣子。   正面上嫌弃心里满意,谁知道黎荞又道:“那微臣请假三日吧,一日怕他适应不了。”   “?”   盛鸿一脑门问号,立马伸出手指了指他:“是不是你自己想偷懒所以拿你夫郎当借口?”   “不就是招人?这么简单一活计,你还得盯着三日?”   “自然不是。”   黎荞立马解释:“圣上,微臣的夫郎随着微臣从三柳村来到盛京,多年来都以微臣为主。这是他第一次离开微臣,去一个陌生的环境担当大任,微臣为他骄傲,但心里又有担忧。”   “微臣知道他一定会将这差事办的漂漂亮亮,但又担心有什么突发情况让他受委屈。微臣不亲眼盯着,心里真的是放心不下。”   盛鸿:“……”   他抬手搓了搓手臂,他被这话激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罢了。   他懒得在这件事多扯,免得他这位黎爱卿讲出更黏糊的话来。   他铁血男子汉,听不得这样的话。   “朕不当恶人,既如此,你顺便盯着作坊那边,别让出岔子。”   此言一出,黎荞大喜:“多谢圣上体谅,您放心,微臣会好好盯着那边的。”   他脸上满是感激。   他真和陶竹办同一件差事了!   喜滋滋的回到家,他当即宣布了此事,从明日开始,他要和陶竹当三天同事了!   但陶竹听了他的话,一脸懵:“你竟然因为我专门请了三日假?圣上还允了?”   “对,圣上可体贴了,大手一挥,准了。”   黎荞笑眯眯的点头。   陶竹:“……”   他满脸不可思议。   但心里冒出了一些羞涩,也有些微的尴尬。   这人也不怕圣上笑话!   他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了,虽然对明天的上工的确有几分忐忑,但也不至于专门请三日假陪他啊……   他一个男人模样的夫郎,竟把黎荞蛊成这样,这事儿若是传了出去,旁人指不定怎么议论他呢。   可看着黎荞熟悉的笑脸,他也绷不住嘴角的笑,忍不住伸出手牵住了黎荞的手。   旁人想怎么议论就怎么议论,反正不敢当着他的面叽叽歪歪。   他只需要享受这人的温柔和疼宠就好了。   “哎哟,真好,小叔把竹叔保护的好好啊。”   郑浅浅坐在一旁,看的又是羡慕又是感慨。   黎大山对他是极好的。   但黎大山是粗人,心思不会细腻到这等地步。   黎夏也笑:“小叔整日忙的是国家大事,可不管忙什么,一直都把竹叔放心尖尖上,唯恐竹叔受委屈。”   他倒是没有羡慕,因为赵深是个细腻的人,自打认识,就没让他难受委屈过。   他这会儿纯粹是感慨。   他荞叔可是三品大员,心里装的是百姓,手中忙的是关系到国计民生的大事。   可他荞叔从未忽略过他竹叔,不管什么时候,不管什么地方,心里都惦记着。   可太难得了。   陶竹被郑浅浅、黎夏这话说的有几分脸红,他晃了晃牵着黎荞的手,没说话。   黎荞立马开口:“若是你们出去给朝廷办事,大山和赵深肯定也得盯着。好了好了,不说此事了,时候不早了,咱们开饭。明日一大早我和你们竹叔就得去作坊那边了。”   “好好好,我也饿了。”   郑浅浅闻言立马点头。   于是摆饭。   时间一晃到了翌日,天不亮陶竹和黎荞便起床了,吃过简单的早饭,又和两个小崽子道了别,夫夫两人坐上马车,带着满招损谦受益以及不矜不伐八人去了城外的水泥作坊。   这水泥作坊原本只有二十来间茅草屋,这是佃户的住所,现在茅草屋变成了五十多间,并且还在持续增加中。   黎荞和陶竹到时,作坊这边已经开工了。   一部分人在修盖茅草屋和用来烧制草木灰的砖窑。   一部分人利用已经修建好的小砖窑在制作水泥。   一部分人在负责草木灰的收购。   这些人手,全是盛鸿的人。   盛鸿手中有不少生意,随便从其他生意中抽调一些,便可应付作坊前期的工作。   目前首先是把作坊里的地面修成水泥地面,好方便运输水泥。   除此之外,在庄子外边还有不少等着应聘的百姓。   盛鸿已经将招工告示贴出去了,百姓得了信,纷纷前来应聘。   此地的负责人姓吴,原本是工部的一个小官儿,被盛鸿调了过来。   吴主事见着黎荞和陶竹,心中震惊,黎大人今日竟是亲自来了?   他按下诧异,恭恭敬敬的上前行礼,然后汇报目前的进度。   作坊不大,进度一目了然,黎荞听完吴主事的话,直接吩咐道:“百姓自己带着草木灰过来,太慢,我派人去给皇家物流打一声招呼,让物流的人走街串巷收购草木灰。”   皇家物流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发展,依旧半死不活。   不过,目前虽没有盈利,但亏损的少了,正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既如此,他自掏腰包,好照顾一下皇家物流的生意。   吴主事闻言,立马吹捧:“黎大人慷慨,而且此法子极好,有了物流参与,那收购草木灰的速度可就快多了。”   “可不是,所以其他人手也得跟上,走,去看看前来应聘的百姓。”   黎荞指了指庄子门口。   那边已经排起了长队。   吴主事立马侧了侧身子:“大人,您夫夫这边请。”   黎荞点了头,和陶竹前往庄子门口。   庄子门口已经摆上了桌椅,桌椅上放着笔墨纸砚,还有茶水。   陶竹站在桌椅后边,看着隔着一道栅栏的人头攒动的队伍,暗暗吸了口气。   在此排队的,都是普通百姓。   看他们的穿着,绝大多数都是家境一般,此时这些人的脸上带着好奇、期盼,但更多的是畏惧、担忧。   他们能不能得到一份养家糊口的活计,全看他的决定。   其实他已经习惯了这种视线。   因为每一次从人牙子手中买人时,刚到他家的新人都会这样望着他。   每一次看到这样的眼神,责任两个字便束缚了他。   他不想辜负每一个勤快、老实的人。   他是被生活毒打过的,他是从泥潭里爬出来的,当他深陷泥潭时,他时常在心里问老天爷,为什么他勤快,能干,心肠好却过不上好日子?   现在他过上好日子了。   但看到深陷泥潭里的人,他心里还是会这样问。   如果一个人勤快又能干,人品也没问题,那就该过好日子!   眼前这些陌生的人,他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又勤快又能干又老实,但没关系,通过面试后有简单的培训,培训之后有正式上工,到那时所有人都会暴露出本性,懒惰的、偷奸耍滑的,吴主事自然会踢出去。   黎荞可是反复强调了,他又不是神仙,不可能只看一眼便知对方的性情,因此他不要有压力,只需根据他过往的经验初步判断筛选即可。   他不需要往他身上揽责任。   他也是这么想的。   但除了眼前排队的人,他心里还有一份名单,这些名单上全是家中有困难但名声不错的人。   不知道这些人有没有前来应聘,若是没有,那他会派人去这些人的家里通知。   这是黎荞为他讨这份差事的初衷。   目前他家暂时开不了新铺子,可有不少人需要帮助,因此黎荞便给他讨了这个差事,好方便他把这些人安排进灰泥作坊。   “竹哥儿,开始吧。”   黎荞将陶竹暗暗吸气的小动作看在眼中,伸手拉开椅子,示意他坐下。   “好。”陶竹轻轻笑了一下,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然后他提起笔,示意排在第一个的人绕过栅栏进入庄子。   此人看上去四十多岁,脸庞黑红,个子不高,穿着褐色的粗布短打,而且衣服上带着好几个补丁,脚上穿的是草鞋。   陶竹抬眸打量他一眼,问道:“名字。”   “张老三。”   此人声音小小的开了口,脸上带着畏惧,但口齿挺清晰,并没有结巴。   “多大年纪了,家住哪里,从前都干过什么活儿。”   陶竹一边在纸上写下张老三的名字,一边问道。   这也是黎荞为他讨这门差事的另外一个目的。   他整日不怎么出门,就算是出门,也是去自家的铺子,交际面极其窄。   他想帮助更多的人,那他首先得知道盛京城里都有些什么人,通过这门差事,他能了解不少底层百姓的信息。   “年纪二十八,住在城南狮子巷,从前干的是扛大包的活儿。”   张老三声音虽小,但答的挺快。   陶竹:“……”   他看了眼张老三脸上仿佛被刀刻出来的犹如沟壑一般的皱纹,以及被晒的黑红的脸,轻轻抿了下唇,又问:“为什么现在不扛大包了?”   “因为,是、是……”   原本说话挺流利的张老三,在这个问题上竟是支吾起来了。   “别吞吞吐吐,后边一堆人在等着,有什么说什么,我要听真话。”   陶竹催了一句。   可谁知道他这话音落,张老三竟是飞快的看了黎荞一眼,然后又低下了头,一脸惧怕的模样。   “你是不是认识我?”黎荞见状,直接问道。   张老三闻言,沉默了一两秒,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草民见过黎大人。”   “……起来,今日不需要跪,快起来。”   黎荞立马抬手,示意他快站起身来。   “黎大人,草民之所以不扛大包了,是因为自打有了皇家物流,扛大包的活计被抢走不少,草民没活儿做,就只能来这里了。”   张老三没起,而是有些惧怕的看着黎荞,快速答了陶竹刚才的问话。   这话他必须跪着说,不然他没胆子说。   黎荞:“……”   陶竹:“……”   *   作者有话要说: 第183章 是黎荞考虑不周 他得多提供岗位   黎荞是真的没想到在他折腾出的这么多生意中, 唯一一个至今没有盈利的那门生意,在今日竟给他整出这么尴尬的一幕。   现在皇家物流的员工都是从禁军退下来的精兵,一个个力气大, 受过专业培训,还打着盛鸿的招牌。   因此,相比较张老三这样的苦力,盛京城里的百姓若是遇见力气活了,更愿意选择皇家物流。   这么一来, 张老三的饭碗就被抢走了。   他瞧着跪在泥土地面上的张老三,抬步绕过桌子, 来到张老三跟前。   在张老三愈发畏惧的视线里, 他弯腰将张老三瑟瑟发抖的身子搀了起来。   “你不需要跪,是我疏忽了。”   “黎、黎大人……”   张老三结结巴巴的看着眼前一脸温和的黎荞,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他早听说黎大人平易近人从不在普通百姓跟前抖官威, 因此他才敢把真实缘由说出口。   可万万没想到, 黎大人竟是亲手把他搀起来了?   而且,若是他没瞎的话, 黎大人脸上竟还有几分愧疚?   黎荞自然是有愧疚的。   他的决策让底层百姓丢了饭碗,而且直到今日才知道此事,是他太年轻了, 也可能是他太高高在上了。   但不管是哪一种, 都是他的错。   “这事儿是我的责任, 我原想着给离开行伍的老兵提供一碗饭,却忽略了你们这些也在吃这碗饭的人。”   “我一个朝廷大员让你一个底层小民没了饭吃, 这是我的错, 在这段日子里, 你和你家人肯定过的很不容易, 从今日开始,你就留在灰泥作坊上工。若是不想在灰泥作坊干活了,那可以去我黎家的铺子,只要我黎荞在一日,那必定让你们一家子有饭吃。”   “还有,今日回去之后,你可以把你从前的工友都叫过来,只要手脚勤快不闹事,我一定会让他们进灰泥作坊。”   黎荞说着,抬手拍了拍张老三的肩膀,鼓励道:“好好干,只要我黎荞在一日,那你今后的每一日都是好日子。”   张老三:“……”   他张大嘴巴,一脸呆滞。   但很快他眼眶里涌出了泪珠,扑通一声,他又给黎荞跪了下来,双手撑着地面,激动的给黎荞磕头:“谢谢黎大人,谢谢……您、您福寿双全,长命百岁,您好人有好报!您……”   黎荞听着这些祝福,弯腰又将人搀了起来。   看张老三一脸泪、嘴唇也激动的直抖,他轻轻笑了一下:“好。你也福寿双全,长命百岁。”   “别哭了,让陶管事给你登记一下,然后回家将你从前的工友带来。灰泥作坊潜力无限,只要不偷懒耍滑,那就是个铁饭碗。”   “好!好好……”   张老三听了此话,又激动的想跪下,但黎荞扶着他,他跪不下去,便嘿嘿一笑,胡乱抹了脸上的泪,而后站到了陶竹跟前。   等陶竹将他的基本信息登记好,又让他在保密协议上摁了手印,他便一脸喜滋滋的回去了。   幸好他跑的快,排在了第一个。   大清早撞见这么大的喜事,那接下来的日子肯定和黎大人说的一样,每一天都是好日子!   陶竹瞧着张老三透着欢快的背影,扭头看了黎荞一眼。   黎荞笑了一下:“继续吧。”   “嗯。”陶竹深吸一口气,又看向面前的队伍。   底层百姓的日子不好过,但愿灰泥作坊能长长久久的发展。   排在第二位的,是一个看上去五十多岁的老伯,他也住在城南,家境不好,儿子因病早死,儿媳改嫁,家里只剩下他和两个孙子。   大孙子生下来就听不见声音,现在都二十岁了还没娶上媳妇,小孙子也十六岁了,但两年前在酒楼里当小二时被发酒疯的贵人弄断了一条手臂,到现在也没娶上媳妇。   听说圣上此次招工不限制年龄,没有任何要求,他便带着他两个孙子来碰运气了。   陶竹听罢这些基本信息,又看向老伯身后正一脸怯怯看着他的兄弟俩,脑中不由冒出了一句话: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在心中叹着气,他将祖孙三人的信息登记了下来,又让他们在保密协议上摁了手印。   之前盛鸿开的皇家点心铺、土豆粉馆子也招聘了普通百姓当伙计,这些普通百姓只负责一些不怎么要紧的活计,核心技术都掌握在盛鸿的人手里。   可水泥的制作毫无技术含量,几岁的孩子都能一看便会,为防止技术外泄,盛鸿便弄了份保密协议。   谁若是自私做水泥,那直接流放,去苦寒之地干苦力。   若是拿来牟利,那直接砍头。   盛鸿虽然仁慈,但在关键时刻,向来是能砍头就绝不蹲大牢。   ……   很快,太阳毒辣了起来。   吴主事跑了过来,恭恭敬敬的将黎荞和陶竹请到他刚才命人紧急搭建的棚子下。   此前他以为只有陶竹一人过来,因此只准备了两把绸伞用来给陶竹遮阳。   这种绸伞是工部特制的。   工部的官员常常需要到到工地视察,于是便有了这种一把顶四把普通油伞的大伞,这种伞可以将持伞人和去工地视察的官员都遮进去,不管是大太阳还是下雨天,都很适用。   吴主事原想着只有陶竹一人过来,便让人准备了两把这样的大伞。   可谁知道黎荞也来了。   当黎荞和陶竹面试时,他让人在庄子门口搭建了一个大棚子,棚子上覆盖着刚砍的柳枝,遮阳效果比大绸伞好多了。   黎荞和陶竹移步到柳棚下,看吴主事一脸小心翼翼,黎荞没有动怒,只是淡淡道了一句:“以后多尽点心。”   吴主事闻言一惊,赶紧应是。   吴主事走了不一会儿便拎着茶壶过来了,要给黎荞、陶竹换新茶,另外他手中还拎着一盒子点心。   这是皇家点心铺的点心。   他站在棚下,小心打量黎荞的脸色,看黎荞神色淡淡瞧不出喜怒,他干笑一声,问道:“黎大人,厨房那边要准备午饭了,下官今天一早便让人买了最新鲜的鸡鸭鱼羊大虾,但下官不知道您夫夫的口味,您给下官提示下?”   “一共多少钱?”   黎荞没有回答吴主事的话,而是指了指桌子上的点心。   “嗯?”吴主事有点懵。   “点心和那些肉类,一共多少钱?”   黎荞重复了一句:“这是额外的开支,你不必自掏腰包。”   按照时间推断,这吴主事应是一大早便派人去皇家点心铺守着了,这才能如此快的将点心买回来。   再加上赶早市买的那些肉类,看得出来,这位吴主事有巴结陶竹的意思,但可能是因为第一次有夫郎来工地当差,是以考虑的不周全。   既如此,那他叮嘱一句让其以后尽心就成了。   像是点心啊肉类啊这些没必要,工部的七品小官,一个月的俸禄不到百两。   他堂堂三品大员,不至于占这点便宜。   吴主事明白了黎荞的意思,当即摇头道:“不值几个钱,大人您别客气,这是下官该做的。”   “律法上又没有明确规定上峰过来一定要好点心好菜的招待,这怎么就成了你应该做的?”   “关于我的行事,你应该听说一些,我从不占人便宜。而且我得在这里待三日,若是顿顿让你这么招待,你的负担太重了。”   吴主事:“……”   他张了张口,却是不知该如何反驳。   字字在理,又贴心的为他考虑。   “黎满,你去和吴主事算一下账。”黎荞干脆吩咐起了黎满。   “是。”   黎满应下。   黎荞又对吴主事道:“忙去吧,作坊初建,处处都离不开你这位主事。”   说罢,不再管吴主事的反应,他拉着陶竹坐了下去。   吴主事:“……”   黎大人好好,根本不屑于占他这种芝麻小官的便宜。   但正是因为此,黎大人好难巴结啊!   心中叹气,吴主事领着黎满去了厨房那边。   而黎荞和陶竹则是继续面试。   很快,一上午过去,中午,面试暂时停止,中间休息一个时辰,下午继续。   厨房那边已经准备好了丰盛的饭菜,摆在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专门用来待客的茅草屋里。   条件简陋,厨子的手艺也一般,但黎荞和陶竹都不是挑剔的人,夫夫两人忙活了一上午,早就饿了,拿起筷子捧着碗吃得香甜。   “怎么样?还适应吧?”   黎荞一边咀嚼口中的凉面一边问陶竹道。   陶竹闻言,立马笑了,咽下口中的鱼肉说道:“有你在,怎么不适应?”   “不过,你对吴主事那句叮嘱是不是太严厉了?我看他也不是故意的,若是传出去了,旁人肯定说我娇气,去工地还那么多事儿。”   “这怎么算娇气?这算基本待遇好嘛,他没做周全,那我自然得让他周全。”   黎荞说着放下碗筷,而后抓住了陶竹的手,一脸严肃的道:“以后你还会办很多差事,你是夫郎,可能会被人看轻,我又惹了不少人,可能会连累你被针对。现在严厉些,以后才会没那么多事儿。”   “我希望你每到一处,都能得到最妥善的对待。”   “……”   陶竹一双含笑的水眸静静的看着他,而后忍不住凑过去亲他。   这样的黎荞,谁能忍住不亲?   反正陶竹忍不住。   黎荞笑着回亲过去,夫夫俩人闹了一会儿,这才坐下来认真吃饭。   “张老三的事儿,的确是我没想到。”   黎荞提起此事,忍不住抿了下唇。   搁他上辈子末世没来时,外卖员、快递员成了很多人的退路,一些有技术、高学历的人,在暂时寻不着好工作时,会选择去送外卖,送快递。   一些没学历、没技术的人,也去送外卖,送快递。   这个职业给很多人兜底。   可到了这里,因为没有网络,不方便开展点菜业务,因此都这么久了,皇家物流还是半死不活。   皇家物流的单子不多,盛鸿自不会额外招收底层百姓当外卖员、快递员。   于是张老三这样的苦力,便被抢了饭碗。   “你又不是故意的,现在你知道了,这不是立马补偿他们吗?”   陶竹瞧着他的脸色,立马劝他:“你是干大事儿的人,你提出来的建议对大多数人是有利的,可你又不是神,你不能照顾到所有人,所以你不必内疚自责,你已经尽力了。”   黎荞听了这话,挑了下眉:“你这样有点双标,若这事儿换做是其他官员做的,你肯定是要谴责的。”   “别人又不是我男人,我干嘛护着?况且,我说的也是实话,你有多关心底层百姓,你平日里有多忙,我都知道的。你不用自责。”   陶竹一脸理所应当的道。   他是很同情张老三,可黎荞又不是故意的。   “你这话我听着顺心。”   黎荞忍不住笑,可很快又皱眉道:“但此次的确是我思虑不周,我对底层百姓的关注不够。”   “今后得深入群众,不能脱离大众。同时还得想办法多提供一些能让底层百姓养家糊口的活计。”   “我看这个灰泥作坊就很好,潜力无限。”陶竹立马道。   “对。”黎荞认可这一点儿,水泥的用途太大了,肯定能解决很多就业。   但是,皇家物流这门生意,他得想办法盘活。   物流归于交通运输,但因为目前交通不便、没有网络,所以皇家物流发展不起来。   若是大盛的官道都铺上水泥路,再加上运河,那么物流肯定大有可为。   可不管是运河还是官道铺水泥短时间内都完不成,他想盘活皇家物流,那只能在盛京城内下功夫。   盛京城是大盛最繁华最热闹的城市,若是在盛京城内都无法把皇家物流给盘活,那他还是趁早收心转而搞其他生意得了。   从今天上午的招聘来看,底层百姓真是各有各的凄惨。   哪怕统治者、官僚勋贵不去欺压他们,可一场大病就能逼得小百姓卖地卖房,卖儿卖女。   再加上日常生活中的各种意外,随便一次事故,就能把普通小百姓的安稳日子给击碎。   普通小百姓抗打击的能力太弱了。   可他能做的,只是为这些人提供一份安稳的工作。   若皇家物流真盘不活,那他不浪费时间和精力了,他搞其他生意去。   当黎荞陶竹吃饭时,另外一边,在庄子门口排队的百姓没舍得走。   好不容易快轮到他们了,哪能走掉呢。   这份活计不限年龄,也没有技术要求,还是圣上的产业,如此好事,若是错过,那绝对会后悔。   但这会儿已经是夏天,正午烈日当空,而且通向庄子的田间小道没有大的树木,排队的百姓全都毫无遮挡的站在大太阳下。   正当他们被晒的汗流浃背、又饿又渴时,庄子里的人突然走了出来,这些人手里还拎着水桶。   “黎大人体恤你们,特意让拎了水过来,先喝些水垫垫肚子,黎大人夫夫用了午饭立马会过来。”   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扯着大嗓门这般喊道。   此言一出,被晒的蔫蔫的百姓先是有些懵,啊?这种细节黎大人都能注意到?   心肠也太好了吧?   不过,等他们回过神儿来,便是大声欢呼。   黎大人这样的好官就该长命百岁!   百姓们灌了个水饱,另外一边,黎荞和陶竹匆匆吃了午饭,而后便又来到了庄子门口。   不休息了,继续面试,省得百姓在太阳底下受罪。 第184章 给苦力补偿粮食 与六皇子政见不和   下午时, 张老三带着他的一帮工友来了,足足有三十来人,看穿着, 这些人家境都不怎么样。   黎荞挨个给他们登记,挨个给他们许诺,只要不偷懒耍滑,那就可以长长久久的在灰泥作坊干下去。   时间一晃而过,一直到天色擦黑, 黎荞和陶竹这才乘坐着马车回城。   马车先是走过颠簸的乡间小路,而后才上了盛京城外的主道。   这条路也是土路, 每年秋收之后服徭役的百姓都会对这条路进行修补, 但土路经不起雨水的冲刷,再加上走这条路的人多,因此很容易碾出坑洼, 马车走在上面有些颠簸。   一直进了城, 道路这才好走了。   黎荞伸了个懒腰,然后身子歪在了陶竹身上, 刚才路太颠簸了,他不好往陶竹身上靠。   陶竹抓住了他的手,大夏天的, 车厢里有些闷, 况且黎荞不管冬夏身上都暖烘烘的。   但陶竹舍不得推开他。   陶竹用另外一手摸了摸他额头, 发现有汗珠,便从怀里拿出了帕子, 将他额头上的汗仔细擦去, 口里也道:“要不明日你别来了, 我一个人就成。等你从宫里下值, 你再去庄子那边接我,如何?”   “我都向圣上请了假了。”   黎荞想也不想的摇头。   “我一个人真的可以完成,你做这个太屈才了,我也怕圣上对你有意见。况且,大夏天的,棚子下那么热,你在宫里有冰盆,比待在这边舒服。”   陶竹解释道。   “放心吧,圣上既然允了假,那就不会对我生出意见。而且,我会怕这点热?”   “从前都是你跟着我的脚步,我去哪儿你便去哪儿。现在终于轮到我跟着你的脚步了,你去哪儿,我就跟到哪儿。”   陶竹:“……”   其实吧,他真不介意这辈子都跟着黎荞的脚步。   他从不觉得委屈。   在他这里,黎荞永远大过任何人任何事。   可偏偏这人总觉得这样对他不公平。   心里暖呼呼,他握紧了黎荞的手,没有再劝,而是笑着应道:“好。”   黎荞的心意,他不能辜负。   “这样才对嘛,况且幸好我今天跟来了,不然当时多尴尬?我可不能让你独自面对那种尴尬,这是我的错。”   黎荞又道,语气中满是庆幸。   而且,面对着陶竹,张老三或许不敢讲出真实缘由,这么一来,他不知何时才能知道他的决策抢了底层苦力的饭碗。   “我不怕那一幕的,我能解决。”   陶竹立马道。   “换做是你,你如何解决?”黎荞有些好奇的歪了歪脑袋,抬起眸子去看他。   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有些锋利的下颌线和挺直的鼻梁,但黎荞还是维持着这个有些别扭的姿势。   他的竹哥儿真好看。   陶竹不知道黎荞的思绪已经有些跑偏,他认真道:“换做是我,除了安排他们进灰泥作坊,我还会给他们送些粮食。”   “被抢走活计的这些日子里,他们日子过的肯定艰难。”   “还是竹哥儿贴心,明日咱们就送些米面过去。”   黎荞很赞同。   他的竹哥儿,又好看又心善。   “嗯。”陶竹轻轻点头。   这是补偿。   张老三的事儿,不仅黎荞没想到,他也没想到。   这种事儿以后可别再发生了。   于是,翌日,当张老三和他一个名叫刘福的邻居在灰泥作坊培训一整日后回到家,还没推开家门,两人便听到了院子里的笑声。   他们家住在一个不大的院子里,院子里一共有三户人家,家境都很差,刘福和张老三一样,从前是扛大包的,现在和他一起去了灰泥作坊。   剩下的一户也无固定职业,靠着打零工过日子。   三家日子都不好过,大人愁眉苦脸,小孩子也小心翼翼的,即便是玩耍,也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   院子里的气氛一直都死气沉沉的。   可今日,院子里竟是充满了欢声笑语?   张老三看了眼身边的刘福,刘福也诧异,一边推门一边道:“这是遇见什么好事了,笑这么欢?”   院子门推开,一股浓郁的香味登时飘了过来。   张老三和刘福一怔,这香味是炼猪油时才会有的。   可这味儿也太浓郁了吧?   就凭他们三家的条件,就算是过年时炼猪油也没整出过能飘满整个院子的浓郁香味。   他们俩的视线不由自主往院子里的简易厨房看去,这公共厨房是个棚子,只有三面,没有门窗,站在院门口可清晰看到厨房里的场景。   大夏天的,厨房里小小的灶台前围满了人,这些人一点儿都不嫌热。   灶膛里的火烧的很旺,案板上有一大坨猪板油,占据了半个案板,那白花花的颜色,即便这会儿天色擦黑了,也能看的分明。   张老三瞧着那最起码得有三十斤的猪板油,登时倒吸一口凉气,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这败家夫郎!虽说今后有了稳定活计,可也不能这么造啊!”   旁边的刘福更是眼前一黑,立马抬手去拍心口:“败家婆娘!家里那点钱是三娃的束脩钱!”   厨房里,他婆娘也在灶台旁,正拿着筷子往外夹什么东西。   他和张老三关系好,两家常常一起做饭。   以那坨猪板油的斤数而言,肯定是他们两家合买的!   乱花钱!   这时,厨房里的众人听到门口的动静,都朝门口看去。   张老三的小儿子瞧见亲爹,立马朝着他跑去:“爹!你回来啦!”   稚嫩的嗓音里带着欢悦,还一蹦一跳的。   刘福家的三娃也跑出来了,同样一蹦一跳的:“爹,吃猪油渣,刚出锅的!”   张老三:“……”   刘福:“……”   两人看着小脸蛋笑成一朵花的儿子,再看看他们攥的紧紧的小手,两人收起脸上的不满。   算了,吃了饭再说。   当着小孩子的面争吵不好。   两个人这般想着,脸上挤出笑来,但因为心里疼的在滴血,是以笑容有些勉强,再配着他们脸上沟壑似的皱纹,这笑脸怎么看怎么奇怪。   “咦?爹,你咋了?”   刘三娃来到自己亲爹跟前,被刘福脸上的笑容吓了一跳,举到半空中的小手也垂了下去。   “没事,爹就是、就是……”   刘福闻着刘三娃身上浓郁的猪油味,违心的话实在是说不出来,猪油再好吃也不如三娃读书重要啊!   只有读了书,识了字,才不会再跟他一样只能干苦力!   越想越气,他控制不住脸上的神色了,大手轻轻拍了拍刘三娃的小脑袋,而后他沉着脸,准备冲到厨房和他婆娘狠狠理论一番。   但就在此时,他婆娘站在厨房门口,喜滋滋的对他招手:“当家的,快来,今天黎大人派人送了米面和猪板油过来,咱家和老三家都有!”   “?”   正气势汹汹准备冲进厨房的刘福,愣住了。   啥?   一旁正努力维持住笑脸的张老三,也愣住了。   啊?   这时,张老三的夫郎也站到了厨房门口,一脸喜色的道:“黎大人可大方了,每家五百斤面粉,五百斤大米,还有三十斤肉。我和梅姐没要猪肉,要了猪板油,这么多猪板油熬出来,吃到过年都吃不完。”   五百斤面粉五百斤大米三十斤肉?   这三个数字,惊的张老三和刘福两人差点儿跳起来,这么多啊?   “黎大人为什么送这些啊?”张老三呆呆问道。   “说是补偿之前的疏忽,对不住咱们。”张老三夫郎说着感叹:“黎大人心肠可真好,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的官儿。”   “可不是,今天送过来时我都傻了。而且,黎大人的人说你们之前的工友都有。老三啊,幸好你昨天回来喊你福哥了,更幸好你跑去灰泥作坊了。”   “快过来,我刚才去打了一斤酒,今晚你们哥俩儿好好喝一杯!”   刘福媳妇笑着道。   张老三:“……这明天必须得去给黎大人磕头!”   刘福:“……磕!必须得磕!”   同样的一幕,发生在三十多户家庭中,活在底层的他们,就是做梦都没梦见过这种好事,朝廷的三品大员黎大人,不仅把他们安排进灰泥作坊,还又送来这么多补偿?   这是活菩萨转世吧?   这一定是活菩萨转世!   磕头,必须得给黎大人夫夫磕头!   于是,当黎荞第三日和陶竹一起去作坊那边时,这三十多人趁着中午休息,跑到他们夫夫跟前非得给他们磕头,不少人还哭了,泪眼汪汪的看着他们。   这种活菩萨,可一定得升官,一定得长命百岁!   黎荞和陶竹瞧着这些人的神色,心里松了口气,这补偿来的不算晚。   三日的面试很快过去。   黎荞的假用完了,他得回去上班了。   但水泥作坊这边的面试还没有停止,不管是做水泥还是修路,都需要用到大量的人手,因此盛鸿给的原话是只要有人前去应聘,那就继续招人。   哪怕暂时不能上工,也得先登记一下,等以后需要用人了,直接喊人过来就成。   因此,陶竹得继续去水泥作坊上工。   黎荞将满招损、谦受益、不矜不伐、学而不厌十二个人全安排给陶竹,并且再三叮嘱这十二人,千万不能让陶竹受委屈,天塌下来他顶着。   他自己则是带着黎刀黎枪等护院去上班。   没了黎荞的陪伴,陶竹有那么一点点不适应,说实话,能和黎荞一起共事,每天一起上工,一起回家,这感觉真的挺新鲜的挺让他沉迷的。   可黎荞不能一直陪着他。   黎荞忙的是国家大事。   另外一边,黎荞回去上班时,正好遇见了大朝会。   百官齐聚,谁若是有事,都可以上奏。   不过,最近并无震惊朝野的大事,都是些不怎么重要的小事,因此这大朝会早早就结束了。   结束之后,黎荞像往常那般,准备去求贤殿。   他请了三日假,不知道这三日中盛鸿有没有让其他大学士代为批奏折。   若是没有,以盛鸿的惜命,那此时求贤殿里必定积压了一大批奏折。   这都是他的活儿啊。   心里正叹着气,突然,身后传来了六皇子的声音:“黎大人。”   黎荞脚步一顿,顺着声音来源看去,只见六皇子站在距离他一米远的地方,正笑意盈盈的看着他。   “六皇子。”他恭敬行礼。   “黎大人可是要去求贤殿?”六皇子一边朝着黎荞走去一边问。   “是。”黎荞点头。   “那一起吧,正好我也有事要找父皇。”   “好。”黎荞自是要应下。   于是两人并肩朝着太极殿门口走去。   “听说黎大人给一些扛大包的苦力送去了米面肉?”六皇子不疾不徐的开口。   “是。您是从何处听说的?”黎荞有些惊讶。   “灰泥作坊万众瞩目,我自然听说了。黎大人,你待百姓,担得起一句爱民如子啊。”   六皇子笑着赞道。   “这是下官该做的。”黎荞面露自责:“他们本就日子不好过,下官无意中还抢了他们的饭碗,必须得给他们补偿。”   “黎大人此言差矣。大盛子民千千万,没有任何政令可以让所有百姓都得利,只要保证大部分百姓的利益,那便足够了。”   “当然,我知道你的心肠是极其好的,可你这样怕是会惯得百姓得寸进尺,今后若再有类似的事儿,万一有刁民嚷嚷着想让朝廷补偿,到时可如何是好?”   黎荞:“……”   他一脸惭愧:“是下官考虑不周了。”   “我就是随便说一说,黎大人你不要往心里去,黎大人你是农家子,你知道底层百姓的不易,是以对他们多有同情。”   “但你的能力是有限的,朝廷的能力也是有限的。我觉得一些事儿大差不差便得了,没必要增添负担,你觉得呢?”   六皇子笑盈盈的看着黎荞,一副温温和和的样子,语气也仿佛在和黎荞拉家常。   但黎荞心中却是微叹。   六皇子此话,是在试探,也是在表达他的政见。   这一番话表明,他和六皇子不是一路人。   他正了正神色,认真道:“您这话有理。可下官行事,求的是一个问心无愧。”   “若真的力有不逮,那自不会勉强。”   此言一出,六皇子不由挑了下眉,随后摇了摇头,叹气道:“黎大人这样的官儿,世间罕见。”   “但黎大人只花自己的银子,没动用国库,那黎大人自然是想做什么做什么。”   “愿黎大人永葆此心。”   说罢,他抬手拍了拍黎荞的肩膀,而后加快了脚步,撇下黎荞,快步朝求贤殿走去。   黎荞望着他与自己一样有些单薄的身影,神色平静。   片刻之后,黎荞也朝着求贤殿走去。   到了求贤殿,果然积压了一堆的奏折,当着六皇子的面,盛鸿让黎荞先看那些不重要满篇是废话的折子。   等六皇子走了,盛鸿立马补上了一句:“黎爱卿,都是你的活儿,接下来几日你勤快些。”   “……是。”   黎荞只能乖乖应下。   “朕听说你给一帮扛大包的苦力送了不少粮食,你这官儿当的不错。”   拿自己的银子去平民怨,多好的官儿啊。   不过,他又一脸感慨的道:“怎么样?察觉到朕的不易了吧?照顾了老兵,那就顾不了苦力,这大盛,朕维持的极其艰难啊。”   “……您说的是,治国的确不易。”   黎荞苦笑。   “不过你别放在心上,你是无心的,而且现在这些人都进了灰泥作坊,灰泥作坊大有可为,这几日作坊里已经生产了不少灰泥,明日你和朕一道去城外,咱们盛京的第一条灰泥路,明日开工。”   盛鸿又道。   此等大事,他必须到场。   这是开始。   从今往后,大盛处处都是坦途。 第185章 大盛第一条水泥路 黎荞点外卖   大盛第一条水泥路动工, 盛鸿盛钧以及百官都到场了。   这时候没有大型机器,水泥路的修筑很简单,先打地基, 然后在道路两边装上木板当挡板,接下来往路中间倒水泥砂浆就行了。   手法很原始,但架不住水泥好使,而且此时也只有马车没有大型货车,所以用这种手法修出来的水泥路足够日常使用。   盛鸿盛钧父子俩很高兴, 很期待,水泥砂浆倒到路面上后, 两人也不嫌脏, 从工匠手里接过特制的大型刮板,一点点将水泥砂浆刮平。   他们父子俩还让百官也上手,让百官也参与进来, 好亲自感受一下水泥路的神奇。   黎荞自然也上手了, 身为水泥的“发明者”,这种场合必须有他。   如此兴师动众, 自然吸引了大批百姓围观。   灰泥作坊收购草木灰本已经惊动全盛京,眼下制作出来的灰泥要投入使用了,而且听说修出来的路特别平坦, 还浑然一体, 于是很多百姓都跑来看热闹了。   看着眼前灰呼呼的水泥砂浆, 众人都抱怀疑态度:“这能修路?”   “草木灰加水,再掺点沙土, 这晒干之后应该是一盘散沙吧?”   “是啊, 这怎么可能修成路?”   不过, 此地有一些水泥作坊的工人家属, 这些工人家属听着身边的怀疑声,忍不住搬出灰泥作坊的现状解释:“我家当家的说,灰泥作坊里已经拿灰泥铺路了,灰泥晾干之后不会散开,又结实又平坦!”   “真的?”   “当然是真的!过几天就能看到了。而且,当家的说这种灰泥卖的不贵,等将来大批量出售时他要买些回去抹院子,抹了之后院子不但平坦,还干净、容易打扫,也不怕下雨积水了。”   此人又道。   “卖的不贵吗?”听到价格,附近的人耳朵都竖起来了。   “不贵,这价格是圣上定的,灰泥可以拿来盖房子,若是卖的太贵,咱普通小百姓买不起。”   那名家属又道。   “哎呀,那太好了!现在我家的院子一下雨满院子都是水,一踩一脚泥。拿青砖铺地面,舍不得,拿土坯砖吧,懒得搞。这灰泥铺路挺简单的,若是灰泥真的很便宜,到时候我家也买一些。”   “若真价格低,那我家也买一些。”   也有人愿意买。   从前盛京何曾有过这样的大场面,不但盛钧盛鸿父子俩来了,连文武百官都来了。   哪怕这灰泥不如预期,那也有不少百姓想买些回去试试。   第一日,水泥作坊的伙计一共修了五公里的水泥路。   接下来就是晾晒。   这中间盛鸿盛钧又带着百官来了一趟,此时水泥路已经硬了不少,人们走在上面不会留下印记。   但个别地方还会有些许的凹凸不平,需要再拿工具打磨一下。   到了第四日,水泥路就能通车了。   盛鸿盛钧父子俩又带着百官过来了。   此前御花园里那条水泥路小道是黎荞搞的,百官只见结果,不见过程。   不见过程,那自然心中有疑虑。   中间应该是掺杂了其他物件,不然的话,只凭着草木灰,怎么可能修出那么平坦的路呢。   明明草木灰比细沙还要碎嘛。   但是,今日,看到他们亲手拿刮板刮过的草木灰泥浆在静置之后竟真的变得平坦丝滑,他们或嘴巴大张,或神色激动,更有人蹲下去摸灰扑扑的地面。   这灰泥真的好神奇哇!   盛鸿、盛钧父子俩乘坐着龙辇,在这条长五公里、宽八米、厚三十厘米的水泥路上或快或慢的来回跑了三躺,这才过瘾了。   等他们父子俩感受完了,其他人这才能拿出自己的车——滑板车。   今日人太多,担心堵车,所以今日的试通车只允许滑板车上路。   滑板车上了水泥路,那叫一个丝滑,脚随便在地上蹬一下,滑板车就能冲出去老远。   完全不会有颠簸,这叫人怎么不爱?   眼见为实。   之前还心存疑虑的人,这下子彻底心服口服了。   草木灰还真能修出这种浑然一体又坚固又平坦的大路!   当即就有人询问盛鸿,灰泥作坊何时对外出售灰泥。   “先将通向定春园的路修了,再将盛京城内的土路给修了,而且中间还要经受时间和雨水的检测,若是没有问题了,那才会对外出售。”   盛鸿做事挺谨慎。   “还要等那么久么?”   四皇子闻言一怔,随后道:“父皇,这灰泥便宜,而且修出来的路的确不错,即便只能撑三个月就得修补,那也值了。”   “儿子也这么觉得。”   六皇子也道。   不就是一点灰泥吗?反正售价便宜,别说是支撑三个月了,就算只能支撑俩个月,那也对得起售价了。   他这父皇,太仁慈太认真太妥帖了,跟黎荞一样,总是惯着百官和百姓。   明明是至高无上的皇帝,结果却过的比所有人都累,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还是再等等吧,不急这一时半会的。”   盛鸿摇头,很坚持。   其他人听罢,只能按下渴望。   算了,既然暂时买不到灰泥,那么想玩滑板车就来城外玩吧,这么宽这么长的一条路,肯定能玩个痛快。   试通车大成功,灰泥一下子成了盛京城最热门的话题,一连多日,每日都有不少人出城去参观城外的水泥路。   黎荞身为水泥的“发明者”,自然被无数人赞了又赞。   原本因为赞赏圣旨落他手里一事,很多人对他生出了妒忌之心,可这条水泥路一出,就算是妒忌,那也不好公然酸他什么了。   不过,黎荞并不觉得骄傲。   皇家物流还压在他的心头。   而且,六皇子与他不是一路人,可根据黎刀的观察,高志远还是鬼鬼祟祟的想要接近六皇子。   烦。   暂时解决不了可能是六皇子登基一事,他专注解决皇家物流单子少这一问题。   身为一名熟练的代笔,这日,不到中午,他便将所有奏折批完了。   天气炎热,盛鸿不想在求贤殿待着,看黎荞将所有折子处理完没有需要他定夺的政务了,他便让黎荞出宫回户部。   他自己则是去了后宫的凝翠轩。   凝翠轩在前朝时是冷宫,大盛建立之后,也没管这个地方。后来他登基,盛钧退位,两代帝王的嫔妃全住在后宫,后宫住不下了,于是他派人将凝翠轩收拾出来了。   因为多年无人打理,里面有好几棵百年老树,绿荫遮天。   平日里他觉得那地方阳光少,不爱去。   可现在他身子受不得热,便察觉到阳光少的好处了,清凉啊。   如今凝翠轩住的是七皇子的阿爹沈良人,沈良人性子温和,存在感一直不强,远远比不得特别能拉仇恨值的七皇子。   从前他觉得沈良人沉闷无趣,但此时烈日炎炎,特别容易心烦气躁,沈良人的沉闷正合他心意。   因此,他最近往凝翠轩跑的勤快。   盛鸿去了凝翠轩,但黎荞并没有直接回户部,他出了宫门,直奔内城门口。   大盛有针对官员的考勤法,而且每日中午休息的时间很短,因此若无其他事儿,官员们一旦进了内城,通常都是待到下班才会离开。   中间不离开内城,那么官员们的车夫、下人们在早上将自家大人送到内城门口后就会回家。等下午他们自家大人快下班了,再赶着牛车、马车过来接他们。   只有朝中大员的车夫、随从才会时时候在内城门口。   从前黎荞家人少,而且他官职低,所以黎大山、黎刀等人将他送到内城门口后就会回家。   现在他升官了,家里人也多了,因此每日随着他上班的贴身护卫们会留在内城门口候着,以防止他有事唤他们。   今日他是带着满招损、谦受益他们六人来的,水泥作坊那边招人招的差不多了,陶竹不用日日过去,因此这六人又开始护送他上下班。   “黎满。”   站在内城门口,他对不远处的黎满招了招手。   黎满小跑着过来:“大人有何吩咐?”   “去找最近的物流摊点,让跑腿大哥去咱家鸭货铺子里买十罐饮品,每种各要一罐子,记住,是十斤的陶罐,我要请户部的大人们喝饮品。”   黎荞吩咐道。   “是。”黎满听清楚他的交代,小跑着走了。   他则是回了户部。   这会儿不是麦收不是秋收的,他也不爱掺和十二部的事儿,再加上他的顶头上司曹泰卓没有给他安排事儿,于是他便回了他的小小办公室,正大光明的躲懒。   当然,实际上他在修炼异能。   很快,午饭时间到。   升了官,他的饭菜规格提升了不少,味道也好了些,但肯定比不上宫中的御厨。   吃过午饭,他又继续修炼异能,约莫小半个时辰后,有差役来寻他:   他点的饮品已经送到内城门口了。   于是,他带着几名差役前往内城门口,将那些饮品搬到了户部的院子里。   在户部,他官职仅次于户部尚书和户部侍郎。   他前去给两位上司打招呼,询问他们愿不愿意尝些饮品,有冰的,有常温的。   两位上司有些惊讶,但也不会抹了他的面子,各挑了一种饮品。   户部的其他人,更不会抹他面子。   而且,黎家鸭货铺的饮品是出了名的好喝,价格也不便宜,现在黎荞把饮品带到了户部,不喝白不喝。   一连三日,黎荞日日中午都点自家的饮品,而且,第二日第三日的时候,不仅给户部的人点,也给翰林院的人点。   辛知尝到了凉滋滋的桃汁,特意从翰林院跑到户部来谢他:“黎大人,您这一碗冰镇桃汁救了我小命了,我必须得谢谢您。”   在内城,他自然是要按照黎荞的官职称呼的。   他官职低,虽然每日有冰盆供应,但只有一盆,根本缓解不了炎热。   所以黎荞送来的冰镇饮品可太珍贵了,一碗灌下去,每一根毛孔都是舒坦的。   黎荞听罢这话,笑眯眯的道:“不算什么,你想喝的话,你明日也可以点。”   “嗯?”辛知有些惊讶:“就跟您一样,找皇家物流的人么?”   “是。我特意和圣上打过招呼了,圣上说可以找皇家物流的人买吃的,而且他说若是使用皇家物流的官员多了,他就在内城门口专门设个摊点,这么一来,大家伙儿中午若是想吃什么了喝什么了,都可以找皇家物流。”   “……还能这样啊?”   辛知睁大眸子。   这有点超出他的认知。   但随后他就放眼放光了,他早受够翰林院的饭菜了,若是皇家物流真在内城门口设了摊点,那他肯定日日都使用。   两日后,内城门口还真多了一个皇家物流的摊点。   黎荞又去光顾了,继续请户部和翰林院的人喝饮品。   辛知也提前过去点单,他想吃百味楼的饭菜了。   官场的人,也只有辛知这种建议给全体官员降薪来缩减国库开支的缺心眼体会不到黎荞的用意。   其他的人,得知皇家物流在内城门口设立摊点了,有心和黎荞交好的,便过去捧场。   反正他们俸禄高,愿意出这点跑腿费。   外卖这个东西,对于此时的人而言,那其实是很新奇的。   之前皇家物流之所以发展不起来,很大一个原因是因为点单不方便,可现在摊点就在内城门口,众位官员想吃什么了,一早过去下单就成,等到了中午,他们要的饭菜会准时送来。   这种便捷,是他们从前上班时不曾有过的。谁会在内城门口这种严肃的场合点外卖?   没有人。   现在真的点了,绝大多数官员都觉得新奇有趣。   尝试之后还想再尝试。   更何况,外面酒楼、饭馆的味道,完全能把盛鸿的厨子踩下去。   从前他们是没得选,必须得吃他们各自衙门的大锅饭。   现在满盛京的饭馆任由他们挑选,他们自然是选择点外卖。   更让他们惊喜的是,前几日还得他们自己去内城门口点单,可短短四五日后,便有差役拿着笔墨,挨个的统计他们中午想吃哪家的饭菜。   这么一来,他们连内城门口都不需要去了,他们只需要动动嘴巴和掏银子就成了。   便利。   非常便利。   便利到这种程度,原本对外卖不感兴趣对巴结黎荞也不感兴趣的官员,也愿意尝试一下,于是,皇家物流每天光是内城门口这个摊点,就能有上百单生意。   皇家物流的跑腿小哥少,上百单对于这些跑腿小哥而言已经是很大的数字了,皇家物流的生意比从前好了一些。   可这远远达不到黎荞的预期。 第186章 皇家物流挣钱了 准备开新铺子   皇家物流能在短短时间内, 每天稳定多加一百多份订单,是靠了内城这个特殊的地点。   盛京的绝大部分官员都被圈在内城,若无其他事, 官员不能随意外出。   而且,官员还不差钱,不心疼那点跑腿费。   在这种情况下,外卖业务发展的轻松又迅猛。   但整个盛京,除了内城, 再没有类似的地方了。   城东、城北、城西、成南都有商业街,商业街聚集了一批家境还算可以、准时开铺子关铺子的店铺老板, 可他们若是想吃外卖了, 都会使唤自家伙计前去,而不是找皇家物流。   他们使用物流,基本上都是搬货运货。   至于盛京城内比他们更富裕的人家, 谁家都不缺下人, 想吃外卖了,直接打发自家的人去买就成了, 根本不需要皇家物流。   是以,想让皇家物流的订单再多一些……   黎荞盯上了赌坊。   自打麻将和扑克牌出现,赌坊的生意就一直红红火火, 这个行业太过暴利, 于是太上皇和大皇子火速开了分店。   英国公家的赌坊被查封之后, 盛钧接管了这家赌坊。   此时盛京一共有五家赌坊。   每一家赌坊都挺宽敞,三层高的楼, 外带大院子, 而且每一家的生意都很好。   此时的消遣太少, 麻将和斗地主的魅力又太大, 而且,还无人敢自私制作麻将和扑克在别处玩,再加上盛钧和大皇子为了拉拢更多的人进去消费特意降低了最低消费——   当赌博变得不像是赌博,盛钧和大皇子倒是鼓励百姓进赌坊消费了。   从前,平民局的话,每局一人最低押五文钱,最高押十二文钱,现在改为了最低每局押两文钱,最高押八文钱。   赌坊一如既往每局每人抽成两文钱。   这么一来,若是每局都只押两文钱,那么一两银子可以玩五百局。   若是刚好一家四口凑成一桌,那么这银子来来去去都是在自家人手中,那一两银子就可以玩的更久了。   当然,每局每人还得交两文钱的抽成,但一局两文钱,玩五百局才一两银子。   这个消费真的很低了。   所以,在盛钧和大皇子调整价格之后,平民局的麻将和斗地主已经不能算是赌博了。   赌坊成消磨时间的好去处,像是一些小富之家,愿意拖家带口去玩,哪怕玩一整天,也只花费几两银子。   至于富人贵人局,盛钧和大皇子也调整了最低消费。   富人贵人有单独的雅间,环境比较好,从前,每一局最少得押一两银子,最高可押五两银子。   现在,每一局最少可押二百文,最高只能押三两银子。   每一局每一人,赌坊抽成二百文。   这么一来,消费门槛降低了许多,像是一些月例银子不高的大家闺秀、贵女、贵哥儿等,也可以前来玩几把。   五家赌坊,日日都是爆满状态。   但是,赌坊是不提供饭菜的,只提供茶水点心,后来赌坊和黎荞家签订了供应鸭货的合同,赌坊提供的零嘴多了一种,但赌坊依旧不提供饭菜。   前去赌坊消费的人,得自行解决吃饭问题。   一些玩瘾大的人,到饭点舍不得离开,便拿赌坊的点心充饥,或者是让自家下人去买些饭菜。   一些人则是直接离开,去外边吃饭。   所以,从吃饭难,人多,不差钱这三个因素来看,这五家赌坊倒是和内城有些类似。   ……   黎荞很快就将他的计划告诉给盛鸿,盛鸿很支持,盛鸿和盛钧、大皇子打了招呼,黎荞则是去找了兵马所的新指挥使。   在这位指挥使的帮助下,他很快就得到了一份容纳全城饭馆的外卖菜单。   他让黎满去印刷作坊将这份菜单印刷了多份,然后他将这些菜单送往五家赌坊和内城各部衙门。   与此同时,五家赌坊门口都新设了皇家物流的摊点。   于是,当赌坊新一天开门,第一批客人进了赌坊之后,很快便发现赌坊墙壁上贴着很多张一人高的宣纸。   定睛一瞧,宣纸上面写的竟然全是吃饭的饭馆/酒楼。   每一个饭馆/酒楼后面不仅写了此饭馆/酒楼的地址,还写了此饭馆/酒楼的招牌菜以及价格。   “……这什么情况?”   有人随手叫住了赌坊的伙计,指着墙壁上的菜单问道。   “这位爷,墙上贴着的是全城饭馆酒楼的名字,待会儿您若是肚子饿了,可以按照这菜单上所写的饭菜,让皇家物流的跑腿去给您将饭菜买过来。”   “不过,路途远的话,中间耽搁的时间长,饭菜的口感肯定要差一点儿。”   这伙计笑着解释道。   “这样啊……”   这位顾客了然,但又震惊。   全城凡是吃饭的地方,大的酒楼,小的路边馆子,竟然全都有。   他不由盯着那份菜单细看,说实话,哪怕在盛京生活半辈子了,但是,若问他盛京城里到底有多少饭馆酒楼,那他还真答不上来。   现在既然贴出来了,那不妨多瞧几眼。   旁的客人想法和这位顾客差不多,特别是那些姑娘、小哥儿,出于好奇,他们盯着墙壁细瞧,这一瞧,食欲就有些被勾上来了。   若是只把一家馆子的招牌菜列出来,那不少人都没什么感觉,毕竟此时刚吃过早饭。   可现在把全城饭馆酒楼的招牌菜都列出来了,还注明了地址和价格,哪怕这会才上午九点刚吃了早饭,不少人也忍不住在心中盘算起来了。   原来城中竟然还有饭馆/酒楼卖这道菜的?   咦?这道菜名字很新奇,此前没吃过。   诶?竟然有家馆子啊,之前因为离得远,想过去尝但又懒得专门跑一趟,没想到今日见着了。   ……   未出嫁的姑娘、小哥儿,出嫁后的妇人、夫郎,早已经占据了赌坊的半壁江山,对这些人而言,美食的诱惑可是相当大的。   而且,因为赌坊的面积有限,不管是包厢还是大堂,都装不下太多人,所以前来消费的客人,哪怕是高门大户,也不会带一堆下人,他们基本上都是只带一个或者两个下人伺候。   这种情况下,若是她/他们想吃的东西多了,就只能买一家的。   可现在皇家物流的摊点就在门口,于是,等瞧完了墙壁上那一列菜单,当即就有好几位客人来到赌坊门口,招呼门口皇家物流的跑腿去给他们购买饭菜。   一些离得远的饭馆酒楼,得此时就点菜,不然可就要错过中午的饭点了。   于是,五家赌坊门口的皇家物流摊点,刚出摊就有了生意。   一整日下来,五个摊点的生意都不错,最低的也有三十多单,高的有八十多单。   这还是第一日。   等到了第二日,点单的人一下子多了许多。   第一日时很多人都在观望,而且进赌坊前已经想好怎么解决吃饭问题了,所以点单的人少。   但昨日那些点外卖的客人,直接将饭菜带到了牌桌上,各种香味一飘,登时就将不少人的食欲给勾上来了。   于是,今日不少人早早就找皇家物流下单了。   因此,第二日,五个摊点的订单增加了许多,每一处都达到了百单。   内城的官员数量是有限的,可五个赌坊聚集的却是全盛京家境最好的人。   甭管是富人贵人局还是平民局,能进赌坊消费的,都不会心疼那点跑腿费。   这么一来,五个摊点的订单暴增。   盛鸿干脆将其他摊点撤掉,好将人手调去赌坊的五个摊点。   很快到了月底,负责皇家物流的主事清点了此月的账目,立马吓了一跳,这个月,不但盈利了,还足足挣了三百多两银子?   大喜事哇!   主事当即将此等大喜事禀告给了盛鸿,盛鸿也很开心。   三百两银子不算什么,可是,这是皇家物流第一次挣钱!   亏损了这么久,他终于不用倒贴银子了,甚好!   于是,翌日黎荞下班时,带回来了二十匹料子,这是盛鸿赏的,奖励他将皇家物流由亏损转为盈利。   陶竹瞧着崭新的二十匹料子,挨个抖开细细看了一下,口里道:“先让浅哥儿挑吧,让他给二宝做几套小衣服。”   郑浅浅已经生了,又是一个大胖小子,郑浅浅盼着能得一个哥儿或者是闺女,结果又生了儿子。   但儿子就儿子吧,皮实,好养。   黎荞对此没意见:“好,你送过去吧。”   郑浅浅目前还没出月子。   他又交代了一句:“夏哥儿也快生了,让夏哥儿也挑一挑。”   “好。”陶竹说罢,让黎满几个人搬着布料去了郑浅浅所住的小院子。   又让人去叫了黎夏过来。   郑浅浅和黎夏都是爱美的人,虽然不缺料子,但是,看到盛鸿赏的漂亮料子,还是高兴的很。   两人各自挑了三匹,把黎荞夸了又夸。   从前皇家物流之所以亏损,是他们小叔/荞叔不上心,现在一上心,只一个月,就让皇家物流挣钱了。   太厉害了!   他们就说嘛,他们小叔/荞叔那么厉害,怎么可能做亏本生意。   陶竹回到他和黎荞所住的小院,将两人的话告诉给黎荞,黎荞听了,不由啧了一声:“这得感谢大家伙儿都有一张喜好美食的嘴巴,不然,我就是想破了脑袋,那也无法盘活物流。”   “就比如说辛知,他每天中午最少都是点三单,有一次一口气点了五单,什么都想吃。”   “……他吃这么多么?”陶竹惊讶。   “他饭量其实一般,但架不住想吃的东西多。比如想吃这家某个点心了,点一份。想喝那家的汤了,点一份,还缺个主食,就再来一份。半晌时突然想吃什么了,那也不能委屈了肚子。”   “不过,得谢谢他的奢侈,不然这皇家物流还真盘不活。”   “这倒也是。”   陶竹点头,但很快又道:“你别心疼银子,你若是想吃什么了,该点就点,咱家不缺银子。”   “放心吧,我不会亏待自己的。”黎荞笑眯眯的应下。   最近天气热,盛鸿不到中午便回后宫了,他便不在宫里用饭,都是回户部解决午饭。   让内城官员养成点外卖的习惯之后,他就不再请众人喝饮品了,他对吃的一向不挑,户部的饭菜比翰林院的好,他吃着挺好。   就皇家物流目前这个情况,他其实还是不满意的,一个月挣三百两,哪怕以后增多,估计也就一千两左右。   但是,他没其他办法了。   盛京城内类似内城的地方只有赌坊,他寻不出第三个地方了。   就目前的情况来说,只靠着皇家物流原本的跑腿小哥,足以应对每日的单子,盛鸿不需要额外再招收普通百姓当外卖小哥。   所以,他想解决就业问题,还是得另想法子。   虽然他现在已经给张老三一帮人安排好工作了,但为了应对各种突发状况,他家最好再新增一门生意……   黎荞正思索着,突然,小院外面传来了黎小睿的声音:“叔父父!叔父父!竹叔父,叔父!”   嗓门嘹亮,顿时把黎荞和陶竹的视线都吸引了过去,两个人一起朝着小院门口走去。   还没走两步,黎小睿的小身子便出现在了院门口。   瞧见两位叔父,黎小睿立马道:“叔父父,竹叔父!云帆小叔叔捡了前边大皇子家皇孙的风筝,他不愿意还给人家,现在长风小叔叔在劝他呢!”   黎荞:“?”   陶竹:“……”   夫夫两人对视一眼,而后加快了脚步,黎荞道:“小睿,你们仨不是在门口玩滑滑车吗?”   刚才他下班回来时,这三个小家伙在门口玩滑板车。   他家的东跨院还没有修好,西跨院又是园林风格的,是以这三个小家伙想玩滑板车了,都是去大门口。   门口的大路铺着的是青石板,不算绝对丝滑,但也足够玩滑板车了。   夏日炎热,但滑板车窜出去时带着风,三个小家伙很喜欢被风裹住的感觉,所以玩滑板车的热情一直没有消散。   但现在黎云帆小胖友竟然又捡了前边院子里飘出来的风筝?   等黎荞和陶竹抱着黎小睿来到大门口,果然,黎云帆小胖友爪子里抓着一个红色蜻蜓形状、比他还要高的风筝,他正感兴趣的看来看去,小手臂举起,似乎在研究怎么将风筝放飞。   黎长风小胖友站在他身边,两个小爪子抓着风筝的线轮。   黎弩几个护院和黎乐正站在他们一米开外的地方守着他们。   黎小睿瞧见这一幕,在黎荞怀中哎呀了一声:“长风小叔叔也喜欢这个风筝么?”   是的。   黎长风小胖友看劝不动自己弟弟,便干脆加入到玩风筝的行列中。   黎荞不由看向了前边大皇子家的院墙。   院墙上自然没有人。   而且,他也没听到那边有动静。   他将黎小睿放下,问起了黎弩:“大皇子那边是什么反应?”   “回老爷的话,刚才小皇孙借着梯子上了墙头,他看云帆小公子拿着风筝,便将线轮扔了过来,说把风筝送给云帆小公子了。”   黎荞:“……”   他扭头看向陶竹:“你明日送些吃食过去。”   陶竹有些无语,也有些好笑。   他之前给这三个小家伙买过风筝,可他们仨都不感兴趣,可谁知道今日小云帆竟会抓着别人的风筝不放手。   “行,我明日送些好吃的过去。”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再让人去街上多买些风筝回来。”   这都什么事儿啊……   可能是捡来的东西比较有意思,黎云帆小胖友当天舍弃了滑板车,玩了大半个时辰的风筝。   一直到天色擦黑看不清晰了,这才有些恋恋不舍的回家。   翌日上午,陶竹特意让厨房那边做了黎小睿爱吃的脆皮炸鸡,还有猪肉脯、卤凤爪、牛肉干等吃食送去了大皇子府。   这些零食都是他家常吃的,是经过黎小睿检验的。   人家小皇孙天天山珍海味的,这些平民的小零嘴,希望能得小皇孙的喜欢。   陶竹将零嘴送过去之后,回到自家,径直去了东跨院那边。   东跨院那边目前修了大半,按照这个速度,入冬前肯定能搬进去。   按照皇家物流跑腿小哥的速度来看,下个月三柳村那边的亲人就可以到达京城了。   东跨院没有修好,到时候得住在西跨院。   想来三柳村的亲人会喜欢西跨院的,园林风格,还能种菜养鸡,这换谁不喜欢?   陶竹在东跨院待了一会儿,又去了郑浅浅的小院儿,逗了二宝一会儿,陪着快要憋疯的郑浅浅说了会儿话,而后他去看三个小家伙读书。   三个小家伙现在每日都要读书,黎荞没有寻到合适的夫子,便由他、郑浅浅、黎夏暂时担任三个小家伙的夫子。   反正他们几个都识字,教导他们仨的能力是有的。   吃过午饭,等三个小家伙午休之后,他让黎满套上马车,他出门看院子去。   七皇子得知他想在城东买一处小院,恰好七皇子手里有一处,昨日直接把钥匙送来了,让他有空去实地看看。   上次沈画过来哭诉,他迫切的想让沈画搬到城东,住的离他近一些。   若是日日他都能去沈画家晃悠一圈,那徐家人肯定不敢再作妖。   等他看完院子回来,距离黎荞下班没多久了。   三个小家伙也已经结束了下午的识字,正抓着昨日“捡”到的蜻蜓风筝在玩。   至于他今日特意让人去街上买回来的十多个造型各异的风筝,三个小家伙看都没看一眼。   ……   果然,“捡”来的东西比较有趣。   不一会儿,黎荞回来了。   黎荞陪着三个小家伙玩了一会儿风筝,等三个小家伙累了,便带着他们仨回府。   先洗去一身的汗,换上干爽的衣服,然后他带着三个小家伙在柿子树下坐了下来。   陶竹抱来一个在井水中冰过的大西瓜。   把大西瓜切开,瓤是红色的,瞧着还有沙。   “叔父父,你和竹叔父先吃。”   黎小睿两个小胖手各拿起一牙西瓜递给了黎荞和陶竹。   黎荞和陶竹接过来,笑眯眯的道谢。   黎小睿嘿嘿一笑,阻止了黎长风黎云帆两个小叔叔想直接拿着西瓜啃的动作。   “会把脸蛋啃脏的,我给你们切成小块,你们拿竹镊子夹着吃。”   他对投喂两个小叔叔的热情每日都在。   黎荞见状,乐了一声,没再管三个小家伙,而是一边啃西瓜一边对陶竹道:“我想好咱们家的新铺子卖什么了。”   “嗯?这么快就想好了?卖什么?”陶竹立马问。   “卖炸鸡。”黎荞也没卖关子,直接道。   “炸鸡?”   正拿着小竹刀切西瓜的黎小睿闻言,嗖的一下将小脑袋转向了黎荞:“叔父父,我要吃炸鸡!”   他爱吃炸鸡! 第187章 三柳村来人 准备开炸鸡铺子   黎小睿是真的爱吃炸鸡。   此前因为他挑食, 黎荞特意做了炸鸡出来,炸鸡一出,他挑食的小嘴巴瞬间被折服。   但炸物不健康, 黎荞和郑浅浅都不允许他多吃,平均算下来,一周才能吃一次。   吃的次数少,他对炸鸡就更惦记了。   此时听到黎荞说要开炸鸡铺子,他登时大眼睛放光, 也顾不上给两位小叔叔将西瓜切成小块了,将手中的小竹刀一丢, 又抓了两牙西瓜塞到两位小叔叔手里, 而后他扑到了黎荞怀中。   他站着时已经和黎荞坐在凳子上时一般高了,他不用再仰着小脑袋和黎荞说话了。   “叔父父,你是要开炸鸡铺子嘛?”他小手圈着黎荞的脖子, 肉呼呼的脸蛋上满是惊喜。   黎荞笑着点了点他的小鼻子:“对。但你依旧不能多吃。”   “……”   黎小睿小嘴巴撅起来了:“我都长大了!”   “你才四岁半, 还不到五岁,等你长到十岁, 那你每天都可以吃。”   黎荞给他画大饼。   “十岁?”黎小睿小眉毛一皱:“还有好久啊!得再过五年半!”   “小睿真聪明,一下子就算出来了,待会儿多吃半牙西瓜。”   黎荞笑着夸道。   “……叔父父, 我想吃炸鸡~”黎小睿眨巴着大眼睛, 小身子跟扭麻花一样, 在黎荞怀里扭了起来。   “你两个小叔叔都不吃,你比你的两个小叔叔大, 你是不是应该比他们俩听话?”   黎荞下巴朝着正抓着西瓜啃的黎长风黎云帆两个小胖友点了点。   黎小睿:“……”   他嘴巴撅得老高, 但小身子却不扭了。   大眼睛转了转, 他对黎荞说道:“叔父父, 竹叔父今天说,如果我三天之内把《大学》背下来,就给我奖励。我三天内肯定能把《大学》背下来,那我的奖励可以随便挑吗?”   “是嘛?小睿真厉害!”黎荞闻言,做出惊讶的模样,随后立马点头:“如果你三日内真把《大学》背的滚瓜烂熟,那我允许你连着三日都吃炸鸡。”   这话正中黎小睿下怀,他登时笑的大眼睛眯起,伸出小手指要和黎荞拉钩:“那咱们拉钩,要说话算话噢。”   “当然。”黎荞伸出小手指和他拉了拉。   他这才满意了,又在黎荞怀里扭了两下,然后蹦到了桌子前。   他拿起了一牙西瓜,大大啃了一口,然后一脸满足的凑到两位小叔叔跟前:“等我拿到了炸鸡,咱们仨一起吃。”   两位小叔叔听见这话,立马扭头去看自己爹爹和阿爹。   黎荞和陶竹看着他们俩胖脸蛋上期盼的小表情,同时笑了起来。   其实这两个小家伙随了黎荞,从不挑食,可是,不挑食并不代表他们俩没有自己的喜好。   两岁半的他们,乳牙已经长齐了,相比较清淡、掺杂了不少蔬菜的辅食,他们自然更喜欢美味的炸鸡。   可他们俩年龄比他们大侄子更小,他们大侄子一周能吃一次炸鸡,但他们俩只能眼巴巴看着,一口都不能吃。   陶竹笑着道:“既然是小睿分享给你们的,那你们俩可以尝尝。到时候你们俩不吃外面炸的酥脆的皮,只吃里面的鸡腿肉。”   听了此话,两个小家伙同时笑了起来,异口同声的道:“谢谢阿爹!”   又扭头看向黎小睿:“谢谢小睿!”   “不用谢,小叔叔,你们也可以向你们阿爹讨奖励呀,你们俩好好识字,等拿到了炸鸡,咱们仨一块吃。”   黎小睿不忘给他两个小叔叔出主意。   两个小家伙一听,这主意妙啊,他们点了点小脑袋:“好。”   陶竹:“……”   黎荞:“……”   夫夫两人都乐了。   不再管三个小家伙,陶竹好奇的看着黎荞:“怎么突然决定开炸鸡铺子了?”   “因为盛京城的有钱人,有一张喜欢美食的嘴。”   黎荞解释。   做生意嘛,肯定要搞市场调研。   像是传统的那些生意,比如说丝绸,茶叶,瓷器,当铺,香料、酒、药材等,早就有无数人在做了。   他若是做这些生意,一是没有门路,二是要从别人的饭碗里抢食。   所以,只是粗粗考虑了一下,他又把视线转回到了吃食上。   民以食为天,而盛京又是大盛最为繁华热闹的城市,在这里做吃食生意,只有味道够好,那绝对不会亏本。   但是,具体做哪种吃食呢?   从前黎荞一时间拿不定主意,直到今日中午,辛知点了一份炸乳鸽,那椒香的气息,瞬间拨开了黎荞眼前的迷雾。   什么叫灯下黑?   这就是了。   家里天天吃的炸鸡腿,他竟给忽略了,这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就不说最有名的肯德基麦当劳了,只说满大街的炸鸡店,这足以证明做这门生意绝对不亏本。   而且,看黎小睿和两个小家伙的反应,也能知道这铺子若真开起来了,那绝对红红火火。   陶竹听罢黎荞的解释,直接点了头:“好。”   反正他还没想好到底要开什么新铺子,既如此,那就开炸鸡铺子吧。   决定要开铺子,那接下来就是选址。   炸鸡这东西又是肉又是油的,普通百姓绝对舍不得天天吃,所以这铺子应该放在城东。   陶竹搬来城东的时间不长,但他之前想买城东的宅子,当时顺带了解过城东的各色店铺,因此不到五日,他就选好了店址。   他家铺子名气足够大,所以他挑的不是城东主街两边的铺子,而是与主街隔着一条街的一个巷子里的铺子。   这铺子足够大,原本是两个店铺,被上一个主人买下后打通了。   巷子也足够宽敞,可供两辆马车并行,客人来往还算便利。   店铺了买下来,之后便是招人。   在此间隙,陶竹去了一趟沈画家中,告诉他七皇子小院的事儿。   别看这小院子只是三进的,但很宽敞,快赶得上四进的了,足够沈画改造暖房了。   而且地理位置也好,与陶竹家只隔着三条街。   按照黎荞的话说,这宅子是在二环内。   地理位置好,还宽敞,那售价就不低,哪怕七皇子给了友情价,那也需要八万两银子。   这个银子,沈画自然拿不出来。   就算是让整个沈家倾家荡产,那也拿不出来。   之前陶竹说愿意借给他银子买宅子,他给拒了,想问家里要钱。但此时被这个价格一吓,他打消了问家里要钱的念头。   算了,他还是问他竹哥借吧。   他有固定收入,设计一件衣服二两银子,一个季度下来,差不多七百两银子。   但是!   这是从前的数字了。   去年过年他设计了亲子装,一经推出就火爆全盛京,销量比往年翻了四倍,原本对皇家布庄不感兴趣的人也被亲子装吸引,从而进店消费。   于是春季夏季这两个季节的新款,他都设计了亲子装。   同样,这两个季度的生意也爆好。   这么一来,他到手的银子,也从原本的七百两左右变成了三千两。   光是这三个季度,他就得了差不多一万两银子。   之前他把他设计衣服所得的银子全都攒了下来,因此,他现在已经攒了一万多两了!   而他家的日常花销都是由徐瑛的俸禄解决。   他和徐瑛都不是大手大脚的人,每个月的俸禄都有剩余,更何况现在徐瑛升官了,每个月的俸禄比从前高了不少,足足有四百两。   一个月四百两,一年就是四千八百两,花一半攒一半,那一年也能有二千多两。   而且,他爹娘知道他的情况,时不时的就给他塞银子,怕他受委屈。   所以,虽然八万两银子很多,但有生之年,他和徐瑛一定能把这八万两还完的!   沈画愿意买下这处宅子,陶竹当即就从家里取了八万银子,与七皇子的管家、沈画一起去官房牙过了手续。   沈画买了宅子之后,陶竹叫上自家的护院、伙计,一日之内就给他搬了家。   徐家人住在城北,今后若是想再给沈画添堵,那得从城北跑到城东去。   不过,沈画的新家与自家毕竟隔着三条街,为防止有顾及不到的地方,陶竹和黎荞商量了一下,又征询了徐瑛的意见,而后让不矜不伐住了过去。   徐瑛很担心自家人趁着他不在家跑过去给沈画添堵,他自己的小厮又镇不住徐家人。   现在不矜不伐这两位圣上赏的侍卫住过去,他在户部上班时总算是能安心一些了。   安置好沈画新宅子的事,陶竹开始给炸鸡铺子招人。   这一次招人,他没有选择公开招聘。   之前在水泥作坊当招聘管事时,他手中积累了大量普通百姓的资料,因此,他直接派人去了这些人家中,询问他们是否愿意去黎家炸鸡铺做工。   被选中的人家,都觉得天上掉馅饼了。   陶竹竟然主动派人到他们家中询问?   天呐,太平易近人了!   他们愿意愿意无比愿意,黎家铺子的工钱在盛京处于正常水平,不高也不低,但黎家铺子福利好!   逢年过节,黎荞和陶竹都会发些吃的用的。   过年时还会有奖金。   而且,黎家铺子包吃,伙食比起其他铺子真的好太多了,顿顿都有肉。   更何况这还是黎荞这位三品大员的铺子!   若是进了铺子,那等于是有了个靠山,他们没欺负人的心思,他们只求不被人欺负。   成为黎荞黎大人的员工,今后应该无人敢随意欺负他们了。   底层百姓热烈响应,陶竹只花费了三日就把人招的差不多了。   不过,涉及到最核心的方子,还是要找信得过的人。   陶竹没急着开张,而是给新招收的几十个员工做培训。   若无意外,三柳村那边的人最近几日就该来了。   陶竹估摸的不错,五日后,皇家物流的退伍精兵护送着三柳村一行人进了盛京。   这一次着实来了不少人。   黎粮王桂花带着黎小山、黎小兰来了。   黎菽和黎瑜宁黎瑜安姐弟俩也来了。   黎东和他新娶的媳妇丁柔也过来了。   还有郑家,郑屠户夫妇和郑器、石菊夫妇来了。   另外,庄家庄丰收夫妇和李瓶、庄方母子俩来了。   沈家夫妇也来了。   孟家孟月的爹娘来了。   这么一大堆人,老的少的,在路上着实走了不少时间,这会儿夏天都要过去了。   这些人当中,除了黎粮和黎东,余下的人都是第一次进京。   进城前,他们被平坦丝滑的水泥路给惊的好半天都没回神儿,进城后,瞧见宽敞、热闹的太平街,他们只觉得两只眼睛根本不够使,就连最稳重的庄丰收,也忍不住扭头左看右看。   这就是盛京?   不愧是大盛的都城,哪怕听黎粮和黎东讲了无数遍,第一次亲眼看到,他们依旧震撼不已。   上次黎粮和黎东过来时,黎荞陶竹住在城北,现在黎荞升官搬到了城东,皇家物流的人带着众人径直去了城东。   城东身为贵人区,街道宽敞干净,房子高大漂亮,看的众人又惊叹连连。   不愧是盛京啊!   一行人刚入城时,皇家物流的人前去给陶竹报了信,因此,当众人来到家门口时,陶竹、郑浅浅带着三个小家伙还有一帮下人已经在等着了。   “大哥大嫂!”   陶竹先看到了第一辆马车上的黎粮和王桂花。   他急忙从门口的台阶上下去。   郑浅浅原本想牵着黎长风黎云帆两个小家伙慢慢走下去的,结果眼睛一扫,竟看到了坐在第二辆马车上的郑屠户夫妇。   他以为自己眼花了,但这时,郑屠户已经瞧见他了,激动的喊了一声:“浅哥儿!”   真是亲爹亲娘来了!   郑浅浅一激动,立马看向一旁的黎小睿:“照顾好你两个小叔叔,不但你爷爷奶奶来了,你姥爷姥姥也来了!”   说罢,他放开两个小家伙的小爪子,急急的蹦下台阶,朝着郑屠户的马车跑去。   黎小睿眨巴着大眼睛,弯腰牵住了两位小叔叔,站在台阶上没有动,只是好奇的看着由远而近的马车。   亲人相见,自然是两眼泪汪汪。   陶竹红了眼眶,郑浅浅则是嗷嗷大哭,黎菽也一个劲的抹眼泪,黎粮、王桂花还算镇定,和陶竹说了几句话,立马就奔向了站在大门口台阶上的三个小家伙。   黎小睿是他们大孙子。   黎云帆黎长风两个小胖友是他们的亲侄子。   王桂花几年不见黎小睿,又是第一次见两个小崽子,激动的挨个抱着三个小家伙,眼中止不住的掉泪。   还没抱过瘾,黎菽过来了,黎菽瞧见三个小家伙也是喜欢的不行,眼睛里的泪花同样止不住。   庄丰收夫妇瞧着这一幕,颇为感触。   盛京距离三柳村太远了,远到几年才能见一面,但时间和距离隔不断亲情。   陶竹见了李瓶很激动,他和李瓶说了几句话,又忙招呼沈家夫妇。   沈家夫妇几年不见沈画,肯定想得紧,正好沈画搬了家,离得近,于是陶竹便打算亲自领着沈家夫妇过去。   沈家夫妇听说沈画的新家与黎家只隔了三条街,便拒绝了陶竹的提议,打算让皇家物流的人送他们过去。   陶竹也是刚见着亲人呢。   但陶竹很坚持,反正来的又不是外人,让郑浅浅招呼就行,而沈家夫妇第一次从小县城来到大都城,若没熟人陪着,心中肯定忐忑,他必须得亲自护送过去。   沈家夫妇犹豫一番,同意了。   于是众人先跟着郑浅浅回家,陶竹则是送沈家夫妇去沈画家。   皇家物流快马加鞭去三柳村时,沈画已经怀孕了,所以沈家夫妇的到来在陶竹和沈画的预料之中。   但几年不见亲爹亲娘,而且中间还被徐家人添了那么多堵,瞧见沈家夫妇之后,沈画犹如郑浅浅那般,也不管形象了,扯着嗓子嗷嗷直哭。   沈家夫妇心疼坏了,搂着他一个劲儿的安慰。   陶竹见状,略坐一会儿便回家了。   这会儿刚过了中午,一帮人急着进城,还没来得及吃午饭,陶竹到家时,郑浅浅已经把午饭给安排上了,众人正饭端着碗拿着筷子吃吃喝喝。   尽管早就知道黎荞升官得了大宅子,但是,亲眼瞧见了犹如画儿一般的院子,众人还是震惊不已。   黎粮一手端着碗凉皮,一边吃一边在院子里转悠,瞧见角落里的菜地和鸡窝鹅圈,他很是满意。   这才像是个家嘛!   其他人也都坐不住,对这个院子好奇极了,他们和黎粮一样,端着碗四处转悠。   自家人,没那么多讲究和规矩,郑浅浅充当解说,挨个给他们介绍。   黎夏快生了,只坐在饭桌旁陪着黎东夫妇说话。   陶竹回来后,看众人吃的差不多了,便领着大家伙儿去东跨院那边转了转。   刚转完,他正想让众人休息一会儿,谁知道黎粮却是突然道:“竹哥儿,小荞快下值了吧?”   “对。”陶竹看了看头顶挂着的太阳,点了点头。   “那咱们去内城门口接小荞吧!还有庄文孟月,咱们一道都接回来。”   黎粮说着嘿嘿笑了起来,对庄丰收、孟家夫妇说道:“你们也看看庄文、孟月穿官服的英姿,可威武了,走在一帮官员中间,昂首挺胸的,一点儿都看不出是从乡下来的。”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自豪。   上次他来盛京时,他接黎荞下班的那一幕深深刻在了他脑中,回村之后他见人便念叨,恨不能把全村的人都拉过来让众人亲眼看到一表人才的黎荞。   此时,终于又来到盛京。   而且还来了不少乡亲。   那必须得去内城门口观赏黎荞下班这一盛景!   当然,还有庄文和孟月,这两位下班的场景,也是观光胜地,不能错过。   庄丰收、黎菽、郑屠户、李瓶、孟家夫妇等人早就听黎粮重复过无数次了,他们也早心生向往,听了黎粮此话,不约而同的点头:“对,得过去瞧一瞧。”   “那快走吧,可别误了时辰。”   “竹哥儿,套车吧,咱们一起过去,我从大哥第一次说起时就盼着了,可算能见着了。”   ……   陶竹:“……”   他有些哭笑不得。   但也明白众人的心情。   当年黎荞、庄文、孟月苦读时,在场的谁不盼着他们仨能金榜题名出人头地。   现在这三位不仅达到了众人的预期,还在盛京混的不错,众人自然是想要亲眼看一看瞧一瞧。   这是他们辛辛苦苦供出来的官儿呢!   陶竹安排人套上马车,带着众人前去内城门口。   现在他们家距离内城门口很近,众人其实是可以在家中歇息一会儿的,但谁都不愿意多歇,他只能带着众人在内城门口等。   这期间,他们遇见了前来接庄文下班的庄园,几年不见,双方自是有无数的话要说。   又等了差不多两刻钟,下班时间到。   在内城待了一日的官员,迫不及待的下班回家。   距离内城门口近的衙门,里面的官员最先出来。   黎荞在户部,户部距离皇宫近,远离内城门口,而孟月又习惯性的粘着七皇子,很少准时下班,因此,三人当中,第一个从内城出来的是庄文。   庄文虽然出身农家,但多年来没吃过什么苦,当了官之后,不求着升官,放稳了心态,不汲汲营营费尽心思往上爬,因此,五十多岁的庄文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年轻不少。   他脸皮白净,脚步沉稳,虽然官职低,但走在一帮朝廷命官当中,不怯弱,不畏缩,看上去很是有范儿。   一向严肃、稳重的庄丰收,从瞧见庄文的那一刻起,嘴巴不由自主咧开。   这是他们庄家的骄傲!   “小文!”   一声熟悉的呼喊,将沉思中的庄文带回神儿。   他难以置信的顺着声音来源看去,瞧见日思夜想的身影,鼻子一酸,眼睛登时红了。   “爹,娘!”   他再无刚才的稳重,撩起官服就直奔马车而来。   等来到马车近前,他和庄丰收夫妇都已经泪流满面。   这一幕看的陶竹也有些难受。   太远了。   盛京距离三柳村太远了。   等庄文情绪稳定下来,黎荞出来了。   他的官服已经由绯色变成了三品以上专有的绿色,深绿色官服与他俊秀的五官同样相配。   夏季,官服单薄、宽大,穿在他身上随着他的走动显得有几分飘逸。   哪怕年轻、脸嫩,但身为盛鸿跟前的红人,又是三品大员,他身上已有令人不能轻视的威严和气场。   从他出现在内城门口,不住的有官员跟上来、停下来与他打招呼、行礼,他落落大方的一一回应,抬手投足自带魔力一般,让一众人的视线难以转移。   “小荞又厉害了!”   黎粮目不转睛的看了好几秒钟,这才挺直了胸口,骄傲的开口。   上次他来时,小荞大多是独自一人从内城门口来到他跟前,很少有官员和小荞打招呼。   可现在,哪怕小荞走在前面,后边也有官员快步跟上来,而走在小荞前面的官员,也特意放缓了脚步。   这些人,只为了和小荞打招呼!   厉害了,他的小荞! 第188章 亲人留京 炸鸡铺子开业   黎荞见着好几年未见的自家人, 也甚是欢喜,挨个一一打了招呼,又随手叫住一个差役, 让其赶紧去刑部叫孟月出来。   庄文许久未见自家亲人,没有继续等孟月,而是带着家人回家。   不一会儿,徐瑛出来了。   他现在掌管一省的财政、田地、户籍大权,比从前忙碌了不少, 时常会加班。   他笑着和众人打了招呼,一直到孟月跑着从内城出来, 这才有些羡慕的离去。   不管是黎荞还是庄文、孟月, 与自家人关系都是极其好的,那种互相关心、互相体谅、为对方掏心掏肺的亲情,他可太羡慕了。   沈家夫妇待他如同亲儿子一般, 可在这几年间, 他却是让画哥儿受了不少委屈。   唉。   孟月见着爹娘,也开心极了, 恰好孟家大哥赶着牛车过来接他下班,他便带着爹娘回家。   黎荞也和自家人回家。   夏天天长,回到家里时太阳还在天边挂的老高, 距离晚饭还有一段时间, 更何况黎粮一行人刚吃了饭, 于是众人便坐在柿子树下说话。   黎粮、王桂花、黎菽把他们的行李打开,把里面带的特产和给三个小家伙做的衣服鞋袜全摆了出来。   “这是我做的虎头鞋虎头帽, 长风和云帆的一年四季各两套, 还有小睿的, 也有两套。”   黎菽指着一个大木头箱子说道。   木头箱子里装着的全是她亲手做的小物件, 甭管是鞋子帽子还是小衣裳,都精致极了。   陶竹拿起一顶精美喜庆的虎头帽放在手里打量,老虎额头上的王字是贴的金箔,眼睛上眼白部分则是挂着两颗大珍珠,看珍珠的色泽,肯定是从府城买的,平城这种小地方没有。   他便道:“这帽子好看,三姐费心了。”   “不算啥,这是我该做的。”黎菽笑着又拿起一顶,对着三个小家伙晃了晃,神色带着一丝忐忑:“你们喜欢吗?”   黎小睿正抓着一个拨浪鼓在摇晃,这是黎粮在平城买的,平城一个小县城,着实没什么特产。   但黎粮千里迢迢的将拨浪鼓带来,也是他的一片心意。   黎小睿听得黎菽此话,抬头看向黎菽手里红艳艳还缀着珍珠的虎头帽,他立马点了点小脑袋:“喜欢!”   两个小崽子也点了点小脑袋:“喜欢。”   黎菽见状,不由松了一口气,她一个乡下妇人,没什么见识,而三个小家伙则是在盛京长大,什么好东西都见过,此前她担心她的手艺入不了三个小家伙的眼。   而且,上次王桂花和村里人给三个小家伙做鞋子衣裳时她没做,虽然孩子年纪小,黎荞陶竹也不会计较这一点儿,但她面对着三个小家伙时,莫名的心虚。   现在提着的心终于能落下去了。   “上次小菽被黎黍那个混账弄伤了胳膊,不然,她给三个小家伙做的鞋子衣裳绝对不会比我少。”   王桂花将黎菽的模样看在眼里,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此言一出,正笑眯眯看着三个小家伙的黎荞立马朝着她看去:“啥?”   “诶,都过去了,大嫂,别提了。”黎菽也是一惊,赶紧道。   “怎么不能提?你足足吊了小半年的胳膊,这罪可不能白受。”   王桂花说着看向黎荞,快言快语道:“你考上秀才后黎黍那混账给你认错,村子里的人算是接纳他了,让他进红薯作坊干活。但他不知足,想在咱黎家混个工头、管事当当。”   “他找你大哥,想让你大哥在你跟前给他说好话,你大哥不同意,他就找上小菽,小菽也不愿意,他就对小菽拉拉扯扯的,一个不留神将小菽给摔着了。小菽倒地时压着了右手,养了大半年才好。”   “……三姐,你胳膊现在咋样了?”   黎荞立马从圆凳上起身,几步来到黎菽跟前,抓住她的右手臂晃了晃。   陶竹也关切的上前:“三姐,你怎么不给黎荞说呀?这是大事。”   “现在没事了,不管是做点心还是做针线活都没影响,也不疼,没什么后遗症。”   黎菽说着苦笑:“二哥不是故意的,当时他也吓坏了,跪下来求我别把这事告诉你们俩,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还让他儿子、孙子都跪下来求我。”   “他前些年虽然想岔了,但好歹是二哥,我也不想让你们担心,所以就不让大哥大嫂告诉你们。”   “……他竟然给你跪下了?”   黎荞有些惊讶。   就黎黍那个一根筋的脾气,愿意给他道歉认错就很出乎他的意料了,但没想到黎黍竟然愿意给黎菽跪下?   “可不是,他不仅自己跪,还拉着他刚一岁的小孙子给我下跪,小孩子又没错。我不想让你为难,所以就没告诉你。”   说到底,黎黍占着二哥这个身份,也早就给黎荞道歉了,现在又做出悔改的模样,甭管是真悔改还是假悔改,反正是把悔改的姿态给做足了。   既如此,她便没把此事告诉给黎荞,反正她胳膊彻底好了。   “早晚都得告诉黎荞的,黎家之所以能有这么大的家业,都是靠了黎荞。想给黎黍安排活儿,那肯定得经过黎荞的同意。”   王桂花道。   “我就是看孩子可怜……”   黎菽期期艾艾的看着黎荞:“小荞,咱家不是一直缺干活的人么……连孟家人都来咱家做工了。我、我就想着,只要他真心……”   “没事儿,既然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他认错了,还给你磕头,那给他一份活计也不是不可以。”   黎荞笑眯眯的开口:“反正有二叔在,能压得住他,他作不了妖。”   一个黎黍而已,他还真没放在心上。   说到底,黎黍也没把原身怎么样,只是做派不像是兄长而已。   而他现在高官厚禄,对比黎黍此时的处境,的确容易招来闲话。   当然,更重要的是自家缺少劳动力。   “那你同意啦?”黎菽有些高兴,忙确认道。   “同意了,你们和二叔看着安排吧。”黎荞笑眯眯的点头。   “行。”黎菽笑了一下,心中松了口气,到底是一起长大的亲二哥,现在她小弟能与其和解,挺好的。   她顺势说起了村里的事情。   现在平城属于黎荞的田地已经有万亩了。   这么多田地,黎粮黎谷佃出去了一部分,余下一部分则是招了长工、短工。   这一万亩田地遍布平城,雇佣的长工、短工也遍布平城。   此时交通不便,离得远的地方,哪怕是同一个县城的,也得走上两三天才能赶到。   黎粮黎谷王桂花这些人节俭、勤快惯了,凡是自家田地里的粮食,一粒都舍不得丢,想要全部存入仓库。   而且,他们也讨厌偷懒耍滑的人。   抱着这种心思,他们仨对这一万亩田地盯的很紧,每天都忙的脚不沾地的。   要不是孟家那一大家子过来分担了不少活计,那此次入京肯定不会来这么多人。   是的,孟家人当真去三柳村做工了。   连孟月的爹娘都去了。   孟家人口挺多的,孟月有大伯有叔叔,加一起也是一个大家庭。   孟月交代了,不准他们收取富商官绅赠送的任何财物,他们也不愿意用孟月送回去的俸禄,于是这一大家子在孟月当官之后依旧务农。   年后孟月和黎荞同时往家里送了信,孟家人收到信很高兴,能去黎家做工,那可比种地强多了,不仅工钱高,活计还轻松。   他们一点儿心理负担都没有,他们家孟月虽然当官了,可黎荞的官更大,这有什么可丢人的?   况且,就算真的丢人,那也是孟月买房子成亲为孟家传宗接代重要。   孟月当了几年京官,结果还在租房子!   而且也老大不小了,他们村子里和孟月同龄的人,孩子都能去私塾读书了,结果孟月连个说亲的人都没有!   急死他们了。   所以,他们一大家子接了信之后,立马高高兴兴的去黎家做工,他们只盼着能多挣些银子,好让孟月赶紧买个大宅子,说一门好亲事。   孟家人收到了孟月的来信,黎家这边也收到了黎荞的信,对于孟家人,黎家人自然是欢迎的。   孟家人淳朴,勤快,黎家最缺这样的人了。   有孟家人的加入,黎谷、黎粮、王桂花的活计被分出去不少,他们仨比起从前轻松了很多。   之前黎粮和王桂花打算今年只是过来玩一玩,看看儿子、孙子、侄子,可现在他们有了留京的打算。   黎菽也是,家里不用她操心,而且黎瑜宁黎瑜安姐弟俩都到了说亲的年纪,留京比待在村子里强。   黎荞和陶竹没想到他们三人竟然有留在京城的想法,陶竹立马道:“大哥大嫂三姐,这盛京还真离不了你们,黎荞在盛京已经有七百亩田地了,但因为我们俩太忙碌,一些田地又离得远,是以那些离的远的,我俩至今都没能去瞧一眼。”   “啊???”   黎粮和王桂花万万没想到竟然还有此等荒谬的事,登时急了:“你们俩不去盯着,那万一有佃户悄悄昧下粮食怎么办?”   虽说不该这么恶意揣摩人,但涉及到粮食,当然是亲自盯着才放心啊。   “不能怎么办,我俩没空去,只能让下人去瞧一瞧,但因为不能经常盯着,所以佃户说多少便是多少,你们也知道黎荞一向大方不计较,大差不差就行了。”   陶竹叹气。   “这怎么能行呢!”   黎粮不由拍大腿,涉及到粮食,哪能糊涂?   “所以大哥大嫂,你们就留下来吧,不然我和黎荞真顾不到田地的收成。”   “还有,我和黎荞打算开个新铺子,可核心的方子肯定得握在自家人手里,但此前家里人分身乏术,于是我这铺子虽买下来了,但一直没开张。”   陶竹继续诉说他和黎荞的不易。   他们夫夫是真的不容易。   上面没有长辈可依靠,能帮忙的只有黎大山黎二山赵深这几个小辈,但他们夫夫铺的摊子越来越大,只靠着这几个小辈,根本顾不过来。   黎菽听了这些话,心里头也焦急,铺子买下来之后不开业,还得给员工们发工钱,这一天天耽搁的都是银子啊。   原本还有些动摇的黎粮王桂花黎菽三人,登时都下定了决心,不行,得先摸摸底,最起码得把七百亩田地的真实情况给探清楚了,新铺子也得走上正轨再考虑回不回家的事儿。   这时,黎荞又道:“大哥大嫂三姐,你们看到京城外那条灰色的道路了吧?”   “看到了看到了,小荞太厉害了。”   “走在上面比走在土坯砖路上还平坦!”   “可不是,当时急着进城,没来得及下去摸摸,竟然是草木灰做出来的,太不可思议了!”   “总之一句话,荞叔最最厉害!”   ……   黎粮王桂花黎菽包括年轻一辈的黎东黎瑜宁提起城外的水泥路,都惊叹连连。   皇家物流前去三柳村接他们时,黎荞还没“发明”出水泥,但是,此时他们身处的宅子里有不少水泥出现,像是菜地里的水泥地面,鸡窝、鹅圈的墙壁,还有东跨院那边的新建筑。   因此,他们已经知道水泥路是黎荞的杰作了。   这么神奇的路,他们自然对黎荞大夸特夸。   不过,黎荞提起水泥路可不是求夸奖的,水泥路的进度喜人,此时已经铺到距离盛京一百公里、属于暨北省地界的地方了。   盛鸿答应他了,先紧着盛京与河西府的官道修水泥路,好方便他的亲人在两地往返。   这需要花费不少时间,但五年内差不多能完成。   而五年内,大运河应该也能开通。   因此,此次留在盛京,并不会留一辈子,只需要再等个几年,那在盛京和三柳村之间往返就容易多了。   还有,微青县的码头是他的,他要在那边开客栈铺子,但具体找谁过去管理,现在还没定下。   所以,如果不想留在盛京,将来也可以待在微青县。   在微青县的话,走水路可快速入京,走陆路可快速到达三柳村,去哪里都很方便。   黎荞这一通话,彻底打消了黎粮王桂花黎菽的犹豫,原来只要再等上五年左右,在两地往返就能如此便利?   那还担心什么,此次就留在盛京,先把小荞这一大摊子家业给打理好再说。   自家的田地,竟是没亲自去瞧过,啧,不可思议。   自家的铺子,竟是因为无人掌管核心配方而延迟开业,啧,这亏损的银子,可太心疼了!   “明日就去田地那边转转吧?”   “不,还是先开新铺子吧,田地又不会跑,但新铺子一日不开张,那就亏损一日的银子啊。”   黎粮王桂花黎菽皱着眉,认真商议明天到底干啥。   黎荞坐在一旁听着,心里暖呼呼的,这就是亲人的意义,唯恐他会吃亏。   他笑眯眯打断他们三人的争论,明日既不去田地那边,也不去铺子那边。   明日他向盛鸿请假,带着众人在盛京好好逛一逛!   虽然黎粮王桂花黎菽都不同意请假一事,但翌日黎荞进宫还是向盛鸿争取了一日的假期。   盛鸿是个善解人意的好皇帝,而且,甭管早处理还是晚处理,反正奏折都是交给黎荞处理,因此他大手一挥爽快准了黎荞的假。   得了一日假期,黎荞陶竹便带着黎粮王桂花黎菽等人在城东逛了一日,盛京太大了,一日只能粗略的逛一个区域。   第三日,黎荞去上班,换陶竹带着众人出门。   这一次,他们不是闲逛去的,他们是去自家铺子里看自家的产业的。   每一间铺子的生意都红红火火,看的黎粮王桂花黎菽满意极了,同时,他们也更焦急了。   既然生意如此好,那新铺子快点儿开张呀。   对于他们这种时刻想赚钱想干活的想法,陶竹只能搬出黎荞的名声去压制。   兄嫂、姐姐千里迢迢来到京城,还没歇一日呢就被赶到田地里和铺子里干活了,这若是传了出去,旁人会怎么看黎荞?   此话一出,黎粮王桂花黎菽三人只能按下心中的焦急,没错,黎荞让他们来盛京,虽然是打算让他们帮忙打理家业,但更多的是想让他们感受盛京的热闹繁华。   罢了,先玩。   按下焦急,他们一行人跟着陶竹在盛京玩玩玩,买买买,专心给黎荞攒名声。   这期间黎夏顺利生下一个小哥儿,黎家没有重男轻女、哥儿的习惯,众人都为这个新到来的小生命高兴。   很快到了休沐日。   黎家院子热闹了起来,这会儿已经入秋了,气温不如盛夏时高,适合吃些火锅、烧烤。   当然,也有外面酒楼里的佳肴。   犹如办喜宴那般摆了将近十桌,一群来自河西府的老乡相聚在异乡,热热闹闹的吃席。   这几日庄丰收夫妇、李瓶庄方母子在庄泉庄园的带领下,也开开心心的玩了几日。   庄文决定买下黎荞陶竹之前住的那个四进带暖房的宅子。   庄园定亲了,冬日要成亲。   庄方也准备留在盛京读书。   庄文如同黎荞那般,分析了今后两地之间的交通到底有多便利,于是庄丰收夫妇也改了主意,准备在盛京多住一段时间,最起码要住到明年。   这么一来,现在庄家的宅子就有些小了。   庄文想买黎荞的宅子,孟月爹娘则是想让黎荞劝劝孟月,这几日孟月爹娘日日都催婚,但甭管他们说啥,孟月都笑呵呵的推脱,他们没办法,只能向黎荞求助。   但黎荞也只能嘴巴上应下。   孟月与七皇子的事儿,的确头疼啊。   热热闹闹的聚餐结束,黎家炸鸡铺很快开业了。   在开业前,黎荞如同往常那般,在自家的另外几间铺子里贴出了广告,是以,开业这一日不少人慕名前往。   不过,这些人心里是存有疑虑的。   炸鸡?   谁不会做炸鸡啊。   就连普通小百姓过年时也会做炸鸡块这道菜呢。   现在黎荞专门开了间大铺子做炸鸡,他虽然在美食这块有天赋,可说到底只是炸鸡嘛,就算是味道比普通小百姓做的炸鸡块好一些,但还能好到哪里去?   值得开这么大一间铺子嘛?   不仅是三层,而且还是把两家铺子给打通合成一间了,摊子铺这么大,别跟皇家物流一般亏损吧……   总之,食客们虽然是慕名前来,但是,在踏入店铺前的那一刻,绝大部分人心中都是持怀疑态度的。   但等他们真的走入店中,浓郁的炸鸡香味立马就飘入了他们鼻中。   这股有些与众不同的味道,登时令他们眼睛一亮。   咦?   黎荞还真整出了新花样?   这香味他们从前没闻过诶,炸鸡块可以整出这样的味道?   等来到柜台前,看到了菜单,他们又惊讶了。   炸鸡不仅细分为炸鸡翅、炸鸡腿、炸鸡排、炸鸡块、鸡米花,后边竟是跟着七八种蘸酱?   而且,除了炸鸡,还有炸土豆条、炸蘑菇、炸年糕条、玉米杯等小吃。   花样这么多嘛?   他们还以为就跟普通小百姓家的那种炸鸡块差不多……   惊讶了之后,他们兴致勃勃的开始点单。   一大早就跑过来,自然是为了美食,现在光是菜单和空气中飘着的香味就已经超出了他们的预期,这自然是好事。   不过,到底点哪一种啊?   花样好多。   一些拿不定主意的食客,干脆将每一种炸物和小吃包括蘸酱都点了一份,好一一对比品尝。   店铺里是提供堂食的,很快,食客们点的吃食便端了上来。   只看炸鸡腿外表,竟是金黄色,和普通人家炸出来的那种褐色完全不一样。   再咬一口,竟是酥脆的掉渣!   而且完全不油腻!   有一些吃的快的,蹭蹭蹭很快就将一盘子六个鸡腿给啃完了,但口中不但不油腻,竟然还想再来一份!   这太神奇了。   这根本不像是炸出来的,炫了一盘子都没有油腻感!   一些好奇的食客,当即便叫住了候在大堂里的伙计,询问炸鸡腿表层裹的是什么。   “客官,这是小店独家秘制的炸粉呢,这炸粉和面粉不同,因此鸡腿吃起来焦香酥脆,”   伙计笑呵呵的答道。   “原来如此。”那食客盯着炸鸡腿金黄色的外表看了看,又对这伙计吩咐道:“店里每一样吃食,全都来一份,我要打包带走。”   “好嘞。”   这伙计先是应下,然后又做了提醒。   炸鸡嘛,刚出锅时口感最好,若是外带的话,放在食盒里被捂出了水汽,那会影响口感。   但是,即便口感稍差,那也与众不同,是别家没有的,是极其美味的。   不仅伙计们这样认为,食客们也这样认为,就像是鸭货铺子刚开业时那本,原本只是想要尝鲜的食客,临走时都打包了不少吃食。   尽管黎菽提前做足了准备,但刚过了中午,所有东西都售磬了。   炸鸡铺子的名声,一日就打出去了。   这在黎荞的预料之中。   他家炸鸡所用到的肉都是当日刚宰杀的,新鲜的很,油是猪油,一日一换,在再加上独特的炸粉、腌制手法、蘸料,谁能抗拒炸鸡的诱惑?   很少有人能抗拒。   日日爆满,这是炸鸡铺子应得的。 第189章 全篇琐事,可跳,不影响剧情 修路,卖水泥方子   炸鸡铺子的成功在黎荞的预料之中, 但不在京城诸多人的预料之中。   之前黎荞折腾出来的新式点心、鸭货,属于独辟蹊径,旁人做不出来。   但炸鸡块诶, 但凡家中稍稍过得去,那过年时就能吃上这道菜。   这么一道家常菜,黎荞竟也能整出新花样?   不可思议!   像是富贵人家的姑娘、哥儿,胃口小,也不爱吃油腻的, 平日里鸡不管是哪一种做法,只要端上了饭桌, 他们一般就是喝几口清淡的鸡汤, 吃个鸡腿,那就不再动筷了。   其他部位不好吃,还容易油腻, 这些人不爱吃。   可炸鸡一出, 这些人丝毫不觉得油腻,胃口也大了些, 能炫一盘子炸物,哪怕是从前不爱的鸡胸,做成鸡排后他们也吃的津津有味。   在这种情况下, 炸鸡铺子的生意自然是爆上加爆。   黎粮王桂花郑屠户夫妇郑器石菊六人负责实地探查黎荞陶竹的田产——郑家人也被拉了壮丁, 不过郑家人都很愿意, 反正暂时不回乡,那就先帮忙呗。   炸鸡铺子只由黎菽和黎东夫妇负责, 生意爆好之下, 他们仨有些忙不过来, 黎菽便想让黎瑜宁黎瑜安姐弟俩也去铺子里帮忙。   她向陶竹提说起此事, 陶竹立马摇头。   黎瑜宁黎瑜安姐弟俩是黎荞这位三品大员的外甥女、外甥,这姐弟俩已经属于高门贵女、贵哥儿了。   既如此,那就不适合抛头露面了。   留在家里照看孩子,学习管理家中诸务,这便是两人的正事。   黎菽听罢这话,只能打消了念头。   罢了,她和黎东夫妇就多辛苦些。   唉,她家的人总是不够用。   黎菽忙的脚不沾地,但很快有人自荐上门:   李瓶来了。   李瓶逛完了盛京,待在家中无事可做,便想来铺子里帮忙。   她儿子庄方如今只是小小秀才,但靠着庄文、黎荞、孟月、徐瑛,想留京也不难。   但盛京的房价可真是贵啊,孟月身为七品官还买不起房子,庄方一个小小秀才想买房子,那就更不可能了。   她得出来干活,多攒些银子。   李瓶愿意去铺子里帮忙,陶竹自然很高兴,有了李瓶的帮忙,每日出售的各种炸物就更多了。   一时间,炸鸡铺子成了盛京最火爆的铺子。   就连盛鸿都听说了,还特意派人去买了一份,回来一尝,当真是酥脆不油腻。   于是,翌日等黎荞坐在屏风后批奏折时,他好奇的问了黎荞一句:“黎爱卿,你是如何让你新铺子里的鸡在油锅里滚了一圈还不油腻的?”   此言一出,黎荞忙放下手中的毛笔,从屏风后绕出,恭声回道:“回圣上的话,应该是外面裹的那层炸粉。这炸粉是微臣特制的,由面粉、淀粉、酵母混合而成。”   “另外,还有一种炸粉,微臣起名为面包糠,是将面包切片,烤干,磨成粉。”   “靠着这两种粉,所以微臣铺子里的鸡肉才会酥脆不油腻。”   “噢……竟是如此。”   盛鸿恍然,随后笑了起来:“黎爱卿,你在吃食这块的天赋,着实惊人。你出现之前,朕从未想过小小吃食竟能带来如此大的收益。”   黎荞闻言,微微一笑:“民以食为天,穷苦百姓想要吃饱,富裕百姓想要吃好,总归都是在吃这一块打转。”   “咱们大盛民富国强,只要吃食味道足够好,那不愁挣不来银子。”   “你说的对。”   盛鸿点头。   可不是嘛,谁能想到他父皇,堂堂开国皇帝,竟是爱吃甜品呢。   他父皇都如此,更何况普通百姓。   江南那边皇家点心铺的分店已经开业了。   江南富饶,有钱人的数量并不输给盛京,不管是哪一府的分店,生意都和盛京一样火爆。   如今皇家点心铺共有八个店,这八个店上个月的收益,达到了八十万之巨。   八十万!   还是一个月!   这一年下来,那就是一千万两,赶得上国库年收入的三分之一了。   谁能想到小小吃食能有如此大的收益?   谁能想到!   这大大缓解了他的财政压力。   就比如说现在,灰泥已经通过了时间、暴晒、雨水的考验,但他没急着变现。   尽管城中不少人都想购买灰泥,可目前他并不打算出售。   他想先修官道,修运河。   灰泥若是运用在大运河上,那大运河的质量肯定要提升好几成。   是以,他又夸了黎荞几句,然后便说起了他的打算。   “这运河呢,目前已经修到暨北省了,以朕看,堤岸必须得抹一层灰泥,这样才会牢固。”   “之前没有灰泥,现在要多抹一层灰泥,那必定要多耗银子。国库空虚,这多耗的银子,得由那些抢中码头的人家承担。”   “这样吧,凡是有码头的人家,明日都到宫里来,朕将灰泥方子卖给这些人,只要他们出了这份银子,今后若是运河所需灰泥超□□也由国库承担。而他们拿了灰泥方子,可以将灰泥用在自家,甭管修多少宅院铺多少路用多少灰泥,朕都不管,随他们折腾。”   “但绝对不能出售盈利。”   “你看如何?”   黎荞闻言一愣,随后点头:“若是多添一层灰泥,那堤坝肯定更牢固,微臣没有意见。”   “那就如此决定了。”   盛鸿满意一笑。   他也不多要,每家出五万两银子,便可将灰泥方子拿走。   五万两银子买一个一劳永逸随意折腾,这价格实在是太划算了。   凡是竞标成功的人家,谁家不是家财万贯?   谁家没有庄子园子?   这种大工程今后肯定要用上灰泥,他现在只出价五万两,他可实在是太宽厚了。   盛鸿自觉宽厚,但黎荞却是觉得盛鸿敛财有道,就这方子,卖五万两?   那这些人家得制作多少水泥才能将这五万两给挣回来啊……   好在他是水泥的“发明者”,这五万两银子他不需要交。   而其他人家,明白盛鸿这是在给他们下通知,不是在和他们商量,甭管心中如何想,但都痛快交了五万两银子。   靠着水泥,盛鸿轻轻松松给国库入账近百万两银子,这银子挣的比抄家都轻松。   抄家还得大动干戈呢,此次他张张嘴就成了。   盛鸿挣钱从未如此迅猛轻松过,他心情一好,大手一挥,又赏给黎荞一个庄子。   这庄子挺大的,足足有一百亩,但距离盛京有点远,在京城的正北七十里处,但都是一等田。   这个庄子原本是彭家的,彭家完蛋之后收归国库,如今上面栽种的是红薯和玉米。   马上就是秋收,这一百亩红薯和玉米自然归了黎荞。   突然得了一百亩田地,黎荞很平静,身为家有万亩田地的大地主,这一百亩田地已经无法在他心中掀起波澜了。   但他回到家后,在饭桌上和家人说起此事,黎粮和王桂花、黎菽、郑屠户等人都开心坏了。   盛京的百亩一等田,这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小荞啊,你和竹哥儿的确挺难的,这盛京的家业一点儿都不比平城少。”   黎粮深刻感受到了黎荞陶竹两人的不易,家里的田产时不时添一块,可夫夫俩人却是没时间实地瞧一眼!   太惨了。   他对黎荞道:“你放心,明天我和你大嫂就去这庄子上看看红薯和玉米。”   “不着急,等我休沐,咱们一块去。距离盛京七十里路,挺远的。”   黎荞不同意他的提议。   “七十里算什么远?大不了在那边住上两日,你府上的人跟着,我和你大嫂还能丢了不成?”   黎粮很坚持。   一百亩红薯和玉米,那可是粮食山啊。   他等不及。   而且,盛京这边没有做粉条的,他想开个粉条作坊。   当然,他不会影响平城那边的粉条生意,他就是准备留给自家人吃,顺带供应火锅铺子。   现在火锅铺子里没有粉条这道菜,若是添一道粉条,那生意肯定会更好。   “对,明天我和你大哥去看看红薯和玉米收成如何。”王桂花也道。   一旁的郑屠户也帮腔,不实地看一看,那晚上肯定睡不着。   “……行,我多派几个人跟着。”   黎荞只能这般道。   不过,让黎粮和王桂花在外面过夜,他还真不放心。   可依照这俩人的性子,等到了农忙天,他们俩必定得待在田地里监督,免得佃户悄悄昧下粮食。   既然距离无法缩短,那只能修路了。   翌日,等盛鸿忙完了,他便对盛鸿说出了他的打算:“微臣想修一下通向自家田庄的小路,以方便往来。”   “你自己出银子修?”盛鸿问。   “是。修这些小路是为了方便微臣一家出行,那自然是微臣出银子。”   “行,修吧,你随意修。”   盛鸿答应的很爽快。   这路又不是只有黎爱卿一家人行走,这路谁都可以走。   多好的臣子啊,为了自家而方便万家,大盛的臣子若都这么慷慨,那他这个皇帝就轻松多了。   于是黎荞准备修路。   陶竹又派人去了那些急需工作的底层百姓家中,询问他们是否愿意做修路这份工作。   因为要修的路多,因此所需的人手也多,但不管是哪一家,只要陶竹派人过去问了,这些人家都是愿意的。   一日八十文工钱,不管吃,这种好工作可不常有,黎大人出手可真大方啊!   百姓们积极响应,陶竹很快招够了人手,于是这几条路就开修了,凡是通向自家庄子的,每一条路都铺上了水泥。   花费一个月,这些路全修好了。   干净、平坦,至此,去自家庄子所花费的时间缩短了一半,而且在路上时的舒适度也大大提升。   陶竹终于能带着三个小家伙去自家田地逛一逛了。   自家的院子里虽然种了菜,养了家畜,三个小家伙儿不至于五谷不分,可蔬菜终究比不上庄稼。   黎荞和陶竹希望三个小家伙多接触田地,多接触底层百姓,甭管这三个小家伙儿将来是做官还是经商,都要有大量的生活积累,要知道人间疾苦。   此时已经是深秋,天气凉了。   还没入冬,第一场雪就落下来了,而且下的还挺大,不过,幸好田地里的庄稼已经收回来了,冬小麦也种上了。   黎粮张罗着,准备开个小小的红薯粉条作坊。 第190章 给平城修路 修全县城的路   盛京这边没有红薯作坊, 黎荞原有的那七百亩田地,种的是玉米、小米等杂粮。   还有一些西瓜之类的经济作物。   但盛鸿赏下来的这个大庄子,红薯五十亩, 玉米五十亩。   今年收成一般,红薯一亩地有个一千三四百斤,五十亩便是六万多斤。   又是一座红薯山。   黎粮打算开个小小的红薯作坊,以消耗这些红薯。   当然,开红薯作坊最重要的是保密, 赚钱倒是次要的,想要保住方子, 那就只能买人。   陶竹喊了人牙子过来, 又买下十多个人,如今是农闲时期,黎粮王桂花都是闲不住的人, 俩人也不爱做生意, 总觉得进铺子干活束手束脚浑身不自在。   两人想做红薯粉条,那就开作坊吧, 肯定得让他们俩跟在三柳村时一般自在。   不然的话,还不如让他们俩回村,这盛京的家业虽然需要有人打理, 但最重要的是这两人过的自在顺心。   黎粮王桂花头一次买人, 俩人都很重视, 先是挨个起个名儿:黎薯一,黎薯二……黎薯十四。   然后便是培训。   红薯粉条的作坊准备开在城北, 城东寸土寸金, 拿来开作坊不合适。   这夫妇俩为了让红薯粉条作坊早日开张, 对培训很上心。   陶竹让黎小兰、黎瑜宁黎瑜安姐弟俩都过去观看, 他们仨都到了说亲的年纪,该学习如何管理下人一事。   东跨院的两处院子已经修好,这两处院子都是四进的,除了下人们住的后罩房,前面三个院子里都有暖房。   正好下了雪,一家子全搬进了暖房。   黎粮王桂花黎菽等人第一次住暖房,虽然心疼每日所耗费的巨额柴火,但又忍不住夸黎荞聪明。   虽然烧的干柴多,可舒适度大幅度提升,比只烧火炕舒服百倍。   大冬天的,在屋子里穿春衣就成,不必裹得里三层外三层连胳膊都伸展不开。   而且,这种暖房对小宝宝来说太合适了,郑浅浅黎大山刚出生的二儿子名叫二宝,黎夏和赵深的小哥儿名叫赵橘,橘哥儿。   这俩宝宝在暖房里只需要穿个薄薄的小棉褂,白嫩的小胳膊,肥嘟嘟的小腿都可以露出来,不管是给他们喂饭还是洗澡都很方便。   从前在村子里时,到了冬天,每个小宝宝都是包的只露出来一张小脸,大人根本不敢带着小宝宝出屋子。   可现在在暖房中,宽敞的四五间屋子,每一间都暖烘烘的,不仅黎小睿黎长风黎云帆三个能跑能跳的小家伙可以自在的读书玩耍,两个小宝宝也是如此。   另外一边的庄家也住进了暖房,三间宽敞的暖房,虽然不够一人一间,但白日里一家子都可以待在暖房中自在度日。   李瓶在黎家铺子里做工,庄泉庄园断断续续的也一直在黎家铺子里做工。   后来周芸怀孕,生子,庄园也忙着相亲,因此兄弟俩去黎家铺子干活的时间少了。   现在庄丰收夫妇来了,这兄弟俩便又去黎家铺子干活。   孟月爹娘也是闲不住的人,孟家如今租住的只是个一进的小院子,只靠着孟家大哥大嫂就能打理的整洁干净,孟月爹娘看无事可做,便也想去黎家铺子干活。   孟月哪能答应呢,让老两口来盛京是为了享福的,可不是来干活的。   争执了一番,最终孟月爹娘留在家里操持家务,孟月大哥大嫂去黎家铺子做工。   很快到了休沐日。   此时已经入冬,今日虽没有下雪,但外面干冷干冷的。   一群来自河西府的老乡,又在黎荞家聚会。   不过,此次缺了沈画。   沈画生了个哥儿,这会儿还在坐月子。   徐瑛难得休沐,自是在家陪他。   黎荞这次修院子,特意在前院修了一个很宽敞的多功能休闲房,足足有三间,一间男人用,一间是餐厅,一间女子、夫郎用。   黎荞家不受赌坊的限制,可以自在的搓麻将,斗地主。   麻将和斗地主的魅力是真的大,连黎粮王桂花这种一心扑在田地里几乎没玩乐过的人都被吸引了。   庄丰收和孟月爹娘亦是,不过孟月爹娘舍不得铜板,只愿坐在一旁看,不愿下场亲自搓几把。   麻将桌上,自然是天南海北的胡侃,黎荞旧事重提,说起了码头那边的土地。   若是庄家、孟家需要,他可以将那边的土地以微青县的价格卖给他们。   庄文、孟月目前无力在京城开铺子买田地,但这两家都需要用银子,以至于两家人还得去他铺子里干活。   就像是今日,孟家大哥大嫂,李瓶,庄泉庄园都不在,几人都在铺子里忙活。   既如此,还不如在微青县买块地皮。   “等码头修好,我肯定要在那边开鸭货铺子、点心铺子、炸鸡铺子,我有信心将微青县码头发展的红红火火,你们此时买下地皮,到时候甭管是开铺子还是租出去,那每年保底能有大几百两银子的进账。”   黎荞这话音,庄丰收放下手中的麻将,一脸认真又有些不好意思的对黎荞道:“我正想和你说此事,之前小文在信里与我提过,此次来京,小文又提了一次。这事儿是你让利,对我们是百利而无一害。”   “原本不想占你这么大便宜的,但盛京的房子太贵了。”   “黎荞,此次得占你便宜了。”   “以咱们的关系,说这个就显得生分了,我又不是免费把地皮给你们。况且,到时候店铺真开张了,肯定得让咱们村的人过去,到时候得麻烦村长你安排此事。”   黎荞笑眯眯的道。   他黎家的人,留京都不够,更别说是再分出去几个待在微青县了。   他对微青县那边不熟悉,店铺新开张,肯定得让村子里的人先过去照应。   等日子久了,再招聘当地的人。   庄丰收闻言,拍了拍心口:“你放心,现在咱们村的人都历练出来了,能单独做生意的有不少。”   “况且,咱们村适龄的男娃,几乎都在私塾读书。这批男娃,真正能考上秀才的不多,他们爹娘对他们的期许也不是考取功名,而是识几个字,好去你家做工。”   “到时候你若是不想用上了年纪的乡亲,那可以用这批男娃,他们年轻,脑子活泛,也愿意离开村子去外地打拼。”   黎荞要的便是庄丰收这个保证,现在庄丰收给他了,他心里自是松了口气。   今后不用为微青县那边的人手发愁了。   他笑着道:“村长,我黎家人少,需要村里人帮忙的地方有很多,我能一步步走到现在,也是靠了村里人。”   在他刚刚做点心生意时,村里人按照他的期望去拦着陶树、黎黍、韩小雁,与他和平相处,这已经很好了。   村人没有变着法子给他使坏添堵,而是与他互惠互利一起发家,他自然会念着村人的好。   当年村人对他小心翼翼又尽力结交讨好,为的就是让他带飞自家。   如今他在盛京算是站稳脚跟了,他不介意拉扯大家一把。   “也不知我还能为村人再做些什么,若是有需求,大家伙儿尽管提。”   “现在家家户户都富足,没什么难事。路吧,早就修好了,水井吧,村子里已经打了不少,家家户户灌溉时都很方便。私塾也另外请了两名夫子,足够教导村子里的孩子。”   庄丰收一向严肃的脸上,这会儿挂上了笑容。   三柳村如今的日子,只要他提起来,那就忍不住笑,这换哪个村长能憋住笑?   反正他是合不拢嘴。   “现在乡亲对目前的日子很满意,不需要你再做些什么。”   此前村子里的人讨好黎荞,唯恐黎荞飞的太远他们够不着以至于不能沾黎荞的光。   可现在如果真让他们离开三柳村前往陌生的盛京,那十个人里面有一半人都不肯。   没看黎粮、王桂花此前都不是很想来京城嘛。   对于三柳村那些在土地里刨食了半辈子的人而言,此时的日子已经前所未有的好了,靠着红薯和红薯作坊,家中再养点家畜,亦或者是去鸭货铺子做工,村子里家家户户每年保底有一百两银子的收入——当然,陶树家除外。   若是家中人多壮劳力多的,那一年能挣二三百两银子。   这个收入,足够一大家子顿顿吃白面馒头还能再来半斤肉半斤小酒。   这种好日子,搁从前那是梦里都没有的。   而且,现在村人不仅有钱,也都挺骄傲,他们村出了个黎荞,出了个庄文,还有红薯作坊鸭货作坊,外村的人想方设法要嫁到他们村,要和他们村扯上关系。   可以说,村子里的人,在精神上也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物质上有酒有肉,精神上日常被外村羡慕、讨好,这种好日子令人满足,令人沉迷。   在村子里的日子这般舒服,何必跑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去挣前途呢?   哪怕有黎荞这位三品大员做靠山,村子里也有很多人不愿来盛京。   在黎荞离开三柳村到盛京的这几年中,一开始不少人总是以玩笑的口吻询问他和黎粮黎谷几人,想知道黎荞、庄文什么时候带飞他们。   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大家伙儿的日子越来越好,问这个话的人慢慢减少了。   现在三柳村众人的日子已经算是飞了。   所以,三柳村有相当一批人不愿意离开村子,不需要黎荞做什么。   不过,也有一批人愿意离开村子。   人往高处走,三柳村的人从外地人口中知晓外面的世界有多大有多精彩,再加上还有黎荞、庄文在,若是黎荞、庄文肯拉他们一把,那他们定然愿意离开三柳村去外地的。   但是,今日黎荞特意指明了微青县这个地方,那黎荞就不需要额外再做什么了。   微青县就很好,等将来大运河开通,灰泥路修好,那不管是回村子还是北上入京,都很方便。   黎荞不需要把村人带到盛京。   以盛京的繁华和物价,村人真来了这里,那心里必定是要敲退堂鼓的。   不如留在微青县,离家近,挣的银子也不少。   黎荞听完庄丰收这一大长串话语,略一思考,而后道:“那我把我当年读书时的笔记给村子里的孩子印刷一下,虽不知具体能让他们提升多少,但肯定能让他们少走一些弯路。”   “诶?这是可以的么?”   庄丰收闻言先是一喜,但很快扭头看向了旁边屋子。   那屋子里正传来黎小睿欢快的笑声。   “你考状元的笔记,应该是你家的不传之秘吧?”黎家现在的娃娃也挺多的……   黎荞闻言失笑:“我这笔记的确有几分价值,但每个人到底能学到多少,那得看个人的悟性。况且,我这笔记总结的都是四书五经三史三传的内容,主要是方便背诵理解。”   “真正影响众人能否考取功名的是圣上出的策论题。但圣上出策论题的规律,我早在文哥考秀才时就总结好了,这会儿早传遍大盛了。”   “这样啊……行。”   庄丰收闻言放了心。   随后又代村人感谢黎荞,他上辈子真是积了大德了,这辈子村子里竟出了黎荞这么一个人物。   不仅让他儿子考取了功名,还带飞全村。   今后他也得多做善事,不然真怕配不上这份福气。   一旁的孟月,此时终于插得上话了。   “黎兄,那我也厚着脸皮占你便宜吧,我家也买块微青县的地皮。你看你总是不忘拉扯乡邻,和你比起来,我实在是没脸去见村里人。”   他能考中进士,他村子里的人没帮他什么,他和他村里人的关系远不如黎荞—三柳村这般亲密。   但是,发达之后回馈乡里,这是人之常情。   而且,这几年跟在七皇子身边,看七皇子为了大盛为了百姓殚精竭虑,他也被影响了不少。   他身为大盛的官员,他有责任造福百姓。   可实际上,他连家人都造福不了。   他当官几年了,家里人依旧苦哈哈的务农。   这次他爹娘来京,看着二老头上的白发,脸上粗糙的皱纹,他心里真的难受坏了。   他既然无法让二老抱上孙子,那他便让二老先过上富足的日子。   是以,他也不和黎荞客气了,这个便宜他就占了,等以后有能力了再还。   “诶,你终于想通啦。”   黎荞闻言有些惊讶,但随后立马点头:“没问题,你想买几亩就买几亩。”   “我手中银子有限,也买不了多少。我家人也不是做生意的料,我看到时候八成是租出去收租子。”   孟月苦笑。   “不过,只要能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再帮乡亲们一把,那我也顾不上脸皮了。”   “什么脸皮不脸皮的,你说这个就太生分了。”   黎荞摇了摇头,又好奇的问:“你想怎么帮你的乡亲?”   “如你一般,先修路。灰泥是个好东西,到时候把村子通向县城的路修成灰泥路,这样村人去县城卖红薯时就容易许多。”   “这样啊……”   黎荞恍然,但很快又道:“那我干脆也修路好了。”   “你修路?你们村的土坯砖路早就修好了呀。”孟月道。   庄丰收也忍不住问:“你要修哪里的路?”   “修全县城的路。”   “啥?”   孟月眉心一皱,怀疑自己听错了。   庄丰收、庄文、黎粮、孟父几个人也都是一惊,修全县城的路?   “现在我在全县城都有田地,因为道路不好,我家的人去这些田地里监工要耗时很久。而且,全县城的红薯都需要运送到县城的红薯作坊做成粉条,我既然从红薯作坊拿分成,那我干脆把全县城的路都给修了吧,反正有灰泥。”   黎荞笑眯眯的解释。   他的根已经不只是三柳村了。   现在整个平城都算是他的根。   孟月穷哈哈的还不忘给村人修路,那他这个百万巨富干脆把全县的路都给修了。   一是方便他自家,二是挣个好名声。   盛鸿肯定乐意他这么做。 第191章 胡人犯边 盛鸿动怒   “那得花费多少银子啊!”   黎粮咂舌。   平城好大的!   “大哥, 你之前也说了,望山镇有百亩一等田,你每次过去坐着牛车也得走上两天, 若是将那边的粮食运送回家,那耗时就得更久。”   “可若是修了水泥路,那花费的时间肯定会少一半,运粮也方便。”   “为了咱自家人的便利,花些银子就花了。况且, 这灰泥其实比土坯砖要便宜。就算把全县城的路都给修了,顶天了也就是十几万两银子。”   黎荞知道黎粮心疼银两, 但刚才还不觉得, 此时一琢磨,他觉得这路必须得修。   今后黎粮王桂花定居盛京,三柳村那边的田地主要是黎谷这位二叔照顾着。   黎谷年纪不小了, 难不成每次去望山镇都得坐牛车颠簸两日么?   他又不是没银子。   这路, 必须得修。   黎粮听得这话,虽然眉头皱的还是能夹死蚊子, 但口中已经同意了。   “唉,算了,反正这银子是你挣的, 只要你不心疼, 那我也不瞎唠叨了。”   “我心疼呀, 但谁让咱黎家的根在平城呢,自己的家, 肯定要整治的舒适又便利。”   “等我告老还乡, 我和竹哥儿肯定是要回去的, 不说住多久吧, 但肯定要住上一段时间。”   “到时候我和竹哥儿去巡视自家的田地,但我俩那时候上了年纪,身子骨肯定经不住颠簸的土路。所以这路啊,早晚都得修。”   自家那个前后两院的大房子,他和陶竹的快乐老家,这辈子肯定要回去看看的。   黎荞此话,戳到了黎粮的心窝上,他眉头终于舒展开了。   虽说他和王桂花决定留京了,但三柳村是他长大的地方,还有一帮亲戚在,他将来也是要回去看一看的。   “你想修就修吧,你全权决定。”他对黎荞道。   “行,我明日就禀告圣上。”   身为一个忠心耿耿、在盛鸿跟前没有秘密的纯臣,黎荞有什么大动作,都是先向盛鸿报备的。   孟月看黎荞三言两语间便将这么大的事给决定下来了,不由羡慕,有钱真好!   “黎兄,那我呢?我也想为父老乡亲做点事儿。”   “你可以修你们村到县城的路,这一条路我不和你抢。”黎荞笑着道。   “成,就这么说定了。”   孟月爽快的应了下来。   以他目前的积蓄来说,修这一条路是足够的。   而庄丰收见黎荞打定了主意,想了想,而后道:“现在整个平城都挺富裕,修路这么大的事,不只便利你一家,依我看,就如修土坯砖路时那般,让大家自发捐一些。”   “无论捐多捐少,咱都欢迎,不捐也成,全看自愿。”   “这个啊,村长,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以我如今的威望,只要你号召,那家家户户肯定都会捐。万一有人觉得修不修路无所谓,不愿意捐,但迫于我的威势不得不捐,那这些人心里头肯定会对我生怨。”   黎荞不想从别人口袋里掏银子,之前他和陶竹悄悄给南方受灾的府捐银子,就是不想让别的官儿被迫跟着捐。   捐款这种事,纯属自愿。   修路这种事,也不是人人都愿意的。   就像是他上辈子时看的新闻,哪怕是政府免费修路,也有人出于重重原因而不愿意。   既如此,那干脆他自己修吧。   “你啊,就没见过你这样的娃。”   庄丰收忍不住感叹。   从前黎荞无权无势,做事谨慎、处处为村人考虑,这说的过去。   如今都是三品大员了,行事还是尽可能考虑、照顾每一位乡亲,说实话,他活了一辈子,历经两朝,这种官儿是头一次见。   “可不是,黎兄时刻记着底层百姓的不易,这种好官的确不多。”   孟月也忍不住道。   “这倒没有,前段时间的张老三等人,那是实实在在抽了我的脸。别夸我了,来来来,继续打牌。”   黎荞说着又抓起一张牌,招呼牌桌上的几人继续。   “你又不是故意的。”   孟月也抓起了牌:“你年轻,偶尔顾虑不到很正常。”   “张老三是什么事儿?”庄丰收好奇的问。   “就是皇家物流抢了……”庄文立马为老爹科普。   庄丰收、黎粮、孟父听的有些唏嘘,原来还有这种事儿。   哪怕是在盛京,底层的小百姓日子也不好过啊。   “还是村子里好,自家的田地就是自家的,不会被抢了饭碗。”   孟父忍不住道。   “对。”庄丰收深以为然。   等他回村了,他一定要将盛京的不易宣扬宣扬。   他身为三柳村的村长,他自是希望村人越来越富裕的,可也要脚踏实地,不要提起盛京就觉得一切皆好。   村子里那批愿意出去做生意闯荡的人,对盛京颇为憧憬。   但就盛京这房价,村子里有多少人负担得起?   城北一个小小的宅子就要上千两,还特别狭小,哪像是在村子里,只要不超过朝廷划定的范围,那想怎么修房子就怎么修。   当然,城南城西的房子价格低,可黎荞在城东城北,若是每日跨区去黎家铺子里做工,步行的话,来回加一起得两个多时辰。   就像是今日,他和孟家坐着牛车从城北来城东,那也花费了半个时辰。   还是住在村子里时方便,大家都在一个村子住着,想串门了,随时随地晃悠几步就到了。   吃饭时,也能端着碗蹲自家门口或者是晃悠到别人家去边吃边闲聊。   可在盛京,就黎荞现在这宅子,光是从东二跨院到西二跨院就得坐牛车。   这种高门大户,深宅大院,村子里的人来了,绝对束手束脚。   而他庄家,虽和孟家都在城北,但中间隔着几条街,串一次门也不容易。   除了住的,还有日常花销。   在村子里时,菜是自家菜地种的,粮食、棉花也是自家田地里种的,只要不讲究,那衣食住行不需要花费什么银子。   可到了盛京,肉菜一针一线都需要花钱买,关键价格还比在村子里时高。   还有子女的教育,在盛京读书,那花费可比在村子里高多了。   所以说,哪怕有黎荞这位靠山,入京之后的日子,那也不如在村子里舒服。   如今村子里的人,家家户户都算是地主。   放着好好的地主不做,万里迢迢跑来盛京,单独住在城南、城西,远离亲朋好友,每日跨区忙忙碌碌,几日还见不了黎荞一面,即便见到了,也得恭恭敬敬喊黎大人。   这种日子,他觉得不太值。   回村之后,他一定要将利害和村人讲清楚了,免得将来后悔。   庄丰收身为村长,哪怕来了盛京,脑子里也时常牵挂村人和村中诸多事务。   黎荞自然也牵挂三柳村。   他原打算第二天下朝后就向盛鸿提起修路之事,但没想到,平静了许久的大盛,突然来了件大事。   今年天气冷的早,还没入冬就下了雪,入冬之后每天都干冷干冷的。   盛京都是如此,盛京往北自然会更冷。   昨天半夜盛鸿接到奏报,三日前一队胡骑南下,跑到大盛地界烧杀抢掠了一番,造成边关百姓死伤过百。   前朝末年,胡人趁着战乱,时常南下抢掠人口财物,大盛建立后,胡人继续南下肆虐,盛钧率兵北抗胡人,与对方打了十多年,彻底把对方给打消停了。   但没想到对方现在又进犯边关。   早朝之上,盛鸿的脸色很不好。   自他登基,大盛一直无战事,连小波的百姓起义都没有。   现在北方胡人突然杀上门来,边关驻军猝不及防,被对方冲进了边城,不仅杀了不少百姓,还抢走了一些财物。   废物!   盛鸿动怒,朝中不少官员心中也有火气,大盛国富兵强,现在胡人都抢上门来了,那自然得打回去。   六皇子便是主战派,他觉得应该和当年一般,将这些胡人打怕了,打痛了,那才算解气。   七皇子觉得应该加强边城的防御,这才刚入冬胡人就来抢劫了,等天气更冷些,那胡人定然还会来。   下一次可不能让胡人伤到百姓和轻易走掉了。   至于主动出击,目前情况不明,他觉得应该先探明情况再说。   历朝历代,胡人经常南下,但没有哪一朝哪一代可以将胡人给彻底灭绝,之前盛钧与胡人打了十余年,这才把胡人给打消停了一段时间。   七皇子觉得,加强边城防御让胡人有来无回才是最重要的。   北上深入胡人腹地,没必要。   其他几位皇子,都支持七皇子。   朝中不少大臣也支持七皇子。   但也有人支持六皇子。   大盛伤了脸面,应该立马抽回去,不然有损国威啊。   吵了小半个时辰,最终盛鸿下了决定,他与七皇子的看法一致,应该一边探明情况,一边加强边城防御。   盛鸿采纳了七皇子的意见,六皇子的脸色不太好。   下朝之后,特意去了求贤殿,想让盛鸿改了主意。   盛鸿主意不改,他只能一脸郁闷的告退。   盛鸿的脸色也不好,黎荞只能将修路一事暂时搁置,勤勤恳恳的当他的代笔,为盛鸿处理奏折。   这一整日,盛鸿都在看胡人的资料。   黎荞在一旁瞅着,心中略有些感叹,盛鸿虽是帝王,但被盛钧保护的太好了,登基前,盛钧给他扫平一切阻碍,登基后,最大的事就是各地的天灾和贪官污吏。   现在终于有一件能称之为大事的胡人侵犯边关,盛鸿竟是有些手忙脚乱。   但盛鸿的策略是正确的。   就如七皇子所言,历朝历代北方都有少数民族南下,但没有哪一朝哪一代可以将这些少数民族给武力灭绝。   大都是融合,让少数民族融入汉族。   如今情况不明,自是要慎重一些。   很快到了黎荞的下班时间,盛鸿忙碌了一日,又是翻从前的资料又是召集大臣询问的,心中总算是有底了。   但是,今年的军费肯定要涨一波。   刚觉得财政压力缓解了不少,结果又给他添新的开支,他一脸沉重的看向了黎荞:“黎爱卿,你这户部主事最近动动脑筋,为国库增加点进项,若是真的和胡人打起来了,那处处都得花银子。”   “……是。”   黎荞应下。   “算了,灰泥开始向百姓出售吧。”盛鸿又道。   灰泥虽然售价便宜,但成本也低,若是购买的人足够多,那还是挺能赚钱的。   黎荞正准备再次应是,外面有小太监进来通禀:   六皇子又来了。   盛鸿还没有决定派谁去边关增援,六皇子毛遂自荐,想去边关为大盛的冤魂讨回公道。   盛鸿自是不肯。   哪里就值得皇子上前线了?   大盛的武将足以守卫边关。   六皇子看无法让盛鸿改变主意,只能再次一脸郁闷的离去。   盛鸿见状,一脸骄傲的感叹了一声:“年轻人有这份勇气,甚好。但大盛良将众多,不需要他去冒险。”   “您说的甚是。六皇子的勇气,令微臣钦佩。”   黎荞立马顺着他的话夸道。   但当皇帝可不能只有勇气,还得谨慎,打仗,打的不仅仅是钱,还有人。   凡是打仗,那必定死人,普通小兵的命就不是命么?   可看高志远的反应,上辈子似乎是六皇子拿到了皇位,他和六皇子在对待百姓一事上,意见差的有些大。   不过,此次胡人南下的结果是什么?   六皇子想上前线,该不会是六皇子最终成功然后立下了军功吧?   若真是如此,那六皇子就将其他几位皇子给甩到身后了。   盛鸿的第二道题目迟迟未出,但身为帝王,最起码能护得住自家的江山和百姓,若六皇子真立了军功,那盛鸿心里头必然偏向六皇子。   黎荞有些焦虑,但盛鸿第三日就派了将领前去边城,并且很快就传来了好消息,胡人当真又一次南下,想要杀入边城。   结果被守边的将领来了个瓮中捉鳖,一网打尽。   这下子黎荞放心了。   而此时,已经进入了腊月。   又该过年了。 第192章 琐事,过年 高志远装神棍   这个的冬天, 的确特别冷。   雪下的不多,但一直干冷干冷的,寒风天天都在吹, 气温整日都在零度以下,黎荞家里的池塘,整个冬天都是冰冻状态。   往年冬天黎荞偶尔才会用羊脂护一下手脸,但今年冬天风吹的多,皮肤干燥的厉害, 他日日都得用上好的面脂、口脂护肤。   这种干冷的天气,还不如下雪。   下雪了不仅能玩雪, 还能给空气增加些湿度。   而且雪橇如今已经成了盛京富贵人家冬日最爱的玩具, 若下了雪,那皇家玩具店的收益肯定要涨一些。   但今天冬天雪下的少,每日就是寒风伴着零度以下的低温, 人出门时得裹得一层又一层。   黎荞每天上班时虽然裹的厚实, 但马车密封不严处处漏风,他便用上了许久未动用的技能:   异能护体。   得益于大盛长期无大事, 再加上他批复折子的速度比刚开始快上许多,因此从夏日开始到现在,这大半年中, 他经常中午就出宫回户部了。   在户部, 他有单独的办公室。   借着这个私人空间, 他可以悄悄修炼异能。   在坚持不懈的练习下,他的异能已经是四级了。   其实异能到了三级就可以调动体内的能量, 可控制这些能量在体内游走。   能量在体内游走, 可以消除疲劳, 也可以抵御外界的温度。   但异能三级时, 可调动的能量少,持续的时间也短。   如今他异能到了四级,可调动的能量多,也耐久,他单独待着时,基本上可以让身体恒温了,夏不热,冬不寒。   只是,这种手段他只敢独自一人时使用,若是被旁人发现了,那麻烦就大了。   人呐,名气太大了也不好。   尤其是他还在盛京住着,不仅宅子距离皇宫近,身边还有满招损谦受益不矜不伐学而不厌这些盛鸿赏的贴身侍卫。   虽然说盛鸿赏人时已经明确交代了,这些贴身侍卫今后只忠于他一人,盛鸿自己不会与这些人保持联系,就如同几位皇子的贴身侍卫一般。   可他不放心。   这些贴身侍卫到他身边的时间太短,他也不是皇子,他若是没有异常还好,若他真露出不合逻辑的怪异之处,这些贴身侍卫会当没看到么?   正是出于这种担忧,他只敢派黎刀、黎矛这些护院去盯着高志远。   现在陶竹不去灰泥作坊当招聘管事了,他没有正当的理由把满招损谦受益等人支开。   上下班都带着这些人,他无法凭空消失一段时间去逮人。   他原本想要杀掉高志远,可胡人犯边的事一出,他改了主意,他更想审问高志远一番,好从高志远口中逼出上辈子的事。   不过,他现在不焦虑了。   因为听黎刀所言,高志远最近有大动作了。   高志远最近入城,不想方设法靠近六皇子了,而是去了书铺。   高志远去书铺不是为了考科举而刻苦读书的,也不是接一些抄书的活计养家糊口的,他是在看一些道家的书籍。   有一次他甚至还跑去找道士算命了。   高志远这般行径,应该不是为了做道士,高志远应是为了装神棍吧。   接近不了六皇子,就算是接近了,肯定也不能直白的将上辈子的事告知给六皇子。   最好的法子,便是装神棍。   若真成了“能掐会算”的道士,那口中不管讲出怎样的诳语,那都可以解释。   高志远此举,的确出乎黎荞的预料。   高志远母子俩的日子挺不好过的,这个冬天太冷,保暖需要大量的干柴和炭火,买者太多,这两者的价格都涨了一些。   普通人舍不得花银子,盛京城内冻病的甚至是冻死的人数比去年高不少。   盛京底层百姓的日子都如此难熬,更别说是盛京城外了。   高志远经常往盛京城内跑,对牛头村的主业不太上心,对主业不上心,挣的钱就少。   为了维持生计,只能由他娘陈银簪干活,什么捡柴火、进城给人家缝补衣服、洗衣服等,陈银簪什么活都做。   就今年冬天这个气温,洗衣服是一件多难熬的事,听黎刀说,陈银簪手上、脸上都生了冻疮,瞧着挺吓人。   可高志远像是看不到亲娘的辛苦,只一个劲的想当神棍,丝毫没有扛起养家重担的意思。   而陈银簪也惯着高志远这个快三十岁的儿子,每天靠高志远画的大饼充饥。   说实话,黎荞担心高志远还没来得及成为神棍,这母子俩就先冻出什么好歹了。   他现在挺想看高志远整活的,快三十岁了却转行做道士,不知道高志远能给他什么惊喜。   他让黎刀几个更加盯紧了高志远。   进入腊月之后,离家乡远的官员可以提前请假回乡,往年都有官员请假,但今年天冷,不适合出远门,满朝文武无一人请假。   腊八之后,过年的气氛就起来了。   黎家人开始准备年货。   同时,也开始为明年庄丰收、郑屠户、孟父孟母等人回乡做准备。   之所以这么早就做准备,是因为牵扯到了暖房和水泥。   这个冬天,郑浅浅念叨了无数次,幸好今年住上了暖房,不然的话,黎二宝和橘哥儿这两个小宝宝就难熬了。   沈画没有暖房住,沈画对黎家的暖房羡慕坏了,可他不能住到黎家去,只能日日都念叨一遍明年一定修暖房。   他今年能做的就是火炕一天十二个时辰都烧着,屋子里也放着炭盆,好让室内温度不至于太低。   黎粮和王桂花这些习惯了苦日子的,也觉得今天冬天冷的有些离谱。   他们两人虽然住在暖房里,但心却是牵挂着三柳村。   黎粮念叨的多了,黎荞也牵挂起三柳村来了。   明年开了春,天气暖活之后,庄丰收、孟父孟母、郑屠户等人都是要回三柳村的。   黎荞打算安排几个工匠与他们一起回去,把暖房给黎谷、郑家、沈家、白柚黎大忠等人都给安排上。   暖房虽然用的干柴多,但黎谷上了年纪,黎春桃也有孩子,郑器石菊夫妇、郑光赵亭夫夫都有孩子,这些人都需要暖房。   在黎粮一行人出发前往京城时,白柚怀孕了。   明年白柚肯定也需要暖房。   沈家夫妇回了家之后,肯定也想住暖房。   既如此,那干脆把会修建暖房的工匠带回平城。但这些工匠都是盛京人士,让人家跑平城去修暖房,自然要给人家时间考虑和准备。   除了暖房,还有水泥。   黎荞已经给盛鸿报备过了,盛鸿对他自掏银子给平城修路的行径大加赞扬,并且允许他把水泥的制法交给庄丰收,好方便平城那边修水泥路。   最近庄丰收日日都到黎家来学习制作草木灰水泥。   此前盛鸿担忧和胡人开战会耗费不少银两,因此决定向普通民众出售水泥。   盛鸿出售水泥的法子很简单,他直接卖水泥浆,人们将水泥浆买回去混着沙土可以修路垒墙。当然,不想掺沙土也行,全看个人处置。   水泥浆是二十文钱一斤,这个售价其实比土坯砖贵了。   但这半年来,城外那条宽敞平坦的水泥路,还有黎荞为了自家庄子而修的那几条水泥路,早将盛京百姓折服了。   贵点就贵点吧,优点更多。   更何况,其实也不是很贵,买回来和沙土按照一比一的比例混合,将自家小院子铺满,也就是几两银子的事儿。   盛京很多人都舍得花这个钱。   水泥卖的火爆,那么修路的事就暂停了。   工匠们得忙着做水泥。   恰好这个冬天一直很冷,土地上冻,没办法修路,所以盛鸿卖水泥还真是卖对了。   但盛鸿最近的心情一般般,今年冬天医馆的生意爆好,冻死的乞丐和贫苦百姓近百人。   腊月十五,官员正式放假。   黎荞没放假,去年黎荞在半个月内将盛鸿需要一个月才能处理完的折子给批复完毕,盛鸿尝到了甜头,便让黎荞能者多劳。   什么各衙门的工作总结,各地官员贺新年的问安折子,还有吏部官员的政绩考核表等,他都推给黎荞。   于是黎荞又是忙活到腊月二十七才放假。   不过,这个新年前所未有的有年味,宅子也前所未有的热闹,等到了年初一,庄家、徐瑛沈画沈家夫妇、孟家都过来玩耍,那宅子里的欢声笑语更是没断过。   陶竹脸上一直挂着笑,这才是过年嘛,他家人少,此前几次过年太冷清了。   元宵节过后,新年算是过完了。   已经是春天了,搁往年这时候,大太阳一直在天上挂着,虽然没有多少威力,但一些勤快的农人会下地灌溉,免得田地里的庄稼旱着了。   可今年元宵节之后,温度一直不高,等二月中旬,庄丰收、郑屠户、孟父孟母等人离开时,天气还是挺冷。   黎荞原想着让他们再住些时日,等天气真正暖了再走,但这几人出来大半年,早就挂念家中诸事了。   黎荞劝不动,只能让皇家物流的人护送他们回乡。   一直到农历三月,天气才算是真正暖了起来。   而这时,研究道家书籍研究了半年的高志远,终于学有所成了,他开始在牛头村给人算命。   还去牛头村附近的村子包括镇子上摆摊算命。   他没有进盛京城内,只在乡下活动。   但正是这种行径,终于让黎刀发现了一个怪异之处,这高志远之前的苦读没有白费,貌似真掌握了算命的技能,短短半年内便收获了几个忠实信徒。   黎刀偶尔发现,高志远竟是给这几个信徒每人发了一封只有他出了意外才能拆开的信。 第193章 高志远的后手 高志远的信和小册子   金秋九月, 丹桂飘香。   恰逢黎荞休沐,而且黎二宝、橘哥儿也大了些,于是黎荞便带着一家子去菊园赏花。   大皇子的菊园依旧挺美, 游人众多,漫山遍野大片大片的花朵配着蓝天,美得让人心旷神怡。   在菊园赏了花,尝了花宴,饮了菊花美酒, 一行人踏着夕阳,乘坐着马车回城。   水泥路修好之后, 回城之路快多了, 进城时天还没有黑。   众人玩了一天,几个孩子除了已经五岁半的黎小睿,剩下四个都累的睡着了。   黎小睿精力很好, 坐在马车上时小嘴巴说个不停, 回了家,又抱起了小皮球, 随手叫上一个护院与他一起踢。   黎荞七日一次的休沐,也是他的放假日,这一日他可以不用读书, 快乐玩耍。   黎荞和陶竹抱着黎长风、黎云帆两个长高了不少的小胖友去了暖房, 将睡得呼呼的小崽子放到炕上, 陶竹让黎荞去书房忙正事,他则是吩咐厨房那边简单做些吃的。   黎荞应了声好, 从暖房出来, 径直去了书房, 他需要处理些公文。   身为户部主事, 他这位置是有些尴尬的,户部十二部他哪一部的事情都不想管。   盛鸿看出来了,也没逼他,只是频繁的给他安排一些琐事。   自打过了年,他每日除了帮着盛鸿批复奏折外,还要处理吏、礼、兵、刑、工这五大部的事。   也就是说,虽然他现在的官职是三品户部主事,但实际上,六部的事儿,他哪一部都在掺和。   七位大学士兼任六部尚书、侍郎,但七位大学士每日的工作以本部的事务为主,外部的为辅。   可他因为一直没掺和户部的事,所以盛鸿给他安排了其他五部的事儿。   现在的情况是他一个户部的官儿,管的更多的却是吏、礼、兵、刑、工这五大部的事儿。   这太容易惹人厌了。   谁乐意自己的地盘被他这个外人掺和进来?   早知如此,他宁肯去掺和户部十二部的事。   但幸好盛鸿对他足够重视,而且他和七位大学士相处的挺好,是以他横插一脚,但其他五部的尚书、侍郎们待他依旧挺和气。   管的事儿多了,他经常得加班,不想加班,那只能将公文带回家来。   这一年来,因为水泥的出现,工部忙碌了许多。   像是地方的城墙还有一些防御工事、重要建筑,盛鸿都让加固了一层水泥。   另外,水泥路也在进行中。   目前整个盛京大大小小的巷子、街道都铺上了水泥,遇见下雨天,人们再也不用担心道路泥泞了。   盛京城外也修了许多条水泥路,一些大户人家不差钱,像是辛家,也学着他将通向自家庄子的小路修成了水泥路。   大皇子为了菊园的生意,也将通向菊园的路给修了。   这么一来,盛京城外的路况好了许多。   不管是平日里行走还是运输货物,都比从前便利了不少。   他黎荞黎大人的名声也更好了,被百姓夸了又夸。   盛鸿对盛京的路况很满意,希望外地也都安排上,因此,他前日带回来的公文便是外地官员递过来的关于当地官道、城墙、防御工事等涂抹水泥的可行性调查报告。   当时在宫里没看完,他便带回家来了。   这会儿天黑了,他进了书房之后,先是点上蜡烛。   为了保护眼睛,书房里放着二十多个烛台,正慢悠悠的一一点着,外面想起了黎刀的声音:“老爷,小的有事禀告。”   “进来吧。”   黎荞头也不回的道。   伴随着房门的一声轻响,黎刀进来了。   关好房门,他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老爷,这是小的在高志远信徒家中悄悄拿回来的信。”   此话一出,黎荞将手中的火折子放下,转身看向了黎刀。   黎刀手中放着一个土黄色的信封。   他挑了下眉:“没被人发现吧?”   “没有。这户人家今日走亲戚去了,明天才回去,小的进他家中时也仔细观察周围了,没被人发现。”   黎刀道。   “那就好。”   黎荞满意了。   他让满招损这些盛鸿训练出来的侍卫对黎刀几人进行特训,目前来看,成果喜人。   几步来到黎刀跟前,他单手捏起信封,对着蜡烛打量了一下,然后心中有了底。   这信封里面只装着一张纸。   信封是以火漆印封口,他垂眸将信封翻来覆去看了两遍,然后从书桌上拿起一把用来切割宣纸的小刀,顺着火漆印将信封给拆开。   打开,取出里面的纸张。   只瞧了两眼,他便笑了。   “黎刀,你来看看他说的这是什么话。”   他将手中的纸张递给黎刀。   黎刀接了过去,仔细看了两眼,随后怒了:“胡说八道!老爷,他在栽赃陷害您!”   “所以我说他心思不正,我让你盯着他还真盯对了。”   黎荞原本还有些不好向黎刀解释他让其偷信的动机,可此时,黎荞有了充足的理由。   因为这张纸上只写了寥寥几句话:   我高志远若是出事,不管是身陷囹圄还是横死街头亦或者凭空消失,都是连中六元的户部主事黎荞下的手!   黎荞不是人!   他因为我当年向陶竹提亲而对我怀恨在心,他要杀我!   不得不说,高志远是真的不太聪明,他不写最后那句向陶竹提过亲还好,他明确写了出来,那就是画蛇添足方便黎荞向众人解释了。   “我的确因为他向陶家提过亲而不喜他,但我何至于因为此事去杀他?我现在有夫郎有孩子还官居三品是圣上跟前的大红人,我何苦为了他葬送这一切?”   黎荞也没动怒,只是皱着眉一脸不解:“他写下此信,实在是荒谬。”   “在三柳村时他就鬼鬼祟祟的,莫名其妙消失,再出现时却是在盛京,此时更是转行做了道士替人算命。”   “我看此人才不是人,他心怀鬼胎,他心中有鬼。”   “没错!”黎刀狠狠点头。   呸!   也不看看自己那条烂命值几个钱,就算是他这个护院动手,他都觉得不值得一命换一命呢!   他一个护院的命都比高志远的烂命值钱!   还说他家老爷不是人?   这世上再没有比他家老爷更善良更和气的人了!   他家在暨北省和盛京的交界处,前些年他爹得了重病,他阿爹将家中田地卖了个七七八八,但依旧没能将他爹治好,他身为家中老大,为了一家子老小便将他自己卖了。   他这种半大小子,说好卖也好卖,说不好卖也不好卖,优缺点都很明显,但他运气不太好,在人牙子手中待了小半年,这才到了黎家。   在人牙子手里的日子苦极了,各种活儿都得干,还吃不饱,时不时的还要挨打,每日都是人牙子的出气筒。   但到了黎家,他日日过的都是从前梦里才有的好日子,穿锦衣,顿顿有肉,不仅有月钱,时不时的还有赏钱。   而且他家老爷从不打骂他,不但给他讲道理,让他识字,还教会他种种技能。   更重要的是!   他家老爷无意中听到他和黎弩几个谈论家人,得知他家中亲爹、阿爹俱在,便允许他和他家里人联系。   他雇佣皇家物流的跑腿大哥,将他的月钱、赏银还有一些布料、药材、吃食送回家中,如今他爹的病不仅治好了,他阿爹也把家中的田地重新买了回去。   他若是在黎家多待几年,那他能让他家成为村中的小地主!   他家老爷是他的再生父母!   现在这个高志远竟然骂他家老爷不是人,这个高志远才不是人!   越想越怒,他道:“老爷,要不小的去兵马所一趟,就说高志远装神弄鬼诬陷好人,让兵马所的人把他抓起来。”   “那不正应了这封信么?他现在整日神神叨叨的,八成在图谋什么,咱们冒然出手会打草惊蛇。”   “你们几个盯着高志远家,现在他经常外出不在家,你去他家里翻翻,看能不能再寻出什么。”   黎荞摆出严肃的模样,仔细叮嘱黎刀。   “也是。他突然转行当了道士,还特意栽赃给您这么大一口黑锅,这的确可疑。”   黎刀细细一想,脸上的怒色转为了凝重之色。   高志远借鬼神行事,这才半年就栽赃给他家老爷一条人命,以后高志远若真闯荡出了点名声,那指不定要栽赃给他家老爷什么呢!   不行。   他得盯紧了。   若高志远真要对他家老爷不利,那到时候他肯定要亲手铲除这一祸害。   “还有,这事儿依旧不要对外宣扬,只有咱们主仆两个知道。”黎荞又叮嘱道。   信的事儿黎枪几人也知道,但这信里的内容,只有他和黎刀知晓。   “老爷放心,小的绝对不会外传,若外传一个字,就让小的惨死街头。”   黎刀立马拍着心口发誓。   黎荞闻言笑了笑:“我信你。”   他说着走向书架,从书架上取下来一个木盒子,将木盒子打开,里面装着一摞银票。   这是他的零花钱。   他取出三张一百两的银票,来到黎刀跟前递给了黎刀:“你们几个在外面风餐露宿的,挺辛苦的,拿去吃点好的。”   “这是小的应做的,老爷,这给的太多了。”黎刀真心实意的推拒。   “拿着吧,你们找人打探消息也需要花银两。”   黎荞说着将银票直接塞到黎刀怀中:“下去吧。”   黎刀知道自家老爷的性子,凡是他家老爷想给的,那必定要给出去,他只能接过银票,恭恭敬敬的应是,然后将信封收起揣怀里出去了。   这信他得重新封口,放回原处。   黎刀走了之后,黎荞继续点蜡烛,等整个书房亮堂堂的好似白日一般,他坐到书桌前开始看公文。   至于高志远的那封信,他倒是没怎么放在心上。   这些年他行事很谨慎,每“发明”一种新吃食、新物件,都给众人一个很合理的理由。   就算高志远真的跳出来说他不是原主,那信的人也不多。   高志远之所以迟迟不敢站出来指认他,不就是因为高志远无法向众人解释他高志远是如何知道他黎荞不是人的。   高志远解释不清,那旁人自然不信。   高志远重活一世,还在做高官厚禄享尽人间富贵的美梦,没有万全的把握,自是不肯站出来指认他。   可现在高志远突然做了道士,那高志远再说话,信的人就多了。   万一盛鸿信了,那就麻烦了。   所以,这高志远没必要活在世上了。   而且,高志远给这几个信徒信时,明确说过除非他高志远出了事,不然这几个信徒万万不能私拆此信。   这正方便他行事。   人杀了,信抢了,完事。   黎荞没把高志远放在心上,专心处理正事。   不一会儿,陶竹来了。   陶竹手中拎着一个大食盒,夫夫两人在书房吃了晚饭,然后陶竹回了暖房那边,他则是继续处理公文。   高志远的事儿,他一个字都没向陶竹提及。   翌日上朝,他也是该干嘛干嘛。   今年雨水少,不只是盛京这边,大盛十二省,每一省都缺雨水,所以今年收成不太好。   但有红薯、玉米、土豆这些高产、耐旱的作物在,所以农人还是可以吃饱饭的。   不过,到底收成不好,他和陶竹商议了一下,又减了自家佃户的租子。   反正不差这个钱。   忙忙碌碌中,时间过的飞快。   很快又到了修沐日,这一日,他没有带着全家出去玩,昨日突然下了一场雨,天气一下子冷了,这种天不适合出门。   在自家宅子里陪着陶竹和几个小家伙待了一日,傍晚,他回了书房,准备加会儿班。   黎刀又来了。   “老爷,小的在高志远家中的墙缝里寻到一个小册子,这小册子是拿牛皮纸包裹着,看着很珍贵的样子,小的将这小册子拿回来了。”   黎刀恭恭敬敬的将手中只有巴掌大的小册子递到了黎荞跟前。   黎荞一边接过一边问:“他家有没有其他异常?”   “他房间里放着不少道家的书籍,还有一些符纸、做法事所需的法器等物件,小的仔细看了,没有什么异常。”   “除了这个放在墙缝里的小册子。”   黎刀摇头道。   高志远母子俩在牛头村所住的房子是个二十多年的老房子,这房子是土坯砖盖的,墙壁开裂,四处漏风。   这正方便高志远藏东西。   当时他没发现任何异常,但高志远此人的确对他家老爷包藏祸心,于是他又仔细翻找了一遍,床下翻了,地面上的土坯砖也挨个摸了摸,最后摸到墙上的缝隙时,这才发现了这本小册子。   “干的不错。”   黎荞夸了一句,然后低头看向手中的小册子。   这小册子是拿最便宜的草纸做的,纸张泛着黄,翻开第一页,上面没有任何字。   第二页,上面写着几行字。   只一眼,就让黎荞眸子眯了起来。   第一行写着简单几个字:   盛平二十四年,盛鸿驾崩,大皇子继位。 第194章 上辈子的事儿 幸好,感恩   盛平二十四年, 盛鸿驾崩?!   盛鸿驾崩?   今年是盛平十三年,那盛鸿只剩下十一年的寿命???   而且,最后登基的还真是大皇子?!   黎荞盯着大皇子三个字, 心中掀过滔天巨浪,他之前的猜测没有错,七皇子真帮着大皇子拿到了皇位!   那高志远接近六皇子鬼鬼祟祟的是要干啥?   但他来不及多想,视线不由自主往第二行字瞧去。   第二行写着:盛之简做了三个月皇帝,病逝, 三皇子盛时毓登基,听说是七皇子辅政。   黎荞:“……”   大皇子这身子……还能再熬十一年, 不错了。   “听说”是七皇子辅政?   这高志远到底是忘了上辈子的事儿还是因为上辈子是小人物接触不到高层的事儿所以只能“听说”?   他又低头往下看。   第三行写着:   六皇子应是盛平十五年死的, 死在胡人之手。   黎荞:“……”   六皇子死了?   还是死在胡人之手?!   难不成六皇子真去前线了?   不不不,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去年已经打退了胡人的进攻,现在高志远写六皇子死在胡人之手, 那这两年胡人还会犯边!   第二页只写着这几行字, 他急急的翻开第三页。   映入眼帘的是一行让他五脏皆颤的字:   未来十余年天气严寒,大旱, 大涝不断。   这一行字后缀着几个墨点,应是高志远写的时候在思索,墨点之后, 便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没头没尾还伴着涂改印记的字:   暨北省、东山省、西山省大旱。   东山省黄河决堤, 改道。   听说南方下雪, 湖泊、长江结冰。   盛平十五年,罕见大蝗灾, 波及到河西府, 听说蔓延到三个省。   这……   黎荞盯着这几行字, 咬着牙暗暗吸了口气, 努力稳住心神,黎刀还在,他情绪不能外露。   他抿着唇去看第四页。   第四页还是没头没尾的字,应是高志远在思索上辈子的种种大事:   天寒,胡人年年入侵,听说有一次差点儿破了盛京城门。   听说南方有鼠疫。   第五页,依旧是类似的话,但却提到了陶竹:   盛平十九年,平城下了好大的雪,我们娘俩差点儿冻死,去找陶竹那个贱人想要借点粮食棉衣,结果这个贱人竟放狗咬我,早知如此,当初死活都不能让这贱人离开高家!   这一段话明显带着巨大的怒气和懊恼,下笔比较重,墨迹将劣质的草纸都给浸透了。   黎荞盯着这段话看了三遍,他垂下眸子,又翻开了第六页。   他无法精准的从这段话中推断出上辈子高志远和陶竹的关系,但不管如何,那都是上辈子的事了。   上辈子的竹哥儿本就那么苦了,又去了高家,他的竹哥儿到底受了多少折磨……   以竹哥儿的性子,也就只能做出放狗咬人这种轻轻揭过的举止了。   他的竹哥儿太善良了。   不过没关系,上辈子的仇,他来报。   第七页,依旧是在骂陶竹:   盛平二十年,大旱,田地里庄稼颗粒无收,娘得了重病,我又去找那个贱人,虽然说没真的过门,但这贱人和我定了亲,也一直与我一同喊娘,娘算是他半个长辈。   可陶竹这贱人不但见死不救,还又放狗咬我!   这种贱人宁肯给其他人施粥都不肯救娘,他该下一百层地狱!   老天爷怎会让这贱人救了七皇子,这机缘该是我的,是我的!   而且这辈子竟然嫁给黎荞那个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孤魂野鬼脏了身子,贱人,贱人!   上辈子终身未嫁,还以为是个贞洁烈哥儿,谁知是个见着男人就敞开腿的烂货!   我命里的贵人?   贵个屁!   烂货!   看完这一页,黎荞眸底虽然冰冷一片,但心中却是松了口气。   原来如此。   高志远想抢的机缘是竹哥儿的。   好大一份机缘,怪不得高志远想抢。   幸好有这份机缘在,在没有他的上辈子,善良的竹哥儿救了七皇子,以七皇子的性子必定会报答竹哥儿。   竹哥儿一定会过的很好。   在经受陶家和高家的双重折磨之后,竹哥儿依旧维持着天生的善良,碰见灾荒年,会大方的给乡亲们施粥。   好人有好报,即便上辈子没有他,即便上辈子这个时空似乎突然经历了小冰期各种天灾不断,但竹哥儿最后还是过的很好。   他可以放心了。   真好。   其实,在推断出高志远是重生人士之后,他一直拒绝去想陶竹上辈子会如何。   已经是上辈子的事儿了,他帮不了陶竹什么,而当时陶竹那个处境……他害怕,他不敢去想。   可现在,从高志远的这个小册子里知道即便没有他,陶竹也过的很好,那他是真的安心了。   看在高志远告诉他这件事的份上,他会让高志远死的痛快些的。   手指轻轻捏着劣质的草纸,他翻开了第八页。   这一页,高志远没有写上辈子的事儿,而是在思索各种应对之策:   应该想办法告诉六皇子,让六皇子不要上战场,若是救了六皇子,那我也成了救过皇子的人了。   若我再助六皇子登基,那这辈子肯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再也不用怕黎荞这个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孤魂野鬼了!   还有各种灾害,我应该借着这些天灾成为功臣。   接下来几页,全是高志远记录的如何成为功臣的法子。   什么给六皇子写匿名信。   制造类似鱼腹中发现“陈胜王”的神迹。   先混入六皇子名下的产业中当账房先生,然后入六皇子府当差役、幕僚等。   ……   高志远想了无数的法子,但最终选择了当道士。   当道士好啊,前期只需要苦心钻研道家经书、学说以及一些涉及到风水、算卦的书籍就成了。   这些书籍还挺好找,厚着脸皮去书馆白蹭就行。   学成之后再跑去找其他道士学几招,然后就能出师了。   有道士这个身份在,可以尽情胡说八道。   仗着有上辈子的记忆,这辈子说不定能混个国师当当。   这本小册子后边几页着实没有多少内容,全是高志远的痴人做梦,黎荞很快就翻完了,翻完之后,他又重新看了一遍,确认将上面的内容都记住了,然后看向了黎刀。   “包起来放回原处,盯着,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这个小册子的存在。”   黎荞吩咐道。   这个小册子应是存在好几年了,高志远应是想起什么写什么,所以字迹、墨汁有着些微的差别。   既如此,这个小册子应该继续待在墙缝里,说不定在他对高志远动手前,高志远还能再想起些什么。   黎刀恭敬应是,一个字都没问,他将小册子揣到怀里,看黎荞没有其他吩咐了,便告退离开了书房。   黎刀离开之后,黎荞坐了一会儿,这才收拾好心情重新看公文。   各种灾祸不会在明日到来,所以他得先把手头上的公文处理完。   约莫一刻钟后,陶竹来了。   他手中依旧拎着食盒,天气冷了,食盒外面包了一层棉大衣保温。   怔怔了看了陶竹几秒,随后黎荞从椅子上起身,脸上挂起了笑:“喊我去正房那边就成了,不用特意送来。”   “就俩个食盒,能重到哪儿去?你吃完继续忙,早些忙完,早些回正房那边,天冷了,这个大书房还没烧暖气,咱们正房已经烧上了。”   陶竹说着来到书桌旁,黎荞已经将桌子上的公文收起,他打开食盒将里面的饭菜摆了出来。   虽是晚饭,但黎荞胃口一向好,因此晚饭挺丰盛。   热乎乎的酸辣鸡丝汤,黄焖鱼翅,红烧鹿肉,糖醋里脊,陶竹亲手腌的爽脆萝卜条,另外还有大一盘子拇指煎包以及香气喷鼻的白米饭。   当然,还有饭后水果:   两个石榴。   陶竹站在书桌前,他将筷子递给黎荞,然后便准备在圆凳上坐下,但谁知黎荞却是道:“咱俩一起坐太师椅。”   说罢,黎荞将书桌后的太师椅搬到书桌前,然后示意陶竹坐下。   陶竹忍不住笑:“吃个饭要这么挤么?”   “天冷,咱俩挤一挤暖和。”黎荞扶着他的肩膀,让他在太师椅上坐下。   等他坐下了,黎荞也坐了下去。   虽然太师椅宽敞,但到底是两个成人男子,黎荞坐下去之后,他和陶竹紧紧挨着,臀部卡在椅子里,活动有些不便。   平日里,陶竹坐在灯下算账时他喜欢这么和陶竹挤着,现在吃饭时也这样挤,陶竹脸上虽挂着笑,但口里却提醒道:“别影响你吃饭。”   “不会。”黎荞说起拿起筷子夹了一个拇指大的小煎包,他朝着陶竹嘴边递去:“尝一尝。”   陶竹一口吃下,一边嚼一边道:“你快吃,再耽搁饭菜都要凉了。”   “好。”   黎荞嘴巴上应着,手也将米饭挪到了自己跟前,但再夹起菜,筷子又忍不住朝着陶竹伸去。   他的竹哥儿上辈子终身未嫁,遇见这种寒冷的天气,肯定是独自一人坐在灯下吃饭。   幸好这辈子他穿来了,不然的话,竹哥儿的机缘要被抢了。   没了机缘,竹哥儿可怎么办。   陶竹不知道黎荞刚才经历了什么,不过,黎荞看着他的眼神永远亮亮的,是充满爱的,正如此时一般,他笑着也夹起菜喂给黎荞。   两个人黏黏糊糊的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硬是将这顿饭的时间拉长了一倍。   “好了好了,你继续看公文吧,我得回去瞧瞧长风和云帆,他们俩该醒了。”   陶竹还牵挂着两个小家伙,说着就要起身收拾碗筷。   黎荞陪着他们俩玩了一整天,刚才两个小家伙睡了。   “行。”黎荞也一并起身,不过,等站起之后,他一手伸出抱住了陶竹纤细的腰,一手捧着陶竹的脸颊,而后对着陶竹的唇亲了下去。   刚吃过石榴,两人嘴巴里都是石榴的甜味,陶竹不由停下了手中收拾碗筷的动作,而后闭上了眸子。   黎荞揽着他腰肢的手臂收得很紧,但嘴巴的动作却很轻柔,他喜欢黎荞这样亲他。   这个吻结束时,两个人又坐回到了太师椅上,不过坐姿不一样了,陶竹坐在黎荞腿上,整个人已经趴在了黎荞怀里。   “我真的得去瞧瞧长风和云帆了。”   他嗓音已经有些哑。   “瑜宁瑜安会照顾他们俩的。”   黎荞大手在陶竹背上不轻不重的捏着,舍不得放人。   如果还在三柳村他和陶竹的快乐老家,这种情况他肯定会抱着陶竹直接上炕。   但现在家大人多,他只能靠亲亲抚平心中的酸胀和庆幸。   “行叭。”   陶竹这会儿被黎荞那犹如撸猫一般的手法摸的浑身懒洋洋的。   外面寒气逼人,他自己也是舍不得离开黎荞的怀抱的。   两个人又交换了几个吻,一直到黎长风黎云帆两个小胖友睡醒之后亲自过来寻阿爹,两个人这才停止。   虽然被两个小家伙扰了兴致,但两个小家伙睡的早,等黎荞火速看完余下的公文回到正屋那边,他们俩已经被陶竹哄睡了。   于是黎荞拉着陶竹去沐浴。   等沐浴之后回到正房,这个夜晚才算真的开始。   当时看到小册子时,碍于黎刀在场,黎荞甭管心里是怎样的山崩海啸,但面上必须维持冷静。   直到这一刻,只有他和陶竹两人。   他心中的山崩海啸终于能展露出来了。   黎荞这一折腾,直接折腾的陶竹第二日有些起不来床。   黎荞有些愧疚,等穿戴整齐了,他蹲在炕边瞧着陶竹只露出一半的脸颊,认真叮嘱:“今天你唯一的任务就是休息,在炕上躺一天也没事。”   陶竹躺在暖呼呼的被窝里,仰着头瞧着黎荞的脸,乖乖应声:“我知道的,你快走吧,不然该迟到了。”   “一定要休息,家里人多,有什么事尽管让其他人做。”黎荞说着在他额头上亲了亲。   “好好好。”陶竹一迭声的应着,又催促黎荞快走。   两个人又黏糊了五分钟,黎荞这才出了房门。   等黎荞的脚步声消失不见,陶竹这才在被窝里伸了个懒腰,这会儿他是浑身都痛。   但想起昨晚的情形,他抿紧了唇,抱紧了身上的被褥。   咳,虽然这会儿身子难受,但他不介意黎荞时不时的来一次。   他和黎荞成亲快十年了,但昨晚黎荞的眼神恨不能把他吃了,他竟是被瞧的不敢与黎荞对视……   当陶竹悄悄回味昨晚时,黎荞坐在马车上前往皇宫上班。   天还黑着,小寒风顺着马车的缝隙钻入车厢之中,但这会儿还是秋天,他穿的也厚,因此并不觉得冷。   可想到小册子里的内容,他这会儿浑身的血都是凉的。   接下来十余年都是天气酷寒,气候变了,天灾自然就来了。   波及到整个大盛的天灾……   幸好盛鸿还有十一年的寿命,幸好盛鸿此前逼着天下学子如何做官。   所以还有时间。   还有人。   看高志远的描述,未来十多年日子虽然苦了些,但除了胡人,大盛内部并没有爆发大的动乱。   这说明情况还可以。   大盛整体局势是稳的。   而这辈子有了他这个穿越者,若是提前做好应对准备,那应该能让天灾带来的损失降低。   *   作者有话要说: 第195章 盛鸿的第二道题目 辛知提亲   今日的早朝, 除了秋收,还有另外一件大事:   盛鸿宣布了他给几位皇子出的第二道题目。   第二道题目很简单,这几位皇子都从大运河上抢到了一处码头——大皇子除外, 但大皇子的舅舅周正业拿下了盛京七十里外的同州码头,这等于是大皇子的。   因此,盛鸿给几位皇子出的第二道题目便是三年之内,将各自码头所属县城的经济拉升一波。   具体拉升多少,盛鸿没要求, 但必须得让他这个皇帝看到当地经济状况有明显改善。   这道题目一出,几位皇子都眉头紧皱。   大运河开通之后, 各个码头所属县城的经济自然会有较大发展, 可现在大运河还没修好呢。   此时出这么一个题目,这题不好答啊!   散朝之后,黎荞去了求贤殿。   几位皇子都来了求贤殿, 向盛鸿确认刚才的题目细节。   黎荞一边批折子, 一边竖着耳朵听。   这几位皇子财力最弱的是七皇子,所以七皇子拿下的码头比较小, 位置还不好,是绘安省的一处小县城,这小县城还不如平城, 耕地少, 丘陵多。   但正是因为经济落后, 想提升的话,难度会比较小。   至于大皇子的同州码头, 这码头就在盛京七十里外, 属于盛京地界。   但盛鸿肯定不能让大皇子去提升整个盛京的经济, 因此, 盛鸿给大皇子安排的是暨北省的一处码头。   这码头是一位商人的,现在盛鸿让大皇子想办法捣鼓此地经济,那商人还挺高兴。   四皇子的码头也在暨北省,在第一道题目时,四皇子明确要弃权,好把精力放在他的码头上。   自打竞标成功之后,四皇子就想搞活他码头所在地的经济,可现在快三年了,收效甚微。   暨北省虽挨着盛京,可经济水平和原河省差不多。   暨北省无特色产业,又因为挨着盛京人才啊资源啊都涌去了盛京,因此大皇子和四皇子的难题是一样的。   六皇子财力不错,拿下的是江南的码头。   江南经济不错,可正因为当地经济条件不错,所以想要有显著提升会很困难。   盛鸿建议六皇子和大皇子那般,换一处码头。   六皇子犹豫不决。   父子几个商讨了一上午,很快到了中午,盛鸿留几位皇子一块用饭。   黎荞攒了一肚子的话,却是没机会开口,他原本打算借着去年和今日的严寒提醒盛鸿搞一些防寒、防旱、防涝措施,可谁知道盛鸿今日给出了第二道题的题目。   不过,这道题出的挺好,想要发展经济,那肯定要搞一些基础建设。   今晚他就去找七皇子。   至于给盛鸿的建议,他过几日得了机会再提。   心中敲定了主意,黎荞正准备如同往日那般告退回户部,但六皇子见他从屏风后绕出,却是突然道:“父皇,儿子觉得有件事应该提前讲清楚。”   “何事?”盛鸿看向他。   六皇子指向黎荞,挑着眉道:“黎大人才思敏捷,屡有妙招,此次几位兄弟竞争,黎大人若是帮了七弟,那么也得帮余下几位兄弟。”   “父皇,我这提议可在理?”   黎荞:“……”   盛鸿却是哈哈一笑,随后点头道:“在理,非常在理。黎爱卿,你可听好了,你若是帮了小七,那朕的其他儿子因为此事寻你,你必须得帮,不能推脱。”   “这……”黎荞做出为难的模样:“六皇子实在是高看微臣了,微臣此前是得老天爷眷顾,因而脑中灵光一直闪。可今后这灵光还能不能继续闪,微臣不能保证。”   “就是。父皇,想要让当地百姓过上好日子,肯定要因地制宜,若黎大人在此地有妙招但在另一地却没有绝妙主意,那也不能逼他呀。”   七皇子立马帮腔。   “七弟,你这话就不对了,以黎大人的才智,怎会没有绝妙主意?就连盛京这个咱们大盛最繁华的城市,黎大人都能无中生有想了个皇家点心铺出来,那更别说是其他地方了。”   “都是大盛的百姓,黎大人,你可不能厚此薄彼。”   六皇子视线又落在了黎荞身上。   “……之前下官是走了狗屎运,今后还有没有狗屎运让下官走,下官真不能保证。”   黎荞还是一脸为难。   “算了算了,黎爱卿,你尽力即可。”   盛鸿见此,主动给黎荞解围,他说着指了指几个皇子:“这是朕给你们出的题目,不要把压力转到黎爱卿身上,你们的表现,朕可都是瞧在眼里的。”   这话一出,黎荞不由松了口气。   还是盛鸿善解人意。   但六皇子却是夸张的叹了口气,脸上浮现出委屈:“父皇,儿子并没有逼迫黎大人的意思,儿子只是想要一个公平竞争罢了。”   “六哥,我不找黎大人便是。”   七皇子抬起脚步,直接站到了黎荞身前将黎荞挡在了身后:“况且,六哥你之前不也说了,每一位兄弟的表现,父皇和群臣都看在眼中,就算此次的赞赏圣旨又给了黎大人,但只要你胜过了几位兄弟,那你是又胜了一局。”   这话一出,六皇子脸上的委屈尽消,他朝着七皇子竖起了大拇指:“有七弟此话,那我就放心了。”   他说着脚步往旁边一跨,看向了七皇子身后的黎荞:“不过,若黎大人真的有巧思、妙招,那尽管提。说到底,都是为了大盛为了百姓。”   “而且,赞赏圣旨可兑换丹书铁券,黎大人,这对你是极有好处的。”   “……您说的是。”   黎荞拱了拱手:“下官记下了。”   六皇子见此,满意一笑,又看向了盛鸿:“父皇,快传膳吧,许久未与您一同用饭,儿子今日可要多吃些。”   盛鸿闻言,又是哈哈一笑,他让黎荞下去,又吩咐小太监让御膳房动作快些。   没了三皇子、五皇子这两个整日掐尖要强、昏招频出的儿子影响他心情,这两年在继承人一事上,他心情总体是美丽的。   现在这几个儿子就算是竞争,那也是堂堂正正,正大光明。   甚好。   黎荞回了户部,今日他回来的有些晚,来不及点外卖,他正打算吩咐户部的差役去给他拎饭,辛知却是来了。   辛知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还跟着三个差役,每一个差役手中都拎着两个大食盒。   这大食盒来自盛京三家不同的酒楼,而辛知自己手中也拎着两个大食盒。   “黎大人,下官邀您一起用午饭,您赏个脸呗。”   辛知笑嘻嘻的道。   “……你这是摆的什么鸿门宴?”   虽说辛知时不时的就来与他一起用午饭,但头一次丰盛成这样。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   “您这话就说笑了,下官待您一向赤诚啊。快,将桌子上的公文收一收,不然这些饭菜该凉了。”   辛知下巴朝着黎荞的办公桌点了点。   黎荞自是不会将他拒之门外,很快将书桌收拾了出来,等将八个大食盒里的饭菜摆出来,整个房间里都飘着饭香味。   “你到底有什么事?”   黎荞盯着满桌子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好奇心真的涌了上来。   “也不是什么大事。”   辛知嘿嘿笑着,殷勤的过分,拿出干净的棉布巾将筷子仔细擦了一遍,这才递给黎荞。   但黎荞没接,他盯着温润似玉还带着精美花纹的象牙筷子看了两秒,随后眸子一抬,看向了辛知的脸。   这象牙筷肯定出自辛家,请他吃饭不说,还用上这等名贵的筷子。   肯定有大事。   对着友人,他视线不至于犀利,但辛知心虚,被他黑漆漆的瞳孔一盯,顿时紧张,说话有些磕巴:“真、真不是,不是大事儿。”   “那到底是什么事?”   黎荞指了指桌子上的饭菜:“你再不说,饭菜都凉了。”   辛知:“……”   他盯着黎荞看了几秒,抿紧唇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将自己的脸伸到了黎荞跟前。   维持着身子前倾,屁股撅着,仰着下巴的搞笑姿势,但他脸上却满是诚挚:“这个距离,方便你打我。”   黎荞:“?”   他眉毛拧了起来。   “其实是大事,很大的事,我的终身大事,我想娶你家瑜安当夫郎。”   “我是真心的,但你若是要打,那你尽管打。”   辛知说罢闭上了眼睛,一副要英勇就义的模样。   黎荞:“……”   啥玩意儿?   他是不是幻听了?   可瞧着辛知紧闭的双眼还有剧烈颤抖的眼睫毛,他深吸一口气,右手抓住了辛知的衣领,随手一拎就将辛知举到了半空中。   身子突然腾飞,辛知吓了一跳,忙睁开了眼睛。   但等看清楚黎荞脸上的不爽,他又缩了缩脑袋,忙小声解释:“我是真心的!我品行如何你是知道的,我绝对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好男人!”   “就你?你这个写出给全部官员降俸禄的大聪明值得托付终身?笑话!”   “况且,你是什么时候盯上瑜安的?”   黎荞这会儿是真不爽。   黎瑜安今年才十五岁,而辛知只比他小三岁,今年二十四岁。   也就是说,辛知比黎瑜安大九岁。   这妥妥是老牛吃嫩草!   更何况黎瑜安才十五岁,十五岁,十五岁!这是初中生的年纪,但辛知却是入职场好几年了。   入职场好几年的社畜盯上了他的初中生外甥,他现在真想把辛知直接给抡出门外去!   “我、我是夏初那会儿去你家玩,无意中听到他和你堂侄夏哥儿的对话,夏哥儿让他出门去皇家布庄或者是其他布庄挑一些布料、衣服,说他到了说亲年纪,该穿的鲜亮些。”   “他不肯,他说他的银子都要攒起来,指不定你什么时候就有用了。”   辛知原本还有些紧张,可回忆起当时的情形,他心中的紧张一点点被欢喜取代。   “夏哥儿就问他攒了多少银子,他说他攒了四万多两了,好大一笔钱,能帮你做不少事儿。”   “我至今还记着他那个充满了骄傲的语气,虽然我当时没看到他的表情,但他脸上肯定也满是骄傲。”   “我当时觉得有趣,但也没多想,可回去之后,时不时就想起他那个骄傲的小口气。”   “后来去你家也见过他几次,每次见他不是在照顾你的俩儿子就是忙活别的,一副小陀螺的样子,但整个人又安安静静的……”   “反正我见一次,难忘一次。”   “再加上家里催的急,我、我就、就过来找你了。”   说到最后,辛知的磕巴又回来了。   脸上因为回忆起黎瑜安而涌出的温情被紧张取代,他睁大眼睛,手点着心口,急急道:“黎、黎兄,真心的,我是绝对的真心,我考虑很久了,我不会拿这种事和你开玩笑,我真是真心的!”   但黎荞只是面无表情的盯着他,并没有开口,也没有要将他放下来的意思。   黎荞此时的眼神犀利中带着几分冰冷,黑漆漆的瞳孔跟一团墨似的,令他捉摸不透。   他不由又缩了缩脖子,小声道:“我家那个情况你也知道,我家里其实想让我和勋贵权臣联姻,娶贵女、贵哥儿。”   “你现在是圣上跟前的大红人,我说想来你家提亲,我全家都支持。”   说到此处,看黎荞眸子眯起,他本能觉得危险,立马又大声道:“虽然有现实考量,但这只是锦上添花罢了,我向你提起这事儿,最主要是因为我喜欢瑜安!”   “你喜欢?你什么贵女、贵哥儿没见过,而瑜安他只是一个从乡下来的小哥儿,模样也只是清秀,你看上他,更多是因为我这个前途无量的三品大员吧。”   黎荞心中除了怒气,还有失望。   辛知刚提起此事时,他第一反应是辛知变态,是怪蜀黍。   可细细一想,这心情复杂了,辛知虽然缺心眼,但一向坦荡,可现在辛知出于利益向黎瑜安提亲,这份友情要变质了。   “我的确见过很多出色的优秀的贵女、贵哥儿,但我若是喜欢,那我早成亲了,何至于都这个年纪了还在打光棍?”   虽然说他家被太上皇厌弃,早就退出大盛的权力中心,可他长的好哇!   就凭他这个皮囊还有探花郎的身份,凡是介绍给他的贵女、贵哥儿,就没有不喜欢他的!   而且,他家又不是被夺了爵位,他祖父依旧是侯爷,他家依旧是有几十万亩耕地的大地主。   所以说,他迟迟没成亲,纯粹是他自己不愿意,没有心动的感觉。   但心动这个东西,特别不讲道理。   说实话,他这会儿挺想搬出陶竹举例的,在外人看来,黎荞和陶竹可太不般配了。   可黎荞不还是一颗心只扑在陶竹身上。   但这个例子,他只敢在心里念叨一下,嘴巴上是万万不敢说出来的。   因此,这会儿他只能指着他心口解释:“我和黎瑜安不管是年纪还是自幼的经历的确相差甚远,但我就是牵挂着他,还一想到他就忍不住笑。”   “戏文里都是富家千金爱上穷书生,那我这个勋贵之孙凭什么不能喜欢上来自乡下的小哥儿?”   “正是有差异,我才好奇,才想了解,才一直想着他。”   黎荞不知道辛知想搬出他和陶竹举例,但辛知此话也是他没想到的。   王子的确会爱上灰姑娘。   但那只存在于童话和影视剧中。   现实生活里,婚姻讲究的是门当户对。   他冷呵了一声:“你不用好奇,他就是一张白纸,一眼就能看穿,不出几日你就会厌了。”   “我不厌!我绝对不厌!况且,就算我厌了,我也不会做对不起他的事儿,我的人品你是知道的,我现在连通房丫鬟都没有的!”   “你若是把他嫁给别人,别的男人能有我好?”   “我可以承诺即便厌了也能细心护他一生,别的男人可以么?”   黎荞:“?”   这个角度,又是他没想到的。   “再说了,你不是一直说你黎家人少么?若是我娶了他,我辛家的人你随便使唤。”   “辛家人如何,你也了解,这多好的助力啊。只要你一声令下,别说是盛京了,就是微青县也愿意去。”   辛知看黎荞没有反驳他,赶紧趁热打铁,继续从现实着手分析。   黎荞:“……”   他挑了下眉梢。   这个角度还是他没想到的。   “你让他来盛京,不就是要给他寻一门好人家么?可盛京的好人家,除了高门大户就是小门小户,高门大户里,你能寻出比我更洁身自好、人品还好的男人?”   “至于小门小户,你还真打算给他寻一户普通人家么?”   “现在登门给他说亲的那些人家,哪一户能比得上我?哪一户是只冲着他本人去的而不是冲着你这个三品大员去的?”   辛知看黎荞终于有表情了,赶紧再接再厉。   他说的可都是大实话哇!   果不其然,他这话音落,黎荞举着他的右臂稍稍往下了一些。   他的双脚,离地面近了一点儿。   他心中一喜,立马又道:“黎瑜安他肯定是要嫁人的,与其嫁给旁人,不如嫁给知根知底的我。我从前的确缺心眼,还不知农人艰辛,但我这几年长进了呀。”   “而且,我人品也好。你寻一个此时对他好的,不如寻一个人品好的。人品好的,即便将来不喜他了,出于责任,也不会负他。”   “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黎荞:“……”   他上下打量了辛知几遍,而后右手往地上一甩,直接将辛知扔了出去。   不过他控制着力道,而且这房间也小,总不能真的将辛知扔到房门上。   辛知落在地上,身子在地上滚了一圈,这才稳住了身形。   被黎荞举在半空中如此久,衣领勒的他喉咙有些不舒服,他咳了两声,这才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小心翼翼的朝着黎荞走了两步:“黎兄,我是真心的,你仔细考虑一下。或者,你让黎瑜安考虑考虑?”   他这副皮囊,小瑜安一定会喜欢的!   “让瑜安考虑?他八成嫌你老。”   黎荞没好气的道。   而辛知听着他熟悉的语气,心里提着的气儿终于松了。   黎兄的态度松动了。   这门亲事有戏!   “黎兄,我是真心的,你此时不同意无妨,反正他还小,我可以再等几年。”   此话一出,他又惹来黎荞嫌弃的打量。   这嫌弃毫不掩饰,他不由摸了摸鼻子。   再等几年,那他就要三十了……   该不会真让他等那么久吧?   “你走吧,我会认真考虑的。”   黎荞挥手赶人。   虽然这事儿的确匪夷所思,但辛知刚才那一番话语也确实有理。   黎瑜宁黎瑜安黎小兰黎小山刚到京城便有人登门提亲,这些人明显是冲着他这个三品大员来的。   来盛京这么久,这四个孩子很少出门,外人见不着他们,唯有一个辛知,经常来他家串门。   就算辛知也是冲着他这个盛鸿跟前的大红人来的,那也的确如辛知所言,反正都是冲着他来的,那不如寻一个人品好的。   人品好,那就有担当。   即便不喜欢了变心了,即便他这个舅舅将来失势了,那也不至于过的太惨。   当然,他不会失势。   可他同为男人,他太知道男人到底能恶劣到什么地步了。   所以,嫁人,一定要看男方的人品。   “那黎兄你快些用午饭吧,再不吃就真的要凉了,我先回翰林院,有什么事你派人去寻我!”   辛知得了黎荞的准话,立马喜滋滋的告辞。   黎荞说会认真考虑,那就一定会认真考虑!   黎荞的确要认真考虑,下班回到家,和家人一起吃了晚饭,等哄睡两个小崽子,只剩下他和陶竹了,他这才一边给陶竹按摩一边说起了辛知的提亲。   陶竹原本趴在炕上,闭着水眸享受他力道适中的服务,但他这话一出,陶竹蹭的一下就坐起了身子,水眸睁的大大的,不敢置信的问他:“辛知喜欢瑜安?!”   “对。”黎荞拍了拍他的背,示意他躺好,然后将辛知今日那一长串分析复述了一边。   陶竹听完了,心里的震惊没了,这话有理啊!   他微微皱了下眉:“这么说的话,瑜安嫁给他还挺合适?”   “嗯。他的确知根知底。”   黎荞轻轻点头。   而且,按照高志远所说的,接下来十多年天气酷寒,他家若是和辛家联姻,那他就能名正言顺的使唤辛家人给他做事儿。   不过,最重要的得黎瑜安自己愿意。   他不干涉小辈的婚事,全看小辈自愿。   “那我明日问问瑜安。”陶竹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他翻了个身,正面躺着去看黎荞:“瑜安说不定会吓一跳。”   “八成会,辛知对他来说,年纪着实大了些。不过,现在给你按摩最重要。”   经过一下午的缓冲,黎荞心情已经平复了很多。   而且他心中也有了决定,是以他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了陶竹身上。   他大手继续在陶竹身上按着,昨晚他折腾的太过,陶竹的身子在歇了一日后还有些酸疼。   将陶竹浑身都按了两遍,他躺下,将陶竹抱在了怀中。   这辈子有他,陶竹过的很好。   上辈子陶竹在经历磨难之后也过的很好。   真好。   “竹哥儿。”他在陶竹耳边轻轻唤了一声。   “嗯?”陶竹双手双脚都缠在黎荞身上,身子在黎荞怀中拱了拱,算是回应。   “明日去接我下值吧。”   黎荞抚着他的背,轻声道。   “好啊。”陶竹笑了起来,脸颊在黎荞颈窝里蹭了一下,然后才道:“要不明天我给你送午饭吧?很久没给你送午饭了。”   “好。”黎荞也笑了起来。   他想见到陶竹,很想很想。   宁愿让陶竹多跑几趟,他也想多见见他的竹哥儿。   翌日,陶竹还真去给黎荞送午饭了。   小炉子上放着大铁锅,将饭菜放在铁锅内,送到内城门口时这几道菜都还热的烫嘴。   马车内,陶竹与黎荞紧紧挨着,一边看黎荞大口吃饭,一边说起了上午的事。   他上午时问黎瑜安了,黎瑜安听到辛知的名字,立马就红了脸。   对于从乡下而来没见过多少男人的黎瑜安而言,辛知这位锦衣玉食的小侯爷,完美符合他的对夫君的种种幻想。   “瑜安其实挺好的,模样清秀,性子乖巧,做事也细致认真,不骄纵,辛知喜欢他完全说的过去。你看,是再留瑜安两年还是早早的给他们办亲事?”   陶竹问。   “……让他们多接触接触。”   黎荞没有答应下来。   不急着成亲,先互相了解一番,若黎瑜安在深入了解之后还是喜欢辛知,那再成亲也不迟。   于是,这件事就暂时定了下来。   而另一边,天气在冷了四五日之后,放晴了几日,但很快又下起了雪。   依旧是还没入冬就下起了雪。   黎荞寻得了由头,赶紧向盛鸿提议,去年就是还没入冬就下雪,天气冷的厉害。   去年冻死了人,今年为防止惨剧再发生,应该提早做准备。   还有,今年天冷,胡人八成还会再犯边,应该让边城提高警戒,加强防御。   盛鸿深觉有理,去年冬天他因为胡人犯边、冻死了不少人、医馆生意火爆而心情一直一般般,今年可不能如此了。   加强边关防御这个好说,但盛京城内的措施……   这几年他在财政上的压力小了许多,但是,之前三皇子赈灾的举措其实挺不错的,可以参考。   “大户人家的旧棉衣,多的没地方处置,以朕看,应该号召这些人将不穿的旧棉衣捐出来。”   “还有一些草药,大户人家囤的多,都要放发霉了,也可以捐出来一些。”   “还有粮食,富人嘛,为富要仁,穷人落难时,富人得伸出援助之手,不然若穷苦百姓都死光了,那富人找谁种庄稼找谁干活?城中的富人,应该捐些粮食出来。”   “黎爱卿,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黎荞:“……您说的极是。要不咱们干脆新设一个专门处理善款、物资的善堂?” 第196章 善堂 河西府修路   设善堂?   盛鸿略有些犹豫:“要专门设一个善堂吗?”   有新部门, 那就得有新员工,他就得给发工钱啊。   “好大一笔财物呢,微臣觉得应该让专人管理。”   “而且, 这善堂可长期存在,平日里谁若是想捐银子捐物资捐粮食祈福,那都可以捐。而贫苦百姓若真遇见跨不过的坎,比如说亲人重病需要卖地卖子女那种,善堂可伸出援助之手。”   黎荞不好说明年天气还会寒冷, 只能从这个角度劝说盛鸿。   盛鸿有些意外:“你这是要给贫苦百姓一个稳定的依靠?”   这花销得多大啊!   这天底下还是穷人多。   而且甭管是富人还是寻常人家祈福,通常都是捐给寺庙求神仙保佑, 捐给善堂?   那少之又少。   “不是微臣要给, 是朝廷要给贫苦百姓一个稳定的依靠。微臣每月可固定往善堂捐五百两银子和五百斤粮食,以帮贫苦百姓度过难关。”   “善堂的伙计,可雇佣那些家境不好的底层百姓, 而这些伙计的工钱, 则是由众人捐的善款支付。”   “这善堂等于是朝廷出面建一个富人救助穷人的通道,朝廷不需要花费什么, 您派几个管事过去就成。”   黎荞又道。   “每月捐五百两?”   盛鸿眉梢一挑:“大手笔,不愧是黎百万。行吧,既然你肯每个月固定捐银子, 那这善堂就设吧。”   不朝他要工钱, 那随便设。   反正是为百姓解决困难。   他就喜欢拿自己银子去安抚百姓的臣子。   而黎荞看盛鸿答应了, 便细说起了善堂之事,顺带的, 他又为陶竹讨了个差事。   这一次可不是招聘管事了, 是善堂副总管。   解决了善堂一事, 黎荞没有再说其他, 目前只是天冷而已,他扯一些有的没的,只会被盛鸿认为是乌鸦嘴杞人忧天。   得一步一步的来。   很快到了下班时间,陶竹依旧来接他,坐上了马车,黎荞迫不及待的向陶竹分享这个好消息。   “这个善堂地点由圣上提供,挂的也是朝廷的名号,圣上会派一位总管过来,你是副总管,你负责招人,负责管理银钱物资的支出分派。”   “你可以先去体验一下,若是不喜欢,那就不去了,圣上会另派副总管过去。”   这一番话,从黎荞说出第一个字开始,陶竹一双水眸就亮晶晶的,等黎荞话音落,他立马道:“我肯定喜欢,绝对不会半途而废的。”   他早就想做这种事了,他怎会不喜欢,他可太喜欢了。   “不要勉强,反正圣上已经同意了,你不想去就可以不去。”黎荞抓着他的手强调这最重要的一点儿。   陶竹的感受最重要,不喜欢,那就不去。   “好好好,若我真的不适应,那我肯定会和你讲的。”   陶竹说着凑过去在他唇上亲了亲:“回家之后我就把家里用不着的旧衣服旧被褥收拾出来,等善堂建好后,立马送过去。”   “竹哥儿真善良。”   黎荞也笑着凑过去亲了亲陶竹。   “你更善良。”   陶竹原本是挽着黎荞的手臂的,这句话落了之后,他直接抱住了黎荞的腰,脸颊也靠在了黎荞肩膀上。   这人最善良了。   也最大方了。   不仅带领全县城的人致富,还给全县城修路。   前两日韩家商队回京,将平城那边的最新情况带了回来。   今年春天庄丰收郑屠户一行人回到平城时,先去找平城此时的知县,向知县说起黎荞要在平城修路的事。   这事黎荞出钱,盛鸿允了,平城知县自然是大力支持。   平城知县很快就召集全县的村长宣布了此事。   这个消息公布之后,平城的百姓都挺高兴,黎大人身在盛京,却心系故乡,黎大人是个好官!   平城的商贾、小官,一边高兴一边找上了庄丰收,表示想要为平城的路况尽一份力气。   这路又不只是黎家人走,整个平城的人都在走,他们这些人也在走,他们在平城发家致富,他们想要回馈平城。   特别是王掌柜,找上庄丰收之后,再三恳求庄丰收收下他的银两,不然他心里头难安。   整个平城的商贾,数他沾黎大人的光沾的最多,数他沾平城百姓的光沾的最多,他要是不捐银子,那就是没良心,那就是狼心狗肺。   王掌柜言辞真挚,还泪水涟涟,庄丰收想一想实际情况,收下了王掌柜捐的五万两银子。   王掌柜的望月楼生意依旧爆好,这几年王掌柜着实挣了不少银子,因此一出手便是五万两。   王掌柜捐款成功,其他商贾、小官纷纷效仿。   要说沾光,大家伙儿都沾黎大人的光了,若是庄村长不肯收下他们的银子,那他们当真是无颜面对家乡父老啊。   就比如说每年王掌柜发的对牌,多少人靠着把对牌卖给外地大商人致富,现在要修路,若是不捐些银子,那心里头真的过意不去。   还有醉仙居的赵掌柜,当初因为烤肠、青团这些得罪了黎荞,这会儿特别想补救。   而且,因为平城人多,所以醉仙居的生意这几年都还行。   赵掌柜也算是沾了黎大人的光,他特别想尽一份心意。   庄丰收想了想实际情况,也收下了这些人捐的银子。   可不是嘛,靠着一道粉条,富了多少人啊。   商贾、小官如此,三柳村也是如此。   身为黎大人的根儿,那必然要给全县城做榜样,那必然不能拖黎大人的后腿。   现在黎大人要修路,三柳村不仅要出人,还要出钱。   这个钱庄丰收必须收,不然就是黎大人想要和全村人划清楚界限。   庄丰收深以为然,这次修路,所有人都可以袖手旁观,唯独三柳村不可以。   三柳村必须倾尽全力支持此次的修路!   但黎大人肯定不愿意让大家伙儿多掏钱,所以每家捐个二十两银子就成了。   旁边的朱家村见状,赶紧跟上。   朱家村一向和三柳村同进同退的,朱家村也得捐钱!   周边类似大河村、小岗村这些村子,见状也纷纷解囊,这事儿他们熟悉呀,之前修土坯砖路时不少人都捐银子了,那会儿黎荞还没当官呢。   现在黎荞已经是天子近臣三品大官了,那这银子就更得捐了。   周边村子的人要捐,很快,整个平城的百姓也想捐了。   不能落后啊,这些年大家伙儿的日子的确富裕了,而且这是帮黎大人办事呢。   对此,庄丰收摇头拒绝。   他只收三里镇百姓的捐款,其他镇子的,他不收,免得一些人家不想捐而被迫捐从而对黎荞产生怨恨。   真想为修路做些什么,等动工之后,前去帮忙修路就成了。   顺带将自家的草木灰送来,做灰泥需要用到草木灰,现在黎大人自掏腰包给平城修路,总不能还让黎大人掏钱买草木灰吧。   外地的商贾听说了此事,也纷纷想捐银子,好搭上黎荞这条线。   黎荞的性子,这些商贾都知道,在黎荞跟前搞旁门歪道不好使,但是,若他们正正经经做生意被欺负了,那找黎荞绝对好使。   因此,他们就想靠捐银子刷刷存在感,免得将来真遇见不公了,连个求见黎荞的资格都没有。   这些人的银子,庄丰收没有收,靠着本地的捐款,再加上黎荞的银子,足够修整个县城的路了。   庄丰收拿了银子,在平城知县的大力支持下,很快就修起了灰泥路。   土坯砖路虽好,但挺容易损坏,尤其是这条路经常运输粉条。   损坏的地方很快就修补好了,但总修补也不是法子,现在有了灰泥,因此庄丰收修的第一条路便是土坯砖路。   他在土坯砖路上抹了一层灰泥。   灰泥干的快,只需要封路三天就能通行了。   这条路每日都有不少人经过,等通行之后,众人纷纷慕名前来围观,这可是黎大人新发明的灰泥,整个盛京都在用这种灰泥修路呢。   众人实地观察了之后,对黎荞的佩服更多了,不愧是黎大人发明出来的,就是平坦!   就是坚固!   就是好走!   这条灰泥路是最好的广告,全县人修路的热情一下子高涨了起来,外地商贾看的很是羡慕,若大盛官道都是这种灰泥路,那今后他们行商可就方便太多了!   明知府立马就给盛鸿上了折子,表示想给河西府余下的四县都安排上灰泥路。   明知府现在每年都要在五县转悠几圈,好确保粉条生意的稳定,为了方便运输粉条和他的出行,河西府余下的四县必须修灰泥路。   明知府之前修平城——府城的土坯砖路时,强迫府城的富人捐了不少钱,此次他准备效仿上次,向余下四县的富人募捐。   有钱人就该多出银子!   盛鸿对明知府这种行径大为赞赏。   盛鸿就喜欢这种给国库省银子的官儿。   盛鸿大手一挥,准了。   因此,在韩家商队带着今年第一批粉条回京时,平城的灰泥路已经修了四分之一,府城的灰泥路刚刚开始。   照着这个速度,等明年这个时候,河西府五县肯定遍地都是灰泥路了。   这是陶竹有些没料到的。   还有些没料到的是,黎荞得知此事,又给余下四县捐了八万两银子,每县各二万两。   要说善良,这世上没有比这人更善良的了。   陶竹的思绪飘的过远,黎荞自是不知道,他笑眯眯的也抱紧了陶竹:“那善良的咱们俩天生一对,咱们就该成亲。回家之后,我同你一起收拾旧棉衣旧被褥。”   “好。”   陶竹笑着应了一声。   夫夫两人回到家,天色已经有些擦黑了,今日阴天,气温在零度左右。   天黑的早,那晚饭就吃的早。   黎大山黎二山赵深黎菽几个每日都去铺子里,不和大家伙儿一起吃饭。   这两天黎粮王桂花忙着秋收,夫妇两人暂时住在了庄子那边,不在家中。   因此,晚饭通常都是黎荞陶竹带着一帮小辈一起吃。   饭桌上,黎荞宣布了朝廷要设善堂的事儿,号召大家伙儿把用不着的衣物捐出去。   “小睿之前的旧衣服我都收着,原本我是打算给二宝穿的,但既然竹叔成了善堂副总管,那咱自家人肯定要大力支持,小睿的旧衣服我全捐出去。”   郑浅浅立马响应。   “没事,只需要捐用不着的衣服,用得着不用捐,全盛京不只是咱们家呢。”   黎荞道。   他这一家子都是从乡下来的,虽然现在有钱了,但节俭是刻在众人骨子里的。   黎小睿自小穿的衣服都是绫罗绸缎,郑浅浅舍不得扔,打算给黎二宝穿,这很正常。   但其他富贵人家绝对不会这般对待自家的小公子小少爷。   大户人家,连丫鬟小厮每个季度都要做两套新衣服,更何况是姑娘、公子。   就辛知这位小侯爷,每一季度有十八套新衣服,这还是他家比较节俭不喜奢靡,换做是排场大的,比如说吕文荣、彭志业这种纨绔,每个季度得有三四十套新衣服。   朝廷抄吕家、彭家时,搜出来的衣服堆成了山,盛鸿把能卖的全部卖掉,余下的一股脑全收到了国库里了。   今日盛鸿还说要开了库房,将这些衣服扒拉一遍,找出冬衣拿去善堂。   “没错儿,浅哥儿,你给二宝留着吧。咱们每个月固定捐五百两银子和五百斤粮食,这已经够了。”   陶竹也道。   “真不用吗?”郑浅浅睁大眸子,有些犹豫。   “不用。善堂善堂,这个善字,全凭心意,不能强求。若是强求,那就变味了。”   黎荞不爱从别人口袋里掏银子搞逼捐那一套,但接下来天气严寒,天灾不断,这种情况下只凭他一人,只凭着依旧有些空虚的国库是扛不过去的。   必须得设善堂,整个大盛共渡难关。   但即便如此,他依旧主张不强迫,一切随心、自愿。   逼捐会惹来怨恨,不能将好事变成坏事。   郑浅浅听了黎荞的解释,不再犹豫:“那我把我穿腻的衣服捐出去。”   “我的旧衣服多,我都捐出去吧。”   黎瑜安咽下口中的饭团,出言道。   他每一年都在长身子,从前的衣服穿不了了,既如此,不如捐出去。   “这次来盛京我也带了不少旧衣服,但到了盛京,竹舅舅又给我准备了好多,现在新衣服都要穿不完了,旧衣服就捐了吧。”   黎瑜宁也道。   还有黎小兰,黎夏,连年纪小的黎小睿也大声开口,让郑浅浅把他不喜欢的衣服捐出去。   于是饭后,一家子都开始收拾旧衣服旧被褥。   陶竹收拾出来不少,他和黎荞的衣服挺多的,他们夫夫喜欢私底下玩点化妆换装的小情趣,这些年来攒下了不少旧衣服。   还有两个小崽子,随着他们一岁一岁长大,旧衣服都穿不下了。   这些应该捐出去,贫苦百姓家的小孩子需要这些衣服。   翌日,盛鸿当朝宣布朝廷设善堂的事儿。   他重重强调两点,一是自愿。   虽然他很想号召盛京城里的富人伸出援助之手,但黎荞却表示今年情形未知,等真的天气太过寒冷贫苦百姓撑不住了再号召也不迟。   于是他便只强调了自愿,大家伙儿想捐就捐,不想捐就不捐,他并不会因为此事而对百官有什么看法。   二是若捐了,那就不要质疑银钱、物资、粮食的去向。   当然,善堂的开支每个月都会公布,好教大众知晓。   但善堂公布开支之后,捐钱捐物者不能质疑什么,要全然信任善堂,不许说一些善堂私吞的屁话。   这第二条霸道条款是黎荞加的。   陶竹身为善堂的副总管,他怕有人捐了点银子就瞎逼逼给陶竹添堵,因此设了这么一个规矩。   爱捐不捐。   可一旦捐了,那就按照他的规则行事。   善堂一事,在朝堂上并未引起太大的波澜,很多官员都自动忽略了此事。   盛鸿都强调自愿了,还有那令人无语的条款,谁爱捐谁捐,反正他们不想捐了银子还不能打探银子的去向。   他们受不得这气。   但也有人积极响应。   七皇子,徐瑛,庄文,孟月,辛知,还有六皇子、四皇子、几位大学士以及一些和黎荞关系不错或者是想巴结黎荞的小官,在善堂筹备好之后,都不声不响的命人送去了各自所捐的东西。   有捐银子的。   也有捐衣服粮食草药的。   还有捐其他物件的,比如说床啊碗碟啊铁锅啊之类的。   这些东西都可用,于是陶竹和善堂总管全部收下。   黎荞跟上次一般,特意请了三日假,好陪着陶竹熟悉善堂的业务和规矩。   善堂总管是饭银处的一个七品小官,被盛鸿调了过来,这小官姓孙,对黎荞和陶竹很是恭敬。   黎荞、陶竹和孙大人带着善堂新招的二十多个伙计清点了三天都未能把第一批善款物资清点完毕,三日后,黎荞去上班,陶竹等人继续清点。   又忙活了五日,这才算清点完了。   清点完毕,陶竹和孙大人将这一批善款物资公布,具体的单子贴在了善堂门口和黎家几间铺子门口。   普通大众这才知道盛京新开了个善堂。   在普通百姓看来,捐款这个事情就是乡绅的如数奉还,百姓的三七分账,谁捐谁傻帽。   可是,这个善堂竟是陶竹做副总管吗?   黎荞的信誉还是挺好的,现在陶竹管着善堂银钱物资的支出,而且黎荞每个月还固定往里面捐银子粮食,这……   罢了,管他呢,只要捐了,那就在陶竹跟前刷脸了,只这一点儿就值得了。   黎荞这位大人可太难讨好、巴结了,逢年过节想给黎府送礼品,甭管便宜贵重,黎府一概不收。   既然黎府不收,那干脆往善堂送得了,反正目的是一样的:   在黎大人跟前刷刷存在感,今后若是碰见什么事了,能求救有门。   捐!   于是,善堂迎来了第二波捐款。   这一次,出手的大多是商贾。   商贾有钱,捐的银钱物资一下子就将善堂的仓库给堆满了。   而这时已经入冬了,农历十月末,天气冷的厉害,一场大雪落下,善堂的物资立马派上了用场。 第197章 黎荞只占一半剧情,发放棉衣 开学馆培训赤脚医生   其实这一场雪虽大, 但并没有达到灾祸的程度。   可天气就是冷,很冷。   像是黎荞,他若是不动用异能护体, 那他往年冬日都是里面穿件贴身小袄,外面再穿一件比较厚实的皮袄,最后再裹上披风,那就完事了。   到了户部,因为屋子里有炭盆, 将披风脱了,只穿着皮袄, 那足以过冬。   男人嘛, 身上火力旺。   但今年,这个装束竟是有点冷了。   他办公室小,他也不差钱, 自掏腰包多放了个炭盆, 但不穿披风也不动用异能,他有些扛不住如今的气温了。   他一个青壮年男子都抵御不了如今的低温, 更别说是老弱妇孺了,所以,哪怕前两年盛京雪灾时三皇子发过一次御寒的衣物, 那底层的贫苦百姓依旧是缺少过冬的衣物的。   比如说张老三。   他家在盛京不算最穷的, 虽然和人合租一个小院子, 但最起码有自己的小家,再加上现在有正式工作, 所以能混个饱饭, 家里也有一点积蓄。   但过冬的棉衣是大物件, 可谓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 始终舍不得添置新的。   可现在不一样了。   他是灰泥作坊的正式员工,还得了黎荞的许诺若是不想在灰泥作坊干了可以去黎家铺子,因此,还没入冬,他就和他夫郎商量着今年要给家里人都添一件新棉袄。   没办法,太冷了,若是不添棉衣,那肯定熬不过这个冬天。   张老三夫郎月哥儿很会过日子,虽然说要给家人添置棉衣,但他不打算买新棉布。   买些带瑕疵的棉布就成了,家里花钱的地方多,他把他和张老三的小儿子也送去了私塾读书,就跟刘三娃一般。   读了书,识了字,不跟他们夫夫似的是睁眼瞎,那去黎家铺子应聘时,肯定比不识字的要受重用。   可读书多费银子啊,哪怕张老三有固定收入,那也得精打细算。   所以买些带瑕疵的棉布就成了,这种带瑕疵的棉布,染坊、布庄都有卖的,价格比新棉布低一些。   只是,还没等月哥儿货比三家选出最实惠的棉布,天气嗖的一下子冷了。   张老三去上工,肯定得穿的足够暖,不然染了风寒就是又耽搁上工又得浪费银子买药。   于是这日张老三去上工时把月哥儿的棉袄给穿走了,月哥儿没了棉袄,只能待在炕上裹着棉被御寒。   可家里一堆事呢,他们大儿子张冲去药铺当学徒,小儿子去了私塾,这家里的活儿都落到了月哥儿身上。   他养了几十只鸡,一天三顿都得喂食,这些鸡已经养了一年了,他打算等过年时卖给黎家炸鸡铺,好换些钱过个好年。   可现在他没有棉袄,根本无法下炕。   这可不行。   想了想,月哥儿准备去隔壁借件棉袄,好去染坊将前两天看中但没买的瑕疵布料买回来,算了,不货比三家了,多花钱就多花钱吧。   月哥儿裹着被褥下了炕,刚出了屋子,院门就被推开了。   他闻声扭头一看,竟是张老三和刘福两人又回来了。   而且,两人手中各拿着一个大包裹。   “你们这是?”   月哥儿惊讶不已,眼睛直直看着张老三手里的大包裹:“当家的,你手里拿的什么?”   “棉衣!”   张老三喜滋滋的大声道:“我和福哥刚走到城门口,就看到一堆人围在城门口看告示,我们一打探,原来是善堂在发旧棉衣!家里穷的人都可以领!”   “我和福哥拔腿就往善堂跑,排了好一会儿队,真领着了。”   “你瞧瞧,这里面是两件棉袄,一个是缎子小袄,一个是棉袍,都是八成新的,可漂亮了。”   伴随着张老三此话,他手中的大包裹被打开,里面的缎面小袄和棉布做的棉袍露了出来。   月哥儿惊喜不已,抱紧身上的被褥,小跑着来到了张老三跟前。   而这时刘福已经急急的拿着他的包裹朝着他家走去:“月哥儿,我把我领的棉衣给你梅姐送去,你和你梅姐慢慢看,我和老三还得去做工,今日已经浪费半天了。”   “哎,好!”   月哥儿应了一声,眼睛放在那个黛蓝色缎面小袄上,有些移不开。   这小袄是对襟的,上面还绣着精美的暗纹,这种小袄若是放在布庄,那得三四两银子才能买到呢。   “月哥儿,这个小袄给你,这个棉袍改一改,可以给俩孩子各做一件小袄。”   张老三将两件棉衣塞到自家夫郎手里,脸上的笑容一直没下去。   “我和福哥原本还有些心虚,怕领不了,毕竟我俩都在灰泥作坊干活,可谁知陶副总管就在善堂门口站着,他一眼就瞧见了我们哥俩,然后特意挑了这两件棉衣。”   “呀,这是陶副总管亲自挑的啊?”   月哥儿震惊不已,捧着棉衣有些呆。   “可不是!他一直记着我呢,还记着咱们家的情况,给我棉衣时还说小冲有前途,让小冲好好干活好好学习。陶副总管人真好!”   张老三颇为感慨。   他这么一个小人物,而且他去灰泥作坊应聘也是一年半前的事儿了,可陶夫郎清楚记得他家的情况!   多好的官儿啊。   要不是怕给黎大人夫夫惹事,他真想在自家给黎大人夫夫供个长生牌位。   月哥儿这时回神了,但他还是惊的嘴巴大张,陶夫郎竟然连他家大儿子是干嘛的还记着。   就没见过这么好的官儿!   “等今天小冲回来,我一定把陶副总管的话告诉他!”他抱紧了怀中的棉衣,也挺直了脊背,双眼放光,对未来的日子满是憧憬。   黎大人夫夫记着他们!   这日子太有奔头了!   而此时,刘福从自家屋子里出来了,他婆娘田小梅也一并出来了。   田小梅也是又惊又喜的,叮嘱自家男人和张老三快些回作坊干活,干活时也别偷懒,不然对不起朝廷,对不起黎大人夫夫!   张老三和刘福正准备走,小院儿里第三户人家的夫郎湘哥儿出来了。   刚才月哥儿正是打算找他借件棉袄去染坊买布料。   湘哥儿男人在灰泥作坊开办前应聘上了大皇子赌坊的伙计,那会儿虽在试用期,但这份工作也稳定,因此湘哥儿男人便没去灰泥作坊应聘。   赌坊的伙计不仅工钱稳定,客人偶尔还会给点小费,而且赌坊里的点心日日都是新做的,当日卖不完的会分给赌坊的伙计。   湘哥儿男人在赌坊待了快两年,家境已经比张老三和刘福这两家要好一些了。   可这个好是有限的,真家境好的话,不会租住在这小小院子里,因此湘哥儿听到张老三的话,忍不住从屋子里出来了。   “三哥,这会儿还能去善堂领棉衣么?”湘哥儿一脸期盼的看着张老三。   “我和福哥回来时,善堂还在发棉衣,陶副总管说善堂的棉衣库存挺多,城中百姓家里穷的都能领,这个穷到底是多穷,陶副总管没说,但你可以去试试。陶副总管很和气。”   刘福仔细解答。   “好!”   湘哥儿高高兴兴的应了一声,很快就锁了门,直奔善堂而去。   与湘哥儿一样的人有很多,对于底层百姓而言,往年勉强够用的棉衣,今年扛不住冬日的严寒了。   他们舍不得花钱去置办新的,此时善堂发放棉衣,这一举止就是及时雨,是在给他们发保命药。   凡是领到棉衣的,都对黎荞陶竹和盛鸿感恩戴德,圣上要万寿无疆,黎大人也要一直升官啊!   善堂忙活了两日,终于将棉衣发放的差不多了。   陶竹此前握着大批底层百姓的资料,再加上盛鸿将盛京户籍资料给了他和孙大人,因此,此次发放的棉衣,绝大部分都是发给了真正需要这些棉衣的人。   至于小部分的因为贪便宜来领的,这是不可避免的。   善堂所收到的这两批捐助,都是来自于官僚、富人,这些人家的衣服被褥,大多是绫罗绸缎,甚至还有裘衣。   而且,这些东西都是七八成新的,有的甚至是九成新只穿过一次两次的。   这么好的衣服,若是直接发给底层百姓,那么绝对会有人来占这个便宜。   一件皮袄最起码值十两银子呢。   因此,陶竹和孙大人商议了一下,打算把能卖钱的都卖给布庄或者是普通百姓,换了银子之后,可以从布庄或者是普通百姓家中买一些棉布、棉花和旧棉衣。   这样的话,善堂能得到更多御寒的衣物能帮到更多的人,家境不错的人家也不会来占便宜。   但因为天气一下子就冷了,而善堂人手不足,是以陶竹只来得及将最贵重的那些棉衣被褥皮裘卖给布庄,余下的只能发给底层百姓。   因此,此次底层百姓得了一些上等布料所做的棉衣。   不过,真正贫苦的人家,会把这种棉衣卖掉,好多换一件棉布做的棉衣。   不管如何,此次陶竹是尽力了。   可即便如此,他目前能帮的只有城内的百姓。   城外还有不少百姓呢。   好在这场雪化了之后,太阳出来了。   陶竹赶紧在善堂、自家铺子门口、盛京城门口挂出了收购旧棉衣的木牌牌,同时将第一批衣物的去向公布了出来。   虽然盛鸿定的规矩是只要捐了那剩下的一切都无权过问,但陶竹自己不想引来质疑,所以在发放御寒衣物时,谁家领取了什么,他都让人写下来了。   现在第一波免费领取御寒衣物的活动结束,他便将这份名单贴了出来。   包括之前的捐赠名单,还有最贵重的那一批御寒衣物的去向也一并贴了出来。   谁若是想对账,尽管对,他不怕质疑。   陶竹将这两份单子贴在了善堂门口和盛京城门口,贴出来之后,当真有不少人去核对,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而且,圣上规定的是不准捐赠之人瞎质疑,但没说不让围观者出言呐。   这两份单子贴出去一周,天天都有人围在善堂门口、城门口核对。   但核对来核对去,谁都没挑出毛病。   这么一来,处在观望中的人,对善堂多了几分信任。   当陶竹忙着善堂的事儿时,黎荞则是又向盛鸿提出了第二个建议:开一个专门培训大夫的培训班。   上一次雪灾时,医馆爆满。   去年天冷,医馆也是爆满。   今年因为发放棉衣及时,目前没有人冻死,但换季嘛,再加上天冷稍不注意就能冻出病来,因此现在的医馆生意依旧很好。   医馆生意好,但大夫明显不够用,上一次雪灾时,七皇子甚至把自己的府医派出去支援医馆。   至于现在,现在城内二十多家医馆,每家每天门前都有病人在排队。   而且这还是盛京城内的状况,在盛京城外,像是三柳村,附近几个村子只有一个李大夫。   若一段时间内染病的百姓陡增,那医馆肯定应付不过来。   所以黎荞觉得可以开一个培训班,专门培养大夫。   一个学徒想成为能妙手回春的大夫,那或许要花费半生时间,但是,想成为可以应付日常常见病症的大夫,那几年时间足矣。   但花几年时间培训一批可以治疗头疼脑热的赤脚医生,这件事对于盛鸿而言有些没必要。   医馆又不是天天爆满,只是这两年情况特殊罢了,特意多培训一批大夫,这不是和现有的医馆、乡村大夫抢生意么?   黎荞只能尽力解释:“微臣是觉得有备无患。”   “要不,由微臣出银子办这事儿?等将来这些人出师了,微臣家中肯定要留两个。现在微臣家中孩子多,这些孩子有个什么不舒服,微臣家的人大半夜还得跑去请大夫,这太麻烦了,微臣要学着那些大户人家,在自家养几个大夫。”   “三柳村也要养几个大夫,三柳村的黎家人更多,而且平日里南来北往也有不少商贩,也需要大夫。”   “……那你折腾吧。”   盛鸿有些无语。   但只要不花国库的银子,黎爱卿随意。   这是小事儿。   他不在意。   得了盛鸿此话,黎荞立马就筹备上了。   他在城南平民区买了个大宅子,至于人手,征询过盛鸿,盛鸿让他随意,于是他就公开招聘。   凡是识字的,八岁以上二十岁以下,甭管男、女、哥儿,都可以报名。   在学习期间,他黎荞包吃住。   每个月还给发一百文的月钱。   但是,学成之后,必须得先给黎家干五年活。   当然,这期间也是有工钱的,工钱按照市面价格给。   这个招聘广告贴出来后,立马在盛京引起了一波讨论,黎大人要培训一批大夫?   不过,当学徒的话,只有学徒乖乖听师父话的份,甚至说,得给师父塞银子尽力侍奉。   可到了黎大人这里,不仅包吃住,每个月还给月钱?   学成之后,还不用担心失业,可直接在黎家干活?   妈呀,天底下竟然还有这种好事!   报名,必须报名!   这可比去黎家铺子当伙计更容易接近黎大人啊!   若成了黎大人家的府医,那是要直接住在黎府的,这多近的距离啊!   对于普通百姓而言,这可是接近黎大人最好的机会!   当天就有很多人报名,八岁以上、二十岁以下且识字不限性别,在这个范围内,盛京有不少人。   黎荞从太医院讨了两位御医当夫子,他和这两位御医一起面试了三日,最终敲定了二百人。   这个人数不算小,因此他又找上了盛鸿,他想办一个专门教授医术的学馆。   学馆?   盛鸿不解。   “黎爱卿呐,你这是要搞大动作啊。”   “微臣也没想到报名的人竟有那么多,而且不少都是普通百姓家的孩子,一个个睁着大眼睛期盼的看着微臣,那小眼神让微臣难以拒绝。”   “所以微臣一不留神就收下了这么多人。不过,微臣已经为这些人想好了去处,出师之后可以让他们去善堂,您可以让这批人定期下乡义诊。”   黎荞先是做出为难的模样,然后又不慌不忙的给出了解决办法。   “义诊?”   盛鸿听见这两个字,顿时来了几分兴趣:“你自己花银子培养出来的人,你要放在善堂让这些人去义诊?”   “不管是培养这批人还是义诊,都花费不了多少银子。”   “微臣能攒下这小小家业,更多的是因为您给了微臣一个能安心挣家业的太平盛世,而且您平日里对微臣也多有庇护。您的恩德,微臣永记在心,为善堂花点银子,这是微臣心甘情愿的。”   黎荞眸子望着盛鸿,俊脸上布满发自内心的感激。   盛鸿听见此话,顿时浑身舒坦。   可不是。   百姓能安居乐业,他这个皇帝付出良多啊。   黎爱卿知道感恩,要回报他,很好。   而且,瞧瞧黎爱卿这崇敬、孺慕的眼神,他以个人魅力折服黎爱卿,让黎爱卿心甘情愿的为百姓付出,他这个皇帝做的挺成功的。   “那你就办一个学馆吧。”他大手一挥,高高兴兴的准了。   盛鸿准了,那事情就好办了。   十一月底的时候,学馆开了起来,就在城南,黎荞又买了三个宅子,两个用来给这批学生住宿,一个用来教学。   马上要腊月了,这一年又要过去了。   天气很冷,除了未入冬时下的那一场雪,这两个月来没下过雪。   瑞雪兆丰年,没有雪,那百姓就得自己灌溉田地了。   黎荞可以让人在自家庄子上多打水井,但他不好对盛鸿提建议。   他没有合理的理由。   他又不懂气象。   想要临时抱佛脚,那也得寻个说得过去的由头。   善堂那边,第一波发放棉衣活动结束之后,善堂步入了正轨。   每日前去善堂捐东西的、卖棉衣的人少了许多,陶竹不必日日都去善堂。   他得了空,还是会去接黎荞下班。   这日,他跟往常一般,又去接黎荞回家。   在内城门口等了片刻,黎荞和辛知一起出来了。   辛知和黎瑜安的进展挺好的,在外人看来处处不搭、天差地别的两人,竟是有不少话说。   黎瑜安到了三柳村之后,立马成为黎荞的童工,每日都要干活。   因为去三柳村的商贩多,所以黎瑜安哪怕天天待在家里做点心,日常也能见着不少人,听见不少事。   乡下的那些八卦,狗血,还一波三折,其实挺能勾起人的兴致的。   黎瑜安将这些年所听所见讲给辛知这位贵公子听,辛知听的津津有味。   任谁都没有想到,在这两人之间,竟是黎瑜安说的多,而辛知处在一个倾听的位置上。   对此,陶竹和黎荞都是满意的。   他们夫夫当初怕这两人身份差距大黎瑜安会自卑,会被辛知拿捏,可谁知竟是这样的发展。   于是他们夫夫看辛知的眼神和对辛知的态度都和善了许多。 第198章 螺蛳粉,黎二山定亲 黎荞个人的影响力是有限的   “两天没见小瑜安了, 我昨天得了块玉佩,今天给小瑜安送过去。”   辛知来到了陶竹跟前,笑嘻嘻的从怀中掏出了个精致的小木盒, 对着陶竹晃了晃,而后又塞回了怀里。   陶竹失笑:“行,今天瑜安做了一道新吃食,味道不错,这是他专门给黎荞做的, 你来的巧了,可以尝尝。”   “我知道!”   辛知赶紧道:“是拿螺蛳熬汤煮米粉是吧?他之前和我说了, 没想到今日就做出来了, 我一定得尝尝。”   “上马车吧。”   黎荞示意陶竹先上马车,马车里放有炭盆,虽不怎么保暖, 但聊胜于无。   他挺想念螺蛳粉的, 不过,他上辈子所知的做法要用到不少现代调味料, 这个时空没有那些调料,他便没有折腾。   马上要过年了,庄子那边有个小池塘, 里面种着一些藕, 养着一点鱼。   前几日黎粮让人抽干池塘里的水挖藕, 得了一些螺蛳。   于是他就说可以做螺蛳粉,具体的做法他讲了一下, 至于缺少的调料, 他让厨房那边尽力捣鼓, 能做出什么味就是什么味, 好吃就行。   黎瑜安对此挺上心,和厨房的厨娘厨子摸索了几日,今日竟真做出了味道不错的螺蛳粉?   待黎荞陶竹辛知三人回到家,黎小睿正领着黎长风、黎云帆两个小家伙玩旋转木马。   这个旋转木马是迷你型的,只能容纳五个小朋友,而且还得人力拨动才能转圈圈。   但这对此时空的儿童而言,那真是太新鲜太有趣了。   哪怕天冷,三个人也裹得厚厚的待在院子里玩。   不过,看到黎荞回来了,三人从旋转木马上跳下,围在黎荞跟前叽叽喳喳的说着今日都学了什么,做了什么。   黎荞挨个抱抱他们,又叮嘱他们不要玩的太久免得在院子里冻感冒了,然后才和辛知进了前院的多功能休闲房。   自打要让辛知和黎瑜安多处处,每次辛知过来,黎荞都是让他待在前院的多功能暖房,然后把黎瑜安叫来,让这俩人单独相处。   但他要在旁边房间待着,随时监听。   没办法,谁让辛知太禽兽,职场社畜盯上初中生,他哪怕在这个世界待了快十年了,他也有些接受不了。   不一会儿,黎瑜安过来了,他身后还跟着黎天黎美,黎天黎美手里各拎着一个大食盒。   食盒里放着的是两碗螺蛳粉。   螺蛳粉里面没有放酸笋,而且因为缺少一些调料,所以味道和黎荞上辈子吃的螺蛳粉有些不一样。   但螺蛳汤底熬的不错,米线弹滑带有浓浓的米香,再加上陶竹特制的辣椒油,因此这一碗螺蛳粉黎荞吃的挺满意的。   大冬天来这么一碗热乎乎的螺蛳粉当饭前开胃点心,吃完之后浑身都暖洋洋的,食欲也打开了。   “我今晚就吃这个了,剩下的你们看着安排,谁想吃什么就做什么。”   他对黎天说道。   黎天应是,和黎美一道回了厨房。   黎瑜安则是留了下来,他坐到了炕边上,有些期盼的看着黎荞。   黎荞不由在心中叹气。   自家水灵灵的小白菜急着去拱猪,哥儿大不中留啊。   “瑜安,你和自在去隔壁坐坐,说说话。”他指了指一旁的房间。   这多功能休闲房共有三间。   黎瑜安得了此话,眸子飞快的瞄了辛知一眼,然后从炕上起身,应了一声是,脸上带着三份羞七分喜去了隔壁房间。   辛知嘿嘿一笑,朝着黎荞拱了拱手:“多谢黎兄成全。”   然后不等黎荞开口,便颠颠的下炕也去了隔壁房间。   黎荞翻了个白眼,见炕桌上放着一碟子芒果干,便捏起一块嚼了起来。   住在盛京最大的不好便是不能吃到南方的各种水果,想吃这些水果,只能吃果干。   一边嚼芒果干,他一边竖起耳朵听隔壁的动静。   “辛公子,刚才那个螺蛳米粉,可合你的口味?”   黎瑜安坐在桌旁,双手交叠放在桌子上,身子坐得笔直,有些紧张的看着桌子对面的辛知。   “合!特别合!你没看我刚才呼噜呼噜一口气就将那一碗给吃完了吗?小瑜安你厨艺可厉害了。”   辛知笑嘻嘻的开口,还对黎瑜安竖起了大拇指。   黎瑜安盯着他的笑脸看了几秒,有些害羞的垂眸:“你喜欢就好。”   “我很喜欢!”   “你最近研究这个米粉太辛苦了,喏,我送你一个玉佩,你没事拿着玩。”   辛知将那个在怀里揣了一整日的小木盒拿了出来,打开,然后放到了黎瑜安跟前。   小木盒里是一枚很精巧的柿子形状的玉佩。   “我看你很喜欢待在西跨院那边的柿子树下,我就找人定做了这个玉佩,喜不喜欢?”   辛知双臂也搁在桌子上,不过,身子却是忍不住往黎瑜安跟前探,眸子直勾勾盯着黎瑜安的小脸。   说实话,黎瑜安长的的确不是很漂亮,但眼前这带着婴儿肥的瓜子脸莫名合他眼缘,他怎么看怎么可爱。   辛知视线炙热,但这会儿黎瑜安感受不到,他惊喜的看着小盒子里的柿子玉佩,忍不住伸手拿了出来,放在掌心仔细打量。   这柿子雕刻的栩栩如生,连叶子上的纹路都清晰可见。   但片刻之后,他抬眸看向了辛知,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这很贵重,我不能收。”   “不贵重,也就是上百两银子,你拿着玩就是了。”   辛知立马道。   黎瑜安闻言眨了眨眼,把掌心的柿子玉佩往辛知跟前递了递,认真的道:“你若是给了我,那以后可就讨不回去了,我的钱啊首饰啊,都是攒起来给四舅舅的。”   “噗。”   辛知被这话逗乐,但瞧着黎瑜安认真的小表情,他立马做出严肃的模样:“没问题,你的财物可以都为你四舅舅留着,辛家有钱,等咱们成了亲,我的钱也交给你,你随意处置,就算是你想给你四舅舅,那你也随意给。”   这话一出,黎瑜安脸颊登时红了,但他望着辛知,认真的摇头:“你的钱是你的钱,我不会动你的钱的。”   “你是我夫郎,当然得你管钱呀。”   黎瑜安:“……”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垂眸。   脸颊更红了,也不由握紧了手中的玉佩。   但心里却是甜滋滋的。   坐在外间的黎荞听着这几句对话,浑身差点儿起鸡皮疙瘩,辛知这小子太油嘴滑舌了。   不过,这话他可是记住了,等将来这俩人成亲,必须小瑜安管家!   而且,辛家有钱是吧。   那就多体恤体恤辛家的佃户吧。   厨房那边把晚饭做好之后,黎荞打断辛知、黎瑜安两人的交谈,该吃晚饭了。   天气冷,郑浅浅、黎夏也不好带着黎二宝、橘哥儿四处走动,而且知道辛知在此,黎瑜宁黎小兰也没过来,于是今日的晚饭便是黎荞陶竹带着黎小睿黎长风黎云帆三个小家伙和辛知、黎瑜安一块吃。   黎荞的主食依旧是螺蛳粉,他一边吃,一边借着黎粮王桂花说起了庄子上的事儿。   现在是农闲时期,但黎粮和王桂花搞了个小小的红薯粉条作坊,所以这夫妇两人还挺忙,跟黎大山黎菽这几个照看铺子的一样,每日都早出晚归的。   不过,这夫妇俩的主业是种地。   长久不下雪,夫妇俩说起开春之后的事儿,计划着要在他家的田庄多打几口水井。   “自在,你家田庄上的水井多吗?”黎荞装作随口一问的样子问道。   黎瑜安闻言,也看向了桌子对面的辛知。   “额……应该够用吧。”   辛知有些答不上来。   他虽然已经知道农人种地有多不容易,但他关注的是整个大盛的农人,具体到他家的佃户、田庄,他还不了解。   他又没去自家田庄上闲逛过……   但很明显,在黎家人跟前,他这个回答是不过关的。   迎着黎荞和黎瑜安两人的视线,他立马又道:“今晚回家之后我就问府上专门管着这一块的管事,等下次休沐,我亲自去田庄上实地考察一番。”   黎荞要的就是这话,但这还不够,他做出忆从前的样子:“种庄稼,最累的活儿就是浇地,家中有板车还好,若是没板车,那只能用扁担挑着水桶,一桶一桶的去灌溉庄稼。”   “可一桶水就那么点,而一亩地却是那么大,我现在想一想从前我大哥大嫂还有爹娘浇地的情形,我就恨不能打死从前的自己。”   这话引起了黎瑜安的共鸣,他点了点小脑袋:“之前在宋家时,我娘挑着扁担浇灌麦子,两个肩膀都被扁担磨的血淋淋的。”   这话一出,辛知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他之前真不知道这事儿!   “小瑜安,你放心,我一定把辛家的田庄打满水井,绝对不会让那些佃户为浇灌庄稼发愁。”   他拍着胸脯保证道。   可不能因为水井不足而勾起小瑜安的伤心事。   “你真好。”黎瑜安不由笑了一下,看向辛知的眼睛也亮亮的。   辛知被这眼神一瞧,顿时挺直了脊背,又道:“不仅京城这边的田庄打水井,老家那边的我也会交代下去,该挖井的挖井,该挖沟渠的挖沟渠,一定要让辛家的每一户佃户都不为灌溉发愁。”   “嗯……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了?”   黎瑜安听见这话,顾不上夸辛知了,而是有些忐忑。   他没和辛知成亲就指挥辛知在辛家做事,辛家人会怎么看他……   “不麻烦,这怎么会麻烦呢?就是一句话的事儿。你放心,我家人可好了,才不会因为这等小事对你有看法。”   辛知将黎瑜安忐忑的小表情尽收眼底,明白他在担心什么,立马出言让他放宽心。   “真的?”黎瑜安有些疑虑。   “当然是真的!不信你可以问问你四舅舅。”辛知指了指黎荞。   黎荞立马道:“这对辛家来说的确是小事儿,瑜安,你别放在心上。”   有了黎荞这话,黎瑜安终于放心了,他对辛知笑了笑:“你家人真好。”   “那可不,我家被太上皇厌弃了之后还能安安稳稳享受荣华富贵,就是因为一家子人都好。”   辛知有些骄傲,忍不住开始讲家里人的宽厚事迹。   他家人性子都挺好,也不搞欺压、鱼肉百姓那一套,整日就吃喝玩乐,享受太平日子。   当然了,他家也想回大盛的权力中心,但这是他祖父、父亲、叔伯该考虑的。   他辛家的内眷每日就是吃吃喝喝,各种买买买,享受富贵生活。   若是小瑜安嫁过去了,过的也是这种日子。   不过,小瑜安忙碌惯了,他可以把自己小院的事交给小瑜安管理,若是小瑜安想去铺子里帮忙,那他也是支持的。   吃吃喝喝是一日。   勤快干活也是一日。   反正小瑜安开心就好。   黎瑜安听着这些话,越听越绷不住脸上的笑,黎荞坐在一旁,虽然很想打断辛知的话,但看在辛知痛快答应给辛家的田地搞好灌溉设施的份上,他忍住了想在这两人中间横插一脚的念头。   辛家在盛京其实没有多少田地,辛家的田地都在老家,五十万亩耕地,遍布辛家所在的淮东府。   若辛家在老家大兴水利,那受益的是整个淮东府的百姓。   如今小瑜安只是用一句话,便解决了整个淮东府的灌溉问题,这辛家的确值得托付终身。   晚饭后,辛知又留了一会儿,然后才在黎荞的催促中依依不舍的离去。   辛知走了没一会儿,在外忙碌了一日的黎家人回来了。   今日的黎家有喜事:   黎二山看上了一个姑娘,想要去这姑娘家提亲。   这在黎家可是大事。   黎二山今年已经二十二岁,过了年就是二十三,这在古代妥妥是大龄青年。   黎荞早几年就为他和黎夏张罗亲事,黎夏对赵深一见钟情,如今和赵深所生的橘哥儿都一岁多了,而他终于有动静了!   黎荞很关切,赶紧询问这姑娘是谁家的。   黎二山虽然早就能独当一面比从前成熟了许多,可提起自己喜欢的姑娘,他仍是有些不好意思。   “是西山省做煤炭生意的范家五小姐,她爱吃鸭货,总是去咱家的铺子里,我看她人挺和气,就……”   说到此处,他轻咳了一声:“我感觉她对我是有好感的,总是暗暗的瞧我,所以我就回来问问小叔你,这范家怎么样?这事儿能成么?”   “范家啊……”   黎荞有些意外。   范家做的是煤炭生意,家里有好几个煤矿,论家底,那在整个大盛都是数得着的。   之前盛鸿广邀财力雄厚之人瓜分大运河码头时,范家成功拿下了位于江南的一个码头,由此可见范家的财力。   他对范家的印象还成,因为他听工部的赵大人提过几句,说范家的煤炭生意挺注重安全问题,就算真出现了矿难,那赔偿的银子也足够多。   不过,现在黎二山竟然和范家的五小姐看对眼了?   太意外了。   此前他官职低,黎二山可选择的范围不广,这两年他官职升了,黎二山又有些挑花眼。   因为上门做媒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其中也有勋贵之家,这些勋贵愿意将自家的贵女、贵哥儿嫁过来。   但黎二山悄悄相看了之后,没同意。   黎二山模样普通,自小在乡下长大,这几年跟着黎荞在府城、首府、京城打转,见识涨了,人也稳重了。   可说到底,与大户人家骄养出来的贵女、贵哥儿有着天差地别。   辛知和黎瑜安能处的不错,更多的是因为辛知这个侯府公子哥缺心眼,性子单纯,身上没有自视甚高、瞧不起人的毛病。   可辛知这种缺心眼,满京城也寻不出几个,因此,黎二山对介绍给他的贵女、贵哥儿不感冒。   这些贵女、贵哥儿面上和和气气的,实际上嫌弃他是从乡下来的粗野之人。   肯和他相亲,纯粹是冲着黎荞来的。   这些人,黎二山不喜欢。   可现在黎二山喜欢上了范家的五小姐!   那这范家五小姐应是个不错的人。   “我会好好打探,最近就给你结果。”黎荞笑眯眯的道。   黎二山若真和范家五小姐成亲,那范家五小姐是要住到黎家的,家里要多一个人,他一定得仔细打探。   翌日,黎荞先是去工部找了赵大人。   在大盛,煤炭这一块归工部管。   从赵大人口中打探完了,他又找了户部主管西山省的主事郎中打探范家的税收、田产、户籍等事。   同时,他还遣人去范家附近、范家铺子里打探范家人和这位范家五小姐的性子。   当然,西山省的范家老家他也雇了皇家物流的人快马加鞭的前去打探消息。   这一圈打探下来,他没挑出任何毛病。   陶竹也拿出了善堂的捐赠名单,范家在第二波的捐赠中捐了上千件御寒衣物。   于是,黎荞先是遣了媒婆去范家与范家家主范不着通气,然后腊月二十那日,他特意请了一日假,带着黎二山与黎粮王桂花一起去范家提亲。   范家人自然狂喜,使出浑身解数招待黎荞一行人,唯恐黎荞哪里不满意会让这门亲事黄了。   黎荞自然是满意的。   范家人不管是在西山省还是在盛京,名声都不错,而且家中不仅有好几座矿,家里也有三十万亩的耕地,妥妥大地主。   这么多耕地,他如同和辛知交谈时那般,自然而然的提起黎粮、王桂花、黎二山等黎家人当年因为种地吃过的苦,范不着身为八面玲珑的大商人,立马拍着心口说他范家的佃户如何如何。   黎粮和王桂花种了半辈子庄稼,在这个话题上特别有发言权,再加上和范不着没旁的共同话题可聊,两人就一直在这个话题上打转。   这夫妇俩一直都拎得清,目前黎二山和范家五小姐只是定亲,再说了,就算真成亲了,这夫妇俩也不会对范家的事指手画脚,因此,他们说的都是自家的事儿。   但范不着听进去了。   身为容易挨宰的大肥羊,范不着特别能揣摩上位者的心思,黎荞这个人如同盛鸿那般,将自己的喜好、行事风格都展露的明明白白,从来不搞喜怒不定、遮遮掩掩那一套。   联想到黎荞的大方、慷慨、体恤底层百姓,范不着暗自下了决定,今后范家对待自家佃户,要向黎大人看齐。   抱住黎大人这个大腿,那范家未来几十年都无忧了!   范不着当即表示以后会去自家的田庄看看,会多多关心辛勤劳作的农人。   黎荞得了此话,心中满意。   他现在不能正大光明的向盛鸿建议各地应大兴水利,但他能影响到辛家和范家。   这两家打井挖沟渠,足以让一府之地得益。   但大盛那么多府呢,而天灾又不等人,他得去找七皇子了。   盛鸿给几位皇子出的第二道题目,他必须得掺和进去。 第199章 给七皇子送年礼 六皇子来逮人,黎荞插手第二道题目   七皇子最近不算忙碌。   这几年来, 大盛称得上是海晏河清,大型的案子日渐减少,而鸡毛蒜皮的小事轮不着他去处理, 于是他比从前清闲了一点儿。   但也只是一点。   没查出当年周皇后的死是谁下的手,没帮大皇子拿下皇位,那他一日都能放松。   盛鸿出的第二道题目,他甚是重视。   他的码头位于绘安省一个名叫商树的小县城,小县城耕地少, 丘陵多,树多, 特产是茶叶和草药。   百姓们以采茶采药+种地、捕鱼为生。   日子过的一般般, 不富裕,但也能吃饱。   不过,这地方属于南北过渡地带, 又因为靠近黄河、淮河两大水系, 所以天气变化剧烈。   旱灾、涝灾都常见,还伴有冰雹、大风。   这种极端天气很是影响普通百姓的日子, 想提升这个小县城的经济水平,七皇子思虑多日,决定先修路、挖河。   修路的话, 这地方的特产可以运送出去。   挖河的话, 旱时可以灌溉, 涝时可以排水,一举两得。   修路、挖河都是基础设施, 七皇子先搞了这两样, 但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他目前没有头绪。   他很想效仿河西府, 短短几年就让整个府的百姓致富。   可是,他没能力发明跟粉条一样能长距离运输、能保存一两年还美味的吃食。   是以虽然临近过年,但七皇子心情一般般。   今年黎荞给七皇子的年礼还没来得及送,腊月二十一,被盛鸿抓了壮丁的黎荞在下班之后,拎着精心准备的年礼和陶竹一起去了七皇子府。   七皇子府今年也修了暖房,原本七皇子是不想修的,奈何孟月日日念叨,他便在自家府上修了几间暖房。   于是黎荞和陶竹到了之后,七皇子在类似黎家的多功能休闲厅接待了他们夫夫。   “七皇子,这个是今日我新做的黑芝麻、豆沙双酿团子,您尝一尝。”   陶竹落座之后,打开一个他和黎荞带来的点心匣子,里面放的是双酿团。   这双酿团放在纸托之中,透过外层糯米做的皮,隐隐可以瞧见里面的黑芝麻、豆沙馅。   七皇子只瞧了一眼,便动手拿起了一个:“这瞧着跟汤圆似的。”   “就是凉的可以直接食用的双馅料汤圆,很糯,您快尝一尝。”陶竹解释道。   七皇子闻言,当即咬了一口,甜滋滋又糯叽叽的口感让他不由弯起了眸子。   好吃。   淡淡的甜,又比青团糯一些,他爱糯叽叽的食物。   “味儿不错。”他出言夸赞。   “您喜欢便好,以后我让人经常送过来一些,这东西我家铺子里没有。”   陶竹也弯起眸子道。   “行,今后辛苦陶夫郎了。”   七皇子没客气,直接应了下来。   黎荞坐在一旁,看两人脸上都带着笑,不由在心中感慨。   上辈子陶竹在三柳村救了七皇子,那会儿七皇子为何会出现在三柳村?   而且高志远提到七皇子辅政,七皇子这是成了摄政王?   但上辈子没他这个穿越者,不知道孟月有没有考中进士,就算是考中进士,那和七皇子会有这段情缘吗……   八成是没有的。   孟月、徐瑛、庄文在中举之后愿意入京参加会试,纯粹是被他影响,若不是他的刻苦影响了这三人,这三人都不打算立马入京的。   若不入京,那自然赶不上和七皇子的这段情缘。   而且,没了他拉三皇子、五皇子的仇恨值,想搞掉这两个皇子,难度肯定要比这辈子高。   更别说没他搞出来的这些新物件,盛鸿盛钧的财政会出现危机,没了钱,那又会遇见多少困难?   上辈子的七皇子应是受了不少苦,也应是一辈子做男人,终身未嫁。   在心中叹息一声,他开了口,先是聊起了最近的局势。   这个冬日冷,边城胡人两次叩关,但都被早有准备的大盛将领给击退了。   按照盛鸿所调查的消息,胡人那边因为天气严寒,日子不好过,所以才会南下骚扰大盛。   黎荞不由感慨:“这两年气温都比往年低,也不知明年会如何。”   “这个冬天到目前为止只下了一场雪,缺少雪水,过了大年初三,农人怕是就要下地浇灌麦子了。”   七皇子接话道。   孟月虽当了官儿,但孟家人此前依旧务农,所以孟月对天气的关注度一向高,时常祈求风调雨顺。   他被孟月影响,也养成了日日都要关注天气的习惯。   若是搁从前,他虽然关心底层百姓,但他自身事务繁忙,是无暇去关注这种细节的。   “下官的大哥大嫂也在念叨这事儿,他们已经准备明年在田庄上多打水井了。”   “是该多打几口井。不过,水井灌溉还是太辛苦了些,我听孟月说,现在平城那边有的地方是用龙骨水车灌溉田地?”   七皇子说罢,伸手又拿了一枚双酿团子,一边慢慢嚼着一边看着黎荞。   他此言一出,黎荞有些诧异,但更多的是喜悦。   等下次见了面,他一定得好好夸夸孟月,没想到孟月连这种小事都讲给七皇子听!   “是的,平城那边不少人家都在用龙骨水车。平城之前挖了一条大河,流经的地方还挺广。再加上那边本身就有山有水的,而且百姓富足了,于是现在凡是临着小溪、河、沟渠的人家,都用上了龙骨水车。”   这条河就是他刚穿越时黎大忠去服徭役时挖的那条。   至于龙骨水车,一开始只出现在他家的田地中。   这工具虽方便,但造价高,那些家中田地临水的人家舍不得掏钱让工匠打造。   可随着平城百姓的整体富裕和他影响力的增强,现在平城那些田地临水的人家,都用上了龙骨水车。   龙骨水车比起筒车,适应性更强,筒车是靠着流水做动力才能转动,但龙骨水车可以靠人力转动,因此,哪怕是小沟渠里的死水,龙骨水车也可以将水转移到农田中灌溉。   就像是之前黎粮抽干池塘里的水挖莲藕,就是用的龙骨水车排水。   可以说,龙骨水车不仅能灌溉农田,还可以抽水。   若是真发生了涝灾,想排涝的话,那龙骨水车是一个不错的工具。   因此,他今日来找七皇子,不仅想说一说挖河打井的重要性,也想提一提龙骨水车这个重要的工具。   可万万没想到七皇子先提起了龙骨水车!   在心中又夸了孟月一遍,而后他详细讲了讲平城那边龙骨水车的使用现状。   七皇子一边听,一边不紧不慢将六枚双酿团子都吃完了,等黎荞的话落,他抬手倒了杯茶水,一边轻抿冲去口中的甜味一边道:“这个灌溉工具的确不错,我给我田庄的佃户也安排上。”   他原本就被孟月挑起了对龙骨水车的兴趣,现在从黎荞这边得知平城那边的详细情况,他心中立马就有了决定。   “但想要用上这个,关键是得有河水。”   “依我看,盛京应该多挖河挖沟渠,反正盛京有好几条大河,像是永鼎河,就在盛京城外,取水很方便的。过几日我就向父皇提议,为方便农人灌溉,应该好好利用盛京这几条大河。”   “啊这……”黎荞面上做出思索的模样,实则心中狂喜:“这是个大工程啊。”   “也不算什么大工程,号召那些佃户、村人在农闲时候挖就成了。”   “等挖好了,我给他们配备龙骨水车。”   七皇子很壕气。   他的财力在众位皇子中属于最弱,可造龙骨水车的银子他是妥妥有的。   “额,若真如此,那下官也愿意捐一些龙骨水车,好方便农人灌溉。”   黎荞立马道。   “你们夫夫最慷慨了,到时候不会忘了你的。”   七皇子点头答应。   黎荞闻言笑了一下:“都是为了百姓。不过,说起来,您那商树码头可有什么进展?”   “嗯?”正垂眸品茶的七皇子抬起眸子看向他:“你问这个做什么?”   “闲来无事,关心一下,毕竟关系到赞赏圣旨。”   黎荞一脸坦然的解释。   “那你还是别问了,我答应了六哥,在这件事上不会找你咨询什么的。”   “下官知道。可圣上出这么一道题目,是想要以小见大,是想知道几位皇子有没有能力让百姓过上比现在更好的日子。”   “说到底都是为了百姓。下官也想让百姓过上好日子,况且,赞赏圣旨可兑换丹书铁券,所以下官想着,要不下官掺和进来?”   “甭管哪位皇子来找下官,下官都尽力出谋划策,这可行吗?”   黎荞脸上显出忐忑之色,双眸眨也不眨的看着七皇子。   七皇子惊讶:“你竟然想主动掺和进来?”   “这不是闲来无事嘛,而且,也有利可图。”   说到利字,黎荞脸上适时浮现出不好意思。   七皇子:“……”   他这下子更惊讶了。   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从黎荞口中听到了有利可图这四个字。   之前黎荞表现的跟圣人一般,把慷慨、无私这四个字刻在了身上,现在从黎荞口中听到有利可图这四个字,他是真的震惊。   但很快他点了头:“行。”   据他所知,他六哥目前也是一筹莫展。   他六哥犹豫了半个月,最终听从他父皇的建议,也换了一处码头。   那码头也在绘安省,他六哥面临的情况和他差不多。   诚如他六哥所说的,哪怕黎荞拿了赞赏圣旨,那么几个皇子的表现也尽在他父皇和百官眼中。   可目前这个状况,既然他胜不了他六哥,那他更希望这一道题目他们几个兄弟打平。   打平之后,得利的是百姓,并不会影响到继承人的选拔。   所以,他支持黎荞掺和进来。   不过,这需要他六哥、四哥也点头,这事儿他说了不算,于是他对黎荞道:“我明日就入宫找父皇。”   “那下官等您的好消息。”   黎荞闻言,心放回了肚子里。   正事儿说完,黎荞也没多留,他和陶竹起身告辞。   七皇子将他们夫夫送到了府门口。   只是,七皇子府的大门刚打开,他们三人便看到了一辆眼熟的马车。   马车还没有站稳,马车门便被推开了。   紧接着,六皇子的身影出现在车辕上,他看黎荞陶竹七皇子三人站在府门口,登时笑了,一边从马车上跳下一边道:“我来的正好。”   “六哥,此时前来可是有要事?”七皇子上前两步问道。   天已经黑了,这会儿是饭点。   “还不是听下边的人说黎大人来给你送年礼了,怕黎大人给你什么小妙招,于是我就撇下一屋子的娇妻美妾,迎着嗖嗖的寒风亲自来逮人了。”   六皇子笑盈盈的答道。   黎荞:“……”   自打盛鸿出了第二道题目之后,他因为诸事繁杂,一直没空来七皇子府。   难得来一次,六皇子竟是直接来逮人了。   七皇子也颇为无语:“六哥,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答应过你,不会找黎大人帮忙。”   “事关皇位,一句话的保证哪能真的让我放心?谁不知道你和黎大人关系好,黎大人肯定是希望你拿下第二道赞赏圣旨的。”   六皇子倒也坦诚,说罢看向了黎荞:“黎大人,你说是不是?”   黎荞一脸严肃的领着陶竹来到六皇子跟前,先是行礼,然后才摇头道:“七皇子当着圣上的面作保,下官不敢欺君。”   “不过,下官的确和七皇子提起了第二道题目之事。六皇子,您的霄城码头,最近可有什么进展?”   六皇子换到绘安省的那处码头位于霄城,而霄城是霄州府的府城。   所以六皇子得拉动整个霄州府的经济,难度比七皇子的要大些。   “若真有实质性的进展,那也不会盯你盯的这么紧了,我跟七弟一样,准备先修路。”   六皇子提起此事,难免郁闷。   他一直觉得他有大才,能稳压所有皇子,就算压不了,那也是能胜过几个兄弟的。再加上手中还握着一条出了大盛的商路,因此原本他对第二道题目还算有信心。   这题目虽难,但只要黎荞不插手,凭着他的能力和见识,他肯定能胜过几位兄弟。   可事实上,这道题目比他预想中的难多了。   许家那一条通向周边小国的商路,并不能帮上大忙,他现在能想到的就是许家运来一些霄州府没有的新鲜物件,在霄城开店,以此来赚钱。   可这种手段,如何提高整个霄州府的经济?   他父皇所说的拉升经济,是指百姓富裕,赋税增多,他许家就算在霄州城开再多的铺子,那钱也到不了百姓手里呀。   最近因为这个事儿,他过年都没什么好心情,刚才听说黎荞来给七皇子送年礼,他立马过来了。   他知道,黎荞若是想给七皇子出什么妙招,那有的是手段避开他的耳目,但他就是想来探探口风。   唉!   开辟一条新商路贩卖货物,过程虽然艰辛,但说到底只是常规手段。   黎荞这种无中生有,只靠着几年时间就把一府经济带起来还让每一户辛勤百姓都富裕起来的,这才是真牛逼。   这才值得钦佩。   之前他没细想过这个问题,现在他面临同等难题却束手无策,他这才明白他们这位黎大人到底有多厉害。   更何况,这位黎大人不仅让整个河西府富裕了,还搞出了灰泥!   不服不行啊!   不过,现在这位黎大人坦然承认和他那七弟谈及了第二道题目?   郁闷之后,他不由问道:“黎大人,你和七弟都说了些什么?”   “您当日曾说过,若下官有巧思、妙招,尽管提出来,反正是为了百姓和丹书铁券,这话可当真?”   黎荞没有回答,而是搬出了当时六皇子的原话反问。   六皇子一愣,随后皱起眉来:“那你现在是有巧思和妙招了?”   不是吧?   这位黎大人厉害的有点过分了吧?   他现在一点进展都没有呢,没空关注此事一直被他父皇可着劲使唤的黎荞却是有主意了?   “不不不,下官对这几地尚不了解,目前没有妙招。但是,下官的确对丹书铁券很心动,若是您和余下几位皇子不介意,那下官今后会仔细了解这几个地方,看能不能给出有用的建议。”   “这样啊……”   六皇子恍然。   他就说嘛,黎荞此前根本没空去关注这几处码头,哪能凭空就生出妙招来。   不过,他借着七皇子府门口的灯笼光芒,上下打量了黎荞两遍,然后斜着眼睛看向了七皇子。   “黎大人,你既然说这话了,那今后就不能只偏向七弟和大哥,你若是给七弟大哥出了妙招,那也必须给我出同样的妙招。”   若这道题实在是赢不了,那至少不能输给他这位七弟和位于前面那条街的大哥。   最起码要打平,让这道题作废,让这道题不能影响到他领先一局的局面。   “下官尽力。”黎荞恭声道。   “不不不,不能是尽力,你得答‘是’,那我才敢让你掺和进来。”   六皇子眼睛还是斜睨着七皇子。   七皇子无语,直接道:“我代黎大人答是,六哥,这下子你该放心了吧?”   此言一出,六皇子立马笑了:“那我有点放心了。等黎大人真的让霄州府的百姓都富裕了,那我就彻底放心了。”   七皇子闻言,直接翻了个白眼:“我明日会去找父皇,向父皇提起此事。六哥,你去找二哥、四哥,问问他们的想法。”   “没问题。”   六皇子痛快的打了个响指:“我现在就去找二哥和四哥。”   既然这道题他胜不了,那就赶紧结束让他父皇出第三道题,别太占用他的时间。   这道让他们兄弟都头疼的难题,交给黎大人好了。   反正黎大人一向擅长无中生有。   六皇子去找二皇子和四皇子,这两位皇子得知黎荞想拿赞赏圣旨,毫不犹豫的点头同意。   特别是四皇子,他从拿到他码头的那一刻起就在琢磨如何让百姓富裕的事了,可三年来收效甚微,他巴不得黎荞给他出主意。   但此前他不好意思张口,毕竟他和黎荞关系平平,而且,他也想看看他自己的潜力。   不过,时间证明,他应该早去找黎荞的。   二皇子则是松了口气,盛鸿出的题目太难了,他想到头秃也没什么好主意,现在黎荞想揽过去,那真是太好了。   几位皇子都同意了,盛鸿自是没意见。   不,准确来说,盛鸿是有意见的。   他出这么一道题目,是想看看几个儿子有没有能力让百姓过上比现在更好的日子。   他也不求这几个儿子能将整个大盛的经济都拉升一波,这几个儿子能让他们各自码头所属地的百姓富裕起来就成。   毕竟当皇帝最重要的就是让百姓过上好日子,百姓日子好了,那就舍不得丢下现有的好日子去造反。   百姓之所以造反,那都是被逼的走投无路了,不得不反。   可百姓若过的是好日子,那骨头就软了,血性就没了,即便是个别人遇见了不公,那也不会有大的骚乱。   一两个人是折腾不起风浪的。   那他这大盛的江山就稳了。   所以说,让百姓过上好日子,是一个皇帝必须具备的能力。   可现在他的黎爱卿掺和了进来,那他这几个儿子还怎么锻炼提升?   罢了。   若是无法让百姓过上比现在更好的日子,那有能力守住眼下的好日子也行。   眼下的日子对普通百姓而言,算是几百年难遇的太平盛世,他挑出来的继承人能守住这个盛世,那他也是高兴的。   所以黎爱卿想出手就出手吧。   黎爱卿得的赞赏圣旨多了,那丹书铁券也就多了。   而且,希望黎爱卿借着此事能和每一位皇子都打好关系,黎爱卿这样的人才,他必须得保住。   盛鸿和几位皇子都愿意让黎荞插手第二道题目,黎荞松了口气,然后立马就将第一个建议提了出来。   要想富,先修路。   正好现在有灰泥,用来修路又便宜又简单,所以,几位皇子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修路。   而且,借着盛鸿答应七皇子挖河这一事,他又给出了第二个建议。   想让百姓日子富裕,在没有更好的法子前,可以想办法提升当地粮食的亩产量。   田地里收获的粮食多了,那百姓能换的银子也多。   就算是换不了银子,就如河西府从前的红薯玉米那般,但家中有充裕的粮食,那对百姓而言也是极好的事。   若是想让田地里打的粮食多,那得有良种、有足够的肥料、有足够的灌溉。   良种和肥料,千百年来都是如此,一时间无法提升。   但足够的灌溉,这一点儿几位皇子若是努努力,那是能够办到的。   黎荞提出来的这两点建议,几位皇子都认可。   没错,若真拿不出切实可行的法子,那只能用这种法子提高百姓的收入了。   那就先打井挖河挖沟渠吧。   还有那个龙骨水车,既然在平城被大量使用,那他们也给自己的码头所属地安排上。 第200章 创办免费学校 只招收家境不好的小朋友   说到提高庄稼亩产量的法子, 黎荞除了保证充足的灌溉,还真没旁的手段。   育种,在这一块他一窍不通, 连常识都没有的。   肥料,现代化化肥就别想了,据他所知,在上辈子七十年代,国家建了十几个化肥厂, 这才解决了化肥不足的难题,让粮食嗖的增产。   化肥的化是化学, 是工业化, 他能力低,他搞不来。   其实,这个时空的肥料已经很丰富了, 像是粪肥, 绿肥,草木灰肥等, 都是农人常用的肥料。   而且,农人早就掌握了沤肥技术,将人、动物的粪便与杂草、秸秆等东西混在一起密封发酵, 这种手法在《氾胜之书》《齐民要术》等农书中都有详细的记载。   所以说, 在肥料这一块, 黎荞真没有特别好的法子,他能想到的办法, 都是惯有的手段。   靠近水的, 那就向水要肥料, 河底的泥、池塘里的泥, 这都算是肥料。   有矿的地方,那就用矿肥。   肥料上没有行之有效的创新,那就只能在灌溉上下功夫了。   保证灌溉,那庄稼的亩产量自然会增长。   总之,在码头所属地没有寻到合适的能让百姓致富的法子前,让农人的庄稼增产,这是最可行的让百姓致富的手段。   而且,接下来天灾不断,气候异常,其实赚钱、拉升经济并不是最主要的事,有足够的粮食,确保百姓即便是遭了灾也能吃上饭,这才是大盛最应该做的事儿。   只要手中有粮,那百姓就不会慌。   百姓不慌,大盛的江山就会很稳。   因此,在未来几年,黎荞给自己制定的工作重点是让大盛各地的粮食增收。   不仅是粮食,还有棉花。   天气严寒,百姓离不了棉花。   但因为气候原因,基本上只有北方的农人种棉花,过几年若长江结冰,那南方百姓肯定需要棉花。   因此,从明年开始,北方得大面积的种棉花。   棉花易储存,摘下来之后去了籽,放个十年都没问题。   除了让粮食增产之外,黎荞还准备做一件事:   赚富人的钱。   他现在每个月向善堂捐五百两银子和五百斤粮食,这只是刚开始,等以后什么旱灾、蝗灾一起来了庄稼颗粒无收,那他所捐的银子定然要大大增加。   这还只是盛京一地的善堂,盛京身为都城都有善堂,那其他地方的百姓更需要善堂。   最起码,他得在原河省开一家善堂——河西府很富,用不上,因此这第二家善堂,要么在微青县,要么在原河省首府。   两个善堂,开销肯定不会小,以他目前的财力而言能顶得住,但银子嘛,自然是越多越好,有备无患,谁知道接下来十余年间到底要花多少钱。   忙忙碌碌中,很快到了大年三十。   哪怕已经是三品大员,但黎荞家包饺子的习俗依旧在。   下午时,除了需要照看铺子的那几位,余下的家人,连两个小崽子都上手了,一家人和乐融融的包饺子。   今天黎家的饺子馅可丰富了,足足有二十多种,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全都被捉来成为了饺子馅。   而且饺子皮也不再是单调的白色,黎荞让人往里面加了蔬菜汁,花花绿绿的,瞧着很是鲜艳。   黎小睿和黎长风黎云帆三个小家伙抓着彩色的面团站在案板旁捏来揉去,包饺子多没意思,恰好昨天他们去自家开的麦芽糖铺子玩耍得了几个麦芽糖做的小动物,于是他们仨便想要将彩色的面团也捏成小动物。   捏着捏着,他们衣服上和脸蛋上都沾了面粉,三个小家伙你瞧瞧我,我瞧瞧你,都觉得对方的样子有趣,便开始抓着面粉往对方身上抹。   黎粮顿时心疼,这有点浪费啊。   “想当年小菽在小睿这个年纪时,什么家常饭都会做,贴饼子、包包子、蒸窝窝头,样样精通。”   可看黎小睿,都要六岁了,竟是连个饺子都包不好,拿起面团只顾着玩。   被点名的黎小睿有点茫然的抬起小脑袋看向自己爷爷:“啊?”   王桂花看着他懵懂又可爱的小表情,立马扫了黎粮一眼:“这能一样么?小菽那会儿的主业是从田地里刨食,每日就是为了吃喝两字。”   “小睿又不用在田地里刨食,小睿今后做的是读书、经商的事儿。现在小睿小小年纪就将《论语》背得滚瓜烂熟,他在他主业这一块也很厉害。”   不过,她也心疼面粉,于是又对黎小睿露出一个笑来:“小睿,要不你和你两个小叔叔开始包饺子吧?今晚你们吃你们自己包的饺子,怎么样?”   黎小睿闻言眨了眨大眼睛:“好啊!”   所以刚才他爷爷是在批评他?   “小睿,你爷爷的意思是你不该领着两个小叔叔浪费面粉,这面粉来之不易。”   郑浅浅看着自家大儿子脸蛋上的疑惑,忍不住出言解惑。   其实吧,以现在的家底而言,不需要在意这点面粉。   但浪费的确不好。   该教育就得教育。   黎小睿这下子懂了,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和两个小叔叔身上、脸蛋上、脑袋上的面粉,立马认错。   “阿爹,爷爷,奶奶,以后我不浪费面粉了。”   “小睿真乖。”   王桂花立马笑着夸了一句。   黎粮也笑:“你要是浪费些其他的,我或许不心疼,但浪费面粉,这个爷爷真管不住嘴巴,实在是想说几句。”   种了半辈子庄稼,他太知道从麦苗到磨成面粉这一系列的过程有多辛苦了。   “得了,甭管浪费啥,你都管不住嘴非得说两句。”王桂花道。   “那我说的也没错啊。”   黎粮说着指了指黎荞:“小荞,你说是不是?”   正默默包饺子的黎荞认真点头:“的确是浪费什么东西都不好。”   得了黎荞的支持,黎粮立马挺直了腰杆子,但下一秒,黎荞又道:“大嫂也是疼爱小睿,孩子小,慢慢教,不急。”   王桂花闻言,立马瞪了黎粮一眼:“你想给小睿讲道理就好好讲道理,小睿那么乖,又不是听不懂,还非得扯小菽出来干什么?”   她的大孙子其实超棒好嘛!   黎粮:“……我就是一下子想到小菽小时候的情形了,当年哪能想到有今天的好日子。”   “小荞,你说是不是?”   再次被拉出来的黎荞,笑眯眯的道:“好日子的确来之不易,这样吧,以后多带他们仨去庄子上或者是善堂逛逛,他们年纪小,慢慢教。”   “去善堂逛逛?”   一旁的陶竹闻言有些惊讶。   “让他们仨瞧瞧,和他们一样大但家境不好的小孩子每日在做什么。”   黎荞道。   “嗯……好。”   陶竹想了想,应下。   黎粮:“……”   王桂花:“……”   郑浅浅:“……”   行叭。   在教育孩子这块,黎荞肯定比他们厉害,他们就不说什么了。   至于黎小睿,听说要去善堂,他倒是挺开心,两个小崽子也开心,之前陶竹在善堂一待就是一整日,他们想去但陶竹不让。   现在终于能去了。   接下来,黎小睿领着两个小叔叔专心包饺子,黎小睿很聪明,静下心专心学,很快就学会了,包的似模似样的。   黎长风黎云帆两个小家伙因为年纪小,对饺子皮还有些拿捏不住,馅料都露在了饺子皮外边。   黎小睿挨个将他们俩包的饺子重新捏了一下,并且大方表示若两个小叔叔包的饺子在锅里破皮散开了,那就吃他包的。   很快,饺子包好。   几个在铺子里忙活的人回来了。   一家子热热闹闹的吃年夜饭。   黎荞包的饺子圆滚滚的,像是金元宝一般,各种馅料都有,他今晚吃的饺子也是他自己包的,不仅有煮的,还有蒸的和煎的。   光是吃饺子他就吃了个七八分饱。   要不是陶竹给他夹了不少其他的菜,那他今晚光是吃饺子就吃饱了。   “你真的越来越喜欢吃饺子了。”   陶竹说着给他夹了个鱼头,这鱼头是糖醋的,味儿不错。   “因为咱家的饺子好吃。”   黎荞笑着道。   “那你再吃几个。”   陶竹又拿来一屉蒸饺放到了他跟前。   最近黎荞忙碌的厉害,白日里待在皇宫,回家后直奔书房,年前这两日好不容易放假了,一天当中也是有半天都待在书房。   他在看几位皇子码头所在地的各项资料。   他在翻各种农书寻找让庄稼增产的法子。   反正他很忙。   这个冬天一直都很忙。   如今黎荞似乎抛下了所有事,只专注饭桌上的饺子,一口一个,一边吃一边夸,陶竹其实挺高兴。   天下的事儿是忙不完的,要注意休息嘛。   很快,年夜饭结束,一家子在前院的多功能休闲房守岁。   这种场合自然要打牌。   家里人多,想打麻将的打麻将,想斗地主的斗地主。   这个新年,一家子在欢声笑语中度过。   凌晨十二点放鞭炮时,黎荞站在院子里听着从远处传来的一声声炮响,不由裹紧了身上的狐皮披风。   他的新年愿望只有一个,希望明年风调雨顺。   大年初一,下午,黎荞和陶竹当真带着三个小家伙儿去了善堂。   到了善堂,陶竹找出城南城西贫民百姓的资料,让三个小家伙看。   黎小睿睁大眼睛,盯上册子上的字:“这户人家一家八口人住一间屋子?”   “是。家贫,一家子只能租住一间屋子。”陶竹点头。   黎小睿闻言,小眉毛拧成了一团。   他现在虽然依旧和爹爹阿爹二宝弟弟住一间屋子,可他阿爹已经为他准备好了房间,等他年纪大一些就搬过去。   而且,他已经有自己的书房了……   很快,他又睁大眼睛指着册子上的字迹道:“这户人家的女娃才六岁,就会六种不同的绣法?”   “是,这女娃的娘是一位绣娘,她自小学习针线活,现在已经能和她娘一样从布庄里接点活计养家了。”   陶竹详细解释道。   黎小睿:“……”   那他能背《论语》、《大学》、《孟子》这些书籍,也不是很了不起噢。   他看过他阿爹做针线活,他阿爹只绣了一个小手帕就说累。   可这个女娃竟然已经开始靠着绣活儿养家了?   他扬起小脑袋,看向陶竹:“竹叔父,我也想给善堂捐银子,可以吗?”   “你捐银子?”陶竹惊讶。   “对!我想帮帮这女娃,还有这一大家子。”   黎小睿伸出小手指点了点面前的册子。   “不……”   陶竹笑了一下,正想要拒绝,但一旁的黎荞却是道:“好啊!”   “嗯?”陶竹不解的看向黎荞。   黎荞笑眯眯的伸手捏了捏黎小睿的胖脸蛋:“小睿啊,今后你就资助一些家境不好的小孩子,然后你关注这些小孩子的成长,看他们在你的帮助下有怎样的变化,好不好?”   “好啊!”   黎小睿立马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抓住了黎荞的手,小脑袋点的犹如小鸡啄米一般:“叔父父,那咱们现在就去挑选小孩子好不好?”   “今天有些晚了,等会儿天就要黑了,明天咱们再挑选。”黎荞指了指窗外。   今天阴天,不下雨不下雪,就是单纯的没有太阳,冷。   这个冬日,绝大多数时候都是这种天气。   冬日本就黑的早,再加上没有太阳,过不了一个时辰,天就要黑了。   “小睿,先说好,是你捐银子,你得把你的压岁钱拿出来哦。”他又强调这一点儿。   “我有银子!”   黎小睿立马放开黎荞,小胖手拍了拍腰间挂的小荷包,那里面装着一锭金元宝。   当然,他的资产不只是这点儿。   今天他收到了长辈们发的压岁钱,加起来有几百两银子呢!   “咱们就明天去!”   黎小睿说罢,一把搂住两个小叔叔,对黎荞又道:“小叔叔也要资助家境不好的幼童!”   黎长风黎云帆两个小家伙其实听不明白眼前的对话,但他们俩一向是和他们大侄子一起行动的。   于是黎长风点了点小脑袋:“爹爹,听小睿的。”   黎云帆也用软软糯糯的声音道:“爹爹,明天去。”   “真乖!”   黎荞忍不住挨个捏了捏他们软乎乎的脸蛋。   陶竹伸手戳了戳黎云帆小胖友的脸蛋,忍不住笑:“我今早上还在想要不要给长风云帆准备一个册子,好单独记一下他们俩的压岁钱。”   “现在看来,这册子今日就得准备出来。”   此前这俩个小家伙收到的压岁钱、各种礼物,都是记在了他和黎荞的册子上。   从今年开始,这两个小家伙的人情往来就独立成册吧。   善良的小崽子,小小年纪就要学着他们爹爹对弱势之人伸出援助之手呢。   翌日,黎荞和陶竹还真带着三个小家伙去了城南。   黎小睿根据善堂册子的记载,挨家挨户的挑选他自己想要资助的小朋友。   这是黎小睿第一次来城南,他看到了破旧、拥挤、昏暗、阴冷的屋子。   他看到了脸蛋带着冻疮、瘦瘦小小、一脸怯意、衣服上补丁摞补丁的小朋友。   也看到这些小朋友饭碗里装着的是窝窝头和咸菜。   黎小睿抓着荷包的小手不由握紧,胖脸蛋上的兴奋没了,小眉毛又拧了起来。   黎长风和黎云帆两个小家伙也沉默着转动小脑袋,小身子一直往黎荞和陶竹怀中挤。   等回到马车上,黎小睿有些闷闷不乐的道:“叔父父,我的银子能帮多少人啊?”   “若是只帮小孩子的话,那最起码能帮五十个人。”   黎荞说了个不多但也不算少的数字。   “那我帮了。我以后少花钱。”   黎小睿立马道。   大年三十那天,他的确不该浪费面粉……   黎小睿真心要资助小朋友,黎荞自然会将此事办妥。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个时空没有义务教育,想要真的帮助贫苦人家的孩子,要么让这些孩子读书,要么让这些孩子学一门手艺。   但甭管是读书还是学一门手艺,都应该办一个专门的学馆。   于是,初四那日,当盛鸿开始处理政务,黎荞进宫了。   盛鸿听了黎荞讲述的缘由和经过,很是高兴,没想到不仅黎爱卿愿意拿银子安抚贫苦百姓,连黎爱卿的侄孙和儿子也有此等善心。   好事啊。   妥妥的大好事。   他大手一挥,应允的很干脆。   但这一次,黎荞却是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道:“圣上,要不这学馆以您或者是朝廷的名义创办吧?今后若是夸微臣的人多了,那微臣会害怕。”   “啧,百姓夸你是好事啊。”   盛鸿明白黎荞的意思,但他不在意,黎爱卿如此慷慨,百姓夸几句怎么了?   他又不是小肚鸡肠之人。   黎爱卿也没有篡位谋反的想法。   “你就安心建你的学馆,这样吧,朕先给你这学馆捐一千两银子。”   他这个帝王,一直都很关心底层的幼童,就像是他给皇子皇孙们准备的侍卫,全都是他特意寻的孤儿。   他给这些孤儿一条出路。   但那些家中爹娘尚在且家境不好的孩子,那他就无能为力了,这种孩子太多了。   他哪里顾的过来?   他们的爹娘给一口饭拉扯大,饿不死就成了。   不过,如今黎爱卿牵头要办学馆,那他愿意出银子。   这都是他的子民啊。   盛鸿大力支持,而且还捐了一千两银子,黎荞很高兴,出宫之后,还没走到内城门口,他碰到了七皇子。   七皇子准备入宫看望沈良人,遇见黎荞,自然是要打招呼的。   听黎荞说了要办学馆一事,他立马道:“那我也捐一千两银子。”   又得了七皇子的一千两银子,黎荞更高兴。   来到内城门口,他让黎满回去给陶竹报信,他则是带着剩下的几个侍卫去城南寻合适的宅子。   如今他对城南已经算是熟悉,很快就定下了一处宅子。   回到家天已经黑了,家里人正等着他一起吃晚饭,晚饭之后,陶竹和他回了正房那边,而黎小睿则是带着黎长风黎云帆去看黎二宝和橘哥儿。   这是他们三个小家伙的日常。   天气冷,郑浅浅和黎夏不让黎二宝、橘哥儿离开暖房,这三个小家伙就主动跑过去找他们玩。   黎荞陶竹两个人径直进了卧房,陶竹来到他书桌前拿起了桌面上放着的账册:“今天下午,大皇子、六皇子都命人送来了一千两银子,说是捐给学馆的。他们应是从圣上或者是七皇子那里得了消息。”   “嗯?这两位皇子送来了银子?那咱这学馆还没开,就有四千两银子啦?”   黎荞挺高兴,抬步也来到了书桌跟前。   “对,再加上小睿的五百两,长风云帆的各五百两,还有咱们俩的各五百两,那就是六千五百两了。大家都挺好的。”   陶竹笑着将账册递给黎荞。   说实话,之前他虽然拿到了大批底层百姓的资料,但是,他想的是给这些人家一份稳定的活计,好让这些人家能有稳定的收入。   至于这些人家的孩子如何,他还真没具体的关注过。   他知道这些孩子的日子不好过,但他自幼就是这么过来的,只要家中有稳定的收入,那这些孩子自然能活下去。   可黎荞却是关注到这些孩子了。   黎荞借着教育黎小睿的机会,给这些孩子寻了一条出路。   这个人怎就这么好?   黎荞接过账册,这本账册崭新崭新的,只有第一页记了几笔账,他一眼便扫完了。   见盛鸿、七皇子、大皇子、六皇子包括三个小家伙的名字已经在册子上了,他准备去拿笔,好将他和陶竹的名字也写上。   但是,扭头之后,入目的是陶竹亮晶晶的水眸,还有俊脸上毫不掩饰的喜欢和欢喜。   “怎么了?”黎荞立马放下了手中的册子,伸手抱住了陶竹的腰肢。   “你是个大好人。”   陶竹也没隐瞒,该夸就夸。   但黎荞被这句话给逗笑。   他的竹哥儿竟然给他发好人卡了。   “因为咱们受过苦,咱们是从底层一步步走到今日的,自然更能共情家境不好的百姓。”   黎荞说罢,伸手轻轻抚了下陶竹的脸颊:“你也很好。”   “没你好。”   陶竹忍不住笑,这么好的人,是他男人。   盯着黎荞的脸看了两秒,他双手捧着黎荞的脸颊,对着黎荞的唇亲了过去。   这么好的人,亲亲~   这一亲,自然就亲到炕上去了,不过,因为黎小睿很快就会带着两个小崽子回来,是以夫夫两人也没干嘛,只是抱在一起亲了会儿,便又说起了学馆的事儿。   这个学馆,只面向家境不好的小朋友。   提供一顿饭食。   而且只教授三年,三年后,成绩特别优异的,可以转到其他私塾、书院里读书,走科举之路。成绩一般的,要服从黎荞和朝廷的安排去工作。   黎荞、朝廷安排什么活计,这些人便要做什么活计。   当然,黎荞和朝廷会给工钱,不会让他们白干活。   而且,这个学馆也不是只教授四书五经这些书籍,这个学馆要开技能课。   像是木工课,黎荞是一定要开的,要做水车,那就需要很多木匠。   还有养家畜、种庄稼、弹棉花,这些都需要专业的技能。   黎荞愿意为家境不好的小朋友一条出路,可未来十多年形势不乐观,而考科举又太慢,因此,他更希望这些孩子去学手艺。 第201章 明知府升官,盛鸿怀疑黎荞 盛鸿心虚,赏黎荞田产   接下来几日, 黎小睿每天都让黎荞带着他与两个小叔叔一起去城南城西,好挑选他想资助的小孩子。   一开始,黎荞的打算是挑几个家境贫困的儿童让黎小睿资助他们读书, 但现在他想创办学馆,好帮助更多的小朋友,为了不打击黎小睿助人的兴致,黎荞决定凡是黎小睿选中的小孩子,离开学馆之后, 要为黎小睿干活。   黎小睿很兴奋,他喜欢这个决定!   于是黎小睿选人的兴致就更高了。   同时, 在日常生活中, 他思考的也就更多了。   比如说吃饭时。   现在黎家的饭食很是丰富,每餐都会摆满一大桌,但是, 因为早上和中午黎荞不在, 所以餐餐都有剩饭。   这些剩饭,若是在黎粮看来, 那肯定是拿给下人吃,每一盘不是肉就是油的,不是面粉就是精米的, 还伴有山珍海味, 搁从前的黎家, 做梦都梦不到这么多菜式。   但身为大户人家,哪能让自家下人顿顿吃剩饭?   这传出去多不好听。   况且, 黎荞陶竹待下人们也挺好, 像是黎刀黎满黎雨这些人, 个个乖巧能干, 能给这些人吃剩饭吗?   肯定不能。   因此,黎家每顿的剩饭都是先问过府里的下人,若下人不感兴趣,那要么喂给家畜,要么端出去放到乞丐常出没的地方。   现在黎小睿想到穷苦人家的小孩子大过年的还在吃窝窝头,再瞅瞅自家的剩饭,皱着小眉毛思索了两日,然后他对黎荞提建议了。   剩饭不好,家里应该每餐吃多少做多少。   若还是有剩饭,可以给那些贫苦小孩儿,贫困人家的小孩子肯定不在意剩饭不剩饭的。   黎小睿的建议,黎荞大力夸赞。   不错。   有同情心。   也能给出切实可行的法子。   但第二条嘛,贫苦人家的小孩儿也是有自尊心的,哪能餐餐给人家剩饭,与其将吃不了的剩饭给别人,不如拿来养家畜。   高志远说盛平十五年会有大蝗灾,波及到三个省,河西府也有。   明年就是盛平十四年了,所以,得想办法防止蝗灾的发生,要将蝗灾的危害降到最低。   但高志远是小人物,不了解整个大盛的情况,所以,盛平十五年的蝗灾到底会出现在哪几个省,黎荞不知。   盛京有没有,黎荞也不知。   以防万一,黎荞只能当做是盛京也有蝗灾。   蝗灾自古就有,在史书中多有记载,频繁程度仅次于旱涝这两种灾害,并且遍布北方和南方,在这种情况下,人们已经总结出了一些应对蝗灾的措施。   俗话说,久旱必蝗,旱久了会出现蝗灾,为避免这种情况,那就应该多挖河渠,让庄稼喝足水,让蝗虫诞生的温床直接消失。   而恰好盛京这边盛鸿已经允了七皇子的建议,要多挖河,挖池塘,好方便农人灌溉。   因此,在干旱这一块,黎荞已经不需要操心了。   除了消灭蝗虫诞生的温床之外,还可以多养鸡鸭,鸡鸭吃蝗虫,因此黎荞打算在自家的田庄上养一些鸡鸭,府中的剩饭可以运送到庄子上喂给鸡鸭。   另外,蝗虫不是所有植物都吃的,他打算今年多种些黄豆,在有其他食物可选择的情况下,蝗虫不吃黄豆。   黄豆挺好的,不仅能做豆奶,还能做各种豆制品,他家的火锅铺子,鸭货铺子都能用得上。   至于河西府那边,平城他是完全不用担忧的,因为平城的情况和盛京很像,农人家里都养着鸡鸭,水井、河流小溪也不缺。   可整个大盛……   黎荞叹气,他一人之力,终究有限啊。   黎小睿不知道自己的叔父父在忧虑什么,他听了黎荞的解释,皱着脸蛋思索了半天,最终点了点小脑袋。   好吧,的确不该给人吃剩饭。   “叔父父,若是我选中的小孩子进了学馆,那我可以把我当天吃不完的饭菜分出来一部分,给这些小孩子送去吗?”   “这当然是可以的,你提前分出来,那就不是剩饭了。小睿真善良,也聪明。”   黎荞听得此话,毫不吝啬的大力夸奖。   他这大侄孙真棒!   黎小睿得了夸奖,骄傲的挺了挺小胸脯:“那学馆什么时候开学?”   “元宵节之后开学。”   没办法,报名的人太多了。   和之前那个专门培养赤脚医生的学馆不同,这个学馆没有门槛,甭管识不识字,六岁以上,二十岁以下的人都能过来报名。   不仅提供一顿午饭,还不收束脩费。   不仅教读书,还教手艺。   更重要的是!三年后还包分配!   这多好的事儿啊!   对于穷苦人家的孩子来说,这完全就是天上掉馅饼了。   原本一些父母是不愿意让自家的娃去学馆的,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哪怕五六七八岁的,也可以在家做饭做一切能做的家务,稍微大一点儿的,可以出去干活挣钱。   可若是去了学馆,那家里的家务活没人干,也少了一个人挣银钱。   若不是黎荞开出来的条件太优厚,一些父母还真不愿将自己的孩子送到学馆。   现在只需要在学馆待三年,出来之后就能为黎荞、朝廷做活,于是,哪怕是短视的父母,也愿意将自己的娃送过去报名。   这么一来,黎荞陶竹就得好好筛选了。   场地有限,每家只能收一个孩子,而且,家境若是不错,那学馆也不收。   当黎荞、陶竹为学馆一事忙活时,黎荞还在自家的铺子门口挂出了收购棉花的木牌牌。   想让农人多种棉花,那他必须得给棉花寻一个出路,正好棉花好储存,他以他个人的名义收购棉花,等将来天气冷了富人捐不出足够的衣物了,那他就将这批棉花捐出去。   这是小事,他并没有向盛鸿报备。   倒是盛鸿趁着他入宫当代笔时,问起了他此事。   盛鸿听完他的解释,不由感慨:“黎爱卿,你可真能为朕分忧。”   若天下的官儿都跟黎爱卿这般,那他能省多少心啊!   “微臣能从三柳村来到盛京,主要是靠了您的庇护,微臣自然要为您分忧解难。”   黎荞做出感激的模样。   “这话朕爱听。”   盛鸿闻言不由笑了一下,但很快他又道:“说起来,河西府的知府明爱卿,该动一动了。”   “明大人?”   黎荞惊讶。   “对,他在河西府已经待了十余年了,如今河西府的情况挺稳的,他给朕交了一份不错的政绩表,他自是要往上走一步了。”   黎荞闻言,不由欣喜:“不知明大人要升到何处?”   “正好暨东两省的总督候亿临候爱卿上了告老还乡的折子,那明爱卿就任暨东两省的总督吧。”   黎荞:“!”   他眸子瞬间睁的溜圆。   暨,指的是暨北省。   东,指的是东山省。   两省总督,那就是掌管这两省的军政大权,从二品!   虽然官职比六部尚书低了一级,可是天高皇帝远,不在盛京,不必日日伴君,也不必上朝,论舒服程度,那可是比六部尚书爽多了。   整个大盛只有五位总督,现在明知府成了其中之一。   明知府这是直接由正四品的一府知府跳到了从二品的封疆大吏!   “圣上英明!”他难掩激动。   明知府护了河西府十年太平,也让河西府的百姓都致富,如今一步飞升,他真心为明知府高兴!   但盛鸿盯着他的脸看了两秒,挑着眉梢问道:“看你开心的,你和明爱卿关系不错?”   黎爱卿高兴的有点过分啊,看看,笑的双眼眯成一条缝,他很少见黎爱卿笑的如此开怀呢。   怎么高兴成这样?   他不喜欢官员结党营私。   黎爱卿应该乖乖当他的纯臣。   “微臣与明大人除了过年时有书信往来,平日里并无来往。在微臣的名字尚未传到您跟前时,明大人给与微臣不少回护。而且,在科举一途上,明大人也数次指点微臣。”   “明大人对微臣有大恩,明大人对微臣的家乡父老也有大恩,如今他高升,微臣自是为他高兴。”   黎荞不慌不忙的解释。   当初粉条刚刚展露出巨大的潜力时,他担心巨额银子惹来府城官员的觊觎,因此颇为忧虑。   是明知府的贤明打消了他这份忧虑。   并且,是明知府将粉条从平城推广到了余下四县,让整个河西府的农人都富裕了起来。   明知府也足够谨慎,没有一开始就急吼吼的拿粉条攒政绩,而是在确认粉条外销之后反应不错,且粉条有销路之后,这才准备大干一场。   而且,中间还发生了一次粉条方子外泄的意外,要不是明知府当机立断审问了永兴县的一帮官吏并将买了粉条方子的几个商人追了回来,那粉条方子早就泄露到其他地区了。   在科举上,明知府点他为案首,在读书、为官两块对他知无不言。   在粉条上,不但确保他的每一文钱都能落入他口袋,也让整个河西府致富。   他是真心感激明知府。   好官就该飞升掌两省大权!   “说的不错。明爱卿不仅有能力,也有眼光,更有野心,河西府有今日,的确是他的功劳。”   盛鸿得了黎荞这么一番话,不由满意点头。   很好。   他也不是要让黎爱卿与恩人断了联系,君子之交淡如水,黎爱卿和明爱卿保持现有的往来便好。   “不过,明爱卿去了别地,河西府的知府一职……”盛鸿说着看向黎荞:“黎爱卿,你可是有什么心仪的人选?”   “圣上说笑了,微臣哪有什么心仪的人选,大盛官员的升降之权只在您一人手中,微臣平日里没想过这些。”   黎荞做出恐慌的模样,赶紧摇头。   “你这话说的不错,但吏部的政务你办了不少,大盛的官员政绩表你也看了不少,你别多想,朕只是让你给个建议,毕竟这是你的老家。”   “之前没想过,那就现在想。”   盛鸿摆手,示意黎荞不必惊慌。   但黎荞哪里会在这个敏感问题上插嘴,五皇子三皇子惹盛鸿厌弃的原因之一便是干涉官员升调。   他还是一脸惶恐,继续摇头:“圣上,河西府虽是微臣的老家,但更是您的江山,您就别为难微臣了,微臣没胆子也没心思去琢磨此事。”   “哎,你也忒谨小慎微了。”   盛鸿啧了一声。   “这不是微臣的职责所在,微臣不能插嘴。”   黎荞很坚定的继续摇头。   “行吧,那朕好好想想,河西府全府百姓富裕的现状,是奇迹,朕可不能让下一任知府给糟蹋了。”   盛鸿看黎荞真不愿在这个问题上掺和,便止了话题。   唉。   当皇帝难啊。   黎爱卿能干,一个人能当十个人使唤,他高兴。   可他也怕他的重用,让黎爱卿丢掉一些臣子应有的品行,从而在一些方面有什么逾矩。   这是他万万不愿看到的。   他鼓励天下学子把视线从圣贤书上转移到百姓身上,他出种种难题逼着天下学子不要当书呆子要当全能之人,他不怕他逼出能掀翻他大盛江南的猛人。   不过,他虽然不怕天降猛人夺了他的江山,但这个猛人若是黎爱卿,那情感之上他不能接受。   从他第一次听到黎爱卿的名字算起,如今差不多十年了,他已经把黎爱卿当半个儿子看了——   挑选继承人时,会考虑黎爱卿未来的处境,可不就是当半个儿子看了。   已经完蛋两个亲儿子了,黎爱卿这半个儿子,还是两个亲儿子加一起都比不上的半个儿子,这多珍贵?   他真不愿看到黎爱卿触及他的雷点。   幸好黎爱卿拎得清。   应重赏。   况且,河西府全府百姓致富的奇迹,是源自于黎爱卿。   如此想着,他道:“黎爱卿,这段时日你为朝廷为百姓费了不少心神和银子,这样吧,微青县无主的荒地多,朕就赏你一千亩一等田。”   这话来的突然,转折太大,黎荞不由一愣:“啊?”   “啊什么啊?是嫌少吗?那再赏你一千亩一等田好了。”   看着黎荞懵逼、无辜的模样,盛鸿莫名的有点心虚。   黎爱卿至纯至善至诚至忠,他刚才怀疑黎爱卿,实属不该啊。   “!”   黎荞这下子不愣了,赶紧撩起衣摆跪地谢恩:“圣上!微臣没有嫌少,微臣只是惊讶。”   “不必惊讶,你素日里的表现,朕都看在眼里,微青县的土地不值钱,即便是给你两千亩,也值不了多少银子。”   “你一心为民为朝廷,朕必须得奖赏你,好让天下官员都瞧瞧,好激励天下官员都以你为榜样。”   “嗯……这样吧,上次抄彭家时所得的庄子还有两个,朕再赏你一个。另外,反正微青县的田地便宜,朕给你凑个整,赏你一万亩。”   “起来吧,不必跪着。”   盛鸿笑着对黎荞抬了抬手。   但黎荞又愣了,真不怪他发愣,换做是其他人也会愣。   他眸子圆睁呆呆的看着盛鸿,这是抽的什么风啊?   刚才还在打探他和明知府的关系,这会儿却是直接赏给他一万亩田地外加盛京的一个田庄?   “圣上,微臣这会儿真的有些惶恐。”他点了点心口,看上去可怜、弱小、无助:“你有什么交代,您就直说吧,微臣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尽力给您办成。”   “啧,朕哪有什么交代?”   盛鸿不由捋了下胡须,一脸自省之色:“黎爱卿,你这样会让朕觉得平日里亏待你了。”   他从前对黎爱卿是不是太抠门了?   ……   也是哦,除了给黎爱卿升官,他还没真给过黎爱卿什么物质上的东西,因为知道黎爱卿不缺钱,他很少赏金银,至于田产,他也没给过黎爱卿什么。   黎爱卿目前在盛京的田产,应是不足一千亩吧?   身为三品大员,还是他跟前的大红人,黎爱卿手里的这点田地,的确寒酸了。   说出去怕是没人信。   “这样吧,朕在暨北省再赏你一万亩一等田,具体在何处,反正你是户部主事,你找暨北省的主事郎中你们两人看着选吧。”   “盛京这边,朕手中也没多少良田了。”   盛鸿又道。   黎爱卿发家的太晚,盛京周边的田地,早就被勋贵权臣瓜分完了。   再远些的,只能是暨北省了。   黎荞:“!”   他倒吸一口冷气,然后抬手轻轻拍了拍心口:“圣上,您真没有亏待过微臣,微臣短短几年之间就由六品小官成为如今的三品重臣,这种升迁速度,怎么能叫亏待?”   “您不必赏这些田产给微臣,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您真没有什么机密之事需要微臣去办?”   “自然没有。以你对百姓对朝廷的贡献,朕赏你的这点田产不算什么。你自己算算,光是银子你就给朕赚了多少。”   盛鸿听了黎荞此话,心中的自省更浓,之前的确是他抠门了。   他扭头对身后的钱三吩咐道:“去把黎爱卿扶起来,不就一点田地,看把黎爱卿吓的,看来朕平日里给黎爱卿的赏赐的确少了些。”   钱三微微一笑,朝着黎荞走去,口里却是道:“圣上,小黎大人年轻,根基浅,两万亩田地对小黎大人而言的确是好大好大的地方,小黎大人惶恐实属正常。”   “也是,黎爱卿在平城那边的田地也才万把亩吧?”   “正好万亩。”   钱三答道。   “那黎爱卿是不喜欢田产吗?”   盛鸿看向黎荞,有些纳闷:“说起来,你发家已有十年了吧?怎么才买了这么点田地?”   “……回圣上的话,是九年,今年才是第十年。”   黎荞一边在钱三的搀扶下起身一边答,他谢了钱三,然后才继续道:“是微臣家人手少,田地太多的话,管不过来。”   “竟是如此。”   盛鸿有些不可思议。   没想到黎爱卿手里田产少竟是这个缘由……   “雇人去耕种便好,你联系微青县和暨北省的地方官,让这些人替你照看着,等庄稼成熟,你再派人过去即可。”   他贴心的给黎荞提出建议。   “……是。”   黎荞应下,盛鸿这是允许他和当地的官员多联络,他又撩起衣摆跪地谢恩,他现在没从盛鸿身上感受到什么恶意,盛鸿应是突然抽风,所以要赏他田产。   既然盛鸿非得赏,那他就接着,只是平白无故得了两万亩田地还有盛京的一个庄子。   他必须给盛鸿磕个头。   盛鸿见状,轻轻咳了一声,又道:“黎爱卿,田地才是立身之本,反正你不差钱,该置办田产就置办田产,大盛的田地,由着你挑,离得远的,你直接联系当地的知县、知府即可。”   黎荞:“……是。”   他应了下来,没有拒绝。   他的确该置办一些田产,今后十多年天灾多,那可能会有粮食危机。   他得多储存些粮食。   或者佃户租种他的田地,他减免租子,给这些佃户一些生路。   从皇宫里出来,黎荞径直回家,现在还没过元宵节,官员们还没有正式上班,户部这会儿只有值守的差役、小吏。   他想挑选自己的两万亩田地,得等元宵节之后。   脚步轻快的回了家,他回家时正好是中午,午饭快做好了,但陶竹和黎小睿黎长风黎云帆不在家,陶竹又领着三个小家伙去挑选他们想资助的贫困儿童了。   于是,这个好消息他只能先忍着。   吃了午饭,他没有去书房看几位皇子码头所属地的资料,而是去了前院的工具房。   工具房里放着一些农具,也有木匠的一些工具,他时不时的会“发明”一些新的物件,所以家里有全套的木工工具。   他想要赚富人的银子,难度其实有点大。   他首先想到的是肥皂。   他只知道肥皂的做法,他自己没有实际操作过,想自然而然跟制作水泥那般制作出肥皂,他一时间寻不出合理的理由。   既然无法给众人一个合乎逻辑的交代,那他就不能轻易动手。   除了肥皂,当然还有玻璃。   玻璃他也只知道制法,没有实际操作过。   这个时空有琉璃,但透明度远不如玻璃,如果能把玻璃捣鼓出来,那富人的钱包绝对会对他敞开,他想怎么赚就怎么赚。   但因为没有实际操作过,到底要不要动手,他有点犹豫。   犹豫来犹豫去,他最终决定先做自行车。   现在盛京里全是水泥路,而且滑板车也大受欢迎,他如果把自行车“造”了出来,那应该会有人买吧……   黎荞站在工具房内,正拿不定主意时,大门口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陶竹带着三个小家伙回来了。   他当即从工具房里走出,算了,先和陶竹分享两万亩田地的好消息。   两万亩诶!   他现在是大地主中的大地主!   盛鸿觉得他手中的田地少,那是跟辛家这样的人家比,辛家好几代人积累,这才有五十万亩耕地。   他穿越到这个时空才九年,他现在拥有三万亩耕地,这真的不少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蝗虫到底吃不吃黄豆,有的资料说吃,有的说不吃,本文就当做是不吃,宝子们看个乐呵,别较真哦,么么~ 第202章 挑选耕地 拥有四万亩田地的大地主!   两万亩耕地, 这个数字搁谁身上都称得上是惊人。   按照朝廷规定的价格,无主的荒地,一等田一亩是三十两, 现在盛鸿直接赏了两万亩,那加一起就是六十万两。   这差不多是两年甚至是三年的粉条收益了。   换谁不高兴?   反正陶竹很高兴。   他听了黎荞分享的这个好消息,又惊又喜,一把抓住黎荞的手:“喜事,大喜事!”   “明知府高升也是喜事, 太好了。”   “对,今晚多做几个菜, 咱们好好庆祝庆祝。”   黎荞笑眯眯的点头。   站在一旁的黎小睿听到要加菜, 赶紧提醒:“叔父父,不能浪费!”   “好,不浪费。”   黎荞笑着从陶竹手里抽出一只手弹了弹他的脑门:“把你爹爹、二叔三叔深叔他们都叫回来, 今晚大家一起吃饭, 肯定不会浪费。”   “好!”   黎小睿脆生生的应下。   人多热闹。   还不用浪费食物,他喜欢一家人一起吃饭!   半晌时分, 黎粮和王桂花从红薯作坊回来,听说家中新增两万亩田地,黎粮腿一软, 差点儿摔倒:“小荞, 你最近是给圣上立什么功了?”   王桂花也震惊不已:“好端端的, 怎么突然就赏了你这么多田地?”   夫妻俩都没有傻乐,而是惴惴不安。   之前圣上赏小荞田地都是几十亩、上百亩的赏, 现在却是毫无征兆的赏了两万亩!   害怕。   黎荞忙解释道:“我最近的确没给圣上立什么功, 但我一直在忠心耿耿的给圣上办事呀, 特别是最近, 我建了两个学馆,还打算自己收购棉花将来好捐给善堂。”   “圣上觉得我为百姓和朝廷耗费了不少心神和银子,于是就赏了我这么多耕地。”   反正他当时没从盛鸿身上感受到什么恶意,所以这两万亩田地他拿的甚是安心。   他这么一解释,黎粮和王桂花心中的惶恐少了些,但夫妇俩第一次见这种大场面,冷静下来之后一再叮嘱黎荞今后要好好给圣上办差,莫要辜负圣宠。   叮嘱完了,夫妇俩这才开始细品家中突然添了两万亩田地的喜悦。   一个是在微青县,一个是在暨北省。   “依我看,干脆这两日就给村长写信说明情况,咱们村子里若是有人愿意去微青县发展,那今年就可以过去照料那边的万亩田地。”   黎粮道。   庄丰收是不建议村人来盛京的,真想出门闯闯,那微青县是不错的选择。   “我也正有此打算。”   黎荞应下。   虽然盛鸿说可以让当地的地方官帮着管理一下这万亩田地,但自家的田地,他哪里好意思麻烦同僚。   可黎家人现在分不出身去微青县,他只能雇佣村人前去微青县。   至于暨北省。   说起来,江知县离开平城之后,去了暨北省与盛京相邻的一个名叫郎方的府任知府。   郎方府距离盛京真的很近,在黎荞看来,若是盛鸿有心,那完全能把郎方府划到盛京,让暨北省这个府成为盛京的六环。   但盛鸿没这个心,于是郎方府还属于暨北省。   江知县距离盛京虽近,但这几年来黎荞并未与江知县见过面,他只是和江知县保持着书信来往。   不过,他若是从郎方府挑一万亩耕地,那江知县自然是欢迎的。   有江知县照应着,他也比较放心。   不过,除了郎方府,他还盯上了一地:苍舟府。   原因很简单,苍舟府临着大海。   而且,大运河会贯穿整个苍舟府。   四皇子选定的码头便在苍舟府的一个县。   又是临海又有大运河,不仅海洋资源丰富,交通也便利,将来甭管是运送粮食还是干嘛都很方便。   黎荞思索了几日,等元宵节后户部正式上班,他直接找上了暨北省的主事郎中,先是从郎方府和苍舟府选了盛鸿赏他的一万亩耕地。   然后他又自掏银子,在这两个府购置了一万亩耕地。   盛鸿建议他多购置田产,他很听话,这么一来,他在暨北省就有了两万亩田地。   再加上微青县和平城的,那他就有四万亩田地了。   还有彭家那个庄子,不大不小,三百亩。   有了个庄子,那他在盛京的田产就达到了一千一百亩。   大地主!   大地主黎荞派了黎不矜黎不伐两人分别前往郎方府和苍舟府办理耕地的事。   等这两人启程之后,趁着休沐,黎荞和陶竹前去已经开学的学馆转了转。   这个学馆命名为善堂学馆,此次一共招收了八百名学生。   招了学生之后,根据自愿的原则,馆主让这些学生选择是上科举班还是技能班。   技能班也教人识字。   科举班也会有技能课。   但两个班的侧重不同。   在黎荞的意料之中,选择技能班的,足足有七百多人,只有五十多人选了科举班。   前来报名的都是家境不好的学生,对于这些学生而言,与其去拼科举之路,不如选一门手艺。   况且,学馆只免费授课三年,若是三年后成绩不足以转入其他私塾、书院,也没学到技能班的核心手艺,那这三年不是白白浪费了吗?   三年后给黎荞和朝廷干活,那肯定不如技能班的学生受重用。   抱着这种想法,选科举班的只有五十多人,余下的都选了技能班。   技能班分为三门课。   一门是木匠。   一门是铁匠。   另外一门是种植、养殖。   甭管是选木匠还是选铁匠,都得学种植、养殖技术。   这些学生知道黎荞给皇家玩具铺贡献了不少小玩意儿,因此选木工课的人比较多,足足有五百来人。   黎荞是乐意看到的这一情况的。   甭管是制造水车,还是制造自行车,那都需要木匠。   恰好,因为他的亲临,馆主特意召开了师生大会,他上台勉励了众多学生几句,然后宣布了一个决定:   哪一位学霸若是学的又快又好,那可以提前从学馆毕业,进入他的木匠坊或者是皇家玩具店工作。   他这话音落,选了木匠的学生自然是热血沸腾,心潮澎湃,恨不能一日之内将所有技能都学完。   在学馆读书虽然不需要交束脩费,但也不跟赤脚医生那边似的每个月发一百文钱。   没有银钱可拿,那就养不了家,因此,学生们自然盼着早日毕业早日拿工钱。   黎荞瞧着学生们的反应,心中满意不已。   不错,他这鸡血打的挺好。   和陶竹从学馆离开之后,夫夫两人回家。   到了家里,黎小睿、黎长风黎云帆三个小家伙在读书。   今日黎荞休沐,三个小家伙儿也该跟着放假的。   但黎小睿得知善堂学馆一个月才休两日,便打算向学馆里的学生学习,于是他今日和两个小叔叔继续读书。   黎小睿今年六岁,黎荞打算给他物色一名夫子。   黎荞自己每日诸事繁忙,陶竹有了善堂之后,也有些忙碌。   甭管这小家伙儿今后是走科举之路还是管理家中的产业,那都得先把书读好。   所以得给他寻一个好夫子。   至于黎长风和黎云帆这两个小崽子,才四岁,正是幼儿园的年纪,其实黎荞目前对他们俩没有什么要求,毕竟年纪太小了。   但架不住这两个小家伙儿记忆力好,读书的进度比他们大侄子快很多,虽然黎小睿比他们俩大两岁,但现在他们俩的学习进度已经和黎小睿一样了,每天就是背四书。   对此,黎荞虽然高兴,但还是坚持原有的计划。   这两个小崽子年纪小,只是会背原文,并不能准确理解文中的内容。   他先给黎小睿寻夫子,夫子授课时,这两个小家伙儿愿意听就听,不愿意听就玩。   等他们俩年纪到了,再寻夫子好好教导他们。   黎小睿、黎长风黎云帆在读书,黎二宝、橘哥儿两个小家伙则是在推着学步车走路。   元宵节过后,天气稍稍暖和了那么一丢丢,不跟年前似的天天都是阴天。   因此郑浅浅黎夏舍得放黎二宝、橘哥儿离开暖房了。   黎荞挨个捏了捏他们胖乎乎的脸蛋,又抱着亲亲,而后去书房继续看几个皇子码头所在地的资料。   陶竹则是打算去厨房尝试一下米麻薯。   刚才在回来的马车上,黎荞说起鸭货铺子、火锅铺子、炸鸡铺子的饮品,讲了一种名为米麻薯的小料,说是用糯米、牛乳、奶油等原料就可以做成。   他打算试一试。   鸭货铺子、火锅铺子、炸鸡铺子的生意依旧很火爆,只是,这三家店铺的饮品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更新了。   黎荞说最近看各个码头所属地的资料,知道了南方的一些食物,来了不少灵感,他准备挨个试一试。   饮品的原材料低廉,但售价却高,论赚钱程度,一点儿都不输给鸭货、火锅、炸鸡,是黎家很重要的一门生意。   现在黎荞在饮品这块有了灵感,他自然要好好琢磨琢磨。   陶竹每次做黎荞“发明”的吃食,都是拿出百分百的耐心,此次也不例外,于是这米麻薯他一次就成功了。   瞧着锅中又白又糯的米麻薯,他水眸中闪过满意,而后拿出一个小铁锅,准备在炉子上做一小锅奶茶。   先在锅里放入蔗糖,煮成焦糖之后放入牛奶,再加入盛鸿赏赐的大红袍,拿着勺子碾压一下茶叶,将茶味都逼出来,这样一锅奶茶便煮好了。   盛出来一碗,舀入一勺子米麻薯,铺上一层奶油,再在奶油上撒一些黄豆粉,那一碗卖相很好的奶茶便做好了。   陶竹先是喝了一碗,确认味道和卖相一样好,然后他又盛了一碗放入包裹着保温棉的食盒中,准备拎去书房让黎荞尝一尝。   至于小铁锅中剩下的奶茶,他让厨房的人端去给郑浅浅、黎夏、黎小兰、黎瑜宁几个。   黎瑜安今日不在家,他和辛知一块逛街去了。   辛知平日里下了班都爱往黎家跑,更别说是休沐日。   总是待在家里聊天有些单调,辛知在年前就想带着黎瑜安出门玩,当时黎荞不同意,现在两人的进展不错,于是黎荞终于松了口,同意辛知带黎瑜安出府逛街。 第203章 高志远册子新内容 上辈子,盛鸿穷了   陶竹拎着奶茶到了书房, 黎荞站在书架前,正在查找书籍。   见他进来,便转了身, 笑眯眯朝着他走去:“辛苦竹哥儿了,我来尝尝。”   “我尝过了,味儿不错。”   陶竹将食盒放到书桌上,不好喝的饮品,他才不会端给黎荞。   黎荞闻言, 自是立马开始夸:“竹哥儿真厉害,做吃食都是一次就成功。”   陶竹闻言轻轻笑了一下, 他将奶茶从食盒里端出来放到黎荞跟前:“快尝尝, 一会儿就该凉了。”   奶茶碗里放着一个小银勺,黎荞一手端起眼前的精致青瓷碗,一手拿起小勺子拨开黄豆粉和奶油, 舀了一勺奶茶送入口中。   醇香中带着一点丝滑, 味道的确不错。   再舀了一块米麻薯,口感也很好, 和记忆中的一样。   他忍不住又再次夸起了陶竹,竹哥儿的厨艺真好!   被爱人夸赞,陶竹心里自是高兴, 他让黎荞慢慢喝, 他则是眸子一转, 看向黎荞的书桌。   书桌上有几张凌乱的纸张,他好奇的拿了起来:“咦?你这是……”   “我刚才没看几个码头的资料, 我脑子里突然有了一个灵感, 我就画下来了。”   黎荞看向那几张已经被陶竹拿在手中的纸张。   上面画着自行车的外形。   他“发明”新东西, 一向都是多次试验, 在出了很多错,走了很多弯路之后才会成功。   而自行车这个东西,在此时空而言,属于非常新奇的创新。   自行车靠人力前行,不借助畜力,也不用跟滑板车那般需要脚蹬着地面借力。   再加上还有车链子这个链传动技术,如此复杂,那他更得反复试验琢磨。   于是,他今日先把图纸画出来。   有了图纸,接下来才能做试验。   陶竹看着图纸上的自行车,水眸睁大,脸上带着不解:“这车子怎么走动?”   “中间有两个脚蹬子,踩着这两个脚蹬子,那就能走动了。”   黎荞解释道。   “啊?这样能行吗?”陶竹惊讶。   “这只是我的设想,能不能成也不一定,我是难得休沐,不想看书,便瞎琢磨。”   黎荞搬出早就想好的理由。   陶竹立马信了,黎荞每日到底有多忙碌,他再清楚不过了,他立马放下手中的图纸:“既然是难得休沐,那也别琢磨这个车子了,咱们干点别的。”   “做什么?”   黎荞歪了歪脑袋,好奇的问。   “琢磨一下瑜宁和小兰的亲事,她们一个比喻安大两岁,一个比喻安大一岁,今年年纪不小了。”   “瑜安现在每日都很开心,有时候走路还会蹦蹦跳跳,瑜宁和小兰虽不说,但我看的出来,两个人是有些羡慕的。”   陶竹说着伸出手指在黎荞鼻尖上点了一下:“虽说咱们家的孩子在你的影响下,又能干又有主见,可瑜安整日在她们眼前晃悠,她们难免少女怀春,思慕良人。”   “这……”   黎荞一愣,但随后又点头。   这两个孩子一个十八岁,一个十七岁,即便是搁他上辈子,那也是恋爱的好时光。   更何况这个时空一向早婚早育。   “最近登门提亲的,有没有合适的?”他立马问。   “正是没有,所以我才和你说起这事儿。”   陶竹有些犯愁。   黎瑜宁黎小兰的要求也不高,不看对方家境,只求人品好,相貌合眼缘,能力一般也无所谓。   这个要求,身为黎荞的外甥女和小侄女,可谓是低到不能再低了。   也有勋贵、官员遣媒婆前来,但这些人家的公子、少爷哪一个不是小小年纪就有通房侍妾了。   辛知这种奇葩,满盛京都寻不出第二个。   而且,有黎二山的例子在前,这些人八成瞧不上从乡下来的黎瑜宁、黎小兰,只是想巴结黎荞,这才遣了媒婆前来。   这种人家,如何能托付终身?   不找勋贵、官员,那就是富商,可富商人家的少爷,能洁身自好且有能力人品不错的,那也是凤毛麟角。   至少目前还没出现在他眼前。   总不能真的让这两孩子嫁入寻常百姓家吧?   “凡是登门的,我都让人悄悄打探了,结果都不尽人意。自古便是男子好娶亲,女子、哥儿想寻良人,太难了。”   陶竹说着,水眸上下打量了黎荞一遍,带着几分犹豫的道:“要不,给她们俩寻家境一般的秀才或者是举人?”   虽是普通人家,但至少是个潜力股。   黎荞被陶竹打量的视线逗笑,他将手中的奶茶碗放下,笑眯眯的伸出手圈住了陶竹的腰:“像我这样的好男人,整个大盛唯我一人。”   “我知道你好,但像是孟月、徐瑛这样的,也可以。”   “徐瑛这样的可不好找,当初他害得画哥儿难过许久,咱们想给画哥儿寻一个胜过他的青年才俊,结果整个河西府都寻不出来。”   “至于孟月,贫时坦荡不媚上,为官之后依旧坚守本心,还重情重义,痴情专一,也有主见,这个年纪不成婚依旧能挡住家人的念叨。”   “孟月这种书生也少有。”   陶竹:“……那咱们怎么办?”   “这种事虽不能强求,但我托人给她们留意一下。”   实在不行,那就如同黎春桃那般,寻两个潜力不错的秀才郎。   只要他官职够大,那不怕将来秀才郎翻脸。   除了秀才郎,还有新科进士。   一些书生会专注读书,等考取功名之后再成家,辛知便是如此。   所以,他或许可以从举人里面捡漏。   黎荞心中有了主意,等下午时辛知送黎瑜安回府,他和辛知提起了此事。   辛知之前是在国子监读书,而且辛知一直待在翰林院,认识的未婚举人、秀才比他要多很多。   辛知拍着心口,爽快的应下此事。   顺带还给他说了一下辛家老家那边的水井、沟渠情况。   辛知是个行动派,上次小瑜安说黎菽曾经因为挑水灌溉而磨破肩膀,他当日回家之后,立马就给他爷爷和父亲说起了要在自家田地里多挖井、多修沟渠的事儿。   当年大皇子摔断腿时,盛钧询问在场几人,想知道现场的真实情况,武安侯怕得罪彭皇后,没有说出真相。   盛钧因此厌了辛家。   这一念之差,让武安侯多年来颇受煎熬。   早日后果这般严重,他当年肯定实话实说。   但他不可能再改口,于是他只能把精力放在子孙身上,辛家难得出了个聪明伶俐的辛知,而且辛知考举人时距离大皇子之事也足够久远,因此,辛知成了整个辛家的希望。   只是,辛家把辛知保护的太好,以至于辛知在会试时竟写出了给全部官员降俸的“妙招”,这可把武安侯气的眼前发黑,差点儿晕倒。   好在圣上没计较。   而且这事儿也没走露风声百官不知道,但武安侯对辛知这个小孙子死了大半的心。   自家小孙子没有什么心机,天真烂漫,这种性子在官场上走不远,辛家想靠着辛知重回大盛的权力中心,那还不如指望辛知娶回来一个好娘子或者是好夫郎。   现在,辛知终于有了喜欢的小哥儿,关键这小哥儿还是黎荞的亲外甥。   辛知人欣喜的同时,自是对黎荞、黎瑜安这边很是关注,现在黎荞问起了水井、沟渠之事,小瑜安自己也有那么痛苦悲惨的经历,那辛家肯定要以最快速度办妥此事。   如今辛家在老家的几十万亩耕地,正在热火朝天的打井挖河,而且,整个淮东府一半的木匠都进了辛家专门做龙骨水车。   如今辛家的龙骨水车已经有两千个了!   辛家的行动,黎荞很满意。   如同黎粮在去年冬天时常念叨的,整个冬天不下雪,那今年春肯定缺雨水。   一些勤快的农人,在大年初五就下地浇灌庄稼。   最近盛京外的农人除了浇灌庄稼,就是响应朝廷的号召,前去挖沟渠。   农人最清楚庄稼缺不缺水,如今只需要他们挖了沟渠,那七皇子就给他们配备龙骨水车,这种大好事,不干是傻子。   盛京这边在为抗旱而努力,辛知老家所在的淮东府以及几个皇子码头所在地亦是如此。   甚好。   从去年未入冬时下的那一场雪算起,一整个冬天,盛京这边是一滴雨一片雪都未下,今年八成要有旱灾,现在众人挖的这些沟渠、水车,肯定能让农人的损失降低。   过了两日,黎荞收到了江知县的书信。   郎方府距离盛京实在是太近,黎不矜快马加鞭,一日之内就赶到了郎方府的府城。   因此,江知县的信来的很快。   在信中,江知县再三表示很是欢迎他在郎方府选耕地,并仔细介绍了郎方府六县如今的耕地情况,还说已经开始规划在全府挖沟渠修河之事,若黎荞将耕地选在了郎方府,那今后灌溉定是便利。   江知县为官和明知府一样,虽是知府,但对府下面各个县的情况都很了解。   去年水泥路铺到了郎方府,现在郎方府通向盛京的官道以及几个县城之间的官道都是水泥路,交通很是便利。   等将来黎荞的粮食丰收,那很容易就能运到盛京。   谈完了正事,江知县在信的末尾提到,他小孙子江懋通过了他老家所在省的考试,可进入国子监学习。   江懋下个月便到盛京,他希望江懋能去黎府拜会一番,他想请黎荞这位大盛开国以来唯一一个连中六元的状元郎指点指点他小孙子。   黎荞看完江知县的来信,很是满意,黎不矜前去郎方府时他给江知县写了信,他在信中问江知县若他真把耕地放在郎方府,那今后灌溉庄稼是否便利。   江知县用实际行动回复了他!   他提笔,开始给江知县回信。   当年他科举时江知县助他良多,如今轮到江知县的小孙子走上科举之路,那他自然会尽力相帮。   这江懋才十七岁,但已经是举人了,年少有为啊。   很快出了正月,农历二月,天气依旧很冷,只有十多度的样子。   晴天不多,而且即便是晴天,那太阳也没多少威力。   此时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胡人又进犯边城,虽被守边的将领打退,但黎荞依旧忧心。   胡人不是吃饱了撑的才南下,胡人是没饭吃了所以南下。   人被逼到绝路,那自然会爆发出巨大潜力。   特别是胡人属于游牧民族,体格本就比大盛人健壮。   接下来几年胡人的进攻会越来越频繁,也会越来越凶悍。   高志远在小册子上提到上辈子六皇子死在胡人之手,而且胡人还差点儿破了盛京城门,这应是真的。   二月中旬,黎刀在消失十天之后回来了。   他带回来了高志远的最新消息。   “去年高志远靠着给人算命得了些财物,高母陈银簪想换个住处,但高志远一直不愿,想营造安贫乐道的高尚品格。”   “月初有人打上高家,说高志远去年给人看风水迁坟墓选错了地方,让这户人家大过年的有了血光之灾,现在人家找上门来,不仅要让高志远还钱,还将高志远打了一顿。”   “在高志远卧床的这几日,牛头村的人议论纷纷,说高志远初来牛头村时跟乞丐似的,结果没几年摇身一变竟成了神算,高志远肯定是在诈骗。”   “高志远母子俩被气的要死,前两日在高志远一个信徒的帮助下,娘俩儿搬去了商水镇。”   “新宅子不算宽敞,只是个普通的小院儿,陈银簪想扭转高志远算卦不灵被人打的形象,高志远也想一雪前耻,这母子俩一个天天出去宣扬高志远算卦灵验的事迹,一个又接了一个大单子去了丰怀县。”   “小的便将这小册子又拿了回来。”   “高志远将他床底下的一块砖掀开,将这小册子藏了进去,他刚搬到新宅子没几日,砖头被掀开的痕迹很新,小的一眼就看出来了。”   黎刀说完,手伸入怀中,掏出一个被牛皮纸包裹着的小册子。   黎荞伸手接了过去。   距离他上次见这小册子已经过去几个月了,不知道高志远又没有往上面添什么。   前面几页和他上次见时一样,并没有新的内容,不过,等翻到最新一页,看清楚上面的字,他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   因为这最新一页写到:   突然想起上辈子圣上向天下有钱人发出告示,说要在京城拍卖他收藏的书法大家真迹。   唉,可恨这辈子我依旧不是有钱人,不然的话,我定然直接捐钱给圣上,好让圣上保住心头好,这么一来,高官厚禄……没有厚禄了,圣上穷了。   但高官也不错啊!   恨!   黎荞将这短短一页字看了三遍,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上辈子盛鸿竟是穷到要拍卖私家收藏的书法真迹吗…… 第204章 盛鸿做噩梦 赏赐黎荞六万亩耕地   盛鸿虽然说过书法代表着一个人的脸面的话, 但实际上,盛鸿并没有因为书法而决定任何人的命运。   盛鸿对书法的喜爱,只局限于他个人, 不会因为他这个喜好而影响到旁人。   比如说黎荞,至今字迹只能称作是端正,但丝毫不影响盛鸿重用他。   据黎荞所知,盛鸿有收藏书法大家真迹的习惯,闲来无事会翻出来欣赏一番。   盛鸿第一爱好是批阅奏折, 不,也不能算是批阅奏折, 盛鸿是喜欢了解各种新闻, 此时没有网络,盛鸿想知道各地的新鲜事,只能通过奏折。   从前的话, 奏折要么是盛鸿一个人批阅, 要么是让几个大学士当代笔。   后来发现黎荞这个壮劳力可以随意使唤很少会疲累,于是就将奏折一股脑推给黎荞了。   但这并不是说盛鸿对各地递上来的奏折就不管不问了, 盛鸿是要过问的,他要知道大盛各地的最新消息。   不过,太阳底下无新事, 盛鸿当皇帝久了, 见的多了, 不会跟从前似的永远年轻永远热泪盈眶,再加上注重养生、情绪不会易暴易怒, 于是这两年盛鸿即便是瞧见什么大新闻, 也不爱写小作文了。   但通过奏折知晓大盛各地最新新闻, 这依旧是盛鸿最大的爱好, 谁都不能否认这一点儿。   除了这个爱好,盛鸿第二爱的就是书法。   他字写的不咋地,但是他能欣赏旁人的作品。   有时候召见大臣议完正事,他会取出几幅新得的或者是最近正喜欢的作品邀大臣一同品鉴。   盛鸿过寿时,几个皇子也会送他书法作品。   而且,之前他下令抄英国公、彭志业的家,抄出来的名家真迹,全入了他自己的私库,而不是跟其他古玩一般入国库。   这点儿无伤大雅,皇帝嘛,肯定有权力任性一下下。   但没想到,盛鸿上辈子居然穷到要拍卖那些真迹吗……   这……   黎荞抿了下唇,而后缓缓合上手中的小册子。   算了。   反正已经是上辈子的事儿了。   这辈子有他,而且,他穿越九年多,一开始就折腾出了粉条,每年交不少商税。   现在更是有皇家点心铺、赌坊这两个稳定的巨大的来钱渠道,这辈子盛鸿绝对不会穷到需要拍卖自己的独家珍藏。   “做的不错。”   黎荞看向了黎刀,又取出了五百两银票:“百姓单纯易信人,对鬼神也多敬畏,而高志远正是抓住了百姓这种心理,所以短短时间就差点儿混成了高人。”   “你们几个多盯着他,防止他借着鬼神行骗。”   “将这册子放回原处吧。”   黎刀恭敬应下,此次没有推拒黎荞给的银票,他们几个乔装跟踪高志远,的确需要活动经费。   等黎刀下去了,黎荞前去前院的工具房,开始捣鼓自行车。   钱这个东西,没有的确不行,他得赶紧将自行车捣鼓出来。   其实这几天他拿草木灰和猪油做过肥皂。   是的,草木灰不仅能当肥料,能做水泥,还能做肥皂。   拿草木灰、猪油做肥皂的过程挺简单,不需要他反复“试验”,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操作不对,他做出来的肥皂清洁效果一般,还有些油腻。   显然,这是失败的。   这个时空的清洁用品还是挺多的,最穷的人用草木灰洗衣搓澡,一般人家可以拿皂角、胰子。   富贵人家用的是澡豆,澡豆花样比较多,里面会添加一些名贵香料。   所以,如果他拿草木灰做的肥皂出去卖,那是没有什么竞争力的。   但是,若是拿纯碱制作肥皂,那有点刻意。   纯碱这个东西并不难找,制作皮革、印染用得上,但他用不上,若他单独搞了点纯碱回来,容易惹人注目。   因此,他暂时放弃了制作肥皂的念头,而是专注搞自行车。   若把自行车搞出来了,那一辆自行车他绝对卖到天价去,一辆就能换上百块肥皂。   自行车过于精密,他得多“研究”。   翌日,下朝之后,黎荞如同往常那般去求贤殿当代笔。   今日盛鸿脸色不太好,不仅有黑眼圈,眼袋也挺明显,像是昨晚没睡好。   这种时候他一向是静悄悄的,尽量降低存在感。   虽然盛鸿不乱发脾气,但谨慎些总是没错的。   盛鸿心情不美丽,但还是召了大臣议事,春旱初现端倪,不仅是盛京整个冬天没雨没雪,连西山省暨北省还有东山省的一些地方也没雨雪。   这必须要重视。   为了今年小麦的收成,这三省的官员得赶紧挖井、修河制作灌溉用具。   而且,这都二月中旬了,天气竟还是挺冷,至今不能脱掉棉衣,这气候有点反常啊。   很快到了中午,臣子们离去,说了一上午话的盛鸿脸色更不好了。   黎荞麻溜的将奏折处理完毕,然后从屏风后绕了出来,准备溜之大吉。   盛鸿正端着茶碗小口小口抿着,听见他的脚步声,掀起眼皮子看向他。   “黎爱卿啊。”   “微臣在。”黎荞忙道。   “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吧?你也动动脑子,看能不能制作些新的灌溉工具或者是农具。”   “农人今年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盛鸿慢悠悠的交代道。   “是。”   黎荞应下。   就算是盛鸿不说,他也要找机会提一提此事的。   今后会有涝灾,不知道这涝灾在何处,在什么时间,但万一在麦收、秋收时分,那可就遭了。   所以农人不仅得有灌溉工具,也得有方便麦收、秋收的农具,早日将粮食收回家,早日安心。   “黎爱卿啊……”   盛鸿又开口了,还拖长了尾音,伴随着他这慢吞吞的语调,他将手中的茶盏放到御案上,而后一脸苦大仇深的看着黎荞。   “……微臣在。”   黎荞被瞧的不由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朕昨晚做了个噩梦。”   盛鸿继续慢吞吞的道。   “……啊?”黎荞诧异,随后立马问:“梦都是反着的。不知您做了什么梦?”   “朕梦到……梦到朕穷了。”   盛鸿一脸的一言难尽。   但黎荞已经听傻了:“啊?”   他昨天才看了高志远的小册子,结果昨晚盛鸿就做梦梦到他这个皇帝穷了?   “这个梦挺真实,就跟朕亲历了一般,半夜惊醒之后,朕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大概内容是咱大盛灾祸不断,国库、朕的私库都拿去赈灾了,库房空到老鼠都不愿光顾。”   “你说这可笑不可笑?”   黎荞:“……圣上爱民如子,微臣敬佩至极!不过,梦是反的,您别放在心上。”   心中虽掀起了惊涛骇浪,但脸上他是一点儿都没露出来,就跟听了个笑话一般,语气略显平静的劝道。   “没错,就凭朕现在的财力,如果大盛各地真发现了灾祸,那朕也足以应对。”   盛鸿不由挺直了腰杆。   说实话,在他刚登基的那几年,他手头逐渐拮据,国库的收入不够花,他和他父皇将自己的银子贴补进去依旧不够花,不得已,有时候甚至得接受他那大儿子盛之简给的银子。   当时他把视线瞄准了各地的贪官以及英国公这种无法无天的勋贵人家。   都是肥羊,平日里念着情分,他们父子不会动这些人,但若是真被逼的手里没银钱了,那他们父子肯定要举起屠刀的。   还有比抄家来钱更快的路子吗?   没有。   赌坊都比不上呢。   但谁知道黎爱卿出现了。   黎爱卿不仅给他交巨额商税,挣钱的点子也是一个又一个,而且,还不影响其他人的利益,完全就是凭空出现的新点子。   现在他手头不但不拮据,还挺宽松。   但昨晚那种私库空空的荒唐、凄凉场景,莫名就印在他身子里了,像是一团阴影,凉遍他全身,挥之不去。   于是他今日的心情就很不美丽。   虽然荒谬可笑,但瞧着黎爱卿颀长的身影,他就有些憋不住,将这个可怕的噩梦讲了出来。   现在他财力雄厚,底气十足。   他无惧这个噩梦。   他可以坦然讲出来。   “朕有今日的底气,黎爱卿你出了不少力气,所以你再挑六万亩耕地吧,给你凑个整数,这是你应得的。”   这点耕地,放着也是放着,还不如赏了黎爱卿这位大功臣。   从前他因为黎爱卿不缺钱就忽视了对黎爱卿的物质赏赐,这样不好。   黎爱卿可以不缺,但他不能不给啊。   盛鸿语气平静,但听在黎荞耳中,那自然是惊的赶紧摆手:“圣上,您才赏了微臣两万亩耕地,您的厚恩微臣还没消化完呢,您若是再赏赐,微臣年轻,福薄,怕接不住这么大的皇恩。”   就算是开国那批功臣,也没有一口气赏六万亩耕地的先例。   若是再加上前段时间的两万亩,那可就八万亩了!   也就是赏赐几位王爷、皇子时,盛钧盛鸿父子俩才会有这么大的手笔。   “咱们大盛连中六元的状元郎,年纪轻轻已是三品重臣,你怎么接不住?朕既然给了你,那你就配得上这份恩泽。”   盛鸿说着起身,慢悠悠踱到黎荞跟前,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道:“黎爱卿,安心拿着,莫要辜负朕对你的期望。”   总觉得梦里那种天灾不断的情形,和这两年有点相似呢!   黎荞:“……”   他撩起衣摆,跪了下去。   行叭,盛鸿非得给,那他就收下。   说实话,目前手中的四万亩耕地的确有些少了,盛鸿愿意给他凑个整,那省得他再花钱买了。   如此厚恩,他将来回馈给盛鸿的,一定会比这八万亩耕地多。   不过,盛鸿突然做了噩梦,是高志远那个册子的原因吗?   若真如此,那他得谢谢高志远。   六万亩耕地,都是一等田,一亩地三十两银子,那六万亩就是一百八十万两!   一座银山!   从皇宫离开之后,黎荞回了户部。   突然多了六万亩耕地,他得翻出大盛的地图好好选一下。   很快到了下班时间,陶竹今日没来接他,陶竹今日去善堂了。   到了家,黎粮和王桂花都在。   过了年之后红薯减少,红薯作坊停工了,这夫妇俩就把工作重点转移到了他的田产上。   目前庄子里的农活是浇灌庄稼,这夫妇两人不必日日去盯着,因此空闲时间较多。   此时他们夫妇俩坐在前院的工具房门口,正领着黎薯一这些薯字辈的人在制作麦镰。   还没等他向这夫妇俩人分享天降六万亩耕地的大喜事,黎粮却是道:“小荞,今天江知县……啊不,是江知府,江知府的小孙子递了拜帖,想在你下次休沐时登门拜访。”   “我替你答应下来了。”   “好,之前江大人写信告知我了。”黎荞说着来到这夫妇俩跟前,准备向他们分享好消息。   但黎粮却是又道:“江知府这个小孙子长的可俊了,细皮嫩肉的,你大嫂一眼就相中了,你好好考察考察他,看值不值得咱家的孩子托付终身。”   “……嗯?”   黎荞吃了一惊。   黎粮见状笑了起来:“其实我也相中了,长的可乖巧了,而且人家还是江知府的孙子。江知府是好官,他的孙子肯定差不了。”   王桂花也点头:“可不是。不过,小荞你还是得观察观察,就算咱家的姑娘年纪大了,那也不能草率。”   “……好。不过,结亲这种事,得男女双方都愿意,不能咱们一头热。”   黎荞有些哭笑不得,虽然应下,但又提醒最重要的一点。   “这是自然,若人家不喜欢咱家的姑娘,咱们肯定不能强求。”   王桂花颇为理解。   但难得出现个让她和黎粮都眼前一亮的好苗子,肯定得试探一下。   接下来,她不由开始讲起庄子里的事儿。   天旱,她和黎粮都愁的慌,也不知道平城如何。   还有郎方府、苍舟府、微青县的那些田地,他们很是挂心,但偏偏不能亲眼去看。   唉,烦恼,家里人少,这些耕地不能亲自照看,心里总是不踏实,总觉得自家打的粮食会被佃户昧下。   黎荞听着这些话,默默将家中又多了六万亩耕地的事咽下,罢了,他等陶竹回来之后再分享这个好消息吧。   他若是此时说了,这夫妇俩人肯定会把话题重点放在佃户会昧下他家粮食一事上。   知道这夫妇两人是为了他好,但他真的不爱听这些,他不如回书房挑选耕地去。   于是,黎荞一直等陶竹回来了,这才宣布了家中多了六万亩耕地的事。   果然,黎粮和王桂花又开始担心佃户了,但有陶竹在场,黎荞也就耐心听着。   陶竹从前其实也有这样的担忧,但随着家大业大,而且办了善堂,陶竹已经不计较这点儿了。   不过,他家的人的确少。   这么多耕地,竟是无人照看。   甜蜜的烦恼啊! 第205章 放开水泥方子,全大盛一起修路 种板栗树,藕粉   这六万亩耕地, 黎荞和陶竹商议了一晚上,最终决定放在暨北省五万亩,微青县一万亩。   暨北省距离盛京近, 现在通了水泥路,甭管是前去视察还是将粮食运送回京都方便。   微青县亦是如此,等将来三柳村的村人前往微青县,那他们夫夫也不需要操什么心。   不过,微青县与平城隔着一个府。   按照现在的距离来算, 走官道,得走上差不多十日。   这个时间有点长了, 若是修成水泥路, 那时间能缩短一半还多,因此,翌日黎荞特意禀明盛鸿, 他想把微青县与平城之间的官道铺成水泥路。   盛鸿大手一挥, 准了,这是小事, 他当即就向河西府、微青县所在的丘安府以及这两府中间的周阳府三府的知府下了诏书,要他们三府配合平城那边修路。   如今整个平城大的道路都修成了灰泥路,连一些乡间小路也铺上了灰泥。   河西府余下四县的主要道路也都铺上了灰泥。   因此, 平城的人有着丰富的修灰泥路经验。   这一条贯通三府的灰泥路, 肯定要以平城百姓为主导。   说起来, 当初将盛京外的官道铺成灰泥路之后,盛京的修路施工大队一路南下进入了暨北省。   后来天气渐冷, 暨北省距离盛京城太远, 而施工大队里的人又多, 这些工人每日的吃饭住宿是件令人头疼的事儿, 因此,盛京施工大队中的绝大部分人回了盛京,只留下小部分骨干当技术指导。   余下的修路人手,则是由当地官府组织当地百姓补充进去。   若是恰好碰到徭役期间,那就不给工钱。   若是不在徭役期间,那就给些工钱,工钱和当地的平均工钱持平。   靠着这种方式,修路有些慢。   因为施工队所用的灰泥,全是盛京这边的灰泥作坊运送过去的。   而且,他之前当时答应过黎荞,修官道要紧着盛京——平城这条官道修,因此施工大队进入暨北省之后一分为二,一半留在暨北省,要将暨北省各个府、县之间的官道铺上灰泥。   另外一半则是沿着盛京——平城这条官道一路南下。   现在,留在暨北省的施工队快把整个暨北省的官道都铺上灰泥了,而南下的施工队则是已经离开暨北省进入了原河省的河东府。   这个施工队都与盛京隔着一个省了,结果所需的灰泥还是由盛京灰泥作坊提供,这么一来,灰泥的运输成本大大增加,还非常耗时间。   这样不行。   “黎爱卿,要不,你们平城干脆将河西府到河东府这条官道给修了吧。”   “或者,将灰泥的做法教给各个府的知府,让各府知府负责修路和这门生意。”   盛鸿微微拧着眉,这般对黎荞道。   这么一来,灰泥的方子会泄露,若是碰见有小心思的官儿,那要么将灰泥挣的银子塞入自己腰包,要么给亲近之人大开方便之门而让他和黎荞遭受损失。   但那个噩梦让他浑身发凉。   前日的噩梦,他这会儿想起来心里头依旧凉飕飕的。   因此他觉得也别在意灰泥到底能挣多少钱了,有损失就有损失吧,先把各地的官道给修了,这样甭管是运粮还是赈灾,那速度都会快不少。   黎荞不知盛鸿的担忧,不过,盛鸿这个提议,他赞同。   就算是不知道接下来十余年的形势,那他也不会反对此提议,更何况他现在知道接下来大盛会面临什么。   他可太赞同这个提议了。   他最近一直为他个人影响力有限而犯愁,现在盛鸿有此提议,那可真戳到他心坎了。   他当即回道:“平城百姓自是愿意修路的,这么一来,外地商贩前往平城要方便许多。”   “至于将灰泥方子交给各地知府,微臣没意见。要想富,先修路,先把路给通了,那今后甭管做什么都会便利许多。”   “可这么一来,你的收入会减少。这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朕不能保证每一府的知府都会如明爱卿那般无私清廉。”   盛鸿对黎荞的回答很满意,不过,这灰泥作坊跟皇家点心铺一样,他这位黎爱卿是要拿半分的分成的。   而且,根据盛京这边的销售情况来看,灰泥虽然称不上是暴利,但还是挺能赚钱的。   “无妨,这些银子就当捐了。和损失的那点银子相比,自是修路重要。”黎荞答的毫不犹豫。   这话一出,盛鸿的满意更浓。   他笑着伸出手点了点黎荞:“可也不能让你吃亏,这样吧,朕再赏你二万亩耕地。”   “……啊?”   黎荞一脸懵逼。   又赏?   他忙摇头:“多谢圣上厚爱,只是您最近给微臣的耕地已经让微臣感激涕零了,您若是再给,那微臣可就真要惶恐了。”   “你惶恐什么?这只是补偿你灰泥的损失罢了。就这么决定了。”   盛鸿大手一摆,直接转了话题:“朕给几个儿子出的第二道题目,你主动掺和了进来,你如今可有什么头绪?”   黎荞:“……”   他深吸一口气,又撩起衣摆跪下谢恩。   谢恩之后起身,他一脸苦涩的道:“微臣……没什么头绪。”   这话不假。   他是真没什么头绪。   甭管是大皇子、四皇子的码头所属地,还是七皇子、六皇子以及二皇子的,他都没什么头绪。   比如说七皇子的商树县,他仔细研究了这个县的各种资源,越研究越头大。   这个县有茶叶,有中草药,丘陵多,耕地少,可茶叶和中草药并不是这一个县的特产,绘安省很多地方都产茶叶和药材。   这么一来,这个特色便称不上是特色了。   此时要是有网络,他还能靠着他自己的影响力开个直播给茶叶、药材卖卖货。   但这会儿没网络,而且七皇子已经在张罗着修路架桥挖河了,等这些基础设施修好,那这个县的茶叶、药材就可以运送出去了,完全不需要他的帮忙。   所以,这段时间他将自己所知的扶贫手段想了个遍,也没想出合适的。   至于最为常见的种植果树,这个被他pass掉了。   接下来饭都吃不饱了,还种什么果树啊。   不过,商树这个县,以及周边几个县城有大量的石灰岩,石灰岩可以烧制生石灰,生石灰可以用来做水泥,也可以用来做玻璃,好处多多。   但若是拿石灰岩做水泥,那程序要比草木灰做水泥复杂,现在已经有草木灰水泥了,没必要再动用石灰岩。   至于玻璃,他还没研究出来呢。   “没有头绪?”盛鸿听了黎荞此话,不由诧异:“一点儿头绪都没有吗?”   一向点子多的黎爱卿,要求主动掺和进来的黎爱卿竟是没有好办法?   有点不可思议啊!   黎荞一脸羞愧:“要不,在七皇子和六皇子的码头所属地种点板栗树?那边丘陵多,适合种板栗。”   板栗即是经济作物,也可以当做是粮食,而且,板栗树的亩产量虽然比不得红薯玉米这些高产作物,但比小麦要高。   综合算下来,种板栗比较划算。   “板栗?”盛鸿皱眉:“若是百姓种的板栗多了,那怎么处理?”   “全部由微臣买下。”   “嗯?你全部买下?”   “微臣打算开一家新铺子,专门做各种小零嘴,板栗可以做板栗饼,也可以做炒板栗,还可以做月饼,亦可以做菜,用途多样。”   “当然,板栗只是这新铺子中的零嘴之一,微臣还会做些其他零嘴,一并售卖。”   黎荞细细解释。   后世专门卖零食的品牌挺多的,而且还挺火的,像是八只小松鼠、良家小铺子之类的,他若是在这个时空开一间类似的店铺,只要口味不错,那生意肯定也不错。   不过,他这个零食铺子,目前只能收购商树县的板栗,对于提高商树县的经济,只能说是聊胜于无吧。   犹豫几秒钟,他又道:“那边水多,可以种点莲藕,做藕粉。”   “藕粉?这是什么?”   盛鸿不由问道。   这个时空还没有藕粉,黎荞解释道:“微臣在过年时发现莲藕切片清洗后水有些浑浊,就跟红薯、土豆清洗后一样。于是微臣就想既然红薯、土豆可以做淀粉,那或许莲藕也可以。”   “于是微臣就照着同样的法子做了这藕粉出来,藕粉本身是淡红色,冲水之后变得粘稠,加入些蜂蜜坚果,滋味不错。”   “这样啊……”   盛鸿恍然:“那你送入宫中一些,让父皇尝个鲜。”   既然是甜的,他父皇或许喜欢。   “是。”黎荞应下,他苦笑道:“微臣才疏学浅,天赋全在吃食这一块,思索了这么久,最终还是回到吃食上了。”   因此,他一开始没好意思说。   “话不能这样说,黎爱卿,让百姓致富,自古便是大难题,河西府的奇迹不能再现很正常,奇迹哪能天天出现。”   “板栗也好,能充饥,也能换钱,就种板栗吧。还有那个藕粉,应该也不错,毕竟莲藕也是好东西。”   “你的零嘴铺子,朕很期待,要早点开张啊。”   盛鸿笑着道,语气中带着赞赏和鼓励。   搁从前,他哪能想到小小吃食能创造奇迹呢。   可不能小看了美食。   于是,黎荞今日这一趟入宫,可谓是收获满满,不仅又得了两万亩耕地,七皇子、六皇子的题目也暂时有了小小的解决之法。   等中午离开皇宫,他径直去了内城门口,让黎满回家取一些藕粉过来。   等藕粉送了过来,他又入宫,在求贤殿亲手冲了藕粉,得了盛鸿的赞许,他这才又出宫。   这一次,回到户部,他开始挑选耕地。   现在,他可挑选的耕地一共有八万亩,今日新得的两万亩耕地,还是放在暨北省。   像是黎刀家所在的尊花府,与盛京紧挨着,来回很方便。   还有更远一些的汤善府,汤善府也临海,而且海岸线比苍舟府要长。   现在这些地方都铺上了水泥,交通便利,都是好地方哇!   黎荞在两日之内被盛鸿赏了八万亩耕地,这事儿在朝堂之上掀起了巨浪。   夸张了,真的夸张了,黎荞一个臣子的待遇,竟是比得上皇子了。   这圣眷浓的,简直让人红了眼!   从前还能淡定以对的达官贵人,此时真有些坐不住,不仅各种拜帖、请帖如同雪花一般飞入黎府,一些媒婆也频频登门。   从前来提亲的勋贵人家,最高只能算是二流勋贵,身份最贵的也就是伯爵。   这些勋贵人家是真的看不上黎二山、黎瑜宁黎小兰这些小辈,这几个小辈虽然也读书识字,可到底是在村子里长大,与尊贵的伯爵府那是完全不搭嘎。   可此时,连侯府都来人了。   而早早与黎荞关系处的不错的人家,这会儿是笑得露牙花。   比如说范家。   范家五小姐范圆圆与黎二山来往的挺频繁,不过,范圆圆不好意思来黎府,都是跑去鸭货铺子找黎二山。   两家定亲之后,只在过年时来了黎府一趟。   现在,范不着带着范圆圆登门,他可是有正经理由的,他考察了平城那边的耕地灌溉情况之后,他立马在自家的耕地上原样模仿。   他是来给黎大人汇报自家在灌溉这块的成果的!   还有江懋。   小伙子的确生的唇红齿白,身子修长,若是搁黎荞上辈子,那妥妥是小鲜肉一枚,可以吸无数粉丝。   江懋年纪虽小,也是个书生,但心思挺活泛,并没有读成书呆子。   他爷爷让他登门拜访黎荞求黎荞指点他科举之道只能算是目的之一,他登黎家的门,另外一个目的是想与黎家结亲。   他想要干一番大事业,他想要重振江家,若是只靠着他的苦读,他爷爷便是他的前例。   他爷爷五十多岁了,才做到正四品的知府,只能治理一州之地。   这不行。   他等不及。   他想寻一个强大的靠山。   他也不怕被人说嘴,说是靠着妻家/夫郎家往上爬,说就说呗,反正是事实。   他不能因为旁人会嘲讽就放弃捷径,那多傻啊,在一县之地、一州之地耗去大半生,不值得。   他敬佩那些不借助外力坚守本心的人,但他自己是不会做这样的人的。   因此,在黎荞休沐这日,他在黎府待了大半日准备起身告辞时,望着黎荞沉静中带着一丝威严的眸子,他咽了咽口水,而后朝着黎荞作了一揖;“黎大人,学生有话想说。”   “但说无妨。”黎荞笑眯眯的抬了抬手,示意他不需要客气。   但江懋还是弯着身子,一脸恭敬的道:“听说黎大人在为您的外甥女、小侄女挑选夫婿,您觉得学生如何?”   这话一出,黎荞收了笑,神色有些玩味:“你这一整天都心神不宁的,原来是想自荐?”   见到江懋的第一眼起,他就发现被他大哥大嫂盛赞的这个年轻人有些神思不属。   结果竟是想当他的外甥女婿/侄女婿? 第206章 江懋不是良配,黎家零食铺开业 火爆   江懋心里头正忐忑着, 听黎荞直接点出了他今日的真实状态,他心中立马咯噔了一下。   他以为他掩饰的挺好,但黎大人竟是一眼就看穿了他?   他忙道:“的确如此。但学生是真心求娶, 还望大人给学生一个机会。”   “真心求娶?你都没见过我黎家的姑娘,你这真心是怎么来的?”   黎荞语气带上了一丝嘲讽。   这才第一次见面呢,怎么急成这样?   这是笃定他会相中他?   这种自傲自恋,很惹人讨厌啊。   年轻人沉不住气,把野心写在了脸上, 功利心太盛,若是搁在别处, 那他懒得计较。   但如今是冲着他黎家的小辈来的, 他语气不免有些刻薄。   江懋听了此话,心中一凛,白净的脸皮红了两分:“学生听过两位姑娘的贤名, 虽未谋面, 但倾慕已久。”   “贤名?我家的姑娘名声的确不错,你这说辞倒也合理。只是, 你不适合娶我黎家的姑娘。”   黎荞语气淡淡的道。   “这……求大人解惑。”   江懋一脸不解,心中七上八下。   他自是做好了被黎荞拒绝的准备,虽然有他爷爷这一层关系, 而且他本身也算是有能力, 但黎荞没答应他之前, 他肯定不能觉得此事万无一失。   黎荞是有可能拒绝他的,只是, 他没想到黎荞会拒绝的如此干脆。   “你之所以求亲, 是想借我之力少走弯路, 但男人嘛, 一旦将来得势,那八成会冷落糟糠妻。”   “我若是一直如现在这般得圣上垂爱,那你或许有所顾忌不敢嫌弃我黎家的姑娘。可若是我将来失势了呢?”   黎荞给的理由很直白。   “……大人!学生不是那种人,学生敢以江家今后的兴旺起誓,若是学生娶得黎家姑娘,那今生绝不会负她!”   江懋急急的道。   黎荞闻言轻轻呵了一声:“我相信你此时是真心起誓的,但你太年轻了,你不能为你一辈子作保。我不会拿我黎家姑娘一辈子的幸福去验证你这话的真实性。”   “以咱两家的关系而言,不应该有这些乱七八糟的牵扯。我与你祖父相交,从来都是只谈公事,不谈私事。”   江懋:“……”   他脸皮涨的通红,唇也紧紧抿起,臊得有些不知所措。   而黎荞将他这副模样瞧在眸中,片刻之后,黎荞抬手拍了下他的肩膀,语气温和了一些:“贤侄,我知你有大志向,现在圣上求贤若渴,只要你有真才实学,那必然会受到重用。”   “求亲之事不必再提,我就当你刚才没说过那话,今后你在科举上若是有不懂的,或者是在国子监被人欺负什么的,尽管来找我。”   “我得你爷爷恩惠,而且朝廷正是用人之际,于公于私我都该照拂你。”   他还是给瑜宁、小兰寻两个忠厚老实没什么大抱负的男人吧。   江懋这种野心勃勃的年轻人,他不放心。   而江懋听得此话,脸皮上闪过羞愧,他的确目的不纯,但黎大人今后还是愿意照拂他,黎大人的心胸,令他钦佩。   只是,他也是真心想求娶黎家姑娘的。   他长到这个年纪,对小姑娘、小哥儿一直没什么兴趣,在他老家,多少小姑娘、小哥儿想对他投怀送抱,但他通通拒了。   他是真没兴趣。   他想重振江家。   他想干出一番事业来。   小姑娘、小哥儿有什么好的,只会影响他忙正事好嘛。   不过,看着黎荞温和的神色,他咬了咬牙,腰弯的更低了。   “大人教诲,学生永记于心。学生年轻,您不信学生的誓言情有可原,那能否给学生一个机会呢?”   “你还不死心?”黎荞有些诧异。   “不是不死心,是得您这番谆谆教导之后,求娶的心更坚定了。有您这样的长辈在,若是能娶得黎家姑娘,那学生真是三生有幸。”   黎大人不仅自身能力强,对小辈也关爱有加,这样的长辈,可太招人稀罕了。   “……黎满,送客。”   黎荞无语。   “学生下次再来拜访。”   江懋立马道。   “那你得有正事。”黎荞强调道。   “这是自然,您公务繁忙,若无正经事,学生怎敢相扰。”   江懋连连点头。   既然黎大人不信任他,那他肯定要多在黎大人跟前刷刷存在感,好让黎大人了解他的品行。   江懋离去之后,黎荞出了书房,前往正房。   正房那边,陶竹正在收被褥,今日是晴天,阳光挺好,陶竹便将被褥抱了出来搭在院子里的晾衣绳上晾晒。   虽然说家中有下人,但这种事一向都是他亲自动手的,他和黎荞的被褥,他不喜欢下人触碰。   黎荞见晾衣绳上还余下两床被褥,走上前去叠在一起,然后扛在肩膀上进了屋子。   陶竹正将收回来的被褥铺在炕上,扭头见他进来了,便道:“江家那小子走了?”   “走了。”黎荞来到炕前,将肩膀上的被褥放下,然后一把抓住了陶竹的肩膀:“竹哥儿,你知道这小子想做什么吗?”   “什么?”   陶竹停了手中的动作,在炕边坐好,好奇的看着黎荞。   “他想娶瑜宁或小兰!”   “啊???”   陶竹水眸睁大了几分,但盯着他的脸色看了几秒,然后才道:“大哥大嫂都相中了他,但你这个表情并不是喜悦。怎么了?”   “他目的性太强,他想当凤凰男,但凤凰男酿成的悲剧太多了,我不是在地图炮谁,但我的确不想赌上瑜宁小兰的一生。”   知道陶竹不理解凤凰男的意思,他便细细解释了一番。   陶竹听罢,立马摇头:“那他的确不是良配。不仅将来有可能辜负咱家姑娘,还有平日里的忽视,他若是一心忙政务,那哪有时间去陪咱家的姑娘?”   “咱家的姑娘嫁人之后可不能守活寡。”   黎荞读书时,陪他的时间大大减少。   黎荞科考时,他更是一连三日都见不着人。   那种独守空房被思念折磨的连骨头都空空的感觉,谁尝谁知道。   他家的姑娘,没必要受这个罪。   “你说的是。”   黎荞听了这话,神色严肃了几分。   他刚才只想到凤凰男发达之后会抛妻弃子,根本没想到这一层!   “还是你考虑的周全。”他大手由陶竹的肩膀转移到了陶竹的脸庞上,他的竹哥儿总是能看到他想不到的角度。   心思真细腻!   亲了陶竹一下,他这才道:“那待会儿我去找大哥大嫂,让他们把注意力放到别的青年才俊身上。”   他这话音落,陶竹还没来得及应声,外面便传来了黎粮的大嗓门:“小荞,小荞——”   “……大哥大嫂是一刻都等不及啊。”   黎荞无奈。   今日江懋登门,黎粮和王桂花都见了他,中午还一起吃了饭,午饭后江懋随他去了书房,黎粮和王桂花忙活其他事了。   现在知道江懋走了,黎粮迫不及待的就寻来了。   但他这位大哥要失望了。   果然,等听完他的话之后,黎粮可惜的直跺脚,多好一娃啊,但心思咋那么复杂呢!   老老实实考科举不就完了嘛,整一些有的没的,反而惹了他和小荞的厌弃。   唉!   黎粮闷闷不乐的离去,黎荞便和陶竹回了房间继续铺炕。   虽然今天是晴天,但气温依旧有些低,这都要农历三月了,棉袄棉被火炕暖房,还是缺一不可。   这天气的确反常。   将炕铺好,陶竹拉着黎荞坐到他书桌前说起了正事。   黎荞要开零食铺子,店铺他已经选好了,伙计他也招好了,具体出售哪几种零食,他也敲定的差不多了。   现在就是让黎荞过目一下,若是黎荞没意见,那他就让伙计动手了。   两个人如同往常那般挤在一张椅子上,黎荞一手圈着陶竹的腰,一手接过陶竹递给他的纸张,慢悠悠的念了起来。   “嗯……板栗仁,什锦脆片,琥珀核桃仁,坚果藕粉,麻辣/五香豆干,猪肉脯,红枣夹核桃,玉米脆片,麻辣面筋,辣条,小米锅巴,虎皮凤爪,麻辣海带丝,蜜烤小鸡腿。”   “不错,都是一些常见的又很美味的吃食。”   黎荞说罢,笑眯眯的亲了亲陶竹的脸颊:“辛苦竹哥儿了,就照着这些做吧。”   “行。”陶竹接过黎荞手中的纸张,修长的手指在辣条两字上点了点:“这个一定会很火的。”   这是黎荞想出来的新吃食,原料很简单,特别好做,但味道却是出奇的好。   府内的人尝了一下,只有个别吃不了辣的表示接受不了,余下的人都是夸了又夸。   这个辣条分两个口味,一个是麻辣,一个是甜辣。   他更偏爱甜辣,但麻辣的滋味也好。   黎荞笑眯眯的点头:“我也觉得会卖的不错。”   辣条嘛,都知道是垃圾食品,但爱吃者众多。   辣条和豆干是他零食铺子里最平价的零食,面向的不仅仅是富人,还有普通百姓。   若是富人不喜欢,那没关系。   普通百姓应会喜欢。   黎荞和陶竹想的不错,农历三月上旬,黎家零食铺开业,开业第一日,生意爆满。   陶竹雇了一百个伙计,提前两日备的货,一日之内全卖完了。   特别是辣条,他们夫夫在黎家其他铺子给新店打广告时特意表明了,辣条便宜,还可试吃。   因此,新店开业这日,不仅黎家铺子里那些家境不错的常客去了,一些普通百姓也去了。   普通百姓试吃了辣条之后,甚是喜欢,少的买二两,多的买一斤,就这么半斤、一斤的买下去,不到两个时辰就将一千斤辣条买完了。   至于其他的零食,像是藕粉,虽然贵,但卖的也挺快。   藕粉是纯藕粉,十多斤莲藕才能做一斤藕粉,再加上又往里面添加了坚果,因此一斤藕粉售价十两银子。   黎荞和陶竹觉得这个价格很良心。   莲藕来之不易,需要派人去池塘里挖,而且在盛京这边,挖莲藕的最佳季节是在冬季,这会儿都春天了,莲藕所剩不多。   把莲藕挖出来之后,还得辛辛苦苦做成藕粉,中间耗费如此多的时间,这全是成本啊。   成本如此昂贵,那售价就不能低。   而且,藕粉本就是要争富人的银子,若是定价太低,那黎荞何必折腾?   况且,连太上皇都夸藕粉不错呢。   所以综合下来,黎荞和陶竹觉得这个定价很合适。   口袋里有银子的富人也觉得这个价格不贵,一些人接受不了藕粉,但也有人很爱藕粉,很爱藕粉的这部分人舍得掏钱买,于是第一日的一百斤藕粉很轻松就卖完了。   黎家零食铺第一日就打出了名气。   这些零食不仅味道好,还新奇,想不火爆都难。   不仅普通百姓催着掌柜快些备货,达官贵人富人也催着掌柜快点备货。   原本对黎荞不满的六皇子瞧着零食铺子的火爆,也闭上了嘴巴。   黎荞拿着霄州府和商树县的资料琢磨如此久,结果只想出了种板栗和藕粉的法子,六皇子其实很不满意。   他对黎荞的期望很高,因为黎荞是主动要掺和到第二道题目当中的。   黎荞主动了,那黎荞即便嘴巴上说着谦辞,心中也肯定早就有成片成片的竹子了。   可谁知道黎荞没有。   黎荞只拿出了两样吃食。   若是跟粉条那种能让一府之人都致富的吃食,那他自然没意见。   但黎荞拿出来的是板栗和藕粉。   和粉条完全没法比嘛!   他可太失望了。   但如今藕粉卖的挺快,板栗仁卖的也挺快,这说明种板栗和种莲藕是有一些搞头的。   虽然这两个法子收效甚微,但总比没有强吧。   而四皇子、大皇子、二皇子看黎荞给七皇子六皇子拿出了切实可行的法子,纷纷找上黎荞,让黎荞给他们也出出主意。   黎荞可不能厚此薄彼。   大皇子、四皇子的码头都在暨北省,黎荞给出了他的想法:养殖。   养猪、养鸡鸭都行,但每家每户也不要养太多,免得遭了病。   这两地百姓养的家畜,他全收了。   暨北省距离盛京近,运输方便,百姓养的家畜运送到盛京不需要花费太多成本。   等将来大运河开通,那成本就更低。   而黎家零食铺子做肉食需要用到家畜,以黎家零食铺的火爆而言,足以消耗这两地百姓养的家畜。   至于二皇子的码头,此时黎荞的头绪比较多。 第207章 二皇子的码头彭县 黎荞要去开铺子   二皇子的码头在绘安省与江舒省的交界处, 名叫彭县,是一个平原小县城。   这个小县城四季分明,雨水充足, 没山,有水,耕地多,百姓以种地为生。   农作物的话,以水稻为主, 一年可以一到两熟。   再加上有水可以捕鱼,因此, 这里百姓的日子还算不错。   更重要的一点儿是, 如今距离大运河开修已经过去三年了,而彭县所在的这段运河,属于一个春秋时便存在的古老运河。   工部只需要派人将这个古运河疏通一下, 再引水过来, 那这段运河就能投入使用了,工程量要比其他河段小不少。   按照估计, 今年夏彭县所在的这段运河就能开通,这段运河连接着江舒省好几个府,等开通之后, 其他几个府的人甭管是游玩还是运货, 都会经过彭县。   因此, 黎荞的想法是真的有很多。   之前他把大半注意力放到了盛京,盛鸿赏他的耕地也放在暨北省, 他想要确保盛京的局势稳定。   他忽视了南方。   这实属不该。   若北方真的缺粮了, 那可以把希望寄托在南方。   就算是南方气温也降低许多, 那最起码能保证粮食一年一熟。   而彭县不仅适合种植水稻, 还适合种芋头山药,芋头山药可以当蔬菜,也可以当粮食,还可以做零食。   以后南方温度降低,南方百姓肯定也需要棉花,他还想让当地百姓种棉花。   不过,他已经在自己铺子里贴出了要收购棉花的告示,他若是在彭县让农人种棉花,那这行为有点奇怪。   至少,在此时看来,南方不需要棉花。   因此,斟酌了一下,黎荞给二皇子的建议是让彭县的农人多种植山药和芋头。   甭管种多少,他全部要了。   山药可以制作零食山药片,味道挺不错。   芋头可以制作芋泥,此地没有紫薯,但可以拿红薯代替,这样做出来的芋泥依旧美味。   而且,黎家零食铺子很受欢迎的什锦脆片,需要用到山药和芋头。   他家的什锦脆片是拿土豆、红薯、山药、芋头这四种淀粉较多的吃食做的,滋味不说有多好吧,但就是带魔力一般,一根接着一根,让人停不下来。   但这个季节,这四种食物都所剩不多,也就土豆多一些,因为炸鸡铺子出售薯条,而且盛鸿还有土豆粉铺子。   但红薯和山药芋头是真的快没了,他满盛京扒拉了一遍,这才做了几百斤什锦脆片。   卖完就没了,再想吃到,那得等这四样庄稼成熟。   不过,零食铺子那几百斤什锦脆片已经在盛京打出了名气,尝过的都夸好,酥酥脆脆的,味道咸淡适宜,让人吃了还想再吃。   但偏偏黎家零食铺子没了。   这可真是让人牵肠挂肚,辛知来黎家找黎瑜安时,转达了他家人对什锦脆片的想念。   黎二山回家之后,也问黎荞能不能拿其他吃食代替再做一些什锦脆片出来,范圆圆爱吃。   二皇子也吃过什锦脆片,他也挺喜欢,因此,听了黎荞给的种植芋头、山药的建议之后,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种这两样庄稼好,百姓们绝对能挣到银子。   除此之外,黎荞还打算在彭县开一家小吃铺子。   之前曾有一位举子在会试中向盛鸿提议,让南北两地的小吃互相流通,这么一来,南北双方的百姓都能吃上以前没见识过的小吃,当地的官府也能靠着这种手段赚钱。   盛鸿觉得这法子甚妙,但是,各地官府的地方官因为才能有大小,所以在执行力上也有很大的区别。   像是彭县,盛鸿没修大运河时,这个小县城平平无奇,并不引人注意。   当地知县是南方人,也就考进士时去了趟北方,让他做一些北方的小吃来盈利,这有些为难他了。   而且,彭县知县也无大的野心,治下百姓吃得饱饭,不闹事,那他这个知县就是合格的。   彭县知县对做小生意无兴趣,黎荞便打算将这门生意揽过去,他手里有太多小吃了,随随便便拎过去几样,那就能挣不少钱。   比如说鸡蛋灌饼、煎饼果子、肉夹馍、烤冷面等,虽然那边的主食是米饭,但南方也有人喜欢面食的,这几种属于大众小吃,就算彭城本地的百姓不喜欢,那么等彭县这段运河开通之后,外地人过来,肯定会有人喜欢吃这几种小吃。   除了面食小吃,他还能拿大米、糯米做小吃。   像是甑糕,雪媚娘,肠粉,这都可以做。   他在彭县开店,肯定要使用彭县的大米、糯米这些食材,还得雇佣当地人做伙计。   对当地的经济,也算是一种小小的带动吧。   他之所以要在那边开店,是想要让自己的人手过去探一探那边的情况。   他在那边存点人手,存点银两,存点粮食,若哪天真出现什么天灾人祸而当地官府不作为,那他能救一人是一人。   对于黎荞要去彭县开小吃铺子的决定,二皇子很欢迎。   现在黎荞是出于谨慎,怕自家的招牌吃食秘方泄露,所以只敢派人过去先做一些小吃。   等黎荞熟悉了那边的情况,说不定就会把黎家鸭货、点心、火锅、零食等铺子开过去。   若真把这几个支柱铺子放在彭县,那能带动多少就业啊!   嘿,之前没琢磨过这个问题,现在想一想,把一些有名的铺子开在彭县,那也能拉动当地的经济啊!   到时候彭县说不定就跟平城一般,嗖的一下子短短几年就全县百姓都致富。   虽然说他对皇位不感兴趣。   但大盛的百姓致富,这是好事,是他非常支持的大好事。   二皇子很开心,特意向黎荞保证,他会让他的人手过去协助黎荞,确保黎荞的铺子能安安稳稳的在彭县开起来。   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黎荞只是三品官而已,到了彭县,不如他这个二皇子好使。   他的人会为黎家铺子扫平一切障碍!   二皇子这般配合,黎荞也挺高兴,他原打算雇佣皇家物流的退伍精兵前去当保镖。   既然二皇子会派人手过去,那他少雇佣几个保镖吧。   时间不等人,黎荞和二皇子商定之后,立马就让黎菽黎大山黎二山赵深几个人询问自家铺子里的伙计,看谁愿意背井离乡,远赴彭县。   若是去了彭县,那福利是极好的,不仅工钱高,到了一定时间,他还会去官府销了这些人的身契,让这些人恢复自由身。   当然,除了铺子里的伙计之外,他还得派一个亲信过去。   他询问满招损、谦受益、学而不厌以及出差在外的不矜不伐十二人,问他们何人愿意前去彭县出差。   这十二人是盛鸿赏给他的,身份能镇得住场子,而且身手、头脑都不错,挺得他信任。   至少到现在为止,他没发现这十二人有悄悄和盛鸿或是旁人来往的行径。   自打盛鸿将这十二人给了他,这十二人一直对他忠心耿耿。   既如此,那他可以委以重任。   第这天晚上,黎菽黎大山黎二山赵深黎小山几个人回了家,向黎荞反馈目前的报名情况。   饭桌上,这几人问起了同一个问题:“小叔,大家伙儿很关心一个问题,那就是销了身契之后,与咱黎府的联系是不是就弱了啊?今后你还会庇佑他们吗?”   “嗯?”黎荞闻言诧异:“就算是销了身契,那也是咱黎家的伙计,身在黎家铺子,我自然会庇佑他们。”   “那就好。”   黎大山立马笑了起来:“竹叔招聘的外人伙计,一直接触不到咱家的核心秘方,做的都是旁的活计,因此咱家的伙计担心销了身契之后,也会被咱们当外人。”   和被黎荞当外人相比,那还不如当黎府的下人呢。   黎府下人多好啊,只要干活勤快,那一辈子都无忧了。   除了会影响子女,并无任何不妥。   “这怎么会?若真在彭县将咱家的铺子经营的红红火火,那就是给咱立功了,我肯定会善待咱们家的功臣。”   “你们几个明日就告诉他们,若是在彭县将咱家的招牌打出去了,那不仅工钱高,我还额外给他们奖金,哪怕他们将来老了,病了,干不动活了,那这个奖金也会一直有,我会将这个奖金发到他们去世。”   “我给他们一个终身保障。”   “至于奖金有多少,这得看他们的表现,但每个月最低也有五百文。”   黎荞慢悠悠的,将他构思了一段时间但一直没有施行的想法说了出来。   这里没有养老保险的概念,若他真这样搞了,会不会惹众怒?   别人会不会觉得他圣父到奇葩?   他有必要这样搞吗?   他自家的伙计工资不错,年底还有红包,而且平日里也吃好喝好,只要不大手大脚,那都能攒下不少银子。   在这种情况下,他有必要推出养老金这一政策吗?   不过,既然现在自家的伙计有忧虑,那他就先在这批前往彭县的人身上试验一下。   他这个提议,相当新奇,以至于满饭桌的人都看了过来。   “一直给奖金?”黎粮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那得给多少钱啊?”   “都跑去彭县当家做主了,说句不好听的,但凡对你的忠心不够,那手里能攒不少银子。”王桂花也道。   这夫妇俩半辈子吃了不少苦,见识过人性的恶,对自家东西珍视的很,因此,这会儿很是心疼银子。   不干活也能白白领钱?   白日做梦才有的好事啊!   黎菽向来是无条件支持黎荞的,虽然她也觉得她这小弟太大方了,但她没有开口。   小辈们倒是还好,虽然惊讶,但黎荞一向大方惯了,他们也看习惯了。   黎大山算了一下,然后道:“爹,娘,去彭县的人手,顶多也只有二十人。每个人每个月五百文钱,那二十人一个月就是十两银子。”   “就算是翻了倍,那才二十两。”   “若真在彭县整出不小的摊子,那给这些银子也不算啥。”   “没错,大哥大嫂,若真给咱家立了功,那咱们肯定得厚待他们。”   “其他伙计看了,肯定会更加卖力的干活。”   黎荞笑眯眯的开了口。   他说着环视饭桌上的自家人,然后又道:“还有,咱们黎家的家业,是靠大家伙儿一起勤快才置办下来的,从今往后,咱家凡是干了活的人,我每个月也发奖金。”   “大家都是黎家的功臣,值得拿这份奖金。”   在座的黎家人,不仅是他的家人,也是他的员工,这份养老金,这些人也得有。   他这话实在是突然,满桌子的人都惊了:“啊?”   “哈?”   “嗯……”   王桂花立马放下了手里的筷子,一脸严肃的强调道:“黎荞,我和你大哥是心疼银子,不是问你要银子,在座的咱自家人,谁不是已经攒了好几万两银子了?”   “大家不缺钱,你不用给。”   “就是,就算将来老了,干不动活了,那手里也有银子。”黎菽也道。   “我不多给,目前也是每个人五百文。”黎荞道。   “谁都不缺这五百文,你不用给。”黎粮也道。   至于小辈,也是纷纷摇头。   黎荞对他们的大方,整个大盛除了盛家,根本没有第三户人家。   现在他们个个都腰缠万贯,他们才不要这个奖金,他们又不缺。   众人强烈反对,前所未有的反对,于是,十年来,黎荞第一次没能把想给的银子给出去。   不过,被他这个提议一打岔,黎粮王桂花也没心思计较那点奖金了。   罢了,世人都知黎荞大方,他们不做这个恶人。   黎荞这个终身奖金的措施,在黎家铺子里引起巨大关注,一些原本不想南下的人,这会儿也有些心动了。   恢复平民身份之后,他们的子女就能科考了,而且,还能领这个每月最少五百文的奖金领到死,这多好的事儿啊。   他们工钱虽不错,黎大人也包吃包住,但谁会嫌自己银子多?   他们当中不少人是有家人的,而且,即便一部分人和家里断了联系,但他们本人今后肯定是要成亲的,成亲之后育有子女,那花费说不定就多了。   原本只有五分之一的人想要报名,黎荞的新政策一出,有三分之二的人要报名,想要前去彭县挣一个新人生。   黎荞筛选了一番,最终挑出了十八人,再加上黎损和黎受两人,这二十人小队,在农历三月底,和二皇子的人以及二十名皇家物流的人一道启程前往彭县。   进入四月,天气终于热了起来。   也终于落了自去年那场秋雪之后的第一场雨。   这雨不大,淅淅沥沥下了一日,勉强将庄稼浇灌透彻。   自过年开始就忙于灌溉的农人,终于能歇一口气了。   这几个月来,盛京的农人一边挖河一边利用现有的设施浇灌庄稼,忙的脚不沾地,但即便如此,今年小麦、土豆减产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只靠着人力,是无法给庄稼浇足够的水的。   盛鸿脸色不太好,天气热了,但暖不了他的身子。   他忘不了那个噩梦。   怎么形势和梦里一直相似啊?   这换谁心里不发毛?   而且,将今年的形势和黎爱卿的行为结合一下,总觉得有点怪怪的啊…… 第208章 盛鸿试探,害怕 又赏给黎荞十万亩田地   这日, 天气炎热,麦收在即,盛鸿出宫前去盛京城外的麦田实地考察今年的小麦收成。   随行的除了黎荞, 便是钱三以及三十来个近卫队的侍卫。   一行人很是低调,盛鸿穿着棉布长衫,带着十多文一顶的草帽,手里还抓着把大蒲扇,要不是那一身难以忽视的贵气, 远远看去,跟个富农似的。   黎荞也很低调, 穿了一身棉布短打, 脚蹬陶竹前两年给他做的千层底布鞋,也是头顶草帽,手拿蒲扇, 看上去像是朴实的乡下小伙儿。   钱三和侍卫们的装扮跟他们两人差不多, 一帮人出城之后沿着水泥路,顺着已经变成黄色的麦秸, 看中哪块麦地便去哪块麦地。   进入夏天之后,太阳的威力显了出来,但好在水泥路平稳, 因此坐在马车内并不难熬。   盛鸿时不时的从马车上下来走入麦地中, 近距离查看麦穗的情况。   这些麦穗在灌浆时期缺了水, 麦粒有些干瘪,不是很饱满。   这么一来, 今年盛京地区的小麦亩产量肯定会下降。   这个时空没有化肥, 种子也不是很优良, 小麦的亩产量一般在三百到五百斤。今年小麦减产, 那亩产量只有二百到三百斤了。   而且,这还是特等田、一等田的亩产量。   像是中等田和下等田,那亩产量会更低。   盛鸿一连查看了好几块麦地,每一块麦地的麦粒都是干瘪的,于是他脸色越来越不好。   随行的人自然是缩着脖子,尽可能的降低存在感。   当又查看了一块麦粒干瘪的麦地之后,盛鸿站在麦地中,放开手中的麦穗,扭头看向了黎荞。   “黎爱卿,去你庄子上看看。”   黎荞闻言抬头看了看头顶刺目的太阳,带着几分犹豫的提醒道:“圣上,中午了,该用膳了。”   “朕不饿,你饿了?”盛鸿说着随手在麦穗上抚了一下,麦穗尖尖的麦芒扎在他掌心,轻微的刺疼让他脸色更难看了几分。   黎荞看着他即便带着草帽也被晒的有些红的脸庞,忙道:“三年前您在过年时赏了微臣一个庄子,那庄子距离此地只有十里地,种的全是麦子。”   “咱过去瞧瞧?”   这个庄子是他第一次在过年期间加班替盛鸿处理各种奏折,也就是三皇子完蛋的前一年,盛鸿赏给他的加班费。   虽然不大,但全都是一等田。   盛鸿闻言,嗯了一声,沉着脸走出麦地上了马车。   黎荞忙跟上去,在他的指引中,一行人很快来到了这个庄子。   这个庄子外围围着一圈栅栏,庄子门口盖着二十多间茅草屋,此时,个别茅草屋上空飘着炊烟,这是庄子里的佃户在做午饭。   黎粮今日恰好来了这个庄子。   麦收在即,黎粮和王桂花两人忙的脚不沾地,带着黎薯一等薯字辈的人在黎荞的千亩田产之间跑来跑去。   今日黎粮来了这个庄子,还带来了一批麦镰以及黎荞制作的方便把麦子装袋的小工具。   一般情况下,把麦子装袋需要两个人,一个人撑着袋子,一个人往袋子里装麦子。   黎荞制作的这个小工具是一个三角柱形铁架子,将麻袋固定到铁架子内,那么只靠着一人就能将麦子装到麻袋内。   这样就能节省出一个劳动力。   这个时空没有机械,黎荞实在是想不出更多方便农人麦收的工具,这个装小麦的铁架子他还是上辈子看基地里的人用过,这才知道的。   盛鸿黎荞一行人进入庄子时,黎粮正在一个长着大槐树的茅草屋前给佃户展示如何使用那个铁架子,冷不丁的瞧见庄子门口的黎荞,他吓了一跳。   小荞咋这个时候来麦地了?   等得知是盛鸿这位天子亲临,他吓的腿软,扑通就跪下了。   一帮佃户还有薯字辈的几人也吓的直接跪了下去。   “都起来,朕今日只是想瞧一瞧黎爱卿种的麦子,莫慌。”盛鸿笑呵呵的,再无之前的阴沉,抬手示意黎粮等人起身。   他给普通百姓的印象就如他此时的温和、仁慈一般,因此,黎粮一帮人胆子大了起来,被吓软的双腿也恢复了力气,用手撑着地面站起身来。   黎荞在一旁瞧着,心中不由感叹,盛鸿明明心情糟糕透了,但对着底层的农人,依旧能露出笑脸。   这份自控力,实在是难得。   “黎家大哥,这庄子上的麦子今年的收成怎么样?会不会歉收?”   盛鸿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麦子,问黎粮道。   这一句黎家大哥,惊的黎粮浑身哆嗦,腿一软差点儿又直接跪了。   但很快巨大的喜悦笼罩了他。   嘿,圣上有此称呼,完全是看在小荞的面子上啊!   他挺直了腰杆,一脸骄傲的大声道:“回圣上的话,今年麦子长的极好,没有歉收!”   “您可以去瞧瞧,每一粒麦子都很饱满,用指甲掐开,里面白白的全是面粉!”   他家的庄子又不缺水,今年麦子长的可好了。   “是嘛?”盛鸿听了,来了兴致,朝着不远处的麦地走去:“那朕得好好看看。”   “您这边请,这边。”黎粮忙引路,兴奋的不仅一张脸通红,抬步时还左脚绊着了右脚,直接来了个平地摔。   黎荞忙上前扶他起来,他嘿嘿笑着,丝毫不在意。   他是太高兴了!   这不能怪他,被圣上称一句黎家大哥,换谁都得摔!   盛鸿见状,不由失笑,他背着手,慢悠悠来到了麦子跟前。   抓住一个麦穗,弯腰,双手从麦穗上搓下来几个麦粒,剥掉麦粒外面的麦壳,鼓鼓的麦粒出现在他掌心。   和今天上午看到的干瘪麦粒相比,此时他掌心的这几粒鼓鼓的麦子是那么令人欣喜!   他扭头看向了黎荞:“黎爱卿,你这麦子是怎么种出来的?”   “回圣上的话,微臣跟往年一样施肥,浇水,并无其他手段。唯一比别人强的,应是今年浇灌了足够的水。”   “微臣让人在庄子上打了不少水井,算下来平均五亩地就有一口水井,而且微臣还让人挖了沟渠,引了河水过来。双管齐下,这才保住了今年的收成。”   黎荞不慌不忙的道。   “那你还挺有先见之明。”   盛鸿眉梢微挑。   “因为微臣生在乡下长在乡下,知道庄稼离不了灌溉,于是在微臣有了能力之后,便想尽办法在确保收成的同时让家里人少受累。”   黎荞还是不慌不忙。   自打他买了田地之后,他便是这个思路。   灌溉太重要又太累人,必须得想办法让人轻松一些。   盛鸿得了黎荞此话,想起平城如今龙骨水车盛行的现状,他微微一笑,道:“也是。黎爱卿十年如一日,甭管是身处山野还是朝堂,视线始终都放在农人身上。你这庄子麦子长的好,是你应得的。”   “若是有能力的地主人人都如你这般,那该多好。”   “你为天下地主做出了表率,当赏,朕再赏你两万亩田地,你看着挑吧。”   “啊……”   黎荞震惊,还赏?   “小黎大人,快谢恩呀。”   一旁的钱三看黎荞被镇住,忙出言提醒。   “这……圣上,微臣……”   “朕既然赏了你,那你就安心拿着。”   盛鸿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而后抬步朝着庄子门口走去:“时候不早了,朕不能耽搁黎家大哥这些勤快的农人吃午饭,回宫。”   黎荞:“……”   黎粮也愣住。   原来圣上赏赐小荞田地时这么随便吗?   张口就赏?   他家小荞也太得圣心了吧!   狂喜笼罩了他。   两万亩!   又是六十万两银子哇!   “小荞,快谢恩啊。”他也小声的催促黎荞。   黎荞长长呼了口气,罢了,既然盛鸿要赏,那他就接着。   盛鸿刚才看他的眼神似乎有那么一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但又不含什么恶意。   既然不含恶意,那他就接着。   只能说圣上心,海底针呐。   他对着盛鸿的背影跪了下去:“微臣谢主隆恩。”   说罢,麻溜起身,交代了黎粮几句,然后快步跟了上去。   等坐上回城的马车,盛鸿掀起马车的车帘子,透过窗户看道路两边的景色。   道路两边都是农田,田地里种着的要么是小麦,要么是玉米红薯,小麦的黄色和玉米红薯的绿色交织,这自然的原色甚是赏心悦目。   马车疾行带起了小风,有些热的微风从窗户钻入着马车内,驱散车内的闷和燥。   盛鸿的脸色比来时好了一些。   他摘下头顶的草帽,抬眼看向马车门口坐着的黎荞:“黎爱卿,你说这天儿,是不是还会旱下去?”   距离上一场雨,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   此时田地里的庄稼又缺水了。   “回圣上的话,马上要割小麦了,此时不下雨才是好事。就是苦了农人,毕竟其他庄稼需要水。”   黎荞也摘下了草帽,如此答道。   “照你这么说,接下来还会干旱?”盛鸿眉心皱出了一个川字,不由抓紧了手中的草帽。   “微臣不懂气象,不知道接下来会不会持续干旱。”   黎荞说着脸上显出羞愧之色。   他是真不懂气象。   盛鸿不由叹了口气:“你说万一真的持续干旱下去,那可怎么办?”   看黎爱卿从去年冬天到今年的种种行径,他总觉得不妙……   黎爱卿虽然一向重民,也怀有世间罕见的仁心,但掰着手指数一数黎爱卿在这大半年里都干了啥,他心里控制不住的多想。   建善堂。   建专门教授医学的学馆。   在黎爱卿的影响下,辛家、范家都在自家田地里大兴水利。   主动掺和到他的第二道题目当中,主动!并且给他几个儿子的建议也是大兴水利,制造水车,确保灌溉,好让庄稼增产。   建立善堂学馆,注重教授手艺,培养大量木匠。   以个人名义收购大批棉花。   允许他把灰泥的做法教给各地知府。   给他那二儿子的建议是多种山药芋头,另外还要种板栗,这些其实都可以当做主食。   还派人去彭县这个南方小县城开铺子。   这些行径,单看似乎没什么,很符合他这位黎爱卿心怀天下、慷慨无私的性子。   但结合他的噩梦,他心里毛毛的。   因此,他此时这状似无意的话语,其实是试探。   虽然黎荞的第六感一直很准,但盛鸿对他没展露出恶意,他还真不知道盛鸿此时在试探他。   他一向谨慎惯了,但此时是暗示盛鸿的好时机。   因此,略一思量,他还是道:“应该不至于一直干旱下去,天无绝人之路。但旱灾古来有之,从夏商周算起,光是记在史书上的旱灾便有上千起,其中最为严重的长达七年之久。大盛开国以来,也是年年有大小不一的旱灾。”   “旱灾难以消灭,但微臣觉得,只要投入足够的人力物力财力,那肯定能减少旱灾对百姓的影响。”   他结合史书,盛鸿应不会怀疑什么吧。   盛鸿的确没怀疑什么,盛鸿将这一番话听入耳中,大夏天的,立马遍体生寒。   黎爱卿这段话的重点是抗旱。   抗旱!   结合他的噩梦,说明接下来还是有旱灾!   他登时愁眉苦脸,将手中的草帽揉来捏去:“这话说的容易,但实际操作起来难度太大。”   “肯定是困难重重的,但微臣觉得即便困难,那也得去做,旱灾不可能消失,朝廷打的井,挖的河,总有用得上的时候。”   “微臣虽然能力有限,但好在家中有点银钱,微臣会尽力让自家的佃户、长工少受灌溉之苦。”   黎荞说着,脸上露出不好意思之色:“圣上,今后微臣要是引河水流入自家的农田,那必定要挖沟挖河,届时需要当地地方官的配合。”   “微臣怕是要时常因为此事扰您了。”   这种大工程,他肯定要知会盛鸿一声的。   盛鸿:“……”   他这身子,在烈日炎炎的夏日,是寒了又寒啊。   黎爱卿要搞大阵仗,他害怕。   又叹了口气,他道:“黎爱卿,既然你要自掏腰包挖河,那朕少不得又要赏你田地了。”   “朕再给你八万亩田地,给你凑个整数。在你自家的田地里,你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别说是挖河了,就是挖个湖出来,那也无妨。”   这话来的实在是突然,黎荞脸上的不好意思凝固了:“……啊?”   直接赏赐八万亩?!   加上刚才的,那就是十万亩了。   盛鸿也没疯啊,赏他这么多田地干啥?   盯着盛鸿的脸色打量了两眼,他捂着心口,一脸的惶恐:“圣上,微臣害怕。”   “你要自掏腰包挖河,那朕也不好意思白占你便宜,毕竟河水又不只流经你家的田地,其他百姓也能受益。”   况且,以黎爱卿的仁心,若真遭了灾,那黎爱卿必定会开仓放粮。   他这田地说是赏给了黎爱卿,但必要时候,咳,这田地里打的粮食,是要给百姓的。   他目的其实不是很纯……   *   作者有话要说: 第209章 明总督回京 二十万亩耕地惹人眼红   盛鸿坚持要赏, 黎荞自然是却之不恭。   因为要在彭县开铺子,这几日黎荞和陶竹商量着要在那边买些田地。   那边种的大米、糯米、芋泥之类的农作物,他们家全都用得上, 甭管是用在铺子里还是自家人食用,都比买的要省钱。   结果,两个人还没决定好具体买在哪里,盛鸿就赏下来如此多的田地。   又省钱了。   这次的十万亩田地,少说一半都得放在彭县附近。   黎荞下班回到家, 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给陶竹,陶竹高兴极了, 这十万亩耕地价值三百万两银子呀!   既然圣上是看在他家要挖河挖沟渠的份上才赏下这么多田地, 那他们家一定将此事办好,好让沿河的百姓在灌溉时都能方便一些。   黎粮天黑时才回家,得知此消息, 他高兴的双腿发软差点儿又跪下。   乖乖诶!   娘嘞!   幸福得要晕过去了!   他恨不能学黎小睿走路, 用蹦蹦跳跳来宣泄心中的喜悦。   王桂花也挺高兴。   听说黎荞要把这十万亩耕地放在南方一部分,她很是赞同, 就是家里的人太少了。   不能亲自去监督,愁人。   黎荞陶竹对着大盛地图看了两日,最终敲定了自家的田地, 这新得的十万亩田地, 一分为二, 其中五万亩全都放在彭县。   江南富庶,贵人、富人多如牛毛, 特别是苏杭这些地方, 属于朝廷的荒地早就被瓜分完毕了, 黎荞想挑选大片的土地, 只能去周边的县城。   恰好彭县在江舒省的边界,从前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县城,因此,彭县还有不少属于朝廷的荒地。   黎荞将五万亩耕地放在了彭县,剩下的五万亩,他放在了微青县所属的丘安府。   现在大运河修了一半了,已经从盛京路过暨北省进入东山省了,今年年底就能修到微青县。   他把耕地放在丘安府,那么他家的粮仓就在微青县,微青县又是水泥路又是大运河的,交通便利,若是遇见什么灾祸,那能及时放粮赈灾。   黎荞被赏了十万亩耕地的事儿,以最快速度传遍了朝堂,这下子连皇子都坐不住了。   这种大手笔,在皇子身上都没出现过,这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短短四个月内,盛鸿先是赏了黎荞两万亩,接着赏六万亩,后来又说是补偿灰泥的损失又赏了两万亩,再加上此次的十万亩,那一共是二十万亩。   这么多一等田,换算成银子,那就是六百万两银子。   除了和黎荞关系不错的七皇子以及大皇子,余下的六皇子、四皇子、二皇子心中都有些不解。   黎荞的贡献他们是看得到的,的确是英才,但直接赏赐二十万亩耕地,这是不是太夸张了?   不过,想到黎荞每月都往善堂里捐银子,而且还造出了灰泥,当然,还有皇家点心铺和赌坊这两个捞金兽,他们心中那点儿不解被压了下去。   黎荞带给朝廷的,远超这六百万两银子。   三位皇子都能寻着理由自我开解,群臣自然也能想到缘由,但想到归想到,那可是二十万亩耕地,这换谁不眼红?   这天下班,辛知站在内城门口特意等着黎荞,他和小瑜安培养感情已经培养半年了,他家里人一直催着赶紧成亲,他也想早点儿抱得心上人归家,因此他今日打算探一探黎荞的口风。   说起来,小瑜安年纪也不小了呢,今年十六岁,明年十七岁,正是成亲的好年纪。   不只是辛家人催着辛知赶紧和黎瑜安成亲,范家人也急吼吼的想让范圆圆与黎二山成婚,免得出现什么变故。   以黎荞的圣宠来看,今后位极人臣是板上钉钉的事儿,黎二山身为黎荞的二侄子,那身价也是犹如坐了窜天猴一般飞涨,黎二山一日不和范圆圆成亲,那他们范家人就一日不踏实啊!   与此同时,上门说亲的人更多了,这一次连国公府都有人登门了。   大盛开国时一共封了六位国公,五位侯爷,现在有国公府前来说亲,按照黎瑜宁的话说,她四舅舅太厉害了,硬生生将她一个小村姑的身价,抬到可以嫁入国公府的高度。   但这样的人家,规矩肯定极多,绝对不会允许孙媳抛头露面掌管铺子。   这样的人家,她是不会嫁的。   即便是嫁人了,她也要有随时能回黎家、能管理黎家铺子的自由。   黎小兰亦是如此,和年幼时受了不少苦的黎瑜宁比起来,黎小兰的童年时期就幸福多了。   早些年家里条件虽苦,但上面有爹娘兄长疼爱,她只需要做些家务活和力所能及的活计,不需要操心其他的。   因此,她的性子自幼便温和,柔顺。   对于盛京的大户人家,她其实有些怯怯的,因为她听辛知的妹妹、表妹、以及范圆圆说,大户人家的婆母爱给儿媳立规矩,若是碰见一些性子软的儿媳,那纯纯是给人家当丫鬟去了。   黎小兰对当丫鬟没兴趣,因此,此时见国公府都来人了,思虑再三,她找上陶竹说出了她的想法。   她想嫁一个身份比她低的,不能拿捏她的人家。   黎小兰在除了合眼缘、人品等条件外提出了具体的要求,陶竹很欣慰。   其实陶竹是有些心急的,这日子一天天嗖嗖的,转眼今年又过去一半了。   而且,除了黎瑜宁黎小兰两位姑娘,还有黎小山这位老大不小的小伙子。   黎小山已经二十一岁了,入京以来,也是不少人登门提亲,这家贵女那家千金的,差点儿把他的眼睛挑花。   挑花了眼,那这亲事自然定不下来。   罢了,今年就先让黎瑜安、黎二山成亲,说起来,家里也好几年没办过喜事了。   是该热闹热闹了。   黎荞对陶竹的决定没有异议,他之所以卡辛知,是因为辛知变态,现在辛知和黎瑜安甜甜蜜蜜的,他自然不会当恶人。   而且,接下来的世道,谁知道会如何,还是早点成亲吧。   于是,黎瑜安与辛知的婚期定在秋后。   黎二山和范圆圆的婚期定在入秋。   这两门亲事定下之后,麦收轰轰烈烈的开始了。   与此同时,明知府、不,是明总督终于与河西府新上任的知府交接完毕然后回京述职了。   时隔五年,黎荞与明总督又见了面。   虽然之前盛鸿过问了一下黎荞与明总督的私人关系,但黎荞堂堂正正,与明总督纯粹是君子之交,因此,此次明总督回京,他与明总督正常往来。   他先去拜访了明总督,又邀明总督到家里做客,一同的还有庄文、孟月、徐瑛。   坐在黎家西跨院那好似江南园林一般的院子里,明总督看着在座的几人,赏着眼前的美景,心中不由感慨万千。   当初黎荞、庄文、孟月、徐瑛去府城科考时,他何曾想过会有今日。   当时的他只觉得黎荞是个好苗子,徐瑛、孟月也是不错的年轻人,庄文基本功虽扎实,但年纪大了,八成会止步于举人。   结果,这四人不仅全考中进士做了官儿,而且升官速度还贼快,黎荞已是三品重臣,徐瑛也是五品郎中,主管一省财政户籍田地大权。   孟月官职虽低,但与七皇子却是来往密切。   也就年纪最大的庄文,这几年来没什么明显的进步。   但庄文本就没什么野心,而且有黎荞、孟月、徐瑛在,他也不需要费尽心思往上爬。   至于自己,当年的四品知府,只想着河西府漂亮的政绩表会让他升官,但他也就是做梦时才想过能连跳几级成为两省总督。   接到圣上的圣旨时,他将掌心掐出了血,这才没有被巨大的喜悦击昏过去。   回想起当时的情形,明总督轻轻一笑,而后端起面前的酒杯:“他乡遇故知,诸位,能在盛京相聚,着实不易。来,为了往昔的勤勉,为了明日的锦绣前程,咱们喝一杯。”   “是得喝一杯。”   黎荞端起面前的酒杯,笑眯眯的开口:“大人,祝您鹏程万里,暨北、东山两省年年风调雨顺。”   “嘿,你这话我爱听。”   深知盛鸿最看重什么的明总督闻言,脸上的笑意瞬间加深。   两省总督,这不仅是权力,还是责任啊。   之前盛钧又不是没有撸过这个等级的官儿。   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之前他还是一小小知府,今年猛的连跳几级坐上了两省总督之位,这两省的人会服他吗?   而且,有河西府的政绩在,整个大盛的官员包括盛鸿都在看着他呢。   但河西府的政绩那是千年难遇,他能稳住这两省现有的局势他就得烧高香了。   他并无背景,他也是走科举之路,一步步的爬到今日这个位置的,想到今后的情况,他是一半欢喜,一半压力山大。   因此,他是真的喜欢黎荞这话。   小黎既有能力,也幸运,他就借小黎的吉言,愿今后治下的两声年年丰收!   庄文、徐瑛、孟月也知道明总督的性子,他们仨纷纷端起酒杯,说着明总督爱听的吉祥话。   明总督乐呵呵的,笑眯了眼:“大家今后都青云万里,一路坦途!”   伴随着此句话,五个酒杯碰在了一起,等把酒杯里的米酒咽下肚子,明总督拿起筷子,一边品尝黎府的美味佳肴,一边向黎荞打探起了暨北省的事情。   他的总督府坐落在东山省的首府,他不能时常到暨北省去,但如今黎荞在暨北省有九万亩耕地,那黎荞对暨北省的了解比他深。   这些不是机密,明总督问,黎荞答,旁边的庄文孟月徐瑛三人时不时的说上几句。   明总督听完黎荞对那九万亩耕地的安排,不由道:“小黎,照你这个计划,那怕是要花费不少银钱吧?”   五亩地一口井或者是有小河、沟渠?   那将来这九万亩耕地的佃户灌溉田地时,比此时的平城百姓都便利,平城的灌溉条件还没达到这种夸张的程度呢。   “肯定要花费不少银钱,但下官已经在圣上跟前夸下海口了,圣上也因此赏了下官八万亩田地,下官一定得兑现此话,不然就是欺君了。”   “圣上希望下官挖的河、打的井,能方便沿途的百姓。”   黎荞想起高志远小册子上写的东山省黄河决堤一事,不由搬出了盛鸿,好明示给明总督。   果不其然,他这话音落,明总督神色立马就严肃了:“原来如此。”   黎荞心中满意,又继续明示:“今年春旱,小麦减产。您应该也听说了,盛京城外多了不少小河、池塘,那是七皇子禀明圣上之后圣上特许百姓挖的。”   “被春旱一吓,等麦收之后,百姓们挖河挖沟肯定要比之前积极。按照圣上的预测,明年的冬小麦肯定能用上这些河沟池塘。”   “明年应是没有春旱了。”   “不过,今年的形势不容乐观,大半年来只落了一场雪、一场雨,也不知今年秋粮的收成如何。”   黎荞说着叹气,而明总督想到河西府的情况,神色更严肃了。   河西府今年也有些旱,但不严重。   可盛京为了防止干旱,小黎为了防止干旱,都大动干戈。   看来抗旱要成为他工作的重点啊。   不过,这小黎也忒得圣宠了,二十万亩耕地,看的他叹为观止。   若是能和小黎结亲……   那今后他虽然远在东山省,但消息灵通的就如同在盛京一般。   而且,他能有河西府的政绩,都是靠了小黎。   如今他想在总督之位上创下漂亮的政绩,那肯定得多和小黎接触。   不过,圣上愿意他这个总督与小黎这位将来的内阁大学士结亲吗?   圣上最烦官员拉帮结派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明知府一直没有名字,就不起名字了…… 第210章 盛鸿同意结亲 黎荞异能升级   黎荞没想到明总督有和自家结亲的心思, 不过,听完明总督的话,他有一点点心动。   明总督有一个堂侄, 名叫明悉,今年二十三岁,已是举子。   明悉为人忠厚老实,因为盛鸿这些年出的科考题比较偏,所以明总督的这位堂侄一门心思掌握各种技能, 以至于都二十三岁了还未婚配。   这位堂侄和辛知一样,没有通房丫鬟, 也从不去烟花柳巷, 最大的爱好除了读书,便是种地。   没错,明总督的这位堂侄酷爱种地。   他在自己的小院子里开垦出了两亩地, 在读书的闲暇时间里亲自耕种, 在他的精心侍奉下,这两亩地庄稼年年丰收。   而且, 明悉五官端正,国字脸,浓眉大眼, 不说长的有多出众吧, 但看着挺顺眼。   除了明悉本人不错之外, 明总督还提出了另外一件事:   若是黎瑜宁或者是黎小兰嫁去了东山省,那么黎家的几个铺子都可以在东山省的首府开分店。   东山省亦是种地大省, 经济在大盛十二省中属于中等, 黎家铺子开在东山省, 肯定不如盛京挣的银子多。   但到底是一个省的空白市场, 若真把铺子开起来了,那所挣的银钱绝对不会少。   而且,也能形成像是平城那般的良性循环。   百姓们养殖鸡鸭猪等家畜,黎家铺子收购,这么一来,不仅黎家挣银子,百姓们也能挣点小钱。   再加上所雇佣的工人,那还能解决不少就业。   另外,明家很开明,若黎家姑娘真嫁了过去,那肯定能如在黎家时一般掌管铺子。   黎家女能力大,若是只管后宅那一亩三分地的事儿,实在是屈才。   明总督的这个理由,让黎荞无法拒绝。   黎瑜宁不想嫁大户人家,黎瑜宁很明确的告诉陶竹,哪怕她将来嫁人了,也要有如在黎家时一样的自由。   现在明家满足这个条件,而且明悉本人不错、明总督身份也够高,这真的挺难得的。   还有,东山省境内的黄河未来要决堤,他已经想好了,他要向盛鸿讨一个视察河工的差事,他肯定要去东山省的。   但万一他没能在黄河决堤前将决堤处找出来,那黎瑜宁在东山省也能辅助明总督赈灾。   思虑了两日,黎荞找上了盛鸿。   其实他家和明家结亲也没什么吧……他和明总督不贪不抢不拉帮结派不以权谋私,他们两家结亲,那属于强强联合,有百利而无一害呀。   天气炎热,再加上麦子歉收,盛鸿心情一般般,如同前两年那般,这日他将几件重要的奏折处理完毕,然后便将余下的折子一股脑全推给黎荞,他自己则是想回沈良人的凝翠轩乘凉。   黎荞见状,忙忙下手中的毛笔,起身道:“圣上,微臣有事禀告。”   “嗯?何事?”   盛鸿也已经从御案后起身,闻言转身看向他。   “微臣的外甥女年岁不小了,自打入京,登门说亲者络绎不绝,但至今未寻得良配。微臣听说明总督有一堂侄,年纪轻轻便已经是举人,且为人不错,因此,微臣便想……”   说到此处,看盛鸿双眉已经微微皱起,黎荞止住了话头,只眨巴着眸子,一脸无辜的解释:“当然,这俩孩子还未谋面,能不能成得看俩孩子的意思。”   “黎家孩子的亲事,都由他们自己做主,微臣只是牵线搭桥。”   说罢,他垂下了眸子,浑身上下都写着俩字:   乖巧。   盛鸿视线犹如探照灯一般,从头到脚的在他身上扫了一遍,而后一脸严肃的道:“黎爱卿,这个亲你是非结不可吗?”   “……当然不是。”   黎荞立马摇头:“只是目前微臣的外甥女的确没有婚配,恰好微臣得知明总督的堂侄年轻有为,便起了结亲的心思。”   “就没有其他缘由?”盛鸿脸色更严肃了。   “额……要说没有,那是假的。”黎荞抬起眸子,透亮的瞳孔看向盛鸿:“微臣乡试时的策论题出自您的文章,您感叹黄河治理不易,微臣当时的答卷并不出众,但依旧被赵大人点为解元。”   “这个解元,微臣拿的很是心虚。当时微臣在心里暗暗发誓,今后一定要亲临黄河实地考察一番,好知晓这条让历朝历代都无比头疼的大河到底有多难治理。”   “太上皇当政时东山省黄河决堤,您亲赴救灾一线,微臣便起了先去东山省看一看黄河的念头。微臣想走您走过的路,想知道您当年面临怎样的困境。”   “若黎家女嫁去东山省,那微臣在东山省也算是有了亲眷,今后想办什么事,那肯定方便些。”   “……竟是如此么?”   盛鸿将黎荞坦荡、清澈的视线收入眸中,心中像是压了块石头。   黎爱卿竟然想跑去看黄河,怎么着?   黄河要出事?   回想起当年他前去救灾所见的惨绝人寰的场景,他只觉得脊背发疼,疼的他原本挺直的腰杆不由弯了下去。   破事咋那么多啊!   何止是治理黄河不易,治理江山更不易!   缓缓舒了口气,他慢吞吞的问道:“黎爱卿,你想何时去巡视河工?”   “这得看您呀,您允许微臣去,那微臣才能去。况且,微臣如今诸务繁忙,这两年应是抽不出空来了。”   黎荞想了想,认真答道。   他一时间还真离不了京城。   盛鸿闻言,不由松了口气,看来这两年内黄河应是没事儿。   “治理黄河是大事,关系着百姓的人身和财产安全,其他政务得给黄河让路。你什么时候想去了,那提前和朕说一声。”   “另外,你和明爱卿想结亲就结亲吧,但朕必须得把丑话说在前头,朕不喜欢官员结党损公肥私,明爱卿掌两省军政大权,你又在六部都掺和了一脚,今后若是被朕发现你和明爱卿有什么不正当行径,那可不能怪朕翻脸无情。”   说到最后,盛鸿的脸板了起来。   这些年来,他可看了不少恃宠而骄以至于被抄家的惨剧,不是他想举起屠刀,实在是这些宠臣令他失望。   希望黎爱卿不要辜负他的信任。   “圣上放心,微臣定然不会与明总督有什么不正当勾当,若微臣和明总督串通一气以权谋私,那微臣接受一切惩处,绝无二话。”   黎荞立马一脸认真的保证道。   “朕信你。”盛鸿说着叹了口气,而后双手背在身后,脚步沉重的进了后殿。   黎荞盯着他有些佝偻的背影,心中不由纳闷。   他只不过是要和明总督结亲,圣上怎么会是这个反应?   是觉得太纵容他了但又控制不住的要答应他的请求因此有些无可奈何?   ……   不可能哇!   这个原因过于荒谬了,光是想一想他都臊得慌。   罢了,不想了,圣上能答应结亲,这便是好事。   不过,能不能成,还得看黎瑜宁答不答应,就算是明悉相中了他这外甥女,但只要黎瑜宁不喜欢明悉,那这门亲事就不能成。   黎荞下班之后,直接去了明总督在京城新置办的宅子,将这件喜事告诉给明总督。   明总督很高兴,第二天就进宫谢恩。   果然,小黎的面子很大啊。   这事儿若是他向圣上开口,那圣上九成九要给他驳回来。   从宫里出来,他火速给自家堂侄去了信,让明悉赶紧入京相亲。   这件事办完,明总督又在盛京待了一周,然后带着人手沿着平坦的水泥路赶赴东山省上任。   这时麦收已经结束了。   黎荞又将自家佃户的租子减了两成,与此同时,善堂学馆开了新校。   这个新校在盛京城外他家的一处庄子上,这个庄子距离盛京有三十里的距离,四周有好几个村子。   这个新校专门招收盛京城外农人的孩子,如同城内的那个学馆一样,只教授三年,是学科举还是学手艺,全看学生自选。   束脩全免,且管一顿午饭。   这个新校招生广告贴出去之后,前去报名者众多。   免费学手艺,还管分配,对于农人而言,这完全是天上掉馅饼的事儿。   必须得报名!   最终这新校一共收了一千名学生,选择走科举之路的,只有十多人,余下的全都要学手艺。   因为招生广告里明确说了,现在盛京城内的善堂学馆里选择学木工的学生,已经开始挣钱了。   七皇子和黎荞需要大量的龙骨水车,只靠着盛京城内的木匠,根本满足不了他们二人的需求。   于是,木匠班的学生在学了最基本的木工知识之后,便开始跟着夫子们制作龙骨水车。   每做出一个龙骨水车,可得五百文钱。   这个钱不算多,但也是钱呀。   木匠班的学生只当了几个月学徒就开始挣钱了,这多好的事儿啊!   必须学木工!   善堂新校开学之后,时间来到盛夏,一个烈日炎炎、树木、鸟儿都被晒的昏昏沉沉只余下蝉鸣的午后,黎刀又来向黎荞报告高志远的最新消息。   高志远为了洗掉技艺不精反被打的屈辱,特意去了丰怀县,想要打出名声,然后荣归故里。   但是,丰怀县之行并不顺利。   高志远的算命技巧是速成的,看的书少,忽悠人的技巧也少。   于是,他给人算命就时灵时不灵的,口碑不是很好。   更倒霉的是,上个月他给一户富商看风水时,被另外一个道士硬抢了生意。   那个道士将经书倒背如流,而且经验丰富,各种实例穿插着大段大段听上去高深莫测的经文,立马就取得了那富商的信任。   富商选择让那个道士为自家看风水。   高志远自是不服气,冷嘲热讽,等着看那个道士的笑话。   但谁知那富商按照道士的指点挪动了家中某两个摆件之后,三日内便做了一笔大生意。   于是高志远就尴尬了。   因为高志远当时所点出的摆件,所说的话,与那个道士的完全相反。   现在事实证明那个道士的话为真,高志远便灰溜溜的离开丰怀县,回了商水镇。   回到商水镇之后,高志远不打算远行闯荡了。   高志远最近一直闭门不出,不知道在谋划什么,黎刀便先行回来向黎荞报告高志远的最新动态。   高志远的遭遇,在黎荞的意料之中。   蠢蛋就是蠢蛋,以为重生了就可以逆天改命?哪有那么容易。   更何况,高志远走的还是最容易被拆穿的算命之路。   他让黎刀回去继续盯着高志远,等黎刀从书房离开,他低头看向书桌上放着的一小盆仙人掌。   他将食指放在其中一根刺上,下一秒,小盆里挺立的仙人掌迅速由绿油油变成了枯黑。   而他掌心出现了一个鸡蛋大小的水球。   他异能已经快六级了,而五级异能可以从物体中抽取水分。   看着眼前勉强挺立着的黑乎乎的已经看不出原型的仙人掌,他轻轻一吹,一尺来高的仙人掌瞬间化为齑粉。   粉末大多洒落在了花盆内,也有少许落在了书桌上。   心思一动,他掌心的水球变成了小小扫帚模样,然后落在桌面上去打扫那黑乎乎的粉末。   等桌面干净了,黎荞将这个小扫帚丢入了花盆内。   小扫帚瞬间钻入花盆底部,然后和底部的土壤融为一体。   黎荞盯着花盆表层黑乎乎的粉末看了片刻,然后捧着花盆去了养鸡的院子。   陶竹这会儿在和黎长风黎云帆两个小家伙午睡,他得趁陶竹醒来之前将这个花盆处理了。   就说仙人掌扎了他的手,他便将仙人掌剁了喂鸡,陶竹绝不会怀疑什么。   将花盆处理掉,他又回了书房里。   他得抓紧时间修炼异能,想要治理黄河,肯定离不了他的异能。   黎荞觉得他的异能应是用在治理黄河上,但等半个月后黎刀又将高志远的小册子带来时,他这才发现他想错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第211章 高志远小册子新内容 高志远去了边城   黎二山和范圆圆的婚期定在了入秋这日, 如今距离婚期只余下十日的时间,因此,当黎刀傍晚回府时, 黎荞正在东二跨院与陶竹一起布置新房。   当初东边两个跨院重建时,黎荞将黎大山、黎二山、黎小山、黎夏的院子做成了联排小院的格局。   这种独门小院的样式黎大山几人都很喜欢,若是待在自己的小院子里,那大家就是邻居。   出了自己的小院,那大家又是热热闹闹的一家人。   现在黎二山要成亲, 黎二山的小院子就成了黎家大宅子里最热闹的地方,家里人齐上阵布置新房, 准备成亲时所需的各项物品。   知道是黎刀回来了, 黎荞便丢开手中剪纸的活计,去了东一跨院他的书房。   天气比起半个月前,气温下降了一点儿。   若是搁往年, 这个时间依旧热的人想尽办法避暑, 但今年还没入秋,夏季的炎热就开始悄悄溜走了。   “这一路辛苦了, 先喝口水。”   黎荞推门进了书房,示意候在门口的黎刀跟上。   “谢老爷体恤,小的汇报完再喝。”黎刀说着手伸入怀中, 掏出了一个牛皮纸包裹着的巴掌大的小册子。   “小的几人这些日子听墙角, 没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那高志远整日神神叨叨的,三日前, 他说要去边城慷宝县。”   “昨日他来了京城, 雇佣了皇家物流的两人当保镖, 然后在昨日下午出发去了边城。”   “他给赵银簪的解释是他有不好的预感, 需要去边城证实,具体是什么不好的预感他没说,于是小的又把他这个小册子带回来了。”   “老爷,您瞧瞧。”   他双手捧着小册子,恭敬的递给黎荞。   黎荞一边接过一边诧异:“他跑边城去了?”   “是。昨日下午启程,今日应是已经离开盛京地界进入暨北省了。”   黎刀道。   盛京往北也是暨北省的地盘,因为胡人这两年犯边,于是通向边城的官道早早就铺上了灰泥。   按照牛车的正常速度,高志远大概四五日后就能到达边城。   黎荞按下惊讶,打开了牛皮纸小包,这外层的牛皮纸是黎刀包上的,天热,黎刀怕揣怀里染上汗渍污迹,因此黎刀在高志远的牛皮纸外又包了一层牛皮纸。   黎荞将两层牛皮纸放到书桌上,他翻开了小册子。   小册子前面几页并没有增加新的内容,他很快就翻到了盛鸿穷到需要拍卖私家珍藏的那一页。   再往后翻,入目的是高志远新添的字迹。   先是一段无能狂怒,丰怀县之行不但没有洗刷掉技艺不精被殴打的屈辱,反而又多了一道笑料,于是高志远不仅骂那个富商和道士,还骂黎荞和陶竹。   高志远足足骂了一整页,黎荞匆匆一扫,翻开了下一页。   入目的是明年盛平十五年要发生的事儿,高志远列了出来:   六皇子死在胡人之手。   特大蝗灾,河西府也受害,家中庄稼被蝗虫吞食了个七七八八,当时还是地主女婿,吃喝不受影响。但听说这场蝗灾波及到三个省。   这几行字下面留有或长或短的指甲印,还有笔杆戳的印记,显然,高志远将明年要发生的这两件事当成了重中之重,百般谋划,想要从这两件事中获利。   而且,在“三个省”这三字旁边,还留有原河省、西山省这两个省的名字。   应是高志远忆起了三省中有西山省。   但第三个省是哪个,高志远没写。   黎荞看完这一页的内容,翻开了下一页。   粗粗扫了一遍,等看到最后几行字,他瞳孔一缩,捏着小册子的手差点儿收紧。   只见这一页写着:   盛平二十年,那会儿被该死的地主连累,已被革去功名,只能回三柳村。那年大旱,庄稼颗粒无收,陶竹贱人施粥,不只是平城的人来了,还有好多外地人。   当时世道已经乱了,流民多,我在排队领粥时,听了不少真真假假的传言。   有外地人说河西府的大旱不算严重,最严重的是前几年盛京还是哪里大旱,很多河道、甚至水井都没水了。   也不知这话是真是假,好歹是盛京啊,盛京有好几条大河呢,怎么会旱到连做饭的水都没有,应是暨北省大旱吧?   在暨北省这三个字下面,还列着几个府的名字。   显然,高志远在研究暨北省哪里最有可能出现连水井、河道都干涸的现象。   黎荞暗暗吸了口气,忙收回手上的力道,免得在小册子上留下印记。   他盯着河道、水井都没水了这句话看了足足十多秒,这才心情沉重的继续往下翻。   这一页,还是在讲旱灾,并伴着对陶竹的骂骂咧咧:   世道挺乱的,娘得病没了,陶竹贱人每年都施粥,但唯独不让我领,该下十八层地狱的贱人!   七皇子竟然又派了侍卫过来,要不是这些侍卫,这贱人的粮食早被流民抢光了!   不过,有这贱人在,平城名气比从前大了不少,流民爱往这里跑,来来去去的,真假消息不断。   听说盛之间登基那年,南方太湖干涸了。要不是惦记着大名鼎鼎的太湖三白,如今也想不起来此事,也不知重活一世能不能尝到能鲜掉舌头的太湖三白。   太湖干涸之后,听说还有蝗灾和瘟疫。   黎荞面无表情的看完这一页,压下对高志远的杀意,他翻开了下一页。   这一页没有讲旱灾了,而是说起了天寒和盛鸿的政策。   接下来气温连年下降,平城冷的要死,每年冬天都冻死人,牲畜也冻死不少。   听流民说,长江结冰一个月,最南边的东广省下了半尺厚的雪。   但幸好这种酷寒只持续了十余年,不然大盛可就危了。   当时圣上宣告天下,减免赋税,让地方官开仓放粮,还鼓励百姓互相救助,承诺等将来形势好了,会根据灾年的贡献给与赏赐。   圣上还明确说地方官若是能稳住当地局势,那不仅赏赐金银,还会根据功绩大小火速升官。   这辈子没能做官,实在是遗憾,不然哪怕不当道士,也能混个高官当当。   混个高官当当,黎荞盯着此页的最后一句话,只想冷笑。   他面无表情的继续往下翻。   这是最后一页。   上面满是涂改的痕迹,留着大大小小的墨团。   简单来说,就是高志远又把视线放回到了明年的盛平十五年,高志远在研究如何抓住六皇子以及大蝗灾的机遇。   高志远想提醒六皇子明年不要去边城,但又觉得如果六皇子真的没去边城,那六皇子就不会遭遇危险。   不会遭遇危险,那肯定显不出他这位高人的能耐。   到那时,六皇子定然不会信他。   所以六皇子还是得去前线。   还有蝗灾。   高志远也在头疼此事,他若是在蝗灾发生前提醒圣上,那光提醒没有用,他还得想出具体的措施好减少庄稼的损失。   他列了不少防止蝗灾的措施,中间还骂了黎荞两句,因为按照河西府如今的状况看,就算是发生蝗灾,那也能应对。   养那么多鸡鸭呢,这可是吃蝗虫的好手。   这么一来,河西府灭蝗的功绩,会落在黎荞身上。   黎荞很快把这一页看完了,他又往前翻,将高志远此次新添的内容反反复复看了几遍,而后他合上了小册子。   高志远选择去边城,看来是把明年的工作重点放在六皇子身上了。   不知道高志远会不会在蝗灾这件事上掺和一脚。   他垂下眸子,拿起书桌上的两张牛皮纸将小册子重新包好,然后他递给了黎刀:“放回原处吧。”   “你们不需要去边城,等高志远回来后找他的两个保镖打探一下就成。”   “这些时日辛苦了,你们留在城内好好歇歇。”   他说罢,又拿出了五张银票,算是给黎刀几人的奖励。   这几个护院,真的帮了他的大忙了,必须得给奖励。   黎刀也没推辞,他接过银票,说会继续盯着陈银簪以及边城—盛京的官道。若高志远回来了,那他第一时间就能知晓。   他不知道小册子上的内容,但看高志远鬼鬼祟祟的行事,必然没有好心思。   高志远想陷害他家老爷,他可不能让高志远得逞。   黎刀下去之后,黎荞在书房内坐了一会儿,等心中的沉重散的差不多了,抬手揉了把脸,然后出门准备去找陶竹。   走到半路,正好碰到了陶竹。   陶竹手里拿着两张宣纸,瞧见了他,便晃了晃手中的纸张:“二山那边今日的活儿忙完了,你不需要过去了。这是当日宴席的单子,你瞧瞧。”   黎荞闻言立马露出了一个笑脸:“好。”   他一手接过纸张,一手去牵陶竹的手:“咱们回正房那边看。”   陶竹闻言也笑了,嗯了一声,两个人牵手回了正房。   等进了屋子,黎荞解释道:“高志远跑去边城了,不知道他要干什么,黎刀回来就是说这事儿。”   黎刀几个护院长期不在家,这肯定瞒不住陶竹,他便将一半真相告诉给陶竹,好打消陶竹的疑虑。   他只说高志远成了道士,只字不提小册子的事儿。   陶竹对高志远早就不在意了,听见黎荞此话,他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然后直接道:“你先看婚宴菜单,我再核对一下宾客名单。”   他说着拉着黎荞朝着他的小书桌走去。   黎荞盯着他修长的脖颈,紧走两步来到他跟前,一个轻扑,直接将他的身子纳入了怀中。   黎荞这动作毫无预兆,陶竹不由惊呼一声,往前踉跄了两步,这才稳住了身形。   黎荞将脸埋在他颈窝里,温热的呼吸吹的他脖子痒痒的,他抓住黎荞放在他肩膀的双手,问道:“怎么了?”   “想抱抱你。”黎荞说着收紧了手臂。   知道他的竹哥儿上辈子过的极好,他是真的开心。   “那坐下来抱。”陶竹闻言翘起了嘴角。   于是两人也不嫌热,又挤在同一张椅子上,一个看婚宴菜单,一个看宾客名单,虽各忙各的,但时不时接个吻,亲两下,硬是将几分钟就完事的工作延长至半个小时。   不过,甜蜜的时间是短暂的,晚饭过后,黎荞没有陪着陶竹、黎长风黎云帆坐在院子里纳凉,而是又去了书房。   干涸到连生活用水都保证不了的旱灾。   这一场旱灾是高志远在盛平二十年听到的,发生在盛平二十年之前。   而明年就是盛平十五年,若无意外,那八成是明年或后年。   而且,高志远认为这场旱灾应是发生在暨北省,不会出现在盛京。   其实,根据他在户部查到的资料,盛京地区也有不少旱灾的,不过没严重到连生活用水都没了。   盛京城外有几条大河,像是永鼎河,历史上并无断流的记载。   那这一场干旱,八成是在暨北省?   他翻出了暨北省的地图,他手中的地图,可比市面上流通的地图要详细多了。   而且,之前选耕地时,他将暨北省每一府的情况都详细了解了一遍,哪个府流经什么河,他都清清楚楚。   对于这种程度的干旱,他没有好的解决法子,能做的就是调水过去。   盛京城外有大河,暨北省省内也有五条大河流经,想调水的话,这工程虽大,但也不是不可能。   再者,他也有异能。   上辈子他偶尔会被基地的人请去灌溉庄稼,当然,这辈子他肯定不会明目张胆的用异能去灌溉庄稼。   但他能不能用异能让地下水的水位升一下呢?或者悄悄往河里放水?   ……   大胆的想法。   操作起来难度应是很大,若真这样做,他恐怕得经常待在暨北省。   罢了,说一千道一万,还是先修炼。 第212章 抗蝗准备 范圆圆黎二山成亲   修炼异能要紧。   但明年波及到三个省的大蝗灾同样要紧。   高志远骂骂咧咧废话一堆, 却没给出明年蝗灾的具体时间,废物。   不过,蝗灾多发生在夏秋季节。   而且, 高志远除了河西府,还给出了西山省这个地点。   于是,趁着范不着来自家敲定成亲当日的流程时,黎荞特意和他说起了黎家要在西山省开鸭货铺子、炸鸡铺子的事儿。   鸡鸭能吃蝗虫,在黎荞上辈子时, 他看过国家利用鸡鸭治蝗灾的新闻。   单个的蝗虫一般是绿色的,这种蝗虫可以食用, 满满都是蛋白质, 营养丰富。   但是,蝗虫若是聚集的多了,身体会变成黄色, 这种黄色的蝗虫是含有毒素的。   具体含多少毒素, 黎荞不了解,不过, 每次蝗灾时,都会有农人捕捉黄色的蝗虫吃,可能是吃的少, 至少他目前没听说过有因为吃蝗虫而中毒的例子。   不过, 保险起见, 还是利用鸡鸭对付蝗虫比较好。   这些年来,平城家家户户都养鸡鸭, 每户都养了几十只甚至上百只, 但从来没有发生过禽流感之类传染性很强的疾病。   因此, 现在黎荞大胆了起来, 他明确告诉范不着,他要在范家所在的锦城府以及与锦城府挨着的云城府和畅知府三府开鸭货铺子、炸鸡铺子。   他需要农人种鸡鸭。   范不着听了黎荞此话,登时高兴不已。   黎家的鸭货铺子和炸鸡铺子是黎家重要的支柱店铺,现在黎大人愿意在西山省开分店,并且要将此事交给他范家去办,那这是对他范家的认可和信任啊!   他立马拍胸脯保证,他一定会给黎大人保住方子、提供稳定的货源,好让黎家鸭货铺和炸鸡铺顺顺利利挣大钱。   范不着向黎荞做了保证之后,当天回到范家,立马就给老家那边写信,交代老家的人先贴出黎家铺子要在锦城府、云城府、畅知府开鸭货、炸鸡分店的事,号召这三府的农人多养鸡鸭。   黎荞之所以选中西山省这三个府,是因为这三个府与原河省接壤。   不知道明年的蝗虫是由西山省至原河省还是由原河省至西山省,黎荞能做的就是在两省接壤的三个府都安排上鸡鸭,好阻断蝗虫。   恰好范家就在锦城府,这省得他寻理由向众人解释了,只需要说一句他想多挣银子,那就能止住众人的好奇心。   另外还有原河省。   河西府距离西山省挺远,他若是在两省边界的府开铺子,那显得刻意。   他只能给黎谷以及庄丰收写信,让黎家鸭货铺、炸鸡铺去与河西府相邻的两个府开分店,这样也能形成一道扛蝗防线。   至于明年这两道防线到底能起多大的作用,听天由命吧。   还有第三个省,不只是是西闪省还是东山省,亦或者是暨北省。   西闪省离的太远,那边黎荞没有熟人,他是真的无可奈何。   但东山省和暨北省如今有明总督。   明总督到了东山省之后,先是考察了省内的几条大河,然后便是规划挖河修渠,好让这几条大河的水灌溉更多的田地。   现在个别府已经规划完毕,开始动手挖河了。   所需的银钱,官府出一小部分,明总督自掏腰包贴补一大部分。   明总督任知府时,每个月的俸禄挺高,再加上收的一些无伤大雅的孝敬银子,这些年来,他着实积攒了不少银子,家底很是厚实。   现在升了掌两省大权的总督,他俸禄更高,能收的无伤大雅的孝敬银子也更多。   这么多银子,他先贴补着修路,能修多少修多少吧。   明总督这般无私,黎荞除了称赞还是称赞。   但东山省的事情,他一时间还真掺和不上,因为明悉这位举子,还没到京城呢。   黎、明两家联姻的事八字没一撇,他想在东山省开铺子,那遥遥无期。   至于暨北省,他暂时没有动心思,暨北省离得近,有什么更好的想法了,他可以很快实施。   当范不着远程遥控老家的人给黎荞办事时,黎二山和范圆圆的亲事如期进行。   黎荞并没有广邀宾客,只给与他关系不错的人发了请帖。   热热闹闹的亲事之后,黎家多了一位新妇。   范圆圆生的眼睛圆圆,脸蛋圆圆,她不仅模样讨喜,也爱笑,另外还是个十足的吃货,从嫁到黎家的第一日起,就对黎家的家常饭菜赞不绝口。   这样的范圆圆,和黎家人相处的极好。   黎粮和王桂花对这个二儿媳很是满意。   陶竹对这位侄媳妇也很满意,因为范圆圆除了以上优点之外,看他经常去善堂、善堂学馆、城外的善堂学馆分校以及医学馆,便也跟着他过去。   范圆圆见三个学馆里的学生家境虽贫寒但很用功读书、学手艺,便直接捐银子设了奖学金。   奖学金一月一评比,表现优秀者,可得十两银子的奖励。   三个学馆,每个学馆都有十个名额。   这个奖学金的设立,让黎荞都有些惊讶。   他之前竟然没有想到这一点儿……   其实,像是国子监以及各地的官学也有奖学金,不过这个时空不叫奖学金,叫膏火钱。   这个时空没有电,晚间读书需要耗费烛火灯油,因此这个补贴的钱叫膏火钱。   但黎荞只在平城的正心书院待了短短几个月,对书院的各项制度没有深刻的印象,因此他将膏火钱这事给忽略了。   现在范圆圆主动设立了奖学金,这让他有些刮目相看。   三个学馆,每个学馆十个名额,算下来一个月需要支出三百两银子。   范家虽然有钱,范圆圆也嫁妆丰厚,但三百两银子不是一个小数目。   因此,他特意找上黎二山,和黎二山说起了他的打算,范圆圆若是愿意的话,可以担任三个学馆的名誉副馆长,这样的话,范圆圆每个月都能从他这里领一份工钱。   这三个学馆,除了他和陶竹,其他工作人员都领有工资的。   范圆圆慷慨行善,这是好事,他不能打击这位侄媳妇的积极性,但他可以用这种手段贴补这位侄媳妇一下。   范圆圆得知她竟然可以成为三个学馆的副馆长,登时高兴坏了,   她一介妇人,竟然能担任这么重要的职务,小叔和竹叔好开明啊!   成了副馆长之后,范圆圆对三个学馆很是上心,几乎每三日便在这三个学馆转悠一圈,跑的比陶竹都勤。   得知黎小睿对他亲自挑选的几个小朋友很关心,时不时的就将自己的饭菜拨出来一部分让人送过去,她便也效仿。   她酷爱美食,但偏偏她个人的食量是有限的,搁从前,她吃不完的食物,都是直接倒掉。   如今嫁入黎家,知道做善事并不只是捐钱捐物,她一边为从前的浪费羞愧,一边赶紧效仿黎小睿。   随着入秋,气温降了不少,秋老虎没了往年的威力,陶竹想到前两年的情形,便把不少心思转移到了收购棉花上。   去年盛京城内的百姓得了棉衣,但城外的百姓没有领取到,现在刚入秋气温就下降的明显,这个冬天怕是会如去年一般不好过。   因此,陶竹特意在城门口挂出了告示,黎家大量收购棉花,收购地点在善堂学馆分校,价格每斤比市场价高一文。   这个一文,对农人来说很重要。   一斤多一文,一千斤那就是一千文啊。   而且,因为连续两年冬日寒冷,今年种棉花的人有很多,棉花价格也比往年上涨了一些。   现在黎家依旧愿意比市场价高一文,那还等什么?   赶紧把自家的棉花往善堂学馆分校送呀!   范圆圆得知黎荞陶竹两人收购棉花的初衷,很是佩服。   不过,范家身为商贾之家,在盛京没有多少田地,而且,这些田地里种的也不是棉花。   但范家的老家种的有棉花。   因为她在锦城府有一个布庄。   范家在盛京这种皇亲国戚遍地走的地界是没有多少产业的,范家的主业都在锦城府。   她的也一样,她陪嫁的田地、铺子,一多半都在锦城府。   她想把今年她自家田地里种的棉花全捐给善堂。   陶竹听了这话,先是夸了她,然后摇头拒绝,锦城府距离盛京太远了,没必要,有这个心就成了。   范圆圆被拒绝,抿着唇想了想,然后道:“竹叔,那我干脆把那些棉花发给锦城的百姓吧,等将来天冷了,就如同善堂这般,直接让衣不遮体的贫苦人家去我的布庄领棉花。”   “你这孩子,嫁入黎家这才多久,净是让你花银子了。没事儿,锦城那边有官府呢。”   陶竹摇了摇头。   这多不好意思啊,黎荞也没给范家什么实质性的好处,他哪能让范圆圆一直往外拿钱拿物。   “也没有净是花我的银子啦,二山把他的银子交给了我,让我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好大一笔银子呢,再加上我的嫁妆,我有钱。”   范圆圆笑眯眯的拍着心口,一副壕气冲天的模样。   陶竹将她得意的小模样瞧入眼中,不由失笑:“那也不成,你们俩是小辈,哪能用你俩的银子。而且,黎家不能明着花你的嫁妆。”   “可我也想为百姓尽点心呀!从前我只知道胡吃海塞,和二山成亲之后才知道世上还有这么多有意义的事,我想做这些事情。”   范圆圆睁着圆眼睛,很是认真的道。   “那你跟着我收购棉花吧。”   陶竹还是不松口。   人家范家把女儿嫁过来,他怎么好意思一直让小辈出银子,以黎家目前的家底而言,还顶得住这些花销。   自家的这几个铺子,真的挺能挣钱的。   范圆圆被拒绝之后,并不气馁,她将此事告诉爹爹范不着,范不着对她的行为大加赞赏,并表示整个范家到时候都会出力气。   从前范家身为坐拥几个矿且家有三十万亩耕地的大肥羊,每年都得打点出去不少银子,好保住范家的家产。   其实,在盛钧盛鸿父子俩的连番治理下,大盛官欺商的情况已经好了许多,很少闹出官员侵占商人家产以至于商人家破人亡的惨剧。   但想要把生意做大做强,那商人自己得有眼色呀,不然一些方便之门,掌权的官员凭什么撇开别人给他范家开?   范家是做煤炭生意的,挖矿容易出事故,尽管他家对安全工作很是重视,但这些年来依旧有意外发生。   不过,因为他对死者对相关的官员都出手大方,所以工部的官员并没有追责。   这就是银子的用途。   范不着很明白这个道理,因此年年都交孝敬银子,范家的生意也顺风顺水越做越大,以至于他这几年长居盛京,想在盛京的商界也掺和一脚。   但盛京贵人太多了,财力雄厚的大商人也太多了,他来盛京几年了,家里的主要生意还是贩卖煤炭。   其他铺子,什么布庄、瓷器的,都不太顺利。   不过,自打范圆圆和黎二山定亲的消息传出去之后,他家的生意比从前好做了许多,找他订购煤炭的,与他商量着展开其他方面的合作的,几乎日日都有人登门。   特别是锦城那边,那些需要他花银子打点的官员,竟是纷纷将他从前给出去的银子还了回来!   从今往后,范家不需要给官员孝敬银子了!   这省下了好大一笔钱啊!   黎大人虽然没有给他什么好处,可扯着黎大人这面大旗,今后范家肯定要腾飞。   所以,捐些银子、棉花算什么?   这些本就是范家需要给出去的,现在花在百姓身上,权当是积德了。 第213章 明悉入京 黎荞的粉丝。今年冷的早。   范不着给老家那边去了信, 让家里人在锦城府收购棉花,只靠着他家种的那点儿棉花,根本不顶用。毕竟他家种棉花只是为了范圆圆那个布庄。   将信写好之后, 想到黎荞在云城府以及畅知府也开了铺子,便又提起笔,将这两府也添了上去。   以他家的财力来说,在三府收购这点儿棉花根本不算什么,可这事儿又能积德又能给黎大人留下一个好印象, 这点儿钱花的太值了。   范圆圆这么快就融入了黎家,一直在关注着黎家的辛家很重视, 立马效仿范家行事。   他们家辛知也很有善心的。   不过, 盛京他们插不上手,毕竟有黎荞在,显不着他们。   但辛家也有老家。   淮东府是辛家的地盘, 收购棉花是吧, 没问题,小事儿, 辛家不差儿这点钱。   说起来,圣上对黎荞可真纵容啊,连黎荞和明总督联姻一事都允了。   黎荞如此得圣心, 他辛家想回大盛的权力中心, 那自然要跟着黎荞的步子走。   于是, 辛知跑来找黎瑜安商议成亲事宜时,和黎荞说起了辛家在淮东府收购棉花的事儿。   淮东府在绘安省, 距离江舒省很近, 靠近太湖, 说南吧, 不算南,但也称不上是北方。   此地种植棉花的人不多,但前两年时,淮东府的确也挺冷的,百姓需要棉花。   因此,辛家人干脆在东山省收购了一些棉花,然后运往淮东府。   今年只能如此应急了,明年辛家会多种一些棉花。   黎荞听罢这话,不由感慨。   武安侯为了辛家也是拼了,竟然跨省买棉花,东山省—绘安府之间的水泥路还没有修好,光是运费就要比棉花贵了。   当年武安侯一念之差,没有站出来说出真相,此事他身为旁观者,也不好评判对错。   但这些年来辛家挺努力的,辛知也是个不错的年轻人,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际,让辛知继续待在翰林院,这有些浪费了。   可是,有三皇子、五皇子的教训在前,他也不敢插手官员的升调之事。   不过,根据高志远小册子里写的,上辈子盛鸿急需人才,这辈子虽然有他,可他的影响力是有限的,盛鸿还是需要不少人才去各地稳固局势。   到那时他再想办法举荐辛知吧。   且说明悉。   明总督老家在北湖省,距离盛京有些远,他接到明总督的信之后,立马收拾行囊入京。   紧赶慢赶,终于在农历九月初来到了盛京。   先在明总督的宅子里歇了两日,修整一番,然后他给黎家递了拜帖。   黎荞很重视,况且这门亲事也是盛鸿准许的,因此,他特意请假一日,专门见明悉。   如同明总督描述的那般,明悉五官端正,国字脸,而且,令黎荞惊讶的是,明悉竟然是他的粉丝……   当然,此时没有粉丝的概念,但明悉看着黎荞时脸上满是崇拜,说起黎荞的发家经历,像是亲眼所见似的,比黎荞本人记的都清楚。   提及黎荞在翰林院时编写的那套方便天下学子科考的书籍,更是滔滔不绝,大夸特夸,说什么这套工具书将繁琐的知识点汇集起来,还标出重点,看了这套工具书,等于看了上百本相关的书籍。   这省了多少功夫?   要知道偏僻地区书籍不全,想收集水利,防灾治灾,农业,律法这四个方面的书籍是有很大的难度的。   而且,这还是有钱人才能做的事,一些家境贫寒的学子,哪有功夫和金钱去收集相关的书籍?   黎荞编写的这套书帮了天下学子大忙了。   只要将这四本书吃透,再加上扎实的基本功,那考上举子完全没问题。   明悉就是这样考上举人的。   还有,这套书籍不仅能让人获取功名,也能实实在在的让人掌握不少技能,说实话,若是现在让他任一县知县,那他是有信心将这一县之地治理好的。   黎荞看着明悉因为兴奋而通红的脸庞,心中略有些尴尬。   今天天气不错,因此,在书房略坐了一会儿之后,他便带着明悉去了西跨院的柿子树下。   这会儿黎瑜宁就在不远处的桂花树后站着呢。明悉这一通夸奖,全被黎瑜宁这个小辈听了去。   不过世人都爱听夸奖,他也不例外。   况且,明悉说的也是事实呀。   他编写的那套工具书,在短短几年内就已经成了天下学子的科考宝典,凡是有条件的学子,人人都有一套。   之前江懋来家里拜访他,还专门拎了一套过来,好向他请教不懂的地方。   相比较江懋这小子的冒失自傲,明悉显得朴实多了,一见面就把话题放到他身上,将他从头到脚吹捧了一遍。   他喜欢这样的实在人。   不过,虽然爱听这些,但黎荞还是打断了明悉的彩虹屁。   他要考校一下明悉的学问。   明总督说明悉爱种地,黎荞便从庄稼问起。   北湖省以种植水稻为主,但也有部分地区种植小麦。   明悉爱种庄稼,将这两种主食都种下了。   还有玉米土豆红薯这些,明悉都种过。   甭管黎荞问什么,他都对答如流。   黎荞越发满意,果然朴实。   考完种地,他又抽查了一下明悉的基本功,其实,能凭自己考上举人,那基本功肯定是没问题的。   事实如他所想的那般,明悉的基本功没有任何问题。   但明悉见他远离科考多年竟还能将四书五经三史三传记的那么清楚,忍不住又感慨,不愧是大盛唯一一个连中六元的奇才啊!   黎荞:“……”   他身上要起鸡皮疙瘩了。   很快到了午饭时间,今日黎菽也没去炸鸡铺子,特意留在家中。   明悉是小辈,今日目的又是相亲,因此,饭桌上不仅有黎荞陶竹,还有黎菽黎粮王桂花三人。   明悉会种地,与这三人挺有话聊,而且,明悉将对黎荞的吹捧用在了这三人身上,他敬佩这三人的勤劳坚韧,善良节俭。   一通敬佩之后,黎粮黎菽王桂花三人是心花怒放,对他越看越满意。   模样是普通了些,可小伙子不跟那些世家大族的公子哥一般看不上他们这些从乡下来的人。   多难得啊。   而且身份也合适,明总督的亲堂侄,而黎瑜宁是黎荞的亲外甥女,这门亲明总督真的说对了。   吃过午饭,黎粮特意拉着明悉去西跨院那边的鸡窝鹅圈看了看,他和明悉说起了养家畜的事儿。   明悉在这方面也能接上话,但不如种地精通。不过,对于黎家在自家这么好的院子里养家畜一事,他没有任何鄙夷。   书生不能只读书,还得接触实际生活,尤其是准备当官的书生,更是要关注民生。   现在黎大人为了教育自家孩子,不在意旁人视线特意在院子里养了家畜,多么难得啊。   哪怕身处高位,黎大人依旧是三柳村的黎大人,佩服!   很快到了傍晚,明悉告辞。   临走之时,黎荞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眯眯的问:“今日的饭菜如何?”   “味道绝佳!”   明悉真心实意的夸奖。   “你觉得好就成。”黎荞闻言,脸上的笑意加深:“以后常来玩,过两日我让小山带着你在京城逛一逛。”   “成!那学生就在家里等着小山兄弟了。”明悉立马应下,脸上也有了笑,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黎大人愿意让自己的亲侄子与他来往,这说明他过了第一关了。   说实话,今日见着黎大人,他本该表现的稳重一些的,毕竟他年纪也不小了。   可是,瞧见了敬佩多年的旷世奇才,他根本压制不了心中的激动,只能遵从本能将多年的崇敬一股脑全发泄了出来。   等他回过神儿之后,他只盼着黎大人不要觉得他是神经病。   幸好黎大人对他满意!   他垂在袖子里的手暗暗握紧,今后可得好好表现,若是能成为黎大人的外甥女婿,那可真是三生有幸啊!   黎荞对明悉挺满意的,但这场亲事,最重要的是黎瑜宁的看法。   于是,等明悉走了,黎荞、黎粮立马去了前院的多功能休闲房,刚才黎瑜宁一直待在内眷那间,旁听黎荞、黎粮与明悉的交谈。   “瑜宁,你觉得如何?”黎荞问的很直接。   “还成,再相处看看。”   黎瑜宁也不羞涩,大大方方的道。   明悉对她四舅舅的夸奖,她听的实在是顺心,每一个字她都赞同,若真成了亲,那在这方面她与他绝对有共同话题,因此她去厨房亲手做了午饭。   至于其他的,她也没什么不满意的。   虽然模样普通了些,但她瞧着不讨厌,类似辛知这种好模好样的,谁让她没摊着呢。   模样只是皮囊,最重要的是能处得来,也不拘着她只让她待在内宅。   这样就够了。   黎瑜宁满意,黎荞松了口气,这门亲事应该能成。   陶竹一边为黎瑜宁松了口气,一边又为黎小兰忧虑。   晚上睡觉前,他提起黎小兰,忍不住叹气:“小兰的亲事还没着落,明年她可就要十八了,大姑娘了。话说,江大人还有其他子侄吗?”   黎荞抱着他,听见这话,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若是有的话,肯定会说的。”   陶竹不由又叹气:“原本两家结亲是好事,但偏偏江懋性子急。”   其实,若江懋不那么自负,那两家结亲挺好的。   可偏偏江懋第一次见面留给黎荞的印象太差,差的黎荞到现在都没能抹掉这份坏印象。   “再看看吧。小兰性子软,与江懋不合适。”黎荞轻声道。   之前江知府给他写信时,并没有提起想让两家结亲的事儿。   他不知道江懋当日的唐突是不是江知府授意的。   但他很快接到了江知府的来信。   信中,江知府再三道歉,表示他虽然有让两家结亲的念头,但也再三叮嘱江懋要好好表现,因为他知道黎荞喜欢什么样的年轻人。   可谁知道江懋仗着自己长的好,还已是举子,再加上两家的交情,当然,最重要的是江懋自己有野心,于是第一次见面就鲁莽的自荐。   江知府说已经狠狠骂了江懋一顿,江懋也来道了歉,但黎荞心里对江懋还是不喜。   太轻狂自大,不稳重,这样的年轻人他是不会考虑结亲的。   不过,有江知府的交情在,他不会因为私人感情影响到对江懋的指点提携。   抛开私人感情不说,江懋这小子脑袋瓜的确好使,记忆力在他见过的各类型学霸中算是靠前的。   眼界也广,读了不少书,而且不只是纸上谈兵,论起实操,也能说的头头是道。   更让他惊讶的是,这小子在实际操作这块竟然还挺谦虚。   比如说种地,这小子虽然能说上一些常识,也在自家种过菜,但说起经验老道的农人,他不但不轻视,反而还愿意虚心请教。   说起最近盛京城里很火的龙骨水车,他也去善堂学馆参观过,对那些手艺精巧的木匠很是佩服。   这一点儿真的让黎荞意外。   以这小子第一次的莽撞来看,他身上不会有谦逊这种美德。   但在这种专业领域,他偏偏有这份谦和。   这种谦和很重要,做官很忌讳瞎指挥不懂装懂,专业领域的事儿就该听专业人士的。   从这个角度来说,江懋挺适合做官的。   但也要多观察一段时间,好确认江懋身上这份谦和不是装出来的。   若真不是装出来的,那今后他举荐辛知时,会把江懋会捎上。   但结亲的事就算了。   江懋这小子不是他黎家女能拿捏的。   “罢了,不提这事儿了。”陶竹在黎荞怀中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而后闭上了眸子:“早些睡,明日我得和圆圆去分馆那边看仓库修的如何了。”   黎家收购棉花时给的价格高,一些远地方的,比如说暨北省的人听说了,也纷纷过来卖棉花。   现在修了灰泥路,农人赶着骡子车、驴车、牛车,或者是拉着板车,不用花费太多力气就能将棉花运送到善堂学馆分校去。   这么一来,学馆分校原有的仓库就不够用了,得新盖几个大仓库。   黎荞知道此事,也抱紧怀中人闭上了眸子:“好,带上满招他们几个,我明日带着学而不厌就好。”   黎不矜黎不伐还在出差,至今未归。   黎损和黎受去了彭县,也未归。   陶竹没有推让,应了下来。   翌日,陶竹、范圆圆吃了早饭,在天还蒙蒙亮时就乘坐着马车出了城。   今日是阴天,天气明显比昨日冷,到了中午,竟还飘起了小雨。   这小雨下的不大,飘到了晚上也没能将庄稼给浇灌透彻,但气温明显降下来了。   经过一夜的低温,等天再凉时,气温已经到了零度以下,池塘、小河这些地方结了薄冰。   距离入冬还有一个月,今年冷的比去年更早点儿。   天气一冷,黎荞立马就收到了江知府的信。   江知府要在郎方府收购棉花,官府出一小部分银子,江知府出一大部分银子。   江知府前些年做知县时,虽是七品官,但因为是标标准准的父母官,掌一县大权,因此俸禄每月是一千两。   再加上这几年是知府,月俸更高,因此,他家底虽然不如明总督,但也能称一句厚实。   现在他自掏腰包收购棉花,黎荞自然是称赞的。   而且,明悉和黎小山在京城参观的第一个景点是善堂,明悉往善堂捐了五百两银子。   另外,大皇子、四皇子的码头都在暨北省,他们也在各自码头所属地贴出了收购棉花的告示。   不过,天气冷了,棉花价格上涨了。   盛京还好,有盛鸿和黎荞镇着,没有奸商敢囤积居奇。   但其他地方却是有这种情况。   盛鸿直接颁下圣旨,要求各地的地方官严惩这种行为,若是地方官敢包庇此等行径,那他知道一个杀一个。   盛鸿的心情不太好,因此下手很重。   黎荞大力支持,乱世就该用重刑。   而且,他让陶竹将自家的棉花收购价格再涨一文,也就是说,黎家收购棉花,价格比市场价高两文。   价格高了,才能吸引人把棉花卖给黎家。   他还让陶竹贴出告示,黎家收购的棉花,将来都会捐给善堂,用在百姓身上。   他将他的目的告诉天下人,说他求虚名也好,说他暗戳戳卖惨也好,但只要有人愿意效仿他,那他愿意承担骂名。   上辈子没有他,大盛依旧挺了过来。   高志远在小册子里说,盛鸿鼓励百姓互助,能挺过那种程度的天灾,他相信大盛的百姓肯定如同盛鸿所期望的那般互相救助。   而且,根据高志远的描述,他推断除了胡人入侵,大盛内部没有大的动乱,不然高志远早就颠颠写下来了。   没有大的动乱,这说明很多百姓没有被逼到绝路。   在那种程度的天灾下,只靠着朝廷的重压,哪能扛过那么多天灾?   民间,百姓们肯定互相伸出援助之手了。   就像是他身边的人一样,在他的影响下,给善堂捐钱捐物,还收购棉花。   另外,再说句不要脸的,在大盛,像明悉一样敬佩他的人,肯定有一些。   若这些人也愿意效仿他,那能救助不少人。   他个人的财力有限,想挺过接下来的十余年,朝廷和民间得一起努力。   *   作者有话要说: 第214章 高志远的信徒之一 是黎家的佃户,巧合了   李祖根是盛京城外一个名叫三里屯的村子里的农人。   今日鸡刚叫了第二遍, 他便拉着装满了棉花的板车,在他夫郎的叮嘱中,迎着凉凉的雾气, 朝着盛京方向出发了。   三里屯距离盛京有点远,差不多有六十里的路,但这两年盛京城外修了水泥路,所以这六十里路对李祖根而言没有从前远了。   从前,他一年到头去不了盛京几次, 现在他依旧很少进城,不过, 他最近往京城方向去的勤了。   因为他家大壮、二壮在黎大人庄子上的善堂学馆分馆学手艺呢!   原本分馆刚招生时黎大人夫夫不准备包住宿, 只包一顿午饭,但后来看不少学生离家太远不能走读,于是黎大人夫夫便包了住宿。   这住宿是免费的, 学生只需要带被褥就好了。   至于早饭和晚饭, 这个不免费,但也不贵, 家中有银子的可以交银子,一年下来,只需要二两银子。   家中没银子的可以交粮食, 一年只需要三百斤粮食, 杂粮细粮都行。   甭管是交银子还是交粮食, 只要交了规定的数字,那学生就可以不受限制随意吃。   他家距离分馆有着三十里的距离, 他家大壮、二壮不能天天回家, 于是就选择了住宿。   他家穷, 没能力给俩孩子交四两银子的饭钱, 他家交的是粮食。   不过,他家就是有钱,那也不会交银子。   傻子才交银子呢。   一斤红薯两文钱,三百斤才六百文钱,和二两银子差着一千四百文呢。   现在他家俩孩子只需要交六百斤的杂粮,那就能在学馆随便吃一年。而且,伙食也不错。   每个月放假那天,大壮、二壮都会把午饭省下来带回家,好让家里人也尝一尝分馆的饭菜。   有杂粮窝窝头,杂粮饼,掺了一些白面的杂粮素包子,还有顿顿少不了的豆浆。   每顿还会有两个炒菜,虽然都是素菜,但厨子舍得放油舍得放调料,吃起来味道很好。   除此之外,每周还会加餐一次,要么杂粮换成白面,要么炒菜时放些熬猪油剩下的油渣,可香了。   这些是大锅饭,所有学生都能吃到。   除了大锅饭,还有小灶。   这些小灶,是拿了膏火钱的学生才能吃的。   上个月他家大壮在月末的评比中拿到了第八名,不仅得了十两银子,还得到了全荤的四菜一汤。   大壮舍不得吃,和二壮一起将这四菜一汤带回了家。   又是红烧肉又是大肘子的,再加上十两银子,把他一家子的牙花都给笑出来了。   而且,除了这些,大壮、二壮还做了十五个龙骨水车,一个龙骨水车可得五百文钱,十五个便是七千五百文。   也就是说,光是上个月,他家大壮、二壮就挣了十七两银子。   这真是把他一家子给乐坏了。   照着这个趋势下去,等大壮、二壮从分馆毕业,那他家说不定能攒下百两银子。   这足以买一亩下等田了。   去年他家佃了黎大人家的田地来耕种,黎大人夫夫心肠很好,看今年遭了旱,便减了二成的租子。   不过,黎大人夫夫再好,那也不会将租子全免了,所以,如果有能力的话,还是买田地比较好。   但盛京田地有多难买他心里清楚,因此这个想法他目前只是处在瞎琢磨的阶段。   家中的日子一天天变好,这都得感谢黎大人夫夫,要不是有他们,他家哪能翻身呢。   现在黎大人夫夫提高棉花收购价格,那他肯定要将自家的棉花卖给黎大人夫夫。   黎大人夫夫自掏腰包收购棉花,准备等将来天冷了把这些棉花发给穷苦人家。   现在他们全村的人都夸黎大人夫夫是菩萨转世。   能遇见这样的活菩萨,他们家上辈子真是积大德了。   说起来,李道长算命算的可真准。   自打李道长给他家算了命,他家三壮的病就好转了。   去年也幸运的佃了黎大人家的田地。   黎大人家的田地可热门了,农人都知道黎大人夫夫心肠好,不仅动不动就减免租子,还会发放农具,打井,挖河,好方便农人种庄稼。   因此,想佃黎大人家的田地,得靠抽签。   他去年抽中了黎大人大哥画的签,黎大人的大哥亲口保证了,只要勤快能干,好好侍奉庄稼,那能佃一辈子呢。   背靠大树好行事,佃了黎大人家的田地,那等于是和黎大人扯上了那么一丢丢关系,今后若是被人欺负了,那他就有资格跪到黎大人大哥大嫂跟前喊冤。   他可真是太幸运了。   今年当然也有大喜事,他家大壮、二壮都进了黎大人夫夫办的善堂学馆分馆!   所以说啊,自打李道长给他家算了命,这日子是一日比一日有奔头。   不过,自从李道长从牛头村搬到商水镇,他就再没见过李道长了。   他家距离商水镇比较远,他天天不是干农活就是打工做零活的,没时间去那么远的地方。   今年夏,他好不容易抽出时间准备去一趟商水镇,结果听说李道长不在商水镇,李道长去了更远的丰怀县。   于是他就没去商水镇。   前些日子他又听说李道长从丰怀县回来之后,没停留多久,又跑去了边城。   他原本还想着将冬小麦种下之后买些礼品去探望李道长的,现在不知道李道长何时回来,那他再看看吧。   反正李道长的娘在家,若李道长在年前没回来,那他就拎上礼品去商水镇探望李道长的娘。   现在家中日子这么好,他一定得好好谢谢李道长。   而且,李道长还给了他一封信,让他好好保管。   李道长算命又准——至少,给他家算的挺准的,又重视他,他得和李道长多联络联络。   今后指不定又有什么地方需要李道长指点呢。   李祖根想着今后的好日子和打算,哪怕已经拉着板车走了快二十里路了,却依旧不觉得累。   天气阴沉沉的,但他也不觉得冷,他走路走出了一身的汗。   将这一板车棉花卖给黎大人夫夫,然后再瞧一瞧大壮、二壮,在晚饭前他肯定能赶回家!   当李祖根忙着卖棉花时,黎荞正常上下班。   今日他没有加班,下午四点,他准时出了内城。   回到家,他先是和黎小睿黎长风黎云帆三个小家伙玩了一会儿,等吃过晚饭,他回书房给黎谷写信。   他不知道明年的蝗灾会不会波及到暨北省,但是,他盯着大盛的地图研究了许久,觉得波及到暨北省的可能性比较小。   而且,他若是在暨北省与原河省的交界处设一道抗蝗防线的话,难度很大。   因为两省接壤的府,与他的地盘不相干,他莫名其妙的跑去这两个府开铺子,那所有人都得怀疑他。   于是,他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在微青县所在的丘安府以及位于丘安府-河西府之间的周阳府设下抗蝗防线。   之前盛鸿下诏,让丘安府与周阳府的知府好好修水泥路,如今这两府的水泥路修的差不多了。   修好之后,微青县与河西府之间来往就方便多了。   而且,今年年底,大运河就能修到微青县,虽然不知道何时能通航,但他有几万亩田地在丘安府,因此,黎谷收到消息之后,亲自领着黎东夫妇——   之前庄丰收郑屠户一行人回村时,将黎东夫妇带了回去,因为黎东夫妇在盛京生活一段时间后,觉得还是离家近些更舒心,所以他们夫妇回了平城,等将来微青县需要人手了,他们夫妇去那边试试水,若是不能适应,那再回平城或者是回盛京。   另外,黎谷还带上了赵满仓,然后一行人前往了微青县。   在当地地方官的帮助下,黎谷几个人很快就把他放在丘安府的五万亩耕地、微青县的两万亩耕地选好了,也已经找好了佃户租种。   但现在黎谷没有回平城,黎东夫妇太年轻,赵满仓与他又不是直系亲属,黎谷怕这三人镇不住场子,因此一直留在微青县,准备等明年开春了再回平城。   既然黎谷一直在那边,反正微青县迟早都要开鸭货铺子、炸鸡铺子,那还不如现在开起来。   因此,他此时给黎谷写信,是想让丘安府的农人养殖鸡鸭。   丘安府与东山省接壤,丘安府的鸡鸭防线能不能抗蝗,听天由命吧。他实在是没有好的主意了。   把信写了一半,黎刀来了。   黎刀是例行向他汇报高志远的动态的。   高志远还没有从边城回来,不过,高志远给了信封的信徒之一李祖根,今日去城外的分馆那边卖棉花了。   黎刀知晓高志远所写之信的内容,自然对手中有信的那几个信徒十分上心。   去年李祖根佃了黎家的田地,他第一时间报给了黎荞。   今年李祖根的大儿子、二儿子进了学馆分馆,他也及时让黎荞知晓此事。   今日李祖根又有新动态,他立马来向黎荞汇报。   “知道了,继续盯着他们,下去吧。”黎荞听后神色并没有什么波动。   这种巧合,不是他有意为之。   他没有干涉什么。   李祖根虽是高志远的信徒,但也是实实在在的贫农,家境困难,他不至于为难李祖根。   顺其自然。   至于高志远,他没让黎刀几个跟去边城,所以他不知道高志远在边城都干了啥。但以高志远的能耐,肯定也掀不起什么风浪——若真有风浪,盛鸿早就接到奏报了。   现在盛鸿对边城很是重视,事事都要过问。   今年冷的早,胡人的日子肯定不好过,今日盛鸿特意向边城调派了人手,好加强边城的防御。   现在边城固若金汤,六皇子也没有上前线的意思,高志远应是在边城呆不久。   黎刀下去之后,黎荞很快将信写完,折好,塞入信封,然后他交给黎满,让黎满明日在他上班之后去皇家物流那边寄个快件。   正事忙完,黎荞回了正房那边,房间里热乎乎的,进去之后,他先脱了身上的披风,然后进了内室。   两个小家伙正坐在炕上玩九连环,见他进来了,异口同声的喊了声爹爹,等他响亮的应了之后,这才继续低头去玩手里的玩具。   陶竹则是坐在他的小书桌前看账本。   “信写完啦?”陶竹扭头看向他。   “是。你账算的如何了?”   黎荞走过去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身子与陶竹紧挨着,他一手圈着陶竹的腰,一手撑着桌子去瞧陶竹跟前的账本。   “快算完了。这个月的支出比上个月要多一些。”   陶竹道。   多出来的这点儿,主要是在收购棉花以及善堂学馆、分馆那边。   收购棉花就不说了,肯定要支出银子。   两个学馆的支出之所以增加,是因为这两个学馆的学生,目前做龙骨水车已经无比熟练了。熟练度上升了,那成品就多了。   做一个龙骨水车,工钱是五百文,还有相关的原料支出,这些钱加一起对于黎家庞大的家产而言不算什么,但和上个月的支出比起来,的确增加了点儿。   黎荞听完陶竹的话,立马道:“这是好事。这么多龙骨水车,盛京的百姓若是用不完,那就送给暨北省的农人。”   他家在暨北省有九万亩耕地呢。   “我也这么想的,这是好事。”   陶竹点了点头。   随后,想起今日明悉来了,他扭头看向黎荞:“明悉尝了咱家的藕粉,赞不绝口,他说北湖省盛产莲藕,若是咱家人手的多,可以去那边做藕粉。明家尽力协助咱们。这么一来,不仅咱们能得了银子,那边的百姓也能增加点收入。”   *   作者有话要说:   高志远化名李存知了~ 第215章 琐事,彭县的情况 黎瑜宁不去东山省,陶竹开棉花仓库   明悉往黎家跑的挺勤的, 他此次来盛京为的就是相亲,再加上打心眼里崇敬黎荞,因此, 他脑子里整日琢磨的便是黎家事儿。   他对盛京的善堂赞不绝口,但他没有能力在北湖省效仿,他现在只是小小举人。   不过,北湖省有不少莲藕,若是黎家能派人过去, 那就是双方都得利。   此时正是莲藕成熟的季节,今年初黎家零食铺刚开张时, 错过了莲藕成熟季, 因此做出来的藕粉成品很少。   藕粉这东西,不爱吃的人觉得黏糊糊的,一口都不愿意尝, 但也有人好这一口, 好这一口的人,今年一直催着黎家零食铺赶紧上新。   但藕粉这东西做起来比粉条麻烦, 所以产量不稳定,满足不了市场的需求。   既然明悉有意,那也不是不行。   黎荞点了头:“可以。北湖省与原河省相邻, 让平城的人前去那边吧。”   具体事宜, 肯定要和盛鸿打一下招呼, 好让当地地方官行个方便。   陶竹也是此打算。   盛京距离北湖省太远,就不派人过去了, 平城离得近, 而且, 平城从现在到明年春末, 每日都有不少外地客商。   将做好的藕粉带回平城出售,比运回盛京要省事儿。   “行,我明天派人去明府找明悉,让他过来商议此事。”   陶竹说罢垂眸,看向自己面前的账本,正打算继续算账,突然想起今日收到了彭县那边的信,便又看向了黎荞。   “黎损黎受来信了,彭县那边的小吃铺子生意不错,也稳定,他们俩问咱们要不要开其他铺子。”   黎损黎受以及黎家铺子里的十八名伙计到达彭县之后,二皇子的人直接找上了彭县知县,让彭县知县协助黎损黎受快些把黎家小吃铺开起来。   彭县知县不敢怠慢,亲自陪着黎损黎受寻铺子,找原料,跑前跑后,详详细细的将彭县的一切情况告知给两人。   有了知县相助,不到十日,这黎家小吃铺就开业了。   主营的都是小吃,鸡蛋灌饼,煎饼果子,肉夹馍,小笼包,生煎包,炸串,以及甑糕肠粉等。   这些都不算正经饭食,只能算小吃,在属于南方的彭县是独一份的。   这些小吃味道好,再加上黎家铺子名气大,所以开业之后,生意一直不错。   这些东西又是白面又是精米又是肉又是糖的,普通小百姓只是偶尔去尝个鲜,平日里的客人主要是当地的富人。   但一个普普通通、还有些闭塞的小县城能有多少富人?   而且也不跟酒楼似的,能卖饭菜能卖酒。   因此,黎家小吃铺刚开业那三个月,利润普普通通,一个月只能挣个二三百两。   但盛夏那会儿,彭县所在的那个古老运河通航,这条运河在江舒省境内,连着江舒省的好几个府。   古运河通航之后,沿岸的人们出于新鲜,不少人乘着船出门游玩。   再加上货船,所以,彭县的外地人多了起来。   黎荞的名气太大了,圣上今年赏了他二十万亩田地呢,真真是圣上跟前最得宠的臣子。   不少人慕名前来,虽然说这个小吃铺里没有黎家的招牌吃食,但过来瞧一瞧,尝个鲜也是不错的。   外地的客人多了,小吃铺的营业额蹭蹭蹭往上涨,黎损黎受观察了两个月,忍不住给写信过来,一边详细汇报当地的情况,一边说起了想要开新铺子的想法。   彭县位于绘安省与江舒省的交界地带,不算真正的江南,所以当地百姓不算富裕。   可外府那些能乘船游玩、能做生意的人,这些人有钱。   等以后大运河真的开通,那外地人会更多。   好大一片市场呢。   想多挣银子,那其他铺子得开起来了,小吃铺卖的都是寻常吃食,价格不算很高,利薄。   黎家的招牌铺子才是真正的大杀器呢。   “他们俩说那边的人想见识咱们家的招牌,一直在催他们将鸭货铺子炸鸡铺子开起来,你觉得如何?”   “那就开起来吧。正好,现在到了芋头、山药成熟的季节,那个什锦脆片可以做一些。”   “还有芋泥是个不错的馅料,拿来做点心味道很好。”   “那边人手少,暂时不要开火锅铺子,先做这些能外带不用堂食的食物。”   黎荞不反对多开铺子。   银子当然是越多越好。   彭县有他五万亩耕地,相应的灌溉、农具必须得安排上,这些都是支出。   不只是彭县的耕地,其他地方的耕地,河流沟渠池塘也是安排的越多越好。   干旱时,这些河流沟渠池塘可以灌溉。洪涝时,这些河流沟渠池塘可以排洪。   还有棉花,随着天气的寒冷,今年他只能顾得上盛京城外的百姓,但大盛其他地方还有不少贫寒百姓。   这方面的支出,今后每年都会有。   今年这一年,他将摊子铺的很大,而且,这还只是刚开始。   明年,考验真正来临。   明年要花钱的地方怕是更多。   因此,银子当然是越多越好。   不只是彭县那边要开铺子,自行车他也“研究”的差不多了,等到了过年,自行车面世,他得狠狠赚一笔。   “行。我明日就给他们俩回信。”陶竹看黎荞同意了,便这般道。   “也不差这一日半会的,你最近忙碌的快赶上我了。”   黎荞说着,抱着他腰肢的手臂收紧了一下,另外一手戳了戳他的侧脸:“别累着了。”   “这算什么累?”陶竹忍不住翘起了嘴角:“我也就是在善堂以及三个学馆之间跑一跑,再管管家里的账,也就是耗时间,一点儿都不累。”   “再说了,现在有圆圆帮我分担呢。”   “这还不累呀?一个善堂三个学馆,还有家里那么多铺子的账,这肯定得耗不少精力。”   黎荞说着就要站起身来:“我给你捏捏肩,捶捶腿。”   他把摊子铺的这么大,结果他当了甩手掌柜,他的竹哥儿替他受累。   “哎,不用!”陶竹立马抓住他的手:“坐下坐下,我还有事儿没说呢。”   “嗯?什么事儿?”黎荞又坐了回去。   “明悉和瑜宁的亲事。明悉今日过来,我让他和瑜宁在前院的休闲房里说了会儿话,瑜宁端着刚做好的肉松小贝过去,他尝了之后,把瑜宁和你夸了又夸,逗的瑜宁笑了好一会儿。”   “等他走了,我问瑜宁对他是什么感觉,瑜宁说已经对他产生好感了,这俩人肯定能成。”   “问题是,若瑜宁真和明悉成了亲,那瑜宁要跟着明悉去东山省找明总督?”   陶竹说着微微皱起了眉,他有点不舍得。   “对。若俩人真成了亲,瑜宁要跟着明悉去东山省,这是一开始就和明总督说好的。”   黎荞说着伸手将他整个人都抱在了怀中:“若大运河通航,东山省也修了灰泥路,那这距离没多远的。”   陶竹熟悉大盛地图,自然知道东山省的首府距离盛京到底有多远,他不由也抱紧了黎荞。   “我现在还记得瑜宁瑜安和三姐刚来咱家那日的情形,三人都怯怯的,忐忑难安。一转眼,瑜安马上要成亲,瑜宁也要远嫁了。”   “瑜宁自小就听你的话,你说什么便是什么,你让她去东山省,她便去东山省。只是,东山省的银子,不一定非得让瑜宁过去挣。”   黎瑜宁不会在他和黎荞跟前表现出什么,可他当舅舅的,得站在黎瑜宁这边为她考虑。   远离亲人,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对于一个姑娘来说,心里头肯定是忐忑的,难安的。   明悉留京也很好呀,就跟江懋一样。明悉肯定能过国子监的考试,只要黎荞安排一下,明悉也能进国子监读书。   “……说的也是。”   黎荞沉默了一瞬,只能这般开口。   他当时想着东山省境内的黄河要决堤,他得去看看,因此想提前在那边放些人手、粮食。   就算真的黄河决堤,那黎瑜宁也能协助明总督赈灾。   而且,明总督也希望他把铺子开过去,好让当地百姓增加点收入。   此时想一想,有明总督在,想在那边开铺子,不必非得让黎瑜宁过去。   “咱们答应了明总督要给当地百姓增加一点收入,这样吧,效仿彭县,看咱家的伙计谁愿意去那边开铺子。”   “至于瑜宁,她留京。”   陶竹听到想听的话,心中的舍不得立马消散了,他用力抱了黎荞一下,脸上带了笑:“我明日就和瑜宁说这事儿。”   “好竹哥儿。”黎荞也用力抱了抱陶竹:“我整日忙朝中的事儿,对咱自家的孩子多有疏忽,这都得让你操心,这个家是你撑起来的,真的辛苦你了。”   “哪里是我撑起来的,你出力最多,这个家,是咱们所有人一起撑起来的。”   “而且,最辛苦的是你。”   他每日看上去忙忙碌碌的,其实一点儿都不累。   真正累的是黎荞。   这一年来,黎荞几乎日日都会在晚饭后去书房处理公务。   而且,黎荞还一直想开更多的铺子。   唉。   原本他觉得家里的银子真的很多很多了,但南方水灾那次捐了二十多万两出去之后,他这才发觉,其实他家的银子根本不够花。   特别是这几年,居住在盛京,竟然也是每年都有天灾。   家里的银子流水一般花出去,却只能勉强顾得住盛京这一部分的百姓。   他对朝中事务了解的不多,他只能看到盛京这一区域。   但黎荞知道大盛各地的情况,所以黎荞想赚钱的心情比他更迫切。   家中的铺子,的确越多越好。   翌日,陶竹将昨晚他和黎荞的决定告诉给黎瑜宁,黎瑜宁听了,又是高兴又是感动。   的确,远离亲人,她很不舍。   但她是真心实意想要去东山省,那边是空白的市场呢。   不过,两位舅舅的话也有道理,东山省有明总督在,不需要她过去,黎家铺子就能顺顺利利的开起来。   嗯……若她真和明悉成亲,那她肯定要去北湖省的。   北湖省也是空白的市场呢。   陶竹不知道黎瑜宁对北湖省起了心思,黎瑜安与辛知的婚期快到了,他得忙活这事儿。   天气越来越冷,黎瑜安辛知成亲前一日,下了好大一场雪,这一场雪落下来,不至于酿成雪灾,但气温却是猛的降到了零下十几度。   黎瑜安与辛知成亲第二日,陶竹开了位于分馆那边的棉花仓库,让盛京城外的贫苦百姓去领棉花。   为防止有人冒领,得以村为单位,由村长率领,村人一起前往分馆那边。   而且,即便是有村长作证,陶竹也要拿着户籍册子仔细核对。   他收购的棉花是有限的,为了让棉花用到真正的穷人身上,他必须仔细一些。   这些棉花免费发放之后,盛京城内,有人陆陆续续的给善堂捐御寒的衣物被褥。   黎荞履行承诺,真的将收购来的棉花免费发给穷苦百姓,这让一些原本对黎荞心存质疑的人放下了偏见。   黎荞高价收购棉花又免费发放的行径,圣父到不真实,一些想法有些多的人,不由怀疑黎荞是怀有其他目的。   见过行善的,但如黎荞这般撒出去几万两银子还不求回报的,话本小说里都没这样的大善人。   但现在,黎荞还真把花了几万两银子收购来的棉花免费发给贫苦百姓了。   所谓论迹不论心,甭管黎荞心里是如何想的,但行动上,黎荞是实实在在的让人挑不出错来。   既如此,那跟着往善堂捐一些东西又何妨?   反正都是为了百姓。   这么一来,善堂收到了不少御寒的物件。   但还不够。   因为盛京城外有太多贫苦百姓需要这些棉花和衣物了。   随着消息传开,一些远地方的百姓也忍不住赶来,反正都是平坦的灰泥路,还由村长领着,既然自家的确需要御寒的衣物被褥,那就去试一试呗。   甚至连暨北省的人也前去领棉花、衣物被褥。   这些人,凡是走到陶竹跟前,经过陶竹核对信息确认无误的,他都发放棉花或衣服被褥了。   反正都是大盛的百姓,甭管是盛京的还是暨北省的,在他看来没区别。   而且,这个冬天的确比前两年更冷。   气温一直维持在零下十几度,他家暖房每日所需的干柴都比去年增了三成。 第216章 沈画去善堂,天气骤冷 陶竹黎荞的傻子行径   天气冷, 相应的干柴、煤炭等御寒物资价格也上涨了一些。   价格上涨了,用量也得上涨,像是黎荞家的暖房, 灶里的火得烧的比往年旺一些,不然室内的温度上不去。   这么一来,消耗掉的木柴就更多了。   而且,黎荞、陶竹体恤下人,担心下人们冻坏了手, 洗衣做饭都让用温水。   黎粮、王桂花有些心疼,每日光是烧火就得用掉十多两银子, 太奢侈了, 他们夫妇让一大家子白日里尽量待在前院的多功能休闲房,反正有三大间呢,足够众人使了。   当然, 像是黎小睿、黎长风、黎云帆三个正在读书的小家伙儿, 他们仨读书时得待在他们的书房。   为此,黎粮还夸了黎长风、黎云帆, 觉得他们俩脑袋瓜聪明,虽然年纪小,但读书上和黎小睿一个进度, 他们俩和黎小睿共用一个夫子、一个书房, 这样能省下不少柴火。   聪明人就是好啊, 小小年纪就能给家里人省干柴了。   这话听的陶竹、黎荞有些哭笑不得。   但其他人却很赞同。   黎二宝如今快三岁了,但大名还没定下来, 原本大家都觉得二宝这个小名儿不错, 配上黎二宝肉呼呼的脸蛋, 越看越可爱。   但孩子大了, 肯定得有大名,最近郑浅浅就在念叨此事,聪明人好哇,像是他小叔,发奋之后,短短十年就挣下了如今的家业。   黎长风黎云帆这对双胞胎也很厉害,以他看,明年这俩孩子在学习上肯定能甩开黎小睿。   脑袋瓜这么聪明,能省多少纸张、多少墨水、多少蜡烛啊!   因此,他想给二宝取名黎智。   他大儿子叫黎睿,二儿子叫黎智。   睿智。   完美。   郑浅浅想给二宝取这个名儿,大家自然不会反对,这种事当然是他这个当阿爹的说的算。   不过,黎粮身为爷爷,对这个名字也很满意,简单,好记,寓意也好。   就叫这个了!   黎二宝刚有了大名,郑浅浅又怀孕了。   这次他怀在了黎夏后边,黎夏是黎二山范圆圆成亲前怀孕的,比他早了三个月。   家中又有两个孕夫,还有两个两岁多的黎二宝、橘哥儿,于是郑浅浅、黎夏白日里通常都是待在前院的休闲房。   黎瑜安嫁去了辛家,范圆圆最近一直和陶竹忙活发放棉花的事儿,黎粮、王桂花的粉条作坊又开始运转了,因此白日里只有黎瑜宁、黎小兰陪着他们俩。   有时候周芸会领着儿子过来玩,但天气冷,她来的次数不多。   沈画与徐瑛的小哥儿已经两岁了,取名为徐欣,欣哥儿。   沈画家中有暖房,沈家夫妇未回平城,一直待在盛京陪着他,但他依旧不爱在家里待,时常带着欣哥儿来黎家。   无他,还是因为徐家人。   去年沈画在自家盖了暖房,今年徐瑛的爹娘从河西府来了盛京。   徐瑛入京赶考前和沈画成了亲,当时徐瑛和家里人闹翻,后来随着徐瑛一起上京的是徐瑛的叔伯堂哥堂弟等人。   徐瑛爹娘一直待在河西府。   徐瑛考上进士后,本来有假期可以回河西府,但因为当时沈画已经领了给皇家布庄设计衣服的差事,因此当时徐瑛没有回乡。   当时没回,到目前为止,再没机会回去过。   徐瑛爹娘六年没见过徐瑛,包括之前徐瑛被诬陷入狱,徐瑛爹娘也未来京。   但现在河西府—盛京的官道都铺上了水泥,不仅平坦,所用时间也大大缩短,于是徐瑛爹娘便来了盛京。   这夫妻俩年纪大了,但徐家人所居住的宅子没有修暖房,于是便天天往城东沈画买的宅子里跑,要住暖房,要看欣哥儿,还催沈画赶紧再生个大胖儿子给徐瑛留后,不然就得让徐瑛纳妾,徐家不能断后。   还说什么即便当年徐家不对,没有顾忌着沈家对徐瑛的教导之恩,但现在徐瑛给沈家当了六年的上门女婿,徐家人的脸面被丢尽了,因此徐家已经不欠沈家了。   总之,徐瑛爹娘此次入京,不跟之前的徐家人那般处处针对沈画,但却精准拿捏住了沈画的软肋,让沈画膈应坏了。   徐瑛爹娘到底是他的正经公婆,他也不好让人抓着扫帚把这对夫妇轰出去。   他爹娘有时候气不过,会和徐瑛爹娘吵起来,但因为他的确没给徐瑛生儿子,经常被徐瑛爹娘抓住这一点儿怼的他爹娘哑口无言。   眼不见为净,他干脆带着欣哥儿或者是他自己跑黎家来。   这日下午,陶竹和范圆圆从城外回来时,天已经快黑了。   其实还不到傍晚,但今天阴天,没有太阳,所以才下午三点,室内就需要点上蜡烛了。   范圆圆小跑着从大门进来,她边往休闲房跑边对身后的陶竹道:“竹叔我先去暖房暖和暖和,你快跟上呀!”   “你先去吧。”陶竹笑着回了一句,他说着看向目前负责前院杂务的黎戟:“大哥大嫂回来了吗?”   “回竹老爷的话,大老爷、大夫人还没回府。”   黎戟一边将角门的钥匙递给黎满好让黎满将马车牵回府一边回道。   “那你派个人去城北请他们回来,今日天冷,若是等会儿天黑了,肯定会更冷。”   陶竹吩咐道。   这夫妇俩的红薯作坊在城北,今天冷的邪门,早上出门时感觉和昨日差不多,结果一日下来,竟是越来越冷。   刚才回城时,马车里的小炉子烧的很旺,他和范圆圆身上也裹着厚厚的狐皮披风,但还是觉得冷。   这不,范圆圆进了大门就往暖房跑,一刻都受不住了。   不过,还得给他们夫妇俩准备一床被褥,让他们夫妇俩裹着,不然他们夫妇俩会如他和范圆圆一般觉得冷。   当然,还有黎荞。   另外也有在铺子里忙活的黎菽黎大山几个人,也都得给他们送被褥,免得冻着了。   将一系列的活儿安排好,陶竹这才进了休闲房。   一进门,热气扑面而来,被冻的红红的脸颊被热气一包裹,顿时有些发热。   他抬手拍了拍脸,看向了室内。   “咦?画哥儿,你怎么了?”   他有些惊讶。   沈画侧躺在炕上,脸正对着他,一双眼睛红通通的,可见刚哭过。   范圆圆坐在一旁,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她和沈画不熟。   “没啥事儿,竹哥,你回来了啊,坐。”沈画吸了吸鼻子,嗓子发哑,他说着双手撑着炕,慢慢坐了起来。   “二宝和橘哥儿喊着要见小睿长风云帆,浅哥儿、夏哥儿就带着他们俩去了。”   “瑜宁在内眷那间看书,小兰去厨房安排晚饭了。”   “你都哭成这样了,还没事呢。”陶竹眉头紧皱,抬步朝着他走去:“肯定是徐瑛爹娘说了什么。”   “他们说的也是事实,谁让我的确没给表哥生儿子。”   沈画说着嘴巴一瘪,眼睛里又冒出泪花。   陶竹:“……”   他紧走两步来到炕边,抓住沈画的手轻轻摇了两下:“徐瑛根本不在意这点儿,你别哭,至于徐瑛爹娘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沈画吸了吸鼻子,没吭声,但脑袋垂着,大颗大颗的泪珠不住的往下掉。   好一会儿之后,他才低声道:“我就是烦,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   其实,生不生儿子的,徐瑛不在意,他原本只有一点点在意。   但徐瑛爹娘来了之后,日日念叨,他心里头那一小点儿不在意被放大了。   再加上不能跟从前一样梗着脖子和徐家人大吵大闹随意赶人,于是郁气一直憋在他心里发泄不出去。   总之,他最近心情不好。   哪怕徐瑛事事顺着他百般关心,他也不想回家。   沈画与徐家人的矛盾,这是老问题,陶竹也没有好的解决办法,只能陪着他坐着,说一些其他事转移他的注意力。   很快,黎家人陆陆续续的回来了。   沈画依旧不愿走,于是他和黎家人一起吃晚饭。   饭吃到一半,徐瑛来了。   徐瑛有些不好意思,坐下与黎家人一道吃饭,待一顿饭吃完,陶竹拉着沈画去了正房那边,黎荞则是和徐瑛去了他的书房。   “徐兄,我本不该插手你家的家事,但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我看画哥儿整日郁郁寡欢,时间久了,身子怕是要遭不住。”   徐瑛闻言登时苦笑:“我已经想好了,过两日就给圣上递折子自请外放,我去偏远之地,这样的话,我家里人肯定不会跟过去了。”   他又不能跟徐家人彻底断绝关系,所以,他带着画哥儿离开盛京,这是最好的选择。   “你竟是这样打算的?”   黎荞惊讶:“可这么一来,画哥儿也要远离爹娘了。而且,画哥儿要跟着你受苦。”   “我知道。”   提起这点儿,徐瑛强撑着的苦笑维持不住了,他一脸痛苦,身子也有气无力的歪在宽敞的太师椅中,他抬手捂住了眼睛,再开口时,声音有些哽咽:“是我无能,对不住画哥儿。”   徐瑛第一次这般直白的展示他的苦楚,看的黎荞不由眉头紧皱:“……徐兄,画哥儿愿意去善堂帮忙吗?若是愿意的话,他可以去善堂。”   “这么一来,他不必整日待在家中,见的多了,视野开阔了,不用整日面对家中琐事,那心情自然就好了。”   他很想给沈画讨一个正经的但不在大盛官职体系内不必让盛鸿掏俸禄的官职,但这么一来,徐家的家丑就要摊在盛鸿跟前了。   他是外人,不合适。   况且,他的人设也是不插手官员的升调。   因此,他只能让沈画先从那个家离开,免得沈画抑郁了。   “嗯?”   听了黎荞此话,正捂着眼睛浑身泡在黄连汁之中的徐瑛,不由将双手移开,他吃惊的看着黎荞:“让画哥儿去善堂?”   “对,我给他开工钱。不过,这么一来他要很辛苦了,他还得画衣服,照顾欣哥儿。”   “这……”徐瑛迟疑了起来,光是想一下就能知道画哥儿得多辛苦。   可是,若画哥儿跟着他去偏远的苦寒之地,那肯定更苦……   “今日回家,我问问他。”他没有一口应下。   这得看画哥儿的意见。   等坐上了回家的马车,徐瑛说起了黎荞的提议,他话音刚落,沈画依旧有些肿的眼睛瞬间亮了。   去善堂和他竹哥一起干活?   他愿意!   他不想回家,他不想面对徐瑛爹娘的念叨,他想逃离!   他宁肯去干活辛苦一点儿,也不愿待在家中心烦意乱,闷闷不乐。   再在那个家待下去,他会窒息的!   急于逃离徐瑛爹娘的沈画,翌日就来了黎家,要和陶竹一起去善堂。   陶竹把善堂的资料给了他,让他先熟悉一下善堂的事务。   昨日气温猛降了一波,今日气温没有回升的样子,善堂又收到了一些捐赠。   与此同时,木炭煤炭干柴等物资的价格又上涨了。   天气太冷,人们不愿意出门,连带着黎家铺子的生意都有些受影响。   其中影响最大的是火锅铺子。   火锅铺子不能外带,只能堂食,那些爱吃火锅的贵人富人不愿意出门,火锅铺子的生意自然就冷清了。   黎大山在下午时,让人送回来了一些肉食和萝卜白菜土豆等蔬菜,黎家火锅铺的食材,向来都是当日采购的新鲜食材,不卖隔夜的。   今日吃火锅的人少了,这些东西卖不出去,那就只能自家人吃了。   今日王桂花在家,没去红薯作坊那边,她看着送回来的食材很是心疼。   这些东西都是铺子里的伙计一大早扛着酷寒去菜市场买回来的,结果却卖不出去。   又是遭罪又是白忙活,这种冷天什么时候是头儿啊!   不只是店铺里的伙计遭罪,底层的百姓都遭罪。   菜市场的小贩,街道两边的小摊贩,送菜送肉入城的农人、屠户、小贩,都得日日早起,忙活自家的生意。   还有靠打工、打零工为生的人,也都得早起上工。   反倒是农人,在这农闲之际,可以待在家里猫冬。   可这么冷的天,河流池塘都上冻,屋子吧,也跟个冰窖似的——舍不得烧炕。而且,闲着没收入,心里发慌。   总之,农人的日子也不好过。   盛鸿往边城又调了五千精兵,盛京都这么冷了,盛京以北肯定更冷,胡人受不住冻,怕是要南下。   边城的防御还得再加强。   精兵前往边城,那粮草就得跟上,今年的军费支出要比往年高一些。   但多支出的这点银子,盛鸿不是很在意,他现在腰包不说很鼓,但也绝对不瘪。   待在求贤殿,围坐在炭盆前,盛鸿无比庆幸。   幸好黎爱卿今年收购了许多棉花,在黎爱卿的影响下,他那大儿子、四儿子在暨北省也收购起了棉花,江爱卿在郎方府也收购棉花,明爱卿在东山省也收购棉花。   还有那范家,也在收购棉花。   虽然说,和大盛广袤的土地比起来,这几人收购棉花的行径影响力有限,可是,这是一个信号。   一个展现给所有人的信号。   对于普通百姓而言,这个信号是朝廷没有放弃他们,朝廷在救他们。   哪怕现在朝廷的恩惠没有惠及到他们头顶,那他们心中总算是有一个盼头。   对于富人、贵人而言,这个信号是大盛很稳,超稳,无敌稳,别有什么小心思。   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这会儿盛鸿是真的很想直接把第二道赞赏圣旨塞到黎荞怀里。   和赏赐田地比起来,还是赞赏圣旨更珍贵。   但第二道题目他给出的期限是三年,因此,此时他能做的便是又赏给黎荞十万亩田地。   该种粮食种粮食,该种棉花种棉花,反正荒着也是荒着,不如赏给黎爱卿,借黎爱卿之手,转移到百姓身上去。   当然,最好从明年开始就风调雨顺,噩梦彻底消散!   黎荞又白得了十万亩田地,这让他心里的忧虑冲淡了一些。   这一周以来,天气冷的邪门,但又不下雪,只是干冷,这给人们的日常生活造成很大的影响。   还有田地里需要过冬的庄稼,虽然这会儿冬小麦刚种下还没有发芽冒出地面,但再这么冷下去,那藏在地下的冬小麦也遭不住这种温度。   而且,之前收购来的棉花,已经全部发放完毕。   但还是有百姓过去,想要领取御寒之物。   陶竹便干脆在善堂、自家铺子门口都挂出了收购旧棉衣的告示。   捐赠解决不了问题,那只能掏钱买了。   对于陶竹这一行径,沈画感慨,感动。   和那些被冻的瑟瑟发抖、手脚都满是冻疮的底层百姓而言,他的痛苦,似乎不值一提。   生死跟前无大事。   他不仅没有面临生死,他还吃得好,穿的好。   沈画将自家用不着的御寒衣物、被褥什么的,都收拾了出来,准备送到善堂。   他之前也捐赠过,但把东西送来之后就走了,没深入善堂了解过底层百姓面临怎样的困境。   这会儿了解了,他便回家又收拾了一通,只要用不上,那就都捐了。   沈家夫妇面对着空了一半的衣柜、箱子,不由有些心疼,沈家可不是大富之家,沈画捐出来的那些被褥、裘衣,若是拿出去卖,能卖不少银子呢。   “爹,娘,咱捐的这点儿东西算什么呀,和竹哥比起来,我只觉得自己做的少了。”   “我这几天看善堂的账册,发现有不少人将棉花卖给竹哥,然后又跑去分馆那边免费领棉花。”   “这种事儿匪夷所思吧?是拿竹哥当傻子坑呢,我立马就问起了竹哥,怎么能容许那些人这么干呢。”   “但竹哥一点儿都不在意,说那些人家境的确不好,家中没有田地,都是佃户,要么是吃了上顿没下顿,要么是一年到头吃不饱或者是勉强裹得住温饱。”   “竹哥说荞哥收购棉花,为的就是这些人,既然棉花落这些人手里了,那其他的就不必计较了。”   “你们说说,和竹哥比起来,我捐的这点儿算什么?”   沈家夫妇:“……”   还有这种事儿啊?   的确匪夷所思!   而沈画看自家爹娘没话说了,便又道:“咱家比上不足,但比下绝对有余,反正目前这些用不上,不如捐出去。”   “明年需要时,再买就是了。”   他做的不够啊!   沈家夫妇瞧着沈画忙忙碌碌的身影,震惊之后,便是欣慰。   也好,也好,至少现在他们的画哥儿不会终日愁眉苦脸了。   捐就捐吧。   他们把他们夫妇用不上的物件也捐出去,能帮一个是一个。   *   作者有话要说: 第217章 盛鸿的第三道题目 六皇子的好战之心   沈画捐的那些物件不是绸缎就是绫罗的, 连棉布的都没有,陶竹依照从前的习惯,能卖的, 那就卖掉,换成价格低廉的棉布衣物。   黎荞陶竹的这一行径,的确有人觉得他们夫夫傻。   也有人觉得他们夫夫挣那么多银子,他们就该自掏腰包救助普通百姓。   但也有人如同沈画那般,将家中用不着的、不喜欢的御寒衣物收拾出来一些, 用车子拉着,运到善堂去。   七皇子、大皇子就是如此, 身为皇子, 哪怕穿不了,但每次换季也要做上十几套、几十套新衣,在他们府上, 只穿了一次、几次的衣服几乎堆成山了。   如今他们把这些衣物收拾了出来, 一股脑捐到善堂去。   对此,六皇子觉得夸张了。   因为天气太冷, 盛鸿取消了早朝,谁若是有事,直接递折子即可。   但黎荞每日照常上班。   因为他还担负着分拣折子的活儿。   几位大学士最年轻的周正业周大人都五十多岁了, 盛鸿舍不得他们一大把年纪了还冒着酷寒早起, 于是, 这活计全落黎荞一人身上了。   黎荞苦哈哈的每日裹得跟熊一般,半夜就起床, 等入了宫, 先去广安殿干活, 然后再去求贤殿干活。   盛鸿自觉上了年纪, 也该和几位内阁大学士一般多歇息。   于是他这几日都是天亮了之后,然后才慢吞吞的前往求贤殿处理政务。   这么冷的天,按理说折子应该不多,但实际上,折子和平日里差不多。   连续三年气温很低,这已经引起不少官员的重视了。   若明年气温还是这样,怎么办?   有官员提出,明年应该号召农人大量种植棉花,甭管是卖掉还是自用,那都是有益的。   而且,连续低温可能会冻坏庄稼,造成粮食减产,这可是大大大大大事。   这些奏折,黎荞总结出来呈给了盛鸿。   盛鸿随意翻阅了几本,叹着气看向了黎荞:“多种棉花?那其他粮食怎么办?农人精力有限、田地也有限啊。”   “更关键的问题是,这样的低温再持续下去,可能棉花、粮食一个都保不住。”   黎荞:“……”   他沉默。   可不是。   多种棉花,这四个字可不只是动动嘴巴的事儿。   殿内气氛沉闷,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小太监的通禀声:   六皇子求见。   六皇子很快进来,他身上裹着厚厚的紫貂皮披风,脸颊也被寒风吹的有些红。   他先是给盛鸿行礼,等盛鸿叫起之后,他先是瞥了眼一旁立着的黎荞,而后才又看向盛鸿。   “父皇,儿子听说最近朝臣都在为酷寒献策,儿子也有一策,想说给父皇听听。”   “什么办法?”盛鸿闻言立马来了兴致,好奇的盯着自己这位六儿子。   “南下。”   六皇子开门见山,甚是直接:“胡人受不住酷寒,因而挥刀南下进犯咱们大盛。”   “胡人彪悍,又被逼上绝路,咱们大盛的精兵得付出鲜血和生命才能将他们击退。”   “儿子觉得,与其和胡人死拼,不如咱大盛也南下,大盛之南那些小国,根本扛不住咱们大盛精兵的铁蹄。这些小国没有冬季,定不会遭受酷寒之苦。”   黎荞:“……”   他没说话,他抬眼悄悄打量盛鸿。   盛鸿眉头已经皱的能夹死蚊子了:“煦儿,你的意思是咱们大盛放弃北边的国土,整体南迁?”   “若年年冬季都如这几日一般寒冷,那咱们与其苦耗在这里,不如去开拓新的疆土。”   六皇子没有直接点头应是,但也差不离了。   盛鸿盯着六皇子看了片刻,问道:“你是不是早对南边那几个小国起心思了?”   “也不算是。这不是咱大盛百姓正在遭受酷寒之苦吗?逼的黎大人又是收购棉花又是收购旧衣物的,甚至大哥和七弟也将用不着的旧衣物收拾出来送去了善堂。”   “天潢贵胄,何以至此?”   六皇子说着,又瞥了黎荞一眼,视线里和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赞同:“黎大人这样,会惯的百姓习惯性向朝廷伸手的。”   黎荞:“……”   他看向了六皇子。   而六皇子已经收回视线,重新看向盛鸿:“况且,整个大盛底层那么多百姓呢,别说是黎大人一人之力了,就是朝廷开了国库,那也顾不周全。”   “与其苦哈哈连皇子都收拾家底了,不如让百姓迁移到温暖、适居的地方去,这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老天爷不给人活路,咱们得自寻生路,您说是不是?”   “不是。”   盛鸿缓缓摇头,否决的很干脆:“这不是动动嘴巴的事儿,这需要将士去拼命。”   “南国多瘴疠,还有山脉相阻,将士们水土不服还要翻山越岭,穿过高山密林,代价太大,不值当。”   “更远一些隔着海的小国,咱们的将士不善水战,远离国土,粮草补给困难。”   “煦儿,你这想法虽好,但太冒进了。”   黎荞在一旁听着,不由暗暗点头。   可不是,东南亚这边不是山脉高原就是隔着海峡,上辈子时老祖宗们没将那边打下来,肯定是收益不如付出的代价大。   六皇子这提议有些理想化了。   “可倘若明年也是这般低温,那该如何是好?”六皇子立马问道:“况且,低温必然会带来一系列的反应,咱们面临的不只是低温这一项困境。”   “若明年还是低温,那自然是朝廷、达官贵人、富人,朝百姓伸出援助之手。而百姓,也多多忍耐。”   “不能因为天气严寒,就丢下几十年的基业跑路。”   “天潢贵胄怎么了?没有底层的百姓,如何衬托出天潢贵胄的高贵?”   “若世间只有天潢贵胄,那天潢贵胄贵给谁看?贵给朕看?还是贵给黎爱卿看?”   盛鸿说着,眉头又皱了起来,最后一句的语气,也有一丢丢严厉。   “当然不是。儿子自是知道底层百姓的重要,他们每年交不少赋税呢,佃农更是还得交租子。没有这些人,谁给咱们种庄稼、织锦衣?”   “儿子就是觉得差不多就行了,别跟宠溺孙子似的宠溺出毛病来。”   “再者,南下也的确是不错的出路,衣冠南渡,历史上又不是没有这样的事情。”   六皇子不觉得自己有错,治国不能死板嘛。   “衣冠南渡,这个南说到底还在咱们大盛境内,可你此时所提到的南,与咱大盛隔着高山、隔着大海,这不是动动嘴皮子的事儿。”   盛鸿还是摇头,在这个问题上,没得商量。   “与其南下,不如早早着手应对严寒,你也说了,低温会带来不少影响,小七去年就在盛京城外开挖河流沟渠,善堂学馆也准备了大量的水车,明年,小七和黎爱卿能让盛京地区的庄稼不受干旱之灾。”   “至于其他地方的灌溉,那是明年开春之后的重中之重。你与其想着怎么攻打南边诸多小国,不如对着大盛的地图,好好规划一下怎么合理的修河挖沟,好确保当地庄稼不受干旱之灾。”   说到此处,盛鸿上下打量了六皇子一圈,目光复杂:“煦儿,父皇以前真没看出来,你有一颗好战的心。”   之前是想去边城,此时又想侵占别国,他这六儿子的光芒,从前都被他那三儿子、五儿子给遮住了啊。   “儿子不是好战,儿子是想解决问题。不过,您这话有理,儿子否认不了。但儿子刚才的话,您得空了也多琢磨琢磨,毕竟也是一条路子。”   六皇子不承认好战,但他也不心虚,直直的站着,任由盛鸿打量。   他也是一心为大盛为百姓嘛。   若日子真过不下去了,那打仗能转移百姓的注意力,底层百姓一听说朝廷要打仗了,肯定会缩着脖子、勒紧裤腰带,默默的忍受苦日子。   因为在底层百姓看来,没有比战乱更苦的日子。   底层百姓愿意忍受苦日子,那朝廷不就轻松了嘛。   他真觉得南下攻打南边诸国是解决眼前困境的最佳方式。   但显然,盛鸿不这么认为。   为防止这个六儿子异想天开,盛鸿干脆道:“西闪省就交给你了,你给朕好好规划一下,以确保那边庄稼的灌溉。”   “……父皇,您没有开玩笑吧?西闪省不少地区本就缺少雨水,那边是黄土高原啊。”   六皇子瞬间眼睛睁的老大,一脸的难以置信。   “朕知道那边不少地区本就降水少,但谁让西闪省是咱大盛的疆土,谁让你是皇子。你刚才一直看黎爱卿,你看他做什么?你既然看他,那你就该知道他到底办了多少事儿。”   “但他叫过苦喊过累么?”   “朕给他安排的事儿,他推让过吗?”   “……黎大人这种把百姓当祖宗当儿子对待、千年难遇的奇人,儿子可比不上。”   六皇子说着,眼珠子不由朝黎荞瞥去,语气难掩怨念:“儿子也没黎大人的财力。在搂银子这块,黎大人也是千年难遇的奇才。”   “那你有多少钱办多少事儿,你是皇子,自小养尊处优,现在大盛面临困境,该你为大盛付出了。”   盛鸿说着,略一沉吟,然后又道:“这样吧,今日父皇就出第三道题目。”   “啊?”   六皇子一愣,忙把视线转移到盛鸿身上:“第三道题是什么?”   “你们几个抽签,谁抽中了某个省,那就负责这个省的灌溉、抗旱以及一系列的救灾事宜。”   “当然,若是从明年开始老天爷发了慈悲,从此风调雨顺,那这第三道题目就作废。”   说到风调雨顺,盛鸿口吻又严厉了起来,还伸出手点了点六皇子:“攻打南方诸国,不仅劳民伤财,而且几年之内根本结束不了战争。 ”   “由此可见,你认为接下来几年内咱大盛面临的都是这种酷寒,乌鸦嘴!你就不能盼着咱大盛越来越好?”   “你瞅瞅黎爱卿,给自家下人取名都惦记着风调雨顺、瑞雪兆丰年呢!”   六皇子:“……”   他嘴唇翕动了几下,却是无法反驳。   黎荞给家中下人取的名字,他也有所耳闻。   “就这么定了,我这就把你另外几个兄弟叫来,你们抽签。”盛鸿看六皇子哑口无言,便直接让人去请余下几位皇子过来。   虽然几位皇子不必遵守官员的考勤法,但这么冷的天,几位皇子应是不会出外勤,也不会待在府上睡大觉。   果不其然,这会儿几位皇子都在各自的衙门。   盛鸿挺满意,看看,如此酷寒,他的儿子们也照常上值呢。   从这个角度一想,盛鸿又心软了。   可怜哦,身为皇子,也是每日忙忙碌碌不得闲。   于是他的态度和蔼了许多,一脸仁慈的宣布了第三道题目。   七皇子四皇子二皇子都挺懵的,听盛鸿解释了缘由之后,二皇子看向六皇子的视线不由充满了怨念,好端端的,找什么事啊,看看,来活儿了!   上次的拉升码头所属地的经济他已经很头疼了,现在给他一个省!   吓死了好嘛。   他不想当皇帝,他何必受这个罪?   越想越头大,他立马苦哈哈的开口:“父皇,儿子能退出竞争吗?儿子能力平平,怕误了您的正事。”   “不成,你是皇子,你不能只享受,不扛事儿。”   盛鸿拒绝的很干脆。   四皇子顿时叹气:“父皇,儿子尽力。”   他也不想当皇帝,但他一直想为大盛、为百姓做点事儿,好一展能力。   男人嘛,都有事业心,他爱搞这些。   只是,这道题目难度很大啊。   “儿子也尽力。”   七皇子也道。   “煦儿,算了,父皇不为难你,你也抽签,抽中哪个算哪个。”   盛鸿伸出手点了点六皇子。   六皇子顿时庆幸,赶紧道谢:“多谢父皇。”   不是他逃避,是他对自己的能力有清醒的认知,就西闪省的情况,难度太大,而这道题目影响他父皇继承人的选择。   所以,该怂的时候就得怂,不能打肿脸充胖子。   但很快,六皇子庆幸不了了,因为他刚好抽中了西闪省。   七皇子则是抽中了绘安省。   他给大皇子抽中了东山省。   四皇子抽中了川省。   二皇子抽中了原河省。   二皇子狂喜,当即手舞足蹈,乐的嘴巴都要咧到耳后根了:“黎大人黎大人,帮帮我帮帮我,一切由你吩咐,我只让我的人跟着你照做,一切功劳都是你的!”   黎荞:“……”   他抬眼去看盛鸿:“二皇子,圣上没说让下官插手。况且,第二道题目下官至今未能给出很好的解答,下官脸面无光,正羞愧着呢。”   “就是,哪能次次都让黎爱卿插手?这次的事儿,黎爱卿不准插手。朕要看的是你们各自的能力,一省都治理不好,何以治理整个大盛?”   盛鸿板着脸,甚是严肃。   二皇子见状,顿时缩了缩脖子,垂下脑袋不吭声了。   但他的嘴角还是翘着。   嘿嘿,毕竟是黎大人的老家,黎大人还真能不管吗?   “还有,国库一向不充盈,目前又是多事之秋,能拨给你们的银子不多,你们省着点花。”   盛鸿又交代道。   几位皇子也知道这一点儿,纷纷应是。   最终,几位皇子或愁眉苦脸或喜笑颜开或拧眉沉思的离开了求贤殿。   盛鸿让黎荞回屏风后继续处理奏折。   他则是摊开大盛的地图,一脸苦大仇深的瞧了起来。   嗯……他今后是不是该多多祭天好祈求老天保佑?   今后一年祭个五六七八次……   咳,算了,求的多了,老天爷或许会认为他心不灵。   还是老老实实办实事吧。   盛鸿出了第三道题目的事,很快传遍了朝堂。   几位皇子身边的人纷纷献策。   黎荞则是该干嘛干嘛,下班之后,他照常裹紧身上的披风往内城门口走去。   今日有风,一路上的官员都是这个造型。   来到自家马车跟前,旁边还停着辛知的马车。   翰林院距离内城门口近,辛知已经在马车上了,而且,黎瑜安也在。   黎瑜安与辛知成亲之后,两人是如胶似漆,一刻都舍不得分开,这么冷的天,黎瑜安硬是每天都送辛知上下班,两个人的黏糊程度,一点儿都不输给黎荞和陶竹刚成亲那会儿。   此时,看黎荞过来了,黎瑜安下了马车,他整个人裹的圆滚滚的,只露出一张嫩生生的小脸。   “舅舅,明日竹舅舅去善堂吗?辛家收拾了一堆旧衣物出来,明日我打算送过去。”   辛知站在他身旁,也道:“这次是将家里用不着的衣物,包括下人们的都收拾出来了,估计得装二三十辆马车。”   “竹哥儿明日应该去善堂的,辛苦你们了。”   黎荞不由带上了笑。   盛鸿说的不错,面临困境,应是上层对底层伸出援助之手。   不少人觉得他傻,但在大盛,和他一样傻的绝对有不少人,不然的话,上辈子时大盛又如何能度过难关?   这样的大盛,值得他付出。   在持续低温了十日之后,气温稍微上升了些。   在这期间,盛京不少人家都如同沈画、辛家那般,将自家用不着的衣物捐了出来。   善堂每日所接受的物资,由零零散散一下子变成了小山。   陶竹将这些物件能卖的都卖掉,好换取更多的普通棉衣棉被,以帮助更多的人。   而且,因为有暨北省的百姓不断赶来,再加上郎方府距离盛京很近,陶竹便将一部分衣物运送到郎方府交由江知府,好让江知府处理之后发给百姓。   江知府今年收购了一些棉花,而且,他是地方官,在郎方府他就是老大,因此,当他收购的棉花发放完毕之后,他便正大光明的将全府的一些富商请到自家府内,让这些富商捐一些用不上的衣物。   明总督亦是如此。   明总督更是老大,他也干惯了这种事,此时做起来驾轻就熟。   他又没有中饱私囊,他募捐来的每一分钱,他都用在了百姓身上,他每次干了这种事儿之后他都会如实写在折子里上报给盛鸿。   现在,百姓面临困境,他募捐起来更是底气十足。   而且,他也记着这些富商的好,今后这些人若是遇见什么不公之事,他自然会帮一把。   说起来,他这是行善,他这是给富商们一个接近他的机会。   其实那些富商巴不得捐呢。   *   作者有话要说:   西闪省和西山省不是一个地方哦~ 第218章 各地捐衣物,黎荞剧情少 高志远快被气死了   锦城府的范家, 也在尽力筹措御寒衣物。   锦城在西山省,距离盛京有一段距离,但这一波低温也影响到锦城了, 因此范家人积极募捐。   另外,范家是做煤炭生意的,气温低,他家的生意就不错。   其他煤老板趁机将煤炭的价格提高了一些,但范家没涨价。   不过, 范家的平价煤炭只卖给普通百姓,还限购, 一旦发现普通百姓倒卖范家的煤炭, 那今后就进入他范家的黑名单,再不能从范家购买平价煤炭。   锦城府的知府大人,见范家如此操作, 便也公开募捐御寒衣物。   这多好的刷存在感的机会呀!   若是在黎大人跟前挂了号, 也不奢望黎大人能在圣上跟前给他美言几句,只要黎大人提及范家人的高尚无私行径时顺带提一句他, 再配合他自己的政绩表,那说不定就升官有望了。   苍舟府的知府大人也开始募捐衣物。   黎荞在苍舟府有耕地,还派了贴身侍卫过来, 苍舟府的知府便也跟着效仿盛京善堂, 好为自己攒一波业绩。   乱世出英雄, 天灾试能力,圣上这些年的科考题全围绕着各种天灾转悠, 现在, 似乎天灾真的来了, 那此时不表现什么时候表现?   必须稳住府内的局势, 好教圣上看看自己到底有多大能耐!   不然的话,圣上这十多年培养出来的科考人才,说不定会顶替他的位置。   这不是不可能啊。   天下士子被圣上折磨了十多年,对各种天灾早就烂熟于心了,别说是进士了,就是新考中的举人,都有一定的救灾治灾能力。   那么多人嗷嗷等着做官,他们这些身在官位的人若是不好好干,那随时都能被圣上给踢开。   圣上提拔人才不走寻常路,喜欢让良才、能人跳级升官。   看看黎大人。   看看明总督。   羡慕啊!   平城距离盛京较远,这一波低温对平城的影响不如盛京那边大。   但庄丰收想到上次入京的经历,不由忧心。   盛京虽是京都,但底层百姓的日子也不好过,盛京都这样了,更何况是其他地方的底层百姓。   他让庄武敲着铜锣,号召村子里的人到村口的柳树下开大会,等家家户户都来了人,他说出了他的目的:   谁家若是有用不着的旧棉衣棉被,可以捐出来。   不过,平城百姓用不上这些衣物,募捐来的衣物会送到外地去。   具体送到哪儿,待他给黎荞写信,征询黎荞的意见之后再做决定。   一说此事要征询黎荞的意见,三柳村的村人甚是积极,其实吧,以三柳村众人的省吃俭用,哪怕这会儿家中有上千两银子的积蓄,那很多人也舍不得捐衣物。   毕竟三柳村富起来的日子太短,从黎荞洗心革面算起,今年也不过第十年。   除了这十年内出生的小娃娃,余下的村人谁没吃过苦?   不少老人更是经历过前朝末年的战乱,节俭两字刻在了他们骨子里,虽是旧衣物,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派上用场了,何必捐给别人?   可现在黎荞陶竹在盛京建了善堂。   黎荞陶竹在为底层百姓募捐,甚至夫夫俩自掏腰包收购棉花。   他们身为黎大人的根,不能丢黎大人的脸,这一次必须捐!   于是村人回家,将从前那些打着补丁或穿了多年洗的发白但一直没舍得扔的旧棉衣翻了出来,就连黎春桃等黎家人,也没捐太好的衣物。   一方面是舍不得。   另一方面,按照他们的思维,这些衣服挺好的,不破不烂,洗的干干净净,还能再穿好几年。他们捐助的对象是缺衣服的穷苦人家,穷苦人家还讲究什么?   若是他们快要冻死时有人给他们捐这样的衣服,那他们肯定感恩戴德。   庄丰收也是这个思路,有衣服穿就行了,不用讲究那么多,因此庄家捐的也是不穿的旧衣物。   三柳村村人的行径,引起附近村子的关注。   这是在行善啊,而且,看三柳村村人捐的衣服,附近村子的村人也捐得起。   于是,陆陆续续的,附近村子也有人给庄丰收送来了旧棉衣旧被褥。   这事儿极快传到了县城,王掌柜毫不犹豫,立马也将家中用不着的旧衣物捐了出来。   其他人也跟着捐,好的捐不起,但差的棉衣基本上家家户户都有。   当平城这边忙着捐衣物时,盛京这边,边城传来了消息。   胡人又南下了,但只是小规模的骚扰,边城那边的兵力完全可以碾压。   但盛鸿觉得不妙,这冬天才过一半呢,真正的寒冬腊月还没有到来,就胡人的生存条件,今年肯定还会进犯边城。   他又调了五千精兵过去,还有一系列的御寒物资,好平衡边城的物价,免得人心不稳。   高志远快要被气死了。   圣上好有钱啊!   一次又一次的调兵,而且,还自掏腰包运送来了干柴木炭棉衣米面等物资,将整个边城打造的犹如堡垒一般坚固。   这种情况下,胡人别说是攻破边城打到盛京了,胡人连六皇子都杀不了!   若是胡人杀不了六皇子,那他颠颠的跑到边城不就白忙活了吗?   气死!   不过,就算是六皇子真的来了,他一时间也没寻着好的主意……因为他只知道六皇子是死在了明年,具体哪一天死的,以什么方式死的,他根本不知。   但正是因为不知,所以他来了边城。   他要研究胡人的生活习惯,他要揪出胡人的弱点,这样胡人再和大盛将士作战时,他就能立下奇功!   可想象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边城防守极为严密,他别说是跑到胡人地盘研究胡人的生活习性了,他就是出城回城都要接受盘查。   而且,边城与胡人的地盘,中间隔着一条几十米宽的大河,在河边有大盛士兵一天十二个时辰巡逻,任何人靠近河边都要被审问然后被驱赶。   他在普通小百姓跟前能充充高人,但在荷枪实弹、眼神锐利、一身煞气的边城守卫跟前,他忽悠小百姓的话,怎么着都说不利索。   干他这一行的,最忌讳畏畏缩缩,缩头缩脑,不管什么时候,都得一副胸有成竹、高深莫测的样子。   可现在他话都说不利索!   这真把他气坏了,在心中怒骂自己不争气,但甭管做了多少次心里建设,当他鼓足勇气要抬步靠近河边时,下一秒,他准会露怯。   因此,在边城待了几个月,他竟是没有靠近过河岸。   不敢靠近河岸,那怎么研究胡人?   而且,胡人前来骚扰时,边城是全城戒严,城内百姓一律待在家中,不准上街。   也就是说,在边城待了小半年,他连胡人的毛都没见着,而且,连战斗声都没听到过,大盛的精兵将胡人拦在了河对岸,整个边城极为安稳。   一点空子都钻不了,他真的要疯了。   原本吧,按照他的计划,他先摸清楚胡人的弱点,然后守在边城,等明年六皇子率兵前来时,他自荐,给六皇子当谋士。   等他救下六皇子,给六皇子立下大功,那他就风风光光的回盛京。   这么一来,即便是黎荞指认他是高志远,那他也不惧。   黎荞管天管地,还能管得住他突然顿悟然后通鬼神能算未来十余年的大事么?   黎荞敢胡说八道,那他就站出来揭穿真正黎荞早已经死亡眼前的黎大人其实是鬼的真面目,到时候大家鱼死网破,一起完蛋!   黎荞肯定不敢!   黎荞有夫郎有孩子的,牵挂可是比他多的多。   所以,到那时他就可以安享荣华富贵了,和黎荞井水不犯河水。   可谁知道来了边城之后处处受挫,毫无所得!   而且,之前靠算命挣来的银两,也花的差不多了,不得已,他只能将皇家物流的保镖辞去一个,只留下一个保护他。   说起皇家物流,他不由又在心中大骂黎荞,可恶,要不是黎荞整出了皇家物流,那盛鸿能对禁军进行考核吗?   若盛鸿不考核禁军,那这会儿的禁军又怎么全都是能以一敌几十的高手?   若禁军的水平跟他上辈子时一样,那边城哪能固若金汤?   他又怎么会一点空子都钻不了?   就得骂黎荞!   至于圣上考核禁军的真正缘由,这不重要,骂黎荞就对了。   还有黎荞整出来的那些生意,让圣上赚了多少钱啊!上辈子的圣上穷的都要拍卖私家珍藏了,若这辈子圣上跟上辈子一样穷,那此时的边城又怎会安安稳稳?   该死的黎荞,坏他大计,将他飞黄腾达的路全给堵死了,气死!   但回去是不可能是回去的。   回去的话,他李道长的名声毁誉参半,找他算命的人不如从前多,给人算命有什么用?他的目的是飞黄腾达。   而且,若是回去,那等于是放弃了六皇子,他只能想方设法利用明年的蝗灾为他谋取好处。   但这个难度,比救六皇子还大。   他唯一能用的法子,便是冲到皇宫门口说他知道明年有蝗灾,要求见圣上。   但关键是,他在边城的普通将士跟前都发怯,若真见了圣上,万一他腿肚子颤抖,说话磕磕绊绊,毫无高人风范,那就不是丢人的事儿了。   圣上八成会把他关起来,对他进行严刑拷打,好将他知道的都逼问出来。   他是谋求荣华富贵的,他不想蹲大牢。   所以他还是继续留在边城吧,他先壮壮胆,历练历练,反正六皇子明年会来边城。   一切见机行事吧。   等他在边城见过大阵仗,大世面,等他在贵人跟前也能维持世外高人的风范,那他就算没有救六皇子的功劳,他也能冲到皇宫门口直接求见圣上。   未来那么多灾害呢,总有几场灾害会成为他飞升的踏脚石!   黎荞不知道远在边城的高志远正对他骂骂咧咧,他忙的是国家大事。   气温回升了一些,但整体还在零度以下,土地大多被冻着,难以开挖。   可就目前这个又冷又缺少雪水的形势,得赶紧把盛京地区那些河流沟渠池塘给收尾了,不能影响明年的灌溉。   七皇子也是如此打算,他督促农人继续开挖。土地冻着虽不好挖,但使了力气还是能挖开的。   另外,他开始给农人发放早就准备好的龙骨水车,那些已经挖好通了水的河流沟渠池塘附近的村子,按照户籍,每三户人家便可拥有一架龙骨水车。   这龙骨水车进了村子,农人真的安心了。   七皇子和黎大人说话算话,真的免费发水车,善人,大大的善人啊!   不少人农人拿到龙骨水车之后,感激的朝着盛京方向磕头。   这个冬天,黎大人又是发棉花又是发衣物的,现在还发了水车,必须得给黎大人磕一个。   当然,还有朝廷。   有此明君,是他们这些小百姓三生有幸啊!   盛京地区的灌溉重要,其他地方的灌溉也重要。   大皇子抽中的省份是东山省,明总督得知此事,狂喜,他还没上任他就把工作重点放在了抗旱上,现在来了大皇子与他一起抗旱,嘿,他这个总督之位,肯定坐的安稳。   二皇子抽中了原河省,盛鸿不让黎荞插手,但二皇子以不熟悉原河省地形为由,时不时的就亲自登门找黎荞解惑。   二皇子把心态放的很稳,他就是一混子,除非盛鸿严令不准他找黎荞解惑,那他必然要将这道题目转嫁到黎荞身上。   黎大人的故乡嘛,黎大人就该多出力气。   七皇子的绘安省,四皇子的川省,这两人也挺重视,整日捧着两省的地形图和资料研究个不停。   六皇子怨念极了,可谁让他点背抽中了西闪省呢。   这第三道题目如此之难,在看了一通资料之后,他琢磨着要不要去西闪省一趟,好实地考察。   他没有信心胜过其他兄弟,但若是他拿出态度,愿意跑东跑西,那说不定能挣一些同情分……   不过,若真要去西闪省,那得等年后。   现在太冷了。   这种天不合适出远门。   在忙忙碌碌中,时间来到了腊月。   又该过年了。   黎荞接到了庄丰收送来的信,他很是感动,民间的力量是巨大的,上辈子时大盛能挺过难关,绝对离不开普通百姓对底层百姓伸出援助之手。   征询了盛鸿的意见之后,他让庄丰收将这批衣物送往河东府,交由河东府的知府处置。   河东府虽与河西府相邻,但河西府的富裕没能带动河东府,河东府的百姓,生活条件和十年前他刚穿越时差不多。   另外,他让庄丰收挂出了收购棉花的广告,具体收购地点在河西府府城。   他给微青县的黎谷也写了信,让黎谷也挂出收购棉花的广告。   这两地收购的棉花,他先囤着,等明年冬天来了再决定到底用在何处。   除了这些国家大事,黎家也有大事:   黎瑜宁与明悉的婚期定了。   这两人性子挺合得来,也有不少共同话题,加上身份合适,双方长辈都极为看好,而且两人年纪也的确不小了,于是这亲事就定下了。   婚期定在明年夏末,两人回北湖省成亲。 第219章 黎荞花钱的地方多 自行车   黎瑜宁和明悉的亲事定下来之后, 黎瑜宁便忙着绣嫁衣,陶竹、黎菽、王桂花几个人也开始给她准备嫁妆。   北湖省离得远,哪怕修了水泥路, 路上也要走上两个月,再加上万一路上有什么事耽误了,所以,光是赶路就得留出三个月的时间。   这么一来,嫁妆得早早准备, 明年三月黎瑜宁与明悉就得离京南下了。   有黎瑜安的嫁妆在前,黎瑜宁的比照着黎瑜安的规格准备就成了。   黎荞时不时的会过问一下, 不过, 他的工作重点放在了暨北省。   高志远在盛平二十年时听说前几年盛京附近有河道干涸的大旱,“前几年”,这三个字很重要。   至少得三年以上才能称作是前几年吧。   明年就是盛平十五年了, 这场大旱灾八成是盛平十五、十六、十七年这三年间发生的。   暨北省环绕着盛京, 将盛京给包裹进去,它有三个府临海, 而且境内也有五条大河,整个暨北省最有可能发现旱灾的应该是远离这五条大河的府吧……   管它是不是,就当做是了, 他掌握的资料虽然比高志远多, 但这种事情他哪敢拍着心口说他猜的一定准?   不管了, 就选定那四个离这五条大河远的府了,盛鸿赏给他的十万亩田地, 就定在这四个府。   以方便自家耕地灌溉为借口, 他要在这四府开挖河流沟渠。   暨北省并没有被皇子们抽中, 黎荞直接找盛鸿即可, 这次他要在四个府同时开工,这是个大工程,得先知会盛鸿。   盛鸿当然是大力支持。   黎爱卿自掏腰包搞这些最基础的水利工程,好方便百姓灌溉,他巴不得天下的官员都和黎爱卿一样拿私库省国库。   他给整个暨北省的知府、知县下诏,让这些官员配合黎荞行动——黎荞要引五大河的河水,那牵扯到的可不只是四个府,为了省事儿,他干脆给整个暨北省的官员都下了命令。   为了早日动工,盛鸿还遣了工部的官员过去,以便选出最合适的路线。   这次是要引五大河的河水流入黎荞选中的四府,工程太大,得请专业人士。   而且,盛鸿还从翰林院的庶吉士中调了二十人,让这二十人随着黎荞的人手一起协助黎荞。   黎荞家里人手不多他是知道的,既如此,那在翰林院读书深造的庶吉士们就提前毕业吧。   而黎荞则是开了库房,让黎满黎招黎谦黎益每人各带五万两银子,与这些庶吉士以及工部官员奔赴四府。时间紧,任务重,工部的人在前边选址,这四人在后边拿着银子雇佣人手开挖。   能挖多少挖多少。   尽力而为。   家中一下子少了二十万两银子,而且,这还只是刚开始,后续肯定还会用到银子。   自家挣钱的铺子虽多,但二十万两搁他家也不是小数目。   而且,黎瑜安、黎瑜宁接连出嫁,身为好舅舅,他为姐弟俩各准备了五万两的压箱钱,另外还各给了他们五万两银子用来采买婚嫁之物,也就是说,姐弟俩的嫁妆支出是每人十万两。   另外,凡是他耕地所在地,修河挖沟的工程一直都在进行,这些都得花银子。   等河流沟渠池塘挖好之后,他还得安排上龙骨水车。   收购棉花的支出,也不是小数目。   今年棉花价格上涨,他家的收购价格还比市场价高,一年下来,支出去了不少银子。   这还是一些大的支出,平日里还有小一点的支出,比如说三个学馆学生每日的饭食,还有龙骨水车的原料及工钱,医学馆采买的草药等等。   这些属于小支出,但其实也要花不少银子,三个学馆加一起一共有两千名学生,一天三顿饭,哪怕只吃粗粮,那也要消耗掉万斤粮食。   黎粮每每提起这事儿,都会说他和陶竹傻,所谓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但他们夫夫却是规定一个学生一年只交三百斤粮食,还不限粗粮细粮,那这两千名学生和白吃有什么区别?   所以说,他家挣钱的路子多,但花钱的地方也多。   但是,未来几年,花钱的地方会更多。   自行车可以登场了。   临近过年,朝中的事情还挺多的,各部门都要进行年终总结,另外,各地官员还会递上贺新年的请安折子。   而且,北方地区今年的气温比去年降了不少,好好应对此次低温侵袭的地方官,都在折子里如实讲述自己的救民抗寒行径。   这么一来,不少折子就厚实了起来。   盛鸿今年没有当甩手掌柜,他仔细核对各地地方官今年的政绩表,吏部呈上来的,他的密探呈上来的,另外,他还把朝中官员叫来谈话,多方印证,好确保这些地方官员政绩的真实性。   若是搁从前,一些不作为的官员,只要没有闹出民怨,那盛鸿其实挺喜欢的。   比如说彭县知县。   没有什么野心,不会主动提升本地经济,但也不欺民,只求稳。   这种官员盛鸿真的挺满意的,因为人总是爱用手中那点权力为难旁人,彭县知县掌一县大权却不欺民,当官的能做到这一步真的很不容易了。   他身为皇帝,他太明白这需要多强的自控力了。   他其实也有个人的私欲、喜好,但他都给压下去了,唯一压不下去的就是抄臣子家时,库房里的东西他得先挑一遍,他挑完了,余下的再送入国库。   因此,他真的挺满意彭县知县这种官员的。   可现在,这种求稳的官员让他眉头直皱。   面对今年这种低温,他要的是江知府、锦城府知府、苍舟府知府这种一看形势不对就立马想办法应对的官员。   因此,在这一波低温侵袭中,位于低温区却不作为的地方官,全被他拿朱笔标了出来。   与此同时,他开始关注之前三届科举考试的进士。   这三届进士,是在他的偏题怪题中厮杀出来的英才,特别是黎荞这一届以及三皇子舞弊那一届,这两届的进士,每一位都通晓民生,知农事,体农情。   这两届进士,一部分人进了翰林院当了庶吉士,一部分被他分派到六部以及其他部门,还有一些被他安排到地方,任地方官。   其实以大盛目前的官员人数而言,各地都不缺官儿,但到底是他好不容易选出来的进士,个个脑子活泛,不死板,他舍不得让这些人才等着补缺空耗光阴,盛京塞不下了,他便塞到了地方。   而且,明年又是三年一次的殿试。   到时候最起码又有近百位新科进士。   这么多人才,他得抓紧时间给他们找位置,既然千辛万苦考出来了,那就得在官位上发光发热。   至于那些在天灾中不主动应对的官员,他明年重点盯着,若明年还是不作为,那就麻溜滚蛋。   啊不,呸!明年才不会有天灾呢,明天大盛一定风调雨顺!   黎荞坐在屏风之后,盛鸿的那些小声嘀咕,全入了他耳中。   他有些好笑。   但更多的是叹气,他也盼着明年能风调雨顺,但这只是痴心妄想。   很快到了中午,盛鸿忙活一上午,腹内此时已经空空,他一边传膳一边让黎荞留饭。   他想打探一下黎爱卿那个零食铺子的情况。   因为这个零食铺子牵扯到了板栗、山药、芋头这些杂粮。   黎荞的这个零食铺子发展挺好的。   板栗树移栽的不多,今年没有见到大的成效,但是,彭县他家的零食铺子已经开起来了,生意很是火爆。   山药、芋头、红薯、土豆等做成的什锦脆片,很受欢迎。   芋头和红薯做成的芋泥,不管是放在点心里,还是放在饮品中,也很受欢迎。   当然,鸭货铺子,炸鸡铺子,这自不必说,生意也超好。   从前只有小吃铺时,哪怕加上外府的客人,一个月的盈利也才七八百两银子。   可现在开了这些铺子,每个月的盈利嗖的一下子飙到了二千多两。   这还是人手不足的情况。   等明年再招一些人手,再提前联系好货源,那这个盈利肯定要翻一番的。   毕竟是江舒省,江南,富人多。   现在彭县已经成为江舒省有名的景点了,外府的人专门乘船到彭县品尝黎家的招牌美食。   客人多了,只靠着黎家伙计忙不过来,于是黎损黎受雇佣当地人做一些杂活。   还有做这些美食所需要的原料,按照黎损黎受的估计,年前就能把彭县本地的山药芋头鸡鸭等东西消耗完,消耗完毕之后,那就得从外县运货了。   这也算是小小的带动了当地的经济。   “不错,你家铺子里的吃食味道好,还能让百姓挣一些铜板。你家铺子的模式,不管放在哪里都有效。”   盛鸿听完黎荞的话,很是满意。   “其实微臣挣的也是辛苦钱,那些吃食味道虽好,但到底是吃食,卖不出金子的价格。”   黎荞说着叹气。   “咋?你还想卖出金子的价格?”盛鸿斜了他一眼,黎爱卿有点贪心啊!   “微臣是在自责。”黎荞正了正神色,一脸严肃道。   “你自责什么?”盛鸿顿时好奇。   “因为微臣最近折腾出了一个可以卖出金子价格的物件,对比从前忙忙碌碌所挣的辛苦钱,微臣就忍不住自责,要是早把这个物件折腾出来,那挣钱也不会如此辛苦。”   盛鸿:“……你挣钱辛苦?说话要讲良心啊黎爱卿。不过,你说的这个可以卖出金子价格的物件是什么?”   他也顾不上吃饭了,双目亮的堪比灯泡,眨也不眨的盯着黎荞。   “微臣给这个物件取名自行车。”   黎荞一本正经道。   “自行车?”盛鸿有些懵,眉心微皱,这是什么玩意儿?   “因为这辆车子不靠牛马骡驴拉动便可行走,而且跑的极其快,于是微臣给它取名为自行车。”   黎荞解释了一句。   “什么?不靠畜力拉动就能走动?”   盛鸿睁大眼睛,双手不由按着饭桌起身,黎爱卿口中所说的物件肯定不是滑板车,滑板车也不靠牲畜就能走动,但滑板车卖不出金子的价格。   “你说的这个自行车在哪里?拿过来给朕瞧瞧。” 第220章 自行车火爆,过年 奢侈品自行车   黎荞花了一整年的时间去“研究”自行车, 为了不被众人怀疑,在做出成品之前,他做了上百件废品。   就犹如爱因斯坦的小板凳一般, 第一辆很粗糙,接下来的每一辆都比上一辆好一些。   一开始整个车子都是木头的,后来为了耐久,他将个别零件替换成铁制的,这样一辆一辆的完善下来, 最终的成品是铁制+木制的。   为了打消盛鸿的怀疑,黎荞特意请盛鸿移驾黎府, 亲眼瞧一瞧那上百辆废品。   盛鸿的好奇心很浓, 一方面是好奇到底什么是自行车,另外一方面是因为黎荞说这自行车能卖出金子的价格。   他欣然前往黎府,在黎府西跨院的仓库中, 亲眼瞧见那堆满整个仓库的废品之后, 他除了震惊,还有佩服。   黎爱卿脑袋瓜真好使啊!   也真有耐心啊!   他蹲在成品自行车跟前, 也不嫌脏,直接用手去摸自行车的脚蹬子和车链子。   摇动脚蹬子,自行车便可以往前走。   神奇。   “黎爱卿, 你是如何想出来这物件的?”他扭头看向黎荞, 视线盯着黎荞的脑袋来回打量。   “回圣上的话, 微臣是从龙骨水车得来的灵感。微臣见龙骨水车能将水从池塘溪流传送到田地中,便开始异想天开, 既然这种传送能传送水, 那为什么不能传送人呢?”   黎荞早就准备好了借口。   链传动技术虽然神奇, 但在这个时空也不是凭空出现, 龙骨水车就用到了链条和链轮,他自己会做龙骨水车,也让人做了上万架龙骨水车,此时他将他的灵感塞到龙骨水车上,这完全说的过去。   “一开始微臣只是闲来无事瞎琢磨,结果琢磨着琢磨着,竟发现似乎可以将异想天开变成现实,于是这一年来,微臣一次次的试验,最终做出了您眼前的成品。”   他指向盛鸿跟前的自行车。   这辆自行车全身是铁制+木制,和他上辈子时所见的二八大杠自行车很相似。   但这个时空没有橡胶,所以车轮子没有轮胎。   听说杜仲树可以制作橡胶,但他目前还没掌握这门技术,不过不着急,慢慢来,一步到位太容易惹人怀疑。   眼前这辆自行车的车轮子是木制+铁制混合而成,和这个时空马车的车轮子差不多。   现在全盛京包括盛京城外大大小小的道路都铺上了水泥,即便没有轮胎,那骑上去之后跑的也挺快,颠簸感很小。   盛鸿听完他的解释,再看看仓库里那上百辆废品,不由再次夸赞。   厉害了,黎爱卿!   等黎荞当着他的面试骑之后,他跃跃欲试,不过,冬日黑的早,黎荞建议将这辆自行车送入宫中,这样他可以想什么时候学就什么时候学。   盛鸿觉得这个提议很合理,不过,他要黎荞随他入宫,等他学会了黎荞再回家。   自行车其实很好学,讲究的是一个平衡,盛鸿只花了一个时辰便学会了。   这个速度不算慢,但盛钧更厉害。   盛钧哪怕上了年纪,但当年行军打仗时练就的好体格依旧比盛鸿强,他只花费了一刻钟,便能骑着自行车在太极殿前随意行走。   这辆自行车比不上真正的二八大杠自行车轻便,但黎荞原本也没打算把它当二八大杠使,他把自行车定位成玩具。   富人的奢侈品玩具。   这个时空新奇的玩意儿太少了,滑板车出现好几年了但依旧火爆,不管是城内还是城外,随处都能见到玩滑板车的人。   自行车的外形比滑板车复杂,而且,不需要脚踩着地面就能行走,这么一个新鲜有趣的玩意儿,绝对能引得富人争相购买。   更何况,这辆自行车也谈不上笨重,成年男子骑起来也挺快的。   盛京城内不允许策马狂奔,除了皇室人,余下的人甭管有什么急事,不管是骑马还是乘坐马车,都得慢吞吞的走。   所以,自行车其实挺实用的,并非只有玩具的功能。   盛钧盛鸿父子俩也是此种看法,他们父子俩让黎荞找皇家玩具店的工匠制造自行车。皇家玩具店的工匠多,手艺也好。   不过,自行车不必和皇家玩具店分成,黎荞只需要付给皇家玩具店材料费和手工费就成了。   父子俩知道黎荞花钱的地方多,既然黎荞将银子花在了百姓身上,那他们父子俩没必要占这点儿便宜。   现在他们父子俩的腰包不说鼓鼓,但也不差钱,毕竟现在光是赌坊每日的进账,就够他们笑开花了。   皇家点心铺属于奢侈品,而且,为了保住秘方,在外地开店时所用的人手需要严加筛选。   而且,皇家点心铺的点心做起来挺累人的,打发蛋白这个步骤限制了点心的成品数量,这么一来,入账的银子也被限制了。   但赌坊就没有这个烦恼了。   他们父子俩颁下严令,不许任何人仿造麻将和扑克牌,一旦被发现了,那就是罚银子甚至是抄家的重罪。   所以,人们若是想玩两把,那只能去赌坊。   而赌坊的运行几乎不需要成本,找个大铺子,雇佣一些人手,那等着数钱就成了。   所以他们父子俩目前还真不怎么差钱,既然自行车是黎爱卿一人发明出来的,那银子肯定只能让黎爱卿一人赚。   而且,为了给黎荞打广告,盛鸿让赵存这个近卫队的队长,亲自骑着自行车在太平街上来回逛了三圈。   这个广告的效果相当炸裂,太平街上甭管是富人还是普通百姓,都被这辆车子吸引,视线不由跟着赵存跑。   这啥玩意呀?   一些人认识赵存,就叫住赵存询问。   待听说是黎荞的最新作品,可去皇家玩具店订购,一辆的价格是九百九十九两,一圈人全都咋舌。   这是抢劫吧?   一辆车子就敢要这个价?   但是,看赵存骑着这辆怪模怪样的车子灵活走动,那些手中不差钱的人不由心动。   挺有趣的。   也真的挺拉风的,看看,整条街的视线都在盯着这车子,谁若是骑上去,那肯定是这条街上最靓的崽。   很多纨绔子弟,要的就是这种瞩目。   而且,跑的还挺快?   速度并不输给滑板车。   还有,赵大人骑了这么久,看上去也没什么磨损,很耐用的样子,更关键的是,赵大人亲口说了,质保三年,三年后若是想要修复,自掏银子即可,不需要彻底换新……   于是当日就有二十多人跑去皇家玩具店订购,而赵存一连五日,每天都骑着自行车在太平街晃悠三圈。   这么一来,亲眼见过自行车的人越来越多,跑去皇家玩具店订购的人也越来越多。   等到了大年三十这日,皇家玩具店已经接到了五千多份订单。   当然,这不仅仅是盛京本地人买的,还有一些外地的商人购买。   之前黎荞搞出来的滑板车就有不少商人带去外地出售,现在来了个自行车,外地的商人自然也不会错过。   这么多订单,皇家玩具店根本忙不过来。   于是黎荞将一部分订单挪到了学馆那边,让学馆的学生动手制作。   其实,黎荞觉得他定的这个价格真的超级良心。   此时一切都需要手工,但链条又很复杂,做一辆自行车的话,哪怕一个木匠、一个铁匠同时动手,那也需要三五日。   现在不只是盛京有水泥路,外地很多地方都铺上了水泥路,这些自行车若是被商人带去了外地,那价格肯定能翻一倍。   所以他定这个价格真的很良心了。   况且,他也是明码标价,不偷不抢,觉得不值这个价格的可以不买。   奢侈品嘛,讲究的就是一个溢价。   对于自行车的搂银子能力,陶竹很满意,这一年来,他亲眼看黎荞为了这么一个物件皱眉、沉思、辗转反侧,现在,一年的辛苦有了回报,一辆定价九百九十九两银子,这真的不贵。   年三十的年夜饭,一家子围坐在饭桌旁吃的很香,今年光是自行车就挣了五百万两银子——当然,得扣除人工费和材料费,但和五百万这个庞大的数字比起来,这点成本根本不算什么。   更何况,后续还会有儿童自行车这个圈钱利器。   黎小睿就很喜欢他的小小自行车,腊月二十三那日,黎荞将一辆小小的儿童自行车当新年礼物送给他,自此之后,他的滑板车便失宠了。   马上五岁的黎长风、黎云帆也同样将滑板车搁置到一旁落灰,每日只玩自行车。   黎瑜宁将要远嫁的伤感被五百万两的喜气冲淡,好多银子哇!   黎瑜宁直接对黎荞道:“四舅舅,我看不如我带去北湖省一些自行车吧,不让别人当中间商赚差价。”   “你这孩子,还没成亲呢就想好怎么做生意了?”黎荞有些好笑,咽下口中的饺子之后,叮嘱她道:“你就专心准备亲事,好好当新娘子,旁的不用管。”   “对,成亲之后就不是小孩子了,生意上的事是小事,接下来你最重要的事儿是和明悉、明家人好好相处。”   陶竹也道。   “放心吧,明悉说他家人挺好的。”   黎瑜宁并不担心这一点儿。   明悉是明总督的堂侄,与明总督这个二品的封疆大吏隔着一层,她的正经公婆不是明总督夫妇,而是明悉的爹娘。   明家从前是中等地主,明总督当官之后,明家慢慢的变成了大地主。   明家子弟也都读书,考取功名。   但明悉的父亲身上并无官职,就跟黎粮差不多,主要任务是打理明家在老家的产业。   所以说,她一点儿都不担心婚后生活。   明悉爹娘拿捏不了她。   况且,这门亲事刚开始谈时,明总督就许诺她婚后想出门做生意就出门做生意,说她若是待在后宅,那是屈才。   她现在的脑子一分为二,一半是对成亲的憧憬,一半是到了北湖省后她该如何大展身手,好将黎家铺子的模式快速在北湖省铺展开。   “明家人虽然和善,但你也不能表现的太强势,还没过门呢就想着成亲之后如何抛头露面了,这样不好,明家人可能不在意,但还有旁人的视线呢。”   “你成亲之后,就先和明悉蜜里调油,等过些日子再说做生意的事儿。”   陶竹水眸看着黎瑜宁,神色认真的说道。   黎荞也不住的点头:“是这样的,你的任务是和明悉好好过日子,当快乐的新娘子,就跟二山媳妇、瑜安一样。”   生意上的事儿,往后稍稍。   黎瑜宁听得这话,难得的有些害羞,但更多的是感动。   她两个舅舅都挺为她着想的。   不过,说起生意上的事儿,明悉比她还上心呢。   明悉听说她要在北湖省复制黎家铺子的模式,甚是激动,最近她和明悉见面时,讨论亲事的话没几句,他们两人更多的是商讨如何给北湖省的百姓增加点收入。   既然她两位舅舅想让她把心思放在亲事上,那她暂且听话,等离开盛京之后再说生意上的事儿。   漫漫长途,得走上两个月,不商讨些正事,如何打发时间?   很快,年夜饭结束,但今年黎小睿没有回前院的多功能休闲房,他带着黎长风黎云帆两个小叔叔在大门口骑自行车玩。   他得了自行车才一周,正新鲜着。   待在暖房里多没意思,又不让他玩麻将、扑克牌,他还不如带着两个小叔叔玩自行车呢。   黎长风、黎云帆也是这么想的。   积木、九连环、华容道、围棋之类的哪有自行车好玩。   于是,三个小家伙在黎家大门口骑自行车,黎戟十几个护院提着灯笼,在一旁为他们照明。   三个人的笑声闹声穿过坚固高大的墙壁,飘到了前边大皇子府的校场。   校场黑乎乎的,四个角落虽然点着灯笼,但校场挺大,角落里的灯笼不足以照明。   过了年就要八岁的盛时毓,在这个黑乎乎的校场里,闷着头默默跑步。   不一会儿,熟悉的声音飘了过来。   “长风小叔叔,云帆小叔叔,你们快点骑,快点儿呀!”   “来了来了!”   “睿睿,我要赶上你啦!”   ……   “哎呀,云帆小叔叔好厉害,骑的最快!”   “不过,长风小叔叔,你是不是让着云帆小叔叔了?”   “是让了一点点,但咱们三人之中,的确是你最慢。睿睿啊,以后得加把劲锻炼哦。”   “唉!锻炼也比不上你们俩,现在我力气比不过你们,等了年,你们长大一岁,我更比不了你们!”   “睿睿别气馁,虽然比不了我们,但你也很厉害了,前两天去学馆那边儿,掰手腕时,你不是胜了你挑的那些学生嘛。”   “也是。只要不和你们比,我还是很厉害哒!”   ……   听着这些对话,盛时毓眸子里难掩羡慕。   虽是短短几句话,流露出的信息却太多了。   不管是亲自挑学生,还是自行车,他都没有。他有的,是读不完的书,习不完的武……   每日的学习进度若是完不成,大年三十都得挨罚……   黎小睿和黎长风黎云帆三个小家伙不知道一墙之隔的大皇子府内,有一个比他们大一点点的小皇孙正满肚子心酸泪。   三人玩出了一身的汗,然后被黎大山揪了回去,天冷,风一吹别再冻感冒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黎荞穿越后过的第十个新年~ 第221章 医学馆的学生开始坐堂 盛鸿准备屯田   这个新年, 盛京最火爆的话题便是黎荞新推出的自行车。   最早一批拿到自行车的人,也顾不上天气寒冷,大年初一时骑着自行车在街道上窜来窜去, 所到之处,惊起赞叹声一片。   就连六皇子,也在大年初二的早上登门找黎荞,让黎荞加塞一下,抓紧时间给他搞五辆自行车。   六皇子是壕气的, 很痛快的塞给黎荞五千两银子,还摆了摆手, 多出来的那五两银子不用找了, 抓紧时间给他安排自行车就好。   同时还拍了拍黎荞的肩膀,看着黎荞的眼神满是欣赏:“黎大人,原本我以为你已经江郎才尽了, 但没想到你竟然做出如此精妙之物, 不愧是本朝连中六元的状元郎,服, 我是心服口服啊。”   “……您过誉了,是老天爷眷顾,下官这才能做出自行车。而且, 自行车的用途也不是很大, 就是一玩具。跑的不快, 骑的久了还会累着,远不如骑马。”   黎荞甚是谦虚。   对于六皇子这人, 他不至于讨厌, 毕竟六皇子也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   但他也绝对不想与六皇子走的近。   他的治民理念和六皇子不合, 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 六皇子可千万别欣赏他。   “你这话就虚假了,自行车和马匹各有优劣,我听说你在医学馆那边放了三辆自行车,如果真的没有用处,你为何将自行车放在那边?”   “说是没用,其实还是比人走的快,下官想着万一那边有什么急事需要用到自行车,于是便在那边放了三辆。”   黎荞解释。   医学馆建立一周年时,也就是腊月初,黎荞让医学馆的夫子从二百名学生中挑出了五个成绩最优异的,然后他在城南买了一个一进的小院子。   这个小院子距离医学馆不远,隔着一条街,他给这小院子取名为医学馆第一附属医院,他让那五个成绩优异的学生入驻这个医院,为城中贫苦百姓免费诊病。   当然,为避免和城中的医馆抢生意,他特意表明,只能是那些家中贫寒出不起药钱的人才能去这个第一附属医院看病。   穷苦人家出不起药钱,本就不是城中医馆的目标客户,这么一来,就不存在抢生意一说。   而且,他还特意讲明,这五个学生只学了一年的医术,只能医治一些头疼脑热的小毛病,他们医术不精,若是不信任他们的,那就不要进去看病。   可若是进去了,那就是生死有命。   除非有确凿证据证明是这五个学生把人治坏了治死了,不然的话,这个第一附属医院不会给任何赔偿。   第一附属医院开业之后,在城中没引起什么大的浪花,里面的五个大夫很年轻,最小的才十七岁,最大的也不过二十一岁——当初黎荞招生时,只招收八岁以上二十岁以下的。   这么年轻的大夫,搁其他医馆、药铺干的都是打杂的活儿,而在这个什么第一附属医院,却是已经开始坐堂了。   但凡家中有几个银钱的,都不会选择这个第一附属医院。大夫嘛,当然是老的好。   再加上黎荞明确规定目标群体是赤贫之人,家中不穷的不给诊治,因此,这个第一附属医院开业之后生意平平。   但黎荞还是放了三辆自行车过去。   万一碰见什么急事呢。   自行车总比两条腿跑的快。   六皇子听得黎荞这解释,不由笑了:“所以说你甭谦虚,你整出来的这玩意儿其实挺有用。”   “就这么说定了,先给我造五辆,我等着用。”   说罢这话,他犹豫一番,终究没把心里另外一番话说出来。   自打盛鸿出了第三道题目,他是百般头疼啊。   他首先做的是一边查看那边的资料,一边督促当地的地方官赶紧修灰泥路。   先把路修了,那将来修河挖沟会方便些。   但是,远距离遥控,看不到实际地形,根本解决不了真正的问题。   他便打算等出了正月,他就亲自去西闪省。   他原想问问黎荞有没有什么妙计,可想到黎荞对暨北省四府的处置,他最终把话给咽了回去。   罢了,黎荞的妙计很明显:   银子。   有了银子,黎荞便可在四府同时动工。   唉,他的财力其实是很雄厚的,但个人能力若是放在一省工事前,那就好比蚂蚁和大象了。   也就黎荞这种奇人才能撑得起这天价费用。   这种恐怖的搂银子能力,他这辈子都办不到了。   六皇子犹犹豫豫,但黎荞却是主动问起了六皇子关于西闪省灌溉的事儿。   他问此事不是为了帮六皇子,他是想顺带在黄河边上种点树。   反正六皇子要在整个西闪省搞灌溉工程,那顺道在黄河边上种点树或者是其他植物也不是难事吧。   植物多了,那水土流失现象肯定会得到改善。他将来肯定要去西闪省走一遭的,看能不能用异能治理一下黄河,但现在去不了,他只能拜托六皇子了。   若是六皇子愿意,他愿意提供一些银子,好让六皇子购买树苗、支付人工费用等。   六皇子万万没想到黎荞会有此话,他目光复杂的看着黎荞,足足看了十多秒,这才道:“黎大人,我很不喜你对百姓的纵容,但你的无私,也如你对百姓的纵容一般令我不解。”   “不过,大盛有你这样的臣子肯定是好事。既然你出银子,那我自是会将这事办妥了。”   “那就有劳您了。”黎荞自动忽略那句不喜,赶紧道谢。   “你谢什么,我是皇子,这本就是我分内之事。”六皇子摆了摆手。   在维护大盛这块,他可不能输给臣子。   与黎荞商讨了几句具体的行事,六皇子没有多留,很快就告辞了。   具体要花多少银子,肯定得等六皇子到了西闪省之后再说。   大年初三,天气依旧冷飕飕的,黎瑜安回娘家,辛知一起过来了。   黎瑜安与辛知成亲后,小日子甚美,每日脸蛋红润,整个人的精气神比成亲前明显要好上不少。   当然,成亲前他的小日子也挺好,但成亲后与心上人天天蜜里调油,开启人生新的阶段,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便与成亲前有着明显的区别。   黎瑜安这个状态,让黎荞和陶竹看辛知比从前顺眼了不少。   辛知再来黎府时,夫夫两人都把他当半个家人看待。   饭桌上闲聊,说起老家那边的事儿,辛知表示他祖父特别欣赏医学馆,想在淮东府也建一个医学馆。   不过,一府之地,医学馆的规模肯定比不上盛京。   辛家这个决定,黎荞当然是大力称赞。   医疗资源不管在何时都很紧张,这个时空生产力不高,普通小百姓不富裕,若是生病了,那都是先忍,忍无可忍才会去看病。   至于会不会因为忍而造成什么严重后果,那就得看命了。   若是辛家培养一批赤脚医生,那这是功德无量的好事。   特别是按照高志远所说的,大皇子登基那年太湖干涸,大旱之后必有大疫,淮东府距离太湖挺近的,若是辛家从今年开始培养赤脚医生,那应该能赶得上那次大旱。   辛知得了黎荞的支持,回家之后便让他祖父给老家那边传信,让老家那边的人赶紧筹备此事。   而黎荞考虑到实际情况,对医学馆进行了扩招。   城内地皮贵,他将医学馆分馆放到了城外的庄子上,和善堂学馆分馆紧挨着。   这一次,他的招生要求依旧是八岁以上、二十岁以下且识字,识字这一项拦住了很多人,但报名者挺多的。   甚至善堂学馆、分馆原本准备走科举之路的学生,也改为报名医学馆了。   这些学生原打算考科举,和木匠、铁匠比起来,还是科举之路更有吸引力些。   但科举之路太难了。   要识那么多的字,要背那么多的书,而且黎大人只供三年,三年后就看各自的本事了。   看着一起入学但选了木工、打铁的同学已经开始挣钱,而自己前路迷茫,那些准备走科举之路的学生,大多数都后悔了。   现在黎荞要给医学馆招生,这批学生便想改专业。   大夫这职业好哇,人人都离不了,还受人尊敬,和木匠铁匠比起来,这职业可太有吸引力了。   对此,黎荞很宽容,小孩子嘛,难免迷茫,他愿意给这些孩子重选的机会。   但这一次必须好好学习,若是不专心不上心,那他可是要劝退的。   他虽然有钱,但也不想当冤大头养废人。   医学馆分馆一共招收了三百名学生,免束脩,包吃住,但不发月钱。   他花钱的地方多,今后要把银子花在刀刃上。   元宵节后,医学馆分馆开学,官员的年假过完,该上班了。   天气依旧挺冷,和腊月相比似乎没什么区别,河流池塘里的水面每日依旧结冰。   这不正常。   按照盛鸿原本的打算,元宵节后气温上升,而盛京城外纵横交错的小河池塘通了水,他要领着百官前去田间,一起观赏龙骨水车灌溉农田的美景。   可现在这么一个小小的心愿,竟是实现不了。   一连几日,他都捧着整个大盛的地图仔细研究,还时不时将户部十二部的主事郎中叫到求贤殿谈话。   与十二部的主事郎中谈完了,他和几个大学士谈。   和朝臣谈完了,他又召几个老国公、侯爷过来,与他们拉家常。   日子一日日的溜走,很快出了正月。   农历二月,气温明显升了一点儿,但不高,依旧冷飕飕的,得穿着棉服。   但水面结冰的现象少了,而且七皇子搞的这个灌溉大工程终于彻底结束,于是在二月中旬,盛鸿率领百官出城看农人灌溉农田。   小河边,池塘旁,到处都是龙骨水车,盛京城外的田地,一多半都能使用龙骨水车灌溉。   晴天,绿苗,还有潺潺的流水,哪怕依旧有小冷风拂面,但盛鸿的脸色总算是好看一些了。   翌日,下了早朝,盛鸿没有召大臣议事,也没有处理黎荞整理出来的需要他亲自批阅的奏折。   他又翻出了大盛的地图,研究了约莫半个时辰,而后他看向一旁的屏风:“黎爱卿。”   “微臣在。”黎荞忙放下手中的笔,从屏风后绕了出来。   “看今年这气温,似乎有些不妙。”   盛鸿说着叹了口气,曲指轻轻在御案上的地图上敲了两下;“你说朕有没有必要组织人手屯田呢。”   只靠着黎爱卿一人之力,太有限了。   不能再侥幸了。   该轮到他这个一国之君出手了。 第222章 屯田 盛鸿的新政策   “这……”   黎荞吃惊, 眸子睁大了一些。   有点突然啊。   好端端的——至少在世人看来,这个世道是好端端的,这几年虽然北方比较寒冷, 粮食减产,但百姓日子还过的去。   若不是他看了高志远的小册子,他也会以为这世道很好。   “圣上,您为何有此决定呢?”他做出不解的模样询问。   盛鸿闻言,又叹了口气, 双手撑着御案缓缓起身,愁眉不展:“朕之前做了个噩梦, 你还记得吧?”   “记得。”黎荞忙点头。   “看今年这情势, 倒是和那噩梦有点相似。而且,粮食是国之根本,多产粮总是好的。”   盛鸿解释道。   “原来如此。”   黎荞恍然。   盛鸿还惦记着那个噩梦啊……   很有远见, 居安思危, 怪不得大盛上辈子能挺过去。   他微微皱眉,一副沉思的模样, 片刻之后,他问道:“那您准备在哪里屯田?”   目前整个大盛属于朝廷的荒地还有不少,但大多零零散散, 这里分布着几十亩上百亩, 那里分布着十几亩、几十亩, 很少有整片整片几百亩上千亩连着的。   屯田,顾名思义, 就是号召大批人手在某一地聚集种田。   纵观整个大盛, 没有哪个省还有这样大规模的荒地, 除非是小规模的屯田。   大盛建立几十年, 小百姓购买田地有限制,但贵人们购田没有限制。   像是辛家,在淮东府有将近五十万亩的耕地。   其他地方的田地也大多被贵人、富人占据。   盛鸿想屯田的话,他一时间还真想不起哪里合适。   “目前来看,就两广、川省、云省吧。”   盛鸿站在御案前,他点了点桌面上的大盛地图:“北方寒冷,屯田的话,肯定要选南方的省份。”   “江南富庶,别说是朝廷的荒地了,就连很多百姓都失去了田地,沦为富人贵人的佃农。”   “南方其他的省份耕地不多,朕仔细扒拉了一下,还能凑出大块荒地的省份,也就这四个省了。”   黎荞闻言,迅速在脑中将这四省的耕地信息拉了出来,川省主要是因为地理位置,所以哪怕有天府之国的美誉,但富人贵人不会一股脑的往那边挤。   而两广、云省,这会儿被称作岭南,开发程度远不及他上辈子,因此富人贵人也没有一股脑的往那边聚集。   有实力的贵人富人少,所以这四省属于朝廷的荒地的确比南方其他省份多。   “这四省的确不错,但劳力从何而来?”黎荞又问。   屯田最好在建朝初期推行,一般来说,新朝建立时都会有不少流民,招募这些流民前去耕种,朝廷获得了粮食,流民也有了固定居所。   但这会儿大盛都建立几十年了。   而且最近几年也没有大的足以让普通小百姓舍弃家园变成流民的天灾。   现在大盛的劳动力各司其职,盛鸿上哪儿找劳力去种地?   “你这个问题问的好,朕一时间还拿不定主意,你帮朕想一想,如何解决劳力的问题。”   盛鸿还是愁眉不展的模样,讲出来的每一个字似乎都跟绑了石头一般甚是沉重,他伸出手点了点黎荞:“黎爱卿,你有没有好的主意?”   黎荞:“……”   他双眉拧起,也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圣上,您赏给微臣的田地,微臣托当地官府相帮,很快就找到了足够的佃农、长工。究其原因,一因为微臣经常减免租子,二是因为微臣尽可能的解决灌溉问题。”   “三则是微臣给长工的工钱比当地的平均工钱略高一些。”   就好比当初的王秀英,王秀英身为壮劳力,在庄家干活时,遇到麦收秋收一天是三十文的工钱,平常时期王秀英拿不到这个数字,一日只有二十文。   至于冬天这种农闲时期,则是一个月一百文,算下来一日才三文多钱。   但他雇人干活,不管农忙农闲,不管干的是重活儿还是轻省一点的活计,固定每日都是三十文工钱。   还额外给餐补。   若是技术工,那工钱还会再高个几文。   这么一来,附近村子里的人包括整个平城的人都乐意到他家当长工,或者干脆佃了他家的田地耕种。   其实他这样很容易得罪人,他用高工钱将劳力都拉到他家的田地中,旁的人雇佣佃农、长工竞争不过他,心中肯定对他有不满。   也就是他升的太快,先是有盛鸿赏的御笔匾额,后来他连闯六关科举,年纪轻轻就成了三品大员,不然的话,绝对会有人搞他给他使绊子。   盛鸿肯定有这方面的顾虑,不然前段时间不会把几位老国公、侯爷都叫来拉家常。   要说大盛谁家佃农最多,肯定是这些顶级勋贵。   盛鸿若是想大搞屯田,那就是和这些人抢壮劳力。   当然,盛鸿在大盛握有绝对的话语权,最张狂的英国公被收拾了,现在盛鸿跟前没有刺头。   那些勋贵就算是心中不满,也不敢流露到脸上。   可让佃农前去垦荒,盛鸿肯定要出点东西的,不然人家佃农凭什么放弃现有的一切跑去开荒?   屯田是将壮劳力集中起来,每日只种地,且远离城镇,这种日子是比较苦的。   除非盛鸿强迫人前去开荒,不然的话,盛鸿肯定要拿出不错的福利,这样才能吸引人们过去。   国库出不了这份福利,只能盛鸿自己出。   现在盛鸿问他,这是想让他也出点银子?   为屯田出银子,他是愿意的。   正打算开口,但盛鸿却是开了口:“看来黎爱卿也没有妙计,说来说去,还是得靠银子。”   “算了,朕就效仿历朝历代的屯田措施,把罪犯从大牢里拉出来种地,另外,向天下招募农人。”   “具体的政策,朕再好好思量一番。”   “圣上,在四省屯田不是小事,遣罪犯过去,还得派将士看守。招募佃农,那必然得给一些甜头,国库是撑不住这份甜头的,微臣愿意捐些银子出来。”   黎荞立马道。   “黎爱卿,你有这份心,朕甚是欣慰,但你开销巨大,所以屯田的银子就由朕的私库出,若是私库支撑不住,那朕公开募捐。”   盛鸿微微摇头,拒绝了黎荞的提议。   哪能整日逮着一只羊薅?   黎爱卿愿意捐,但他不好意思收。   说起来,大盛如今的这一批勋贵,在大盛建立的过程中的确立下不小功劳。   但如今大盛天灾不断,这些勋贵该放一放血了。   所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这些勋贵得和大盛共存亡。   世人都说黎爱卿拥有百万家财,堪比财神爷转世,但若说到巨富,那黎爱卿在大盛排不上号。比如说辛家,光是五十万亩耕地就值多少银子?   整个大盛和辛家田地差不多的足足有十多户。   所以说论真正的家底,黎爱卿排不上号。   若没有他赏给黎爱卿的三十万亩耕地,黎爱卿更是会被甩到百名之外。   这会儿大盛到了用钱时期,哪能错过真正的肥羊只让黎爱卿出银子呢。   盛鸿打定主意,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纠结,他让黎荞回屏风后继续处理奏折。   他则是拿出纸笔,开始列具体的福利措施。   盛鸿此举有些出乎黎荞的预料,但是,想到上辈子时的情形,他又觉得合理。   盛鸿这人平日里很温和,但若是到了大盛生死存亡的关头,那他对谁都不会手软。   回到屏风后,坐在自己的专属小桌子前,盯着桌子上那一摞摞奏折,他不由轻轻呼了口气。   之前他还在想着,先看看今年的情势,看在他的努力下,那场波及到三省的蝗灾到底有多大危害。   若是他一人之力就能将蝗灾的危害降低一半,那他就不必费脑子旁敲侧击的提醒盛鸿集一国之力抗寒。   盛家父子俩哪个都不是废物,特别容易多想,但他这边有个高志远是废物。   他不想惹这父子俩怀疑,能不多事就不多事。   他虽然想救民,但最重要的是自保。   可现在盛鸿主动要屯田,那真的省了他不少心思,今后跟着盛鸿的政策走就是了。   有此明君,是百姓之幸啊。   盛鸿手脚很快,五日后他便制定了一份黎粮王桂花都有些心动的屯田计划。   罪犯垦种的作用不大,想让这次的屯田有意义,最重要的是面向整个大盛招募农人。   屯田所开垦的田地是朝廷的,不是私人的,所以,若想吸引农人前去这四省,盛鸿开出来的条件挺好的。   前五年,由朝廷提供种子、农具、耕牛、肥料等种地所需的物资,种出来的粮食,朝廷和农人五五分。   五年后,朝廷视情况决定要不要提供种子农具耕牛等物资。   并且,在屯田之地老老实实耕种三十年后,便可获得朝廷分配的田地。   这个条件,黎粮王桂花真的有些心动。   五五分以及朝廷提供一切成本物资,这个条件其实挺优厚的,但只凭着这一点儿,还不足以让佃农舍弃家乡的一切前去这四省。   安土重迁,大盛人不喜背井离乡。   可后边这条耕种三十年后便可获得朝廷分配的田地这一条,对于佃农而言,那吸引力太大了。   大盛初建时给绝大多数农人都分配了田地,不管是女子还是小哥儿,凡是成年,朝廷都会分配田地。   但人生在世总会发现意外,有着各种不幸的底层百姓只能靠出售田地来换取活下去的资格。   农人卖了田地之后,只能耕种别人家的土地维持生活。   种地本就辛苦,还得给地主交租子,佃农辛苦一年,到头来只能维持温饱。   这还是在风调雨顺老天爷成全的情况下,若是碰到了灾年和黑心的地主,那要么饿死要么卖儿卖女。   总之,佃农的苦只有佃农自己知道。   黎粮王桂花虽不是佃农,但他们夫妇对土地的看重丝毫不比佃农少。   他们连着好几天都在念叨,佃农只凭着自己,辛苦六十年都不会拥有自己的田地,毕竟维持温饱就很不容易了,哪有银子去买地?   现在朝廷给佃农一个拥有自家田地的机会,这多好啊!   不抓住此次机会,以后肯定会后悔! 第223章 不少人报名屯田,琐事,可跳 挖野菜,下了场雪   黎粮王桂花觉得盛鸿开出来的条件不错, 很多佃农、甚至是一些没有田地居住在城里只能靠打零工过活的人也觉得这条件不错。   在城里租着小房子,零工一日有一日没的,与其继续这样不稳定, 还不如南下种地。   勤勤恳恳干个三十年,那就有自己的田产了。   但远离故土和亲朋好友,一去便是一辈子,这个现实让很多人望而却步。   为了这次屯田,盛鸿专门设置了新的官职, 名叫屯田郎中,五品官。   屯田郎中一共四位, 一省一位。   因为要远赴四省远离朝堂, 所以他没有钦点,而是让朝中官员报名,谁若是想去, 可以私下里找他。   但若是领了这个差事, 那就得把庄稼给他种好了,不然的话, 他可是要问罪的。   盛鸿这个规定一出来,这几届科举出身的底层小官都挺心动的。   这些小官被盛鸿的怪题荼毒过,不少人也将黎荞出的那一套工具书背的滚瓜烂熟, 因此这些人知道该怎么种庄稼。   虽不能种庄稼是他们的强项, 但也不至于是外行人指导内行人。   而且, 屯田郎中是正五品官儿,还不受当地官府的管辖, 与当地官府是合作关系, 自由度很大, 只受盛鸿管理。   这么一来, 若真当上了这个屯田郎中,那就是真真正正在盛鸿跟前挂了名,若是圆满甚至是超额完成盛鸿规定的任务,那就是立功了。   他们又不是黎荞这种几年之内就从六品小官飞升至三品大员的旷世奇才,若是错过这次机会,这辈子想一步步升官,那实在是太难了。   一时间,报名者众多。   这在盛鸿的预料之中。   盛鸿很是庆幸,幸好他这些年逼着天下学子接触农事,不然的话,这会儿满朝文武那么多官员,他派谁前去都不放心。   因为这些京官离种庄稼太远了,高高在上久了,还不如地方知县懂农事。   这日休沐,黎荞、陶竹带着黎小睿、黎长风、黎云帆去善堂学馆分馆、医学馆分馆所在的庄子踏青、挖野菜。   这两个学馆建在黎荞家的庄子上,但两个学馆比较简陋、紧凑,除了必备的教室、办公室、宿舍食堂这些地方,旁的就没了,像是操场图书馆这些,通通没有。   再加上黎荞与旁边田地的主人协调了一下,将旁边田地又买下了五十亩盖了专门收购棉花的大仓库,因此,这个庄子如今还余下二十亩田地。   这二十亩田地现在种的是麦子。   一些野菜会长在麦地中,今日挖野菜,也算是给麦苗除草了。   黎小睿、黎长风、黎云帆三个小家伙都很积极,每个人都背着一个小小的背篓,手里抓着一个小锄头,在麦地中寻野菜寻的很是欢快。   这对他们而言是游戏,不是农活。   陶竹原本也想要拎着小铲子去挖的,但黎荞拉着他非让他歇息,他便与黎荞一同坐在了麦地边。   农历二月底,虽然天气依旧有些冷,但万物复苏,枝条抽绿,而且今日天上挂着太阳,是难得的好天气。   黎荞老大爷一般歪在宽大的椅子上,手里捧着杯热茶,他眯着眸子看了眼在麦地里蹦蹦跳跳的三个小家伙,笑了一下,扭头看向了陶竹:“只靠着他们仨,今天中午咱们肯定能吃上野菜饺子,你真的不用去挖。”   “这不是闲着没事嘛。”陶竹的椅子与黎荞的椅子紧挨着,他也靠着椅背,手中抓着几个板栗正慢慢剥着。   带着小朋友出门,自然会带些零食。   而自家恰好开了零食铺子,并且都是一些纯天然没有任何添加剂的,因此黎荞也不怎么管着这三个小家伙,除了太甜的和炸物,余下的零食想吃就吃。   “怎么会没事呢?休息也是一件很重要的大事。你平日里那么忙,得多休息。”   黎荞很不赞同这话。   陶竹闻言轻笑:“有圆圆和画哥儿帮我,其实也没怎么忙。”   他说着将一粒板栗仁举到了黎荞嘴边。   黎荞张口,连着他的手指一起含下,逗的他脸上的笑意变浓:“真的,圆圆还好,和二山还处在蜜月期,帮我分担的活计有限。但画哥儿现在连画衣服都是在善堂,每天早出晚归,帮我分担了不少事儿。”   “啊?画哥儿这么拼的么?”   黎荞微微睁大了眸子,他放开陶竹的手指,一边咀嚼口中的板栗仁一边含糊不清的问。   “是,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徐瑛也想报名屯田郎中。”   “嗯???”   黎荞这下子真的吃惊了,赶紧问:“我还不知道这事,徐瑛没和我讲,他为什么要报名?”   “还不是因为他父母。他父母到底是画哥儿的正经公婆,画哥儿虽然忙碌,但他父母想逮着画哥儿说教还是有机会的,画哥儿心情不好,徐瑛就想彻底解决问题。”   “南下种地就是一个好机会,他和画哥儿商量着想报名,但画哥儿不愿意。”   “画哥儿对种地不感兴趣,他喜欢善堂和学馆,不愿意离开。”   陶竹细细解释。   这时他手中的几个板栗都剥完了,他捏起一粒又送到黎荞嘴边:“如你所想的,画哥儿在善堂和学馆亲眼见到贫苦百姓的不易,眼界开阔了,心境也有不小的转变。”   “徐瑛父母对他的那些念叨,只能小小的影响他一下,不会让他烦的跟从前一样掉眼泪。”   “不过,他也确实不爱听那些念叨,于是就恨不能住到善堂去,他在善堂待的时间久,把我的活儿给干了,我自然就没多少活了。”   “这样啊……”   黎荞眨了眨眸子,将口中的板栗仁咽下,觉得有些噎,他将茶碗递到嘴边抿了两口,然后才道:“那辛苦画哥儿了。”   “不过,他不想欣哥儿么?”   “想,不过沈伯母沈伯父会带着欣哥儿去善堂找他。徐瑛也会在下值之后去找他。”   “……成吧。”   黎荞轻轻呼了口气。   沈画徐瑛这对小夫夫挺不容易的。   可现在还不是问盛鸿讨职位的时候。   这会儿盛鸿还游刃有余的,手中一大把底层小官以及翰林院的庶吉士。   而且,今年会试的结果已经出来了,盛鸿录取一百三十位进士。   一百三十位!   这么多进士,等殿试之后选出最终的排名,盛鸿就得给这些人授官了。   这几日他听盛鸿念叨几次了,说手中人才太多不知道该往哪处塞。   只有到盛鸿手中无人可用之时,那盛鸿才会考虑让小哥儿担任朝中官职。   唉,目前就只能先苦着沈画徐瑛了。   “说起来,我昨日还听大哥大嫂说,若是圣上肯的话,他们俩也想报名这个屯田郎中。论种庄稼,他们俩不输给任何人。”   陶竹想起这事儿,忙对黎荞说道。   他这话一出,黎荞噗的一下乐出声来:“大哥大嫂还有这心思呢?”   “可不是,大哥说这话时双手叉腰,可骄傲了。”   陶竹回想起当时黎粮说这话的语气和表情,不由也笑。   “大哥该骄傲,他说的是实话,论种地,他不会输给任何人。看来大哥对这事真的挺心动的,那圣上这个屯田应该很顺利。”   “肯定会顺顺利利。换做是当初的我,我肯定要报名的,自家没有田地只能去开荒的滋味,太苦了。”   他从前种的可不是属于朝廷的荒地,他是真正的开荒,在树林里种地。   黎荞闻言,立马将手中的茶碗放到一旁的小桌子上,他抓住了陶竹的手:“现在日子好了。”   “可不是。”陶竹盯着黎荞的脸看了几秒,脸上的笑怎么都绷不住。   若是之前吃的那些苦是为了遇见这个人,再苦十倍他都愿意。   夫夫俩正含情脉脉的对视着,远处传来了黎小睿的喊声,他已经挖满一背篓野菜了,求表扬!   黎小睿满载而归,黎荞和陶竹都狠狠夸了他几句,然后让人将这一小背篓野菜送到学馆的小厨房去。   今天中午他们一家子在学馆吃饭。   在学馆里美美吃了一顿春天最鲜嫩的野菜,下午,一家子乘坐着马车回城。   挖野菜对三个小家伙来说不算重活,因此到了家里时他们依旧生龙活虎的。   他们对自行车的兴趣一点儿都没减少,三个人在府门口玩起了自行车比赛。   一墙之隔正在上骑射课的三位皇孙听着他仨的叽叽喳喳,心中都难掩羡慕。   自行车太有趣了,但他们的好爹爹怕他们玩物丧志,不肯给他们买自行车……   三月上旬,六皇子启程去了西闪省,准备实地考察一番。若是在结果上赢不了其他几位皇子,那他一定要在行动上挣一波同情分。   而这时盛鸿的四位屯田郎中有了人选,都是底层的六七品小官。   盛京地区报名南下种地的人有二百多户,加起来不到一千八百人。   这批人在禁军的护送下,踏上了南下屯田的路程。   其他各地都如盛京这般,官府发布消息,百姓报名,等凑齐一百户,便由官府派人护送着南下。   而这时,竟是下了一场大雪。   农历三月,竟是下了雪,这也不能说是特别反常,但也绝对称不上正常。   盛鸿眉头紧皱,农人需要的是贵如油的春雨,不是大雪。   这一场一尺厚的大雪落下来,或许会冻坏麦苗。   好在大雪只下了一日,天气连着阴沉了两日,很快出了太阳。   雪化了。   农人不需要辛辛苦苦的灌溉庄稼了。   但气温依旧低。   而且,这一场雪只下在了盛京和暨北省,西山省没有下,西山省那边的春旱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黎荞不由紧张了起来,今年的这场蝗灾,还真是要波及西山省啊。 第224章 黎荞挣钱,黎瑜宁出嫁,可跳 郑浅浅生了,蝗灾来了   若蝗灾真的无法避免, 那黎荞能做的就是好好种庄稼。   盛京地区和暨北省落了场春雪,大大缓解了干旱情况。   他在暨北省的十九万亩耕地这下子都不用灌溉了,省了佃农好一番力气。   这十九万亩耕地, 一半种了小麦、土豆等主粮,一半种了棉花、大豆。   棉花自不必说,与其买别人的,肯定不如自己种。   至于大豆,听说蝗虫不喜大豆, 他种一些亲自试验一下。   另外,他在暨北省的水利工程正稳步进行中, 他工钱给的高, 银子到位了,愿意干活的工人就多,再加上地方官也不敢怠慢, 因此工程进度挺喜人的。   与此同时, 他又抽调了一批学馆里的木工学生,让这些学生抓紧时间赶自行车的订单。   若今年的蝗灾真的波及到三省, 让这三省的很多地区颗粒无收,那他除了种好自己的庄稼,还有一法就是买粮。   买粮需要银子, 自行车这个大杀器, 他得好好利用一番。   这三个月来, 自行车的热度一直没下去,订单一直在增加。这是个新奇玩意儿, 全大盛独他一份, 这么大的市场, 只有三个月的时间, 自然填不满。   更何况他还推出了儿童自行车。   相比较成人的二八大杠,儿童自行车花样就多了。   有两轮的,有三轮的,有四轮的,有的前面有篮筐,有的后边有载物的筐子。   有的脚蹬子在车子中间,有的脚蹬子在前轮。   有的还能载人。   总之,儿童市场同样很广,他瞄准这个群体,一口气推出了十多款自行车。   这下子可在盛京的儿童圈子里炸了锅。   买的起的,整日在大街上溜达,不仅仅是为了炫耀,更多的是好玩。   这可太好玩了,比滑板车都好玩。   买不起的,就一脸羡慕的看着别人骑着玩。   儿童自行车根据款式,价格在五十八两——二百九十九两之间,相比较成人自行车的高价,这个价格真的超级良心,一般的小富之家也买得起。   这么一个赚钱机器,当然要抓紧时间狠狠挣一波。   其实,以大盛现有的粮食存量来说,扛过这波天灾不算困难。   因为大盛百姓有囤粮的习惯。   这个时空太容易碰见灾荒年了,虽然盛钧盛鸿父子俩都是明君,但大盛建立不过几十年,现在那些上了年纪的人都是从战乱年代过来的,经历过战乱,怎会不爱囤粮?   粮食甭管是在战乱年代还是太平盛世都是硬通货,家中存着粮食比存着银子都令人心安。   而且此时交通、商业不发达,不跟黎荞上辈子似的哪怕本地超市的粮食被抢完了,也能从网上购买。   在大盛,本地粮食被抢光了,富人贵人还有能力去外地,但普通小百姓哪有这个能力?   除非一帮人聚集起来当流民。   因此,囤粮一事刻在大盛人的骨子里,上至顶级勋贵,下至普通小百姓,有能力囤粮食的都会在家中囤一些粮食。   心中有粮才会不慌。   当然,普通小百姓囤粮是为了自己,但那些富人贵人囤粮就不一定是为了他们自己了。   一些黑心的,就爱在灾荒年卖高价粮食。   不过,不管怎么说,现在的大盛整体是不缺粮食的。   既然人们手中有粮,那黎荞能做的便是使劲搂银子,这么一来,即便灾年粮食价格上涨,那他也有能力购粮。   黎粮这么猖狂、肆无忌惮的搂银子,让不少人羡慕坏了。   就连庄文都说黎荞来钱的速度比工部的铸钱工匠都厉害。   不过,没了三皇子、五皇子这种刺头,大家也就是嘴巴上玩笑一下。   没办法,谁让现在盛鸿护着黎荞呢。   而且,黎荞也没和那些老牌勋贵争利,黎荞是新开辟了市场,这些勋贵的子孙就想要自行车,他们能怎么办?   当然是买呗。   与其让自家的后代去赌、去花天酒地,还是花钱买辆自行车比较好。   三月下旬,黎瑜宁、明悉还有明总督的两位儿子,与黎粮黎二山一起踏上了前往北湖省的路。   尽管很不舍,但离别的日子还是会来的。   黎菽哭成了个泪人,黎瑜安也哭的泪眼朦胧的,陶竹、黎荞也都红了眼眶。   倒是黎瑜宁,虽然也掉眼泪,但脸上挂着笑。   离别只是暂时的,明悉不会一直待在北湖省,明悉还会考进士,考进士得入京,三年后她和明悉就回京了。   况且,此去北湖省,她还想大展拳脚呢。   黎瑜宁出嫁,嫁妆在盛京城中展示了一波,真真正正是十里红妆。   压箱银子除了黎荞陶竹准备的五万两,黎粮王桂花、黎谷、黎菽、还有远在平城的黎大忠这些长辈给她又凑了五万两银子。   光是压箱银就十万两,更别说还有她自己的小金库,谁人不知黎家的人都是有工钱的,黎荞也大方,这些年来她少说也攒了五万两。   再加上陪嫁的田庄——黎荞在明家所在的府以及北湖省首府给她置办了两千亩一等田。   所以说黎瑜宁一个在乡下长大的大龄村姑,不算金银首饰布料皮草等物件,光是银子、田产就有二十万两之巨。   还有,除了这些传统的嫁妆,黎荞还给她准备了五十辆自行车,成人和儿童的都有,好让她拿去送人。   这份嫁妆不仅丰厚,还新颖。不只是普通人家的姑娘羡慕,高门贵女也羡慕。   这可是一辈子的底气啊。   就这份嫁妆,明家即便有明总督,那也不可能给黎瑜宁脸色看。   黎瑜宁的十里红妆,当了盛京好几日的头条新闻,此前黎瑜安出嫁时也是十里红妆,现在黎瑜宁的嫁妆比黎瑜安还丰厚些,看来黎荞是真心疼爱这姐弟俩。   现在黎荞还有个侄女黎小兰……   最近江懋真的压力山大,黎瑜宁出嫁时的嫁妆为黎小兰狠狠打了一波广告,黎小兰现在成了香饽饽,登门想要结亲的人比从前多了不少。   这里面有顶级勋贵,也有在大盛数一数二的巨富商人,更令他震惊的是,一些家境殷实的秀才都登门了!   这实在是可恶。   但他偏偏没有任何办法。   他留给黎荞的第一印象太糟糕了,哪怕后来他表现的乖巧,但黎荞对他始终客气疏离,没有一丝对待明悉的那种亲昵。   他被这事搅和的连会试都没发挥好,但好在他基本功扎实,所以中了进士。   可殿试在下个月,现在还不能放松,不知道他最终名次如何,若是拿不下一甲,那这门亲事肯定无望了。   但此时再多懊恼也无用。   还是专心备考吧!   此次的殿试,盛鸿出的题目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完全让考生自由发挥:   若是连年灾荒,那官府该如何稳定局势?   考生可把自己设定为一省、一府、一县的长官,好给出具体的方案。   一百三十位新科进士给的答案是五花八门,但都挺靠谱,毕竟盛鸿登基十多年了,黎荞那一套比其他考生多走一步的方法也差不多流传十年了。   哪怕是盛钧在位时中举的举子,被盛鸿这么逼迫,也都丢掉刻板,认真钻研该如何解题。   盛鸿仔细看了这一百三十位新科进士的答卷,亲自定了一甲的状元,榜样,探花。   江懋在会试中没发挥好,但殿试中发挥的不错,被盛鸿点为探花。   这个结果出来,江懋真真切切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   至少他还有机会的。   江懋的试卷,黎荞没有主动过问,但盛鸿与他说起过。   江懋是将他自己设定为一省总督,以原河省为例,结合最近的天寒,写了篇不错的策论文章。   文章逻辑严密,先是写了天寒会带来的一系列影响和自然灾害,然后根据灾害的不同程度写下具体的解决措施。   文章洋洋洒洒一万多字,不仅展示了江懋统筹全局的能力,也展示了江懋对农事,民情的详尽了解。   盛鸿的原话是年轻人胆子够大,一上来就将自己设为了一省总督,但正是太年轻了,所以阅历不够,所知的知识大多是从书本上和别人口中得来的,不是他亲自见到的。   这种飘浮感有些纸上谈兵,盛鸿不是很放心,因此将江懋定为了探花。   不过,盛鸿正是用人之际,他将这位看上去能力不俗的新科探花放在了他新设的一个官职上:督粮官,而不是按照从前的传统让江懋去翰林院。   虽说要在南边四省屯田,但盛京、暨北省肯定也不能放弃,因此盛鸿新想了个官名,好代他巡视盛京和暨北省的庄稼种植情况。   督粮官不属于六部,跟屯田郎中一样属于特设,一共有五个,除了江懋这个探花,余下四个都是新科进士。   这可是个苦差事,几乎日日出差,要在盛京、暨北省各处跑。   幸好现在这两地都铺上了水泥路,不仅拉短了距离,走在路上的舒适程度也提升了不少。   不过,说到底这个差事真的挺辛苦的,要经受风吹雨淋太阳晒。   但江懋接到任职之后挺开心的,他原本就不想按部就班的升官,因此才在第一次见黎荞时就犯蠢了。   若真让他进翰林院走辛知的路子,苦熬这么多年依旧待在翰林院,那对他才算是真正的煎熬。   他就想干出一番大事业!   他就想做点实事,他不想被困在翰林院编书修史。   况且,督粮官虽然只有七品,但跟屯田郎中一样直接受盛鸿管理,他的顶头上司是圣上!   想当初他爷爷在平城任知县时,深怕圣上会忘了他这个七品小官,现在轮到他了,虽然也是七品,但圣上怎么着都不会忘了他。   他浑身充满干劲!   江懋这个心态让黎荞有些惊讶,这小伙子还真是一门心思想搞事业没有花花肠子?   江懋来拜访他时,他真心勉励了几句,还建议江懋雇佣皇家物流的人当保镖。   督粮官相当于盛鸿的钦差,在盛京、暨北省查看各村、各镇的庄稼种植情况,这很容易得罪地方官和权贵。   为防止被人套麻袋甚至丢了小命,还是雇佣几个保镖为好。   江懋欣然接受黎荞的建议,离京时身边跟着六个皇家物流的壮汉,江家不差钱,他雇的起这么多人。   很快到了四月底。   天气热了起来。   距离麦子成熟没多久了。   那一场春雪过后,盛京这边再没有落雨,农人的主要活计又变成了灌溉。   在这种紧要关头,王桂花没有跟从前一样在自家的庄子之间来回跑,因为郑浅浅快生了。   郑浅浅这一胎是双胞胎,肚子大的厉害,走路都有些困难,黎荞特意禀明盛鸿,请了两位御医住在府内。   还有之前陶竹怀孕时七皇子派过来的陈大夫也被他请了过来。   有三位医术精湛的大夫坐镇,五月初,郑浅浅顺利生了一哥儿一女儿。   郑浅浅虽然累的要死,但挺高兴,他就盼着能生个哥儿,现在还多送一个娇娇软软的闺女,怀孕时的罪没白受!   黎夏在三个月前生的二胎是个大胖小子,这下子家中又多了三个小娃娃。   添丁是喜事儿,黎荞大手一挥,给自家伙计多发了一个月的工钱当赏钱,还给自家的佃农减了一成的租子。   这下子整个黎家的伙计还有佃户都高兴了起来,连着几日都念叨着各种吉祥话,给三个新生小娃娃送祝福。   虽然黎荞听不到,但他们心意到了。   麦收之后,农人每日的活计就是灌溉、除草、捉虫,好确保秋粮的丰收。   农历六月底,盛鸿接到西山省中部五府知府快马加鞭的奏报,这五府突发几十年难遇的大蝗灾。   蝗虫铺天盖地,密密麻麻,正快速南下。   *   作者有话要说: 第225章 蝗灾 各种措施   奏报中所写, 蝗虫遮天蔽日,树上,田地里, 除了大豆,余下的凡是有绿色的地方都趴着蝗虫,里三层,外三层,足足有一尺来厚。   这些蝗虫飞来飞去, 遇见人也不怕,直直的往人身上撞, 让人眼睛都不敢睁开。   大人还好, 用布巾裹着脑袋,抓着大扫帚或者是其他工具,尽力去捕杀蝗虫, 年纪小的孩子则是关好门窗, 连门都不敢出。   当地官府并没有坐以待毙,当地百姓也尽力挣扎, 将蝗虫从树干、秧苗中拍落、扫落,聚到一起配着干柴落叶之类的易燃物,一把火给烧掉。   但人类如何能与数以亿计的蝗虫相比?   一只蝗虫不起眼, 但几亿只聚集在一起的时候, 以大盛此时的人口密度而言, 根本无法抗衡。   当地官府和百姓都尽力了,但作用是微小的, 这些蝗虫将除了大豆之外的绿色啃噬的干干净净, 然后一路南下了。   这五府一共有二十三个县, 其中十七个县发生了蝗灾。   盛鸿瞧着这些奏报, 脸上阴沉的随时都能爆发狂风骤雨。   根据描述,的确是几十年难遇的大蝗灾。   唯一庆幸的是,这场蝗灾发生在六月底,现在抓紧时间种一些红薯土豆,等到了冬天还是能收获一波秋粮的。   若是发生在秋粮快收获时,那才是让人欲哭无泪。   盛鸿一边筹集秧苗、种子让人运送到这十七县,一边快马加鞭给这十七县南边的地方官府下诏,好让这些地方官府做好灭蝗准备。   蝗虫一日最快能移动三百里,八百里加急的诏书能跑的过蝗虫。   但蝗虫已经漫天卷地了,他就算是颁下诏书,其实也没多大用处。只靠着人力,根本捕捉不完。   ……   与其下力气灭蝗,还是把精力放在补种上吧,能收获一点儿是一点儿。   盛鸿心情不美丽,满朝文武都缩着脖子尽量降低存在感,黎荞亦是如此。   下午下班回到家,陶竹去学馆那边了,还没有回来。郑浅浅出了月子,大夏天的不乐意在屋子里待,带着双胞胎和黎夏一起坐在西跨院的柿子树下玩耍。   范圆圆坐在一旁帮着照看着。   黎二宝、橘哥儿年长了一岁,三岁的小朋友已经能跟着黎小睿黎长风黎云帆三个小家伙一起玩了。   夏天四点半天气还热着,五个小家伙没有跑来跑去玩耍,他们待在柿子树下,正在玩迷你厨房。   迷你厨房就是搞一些真实可用但只有巴掌大的小厨具,跟过家家似的让几个小朋友动手做饭食。   黎荞一个大男人,自然想不到这种小玩具,是黎小睿给了他灵感。   大年三十那日,黎小睿兴致勃勃的和两个小叔叔一起包了动物饺子,虽然小动物捏的千奇百怪,但三个人都挺兴奋,小脑袋凑一起说着说着就准备亲自煮。   煮饺子,这种小活计郑浅浅王桂花当然允许,当时黎小睿马上要七岁了,七岁的娃娃在乡下都能顶一个大人用了。   当初黎荞刚穿越时黎小兰也是七岁,但做饭洗衣喂鸡喂猪这些活儿黎小兰都能做。   于是黎荞就让人端来一个小炉子,小小的,是陶竹冬日里给他送饭时所用的那种可以放在马车里的。   小炉子端来,又架上小锅,三个小家伙蹲在厨房门口开煮了。   第一次煮饺子很成功,三个小家伙捧着小碗吃的很是满足,这激发了他们仨对厨艺的热情。   但厨艺需要天赋,而且他们年纪小,在黎小睿的脸蛋被锅里溅出来的热油烫出几个小泡之后,郑浅浅就不许他再折腾了。   黎荞也挺心疼,但明显黎小睿对做饭的热情还没消下去,于是他就想到迷你厨房了。   他当即让学馆里学习打铁的学生给整了三套出来,黎小睿黎长风黎云帆三人都挺喜欢,不想玩自行车滑板车时,便会将这些小厨具摆出来自己做东西吃。   此时黎小睿看黎荞回来了,热情的招手:“叔父父,来尝尝我做的虾仁蛋饼!二宝和橘哥儿都夸好吃呢。”   黎荞闻言,笑着走了过去。   黎长风黎云帆两个小家伙不甘落后,立马也举起了小手手:“爹爹,我蒸了板栗饼!”   “爹爹,我做了煎香肠!”   “真棒!”   黎荞几步走到他们的桌子跟前,笑着挨个尝了尝他们仨的手艺,经过半年来几十次的练习,三人厨艺突飞猛进,折腾出来的东西依旧不精致,但味道已经过的去了。   黎荞尝完之后,各自揉着他们的小脑袋夸他们。   “叔父父,我想吃油炸金蝉,但我阿爹不让。”   黎小睿说着,大眼睛直往一旁的郑浅浅身上瞄。   这个季节正是吃金蝉的季节,黎小睿爱吃这个。   郑浅浅翻了个白眼:“你那个小铁锅根本做不了油炸,想吃油炸金蝉,让厨房那边给你做。不过,不能多吃,最多只能吃五个。”   “可我想自己动手。”   黎小睿不满的哼哼了两声,小嘴巴也撅了起来。   才五个,谁能过瘾啊?   “等你大些再说。”   郑浅浅还是不允许,一副没得商量的样子。   黎小睿立马求助的看向了黎荞,拖长了尾音撒娇:“叔父父,你劝劝我阿爹嘛~”   “小睿啊,等你大一些性子稳了再做油炸的食物,不然再把你小脸蛋给崩着了,叔父父会心疼的。”   “你真想自己动手的话,咱们来火烧金蝉好不好?”   黎荞也是拒绝,但给了第二个选择。   “火烧吗……行叭。”   黎小睿不情不愿的应了。   金蝉当然是油炸的好吃,炸出来焦香酥脆,撒上孜然等烧烤料,那味道真的绝了。   但现在油炸的过不了瘾,那就凑合凑合吃火烧的的。   火烧金蝉就是把金蝉投入火堆里,这是乡下很多人的吃法。   像是陶竹,家里穷,吃不起肉,夏天的金蝉便是他能尝到的为数不多的肉食。   雨后,把捉来的金蝉直接用火烧一下,什么调料都不放也香喷喷的,吃完之后直接下山,并不会被陶树发现什么。   很快,冻在冰库里的金蝉被拿了过来,黎小睿直接扔在炉子里烧,金蝉易熟,没多久香味就飘出来了。   范圆圆身为富家千金,以前从没吃过这种“虫子”,嫁来黎家之后尝到了油炸金蝉,甚是喜欢。   黎小睿烧了一堆金蝉出来,她也拿起来直接用手剥着吃。   金蝉的香味很浓,香的黎夏怀里的赵聪——黎夏赵深给他们的二儿子取名为赵聪,正好和黎睿黎智凑对。   赵聪这小家伙被香味勾的不住的往炉子那边瞧,看的一圈人都笑了起来。   黎夏、郑浅浅都是在乡下长大的,两人说起了他们当年吃金蝉的情形。   “我不只是爱吃金蝉,我还爱吃蚂蚱,蚂蚱用火烧一下也香喷喷的。”黎夏道。   他家家境不好,金蝉、蚂蚱这些大自然的肉食,是他童年里很美的回忆。   “我也吃过,的确挺好吃的。”郑浅浅也道。   一旁的范圆圆听了这话,本就圆圆的眸子睁的更圆了,一脸的不敢置信:“浅哥,夏哥,你们吃过蝗虫呀?”   “对,挺好吃的,用火烧一下就成。”   黎夏点头。   “油炸的也好吃,有时候我爹会油炸一盘用来下酒。”郑浅浅原本是笑着的,但提起郑屠户,他不由抿了下嘴巴。   他想家里人了。   范圆圆:“……”   她震惊极了,乌溜溜的眸子在黎夏和郑浅浅身上转来转去。   她从前有些不食人间烟火,整日只想着吃吃喝喝。   但嫁到黎家之后,在善堂学馆待的久了,她知道了底层百姓的苦楚,可现在黎夏和郑浅浅都说吃过蝗虫,她真的被镇住了。   不只是范圆圆被镇住,黎小睿和黎长风黎云帆也惊讶,吃蝗虫?   黎荞看的笑了起来:“我也吃过,你竹叔也吃过,还有二山也吃过,黎家这一大家子都吃过。”   “那我也要吃,叔父父,我要吃!”   黎小睿立马喊了起来,家里人都吃过,那他也得吃。   黎长风黎云帆亦是,他们双胞胎一嚷嚷,三岁的黎二宝橘哥儿被引的也跟着嚷嚷了起来。   一时间,柿子树下全是他们几个要吃蝗虫的响亮喊声。   “行行行,等你奶奶回来,我告诉她一声,让佃农捉一些蝗虫。”黎荞被吵的赶紧喊停。   “多捉一些,我要火烧和油炸。”   黎小睿叮嘱。   “那这会儿你真该待在西山省,那边正发生蝗灾呢,蝗虫飞在天上跟乌云似的,将太阳都遮住了。”   黎荞想起今日的糟心事,不由叹了口气。   “啊???”   “啥?蝗灾?”   “蝗灾?!”   ……   一院子的大人小孩儿万万没想到黎荞会有此话,都惊着了,直直的看着黎荞。   蝗灾啊……   那是书上的、别人口中的事,但现在西山省正发生着蝗灾?   “对,蝗灾。”黎荞愁眉不展,双眉拧在一起:“树干上的蝗虫一层压着一层,一尺多高的玉米杆子被压的弯了下去,拿扫帚在树上随便一扒拉就是一大筐蝗虫。”   若是有密集恐惧症的人见了,绝对会难受坏了。   郑浅浅:“……”   黎夏:“……”   他们俩是在乡下长大的,但在他们的记忆里,平城没有发生过蝗灾。   他们吃蚂蚱纯粹是因为蚂蚱好吃才捉来吃的……   而范圆圆小脸已经有些白了,她愣愣的看着黎荞:“小叔,那咋办啊……锦城府有蝗灾吗?”   她老家可是在西山省啊!   “目前还没有波及到锦城府,但情况并不乐观。发生蝗灾的十七个县,百姓尽力捕捉蝗虫,但效果不大,因为蝗虫太多了,它们快速的把能吃的庄稼、树叶、花花草草吃完之后便飞走了,百姓的数量比不过蝗虫,哪怕所有人一起上,能捉的也有限。”   黎荞苦笑。   在这个年代,蝗灾来临了之后,百姓们能做的真的有限。   他今日给盛鸿提的意见也没什么出众的,就是建议百姓编织大网,将蝗虫一股脑的兜住,然后煮熟,晒干,磨成粉,这称得上是蛋白粉,营养丰富,拿来喂鸡鸭效果不错。   人也可以吃,但别多吃,因为不少人都觉得蝗灾里的蝗虫有毒,但也有很多人吃过。   所以,安全起见,人少吃,鸡鸭多吃。   “这……”   范圆圆呆呆的,有些被吓住了。   黎小睿黎长风黎云帆已经知事,他们小眉毛也皱了起来,蝗灾啊……   年纪更小的黎二宝、橘哥儿还不知道蝗灾的危害,不过,看几个大人都一脸沉重,他们也没有说话,只是晃着小脑袋左看右看。   院子里气氛沉闷。   一直到饭前,天色擦黑,陶竹回府,家里的气氛才好了起来。   陶竹得知蝗灾的事,惊讶又担忧,但他做不了什么,至于捐助一事,这得等事后再说。   得益于水泥路的铺开,各地传向盛京的消息比从前快速了不少。   六日后,锦城府、云城府、畅知府三府的消息传来。   蝗虫已经波及到他们三府的一些县,但蝗灾刚在中部五府发生时,这十七县的几个知县便给他们送了信,所以尽管仓促,但好歹也算是有了准备。   这三府的知府命百姓尽力捕捉蝗虫,特别是锦城府的知府,自掏腰包设下了一二三等奖。   一等奖高达一百两银子,有三个名额。   二等奖五十两银子,有五个名额。   三等奖二十两银子,有二十个名额。   这些名额以家庭为单位,不是个人的比拼。   而且,锦城府知府还给出了和黎荞一样的解决办法,先将蝗虫捉住,然后煮熟,晒干,磨粉,用来喂鸡鸭再好不过。   范家的人看知府如此,也设下了奖金。   范家财力雄厚,给的名额比较多,足足有二百户。   另外,因为黎荞在锦城府开鸭货铺子炸鸡铺子,范家人自己也养了一些鸡鸭,所以,范家人还贴出了收购蝗虫粉的告示。   这样一来,不仅能帮助普通百姓,自家鸡鸭也能添点营养。   被银子一刺激,普通百姓捉蝗虫的积极性顿时被调动起来了。   蝗虫将他们辛辛苦苦种的庄稼给吃了,现在知府大人和范家人心善,愿意给他们一个挣银子的机会。   那必然不能错过啊。   没了庄稼,那这份银子必须得抓住了。   名额有限,竞争力太大,普通百姓便呼朋唤友,大家一起合作,到时候得来的银子平均分。   百姓们使出浑身解数抓蝗虫,消灭的蝗虫数量便比十七县百姓消灭的要多。   更重要的是,除了百姓的参与,这三府的鸡鸭也立功了。   黎荞因为早知道这次蝗灾的发生,所以决定在锦城府、云城府、畅知府三府立下一道防线,好拦住蝗虫大军,不让蝗虫大军跨省。   这一道防线没有白立,此次立了不小的功劳。   这三府的百姓当初听从官府的号召,养了不少鸡鸭,毕竟黎荞声名在外,百姓也不担心自家养的鸡鸭砸手里,所以每家每户养的鸡鸭挺多的。   当蝗灾来临时,这些鸡鸭吃蝗虫的速度比不上人类,但也确确实实吃掉了不少蝗虫。   人类捕捉+鸡鸭一起努力,蝗虫大军在这三府被消耗掉了不少。   黎荞终于松了口气。   虽然鸡鸭灭蝗的效果不是特别显著——鸡鸭的力量有限,更多的是范家和锦城府知府的作用。   但总算是有用,他没白费心思。   *   作者有话要说: 第226章 蝗灾被灭 各个地方的措施   不过, 蝗灾还在继续。   根据锦城府、云城府、畅知府三府的人所观察的,蝗虫大军不是直线南下,而是拐了弯, 进入原河省之后往东去了。   但这只是三府所观察到的,接下来蝗虫大军具体会去哪里,盛京这边只能等消息。   如同十七县里的几个知县所做的,锦城府三府的知县、知府也尽力往原河省传消息。   八百里加急比蝗虫大军跑的快些,原河省的人有那么一两日、两三日的准备时间。   如果当地地方官有能力的话, 在这么点儿时间内肯定能出台一些灭蝗措施。   盛鸿心急如焚,坐立难安。   蝗虫大军存在一日, 那吃的就是他的银子, 他不仅要免了受灾地方百姓的赋税,还得免费发放种子、秧苗等。   蝗虫大军从西山省中部一路南下进入原河省,现在又要在原河省扫荡肆虐, 农人辛苦几个月种出来的庄稼, 一日之间被一扫而空。   农人的心在滴血,他的心也在滴血。   心中的不痛快实在是排解不了, 他开始追究蝗虫大军所到之处地方官的应对措施。   知县的俸禄一个月高达一千两,一千两!   普通农人一大家子辛苦一百年都攒不了这么多银子!   拿了他的血汗钱,却不好好给他办事, 这换谁能忍?   越想越气, 盛鸿下令好好调查蝗虫所经之处所有地方官员的反应, 哪怕是小小的县尉县丞甚至是一村之长,他都不让放过。   在大盛, 乡绅这一阶层被压制的很厉害, 村长可直接与知县联系, 虽然村长不在朝廷的编制内, 但却是直接面向底层百姓的,村长不作为,或者是一村之中出现村霸,那可恶程度一点儿都不输给知县。   当盛鸿忙着算账时,黎荞则是开始买粮食,准备直接发给受灾百姓。   当然,他买的不是细粮,而是小米、玉米、高粱等粗粮。红薯吃多了对身子不好,得搭配着其他粗粮一起吃。   西山省受灾的那些地区,一些县有煤矿,百姓在种地之余能去挖挖煤挣个工钱,日子还算过的去,即便这一季的秋粮没了,那家中还有刚收上来的小麦以及去年没吃完的陈粮。   但也有不少地区没有煤矿,这些地方底层百姓的日子很一般。   所以,黎荞此次捐粮针对的是那些家中赤贫没了这一季秋粮就熬不过去这个冬天的人家。   他也不打算多捐,毕竟以后用钱的地方多,而且这次蝗灾波及的范围广,凭他一人财力撑不住,他尽尽心就成了。   除了黎荞,还有一些人往善堂捐银子捐粮食。   盛鸿没有号召众人掏腰包,但此次蝗灾已经传遍了京城,一些有能力的人便自发捐银捐粮。   每个人捐的不多,毕竟这几年捐的东西太多了,今年冬天说不定也要继续捐——今年夏天不是很热,而且年后冷的时间比去年还长。   像是辛家,虽然财大气粗,但这一次辛知和黎瑜安代表辛家只捐了八百两银子。   杂粮便宜,一斤三四文钱,八百两银子能买二十多万斤粮食。   七皇子、大皇子、二皇子、四皇子以及几位大学士、六部侍郎等人捐的也不多,在几十两——几百两之间。   一些品级不高的官员,捐的在几百文到几两之间。   范家就在受灾当地,范家不差钱,捐的是粮食,范不着直接开仓将自家仓库里的粮食都捐了。   一些心善的富户捐的也不多,像是韩宁,代表韩家捐了二百两。   家境殷实的小老板,捐几文、十几文、几十文的都有。   黎小睿黎长风黎云帆三个小家伙被自家长辈从前吃蝗虫的经历给镇着了,便想将自己存钱罐里的银子捐出去大半。   其实他们对这场蝗灾并没有太具体的概念,因为没有亲身经历过,不管黎荞陶竹王桂花黎大山这种长辈讲的有多详细,他们都没有太深的感触。   但这不妨碍他们捐银子,三个小家伙都很善良。   黎荞没让他们仨多捐,每个人捐一百两尽一下心意就成了。   今后的天灾还多着呢,存钱罐里的银子慢慢捐,总有用得上的时候。   大家捐的都不多,但当原河省的消息传到盛京时,这些零零散散的捐款竟也有五万多两。   蝗虫大军进了原河省之后,先是在边界三府肆虐,然后果真往东去了。   原河省三府的应对与西山省的官员差不多,在得到消息之后,知县、知府下令让百姓灭蝗。   有的官儿野心不大,不想升官,只求不出错,所以在这次灭蝗行动中积极性不足,只是一个劲的号召百姓捕捉蝗虫,并没有给出实质性的奖励措施。   有的官儿则是想抓住此次机会,狠狠出一次名,好在盛鸿跟前露露脸。   这些野心勃勃的官员和锦城府知府一样,自掏腰包设下奖金鼓励百姓灭蝗。   每一位官员的应对,都在盛鸿的调查之中。   很快,令黎荞揪心的消息传到了盛京。   蝗虫大军继续往东,到达了河西府。   黎荞在河西府以及与河西府相邻的两个府设下了一道鸡鸭防线,此次的蝗虫大军从河西府以及其中一府经过,然后继续往东,直冲东山省而去。   三柳村的鸭货铺子比从前扩大了许多,因为这铺子里的鸭货不只是供应平城和府城,还供应河西府余下四个县。   得益于水泥路的修建,河西府五县之间的联系比从前快了不少,两地往返的时间缩短,鸭货这种不易存放的吃食便开始销往余下的四县。   这么一来,只靠着平城的鸭子便不够用了。   余下四县的百姓也开始养鸭子,后来又开始养鸡,以供应开在平城和府城的炸鸡铺子。   炸鸡铺子的生意并不比鸭货铺子的差,再加上百姓本就有养鸡的习惯,所以整个河西府养的鸡比养的鸭子要多一些。   有这么多鸡鸭在,河西府五县与其他地方相比,防线前所未有的严密。   再加上提前三日得到了消息,因此当蝗虫大军的先头部队零零散散的进入河西府的地界时,早就准备好的百姓一边将自家标了记号的鸡鸭放出去,一边准备好扫帚、麻袋等工具。   蝗虫可是很好的饲料,现在家家户户都养了不少鸡鸭,这些蝗虫能不火烧就不火烧,最好都保存下来。   官府可是说了,将这些蝗虫煮熟,晒干,磨粉,装袋,等以后再煮鸡食鸭食时,把蝗虫粉掺里边,那喂出来的鸡鸭又大又肥。   既然庄稼注定要被啃完救不回来了,那一定得多捉些蝗虫弥补自家的损失!   而且,知县大人也设下了奖金,虽然说大家伙儿现在都富裕了,可谁会嫌自己的银子多?   抱着给自家鸡鸭攒饲料+挣奖金的目的,整个河西府的百姓齐上阵,和蝗虫大军展开了殊死搏斗。   不仅农人尽力捕捉,做小生意的也关上门拿上工具去捉。   鸡鸭吃饱之后便不再出力,但百姓们却是饿着肚子持续战斗,蝗虫吃完一地的植物之后就飞走了,想要捕捉更多的蝗虫,那就得不吃不休。   河西府的百姓鼓足干劲,再加上大批量的鸡鸭,还真消灭了不少蝗虫。   据河西府现在的知府所奏,蝗虫大军初来到河西府地界时,趴在红薯秧苗上,那厚度接近一尺,等蝗虫大军飞走时,厚度只剩下半尺了。   英勇的河西府百姓,将闯入河西府地界的蝗虫消灭了一半!   并且,河西府知府还在奏报中明确表示河西府不需要朝廷的援助,河西府百姓能够承担此次的损失。   河西府不给朝廷增添负担。   这一封奏报递上来,盛鸿阴沉了许久的脸色,终于转为多云了。   虽然说蝗虫大军还是将河西府的庄稼给霍霍完了,但河西府消灭那么多蝗虫,也算是小小的报仇了。   更关键的是,河西府百姓自己承担这次的损失,不伸手朝他和朝廷要钱,这可太让人身心愉悦了。   多懂事啊!   他就喜欢这种让他省心的官员和子民。   不过,认真说起来,得小小的嘉奖一下黎爱卿。   这一次的特大蝗灾,河西府能将境内的蝗虫消灭一半,让他出了口恶气,这很大程度上是靠了黎爱卿。   这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从前的大蝗灾,人力哪能消灭?   都是等蝗虫自己死亡或者是进入冬天之后气温下降而亡。   别说是消灭一半了,就是消灭三分之一都是痴人说梦。   可现在因为黎爱卿竟是能消灭一半,他做梦都没能梦到这种好事!   不过,具体的赏罚,还是等这次蝗灾彻底结束了之后再说。   他要一起算账,给这批蝗虫所经之处的官员都算算账,他费尽心思选拔出来的进士们都嗷嗷等着做官升官,不办实事尸位素餐的麻溜滚蛋,他的血汗钱不养废物。   很快,又有最新消息传来。   蝗虫大军离开河西府之后往东,进入了东山省。   黎荞在原河省与东山省的交界之处也设下了一道鸡鸭防线,他让丘安府、周阳府的百姓养鸡鸭,说要在微青县开鸭货铺子、炸鸡铺子。   这一道防线设立的时间短,这两府养鸡鸭的百姓不如河西府多,但也不算少。   这两府官员的措施和其他地方官员的措施差不多,所以蝗虫大军经过这两府时,也被消耗了一波。   西山省五府蝗虫大军刚起时,蝗虫多到遮天蔽日,里外层外三层的压在植物上,看的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但蝗虫大军经过这一路的消耗,离开丘安府和周阳府时,已经由几十年一遇的特大蝗灾变成普通蝗灾了。   蝗虫大军再飞起来时不能遮住太阳,落在草丛、庄稼上时虽然也能压弯叶子,但厚度只有三四指厚了。   这次的蝗灾之所以消灭的顺利,很大一个原因是蝗虫大军一直被消耗,沿途新加入的蝗虫少。   河西府河多池塘多,没有蝗虫卵孵化的先天条件,丘安府本就水多,不然大运河也不会流经微青县。   再加上黎荞将五万亩耕地放在了丘安府,黎谷在那边一直雇人修河挖沟,所以丘安府也不利于蝗虫卵孵化。   至于余下的蝗虫大军冲入东山省后会如何,这得看东山省那边的奏报了。   明总督没上任前就把抗旱当做了工作重点,上任之后立马考察全省的河流情况,大泽府与原河省相邻,当初大运河定路线时,差点儿不能流经微青县,因为英国公想让大运河绕过微青县走大泽府。   大泽府与源山府相邻,源山府是英国公的老家,这两府在吕家的把持下,之前因为地下赌坊一事,闹出了不少人命。   英国公完蛋后,赵存亲赴两府,将吕家在两府的势力连根拔起,明总督上任后,也来了这两府考察。   一是想看看这两府的情况,二是大泽府与原河省相邻,与黎荞的码头微青县相邻。   等将来大运河开通,微青县必然会被黎荞发展为大码头,客流量巨大,因此,明总督对大泽府很重视。   虽然是两个省,但两地谁让相邻呢,大泽府到时候说不定能沾一下微青县的光。   抱着这种目的,明总督首先制定了这两府的兴修水利的计划。   明总督亲自盯着,大泽府、源山府的修河挖沟工程很顺利。   而且,明总督早就知道此次的蝗灾,当蝗虫大军冲入原河省时,他就担心会波及到东山省,因此他亲自去了大泽府。   大泽府没有鸡鸭防线,但水多,不干旱,所以蝗虫大军在大泽府没有增加,只有被消耗。   明总督从首府征调了一批人手过来,也自掏腰包设下了奖金。   在明总督的督促下,蝗虫大军在大泽府被灭掉了不少,蝗虫群已经连绵不起来了,被分割成一小波一波的。   这种小波的蝗虫,只能靠人力去慢慢捕捉了。   好在东山省今年不算干旱,如果没有新的蝗虫加入,那这小波小波的蝗虫成不了气候。   蝗虫寿命短,要么自然死掉,要么被百姓灭掉。   至此,这场波及到三省的大蝗灾算是结束了。   盛鸿接到明总督的奏报之后,阴沉了快两个月的心情终于彻底放晴。   根据这段时间所接到的奏报来看,这场特大蝗灾造成的损失竟然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内。   奇迹啊!   *   作者有话要说:   以古代的条件来看,灭掉大蝗灾是不可能的,但本文是架空,架的特别空,所以宝子们就当我胡说八道,看个乐呵,不要较真哦~ 第227章 善后,琐事 都有补偿   已经快要八月底。   中秋节已过, 气温下降了不少。   盛京没有被这次的蝗灾波及到,盛京的秋收已经开始了。   这日王桂花从庄子回来,不仅带回来一些还带着泥土的花生, 还有一筐刚捉的蚂蚱。   最近黎小睿黎长风黎云帆三个小家伙很喜欢听家中长辈讲从前黎家没发家时的经历,并且还想体验一番。   下地秋收,这种活儿太累,黎荞陶竹王桂花舍不得他们仨累着,不允许他们下地干活。   但从庄子里带回来一些新鲜的农作物, 用从前的方法做着吃,那是可以的。   像是花生, 这种刚拔的花生洗干净, 放入锅中卤一下,味道比干花生要好吃许多。   还有烤红薯,垒一个小土灶, 先把红薯在小土灶上烤的半熟, 然后将整个小土灶给砸了,用泥土盖的严严实实, 这样焖出来的红薯也好吃。   至于蚂蚱,从前的黎家哪有条件做油炸蚂蚱,捉来之后串成一串扔到火堆里, 稍微烧一下肉香味就飘出来了。   这种粗糙的吃法, 以黎家人现在的味觉来看, 有些不够美味。   但黎小睿黎长风黎云帆三个吃惯了精致美食的小家伙倒是很喜欢,觉得这种亲自动手的经历很有趣。   而且, 平城那边的信源源不断, 每一封都与蝗灾有关, 于是这三个小家伙对蚂蚱的兴趣一直没消失。   王桂花就时不时的从庄子里带回一些土特产。   黎小睿瞅见奶奶又给他和两个小叔叔带回来不少蚂蚱, 立马跑去厨房门口生火。   蚂蚱还是烤着吃比较香,原汁原味。   小孩子玩火容易出事,今日陶竹回来的早,便搬了个小板凳过来坐厨房门口守着他们仨。   到目前为止,善堂那边一共收到了不到七万两银子的捐款。   这些银子按照就近原则,在受灾地区相邻的府、县买粮食,这样能省下不少运输费用。   他只需要统计善款,具体的操作方面由盛鸿安排的善堂总管负责,因此这些天他不是很忙碌。   有时候还能和王桂花一起去自家庄子里盯一下秋收情况。   黎小睿也坐在小板凳上,他一手拿着一根小木棍,一手往小木棍上窜蚂蚱,嘴巴也忙活着:“唉,我当时要是在三柳村就好了,这样我也能大开杀戒。”   “就是,我也想杀蝗虫不眨眼。”   黎长风两个肉呼呼的小手也在串蚂蚱,提起这次蝗灾,他白嫩嫩的脸蛋上满是遗憾。   “小宝哥虽然比咱们大两个月,但力气肯定不如咱们大,若是咱们拿着扫帚去扫蝗虫,一日下来,收获的蝗虫绝对比小宝哥多的多。”   黎云帆说着,竟是抿着小嘴巴叹了口气,肉嘟嘟的脸蛋被他这一小动作鼓成了小包子。   显然,没能在这次的蝗灾中大展身手,他遗憾极了。   陶竹视线在他们仨身上转了一圈,有些无奈:“这又不是什么好事,你们春桃姑姑不是说了,蝗虫撞到了小宝的眼睛,让小宝难受的掉了好几滴泪花。”   在三柳村的这次灭蝗行动中,黎春桃和章田生的大儿子章小宝很是勇敢,虽然只有五岁多,但也拿起小扫帚去扫地上的蝗虫,好把蝗虫扫进麻袋里。   这种活计对小孩子而言其实是有风险的,章小宝一个不注意,被蝗虫抓了下眼珠。   但这三个小家伙忽视了危险,只记着章小宝可以去抓蝗虫,这几日天天都在为没能亲身参与灭蝗而遗憾。   “阿爹,如果我和云帆睿睿参战,肯定会保护好自己哒。”   黎长风说着也抿下了小嘴巴叹气:“要是我们能飞就好了,哪里有蝗灾,就嗖的一下子飞哪里。”   他虽然知道蝗灾不是好事,可是,春桃姑姑在信里描绘的场景,他真的很想参与进去呢。   因为除了蝗虫来临时众人齐心捕捉蝗虫外,事后众人还在煮蝗虫,晒蝗虫,磨蝗虫。   这种步骤听上去好有意思啊!   “你们还是专注烤蚂蚱吧,这种话以后出门别说,蝗灾最好彻底灭绝。”   陶竹语气有些严厉。   最近圣上心情很糟糕,这三个小家伙可千万别说出“要是京城也有蝗灾就好了”之类的话语。   不然就算黎荞简在帝心,那圣上心中也会起小疙瘩。   “阿爹放心,我们仨才不会乱说话,我们就是想灭蝗虫。”   黎长风说着将已经串好的一串蚂蚱丢入了火堆里。   然后他亮亮的眼睛一直盯着蚂蚱串,小手又抓起了一个烧火棍,蝗虫易熟,得注意火候,不然一下子就被烧没了。   “就是,大忠叔祖父一个人竟然捉了五千多斤蝗虫,太厉害了。”   黎小睿惊叹,也将串好的蝗虫扔到了小火堆里。   “若是换成爹爹,爹爹说不定能捉一万斤蝗虫。”   黎云帆大眼睛笑得弯弯,还亮晶晶的,他看向陶竹:“阿爹,你说是不是?!”   虽然不知道一万斤蝗虫到底有多少,但他爹爹那么厉害,肯定能在大忠大伯的斤数上翻一番!   “……不是,你爹爹捉不了,你大忠大伯之所以能捉那么多蝗虫,是有人帮忙。”   陶竹摇头。   黎大忠身强体壮,是标准的壮劳力,蝗虫来袭时,他拿着那种竹子编的直径有一米宽的大扫帚去了自家田地中,身后跟着白柚的车夫、小厮、粗使婆子。   黎大忠用大扫帚在自家的红薯秧苗上一扫,地上便出现了一个蝗虫堆。   他的三个帮手赶紧把这个蝗虫堆装入麻袋中。   就这样四个人除了喝水啃馒头时算是小小休息了一下,余下的时间里是一刻不停的捉蝗虫。   从天不亮忙到半夜,这才捉了五千多斤蝗虫。   和黎大忠一样的壮劳力有很多,像是郑浅浅的两位哥哥郑器、郑光,还有王秀英,虽是妇人,但力气和男人一样大,捉蝗虫也是一把好手。   私塾里的那些半大小子停了课,哪怕被布巾蒙着口鼻,也嗷嗷叫着挥着扫帚捉蝗虫。   三柳村除了陶树一家,每家的积蓄都有上千两,日子富裕了十年,没有吃过苦,所以此次的蝗灾对于三柳村的幼童、半大小子而言,趣味大过了危害。   于是黎小睿黎长风黎云帆这三个小家伙看了平城那边源源不断的信件之后,便也觉得捉蝗虫好玩。   这种成人与小孩子的认知差异,陶竹想尽力掰回来。   不好玩,蝗灾一点儿都不好玩。   这次蝗灾谁的损失最大?   河西府的损失最大。   河西府种的红薯全被毁了,虽然已经补种了,但错过了最佳种植时期,日照不足,红薯的产量肯定会减少。   而且,红薯的收获期推后,红薯作坊想要开工的话,得从外地买红薯,哪怕现在各地修了灰泥路,那运费也挺贵的,这么一来成本就得增加了。   现在整个河西府的农人心里都在滴血呢。   捉蝗虫所带来的那点收益在损失跟前,什么都不算。   这般想着,陶竹看向已经把蝗虫烤串从火堆里扒拉出来的黎长风。   小家伙正鼓着嘴巴呼呼的给烤串吹风,好让烤串快点变凉。   他抬手轻轻戳了戳小家伙鼓成包子的小脸蛋:“等城北咱们自家的红薯作坊开工之后,你们仨个,每七日抽出一日去那边当帮工,如何?”   “我给你们发工钱,你们自己挣的工钱你们自己处置。”   “嗯?”   “为什么?”   “阿爹?”   三个小家伙齐齐看向他,三双眼睛都因为惊讶而睁的圆圆的。   “我是要让你们知道挣钱不易。三柳村现在虽然富裕了,可这点富裕是乡亲们用汗水换回来的。”   “一场蝗灾将大家伙儿的心血给毁了,这件事一点儿都不有趣。你们自己去作坊里感受一下就知道了。”   陶竹认真解释缘由。   “好啊!”   但黎小睿听罢,立马举起小手晃了晃:“我不怕,我愿意去红薯作坊里干活。”   身为小男子汉,这点活计怕啥?   看他狠狠挣钱!   黎小睿不怕,黎长风黎云帆两个小家伙也不怕,他们俩自小力气大,比他们的大侄子睿睿更适合干力气活哦。   三个小家伙儿的注意力被转移,一边吃着脆香的蚂蚱一边叽叽喳喳的问东问西。   陶竹一一答了。   现在平城那边已经决定从相邻的府、县购买红薯,但是,往年的时候,是整个河西府的农人先把自家的红薯做成淀粉,然后再把淀粉卖给平城的红薯作坊。   现在全府的红薯都推迟收获,要想购买能满足全府农人的红薯,那成本就要增加很多。   成本增加,售价必然提高,一些外地商人就有些不满。   但这没办法,蝗灾是天灾,谁让整个河西府的红薯都被毁了呢。   “那河西府的百姓今年真的损失惨重啊。”   黎小睿听完了,小眉毛不由拧了起来。   “可不是,现在老家那边的农人忙着从外地购买红薯,等他们自己的红薯成熟了,还得下地收红薯。”   “损失最大的是咱们村的人,往年红薯作坊开工前,大家伙儿下地收红薯,不必雇短工。但今年红薯成熟时他们都在红薯作坊里干活,他们肯定得雇人去收自家田地里的红薯。”   陶竹说着也想叹气了。   这一波蝗灾,最最最亏的是三柳村和朱家村的人。   但这两村的人不愿意给朝廷添麻烦,决定自己承担损失。   看三个小家伙脸蛋都皱了起来,一副烦恼的模样,陶竹挨个摸了摸他们的小脑袋。   “不说这事了,快去洗洗手,该吃晚饭了。”   一筐蚂蚱看着多,但用火烧了之后可食用的肉没剩下多少,在他们刚才说话间,一筐蚂蚱轻轻松松就被消灭完了。   蚂蚱只能当零嘴,填不饱肚子。   “好~”黎云帆脆生生的应了一声,收起了对乡亲们的担忧,他仰着小脸蛋问:“爹爹今天什么时候回来?”   “肯定要很晚了,不用等他,咱们先吃晚饭。”   陶竹想起黎荞,不由朝皇宫的方向看了一眼。   这几日他清闲了,但黎荞挺忙碌的。   黎荞虽然在六部都掺和了一脚,但他的本职是户部主事,现在秋收已经开始,身为户部仅次于尚书、侍郎的官儿,黎荞每日都忙的脚不沾地。   果然,一直到两个小家伙都睡下了,黎荞这才回府。   厨房里,厨娘做了一些烤串,又下了一碗清汤面,最后又准备了一个西瓜当饭后水果。   夫夫俩坐在灯下,黎荞一边慢悠悠的吃着宵夜,一边与陶竹说起了今日的事儿。   “河西府的百姓不给朝廷添麻烦,但圣上也不愿意让河西府的百姓吃亏,他决定调河西府以及周边几府的地方驻军帮忙从外地运红薯。”   “嗯?圣上真这么说?”   陶竹原本是一手托腮看着黎荞吃宵夜的,闻言立马坐直了身子,脸庞上满是惊讶。   “是,他说地方驻军不缺那点训练时间。”   黎荞一边嚼着口中裹了烧烤料的淀粉肠一边点头。   “那太好了,这样乡亲们买红薯的成本不用增加,外地商人也不会不满。”   陶竹双手合十,一脸感激的朝着皇宫方向看去:“圣上太仁慈了,太体恤百姓了。”   “是。而且,河西府的田知府上奏,想要开仓放粮。”   黎荞又道。   每年的赋税收取之后,地方官府要留一部分用作日常开支和储备粮食,余下的才会送往盛京。   现在河西府接任明知府的田知府想要将往年的陈粮一股脑全发给百姓。   河西府富裕,每年赋税收取的都是足额,但年年用不完,官府里的人不爱吃杂粮,不少粮食就剩了下来,在加上仓库里的储备粮,因此整个河西府的存粮有不少。   此次其他受灾的府肯定要开仓放粮,但河西府家家户户都不缺这点粮食,因此河西府的粮仓没必要开放。   可田知府想用此举动暖一暖众人的心,盛鸿觉得这个提议不错,大手一挥便准了。   “田知府考虑的挺周到的,之前田知府自掏腰包给大家买种子秧苗,现在又开仓放粮,这下子乡亲们心里肯定舒坦了。”   此次河西府不向朝廷伸手要免费种子、秧苗的决定,是田知府在询问过一部分百姓后独自下的。   这不是全府百姓的决定。   这是田知府的决定。   但现在田知府又是自掏银子设奖金又是买种子、秧苗,还开仓放粮,这下子就算一些百姓还是有不满,但也只会在心里嘟囔几句。   知府大人做到这个份上,挑不出刺来了。   “可不是,田知府此次散尽家财,圣上对他赞不绝口,升官指日可待了。”   黎荞一边点头一边将面碗端到了自己跟前。   烤串吃完了,该吃面了。   清汤面的味道不错,虽然清淡,但也有滋有味的,他几口就吃完了。   这时陶竹将桌子上的西瓜也切开了,夫夫两人拿着勺子,一人半个西瓜,慢悠悠的吃了起来。   西瓜的季节已经过去了,他们家的西瓜也不多了。   此时的西瓜不用放在冰块里就凉凉的,黎荞刚吃了烤串,口中有些渴,冰凉淡甜的西瓜对他而言正好,他挖西瓜的速度比陶竹快了些。   陶竹见状,便将自己的半个西瓜推给他:“圣上不是说要论功行赏吗?有结果了吗?” 第228章 黎荞拒绝奖赏,西山省官员的升降 一半是琐事   “西山省的结果出了, 但原河省和东山省只调查了一半,这次调查范围比较广,圣上准备一起公布最后的调查结果。”   黎荞摇了摇头说道, 毕竟波及到三个省,而且盛鸿连各村村长的反应都要知晓。   这是个慢活儿,短时间内出不了结果。   不过,将口中的西瓜咽下去之后,他又道:“圣上说这次多亏了咱家的铺子, 虽然开铺子是为了咱们自家的生意,但现在意外灭了不少蝗虫, 圣上说打算赏我点儿东西。”   “但还没想好具体赏什么, 他问我还想不要要田地。”   “那你是怎么回的?”   陶竹好奇。   “我说这次我没立功。吃蝗虫的那些鸡鸭又不是咱们家的,那是百姓们养的,我怎么好觍着脸说自己有功劳?”   黎荞说罢抬起眼皮看向陶竹:“你说是不是?”   “是。”陶竹笑着点了点头:“那是乡亲们的功劳, 和咱没关系。咱们的鸭货铺子、炸鸡铺子平日里已经日进斗金了, 哪里还好意思领这份赏。”   “所以我就和圣上说这次不用赏我什么,毕竟国库空虚, 圣上此次也是大出血。”   黎荞几口将自己的那半西瓜吃完了,然后拿过陶竹的那一半继续吃了起来。   一开始得知此次的特大蝗灾被灭时,盛鸿真的挺高兴, 只要蝗虫没有集结成群继续肆无忌惮的啃噬庄稼, 那此次虽然波及到了三个省, 但损失也能承受。   于是盛鸿就想赏黎荞东西,觉得因为黎荞而养的那些鸡鸭实实在在出了大力气。   但黎荞不这样想。   那些鸡鸭又不是他亲自养的, 他也不是没在这方面赚钱, 他靠着鸭货铺子炸鸡铺子日入上千两银子呢。   并且, 按照高志远所写, 上辈子的六皇子死在了边城。   由此可见今年冬天胡人的进攻非常猛烈。   他得想办法给盛鸿提醒,让盛鸿往边城增兵。   兵马一动,那粮草、抚恤金、武器什么的就也得跟着动,到时候肯定是一大笔开支。   所以他推拒了盛鸿的好意。   陶竹亦是这么想的:“没错,这次蝗灾波及的范围太广了,苦的是受灾的百姓和圣上,咱们真的没做什么。”   想起三柳村的情况,他不由轻轻叹了口气。   三柳村的乡亲们不仅要忙着处理蝗虫,还得补种庄稼、灌溉,一个人恨不能当做三个人用。   私塾放了大半个月的假,好让学生们帮着家里干活。   就连黎稻赵二妞这对近几年来专心当地主老爷、太太的夫妇,也下地忙着补种去了。   远在微青县的黎谷,虽然心疼的滴血,但微青县的秋收开始了,他得盯着,因此没办法回家看看。   另外,王桂花也是唉声叹气了好多天,也就在几个孩子跟前才有笑脸。   黎粮在北湖省还没回来,若是黎粮在,那肯定是可惜的饭都吃不下了。   三柳村的百姓都这样了,更别说是其他地区的百姓了。   “对了,大嫂今日回来,问我要不要给城北的红薯作坊招点人手做粉条。平城那边从外府购买红薯需要时间,她想着要不要在平城的粉条运送过来前,她做一些粉条拿出去售卖。”   想起此事,陶竹又开了口。   “嗯?”黎荞闻言抬眸,有些惊讶:“时间上也差不了多久吧?”   “对,其实差不了几日。但咱们庄子上的一些佃户,想在冬日农闲时进红薯作坊打零工,大嫂经常去庄子里,和咱家很多佃户都熟悉了,知道这些人家家中日子困难,大嫂便想帮帮他们。”   “而且,蝗灾经过河西府的消息刚传到盛京,一些酒楼、饭馆的掌柜就找上她,说若是今年平城那边的粉条供应不上,那希望她能多招些人手将城北那个作坊扩大一些。再加上她也有点心疼老家那边的损失,几个原因综合下来,她就有一些意动。”   “她说不和老家的乡亲们抢生意,等平城的粉条运送过来,那她立马停止售卖。”   陶竹解释。   “这样啊……”   黎荞恍然,他慢慢咀嚼着口中的西瓜,片刻之后,他摇了摇头:“若真如此,乡亲们肯定要多想了。”   “一开始城北的红薯作坊只供应咱家的铺子,不公开售卖。现在若是在平城粉条未运送过来前公开售卖,那乡亲们肯定会想,下一步咱们是不是就是不考虑平城那边直接公开售卖了。”   “这一步步的踩在乡亲们的心上,乡亲们肯定提心吊胆的,还是别了吧,咱们得让乡亲放心。”   他现在是身居高位的黎百万,没必要这么做。   “那我明天劝劝她。”陶竹也是这么想的。   盛京是粉条非常重要的销售地,平城做的粉条,差不多有三分之一流入盛京。   但盛京的市场依旧没有饱和,粉条依旧是家境不错的人家才能吃得起的东西。   对于这一点儿,他很是可惜。   粉条这样的美味,应该流入万千百姓家中,成为普通百姓家中的日常食物。   可惜,从三柳村决定全村人一起做粉条开始,关于粉条的一切就不在他和黎荞的掌控中了。   现在河西府靠着粉条家家户户都致了富,他更是不能动这一块大蛋糕。   圣上为了守护河西府的奇迹,硬生生的让明总督在河西府待了十余年。   明总督调走之后,还特意选了个精明强干、野心勃勃的田知府过来继续守着河西府这块蛋糕。   其实,粉条的做法早就传开了,天下的厨子又不是傻子,有了红薯淀粉之后研究出粉条的做法是很容易的事儿。   可是无人敢公开与河西府争利。   就算研究出了做法,也只敢悄摸摸的自家做着吃。   而且,今年平城那边的粉条很快就能运送过来,就算是打时间差,那也挣不了几个钱,所以王桂花没必要掺和这个。   “你与她好好说说。至于佃户们想打零工的事儿,这个好解决,咱们在盛京只有千亩田地,佃户没多少,随便在咱们自家铺子里给他们寻个活计就成了。”   黎荞这会儿已经将陶竹的半个西瓜吃完了,他放下勺子,拿起桌子上的帕子擦了擦嘴角,然后抓住陶竹的手起身。   时候不早了,该洗洗睡了。   陶竹顺从的起身,口里问:“给他们寻什么零工?”   “嗯……”   想打寒假工的话,就今年冬天这个形势,黎荞很快道:“砍柴拣柴吧。甭管他们送来多少干柴,咱们都收。”   “去年冬天最冷的时候咱们家铺子根本没生意,大哥大嫂也一直在心疼每日烧暖房所耗费的干柴煤炭,今年甭管是不是如此,咱们先把干柴囤上。”   “这主意好。”陶竹听了,脸上不由带了笑,看向黎荞的水眸闪亮亮的。   这人脑子真好使,随口几句就把活计安排好了。   恰好黎荞扭头看他,将他这模样收入眸中,黎荞立马停住脚步,在他唇上重重亲了一口。   他唇上还带着西瓜的清甜,黎荞不由多亲了几口。   陶竹被亲的直笑,双手下意识环住黎荞的脖颈,但想到时候不早,他歪了歪脑袋,躲开黎荞的唇:“快去淋浴房洗洗睡觉,明天还得上朝呢。”   “没事儿,不差这一会儿。”   想到这段时日的焦虑,黎荞干脆一个弯腰,直接将人抱起。   从蝗灾的消息传入盛京,他和陶竹就再没狠狠快乐过。现在蝗灾结束,损失还能接受,可以放松一下了。   陶竹其实也想的厉害,虽然担心黎荞睡眠不足,但经不住黎荞的撩拨,很快就配合了起来。   两个人在淋浴房闹了一通,回到暖房又闹了许久,黎荞本就回来的晚,这下子他当真一夜未眠。   等到了平日里的出门时间,他从炕上下来,穿好衣服,留给陶竹几个吻,然后一身轻松上朝去了。   身为快要七级的六级异能者,不就是一晚上没睡,小意思。   不过,身为户部主事,这段时日他的确挺忙的,旁的活儿他都可以不干,但他得了解一番今年各省的秋粮产量以及明年各省耕地、户籍等方面的变动。   这是户部最基础的东西,盛鸿随时都有可能过问,他必须得记着。   况且,盛鸿还一直塞给他其他五部的事儿。   昨晚他对陶竹说西山省的赏罚已出,这个的确已经出了,在人员调动这块,盛鸿大刀阔斧的该升的升,该降的降。   蝗灾起源的西山省中部五府的十七县,四个知县被撸,十多个村长被撤,另外其中一府的知府也要降职。   有人被降,那就有人升官,盛鸿很喜欢那几个提前给南边县城报信的知县。   这几个知县够机灵,也有责任心,南边相邻的县不在他们的管辖范围之内,但他们依旧派人传信,这说明他们几个当官不只是为了他们自己。   盛鸿现在就喜欢这种有责任心有担当把大盛当自家爱护的官员,所以这几位知县要升官了。   至于锦城府三府,在蝗灾里,虽然云城府、畅知府的知府也积极灭蝗,但只有锦城府的俞知府自掏腰包设下奖金。   再加上之前俞知府还积极募捐御寒衣物,所以此次俞知府升职。云城府、畅知府两府的知府不上不下,只有口头嘉奖。   而且,盛鸿为了立典型,好给大盛全体官员树立一个榜样,他直接将俞知府提为西山、西闪、原河三省的总督。   而原本西山、西闪、原河三省的史总督,则是被盛鸿降为了一府知府。   西山、西闪、原河三省的总督府在西山省的首府原太府,而原太府在西山省中部五府以北,与这次蝗灾相邻。   原太府恰好错过了这次的蝗灾。   当蝗灾发生时,中部五府的知府都给史总督去了信,但蝗灾是南下的不是北上的,所以史总督的一系列命令要么追不上蝗虫大军,要么和当地地方官的灭蝗措施一样。   在这种情况下,此次的特大蝗灾,史总督等于是啥也没干。   这是天灾,史总督力有未逮,他不是不出力,他是毫无办法。   但盛鸿不这样想。   啥也没干=废物=失职。   三省总督怎么能是废物?这可是管辖三个省的大官,大官儿!整个大盛十二省只有五个总督!   是每个月拿着几千两银子俸禄的大官!   这个位置上坐了一个废物,那真是令人胆战心惊!   盛鸿可不愿拿自己的血汗钱养废物。   至于失职,的确是失职啊,三省总督结果在这场特大蝗灾里啥作用都没起,这不是失职是什么?   虽然是天灾,但这也说明史总督运气不好。   既然运气不好,那就不适合待在这么重要的位置上了。   于是盛鸿就将运气不好的史总督给撸了,把积极救灾救民的俞总督给提上去。   不过,这一结果,目前只有盛钧盛鸿、黎荞以及吏部尚书卢良懋四人知晓。   黎荞身为户部主事,其实并不想知道此事,毕竟人家正经的吏部侍郎都不知道呢。这以后要是传出去了,那多得罪人啊。   但盛鸿一直拉着他讨论,他不想知道也得知道。   这让他真的有些心累,他得时刻高度警戒,每一句话都得谨慎,免得越了盛鸿的底线,也不能崩了他不干涉官员升降的人设。   盛鸿最近的心情是真的不好哇!   今日是大朝会,在上朝时,盛鸿不是面无表情,就是眉头紧锁一脸的苦大仇深,其实今日无大事,但今年南方七八个府遭了旱,秋粮收成不好,于是从蝗灾之中走出来的盛鸿又被影响了心情。   今年难啊!   *   作者有话要说:   咳,刚才数了数,发现文里写的省份数目超过十二个了,所以盛鸿南边屯田的四省改为三省QAQ 第229章 黎荞的“妙计”,最终赏罚结果 黎小兰相亲   下了早朝, 已经快中午了。   黎荞跟着盛鸿去了求贤殿。   盛鸿认认真真上了半□□会,这会儿有些疲倦了,他将黎荞给他挑拣出来需要他今日批复的奏折推到一旁, 然后翻出了大盛的地图,铺在御案上仔细研究。   黎荞则是坐回屏风后批折子。   他下午还得去户部。   约莫一刻钟之后,盛鸿抬头看向了黎荞:“黎爱卿。”   “微臣在。”黎荞放下手中的毛笔,快速从屏风后绕了出来。   “朕有一想法。”盛鸿说着手指在地图上比划了一下:“你看,大盛这么广的疆域都临海, 土地上种不出庄稼,那能否从海中找食物呢?”   “……啊?”   黎荞闻言一愣, 随后往前走了两步, 来到御案跟前。   盛鸿又伸手在大盛长长的海岸线上比划了一下:“所谓靠山吃山靠海吃海,从海中找食物,可行么?”   “嗯……就目前咱们大盛的船只水平而言, 想从大海中稳定、长期的获取大量食物, 似乎不太可能。”   “海中的风险太大了,捕捞上来的吃食能满足沿岸百姓所需就是老天爷眷顾了。”   黎荞尽量委婉, 好打消盛鸿这异想天开的念头。   就目前渔民的小船,每日出海能安安稳稳的回来就很好了,食物什么的不能强求。   这比上山打猎还充满不确定性。   在山上寻不着猎物还能挖点野菜, 实在不行也能啃一啃树皮, 但出海就不好说了。   今年的粮食欠收, 对盛鸿的影响有些大啊。   盛鸿闻言,视线盯着长长的海岸线又看了几眼, 然后肩膀一垮, 有气无力的坐回到了身后的椅子上。   他又何尝不知。   但这不是没办法了。   “昨日朕接到密报, 半个月前, 胡人那边也发生了蝗灾。牧草、庄稼被啃,这算是掀了胡人的命根子了,今年胡人肯定要南下。”   “朕决定下个月就向边城增兵。”   “你说今年的日子难不难?朕愁的昨晚一夜没睡好。”   黎荞:“……”   很好。   不需要他提醒,盛鸿就决定向边城增兵了。   今年真的挺难的。   其实他心里有一妙计,但太得罪人了,他又不是辛知那个大聪明,这妙计他只能在心里想想,一个字都不敢说出口。   不过,瞧着盛鸿眼睛里的红血丝,还有鬓边斑白的头发,他道:“圣上,微臣建议今后多修河挖沟,架桥铺路,咱们能做的便是这些了。”   “可不是,咱们能做的只有这些,剩下的就看老天仁慈不仁慈了。”盛鸿又叹了口气,而后双手撑着桌沿缓缓起身:“你说的这些,需要有能力的地方官去执行,看来朕下手得更狠一点儿。”   黎荞:“?”   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救灾不力,今后不再是降职了。拿了朕的俸禄,那就把事儿给朕办好了,办不好,那就别想过安生日子。”   盛鸿说着冷哼一声,抬步朝着后殿走去:“黎爱卿,你忙你的吧。”   黎荞:“……是。”   不愧是上辈子时能稳住局势的帝王。   有魄力。   等以后粮食真不够用了,那说不定不用他张口,盛鸿就能将他刚才所想的妙计变为现实。   快速处理了余下的折子,他赶在午饭前出了宫。   此时点外卖有些来不及了,他吃的是户部的大锅饭。午饭过后,徐瑛拿着一摞册子来找他,徐瑛是浙海省的主事郎中,今年浙海省的收成还行。   徐瑛拿来的这一摞册子,是浙海省各县、各府的秋粮预计产量,目前秋收还没结束,等结束之后他才能知道真正的产量。   浙海省种的粮食挺杂的,虽然以水稻为主,但其他粗粮、经济作物也种了不少。   不过,身为大盛最富裕的省份,虽然说省内是以山地丘陵为主,但这耕地面积属实有点少。   肯定有人隐占耕地了。   他上午在求贤殿心中所想的妙计,便是让盛鸿下令清查大盛的耕地数目,将那些藏匿家中真实耕地数目的地主官僚权贵都给揪出来。   顺带的,让勋贵、官僚也交税。   大盛对官僚、勋贵真的挺优待的,不仅给高俸禄,还按照官职品级、爵位等级免税。   他现在名下有三十万亩耕地,但他是三品大官,所以这三十万亩耕地都不需要交粮税。   还有辛家,辛家的五十万亩耕地都在武安侯名下,这五十万亩耕地也不需要缴纳粮税。   若是盛鸿让他们这些人交赋税,那国库的粮食银子肯定够使。   但他若真把这妙计讲出来,那就把大盛的贵人、富人给得罪完了。   他又不是辛知那个缺心眼,这种妙计不到万不已,他是一个字都不会给盛鸿提的。   花了一下午时间将浙海省的资料看完,等他离开户部时,天已经黑了。   夜风有点凉,他乘坐着马车回到家,家里众人刚吃了晚饭。   他今天算是回来的早了,几个小孩子昨日没见到他,这会儿便都围在他身旁,叽叽喳喳的说着这两天的事情。   谁读书进步了,夸。   谁今天玩游戏胜了,夸。   谁今天好好吃饭好好长高了,夸。   挨个亲亲抱抱举高高之后,黎小睿、黎二宝、橘哥儿三个小家伙蹦蹦跳跳的回自家的小院儿准备睡觉。   黎长风、黎云帆两个小家伙牵着手也蹦蹦跳跳的去了暖房那边,黎荞前几日给他们搞了几套精致的3D建筑拼图,有三柳村的大院子,也有现在住的带东西跨院的大院子,还有三柳村的地形图,他们俩挺喜欢,会在晚饭后拼一部分再睡觉。   小孩子不围在身边了,黎荞便和陶竹一起去厨房吃晚饭。反正饭菜都在锅里温着,不用特意装食盒里拎到暖房那边。   陶竹今日没有去善堂,他带着黎小兰去了火锅铺子相亲。   黎小兰年纪属实不小了,虽然黎小兰没说什么,但他挺为黎小兰焦急的。   现在黎荞已经把征婚要求放宽到秀才身上了,今日所见的便是两个秀才、一个富家少爷。   当然,这只是他和黎小兰单方面的相看,男方待在大堂中吃火锅,他和黎小兰悄悄的站在二楼看几眼。   今天的两个秀才是辛知介绍的,富家少爷是韩宁介绍的,但黎小兰看了之后,一个都不合她眼缘。   “不合眼缘就继续相看,成亲之后可是要日日对着的,若是不合眼缘,那岂不是日日都心中犯堵厌恶?”   黎荞一边慢悠悠的吃着手中的螃蟹一边道。   秋天正是吃螃蟹的季节,黎家厨房自然不能错过这道美味。   “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以我来看,今日那三人的模样都不错,就这小兰……”   “嗯?你说谁模样不错?”   黎荞听得这话,瞬间抬眸,黑漆漆的瞳孔直勾勾的盯着陶竹。   陶竹一顿,随后有些好笑的伸出手抱住了他的手臂,然后凑过来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小兰是晚辈,和她相看的男孩子在我眼中跟她一样都是孩子。”   “那也不成,真正的孩子是咱家这几个,今日和小兰相看的这仨都十六七八了吧?这还是孩子?”   “以后不许这样夸别人。”   他都没有这样夸过别的男人、小哥儿。   自打有了陶竹,别的男人、小哥儿在他这里只有性别,没有美丑。   陶竹看黎荞故意板起脸来,忙抱紧了黎荞的手臂:“是我不对,我收回刚才的话,是你模样不错,天下男子只有你模样不错。”   “这话听着顺耳。”   黎荞脸上有了笑。   陶竹见状,不由也跟着笑,黎荞真的好喜欢他啊!   他轻轻晃了晃黎荞的手臂,又凑过去在黎荞唇上亲了一下,与黎荞挨的紧紧的,然后才道:“辛知和韩宁介绍的都不行,小兰可怎么办呢。”   “天下男人那么多,让她慢慢挑。”黎荞不紧不慢的道。   有黎春桃在前,还怕黎小兰嫁不出去嘛。   “要不干脆再放宽点条件,也不强求家境和功名了,只要识字,那就可以相看一下。你说呢?”   陶竹把琢磨了大半天的念头讲了出来。   “这得问大嫂和小兰,咱们做不了主。我是没意见的,只要人品好,对小兰好,小兰自己也喜欢,那我就同意。”   “好,我明日问问小兰和大嫂。”   陶竹得了黎荞这话,心中立马有底了。   不是他不疼黎小兰,但现在登门说亲的黎小兰一个都不喜欢,除了继续放宽条件,还能怎么办?   黎瑜安和辛知日日蜜里调油,黎瑜宁与明悉在一块时也是乐呵呵的话题聊个没完。   在这种情况下,黎小兰怎么会对成亲不向往?   黎小兰很向往,但就是找不到她自己喜欢的。   犯愁。   翌日,黎荞上班后先挑拣折子,再去求贤殿干活。   盛鸿一直在召大臣议事。   大运河修建的进度挺快的,现在盛京至暨北省的这一段已经通航了。   若无意外,明年夏天便能全线通航。   盛鸿对这事很重视,每隔几日就要问一问相关的进度。   还有往边城增兵一事也是大事,他和兵部的几个官员还有四皇子商议了半天,最终决定下个月中旬往边城调派三万禁军和两万红巾军。   红巾军是大盛地方驻军的统称,因士兵头绑红巾而得名。   另外,马上要九月了,今年冷的早,御寒的物资得准备起来了,若真再出现去年那种冷到大街上没人的情况,那最起码得让百姓安然度过这个冬日。   不过,为了避免哄抬物价,朝廷不宜出面号召,盛鸿打算让民间的探子负责此事。   还得给几个大煤炭商人打招呼,略微涨价可以,但不能离谱。   今年南方几府遭了旱灾,水利工程得安排上。   ……   接下来几日,盛鸿在为这几件事忙活,他也顾不上养生了,和黎荞一样从睁眼忙到天黑。   进入九月,气温骤降到了零下,但没下雪。   如此冷了几日之后,气温慢慢回升。   这下子不需要盛鸿下水军了,百姓们自发开始准备过冬物资。   中旬,当五万大军前往边城前,盛鸿对此次蝗灾的最终赏罚结果出来了。   史总督不仅被降为知府,还被追责罚了五万两银子。   被撸了官职的人都被追责,得缴纳数目不一的罚银。   盛鸿甚至连村长都没放过,若是没银子,那就罚田地。   这还不算最惨的,最惨的蹲大牢。   一些灭蝗不出力的,比如说东山省一个同知,在蝗灾来临时喝酒,没为蝗灾出一点力气,于是不仅被撸了官职,罚了银子,还蹲了大牢。   和重罚比起来,奖赏也依旧瞩目。   像是俞知府,直接飞升为三省总督。   一个原本身上没有官职的举子,在蝗灾中积极组织乡邻灭蝗,直接被调去了外地当知县。   黎荞虽然不想要奖赏,但盛鸿还是口头表扬了他,觉得他在这次的蝗灾中也出力气了。   不过,田知府虽然表现不错,但知府以上的官职现在都满着,无人挪动,再加上盛鸿更希望这种人才好好镇守地方,于是田知府就原地不动。   盛鸿让他先领三品俸禄,等以后有合适的位置了,肯定会让他升上去。   和田知府类似的有好几位,这些人才盛鸿更希望他们留在地方守护当地百姓,于是就让他们原地踏步,只让他们领高品级的俸禄。   还有河西府的全体百姓,盛鸿也口头夸赞了一番,并且免去河西府明年春季的赋税——不是盛鸿不大方,实在是最近形势不好,他大方不起来。   ……   盛鸿这份奖罚圣旨一出,满朝震惊。   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盛鸿这是什么意思。 第230章 满朝文武的反应,辛知自请外放 黎粮回村,黎小兰心有所属   盛鸿的这个赏罚结果, 满朝文武都觉得太夸张了,就连七皇子也觉得史总督这是遭了无妄之灾。   史总督太倒霉了,也太无辜了。   蝗灾这种事情谁能预料?   而且古往今来解决蝗灾的办法就那么几样。   不, 准确来说,没有解决蝗灾的办法,当蝗灾真的来临,人类的挣扎根本无济于事,不值一提。   人类只能受着, 任由蝗灾肆虐。   所以这场蝗灾怎么能怪到史总督头上?   史总督尽力了呀。   他又不是啥都没干。   怎么追究起史总督的责任了?   现在直接将人从三省总督降为一府的知府,还罚了五万两银子, 这落差, 说句实话,有些恐怖了。   史总督个人的心情,旁人能想象的到, 颜面扫地, 羞愤难当,若地上有缝隙, 史总督肯定会钻进去。   但史总督的心情不是重点。   重点是盛鸿这道圣旨透露出来的信号。   因为大盛疆域辽阔,所以在整个大盛范围内,每年都会出现大大小小的天灾, 不是东边有洪涝就是西边有干旱, 不是北边有蝗灾就是那边有泥石流。   反正每年总会出点儿事情。   按照盛鸿此次的赏罚, 那今后人人自危啊。   谁治下若是发生了天灾,那就自求多福吧, 哪怕尽力救灾了, 也有可能会被追责。   今后谁还能睡的安稳?   人人都得烧香拜佛, 祈求老天爷保佑自己治下风调雨顺百姓安宁。   此前盛鸿将消息捂的严实, 只有盛钧黎荞以及吏部尚书卢良懋知道此事,现在圣旨公布,余下的几位大学士先是找了卢良懋,询问圣上为何会有此重罚。   其实卢良懋也是一头雾水,他虽是吏部尚书,但大盛官员的升降调任一直牢牢握在盛钧盛鸿父子俩手中,盛鸿告诉他此事时是告知,不是与他商议。   他当时也觉得这惩罚有些重了,因为史总督平日里的表现还行,此次蝗灾也尽了力。   但盛鸿就是要下此决定,他能怎么办?   他只能乖乖听令。   几位大学士听得卢良懋这一番解释,犹豫两天,忍住了求见盛鸿的冲动。   罢了,盛钧在位之时,这大盛就是盛家的一言堂。   后来盛鸿继位,出现了如英国公、彭家这样的刺头,但将这两个刺头收拾了之后,连带废了两位皇子,文武百官以及一大帮勋贵哪里还敢和盛鸿对着干。   就算是一些张狂的,也都收敛了起来,夹着尾巴做人。   既然盛鸿有此旨意,那肯定有盛鸿的道理。   几位大学士顾虑多,没有求见盛鸿,但七皇子和四皇子都去找了盛鸿。   这是不是太过了?   他们也不是为史总督求情,他们只是觉得若是这个口子一开,那今后大盛的官员日日都要陷入恐惧之中。   人力终有穷,人类在天灾跟前太被动了,这样的重罚实在是不妥当。   这么一来,盛鸿仁君、明君的名声要大大的受影响。   面对着两个儿子的疑惑,盛鸿心平气和的与他们解释。   他此次就是要杀鸡儆猴,好让天下官员今后都兢兢业业的给他守护一方安宁。   况且,史总督此次的确不如俞知府做的好,此前俞知府募捐御寒物资,史总督就口头过问了几句,没付出什么实际行动。   此次灭蝗,俞知府自掏腰包设下奖金刺激百姓灭蝗,史总督却是下令号召全体官员百姓一起捕捉蝗虫。   两相对比,史总督凭什么继续占据总督之位?   真以为一个月几千两银子的俸禄是好拿的?   拿了他的血汗钱,那就主动、积极的给百姓办事,给他守护大盛的江山,而不是事到临头了追着天灾的屁股跑。   史总督此次被罚,一点儿都不冤枉。   他怎么不去罚明总督?   人家明总督接到蝗灾的消息,立马研究蝗虫大军的路线,然后从首府赶往大泽府。   其实明总督的行为是有些冒险的,因为明总督很可能会扑空,蝗虫大军完全不可控,路线也没有什么规律可言。   但收到消息之后,明总督还是千里迢迢赶往了原河省和东山省的边界。   明总督宁肯白跑一趟,也不愿意坐在首府焦急的、被动的等待消息。   若史总督跟明总督一样,接到蝗灾的消息之后,立马赶赴灾区,积极组织百姓救灾,而不是坐在总督府发布一道道的命令,那他何至于将这位三省总督的脸面给丢到地上摩擦?   史总督被降职,这是史总督自己找的!   还有,他此次又不是只罚人不赏人,干嘛只记着史总督不看看俞知府?   除了俞知府,还有田知府以及好几位地方知县,这些人将来都是要升官的。   怎么不看看这些人的飞升啊?   他也表扬了明总督,赏了明总督三个月俸禄——这种品级的大官,他也只能赏金银了。   只瞧得见史总督跌跟头,看不见俞知府等人的飞升,这心态很有问题啊。   是不是在心虚?   若不是心虚,那心里害怕什么?   他又不是真的不讲道理。   只要真心治灾救民,他肯定会奖赏的。   以他看来,大盛官员的日子太舒服了,拿着高俸禄,掌握着一地大权,过的比他这个皇帝都滋润。   他一大把年纪了,每日还从睁眼忙到天黑呢,地方官凭什么比他过的舒坦?   怎么着,他宵衣旰食、夙兴夜寐的处理政务,费尽心思充盈私库,其实是在为这帮官员打工?   他身为皇帝累出病来,这帮官员却是舒舒服服的在地方当土皇帝?   想得美!   今后就该出台一项专门针对各级官员的追责制度,好叫这帮官员把心思都放在做官上。   不想为官,那可以给他递辞呈,他保证一个都不挽留。   天下想做官、能做官的人才多的是,不想干那就麻溜滚蛋。   盛鸿这一番话语,让七皇子和四皇子有些羞愧,两人赶紧认错。   他们只担心天下官员今后会惶惶不安,却忽视了他们老父亲的付出,是他们错了。   恰好当时黎荞坐在屏风之后批阅奏折,将盛鸿这番话听入耳中,他无比想为盛鸿点赞。   是这个理儿,盛鸿贵为皇帝,本该享尽人间富贵,结果盛鸿累死累活维护大盛江山,还高薪养廉,但很多官员却是不办实事拿着盛鸿的银子吃吃喝喝,盛鸿完全就是冤大头嘛。   若是在太平年间,那盛鸿或许忍了。   但今后十余年可是天灾不断。   唯有这样的重罚,才能让各地的地方官都重视起来。   七皇子和四皇子找人将盛鸿的意思传了出去,这下子满朝文武安静了。   甭管心里如何想,但嘴巴上不嚷嚷了。   几位大学士都不出面,两位皇子也站到了盛鸿那边,下面的官员拿什么去劝盛鸿改变主意?   只能认了。   唉,世道艰难啊,哪怕是官儿,今后身旁也多了一根鞭子,稍稍不注意,这鞭子就落下来了。   从三省总督降为一府知府,今后还有什么脸面见人呐!   不过,也有人因为盛鸿的这份赏罚圣旨而高兴。   那就是最近几届科举出身的小官。   此次盛鸿调了七八个这样的小官前往地方掌一地大权,若以后还有地方官员不作为,那他们就有机会升官了。   黎家。   这会儿是深秋,但暖房已经烧上了,气温虽然还没有降到零下,但干冷干冷的,家中小孩子多,于是黎家的暖房早早烧上了。   今日虽是晴天,天上挂着太阳,但吹着小寒风,其实挺冷的。   辛知一大早上班去了,黎瑜安睡到自然醒,先是去给辛家长辈请安,然后回他和辛知的小院儿吃早饭,早饭过后,他先是去点心铺子转了一圈,然后来了黎家。   黎菽、王桂花一个在铺子里,一个在城北的红薯作坊,陶竹和范圆圆在家,自打沈画几乎住在善堂之后,陶竹和范圆圆的空闲就多了起来。   黎瑜安今日过来也是闲的无事,辛家人待他很和气,成亲之后,辛知立马就把自己小院里的人和事都交给了他。   他自己身份高,辛家人对他又重视,于是他这个新夫郎将辛知小院里的大权握的稳稳的。甭管是府内伺候武安侯几十年的老人,还是俊俏的丫鬟、小厮,对他都恭恭敬敬。   下人们都很听话,他也没碰见什么不顺心的,不过,如今他和辛知成亲都一年了,他肚子还是没动静,这让他有点烦恼。   辛知都二十五岁了,辛知同龄人的孩子都能上私塾读书了,他和辛知成亲一年却是没能为辛知生下孩子,虽然辛家人没给他压力,但他自己难免郁闷。   因此,今日辛知出门之后,他便回了娘家,找娘家人解闷。   这一天下来,先是陪着黎小兰、范圆圆做甜品,黎家的很多甜品是不出售的,他恰好馋了肉松小贝,便和黎小兰、范圆圆一起在厨房折腾了许久。   午饭过后,他待在前院的多功能休闲房里给郑浅浅、黎夏带孩子。   黎二宝和橘哥儿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在暖房里待不住,但郑浅浅今年刚生的双胞胎却是只能乖乖躺在炕上,任由他亲一亲,捏一捏。   黎夏的二儿子比双胞胎大三个月,赵深黎夏为其取名乐,夫夫两人也不指望赵乐将来干出怎样的事业,能开开心心一辈子就成了。   赵乐已经会爬了,在炕上慢悠悠的爬来爬去,肉呼呼的小身子圆滚滚的,可爱极了,看的他也是忍不住亲一亲捏一捏。   很快,大盛官员的下班时间到。   但黎瑜安没有急着离去,他中午时让人给辛知传了信儿,让辛知来黎家接他。   辛知是和黎荞一起回来的,五万大军进驻边城之后,秋收告一段落,黎荞虽然依旧忙,但不跟前段时间似的深夜才回来。   饭桌上,黎荞和辛知喝了两杯。   因为辛知也有一丢丢郁闷。   盛鸿此次的赏罚透露出一个鲜明的信号,想升官,那得去地方干实事。   不然的话,只待在翰林院,想升官那是痴人说梦。   可是,若是外放离京,他又有些舍不得。   他生在盛京长在盛京,他的小夫郎安安的家人也都在盛京,远离亲朋好友,太苦了。   但是吧,他其实也很想为大盛江山、百姓做些什么,不然那么多年的书不就白读了吗,在翰林院虚耗光阴,他也不情愿。   于是他现在就陷入一个两难的境地。   想外放做地方官,他没有十足的勇气。   留在翰林院,他又不甘心。   心中郁闷,他便借酒消愁。   不过,黎家的酒基本上都是米酒,他也不想喝的醉醺醺的一身酒气熏着他的安安,他便独自灌了一小坛米酒。   辛知的郁闷,黎荞解不了。   他的人设是不干涉官员的升降。   他只能陪着辛知喝两杯,说些其他的转移辛知的注意力。   晚饭过后,黎瑜安拎着两盒子今日新做的甜品和辛知回家,黎荞送走他们小夫夫之后,直接和陶竹回了正房。   黎小睿黎长风黎云帆三个小家伙正坐在炕上拼三柳村的地形图,他们仨将来肯定要去三柳村转一转的,这会儿给他们搞一个三柳村的地形图,也算是让他们提前熟悉熟悉老家。   地形图很大,长宽都是两米多,三个小家伙拼的很认真,黎荞拥着陶竹在陶竹的小书桌前坐了下来。   今日陶竹收到了皇家物流送来的信,黎粮和黎二山在回盛京的路上拐了弯,先回平城一趟,接下来还要去微青县一趟,等两人回京,得冬天了。   今日的信是从平城寄来的。   黎粮黎二山两人这会儿在平城。   信很长,是以黎粮的口吻写的,黎粮是盛平十二年留在盛京的,现在是盛平十五年,时隔三年回村,他兴奋坏了,什么事都想念叨几句。   回村之后先去祭拜了黎父黎母,然后才在村子里转悠。   现在村子里家家户户都是新盖的青砖大瓦房,而且水泥出现了之后,村里人还将墙根处都抹了水泥,这是防止墙根被雨水侵蚀的。   黎荞和陶竹的快乐老家经受多年的风吹雨淋,墙根已经有些被侵蚀了,抹上水泥之后好了很多。但这房子毕竟已经十年了,而且黎荞陶竹指不定什么时候才会回去,黎粮便想着要不要将所有墙壁里里外外都抹上水泥。   还有大门口挂着的御笔匾额,虽然日日都擦拭,但整日挂在外面被太阳晒着,已经有些脱色了,看得他颇为心疼。   他想把大门的门檐给加宽一些,好让雨水、烈日够不着匾额,但又怕这样一加宽,影响了御笔匾额的威严和众人的观看。   要知道哪怕这匾额出现十年了,依旧是平城最有名的景点,外地人来了平城,必看的景点便是黎家大门上的御笔匾额。   还有三柳村、朱家村的红薯作坊已经开工了,圣上之前调集了周边几个府的地方驻军运送红薯,村人不用出运输费,只需要掏钱买红薯就行。   而且红薯价格不贵,还是两文钱一斤。   有了从外地运来的红薯,县城和三柳村、朱家村的红薯作坊都正常运转。   至于村人田地里补种的红薯,他特意跑自家田地里挖了几株红薯看了看,这会儿的红薯只有两根手指头那么粗,距离收获还有一段时间。   村人见着他也很兴奋,从红薯作坊下工之后跑去黎家,围着他问东问西。   众人最好奇的自然是黎荞这位三柳村的金宝贝了。   于是他天天在家开大会,给村人科普黎荞一家子现在的日子,还有盛京的繁华热闹。   当然,他还挺乐意听众人讲述蝗灾来临时每个人是如何捕捉蝗虫的,就是可惜他当时不在,不然的话,他绝不会输给任何壮劳力,可恶的蝗虫,气死他了。   另外,明年大运河通航,微青县的码头投入使用,他让村人再认真考虑一番,看谁愿意去那边发展。   若是想报名的话,明年春天就得出发去微青县了。   除了三柳村的一应事务,黎粮还跑去大河村转了转,那是黎二山的舅舅家,王桂花的娘家,现在他们一家子都定居在盛京,王桂花思念双亲,他得去看看。   当然,还有郑屠户对郑浅浅也思念的紧,准备今年再来盛京……   ……   洋洋洒洒上万字,黎荞读了好一会儿才读完。   “按照大哥这速度,怕是要在最冷的月份回京了。”黎荞将手中的信纸放回到桌面上,语气中有些担忧。   黎粮还准备带上众人送的特产,慢悠悠的赶往微青县,哪怕现在一路上都是水泥路,那也得耗费不少时间。   “有皇家物流的保镖保护,应是没事的。他一直牵挂着家里边,此次回去,可不得一一过问一遍。”   陶竹说着握住了黎荞放在桌子上的大手:“就是辛苦圆圆了,和二山还在蜜月期,结果二山这一送亲,直接去了大半年。”   “没办法,二山得听他老子的。”   黎荞不由笑了一下。   自打黎二山踏上南下的路,范圆圆明显有些无聊了,也不爱出门探索美食,除了去善堂学馆那边和偶尔回家,余下的时间便是待在家中帮着郑浅浅、黎夏带娃。   “大哥还未从北湖省出发就来了信,说是要回老家一趟,圆圆看了信之后,有些不开心。但现在范家有人当官了,她心情挺好的,一天到晚都乐呵呵的。”   陶竹一边把玩着黎荞修长的手指一边道。   此次的蝗灾,范家出了不少力气,不仅将自家粮仓里的粮食捐了,还自掏腰包设下丰厚的奖金。   盛鸿将范家的表现看在眼中,直接把范圆圆的大哥范团团由一介秀才提为专门管理大盛煤矿事务的主事。   这主事隶属于工部,是正七品官。   这对范家人来说,真是天大的惊喜。   大盛不能拿银子捐官,普通人想做官,那得走科举之路。   即便如黎荞这种让一府百姓都致富的天纵奇才,也是老老实实考的科举。   范家虽然也有人读书,但成绩最好的就是范团团。   范团团是前些年考中秀才的,这几年考了两次举人都未中,范家人对他已经不抱什么期望了。   都三十多岁了还是秀才,前途真的不是很光明啊。   可万万没想到,此次盛鸿竟然直接给秀才授官了,还是正七品!而且管理范围恰好能将范家给罩进去。   当然,范家人并不打算借此欺压旁人,但自家出了专管煤炭的官儿,那今后肯定不会被人欺负了。   跨越阶级+生意无忧,范不着高兴的几日都没睡着,带着范团团来黎家请教黎荞时也是嘴巴一直合不上。   范圆圆也很开心,哪怕天天被思念折磨,但一想到家中有人做官了,那她心情一下子就好了。   黎荞听得陶竹此话,想到已经去工部任职的老实憨厚的范团团,他反握住陶竹的手,将辛知的烦恼讲给了陶竹。   盛鸿此次为了给天下官员树立一个榜样,连给秀才授官这种事都干出来了。   这事儿细究起来,其实就是卖官鬻爵。   范家人先出了银子,然后得了官职,这不是卖官鬻爵是什么?   但这话不能明着讲,他只能在心中悄悄的念叨两句。   不过,他是支持盛鸿这么做的。   今后大盛的商人若是想跟范家这般实现阶级的跨越,那再碰着天灾可就要积极一些了。   未来十来年大盛各地天灾不断,只要有心,那有的是机会当官。   在这种情况下,辛知想升官,真的只能去地方了。   在盛京的话,没有辛知大展拳脚的土壤。   就是辛知到底是侯府养出来的,有些娇气,已经是二十五岁的大男人了,竟然还舍不得离家。   妈宝男。   不对,是家宝男。   要不是小瑜安喜欢,他还真不愿意小瑜安嫁给这样的人。   陶竹听了黎荞这话,抿着唇想了片刻,而后道:“瑜安正在为肚子的事烦恼,我今天安慰了他好一会儿。”   “他至今未怀孕,辛家人嘴巴上不会说什么,但心里难免有想法,我觉得,要不让他跟着辛知去外地?”   “淮东府是辛家的老家,辛知可以去那边吗?”   “淮东府?”黎荞眸子一眯,不由想起了高志远的小册子。   高志远说未来太湖会干涸,而淮东府距离太湖不远,若是太湖干涸,那这一场大干旱必然会波及到淮东府。   若辛知真去了淮东府,那肯定能干出一番实事入了盛鸿的眼。   不过,太湖干涸是大皇子登基那一年,现在是盛平十五年,还有十年时间呢……   总不能让辛知带着黎瑜安在淮东府待十年吧?   他舍不得黎瑜安受这个苦,黎菽肯定也难受,黎瑜宁在北湖省,黎瑜安再跑去淮东府,那黎菽心里头得多苦啊。   不成不成。   “淮东府有些远了,不如在暨北省寻个地方。”   黎荞道。   暨北省还有一场河道水井干涸的大旱灾,辛知若是想历练,暨北省是个不错的选择。   “也是。”陶竹想了想,随后点头:“暨北省的官道都铺了灰泥,回盛京比较方便。那你下次见着他,你和他提一提此事。”   “好。”黎荞答应了下来。   这时,身后的炕上传来了黎小睿黎长风黎云帆三个小家伙的喊声,他们仨把三柳村拼出来了!   黎荞和陶竹闻言,立马起身去了炕前。   火炕上,一个大大的3D立体的三柳村放在中央,每一家的房屋都有一尺来高,所以房屋的细节很丰满,窗户上糊的窗纸,院子角落的菜地水井,随手放置的小板凳,扫帚等物件都清清楚楚,让黎荞陶竹的思绪一下子就回到了当年。   每一条街道都铺着水泥,每一户人家都标上了名字,村口的三棵柳树也雕刻的栩栩如生,还染上了相应的颜色,仿佛跟真柳树一般。   黎荞和陶竹的视线在这个大拼图上定格了好一会儿,两人脸上不约而同涌出了怀念之色。   陶竹伸手,在自家那前后两进的大院子上轻轻摸了两下:“就把这拼图摆在你们的书房,你们日日看着,记着咱家的位置。”   “好!”黎小睿脆生生的点头。   “等大伯从村里回来,就让大伯瞧瞧这拼图。”黎长风仰着小下巴有些得意的道。   花费他们仨小半个月时间才拼完呢!   “大伯肯定会夸你们的,还会给你们带村里的特产以及沿途各地的特产。”   黎荞笑眯眯的道。   “那大伯什么时候回来哇?还有二山哥哥。”   黎云帆眨巴着大眼睛问,小身子在炕上一滚,便滚到了炕边,他抱住黎荞的一条手臂,仰着小脸蛋好奇的看着黎荞。   “年前肯定能回来。”路上不确定的因素太多,黎荞只能这么说。   “还有好久啊!”黎小睿的胖脸蛋皱了起来。   他想爷爷和二山叔叔了。   “别急,爷爷和二叔是去给你们探路了,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等他们俩回来,肯定会带回来很多有趣的见闻。要耐心等待哦。”   黎荞用上了哄孩子的语气。   “我知道,就是想他们了。”黎小睿带着几分闷闷不乐道。   陶竹见状,坐上炕伸出手抓住他脑袋上绑着的两个小揪揪,轻轻揉了揉,然后才道:“你不是想举办一个自行车比赛吗?要不就下个月吧,不然再拖的话天气就冷了,不适合出门骑自行车。”   “嗯?”   这话一出,黎小睿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   他抬起胖脸蛋看着陶竹,撅着嘴巴道:“阿爹说太折腾了,不让我办这个比赛。”   “我去给你阿爹说,好好劝一劝他,他肯定会同意的。”陶竹笑着又揉了揉他脑袋上绑的小揪揪。   “好啊!”得了陶竹这话,黎小睿大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刚才的低落一扫而空:“谢谢竹叔父!”   “乖,再玩一会儿就回去睡觉,我明日就和你阿爹说自行车比赛的事儿。”   陶竹捏了捏他的小脸蛋。   “嗯!”   黎小睿狠狠点了点小脑袋,胖脸蛋笑开了花儿。   接下来,三个小脑袋凑一起,商量起了自行车比赛的事儿,而陶竹和黎荞则是又坐回到书桌前。   黎荞有些不明白:“小睿想办自行车比赛?”   “对,他在家里只能和长风云帆比赛,但长风云帆每次都赢他,他觉得没意思,就想和别的小孩子比划比划。”   想起黎小睿和自己说想要举办自行车比赛时的小模样,陶竹脸上不由挂了笑。   那会儿黎小睿郁闷的小脸蛋皱成一团,任凭黎长风黎云帆两个小叔叔如何劝,小包子脸就是没舒展。   但郑浅浅不同意此事。   能买得起自行车的小孩子,非富即贵,万一比赛中磕着了摔着了,那人家找上门来咋办?   黎荞已经很忙碌了,就别给他亲爱的叔父父添麻烦了。   陶竹觉得这事儿可有可无,但郑浅浅坚决反对,于是他就没和黎荞提。   黎荞听完陶竹的解释,有些意外:“这小家伙儿的心态不是一直很好吗?”   虽然黎小睿比黎长风黎云帆长两岁,但现在除了个子,甭管是读书还是力气、速度这些,黎小睿都比不过黎长风黎云帆了。   但黎小睿并不在意,三个小家伙儿的关系很融洽。   “再好也经不住一直输呀,小孩子嘛,想法一阵一阵的,他不开心,长风和云帆就打算让着他让他赢,但他不愿意。他就想和其他小孩子比试。”   “那就比吧。”   黎荞点头。   不就是儿童自行车大赛嘛,好说,他最擅长制定霸王条款了,自愿参与,甭管发生任何意外,他都不负责。   参赛儿童自己对自己负责。   翌日,陶竹和郑浅浅说起了此事,郑浅浅看黎荞都同意了,便没再坚持。   只是一再的叮嘱陶竹,一定要将规则制定的对自家有利,免得给黎荞惹事。   陶竹其实也是这么想的,他也是这么干的,他很快就在自家铺子里贴出了自行车比赛的告示。   参赛人员首先得有自己的自行车。   免费报名,十岁以下五岁以上的儿童都可参赛。   安全自负,甭管出现任何事故,黎家都不负责任。   奖品挺丰厚的,分为一二三等奖。   有最新款的自行车,也有一百两至五百两的银子,还有黎家铺子的VIP金卡。   这个奖品挺有吸引力的。   对于小孩子而言,吸引力最大的是最新款的自行车。   还有银子。   哪怕是辛知这种小少爷,儿童时期一个月的月银也才一百两,当然,这只是零花钱,若辛知真看上了什么,辛家人肯定会买。   当然,还有美食。   不喜欢吃美食的小孩子很少。   这个宣传告示贴出来之后,报名者众多。   哪怕有黎荞定的任何事故自负的霸王条款在,不少小孩子依旧踊跃报名。   其实很多大人不希望自家的娇宝贝报名,万一磕着了碰着了,那多心疼啊。   但架不住孩子自己想参加,于是家长只能妥协。   报名的同龄人多,黎小睿就很高兴。   他终于能和同龄人较量一番了。   自己的两个小叔叔都是怪胎,他胜不了小叔叔,还胜不了其他人嘛。   为了和两个小叔叔隔开,自行车比赛特意分了年龄段。   他是七岁段的,两个小叔叔是五岁段的。   他们仨不是一个赛道。   完美。   这场属于儿童的自行车比赛,主要是为了让黎小睿在同龄人身上找回自信。   黎荞陶竹都觉得这个带着玩闹兴致的小比赛应该掀不起什么浪花,但万万没想到不到三日,报名的竟然有一百多人。   而且,就连皇孙都报名了。   大皇子家的盛时毓,报名了七岁-十岁这个年龄段的比赛。   陶竹收到消息之后,当即就找上了黎小睿,他听说大皇子的三个儿子都挺优秀的,还有这个盛时毓小皇孙,也特别出众。   之前小云帆捡走小皇孙的皮球和风筝,他带着零食登门致歉,这位小皇孙表现的彬彬有礼,年纪虽小,但看上去很稳重,气度非凡。   那一本正经的小模样看的他想捏一捏脸蛋。   当然,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小皇孙很优秀,还比黎小睿大一岁,黎小睿可能找不回自信心了……   黎小睿听完自家竹叔父的分析,小下巴一扬,双手叉腰,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等比了再说,我也很厉害!”   陶竹见状,不由笑了,很好,既然黎小睿不怕,那就比呗。   不过,到底是皇孙,陶竹希望黎荞出面去和七皇子确认一番,黎家的霸王条款对皇孙适用吗……   于是,黎荞就在下朝之后找上了七皇子。   七皇子听了他的话,立马道:“既然决定参赛,那肯定要遵守你的规则。若真出了意外,让御医过去看看就行了。”   他这小侄子过了年就九岁了。   九岁的大孩子,骑个自行车还怕磕着碰着?   开玩笑。   他这小侄子骑着小马都能哒哒哒的跑上十里地了,更何况是小小的自行车。   其实他和他大哥根本没注意到这场比赛,是他的小侄子主动说想要参赛。   而且给出的理由还很充分,既然花这么大的力气培养自己,那就不能藏着自己,得让世人知道他这位小皇孙有多优秀。   这个理由一出,立马将他大哥的反对之言给堵回去了。   其实自行车刚出来的时候,他也想弄几辆给他三个侄子玩一玩,但他大哥怕三个孩子玩物丧志,于是他就歇了念头。   可没想到此次他那从未玩过自行车的小侄子竟是主动想要参加这个比赛。   给出的理由又让人无法拒绝,于是他大哥赶紧给他小侄子买了自行车,好让他小侄子抓紧时间练习。   七皇子没有细说背后的经过,但他这个态度,黎荞立马就放心了。   只要大皇子和小皇孙不怪罪就好。   盛时毓的报名,给这场带着几分玩闹性质的比赛镀了一层金,报名的孩子更多,关注度也更高。   在这种氛围里,时间来到了九月底。   马上要入冬了,天气是一日比一日冷,这日,黎荞下班时,又遇见了特意等着他的辛知。   之前他建议辛知若真的外放,可以去暨北省历练一番,辛知和自家人商议了小半个月,觉得这事儿可行。   暨北省挺好的,距离盛京近,往返方便。   但是,这事儿黎荞和辛家同意不算,这事儿是盛鸿说了算,于是辛知就想来探一探黎荞的口风,若是他递了折子,那圣上会允许么?   而且,暨北省那么大,具体去哪里历练?   黎荞能给的建议只有一个:大胆给盛鸿上折子。   盛鸿现在特别需要人才镇守地方,辛知能力是有的,虽然有些天真,但这种天真也挺好的,最起码辛知不圆滑,处事也有原则。   再加上辛家财力雄厚,若辛知自请外放,盛鸿肯定会同意的。   至于具体去暨北省的何处,这看盛鸿安排吧。   反正只要在暨北省,那离盛京就不远。   得了黎荞此话,辛知不再犹豫,很快就给盛鸿递了折子。   如黎荞所想的那般,盛鸿看了辛知的折子,只想了片刻便同意了。   辛家让辛知出去历练,为的就是升官,若是去富裕的地方,那如何凸显出辛知的能力?   所以,暨北省哪里穷,那就去哪里,反正辛家有银子。   盛鸿对着暨北省的地图扒拉了半天,又找黎荞询问了暨北省各府、各县的人口、耕地、历年粮食产量等基本信息,然后他大手一挥,给辛知定了历练之地。   是位于暨北省西南部一个叫东定的县城。   明年春,辛知去这地方任知县。   盛鸿的这个决定一出,黎荞心中立马涌出了几分喜悦。   这个名叫东定的县城,恰好有他的耕地。   也是他之前觉得最有可能发生旱灾的地方。   若辛知去了这里,亲自盯着他的水利工程,那他就能经常相扰知道最新进度了。   虽然说盛鸿让各地的地方官配合他修河挖沟,但他和人家不熟,没什么来往,他不好意思经常写信过问,不然显得他不信任人家。   若辛知去了东定县,他一天一封信都没关系。   辛知也挺开心的。   还真去暨北省历练了呀。   这个东定县距离盛京有三日的距离,若是走的快些,那两日就到了。   这么点距离,他的安安若是想回家了,那随时都能回盛京。   黎菽得知此事,也挺开心的。   黎瑜安出嫁之后,本来就不是日日都能见着,现在去了距离盛京只有两三日路程的地方,她挺放心的。   她女婿此次去历练,那升官指日可待了。   辛知的去处有了着落之后,他便忙碌了起来,他得了解一下东定县的基本资料。   黎荞在户部,他便经常往户部跑。   闲谈间聊起还未出嫁的黎小兰,他拍着心口让黎荞放心,等到了东定县,他会继续寻找青年才俊的。   他的安安可是日常挂念黎小兰的终身大事,安安的事儿就是他的事儿!   黎荞听得辛知这保证,长长呼了口气。   他摇了摇头,拒绝了辛知的好意。   黎小兰有喜欢的人了,不是旁人,正是江懋。 第231章 黎小兰为什么喜欢江懋 自行车比赛,整篇都是这两件事   提起江懋, 黎荞还真有几分无力。   前些天陶竹说要将黎小兰的征婚范围扩大至只要识字就行,陶竹去和王桂花说此事,王桂花犹豫半晌, 最终还是点了头。   虽然说她很想让黎小兰嫁一户家境不错的人家,可更关键的是黎小兰自己喜欢。   罢了,若黎小兰真选了个农家子,那她认了。   王桂花同意了,陶竹便去征询黎小兰的意见。   黎小兰听完陶竹的一番话, 当即十根手指就绞成了麻花,脑袋也低垂着, 嘴巴抿的很紧, 还带着少女婴儿肥的秀美脸庞上满是纠结。   她这副模样,自是不愿意。   从小一起长大的黎瑜安、黎瑜宁嫁的不是侯府小少爷就是总督的堂侄,到她这里却是把征婚范围扩大至只要识字就成, 这让她如何同意?   陶竹一边心疼, 一边与她分析眼前的现况,等过了年, 她就十九岁了,这妥妥大姑娘了,当然, 年龄不是重点, 黎荞愿意养她一辈子, 只要她乐意,终身不嫁待在黎家都成。   可这不是她自己也想寻良人嘛, 现在关键是她自己对成亲有着向往, 可以往挑的她都看不上, 除了扩大范围, 还能怎么着呢?   不是不疼她,不是非得让她嫁家境不好的人家,主要是现在没办法了。   男方的家境其实不重要,黎家那么多铺子呢,还怕给男方寻不着活儿吗?   现在黎大山、黎二山、黎小山包括赵深都在铺子里干活,这活计是比不上辛知、明悉的鲜亮风光,但也不差呀。   若是男方不愿意去铺子里干活,那只留在家里守着她也行,黎家又不是养不起,只要她愿意、开心,怎么着都好。   黎小兰听得这一番话,好半天之后,才微不可闻的应了一声,算是同意了陶竹的提议。   于是陶竹便真的寻找识字的且综合条件不错的年轻人。   他首先把视线放在了四个学馆,学馆里的少年都识字,还勤快。   王桂花也开始在黎家的佃户里搜寻。   两个人没用半个月,便真挑了十多个少年出来。   带着黎小兰悄悄去庄子、学馆相看一番,黎小兰一个都没相中。   那日从学馆回城的路上,陶竹和王桂花都一脸愁容,黎小兰缩在马车角落里不吭声。   陶竹沉默了一会儿,和王桂花商量起了从外地挑人的可能性。   现在黎瑜宁嫁去了北湖省,北湖省那么大的地方呢,上至明悉这种青年才俊,下至只是识字的阳光、勤快少年,这么大的范围,还怕寻不出合适的年轻人吗?   彭县那边的生意也越来越红火,光是负责洗菜、淘米、磨面等前期工作的员工就雇佣了一百多个,再加上上手操作的员工,那边的铺子已经是一个拥有三百名员工的大铺子了。   黎家自己的伙计,如今只负责调味、配料这一项工作了,剩下的都交给了从当地雇佣的员工。   黎损黎受两人在那边混的不错,不仅认识了不少彭县本地的人,还有外府的前去品尝黎家美食的人。   若是让黎损黎受留意合适的少年,那说不定也能行。   陶竹和王桂花正商议着,缩在马车角落里的黎小兰突然哭了起来,这可把陶竹和王桂花吓了一跳。   黎小兰虽然性子软,但很少哭,陶竹和王桂花赶紧安慰她,问她为何哭。   她抽噎着回答了:   其实她是心里有人了。   但这个人家中长辈都不喜欢,她就只能藏在心里,然后跟着家中长辈去相亲。   她知道家中长辈是为了她好,寻的也都是足以配得上她的好人,但她现在就喜欢心里的那个人,她对其他人没感觉。   黎小兰这话说完,陶竹和王桂花都惊了,赶紧追问她喜欢的是谁。   她沉默了片刻,在王桂花的催促中,这才把那个人的名字讲了出来:   江懋。   江知府的孙子,第一次见面就惹得黎荞不喜的江懋。   江懋第一次登门时,她没有见着江懋,黎家虽然没有高门大户那种内女不见外男的规矩,但江懋一个小辈登门,轮不着她作陪。   黎家宅子又那么大,因此江懋第一次登门时她没有见着江懋。   江懋第一次的表现实在是糟糕,但偏偏黎荞与江知府的交情不错,于是黎荞陶竹黎粮王桂花都挺可惜的。   原本是一桩好姻缘,结果被江懋自己给毁了。   他们的惋惜,被黎小兰无意中听到了,于是黎小兰就上心了,想看看这个江懋到底有多优秀,竟然敢在她小叔跟前那么自大狂傲。   等江懋再来府上拜访黎荞时,黎家其他人没有多想,但黎小兰留心了,于是黎小兰就悄悄看了江懋几眼。   江懋那副皮囊长的极其好,不然也不会自信的在黎荞跟前自荐。   就如同黎瑜安对辛知芳心暗许的那般,黎小兰一见倾心。   后来,江懋几次登门,她都悄悄的看人家,这越看陷的就越深。   但她知道家中长辈对江懋的印象不好,她不敢将这份心思表露出来,长辈让她去相亲,她便去,去了之后认真相看,并在心里悄悄将这些人和江懋做比较。   论外表,无一人能胜过江懋。   论才学,江懋是新科探花,不会输给任何人。   论家世,江知府品级不差,江懋自己也在圣上跟前挂了号,是圣上的督粮官,虽然常年在外出差,但回京述职时可直接面见圣上,可谓是前途无量。   于是见的人越多,她越觉得江懋好。   最近一次见江懋,江懋明显黑了几分,瞧着比从前稳重了一点儿,可见江懋在认真给圣上办差,没有偷懒。   可即便如此,家中长辈还是丝毫不考虑江懋,不仅将征婚范围扩大至只要识字就成,甚至还要从外地寻人。   她越想越难受,实在是憋不住,就忍不住掉了泪花。   陶竹和王桂花听完这一番解释,不由面面相觑。   竟是如此……   是他们的念叨,勾起了黎小兰对江懋的好奇心。   不过,江懋真不是良人。   两个人轮番劝说,但黎小兰只是小声的哭,眼中的泪花不断,等黎荞下班回了家,便由黎荞出面劝说。   当时黎荞听完陶竹的复述,他也非常震惊,小丫头这是看上了人家的脸……   但目前的情况不是江懋主动勾搭黎小兰,而是黎小兰看上了人家,因此他也不能把气撒在江懋身上,他只能细说江懋的缺点。   一开始他对江懋的确印象不好。   但后来江知府连番道歉,江懋也多次认错,并且竟然对农人挺谦和,于是他对江懋改观不少。   自打江懋成了督粮官,每次回京都会来拜访他,督粮官这活计不好干,首先是一直在各地的田间走动,这对常年坐在书房中读书的书生来说,其实是个苦差事。   其次,身为督粮官,不能对种庄稼一窍不通,得一眼分辨出庄稼的生长情况,还得熟知各种农事,什么时候该浇水了,什么时候该捉虫施肥了,每一种害虫对应的是什么危害,具体施的是哪种肥料等等,这得都些知晓。   不然就流于表面,不能将最真实的信息反馈给盛鸿。   督粮官这个差事,在外人看来,就是辛苦读书十几载,结果被盛鸿发配到外省种庄稼去了。   但江懋上任之后,对这个差事很积极,雇了皇家物流的保镖之后立马赶去了暨北省。   他深入村落、田庄,与农人交谈,请教,不怕脏、不怕累,不抱怨条件艰苦,能吃粗茶淡饭,能睡茅草屋里简陋的木板床,甚至还能露宿野外,吃野味,啃干粮。   原本白嫩嫩的小伙子经过一个夏天的暴晒和辛勤,肤色明显黑了一些。   上次江懋登门,他随口问了江懋几个问题,江懋答的头头是道,像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农。   以上级的身份看,他对江懋还真挑不出错来,大盛有这样的不耻下问、兢兢业业、任劳任怨的年轻人,他很欣慰。   但若是以挑侄女婿的角度来看,江懋可太不合适了。   江懋有野心,还爱搞事业,这种人不顾家,只能当一个好官,当不了好丈夫,不会给与黎小兰夫妻之间该有的情感需求。   只要能往上爬,甭管是黎小兰还是张小兰王小兰,在江懋眼中都一样。   当然,他自信可以压制江懋一辈子,让江懋这辈子都不敢娶妾室。   但就江懋如今的工作性质,黎小兰嫁过去之后,要跟着江懋在暨北省的村落、田庄之间到处跑吗?   还是黎小兰留在盛京,一个月甚至两个月才能见江懋一面?   他将现实条件一一列了出来,黎小兰默默的掉泪,一直到他讲的有些口干舌燥了,这才抬起脑袋,用肿成核桃的眼睛看着他,问了一句让他无法反驳的话。   他当年给黎春桃许诺,若是所嫁的不是良人,那随时都能和离。   现在轮到她黎小兰了,她也能跟春桃小姑一样有重新选择的机会吗?   这话一出,他当真是不知该如何作答。   这丫头是不见黄河不死心,是铁了心想嫁江懋,哪怕将来闹到和离也想要成亲。   这让他无力。   他拖着没给黎小兰回答,黎小兰也不闹,平日里该干嘛就干嘛,但若是与她说起亲事,她的回答一个:   江懋。   现在家里人都在为这事犯愁呢。   辛知听完了黎荞的解释,也很是吃惊,他家安安还不知道此事。   他明日就让安安去劝劝黎小兰。   翌日,天降小雪,黎瑜安冒着寒风和小雪来了黎家。   与黎小兰促膝长谈一番,黎瑜安倒向了黎小兰,是哦,反正有试错的机会,既如此,那当然要嫁给喜欢的人呀,不然这辈子都会留有遗憾的。   若将来真的和离,那就寻个身份远不如黎小兰的男人,收了心,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就好比当时的白柚和黎大忠。   黎瑜安站在了黎小兰那边,沈画听说了此事,也站在黎小兰那边。   沈画当年也是若不嫁徐瑛,那这辈子都不会甘心。   怕什么?   就算是选错了,那也能回头啊,这么多人在呢,到时候还不能为黎小兰再寻个老实憨厚的人嘛?   有人支持,黎小兰想嫁江懋的心就更坚定了。   陶竹黎荞王桂花都愁的不知该如何是好,虽然说黎小兰的确有试错的机会,奈何江懋真不是好丈夫啊。   没办法,黎荞只能等着黎粮回来,让黎粮劝劝她。   或者听听黎粮的意见,毕竟黎粮才是她老子。   在黎荞的心累中,自行车比赛的日子到了。   虽然比赛的初衷是为了哄黎小睿开心,但盛时毓的加入,大大提高了这场比赛的关注度,于是黎荞和陶竹搞的还挺隆重的。   比赛地点放在了城外的官道,提前向盛鸿报备过了,可以封路一上午。   赛道的话,七岁——十岁的年龄段是五里地长,也就是两千五百米。   五岁——六岁的年龄段,赛道长三里地,也就是一千五百米。   比赛分为初赛和决赛。   黎荞请了七皇子和礼部尚书严安邦当裁判,征询过盛鸿之后,他请了近卫军的三十人过来当监督员,好确保沿途不会出现打架、争执等情况——参赛的小朋友非富即贵,只有盛鸿的近卫军能震住这些小朋友的家长。   黎荞还请了兵马所的人过来维持秩序,防止有围观群众冲到路中央影响小朋友比赛。   而且,沿途每隔五十米便设了饮品点,好让小朋友们补充水分和体力。   比赛日是在休沐假期,而且天公作美,是大晴天,因此围观的人很多。   报名参赛的儿童一共有四百多人,儿童来了,家长自然也得跟来。   所以城外的阵仗搞的挺大,各种豪华的马车差点儿把路给堵上了。   锦衣成群,抬眼随意一扫,入目的全是衣着华贵的人。   黎家也是一家子人都出动了,连年纪最小的双胞胎和赵乐也来了。   沈画徐瑛、孟家人、庄家人也都乐呵呵的过来看热闹。   大皇子没有来,前几日飘小雪时他不慎染了风寒,这会儿尚未痊愈,不能出门。   不过,大皇子的正妃也就是盛时毓的娘亲来了,还有盛时毓的两个哥哥。   盛时毓挺高兴的,他第一次参加这种比赛呢,但在外人跟前不能露出稚气的一面,于是他脊背挺的笔直,抬手投足间很是稳重。   黎小睿也很兴奋,在原地蹦来蹦去。   他个子在同龄人中算高的,瞧着一大帮个子不如他的小萝卜头,他大眼睛里全是自信。   上午八点半,比赛开始。   此时没有秒表,黎荞不想费心思计时,制定的规则很简单,每一组的前两名选手可以晋级决赛,当前两名冲到终点时,这一局比赛自动结束,余下的全部淘汰。   首先是五岁——六岁这个年龄段的比赛,这个年纪的小朋友哪里是黎长风黎云帆两个小家伙的对手,他们俩骑到终点时身上都没出汗,甩了第三名二百多米远。   这是黎长风黎云帆两人第一次在这么大的场合亮相。   围观群众都很震惊,黎大人家的两个小娃娃这么厉害吗?   黎长风也就算了,但黎云帆是小哥儿诶,一个小哥儿竟然将这一组的男娃都甩到了身后,这……   若是绣活、厨艺这种比赛,黎云帆拿到这种好成绩,那明日就会有人登门想结娃娃亲。   可今日比的是自行车啊……小家伙两条腿蹬的那么快,力压同组的所有男娃,更关键的是骑到终点后气不喘,脸不红,就这体力,不太符合众人对小哥儿娇娇软软的印象啊。   一帮人不由看向了陶竹。   咳,该不会黎云帆长大之后会和陶竹一般力气大的像男人吧?   当然,黎云帆长的不像是男娃,小脸蛋是圆的,还又白又嫩,大眼珠子跟黑葡萄一般,甚是灵动。   只看外表,黎云帆长的很招人喜欢。   可这力气……   黎荞和陶竹这会儿正忙着抱起小长风小云帆举高高,真厉害,骑的真快!   小云帆待在陶竹怀里,笑的咯咯响,其实这根本没什么骄傲的啦,毕竟他们的大侄子睿睿都不是他们的对手呢。   可是,第一次参加这种比赛,在众目睽睽之下拿到了第一名,这感觉真的挺好哒!   一家子开心完了,便又继续看比赛。   比赛还是很紧张的,一组接着一组,目前他们俩只是胜了初赛,接下来还有决赛呢,不能掉以轻心!   这个年龄段参赛的小朋友少,不到一百人,二十人一组,初赛很快就完了。   决赛来的很快。   决赛开始,黎长风黎云帆两人赢的还是毫无悬念,他们俩几乎是齐头并进,将第三名甩出了差不多五百米远。   这下子围观人群对小云帆的实力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就这体力,别说是横扫同龄人了,一些年纪比他大的男娃都骑不过他吧?   咳,不少人又看向了陶竹,应该没有男人喜欢力气比自己还大的夫郎……   盛时毓坐在七皇子身旁,一脸认真的看比赛。   小云帆的表现他全看在眼中。   今日的小云帆梳着包包头,而且发包上还绑了三个小铃铛,随着小云帆的摇头晃脑,三个小铃铛也一晃一晃的,响声特别清脆。   真可爱。   这大半年来,他只能在自家院子里听小云帆有多厉害,现在亲眼见到,果然符合他的想象。   小手抓着车把,也没看怎么出力,轻轻松松就骑到了终点。   小天才!   他可太羡慕啦,如果他也能和小云帆一样聪明厉害,那他爹爹再给他布置功课时,他就不用完成的那么辛苦了……   很快,七岁——十岁年龄段的比赛开始。   盛时毓和黎小睿以及一帮大孩子去了起跑线那里。   这个年龄段的孩子中,黎小睿和盛时毓算是高个子,但也有人比他们俩更高。   最高的是严安邦的小孙子,今年十岁,比黎小睿和盛时毓高了一个头,长的高高壮壮的。   黎小睿把严家小孙子当大敌,在初赛时他没和严家小孙子分为一组,但等决赛时,他肯定要碰上人家。   这一年龄段报名的孩子比较多,哪怕二十人一组,也比赛了许久才把初赛结束。   这会儿已经是中午了,不少小孩子已经饿了,黎荞让黎家铺子送来了点心和炸鸡,好让参加决赛的小朋友们垫垫肚子。   当然,若是不喜欢这些吃食的,也可以让自家人准备食物。但绝对不能吃饱,免得待会儿比赛时肚子疼。   而且,凡是吃了食物的,甭管出现任何问题,黎家都不负责哦。   很少有小朋友能拒绝美味的炸鸡、点心,哪怕自己家长不允许,也非得尝一尝,这么多人盯着,为避免闹的不好看,一些家长只能随自家孩子去了。   严家小孙子一手抓着一个□□腿,一个撒了孜然粉,一个抹了甜辣酱,他左一口,右一口,啃的非常豪爽。   一边啃还一边冲着严安邦得意的笑,显然,在严家,同样不允许小朋友多吃炸物。   严安邦无奈的摇头,一旁的黎荞见了,也觉得好笑。   不过,这严家小孙子虽然是大个子,但莫名憨憨的。   盛时毓只是矜持的捏了两块糕点垫了垫肚子,他也饿了,但他爹爹不允许他多吃炸物,说对身子不好。   之前小云帆阿爹给他送的零食,他们兄弟仨只能尝个味儿以示对黎家的尊重,每样最多只能吃三口,不能多吃。   这会儿他娘亲和两个哥哥就在一旁站着,他若是吃了炸物,回去后他娘亲肯定会告诉他爹爹的。   参加决赛的三十多个小朋友稍稍垫了垫肚子之后,决赛开始。   因为人太多了,所以分为两组,然后再来个总决赛。   半决赛时,黎小睿和严家小孙子分到了一组,两个人都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将脚蹬子恨不能踩出火花来,但两人实力相近,并驾齐驱了大半段之后,严家小孙子因为比黎小睿大三岁,而且个子也高,逐渐把黎小睿甩开,最终拿到了第一名。   黎小睿脸蛋子红红,大眼睛里冒火。   可恶,他还真不比不过这个姓严的小子!   他好没用啊。   划分年龄段时,他竹叔父原本想把五六七这三个年龄归为一组的,但他为了避开两个小叔叔,所以特意让他竹叔父将七岁——十岁划为一个年龄段。   结果出现了一个严家小子。   千算万算,他还是输了,哭唧唧!   黎荞见这位侄孙胖脸蛋垮了,忙过去抱着他轻声安慰,严家小孙子好歹比他大三岁,还长的壮壮的,他能紧咬大半段后才被甩开,已经超棒了。   而且,这只是第一次比赛,   今后他每年都举办自行车比赛,回去后好好吃饭,快快长高,总有胜过严家小孙子的那日!   这一番安慰,让黎小睿眼睛里的火气转为了激动,嗯?他叔父父每年都举办自行车比赛嘛?   那真是太好了,他有机会胜过严家小子!   不过,果然是天外有天啊,之前他叔父父总是夸他比同龄人厉害,他去学馆里和他挑的小孩子比赛掰手腕,他也胜了。   于是他就觉得只有他两个小叔叔能压他,他能稳胜同龄人。   今日的比赛啪啪打脸,以往是他自大了。   今后他得好好吃饭,快快长高!   黎小睿的脸蛋由阴天转为晴天,另外一边,第二组的半决赛开始了。   盛时毓一马当先,稳稳的跑在所有人跟前,但他与第二名的差距不大,只是甩开第二名十多米的样子。   盛时毓拿了这一组的第一名,接下来就是总决赛了。   参赛的是两次半决赛的前三名,一共六个小朋友。   哨声一响,严家小孙子和盛时毓就冲出去了。   黎小睿歇了好一会,已经缓过劲儿了,跑的也很快,稳稳占据第三名。   接下来就是严家小孙子和盛时毓的双人秀了,两个人你追我赶,齐头并进了一半路程之后,盛时毓突然加速,接下来甭管严家小孙子如何使出吃奶的劲儿,他都稳稳的占据第一名。   最终,盛时毓领先严家小孙子二十多米,拿下了总决赛的第一名。   黎荞坐在终点处,将盛时毓的小脸蛋看在眼中,他有些惊讶。   这小家伙儿现在只是微微喘而已,要知道半决赛和总决赛只隔了一刻钟,与盛时毓一起参加半决赛的两个小朋友这会儿还在半路呢,盛时毓与严家小孙子较量一番之后却只是微喘。   身体素质真不错,游刃有余的,而且明显没有使出全力。   不只是黎荞这么觉得,围在终点的一帮吃瓜群众此时也很惊讶,严家小孙子累的满头大汗,此时正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的喘气。   可小皇孙却是站的笔直,他拿着一块帕子,神色平静的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颇有几分不以物喜的淡然。   不愧是大皇子养出来的崽,的确出众。   黎长风站在黎荞身边,他睁着大眼睛打量了盛时毓好一会儿,然后把小脑袋凑到黎云帆跟前,小声的问:“弟弟,如果咱们俩和小皇孙比试,咱们能胜么?”   “不知道哇。”   小云帆乌溜溜的大眼睛也在打量盛时毓,肉呼呼的小脸蛋上满是好奇。   碾压睿睿碾压的太轻松,他其实很想参加七岁——十岁这个年龄段的比赛,好测一测他的真实潜力。   但他爹爹和阿爹都不同意。   他便只能和哥哥去横推同龄人。   这个小皇孙,似乎有几分厉害啊。   眼珠子轻轻一转,他心中有了主意。   当小云帆心里在打着小算盘时,七皇子宣布最终的比试结果。   盛时毓第一名,严家小孙子第二名,黎小睿第三名。   剩下的三个小朋友拿的是优秀奖。   另外只要参赛的小朋友,也都有鼓励奖。   黎荞当场颁发了奖品,最吸引小朋友的自然是盛时毓的最新款的自行车。   这自行车是黑蓝相间的,车把上有一个老虎形状的小铃铛,今后骑车子碰到人多的地方,可以拨动这个小铃铛,好提示众人让路。   好酷哦。   严家小孙子眼睛里满是羡慕,立马就蹦到了黎荞跟前,仰着脑袋认真的问黎荞这种自行车何时公开出售。   他想要!   这种带铃铛的自行车,黎荞打算明年春天出售。   新款不能推出的太快,不然以后他就没有灵感了,不过,若实在是喜欢的话,可以先去皇家玩具铺预定。   加钱的话,还可以定制铃铛的造型,喜欢花朵形状的,那就可以安装花朵铃铛。   喜欢狮子的,也可以搞个小狮子铃铛。   今日的比赛关注度高,新款自行车也确实很得小朋友的喜欢,比赛结束散场,当即就有不少小朋友让自家的下人去皇家玩具铺定制最新款的自行车。   黎荞对这个广告效果很满意。   很好,又多了不少订单。   等明天春天,一大批银子要进账了。   这一场自行车比赛,占据了好几日的盛京话题头条。   其中表现最好的盛时毓,赢得了不少人的夸赞,又稳重实力又强,大皇子教出一个好儿子啊。   还有小云帆也成了不少人谈论的焦点。   黎荞圣眷正浓,黎荞的两个孩子自然也是众人关注的对象,现在俩孩子终于公开亮相。   可小云帆……   当然,碍于黎荞的身份,大家也只是简单的表达一下小云帆力气不错体力不错这个事实。   旁的就只能在心里想一想了,免得祸从口出得罪了黎荞。   况且,现在小云帆还小呢,等再长大几岁,说不定就是正常的小哥儿了。   黎荞和陶竹都不知道竟然有不少人嫌弃小云帆力气大,不过,就算是知道了,他们俩也不会在意。   笑话,小云帆轮得到这帮人嫌弃?   纯粹是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罢了。   黎小睿被比赛刺激了之后,饭量稍微涨了一点儿,并且,他还想让黎荞给他找武师傅,他想学拳脚功夫。   严家小孙子都有专门的武师傅,他也要有!   这个小要求,黎荞当然满足,他想给黎小睿点赞。   说实话,就算黎小睿不提要求,他明年也会给三人寻专门的武师傅。   他要这三人有自保的能力。   甭管是丫鬟小厮,还是保镖,都不可能时时刻刻跟着三个小家伙,这三个小家伙长大之后会有自己的人生,他们要离开黎家,或建功立业,或嫁去别人家。   万一恰好独自一人时遇险了呢?   或者说,外出时遇见强盗劫匪了,保镖护不了他们的安全,那他们到时候该怎么办?   所以三个小家伙必须学武。   还必须学医疗、种植、捕猎等知识。   技不压身,这些技能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用上了。   他肯定要走在三个小家伙前面的,他护不了三个小家伙一辈子,特别是黎长风黎云帆两个小朋友,他和陶竹既然把他们俩带到这个世界上,那就必须得保护好他们哥俩。   保护的手段之一,便是让他们俩学习各种知识、技能。   要有一身不管身处何地都能好好活下去的本领。   特别是小云帆,身为小哥儿,生在这世道会比男子要辛苦许多,小云帆自己更得自立自强。   黎长风黎云帆两个小家伙不知道接下来会面临什么,他们俩正计划着如何和盛时毓这位小皇孙比试一番,好测试一把他们的真实潜力。   但冒然登门,小皇孙会答应他们吗?   他们和小皇孙没有交情诶。   被双胞胎惦记的小皇孙,已经投入到紧张的学习当中了,他此次出了风头,他爹爹对他的要求更高了,要求他必须一直领先同龄人,要一直符合人们此次对他的好印象。   他不能让世人失望。   他现在是上午读书,下午习武,半个月一休。   他娘亲见他这般辛苦,有些后悔让他参加了此次的比赛,若是不出风头,那功课也不会加重。   但他不这么想。   这大半年来,他经常听到后边三个弟弟的笑闹声,又响亮又肆意,而且,三个人话语里所提到的种种事情可太精彩了。   资助贫苦人家的小孩子,去学馆看别人做水车、打铁、摆弄草药,去铺子里看自家的生意。跑去庄子里踏青,捉蚂蚱,自己动手烤红薯……   这都是他没经历过的。   他爹爹身子不好很少出门,连带着他们兄弟也很少出门,即便出门,要么是入宫参加宴席,要么是去书铺,亦或者是去城外练习骑术。   这种枯燥乏味和三个弟弟的经历一对比,他太羡慕三个弟弟了。   而且,偶尔他还能听到三个弟弟的长辈与他们闲聊,那种家人之间毫无顾忌的亲昵,他也异常羡慕。   他爹爹从不会抱他。   很偶尔很偶尔,他爹爹会摸摸他的脑袋。   ……   于是,当听到三个弟弟谈起自行车比赛一事时,一种前所未有的强烈冲动支配了他。   他要参加这次的比赛。   他要见一见三个弟弟,他想知道三个弟弟的笑容到底有多灿烂。   他想骑着自行车向风而行。   他想了一个他爹爹无法拒绝的理由。   他如愿参加了比赛。   他见着了三个弟弟。   他体会到了一把什么叫肆意。   感受过之后,他可以安心投入到繁重的课业中了,他有了期盼。   黎大人说明年还会举办自行车比赛,明年他也要参加!   农历十月中旬,小雪花在飘了三日之后转为了鹅毛大雪。   这场大雪足足下了一整天,积雪有一米来深,这点儿雪还不足以成灾,但气温明显降了不少,而且还影响了出行。   盛京百姓花了一日时间扫雪,将道路清出来,盛京的日子照旧。   江懋回京了。   现在进入了农闲时期,他这个督粮官也闲了下来。   圣上让他们几个督粮官暂时去户部,熟悉大盛各地的基本耕地、粮食产量等资料。   这个活计他喜欢。   圣上这是准备让他们几个今后进户部呢。   户部好哇,和吏部一样是大热部门,而且,黎大人是户部主事,他现在日日去户部报道,能经常在黎大人跟前刷一刷存在感呢。   江懋开始在自己眼前晃悠,黎荞想起黎小兰,不由郁闷。   黎小兰得了黎瑜安和沈画的支持,想嫁江懋的心一日比一日坚定,一再表明若是不试一试,那终身都得遗憾。   劝不了黎小兰,他只能认真考虑这门亲事,认真观察江懋。   没办法,谁让黎小兰是他亲侄女呢,这些年也一直很乖巧懂事,现在叛逆了,那他也不能不管呐。   不过,观察了江懋几日,他更郁闷了。因为江懋的事业心太重了。   与江懋一起进户部的几个督粮官,都是到点就下班,绝不加班。   但江懋不是。   以江懋的身份,还没资格将户部的资料带回家,江懋想快速记住各种资料,只能留在户部加班。   据户部值班守夜的差役说,江懋每日都是晚上八九点才回家,挑灯夜读的勤奋劲儿一点儿都不输给那些要走科举之路的考生。   这种事业心,如何能做一个好丈夫?   黎小兰嫁过去,那得守活寡。   他挑了个空闲,将江懋的表现告诉给黎小兰,但黎小兰一丝犹豫都没有,直接说她不怕。   而且,还说江懋这般拼命,全是为了大盛的江山和百姓,若她将江懋照顾好了,那等于是也为大盛的江山和百姓尽一份力气了。   这话同样让黎荞寻不出话语反驳。   小丫头只想当成功男人背后的女人,这……   唉,女大不中留啊。   十月下旬,边城传来了消息,胡人大举进犯边城,进攻很是猛烈,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   守城的将士们费了一番力气,这才守住了边城。   一战之后,死亡了一千多精兵。   这个死亡数字相当高,盛鸿的脸色很不好看,这一千多精兵中,有一百多个是禁军士兵。   禁军士兵是精锐中的精锐,每一位都通过了盛鸿的再三考核,现在一下子伤亡一百多人,盛鸿心疼极了。   这才是刚入冬,还没有到最冷的时候,胡人肯定还会进攻。   若真到了青黄不接快要饿死时,胡人会更疯狂。   他一边往边城继续送各种物资、大夫,一边给死亡的精兵发抚恤金,每人一百五十两银子。   这个数字不算少,而且盛鸿为防止层层克扣,让人直接把银子送往这些精兵的家中。   可黎荞还是忍不住感慨,人命,何其轻啊。   但接下来会有更多的伤亡。   唉。   边城一战虽然胜了,但伤亡这么大,盛鸿的确高兴不起来,不过面对着黎荞时,他态度和脸色都很好。   此次派往边城的大夫,一半都是医学馆里的学生。   黎爱卿帮了大忙啊。   边城的将士为了守护大盛而受伤,若是因为没有足够的大夫而留下残疾甚至是丢掉性命,那他会无比心痛的。   现在大夫充足,调去边城一批之后,盛京不受任何影响。   黎爱卿真是有远见。   当赏。 第232章 医学馆的现状,小云帆砸了小皇孙 养儿不易   这日下朝之后, 盛鸿先是召大臣议事,临近中午,将今日的政务处理的七七八八了, 他将黎荞叫到跟前,详细询问两个医馆以及那个第一附属医院的现状。   “回圣上的话,城内的医学馆如今拥有二百名学徒,这些学徒入学之后,识草药、背方剂, 后又学习望闻问切,微臣使银子寻了一些病患给他们练手, 经过三年的学习, 这二百名学徒都能解决基本的常见病症。”   “但因为时间尚短,经验不足,他们运用方剂时不够灵活, 所以偶尔会药不对症。”   “第一附属医院开业快一年, 里面坐堂的五个小大夫,在前期一共误诊了三次, 但幸好没闹出严重的事故。”   “这半年来,五个小大夫一次都未误诊过,所以回头客慢慢增多, 平均一日下来能接待二三十个病患, 连城外的百姓也会前去看病。”   一开始城内的百姓是真不信任这个五个年纪轻轻的小大夫, 再加上这五个小大夫只给贫苦百姓诊病,因此刚开业时生意并不好。   但这医学馆是打着他的招牌, 而且五个小大夫用药谨慎, 哪怕诊错了, 也顶多是闹一闹肚子, 不会出现更严重的情况。   于是渐渐的,这个第一附属医院的招牌就打出去了。   不过,黎荞不想与其他医馆抢生意惹公愤,哪怕招牌打出去了,他也依旧坚持只给掏不起药钱的贫苦百姓诊病。   “至于城外分馆的三百名学徒,只学了一年,目前还在识草药背方剂的阶段。最起码还得再等一年,微臣才敢让他们去第一附属医馆坐堂。”   说完基本情况,他又说了些医学馆日常运行中的琐事。   什么城外有百姓主动找上学馆,愿意免费当小白鼠让学生们诊治。   什么组织医学馆的学徒给自家佃户义诊——主要是学徒经验不足,给旁人义诊底气不足,他便拿自家的佃户练手。   什么组织医学馆的学徒深入村落,用小礼品将村民聚集起来,而后向村民科普最基本的卫生知识、医疗常识。   不过,就目前来说,效果不是很好。   当然,也不是村民不愿意去做,就比如喝生水这个,若是喝热水,那得先烧水,不仅费柴火,还费时间。   有那个功夫,还不如喝凉水。   还有女子用的月事带,普通人家的月事带不是一次性用品,所以用完之后得用热水煮一下消毒杀菌,而且还得在太阳底下暴晒。   但那种一大家子住一起的,哪个小媳妇、未出嫁的大闺女会把自己的卫生带大大咧咧的晾在院子里?   不是这些人不想去做,而是做不到。   当然,学徒们的科普也是有一些效果的。   比如说以前百姓家中若是有人生病了,一些人不去找大夫,而是请来神婆治病驱邪。   现在第一附属医院免费给穷苦人家诊病,分馆里的大夫也会给找上门的病患治病,于是附近村落请神婆的人少了,家中再有人生病,都会选择找大夫。   另外,被治好的百姓,不少人会挖点类似蒲公英、车前草这种田间、路旁随处可见的草药送去医馆当谢礼。   ……   盛鸿听着这些琐事,脸上的满意由一丝慢慢变成了笑容满面。   很好。   他的探子向他汇报盛京种种新鲜事时不会汇报的如此详细,黎爱卿说的一些细节,他是第一次知道。   原来这两个医学馆已经做了这么多事情了。   盛京一口气增加了五百名大夫,这种心安,他喜欢。   “黎爱卿,你建的两个医学馆安国利民,替朕分了不少忧。朕不知道该赏些什么给你,你想要什么赏赐,尽管开口。”   “嗯?”   这话来的猝不及防,黎荞有些诧异,与盛鸿含笑的双眼对视了两秒,他赶紧摇头:“这是微臣应该做的,您不必赏赐微臣。”   “你是户部主事,医馆的事怎么会是你分内之事?上次蝗灾时你就推脱,此次可不能再推脱了。”   “微臣是您的臣子,本就有义务替您排忧解难安抚百姓。”黎荞还是摇头。   盛鸿闻言顿生感慨:“若是其他臣子也能如你一般有此觉悟多好。”   “罢了,你不想要此次的赏赐,那朕就给你攒着。”   看得出黎荞是真心推拒,他没有强求。   黎荞自是也松了口气,他和盛鸿关系一直都挺融洽的,但他谨记着臣子的本分,盛鸿让他自己挑赏赐,这哪能自己挑啊。   一个不注意就踩盛鸿雷点上了。   反正他也不缺金银珠宝,这种小小赏赐,必须推了。   不过,既然现在盛鸿已经意识到医学馆的作用,那他应该将医学馆再扩大一些。   五百名学徒若是散落在大盛十二省,那就好似一滴水落入大海,什么动静都折腾不出。   “圣上,您觉得医学馆里的五百名学徒够用吗?若是不够,微臣可以再招收一些学生。”   他道。   盛鸿听了此话,略一思忖,立马摇头:“这哪里够?最起码还得再招五百人。”   这五百名学徒,一部分去黎爱卿的老家,一部分肯定要被送去微青县。   还有彭县,暨北省这些有黎爱卿田地的地方。   这么一分,留在盛京的根本没有多少。   反正是黎爱卿掏钱养着这些学徒,这些学徒又免费给百姓诊病,咳,所以五百名怎么会够?   五千人都不够。   就像是下乡进村宣传最基本的卫生知识、医学常识这个行为,卫生卫生,卫是卫护,生是生命,卫护生命这么好的事儿,大盛十二省都得跟上啊。   但若真来个五千人的大医学馆,那支出肯定不少。   咳,他现在也是正用钱的时候,此次的边城之战,打的是人命,是银子,所以目前就先让黎爱卿小打小闹吧。   等挺过这几年的酷寒,他手头宽裕了,他出银子将这个对百姓大有裨益的医学馆扩大一番,让大盛十二省的百姓都能享受到医学馆的好处。   黎荞不知盛鸿的想法,看盛鸿应了,他挺高兴,下班回到家,他和陶竹、范圆圆说了此事,让两人准备招生,最好明年正月元宵节后就开学。   陶竹、范圆圆对此没有异议。   此次边城开战,圣上调派了医学馆里的学徒前去支援,他们二人已经深刻认识到医学馆的重要。   这些懂医术的学徒,可以用不上,但绝不能没有。   况且,也不是用不上。   这些学徒挺有用的。   晚饭过后,众人各回各的小院,天气冷了,大家更喜欢待在自己的暖房之中。   黎荞和陶竹也是如此。   暖房里犹如春天,一进了门,黎长风黎云帆两个小家伙就脱掉身上厚重的披风,颠颠的上了炕准备拼拼图。   陶竹双臂环在身前,站在炕前盯着他们俩看了几眼,然后扭头看向了黎荞。   黎荞在他的小书桌前坐了下来,正抬手要去书架上拿书。   “黎荞,你俩儿子今日干了件大事。”他开口道。   “嗯?”黎荞闻言,立马回头,见黎长风黎云帆两个小家伙儿小屁股一挪,双双朝着墙壁而坐背对着他,他登时笑了,站起身朝着陶竹走去:“什么大事儿?”   “今天下午云帆想要踢皮球,于是黎矛几个就在大门口守着他们仨踢,结果没踢两下,云帆直接将皮球扔到大皇子院里了。皮球直接砸到了盛时毓小皇孙的脸上,将小皇孙砸的鼻血直流。”   陶竹一边解释,一边在炕边坐了下来,他伸出手去揪小云帆脑袋上的两个发包,语气中满是无奈:“你可真有主意。”   被揪住发包的小云帆缩了缩脖子,而后顺势躺在了炕上,一个翻滚,整个小身子便翻到了陶竹怀里。   小手臂伸出抱住陶竹,他一脸可怜巴巴的认错:“阿爹,我知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黎荞:“……”   “小皇孙没事吧?”他有些担忧的问。   “喊了御医过去,没大碍,鼻血很快就止住了。”   陶竹道。   “那就好。云帆的皮球怎么会落在大皇子院中?”   黎荞已经来到了陶竹跟前,他好奇的伸出手捏了捏黎云帆肉呼呼的小脸蛋。   “他故意扔出去的,他想和小皇孙比试一下自行车,但因为咱们两家没什么来往,他就把皮球扔了过去,想借着去大皇子府拿皮球的机会,向小皇孙提出邀约。”   “但恰好小皇孙在墙后练拳,于是就被砸了。”   “……这只能说云帆运气不好。”   黎荞有些想笑。   主意不错,就是今天的运气不好。   黎云帆听出了他的笑意,立马放开陶竹,转而扑到他怀里,皱着小脸蛋道:“还是爹爹理解我。”   他就是运气不好嘛!   “那是大皇子府,怎么能随意把皮球丢进去?这次是小皇孙和大皇子不计较,万一下次他砸到了其他贵人,那怎么办?”   陶竹对黎荞的娇惯有些不满,一边说一边伸手又揪了揪小云帆的发包:“以后不许这样了,你想比试,可以去学馆里找人比试。”   大皇子有意皇位,而小皇孙是大皇子最出众的孩子,万一,他是说万一,万一这俩孩子胜过了小皇孙,那大皇子的脸面往哪儿搁?   可不能与小皇孙比试。   真想测试潜力,找其他大孩子比试,不要打小皇孙的主意。   陶竹的顾虑,自是没办法和两个小家伙细说,怕他们俩听不懂,更怕他们童言无忌将这些话往外说。   他只能强硬的让俩个小家伙压下找小皇孙比试的念头。   黎荞也想到这一层了。   不过,现在谁不知道大皇子有意皇位。   而且,这两个小家伙儿的小脑袋瓜都很聪颖,与他们讲道理,他们肯定能明白。   于是,他揉揉小云帆的脑袋,温声与他讲道理:“小皇孙是皇家的人,你们俩若是胜了小皇孙,那小皇孙多没面子。”   “咱们做臣子的,可不能这样打人家小皇孙的脸。”   这话一出,小云帆眨了眨乌溜溜的大眼睛,小脸蛋上满是不解:“那就是只能小皇孙胜过我和哥哥,我和哥哥不能胜过小皇孙?”   “没错。”   黎荞点头。   自打知道上辈子时是大皇子拿到皇位,他就在想一个问题。   既然高志远没有提到什么宫廷政变,也没提到四皇子、二皇子被圈,那应该是盛鸿在临终之际明确的把皇位传给了大皇子,可就大皇子那副常年需要静养的身子,盛鸿如何敢把大盛的江山交给大皇子?   仅凭大皇子这辈子的凄惨遭遇以及周皇后的冤屈吗?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以盛鸿对大盛江山的看重来说,干不出这么感性的事儿。   所以,应是大皇子有了极为出色的继承人,再加上盛鸿的愧疚和怜惜,于是临终时把皇位传给了大皇子。   这么即便是大皇子去了,有七皇子当摄政王扶持新皇登基,那大盛江山依旧是稳固的。   除了这一个原因,他想不出盛鸿传位给大皇子的理由。   现在大皇子让盛时毓参加自行车比赛,应该是要借这个比赛向世人展示小皇孙的优秀,好为他的登基铺路。   在这种情况下,他家的小长风小云帆当然不能和小皇孙比试了。   小长风小云帆可是异能者的儿子,即便小皇孙年长三岁而且异常优秀,那也不能一定能胜过这俩小家伙。   他可不能打乱大皇子的计划,不能阻了大皇子登基的路。   因此,虽然很不想给两个小家伙灌输阶级的差异,但既然生在这个时空,那这两个小家伙必须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小云帆不知道黎荞心中的诸多念头,他闻言小脸蛋垮了下来:“可是比赛那日,严家的大个子拼尽全力了呀。严大个子肯定想胜过小皇孙。”   那是因为严安邦不知道最后是大皇子拿了皇位,所以才没对自己的小孙子做什么交代。   可这话黎荞不能明说,他只能捧着小云帆的脸蛋揉了揉,解释道:“人家严尚书是大学士,是圣上跟前的老人,立下无数功劳,爹爹还年轻,没办法和严尚书比,行事自然要谨慎。”   “就好比你二山嫂嫂,刚嫁入咱家时很拘谨,干什么都小心翼翼的。爹爹在朝堂上是新人,自然也要处处谨慎。”   这个比喻很形象,小云帆扑闪了一下又长又密的眼睫毛,很快点了点小脑袋:“爹爹,我懂了。”   他圆圆嫂嫂一开始很客气呢。   “真聪明。”   黎荞忍不住捏了捏他的小鼻子:“以后不提和小皇孙比试的事了,等爹爹休沐,带着你和哥哥亲自登门赔礼道歉。”   “好。”小云帆又点了点小脑袋,肉呼呼的小脸蛋上布满认真:“爹爹,这次是我错了,我以后不这样了。”   “真乖。”   黎荞忍不住又揉了揉他软乎乎的脸蛋,还低头亲了亲他的小额头。   不愧是他和竹哥儿的孩子,又聪明又乖巧,还知错能改,天下第一棒!   陶竹瞧着他们父子和睦的场景,轻轻呼了口气,好吧,在育儿这块,他的确不如黎荞。   不过,这样温柔的黎荞,是他的呢~   想到这个事实,他笑了起来,也抬手揉了下黎云帆的小脑袋,今后他得向黎荞学习。   等这两个小家伙再犯错了,他不能强硬的命令他们不能做什么,他得细细的与他们俩讲道理。   当然,最好还是不要犯错。   哪怕黎荞是圣上跟前的红人,但和大皇子比起来又算什么?今日得知小皇孙被砸了,他真的吓了一跳。   养儿不易啊。   *   作者有话要说: 第233章 同意黎小兰、江懋的婚事 黎粮回京   黎荞趁着休沐, 领着黎长风黎云帆两个小家伙前往大皇子府赔罪。   大皇子态度很和蔼,言辞间对他很是欣赏,一点儿都没有因为小云帆的鲁莽而心生怒气。   至于小皇孙盛时毓, 望着小脸蛋上满是愧疚的小云帆,也是笑着摇头说没事。   这一次登门,双方很是和睦。   农历十一月初,又下了一场大雪。   大雪过后,盛京人的生活照旧, 虽然天气寒冷,但还没冷到去年那种人们懒得上街的程度。   因此, 对于这场雪, 就连黎荞也觉得是瑞雪。   瑞雪兆丰年。   若是每个月都来一场大雪,但天气又没有那么寒冷,那明年说不定就没春旱了。   没有春旱, 自然也不易发生蝗灾。   不过, 黎荞惦记着暨北省那场河道、水井干涸的大旱,他很是关注暨北省的情况。   暨北省此次也下了雪, 这让他稍稍放心了些许。   多下一次雪,那百姓就能少浇灌一次田地。   盛鸿异常关注边城的情况,各种物资运送的足足的, 并且让守城的将军每日汇报边城的各种事务。   在这种情况下, 为以防万一, 边城的防守比从前更为严密,从胡人那次进攻之后便一直封城。   普通民众不许进, 不许出。   身在边城的高志远这下子想走也走不了了。   高志远之前靠着速成的道行和运气, 挣了一些银钱, 但穷了太久, 即便要维持高人的形象不讲究穿着,可在吃喝这两字上,他们娘俩完全没委屈自己。   大鱼大肉都不便宜,他辛苦挣来的银子被他花出去了不少。   后来,他雇了俩皇家物流的保镖前往边城,只进不出,很快就捉襟见肘,无奈之下,他只能辞去一个保镖。   并且,他开始给人算卦,做法事,看风水等,想一边等候六皇子一边挣些银子吃好喝好。   但边城不大,人口只有十几万,这么点儿人,没有那么多需求。   不得已,他只能辞去剩余的那位保镖,孤身一人留在边城,并且开始给人代写书信。   他不能在六皇子来临前把自己饿死。   对于夏天的那场大蝗灾,他很是关注,虽然说他舍弃了这场蝗灾,但他也想知道这次蝗灾的详细情况。   他写了信,向他娘陈银簪打探情况。   后来,蝗灾的事流传到了边城,再加上收到了陈银簪让人代写的信,他不由狠狠骂了黎荞一通。   鸡鸭灭蝗?   鸡鸭能灭掉多少蝗虫?   况且,这鸡鸭又不是黎荞亲自养的,鸡鸭立的功劳和黎荞有个屁的关系,圣上怎么还表扬起黎荞来了?   圣上识人不清,那是一个占了原先黎荞身子的鬼啊!   骂过黎荞之后,他收了心,专心在边城等待六皇子。   后来,胡人那边有了蝗灾,他幸灾乐祸的同时,不由有些紧张,怪不得上辈子六皇子死在了边城,胡人遭了蝗灾,那可不得拼命攻打大盛嘛!   可关键不知道胡人是何时攻打的大盛,不然的话,哪怕六皇子此时未到边城,他也要找上守城的大将军将这一消息当做他飞升的第一步。   要知道经过这么久的练习,他再面对着那些眼神锐利的守城精兵,他已经不胆怯了!   他说话能利索了!   他留在边城不是白忙活,最起码他飞黄腾达的第一步已经迈出去了!   可惜,他不知道胡人哪天会攻城。   唉。   不知道胡人的具体动向,他又牵挂起了六皇子,他身在边城,不好打听六皇子的动向,之前是身边有皇家物流的保镖,之后是他不知道该找谁打探。   找他娘那个大字不识一个的乡下妇人吗?   这么重要的事,可不能托给他娘,免得坏了他的事。   但六皇子是他腾飞的希望,他哪能不牵挂?   在他的翘首以盼中,六皇子没来,但胡人来了。   他在边城待了这么久,第一次听到胡人的喊杀声,也听到了城外那震耳欲聋的马蹄声,更看到了死亡、受伤的将士被抬回城,鲜血落在土路上,颜色并不明显,但却是让他有些惊破了胆。   这……这就是打仗吗?   原来这么残酷的吗?   明知道此次边城的将士守住了边城,但他还是生出了逃回盛京的念头。   上辈子胡人虽然打到了盛京门口,但并没有攻破盛京,盛京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连续好几日彻夜难眠之后,他终于将回盛京的念头给压了回去,他已经在边城待了一年多了,眼瞅着六皇子要来边城了,他不能半途而废啊!   他得留下。   况且,现在边城封城,他想走也走不了。   被高志远惦记了许久的六皇子,这会儿正在西闪省啃雪。   他在西闪省待了大半年了,之前他只在书本上见过沙漠,知道这边很多地区缺水。   但当他的双脚真的踏上沙漠边缘,见到了居住在沙漠边上的大盛百姓,前所未有的沉默笼罩了他。   在这种自然环境恶劣的地方,哪怕他贵为皇子,喝的也是储藏在水窖之中的雨水。   有洁癖不想喝?   那等着死吧。   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话真的没有欺他,不实地感受一番,他真不知道大盛竟还有百姓活的如此辛苦。   当然,大盛很多地方的百姓都过的很辛苦,他认为这是正常的,底层百姓嘛,若是个个衣食富足,那吃饱了之后肯定会没事找事。   就该让绝大多数百姓处在温饱线上,这么一来,他们一年到头脑子里想的全是如何填饱肚子,自然没有精力去想一些有的没的。   可是,他认为的苦,绝不是这种风沙漫天、见不着多少绿色甚至连吃水都无法保证的苦!   百姓们再苦再累,最起码也得随时随地都能混个水饱啊……   黎荞不知道六皇子正在经历着什么,十一月底的时候,外出大半年的黎粮、黎二山终于风尘仆仆的回京了。   他们从河西府离开之后径直去了微青县,黎谷想着去年天气寒冷,怕他们被困在半路,所以催促着他们赶紧回京。   二叔催了,黎粮便也没强求,反正明年大运河就通航了,到时候想来微青县会方便许多。   于是微青县原本半个月的行程被缩短为三日,因此黎粮黎二山提前回京了。   此次回京,他们还带上了郑屠户夫妇和李瓶庄武夫妇。   上次李瓶跟着庄丰收回了乡,但她儿子庄方留了下来,她挂念庄方,此次便和庄武一起来了。   他们夫妇打算住到明年大运河通航,到时候直接走水路去微青县和庄丰收汇合。   郑屠户夫妇思念郑浅浅以及外孙、外孙女儿,所以此次也跟来了。   家中的生意暂且交给郑器郑光,银子是赚不完的,还是儿子、外孙重要。   黎粮黎二山在外晃了大半年,见了无数的新鲜事儿,自是攒了无数的话要说。   黎二山怕自己忘记了回来之后不能和范圆圆仔细讲述沿途的见闻,他一个自小不爱读书识字的,愣是养成了日日写笔记的习惯。   这份爱的笔记被黎粮暂时没收,大半年没见孙子侄子侄孙,他要用这本笔记吸引家中的小孩子日日围着他转悠!   黎粮这种略显幼稚的行径,黎荞很是支持,的确应该让家中的孩子知晓外面的天地到底有多广。   不过,黎粮别光顾着孙子辈的娃娃,也得考虑一下黎小兰这个女儿。   黎小兰现在一门心思认准了江懋,他可是头疼许久了。   趁着这日下班早,黎荞和黎粮说起了黎小兰对江懋从一见倾心到越陷越深的事,黎粮听完很是震惊。   他这个不声不响向来存在感的小闺女,竟然还有这么坚定的时候?   竟然让小荞都头疼不已、束手无策,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小荞啊,你别头疼,这有什么好头疼的,你顺着她就是。”   “嗯?”黎荞闻言,双眉瞬间拧在了一起,眸子也睁大了些许,强调道:“大哥,江懋不是良配。”   “说江家小子不是良配,指的是他没空多陪小兰,但男人嘛,想闯荡出一番名堂,哪能天天在家里窝着?”   “况且,小兰不在意这点儿,咱们拦着有什么用?她自己吃了苦头,她自会回头。”   “她现在就想吃白白嫩嫩的奶油蛋糕,但你非得塞给她窝窝头,她能愿意吗?她不愿意,你也头疼,没必要。”   黎粮说着抬手拍了拍黎荞的肩膀:“你就顺着她,反正甭管她嫁出去后过的怎样,咱家永远给她留个院子。”   黎荞:“……”   好家伙,他这大哥可真是洒脱啊。   倒显得他钻牛角尖了。   缓缓吸了口气,他问道:“大哥,你真这么想?”   “当然是真的,就算她将来被休回来了,咱们也能给她一口饭吃,咱们怕啥?反正是她自己选的,她现在高兴就成。”   黎粮说着又拍了下黎荞的肩膀:“就这么定了,你别头疼了,我让她娘去和她说。”   黎荞:“……”   此事还真就这么定了。   黎粮让王桂花去和黎小兰说家中同意她和江懋的亲事,黎小兰听后高兴极了,脸蛋红扑扑,眼睛也亮的惊人。   但很快她忐忑了起来,她同意了,但人家江懋呢?   得问问江懋的意见啊。   江懋现在日日在户部,黎荞想见他很容易,这日中午吃过午饭,黎荞将江懋叫到了自己的小办公室。   江懋应是同意这门亲事的。   可有些丑话他必须得说在前头。   江懋想借着他往上爬,但他的人设是不干涉官员的升调,所以江懋不要指望能借着他升官。   想升官,得拿出真能耐和态度让盛鸿满意。   另外,黎小兰将来若是过的不顺心,或者是等将来江懋色衰,那黎小兰有和离的权利。   江懋坐在黎荞的办公桌对面,一脸乖巧的听完黎荞提到的两个条件,他没有露出欣喜之色,也没有愤怒,他垂着眼睛,认真考虑这两个条件。   足足过了一刻钟,他这才抬头看向黎荞:“大人,学生同意这门亲事。”   “不反悔?”黎荞语气平静的问。   “不反悔。”江懋答的很是坚定,望着黎荞的眼睛清亮亮的。   “好,那你在这个协议上摁手印吧。”黎荞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契约书。   口头上的答应不算什么,毕竟江懋不是宋石头那种普通小民可以任由他拿捏。   江懋也是朝廷命官呢。   为了让这两个条件具有法律效力,江懋必须得先签了这个婚前协议。   江懋有些诧异,不过等看完这份契约书之后,他毫不犹豫签了自己的名字,还摁了手印。   和黎大人结亲,明面上没有好处,可暗地里的好处,那自是大大的。   而且,他又不打算纳妾,黎小兰应该不会因为他色衰就爱弛,成亲了那就是一辈子,他怕啥,签就签。 第234章 江懋没有看不上黎小兰 胡人犯边   江懋在契约书上摁了手印, 这门亲事算是成了。   黎荞给江知府去了信,告知江知府此事,并建议黎小兰和江懋早些完婚。   当然, 他不是不想养黎小兰了,是黎小兰自己太渴望这门亲事了,自打知道江懋同意之后,整个人就一直处在一种很飘的状态。   甭管做着何种事,都能突然笑出声来, 走路也跟当初的黎瑜安一样,走着走着就突然蹦两下。   当然, 也不全是高兴, 因为她和江懋不是两情相悦,纯粹是江懋想娶黎家女,而她恰好姓黎。   因此, 偶尔她也会蹙眉, 咬唇,失魂落魄。   这种状态的黎小兰, 黎荞只想让她快些和江懋成亲,不用在家里幻想了,亲身体验吧, 甭管是甜是苦, 如同黎粮所言, 反正都是她自己选的。   等真的受不了了,她自会回头。   可是, 哪怕做了最坏的打算, 但到底是自己亲侄女, 黎荞至今还记得穿越过来第二天, 七岁的黎小兰背着一个小背篓来给他送鱼汤的画面。   当年的小丫头,乖巧、腼腆、勤快,多年来在黎家的存在感一直不高,现在小丫头摇身一变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他这个当小叔的,哪能真的看着她多年后哭着回黎家呢。   于是,接下来他只要在户部,那日日都会将江懋叫到自己跟前,为其讲述大盛耕地、粮食产量的现状。   还提点江懋身为盛鸿的督粮官,平日里该朝哪个方向努力才会讨得盛鸿欢心。   人人都说对待凤凰男应该一直压制,不能提拔,免得凤凰男得势之后翻脸不认人。   但江懋不算是凤凰男,人家是探花,爷爷是知府,以江知府的能力和人品,升官是早晚的事儿。   江懋的身价,迟早也会涨上去。   况且,有两家的交情在,他哪能真的出手打压江懋。   他这会儿提点江懋,只是想让江懋今后对黎小兰温柔些体贴些,哪怕将来这两人和离,但黎小兰至少真的幸福过。   除此之外,他还让江懋多来黎府与黎小兰培养感情。   感情是处出来的,婚前感情浓了,那婚后两人相处的能愉快些。   不过,江懋这个工作性质,注定了黎小兰要吃苦。   督粮官是盛鸿特设的官职,今年督粮官是督促盛京、暨北省这两地的粮食种植情况,万一明年盛鸿让这几个督粮官去其他省,那真是想想就头大啊。   但黎荞对此毫无办法,盛鸿有他自己的安排。   进入腊月,又下了一场大雪,这一次降雪让天气嗖的一下子冷极了,去年冬日因为天气太冷人们懒得上街的一幕又出现了。   寒风似刀子,滴水成冰,不到腊八盛鸿就给官员放了假,不想让百官在这种天气里半夜就赶去衙门受罪。   但黎荞没有假期。   身为盛鸿跟前的红人,他得帮盛鸿处理各种繁琐的政务。   不过幸好是放假,他不用跟平日里一般半夜就出门,他在天亮前赶到皇宫即可。   在这种天气里,黎大山、黎二山黎菽几个也不日日去铺子里了,反正生意惨淡,与其在路上受冻,还不如窝在暖房里猫冬。   陶竹虽然是善堂管事,但今年他早早就把收购来的棉花发出去了,所以现在善堂没什么大事,他也不必出门了。   于是,黎荞身为一家之主,日日需要出门,余下的众人却是待在家中吃吃喝喝,逗逗孩子,顺便准备过年。   现在黎家的日常就是上午时黎小睿黎长风黎云帆黎二宝橘哥儿读书,大人们若是无其他事,就待在前院的多功能休闲房,好节省一些干柴煤炭。   下午时,几个孩子的体育课被取消,天气太冷了,穿的圆滚滚的在院子里玩出一身汗,这样很容易感冒。   不能在院子里玩,几个孩子就坐在炕上,听黎粮给他们讲南下途中的见闻。   当然,这得结合着黎二山的日记,但黎粮不识字,于是便是他口述,郑浅浅或黎大山拿着笔记读,算是给他做补充。   他这一路着实精彩,从前他一直待在北方,此次南下,见到了奔腾不息气势磅礴的长江,也见着了和旱地不同的稻田,还看到了连绵不断的丘陵、大山,尝到了一些新鲜的水果、特产。   当然,还有这一路的风土人情。   之前郑浅浅跟着黎荞来盛京时,觉得这一路上的地形、庄稼都和平城差不多,因此感觉跟没离家似的。   但北湖省的地形、庄稼和北方不一样。   种了半辈子麦子,他很想种一下水稻,顺带在水稻田里养鱼,那可真的太有趣了。   可惜,盛京没有水田。   黎粮的遗憾被黎荞知道之后,黎荞不由笑了,这有什么难的,没有现成的水田,可以改造几亩出来,好让他这闲不住的大哥过把种水稻的瘾。   但黎粮听了之后连连拒绝。   就盛京的地价,他舍不得瞎折腾。   不过,他对黎荞的提议很心动,盛京的耕地贵,可微青县便宜呀,将来他要在微青县改造出几亩水田!   江懋放假之后,日日都会来黎家拜访,黎粮会拉着江懋唠嗑,江懋熟知各种农事,他和江懋很聊得来。   在他看来,江懋是个不错的女婿,懂得种庄稼,身上也没有书生的娇贵毛病,这多好的女婿啊。   王桂花原本对江懋不够满意,但现在亲事已经定下,她只能尽力对江懋好,好让江懋今后善待黎小兰。   黎家人的善意和热情,让江懋一边享受一边有些无奈,黎家人把他当洪水猛兽,唯恐他不好好待黎小兰。   他想说黎家人把他想的太混蛋了,他没那么糟糕。   当年是他太心急了,所以才会给黎家留下那么狂傲的印象,真实的他其实挺谦逊的,不然他也不会年纪轻轻就懂那么多农事啊。   江家在前朝时是个小世家,但大盛建立后江家败落,他出生时,他爷爷还只是个小小知县,家中除了一点儿非大事不能动用的祖产,也就剩下上千亩田地,几间铺子。   他的成长经历跟黎小兰的没有什么大的区别,平日里也就是读书,跟着家中佃农、长工学种庄稼——   他受他爷爷影响,自小便知道庄稼的重要,再加上圣上一直出怪题,他便自小就接触农活。   黎小兰自幼也是识字,做家务,干农活,做点心,这和他的成长经历有本质上的区别吗?   黎大人发家太快,几年间就走完他爷爷半生的路,因此他和黎小兰年龄相近,成长经历也相同,他真没有看不上黎小兰的意思。   虽然说他想借助黎家好升官快一些,但他决定求娶黎家女时他就想好了,既然娶了,那就不能辜负。   他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调解后宅争斗上,后宅太平,这样他才能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公务上。   至于黎家人要求的体贴,多陪伴,这个他会尽力,既然把人娶回去了,那就不能把人给晾着。   不然两家坏了交情,那多不好。   至于爱不爱的,他现在对黎小兰的确谈不上爱,但黎小兰模样秀美,温柔贤惠,也识字,见识还广——自小接触黎家的生意,这份见识不是一般的大家闺秀、富家千金能有的。   黎小兰其实很符合他对娘子的要求。   如黎大人所说的,感情是处出来的,将来哪怕真的爱不上,应该也会转为亲情吧。   江知府接到黎荞的信,很是欣喜,他也希望这门亲事能早日结成,黎荞已经请高人选了几个黄道吉日,他挑了一个最近的,就在明年三月。   三个月,够两家准备这门亲事了。   婚期定下之后,黎小兰开始绣嫁衣,陶竹则是按照之前黎瑜安黎瑜宁出嫁时的规格给她置办嫁妆。   江家在京城置办了宅子,位于城北,但城北离现在的黎家有些远了,江知府这些年攒了一些家底,他托黎荞在城东为这对新婚小夫妇购置宅子。   陶竹对城东很熟悉,黎荞将这事儿交给了陶竹,不过,这一段时间天气寒冷,他让陶竹过了这个时间段再出门看宅子。   其实陶竹更心疼黎荞。   现在黎家一家人都在享福,但黎荞这个顶梁柱却是日日都得冒着酷寒出门。   唉。   当官真不如当地主舒服。   黎荞也觉得当官儿不如当地主舒服,酷寒对他这个异能者来说是小事,现在的大事是胡人那边同样很冷,酷寒+缺粮,胡人开始连番对边城发动了进攻。   而且,腊月十四那日,盛鸿收到了西闪省八百里加急的奏报,胡人在西闪省发动了攻击,抢掠粮食和人口。   接到奏报的盛鸿脸色很不好。   看来天灾真的把胡人给逼疯了,没办法,他只能增兵。   而黎荞想到身在西闪省还未回京的六皇子,心中不由颤了颤,六皇子该不会跑到前线去吧?   他虽然不喜欢六皇子,但也没盼着六皇子早死,年初六皇子决定去西闪省,这其实让他松了口气,不去边城便好。   可现在西闪省有了战事,以六皇子那颗想建功立业的野心,八成会跑先前线去……   犹豫不到半个时辰,他便对盛鸿讲出了他的担忧,是不是该召六皇子回京?   当然,他也和盛鸿讲清楚了,他不是怕六皇子立功,他是担心六皇子年轻,经验不足之下反而会伤着自个儿。   毕竟现在胡人已经疯了,而且胡人一向彪悍。   盛鸿也是这么想的,他虽然觉得继承人必须得有守护江山、指挥打仗的能力,但他这六儿子此前没有任何行军打仗的经验。   而且,西闪省远离盛京,物资、医疗都比不上位于暨北省的边城,他也担心六皇子出事。   盛鸿下诏让六皇子回京,为防止这个儿子不听话,他让赵存带人前往西闪省。   就是绑也得把人给绑回来。   这两场战事,让这个新年没有什么过年的氛围。   盛鸿每日都能接到边城的奏报,胡人小规模的骚扰和大规模的进攻一直未停止,大盛这边每天都有人伤亡。   这些数字让黎荞心情沉重。   若他能去前线……   *   作者有话要说:   黎荞要去前线动用异能了! 第235章 盛鸿派黎荞去边城 陶竹担忧   黎荞动了去前线的心思, 正好现在天气寒冷,他的水异能虽然无法将水凝结成冰,但就这个滴水成冰的气温, 他想用异能冻死人太容易了。   当然,这很危险。   他不能确保万无一失。   他虽是异能者,但因为不能明着大开杀戒,他只能趁着夜色偷袭,可他对对方的营地不熟悉, 他不敢保证能悄无声息的大批量杀人。   他虽然心疼那些丧命的士兵,但他自己的安危更重要。   况且, 他也没有理由去前线。   他一个文官, 还是盛鸿的得力助手,除非是大盛的武将都死完了,不然轮不到他上前线。   综合考虑了一下, 他只能忍下去前线的心思。   但他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现在大盛被迫两地开战, 这每日烧的都是银子,于是, 在大年初四盛鸿开始办公的日子,他趁着进宫帮盛鸿处理琐事的机会,向盛鸿表达了他想为前线捐银捐物的意愿。   大过年的, 但盛鸿的脸色有几分憔悴, 眼睛里挂着红血丝, 明显没休息好。   听得他这话,盛鸿略一犹豫, 而后轻轻点头:“那你捐些煤炭吧, 边城将士们的御寒是重中之重。”   “是。”黎荞应下:“等微臣出了宫, 就去范家寻范不着。”   盛鸿嗯了一声, 又道:“昨日谧儿和小七都来找朕,他们俩想去边城瞧瞧情况,你说朕派谁去合适?”   “嗯?”黎荞闻言诧异:“圣上,边城危险,怎么能让皇子以身犯险?”   “只是去边城替朕亲眼瞧一瞧那边的情况,不是拎起大刀去和胡人动手。”   盛鸿解释了一句。   他各种物资不要钱一般源源不断的往边城运送,他不能只听信边城守将的一面之词,他得派真正信任的人去那边看看,好了解边城的真正情况。   顺便,大过年的,得犒赏一下英勇守边的将士。   本来他想派旁人去的,但他那四儿子和七儿子都自告奋勇想要去边城,他斟酌一番,觉得派臣子的确不如派皇子合适。   他的继承人必须得会打仗,不然如何守护大盛江山?   前些年是大盛无战事,所以他这几个儿子没机会上战场,如今他这些儿子们年纪着实不小了。   他不能老母鸡护崽子似的把他们养成没经过风吹雨淋的娇花,如今边城还挺稳固,他便打算挑一个儿子前去感受一下真实的战场。   而且,犒赏将士,这种收买人心的行径,自然是派皇家人比较好。   盛鸿这解释很合理,黎荞听了,忙道:“若只是如此,那哪位皇子都合适。只是,年前您派赵队长前去西闪省请六皇子回京,若是六皇子得知您派了其他皇子去了边城,他会不会不高兴?”   “……”   盛鸿叹了口气:“朕忘了这事儿了。”   他这六儿子在胡人第一次犯边时就嚷嚷着要去前线,此次若是他将这六儿子绑回来而派了小七或者是四儿子去了边城,那等他这儿子回来,岂不是要闹翻天。   头疼。   用手抵着额头思忖了片刻,他掀起眼皮子看向黎荞:“黎爱卿,要不你去一趟边城吧,你年轻力壮的,受得住酷寒和颠簸。”   他能真正信任的、也能代表他的臣子也就是内阁那几个大学士,年纪最小的周正业都要六十了,这么几个老骨头,他总不能将人派去边城吧。   盛鸿此话让黎荞吃惊的睁大眸子,他刚按下前去边城的心思,结果现在盛鸿却是要让他去边城?   但两秒过后,他立马应下:“是。”   “你怕吗?”盛鸿说着有些犹豫:“你要是怕,朕让……”   “微臣不怕!”   黎荞立马摇头,声音铿锵有力:“皇子都能去边城,微臣自然也能去,边城现在固若金汤,微臣何惧之有?”   “真不怕?”   “真不怕!”   黎荞声音和神色都极为坚定。   盛鸿见他的确没有惧怕之意,便放下心来:“那此事就交给你了,你先看看边城每日的奏报,等到了边城之后,核查这些奏报符不符合实际。三日后带着你捐的煤炭启程。”   “是!”   黎荞大声应下。   边城的奏报都是盛鸿亲自过目的,黎荞虽然掺和了一点兵部的事儿,但这等机密之事他之前无权过问。   现在盛鸿让他看,他便快速将这段时日的奏报浏览了一遍。   盛鸿坐在一旁,给他解说有关的情况。   边城现在有十二万大军,再加上城内的十几万百姓,一共不到三十万人。   边城其实是一座小城,但并不是孤城。   边城是前朝时为了和胡人通商所建立的一个集市,后来双方来往比较多,慢慢的就由集市发展成了一个小城。   因此,边城是建立在大盛与胡人的交界处,边城之后便是长城。   长城不是孤立无援的一道城墙,长城后是军事重镇、重城,与长城这道防御墙一起构成了一道坚固的防御网。   所以说,边城的兵力一点儿都不弱,此行没有任何危险。   当日,黎荞一直到天黑才回府。   陶竹有些奇怪,现在还在假期里,黎荞虽然是圣上的得力助手,但圣上还没正式办公呢。   前两年过年时圣上都是处理一些琐事,黎荞当完代笔之后早早就回府了。   今年咋回来的这么晚?   黎荞知道自己要去边城这件事会让陶竹很担忧,因此晚饭过后,他特意将陶竹带到了书房,单独与陶竹说此事。   果不其然,陶竹听完他的话,水眸瞬间就睁圆,原本垂在身侧的双手也不由抓住了他的胳膊:“你要去边城?!”   “那边在打仗啊!”   他的语气前所未有的强烈,里面满是担忧,双眉也拧在一处,不等黎荞回答,水眸就聚集起了水珠。   这可把黎荞心疼坏了,长臂伸出,直接将人抱在了怀中:“别担心,边城很安全,圣上原本打算让七皇子或者是四皇子前去,皇子都能去,真的很安全。”   陶竹已经挂上了哭腔,担忧一点儿都没减少:“那为何换做你去?”   “因为圣上怕六皇子回来了闹腾,而其他几个大学士上了年纪,圣上看来看去,便选了我。”   “这说明圣上信任我,今天圣上给我看了边城的防务资料,从前我为了避嫌,连余光都不能瞄一下那些奏报呢。”   黎荞说着轻轻拍了拍陶竹的背,放柔了语气:“别担心,那边真的和盛京一样安全。”   “怎么会和盛京一样安全?那边可是在打仗!”   陶竹咬紧了牙关,不想让眼泪掉下来,可眼泪不听话的往外跑,他视线很快模糊了。   他宁肯黎荞不那么受圣上信任……   可现在黎荞已经应下了,圣命不可违,他干不出让黎荞进宫否了这差事的事儿。   他只能抱紧了黎荞,努力让自己的眼泪憋回去。   怀中人的担忧,黎荞感受的明明白白,他不由抿了下唇。   他就知道会这样。   可是,他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   早知道这样,他肯定不会向盛鸿提议让六皇子回京,六皇子的命哪有竹哥儿的担忧重要,这么一来,差事就落在七皇子或者四皇子身上了……   深吸一口气,他抬手轻轻揉了揉陶竹的背:“竹哥儿,相信我,我肯定会活蹦乱跳的回来的。”   陶竹不吭声,只是默默的哭,眼泪已经打湿了他身上穿着的棉袍。   他沉默了一会儿,按下了将异能告诉给怀中人的冲动。   现在竹哥儿的情绪本就不稳,他要是再抛出这个炸弹,那竹哥儿会是什么反应……   他只能抱紧了怀里人,一遍又一遍的重复边城很安全的话语,并且,他将一些能说的不算是机密的边城现状告诉给竹哥儿,好用数据让竹哥儿放下担忧。   那么多驻军在呢,胡人根本打不进城。   他又不出城,他真的可安全了。   他这些安慰,让陶竹慢慢止住了哭声,等陶竹抬起眸子看向他时,水眸已经肿起来了。   陶竹睁着肿起来的双眸看了他好一会儿,又微微踮起脚亲了他一下,然后才哑着嗓子道:“我看那些侠义小说里有很多刀枪不入的软甲,这种软甲你能买到吗?”   “还有毒药,毒药也能用吧?”   “……”   看着陶竹肿肿的眼皮,他再也忍不住心中汹涌的情感,低头狠狠亲住了陶竹的唇。   他的竹哥儿,又坚强又爱极了他,这叫他怎么不爱?   陶竹被黎荞亲着,眼眶里不自觉又涌出了水雾,有时候他宁愿黎荞没考科举,这样他和黎荞永远都不会分开……   等黎荞和陶竹从书房出来时,夜已深,陶竹又累又困,但他脑中乱糟糟的,不肯入眠。   一会儿想该给这人准备什么样的行李,一会儿想该怎么让黎荞保护好自己。   可惜黎损黎受在彭县,这会儿就是传信也晚了。   但幸好不矜不伐在家。   而且,奉命前去暨北省四府挖河的黎满几人也因为过年而回了盛京。   黎荞把这十个圣上赏的护卫都带上,再加上圣上此次也会派近卫队保护黎荞,就算是城破……   啊呸,呸呸呸!   边城牢固着呢,才不会破!   还有,侠义小说里的那种火烧不了、刀砍不了的软甲,现实里真没有吗……   陶竹一夜都没睡好,翌日醒来,双眼肿的更厉害。   这可把家里人吓了一跳,咋哭成这样啊?   等得知黎荞要去边城,这下子家里炸锅了,黎小兰、黎菽红了眼睛,其他人皆愁眉不展唉声叹气彻底没了吃早饭的食欲,黎粮更是问能不能让圣上派其他人前去。   他家小荞是文官,文官!   哪能上前线呢!   黎荞只能把昨晚安慰陶竹的话语重复再重复,但这打消不了众人的担忧。   刀箭无眼啊!   黎家众人的担忧,并不能改变什么,黎荞吃过早饭,先是去了范家找范不着核对此次的煤炭交易。   他昨天已经派人通知范不着了,他打算给边城捐三十万斤煤炭。   这几年范家的煤炭生意很不错,范家在盛京储备了不少煤炭,他现在一口气要买这么多,算是把范家在盛京的库存给清了。   范不着与他做交易,只想收成本价,但他拒了,不过,范不着坚持说两家是亲戚,再加上这批煤炭是捐给边城的将士的,范家绝不能按照市场价收费。   最终,一番拉扯之后,他以每斤比市价低十文钱的价格买下了这批煤炭。   煤炭搞定了,他又进宫继续听盛鸿给他讲边城的事儿。   昨天只知道了边城的防务,今天要了解民生。   这仗,能不打就不打。 第236章 启程 陶竹送行   边城在前朝由集市发展成小城之后, 当时是胡人和汉人各占一半。   前朝末年,胡人趁着战乱,南下烧杀抢掠, 边城被胡人占据。   大盛建立之后,胡人欺负大盛初建,不把大盛放在眼中,越过长城抢掠财物和人口。   盛钧亲自率兵北上,御驾亲征, 前后与胡人打了十多年,这才将胡人逼入草原腹地再不敢露面, 于是边城成了大盛的领土。   如今边城里居住的都是大盛人, 这些年来,边城风平浪静,明面上大盛与胡人是没有贸易往来的。   但民间有悄悄走私的。   胡人贵族需要大盛的丝绸、茶叶、香料、药材、铁器等刚需物件, 而胡人的骏马牛羊以及一些药材也是大盛人所需要的。   这种走私的规模不大, 影响不了什么,盛钧盛鸿父子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权当没看到。   水至清则无鱼嘛。   眼下,胡人连着几年进犯边城,这种民间的走私被彻底禁止, 现在边城的十几万百姓靠养殖、种地、打零工、做点小生意为生, 整体经济很一般。   当然, 盛鸿并没有将边城经济搞上去的想法。   这是大盛的门户,起的是警戒作用, 本就不该太过热闹。   但这几年胡人持续南下, 胡人这不是吃饱了撑的故意作恶, 胡人是被逼上绝路必须南下, 于是他有了新的想法。   既然胡人缺粮,那大盛能不能和胡人恢复前朝时的贸易往来?   如今大盛不是很缺粮,而且粮食也不是白给胡人,若是双方恢复了商业交易,那双方都不用像如今这般天天死人了。   盛鸿从没想过能把胡人赶尽杀绝,他父皇雄才大略,依旧和胡人纠缠了十多年才让胡人消停了二三十年,他身为二代帝王,没亲身上过战场,哪有能力将胡人给灭绝。   况且,历朝历代,凡是大一统的王朝,都和胡人纠缠不清,甚至还有胡人入主中原建立政权的日子,历朝历代都没能把胡人给收拾完,他就不痴人说梦了。   最好的方式就如前朝那般,双方开展贸易往来,互通有无,这样才能和平共处。   但是,想要讲和,那肯定得把胡人给打服了,这样才能占据主动位置。   现在大盛是被动防御,没有主动出击。   在这种情况下大盛若是讲和,那胡人绝对会认为大盛是在求和,肯定要蹬鼻子上脸。   盛鸿的想法,黎荞很同意,可不是,与其费劲巴拉的浪费人力和财力,不如恢复贸易。   想让对方主动求和,的确得把对方打服了,让对方看不到胜利的期望。   但盛鸿信心不足。   当年盛钧在盛年花了十几年功夫才把对方给打消失,现在的大盛,哪有十几年的时间去和疯狂的胡人纠缠?   胡人最擅长搞游击,而且还都是骑兵,但大盛对那边的地形不熟悉。   大盛打不起这个仗。   头疼。   盛鸿愁眉苦脸,黎荞也是一筹莫展,他是文官,虽然当年为了考科举看过一些兵书,但他不懂军事。   他也唉声叹气,愁眉不展。   从宫里回家,庄文、徐瑛沈画还有孟月都在,他们几人在盛京当官这么久,不出差则已,一出差就是危险重重的边城,黎荞此行要保重啊。   黎荞笑着将安慰自家人的边城数据摆了出来,十二万大军呢,哪里会有危险。   而且,盛鸿此次会派一百名近卫队队员贴身保护他,近卫队的战力就不必说了,就算真遇见了危险,这支小队也能给他杀出一条血路。   话是如此,但几位好友还是有些担忧。   胡人那边也遭了蝗灾的事他们听说了,胡人这是被逼上绝路了啊。   不过,圣命难违,知道黎荞此次捐了三十万斤煤炭,庄文、徐瑛、孟月表示也想捐点东西。   此次黎荞还要代盛鸿犒赏众将士,他们想捐一百头猪,让守边的将士吃些好的。   此事黎荞得先经盛鸿同意才能答应,翌日,他进宫向盛鸿禀明此事,盛鸿很痛快的应下。   边城十二万驻军,盛鸿此次准备了三千头猪、三千只羊、两万只鸡,准备让全体将士吃顿好的。   现在有人主动要捐赠一百头猪,这是好事啊。   南方三省的屯田,让他的开支有些大,今年看看屯田的收成,若是不能让他满意,那他明年就要在朝堂之上公开募捐了。   现在别人肯捐肉让他的将士吃的好一些,他很满意。   而且,昨日他那七儿子和四儿子知道他选了黎荞前往边城,两人也没闹,只是表示也想为边城将士捐些物资。   这两个儿子,一个捐了五千坛白酒,一个捐了五千斤药材。另外,他那大儿子也捐了一万两银子,用作抚恤金。   都是他的好儿子。   盛鸿接受了捐赠,黎荞回到家将此事一说,黎小睿听了,嚷嚷着也要给辛苦守边的将士捐肉。   他刚得了不少压岁钱,他愿意拿出来二百两给将士们买酒!   这话听的黎荞发笑,小家伙还知道让将士们喝酒啊。   黎长风黎云帆看自家爹爹没反应,也很豪气的拍了拍腰包,他们也能捐二百两哦。   他们也愿意让边城的将士吃好喝好。   黎荞谢过他们的好意,挨个摸了摸他们的小脑袋,明天一大早他就要出发了,来不及准备了。   等下次吧。   盛鸿的犒赏可不止这一次,今后机会多着呢。   当然,这句话得在心里说。   明天就得启程,陶竹和一帮家人自是不舍,黎荞此行预计得一个月才能归来。   太久了。   晚上,陶竹四肢全缠在黎荞身上,紧紧的抱着他,脑子里乱糟糟的,难以入眠。   黎荞也没有睡,轻声交代这一个月内家中的诸多事务。   他应该在二月初回来,赶得上黎小兰和江懋的亲事,婚前的一应事务得让陶竹先操持了。   他并不打算把除了黎受黎损的十人都带上,陶竹出门也需要侍卫保护,盛鸿已经给了他一百名近卫队的成员,他只需要带上黎满黎招黎不矜黎不伐就行了。   在他不在盛京的这一月内,家里人少出门,关起门来低调过日子。   陶竹时不时的嗯一声,算是回应。   一直到他叮嘱完了,陶竹也开始叮嘱他,千万别乱跑,若是非得出门,那一定要把近卫队带上。   而且还要穿好铁甲,以防万一。   黎荞一一应着,心中也满是不舍。   但很快就到了起床的时间,天还黑着,这时一百名近卫队的队员已经来了。   他穿戴整齐,稍微吃了点早饭,便在家人的依依不舍中坐上了进宫的马车。   到了宫中,盛鸿又交代了他几句,然后便催着他出发。   因为带的物资多,所以骏马跑不起来,路上得走四五日才能到达边城。   今日是阴天,黎荞迎着清晨冷飕飕的寒风,踏上了前往边城的路。   至于他此行所带的各种物资,此时全都停在城外。   除了他之外,与他一起前往边城的还有兵部的两位官员以及吏部的一位官员。   车队以他为首,很快马车来到了城门口。   黎满充当车夫,正当他闭目思索此行该如何利用异能时,马车车门被轻声叩响,紧接着黎满的声音响了起来:“老爷,竹老爷在侧前方站着。”   “?”   他赶紧睁开眸子,弯腰紧走几步来到了马车门口。   将马车门打开,果然,陶竹站在距离他十四五米远的地方,正对着他招手。   “……走快些。”他催促黎满道。   但这话说完,他便看到陶竹由单手对他招手变成了双手摆动加摇头。   很明显,陶竹在拒绝他下车。   紧接着,陶竹又做了个手势,手往城门挥动了几下,这是示意他快出城。   陶竹不愿意在他办公务时影响他,只是过来瞧他几眼。   他眼神好,哪怕隔着十余米,他也能看到陶竹在寒风中被冻的红扑扑的脸。   陶竹肯定是在他出门之后就乘坐着马车来到了城门口,竹哥儿等他多时了。   难言的情绪瞬间包裹住他的心脏,让他鼻子有些发酸,竹哥儿不知道他的实力,明明担忧的要死却也只能强撑着为他送行。   等此次回来,他一定要寻个合适的机会将他有异能的事告诉给竹哥儿。   他见不得竹哥儿这样。   很快,马车来到了陶竹跟前。   四目相对,陶竹对他笑了一下,又伸出右手对他挥了挥,还张口无声的说了四个字:   早点回来。   他不由也笑了起来,对着陶竹招了招手,然后对陶竹身后的学而不厌四人喊道:“快送竹哥儿回去。”   学而不厌四人大声应了一句是。   但陶竹却是赶紧摇头,他往城门口走了两步,意思很明显,他要看着他马车远去才回府。   明白了陶竹的意思,黎荞示意学而不厌四人跟上陶竹,他在城门口的确要停留一会儿,好核对此行的物资。   出了城,负责此次物资的户部小官迎了上来,拿着一个长长的单子与他核对各项物资。   这足足花了小半个时辰。   就这还只是一部分物资,他捐的煤炭太多,不可能一口气运往边城,得分批运送。   在这期间,陶竹一直站在人群外默默盯着他,一直到他坐上马车要启程了,这才又依依不舍的与他挥了挥手。   忍下了冲过去抱一抱陶竹的冲动,他对陶竹露出一个笑脸,然后关上了马车车门。   他发誓,等此次回京,他一定会把异能的事告诉给竹哥儿!   之前他还有一点点担忧,怕陶竹接受不了,但今日瞧着寒风中坚持陪同他到最后一刻的竹哥儿,他所有的担忧都消失了。   竹哥儿这么爱他,爱极爱惨了他,甭管他是不是原身,甭管他的真实身份是什么,竹哥儿肯定都会接受他。   *   作者有话要说: 第237章 到达边城,异能的能力 边城现状,常总兵,形势不是很乐观   陶竹站在路旁, 看黎荞的马车被淹没在车队之中消失不见,但他没有走,一直到车队末尾的那辆牛车变成一个黑点, 他这才收回了视线。   抿下了唇,他低头裹紧了身上的披风。   然后红着眼眶有点失魂落魄的进了城。   要一个月见不着黎荞……   回到马车中,他依靠着车厢,双手紧紧攥着身上的披风,在寒风中站立了太久, 他有些冷。   片刻之后,察觉到这样还是有些冷, 他便扯了扯身后披风上的帽子, 准备把帽子带上。   他可不能冻出病来,昨晚黎荞一再的叮嘱他让他照顾好自己,他可不能让黎荞在外还放不下心。   但是, 帽子一扯动, 轻微的重量感传来。   嗯?   他有些意外,帽子里有东西吗?   不应该啊。   他坐着马车来城门口时是带着帽子的, 当时帽子里什么都没有。   他扭过头,左手将披风帽子扯到了肩膀上,右手伸到了帽子中。   冰凉的触感传来, 凉的他不由颤了一下, 他更惊讶了, 他这是摸到冰块了吗?   他帽子里什么时候有一个冰块?   刚才他怎么一直没发觉?   是全部思绪都在黎荞身上吗?   想到黎荞,他有些失神, 愣了足足十多秒才意识到他的手还在抓着一个冰块。   轻轻呼了口气, 他将帽子里的冰块拿了出来, 不过, 等看清楚手中的冰块,他不可置信的睁大了水眸。   他手里握着的不是一个冰块,而是两个,这两个冰块只有葡萄大小,而且冻的并不彻底,表层是冰,里面是水,水还在晃动。   更重要的是,这两个冰块一个是陶字,一个竹字。   冰块的形状是他的名字:陶竹!   这是黎荞放进去给他的小惊喜吗?   可在来城门口的路上他是戴着帽子的,当时帽子里绝对不可能有这两个小冰块。   不然他一定能发现的!   所以,这是什么情况……   当然,他知道这一定和黎荞有关。   除了黎荞,没有人会这么逗他。   可黎荞是怎么把这两个冰块放在他帽子里的,在这一刻之前,他完全没发现这两个冰块。   而且,两个冰块分明是刚刚冻上的,随着他手的晃动,冰块里的水也在晃动……   垂眸盯着手中的冰块看了好一会儿,一直到手被冰的生疼了,他这才把冰块放到了膝盖上。   马车很快就到了家门口,黎学请他下马车,他盯着冰块看了看,又放回到了帽子里。   若是放在怀里,这冰块肯定要融化的。   今日气温虽然低,但一路回来,冰块里的水一直在晃动,还没彻底冻上。   等进了院子,黎小睿黎长风黎云帆三个小家伙正领着黎二宝和橘哥儿玩滑板车。   黎二宝和橘哥儿年纪小,对滑板车还处在新鲜阶段,三个年纪稍微大一点儿的哥哥便领着他们俩在前院玩。   看他回来了,几个小家伙丢了滑板车朝着他冲来,抱着他的大腿问见着黎荞了没。   他挨个揉了揉他们的小脑袋,一一回答,他见着黎荞了,他还得了一个黎荞送给他的小礼物呢。   当然,最后这句他是在心里说的。   让几个小家伙继续玩,他回了自己房间,拿了一根棉线,他将两个冰块串在一起,然后搬出人字形梯子,将小冰块挂在了廊下的灯笼上。   屋子里温度太高,会让这两个精巧的小冰块融化,不能挂在屋子里。   挂好之后,他站在廊下,仰头盯着两个小冰块仔细打量。   恰好一阵风吹来,小冰块随风飘动,碰撞在一起,叮叮作响。   他眉间顿时闪过忧虑。   若是碰见了大风,两个小冰块撞一起,会不会撞的缺胳膊少腿?   毕竟这两个小冰块太精致了,一笔一划又清晰又迷你,很脆弱的。   越想越担忧,他又上了人字形梯子,将两个小冰块摘了下来。   最近天气冷,西跨院那边池塘里的冰一直未融化,但过几天就说不定了,因此,这两个小冰块还是别放在屋外了。   但也不适合放在暖房。   他拿着两个小冰块去了家里的冰窖。   还是放在冰窖最合适,这样等黎荞从边城回来都不会化掉。   从冰窖里出来,他回了房间,坐在自己的小书桌前,他翻出一个空白的册子,然后开始磨墨。   黎荞让他每天都写日记,把他每日都做了什么详细写下来,他今日光是为了这两个小冰块就耗了不少神。   这人到底是什么时候把两个小冰块放入他帽子里的?   而且,这几日黎荞只要在家,他就和黎荞形影不离,黎荞是什么时候做这两个小冰块的?   陶竹一颗心在为了小冰块甜蜜,此时坐在马车中的黎荞,掌心也有两个小冰块,不过,他这两个小冰块是他的名字:   黎荞。   既然决定要在回来之后找个合适的时机将异能之事告诉给陶竹,那首先得让陶竹感受一下异能的神奇。   于是刚刚趁着所有人不注意,他操控水珠在陶竹身后组成了陶竹两字。   今日天气冷,这两个字很快就上冻了。   上冻之后,他操控着两个小冰块沿着陶竹身上的披风,悄悄潜入了陶竹的帽子。   陶竹一颗心全在他身上,根本没发现这点儿小异样。   这会儿陶竹应该正在奇怪这两个小冰块从何而来吧?   有这两个小冰块为媒介,他坦白时比较好开口。   盯着掌心的黎荞两字看了一会儿,他将这两个小冰块也放到了自己帽子里。   他并不怕帽子将冰块捂化,因为他现在是用异能操控着这两个字。   腊月底的时候,他异能由六级升到了七级。   一级异能时,他不能操控自然界的水。   捉鱼时还得靠着他自己凝出来的泡泡去偷袭河里的鱼儿。   二级异能时,他能操控自然界的水,但这个是有范围的,当时他只能操控方圆十五米内的自然界的水。   三级异能时,他能操控方圆三十米内的自然界的水,同时能调动身体里从自然界吸收的能量,可控制这些能量在体内游走,消除疲劳。   四级时,方圆六十米内的自然界的水,他都能随意调动。   异能升到五级之后,方圆六十米变成了一百二十米,并且掌控了新技能:他可以从一切含水的物体中抽取水分。   同时,攻击速度、范围、持久度等都有大幅度的增加。   一级异能时,他能听到方圆十五米范围内普通人听不到的细微声音。   每升一级,这个数字就会翻倍。   到五级时,他能听到方圆二百四十米范围内的各种声音。   但到了六级,这个数字开始翻三倍,也就是变成了方圆七百二十米。   现在他的异能是七级,他能听到方圆两千一百六十米范围内的各种声音。   当然,虽是异能者,但说到底还是人。   在这个范围内,他听力比普通人好上很多,但也没神奇到能听到两千米内的所有声响,比如说两千米外老鼠洞内的声响,这种就太细微了,他听不到。   不然他早就被折磨的无法正常入眠了。   伴随着听力范围的扩大,他的水珠所能到达的范围也扩大,与听力范围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以他为中心,方圆两千米内,他的水珠可自由行动,哪里都去得。   至于他现在所能操控的自然界水的范围,比水珠稍逊一些,因为这个能力并没有随着升级而翻三倍,依旧是两倍两倍的翻。   现在,在他方圆四百八十米范围内的自然界的水,他都可随意操控。   这个范围与他自己凝出来的水珠相比,着实差的有些多,因此,他平日里更爱动用他自己凝出来的水珠。   而且,他的水珠不管去哪里,他都能模糊感知到那里的大概情况。   他有这么神奇的异能,而且现在气温不高,方便他行事。   此次边城之行,他一定要在保全自己的前提下为大盛做些什么,以战止戈,只有将胡人给杀绝望了,那才能防止更多的将士受伤甚至是丢掉性命。   去年刚进入腊月时气温猛的下降了一波,但到了腊月底,气温明显上升了一些,没有那种即便躲屋子里也冷到骨头缝里的奇寒了。   但天气依旧挺冷的,家中池塘里的冰一直没化,盛京城外那些大河、沟渠、池塘里的冰也没化。   黎小睿整日嚷嚷着要出去滑冰,当然,这个要求被他否了。   他整日忙忙碌碌,不可能亲自带着他们几个小娃娃去城外滑冰。   但其他人带着他们几个去,他是一百个不放心。   他宁愿多下几场雪,让黎小睿几个在家门口滑雪打雪仗玩雪橇也不愿意他们去滑冰。   说起来,今天冬天着实下了几场大雪,去年这时候农人已经在辛苦的浇灌麦子了,但今年农人还在家中过年。   他一路行来,水泥路两边的农田中只有刚冒出地面的翠绿麦苗,偶尔能看到几个正在挖野菜的农人。   但灌溉的,一个都没有。   这个冬天,老天爷仁慈了一回。   很快到了中午,但车队没有停下,运了这么多活物,要尽可能快的赶路,不然光是每日的喂食就让人很头大。   下午,为了尽快赶到驿站,避免露宿野外,车队的速度明显提升了不少。   就这样走走停停,当第四日中午时,车队终于到达了长城地界。   这里有一个名叫关堡的军事重城,原本有三万驻军,现在被调去了边城两万,只余下了一万人驻守。   现在边城全城戒严,关堡虽然还没达到家家户户闭门不出的程度,但凡是途径关堡的任何人和车,都要受到严格的盘查。   黎荞哪怕是盛鸿的钦差,也在关堡耽搁了一个多时辰,守城的将士放行之后,车队继续北上。   走了不足十里地,长城便到了。   和黎荞记忆中的那个古老建筑差不多,他出了马车,坐在车辕上抬头四顾,细细感受这个防御工事的伟大。   不只是他,车队里的差役、包括近卫队的队员,都忍不住抬眼打量眼前这个堪称奇迹的宏伟建筑。   城墙之上,有士兵在迎着呼呼的寒风站岗。   很快,有一身穿银色铠甲的小将策马而来,这是长城大敬门的守将,想过长城,依旧得经过严密的检查。   这位身穿银色铠甲的小将名叫齐爽,只是六品小官,大盛虽然没有明显的重文轻武,但武官的待遇、官职着实比不上文官。   大敬门守将才是区区六品官。   齐爽恭敬的向黎荞以及同行的几位官员行礼,他眼神热切,见礼之后,话虽是朝着黎荞说的,但眼睛却是忍不住看向车队里那些家畜。   “黎大人,下官得搜检一番才能放行,请您见谅。”   “应该的,你带人检查吧。”黎荞微微一笑,指了指长长的车队,让齐爽随意搜查。   齐爽大声的应了一句是。   但他还未来得及抬步,前方出现了哒哒哒的马蹄声,紧接着,一道洪亮的声音传来:“齐小子,可是小黎大人到了?”   这一嗓子,将在场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去。   黎荞也抬眸看了过去。   只见一个留着络腮胡的彪形大汉正骑着快马飞奔而来,黎荞盯着他标志性的胡子,知道这是边城的总兵常无常到了。   果不其然,齐爽立马为他介绍,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崇敬:“黎大人,这是常总兵,一身力气无人能敌,在前日的战事中,他一个人杀了一百多个胡人!”   “猜出来了。”   黎荞嘴角翘起一个弧度。   其实他和常无常有过一面之缘。   这个常无常别看只有三四十岁的模样,其实已经五十岁了,他天生神力,个子也高,十岁时就跟着盛钧上了攻打胡人的战场。   靠着一身无人能敌的力气,他成功获得了一个著名的称号:索命黑无常。   之前胡人第一次犯边时,他恰好休假回盛京,结果被胡人闯入城内,死伤不少无辜百姓。   盛鸿罚了他三个月俸禄,但没有动他的总兵之职。   现在大盛跟着盛钧上过战场且老当益壮还对胡人比较了解的老将,已经不多了。   盛鸿让其戴罪立功,他这几年将边城守的挺好,去年打的胡人不能越过边城前的那条河,今年胡人大疯狂,成功越河,但边城依旧牢固。   盛鸿对他的能力还算满意。   就在黎荞在脑中搜寻这位常总兵的消息时,常无常已经来到了车队跟前。   他从马背上跳下,铜铃一般的眼睛一扫,立马就锁定住了黎荞。   他哈哈大笑了起来:“小黎大人,幸会幸会。总算能和你这位圣上跟前的红人话一话家常了。”   黎荞盯着他一米九的个头,拱了拱手,笑着道:“常大人此言折煞晚辈了,晚辈对大人仰慕已久,今日这般近距离与您接触,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有您这样的守将在,大盛边城无忧啊。”   “你这年轻人说话就是好听,我喜欢!不过,边城可不是我一个人撑起来的,那是咱们大盛的精锐拿血和命换回来的。”   常无常继续哈哈大笑,笑声犹如撞钟般洪亮。   他和黎荞都是正三品,现在黎荞这位在盛鸿跟前堪比半个皇子的红人以晚辈自居,态度谦和,这让他心情不错。   不过,真正决定他心情的是黎荞身后那一溜几乎看不到尾的车子。   他咧了咧嘴巴,下巴朝着车队点了点:“小黎大人,我也不和你瞎客气,你身后这些就是圣上赏给众将士的年礼吧。”   “正是。”黎荞笑眯眯的点头:“一共是三千一百头猪,三千只羊,两万只鸡,五千坛美酒,五千斤药材。另外还有五千斤粉条。”   他将此行所带的主要物资报了一遍,并且每一样物资具体是谁出资的,他也特意表明了。   在出发的前一晚,陶竹听他讲了有关边城将士日子艰苦的事迹,便提出想捐一些粉条。   粉条对平民而言,依旧是难得一尝的美食,边城的普通士兵肯定没尝过粉条。   现在盛鸿赏了这么多家畜,届时军营里的厨子肯定不搞油炸,只会大锅炖。   大锅炖肉,这怎么离得了粉条呢。   必须安排上。   城北红薯作坊每日都开工,所以除了供应自家铺子外,家中还有上万斤的粉条储备。   他也觉得粉条不错,便连夜找了车子,又向盛鸿报备,顺利的带了五千斤粉条过来。   “小黎大人慷慨啊!”   常无常听完黎荞这话,一脸感慨,他忍不住抬起蒲扇般的大手,准备拍拍黎荞的肩膀。   上次他回京时恰好碰到了大朝,他只来得及认一认黎荞这位红人,没时间打招呼。   现在黎荞的慷慨终于温暖到边城了。   三十万斤煤炭,五千斤粉条,就这份大方,哪个皇帝不喜欢?   他不是皇帝也喜欢!   不过,在自己的铁掌落在黎荞肩膀上的前一刻,他动作顿住了。   小黎大人的肩膀好单薄啊。   哪怕里面穿着裘衣,外面披着厚厚的披风,但和他的手一对比,也显得有些弱不禁风。   他嘿嘿一笑,收回了自己的大掌,而是朝着黎荞拱了拱手:“我代边城十二万将士谢过大皇子、四皇子、七皇子以及小黎大人、徐大人、孟大人、庄大人。”   “这一批物资来的及时,下面的兄弟盼了许久了。”   “当然,最应该谢的是圣上。”他说着朝着盛京方向拱了拱手。   “不错,最应该谢的是圣上。圣上虽身在盛京,但心中日日都牵挂着边城,边城一应事务他都亲自过问。将士的吃住、赏银以及恤银等,圣上异常关注。”   “边城将士们的付出,圣上都看在眼中,记在心间。”   黎荞也朝着盛京方向拱了拱手。   这一番话,听的常无常心中暖呼呼,但又压力大。   盛鸿对军饷、战场上杀敌所得的赏银、恤银这三个对普通士兵极为重要的银子一向看重,不允许层层克扣,他身为总兵,他能切身感受到盛鸿对普通士兵的重视。   手下的兵生前身后都被安置的妥妥当当,他自然是高兴的。   但现在圣上对边城关注到事事过问的程度,他身为总兵,压力山大啊。   “圣上的体恤,众兄弟都感受到了。小黎大人,废话就不多说了,赶紧让齐小子搜查之后咱们进城,一帮兄弟都等的嗷嗷叫了。”他嘿嘿笑着道。   “这是自然。”   黎荞示意齐爽赶紧动手搜查。   齐爽自己的人手太慢,常无常挥了挥手,让他的人手也上前帮忙。   又花费了一个多时辰,此时天已经擦黑了,搜查终于完毕。   车队又动了起来,越过大敬门,来到了边城地界。   长城与边城只有五里地的距离,两边是连绵的丘陵,只有一条水泥路铺就的主道通往边城,而且一路上有士兵把守。   迎着夜晚的风,在路上奔波了整整四日之后,黎荞一行人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边城名叫慷宝县,因为位置特殊,所以不管是城门还是城墙都修建的很高,足足有十多米。   全城戒严,家家户户都不许出门,大街上只有巡逻的士兵。   军营在边城的正北方向,紧挨着北门,车队从南门而入,走了不到两刻钟,便来到了军营门口。   军营的常驻士兵原本只有三万人,现在猛增到十二万,不少民居被征用了,普通百姓整体迁往南门。   占了一部分民居,这才勉勉强强容纳十二万将士。   军营里面到处都是燃烧的篝火,将军营照的亮堂堂的,有荷枪实弹的小队士兵在军营里巡逻。   黎荞以及同行的几位官员并不住在军营,他们住在军营旁的驿站。   将此行所带的物资交给了常无常,完成交接手续之后,常无常热情的邀请黎荞几人前往驿站吃晚饭。   现在全城的民用铺子全部关门,这个点儿想吃饭,只能去驿站或军营。   但军营特殊,闲人不得随意进出,这吃饭的地点就只能在驿站了。   驿站厨子的手艺一般般,但好歹是热汤热饭菜,而且有肉有蛋的,在吹了一日冷风啃了两顿干饼子之后能吃上热饭,黎荞真的很满意了。   在饭桌上,常无常聊了一些边城的现状。   最近几日胡人进攻的频率由每日改为了平均两三日一次,而且,胡人不仅仅是围攻边城了。   胡人还想悄悄越过长城,深入大盛内部。   而长城那么那么长,在长城上防守的将士得一日十二个时辰都全神贯注,以防止胡人偷袭。   所以现在全体将士都被胡人折腾的身心俱疲。   胡人去年遭了蝗灾,再加上年前天气骤冷了一段时间,不少牛羊被冻死。   于是胡人就疯了,好几个部落联了手。   之前胡人曾经入主中原,建立了大一统的王朝,这个王朝灭亡之后,胡人退回草原,分裂为好几个部落。   这几个部落平日里谁都不服谁,你争我抢,想要恢复先祖大一统的辉煌。   但到目前为止,全都失败。   这几年形势不好,特别是去年,于是这几个部落就联手了。   因此今年胡人的进攻特别猛烈,而且还持久,从去年入冬开始,小规模骚扰+大规模攻城接连不断。   幸好去年入冬前圣上往边城派了五万人手,不然的话,这个冬季还真一定能扛下来。   至于边城内部,全城戒严之下,为了保障百姓的日常生活,每隔三日,由军营的士兵带着蔬菜粮食以及一些生活物资挨家挨户的敲门售卖。   为了防止内部出乱子,常无常宁愿用这种麻烦的方式也不让百姓自由走动。   当然,边城的经济本就不行,很多百姓常年在温饱线上挣扎,现在封了城,种地的不能出城,打工的、做生意的不能开铺子,所有人都断了收入来源。   因此,军营售卖的蔬菜粮食物资啥的属于半卖半送,根本不赚钱。   这个补贴的钱,由盛鸿出。   至于军营里边,药材和大夫是够的,因为盛鸿在年前又调了一批大夫过来。   说到这批大夫,常无常忍不住感谢黎荞,这是医学馆培养出来的,虽然医术不精,但应付日常的包扎、止血、接骨、护理等足够了。   若是没有黎荞建医学馆,那盛鸿肯定要抽调整个盛京和暨北省的大夫,这么一来,这两地百姓看病求医就受到影响了。   常无常的夸奖,黎荞很是谦虚,表示他当初也是了他自己。   常无常见状,对他夸的更厉害了,这种有能力又大方还谦虚的年轻人谁不喜欢?   他甚至还提到了刚才的水泥路。   有了这水泥路,从盛京到边城的官道好走了许多,哪怕是下了雪,也很快能清理出来。   于是边城的物资就没断过,保障了民生,边城这才封了几个月都没乱。   黎荞:“……”   他只能尬笑着转移了话题,问起了士兵们的三餐以及保暖问题。   常无常这才止了话头,回答他的问题。   士兵们的三餐嘛,不好不坏,这么多人吃饭,肯定不能顿顿白面馒头,更不可能顿顿有肉。   目前士兵们的三餐以杂粮为主,不管是馒头还是饼子,都是杂粮搀着白面,杂粮多,白面少。   只有打了胜仗,白面才会多一些。   至于蔬菜,冬日里的蔬菜就是萝卜白菜配着一些干菜,平日里油水还算可以,打了胜仗之后油水会足一些。   至于肉,年夜饭大家伙儿的伙食是白面馒头、饼子配着添了猪油渣的大锅炖菜。   胡人知道大盛有过年的习惯,所以年底那段时间日日都进攻,特别是年三十那晚,更是来了一场大规模的攻城战。   因此众将士也没心情过年,盛鸿也早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年后才派了黎荞过来犒赏众人。   这一顿饭完毕,夜已经深了。   黎荞对边城以及胡人的现状有了更清晰的了解,常无常给盛鸿的奏报很正式,书面语言所提到的事儿肯定不如饭桌上的聊天详细。   黎荞心情有点沉重。   不少将士在大年三十丢了命,受了伤,胡人真该死啊。   而且,胡人现在几个部落联手,这的确难办。   驿站条件简陋,边城的驿站只有二十多间瓦房,连个二层楼都没有。   而且瓦房年岁旧了,从外面看很是破旧。   待进了屋子,虽然烧着火炕,但窗户以及墙体都漏风。   甚至,他还听到了老鼠的动静。   炕上的被褥,也有淡淡的霉味。   就这条件,若是被陶竹知道了,肯定会心疼。   但他在末世混过,对这些不挑剔,他让黎满将他自己的被褥从马车上抱下来,等黎满铺好被褥,他也洗漱完毕了。   躺在暖烘烘的炕上,他闭上眸子睡觉。   一切等明日再说吧。   今日常无常对胡人那边的情况只是简单提了提,明日他出城去实地考察一番。   胡人可恶,他此行一定得为大盛的将士做点什么。   不过,高志远还在边城,不知道高志远知不知道他来了边城。   应是不知道。   现在家家户户都出不了门,更何况高志远还没有任何消息来源。   六皇子在去年过了年之后就去西闪省了,但高志远一直巴巴的守在边城,高志远应是不知道此事儿吧。   高志远一心想要救下六皇子好立功,为此连去年的大蝗灾都没有搭理,可盛平十五年都过去了,现在是盛平十六年。   高志远在边城守了一年多,毫无所获,不知道此时是什么心情。   此行他要不要顺手解决了高志远……   不,高志远在边城待这么久,一直没回盛京,以高志远罗里吧嗦还爱骂骂咧咧总是无能狂怒的性子,高志远若是想起了什么,应该会弄一个新的小册子。   他应该先搜一搜高志远有没有写新的小册子……   但这个难度有点高。   他的水珠只能模糊感知到一地的情况,寻找小册子这种精准的活计,他的水珠办不到。   ……   迷迷糊糊的,黎荞睡着了。   这一路上因为陶竹不在身边,他经常待在马车中独处,于是他疯狂修炼异能。   这四日来,他就睡了不到八小时,此时是真的困了。   等黎荞再醒来时,天还黑着。   不远处的军营中传来整齐划一的跑步声。   众多士兵这段时日被折腾惨了,所以早晨的训练只剩下了跑步这一项。   他静静的听了一会儿,察觉到旁边屋子里的官员起床了,他也坐起身来准备起床。   驿站的早饭不算丰盛,烙的葱花饼,白粥,小咸菜,连个鸡蛋都没有。   显然,昨晚的肉蛋是专为他们一行人接风洗尘才有的。   他身为三品大员都吃的如此简单,怪不得昨日齐爽和常无常瞧着那些家畜时都双眼放光呢。   齐爽和常无常虽然是官儿,特别是常无常,虽然与他一样都是三品官,但这俩人吃住在军营,与普通士兵一样吃的是没有多少油水的大锅饭。   边城的条件果然艰苦啊。   刚吃过早饭,常无常便来了。   胡人是大前日攻的城,规模还挺大,出动了大约一万多人。   昨日常无常接到了八十里外一小队胡人想要越过长城但被全歼的消息。   按照胡人的习惯,要么今日攻城,要么明日攻城。   但大规模的攻城应该不会这么快,就算是这两日攻城,那也肯定是小规模的骚扰。   这种小规模的骚扰不足为虑。   但是,胡人每次攻城,甭管规模大小,都很疯狂,大盛这边每次都会有士兵战死。   常无常今日过来,是希望黎荞今日就宣读圣旨,然后中午就将那些家畜给宰杀了,好让众将士吃顿好的。   若是错过了今日,一些士兵肯定尝不到这些家畜了。   军营里常年无肉,自打这次圣上要犒赏全军的消息传来,所有人都很兴奋很期盼。   可大前日以及昨日,一些士兵的期盼永远停止了。   他们战死了。   为避免还有士兵遗憾而去,这肉,是越早吃越好。   常无常这话让黎荞心情沉闷,他放弃去城外的计划,接受常无常的提议。   检查边城一应事务的职责,先往后稍稍,让众多将士吃上肉才是他最应该做的事儿。   他和常无常去了军营。   军营里有房屋,有帐篷,根据功能不同分为好几个区。   十二万人呢,这么多人,没有那么大的校场能同时容纳所有人,所以黎荞宣读圣旨时不需要召集全体将士。   把军营里大大小小的将领以及一些表现英勇功劳比较多的士兵召至校场就行了。   因为此行的犒赏不仅仅是让将士们吃顿好的,还有论功行赏。   年前的战事如此密集,立了功的人,该及时给与奖赏,免得众多将士失望心冷。   常无常很快就将人喊来了,黎荞拿出了盛鸿的圣旨。   圣旨上也没有特别的内容,大意就是众将士守护大盛江山辛苦了,大过年的,大家伙儿应该吃顿好的,圣上一直惦记着每一位勇士。   接下来就是根据军功给与奖赏。   这份军功单是常无常报上去的,大多是赏银子,少量的底层士兵升了官,至于原本身上有官职的,也有简单的调动。   黎荞一边宣读,一边观察下面众人的脸色,不是盛鸿不信常无常,但冒领军功这种事太常见了,又不能明着打常无常的脸,盛鸿让他核对此事,他现在只能通过表情细微的变化来侧面印证一下。   一通圣旨宣读下来,他没在众人的脸上发现什么异样。   校场上众人脸上都挂着笑,心情愉快。   拿到赏银或升了官的,心里美滋滋。   没拿到的,今天有肉吃,同样心情不错。   他便收起圣旨,笑眯眯的让常无常找人开始宰杀家畜。   三千一百头猪,三千只羊,两万只鸡,这足够全体将士都吃上肉。   当然,得轮着来,一批一批的吃饭。   军营的厨子没那么多。   当常无常的命令吩咐下去之后,整个军营都喧闹起来了。   所有士兵都在欢呼,终于可以吃肉了!   昨晚那些家畜就放在军营门口,士兵们得到消息之后,只要没有巡逻任务不站岗的,都忍不住跑去军营门口观看。   肉啊,好多肉啊!   黎荞听着满军营各式各样的嚎叫,嘴角不由露出笑意来:“常大人,咱们去伙房看看?”   “只要小黎大人不嫌脏不怕血腥,那咱们这就过去。”   常无常哈哈一笑,侧身示意黎荞先行一步。   “自然不嫌脏,我在乡下长大,见惯了屠宰家畜的场面。”   黎荞笑着道。   “小黎大人身居高位却不避讳出身,这份坦荡,实在是令人佩服啊。”   常无常闻言,不由又高看了黎荞几眼。   他身为武人,其实不爱和文官打交道,毛病多,矫情。   可小黎大人这个状元郎,他当真是越看越喜欢,读书人的通病一点儿都没有,而且浑身上下全是优点!   “出身这种事情,遮掩有何用?天下谁人不知我黎荞出自三柳村。常大人,即便我脸皮厚,也经不住您处处夸奖啊。”   黎荞是真的有点无奈。   “啧,我说的是实话,又不是无中生有。”   常无常说着,指着伙房的方向道:“从校场到伙房需要经过病号房,咱们去那边看看伤员吧。”   “的确应该探望一下。”   黎荞闻言正了正神色。   病号房有二十多间,每一间都很大,而且挺干净,住的人虽然多,但里面没有什么奇怪的气味。   里面是大通铺,好在是火坑,所以伤员的保暖不是问题。   这二十多间屋子里,每一间里面最少有三位老大夫和十多个很年轻的小大夫。   这些小大夫全都出自医学馆。   医学馆第一批二百名学徒,几乎都被调到了这边,城外的分馆那边也调了一些成绩优异的过来。   这些学徒干活麻溜,勤快,态度也好,不惧怕这些伤员,也不会给伤员甩脸子,深受常无常好评,昨晚常无常是夸了又夸。   这些学徒表现的之所以如此好,是因为陶竹给他们做了心理培训,而且每人还给了不少补贴。   他们每个人年纪都不大,让他们来边城进军营,他们心中肯定会惧怕。   陶竹便心理安抚和银子安抚双管齐下,这才有了让常无常和众多伤员的好评。   伤员们根据伤情,分布的屋子不同,黎荞观察他们的脸色,伤情重的,自然是一脸痛苦,愁绪满面,个别人甚至还眼眶通红,正悄悄抹眼泪。   他们不仅身子正在遭受折磨,心里也盛满了苦涩。   像是一些断腿、断手、伤了眼睛亦或者是其他身体部位受伤的残疾者,他们伤好之后就得离开军营,虽然圣上会给抚恤金,但突然由四肢健全成了残疾,他们心中自然痛苦。   黎荞默默的看着,他没有进去,只是站在门口观察这些伤员的神色。   都是大盛的好儿郎,结果现在只能躺在病床上……   看完了这些伤员,他这才和常无常一起往伙房走去。   “小黎大人,你觉得这些受伤的兄弟如何?”   常无常个子比黎荞高了不少,黎荞垂着眸子,他不得不稍稍弯腰,一双铜铃大眼仔细打量黎荞的神色。   “嗯?”这个问题有些奇怪,黎荞有些疑惑,下意识扭头去看常无常。   于是映入他眼帘的便是常无常那双堪比牛眼的大眼,还有古铜色脸庞上那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   一个彪形大汉露出这份忐忑模样,他不由眨了眨眸子,干嘛?   *   作者有话要说:   异能全是我的私设,宝子们看个乐呵,不要较真哦~ 第238章 愿意安排出路 黎荞观察地形   “常大人, 有事儿?”   黎荞好奇的问道。   迎着黎荞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常无常不由挠了挠后脑,脸上有点臊。   他虽然脸皮厚, 但也没厚到刚认识就塞给别人那么大一包袱的份上。   而黎荞见他这副模样,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来:“常大人,您有什么话但说无妨。我量力而行,能帮的一定帮。”   他有点猜出来这位常大人想让他干嘛了。   听闻黎荞这话,常无常又挠了挠后脑勺, 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但凡这包袱轻一点儿, 那他肯定痛快张口。   不过, 回想起病房号里那一张张痛苦的脸,他猛吸一口气,刚才黎荞只看了一会儿, 但他却是已经看了几年, 可他没有麻木,每次想起心里就难受。   他咬了咬牙, 而后道:“小黎大人,我老常也不和你来虚的,我听闻你之所以创建皇家物流, 是为了给从禁军退下来的兄弟一口饭吃。”   “刚才你也见到病号房里的伤员了, 各个都是好汉, 可惜运气不好,没能胳膊腿儿齐全的从战场上下来, 他们伤好之后就得解甲归田, 但他们当中很多人已经干不了农活, 回家之后只能是家人的累赘, 一辈子都毁了。”   “所以我就琢磨着,他们有资格进皇家物流吗?”   说到此处,他伸出蒲扇般的大手,不轻不重的拍了拍他那张被晒成古铜色的脸:“小黎大人,老常我脸皮厚,对不住你,一见面就给你这么一个难题。”   “我知道这是强人所难,上千号伤员,仅凭你一人之力不可能全都安置妥当,所以老常我也就是随口一问,你不必放在心上。”   “我就是不忍心看他们大好男儿天天瘫床上掉泪花,唉!”   他也是从底层一步步爬上来的,他知道底层小兵的苦。   他家里的奴仆,大部分都是这几十年中追随他的伤残老兵,可惜他能力有限,家里田产不多,铺子也少,能安排的职位实在是有限。   但人家小黎大人不同。   且不说大名鼎鼎的皇家物流,只说小黎大人的铺子,那叫一个红红火火啊。   不只开在盛京,还有原河省和彭县!   从前黎家铺子只招收黎家自己的伙计,但后来黎家铺子面向全盛京招人。   招的还都是家境不好的人,家境好的,黎家铺子不要。   当然,小黎大人开铺子是做生意的,他再不懂做生意也知道铺子里的伙计讲究一个模样好、机灵。   让那些身有残疾的兄弟去铺子里招呼客人,很有可能会影响黎家铺子的生意。   因此,他也没指望这些受伤的兄弟能进黎家那些赫赫有名的铺子。   但黎大人开了善堂,而且还办了学馆、医学馆,这些地方,哪怕只安排一个烧火、扫地的活计,那就能解决几个兄弟的就业问题。   因此,在得知是黎荞奉命来边城犒赏众将士之后,他心中不由拨打起了小算盘。   上千个病号呢,小黎大人就算是有心,也不可能全部安置妥当。   他的想法很简单,能安置一个是一个,靠自己挣工钱,总比归家之后受委屈、遭冷眼强。   大盛的士兵,几乎都是来自于农人家庭。   兵役兵役,大盛的百姓有服兵役的义务,家中有钱的人家可以拿银子抵这项义务,不让自家的孩子去兵营里受苦。   但普通人家哪有银子去抵消这项义务?   因此,大盛的士兵,甭管是地方驻军还是禁军,士兵们基本上都是来自于乡下。   一旦进入地方驻军,若是没有犯错,那服役时间最起码是十年起步。   若是能进入禁军,圣上承诺的是让他们安安稳稳待到四十岁。   禁军士兵还好一些,每个月的饷银是一两银子,但是普通的地方驻军,根据地区的贫富不同,每个月只有一、二、三百文的饷银。   禁军士兵一个月一两,一年下来有十二两饷银,军营里面包吃包住,若是个人没什么花销,那这十二两银子差不多可以全部攒下来。   若是在禁军中待上二十年,那着实能攒一大笔银子。   至于地方驻军,若是每个月一百文,那么一年下来才一千二百文。   若是有三百文,那么一年下来有三千六百文。   但甭管是一千二百文还是三千六百文,这些银钱绝对不算多。就算是攒上十年八年,其实也没多少。   可是!   甭管是禁军还是地方驻军的士兵,他们的饷银,很多人都送回了家中。   这些小兵刚长大成人还没来得及孝顺双亲便进了军营,为了孝顺爹娘,帮家里减轻负担,相当一部分士兵将自己的饷银送回了家中。   除了一些心中有成算的士兵能攒下银子,很多士兵都是荷包空空。   病号房里的伤员亦是,大部分伤员现在能指望的只有圣上发的恤银。   但圣上给伤员发的恤银,没办法和死亡士兵的恤银相比,死亡的士兵,家属可得一百五十两银子,但还活着的伤员,根据伤残等级,所得的恤银基本上在十两到五十两之间。   没办法,圣上和朝廷都没钱。   而且,随着西闪省的开战,伤员和死亡的兵将大幅度增长,恤银的数字很有可能会下降。   这几年圣上和太上皇的进项多了不少,荷包鼓鼓之下,一开始给恤银给的很大方。   但现在和胡人的战事看不到尽头,打仗打的不仅是人命,还有银子,所以,他觉得今后甭管是伤员还是死亡士兵的恤银都会下降。   就算是不下降,伤员的十两——五十两之间的恤银,这点银子能花多久?   病号房里的那些兵,年纪大的有四十多岁,年纪小的才十七八岁。   这里面很多人干不了重活,也没有娶亲,回家之后娶亲生子养老处处都得花银子。   若是性子强硬的,攥着恤银,那日子也不会太差。   但若是碰见愚孝的、性子软的兵,那真是能把他给气死。   亲爹亲娘不在意自己儿子是否身有残疾,但哥嫂弟妹呢?大一家子住一起,总有磕绊的时候,性子软的、愚孝的身上带着残疾的兵往往是被欺负的对象。   若是再碰见偏心的爹娘将恤银抢了过去,那日子就更遭了。   他身在行伍几十年,看了太多这样的例子了。   所以,他不得不厚着脸皮向黎荞张口。   其实他原本想着,和黎荞混熟之后,多讲一些从前的伤员归家之后碰见的糟心事,等勾起黎荞的同情心,再和黎荞说这事儿。   可他这人藏不住事儿,刚才看黎荞站在病房门口神色有些哀伤,他便忍不住现在就开口了。   刚认识就给人家出这么大一难题,是他不够厚道,因此瞧着黎荞清秀脸庞上的惊讶,他又忙道:“小黎大人,我真的是随口一说,你量力而行。”   “我知道。”   黎荞心中了然,果然是要他帮这些伤残士兵寻个出路。   看来这常无常真和盛鸿说的差不多,哪怕对待普通小兵,也如亲兄弟一般。   他正了正神色,一脸严肃道:“常大人,这些伤员都是大盛的勇士,我很感激他们的英勇,要不是有他们,那何来边城此时的安定?”   “您这个要求,回京之后我会禀明圣上,若圣上没有额外的安排,那我尽力安置几个人手。”   见常无常一双铜铃大眼因为惊喜而睁的更大,嘴巴也大张,他忙又道:“常大人,我个人能力有限,安置不了太多人,您也不要抱太大期望。”   “我懂!”   常无常万万没想到黎荞竟然答应的这么爽快,他喜不自胜,大手伸出一把攥住了黎荞的肩膀:“小黎大人,黎老弟!你哪怕只安置一人,老常我也感激不尽,永远都记着你这份情!”   “常大人视普通士兵为兄弟,您费心为他们谋划退路,这份仁心实在是令人钦佩。”   “您放心,若我真的能安排他们的去向,肯定不能只安置一人。但您不必记着我这份情,这些伤员是为保护大盛和百姓而受伤,我身为大盛的官员,有责任给他们谋一条出路。”   黎荞仿佛没感觉到肩膀上传来的疼痛,笑眯眯的道。   “爽快,这话我爱听!”   黎荞此话可算是说到常无常心坎上了,他不由抬手拍了拍黎荞的肩膀:“黎老弟,大盛有你这样的官儿,老常我是真高兴。”   “走走走,咱们去伙房,中午咱们好好喝一杯。”   “好。正好听您讲一讲那些伤员归家之后可能会碰见什么事儿。”   黎荞点头。   这属于他的知识盲区,甭管是这辈子还是上辈子,他都了解不多。   常无常一口答应了下来,引着他往伙房走。   伙房是由民居改建而成,常无常将十多个院子给打通了,连成一排,没办法,十二万将士要吃饭,伙房若是少了,那肯定耽误士兵吃饭。   伙房扩了,火头营也扩了,由原本的不足百人扩到现在的八百人,这八百人原本是轮班做饭,但今日是大日子,所以八百个伙头兵都来了。   常无常还调派了不少人过来帮忙杀猪宰羊,黎荞和常无常到那边的时候,十多个院子每个院子都是热火朝天,烧热水的,褪毛的,切肉的,洗菜的,烙饼子的,每个人各司其职,脸上都挂着笑。   当然,少不了猪的嚎叫羊的咩咩叫以及鸡的咯咯咯,三种家畜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喊声震天。   而且,现场血腥味浓郁。   但黎荞丝毫不在意,小场面,血腥百倍的他都见识过。   虽然伙房的空气闻着不好闻,但整体还算干净,他与常无常一起在这个锅台跟前看看,在那个灶台前瞧瞧,不仅检查碗筷、案板刀具等是否干净,还去伙房的仓库瞧一瞧,实地查看将士们的伙食到底如何。   如同常无常昨晚所说的,伙食只能算作一般,白面不多,主食是杂粮。   不过,过了年之后,各种野菜都冒了出来,像是荠菜,面条菜,白蒿等正是最鲜嫩的时候,因此伙房里堆积着好大一堆野菜,那是伙头兵今天一大早出城去附近的丘陵、田地中挖的。   黎荞自己养着几个学馆的学生,深知这么多人每日要耗费多少粮食,因此他对军营的饭食还算满意。   最起码管饱,油水也还凑合。   盛鸿做到这个地步真的很不错了。   据他所知,很多朝代到了中后期,普通士兵的日子都苦不堪言,被奴役被剥削,逃兵很多。   现在大盛建立几十年,盛家父子俩对普通士兵的待遇,真的挑不出什么毛病。   他又询问了病号的饭食。   病号的伙食比普通士兵要好一些,以白面为主,杂粮为辅。   这个现状,黎荞同样很是满意。   不错,常无常这个总兵真的很称职。   那些忙碌中的伙头兵虽然手中的动作不停,但都或多或少的去打量黎荞。   这位就是传说的黎大人?   此次黎大人不仅捐了煤炭,还捐了五千斤粉条,粉条!   这种好东西,他们都是第一次品尝呢。   火头营的头领姓张,他身子瘦的跟麻杆一样,但干活却很爽利,手里抓着把杀猪刀,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没让手下膘肥体壮的猪猪多受一点苦便送了猪猪去投胎。   不过,他视线的余光一直在黎荞身上,眼见黎荞和常无常转悠了一圈之后要离开伙房,他忙放下手中的杀猪刀,小跑着朝着黎荞和常无常跑去。   “常总兵,黎大人!”   一声呼喊,让黎荞和常无常都停下了脚步。   “老张,有事儿?”常无常看向已经跑到他和黎荞跟前的张营长,开口问道。   “回大人的话,伙房里的兄弟很感激黎大人的慷慨,想办一桌酒席给黎大人接风洗尘,您看这事行不?”   张营长盯着黎荞,脸上全是感激。   黎荞有些诧异,忙抢在常无常之前拒绝:“不必了,我和常总兵一样,跟着众将士吃大锅饭。”   “大家伙儿的心意我心领了,我也没为大家伙儿做什么,反倒是我该感谢大家,要不是众将士浴血奋战,那我在盛京怎能过安宁平和的日子?”   “圣上也很挂念大家,所以此次特意遣我过来犒赏众将士。大家不必谢我,要谢就谢圣上,要谢就谢你们自己的英勇。今日的饭食,是大家伙儿该享受的。”   这一番话出来,黎荞附近的十几个伙头兵都愣住了。   而站在黎荞跟前,直面黎荞的张营长,此时已经被感动的泪眼汪汪。   黎大人这话说的,让他像是由寒冬瞬移到了盛夏的太阳底下,全身都暖洋洋的。   第一次有这么大的官儿说应该感谢他们自己,应该享受今日的饭食!   呜呜呜不愧是黎大人,比传言中更平易近人和蔼可亲,他体内每一滴血都是沸腾的,他甘愿为黎大人上刀山下火海哇!   常无常看张营长被感动的眼眶通红,嘴巴颤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便抬脚在张营长身上轻轻踹了一下:“别杵在这里给老子丢人,快去杀猪,别耽误小黎大人晌午吃肉!”   “是!”   张营长深吸一口气,极其响亮的应了一声是,然后颠颠的回去拎起杀猪刀继续杀猪。   常总兵说的不错,黎大人难得来一次,可不能耽误了黎大人晌午吃肉!   虽然黎大人拒绝办酒席,但他今日一定要拿出全部的手艺,精心为黎大人做一锅炖肉。   一锅专属于黎大人和常总兵的炖肉!   呜呜呜,黎大人讲话太顺耳了,这么大的人物竟然感激他,他这辈子都会记住黎大人刚才的话,他愿意为黎大人肝脑涂地!   不只是张营长这么想,刚才在黎荞周围的那十几个士兵,也都对手中的活计更认真。   择菜的,认真挑选最嫩的叶子。   拔毛的,也认真刮去家畜身上的每一根绒毛。   黎大人平日里吃的都是山珍海味,边城没有那么贵重的食材,他们能做的就是将这些家畜收拾的干干净净,不能让黎大人吃肉时倒了胃口。   常无常与黎荞一起出了伙房的院子,他领着黎荞在军营里四下转悠,好让黎荞熟悉一下军营。   对于黎荞刚才的话,他也是感触颇深。   “黎老弟,不愧是本朝唯一一个连中六元的状元郎,说话就是熨帖,而且,看的出来,黎老弟刚才那话也是真心实意。”   他看黎荞的眼神跟看金元宝似的,他活了大半辈子,见识不少人,但这会儿他还是忍不住感慨,大盛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官儿!   “……常大人,您真的不必句句夸我,我刚才所言也是实话。”   黎荞脸皮也厚,但常无常这么频繁的夸奖,他真有些受不住。   “我说的也是实话啊。”   常无常说着又要去拍黎荞的肩膀,但是,他的铁掌还未落在黎荞的肩膀上,跟在他身后的一个姓韩的亲兵忍不住道:“大人,您力气大,别拍黎大人了,您刚才一激动抓着黎大人的肩膀,属下担心这会儿黎大人的肩膀已经青紫起来了。”   黎大人是细皮嫩肉的书生,哪里经得住他家大人的铁砂掌啊!   黎大人这样的好官,该受到这世上最温柔的对待,刚才他听着黎大人的话,也被感动的鼻子发酸呢。   这话一出,常无常又瞪大了牛眼,他皱眉细细一回忆,不由哎哟了一声,满脸懊恼。   他刚才还真抓了黎老弟的肩膀!   “黎老弟,你没事吧?走走走,咱们去找大夫,让大夫好好给你瞧瞧,上点儿药。”   他忙指着病号房说道。   “没事没事。只有一点点疼,您别担心。”   黎荞立马摆手拒绝:“我没那么娇气,在读书考科举之前,我每日都干不少活的。”   “真没事儿?”常无常有些担忧。   “真没事!若真有事了,不用您说,我自是要去找大夫的。”黎荞一脸真诚。   常无常见状,信了他的话,不过,常无常还是很懊恼:“黎老弟,我这个人一激动就下手没轻没重的,今后我要是再这样,你一定要提醒我。”   “您放心,我不会和您客气的。”黎荞笑眯眯的应下。   常无常也诶了一声,忍不住又夸上了:“黎老弟脾气真好!而且黎老弟果然是天才,读书才短短几年就过五关斩六将,唰的一下拿下了状元。老常我佩服!”   黎荞:“……”   他微微一笑,见一小队巡逻的士兵走了过来,他直接道:“这会儿校场应该有人在训练吧?咱们去瞧瞧。”   “没问题!”   常无常哈哈一笑,顺势转了话题:“说起将士们的训练,还得感谢黎老弟你啊。”   “?”   黎荞不解,睁大眸子盯着常无常。   “嘿,就是黎老弟给圣上的那套体能训练方法,什么折返跑,负重越野,翻越障碍等,我用来训练手底下的兵,每个人的实力都增强不少。”   “和凶悍的胡人对上,那也不怵什么。所以我得感谢黎老弟啊。”   常无常笑呵呵的解释。   黎荞:“……”   得,常无常这是进入了夸夸模式。   那他也进入夸夸模式……不行,他若是把常无常夸舒服了,那常无常肯定会更加频繁的夸奖他。   罢了。   他受着吧。   夸奖容易引人骄傲,幸好他此行带了黎满几人,满招损,谦受益啊。   和常无常在校场上待了差不多一个个时辰,晌午了。   伙房那边第一批粉条炖肉已经做好了,常无常邀请黎荞去他的办公室好好喝几杯。   黎荞摆手拒绝,让将士们先吃,他不急。   他不急,常无常自然也不急。   但张营长很急,他精心炖的肉,黎大人竟是让给了普通的小兵!   呜呜呜,黎大人真是菩萨吧!   常无常没有盖专门的食堂,他让人在伙房院子里搭几个棚子,能遮得住烈阳和雨水不耽误士兵们吃饭,那就足够了。   不过,这会儿是寒冬,棚子没什么作用,因此,普通士兵都是端着碗蹲在院子里吃饭。   每个人的大陶碗中都盛着满满的粉条炖肉,当然,也能称之为粉条烩菜。   粉条、肉、野菜白菜三者的分量一样,并没有菜多肉少,每个人碗中都飘着一层油花,香气直往鼻子里钻。   因此,哪怕今日是杂粮饼子,每个人还是吃的脸上都挂着笑。   黎荞耳朵好,能听到整个院子的议论声。   几乎所有人都在感慨粉条的美味,又细腻,又香软,拿着筷子吸溜一口,那滋味真是绝了。   怪不得能卖那么贵!   要感谢黎大人的心善、大方!   当然,这些士兵最爱的还是肉。   锅里有猪肉有羊肉也有鸡肉,每一块都切的大小均匀,有瘦肉,也有肥肉,每个士兵按照自己的喜好自己选择,每个人都可得三大碗烩菜,虽然限量,但因为大陶碗足够大,所以每个士兵都能吃的饱饱的。   这些肉是盛鸿赏的,士兵们不由念叨起了盛鸿的好,圣上也挺大方的,一次性赏这么多肉,今日总算能痛快一次了,明日就算是上了战场死翘翘了,那也总算是没辜负这么久的期盼。   提到战场,个别士兵不由想掉泪,他们不想死,他们想天天都吃肉。   可满院子都是人,哪能真的掉泪,他们只能大口大口的往嘴巴里塞肉,不管了,就算真是明日死,那今日一定得吃饱了。   黎荞脸上原本是带着笑的,但他不仅耳朵灵,他视力也好,战场、死、胡人这些字眼传入他耳朵里,又见到个别士兵通红的眼眶,他脸上的笑慢慢淡了下去。   都是大盛的好儿郎,配得上天天吃肉的好日子。   但即便是这么愉快的时刻,不少人心中依旧压着石头。   胡人可真该死啊。   一直到下午两点多,已经有三拨士兵吃过饭了,黎荞这才在常无常的个人办公室吃上了饭。   他和常无常都是饭量大的人,因此两人面前放的不是碗,而是盆。   桌子上还放着一坛美酒。   此次四皇子捐的全都是白酒,黎荞虽然不爱喝,但他还是给自己倒了一小杯。   来边城还不到一日,他心情沉重的跟压了大石头一般,他需要白酒的辛辣缓一缓。   常无常并没有劝酒,他先是痛快的喝了一大碗,然后才拿起了筷子:“黎老弟,别客气,快吃,不然一会儿都凉了。”   黎荞自不会客气,他也拿起了筷子。   常无常还惦记着黎荞之前的话,他一边往嘴巴里扒粉条,一边说起了他自己所知道的伤员归家之后的种种遭遇。   这得看每个人的伤残程度,还得看每个人的性子,另外也得看伤员家里人的性情。   总结而言,过的不如意的能占六七成。   恤银没多少,还不能干重活,伤残程度重的甚至还需要人伺候,这太容易惹人嫌弃了。   常无常一边说一边骂,大多数士兵在服役期间将饷银送回家,身边一文不留,结果归家之后受尽委屈,他为这些兵不值!   但是,他自己也明白,所谓久病床前无孝子,对待儿子、兄弟也是如此,帮一日可以,久了心中生怨,这是人之常情。   黎荞静静听着,越听心里头越堵。   这几年胡人给大盛带来不少伤员,他回京之后一定会好好与盛鸿说一说这个问题。   他虽然个人能力有限,但是,大不了建一个只收伤残退伍兵的作坊。   像是零食铺子,每一样零食都需要专人在作坊里做出来,然后拿去铺子里售卖。   他想为这些人寻一份活计很容易。   不过,认真说来,缘由在胡人身上。   胡人该死。   他和常无常说起了盛鸿的想法。   盛鸿希望常无常将胡人给打绝望,然后朝廷出面和胡人签订通商的契约。   用通商止战,对双方都有好处。   常无常听罢这话,不由端起酒碗狠狠喝了一大口,白酒的辛辣刺激的他龇牙咧嘴,五官皱成一团。   “老弟啊,现在胡人好几个部落联手,据探子所报,最起码有五六十万人手,我被打的只能守住边城,哪有余力去主动追杀胡人?”   至于杀的胡人哭爹喊娘上天入地都没生路,这种事儿他只能在梦里想一想啊。   “这只是圣上的设想,现在肯定是办不成的,您别有太大的压力,先顶住年后这一波,等春天来了,青黄不接的日子过去胡人休了战,那再具体商议。”   黎荞道。   这个具体商议,便是今年的工作重点。   想杀的胡人片甲不留,肯定要往边城增兵。   还有相关的粮草、武器等物资,这不是一日之内就能变出来的,这得需要时间去安排。   “唉,我现在就盼着老天爷开眼,让今年过个暖冬。胡人也是被逼急了眼。”   常无常自是知道胡人这几年为何南下攻城,他现在日日都在祈祷,希望今年的天气能正常些。   黎荞闻言只能附和。   不只是常无常日日祈祷,盛鸿也经常祈祷。   但他知道祈祷无用。   吃过饭,黎荞离开了军营。   今日阴天,天快黑了,他在城内考察一下百姓的生活,明日再出城。   不过,他现在还没想好如何处置高志远,所以,拿到常无常给他的户籍册以及对应的城内地图之后,他特意绕开了高志远所住的小院子。   他先不刺激高志远,免得高志远突然发疯。   高志远在边城等了快两年,结果一切计划都落空,而且目前还封了几个月不能出家门。   在这种情况下,高志远的精神状态怕是有问题。   他要是突然出现,高志远指不定得吓死。   为避免高志远突然发疯行为不可控,他还是先不见高志远吧。   敲开几家百姓的家门,他温声细语的询问众人的日子,当着他的面,这几户人家的回答和常无常说的差不多。   等他走了,这些人家关上家门,少不得要议论一番,谈论几句。   这些人家在自家的谈论,与常无常所说的情况依旧差不多。   这些人家并没有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很快天黑了。   但黎荞没有回驿站。   他领的任务是核查边城的一切事务,需要晚间核查的事情有不少,最重要的是士兵们的巡逻。   城内的士兵有没有好好巡逻?   守着城门的将士有没有偷懒?   当然,更重要的是城外的巡逻,但今晚他就不突袭了,这两日常无常肯定有准备,他多等几日,随时抽查。   而且,他需要熟悉边城的地形。   他想要悄悄去杀胡人,首先他得能悄无声息的离开边城。   于是,他领着黎满几人,闲庭信步一般在城中四下转悠。   晚间的风很冷,头顶没有星星和月亮,耳边偶尔传来几声狗叫,他轻轻攥紧了身上的披风。   不知道现在竹哥儿在做些什么。   按照往常的习惯,家里应是刚吃过晚饭,若他不去书房,那竹哥儿会和他一起回正房那边。   竹哥儿会拉着他坐在小书桌跟前,与他说一些白日里发生的事儿……   他给竹哥儿安排了每日写日记的任务,这会儿竹哥儿应该坐在小书桌前写日记吧。   远在盛京的陶竹,此时正打算去冰窖看一看那两个小冰块。   等看了小冰块他再回房间写日记。   黎长风黎云帆两个小家伙儿已经知道了小冰块的事,因此两个小家伙手中拎着为元宵节准备的小灯笼,非得和他一起去冰窖。   他们兄弟俩有些不高兴。   爹爹只给阿爹准备了礼物,根本没想起来他们俩,这叫他们怎么高兴?   “哼,等爹爹回来之后,爹爹一定要补偿咱们俩一个大礼物。”   黎长风的小脸蛋鼓成了包子。   黎云帆也撅着小嘴巴:“一个怎么行,最起码得五个!不然爹爹以后还会忘了咱们的。”   “啊对!”黎长风小眉毛一拧,然后有些犹豫的道:“那还是十个吧,得让爹爹好好记住这次。”   “十个好!”   黎云帆闻言,大眼睛顿时闪亮亮,他说着扭头去看身后的陶竹:“阿爹,这次爹爹回来,我和哥哥一定会问他要十个礼物哦,而且还是我们俩很喜欢的礼物。”   “你这个小机灵鬼。”   陶竹被他们俩的对话逗的脸上全是笑,心中也甜滋滋,黎荞在仓促之下,只记得他忘了两个小家伙儿,不怪两个小家伙生气。   但十个就过分了。   他抬手揉了揉黎云帆脑后的发包,解释道:“你们爹爹此行太匆忙了,只有三日的准备时间,他不是故意忘了你们的,他们和我一样最喜欢你们俩了。”   “但还是比不上阿爹你啊。”   黎云帆说着也哼了一声,小嘴巴又撅了起来:“我不管,等爹爹回来了,一定要问他要十个礼物!”   “就是,我和弟弟在爹爹心里,反正是比不上阿爹的,爹爹一定要补偿我们。”   黎长风也气鼓鼓。   陶竹:“……”   他有点哭笑不得。   只能又揉了揉他们的小脑袋,转了话题;“马上就是元宵节了,当日你们打算怎么安排?”   “先去学馆里给学生送汤圆,晚上再出去赏灯。阿爹,这不是昨日就说好了?”   黎长风说着扭头又看向陶竹,他也鼓成了包子脸,大眼睛里还带着谴责,休想轻易转换话题!   陶竹:“……”   这俩个小家伙六岁了,不好忽悠了。   他只能戳了戳小家伙的包子脸,将十个礼物的条件答应下来。   罢了,这十个礼物他和黎荞一起准备。   想到此,他不由往边城的方向看了一眼,这会儿黎荞肯定已经到边城了,他正在做什么呢?   黎荞正在观察边城的地形。   边城不大,只有一条贯穿南北的主街,剩下的全都是小巷子,弯弯绕绕的,每条都不宽敞。   现在百姓都迁到了南边,北方被军营占据,军营防守很严密,每一刻每一条小巷子里都有士兵在巡逻。   他想出城,只能去城南。   盛鸿给他的一百名近卫队队员全都住在驿站,但与他住的比较远,因为他的左右邻居是与他一起来的官员。   黎满几个与他隔了几个房间,住的还算近。   原本近卫队想要在他门前站岗的,盛鸿给他们的命令是无论如何都要护佑他的安全,但他不想要门神,在来的路途上就拒绝了在他房门口站岗的行径。   来到边城之后,他拒绝的更彻底。   驿站旁边就是军营,安全感真的十足。   但是,近卫队并没有放松警惕,不能在他门口站岗,便在驿站的院子里巡逻。   他想出去,得避开巡逻的近卫队。   唉……他想杀胡人,可真是不容易啊。   这一晚,他只睡了一个时辰,好摸清楚近卫队巡逻的规律和时间。   一个时辰的睡眠对他来说足够了,等察觉到隔壁的官员起来了,他便也起床。   今日要出城。   吃过简单的早饭,常无常来了,昨日胡人没有闹事,没有攻打边城,也没有想悄悄越过长城。   昨日风平浪静,那今日就得警惕了。   因此,常无常希望黎荞先去长城那边视察,不要北上往胡人与大盛的交界处,万一胡人突然攻来,他怕黎荞受到惊吓。   常无常的提议,黎荞欣然接受,反正哪里都得视察一遍,今日就先去长城那边吧。   边城距离长城很近,乘坐着马车很快就到了。   齐爽见着黎荞,眼睛亮晶晶的,脸上全是感激。   他昨天晚上吃到了粉条炖肉,真香!   那些在长城上站岗的士兵,虽然面朝前面,目不斜视,但知道是黎荞来了,心里头不由也涌出了感激。   昨天的肉可真香啊!   感谢黎大人,感谢圣上!   长城的防守很严密,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烽燧里的柴草也足足的,若是有胡人袭来,士兵们会快速点燃烽火,好传递消息。   黎荞在长城上待了大半天,一直到下午才回城。   胡人到现在还没有搞事,黎荞瞅了瞅天色,便提出去边城前方的那条河瞧一瞧。   常无常没有意见,于是一行人前往那条河。   那条河叫葫芦河,因为形状有些像葫芦。   边城前面挖了不少壕沟,因此在前往葫芦河的路上,黎荞只能步行,骏马和车辆无法顺利通过。   胡人都是骑兵,对付骑兵古往今来就那么几个方式,黎荞步行跨越壕沟,等来到葫芦河前,天已经有点黑了。   这会儿葫芦河还结着冰,冰层很厚,没有融化的迹象。   靠着这种厚厚的冰层,胡人的骏马畅通无阻。   他眯了眯眸子,看向了河对岸。   胡人三日没有行动,这是准备来一波大的吗? 第239章 冰裂   夜色茫茫, 即便黎荞视力好,他看到的范围也有限。   葫芦河有四十多米宽,河対岸是个三十多米高的土坡, 他视线被土坡所挡,看不到土坡后的景色。   现在是冬季,土坡上的草都枯着。   不,准确来说,土坡上的枯草只剩下寥寥几株, 因为在那里发生了太多次战斗,骏马和人类将那里的枯草给霍霍完了。   与此同时, 附近的河面上有士兵在巡逻。   河対岸的土坡下也有士兵在巡逻。   按照常无常所言, 从东到西,以边城为直径,三十里内都有士兵在巡逻。   他看了眼不远处的士兵小队, 心中叹气, 他想悄悄杀个胡人可真不容易。   既然出城这么艰难,那何不动用葫芦河里的冰杀胡人……   他往前走去, 很快就踩上了葫芦河的冰层,冰层很厚,犹如踩在实地上一般, 他抬脚轻轻跺了一下, 冰层毫无反应。   常无常哈哈笑道:“黎老弟,这冰厚的很, 你这点力气就是给冰层挠痒痒。”   黎荞顿时有些羞赧:“那这冰具体有多厚?”   “前几日伙房里的兄弟过来捕鱼, 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把冰给凿开, 冻的差不多有两尺厚,胡人的骏马在上面可着劲儿的撒欢, 冰层愣是屁事没有。”   常无常说着笑不出来了,叹气道:“胡人每次攻过来时我都会祈祷,希望葫芦河的冰层突然裂开把胡人一锅端了,结果到现在还冻的邦邦硬!”   越想越郁闷,他不由抬脚在冰层上重重的跺了一下。   下一秒,一声极其细微的咔嚓声响起,声音很小,几乎要被呼呼的寒风给吞噬掉。   但因为此时黎荞和常无常都没有开口说话,而黎满几个以及常无常的亲兵们都站在十几米外也沉默,所以,这微弱的声响还是传入到了常无常耳中。   他牛眼瞬间睁的老大,一脸不可思议的看向黎荞,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小声问:“黎老弟,你刚才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黎荞也做出惊讶的模样,带着几分不确定开口:“似乎听到了冰裂声,但听不太清。您力气大,要不您再跺两脚看看?”   “好啊!”   一听黎荞竟也听到了咔嚓声,常无常差点儿把嘴巴咧到耳后根去,他刚才没幻听!   他很快收了笑,耳朵竖起,把力气灌注到腿上,咚咚咚三下跺下去,咔嚓声又响起,并且比刚才清晰了不少。   常无常这下子激动了,他狂喜之下,下意识又要伸手去抓黎荞的肩膀。   但手伸到一半,他猛然想起他的大力气,忙把手收了回去。   他一张脸笑成了花:“这冰还真有裂的迹象啊!我虽然力气大,但肯定比不过胡人的上万铁骑,到时候胡人再渡河,那就……”   说到此处,他脸上的笑僵住了,话也顿住了。   他抬手猛的拍了下脑门:“高兴早了,现在冰层有化掉的迹象,但等到了夜里,肯定又会冻上!”   边城晚上挺冷的,足够把刚才的裂缝重新冻上了。   “……也是。”黎荞也由兴奋转为了拧眉,但很快他又道:“最冷的那段时间已经过去了,今后气温只有继续升高的份,这葫芦河的冰扛不了多久。”   但常无常并不乐观。   边城这几年的气温一直挺低的,哪怕过了元宵节,也有可能下大雪。   在这之前,胡人渡河犹如走在平地上,大盛的将士指不定还要死伤多少。   “罢了,咱们先回去,明日咱们再来看看这冰冻的到底有多厚。”   “好。”   黎荞只能应下。   于是两人离开葫芦河回城。   边城前面全是壕沟,壕沟里带着血腥味,但打扫的挺干净,战斗中消耗掉的箭矢、刀片、石头、包括胡人遗留下来的云梯、骏马等,常无常都命人拾了回去。   战争打的是消耗战,胡人炼铁手艺不精,铁矿稀少,胡人消耗掉这些物资之后难以补给,长期以往下去,那整体实力肯定会衰弱。   和大盛相比,胡人更打不起持久战。   这会儿天已经黑了,火把被吹的熄灭好几次,每隔几米便是一个壕沟,这一路走回去,黎荞的鞋子已经满是泥土。   回到驿站,他简单吃了晚饭,然后便洗洗睡了。   明天他一大早就要出城去。   当兵营里第一波士兵跑步训练时,他醒了。   这会儿才凌晨五点钟,他快速起了床,而后径直带着黎满几个与五十名近卫队队员去了军营。   早饭是军营里的大锅饭,红薯小米粥,杂粮饼,小咸菜。   吃过早饭,天还没有亮,他和常无常出了城。   常无常一颗心颇为忐忑,这会儿挺冷的,冰层应该又冻上了吧?   来到河边,他特意走向昨晚那个位置。   而黎荞却是耳朵一动,眸子看向了河対岸。   很快,常无常来到了昨晚站立的位置,他先是用脚轻轻在河面上跺了两下,随后一脸愁容:“肯定冻上了,这冰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先试试看。”   黎荞收回了视线,按捺住了心中的喜悦。   与此同时,十个米粒大小的水珠在夜幕中悄无声息的沿着冰层向东西两个方向滚去。   “成。”常无常说着抬起了右脚,准备狠狠跺上几脚,但他的脚还没落下去,黎荞却是猛然扯住了他的袖子:“大人!対岸有篝火!”   嗯?   常无常心中一凛,再也顾不上检查冰层的厚度,他慌忙抬眼看向対岸。   対岸的土坡下,一小堆篝火刚被点燃,火光并不大,但站在河边足以看到那堆篝火。   他脸色瞬间大变,这是胡人来了!   他唰的一下抽出了腰间的佩刀,然后大力推着黎荞往回走:“黎老弟!你快回城,回城!让你的侍卫背着你,快点儿!”   “我不用侍卫背,我自己能走。”   黎荞快步往回走。   他刚才还未跨上冰层,河対岸就传来了咚咚咚的马蹄声,哪怕在四里地之外,依旧犹如闷雷。   听这动静便知胡人这是来了一波大的。   他还没来得及提醒常无常,河対岸的士兵就燃起了篝火。显然,那闷雷一般的马蹄声已经被対岸的巡逻兵听到了。   很好。   挺警觉。   此时他脸上并无慌乱,只是顺着常无常的力道往回跑。   速度很快。   常无常见状,不再喊着让黎满等人背他,按照他这个速度,在胡人来之前肯定能跑回城。   常无常一边往回跑一边扭头去看河対岸的篝火,此时篝火由小火堆变成了大火堆,火光冲天,硬生生的撕裂夜幕。   这表示是胡人的大部队到了。   他不由骂娘,今日不知又要死伤多少兄弟!   他咬紧了牙关,対自己的十几个亲兵吩咐道:“你们将黎大人送回城,老子领着外面巡逻的兄弟先顶一顶!”   他一直都是冲在最前线,在城外巡逻的士兵足足有几百人,而城门上值守的副总兵看到河対岸的火光之后,肯定也会派人出城。   集中人手将胡人牵制在葫芦河,这么一来,战场就在葫芦河两侧,不会波及到边城。   若是让胡人冲到城下,万一胡人绕过城门在其他位置翻墙入城,那就麻烦了。   他就喜欢和胡人硬碰硬,决一死战。   黎荞知道常无常的安排,他一边快速越过壕沟,一边扭头往回瞧。   他得确认河対岸的巡逻士兵来了大盛这边他才能动手刺碎河里的冰。   “老爷,别回头,快跑!”   跟在他身后的黎满见他竟然还有闲心往回看,顿时有些焦急。   “没事儿,胡人还远着呢,而且,就算胡人真站在我跟前,那指不定谁杀谁呢。”   黎荞大声道。   黎满几人:“……”   五十名近卫队队员:“……”   这倒也是哈。   世人不知道黎荞在五皇子谋反一事中起到了何种作用,但他们是知道的。   再结合一下黎荞之前打吕文荣、宋石头等人的利落劲儿,若一个煞气满满的胡人真站在黎荞跟前,那黎荞或许真能反杀。   不过,常无常的亲兵听到这话,大急,那个姓韩的亲兵道:“黎大人,胡人可凶悍了,您还是将力气都用在回城上吧。”   “既然胡人凶悍,那你们还是回去保护常总兵。我是肯定能回城的,不需要你们保护。”   “请黎大人恕罪,卑职的任务是护您回城!”   韩姓亲兵答的没有一丝犹豫。   黎大人这样的好官,対大盛至关重要,可不能出事!   黎荞闻言,又扭头去看身后,河対岸的巡逻兵正快速过河。   而此时胡人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就连黎满这些人都听到了。   胡人来的好快!   他们脸色大变,葫芦河距离边城只有三里地的距离,但因为每隔几米便是二米多宽、五六米深的壕沟,所以大大阻碍了他们的速度。   胡人来的这么快,他们大人能在胡人来之前回城吗?!   “放心吧,胡人想杀我,也得越过这些壕沟呢。”黎荞随意一扫便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便出言安慰了一句。   黎满等人:“……”   虽然无语,但似乎是实话……   罢了,闷着头快跑吧!   马蹄声越来越近,并且胡人嗷嗷的怪叫声也顺着清晨的风钻入黎荞耳中,他抬眼看向边城的北大门。   北大门已经敞开,身穿铠甲手拿武器的两列士兵正快速出城,此时他距离北大门还有一半的路程。   他没有放缓脚步,依旧快速的跨越壕沟。   约莫三分钟之后,他来到了城门口。   而城内的士兵依旧在出城,胡人来了波大的,大盛这边的人手肯定不能少。   而且,今日值守的六位副总兵之一的吴副总兵已经站在城门口接应他。   黎满等人顾不上喘气,拥着他就要入城,可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了喧哗声。   他忙顿住脚步,往后看去。   喧哗声很大,黎满等人包括吴副总兵都忍不住往前看去。   此时,一个头绑红巾的小兵正站在几十米开外,対着城门口大喊:“冰层破了,胡人掉河里了,兄弟们速度快些,别让胡人上岸!”   “!”   黎荞松了口气。   他暗暗控制着那十个水珠,继续往东西两个方向走,好让冰层碎裂的范围更广一些。   黎满等人愣在当地,冰层破了?   吴副总兵极快回神,他也顾不上让黎荞回城,唰的抽出了佩刀,让众将士快冲,胡人竟然掉河里了,这是好几年都未出现的盛景啊!   众多士兵也被这个消息刺激的嗷嗷叫,他们奋力冲向河边,老天爷开眼!   他们总算是能占据优势了! 第240章 杀胡人   常无常在确认黎荞竟然比一帮侍卫跑的还快之后, 便赶紧又回到了河边,大吼着让河对岸的巡逻士兵赶紧回来。   河对岸的巡逻士兵在点燃篝火之后,也麻溜的往边城的方向跑。   胡人的速度很快, 在土坡之后并不是连绵的土坡,而是平坦的草地,因此,巡逻士兵使出吃奶的力气,拔腿尽力往回跑。   东、西两个方向离得远的巡逻士兵遥遥望见撕裂夜幕的冲天火光之后, 也赶紧过河回城。   脚踩在厚实的冰层上,有些滑溜溜, 但他们的靴子都是特制的, 鞋底防滑,只要小心一些,他们不会滑到。   他们跑的太快, 心脏剧烈跳动, 耳边还是呼呼的风,因此他们没听到他们身后冰层那明显的破裂声。   当这些巡逻兵跑到河对岸来到常无常身后时, 他们一边大口大口的呼吸,一边转过头去,准备迎接马上就要到来的敌人。   常无常亦是。   他手中抓着一把锋利的陌刀, 一双铜铃大眼如鹰隼一般紧紧盯着河对岸。   不多时, 伴随着擂鼓一般的马蹄声,河对岸出现了胡人彪悍的身影。   乌压压的铁骑在火光中从山坡直冲而下, 转瞬就来到了山坡下, 为首的一人强硬的攥着缰绳直冲火堆而去。   手中的大刀在火堆上随意一挑, 就将正燃烧的木柴给搅的七零八落。   跟在他身后的一帮人口中立马发出怪笑声,更是攥紧了缰绳, 催着马儿快跑。   骏马踏上了冰层,常无常立马抓紧手中的陌刀,紧紧盯着为首之人。   借着刚才的火光,他看清楚为首之人与他一样壮硕的身形了,此人是胡人伯尔硕特部的第一勇士,名字叫做哈克库,是该部落大汗的亲弟弟,也是天生神力,这几年他已经与之交手好几次了。   单打独斗的话,他能打得过这个哈克库,但需要时间。   这哈克库上一次露面是在大年三十那晚,他和对方都知道一时之间谁也奈何不了谁,于是便没有对上。   他屠了二百多胡人,这个哈克库也带走了一百多个大盛士兵的性命。   今天这个人又来了!   他咬紧了牙关,狠狠瞪了哈克库几眼,而后看向了哈克库身后跟饺子下锅一般源源不断冲下土坡的铁骑。   他毫不犹豫的吼道:“往后退!先退!”   胡人的铁骑来势汹汹,人数远超他这边的人,但城内的士兵要穿过壕沟才能来到岸边。   若他被哈克库缠住,那他这边的巡逻兵怕是要被胡人屠尽。   常无常一声令下,已经聚集到他身旁的一百多名巡逻兵赶紧往身后的壕沟奔去。   而这时哈克库已经跑到了河上,借着大盛这边巡逻兵手中火把的光看到大盛的将士在退,他不由哈哈大笑,手中的大刀在空中狠狠挥舞了几下。   奶奶个儿腿的,根探子来报,大盛的皇帝老儿赏给边关的将士几千头猪几千只羊上万只鸡,大盛可真富!   这谁能忍得住?   反正迟早还得与大盛来一场决战,既如此,不如趁着大盛皇帝赏肉这一时机,狠狠刺激一下部落的勇士。   与其活活饿死,不如饱餐之后死在抢肉抢粮的战场上!   想到边城丰厚的物资,哈克库心头火热,自打开了战,民间胡人与大盛走私的路子几乎被彻底砍断,他哪怕身为伯尔硕特部大汗的弟弟,很多物资也断了供。   今日草原上五个部落一起出击,大盛的边城必破!   城内的一切物资都是他们的!   正畅想着城破之后可以四处抢夺的畅快局面,他没注意到冰层明显的咔嚓破裂声,他夹紧了马儿的肚子,正要催着马儿再快些,但下一瞬,随着一记冰破声,马儿前身立马坠入河中,不等他惊呼出声,他身子也落在了河中。   河水冰寒刺骨,瞬间就淹没了他的头顶,他剧烈挣扎,想要浮出水面。   他是会水的。   但身上本就厚重的裘衣沾了水之后变得仿佛有千斤重,并且在他身后,一匹又一匹马儿扑通扑通全落入了河中。   他身后的勇士猝不及防之下,也都被河水淹没。   正拔腿往前跑的常无常冷不丁听到身后马儿揪心的嘶鸣声,不由一边跑一边扭头往后看。   这会儿天还是黑的,但不是那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模模糊糊的能瞧见人影。   看清楚身后的情况,他一双牛眼瞬间睁到最大,咦?   人呢?   只惊讶了一秒,一个大胆的猜测便涌上了他的心头,他瞬间按住心中的狂喜,吼道:“都停下!停下!敌人好像掉河里了!”   此话一出,正气喘吁吁的巡逻兵瞬间停住了脚步。   啊?   “真掉河里了,大家快过去,别让他们爬上岸!”   常无常继续大吼。   虽然看不清,但冲在最前面的哈克库没了身影,敌人杀气腾腾的马蹄声改为了马儿惊慌的嘶鸣声,还有胡人的求救声,这表明冰层真破了!   “快!别让敌人上岸!还有快回去报信,让城中的兄弟快些!”   他率先冲了回去。   一帮巡逻兵见状,也抓紧了手中的长矛,赶紧往回跑。   胡人都是骑兵,所以巡逻兵不但腰间配了大刀,还配了长枪,好对付马背上的胡人。   等常无常和巡逻兵跑回岸边,清楚的看到河里正在挣扎的胡人,常无常顺手夺过身边小兵的长矛,狠狠朝着一个已经快要挣扎上岸的胡人刺去。   这个正在上岸的胡人,正是哈克库。   他掉落河中时,距离岸边只剩下了不足十米,惊慌之后,他很快就游到了岸边。   但是,察觉到岸边有纷乱的脚步声,他赶紧抬头。   这一抬头,发现是老对手常无常,他赶紧往后退,险险躲开常无常手中长枪那冰凉的尖头,尖头只在他脸上划破一道血线,没能带给他致命一击。   常无常这时也认出了哈克库,前所未有的畅快让他忍不住哈哈大笑,此时哈克库已经离开了他长枪的攻击范围,因此,几秒之后,他目光一定,往右边跨了一大步,手中的长枪挥出,精准的刺入那个正要爬上岸的胡人的太阳穴上。   一声惨叫,这个胡人当场毙命。   他冷哼一声,仔细打量眼前的景象。   这一段河道里是密密麻麻的胡人和骏马,这段河道的冰全破了,当时冰面上的胡人一个都没逃过,全掉入了河里。   至于东、西两个方向,夜色茫茫,他瞧不清,但视线所及之处冰都破了,里面淹着胡人和马匹。   至于河对岸,他更瞧不清楚,但听对面马儿有些凄厉的叫声就知道对方这会儿乱作一锅粥了。   想来也是,这个季节冰层冻的厚厚的,前几日胡人的马儿还在上面撒欢,谁能想到仅仅四五日之后,这冰突然就裂了呢。   尤其是对方气势如虹,下土坡时犹如饿虎扑食一心想要过河大开杀戒。   现在冰层突然破了,前面的人全掉入了河中,换做是他,啊不,呸!大盛的将士才不会这么倒霉!   嘿嘿,老天爷助他啊!   他的祈祷有效了!   刚才隔着河感受敌人凌厉的杀气,那阵阵凶猛的马蹄声跟直接踏在他身上一般让他心情沉重,可没想到冰破了!   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啊!   他忍不住咧开大嘴,手中的长矛又刺了出去,天赐良机,他今日要带领众兄弟立一个大功!   “兄弟们,别让胡人上岸!”   他大吼道。   葫芦河有四米多深,再加上冬日天气寒冷,就算胡人会水,但河宽四十米呢,离岸边近的能爬上岸,但河中央的想爬上岸,那就不容易了。   其他小兵这会儿高兴的仿佛人生四大喜事一起来了一般,他们抓紧手中的长枪去刺河里的人。   只要长枪够得着的,甭管有没有往岸边爬,通通都刺。   而河对岸的胡人在经历过慌乱之后,有少数胡人往东、西两边方向走,想避开冰破的这一段河道继续进入大盛地界。   站在城门口的黎荞让常无常的亲兵赶紧去岸边接应常无常,那十几个亲兵也不耽搁,立马往回跑,唯恐跑慢了见不着胡人的惨状。   黎荞则是将身上的披风脱下,他将披风随手扔给一个近卫队队员,而后道:“我也过去看看。”   “……老爷!”   “……大人!”   黎满几人和近卫队队员都惊了。   正嘶吼着催着士兵赶紧出城的吴副总兵也是一呆,啥?   “胡人掉河里了,威胁性不大。再者,不是有你们保护我吗?不过,我看你们的体力还没我好,从岸边跑回来,我都没怎么喘气,你们倒是喘的厉害。”   黎荞说着随意指了指围在他跟前的一堆人。   这一堆人:“……”   竟然被黎大人/老爷这个文弱书生给鄙视了……   而黎荞趁着他们呆愣这一刻,立马往岸边走:“跟上,保护好我,谁劝我揍谁。”   他必须得往岸边去。   趁着敌人这会儿正在水中,他好趁乱多弄死几个人。   而且,他水珠能到的范围也就是方圆四里地,最多只能四里地,所以刚才的冰破能杀掉的敌人有限。   万一胡人绕过冰破这一段冲了过来,大盛的士兵还是要与他们对上。   不管了,能弄死几个是几个,今日他就要当一个莽撞的、给常无常添乱的人。   黎荞打定了主意要往岸边走,一帮人见状赶紧去拦他,包括吴副总兵。   不得已,他只能一把抓住吴副总兵的衣领,将其甩出了三米多远。   这下子黎满几个还有近卫队队员不敢劝他了。   以他的身手,遇见胡人八成是他揍胡人。   况且,这会儿胡人都在河里,他们这边五十多人呢,若真的有危险,肯定是黎大人/老爷跑的比他们快。   这么一想,他们只能跟着黎荞往回跑。   等黎荞来到河边,天已经有点蒙蒙亮了。   河里的胡人这会儿惨极了,一些不会水的胡人已经沉下去了。   一些会水的正朝着自家的岸边游去。   河水的冰冷让他们有些失去了知觉,他们不知道有米粒大小的水珠正在割破他们的皮肤。   鲜血迅速涌出,刺骨的冰水+沾了水的厚重衣服+伤口,他们的力气迅速消失。   还没游到岸边,不断有人沉入河底。   不过,也正如黎荞所想的,刚才只有冲在最前面的胡人落入了水中,大约有上千人,而且一部分已经爬上了对岸。   常无常正在跺脚,口中骂骂咧咧的:“格老子的,今日还真让这龟儿子给跑了!”   黎荞闻言,立马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他眼神好,旁人看不清楚的,他借着蒙蒙亮的光度看的清清楚楚。   他不知道常无常说的是谁,但是,视线一扫,他看到一个和常无常一般宽阔壮实的肩膀正奋力推开挡在其跟前的马儿往对岸游去。   他眯了眯眸子,常无常给他说过胡人的情况,看此人的体格,似乎是哈克库。   下一秒,一粒水珠朝着哈克库急冲而去。   片刻之后,哈克库的身形猛的一顿,他剧烈挣扎了几下,但身子还是慢慢的沉入了水中。   常无常:“……”   他不敢置信的盯着远处那个模糊的身影,虽然天色暗,但他一直盯着哈克库,所以哈克库沉入水中的情景被他瞧的清清楚楚。   愣了足足十多秒,他哈哈笑了起来,老天爷开眼啊!   应是哈克库四肢在水中奋力扑腾时,恰好撞上了胡人自个儿掉入河中的武器或锋利的冰块,于是身子受了伤,再加上力竭,所以沉入河里了。   嘿!   恶有恶报!   他欣喜若狂,下意识去和身边的小兵说话,想要分享这个大喜事。   但视线的余光瞄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黎老弟?你咋又回来了?!”他瞬间惊跳而起。 第241章 胡人二十万铁骑   “常大人别急, 冰破胡人掉入河中这种老天爷出手相助的大喜事,我既然遇见了,那必然要亲眼瞧一瞧, 不然回京之后我如何向圣上回禀?”   黎荞不慌不忙、理直气壮的答道。   “……现在你瞧见了,快回城!”   一瞬的无语之后,常无常又急道。   “我得多瞧几眼,此等喜事,圣上必然追问细节。我若是只扫几眼便回, 那向圣上回话时怕是要支支吾吾。这怎么能行?”   黎荞还是理直气壮。   常无常:“……”   他要生气了。   这话听着虽然有理,但也太任性了。   向圣上回禀自然重要, 但和黎荞的命比起来, 这算个屁啊!   黎荞身边带的护卫是皇子同款侍卫,每日干的差事是给圣上当代笔,不说位极人臣, 但也确确实实是半个皇子的待遇。   黎荞若是在边城出了事, 那他的罪责不亚于边城被破胡人长驱直入直逼盛京!   更何况黎荞还得给他残疾了的兄弟寻一份活计,黎荞还撑着善堂、学馆, 黎荞还发明了灰泥,黎荞做了无数对大盛江山和百姓有益的好事!   黎荞可比他的命贵重多了!   怎么就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别的文官此时怕是已经躲回军营了,这个黎老弟倒好, 竟然胆大包天又回来了!   他扭头直接对近卫队队员吼道:“还不背着黎大人回去?!”   “诶, 常大人,您别气, 我力气其实也不小, 真遇见了胡人, 只有我揍胡人的份。不信您看,这来回跑一趟, 我头上只是微微冒汗,但他们在大口喘气。”   黎荞指着身旁的一帮人道。   其实近卫队和黎满几个人还真没喘的特别厉害,毕竟是大盛战力最高的一帮人。   但黎荞一个文弱书生能一直跑在他们前面,这已经足够让他们汗颜了。   此时被黎荞一指,他们纷纷低下头来,甚是羞愧。   常无常:“?”   他不敢置信的盯着这些人,怀疑自己眼花了,也怀疑自己听错了。   就黎老弟这个书生,竟然将这帮精锐给衬的无地自容?   但他还没来得及张口,黎荞咦了一声,一脸凝重的开口道:“大人,您看对面,胡人竟然还在源源不断的冲下土坡,胡人此次出动的兵力不只是一两万人吧?”   “嗯?”   常无常闻言,心中一惊,立马朝着对岸看去。   借着蒙蒙亮的天光,可以模糊看见对面的胡人依旧跟饺子下锅一般冲下土坡。   经历过冰破的慌乱之后,胡人已经镇定下来了。   哈克库所在的伯尔硕特部众人停留在岸边救从河里爬上去的倒霉蛋,乌泱泱的,看着有数千人,将土坡下那块地全给占据了,并且挤得后来的胡人在土坡上就直接往东、西两个方向分流。   岸边还有喧哗声,应是在为哈克库哭丧。   当然,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那些往东、西两个方向俯冲而下却不为哈克库哭丧的胡人,这些胡人肯定不是伯尔硕特部的。   胡人五个部落虽然联手了,但互相之间也一直提防戒备,据探子来报,这五个部落每次攻打大盛,每一部出的人手在数量上都相同,免得某个部落因为死伤过多伤了元气而被其他部落给吞掉。   掉入河中的都是哈克库这一部的人手,应是有上千人,再加上围聚到岸边的数千人,那光是伯尔硕特部这一个部落就出动了大几千人。   伯尔硕特部出动了这么多人,再加上余下四部的,那今日胡人少说要出动三万人。   听着震天响的马蹄声,他心头一紧:“刚才伯尔硕特部大汗的弟弟哈克库掉河里死了,但后面的胡人对哈克库不管不问只是闷头往咱大盛冲,看来今日胡人要来三四万人。”   “黎老弟,你快回城,老常我求你了,别在这里让我分神了,你若是出事了,我担不起这个责!”   “那您和众将士怎么办?”   黎荞不答反问。   “当然是硬拼啊!”常无常急道,不等黎荞再开口,他一把推着黎荞的身子往后走,嘴巴里还大喊道:“大家快往东、西两个方向探一探情况,说不定冰层还会裂,大家不要放过掉入水里的敌人!”   黎荞被常无常推的趔趄了一下,他顺势从东边走:“我也去瞧瞧。大人您忙您的不用管我,我看完就回城。”   话音落,他沿着河岸跑了出去,速度极快,眨眼间就在十米开外。   常无常:“……”   他低骂一声,现在是真的生气了。   但他只能去追黎荞,他担不起黎荞出事的责任。   他一边追,一边吼着让其他人去东、西两个方向查看冰层的情况,若真有胡人跨河而来,那就引着胡人到壕沟前,将战场定在壕沟前。   黎满几个还有近卫队的队员赶紧也去追黎荞。   黎荞没管后边的人,保持着比他们领先还不至于太多的速度,控制着水珠一边在河里杀人,一边去刺破更远处的冰层。   他心情有点沉重。   因为根据他听到的,四里地外,胡人的铁骑还响的像是炸雷。   胡人今日出动的何止是三四万人啊……   岸边是有些湿软的泥土,黎荞跑起来比穿越壕沟快多了,与此同时,大盛的士兵也分作两个方向,往东、西两边查看情况。   黎荞用水珠模糊的感知东边最远处的情况,不能在胡人过河前、过河后破冰,得胡人在河边时破冰。   此时后来的胡人,虽然知道冰层破了,但这些人都以为这是大盛将士搞的鬼。   开玩笑,这么冷的天,葫芦河上游包括他们胡人地盘上的池塘、河流都冻的结结实实,大盛边城这个河段的冰怎么会突然裂掉?   肯定是大盛人做的手脚!   但大盛人又不知道今日他们要集整个草原之力攻打边城,毕竟他们也是昨天傍晚才下的决定。   大盛人应该是想凿冰捕鱼,因此将冰层给凿开了。   伯尔硕特部冲在最前面,于是就倒了霉。   但大盛人怎么可能在整个河段都捕鱼?   远离正对着北大门的那段河道就没事了。   现在冰裂的范围距离北大门只有一里地多点,他们跑远点儿,远处的冰层肯定没破!   沿着河岸准备绕过冰裂河段的这帮胡人,不管是东边还是西边的,挑了个离断裂河道大约百米远的地方,然后迫不及待的渡河。   他们今日集草原二十万铁骑之力,准备一举拿下边城,杀的大盛士兵越多,那分到手的物资就越多!   奶奶个腿儿的,他们被逼的都要和马儿抢牧草吃了,大盛的兵却是好肉啃着,好酒喝着。   凭什么?   今日他们要踏破边城,扫尽一切物资!   这些胡人如同哈克库一般,都惦念着边城的物资,也不信大盛士兵能提前在全段河道做手脚,因此信心满满的驱使着马儿快快过河。   而且,因为此时聚集的胡人多,位于后边的胡人不耐烦跟在前面的马屁股后过河,就跑的更远一些,好快点过河。   这么一来,跨河的胡人比哈库克跨河时多了不少,这么多人在冰面上奔腾,黎荞的水珠其实根本不需要出多大的力气,就能将冰层戳破。   和刚才一模一样的情形出现了,河面上的胡人,猝不及防都掉入了水中。   大盛士兵远远瞧见这一幕,赶紧举着长枪过去戳刺。   而黎荞则是操控着水珠开始杀人。   按照惯例,常无常对待胡人的尸体都是把脑袋砍下计算军功,余下的身子全烧了。   现在河里有不少胡人掉落的武器,再加上锋利的冰块,即便胡人身上有伤口,那他也不怕常无常看出什么。   况且,这么多死人,常无常也不一定费功夫去打捞。   因此,这会儿他动起手来一点儿都不惧。   当然,他也一直在往前跑,水珠只能模糊感知那边的情况,想精准杀人,还是得靠他的眼睛。   常无常跟在黎荞身后,气的要死又无能为力,同时还异常震惊。   他虽然块头大,但他并不笨拙,跑起步来速度挺快的,可他妈的这会儿他竟然追不上黎荞这个看着有几分单薄的书生!   不只是他追不上,黎荞的几十个护卫也追不上!   见了鬼了!   怪不得胆子大,就这速度,胡人真冲过来了,那还真抓不住他!   不过,常无常也并没有只盯着黎荞。   借着越来越亮的天光,看远处冰面上又消失了一批胡人,他又想咧开嘴巴笑。   娘嘞,今日老天爷真开了眼啊!   光是冰破就能灭掉两三千人吧?   他心中畅快,一边去追黎荞,一边让身旁的士兵赶紧去前面戳刺河里的胡人。   而尚未掉入河中的胡人,见前面一大批人又掉入河中,策马向前的动作一点儿都不带犹豫的。   应该是这批人离哈克库太近,冰层支撑不住这么多人马同时过河,所以冰层裂了。   他们跑的再远些就是了!   今日东胡五大部落出动二十万铁骑,势必马踏边城!   还没掉入河中的胡人往更远的地方跑去,而黎荞此时已经跑到第二批胡人落水的地点了。   这里距离哈克库那批人落河的地点不足千米,对他而言小意思。   他站在岸边,一边双手撑着膝盖呼哧呼哧喘气,一边睁大眸子去打量河里的胡人,但实际上,他正动用水珠悄无声息的收割这些人的命。   他不需要一下子彻底杀死这些人,他只需要在这些人的手腕、脖子上划出血口,低温+失血过多,就足以要这些人的命。   还没杀几个人,常无常跑了来,常无常身穿几十斤重的铠甲,这会儿累的说话有些不利索:“黎、黎老弟,你艺、艺高人胆大,老常我服了,求你回城吧!”   说到最后,他都快哭出来了。   黎荞闻言,直起身子指了指河中的胡人,又指了指还源源不断朝更东边跑去想要跨河的胡人:“大人,我觉得不对劲,这一次胡人太多了,光是往东而来的胡人就见不着尾巴,再加上往西边去的,指不定一共有多少。应该是咱们一起回去。”   “啊?”   常无常闻言,慌忙往身后看去。   在他视线所及之处,胡人跟蚂蚁搬家一样直直的往东边冲来,震天响的马蹄声压过了他因为跑动而变得剧烈的心跳声,刺激的他脑壳痛。   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他心头,胡人这不像是出动两三万的样子啊。   此时大盛这边军营里不少人正在吃早饭,按照他和几个副总兵的约定,敌人大规模来袭,那就出动三万到五万人。   因为到目前为止,胡人最疯狂的一次攻城才出动了五万人。   可今日胡人搞出这么大的阵仗……   “大人,不知道前面的冰层还破不破了,不过,依我看将士们还是先回城吧。胡人这次好像要和咱们决战。”   黎荞一脸凝重的道。   现在胡人正往东边冲去,他没有理由继续往东,不然所有人都会怀疑他。   他现在只能回城。   但他想让将士们也后退,不然若是被胡人切断了这批将士回城的路,那就遭了。   先把在城外的士兵带回城再说。   胡人围城就围城吧,之前也不是没打到城下过,若胡人真到了城下,离得这么近,那倒是方便他动手了。   常无常面色也前所未有的凝重,他望向身后绵延不绝的胡人铁骑,吼着让大盛士兵聚集起来一起往后退。   至于掉入河中的胡人,这些人凡是会水的,都在往对岸游,大盛的长枪够不着。   不会水的,则是往河底沉。   所以他和士兵们没必要留在这里了。   先退,边战边退,看看情势,若是见机不对,那就赶紧回城。   而黎荞一见常无常带着人退,借着天色掩护,他将掉入河中的胡人杀了个七七八八。   不多时,东边的胡人终于绕河而来,而此时河对岸的胡人竟然还在源源不断的从土坡而下,这下子常无常不再耽搁,让所有人回城。 第242章 动用异能,鼓舞士气   胡人虽然来的快, 但其实边城三面都挖了壕沟,大盛的将士先一步退回壕沟,胡人不能打马去追, 只能跳下骏马去穿越壕沟。   这么一来,胡人虽然来势汹汹,但有壕沟阻挡,东边的将士全都安然退回壕沟。   西边的将士因为没有黎荞提醒,常无常派去报信的人晚了一步, 因此将士们与胡人短暂交上手了。   但幸好大盛这边将士退的快,只有少数人受伤, 暂时无人死亡。   北大门紧闭, 天色已亮,黎荞与常无常一起上了城楼。   边城的城墙有十三米高,城楼有二十米高, 水泥出现之后, 盛鸿让人里里外外都抹了一层水泥,论坚固的话, 边城的城墙还是没问题的。   但是,城外,第二批负责运送武器的胡人已经到了。   这些武器很重, 因此走的慢, 有抛石机,有云梯, 还有攻城车。   一部分胡人正在壕沟上铺上坚固的木板, 好将这些重型武器运送到城门口。   第一批的铁骑没抓着大盛的将士, 只能帮第二批负责运送武器的胡人慢慢逼近北大门。   常无常盯着远处,脸色难看的像是生吞了老鼠, 登高望远,在他视线所及之处全是胡人!   而且,胡人竟然还藏着这么多攻城的大型武器!   之前胡人攻城,也出现过抛石机、云梯、攻城车,但只有十多辆,不足为惧,可眼下粗粗一扫,竟是有四十多辆了!   胡人这是把老底都拿出来了。   这么多重型武器,还有这么多人手,仅凭边城十二万将士,守得住边城吗……   刚才因为冰破而死了上千胡人的喜悦消失殆尽,城楼上其他将士瞧着远处黑压压的人头,也是表情凝重。   城楼上的气氛压抑极了。   常无常那位姓韩的亲兵,有些受不住此时有些窒息的氛围,想要开句玩笑烘托气氛:“幸好昨日火急火燎的吃了肉,不然还真没机会吃着。”   但这话一出,无人应答。   这个玩笑一点儿都不好笑。   所有人都知道那看不到尽头的黑压压人头代表着什么。   常无常深吸一口气,让吴副总兵赶紧派人点燃狼烟向大敬门那边报信,好让大敬门往关堡报信。   关堡原本有三万将士,已经被调往边城两万,现在只余下一万。   这点人手根本不足以支援。   他让人直接燃起六道浓烟,这是表示敌人围城请求朝廷支援的信号。   若是黎荞不在此地,那他不至于这么急慌慌的找上盛京,怎么着也得浴血奋战一番。   可现在他恨不能盛京的禁军能身负翅膀空降边城,他担不起黎荞出事的责任!   让人燃起狼烟之后,他又吩咐人赶紧准备床弩,抛石机,狼牙拍,滚木礌石,箭矢、金汁等守城武器。   交代完这些,看黎荞站在他身旁听的认真,一副乖乖好学生的模样,他顾不上说别的,一把抓住黎荞的肩膀,推着黎荞让黎荞下城楼。   城门危险!   敌人的抛石机砸过来,万一石头落黎荞身上,那就遭了。   但黎荞纹丝不动,他认真道:“大人,您忙您的,若真到了危险时刻,我自会下去。”   “?”   常无常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他不敢置信的盯着他抓着黎荞肩膀的蒲扇大手,他竟然没能推动黎老弟?   但情况紧急,他来不及多想,立马改推为拎,五指猛的抓住黎荞的肩膀,准备亲自将黎荞拎下城门去。   可谁知道黎荞肩膀轻轻一晃,就挣脱开了常无常的大手,然后他退后两步,一脸正色道:“大人,我不会拿我自己的命开玩笑,我有夫郎有孩子的,我可舍不得死。真到了危险时刻,不用您催,我绝对跑的比所有人都快。”   常无常:“……”   小黎大人独宠夫郎的事迹,他也有耳闻。   小黎大人跑路的速度,他刚才也见识到了。   恰好这时另外一位姓李的副总兵急急的奔上城楼找他,他立马转了视线。   罢了,待会儿真打起来了,他直接将黎荞打晕,他不费口舌了。   李副总兵找常无常是要报告北大门门后守城武器已备好的事儿,虽然说现在城门牢固,但该有的防守必须得安排上。   黎荞站在角落里,不挡道,不占用守城武器的位置,他双手放在城墙上,一边分神去听常无常的布置,一边眺望远处,用水珠模糊的感知四里外的情况。   四里地外依旧有马蹄声,但不密集了,据常无常所说,东胡五大部落的铁骑加一起有五六十万人,这五大部落肯定不会倾巢而出,因为胡人除了东胡还有西胡。   万一全军覆没,那就只有被西胡吞并的份。   现在西胡正在西闪省开战,西胡若是在大盛这边讨不得好,那肯定会调转矛头,攻向东胡五大部落。   所以,五大部落绝对不会不遗余力,若换做是他,他最起码要留一半的兵力以防万一。   若是五大部落只出动一半的铁骑,那也有二十多万人。   但边城如今只有十二万驻军。   敌众我寡啊……   他不由眯了眯眸子,胡人打了常无常一个措手不及,上辈子也是这样吗?   若真如此,那六皇子还真是倒霉。   上辈子盛鸿没有考核禁军,禁军战力不强,也没有那么多物资源源不断送往边城。   但偏偏六皇子有一颗好战、想要立功的心。   抿紧了唇,他将跑远的思绪收了回来,眸子看向距离城楼只有四五百米的胡人。   这些胡人正努力将攻城的重型武器往北大门运送。   盯着胡人的抛石机看了几眼,十粒水珠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指尖,而后沿着城墙滚了下去。   当胡人在壕沟上铺了木板之后,抛石机被推上了木板,透明如同米粒大小的水珠立马来到抛石机的木板下,另外一粒水珠则是轻轻的趴在抛石机用来抛石头的杠杆上。   一个无声的轻轻爆裂,木板顿时断成两截。   笨重的抛石机立马陷入了壕沟中。   伴随着抛石机的晃动,杠杆上的水珠也裂开,于是这根最重要的杠杆顿时也断成了两截。   这下子正在推这辆抛石机的胡人傻眼了。   边城的大门就在眼前,结果抛石机废了?   黎荞没管这辆抛石机前胡人的反应,他动用同样的手法,又废了四辆抛石机。   抛石机可以远攻,对城门的威胁最大,重重的石块砸过来,不管是碰上人还是碰见建筑,都能砸烂砸破。   而且看胡人抛石机的类型,其射程应该有两百米左右。   既如此,胡人的抛石机就坏在边城三百米外吧。   在那里坏掉,绝对能把胡人气吐血。   至于大盛这边会不会有什么怀疑,他已经顾不上了,若是边城破了,城内十几万的平民能活几个?   这些将士又能活几人?   胡人的反应,的确如黎荞所猜想的那般跳脚,马上就到抛石机的射程之内了,结果连续摔坏了五辆抛石机?   这太影响战力了!   也影响士气!   先是冰破,两三千人掉入河中,现在又直接摔坏了五辆抛石机,这他妈的真的要气死!   不过不应该啊,出发前明明仔细检查了这些木板,咋会突然断了?   可攻城在即,这些胡人没时间去研究这个问题,他们将坏掉的五辆抛石机暂时搁下,转而去帮着运送其他重型武器。   反正今日必须拿下边城,等抢了物资之后再拉回去慢慢修吧!   城楼上的常无常瞧见这一幕,哪怕心情沉重,也忍不住扯了下嘴角。   今日胡人出师不利,老天爷在铆足劲帮他了。   他转过身举起手来,大声向城楼上的众人开了口,现在的士气太低落,得借此机会狠狠鼓舞一下将士,不能让将士们未战心先怯。   大盛的好男儿可不能怂!   “大家伙儿都看到了,胡人先是掉河里,现在又坏了抛石机,老天爷是站在咱们这边的!”   “连老天爷都在帮咱们,那今日胡人必然被咱们打的哭爹喊娘,大家说对不对?!”   “对!!!”   整齐划一的对字,在常无常话音落了之后,顿时响彻云霄。   刚才城楼上不少人也瞧见胡人抛石机坏掉那一幕了,他们如同常无常那般,哪怕心情糟糕透了,但心底还是忍不住冒出希望来。   常总兵说的不是假话,胡人今日的确倒霉,连续倒霉两次,接下来说不定还会继续倒霉!   既然老天爷都出手了,那人多又怎么样?   反正打是死,不打更是死,既如此还不如豁出去打一场,拼命之下谁胜谁负还真不一定!   干他祖宗的!   “好!今日一战之后,老常我请大家喝酒,绝对让大家喝个痛快!”   常无常听着震耳欲聋的回答,豪情顿生,脸上的神色轻松了不少,忍不住扯着嗓子大声许诺。   这话一出,众将士立马兴奋了起来,此次四皇子捐的美酒并没有拿出来分给所有人,因为不够分,所以常无常决定等下次打了胜仗之后奖给有功的将士。   现在常无常说要请所有人喝酒,众人口中忍不住嗷嗷的发出怪叫,刚才的沉闷压抑彻底消散,一些胆大的小兵,还向常无常点起菜来了,不仅有酒,还得有菜啊!   昨日那一顿肉根本解不了馋!   常无常闻言,咧开大嘴笑了起来,将心口的护心镜拍的直响:“行行行,有菜,老常我一定好酒好菜的伺候。”   得了常无常的许诺,众人更兴奋了,有人喊着想吃的饭菜,有人开始对胡人骂骂咧咧,还有人祈祷老天爷继续出手再帮他们一把。   黎荞瞧着这一张张表情鲜活的脸庞,他也扯了扯嘴角,大盛这边不怀疑他的小动作就好。   等众多将士的声音小了之后,他先是重重的拍了几下手,等不少人都朝着他看来,他大声开口道:“既然常总兵要请大家喝酒吃肉,那我黎荞自是不能落后,今日这一场仗若是胜了,除了朝廷给的奖励,我黎荞也会给大家伙儿奉上谢礼,每人十两银子,我感谢大家对边城百姓的保护。”   “另外,若个别勇士不慎受伤落下残疾,那我黎荞一定会为其寻一份足以让他们养家的活计。”   “若是残到连活计都做不了,那我一定会建一个善堂,好吃好喝的供着他们直到老死。”   “若是更倒霉直接丢了性命,那除了朝廷发的恤银,我个人也会给他们的家人奉上银子,每人一百两!”   “大家伙儿不要怕,不要有顾虑,只管去杀胡人,甭管是残了还是没了,我黎荞都会负责。”   “这么多人瞧着,我刚才说的每一句话都为真,战后必践!”   这一番话可比好酒好菜有魔力,听的众人不由愣住,城楼上瞬间静了下来,只有呼呼的风声。   啊?   不仅有十两银子的赏银拿,还不管残了死了,黎大人都会负责?   这……   这种许诺听着咋像是做梦啊?   这种好事梦里才会有啊!   常无常最先反应过来,他比所有人都激动,此时也不急着让黎荞下城楼了,他急着确认道:“黎老弟,你说的是真的?那得好大一笔银子啊!”   “的确需要花不少银子,但今日胡人围城,我黎荞能不能活,城内的十几万百姓能不能活,全指望大家伙儿了。”   “大家伙儿要拼的是命,命都要豁出去了,难得还不能拿一点谢礼银子吗?”   “这些银子是大家伙儿该得的。”   黎荞说着伸手指了指众人:“各位,这份银子,这个待遇,大家不该拿么?大家不配享有么?”   “该拿!该拿!”   “配!配得上!”   短暂的寂静之后,惊天动地的回答犹如炸雷一般响在城楼上。   大战在即,死亡的阴影笼罩在众人头顶上,说心中不怕那绝对是假的,没人能坦然迎接死亡。   如果说刚才回应常无常的话还带着几分假嗨,可现在听了黎荞的话,前所未有的激奋在他们体内冲荡,刺激得他们只想大声嚎叫。   他们该拿这份银子。   他们配得上这个待遇!   他们豁出去的是命,是唯一的一条命!他们凭什么不能拿?他们为什么配不上?!   黎大人许诺的一切都是他们该得的,这是他们拿命拼回来的!   他们要战,他们要狠狠杀胡人,他们要打的胡人屁滚尿流,黎大人承诺的东西,他们一定会挣到手!   常无常看着众人磨刀霍霍只盼着胡人赶紧来的模样,一时间心中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什么滋味都有。   这份士气,他喜欢。   黎荞的承诺,他更是感动又惊喜。   他大踏步的来到黎荞跟前,抬起手一把抓住黎荞的肩膀,不过,这次他特意放轻了力道。   “黎老弟,谢谢!”   他不说黎荞不懂事了。   黎荞坚持留在此处,发挥了大作用! 第243章 胡人的武器坏掉   看着常无常有点微红的眼眶, 黎荞轻轻一笑,随后摇头道:“大人,您不必谢我, 您能请大家伙儿喝酒吃肉,那我也想为咱大盛的热血男儿做些什么。”   “可惜我个人能力有限,能做的不多。”   “你这还叫不多啊?你刚才承诺的,我做梦都不敢想!”   常无常真的激动坏了。   他一直琢磨的是黎荞能安排几个残疾兄弟就安排几个,他不强求, 就算只安排一个,他也心生感激。   可刚才黎荞说了什么?   那是仙乐啊!   是梦中才有的美妙声响!   “从今天开始, 你就是我常无常的亲弟, 今后有什么事……不,是这次,这次我豁出去老命也得送你回京!”   想到胡人兵临城下的严峻形势, 他也不提什么以后了, 这话说完就想推着黎荞下城楼。   黎荞稳住身形,赶紧道:“大人, 其实我也是为了我自己,不刺激一下大家伙儿,万一城破, 那我也难以独活。”   可不能和手握重兵的边城守将关系如此亲密, 免得惹来盛鸿的猜忌。   “不过,就算我今日死在此地, 我的夫郎也一定会履行我刚才的承诺, 您将心放回肚子里, 安心対敌。”   “还有,我拎得清, 待会儿若是有危险了,我自会下去。”   说罢,他伸出手来抓住常无常比他小腿都粗的手臂,然后把常无常往城楼中间推。   常无常自是不肯,他还是想推黎荞,但谁知黎荞稍稍一个用力,他就被推开了半米远。   这下子他惊呆了。   他去推人,结果反被黎老弟这个弱书生给推开了?   他猛的往前跨了一步,大声道:“得罪了黎老弟!”   伴随着他此话,他双手抓住黎荞的衣领,用劲往上一提,想直接将黎荞扛到肩膀上去。   可下一秒令他尴尬的事出现了,黎荞只是脚步微微晃了两下,身子还是站在原地。   “……”   常无常彻底愣住。   突然想起刚才鼓舞士气前他推黎荞的那一下,他牛眼又睁的老大。   刚才情况紧急,他没多想。   可现在两次了!   特别是这一次他用上了五成的力道,竟然没把人拎起来!   “大人,我力气其实也不小,毕竟从前干了不少累活儿,我真的能自保。您给我寻一身铠甲就成,我还是那句话,真遇见危险了,我绝対比所有人都跑的快。”   黎荞神色真挚的道。   “还有,敌军马上要攻城了,您就别在这儿跟我耗了。”他又指了指城下。   他一直在关注着胡人的动静,胡人往城门移动的速度很快,最前面的攻城武器距离城门只有二百米了。   这个距离,已经在胡人抛石机的射程之内了。   更糟糕的是,就在他们鼓舞将士的间隙,胡人的队伍中竟然又出现了二十辆抛石机和三十架床弩。   东胡五大部落的家底,有点超乎他的想象。   不过,想到临行之前恶补的胡人历史,他又释然了。   胡人曾入住中原建立过大一统的王朝,王朝覆灭退走草原时他们带走了一批工匠和各种物产。   因此,这会儿能拿出这么多重型攻城机械,也不算奇怪。   看胡人将抛石机和床弩往队伍最前面运送,二十粒水珠又滑下了城楼。   常无常被黎荞提示,忙抬头去看远处的情形,瞧见胡人的床弩,他一颗心瞬间沉入湖底。   得了,三十架床弩,再加上抛石机,这不得把城楼砸个稀巴烂。   除了祈求老天爷出手……   他苦笑一声,弯下腰去抱着黎荞的腰想把黎荞扛起来。   整个边城的人都可以死,但黎荞不能死。   南大门目前还算安全,他这就让人送黎荞出城。   但是,他使出了八成的力气,可黎荞步子一跨,在地面上站的很稳,他根本不能把黎荞扛离地面。   反复试了五六次,他泄气。   罢了!   他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黎老弟仗着速度快力气大,有些不知天高地厚。   等待会儿打起来城楼满是鲜血和尸体,黎老弟自会麻溜的下楼。   他叫来一个亲兵,让其赶紧去给黎荞准备铠甲,又叮嘱黎满这些人保护好黎荞,然后他急匆匆的站到了城楼中间,准备指挥战斗。   守城战其实并不好打。   城楼又高又大,怵在原地不能跑不能动,这就是个靶子。胡人在城下可以随意蹦跶,但他和众将士只能站在城楼上迎敌。   胡人的石头和箭矢砸过来,他们就只有站着挨打的份。   他们想搞坏敌人的抛石机和床弩,难度太高了。   他们只能往胡人的人堆里扔石头,具体能砸中几个人,那就看运气了。   用抛石机砸人,精准度得看天。   床弩的杀伤力大些,精准度也高些,但因为城楼位置有限,不能一口气塞下几十个重型守城武器,因此,若是他和胡人用床弩互相対射,但肯定是他这边吃亏。   现在城楼上只有十架床弩。   盯着対方正在继续往前移动的大型武器,他忍不住惨笑。   之前胡人攻城真是手下留情了,他能活到现在,他是不是得谢谢対方?   其他将士瞧着远处,刚才的勇气和义无反顾顿时被压下去了不少。   气氛重新沉闷了起来。   但他们别无选择。   常无常看胡人还要继续向前,他咬了咬牙,盯着対面黑压压的人头下了命令:“床弩、抛石机准备!”   负责这两种武器的士兵装石头的装石头,装箭矢的装箭矢。   伴随着他的一声“射”,城楼上十架床弩、十辆抛石机同时发动,二百多支箭矢和十个比篮球大一些的石头扔了出去。   胡人已经在床弩和抛石机的射程之内,这些箭矢和石头扔出去,直接砸到了胡人堆里。   胡人人多,而北大门距离葫芦河只有三里地的距离,现在葫芦河冰层破裂,胡人没办法站在冰面上,因为这会儿胡人都挤在了葫芦河到北大门前的这片壕沟上。   虽然达不到摩肩接踵的地步,但人绝対不少。   因此这些箭矢和石头杀伤力挺大,落在胡人堆里之后,当即带走了五十多人。   另外还有一些人受伤。   一击即中,常无常沉着脸让士兵继续发射。   胡人经历过小小的骚乱之后,立马镇定了下来,他们本就不打算继续前进了,因为现在他们所处的位置已经在抛石机和床弩的射程之内了。   现在大盛抢先动了手,他们立马准备还击。   今日为了确保一定能踏破边城,五大部落拿出一半的家底和兵力攻城,在他们看来,边城已经是他们的囊中之物。   开玩笑,一个小小边城,哪怕有十万大军,但他们这边有二十万大军!   再加上这么多重型攻城器械,若是拿不下边城,那他们活该饿死。   至于因为木板断开而被摔断杠杆的五辆抛石机,这自然让他们心痛不已。   但没关系,他们还有三十辆抛石机。   这足以将边城的城楼给砸个稀巴烂。   胡人手脚麻溜的将所有抛石机和床弩都装上了武器,三十辆抛石机、三十架床弩,他们已经将边城包围了!   但是,还没等胡人首领下令将石头和箭矢射向城楼,令胡人跌破眼球的事情出现了。   抛石机绞车中间的那根木轴突然断裂了!   而且不只是一辆抛石机如此,三十辆抛石机都出现了此种情况。   抛石机因为比较高大,靠人力无法将石头抛向最远之处,因此需要绞车将石头扔出去。   现在绞车的木轴断掉,那这三十辆抛石机直接变成了废物。   还有床弩,床弩需要轮轴才能将将箭矢射出去,可现在三十架床弩的轮轴都突然断了!   什么情况?   这是什么情况?!   胡人疯了,不只是十多位首领涌上前去查看情况,很多普通胡人也冲了过去。   好端端的,这些武器怎么会坏掉?   为什么会坏掉?!   这些武器坏了,他们拿什么抢物资?!   常无常站在城楼上,见胡人要反击了,一边让黎荞赶紧下城楼,一边更加用力的扯着嗓子让士兵们持续扔石头、射箭矢,趁着胡人挤在一起,得多带走一些胡人,今日可不能白死!   可短短两分钟过后,他双手不由扒着城墙将上半身子探了出去,他想知道対面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情况?   胡人不是摆开架势要反击吗?   咋突然都朝着抛石机和床弩涌去啊?   不忙着攻打城楼,而是去看抛石机和床弩,这……   一个大胆的、令他狂喜不已的猜测瞬间占据了他的脑袋,他激动得抓着城墙的大手微微颤抖,还倒吸一口冷气。   这时,他身旁的吴副总兵结结巴巴的开了口:“常、常大人,胡人这是、是坏掉了?抛石机!床弩!坏掉了?”   此话一出,常无常刚才吸的那口气瞬间吐了出去。   他没看错。   他没猜错。   他舍不得移开眼睛,只是语调颤抖的回道:“应该是,应该是。老天爷又出手助咱们了。”   “老天爷又出手助咱们了!”   说到后一句时,他浑身已经满是力量,他猛的回头看向身后的众人,眼神狂热:“兄弟们,看到了吧?敌人的抛石机、床弩坏了,坏了!”   他说完也不看众将士的反应,而是去瞅黎荞,看黎荞站在角落里震惊不已的看着远处,他一个箭步朝着黎荞冲了过去。   “黎老弟!老天爷今天在看着咱们,老天爷又出手帮咱们了,老天爷是站在咱们这边的!”   “这怎么回事啊?!”   黎荞双眸睁的老大,嘴巴也张开,他伸着手臂指着远处的胡人,清秀脸庞上写满了不可思议:“大人,怎么会突然坏掉?”   “哈哈哈肯定是胡人自己心不齐呗!”   常无常已经冲到了黎荞跟前,他激动的有些手舞足蹈,双手在半空里胡乱的挥舞着,五官被这绝处逢生、天降惊喜给刺激的有些扭曲。   他哈哈笑着,仿若癫狂一般:“肯定是胡人自己有内鬼,咱们的探子只能打探到一点皮毛消息,别说是给他们的抛石机、床弩做手脚了,我是今日才知道这帮蛮夷他妈的藏着这么多攻城重器!”   反正和他无关。   胡人那边対奸细、情报之类管的也很严,和大盛这边没什么差别,他的探子给他传递的消息非常有限。   今日胡人大张旗鼓的将这些抛石机、床弩运送到边城门口,这说明胡人自个儿都不知道这些攻城重器出了问题。   不是他的探子动的手。   绝大部分胡人也不知道。   除了胡人自个儿出了内鬼,那还有第三种解释吗?   没有啊!   原本以为今日就得去下面见列祖列宗了,可谁知道胡人自己狗咬狗!   哈哈哈!   “这样啊……”   黎荞盯着高兴的原地转圈双手乱舞的常无常,他眨了眨眸子,一副恍然的模样。   很好,他原本想的也是这个理由。   可现在常无常先说了出来,省得他故意引导了。   不过很快他又皱起眉来:“胡人此次出动这么多人,应是要一鼓作气拿下边城,在这种时刻,他们怎么会出内鬼呢?”   “哈!老弟啊,这你就单纯了。”   常无常嘿嘿一笑:“肯定是胡人里面有人想夺权啊,胡人这次气势足的像是要生吞了咱们,可若是没拿下边城,那你说会不会有另外一波人站出来斥责此次的领头者?”   “胡人那边的争权夺利也挺严重的。”   他说着轻轻拍了拍黎荞的肩膀,朝黎荞挑了下眉毛,一副“你懂的”的模样:“老弟啊,哥哥我剩下的就不多说了,你自个儿悟吧。”   多浅显的道理啊。   胡人那边普通百姓吃不饱,正是民不聊生的时候,一些人想改朝换代,于是就在这些最重要的武器上做了手脚。   事后这些人肯定要问罪此次的领头者,然后裹挟民意将此次的领头者给砍了,他们自己上位掌握部落大权。   这种套路太常见了。   嘿!   内斗,胡人内斗,斗的好哇!他今晚绝対要给这些想上位的野心家上香,祝他们和此次的领头人一起同归于尽死光光!   黎荞看着一脸美滋滋的常无常,他不由也勾起了嘴角。   很好。   不需要他解释了,常无常已经给出完美答案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4-08 23:54:31~2023-04-14 23:55: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玛法达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满满载而归 60瓶;玛法达 42瓶;jjcat、阿钰 30瓶;痴心烙X 13瓶;倚楼听雨 12瓶;烟熏妆〃遮不住dé殇、有氧深呼吸 10瓶;1102 9瓶;天天 8瓶;皙闫钰、33405796 6瓶;丹卿 5瓶;我要上天! 2瓶;梦、表白太太们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4章 胡人退兵,钱三来请人   大盛这边高兴的要疯了, 胡人那边也要疯了。   没了可以远攻的神器,他们拿什么去将城门砸个稀巴烂?   拿什么砸!   怎么会这样?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五大部落本就心不齐,现在临门一脚关键性武器坏掉, 这五个部落此行的负责人顿时大吵了起来。   和常无常想的一样,这些武器都是他们部落的镇部重器,别说是大盛的探子了,就是他们自己部落的人也不能靠近一步!   现在突然坏掉,肯定和大盛无关, 只能是他们五大部落内部人搞的鬼!   退出抛石机、床弩的攻击范围,这五大部落的负责人站在葫芦河岸边互相指责、怀疑, 对今日还要不要继续打下去起了争执。   伯尔硕特部的负责人先检查了余下的云梯、攻城车, 确认没问题之后,便坚持要继续打,他们要为哈克库报仇。   哈克库是伯尔硕特部的第一勇士, 还是大汗的亲弟弟, 在五大部落举行的各式比武中给他们部落赢得不少荣誉,是他们部落的脸面。   而且, 当他们部落与其他部落真刀真枪的动武时,哈克库也给他们部落打了不少胜仗。   在他们部落看来,哈克库何止是他们伯尔硕特部的第一勇士, 哈克库是东胡五大部落的第一勇士!   因此, 当伯尔硕特部的人看到哈克库沉入河中之后,他们第一时间跳入冰凉的河中将他的尸体捞了上去。   哈克库手上的大动脉和喉咙上都有明显的刀口, 伯尔硕特部的人搞不清楚河中的刀和冰块怎么会给他带去那么致命的伤口。   但他的确是死在了葫芦河里。   他们部落的第一勇士, 出师未捷身先死, 而且还是一敌未斩憋屈的死在了河中!   这种倒霉事光是想一想就足以让他们发狂了!   伯尔硕特部此次的负责人如同常无常那般癫狂的嘶吼,今日必须要继续攻打边城, 要为哈克库报仇,要抢了边城的粮食、肉、煤炭,要从大盛人口中逼出灰泥的制作方法。   他们要洗劫边城!   但其余四部的人犹豫不定。   没了抛石机和床弩这两种远攻武器,想拿下边城,那就只能靠他们部落勇士的命去消耗大盛的抛石机、床弩。   这么一来,他们肯定要死伤惨重。   可是,若是将抛石机、床弩带回去修好了再来,那大盛这边肯定会大批量增兵。   到那时,即便是将五大部落全部的抛石机、床弩都带来,那也必定是一场血战。   今日他们冲过来的气势之所以这么足,一是因为他们拿出了半数家底,在武器和人数上都碾压了边城。   二是他们在搞突袭,想打常无常一个措手不及。   东胡五大部落虽然有五六十万铁骑,但论硬实力是绝对拼不过大盛的。   此次他们暴露了他们真正的家底,大盛的皇帝必然会再派大军过来支援。   若是错过了今日这个突袭的好机会……   唉。   此次拿出一半兵力进攻大盛,虽然有些突然,但也是五大部落争吵了一日才敲定的。   是经过深思熟虑才有的行动。   没办法,去年遭了蝗灾,许多牧草被蝗虫啃了个干净。   天气又太冷,冻死了不少牛羊。   他们真的撑不下去了。   若是不从大盛抢粮食,那不少人都得饿死。   而且,自打开始抢劫大盛,民间走私的路子几乎被断了个彻底,不管是普通牧民还是贵族都面临着物资紧缺的问题。   所以五大部落思虑许久,觉得这场仗必须打。   既然早晚都要打,那不如趁着大盛皇帝给边关将士赏肉这一时机打。   为了刺激他们的勇士,这二十万大军临行之前,敞开肚子吃了顿好的。   这么一来,存粮又消耗了不少。   若是两手空空的回去把武器修好了再过来,哪怕只是耗时三天,那也得需要不少粮食。   三天的话,足以让大盛的援军赶来了。   况且,三日肯定修不好。   五大部落又没住一块,每个部落用来自保的另外一半家底,都在他们各自的老家。   目前他们是在伯尔硕特部的地盘上暂住。   伯尔硕特部没有能力在三天之内将坏掉的抛石机、床弩修好,今日出动的这些抛石机、床弩可是他们五大部落多年的积累。   ……   既如此,那还是打吧!   撤退之后再来面临的是血战。   今日没了抛石机、床弩的远攻,同样也是血战。   那就今日打!   抛石机、床弩是如何坏掉的,这事儿等回去了再研究,除了抛石机、床弩,他们还有云梯和攻城车。   云梯他们有二十辆,攻城车有八辆,这两种重型攻城武器不能远攻,但近攻是非常有效的。   而且,除了重型云梯,他们还有普通的没有轮子的云梯,这种轻便型的云梯他们有五十个!   他们有二十万大军,但边城只有十万人,人数上他们碾压了。   只要他们的勇士彪悍一些,那只靠着云梯和攻城车,他们同样能把边城包围!   于是刚才撤退的胡人又朝着边城逼近。   一部分人推着云梯、攻城车快速往北大门前进。   一部分人扛着轻便型的云梯往北大门跑。   更多的人是拎着大刀背着弓箭快速跨越壕沟直奔北大门而来。   边城这边的轻松顿时又消失了。   在胡人退走时,不少将士都在心中祈祷,希望胡人就此退走,好给朝廷支援的时间,可没想到胡人还是要进攻。   常无常沉着脸,下令继续攻击胡人。   大盛这边碍于城楼面积有限,抛石机、床弩不多,攻击力有限。   但这会儿二十万胡人扎堆挤在北大门至葫芦河这片空地上,人口密度大,因此石头和箭矢砸过去,次次都能立功。   黎荞已经穿上了铠甲戴好了头盔,他盯着远处,水珠与抛石机、床弩一起行动。   石头、箭矢去哪里,他的水珠就去哪里,砸死、射死的胡人他不管,但砸伤、射伤的,他悄悄让水珠进入这些人的伤口,然后收割性命。   反正战场上一片混乱,胡人都忙着往北大门跑,无暇顾及身边的同伴,他的小动作不会被人发现。   但是胡人太多了,密密麻麻,而大盛这边的抛石机、床弩太少,哪怕黎荞在悄悄噶人,杀伤力依旧不够。   胡人很快就冲到了城下。   一个个轻便型的云梯靠在了城墙上。   一辆辆带轮子的重型云梯也在城墙下就位。   轻便型的云梯和普通梯子比起来,外观一样,就是长度比普通梯子长不少。   这种梯子一旦架在城墙上,只靠个人的力量其实是很难推倒的。   因为梯子太长,本身就很重,上面再挂一串人的话就更重,再加上有地面做支撑比较牢固,所以只靠单人去推这种长梯的话,很难推动。   至于那种带底座、轮子的重型云梯,这种就大型兵器就更难推动了。   常无常一看胡人的梯子架在城墙上,立马让人用滚木礌石把胡人给砸下去。   大盛的滚木上都装了铁刺,滚木砸下去之后,给胡人带去不小的伤亡。   直接噶掉的,黎荞没管。   受伤的,凡是在他视线之内的,他都用水珠弄死。   他还是站在城楼的角落里。   他身后站着黎满几人和近卫队的队员,这些人也都穿上了铠甲。   常无常见胡人一时半刻攻不上来,便没催着他下去。   因为胡人不只是用云梯攻城,他们还用上了攻城车,攻城车的巨木撞在紧闭的大门上,沉闷的巨响给众多将士蒙上了一层阴影。   在这种情况下,城下也不一定安全。   不过,很快变故出现了,攻城车只撞了三四下,中间的巨木就断成了两截。   不只是这一辆攻城车如此,胡人将八辆攻城车都试了一遍,每辆攻城车都是撞了三四下之后中间的巨木就突然断了。   这可把胡人气了个要死。   刚才明明检查过的,他们刚才明明认真检查过了,确认攻城车没事他们才选择继续攻城,结果这八辆车子坏在了北大门门口?   要不要这么玩他们?!   到底是什么情况?!   到底是什么人动的手脚?如此隐秘,他们一点儿都检查不出来!   而且攻城车有情况了,那云梯呢?   云梯有没有事?   胡人心惊胆战的看着边城城墙上密密麻麻的云梯,每一个云梯上都挂着好几个人。   但目前来看,这些云梯都挺牢固的,一点事情都没有……   那接下来有没有事?   胡人的军心顿时乱了。   上云梯的胡人有些小心翼翼的,怕动作大了云梯出事他们直接摔死。   但黎荞这会儿并没有对这些云梯动手。   他刚才之所以只搞坏了抛石机、床弩而没有动攻城车云梯,是想让胡人攻城,胡人若是继续攻城,那大盛借着地利可以灭掉不少胡人。   若是他刚才直接将云梯、攻城车都搞坏,那胡人八成会直接跑路。   胡人这次跑了,下次必定还来。   可他却是要回盛京了。   他一回盛京,那大盛就只能和胡人硬拼,到时候会死伤不少将士。   因此刚才他没对云梯、攻城车动手脚,只是将水珠放在了这些武器里——若胡人真跑路,那他肯定还是要弄坏这些武器的。   胡人不是野草,不能春风吹又生,他此时多杀一个胡人,那将来就少死一个大盛的将士。   不过,攻城车的威胁太大,边城的城门可经不住八辆攻城车的连番撞击,因此他先将攻城车废了,暂时留着云梯。   他的目的是消耗胡人。   现在即便有个别胡人爬着云梯上了城楼,但立马就会被大盛的将士给砍了,既如此,那当然是要杀更多的胡人。   云梯没出事,但胡人已经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每个上云梯的胡人都心惊胆战,下意识放轻了动作。   胡人爬的没那么快,大盛的将士扔滚木石头时就轻松了一些。   就这样,双方打了约小半个时辰,大盛这边的滚木礌石金汁等物资被消耗的快要见底了。   不是大盛的物资不够多。   而是胡人此次的云梯太多。   从前胡人只来十几个云梯,现在胡人突然来了七十个,大盛储存的滚木石头等物资消耗的极其快,能撑小半个时辰已经算不错了。   至于用普通弓箭射杀敌人,这个有点危险。   用弓箭射敌的话,需要将脑袋探出去,这很容易被胡人用弓箭射中。   胡人不是只用云梯攻城,一大批背着弓箭的胡人紧紧盯着城楼,大盛的将士一旦探出脑袋,那等待他们的就是胡人密密麻麻的箭矢。   常无常脸色阴沉,他大吼着,让城墙上的将士都握紧了刀枪弓箭长枪等兵器,敌人若是冲了上来,要第一时间杀死。   没了威胁最大的滚木、石头,胡人上来的速度顿时快多了。   不过,大盛这边的士兵也不是吃素的,双方在城楼上展开了贴身搏杀。   常无常犹如战神下凡,他抓着一把陌刀,出手速度极其快,一刀一个,利索的犹如砍瓜切菜。   他一个人守住了两个云梯,凡是从这两个云梯上来的胡人,都被他砍了。   黎荞虽然站在角落里,但距离他一米远的地方也架着一个云梯,现在胡人爬了上来,不用常无常开口,黎满几个拉着黎荞后退,然后几个近卫队队员冲了上去。   近卫队的人对胡人自然也是深恶痛绝,砍起人来毫不手软。   黎荞也没闲着,他视线盯着整个城楼,看哪个胡人比较彪悍,他就动用水珠让其脚下打滑,就这一打滑的破绽,足够大盛将士补刀了。   挤着上城楼的胡人,他也动用水珠时不时搞个小意外,免得胡人上来的太多,大盛将士应付不过来。   或让某个云梯突然从中间断了,或当胡人踩着梯子要跨上城楼时,他让个别人脚滑一下直接从梯子上掉下去。   总之,不能让冲上城楼的胡人太多。   就这样,双方在狭小的城楼上又打了半个时辰。   因为有黎荞掌控冲上城楼的胡人的数量,所以大盛的将士始终占据着优势。   城楼上血腥味冲天,到处都是刺目的鲜血,但这几乎都是胡人的血。   死掉的胡人有的被当做滚木石头砸向梯子,用来阻挡胡人的冲击。   有的被士兵扔到了城内,太占位置,碍事!   大盛将士也有一些人受伤,这种贴身肉搏需要全神贯注,也需要体力,一旦动作迟缓了,那就有可能挨刀。   凡是受伤的,立马下去,丝毫不恋战,好让城楼下的士兵补上来。   城楼下不少士兵摩拳擦掌,就等着替换呢。   黎荞没有放大招,异能消耗的慢,再加上他一直在从自然界中吸收能量,因此他的异能一直没枯竭。   他身上的铠甲也溅上了不少鲜血,但他一直未动,就站在角落里,看近卫队的成员哪个累了,就让其退至一旁休息,换别的人顶上去。   常无常累的呼哧呼哧喘粗气,他脸上满是胡人的血,手中的陌刀已经换到了第三把——前两把被他砍的已经卷刃了。   他靠着城楼的另外一边城墙,争分夺秒的休息。   他视线在城楼上扫来扫去,虽然累极了,但他想仰天大笑。   他就没打过今日这么顺利的仗!   从开战到现在,大盛的将士压着胡人打,胡人空有那么多人手那么多云梯却是拿不下城楼。   而且!   而且而且而且!   大盛这边只伤了人,没死人!   一个都没死!   打仗却不死人,他做梦都没梦到过这种好事,哪怕这会儿累的快站不住了,他还是忍不住伸出手狠狠掐了下大腿。   巨痛让他立马龇牙咧嘴。   但下一秒,他张着嘴巴哈哈笑了几声。   他妈的这真不是梦。   他常无常这辈子就是打了这么牛逼的仗,只有胡人在一直死,他手下的兄弟一个没死!   美妙!   美妙的他想放鞭炮!   他要乐死了,今日就是死在这里,那他也能含笑九泉了。   不过,乐完之后,他视线看向了黎荞。   打了这么久,他这位黎老弟此时是站在血水里,盯着黎荞脚上那双带精致花纹的黑色靴子,他啧啧了两声。   这么好的靴子,被血水一泡,可惜了。   但他这位黎老弟可真是胆大啊。   都打成这样了,还能面不改色的继续留在原地,这的确是牛逼。   但他此时也没力气扯着大嗓门让黎荞下去,因此他只是瞧了黎荞几眼,便又转了视线。   他得赶紧恢复力气,然后多砍几个胡人!   城楼下的胡人这会儿已经疯了,他们的人手比大盛多一倍,可大盛占据着城楼这个地利,他们竟是杀不上去!   可恶!   但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杀红眼的胡人,将大盛士兵丢下去的胡人尸体堆到了一起,云梯可能会断裂,但尸体堆不会。   今日他们就算是踩着尸体堆,那也要登上城楼!   黎荞听不懂胡人的话,他也一直老老实实的缩在角落里没探头去看城下的状况,但他能用水珠模糊感知到城楼下的情形,胡人要踩着同伴的尸体上城楼,这可不行。   他迈开步子朝着常无常走去。   常无常见他过来,先是朝着他竖起了大拇指,然后开口第一句话便是:“老弟,去军营里歇着,站了这么久,肯定累了。”   黎荞闻言叹了口气:“大人,就胡人这狠劲儿,我觉得还是待在城楼上看近卫队杀敌比较安全。”   “肯定还是军营里安全。不过现在胡人都在北大门这边,南大门风平浪静,我还是让人送你回京吧,盛京最安全。”   常无常立马道。   他这位黎老弟的思想有问题啊。   怎么会觉得待在城楼上安全呢?!   “大人的好意我明白,但我现在想说的是咱们把胡人的尸体扔了下去,从开战到现在,咱们怕是已经杀了一万多人了吧?”   “这么多尸体,虽然扔到了城内一些,但大多数是扔到了城外,万一胡人踩着尸体上来咋办?”   “什么?”   黎荞此言一出,常无常登时睁圆了铜铃大眼,但不足一秒钟,他立马往另外一边城墙冲去,想看看城楼下的情形。   他之前没打过这样的仗,因此他刚才竟是未想过这个问题!   黎荞见状,立马伸手去抓他的手臂:“大人,此等事情,您让别人去,危险。”   胡人的箭矢还没消耗干净,一些踩在云梯上的胡人,借着身处半空中的便利想射杀城楼上的将士。   幸好城楼上的将士都穿着铠甲而且比较幸运,一些人只受了伤,没有丢掉性命。   但常无常身为总兵,最好连受伤都不要有。   常无常自是明白这一点儿,他喊了一个普通小兵让其探头打量楼下的情形。   这小兵拿着一面铁盾挡着半张脸,飞快往楼下瞥了一眼,顿时惹来了几支飞箭。   但幸好他躲的快,没有受伤。   而且,他也看到了城楼下的胡人在干嘛,胡人的确在垒尸体墙,已经垒的有三米多高了。   这让常无常黑了脸,他立马让人准备猛火油。   猛火油就是石油。   几桶油浇下去,再把火把扔下去,那些尸体顿时烧了起来。   不能浇太多油,毕竟就在墙根下,火若是大了,那烧的可不就只是尸体了,还有城墙。   将那些尸体烧着,胡人不敢踩上去就成了。   尸体燃了,胡人的确是不敢上去了。   望着燃烧的尸体,胡人这下子是真的又疯狂又绝望。   尸体堆在墙根下,现在尸体烧了,那很可能会连累他们的云梯!   胡人忙把还完好的云梯挪走。   刚才黎荞为了控制冲上城楼的胡人的数量,将七十个云梯弄坏了三十多个。   现在胡人只剩下三十多个完好的云梯了。   胡人一边抢救还完好的云梯,一边疯狂问天问大地问他们自己,他们这么多人手,竟是没能将城楼拿下来,到底是谁弄坏了他们的攻城重器?   到底是谁?!   而且,这场仗还有必要打下去吗?   攻城车坏了,七十个云梯也只剩下了三十多个,现在尸体一烧着,他们得避让。   再打下去就要中午了。   他们半夜里吃的饭,此时已经消耗完了。   原本想着他们能快速拿下边城,这样中午就能把边城的粮食、肉食当做他们的午饭。   可现在边城固若金汤,他们却是死伤惨重,他们上哪儿吃饭去?   他们要没力气了。   今日这他妈的都是什么事儿?   先是过河时淹了两三千人,虽然一部分人爬上了岸,但死了的绝对接近两千人。   冲向城楼时,大盛的抛石机和床弩最起码带走了三四千人。   今日大盛武器的威力格外大,一砸一个准,一射倒一片!   等到了攻城时,打了一个多时辰,楼下的平地上、壕沟中密密麻麻一具压着一具的全是他们勇士的尸体,多到他们已经数不过来了!   至于还活的人,望着眼前高大坚固布满了他们同伴鲜血的城楼,他们除了绝望就是无力。   云梯随时会坏,只靠着剩下的云梯,他们拿下边城的可能性小的接近于零……   回去吗?   撤兵吗?   五大部落此行的负责人并没有冲在最前面,他们在大盛抛石机、床弩的射程外,远程关注这一场战争。   有人源源不断的给他们汇报前方的消息。   他们一直在争吵。   他们最想知道到底是谁弄坏了这么多武器,今日这些攻城重器可不是出自一个部落,是出自他们五个部落!   谁有这么大的能力将他们五大部落的重器全部搞坏?   到底是谁有这个能力?!   有猜测,那就有争吵。   他们谁都不承认与他们自己的部落有关,只觉得肯定是别的部落的人动的手。   等攻城车、云梯坏掉的消息传来,他们争吵的更激烈了,一边互相谴责翻旧账,一边犹豫着今日的仗要不要继续打。   伯尔硕特部还是坚持要继续打。   此次他们损失了第一勇士,还损失了镇部重器,他们不拉着余下四部一起攻打边城,那只靠着他们自己,肯定不能为哈克库报仇。   余下四部则是不愿意。   哈克库死了管他们什么事儿?   要他们说,哈克库死的好!这样等以后再争地盘时,那就没哈克库这个猛将搅局了。   这对他们四部是有利的!   其实,若是实在拿不下大盛边城,他们四部联起手来将伯尔硕特部给吞了,那也不是不能撑到春暖花开。   四部的人都藏着小心思,因此,得知大盛这边放火烧尸体而前线不少勇士心生退意之后,这四部的人当即有了决定。   不打了!   再打下去,那他们死的人更多!   他们部落的勇士虽然英勇,但不是没有脑子,没了重型攻城武器加成,只靠着三十多个随时会坏掉的云梯,怎么可能拿下边城?   撤兵!   至于回去之后闹成什么样,那就各凭本事了,若真是四部联手,那吞掉伯尔硕特部的可能性极其大。   而且,说句冷血的,今日损失两万多人,这么多人死了,那就不用消耗粮食了。   余下四部的人都不打了,伯尔硕特部的人大急,今日和其他四部相比,他们损失了一位悍将,损失了东胡五大部落的第一勇士,这笔账只凭着他们讨不回来啊!   但伯尔硕特部的人命令不了余下四部的人,余下四部的人吹响退兵的号角,让自家部落的勇士回来。   伯尔硕特部无能狂怒之后,也只能将自家的勇士喊回来,已经死了一个哈克库了,不能有更多的伤亡了。   常无常这几年和胡人打交道,已经能分辨出他们的号角声各代表什么意思,听到胡人要退兵,他下意识看向了黎荞。   虽然说黎荞是文官,但刚才是黎荞提醒他烧尸体,由此可见黎荞是一个胆大又心细的人。   他下意识的想征询黎荞的意见。   追不追?   “不追。敌人应是看攻破城门无望所以才撤兵的,若是咱们打开城门主动去追,那他们说不定会杀一个回马枪。”   “刚才咱们虽然杀了不少胡人,但在人数上胡人还是胜过咱们的,若是开了城门,那等于是主动放胡人进来了。”   黎荞想也不想的直接道。   虽然他很想继续用异能多杀几个胡人。   但他们此时不应该开城门。   今日能杀这么多胡人,对他而言已经是意外之喜。   若是按照他自己设想的溜出城跑到胡人的地盘让胡人冻死,那他能冻死的胡人绝对不如今日多,暴露的风险也大。   他个人能力有限,他不是神,今日在保住他自己的前提下他尽力了。   等回到盛京再得知边城的消息时,他不用琢磨若他在边城那能如何如何了。   他来了边城,虽然过程和他预想中的不一样,但他也的确杀胡人了。   “不过,可以继续动用抛石机和床弩,我看还剩下一点点石头和箭矢。”   他又道。   常无常听了黎荞的话,不由哈哈笑了两声:“老弟,是我杀红了眼,被刚才的顺利冲昏了脑子,这事我就不该问,的确不能追。”   “您是太累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黎荞笑眯眯的道。   “嘿!老哥我就爱听你说话,你愿意给我留脸!”   常无常闻言又是哈哈大笑,心中畅快极了。   今日杀了那么多胡人,但大盛这边只伤了几百人,死亡的,一个没有!   这场仗足以让他吹一辈子了。   不,等他入土了,他还得让他的儿子、孙子继续吹,因为今日不但没死人,胡人在冲过来时还掉河里了!   老天爷出手+胡人自己内斗,今日这场仗能谈论的地方可太多了!   不只是这常无在大笑,城楼上的众人望着敌人窜逃的背影也都在笑,一边笑一边用抛石机和床弩痛打落水狗。   他们的心思和常无常差不多。   今日这场仗让人津津乐道的细节可太多了,他们一会儿死亡罩顶一会儿欢欣雀跃的,这种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柳暗花明足够他们记一辈子。   等胡人跑的没影了,常无常先是派人出去查看了一下,确认胡人真的跑了,他和黎荞下了城楼。   刚才打的激烈时,士兵们把不少胡人的尸体扔到了城内,这些尸体得清扫出去。   还有城外的尸体,也得堆积到一起。   可惜城外的尸体被烧了一些,而军功是按照杀敌的数量算的,当然,常无常自己并在意那些赏赐,他是为今日杀敌的将士在意。   辛辛苦苦打了那么久,又是受伤又是抡大刀抡得手臂酸疼都抬不起来的,结果却不能精准的计算杀敌数目,太可惜了。   黎荞没有回驿站,他一直跟在常无常身边,看常无常指挥人打扫战争,统计胡人的死亡数目。   常无常的烦恼,他看出来了,但他一个字都未说。   如实报上去就成。   今日这一场仗打的如此漂亮,盛鸿龙心大悦之下给的赏赐只会比实际的多,绝对不会少。   盛鸿虽然现在有些缺银子,但这份赏赐银子,他绝对会发的足足的。   一直到天黑,黎荞这才回了驿站。   与他同行的几个官员见他终于回来了,都松了口气。   这几个人的想法和常无常的差不多,黎荞的待遇完全就是半个皇子,若黎荞出了事,那盛鸿肯定会觉得他们没有劝说黎荞与他们一起待在安全的驿站。   现在黎荞平安无事的回来,那盛鸿不用迁怒他们了。   不过,边城可真危险啊!   虽然在来之前也做好了会碰上胡人攻城的准备,但谁成想此次胡人竟搞出这么大的规模!   幸好老天爷相助,再加上胡人自己也在内斗,不然明年今日就是他们的忌日了。   越想越觉得边城危险,翌日清晨,与黎荞一起吃早饭时,他们几个忍不住向黎荞提建议,让黎荞提前回京。   他们知道盛鸿肯定给黎荞布置了一些他们不知道的任务,但此行主任务犒赏将士已经完成了,而黎荞的身份又那么重要,连常无常都担不起黎荞出事的责任,那何不趁着胡人退兵他们麻溜回盛京呢?   常无常也是这么想的。   这一次胡人攻来,可真把他给吓的半死。   他虽然不怕死,但也不想死,他上有老下有小的,他不能坦然赴死。   除此之外,黎荞这位好似半个皇子的钦差大臣也把他吓的不轻。   他就没见过比黎荞胆子更大的文官!   黎老弟艺高人胆大,但他的小心脏不大,他承受不住黎老弟一心往前线冲的英勇,他想让黎荞回盛京,一刻都不耽搁的马上启程。   面对着这些人的催促,黎荞自是不答应。   这既然来边城了,那就得好好完成盛鸿给他布置的任务。   再者,他也想看看胡人那边会有什么反应。   若胡人再来,那他正好再消耗一波胡人。   “大人,你承诺战后要请大家伙儿喝好酒吃好菜,这事儿不如咱们俩合办吧,此次将士们只受伤,没致残,我的承诺只能履行一半。”   黎荞提起了此事,表示他身上真的还有很多没有办完的事儿。   常无常闻言,瞬间头大:“不用不用,你不必记挂此事,这种小事由我一人操办就好了。”   “但我的确想请奋勇杀敌的将士们喝酒吃肉,我当时站在城楼上,将士们杀敌杀到力竭的画面我终身难忘,这顿好酒好菜,就由咱们一起请吧。”   黎荞一脸诚恳的道。   “那你回京,你今日回京,这顿酒菜就咱们俩一起请。”   常无常立马改了话。   “那不行,圣上下的命令未完成,我怎可回京?”   黎荞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圣上绝不会怪罪于你!”   常无常也重复刚才的话。   黎荞见状,摆了摆手:“那我还是继续留在边城吧。”   常无常:“……”   脑壳痛。   常无常不能将黎荞绑上马车,他只能看着黎荞询问关于昨天战事的各种情况。   武器的耗损具体是多少,何时能补上?   胡人具体死了多少个,此次的军功准备如何报?   城外的战场上死了那么多人,应该撒些生石灰以及其他药物消消毒。   还有葫芦河里敌人的尸体,这会儿都飘到下游去了,也不知会不会影响下游的水质。   当然,胡人此时如何了?   胡人内斗的如此厉害,常无常的探子能不能打探出什么消息?   他还要去关心一下昨日受伤的将士。   总之,他有无数关心的事,让他走是不可能的。   常无常:“……”   他真的脑壳痛!   不过,他已经给圣上传信了,圣上应该会让黎老弟回京。   于是,他按下心中的焦急,只能让黎荞跟着他,或者是他跟着黎荞四处走动,这样一日又过去了。   而此时的盛京,盛鸿在大起大落之后,心脏都要吓出病来了。   边城八百里加急来报,说胡人二三十万大军围城,他当时看完密报,眼前一黑,差点儿晕倒。   他的黎爱卿还在边城!   他来不及懊恼为何当初脑抽竟是派了黎荞前去边城,他也来不及后悔为何只给了黎荞五十个近卫队队员,他勉力稳住身形,大脑快速思索该派何人前去支援。   思索了一圈,他盯上了钱三。   除非民间有隐世不出的高手,不然钱三的战力肯定是当世第一。   由钱三领着他和他父皇的七百近卫队,八百里加急冲往边城,应是能救出黎爱卿吧……   常无常是个脑子拎得清的,哪怕城破,也必然会派人护送黎爱卿回盛京。   所以由钱三带人过去应该有希望。   再派一万禁军过去,另外再把附近几府的红巾军调过去,那就算胡人冲入大敬门,那也能挡得住。   从盛鸿接到奏报到钱三带着七百近卫队离开盛京,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   钱三一行人直奔边城而去,但他们很快就遇见了来自常无常的八百里加急的奏报。   钱三没资格看八百里加急的奏报,但他可以从送奏报的驿骑口中得知边城的大概情况。   得知黎荞平安无事而且此次边城打了一场漂亮的胜仗,钱三便带着人回盛京了。   不过,此次他在宫里只待了一刻钟,便又率领人出城去了。   因为常无常在奏报里写了,希望圣上能将黎大人召回京,他怕胡人再来一次,那边城就没那么好运了。   黎荞晃晃悠悠走了四日才走完的路程,钱三一行人一日就赶到了。   于是,大战后的第三日,当黎荞站在壕沟上看士兵们忙活时,他听到城内突然出现一阵阵急促的马蹄声。   他顿时有些奇怪,城内怎么会有这么急促的马蹄声?   但下一秒,意识到这应是盛鸿传了消息过来,他又把注意力转到了眼前的壕沟中。   胡人此次踏平了一些壕沟,一些士兵正在重新挖坑,他在琢磨要不要在壕沟内撒一些铁蒺藜,顺带和这些士兵拉拉家常,打探一下边城的情况。   其实,靠着他超绝的听力,他这几日听到了不少真实的声音,这些声音所透露出的事实跟常无常奏报里写的一样。   但他领了盛鸿的任务,那他必须得做出实际行动,不然他没办法向盛鸿回禀。   但一分钟后,他不由看向了军营的位置,他没听错吧?   他怎么听到钱总管的声音了?   盛鸿就算是派人传信,那也不至于用到钱总管啊? 第245章 黎荞回京,见着陶竹   很快, 黎荞的疑惑解开。   他听到了常无常和钱三的谈话,钱总管是来接他回京的。   ……   他在盛鸿心目中这么重要的吗?   不仅派了钱三过来,还派了七百近卫!   之前盛鸿派了赵存带人去西闪省请六皇子回京, 又给了他五十人,五百近卫一下子给出去近百人。   此次又向盛钧借人,现在盛钧、盛鸿父子俩身边各自只有百名近卫。   对于帝王而言,哪怕身处皇宫,这个人数也真的太少了。   自这父子俩有近卫以来, 应该是第一次出现身边近卫如此之少的情况。   说不感动是假的。   心中淌过暖流,他抿了下唇, 尽力控制住五官, 免得流露出异样。   常无常见着了钱三,也是惊的差点儿跳起,他知道盛鸿肯定会召黎荞回盛京, 但他万万没想到盛鸿竟是派了钱总管和七百近卫来护送黎荞回京!   圣上是真把黎老弟当半个儿子啊!   他原本正在仓库那边看士兵将前日使用过的滚木礌石等物资收入库中, 眼下钱三来了,他也顾不上这些了, 当即领着钱三出城去找黎荞。   出城的路上,钱三有些困惑,怎么, 黎荞此时竟是在城外吗?   胆子有点大啊!   提及黎荞胆大, 常无常真的要哭了。   这会儿跑城外算什么?   胡人攻过来时,黎老弟又是跑河边看胡人落水又是站在城楼上近距离看胡人攻城, 论大胆, 别说是和一帮文官比了, 和大盛所有人相比,那黎荞都能稳居前列!   这话听的钱三咂舌。   黎荞也听的无语。   不过, 他装着不知道钱三到来的样子,继续和他眼前的小兵话家常。   他的确想和常无常一起请众将士喝酒吃肉,所以他刚才正在和几个小兵说菜单的事儿。   这几个小兵见他随和,胆子就大了起来,一边干活一边笑嘻嘻的说他们想吃的美味。   “大人,小的家里穷,从小到大从没大碗吃过肉,您让小的点菜,那小的就想吃杀猪菜,那种一层肥一层瘦的五花肉,还有大肘子,小的想敞开肚子吃。前几天的粉条炖肉小的没吃过瘾。”   “大人!小的想吃烤全羊!听说胡人的烤全羊味道可美了!”   “就是就是,听说胡人那边的羊肉没膻味,只蘸着盐巴都美味。不过,大人,嘿嘿,小的想尝一尝皇家点心铺的点心,听说里面的点心可软了,还又香又甜。”   “自打听说世上有这样的好东西,小的就一直在琢磨到底是个什么味儿,现在您让小的随便点菜,那小的就想尝尝又软又香甜的点心。”   这个小兵的话,立马引起了其他几位小兵的附和,没错,听说皇家点心铺的点心和传统点心最大的不同之处就是暄软,特别暄软,但又和馒头不同。   不过,点心毕竟是点心,和肉比起来吸引力差了不少。   这几个小兵说了几句之后,又把话题拐到了肉上。   除了第一个提到皇家点心铺的那个小兵,余下的几个都想吃肉,他们想好好过一把肉瘾。   黎荞听着他们七嘴八舌的议论,笑眯眯的开了口:“这几样都简单,你们且等着,我和常总兵一定会让你们吃上这几样美食。”   “那小的们就等着了!”   得了他的准话,这几个小兵眼睛发亮,干起活儿来浑身都是使不完的劲儿。   这时,一直在观察四周的黎满冷不丁瞧见远处正走来的钱三,他惊讶了一瞬,随后立马提醒黎荞:“大人,前方似乎是钱总管。”   “嗯?”   黎荞顿时一脸震惊,忙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   眯起眸子瞧了瞧,确认是钱三来了,他忙朝着钱三走去,口中还不忘对黎满交代:“把这几个小兄弟的名字都记下来,还有他们想吃的菜。”   几个小兵闻言顿时感动不已,黎大人一诺千金啊!   黎荞很快就来到了钱三跟前,钱三是四品官,他的品级比钱三高了一级,不过,面对钱三,他态度和从前一般尊敬。   “钱总管,怎是你亲来边城?圣上可是有要事吩咐?”他作出不知情刚才什么都没听到的模样。   “小黎大人,咱家是奉圣上之命护您回京呐。圣上接到关堡守将的奏报,得知胡人围城,顿时心急如焚。他去寻太上皇他老人家,向太上皇借了四百近卫,又加上他自己的三百近卫,他让咱家率领七百近卫火速前来边城救援。”   “后虽又接到常大人的奏报,得知您安然无事,但他依旧让咱家赶来护您回京,唯恐您出了意外。”   “小黎大人,圣上对您挂念不已,咱这就启程回京吧?”   钱三仔细打量着黎荞,确认他的状态很好,不由松了口气。   刚才钱三向常无常说明来意时,没细说经过,现在黎荞听完钱三此话,大受感动。   心中暖呼呼,他朝着盛京的方向拱了拱手:“劳圣上挂念,黎荞惶恐,此行我太过莽撞,回京之后一定会向圣上请罪。”   他站在城楼不肯回军营的行径,不止会吓着常无常,肯定也会吓着盛鸿。   “不过,总管你率人日夜兼程,此时定然疲累不已,要不咱们在城中住一晚再走?”   劳烦钱三跑一趟,他挺不好意思的。   这会儿钱三一脸的风尘仆仆,白净的脸庞被风吹的红扑扑的,倦意明显。   “哎呀小黎大人,住就不住了,咱家撑得住,咱们先离了边城再说。想休息的话,咱们去关堡亦或者是其他驿站休息。”   钱三立马摇头。   常无常也在一旁帮腔:“就是,黎老弟,你若真体恤钱总管,那此刻就启程,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再让钱总管一行人好好歇息。”   黎荞:“……”   他深吸一口气,回头望向又被冻上厚厚一层冰的葫芦河,离别来的如此快,他不能消耗更多的胡人了。   收回视线,他指了指身后不远处的几个小兵:“我答应那几个小兄弟要请他们吃杀猪菜,烤全羊,牛乳面包。大人,若是胡人来袭,还望您能让他们几个负责后勤事务,等吃了我请的美味,再让他们上战场。”   常无常闻言抬眼看了过去,随后立马点头:“好兄弟,此等小事交给我,我一定按照你说的办。”   “行,那我现在就启程,黎满他们几个回驿站给我收拾行李。”   黎荞说着往北大门走去,准备进城。   常无常大喜,立马笑了起来:“没问题,我亲自陪同黎满几个去驿站!”   钱三也笑:“这就对了,咱们先行一步,到了安全的地方再歇息。小黎大人您别为边城担忧,圣上已经派了援兵过来,若胡人再来,那肯定讨不到好处。”   “那就好。”   黎荞听了这话,略微放了心。   但他还记挂着要请边城将士喝酒吃肉的事儿,边城没那么多物资,他一边走一边和常无常商议,他和常无常各出一半银子,就近采购猪羊鸡鸭等家畜和美酒,好让将士们早日吃上美味佳肴。   另外,他承诺的每人十两银子的赏银,等回盛京之后,他会让人快马加鞭的送过来。   还有伤号房里那些残疾了的伤员,等回京之后他会禀明圣上,能安排的他一定安排。   这一条条一件件,全都是常无常牵挂的事儿,常无常一边陪着黎荞进城,一边不舍。   虽然说黎老弟仗着艺高给了他很多惊吓,但不得不说黎老弟是一个真诚且实在的人。   也是个能带来好运的人。   从前每一次和胡人开战,他都打的苦哈哈,不仅自己累出血,手下的兄弟也会有伤亡。   可此次黎老弟一来,嘿,这场仗顺利的能载入大盛史册!   这么好的黎老弟,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想见啊。   黎荞进了北大门,骏马已经准备好了,七百近卫严阵以待,随时都能出发。   黎荞也跨上了马儿,他看向常无常,心中也有不舍,这一趟边城之行很是短暂,他还有很多事没做。   但皇命难违。   “常大人,您保重。”再多的言语,只能化作这几个字。   “黎老弟,你也保重。”常无常满肚子的话,也只能化作这简单的几字。   黎荞闻言笑了笑,朝着他拱了拱手,而后便扬起了手中的马鞭看向钱三:“钱总管,咱们回京。”   “这就回京。”   钱三朝着常无常道了句常总兵告辞,然后便也挥起马鞭往北大门而去。   七百近卫紧随其后,阵阵的马蹄声犹如响雷,传的极远。   路过高志远所住的地方时,黎荞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心中不免遗憾。   他还没想好要不要搞死高志远,结果就急匆匆回京了。   不过,边城不会一直封着,等开春之后胡人消停了,戒严令肯定会解除,到那时高志远肯定会回盛京。   等高志远回盛京再说吧!   黎荞与钱三很快出了边城,又过大敬门,今日值守的依旧是小将齐爽,齐爽也是一脸不舍的看着黎荞,黎大人的到来,给肃穆的边城带来不少鲜活呢。   黎荞勒住马儿,弯下腰看向齐爽:“齐校尉,你现在统计一下你和你这一帮兄弟想品尝的美味,待会儿我的侍卫黎满过来,你把统计结果交给他,我和常总兵要请大家伙儿吃肉喝酒。”   此话一出,齐爽瞬间睁圆了眼睛,随后顿时感动不已。   黎大人都要回盛京了竟还记挂此等小事,呜呜呜黎大人真好!   而黎荞交代完,又挥鞭匆匆离去。   钱三一帮人一日一夜未合眼,等到了关堡驿站,他让众人修整之后再回京。   不过,真的到了关堡,钱三等人却是不愿休息。   现在圣上还在牵挂着小黎大人呢,早日赶回去早日安心。   于是黎荞只能继续赶路。   直到半夜路遇一个驿站他说他累了,撑不住了,众人这才停下休息。   歇了几个时辰,又匆匆赶路,一日后,他回到了盛京。   此时夜已经深了。   但他还是和钱三一起进宫向盛鸿复命。   求贤殿灯火通明,盛鸿的确还未歇下。   之前接到关堡守将的奏报,他就近调暨北省北部几府的红巾军前往边城支援,这只是权宜之计。   这一抽调,暨北省北部兵力空虚,盛京没了防护。   虽然说胡人打过大敬门的可能性很小,但边城距离盛京如此近,若胡人快马加鞭,那一日就能兵临城下。   不妥。   这种情况很不妥。   想长久支援边城,得从其他地方调兵。   因此,哪怕夜深了他还未回寝殿休息,依旧在研究该从何处调兵。   不过,得知黎荞回来了,他忙放下手中看得他头晕脑胀的各地兵力布局图,让黎荞快快进殿。   片刻之后,黎荞进入殿内。   虽然脸色有些憔悴,但五官清秀,脊背挺直,大步流星,走路带风,正是他的黎爱卿。   完好无缺的黎爱卿。   他双手撑着御案起身,一脸喜色:“黎爱卿,你总算回来了。”   “多谢圣上遣钱总管赶赴边城护送微臣回京,圣上厚恩,微臣永生难忘。”   黎荞快步来到御案跟前,撩起衣摆跪了下去,脸上有感激,有激动。   “快起来快起来。”   盛鸿忙从御案后绕出,他弯腰搀扶黎荞起身:“你身陷边城,朕自然得派人救援,你是国之重臣,整个边城加一起都不如你一人重要。”   “……微臣惶恐。”   黎荞这下子是真的有些惶恐了,眸子睁大了几分。   “无需惶恐,朕说的也是事实。”   盛鸿笑着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而后看向他身后的钱三:“赐座上茶,朕要和黎爱卿好好聊一聊此次的边城之行。”   “圣上,边城之行三言两语讲不完,此时夜深,您的龙体要紧,微臣长话短说,只讲咱们与胡人的那一战,如何?”   黎荞看着盛鸿眼睛里的红血丝,忍不住道。   “嗯……”盛鸿略一思忖,而后点了头:“也是,你这一路舟车劳顿,此时肯定也疲累,那就长话短说。”   不是他不愿放黎爱卿回府歇息,是他太想知道前几日那一战的细节了。   大盛竟然打了这么顺利的仗,这几日他每每想起,不管当时在做什么,心情都能瞬间飞扬起来。   于是黎荞落座,小宫女端上了茶水点心,黎荞先吃了两块点心垫垫肚子,这才说起那一战的经过。   首先得从将士捕鱼说起。   葫芦河里的冰为何会裂,事后他和常无常做了不少猜测,但琢磨来琢磨去,并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   唯一能解释的就是过了年之后天气暖了,再加上将士捕鱼,于是北大门前的冰层冻的不如其他地方结实。   当然,更迷信一点的说辞是老天爷出手了。   但不管是何种缘由,反正胡人的确掉河里了,事后常无常只是去葫芦河边看了看尸体,并没有派人将那些尸体打捞上来。   河水那么冰冷,费那个劲儿干啥?   当时将士们忙着将使用过的滚木礌石箭矢等物件捡回去,哪有空去捞河里的尸体。   不过,常无常也简单统计了一下河中尸体的数目,大概有两千人。   也就是说,胡人还未跑到大盛的地盘就先死了两千人。   这一事实,大大鼓舞了大盛将士的士气,胡人出师不利,老天爷是站在他们这边的!   说起鼓舞大盛将士,黎荞从椅子上起身向盛鸿请罪:“当时微臣为了活命,就许下每人赏银十两的承诺,好刺激咱们的将士奋勇杀敌,还望圣上勿怪。”   他一个三品官自掏腰包赏赐边城众将士,这名不正,言不顺,他得先和盛鸿讲清楚此事。   不过,以盛鸿对他的看重,肯定不会怪罪他。   果然,盛鸿忙抬手让他起身,一脸的理解:“这有什么可请罪的?你的做法是对的,别说是自掏腰包了,就是让朝廷掏这个银子,那也没关系。”   “黎爱卿啊,你要认清楚你的身份,你是天子近臣,国之重臣,大盛不能没有你,今后你不管身处何种境地,保命是你的第一要务。”   “只要你活着,只要你没掀翻大盛的江山,那不管你做了什么,朕都原谅你。”   黎荞:“……”   心中再次暖呼呼,他眼眶红了起来,这是何等的宽容。   说盛鸿不玩帝王之术是假的,但盛鸿的驭臣之术只有俩字:真诚。   盛鸿这一番话是真心实意的。   “圣上,微臣绝不会辜负您的信任,微臣此生第一要务便是守护大盛江山。”   “朕信你。”   盛鸿微微一笑,又抬手让他起身:“快起来,别跪着了,你无罪。”   “那微臣明日就将所需的银子送入宫,由您派人送往边城。”   黎荞惦记着履行承诺,并没有起身。   “这是自然。正好这一战朕的赏赐还未送过去,你的银子就先送入宫来。”   盛鸿道。   “还有,因为这一战并未有士兵致残,微臣的承诺只能兑现一半,于是微臣便想和常总兵一起请将士们喝酒吃肉。”   黎荞又道。   “应该的,打了这么顺利的仗,将士们的确该吃点儿好的。”   盛鸿很理解。   “有一小兄弟想吃皇家点心铺的点心,能不能请皇家点心铺的厨子往边城去一趟呢?”   伴随着此话,黎荞脸上显出几分忐忑。   “原来是这等小事,这有何不可?不就是几道点心,咱们的将士想吃,那一定得让他们吃到。”   “快起来快起来,这种小事哪里值得你一直跪着,赶紧起身。”   盛鸿又招手道。   “多谢圣上。只是微臣还有一事。”   黎荞脸上的忐忑未消,没有起来。   “何事?”   盛鸿好奇的看着他。   “就是那些残疾了的无法再留在军营里的人,常总兵想让微臣给他们寻个出路。”   黎荞清澈的眸子直直的看着盛鸿,脸上除了忐忑,还带着几分小心。   盛鸿不要怀疑他和常无常有多过的联络啊,他可没有。   “原来是这事儿啊。”   盛鸿闻言,顿时无语,他是那么小心眼的帝王吗?   “你能给那些人提供一份活计,朕得谢谢你,你这有什么可跪的?你看着安排。不过也别逞强,能安排几个是几个,朝廷给他们发的有恤银。”   他给禁军发的饷银绝对算丰厚,包吃包住每个月还给一两银子,只要心中有成算的,就算是带着残疾离开禁军,那日子也能过的不错。   虽然说这些人是为了保护大盛江山才落下残疾,但他也不是没给银子。   一个人这辈子到底能混成什么样,更多的是在于此人自己。   他对残兵归家之后的遭遇也有所耳闻,但对待禁军,他问心无愧,他银子给的足足的,他不可能负责这些人的一生啊。   自己立不起来,守不住自己挣的银子,那他有什么办法?   他又不是这些人的亲爹亲娘。   至于红巾军,饷银远不如禁军,这些人若是落得了残疾,那他心中的确有些愧疚。   但愧疚归愧疚,要让他有实际行动,那不可能,因为他虽是帝王,但他个人能力是有限的。   需要他花银子的地方太多了。   而且,大盛过的不如意的百姓多了去了,他不可能将每个人都照顾周全。   不过,现在黎荞站出来愿意给这些人寻个出路,那他可太满意了,他无力将愧疚转为实际行动,黎爱卿替他付诸实际行动,他求之不得。   黎爱卿就是想太多。   这种事他只有大力支持的份。   黎荞看盛鸿答应的如此爽快,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他忙道:“微臣是这样打算的……”   残疾程度轻的能干活的,他给安排到自家铺子里。   伤重到生活不能自理的,他想建一善堂雇人照顾这些伤员,直到这些伤员老死。   这个善堂他想用盛鸿的名义去建,他只负责出银子。   这么一来,好名声就落盛鸿身上了。   但盛鸿听完他的打算,摆手道:“你建的善堂,你出的银子,那好名声自然是你担着。”   “朕还不至于和你争这点名声,这善堂就由你的名义建。”   黎爱卿做的好事不必往他身上推。   黎爱卿在百姓心中的声望高了,那将来等他走了新帝登基,看在这份好名声的份上,新帝自然不敢轻易动黎爱卿。   唉。   黎爱卿这样至纯至善至傻的臣子,他得为其考虑将来。   黎荞不知道盛鸿的打算,听见盛鸿此话,他又劝说了几句,见盛鸿不改主意,他便只能应下。   将该说的说完,他这才起身坐回到椅子上去,继续说起了那一战。   不过,等说到胡人来袭他又是往河边跑又是站在城楼上的行径时,盛鸿顿时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   常无常在奏报中并未给盛鸿详说黎荞的大胆行径,只请求盛鸿召黎荞回盛京,因此,盛鸿这会儿才知道黎荞当日都干了啥。   他伸出手点了点黎荞,想要出言责备,但是,知道黎荞也是为了让他知晓当时的每一细节,最终他只能重重的点了黎荞两下,将责备咽了回去,一脸严肃的命令道:“以后不许这般莽撞,那些细节自有常爱卿报给朕,不需要你亲身赴险。”   “你力气虽大,但那是战场,箭矢不长眼,你的大力气无用。”   “记住,不管身处何种境地,保命都是你的第一要务。你也不想想,若你出了事,你夫郎该如何悲痛欲绝。”   他可是知道黎荞离京那日陶竹跑去城门口的事,夫夫两人在大庭广众之下你瞅瞅我我瞅瞅你的,整的跟生离……啊不,整的跟黎爱卿要去一年半载似的。   这俩人成亲十多年了,竟还黏糊的跟新婚似的,也是稀奇了。   黎荞没想到盛鸿会提起陶竹,想到半个月未见的陶竹,他不由苦笑:“您说的对,此次是微臣莽撞了,微臣不敢了。”   “最好真的不敢。”   盛鸿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怪不得常爱卿在奏报中特意强调希望他召黎爱卿回京,常爱卿真的受累了。   不仅身子累,心也累啊。   挨了盛鸿的白眼,黎荞只能苦笑着再次保证,他今后绝对不会这般给人添乱。   保证完了之后,他忙问道:“微臣家人可知道微臣被困边城的事儿?”   “知道。朕此次派了钱三和七百近卫出去,瞒不住朝臣,为避免有人乱传假消息让你家人担忧,朕便让小七去你府上走了一趟。”   “……多谢圣上!”   黎荞又感激,又头大。   竹哥儿这几日定然每一秒都处在煎熬之中!   他顿时归心似箭。   盛鸿见他挪了挪屁股,嘴巴下意识抿起来,眉头也皱出了淡淡的纹路,不由呵了一声:“黎爱卿,这会儿急了?别急,等见着了你夫郎再急。”   黎荞:“……”   他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圣上,微臣想出宫,微臣夫郎此时定然也未入眠。”   “回去吧。看得出来,你的确待不住了。”   盛鸿甚是理解。   不过,他有些好奇:“小七去你府上之后,你夫郎当即就派人守在城门口,这样若你回来他第一时间就能知道。刚才你入城时没有碰到你家的护院么?”   “……没有。”   黎荞摇头。   刚才入城时城门已经关了,守城的将士特意打开了城门让他和钱三一行人入城,若当时黎刀几个人在,那他一定会发现的。   “那你快回去看看。”   盛鸿让他快快回府,并且给他一日的假,等后日再入宫。   黎荞谢恩之后,快速出宫。   城内不能骑着马儿狂奔,刚才他入宫时情况特殊,现在情况不特殊了,他自然不能违规。   但幸好他家离皇宫近,因此他也没有骑马,打算跑着回府。   结果还没跑两步,便看到内城门口不远处站着一人,借着内城门口朦胧的灯笼光,他认出了那人,正是他家的护院黎锤。   黎锤站在内城门口,身旁是黎家的马车,看黎荞出来了,大喜,赶紧朝着他跑过去:“老爷!”   “你怎么在这里?”   黎荞好奇的问,同时不忘往自家走。   “小的一直守在城门口,但这几日忧虑太过睡眠不足,在等您的间隙,竟是恰好在您回城时睡着了,等您骑着马走了,小的才惊醒过来。”   “问过守城的将士,得知真的是您回来了,小的赶紧来这里守着了。”   黎锤说着跪了下来:“刚才小的办事不力,请老爷责罚。”   “……起来起来。竹哥儿呢?”   黎荞不耐烦的问。   “竹老爷在府内。”   黎锤麻溜的起身,急忙跟上他的脚步,讲述着这几日家中的情况。   “自从竹老爷得知您被困在边城,整个人就焦虑难安,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今日傍晚七皇子带着陈大夫过来给竹老爷开了安神的药,竹老爷喝了,小的出发去城门口时,粮老爷说竹老爷已经睡着了。”   这话听的黎荞一颗心像是被人给攥着,他就知道会这样!   竹哥儿将他看的比自己的命都重,这几日能睡着才怪!   他深吸一口气,立马朝着自家跑去。   黎锤赶紧跟上,简单给他汇报这几日府内的情况。   当日七皇子过来,着实吓哭了一府的人,陶竹听完七皇子的话,整个人顿时呼吸不畅,愣神几秒之后就想往休闲房门口跑。   七皇子自是知道他要干什么,赶紧拦住他。   好一通劝说之后,陶竹依旧打消不了前往边城的念头,不得已,七皇子干脆打晕了他。   因为关堡守将在奏报中将情况说的很是严重,就当时那个情况,留在盛京是最好的选择,若是陶竹带着人离开盛京去边城,那只会添乱,谁知道胡人会不会冲入大敬门。   等陶竹再醒来,常无常的奏报已经送到盛京了。   七皇子赶紧又来了府上。   知道黎荞安然无事,陶竹还是想去边城,黎荞往回赶,他往边城去,这样在半路上就能碰着了。   不亲眼见着黎荞,他每一秒都像是被人架在火堆上烤,他太难受了。   陶竹的这个请求,七皇子没有答应。   虽然说边城打了胜仗,但这一场胜仗不算什么,万一胡人又攻了过去呢?   就算胡人暂时休战,盛京城外不危险了,但陶竹这样带着黎谦几人去边城,那只会让家里人担忧。   黎荞还没回来,家里人又得为他担忧,那家里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两个孩子咋办?   爹爹不在,阿爹也不在,两个孩子才六岁啊。   七皇子劝了许久,再加上家里人包括沈画周芸孟家大嫂等一帮人都来劝,陶竹最终按下了前去边城的念头。   但正如陶竹自己说的,没见到黎荞前,他每一秒都身处火堆之上,每一秒都在烈焰焚身,他坐不住,躺不了,吃不下,整个人焦虑的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于是家里人、沈画周芸孟家大嫂等人一直轮番陪着他,两个孩子也一直黏在他身旁,他去哪里就跟去哪里。   就这样熬了几日,他整个人憔悴极了,七皇子怕他熬出病来,便带了陈大夫过来给他开药。   按照时间算,众人都觉得黎荞不会这么快回京,于是陶竹就喝了药歇下了。   不只是陶竹煎熬,整个家里人都煎熬,黎长风黎云帆黎小睿三个小家伙已经知道被困在边城的含义,三个小家伙一直哭。   大人们得盯着陶竹,还得照顾三个孩子,同时心里头也在担忧。   总之,这几日来全家除了尚不知事的黎二宝橘哥儿双胞胎赵聪这五个小家伙,余下众人各个都寝食难安。   就连下人也是如此。   这个家其实是黎荞撑起来的,若是黎荞出了事,那这个家咋办?   他们这些下人又咋办?   万一黎家撑不下去,那他们会不会又被卖掉?   黎锤也是忧思太过,这几日几乎没真正阖眼,因此刚刚睡着了。   等黎锤简单讲完家中的情况,黎荞刚好来到家门口。   大门紧闭,他跑过去拍门,守门的黎鞭听到他的声音,狂喜,麻溜的将府门打开,同时扯着嗓子开始喊:“老爷回府了,老爷回府了!”   这响亮的大嗓门,顿时把前院的一帮护院给喊了出来。   这些人又冲向东跨院,向家中的主子们宣布这个好消息,于是东一跨院东二跨院瞬间灯火通明。   这会儿大家伙儿要么没睡,要么睡意朦胧,不只是陶竹煎熬,他们也愁坏了。   得知黎荞回府,东二跨院的黎大山黎二山等人包括东一跨院的黎粮王桂花黎菽等人都冲了出来。   郑浅浅原本和沈画一起守着陶竹,沈画侧躺在炕上,睡的不安稳,郑浅浅干脆没睡,正坐在黎长风黎云帆两个小家伙儿身边打量他们俩的小脸蛋。   这俩个小家伙也刚睡没多久,睡前还哭了一场,看的他心疼不已。   听到外面的喊声,郑浅浅大喜,嗖的一下蹦下炕,也顾不上穿鞋子,火急火燎的往门口跑,好确认黎荞是不是真的回来了。   可他没跑两步,躺在炕上的陶竹猛然惊醒,整个人突然坐起身来。   陶竹呆呆的坐了两秒,确认外面有人在喊黎荞回来了,他慌忙掀开身上的薄被跳下炕去。   还未站稳,外间传来了郑浅浅惊喜的声音:“小叔!你真回来了!”   这一嗓子仿佛抽走了陶竹浑身的力气,他身子软绵绵的,呼吸急促,眼泪毫无征兆的从他眼眶里涌出。   他跌跌撞撞的朝着外间跑。   沈画也被惊醒了,他睁大眸子看向外间。   绣着精美花纹的门帘猛然被一只大手掀开,黎荞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内室。   荞哥真回来了!   沈画喜的也是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他慌忙下炕,准备离开,好将空间让给黎荞陶竹。   “竹哥儿!”   黎荞一掀开门帘,映入眼帘的便是泪流满面、踉踉跄跄朝着他走来的陶竹,他心中大痛,赶紧上前将人抱住。   跌入日思夜想的怀抱,陶竹哭的更凶,双手双脚把黎荞当大树,紧紧缠在黎荞身上。   他往黎荞的怀中挤,恨不能将他自己挤到黎荞的身子里,这样就永远不分离了。   眼泪模糊了他的视线,但他双唇凭着无数次的经验,精准的找到黎荞的唇。   他重重咬住了黎荞的唇,整个人颤的厉害。   咸咸的滚烫的泪水顺着陶竹的脸颊落入了黎荞嘴巴里,他心中酸涩的厉害。   他的竹哥儿受大罪了,他一边抱紧了身上的人,一边轻柔回应着怀里的人的吻。   郑浅浅、沈画两人一人抱着一个,赶紧将黎长风黎云帆两个小家伙抱走。   察觉到屋子里只剩下自己与陶竹,黎荞用脚将房门关上,然后抱着陶竹来到了炕边。   将人放在炕上,他整个人压了上去,这更方便了陶竹往他怀中挤。   哪怕四肢都缠在了他身上,但陶竹还是一直在用力的在他怀中动来动去,似乎想从他身子里寻个缝隙好钻进去。   他任由陶竹动作,轻柔的吻变成了狂风骤雨。   竹哥儿想感知他的存在,轻柔无用,只会让怀里人的泪水更多。   果不其然,他动作重了起来,陶竹的注意力被转移了些,终于舍得放开他的嘴巴,口中不住的喊着他的名字。   黎荞。   黎荞。   黎荞。   沙哑的透着满满想念的声音钻入他的耳朵,也钻入他的心里。   眼泪也不由顺着他的眼眶涌出,他更加用力的去亲吻怀中人,他决定了,此次不仅坦白他的异能,今后他只要去外地,那一定要带上竹哥儿。   竹哥儿离不了他。   他也离不开竹哥儿。   只靠着亲吻,根本倾泻不了心中的想念,两人都想距离对方近一些,更近一些。   等一切都平静下来,陶竹终于冷静一些了。   他双眸已经肿成了核桃,也干涩的厉害,但他舍不得闭上眸子,他双腿缠在黎荞身上,双手捧着黎荞的脸颊细细的看。   看几眼便凑过去亲一下,也不说话,只是这样看不够,亲不够。   从黎荞回来到现在,他除了喊黎荞的名字,再没说过其他字。   黎荞心里难受的厉害,抬手抓住他的手腕,先是亲了亲他的唇,然后才轻声道:“竹哥儿,我有一件大事要告诉你。”   陶竹闻言,睫毛颤了几下,肿的只剩下一条缝的眸子微微睁大了些,满是泪痕的脸庞上显出一点点好奇。   真的只有一点点。   可见陶竹并不怎么在意他口中的大事,一颗心只放在了他心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4-14 23:53:58~2023-04-16 23:55: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jjcat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锚泊~ 30瓶;叫我小纯洁 20瓶;阿钰、天天 10瓶;倚楼听雨 6瓶;痴心烙X 5瓶;皙闫钰 4瓶;33405796 2瓶;予京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6章 坦白来历(上)   陶竹这个状态, 黎荞顿时犹豫。   就陶竹此刻对他的依恋,别说他不是原来的黎荞了,他现在就真的是孤魂野鬼或者是妖魔鬼怪, 那陶竹也能毫无障碍的接受他……   这是不是有点趁人之危了?   他设想的坦白不是这样的。   他想让陶竹在清醒的、冷静的状态下接受他。   抿了下唇,他放开了陶竹的手腕,而后大手轻轻揉了揉陶竹肿肿的眼皮:“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以后再说也行。你最近都没休息好,咱们先睡觉。”   感受着眼皮子上舒服的力道, 陶竹不由闭上了眸子,但他微微晃了晃脑袋, 终于说出除了黎荞这两字外的话语。   “我不困, 你说。”   他是真的不困,自打知道黎荞被困在边城,他整个人就处在一种要崩溃但又得强撑着的状态里。   几日不吃不喝不眠不休, 当喝下傍晚的那碗安神药时, 他终于撑不住了,疲倦和困意铺天盖地将他淹没。   他很快就睡着了。   虽然睡的不安稳, 但也确确实实睡了三个多时辰。   他现在就是有点累,不怎么困。   他不想睡觉,他想和黎荞说说话, 这般想着, 他捧着黎荞脸颊的手轻轻揉了下黎荞的脸,缓缓道:“你说, 我听着。”   黎荞:“……”   竹哥儿的好奇心倒是被勾上来了。   他按摩眼皮的动作没停:“真不是什么大事, 就是在边城亲历了战争, 大受震撼,所以我打算建一个善堂。”   “善堂?建善堂是好事, 我自是支持你的。但若真的只是建善堂,你肯定不会在此时说。”   “……”   轻声咳了一下,他捏着陶竹肿肿的眼皮轻扯一下:“还真是这个。”   “不要瞒着我。”   伴随着这沙哑的五个字,陶竹往黎荞怀中挤去,整个身子紧紧贴在黎荞怀中,犹如刚才那般四肢缠在黎荞身上。   熟悉的体温让他安心极了,他闭上眸子,满足又疲惫的道:“你说,我想听。”   黎荞:“……”   他不由抱紧了怀中人。   深吸一口气,他抱着陶竹坐起了身子。   罢了,就乘人之危吧。   说实话,他不能接受陶竹有第二个选择。   光是想象一下陶竹害怕他不愿意接近他的画面,那他瞬间就有些窒息。   从他个人角度来说,此刻是最好的坦诚时机。   就现在说!   虽然暖房内的温度挺高,但没穿衣服坐着,那也有些冷,他赶紧抓过他放在炕边的衣服准备穿上。   “竹哥儿,穿衣服,咱们去淋浴间洗澡。”他开口道。   虽然坐了起来,但陶竹还是紧紧抱着他,闻言直接道:“你用被褥裹着我。”   他才不要穿衣服。   去淋浴间沐浴,就这几步路的功夫,穿穿脱脱的,还不够折腾的。   从前黎荞都是直接用被褥裹着他将他抱过去的!   “被褥是方便,但我不是要和你说大事么?你得穿上衣服。”黎荞解释。   “……什么大事还需要穿衣服?”   陶竹听了这话,好奇心彻底被勾起,他坐直身子,不解的看着黎荞。   “好大好大的事。”   黎荞笑了一下,凑过去亲亲他的唇:“乖,穿衣服,穿完我就和你说大事。”   虽然不解,但看着黎荞神神秘秘的样子,陶竹眨了下眸子,口里道:“你给我穿。”   “好,我给你穿,来,伸手。”   陶竹的衣服就在炕边,是专属于他们夫夫独有的情侣装:短袖、七分裤。   在暖房中睡觉时他们夫夫爱这么穿。   陶竹很听话,让伸手就伸手,让直起身子就直起身子,黎荞一个命令他一个动作。   但打量着陶竹的身子,他不由皱眉。   他的竹哥儿瘦了不少,不仅脸颊凹了下去,身子上的肉也少了一些。   应是在他离开的第一日就茶饭不思,最近几日更是不吃不喝,这样不瘦才怪。   等陶竹穿好了短袖,他忍不住起身,站在炕上将人抱在怀中掂了两下:“你这瘦的得有十斤。”   陶竹闻言,抬起手戳了戳他的脸颊:“你也瘦了。”   “我在外奔波,瘦是正常的。”   黎荞心疼的捏了捏他的脸颊:“以后我只要去外地,那一定带上你。”   陶竹闻言一愣,红通通的眸子睁大了两分,似是不信:“真的?”   “当然是真的。以后圣上再让我去外地,我就说我离不了你,得把你带上,圣上肯定会准许的。”   黎荞说着又低头亲了亲他:“信我,今后我走到哪儿,你就在哪儿。”   陶竹:“……”   鼻子一酸,干涩的眼眶里又涌出了泪珠,他抿紧了唇,轻轻嗯了一声。   他再也不要和黎荞分开了。   再也不要。   哪怕是死,他也要和黎荞死一块。   他这几日真的要疯了,时刻处在疯狂的边缘,他想要去找黎荞,要不是担心会和黎荞错过,要不是担心半路上他会遇着危险,他真的会不顾一切的去找黎荞。   孩子,家人,他都顾不上了。   他只想见黎荞。   他也只要黎荞。   俩个孩子没了他,还有黎粮王桂花能照顾他们。   可他没了黎荞,他一刻都活不下去。   他只要眼前这个人,只要黎荞。   “别哭,再哭明天眼睛真的不能见人了。”黎荞瞧着泪珠滑过他脸颊,忙低头亲了亲他的唇:“咱们穿衣服,然后说大事,大事说完咱们去沐浴,沐浴之后咱们回来睡觉,睡他个昏天暗地,圣上给我一日假,明日不用进宫。”   一日假。   这三个字让陶竹吸了吸鼻子,他重重的嗯了一声,他喜欢这个流程!   “我给你穿。”他牵住了黎荞的手,十指相扣,他嘴角忍不住翘起。   就这样简单的动作,却是这半个月里他被思念折磨死都做不了的。   他今后真的不要和黎荞分开了!   就算是说他不懂事、添乱,那他也要跟着黎荞!   两个人你给我穿、我给你穿的穿戴整齐,然后黎荞牵着陶竹来到了院子里。   其他人都离开了这个院子,只有负责给暖房烧火的黎剑还在,黎荞挥了挥手,示意他也离开。   陶竹睁大眸子,黎剑也走了,那淋浴间别洗着洗着温度下降了。   确认黎剑走远了,院子门口也没人守着,然后黎荞牵着陶竹来到了院子门口。   让陶竹背对着院门,他自己正对着院门,然后他举起了牵着陶竹手的右手:“竹哥儿,我要说的这件事真的很大,很大很大。待会儿你若是害怕我,那你就转身直接打开院门出去,我不会去追你,你找大哥大嫂他们。”   “他们都是好人,会保护你。”   “俩孩子也的确是你的孩子,孩子是无辜的。”   陶竹:“……”   他借着院门上挂着的灯笼光,睁大水眸去看黎荞。   黎荞明显在紧张,眸子也睁的比平日里大,甚至喉结还动了一下,是在吞咽口水。   他不明所以的歪了歪脑袋:“我不明白。”   黎荞的意思是他因为害怕黎荞而跑出院子?   他不由用另外一只手握住了黎荞的手:“我怎么会怕你?”   “……因为、因为我不是三柳村的黎荞。”   “三柳村的黎荞在山上时踩空撞树上死了,而我在我的世界恰好也死了,于是我的灵魂就进入了到三柳村黎荞的身子,当我睁开眼时,我成了三柳村的黎荞。”   “这个身子还是三柳村黎荞的身子,但身子里的魂儿,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我。”   刚开口时还有些困难,但早晚都得说,他便一鼓作气,将前因后果说了个清楚。   说完之后他立马屏住了呼吸,身子往后退了两步,轻轻晃开陶竹抓着他大手的双手:“竹哥儿,我不是鬼,也不是妖怪,虽然我占了三柳村黎荞的身子,但我依旧是人,是肉体凡胎的人。”   “不过这事儿的确很匪夷所思,你接受不了是正常的,你害怕的话现在就离开院子,我不会去追你,你放心。”   陶竹:“……”   他睫毛眨了几下,努力去消化刚才黎荞的话。   这些年他看了不少话本小说,有侠义的,也有志怪的,所以黎荞这段话他也不是不能理解。   “……你的意思是,三柳村黎荞在撞树晕倒之后你就占了他的壳子?”足足十几秒后,他终于开了口。   “是。当时他直接撞死了,这个身子无主,我就进来了。”   黎荞深吸一口气,垂在袖子里的手不由握紧。   竹哥儿的反应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那你睁开眼看到我,你当时其实已经是另外一个人了?”陶竹继续问。   “是。”   黎荞抿紧了唇,拳头握的更紧。   “那你……你当时让我亲手喂你吃窝窝头,你调戏我,是因为你真觉得我长的好看?”   这话一出,陶竹也有些紧张了起来,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十指也交缠在了一起。   而黎荞万万没想到陶竹的重点是这里,他之前做了无数次的预想,但他从没想过陶竹的重点竟然是这里!   他明显愣了一下,等回神之后,立马老实交代:“我之前待的那个世界很糟糕,天是昏的,也几乎没了绿色,所以我当时一睁眼瞧见亮堂堂的光线还有绿油油的树,心情特别好。”   “再加上你长的特别符合我的喜好,我当时就忍不住嘴贱调戏了你……”   “但你放心,我绝不是轻浮的人,这些年你都看到了,我对其他人甩都不甩,只喜欢你,一颗心都在你身上。不只是这十多年,我上辈子也是,活了两辈子,你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也是唯一的爱人。”   陶竹:“……”   他愣愣的看着黎荞,黎荞的眼神热烈而直白,就如同火一样,也如同这十一年里无数次看着他那样。   他屏住的呼吸终于恢复正常。   满腔的欢喜从心底涌出,他又问:“给我肉饼,给我送鱼汤,给我买点心、簪子,帮我割麦子的人,是你吗?”   “是。”黎荞忙点头。   “向我提亲与我拜堂的人,是你吗?”   “是!”黎荞答的无比坚定。   “夏日在闷热的厨房里,与我一起做点心一起挣铜板的人是你吗?”   “当然是我。”   “怕我做饭累着要雇人,待在棚子里隔一会就跑去厨房亲我,买田地还非得写我名字的人,是你吗?”   “肯定是我!”   黎荞答的理直气壮:“只能是我。”   陶竹眸子里不由浮上了笑意:“说‘是我需要你’,天天夸我好看,白日里与我影形不离,夜里使劲折腾我的人,是你吗?”   “这绝对是我!”   黎荞忍不住捋了下袖子。   这些事只能是他干的!   陶竹瞧着他有些急的样子,笑意蔓延到了脸上:“做出粉条让乡亲们致富,后又连闯六关考上状元的人是你吗?”   “粉条不是我发明的,是我上辈子学的,在我上辈子,粉条、烤肠、鸭货、面包的做法不是秘密,很多人都会。我只不过是借用前人的智慧。”   “科举的确是我考的,但也有投机取巧之嫌,若不是碰见了爱出怪题的圣上,那我最多只能考上举人。我没那么聪明,就是一普通人。”   黎荞老实交代。   “这样啊……”   陶竹恍然,轻轻点了点头,清凌凌的水眸认真打量了黎荞一遍,嘴角控制不住的翘起。   “也就是说,从你睁开眼喊我哥们开始,这十一年来,每一时每一刻都是你?”   “对。三柳村的黎荞死了,早投胎转世去了,从我入住这个身子开始,他再没回来过,这十一年来全是我。”   “当时我来到这个世界,不了解这个世界的情况,于是就把你当男人喊了句哥儿们。”   “但你别介意!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你的性别,而是因为你的脸,你的性子,你与我合得来的三观。”   黎荞着重强调这一点儿,免得陶竹想多了。   但这会儿陶竹还真没往这方面想。   这人见到他的第一眼就忍不住调戏他,这一举动让他坦然面对现实。   他就是长的像男人。   但这个人也的确喜欢他。   既如此,那他就长的刚刚好。   实在是压不住心中的喜悦,他嘴角还是翘了起来。   “既然这十一年来都是你,那我怕什么?我一点儿都不怕。”   这人还怕吓着他,特意让他穿上衣服,让他站在院门口好方便逃跑。   傻子才跑。   他才不跑。   这人就是他的黎荞,他跑什么?   都这种时刻了还惦记着他的感受,这样的温柔,他只会欢喜好嘛? 第247章 坦白来历(下)   陶竹说不怕, 但黎荞却是不敢放松:“你真不怕?我不是三柳村的黎荞,我来历不明。”   “我为什么要怕?”陶竹说着,抬步朝着黎荞走去。   但黎荞赶紧抬手示意他止步:“因为这件事真的很可怕!”   “你想一想, 你日夜相伴的男人竟然不是你以为的那个人,在熟悉的外表之下,里面藏着一个你根本不认识、不知道的人,这完全就是恐怖故事!”   “我担心你怕我,觉得我是来历不明的野鬼, 所以一直未敢告知你此事。”   这种事情,放在哪儿都是让人后背发凉的鬼故事啊……   “……怎么会是鬼?”   听到黎荞竟这样自称, 陶竹长眉拧在一起, 立马摇头否认。   原来这人竟是在担心这个!   “你不是鬼,你、你就像是一个房子。房子的原主人没了,你住了进去。这些年来你用这个房子将我从陶家那个泥潭里拉出来, 你用这个房子为我遮风挡雨, 把我一个嫁不出去的大龄丑哥儿变成状元夫郎。”   “你怎么会是鬼?你不是!”   “这件事不可怕,对我来说一点儿都不可怕, 因为我在意的是与我相伴十一年的那个魂儿,不是你使用的这个壳子。”   “就算将来再换个壳子,只要你还是你, 那你就是我的黎荞, 是我男人。”   黎荞:“……”   他的竹哥儿真好,水眸圆睁, 表情认真, 极力反驳他的话。   竹哥儿对他真的没有一丝惧怕, 也不认为他是孤魂野鬼。   眼眶有些热,他忍不住扯了扯嘴角:“我有没再换一次壳子的能力。”   “换不换都成, 只要你还是你,那我一点儿都不怕。”   说到此处,陶竹有些不好意思的垂眸:“其实,若你是三柳村的黎荞,那我临终前肯定会问你一个问题,那就是当初你为何突然就对我热情似火,为什么总是夸我好看。”   “这个问题你解释了很多次,可不管你说的多么真挚,平日里对我再好,我心底还是有困惑。”   “现在得知你并不是三柳村的黎荞,我心中的困惑彻底消了。”   他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脸:“和报恩这个理由比起来,我更喜欢你对我一见钟情,你为色所迷。”   虽然这种话很羞耻,羞耻的他很想背过身去,但他真的是这么想的。   黎荞这些年对他当真是没话说,各种捧在手心上,现在知道黎荞是确确实实喜欢他的脸,是发自内心觉得他好看,他可太开心了。   哪个夫郎不希望自己男人迷恋自己的脸呢?   他也一样。   黎荞之所以喜欢他,不仅仅是因为他勤快,能干,善良,还因为他长在黎荞的喜好上!   这一刻,他和他这张脸和解了。   真正的和解了。   今后甭管旁人如何议论如何看他,他心中都不会再起任何涟漪。   长的像男人又怎么样?   黎荞喜欢就好。   黎荞:“……”   他有些哭笑不得。   在此刻之前,他是真没想过这个角度。   他设想了陶竹可能会有的种种反应,但陶竹在意的却是这一点儿。   “你对我难道不是一见钟情?”   而陶竹看黎荞不说话,不由开口询问,他有点紧张,黎荞刚才的话该不是在安慰他吧……   “当然是!就是一见钟情!”   黎荞闻言毫不迟疑的点头,狠狠点头:“我看到你的一眼就觉得你特好看,一双眸子很亮,我很喜欢,当时我脑子里就一句话。”   “什么话?”陶竹忙问,满脸都是期待,还带着一丝紧张。   “荆钗布裙,不掩国色。”   “……”   像是被人提溜起来扔到了麦芽糖堆里,甜的陶竹着实有些不知该怎么办。   他真没想过这辈子还能得这样的评价,望着黎荞含笑的眸子,他脸颊热的厉害。   整个人都热的厉害。   好一会儿之后,他这才控制住脸上的傻笑,瞪了黎荞一眼:“这词儿是形容姑娘的。”   “你的好看在我这里已经超越了性别。我想起这话,是因为当时我看你看的失神了,觉得哪里都恰到好处,一眼入心。”   黎荞如实讲述他当时的感受。   陶竹:“……”   他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了,他对黎荞的情话本就没什么抵抗力,现在得知黎荞的真正来路知道这些话是发自黎荞内心,他被甜的大脑晕乎乎的。   他不由朝着黎荞走去,他想亲亲这人,他更想被这人拥在怀中狠狠接吻。   这是他的黎荞。   是他夫君是他男人。   他才不怕。   而黎荞看陶竹朝自己走来,再也忍不住,他往前跨了一步,张开双臂将陶竹搂入怀中。   陶竹双臂环着他的脖颈,踮起脚尖就要去亲他。   可他却是伸出食指,轻轻抵住怀中人的唇。   “竹哥儿,我最后确认一次,你现在亲了我,那以后就不能因为此事怕我,以后你若是不经意间对我流露出恐惧、躲闪,那我可要伤心的。”   回答他的,是陶竹的热烈的吻。   陶竹又和刚才那般,整个人挂在他身上,恨不能在他身子上找个缝隙好钻进去。   这种态度,令他真正安了心。   竹哥儿没有任何挣扎,确认这十一年来陪伴他的是他,然后就愉快的接受了他。   真好。   他一边轻柔着回应着怀中人,一边抱着人往淋浴间走去。   淋浴间很暖和,两个人一进去就热得赶紧将身上厚厚的衣物脱下。   陶竹明显很开心,拉着黎荞往淋浴头下站:“咱们快些洗,不然待会儿就冷了。”   “没那么快。”   暖房的设计和火炕一样。   好的火炕只需要在睡前烧一次,那就能热一晚上。   暖房虽然达不到这个程度,但也足够他们洗澡了。   陶竹心情是真的好,抱着他一直往他身上蹭,一刻都舍不得与他分开。   两人快速洗了澡,等回到屋子里,这一夜已经快过去了。   可陶竹一点儿困意都没有,四肢缠在他身上,在他怀里拱来拱去,毫不不掩饰心里的欢喜。   他也没问黎荞上辈子时的经历,就只是傻乐,他被黎荞刚才的情话美的彻底忘了其他,只想和黎荞亲亲抱抱。   黎荞自然是随他,并且有些心疼,虽然竹哥儿平日里不说,但容貌一事一直都是竹哥儿的心结。   今晚,这个心结彻底解开了。   不过,他的异能还没说。   抬手轻轻扯了一下怀中人的耳垂,他问道:“我去边城前做了两个小冰块,你发现那两个冰块做成的陶竹二字了吗?”   “嗯?”   提起这两个小冰块,陶竹也顾不上去咬黎荞的心口了,他从黎荞身上下来,侧躺着看向黎荞,好奇的问:“你什么时候做的那两个字?我都没发现。”   “你走了之后,我坐着马车回家,觉得有点冷,我就准备戴上帽子,结果一摸帽子,竟发现里面有两个小冰块!”   “你出发前我和你形影不离的,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做的那两个小冰块?”   “你把那两个小冰块放哪儿了?”   黎荞不答反问。   “我怕化掉,就挂在冰窖里了,想你的时候就去冰窖里看看。长风和云帆很生气,你只给我做了冰块,没给他们俩做,他们俩说等你回来要问你要十个礼物。”   提起这事儿,陶竹脸上带了笑,他抬起手指轻轻点了点黎荞的鼻尖:“你现在就得好好想一想了,要给他们俩准备什么礼物。”   “当时走的急,忘给他们俩准备了,是我这个做爹爹的不对,别说是十件,一百件都成。”   想象一下两个小家伙气鼓鼓的样子,黎荞也忍不住笑了一下。   “至于这两个小冰块我是何时做的……”   他停顿了下来。   陶竹立马追问:“嗯?”   望着陶竹充满好奇的眸子,他抬起了右手:“竹哥儿,接下来甭管看到什么都别害怕,我还是我,是你的黎荞。”   这话一出,陶竹水眸立马盯紧了他的右手:“你会仙术?我看的志怪小说中,那些魂儿基本上都会仙术。”   他有些兴奋,立马由躺改为了坐直。   他这个反应有点出乎黎荞的预料,黎荞之前还担心他会害怕,结果……   瞧着他亮晶晶的眸子,黎荞也坐起身子。   “我会的不是仙术,是异能,水系异能。”   他心念一动,右手掌心出现了两个葡萄大小的水珠。   在陶竹震惊又亮得过分的眸光中,两个水珠慢慢变成了陶竹二字。   陶竹:“!”   黎荞还真会些凡人不会的技能!   他不由伸出手轻轻去戳那两个字。   是软的。   这两个字的表面是一层水膜,水膜下面的水是流动的,跟他当时刚发现两个小冰块时的情况有些类似。   “我去边城之前,你担心的厉害,我当时就想着等我回来,我一定要寻个合适的时机告诉你我有异能的事,于是在城门口时,我用异能做了两个冰块放进你帽子里,免得将来我说起此事时太突兀,你接受不了。”   黎荞解释道。   但这话一出,陶竹立马抬起眸子看向他:“我接受得了!”   他不是三柳村那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小哥儿,他读了那么多话本小说,他见识广着呢。   况且,他自己也经常向老天爷祈祷,希望老天爷保佑黎荞,现在黎荞自己有这样神奇的手段,他只会开心!   望着陶竹脸上的认真,黎荞忍不住伸出左手轻轻抚了下他的脸颊:“对不起,我之前低估了你对我的心意。”   “只要我是我,不管什么样的我,你都会接受。”   “你现在才知道吗?”   陶竹有一点点不满,是他平日里表现的不够爱这人吗?   但是,想到这人刚刚展露给他的两个大秘密,他又不忍责怪了。   这两个大秘密,不管哪一个,一旦泄露出去,那引来的绝对是杀身之祸。   这人可以瞒他一辈子的,相伴十一年,这人一直瞒的很好。   只因为此次他的担忧太过,这人便将这两个大秘密一口气全告诉给他……   这是把命交给了他。   这人真的好喜欢他啊!   他忍不住扑到了黎荞怀中,心口与黎荞的心口挨着,他吸了吸鼻子,轻声道:“你放心,你这俩个秘密我谁都不会告诉,这两个秘密只有咱们俩知道。”   “好。”黎荞抱住怀中的人,竹哥儿明白他的。   “我虽然没有再换一个壳子的能力,但我有自保的能力,就像是此次和胡人打仗,若是我玩阴的,那胡人五十万大军我能全部杀光。”   “若是正面单挑,我现在的异能只有七级,还不足以一口气消灭二十万大军,但冲出包围圈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今后不管是遇见皇子谋反,亦或者是胡人围城,我都会平安无事。”   “是吗?”   陶竹听得这话,满心的感动被好奇心压了下去,他从黎荞怀中退出来:“你这么厉害?”   “一般厉害吧。”   迎着陶竹怀疑的眼神,黎荞抬起了左手,在陶竹全神贯注的注视中,他左手掌心出现了一把水刀。   拎起水刀在蚕丝被褥上轻轻一划,被褥顿时破了个口子。   陶竹:“!”   他立马伸手去拿黎荞掌中的水刀。   很硬,不凉不热,是正常的水温。   借着蜡烛的光,可以清晰看到锋利的刀刃。   “我现在可以隔空凝出七十把这样的水刀,我想杀人,没谁能拦得住我。至于自保。”   黎荞心念一动,他和陶竹顿时被一个巨大的水球给罩住了。   “你拿着水刀砍这个保护罩,试试保护罩的坚固程度。”   陶竹:“……”   他打量了这个水球几眼,又伸出手摸了几下,然后握紧了手中的水刀,重重的在水球罩子上刺了一下。   像是刺在了冰上,伴随着一声重响,水球罩子一点事情都没有,倒是他的手臂被震的有些酸疼。   他难以置信的扭头看瞧黎荞,黎荞笑着屈指在水球壁上敲了两下:“别说是这把水刀,就是床弩、抛石机,那也砸不破这个罩子。”   “当然,对敌的时候不能傻乎乎的搞这么一个罩子出来,但可以将罩子缩成衣服的样式贴在身上,这种防护比铠甲要安全多了。”   伴随着此话,他抬手抓住陶竹的手臂,不轻不重的为他按摩。   陶竹:“……”   他有点傻眼,嘴巴微微张着,他的黎荞真这么厉害啊……   “而且,我的听力也很好,我能听到方圆四里地内的声音,此次胡人攻城,我比巡逻的士兵更早发现胡人的偷袭。”   黎荞手中的动作不停,又说起了此次的边城之行。   但陶竹却是突然想起了一件很久远的事。   “咱俩成亲的第一年,年前有一次咱们赶着牛车去县城,回来时天都黑了,进村之后,你突然说你听到了大忠哥和韩小雁的争吵,我当时没听到,又走了好几步才隐隐约约听到了韩小雁的哭声。”   “当时我就有些惊讶,你耳朵真厉害。”   “这个啊。”   被陶竹一提醒,黎荞还真想起了此事,他立马解释:“当时我异能才一级,听力也就是比普通人好一些,后来我异能一级一级的往上升,听的也就越来越远了。”   “这样啊……”陶竹眨了眨眸子,想从这些年的日常生活中再搜寻一点蛛丝马迹。   但黎荞却是又继续道:“我力气也很大,你之前不是疑惑我为什么由一个弱书生变成壮劳力吗?就是因为我有异能。”   陶竹:“……”   他水眸睁大几分,立马想起黎荞第一次给送鱼汤顺便帮他割麦子的场景。   当时黎荞把镰刀都快挥出残影了,速度比他快多了,那会儿他的确疑惑这人为什么突然间有那么大的力气。   原来这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当时他虽然察觉到了,但被这人糊弄过去了。   “所以你别怕,我现在能打能防,还能提前察觉到危险的来临,只要我不作死,那甭管碰见什么样的险境我都能安然无事。”   黎荞总结道。   “……”   眨巴了下眸子,他伸出手抓住黎荞的手:“那你再给我展示展示,我想看你变戏法。”   他的男人会仙、啊不,是异能。   他的黎荞会异能。   他想了解的更多些,这样他才能真正的放心。   这次真的吓坏他了,只凭着黎荞几句解释,他很难相信黎荞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4-16 23:57:02~2023-04-18 23:56: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天天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飞兔子fly 142瓶;加油鸭! 42瓶;桑蝶、满满载而归 10瓶;倾酒 7瓶;痴心烙X 6瓶;燕林 3瓶;叶凌雪、皙闫钰 2瓶;晚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8章 讲述上辈子的事   “我不会变什么戏法。”   黎荞听到陶竹这个要求, 顿觉苦恼,略一犹豫,他抬起未被陶竹抓着的左手, 心念一动,掌心便出现一条两米多长的水鞭。   “上辈子的时候,我若是得了空,会用异能变幻出各种武器去拿丧尸练手。”   身为普通人,得了异能之后, 他出于好奇和兴奋,在前期时通宵达旦的研究各种用法。   但水异能的杀伤力远远比不上火、雷电、风等异能, 在研究了之后, 他放弃其他花里胡哨的,最常用的杀丧尸方式是将水珠丢到丧尸的嘴巴或者是耳朵里,直接爆掉丧尸的脑袋。   现在陶竹让他变戏法, 他能想到的便是把他用过的各种武器变幻出来。   鞭子。   长刀。   陶竹伸出手摸了下水鞭, 而后抬起眸子看向他,甚是好奇:“丧尸?”   “就是一种怪物, 在我上辈子,人类贪欲太重,打起了生物战, 于是就搞出了一种名为丧尸的怪物, 但不少人也进化出了异能。”   “人类想活着,那就得杀丧尸。我也得出去杀丧尸, 一方面是完成任务获得基地的贡献点好换取物资, 一方面是升级异能。”   黎荞简单解释道。   但陶竹听的一脸懵:“啊?”   他虽然看了不少话本小说, 但末世这一类别的,他还真没看过。   因此现在他跟听天书一般, 不能理解黎荞口中的“基地”、“贡献点”这两个词语。   黎荞便细细给他讲了一下末世的来临和末世中的黑暗,少部分人类酿成的恶果,最终让全人类承担,末世来临,人类被丧尸逼的只能待在基地中。   但基地也并非天堂,法律成了一纸空文,道德全凭良心。而且想待在基地,那必须得有价值,得为基地做贡献,不然就会被赶出基地。   那种朝不保夕的绝望,可比前朝末年的战乱年代强烈多了。   战乱时还能躲进山林里当山户,但末世基地外全是丧尸,天是昏的,绿色也消失殆尽。   上天入地都无生路。   因此,穿越之后,他被亮堂堂的太阳和蓝天绿树晃晕了脑子,竟然干了过去二十多年都没干过的事:   调戏美男。   陶竹虽然见过世面,但还真没见过末世这种世面,他听的一愣一愣的。   伴随着窗户外的夜幕褪去,室内的温度也有些下降,他不由往黎荞怀中挤。   黎荞的话听得他全身发凉。   他原以为黎荞上辈子的世界是一个顶好的世界——面包、粉条、鸭货等方子不是秘密,人人可知道,这不算顶好的世界算什么?   可谁想到竟是这样的结局……   “我来了这里之后,心态特别好,和末世相比,这里很多事都不算事儿。”   “而且,大盛好的跟世外桃源一般,我忍不住去维护,去添砖加瓦。”   黎荞一边解释一边抱着他又躺回到了被窝中。   陶竹缩在黎荞怀中,闻言眨了下眸子,原来如此。   他就说这人的脾气怎么会那么好,整日都笑眯眯的,原来是经历过苦日子。   经历过比他还苦的日子。   他从前的日子虽苦,但最起码还能啃树皮,挖野菜,总之饿不死,小命也不会受威胁。   可黎荞上辈子竟是被丧尸围攻而死……   他抱紧了黎荞,他的黎荞上辈子好苦好苦!以后他一定要对黎荞更好,更更更好!   “还有孩子的事,我之所以不急着要孩子,是因为当时咱们俩不能为孩子提供优渥的生活条件,也没精力照顾孩子。我在末世里看了太多惨剧,如果不能好好照顾孩子,那就不应该将孩子带到世上来。”   黎荞又道。   “有道理。”   陶竹闻言想到黎荞的育儿方式,满心都是感慨。   其实,刚成亲时他们俩虽然背着赌债,但当时丰糕、大嘛花卖的红红火火,他们完全有能力养孩子。   但他认为的养,和黎荞认为的养完全不一样,他认为的养是给孩子吃好的,穿好的。   黎荞认为的养孩子是不仅要吃好穿好,还要有陪伴和满满的爱。   若是做不到这点儿,那宁愿不生。   长长呼了口气,他忍不住在黎荞怀中拱来拱去,他竟然碰见这么温柔又有责任感的人。   他上辈子到底积了多少德!   积了多少德?!   “怎么了?”   黎荞有些奇怪,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没什么,我就是觉得,我今后要继续做善事,要去帮助更多的人,这辈子积够了德,那下辈子说不定还会遇见你。”   想到此,陶竹立马从被窝里钻出来,也不管乱糟糟的头发,一脸严肃的对黎荞道:“你说要建新善堂,你打算什么时候建?圣上准许了吗?”   黎荞:“……”   望着怀里人红扑扑的脸颊,他抬手捏了捏,然后才道:“圣上允了,这几日就筹备起来。”   他原本不信下辈子的,可他的确活了两辈子。   竹哥儿说的不错,是该积德,这样说不定他们俩在下辈子、下下辈子还会遇到。   “边城的伤员多么?”陶竹问。   “落下残疾的有上千人,生活不能自理需要人照顾的,也有上百个。这只是目前的数据,而且西闪省的情况还不知道。”   提起这事儿,黎荞心情有些沉重。   这个数字让陶竹的心情也跟着沉重了起来。   竟然这么多……   “这次边城之行,你用异能帮咱们的将士了吗?”   他不由问。   “自然帮了,我原先想着,借着天气寒冷,悄悄……结果……可惜我回来的太早,不然若胡人再来,我还能送走更多的人。”   黎荞满心遗憾。   这一番长长的话语,自然是让陶竹又听的一愣一愣的。   尽管黎荞再三强调他有异能护体不会有事,但听到黎荞站在城楼上直面胡人,他还是忍不住握紧了黎荞的手。   不过,知道此次大盛将士没有人死亡只有受伤,他长长呼了口气,还抬手拍了拍心口。   还好还好。   只是,以圣上对黎荞的重视,黎荞没机会去边城了。   边城的将士只能自求多福了。   “咱们起床吧。咱们把该给将士们的谢银收拾出来,你不是和常总兵一起要请将士们喝好酒吃好菜吗?咱们顺便再送些家畜过去。”   “还有那个想吃牛乳面包的小兵,虽然说面包最好吃的时候是刚出炉,但这种天气,面包放上三五日是不会坏掉的。”   “咱们的点心铺子今日不做其他点心了,只做面包,做好之后送到边城去,好让将士们尝尝味道。”   陶竹一边说一边掰着手指计算,越算他越躺不住,他和黎荞有好多事儿要做!   但黎荞却是被他这想一出是一出的行为逗笑:“天亮了,你该睡觉了。我是异能者,我还扛得住,你可不行。”   “我也扛得住。我不困,我现在脑子里乱糟糟的,哪里睡得着。”   陶竹摇头。   这一晚他所接收到的信息量太大了!   各种信息在他脑中冲撞来冲撞去,他没办法将这些信息一条一条的理清,撞到嘴边的是哪一条信息,那他就说哪一条。   边城将士今后只能靠他们自己去对抗胡人,这个事实令他揪心,他想立马将黎荞的承诺送过去,免得送晚了,一些人就吃不上喝不上了……   “快起来,长风云帆应该也起了,大哥大嫂……”他顿住,定定的看了黎荞几秒钟,然后放轻了声音道:“大哥不知道他亲弟弟早就没了。”   虽然三柳村那个黎荞不是什么好东西,可对黎粮来说,那是当儿子养的亲弟弟。   还有黎菽,也是把三柳村黎荞当儿子溺爱……   黎荞没想到陶竹会突然提起这点儿,他沉默了一瞬,而后道:“自然是要瞒一辈子的,大哥三姐现在挺开心的。”   “对,这得瞒一辈子。”   陶竹抿了下唇,压下心中淡淡的伤感,拽着黎荞的手臂让他起来:“天亮了,咱们该起来干活了。”   “……好好好。”   看陶竹是真躺不住了,黎荞只能坐起身来。   想到昨晚一家子人高兴得直掉泪的场景,他道:“咱们出去见见大家伙儿,将东西置备齐了,再回来休息。”   “好。”陶竹没意见。   两个人穿戴整齐,黎荞侧耳听了听,而后道:“大哥大嫂起了,黎剑在他们院子门口守着,他们俩应该也没睡好。”   昨晚他让黎剑离开院子,黎剑怕他们俩用人时找不到人,便站在了黎粮王桂花门口。   “唉,这个家没你得散,你是主心骨,大家能睡得着才怪。”   陶竹叹气,说着牵住了黎荞的手,抬步朝门口走去。   “你也是主心骨,你是我夫郎,这个家是咱们的。”黎荞立马道。   “不,你才是。”   陶竹摇头。   黎荞闻言,不由想到昨晚黎锤的话。   他没回来的这几日,不只是家里人担忧,但下人都神思恍惚。   “大家伙儿多虑了,以圣上对我的看重,若我真在边城出事了,那他定然会善待黎家。”   “除了圣上还有七皇子。七皇子也必然会出手相护。”   提起七皇子,他立马想起了陶竹上辈子的事儿,啧,想要说的话太多,他竟然把高志远给忘了。   罢了,今晚再说。   “旁人相护,终究比不得你在。”   陶竹说着跨过门槛,他看向黎荞,一脸认真的道:“以后别说‘出事了’这种话,你这么厉害,你才不会出事儿。”   瞧着陶竹还有些红通通的眸子,黎荞忙保证:“好,以后不说了。”   “还有,今后不管我去哪儿,都会带上你。”   这保证陶竹喜欢,他眸子弯了弯,晃了晃两人牵在一起的手,重重的点头:“好。”   两人很快就来到了院门口,打开院门,入目的是正朝着他们走来的黎粮王桂花还有黎小兰。   这一家三口瞧见他们,脸上顿时满是喜色,急急的走了过来。   “大哥大嫂,咱们早上吃什么?”   黎荞笑眯眯的开口。   这话一出,黎粮鼻子立马泛酸:“当然是吃你喜欢的,你想吃什么厨房做什么!小兰,快去厨房那边,让他们备上你小叔爱吃的,南方的北方的,甜口的咸口的,全都备上。”   “哎,好!”黎小兰瞧着黎荞,哽咽着应了一声,飞快跑了。   王桂花也抹了下眼角的泪:“在外面奔波了半个月,肯定想家里的饭了。的确瘦了不少。”   昨晚她和黎粮还讨论呢,虽然当时黎荞忙着去找陶竹,但她和黎粮一眼就能看出来黎荞身上的狐皮小袄比出发前多了几分空荡。   出一趟远门,夫夫俩人唰唰唰的直往下掉肉。   造孽啊。   胡人该死!   在心里恨恨的骂了一句,她忙又道:“长风云帆在浅哥儿那里,让他们和小睿睡一块,比我和你大哥带着强。”   “画哥儿昨晚回家了,这几日他日日待在家里陪着竹哥儿,连欣哥儿都顾不上了。”   “还有周芸和孟嫂子,也是日日过来,我这就派人去她们两家报喜去。”   说到最后,王桂花高兴了起来。   “这次我的确吓着大家伙儿了,等到了休沐日,咱们请大家伙儿来咱家聚聚。”   黎荞忙道。   “应该的,是得聚聚。”   黎粮点头。   这时,黎菽的小院儿打开,她也醒了。   黎菽瞧见黎荞,自然是泪眼汪汪。   还没说上几句话,东二跨院那边的黎大山郑浅浅黎二山范圆圆黎小山黎夏赵深几人过来了。   郑浅浅黎大山还抱着黎长风黎云帆两个小家伙。   两个小家伙昨晚睡的晚,今天醒的便有些晚,郑浅浅黎小睿守着他们俩,他们俩一醒黎小睿郑浅浅就喜滋滋的将他们爹爹回来的事告诉给了他们,于是他们俩便哭着喊爹爹。   现在真瞧见黎荞了,也不让黎大山郑浅浅抱了,从他们俩身上滑下去,两个小家伙儿急急的跑向黎荞。   两人跟个小炮弹一般撞进黎荞怀里,扯着嗓子嗷嗷哭的厉害。   黎小睿原本想等两个小叔叔哭完再扑过去的,但被两个小叔叔的哭声一感染,他吸了吸鼻子,也冲过去抱住了黎荞。   呜呜呜,他好想叔父父。   三个小家伙前后将黎荞团团抱住,黎荞挨个揉揉脑袋捏捏脸,再亲一亲,哄了好一会儿才让三个小家伙儿止住了泪。   这个清晨,黎家在眼泪中度过。   每个人都哭的眼睛红红,到了饭桌上,众人挨个给黎荞夹菜,恨不能将一桌子佳肴全塞到黎荞跟前。   吃过早饭,庄家人、孟家人、沈画沈家夫妇都来了。   黎荞回来了便好!   得知黎荞陶竹要履行黎荞对边城将士的承诺,他们纷纷表示愿意再捐些家畜过去。   但黎荞拒绝了他们的好意,此次就他和陶竹捐便好。   他的财力毋庸置疑。   况且,常无常也掏一半的银子。   花了一日功夫,他将承诺的银子送入皇宫,又将自家点心铺的面包打包装入盛着冰的铁箱子里,然后让皇家物流的人带着盛鸿的通行令牌送往边城。   将承诺都履行了,但黎荞和陶竹脸上不见轻松。   胡人此次没讨到好处,为了活下去,必然还会发动大规模的进攻,他们夫夫能为边城将士做的太少了…… 第249章 找黎荞使用异能的痕迹   忙活了一整日, 等吃了晚饭,陶竹终于有困意了。   黎长风黎云帆两个小家伙黏了黎荞一天,跑东跑西的, 也有点累。   黎荞给他们俩讲边城的事,他们俩边听边瞌睡得小脑袋一点一点的。   但他们俩都舍不得睡。   小腿盘在一起,双臂搁腿上,然后用小手支撑着眼皮,坚持要听自家爹爹讲述边城之行。   黎荞和陶竹被他们俩逗笑, 一人抱着一个在怀中揉了几下,软乎乎的小身子手感极其好, 惹得夫夫两人不住的亲他们俩肉呼呼的小脸蛋。   等将小家伙的头发揉的乱七八糟了, 黎荞这才笑眯眯的开口:“爹爹明日再给你们讲,你们俩现在就睡,等醒来了, 爹爹送你们俩小冰雕, 好不好?”   黎长风这会儿眼皮子跟有千斤重似的,他很想说不好, 但瞌睡虫仿佛有千军万马,他根本抵抗不了。   最终,他只能屈服困意, 不过, 哪怕闭上大眼睛了,小手也要抓着黎荞心口的衣服强调道:“还有我和弟弟名字的小冰块!”   等爹爹雕出来了, 就和阿爹的一起挂冰窖里!   黎云帆的小嘴巴也念叨着小冰块, 他和哥哥已经羡慕半个月了, 阿爹有的他们俩也得有!   “好好好,有小冰块, 爹爹向你们保证,明天你们俩醒来就能看到冰雕和小冰块。”   黎荞挨个亲亲他们的脸蛋,心里软乎乎。   得了这个保证,两个小家伙这才放心了,短短几秒钟之后就手牵手去见了周公。   黎荞和陶竹舍不得将他们俩放到炕上去,两个人一人抱着一个,等端详够了,亲够了,这才将他们俩放到一旁。   答应了要做冰雕,黎荞便和陶竹一起去了冰窖。   有异能在,黎荞自然不会真的拿刻刀去刻冰块,他直接用异能化出来一个一尺长的小老虎和一只小猫咪,又做了名字小冰块,不仅有两个小家伙的,还有他的。   将这些东西做好,夫夫俩离开了冰窖。   只需要一夜,这些物件就能冻成真正的冰块了。   陶竹有点遗憾:“你要是能化水为冰就好了。”   黎荞闻言失笑:“我做梦都想这样。”   那他再杀起胡人来可就方便太多了。   “不过有异能就很好了!”   陶竹依偎着黎荞,慢慢回东跨院那边。   想到两个小家伙自小就力气大,记忆力强,他忍不住抓紧了黎荞的手,这是遗传了黎荞这个异能者呀。   太幸运了。   而且,黎荞当初能赚到与他成亲的银子,也是靠了异能,不然只凭着黎荞本身,如何从湍急的小河中捉那么多鱼?又如何将几百斤鱼带到县城?   有异能真好!   “话说,你这异能还能干嘛?”他好奇的问。   “嗯……随时随地喝不完的水,打扫房间,洗衣服?”黎荞思索一圈,说出了三个他最常用的功能。   “打扫房间?洗衣服?”陶竹满脸不解。   “回房间之后我给你演示演示。”黎荞笑着低头亲了亲他。   等回到暖房,坐在炕上,黎荞伸出了右手。   他掌心出现一滩水。   在陶竹惊讶的视线里,这一滩水从他指缝里流了下去,以他为中心,向四面八方延伸,很快就布满整个房间,连房顶都没错过。   吞噬掉物体表层的小灰尘之后,这滩水迅速流回他的掌心,最终变成鸡蛋大小的水球。   他将这个鸡蛋大小的水球递给陶竹:“房梁上有灰尘。”   “……”   陶竹接了过去,这水球已经由无色变成了灰色。   虽然说暖房日日都有人打扫,但房顶这地方还真顾及不到……   接下来就是洗衣服。   黎荞可以操控水流模拟洗衣机的工作原理,还自带烘干功能,这个表演又让陶竹惊的张大了嘴巴。   太有用了。   脏兮兮的衣服只花了片刻功夫就变得干干净净,若他在陶家时有这个功能,那他能省下多少力气!   而且,竟然能从物体中抽取水分,好神奇哦。   他让黎荞连番给他表演这一技能,他想看!   黎荞便拿室内放的小盆栽表演给陶竹看,顺带说了有一次他拿书房内的仙人掌练这个技能,为避免被陶竹发现,只能找借口糊弄过去。   陶竹听罢,立马回想生活中的细节,想知道黎荞具体在何时使用过异能。   他思索的认真,黎荞因为还有高志远的事儿没说,便直接给他解惑:“三婶吃鸡腿那次,是我动的手。”   除了给赵二妞教训,余下的时刻他很少动用异能搞事。   像是让人脚滑摔倒,比如说陶树啊,陈银簪啊,这都是小事儿,不值一提。   唯一的大事是让陶树脚滑变成傻子,他弄断了陶老汉的腿……   不过,为避免陶竹为难,他就不提这件事了。   反正现在陶树、陶老汉过的挺好。   时间这个东西真的能化解仇恨,转瞬这么多年过去,陶竹对陶家人没了当初的恨意,前两年当陶萄、赖冬梅又在信中哭诉卖惨时,陶竹便大方的给他们涨了工钱。   现在陶萄一家子和赖冬梅一个月有三十两银子的工钱——陶竹不允许他们雇人伺候陶树陶老汉陶老太三人,必须他们亲自上手,不然就不给工钱。   陶树还好,就是一傻子。   陶老太性子软,也好相处。   但陶老汉本就脾气不好,瘸了腿之后脾气更是爆的好似炸药,随时随地都能炸起来,打人骂人是家常便饭。   所以说,这三十两的银子并不好挣。   陶竹虽然善良,但目前还没有与陶萄、赖冬梅和解。   至于陶树、陶老汉陶老太三人伙食费,也由一个月五十两涨到了六百两。   一个月六百两,算下来每个人每个月是二百两银子,具体算到每顿饭,那每个人每顿饭的伙食费是二两多银子。   三人加一起,一顿饭的伙食费差不多是七两银子,三人就算是顿顿大鱼大肉,那也足够了。   这个标准绝对不低了,知县身为掌一地大权的父母官,一个月的俸禄是一千两。   现在这三人每个月的伙食费是六百两,这个标准,谁都挑不出错来。   况且,逢年过节陶竹给三柳村的黎家人准备礼物时,像是布料,药材,补品这些,也没落下陶家这三人的。   在这种待遇下,陶家三人都比从前富态了不少,尤其是陶老汉,精气神儿可好了,骂起人来隔着两条街都能听到。   陶竹被陶家虐待二十年,现在陶竹愿意这样养着他们,是陶竹自己不在意了,与过去的苦难和解了。   既然陶竹都不在意了,那他自不会将这两件事说出来。   陶竹不知道黎荞心中的小秘密,听黎荞提起赵二妞,顿时呀了一声:“三婶儿的天谴,是你搞出来的?”   “那所谓的‘老天爷’就是你啦?”   “对,是我,不过她活该。”   黎荞很坦诚。   陶竹:“……”   他眉梢微微挑了一下,没接黎荞这个话。   罢了,看在黎大忠的面上,他不说什么了。   反正都是十一年前的事儿了。   现在黎稻、赵二妞两人日子可潇洒了,白柚雇了长工帮他们种庄稼,他们夫妇只需要照顾黎大忠韩小雁的俩孩子就成了。   黎家田地里的收成,白柚一文钱不要,全给他们,而且白柚每个月按时给他们俩银子,每个人二十两。   这俩人现在过的是地主公地主婆的好日子。   所以旧事就不提了。   “旁的就没什么了,我从前是日日读书,现在是日日进宫,没机会用到异能。”   黎荞看陶竹没说话,便直接终止了这个话题。   他说起了高志远的事情。   这可是一件大事。   高志远这人虽然废物+蠢蛋+该下地狱,但这个烂人的重生的确为这个世界做了贡献。   “一是让我知道一些事情,早做准备可以减少百姓的损失。”   “二是让我知道,上辈子即便没有遇见我,你也从陶家那个泥潭走了出来,并且过的很好。”   黎荞说罢这两句话,抬起修长的食指轻轻戳了戳陶竹的脸颊,笑眯眯的道:“回神了。”   陶竹:“……”   黎荞这一番话语的信息量,不亚于昨晚黎荞坦白来历和异能!   重生?   除了穿越这种玄之又玄的事情,竟然还有重生?   他以前看的话本小说里没这个类型的!   不过,高志远这种烂人哪里有重生的价值?   此等好事怎么会轮到高志远?   高志远就该投胎成畜生!   怪不得黎荞总是关注高志远……   而且上辈子高志远还真提亲成功让他给高家当了一年的免费长工……   深吸一口气,他磨了磨牙齿,手也攥成了拳头。   要暴走了!   哪怕高志远余生穷困潦倒,那也无法平息他这会儿的膈应,可恶!   黎荞看他这个模样,赶紧抱住他细声安慰,前面受的苦,是为了后面的甜。   就如同这辈子一般,虽然前面二十年在受苦,可余生每一日都是泡在蜜罐里的!   “我明白,可一想到曾经和他有这种关系,我还是想打人。”陶竹还是气鼓鼓。   “等他回盛京了,咱们去套他的麻袋?”黎荞立马道。   “……好!”   陶竹只犹豫了一秒钟,便重重点了头。   以他的性子,干不出事后报复的事,上辈子的他肯定没去高家揍过高志远。   但这辈子他被黎荞宠坏了,他性子没那么好了,他要打人!他要把上辈子的委屈讨回来!   不过,他上辈子竟然救了七皇子……他和七皇子还真挺有缘分的。   有缘到哪怕黎荞的穿越改了很多事情,但他还是救了七皇子一次。   不过,上辈子七皇子肯定没遇见孟月,虽然当了摄政王,但夜深人静时,七皇子会觉得孤寂吗?   轻轻呼了口气,他有些闷闷不乐的道:“虽然七皇子这辈子遇见了孟月,但这俩人能修成正果吗?”   目前看不到一点希望……   这几年刑部的案子变少,七皇子没那么忙碌了,和孟月相处的时间多了不少。   但孟家人一直在催婚。   至于七皇子自个儿,也不知道七皇子用了何种理由,反正盛鸿没催他娶亲。   “我也在琢磨这个问题,但琢磨了好几年,我没想出任何办法。”   黎荞也在头疼这事儿。   这辈子因为有他,盛鸿应该不会在盛平二十四年去世。   盛鸿不去世,那这个局怎么解呢?   当然,他是绝对不希望盛鸿如上辈子那般早早离世。   盛鸿这样的明君,就该长命百岁。   夫夫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选择躺下来睡觉。   这种事儿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今日进宫时,盛鸿又给了黎荞两天假,让黎荞好好歇息一番。   夫夫两人明天要去城外看庄子,好赶紧将善堂建起来。   翌日,两个小家伙一醒来就嚷嚷着要冰雕,等跑到冰窖里看到小老虎和小猫咪,还有一家四口挂在一起的名字小冰块,他们终于高兴了,蹦蹦跳跳的黏在黎荞身边,如同昨日那般,黎荞干嘛他们就干嘛。   而且,从黎荞的口述中得知边城的残酷,他们俩也想为这个善堂出一份力气。   此次他们得知爹爹困在边城,吓的嗷嗷大哭,而边城的将士却是每日都在直面死亡。   这样一帮好汉,他们俩想帮他们!   这一次,黎荞没有拒绝两个小家伙的要求,收下了他们捐赠的五百两银子。   花了两日功夫将善堂的地点选好,接下来的事就交给陶竹了,黎荞又要日日上班了。   黎荞上班的第一日,满朝文武见着他犹如见着了大宝贝一般将他围住,关切之意溢于言表。   若说从前众人对黎荞的身份还没有明确的认知,那么此次之后,众人有了共识:   半个皇子。   就算是皇子身陷边城,盛鸿当时派出的人手也只是这样了。   说黎荞的待遇是半个皇子,这一点儿都没夸张。   众人的善意,黎荞笑眯眯的全收下,等下班时,他脸都笑酸了。   唉,红人的烦恼哇!   不过,再上朝时,他的笑容更多了。   因为常无常传来了边城最新消息:   胡人没有继续对边城开战,胡人自个儿打起来了!   东胡余下四部在围攻伯尔硕特部!   这个消息让满朝文武脸上都挂上了笑容,狗咬狗,精彩!打的好,继续打!   除了这个好消息,常无常还给黎荞写了信。   将士们尝到了他与黎荞合请的美味佳肴,也拿到了黎荞许诺的银子,都很感激黎荞。   那几个点名想吃面包的小兵,更是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这几个小兵是真没想到黎荞竟然给他们送去了那么多点心,有吐司,有泡芙,有蛋挞,还有肉松小贝,凡是黎家人常吃的,都做了些送过去。   而且,黎荞还让他们几个先挑,想吃什么吃什么,一直到吃饱为止,他们吃饱之后,再把余下的甜品分给众将士。   一下子被这么多甜蜜包围,那几个小兵简直挑花了眼。   尝了这个觉得是无上的美味,尝了那个幸福的直摇头晃脑,不过,吃着吃着他们就开始抹眼泪,说被黎大人这般牵挂,即便立马死了也无憾了。   还说若胡人再来,那必定为大盛拼尽最后一滴血。   看完这封信,黎荞立马将信呈给了盛鸿,他不需要这份感激。   但盛鸿看完之后却说这是应该的,正常的,让黎荞不要胡思乱想。   黎荞:“……”   他是怕盛鸿这位皇帝胡思乱想哇!   就在满朝文武为胡人内斗而开心时,赵存带着六皇子回京了。   六皇子的命运的确被改写了,没有死在边城。   但是,他右臂落下了终身残疾。   因为他立功心切,一听说胡人进犯西闪省,就立马赶去了前线,还不顾前线将领的劝阻,非得穿上铠甲,近距离的看大盛士兵与胡人交战。   于是,他就被胡人的床弩射中了右臂。   右臂没断,但据大夫说是手筋断了,今后连写字这种事都做不了了。 第250章 六皇子没有丧失夺位资格   本想立点儿军功, 好走在其他几位皇子前面。   结果右臂被废,连提笔写字这种活计都做不了。   黎荞觉得,六皇子八成要发疯。   这等于帝路已断, 以六皇子的好胜心,怎么可能受得住这种打击?   盛鸿很悲痛,让所有御医前去六皇子府为六皇子诊治,还召集天下名医,不肯放弃任何机会。   七皇子也将自家的大夫带了过去, 看能不能出点力气。   满朝文武脸上那份因为胡人内斗而挂上的笑容,这会儿都撤了下来, 虽然说盛鸿很少迁怒官员, 但架不住这事大呀。   若六皇子登基无望,那就只能在大皇子、二皇子、四皇子、七皇子这四位皇子中选继承人了。   二皇子明显无心争夺皇位,干啥都不积极。   四皇子虽然一再表示会尽力完成盛鸿出的题目, 但该放弃时也会主动放弃, 对皇位似乎没什么执念。   至于七皇子,明显是大皇子的跟班, 这个完全不考虑。   但大皇子的身子……   不过,大皇子有三个不错的儿子,其中第三子盛时毓颇为出众, 虽小小年纪, 但稳重端方,文武兼备, 若好好教导, 那将来必然是一位能让盛鸿和朝臣都满意的储君。   再加上大皇子自小受了委屈, 盛鸿对其有愧,这皇位说不定还真落在大皇子手中……   不只是朝臣在暗暗琢磨此事, 黎荞和陶竹也在讨论这事儿,上辈子是六皇子死了,皇位落大皇子身上了。   现在六皇子没死但废了,这皇位应该还是要落在大皇子手上。   他们夫夫虽然和大皇子没有太多来往,但和七皇子关系不错,若大皇子登基,那他们夫夫的日子不会比盛鸿在位时差。   分析完了,夫夫俩人便将这事搁到一旁。   马上就要到农历二月了,可气温依旧很低,最近没雨没雪,农人已经开始给田地浇水了。   自家那么多田地,可他们夫夫能亲眼见到的只有盛京的一千亩,唉,头疼。   黎粮和王桂花也在苦恼这事儿,自家的田地却看不见摸不着,太难受了!   陶竹想起高志远提到的暨北省大旱以及未来的太湖干涸,很是揪心,黎荞下班之后,他尽可能让黎荞独处,好让黎荞专注修炼异能。   与此同时,黎家的第一个善堂已经修建的差不多了。   这个善堂和城外学馆所在的庄子挨着,黎荞和旁边田地的主人协调了一下,拿银子买下了旁边的五十亩田地。   黎家善堂大致分为住宿区、休闲区、餐厅这三大区,间间都是青砖瓦房,处处都抹了水泥,而且还移植了不少花草树木。   这崭新平整、绿意盎然的模样,让旁边学馆里的众人都有些羡慕。   学馆里学生多,但占地面积小,因此各处都很紧凑,不仅没有图书馆、操场这种休闲区,绿化做的也不好。   黎大人把银子花在他们这些学徒身上,那完全说的过去,因为他们正值年少,学成之后可以为黎大人打工。   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伤员,各个残疾,一部分更是生活都不能自理,但黎大人在这些人身上花了更多的银子和心思。   除了心善,他们真找不出第二种缘由。   他们这些底层小百姓能遇见黎大人这个活菩萨,真是三生有幸呀。   善堂修的差不多了,黎荞征得盛鸿的同意之后,给常无常去了信,让常无常将落下残疾的伤员送回盛京。   除此之外,还有西闪省那边的伤员,盛鸿也派专人负责此事。   东胡在内斗,但西胡还没消停,好在西胡与大盛开战的时间短,所以目前的伤员不如边城多。   另一边,陶竹还在忙活黎小兰与江懋的亲事。   自打这两人定亲,江懋登门的次数多了不少,跟当初辛知、明悉的手段差不多,他每次过来都会带些小礼物,再和黎小兰聊聊各自的经历,哄的黎小兰心花怒放,走路都恨不能蹦着走。   他这个态度,让王桂花稍稍放了心。   甭管是真心还是假意,若能哄她家小兰一辈子,那她定然要谢谢江懋。   不过,江懋的差事令她烦恼。   身为督粮官,江懋很快就要离京了吧?   唉。   江懋居无定所,她那傻闺女该怎么办。   六皇子在府中休养了大半个月,终于坐不住了,他有那么多抱负要施展,一条右臂怎能阻他的雄心壮志。   于是这日下午,他进宫找盛鸿抗议。   顺便汇报去年一年他在西闪省的所见所闻。   六皇子到求贤殿时,黎荞和七位大学士正准备离去。   现在东胡五大部落打的正欢,常无常的探子虽然打探不到具体的消息,但也能传出来一点儿边角料。   原本这五大部落势均力敌,互相之间合作又防范,现在平衡打破,余下四部联手攻打伯尔硕特部,伯尔硕特部根本没有还手之力,被四部瓜分也就是这个月的事儿。   东胡从五部变成了四部,但整体实力肯定比从前削弱了一些,因为他们先是在边城损失了两万多人手,内斗也死了一些人。   而且看如今的天气,今年应该又是酷寒之年。   胡人的日子不好过,肯定还会继续攻打大盛。   盛鸿已经从别地调兵,增强边城的防护。   但盛鸿始终觉得打并不能解决问题。   想对双方都有益,那得谈。   因此,今日盛鸿特意将七位内阁大学士都召了来,想要好好议一议此事。   最终商议的结果是等东胡五大部落打完了,大盛这边派使者过去递个话,看胡人愿不愿意与大盛通商。   六皇子的意外到来,让几个人颇为惊讶,赶紧出言关切。   黎荞也不例外,他和六皇子的关系很一般,但六皇子回京之后,他和徐瑛孟月庄文一起登门探望过。   那一次六皇子心情不佳,根本没见他们。   因此,今日是黎荞第一次见受伤之后的六皇子。   观六皇子脸色,红里透着白,而且整张脸还比从前圆了一点点,可见最近真的好好休养了。   不过,他周身散发着淡淡的阴郁。   黎荞很理解,这种事情搁谁身上能坦然接受?   心中感慨着,他嘴巴上关切完了,便准备和几位大学士一起离去。   下班时间到,他该回府了。   可谁知六皇子突然开口:“黎大人,留步。我有一些话要对父皇讲,我想听一听你的意见。”   “……是。”   黎荞收回脚步,乖乖回到御案前站好。   “煦儿,你不在在府里休养,怎么进宫来了?”   盛鸿脸上满是关切,忙让小太监搬来椅子。   但六皇子挥了挥左手,拒绝坐下:“父皇,我是右臂不能动,不是右腿不能动,我不需要椅子,您别把我当成一动就会碎的琉璃。”   “行行行,你站着。”   盛鸿立马改了口,顺从他的要求。   不过,盛鸿又询问了他几句,今日恢复的如何,药喝了没,早上中午吃了什么等等,犹如寻常人家的老父亲一般。   其实这些小事日日都有人报给他,但现在六皇子站到了他跟前,他更想听六皇子亲口说。   黎荞站在一旁听着,心中颇为感动,可怜天下父母心呐。   但六皇子今日的目的可不是感受自家老父亲的关切,他有些怨念的看着盛鸿:“父皇,若想儿子恢复的快,只需要您一句话,您这话对儿子来说就是灵丹妙药。”   “噢?何话?”盛鸿立马问。   “您不能剥夺儿子争夺皇位的资格,儿子虽然右臂废了,但这并不影响什么。儿子可以用左手写字,也可以如您这般,批阅奏折时让臣子代笔。”   他说着看向了黎荞:“黎大人这样的得力帮手,儿子也很喜欢呢。”   黎荞:“……”   他垂眸盯着脚尖,一言不发。   盛鸿也有点无语,他先是看了黎荞两眼,然后才皱起眉毛,有点纠结的看着他这六儿子。   大盛没明确规定若皇子身有残疾,那就剥夺争夺储君的资格。   他大儿子身子不好,但照样积极争夺皇位。   “父皇,这样不行吗?儿子只是伤了右臂,不是伤了脑子,儿子照样能处理诸多政务的。”   六皇子看盛鸿不答,顿觉委屈。   他之所以还没有发疯,就是因为他可以效仿他的老父亲,找臣子代笔批阅奏折。   这有何不可?   难道要因为一条手臂就将他整个人否决么?   那他不服气!   不过,这事儿肯定不能与自己父皇硬碰硬,他那大哥可精明了,仗着他父皇心中有愧各种示弱卖惨,这些年来着实讨得了不少好处。   他得向他大哥学习!   因此,他不等盛鸿回答,便又道:“儿子正是而立之年,大好人生刚刚开始,您真忍心因为一条右臂就让儿子的后半生都处在静养之中吗?”   盛鸿:“……”   这个问题直击他心脏,身为老父亲,哪里忍心?   他重重的叹了口气:“罢了,你说的也有理,你还年轻,父皇不能这般残忍的待你。”   黎荞:“……”   还能这样?   而六皇子得了盛鸿的准话,身上的阴郁一扫而空,他就知道他父皇会答应的!   他立马撩起衣摆跪了下去:“多谢父皇!您让儿子活了过来,儿子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教导和期望!”   “唉,起来起来起来。”   盛鸿叹着气,抬手示意六皇子起身。   六皇子再次道谢,这才兴高采烈的起身。   他笑眯眯的看向黎荞,眼珠子从头到脚打量黎荞两遍,而后叹道:“父皇,得知黎大人边城之行的经过,儿子琢磨了许久,最终服气了。”   “嗯?服气什么?”盛鸿好奇。   “服气黎大人的好运。胡人攻来时,黎大人站在城楼上,距离胡人只有一米远,就这样黎大人都没事,而且那一战边城大胜,灭了两万多胡人,自个儿却无一人身亡,黎大人的好运气,怎叫儿子不羡慕?”   黎荞:“……”   这个角度,他之前还真没考虑到。   他的边城之行,和六皇子成了对照组。   盛鸿:“……”   他抿了下唇,随意放在御案上的手收回到心口,他双臂环胸,沉默的看着他这位六儿子。   羡慕,这两个字让他警觉。 第251章 盛鸿的决定   “这不是下官的好运, 这是边城所有将士的好运,这是整个大盛的好运。恰好碰见胡人内斗而已。”   黎荞忙澄清道。   六皇子本就和他政见不和,现在无意中竟然和六皇子成了对照组, 他心中警铃大作。   “你没去边城之前,怎不见他们有这样的好运?”   六皇子说着自嘲一笑:“黎大人,你别紧张,我就是感慨一下。我渴求军功,但却失了右臂。你只是奉命前去犒赏将士, 却是遇见此等吉事,要是我没去西闪省就好了, 这样说不定前去犒赏将士的人就是我了, 那遇见吉事的人也是我了。”   黎荞:“……”   不,若你真去了,那就没有此等吉事了。   盛鸿这位老父亲得为你办丧事。   六皇子长长叹了口气:“黎大人, 我求军功求不到, 特意跑去西闪省想从父皇和朝臣那里挣一份同情,现在却是真的挣到了。你说我这到底是何种霉运?”   他当初之所以跑去西闪省, 是因为盛鸿的第三道题目太难,他没有把握胜出,便想实地考察一番。   他付出的多些, 那即便输了, 也能在他父皇和朝臣心中拉一波好感。   可谁知道,他想卖惨, 真给他卖成了……   他真是个笑话!   黎荞:“……”   这六皇子还挺诚实哈。   不过, 若不是六皇子现在提及, 他还没这么对比过。   但是,残疾了总比直接死了强。   “下官说句不好听的, 至少您活着回京了。”   这话一出,六皇子先是一愣,随后笑出声来:“你这倒是实话,至少我活蹦乱跳的回来了。”   “但和黎大人相比,我还是羡慕你的好运道。现在回想一下,从你洗心革面开始,发家,科举,位极人臣,这一路可真是顺畅啊。”   “若说好运,这天下又有几人能比得上您呢,您可是皇子。”   “但我现在废了一条右臂。”   六皇子抬起左手指了指他吊在心口的右臂:“四肢健全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处处不便了,这才发现身子康健的好。”   “不过,也正是如此,我此次对黎大人是心服口服。”   “……下官不解。”   黎荞求教。   咋又扯到对他心服口服上了?   “你新建的那个黎家善堂,让我有些感同身受。”   “?”   黎荞一脑门问号。   一直沉默的盛鸿也颇为意外,他眯了下眼睛,等六皇子解释。   “我手臂废了之后,穿衣吃饭沐浴上茅厕,全都需要人伺候,这让我很是暴躁,我想发泄,就在营地中四处乱闯。无意中进入伤兵营,见着那些伤兵的惨状,我心中好受了一点点。”   “我有下人伺候,但战场上那些伤兵,谁伺候他们?”   “当时我沉默,因为没人会伺候他们。可回到盛京,你给了我答案。”   “他们已是废人,但黎大人你愿意为一帮废人花那么多心思和银子,第一次,我不觉得你是在溺爱百姓,不觉得你在惯着百姓。”   “我现在就能想象到那些残兵来到盛京见着善堂时会有的反应,他们绝对会以为是在做梦。”   “所以,得知你专门为他们这些废人修了那么好的善堂,我对你是心服口服。”   “若我如那些伤兵一般是普通人而不是皇子,那我太渴求大盛有你这么一个黎大人了。”   “现实是我是皇子,但我也同样渴求大盛有这样一位黎大人,太能安抚百姓了,关键还是花你自己的银子,没让国库出一文钱。”   黎荞:“?”   他此刻的疑惑,不是六皇子突然对他“心服口服”,而是六皇子竟然能换位思考了?   六皇子竟然能和底层百姓共情了?   盛鸿也大感意外,他这个六儿子一贯主张弱民、疲民,虽能清醒的认识到底层百姓的苦难,但心很硬,只把底层百姓当工具。   可现在废了右臂之后却是能和底层百姓感同身受了?   唉,他这个六儿子此次遭了大罪了!   他至今不敢想象中箭时的情形,太可怕了,若那箭矢再偏一点点,那射中的就是他这个六儿子的心口了。   想到此,他环在心口的双臂不由又放回到御案上,看向六皇子的眼神多了些慈爱和怜惜。   六皇子还是满脸自嘲:“黎大人,从前我真的不理解你把百姓当祖宗的行径,可轮到我了,我只求你这样的官员能多一些。”   “而且,这次的西闪省之行,也让我感触颇深,西闪省那些居住在山沟沟里的百姓,他们喝的竟是储存起来的雨水,他们整日面对的是黄沙漫天,若不是亲眼所见,我真不知道大盛还有这种穷苦、闭塞之地。”   “那里的百姓日子这般艰苦,但他们却知道你的名字,知道你让一府百姓都致富的壮举。”   “提及你时,他们麻木的眼睛里有了亮光,他们多日未洗、褶皱里藏着灰尘的黑红脸庞上涌上了期望。这让我很震撼,也让我沉思。”   “去年一年我一直在思考,如今断了一条手臂,更是胡思乱想。”   “思来想去,我得出来一个最终的结论,那就是你的存在很有必要。”   “你的仁心为贫苦百姓兜了底,为贫苦百姓造了梦。只要他们还想活,只要他们心中还有期望,那他们永远不会反抗朝廷。”   “况且,身为上位者,是该有怜悯之心的,因为某些底层小民的日子真不是人过的。大盛真的应该有你这么一位活菩萨,应该有你这么一个标杆。”   “你就应该身居高位,父皇的确该重用你。”   黎荞:“……”   他深吸一口气,朝着六皇子拱了拱手:“您这话下官担当不起,下官能帮的人太少太少,兜不了底。”   别给他带高帽,他担不起。   不过,这会儿他还真没在六皇子身上感受到恶意。   其实准确来说,他一直没在六皇子身上感受到恶意。   但从前六皇子也的确是看不惯他,觉得他会惯坏百姓,现在六皇子突然转了性,竟是夸起他来了。   正常情况下,天潢贵胄突然成了残疾,这八成得发疯。   可六皇子不但不疯,还对他心服口服了?   “你做的已经很多了,我粗略算过这些年你捐的银子数目,得有几百万两了吧?虽然你搂银子的能力强,但能为无关之人花那么多银子,谁来了都得服气。”   “所谓论迹不论心,你不是突然这般,你是一直这般,这教人怎能不服气?”   “大盛真的需要你这位活菩萨,或者说,是吉祥物。”   六皇子说着看向盛鸿:“父皇,黎大人有仁心,还运气好,儿子今后一定多和黎大人来往,也沾沾黎大人的好运。”   黎荞:“……”   你别过来啊!   但盛鸿却是一脸欣慰:“这话不错,煦儿,你总算能理解黎爱卿了。”   他的至善至纯至傻的黎爱卿,终于得到他这个六儿子的赏识了。   “黎大人这样的臣子,千年难遇,儿子真不知该如何夸他,要不,您给他升一升官职?”   黎荞:“!”   他忙拒绝:“多谢六皇子好意,但下官所做的很多事情都是为了下官自个儿,下官没您想的那么高洁。况且,下官并未立功,怎能再往上走?”   “就是,黎爱卿此次并未立功,哪能再升官?”   盛鸿点头。   想升官,那得寻个能堵住朝臣嘴巴的由头,最近黎爱卿啥也没干,此时升官不合适。   “煦儿,父皇会认真考虑你这个提议的,但目前不合适。”   “你刚才说有话要对父皇说,还想听一听黎爱卿的意见,你想对父皇说什么?”   提议被拒,六皇子并未坚持,他很是理解:“其实不用儿子提议,以黎大人的才干,升官是早晚的事儿。儿子只不过是想卖黎大人一个人情罢了。”   “至于儿子想说的,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此次西闪省之行,儿子见识到真正的穷山恶水,所以有一想法,既然当地条件恶劣,那当地的百姓为何不能搬迁到其他地方呢?”   “这个……”   盛鸿微微皱眉:“煦儿,你指的具体是哪些地方?”   六皇子当即报出了几个名字。   一些军事要地和关隘,这些地方肯定寸土不让,自然条件再恶劣那也得守住。   但远离这些地方还不适合种植庄稼的山沟沟,当地的百姓何至于世世代代都守在那里呢。   大盛疆域辽阔,完全能为当地百姓寻一个宜居之地。   六皇子将他的想法讲完,不仅盛鸿挑不出错来,黎荞也挑不出错。   这一次,六皇子是真的设身处地为当地百姓着想,不愿当地百姓祖祖辈辈再与穷苦为伴。   盛鸿很是欣慰,在西闪省待了一年,他这六儿子身上多了些仁慈,也成熟稳重了许多,不仅明白黎爱卿的重要,也没再跟从前一般嚷嚷着要南下攻打他国。   虽然废了一条手臂,但收获也不小。   等黎荞出宫时,天已经黑了。   回到家中,正好赶得上晚饭。   一家子围坐在饭桌前热热闹闹吃过晚饭,而后众人各回各的小院儿。   黎长风黎云帆俩个小家伙一回到暖房,便翻出了黎荞最新为他们定制的拼图。   黎荞答应给他们俩一百件礼物,那就不能食言。   简单的拼图已经勾不起这两个小家伙的兴趣了,因此黎荞特意找皇家玩具铺订购了大盛名山大川、著名建筑的拼图。   两个小家伙读了不少书,但目前还不能行万里路,既如此,那就先用拼图感受一下大盛各地的著名风景和建筑。   比如说,两米多长的长城。   盛京城。   都江堰。   大运河。   泰山。   秦岭。   ……   一个拼图便是一件礼物,陶竹对此很满意,黎荞不用费那么多精力了。   两个小家伙也满意,这么多山山水水和伟大的建筑,等将来长大了,他们肯定要去瞧一瞧!   两个小家伙玩的认真,黎荞便和陶竹坐在小书桌前闲话家常。   今日黎瑜安过来了,给黎小兰送新婚礼物,而且这个月底辛知就要去东定县任知县了。   东定县距离盛京挺近,他们夫夫俩先去那边看看情况,等黎小兰和江懋成亲时,他们夫夫俩再回京。   “希望辛知能历练出来,别让瑜安跟着他白受苦。”   黎荞道。   “虽然和侯府比不了,但知县夫郎肯定不会过苦日子。三姐今日还叮嘱他,让他多关心关心当地的穷苦百姓。”   “……也是,我总觉得他还是当初刚来咱家的那个小萝卜头。”   黎荞啧了一声。   时间过的真快啊。   “放心好了,他长大了,而且辛知待他极好,不会让他受苦的。与其担心瑜安受苦,不如担心小兰。”   “大嫂甚至都想和大哥一起去暨北省咱家的田地瞧一瞧了。”   提起黎粮和王桂花的新想法,陶竹不由叹气,他从黎荞怀中离开,趴到了小书桌上。   头疼。   “嗯?”黎荞吃惊,忙也趴到小书桌上,侧着脸看向他:“江懋不一定会去咱家的田地上督粮。”   “但大哥大嫂的确想去暨北省,哪怕和江懋不顺路,他们俩也想去瞧瞧。”   他们家在暨北省有十九万亩田地呢。   而且现在暨北省的官道都铺了水泥路,来去都挺快。   “……等小兰和江懋成亲之后再说。”   黎荞没有阻止,但也没同意。   “他们也是这么打算的。”陶竹说着伸出手抱住了黎荞的腰,整个人都趴在了他身上:“你今日在宫里可遇见什么事儿?”   “没什么大事,就是……六皇子突然看重我了,今后要与我多来往。”   回想起今日下午六皇子的言行,黎荞慢慢道。   “啊?他竟然看重你?”   陶竹吃了一惊,忙坐直了身子问:“具体是怎么回事?”   黎荞便也坐直身子,将今日六皇子的发言内容告诉了他。   陶竹听完一脸懵:“这么说,他还是有资格争夺皇位?”   “是。”黎荞点头。   “……那他对你,是真看重还是别有目的?”   陶竹更关心这个。   “目前看不出来。”   他虽然没在六皇子身上感受到恶意,但当初五皇子谋反时,是谁给七皇子和周正业报了信?   又是谁出手伤了七皇子?   这两个问题,至今没有答案呢。   此时的长寿宫里,盛鸿正和盛钧以及盛钧的两个近卫搓麻将。   盛钧退位之后喜欢游山玩水,好近距离观赏他打下来的大好江山,可因为之前盛鸿的突然晕倒,他已经许久未离京过。   待在盛京着实无聊,因此麻将和纸牌出现之后,他就时常拿这两样物件打发时间。   不过,这个时间,盛鸿一般要么在自个儿的寝殿待着,要么去后宫,甚少来长寿宫。   于是,搓了几局麻将后,盛钧挥手让殿内的人都下去,等只剩下他们父子了,便对盛鸿开了口:“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还是煦儿的事儿。”   盛鸿手中抓着两个麻将牌,跟盘核桃似的拨来拨去,一脸愁容。   “今日煦儿来寻我,说不应该取消他争夺皇位的资格,我一时心软,答应了。他才三十岁出头,若让他就此退出朝堂,那太残忍了。”   “不过,他今日对黎爱卿态度大改……”   他将今日六皇子的话大概复述了一遍。   盛钧一边听,一边拿麻将垒长城,等盛鸿讲述完,桌子上的麻将变成了高低起伏、蜿蜒肃立的长城。   他打了个哈欠,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而后开口:“你这是要为了黎荞,剥夺煦儿夺位的资格?”   盛鸿沉默了一瞬,脸上满是纠结。   “他今日说他的西闪省之行和黎爱卿的边城之行对比惨烈,他此时知晓了黎爱卿的重要,可若是他登上了皇位,他回想起此事,心中会不会不平?”   “那时无人可劝阻他,处在这个位置,想杀一位臣子,那太容易了。”   他也是用晚饭时想到了这一点儿,越想越不放心,便在饭后来了长寿宫,想和盛钧探讨一番。   “以我的观察来说,若是煦儿登基,应该不会杀了黎荞,顶多也就是弄断黎荞的手臂或者是一条腿什么的。”   “黎荞这小子能力太强,绝大多数帝王都舍不得杀他。”   盛钧绕着麻将桌散步,顺便伸伸胳膊抬抬腿,一副老年人健身的平和画面。   但他口中讲出来的话,却是令盛鸿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   “父皇,不至于吧?”   “你既然来问我,那说明你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只不过你不肯承认。”   “……”   盛鸿握紧了手中的麻将,心里难受的厉害:“煦儿其实很好,他虽然看不惯黎爱卿的行事,但每次都是堂堂正正的当着黎爱卿的面讲出来,除此之外并无其他举动。”   “皇帝啊。”盛钧此刻恰好来到了盛鸿身后,他抬手拍了拍盛鸿的肩膀,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你特意来寻我,这说明你心里其实已经认定他会这么做了,但你不肯承认这一点儿。”   “你不能接受你因为一个外人,而断了自己孩子的帝王路。”   盛鸿:“……”   他的纠结、他的难受瞬间冲上顶峰,对,他就是不能接受这一点儿。   从前他觉得他挑选继承人,得考虑一下黎荞的将来。   这种“考虑”,当时只有一分。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尤其是这次黎荞被困边城,他的一分已经变成五分了。   因为他今日听到六皇子说羡慕黎荞的好运气,他竟然心生警觉。   第一时间就心生警觉。   这不正常。   当时他没多想,只是感叹他这个六儿子出去一趟真的成熟了很多,可等六皇子和黎荞都出宫了,他独自一人用晚饭,他越想越不对。   他如坐针毡。   身为父亲,他真的不愿意拿没发生的事去揣测自己的儿子,可他处在这个位置上,他太明白这个位置的可怖了。   若将来真的是六皇子登基,若他这六儿子看不惯黎荞,那只需要传递一个眼神,不需要开口,只需要一个眼神,那就会有人去收拾黎荞。   黎荞没有任何反抗之力。   现在六皇子情绪稳定,还要和黎荞多来往,可登基之后呢?   谁能保证一个废了右臂的皇帝会永远情绪稳定?   谁能保证?   谁能约束?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他这份不迁怒、不乱发脾气的自控力,他不信他这六儿子能拥有。   ……   他无力的靠在椅背上,一脸灰败之色:“父皇,黎爱卿对大盛挺重要的。”   外人不知黎爱卿到底帮了他什么忙,但他自己清楚。   黎爱卿没出现前,他时常要过问国库和他私库的开支。   同时对英国公、彭家以及其他勋贵人家已经暗暗收集证据,悄悄磨刀。   没办法,他财政压力是真的大。   可黎爱卿出现之后,每年光是给国库交的商税就是好大一笔银子。   赌坊、皇家点心铺也日入斗金,这个是真的斗金,不是夸张的说辞。   他现在手头宽裕成什么样吧,举个例子,他年前就想着要在朝堂之上公开募捐,好解决屯田的一系列开支。   可现在都快三月份了,他还没把这事儿提上日程。   若没有黎爱卿,他能这么从容吗?   还有这次给边城十二万将士的谢银,黎爱卿直接拿出了一百二十万两银子。   有了黎爱卿这百万两银子,他发的恤银、赏银就能少支出一百二十万两。   好多钱哇!   外人不知道赌坊和皇家点心铺的收入,但他知道!   除了让他手头宽裕、全了君臣之情,还有灰泥路这个伟大的发明。   每每想到盛京城外那一条条平坦、宽敞的灰泥路,他就静极思动,想出宫踏青、避暑、秋游、赏冬雪。   除此之外,黎爱卿还有诸多为他分忧的举止,就如同今日他那六儿子所说的,大盛太需要黎爱卿了。   “没错,黎荞这小子是挺能整活,总有新奇的点子。黎荞无可代替,但你的儿子却是有好几个。”   “别难受,身为一国之君,你的决定是正确的。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你这是在为江山和百姓负责。”   盛钧挺赞同盛鸿的决定。   相比较盛鸿的软心肠,他当年果断多了,只挑一个重点培养,剩下的儿子全成了富贵闲人。   他对儿子都如此,对待隔了一辈儿的孙子,他更是果断冷静,不掺杂私人情感。   盛鸿闻言苦笑,没有开口,脑袋耷拉着,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颓丧。   盛钧见状,抬手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当初就劝你只挑一个重点培养,你不肯,看看,现在难受的是你。”   “老三、老五,再加上今日的煦儿,你都难受三回了。”   “……昂儿和衍儿是他们自作孽,他们活该。我虽难受,但更多的是痛惜。可煦儿,却是我给他套上了他并未犯的罪名,然后悄悄剥夺了他的夺位资格。”   “这对他不公。”   “更令我难受的是,他不知道此事,他还在积极的维护大盛江山,在为安民出谋划策。”   “我这个做父亲的,太对不住他了。”   盛鸿说着忍不住抬手揉了下心口。   他心里是真难受。   他把自己的好儿子当猴儿耍,煦儿断了一条手臂已经很惨了……   他不敢想象将来煦儿得知真相之后会如何质问他。   他这个痛苦的模样,看的盛钧不由也叹气。   盛钧拖来一把椅子,在他身旁坐了下来,耐心开导他:“且往后看,你这几个儿子啊,藏着秘密的可不少,指不定最后会如何呢。”   “……”   盛鸿听罢,脸色更差了,无奈的扭头看向他:“父皇,您能说些开心的让我笑一笑吗?”   “没问题。大运河马上要试航了,若无意外,今年夏就能通航,到那时南粮北运能省下不少人力和财力。”   “不过,你想好让谁做漕运总督了吗?”   盛钧还真说了一件能让盛鸿心情好转的事儿。   “还没想好。”   盛鸿缓缓摇头。   漕运总督这个位置太重要,之前黎荞已经在院试试卷中给他作了提醒了,他可不能让那些弊端真的发生。   “不急,还有时间。等大运河通航之后,我肯定要先乘着船去沿岸玩一圈。”   在京城憋了几年,他闲的都要抠脚了!   “嗯……您若实在是无聊,要不先在暨北省转转?灰泥路平坦,还离盛京近。不过,您得去南边几个府,北边目前还不安全,不知道胡人内斗完了会不会进犯大盛。”   盛鸿略一思索,而后这般提议道。   “不了,暨北省有什么可玩的?我更想乘着船下江南。”   盛钧摆手拒绝。   “的确没什么去处。”   盛鸿想了想,也认可这话。   罢了,他父皇就再委屈几个月,等大运河通航,他父皇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要我说,你也该出京走动走动,整日待在宫里对着一堆折子有何乐趣?当了皇帝却不知享乐,你别真跟黎荞那小子一样至善至傻。”   盛钧对于盛鸿的宅属性也很无奈。   当了十几年皇帝了,竟是一次都不出去游玩,这皇帝当的真亏!   “等再过几年立了太子,那儿子就随您出京。”   盛鸿对大运河真的挺心动的。   他不爱出京有一部分原因是路途颠簸,而且还慢,很多时候都是在枯燥的赶路,与其这般浪费时间,他还不如待在宫里看看折子,好了解各地的新鲜事儿。   可大运河是他的执念。   是他盼了十年的大工程。   如今终于竣工,那他肯定要乘船玩一玩的。   父子俩人说起大运河沿岸的风土人情,越说兴致越高,一直到夜深盛鸿才依依不舍的离去。   来时的难受已经散了不少,他脚步欢快了些。   罢了,事已至此,他今后多多补偿煦儿好了。   六皇子不知道盛鸿已经暗暗下了决定,他得了盛鸿的保证,立马派人四处宣扬这一消息。   他虽然废了一条手臂,但他依旧可以争夺皇位哦。   而且,他开始上朝,不继续待在府内静养了。   他这一举动,令所有朝臣大感意外,四皇子还亲自跑去找盛鸿确认此事。   得了盛鸿的准话,四皇子顿时松了口气。   前些日子,朝臣几乎都要在他和大皇子中间二选一了,那种万众瞩目,其实压力挺大的。   现在六皇子又强势回归,挺好的,朝臣在他身上的注意力肯定会减少。   当皇帝不容易哇!   七皇子早就料到这种情况,当初他带着自家的大夫去六皇子府时,他这六哥情绪稳定,还能与他谈笑风生,这说明他这六哥并没有放弃帝位。   而他父皇又是个心软的。   只要他的好六哥哭一哭,求一求,那他父皇铁定心软。   事实也是如此。   七皇子暂时把此事搁到了一旁,漕运总督,这个位置他不感兴趣。   但他想把孟月塞过去。   孟月好歹是进士,寒窗苦读多年,做官之后却只是整日待在刑部看守罪犯,这太屈才了。   况且,孟月的俸银只有九十两。   其中一半都花在了他身上,每每听到孟家人催婚的消息,他心里犹如打翻了五味瓶,各种滋味都有。   他是看不到他和孟月的未来的。   而孟月又铁了心认准了他,这种情况下,他肯定要拉孟月一把。   至少,孟月的官职升上去之后,孟家可以置办一个宽敞的宅院,不必再跟现在一般苦巴巴的挤在一个小院子里。   孟月也能将老家的子侄接过来,一家子都留在盛京……   七皇子心中有了想法,便经常找盛鸿打探此事。   大运河马上要试航了,相应的官职、办公场所也该安排上了。   三月初,黎小兰和江懋的亲事如期举行。   江知府以及江家一众亲眷都来了盛京,黎小兰的十里红妆又让盛京众人津津乐道了好几日。   黎荞对待侄女可真是上心哇!   江懋与黎小兰成亲刚刚一周,盛鸿便给江懋等几个督粮官安排了活计:   该下去巡视督粮了。   自打过了年就一直没下雨,得看看暨北省各地的农人有没有好好灌溉田地。   江懋被分到了郎方府。   这是江知府的地盘,而且离盛京还近,黎家在郎方府有不少田地。   黎粮和王桂花大喜。   他们想随着江懋一块去郎方府看看。   当然,黎小兰也能跟去。   不过,此事得先询问黎荞,人家江懋是办正事去了,他们一家三口跟过去,是不是不像话?   黎荞听了他们的要求,点头同意了。   盛鸿也没说不许带家眷,只要按时完成盛鸿的任务就成。   黎粮王桂花是怕黎小兰受委屈,所以想亲眼监督一下,不然的话,以王桂花的性子,才不会巴巴凑过去惹人嫌。   当然,这夫妻俩也是真的想去自家的田地瞧一瞧。   不过,为了保护他们的安全,黎荞从皇家物流雇佣了二十个保镖,还让不矜不伐跟了过去。   与此同时,还将他和陶竹定制的豪华的犹如房车一般的大马车让了出来,好让江懋、黎小兰使用。   黎小兰肯定要和江懋一起下乡入村,若是赶不及回城,只能露宿野外或者是借助在农人家中,这个大马车可以让黎小兰奔波的旅途舒适一些。   等江懋和黎小兰黎粮王桂花去了暨北省之后,东胡那边的内斗结束了。   其他四部果真瓜分了伯尔硕特部。   盛鸿让黎荞代笔,写了封信送往边城,他让常无常派人将这封信送给胡人。   信的内容很简单,大盛愿意卖给胡人粮食,而且价格不会很贵。   大盛此举不是真的要挣些银子,而是为了确保双方和平共处。   因此,他将话讲的很清楚,胡人别指望靠着通商发什么财或者是壮大自身,大盛这边天灾不断,出售的粮食不会太多,只够胡人饿不死而已。   他劝这四部搞清楚形势,别说是这四部了,就是东胡西胡一起联手,那也攻不破大盛的国门。   但若真开了战,双方的损失都会很大。   与其两败俱伤,不如坐下来谈一谈恢复通商。   双方互通有无,以和平的方式度过最近几年的酷寒天气,至于以后,那就各凭本事吧。   这封信送出去之后,盛鸿翘首以盼,但胡人肯定不会快速回信,对方又不是铁桶一块。   盛鸿很快被大运河转移了注意力。   他心心念念十年的大工程,终于竣工了,更关键的是,没有劳民伤财,没有搞的百姓怨声载道。   这是壮举!   是必须载入史册的壮举!   但相应的官员,都该安排谁呢……   漕运总督一职是个肥差,按照他的想法,黎荞最合适。   但他准备把总督府设在江南,黎荞可不能常驻江南。   六皇子忙着让西闪省的贫苦百姓迁移到宜居之地,但他也盯上了漕运。   他的母家许家有着丰富的水运经验,他想为许家人讨个小官,他明白盛鸿厌恶外戚,因此他也没盯着总督之位,他盯的是五六品的低阶官职。   这日黎荞准点下班,他将自个儿的办公室锁好,然后慢悠悠的出了户部。   户部门口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孟月。   孟月眉头紧锁,一脸的苦大仇深。   他不由快步走了过去。   “孟兄,怎么了?”   孟月瞧见他,挤出来一个苦笑:“今晚我去你家喝酒。”   “好。”黎荞一口应下。   孟月是个藏不住的,一坐上黎家的马车,立马向黎荞大倒苦水。   七皇子想向圣上举荐他,让他出任大运河的巡漕御史一职!   巡漕巡漕,顾名思义,这是要经常出差的,一年当中有半年都得在大运河上。   哪怕这是个从五品官,那他也不愿意。   他不想离开刑部。   可七皇子却觉得他对他家人不负责,痛骂了他一顿,不许他再去七皇子府。   在刑部见着他时,也是横眉冷对,与他搞起了冷战。   他心里苦啊!   他今日特意来找黎荞,就是希望黎荞出面劝一劝七皇子,当然了,他不能讲出真实的缘由。   他借口御史这职位太遭人恨,他也没什么背景,万一在外面巡视时被人噶掉了,那他得亏死。   黎荞万万没想到七皇子有此决定,他惊讶之后,答应了下来。   他挺关心两人的未来,现在七皇子非得让孟月离京,该不会是厌了孟月吧?   黎荞和陶竹挑了个时间,特意去七皇子府走了一趟。   七皇子搬出来的理由让他们夫夫无法反驳,孟月身为进士,哪能一直待在刑部虚度光阴?   看看同一届的老乡,黎荞不必说了,但徐瑛早早就是五品官了,庄文虽然也没升官,但庄文那是年纪大了,都五十多快六十岁了。   孟月要和庄文比么?   大丈夫男子汉,得有雄心壮志。   他看不上没出息的下属。   至于怕被人噶掉一事,这个好解决,孟月可以雇佣皇家物流的保镖。   七皇子铁了心要让孟月离京,黎荞和陶竹毫无办法,但看七皇子这反应,肯定不是腻了厌了孟月。   七皇子这是想用异地让两人都冷静冷静?   陶竹觉得他们俩猜对了,但这话可不能明着告诉孟月,黎荞劝孟月想开些。   先把官职升上去,拿的俸禄高了,让自家人过上好日子了,那再说其他。   反正一时间看不到与七皇子的未来,那不如先补偿家人。   孟月始终不肯成亲,俸禄又不高,这着实对不住孟家人。   被黎荞这一通劝,孟月心里更苦了,纠结了多日,他最终应了下来。   罢了,他既然无法为孟家传宗接代,那就先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吧。   与此同时,胡人那边的回信了。   胡人愿意坐下来与大盛和谈,但前提是大盛这边肯让利。   胡人觉得他们地盘的物产不如大盛丰富,他们能出售的物件太少,为了确保他们的公平,大盛应该让着他们一些。   若是大盛肯答应这一点儿,那双方可以坐下来谈。   若是大盛不肯答应,那就没必要谈了。   胡人这条件让朝中众臣分为了两派。   一派觉得不应该惯着胡人,真是蹬鼻子上脸!   一派则觉得可以让利,胡人讲的也是事实,若是做生意,肯定是大盛这边占便宜。   和大盛边关的和平比起来,一点点利益又算什么呢?   况且,之前盛鸿也明说了,大盛不指望恢复通商之后能挣钱,只是想用这种手段维护和平罢了。   六皇子自告奋勇,想前去和胡人商谈。   他觉得大盛可以让利,但不能让太多,免得失了大国威严。 第252章 恢复通商,江知府升职   六皇子的事业心, 黎荞是真的服气了。   手臂还吊在身前呢就想往边城跑,太拼了。   但显然,六皇子在废了一条手臂的情况下, 盛鸿是不可能再让他去边城的。   此次的谈判,并不是胡人来大盛的地盘,也不是大盛去胡人的地盘,是双方以葫芦河为界,在葫芦河边和谈。   这种情况下, 哪怕有大军压境,盛鸿也不放心六皇子前去, 万一再射来一支冷箭, 那盛鸿可真要被吓死。   黎荞猜想的不错,盛鸿还真不愿意让六皇子去边城。   不过,为了补偿六皇子, 他很爽快的将许家的几人安排到了大运河上。   此次为了大运河, 他新设了不少官职,安排几个许家人绰绰有余。   可六皇子心里头还是不痛快, 和他自己立功相比,给许家人安排几个小官算什么?但任凭他如何哭求,盛鸿就是不允。   不得已, 他只能作罢。   其实黎荞挺想再去边城的, 但现在葫芦河里的冰已经化掉,他不好再做同样的手脚。   他就算是去了, 也无法杀太多胡人。   他思索两日, 给盛鸿提了一个建议。   原本呢, 按照盛鸿的打算是将胡人打怕了,打残了, 那再坐下来谈,不然的话,胡人绝对会狮子大张口。   事实如同盛鸿猜测的那般,此次胡人只损失了两万多人手,胡人根基未伤,而大盛主动提出了和谈,于是胡人蹬鼻子上脸嚷嚷着要大盛让利。   这种情况下,黎荞能想到的法子便是大盛多搞一些只有胡人贵族才能享受到的奢侈品。   比如说茶叶丝绸美酒妙药等,狠狠馋胡人一把。   随着胡人抢掠边城,民间走私的路子几乎都断了,胡人贵族日常享用的那些奢侈品早就见底儿了。   所谓由俭入奢易,但由奢入俭难,胡人贵族享受惯了,肯定对这些物资很是想念。   想继续享用,那就坐下来和大盛谈。   不想谈,那就打。   可现在的情形是即便东胡、西胡联手,那也不是大盛的对手。   暴力抢夺,那是抢不过去的。   想享用那些珍品,唯一的法子就是坐下来乖乖与大盛和谈。   胡人的日子不好过,大盛就好过了吗?   凭什么要大盛让利?   此前胡人偷袭边城杀死不少百姓,大盛没让胡人赔偿已经是大盛宽厚了,竟然还敢嚷嚷着让大盛让利,无耻!   这个利大盛绝对不能让,不然胡人肯定会得寸进尺,大盛得守住这个底线。   至于胡人那边的物产,的确不如大盛的丰富,但大盛也不要胡人什么,只需要牛羊就成。   大盛不要胡人的骏马,胡人也别想要大盛的铁器、精钢等,大家就交换最基本的粮食、牛羊。   双方和谈是为了度过难关减少伤亡,其他的就别想太多了。   盛鸿因为和谈一事颇为头疼,他早就想谈了,但胡人却是要大盛让利。   朝堂上群臣分为两派吵作一团,各有各的道理,但不管是打还是让利,都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现在黎荞给出了这么一个小建议,他心头顿时一松,细细琢磨了一会儿,他看向黎荞的眼神满意极了。   这的确是个可行的主意。   胡人贵族生活奢靡他是知道的,与其费力气一番死战还拿不到想要的物资,那不如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若他是胡人,他肯定选择坐下来谈。   “黎爱卿,你出了个好主意,不愧是朕挑选出来的状元郎,脑子就是活泛!”   盛鸿狠狠夸了黎荞一句。   “圣上,这法子不一定有用,等和谈结束确认这法子有效,那您再夸微臣也不迟。”   黎荞很谦虚。   万一最后没成事,那多尴尬啊。   “不不不,朕就要现在夸,管他最后成不成,最起码能让朕出一口恶气,能让胡人憋屈一把。”   盛鸿脸上的笑容止不住。   于是这件事就定下了。   盛鸿立马派使团前往边城,其中的领头人是兵部侍郎和鸿胪寺卿,盛鸿特意叮嘱他们,谈判时不要拿大盛的美酒佳肴招待对方,双方各吃各的,免得对方在食物茶水中下毒,或者是污蔑大盛下毒。   总之,双方虽然共处一个帐篷,但绝不能让对方尝到大盛的美酒佳肴。   届时要好好表演,务必勾起对方对大盛珍品的想念。   盛鸿送走了使团,想象一下双方谈判时大盛这边各色物品摆了满桌,对方桌子上只有肉和奶茶的场景,顿时越想越乐。   他堂堂皇帝,还真没这么吩咐过臣子。   身为天朝上国,讲究的是大方和气度,可此次他却是让臣子特意抠门。   哪怕和谈不成,那也足够让他乐好几日了。   也足够让胡人气的跳脚。   黎爱卿出了一条妙计啊。   在盛鸿盘算着该怎么嘉奖黎荞时,边城落下残疾的伤员回京了。   一共有一千一百多人。   这几年打仗,边城将士有好多些人都落下了残疾,一些残疾程度轻的,比如说缺了手指,瞎了一只眼,走路一瘸一拐等,这些人还可以做饭,喂马,干一些轻省的活计,因此常无常没让他们离开军营。   现在黎荞搞了个善堂,常无常立马将这些人都给黎荞送了来,足足有三百多人。   另外有一百多人伤重到生活不能自理。   余下几百人的残疾程度在这两者中间。   这一千人到达盛京时,盛鸿派了六皇子和七皇子前去城门口迎接,并且还号召百姓前去参观黎家善堂。   他即便是一国之君,但他肯定要走在黎荞前面的,人走茶凉,他决定不了新帝的想法,丹书铁券并不是万能的。   他想要拔高一下黎荞在百姓心中的地位。   百姓的民心所向,有时候也是一道护身符。   因此,他特意派了两位皇子过去迎接残兵,他这是告诉世人,他不介意黎荞收拢民心。   他乐见其成。   于是,这日一大早,当六皇子、七皇子在城门口迎接残兵时,百姓在围观。   当六皇子、七皇子带着这一千残兵进入黎家善堂时,百姓也在围观。   黎家善堂就建在学馆旁边,不管是城外的百姓还是城内的百姓早就知道此事。   如今见这崭新、漂亮、绿植遍地、桃花盛开的善堂真接纳了一千残兵,百姓们又是叹服又是羡慕。   一千人呐,每日光是吃饭就得吃掉多少粮食啊?   更别说黎大人还得额外雇佣人照顾那些生活不能自理的,这得花银子买药呢!   黎大人好阔气!   也好善良,说一句菩萨转世,那当真不为过。   瞧着这些残兵能免费吃喝,还能住这么漂亮的房子,不少百姓当真懊恼他们之前怎么没去守卫边城。   若是断掉一根手指就能被黎大人包养一辈子,呜呜呜,那这是赚了啊。   不只是百姓这么想。   那些残兵更是觉得在做梦,不少人恍恍惚惚的,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他们的宿舍是十人间的,虽是大通炕,但有各自的柜子可以放私人物品,而且被褥什么的全都是崭新的。   伙食标准是每顿一半粗粮、一半细粮,逢年过节全细粮,还会有肉。   更绝的是,竟然还有休闲场所?   想舞刀弄枪的,有兵器。   想搞点木工啥的,有工具。   想了解一些知识,竟然还有书籍!旁边学馆里的学生会定期来教他们识字或者是给他们读地理志、话本小说啥的,好让他们的日子不那么单调。   就这待遇,不是做梦是啥?   大盛的士兵绝大多数都来自乡下,而黎家善堂的规格,搁他们村子里,那是地主都住不上的。   但他们残疾了之后却是免费住上了?   此次负责送残兵回京的将领是吴副总兵和常无常那个姓韩的亲兵,这两人跟在黎荞、六皇子、七皇子身后领着一帮残兵参观善堂,也是震惊的有些失语。   等参观完毕,众人可以自由活动了,两人看向黎荞的眼神亮的跟里面藏着小太阳似的。   两人很想找黎荞单独说话,但六皇子却是拉着他们谈起了黎荞的边城之行。   没办法,两人只能先回答六皇子的话。   等六皇子将话问完了,也中午了,六皇子和七皇子回城,黎荞留了下来。   吴副总兵和韩姓亲兵终于能和黎荞说上话了,吴副总兵甚是激动:“大人,从常总兵那里得知您要建善堂时,下官绝对想不到您的善堂竟是这般规格,等回边城之后,下官一定会和常总兵细说善堂的一切。”   黎大人不仅有能将他甩出去的大力气,也有一颗大方善良的心!   活菩萨!   黎荞微微一笑:“你给常大人带句话,让他一切放心。等他休假回盛京,欢迎他来善堂参观。”   “是!”吴副总兵响亮的应了一声。   韩姓亲兵激动的有点语无伦次:“大人,您送到边城的银子,兄弟们都很感激。还有那些肉、点心,大家伙儿也甚是喜欢,他们不能当面谢您,便托属下带话,他们会永远记住您的恩情!”   呜呜呜,黎大人好好哦,等他回军营之后,他一定如实给众多兄弟讲述善堂的现状,有这么一条退路在,以后再和胡人开战,那当真是什么都不怕了。   黎荞同样也是笑眯眯的道:“那都是我承诺过的,当然要办成。你也给他们带句话,圣上始终牵挂着他们,为了减少将士伤亡,费了无数心思想要与胡人和谈。”   “上一次将士们的英勇杀敌,让圣上找到了和谈的机会,圣上前前后后夸了你们多次呢。你们为大盛边防出了大力气,这不,圣上今日特意派六皇子、七皇子前来,让两位皇子带领众人在善堂安家。”   “而且,圣上给黎家善堂捐了二千两银子,好让大家伙儿住的更舒坦。”   这一番话,说的韩姓亲兵顿时泪眼汪汪。   不错,圣上也很重视他们呢,竟然派了两位皇子过来,圣上高高在上,却看得到他们守边将士的付出,呜呜呜,甘愿为圣上肝脑涂地!   吴副总兵看韩姓亲兵哭了出来,忙把他扒拉到一旁,和黎荞说起了正事。   常无常并不想给黎荞添麻烦,这一千一百来人,常无常列出了几十个名字,推荐黎荞重用,他建议用这几十个人管理这一千一百个残兵。   当然,黎荞的善堂总管肯定要在这几十人之上。   善堂是黎荞的,一切由黎荞说了算。   黎荞谢过常无常的好意,陪着吴副总兵在善堂待了两日,而后亲自送吴副总兵一行人回边城。   这两日间,黎家善堂的待遇、黎荞的大方成了盛京最火的话题。   普通百姓谈论的是黎荞的善良和阔气。   但勋贵官宦谈论的却是盛鸿的态度,圣上不但不猜疑,还派了两位皇子给黎荞造势,这有点意思哈。   在这种氛围中,大运河试航正式开始。   从北至南,从南至北,在起点和终点两个位置,官船同一日出发,要花三个月试航。   与此同时,漕运总督也定好了。   不是旁人,正是江知府。   不,得称之为江总督了。   漕运这一系官职,全都是盛鸿新设,漕运总督是正三品,掌管大运河的一切事务,还有带兵之权。   盛鸿新设了水师营,专门负责税粮押运还有日常的治安巡逻。   总督衙门设在江舒省。   孟月也从刑部调离,进入漕运系统,成了巡漕御史。   盛鸿这个决定一出,着实惊掉了很多人的眼球,哇,漕运总督这么一个热门职位,竟然落在了一个小小知府身上?   江总督是真的毫无背景,虽然有平城这一政绩,但粉条是黎荞发明的,大部分红利都让黎荞吃了。   江总督调离平城之后担任郎方府的知府,多年来不声不响,并没有干出什么亮眼的政绩。   这说明平城的全县富裕与江总督的关系不大,江总督纯粹是运气好,撞着了尚未飞升的黎荞。   可谁成想江总督默默无闻好几年,竟是跟明总督那般连着跳级,直接飞升为漕运总督了!   圣上将这么重要的位置交给一个小小知府,这是不是有点冒失了?   盛鸿在朝堂之上宣读圣旨之后,下了朝,六皇子立马去求贤殿找盛鸿解惑。   漕运总督其实并不仅仅只管理大运河,还要协调南方诸省的税粮北运,之前江总督只是一个小小知府,还毫无背景,人家南方诸省的总督、知府卖他面子吗?   万一不卖,那不就是耽误正事么?   “谁说他没有靠山?朕就是他的靠山。谁耽误了朕的事,那朕就找谁开刀。至于能力,他当年在平城时能快速修建容纳近两万人的红薯作坊,到了郎方府,也将郎方府治理得井井有条,他的能力无需质疑。”   盛鸿一点儿都不意外六皇子会来寻他。   他这个决定是他深思熟虑后下的,几位内阁大学士也无意见,但他的六儿子肯定有意见,因为他这个决定对于外人来说,的确有些大胆。   其实他之前让几位内阁大学士给他举荐合适的人选了,但都不合他的心意。   挑来挑去,他最终看上了这位江爱卿。   瞧着不声不响的,其实很能干大事,关键是做官清廉,一心惦记着他这位仁君。   没背景好哇,谁都不能靠,只能靠他这个皇帝。   家世也简单,除了和黎荞联姻,江家本身人口少,没那么多复杂的姻亲关系。   再说了,他也没说要让江爱卿一直待在这位置上,若是江爱卿不合格,那就换掉呗。   盛鸿一番话,堵住了六皇子的疑虑。   六皇子对漕运总督之位并无想法,想当皇帝,那母家就不能有权势,所以他给许家人讨的都是小官。   他就是怕江总督不能胜任这个职位会误了事儿。   不过,离开求贤殿时,他瞧着屏风后的黎荞,忍不住啧了一声。   黎大人运气可真好。   一个外甥女嫁给了明总督的堂侄。   一个侄女嫁给了江总督的亲孙子。   他父皇可真是捧着黎荞啊!   盛鸿坐在御案后,将六皇子这一举止瞧在眸中,并没有说什么。   根据探子所报,他这个六儿子最近对黎爱卿很感兴趣,不仅往户部跑,还往黎府跑。   唉,烦恼。   黎荞不知道盛鸿为了他,竟是暗中将六皇子从储位争夺战中踢了出来,他按部就班的忙完今日的事务,然后准点下班。   回到家里,黎小睿、黎长风、黎云帆三个小家伙正在府门口你一拳我一拳对着黎满嗷嗷攻击。   黎二宝拉着橘哥儿坐在一旁一边吃零食一边围观。   他之前给三个小家伙寻了拳师,教导三个小家伙习武,现在三个小家伙下午的玩耍时间已被正经的武术课取代。   好在三个小家伙并不排斥,甚至还挺感兴趣,早上时会沿着宅子跑步锻炼。   不过,三个小家伙的好胜心都挺强的,不耐烦对着木人桩一招一式的练,经常喊满招损这些盛鸿赏的侍卫实战。   别看三个小家伙年纪小,但挥出去的拳头挺疼的,尤其是黎长风黎云帆,肉呼呼的小拳头捣在身上,能让人疼的龇牙咧嘴。   因此,陪着三个小家伙实战就成了苦差事,只能挨打,不能还手。   满招损这些人便排了个班,轮流挨揍。   今日轮到黎满了,他在三个小家伙的围攻中左突右闪,尽管速度挺快,但黎荞下马车时,一眼就看到黎长风的小拳头砸在他的后腰上,他整个身子顿时僵了一下。   黎荞立马喊道:“长风。”   “哎!”   黎长风声音脆响,一转身瞧见他,立马蹦蹦跳跳的朝着他跑来:“爹爹!”   黎云帆和黎小睿瞧见他,也朝着他跑去。   还有黎二宝和橘哥儿,两个小家伙都是慢性子,但也将零食乖乖的放到一旁的小桌上,牵着手慢悠悠的朝着黎荞走去。   一下子被五个小家伙围住,黎荞挨个亲亲抱抱举高高,等亲子时间过了,黎长风黎云帆黎小睿又要去找黎满,他忙叫住他们三人。   人家黎满又不是真的歹徒、劫匪,别太上头了,小拳头别那么用力,不知道自己力气有多大嘛?   黎荞语气并不严厉,但他将黎满叫了过来,让黎满撩起衣服看黎长风这小家伙的那一拳到底有多重。   亲眼见到自己砸出来的青紫,黎长风被吓的哎呀一声,忙抬手捂住了自己眼睛。   他刚才下手那么重么……   黎云帆也往黎荞怀里躲,小手臂圈着黎荞的脖子,小脑袋藏在黎荞颈窝里,他和哥哥的力气这么大嘛?   黎荞被他们俩的反应搞的有点无语,但也有点好笑,拍拍他们的小屁股,再次叮嘱他们以后下手轻点儿。   虽然说这些侍卫都是下人,但也不该经常挨揍。   等三个小家伙认了错,他让三个小家伙继续练习,他自己则是抱着肉呼呼的黎二宝和橘哥儿进了府门。   今日有大事发生,他得宣布这一喜讯。   他前几日就知道盛鸿要提拔江总督,现在圣旨下来,他终于可以和家里人说了。   陶竹、郑浅浅正待在前院的休闲房看信。   这是黎谷写来的信。   黎谷原本打算最近回平城一趟的,但大运河开始试航,他便不回去了。   平城一切安好,他回不回都成,但微青县这边的客栈、食铺却是要开始营业了。   官家船只在试航途中是要补充淡水和其他物资的,万一在微青县码头停靠,那不能没个主事人啊。   虽然说庄丰收也在,可这码头毕竟是黎荞的,他这个黎荞的亲二叔得留下来镇场子。   除了他和庄丰收,赵满仓、黎东夫妇也在微青县,另外还有五十多个村人。   现在微青县码头的黎家客栈已修好,黎家食铺也已经开张,哪怕官船还未到微青县码头,但微青县本地的人每日都会去黎家食铺消费,生意挺不错。   两人见黎荞回来了,将快看完的信放下,笑着将他怀中的黎二宝和橘哥儿接了过去。   “我有大事要宣布。”黎荞在炕前站定,还特意清了清嗓子,一副严肃的模样。   陶竹见状立马笑了,一边揉了下怀中肉嘟嘟的黎二宝一边问:“什么事儿?”   郑浅浅也好奇的看向他。   “江知府升官了,被圣上提拔为漕运总督,正三品,与我同级。从今往后,小兰就是总督的孙媳了。”   “……啊,这的确是喜事儿。”   陶竹先是一愣,随后立马笑了起来,江知府升了官,那江懋升官肯定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或许,黎小兰很快就不用跟着江懋东奔西跑了。   郑浅浅也被这个大消息砸了一下,等回神之后,也忙恭喜远在郎方府的江知府。   不过,他很快蹙眉道:“小叔,那你今后是不是压不住江懋了?”   他也算是看着黎小兰长大的,他并不在意什么总督孙媳的身份,他只希望黎小兰能幸福。   “放心,反正江懋签了契约书,若小兰过的不顺心,她可以和离。我也会前去教训他。”黎荞道。   “……还是不和离的好。哎,当初应该在契约书上加一条,不许他纳妾。”   郑浅浅有些后悔。   “强扭的瓜不甜,顺其自然吧。”   陶竹也有点担忧。   但事已至此,除了这四个字,还能如何?   黎荞也是这么想的,反正路是黎小兰自己选的,是苦是甜,黎小兰都得承担。   只是现在黎粮和王桂花不在,这夫妇两人还在暨北省巡视黎家的田产。   既然连郑浅浅都这么担忧了,那他得给这夫妇俩写信,给他们俩打打预防针。   江总督与他平级了又如何,又不是江懋与他同级了,若江懋真对不住黎小兰,那他肯定要给黎小兰讨公道。   圣旨传到郎方府,江总督激动坏了,毫无预料,突然间这么一个大饼砸他脑袋上,他整个人都是晕的!   等宣旨的太监走了,他忙不迭的收拾行李,进京面圣。   盛鸿召见了他,一番勉励和提点之后,给了他一大堆资料,让他先看一看。   他负责的是南方各省税粮入京的事,而且还有屯田的粮食,他必须要先了解一下南方各地耕地、人口、粮食产量的基本情况。   盛鸿还特意点名,让他有事找黎荞询问。   黎荞对这些基本情况非常了解,比他自己抱着一大堆资料摸索强。   江总督闻言颇为感慨,他是漕运总督,黎荞是天子近臣,圣上愿意让他和黎荞走的这么近,绝不是看在他的面子上。   圣上放心的是黎荞。   他当年的预感真没错,那个有些单薄的年轻人,官职还真在他之上。   虽然现在是平级,但他还是需要黎荞多多指点。   江总督虚心求教,黎荞肯定知无不言,说起来,自打江懋和黎小兰成亲,他就矮了江总督一辈,之前他要以晚辈自居,江总督不肯,现在两人平级,他这晚辈的身份终于落实了。   在黎荞忙着与江总督联络感情时,另外一边,胡人与大盛的谈判有结果了。   因为此时天气还有些冷,所以双方使者是在帐篷中谈判,帐篷空间狭小,对方桌子上放的什么物件,双方一瞅便知。   大盛的使团遵盛鸿的命令行事,吃香的喝辣的,顿顿不重样,而且只让对方闻香味,一口都不舍得让对方尝。   他们还摆出了麻将,当着胡人的面搓麻将。   麻将声哗啦啦的直响,胡人原本由不屑,慢慢的变成伸着脖子瞧,最后直接干脆站在他们身后瞧。   这种手段真的很幼稚,超级幼稚,换做是盛鸿自个儿,那他绝对想不出此等计策。   但架不住胡人贵族的确缺这些。   从前这些贵族都是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穿最舒适的丝绸衣服,怀中抱着的是最美的女人。   受伤了,有上好的伤药。缺乐趣了,有大盛的新玩意儿供他们消遣。   可现在只能大口吃肉,旁的什么都没了——美人也需要华服和妆粉嘛。   还有那个什么麻雀牌,这就是盛京赌场让人欲罢不能的新玩意?   他们早就听说盛京赌场有新玩法了,但大盛的人是胆小鬼,哪怕是悄悄走私都不敢仿制,于是他们只闻其名,不见实物。   现在看大盛人当着他们的面玩,似乎真的挺有意思哈。   胡人越看越心痒,恨不能上手亲自玩一把,但大盛的使团到点下班,不仅麻溜的将麻将牌收走,桌子上的各色美酒佳肴也一盘不剩的带走。   就连喝剩下的茶水,也都泼掉将茶盏带走!   这谁能忍?   欺人太甚!   胡人觉得他们被羞辱了。   暴跳如雷。   但除了原地跳脚,无能狂怒,他们还真没其他办法。   他们的确眼馋边城的物资,不然年后也不会出动一半的家底要和大盛开战。   可那一战他们除了损失了两万多人手、武器被毁,旁的什么都没捞着。   现在大盛使团摆明了就是要馋他们,他们很想争气一点儿,不去瞧大盛桌子上摆的好酒好肉好茶好料子好瓷器等物件,但各种香味甚是嚣张的往他们鼻孔里钻,勾得他们不住的暗暗吞咽口水。   还有那个麻雀牌,也只能看,不能上手。   太气人了!   太煎熬了!   扛了不足半个月,胡人便对这些馋疯了的物资投降了。   罢了罢了,人家大盛讲的也在理,不但没让他们赔偿损失,也不打算赚他们的银子,只是为了双方和平减少伤亡,所以才打算恢复通商。   既如此,那就恢复官方的通商吧,双方互通有无,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胡人不嚷嚷着大盛让利了,双方很快就签署了契约书,胡人拿牛羊购买大盛的粮食以及其他用来享受的物资。   除了传统的珍品,胡人还特意点名要大盛的牛乳面包和麻将。   这两样新东西当真是馋死他们了。   通商的合约签署之后,接下来就是筹备双方所需的物资了。   黎荞挺眼馋胡人的牛羊的,大盛这边不许杀耕牛,除非耕牛意外死亡或者是老的不能再耕地了,不然的话,杀牛是违背大盛律法的。   但大盛的律法管不到胡人的牛,他想实现牛肉自由。   他自己不挑食,吃啥都行,但家里人因为不能经常吃到牛肉,所以对牛肉很喜欢。   每次餐桌上有牛肉了,都会被吃的干干净净。   于是他就盯上这批牛羊了。   他也不全要,牛的话,卖给他上百头就行,他留着慢慢吃。   除了牛之外,他还想要一批羊。   他家的火锅铺子需要羊肉卷这道经典美食,但羊属于大件家畜,养的农人不多,不如鸡鸭普遍。   因此,他家火锅铺子里的羊肉卷常常供应不上。   现在胡人的羊来了,那他怎能错过?   盛鸿正发愁不知道该如何赏黎荞呢,毕竟这计策是黎荞出的,现在他提出了要求,盛鸿很开心的准了。   况且,这么多牛羊入京,盛鸿得派人喂养,现在他一张口就要一百头牛,一万只羊,这省了盛鸿不少力气。   “黎爱卿,除了牛羊,你还需要什么?”盛鸿乐呵呵的问,脸上的笑消不掉。   他已经知道了谈判的具体过程,他对使团众人的表演很满意,一想到胡人馋的暗中跳脚、吞口水,那他就止不住的乐。   此次大盛被天灾所扰,他不能全力对付胡人。   但这笔账他将来肯定要讨回来。   不然大盛的脸面往哪儿搁?   “回圣上的话,微臣没有什么想要的,这批牛羊足矣。”黎荞恭声道。   “那朕就给你记下了,以后想到什么就赏你什么。”   黎爱卿此次立了大功,可不能拿牛羊随意打发。   “对了,朕听说煦儿效仿你的学馆和医学馆,要在西闪省也设同样的学馆?”   想起这事儿,盛鸿问道。   “是有此事。六皇子打算在西闪省建学馆和医学馆,好教授出一批工匠和大夫。”   “木匠做水车,大夫是为了边城守将准备,毕竟西胡人还没消停。”   “微臣见六皇子一心为民,便将经验如实告知。”   黎荞回道。   最近六皇子的确经常找他。   六皇子总结右臂被废的教训,不以身涉嫌了,他觉得建学馆、医学馆怎么着都不会错,百利而无一害,于是就找他讨教经验。   “这样啊。朕得空了,好好问问他。”   盛鸿闻言了然。   同时心中的愧疚更浓了。   他这六儿子是想如同黎爱卿那般,无私的拿出银子培养人才,为百姓制造灌溉工具,为百姓消灾除病。   殊不知,他其实已经出局了……   越想越觉得难受,盛鸿深吸一口气,叮嘱黎荞道:“你也劝一下他,大盛其实不需要那么多工匠和大夫,让他不必投入太多。”   据他所知,辛家在淮东府也开了医学馆。   再加上盛京的医学馆,几年后要有不少大夫流入各地。   但大盛已经与东胡人停战了,虽然与西胡的交战还没有停,但早晚都要停的,这么一来,伤员就会减少很多。   若一直大批量的培养大夫,大盛消化不了,到时候那些学徒该何去何从?   工匠亦是。   “额……”黎荞有些意外,盛鸿竟然让他劝六皇子?   就六皇子的事业心,别说是他了,就是盛鸿自个儿都劝不了吧?   “圣上,微臣人微言轻,即便是劝了,那六皇子也不一定会听。”他一脸为难的道。   盛鸿:“……”   他深吸一口气,摆了摆手:“罢了,由朕劝吧。”   “是。”   虽然觉得盛鸿此刻有些怪怪的,但黎荞还是乖巧应下。   劝六皇子?   开玩笑,当然是能推就推,不然六皇子指不定怎么当面刺他呢。   六皇子在他跟前向来直言直语。   到了下班时间,他准时回家,将马上要实现牛肉自由的事一宣布,整个黎家都充满了欢声笑语。   黎云帆蹦蹦跳跳,大声喊着他要吃牛肉丸,黎小睿则是喊着他要吃涮牛肉。   两个小家伙一喊,顿时勾起大家对牛肉的想念,这等美食,终于能敞开肚子吃了。   家中火锅铺子的生意也能变的更好。   不过,一万只羊呢,一日之内肯定吃不完,他们得赶紧寻场地,可不能等胡人的牛羊都入京了他们还没寻好羊圈。   等胡人的牛羊到盛京时,边城终于解封了。   这会儿已是农历四月中旬。   边城一解封,外地人纷纷收拾行囊离开,一封就封了半年,而且一半的时间都能听到胡人攻城的动静,太可怕了!   得赶紧跑!   高志远在边城解封的第一日,就背着包裹出了城。   他来边城时是坐着牛车来的,而且还雇了两个保镖,可在边城耗了差不多两年,他坐山吃空,不得已,他只能将牛车卖了,好维持生计。   但这会儿他顾不上骂骂咧咧了,长路漫漫,他只能靠双脚走回盛京,他得节省力气。   他心力交瘁,只想赶紧离开这危险之地,早日回到盛京的家中好好休养一番,等精气神儿回来了,再琢磨着如何利用天灾往上爬。   错过了救六皇子的机会,还差点儿见着了黎荞,这可真是吓死他了。   不过,黎荞应该不知道他在边城。   他伪装的那么好。   况且,就算真知道了,那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只是,想到将士们对黎荞交口称赞的场景,他还是忍不住磨牙,气死他了!   他和黎荞都不是第一次做人,可差别咋就那么大呢!   四月底,天气热了起来。   这个春天的雨水不多不少,谈不上干旱,辛知到了东定县之后,每周都会向黎荞汇报当地的雨水情况以及黎家灌溉工程的进度。   黎荞在东定县境内的灌溉工程快完工了,今年夏天当地的农人就能用上他挖的河。   为此辛知特意向学馆订购了一批龙骨水车,准备以超低价卖给当地的农人,好让当地农人享受到灌溉的便利。   得益于春季的几场雨水,小麦长势不错,盛鸿的心情也不错,接连三日都出宫巡视盛京城外的麦田。   风吹麦田,此景甚美!   黎粮、王桂花已经回京,夫妇两人在外待了将近两个月,心情挺不错。   至于江总督升职一事,王桂花被黎粮劝导之后,已经看开了。   现在黎小兰跟着江懋出入各个村镇,若是当晚恰好能回县城,那就住县城的客栈。   若是赶不及回县城,那就睡马车里或者是借宿在当地农人家中,每日迎着寒风、酷暑,事事不便。   但黎小兰不觉得苦。   既然傻闺女不觉得苦,那就顺其自然吧。   小麦收割结束后,大运河的试航结束。   官船在大运河上来回跑了三个月,没发现大问题,小问题已经修修补补,接下来便是安排正式通航了。   江总督准备启程,前往位于江舒省的总督衙门。   很多商船也跃跃欲试,大运河诶,若这条水路真的没问题,那今后运送货物可就快捷便利多了。 第253章 大运河正式通航   同州码头在盛京东南方向, 距离盛京七十里。   夏季天长,再加上是平整的水泥路,因此乘坐着马车的话, 一日之内能赶个来回。   同州码头成了盛京最火热的景点。   普通百姓想瞧一瞧这浩大的工程,毕竟码头是他们修建的,运河是他们挖的。   之前冬季的徭役,以及农闲时打工,他们干的都是修运河的活计。   现在运河终于通航, 怎能不来凑一凑热闹。   达官贵人、富商也前去参观,盘算着乘船下江南游玩或者是运货。   朝廷为了给运河打广告, 特意出了规定, 第一年甭管是货船还是客船,都不收取任何过路费。   陆路上一些重要的官道都设了关卡,其中一个目的便是为了收取过路费。   现在大运河第一年免收过路费, 再加上水运速度快, 运送的货物也多,因此对商人而言, 大运河吸引力很大。   而且,皇家物流整装待发,若是雇佣他们走大运河的话, 那第一年里只收取正常镖费的七成。   如此大的优惠, 怎叫人不心动呢。   反正黎荞挺心动的。   暨北省的粮食,微青县的粮食、银子, 还有彭县的产业, 这都能用上运河。   他积极响应朝廷的号召, 免收过路费、镖费打七折的通知一下,他当即就找上皇家物流雇佣五十人押送小麦前往彭县。   彭县以水稻为主, 但他家的生意需要用到小麦,之前都是走陆路将小麦运送到彭县,现在有了水路,那当然得走水路。   还有那边的芋头,也可走水路运往盛京,好做点心和零食。   皇家物流的生意挺稳定的,盛京城内的百姓已经适应了物流的存在。   每个月的盈利虽然不多,但绝对不会亏本。   因为大运河的通航,年后盛鸿对皇家物流做了扩招,而且,黎家善堂里的一些残兵,也选择进入皇家物流。   像是一些只缺了一根手指、瞎了一只眼、腿脚轻微不便的,这些人在黎家善堂待了一段时间后觉得日子太无聊,没意思——每日除了吃吃喝喝,并无其他正事。   可这些人其实是能干活的。   他们觉得与其待在黎家善堂被黎荞白白养着,还不如去皇家物流应聘。   一方面是有工钱可拿,二是给生活增加点儿乐趣。   天南海北的跑,不比待在善堂强?   黎荞自不会阻拦这些人的选择,他爽快放人。   因此现在皇家物流足足有四千人手,完全能满足商贾所需。   而且打的还是盛鸿的招牌,这几年来在盛京城内的口碑极好。   黎荞当然是选择皇家物流。   除了给彭县运粮之外,他还要运人。   去年庄武李瓶、郑屠户夫妇跟着黎粮来了盛京,庄武李瓶原打算等运河通航之后就走水路前去微青县和庄丰收汇合,现在运河马上要通航,他们也该回家了。   庄方来了盛京之后,黎荞出面将他的户籍从平城调到了盛京,因此庄方的乡试是在盛京考的。   但目前还没考上。   庄方还是秀才。   不过,去年冬,庄方和韩宁的侄女成了亲,算是在盛京安家了。   于是庄武李瓶夫妇两人有了定居盛京的想法。   他们夫妇俩在盛京时经常去黎家铺子帮忙,他们两口子在盛京是可以做工挣钱的,虽然故土难离,但等将来他们老了,他们肯定是要来盛京的。   不过,庄丰收目前还是三柳村的村长。   他们肯定要看庄丰收的意思。   郑屠户夫妇没有在盛京定居的想法,他们此行纯粹是回家。   黎荞便给他们雇了二十个保镖,好护送他们回乡。   让钦天监选了一个吉日,盛鸿盛钧父子俩率领百官亲临同州码头,为大运河正式通航举办祭祀仪式。   待仪式结束,父子两人乘上龙艘,游览两岸风景。   黎荞以及一帮重臣也乘上大船,跟在盛家父子俩的龙艘之后,同赏两岸风光。   河畔栽种着柳树,河堤全都抹了水泥,一切都是崭新的,充满生机的。   垂柳依依,河水粼粼,天蓝云阔,岸上游人如织,万头攒动,的确是难得的盛景。   黎荞站在甲板上,双臂环在胸前,眸子扫向岸上的游人。   今日陶竹带着黎小睿黎长风黎云帆三个小家伙儿过来凑热闹了,虽然有黎满等人保护,但他视线还是不由自主的往陶竹的方向瞧。   此时高志远也站在岸边,一张脸拉着,心里在不断的骂骂咧咧。   因为他身边的游人不断的提起黎荞。   大运河之所以能修起来,是因为黎荞给圣上出了好主意解决了资金问题。   皇家物流也和黎荞息息相关。   现在人们脚下踩着的水泥路,那更是黎荞发明的灰泥。   除了大运河,人们还提到了黎家善堂和学馆,黎家那些招牌生意普通百姓消费不起,但黎家善堂和学馆却是针对底层百姓的,盛京的百姓很喜欢谈论这两个地方。   黎荞黎荞黎荞,听着耳边一声声的黎荞,高志远当真要窒息了。   怎么到处都是黎荞啊!   上辈子圣上根本就没有修大运河!   也根本没有什么善堂、学馆!   同样都是第二次做人,这个黎荞咋这么能折腾?   到底是何来路?   他重生了之后,为什么境遇还不如上辈子?上辈子好歹当过地主家的女婿享了几年福,还考上了秀才,可这辈子他妈的全是在吃苦!   他当真鼻子都要气歪了,这辈子多了个黎荞,坏了他多少事儿!   而且,他这次回家之后,他的信徒之一李祖根来探望他,一脸喜滋滋的说他家大壮、二壮在黎荞的学馆分馆学手艺,靠着这俩孩子做龙骨水车和拿奖学金,家中日子一天比一天好。   而且他们家还租种了黎家的田地,黎荞给他们减租子!   他委以重任的信徒之一,他的后手,结果句句不离黎荞,夸的唾沫横飞天花乱坠!   当真是呕死他了!   要不是暗中把大腿都给掐青了,那他绝对会气的拿起扫帚将李祖根夫夫给轰出家门。   气死他了!   李祖根一家子受了黎荞的大恩,显然不能再成为他的后手,但他若是张口将他给李祖根的信要回来,那说不定反而会引起李祖根的注意。   李祖根夫夫俩虽不识字,但李大壮、李二壮识字,若是被这一家子发现信上的内容,这一家子有六成的可能会跑去找黎荞揭发他。   烦死了!   高志远心中的怨气大的若是发泄出来,那绝对遮天蔽日,能将头顶的蓝天变成乌云密布。   可他不敢发泄出来。   他今日特意过来,可不是为了骂黎荞的,他是为了踩点准备摆摊做生意的。   他在边城耗的太久,现在家底已经空了,他娘早重操旧业,靠浆洗衣服赚些铜板。   他若是不出来摆摊,那他们娘俩要饿死了。   当然,他不能今日摆,今日黎荞在,他可不能被黎荞逮住了。   他今日就是过来踩踩点。   当高志远在人群中穿梭时,黎荞的好眼神很快就发现了他,想到对陶竹的承诺,黎荞暗暗翘了翘嘴角。   很好。   要被他抓到机会了。   正在心中盘算着,他身后传来了六皇子的声音:“黎大人。”   他忙转过身去,见六皇子朝着他走来,便行礼道:“下官在。”   六皇子没有和其他几位皇子一起登上龙艘,而是待在这艘载着重臣的船只上。   “黎大人,此次云省地震,你打算捐多少银子?”   六皇子双手背在身后,慢悠悠的来到黎荞跟前,开门见山,毫无废话。   经过半年的休养,六皇子的右臂已经不需要吊着了,日常也能小幅度的活动,但也就是个摆设,基本上使不上什么力气。   “额……微臣打算捐五万两。”   黎荞道。   昨日盛鸿接到奏报,说云省西南一个府发生了大地震,截止给盛鸿送八百里加急的奏报时,已经死了三万多人,受伤近十万人,无数百姓家园被毁。   但恰好盛鸿特设的屯田郎中就在这个府,屯田郎中是在盛鸿怪题的荼毒中杀出来的,对各种灾祸很是熟悉。   地震发生后,这位姓田的屯田郎中当即联系此府的知府积极救灾,开仓放粮,向富人募捐物资,多种措施齐下,好让无家可归的百姓暂时有吃有穿有地方住。   那边的情况总体可控,没有闹出什么乱子,但灾后百姓重建家园需要银子。   不过,因为今日是大运河正式通航的好日子,所以盛鸿将地震一事暂时押后,明日再议。   “你竟然只捐五万两吗?之前南方四府水灾,你们夫夫捐了二十二万两呢。”   六皇子有点惊讶。   “此次圣上打算公开募捐,人多力量大,下官就不出风头了。”黎荞解释道。   盛鸿一直想要用募捐解决屯田的开支,但一直没付诸行动,此次盛鸿打算借着地震一事,将屯田的开支也解决掉。   “这样啊。”   六皇子露出一个了然的神色,但下一秒他忍不住叹气:“父皇好信任你。”   他身为皇子都不知道他父皇的安排呢。   “这不算秘密,只是圣上尚未告知您而已。”黎荞忙道。   “父皇哪里会特意告知我,明日肯定是当着群臣的面宣布此事。罢了,不说这个了,既然你捐五万两,那我捐三万两好了,我比不上你家大业大。”   “而且我还要在西闪省开学馆,最近的开支有点大。”   “之前父皇还劝我,觉得我没必要开医学馆,但现在你看到了吧?意外就是这么多!现在云省缺大夫,但盛京的大夫一时间却是赶不过去,受伤的百姓只能先忍耐痛楚了。”   “多培养些大夫总是好的,平日里可以不用,但不能没有,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您说的是。不过圣上也是怕大夫多了会让现有的医师失了饭碗。”   黎荞解释了一句。   “凡事有利有弊,但我觉得还是多培养一些好。”   六皇子挺坚持。   他父皇逼迫着天下学子学习各种实用的技能,那他自掏腰包多培养些大夫、工匠有何不对?   都是为了百姓嘛。   他父皇竟然劝阻他,想不通。   明明他父皇很乐意旁人自掏腰包好剩下国库、他私库的开支的。   难道是他父皇心疼他?   对于六皇子的疑惑,黎荞只能赔笑,盛鸿的想法,他的确有些摸不透。   “对了,父皇第二道题目的三年之期要到了,也不知父皇会做什么抉择。”   六皇子也不是真的要黎荞给他一个答案,他很快转了话题,一脸烦恼。   第二道题目,他并不出众呢。 第254章 第二道题目的成绩   盛鸿的第二道题目是让几个皇子拉动自己码头所属地的经济, 达到百姓富裕、赋税增加的喜人状况。   一开始黎荞并没有打算掺和到第二道题目中。   但盛鸿出的题目太难,几个皇子除了最基本的架桥修路、打井挖河之外,并无更好的措施。   而黎荞因为高志远小册子的内容, 主动掺和到了第二道题目中。   可等他研究完这几个码头所属地的情况,除了搞点小吃食,他也没有更好的手段。   七皇子、六皇子的码头所属地都在绘安省,黎荞出的主意是在这两地种植板栗、莲藕。   黎家的零食铺子收购这两种吃食。   板栗的吃法多样,莲藕主要是做藕粉。   黎家零食铺卖的坚果藕粉, 一斤售价十两银子,虽然价贵, 但架不住藕粉有自己的受众且只有黎家零食铺里有, 因此销量不错。   而且,因为这两地距离盛京很远,新鲜莲藕不易运输, 所以这两地的莲藕都是在当地制成藕粉, 然后才运往盛京。   这么一来,拉动了当地就业, 给不少人提供了一份活计。   再加上这两位皇子搞的基础建设,所以总体而言,当地百姓的日子比从前好了一些的。   生活也便利了许多。   至于大皇子、四皇子, 这两位皇子的码头都在暨北省, 因为距离盛京近,所以黎荞给的建议是养殖家畜。   黎家会派人收购这些家畜。   养殖家畜挣不了大钱, 但这个收入挺稳定, 若一户人家养五十只母鸡, 碰到下蛋高峰期,那一天就能有六七十个鸡蛋。   这个收入挺不错了。   鸡蛋鸭蛋能换钱, 鸡鸭猪羊也能换一些钱。   再加上两位皇子搞的基础建设,农人灌溉方便,出行方便,所以总体而言,百姓的日子也比从前好了一些。   二皇子的码头在彭县,现在黎家的几个招牌吃食,都在彭县开了分店。   得益于彭县那段古运河的早早通航,别府的人都慕名前来品尝黎家铺子的美食。   今年彭县的黎家铺子又扩大店面了,由一家大店变成了一条美食街。   所用的员工,也由三百多人扩到了六百人。   黎损黎受还有其他的黎家伙计,如今只做调味这一道工序,余下的一切活计都交给了雇佣的当地人。   除了直接雇佣当地人做工,黎家铺子所需的各种食材、调料大多数是在彭县购买。   另外,黎荞当初还号召彭县的农人种山药芋头,这也是一份收入。   而且,外府的人前去彭县品尝黎家美食,若是当日赶不回去,那肯定是要在彭县住一晚的。   若是一日没有尝过瘾,那肯定得多住几晚。   外地游客的到来,也创造了不少就业。   所以说,五个码头所属地的经济,上升最明显的是彭县。   可彭县的一切都得益于黎荞。   六皇子觉得,第二道题目的赞赏圣旨八成还是要落在黎荞手里。   至于他们五个皇子,谁都没有搞出新颖的措施,所以此局应该打个平手。   若是加上第一道题目的成绩,那他暂时还是处在领先地位。   可他现在废了一条右臂,这一点儿足以抵消他的领先局面。   而正在进行中的第三道题目,说实话,这道题目纯粹是他父皇一时上头,所以才定了这么大一个题目。   让他们负责一个省的灌溉、抗旱以及其他的救灾工作,这么大的题目,而且也没给出具体的期限,以他看,这第三道题目最后肯定不了了之。   若真如此,那他肯定竞争不过他的兄弟啊!   黎荞将六皇子的烦恼瞧在眸中,但他很抱歉:“圣上并无提过此事,下官也不知圣上会做何抉择。”   六皇子闻言轻轻哎了一声,将视线转向了河面,呆了几秒钟之后,他叹了口气:“你当时都主动凑胡人脸上了,结果毫发未伤,我和胡人隔着一里地,却被射中了右臂。”   “黎大人,你想个招儿快把西胡给灭了,越想越烦。”   黎荞:“……圣上决定今年冬给西胡来一次狠的,然后再坐下来和谈。”   “有东胡在前,西胡应该也受不住诱惑。”   “那我这条手臂是白废了。”   六皇子忍不住又叹气,一向挺的很直的脊背微微弯着,整个人都透着落寞。   黎荞犹豫了片刻,还是出言安慰了几句。   但在废了一条手臂的情况下,任何言语的安慰都轻飘飘的,六皇子的情绪一直都很低落,直到下船时,他才整了整衣衫,又挺直了脊背,双手背在身后,慢悠悠的下船去和盛钧盛鸿以及其他几位皇子汇合。   盛家父子俩游览完毕,接下来便是商船出发南下了。   这是早就谈好的生意,只等着今日出发,千帆竞发,舳舻千里,载着水师营的威武军船,豪华漂亮的画舫,还有货船,这些船只顺流而下,帆樯如云,再加上两岸络绎不绝的游人,大盛的热闹和繁华尽在此地了。   盛家父子俩站在码头上瞧着欣欣向荣的景象,心情大好,他们在周家的饭馆里用了午饭,这才率领一帮朝臣回城。   黎荞没有随着大部队回去,陶竹和孩子们在这儿呢。   不过,遗憾的是高志远已经没影了。   三个小家伙儿瞧着水面上的各色船只,嚷嚷着让黎荞也买一艘船,他们想经常过来玩。   这个小小要求,黎荞自然允了。   一家子直到天黑才回城,翌日,盛鸿在朝堂上公开募捐,一是为了云省地震,一是为了解决屯田的开支。   这几年与胡人开战,他的开支太多,虽然现在还能顶得住,但这天下又不是他一个人的天下。   百官享了高俸禄,也享了他身为帝王罕见的自控力,那就得在这种时刻出些银子共渡难关。   黎荞捐了五万两,算是捐的最多的。   几个大学士每人都是一万两或者是二万两,几个皇子属大皇子出的最多,捐了五万两,其次是六皇子,捐了三万两。   剩下的百官,多的捐几千两,少的也有百两,等下朝时盛鸿统计了一下,共募捐到了六十多万两。   盛鸿又命人贴出告示,向百姓募捐。   当然,面向百姓的募捐他并不强求,想捐就捐,不想捐也没事。   花了五日功夫,他在民间募捐到了八十多万两银子。   捐者众多,普通百姓捐的数额不大,一文到十几文不等,总数加一起也才几百两。   这八十多万两来自于城内的大商人。   官宦都掏银子了,富商自然也得掏银子。   募捐来了一百五十万两银子,盛鸿挺高兴,灾区的百姓可以重建家园,屯田未来十年的支出也解决了。   大盛做到了藏富于民。   而且,他的怪题政策也显出了效果。   他逼出来的进士,随便拎一个出来,那都是合格的父母官,若是这种进士遍布大盛,那今后再遇见灾祸,不需要他在千里之外忧心,这些地方官自会给他安排的妥妥当当。   他的心血没有白费,欣慰。   八月份,庄武李瓶和郑屠户夫妇乘船回乡,而黎荞也终于寻着机会套高志远麻袋了。   同州码头已经成了盛京的著名景点,普通百姓会去那里找活儿干,也有小商贩过去摆摊。   高志远迫于生计,也经常出摊。   同州码头客流量大,他从前的烂事没被拆穿,所以生意马马虎虎,至少他娘陈银簪不用再给人浆洗衣服了。   而黎家买了一艘画舫之后,黎小睿黎长风黎云帆三个小家伙并没有实现游船自由,因为哪怕有黎满等人的保护,黎荞也不放心,非得他自己亲自盯着才行。   但黎荞只有休沐日才有空闲,所以这三个小家伙一周才能去大运河上玩一次。   高志远每次摆摊都会避开官员的休沐日。   于是黎荞一次也没能抓到他。   但这次休沐的前一日,三个小家伙实在是等不及了,于是陶竹就提前带他们仨过去,而黎荞则是在下班之后骑马赶过去。   一家子准备在码头上住一晚,等明日再回城。   很快,夕阳西下,夜幕罩了下来,高志远收起摊子回家。   他家所在的商水镇距离码头挺远的,每日往返不现实,同州码头的客栈又太贵,于是他们娘俩在附近的村子里租了一个小院子。   今日摆了一天的摊子,结果一个客人都没有,高志远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忍不住一边走一边骂。   骂世道不公,骂黎荞绝了他飞升的路,污言秽语,什么词儿脏就骂什么词儿。   但骂着骂着,他脚下一滑,整个身子硬生生的摔在了水泥路上。   正当他疼的龇牙咧嘴时,身后传来了哒哒的马蹄声,马蹄声迅速来到他跟前,紧接着,一张大黑布直接罩在了他身上,将他整个人都包裹了进去。   他愣神之后,也顾不上手掌膝盖的疼痛,当即就要挣扎。   娘嘞,他该不会遇见劫匪了吧?   可他穷啊!   正当他要张口喊他身上没钱时,黑布骤然收紧,接着密集的拳头落在了他身上,还有暴躁的骂声:“狗屁道士,瞎算的什么命?算不准就别出来骗人!”   高志远:“……”   这声音有些粗粝,很是陌生,像是一个膀大腰圆的壮汉发出来的。   可他什么时候给这种壮汉算过命啊?   还没等高志远思索出个所以然,更密集的拳头落了下来,还伴随着脚踹,疼的他在地上不由打滚。   确定不是劫匪,他硬气了起来,一边嗷嗷的喊疼,一边开始威胁,口中嚷嚷着你是谁,再打要报官了。   黎荞顺着他的话回答,没露出一丝的破绽,而陶竹一言不发,手脚齐上,狠狠的往他身上招呼。   夫夫两人配合的很默契,一个伪装成算命不灵的受害者迷惑高志远,一个狠狠出手。   等高志远开始求饶了,陶竹又接连踹了他十几脚,然后才停了手。   接下来就是黎荞出手将他打晕,然后夫夫两人骑着马儿在夜幕中扬长而去。   黎荞之所以特意伪装一下,是怕高志远猜到是他们夫夫干的然后卷起行李溜之大吉。   自打高志远回到盛京,黎刀还没寻着机会将那个小册子偷出来,既如此,那高志远当然不能被他们夫夫吓跑。   陶竹坐在黎荞怀中,开心极了。   他替上辈子的陶竹报仇了!   骏马疾驰,身后是黎荞可靠的胸膛,热热的夜风吹动他额前的碎发,他只觉得心情前所未有的畅快。   第一次,大晚上的,他和黎荞没有围绕着孩子转悠,而是在陌生的地方策马狂奔。   他忍不住拍了拍黎荞的手臂,示意黎荞跑的慢些,此地距离同州码头不远,他不想那么早回去。   他想和黎荞多待一会儿。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已经到.与衍收尾阶段啦,所以放个预收,是兽世种田文,主角是垂耳兔和大雪狼,宝子们感兴趣的话可以收藏一下哦~   范舟一觉醒来,成了蛮荒大陆的一个兽人。   在这个世界,动物可以变成人,兽人统治着全世界。   但是,动物想要变成人,需要服食一种洁白的名为兽灵花的花朵。   一场黄色的雨过后,兽灵花日渐稀少,只有中央大陆还生有少量的花朵,没有这种花朵,动物能说话,能打猎,但就是不能变成人,这种状态被称之为半兽人。   兽人越来越少。   但范舟能种植兽灵花。   因为他有水异能,而且还是变异的带灵泉属性的水异能。   范舟所在的是一个只有几十人的小部落,里面只有三分之一兽人,剩下的三分之二是半兽人以及彻底失去灵智的小兽。   这个小部落靠打猎、采集为生,日子过的苦巴巴。   ------   风寻来自于中央大陆,在争夺兽皇时失败,断了一条腿,昏迷中被流放到了蛮荒大陆。   风寻在山洞里睁开眼,虽有些意外自己竟然被人搭救,但望着黑乎乎的洞顶,他沉默等死。可翻身的功夫,眼角的余光无意中瞥见洞口圣洁的兽灵花,他惊住了。   后来范舟和风寻一起去了中央大陆,美味的食物,精美的陶器,漂亮的衣服,狠狠亮瞎了中央大陆兽人的眼。   更让人震惊的是,范舟还拥有无尽的兽灵花。   再后来,风寻成了兽皇,范舟成了兽神,范舟用异能改善兽人大陆的土壤,圣洁的兽灵花重新开遍兽人大陆。 第255章 黎小山定亲   月亮升起来了。   耳边是马蹄声伴着蛙鸣声, 借着朦胧的月色,可以瞧见小路两边的红薯叶子和比人还高的玉米杆。   微风拂过,这些叶子也在晃动, 陶竹打量了几眼,而后道:“玉米快熟了,今年咱们做点玉米馅的月饼,马上就是中秋节了,瓶嫂子和郑叔他们应该过了中秋节再回去的。”   “他们离家大半年了, 的确有点久。”   黎荞道。   当时他也劝了,但庄武李瓶和郑屠户夫妇都急着回乡, 于是就没在盛京过节。   “唉, 还是你上辈子好,不管是哪里,一日就能到了。”   陶竹有些感慨。   像是什么动车呀、飞机呀, 坐上去之后, 早上还在盛京呢,中午就能到达三柳村。   这是缩地成寸的仙术吧。   若是这个世界也有这等神器, 那离别就不会惆怅了,想见什么人,哪怕隔着山隔着海, 也能经常见到。   “上辈子得益于人类的科技, 的确处处都很便利,但人类的贪欲是没有止境的, 最后搞的末世都来了。两个世界比起来, 各有利弊吧。”   黎荞说着抱着他腰肢的手臂收紧了一下, 口中安慰道:“瓶嫂子将来是要定居盛京的,郑叔他们若愿意, 也可以搬来盛京。”   陶竹闻言轻轻一叹:“是我贪心了。”   现在日日都美的跟在梦里似的,但他却还想要更多。   这样不好。   人生在世,幸福哪能满满当当,就连圣上都有烦心事呢。   他身子往后,倒在黎荞怀里,听着哒哒哒的马蹄声,又想起如今同州码头的热闹,他忍不住仰起头伸出手轻轻抚了下黎荞的脸颊:“现在真的很好了。”   同州码头热闹的像是一个大集市,除了一些店铺,还有不少摆摊的,各色商品琳琅满目。   别说是三个小家伙了,就连他也爱逛,因为瞧着那些小摊子,他总会想起在三柳村时和黎荞一起去县城的时光。   可在几年前,同州码头这里是农田,短短时间里有如此大的变化,黎荞功不可没。   还有此时他们两人所走的乡下小路。   连这样的乡间小路都铺上了灰泥,并且不只是这一条小路,大盛许多乡间小路都铺上了灰泥。   农人再用板车往家里运粮食会轻省许多,下雨天走在这种路上也不怕一踩一脚泥。   这都是黎荞的功劳。   而黎荞是他的。   只是他的。   想到这个事实,他忍不住转过身子,捧着黎荞的脸颊亲了下去。   他上辈子积了大德!   两个人在夜风中接了个轻柔的吻,风虽是热的,但毕竟农历八月了,温度远不如盛夏,吹在身上挺舒服的。   陶竹懒洋洋的靠在黎荞怀中,更不想早早的回客栈。   他一边让黎荞慢点儿,一边又转过身去亲黎荞。   但再远的路也有尽头,况且他也不怎么放心三个小家伙,晃晃悠悠的,他们两人还是回到了码头。   房间里,黎满正和黎小睿黎长风黎云帆三个小家伙打麻将。   之前黎荞陶竹不让他们仨玩,但今日为了转移他们仨的注意力,他们夫夫好出去约会(套高志远麻袋),于是就让黎满陪着他们仨玩麻将。   黎长风看自家爹爹和阿爹回来了,立马兴高采烈的挥动着小手臂:“我赢了一百个铜板了!”   “是吗?真厉害!”   陶竹定睛一瞧,看黎长风跟前果然堆着不少铜板,他立马笑着夸奖。   一局是每人一文钱,现在小长风能赢下一百个铜板,可见赢了不少局了。   有人赢就有人输,黎小睿坐直身子,捋起了小袖子,一副不赢回来不罢休的模样。   同样都是第一次玩麻将,怎么他长风小叔叔的运气那么好?   他不服!   “今晚我若是赢不回来,那我就不睡了。”   “我肯定是要睡的~”黎云帆小爪子抓着手里的麻将摸了摸,然后看也不看直接丢了出去:“二筒。”   待牌面翻开,果然是二筒。   他慢悠悠的开口道:“睿睿,不要较真嘛,咱们明天还得去看人家赛龙舟呢。”   “大不了让哥哥把赢的铜板捐出去当做今年自行车比赛的奖励。”   等下个月天气凉爽了,那又要举办自行车比赛啦!   这个话惹来了黎长风的赞同,他忙不迭的点头:“対対対,还是龙舟好看,睿睿,这一局之后咱们不打了吧,咱们明天看赛龙舟去。”   提到赛龙舟,黎小睿瞬间改了想法。   他嗯嗯点头:“好好好,玩了这一局就不玩了。”   麻将虽然不能随时玩,但赛龙舟更珍贵,这是六皇子牵头举办的,挺隆重的,可不能错过。   黎荞站在桌旁,见三个小家伙你一言我一语的敲定了明日的计划,顿生感慨。   在他的印象中,三个小家伙都是软软糯糯的小团子,结果一不留神,个个都成了极有主见的小大人。   他和陶竹离开一个多时辰,三个小家伙竟是一点儿都不黏着他们。   越想越感慨,他忍不住顺手将自己身边的黎小睿捞在了怀里,好一番揉搓之后,这才放了手。   黎小睿被搓的嘎嘎直乐,黎长风黎云帆两个小家伙儿忍不住了,齐齐从椅子上起身,朝着他扑了过去。   亲子活动之后,三个小家伙儿心满意足的睡去,睡前还念叨着让黎荞和陶竹明日早些喊醒他们,免得错过了龙舟比赛。   翌日,热热闹闹的龙舟比赛成功举办。   这是六皇子办的盛事,由他提供龙舟,普通百姓自主报名——只准普通百姓报名。   若是胜了,那有丰厚的奖励。   输了也没关系,还有鼓励奖。   他此举是要为普通百姓添一点儿福利,而且也能让同州码头更热闹。   平日里同州码头人多的像是赶集,但今日,同州码头像是在办庙会,比大运河正式通航那日都热闹。   六皇子为何有此举措?   按照黎荞的猜测,六皇子此举一方面是为了赢得民心,一方面是为了彰显气度。   同州码头虽是周正业的,但算得上是大皇子的,但六皇子并不介意这一点儿,该为码头的经济做贡献那就坦坦荡荡的做贡献。   六皇子的心思,黎荞非常能理解。   和其他皇子相比废了一条手臂,这劣势太大了,不多下点儿计策,如何赢得过其他兄弟?   中秋节过后,一场雨落了下来,天气骤然从夏入秋。   这一日下了早朝,盛鸿将几个皇子包括大皇子都叫到了求贤殿。   下个月,他出的第二道题目的三年之期就到了。   该宣布结果了。   这三年来,几个码头所属地的变化,众人都看在眼中。   至于大运河通航之后会给各个码头所属地带去怎样的变化,那不在第二道题目的考虑之内。   第二道题目以三年为期,看的是这三年内的变化。   他先是讲了几个码头所属地的现状,然后他没有宣布结果,而是问几个皇子他们各自的成绩该排第几。   他先问大皇子。   大皇子毫不犹豫的伸出手指了指黎荞:“父皇,儿子该排第几位,儿子并不能确定,但黎大人排第一,儿子心服口服。”   很明显,这道题目的赞赏圣旨该是黎荞的。   二皇子的答案亦是如此。   没有黎荞,那就没有现在的彭县。   四皇子、六皇子、七皇子的答案也是黎荞。   于是第二道赞赏圣旨又落到了黎荞手中。   翌日,盛鸿当朝宣布了这个结果,给足了黎荞面子。   手握两道赞赏圣旨,黎荞在朝中的人缘好到不像话,谁见着他都是一脸微笑。   九月份,东定县传来了好消息,黎瑜安怀孕了。   同月,范圆圆也怀上了。   另外还有一件喜事,那就是挑花眼的黎小山终于定亲了,対方是一小哥儿,名叫柳哥儿,家中做的是粮食买卖的生意。   柳哥儿是东山省人士,大运河修好之后,他与家人一起乘船来盛京游玩,慕名前往黎家铺子品尝美食时,黎小山対他一见钟情。   柳哥儿生着一张瓜子脸,皮肤白的跟剥了壳的鸡蛋一般,而且因为年纪小,双颊还带着婴儿肥,肉嘟嘟的样子甚是可爱。   他一双眼睛也很漂亮,跟会说话似的,又亮又灵动。   按照这个时代的审美而言,是极其出众的相貌。   黎小山対柳哥儿喜欢极了,当即就派了个小厮仔细伺候着,等柳哥儿一行人走了,又让人跟了上去。   这手段虽不光彩,但挺有效,他打探到了柳哥儿的暂住地和来历,回家之后便求着黎荞去柳哥儿家提亲。   自己这小侄子难得有喜欢的人,黎荞很上心,稍一打探便打探出了柳哥儿家的情况。   柳哥儿全名叫薛柳,薛家在当地名声不错,因着是粮商,所以每次遇见灾祸都会开仓放粮。   薛家整体实力不如范家,但在东山省也是数得着的富户,是在明总督跟前挂了号的。   黎荞打探清楚之后,便遣了媒婆上门说亲。   他又不是恶霸,哪能一登门就是提亲。   得先说亲,等薛家人同意了,那才能提亲呢。   薛家人着实被登门的媒婆吓了一跳,竟是黎大人派来的?而且看中他们家柳哥儿的竟是黎大人的亲侄子?   这……   旁人使出浑身解数都抱不住黎大人的大腿,可现在黎大人主动伸出了大腿,谁舍得错过这机会啊?   但这事儿到底得看柳哥儿,因为黎荞说了,若柳哥儿不愿,那他绝不会强求,也不会给薛家使什么绊子。   柳哥儿一开始的确不情愿,他锦衣玉食长大的,可黎小山是在乡下长大的,两人的成长经历天差地别,哪有什么共同话题啊!   但架不住家里人央求,他便在黎家铺子里和黎小山相了亲。   黎小山五官端正,不说多出众吧,但绝対不丑,而且面向挺和善,一瞧见他就笑的跟傻子似的,倒也不讨厌。   不讨厌那就代表着可以发展发展。   于是黎小山就展开了疯狂攻势,各种礼物流水般的往薛家送,好吃的好玩的一样不落。   而且黎小山本人性子也好,脾气不急不躁,还把他当掌上明珠一般対待,柳哥儿坚持了一个月,便点了头。   男人嘛,相貌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待一块时心里高兴,而且対方值得托付终身。   况且黎小山的身份摆在那儿,黎家人也都是出了名的和善人,嫁过去绝対不会受气。   综合考虑了一番,柳哥儿哪怕此时対黎小山只有好感,照样同意了这门亲事。   于是两家欢欢喜喜定了亲,等腊月再成亲。 第256章 自行车比赛,西胡主动和谈   定亲之后, 王桂花时常邀柳哥儿到府上玩。   柳哥儿生的白白嫩嫩,十六岁的少年,正是朝气蓬勃的时候, 一双眼睛还灵动,当真是让人越看越喜欢。   柳哥儿自小过的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十指是真真不沾阳春水,但他下决心要融入黎家,便捋起袖子跟着学做点心、做针线, 以及喂鸡、择菜等活计。   王桂花、郑浅浅、黎夏等人都拦着他,不让他用这种方式强行融入黎家。   黎家人干这些活儿, 那是因为自小做惯了, 可柳哥儿手指头又粉又嫩,根本不是干活的料子。   黎小山把他娶回来不是为了让他干杂活儿的,漂漂亮亮的陪着大家伙儿说说话就行。   范圆圆当初嫁进来时, 早就对黎二山芳心暗许, 因此和黎二山在一块干什么都乐呵。   现在柳哥儿明显还没有与黎小山两情相悦,不必这般委屈自己, 黎家又不缺干活的人。   柳哥儿原本是有些忐忑的,他就是个花瓶儿,自小到大只负责享乐。   可黎家人都务实, 管铺子的天不亮就出去了, 管庄子的遇见农忙天会直接住到庄子上。   他深怕他这个漂亮废物会惹黎家人不喜,也怕黎家人觉得他是一个迷惑了黎小山的狐狸精。   可没想到黎家人根本不在意他能不能干活, 黎家人果然如传言那般和气!   于是柳哥儿便安心当吉祥物, 和黎家人聊一聊三柳村的事儿, 或者说一说东山省的事儿。   他老家在东山省泰安府,不过, 他一家子在东山省首府置办了田地宅院,常年居住在首府。   他说起小时候爬泰山的经历,乐呵呵的邀请大家伙儿有空了可以去玩。   还说黄河也途径泰安府,顺道还能看一看黄河。   陶竹听着这些话,不由想起高志远所说的黄河决堤一事。   黎荞想去东山省,仔细查验东山省境内所有河段的河堤。   但当年他没机会去东山省,明总督升职之后,他便将此事暗示给明总督。   黄河一旦决堤,那将会淹没大批农田和农人,损失巨大。   明总督得了暗示,上任之后一边抗旱,一边密切关注整个东山省境内的黄河流域。   该植树的地方大力植树,该加固堤坝的地方大力加固堤坝。   碰见暴雨天,也时刻关注着重点地段的河水上涨情况。   在这种情况下,不知道黎荞还去不去东山省了。   他挺希望黎荞去的,黎荞说到了明年异能就能升到八级,八级异能者,足以瞬间抽干一个小湖的水,他想看看这种奇景……   当黎家人和柳哥儿相处的融洽时,第二届儿童自行车大赛又要举办了。   黎长风黎云帆两个小家伙儿已是六岁半,他们不愿再待在五岁--六岁这个年龄段。   他们要升段!   黎小睿去年没能拿到想要的名次,今年不自大了,和黎荞陶竹商议了之后,决定今年分为六岁--八岁,九岁--十岁这两个年龄段。   不过,黎长风黎云帆两个小家伙儿还惦记着和盛时毓比试,虽然他们爹爹不让他们打小皇孙的脸,但谁也不能保证他们俩一定能胜过小皇孙呀。   人家小皇孙也很厉害呢。   俩个小家伙白天黑夜都缠着黎荞,非得参加九岁--十岁这个年龄段的比试。   黎荞拗不过他们,也想杀一杀他们俩的傲气,便同意了下来。   不过,黎荞也特意叮嘱他们,万一有胜过小皇孙的迹象,一定要慢下来,可不能让小皇孙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了脸面。   这可是关系到大皇子夺位的大事,万不能出纰漏。   两个小家伙儿嗯嗯点头,表示他们记住了。   黎荞不知道他们俩是真乖巧还是假乖巧,只能在心里希望盛时毓这位上辈子当了皇帝的英才能厉害一点儿,再厉害一点儿。   今年自行车比赛的流程和去年一样,得益于去年的宣传,今年报名的小朋友更多,围观的人群也更多,比赛的过程也比去年精彩。   因为黎长风黎云帆两个六岁半的小家伙,始终牢牢的跟在盛时毓这位九岁的小朋友身后,拿下了比赛的第二名、第三名。   围观的众人不住的咂舌,没想到黎云帆这位黎大人家的小哥儿又强悍了许多……   就这实力,啧。   不过,抛开黎云帆小哥儿的身份,整个比赛很是精彩。   去年盛时毓和黎长风黎云帆都一鸣惊人,但当时黎长风黎云帆在五岁--六岁的年龄段,没能和盛时毓较量一番。   今年俩个小家伙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小爪子紧紧抓着车把,小腿差点儿把脚蹬子踩成风火轮,但依旧没能追上盛时毓。   盛时毓稳稳的与他们俩保持二十多米的距离,等到终点时,两个小家伙脸蛋通红,额头上满是汗珠,累得小手撑着膝盖大不住的大口喘气。   但盛时毓只是额头微微出汗,还是一副稳重的模样,而且他还笑着夸两个小家伙厉害,小小年纪就逼得他使出全部力气了。   黎云帆大眼睛盯着他额头上稀疏的汗珠看了看,无比郁闷。   他长大了一岁都没能胜过小皇孙。   若是去年就比试,那只会输的更厉害。   更关键的是,他去年不小心将人砸的流鼻血了……   他撅着小嘴巴犹豫了几秒钟,而后真心实意的给盛时毓道歉,他去年的行径真的很不好。   没想到黎云帆会有此举,盛时毓明显诧异了一下,瞧着小云帆汗津津又红扑扑的脸蛋,他笑着摇头说没事。   但心里他却是已经将黎云帆的小脸蛋揉了又捏,捏了又揉,云帆弟弟好懂事,好可爱!   好好好好好好可爱!   黎云帆道了歉,又燃起了斗志,他摇晃着小脑袋,对盛时毓提出了邀约。   明年还要比试!   “云帆弟弟,明年我就超龄了,不能参赛了。”   盛时毓脸蛋上难掩遗憾。   今年严尚书的孙子就因为超龄不能参赛,只能当啦啦队,刚才站在终点嗷嗷乱喊,吼的脸红脖子粗的,虽然没参赛,但存在感十足。   “没关系,反正规则是我爹爹定的,让爹爹改一下规则就好了。”   小云帆轻轻甩了甩额头上的碎发,语气很是随意。   “嗯?”盛时毓眸子睁大了两分:“这样可以吗?”   严大人会不会有意见?   “怎么不可以?”这下子换黎云帆惊讶了:“您不知道嘛?我爹爹可会制定霸王条款啦,我家的铺子,我家的比赛,当然是我爹爹说了算呀。”   盛时毓:“……”   他眸中闪过羡慕。   黎大人的霸王条款他自是知道的,这两次的自行车比赛里就有很明确的一条,凡是参赛的小朋友,甭管出现任何安全问题,黎家都不负责。   ……   好羡慕肆意的黎大人。   明明他是皇孙,黎大人只是臣子,但黎大人却是刚在盛京开店就挂出了只要进店概不负责的霸王条款。   这种强硬和自由,不知道他何时能拥有……   自行车比赛结束之后,黎荞收到了黎瑜宁的来信。   黎瑜宁和明悉成亲之后,还是新妇人呢,就忙着开铺子了。   明悉爹娘并不觉得她日日抛头露面有什么不妥,她开铺子又不是纯粹为了挣钱,她能给很多人提供一份工作,能让他们老家的乡亲富裕一些,明家绝对不能出言阻止这种善行。   明家很支持自己的事业,但黎瑜宁并没有冒进,去年她更多的是考察当地的情况。   充分了解当地的民生之后,她今年开了个藕粉作坊。   当地盛产莲藕,她开藕粉作坊再适合不过,不仅为莲藕寻了出路,当地百姓也挣了银子。   做出来的藕粉,一部分出售给当地的富人贵人,一部分运送到盛京。   盛京的藕粉市场还没有饱和呢。   虽然说大运河并没有途径北湖省,但大运河冬日要结冰,就算是途径北湖省,那他们还是要走一段陆路的。   现在从北湖省到盛京的官道都是平坦的水泥路,走陆路也挺快的。   除了藕粉作坊,她还开了鸭货作坊,她很谨慎,打算在保住黎家秘方的前提下,一步步的将铺子开起来。   黎瑜宁在北湖省一切安好,黎家众人也就放了心。   不过,王桂花想起黎小兰,心里头还是犯堵。   看看人家黎瑜安黎瑜宁姐弟俩选的,再瞅瞅自家为色所迷的傻闺女,头疼。   对于黎小兰的痴心,黎荞也有些意外。   虽然说他和陶竹的豪华大马车跟个小房车似的,但是,论便利程度,那是远远赶不上房车的。   黎小兰甘愿跟着江懋风里来雨里去,而且一坚持就是大半年,当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婚姻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盛京众人的日子普通又忙碌,朝堂上,盛鸿开始往西闪省调兵,准备和西胡人来一波死战。   他要狠狠挫一挫西胡的锐气,然后再坐下来和谈。   自打和东胡恢复通商之后,到目前为止,双方交易了三次,最近一次的交易中,东胡除了点名要粮食之外,还要了煤炭。   去年天寒,草原上冻死了不少牛羊,也有人被冻死。   只靠着粪便做燃料,有些不够,东胡需要煤炭。   盛鸿能理解这个要求,大手一挥就准了。   他其实很想让东胡人去和西胡打打交道,好劝西胡也放下武器与大盛和谈。   但想到东胡、西胡错综复杂的关系,他没有张这个口。   东胡、西胡之间也有不少冲突,东胡人巴不得大盛将士去消耗西胡人,若西胡人没了,那东胡的地盘能扩大不少。   盛鸿安排了重兵,摆好了架势,随时都能和西胡人来一场死战。   但没想到的是,十月中旬,西胡人竟是主动给大盛送了信,想坐下来与大盛和谈。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4-20 23:56:09~2023-04-27 23:53: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jjcat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玛法达 50瓶;痴心烙X 35瓶;倚楼听雨 30瓶;嬉皮笑脸 20瓶;燕林 12瓶;梦、安洛酱、理蕴蕴、49813573 10瓶;33405796、皙闫钰 8瓶;打马经年·月伴星辉 7瓶;天天 6瓶;有氧深呼吸、表白太太们、1102 5瓶;我要上天! 2瓶;时光、捂眼睛的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7章 黎云帆邀约小皇孙   西胡主动要和谈, 盛鸿并没有很高兴,他担心西胡人是在憋着什么坏。   他安排使团与西胡人接触,跟当时和东胡谈判一样, 双方在国土分界线上搭帐篷,在帐篷中谈。   并且,他还让使团再表演一次,狠狠馋西胡人一把。   西胡人此次还真没玩什么花样,他们与东胡虽然矛盾多, 但也不是完全的打打杀杀,他们也是有正常的交流的。   东胡的贵族开始吃香的喝辣的, 恢复了从前的快乐日子, 并且还玩上了麻将和斗地主,这叫他们怎么不眼馋?   大冬天的,也没法出去跑马打猎摔跤, 一切户外活动全部停止, 他们整日窝在帐篷里有什么乐趣?   但若是有了麻将和斗地主,还有美食美酒美人作伴, 那日子还是挺美滋滋。   现在东胡人已经过上了美妙的日子,他们西胡人干嘛费劲巴拉的跟大盛拼命?   更关键的是,拼命也不一定能抢来想要的东西!   所以, 西胡几个部落商议了许久, 最终决定坐下来跟大盛和谈。   有东胡在前,他们也没狮子大张口, 这都十月中旬了, 天气越来越冷, 随便一场大雪落下来那就会封了路,到时候根本没办法运送物资。   东胡的小酒都已经喝上了, 帐篷里的炉子也烧的旺旺的,他们没必要费嘴皮子和大盛拖延。   西胡人如此干脆,盛鸿终于放了心。   这才是正确的嘛。   先恢复通商,从前的账暂时按下,等以后天气回暖,那大家再凭实力算从前的旧账。   他若是等不到那一天,没关系,他还有出色的儿子。   七个儿子呢,虽然现在废了俩了,但余下的五个随便挑一个都能胜任大盛皇帝一职。   不过,也正是因为儿子们都太出众了,所以挑花了他的眼。   烦恼。   十月底,一场大雪落下来,大运河结了冰。   船只无法通行。   南方几省秋收的粮食,只有小部分靠大运河运到了盛京。   余下的部分得走陆路。   考虑到最近几年天灾频发,盛鸿和几位大学士商议了两日,决定在原河省微青县建大粮仓。   微青县地处中原,甭管是北上还是南下,亦或者是东进、西援,都挺便利。   再加上水路、陆路也都四通八达,所以粮仓建在微青县甚是合适。   盛鸿有此决定,黎荞甚是支持。   不错,中原的确需要粮仓。   建了粮仓之后,微青县这个小县城的地位会直线上升,各方面都能带动一波。   虽然大运河目前只开通了四个月,但是,凡是途径微青县的船只,几乎都在微青县停靠了——黎谷特意派人数了,每经过十艘船,那么有八艘都得在黎家码头停下来。   每日光是停靠费就是一笔不菲的银子。   而且,不少船只纯粹是冲着黎家的招牌去的,他们不需要补充淡水粮食等最基础的物资,只是为了品尝黎家的美食。   谁让黎荞的名气足够大呢。   从黎荞发明出粉条算起,距今已经整整十一年了,再加上这期间黎荞还考上了状元,现在更是半个皇子的待遇,那些有能力走大运河途径微青县的人,怎么不好奇黎家铺子呢。   从前离得远,好奇归好奇,无法化为实际行动。   可现在都从黎家铺子门口经过了,哪有不停下来去品尝一番的道理?   第一次品尝,纯粹是冲着黎荞的名气去的。   第二次品尝,那就是回购了。   黎家的招牌众多,不说自行车,只说吃食,甜的辣的炸的煮的,有正餐有小食,花样众多,总有一样吃食能抓住游人的心。   因此回购率极高。   在这种情况下,微青县的生意好的已经赶得上三柳村的生意了,只靠着三柳村那五十来位乡亲,根本忙不过来。   黎谷紧急雇佣了不少当地人做短工,负责处理择菜杀鸡宰鸭等前期的活计,他们一众乡亲只负责调味,模式跟彭县的差不多。   乡亲们对微青县的现状挺满意,留在三柳村的话,主要是靠粉条作坊挣钱,但粉条作坊又不是常年营业。   待在码头这边,虽然冬日里运河会上冻,可黎荞不计较那点工钱,甭管旺季还是淡季,基本工钱和福利是一样的。   若是碰见生意好的时候,黎荞还会发奖金。   这种一年四季都保收的状态,他们可太满意了。   若是在微青县再建大粮仓的话,那不仅黎家铺子生意会好,当地百姓的日子也会提升。   黎荞希望大粮仓明年就能建好。   他上辈子是学计算机的,专业技能在这个世界完全用不上,他个人是无力搞出来蒸汽机推动工业革命的,他能做的是为这个世界多栽些树,让绿色多一些。   为这个世界多修点路,让人们的出行便利一些。   多挖些沟渠河流制造点水车,让农人的灌溉便利一些。   多在各地建作坊开铺子,给当地百姓提供就业,让百姓的收入增加一些。   多建些学馆善堂,让当地百姓孤儿有人养,老人有所依。   至于治理黄河,这个暂时押后。   他明年得先去暨北省看看,高志远说的大旱灾,今年没有发生,那会是明年吗?   天气寒冷,大运河上的冰层冻的很厚实,但又没到那种冷的人们不愿意出门的地步,因,大运河依旧很热闹,不少人都前去河面上滑冰。   黎小睿黎云帆黎长风三个小家伙儿也想去玩,但黎荞依旧不同意,他若是不亲自盯着,那他不放心。   三个小家伙不由动起了小脑筋。   黎云帆小朋友又把主意打到了小皇孙身上,咳,若是他们和小皇孙一起去滑冰的话,那他爹爹就无法阻止了吧?   小云帆充分认识到了上次的错误,因此,这一次他和黎长风黎小睿三人很正式的跑到大皇子府,稳重中带着几分拘谨的表示他们仨想邀请小皇孙去大运河上滑冰。   黎家与大皇子的来往并不多,现在三个小家伙一本正经的登门,一脸严肃的提出邀约,这令大皇子有些诧异。   是的,接待他们仨的,是大皇子本人。   不过,将三个小家伙表面稳重实则忐忑的小模样瞧在眼中,大皇子轻轻一笑,替盛时毓答应了下来。   小云帆坐在宽大的太师椅上,因为个子不高,所以双脚挨不着地面,但他小身子坐的直直的,小手看似随意的搁在这大腿上。   但几句话的功夫,他小手就将大腿那一块的棉袍抓的微皱。   大皇子注意到了这个小细节,这表明小云帆并不是傻大胆。   心中知道发怯,那平日里活泼一些、张扬一些也没关系。   想想也是,黎荞教出来的儿子,怎会不懂事理。   既然是小云帆主动凑上来的,那他乐见其成。   黎荞虽然年轻,但在他父皇心中,地位已经远超几位大学士,黎荞那些会聚拢人心的善举,他父皇不但不猜疑,还挺支持。   再加上上次黎荞被困在边城他父皇的救援举止,他能肯定,若是他与黎家联姻,那他距离皇位又近一步。   况且,小云帆与他的小毓还挺有缘的,之前年幼时,小云帆可是“捡”走过小毓的风筝和皮球呢。   大皇子答应了此事,三个小家伙兴冲冲的回了家,嘿嘿,这下子看他们爹爹/叔父父怎么反对!   黎荞下班回家,得知三个小家伙给了他这么一个大惊喜,登时有了上次小云帆砸中小皇孙的无奈。   胆子挺大哈,敢直接跑到大皇子府去。   但现在大皇子都答应了,他也只能捏着三个小家伙的脸蛋不轻不重的扯了几下,然后叮嘱他们仨在大皇子跟前一定谨言慎行,克己守礼,切不可跟在家中那般随心所欲。   陶竹见状有些惊讶,他还以为黎荞会教训三人一顿呢。   黎荞并不阻止三人与盛时毓来往?   等两个小家伙呼呼睡着了,他和黎荞去淋浴间沐浴,他将疑惑问出了口:“你就不怕云帆和小皇孙来一出青梅竹马吗?”   黎荞一边解开身上厚重的披风,一边摇头道:“怕什么?云帆是自由的,反正没闯祸,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万一最后他真和小皇孙看对眼了,那以我的身份,定然能给他讨个正君之位。”   正君等同于女子的皇后。   “……小皇孙到时候肯定要纳很多侧君和妃子。”   陶竹解扣子的动作不由止住,眉心也皱了起来。   他可不愿让他的小云帆和旁人争男人。   哪怕对方是皇帝,那他也不愿意。   当皇帝的后宫之一有什么好的?   他宁愿小云帆自己开后宫,多纳几个男人。   “云帆年纪太小了,现在咱们说什么都是白搭,顺其自然就好了。我不信云帆看惯了咱们的相处,将来能忍受他的夫君纳妾。”   “今后咱们多给他洗洗脑。”   黎荞并不担忧这一点儿。   所谓父母是孩子最好的老师,在他和陶竹的言传身教之下,小云帆肯定不愿意和旁人共享男人。   现在小云帆才六岁半,他不想整日给小云帆列一些条条框框,这个不能做,那个不能干。   只要不闯祸,那小云帆就由着他的性子来。   若将来真的恋爱脑了,那他和陶竹学一学黎粮的心态,自己选的,那就自己受着。   不过嘛,身为小云帆的爹爹,他肯定是要对小云帆负责的。   他手指伸出轻轻揉了揉陶竹皱在一起的眉心,而后笑眯眯的道:“咱们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咱们得开阔云帆的眼界,见的好男人多了,那将来就不会被人轻易骗走。”   这话一出,陶竹先是惊讶,随后水眸亮亮的,先是亲了他一口,然后才搂着他的脖子问他:“你想如何做?”   “我决定今后多举办一些比赛,让云帆知道他同龄人当中的佼佼者。”   “以后咱们多带云帆出去走一走,见识了外面的天地,将来他肯定不愿意待在后宅之中。”   这两个计划,让陶竹眸子更亮,他不由捧着黎荞的脸颊连着亲了好几口。   还是黎荞办法多。   既不压抑小云帆现在的性子,也能防止小云帆恋爱脑。   黎荞好会当父亲!   陶竹的亲亲,黎荞全部接下,淋浴间温度本就高,很快温度就升得更高。   等两人出去时,黎荞穿戴整齐,但陶竹却是被他用被褥裹着抱回了屋子。   外面寒风呼啸,夫夫两人一夜好眠。 第258章 建孤儿院和免费私塾,全篇琐事,可跳   成功约上了小皇孙, 三个小家伙儿很开心,虽然大皇子规定小皇孙每隔七日才能和他们出去玩一次,但这个七日是和黎荞的休沐错开的, 等于说他们仨一周之内能去大运河上玩两次。   爽!   这脑筋动的值!   大皇子太善解人意啦~   盛时毓也没想到他爹爹竟然会允许他去溜冰,高兴之后,不由细细琢磨他爹爹的用意。   这可不像是他爹爹的作风啊。   之前他想参加自行车比赛,他爹爹都不情愿呢。   等他拿下自行车比赛的头名之后,他爹爹对他的要求比从前更严格, 上午读书下午习武,半个月才能休息一日。   可现在竟然允许他和黎大人家的三个弟弟去溜冰?   身为皇室子弟, 虽然只有九岁, 但已经懂不少事了,他很快就猜到了缘由。   但又有些不敢置信。   悄悄的问了他娘亲,但他娘亲只叮嘱他好好玩, 难得的机会, 别想一些有的没的。   没能得到想要的答案,但他心中已有了答案。   肯定如他猜想的那般。   这……   想到小云帆梳着包包头摇头晃脑的小模样, 他不由握紧了小拳头,很努力的绷住嘴角,不让嘴角翘起愉快的小弧度。   云帆弟弟的确超可爱超鲜活~   小脸蛋看上去超好捏!   他之前没滑过冰, 他得好好练习一下, 可不能在云帆弟弟面前出丑。   当几个小家伙的注意力都在滑冰上时,黎荞则是认认真真的搞起了书法大赛。   他对小云帆的要求是在文武兼备的基础上掌握种植、医药、打猎等技能。   因此, 他首先举办的是书法大赛。   书法这门艺术虽需要天赋, 但也要下苦工, 字写的好的,那必然是在人后付出汗水了的。   这种无法靠投机取巧得来的成果, 很能检验一个人的真实水平。   所以在自行车比赛之后,他举办的第一场大赛是书法比试。   甭管什么身份,只要字写的好,那都可以参加。   至于年龄,只要在七岁--十四岁之间,那也都可以参加。   考虑到辛知这种社畜盯上初中生的特例,他把年龄放宽了不少,他不介意小云帆的夫君比小云帆年长几岁。   奖品不算丰厚,但也挺有吸引力,第一名是二百两银子+一年的黎家铺子六折会员卡+最新款自行车一辆。   第二名是一百两银子+一年的黎家铺子六九折会员卡+最新款自行车一辆。   第三名是五十两银子+一年的黎家铺子七五折会员卡+最新款自行车一辆。   自行车虽然问世两年多了,但火爆程度依旧,现在大街上马车和自行车的比例差不多达到五比一了。   相比较慢吞吞的马车,自行车不仅快,还拉风,很能满足一些人的虚荣心。   所以黎荞将最新款自行车拿出来当奖品,绝对诚意十足。   至于一年期限的会员卡,其实也很有吸引力。   黎家铺子这么些年来并没有搞会员卡打折的活动,只有亲朋好友过去消费时有一个六九折的亲情价,比如说庄家、徐瑛沈画、孟月七皇子等人。   普罗大众是享受不到这种优惠的。   这种折扣,对于辛家这样的富贵人家而言不算什么。   但即便是盛京,如辛家一般富贵的人家又有几户呢?   哪怕是七五折,一年下来也能省下不少银子呢。   因此书法比赛的告示一贴出来,立马就在盛京引起了不小的反响。   不收取任何报名费,而奖品又那么丰厚,那就试试呗。   万一天上掉馅饼闯入前三名了呢。   黎小睿黎云帆黎长风三个小家伙也踊跃报名,虽然黎云帆黎长风的年纪达不到参赛要求,但这场比赛的最终解释权归黎荞所有,黎荞说他们能参加,那他们就能参加。   不过,公平起见,他们只参赛,成绩不计入排名,免得占用其他参赛者的名额。   盛时毓得知这个比赛,也积极报名。   这可是出名的好机会。   而且,此次比赛分为两个年龄段,七岁--十岁,十岁--十四岁。   他若是对上十四岁的少年,那他没信心一定能获胜,可对上他的同龄人,他有信心拿下第一名。   他皇爷爷喜好书法,他爹爹自小便逼着他练字,从他六岁起,他送给他皇爷爷的寿辰礼物便是他的书法作品。   他皇爷爷每次都会夸他!   盛时毓猜想的不错,此次的书法比赛,他的确拿了少儿组的第一名,虽然黎长风黎云帆黎小睿也挺优秀,但他们仨在书法上下的苦工,远远比不上苦攻这一项的盛时毓。   再加上他们仨年纪小,所以少儿组的第一名被盛时毓收入囊中。   不过,令黎荞惊讶的是,哪怕是把盛时毓的作品放在十岁--十四岁这个年龄段,那也能拿下第一。   不愧是大皇子认真教导出来的夺位筹码,的确够出众。   比赛结果出来之后,黎小睿黎长风黎云帆三个小家伙仔细品鉴了盛时毓的作品,然后都心服口服。   仨人还特意跑到大皇子府,想请盛时毓去黎家铺子大吃一顿,好热热闹闹的庆祝这件喜事。   大皇子欣然应允。   必要的社交嘛,很正常。   他这么出众的儿子,不该藏着掖着,该出去长脸时,那必然要在大众跟前刷刷存在感。   盛时毓再次收到邀约,又惊讶又兴奋。   从前他出府参加宴席,要么是入宫,要么是去叔伯叔公家中,这种去酒楼的,他是第一次!   他认真给三个弟弟准备了小礼物,谢谢三位弟弟,带给他这么新奇的体验!   于是四个小家伙在黎家火锅铺子开了个包厢,各种菜品摆满了桌子,还有儿童豆奶以及其他饮品。   热热闹闹的从中午吃到了半晌,这才开开心心的回府。   这期间,陶竹全程陪同。   不过,他不进入包厢,只待在外边。   身为合格的家长,得给孩子们留一定的私人空间,不能事事都掺和。   虽然有些意外小皇孙的优秀,但是,听着包厢里小云帆豪气十足的“来来来,干了这一杯”的喊声,他不由满头黑线。   就他家云帆这跟男孩子一样的性子,小皇孙会喜欢么?   别说是小皇孙了,就是其他贵人家的孩子,八成也不喜欢……   看看黎小兰黎瑜宁黎小山黎二山等人就知道了,虽然也有勋贵人家来说亲,但都是出于利益,等双方真的坐下来相亲了,对方或多或少都会对黎家这几个孩子流露出不喜和鄙夷。   他的小云帆若是性子不改,将来肯定也要遭嫌弃。   待将小皇孙送回大皇子府,他带着三个小家伙回家,到家没一会儿,黎荞回来了。   今天黎荞稍稍加了一会儿班,因为七皇子大皇子四皇子准备效仿六皇子,在各自所抽中的省份、码头所属地开学馆,两个人在下班前找去了户部,拉着他询问经验。   这一耽搁,他下班就晚了。   此时天已经快黑了,晚饭还没准备好,他便进了书房。   四皇子和七皇子的财力不如他和六皇子雄厚,两人听了他的经验之后,觉得承担不起这么大的开销,便想着与其再开专门的工匠、铁匠学馆以及医学馆,不如开几家免费私塾。   他和六皇子的学馆说是学馆,其实是工匠、铁匠馆,真正选择走科举之路的学生很少。   现在是各地都在大修水利工程,所以需要大量的水车,可一辆水车能使用许久,等将来水车饱和了,那他和六皇子培养出的工匠、铁匠是不是就要失业了?   与其这样,还不如开一些专供贫苦人家的免费私塾。   这种免费私塾不管饭,不管住宿,也不收束脩费,贫苦人家的孩子自愿入学学习。   若是进私塾学习,那也不强求学生交出多好的成绩,一切都看学生本人。   七皇子、四皇子此举,不是为了培养贫苦人家的孩子走科举之路,而是为了扫盲。   穷人家的孩子若是识得几个字,那说不定就能改变命运,出去做工时肯定比不识字的有竞争力。   当时他听完七皇子和四皇子的话,大力赞同。   扫盲,这一项也在他的人生计划之内。   但此前他一直没来得及去实施,现在四皇子和七皇子提出了这一点儿,那他得跟上。   嗯……就先在整个原河省和微青县、彭县安排上。   正埋头写着计划,外面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紧接着书房门被轻柔的力道推开,陶竹走了进来。   “快吃晚饭啦,要不等晚饭后再写?”陶竹几步来到了书桌后,站到了他□□,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腿上坐了下来。   “行。”黎荞一手抱住了怀里人,另外一手放下了毛笔,他笑眯眯的问:“今天三个小家伙宴请小皇孙顺利吗?”   “顺利,怎会不顺利?在咱自家的地盘上,云帆可着劲的撒欢,都要和小皇孙称兄道弟了。”   陶竹说着将脑袋搁在了黎荞肩上,他有些无奈:“就云帆的性子,我怕将来富贵人家的子弟嫌他,所以我琢磨着,要不咱们给他养个童养夫?”   “啊?”黎荞惊讶,侧头看着陶竹的侧脸,伸出手指点了点他的鼻尖,而后问道:“谁家的孩子愿意到咱家来当童养夫?”   “我指的是咱们可以收留一些无家可归的孤儿,好好教导他们,等长大成人,那必然不差。”   “咱们又不求云帆嫁给皇亲国戚,甭管是什么身份,云帆自个儿喜欢就成。”   陶竹说着坐直了身子看向他:“你说是不是?”   望着陶竹脸上的认真,黎荞重重点头:“你说的对。我正好打算借免费私塾的机会,办一个孤儿院。”   现在盛鸿不但不猜疑他,还大力支持他行善事,那孤儿院可以安排上了。   “孤儿院?”   陶竹惊讶。   “是,我想给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提供一个遮风挡雨的住所。”   “……这很有必要。”   陶竹抿紧了唇,由侧坐在黎荞腿上改为跨坐在黎荞腿上,他抱紧了黎荞。   他已经知道黎荞上辈子的所有经历,他很感谢那个孤儿院给幼年黎荞一个能容身的场所。   现在黎荞要为大盛的孤儿提供住所,他很支持。   “都过去了,甭心疼我了。”   黎荞笑着拍了拍他的背:“来来来,咱们商议一下,给孤儿院的食宿规格定一个标准。”   “就按照学馆的标准来。”陶竹不动,还是紧紧抱着黎荞,这种事还需要商议吗?   有学馆的经验在前呢。   “我觉得应该再降低一些标准。”   “嗯?”   此话一出,陶竹诧异的睁大眸子,他从黎荞怀中离开,难以置信的看向面前的人。   黎荞竟然要降低规格?   “我怕咱们给孤儿提供的条件太好,一些人家会故意遗弃孩子。”   黎荞语气有些沉重。   若是他把孤儿院整给一个福窝,那绝对有不少人想把自己的孩子塞进去。   况且,这个时空重男轻女、小哥儿的现象挺严重的,在前朝末年时,一些极端的人家生了女婴、小哥儿,会直接丢掉或者是溺死。   大盛建立之后,出具了严厉的律法,不准杀害婴儿、遗弃婴儿,再加上百姓的日子好过了许多,这种现象几乎消失。   但若是他无条件的接收婴儿,万一碰见那些特别重男轻女、哥儿的,说不定这些人家会将女婴、小哥儿悄悄放在孤儿院门口。   所以,他不能让孤儿院的孩子吃的太好,穿的太好。   陶竹听完黎荞这一番解释,心情立马也沉重了起来。   他在三柳村时听说过这种事情。   “不是我不愿意出这个银子,是怕一旦给的条件太好,来的人太多,那咱们可能真的养不起了。”   黎荞长长呼了口气。   他虽然挣的银子多,但花钱的地方也多,就比如学馆、医学馆,规模不大,也就是两千三百个学生而已。   但这样的规模,七皇子和四皇子都负担不起。   因为半大小子太能吃了,再加上其他消耗,每日的支出是一笔大银子。   今日两位皇子听完他的花销之后,立马连连摇头,表示他们没那么多银子。   大运河开通之后,两位皇子各自码头的经营情况远不如微青县码头,微青县有黎家铺子,过路的船只哪怕不需要补充物资,也要上岸消费。   但两位皇子的码头没有能让过路船只停留的招牌铺子,所以都是船只行到他们的码头需要补充物资了,那才会停靠上岸。   这么一来,两位皇子的收入远不如他。   其他收入,那更是不如他。   两位皇子无法白白养着那么多学生。   而他除了这两千多学生之外,他还有一个黎家善堂,这里面也是上千人呢。   之前有一部分人离开去了皇家物流,也有不少人选择进入零食作坊做工。   因为黎家善堂只提供住和吃,不会额外给银子。   一些人哪怕断了一条腿,少了一条手臂,也依旧能做一些简单的活计,于是他就安排这些人进黎家的零食铺子做工。   不过,这些人的吃喝依旧是善堂管着的,而且,伴随着西闪省伤号的到来,现在善堂里边的人已经有一千五百多人了。   这么多人的吃喝,每日都是一大笔消耗。   而且,和开学馆、善堂不同,孤儿院面对的是儿童甚至是婴儿,一旦照顾不周出了人命,那反而会带坏他的名声。   所以,若是开了孤儿院,那人手这一块必须得安排的足足的,尽可能的少出意外。   这又是一笔开支。   养人不易啊。   这会儿他真的特别能共情盛鸿,盛鸿养着大盛的禁军、地方驻军以及官员,牛逼!   陶竹听完黎荞的分析,虽然心情沉重,但黎荞讲的是事实,他同意黎荞降低孤儿院的食宿标准。   但具体降到什么程度,这还得再商议。   夫夫两人商议了几日,十一月中旬,等江懋和黎小兰回京时,他们俩终于敲定了最终的标准。   在吃这一块,顿顿都是粗粮,只有过节时才会给细粮。   而且,凡是进入孤儿院的孩子,不仅要识字,还要给黎家做工。要么是去庄子上干活,要么是做些绣活、家务活,反正不能白吃饭。   当然,这些孤儿可以后悔,若是适应不了孤儿院的日子,他们有离开的自由。   可一旦离开,那就不能再进入孤儿院了。   孤儿院的孩子长到十五岁之后,那就要离开孤儿院,不能再占据孤儿院的名额,因为孤儿院的名额是有限的。   至于这些孤儿离开孤儿院之后能干啥,那就看这些人的选择了。   若是在孤儿院期间品行不错,那黎荞可以安排他们去自家铺子、庄子上做工。   若是在孤儿院期间偷奸耍滑,那黎荞拒绝给这样的人提供一份活计。   为防止被道德绑架,黎荞又制定了霸王条款。   孤儿院的床位是有限的,每一个进入孤儿院的孩子,孤儿院都会进行严格的审查,确定这个孩子的确无父无母无人可依靠,那才可进入孤儿院。   一旦发现有人故意遗弃孩子,那孤儿院会报官。   而且,一旦孤儿院的名额满了,那孤儿院就不再接受孤儿了,甭管旁人如何可怜、如何骂他,他都会硬下心肠,不管不问。   黎荞要开孤儿院的消息公布之后,又在盛京掀起了不小的浪花。   其实历朝历代针对孤儿都有专门的政策,一些朝代会设立专门的官员,还会对领养孤儿的人家减去一些赋税。   前朝也建了慈幼局,专门收养无家可归的孤儿。   大盛建立之后,盛家父子俩还没来得及腾出人手专门办这件事,现在黎荞要建孤儿院,啧。   啧啧。   啧啧啧。   多好的聚拢民心的机会啊,盛鸿竟然把这么重要的渠道交给黎荞。   圣上还真是放心,一点儿都不怕黎荞在民间的威望过高。   不过,对于底层百姓而言,黎荞此举是给他们开了生门,给他们指了条活路。   从今往后,一些流离失所的孩子有了落脚之地,这是功德无量的大好事。   众人还没从黎荞要开孤儿院的震惊中回神,黎荞和七皇子、大皇子、四皇子、六皇子同时宣布了一件大消息。   他们要在各自所抽中的省份开免费私塾,这种免费私塾只准贫苦人家的孩子入学,私塾不会收取任何费用,对学生的成绩也没有任何要求,一切全看个人的努力和悟性。   但是,若成绩特别优异的,他们五人会出资,供这些学生走科举之路——六皇子得知七皇子大皇子四皇子要开免费私塾,积极加入。   这消息一出,又引来不少议论。   只针对贫苦人家的免费私塾?   额……这个应该花不了多少银子吧,只需要提供场地和夫子就行了,又不用管饭管住宿。   而且还得连续一个月每天都去私塾认真学习之后,才给学生提供少量的草纸和便宜的笔墨。   其实根本花不了多少银子。   但是,此举给贫苦人家的孩子提供一个踏入私塾的机会,给他们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   能不能抓住,全看个人。   这种机会总比没有强。   搁从前,私塾对贫苦人家的孩子而言,那是一生都遥不可及的圣地。   现在读书的门槛大大降低,贫苦人家的孩子只要努力,那就有上升的机会。   挺好的。   不过,黎荞竟然是和几位皇子一起宣布这个消息,啧啧,说黎荞是半个皇子,还真是不冤枉。   不过,几个皇子都一起行动了,咋不见二皇子啊?   此次二皇子的确没有参与进来。   因为二皇子已经开始摆烂,他早就表明了他不想当皇帝,结果他父皇非得出题目逼着他争夺赞赏圣旨。   他想拒绝都不成。   为了表明他真没有争夺皇位的意思,这一次的免费私塾,哪怕四皇子七皇子都要拉上他,哪怕盛鸿也特意询问他,他都摆手拒绝。   他不干这事儿。   他对政务不感兴趣,对百姓也没什么强烈的责任感,这种针对贫苦百姓的福利,他就不搞了。   他用实际行动表明他要退出皇位之争!   二皇子再三拒绝,盛鸿还真不好强制二皇子去办,于是免费私塾一事二皇子就掉了队,没有和几位皇子一起行动。   开办免费私塾的消息宣布之后,接下来就是付诸行动了。   既然选择在一省之地开办免费私塾,那么就不能只开一间私塾,最起码要在本省每一个县城都开设免费私塾。   这也是黎荞和几个皇子的共同约定。   最起码要保证每一个县城都有一间免费私塾。   想开私塾,那最起码得置办大宅子。   不明真相的人觉得花不了多少银子,其实仔细算一算,又是一笔好大的支出。   县城的房子虽然不贵,但架不住所需的大宅子多。   原河省这边,整个河西府都不需要这项福利,因此黎荞给原河省其他府的知府写了信,请这几位知府替他置办宅子,雇佣夫子。   微青县那边,他将此事交给了黎谷。   黎谷早就打算回平城一趟的,结果微青县的事情越积越多,他一直寻不着机会回家。   因此,黎荞此次在信中写明了,可以将微青县码头的事交由赵满仓和黎东夫妇管理,黎东年纪也不小了,该独当一面了。   腊月初,一场大雪持续下了两日,差点儿又酿成雪灾,气温一下子骤冷。   盛鸿索性给全部官员提早放了假,黎荞也不必日日进宫,三日去一次便成了。   于是自打为官以来,黎荞第一次这般早早放年假。   但天气酷寒,人们非必要不上街,黎家铺子虽然没关门,但黎大山黎二山黎小山黎菽等人已经不天天去铺子里了,他们跟黎荞一般,得空了才去。   黎小山和柳哥儿快要成亲了,一家子待在家里为这件事忙活。   黎小兰回京之后住在江家的宅子里,江家众人要么在老家,要么随着江总督去了江舒省,她不需要伺候公婆,也没妯娌,再加上江懋还放了假,她只觉得日子美的跟泡在蜜罐里似的。   她爹娘包括一帮亲人都觉得她傻,但她傻么?   她一点儿都不傻好吧。   跟着江懋下乡入村,迎着酷暑,冒着严寒,日子看似苦巴巴,但和她七岁前的日子相比,这又算得了什么?   她还记得她幼年时家中的状况,她因为年纪小,不需要下地干活,但家里头的家务活全落在她身上,做饭,洗衣,喂鸡喂猪,打扫院子等,一天到晚都不得闲。   现在她只需要和江懋四处走动就行了。   住的是大马车或客栈。   吃的方面江懋一点儿都没委屈她,哪怕是啃干粮,那也得配着烧鸡卤肉。   若是恰好当日在农人家吃饭,那江懋必定掏银子让农人宰鸡杀鸭,务必要让她吃的满足。   除了吃吃喝喝,她和江懋的感情也升温不少。   江懋管的是督粮的活计,她又是在乡下长大的,虽然干农活的时候不多,但也能和江懋对上频道,不会闹出鸡同鸭讲的尴尬。   江懋并没有轻视她,遇见她不懂的,江懋会很有耐心的解释给她听。   而且她可识文断字,除了庄稼,她也能和江懋讲几句诗文。   赶路的时候,因为都是平坦的水泥路,所以在马车上是可以看书的。   江懋会与她一起看书。   咳,是那种她依偎在江懋怀中,江懋宽厚的肩膀完全罩住她的那种看书。   等到了晚间,江懋也会抱着她入眠,不会与她分被窝。   江总督升职之前如此。   江总督升职后也是如此。   江懋待她前后如一,一次都未敷衍过。   在暨北省和她娘分开前,她娘祈祷说,若江懋待她的温柔全都是装的,那希望江懋能装一辈子。   她也是这么想的。   她目前没有感受到江懋的应付和搪塞。   若江懋能装一辈子,那她何必在意江懋待她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反正在这段关系里,赚到的是她。   她天天见到的是江懋出众的相貌。   她感受到的是江懋的温柔和耐心。   这种体验,世间又有多少女子能拥有?   她得好好感谢她小叔,她当初为了嫁给江懋,让她小叔和竹叔操了不少心。   黎小兰的快乐明明白白的写在了脸上,她不仅脸蛋红润,而且见到谁都是笑的。   这个状态的她,让黎家众人都松了口气。   这天晚上,黎荞一边试穿黎小兰给他做的新靴子,一边说起了运河的近况。   江总督赴任之后,一边积极联系各省的知府,好知晓今年南方几省的粮食生长情况,一边操练水师营。   目前大运河上还未出现水匪,但水师营身为大盛新的兵种,江总督重视极了,他明白他是如何从知府飞升总督的,所以每日都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懈怠。   孟月身为巡漕御史,当时跟着江总督一起去了江舒省。   但大运河通航之后,孟月便和另外一位巡漕御史离开总督府,开始在运河沿岸查看各地的情况。   这一巡,便巡到了现在。   孟月至今未回京。   陶竹试完了黎小兰给他做的新靴子,他一边将靴子收起来一边道:“孟嫂子已经看中了一个宅子,等孟月年底回京再实地看看,若是孟月同意,那就将那处宅子买下。”   “孟月在外奔波虽然累,但孟家人要享福了。”   孟月现在的俸禄是一个月五百两银子,这个数额要比普通五品官的俸禄高不少,像是徐瑛,一个月的俸禄是四百两。   之所以有这么高的俸禄,是盛鸿担心巡漕御史在外巡逻时会收取贿赂给他传假消息。   因此他给巡漕御史的俸禄比别的五品官高了足足一百两。   孟月每个月的俸禄,留下一小半用来日常花销和给七皇子购置当地特产,余下的全留给了自家人。   大半年过去,孟家人相中的宅子已经由两进小院变成了三进的大宅子。   若是孟月在这个位置多待几年,那孟家人就不用去黎家做工挣钱了,可以安心在家里当老爷太太。   不过,若真是如此,那要苦了孟月和七皇子了。   一走就是大半年,这谁受得了?   “孟月具体哪一天回京?”陶竹一边示意黎荞将新靴子脱下来一边问道。   “应该到腊月二十七、二十八了。这几日天冷,不好赶路,要多耽搁几日。”   黎荞之前收到了孟月寄过来的信,对孟月的行踪还算了解。   陶竹闻言轻叹:“这次出京,孟月在外面待的也太久了。”   “巡漕御史新设,孟月要熟悉各地的情况,所以这次离京时间长了些,等以后就好了。”   黎荞解释了一句。   “那最起码也得在外面待上半年吧?”陶竹问。   “差不多,最短也得三四个月。”   陶竹闻言顿时长叹一声,没再说话。   这对苦命人,何时能结束这种牛郎织女般的日子?   腊月二十,尽管气温依旧很低,但黎小山和柳哥儿的婚事如期举行。   黎家多了一位新夫郎,比从前热闹了一些。   柳哥儿已经和黎家人很熟悉了,自打定亲之后,他几乎日日来黎家报道。   因此他没有范圆圆刚嫁进来时的拘谨,他性子开朗,再加上人长的可爱,和谁都能聊上几句,因此家中处处都有他的身影。   所谓入乡随俗,知道范圆圆刚嫁到黎家没多久就给学馆设了奖学金,他不甘落后,表示也想设奖学金。   他小叔的免费私塾现在正在推进中,他想给这些免费私设设奖学金。   柳哥儿的好意,黎荞暂时拒绝。   他的免费私塾太多,若是每一间都设奖学金,哪怕一学期一发,那也是笔不小的银子。   再说了,黎家将人娶回来,不是为了让新夫郎花钱的,若是传出去了,那黎家可要丢脸了。   柳哥儿看拗不过黎荞,只能暂且作罢。   但有范圆圆这位同样来自于商贾之家的二嫂子在,他对此事很重视。   黎家人人都干活,就他身上啥职务都没有,虽然黎家人不计较,但他不能没眼色。   他的确不是干活的料,而且,说实话,他也不想干活。   他手指白白嫩嫩的,就连指甲也贴着漂亮的宝石,他不想指甲缝里染上泥土,也不想手指肚被针戳出血珠子。   但他可以捐银子。   在这点儿上他一直都挺大方的,从前家里碰见灾祸了,他祖父和爹爹会开仓放粮。   他也会捐点银子。   既然现在他小叔不让他设奖学金,那……那他资助那些成绩出众的学生好了。   他多资助一些穷学生,那也是行善了。   黎荞没想到柳哥儿在这事儿上会如此执着,但他还不至于缺这点银子,于是他又拒了。   结果第二日黎小山就找他了,说昨晚柳哥儿委屈的哭了,觉得他区别对待他和范圆圆。   黎荞:“……”   行叭。   那原河省免费私塾里成绩优异的学生,就由柳哥儿提供资金让他们走科举之路。   腊月二十七,又落了雪,黎家人欢欢喜喜的准备过大年。   今年家中多了一位新夫郎,范圆圆和黎瑜安也怀了孕,几个小家伙都茁壮的成长,喜事盈门,这个新年得好好庆贺一番。   下午,七皇子去给大皇子送年礼。   他到的时候大皇子正坐在书房中考校盛时毓的功课,反正回去无事,他便没有离开,而是坐下来一边品茶一边听这对父子的对话。   屋子里有几株鲜艳的红梅,为萦绕着药味的书房增添了一点生动。   小半个时辰之后,大皇子的考校终于结束。   他一脸满意的放下手中的书本,朝着盛时毓伸出了瘦削的大手。   盛时毓忙低下小脑袋。   他轻笑一声,揉了揉小儿子的小脑袋,而后道:“这段时日辛苦你了,这个年你放松放松,等到了初四再继续读书。”   “好。”   得了这话,盛时毓眸子顿时亮晶晶的。   今日才二十七,算下来他能玩整整六日呢!   从前只有黎家弟弟主动邀他出去玩,这次他可得好好琢磨琢磨,看如何回请黎家三个弟弟。   “下去吧,我和你小叔说说话。”   大皇子抬手弹了下他的小额头,示意他离开。   盛时毓又响亮的应了一声,然后喜滋滋的出去了。   七皇子看着他明显欢快不少的背影,有些感慨:“大哥,你对小毓是不是太严苛了?大过年的,可以让他多玩两日。”   “我知道。可谁让我不中用呢,他必须要优秀到能碾压其他皇孙,那父皇才会考虑我。”   大皇子语气平淡。   他知道他对不起这个小儿子。   但没办法,盛时毓必须拖着他这个废物老父亲一起前行。   七皇子闻言,抿了下唇,而后垂下了眸子,他转动着手中精巧的白瓷茶盏,没有开口。   “你心情不好?”   大皇子歪了歪脑袋,去瞧七皇子的脸色,还推动轮椅从书桌后慢慢走了出来。   “还好。”七皇子抬起眸子看向了自家大哥,他扯起嘴角露出一个淡笑,放下手中的茶盏准备起身:“大哥,我还有事,先回去了,明日再来。”   “你回府能有什么事?”   大皇子抬手,示意他坐下来:“刑部没什么大案子,你后宅里也无人,你这会儿能有什么大事?”   “我是想再完善一下免费私塾的制度。”   “真的?”   “当然是真的。”七皇子说着又笑了起来:“这事既然做了,那就应该做好,别最后银子撒出去了还没能办成实事。”   “行,你去吧。若是有什么修改,明日告诉我。”   大皇子盯着他的笑脸看了几秒钟,而后也轻轻笑了起来。   七皇子应了一声好,而后拎上披风离去。   这会儿天已经黑了,刚才他看他大哥考问小侄子看了太久。   他将披风的帽子戴在头上,慢悠悠的出了大皇子府。   府内有下人扫去了积雪,但府外没有。   整条街道都被洁白的雪覆盖,雪的莹莹微光对抗着夜幕,让夜色稀薄了起来,恰好一阵轻微的寒风吹过来,他攥紧了身上的披风。   有点冷。   积雪已经堆积到脚脖子处了,一脚踩上去,发出嘎吱的响声。   他仰头看了下依旧在簌簌落下的雪花,拒了侍卫递过来的缰绳,他踩着雪,听着轻微的嘎吱响声,慢慢的朝自己的府邸走去。   他身后的大皇子府内。   大皇子已经推着轮椅离开了书房。   大皇子待在廊下,静静的望着随风飘舞的雪花,一向坚定的眸子有些失神。   他对不起的,何止是他的小儿子。 第259章 孟月与七皇子更进一步,全篇两人,可跳   七皇子走的很慢。   因为他大哥的府邸与他的府邸离的很近, 他若是走的快了,不消片刻就能回到家中。   可他不想回去。   正如他大哥刚才所说的,刑部没有大案子, 他的后宅也无人,这会儿天色已晚,也不适合入宫。   那个空落落的府邸,只有他一个主子。   回去了又有什么意思?   他低着头,双手攥紧身上的披风, 时不时的踢两下脚下的雪,整个人也如他的府邸一般, 空荡荡, 寂寥廖。   途径黎家门口,紧闭的大门后有嘎嘎的笑声传出,他不由顿住了脚步。   “长风叔叔!你扔的好准啊, 刚好砸我大腿上。”   “嘿, 那当然啦,我最近射箭也是百发百中呢!”   黎长风哈哈的笑声中透着得意。   黎云帆不甘落后:“我也百发百中, 睿睿,看我的雪球!”   只听嗷的一声,黎小睿被砸中了。   他啊啊啊乱叫几声, 口中喊着“看我的雪球攻击”、“哎呀你们怎么躲的那么快”之类的话语。   听着这些清脆的、充满活力的童声, 他嘴角不由露出笑来。   虽然瞧不见这三个小家伙,但他知道此时三个小家伙脸蛋上挂着怎样的笑。   黎荞家的小崽子养的真好。   若是他……   他脸上的笑慢慢隐去, 又低下了头。   若他也只是一个乡下的小哥儿, 那他和陶竹一样幸运, 他也遇见了不嫌弃他外貌对他温柔体贴的男人。   可他不是陶竹。   他身上背负着周家对沈家的大恩情。   轻轻咬了咬唇,他将身上的披风裹的更紧, 抬步继续往自己的府邸走。   但脚步比刚才更缓慢。   他和孟月若是想有一个好结局,唯一的法子便是他大哥登基,他恢复真正的性别,然后嫁给孟月。   可他大哥登基遥遥无期。   而孟月……   孟月已经追了他整整六年,孟月还有耐心吗?   孟月只比黎荞小几个月,已经要三十岁了,黎荞的一对双胞胎活泼又可爱,聪颖又健壮,孟月瞧着小长风小云帆时,会想生孩子吗?   孟家人催的紧,不仅在看宅子,还在相看姑娘、小哥儿,孟月顶得住这种催促吗?   ……   一个又一个的问题在他心中盘桓,他却不知答案。   正因为如此,他才让孟月出京。   一方面是真的为了孟家人好。   孟月升官之后俸禄会高不少,孟家人都挺淳朴勤快,这种人家好不容易供出来一个进士,他不能因为自己让这样的人家受委屈。   另一方面,是他想让孟月冷静一番。   孟月从小山村来到盛京,一进京就被迫与他乱了性,自那之后就把心思花在了他身上,这对孟月不公平。   非常不公平。   孟月应该出去看一看外面的天地,孟月应该知道这世上不仅有各色绝美的女子,也有很多出众的小哥儿。   像是江南,江南水乡出了名的美人多,见的人多了,孟月对他的心思说不定就淡了。   他不会怪罪孟月,当初那件事,本就是孟月救了他,若不是孟月,他真不知道如何解身上的药。   这些年他总是对孟月冷言冷语,若孟月在外喜欢上了什么姑娘或小哥儿,他会祝福。   想象一下孟月娶亲生子的场景,他将唇咬的更紧,免得哭出来。   可眸中的水汽,他根本逼不回去。   若是当年,他阿爹没有瞒下他的真实性别,那他即便模样像男人,也能和正常的小哥儿一样成亲生子,平淡一生。   当年他阿爹生下他之后,他眉心没有小痣,所有人都认为他是男孩儿。   可半个月之后,他眉心竟然冒出了淡淡的红痣。   小痣很淡,不仔细瞧的话,根本发现不了。   他阿爹思量再三,最终拿药物点掉了那个淡淡的小痣,因为他若是小哥儿的话,他只能被困在后宫之中学习琴棋书画、针线、管家等技能。   这样不行。   沈家送他阿爹入宫是为了报恩。   他若是被困在后宫,那如何帮助他大哥?如何查明周皇后中毒去世的真相?   于是他还是成了大盛拥有夺位资格的七皇子。   这是他一出生就被定好的路。   哪怕中间出了意外,那也要瞒着世人继续走这条路。   虽是工具人,可遇见孟月之前,这条路他走的很满意。   不必困在后宫之中,大好河山任由他驰骋,而且还能为含冤之人主持公道,亲手惩治恶人。   多爽多精彩的人生!   但遇见孟月之后……   可恶的孟月,乱他信念,在这个大傻子出现之前,他对男人的身份超满意的!   但老天爷就是把这个大傻子送到他跟前,不仅与他有了肌肤之亲,还对他紧追不舍,把各种对小姑娘、娇小哥儿的手段使在他身上,让他堂堂七尺男儿,竟然甘心困于情情爱爱之中。   可恶!   这个大傻子若是在他跟前,他定然要梆梆给他几拳!   越想越怒,他狠狠磨了磨牙,也攥紧了拳头,闷着头怒气冲冲的往自己府邸走。   突然,前方传来了同样的嘎吱踩雪声,他赶紧仰了仰头,好把眸中的水汽倒灌回去。   可不能被人瞧见他堂堂七皇子竟在悄悄掉泪珠,不然一世英名都要毁了。   但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您回来了,冷不冷?还没用晚饭吧?快回府。”   嗯?   他仰头的动作顿时僵住。   几秒钟之后,他有些恍惚的慢慢低头看向前方。   在他三四米外的地方,一道高大魁梧的身影立着,夜色虽然稀薄,但毕竟离的有点远,他瞧不见这人脸上的神色。   但五官的轮廓,的确是他刚才狠骂的大傻子……   “你、你怎么今天就回来了?”   他愣愣的问。   最近几日几乎每天都在飘雪,天气寒冷,再加上路滑不方便行走,因此他以为孟月得年三十甚至大年初一才能回京。   可没想到孟月今日就回来了!   “原本就定的今日回来,虽然雪多,但也能赶路。”   孟月抬步朝着七皇子走去,他眼珠子眨也不眨的盯着面前的人,垂在身侧的双手颤了好几下,这才忍下冲过去将人抱在怀中的冲动。   整整七个月,他一走就是七个月!   他好想眼前的人,好想好想。   “你……”   七皇子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话,只能任由孟月走到他跟前。   虽然光线不清晰,但他能感受到孟月的眼神有多炙热,像是一团火,恨不能将他整个人点着。   他立马垂下了眸子。   想要哭,也想要笑。   孟月的心思还在他身上,这大傻子没有被江南水乡的各色美人勾去了魂儿。   可他看不到尽头……   他父皇身子骨挺好,当然,他希望他父皇能够长命百岁。   可他和孟月,难道要再熬二十年吗?   眼泪从眼眶中喷涌而出,他立马绕过孟月抬步向前:“你还没回家吧?你先回家,你家里人肯定挂念你。而且这一路舟车劳顿的,你回去好好歇歇。”   “我和您一起用了晚膳再回去。”   孟月立马抬步跟上他。   “……”   拒绝的话,在嘴边绕了又绕,最终被他咽了回去。   他舍不得。   他不想欺负这个大傻子。   他也怕他冷脸太过,会真的将人给推开。   外面的诱惑那么多那么多……   深吸一口气,他嗯了一声,尽力不让自己的声音流露出什么异样。   等进了府,他径直朝着他的书房走去。   步子迈的很大,也有点匆匆。   孟月步子比他更大,始终牢牢的跟在他身后。   等进了书房,一股热气扑面而来,七皇子深吸一口气,背对着孟月停顿了两秒钟,这才准备解下身上的披风。   但下一瞬,一个宽厚的怀抱靠近。   犹豫了半秒钟,他站在原地未动,没有躲开。   “您披风上落了雪,我给您拍下来。”   孟月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他又低低的嗯了一声。   一股轻柔的力道落在他肩膀上,落在他的帽子上,为他扫去身上的雪花,还伴着扫雪人的话:“您待会儿想用些什么?我想念府上的羊肉汤了。”   “……这会儿炖汤,太晚了。”   七皇子低声道。   “没关系,我已经差顺子给家里人报信了,就说我有公务需要与您相商。”   “你已不在刑部,与我能有什么公务?”   傻子。   寻借口都不知道寻一个通顺点儿的。   “我家里人不会打探这些,只要谈及公务,他们全信。”   孟月盯着眼前比他预想中还要瘦弱的肩膀,语气中弥漫着心疼:“您清减了不少。”   过冬本该胖一点呀,整日在家养着,怎么还瘦了这么多?   “最近有些忙,吃的少了。”   七皇子抿了下唇,他抬步往前走了两步,伸手将身上的披风解下:“免费私塾一事挺繁琐的,要耗费不少精力。”   说罢,他喊来门外候着的侍卫,让其去厨房吩咐赵厨子炖羊肉汤。   “现在免费私塾进行到哪一步了?”   孟月很关切。   他一直与黎荞徐瑛庄文保持着通信,这三人会将朝中的大小事告知他。   当然,七皇子也会。   但七皇子给他的回信全都干巴巴的,只说公事,还说的特别简略,一点私人感情都不掺杂。   因此,他现在并不知道七皇子每日都在忙些什么。   惆怅。   “刚在各县买下宅子,正在寻合适的夫子,一个县城只有一间免费私塾,这只能照顾到少部分的人。”   “你在乡下长大,应该明白这一点儿。”   谈及公事,七皇子将满心的情绪全压了回去,他坐回到书桌后,翻出免费私塾的资料递给了孟月。   孟月接了过去。   他明白七皇子这话。   若一个县只有一间免费私塾,那这间免费私塾肯定要设在县城。   可是,一县之地,有的学生距离县城远,而私塾又不管食宿,那些离县城远的学生,注定无法进入私塾读书。   就像是三柳村,步行去县城的话,得走两个时辰。   若是一来一回,那就是四个时辰。   光在路上就要花四个时辰,一天一共十二个时辰,那还怎么好好读书?   更何况贫苦人家的孩子,哪怕只有七岁,那都是一个小小劳动力。   让贫苦人家出一个劳动力专门去读书,很多人家肯定不愿意。   而距离县城近的人家,平日里可以进县城打个零工,卖点蔬菜或其他农产品,来钱的路子比偏远地方的百姓多。   家境自然也会比偏远地方的百姓好。   这么一来就有些难办了。   “其实,最好的办法是在每一个镇都设一间免费私塾,可这么一来,投入的银子太多,我负担不起。”   “也就黎荞能供得起。”   七皇子长眉皱在了一起。   他刚才说回来完善一下免费私塾的制度,倒也不算作假。   但孟月听得这话,诧异的睁大眼睛:“按照原河省算,那也有一千二百多个镇子,镇上的宅子虽然便宜,但算下来也要差不多一百万两银子。”   “没错,除了黎荞,就连大哥也负担不起这个数字。”   七皇子长眉拧的更紧。   “……黎兄的开支也不小,他那个孤儿院要投进去不少银子。”   孟月也开始皱起眉毛了。   黎荞的孤儿院设在城外,但盛京城外的田地多贵啊,哪怕是最差的下等田,一个占地一百亩的孤儿院也需要不少银子。   孤儿院目前已经落成,里面的孤儿除了十几个三岁以下的婴儿,其他的孩子足足有三百多个。   盛京城里城外的小乞丐,都跑去孤儿院了。   这还只是孤儿院初建,等以后时日久了,那人肯定会更多。   再加上学馆、医学馆的投入,而且黎荞每个月还要给善堂捐银子,给自家的伙计、长工发工钱,他光是想一想就替黎荞压力大。   “黎荞说他准备给自行车搞一个新花样。”   七皇子见孟月在为黎荞担忧,便将黎荞的计划讲了出来。   前两日黎荞和陶竹过来给他送年礼,闲聊间话题转到了自行车上,黎荞说现在的自行车太过笨重,骑的久了会累。   他正在想法子改掉这一缺点。   这几个月来,黎荞尝试着拿鱼胶、龟甲胶等动物胶涂抹到自行车车轮上,好让自行车轻便起来。   但效果不是很好。   想到北湖省生有杜仲树,黎荞便嘱托黎瑜宁好好研究一下杜仲胶,看杜仲胶能不能让自行车轻便起来。   若是可行的话,那黎荞要将以前的款式再卖一次,这么一来,黎荞又能搂不少银子。   孟月尚不知道黎荞的计划,听完七皇子的解释,他目瞪口呆。   还能将之前的款式重新卖一次?   这操作……   要惹来骂声吧?   “别人不会乖乖掏银子吧?”他比刚才还忧心。   七皇子见状,挑了下眉梢,直接问:“如果他真让自行车变得轻快许多,那你觉得以我的身份,我是直接买一辆新自行车,还是跑过去骂他一顿?”   “……”   孟月眨了眨眼。   额,他刚才是站在普通百姓的角度去考虑此事,可像七皇子这样的人,肯定是眼睛眨都不眨的直接掏银子购买。   “现在一些小富之家也拥有自行车,这些人家肯定舍不得买一辆新的,如果他们愿意的话,可以掏银子让黎荞给他们的车轮子加一层杜仲胶。”   “你不用担心,黎荞从不为难底层百姓。”   七皇子又道。   “这样啊……”   孟月恍然,随后立马点头:“的确是我想多了,黎兄做事向来周全。”   七皇子瞧着他这副模样,又道:“你此次回京之后,多去黎府走动走动,我不便插手漕运上的事儿,但黎荞没这个顾虑,父皇对他很信任,他消息比我们几个皇子还要灵通。”   “我不是要玷污你们纯洁的情谊,但与他走的近了,总归没坏处。”   “我懂的,此次在外巡视,我一个毫无背景的芝麻小官能被当地官员热情招待,很大程度上是沾了黎兄的光。”   “而且这半年来,也多亏黎兄夫夫照顾家中亲眷,我这才能在外安心办差。明日我先入宫向圣上述职,后日就去黎家拜访。”   孟月明白七皇子的意思。   他这话一点儿都不假,他与七皇子关系不错的事只有京官知道。   但他和黎荞是同乡同届的至交好友,这一点儿各地的地方官都知晓。   所以,此次在外巡视,更多时候他沾的是黎荞的光。   不过,好不容易见着面了,他可不愿把时间花在公务上。   他放下手中的资料,双手撑在书桌上,视线有些贪婪的盯着七皇子的脸庞:“在外的每一日,我都很想您,很想很想。”   七皇子:“……”   他伸出右手去拿孟月跟前的资料,但下一秒,孟月的爪子抓住了他伸到半空中的手。   他眼皮抬起,黑漆漆的眸子看向眼前这个胆大包天的傻子。   今日之前,这傻子从不敢与他有肢体上的接触。   出去一趟,胆儿肥了啊。   他正想要将爪子甩开,孟月却是提前一步放了手,还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向他认错:“对不住,实在是太想您了,一时间没忍住。”   “是吗?”   他冷笑一声,将右手举到了跟前,因为自幼习武,他手掌不滑嫩,也瘦的没什么肉,掌心还带着一层薄薄的茧子。   这样一双手,竟是引得这大傻子情不自禁?   他又抬起眼皮子看向孟月:“你家里人正在给你相看成亲对象,从前你官职低,还是租的房子,登门说亲者少。现在你升了官,登门说亲的快要踏破你家的门槛了。”   “甚至我还听说你家里人准备请大夫给你瞧瞧,他们担心你多年不成亲是因为患有隐疾。”   孟月:“……”   他哭笑不得,抬起手揉了揉心口,他无奈道:“您这一张口啊,吐出来的话语比外面刺骨的寒风都冷。”   “不过您放心,我会妥善处置的。我这辈子只认准了您,除了您,我谁都不娶。”   “……那我必须要提醒你,你和我是没有未来的。”   虽然鼻子酸酸的,但七皇子出口的话却依旧扎心。   “怎么没有未来?等将来大皇子登基,那我就能求娶您了。”   “遥遥无期。”   七皇子缓缓摇了摇头。   “但总有那么一日的,我可以等。我不是毛头小子了,我此言不是一时冲动。”   孟月说着双手点了点心口,一脸真挚。   “我明白您的意思,您不想耽误我,但喜欢过您之后,我再也看不到其他人了。”   “想念很苦,异地很苦,可没办法,我只觉得您千好万好处处都好,若是不能娶您,那我娶谁都不会甘心,我会抑郁终生。”   “而且,说句现实的,我这个年纪了,要么娶成过亲的同龄人,要么娶比我小十多岁隔了辈的,我家里人肯定不同意我娶二婚的,至于小辈,我与小孩子能有什么话说?”   “只有您,我知道您的喜好,您也知道我的。咱们一块谈过很多案子,您手把手教我做官之道。”   “无数个长夜,咱们两人作伴,我与您有说不完的话,即便话说完了,只要您在我眼前任由我瞧着,那我就是高兴的。”   “只有和您成亲,那我余生才能快活。”   七皇子:“……”   这一番剖心的表白,他不是第一次听到。   这几年每当孟家人催婚催的急了,他都会让孟月好好做抉择,每一次孟月都会表白。   很认真的表白。   今年孟月离京之前,也拉着他说了大半宿的话,离开他府上时,还掉了两滴泪。   现在孟月历练归来,依旧是这样的表白……   他垂下了眸子。   没有回答。   但眸中的泪却是再也忍不住了。   滚烫的泪珠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他立马趴在了桌子上,将脸颊埋在袖子里,不想被孟月瞧见。   孟月离开的七个月里,他很不习惯,非常不习惯。   因为在这两三年中,孟月几乎日日都到他府上报道,他已经习惯了有孟月相伴。   那些没有案子需要他烦恼的冷清长夜,因为有孟月在,所以孤寂没有找上他。   孟月离开之后,他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在失眠。   每一个睡不着的夜晚,他都被思念困扰。   困扰的多了,他终于明白了一个事实:   在旁人看来,是他拿捏住了孟月,但其实随时能放手的那个人是孟月,不是他!   孟月可以从这段关系里抽身,娶亲生子,但他去哪里再寻一个能容忍他外貌还能苦等他六年的人?   所以不是他拿捏住了孟月,是孟月拿捏住了他。   他的忐忑要比孟月多。   他害怕孟月追累了不肯追了,转身娶别人去了。   他害怕孟月经受不住家里人的催促而相亲。   他又做不出报复打击的事,到那时,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孟月抱着旁人儿女双全。   他太害怕了。   所以随着孟月回京的日期临近,他心情很是低落。   刚才他大哥说起皇位一事,他不想听这件事,便起身离开。   这会儿听着孟月又一次的表白,心中的委屈再也忍不住,全变成了泪水从他眼眶中涌出。   他怎么就是这个命……   孟月没想到七皇子竟突然哭了起来,瞧着七皇子哭的一抖一抖的肩膀,他手足无措了片刻,而后忙绕到了桌后,一手扶着桌面,一手扶着椅子扶手,在七皇子跟前蹲了下来。   “我说错话了吗?您别哭,您要是心里不舒服,那您揍我吧,我不该惹您掉泪。”   他语气中带着焦急,可他这话一出,七皇子哭的更厉害了。   他顿时更慌乱了。   “您、您……那您先哭吧,等您哭完了再揍我,我绝对乖乖站着不喊疼。”   七皇子听着这话,心里更来了气。   刚才还敢抓他的手呢,这会儿倒是君子起来了。   他吸了吸鼻子,抬起了脑袋。   只犹豫了半秒钟,他伸出手抱住了眼前之人的肩膀。   既然、既然是他这被这个大傻子拿捏住了,那他不能白白被拿捏。   他得狠狠享受这人的服侍。   即便将来这人拍拍屁股娶别人去了,那他好歹享受过,他不亏。   他太想这个大傻子了。   太想太想了……   他手微微颤着,去解孟月的扣子,而孟月已经傻掉了,大脑空白一片。   这、这什么情况?   一直到身上的披风被七皇子脱了,他这才回神,伸出手按住七皇子比他小了一号的手,他深吸一口气,好让冲到脑门的血流回去。   他低沉沉的问:“您知道您在做什么吗?”   “知道啊。”   七皇子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红通通的眼眶里还盛着泪花:“你不是一定要娶我吗?既如此,咱们这会儿行房有何不可?”   “还是说,你今后还打算去娶旁人?”   “我不会!”   孟月听得这话,瞬间提高了音量反驳,还抬起手发誓:“我这辈子只娶您,若是我娶了别人,那就叫我惨死街头。”   “发这么重的毒誓做什么?就算你娶别人去了,那我也不会怪你。”   七皇子说着扯了扯嘴角,但眼眶里的泪更汹涌了,他吸了吸鼻子,伸出手指戳了下孟月的额头:“是我想你了,要你服侍我。”   孟月:“!”   要不是七皇子抱着他,那他真的能蹦跶三米高。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   七皇子是喜欢他的,七皇子虽然嘴巴上带着刺,但心里早就接受他了,他就知道!   承认了,七皇子终于承认心里有他!   七皇子也在想他!   巨大的喜悦在他体内游走,他想要大笑,但是,嘴角刚刚翘起,他注意力又被眼前人吸引。   七皇子哭的双眸红红,鼻尖红红,脸颊也红红,而且俊美的脸庞上竟还带着委屈之色!   他立马伸出双手圈住了七皇子的肩膀,心疼极了:“您别哭,我也天天都在想您,快想疯了。”   “那你还犹豫什么?”七皇子语气已经带上了怨念,还忍不住又不轻不重的戳了下他的额头。   这大傻子竟然不愿意?   “咱们成亲之后,才能行周公之礼,不然,对您不敬重。”   孟月努力忽略咚咚咚仿佛在擂鼓一般的心跳声,认真解释。   “傻子,我是皇子,这种事只有我占便宜的份,你只管好好伺候我便是。”   七皇子说着,干脆直接捧住他的脸颊亲了下去。   磨磨蹭蹭的,是不是男人啊?   这一亲,瞬间将孟月压抑了多年的本能给亲出来了。   喜欢一个人,又怎会不愿意与对方更近一步呢?更何况他和七皇子始于一场酒后乱性。   但他原想着今日能拉一拉七皇子的手,那就是一大进步了,可没想到七皇子竟是……   七皇子对他的想念,一点儿都不比他少。   这七个月里七皇子心中的苦,也不比他少。   怪不得瘦了不少。   在盛京的这段时日,他得督促怀里人好好吃饭。   不过,等躺到书架之后用来午休的小床上,他没空想其他的了。   前所未有的幸福充盈了他全身,让他忍不住也落泪。   追了这么些年,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终于与他两情相悦了。   真好。   腊月二十九,孟月以及家人一大早就拎着外地特产登上了黎家的门。   与黎荞许久未见,自是有说不完的话。   他此次出巡,在微青县码头待了几日,这算是他这个差事最大的便利了,能见一见老乡。   在黎家热热闹闹的吃了午饭,他和家里人离去。他下午还得去看宅子,若是合适,那今日就交定金。   孟月一家子离开之后,黎家人继续置办年货。   今日没有飘雪,黎小睿黎长风黎云帆三个小家伙准备去找盛时毓玩滑板车。   滑板车在盛京已经火了好几年了,可盛时毓身为小皇孙,在他们未去大运河上滑冰之前,竟是没有自己专属的滑板车!   好可怜哦。   简直不敢置信。   现在小皇孙放了假,那他们仨可得领着小皇孙好好感受一下滑板车的魅力。   这个新年,黎荞和盛鸿都挺开心。   瑞雪兆丰年,这个冬天下了不少雪,虽然气温也有冷的不能上街的时候,但幸好田地里的庄稼没有被冻坏。   甚好。   但黎荞还惦记着高志远说的大旱灾,新年一过,他便密切注意暨北省各地的天气。   现在他家的田地遍布整个暨北省,他想知道暨北省各府的天气状况,任谁都不会怀疑。   与此同时,这个冬季,他还在悄悄的用异能制作水球。   他可以将很多水凝聚成球,这个技能很好,他可以把水先储存起来,若是哪里干旱了,他到达当地之后,可以将这些水球悄悄投入某些水井之中。   高志远小册子上所说的旱灾是连生活用水都保证不了的大旱灾,若真是如此,那只要有一口井还在供水,百姓的吃水问题就有能解决。   其实他这个法子很笨。   很有可能也无用。   陶竹看他为这件事犯愁,不止一次建议他不要再关注此事。   高志远说的大旱灾,应该只波及到了一个府或者是两个府,这个范围很小,就算是这一两个府的庄稼全旱死了,那朝廷也有能力赈灾。   咳,这话虽然听着无情,但也是实话。   这种小范围的旱灾,在大盛几乎每隔几年都会出现,谁让大盛土地广袤呢。   至于百姓缺生活用水,这个也能解决,可以号召周边的府、县、乡镇送水过去,反正现在各地都铺了灰泥路,来往很方便。   况且,因为黎家的田地遍布整个暨北省,黎家挖的河沟也遍布整个暨北省,那么多水利工程在呢,高志远上辈子所听到的那场大旱灾,这辈子不一定会达到那种程度。   总之陶竹只有一个意思:   怕他辛苦,怕他瞎忙活。   因为他若是去暨北省的话,那得经过盛鸿的同意,就算是暨北省当真发生了那种程度的大旱灾,可盛鸿怎会派他前去视察呢?   大材小用啊。   陶竹的话很有道理,但由外地送水这事,实际操作起来不现实。   这个世界想要用运送清水的话,只能靠木桶。   这得送多久?   管他有没有用,他先把水球准备上。   反正对他而言也就是顺手的事儿,还能顺便修炼一下异能。   他异能快要突破八级了。   很快到了元宵节,今年的元宵节依旧热闹。   黎家人浩浩荡荡的,全家一起出动看花灯。   黎荞眼尖,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精准捕捉到了孟月一晃而过的身影。   而且孟月身旁还跟着一人,他虽然只瞧见那人的衣角,但他能确定,和孟月在一起的必然是七皇子。   不对劲啊。   自打孟月此次回京,他和孟月已经聚了四次了,每一次孟月都红光满面的,一点儿都没有离京前的惆怅和痛苦。   咋的?   孟月和七皇子的关系有了进展了?   当天晚上,哄睡两个小崽子之后,他便和陶竹八卦、啊不,是关心,关心起孟月七皇子这对璧人来了。   陶竹今日没瞧见七皇子和孟月,听完黎荞的话,他瞬间睁圆了水眸,啊?   这两人有进展?   “应是打开了心结?”黎荞摸着下巴猜测,虽然是疑问句式,但语气却是很肯定。   陶竹闻言,眨了下眸子:“那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他们俩现在谈的是地下恋情?”   他对黎荞上辈子所待的那个世界很了解了,能精准的说出不少专有名词。   “是好事。”   黎荞语气很肯定:“距离大皇子登基还有七年,现在两人早早谈了起来,那就少受七年苦了。”   “……”   陶竹沉默了几秒钟,心情有点沉重。   这辈子盛鸿手头宽裕,不会穷的需要拍卖自己的私家珍藏,也很注重养生,更有黎荞这个得力帮手。   盛鸿的寿命,肯定要比上辈子长久。   这么一来,七皇子和孟月的这段地下恋情,肯定要比七年长久……   那孟家人心里头得多苦啊。   孟家人催促孟月不成,误以为孟月身子有问题,孟嫂子怕孟月不配合,更怕孟月真的有隐疾会被大夫泄露出去,所以在初八那日,请他演了一场戏。   因为七皇子府的陈大夫在他家。   范圆圆怀了身孕之后,他找上七皇子,将他怀孕时的为他安胎的陈大夫请到了府中。   虽然女子和哥儿有区别,但陈大夫医术精湛,两者皆可诊治。   陈大夫的嘴巴肯定要比大街上那些药铺里的大夫严实,就算真诊出孟月有不能被外人所知的隐疾,那也不会泄密。   于是,初八那日,孟家、庄家、徐瑛沈画来他家聚会时,他趁着陈大夫给范圆圆例行号脉时,打着关心众人身子的旗号,让陈大夫给在场所有人都号号脉。   孟月的身子自是没问题的。   于是孟家人更烦恼了。   现在得知孟家人会这样持续烦恼下去,这……   谁都没有错。   谁都很无辜啊。   元宵节之后,气温虽然依旧很低,但比年前高了一点点。   这种情况下,大运河上滑冰的人少了许多。   盛京众人可是知道东胡人气势汹汹的攻城反而掉到葫芦河里的事儿,当时就是这个季节。   别看大运河里的冰依旧冻的挺厚实,但指不定哪一块已经悄悄裂开了。   为了人身安全着想,可不能去冒险。   大运河上的滑冰者寥寥无几,而天气又寒冷,所以同州码头自开始运营之后,第一次出现了淡季。   高志远没了生意。   高志远很生气。   自打从边城回来之后,他就在琢磨如何利用暨北省那场大旱灾,可琢磨来琢磨去,他始终没有头绪。   他根本不知道旱灾具体出现在何地!   他就是想装神弄鬼冒充高人,那也放不出什么有用的屁!   气死他了!   他只能打消对这场旱灾的觊觎,专注算命。   自打他开始摆摊,他的生意就不好不坏,能挣到可以维持他们娘俩生活的银子,但不能大富大贵。   他很想靠着余下的灾祸,跑到盛鸿跟前拼一场泼天富贵,但又怕技艺不精反而丢了眼前平静的日子。   这让他很苦恼,不知道该如何做抉择。   在高志远的苦恼中,日子一天天的往前走,正月底的时候,大运河上的冰终于开始化了。   但还不能让船只通行。   整个二月,盛京和暨北省没有下一滴雨,农人又开始了浇灌庄稼。   黎家在暨北省的四条大河,终于完工了。   这四条大河是得知暨北省有大旱灾之后黎荞找人修的,如今终于竣工,他赶紧将早就做好的水车运送过去。   三月份依旧没有下雨,春旱已初现端倪。 第260章 台风灾害,捐粮食   暨北省有五条大河, 黎荞将盛鸿最后一次赏给他的十万亩田地放在了远离这五条大河的四府。   他打着方便自家田地灌溉的旗号,引五大河的水流向这四府。   当时四府同时动工挖河,盛鸿还派遣了工部的官员前去指导, 大几十万两银子撒出去,一共挖了四条通往这四府的大河以及几百条小的河沟。   如今所有的工程都已经竣工。   连着快三个月没有雨水,黎荞修的这些水利工程正好派上用场。   他雇佣皇家物流的人前去这四府查看情况,包括四条大河沿途所经府、县的灌溉情况,要一并报给他。   因着都是水泥路, 皇家物流的人去的快,回来的也快。   黎家田地的灌溉完全不需要担忧, 因为黎荞直接在他黎家的田地里挖沟渠, 让沟渠占用了田地的面积,这么一来,沟渠四通八达。   而且, 因为龙骨水车所能浇灌的范围有限, 黎荞还特意从南方购买了一批竹子当水管,他让人用竹子水管引水, 好让河水流向距离沟渠远一些的田地。   现在这四府黎家田地里的龙骨水车和竹筒水管完全能覆盖所有田地。   租种了黎家田地的佃户可高兴了,每日都念叨黎大人心肠好,虽然高高在上, 但能照顾到他们底层小百姓的需求。   至于黎家这四条大河所途径的地方, 也有百姓利用龙骨水车、水桶灌溉。   不过龙骨水车是少数,因为一架龙骨水车太贵了, 一般农人负担不起。   绝大多数农人还是采取最古老的办法, 用水桶从河里打水, 然后用板车拉到自家田地里浇灌。   这种最古老的浇灌方法,效率非常低, 一家人忙活一整日,也只能浇灌几亩田地。   不过,目前黎家四条大河里的水位线还没有明显下降。   至于以后,那不好说。   盛鸿也烦透了不是极端寒冷就是几个月不下雨的情况,四月中旬,他和盛钧乘着船在盛京--暨北省转了一圈。   盛钧酷爱出门游玩,之前因着盛鸿身子不太好,他不好出京。   这几年盛鸿通过劳逸结合+锻炼,身子骨恢复的不错,再加上没玩过瘾,于是四月底,他领着人乘船下江南游玩去了。   盛钧离京之后,孟月也离开了盛京,又开始了他的巡漕差事。   与七皇子一起过了几个月如胶似漆的快活日子,此次离京,他甚是不舍。   七皇子同样不舍。   这几个月来,像是要补回之前所缺失的亲密一般,他和孟月没羞没臊,如真正的夫夫那般尝试了诸多姿势。   他感受到了心意相通的美好。   他也感受到了身为小哥儿的美妙。   而且,就像是孟月所说的,待在一起时哪怕不做那种事,只是抱在一起看看书,甚至连书都不看,连话都不说,只是抱在一起,那就觉得很幸福。   幸福的想要时间停止,这样他们就不会分开。   孤孤单单过了三十年,第一次泡在蜜罐里,天知道他在外面时费了多大力气才维持住往日的冷脸。   他好想向全大盛人宣布,他和孟月哪怕没有明媒正娶,也结为了夫夫!   他们之间的情意,一点儿都不比其他夫夫少!   现在让他恢复异地恋,这好似拿着刀子硬生生的割他的肉,痛的他除了失眠,还多了一样行径:   掉泪。   他不想哭的。   可想念这种情绪太折磨人了。   他待在府中,不管做什么都能联想到孟月,但他看不到,摸不着,他只能靠回忆去对抗这种想念。   可往往回忆会和想念纠缠在一起,化为刀子强势的钻入他的骨髓,让他痛不欲生。   这种折磨,比去年他和孟月异地时可怕多了。   他迫切的想要停止这种痛苦,他动了调往运河系统的念头。   刑部现如今没了大案子,日常处理的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有他没他都一样,他与其耗在刑部,不如去运河那边。   只是,几个皇子都待在六部,他若是调往运河,六皇子定然不同意。   真苦啊,入骨相思真苦啊。   这会儿他当真是羡慕起陶竹来了,陶竹自打与黎荞成亲,真正的分别也就是黎荞前往边城。   十余年形影不离,这种好事什么时候也能落在他身上……   七皇子心中不高兴,但他常年冷着一张脸,因此外人察觉不到他真正的情绪。   但大皇子是看着他长大的,他的情绪变化,逃不过大皇子的眼睛。   大皇子是知道他与孟月的纠缠的,可眼下大皇子只能硬下心肠。   为了一个皇位,他这辈子搭进去了,他的幼弟也搭进去半生,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可不能功亏一篑。   他的人设也是不干涉官员的升调,他幼弟刚把孟月塞进运河系统,他就算是想给他父皇提建议,那得缓上两年……   孟月离京之后,黎荞陶竹两人往七皇子府上去的勤快了一些,夫夫拉着七皇子说一说免费私塾的事,说一说绘安省的事儿,尽可能的转移七皇子的注意力。   今年依旧热的晚,五月初,黎荞在盛京城外举办了一场儿童骑术比赛,参赛者自带马匹。   自带马匹,这一项拒绝了普通人家的孩子,而且,相比较书法、自行车这两项,骑术冷门了一些。   这么一来,参赛者远不如书法比赛多。   再加上黎荞限制了年龄,只准十四岁以下的参赛,所以盛时毓又夺得头筹。   严安邦的小孙子也很英勇,拿下了第二名。   黎小睿黎长风黎云帆三个小家伙也很出众,毕竟骑马也很拉风,他们仨平日里练习的很勤快,虽然骑的是小马,但哒哒哒的跑的挺快,拿下了少儿组的前几名。   骑术大赛之后,天气越来越热,该收小麦了。   这期间盛京落了两场小雨,勉勉强强将庄稼灌了个透彻,让农人省了一次力气。   暨北省个别府也落了雨,但更多的府灌溉庄稼还是全靠人工。   盛京城外的永鼎河,水位线下降了一些,暨北省的五条大河包括黎荞挖的四条大河,水位线下降的更明显。   黎荞心情有点沉重,修炼起异能来更刻苦,在他的勤奋之下,小麦收割完毕后,他异能成功突破到了八级。   花费整整十二年,他恢复到了上辈子的实力。   但他开心还没几日,浙海省传来了台风肆虐半个省受灾的消息。   浙海省是大盛最富裕的省份,但台风这种自然灾害带给百姓的损失很大,狂风暴雨一块席卷而来,会引发泥石流和山体滑坡。   这么一来,普通百姓不仅有可能丢掉性命,而且一辈子的积蓄也会被掩埋。   盛鸿对这次灾祸很重视。   黎荞也很重视,彭县有他的五万亩田地,这五万亩田地所得的粮食,一部分拿来供应铺子,一部分被他当做储备粮留在了仓库——若多地发生天灾,那粮食价格必然上涨,到那时他若是采购粮食捐出去,定然要多花银子。   所以,这五万亩田地打的粮食,他没有全用在铺子上,而是留了一半放在仓库里。   都是上等田,而且他雇佣的人多,在精耕细作之下,每亩地的粮食产量都达到了最高值。   像是水稻,一亩地能得四百多斤。   而且除了水稻,他还种了土豆玉米,土豆、玉米可比水稻高产。   所以,此次他能捐出去的粮食,大米、玉米、土豆加一起,足足有五百万斤。   他愿意将这些粮食捐给浙海省的百姓。   盛鸿欣然应允。   咳,他当初赏给黎荞那么多田地,为的就是其他地方受灾了,那黎荞能慷慨无私的捐出粮食。   现在黎荞真这么做了,他怎么可能拒绝,黎荞捐五百万斤粮食,那国库就能少出五百万斤粮食,这省下来的五百万斤粮食能干不少事!   之前个别人对他大肆赏赐黎荞一事颇有微词,此次之后,他看谁还敢瞎逼逼。   就黎荞这慷慨的劲儿,别说是满朝文武了,就是整个大盛也寻不出第二个。   那可是五百万斤粮食!   还不是最高产的、吃多了让人不舒服的红薯,那是精米、土豆、玉米!   若是给灾民每人发五十斤,那能养活四十万灾民!   这是多大的贡献啊?   除了黎荞,谁能办得到?   就黎荞办得到!   在朝堂上,盛鸿狠狠夸了黎荞一通,夸完之后觉得不过瘾,他还让人在城门口贴出了告示,把黎荞大方捐粮的事好好宣传了一番。   盛京众人对黎荞的慷慨,这下子是真服气了。   这五百万斤粮食,黎荞是自己雇人种出来的,投进去的成本绝对不低。   现在黎荞眼睛眨都不眨的直接捐出去,这魄力,谁不喊一句心服口服?   就算黎荞此举是在沽名钓誉,可他的确实实在在的捐了五百万斤粮食,付出了这么多,得一点儿好名声又怎么了?   好名声是黎荞该得的!   满盛京上下都在称赞自己,但黎荞的心思已经从这场台风上转移了,他想叹气,旱的旱死,涝的涝死,浙海省的雨水若是能匀给暨北省,那该多好。   暨北省不下雨,皇家物流的人向他汇报,他挖的四条大河的水位线明显下降了一截。   再这样下去,高志远口里的大旱灾怕是真的要来。 第261章 黎荞请一个月假   农历七月, 天气炎热。   盛鸿在宫里待不住了,搬去了定春园。   文武百官恢复到了从前三日一上朝的日子,而且, 若是无要事启奏,那可多日不去定春园上朝,每日准时去各自的衙门上值即可。   就连黎荞,盛鸿也没再可着劲的使唤他,盛鸿让他两天去一次定春园, 不必日日前去报道。   最近只有浙海省台风这件大事,这间大事虽然令人痛心, 但也好安排。   浙海省总督以及受灾府、县的知府、知县都积极赈灾, 免得触了盛鸿的霉头被撸了官职。   朝廷这边,除了黎荞捐的五百万斤粮食,盛鸿还从相邻的江舒省、东广省两地调了粮食过去, 其他救灾物资比如说龙骨水车、种子、建材什么的也都安排上了。   能募捐的, 盛鸿全部募捐——尝过上次为云省地震+屯田募捐到一百五十万两的甜头之后,他深深爱上了募捐这个活动。   想来也是, 这大盛的江山虽然姓盛,但若是没有将士守卫边疆,没有他这个皇帝宵衣旰食, 那会有百官、勋贵和富商的安稳日子吗?   从来都是兴百姓苦亡百姓也苦, 但百官、勋贵和富商一直都在享福,为了能长长久久的享福下去, 那就掏点银子出来吧。   不过, 他也没有强制性的让人捐钱捐物, 这事儿讲究的是自愿。   他不强制,那众人捐的就少, 满朝文武多的捐了百两,少的只有几两,再加上民间的,最终凑了十万两银子和百万斤粮食出来。   这点银子和粮食远不够赈灾,他就又从国库里拨了银子。   所以浙海省台风一事算是已经解决了。   至于干旱,按部就班的灌溉庄稼便是,千百年来农人都是这么过的。   因此,最近朝中真的无大事,黎荞可以歇一歇了。   当然,这个歇并不是就此放假。   该去户部上班还是要上班的。   天气干旱,黎荞身为户部主事,考勤法对他的约束除了每日早上的画卯,就没旁的了。   他不必一天到晚都待在户部。   天气干旱,他日日都骑着马在城外巡视,看农人灌溉农田。   盛京城外大大小小的河沟池塘被农人日日使用,水位线下降了不少。   他便悄悄往里面扔巴掌大的水球。   别看这水球小,但每一个水球都是二十分之一的西湖。   异能升到八级之后,他能压缩更多的水,在过去一年的时间中,他储藏了很多这样的水球。   不过,他扔的水球少,水位线没有明显上涨,所以也没引起什么怀疑。   就算有心人觉得奇怪,那也只会往老天爷的神迹上想。   大盛没有修水库的习惯,没有水库操控这些沟渠池塘的水量,除了神迹,人们想不出第二个可能。   盛京地区总体上是灌溉不愁,但暨北省一些地区因为长达半年干旱,小麦减产了一些。   现在正是秋粮茁壮成长的时候,若是缺了灌溉,那秋粮也得减产。   这日,黎荞在定春园处理完折子,恰好正午。   天气炎热,此时赶路回去挺辛苦,盛鸿留他一道用午膳,闲谈间他说起对秋粮的担忧,盛鸿忍不住啧了一声:“督粮官应该由你来当。”   黎爱卿对粮食的关心,比他这个皇帝更甚啊。   “额……微臣愿意接下督粮官一职,恰好微臣想亲眼看一看工匠挖的四条大河,要不,微臣请几日假去暨北省瞧瞧?”   黎荞一脸纯善的望着盛鸿,语气中带着几分忐忑。   他第一次请假,盛鸿应该不会给他驳回来吧?   他要求不多,给他一周就行。   他骑着快马可以去看看自家所挖的大河之一,至于是不是这条大河所在的府发生大旱灾,那只能听天由命。   他身为臣子,实在是寻不出更多的缘由去暨北省,他为这场大旱灾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   黎荞这话来的有些突然,盛鸿不由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你想去暨北省?”   “微臣想去看一看那四条大河,那么多银子撒出去了,微臣想看看实物。之前虽然遣了皇家物流的人前去查看,但微臣还是想亲眼瞧一瞧。”   黎荞继续维持着脸上的纯善解释道。   “这样啊……”   盛鸿恍然,想到他自个儿之前对大运河的各种期待,他略一思忖,点了头:“这几年你的确辛苦了,既如此,那朕就给你一个月的假,你去暨北省转转吧。督粮官一职你就不用兼任了,不差你一个。”   “嗯?”   黎荞眸子瞬间圆睁,一个月?   盛鸿被他的表情逗笑:“一个月还少了的,之前过年时别的官员早早放了假,但你都是陪着朕忙到腊月二十六七,朕现在让你歇一个月,其实依旧亏着你。”   “不过能者多劳,你只能歇一个月。”   黎爱卿一个人可以干七个人的活儿,他离不得黎爱卿啊。   “……多谢圣上!不过,能为圣上分忧,这是微臣的荣幸,微臣不在的这段时日,您切勿过度劳累,您的龙体要紧。”   听完盛鸿的解释,黎荞心下感动,忙也关心起了盛鸿的身子。   “黎爱卿放心,朕惜命的很,你也务牵挂朝中诸事,难得歇一个月,好好游玩。”   “不过,甭管有没有碰见新鲜之事,每三日给朕报个平安。多带些人手。”   盛鸿叮嘱道。   虽然说目前大盛境内甚少有劫匪,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多谢圣上关怀,微臣此次出门,定是要带上夫郎孩子,微臣一定会多雇佣些保镖。”   听得黎荞这话,盛鸿放了心,若是带上夫郎孩子,那黎爱卿绝不会莽撞。   黎荞吃过午饭,从定春园回城,先去户部晃悠了一圈,待到下班,他骑着马哒哒哒的回了家。   下午四点,三个小家伙儿武术课还没有结束。   和盛时毓熟悉了之后,三个小家伙将武术课的上课地点改到了黎家大门口,这么一来,他们与盛时毓只隔着一道墙,完全可以靠吼交流。   若是吼的不过瘾,还可以将梯子搭在墙壁上,爬上墙壁交流。   黎荞回来时,三个小家伙正跟着拳师练习拳法,他们扎着马步,伴随着挥拳小嘴巴里还发出“嗬”的响声,看上去气势十足。   黎荞下了马,站在旁边围观了几分钟,然后进了府。   陶竹正在西跨院和柳哥儿、郑浅浅、黎夏、范圆圆陪着孩子玩。   四月份时,范圆圆和黎瑜安都顺利生产,范圆圆生了个小姑娘,再加上黎夏的二儿子赵聪、郑浅浅的双胞胎黎慧黎明以及黎二宝橘哥儿,一群人待在柿子树下,玩秋千的玩秋千,躺吊床的躺吊床。   赵聪以及黎慧黎明已经两岁多了,三个小家伙儿对走路正是感兴趣的时候,也不嫌天气炎热,小爪爪推着学步车,在柿子树下走来走去。   黎荞进了院子,一眼瞧见这场景,脑子里顿时闪过人丁兴旺四个字。   真好。   上辈子他是孤家寡人,这辈子刚穿越时也只有陶竹一人,整整十二年过去,家里光是小崽子就有九个了!   大家族!   他笑眯眯的走过去,没有宣布得了一个假期的大消息,等到傍晚,黎粮王桂花还有黎菽黎大山等人都回来了,他这才将这件大喜事告知众人。   这消息来的突然,听得众人不由一愣。   但愣神之后就高兴了,哇哇惊叹个不停。   这几年黎荞的辛苦他们是瞧在眼里的,终于有喘口气儿的时候了。   待听说他要去暨北省巡视自家的四条大河和田地,黎小睿黎长风黎云帆三个小家伙顿时来劲了,将他围在中间,嚷嚷着他们也要去。   一个月的时间诶,好长啊!他们舍不得爹爹阿爹/叔父父竹叔父!   而且他们长这么大,还没离开过盛京呢。   “这么热的天,马车被太阳晒得跟蒸笼似的,你们肯定受不住。”   陶竹想让他们打消念头,黎荞是去办正事的,不是去玩的。   “可以用硝石制冰消暑,也可以在马车顶放上枝叶遮阳,我们受得住!”   黎小睿双手叉腰,脆生生的反驳。   “就是,带上硝石,这一路上都不用为酷热发愁。”黎长风也重重点了点小脑袋。   陶竹:“……”   黎荞噗的乐了,抬起手指弹了下他们的脑门:“好好好,你们想去就去吧,不过,到时候可不许叫苦,若是叫苦了,以后再出门就不带你们了。”   “好哇!”   “才不会叫苦呢!”   “谢谢爹爹!”   三个小家伙大喜,又蹦又跳又尖叫的,兴奋的小脸蛋通红,他们终于要出盛京啦!   陶竹听着他们的欢闹声,有点无奈的看向黎荞,有三个小家伙在,怎么做正事?   不过,如果真的要和三个小家伙分别一个月,那他也是舍不得的。   罢了,就将三个小累赘带上。   家中孩子多,而且还要忙铺子里的事,最终只有黎粮跟着他们夫夫出发。   翌日,当黎荞陶竹收拾行李时,三个小家伙跑去前边大皇子府向小皇孙道别,他们要出门玩一个月,这种大事当然要告诉好朋友啦。   盛时毓听完他们的话,羡慕的差点儿找上他爹爹也想要请假出门。   不过,他小手掐紧掌心,忍下了这个冲动。   一个月,他爹爹绝对不允许的。   他只能强笑着叮嘱三位弟弟,若是沿途有什么好玩的,回京之后一定要告诉他。   “放心吧!我们会写日记记录沿途见闻哒,等回京之后,我把我的日记拿给您看!”   黎云帆小手拍着心口笑嘻嘻的保证道。   之前他二山哥哥去北湖省送嫁时,特意写了日记。   他爹爹去边城时,也写了点日记。   这两本日记是他们最喜欢的课外读物。   现在轮到他们出门啦,当然也要把日记安排上!   “就是,小皇孙,您放心吧,不仅好玩的,好吃的我也会带给您。”   黎小睿也挥着小手在心口拍了几下。   盛时毓见状笑了起来,终于有开心的情绪了,他重重点了点小脑袋:“好。”   他虽然不能出京,但这三位弟弟会帮他看一看盛京以外的风景,这朋友没白交。   花了两日准备行李和亲友告别,放假的第三日,黎荞陶竹和黎粮带着三个小家伙出发前往暨北省。   黎荞陶竹所乘的大马车甚是豪华,由四匹马拉着,里面功能齐全,不仅有书桌,还有床铺。   为了降低马车内的温度,冰盆安排上,车顶也铺了一层厚厚的枝叶,坐在里边倒也不难受。   除了满招损这些侍卫,黎荞还雇佣了三十个皇家物流的保镖。   第一站便是东定县所在的石庄府。   今年四月份的时候黎瑜安生了一个大胖儿子,黎瑜安在生产前回了盛京,现在虽然出了月子,但因为武安侯的第四代孙年纪太小,辛家人不愿让他带着小家伙前去东定县。   于是他便和辛知分居两地。   虽然辛知经常回京探望他,但他还是挂念辛知,于是这第一站便去石庄府,顺带看一看辛知。   暨北省的五条大河,其实出自同一水系,都是直沽河的支流。   这五条大河没有流经石庄府,黎荞便引了其中一条支流的水流向石庄府。   车队在第二日便进入到石庄府地界,又走了大半日,他们见到了黎家所挖的大河。   这条大河被取名为黎二河,足足有五十多米宽,河水清澈,里面还有鱼。两岸有不少百姓正在打水浇灌两岸的庄稼。   不过,因为大运河并没有从石庄府经过,所以本地百姓的日子跟从前差不多,两岸百姓大多拿的是水桶,甚少出现水车。   黎粮坐在车辕上,伸着脖子打量河边的情形,他一脸同情,唉,底层的小百姓难啊。   原本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三个小家伙儿这会也闭上了小嘴巴,在马车不远处,有一个五十多岁头戴草帽的老伯,正用扁担挑着两桶水,慢慢的沿着田埂往自家田地走去。   田埂虽然很窄,但也能通行很小的独轮车,可这位老伯用的却是扁担,再加上他身上穿的麻布短打布满了补丁,三个小家伙一眼便知这老伯家境不好。   这会儿是下午四点多,太阳依旧很猛烈,这老伯脖子里挂着汗巾,他不住的拿汗巾擦着满脸的汗水,伴随着他走路的动作,两个水桶在半空中一晃一晃的,水桶里的水溅出来了一些。   等他走到自家的红薯地时,水桶里的水只剩下了大半桶。   即便如此,老伯也被这两桶水压弯了腰,背一直佝偻着。   老伯来到红薯地中间,先是用扁担撑着地面歇息了半分钟,然后才有些吃力的将两桶水浇了下去。   被晒的有些卷皮的土地饥渴极了,瞬间就将清澈的河水吞没。   黎荞抿了下唇,这两桶水只能浇灌不足半平米的红薯,可一亩地有六百多平米……   马车在继续前行,三个小家伙扑闪着大眼睛,没了之前的兴奋。   两边田地里的庄稼,不管是玉米叶子还是红薯叶子都被晒的蔫蔫的,他们仨也蔫蔫的。   好一会儿之后,黎小睿由马车门口挪到了正在看书的黎荞跟前,他睁着大眼睛问黎荞道:“叔父父,咱们能帮一下刚才的那个老爷爷吗?”   “可以帮呀,但天下的贫苦人有很多,最起码占了大盛总人口的三成,小睿你帮的过来吗?”   黎荞放下手中的书本,抬手捏了下他肉呼呼的脸蛋。   “我帮不过来。”   黎小睿小肩膀瞬间耷拉了下去。   “我们的确帮不过来,可是,凡是视线所及,那我自信能帮的过来。”   黎长风突然接话道,他坐在马车门口,伸出小手臂对着黎荞比划:“那老爷爷家的田地距离咱们家的河有些远,我可以赠送给他一辆龙骨水车和一些竹管子。就像是咱自家的田地一样。”   “是是是。”黎云帆闻言,小鸡啄米般点着小脑袋,赞同双胞胎哥哥的话:“爹爹,咱们的确救不了所有的贫苦人,可咱们整日待在盛京,能见到的赤贫之人并不多,咱们只帮咱们自个儿见到的,以咱们的家底,应该能做到吧?”   黎荞没想到这俩个小家伙有此回答,他有些意外的挑了下眉梢:“以咱们的家底当然能做到。可是,你们俩目前还没有赚到银子哦,你们俩的银子都是长辈给的呢。”   这话一出,两个小家伙瞬间睁圆了大眼睛,不约而同的伸出小手指点向自己:“我们还要自己赚钱啊?”   “咱家银子虽多,但这是咱家所有人一起赚来的,你们俩现在年纪小,但长大后肯定也要做工挣钱的。”   “想当年我和你阿爹可辛苦啦,得拉着板车走两个时辰去县城卖鱼卖点心呢。”   肯扶贫,这是好事。   但也要明白银子不是大风刮来的。   既然小长风放出“救助视线所及范围内贫苦之人”的豪言,那他得趁机让三个小家伙知晓挣钱不易,他们得亲自卖艺。   “不,是你们爹爹辛苦,卖点心卖鱼都是你们爹爹自个儿步行去的。”   陶竹坐在一旁纠正黎荞的话。   “对,当初你们爹爹可厉害了,我都没想到他能坚持下来,怪不得后来读书时能一鼓作气考上状元。”   黎粮忍不住扭头看向车厢里的众人,语气中全是感慨。   小荞洗心革面之后超厉害的!   “额……”   黎长风黎云帆对视一眼,俩个小家伙手脚并用的一起朝自家爹爹爬去。   他们知道黎家发家的经过。   他们爹爹当年真的好辛苦好辛苦的!   可现在要他们挣钱嘛?   扑到黎荞怀中,黎云帆鼓着小脸蛋苦恼的道:“爹爹,我怎么挣钱?我想赚钱给那个老爷爷买龙骨水车和竹管子。”   “我也想挣钱。”   黎长风直接从身后抱住了小云帆,仰着小脸蛋看着自家爹爹。   黎小睿不甘落后,直接伸开双臂,将两个小叔叔都抱住了,嘴巴里喊道:“叔父父,我想做工挣钱!”   “好,等回京之后,你们自由选择,愿意去火锅铺子的,就跟着你们大山爹爹、大山哥哥去铺子里帮忙,愿意去其他铺子就去其他铺子。做一日活计,我给你们发一日的工钱,如何?”   黎荞笑眯眯的道。   “好啊!”   三个小家伙齐齐点了点小脑袋,不就是去铺子里干活嘛,他们爹爹/哥哥能干的,那他们也能干!   他们算账时拨算盘可厉害了。   “那今日帮助刚才那位老爷爷的银子,就由我给你们垫上,等你们拿到工钱之后再还给我,如何?”   黎荞笑眯眯的又道。   “没问题!”   三个小家伙又齐声回答。   于是黎荞让黎满返回去找那个老伯登记信息,又安排一名皇家物流的保镖回京去黎家取龙骨水车和竹管子。   三个小家伙做了好事,心情很愉悦。   他们对打工也很感兴趣,挨个打探黎大山黎菽等人每日具体要做些什么。   等打探了一遍,他们更有信心了。   小意思,回京之后看他们轻松拿捏!   很快到了傍晚,一行人没有继续赶路,而是进城住到了客栈。   晚饭过后,黎荞又安排三个小家伙玩麻将,他借口要和陶竹出去约会,骑着马和陶竹一起去了黎二河旁。   月色朦胧,耳边蛙鸣声不断,鼻尖萦绕着水草的腥味,夫夫两人站在河边松软的土地上,黎荞手里拎着一个布袋子,里面装着的是他的压缩水球。   他将二十个水球扔到黎二河中,慢慢释放水球里的水。   等二十个水球的水释放完毕,黎二河的水位线明显上升了一截。   不过,黎二河与直沽河五大支流之一相连,而且还通向他家的田地,这段河道多出来的水会流向四方,一晚上过去,明显上升的水位线会回落不少。   跟盛京城外一般,就算有人发现异样,也寻不出什么证据。   其实这法子很笨,但除了此法,他找不到更合适的法子。   除非他当了皇帝,不然动用异能时他总要束手束脚。   “你是无名英雄。”   陶竹挽着黎荞的左臂,亲眼见证眼前的河水升上来又消下去,不由叹息。   要他说,一两个府的干旱,不是很值得黎荞这般辛苦。   关键是这么辛苦了,世人还不知道。   能见证这一幕的,只有天和地,以及他。   赞黎荞是无名英雄,他完全没有夸大。   “你这样夸我,我可要脸红了。”黎荞右手还在继续凝水球,闻言脚趾不由抓地。   “我说的是实话呀,你看看你,哪怕穷的时候也很大方,从前给原身还赌债时非得给利息,还送点心。等真的有钱了,完全就是散财童子了。”   “千万家业,你散出去了差不多有一半,你就像是一个中转站,从富人贵人口袋里掏银子,再转给底层百姓。你何止是无名英雄呀,你就是……”   陶竹顿住,他有点卡壳。   他词汇量有限,一时间他竟寻不出合适的词来形容黎荞。   “嗯……你就是菩萨转世。”   几秒钟之后,他搬出了盛京百姓夸赞黎荞时的说辞。   黎荞:“……”   很好,竹哥儿没说出更让他尴尬的词儿。   “我其实也没有做什么,我是拿上辈子全体人类的智慧结晶来赚银子,这银子来的轻松,所以我愿意撒出去。”   “如果真跟当初卖鱼时那么辛苦才能挣到银子,我说不定就不会这么大方了。”   再者,在末世时,他曾听到无数人说,如果能回到末世前,那无论如何都要通知国家,好集中全力对抗末世。   末世里的人只能假设,而他如今真面临这种情况,已经知晓会发生连生活用水都缺失的大旱灾,他怎么坐得住?   反正离得近,他过来尽一尽绵薄之力,不管这绵薄之力能不能用上,至少他心安了。   陶竹闻言,抬眼看了看头顶皎洁的月亮,脸庞上全是向往:“如果能和你一块去你上辈子瞧一眼就好了。”   当然,得是末世来临前。   那是多好的世界啊,万里之途,一个时辰便能到达。   各种方子不要钱,直接放在网络上。   而且,人人都能吃饱,十几亿人口,做到这一点儿真是了不起。   “……今晚回去好好做梦,或许梦里会有。”   黎荞说罢,将最后一个水球扔入黎二河中,快速将水球里的水释放出来,然后他牵着陶竹上马回客栈。   时候不早了,再不回去县城城门可就要关了。   就这样,黎荞一行人一路走一路扔水球,花费整整一个月的时间看完了自家的四条大河。   也不知道是因为时间未到还是地点不对,亦或者是黎荞的水球起了作用,虽然他们所行之地处处干旱,但他们并没有遇到旱得连生活用水都保证不了的情况。   也没听说哪里出现了这种极端干旱的情况。   等回到盛京,炎热的夏季已经过去了。   回盛京的第二日,一场雨落了下来,不仅盛京下了雨,整个暨北省都落了雨。   晚上临睡前,听着窗外哗啦啦的雨声,陶竹忍不住道:“依我看,就是咱家挖的河以及你的水球起了作用,这么多地表水对抗干旱,那就省了地下水了。”   “地下水位不下降,那河沟、水井就不缺水,这么一来,高志远说的极端大旱灾就不会来。”   说罢,他在黎荞怀中翻了个身,由黎荞从身后抱着他的姿势改为两人面对面躺着:“你说是不是?”   黎荞望着他清澈的水眸,伸出手将他捞回了怀中:“但愿如此吧。”   “我看就是这样。”   陶竹语气很坚定。   这么一场大旱灾,应是被黎家大河和黎荞的水球给解决掉了。   “等明年看看,若是明年没有大旱灾,那就是如你所说了。”黎荞说着拍了拍他的背:“快睡,明日若不下雨,你得领着他们仨去铺子里呢。”   陶竹闻言闭上了眸子,但心里却是忍不住开始祈祷,大旱灾不要来了,不然最最最辛苦的就是黎荞了。 第262章 盛鸿决定出巡   翌日, 依旧是小雨。   炎热被雨丝赶跑,只穿着夏衫不冷不热,温度甚是舒适。   黎小睿黎长风黎云帆三个小家伙一大早就起了床, 不仅将自己的小被褥叠成了豆腐块,吃饭时也积极,一手捧着小碗一手抓着筷子大口大口往嘴巴里扒饭,完全不挑食。   等小肚肚鼓起来之后,三人放下碗筷, 齐齐的看向了陶竹和黎大山。   他们吃饱喝足,可以出发去铺子里了!   陶竹被他们炙热的眼神盯着, 也快速解决了早饭, 冒着小雨乘着马车去了火锅铺子。   夏天时,黎家的火锅铺子改为了冷锅串串和串串香,食客们依照口味, 想吃哪种选哪种。   黎大山一到铺子, 便直奔后厨检查卫生。   能进黎家铺子消费的,非富即贵, 做这类人的生意,味道可以一般,但绝不能因为卫生状况恶心到他们这些上帝。   所以凡是黎家售卖的吃食, 最最最要紧的是卫生。   三个小家伙跟在黎大山身后, 一只小手里抓着一个硬皮小册子,一只小手里捏着炭笔, 准备记录一日所见。   看黎大山检查卫生, 他们三人认真观察, 小脸蛋上洋溢着自信。   这个他们也会诶~   看黎大山去检查蔬菜肉食的新鲜程度,他们睁圆了大眼睛, 这个属于知识盲区,他们无法分辨肉类的新鲜程度。   不懂的,便虚心求教。   后又跟着黎大山帮忙调制蘸料、小料,黎家的锅底都是在别地熬制的,但蘸料、小料都是在铺子里由黎家的伙计制作,黎大山虽然是黎荞的侄子,但也会上手帮忙。   很快,铺子开门,食客进入铺子里消费,黎大山开始真正忙了起来。   他要盯着后厨上菜,也要盯着食客们的反应——黎家铺子虽然霸王条款多,但服务态度是极好的。   等忙过饭点了,还会看几眼账本,另外什么食材缺货了,也催人赶紧补上。   总之,一日下来,黎大山忙的团团转。   三个小家伙也跟着转了一日。   等坐在回家的马车上,精力一直都很好的三个小家伙精疲力竭,他们靠在陶竹、黎大山怀中,还没回到府内,就睡得呼呼的了。   其实黎大山每日忙的活计,根本不需要他亲自动手,黎荞完全可以将这些繁琐的活计安排给别人。   但黎大山不同意。   黎大山一点儿都不觉得这些活计累,跟从前的种庄稼相比,这完全不累好嘛。   况且,甭管是卫生问题还是顾客的真实反应亦或者是账本,哪一项不重要?   每一项都至关重要!   火锅铺子可是黎家生意的重要支柱,他只有亲自盯着才能放心。   黎小睿黎长风黎云帆三个小家伙感受过黎大山的忙碌之后,对挣钱一事有了更清晰的了解。   挣钱的确好难哦。   铺子里生意太好,从早上一直忙到下午才能坐下来好好歇一会儿,他们站的腿都酸啦!   更可怕的是,他们忙了一日,工钱只有一两银子!   一两,只有一两!   他们是按照黎大山的工资标准拿工钱的,黎大山黎二山黎菽等人,他们因为身居盛京,所以工钱比三柳村的黎春桃黎春生等人低,一个月只有三十两银子。   三十两平均到每一日,那一日的工钱就是一两银子。   他们仨的工钱加一起,根本买不起龙骨水车,更别说还有竹管子。   而且,因为捐给暨北省那位老爷爷的水车、竹管是赊的账,所以他们所挣的一两银子工钱,他们只来得及抓在小手里摸一摸,然后就被陶竹收走了。   瞧着空荡荡的爪子,三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而后齐齐叹了口气。   他们这等身份,挣一两银子就这般艰难,更别说赤贫之人了。   农人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红薯,一斤才两文钱呢!   而且,昨个儿在铺子里时,他们见到一个断了一条手臂负责烧火的寡夫郎,这寡夫郎一个月的工钱是二千八百文。   唉。   底层百姓不易啊。   账没还完,三个小家伙继续去铺子里打工,等把欠黎荞的银子还完了,趁着下午上武术课时,三人爬上墙头和同样在上武术课的盛时毓说起了这次艰难的打工过程。   盛时毓颇为惊讶,这三位弟弟的经历果然丰富极了。   不过,三个弟弟其实超棒了,小小年纪就挣到了一架龙骨水车,他比他们三个年纪大,却一文钱都没挣过呢。   身为哥哥,怎么能输给三个弟弟。   等武术课结束,他找上他爹爹,表示想要凭自己的实力挣银子,至于用哪种方式挣,他已经想好了。   他可以卖书法作品。   也可以种庄稼。   不需要特意标出是他的作品,能卖几个钱是几个钱,至于种地,他皇爷爷对粮食问题一向重视,近些年来的科考题也逼着天下学子学习种庄稼。   他若是想讨他皇爷爷欢心,不说成为种地小能手吧,最起码要实际操作过,不能只停留在嘴巴上。   他也不种什么特殊的,就种点玉米、红薯、土豆这些高产的,而且只种半亩地。   等收获之后,甭管是拿出去卖还是送入宫让他皇爷爷品尝,都是极好的。   盛时毓的要求,大皇子欣然应下。   可不是,想讨他父皇欢心,必须脚踏实地,不能只耍嘴上功夫。   日子一天天过去,很快到了秋收。   黎荞一行人回京后的那一场雨大大缓解了暨北省的旱情。   但是,暨北省一多半的庄稼在最需要雨水时没能得到及时灌溉,所以这部分庄稼多多少少减了产。   盛鸿挺淡定,小场面,他早习惯了。   这老天爷啊,就没真的风调雨顺过。   他将秋粮一事交给户部,他在思索明年的安排。   前几日他接到盛钧从江南送回来的信件,在信中,盛钧如实描述了江南的现状,没有任何夸大。   可他却是被勾的有些想下江南了。   他想见一见江南的花红柳绿,烟雨朦胧。   这倒也不是心血来潮,是他有些无聊了。   虽然说他每天都能收到从各地送来的折子,能知晓外地的最新新闻,可太阳底下无新事,当了快二十年皇帝,来来去去就那么点事儿,总结起来就是人性的恶和善,甭管是恶是善,他都有些看腻了。   不管是多恶性、多感动的事件,都有些勾不起他的情绪了。   最近几年他连小作文都懒得写了。   在盛京之中得不到让他觉得新鲜的、有趣的见闻,他便动了出京的心思。   也不一定是非得下江南,大运河跨越四个省,从北至南,沿途的很多风景都值得细品。   不过,他父皇不舍得回京,他若是也出京了,那谁镇守盛京负责处理日常政务?   而且,他好不容易出趟远门,他肯定要带上几个儿子。   带谁呢?   拿不定主意,盛鸿便决定抽签,这样最公平了。   他将几位皇子叫到了求贤殿,然后当着几个皇子的面制作了几个纸团,抽到离京的,那就跟着他出京。   抽到盛京的,那就留在盛京代替他处理琐碎的政务。   抽签过程很简单,几个皇子打开手中的纸团,六皇子一瞧见纸上的出京两字,立马抬头打量其他兄弟的纸团。   他因为右臂使不上劲儿,打开纸团的速度最慢,余下几位皇子都已经将纸团展开了。   四皇子纸团上写的是出京二字。   二皇子和大皇子亦是。   六皇子见状,眉毛立马拧了起来,他看向七皇子。   七皇子掌心的纸团上,写的正是盛京二字。   盛鸿笑着道:“明年就由小七监国。”   六皇子听得这话,有些闷闷不乐的开了口:“父皇,您不能多留一个哥哥与七弟一块监国吗?”   监国诶,这皇太子才有的待遇啊。   他也想监国。   若是出京的话,一走就得小半年,这么长的时间,他宁愿留在盛京学习如何批复奏折。   “嗯……那再抽一次吧。”   盛鸿想了想,改了主意。   六皇子闻言大喜,从坛子里选纸团时,左手特意摸了摸御案上放着的镇国玉玺,好沾一沾玉玺的龙气儿。   可等结果出来,他眉毛又拧了起来,此次抽中盛京二字的是二皇子,是他的二哥,不想争夺皇位的二哥!   二皇子瞧着手中的纸团,只觉得烫手,他又不想当皇帝,他监个什么国啊!   “父皇,我想出去玩,这次不作数,要不我退出,四弟六弟七弟再抽一次?”   “不行,若是这次作废,那以后的每一次都有可能作废,就这么定了。”   盛鸿摇了摇头,很坚持。   不过,瞧着六皇子难看的脸色,他又道:“若是明年出行顺利的话,那父皇会经常出去游玩,到时候你们几个就轮流监国。”   这话一出,六皇子脸上的难看顿时消散了个干净,他惊喜的看向盛鸿:“父皇,当真?”   “当然为真,肯定让你们每个人都体验一把监国的滋味。”盛鸿笑着道。   “好!”六皇子真正高兴了起来。   他最近几年运气一直不好,上次抽中了西闪省,还废了一条手臂,这次也没能监国,但下次不是抽签了。   轮流的话,总能轮到他的!   七皇子瞧着六皇子脸上的喜色,心里有些发苦。   他倒是希望和他这六哥换一换纸团。   他不想监国。   他想南下见孟月。   在这种有人欢喜有人愁的场景里,盛鸿将屏风后的黎荞叫了出来,黎荞肯定要随扈,他让黎荞过来一起商议沿途的停靠地。   黎荞毫不犹豫的点出了微青县。   他想要去微青县看看。   盛鸿见状哈哈笑了几声,点头应了下来。   本次出门是为了寻热闹,既然黎爱卿的码头很热闹,那他当然不能错过。   其他皇子见状,也纷纷点出了自己的码头,表示也可以去他们各自的码头瞧一瞧。   当然,停靠地不是一日定下的,得慢慢商议。   因着这次出巡,满朝文武都跟着兴奋起来了,圣上登基快要十八年了,这是第一次大张旗鼓的离京,不少官员踊跃报名,也想加入船队去见识一下大运河两岸的风景。   这几年天寒,等官员放年假时,大运河冻的结结实实。   想赏景的话,得趁着春天--秋天这个时间段,可他们又不是黎荞,没那么大的脸面请一个月的假。   所以,想体验大运河的话,此次是最好的机会。 第263章 过年,盛鸿南巡所带人手少   一帮朝臣是真的想要去欣赏大运河的美景, 并非是单纯的想在盛鸿跟前刷刷存在感。   这看的黎荞很是感慨。   都说伴君如伴虎,可到了大盛,众臣却是兴冲冲的想跟皇帝一块去旅游, 奇景啊。   就连徐瑛也找了黎荞,想让黎荞在盛鸿跟前帮着说说话,好让他和沈画也能烟花三月下扬州。   沈画对江南很向往,他却是没时间陪沈画出远门,难得的机会, 他不想错过。   当然,还有一层原因是如今他和沈画只有欣哥儿这一个孩子, 他爹娘天天挑沈画的刺儿, 哪怕沈画躲到善堂都有些避不开,他想让沈画出去散散心。   除了徐瑛,在黎荞跟前嚷嚷得最厉害的就是三个小家伙。   南巡诶, 按照正常速度, 从盛京到苏杭需要一个月的时间,若是一来一回, 那就得俩个月,若是在路上停靠的地点多了,那一来一回最少也得四个月才能回京。   四个月!   这让他们怎么受得了嘛!   他们会想爹爹阿爹/叔父父竹叔父想得睡不着的。   呜呜呜。   嘤嘤嘤。   哼哼哼。   三个小家伙又是掉泪花又是撒娇又是躺炕上打滚, 各种手段齐上, 但黎荞一点儿松口的意思都没有。   不是黎荞心狠,而是船上没地方。   此次虽然是盛鸿第一次南巡, 但盛鸿并不打算大张旗鼓, 他一开始就不准备带太多的人, 因此他留了七皇子和二皇子监国,他只负责处理一些七皇子、二皇子拿捏不住的急事, 这么一来,他不需要太多臣子随行。   按照盛鸿的初步设想,整个船队算上随行的近卫、禁军,也不能超过一百五十艘。   盛鸿也不愿沿岸官员搜刮民脂民膏讨好他,很多物资都是自带。   这么一来,载着日常所需物资的运输船就得有几十艘,能载人的只剩下百艘。   这一百艘船,盛鸿以及皇子等人肯定是每人独占一船,后宫的妃子、侧君是两人占一船。   禁军也要占去三十艘船。   剩下的还有厨子、杂役等人的船只。   这么一来,能分给勋贵、臣子的船只并不多。   而且,整个船队,除了皇家人的船只规模大些,有四层高,余下的都是大运河上常见的客船、货船那种二层、三层规模的船只。   因为大船吃水深,而大运河的一些河道水浅,大船想通过这些水浅的河道,得靠纤夫拉船前行。   盛鸿不愿意征召百姓免费给船队当纤夫,盛鸿动用纤夫,肯定如大运河上的其他船只一般,都会付给纤夫工钱。   若是随行的大船多了,纤夫肯定不够,那就得征召一批百姓随时候着。   到时候盛鸿就得多付给百姓工钱。   盛鸿不愿意掏这个银子。   而且,盛鸿觉得完全没必要花这个银子。   小船的舒适度虽然比不上大船,但也不是不能乘坐,因为所谓的小船,规格和大运河上那些富人贵人的豪华船只一样。   既然那些富人贵人独自出门乘坐的是这种船只,那南巡的时候怎么不能乘坐了?   船只数目有规定,船只规格也有规定,而想去的人太多了,这么一来,位置就很拥挤了。   不过,这些和黎荞关系不大。   因为身为盛鸿的宠臣,黎荞到时候会住在盛鸿的龙舟上。   黎荞不好意思带上陶竹之后再带上三个小家伙儿,三个小家伙虽然懂事,但盛鸿毕竟是天子,万一三个小家伙儿无意中冲撞到了盛鸿,那多不好。   而且平日里也不见盛鸿与哪个皇孙很亲近,他判断盛鸿不是很喜欢小孩子,既如此,那自然不能让三个小家伙跟随。   当然,他有别的选择,他可以安排三个小家伙住到别的船只上,可他不放心。   船只那么狭小的地方,哪怕三个小家伙儿已经会游泳了,但不能时刻盯着,他心里总归不踏实。   陶竹也是这么想的,他和黎荞一起硬下心肠,不接受三个小家伙的撒娇耍赖。   在众人对明年南巡的盼望中,冬天来了。   这个冬天依旧很冷。   盛京众人这几年被迫习惯了酷寒,入冬之前把各种物资准备得足足的。   这几年善堂每年冬天时都会发放御寒衣物,发了整整四年,盛京地区的贫苦百姓能去善堂领取的都去领取了。   甚至盛京与暨北省交界的百姓也去领取了。   棉衣被褥这些东西不是一次性用品,领一次能穿几年,有了棉衣被褥,再加上乡下有枯枝落叶野草麦秸之类的东西可以燃火,所以这个冬季,黎荞并不为盛京地区的底层百姓忧心。   三个小家伙保持了每周去铺子里打工一次的计划,干一天活儿能挣一两银子,对他们仨来说不算多,但对于底层百姓而言一两银子就是一笔巨款,能干好多事了。   他们把打工得来的银子攒了起来,好在将来的某一刻精准扶贫,就跟暨北省那个需要龙骨水车的老爷爷一般。   得知了盛时毓的种庄稼计划,三个小家伙改为在自家暖房里种蒜苗大葱等好生长的绿叶菜。   等长大了就卖给自家的铺子,也能换不少小钱钱。   三个小家伙在忙着挣钱的同时,不忘继续向黎荞陶竹撒娇,怎么舍得丢下这么可爱活泼聪明乖巧的小宝宝呢?   要出门那么久,都不会想他们嘛?   呜呜呜。   黎荞和陶竹被他们仨随时随地的撒娇弄得哭笑不得,陶竹首先动摇了。   他的确舍不得三个小家伙,若是长达四个月甚至半年不见,那他得牵挂的整日遥望盛京。   咳,三个小家伙反正年纪小,就算是加上行李,那占两个舱房就行了……   不过,这话他没和黎荞提,免得黎荞为难。   今年的自行车比赛照常举行。   虽然盛时毓已经超龄,但规则是黎荞定的,他根据盛时毓的日常表现,将参赛年龄规定在十三岁之内。   如他所想的那般,盛时毓又拿了第一名。   这一次严家小孙子能参赛了,可又得了第二。   气呼呼了一会儿,他又高兴了起来,蹦到黎荞跟前询问他什么时候能拿到最新款的自行车。   因为黎荞拿杜仲胶研究车胎的事已经传出去了,他超期待的。   农历十一月初,盛京下了一场小雪,雪很小,太阳出来半日就化没影了。   五日后,盛鸿接到了原河省突降大雪的消息。   雪很大,足足下了两天两夜,积雪已经有两三米厚,比房子都高,是百年一遇的大暴雪。   现在原河省整个省都在忙着扫雪自救,与原河省相邻的暨北省、绘安省、北湖省、西山省的一些县城,这些知县组织人手进入原河省帮忙扫雪。   盛鸿接到奏报后,见惯了大场面的他心情沉重了好几日。   冬小麦刚种下去,这么大的雪,绝对要把尚未钻出地面或者是刚钻出地面的小麦苗给冻死或者是压死。   一省的小麦白种了!   更别说还有房屋被压垮造成的伤亡了。   整个原河省,河西府最富裕,银钱的损失可以承受。   但原河省的其他府实力远不如河西府,朝廷得组织受灾。   唉。   黎荞陶竹一众人也忧心不已。   得知消息的当晚,黎家众人除了小孩子,旁的人都有些失眠。   特别是黎荞和陶竹,两人除了担忧,还有疑惑。   高志远没说盛平十七年冬原河省有这么大的雪啊!   两人面对面侧躺在被窝中,皆眉心紧皱,沉默了片刻,陶竹带着几分不确定道:“会不会是上辈子根本没有这场雪?”   “肯定是。若是有这场雪的话,高志远肯定早就惦记上了,他一直想拿天灾换功劳。”   黎荞神色凝重。   高志远的小册子里只提到盛平十九年有一场雪,当时高志远娘俩儿差点儿被冻死,就跑去找陶竹想借点粮食棉衣,但陶竹放狗咬跑了这两人。   而且高志远紧跟着又写了盛平二十年时的大旱,既然这娘俩没在盛平十九年被冻死饿死,那说明盛平十九年的大雪没有酿成雪灾。   但今年这一场大雪灾是从哪儿来的?   高志远没提,这说明上辈子时根本没有这一场大雪。   “算了,不想了,就算是这辈子的事与上辈子不一样,但无非就是各种自然灾害一块来,我不信老天爷能玩出什么新花样。”   轻叹一声,黎荞伸出手轻轻揉了揉陶竹皱在一块的眉心:“别担心了,圣上已经征调附近的大夫前去帮忙了,药物、棉衣、煤炭等也都送过去了,咱们只能等消息了。”   陶竹闻言抿了抿唇,轻轻嗯了一声。   是啊,现在只能等原河省的消息了。   不过……   他抓住黎荞放在自己眉心的手:“这次咱们捐了十万两银子,虽然咱们家底厚,但也架不住这样每年捐几次。要不,你把肥皂做出来?”   “肥皂?”   黎荞一愣,犹豫了几秒钟,他嗯了一声:“好。”   按照高志远所写,盛平二十年平城还会出现大旱,旱到庄稼颗粒无收陶竹出面施粥。   这辈子平城出现大旱灾的可能性比较小,但万一还是出现了,那他还得继续捐银子。   毕竟是他和陶竹的老家,他不能捐的太少。   还真得搬出肥皂挣钱了。   当黎荞一步步“做试验”时,另外一边,原河省雪灾的最新消息源源不断传入盛京。   虽然整个原河省都下了暴雪,但暴雪中心是河西府,河西府的积雪比别处厚了半米。   但好在整个河西府的人是见过大场面的,上次的蝗灾众人都没慌,此次众人依旧没慌。   当时大雪下个不停,为防止积雪压垮房屋造成伤亡,人们定时上屋顶扫雪。   而且河西府的百姓比较富裕,很多人家如三柳村那般,盖的都是青砖大瓦房,比较结实。   所以,河西府没出现什么人员伤亡。   房屋也牢固。   但田地里的庄稼肯定毁掉了。   目前河西府田知府派了河西府的地方驻军红巾军清扫积雪。   至于其他地方,比河西府要惨,虽然百姓们也不断的上屋顶扫雪,但依旧有不少房屋被压垮,死伤人数不小。   好在当地官员都谨记着史总督由三省总督直接降为一府知府的事,他们在大雪刚开始下时就安排人手一日十二个时辰清扫官道,免得道路被封,与别地的联系中断。   官道没有被封,等雪停了之后,就派人深入各乡镇、村落统计伤员人数,安排大夫。   但大夫太少,所以伤员救治的比较慢。   压垮的房屋也统计出来,按户补偿,具体补偿多少银子,得看当地官府账面上的银子。   包括发放种子,也得根据当地财政量力而行。   这些措施挺有效,很能安抚百姓,虽然是百年一遇的大雪灾,但百姓情绪还算稳定。   还有,黎荞之前拜托庄丰收收购棉花,但当时他没有想好将棉花用在何处,因此就先囤了起来。   这三年来他收购了不少棉花,偶尔由庄丰收发给无衣可过冬的穷人,余下的大部分还在。   他写信给已经回到平城的庄丰收,请庄丰收把这些棉花全捐给原河省其他府,由当地官员发放给受灾的百姓。   ……   总之,在当地官员积极救灾+朝廷拨款+民间募捐的种种措施下,原河省大雪并没有酿成民怨,百姓对朝廷依旧依赖。   这个结果让盛鸿的心情好转了一些。   没闹出乱子就好。   他再次庆幸不已,幸好他逼出了不少能干实事的官员,这给他省了多少心呐。   不然的话,他这会儿肯定辗转反侧。   看看这几年的形势,大盛若是没有他的怪题政策,那得出现多少流民啊?   当初他出怪题时,他父皇不是很支持他,觉得有点儿戏,而且太逼迫天下读书人了。   读书人平日里苦读四书五经三史三传已经超级累了,还得费神去学如何治灾判案,这太耗神了。   但事实证明,他的怪题政策是对的。   人的潜力都是被逼出来的。   天下很多读书人达到了他的要求。   只要地方父母官在这种波及到一地百姓的天灾上不出错,那大盛江山就会稳固。   平日里地方官员就是收点儿贿赂,制造点儿冤假错案,那也不至于闹出大的民怨。   他可真英明啊。   自我夸奖之后,面对着空了不少的国库,他又忧愁上了。   一年之内,先是浙海省台风,如今又是原河省大雪,虽然他可以募捐,但募捐占小头,大头是国库出的。   再充盈的国库也经不住这般折腾啊。   得省着点花钱了。   思虑了两日,盛鸿有了新决定:明年的南巡,船队的船只不超过百艘。   随行的勋贵、官员少一点儿,禁军少一点儿,杂役也就少一点儿,连带着运输船也能省下不少。   这里少一点儿,那里少一点儿,加到一起,那就能剩下他不少口粮。   而且,这几年天灾不断,他这个皇帝却是大张旗鼓的去游玩,这说不定会引起民愤。   他得低调一点儿,就如同盛钧那般,少带些人手,轻车简从。   盛鸿的决定,让黎荞哭笑不得。   他真没想到盛鸿竟然在这方面省钱。   但盛鸿既然这么做了,那众人只有乖乖听从的份。   二皇子见状,又找上了盛鸿,想要随行南下。   盛鸿的第三道题目,二皇子抽中了原河省。   但二皇子为了表明他对皇位真的没兴趣,一直在积极摆烂,此次原河省雪灾,二皇子只捐了一万两银子。   现在盛鸿为了省钱削减了船只数目,二皇子表示如果让他随行,他可以承担船只一半的花销。   二皇子此言,自然惹来了盛鸿的臭骂,没银子捐给灾民,倒是有银子出去玩。   想得美。   就老老实实在盛京待着!   二皇子灰溜溜的无功而返,六皇子得知,自然歇了心思。   罢了罢了。   他等下一次。   只要他父皇年年出巡,啊不,哪怕是两年一巡,那总能轮到他监国的。   嘿嘿,国家大事全权握在掌中,这滋味绝对妙极啦。   至于七皇子,他瞧着二皇子和六皇子的举止,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   因为孟月回来了。   虽然异地恋苦,但就他这个身份,一年里能和孟月厮守几个月,已经是老天爷眷顾他了。   大皇子将自己幼弟的前后变化看在眼中,心中的愧疚更浓。   之前孟月没回来时,他这幼弟跟失了魂儿一般,虽然也经常来府中,可动不动就发呆,双眼盯着某一处,甚至在短短半年时间里,当着他的面无意识的流过两次泪。   这泪流在他幼弟的脸颊上,却像是落在他心脏上,带着如火山熔岩一般的温度,烧的他煎熬极了。   虽然说沈家是自愿报恩,他并未道德绑架,可他这幼弟却是一出生就被安排好了命运。   而且,在有机会纠错的情况下,依旧走上了扮男人这条路。   周家的仇恨,明明不干他这幼弟的事,却是连累他一个小哥儿又是被人截杀又是被下药的。   让一个小哥儿为自己出生入死……   他这个当大哥的,实在是无能。   这个新年过的还算热闹,三个小家伙在暖房里种的蔬菜按照市价卖给了黎荞铺子,三人得了不到五两银子。   虽然说维持暖房温度所花费的煤炭量远远超过五两银子,但三个小家伙很高兴,又找上了盛时毓,他们要拿着自己挣的银子请小皇孙去大吃大喝。   不过,银子太少,他们去不起黎家铺子,他们要去的是盛鸿开的土豆粉馆子。   土豆粉馆子很平民,普通百姓也可以进去消费,他们拿着四两多银子,完全能吃一顿好的。   咳,至于攒银子精准扶贫的事儿,先往后缓缓,他们得过了自己挣钱自己花的兴奋劲儿。   盛时毓收到邀请,很是开心。   他也拿出了他这半年来所攒的银子,足足有一百多两。   其中庄稼所得只占了很小的数目,绝大多数银子是他的书法作品换来的。   他年纪虽小,但他的字写得却是比很多举子都好,一些小富之家会买他的作品回家当装饰物。   半年积攒下来,他已经攒了一百多两银子了。   他让三个弟弟将卖菜所得的银子收起来,他拿出自己挣的一百多两银子,请三个弟弟去黎家火锅铺子好好吃了一顿。   元宵节时,黎荞在经过一系列的“试验”之后,终于做出了黄色的臭肥皂。   “发现”这臭肥皂的去污能力比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洗涤用品都要好,他马上“改进”配方,在二月底的时候,制作出了一批药皂和香皂。   因为“心中没底”,所以这一批药皂和香皂很少,各两百块。   他只把香皂放到铺子里售卖,至于药皂,他按照药性不同找专人试验,等确认有疗效了,他再出售。   黎家的招牌很硬,是花了十多年才打出来的,所以推出新产品时要谨慎。   这二百块香皂,只有普通香皂的一半大,但因为原料是猪油,而且还只此一家,所以黎荞售价很高:   一块是三两银子。   这个价格直接拒绝了普通百姓。   但对于富人贵人而言,这个价格还真不贵。   香皂又不是一次性用品,就算是天天洗手,那一块也能用上一个月。   一个月花三两银子专门洗手,这算啥?   二百块香皂,哪怕限购一人只能购买一块,也在一刻钟内被抢完了。   众人买回家,切身体验过之后,发现甭管是洗手还是洗衣服当真去污能力超强,便又找上黎家铺子,催着赶紧上货。   不管是他们尊贵的手还是漂亮的锦衣,当然是洗的越干净越好。   盛鸿也对香皂赞不绝口。   不过,他赞的是香皂的搂银子能力。   一块小小的香皂,竟是能卖三两银子,而且所需要的原料是猪油,这又可以带动农人养殖。   黎爱卿的脑子可真灵光啊!   盛鸿对香皂很重视,这可是牵涉到巨额商税,他让暨北省各地的地方官配合黎荞的养猪政策,好供应猪油。   忙完这件事,接下来就是南巡了。   盛鸿的决定没有变,说是一百艘船只,那就是一百艘。   这么一来,顶多只能带五千禁军士兵。   黎荞和几个大学士包括几位皇子都不同意,但盛鸿觉得五千禁军完全够用。   大盛江山稳固几十年了,连盗匪都很少出现,五千禁军加上近卫队,完全够用了。   至于随行的官员,也定了下来,七位大学士,带了三位,余下的四位得镇守京城。   得知黎荞只带陶竹一人,盛鸿很惊讶,他是准备花半年时间南巡的,春日去,秋日回。   若是中间遇见有趣的地方,那肯定要花费更久的时间。   黎荞只带陶竹一人,那这夫夫俩得多想念自家的娃儿啊!   盛鸿大手一挥,让黎荞将三个小崽子也带上。   黎家的三个小崽子,他是知道的,各个都聪明活泼还懂事,而且还能靠自己打工挣钱,画风和盛京里那些娇惯长大的贵二代官二代完全不一样!   他喜欢这样的小崽子。   既如此,那黎爱卿夫夫何必骨肉分离半年之久呢,带上,通通带上。   三个小家伙万万没想到最后关头竟是圣上允许他们登船赏江南,他们激动坏了,明君,善解人意的明君哇!   等到了船上,他们一定要好好谢谢圣上!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就是南巡时揭开到底是谁伤了七皇子,然后就可以正文完结啦,但最近要忙着搬家,所以更新不会很稳定,但会尽力保证每天更新的……QAQ   感谢在2023-05-01 23:54:49~2023-05-06 23:45: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晋江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叫我小纯洁 20瓶;皙闫钰 19瓶;有氧深呼吸 18瓶;jjcat、满满载而归 10瓶;痴心烙X 9瓶;33405796 6瓶;倚楼听雨 3瓶;表白太太们 2瓶;尚夫人、像秋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4章 黎荞升官   阳春三月, 虽然天气不暖和,站在室外还需要穿着袄子,但大运河里的冰已经化掉了。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春日, 盛鸿率领一众人踏上了南巡的路。   盛鸿的龙舟高四层,长四十余米,最顶层是盛鸿的寝殿,中间两层一层是盛鸿的办公区,用来处理日常政务, 召朝臣议事。   一层则是黎荞陶竹以及部分近卫的居所。   最下层住着宫女太监和部分近卫。   皇子、后宫众人的船只比盛鸿的龙舟略小一点儿,但也有三十多米长, 四层高。   朝臣勋贵的船只也有三十米长, 高三层,布置得富丽堂皇,足以配得上这些人的身份。   在众人的劝说之下, 盛鸿终于愿意多带一些禁军了。   除了位于船上的三千禁军, 还有七千禁军骑着马儿,沿大运河两岸随船队日夜前行。   一是负责船队的安全, 二是随时向前方码头传递消息,好让前方码头所属地的地方官准备迎驾亦或者是准备船队所需的物资。   当然,这些物资盛鸿都是掏钱购买, 出发之前, 盛鸿特意给沿岸所有码头所属地的官员下了命令,切不可剥削百姓以讨他欢心。   不然的话, 他定要重罚。   船队浩浩荡荡, 绵延几十里, 龙旗猎猎,帆樯如林, 在嘹亮雄浑的号角声中,盛鸿的龙舟顶着蓝盈盈的天,破开清凌凌的河水,正式启航。   盛鸿背着手站在甲板上,哪怕迎面扑来的是微冷的春风,他嘴角也含着笑。   终于要出远门了!   在盛鸿身后是皇子、黎荞和几位大学士,他们眺望着两岸遍地的绿色,只觉得心情开阔,世间诸多纷扰皆可抛至脑后。   陶竹带着三个小家伙站在船舷旁,被微风吹的不由眯起了水眸,身为黎荞的夫郎,在外他一向端方持重,但三个小家伙儿就没顾虑了,他们趴在船舷上去瞧运河中的水。   这三个小家伙儿在登船前因为和郑浅浅黎大山黎粮等人告别而哭了鼻子,这会儿他们被航行中的龙舟吸引了注意力,恢复了平日里的活泼。   不过,景色有些单调。   因为他们之前乘着家里的画舫,看过很多次运河的水。   若是此刻待在自家的画舫,那他们早把渔网放下去了。   看完河水,他们看向了两岸。   岸边围着不少百姓。   禁军的铁骑也在沿着岸边随着船队前行,哪怕离得远,也能听到急促的马蹄声。   他们很快就将小脑袋收了回来,然后在他们所住的这一层开始了四处探索。   他们所在的这一层除了他们一家子,旁的都是近卫队的队员,一眼看过去,全是密密麻麻的舱房。   也就他们一家子的舱房大一些。   很快转完了一圈,他们跟着陶竹回到了舱房。   似乎有点无聊哈,找不到事儿做。   而且因为是龙舟,他们还不能随意乱跑……   但三个小家伙儿都很懂事,没说旁的,他们翻出自己的书本,干脆看起书来。   当然,他们看的是地理志和各种游记。   在这种激动人心的时刻,他们没心情看四书五经。   盛鸿倒是不无聊,风有些凉,吹多了会头疼,他很快就回到了殿内,兴致勃勃的与几位皇子、大臣说起了接下来的旅途。   他之前乘船游览过盛京--暨北省这段河道,但因为四皇子、大皇子的码头在暨北省,所以船队要在这两地各停留半日。   盛鸿要看一看他的第二道题目,给这两地带去了怎样的变化。   谈及这两地的变化,少不得要说起黎荞。   这两地的百姓能比从前富裕一些,靠的是养殖,现在黎荞做出了香皂,这两地除了鸡鸭之外还得养猪。   未来可期啊!   盛鸿想到香皂的暴利,有些控制不住脸上的笑容。   他伸出手指点了点黎荞:“黎爱卿,你最近几日做一些香皂出来,朕要拿去赏赐沿途负责接驾的一众官员。”   “是。”   黎荞闻言虽有些惊讶,但很快应是。   “这香皂是稀罕物,只有盛京有,朕这么一路给你宣扬过去,那你家的香皂生意定然闻名大盛。”   购买香皂的人多了,那黎爱卿交的商税也更多。   再碰到灾害了,黎爱卿也能继续捐银子了。   嘿嘿。   “……多谢圣上。”   黎荞有些哭笑不得。   但心中也有点微苦,盛鸿也意识到天灾太多银子不够花,无法保持从前的淡定从容了。   不仅一再缩减南巡的开支,还开始给他家的香皂带货了……   六皇子将自己父皇的好心情瞧在眼中,他眼珠子转了转,而后笑眯眯的对盛鸿开了口:“父皇,是该为黎大人的香皂好好宣传,黎大人这些年挣的银钱,怕是有一半都捐了出去,黎大人的爱民护民之心,儿子敬佩至极。”   “黎大人这些年实实在在的为百姓做了不少事,以儿子之见,应该为黎大人立生祠,让黎大人享万民供奉。”   “您觉得呢?”   六皇子这话来的甚是突然,黎荞心中瞬间出现了地铁老爷爷看手机的表情包,搞毛啊?   他屁股下的凳子犹如长了钉子一般,扎的他瞬间站起身来。   他看向六皇子,一脸惶恐的摇头:“您这话折煞下官了,下官这些年虽捐了些银子,但下官自个儿也没少得到好处,不配享万民香火。”   “况且,立生祠从来都是百姓自发而为,不宜由朝廷出面,您的好意下官心领了,但立生祠一事莫要再提,下官并无这个心思。”   “啧,黎大人,你何必这般小心翼翼?立生祠一事又不罕见,搁前朝,一个官员若只是单单为一地百姓治了灾,那百姓就能为其立生祠。”   “你自个儿算一算,你这些年做的事够百姓为你立多少生祠?”   六皇子说着看向了盛鸿:“父皇,您说是不是?”   “不是。”   盛鸿直接摇了摇头。   不过,他虽然否了六皇子的提议,但语气很温和,看向六皇子的眼神也很慈爱:“煦儿,父皇明白你的意思,但若是立生祠的话,咱们大盛不少官员都有资格。可立生祠都是由百姓自掏腰包,若是百姓给这一任知县立了,那给不给下一任知县立呢?”   “若是各地掀起立生祠之风,那对百姓而言是不小的负担。”   “所以,不如一个都不立。”   “这……”   六皇子闻言不由皱眉,几秒钟之后,他一脸羞愧的认错:“您说的极是,是儿子考虑不周了。”   他白净的脸皮有些泛红。   他急着对黎荞展露出善意而忽视了大盛的基本情况,前朝一心为民的官员少,难得出现一个,百姓自是要为其立生祠。   可大盛官员被他父皇拿着屠刀逼迫,不得不做一个好官。   遍地都是好官,立生祠一事的确没必要……   丢人。   太丢人了。   在场的都不是傻子,他不敢去瞧其他人,虽然在座的众人不管是他的兄弟还是大臣都不会在明面上对他流露出鄙夷之色,可在这些人的心里,肯定对他刚才的行径有着最真实的评价:   小丑。   他只觉得脸颊火辣辣的。   黎荞站在一旁,听完盛鸿此话,心中顿时松了口气。   “多谢圣上体恤。”   盛鸿对着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口里道:“黎爱卿,煦儿也是为你考虑,以你这些年所捐的银子所行的善事,早该升一升官职了。”   “这样吧,从今日起,你就由户部主事擢升为……六部主事,正二品,入内阁,管六部诸务。”   “……?”   黎荞原本要坐下去的身子,僵在了半空中。   哈?   这就给他升官啦?   还是六部主事?   可大盛没这个官儿啊!   “黎大人,还不快跪下来谢恩?”   正想要从地上寻个缝隙钻进去的六皇子听得这话,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暖流。   他父皇这是在保全他的脸面啊。   当然,他父皇肯定早就有了给黎荞升官的心思,可因为黎荞年轻,而且六部尚书、侍郎位置皆满了,于是他父皇就让黎荞一直任户部主事。   可没想到他现在出了这么大一个丑,于是他父皇顺水推舟,特设了个六部主事,将黎荞的品级升了上去。   正二品,与六部尚书平级。   大盛的一品官是太傅太公太保,三公皆为虚衔,只享俸禄,偶尔给皇帝提点意见,不掌实权。   掌实权的正二品官职,是大盛官员最向往的权力顶峰。   从前黎荞虽为户部主事,但在户部位于尚书、侍郎之下,现在直接与尚书平级,六部之中,无人能压黎荞一头。   黎荞这是真正飞升了。   他父皇在这个节点让黎荞飞升,呜呜呜,果然是疼爱他的。   他也不指望黎荞能感激他,只要别觉得他是在捧杀便好。   唉。   他急了。   自打废了一条手臂,他就失去了从前的自信和从容。   从他立功心切反而被废了一条手臂算起,他一直在出丑,在为旁人制造笑料。   老天爷待他可真残忍啊……   当六皇子感动和心酸时,另外的大皇子四皇子以及严安邦等人皆一脸笑意的催促起黎荞来了。   “黎大人,快谢恩呀。”   “小黎大人,恭喜恭喜,不过得谢恩了,圣上看着你呢。”   被众人催促的黎荞,终于有了动作,他顺势撩起衣摆跪了下去:“圣上厚恩,微臣、微臣……感激涕零,不知所言。”   伴随着他这话,他眼眶红通通的,里面弥漫着水雾。   五分表演,五分真情。   虽然说这是他应得的,但盛鸿愿意早早的给他,他是真心感动。   遇此明君,真是让他恨不能为大盛江山掏心挖肺啊! 第265章 途中琐事,可跳   从前黎荞名义上只是户部主事, 但其实六部诸务他全掺和了,而且以他的圣宠,不管是官职比他高的尚书、侍郎还是公爵、侯爵之类的勋贵, 都无人敢拿身份压他。   现在盛鸿给他升了官,“百官无人敢拿身份压他”这一隐形事实有了律法依据。   哪怕一时间没有合适的官职给他,那也没关系,盛鸿会当场给他特设一个。   相比较升官,还是这份圣宠更惹人注目。   六部本就有尚书、侍郎, 但当初盛鸿为了让众位皇子进入六部历练,就给各个皇子特设了官职:   主事。   这一官职不进大盛的官职系统, 六部尚书也无权给皇子们安排事务, 全看皇子自个儿想干啥。   现在盛鸿给黎荞特设的官职名叫六部主事。   这待遇跟众皇子一模一样。   这已经不是半个皇子了。   这纯粹是盛鸿流落在外没有血缘关系的亲儿子啊。   在场的几个内阁大学士暗暗有些庆幸,其实在前朝时,曾出现过尚书令这种凌驾于六部尚书之上实为宰相的官职。   现在盛鸿只是给黎荞特设了一个六部主事, 而没有搬出来尚书令, 这纯粹是怕他们这些老家伙脸上不好看。   不然的话,以黎荞整的那些新玩意儿, 以黎荞一人顶他们七人的代笔能力,黎荞完全有资格担任尚书令一职。   圣上还是顾虑他们的。   感动。   几个大学士越想越庆幸,看向盛鸿的眼神满是感激, 看向黎荞的眼神盛着欣赏。   不管如何, 大盛有这样的后生,这是百姓之幸。   也是大盛之幸啊。   这么年轻的黎荞, 最起码还能再为大盛为百姓发光发热四十年!   被几位大学士寄予厚望的黎荞, 谢恩之后, 他抹了抹红通通的眼角,又坐回到了凳子上。   但他脸上还维持着激动、感动等情绪, 一副心绪难以平静的模样。   盛鸿见状,又道:“黎爱卿,待会儿你可得给煦儿道一声谢,若不是煦儿,朕可不会这么快给你升官。”   咳。   他刚才一听说要立生祠,下意识就反驳了他的六儿子。   “不是”这两字脱口而出,完全快过他的大脑,等回过神儿来,他赶紧温和的补救。   这两年来,他这六儿子与黎爱卿的来往增多了不少,看得出来,他这六儿子对黎爱卿应是没恶意,只是单纯的想拉拢。   可他刚才听到立生祠三字时,第一反应是觉得他这六儿子在捧杀。   于是他反驳的口吻甚是糟糕。   这样不好。   非常不好。   他身为父亲,不仅拿他这六儿子没做过的事强行剥夺了他的争储资格,还经常恶意揣测他这六儿子。   真是糟糕啊。   也心酸。   明明是他的亲儿子,现在却是刻意讨好臣子。   对比从前的张扬自信,怎叫他这个老父亲不心酸?   唉。   黎荞不知道盛鸿复杂的心情,他听得盛鸿此话,忙应是:“微臣明白。”   但六皇子却是苦笑着摆了摆手:“没必要没必要,黎大人升官靠的是他自己,我刚才差点儿好心办坏事,黎大人不怪罪我便好。”   他刚才的确莽撞了。   也刻意了。   他得检讨。   六皇子这般,看的盛鸿心中又是一酸,唉。   六皇子摆手拒绝黎荞道谢,但等盛鸿午休之后,一众人离开顶层,黎荞还是特意找上六皇子道谢。   能今日升官,的确是因为六皇子。   六皇子瞧着他,足足瞧了十多秒,然后才轻叹一声:“就这样吧。”   此事已了,他要回去检讨。   今后可不能再出丑了。   六皇子的低落,黎荞看的明白。   但他什么都没说。   以他的第六感来说,他一直没在六皇子身上感受到恶意,可六皇子与他政见不同——虽然这两年六皇子对百姓的态度缓和了不少,但与他的还是有差别,六皇子总觉得他为百姓做的太多,是把百姓当祖宗。   所以,他和六皇子不是一路人。   既然不是一路人,那自然没那么多闲话可说。   而且,上辈子六皇子早早死了,和丢掉性命比起来,六皇子这会儿的低落算什么?   这般想着,他脚步轻快的朝着他和陶竹的舱房走去。   他升官啦!   这个好消息要赶紧和竹哥儿分享!   他们一家五口独占三间大舱房,房间并不拥挤,他推开门时,三个小家伙已经睡了,陶竹正在整理行李。   “竹哥儿~”   他笑眯眯的关上舱门,压低声音喊了陶竹一声。   他这尾音有些荡漾,陶竹好奇的抬头,将他的笑脸瞧在眸中,不由也跟着笑了起来:“怎么啦?”   说着还放下手中的衣物,朝着他走去。   待陶竹来到他跟前,他一把将人抱住,喜滋滋的宣布这个好消息。   果然,陶竹的水眸瞬间又圆又亮,惊喜不已:“又升官啦?这是好事!你吃饭了吗?没吃的话,我去给你做一点儿,咱们喝上两杯庆祝一下。”   “不用,我吃过了,等晚上再庆祝。”   黎荞直接将他拦腰抱起:“咱们也躺一会儿,好好消化消化这个好消息。”   倒不是因为升官有多开心。   他更多的是感慨。   花了差不多十三年的时间,他从三柳村登上了大盛皇权以下的巅峰。   这一路行来全是坦途。   幸运的有些不可思议。   感恩老天眷顾。   也要感恩陶竹。   感恩盛鸿。   感恩一切对他流露出善意的人。   不过,这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升了官之后,盛鸿安排给他的事儿肯定更多,而且去年还又是台风又是上辈子没有的大雪灾。   不知道今年有没有事儿。   黎荞心态摆的很正,抱着陶竹躺了半个时辰,夫夫两人的静谧时光被午休醒来的三个小家伙打破。   三个小家伙大半天没见黎荞,想的厉害,醒了之后也不起床,在黎荞身上爬来滚去,咯咯咯笑个不停。   等安静下来之后,他们仨忍不住提建议了。   他们可不可以去找小皇孙?   盛时毓也跟着大皇子一起南下,但盛时毓与其他皇孙都是待在各个皇子的船上,没能登上盛鸿的龙舟。   只有他们仨的话,有点无聊呢!   三个小家伙的提议,自然被黎荞否了,待在盛鸿的龙舟上哪能自主行动?   肯定要随时候着,免得盛鸿想召见他们的时候寻不着人。   三个小家伙闻言睁大了眼睛,是哦,他们能一块南巡,是圣上亲自点名了。   圣上的确有可能召见他们的。   “你们仨从明日开始,该读书读书,该习武习武,哪怕出门在外,这些也不能拉下。”   “等回京之后,我还是要举办很多比赛的,你们若是不想被留在盛京的同龄人甩在身后,那就必须刻苦,不能荒度光阴。”   黎荞将他们仨搂在怀里,认真叮嘱道。   三个小家伙都仰着小脑袋,听得这话,齐齐哇了一声,对哦,还有各种赛事等着他们呢。   若是当真荒废半年,那极有可能会被人超越。   就比如说严家那个大个子,过了十岁之后,个子跟野草一般长的飞快。   伴随着个子一块涨的肯定还有力气。   黎云帆黎长风两个小家伙儿的紧张感一下子就上来了,可不能输给严家的大个子!   翌日,三个小家伙果然乖乖看书。   也继续练习拳脚。   就是船上总是晃晃悠悠的,影响他们的发挥。   船队很快就到了四皇子的码头。   盛鸿在此停留半日,特意登上码头,乘上马车,在码头周边转了一圈。   半天时间,根本看不了多少地方,但瞧一瞧整齐的水泥路、纵横交错的沟渠以及绿油油的一望无际的麦田,会让人心情愉悦不少。   大皇子的码头亦是如此。   能看的地方不多,但目之所及,每一处都令盛鸿很满意。   最基础的灌溉、交通搞好了,那百姓会便利许多。   出发半个月后,船队来到了微青县码头。   盛鸿也在此地停留。   和四皇子、大皇子的码头相比,微青县码头气派、热闹了许多。   黎家铺子直接占据了一条街,而且每一间店铺生意都爆好。   盛鸿随机抽问了几个店铺伙计,得知这些伙计都是微青县本地人,便多问了几句。   这些本地人最有发言权了。   自打黎荞黎大人拿下微青县码头,整个微青县的人都盼着黎大人能带飞他们。   如今他们的确被黎大人带飞了,靠着黎家铺子、黎家田地,本地人多了不少打工的机会。   农产品也能销售出去了。   而且,黎大人还在微青县每一个镇子上都开了免费私塾,这是既让他们提升收入,也让他们的娃娃改变命运。   黎大人当真是活菩萨!   那些伙计三句不离黎荞,有一人说着说着还抹起了眼泪,说起了黎谷对他家的恩情,进而又感谢起了黎荞。   黎荞站在一旁听的脚趾抠地,但盛鸿却是听的津津有味。   他此行本就是寻热闹的。   百姓声情并茂的讲述真实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事儿,这可比听书看戏有意思。   盛鸿在微青县码头待了差不多一日,特意留出时间好让黎荞一家子与亲人、老乡叙旧。   黎荞瞧着自家那些整齐的二层店铺,不由心生感慨。   他只画了设计图,真正的一砖一瓦,每一单生意,都是自家人带领本地人完成的。   他做的不多,这里每一个抓住机会改变命运的人,除了谢黎家,还得谢一谢他们自个儿。   愿大盛有更多的微青县。   船队很快又启航了。   盛鸿心情挺好,除了观赏两岸景色,还时常召三个小家伙到他跟前聊天。   一开始盛鸿对三个小家伙不熟悉,所以没想着召见他们,可跟三个小家伙一样,在船上待的久了,盛鸿也开始无聊了。   但船队航行过程中,不好时常停下将后边船只上的人叫过来,于是盛鸿就开始在他的龙舟上转悠。   这一转悠,就见着了三个小家伙拿黎满练手的情景。   于是盛鸿就开始召见三个小家伙。   这三个小崽子其实也不小了,黎小睿今年十岁,黎长风黎云帆今年八岁,他们学文还习武,养鸡还种地,而且还资助贫困同龄人,也经常去打工,更动不动就爬墙头与小皇孙社交、下馆子。   他们年纪虽小,但长大的经历着实精彩。   盛鸿一边因为他们的童言童语发笑,一边赞叹他们的出众。   这三个小家伙儿掺和的事情多,但在每一方面都很出众。   黎爱卿可真会教养孩子。 第266章 龙舟孤立无援   盛鸿召见三个小家伙儿时, 黎荞都会陪伴在侧,三个小家伙儿懂事归懂事,但毕竟年纪小, 他担心三个小家伙儿童言无忌惹到了盛鸿。   每当这时,陶竹便一个人待在舱房中。外边都是近卫在巡逻,他不好独自站在船舷旁赏两岸风光。   坐在书桌前或翻翻书。   或写写日记、信件。   一个人倒也自在随意。   偶尔盛鸿的后宫中人会召他过去聊天。   此次盛鸿南巡,带了七皇子的阿爹沈侧君——去年盛鸿给沈良人升了位分,由位等嫔位的良人升为了位等妃位的侧君。   沈侧君与陶竹性别一样, 人挺温和,偶尔会将陶竹召到他的船上陪他解闷。   与沈侧君同船的是六皇子的母妃许妃。   和张扬的六皇子不同, 许妃是个温柔的人, 脸上时常带着笑,对宫女太监也很和善。   六皇子很明显在拉拢黎荞,相比较六皇子的刻意, 许妃没让陶竹有任何不适, 她只是与陶竹聊一些烹饪、养娃的经验,话题从不涉及争储这块。   除了一个人待着和陪后宫贵人解闷, 陶竹也会随着大部队一起上岸。   除了皇子们和黎荞的码头,盛鸿也会在别的地方停靠,好游览当地的风景。   不过, 暨北省、东山省、原河省与盛京地处北方, 风土人情差不多,因此盛鸿只在东山省的泰安府停靠了一下。   但盛鸿没有去爬泰山。   这让陶竹有些遗憾。   难得的机会, 错过了。   船队离开原河省之后进入了绘安省。   与原河省的平原不同, 绘安省多山、多丘陵, 地势比较险峻。   有的河道甚至夹在丛山峻岭间。   这种景色对于盛京的众人而言有些新鲜,碰到这样的河段, 船队里的人会走出舱房站在甲板上、船舷旁观赏。   陶竹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抬头是巍峨的山峰,低头是湍急的流水,置身此地,除了觉得自身渺小,对大自然也生出更多的敬畏。   这种体验,只靠着书本是感受不到的。   到了晚间,等三个小家伙都睡了,只剩下他与黎荞,黎荞会抱着他在他耳边说悄悄话。   如果只有他们二人,黎荞可以带他潜水。   也可以带他瞬间爬到山顶。   水异能攻击力不强,但挺实用,甭管是居家还是旅行都能发挥不小的作用。   他被黎荞这些描述引得心潮澎湃,可惜,真的实现不知要到何年何月了。   以盛鸿对黎荞的倚重,黎荞哪有机会带他上山下水。   船队很快到了七皇子的码头,商树县。   商树县种着板栗和莲藕,黎荞在这边开了一个藕粉作坊,雇佣当地人制作藕粉。   在此地办厂,拉动不少就业。   再加上板栗的收入,所以商树县的百姓提及黎荞也甚是感激。   当然,他们也感激七皇子。   商树县的基础建设灌溉、桥梁、道路、免费私塾等都是七皇子自掏腰包为他们搞的。   七皇子也是他们的大恩人。   盛鸿在商树县待了半日,接着启程赶往下一站:六皇子的码头。   六皇子的码头位于霄州府的府城霄城,距离商树县很近,乘船只需要两日的功夫便可到达。   不过,自从进入绘安省之后,船队的速度就慢了一些。   因为绘安省的风土人情以及两岸的风景与北方有所不同,为了让众人看个清楚,船队的速度就慢了下来。   从商树县离开时,盛鸿购买了一些藕粉,当地百姓非得拿这个特产献给他,他便拿银子买下了。   他买下之后,拿出一半赏给随扈的众人,余下的一半他准备在接下来的旅途中赏赐出去,好为藕粉宣扬一波。   到目前为止,藕粉的市场主要是在盛京,北湖省黎瑜宁出产的藕粉也有一部分运送到了盛京。   盛京市场快饱和了,他盯上了同样富裕的江南。   三个小家伙许久没吃藕粉,拿到藕粉之后便决定去最下层的厨房冲藕粉喝。   冲泡藕粉得用刚烧开的热水,不然泡不成功。   陶竹见状,叫住了他们:“先别去,马上要到榆林水闸了,你们不看龙舟过船闸吗?”   过了榆林水闸就是霄州府了。   “不看了不看了,都看了好几次了,我现在想吃藕粉。阿爹,趁着爹爹不在,我要多加一点儿桂花蜜。”   黎云帆捧着盛着藕粉的青瓷陶罐笑嘻嘻的道。   大运河上有好多个船闸,这一次不看也行。   “我要多加点儿榛子和核桃,最近读书太刻苦了,我得多吃点儿核桃补补脑。”   黎云帆也道。   黎小睿站在两个小叔叔中间,小手臂各搂着一个,他重重点头:“就是,我两个都要多放,藕粉多加些蜜和坚果才好吃。”   “那你们少吃点儿,天快黑了,距离晚饭没多长时间了。”   陶竹叮嘱道。   三个小家伙嗯嗯应是,他们可乖啦,从不把零食当饭吃,他们现在只是馋藕粉了,并不打算把藕粉当正餐吃。   因为他们平日里吃的饭食,是御厨做哒!   虽然他们一家子和一帮近卫当邻居,可他们的饭食却是出自圣上的御厨之手,圣上没让他们跟着近卫吃大锅饭。   原本是圣上吃什么他们就吃什么,最近和圣上混熟了,他们还可以点菜啦。   御厨的手艺可好了,也非常精细,别说是他们家的饭食了,就是外面的各种酒楼加一起也比不上。   他们吃了快一个月都没吃腻!   他们才不会让藕粉填饱他们的小肚肚呢~   等四人端着托盘回到他们那一层的甲板,龙舟已经过了榆林船闸。   这时候的船闸修建的很简陋,而且还是木制闸门,一次只能容纳一艘船通过,因此过闸很快。   这会儿是傍晚,夕阳在水面上洒下一层粼粼金光,往前望去,视线要被这金光铺满,甚至耀眼。   不过,这等景色几个人早就看了无数遍,所以他们只是随意瞧了两眼,便端着托盘回了自己的舱房。   此时的黎荞,正和六皇子、大皇子、四皇子待在顶层,与盛鸿商讨整个绘安省未来的发展。   绘安省的特产还是有不少的,茶叶、药材、徽墨等都是珍品,若是好好经营,那定然能让百姓的收入提升一些。   黎荞坐在圆凳上,听盛鸿与六皇子、大皇子、四皇子讨论,他没怎么开口。   他在这块提不出什么独创想法,因此他开了小差,一只耳朵听他们父子的讨论,一只耳朵去听陶竹和三个小家伙的动静。   知道这四人正在开开心心的吃藕粉,他注意力转了地方,下意识查看周遭的情况。   几秒钟之后,他心中咯噔了一声,随后眸子垂下,将两只耳朵的注意力都放了出去。   这一放,他心里咯噔的更厉害。   按理说,盛鸿的龙舟之后便是沈侧君与许妃的船只,两条船相隔了几十米。   龙舟通过船闸已经好一会儿了,可沈侧君与许妃的船只还在船闸另外一边!   沈侧君与许妃的船只被挡在船闸之后了!   他耳朵虽好,可流水声严重干扰了他的听力,他听不太清船闸后边的情况。   但是,想到这里的地形,他一颗心直直的往下沉。   榆林闸段两边是丘陵,位于岸上的七千禁军无法沿着运河前行,只能绕过这些丘陵赶往霄城。   也就是说,现在盛鸿的七千禁军与龙舟隔着连绵的丘陵,而待在船上的三千禁军,则是被船闸挡住了过不来!   现在龙舟上只有盛鸿的四百近卫——余下一百被留在皇宫看家了!   他抬起眸子看向了六皇子。   他虽然搞不清楚船闸后以及两岸、前方的情况,可这个地段……   前方的霄州府,虽然称不上是六皇子的大本营,可自打盛鸿出了第二道题目,许家人便在霄城开了铺子做生意。   更重要的是,当初盛鸿建漕运官职体系时,六皇子将许家人安排了进去。   其中一位担任了水师营的副总兵,其驻地就在前方的霄城。   六皇子这会儿正侧耳倾听四皇子与大皇子的话语,自打上次立生祠事件后,他就变得寡言了起来。   很多时候都是多听,少说。   此时感受到黎荞的视线,他好奇的往了过去,脸上盛着疑惑。   看他干啥?   六皇子的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不解二字,不像是装的。   黎荞扯了扯嘴角,正想要扯个理由糊弄过去,殿外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紧接着赵存进来了。   一向沉稳的赵存,步履匆匆,神色焦急,进入殿内之后大踏步走向盛鸿:“圣上!除了您的龙舟,所有船只被挡在榆林闸之后,前方有多艘船直奔龙舟而来,并排将整个河道都占据了,明显来者不善。”   沿途两岸都知道盛鸿在南巡,谁敢挡大盛天子的路?   可前方整个河道被船只占满,而且密密麻麻的,他一时间都判断不出到底有多少船只。   再想一想与龙舟暂时失去联络的七千禁军,傻子都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想到龙舟上的战力,他整个人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大意了!   刚才过船闸时,他竟是没发现任何异样,他罪该万死!   赵存急的不行,一旁的六皇子、四皇子、甚至连体弱的大皇子都下意识起身,一脸难以置信的问他:“你说什么?!”   “什么情况?!”   “怎么回事?!”   盛鸿则是双手撑着膝盖起身,虽然神色凝重,但语气还算沉稳:“朕出去瞧一瞧。”   作者有话要说:   这就是最后一个大剧情了。   感谢在2023-05-07 23:58:09~2023-05-09 23:55: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jjcat、燕林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jjcat 20瓶;天天 9瓶;痴心烙X 6瓶;尚夫人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7章 许家谋反(上)   此时是农历四月底, 傍晚的夕阳散的很快。   等盛鸿一行人从殿内出来站到甲板上时,水面上的金光消散的差不多了。   而视线前方的船只来的很快。   刚才赵存进殿时,还有些瞧不清楚密密麻麻到底有多少艘船, 但这会儿众人瞧清楚了。   “这得……”六皇子倒吸一口冷气,难以置信的盯着疾驰而来的船队:“这恐怕有百十艘吧?”   迎面而来的船队,每一艘船的规模比不上龙舟,但和勋贵、臣子乘坐的船只差不多大小,一艘船若是挤一挤, 那能载二三百人。   眼前这么多船,就算是按照二百人算, 那百艘船也有两万人了。   两万人!   可此时他们的龙舟上只有四百近卫!   就算近卫是精锐中的精锐, 可算下来也得一打五十!   而且,他心里头涌起不好的预感。   过了榆林闸,那便进入霄州府地界。   他二舅舅是水师营的副总兵之一, 驻扎在霄城, 手下有两千水兵。   不过,就算他二舅舅真的要谋反, 那也搞不来万人啊。   许家为了做外贸生意,自家开了一间镖局,可这间镖局也就几百人。   眼前这么多只船这么多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   他悄悄看向自己的老父亲, 垂在身侧的手, 左手握紧,右手微微颤了几下。   不要和他许家有关啊!   他还等着轮到他监国时好好表现呢!   “还好, 拼一下的话, 还是有把握取胜的。”   盛鸿似乎没多想什么, 他打量完眼前的情形,语调依旧沉稳, 他说罢扭头看向身后。   有大殿相阻,他自然看不到身后的船闸。   不过,三千禁军不是傻子。   这三千禁军定然会想尽办法赶过来。   只要近卫能坚持片刻,那胜算是在他这边的。   他吩咐赵存去安排人防守。   “额……圣上,微臣想下去把家人带过来。”   黎荞望着快冲到龙舟跟前的船队,冒出了一句与凝重气氛非常不相符的话语。   他脸上满是忐忑,语气也带着小心翼翼。   但盛鸿闻言,却是轻轻挥了挥手:“去吧。”   黎爱卿最看重他的夫郎,三个小崽子也的确可爱,别说是黎爱卿不放心,他也不放心三个小崽子待在下面。   黎荞得了盛鸿的允许,麻溜的冲向自己的舱房,陶竹和三个小家伙尚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四人碗里的藕粉已经见底了,正讨论着今晚吃什么。   黎荞突然冲来,四人甚是惊讶。   听完黎荞的解释,陶竹拧眉,又是谋反?   “谋反?!”   黎小睿蹭的一下站起身来,小手还拍了下桌子,眼睛瞪的溜圆:“这么刺激啊?我能干点啥吗?”   “我的枪呢?!”   黎长风也站起身来,小脑袋四下环顾,想寻他最近很喜欢的兵器:长枪。   耍枪可比耍拳帅。   黎云帆哇了一声,顾不上抹掉小嘴巴上沾的桂花蜜,小手也猛的拍了下桌子:“取我的弓箭来!”   他觉得弓箭能杀敌千里之外,非常实用,因此他最近练箭比较多。   黎荞:“……”   他万万没想到三个小家伙是这般反应,顾不上哭笑不得,他对三人招了招手:“快,带上你们的武器,咱们去顶层,那里最安全。”   “好嘞!”   三个小家伙应是,动作极快的找出自己的武器,然后蹬蹬蹬的冲在最前面跑上了顶层。   黎荞牵着陶竹,夫夫两人做出惊慌焦急的模样,随着三个小家伙上了顶层。   他们一家子到时,顶层已经有一百名近卫手拿大刀严阵以待。   余下的近卫则是驻守在下面几层。   这会儿对面的船队已经冲到了龙舟跟前,将龙舟团团围了起来。   对方最前方的那艘船,船头几乎触碰到了龙舟,盛鸿黎荞等人居高临下,借着还亮的天光,他们能看到对方船头上立着的人。   黎荞瞳孔一缩,不由抓紧了陶竹的手。   陶竹不明所以,但他心底却是真的担忧起来,这个小动作旁人瞧不见,黎荞没必要表演。   所以情况肯定很棘手……   对面船头站着的两人是谁?   盛鸿则是倒吸一口冷气,再没有刚才的沉稳,失声叫道:“陈枚?!”   钱三默不作声的往前跨了两步,胖乎乎的身子将盛鸿挡在了身后,脸上总是跟弥勒佛一般的笑容被凝重取代。   被盛鸿称之为陈枚的人,是一个精瘦的身穿黑袍的老者,他个子不高,头发花白,但一双厉眼很亮。   他仰头瞧着龙舟,看清楚龙舟上的人,他没有回答盛鸿的话,而是一脸阴沉的瞪向了他身边的许府兴:“许副总兵,六皇子怎会在龙舟上?!”   许府兴。   六皇子的二舅舅,水师营的五大副总兵之一。   此刻,他仰头盯着盛鸿身后的六皇子,也是难以置信,脸色剧变:“煦儿?!你怎么没在你母妃的船上?!”   六皇子:“……”   他脑中闪过船队从商树县码头启程时,他母妃望着他似乎含有别意但似乎又没有的眼神。   当时他以为他母妃有话要说,便走了过去,结果他母妃只是跟小时候一般抬手抚了抚他的脸颊,叮嘱他好好听他父皇的话,然后便催着他上龙舟。   他当时一心琢磨着绘安省未来的发展,便上了龙舟。   所以、所以这是早就安排的谋反?   他母妃当时是想留下他但最后还是让他上了龙舟?   他母妃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背、背叛他二舅舅……   更关键的是,他二舅舅为何谋反?!   他呆呆的看着许府兴,一颗心跳的犹如擂鼓,震的他双耳嗡嗡个不停,大脑也像是塞满了线头,乱的揪不出任何头绪。   他呼吸急促的厉害,却是不敢抬头去看立于他身前的父皇,前所未有的惶恐像是一张大手攥着他的脖颈,让他连呼吸都困难了。   “圣上!老奴斗胆说一句,您得将六皇子绑起来。”   钱三可没管六皇子这会儿的反应,他眼睛紧紧盯着陈枚,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急切。   此言一出,六皇子倏然看向盛鸿,面容悲切。   而盛鸿也看向了他,语气沉沉的问:“煦儿,你可知情?”   “儿子不知!”   这四个字,六皇子喊的撕心裂肺,他疯狂摇头:“儿子什么都不知道!”   为什么这样?!   为什么?!   他还幻想着等下次他父皇南巡,那就能轮到他监国了,可今日许家此举彻底断了他的路!   他从前的所有付出和努力,都要被他这位二舅舅给毁了!   为什么?!   “那你现在知道了,你如何选?”   盛鸿并没有因为他的歇斯底里而动容,语气依旧沉沉的。   这一句质问杀伤力极大,直击六皇子的心脏,让他的崩溃止住。   他又恢复成呆呆的模样,但眼眶却是红了,他伸出左手点了点心口:“父皇,儿子从未想过要谋您的反,从未想过。儿子可以发誓,儿子若是有过谋反的念头,就让儿子……”   “不必发毒誓,父皇信你。”   盛鸿打断了他的话,脸色缓和了些。   但就在这时,许府兴猛的喝道:“傻子!煦儿,你废了一条手臂,圣上早就将你排除掉了,就算你做的再好,也竞争不过其他皇子!”   “除了此举,你没任何机会坐上龙椅,不信你问圣上,在你们兄弟几个同样出众的情况下,他愿意把皇位传给你吗?!”   “别说是几位皇子同样出众了,就算其他皇子远不如你,那他也不愿!”   “他防你像是防贼一般,怕你登基之后害了黎荞,你都感觉不到吗?!”   这话一出,六皇子如遭雷击,他先是被雷劈傻了一般呆了呆,似是不解这话是什么意思。   但渐渐的,他脸上慢慢涌上了不敢置信。   因为他想起了一些事儿。   就比如南巡刚开始时的立生祠事件,当时他父皇否决的太快了些……   “父皇?”   他轻轻喊了盛鸿一声,声音颤的厉害,眼睛里也涌出了水雾。   盛鸿沉默了几秒钟。   他这一沉默,六皇子眼睛里的水雾瞬间变成水珠涌出眼眶,还不住的摇着头,似是不相信这么荒谬的话竟是事实。   他不由深吸一口气,缓缓开了口,声音里含着浓浓的愧疚:“父皇该给你一个解释。”   既然他这么做了,那他也不是不敢承认。   哪怕是这样的场合,他也坦荡。   他是对不住自己的儿子,可他对得起大盛。   “黎荞对大盛至关重要,且无可取代。父皇挑选继承人,必须要考虑新帝对他的态度。”   “父皇相信此时的你对他无恶意,但将来的你,父皇不能保证。”   “此事是父皇对不住你,你要怪要恨皆由你,今日你母家反了,现在看你的态度了。”   黎荞:“……”   在场众人:“……”   不少人倒吸一口冷气,许府兴刚才的话,所有人都觉得是放屁,是为了蛊惑六皇子而故意胡说八道栽赃盛鸿。   因为太扯淡了。   皇帝挑选继承人竟然是根据臣子定皇子?   除了不懂事的三岁小儿,谁会信这话?   刚才所有人都觉得许府兴可笑,编谎话都不知道编一个逻辑通顺的,当众讲这种话,铁定要被钉在耻辱柱上被世人笑上个七十八年。   可谁成想是真的。   这他妈是真的。   是盛鸿当众亲口承认的。   是要载入史册一代代震惊后人的!   这真的很难评!   不少人看向了黎荞,视线在黎荞身上扫来扫去。   牛逼了黎大人!   被众人盯着的黎荞,这会儿除了懵之外,更多的是感动。   盛鸿对他的偏爱,虽是因为他的能力,可没想到盛鸿会考虑的如此齐全,怕赞赏圣旨兑换的丹书铁券保不了他,于是干脆剥夺了六皇子的争储资格。   做到这种地步,这真是把他当自家晚辈爱护了……   黎荞感动极了,但对六皇子而言,盛鸿此话无疑是夺去他的半条命。   他脑袋像是挨了重重一击,瞬间疼的厉害,身子也摇摇欲坠。   他几乎窒息,不得已,他只能张大嘴巴,靠着嘴巴来呼吸。   可身子的每一处都像是被石块堵住,即便张大了嘴巴,他依旧透不过气儿来。   他不信。   不信。   他父皇竟然因为一个外人,因为一个外人……   那他这两年的努力算什么?   他撒出去的银子算什么?   他因为急切当众讨好黎荞反而讨了个没趣儿的行为,又像什么?   又像什么?!   他睁大眼睛望着他的好父皇,他想大声的质问,可是眼泪根本不受他的控制,决堤一般从他眼眶里涌出。   他也根本开不了口,嘴巴里发出呃呃的几声响动,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太痛了。   是凌迟。   这是当众凌迟。   他最敬重的父皇,在众目睽睽之下,对他动用了凌迟酷刑!   六皇子的崩溃显而易见,眼瞅着他要倒在地上,他的两名贴身侍卫立马上前扶住了他。   钱三见状,却是忙道:“圣上,安全起见,您还是先绑了六皇子吧,许府兴和陈枚虎视眈眈呢。”   陈枚可是密探头子,盛家父子俩的密探都是陈枚一手训练出来的,还有盛鸿的贴身宫女太监,全都是陈枚训练过的,所以求贤殿的保密功夫是一等一的好,盛鸿不想让什么消息流出去,那就能真的封口。   陈枚训练人的本事大着呢,他觉得现在最底层那些宫女太监都不能信了!   而且陈枚一身功夫也没差他很多,现在陈枚要反,他前所未有的紧张,谁知道这个陈枚到底还有什么能耐。   赶紧将六皇子绑起来才是正经事,有了六皇子在手,他看许家和陈枚还怎么谋反!   “父皇!”   大皇子也上前一步,沉声对盛鸿道:“我很同情六弟,也有些感同身受,但从理智上来说,此时只有六弟才能救咱们。对方人多,近卫可能抵挡不住。”   四皇子叹了口气:“父皇,大哥说的对。”   他说着看向了自己这位六弟,视线里满是同情,别说是他这个六弟了,他父皇刚才的话,每个字都像是带着刺,进入他的耳朵里,扎的他全身都不舒服。   身为天潢贵胄,却是被臣子比了下去,别说他是皇帝亲子,就是宗室子弟听到这种话也不舒服。   唉。   这都什么破事啊。   他父皇因为臣子否了皇子。   皇子的母家要谋反。   好好的南巡,就这么毁掉了。   身边的人都在催促自己,但盛鸿瞧着已经陷入崩溃之中的六皇子,嘴巴翕动几下,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而这时,许府兴再也忍不住了,开始给己方的人下令,要求攻下龙舟。   虽然六皇子身在龙舟之上有些棘手,但到了这一步,他没有其他选择。   许家筹谋多年,怎么可能就此放弃。   唯有拿下盛鸿,那才能有活路。   有能耐盛鸿真的杀了六皇子,不然这一局是他许家赢了,只要六皇子还有一口气,那就能被他扶上皇位!   许府兴下令下的如此干脆,盛鸿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他看向立在对方船头的陈枚。   “陈枚!朕往日待你不薄,朕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不要自误。”   “圣上,老臣知您性子,今日既然这么做了,要么战死,要么拿下从龙之功。”   陈枚不为所动,甚至还劝说起了盛鸿:“圣上,今日许副总兵有八千人手,而老臣这几年也训练出了二千人手。”   “霄州府的红巾军,也会对上您的三千禁军。”   “您没有胜算。”   “不如您放弃抵抗,只要您写下传位诏书,那以六皇子的孝心,您必定是高高在上的太上皇,今后远离政务烦扰,只需安享人间富贵。”   “呵。”   盛鸿听见这话,冷笑了一声,对着陈枚勾了勾手指:“那你们打,但到底谁赢。”   “那老臣只能得罪了。”   陈枚说罢一声令下,他们这边的人立马将木板搭在了龙舟之上,要沿着木板冲上龙舟。   钱三见状,立马护着盛鸿往后退。   赵存也示意四皇子大皇子还有黎荞一家子赶紧进殿。   而一百名近卫则是拥上前去。   在这有些乱糟糟的时刻,钱三不忘大叫:“快将六皇子绑起来!”   赵存也下令,赶紧将六皇子绑起来。   圣上顾念父子之情,不愿意再给六皇子沉痛一击,可他们这些当臣子做奴才的却是顾不上那么多了。   保护好圣上才是他们最重要的事!   赵存的话音落,当即有四个近卫走出,迅疾来到六皇子跟前,一把将六皇子的两个侍卫推开,而后抓住了六皇子的肩膀。   六皇子这会儿浑身无力,依旧无声的痛哭着,他被四名近卫裹挟,但没有反抗,随着近卫进殿。   不过,十余秒之后,抓着六皇子肩膀的两名近卫,却是猛然提起六皇子,直奔船舷而去。   跟在他们身后的两名近卫,却是一边也往船舷旁跑,一边警惕的盯着钱三众人。   “不好!”   钱三视线一直在盯着陈枚,防止陈枚突然出手,但他视线余光也留意着六皇子。   眼下见四名近卫要带着六皇子逃跑,他脸色一变,右手掌心里出现一把一指长的精致小刀。   他将这把小刀甩了出去。   但下一秒,他顾不上去看有没有打中目标,他左手中的拂尘猛然向前挥去。   一支乌黑的箭矢,被拂尘卷住,没能落在他身上。   是陈枚出手了。   陈枚要为六皇子逃跑争取时间。   但下一瞬,他左边有惨叫声传来,是他的小刀得手了。   可他毫无喜色,他眼睛紧紧盯着陈枚,口里大喊道:“快拦住他们!”   喊完这一句,他不得不将余光收回来,因为陈枚又出手了。   不过,他似乎瞥见有一道影子冲了出去……   黎荞犹如离弦的箭一般,迅速从人群中冲了出来,别说是钱三了,就连准备去抓六皇子的赵存,也只觉得眼前一有道蓝色人影飘过,快的跟风一般。   他根本瞧不清楚。   但是,等他定睛细看之时,黎荞已经追上了余下的三名近卫。   他手中抓着黎长风小朋友的长枪。   虽然这儿童长枪只有一米来长,但通体乌黑,是精铁所制——木制的黎长风小朋友看不上。   他抡起铁枪就朝离他最近的那个近卫砸去。   铁枪精准落在那个近卫的肩膀上,一声闷响之后,惨叫声骤起,那个近卫身子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他看也不看的继续抡起铁枪去砸余下的两个近卫。   两个近卫的速度极快,反应也极快,听到身后的惨叫,眼看他们距离船舷只有一米左右,他们当即举起六皇子,想要将六皇子扔到运河里去。   只要六皇子离了龙舟,那许府兴和陈枚就再无顾忌。   但黎荞怎么会放他们离开。   不过,这时他身后传来了钱三急促的喊声:“小黎大人,小心黑箭!”   他忙低头,上半身缩了下去。   龙舟比陈枚的船只高,他这会儿也没站在船头,只要他不露头,陈枚的箭就奈何不了他。   身子弯下去了,可他手中的动作没有停。   看着两个近卫要将六皇子举起,铁枪立马朝着左边那名近卫的膝盖抽去。   这近卫惨叫一声,身子重重的砸在甲板上,虽然他及时放开了抓着六皇子的手,可六皇子还是被他的力道带的身子往下。   被这股力道一阻,右边那个近卫没能单手将六皇子举起。   这最后一名近卫没有耽搁,抓着六皇子猛的往前冲,不敢再举起手臂。   可下一瞬,铁枪又呼啸而至,快的他来不及躲闪,膝盖传来剧痛,像是被人敲碎了骨头一般,疼的他重重砸在了甲板上。   但他抓着六皇子肩膀的手没有松开。   于是六皇子被他带的也倒在了甲板上。   黎荞见状,往他手上补了一下,等他疼的放开了六皇子,便抓着六皇子的小腿,弯着腰拖着六皇子往后退。   而这时有十多名近卫冲了上来,将黎荞和六皇子挡在了身后。   黎荞一手拎着铁枪,一手拖着六皇子,大步朝着盛鸿退去,口里还不住的解释着:“六皇子冒犯了冒犯了,下官也是迫不得已,下官也是为了活命。”   但六皇子跟失了魂儿一般,还是在哭,根本没有被刚才的惊险影响到,也像是听不到黎荞的话,只是任由黎荞拖着他回到了大殿门口。   盛鸿、四皇子、大皇子包括赵存都长呼了口气。   他们虽然看的目瞪口呆,但联想到黎荞之前表现出来的超强力气和速度,他们没怀疑什么,只觉得庆幸。   幸好幸好!   钱三也喜的脸上又出现了弥勒佛办的笑容,小黎大人办事就是靠谱!   “小黎大人果然好身手啊。”   陈枚阴沉沉的开了口。   刚才他瞧见六皇子身处龙舟时的阴沉五分是真的,五分是装的,因为他留了后手,他勾搭了几个近卫。   眼下后手被黎荞所破,他这下子脸色凝重了。   “不及陈大人胆色好,竟然谋反。”   黎荞隔空回了一句。   随着异能的升级,在盛鸿身边待久了,他早知道了这个陈枚的存在。   这是大盛的情报局局长,盛鸿出色的保密技术,全是来自于这个陈枚之手。   不过,陈枚常年在外,一年到头待在盛京的时间不多,他只听到过陈枚与盛鸿的交谈,并没有见过真人。   万万没想到,第一次见面,竟是陈枚谋反。   更没想到的是,陈枚竟然是和许家勾搭在了一起。   怪不得许家暗中集结了这么多人手盛鸿却没有得到消息,情报局局长反了,盛鸿可不就瞎了聋了。   而且,也怪不得许府兴说盛鸿像是防贼一般防着六皇子,六皇子与他一同待在求贤殿时,殿内伺候的宫女、太监可能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许家的人根据这只言片语一推断,觉得六皇子登基无望,于是就反了。   想到此,他不由疑惑:“陈大人,许家给您许了什么好处,竟值得您背叛圣上?”   “也没什么,只不过是若成功了,那今后老夫就能出现在人前,在暗中藏了一辈子,老了,没几年可活了,便想如钱总管那般,万人巴结,风风光光。”   陈枚说着竟是叹了口气:“小黎大人,您顺风顺水一路风光惯了,自是不知道藏身暗处的孤寂艰难。”   “……原来这般。”   黎荞恍然。   虽然不是很理解,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要作妖。   但也能理解,反正老了活不久了,那干脆换一种活法,活到老,折腾到老。   他握紧长枪,朝着船头走了一步,顿时引来身后一帮人的惊呼:“黎爱卿!”   “黎大人!”   “小黎大人!”   “我无事。”   黎荞对着身后摆了摆手,视线还是盯着前方。   木板已经搭好了,对方的人已经要冲上木板了。   可木板似乎经不住对方人手的重量,一直在颤动,眼看对方第一个人要冲上龙舟了,木板搭在龙舟上的那个部位却是滑动了一下,而后木板一斜,直直的往水中落去。   木板上的七八人也一并落了下去。   对方一共搭了五块木板,最边缘的两块被黎荞这样破坏掉了。   但还有三个木板安然无恙。   对方的人登上龙舟了,在黎荞身后,近卫冲了上来,要与对方的人展开搏斗。   黎荞有些惋惜。   他很想冲上去用长枪将陈枚或者是许府兴钉在甲板上,但他若真这么凶残了,定然会惹人怀疑。   他是文官。   是弱鸡鸡的文官。   力气大速度快勉强能解释,若是再进一步,那就真的解释不清了。   他往后退去。   罢了,见机行事,盛鸿说的对,也不是不能打,毕竟近卫都是精锐中的精锐。   他再悄悄搞点儿破坏,应该是盛鸿这边赢。   就是近卫队没带多少弓箭,唉,不然占据地利,赢的定然更轻松一些。 第268章 许家谋反(中)   不过, 陈枚知晓近卫队的战力。   陈枚肯定不会带一帮废物来谋反。   陈枚训练出的二千人手,战力怕是不会输给禁军多少。   至于许家的人手,战力最起码会和红巾军齐平。   想到此, 一粒水珠悄无声息的从黎荞指尖落下,溜下龙舟,直奔身后的榆林闸而去。   噪声太大,黎荞听不太清闸后的动静。   但明显闸后的人发现不对劲儿了。   此次跟船的禁军统领正是上次五皇子谋反时负责定春园安全的唐典,唐典能力不俗, 必然会想尽办法快速越闸。   既如此,那他帮一帮唐典的忙, 好让三千禁军赶紧过来。   伴随着黎荞的退后, 双方交战。   钱三护着盛鸿进入殿内。   大皇子、四皇子也进入殿内。   陶竹牵着三个小家伙,默默站在殿门口,陶竹知道黎荞不会有危险, 但黎荞刚才的表现让他有些担忧。   情况真的很棘手吗……   三个小家伙在下面时表现的胆大包天, 但这会儿他们乖巧极了,安安静静的贴着陶竹站着。   六皇子被两个近卫守着, 他的两个贴身侍卫小心翼翼的扶着他在圆凳上坐下。   近卫全都冲了出去和许家人开战,殿内空荡荡的,只余下这些人。   黎荞进入殿内, 将黎云帆小朋友的弓箭接了过去, 而后他出殿,站在甲板上, 确认陈枚的箭矢射不到他所处的位置, 他拎着儿童弓箭, 开始拉弓射人。   他距离许家的人近,儿童弓箭足矣。   龙舟虽然有几百近卫, 但武器准备不足,只有少量的弓箭,近卫更多是拿着大刀长剑与许家人搏斗。   近身作战容易误伤,因此陈枚以及许家的人不敢轻易拿弓箭伤人,双方是凭借自己的真实能力在硬碰硬。   如黎荞所猜测的,许家人的战斗力果真不弱。   他分辨不清楚哪些是许家人,哪些是陈枚训练出来的,对方所有人都穿着跟夜行衣差不多的衣服,这些人踩着木板爬上龙舟,拎起手中的刀就砍向近卫,不管是速度还是力气,都远超红巾军。   黎荞在边城见识过红巾军的实力。   这些人的实力在红巾军之上,但又不及禁军,水平应该跟未进行筛选考核时的禁军差不多。   近卫占据着地利,而对方人多,双方暂时打了个平手。   不只是船首如此,船侧面也是如此。   许府兴、陈枚两人仗着己方人多,将龙舟团团围住,从四方攻船。   榆林闸后的三千禁军对两人还是有不小的威慑力的,霄州府地方驻军不多,只有三千人。   三千红巾军对上三千禁军,胜算为零,可此地两岸陡峭,难以在岸上行动,想通过榆林闸,那只能走水路,三千红巾军借着水闸可以暂时抵抗三千禁军。   但不宜拖延太久,因此两人下令猛攻。   黎荞看明白了眼前的情势,又有两滴水珠溜下龙舟,奔着许家人的船只而去。   殿内。   四皇子站在殿门口观察战况,越看他眉头皱的越紧。   他挥了挥手,让自己的贴身侍卫冲过去帮忙,然后他扭头看向坐在圆凳上的六皇子。   六皇子右臂垂着,左臂搁在膝盖上撑着额头,他比刚才平静了不少,身子不摇晃了,呼吸也不急促了。   犹豫片刻,四皇子抬步朝着六皇子走去。   待来到他这位深受打击的六弟跟前,抿了下唇,他蹲下身子,大手轻轻拍了拍六皇子的膝盖。   “六弟,你受委屈了。”   这一声安慰出口,六皇子缓缓抬头看向了他。   “唉!父皇的决定,我也不好置喙,但这事儿别说是放在皇子身上了,就是寻常百姓人家,那也难以接受。”   “你受大委屈了。”   四皇子瞧着六皇子依旧湿漉漉的脸、红肿无神的眼,心中也难受的厉害。   被盛鸿当众处刑的人不是他。   可这事儿太荒谬了。   而且,他父皇的意思不就是黎荞无可取代,而皇子可以随意挑吗?   他也处在那个随意挑的范畴。   他也可被人取代。   若是只和兄弟们比较,那他不会有什么异样,可关键是所有皇子都因为黎荞一个臣子而被他父皇挑挑拣拣……   这换谁好受?   他虽然敬佩黎荞,也觉得黎荞对大盛江山有着不可估量无可取代的作用。   但他这位六弟在此之前又做错了什么呢?   唉!   大皇子抱臂坐在轮椅上,轮椅紧靠着殿门,听闻此话,他眸色深了些,视线一转,他看向了外面激烈的打斗。   血腥味已经飘了过来。   甲板上有二十多具尸身,这是许家人的。   近卫虽有人受伤,但无人死亡。   他搭在臂弯的手,慢慢握成了拳头。   盛鸿像是没听到自己四儿子的话,他目光沉沉的看着殿外的甲板,不发一言。   “四哥,谢谢你。”   六皇子轻声开了口,嗓子哑的厉害。   说罢这话,他扭头看向身后的盛鸿。   盛鸿也看了过来,殿内燃烧着数支蜡烛,将殿内照得亮堂堂的,父子视线相触,盛鸿不闪不避。   可短短几秒钟之后,盛鸿垂下眼睛,移开了视线,不敢再看六皇子那张盛崩溃之后尚未恢复的脸。   六皇子见状,鼻子又酸了起来:“父皇,您这般待我,我却是对您硬不下心肠。”   “若我劝二舅舅收手,您能否留许家一命?”   盛鸿:“……”   这沙哑的带着鼻音的话语,像是一双无形的大手攥着他的心脏,他不由抬手轻轻揉了揉心口,是他对不住这个儿子。   但目前的情势,已经不是他这个儿子能决定的了。   “许府兴不会收手,你不必劝。”   他垂着眼睛道,依旧没有看六皇子。   “给我把刀,他不收手,那我就自杀,我若是死了,他还如何谋反?”   “总不能扶许家人登基吧?”   “……罢了,你就去试试吧。”   盛鸿示意守着六皇子的两个近卫将刀子递给六皇子。   六皇子左手握刀,以刀撑着地面,缓缓起身。   他朝着殿外走去。   步子沉重,身子也有些摇晃。   两名近卫跟在他两侧,将他护在中间。   经过黎荞时,他没有停顿,直直的往前走。   但往前走了不足一米,他停下了。   这个距离,他只能瞧见许府兴的官帽。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身旁正激烈打斗的近卫以及许家人喊了一声:“住手,都住手!”   他嗓子哑了,但声音挺大。   不管是对近卫而言还是对许家人而言,他身份都在这儿摆着,他话音落,近卫们慢慢退后,许家人没有追。   双方暂时停手。   他又往前走了两步,看清楚了许府兴的脸:“二舅舅。”   他大声喊了一句。   “煦儿!”   许府兴立马回应,语气中满是关切,他往后退了几步,想看清楚六皇子的情况。   可这会儿夕阳已经落入地平线下,天色擦黑,他根本瞧不清六皇子的脸色,只能看到有两名近卫立在六皇子身后。   他顿时又焦急又兴奋。   这个距离……   但还没等他想出好的计划,六皇子的声音响了起来:“二舅舅,收手吧!我可以求父皇放许家一条生路,许家可以出海去,在海外继续逍遥自在。”   “……”   他深吸一口气,没有回答。   “二舅舅?说话!我虽然想当皇帝,但我从未想过谋父皇的反!”   这话一出,许府兴不得不再次深吸一口气。   他那好妹妹,将他这外甥养的太天真了!   气死。   好端端的计划,硬生生被他那好妹妹毁掉了,若是此时六皇子在闸后,那闸后的唐典根本不会知道是许家谋反,一定会护佑这母子俩的安全。   他在那边留了足够的人手,足以让这母子俩安然过闸与他汇合。   到那时,甭管六皇子是何态度,都得乖乖当大盛的新皇帝。   结果六皇子在龙舟上。   在龙舟上!   而且现在还出来劝他收手了。   许家三十年的谋划,全毁了!   “二舅舅,你们若是不收手,那我现在就当着你的面自杀,我若是死了,那你的谋反没有任何意义!”   六皇子说着,将刀架在了自己脖子上。   许府兴:“!”   他倒吸一口冷气。   双眼死死盯着真的把刀架在脖子上的大外甥,脑门疼的厉害。   但就在这时,一旁的陈枚却是突然开口:“六皇子,您别白费心思了,许大人走到这一步,是不可能回头的。”   “为什么不能回头?”六皇子说着,将刀刃贴紧了脖子:“只要我求情,父皇会饶过许家。”   “因为……”   “因为许家,杀了我母后,害了我一生。”   大皇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六皇子身后,他打断陈枚的话,声音冰寒,每一字还带着透骨的恨意。   他眸子死死盯着许府兴:“我说的对吗?许大人。”   许府兴:“……”   他望着大皇子,没有承认。   但也没有否认。   既然他那大外甥不明白事情的严重,那这个秘密……就抖出来吧。   别天真了,早就是不死不休了,让许家离开大盛逍遥海外?   开什么玩笑。   没可能的。   今日许家暴露了,大皇子和七皇子必然追查到底。   六皇子原本是一脑门问号的,这啥玩意儿?周皇后?   可许府兴的沉默,让他握刀的手颤了起来。   “二舅舅?”他轻轻喊了一声,声音发颤。   可下一秒,大皇子又咬牙开口了:“不仅我母后,还有截杀七弟之仇,许大人,你既然做了,不敢承认么?”   六皇子:“……”   他脸色一片惨白。 第269章 许家谋反(下)   六皇子脸色白的厉害。   他怀着一丝侥幸看向许府兴, 希望能等来许府兴的否认。   这么大的罪,怎么和许家扯上关系了呢?   管许家屁事?   而且许家什么时候截杀他那个浑身带刺的七弟了?   他一点儿都不知道!   他不信!   但他注定要失望了。   面対着他大哥的质问,许府兴还是沉默。   倒是陈枚沉声道:“六皇子, 除了您登上皇位,许家没有第二条生路。”   此时的陈枚,正在心中破口大骂。   这几位皇子,他其实最希望二皇子登基,在七位皇子当中, 属二皇子最好控制。   但二皇子母家太废,自己也没夺位之心, 恰好许家来拉拢他, 他综合考虑一番,便点了头。   密探头子,说起来神秘, 其实背地里全是风吹日晒酷暑严寒!   常年见不得光, 还得满大盛的奔波,现在有灰泥路还好, 最起码不用受颠簸、泥泞之苦了。   但从前的几十年,他真是受够了路上和野外的辛苦。   他想如钱三一般,万人敬仰, 待在繁华的盛京安享富贵!   可盛鸿万万不可能让他出现在人前。   他只能藏在黑暗里, 直到死。   于是他接受了许家的拉拢,与许家合作。   六皇子这人自负, 有能力, 很不好掌控, 但许家实力不俗,一直做海外的生意, 当年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害了周皇后和大皇子,经过多年累积,在海外更是有不少人手。   可谁成想六皇子废了一臂!   了解到盛鸿対六皇子的防备,他明白除了谋反,六皇子绝无可能拿下皇位。   正好,这几年他和许家已经做好了谋反的准备——   有周皇后这个大仇在,再加上其他皇子也挺出众,许家早就做好了若六皇子没拿到皇位就硬抢的准备。   许家対皇位势在必得。   他和许家开始制定合适的计划。   当时他提议将许家的计划告知六皇子,免得六皇子关键时刻掉链子。   可六皇子只想正大光明的与其他皇子竞争,怕六皇子流露出异样惹人怀疑,许家人不同意将计划告诉给六皇子。   他犹豫再三,没有坚持。   罢了,只要他们制定的计划够完美,那六皇子知不知道又何妨?   他们都谋反成功了,六皇子还能将皇位让给盛鸿不成?   肯定不可能。   到时候六皇子会如他们想的那般,乖乖登上皇位,好好孝顺盛鸿。   可千!算!万!算,没算到许妃关键时刻捅了许家一刀!   更没想到六皇子此时的反应!   都被盛鸿当众处刑了还这么维护盛鸿,真他妈的孝顺!   气死!   陈枚心中的滔天怒火,全被他强行压了下去,他只点出目前许家的情况。   可听在六皇子耳中,却是压垮六皇子的最后一根稻草。   怎么没有第二条路呢?   怎么就只有谋反这一条路?   他下意识看向身旁的大皇子。   他大哥身子倾斜着,全身的力气都在左腿上,没有轮椅,没有拐杖,完全靠自身站立着。   这是觉得坐轮椅或者是拄拐杖声讨许家会显得势弱么……   可他大哥的右腿和许家没关系!   他大哥的右腿是他三哥搞断的!和许家一文钱的关系都没有!   他大哥……看到他大哥身上的披风,他心中狂烈的愤懑戛然而止。   都农历四月底了,他大哥身上还披着冬日的白狐披风。   若是当年有周皇后的庇护,或许,他大哥的腿不会断。   更不会在娘胎里就中了毒,三十多年来被病痛折磨的与苦药相伴……   他怔怔的看着他这位大哥,“咣当”一声,他手中的刀掉在了甲板上。   可不是么。   换做是他,当真要恨死了。   就算是死,那也得把凶手找出来报仇。   有这样的血海深仇在,许家的确没有第二条路可选了。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许家将路走窄了。   而且许家逼他必须谋反。   他这半生,真是个笑话。   视线空洞了起来,他直挺挺的往甲板上倒去。   身子重重摔在硬硬的甲板上,疼痛自全身袭来,而他像是没有知觉,缓缓闭上了眼睛。   累了。   毁灭吧。   “煦儿!”   “六皇子!”   许府兴和陈枚瞧不见甲板上的情况,听到“咚”的一声闷响,顿时急了。   但没人回应他们。   大皇子挥了挥手,示意他的贴身侍卫将六皇子抬回殿内。   他信他这位六弟不知许家的狠毒。   冤有头债有主,他不会怪罪无辜。   可下一秒,黎荞来到他身旁搀扶住了他:“外面危险,您该回殿内了。”   “……”   他又扭头看向対面的许府兴。   天色太暗,他只能瞧见许府兴的轮廓,看不清楚这个仇人的具体神色。   但没关系。   许府兴认了他母后的仇以及他七弟的仇。   认了就好。   仇人找着了。   都找着了。   心头一松,疲惫瞬间将他包裹,左腿酸的厉害,右腿也疼了起来,刚才他甩开轮椅的行径,这会儿有恶果了。   他刚才太过激动,根本没注意到其他,只想冲过来确认许家到底是不是杀害他母后的凶手。   好在他这条左腿还算管用,没让他摔下去当着仇人的面出丑。   长长呼了口气,虽然浑身都不适,但他心情畅快极了,他将身子的大半重量靠在了黎荞身上,应了一声好,然后在黎荞的搀扶下慢慢往殿内走去。   他还未走入殿内,身后就传来了交手的声响,近卫与许家人又打起来了。   到了这一步,没废话可说,只能打。   黎荞将大皇子搀扶回去,拎着长枪又出了大殿,儿童弓箭的箭矢射完了,他拿着长枪站在陈枚黑箭射不到的地方,一副准备随时支援近卫的模样。   但实际上,他的两个小水珠正在破坏许府兴的船舷。   大盛的船只都是木船,木船是用木板拼接而成,木板与木板之间的缝隙填充着一种类似胶水的物质,这种物质由麻、桐油、石灰混合而成,涂在木板之间,可以有效阻挡河水侵入木船。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将木板与木板之间的缝隙给割开,好让河水进入许府兴的船只。   若许府兴的船沉了,沉船会有一个过程,那后面的船一时半刻靠近不了龙舟。   后面船只上的人一时半刻也靠近不了龙舟。   不过,沉船肯定会被打捞上去,沉船可不能影响运河的正常使用,因此他不敢让水珠去炸船底,免得被人看出破绽。   他只能让水珠去割木板与木板之间的缝隙,将沉船的原因推给该船质量有问题。   但这是个精细活儿,而他的水珠离了他的视线做不了这种精细活儿,因此,他不能让水珠去割他看不到的船底,他只能让水珠去破坏船舷的侧面。   等船舷侧面的木板松动了,他再操控河水沿着缝隙往船里灌。   这种方式笨,但安全。   就算是事后有人怀疑,那也怀疑不到他身上。   管他什么事儿?   他一心忙着护驾呢!   黎荞的法子很有效,许府兴船上的人很多,而这些人都忙着攻打龙舟,没人注意到船舷侧面的木板竟然松动了。   等船上的人发现船中竟然进水时,这艘船已经不可挽救了。   而身后的榆林闸,黎荞的水珠不必伪造质量问题。   因为唐典正不惜一切代价撞闸门。   大运河宽度有限,为了不影响旁的船只正常通航,所以盛鸿的三千禁军没有在龙舟两侧护航,而是位于臣子的船只之后。   龙舟之后紧跟着的是沈侧君和许妃的船只。   沈侧君发现不対,忙命人放下小船去通知唐典。   而因为许妃就在这艘船上,所以榆林闸的三千红巾军没有攻打这艘船。   唐典接到消息,快速转移了沈侧君、许妃等人,然后命人不惜一切代价撞开闸门。   反正闸门是要裂开的,所以黎荞不必顾忌太多,直接用水珠将闸门给炸开。   闸门坏了。   榆林闸的三千红巾军可就拦不住三千禁军了。   禁军一过来,场面顿时乱了,三千禁军加四百近卫,这是大盛的最强战力,许家人根本抵挡不住。   混乱的场面适合黎荞搞小动作,再加上此时夜幕降临,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夜幕阻挡在有亮光的地方,于是他小动作搞的肆无忌惮。   落水的许家人,他悄悄弄死不少。   船上的许家人,他让不少人脚下打滑落水。   河水很快变成了血水。   许家人减少的很快。   许府兴、陈枚两人见势不対,竟是转身想逃,黎荞自然不允许他们溜掉。   大半个时辰之后,战斗结束。   禁军和近卫伤亡不多,许家人伤亡惨重,还活着的人无心恋战,趁着夜色各自逃命。   许妃被押上了龙舟。   她神色很平静,像是今日的谋反与她无关,対于即将到来的惩罚,她似乎也坦然接受。   封心锁爱的六皇子见着她,还是忍不住扑过去抱着她大哭。   这下子她终于有反应了。   眼中也落下泪来。   她不知道今日的谋反会不会成功,但是,想到陈枚收买了几个近卫,犹豫再三,她没有按照原计划将她的煦儿留下。   唯有这样,圣上才会相信她的煦儿対一切真的不知情。   既然不知情,就算许家谋反失败,那她的煦儿也不会落得五皇子那般的下场。   她的煦儿废了一条手臂,已经很可怜了,又被牵连到许家的计划中,她这个当母亲的,怎么着都得给他留一个万全的退路。   至于许家的计划,她想着反正陈枚收买的近卫会见机行事,那几个近卫绝対会寻机会带着她的煦儿离开龙舟,不会让她的煦儿成为人质。   于是,思量了许久,她还是没将她的煦儿留下。   事实证明,她的选择是対的。   许家败了。   可她的无辜的煦儿,今后至少衣食无忧,行动自由。 第270章 盛鸿想退位了   许妃在为保住六皇子而庆幸。   当盛鸿审问时, 她坦然讲出当年的事。   归根结底,是许家不甘愿被挡在大盛的权利中心之外。   盛家父子俩担心外戚掌权祸乱朝纲,所以后宫众人的家世都不怎么样。   许家原本只是小官之家, 家中经营着不大的生意,她被选入宫之后,许家看升官无望,就把注意力放在生意上。   掌不了权,那搂银子吧。   不过, 大盛内部市场就那么大,折腾不出什么浪花来。一次偶然的机会, 许家接触到了从海外而归的一个商人, 于是许家对大盛周围的小国起了兴趣。   当时许家就有人出海了。   而她入宫之后很快就怀孕了,不幸的是,那一次她流产了, 未能诞下皇嗣。   可这次的事让许家的掌权之心发芽了。   恰好当时许家从海外得到了一种奇毒, 她便下在了周皇后的身上。   之所以早早就对周皇后下手,是因为周皇后贤惠大度, 深得盛鸿喜爱,周家官阶虽低,但周家人稳重低调, 也颇得盛鸿赞誉。   若周皇后不死, 那后宫其他人绝无机会拿下皇位。   后宫其他妃子、侧君,各有各的弱点, 只要周皇后不在了, 许家有信心胜过其他人。   事实亦是如此。   三皇子的母家彭家, 五皇后的母家董家,都又蠢又毒, 贪婪无度,这两家都不需要许家特意做什么,他们自己就走向了灭亡。   七皇子有点棘手。   七皇子的办事能力以及嫉恶如仇的性子,其实很讨盛鸿欢心,因此许家对七皇子出手了一次。   结果被七皇子逃了。   又下了一次药,结果又被七皇子逃了。   自那之后,七皇子身边的守卫愈发严密,许家没了下手的机会,也怕打草惊蛇,便再没动七皇子。   五皇子要谋反时,许家很想通过五皇子的谋反看一看盛鸿的真实防卫能力,但又怕五皇子谋反成功,犹豫再犹豫,最终许家还是给七皇子和周正业报了信。   那次谋反虽未成功,但盛鸿开始考核禁军,禁军战力提升不少,这给许家和陈枚带来了不小的麻烦,许家只能训练更多的人。   后来,大运河修建完毕,许府兴找上六皇子,表示想去运河系统。   许家这几年正大光明的出海做生意,在水战在这一块有着一定的经验,而大盛此前无水师,所以许府兴轻而易举拿到了水师营副总兵的位置。   得知盛鸿要南巡,许家便将谋反地点放在了大运河上。   近卫不善水战,霄州府地形又特殊,只要谋划得当,那么成功的几率有九成九。   可终究不是十成,所以许妃在最后关头给六皇子寻了一条退路。   面对着许府兴的怒斥,许妃一点儿都不后悔,就算她留下了六皇子,那许家也不可能成功,没看许府兴和陈枚的船只竟然进水沉了吗?!   这两个人的船只日日都有人检查保养,结果今晚竟然进水了,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老天爷都是站在圣上那边的!   还有那榆林闸,明明闸门很是坚固,毕竟大运河刚通航,而且许家为了谋反,把重心放在了此闸上,对此闸也是时常检查保养。   结果呢?   唐典轻而易举就把闸门给撞开了!   老天爷不站在许家这边,她的决定没错!   许妃和许府兴这兄妹两人差点儿吵了起来,陈枚跪在一旁,脸色灰败,本以为十拿九稳,结果他的船沉了。   真他妈邪门了!   他这会儿甚是怀念从前的风里来雨里去,虽然收集消息很辛苦,但好歹也是密阁头子,手中的权力不小,手中的人也不少……   可这会儿再后悔也晚了。   等待他的,唯有死亡。   查清楚许家谋反的经过,盛鸿疲倦极了。   他没了南巡的心思,在霄州府停留三日,将当地官员该杀的杀,该换的换,而后掉头回京。   回到盛京,盛鸿对已经被抓起来的许家人挥动了屠刀。   许妃毒害了周皇后,也害了大皇子,尽管六皇子求情,但盛鸿还是赐给她一杯毒酒。   许府兴身为主谋,还多了一条截杀七皇子的罪名,被判了凌迟之刑。   除了许家,密阁也要大换血。   此次许家谋反,盛鸿完全不知情,他的密探跟消失了一般,没给他提供任何消息。哪怕是坐在求贤殿,回想起当时的情形,盛鸿还是有些后怕。   但就在此时,传来了南方三省有特大鼠疫的消息。   东广省,云省,西广省同时爆发了鼠疫,虽然当地官员按照大夫所言展开一系列的治疫措施,但鼠疫最重要的一点儿是当地大夫不够用。   三省官员请求朝廷支援。   盛鸿因为愧对六皇子、不知道七皇子曾被截杀、七皇子大皇子有不少小秘密瞒着他、陈枚背叛等一系列的事儿正颓废着,只想摆烂。   在这种当口接到奏报,他顿时有撂摊子的冲动。   没完没了是吧?   怎么破事一出接着一出啊?   这几年怎么这么多灾害?!   脑壳痛。   第一次,盛鸿有了退位的念头。   也不是应付不来,而是他不想应付了。   费心尽力的去处置,结果手下谋反,儿子离心,他真不如啥都不干学他父皇四处游乐逍遥自在。   况且他年纪大了,御医叮嘱他不可太过劳神,他这几年一直走养生路线。   恰好因为许家谋反一事,盛钧回了京。   他便向盛钧透露了他的想法。   盛钧很理解他此刻的心灰意冷,世间哪有两全法,坐在这个位置上,不可能对得起所有人。   但既然是皇帝,那维护大盛江山和子民才是最重要的事,根据臣子定皇子,虽然荒谬,但没有错。   要怪只能怪天意弄人。   怪有些人太贪心。   但怎么着都怪不到他这个皇帝身上。   至于周皇后和大皇子、七皇子一事,他日理万机,精力有限,不可能顾及到所有。   总之,盛钧觉得相比较自己,盛鸿的父爱无可挑剔。   得了老父一番劝导,盛鸿想开了。   可不是,虽有失职,可他也是真心待七个儿子,今日种种,真怪不到他头上。   可这个皇帝,他也的确不想当了。   太麻烦了。   从前因为能看尽天下新鲜事,所以再忙碌他也能撑住。   可现在太阳底下无新事,他自己也精力不济,既如此,那不如早早退位。   那么问题来了,选谁当继承人?   二皇子首先被他排除掉了,这个二儿子只想摆烂,挑不起大盛江山的重担。   至于小儿子,这个小儿子一直为在他的大儿子争皇位,所以小儿子也排除掉。   只剩下四儿子和大儿子。   他先找了四皇子,将四皇子召到求贤殿,他询问四皇子对皇位的真实想法。   四皇子初听有些怔愣,愣完了就是沉默,他沉默了一盏茶的功夫,这期间脸色变幻个不停,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叹气。   最终,他摇了摇头。   他对皇位本就不是很执着,如今他大哥身负血海深仇,一心想拿下皇位,既如此,他何必争下去。   罢了,当个王爷也挺好的。   没那么累,也能继续为大盛江山发光发热。   四皇子放弃,那盛鸿只剩下一个选择了。   大皇子虽然身子不好,但大皇子有个好儿子,盛时毓这个皇孙年纪虽小,可方方面面无可挑剔。   而且,这个小皇孙与黎荞家的三个小崽子关系极好。   盛鸿召大皇子入宫,与大皇子详谈传位一事。   但出乎盛鸿意料的是,大皇子听完他的话,沉默了许久之后,竟是摇了头。   “简儿,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盛鸿的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儿子知道。”   大皇子低声开口,他长长呼了口气,如释重负一般扬起嘴角笑了一下:“父皇,罪魁祸首伏诛,我心愿已了。”   “就我这个身子,根本应付不了繁琐的政务,我还想多活几年,所以这皇位我不能拿。”   盛鸿:“……”   他拧着眉,仔细观察这个大儿子的脸色,想揪出他这大儿子口是心非的证据。   可半晌之后,他失望了。   他这大儿子的目光和神色都极为坦然,任由他打量。   “简儿,你这话当真?”   “当真。”大皇子神色认真。   “你不要,你四弟也不要,这皇位给谁?”   这话出口之后,盛鸿顿觉荒谬。   皇位竟然也有被人推让的时候?   “可以给七弟,他能担此重任。”   “?”   盛鸿眉头皱的更紧,片刻之后,他盯着大皇子的双眸,意味深长的开了口:“小七,他有事瞒着父皇。”   “……您如何得知?”大皇子吃了一惊。   “当年他一周岁时父皇要为他起名,结果沈侧君却是以他喜欢抓着叶子玩为由,想为他取名为盛叶。”   “沈侧君那么低调无争的性子,偏偏在那个当口如此大胆,当时父皇就有所怀疑。”   “不过反正是皇家血脉,父皇自信可应对一切情况,便遂了沈侧君的意思。”   “这些年小七用种种理由不娶亲,更印证了小七身上有秘密。”   呵。   他很敏锐的好嘛。   不过他一向有大气魄,连怪题有可能养出可掀翻大盛的猛人他都不在意,更别说是这件小事了。   反正是他的亲儿子,在这个基础之上,他很宽容。   “……他是您的儿子,他也有能力挑起这个重担。”   大皇子收起惊讶,一脸认真的强调这两点。   若他登基,那他一定会让七皇子恢复真实性别,让他这个一出生就被安排好命运的幼弟正常婚配、嫁娶。   他要让他这幼弟过该过的人生。   所以,他幼弟的真实性别肯定是要在他父皇跟前抖出来的。   他愧对幼弟,身子也的确应付不了繁重的国事,因此他希望登基的是他这位幼弟。   至于将来,可传位给他的儿子盛时毓,这大盛的江山,始终在盛家人手中。   至于他幼弟愿不愿意……   可与孟月相伴,也能为大盛尽心,对他幼弟而言,这是极好的人生。   盛鸿没想到大皇子会说这话,他被气笑了:“你想让他当储君,却不把他的秘密告知父皇?”   “瞒着您非他所愿,他也是可怜人。”   “你顾左右而言他,看来小七身上的事儿不小。”盛鸿哼了一声:“犯了事儿还想当皇帝,简儿,你这是把父皇当傻子吗?”   “儿子不敢,儿子与七弟绝非有意欺瞒,只是别无选择,他是为了报恩,儿子是为了报仇。”   大皇子说着眼眶红了,他拍了拍身下的轮椅,又伸出瘦削得比女子还要细的手腕在盛鸿跟前晃了晃:“若母后在世,儿子与七弟何须如此?”   “……你还是在怪朕。”   盛鸿深吸一口气,抬手揉了揉犯堵的心口。   “儿子从未怪过您,儿子知您难处,您的操劳儿子看在眼中,只有敬佩和心疼,从无怪罪和怨恨。”   盛鸿:“……”   瞧着眼眶红通通的大皇子,莫名的,他脑中闪过了黎荞与黎小睿黎长风黎云帆相处的情形。   这父子间随时随地都能亲亲抱抱举高高,嘎嘎嘎傻乐,说一些“今天好好长高了、该奖励”之类的废话。   那种亲密无间,笑闹自然,是他与七个儿子从未有过的。   他这大儿子坐在他跟前,他却只觉得陌生。   他父皇说他没错,可如今看来,他是错了的。   养育七子,个个离心。   罢了。   随便吧,爱咋滴咋滴。   反正如他父皇所言,他身为皇帝,第一要务是对得起大盛江山和子民。   只要对大盛江山有利,别的不强求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5-10 00:07:21~2023-05-15 23:58: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8437274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飞飞静儿 38瓶;倚楼听雨 16瓶;痴心烙X 12瓶;33405796、天天、1102 7瓶;28437274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1章 皇位交给七皇子   什么叫人在家中坐, 皇位天上来?   如今七皇子这种情况就是了。   被召到求贤殿时,他一脸懵,他虽然谈不上混淆皇家子嗣, 但也有那么一点点嫌疑。   哥儿扮男装,冒充有继承权的皇子,若认真追究,那这罪名其实不小的。   可现在他父皇不仅不追究他的欺君之罪,竟然还要把皇位传给他?   难得的, 他俊美脸庞上盛着不解、忐忑、忧虑等多种情绪,此刻他屏住呼吸, 眸子眨也不眨的望着御案后的盛鸿, 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握紧。   这、这是有什么阴谋吗……   “你无需这般小心翼翼,说到底,你也只是暂管大盛江山, 等将来小毓可独当一面了, 你要把这大盛江山交给他。”   知道自己这七儿子在想什么,盛鸿幽幽一叹, 将话语说的有些刺耳。   但这话并没有将七皇子的疑惑解开,他沉默了几秒钟,而后道:“父皇, 小哥儿执掌江山, 古今从未有过先例。”   盛鸿闻言挑眉:“你没有拒绝,而是忧心没有先例, 看来你对皇位并不排斥。”   “大哥心有余而力不足, 二哥不愿, 四哥亦不愿,那总要有人扛起大盛江山的担子。”   七皇子实话实说。   他虽然爱极了孟月, 可感情从不是他人生的全部,当皇帝是比当刑部主事忙碌,可如今这个情况,他不接手谁接手?   “好,父皇就喜欢你身上这股劲儿。唯有你,这些年来始终以江山为重,且对百姓有一颗仁心。”   盛鸿大悦:“如今大盛正处在天灾四起的飘摇时期,你大哥惜命也好,补偿你也罢,总之他放弃了皇位。”   “你四哥亦是如此。”   “若大盛真到了生死危亡的关头,你肯定不会在意自身性别,绝对会挺身而出力挽狂澜。”   “既如此,那不如现在就交给你。”   其实,在召七皇子过来前,他有过担忧。   他已经知晓他这七儿子与孟月的纠缠,他担心他这七儿子会说累了倦了只想和孟月双宿双飞。   根据他大儿子的说法,小七经常发呆,呆着呆着还会莫名流泪。   若不是他大儿子亲口所说,他真无法将发呆到流泪这五个字与他冷脸狠辣的七儿子联系上。   因此,他是真的担心他这个七儿子会拒绝他。   若真如此,那乐子可就大了,皇位竟然送不出去,滑天下之大稽!   幸好,他这七儿子虽然对孟月一往情深,但脑子里和心里始终有大盛。   这种强烈的责任感,是继位者必须要有的。   更何况这几年各种天灾轮番出现,他更得给大盛寻一个有能力有责任心的掌权人。   反正只是过渡,皇位最终会回到他的皇孙手中,那小哥儿继位有何不可?   古往今来没有这种先例,那大盛就开了个先例!   盛鸿满意,七皇子不反对,这件事就定下了。   不过,盛鸿没有马上传位,鼠疫是大事,他要平了这场瘟疫,等年底再退。   他先公布了七皇子的真实性别。   也流露出了要传位给七皇子的意思。   此消息一出,满朝哗然。   七皇子是小哥儿?   小哥儿?   ……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冷酷残暴心狠手辣的小哥儿……   更可怕的是,这个小哥儿要当皇帝了!   几位大学士先是轮番,后又一起去寻盛鸿,虽然说近些年大盛成了盛鸿的一言堂,可传位立储此等关系到大盛命运的大事,他们必须发表点儿意见。   不过,最终他们都被盛鸿说服了。   在大盛,老规矩是用来破的,新规矩是看盛鸿父子俩的心情立的,这父子俩主打的就是一个随心所欲,大盛无忌。   更何况七皇子的能力有目共睹,而且将来会还政给盛时毓。   盛家父子俩有理有据,将几位大学士驳的哑口无言。   不只是朝臣震动,余下的二皇子和四皇子也颇为震惊,他们的七弟竟然是小哥儿?   但二皇子的确无心皇位,他跑过去找七皇子确认了之后,很快便将此事抛到一旁了。   他没野心,且与七皇子关系还成,若是七皇子登基,他选择摆烂,那七皇子肯定不会跟盛鸿一般逼着他为大盛发光发热。   他支持七弟登基!   四皇子心情比二皇子复杂,他无意和大皇子相争,所以主动放弃皇位,结果大皇子也放弃了,最终皇位落在了一个小哥儿头上。   但思虑良久,他最终还是选择放弃。   罢了。   这皇位说到底还是他大哥的,他这位七弟只是过渡,就大盛目前这个状况,还是由他的七弟顶上去吧。   至于六皇子,许妃死了,许家众人死的死,抓的抓,他封心锁爱,待在自己的府邸中,不理会外面的风风雨雨。   从许府兴谋反、不,从毒害周皇后的那一刻起,他就和皇位无缘了。   皇子们不反对,朝臣之首的内阁被说服,七皇子继位一事就此定下。   盛夏来临时,黎荞除了关注南方的鼠疫,又开始关注起了暨北省的情况。   去年暨北省没有出现连生活用水都无法保证的旱灾,那今年就尤为重要。   这日,黎荞踩着夕阳回到家时,门口黎小睿黎长风黎云帆三个小家伙正趴在墙头上和盛时毓聊天。   三人的武术课已经结束了,明日正好是黎荞的休沐日,也是他们的休沐日,他们商量着出去玩。   他们对大运河的兴趣减弱了不少,因为只有一日时间可玩耍,他们去不了远处,只能在同州码头打转,他们腻了这种原地转圈圈。   确定七皇子登基之后,大皇子对盛时毓的管束没有从前严格,盛时毓自由了不少。   此刻,他仰着小脑袋看着三位弟弟,提出了他的想法:   他想去医学馆看看。   此次的鼠疫也牵动着他的心,医学馆的学徒大半都去了南方几省,黎荞决定再次招生,建医学馆第二分馆。   他想去现场看看。   盛时毓的提议,得到三个小家伙的一致赞同。   其实盛京也没什么好玩的,没有名山大川,没有名胜古迹,与其去逛街瞎玩,不如去医学馆的招生现场看看。   黎荞听着这四个小家伙儿的话语,没有在门口停留,升为六部主事之后,他比从前忙碌了不少。   今日与七皇子商议关于在大盛开展基础医学科普的计划费了他不少脑细胞,他想回府洗把脸,换身衣服。   正打算入府,身后传来了哒哒哒的马蹄声。   是陶竹回来了。   医学馆要招新,陶竹自然要过去瞧瞧。   三个小家伙看黎荞和陶竹都回来了,他们和盛时毓打了声招呼,而后麻溜下了梯子,直奔两人而去。   明日一起去看医学馆招生吧!   陶竹和黎荞没有异议,此次的鼠疫已经让上万百姓丢了性命,盛鸿和七皇子很是重视。   之前盛鸿还觉得没必要多培养大夫,免得和现有的大夫抢生意,但现在盛鸿恨不能凭空多出来十几万大夫,好遍布大盛各地击退病魔。   一大家子热热闹闹的吃了晚饭,而后各回各的院子。   夏天天热,坐在院子里纳凉不如回房间感受冰盆的丝丝凉意。   黎长风黎云帆两个小家伙今年已经八岁了,黎荞和陶竹始终把他们当小娃娃看待,没想过要和他们分房间。   但南巡回来后,他们自个儿主动提出想要有单独的房间。   于是陶竹便把东厢房收拾了出来,让他们俩住过去。   这会儿两个小家伙进了院子,直奔东厢房而去,俩人没有去卧房,而是去了他们的小书房。   此次的鼠疫,不仅大夫短缺,药材也不够。   刚才他们四个商议,想要在南、北两地购置一些田产,专门种植草药。   黎荞瞧着两个小家伙蹦蹦跳跳、迫不及待的身影,不由牵住了陶竹的手:“孩子真的大了,有他们自己的想法了。”   都不黏着他和陶竹了。   有点惆怅。   “是,长的太快了,怀着他们时的场景仿佛还在昨日,结果现在可以甩开咱们去制定他们的大计划了。”   陶竹也有些感慨。   “一天天的,日子过的真快。”   黎荞轻叹一声,牵着他往两人的卧房走去,别说是怀着两个小家伙时的场景了,就是他刚穿越的场景似乎还在眼前呢。   但实际上已经隔着整整十三年的时光了。   “幸好你在,你一直都在。”   黎荞忍不住笑了起来,晃了晃两人牵在一起的手;“我刚来到这里,睁眼便是你,然后火速去提亲,这十三年的时间,咱们可是一点儿都没浪费。”   陶竹回想起两人的相识到一路走来的种种,脸上不由也带了笑,可不是,这人一眼就相中了他,虽然中间他有过忐忑患得患失,但时间很短,不值一提。   这十三年来,他们一直在一起。   时间纵然快些又何妨?   反正他们一直在一起。   夫夫两人回到房间,先是接了个吻,等花了十三年时光酿的蜜糖在体内沉淀下去了,两人这才躺在竹席上说起了今日各自的见闻。   自从把穿越+异能的秘密告诉给陶竹之后,朝堂上的事儿黎荞也不瞒着陶竹了。   不过,今日除了医疗一事,还有一间大事:孟月要回京了。   “圣上主动召孟月回来,要与孟月商定他和七皇子的亲事。”   “啊?”陶竹吃了一惊,眸子睁大了两分,但随后就是喜悦:“圣上主动要为他们张罗亲事?”   “对,圣上原本嫌弃孟月出身低,能力也不是特别出众,在他选出来的一众青年才俊中并不突出,可架不住七皇子只认准孟月,圣上不想再拖延,便召孟月回京。”   “等两人大婚之后,圣上就准备传位给七皇子。”   黎荞解释道。   “那孟月还真成皇后啦。”   陶竹忍不住笑了起来:“成亲之后,孟月会住到后宫里吗?”   “自然不会。孟月不会当成功小哥儿身后的男人,孟月会继续在前朝担任官职。”   “这样啊……那孟月今后上朝时也得跪拜七皇子吗?”   陶竹又想起了这个细节。   咳。   主要是太匪夷所思了。   他看过的话本小说里都没有这样的情节……   “这得看七皇子到底有多宠爱孟月。”   黎荞说着伸出手指点了点陶竹的鼻尖:“咱得想一想该送什么当新婚贺礼,这两人有此圆满的结果,咱们得好好祝福。”   这话一出,陶竹重重嗯了一声。   可不是,从得知七皇子与孟月有私情之后,他便和黎荞关注着两人的进展。   在南巡之前,他和黎荞看不到任何希望。   可万万没想到峰回路转,一场南巡,这两人竟是修成正果,且要成为大盛最尊贵的夫夫。   大喜事。   当好好庆贺。 第272章 正文完结   孟月是在一个雨天回京的。   小雨淅淅沥沥飘了大半天, 水泥路湿漉漉的,个别地方堆着些积水,但并不影响马车行走。   天地是昏的, 朦胧的。   孟月归心似箭,一路催着他的车夫兼小厮顺子跑快些。   反正道路平坦,不担心马车会陷入泥泞中。   在马车后边还跟着十二个皇家物流的保镖。   第一次离京时他拿自己的俸禄雇了六个皇家物流的保镖随他各地奔波,去年今年出京时,七皇子担心他的安危, 非得让他再多雇几个。   他喜滋滋的听令。   和心爱的人在一起了,他的小命自然贵重了起来, 他可不能出事儿, 反正他现在俸禄涨了不少,完全雇得起这些保镖。   雨丝随着风顺着未关紧的车门钻入车厢内,凉丝丝的, 入秋了, 气温本就低,如今一场雨落下, 气温更是掉了好几度。   可孟月一点儿都不觉得冷。   他体内的血在烧。   从接到圣旨和七皇子信件的那一刻就在烧,连着烧了快一个月,如今临近盛京了, 不但没有熄灭, 反而烧的更厉害了。   原以为要和七皇子做个十多年的无名夫夫,可万万没想到不足两年, 他们竟要有盛大的婚礼了。   似梦一般。   哪怕距离盛京没多远了, 他还是有些恍惚, 不自觉的,他低头看向手中的圣旨和信件。   在路上的大半个月, 他连睡觉都是抱着这两个物件的,唯有将这两个物件抓在手中,他才不会觉得他是在做梦。   大拇指轻轻摩挲着手中的信件,瞧着信封上七皇子熟悉的笔迹,他脸上的想念更浓。   他爱七皇子,爱极了。   但之前这份情感被他压抑在心中,压抑了六年,一朝爆发,犹如山崩海啸。   两次短暂的相守,根本不足以将这份情感宣泄彻底。   七皇子亦是。   七皇子在他跟前流露出之前没有过的表情、姿态,满眸都是他,满心都是他。   七皇子虽然自小便在扮男人,可实际上并未真的近距离接触过男人,刚在一起时,七皇子像是好奇宝宝一般趴在他身上,对比他们身子上的差异。   比手,比脚,比每一处,七皇子眸子大睁,时不时的哎呀一声,脸颊泛红,被那些差距震惊。   认真说来,那场景怪异中透着一丝好笑,可他只觉得可爱。   现在光是在脑中回想,他就忍不住将手中的信件放在心口,高大的身子也蜷缩了起来。   可爱到他不知所措,想原地打滚。   他当时和七皇子腻歪的厉害,只要他进了七皇子府,那两人一刻都不舍得分开。   七皇子想知晓他在外面的经历,虽然问的隐晦,可他却是一下子就听出七皇子的真实意图。   七皇子担心他被江南水乡的美人迷了眼呢!   他心中偷笑,事无巨细的讲述他在外的经历,买了什么物件,什么价格,某一处驿站饭食如何等等,七皇子托着下巴认真听,一双美眸始终盯着他。   他说到有意思处,这双美眸会弯起来,露出一个外人绝对没见过的温柔浅笑。   然后这双美眸的主人会凑过来亲他,捧着他的脸颊,在他唇上啄一下,啄一下,亮晶晶的眸子里全是喜欢,一副特稀罕他的样子。   他哪里撑得住这般的热情?   心脏跳的厉害,体内的血在沸腾,但同时心中又酸酸涨涨的。   他只是一个从小山村中出来的土包子,他分辨不出顶级茶叶、名酒之间的细微差别,他看不出玉器古玩这些珍物的名称来历价值。   就连追七皇子时,他也送不出什么名贵的礼物,只能笨拙忐忑小心翼翼的让金枝玉叶的皇子与他深入民间,尝那些普通百姓吃的饭菜,玩那些普通百姓在玩的花灯。   在大盛万万千千的人当中,他是那么的不起眼,不出众。   当年的他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追天潢贵胄!   在无数个被心上人冷言冷语冷脸刺伤的夜里,他是迷茫的、忐忑的。   他有来自家人的压力。   七皇子更有哥儿扮男装的压力。   即便他踩了狗屎运,七皇子爱上他了,他们也没什么光明的未来。   理智无数次的告知他,他该放下,远离。   可是,每每想到放下,随之而来的便是揪心,难受。   他明明只是一个七品芝麻官,可他总担忧高高在上的七皇子会被人欺负,毕竟他们的第一次就是七皇子挨了欺负。   再加上七皇子那个冷硬恨不能把满朝文武都得罪光的脾气,这叫他如何不担忧?!   他是帮不上什么忙,可他能给七皇子送去一顿还算美味的饭食,能在深夜暖一暖七皇子空荡荡的胃。   哪怕只能做这么微不足道的小事儿,哪怕只能如此,他心里头也是高兴的。   看七皇子一边嫌弃他一边将他送去的饭食吃完,那种成就感令他无比满足。   而且,除了担忧,他对七皇子也好奇起来了。   一个小哥儿为什么会扮做男子?   一个小哥儿为什么会对百姓有那么强烈的责任感?   一个小哥儿脾气咋那么臭出手那么狠辣?   好奇就得观察。   观察的多了,他发现了七皇子不为人知的一面。   七皇子很喜欢吃美食,特别是甜品,吃到特别满意的甜品时,他会闭上眸子细品,品完了会高兴的挑挑眉,双眸放光的去拿下一块。   七皇子累极时会毫无形象的蜷缩在宽大的椅子上,眉心微微皱着,唇微微张着,粉色的舌若隐若现,再无醒着时的冷硬强势。   七皇子烦躁时会抓着纸团在掌心里各种揉来揉去,粉唇也抿成一条直线,双眸怒睁,俊美的五官愣是被搞的看上去有些好笑。   但也很生动。   ……   总之,他看到了七皇子的很多面。   越看就越离不开。   越看就越情根深种。   越看勇气就越多。   越看就越发坚定了要追下去的信念。   就这么追了六年。   他竟然真的追上了。   他一个小山村里的土包子,将天上的月亮捞在了怀里。   他何德何能?   心中的酸胀越来越多,于是他就抱着人回亲过去,珍而重之的回亲过去,亲着亲着甚至还很没出息的红了眼眶。   一颗心满足到发疼,只有与怀里人合二为一皮肤紧紧贴在一起,那种微疼的感觉才会消失。   七皇子不会笑他掉泪,会与他一起红了双眸,会抱着他的肩膀在他耳边一遍遍喊他的名字,催他快些再快些。   七皇子与他一般,只有身子感受到对方了,身子疼了,那心脏才不会疼。   类似的场景发生无数次,以至于他离京前还没讲完他在外的种种细节。   但他和七皇子也会起争执,比如说在银钱这个问题上,七皇子想掏银子给他雇上二十个保镖,以保护他的安全。   可他觉得阵仗太大惹人注目,而且他不肯花七皇子的银子,当时七皇子气得皱起鼻子不轻不重锤他。   那副粉唇微抿气鼓鼓的模样,迷得他当时就把人按在怀中狂亲,亲着亲着就又亲到了床榻上。   事后七皇子慵懒地趴在他怀中,骨节分明的手指扯着他的耳朵,一脸凶巴巴的叮嘱他在外注意安全,甚至还放狠话,若他出了意外,但他一定会麻溜的再找大黑脸壮汉。   但是,还没等他有反应,放狠话的人倒是先红了眼眶,将他抱得紧紧的,哽咽着说这辈子只喜欢他这个壮汉。   想起当时怀中人红通通的眸子,以及肌肤相贴的颤栗,他不由双臂抱头,身子跟虫子一般蛄蛹了几下。   他太想念这人了,想的发狂!   他忍不住坐直身子,打开了马车的车窗,想知晓马车到底行到了何处。   官道两边是枯黄的玉米叶子,秋天了,玉米该收获了。   凉丝丝的雨滴落在他脑袋上,一股风吹来,裹带着寒气,可他却是没把脑袋缩回去。   他要用这雨、这风降降身子里的火气!   这路怎么这般漫长?!   在孟月的翘首以盼中,道路两边的景致熟悉了起来,盛京那高大坚固的城楼也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他不由深吸了口气,将脑袋缩了回去。   快了快了,要进城了。   他小心翼翼的将刚才搁置到大腿上的圣旨和信件收了起来,这会儿是下午,衙门快下值了,等进了城,他差顺子回家报信,他自己要赶着马车去七皇子府。   算算时间,等他从城门口赶过去,那七皇子应该正好回府。   他是昼夜不停的赶回京的,七皇子不知他今日回来,他要给七皇子一个惊喜!   正思量着待会儿见面之后是先亲亲还是先抱抱,马车外面传来了顺子的声音:“大人,前方是七皇子的马车。”   “嗯?”   孟月一惊,一个大跨步就来到了车门前,推开门,雨丝和小风一起袭来,隔着蒙蒙的水汽,不远处的确是七皇子的马车在朝着他赶来。   !   他霍的钻出马车,站到了车辕上。   下一瞬,他朝思暮想的人也从马车中出来,站到了车辕上。   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虽然恢复了真实性别,但那人还是男子装扮,此时身着素雅的月白色长袍,在昏暗的、枯黄的环境中异常醒目。   他鼻子顿时酸涩了起来,不用说,七皇子知道他定然会以最快的速度回京,所以算准了时间在城门口等他。   实在是等不及了,便让侍卫赶着马车慢慢的沿着官道走,好早点儿见到他。   他对着远处那道身影挥了挥手。   这是最后一次别离。   余生,他们再不尝离别的苦楚。   两人很快汇合,孟月登上了七皇子的马车。   马车宽敞,舒适,昏暗。   静静的对视了几秒钟,两人同时朝着对方伸出了手臂,当双唇触碰到一起时,两人身子同时麻了一下,脑子出现同一个念头:   终于又吻到了这人!   短暂的停顿之后便是能焚烧一切的热情,两人都恨不能把对方揉到自己身子里,最终,七皇子先软了下来,他趴在孟月怀中,任由孟月的大手在他身上□□。   但两人并未真的做什么,这毕竟是在外面。   等回了府,两人才真正的坦诚相见。   从前两人是有夫夫之实,无夫夫之名,欢愉时虽然妙极,但心头总会蒙上一层未来不定的阴影。   今日这层阴影散去,他们的未来光明灿烂,两人自然是肆无忌惮,真正放开了去尽兴。   闹腾到深夜,翌日进宫面圣,两人皆面色红润,神采奕奕。   盛鸿瞧着这二人,上瞧下瞧,左瞧右瞧,一直瞧到孟月想要重新跪下了,这才皱着脸叹了口气。   他怎么瞧这两人都不般配。   但两人硬生生熬了六年才走到一起,可见两人没把这份感情当儿戏。   既如此,他也不棒打鸳鸯了。   盛鸿早就让钦天监选了好几个日子,如今见这两人你侬我侬,便选了个最近的日子。   婚期定在入冬。   婚期定下,接下来便是筹办亲事了。   徐瑛见着了孟月,忍不住将人拉到角落里狠狠锤了孟月几下,这些年他和孟家大哥大嫂着急上火,结果孟月早就和七皇子有一腿了!   黎荞也装着毫不知情的模样,震惊之后便是声讨、谴责孟月。   庄文亦是,没想到啊没想到,孟月竟然不声不响办了件大事!   孟月哈哈笑着,拳头和谴责一并应下,当初之所以瞒着众人,都是迫不得已呀!   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相比较徐瑛黎荞庄文的震惊,孟家人则是被这天降的大惊喜给砸懵了。   这些年他们因为孟月的婚事,起了无数次争执,抹了无数次眼泪,甚至还怀疑孟月身子有问题。   结果,孟月早和尊贵无比的七皇子好上了?   这、这……   甚至七皇子将来还要登基当皇帝,他们家今后要成为皇亲国戚啦?   孟家人晕陶陶的,一直到孟月与七皇子大婚那日,一众人才真的放了心。   还真是,他们家小月真娶了大盛将来的皇帝!   终身大事总算有着落了!   孟月与七皇子成亲之后,盛鸿便开始张罗退位的事儿,与七皇子交接各种政务。   七皇子搬到了皇宫,孟月自然也住了进去。   因为将来登基的是盛时毓,因此孟月不必当七皇子身后的男人,孟月可以“干政”,盛鸿给他特设了一个官职:六部侍郎。   官职比黎荞低一级,能掺和六部的各种事儿,好方便他和七皇子多多相处。   下班回到家,黎荞将这个好消息告知给陶竹,陶竹一边为孟月七皇子开心,一边为黎荞开心。   有孟月在,黎荞今后会轻松不少吧?   就比如说批改奏折这块,今后肯定轮不到黎荞了。   当代笔能一直和皇帝在一起,孟月肯定会和黎荞抢这份差事。   新年之后,元宵节那日,盛鸿传位给七皇子。   七皇子盛叶登基,成为大盛的第三任皇帝,改年号为盛宁。   黎荞和陶竹说要给七皇子准备一份大礼,这还真是一份大礼。   黎小睿黎长风黎云帆三个小家伙打工上瘾,想要多多挣钱,他们仨和盛时毓一合计,决定开一个陶瓷作坊。   他们四个小家伙正是对各种事务好奇的年纪,偶然见到做陶的陶轮,知晓陶瓷竟然是转着圈做出来的,他们非常感兴趣,想要亲自上手做。   之前因为黎荞“研制”水泥,西跨院那边建的有窑,四个小家伙儿便干脆直接拿从前的窑烧制他们亲手做的陶制品。   他们做出来的陶制品不精致,但自有他们这个年纪的生动和童趣,很是惹眼。   四个小家伙当天就跑去闹市口摆摊,这些陶制品价格不贵,造型独特,不足两刻钟就卖完了。   四个小家伙登时来劲了,商量着建一个陶瓷作坊。   而黎荞打算借此机会,将玻璃做出来。   去年秋暨北省并没有发生高志远所提到的连生活用水都短缺的大旱,但不幸的是,西山省发生了旱情。   这场旱灾还挺严重的,虽然不至于生活用水都缺失,但造成了秋粮减产。   事后他和陶竹讨论此事,他们都觉得这两年灾害来的太频繁了些。   原河省百年一遇的大雪灾。   席卷半个浙海省的台风。   波及到三省的鼠疫。   西山省大旱灾。   这些灾害不仅密集,范围还广,每一场灾害的到来,对于国库而言都是一次大出血。   国库需要银子。   既如此,那他干脆将玻璃研究出来吧,这一次是真研究,他没亲自做过玻璃,他只知道做法。   玻璃的收益,绝对比自行车、肥皂要大,他直接将玻璃捐给国库,那七皇子和孟月能省不少心。   七皇子本身财力不雄厚,无力养着禁军和百官,盛鸿决定退位之后,就把手中的不少生意慢慢交给了七皇子。   但盛鸿早就在为银钱犯愁了,这么多的灾祸,盛鸿的财力根本顶不住。   所以玻璃绝对称得上是一份大礼。   黎荞陶竹二人花了半年时间将玻璃研究了出来,玻璃一出,贵人富人皆疯狂。   玻璃还可以做镜子,清晰的镜子一出,天下爱美之人又疯狂。   靠着这两样物件,国库充盈了不少。   但花钱的地方也不少。   黎荞和陶竹不明白为何灾害跟高志远说的不一样,在高志远的描述中,那些天灾酷寒长达十多年,而且并不是每年都出现。   可现在,各种灾祸跟赶着投胎一般,急切的降临大盛这片土地上。   所以玻璃的出现帮了大忙。   玻璃将银钱、粮食从富人贵人的手中夺过来,又用在普通百姓身上,而各地很多官员也积极救灾——   盛鸿见着贪官只会挥起屠刀,但七皇子为了震慑百官,不仅挥动屠刀,还用上酷刑,将酷刑尝遍之后才会真的给人痛快。   就这种狠辣,哪个官员敢懈怠?   因此,银钱物资粮食充足+地方官积极安抚,哪怕天灾轮番上演,大盛各地也没有闹出什么乱子。   盛宁五年的冬日,那种冷得人们无法上街的酷寒没有再出现。   盛宁六年冬日,大运河一直到农历十一月才结冰。   盛宁七年春日,黎荞这个六部主事与陶竹离京,前往西闪省。   七皇子登基之后,代笔一职慢慢挪到了孟月那里,这种与七皇子形影不离的好职位,孟月自然要揽在自个儿身上。   黎荞不当代笔之后清闲了许多,如今连天气都回暖了,他可以放心离京了。   他想做他早就想做的大事:   治理黄河。   高志远在小册子里提到黄河会在东山省决堤,淹没良田无数,但明总督去了东山省之后,对抗旱和黄河这两件事极为重视。   明总督每个月都让人巡查东山省境内的黄河河堤,并且让人拿水泥、砖头、石块等对河堤加固了再加固。   在明总督的这般重视下,黄河目前并未决堤。   可黎荞始终惦记着这条母亲河,他的异能已经升至十级,而且如今朝政稳固天下太平,他在不在盛京都一样,于是他便禀明七皇子,表示想离京治河。   七皇子不理解,这轮不着黎荞一个六部主事亲力亲为呀。   不过,等听完黎荞的解释,他立马准了。   黎荞想一边治河,一边带着陶竹看看外面的风景。   这个理由让七皇子无法拒绝,黎荞自打做官,十多年来兢兢业业,恪尽职守,就找盛鸿请过一个月的假,现在黎荞也并非是玩乐去了,而是要去治理黄河。   他哪有理由拒绝。   出了盛京的那一刻,坐在马车中,陶竹忍不住从窗户中回望身后的盛京城楼。   春日阳光明媚,城楼在日光中显得尤其高大雄伟,黎荞是在盛平九年考中了状元,一转眼,他与黎荞在这座城里已经待了十六年。   “看什么呢?”   黎荞与陶竹紧挨着,看陶竹的脑袋一直伸在窗外,便抱住他的腰肢,也要把脑袋伸出去。   陶竹顿时笑了起来,将脑袋收回来,双手圈住了黎荞的脖颈:“我是有些感慨。”   “感慨什么?”   黎荞瞧着他亮晶晶且弯弯的水眸,忍不住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这一亲让陶竹脸上的笑更多,他凑过去在黎荞唇上重重亲了一下,然后才笑着道:“感慨时间过的飞快,咱们竟然在这里住了十六年了。”   “现在要离去,不知何时回来,自是想要多瞧几眼。”   “最迟今年年底就得回来,盛时毓这家伙怎么舍得让云帆离开一年之久,肯定会召我们回京。”   黎荞说着抱着他倒在身后柔软的褥子上,两个人侧躺着,双腿交缠在一起,皆笑盈盈的。   “也是哦。”   陶竹想起盛时毓对自家云帆的占有欲,登时更乐了。   他伸出手,与黎荞十指交缠,心中对盛京的不舍散去,脑子里开始想前路。   这是新的开始。   从前黎荞忙着读书,忙天下大事,一晃眼二十年,黎荞与他终于能卸下重担,开始人生的新阶段了。   他脑子里有诸多的想法,一会儿想到黎荞说的要带他下水攀山,一会儿想到黎荞说的要在黄河畔种树,一会儿想到黎荞……   黎荞,黎荞,黎荞……脑子里转了无数的念头,最终都化为了两个字:   黎荞。   他思绪收了回来,静静的望着眼前这人。   这人也正瞧着他,眼神一如既往的温柔又饱含情意,视线相触,这人微微抬起脑袋朝着他凑近,当熟悉的唇落下时,他闭上了眸子,心里一片安宁。   有这人在,这人一直都在,那甭管前路如何,他都期待。   作者有话要说:   写了这么久,正文完结啦,接下来会有一个文中众人现状的小番外,然后就是黎荞身穿到陶竹上辈子的大番外。   感谢所有宝子的陪伴和宽容,真的超感谢,愿以后在晋江文学城常常相见~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