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穿书之宫女还乡日常 作者：海西海 　　文案： 　　凌红纱莫名成了早前看过一本小说里同名同姓的悲剧小角色。 　　日子在哪儿不是过啊，既然不知道怎么回去，那就好好过吧！ 　　内容标签：穿书 市井生活 小门小户 　　主角：凌红纱 ┃ 配角：小新杨家康 ┃ 其它： 第1章 出宫还乡 　　日出东方，春日的清晨还带着寒气，一列女子跟在最前面的宫人身后从西南门鱼贯而出，在踏出宫门的那一步，每一个人的表情都是复杂的。 　　在踏出宫门的那一步时，凌红纱提着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缓缓的吐了一气。 　　她背着包袱站在宫门口，回首最后看了一眼静静伫立的宫墙，心里一阵松快，像是压在心中多年的那块巨石终于移开了。转过身，脚步轻快的跟在队伍后面，越走越快，越走越远，直到回首再也看不到宫墙。 　　她和同乡的启云宫的宫女蓝珠，哦，不，他们现在都不再是宫女了。想到这里她嘴角不由上扬，两人一同在南城找了家客栈住了下来，合计着回乡事宜。这年头，出行不是件容易的事，尤其是从北方的京都到最南端的青阳府，这一路上山高路远，两个女子自然不敢就这般孤身上路。最好的选择还是跟着南下的商队走。 　　想到这里，也不知道蓝珠找到商队了没有？应该是今日有消息的，凌红纱回想了一下这关于本书的记忆，记忆虽然已经有些模糊，但这一段她还是知道的，蓝珠外出见了小圆，然后搞定了跟随南下商队的事。今天一早，她就去见小圆了，应该就是今天了。她正思索着，门便被打开了。 　　“红纱，客栈的掌柜说恰好有商队南下可以捎我们一程，你觉得怎么样？”蓝珠清亮的声音带着愉悦，她们出宫都已经好几天了，其他人都已经走的差不多了，就剩她们两个想要寻南下的商队，一直在客栈里住着，现在终于有消息，蓝珠自然高兴。 　　“真的，太好了，蓝珠姐姐。”凌红纱脸上带着微笑，抬起头看着蓝珠，过了一会，她眉头蹙了起来，有些忧虑的看着蓝珠“就是不知道这商队可靠不，这一路南下至少要一个月，就担心路上有什么意外发生。若是跟着商队走，自然安全很多，只是我们二人自小都生活在宫中，对着外面的事不说一无所知，也差不多了，就怕遇到歹人。” 　　蓝珠点点头，她也有此担忧“你说的有道理，放心吧，我已经拜托小圆去打听了，晚点我们就知道靠不靠谱了。” 　　凌红纱点点头，小圆是和蓝珠一同在启云宫当差的太监，人很机灵，也得贵人的欢心，蓝珠这次没到年岁就能被放出宫，还是小圆从中出力。 　　不过一个时辰，小圆就过来了，和他们说了南下商队的事，他已经和商队的陈管事说好了，明日一早两人跟着商队一起上路，刚好商队也要到青阳府。 　　“你们只管安心，一切都已经妥当了。”小圆很有底气的说道，他已经知道这商队是哪家的了。 　　一般平民百姓没有胆子去得罪宫里的太监，就怕哪天被报复。而精明的商人，更不会无故去得罪人，带着蓝珠和凌红纱一同南下对于他们来说不过举手之劳，又是宫中太监过来说项，陈管事自然拍着胸脯应承，毕竟谁也不知道哪天会不会用到对方，就当是结一个善缘。 　　第二天一早，凌红纱和蓝珠两人就踏上了回乡之路。商队的陈管事特地让人给他们安排了一辆马车，大约是看在小圆的面子上。 　　山高路远，从京都到青阳府至少要走一个月左右。 　　“脖子酸不酸”蓝珠放下手中的书“歇一会儿吧”。 　　她不过看了一会儿书都觉得马车摇晃的厉害，而红纱从上了马车到现在都低着头做绣活“针线房里不会个个都和你似的吧。从离了宫后，除了吃饭睡觉，就没见你手里的针停过。不累啊！” 　　凌红纱苦笑了下，放下手中的针线，虽然有这具身体的本能加持，绣出来的东西勉强能看，但她原来根本就没有拿过针，不多动动针线，她真怕时间久了本能消失了，到时候她不会针线的事暴露出来会被人烧死，毕竟原主在书中可是靠针线活养家的啊。“累啊，只是，拿起针线，我便少些胡思乱想。你看着帕子上的花样，回过神就绣成了这样。蓝珠姐姐，你说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还认不认得我们啊？” 凌红纱神情低落，双目无神的看着马车的一角。 　　蓝珠视线扫过凌红纱手上的帕子，素白的帕子上，一朵迎春花含苞待放。远看还过的去，近看就只能算一般了。她是知道对方的手艺的，凌红纱曾为启云宫的贵人做过一件雀羽舞服，贵人身穿雀羽舞服一舞惊艳了大梁的主人。为此贵人还曾让她给凌红纱送过不少赏赐。此刻听了凌红纱的话，她心中恍然，怪不得最近看她绣的东西都这样，和以前送她的帕子根本不像一个人绣的，怕是一边做绣活，一边胡思乱想。 　　“我十岁的时候被卖，进宫，到如今也有十三个年头了”说着，她伸手摸着脸颊，神情有些恍惚“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应当早就认不出我了吧。”认不出来才好，若不是原主的想回乡的遗愿太强烈了，她都不准备回乡，免的被人揭穿。凌红纱在心里叹了口气，准备回去见过原主的家人后，还是不要和他们走的太近。 　　听到这里，蓝珠的神情也跟着黯然下来，这一路上她都没有提过家里人，并不是忘了提，不想提，恰是近乡情怯，害怕了，不敢提，不敢说！ 　　会被卖进宫做了宫人的，家里境况大多都是不太好，只是再穷，与亲人在一起还是有不少欢愉的。而随着时间流逝，在随时会吃人的宫中待的越久，对于远方家人的思念有些人变淡，而有些人，则越加深厚。蓝珠恰是后者，蓝珠的家境本来不错，在她八岁的时候，父亲病重不起，家里的境况一日不如一日，她听了邻居的言语，偷偷的把自己卖了，换了银子给父亲治病，临走时，也没有见过家人一面，也不知，也不知……。 　　蓝珠用手帕挡住脸，压住声音里的异样“对啊，一晃眼，这么多年过去了。希望家人都平平安安。我们年岁也都这么大了，不知道妹妹有什么打算？”她话音一转，不想再提家人的事。 　　“嗯”凌红纱回过神，注意到蓝珠的异样，在心中叹了口气，时光荏苒，物是人非，怕是没有人心里会好受的，她配合的转了话题“姐姐也知道，我除了会做针线活，其他的什么也不懂。以后只怕还要靠这个吃饭，至于其他的，也不敢多想。” 　　看到手中的帕子，凌红纱心中涌起淡淡的喜悦，再练一段时间，水平即使达不到原主的水平，应该也不差了。 　　离开宫前听李嬷嬷说，像他们这样被放出宫的女子年岁大了，即使想嫁人，怕也是找不到什么好人家。一般都会进官宦人家做嬷嬷。李嬷嬷还问她的意愿，有心帮她介绍一户人家，去教家中的小姐针线。当时凌红纱刚穿到原主身上，针线活做的比现在还糟糕，哪里敢答应。 　　“你比我强”蓝珠轻笑了一下，拿开挡住脸的帕子，神色已经恢复原样“还有个吃饭的手艺。早知道，我也进针线房了。” 　　“姐姐说笑了”针线房的宫人活计多，赏钱少，常年都见不到贵人，多少人都希望离开针线房到贵人身边当差。 　　原主当初进宫，一群年纪相差不大的小宫女一同被嬷嬷调理了一段日子，各宫贵人来选人的时候，她亲眼见两位贵人起了龌蹉，谈笑间，其中一位贵人的宫人当着她们的面活活被杖毙了。当时她也不过十岁，直接被吓住了，连着一个月都在做噩梦。她十分庆幸，自己被针线房的嬷嬷挑走了，自此以后，便一心待在针线房，只盼着哪天能离开皇宫，重回家中。 　　哪想的到离宫前一个月她得了风寒，在缺医少药的情况下，没能熬过去，一命呜呼了。 　　蓝珠笑了下，也不说话，重新拿起放下的书看了起来。 　　又走了十多天，商队快要进入青阳府地界了。蓝珠和凌红纱坐在马车上相视一笑，面色平静。 　　“红纱，我家的地址你已经知道了，明日之后我们就要分开了。以后，你若是上青阳府来，别忘了来看我。” 　　“蓝珠姐姐，我记得了。你也是，别忘了妹妹。”凌红纱笑着说道，她记得女主嫁给了青阳府的一家富户，做了继室，而这本书主要内容就是描写她婚后日常的。所以，即使她不久前才看过这本书，但对于书中的情节印象不多也是很正常的，毕竟写的都是日常呀。 　　至于这本书中的凌红纱，她到有些印象，毕竟很自己同名，看到和自己同名的原主落的一个凄惨的下场，她自然记得清楚。书中对于凌红纱的描写并不多，最后的出场也只是借别人的嘴告诉女主，凌红纱被父母嫁给了个秀才，不出两年便因做多了绣活，熬坏了眼睛，最后上吊自尽了。换的女主一声叹息。 　　她自然不会让自己落的这个下场。 　　“咦？” 　　马车突然停住，两个人的身体晃动了一下，马车停的有些急，凌红纱神色僵了一下，现在正值午时，他们这一队人吃过午饭不久，起身走了才没有多少路。按照往常的情况，都是到了日落西山才会停车休息的。更何况都要到青阳府了，她早上还听压货的伙计说，今天晚上要歇在一个小山村。 　　事出反常必有妖。 　　蓝珠已经神情严肃的挑起窗帘一角，查看外面的情况，视线所及的人和马都停住了，再远她便看不到了。 　　凌红纱则把注意力放到耳朵上，侧耳倾听，隐约听到男人的交谈声，里面便有商队的陈管事说话声，隔的有些远，谈话内容听不清楚，反而是她们前面压货的两个伙计小声说话声传了过来。 　　“这一段路，我们不是交过保护费吗？怎么又来了这么多人了？”一人疑惑的询问同伴。 　　“不知道？菩萨保佑陈管事！”这声音透着紧张和担忧，像是吓到了“让我们平平安安运货回去。” 　　另一人见他这样，也不再说话，紧绷着身体，把注意力放到前面对峙着的几人身上。 　　凌红纱猜测他们这是遇见土匪了，而这土匪，他们好像还打点过，只不过，现在不知道怎么了，又拦着他们了。 　　“不行！”陈管事的声音突然大起来，连她们这辆马车都能清楚的听到话语里僵硬的回绝。 　　蓝珠听到声音，皱着眉，忧心道“怕是出事了，收好行李，有什么不对，我们就跑。”这里离青阳府不远了。 　　“嗯”凌红纱的心也随着陈管事的声音提了起来，两人手脚利落的把包袱收拾好，背在身后。 　　书中有这情景吗？凌红纱疑惑。不管了，保命要紧！ 　　凌红纱楞了一下，看着递到眼前的匕首，抬头看了蓝珠一眼，还是接了过去。 　　“这匕首是小圆特意准备的，上头涂了毒，小心点，别碰到自己，本来以为用不到的。”蓝珠苦笑着解惑。 　　“我们还是在车里等着”凌红纱拉住想要出去的蓝珠，低声解释“这车队里就我们两个女子，万一……土匪……他……” 　　蓝珠看着凌红纱憋红了连吞吞吐吐，回过神来，若不是现在时机不对，都要笑出声了“你说的对，我们先不出去，真乱起来，到时候乘乱跑反而不打眼。” 　　两人话音刚落不久，外面就响起了打斗声，甚至还有人往这边来，一个头缠红巾的矮个子男子一把掀开车帘，看到她们二人，心中一喜，目露淫光，搓了搓双手，动作利落的爬上车朝凌红纱扑来。 　　两个人忍住害怕，凌红纱摸了摸藏在一旁的匕首，而蓝珠则咬紧牙关，缩了缩身子。“嘶，臭……”车厢这么小，连躲的地方都没有，凌红纱见他扑来，忍住心中的害怕，将藏起来的匕首往那人胸前狠狠刺去。想不到这人不知在胸前藏了什么，硬邦邦的，竟然匕首都刺不进去，不过这力道也撞的他生疼，他刚想骂人，不想后颈一疼，插进去一把匕首，大约划破了颈动脉，鲜红的血液喷溅出来。 　　温热的血液喷到两人的脸颊上，凌红纱握着匕首的手抖了一下，下意识的快速的抬起手在男人的腹部又补了几刀。 　　“姐姐，我们走！”男子脖子转动了一下，倒在她膝上，她的声音平静的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压下情绪，一把将男子推开。 　　“嗯”蓝珠打了哆嗦，回过神，视线从被刺中的脖子上收回来。 　　“赶紧走”凌红纱压住心中的情绪，用力的把插在男子脖子上的匕首□□，掏出手帕擦了擦脸上的血迹，又胡乱的擦了下匕首上面的血迹，将匕首递给蓝珠。 　　蓝珠看着她的动作，慢慢的平静下来，一手接过匕首，一手从袖口拿出手帕，擦了脸上的血迹。 　　两人下了马车，看着周围都是打斗的人群，心惊胆战的走了几步，暂时没有人朝他们出手。还没有走出包围圈，身后就传来马蹄的震动声，很快就从后面来了一群人骑着高头大马，穿着统一的青色劲装，腰间挎着大刀，瞬间把所有人都包围在中间。 　　而头上缠着红巾的土匪见势不对，不少人都往山林里逃了。剩下的人不过几息便被击败，被这群突如其来的人给捆了起来。 　　也不知怎么交涉的，陈管事战战兢兢的上前交谈了一番，过了一会，神情松快的重返队伍。商队里的人和那群骑着高头大马的人一同将死去的人处理好，大家一起重新上路了。 　　蓝珠和凌红纱重新坐在马车上，车上的血迹提醒这两人刚才发生的事。 　　想到刚才一个穿着青衣劲装的男子过来搬走马车上的尸体时，他冰凉的视线扫过站在马车附近的她们，让凌红纱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 　　凌红纱坐在马车上，小心的避开地上变黑的血迹，一只手紧紧的抓着蓝珠，看向车窗外面的生机勃勃的春色。 第2章 捡了个孩子 　　“吁~” 　　“秦伯，怎么了？”马车内的女子探出身子，谨慎的打量了一下四周。 　　“凌娘子，地上有个孩子。”秦伯利落的跳下车架，往前走了几步，转过头，回答女子的问话。 　　“哦”这女子正是要回乡的凌红纱，果然，离马车不过几米的土黄色潮湿的泥地上正蜷缩着一个小小的身子。 　　秦伯伸手轻轻推了一下“孩子，孩子”秦伯心惊的吸了口气，按在小孩额头上的手收了回来“凌娘子，这孩子发着高烧呢。”秦伯忧心忡忡的说道，这么烫，再烧下去怕是会出事。 　　此时凌红纱已经走到他们身边，这条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怎么躺了一个生病的孩子？ 　　小孩蜷缩着瘦弱的身子，秦伯伸出手将这孩子转过身，露出一张烧的通红的小脸，此时他的眼睛紧闭，眉峰皱起，小小的身子不时的抖动一下。她蹲下身，伸手探了探小孩通红的脸，滚烫滚烫的。叹了口，取出帕子，轻轻擦去小脸上沾着的泥水，待擦干净后，额头上露出一块青斑。 　　“哎”秦伯吸了口气，春雨绵绵，从昨天到清晨午时才停，这孩子倒在地上许久，半边脸上沾了不少泥沙，现在擦干净了，看到这小脸上一块的青斑，秦伯心中黯然。 　　“先带着走吧，到清平县找大夫看看。”凌红纱平淡的说道，若是就这么不管，怕这孩子很快就会没了。 　　“哎”秦伯应了一声，把孩子抱到车厢里。 　　凌红纱利落的将孩子身上湿透的衣服全部除去，小孩团着身子无意识的颤抖着，看到小孩身上红红青青一片，深浅不一的各种痕迹，还有不少疤痕，她的眉头紧紧的拧到一起，最显眼的是小孩的背部，有好几条长长的淤青，深浅不一，看形状像是棍棒所致。她压住怒气，快速的将孩子身上擦干，从包袱里取出自己的衣物，大小肯定不合身的，但现在保暖最要紧，她将孩子裹的严严实实的，抱在怀中。 　　被凌红纱抱在怀中的孩子，眼皮动了动，张到一半，无力的合上。 　　大约是车里还有一个等着救命的孩子，秦伯赶起车来速度快了不少，原本和凌红纱说是大约申时才能到的，结果提早了不少。 　　就是辛苦了这匹老马，凌红纱将孩子交给医馆的大夫后，出来看到秦伯正心疼的抚摸这马背，嘴里喃喃自语。 　　“秦伯”凌红纱将算好的剩余车费递过去“有劳了。” 　　“哎，应该的，凌娘子，这孩子怎么样？严重不？”秦伯关切的询问，他家里也有一个差不多年岁的孙子，看到这孩子这般模样，难免起了恻隐之心。 　　“大夫在看着呢，秦伯要不要进去看下？” 　　“不了，不了”秦伯摆摆手，看着凌红纱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叹了口气，驾着车走了“老汉走了，凌娘子多保重。” 　　“嗯，多谢秦伯。”凌红纱点点头。 　　他们两老夫妻也不过是靠着替人驾车，勉强赚个温饱，救人救人，虽有心却无力啊。这孩子能遇上凌娘子便已经是福气了，他如何能说的出口其他要求。世间苦难之人何其多，靠别人是度不完的，唯有自度啊。 　　夜色将至，凌红纱坐在床边，借着微弱的油灯，聚精会神的做着手中的针线。 　　“疼…….”细弱的声音响起，打破房间里的平静“好疼” 　　凌红纱回过神，看到床上的孩子手脚在被子里舞动，头不停的转来转去，嘴里不停的喊着疼，马上放下手中的针线，快步开了门，去喊大夫。 　　洪大夫急赶过来，查看了下情景，有些无奈“凌娘子，孩子没事，只是被梦魇了，并无大碍，你抱着孩子哄哄他，让孩子安心些就没好了。” 　　“哦，谢谢大夫”凌红纱僵硬的道了一声谢，将人送出门，重新关好门，回到床边。站着看了一会儿，隔着被子抱住小孩，压住舞动的手脚，看着油灯映照下苍白惶恐的小脸，心中一酸。脱了衣物，掀开被子，将两条被子都盖到一起，把孩子抱到怀里，轻轻怕打他的背部，小声的念着心经。 　　在柔和的经文声中，小孩慢慢的平静下来，而那紧锁的眉头依旧显示着他的不安，没过多久，凌红纱也进入了睡梦之中。 　　“凌娘子，起了吗？”门外传来柔和的女声。 　　凌红纱睁开眼，正想开口说话，便对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震了一下，把话咽了回去。她眨了眨眼睛，回过神，开口道“洪夫人，稍等”。她一面说着，一面伸手去探小孩的额头，烧好像退了，额头有些冰凉。把孩子塞回被子中，披上衣服去开门。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洪夫人站在台阶上，面带微笑看着她“凌娘子，孩子烧可退了？” 　　“劳烦您了，他的额头不烫了。”凌红纱答道。 　　“那就好，我就不进去了，厨房里熬了粥，你们等会儿吃了早饭再去大堂，让夫君再看看，好放心些。” 　　“嗯，多谢夫人。” 　　“应当的，别客气，那我先走了。” 　　洪夫人说完话离去。 　　“冷不冷啊？”凌红纱关好门，回到屋内对上小孩的眼睛柔声问道，也不需小孩的回答，她穿好衣物，下床从桌上取来洪夫人昨晚给的衣物“来，穿衣服了。”小孩顺从任由凌红纱摆弄，黑白分明的眼睛半分不离凌红纱。 　　“你叫什么？”折腾了一会儿，总算穿好了，这衣物真麻烦，凌红纱在心里吐槽了一下，抬头对上小孩的眼睛，笑着问道。 　　小孩看着她眨了眨眼睛，抿着嘴，不说话。 　　怕是吓到了，凌红纱也不在意，等会儿让洪大夫好好瞧瞧。 　　“他们都以为你是我儿子，我说不是，估计也没有人相信了。”她的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手里拿着一双鞋，鞋子也是洪夫人给的，套在小孩的脚上有点大。想到刚高烧刚退，这孩子身体应该还虚弱的很，担心孩子会不好走路，凌红纱索性一把抱着孩子出去了。 　　等吃完过早饭，她带着孩子到了大堂，请洪大夫给孩子检查了一番。 　　“烧退了，没有什么大碍了，我这里再开几幅药，连着吃三天。三天以后再过来给我看一下。”洪大夫把完脉，提笔写了药方，交给小徒弟。 　　“多谢大夫”听到洪大夫这么说，凌红纱多少松了一口气，接着说道“不知这孩子是不是吓到了，从早上到现在都没有说过话，你给再瞧瞧是什么缘故，要不要再开些安神的药给他压压惊？” 　　孩子口舌没有问题，怕是受了惊吓，才会闭口不语。昨天这孩子送来时，一身的伤痕，想来被打的厉害，受了惊。这就属于心病了，靠药是治不了的。 　　洪大夫把情况说了一遍，目光严厉的盯着她“以后不要再打孩子了！” 　　这还真的不是我打的！凌红纱面色僵硬的点了下头，没有解释。 　　坐在椅子上的小孩仰着头疑惑的看着凌红纱，为什么呢？ 　　“洪大夫，你可知道这附近有没有房子出租？” 　　“小东”洪大夫看了她一眼，唤了一声徒弟。 　　“哎，师傅”小东快步走过来，恭敬的站在洪大夫身边。 　　“凌娘子想要租房子，你可知道我们附近最近有没有房子出租的？” 　　小东思索了片刻“还真有”。 　　他笑着说道“师傅我们后巷的花婆婆家那套房子还没有人住呢。” 　　“那套！？”洪大夫眉头皱了起来，显然不太满意“还有没有其他的？” 　　“我们这附近是没有了，其他地方的我就不知道了。”小东摇摇头“凌娘子，花婆婆的房子地段好，就在外面后面的巷子，房子八成新，价格还便宜，说实话我若有钱，我肯定租了。” 　　“哼！”洪大夫冷哼一声“你怎么不说那房子刚死过人，不吉利。去去去，干活去。”直接把徒弟赶走，他觉得这徒弟肯定是得了花婆婆的好处，看着心烦。 　　“洪大夫，让小东和我说说吧。这房子若只是死过人，我倒不怕，除了新起的房子外，这老房子哪家没老人过世过。”凌红纱淡淡的说道。 　　洪大夫惊讶的看了她一眼，随即说道“花婆婆的房子在去年租给了两个参加县试的书生，其中一个没考中上吊自尽了，另一个书生被吓住了，浑浑噩噩。后来也不知怎么的，就有人说花婆婆这房子不吉利，越传越悬。”想到这里，他冷笑一声，当时那个被吓到的书生还被送到他这里看过，只是受了惊吓而已，一时心神激荡，后面吃了他几幅药，调养一些日子便好。后面也不知怎么传着传着变着被脏东西上了身子杀了另一个书生。 　　荒唐，简直是太荒唐了！ 　　若只是这样，她到不介意，凌红纱转过头对小东说道“那我能去看看房子吗？” 　　这时刚好有病人上门，洪大夫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便叫了小东带她去。 　　凌红纱想把孩子暂时放在回春堂，等看过房子再来接。结果小孩紧抓着她的衣角不放。她试图想讲道理，小孩只低着头，不说话，僵持了一会儿，凌红纱没法，只能抱着孩子，跟小东去看房子。 　　好在地方不远，小东从怀里掏出钥匙，开了门，凌红纱跟在他身后，进了屋子，便把孩子放到地上，揉了揉酸痛的手臂，这孩子看着廋，抱久了还真累。 　　小东也不隐瞒，指着西厢告诉她书生就是在这件房子里上吊的，当然尸身被他父母带回去了。这房子其实真不错，屋内也十分整洁，看的出来主人很爱惜，时常过来打扫。 　　“我经常过来打扫的，凌娘子，你别听人胡说，我经常来都没事。”小东极力推荐，这房子里家具都是齐全的，基本上属于拎包就能住了。 　　“价格也不贵，一年一两银子。凌娘子觉得怎么样？”小东期待的问道。 　　院子里还有个井，平时用水也方便，院子两边墙角分别种了一颗桃树，粉色的桃花朵朵绽放，空气中带着花香，想来，过不久就能有桃子吃了。 　　“嗯”凌红纱点点头，看了一圈下来，她还是挺喜欢这房子的。 第3章 买东西 　　看好房子，确定凌红纱要租后，小东当即把住在城东的花婆婆找来，办理好租房事宜。“凌娘子，你放心住，有什么事，可以去城东找我们。”花婆婆是个年过半百的老人，看她头上的发髻纹丝不乱，衣服整洁干净，便能知道她是个利落人。 　　“前面这户是廖木匠家，他们家人不错，从不多事，往常我和老头子有个什么事，他们家人心善，都会过来帮忙。”花婆婆夸赞了一会儿廖木匠一家，对于剩余的几家她则抬了下眼皮，语气平淡的说“看你一个人带着孩子，外人总会有些闲言碎语，不喜欢听，关起门来过自己的，不用理那些闲人。”显然对某些流言蜚语很是厌烦。 　　将钥匙拿到手中，凌红纱才算松了口气，她身上除了一张路引外并无其他证明身份的东西，还真怕会出什么岔子，毕竟这时代户籍管理还是严格的，还是想法子尽快将户籍落到此地才行。 　　接着，凌红纱又和她打听了周围的店铺，毕竟需要购买的东西不少，而她手中的钱交了房租后所剩也不多了。 　　凌红纱记下了花婆婆说的几家店铺，准备等会去看看。 　　昨天住的是洪大夫的病房，今天小孩病都好了，自然不可能在厚着脸皮住了。现在房子都租了，自然没有住客栈另外花钱的道理。这屋内桌椅床等家具都有，但被褥枕头等还要现在出去购置，另外锅碗瓢盆等也要购齐。摸摸手中干瘪的荷包，想到还要去洪大夫家结账，心中郁闷。为了出宫她几乎把所有的身家都打点进去了，攒了这么多年的钱啊，想想都觉心在滴血。 　　“不想了，不想了，还是想想怎么赚钱才是王道啊。应该能卖钱了吧。”凌红纱想到自己做的绣品，比前一段时间进步了不少。 　　在青阳府和蓝珠分别时，蓝珠还主动要了两条帕子当礼物，想来应该不比原主差多少了。也不枉她这两个月日日不缀的做绣活了。 　　先去洪大夫家把随身物品都搬过来，凌红纱无奈的低头看着紧紧抓着她衣角的小手，还是先去给小孩买双合脚的鞋吧。抱久了，她还真受不住。 　　这房子的地理位置确实不错，位于巷尾，而穿过巷子便是主街，算的上是闹中取静。凌红纱直接找了家最近的成衣铺，店里老板娘年岁有些大了，看到有客人进屋，十分和气的过来招待。 　　“婆婆，我想给这孩子买双鞋子。你这里可有卖？”凌红纱把怀里的孩子放到一旁待客的木椅上，揉了揉发酸的手臂。 　　“有的，有的，客人稍等下。”店主看了一眼小孩的脚，转身进了后面，很快手里就拿着两双小孩的鞋子出来。 　　鞋子套上去一试，一双刚好，一双偏小。 　　“也是巧了，这是给我小孙子做的，这双特地做大一点，想不到小客人刚好合脚。”店主笑着说了一句“客人还有什么要的，一起买齐了？” 　　店铺里除了各式的成衣外，还摆放着不少布料，这家店里不只卖成衣，偶尔也会有客人要量身定做，又或是自己买回去做。 　　“不用了”凌红纱笑着摇头，其实鞋子她也能做，只是这孩子半步不愿离开她。偏现在她又没有时间，不然就自己做了。 　　她又和老板娘攀谈了几句，打听了一遍县城里的店铺情况。结果老板娘推荐的几家店都和花婆婆说的重合了。 　　凌红纱心情很好的牵着小孩的手，就往成衣铺老板娘介绍的那家张记杂货店去。 　　张记杂货铺也在这条主街上，不过在街尾，走过去要花几分钟时间。一大一小边走边看，慢慢逛过去。 　　张记杂货店的老板也是个女子，姓徐，是个很美丽的女人，即使现在年纪有些大了，但她的一举一动自带风情。此时她正站在柜台旁，嘴角带笑，手指飞快的巴拉这算盘“凌娘子买的多，我算便宜些给你。” 　　“多谢徐娘子”这家杂货铺里大部分东西都有，基本上，她需要的差不多能买齐了，就是东西有些多，她一个人怕是要来回几趟才能搬完。 　　大约是看出凌红纱的烦恼了，徐娘子笑着说道“不知凌娘子要去哪里，若是县城内，我这边可以送货的。” 　　凌红纱笑着道谢，报了地址，不用自己搬这么多东西自然好。 　　徐娘子听到地址，脸上的惊讶转瞬即逝，多看了凌红纱一眼，也不多说，高声喊了一句“小七送货”。 　　很快就来了个十八九岁的高高壮壮的青年，徐娘子吩咐了几句，两人便吧东西全部打包装进两个竹筐里，叠的结结实实。 　　凌红纱在旁边看着东西装好，确定没有遗漏后，爽快的付完钱，临走前，徐娘子还送了小孩一个拨浪鼓。 　　小孩躲到凌红纱身后，两只手都抓着她的裙子，一双眼睛不时的看一眼徐娘子手中的拨浪鼓，又飞快的收回去。 　　这想要又不敢要的小模样惹的徐娘子掩口轻笑。 　　最后还是凌红纱接过拨浪鼓，再递到他手中，他才敢接。 　　凌红纱无奈解释了一番，道了谢，离去。 　　小七挑着担子走在前头，进了巷子后，两边住户不时有人探头看一眼，凌红纱有些无语这消息传播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听说了吗，花婆婆的房子早上租出去了。” 　　“就是这人租的吧，还带着个孩子，胆子可真大啊！前面那个不时张记的小七吗？” 　　“哎，还真是，买了这么多，也不知道能住多久啊”巷子中间两位中年妇女正站在一扇门前看着凌红纱的方向说着话，声音时低时高，全看情绪！ 　　“这越传越邪乎，害得我晚上都不敢睡了，这女的这么年轻你说她是胆子大，还是不知道屋子闹鬼啊，被骗了。”说话的妇人说道后面嘴角带笑，看戏的姿态意味十足。 　　“小点声，等会人家听到了，不住了，到时候花婆婆找你算账。” 　　“切，我才不怕那死老太婆！” 　　听着身后两个妇人的言语，凌红纱无奈的回头看了一眼还在讲话的两人，这么大声，想听不到都难。 　　“多谢了” 　　小七把东西放到院子里，腼腆的笑了笑，就走了。 　　花婆婆的房子在巷尾，按常理来说是不会有什么人经过的。 　　但现在，在第三次看到有人影从门口晃过，凌红纱无奈，只能把门先关上了，虽然知道他们只是纯粹的好奇，但现在院子里还放着东西呢，万一不见了找谁去，说都说不清。 　　“你要帮我啊”凌红纱惊讶的看着双手捧着碗的小孩，脸上扬起笑容夸道“真乖，来，我们把这些放到厨房。”她一手提着炉子，一手拿着个木盆，小孩则抱着碗跟在她的身后亦步亦趋。 　　等他们把东西都安置好后，差不多时间该吃午饭了。家里没有柴，暂时用不了灶，好在之前在张记买了炉子和煤炭，生好炉子，直接熬粥。 　　凌红纱的厨艺一般，直接把之前买的腊肉切成丁放到锅里和米一起熬，等到粥开始翻滚时，再把路过街角时买的青菜洗干净，切碎，放进粥里搅拌，滚上片刻，尝了下味道，好似有点淡，她又加了点盐进去，搅拌一下。 　　小孩搬了个小板凳坐着，守在锅旁边，两只眼睛亮晶晶的盯着锅内翻滚的粥，随着热气上升，空气中开始弥漫食物的香味。 　　闻着这味道，凌红纱也饿了，毕竟早上就喝了点粥，又来来回回忙活这么久，早就饿了。 　　“好吃不”凌红纱笑眯眯的看着小孩询问，大约是自己亲手熬的粥，她觉得味道还是不错的，为了证明自己不是错觉，她必须询问一下另一位当事人的感受。 　　小孩听到声音，抬头看了凌红纱一眼，眨了下眼睛，低下头，继续埋头喝粥。 　　看这表现，看来是好吃的，凌红纱猜测。 　　吃完午饭，收拾好桌子，凌红纱转身看小孩无精打采的坐在凳子上揉眼睛。看来自己没养过孩子，经验不足啊，这孩子烧刚退，身体还虚弱，正需要好好休息。 　　“来，午睡了哦”凌红纱蹲下身，一把抱起小孩，往东厢过去。 　　“啊！”小孩发出短促的声音，刚才还迷瞪瞪的眼睛骤然睁大，无措的抱住凌红纱的脖子。 　　“哎，说话了”除了昨天小孩梦魇的时候说了话，早上到现在他可都没有开过口。凌红纱停下脚步，惊喜的低下头，结果，小孩已经低下头，直接把脸埋进凌红纱的脖子里，感受到小孩的情绪，凌红纱也不勉强“好吧，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现在我们去午睡了。” 　　被褥是刚铺上去的，软软的，十分舒服。 　　凌红纱抱着孩子，一边轻轻怕打着他的背部，一边嘴里哼着不知名的调子，不知不觉，她也跟着睡着了，等到醒来时，屋里的光线已经暗了不少。她连忙起身，看到身边的小孩还在睡觉，想了下，还是把小孩叫醒。以免睡太多，晚上睡不着。 第4章 打算 　　日头西斜，西边的天空大片大片的云彩被落日余晖染成橘色，或深或浅，在淡蓝色的天空中静谧的如同一幅油彩画，煞是好看。 　　凌红纱站在屋檐下仰着头看了一会儿，有些不舍的收回视线，牵着小孩出门去了。 　　趁着天色还不晚，她要先去洪大夫那里把帐结了，还有她的行李和小孩的药都还在回春堂没有取走。 　　踏进回春堂里，洪大夫正对着门而坐，在替一位身穿锦衣的青年把脉，听到声响，抬头看了她一眼，不以为意。而那位看病的青年则神情紧绷的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快速的转过头不再看她，低声和洪大夫说着话。 　　凌红纱看了一眼锦衣青年，确定不认识他，也没多看，直接去药柜那边找小东。 　　小东正在配药，看到凌红纱进来，笑着打了声招呼，笑着说道“凌娘子，你家孩子的药已经准备好了，还以为你太忙，忘了呢。师傅还叫我等会给你带过去呢。” 　　“多谢你们了”。 　　凌红纱接过药包，说明来意。 　　“行，你稍等会儿，师傅这边还要一会儿。要不，你先去后院取行李吧。” 　　凌红纱点头，转身穿过门，去了后院。洪夫人此刻正在做晚饭，听到脚步声，探出身子，见来人是凌红纱，笑着和她打了声招呼。 　　俩人攀谈了几句，凌红纱便提出邀请“等我安顿好了，夫人有空过来坐坐。” 　　她有心交好洪夫人，虽然接触不过短短一天，但她还是挺喜欢洪大夫一家的。 　　洪夫人笑着点头答应。 　　取了行礼，凌红纱和洪夫人告辞，转回大堂。之前的锦衣青年已经走了，此时大堂里就剩洪大夫一人在柜台后面，凌红纱看了一下，不见小东的身影，猜测他应该回去了。 　　洪大夫手里正在拨弄算盘，抬头看了一眼，停下手里的动作“共计一百五十二文，去掉零头，收你一百五十文。” 　　这个价不算贵，甚至可以说是便宜了。 　　凌红纱应了一声，从钱袋里数出一百五十文放在柜台上，准备告辞，还没出声，就听到洪大夫板着声音交代了一遍煮药事宜，大概是自己昨天笨手笨脚差点把药罐摔掉的模样被嫌弃了。 　　洪大夫想了想，没有什么要交代了，眼睛瞥到凌红纱身后探出的半个脑袋，对上小孩明亮的眼睛，一愣，想到自己平常板着脸，怕吓到小孩子，于是动了动嘴角，大约是常年板着脸，肌肉僵硬了，一时没有调整好，看着有些怪异，吓的小孩抓着凌红纱衣角的手一抖，立马把露出来的半个脑袋缩了回去。 　　“咳”洪大夫动了动嘴角，老脸一红，重新板着脸说道“天色这么晚了，还不走。” 　　“哦，那我们先告辞了。” 　　凌红纱回头看了一眼躲在自己身后的小孩，再想到洪大夫刚才脸上怪异的表情，好像能明白洪大夫突如其来的变脸了。于是，她非常识时务的告辞了。 　　小孩亦步亦趋的跟在凌红纱身后，快走到门口时，小心翼翼的回过头，朝洪大夫的方向飞快的看了一眼，像是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一般，瞪圆了眼睛，眨了眨，发现凌红纱走到前面，赶忙回过头，跟上去。 　　洪大夫表情僵硬的看着快步离去的小身影，脑子里出现那瞪圆的眼睛！我有这么吓人吗！ 　　直到洪夫人从后院过来喊他吃饭，发现丈夫一脸苦闷的样子很是不解。 　　对上自家夫人关切的目光，洪大夫伸手摸了摸嘴角的胡须，挡住尴尬的的神情，还好天色已暗，光线不好，没被发现“咳咳，我在想刚才那个病人的脉象。” 　　“还是先吃饭，吃了再慢慢想。”自从当了大夫后，自己丈夫为疑难杂症苦思冥想是常事，洪夫人也没有怀疑，还关心了问了一句“是傍晚来的那个年轻人吗？病的很厉害吗？” 　　看洪大夫刚才那眉头快拧成结的样子，怕是病的不轻！洪夫人回想了一下，那个年轻人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也不知道得了什么病，真是不幸啊！ 　　不过是年轻好色，伤了身体，这段时间不行了而已，开些补药补补就好，算不得严重。只是，洪大夫一转头，对上妻子温婉的面容，自然不好意思将这话说出口。 　　“咳，已经开了药，吃上几幅，好好养段时日就没事了！” 　　“哦”洪夫人不懂医术，听丈夫说没事那就没事了，既然不严重那刚才一脸愁苦是为了什么？她疑惑的看向洪大夫，还有“你今天怎么老咳嗽，嗓子不舒服啊？等会儿我给你煮点川贝批把，润润嗓。” 　　“我没事。” 　　“今天听你咳了好几回了，还没事呢？” 　　“我说没事就没事，我是大夫！” 　　“大夫怎么了，我还是大夫老婆呢。喝不喝！”洪夫人不高兴了，怎么每次让他喝点药都这么多事呢，还大夫呢，竟然怕喝药。 　　洪大夫犹豫了下，瞪了走到前面的夫人一眼，不甘不愿的应了一声“喝”。 　　“喝药了”凌红纱吹了吹热气，试了一下，确定温度不烫后，勺了一汤匙送到小孩嘴边“喝了身体才会好哦。” 　　小孩皱着眉头盯着前面黑乎乎的汤药看了一会儿，闭上眼睛张开嘴巴，一副临刑的样子，看的凌红纱嘴角扬起，仔细的把汤匙送到小孩嘴里喂下去。 　　“咕噜”一声吞下去，不待凌红纱递上第二勺，小孩已经自己双手捧着碗“咕噜咕噜”几声，皱着脸三两口就喝完了。 　　看着皱成一团的小脸，凌红纱变戏法似的拿出一小块腊肉塞到小孩的嘴里。中药有多难喝，凌红纱是深有体会，蜜饯是赶不及买了，腊肉还是晚饭时她想到小孩要喝药特意留的。 　　“来，我们回房睡觉了。”将碗冲干净后，一大一小牵着手往房里走。凌红纱瞄了西厢一眼，黑漆漆的，白天还好，晚上看着，一想那些传言还是蛮渗人的。还好有这个孩子在，不然，就算自己不信有鬼，也不敢一个人住这房子啊。 　　明天上街看看，哪里能收绣品，了解了解行情。把手里的攒的帕子卖了，好回些钱。至于原主家人，凌红纱决定暂时不去看他们，还是先打听打听那边的情况，等她这边安定下来再去拜访。 　　想到原主的遗愿，她会把原主的家人当做普通亲戚来处，而原主的父母，她决定，每年给一些赡养费，如果有必要她也会替他们养老送终，毕竟她占了这具身体。 　　但绝对不会和他们一起生活，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在凌红纱的观念里能卖你一次的人，就能卖你第二次，一次不忠百次不用，书中原主的结局不就印证了吗。 　　“啊！”静寂突然被打破，小孩慌乱的挥舞着双手，嘴里开始惊慌的喊着“疼，疼！”凌红纱一看这情况，立马转身把小孩牢牢抱在怀中，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房间内响起她昨夜哼的曲子。 　　直到一刻钟后，小孩才慢慢安静下来，他的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整个人蜷缩在凌红纱身边。 　　她伸出手擦干小脸上的泪水，抱住蜷缩着的小小的身躯，感受到不属于自己的温度，暖暖的，他们也算相互需要吧。小孩平安成长需要大人的庇护，而她这个大人想要安稳的生活，这个孩子会是她生活中一块稳定的基石。 　　毕竟在这个年代，一个女子想要孤身生活，从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对于婚事，她并不抱多大希望。有一个孩子，还是能顶门立户的男孩能让她减少很多麻烦。这个孩子显然在原来的家里生活的不好，不论是被人丢弃的，还是自己主动跑出来的，再回去的可能都很小了。 　　他唯一担心的是孩子的家人会找过来，她问过秦伯是否认识这个孩子，秦伯并不认识。在到达清平县前一刻，她让秦伯看了孩子身上的淤青和伤痕，假如有不还好意的人找小孩，希望秦伯当做不知道。秦伯看着孩子身上的伤，犹疑了一下，深深叹息一声，还是答应了。 　　这个孩子额头上的青斑这么明显，有心人要找，还是不难的。幸运的是，她带着孩子在街上来回走了好几趟，并没有人认识这孩子，这孩子并不是清平县人。 第5章 新的一天 　　翌日 　　天还蒙蒙亮，也不知道巷子里哪家养了的公鸡，早早就开始打鸣，引得周围的鸡鸣声此起彼伏。 　　在这一片鸡鸣声中，凌红纱拉开新一天的序幕。 　　她在一片鸡鸣声中醒过来的，睁开眼睛，过了片刻，才算清醒过来，摸索着起身。 　　看了一眼旁边的小孩，正睡的熟。她压了压被角，免得让风进去了。一面在脑子里过了一下今日的需要做的事，一面往厨房方向过去。 　　扫了一眼灰蒙蒙看不清的西厢，她心颤了一下，快速收回目光，心里重申了一遍：没有鬼，没有鬼。 　　然后目不斜视快速的朝着厨房过去。 　　进了厨房，她倒了热水洗漱，炉子被密封了一夜，炉子上水壶里的水带着余温，这温度用来洗漱刚好。 　　重新生好炉子后，放了米进去熬粥。 　　说实话，昨天喝了一天的粥，现在看到粥她都提不起胃口了。 　　但在她自小的观念里生病的人吃的清淡一点比较好，粥貌似最佳选择了，容易消化吸收。也可能太好消化了，她半夜里还被饿醒了一回。 　　今天去多买些菜回来，还有柴，昨天她在街上没有看到。听徐娘子说城门口早上会有乡下的人在那里卖柴，等会过去看看。 　　“咕噜”她苦笑了一下，低头看了眼肚子，昨天刚住过来，除了杂货店里买了些米和腊肉，外加一些调味料外，她这里也没有其他能吃的了。 　　对了！她突然记起昨天逛街时，看到街角有一家包子铺，现在这个时候也差不多开了吧，她抬头看了看天色。 　　大约记忆里的香气勾起了她的馋虫，不由的咽了咽口水。 　　利索的回房取了五文钱，小孩还在熟睡之中，一只手伸到被子外面，她放轻脚步，走到床边，将小孩的手放回被子之中。 　　此时，街边的店铺大多还关着门，街上的行人不过三两个。 　　走了没多久，远远的凌红纱就看到包子铺的位置上白气缭绕，热气蒸腾。她加快了脚步，还未走近，便闻到了食物的香味，觉得肚子空空的，嘴里口水快速分泌，更饿了。 　　“大娘，这包子多少钱？” 　　卖包子的是位老妪，花白的头发，身上系着一条深色的围裙，看到有客人来了，脸上露出和气的笑容。 　　“肉包一文钱一个，馒头二文三个，娘子可要？” 　　“要的，两个肉包，三个馒头”闻着食物的香味，她现在只想啃包子。 　　“娘子稍等”老妪分别从两个笼子里分别拿了两个肉包和三个馒头用纸包好递过去。 　　付了四文钱，凌红纱怀里揣着热乎乎的肉包和馒头快步往回走。街上开始稀稀落落的有行人往来，还有人挑着担子卖菜，她看着菜长的水灵，买了一把带回去，炒个青菜配粥。 　　刚进了巷子，还未走几步，便远远看到自家的门口一个微胖的妇人正弯着腰，背对着她，不知在做什么。 　　她疑惑的快步上前，再走几步便发现，刚刚被妇人遮住的地方露出了一只小孩的脚。她的心里咯噔一下，快步上前，背对着她的妇人应是听到声响，直起身子，转过头看向她。 　　她家的小孩此时正坐在门栏上，赤着双脚，身上只穿着中衣，大概是看到凌红纱了，他眼睛一亮，一下子站了起来。 　　凌红纱把怀里的包子一把塞到小孩的手里，一把抱起孩子，另一只手还提着青菜。小孩呆了一下，闻到食物特有的香味，紧紧的抱住怀里的东西。 　　这病还没有好全，打赤脚还不穿衣服就出来，搞不好会再生病。 　　“这位可是凌娘子”那妇人脸庞圆润，未语先笑，看着十分可亲。 　　凌红纱点点头，应了一声，看向说话的妇人，注意到对方头上梳着妇人的发髻，歉意看着对方说道“这位嫂子，这孩子之前得了风寒，还没有好全，我先带她回屋穿好衣物。” 　　“小孩子要紧，我刚一出来，看这孩子就这么坐门栏上，你再不回来，我都要把他抱回家了。看我，话多，哎，你赶紧回吧。我就住你旁边，有空上我们家玩。” 　　顺着妇人手指的方向，正是昨天花婆婆说的那户廖木匠家。 　　凌红纱笑着点头答应，然后抱着孩子赶忙回了屋内，给小孩穿好衣服鞋袜。 　　“下次要穿好衣服才能出去，知道吗？就这么跑出去，到时候再生病了，就要吃很久时间的药了。” 　　凌红纱点了点小孩的鼻头，然后捧着小孩的脸，看着他的眼睛“知道了吗。” 　　小孩的脸颊冰冰的，看来在外面呆了有一会儿了。 　　小孩眨了眨眼睛，过了片刻，点点头。 　　“好了，我们去吃早饭吧。肉包归我，馒头分你。” 　　生病的小孩能吃肉包不，若是得了风寒的是她自己，吃个肉包，她绝对不需要多想一下。但孩子这种生物在她的印象中娇贵的不得了，能不能吃肉包，她还要过一下脑子。 　　“要不，分你半个。”凌红纱喃喃自语，算了算了，不差这一会儿，等好全了再吃，两个肉包都归她了。 　　“啊欠”小孩打了个喷嚏，像是吓到了，赶紧用另一只手捂住鼻子，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看向凌红纱。 　　抓在手中的小手有些冰，凌红纱弯下腰，摸了摸他的额头，也感觉不出来这温度到底高了还是低了。看来刚才冻到了，她皱着眉头，还是煮点姜汤，去去寒气。 　　不过到了厨房，才想到，家里没有姜。 　　“你乖乖在家里，我去隔壁借点姜回来。”凌红纱说完，迈步还未跨出去，感觉衣角又被扯住了，转过头，小孩一只手正拉着她的衣角。凌红纱站在厨房门口，扫了一眼西厢，据说小孩的眼睛能看到很多大人看不到的东西。 　　虽然，她不信，但是“走吧”。 　　她朝小孩伸出手。 　　凌红纱来到刚才妇人说的那户门前，门半掩着，她伸出手敲了敲门，吱呀一声，门开了一些。一个和他身边小孩差不多大的小男孩从屋子里跑过来，拉开掩着的木门，抬起圆圆的脑袋，气势十足的看着他“你找谁”说完扭头朝里面大声喊“娘，有人来了。” 　　屋子里面有女人的声音应了一声，走了出来，看到站在门口的凌红纱，她擦了擦手，热情的说道“凌娘子进来坐坐”。 　　话到口边，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眼前这位嫂子合适呢，凌红纱尴尬的笑了笑“不知嫂子怎么称呼，早上光顾着孩子，倒忘了问，还请见谅。” 　　虽然知道这是廖木匠家，还是多问一句，免的叫错了。 　　“我姓黄，家中排行第四，未嫁时别人都唤我黄四娘。自从嫁了我家那位后，大家都改叫我廖家的了，看你面相，便知道你要小我许多，你若不嫌弃就叫我廖嫂子吧。” 　　廖嫂子边说边笑，引着一大一小进了院子。 　　凌红纱笑着唤了一句“廖嫂子，我就不进屋了。” 　　她摆了摆手说道“其实我是来借生姜的”。 　　说道这里，凌红纱的脸不由红了红，头一回上人家家门就来借东西。 　　“我担心孩子受寒，想熬碗姜汤给他去去寒气。家里正好没有，便厚着脸皮过来了。不知道嫂子家里有没有多余的？晚些时候我买了还你。” 　　“这有什么，你等一下，我去给你拿。”廖嫂子说着就进了屋子。 　　“你怎么不说话啊。”廖家的小孩子从进门开始就一直围着小孩转来转去，好奇的看着这个新来的，一会往小脸上做鬼脸，一会伸手要碰小孩，小孩紧紧的靠在凌红纱的身边，转过头不理他。 　　“你叫什么”凌红纱看着活泼好动的小男孩笑着问道。 　　“姨姨，我叫小虎。弟弟叫什么？”小虎说着伸出手想拉躲在凌红纱身后的小孩。 　　叫什么啊？ 　　凌红纱楞了一下，侧过头看小孩，她到是忘了问，不过即使问他估计也不会回答吧。 　　“这个你要问弟弟哦”。 　　“你也不知道吗？”小虎歪着头看着凌红纱，脸上的表情好似再说，你怎么也不知道。呵呵，你真相了。 　　“我当然知道，不过他的名字要让他告诉你才行。 ” 　　“哦，你叫什么名字？”小虎说着有伸手去碰小孩，小孩直接躲到另一边去。 　　“他不告诉我”小虎郁闷的看着躲的远远的小孩。 　　“为什么不告诉我”小虎皱着小脸，委屈的嘟着嘴“我都告诉你们我的名字了。” 　　额，凌红纱脑子飞快的在给他找为什么的原因，还好，廖嫂子出来了“今天他被冷到了，身体有点难受不想说话，下次我们就告诉好不好。” 　　小虎鼓着脸，还想说话，不过廖嫂子一把抓着他，面色一肃“小虎，你早饭还没有吃完，赶紧去吃掉。” 　　“哦”小虎不太情愿的一路三回头，他还想问为什么呢。不过现在娘在这里，他不敢不听话。唉，还是下次再问吧。 　　廖嫂子盯着小虎的身影，笑着说道“这孩子最皮了，还是你家的乖巧。”说着递过去两块手掌大的生姜还有一把青葱。 　　凌红纱多看了手中的青葱一眼。 　　大概看出凌红纱的疑惑，廖嫂子拍了下脑袋“看我，按习惯拿了。我家小虎时常玩闹，常常一身汗出的，又不爱喝姜汤，常常背着我偷偷倒掉，有一次洪夫人看到，便教了我一个方子，将葱白和姜一起隔水蒸，果然这孩子没那么抗拒了。你也可以试试。” 　　听到是洪夫人的教的，她感兴趣的多问了一句，对于洪大夫的医术，她觉得还是有保证的。 　　这个法子也简单：把姜切块拍扁，葱白切段拍扁，两样一起冲开水，然后放在锅里隔水炖个一刻钟。还可以往里面加些糖 ，带点甜味，孩子更喜欢。 　　葱白温和，具有发汗解表，通达阳气的功效。对于外感风寒，功效不错。 　　“这个法子好，多谢嫂子告诉我。”凌红纱一听，赶忙记下，准备回去就按着这个法子来做。 　　“赶紧回去吧，早喝早放心。” 　　“哎”凌红纱点头告辞。 　　回到家中，按着廖嫂子教的法子把拍扁切碎的姜和葱白放到锅里隔水放在炉子上炖。 　　包子还热的，刚才还没来得急吃，她伸手摸了下放在灶台上的剩余的包子，看到坐在炉子旁边正捧着馒头啃的欢快的小孩。 　　“好吃吗？”想到两个肉包都进了自己的肚子里，莫名的觉得有罪恶感。 　　“吃饱了吗？” 　　小孩嘴里塞的满满的，鼓着两颊，抬起头，瞪着圆圆的眼睛看着她，点了点头。真像一只松鼠啊。 　　粥已经喝完了，她把桌子上空了的两个碗收了起来，另外再倒了一碗开水，放到小桌上。 　　“喝点水，慢慢吃。” 　　这孩子吃的不少，应该和她一样，昨天喝了一天的粥，没吃饱。不过考虑到他这小身板，她不敢再让他吃了。把剩下的一个馒头收了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凌红纱坐到小孩对面，单手托着下巴，认真的看着他问。 　　小孩被撑的鼓鼓的脸颊停了一下，眉头紧紧的皱到一块，好似在苦恼，半天不说话。 　　“你家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听到回家，小孩明显的抖了一下，手里的馒头都差点没拿住，他惊慌的抬起头看着凌红纱拼命的摇头，眼眶里瞬间湿润，眼泪大颗大颗的滚落。 　　凌红纱在心里叹了口气，走过去，蹲下身，把小孩抱到怀里，轻轻拍打着小孩瘦弱的背部，小声的安慰“不送你回去，乖哦，不送你回去……” 　　怀中小孩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这种无声的哭泣往往最打动人心中的柔软了吧。等待小孩平静下情绪，她松开怀抱，认真的看着还含着眼泪的双眼，问道“你愿意当我的孩子吗。” 　　小孩的嘴里还塞着没吞咽下去的馒头，盛在眼眶里的泪水随着他点头在眼眶里转动了一下，划过脸颊，落入衣襟，留下一片打湿的印记。 第6章 打架 　　“以后你叫林新，可好？”新，代表了他们新的开始，新的人生。 　　小孩擦了擦泪水，缓缓的点了点头。 　　她不知道小孩到底明不明白这对于他意味着什么，但目光瞥到他抬起的手臂，露出青色的淤痕，她想孩子虽小，但也是懂得欢愉和悲苦的。 　　“好了，小新不哭”凌红纱扶着他重新做好，取出一条手帕，温柔的擦拭他脸上的泪痕。 　　“还记得家在哪里吗？不要害怕，我不送你回去。”凌红纱抓着小孩的手臂，知己知彼，万一哪天小新家里人找过来呢，还是先了解一下，好做打算。 　　“你娘呢？” 　　小孩动了一下，想是在回想什么，过了片刻，他摇了摇头。 　　“家里没有娘”凌红纱看到他摇头，跟他确认了一遍，见小孩点点头。 　　“你爹呢？” 　　小孩继续摇头。 　　也没有吗。 　　“兄弟姐妹？” 　　还是摇头，凌红纱担心她年纪小，还特意详细的又问了一遍，最后小孩除了摇头就没有反应，她都怀疑是小孩担心会被送回去故意说家人都不在。直到她问到叔叔的时候，小孩明显的打了颤，显然对于这两个词从内心中感到恐惧。 　　看着小孩几乎以可以忽略的弧度点了下头，凌红纱停止了询问。 　　旁边的炉子开始冒热气，锅里传出碗被热力顶的震动的声响。她伸出手摸了摸小孩的头，柔声说“不怕，以后，我保护你。” 　　她弯着腰抱了抱孩子。 　　“啊欠！”小孩打了个喷嚏。 　　“好了，我们来喝姜汤了。”碗有些烫手，她找了条抹布垫在手上，取出姜汤，放了个汤勺在碗里，推到小孩面前。 　　“有些烫，凉一下，吹一吹，再喝。” 　　凌红纱没有多少和小孩相处的经验，她一直觉得小孩子是很神奇的生物。从此之后，自己也要养一只了。 　　锦祥楼里的高掌柜是个肚子微突的中年人，自从十年前娶了刘掌柜的女儿接手了锦祥楼后，他一直洋洋自得。即使这是以他入赘为代价，最后甚至连家人都少了往来换来的，但这些都不能减少他的成就感。 　　这桩婚事对于他来说就是一桩一本万利的生意，娶别的女人，他还要出聘礼，遇到不合心意的不是赔了夫人又丢钱吗。而娶现在的老婆，他不仅不用出聘礼，还得了锦祥楼这简直是赚大发了好吗。 　　至于子孙后人吗，他自然考虑到了，他这岳父不就为了这个才许诺让他当掌柜的吗。当时，他岳父悠哉的躺在靠椅上，伸出三个手指，要他给刘家生三个儿子，他拍着胸脯保证生十个都行！ 　　不过商人本性吗他伸出手指，比了个二。老岳父沉吟了片刻，面色不佳的答应了。 　　一想到刘掌柜当初枯树皮似的老脸一脸不情愿的同意了他的要求，他就觉得通体舒畅。 　　此时高掌柜正指挥着店里的伙计在门口卸货，回过头，只看到一个苗条的背影手里提着一个包袱进了他们店门，知道他老婆刘娘子在里面他也不急，不过还是朝那身影多看了一眼，比自己家婆娘好看多了，视线扫过旁边的小孩，他略觉得可惜，又是一个嫁过人的。 　　凌红纱踏过门栏，四处打量了一下，比刚走的两家店面更宽敞，装修也更有档次，货物也更整齐些。 　　“这位娘子，进来看看，有什么需要的。”伙计看到有人进店，立马笑容相迎。 　　“你们这里可收绣件？” 　　“收的”伙计笑容不变，引着两人往里面走。 　　站在柜台后面正看账本的刘芳听到询问，抬起头，不着痕迹的把人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最后视线扫过女子手里提的小包裹。 　　清平县里的绣娘她她心里有数，而这个女子，她还是第一次见，听她口音，不像是此地之人。 　　她倒生出几分好奇来，开口吩咐伙计“奉茶”。 　　他们青阳府百年来仗着地势自成一国，和外界的交流甚少，直到十多年前被梁所灭，成了大梁的一府。由于长期封闭，导致了此地的绣娘手艺不及北面的绣娘。现在有这么个貌似从北面来的绣娘过来卖绣品，她自然有些好奇。 　　刘芳走出柜台，笑着将人带到一旁坐下，眼睛看着正在被解开的包袱。 　　凌红纱灵活的解开包袱，随着最后一角被掀开，露出摆放的整整齐齐的一叠绣帕。 　　怎么都是帕子？ 　　刘芳眉毛一挑，暗自嘀咕，难道她看错眼了。不怪她这么想，在青阳府这地界的绣娘越手艺越是出色，越好绣大件的作品。往往大件的绣品更考验手艺，而优秀的作品也更加值钱。 　　她拿起最上面的那条，帕子上绣着彩蝶戏花，两只飞舞的彩蝶不说栩栩如生，但也差不离了，而那帕子上的花草轮廓花纹自然工整，看的出这手艺高超。这水平，怕是青阳府也能排的上号。 　　“这位娘子不知道怎么称呼？”她心思一转，言笑晏晏。 　　“我姓凌”凌红纱抿着嘴，微微一笑，答道。 　　“凌娘子，手艺超绝，这些帕子我都收了，不知还有没有其他大件的绣品。我们这里价格绝对会让你满意的。” 　　听到女掌柜报了一个价，比起她询问的另外两家高了一些，凌红纱点点头。 　　“我现在手里就剩这些了”看到对面的女掌柜面带期待，她接着说道“我现在暂居此地，有合适的绣品，若是价格合适，到时候还要麻烦贵店。” 　　“凌娘子有绣品只管拿来，东西合适，我们价格也绝对会让你满意的。”刘芳面带微笑的说道，好东西，她从不嫌多。 　　凌红纱点头答应，看这掌柜的表现，自己绣的好像不差，她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其实对于针线活，她一直都是以原主留存的作品当做目标。她觉得比起原主，自己的绣品还是差了点东西，来之前多少还是有点忐忑。她只知道原主是个手艺不错的绣娘，却不知道原主的手艺在针线房一众手艺出色的绣娘之中也是排的上号的。 　　“贵店货物齐全，我想买些线和布料。” 　　在经过这一个月折腾，她之前购买的针线布料都损耗了不少，另外，小孩身上的衣服还是洪大夫家的，她要给小孩从头到尾做几套穿的。 　　最后，在掌柜的优惠后，凌红纱还搭了了五十文进去。她苦笑着抱着布走出了锦祥楼，自己这钱都还没进荷包就出去了，速度快的措手不及啊。 　　看着瘪的没有存在感的荷包，凌红纱觉得自己接下来的日子，大约都要在针线中度过了，视线扫过坐在旁边的小孩，要怎么安排这个孩子呢？ 　　这里也没有托儿所，找人给他看孩子也不实际，但就这么让孩子呆呆坐着也不是个事啊。这个年纪的孩子差不多可以认字了，在这里要上私塾什么的吧。不过她现在既没钱，也不放心这孩子的状态，连话都不说，到课堂大约也会被先生嫌弃，同学欺负吧。 　　知识有多重要，没有人不知道。她决定自己教小孩认字，她睡的东厢里恰好有一本话本，大约是以前住在东厢的书生留的，昨天她翻了几页，里面是字她都认识，正好拿来用。 　　接下来的日子，她准备了一个沙盘放到院子里，每日吃过早饭后，就拿着树枝在沙盘上写三个字，让林新依样画葫芦，一边写一边默念。小孩蹲在地上写一个字，抬头看看凌红纱，再写一个字，再抬头看凌红纱在不在。 　　午睡之后，她带着小孩去隔壁的廖家呆上一会儿。 　　廖家养着一条叫豆豆的土狗，豆豆肚子圆圆的。据廖嫂子说，再过不久就要生了。林新很喜欢豆豆，凌红纱带着他去廖嫂子家原本是想让他和生性活泼的小虎多接触，结果，这孩子每回都跟着豆豆跑来跑去，压根不理小虎。 　　把小虎郁闷的，看到林新就翻白眼。等凌红纱再次带着林新去廖嫂子家串门时，小虎直接把豆豆藏起来，不让林新看。 　　廖嫂子带着凌红纱笑眯眯的站在一旁看他们俩怎么解决。尤其是林新，凌红纱有时候觉得这孩子太听话了，老担心以前的事会给他以后带来负面影响，若是有心理医生就好了，偏没有，她自己也不太了解心理学方面的事。 　　“小新太安静了，我家这猴子又太闹了，要是中和一下就好了。”廖嫂子想到这两孩子的性格，恨不得伸手去掰一下，但是很可惜，小孩不是她家院子里种的葱，长歪了，一伸手就能给扶正了，哪里长的不如意了，还能直接掐掉。 　　“要是孩子都和院子里的葱一样，多好啊。”她很是可惜的感叹了一句。 　　凌红纱笑了一下，刚想说话，结果嘴巴张在那里半天合不上来。这是他家喜欢紧紧黏在她身后，一见人就躲的，胆子比兔子大步了多少的小新吗！！ 　　“打起来了！”廖嫂子惊讶的说了一句。 　　让她更惊讶的是，她家小虎貌似还打输了。确切的说是小虎张着双手挡在小新前面，怎么都不让林新越过他去看豆豆。几个来回后，林新小宇宙爆发了一下，一把把小虎推到了地上。 　　“真怂”廖嫂子无情的评价。 　　看着直接坐在地上放声大哭的儿子，平时小虎这家伙在他们这条巷子里横推同龄无敌手，常有家长带着泪汪汪的孩子上他们家来讨说法。结果，这小子现在就这么轻轻一推，就哭了，连个还手都没有。不知道怎么的，她有点想笑。 　　凌红纱惊的嘴巴半天合不拢“嫂子，真对不起……” 　　“没事没事，小孩子打闹常有的”。 　　廖嫂子挥挥手打断她的道歉，这孩子皮的很，往常他们夫妻两个人追着打，他都不哭半声，今天怎么哭成这样？结果走近一看，好吧，这娃原来光打雷不下雨，脸上半滴泪都没有，在干嚎呢，真丢脸。 　　廖嫂子十分嫌弃的看了自家的儿子一眼，就没有兴趣了。 　　被嫌弃的小虎看到走过来的廖嫂子和凌红纱，手往地上一撑，快速从地上爬起来，还很识趣的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最后想到什么，伸手往脸上抹了抹，扁着嘴哀怨的瞪了小新一眼。哭的嗓子都干了，这傻子竟然都不知道和自己说句话。 　　“娘，我要喝水”小虎说着往屋子里快步跑去。 　　“小新啊，你没被吓到吧。”廖嫂子反倒有些忧心呆呆站着的林新了，她已经知道这孩子之前被吓到了，连话都不说了，到现在都还没有好。可别被他家的傻孩子给吓到了。 　　小新转过头看了凌红纱一眼，凌红纱对着他微微一笑，他的嘴角也跟着微微上扬，露出一对浅浅的小酒窝。他回过头，看着廖嫂子，摇了摇头。 　　没了小虎的阻挡，豆豆从墙角跑到林新的身边，围着他打转。林新的视线也马上落到豆豆的身上，伸出手去抓它，小脸上有着孩子特有的天真笑容。 　　“等豆豆生了小狗，你要不要抱一只回去养。” 　　“嗯，我也这么打算。准备等会问问嫂子呢。小新这么喜欢小狗，到时候在家里养一只，他肯定高兴。” 　　凌红纱微笑着看着院子中玩闹的小孩和狗。 第7章 打听 　　春日暖暖，清风拂过，带着淡淡的花香。枝头的桃花微微颤动了几下，鸟儿震动着双翅，扑棱几下跳到上一根枝头，小巧灵动的身影在粉色的桃花间轻灵的跳动，时上时下，忽左忽右。 　　小孩坐在小板凳上，单手撑着下巴，眼睛随着鸟儿转动，看的十分入迷。 　　收了针线，凌红纱满意的看着绣好的扇套。准备下午去一趟锦祥楼，把这半个月的绣品都送过去。 　　“怎么了？” 　　凌红纱转过头，小孩正在扯她的衣角，引她注意，见她看过来，伸出手指了指廖木匠家的方向。 　　“要去小虎家？”凌红纱抬头看了看日头的位置，往日都差不多在这个时候去的。 　　“你去厨房把我们早上做的红豆饼装一盘，我们送给小虎。我在这里等你。”凌红纱鼓励的看着小孩。 　　小孩抓着她的衣角，低着头，假装没有听到。 　　凌红纱伸手摸了摸小孩的脑袋，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的等着。这孩子几乎做到了二十四小时不离她身边了，这样可不好。即使她上辈子没有养过孩子，再没有经验，也知道孩子能宠不能惯的。 　　“早上，廖嫂子就说豆豆昨晚上生好多小狗了，我好像听到声音了，你有没有听到小狗的叫声。” 　　凌红纱煞有介事的做了认真倾听的样子，好似真的听到什么。 　　小孩低着的脑袋动了动，过了一会儿，抬起头，眼巴巴的望着廖嫂子家的方向。 　　又过了片刻，他站起身拉着凌红纱的衣角往厨房走，拉了半天，没拉动。 　　凌红纱摇摇头，毫无诚意的哄人“我坐的太久了，屁股疼，要休息一会，我在这里看着你。” 　　凌红纱他们坐在的位置，转个头就能看到厨房的灶台，离的不过十来步的距离。 　　小孩纠结的掰扯着手指，看了一眼厨房的方向，又看看凌红纱，站在原地半天不动。 　　“小虎早上和我说，好多人都跟他们家要小狗了，也不知道晚了小狗会不会被别人都抱走。”凌红纱眉头微蹙，看着小孩担忧的说道。 　　大约是她这段时间养的好，小孩的脸上不再瘦巴巴的，小脸纠结在一起，还是有点小可爱的，还要再养胖点才行。 　　看到小孩纠结的迈出小步，凌红纱嘴角不由扬起，对上小孩转过头来的视线，她笑着挥了挥拳头。似乎看到小孩的小酒窝了。 　　林新走到厨房门口时，再次回头看了一眼，像是再确认凌红纱还在不在原地。 　　不到半分钟，凌红纱就看到她家的小孩双手捧着一个小碗快步走了出来。待他走到前面，凌红纱一看碗里放着六个红豆饼，红豆饼是为了给小孩当点心的，所以做的都不大，一个也就小孩的巴掌大，六个红豆饼放到碗里，并没有放满。她心中觉得好玩，这廖嫂子一家三口刚好一人个饼，大约小孩都是护食的。 　　“我们再放几个，这么少，小虎说不定会舍不得把小狗换给你了。”凌红纱一手端着盘子一手牵着小孩去厨房多装了几个红豆饼，满满当当的样子。 　　“小虎，别闹，带弟弟去看豆豆。”廖嫂子把红豆饼装到自家的碗里后，把凌红纱的碗递还给她，一转头看到自家的儿子仍不死心的在逗弄一脸不高兴的林新“等会把小新弄哭了，你就别想吃红豆饼了。” 　　“他才不哭呢，是吧！”小虎反驳，一起玩了这么久，自己都假哭过一回了，还没有见过小新哭，他才不信小新会哭。 　　林新挣扎了一下，没有摆脱被小虎抓的紧紧的手腕，也就放弃了，他盯着小虎的手，不知道小虎刚才在玩什么，手指上带了些棕色的痕迹，他皱着眉看了一会儿。 　　“你看什么！”小虎鼓着脸“你是不是刚才想着咬我！” 　　林新小脸立马浮起一片红云，抿着嘴，恼怒的瞪了小虎一眼。 　　结果换来对方的大呼小叫“娘，娘，凌姨，你们快看，小新瞪我，他竟然会瞪人！” 　　小虎一脸惊奇，如同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稀奇的看着林新。 　　林新的脸越来越红，如同要烧着一般，别扭的转过去。 　　“噗嗤”廖嫂子笑出声，看着自己的傻儿子“你都会哭了，小新当然也会瞪人了。肯定是你又逗他了。小新，你别怕，等会你廖伯伯回来，我让他收拾小虎！” 　　“娘！”小虎一脸怀疑人生的瞪圆了眼睛，大叫了一声。 　　“你娘耳朵好着呢，别天天大呼小叫的。还不带小新去看豆豆。” 　　小虎迫于廖嫂子的威势，哼哼唧唧的拉着林新往院子的柴房过去。 　　林新的眼睛从进院子里就时不时的往柴房瞟了，此时小虎伸手拉他走，他抬起脑袋看了凌红纱一眼。 　　凌红纱朝她点点头“去吧” 　　得到凌红纱的同意，他才迈开脚步，跟在小虎身边，一脸好奇和期待的看着柴房的方向，很快他就有自己的狗狗了，他心中雀跃的想到。 　　看着孩子们远去的身影，廖嫂子低声问“小新还是不愿意讲话啊？要不再去洪大夫那里瞧瞧。” 　　凌红纱点点头，从一开始，洪大夫便说了心病要用心药医。她也明白病因是出在小新遇见他之前的遭遇上。所以她在这一个月里，尽可能的用自己的方式对他好，小新很亲近她这是毋容置疑的，但还不足以打开他的心防，让他开口说话，大约是自己哪里还没有做到位吧，她郁闷的想。 　　“等洪大夫回来了，我带他去看看，前天我去回春堂，小东说这两天洪大夫去采药了，都没在。” 　　“那明天他准能回来，他采药都是去青山，每回都不会超过三天的。对了，上次听你说要买柴，买了吗？没买的话，明天小虎爹去水东村帮人做木工要不要帮你带一车回来。” 　　“那谢谢嫂子，真帮了我大忙了，我这几天去城门口都没有看到有人卖柴，家里又剩的不多了。本来还准备明天再去转转，现在倒省了我功夫。” 　　水东村啊，凌红纱听到心中一动，这是原主的老家啊。 　　“那行，等会儿，小虎爹回来，我和他说。” 　　“那麻烦嫂子了。嫂子，我有件事想托你帮我打听一下。” 　　廖嫂子侧过头，问道“什么事？” 　　凌红纱咬着唇，苦笑“我娘家就在水东村……” 　　在廖家呆了半个时辰后，凌红纱带着一脸不舍的林新回家去了。他们已经挑好了要的小狗，等小狗断了奶才好带回来养。 　　凌红纱叹了一口气，带着林新出了巷子，往锦祥楼的方向过去，她有心想让小孩留在廖嫂子家里，她自己一个人去交货的，结果一问，小孩都不带犹豫的站起来要跟着她。 　　进了锦祥楼，这个时候，店里除了一个高掌柜和之前招待过她的伙计，没有其他客人。 　　一看她进来，那位伙计十分热情的过来相迎，这可是刘掌柜交代好了的，他自然不敢怠慢。 　　“掌柜的，之前夫人交代的那位凌娘子来送货了。”伙计朝里面说了一声。 　　高掌柜笑眯眯的出来相迎“凌娘子，我家内子昨日有急事去了青阳府。不过你放心，你的事，她昨日已经交代我了。” 　　他的视线毫无顾忌的把凌红纱的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最后稳稳的落到凌红纱手里的包裹里，爹亲娘亲不如银子亲啊！ 　　凌红纱挑了挑眉，也不说话，直接把手里的包裹递给身边的伙计。 　　伙计低着头，接过包裹，恭敬的递给高掌柜。 　　高掌柜依旧一脸笑眯眯的样子，接过包裹，放到柜台上。打开一看，点点头，这手艺确实不比青阳府里顶尖的绣娘差，怪不得自家那位再三交代，让他不要得罪人家。不过想到刚才这位凌娘子当着自己的面，却把包裹交给伙计，怕是对自己刚才的行为有气了。 　　高掌柜细细查看了一番交过来的绣品，心思一转，就凭这能赚钱的绣品，道个歉，对他来说完全小意思。 　　“凌娘子的手艺真是巧夺天工啊，我开店这么多年，在这青阳府地界怕是没有几个人能及得上你的了。怪不得内子临走前再三交代我，怕我这人失礼了。我向来粗枝大叶，行动间得罪了人也不知道，如果刚才有失礼的地方还请凌娘子见谅则个。”高掌柜说着便对着凌红纱诚意十足的弯腰拱手。 　　凌红纱一愣，连忙拉着林新躲开，眉头跳了跳，“掌柜这是做什么”。 　　这人还真是混不吝啬，能屈能伸，够不要脸！ 　　一边的伙计一脸淡定的站在一旁，目不斜视的看着门外。显然对这场面已经见惯不惯了。还好往日里都是刘掌柜在，不然，凭高掌柜这性子，他真怕锦祥楼要倒了。 　　“当然是像凌娘子赔礼了”高掌柜一本正经的说。 　　凌红纱头两次都是和刘掌柜打交道的。刘掌柜干脆利落，价格也公道，想不到这高掌柜行事竟是这样的风格。 　　她扯了扯嘴角“您太客气了”。 　　毕竟她还在清平县住着，以后还少不了打交道的地方，自然不会因着对方无礼的目光就撕破脸，再说也道歉了，虽然怪异了点。 　　“你看这些绣品有没有问题？”凌红纱客套的笑了笑。 　　“凌娘子的手艺自然没有问题，价钱就按内子说好的算。你等等，我这就给你取。” 　　高掌柜转身进了柜台，还十分热情的问了一句“凌娘子有没有什么要买的，我给你优惠。” 　　“暂时没有，等有需要再来。” 　　“好好好，随时欢迎凌娘子。”高掌柜殷勤的送了几步。 　　凌红纱点了点头，收好钱离去。走到门口的时候，恰好有人准备进门，她侧过身，让了一让，待那人进屋后，才带着林新跨步离开。 　　“那位娘子还是第一次见。”刚进门的老妪视线从柜台上放着的绣品收了回来，好奇的问身边的伙计“是来送绣品的吗？”。 　　伙计笑着点了点头，熟谙的和对方搭话“好日子没见您了……” 　　老妪回过头，看向街面，街上人来人往，早已经没有她想看的身影了。 第8章 买书 　　清平县仅有的一家书铺位于主街的旁边的白马巷，离凌红纱住的巷子不远。凌红纱早就有心进去瞧瞧看，看看有没有什么地理杂记，可以多了解多了解一些信息。不过前一段日子，没钱没时间自然也就没有进来了。 　　“我们去书铺看看，给你买书”正好给林新买一本启蒙的书籍，这一个月，小孩也学了不少字，她也想给孩子拿本书瞧瞧，不过她家那本话本她可不敢给小孩看，每次用完后，她都收的高高的。 　　林新这一个月也认了百来字，他虽然年纪小，但对于读书识字本能的知道是件了不得的事。听到能买新书，他心里喜悦，小脸上露出浅浅的两个酒窝，轻轻点点头，脚步轻快的跟在凌红纱身边。 　　进了白马巷，一眼就能看到书铺的招牌，林记书铺。 　　书铺里的掌柜正坐在柜台后面闭目养神，悠悠自得。听到轻盈的脚步声，他的耳朵动了动，诧异的睁开眼睛，说实话这书店的客户是固定的，这年头读书识字的人不多，在这小小的清平县更是有限。这家书铺开了这么多年了，他基本上都能凭着脚步声分辨出每一个人的身份。 　　这是个女人，他在心中暗自猜测着，站起身一看，果然！对于自己的耳朵，他还是很自得的。 　　“这位娘子，可是要买书？”掌柜的眼睛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番进门的凌红纱两人，心中已有了猜测，大约是给孩子购买启蒙的书籍。 　　“我要给孩子启蒙，不知掌柜的可有推荐？” 　　“一般学堂启蒙用的都是三百千，不知是小公子是要拜在哪位先生足下？” 　　三百千？三字经她倒听过，凌红纱疑惑的看着掌柜“还未拜师，不知掌柜问这个做什么？” 　　“是这样的，每位先生风格不一样，学识侧重也会有所不同的，若是小公子已经有了老师，我好推荐一些其他的书，增长学识。” 　　哦，凌红纱点点头，明白了这是掌柜的营销策略，通过老师的风格喜好，多购买一些这方面的书。听这掌柜的口气，这县城里教书先生好像有不少，等林新打开心扉，开口说话，她准备到时候再送小孩去读书。 　　“孩子还小，我先自己教着认些字，等年纪大了再送学堂。掌柜的经营书铺，想来和各位先生都是熟识的，不晓得他们才情学识如何？” 　　“这个吗？”掌柜的打了个哈哈，看了一眼站在书店角落里看书的男子“自然各有各的好。不知道客人想要什么书？” 　　凌红纱顺着掌柜的视线，看向那名背对着他们的男子，不知这掌柜的是在顾忌这男子，还是就不愿意说。 　　“还请掌柜的推荐吧。”她压根就不知《三百千》是什么书，但能成为启蒙书的，想来识字的多少都知道，她就不暴露自己无知了。 　　掌柜笑笑，接着说“启蒙自然还是用三百千，不知小公子学过哪一本？” 　　“劳烦都拿过来让我瞧一瞧。” 　　“哼！”一声冷哼突然从书架旁传过来，显得有几分突兀。站在柜台旁的三人都听到了，凌红纱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小孩倒是看了一眼那个方向。 　　掌柜的应了一声，只做什么都没有听到，这米秀才这般作态已经不是头一回了，他已经见怪不怪了。 　　掌柜很快就从书架上找出三本书，放到柜台上“这位娘子，都在这里了。” 　　三本蓝色封面的线装书分别排列在柜台上，从左到右，分别是《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三百千，三百千，原来是三本书啊。凌红纱恍然，嘴角勾起笑意，伸手打开《三字经》，里面是自己熟识的内容，她神色肃然的快速翻完全本，合上书。 　　“这三本多少钱？” 　　掌柜的注意到凌红纱神情变化，听到问价，不假思索，张口报了一个价格。 　　凌红纱想找些地理杂记，不过书架那边杵了一个大男人在那里，她也不好上前，直接开口向掌柜询问。 　　“这里倒是收了两本徐先生的游记，徐先生走遍大梁，他的游记里记录了不少地方风光，老朽我看的都心生向往，恨不得去看一看。”掌柜的很是推崇这位徐先生“我拿来给你瞧瞧。” 　　这两本游记其中一本还是从柜台下面拿出来的，看书上浅浅痕迹，大约不久前被人拿在手里过。 　　凌红纱翻了几页，看着里面的文章，想到曾经背过的文言文，默默吸了口气，把五本书都拿在手里。 　　掌柜的笑眯眯的报了一个价，还在凌红纱的承受范围之内，不过这书有多贵，她算是体会了一把，取出荷包，正准备付钱，就听到耳边一道声音响起。 　　“且慢！”站在书架旁的男子年约三十余岁，中等个子，身着长衫，此时一脸不善的走过来“方掌柜，徐浩生这两本游记我要买。” 　　方掌柜显然被这男子说的话弄的楞了一下，半响开口“米秀才，你若想要，等下次我到货了再来买吧。” 　　米秀才一脸不愿意，这徐浩生的游记一出就引起了不少人追捧，若不是他手里钱不够，早就把这两本给买回去了。现在看到要被人买走了，他自然不愿意。 　　“方掌柜，我可是你这里的老主顾了，你可不能偏袒别人。”米秀才一脸质疑的看着方掌柜“这书我也看了很多天了，凡是有个先来后到吧。” 　　凌红纱不打算开口，端看这方掌柜怎么解决，毕竟这事从理来说不难。但很明显她低估了某些人的逻辑。她终于正眼看了看这位米秀才，呵呵，既然早就看到了，你倒是买啊！等到别人要买了，你再过来抢，还一起副被抢了模样。脑子有病吧！ 　　方掌柜已经回过神了，听到米秀才的话，嘴上的两撇八字胡抖了抖“米秀才说的有道理，凡是都有个先来后到，这位娘子先提出来要的买的，我自然不能因着米秀才是我的老主顾就不公平。” 　　接着他转过头对凌红纱说“一共七百三十文，诚惠。” 　　凌红纱懒得理站在一旁呼吸急促，一副快喘不过气，随时要倒的米秀才。直接付完钱，将书包好，拉着林新就要出门。 　　“方掌柜，你……简直，不知所谓！”米秀才愤怒的瞪着方掌柜，转身就走，行动间还碰到正准备跨出门口的林新，凌红纱赶紧伸手扶住孩子，再抬头，对方已经扬长而去了。 　　“方掌柜”凌红纱转过身，不悦的看着他“那位米秀才是什么人？你们之间可是有什么误会！” 　　既然叫秀才就是有功名的人，总不能姓米名秀才吧。但看这方掌柜行事，好像并不把这米秀才放在眼里。而这米秀才也好似故意找茬一般。也不知这两人之间有什么龌蹉。 　　还有，她都花了这么大一笔钱了，必须让掌柜送东西啊！都怪这米秀才，差点让他折腾忘了。 　　“没有误会”方掌柜苦笑解释“客人放心好了，这位米秀才在我们清平县也是有些名声的。他行事向来如此不羁，但品行不差，这个老朽还是能保证的，客人不必担心。” 　　这可未必，不管他是故意找茬还是本性如此，有些人就喜欢牵连无辜，把错往别人头上怪。 　　凌红纱脚步一转，重新回到店里，笑的假假的说道“掌柜的，先不说这米秀才，我买了这么多，不知有没有什么送的？” 　　“这个”方掌柜拍了一下脑袋，恍然道“自然有的，看老朽，年纪大了，忘性也大了，你等等啊……”。 第9章 凌家一 　　凌红纱走到家门口的时候，脚步一停，米秀才，米秀才，原主嫁的秀才不就姓米吗。怪不得听着总觉得莫名的熟悉，难道就是这货！ 　　算了，管他是不是，反正她不会嫁就行了。 　　“走，儿子，娘教你练字。”书铺的方掌柜在她虎视眈眈的目光下，配了一套笔墨纸砚送给林新做礼物。虽然砚台少了一个角，笔也只是最普通的毛笔，送的纸和墨也都是最便宜的，但凌红纱半分不嫌弃，小孩子练字，这些就成。太好了，她反而觉得浪费。 　　凌红纱小时候和邻居老大爷学过几年的毛笔字，不过好多年都没有写了，早就荒废了。为了面子，她今天早早的把孩子哄睡了，一个人坐在桌子旁，点着油灯，磨着墨，开始找感觉。毕竟送的纸有限，她提笔沾了些水，直接在木桌上写字，桌子没地方了，就往墙上写，练好了，再写纸上。 　　养娃真不容易啊！ 　　也不知她昨天练到什么时候才睡的，早上还是被小孩闹醒的。凌红纱揉了揉眼睛，看到照进屋子里的光线，才醒过神。巷子里不时的传出说话声，隐约还能听到货郎悠长的叫卖声。 　　早上凌红纱起晚了，就简单煮了白粥，配着前几天张记刚到货的酱菜，另外煮了两个鸡蛋，一人一个。 　　吃过早饭后，凌红纱开始做家务，而林新则去扫院子。 　　小孩第一次主动去打扫院子的时候，凌红纱还很是欣慰，心里想着，没有扫干净的地方，自己给偷偷处理了。事实证明，这孩子虽然花了更长的时间，但打扫的比凌红纱干净多了。凌红纱心虚的看着打扫的干干净净的院子，失语了片刻。从此以后，这每天扫院子的活就被小孩给接手了。 　　半个时辰后，凌红纱已经抓着小孩的手，开始教她用毛笔写字。放在桌子上的字，是她昨晚练了一晚，特意挑出来的做展示的。林新双眼发亮的看着展现的毛笔字，伸手小心翼翼的摸了摸。 　　小孩这么给面子，凌红纱也很开心，不枉自己辛苦半宿啊，勉强能唬人。她看着孩子写了一会儿字，握笔姿势没有问题后，就让他自己练着了，她则开始在一旁做针线。 　　过了几日，午休过后，凌红纱和往常一样带着小孩去廖嫂子家看狗狗，狗狗刚出生不久，连眼睛都还没有睁开，小小的一团特别可爱。凌红纱每天都会陪小孩去看一遍小狗。 　　廖嫂子看凌红纱来了，直接把她拉到屋子里坐下，让她家的小虎带着几个孩子去看小狗，临走前又嘱咐了一句“照顾好小新，不准欺负他。” 　　“知道了，知道了”小虎学着廖木匠平时的模样挥着手脆生说道“真啰嗦。” 　　几个孩子笑嘻嘻的一同跑到柴房，林新则走在最后，慢腾腾的样子。 　　“你们小声点，会吓到狗狗的”小虎不耐烦的提醒，觉得还是安安静静的小新好。 　　“嫂子，怎么了？”凌红纱看廖嫂子一副有话说的样子，问道。 　　“小虎爹昨天回来了”廖嫂子看了眼开着的院门，压低了声音“你娘家的事，他打听了，昨日回来便和我说了。” 　　廖木匠前几日去水东村帮人做了几日木活，休息的时候难免和人聊上几句，他这次是去帮一家刚起了新房子的人家打家具，不少村人得空的人会进来看看这新房子，其中就有凌红纱的大哥，多聊了几句 ，很快就把凌红纱一家的情况打听出来了。 　　“……你姐姐早年嫁到水西村，生了两个闺女和一个儿子。听说那家人家里有几亩地，人口也不多，日子也过的不错。你大哥娶的是后山村的刘菊，现在儿子也有两个了，都是半大的小子，还有一个五岁的闺女。老廖路过你们家还特地看了几眼你爹娘，他们身体看着不错……” 　　廖嫂子一面细细的说着，一面注意着凌红纱的脸色。老廖最后一天干活的时候，路过凌家听到凌大水夫妻吵了几句，刚好经过的一个村人很是不屑的说了一句报应。他虽好奇但刚好是最后一天的了，活又多，也没来得及去打听，回来还和她说起这事。 　　凌红纱安静的听着关于凌红纱家人的情况，看似面色平静，但心底早已起了波澜，这不是她的情绪，她的脑子里无比清晰的知道这一点。 　　难道原主还在这具身体了，想到这里，她心里发冷，别人数年苦练针线，而她不过区区一个月就能绣出不错的成品，她打了个冷颤。她的耳边廖嫂子还在诉说打听到的凌家的消息。 　　“……你一个人坐一坐，我先去厨房看看。”廖嫂子看她面色越来越差，叹了口气，很是体谅的站起身。虽然凌娘子没有直说，但一个外嫁的女子回娘家之前还要先打听一番，里面定也是有她的难处的。 　　“嫂子……” 　　廖嫂子站起身拍了拍凌红纱的肩膀，离去，屋子内独留凌红纱一人。 　　凌红纱看着离去的背影，心里多了分暖意。一个人安静的坐在屋子里，她的脑袋完全放空，驱走因突然而至的情绪升起的恐慌，无论原主是否还存在这具身体里，以后都只能是她了！ 　　她死死的拽住衣角，再睁开眼时，目光坚定，汹涌而来的情绪也随之慢慢平静下来。 　　她嘴角勾起笑，站起身，跨步走出屋子，站到屋檐下，抬起头，看向头顶的蓝天白云。 　　第二天，她准备好了礼品，和廖嫂子隐晦的打听了水东村的位置后，就锁了门带着林新往水东村去了。 　　这个方向应该是水东村了，凌红纱站在路中段，犹豫了一会儿，有点后悔没有找辆牛车送他们去水东村。 　　她只听廖嫂子说不远，很快就到了，却忘了这个不远和她的不远完全不是一回事。他们是吃过早饭赶路的，走了快半个时辰，林新倒没怎么样，她这具身体倒有些受不住了。 　　此刻他们正坐在路边的石头上休息，林新手里拿着小手帕，靠在凌红纱身上正在努力的为她擦汗。凌红纱笑了笑，很是配合的让他擦完。坐了一小会儿后，两人继续赶路。 　　午时前，终于到达了水东村，他们站在一扇老旧的木门前，隐约能听见屋子里面不时传出说话声。大约现在正是午饭时间，凌家的房子又靠近村口，到没有什么人注意到这里情况。 　　凌红纱伸手推开木门，坐在屋里吃饭的一位妇人注意到门口站了一名女子，手里拿着个包袱还带着一个孩子。 　　刘菊立刻脸色一变，“噌”的一下站起身，饭桌上的其他人顿时都看向她，再然后视线跟着刘菊转到站在门口的凌红纱和林新身上。 　　“爹娘，你们可要为我做主啊。我嫁到家里十来年，孩子都生了三个，没有这样欺负人啊……大水你这个没良心的…...”刘菊瞪了外面的人一眼，立马放声哭诉。 　　好你个凌大水，外面的女人都带着孩子找上门了，这杀千刀的！看着越走越近的两人，她此刻的心里恨不得冲过去大闹一场。但想到前两天刚闹了一场，凌大水半分脸面都不给，还说要休了她，现在她也只能先忍着了。 　　“这……”李秋兰拿着筷子的手抖了一下，筷子啪嗒一声掉到桌子上，她不敢置信的看着越走越近的女子，一遍又一遍的看着那日思夜念的脸。 　　凌大牛转过头，看着李秋兰，颤着声音唤了一句“老婆子，是不是……” 　　是不是，是不是，我们女儿回来了！ 　　凌大水张了张嘴，半天都没有合上。 　　几个孩子面面相觑，听着刘菊的话语，心中惶恐的看着大人脸上变来变去的神情。 　　“我回来了”凌红纱看着众人，微微一笑，缓缓说道。 第10章 凌家二 　　随着第一声鸡鸣声响起，水东村的村民们开始陆陆续续的起床，吃过早饭，背着锄头前往田间劳作。 　　“大牛家的，你们家红纱真回来了。”一个微胖的妇人眼神闪烁，往前快走了几步，用手肘轻轻撞撞前面的妇人，满脸好奇的看着大牛家的。 　　被叫做大牛家的妇人身形瘦高，面色黑黄，听到身边妇人的话，犹豫了下，木着脸点点头。 　　这李霞是水东村出了名的爱打听，她们往常来往也不多，她不太想理会，只是这人跟的太紧。 　　说实话，到现在为止，她都有点不敢相信，十多年前卖掉的女儿竟然还能回来。她翘了翘嘴角，想笑，大约是她的嘴角因着常年的忧愁苦难早早刻上了两道深深的痕迹，即使笑起来也带着愁苦的味道。 　　微胖的妇人还有心想要打听几句，但看着快到的自家的田地，已经站在田边的男人已经开始朝她瞪眼，她只得讪讪作罢。 　　心中想着还是晚点上门去看一看，红纱这孩子她都好多年没有见过了。看看这大牛家的，被卖的女儿还能回来，怎么还一脸不高兴，真是奇了怪了，等会儿和她好好说道说道。 　　凌红纱吃过早饭后，带着林新坐在堂屋面色平静的看着凌家人一一过来打过招呼，然后陆陆续续的去田里做活，包括两个十多岁的侄子。 　　“姑姑”五岁的侄女叫红菱，此时她正仰着头，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好奇的看着凌红纱。 　　凌红纱笑着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原身离家时，大嫂家还在为聘礼折腾，现在孩子都有三个了。不过想到昨日她进门时，刘菊干嚎着把她当成别人的场景，她嘴角浮起讽刺的笑容。凌大水曾经当做珍珠捧在手中，也不过十来年，已经成了鱼目了，这保质期也太短了些吧。 　　在她踏进门的那一刻，震惊的父母，目光躲闪的兄嫂，无措的孩子。她的眸色暗了暗，本来，她这么急着过来，不过是为了试探前日听廖嫂子说起凌家人时体内突如其来的情绪，她怀疑原主还未完全消失。 　　却没想到，她苦笑一声，自己差点要翻船了。当时她刚说完话，凌大牛和李秋兰一脸不敢置信的走了出来，随即，她的身体好像脱离了自己的控制，铺天盖地的情绪瞬间包裹着她，甚至，想要操纵这具身体。或许是原主留下的执念吧，她叹了一口气，对家和亲人的执念，在那一刻全部释放了出来。也幸好，那股奇怪的情绪没有持续多久，最终还是消散了。 　　“小新，来，我们去干活。”凌红纱站起身，将桌子收拾好，顺便将院子打扫了一下，看了看天色，准备煮午饭。厨房很小，她将淘洗好的米放进锅里，犹豫了一下，她又多加了一把米。田间劳累，想来大家肚子都饿了。 　　李秋兰跟着丈夫和儿子归家时，看见家中的方向炊烟袅袅，楞了一下，和丈夫面面相觑。往常他们一家人去地里干活，中饭都是李秋兰提早回家做好了再给他们带过去的。今日，几个人默契的一同归家，路上各自陷入了思索，此时看到炊烟，几人越走越慢，只是再长的路也有尽头。 　　两个半大的少年越过他们，快步走到前面，进了屋，喊了一声“姑姑”。 　　“你们回来了。”凌红纱正端着菜从厨房里出来，看到兄弟俩身上还带着泥，就说“洗洗手，可以开饭了。” 　　“知道了，姑姑。”两个少年嬉笑着跑到水井旁，打了一桶是水上来，洗干净手脚。 　　“爹，娘，你们回来了。”凌红纱开口平静的叫了一声。 　　“嗯”凌大牛闷闷的应了一声，沉默的走到桌子旁坐下。 　　凌大水跟在他爹身边，含糊了一声，没有抬头。 　　李秋兰走近厨房帮女儿把剩余的菜端出来。 　　等所有人都上桌了，刘菊嘴角含笑的从外面进来了。 　　一家人围坐在木桌前，桌子是四方桌，不小，但人多，有些挤。桌上所有人都沉默的吃着饭，大约是多了自己和林新的缘故吧。 　　“吃完午饭，我们便回清平县了。”凌红纱打破沉默，淡淡的说道。再见到他们之前，她不过是准备带着新林露个面，让他们知道凌红纱回来了，就回去的。想不到后面出了状况，又加上昨日下午下了一场大雨，挡了他们回去的路。 　　“啊”李秋兰惊讶出声。 　　她想出声留这个离家多年已然陌生的女儿，但嘴巴张了张，到底没说出声。她向来不善言辞，再加上凌红纱的态度淡淡的，她心中又是愧疚又有些胆怯。于是，她转过头，将视线投向身边的老伴，目带哀求的看着他。 　　“我送你们回去。”凌大牛停住筷子，这时节，正是农忙的时候，他想了想还是开口，是家里对不起这闺女。“你还能回来，我和你娘很高兴。” 　　“这……”李秋兰想开口，看到老伴制止的目光，到底没有说话。 　　“不用了，现在正是农忙的时候，你们也抽不开身。这里到县里也不过一个时辰，离的不远，我们自己回去就行。”凌红纱淡淡的回绝。 　　“妹妹难得回来，原本应该多住几天的，恰好碰上农忙，大家都是至亲，我们也不多留了。现在妹妹住在县城里，以后有的是机会回家。”刘菊笑着说道“爹，地里的活离不开你，但妹妹一个人带着孩子回去，我们也不放心，要不我去送他们回去，正好认认门，以后好去接妹妹回来。”这小姑子身上的料子可比他们好多了，还能租县城里的房子，手里肯定有钱。 　　凌红纱抬起头，看着刘菊，声音平静无波的说道“别叫的这么亲热，我们没那么熟。这条路，没有你，我走的更安心。”说着伸出朝林新伸出手“我们走。” 　　刘菊脸上的笑容瞬间僵在那里，桌子下的腿碰了碰坐在一旁的凌大水，示意他说话。凌大水只当什么都不知道，依旧埋头吃饭。 　　两个半大的少年已经知事，家里关于这个姑姑的事，他们偶尔从别人的只言片语中听到，想到那些传言，此时都红了脸，低下头去，连嘴里的菜都失了味道。 　　凌大牛的眉头皱成一个深深的川字，似乎想说什么，最后还是作罢“我送你出村”说着站起身，跟在他们身后。 　　李秋兰脸色发白，跟着慌乱的站起身，走在他们后面，一同出了屋子。 　　“红纱，你不要怪你大哥，你大哥不是故意的，他知道错了。真的，他知道错了……”李秋兰走在凌红纱身边，苦着脸来回几句话不停的为儿子解释“他真的知道错了，他后来去找你了，只是没有找到，他真的后悔了，你原谅他吧……” 　　“好了，别说这些了。”凌大牛看着女儿平静的脸，脸长开了，但五官却没有什么变化。但他深刻的知道，这已经不是小时候的女儿了“等忙好了，我们去县城看你。” 　　凌红纱点点头，走之前，还是忍不住开口“你们多保重身体”。 　　“哎”李秋兰的眼泪一下就下来了，哽咽的说道“你要好，要好……是娘没本事，是娘对不住你……” 　　直到走出去很远，转过身，她都还能看到站在村口的小小的两个身影。她抬手擦了擦留下的眼泪。这泪水不属于她的。 　　风一吹，泪痕就都干了，但眼泪流过的地方，总归是不一样的。 第11章 访客一 　　巧的是，凌红纱这边脚刚踏出了清平县，后头，就有人上门来了。 　　杨家康纵身一跃，跳下马身。先去客栈定了房间，打听了凌红纱的住处。清平县不大，像花婆婆那间风水不太好，还闹鬼的房子已经被租出去的消息，还是能引起不少人注意的，自然也有人打听了租房者的信息。 　　客栈的掌柜笑眯眯的接过银子，大方的客人，他喜欢。 　　“这个，我还真知道。”掌柜的走到门口，给他指了路。 　　杨家康道了一声谢，朝着掌柜指的方向去。 　　不多久，就找到了地方。 　　只是，他的视线往下扫了一眼大门上挂着锁，代表着主人不在家，他又扫了一眼院墙，估量了一下高度。接着转身往前走了几步，脚步停在廖嫂子家门口。 　　廖嫂子正弯着腰给前院的菜地除草呢，听到敲门声，一抬头蓦然看到门口站了个面带凶相的大汉，惊的心跳都快了几下，拍了拍胸口，直起发软的腰身，她还在心里嘀咕：这是来找自家男人的？但看着又觉得不像。 　　她站在原地和气的问“这位兄弟，有什么事吗？” 　　杨家康拱了拱手“这位大嫂，我想打听住在这隔壁的凌娘子什么时候在家，我有事寻他们。”大约看出廖嫂子一脸的防备，他又接着说“这家的孩子和我有些渊源，此番，我是特地上门来和凌娘子道谢的。大嫂放心，我是南陵人，暂住县城里的客栈，不是什么歹人。” 　　南陵县隶属青阳府，但青阳府下面的各县口音大同小异，这口音听着是像他们青阳府的，但口音是可以模仿的啊。 　　虽然这么想，但廖嫂子脸上的防备还是稍稍去了一些，上下打量着站在前面的男人一番，总觉得这人看着不□□生。 　　“凌娘子出门走亲戚了，你若不急，明天再过来。” 　　“多谢嫂子。”杨家康拱了拱手离去。 　　廖嫂子走到门口看着离去的身影，疑惑更重了，寻常人走路，谁的身板会挺的这么直，还有那走路的架势，看着就和他们不一样。还有那张脸，看着不像好人啊！凌娘子好似说过，下午就会回来。她现在倒想凌红纱早点回来，好将这事告知她，生怕这男子是来寻仇的。 　　结果，下午突然下了一场大雨，雨一直下到傍晚才小下去。 　　第二天，廖嫂子一早就去凌红纱家门口看了看，见锁还在。不免忧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呸呸呸”莫想有的没的。 　　廖嫂子朝正往巷子里跑的小虎叫道“别走远了，就在巷子里玩，等会看到你凌姨，喊我一声。” 　　“知道了~”小虎边跑边答应。 　　“这孩子……”廖嫂子转身回家料理家务。 　　等到下午凌红纱到家时，小虎正和几个孩子在巷子里玩耍，一看她，就跑过来“凌姨，我娘有事找你”他歪着脑袋煞有急事的加了两个字“很急！” 　　“好，我知道了，你玩去吧。我等会儿去找你娘。”凌红纱摸了摸他的脑袋，心中思忖是什么急事。 　　“小新和我们玩”小虎看向林新，伸出手邀请。 　　林新对着小虎摇摇头，看了不远处还在玩闹的孩子，拒绝了。 　　“小新刚才走了很远的路，有点累了。明天你来我们家玩。”凌红纱解释。 　　“哦”小虎点点头，跑着去找小伙伴了。 　　凌红纱刚到家喝了口水，想给林新换身衣服就过去廖嫂子那边的。 　　不想廖嫂子已经知道她回来了，放下手里的事就马上过来了。 　　“嫂子，什么事，让你这般急？”凌红纱放下手里的茶杯，疑惑的说道。 　　廖嫂子快步进门，看到林新正乖乖的坐在桌子旁边，双手抱着茶杯，小口小口的抿着。 　　她把凌红纱往门外拉了几步，然后压低了声音说道“昨天早上，你走了没有多久，就来了个男人，上我们家来问你们什么时候回来。那人面相看着就不像好人，一看就不好惹的。我这不担心吗，一看你回来，就赶紧过来了。” 　　男人，不太好惹，凌红纱过了一遍脑子，记忆里找不出这么个人。看到廖嫂子脸上的紧张和关切，她拍了拍廖嫂子拉着她的手“那人可有说找我们什么事？” 　　廖嫂子想了一下，看了还在喝水的林新一眼“他说和你家小新有什么渊源来着。” 　　一听和小新有关，凌红纱不由的皱起眉头，难道是小新家里人找来了。 　　“娘，你锅里在煮什么，冒烟了。”小虎快步跑过来，喊了一句。 　　“哎，来了来了，那我先走了”廖嫂子边走边说“有什么不对，赶紧躲一躲，有什么事喊我们一声啊。” 　　“知道了嫂子。”凌红纱应了一声，心中猜测这人会是谁？！ 　　算了，不管是谁，既然能找到这里来，躲，怕是躲不过的。不如让她看看这人的真面目再打算。 　　杨家康是在未时过来的，来的时候，两扇木门半掩着，他重重一敲，门就被敲开了。 　　院子里的两个人听到声响一同抬起头朝他看了过来。 　　他面色一囧，他其实想先敲门来着，哪想得到这门就这么开了，他也没用多大力啊。 　　他肃着脸，眼神对上一大一小的视线，他迈出去的脚步停在半空，顿了一下，重新落到地上。 　　院子里，凌红纱正在给林新洗澡，回来的路上，林新不小心跌落一跤，裤子上沾了不少泥土，索性就把澡给洗了，衣服也全换了。这不，趁着太阳照进院子里，暖洋洋的，他们就准备在院子里洗了吗，到时候水直接倒到地上，省的还要搬来搬去，累的很。 　　林新这会儿刚脱完衣服，坐到澡盆里。凌红纱搬了个小板凳坐在一旁，正给他擦澡呢。俩人就听到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杨家康虽然觉得有些尴尬，但面色不显，还是一脸冷冰冰的样子，他大步进了门，直接朝他们两个人过来，看到小孩光着身子，心中还觉得来的正是时候，一双鹰目仔仔细细的在林新脸上、身上查看，还特意换了几个角度，新林身上的淤青红痕已经褪去了，但身上还是留下了不少细碎的疤痕。 　　为了消去这些疤，凌红纱还和洪大夫讨了祛疤的药膏，一直在抹。 　　看到林新身上的疤痕，杨家康的神色更冷了，简直就是全身都在放冷气。 　　凌红纱拿起等会儿准备换上的衣服，一把把林新遮住。看着越走越近的男人，她皱着眉头，瞪着他，面色不善。 　　“你是什么人，出去！”说着站起身，挡在林新前面，刚才男人仔细检查的眼神已经让她知道，这人是冲着小孩来的了，只是，这行为有些怪异。 　　杨家康从怒气中回过神，吸了一口气，压下怒火，他已经确定这就是他的侄子了，这个女人救了荣宝，就是他杨家康的恩人。 　　“凌娘子，在下杨家康，几日前我听赶车的秦老汉说你救了我的侄子杨荣宝，我是登门道谢的。” 　　凌红纱心中咯噔一下，这秦老汉怕是秦伯了。 　　她冷笑一声说道“这家里除了我就是我儿子，我们即不认得你侄子，也不认得你。我儿子正在洗澡，这洗澡水冷的快，小孩子身体弱，容易冷到冻到，恕我们不能奉陪，还请出去。” 　　杨家康点了点头，这孩子身体看着有些瘦弱，还是小心为上。 　　“我等你们”他说着走到墙角的桃树下站定。 　　凌红纱皱着眉头，看着对方走到树下，她倒是想拿着棍子把人给赶出去，但这人既然把秦伯都抬了出来，怕是，不是无凭无据上门来的。真闹出来，反而对她不利。 　　杨家康在桃树下站定，看着这女子面上神色变换不定，不过片刻她又恢复平静，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重新坐到小板凳下给孩子洗澡，心中到生了几分好感。自从从秦老汉那里得到消息后，他便特地换了班，昨天结束了夜班，一早就赶过来了，想不到没有碰到人。 　　他在这清平县走了一天，打探这刚搬来的凌娘子信息，若不是先遇上了秦老汉，他刚刚又亲眼看过了孩子身上的印记，他都未必能认定这凌娘子带的孩子会是他要找的侄子。毕竟这一对母子平日里的相处在外人眼中几乎毫无破绽。 　　凌红纱只当那人不存在，和往常无异，一面洗，一面注意林新的反应。毕竟，她之前提到“叔伯”都能把这孩子给吓到，这人称杨荣宝侄子，若小新叫杨荣宝，那他不就是小新的叔伯了吗，若是他伤害过林新的，他该有所反应才对。 　　“你认识他吗？”凌红纱小声的问。 　　林新朝杨家康的方向看了一眼，摇摇头。 　　这情况也没有办法好好洗了，凌红纱快速的给孩子洗好澡，擦干身上的水，穿好衣服。 　　“不怕，我们不怕。”凌红纱拍了拍紧紧搂着她脖子的林新，柔声安慰。 　　杨家康看着抱在一块的两人，心中有些不是滋味，等了一会儿，他才开口“凌娘子，我们可以谈谈了吧。” 第12章 访客二 　　“妹子”廖嫂子带着刚下工回家的廖木匠站在门口，视线扫了一圈，看到站在桃树下的杨家康，笑着说道“小新刚完洗澡啊。老廖刚回来，说是过几天要去后山村，问你要不要给你给点山货。” 　　凌红纱不由露出笑，知道廖嫂子这是特意带着廖木匠过来的“那就麻烦廖大哥了，有合适的帮我多带一些，不拘品种，大哥看着好就行，小新喜欢吃山货。这边有客人，等送走了，我再把钱给你们送过去。” 　　廖嫂子听这话就知道意思了，笑着说了一句“客气什么，那我们先回去了，你有事喊一句，我们都听的到。” 　　“知道了嫂子。” 　　看着廖嫂子拉着廖木匠离去后，凌红纱一把抱起孩子，好像沉了一些，到屋檐下的躺椅上坐下。 　　杨家康像是没有察觉廖嫂子的别有所指，径直走到他们面前，看凌红纱没有理会他的意思。 　　他直接蹲下身，看着林新，扯了扯嘴角“荣宝，我是二叔杨家康，你爹杨家安是我大哥。有人和你提过我吗？” 　　他其实想问你爹有没有和你说过我，但最终还是没有问出来，他大哥去世的时候，荣宝也不过三岁，他能期待三岁的孩子记得什么呢。 　　林新转过头，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也不说话，像是在回忆什么，皱着小眉头想了一会儿，然后又把脸埋在凌红纱的脖子上。其实他知道家里还有个叔叔的，他有听人说过的。以前，他也常常想叔叔能回家来，可是……他现在有娘了。 　　杨家康苦笑了一下，站起身，正色的看着凌红纱“凌娘子，这孩子是不是你儿子，你知，我知。我们不需要再多争论了，我们杨家祖辈居住南陵县，离青阳府不远。我很感激你救了家宝，此次过来，我是要带家宝走的。这些钱不多，还请你收下，以后你若有什么事，可以去青阳府找我，我杨家康能帮的，绝不会推辞。” 　　凌红纱扫了一眼杨家康手上鼓鼓的绣着并蒂莲荷包，重新把视线落到他脸上，这人话说到这程度了，她还能说什么呢。就像他说的，不需要再多的争论了，再多的争论在事实面前都毫无意义。 　　只是就这么让她交出孩子，她即不甘也不愿！ 　　“阁下就凭着一个秦老汉的片面之词就说我儿子是你侄子，是不是太草率了？天下相似之人何其多！”凌红纱缓缓吐了一口气，冷笑。 　　“凌娘子”杨家康皱了皱眉头“天下长的相似之人确实有，但我侄子额上的胎记确实独一无二的，还有他腰眼处有三颗红痣，我确定他就是我侄子。若你还是不信，我可以去南陵请族人过来辨认。” 　　“脸上的胎记，腰间的红痣，你都看到了，自然说的出来。”凌红纱嗤笑一声“你要和我抢孩子，你的族人自然是帮你的。” 　　杨家康有些头痛的看着一身是刺的女子，秦老汉是不是说错了，这凌娘子明明浑身是刺，哪有什么善良温柔啊。 　　“多说无益，凌娘子，孩子我是定要带走。你若觉得我抢了你的孩子，可以上衙门告官。” 　　凌红纱抱着孩子的手紧了紧，目光越发冷了“你既然说是孩子的叔叔可有凭证，总不能空口白牙，就让我把孩子给你吧。这天下每来一个强盗都和我这般说，我可没有这么多儿子送人！你也不用拿告官来威胁我，若你敢和我抢，豁出命去，我也是不怕的。大不了……哼！” 　　“这是我的腰牌”杨家康从怀里拿出一块木制的令牌，上面刻着一个“赵”字“我是青阳府新来的经略赵大人的亲兵”说道这里他轻笑了一声“其实在今日之前，我和凌娘子还见过一面。一个月前，我们在进入青阳府前救了一支被齐明山上的红巾匪拦截的商队，商队里有两个女子，其中一位就是凌娘子吧。” 　　他之前倒也没认出来，还是刚才，凌红纱的眼神不知怎么让他想到之前见过的那两位女子，明明身处群狼环伺的处境，她们虽有慌乱之色，但却行动谨慎，当然让他印象最深刻的是她们所坐的马车里那具身中剧毒，脖子被刺中，腹部身中了数刀的尸体。 　　凌红纱垂下眼眸，抿着嘴，没有说话，两人算是僵持住了。 　　怀中的林新不安的探出头，看着两人，凌红纱摸了摸他的脑袋，惨笑“你要带他回去，做什么呢，继续打他，饿着他，冻着他。他还这么小，你知不知道，他会死的。你说他是你的侄子，既然是你的亲人，你又为什么这么对他！” 　　杨家康双手握紧拳头“荣宝出生不久后，我就离家去当兵了，近日才随赵经略回来。” 　　“是啊，你不在他身边，他受的苦受的难都与你无关。你知道我刚捡到小新的时候，他全身上下找不到一块好的地方。我一提他家里人，他便怕的不得了。” 　　杨家康张了张嘴，正想开口说话。 　　凌红纱伸手阻止，继续说道“他高烧不退，梦中惊慌恐惧喊着疼的时候，不知道你这位叔叔在哪里。即使现在他都还时常从噩梦之中惊醒过来。你可知道，从我捡到这孩子到现在，除了晚上一次次听到他在噩梦之中喊过痛，喊过疼，这一个多月从没有听他说过一个字。” 　　凌红纱往前倾身，靠近杨家康，眼睛死死盯着他的眼睛，轻声问“你可能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他再也不愿说话了。为什么他一个小小的人儿，要从小受着这些折磨，会在你们祖辈居住的南陵无人能依靠，无人能安慰！要逃出你们杨家百年居住的族地。你知道吗！” 　　“你什么都不知道！”凌红纱冷笑着摇头。 　　“因为，在那里，他多吃一粒米是错，多喝一口水是错，多走一步是错，少走一步还是错。哭不得，笑不得。他活不下去了，你知道吗？”肩上的泪水浸透了衣裳，一片冰冷，凌红纱伸手安抚的摸着小孩埋在肩头的脑袋。 　　这一字一句的诘问如同刀剑挥向杨家康，被凌红纱描绘的画面刺激的厉害，他的胸膛不住的起伏，双目发红如同吃人一般，过了片刻，手心传来疼痛，控制着自己的怒气，他慢慢冷静下来。 　　回到南陵，看着族人躲闪的目光，愧疚不安的告诉他荣宝离家出走的时候，他就知道侄子在家里过的不好，只是没有想到会这么严重。他的心中此刻恨不得拿刀砍了杨家俊一家。占了他们家的房子，竟然还不肯善待荣宝！ 　　“荣宝刚出生不久，我就离家当兵去了，一个月前回来，才知道家中发生的事。是我的疏忽，若我早日联系家中，也不至于让荣宝这么多年受人折磨。”杨家康哑着声音，看着自己的侄儿轻轻颤动的身体，心中更是愧疚。他犯的错，他会竭尽全力弥补侄子，而其他人做的，他会加倍奉还。 　　凌红纱挑了挑眉说道“我本想着把孩子送回去的，只是小新根本不愿意开口说话，我一问他家里的事，他便颤抖着一直流眼泪。既然，现在他有亲人依靠，管他衣食住行，问他冬冷夏热，不骂他，不打他，不辱他，我自然也没有阻止的道理。” 　　林新似乎听懂了什么，一下子抬起头，满脸泪痕，紧张的看着凌红纱，嘴巴不停的张张合合，就是发不出声音来，他抱紧了凌红纱的脖子，眼泪滚珠似的落下，想要凌红纱看他，又不敢太用力怕弄疼了凌红纱。 　　凌红纱低下头，看着已经泪流满面的孩子，眼眶也不知觉的湿润了，她看出来了这孩子在喊她娘，一遍，一遍的叫她。 　　她仰着头防止眼中的泪水掉下来，她一边轻轻拍打着孩子的背部，一边声音带异样“小新很聪明，已经认的很多字了，只是他之前受了惊，说不了话。我毕竟养了他这么久，自然不忍心他受苦，自然要多问一句，不知道你要将他带回去怎么养?可与家里人商量过了。” 　　看着侄子这样无声的哭泣，杨家康心里也不好受，他想伸手，但顾忌到孩子还在凌红纱怀中，只得作。 　　“我孤身一人”说到这里，他面色僵了僵，随即意识到，自己一心想着把孩子找回来，带在身边，却忘了自己在大人身边做事，平日里空闲并不多。真把侄儿带在身边，到时候还要请人照看，而经历过侄儿被族兄虐待，他怎能放心让其他人照看侄儿。 　　“自己便能做主”。 　　只怕侄儿跟在自己身边未必有现在过的好，想到这里，杨家康狠狠的皱了皱眉头，看着哭的可怜的侄儿，还有早已扭过头擦干净眼泪的女子，心里乱糟糟的。 　　片刻之后，他便妥协了“凌娘子，我现在大人身边当差，往日里也不得空闲。孩子我不带走，劳烦你帮我带，每个月我都会给月钱，有空我就会过来看看荣宝。” 　　凌红纱听到这里，眨了眨眼睛，拍打在孩子背上的手停了一下，看向杨家康。而已经哭的开始打嗝的林新也停住动作，转过头，泪眼汪汪的看着杨家康。 　　杨家康被这两双眼睛看的有些不好意思，绷着脸皮“凌娘子有什么意见吗？” 　　“没” 　　“那就这样，这些钱，你收好，以后每个月我都会过来。我能看看荣宝吗？”杨家康说完这句话，松了一口气，他还真怕这凌娘子还有什么话等着他呢。 　　只要不带小孩走就可以，凌红纱低下头，看着还在不停的打嗝的小孩，见他没有露出害怕的神情，就把孩子放到地上。 　　杨家康蹲下身子，双手抓着林新的手臂，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想到已经故去的大哥大嫂还有爹，家中至亲就剩下荣宝一人。 　　他在心中发誓，以后定会好好将这孩子抚养长大，护他平安，绝不会再让人欺负他！ 　　林新被这目光定住，吓的连打嗝都忘了，直到杨家康放开他，回到凌红纱的怀里，才发现不打嗝了。 　　“明日我还要当差，荣宝就托付凌娘子照顾了。”杨家康拱了拱手，既然决定好了，他就准备离开。 　　“他是我儿子”凌红纱笑了一下“我儿子，我自然会对他好的。” 　　杨家康顿了一下，没有说话，直接跨门而出。 第13章 竹笋炒肉丝 　　“媳妇儿”廖木匠打开家里的门，探出头看杨家康越走越远的背影，用手肘撞撞了廖嫂子“那人走了，你要不要去看看凌家妹子。” 　　要看也不是现在看！廖嫂子也跟着探出身子，皱着眉看了一会了“去去去，一身汗味，熏到我了。” 　　他家老廖容易出汗，偏汗味还重，靠这么近干嘛，她都忍半天了。 　　廖木匠一听这嫌弃的语气，立马不愿意了“哎，你这婆娘也太势力了，我还不如灶台上的抹布了是吧，用完就丢啊！” 　　“滚犊子，别废话，洗澡去。” 　　“我辛苦做活，赚钱养家，你这婆娘也没句好话。是不是嫌日子太好过了，要干架啊。” 　　这老廖，还杠上了，廖嫂子瞥了他一眼，正想开口，转眼看到自家儿子偷偷摸摸的转身要走呢。 　　“小虎！”廖嫂子看着做贼似的儿子大喝一声。 　　直接把孩子给震住了，小虎刚和小伙伴打了一家，把衣服都勾破了，正忧心忡忡拉着衣袖看上面划破的小口子，担心挨揍呢。不过，他小脑袋瓜一转，这衣服还是凌姨做的，凌姨肯定会补。想好主意，心还没放下多久，走一段路就听到自家爹娘在说话，小猫似的，他马上缩回了脚步。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小虎听到廖嫂子的声音，立马伸手挡住衣服上的划破处，慢吞吞的走过来，看了看距离，停住脚步，眼睛一转，问道“娘，爹，你们又在吵什么，我老远就听到了。” 　　廖嫂子眼神好着呢，也不理会他的问题，生气的问“你衣服怎么了，早上刚换的。” 　　这衣服还是她托凌红纱新作的，刚上身呢。廖嫂子一看小虎身上的衣服沾了不少泥，肩膀处还划破了口子，他的脸上手上还擦破了皮，原本被廖木匠点起来的小火苗瞬间窜高。 　　“你这小子又去哪里皮了，是不是皮又痒了！” 　　小虎一看情况不对，他爹站在他娘身后还跟着点头呢，立马转身准备溜了。 　　哼，想跑，晚了！ 　　廖嫂子大步迈了出去，回过头对廖木匠说“老廖，我按住他了，你去拿竹条”。 　　廖嫂子对付小虎早有经验，一把抓住，几下就按住挣扎不停的小虎，直接抱进屋子。 　　廖木匠还顺手把门给关上了。 　　“这小子太久没打，皮痒了。”廖木匠赞同，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啊。 　　第二天下午，凌红纱照常带着林新过来看小狗，廖嫂子就拿出洗好的衣服给她看。她自己也能缝补，不过手艺肯定不如凌娘子，这衣服，臭小子才穿了一天就划破了，心疼死她了。 　　小虎摸了摸被抽肿的小屁股和林新抱怨“我娘真狠心，昨天又让我爹打我了。我肯定是捡来的，他们从来不打我哥，每回我哥回来，他们都对我哥可好了，天天就知道打我。把我屁股都打坏了，昨天都是趴着睡的！！” 　　“还是凌姨好，从来不打你……” 　　林新正在逗弄着小狗玩，小狗的眼睛还不能睁开，连走路都还不会，软软的一团窝在那里，看的人心里特别高兴。 　　小虎嘀嘀咕咕的说了半天，但看小伙伴一个字都没有回他，加上他的小屁股又在隐隐作痛，顿时不开心了。 　　“你是不是哑巴”别人都说林新是哑巴，为此，他还干了一架。 　　刚说完，他心里升起了一点点愧疚，还在犹豫着要不要道歉呢。 　　“哎呀，痛！痛痛！”一个力道过来，小虎立马没稳住，蹲坐在地上，受伤的小屁股，立刻传来剧痛。 　　林新一把把小虎推到在地，转身就跑。 　　“哎呦，嘶~”疼死了，小虎将手撑在地上，刚将屁股抬起来，手一软，屁股又重重落到地上，直接眼泪都痛出来了。 　　“怎么了”凌红纱他们坐在屋子里，没有看到院子里发生了什么。 　　林新气鼓鼓的搬了张凳子坐到他们身边，嘴巴张了张，沮丧的又合上了，他不是哑巴。 　　“小虎”廖嫂子走出来喊了一句。 　　“干嘛！”小虎一只手还在擦泪水，太疼了。 　　廖嫂子惊奇了，走近几步，还真哭了，稀奇了，这小子昨天被打的哇哇叫，也没掉过一滴泪。 　　她很惊讶的说了一句“小虎，你哭了！”说着还忍不住的笑出声来。 　　“我才没哭”小虎气愤的瞪了一眼廖嫂子，他又不是小姑娘，才不会哭鼻子！他觉得他娘这是再侮辱他，转身直接跑外面去了。 　　他都流眼泪了，娘竟然还笑！ 　　难道他真的是捡来的？ 　　廖嫂子还是稀奇的不得了，这孩子一年到头也难得哭一次，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不掉眼泪了。摔倒了，他自己就能站起来，拍拍灰尘，和没事人一样。磕到碰到，他除了喊几句疼，也不会像其他孩子一样哭爹喊娘。刚开始，他们还觉得这孩子皮实，还来才知道这孩子给他舅舅忽悠了，忍着不哭，要做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呢。 　　“别跑远了，早点回来。”廖嫂子追到门口，喊了一句。往回走的时候，不由想笑，小孩子家家的，这么好面，说两句就跑。 　　“嫂子，你笑什么呀？” 　　廖嫂子就把小虎刚才看到小虎流眼泪的事给说了，还好奇的看着林新“小新，你和我说说，刚才小虎怎么了。” 　　林新坐在一边低着头，听到问话，张了下嘴，没发出声，马上伸手用手指在凌红纱膝上写字。 　　“这写的什么啊？”廖嫂子歪着头，看了一会儿，没看懂，连忙问凌红纱。 　　“小新说他推了小虎，小虎屁股很痛。”凌红纱解释完，然后看着林新“你是不是做错了”。 　　林新蹙着眉头，叹了一口气，小虎都哭了，肯定很疼，他点了点头。 　　“那你要和小虎道歉” 　　林新继续点头。 　　“还是小新听话”廖嫂子看小新认错态度这么好，都有点羡慕了，他家小虎，竹条抽断了不知道有几根了，一句服软的话都没说过，这么倔，肯定不随她。 　　林新听廖嫂子夸他，林新嘴巴张成O型，惊讶的看着廖嫂子，心里开始同情小虎了，小虎被自己弄哭了，廖伯母还夸我好！说不定，小虎真的是和自己一样捡来的。 　　“你这么快就缝好了。合该你吃这碗饭的。”廖嫂子拿起缝好的地方，摸了摸上面绣的藤蔓，完全把裂开的口子给挡住了，半点看不出来，就像这衣服本身就绣着花样似的，她欢喜的看了又看“我若有女儿，怎么也得让她跟着你学做针线。” 　　凌红纱笑笑，也没当真。 　　其实衣服本身的口子不大，逢起来也不难，主要是这衣服穿在外面，口子又在衣袖上，缝不好，到时候别人一看这衣服就觉得这衣服是破衣服。普通的料子到也就算了，还能拿来做鞋面，偏这料子还是廖嫂子的大儿子特地从青阳府带回来的好料子，听说价格还不便宜。现在好了，拿在手里还是一件新衣服。 　　“嫂子，你知道哪里有鸡卖？前几天我去了回春堂，洪大夫让我给小新多补补身子。就想着给他买只鸡。但我今天早上转了半天也没有看到哪里有卖的。” 　　凌红纱本来手里剩的钱并不多了，刚买了书，又给凌家送了礼品，剩下的钱也就刚够接下来的生活。不过，昨日杨家康给他们留了一笔钱。想到杨家康，凌红纱一直对于小孩身世的担忧算是放下一半了。 　　“你去街上，当然碰不到了。这镇上的人家养的鸡都是留着自己家里年节时候吃的，乡下他们都去集市上卖，难得带到县城里。后天正好初五，平安镇有集市，到时候我带你去那里买。” 　　凌红纱点点头，她每日早上买了菜就回家，除了下午带着林新来廖嫂子家看狗外，基本上都窝在家里做针线，宅的不得了。有些事还真的不知道。 　　“你那的院子也不小，花婆婆以前住在这里也会养几只母鸡。你们要不要也养几只，吃肉也不用出去买了，母鸡还能下蛋，多好啊。”廖嫂子建议，院子就这么空着不种菜也不养鸡，她看着都有点可惜。 　　这个主意不错，凌红纱点点头认同，花婆婆的院子也挺大的，养了鸡到时候不仅有肉吃还能捡鸡蛋。不过，她没有养过鸡，担心养不好，视线一转落到胖了一点的小孩身上，顿时信心又起，以前我也没有养过孩子，现在不是养的挺好的吗。 　　鸡肯定比孩子好养，养死了大不了直接吃了。 　　“嫂子，那赶集的时候，我跟你一起去，我也没有经验，到时候还要你帮我挑几只鸡仔。” 　　“成”廖嫂子家就养了两只母鸡，每日都能捡两个鸡蛋。 　　林新坐了一会儿，到底是个孩子，忍不住又过去看小狗了。 　　凌红纱坐了一会儿，看廖嫂子几次欲言又止，不由开口“嫂子，你可是有什么事？ ” 　　见人主动问起，廖嫂子忍不住说了出来“是这样的，我和孩子爹原先是想等小虎再大一岁，性子稳一些，明年送他去学堂念几年书。今日看你家小新都能有模有样的写字，我心里羡慕啊，就想能不能让小虎跟着你认字。” 　　“还是算了，小虎不像小新那样乖，你又忙。带一个孩子够辛苦了。”廖嫂子说着，自己又摇头否定了。 　　对于凌红纱来说，这事不算什么，一只羊是赶，两只羊也是赶。廖嫂子一家平日里帮了她不少，自然不会拒绝，更何况小虎这孩子她挺喜欢的，和小新也处的好。多个同学，对于小新说不定是好事。 　　她笑了一下，说道“ 我水平有限，嫂子要不嫌弃，明日吃过早饭只管让小虎过来。只是，我除了教他识几个字，其余的怕是教不了。我们家小新，嫂子也知道，他不愿开口，不然我也想送他去学堂的。若是嫂子一家对小虎有所期望，明年还是送他去学堂让先生来教。” 　　看凌红纱脸上并无勉强，廖嫂子放松下来，高兴的坐直了身子“妹子你肯收，那太好了，小虎有多皮，妹子你是知道的，我和他爹也不指望他多出息，做什么人上人，能认些字，不做睁眼瞎就好了。他如果不听话，该打打，该骂骂，你力气小，说不定还下不了手，到时候和我说一声，我来动手。” 　　凌红纱忍不住笑出来“行，小虎敢不听话，我就让嫂子过来，竹笋炒肉丝。” 　　听了这话，廖嫂子也忍不住笑出声，这凌娘子也太促狭了。 第14章 姊妹一 　　平安镇每月逢五都有集市，附近的村寨都会聚集过来，就连不少县城里的居民都会特意赶过来。 　　比如廖嫂子，每个月最少都会来一次，毕竟买的多了价格比起县城里还是便宜不少的，因此每次赶集都是非常热闹。 　　走到集市中间地段，差不多赶上人挤人的地步，凌红纱此时拉着林新跟在廖嫂子的身边一路挤过去。 　　再往前一点是个鱼摊子，摊子附近围着不少人。 　　廖嫂子带着凌红纱正朝那里过去，一边挤，还一边介绍，这个摊子怎么怎么地，老板为人如何，那个摊子怎么怎么地，东西好不好，她都能说出个一二来。 　　“这卖鱼两兄弟人不错，从不缺斤少两，东西也新鲜，就是忒小气了点。上回，我和老廖来买了一筐的鱼回去晒鱼干，连个木框他都跟着到我们家拿走。”太抠了，说道这里，廖嫂子已经开始往人群里面挤，还招呼着凌红纱过去。 　　这条街此时被摆摊的人挤满了，中间采买货物的人来来往往，时不时的碰到，凌红纱紧紧的抓着林新的手，不时回过头看一眼，生怕孩子给走丢了。 　　“嫂子，我要那个章鱼。”凌红纱透过人逢看到其中一个木盆上卧着一只不小的章鱼，咽了咽口水，她有些馋了。 　　看这挤的，自己都这么费力，凌红纱还带着孩子，想挤进来有点难度，廖嫂子大声应了一句“好，你去买鸡的那家等我。” 　　她说完话，就使劲挤到鱼摊最前面，蹲下身，开始挑拣海货。 　　凌红纱答应了一声，拉着林新，开始朝之前经过买鸡的那个摊子过去，走了一会儿，想到买鸡时，这摊子周围羽毛乱飞的情景，她觉得还是在这里等吧，廖嫂子出来，也能看的到。带着孩子往旁边退了几步，找了个空余的地方，他们站了过去。 　　“怎么了”感受到衣服被拉扯，凌红纱低下头，视线一瞥，对上旁边菜摊上妇人的眼神。 　　菜摊上的妇人眼神闪了闪，试探的叫了一声“红纱”。 　　凌红纱眨了眨眼睛，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她，脑子里开始飞快的回想，确定没有见过这妇人。看她这样子像是认出自己又不太确定的样子，应该是很久没有见过面了，就不知道和原主是个什么关系。 　　“哎，我认错人了”妇人被这凌红纱这么盯着看，干巴巴的笑了一声说道。 　　这妇人正是水东村李霞，前些天知道凌红纱回娘家，她还特地跑上门去看看。结果，去晚了，人已经回县城了，让她颇为可惜。现在见这女子长的和凌家大闺女紫纱有几分相似，她不由心中一动，开口试探。 　　“你没有认错”凌红纱笑了一下。 　　“啊”妇人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似，一下子哑了声，随后干笑了几声“我是你李大娘啊，你还记得不。你都这么大了，我都认不出来了。” 　　李霞还想说什么关于两人的事，结果楞是没有想起来，虽都是一个村的，但她和李秋兰不怎么打交道，连着孩子们也没怎么处过。 　　“大家都听说你回来了，我们家小果还记得不，小时候你们还一起玩过，她还常常念叨着你。” 　　凌红纱自然没有这些记忆，也不知道她说的事真还是假，她假装回忆了一下，最后笑笑，看向地上摆着的竹篮里还有数个鸡蛋，就问“李大娘，这鸡蛋怎么卖？” 　　李霞眯着眼，笑着说道“不贵不贵，大娘便宜给你”。 　　这一篮子的鸡蛋卖的差不多了，剩下几个鸡蛋都是挑剩下的了，个头有点小。集市上为了方便，鸡蛋都是论个卖的。之前来了几波人，看这剩的鸡蛋个头小，就不太愿意要。也有人出价低，李霞又舍不得，要不然，她早早就卖完回去了。 　　这价格听着确实不贵，若是刚出宫那会，凌红纱说不定还真会买。 　　只不过，在清平县待了一个多月了，平日里她不得空，连鸡蛋都是去张记杂货铺买的。这价确实听着比她在张记买的便宜了一点，但这鸡蛋的个头也小啊，真比较起来未必便宜。更何况，她刚才一路过来，卖鸡蛋的人不少，他们的价格可不比这李大娘贵啊。 　　“不好叫大娘吃亏，我还是去别处看看吧。”她说着就拉着新林抬脚准备走。 　　说实话，若是价格合适，她自然愿意买的，只是这人明显把她当傻子，她可兴趣被宰了以后，对方还一副你沾了我便宜的姿态。 　　“哎，不吃亏不吃亏，你多给点也行。”看人要走，李霞急忙出声，只是现在正是人流高峰，眼看着凌红纱二人被挤走，她着急的站起身，走了一步，看看地上的篮子，只好又回了原位，再看，人已经走远了，只得作罢。 　　凌红纱听着对方的声音，觉得有些无语，这是真听不懂还是装听不懂啊。看她言行，想来也不是原主什么亲近的人。她索性当做没有听到，继续往前走。 　　走了没几步，身后的廖嫂子就跟上来了。她手里的篮子盖着粗布，跨在胳膊上，手臂上的衣服被篮子拉的紧绷，看来重量不轻。 　　“章鱼我帮你买了，你还有什么要买的没有。” 　　“没有了”她们买了不少东西，还寄放在卖鸡的那人那里呢。 　　“那行，取了东西，我们就回去。” 　　买的母鸡，摊主直接拿草绳绑好了，提在手上就行，小鸡则全部装在篮子里，另外还有一些青菜等物，这样她两只手都拿着东西，只是没有办法拉着林新，这样心中自然不安，生怕孩子都丢了自己都不知道，再加上小孩都还出不了声，到时候想找都难。 　　廖嫂子两只手也不得空，也不放心林新“小新，你走我们前面，走慢点”。 　　两人眼睛片刻不敢离，跟在林新身后，直到走到人没有那么多的地方，才松了一口气“哎呦，妈呀，我真怕小新走丢了。”廖嫂子叹了一句。 　　“我也是，眼睛都不敢离开。” 　　“我们到前面坐车去” 　　在前面不远处，停着好几辆牛车，正等着载客。 　　廖嫂子带着他们上了车，坐在位子上等了一会儿，陆陆续续有上来了几个提着大包小包的人。 　　车夫鞭子一挥，赶着车，开始往县城走。 　　等到凌红纱他们两手提着东西，边说边笑的进了巷子后，走没多远，便看到一个女人带着个孩子正坐在凌红纱门口，旁边还放着一个盖着布的竹篮。 　　那人一直盯着巷口，看到进来两人，眼睛越过廖嫂子，然后直直的落在凌红纱脸上，像是在确认什么，没一会儿，眼泪珠子就跟断了线似的往下一串一串的滚落，她伸手抹了一把眼泪，站起身，脸上的表情又哭又笑的看着凌红纱“你….” 　　她脸上的泪水好似擦不完一样，擦了又落，落了又擦，刚说了一个字，情绪起伏的厉害，直接打了个隔，一边打嗝，一边断断续续的说话“红纱……嗝，你回来了……你这……嗝” 　　话说，她之前回凌家，都没见过这情景，除了凌母对着她默默垂泪外，其他人还真没掉过眼泪。凌红纱顿时都惊住了，看着前面的女子泪如雨下，一时楞在那里。 　　还是廖嫂子先开口说话“这是凌娘子的姐姐吧。” 　　廖木匠当时去打听凌家的情况后，回来都一一说给廖嫂子听过，现在一看来人和凌红纱又几分相似的面容，她便心中有数了。 　　凌红纱此时已经回过神，心中苦笑，一时不知该做什么反应好。 　　凌紫纱点点头，眼泪还在不住的落，想上前，又不敢的样子，站在原地，就这么期待的望着凌红纱。 　　“凌娘子来客人了，那我先家去。”廖嫂子说着看了凌红纱一眼，朝站着的女人笑了笑，进了自家的门。 　　“嗯，今日麻烦嫂子了”凌红纱点头，轻声说道。 　　其实她并不擅长安慰别人，对于别人的泪水，甚至会手足无措。 　　“先别哭了，这么大的人，会让人笑话的。”凌红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无奈。 　　巷子里已经有人家探出头往他们这里打量了。 　　结果，她这话一落，凌紫纱眼泪落的更凶了，她还一边呼气一边说“看到你，忍不住，嗝！” 　　好吧，还是赶紧进屋吧。 　　凌红纱赶紧走上前，将手里的篮子放下，取出钥匙，打开门，让她进门。 　　凌紫纱弯腰把地上的两个篮子都提在手里给拿了进来，孩子跟在后面。 　　“你这是去平安镇赶集了吧。”凌紫纱进了门，四处打量了一下，盯着西厢多看了两眼。 　　“嗯，你先进屋坐一会儿，我去把东西放到厨房。” 　　“小新，好好招待客人”凌红纱指挥林新，然后接过女人手中的篮子。 　　“这篮子里都是鸡蛋给孩子的，我，嗝，前些天听人说你回来了，去的晚了，你已经走了。这两天忙好了就紧赶慢赶的过来了。”凌紫纱仔细的盯着凌红纱的脸，来回瞧了又瞧，她自己的脸上还带着泪珠，时不时的打下隔。 　　毕竟，是亲姐妹，凌红纱也不拒绝，想要把篮子接过来。 　　凌紫纱挡了一挡，拒绝了“我帮你拿过去，嗝，厨房在哪里”说着就开始催凌红纱“走啊。” 　　凌红纱想了想，带着她就往厨房过去。 　　院子里两个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林新想到凌红纱让他招待客人，就往屋子里跑，过了一会儿，搬了一张小凳子过来，放到小客人身边，接着又跑去搬椅子。 　　凌红纱他们出来的时候，正看到林新吃力的搬着把交椅往院子里过来。 　　凌红纱连忙上前，接过，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 第15章 姊妹二 　　“这孩子，真听话。”说着，凌紫纱忍不住又开始流泪了，心中又酸又涩，想着妹妹这一走生死不知，再回来，孩子都这么大了！ 　　那天赶回娘家的时候，没少听刘菊阴阳怪气的说过这孩子脸上有块青斑，尽说些难听的话，若不是凌大水已经动手了，她肯定要上去给刘菊一巴掌。大概刘菊当时难听的话都说了，现在她看到这孩子的脸，反倒觉得没什么了，男人有本事就行，又不靠脸吃饭。 　　林新看着凌紫纱，又看了一眼凌红纱，抿着嘴，笑了笑，没有说话。 　　“先坐吧，我再去搬椅子来。” 　　凌红纱不仅去搬了椅子，还端了张小木桌出来，又泡了一壶茶，端了一盘果子出来待客。凌紫纱想要帮忙，被她拒绝了。 　　等她提着茶壶出来的时候，凌紫纱正拉着林新正在问话，而她带来的孩子坐在一边津津有味的啃着果子。 　　“这孩子怎么不爱说话啊？”凌紫纱对着林新说了半天，这孩子除了点头就是摇头，本来她也只当孩子羞涩怕生，但记起进巷子时和一个跑过身边的小孩子问地址时，那孩子好似说什么哑巴。想到这里，她不由心一沉，又问了句，见孩子还是不说话，心中越发的忐忑了，生怕这孩子真是个哑巴。 　　凌红纱提起茶壶倒水，解释道“我们南下的时候，小新受了惊吓，被吓住了。等过些日子缓过来，就好了。”她将倒好的茶水分别摆到各人面前。 　　凌紫纱端起来，大口喝下去，慢慢吞咽，连着喝了几口，感觉好些了，打嗝止住了，才停止。 　　“这样啊” 放下手中的杯子，她伸手摸了摸林新的脸颊“那就好，那就好。”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心里却还在担忧。 　　“街上的洪大夫医术很好，你们去看过了没有？” 　　“看过了，洪大夫说好好照顾着，等孩子愿意开口了，就好了。” 　　“哦”洪大夫的医术在清平县是有名的，既然他都说了没事，凌紫纱的心也安稳了点。 　　视线一转，落到自家儿子身上“你看我家的小猪就只知道吃”看着自家的儿子呼哧呼哧啃的欢，凌紫纱的嘴角不由露出笑来。 　　凌红纱看着也觉得好玩，不由的笑了，她将林新拉倒身边，把茶递到他手上 ，看着林新几口把茶水喝完。知道走了一早上，他肯定渴了，又给他续了茶水，这次，林新喝了半杯就放下了。 　　见他喝好了，凌红纱拿着帕子给他擦了擦嘴角，说道“和弟弟玩吧，娘和姨说会儿话。” 　　林新点点头，把自己的小凳子搬到一边，和小孩面对面的坐着，他有点发愁：要玩什么？ 　　犹豫来，犹豫去，凌紫纱还是咬咬牙，压低了声音，还是问了出来“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你男人又是怎么回事？” 　　凌红纱去凌家的时候，只说自己带着孩子守寡了，其他的也不肯多说。 　　当时，凌大牛听了狠狠的抽了一口旱烟，看着林新，神情莫测，最后还是没有说话。 　　原本母女之间应当比较亲密，很多话即使不愿对别人说，两人也可以私下里说的。只是，他们这情况特殊，凌红纱不是原主，而李秋兰原本就木讷不善言辞，再加上长久以来对凌红纱的愧疚，使得她对上女儿冷淡的神情，几次话到嘴边都给吞了回去。自己开不了口，她就想着到时候让大女儿去仔细问问。 　　喝完一杯茶，凌红纱放下杯子，垂下眼眸，视线落到桌子上，这个问题，她没有办法回避的，迟早要被凌家人问道跟前。 　　“当年，我被卖到一家富户，当了丫鬟，后来他们家的绣娘挑了我跟着学做针线，再过几年，年岁大了，便配了人。没多久，那人就死了，我赎身离开，带着孩子就回来了。” 　　听这语气平淡的简单叙述，凌紫纱心底叹了口气，十多年的遭遇哪里是这几句话便能讲尽的。这妹妹和他们到底生分了。 　　不过看着红纱能过的好，还在他们跟前生活，他们的心也总算好过许多。其他的，她不想说，她就不问了。 　　“我打听过来的时候，就听人说你针线活好。为了这个，想来你当初也是吃了很多苦头的。以后有手艺傍身也能将孩子拉扯大。如今离的近了，有个什么事，我们也都能帮衬着。”凌紫纱笑了一下，接着说道“爹娘这两天一直催着我过来看你，我心里想着来，但又怕。怕他们认错人了，到时候来了一看，都是假的。昨晚上，他们特地来了我家一趟，让我把这给你。” 　　说着，她从怀里拿出了一个钱袋，放到桌子上，钱袋有些旧了，不少地方都磨损的厉害。 　　“这里面的钱，都是这些年他们给你攒的，想着哪天还能把你带回家来。他们心里苦的很。我还记得，凌大水把你给偷偷卖了那天，爹和娘发了疯似的跑去找你。一直到第三天两个人才回来，回来后，娘就大病了一场，躺在床上一直念叨着你的名字。娘明明比我婆婆还要小几岁，现在两人站到一起，谁都觉得娘比我婆婆老好多啊。以前也不这样的，都是那该死的凌大水！”说道这里，凌紫纱擦了擦眼泪，咬牙切齿的说道。 　　明明他们一家人过的好好的，虽说穷，但也没到卖女儿的地步。若不是当年，凌大水昏了头，被人撺唆着偷偷背着他们把红纱卖了，他们一家人也不至于到了今天这地步。 　　“刘菊那毒妇进门七个月没到就生了大生”凌紫纱冷笑一声，她恨毒了刘菊，对于刘菊生的孩子也没有好感。若不是，家里没有其他兄弟，爹娘老了还得靠他，她早和凌大水断了往来。 　　凌红纱一指手不停的摩挲着茶杯，这套茶具是待客用的，摸起来比他们日常用的要细腻很多。她垂着头，一声不发，静静的听着凌紫纱细细的说起凌家的这些年发生的事。 　　那边，林新也不知道该和小孩子玩什么，索性从桃树下捡了一根枯枝，折成两断，分给小孩，两个人蹲在地上写字涂鸦。 　　午饭是凌红纱和凌紫纱一同在厨房做的，上午情绪宣泄了一通之后，凌紫纱的心情好多了，多年来一直在心里堵着的那一块好像随着今日的宣泄，消散了不少。 　　“你以前最喜欢吃红豆糕的”看着橱柜里放着一小袋红豆，凌紫纱感慨了一句。 　　凌红纱切菜的手顿了一下，这红豆是为了小新买的，专门用来做红豆饼的。实际上，她对于红豆糕没有特别的喜爱。 　　“肚子饿了，什么都好吃的。” 　　“是啊，我来烧火。” 　　“嗯” 　　午饭过后，凌紫纱就要带着孩子回去了，凌红纱留了留，没留住。 　　“确实忙，等农忙过了，我带你姐夫和侄女过来看你。现在知道你人在这里，我也就安心了。有空的话，你去趟青山上的观音庙，请庙里的师傅给小新求枚平安符带身上。孩子年龄小，别再给吓到。”凌紫纱看了一眼西厢，意有所指。 　　凌红纱随着她的视线，明白她的意思，虽然她不相信有鬼，但对这个提议也不排斥，如果一枚平安符真对小新有用处，她愿意去求。 　　送人到城门口，凌紫纱停了脚步，不肯让她再送“娘和爹嘴巴笨，不会说话，但心里一直记挂着你，有空你多回去看看他们。” 　　“我会的”凌红纱点点头，想到留在家中那个沉甸甸的钱包，为原主感叹了一声，答应了。 　　凌紫纱给的钱袋子里面除了二十多两碎银外还有不少铜钱，这么一笔钱对于农户来说可以做不少事。二老能存下来，怕还是背着儿子和媳妇的。 　　想到凌大牛和李秋兰站在村口送她离去时的身影，凌红纱轻轻叹息了一声。可怜天下父母心。 第16章 接活 　　这一日清晨，凌红纱刚给小虎讲完字义，准备带着两个孩子练字。 　　就听到屋外传来人声“凌娘子在吗？” 　　听这声音还有几分熟悉，她起身说道“你们先练着，我去看看”说完走出屋去。 　　打开门一看，屋外站着的不是前些天刚见过的锦祥楼的高掌柜吗，他一只手中拿着一副轴卷，另一只手正举着帕子擦汗，面有急色。 　　“凌娘子”高掌柜看到木门打开，快速的说了一句“可容我进屋说话？” 　　他回头看了一眼巷子里探出头的那家人。那人对上高掌柜的视线，那人连忙把头缩了回去。 　　凌红纱认得那人是马大娘，想来是听到高掌柜的声音，好奇观看的。 　　“当然可以，高掌柜客气了。”凌红纱将大门开着，请高掌柜进了院子。屋檐下摆放着小桌和椅子，凌红纱就请人入座。 　　她又去沏了一壶茶过来，提起茶壶，将茶水倒入杯中。 　　“凌娘子不好奇我登门拜访所为何事？”高掌柜看着凌红纱面色从容，不见半点好奇，问了一句。 　　“自然好奇”说实话，凌红纱看到高掌柜的那一刻心里还惊讶了一下，毕竟她除了售卖绣品，和这高掌柜没无往来。目光一转，落到高掌柜手中拿着的轴卷上，她心里便有了猜测。 　　“不知，高掌柜来找我有什么要紧的事？” 　　高掌柜紧贴着脖子的衣领上带着淡淡的湿痕，想来是汗水浸湿的缘故。 　　端起还有些烫手的茶杯，吹了吹热气，一口饮尽“哈~”一杯茶水入肚，他舒了一口气，然后看向凌红纱，客气的问道“我手上有一单活，凌娘子有没有兴趣？” 　　“哦，是什么样的活？”凌红纱问道。 　　能让着高掌柜大清早的特地上门，想来不是什么简单的活计。毕竟这高掌柜都亲自上门来了，她自然要给人家的面子。 　　高掌柜笑了一下“报酬很客观”他伸出一根手指比了一下“一百两！” 　　“当然活也不容易” 　　他简单的说了一下原委，原来是再过两个半月就是胡县令亲娘的七十大寿，这胡县令是个孝子，想要找一件让老夫人高兴的礼物做寿礼。这老夫人最常念叨的便是老家的山水人情，原来这胡县令不是此地人，五年前他带着一家老小来此地上任，一转眼时间如流水五年就这么过去了，老夫人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如从前，去年还病了一场，一直念着想回老家。只是这里，胡县令怎么放心身体虚弱的老母一个人回去呢。于是，他开始收集一切和他家乡有关的事物，还特地让人去老家找了厨娘过来。这不，胡县令最近得了一幅据说是徐先生的徽州明县的山水图，这明县恰好是胡县令的老家，老夫人一看这画，便喜欢的不得了。只是，这话一不小心，便被撕了一角，幸好只是角落受损，没有影响到画中景物。于是胡县令便想着让人把这画绣成屏风，放到老夫人的房里，已解她的思乡之苦。 　　听了高掌柜的报酬，凌红纱不由感叹了一句，不愧是当官的，真大方。 　　那副山水图，高掌柜也拿出来给她看了一遍，清逸秀丽，作画之人，水平不差。 　　必定要用到双面绣，凌红纱一面细细的看着画，一面估量着用色、手法等，在心里计算着长度宽度，打着腹案。 　　高掌柜看她这样神态，觉得兴许有门，自顾喝着茶水，也不打扰凌红纱。 　　清平县的绣娘水平怎么样，他自然心里有数，若是凌娘子接不了这活，他决定直接去青阳府找绣娘了，如果青阳府的绣娘也不行，他也只能上北面了，就是不知道时间来不来的及。 　　“这活，我能接”凌红纱在心里过了一遍，收好图放到桌子上，淡淡的说道“不知什么时候交货？时间短的话，怕有点难。” 　　“哎！”高掌柜放下茶杯，高兴的抚掌，乐呵呵的说道“不急不急，两个月后老夫人过寿。只要在两个月内交货就行，想来时间够的。” 　　凌红纱在心中估算了一下时间，点点头“既然是要绣这屏风，想来所要用到的材料高掌柜这里都备齐了吧。我手头上东西不多。” 　　“有有有，凌娘子放心，没有的，我也已经托人去青阳府采买了，晚点就能送到。” 　　“那麻烦高掌柜等所有东西到齐了，告知我，我再去取。” 　　“我到时候直接派人给你送过去，凌娘子就安心在家刺绣。期间缺了少了的，只管和我说，一定都备齐给你送过去。”高掌柜拍着胸脯保证“凌娘子这次若是能帮了我这个忙，算我锦祥楼欠了你一个人情。” 　　高掌柜的话，凌红纱并不当真，接触了一次，她对着高掌柜的感观平平，觉得这高掌柜的话听到耳朵是需要打折的。 　　不过，这次高掌柜许诺还是挺有诚意的。他们锦祥楼能在清平县做到独占鳌头数十年，自然不仅仅靠自身的本事，还要和每任的县老爷都保持着良好的关系，尤其是这一任胡县令，在此地已经多年，他接了这差事，自然不敢丝毫怠慢。 　　两人约定好后，高掌柜也不多坐，客气的告辞了。凌红纱将人送到门口。 　　“留步留步”高掌柜连连说道。 　　原本凌红纱也只准备将人送到门口的，半点不勉强的点点头，客套的笑了笑“高掌柜走好。” 　　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看人走远才转身回了屋子。 　　直到高掌柜走出巷子，他雀跃的心情又开始回落了“嘶~”他重重的一拍脑袋，万一，凌娘子绣的不尽人意，胡县令不喜欢怎么办？想到这里，他又开始不安起来。 　　哎，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没人接的时候，担心找不到绣娘，有人接了这活了，他又开始担心绣的不合心意，做人真难啊，真难！ 　　虽然这凌娘子的手艺是真不错，看她刚才也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但这事就担心有个万一啊。 　　万一砸了呢，不行，他还得跑一趟。 　　一回到锦祥楼，他立马吩咐守店的伙计“小林，我准备明日去一趟青阳府，你好好看店。晚点阿贵从青阳府带东西回来，你给凌娘子家送去。你问句凌娘子还有没有缺的，缺什么，你都想法子给她找来。” 　　高掌柜想来想去，觉得还得再找个绣娘，凌娘子万一绣的不合胡县令心意了，还能有个替补的不是。 　　凌红纱是在傍晚的时候收到锦祥楼伙计送来的物件，光是要用到的线都有两大大包，看的当时过来接小虎的廖嫂子只咋舌。 　　这高掌柜确实不含糊，凌红纱一一查看了送过来的东西，点点头，心里有了个数。 　　“刚才我回来的时候，前面那马大嘴还拉着我打听问锦祥楼的高掌柜上你家来干嘛了？我又不在，怎么知道，就随便应付了几句。想不到，还真给我猜中了，这会儿就给你送了这么多的物件，这是接了很多绣活吧。” 　　看到小虎伸手过来，廖嫂子斜眼看了小虎一眼，扬起手作势要拍他，警告味十足。 　　小虎撇撇嘴，收回了快要伸到桌上的手。 　　“一边去” 　　小虎翻了个白眼“你不是来接我吗，怎么还不走。” 　　“我和你凌姨说话，你自己先回去。” 　　“我等你”小虎退开几步，和廖嫂子保持距离，脸上带着得意的笑，说道。 　　“你回家给我等着”廖嫂子看着儿子这样，感觉手又有点痒了。 　　“去找小新玩吧”凌红纱看着小虎开始鼓起来的小脸，笑着说道。 　　“我听凌姨的”小虎气呼呼的说了一句就跑出去。 　　廖嫂子压根不理他，还是很感兴趣的看着桌上各色的线。 　　“没有很多，就一件，要绣个大件的。”凌红纱解释了几句。 　　“照你这么说，这段时间你要忙了，怕是没个十天半月都做不完啊。小虎这小子要不先停课，等你忙好了，再过来。” 　　凌红纱手中快速的理着线，回道“没事的，不耽误我多少时间。嫂子也过来看过，这两孩子都乖的很，不闹腾。” 　　虽听凌红纱这么说，廖嫂子还是觉得凌红纱靠做绣活养家，这是生计大事。现在小虎跟着人家学识字，就是耽误人家功夫了。这个时候耽误人家功夫，不就是耽误人家赚钱吗。 　　凌红纱是完全放养型的，怎么教小新的也怎么教小虎，基本上每日她先讲一遍字意，然后就是让孩子自己练字，确实耽误的时间不多。 　　但对于廖嫂子来说，凌娘子教她叫孩子读书识字，还不收束脩的，她可不能再耽误人家赚钱养家呀。 　　“你做绣活这期间，一日三餐不用做了，我给你们送过来，家务事，也不用你做，我过来给你收拾。” 　　凌红纱大抵能明白廖嫂子心里的想法，不过她还是拒绝了“嫂子，我往日里做绣活也都没有耽误过，你放心好了，两个月时间，真不耽误我的。再说，我也不能一直坐着只动针线那，那才累呢。总得起来走动走动，做做家务活，才不会那么累。” 　　这么一说，廖嫂子也想起自己往日里，没做多久针线都会觉得脖子酸的厉害。 　　“那这样，家务活我就不抢了，每日三餐我给你们送过来。你如果说不行，我可就没脸每日让小虎上你们家来了。” 　　凌红纱看着廖嫂子态度坚决，不肯让步的样子，只好无奈说道“就我做这幅绣品的期间啊！” 　　“我还怕你把我吃穷，放心吧，等你做完这绣品，我铁定不给你送饭。”廖嫂子笑着说了一句“我该回去煮饭了，你等着啊。” 　　“我切了菜，今天就不用了吧。” 　　“那行，明天开始。” 　　“早上也不用” 　　“哎，你怎么反悔啊。”廖嫂子不乐意了。 　　“我总要生火的啊”凌红纱眨了眨眼睛“既然生火了，不煮东西吃不是浪费吗。” 　　廖嫂子一想，也对“那就中午晚上两顿说好了。” 　　“好” 第17章 观音庙 　　从第二天开始，廖嫂子便每日中餐都带着食盒过去，等他们吃完再带回来。 　　廖木匠出去替人做木活，时常到了晚间才回来。小虎喜欢在凌红纱这边吃了，廖嫂子一个人吃了几顿午饭后，觉得一个人在家吃饭没意思的很，直接把菜带到凌红纱家，在他们那里煮了，大家一起吃了。 　　结果有一日，廖木匠提早做完活，中午决定回家时，家中竟然没有人，想找点对付着吃的，一进厨房，里面连剩菜都没有。 　　等廖嫂子在凌红纱这边收拾好，回家时，廖木匠正在气哼哼的吃挂面。暗自决定要收拾收拾这不着家的婆娘，结果心思刚起，就被廖嫂子带回来的一壶酒给击碎了。 　　“都是我啊”廖木匠有几分不信的问，平日里这媳妇对他喝酒这事把控的死死的，每日最多一小杯，绝不让他多喝。 　　“给你你就喝”廖嫂子抬了抬下巴，酒鬼！ 　　廖木匠乐呵呵的把一壶酒都给喝完了，躺在床上睡了一觉，起来什么事都给忘干净了。 　　凌红纱摸了摸腰身，感觉被廖嫂子喂胖了不止一两斤啊。看着眼前绣好的屏风，心中多少松了一口气，再被廖嫂子喂下去，她的衣服怕是要穿不上了。 　　这幅屏风花了她整整一个月的功夫，直到今天上午才算绣完。 　　高掌柜知道后，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此刻，正满脸兴奋的围着屏风看了又看，开口连说了三个好“好！好，太好了！”看的他都不舍的给出去了，要是放自己房间里多好啊。 　　不过想到胡县令那张脸，他是不敢不给的，倒是可以让凌娘子再给自己绣一副，不过，这么一想这价钱，他又有点心疼。 　　不知道青阳府的王绣娘绣的怎么样了？想到这里，他决定回去就让人去看看那边的进程。 　　“凌娘子，这屏风我就带走了。”高掌柜从怀中掏出一个鼓鼓的钱袋，一脸不舍的放下，不过转头看到一旁的屏风，心里又好受很多。 　　“凌娘子不点一下里面的银钱。” 　　“锦祥楼在清平县的老字号了，我信的过。同样，我也信的过高掌柜为人。”凌红纱淡淡的笑着说，锦祥楼只要还想她的绣件，就不会在这钱上做手脚。她看也不看，将钱袋直接收入袖中。 　　至于等高掌柜走了以后会不会数一数，她就不说了。 　　高掌柜觉得凌娘子挺会说话，这话听的他心里还挺舒坦的，大约是这屏风加成了。 　　他找人将这屏风打包好，决定明天就给胡县令送过，以免夜长梦多，这一个月，胡县令的管家时不时的过来提上那么一两句，催的他，没少掉头发，何首乌都用了不少。 　　“高掌柜，我有一事相求。” 　　“哦，是什么事？”高掌柜此时心情正好，想着事情不难他就顺手帮了。 　　“是这样的，我想落户此地，但……”凌红纱苦笑一声“我见高掌柜和官府关系不错，不知能否帮我这一个忙？” 　　“这个啊，过两日我给你消息。”高掌柜略微思索了一下，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只要今日这礼物胡县令喜欢，这些不过都是小事。 　　“那就拜托高掌柜了。”凌红纱行了一礼。 　　“凌娘子客气了，那我先走了，落户的事，有消息我再来告知你。” 　　“我送你们出去”凌红纱说着跟在他们身后，看到高掌柜他们把东西都搬走，凌红纱也算松了一口气。 　　本来，她是没有这么赶的，照着她原本的意思，是要花两个月的时间来绣完的。毕竟做针线是件很熬眼睛的事，她不想走原主的路，把眼睛熬坏了。所以，往常，她做针线都是挑光线好的时候坐在屋檐下做的。 　　结果计划赶不上变化，为了赶进度，她已经连着半个月，每日点着油灯做到戌时才停手。 　　她伸手往肩膀上捶了捶，这一个月熬下来，后遗症可不少，腰酸颈痛，肩膀酸，哪儿哪儿都不舒服。 　　第二日，凌红纱安排好两个孩子的任务，便准备上街买点东西，经过一个月的被包养生活，家还真没有什么吃的了。 　　她刚大包小包的从张记杂货店出来，就看到廖嫂子手里提着个篮子正从前面的香烛店出来“嫂子” 她叫了一句。 　　廖嫂子听到声音，朝她看过来打了声招呼，见凌红纱目光落到手中的香烛上，便开口解释“过两日便是十五了了，我想去观音庙里拜拜。正好家里香烛剩的不多了，我就过来买一些。还想着等会和你说一声，若是你有空带着孩子和我一起去庙里给菩萨上柱香。” 　　“是青山的观音庙吗？” 　　凌红纱想起之前凌紫纱来看她的时候提过，她当时答应了，倒也没太在意，再加上忙着赶绣活，倒给忘了。现在又听廖嫂子提起来，心里不禁有了想法。 　　秦伯半个月前帮杨家康给他们带了话，让她带林新去青阳府看病。当时她正在赶绣活，自然没有时间，就和秦伯另外说了时间，等她绣活赶完，到时候自己带着小新去青阳府找他。 　　林新这孩子除了不愿意开口说话，其他身体状况都挺不错的。前不久，她还带着林新去看过洪大夫，确认没有问题。大约小虎天天过来和他作伴的缘故，现在性格也开朗了许多，也不知道小虎和他说了什么，也不像之前那么粘她。今天她出来之前，还特地问了一遍林新，结果，这孩子皱着眉，犹豫了一会儿，摇摇头，表示要待在家中和小虎一起练字。说实话，那一刻，她心情还真有点复杂。 　　这次绣品之所以到后面这么赶，还是为了这孩子。她不经意间看到小孩背着她试图张嘴发生，但每每都失败。她看着心里也不好受。这才熬夜把绣品完成，想着早点带孩子去青阳府找大夫看看。 　　这些天，她特意又去问了一遍洪大夫。洪大夫也只是叹了一口气，表示要靠林新自己。 　　“是啊，我们这里青山的观音庙是出了名的灵验，不少人从其他地方都会特地过来拜一拜的。”廖嫂子带着几分骄傲的说道。 　　“那我和嫂子一同去看看。我也不懂这些，还要嫂子指点。” 　　“不是什么难事，左右不过烧香拜佛，再捐些香油钱。最重要的是心要诚，菩萨才会保佑。” 　　“哦，那我去买些香烛吧，家里都没有，嫂子先回去。”快走到巷口的时候，凌红纱停住脚步说道。 　　“不用了”廖嫂子连忙用另一只拉住她“我特意多买了一些，就是准备分你的。” 　　“嫂子还会能掐会算啊，竟然知道我也要去。”凌红纱被拉了回来，惊讶的说。 　　“呦，有这本事就好了，我也学那李瞎子一同去摆摊给人算命赚钱了。”廖嫂子被说笑了“不过是我看你这些天愁眉不展，听我家小子说，小新这孩子一个人偷偷躲着哭了一场，想来你是为了他担心。你一颗慈母心，为了孩子，我想你到时候也会去一趟的。” 　　听到这里，凌红纱叹了一句“嫂子不仅观察入微，还能推会算，不比算命的差多少了。我也确实在为这孩子着急。原先担心他心里还在害怕，不愿意开口。现在看着他想说话却说不了，一个人背着我，偷偷的哭，看的我心里真不好受。” 　　她现在就不知道有多后悔当初没有去学点心理学方面的知识。 　　“要不，上青阳府看看。”廖嫂子迟疑的说道，觉得这样说相当于质疑洪大夫，有些对不起洪大夫。 　　“嗯，我也这么想。” 　　凌红纱算了一下日子，杨家康收到她消息，应该这两天会回复了。若是，没有收到回复，等去过庙里后，她就自己带着林新去一趟青阳府。手中有了这一笔刚到手的钱，去青阳府她心里也有些底。 　　无论在那个时代，看病对于平民百姓的家庭从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是林新现在的情况，可能下一刻就会好，也可能一辈子都说不了话。 　　也不知道这个时代有没有心理医生，凌红纱有些期待的想。 　　“菩萨保佑”廖嫂子念了一声佛，拍了拍凌红纱的手“你也不要太担心，外面好大夫这么多。肯定会有人能看好小新的病。” 　　到了廖嫂子的家门口，两人分开，各自回家 。 　　一进院子，林新正和小虎逗着家里的两只小狗玩，这两只小狗刚断奶不久，精力旺盛，围着两个人跑来跑去，吐着舌头，憨态可掬。 　　两个孩子满脸笑容的抬起头看着她，小虎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凌姨，我们写完字了。” 　　“那就多玩一会儿，凌姨给你们做好吃的。”这一个月她忙于绣活，没有多少时间陪伴林新，为了补偿小孩，她今天特地买了不少东西。 　　“还是凌姨好”小虎想到好吃的，开心的说道。 　　林新也笑的高兴，露出两个浅浅的小酒窝，跟在凌红纱身边，他要帮忙烧火。 　　“我也帮忙”小虎一看，也跟上去。 　　身后的两只小狗，看着两个小主人走了，也不肯落后，跑跑跳跳，一同进了厨房。 　　袅袅炊烟升起，浓浓的甜香很快飘溢在孩子的欢声笑语之中。 第18章 巧遇 　　初一这一日，凌红纱带着林新和廖嫂子、小虎一同去青山的观音庙拜佛。 　　从清晨开始出发，一直将近午时才爬到山顶。几人累的气喘吁吁。这条通往观音庙的山路上不时有人上山下山，很是热闹。 　　“已经下山了！这一家怕是半夜就上山了吧。”凌红纱他们刚到山脚下的时候，遇到一位银白头发的老妪带着两个中年妇人念叨着什么从山上下来，不由佩服他们的虔诚之心。 　　“这是旁边临广县的陈老太太。” 　　廖嫂子朝那边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靠近凌红纱说道，这老太太十分信佛，每月初一必定带着两位儿媳从临广县赶到青山的观音庙里拜佛，数年如此，风雨无阻。 　　据说，是她年轻的时候来观音庙许过愿，菩萨保佑她心想事成，这每逢初一必过来上香。 　　山路有些窄，待到两位妇人扶着老太太走到他们附近时，廖嫂子停止说话，几人让到旁边，让老太太一行人先行过去。陈老太太和善的朝他们点点头，离他们近的妇人微笑着向他们道谢，另一位妇人对上凌红纱的视线，朝她颔首微笑。 　　待人过去后，凌红纱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慢慢走远的三人。 　　他们一行人继续往山上走，廖嫂子接着又说了一些关于这陈老太太的传闻。 　　就像有一次，还是这老太太年轻的时候，她一个人来上香，下山晚了，遇到了歹徒。老太太的丈夫在山下久等不到媳妇，就打算上山来接她。等他快走到陈来太太的位置时，正好看到这一幕，那歹徒拿着刀正在威胁陈老太，结果还未等他出声，就看到从山路边突然窜出一条大蛇来，朝那歹人的手上狠狠的咬了一口，歹人手中的刀落入了地上，陈老太太的丈夫立刻上前救了妻子，等他回头寻那蛇的时候，却怎么也找不到了。据说自此以后，他也开始慢慢信佛了，每到初一都会陪着媳妇一起来上香。 　　关于这陈老太太的传闻很多，廖嫂子看凌红纱不是很信的模样，又提了一件。是去年五月初一，那天自前一天夜里起就风雨交加，半点不见雨势减弱的趋势。大约是风雨挡路，那天陈老太太的马车到了山脚下的时候，天已经开始透亮了，等她一下马车，这天上的风雨竟毫无前兆的都停了。当时，看到的人可不少，就越传越玄，把老太太以前的事一翻，更觉得了不得。都说这老太太是得菩萨保佑的人啊。 　　廖嫂子一路走一路说，几乎把关于陈老太太的传闻都说了个遍。 　　不说凌红纱，身边的两个孩子也都听的睁大了眼睛，认定这里的菩萨很灵，想着等会儿一定要认真许愿，让菩萨保佑他们心想事成。 　　凌红纱听的啧啧称奇，但，毕竟没有亲眼所见，她还是保持怀疑的态度。不过那老太太三人面相确实看着十分和善可亲。 　　两个孩子被陈来太太的传闻打动，恨不得脚下生风，立刻拜倒在菩萨座下，把所有的心愿都许一遍。 　　原本应该漫长的山路，就在两个孩子你争我赶之中不知不觉的走完了。 　　这山顶是一片平台，地势平坦，观音庙正建在这平台的正中。庙前面很是热闹，摆着不少摊位，有卖香烛的，有算命的，还有卖吃食的。 　　凌红纱几人直接进了大殿，一进门便能看到一座观音像。观音像面容端庄慈祥，手持净瓶杨柳，神态无悲无喜俯视座下众生。 　　大殿内信众皆神态庄重，目光虔诚，行动间尽量不发出声音。木鱼独特的声音在殿内随着和尚的念经声响起，佛像前随着香烛燃烧，烟雾缭绕，朦朦胧胧。 　　几人在廖嫂子的指导下，凌红纱摆正姿势，接过点好的香，跪在蒲团上，心中默默念着心愿拜下去 。身边的两个孩子也有模有样的跪在一遍的蒲团上，磕头拜佛，嘴里念念有声。 　　头上的佛像被香烛燃起的烟雾遮挡着，多了些朦胧。透过烟雾看着佛像，凌红纱多日来焦躁不安的心，在木鱼声和诵经声中，慢慢的平静下来。 　　接着，几人跟在廖嫂子身后，又去了偏殿和后殿，把庙里所有的佛像都拜了一遍。最后有回到前殿，捐了香油钱。 　　从山顶往下看，风景很不错。找了一处空地，几人吃了带来的干粮，就开始慢慢逛起来。青山不是一座山，而是这附近的群山都被清平县的人统称青山。 　　观音庙所在的这一座山，高度最高，站在山顶往下看，视野开阔，远远望去，群山尽收眼底，让人豪气顿生。 　　见这景象，凌红纱忍不住低声念了出来“会当凌绝顶，一览纵山小。”念完之后，自己忍不住笑了下。 　　廖嫂子正想说什么呢。 　　就听到旁边传来一道略带惊讶的声音“这可是凌娘子？” 　　几人转过头去，只见旁边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位老妪和一位男子。他们所在的位置算的上是看风景最佳的地方，来来去去的人很多，倒不知这两位什么时候倒的？ 　　凌红纱转过头，她并不认得这老妇人，反倒是她身后的男人，她倒是印象深刻，正是她之前在书铺遇到过的米秀才。 　　“正是”凌红纱收回视线淡淡的答到，态度生疏。 　　老妇人也不以为意，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容“我曾在锦祥楼遇到过凌娘子，看过凌娘子的秀件后大为赞赏。时日有些久了，想来，凌娘子没有注意到。” 　　看到站在老妇人身边的米秀才，凌红纱多少猜出这老妇人的身份，半点没有打交道的心思，她客套的笑了笑，并没有接话。 　　“我正想找凌娘子帮我做一件衣裳，不想在这里碰见了。倒是好巧，果然是有缘的。” 　　米母眯着眼睛，笑着说道“ 不知凌娘子有没有空档？” 　　想到书中的纠葛，凌红纱自然没有和米秀才母子多打交道的心思，客气的拒绝了“不好意思，我这段时间怕是抽不出时间了，大娘还是找别人吧。” 　　“凌娘子过两天就要去青阳府了，怕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不好耽误了大娘的时间。”廖嫂子笑着在一旁解释。 　　“这样啊”米母嘴角的笑容僵了僵，自从儿子中了秀才，一般人都会给她几分颜面。虽说廖嫂子在一旁解释了缘由，但这么被当面拒绝了，米母心中多少还是不快。 　　“那就等凌娘子回来后，再说吧，我也不是很急的。”米母善解人意的说道，面上半点不满都没有。 　　凌红纱笑了笑，也不接话，直接看向廖嫂子“嫂子，我们该回去了吧。” 　　廖嫂子点点头“是该走了，不然，老廖回来找不到人又要和我急眼了。那大娘，你们慢慢玩，我们先回了。” 　　米母笑眯眯的点点头。 　　等廖嫂子几人告辞后，米母眯着眼睛看着凌红纱他们离去的背影出声问道“瀚儿，你觉得这凌娘子怎么样？”。 　　米秀才脸上的表情有点别扭，心中对母亲特地带自己上山拜佛已经有了数，怕是让他来相看这凌娘子的。 　　男女大防虽说没有之前那般严了，但他自觉向来守礼，除了最开始听到凌娘子念了一句诗好奇看了一眼外，其余时间都是远眺群山之景色。 　　此时看着凌红纱远去的身影，他好一会儿才开口，犹豫的说道“她是个寡妇，还有个儿子。” 　　米母听了儿子这话，便知道儿子是有几分的愿意的，若是真看不上，怕是两个字就回绝她了。 　　她心中一叹，知道儿子意动了“娘当初也是和凌娘子一个境况，寡居带着你，千辛万苦把你养大，你现在是看不上这样的吗？” 　　米秀才连连开口否认，他不过这么一说，怎么会看不上自己的娘亲呢。 　　“娘的年岁大了，也不知道还有几年好活。趁着还有心力自然要把你安排妥当，否则走的也不安心。我打听了许久，觉得凌娘子很合心意。她虽有些瑕疵，但也有别人及不上的地方。你若是愿意，娘就请人给你提亲去。若是你觉得不合心意，娘也不勉强，再找找看。” 　　米秀才思索了片刻，说道“我听娘的”。 　　“好，那我们回去吧。”因着长年做绣活养家，米母的眼睛早就有些不好了，看东西都是模糊不清的，眼睛见光太久还会酸涩难忍，此时她就有些撑不住了。若不是为了这个儿子，她又怎么会特地到这山上来呢。 　　若不是看中凌娘子这赚钱的手艺，就像儿子说的，一个带着孩子的寡妇，即使瀚儿看上了，她也不会同意。凭着秀才的身份，她的儿子想找一个家境不差的媳妇不难。但女子再好的家境也不过是一副嫁妆了事，家产又不归外嫁的女儿，还不如找个自己会生钱媳妇来的划算。 　　扶着儿子的手臂，一步一步往山下去。她心中已经有了打算，这凌娘子看着性子不是温和的，肯定不好拿捏。若是直接和她提亲事，怕是不会有结果的。不若她请个嘴巧的媒婆去水东村上凌家去好好说道说道。她儿子一个秀才，愿意娶带着儿子的寡妇，还怕凌家会不愿意。 　　等人进了她的家门，她自有手段来□□。 第19章 提亲 　　从观音庙下山后，虽没收到杨家康的回信，但高掌柜给她带了好消息，落户的事已经帮她安排好了，让凌红纱明日到一趟县衙里，找赵主簿，自会帮她办妥的。 　　隔天凌红纱一早来到县衙，按着高掌柜说的找了负责户籍之事的赵主簿，果然一切顺利，甚至连她没有房产之事都没在意，利落的给办好了。 　　这还真是……凌红纱走出县衙，忍不住发笑。 　　接着她便带着林新雇了一辆马车前往青阳府了。 　　而这边米母动作亦是十分迅速，她已经从锦祥楼的伙计口中得知这次凌红纱一副屏风就能卖出了100两银子。听到这消息，她心中一片火热，立马去找当初给米秀才做过媒的王媒婆，想请她去水东村凌家走一趟。 　　“这凌娘子是何许人也？”王媒婆诧异的看着米母问道，她年岁渐大，已经很少再做拉煤保纤之事，每日只在家中逗弄儿孙，对外面的事自然没有过去关注。 　　“是水东村凌家的女儿，最近刚回来。” 　　米母笑眯眯的说“瀚儿的前一桩婚事还是你保的媒，我是很满意的，只是，可惜，我那媳妇是个福薄的，走的早。现今都过去三年，我也不忍心看着孩子一个人孤零零的，我们年岁也大了，怕是陪不了孩子几年，我就想给他再找一个合心意的人来照顾他，以后也能相互扶持，不至于孤孤单单的。以后我也好走的安心。” 　　米瀚前头的妻子还是他刚中秀才那会儿，正是年少得意的时候娶的。那姑娘还是青阳府的富贵人家的女儿，虽说不是正妻生的，但也是从小娇养大的，嫁过来的时候嫁妆一路抬过来，不知羡煞了多少县里的人家。结果没出四年，这人就去了，她也只听说是得了病，没有治好走了，也没给米家留下隔一儿半女的。 　　当时她知道消息后还唏嘘不已，毕竟是她做的媒。成亲时看着花团锦簇，想不到不过几年观景就落个这么结局。 　　“你也知道，我都一年多不替人做媒了，已经歇了心思，一心养老了，你还是找别人吧。”王媒婆思忖了一会儿，缓缓的说道。 　　“老姐妹，我也就信你了。瀚儿前一桩婚事不顺，我们都替他难过。如今好容易有合适的人了，看在我们多年的情分上，就劳烦你再帮瀚儿跑这一趟。” 　　这话一出，王媒婆便知是推脱不了的，叹了口气“我先打听打听”。 　　米母眯着眼睛，笑眯眯的点点头。只要王媒婆应了，这事就多了些把握。这清平县里的媒婆就数她这老姐妹最厉害，只要她开口的就没有成不了的。 　　“你可要快点啊，我怕被人捷足先登了。”米母走前还催了一句。 　　“知道了”王媒婆应了一句。 　　等米母走后，吃过午饭，王媒婆就出门打听凌红纱的事。她生活在清平县多年，又做了几十年的媒婆，自然有不少探听消息的渠道。晚饭前，她就打听的七七八八，连当年凌红纱怎么被卖的都打听的清清楚楚，怕是凌红纱都没有她知道的详细。 　　听到凌红纱绣活出众后，很受锦祥楼的掌柜看中后，她便心里有个数，知道米母这是看上人家能赚钱的手艺了。这老姐妹，果然还是没有变啊！ 　　王媒婆思来想去一晚上，第二天一早，还是收拾妥当，去了一趟水东村。正好赶上李秋兰在家。 　　“做媒？”李秋兰想了一下家中人口，自己最大的孙子阿生也不过十三岁，难道有人看上他了？ 　　王媒婆喝了一口茶，闲谈般说道“我在县里见到凌娘子，一个女子独自带着孩子确实不容易。那孩子……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还受了惊吓，说不得话。” 　　“真真是不容易啊！县里的米老夫人常去锦祥楼，见了几回凌娘子，也不知怎么看上了眼。怕是同病相怜，觉得凌娘子不容易，又见她人品出众就起了心思，想要为儿子求娶。这才有了我今天这一趟，不知妹子的意下如何？” 　　李秋兰听了这话，半天没有回过神，好一会儿，才又问了一句“是和红纱提亲的？” 　　王媒婆点点头“妹子有什么想法可以和我说说看。” 　　注意到李秋兰的神态，她伸出手安抚的拍了拍刘秋兰放在桌面上的手“女人家总归是要有个归宿的。凌娘子一个人带着个孩子过，肯定有许多不如意的地方，否则也不会千里迢迢带着个孩子回来，妹子说是吧。这凌娘子怕是个倔强人，再多的不如意想来是不会和别人提，宁愿自己一个人受着，也不知道她一个人夜不知道哭了多少回。” 　　“孩子也还这么年轻，你们做爹娘的就忍心，让她年纪这么轻就一个人守寡吗。”王媒婆看着李秋兰，不忍的说道“你即是做娘的，也是做妻子的，家里有这么一个人和少那么一个人其中的心酸，妹子也是知道的。孩子年纪轻，有些事想的没有那么周全，他们没想周全的地方不就该我们做父母的替他们想好了，做好了吗。” 　　李秋兰先是被有人给凌红纱提亲惊了一下，等回过神，细细的思量王媒婆说的话，也确实有几分道理。 　　后面凌大牛他们也回来了，刘菊想要看热闹，被他给赶了出去。 　　王媒婆知道这家能做主的怕还是凌大牛，她张嘴介绍米秀才家中的境况“他们家就剩母子二人，前头也娶过一个，三年前身体不好去世了，也没留个孩子。” 　　“还特地为前头的媳妇守了三年，很是有情有义的一个人。米秀才也是可伶，年纪轻轻的。如今好不容易过了三年，米家的老太太年纪也大了，想着让儿子再找一个能知冷知热的人，恰好遇到了你家的闺女。看凌娘子的境况和她年轻时一样，还正感慨呢。不想前些天，他们母子二人去观音庙里拜佛正好碰上了凌娘子，所以，今天我就上门来了。” 　　王媒婆先是推心置腹的说了半天，又说了半天米家的情况，一壶茶也喝的差不多了，看李秋兰已经意动，而凌大牛的神色不好断定，知道今天是不会有结果的，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就起身告辞了。 　　临走前说道“二位好好考虑考虑，都是为孩子打算的，多想想是要的，我后日再来。” 　　王媒婆走出屋子时，看到院子探头探脑的刘菊，对着她笑着点了点头。 　　屋内沉默了片刻，还是李秋兰没忍住，先开口“老头子，你说怎么样？” 　　“这事，还是要看红纱。”凌大牛沉吟了一会儿，原本这刚回来的女儿和他们就不亲近，这再嫁这等大事，自然不能他们直接做主。 　　头嫁听父母的，这再嫁，要看她自己的意思了。 　　李秋兰点点头“那你去打听打听这米秀才”。 　　“嗯，先打听着，合适的话，再问问红纱的意思。”凌大牛站起身，活动活动手脚，脑子里想着找什么人打听去。 第20章 青阳府一 　　青阳府是一州首府，繁荣景象自然不是清平县能比的，林新眼花缭乱的伸着脑袋看着街上的景象，一只手牢牢的握在凌红纱的手中。 　　“小心避让”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骚乱，凌红纱连忙护着林新被身后推挤的行人挤到一旁。 　　“怎么回事？” 　　“快看！” 　　“是红巾匪！” 　　“真的，那是新来的赵经略！” 　　最前面的高头大马上骑着身着漆黑铠甲的武将，他腰间悬着大刀，隔着人群看不清面容，只觉得远远望去，那股气势让人望之生畏。 　　“竟然抓了这么多红巾匪！”人群中不时发出惊叹声。这红巾匪自从大梁打下青阳府后，就开始在青阳府出没，盘踞青阳府十多年，已然势大。据说这红巾匪是原本的皇族被灭国后，落草为寇。当然这也只是传闻，至今并无人证实。 　　透过人群看到一群头绑红巾，上身被捆绑结实的匪人跟在马后，从他们面前一一走过，看着人数不下三十多人。 　　过了一刻钟左右，随着士兵押送红巾匪离去，挤在店铺前面的人群开始慢慢散去。 　　凌红纱带着小孩继续往前走，耳边不时听到兴奋的讨论声，有说红巾匪的，有讲赵经略斐然战绩的。 　　走没多久，前面就是一家客栈，凌红纱在小二的招呼下，拉着林新踏步进去。 　　定了客房，交了定金，在小二的带领下，到了房间里。 　　还是先找人给杨家康带个信吧，凌红纱和店小二要了纸笔，提笔快速写了一封信，封好后，让人送出去。 　　“杨兄弟，我来给你送信了。” 　　“来了”杨家康刚包好伤口，就听到院子里传来门房七爷的声音，穿上里衣就走了出去。 　　“这封是刚送到的，另一封则是你们去剿匪的那天送过来的。”七爷递过去，笑着打量了一番杨家康“我可听说了，你这次立了大功，勇武的很啊！” 　　“没他们说的那么夸张”杨家康笑着接过两封信。 　　“他们可不敢蒙我老头子，好了，不说了，等你伤好了，我们一起喝酒。你先休息，我回去了。”七爷爽朗的大声说道。 　　“行，到时候我给七爷买酒”杨家康笑着应承，看着七爷一瘸一拐的走出院子，他才拿着信回了房间。打开看了一下，两封信都是凌红纱送过来的，其中一封的日期正是今日。 　　快速看了一下信中的内容，知道凌红纱带着荣宝现在已经在青阳府了。他也无心休息了，收拾了一下，就直奔凌红纱信中提到的悦来客栈而去。 　　刚踏进客栈，杨家康扫视一周，就看到坐到角落里的两个人正在吃饭，可不就是凌红纱和荣宝吗，抬脚大步走了过去。 　　凌红纱两人听到动静抬起头，一同抬起头看向杨家康。 　　“杨家康？”凌红纱迟疑了一下，确认似的叫了一声。 　　主要是杨家康这十多天没有刮过胡须，现在满脸胡子拉渣的，脸颊上还有一道伤痕，双眼亮的惊人，那眼神就如同山林中的野兽，准备随时对着猎物发动进攻。 　　这目光看着有些渗人。 　　“是我”杨家康摸了摸下巴的胡须，转过头警告似的看了一圈客栈内朝这这边而来的视线，满身煞气的模样。被这冷冰冰的目光对上，大部分人都缩了回去，客栈内都安静了不少。 　　他收回视线，大马金刀的坐在凌红纱对面，朝远处的小二招了招手“小二，再上一副碗筷，再来盆饭！” 　　“客官，稍等。”店小二快速的取来碗筷，恭敬的放到杨家康前面，迅速的退远。 　　“先吃饭”杨家康说道“有什么话，吃完再说。” 　　“我很饿。”他伸手摸了摸林新的脑袋，然后拿起筷子，大口大口开吃，像是饿了许久的样子。 　　桌上就三个菜，还是一素一荤一汤，就凌红纱两人肯定是够的。现在来了个这么能吃的，肯定不够，她又点了三个荤菜。看着杨家康风卷残云的架势，心中暗暗咋舌，这也吃的太多了点啊。 　　林新吃饱后，安静的坐在一旁，看着杨家康吃了一碗又一碗，后面直接用盆来吃，觉得这二叔太能吃了，开始担忧的拉了拉凌红纱的，这会不会把他们给吃穷了啊。 　　杨家康是真饿坏了，这些天，天天啃干粮，一动起来，饿上一两顿都是常事，真心不好受。这不，看到热汤热菜一不小心就给吃多了点，没想到还被两个人嫌弃了。 　　喝完最后一口汤，他神情愉悦的舒了一口气，这才是人吃的啊。对上侄子郁闷的表情，他低头审视了一番，没有问题啊。最后觉得可能是这胡须吓到他了，决定等会儿回去就给刮掉。 　　“走吧，去房里说话。”看到杨家康吃好了，凌红纱带着小新站起身，率先朝楼梯过去，上了二楼，进了房间。 　　杨家康随在他们身后，进来后，反身把门给关上。 　　随即解释了一下，自己前面没有回信的原委。 　　想到街上被押解进城的红巾匪，凌红纱点点头，随口问了一句“你没有受伤吧？” 　　“没有”杨家康顿了一下，还是否认了。 　　“我本来准备明天带大夫去清平县给荣宝看病的，现在你们过来了，倒方便了。明天一早我带他过来，你们不要外出了。” 　　凌红纱点点头，她对青阳府不熟，还没来得及打听。既然杨家康安排了，那就先听他的。 　　再嘱咐了几句，杨家康就离开了。 　　第二日一早，他就带着一位精神矍铄的老者上门来。 　　客栈的小二认得他，自然不会阻拦。上了二楼，杨家康敲了敲房门，凌红纱出来打开门，请两人进去。 　　“凌娘子，这位是京城来的钱大夫，医术十分了得。”杨家康介绍了一句身边的老者，然后朝正在看书的林新招了招手“钱大夫，就是这孩子，劳烦您给看看。” 　　林新听话的走到他们前面，仰着头，看着钱大夫。 　　“过来，坐下，我把把脉。”钱大夫笑着带着孩子重新坐到桌子边，看着杨家康“杨侍卫，我的药箱。” 　　杨家康快步上前，把药箱放到桌子上。钱大夫从药箱中取出一块成人巴掌大的小软垫，放到桌子上，将林新的手放到小软垫之上，他伸手按在林新的脉搏之上。 　　凌红纱站到林新身后，注意着钱大夫的神情。 　　过了片刻，钱大夫睁开眼睛，点了点头，又让林新换一只手把脉。接着检查了小孩口舌耳鼻等器官一番，才开口缓缓的说道“这孩子身体健康，并无大恙。” 　　凌红纱定时都会带着小孩去洪大夫那里把把脉，确认一下身体，两个月养下来，身体几乎没有什么问题了。 　　“那他怎么说不了话？”杨家康问道。 　　“可有什么法子让他开口说话。”凌红纱跟着问了一句。 　　钱大夫苦笑着摇摇头，他能治的了人身上的病，却治不了心里的病啊。这话在来之前他和杨家康说过，只是，杨家康不肯放弃，还是和经略求了他过来。 　　“关键还是看这孩子能不能打破心中的障碍，自己走出来。”他行医多年，各类怪病见过不少，像这孩子似的因受惊等原因导致的疾病很难仅靠药物治愈的。 　　类似的话，凌红纱在洪大夫那里已经听过了，心里已经有了准备，倒也不是太失望“劳烦钱大夫了。” 　　杨家康显然还是有些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钱大夫，不知道杏林之中有没有大夫对这类病有所涉猎的？” 　　“据我所知，并无。”钱大夫将小软垫放回药箱，怜惜的拍了拍林新的小手，他知道这次为了请他给这孩子看病，杨侍卫是早早就和赵经略许诺用剿匪所立之功换来的。既然他没有帮上忙，回去，他就和经略大人说一声。 　　送走钱大夫后，杨家康重新回到客栈，目光复杂的看着坐在椅子上拿着书的林新。 　　“吃过午饭后，我们要出去逛一逛。”凌红纱倒了一杯茶递过去。 　　杨家康接过，一口饮尽，放下手中的茶杯“我陪你们。你要不要考虑搬到青阳府来？” 　　这个啊，凌红纱倒是没有想过，青阳府比起清平县繁华很多，各类的开销肯定也是高很多的。凭她的收入，带着林新在清平县可以过的不错，但到了青阳府怕是没有那么滋润了。 　　她摇了摇头，说道“清平县虽小，但日子过的清净，挺好的。” 　　杨家康见她脸上神色，知道她确实没有想来青阳府的心思，并也不再开口了。 　　“走，小新，别看书了，我们现在就出去玩！不等中午了。”凌红纱气势十足的站起来说道。 　　林新把书一放，跳下椅子，脸上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闷在客栈里太无聊了。 　　看到林新脸上露出笑容，凌红纱心里一松，她就担心这孩子听了刚才大夫的话会难过。凌红纱转过头，看着杨家康说道“你在这里呆了这么久，肯定知道哪里有好吃的吧，带我们去吧。小新早上就喝了点粥呢。” 　　听到好吃的，林新不由眼睛亮晶晶的看向杨家康。 　　看着侄子期待的小眼神，杨家康笑了一下“好，叔叔带你去吃好吃的。” 　　他站起身，脑子里飞快的想着青阳府有什么好吃的地方。过了一会儿，他才发现，自己虽然来了青阳府有两个多月了，但貌似一直没怎么出来过，真想不到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想到小孩期待的眼神，他自然不能说不知道。 　　于是他就说“你们整理一下，我下去等你们。”说完，也不等人回答，快速的离开房间，到楼下去找掌柜的谈谈去了。 第21章 青阳府二 　　从客栈出来，三人沿着街道一路走一路逛，杨家康看着前面逛的开心的俩人，脸上也不由多了几分笑意。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将近午时了“我们去前面的宾隆楼吃饭吧。” 　　杨家康指了指前面不远的地方，那边门口小二正在殷勤的招待着不时往里面走的客人。 　　“这宾隆楼的大厨在青阳府都是排的上号的。听说去年青阳府举办的厨艺大赛，前三名，他们就占了两个位置。”回忆着客栈掌柜的介绍，杨家康开口介绍“菜色也是出名……” 　　凌红纱低头看了看笑的开心的小孩，拿出帕子擦了擦他头上的细汗“饿不饿？” 　　林新点点头，玩了一上午了，他已经饿了，看了看手中的红艳艳的糖葫芦，不顶饱啊。 　　“走喽”杨家康蹲下身，一把抱起小孩，吓得林新连忙抱住他的脖子。看到林新扁着嘴瞪他的小模样，杨家康乐的哈哈哈大笑，觉得自己这侄子怎么看怎么好。 　　“走了”看到林新开始变红的小脸，凌红纱知道小孩被笑的不好意思了。 　　三人在小二热情的招待下上了二楼，这宾隆楼的生意确实好，楼下大堂这个时候已经人满为患，找不到位置了。 　　不成想，楼上大厅的情况也差不多“要个雅间吧”。 　　小二原本想说让他们拼个桌，听到客人直接要了雅间，面有难色的回答“客人，这店里的雅间也都定出去了。” 　　看了一周，确实没有空位，想吃，好像只能拼桌了。 　　“下次再来吧。”杨家康皱了皱眉头，看着凌红纱说道。 　　“凌娘子？” 　　凌红纱正想说话，听到身后有人叫她，回过头，看到锦祥楼的刘掌柜正站在身后面带笑容的看着自己。 　　“刘掌柜”凌红纱略带惊讶的看着她“真巧，竟在这里遇到你。” 　　“大约是我们有缘。我听到你们正要走，是因为没位子吗？”刘芳笑着说道，朝站在凌红纱身边的杨家康颔首。 　　“是啊，想不到宾隆楼生意这么好，来晚了。”凌红纱笑笑回答。 　　“确实，这里来的晚了常常会没位置。我恰好定了雅间，相请不如偶遇。”刘芳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不合适。”既然定了雅间，肯定是请人吃饭的，凌红纱拒绝了“我们还是另去其他家看看。明日再来这边就餐。” 　　“我请的客人正好有事来不了了。我本来不准备来的，但想着宾隆楼的美食还是忍不住了。凌娘子就忍心看着眼前的美食离你远去。”刘芳说着拉住凌红纱的手“就当是我一个人吃饭太孤单了，你们就别走了。” 　　凌红纱回头看了身后的杨家康一眼，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笑了笑说“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带着他们上楼的店小二认出刘芳是店里的常客，十分殷勤的带着几人进了雅间。 　　几人落座，刘芳点了几道店里的招牌菜后，便让凌红纱他们点菜。 　　杨家康也不推辞，拿起菜谱，点了几个客栈掌柜强烈推荐的菜色。 　　“这位是？”刘芳此时才开口询问，她当然不是有心打听什么事，只是这么一桌子吃饭，总不能对人家不闻不问吧。 　　“他是小新的叔叔，姓杨。” 　　“原来是杨兄弟”刘芳笑着说道“听你的口音，可是青阳府人？” 　　“南陵人”杨家康给小孩倒了一杯水后，准备放下的水壶又提了起来，将桌上四个杯子都注满茶水，推到各人面前。 　　“多谢”刘芳笑着道了一声谢，对杨家康冷淡的态度也不以为意，她看着凌红纱说道“之前的事，外子已经传信告知我了，还没有好好谢谢凌娘子帮了我们大忙呢。” 　　知道刘芳说的是胡县令母亲寿礼的事，凌红纱抿了一口茶，放下茶杯，说道“刘掌柜太客气了，我也是收了钱的。”她眨眨眼睛，玩笑似的说道“以后有这样的活，价钱合适，我还是很乐意接的。刘掌柜这么客气，我都不好意思开价了。” 　　两人说笑间，菜色开始陆陆续续的上来了。 　　“来，大家尝尝看，这道三茸汤整个青阳府怕是宾隆楼做的最好了。主料用了鸡肉、牛肉、火腿肉，辅料再根据菜肴烹制需要或客人需要，选择贝、鱿鱼、红糟、梅干菜、龙井茶叶或夜来花香等辅料中的一种料汁，掺进三茸汤之中，使汤的味道起了变化，给人以汤醇、料香、味鲜之感。素有一汤十变之说，深受食客的喜爱。” 　　“确实味醇鲜美”凌红纱喝了一口，忍不住又喝了一口，果然名不虚传，手中的勺子不停，很快就喝了一小碗。 　　那边，林新在杨家康的帮助下，也低着头喝的一脸享受。 　　想到自己平平的厨艺，凌红纱莫名的心虚了一下。 　　“再尝尝这道淡糟鲜竹蛏，也很是不错……”刘芳一一介绍着桌上的菜品，可见她对这里的菜色很熟。 　　雅间的门被突然的打开了，进来一位身着锦衣的中年男子，他看到里面的情景显然楞了一下，等看到刘芳，面色变了变，还是迈步进来。 　　“芳妹，你请了其他客人怎么也不告知我一声？” 　　刘芳看到来人，面上的神情带了惊讶“汪老爷，汪府的管家给我送了信，说你这边来不了了。”接着她又歉意的对着凌红纱他们解释“这位正是我之前请的客人。” 　　被刘芳称作汪老爷的男子，看了凌红纱三人一眼，面露不悦，还未开口说什么，他身后跑来一个仆从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凌红纱坐的位置离门口较近，仆从的声音虽压低了，她还是能听到一两个字眼什么“少爷”“小姐”什么的。 　　他拧着眉听完后，对刘芳说“芳妹，你这边还有客，我就不留了，下次我们再约。”说完也不等刘芳回答，带着仆从快步离去。 　　刘芳对着已经没人的门口，点点头，眼中的黯然一闪而逝。 　　这人来的快，走的也快。 　　“刚才这位汪老爷是大源布庄的当家人，和我曾是旧识。我们本来约了今日要谈生意的，正好碰到他家中有事，也是巧了。大约是他忘了已经取消见面了。”刘芳笑了笑说道，对刚才突如其来的一幕丝毫不介意的样子。 　　杨家康依旧旁若无人的喂着小孩吃饭，无论是突然出现的汪老爷还是刘芳的解释他都不在意，来这他就是吃饭的。 　　这锦衣男子能这么亲密的叫刘掌柜，想来关系应该挺亲密的，凌红纱脑子里不由浮现胖胖的高掌柜，摇了摇头把他挥出去，有事没事都和她没什么关系。 　　刘掌柜筷子动的不勤，几乎都是在旁边介绍着菜品，等到杨家康风卷残云，吃完了，凌红纱才感觉脸上的温度下来了点，看了杨家康一眼，暗示他去付钱。毕竟这么一桌子都是他们三个吃的，让对方请客，她还真不好意思。 　　“那我带荣宝去街上买泥人”杨家康站起身，走到窗口，林新正对着楼下摊子上摆的各式各样的泥人看的起劲呢。 　　“别走远了。” 　　“就在前面呢。” 　　凌红纱点点头。 　　等到杨家康走后，刘掌柜开口询问“不知凌娘子觉得青阳府如何？” 　　这个问题昨天才被杨家康问过，凌红纱笑着说道“这里很是繁华，东西也好吃。”她指了指桌上空空的盘子，暗叹，杨家康这也太能吃了。 　　“我怕是以后要长期留在青阳府打理生意了，想问一下，凌娘子有没有意愿留在这里。”她叹了一口气，苦笑着说道“青阳府的锦祥楼原是我妹妹经营的，在这里也算有些名声。现下她走的突然，原本楼里的几个绣娘也跟着蠢蠢欲动，一旦，绣娘出走，怕是锦祥楼会元气大伤。” 　　“凌娘子手艺高超，你若是愿意加入锦祥楼。多的不说，待遇方面我保证能让你满意。” 　　凌红纱想了一下，待遇方面她倒相信刘掌柜不会小气。只是…… 　　“多谢刘掌柜好意了，只是我刚在清平县落脚不久，生活刚刚稳定下来，暂时不想换地方。其实，这里的锦祥楼和清平县的锦祥楼都是一家人，无论我的绣品卖给哪家，想来都是你们一家的，区别不大。” 　　区别自然有的，自从妹妹刘菲不光彩的死去后，对于锦祥楼的影响是巨大的。否则她也不至于这一个多月待在青阳府半步不离开了。想到这里，她嘴边的笑容多了几分苦意，同行的不遗余力的落井下石，挖绣娘管事，抢货源客户，若是不能尽快稳下这局面，怕青阳府这家店撑不过多久了。 　　“既然如此，我也不好勉强，若是凌娘子哪天改了心意，可以来找我。”刘芳也不勉强。 　　凌红纱笑着答应，两人一同下了楼，到了柜台一问，杨家康已经结过帐。听到这答案，凌红纱按在荷包上的手松开。 　　而刘芳便提出明日请他们吃饭。 　　“等刘掌柜回清平县再请我们不迟，到时候我们一定欣喜赴约。”凌红纱委婉拒绝了。 　　“那好”刘芳笑着拉着凌红纱的手出了宾隆楼，看到泥人摊子前面蹲着一个宽厚的背影，怀里冒出一个小孩的脑袋，正是杨家康叔侄二人，她便识趣的告辞离去了。 第22章 青阳府三 　　凌红纱慢慢的靠近他们，放轻脚步，准备逗一下小孩。结果不想，原本正低着头和林新在说话的杨家康，猛然一回头，视线锐利冰冷直直盯住凌红纱，如同利剑带着锋芒，直刺而来，吓的凌红纱心跳都漏了一拍。 　　意识到偷摸靠近他们的人是凌红纱后，杨家康目光恢复平常，说了句“来了”。 　　“嗯”凌红纱缓缓吐出呼吸，被杨家康盯住的那一刻，她毛孔都快竖起来了，甚至觉得下一刻就有被撕碎的危险了。也不知道这人经历过什么。 　　“选好了吗？”看到林新手中举着的两个彩色泥人，杨家康问道。 　　趁人背过身去，凌红纱摸了摸还有些乱的心口，恨恨的翻了个白眼，长的凶不是你的错，老吓人就是你的问题了！ 　　恰好林新选好了一对一男一女的泥人娃娃转过头，看到凌红纱翻白眼，小孩眨了眨眼，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又看了一眼正在付钱的二叔，不知怎么了，咧开嘴笑了。 　　杨家康瞥了一眼走近的凌红纱，注意到侄子笑的开心，就问“要不要再买几个？” 　　不要，两个够了，新林摇摇头，决定回家把女娃娃送给小虎，想到这里，他都能知道小虎跳脚的样子，不由坏笑了。 　　“那我们继续往前走，看有什么好玩的。” 　　“要吃吗？” 　　林新摸了摸鼓鼓的肚子，想了一下，还是摇头拒绝了。凌红纱往日里就和他说过吃太多容易伤身体，让他不要吃太饱，撑到了。 　　“我们先买了，回去饿了当点心。”看到侄子明显被这板栗的香味吸引，还是强忍着拒绝的样子，杨家康果断决定买。 　　“红叶斋的点心很不错”杨家康进去打包了一食盒出来“你们可以尝尝。” 　　呵，你一顿吃我们两一天的量，考虑一下我们的食量啊！ 　　凌红纱看着自己手里提着的一路买过来的各类点心食物，再看杨家康手里的食盒，嘴角抽了抽，“你留一点给我们就行，其他的带回去吧。这天热起来，我们吃不了，东西坏了浪费。” 　　凌红纱本来不准备阻止的，毕竟叔侄俩难得见一面，杨家康想要表达对侄子的感情，她好好看着就是了。但她再不阻止，就怕这人还不知道要买多少东西。 　　男人购起物来不比女人好哪里去吗。 　　看着手上的东西确实有点多，杨家康反应过来，脸皮热了热，还好，够厚，别人看不出来他脸红了。 　　他只想着要尽量补偿孩子，让他高兴，倒忘了其他的了。 　　“行” 　　接下来，杨家康控制着，果然不再乱买。 　　三人继续往前逛，凌红纱还在东大街看到了锦祥楼，对比周围的店铺，看着有几分冷清。 　　逛了一下午，林新已经在杨家康的怀里打着哈欠，看来是走累了，睡眼惺忪的趴在他的肩上。凌红纱提着东西跟在他们身后，看着他们，不由感叹血缘的奇妙。不过一两日，就这么亲近了，她有点酸酸的想着，当初这孩子好像没有这么快就亲近自己啊。 　　送他们回了客栈后，凌红纱每样吃食都只留了一两块，其余的都让杨家康带走了。 　　“明日我准备带小新再去出名的医馆转转”。 　　杨家康沉默了片刻，看着床上熟睡的小脸，点点头“我陪你们”。 　　“你若是忙，我一个人也可以的。” 　　“嗯，明天等我过来。” 　　“好” 　　晚饭时候，凌红纱就和掌柜的打听了青阳府出名的大夫和医馆，决定都去看看，既然来了，那就都跑一遍。 　　林新第二天早早的就醒过来，看到凌红纱还在睡觉。他小心翼翼的起床穿好衣服，拿着昨日买的九连环坐在椅子上专心致志的摆弄。 　　“真厉害！”凌红纱醒过来，看到他衣袜都穿的妥妥当当的，笑眯眯的表扬。 　　吃过早饭后，凌红纱决定还是提前和小孩说一声“今天我们要去看大夫”她伸手摸了摸孩子的脑袋“你害怕吗？” 　　凌红纱想到昨日钱大夫的诊断，担心孩子心里会抵触。 　　不怕，林新摇摇头，伸出手摸了摸凌红纱的脸，他现在不害怕了。 　　他离开清平县前一天，凌红纱还带他去看洪大夫了。他在洪大夫的手里写字问他什么是靠自己？ 　　洪大夫告诉他要靠自己才能重新发出声音，他不懂。他很想说话，但为什么还是说不了呢？ 　　他已经很努力了，很认真了。 　　洪大夫带着他来到后院，把厢房的门合上，又找了了锁，锁上，最后让他把门给打开。 　　门锁上了是打不开的，虽然他还小，但也不傻，这个道理他还是知道的，他仰着头控诉的看着洪大夫。 　　“你的心里有一道门，就像这门一样，锁住了你的声音，只有等你找到钥匙，就能重新打开了。”洪大夫客咳嗽了一声，一板一眼的说道。说的这么简单了，这孩子应该能听懂吧，他怀疑的看了看小孩脸上的表情。 　　“钥匙在哪里？”他接着问。 　　“这个”洪大夫抬头望天“要靠你自己找”大约怕孩子失望，他拿起放在门边的斧头“还有一个办法”洪大夫举起来斧头朝着铁锁砍去。 　　一顿猛劈之后，大约过了一刻钟这么久，在林新瞪圆的眼睛中，铁锁应声而下，它的表面被斧头砍的坑坑洼洼，惨不忍睹。 　　洪大夫把手中的斧头往地上一扔，弯着腰，喘了几口气，过了一会儿，呼吸平缓后，才直起身子，一脸严肃的看着小孩说“等你长大了，我们可以拿斧头把它给劈了。” 　　林新的脑子完全被洪大夫疯狂劈锁的画面震惊了。 　　嗯，林新点点头，他觉得很有道理，一定是自己还太小，力气不够，等自己可以像洪大夫一样，就算没有钥匙，他也能打开门，说话了。他弯下腰，使劲的搬动对于他来说有些沉重的斧头。 　　洪大夫看小孩拖斧头的架势，眉头一跳，但看他脸上认真的表情，忍住没有出声。 　　前面的医馆来了病人，小东转到后院正准备喊洪大夫，结果听到洪大夫的话，他看了眼被斧头劈的有些可怜的门和掉到地上的铁锁，张开的嘴巴顿时失声了，再看到想要把斧头举起来的林新，整个人都不好了。 　　师傅，我们能不这么暴力吗，孩子还小啊！ 　　等我长大了，我就能劈开它。凌红纱感受着手心传来的触感，想到被洪大夫劈坏的锁链，笑着说“嗯，我相信你。不过，我们今天去看看其他大夫知不知道你的钥匙在哪里好不好？” 　　好，林新点点头。 　　总有一天，他会找到的。 　　如果，找不到，他歪着头想了一下，决定向二叔学习，每天要吃很多饭，这样力气比较大，拿斧头的时候不会像洪大夫那样辛苦。 第23章 商量 　　“大牛叔，回来啦”有村民看到刚进村的凌大牛，笑着打了声招呼，心中嘀咕，这大牛叔这两天天天早出晚归的也不知道去干什么？ 　　“嗯”凌大牛抬头看了那村人一眼，应了一声，也不多说，直接家去了。 　　一进门，就看到桌上的饭菜已经摆好，一屋子人正等他吃饭。 　　看凌大牛进屋来，刘菊就对着凌大水挤眉弄眼的，凌大水瞪了她一眼，安生吃饭。 　　几个孩子齐声叫了一声“爷爷”。众人就开始坐下吃饭。 　　吃过晚饭后，凌大牛和李秋兰俩人回了屋，坐在桌边开始说话。 　　“老头子，这米秀才怎么样？有什么不好的没？”李秋兰朝厨房的方向看了一眼，刘菊正在打水洗碗。 　　半响没有听到回答，只见凌大牛眉头紧紧皱到一块，眉间出现深深的竖纹。看这老头子一筹莫展的模样，李秋兰心中咯噔一下，难道，这米秀才很有问题！ 　　“你到是说话呀”李秋兰推了他一下，催促道。 　　凌大牛敲了敲烟斗，在李秋兰催促下，缓缓开口了“不坏”。 　　刘秋兰的心刚放下，凌大牛接着又说了一句“也不好。” 　　“什么意思呀？”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李秋兰着急的看他，等着回答。 　　凌大牛这三天，天天上县城打听米秀才，只是这打听消息的事也不是什么人都做的来的。到了县城，他好不容易找到米秀才家，一看这附近人家家家关着门过日子的，也不怎么见人出来。他拉不下那个脸一家一家敲门进去问人家。他索性就想了个笨法子，整天窝在米秀才家附近，就等着米秀才出来，看看他都会做些什么。这家中只有米秀才和他母亲两个人，出来的也不怕认错人。 　　米秀才的生活还是很规律的，每日都是在家中读书写字，偶尔去一趟书铺，再或者参加一下文人聚会，总体来说还是比较宅的。 　　凌大牛第一天没等到人出来，还以为这家人不在家，直到傍晚快走的时候，米母要出门，米秀送人到门口，他才算见到两人。他郁闷的想着两人原来都在家中，怎么都不见人出来啊。 　　第二日运气好一些，凌大牛早早就过来等在附近，恰好米秀才一早也准备出门，他就偷摸着跟在米秀才身后。 　　结果这米秀才不过在街上逛了一圈，去了一趟书铺，又去买了些点心就回家去了。他还特地去点心铺也跟着买了点，和看铺子的伙计攀谈了几句，得知这米秀才时常来给米母买点心，很是孝顺亲娘的一个人。 　　能孝顺老人，这人应该不差。凌大牛乐呵呵的提着点心继续跟在米秀才身后，想看看他接下来总要办点事了吧。结果让他失望了，米秀才提着点心直接回家了。 　　期间，王媒婆还来了一趟，让他叫李秋兰先打发走了。 　　这秀才公看着怎么都整日呆家里不做正事的。还是读书人都这样，他想了想，决定再观察观察。于是今天早上又早早起来，去了县城，还守在米秀才家附近，除了米母早上出来买菜，到他回来前，就没见过这米秀才出来过。 　　这总要吃总要喝吧，这秀才公呆家里就能掉钱！他只听过读书识字是要花很多钱的。当了官后倒是能赚钱的，但他现在又不当官，哪来的钱啊。 　　凌大牛怎么也想不通，觉得是自己见识少，不懂读书人的缘故，就决定还是再找人问问。不好误会了人家，万一人家在家里就有生钱的本事呢，是吧。 　　于是他就对李秋兰说“再看看”。 　　刘秋兰点点头，“要不明天喊紫纱过来，和她说说，问问她？” 　　“也行”多个人出出主意“你过去一趟，她老往回跑，家里婆婆会有意见的。” 　　“好” 　　第二日一早，李秋兰吃过早饭后，就去水西村找凌紫纱。 　　“娘，家里可是有什么事？”凌紫纱带着李秋兰回了房里说话。不年不节的，李秋兰一般很少过来。上次上门还是一个月前为了凌红纱，想来今天也是有事才过来的。 　　“是你妹妹的事。”李秋兰喝了口水说道。 　　“红纱？怎么了？”凌紫纱意识到声音高了，立马压低了说话。 　　“前几天，县里来了个王媒婆，为县城里的米秀才给你妹妹提亲。我和你爹也不知道这人怎么样？就想着过来问问你的主意。” 　　凌紫纱皱了皱眉头，一个秀才也是有功名的人，怎么看上自家守寡的妹妹。倒不是说红纱不好，只是这事看着有些怪。县城里多的是未出嫁的姑娘，一个秀才公还怕娶不到人吗，偏挑了自家妹妹。 　　“你们去打听过没有？”想到自家爹娘的性子，她也不多指望了，当年自家丈夫还是靠的自己才成事。 　　“还是我去打听打听，别着了人家的道。顺便去看看红纱。娘。你明日和我一起去吧。” 　　听到去看小女儿，李秋兰眼睛亮了又暗，摇摇头拒绝“你去就好了，看看红纱过的好不好。有个什么事回来和我们说。” 　　到底是亲生的，看到亲娘这样明明想去又不敢去的样子，凌紫纱心中也不好受。 　　“娘啊，红纱也想着你们去，她不怪你们的，真的。”看到李秋兰还是摇头，凌紫纱在心中叹了口气，这结也只能等到红纱自己来解开了。 　　这边一大早，刘菊看到李秋兰往水西村的方向过去，就猜到是为了什么事，心里暗骂：这对老不死的，孩子都生了三个了，还是不把她当一家人啊！还有那凌红纱，想不到命这么好，卖了这么多年，既然还能给跑回来。怎么就没死在外面。想到上次就差被凌红纱指着鼻子骂，这家中没有一个人帮她，心里就恨的不行。 　　一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就忍不住咒骂。当初她就是看中凌大水耳根子软，听她的话，哪想到，不过一两年，这耳根软的毛病就对别人犯了，不听她的了。 　　看到凌大水刚出去没多久就回来了，她放下手里的扫帚，跟了进去，还朝院子里看了看，凌大牛夫妇都不在。 　　凌大水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目光涣散的看着头顶的房梁，也不理她这般作态。 　　“爹和娘把我当外人就算了，毕竟我不姓凌，但有事宁愿找外嫁女，也不和你说，把你这儿子也当外人，就太过分了。”刘菊义愤填膺的进来说道“毕竟是件大事，你还是家里的顶梁柱，也不问问你的意思！太不把你放在眼里了，以后还不是要靠我们养老。” 　　凌大水听了一句就直接把眼睛给闭上了。有媒婆上门给凌红纱提亲的事，他当天一回来就知道了，还是他警告刘菊不要出去乱说。否者就她这张嘴，有个什么事，能让整个村子都知道。自己当初也是瞎了眼，竟然看上她。 　　他翻过身去，背对着刘菊不说话。 　　看凌大水这反应，刘菊撇了撇嘴，压住心中升起的火气，眼珠子一转，继续说道“要是秀才公做了我们姑爷多好啊。听说他们有功名人家的田都是不用交税的，到时候我们也可沾沾光吧。” 　　“能出五十两聘礼，这米家果然不一样。”刘菊小声嘟囔了一句。男人指望不上了，想要银子还得自己想办法挣。 　　“大水啊，这米家这么有钱，妹妹嫁过去肯定是享福的，你说爹娘怎么还答应啊？”刘菊坐到床边，颇为羡慕的念叨。当初自己可是什么都没有，直接嫁过来的，亏大了！ 　　五十两！ 　　凌大水睁开眼，想到凌红纱，心思立马又熄了。听到刘菊还在唠唠叨叨的说话，烦躁的坐起来，一把推开挡住的刘菊，穿上鞋子就往外走。 　　“哎”刘菊差点没坐到地上，稳住身形，看着走远的背影，嘀嘀咕咕的骂了几句。想想白花花的银子，心思又开始转起来。 　　“怎么这个时候来了？”温晓玲中午刚卖完豆腐，一打开门，进了家中，就看到凌大水从房里走了出来，想来是听到她开门的动静了。 　　“吃饭了没有？” 　　“还没有，等你呢。”凌大水接过她手中的担子，收好放到固定的位置。看到温晓玲疲惫的揉着肩膀，马上过来帮她揉着肩背，小心的控制着力道。 　　“舒服多了”温晓玲仰着头温柔的对着他笑“好了，我给你做饭去。” 　　“不用辛苦了，我带了吃食和酒过来。就在桌上，我们过去吃。” 　　“以后别买了”温晓玲看着桌上摆的酒菜，不用猜都知道是街上食铺里买的，她斜睨了凌大水一眼“你要吃什么，跟我说，我给你做多好啊。是不是嫌弃我的手艺啊。” 　　“哪里啊，只是怕你太辛苦了。” 　　温晓玲每日都要一个人既要做豆腐还要挑着出去卖，确实很是辛苦。 　　俩人坐下来，凌大水开始斟酒。 　　“虽然辛苦了点，但心里高兴。”温晓玲抿了一口酒，笑着说道“现在的日子才是人过的。有饭吃，有钱赚，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对了，你等一下。”温晓玲起身到房间里翻出一个钱袋，重新回到桌边，放到桌子上，推到凌大水的面前“这五两银子我攒了一段时间，总算攒齐了。现在还给你，我也心安了。” 　　凌大水拿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看着钱袋，眼神有些奇怪，没马上去拿。 　　“怎么了，这钱还长刺了，你不敢拿啊。”温晓玲顽笑着看他。 　　“没”凌大水僵硬的笑了笑，半年前，他为了帮温晓玲脱离了夫家，借了一笔钱。哪知道…….。 　　看着被塞到怀里的钱袋，他动作缓慢的收到怀里。 　　端起桌上的酒杯，喝了一口，此时，酒到嘴里都带着苦味了。 　　一口把杯中的酒喝完，他站起身说道“我先回去了。” 　　“等等”温晓玲拉住他的衣角“出什么事了？”刚看到钱袋这凌大水的神色就有些不对，现在菜都没夹几口就走，肯定有什么事，敏感的意识他的变化是从钱袋开始的，温晓玲就问“是不是和钱有关？” 　　看到凌大水抿紧的嘴，凸起的太阳穴，她就知道猜中了“先坐下”她起身把人给按了回去“有事你就和我说说，就算我帮不上什么忙，你讲出来也好受些。别总是什么都一个人闷着，憋久了，脸都快成苦瓜了，我看到也心疼。” 　　听到这话，凌大水紧绷的面色有了松动，他将脸埋到双手之中，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抬起头，目光温情的看着安慰自己的女人。现在还会关心自己的也就剩下她了吧。 　　“我借了陈老三的钱”凌大水哑着声音说道。 　　温晓玲深吸了一口气“多少？！” 　　陈老三的钱岂是好借的，多少人被他弄的家产变卖都不够还的，甚至还有被他给卖了儿女还债的。 　　“是，是我，当初给林家的钱，你和他借的。”温晓玲颤抖着声音问出来，心里希望自己的猜测是错的。 　　看到凌大水点了点头，她颓然的撑着脑袋，脑子糊成一团，一会儿想着凌大水太傻了，怎么会和那种人借钱，一会儿又觉得都是自己的错，若不是因为自己，他也不会去借钱。 　　“要还多少？”两个人呆呆的坐着发呆，桌上的菜早也冷却。 　　凌大水闭了闭眼睛，转过头，不想对上这双总是温柔看着他的眼睛“快五十两”自己不该说的，他不想让眼前的人失望，想到这里，他霍的站起身“我会还的，你不用管。”抬脚就往外面走。 　　“等等” 　　凌大水就要跨出房门的脚停住了。 　　“我和你一起想办法”想不到自己才逃出狼窝，还没高兴多久，才发现又踏进泥潭之中，温晓玲苦笑了一下，之前有凌大水帮她，现在不知道谁能来把他们从这泥潭中拉出来了。 　　凌大水想说不用，身后又传来温晓玲柔和的嗓音“先别走，我们合计合计，看看有没有什么主意。一人计短，两人计长，总会有法子的。” 第24章 回绝 　　第二日一早，凌紫纱收拾妥当，和婆婆余氏说了一声，将孩子交代给她，就往县城里去了。 　　她昨日心中就已经盘算好了要找谁去打听。他们这水西村有一户人家姓徐在县城里开了家食铺，当初，还上他们家借过钱。这家的媳妇梅子和凌紫纱交情很不错。梅子这人不错，以前住村里的时候，就和大家伙都处的不错，和谁都能说上几句话，消息一向是最灵通的。 　　凌紫纱过来的时候，离中午还有点早，食铺里没有什么人。坐在柜台前的梅子看到站在店门口的凌紫纱，还颇为惊喜“紫纱，快进来，快进来。” 　　她热情的出去把人给拉进来，一边走还一边说话“平日里让你来玩，都说忙，今日难得来了，可要让我们好好招待你才行，等会儿让你尝尝我们店的手艺，帮我们宣传宣传。” 　　“梅子姐，你太客气了。徐良哥的手艺大家伙吃了都要赞一句的，没人说不好的。怎么没看到徐良大哥啊？” 　　“他在后面忙活呢，该洗的洗，该切的切，等会儿来人了，好马上下锅翻炒，省的手忙脚乱的。” 　　凌紫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原来如此啊，那你现在也要忙不？我想找你问点事？方便不?” 　　“我正闲着呢，正好你来陪我说说话。”梅子爽朗的笑着说道“来这边坐”。 　　“别忙活了”看梅子要去给她拿东西，凌紫纱连忙抓着她的手“你这么客气，我下回都不敢过来了。” 　　“这就客气了。哪回我去你们家，你不给我倒水，不给孩子拿吃的。” 　　凌紫纱见她执意要给她倒茶拿吃的，就笑着说“回去他们知道了，肯定羡慕我。到时候各个往你这里来，可不准怪我。” 　　“你们能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怪你，只管喊他们来玩。”梅子端着一盘果子和一壶茶水过来“好东西没有，茶水管饱。” 　　“梅子姐，少了你啊，村子里都少个能说话的人了。”和梅子说说笑笑，凌紫纱感慨了一句，从前梅子还没来县城开店的时候，她们关系不错，空闲的时候，时常一块说说话。 　　“若是你愿意，只管过来和我作伴，就怕到时候，郭亮兄弟要打过来了，我们家那个做菜可以，打架可不行哦。” 　　凌紫纱捂着嘴笑“可不敢和你顽笑了，等会儿，我都怕自己连来干嘛的都给忘了。” 　　“那行，我们先说正事。” 　　凌紫纱是过来打听米秀才的事，但也不能大大咧咧直接说出口，毕竟一个女人家的出来打听一个男人，让人知道了不太好。当然，梅子和她关系好，她也信的过对方的人品，只是，这一旦说起来，肯定要牵扯出红纱了，这事成了还好说，不成，岂不是坏了凌红纱的名声 。 　　事关凌红纱的名声，她自不会大意，留下话柄，便想找了个由头再引出来。 　　去年，梅子的儿子上学之前特意打听了一番县城里的各个先生情况，当时还和凌紫纱提了一嘴，让她到时候也送孩子去上学。 　　“不是我家孩子年纪也大了吗，我看你们家孩子读书识字，上次回来那模样都和村里的孩子不一样了，一看就是个读书人，这不，看着眼热，想着来打听打听。” 　　听到是读书的事，梅子也不怠慢，这对于一般人家来说，算的上一件大事了。 　　“你是想打听哪方面的？” 　　“打听一下县城里的先生，我听说有几个是秀才哩。想着秀才公肯定比一般的书生厉害。梅子姐，你给我说说，都有哪些先生，还有县里的秀才，我也不懂，你多说说，让我长长见识，好回去和我家那个商量。” 　　“这县城里共有三位教书先生，我只知道三人中刘秀才是有功名的，他收的学生也是最多的，我们家海桐就是在他那里上学。其他两位我倒是没有听说过考中秀才，约莫着还是童生。你家孩子若是来县里上学，和我们海桐作伴正好。” 　　“这样啊，难道是我听错了，上次我来县城，隐约听到别人说什么有个姓米的秀才很厉害，有这么个先生吗？”凌紫纱想了一下，疑惑的问道。 　　梅子的孩子是一年前开始上学的，当时她把三个先生她都细细的打听了一遍，里面确实没有姓米的，她摇了摇头“没有姓米的，你怕是记错了。我们县确实有个米秀才，不过他不教书。” 　　“听你这么说，怕是我记错了。”凌紫纱拍了拍头“看我这脑子，当时只想着人家说那米秀才年纪轻轻就考中秀才，是个厉害人物，县里的读书人没有几个能比的上他的。就给记住了。” 　　“那米秀才确实年纪轻轻就中了秀才，不过如今，离他中秀才都过去好些年了，听说考了两回举人都落榜了。还在准备考试呢，应当不会花心思教孩子的。”梅子看凌紫纱一脸颇为可惜的样子“刘秀才也是和米秀才同一届考中秀才的。都是第一批”她比了个手势。 　　凌紫纱秒懂，这是说归入大梁后。 　　“刘秀才年纪虽大，但人也更稳重，教导起孩子来更细心耐心些。你想啊，人家米秀才还要考举人的，是不是要把时间花自己身上，哪里会有心思教孩子吗。” 　　这话很有道理，凌紫纱认同，若是她真为孩子上学的事来的，现在肯定不多说了，但她不是啊。她接着把话题往米秀才扯了几句。 　　梅子也不傻，很快就反应过来，这给孩子问先生是假，打听这米秀才才是真。心里有了数，便给了凌紫纱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很是配合的把她以前听到过米秀才家的信息开始细细说给凌紫纱听。 　　“这米秀才啊，在我们县里我也听人说起过。”梅子嘴角含笑 “听和他们一个巷子的一位大娘就说他们家不缺钱用，娶了个好媳妇，命好！” 　　接着，梅子靠近凌紫纱，笑的有点神秘，压低了声音“说是米秀才前头的夫人是青阳府大富人家的小姐，当年嫁过来的时候，可陪嫁了好些东西，真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到现在还有不少人津津乐道的。哪想，不过也就几年功夫，那先头的夫人就病逝了，嫁妆尽归了米秀才家。娘家都没有人过来拿走。可不就不缺钱吗。” 　　听到这里，凌紫纱皱了下眉头，她可知道米秀才家中没有孩子。他们农家村人，要点脸的人都知道，花媳妇嫁妆是丢人的事。现在听这话，米秀才一家还真是….. 　　“真的假的？”凌紫纱惊讶的问“人家是秀才，肯定有本事的，是不是乱传的啊？” 　　“其他传的事，就算了，这事铁铁真的啊。可是给米秀才家帮工的大娘嘴里说出来的，这事，除了米老夫人，她恐怕比米秀才都要清楚。假的可能不大。”梅子一脸笃定的说道。 　　如果确实像梅子说的这样，都有名有姓了，还是家里帮工，怕还真假不了。 　　“你也知道，我这人的嘴巴闲不下来，时常和一些大娘大妈聊聊天，这不就听了不少八卦吗。我这离米秀才住的那条巷子也不远，住那附近的有个大娘和我谈的来，所以就多知道了一些。说是他们家早年不是住在这边的，这房子还是中了秀才，要成婚的时候买的，那大娘还嘀咕这米秀才家从前过的一直紧巴巴的，这中了秀才就发了财。你说这财从哪里发的？” 　　梅子的眼神很是玩味，看的凌紫纱心中一颤，若是照这样说，这米家又是看上红纱什么了？ 　　人！ 　　肯定不是！ 　　想了一会儿，凌紫纱回过神，摇了摇头，颇为看不上的样子“这还真是……” 　　听了这些，也就差不多了。 　　接着，她就转了话题，聊了好一会儿，凌紫纱笑着赞了一句“还是梅子姐厉害，到了县里，消息还是这么灵通。” 　　看看天色，日头将近正中，“哎呦，看我，这话说起来就没完没了了。连时辰都忘了，我先走了。”聊的差不多了，凌紫纱也准备走了。 　　“走什么，就在这吃饭。“梅子开口留人，拉着不让走“没有客人上门，不留饭的，不然，回村里，人家还不骂我啊。” 　　最后凌紫纱推辞不过，还是在这里吃了饭，帮食铺打了一会儿下手，等到食铺里客人走的差不多了，才要离去。 　　“你上门来玩，还给我们打工了。” 　　“这有什么，等多打几日，你们可记得付工钱，我可不做白工的。”凌紫纱笑着回道。 　　“给你记着了。” 　　两人顽笑了几句，凌紫纱才告辞离去。 　　凌紫纱从这里离开后，就直接往凌红纱那里去。 　　这边凌红纱中午刚回到清平县，下午凌紫纱就过来了。 　　“事情就是这样，爹娘还是想问问你的主意的。”凌紫纱将王媒婆过来提亲的事说了一遍，又把自己打听到的事一一告知她。 　　这事，还真是，让人怎么说呢。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凌红纱过了一会儿才消化了信息，想来那天去拜佛巧遇米秀才母子，那个时候他们应该心中就有算计了，不然也不会那么快就去提亲了。 　　原本她以为养了个儿子，身份从被放出宫的宫女，变成一个带着儿子的寡妇，应该能让米家消了心思。现在看来是没有效果了。 　　也幸好凌大牛夫妻没有答应下来，不然事情要变的复杂了。 　　想到这里，凌红纱不由为原主叹一口气，凌大牛夫妻对她的拳拳爱女之心从来没有变过，也不知道书中夫妻俩听到原主眼瞎上吊的惨状会多受打击。 　　“阿姐，你让爹娘回绝了吧。之前我去书铺买书遇到过米秀才，他或许不记得了。当日书店仅剩一套徐先生的游记，我给买了，他死活不乐意，还闹了一场。虽然，最后掌柜的公道，把书给了我。但那米秀才竟然恼羞成怒，出门的时候把小新给撞到了”凌红纱冷笑一声“也不知道是有心之举，还是无意碰撞。反正他撞了人之后，就扬长而去，可见此人修养如何！” 　　“还有这事。”凌紫纱听了更加不悦了，一个大男人欺负个孩子，管他什么身份都是没脸的事。 　　“你放心，我回去就告诉爹娘。”凌紫纱爽快的答应，就她今日在梅子那里听到的那些，她就不愿意让凌红纱嫁到这样的人家里去。 　　即使红纱愿意，她都要拦着她。 第25章 出事 　　“等一下”刘菊在房间里看到王媒婆走到院子，正要出门，马上快步跑出来 ，轻声的叫住正要离去的王媒婆，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人注意，上去把人给拉到外面的隐蔽角落。 　　“这是做什么？”王媒婆不悦的甩开刘菊的手。 　　她毕竟有些年纪了，身子骨肯定不如年轻人灵便，这么突然用力一拉，好悬没被拉的跌倒。 　　“你看”刘菊探出头朝外面看了看，见没有人走过，赶紧从怀里掏出一东西，往王媒婆手里一递，得意的说道“这是我家二妹的生辰八字”。 　　王媒婆接了过来，似笑非笑看了刘菊一眼，说道“不知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头她刚被凌大牛夫妻回绝了亲事。这头，刘菊就偷摸着把凌红纱的八字送到她手里，这家人可真是有意思。 　　看王媒婆这要笑不笑的样子，刘菊还不乐意了。 　　既然做了，她也直接甩开脸了“你之前不是说，只要我帮着成了这桩婚事，就给我谢礼吗。现在我就是来告诉你我有法子。” 　　“哦”王媒婆疑惑“你公公婆婆都拒绝了，你还能重新说服他们？”据她所知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不过，王媒婆人活的久了，自然知道不要小看人的道理，尤其是女人。说不定人还真有办法呢。 　　说了，他们也不会听我的，刘菊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她可和那俩老不死的说不到一块。 　　“这你不用管，只要能成事就行。你只和我说能给我多少银子，少了，可不行。我可冒着大风险。” 　　“哼，你这是拿我老太婆顽笑吧。”见刘菊不愿意说明白到底要怎么做，王媒婆作势要走，看她这含糊劲，想来这手段不会多光彩，不说清楚明白她是不会答应的。 　　“哎哎…”刘菊连忙伸手拉住王媒婆，意识到声音大了，赶紧朝周围看了看，幸好，外面没什么人经过。 　　她压低声音，紧张的说“有话好说，先别走啊。” 　　“那你说说你有什么法子，总不能空口白牙就要我信你吧。”她不乐意的看着刘菊，一副随时想走的样子。 　　这法子肯定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手段，刘菊舔了舔干燥的嘴唇，面上的神色变来变去。看王媒婆又要走的样子，脸红着开口了“你手里有我小姑的八字，到时候就说是我公公婆婆给的，俩家准备结亲了。到时候我再帮你造造势，一旦大家伙都知道我小姑要嫁人了，这为了名声，我公公婆婆就是再不想，也会把人给嫁了，说不定到时候他们还要求着你让我小姑嫁过去呢。” 　　这事她去做自然没有什么心里障碍，但要当着别人面直接说出来，她多少还是有羞耻心的，对上王媒婆通透的眼神，她心里也起来了一股气，越说越坦荡，凭什么这眼神看我，刘菊心想你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给句话，行，我就做，不行，就当我没说过。”伸手就把王媒婆手里的八字给夺过来。 　　王媒婆在心里嗤笑一声，这真是有一就有二，卖了人家一次，还想卖第二次！这凌家娶了个卖家的媳妇也真是八辈子倒了血霉了。原本被凌大牛夫妇拒绝，她心里多少还有些气，现在看到刘菊这幅没心没肝的样子，她倒是同情人家了。 　　“哎~”王媒婆叹了一口气“我们做媒婆的可不能这么干，结亲结亲，结的事两家之好。真按你的法子来，这不成结仇了吗。到时候就算凌娘子嫁过来，能安生过日子啊。这法子不行不行。若是什么好法子，能让凌家人心甘情愿的嫁女儿，我必定好好谢你。” 　　“你好好想，若是有其他的好法子再来告诉我老太婆。我先走了”王媒婆摆了摆手，扶着腰往前走“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喽。” 　　“哎！”刘菊原想上去拉住这王媒婆，不想刚好不远处过来一人，她眼尖看到，立马卡住声，停了动作。 　　心中暗骂，这死虔婆，装什么装，看着王媒婆走远的身影，刘菊手里的八字都快被捏成团了。 　　心甘情愿，心甘情愿！ 　　过了几日，凌红纱回了水东村一趟，和凌大牛提起就想守着孩子过日子。以后若是再有人过来提亲，还请他们直接回绝了。 　　“听你的”凌大牛无视了李秋兰的眼神，点点头。 　　凌红纱自然也注意到刘秋兰欲言又止的神态，她大约知道对方要说什么。 　　“娘，你不喜欢我做的衣服吗？”凌红纱转移了话题，拿起放在床上的衣服。这两套衣服是凌紫纱第一次来找她后，她便开始做的，断断续续的做了一个多月，昨天才收尾。 　　“怎么会”李秋兰伸手小心的摸了摸领口，她的手常年做着农活，很是粗粝，生怕皮肤太粗勾了衣面“我很喜欢，从来没有穿过这么好的衣服。” 　　凌大牛看着那套给自己做的衣服，心里也高兴。上次女儿来带的是吃食和布料，那吃食一看就知道是街上买的，这回来带的是亲手做的衣服。可见其中区别。 　　等凌红纱走后，李秋兰才反应过来。自己一直想要劝说女儿有合适的人就嫁了的话，竟然被凌红纱东拉西扯给弄忘记说了。忍不住和凌大牛念叨了几句。 　　“红纱自己有主意，只要她过的好。身边有个儿子傍身，嫁不嫁人又有什么关系。” 　　凌大牛十分爱惜的摸了摸衣服，刚才女儿在，他不好意思上前来。现在人走了，他欢喜的看着女儿给自己做的衣服“我来试试”拿着衣服要试穿。 　　被反驳了，李秋兰也没不高兴。就是只要一想女儿一个人过，心里难免心疼她。 　　一抬头，看凌大牛正兴致勃勃的要穿新衣服，不免觉得好笑，这老头，刚才女儿在的时候，脸上绷的紧紧的，连个笑容都没有，现在穿着这新衣服，在她面前走来走去的，跟个二傻子似的。 　　从水东村回来，解决了提亲的事后，凌红纱又恢复了每日绣绣花，教教孩子，逗逗小狗的日常，过的很是轻松愉悦。 　　院子里的两颗桃树已经结果了，树上挂满了青青绿绿的桃子，院子里也带着似有若无的桃香，两个孩子每日都要跑到桃树下数一遍树上的桃子。 　　看他们这认真的架势，也不知道数清数不清。 　　站在屋檐下，正笑看着两个孩子数数的凌红纱看到面色难看的凌紫纱跨进院子，走下台阶。 　　“阿姐，这是怎么了？” 　　凌红纱惊疑的看着眉头紧皱的凌紫纱。每次凌紫纱过来见她都是面上带笑，高高兴兴的，即使上次提亲，也没见她脸上这般难看过。 　　“我们先回一趟水东村，家里出事了。”凌紫纱一进来，就开口说话，她的声音沙哑，神态疲惫，像是一晚没睡的样子，眼睛里还布满了血丝。 　　“出什么事了？”能让凌紫纱看起来像天塌了一样，这让凌红纱心中多了些不安。 　　凌紫纱嘴巴抿的紧紧的，脸上的神色紧绷，看了眼院子里玩耍的两个孩子“我们到里面说吧。” 　　说着，抬脚就往屋里走，凌红纱跟在她身后。 　　“昨天有人来家里闹事，我们才知道。这凌大水和刘菊俩人胆子肥起来了，竟然跟陈老三借了钱，昨日被闹上门来，一群人逼着爹娘还钱。又是打又是闹的，把家里闹的鸡飞狗跳，幸亏爹娘身体好。不然……他们临走时还威胁说是再不还，就要把三个孩子给卖了。真是杀千刀的。”凌紫纱咬牙切齿快速说完。 　　昨日，凌紫纱还是闹事的人走后才听到消息，赶回去的。她回去的时候，凌家院子里狼藉一片，几个孩子都被吓到了。凌大牛夫妻更是被这事打击的面色颓然，好久没有反应过来。 　　收拾好院子，安排妥当老人孩子，她回去后，想来想去，这家里也没个商量的。本来她婆婆就对她这段日子三天两头往娘家走不高兴了，已经给她脸色看了。大约是怕她使唤自家丈夫，一早婆婆就把他给指使出去，也不知道干嘛了。她也无心计较，直接过来找凌红纱一起回去商量商量，想想怎么度过这个难关。 　　凌红纱沉吟了片刻，点头答应“好，你等下，我安排一下孩子。” 　　院子里原本在玩的开心的林新，敏锐的感觉到了凌红纱脸色不对，疑惑的看着凌红纱。 　　“娘要去一趟水东村，你和小虎去小虎家玩，我回来再去接你。好不好？” 　　林新皱着眉，抓着凌红纱的衣角，不太愿意。 　　她怕今日说不定还有人过去闹事，担心孩子会被吓到，还是想先让孩子呆在廖嫂子家。 　　小虎在旁边抓耳挠腮，对着林新说话，但小孩脾气上来就是不理睬。 　　劝了一会儿，小孩沉默以对，就是不肯松手。 　　算了“我带你去，小虎，我送你回家。” 　　“凌姨，不用送，我自己会回。”说完，小虎挥了挥手一溜烟的跑出门去了。 　　凌红纱跟在小虎后面，去了一趟廖嫂子家，和她说了一声，就带着孩子跟凌紫纱一道走了“我们走吧”。 　　“他们借了多少钱，知道是什么时候借的，拿去干嘛了？” 　　凌紫纱摇摇头，她过去时，乱糟糟的，把人安顿好，才发现凌大水和刘菊都不在家，围观的村人也都说没有看到他们，她一直等到傍晚，直到回家前，都没有见过这两人的身影，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到风声躲出去了，还是怎么滴。 　　“那些人只是过来闹了一场，很快就走了，爹娘也没听清楚到底欠了多少钱，什么时候借的，都没有说。” 　　大概真是被这事气的不轻，一夜没睡。原本凌紫纱很是精神利落的一个人，现在说话都是有气无力的样子，看起来很是疲惫。 　　凌红纱伸手拍了拍她的背“你也别太累到自己了，家里还有姐夫孩子呢。等会儿我们好好商量，总会有法子的。”她手里还有一些钱，但，还是先看看情况吧。 　　想到凌大水和刘菊，她眉头深深的皱到一起。 　　接下来，三人一路无话，埋头赶路，很快就到了凌家。 　　凌大牛蹲在院子里眉头皱的紧紧的，手里拿着旱烟，一动不动的，神情阴郁，目光涣散，不知道看着什么。直到凌红纱走到他身边，他才回过神。 　　“回了”声音哑的都快听不出说什么了，他抬了一下头，想站起身。 　　“爹，我们回屋说话”凌紫纱一早就去找凌红纱了，现在一看她爹这幅样子，眼泪一下就下来了，她们一起弯腰要把凌大牛撑起了。 　　凌大牛摆了摆手，站起身的时候，踉跄了一下，凌红纱伸手扶住他。 　　院子里的鸡笼都被砸坏了，和一起杂七杂八的东西都归到一边的角落堆着。鸡也通通没看见。 　　“娘在屋里吗？” 　　凌大牛点点头。 　　一进屋子，就看到李秋兰正坐在床边背对着他们抹眼泪。 　　李秋兰听到有人进来，赶紧把眼泪擦干，转过身。 　　“红纱来了”她的声音还带着刚哭过的暗哑，脸上尽量露出笑来，可惜失败了。 　　“我听姐说了，回来看看。”床上最小的红菱正裹着被子熟睡，另外两个男孩则安静的待在房间里，看到有人进来，马上眼神凶狠的看过来，等看到是爷爷和姑姑，才放松下来。 　　想来，昨天的事情，给他们留下了阴影。 　　“让孩子出去，我们说说话吧。” 　　“不用了，阿生和阿庆也不小了，都留下吧。”凌大牛开口，爹娘靠不住，这孩子就得当大人用了。 　　看凌大牛这样，凌紫纱也不好反对，想到那群人威胁要卖了三个孩子，看着身边孩子，心里多了些怜惜。 　　“大哥和刘菊还没有回来”从进门开始，到现在都没有见到人，连三个孩子都在爹娘屋里，真不知道这夫妻俩跑哪去去了。 　　“没”李秋兰摇摇头。 　　“找了吗？” 　　刘秋兰动了动嘴角刚想说话，被阿生打断“我去外婆那里找了，没看到娘。问了村里好几个人，都说没见着。爹早几天就出门了，也没说去哪里，昨日阿爷问了村里几个和爹要好的叔伯，没有人知道爹去哪里了。” 　　听到这话，凌红纱垂下眼眸，现在最要紧的还是先把这两个人给找回来，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26章 找人 　　“还是先找人吧。他们不在，我们也不知道具体是个什么情况。到底有没有借，借了多少，什么时候借的，都要问他们才行。” 　　“是这个理”凌大牛赞同的点点头，但是，他皱着眉头又说“现在，该找的地方我们都找了，该问的人我们也问了，没人知道他们去哪儿了。也不知道他们躲到哪里了？” 　　凌大水早些天就离家了，那“刘菊呢，什么时候不见的？” 　　“昨天中午，吃饭的时候还在，那群人过来闹完后，就没见到了。”看了爷奶一眼，见他们都默不作声，阿生攥着拳头，低垂着头，一字一句艰难的说道。想到昨日狼藉过后，在妹妹的惊惶哭声之中，他怎么都找不到原本躲在屋子里的母亲。 　　那一刻，耳边传来妹妹的哭声，他茫然的一遍遍从屋子里开回寻找，连茅厕都找了两遍，他明明觉得全身在发冷，但心底却又有一团火焰好似要爆发。 　　昨日乱糟糟的，肯定有很多忽略的地方。 　　“阿姐，你在村子里认识的人多，你再去村里找熟人问问，看有没有人看到过刘菊，至于凌大水”凌红纱看了一眼阿生俩兄弟，委婉的说道“你不是说他在镇上认识一人吗，去问问他，说不定人家知道。”情人知道的秘密有时候比家人多。 　　“嗯”凌紫纱点点头，面色肃然的站起身“我现在就去。” 　　看她这状态，凌红纱倒想让她先休息一会儿，但话到口中，还是吞了回去。此刻，就算让她躺床上怕也睡不着吧。 　　“镇上的那家人住哪里，我去问。我们分头行事，快点找到这两人。” 　　凌紫纱犹豫了一下，想到还是找人要紧，走到凌红纱身旁，低声说了个地址。 　　“嗯，我知道了。”接着凌红纱转过头，看着凌大牛和李秋兰“爹娘，你们在家煮好饭，等着我们回来。如果有人闹上门来，你们也不要和他们硬抗，不值当和他们那群人置气。红菱还小，别吓到孩子了。” 　　她又嘱咐了阿生几句，让他们照看好爷奶，别随意动手，伤了自己。这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动起手来肯定是吃亏的。 　　说完，就和凌紫纱一同出去找人了。 　　根据凌紫纱说的地址，她上平安镇找人问了问，很快就找到了一排老旧的房子，其中一间大门挂着锁，正是她要找的这家。 　　“谁啊” 　　吱呀一声，木门被苍老的妇人打开，她疑惑的看着前面陌生的女子，问了一句“你找谁？” 　　“大娘，我是来找隔壁温娘子，你可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 　　妇人看凌红纱一女子又是带着一孩子，面容和善，看着不像什么坏人，抬头看了眼天色回答“差不多该回了，你们再等等就是。”说完，也不待凌红纱反应，直接啪的一声把门给关上了。 　　凌红纱眨了下眼睛，低下头和林新对视了一眼，无奈的笑了下，带着小孩回到温晓玲的家门前等待。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左右，日头越发炙热，凌红纱带着孩子待在墙角下躲避日头。 　　一个中等个子的女子肩上挑着担子，正满头大汗的往这边过来了，看这容貌像凌紫纱先前形容的温娘子。 　　“可是温娘子？我是凌红纱，凌大水的妹妹。”凌红纱带着孩子往旁边让了让，淡淡的说道。 　　看到家门口站了两个人，女子楞了一下，听到凌红纱的话，她按在扁担上的手僵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温晓玲才出了声，开了锁，推开木门。明明前一刻她还热的不行，现在那些热度却不知道退到哪里去了。 　　“哦，进来说话吧。” 　　三人进了屋，温晓玲转身又把门给合上“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对于被凌家人找上门来，她早就有过各种设想，只是没想到第一个会是凌红纱找过来。她曾见过凌紫纱，姐妹俩五官长的很像，她到也没怀疑凌红纱的身份。 　　“家里出了点事，我们找不到凌大水，想来问问温娘子可知道他的下落。” 　　听到凌家出事，温晓玲直接想到欠了陈老三的钱，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有点苦涩，转过身，看着凌红纱，声音发干的问道“出了什么事？” 　　“昨日有人来家中闹事，要凌大水还钱。还不出来，说是要卖了凌大水的几个孩子。”凌红纱的声音平平淡淡，听不出情绪。 　　听到这事，温晓玲脸上的神色顿时的变了，一只手伸出扶住墙，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我知道大水去干什么了。” 　　看她这神情，似乎对这事并不意外。凌红纱猜她知道凌大水借钱的事，对上温晓玲的眼神，她点点头，示意对方继续说。 　　“大水,他,去……赚钱了。具体的我不能说。”她吞了下口水，继续说道“还要几天才能回来，现在我也联系不上他。” 　　赚钱？！ 　　“前阵子有人过来找大水催债，我和大水商量了一下，这么多钱我们根本拿不出来。恰好，我认识的一个人，他有法子来快钱，本钱不大，就是要冒些风险，前些天我们凑到了本钱，大水和他们一起走了一趟。”温晓玲靠近她，压低了声音说话的。 　　来钱快，本钱少。在这地界有什么东西…… 　　联系到温晓玲谨慎的态度，凌红纱灵光一闪，脑子里出现一个词‘私盐’,青阳府不少地界是临海的，盐的来源自然不用担心，有了货源，这生意可以算的上是一本万利了，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被抓到。 　　说实话，她也买过私盐，私盐的质量不比官盐差，但价格却低了很多连官盐的三分之一都不到，可见其中暴利。 　　“……你知道他们是去什么地方了？” 　　温晓玲认真的想了一下，说道“隐约听说是往北临近的地方，没说具体的。” 　　虽然还是不知道凌大水具体去了哪里，但也总算有个数，知道他不是故意把所有的事甩给家中老人幼子，凌红纱脸色稍微缓和了些。 　　“多谢温娘子告知，若是你能联系上他，麻烦告知他家中发生的事，让他尽快返回家中。老人孩子都在家里等着他呢。” 　　“我会的”见凌红纱转身要走，温晓玲像想起数什么似的，赶紧从怀里掏出钱袋，递过去，苦笑道“大水，这钱是为我借的。是我对不起你们家，有什么用到我的地方，你只管过来找我。” 　　凌红纱楞了一下，没有接钱袋“你可知道他借了多少钱，什么时候借的。” 　　“是半年前找陈老三借的，一共借了五两银子。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的，当时，他说利滚利快到五十两了。”说道这里她的声音低了下去，随后她扬起头，目光坚定的说“该我还的，我不会躲。” 　　想来凌大牛做本钱的钱还是这温娘子出的吧。 　　凌红纱挑了下眉，没有说话，点点头，带着林新离去。 　　凌红纱离开后，温晓玲擦了把脑袋上的汗水，拖着沉重的步伐，去厨房喝了口水，然后直接呆坐在凳子上。眼前一会儿是凌大水被抓的画面，一会儿是凌家被闹的场景，脑子里乱哄哄的，也不知道坐了多久，等到肚子饿的难受，才回过神来。 　　平安镇离水东村很近，走路的话半个时辰不到就能到了。 　　凌紫纱是跟她前后脚回来，看她进门来，就上前把她拉到一边，还让林新去屋子里找阿生他们玩。 　　这般避人耳目的样子，怕不是什么好消息。 　　凌红纱吩咐了林新一句，小孩走到院子另一边，远远的看着她们。 　　凌紫纱见他走远了，听不到她们谈话，便靠近凌红纱说话。 　　“刘菊疯了。”凌紫纱的面容奇异的平淡，莫名的笑了一下“我现在才知道我们凌家在这水东村早就成了别人的笑话。刘菊和她娘家村里的刘货郎早就有首尾，村里不少人都知道这事，怕也就我们家蒙在鼓里。刚才我去找刘货郎，他也不否认，还说刘菊前些天从他这里讹了三两银子，要我还银子。”说完，凌紫纱闭上眼，好一会儿才睁开，大约是真的被气狠了。 　　凌红纱点点头，心中叹了一口气，这夫妻两还真能折腾，这边欠钱的事情都还未解决，又爆出双双出轨的消息。 　　真是乌龟配王八，青蛙配□□，天生的一对。 　　“姐，我们先吃饭吧。吃完饭，你先休息一下，跑了一早上，肯定累了。别为了他们这两个人反倒把自己给折腾到了，太不值得了。”看凌紫纱的嘴唇都发白，脸上的汗不停的流，她都担心对方的身体状况了。 　　“嗯，我不气，有什么好气的。”凌紫纱冷笑了一声，带着气说道。 　　“……” 　　这顿饭，所有人都吃的没滋没味，连孩子们都安安静静,桌上就剩下筷子碰到碗盘的声音。 　　等吃过饭，凌红纱说“昨天是怎么样的情景，还请爹娘和我说说。”决定还是再听一遍，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 　　凌大水那头，就温晓玲说的，凌红纱还是大部分都信的，能想着赚钱还债，回来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但刘菊这，怎么看都像是跑路了，这钱是凌大水借的，她慌什么，又跑什么，还讹了刘货郎的钱怎么看都不正常。 　　“昨日中午……”凌大牛抽了一口烟，回忆起昨日的情景。 　　当时，大家正好刚坐下来吃午饭，刘菊也在 。 　　突然就进来五个人，都是附近的二流子，上来就说要我们还债，说凌大水夫妻和他们借了钱。 　　“凌大水不在家，等他回来，你们找他要去要。”凌大牛一听这话，火气就上来了，再看这些人的架势，语气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呦，老头，别给脸不要脸，凌大水不在，我就和你们要。”那说话的二流子一脚就把旁边的鸡笼给替了，惊的院子里的鸡扑棱着翅膀乱飞。 　　吓的红菱哭出声，李秋兰马上抱起她哄着。 　　“他借的，你们找他去，我们早就分家了。” 　　“你们老头老太太就一个儿子分什么家，别骗人了。” 　　“对啊”周围的人起哄。 　　“就算分了，不是还有三个小的，总是凌大水的儿子女儿吧。” 　　凌大牛把孩子挡在身后。 　　“凌大水不出来还钱，就把他们都给卖了。” 　　“就当利息了”其余的人大声哄笑，目光一一在三兄妹的身上不怀好意的来回扫视。 　　卖孩子是什么意思，大生两兄弟自然懂。 　　凌大牛气的胸膛起伏不定，喝声“你们出去！” 　　接着几个二流子在院子里看见东西就砸，凌大牛一人阻拦不及，看到爷爷被人拦住，大生两兄弟冲上去，他们不过十来岁的少年，力气自然不及成人，还被打了几下。 　　看着院子里的乱局，李秋兰抱着吓的大哭的红菱站在一旁，根本没法上前。 　　还是阿生机灵，趁人不注意，跑出去大声叫人。 　　听到阿生的叫喊声，来闹事的几人，将院子里的几只鸡一扭脖子，拿在手里，临走前威胁道“告诉凌大水夫妻，不还钱，我们天天过来闹，孩子，就先留你们家了。我们走。” 　　等村人拿着武器赶过来的时候，那些二流子提着鸡就跑，拦也拦不住。 　　再回过神，要找刘菊问话时，刘菊也不见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 　　听完凌大牛的叙述，凌红纱在心里思索，这群人明确的说是凌大水夫妻，而不是凌大水，并且这刘菊当场逃走，至今未归的行为，应当是心虚了。这债，除了凌大水借的五两银子，刘菊怕是也瞒着家人借了钱，就是不知道借了多少。 　　想到这里，看着屋子低沉的氛围，她心中叹了一口气。视线扫到坐在身边的林新，眼皮一合，又强撑着睁开的样子。 　　她抱起孩子“爹娘，孩子困了，我先带他去睡觉了。阿姐，你也去和小新一起躺一会儿吧。别这么熬着了，伤了身体，我们看着心疼。” 　　“到我们屋里去吧。”李秋兰开口。 　　几人进了屋，凌紫纱躺到里面，林新躺外面。 　　“睡觉了。”她轻轻揉着小孩的脚踝说道，这一上午走了不少路，肯定累坏了。 　　林新眼皮不住的打架，眼神迷离的点点头。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但看凌紫纱的眼皮底下的眼珠子还在转动，很是不安的样子。她起身准备给两人盖好薄被，却听见院子里传来吵闹声。 　　原本闭着眼睛的凌紫纱，立刻睁开双眼，着急的坐了起来。 第27章 动手 　　两人对视一眼，“我出去看看”凌红纱起身快速往外走。 　　“嗯”凌紫纱皱着眉头应了一声,接着,小心的越过林新，下床准备穿衣服。 　　来的还是昨天的二流子,不过少了几个人，院子里站着三个流里流气,一看就不像正经人的年轻男子。 　　其中一人年纪看起来还不到二十的样子，脸上还带着点稚气。此时他正拉扯着阿生，作势要将人给抱走，嘴里还时不时的故意刺激着他们,阿生气的脸色通红，奋力挣扎,没挣脱开，凌大牛常年在田间劳作，力气不小，正在一边帮着阿生挣脱束缚，不过这年轻人狡猾很,每次阿生快要挣脱出去,他又冲上前拉扯。 　　凌大牛气的想找棍子打人,但又担心他一个没拉住，他们真把阿生给拉走卖了,死死不敢松手。 　　另外还有两个年纪稍大的男人正挡在门口,嘻嘻哈哈的的看着，原本打开的大门也被关上了。 　　“娘,你到里面去。”凌红纱看了一眼正抱着吓的大哭的红菱，一脸担忧的李秋兰说道。 　　“呦，哪儿来这么标致的小娘子啊。”挡在门口的靠右男子挑着眉，轻佻的看着凌红纱说道。 　　另一个男人不知说了什么，惹的之前开口的男子一双眼睛不怀好意的在凌红纱身上来回扫视。 　　面对放肆的目光与恶意的调笑声，凌红纱眉都没抬一下，面色越发的平静，一步一步朝站在院子中央抱着阿生的男人走去，估算了一下位置，快步走到男人身侧。趁他不备，二话不说，直接抽出早就藏在左袖里的匕首，雪白的刀身随着被快速抽出，在阳光照射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这小娘们……”原本嬉笑的二人注意到凌红纱手里的匕首，脸上的表情立刻难看起来，还没来的及出声警示，就听到一声惊慌的叫声。 　　拉着阿生的年轻男子，原本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看到凌红纱走近，嘴里还不干不净的说着话。不想，下一刻，就看到一道亮光直接滑向脖子，此时他正一手抱着阿生，和凌大牛抢夺，根本抽不出手来。眼看着刀要落到自己的脖子上了，他立刻吓的手里的孩子都扔了。 　　凌大牛此刻才注意到自己的女儿手持匕首划向前面男人的脖子不说，还直接给他放血了。 　　看着此刻脖子正在流血的男人，就是凌大牛也被情景吓的手一颤，一个不好，就是杀人了，要毁一辈子的啊。 　　“红纱”他颤着声音叫了一句“你……小心……” 　　还未等凌大牛说完话，凌红纱开口“爹，你放心吧，我有数，一时半刻他死不了。” 　　凌大牛此刻提着的心不比被凌红纱拿刀架在脖子上的齐小树低，生怕女儿手上一个不稳，反倒害了自己。 　　“你别乱动”凌红纱皱着眉说道。 　　她身高不矮，但前面这男人比她高了半个头，手这么架着不太舒服。 　　齐小树腿都快软了，看到刚摸了一把的手上一片湿哒哒的鲜红，总感觉脖子上凉飕飕的，好像血在不停的往外流。他真怕自己会这么把血流光死掉。 　　此刻他的心里又怕又悔，他不过是惦记着昨日吃的几只鸡，想要过来戏耍一下凌家人，再弄点好吃的。反正这一家里不过都是老人小孩，他们三个年轻男人自然不怕打不过。哪里想到这家里藏了个母夜叉。 　　“哥”他委屈的看向已经走到面前的齐大树，缩着脖子，小心翼翼的看着他。 　　“把刀拿开。”齐大树目光冰冷的看着凌红纱说道。 　　听这声音，正是刚才笑的最大声的男人，感觉到身后有人走近，怕是另一个男人要从身后攻击他“这匕首有点锋利，后面的人拉我一下，一个不小心划深，怕你身上的血就不是只流这么一点了。做了鬼记得找你兄弟算账。” 　　听了这话，站在前面的齐大树朝对面的齐大飞使了个眼色，凌红纱就感觉到靠近自己背后的脚步声停住了，很快这男人从她身后绕到前面。 　　看到齐大飞冲凌红纱背后过去，凌大牛直接走过去，准备拦着。 　　“有什么事，你先把刀放下来，我们有话好说。你肯定也不想出人命吧。” 　　“凌大叔快劝劝她”齐大飞此时早就忘了刚才还对凌大牛还一副看不上的样子，凌老头凌老头的喊人家了。 　　凌紫纱穿好衣服快步走出来就看到几人对峙的情景，一见凌红纱手里拿着匕首架在别人的脖子上，惊的差点没叫出声来。 　　看到李秋兰激动的呼吸急促的样子，凌紫纱连忙上前扶住她。 　　“红纱……”凌大牛的嘴唇不停的抽动。 　　“我…我…脖子，没，没感觉了…”齐小树惊恐的眼泪都下来了，两只脚控制不住的抖动，他感觉不到痛了，完了完了，他还不想死，他还这么年轻。连婆娘都没有娶，孩子都没有生“我不要死，不要……哥！哥！快救我！” 　　“放手”齐大树看到弟弟这幅样子，心里着急，眼睛都快要红了。视线扫到一边的阿生，就要来抓他，阿生见状不好，机灵的躲了过去。 　　“你在刀上下毒”一看齐小树脸惊恐，都快抖成筛的样子，齐大飞瞪大了眼睛喊道。 　　齐大树见没抓到阿生又转到前面来，眼睛通红的看着凌红纱，一副要吃人的模样。齐小树是他唯一的血亲，他若是……。 　　凌红纱把匕首收了回来，往后退了两步。 　　下一刻，齐小树就一只手捂着脖子上的伤口，软到在地。 　　齐大树也顾不上其他的，防备的看着凌红纱冲上前，一把将齐小树拖到另一边，远离这疯娘们。 　　“想救他吗？” 　　“你想怎么样？！”看到齐小树两只眼睛都开始翻白，一副下一刻就要死去的模样，他心中又惊又怒“快救他”。 　　此刻，在这俩人看来，凌红纱就是凶残的加害者。 　　就齐小树的状况来说，她确实是。 　　凌红纱点点头“阿姐，麻烦你倒杯水来” 　　“好”看到凌红纱收回匕首，她心中也松了一口气，不知怎么的她刚才竟觉得红纱手中的匕首好像真的会划破齐小树的喉咙。 　　凌红纱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倒出一颗棕色的小丸子，走过去，直接塞到齐小树的口中，接过凌紫纱递过来的碗，直接将水灌了进去。 　　脖子上的伤口并不深，若是洪大夫来看的话，洒点止血的药包扎起来就好了。 　　但现在这个人是凌红纱，匕首都拿出来，她自然不会这么简单收手，从荷包里取出一根细针，针尾部穿着的不是普通的绣花用的线，正是洪大夫送她的羊肠线。用烧酒处理了一下针，然后，就直接就开始逢伤口。 　　站在一旁的齐大飞，看到针从齐小树的肉中穿进穿出，直接打了个哆嗦，赶紧把头转到一边。妈呀，这女人太狠了。 　　齐大树则忍不住皱着眉，目光交替的看着凌红纱和齐小树的脖子，生怕这女人使坏。 　　匕首上抹的是麻药，也是洪大夫哪里要的。前一阵子，洪大夫拿一只兔子来试验羊肠线的好处，准备了不少麻药，凌红纱看到了，要了不少。 　　正好涂在匕首上，放在枕边防贼。早上收拾东西的时候，她心中不安，便藏在袖中和针线包一块带了过来。不想还真是用到。 　　而给齐小树吃的药丸也是洪大夫那里拿的，不是什么解毒丸，要是林新看到，肯定能认出这是最近两日吃的败火丸。 　　等逢完伤口后，凌红纱再把止血的药粉洒到伤口上，再用干净的布包扎好。 　　“五两银子” 　　“什么！”抱着齐小树的齐大树听到五两银子下，差点把人给扔了，有这些钱他还跟陈老三混个屁。 　　“怎么，他这条命还不值五两银子吗？”凌红纱看着他反问。 　　站在一旁的齐大飞一脸不可置信，妈的，这伤口不是你下的手啊。 　　他还没开口就听到凌红纱继续说道“昨日吃的鸡味道不错吧，一起付钱吧。” 　　凌红纱直接站起身“我们家一共五只母鸡，一只公鸡。每只母鸡每日下一个鸡蛋，也就是说每日我们能捡五个鸡蛋。一个月共一百五十个鸡蛋，按市价，一个鸡蛋一文钱，每月一百五十文。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我们能收一千八百二十五个鸡蛋，也就是一千八百二十五文。另外还有五只母鸡加一只公鸡的肉钱，这些鸡我们是准备年节时候自己吃的，每到年节物价都会上涨，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尤其是鸡鸭鱼肉，我们就不按年节的物价算了，六只鸡就算两百四十文。所以，你造成我们一年的损失粗计共二千零六十五文钱。” 　　最后凌红纱又加了一句“按你们的算法算的，有问题你可以提。” 　　“……”齐大树瞪着眼睛不动。 　　“……”齐大飞摸着头，无意识的点了点，好像是这样的算。 　　“……”凌紫砂眨了下眼睛，对着结论，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阿生，他则和凌大牛夫妇还没从一串数字中回过神。 　　至于齐小树，在做‘手术’之前就昏过去了。 　　低头俯视着齐大树，凌红纱还在继续说“我们家五只母鸡都会孵小鸡，为了有源源不断的鸡蛋，我们在杀鸡以前都会先孵一群小鸡，确保今后几年有蛋卖，有肉吃。也不多算，你把十年内的损失赔给我们即可，共计二万零六百五十文，去掉零头，换成白银，共计二十百银子和六百铜钱。” 　　“……”阿生呆呆的看着小姑，从来不知道他们家那几只鸡竟然这么值钱。 　　凌红纱一副理所应当的朝抱着齐小树的男人伸出手，淡淡的说了一声“还钱”。 　　别说阿生了，就是凌大牛几人也都听的有些傻眼了，但，莫名的觉得好像说的很有道理啊。 　　齐大树抽了抽嘴角，听着凌红纱一板一眼的算了这么久的帐，他抱着小树的手都开始有点酸了。 　　“我赔你六只鸡”一开始他确实被凌红纱绕进去了，听着确实没问题。但他又不是傻子，随便哪里买六只鸡都不会超过三百文。还二十两银子，这娘们疯了吧。 　　等等，凭什么他要赔鸡，吃了就吃了。 　　凌红纱摇摇头“鸡和鸡是不一样的，这六只鸡从小就在我们家长大，是有感情的，和大家相处的就像朋友一样。”说着她看了一眼齐大树怀里的齐小树“就跟人和人是不一样的一个道理，如果说，今日我杀了这位兄弟，明日在去随便买一个人赔给你，你愿意吗？” 　　“自然不行”站着的齐大飞防备的看着凌红纱，生怕她真的这么做。 　　蠢货，齐大树瞪了一眼还不知道说错话的齐大飞“人和鸡能是一回事吗！”还朋友，吃肉的时候怎么不说朋友，这话鬼才信。 　　“……对哦”齐大飞皱着眉想了一下，鸡确实不能和人比，恍然的点点头，自己都被这娘们给说傻了。 　　“你这是把我们当猴子耍吗”见齐小树没什么事了，脖子上的血液止住了，他直接把人放到地上，站起身，老这么仰着头看着女人，让他莫名的矮了一截。 　　“我们才是来要债的，别说这些有的没的。” 　　凌红纱低着头，把弄着手里的匕首，匕首上还带着血迹，随着凌红纱的转动它的身上反射出的光芒闪了下齐大树的眼睛。 　　今日他本不想来，不过是小树爱闹，拉着他们来了一趟，哪里想到闹出这些事来。他们本不过是邻村的村民，不过跟着陈老三胡闹一番，拿点小钱，并不想闹出人命。 　　“今日算我们倒霉，我们走。”他一把抱起还在昏迷的齐小树，决定还是找个大夫看看，想到凌红纱拿着针给人缝线的样子，他多少有些被震住了，这娘们有点邪门。怕再闹下去，也落不到好。 　　就这么走了？齐大飞跟在齐大树还有点不愿意。 　　“伤口好前，记得饮食需清淡，勿食辛辣，勿饮酒。”凌红纱的声音在他身后淡淡的响起。 　　“劳烦告知陈老三一声，五日后，我去找他。这几日请莫打扰我的家人。”凌红纱决定主动出击，这些人时不时的来闹一场，她不可能每日守在这里。但就这么走了，她又不放心凌家老小。 第28章 陈老三 　　陈老三何许人也？ 　　他原是清平县白来村人，今年年岁不过三十,长的一副好相貌,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名声越来越响。从一个村里的二流子成了清平县有名的地痞流氓,手下有着不少打手。 　　据说他和官衙里的人关系不错，能横行十里八乡这么多年,折腾出不少事，还没有被抓，可见这传言还是有几分真的。 　　从古至今，一旦地痞流氓和官府扯上关系,有了保护伞，平民百姓想要对付他自然不是件易事。 　　当然,凌红纱也没自大到要靠自己去对付陈老三，她的目的不过是想解决凌大水和刘菊借钱的事。最直接的办法是还钱，但她现在手头上的钱有限，而且她还担心即使还了钱，到时候还会有什么幺蛾子。毕竟就陈老三过去的所作所为来说,他的信用并不可靠。 　　在清平县人的传言中,这陈老三简直是比水蛭还狠,据说这些年来，清平县里被他弄的家破人亡的何止一两家。 　　即使凌大水拿了钱回来,只怕无论多少都填不满这个窟窿,毕竟还不知刘菊到底借了多少钱。这利滚利的简直是个看不见底的无底洞。 　　她思来想去，觉得想要安安稳稳解决这件事,最好还是找一个压的住场的人来做中人。 　　想到疑似有官府背景的陈老三，最好这人也有这层关系。想到和官衙有关系的人，就凌红纱认识的人里头，除去杨家康，她头一个想到的是高掌柜。毕竟前不久高掌柜还让她绣了一幅给胡县令亲娘的寿礼，顺带还轻松的帮她解决了户籍之事。可见他关系还是很硬的。 　　等到林新睡醒后，凌红纱便要带着孩子先回去了。 　　临走前，她再次嘱咐凌大牛他们“爹娘，你们莫担心，几个孩子我都带走了，我会照顾好他们的。回县里后，我再想想法子。那些人若是再来，你们不要和人硬碰硬，大不了来县里找我，先避一避。” 　　其实她提议让凌大牛夫妻带着三个孩子跟她会县里先住一段时间，但凌大牛死活不肯。好说歹说，为了几个孩子的安全着想，他才同意让三个孩子跟着凌红纱去县里住一段时间。 　　主要是凌红纱下午拿着刀的那股架势让凌大牛很是担忧，只是现在这情况也不好说。他就担心好不容易回来的女儿，到时候一个不甚，真的闹出人命，那不是害了她一辈子吗。所以啊，他宁愿自己提心吊胆的待在村里，挡着那群人。 　　视线扫过一旁黯然的李秋兰，他开口“老婆子，你也去，红菱还这么小。红纱一个人照顾不来这么多孩子。” 　　李秋兰看着拿着行李的阿生三人，狠狠心，转过头不去看他们“我不走，阿生这么大了，他会照顾弟妹的。” 　　凌大牛叹了一口气，还想再说，李秋兰直接转过身，给了他一个背影。 　　这老婆子，年纪大了，脾气也跟着大了。 　　最后，李秋兰留在村里陪着凌大牛一同。凌红纱带着四个孩子回去了县城。 　　凌红纱回到县城的时候，天色有些晚了，街面上不少店铺都开始关门了。她带着四个孩子先去了锦祥楼。恰好，高掌柜还没有走，此刻正在柜台上巴拉着算盘珠子，低着头算账呢。 　　听到一串脚步声，他抬起头来，店内的光线有些昏暗了，他首先注意到的是身后的几个孩子，然后才发现进来的人是凌红纱。马上就露出笑来“凌娘子，欢迎欢迎”。 　　凌红纱的手一只手牵着林新，另一只空空的，可见不是来交绣品的。 　　还有后边这三个孩子没见过啊，看年纪也不是凌娘子的孩子。 　　“高掌柜，我是来想请你帮忙的。”这天色也不早了，凌红纱也不饶圈子，直接开门见山。 　　“哦，凌娘子只管说，能帮的上的，我一定倾力相助。”两人落座，几个孩子站在一边，十分安静。 　　“先多谢高掌柜”凌红纱抿了抿嘴“不知道高掌柜可认识陈老三这个人。” 　　“略知一二”高掌柜回答，看凌红纱的神色严肃，难道这凌娘子和陈老三借钱了，不像啊。 　　“我们见过几面，但没怎么打过交道，凌娘子要我帮的忙是和这陈老三有关吗？” 　　凌红纱点点头：“我娘家人和他借了钱。现在利滚利也不知道滚到什么程度了。只怕再这么下去，我娘家真要被要债的逼的家破人亡了。高掌柜也知道的我刚回来不久，认识的人不多，其中能说的上话了怕也就是高掌柜了。不知高掌柜……” 　　凌红纱期待的看着高掌柜，等着他的回答。 　　“这…”陈老三这人他自然知道，连怎么起来的他都心里有数。在这清平县勉强也能算的上一位人物，至于好坏吗，他管不着。说实话，他还真没和这人打过交道，不过这陈老三和胡县令的大公子有交情他倒是知道的。 　　“我虽没有和这陈老三打过交道，但既然凌娘子开了口，那就是看的起我。我自然不会推诿。不过今日有些晚了，明日我约他见一面。”既然他前头话都已经说满了，自然不会拒绝这件事。这事也不算多难，不过花些钱，看在胡县令的份上，想来那陈老三也不敢对他太过。 　　想到胡县令看到凌娘子绣的屏风大为赞叹，让他也跟着受了不少益。若能花点银子就帮凌娘子解决了这件事，让她欠了自己一个人情，为自己所有，还是很划算的。 　　见高掌柜答应下来，脸上神色并无勉强，凌红纱这心里也松了一口气。若是高掌柜拒绝了，她在这清平县里认识的人里还真没有其他人能帮的上忙了，到时候怕要借杨家康的名头用了。 　　“多谢高掌柜，天色已晚，我先告辞了，接下来就静候高掌柜的佳音了。” 　　“嗯，我定会尽力而为的，凌娘子放心。”高掌柜将人送到门口，看人离去，才转回店里。 　　就陈老三这件事，对于高掌柜来说算不得什么，不过是花些钱，卖个面子的事。关键他在想要不要借这个机会套牢凌娘子呢？ 　　高掌柜颇为可惜的摇摇头，这年头想找个顶尖的绣娘真不容易啊，现在明明有这个机会摆在自己面前了，却要看着白白失去，心痛啊。 　　想到自家娘子前不久传来的书信，没想到这凌娘子竟然还认识新任经略府的里的人。 　　既然要卖一个人情给凌红纱，高掌柜第二天一早就派人去联系陈老三，准备漂漂亮亮的把事给办妥了。 　　高掌柜定的是清平县最出名的一家酒楼。他上午在店里逛了一圈后，就早早到了酒楼等着了。 　　这边陈老三接到高掌柜让人递过来的话，当场就答应会准时过来。 　　我这和高掌柜没什么交情啊，他心生疑惑，想着平时都说不上话的人突然来找你要请你吃饭，怎么想怎么奇怪。 　　别看这陈老三在很多人眼里都是谈之色变的主，但在官府面前真还不算什么。高掌柜这十多年来都能和历任县令交好，这就让陈老三羡慕不已。他一直费劲心思想要交好胡县令的大公子，扔了不少钱进去，结果人除了拿钱的时候能给他个好脸色，往常压根就不怎么待见他。他决定过来和高掌柜取取经。 　　他现在的处境虽然看着还不错，但那都是虚的。放了这么多年的高利贷，他都不知道自己身上有多少辫子了，但肯定的是别人要抓的话是一抓一个准的。一旦过一年换个为民做主的县官过来，怕是头一个就是拿他这样的来开刀。他可是听说了这胡县令今年任满，朝廷就要另外派人下来。 　　陈老三一进屋就看到高掌柜已经在等着了，他立马满脸笑容的说道“高掌柜，好久不见。” 　　高掌柜笑呵呵的把人迎进雅间“进来坐下说话。” 　　等到两人各自坐好，高掌柜推过去一盏茶，笑的跟个弥勒佛似的“确实好久不见，陈兄弟，最近可好啊。” 　　“托福，一切都不错。”这话问的蹊跷，难道有什么消息，陈老三努力从高掌柜笑眯眯的圆脸上找出蛛丝马迹。自从打胡公子哪里知道上面很快就要派新县令下来后，他这心就没安过。 　　“高掌柜让人给我带话说是有事找我，不知道是什么事？” 　　“确实有件事要你帮忙。”高掌柜转了个话题“我们还是先吃饭吧，吃完再说。” 　　“高掌柜的事要紧，不知道是什么事？”陈老三心中不安，这话不说清楚，那里有什么胃口啊。 　　“既然陈兄弟都这么说了，那我就说了”。 　　“其实，我是受人之托来找你的……”高掌柜笑呵呵的把凌红纱的事情讲了一遍，喝了口茶水，说道“这事还是我唐突了，这么贸然的找上门。” 　　吓到老子了，听到不是他担心的事，陈老三立马放松下来“哎呦，老哥，可别这么说。不过是举手之劳，不过，那凌娘子……”陈老三给了他一个你懂我懂的眼神“好艳福啊，哈哈哈哈……。” 　　“嘴下留情”高掌柜好悬没给嘴里的茶水呛到，连连摆摆手“这凌娘子是我楼里的绣娘，活做的还不错。昨日求到我面前了，自然不能不帮她。你可别乱说，传出去不说坏了人家名声，光是我家里那位听到了，到时候就有我受的了。” 　　“明白，明白”陈老三笑嘻嘻的说道。 　　看你这表情，明白个屁啊！ 　　“该给的，我也不叫你吃亏，多少钱，你报个数。” 　　“今日我也没带欠据，多少钱也没个数，这样明日我再在这里回请老哥，到时候把借条给你带过来。” 　　“行”高掌柜爽快的答应了。 　　两人酒过三巡后，约了明日再来，就散了。 　　第二日中午，高掌柜带了凌红纱一同来赴约。 　　他原本是准备把所有的事都解决了，直接把欠据给凌红纱送去的，不想凌红纱昨日在街上遇到他，知道今日要见陈老三，也跟了过来。 　　陈老三今天来的比较早，已经在雅间里等他们了，连桌上的酒菜都在他们进来不久就开始陆陆续续上来了。 　　“这位…”陈老三看跟在高掌柜身后进来的女人，打量了一下，只见这女人身材高挑，皮肤雪白，容貌清秀，就年纪大了点。他心里虽然已经有数了，但还是故作惊讶的开口询问了一下。 　　“这位就是凌娘子”高掌柜介绍。 　　“久仰久仰”陈老三拱手说道。 　　“我不过无名小卒，久仰该是我来说才对。”凌红纱淡淡的笑着说道。看到陈老三的长相还略微惊讶了一下，但很快就一闪而逝了。 　　若是不说话，就这么安静的坐着，陈老三的长相更像书生而非地痞流氓，真是人不可貌相。 　　“凌娘子太客气了，昨日我才知道胡县令新得那副屏风是出自你的手，对凌娘子的手艺胡县令都是赞不绝口的。昨日我回去找人一问，才知道齐小树这娃没长眼撞到你的手里，还好凌娘子心善，没和他计较。怪我没看好人，这里我先和你道个歉，等会儿我自罚三杯。” 　　陈老三本来以为这凌娘子就是个玩意儿，哪里知道，回去让手下人让人找凌大水和刘菊两人的欠据时。听手下的人说起齐小树的事，还有什么五天之后要来见他。想到高掌柜来找他，就知道不过是拖延之词了。 　　听完，他觉得这女人还挺生猛的，起了好奇，让人出去打听打听。 　　当初高掌柜来拜托凌娘子做绣品的事，并没有保密，自然被他打听出来了。 　　他可知道，最近胡县令新得了一幅屏风喜欢的不得了。虽然他对绣花什么的没什么感觉，但富贵人家就喜欢这些。 　　他还听大公子夸了几句。 　　看陈老三态度这般客气，凌红纱猜他应当是看在高掌柜的份上。 　　“菜都上齐了，来来，我们先吃饭。” 　　三人分位坐下，期间，高掌柜和陈老三几番推杯换盏后，高掌柜开口“昨日，陈兄弟还没说个数，现在凌娘子也在这儿了，你就开口吧。” 　　陈老三虽面红耳赤一副醉态，但脑子清楚的很，他从怀里拿出两张欠据直接推到凌红纱的方向“莫说钱不钱的，前两天手下人不知事，上门不小心碰坏了凌娘子家不少东西，还拿走了几只鸡。我听齐大飞学了一遍凌娘子鸡生蛋，蛋生鸡的帐，就觉得凌娘子说的不错，很有道理，说中了我的心声啊！鸡能生蛋，蛋还能生鸡，这生生不息的都是钱啊，这两张欠据就当抵消了凌家那些东西的损失，凌娘子只管拿走。” 　　凌红纱挑了下眉，看向高掌柜，她可不觉得这陈老三这么好心，这是酒后醉言，还是别有所图。 　　高掌柜自然也不会信这话，收回视线，看着陈老三“这可不能让你吃亏，该给的还是得给，就是不知道兄弟是怎么收利息的，好给个数啊。” 　　“嘿嘿，我说的是心里话。你们怎么就不信呢。”陈老三红着脸嘿嘿一笑“不过这里确实有件事要拜托凌娘子。” 第29章 拿到欠据 　　今日一早，凌红纱就到了锦祥楼的二楼等人,大约等了一刻钟左右。楼梯交叉响起了几道脚步声,两道轻盈，一道沉重。 　　随着脚步声接近,垂着的珠帘被一只男人的手掀开，先进来的是店内的伙计小林,小林打起珠帘，跟着进来一位身形玲珑娇俏的女子，她头上戴着帷帽，凌红纱一时没看见对方的容貌。 　　这女子身后还跟着一位低眉垂首的丫鬟。 　　待人进来后,小林重新退了出去。那女子站直了娇躯，抬起头,摘下帷帽，露出整张容颜来。 　　随着帷帽落下，凌红纱直接被这女子的容貌瞬间惊艳到了，眉似柳叶弯弯，眼若秋水,眉眼间似带着若有若无的愁思,看人时欲语还羞,看到这胡姑娘，算是让她明白什么叫闭月羞花了。即使她身上这墨绿的衣裳款式略显老气,仍旧挡不住这艳光四射的容貌啊。 　　“胡姑娘,我姓凌，你可以叫我凌娘子。” 　　“这边请坐。”凌红纱笑盈盈的站起身开口,美丽的事物总是会让人赏心悦目。 　　小丫鬟适时的拿走被胡姑娘拿在手中的帷帽。 　　“多谢”胡姑娘小声道谢，小步朝这边走过来坐下，行动间多有拘谨。 　　二楼这一层往日里都是招待贵客用的，今日高掌柜特地腾出来招待胡姑娘，当然是看在陈老三的面子上。 　　她是昨日受陈老三之托来给这胡姑娘做衣服的，除了做衣服外，陈老三还拜托她指导一番这胡姑娘着装打扮事宜。 　　做衣服她到没问题，但打扮什么的，说实话她还没怎么研究过这个时代女子怎么涂脂抹粉的。就她接触的人里面也很少有人会这方面的，这让她有点为难。 　　大约看见凌红纱自己都是清汤挂面的，陈老三就说“凌娘子只要教她懂得怎么穿好看就行。” 　　这个可以，凌红纱点头答应。 　　“不知道胡姑娘平常都做什么？”凌红纱笑着问道，倒了茶水放到她面前。 　　胡姑娘转过头看了她一眼，摇摇头，面色泛红，容颜更显娇艳，温声说“什么都不做。”看着不太会和陌生人打交道的样子，很是害羞。 　　看这表现不像狐狸精倒像小白兔啊。凌红纱不免疑惑高掌柜是不是说错了啊。 　　昨日他们和陈老三告别后，高掌柜临走前和她聊了几句这胡娘子的事。说起这胡姑娘的来历，高掌柜还叹了一声。 　　据说这胡姑娘家中也是跟陈老三借了钱，最后自然还不出来。陈老三上门要债的时候，一见这胡姑娘便被迷住了，钱也不要了，直接用这姑娘抵消了。将人带回去后，立马在县里另外买了个院子给她住着，和这胡姑娘过起了日子来了。原本知道的人不多，还是陈老三原先的妻子马氏不乐意了，闹了几次，到现在不少人都知道了这胡姑娘。大家传来穿去，就说这能迷住陈老三，铁定是个千年狐狸精变的。 　　“那会不会很无聊？”问出这句话后，凌红纱觉得美貌不仅能让人犯罪，还会让人犯傻。这话问的就有点尴尬了，她都想怎么圆呢，就听到胡姑娘小声的嗯了一声。 　　“嗯”胡姑娘像是被说中了心声，认同的点了点头。 　　“……可以做些平日喜欢的事。”凌红纱嘴边的笑僵了一下，接着说。 　　胡姑娘偷看了一眼凌红纱，觉得她不像之前陈老三找来的妇人那样一副高高在上，看不上她的模样，心底的紧张稍稍去了一些。犹豫了一下，她忧愁的低声说“我除了做家务，照顾弟妹，其他的也不会。” 　　说完话，大约觉得不好意思吧，胡姑娘的脸上刚退没多久的红潮又出现了。 　　每日她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坐在那里等着别人把吃的给她端过来，她感觉自己和猪圈里的猪没有什么区别。甚至她做梦都梦到自己真的变成了一头猪，陈老三拿着杀猪刀在一边磨刀朝着她狞笑，好似下一刻就要把她给杀了。 　　凌红纱有些不知道怎么接话，就说“这样啊，那你可以想想有什么想做的，可以学的，多学一些东西可以打发时间。”然后转移了话题“有人请我来给你做衣服，你有什么要求吗，我想先听听你的想法。” 　　胡姑娘缓慢的摇了摇头，乌黑的眼睛羞涩的看着凌红纱，小声说道“我不懂这些的，你觉得好就行了。” 　　“那我们从选布开始吧”凌红纱微微一笑，起身，带着胡姑娘走到前面，房间的正中间的圆桌上摆放着一匹匹华丽的绸缎。正等待着被挑选。 　　俩人商量好衣服的颜色款式后，凌红纱和这胡姑娘聊了一会儿，基本是是凌红纱在说关于衣物搭配相关的常识，胡姑娘听的很认真，时不时的点一下头或是小声简短的提个问题。 　　快到中午时，凌红纱提出告辞，胡姑娘红着脸点点头，身边的丫鬟马上过来为她带好帷帽。两人一同下楼，等在楼下的妈妈看到胡姑娘立刻上前来扶着她。 　　凌红纱是看着胡姑娘的轿子离开后才走的。说实话这还是她第一次在清平县看到轿子，之前好似没有注意过，大约是她不常出门的缘故吧。 　　不过就这胡姑娘身边人员配给的程度来说，陈老三确实很重视她。一般人若是不知实情的，看这架势定以为是哪家大家小姐出门。 　　回到家中，阿生正在厨房里煮饭。这两日，她时常要外出，阿生便担起了照顾弟妹的责任，煮饭照顾孩子都做的井井有条，就连林新也都乖乖的，这让凌红纱都有些汗颜了。 　　桌上已经摆着两道菜了，一道炒青菜，一道凉拌豆腐。 　　阿生正拿着锅铲站在灶台前面挥动，锅内菜香随着上升的热气在小小的厨房内弥漫，是肉香，凌红纱闻到这香味，本来没什么感觉的肚子，开始觉得饿了。 　　看着阿生满头大汗的样子，凌红纱赶紧上前“我来，你去休息一下”。 　　天气渐热，厨房里有点闷。 　　“那我去看红菱和小新”阿生想了一下说道。 　　红菱和小新正在屋子里玩玩具，凌红纱点点头。 　　中午吃完饭后，锦祥楼里的伙计就把她们上午选的布送过来。她和胡姑娘商量了每五日在锦祥楼里见一面。空余的时间要尽快把这些衣服都做出来，好早日为这事收个尾。 　　“姑姑，我想明日带阿庆和红菱回家。让爷奶早日知道钱已经还了，他们就不用担心了。”吃完午饭的时候，阿生和红菱提出回家的想法。 　　“我明日送你们回去”凌红纱点头答应，即使阿生不提，她本来也准备明日回凌家一趟，告诉凌大牛夫妇这事，好让他们安心。 　　“谢谢姑姑”昨天下午凌红纱回来告诉她家里欠的债已经还了的时候，阿生那颗惶惶不安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这些天他一直处于要被卖掉的恐慌之中，只要一想到他们兄妹三人要被卖去不知道什么地方，他就害怕的不得了。 　　第二日清晨，吃过早饭后，凌红纱带着四个孩子重新回到了凌家。 　　离开家时，阿生脸上的表情带着不符合年纪的阴郁，回来时，他脸上的表情如负释重，带着笑容，一进村口就看到再门口背对着他们扫地的李秋兰，他忍不住飞奔过去，抱住李秋兰的腰喊了一声“奶奶”。 　　路过的村人看到，忍不住发出善意的笑容。 　　但也有人面带疑惑，这阿生他们前几天为什么要离开家，他们心知肚明，现在看这孩子脸上高高兴兴的回来了，他们多少有些惊讶。 　　李秋兰被孙子这么一抱，往前跨了一步，稳住身体，楞了一下，低头一看是自己家的孙子回来了，好笑的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转过身，面上带着担忧看着走近的凌红纱。 　　凌红纱对着她笑了笑。 　　意识到旁人探寻的目光，李秋兰开口“进屋说话”。 　　“爹呢？”进了院子里没看到人，凌红纱问道。 　　“下地去了，你们怎么回来了？”一进院子，李秋兰直接把院门给关上，隔绝别人的目光。她忍着不安，细细打量了他们一番，确定没有哪里有什么问题，才放下心来。这几日，家里安安静静，虽没有人过来闹，但她的心提的更高了，时不时的寻思那群人时不时跑到凌红纱那里去了。整日里都在担忧着，凌大牛见状就说，明日他们上县城看看。 　　想到这里，她心又提了起来，立刻着急的问“是不是有人去县城里找你了？” 　　“没有”凌红纱笑着摇摇头，直接说了事情已经解决了，以后不会有人上门要债了。 　　李秋兰听了，楞了楞，没回过神的样子，过了一会儿，睁大了眼睛看着凌红纱，连着问了两遍。 　　“是真的，奶奶。”阿生保证的点点头“以后他们都不会再来欺负我们了。” 　　凌红纱从袖子里拿出两张欠据，一张是凌大水的欠据，一张是刘菊的欠据。 　　“欠据我已经拿到手了，你们以后不用在担心了。”凌红纱安抚的说道。 　　“太好了”李秋兰看到按着红指印的欠据，虽然她不识字，但认得指印，抹了抹脸上突如其来的眼泪“快，阿生把你爷爷叫回来，告诉他去。” 　　“我马上去。”阿生高兴的应了一声，打开门，飞奔出去。 　　凌家的田就在山脚下，离的不远，很快凌大牛就喘着气先跑回来了，鞋子也没穿，脚上还带着泥呢，就这么跑进屋了。巡视了一下四周，直接朝凌红纱过来。 　　他走近凌红纱盯着她，嘴里还在不停的喘气“…阿生…说的…是真的…吗？”他的声音听着有点嘶哑，大概是跑的太快了，风灌到喉咙里的缘故。 　　凌红纱扶着他坐到凳子上，笑着点头“爹，都解决了，你放心吧。”凌大牛目光期待的看着她，确认似的再问了一遍“真的吗？” 　　“真的”凌红纱肯定。 　　李秋兰现在缓过神，看老头子跑成这样，连忙给倒了杯水过去。 　　凌大牛眼睛一直盯着凌红纱，差点没拿住碗“怎么，怎么，解决的？” 　　凌大牛担忧的看着凌红纱，他都已经做好卖掉田地的准备了，现在女儿告诉他解决了，他固然高兴，但这事有多难他心里有数，不知道凌红纱怎么解决的，他的心就放不下去。 　　昨天他还听到陈老三又逼的哪家卖女卖儿，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我认识锦祥楼的高掌柜，平日里做的绣品都是他们家收的，也算有几分交情。恰好高掌柜认识陈老三，我请他帮我做了中人，陈老三看在高掌柜面子上，没有多为难我，就把欠据给我了。” 　　就这么简单，凌大牛抖着嘴唇不可置信的看着凌红纱，似乎不太相信，他都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了。 　　“放心吧，以后不会有人来找我们麻烦了”凌红纱见他还是有几分不信的样子，直接把欠据拿出来放到他前面。 　　凌大牛小时候上过几年学，是识字的，他愣愣的接过欠据，低头看了一遍又一遍，粗糙的手指摩擦着欠据，脆弱的纸张随着手指用力已经裂开口子，似想到什么，凌大牛的动作又顿住了。 　　他把欠据重新递给凌红纱，哑着声音说“等那俩个回来，让他们把钱还你。你出了多少，让他们双倍还你。” 　　此时，凌大牛才算放松下来，虽然很想撕掉欠据，但想到这是女儿付了代价拿回来的，他又忍住了。没的凌达水和刘菊借了钱，让凌红纱来还的道理。 　　他们自己欠的债自己还。 　　“阿生，你们带着小新到院子里玩。”凌红纱吩咐。 　　阿生听话的过来带着满脸不甘愿的林新到院子里去，屋子里只剩下三个人，凌红纱开口“爹，刘菊这张欠据借了不过半个月，一共借了三十两。你们有没有发现她最近有什么异样？” 　　凌大牛和李秋兰都皱着眉头沉思了片刻，两人皆摇头。当年知道是刘菊挑唆着大水把亲妹妹给卖了，他们能对刘菊有什么好脸色，若不是当时刘菊肚子里有阿生，他们怎么都不会让人进门的。往日里他们除了三餐一块吃饭，基本上都是不交流的，也没有怎么注意她。 　　刘菊的欠据上借的金额数目不少，三十两银子。这对于凌家来说一年也赚不到这么多的钱，她这是拿着这些银子去做什么，还是她早就打算好了，借了钱就跑。 　　“有她的消息吗？” 　　凌大牛还是摇摇头，人没有回来，他天天都去刘菊娘家的村子一趟，也没有看到人，也不知道跑那里去了。 第30章 桃子 　　刘菊就这么毫无痕迹的消失了，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被问到的人都说不知道。或许有人知道,只是不愿意告诉凌家人而已。 　　而消失了快一个月的凌大水则终于在进入六月的时候回来了。 　　今日恰好是凌红纱和胡姑娘约定的日子，依旧是聊到将近午时,两人分手告别。 　　离开锦祥楼，往家里走,一进到巷子她便远远的看到自家门口的台阶上坐着一个人，蜷缩在那里的样子，明明挺热的天气，看着他这样似乎是有点冷。 　　“凌娘子,凌娘子。” 　　“嗯”凌红纱转过头，看在站在自家门口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叫住她的马大娘“大娘有什么事吗？” 　　往日里她们并没怎么往来,偶尔碰见了也不过是点点头的交情，这马大娘突然出声叫住她，凌红纱感觉有点意外。 　　“就是那人”马大娘伸出手指指了一下缩在凌红纱门口的人影，又飞快的收了回去“刚才和我问你家在哪里，我就告诉他了,现在寻思这人看着不太对,你小心点啊。” 　　凌红纱看了一眼那身影,因为隔的有点远，一时也没有认出是谁,她点头道谢。 　　“没事没事”马大娘笑着摆摆手。 　　看凌红纱走了,马大娘依旧是在在门口，伸长了脖子看向凌红纱的方向,不知是不放心她，还是纯碎好奇。 　　凌大水！随着走近，凌红纱慢慢的认出这人正是消失了快一个月的凌大水。 　　上次见凌大水还是第一次回凌家的时候，那个时候他的状态看起来不差。可眼前的人虽然收拾的干净利落，但那深陷的脸颊，疲惫的眼神都似乎在告诉别人他的这一段时间的境遇不太好。 　　凌大水原本是等的有些累了，才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现在看到凌红纱回来了，马上慌张的站了起来，张了张嘴，像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过了一会，他见凌红纱没有开口的意思，犹豫了一下说道“你回来了”。 　　“嗯，先进来吧”凌红纱推开院门。 　　“哦”凌大水跟在她身后低低的应了一声，像是犯错的学生一直垂着视线。 　　凌红纱请他到屋里坐下，桌上茶壶里装着早上放的凉水，她倒了两杯出来，推到凌大水前面。 　　见他坐着不说话，想到还在廖嫂子家的林新，凌红纱率先打破沉默“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过了片刻，他又加了一句“傍晚的时候”。 　　“嗯，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她看向院子里的桃树，开口问道，桃树上的桃子不少都已经成熟了，早上出门前林新就盯着桃树和她商量，想要等她下午回来一起摘。 　　半天没有听到凌大水的回答，她转过头看向凌大水，莫名的有点焦躁，可能是天气太热的缘故吧。 　　她想再次开口，却不想听到‘啪’的一声，然后是一声接一声的‘啪、啪、怕……’ 　　凌红纱看着正自虐般一下一下扇自己巴掌的男人，歪了下脑袋。那一瞬间，凌红纱脑子里在想是不是只要她不喊停，这个人就会一直这么打下去不会停呢。 　　但是那个他该道歉的那个人都不在了，这巴掌还有意义吗？想到这里，凌红纱觉得这声音听这让人心烦。 　　“停手吧” 　　扬起的手在离脸颊很近的距离听话的停住了“我知道我…，对不起你”。 　　凌大水的声音带着颤音，似乎不太敢看着凌红纱，他的头一直都是低垂着的。 　　凌红纱想起头一次上凌家的时候，似乎他一直都不怎么看着她，是因为内疚吗？ 　　凌大水重重的呼吸了几声，放下手，似乎想拿什么东西，但是动作太急了点，手肘用力的撞到桌子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接着凌红纱看到他将一个灰色的钱袋放到桌子上，然后听他说道“这是我赚的钱，还欠你的，我慢慢还你。”说完站起身，像是终于完成了什么艰巨的任务，大步往外走。这个过程他几乎都没有看过凌红纱一眼。 　　凌红纱没有开口留他，等到人走了以后，都有一瞬间的晃神。 　　她拿起钱袋，打开看了下，里面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大约有五六十两的样子。不知想到什么，凌红纱轻笑了一声。收起银子放到屋子里去，然后去廖嫂子家，把林新接回来，还跟着小虎和两只越来越活泼的小狗。 　　“凌姨，我们可以摘桃子了吗？”小虎期待的看着她问，脸上就差写着我很想吃了。 　　看着小新同样目光期待的看着她，凌红纱点点头，说道“可以的。” 　　早前她看到慢慢成熟的桃子就开始打主意了，还好人字梯已经请廖木匠帮着做好了，正好现在拿来用。 　　“我去搬梯子，小新你去拿篮子和布，就放在墙角。” 　　林新兴奋的点点头，听到吩咐马上跑到屋里去拿。 　　等凌红纱搬来梯子，林新和小虎已经高高举着小手把布举到头顶，看向凌红纱的目光似乎在催促。 　　“马上好”凌红纱笑着挑了一处桃子多的地方，摆放好人字梯，摇了摇确定挺稳的，才爬了上去。 　　“接着”她挑了个熟透的桃子，朝底下的两个小萝卜头招招手，准确的扔到俩人举起来的粗布上。 　　接到了，小虎小心的放下手，高兴的眨了眨眼，伸手去拿，早就注意小虎动作的林新快他一步将桃子拿在手里，得意洋洋的朝小虎坏笑。小虎伸出手要抢，看他们俩要为一个桃子闹起来。 　　凌红纱马上说了一句“再来”她举着手里的桃子，在俩人闹成一团前阻止。 　　林新不舍的看了眼被放到篮子里的桃子，两个差点闹起来的小朋友又开始合作接桃。 　　这会儿小虎技高一筹，提早防范，动作敏捷的提早拿到桃子，这回换他得意洋洋的看着新来了。真香，他用力闻了闻，感觉口水快要下来了。 　　凌红纱笑着看他们俩耍了一会儿宝“要洗了才能吃，来来，接着摘，我们多摘点，等会儿让你们吃个够。” 　　不过一会儿工夫他们就摘了小半篮，底下两个孩子也接的满头大汗，小脸通红。原本高举的双手也都疲惫的放到肚子前面了。 　　“好了”凌红纱爬下梯子“吃完了，我们再来摘。” 　　“来，洗桃子了哦。”凌红纱提着沉沉的篮子，身后跟着俩眼睛黏在篮子里的小孩来到井边。 　　打了一桶井水上来，倒出半篮子桃子到一边的木盆里，用水打湿。 　　“知道盐放在哪里吗？”凌红纱问林新。 　　林新点点头，飞快的跑到厨房，垫着脚从桌子上取了放在离他最近的罐子，抱在怀里，小心的跨过门栏，又快步跑了回来。 　　“我们一起来洗，先看我是怎么洗的。”凌红纱取出一小把盐，拿起一个被打湿的桃子，拿盐来回搓，不一会儿桃子表面的桃毛就被去掉了，在拿水冲洗干净。朝蹲在她前面一脸认真看着的两个小孩展示了一遍洗干净的桃子，问道“就这样，会了吗？” 　　两个孩子动作一致的点了点头，盯着她手里干干净净红绿相间的桃子咽了下口水。 　　凌红纱坏笑一下，在他们的注视下，将桃子举到嘴边，大口咬了下去，脆脆的桃肉，咬到嘴里清香可口，在孩子的眼巴巴注视下，她快速吃完后，还不忘一脸满足的赞叹一句“好吃~”唇齿留香，吃完后嘴里还带着桃子的清甜。 　　看着凌红纱一脸享受的啃桃子，俩个娃羡慕的吞了下口水。对视一眼，觉得还是要靠自己，伸手去拿被打湿的桃子，然后学着凌红纱的样子取了用盐来搓去桃毛。 　　小脸认真的模样，四目紧盯着各自手里的桃子，仔仔细细的检查有没有搓干净。 　　欺负完俩个孩子，凌红纱也开始工作，很快三个人就把木盆里的桃子都洗好了。俩只小狗似乎也对这桃子很感兴趣，一直围在旁边吐着小舌头打转。 　　俩个孩子年纪毕竟不大，凌红纱也不敢让他们多吃，再加上午饭刚过不久，一人吃了一个也差不多饱了。 　　“狗能吃桃吗？”凌红纱看着孩子把嘴里的桃肉吐出来，扔到小狗边上。两只小狗立马围在那里按着爪子啃咬。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她猜测。 　　看他们吃完手里的桃子，凌红纱说道“来，剩下的桃子你们平分。” 　　接下来凌红纱就乐呵呵的看着他们你一个我一个的开始分桃子。 　　“这个给我吗？”凌红纱惊讶的看着前面被分成三堆的桃子。 　　“嗯，凌姨也出力了。”小虎一本正经的点点头，学着廖嫂子平常的口气说道。 　　凌红纱忍住笑意，林新听了小虎的话，很是赞同的跟着点头。 　　凌红纱想了一下，指着没洗的半篮子桃子征询他们意见“剩下的我们送给廖嫂子，谢谢她经常帮我照顾小新，好不好？” 　　看了一眼桃树上还挂着许多桃子，林新不反对。 　　小虎则歪着圆圆的脑袋，像在思考，来回看着篮子里的桃子和前面堆着的桃子，过了一会儿摇摇头，似在想怎么拒绝好。 　　“这么多，娘不要。” 　　“我们给你娘送去，说不定她也想吃呢。” 　　凌红纱提着篮子，小虎看她的眼神似乎在说，我娘肯定不会要的，你就不要多此一举了。 　　凌红纱笑笑带着他们去了廖嫂子那里。 　　“哎，这么好的桃子。我刚还听到小虎的叫声，还在想他是不是皮痒了呢。原来你们在摘桃子啊，怪不得呢。这都是送我的啊，谢谢啊。”廖嫂子开心的接了过去“这两颗桃树结的桃子特别甜，以前花婆婆每到桃子熟了的时候都会让我们帮忙。吃了这么多年的桃子，去年没吃到，还怪想的，现在看到了，闻着这桃香，我觉得口水都要下来了。” 　　“我也觉得好吃，你不说我都忘了，等会儿我再多摘一些，给花婆婆和洪大夫他们都送一些过去，让他们尝尝。” 　　小虎则在旁边瞪着眼看着廖嫂子，眼睛里的惊奇明晃晃的。 　　“这孩子，这么看我干嘛，找打啊！”廖嫂子好笑的扬了扬手。 　　小虎一看扬起了的手，马上机灵的躲到凌红纱身后，对着他娘翻了大大的白眼，好奇的问“娘你怎么不说不要啊？” 　　“为什么不要啊？”廖嫂子还奇怪这孩子的想法，反问。 　　“上次舅妈过来给你送布，你不是说不要嘛。” 　　这能是一回事吗，傻孩子。 　　“你这么天天乱跑，还长的贼快的，你舅妈老拿新布给你做衣裳太浪费了。我当然要拒绝了。”廖嫂子毫不留情的数落“你说说你从小到大浪费了多少东西。” 　　一看廖嫂子这架势，小虎霸气的说“和你说不清楚，我才不和你说！”说完拉着小新就往凌红纱家里跑。 　　“哎，跑什么跑，我还没说完呢。”廖嫂子还想跟出去，结果被凌红纱笑着拉住了。 第31章 送 　　“怎么了这是？”廖嫂子聊了几句，觉得这凌娘子今日总是有些心不在焉的,好像有什么心事,不由开口问道 　　凌红纱回过神，苦笑了一下,叹了口气，把今日高掌柜邀她去青阳府的事说了一遍。大体的意思和上次刘掌柜说的差不多,只是今非昔比，高掌柜刚帮了她一个大忙，自然没有办法像上次那样直接拒绝了。 　　“听你这么说，确实有点难办。”廖嫂子听了也不由皱起眉头,觉得这高掌柜有点借着人情压人的意思，明知道这凌娘子不愿意去,还提出来，不是让人苦恼吗。 　　“算了，别想这个了。我们去把已经熟的桃子都摘下来，给花婆婆他们送去。”凌红纱提议。 　　“行，我帮你。”廖嫂子也是个爽利人,想不出什么结果的事,索性都先放一放,先不理会，回过头说不定就知道怎么办了。 　　院子里的两个孩子正你追我跑逗小狗玩的正欢呢。 　　“来帮忙了哦。” 　　两大两小花了一刻钟左右就把树上的桃子摘的差不多了。 　　其中廖嫂子的战斗力最强,他们三个加在一起都比不过,这让小虎有点不服气。 　　家里刚好有两个篮子，凌红纱装了一大一小两个篮子,先去近的洪大夫家送了。等会再回来将另一篮给花婆婆送去。 　　出了巷子就是洪大夫的回春堂，不过片刻就能到的。 　　“这桃子长的可真好”洪夫人很喜欢的拿起来看了看“谢谢你们了。” 　　“桃子虽然可口，但切记不要贪多，尤其是小孩子肠胃弱，可要注意了。”洪大夫一本正经的看着凌红纱说道。 　　“我知道了，洪大夫，会注意的，肯定不让他们多吃。”凌红纱伸手摸了摸林新的脑袋，对两个孩子说道“听到洪大夫说的了吗，不能一下子吃多了，会生病的。”前不久她还许诺要让孩子们吃个够，现在可不是她不让了哦。 　　一听不能多吃，两个娃都不高兴了，撅着嘴巴，一起控诉的看着洪大夫。 　　洪夫人瞪了一本正经的丈夫一眼，安慰孩子“一日吃两个还是没关系的”。 　　两个孩子都已经识数了，两个这么少啊。 　　小虎转头看了一眼林新，两个也不知道怎么眼神交流的，“五个”他伸出小手认真的跟洪大夫还价。 　　还五个，两个他都嫌多了。洪大夫瞪着眼看着小虎严肃的说道“你上个月拉肚子忘记了，下回再来，信不信我给你加黄连。” 　　一听黄连，小虎立马就怂了，连伸展的手指都被吓的缩了缩，他最怕喝药了，尤其是苦口的黄连。平时他上火了，廖嫂子就到洪大夫这里抓一些清火的草药煎给他喝。有一次里面加了一把黄连可把他苦的，每一口都是含着泪给喝下去的。 　　他看洪大夫行不通了，马上转了个方向，伸着的小手缩了两根手指回去，可怜兮兮的转头看向洪夫人。 　　“这个”洪夫人觉得这孩子贼精，还知道和自己装可怜，就故意逗他“要问你娘，你娘答应就行”。 　　廖嫂子能答应才怪，凌红纱好笑的看着还想讨价还价的小虎，笑眯眯的说道“等会我和你娘说”。 　　“真的吗?”小虎有点怀疑的仰着头看着凌红纱，想到廖嫂子的竹条，权衡了一下，叹了口气，妥协的说道“两个就两个吧。”早上一个，中午一个。 　　回春堂现在就洪大夫夫妇在，不知道小东去哪里了？ 　　等洪夫人把空篮子还回来，凌红纱就说“另一篮就麻烦你们交给小东，我们还要给花婆婆送去，就先走了。”凌红纱笑着告辞。 　　凌红纱他们先回去装了一篮满满的，再送去。她来这么久还没有去过花婆婆的家，不知道怎么走，还是小虎给带的路。 　　看着过来的路，凌红纱才知道原来花婆婆就住在张记杂货铺附近啊。 　　他们过去的时候，花婆婆两夫妻正闭着眼睛躺在躺椅上，在树荫下乘凉，两人的手中都举着一把蒲扇慢悠悠的扇着，看着这悠哉的画面。凌红纱顿时心生羡慕，都有点不忍走近打破这宁静的场景。 　　不过，这只是她个人想法而已。 　　“花婆婆，刘阿公”小虎大声叫了一声，跑到他们身边。 　　“嗯”花婆婆和老伴听到声音，睁开眼睛，慢慢扶着扶手，直起上身，看了过来，她眨了眨，恍惚的说道“是小虎啊”再往小虎后面看去“还有凌娘子和孩子啊，快来坐。” 　　两人乘凉的大树下摆着一张圆形石桌，石桌旁配有四张同样圆形的石凳。 　　石桌上摆着茶壶、茶碗，其中一个茶碗中飘浮着一片绿叶，随着她把篮子放到桌子上，碗中的水轻轻荡出波纹，绿叶随着水纹荡动。 　　“花婆婆，我们给你们送桃子吃。”小虎笑着说道“甜！” 　　凌红纱笑着说道“这是小虎和小新两个孩子刚刚摘的桃子，想着给你们送过来一些。” 　　花婆婆笑眯眯的点点头，和蔼的摸了摸站在身边的小虎说道“都是好孩子。” 　　放下篮子后，几人闲聊了几句，凌红纱就带着孩子回去了。 　　又过了一些时日，凌红纱把胡姑娘定好的衣服全部做好后，装到包袱里带到锦祥楼。 　　“可有哪里要改的吗？”凌红纱微笑着看着胡姑娘站在铜镜前面来回的照镜子。 　　“我很喜欢，不用了。”胡姑娘欢喜的摸了摸身上的衣服，铜镜上倒映出她模糊的身影。 　　她一共给胡姑娘做了三套衣服，胡姑娘一一试过后。让身边的丫鬟拿了一张银票给凌红纱。 　　这还是凌红纱第一次见到银票，面额是五十两，出自汇通钱庄。她仔细的看了看，觉得有点新奇。 　　“凌娘子，下次我就来不了了。”胡姑娘换下衣服后，落寞的拉着凌红纱的手说。 　　“是有什么事吗？” 　　“老爷说过两天要带姑娘到青阳府玩几天，到时候怕赶不回来，所以提前和凌娘子说一声。”胡姑娘身边的丫鬟开口说道。 　　胡姑娘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丫鬟并没有反驳。 　　“等你回来，我们可以再来这里见面，钱我都收了。”凌红纱笑着摇了摇手中的银票说道。 　　见面这么多次，还是这丫鬟第一次和自己说话，凌红纱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她又看了一眼胡姑娘。 　　胡姑娘和往常一般羞涩的低下头，脸上浮起红云。但放在膝上的两只手紧紧的扯着帕子的两边，只是凌红纱的视线被桌子挡住没有看到。 　　等到胡姑娘走后，高掌柜从里面出来，看着凌红纱问道“上次我说的事，凌娘子可考虑好了？”。 　　凌红纱和往常一样看着轿夫抬着坐着胡姑娘的小轿慢慢走远，听到高掌柜的话，她转过身，往里走。 　　此刻临近午时，店铺里除了一位伙计外并没有其他客人。 　　“我答应陈老三的事还没有做完呢。” 　　“陈老三的事，凌娘子放心好了。我已经和他说妥了，另外为他介绍了一位嬷嬷专门教导妇人之事。”高掌柜笑着说。 　　听到这话，凌红纱眉毛跳了一下，难怪刚才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既然高掌柜连这事都解决了，她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其实凌红纱更愿意留在清平县，虽小却舒适安稳，有家的感觉。但前不久自己刚欠了高掌柜一个大人情，确实没有办法轻易拒绝，而且对方都开出如此优厚的条件了。 　　凌红纱苦笑着点点头“我答应了，不过还请容些时日，我总要再离开前处理一些事的。” 　　“当然当然，不过凌娘子也知道形势逼人，还请尽快安排，你这边有什么事需要我的只管开口。”高掌柜爽快的说道，还十分贴心的提出要帮忙。 　　凌红纱点头答应“我会尽快的，三天以后吧。”答应高掌柜不过是早晚的事，她原本以为要在结束和陈老三的约定以后，想不到突然提前了，有种莫名的紧促感。 　　“好，那我三天后派伙计送你去青阳府。”得到凌红纱确定的答案，高掌柜满意的点点头。准备等凌娘子走后，立马就给自家娘子去封信，给自己表表功，顺便提醒她做好准备，别到时候人去了没地方住。 　　“那我先告辞了”这边和高掌柜谈妥日子，凌红纱就要回去准备离开的事宜。 第32章 想法 　　“这么快啊？”廖嫂子有点惊讶，之前虽然挺凌红纱提了一嘴,但不是还没有定下来吗,现在怎么突然就说三天后要去青阳府了。怎么看都是早上去锦祥楼被人给催的，定是那高掌柜,想到这里廖嫂子心里对着高掌柜生出些不满。 　　“是啊，以后就不能常见到嫂子你们了。”凌红纱叹息了一句。 　　“哎,你这还没走，我就舍不得了，这去了还回来不？”廖嫂子拉住凌红纱的手，叹了一口气。 　　“要回来的,我们说好的是一年，呆满一年以后就回来了。”凌红纱笑笑,她其实也挺不舍的“嫂子你们以后去青阳府一定要来看我。” 　　“肯定的” 　　“俩孩子怎么没在？” 　　“吃了午饭，他们就在打哈欠，我让他们都去睡了。等会醒了再回去，你先家去吧，忙了一早上了好好休息休息。” 　　“嗯,那我先回了。”凌红纱应道。 　　凌红纱回到家,先去厨房看了下,早上还剩了些粥没吃完，天气渐渐炎热,她也没什么胃口,一个人也不想动手另做，直接将粥热一下,这一顿就这么对付过去。等会儿饿了的话，再吃点红豆饼和桃子也能凑合。 　　吃完午饭，收拾了一下厨房，懒洋洋的，她有点不想动弹。决定躺会儿，屋里有些闷热，还不如屋外通风。她直接把屋檐下的躺椅挪到阴凉处，肚子上横了一件衣裳就躺在上面闭目养神了。 　　大约搬躺椅的时候活动了一下，此刻脑子有些活跃，她开始思考去青阳府要带些什么东西。 　　天气这么热，还是多带些换洗的衣服，尤其是孩子的衣服，还有小新的书和玩具，狗也要带，能陪小新玩，还能看家。 　　对了，要去洪大夫那里多备一些常用药，最好什么药都来一些备着。其余的，一时却想不到了，算了慢慢理吧，没带齐的话，到时候再买吧。 　　自己去了青阳府，这房子就要没人住了，她租了一年，现在住了不到半年，还有半年多的租期，就这么空着感觉也怪可惜的。但要再转租别人，她觉得有点别扭，心底不太愿意。 　　她苦恼了一会儿，即使现在不租出去，到时候自己没有及时续租，花婆婆还是会将房子租给别人。毕竟这地段和房子都是不错的，若不是之前死了人，有那闹鬼的传闻，怕也不会无人问津。现在她住了这么久的时间都住的好好的，这些吓人的传闻自然就不攻而破。 　　这屋子里她陆陆续续购置了不少东西，往日里没有注意，现在想想才发现零零散散的东西还真不少。就这么不要了，心里难免可惜，毕竟这每一样的东西都是她亲自购买用心挑选的。 　　她的脑子里忽然冒出了想法：把这房子买下来吧。 　　她被这突然冒出来的想法惊了一下，但随即又觉得这主意不错，以后迟早要买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子的，总不能一直都租别人的房子吧，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才算真的安稳下来了吧。而且这房子她也很喜欢，睡意被这突然冒出来的想法惊走了不少。凌红纱兴奋的开始计划房子属于她以后要怎么修改自己不喜欢的西厢了。 　　等兴奋稍退，她开始考虑现实，买房子的钱不知道够不够，这样一座院子在清平县不知要多少钱？等会先找廖嫂子问问她应该有数。 　　还有……。 　　她迷迷糊糊的想着杂七杂八的事情，似睡非睡，似醒非醒。直到耳边隐约听到狗叫声，凌红纱模模糊糊的揉了下眼睛，然后是小虎的说话声，迷糊的脑子开始清醒过来。 　　“痛不痛？” 　　“怎么了？”凌红纱带着睡意睁开眼睛，声音很轻的问一句。 　　“汪！” 　　因为她之前挪动了躺椅，视线受阻没有看到院子里发生了什么。她起身走了过来，看到小虎小脸担忧的扶着林新的胳膊说话，两只小狗围在他们两身边，时不时的叫唤一声。凌红纱扫了一眼桃树下还在晃动的秋千，大约知道发生什么了。 　　自从安装了这秋千，这两孩子就很喜欢荡秋千，为此没少因为各种原因给摔了。 　　“凌姨”小虎看到凌红纱过来，马上担忧的说“我把小新摔了，他都不理我了，也不知道他痛不痛。” 　　林新抬头看着凌红纱，咧开嘴笑了笑，摇摇头示意自己没有摔疼。 　　“小新没有摔疼”凌红纱笑着说“你看，他摇头说没事呢。” 　　“嗯”小虎点点头，他看到了，不过为什么他刚才问了几遍，小新都不回答呢，想到这里他就问“我刚才问你，你为什么不回答？” 　　林新揉了揉小屁股，感觉好多了，没有那么疼了。翻了个白眼，刚才那么疼，他怕他一动就要流眼泪啊，到时候小虎肯定要笑话他了。他伸手比划了一会儿，最后指了指秋千。 　　小虎看懂这意思，看来暂时是轮不到自己坐上去了。“好吧，这次还你坐，我这次不用力推。” 　　新林重新坐到秋千上，小虎站到他后面轻轻推了一下，真的是轻轻的，不用力，结果秋千在原地动了一下就停了，没给推动。 　　林新回头看他，那眼神似乎在说你用点力啊。 　　于是小虎用力推了一下，林新抿着嘴笑着看向凌红纱，随着秋千往前荡。 　　毕竟两个孩子还小，再用力也有限，荡不高，倒不怕摔。 　　站在院子里看了一会儿两个孩子轮流荡秋千，凌红纱想着离开前，必是要去凌家一趟打声招呼，总不好一声不响就走了。 　　第二日凌红纱带着林新去了一趟凌家。 　　“那还回来吗？”李秋兰心里其实不愿意凌红纱走远了，怕她这一去会不会不回来了。她忧心忡忡的看来凌大牛一眼，指望凌大牛开口劝劝，让人留下来，别走了。 　　“有空我会回来看你们的，等我在那里安定下来了，让人给你们带话。到时候你们若是去了青阳府就来找我。” 　　“姐那里我就不去了，你们和她说一声。” 　　“嗯”李秋兰心不在焉的应了。 　　凌大牛无视了李秋兰的眼神，灌了一口茶，吐掉茶叶子“出门在外，你一个人带着孩子的，自己要格外小心，平日里注意门户。” 　　凌大牛嘱咐道“莫随意露了钱财，外头的人不都是好心的。空了我就和你娘去看你们。”凌红纱提了高掌柜，凌大牛心中就有数了，毕竟欠了人人情，怕不好推脱。想到这里他心里多少又不太好受。 　　“嗯，我知道了。其他人呢？”注意到凌大牛和李秋兰的表情，她转移话题问道。进门到现在也没有看到到其他人的身影，凌大水就算，三个孩子怎么都不在。 　　听到问话，李秋兰显然一僵，目光躲闪了一下，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 　　又出什么事了？看着两人突然难看的脸上，凌红纱有些奇怪。 　　夫妻两面面相觑了一下，还是凌大牛开口“前些日子大水把休书给刘菊娘家送过去了，闹了一场。不过这刘菊做的事摆在那里，他们自己也理亏，闹一场也就过了。但是…昨天阿生舅来接了他们去住几天，毕竟是亲舅舅，我们也不好拦着不让他们以后不往来。至于大水，他去镇上了。” 　　休妻！ 　　凌红纱楞了一下，显然没有想到会听到这样的答案。 　　但似乎这个结局没有什么好意外的。 　　只是想到阿生他们几个，怕是将来会有妨碍，尤其是红菱，做为女孩，有一个风评不佳，且被休了的亲娘，亲事怕不会太顺。 　　“凌大水，可是有了什么打算？”怎么挑了这个时候？ 　　李秋兰硬着头皮看着凌红纱说道“他想娶镇上的那个。” 　　温晓玲，凌红纱脑子里闪过这个女子的面容，心想原来如此。 　　“这事，你听听就是，不用管。”凌大水皱着眉，显然对凌大水这么快提出要另娶有些不满。 　　其实对于温晓玲他倒是没有什么意见，毕竟前面有了个刘菊做比照，不说这借的钱是怎么回事，温晓玲能在这中境况下不撇清关系，还能主动站出来拿出钱来替凌大水谋划，这就比刘菊要强了。 　　但现在你这边刚休了妻，马上就要另娶，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早在外面有人了是吧。还有这三个孩子心里该怎么想，娘不要自己了，爹还另娶了，孩子的心不都被这两个给伤透了。要不阿生他舅昨天会过来接孩子过去，不就是知道这事了吗。 　　凌大牛现在连门都不想出了，太丢脸了！ 　　“嗯，我知道了。”若不是看在阿生他们几个孩子份上，她连问都不会问的。 　　“爹娘，你们也不要太伤心了，伤了身子。阿生他们几个还小，尤其是红菱还要靠你们照顾。”凌红纱看着这俩人的面容在经历了这么一连串的事苍老了不少，想着带他们去检查一下身体，于是她便提议“正好这几日阿生他们也不在家，你们和我一起到县里住两天吧，帮我收拾收拾，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没带齐。” 　　“老头子”李秋兰有些意动，这些天，他们都不怎么出去，老闷在家里担心老头子给憋坏了，她看着凌大牛。 　　闲言碎语的这段时间他都没少听，何况自家老婆子呢。凌大牛点头答应了“行，那我们就去给你看看。” 第33章 吃瓜 　　“这院子真不错。”凌大牛绕着院子来回看了看，满意的点头说道。 　　中午他们吃过饭后,休息了一下,避开日头最盛的时候，开始出发。他们家本来就在村口,刚锁了门转身过来，就看到一个村人挽着裤腿过来,裤子上还沾了水，有些地方湿透了，看样子是从地里刚上来。 　　“叔，婶,你们这是出门啊，要去哪里啊？”那人看了一眼凌红纱和她身边的林新,也没好意思多看，就转了视线。 　　“是成子啊，地里刚回来啊。我们去县城呢，给红纱看看东西收拾的怎么样了。”凌大牛笑呵呵的说道“锦祥楼在青阳府开了店，这不看我们红纱手艺好,要她去青阳府那家店去喽,给府城的人做绣品。” 　　“这么厉害”陈成听凌红纱要去青阳府给人做绣品,不免惊叹的又看了一眼站在凌大牛身边微笑的凌红纱。 　　之前村子里还传这凌家能解决欠陈老三的债务定是凌红纱出的面，他也听了几句,原本还有些不信。现在听到人家被人请到府城去了,倒相信了几分。毕竟凌家拢共也就这么几个人，乡里乡亲这么多年,手上有几分本事还是知道些的。 　　“叔和婶真是好福气…”这边陈成话还未说完，身后传来一道怪腔怪调的问话声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他转过头一看，原来是李霞，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过来的，他皱了皱眉头，到底是长辈，不好说什么。 　　“真的假的啊？” 　　这话说的虽是疑问，但那口气一听就是不信，凌红纱转过视线，看向来人，这人她还正好认识，不就是赶集时遇到过的那个李大娘吗。 　　“自然是真，我凌大牛什么时候骗过人！”一听这李霞质疑他骗人，凌大牛马上就不乐意了。 　　“咱们村谁不知道凌大叔嘴里的话最牢靠，从不讲假的啊。”陈成笑着说。 　　“哎呦，我也没说什么，不是好奇这么一问吗，大牛啊，你别激动嘛。” 　　“哼！”凌大牛直接不理会她转过头去，一个村这么多年，谁不知道谁。 　　见凌大牛这一副不和这人多说的样子，李秋兰则是完全不知道说什么的样子。 　　凌红纱笑着开口“上次在赶集的时候遇到过李大娘，大娘可还记得我，我记得当时大娘还剩了几个个头特别小的鸡蛋说要卖我多少钱一个来着？” 　　见凌红纱一副想不起来问她的样子，刘霞讪讪的说道“这么久了，我也不记得了，一个村子里的，自然不会贵给你的。” 　　“嗯，想来也是，看大娘就是实诚人，定不会哄骗我的。”凌红纱很是信任的看着李霞笑着说道，接着她抬头看了看天色，和凌大牛他们说道“爹，这天色也不早了，我们还得赶路呢。” 　　“嗯，那我们先走了，你们忙吧。”凌大牛点点头对陈成说道，眼风都不带扫一边的李霞一下的。 　　“红纱有空到大娘家坐坐啊。”李霞热情的邀请。 　　凌红纱客气的笑笑“那我们先走了。”没说答应不答应的。 　　到了县城时，太阳西斜，天边成片被染成橘色的云朵，很是漂亮。将爹娘送到家中后，凌红纱返身去了廖嫂子家里取了早上托她买的菜，里面还有一根筒骨正好拿来熬汤。她本来也只托了廖嫂子买了俩人的菜量，现在多了凌大牛两人，怕是会不够又跟廖嫂子菜园里摘了两根黄瓜和一把青菜。 　　“爹，娘，你们休息一下，我去做饭。”她手里提着篮子进来。 　　凌大牛高高兴兴的坐在躺椅上一摇一摇的很是自在的摆摆手。 　　“我和你一起做。”即使知道在是女儿的家，李秋兰初来乍到还是有些不自在。 　　“好啊，娘帮我烧火吧。”凌红纱取了香菇用温水泡开，洗干净后，切成小片准备和筒骨一起熬汤。 　　另外再凉拌一盘黄瓜，炒个青菜，做个红烧肉，恰好三菜一汤，她在脑子里快速的计算了一下，开始洗菜切菜。 　　半个时辰后，三菜一汤全部出锅，尤其是筒骨汤，凌红纱一人勺了一小碗放到桌上，大家坐在院子里吃饭。 　　凌红纱的衣袖被扯了扯，她回过头，看林新的小眼神正使劲的往他对面的李秋兰使。凌红纱朝他眨眨眼，给他夹了一筷子的肉“今天的肉不错，尝尝。” 　　小孩乖乖的把碗里的肉往嘴里夹，认真的尝了尝，很给面子的点点头，表示认同。 　　“爹娘，尝尝我煮的菜。”凌红纱一人夹了一筷子的肉。 　　李秋兰不好意思的用衣袖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一口吃掉凌红纱夹过来的肉，闷声说道“好吃。” 　　“好吃”凌大牛笑着点头说道，又对李秋兰说道“好好的，哭什么，该高兴的。” 　　“嗯”李秋兰点点头。 　　“那你们多吃点。”她默默的叹了口气，看到脚边的伸着脑袋的小狗，没有像往常一般把菜扔到地上让他们吃。还是等吃完后，再给狗狗送吃的吧。 　　吃完饭后，李秋兰就说“我来收拾，你一大早就来回跑的，肯定累了。” 　　还真是，不过俩位老人家毕竟第一次上门，没有她休息，让人干活的道理。 　　“我不累的，活不多，娘你坐会儿吧。小新过来给小狗送吃的。” 　　原本蹲在地上逗小狗玩的林新，听到声音立马冲到厨房。 　　李秋兰见凌红纱不肯，她这人向来不善和人争辩，也不多说，就在旁边帮着收拾，俩个人一起很快就收拾好了。 　　随后，凌红纱又收拾好了屋子给他们住，重新铺了床和被子。 　　一通下来，外面的天色渐暗，月上柳梢头，四个人就这么静静的坐在院子里乘凉，偶尔听脚边闹腾的小狗叫上两声。 　　凌红纱抬头看着天上零散的星点，看了一会儿，怎么都叫不出那颗最亮的星星的名字，但那名字又好似就在嘴边含着，这突如起来的问题困的她有些郁闷。 　　“凌姨，小新”小虎手里提着个篮子困难的推门进来了。 　　今夜月色明亮，小虎看着院子里坐了两个不认识的老人，也不怕生，知道这是娘亲说的凌姨的爹娘，他脆生生的开口叫人“凌爷爷，凌奶奶好，我娘说请你们吃瓜。”说着使劲提高一下手中的篮子。 　　看小虎这使出吃奶之力的模样，什么问题都先一边去了，凌红纱连忙站起身，过去帮他。 　　“替姨谢谢你娘，也谢谢小虎了，这篮子这么沉一定很累吧。”凌红纱看着孩子双手提着篮子，说话都带粗气的，连忙接过来，还真有点沉，难为他小小一个自己给提过来了。 　　“爹娘，这孩子叫小虎，是我隔壁廖家的孩子，我们在这里住了这么久，多亏了廖嫂子一家的照顾。” 　　“真是好孩子”凌大牛在身上摸了摸，有点尴尬，好像没有什么能掏出来给这孩子当见面礼的。他转头看了李秋兰一眼，李秋兰此时的目光恰好在看小虎，没有注意到。 　　“你们俩玩吧”凌红纱摸了摸两孩子的头，笑着说道“就在院子里，不能出去。” 　　“嗯” 　　俩个孩子手拉手说着悄悄话到一边去了，两只小狗紧紧的跟在他们身边跑来跑去。 　　“哎，老婆子，你怎么也不提醒我带些东西过来，好给这里的街坊邻居送点。”凌大牛现在想起来有些懊恼自己竟把这事给忘了。 　　“明天我早点回去一趟给带些过来。”李秋兰想了一下说。 　　“不用了”凌红纱有点哭笑不得，可别真的明天一早回去了。 　　“这巷子我也就和廖嫂子一家往来密切，其他的平日里很少往来的。再说过两日我就不在这里住了，你们突然给人家送东西，别人说不定还会多想呢。” 　　凌大牛点点头“那廖家呢，什么都不送会不会太失礼了？” 　　“不会的，我有数的。你们就安心吧。”凌红纱安抚道，她掀开篮子上面盖着的粗布，篮子里装着半个红壤的绿皮西瓜，这还真是个稀罕物。凌红纱都有点惊讶了，她都没在市场上看到过西瓜，还以为这时代没有呢。 　　“这是什么东西？”李秋兰看到个头不小的半个西瓜惊讶的问道，闻着还挺香的。 　　“这是…瓜吗？”凌大牛靠近看了看，不确定的说道，他还没见过这么大的瓜。 　　凌红纱歪着头看了他们俩个人一眼，就知道现在西瓜怕还是个稀罕物，不常见，想要夏天天天吃西瓜的愿望有点难度了。 　　“我去拿刀把这瓜给切开，我们一起尝尝。”闻着西瓜的清甜香味，她都想流口水了。 　　凌红纱很快就从厨房拿刀出来，还特地又清洗了一遍，确保洗的彻底干净。然后在李秋兰和凌大牛的注视下把半个西瓜切成数片，随着西瓜被切开，它的香味也更加明显了。 　　“爹娘你们尝尝，小虎小新过来吃瓜。”凌红纱朝两个小朋友喊道。 　　“哦”小虎拍了拍手，站了起来对小新说“这个寒瓜很甜的，很好吃。” 　　凌大牛拿起一块西瓜咬了一口，多汁甘甜，确实好吃，不知不觉三两口就给吃完了。 　　大约廖嫂子把西瓜吊在井里冰过，冰凉清甜瞬间冲淡了闷热，让人舒了一口气。 　　“放到明日怕会不好了，爹娘，你们再吃点。” 　　几个人分食了半个西瓜，吃完后都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 　　西瓜多汁，吃完西瓜大家手上多少都沾手上了西瓜汁，凌红纱打了盆水过来，各自洗了一遍“小虎，这寒瓜是你哥哥送过来的吗？” 　　“嗯”小虎点点头。 　　那看来，在县城里是买不到了。 　　吃完西瓜后，身上的燥热好似都消散了不少。 　　三人惬意的坐着乘凉，耳边不时的传来小虎的嘀咕声，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爹，之前家里被闹了一场，我看你和娘受了不少累，两个人都廋了不少，想着明日带你们去前面的回春堂让洪大夫给你们把把脉吧。”凌红纱提议。 　　“没病没灾的看什么病，我们不花在冤枉钱。”凌大牛听了直摇头，他还推了一下坐在旁边的李秋兰问道“是不是啊，老婆子。” 　　李秋兰跟着点点头，赞同他的说法，他们庄稼人，谁没事会跑去看大夫，这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主要是让我安心，大夫说你们没事，我到了青阳府也能放心些，不然心里难免会担心你们身体。洪大夫医术好，收费也不高的，只是把一下脉，不收钱的。” 第34章 看病 　　虽说最后凌大牛两人被凌红纱给劝住了，答应明天去给洪大夫把把脉,好让凌红纱安心。 　　但他随后回来房里,总觉得不自在，凌大牛低声嘀咕着,没事看病这不是没事找事儿吗。 　　“别嘀嘀咕咕的，红纱也是好意。”李秋兰觉得闺女好心好意给你花钱了,你还嘀咕我闺女，即使你是闺女的亲爹，她听着也不乐意听。虽然她也觉得有点怪。 　　“我说我的，你不乐意听别听吗。” 　　我耳朵好着,李秋兰看了老头子一眼，不和他抬杠,铺好床后，吹了油灯，各自安息。 　　第二日一早天蒙蒙亮，凌大牛就起来了，他先在院子里转悠了一会儿,总觉得地方小,转悠不开。于是决定到街上转转。这一转直接过去半个时辰,等他回来时不仅买了菜回来，手里还提着肉包回来,李秋兰此时也做好早餐出来。 　　“小新,外公给你买肉包吃。”凌大牛笑着晃了晃提在手中的绳子。 　　林新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用力的点点头，还走过去,帮凌大牛拿东西。 　　乐的凌大牛直夸“真懂事，等会儿让外婆给你做红烧肉。” 　　林新笑着点点头，他喜欢吃肉。 　　早餐很简单，一锅白粥配着几样爽口的小菜和凌大牛带回来的肉包，四人吃的干干净净。 　　吃饱喝足后，凌红纱关了门，准备带着他们去了洪大夫的回春堂，出门的时候正好遇到廖嫂子手里提着篮子要去街上买菜。 　　廖嫂子听到说话声，转身一看，立马笑着说道“这是凌叔凌婶吧，我是凌娘子隔壁的，就这家，我们家那位姓廖。昨日天晚了，我也不好上门打扰。你们休息的可好啊？” 　　“挺好挺好”凌大牛笑着点头，看廖嫂子态度亲和，又是昨日给他们送瓜的那家，他便知道是和女儿交好的人家，心里多了几分亲切“还要多谢你们平日里照顾红纱他们。” 　　“街坊邻居的，应该的，您别客气，红纱平日里也没少帮我们。”廖嫂子拉着凌红纱的手笑着说道。 　　说话间几人就走出了巷子，凌红纱松开廖嫂子的手说道“嫂子，我们去洪大夫那里看看，就不和你一道了。” 　　“行，前面就到了，那我先去买菜去了。”廖嫂子笑着摆摆手。 　　和廖嫂子分开后，他们出了巷子向左走了几步就是回春堂了。 　　大概现在还有点早，回春堂里没有什么人进出，凌红纱看凌大牛的脚停在台阶前，面带犹疑，就开口催道“爹，进去吧，我们来的早，里面应该没什么人，等会儿人就多了。” 　　李秋兰站在他身后轻轻推了他一下，看着一个提着药包出来的人，凌大牛心里还是觉得没事进药房心里别扭。 　　跨过门栏，进了门，凌红纱转头朝洪大夫平日坐诊的方向看了一下，此刻他正在给一位锦衣青年把脉，凌红纱看他在忙，就先带凌大牛他们到一边候着。 　　那锦衣青年看到有人进来，飞快的抬头看了他们一眼，然后像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收回视线，伸出手挡住半边脸，不愿意被人看到脸。 　　“这位林公子啊，这次我还给你开药，但你若是见身体好转些，又开始这般纵欲，明知故犯的，请恕我下次无能为力了。”洪大夫生气的说，他往日里最不喜病人不爱惜身体，糟蹋身体的了。 　　“轻点声，轻点声”锦衣青年慌张的转头四处看了看生怕别人听到自己的丑事，毕竟这病说出去太丢颜面了，不然他也不会从青阳府特地跑到这县城里看病，还不是怕被人知道了丢人。 　　“我知道了，一定尊医嘱，半年内都不碰女色行不。”青年愁眉苦脸的小声说道，都怪家中的妻妾太过分了，斗起法来，还把他给连累了。看来为了小命要紧，他还是先去庙里躲些时日，把身体养好了再回家去。 　　“跟我保证没用，你对它说吧。”洪大夫提笔疾书。 　　“他，谁啊？”锦衣青年疑惑。 　　恰好写完药方，洪大夫朝小东扬了下手，小东立马跑过来，拿走药方去配药，看到里面都是补药，小东猜出这药方是干嘛的，忍不住回头多看了一眼青年，心中偷笑。 　　“哼”洪大夫冷哼一声，视线划过锦衣青年腹下三寸之处，意思未言而明。 　　“呵呵…”锦衣青年下意识的并拢双腿，干笑两声。这洪大夫还真是…… 　　幸好洪大夫看病时为了病人着想都会隔开一定的空间，他们的对话没有人听到。 　　“下一位”洪大夫高声喊了一句。 　　“那我先走了”他站起身离开的时候恰好碰了凌红纱一下，连声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没事”凌红纱淡淡说道，退了几步，让他先行。看人走开，凌红纱对洪大夫说道“洪大夫，我爹娘这段日子有些辛苦，我看着他们消瘦了不少，想请你把把脉，看看要不要补一补身子。” 　　“嗯，请坐”洪大夫和善的对凌大牛他们点点头。 　　刚才过来的时候凌大牛就故意走在后面，现在站在李秋兰身后，碰了下她，示意让李秋兰先来。 　　李秋兰坐下来按着洪大夫的吩咐，伸出手放到脉枕上。 　　洪大夫按压在脉搏之上，过了片刻，开口“换一只手”。 　　李秋兰依言换了另一只手，又过片刻后，洪大夫收回手，拿起笔开了个方子交给凌红纱，斟酌了一下说道“病人的身体外表看似强健，但内里有些虚弱，以后要多注意保养，切不能太过劳累。” 　　“严重吗？”凌大牛听洪大夫这么一说，心跳都慢了一拍，不信似的看了一眼坐着的李秋兰，又直直的看着洪大夫。 　　李秋兰也茫然的看着洪大夫，好似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凌红纱听到这话，表情倒没什么变化，之前她就有过猜想，凌大牛夫妻半辈子辛苦操劳，粗茶淡饭的，年纪又这般大了，想来身体多多少少会有些毛病。 　　“注意保养就不严重。”洪大夫这么多年行医下来，也知道有些病人该把他的病往重里说，把人给吓住了才会听大夫的乖乖遵照医嘱。而有些病人得往轻里说不能把人给吓到。 　　“平日里少做些重活，吃好喝好睡好心情好，保你能活到九十九。” 　　“九，九十九！”凌大牛看了李秋兰一眼好似她真就活到九十九了一样。 　　李秋兰茫然的和他对视了一眼，她这是有病还是没病啊。 　　应该没有吧，都能活九十九了，李秋兰心想。 　　“我知道您手里可有药膳方子，还请给我娘开几道适合她的。”凌红纱想了一下说道，药补不如食补。 　　“嗯”洪大夫提笔开了两张补气血药膳方子，适合这个年纪的人温补。 　　“不用了”李秋兰想拒绝，此刻她的心里还是有点七上八下的，真没想到自己还给查出病来“大夫你再看看，是不是…”看错了。 　　“娘，现在让爹来把脉。”凌红纱提醒。 　　“哦”李秋兰有些恍惚的站起身，这又是药方又收拾药膳的，要多少钱啊。 　　凌大牛忐忑的坐下来，伸出手放到脉枕上。 　　把过脉后，不过片刻，洪大夫便开口说道“没什么事，往日里多吃点好的补补就行，这药膳你们一起吃就行。” 　　听到没事，凌大牛一颗心才算结结实实的落到地上。 　　“大夫，我这老婆子，以后不能下地，那家务活能做不？”凌大牛不安的问。 　　“一般家务活倒没事，只要别太辛苦就好。你们不用太担心，只要多养养，身体恢复了就没事的。等将我开的药吃完，往日里也不用怎么吃药，三两日吃一顿药膳就行。” 　　“哦，哦”凌大牛心里有了数，想着以后就不让老婆子再下地了，家里活也不多，自己以后多做些。 　　“好了，你们去抓药吧。” 　　“嗯，那我们先走了，爹娘走吧。” 　　“哦，好。” 　　抓好药方后，凌红纱就带着他们先家去，不过看李秋兰的神色还有些恍惚。 　　“娘，其实洪大夫只是说你身体有点虚弱，尽量少做重活，平日多吃些好的补补，其他的没有什么事的，你不用担心的。”凌红纱安慰道。 　　“红纱说的对，我们家本来也没有多少地，我一个人也能忙的过来，以后你就安生在家做做家务就行了。孩子都成家了，我们也没什么大事要花费了，以后就该吃吃该喝喝。”凌大牛说道。 　　怎么会没有什么事呢，他们家不过是农户，不能干活不就是出大事了吗。李秋兰还是有点回转不过来，闷闷不乐的觉得自己以后好像没有什么用了。 　　看她这神情，凌红纱给凌大牛使眼色，让他给好好劝劝。 　　“你？”凌红纱听到敲门声，转头一看，自己的院门已经被打开了，杨家康正站在门口一只手保持着敲击木门的姿势，另一只手提着个大包袱，里面不知装着什么。 　　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凌大牛和李秋兰也转过头去，一同看向站在门口的杨家康，凌大牛一看他这模样就不是好人，神情瞬间紧绷的，往前走了几步，挡在他们面前。 　　“爹，他是杨家康，我们认识。”凌红纱缓缓开口“进来吧”她朝杨家康说道“这是我爹娘，爹娘，他叫杨家康，是小新的叔叔。” 　　作者有话要说： 　　凌红纱：我擅长刺绣 　　洪大夫：我擅长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林新：...... 第35章 寒瓜 　　小新的叔叔，凌大牛楞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那就是红纱夫家那边的人了。想到这他心里紧张了一下,可不能给红纱丢脸啊。于是他马上面容带笑，很客气的和杨家康打招呼,请他进来。 　　杨家康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凌红纱的父母，脸上微微露出一点惊讶,马上脸上带了笑看向凌大牛他们，同样客客气气的说道“想不到今日这么巧会遇到叔和婶，俩位是来帮…”杨家康说道这，停顿了一下,似笑非笑的看向凌红纱“凌娘子来的吧。” 　　说话间，他已经跨步走进院子,站在三人面前，扫了一眼院子里，没见到林新，将手里提着的包袱交给凌红纱问道“荣宝呢？” 　　凌红纱抿着嘴接过包袱，被手中的重量惊了一下,扫了一眼,没在意。她抬起头对上那双笑的意味不明,半带威胁的眼睛，勾起唇角说道“在屋子里写字呢。” 　　凌大牛点点头,视线来回在凌红纱和杨家康之间交替,这看着怎么有点不对劲啊“荣宝是…小新？”他问，这杨家康不是红纱的小叔子吗,怎么不叫嫂子，跟外人一样叫她凌娘子？ 　　“对了”凌大牛终于想起来最怪的地方了，惊讶的问道“怎么小新姓林，他姓杨，不一个姓。” 　　“林新是他小名，嫂子取的。他的大名叫杨荣宝。”听到凌大牛的问话，杨家康笑着转过头对他说道。 　　“这寒瓜提着有点沉，还是请嫂子先放到屋里吧。”杨家康戏谑的说道。 　　凌红纱垂着眼眸，没有反驳。她当然也可以说不是亲叔叔，只是杨家康和林新的关系只要杨家康不想瞒，她根本不可能瞒住别人的，不如索性挑明了。 　　只是，后日就要去青阳府了，她不想再多起事端，徒惹凌大牛他们起了疑心，给了杨家康一个警告的眼神：大名都回来了，安分点啊。 　　“那我先拿到屋里去了，还真有点勒手。”凌红纱笑着对凌大牛他们说道。 　　哦，凌大牛点点头，听了杨家康的解释，又见他称呼凌红纱为嫂子，疑惑稍去，想着可能其中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缘故吧。 　　看凌红纱提着包袱要进屋，突然想到这寒瓜有点耳熟，不就是昨夜他们吃的那个吗。 　　“就是我们昨天吃的那个啊”凌大牛颇有兴趣的盯着被凌红纱放提着的包袱，昨天天色已晚，他也没看明白这寒瓜到底长的个什么样，但那滋味确实好啊，想到这他又咽了下口水，若是这寒瓜他们也能种，以后岂不是夏天都能吃到了。想到这里，他就心痒痒，那双眼睛恨不得将包袱看穿。 　　李秋兰是最了解凌大牛的，一看他这迫不及待的样子就知道是为什么了。 　　“爹”这热切的眼神凌红纱也感受到了，不过她以为凌大牛是想吃西瓜了“你们坐会儿，我去切一个来给你们尝尝。” 　　“哎，别”凌大牛阻止，但毕竟还有外人在，他尴尬的看了杨家康一眼，老脸红了红说道“我就是想看看这寒瓜长的什么样，昨晚天太黑了也没看清楚。” 　　倒忘了这事，凌红纱笑着把包袱直接放到地上，三两下解开结，里面正是两个绿皮西瓜。 　　凌大牛蹲到地上很是稀奇的摸了摸寒瓜，还小心的抱起来细细的看了两个寒瓜上的纹路，不时的能听到他啧啧称奇“真大啊，老婆子，你过来看，稀奇吧。” 　　李秋兰站在他身边很是赞同的点点头，不过视线扫过一旁的杨家康，她尴尬的笑了下。 　　“这寒瓜来自西域，我们大人的族人在江南种植此瓜，今年收获颇丰，便运了不少到青阳府售卖。” 　　“杨兄弟是在官衙里当差啊？”凌大牛放下手中的寒瓜，站起身来问道。 　　“是的”杨家康点点头“我在经略身边当差”他看凌大牛欲言又止的样子开口问道“凌叔，小新既然叫你一声外祖父，我自然也是你的晚辈，有什么话你直说无妨，不要客气。” 　　既然凌红纱没有反驳他的话，他自然也要给她几分面子。 　　凌大牛先看了下凌红纱，见她没有反对，就把心中想的给说出来“是这样的，昨夜，隔壁廖家给我们送了半个寒瓜，我吃着就觉得这瓜好啊，心里想着若是我也能种就好了，吃完瓜后，就收好了吐出来的瓜籽，想着回去种种看。现在听你说这卖瓜的是当官的家人，我就想问问，那我还能种不？” 　　杨家康略微思忖了一下，说道“经略大人为人正直，爱护百姓，是个好官，您放心种吧。据我所知在江南也不只一两家人种植寒瓜，今年寒瓜大受欢迎，想来明年种植的人会更多的。” 　　凌大牛眼睛亮了亮“那太好了，我回去就试试，看能不能种出来。” 　　“这寒瓜今年值钱，想来明年卖的人会多起来，到时候价钱会有所下降。”杨家康以为他是想要赚钱，就提醒了一句。 　　“这寒瓜我从来没有种过，只要能种出来我就高兴，就算赚不了钱，留着自家人吃也是好的。”凌大牛丝毫不担心价格降不降的问题。 　　凌大牛虽急着想回家去看能不能把瓜籽发出芽来，但想到凌红纱要到青阳府去，以后能见面的机会少了，便又留了一天。第二天一早，他才提出要回去了。 　　“明日你就要走了，记得路上小心，照顾好小新，等安定下来就给我们带信。” 　　“嗯，我知道的，爹娘你们也多保重身体。包袱里配的药吃完后记得来找洪大夫把把脉，看身体是否好转。我会和洪大夫打好招呼，以后你们的费用从我这边走。” 　　李秋兰心疼钱，想要拒绝，不过凌大牛先她一步开口“我知道了，你就放心吧。” 　　他也看开了，什么都不如家人要紧。当然钱他不会让凌红纱出的。 　　随后，他们便坐着杨家康的马车回了水东村。 　　李霞正弯着腰低头和几个妇人在村口跟货郎挑东西呢，就听到前面传来马蹄声，一抬头就见一个陌生的男子驾着一辆马车进村口来，还往凌家过去。 　　“就这几样，赶紧的多少钱？”李霞拿着挑好的东西，递到货郎跟前催促道，头还不时的转到马车那边，一副急着看热闹的样子。 　　利索的给了钱后，她拿着东西快步的往凌家过来。 　　“多大年纪了，还这般……”期间一个年轻的妇人看李霞这幅急着看热闹的样子，笑着小声开口，很是看不上的样子。 　　其他几位妇人听到也都轻声低笑。 　　“这赶车的人是凌家的亲戚吗？” 　　“不是吧，以前没有见过这人啊。” 　　“哎呦，秋兰啊，你们可回来了，昨日阿生他们三个回来，看家里锁着只好又回他舅舅家去了，你们等会儿可得把他们给接回来。这没了娘的孩子就是可怜。”李霞边走边说，过来的时候，李秋兰刚好下了车，怀里抱着一个包袱正准备往家里走，凌大牛则在开门，他的脚边也放着一个形状怪异的包袱，里面装的正是杨家康送来的两个寒瓜，凌红纱都给他们带过来了。 　　李霞瞥了一眼那包袱，随后目光好奇的打量着站在门口的杨家康，见他身高体壮，脸上还带着刀疤，不太好惹的样子，心中嘀咕这人的来头。怎么看都不像好人，也不知道怎么和凌家搭上关系了？ 　　凌大牛根本就不理会她，李秋兰则看了她一眼，点点头，也不说话。 　　“这后生是你家亲戚吧”李霞见凌大牛没有解释的意思忍不住好奇，开口问道“以前都没有见过啊” 　　李秋兰点点头淡淡的说“家里亲戚”。 　　“叔婶，那我先回去了。”见两人都下了车，杨家康开口告辞。 　　“嗯，路上注意安全”凌大牛面色和缓的嘱咐道。 　　“嗯”杨家康点点头，利落的坐上车架，调转车头，慢慢往村外走去。 　　等他回到县城里时，正好赶上吃午饭。 　　林新还端了一盆水过来给他洗手。 　　杨家康摸了摸他的头接过来，不过小孩撅着嘴躲开了，皱着眉伸手摸了摸头上被他摸到的地方，他不由笑道“你还嫌我手脏啊” 　　洗完手后，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接过凌红纱递过来的毛巾擦擦手上的水珠子，把木盆里的水倒到院中。 　　林新不高兴的看着他，那小眼神明晃晃的就是在说‘你弄脏我头发了’。 　　“他早上刚洗了头发，你这手上还带着汗呢，当然要嫌弃了”凌红纱伸手摸了摸林新的脑袋哄道“我手干净的，把脏的都擦走了。” 　　林新点点头，朝她笑了一下。 　　杨家康看的稀奇，还能这样的，自己这侄子是不是太好骗了点，他有点怀疑再这么被凌红纱养下去，荣宝以后会不会被人骗走啊。 　　“好了，我们吃饭吧。” 　　桌上的菜都是特意做了大分量的，上次去青阳府的时候杨家康的饭量让凌红纱俩人留下了深深的印象。 　　由于夏日酷热，凌红纱俩人吃的也少了很多，基本上都是杨家康在吃，两个人在看。 　　“多吃点肉”杨家康给林新夹了块肉，看前面两个人吃的跟猫似的，觉得这凌娘子孩子养的不太行啊。 　　林新勉强吃完碗里的饭菜，看杨家康还要给他夹菜，立马把碗藏到身后，摇摇头表示吃饱了。 　　“这也吃的太少了吧”杨家康不满的看向凌红纱。 　　“天气太热了，早上没看住，他偷喝了不少冰糖水，这会儿肯定吃不下了。”凌红纱解释。 第36章 分别 　　吃过午饭，杨家康和林新玩了一会儿,见他开始犯困,就带着他到屋里睡觉，等他入睡后,和凌红纱打了一声招呼，就先回了客栈。 　　凌红纱这边收拾好碗筷,又检查了一遍上午整理好的行李，确定没有什么遗漏后，又在院子里走了一圈。 　　两只小狗正无精打采的趴在狗窝里眯着眼睛，听到凌红纱的脚步声,懒洋洋的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又重新闭上眼睛。 　　家里的这两条小狗是要一起带走,之前买的小鸡由于她没有照顾好，陆陆续续死了几只后，她就把剩下的都送给了廖嫂子，免的都被自己养死。 　　见院子里的东西也都规整的整齐，没有什么需要另外搬动的了,凌红纱重新进了屋子。 　　屋内的小新还在熟睡,微微张着小嘴,嘴角隐约可见水渍。看到这场景，凌红纱嘴角微微扬起,放轻脚步走到床边,弯腰把横在小孩肚子上的薄被往上拉了一些。 　　见没什么不妥后，她转身离开,准备去廖嫂子家看看。这几日她一直没有什么空闲，明天一早就要走了，趁现在有空闲去看看廖嫂子，顺便和她打听些事。 　　“东西可都收拾好了。”廖嫂子原本一只手抱着熟睡的小虎，一只手摇着蒲扇坐在屋檐下乘凉，听到脚步声，抬起头，看到凌红纱进来，压低声音问道。 　　“差不多了”凌红纱看着廖嫂子怀里闭眼熟睡的小虎放轻声音回答。 　　“你坐会儿，我去把这小子放到床上睡去，可热死我了。”廖嫂子抱着小虎站起来，朝屋子里走。 　　“恩”凌红纱坐到旁边的矮凳上。 　　过了一会儿，廖嫂子一边理着身上被压皱的衣服，一边小声的抱怨的走出来。 　　“这孩子也不知道随谁的，不陪着就不肯闭眼睡觉，这么热的天气，坐着不动我都能出一身汗，还要抱着他，真是讨债来的，你看我这衣服都快湿透了。”她挪了下凳子，和凌红纱来开一些距离，才坐下来，捡起一边的蒲扇使劲的扇风。 　　廖嫂子有些怕热，天一热，身上就容易出汗，离别人近一些，都觉得不舒服。 　　“不是随你就是随廖大哥，挑不出别人来了。”凌红纱笑道“也就这几年了，再大点就是我们想要陪在孩子身边，他们还不乐意呢。” 　　“这孩子啊就个菜园子里的菜一样，一个没注意就长大了，我们家老大就跟你说的似的，小时候和小虎一个德行睡觉就喜欢有人陪着，但他八岁以后就开始嫌弃我们了，连屋都自己收拾，不乐意我进去，现在更好，一年也难得见个几面，都是没良心的。” 　　“不惦记着家里人，能特意让人给你们带寒瓜回来啊，平日里也时不时的给你们带东西的，可见一直念着你们呢。” 　　廖嫂子苦笑“比起这些东西，我更想他回家来让我看看。这一年也见不到几面，能看到人才知道这天冷了热了，他衣服穿多穿少了，吃的好不好。” 　　儿行千里母担忧，听廖嫂子这样说，凌红纱就劝道“青阳府离的也不远，嫂子想他了就去看看吧。到时候记得过来看看我和小新。” 　　“行，去了一定去看你们。” 　　“嫂子可别说空话啊，我可记着呢。”凌红纱顽笑。 　　“可不敢，被你记着了，岂不是以后都没脸见你了。”廖嫂子笑着说道。 　　两人说笑了几句，凌红纱压低了声音说道“嫂子，我想和你打听个事。” 　　凌红纱把有意在清平县买房子的事和廖嫂子说了，又问了她这附近的房价。 　　“我这房子是小虎爷爷传下来的，这条巷子里的住户几十年没卖过房子了，倒不清楚具体的价格。不过我之前听小东提了一耳朵，说之前有个商人在你住进去前面也来看过花婆婆这房子，大约听了之前闹鬼的传言，没说成功，最后他买了城东的房子，花了两百多两，屋子院子都和这间也差不多。不过城东住的都是富贵人家，那边什么东西都要贵一些。” 　　“你这是看中了”廖嫂子下巴朝凌红纱住的方向抬了抬，低声问道。 　　凌红纱笑着点了下头，说道“毕竟这房子住了这么久，我和小新都很喜欢这里，所以想先打听打听情况。现在听嫂子说的，怕这价格和城东的也差不离多少。” 　　虽说城东的房子价格要稍稍贵一些，但差不多的房型，价格应该相差不是很大。她手头的钱要是全部凑到一起差不多能买下这房子，不过里面有一部分钱是杨家康给的，还有二十多两是凌大牛夫妻的，她不愿意动这两笔钱，再加上到了青阳府也要生活，开销肯定比县城要大。 　　她有些失望的叹息，买房只能暂时作罢了。她的租期还有半年多到期，希望在这段时间花婆婆的房子不要卖出去，而她又能凑够钱。 　　“若是你能买下来，我们长期做邻居，也是好的，你这一走，我都少了个人说话了。”廖嫂子叹了口气说道。 　　“是啊…”凌红纱刚想接话，视线一扫就看到站在门口的孩子，马上打住了。 　　“小新”凌红纱站了起来，连忙走了过去，检查了一遍身上衣服有没有穿好“你睡醒了，还困不困？” 　　林新摇了摇头，表示不困，伸着脖子往院子里看。 　　“小虎还在睡觉”廖嫂子这话刚说完，就看到小虎也揉着眼睛从屋子里跑出来了，跟约好似的。 　　“穿好衣服再出来。”廖嫂子一看小虎身上穿的乱七八糟的，马上眼睛一瞪说道。 　　“哦”小虎嘴里虽应着，但脚却往外跑，半点不怕他娘的脸上，抓着林新的手就往屋子里跑。 　　凌红纱跟在他们身后，回到屋檐下，又坐到凳子上。 　　等到小虎穿好衣服后，两个孩子又手拉手到院子里玩。 　　凌红纱和廖嫂子一边说着话，一边不时的往他们俩的方向看一眼，两个人也不知道在说什么悄悄话。 　　“以后我去看你和凌姨”小虎似模似样的安慰情绪低落的林新，在小虎的心里，青阳府是个很近的地方，他哥哥在青阳府，他时不时的就能听家里人提到，所以他完全没有意识到以后要很长时间见不到小伙伴了。 　　林新看小虎完全不懂他的忧伤，叹了口气，点点头，然后伸出手指在小虎的手心中写道：我也会回来看你的。 　　廖嫂子看了一眼还在乐呵呵的小虎“这傻孩子现在还乐呵，等过几天反应过来要好长时间看不到小新就知道难过了哦。” 　　结果不用等几天，第二天小虎就反应过来了。 　　夏日炎热，为了避开最热的时段赶路，天还未亮时，凌红纱他们就起来了，杨家康按照约好的时间将马车停到巷口，巷子太窄了不好进来。 　　他们要带的东西不是很多，杨家康两只手提着几个包袱先出了巷子，毕竟马车停在那里没有人看着也不放心。 　　凌红纱抱着半睡半醒的林新跟在后面，走到廖嫂子家门口的时候就听到门被拉开的声音。 　　小虎一下子就冲了过来用力抱住凌红纱的腿，倔着不让她走了。 　　廖木匠有点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说道“都怪你嫂子，昨天逗孩子玩呢，结果把小虎给吓到了，听了她的话，小虎还以为以后都见不到小新了，我们怎么说都不听了。一大早就醒了非要过来说不让你们走了。” 　　这，还真是廖嫂子会做的事。凌红纱低头看着紧紧抱着自己大腿不放的小虎，无奈的笑了笑“小虎，凌姨和小新以后还会回来的。” 　　听到自己的名字，林新从凌红纱的怀里抬起头，揉了揉眼睛，看到小虎，挣扎了一下想要下来。凌红纱把他放到地上，小虎立马松开凌红纱的腿，拉着林新跑到一边说悄悄话了。 　　凌红纱也没有上前，看着小虎小声的在嘀咕，还不时的防备的看他们一眼，生怕她会抢走小新一样。 　　也不知小新写了什么，过了一会儿，小虎终于妥协的放开住着林新的手，鼓着脸不情愿的说道“那你一定要回来看我。” 　　嗯，林新用力的点点头，把脚边的小狗抱起来递给小虎，然后自己抱着另一只，咧开嘴朝小虎笑了笑。 　　见他们这么久没有出来，杨家康在巷子口已经探着身子往里面看了看。 　　看到杨家康的身影，凌红纱开口“好了，我们走吧”。 　　廖木匠拉着小虎说“我们送小新到前面”。 　　小虎点点头，把小狗放到地上，过去拉着小新的手，两个人肩并着肩，小声的说着话，慢慢往前走。 　　直到小新坐进马车里，从车窗探出身子朝他挥手告别时，小虎才闷闷不乐的抱着小狗，挥手看着马车远去，直到完全消失在黑暗之中。 　　“汪汪…汪…” 　　“爹，我们什么时候去看哥哥”小虎安抚的摸了摸狗头，然后抬头看着廖木匠问道。 　　“想你哥了？” 　　“嗯！” 　　“晚点吧。”呵呵，廖木匠表示不相信，不过见小虎难得情绪低落，他也就不打击他了。 第37章 到达青阳府 　　马车到达青阳府的时候将近午时了，过了城门,凌红纱掀开窗帘,探出头去，深深吐了一口浊气,只觉得空气中闷热无处不在。 　　此时，街上的行人稀稀落落,无精打采的躲避着烈日。 　　车内林新坐在她身边像被暴晒过的的小草，垂着脑袋，嘴唇发白，半眯着眼睛,提不起精神。 　　“快到了，先别睡。”凌红纱见他额头上又开始冒出细汗,从怀里掏出新的帕子给他仔细擦了擦。 　　大约在车中呆的太久了，加上车内闷热，林新半响才反应过来，点了下头。 　　“很快就到了”正在赶车的杨家康听到里面说话声，见街上行人稀少,一扬手中的鞭子加快速度,驾着车直接往张家巷去。 　　张家巷的房子是杨家康几个月前才买的,买这房子也算是机缘巧合来了。 　　这处的屋主原也是个富庶人家的公子，亲爹死后,得了这座房子就被赶出来后。没多久就因时常出入赌场,很快就败光了手中的钱财，最后就连这房子也没有保住。当时杨家康路过,正好遇到被赌场的打手堵在家门口围殴的公子哥，他挣脱出包围圈一脸鼻青脸肿的喊着救命，杨家康就顺手救了他一回。 　　这位公子哥看杨家康手脚利落的打跑了赌场那群打手，即使听到赌场的名号也丝毫不怕的样子，就起了心思。 　　这青阳府他是待不下去了，但现在全身上下也没有半个子，唯一值钱的就剩这房子了，索性卖了房子，去别处重新开始。 　　他很光棍的把自己的情况说了一遍，然后对杨家康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我这房子兄弟若是看的中，我就半价卖给你算是报答这恩情了。” 　　杨家康冷笑一声，抬脚就要走。 　　“哎，兄弟，别走啊，有话好说，价格好商量啊。”这人不小心碰到脸上伤处，疼的龇牙咧嘴，含糊的说道“青阳府我是待不下去了，我看兄弟身手这么好，肯定不怕姓赖的，若是兄弟手头钱不够，再少点也使得。这房子虽有些烫手，凭兄弟这本事肯定不怕的，现成的便宜可不要白白错过啊。” 　　这会儿他也不说好听的了，只想快点拿到钱，远走高飞。 　　这些天他实在是被打的有些怕了，恨不得马上飞到别处去，只是没钱走了也不好过啊。他就想着把这房子给卖了，但这么多天了，打，倒是挨了不少，敢买他这房子的人要不压根看不上这房子，要不就把价格压的死低。而想买房子的人压根不敢和姓赖的对着来啊。 　　“就按半价来”杨家康沉思了一下，觉得这人有句话说的对，这么便宜的事难得遇上，放过确实可惜“我现在回去拿钱，等我回来我们就去过户。” 　　“好！”公子哥兴奋的应了一声。 　　杨家康将房子过户到林新名下后，当日就送这公子哥出城去了，还替他拦下了赌坊派来抓他的一群打手，算是两清了。 　　“吁~” 　　“哒哒哒”的马蹄声随着杨家康的声音停住。 　　杨家康依旧将马车停在巷口，此时巷子里静悄悄的，不见一人，大约都躲在哪处阴凉的地方乘凉吧。 　　杨家康跳下马车，伸出手想要扶凌红纱，却见林新从凌红纱的下方探出身子。见状，杨家康两只手都伸出来抱着林新落地。小狗跟在林新身后轻轻一跃跳下车架，焉焉的趴在林新的身边。此时凌红纱已经将所有的行李都从车厢内搬出来。杨家康买的房子就在巷子进去的右手边第二家。 　　先去开了门，杨家康重新返回巷口。 　　凌红纱已经跳下马车，一手提着包袱，一手拉着林新走过去。 　　杨家康和巷口旁边的面馆铺的男人打了一声招呼，请他照看一下马车，接着把剩下的行李全部提到手上，进了巷子。 　　这个院子比他们之前住的还要大上一些，院子里东侧有一株高大的银杏，银杏树下摆着一套石桌石凳。 　　对着大门的是一间坐北朝南的正房，正房两侧各一间耳房，东侧和西侧各是一间屋子，还有一个小厨房。 　　杨家康跟在他们身后走了进来，看到他们正站在院子里打量，开口说道“房子我已经找人收拾过了，东西也都置办了差不多，你看还有什么缺的。” 　　缺了什么，这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出来，凌红纱就说“应该没有，真缺了什么，到时候我再慢慢补齐。” 　　杨家康点头“正房收拾出来给你们住，西厢留着待客。至于东厢，我有一些东西暂时放在里面。” 　　凌红纱挑了下眉，来之前杨家康只说这房子是林新名下的，以后也用作林新成亲用。 　　“你放心，除了轮休时我有空会回来看看荣宝，平日里我都在经略府当差并不会回来。”似乎从凌红纱挑动的眉角看出她隐藏下的担忧，杨家康解释了一句。 　　微微勾起嘴角，凌红纱点头“我知道了”。 　　三人先将行李放到屋子里，正房内的床上被褥都已经铺好了，一看就知道都是新买的。 　　“现在做饭有点晚了，我们直接出去吃吧，巷口那家面馆味道不错。”杨家康提议。 　　“行”即使厨房里有材料，现在做饭也要半个时辰才能吃到。 　　三人出了屋子，杨家康将钥匙交给凌红纱，不过几步就到了巷口的面馆。 　　巷口的这家面馆是一对中年夫妻开的，看到杨家康过来板很是热情的打招呼“三位要吃点什么。”这家面馆除了面条，还卖饺子和米粉。 　　“阳春面一碗”杨家康报了自己要的，转过头看身边的两人。 　　凌红纱低头看了一眼林新，然后对店老板说道“来两碗米粉，加点醋。” 　　“好勒，三位坐靠门这边吧，凉快些。”男子笑着说道，然后往后面厨房过去。 　　三人分别落座，店主说的不错，这个位置确实不时的有微风经过，在闷热的午后也算聊胜于无了。 　　桌上摆着茶壶及四个茶碗，翻转过三个茶碗，凌红纱执起茶壶依次倒上。 　　杨家康将第一碗茶放到林新的前面“这是解暑的薄荷凉茶，有点甜。” 　　林新眨了下眼睛，低头看了一眼，舔了下干燥的嘴唇，双手抱着茶碗喝了一口，眼睛愉快的眯了起来，接着咕噜咕噜三两口都给喝完了。眼睛盯着茶壶看了一会儿，转到凌红纱身上。 　　凌红纱放下茶壶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幸好她都只倒了半碗左右，对上林新还想要的小眼神，摇头说道“等会就吃米粉了，喝多了水，就会吃不下的。” 　　杨家康讪讪的端起自己跟前的茶碗喝了一口，想起之前林新正是因为喝多了冰糖水吃不下饭的事。 　　填饱肚子后，杨家康提出先行离开。今晚轮到他当值，现在他要先去车行归还马车，另外处理一些事。 　　“若是有什么事，让人给我送信。”走前，他特意又说了一遍“有什么事，提前告诉我”。 　　算是提醒吗，凌红纱抽了下嘴角，这是因为自己没有提前告诉他要来青阳府而特意说的吧。 　　和杨家康分开后，凌红纱带着林新回到新住处房。 　　新到一个地方，难免会有所不适应。往常这个时候正是林新午睡的时间，今日他明明困的不行，眼角带着泪不停的打哈欠，就是不肯入睡，时不时的睁开眼睛看一眼身边的凌红纱。 　　“我在呢”见他这样，凌红纱也顾不得热，将人抱到怀里轻声哄着，房内的声音慢慢的低了下去。 　　屋外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声蝉鸣声，在这闷热的夏日里交织成一首催眠曲。 　　“凌娘子在吗？”门外传来敲门声，一道女子的声音响起。 　　“来了”凌红纱应了一声，从厨房走了出来。 　　林新正在屋檐下和狗狗玩闹，听到声音，转过头看向紧闭的大门。 　　“刘掌柜”打开门，外面站了两个女子，一人正是锦祥楼的刘娘子，另一人年纪和刘娘子相仿，圆圆的脸看着十分和善，嘴角带笑，见之可亲，她的手里提着一个篮子，篮子上盖着粗布，正朝凌红纱颌首微笑。 　　“两位请进”凌红纱退了一步，微笑着请人进门。 　　“这位郑娘子是我们锦祥楼的管事，专门负责招待店里的女客，以后有要凌娘子做的单子，我都交由郑娘子来和你沟通。”刘掌柜边走边介绍。 　　凌红纱嘴角含笑“以后还要劳烦郑娘子了。” 　　“哪里，凌娘子客气了，以后我也要时常来打扰凌娘子”说着她递上手中的篮子“这几日我家中的杨梅正好熟了，我吃着不错，给大家都送了点，凌娘子也尝尝。” 　　隐约可以闻到篮子中散发的杨梅独有的甜酸香味，郑娘子掀开上面盖着的粗布，篮子里装的正是紫红的杨梅，个头饱满，色泽鲜亮，旁边还点缀着绿叶，再加上这独有的香味，让人忍不住有流口水的冲动。 　　“确实不错，我吃的也觉得好。”刘掌柜笑着应和。 　　“那就多谢郑娘子了”凌红纱笑着接过篮子，既是是好意，送的东西又恰到好处，她也不好拒绝。 　　凌红纱提着篮子先她们半步“屋内又乱又热还不如外头凉爽”引着两人坐到树下石凳“两位稍坐一会儿，我去倒杯水来。” 　　刘掌柜笑着点头，见凌红纱去了厨房，取出帕子擦了擦额上的细汗。 　　郑娘子扫了一眼四周的环境，看正房屋檐下坐着一个小孩正在逗狗狗玩。 　　“那是凌娘子的孩子”刘掌柜说道，她见过这孩子几次，知道这孩子十分怕生，见林新看了过来，对着他微微一笑。 　　“哦”郑娘子点头，来之前，刘掌柜已经和她说了一遍这凌娘子的情况。 　　两人说话间，凌红纱已经端着托盘出来，倒了三杯茶，分别放到各人的位置。 　　刘掌柜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原本是想让凌娘子住我那里的，不想之前遇到杨兄弟，他听说了凌娘子要来青阳府便提出由他来安排。我想着你们到底是一家人也不好拒绝，现在过来看了这房子确实不错，才算安下心来。” 　　来之前，凌红纱已经从杨家康嘴里知道了缘由，高掌柜那里她也是提前说好了自己过来，不用他安排人了。 　　几日前杨家康和同僚一起外出吃饭时，恰好遇到了刘掌柜，和他随口提起凌红纱即将来青阳府的事。 　　听到凌红纱要来青阳府，杨家康想到自己并没有收到她的来来信，和刘掌柜确定凌红纱离开的时间后，恰好他也有空，就决定自己跑一趟去接人。 第38章 孩子的心一 　　刘掌柜走前很是贴心的提出这两日让凌红纱休整一番，等过几日他们再上门来。 　　不想,第二日临近中午时分,郑娘子就独自上门来。 　　她很是歉意的说道“原本说好了，等你休息两天,安定好后，再上门的。只是早上我们接了原夫人单子,却是推却不过。” 　　接着，郑娘子给她说了一下这原夫人的来历，这原夫人夫家正是青阳府三大布商之一，他家手中握着锦祥楼一半的货源。这原夫人本人和刘掌柜姐妹交好多年,情谊很深。 　　这段时日，锦祥楼差点崩溃离析,被同行给分而食之了，还是原夫人说动了原老板出面帮刘掌柜暂时稳住局面，才勉强撑下来。 　　“现在楼里的绣娘能接原夫人的单子仅有刘绣娘一人，偏原夫人定了五套衣服，时间又有些吃紧,靠刘绣娘一人短时间内根本做不出来。所以…”郑娘子苦笑“我也只得食言而肥,厚着脸皮上门来了。” 　　“郑娘子严重了。”凌红纱嘴角含笑“原是刘掌柜体谅我初来乍到,让我修整两天。但现在，既然有生意上门,自然是正事要紧。有什么需要我做的,还请郑娘子告知。” 　　见凌红纱说的真切，脸上不见任何勉强的神色,郑娘子放下心来。 　　她笑着说道“行，有妹妹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刘绣娘这边她最多能赶制出三套衣服，剩下两套，我想请妹妹来做。这是衣服的图样和尺寸，你看一下。”说着将从怀中取出折叠的图纸递过去。 　　看过图样后，凌红纱点点头“不知时间期限是…？” 　　“下个月初十之前要做好，原夫人下月中旬要带女儿北上。”郑娘子说道。 　　算了一下时间，凌红纱心里有了个数，若是不做其他事情，在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内只做两件衣服肯定是够的。 　　“布料和针线可都定好了？” 　　“布料原夫人上午过来已经定下了，既然妹妹答应了，我回去就让人将布料针线，还有其他要用到的东西都送过来。”郑娘子爽快的说道。 　　见事情已经谈妥，郑娘子也不多坐，起身告辞“那我先回店里，今日刘掌柜不在，店里都是新招的伙计，离开太久我也有些放心不下。” 　　凌红纱送她到门口，看着郑娘子风风火火的离去。 　　不多时就有店里的伙计给他送来了布料针线等物，凌红纱清点过后，收到屋中。 　　原本这屋子里的东西，杨家康都置办的差不多了，除了每日买菜需要外出，凌红纱开始像从前一样关起门过日子。 　　院子内一人在树下读书写字，一人在屋檐下裁布做衣。忙了一上午后，凌红纱直起发酸的脖子，放下手中的针线，伸手用力揉了揉，转动脖子。 　　随着脖子转动，她的视线落到院子中侧对着她的林新。不由停住动作，她的眉头微微皱起，对比着林新，回想着自己六七岁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呢？ 　　望着在院子里小孩拿着毛笔身形端坐，神情认真看着被墨水勾勒出来的字，大约这个字写得不错，他的嘴角微微上扬，看了一会儿，才将写好的字收起放到另一边叠着的纸上。接着提笔沾了沾墨水，小脸上神色一肃，提笔继续写。 　　六七岁的自己应该还是个只知道傻玩的小姑娘吧。 　　回想这几天林新乖巧懂事的模样，她不由心生愧疚。 　　想到之前还有小虎陪着他一起学习一起玩闹，才像个这个年纪孩子该有的样子，凌红纱叹了口气，有些苦恼要怎么给孩子找朋友。她回忆了一下周围的住户有没有适龄的小孩，却毫无头绪。 　　这几天都没怎么出去，根本不知道隔壁邻居的情况。 　　“小新，娘要给外婆外公他们带信，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给小虎带的。”凌红纱走到小新身边柔声问道“你要不要给小虎写信？” 　　林新停住手中的笔，惊喜的抬起头，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好似在问他这是不是真的。 　　凌红纱微笑着点头“你想写吗？” 　　今天上午郑娘子特意过来和她说后日店里要派人去一趟清平县，来问她有没有什么要带的。来了这么多天了她一直忙着做衣服，倒差点把写信回去的事给忘了。 　　得到凌红纱确定的答案，小孩马上裂开嘴笑了，使劲的点了点头。他有点想小虎了。 　　我可以请他来玩吗？ 　　凌红纱感受着手心滑动的笔触，在心里默念出来，看来小孩确实感觉到寂寞了吧。 　　“当然可以，不过要廖嫂子他们同意才行，路程这么远，小虎一个人可来不了的。” 　　嗯，林新开行的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他现在就写信。 　　看林新急切的样子，凌红纱笑着摸了摸他的头“不急，我们等会儿出去买点礼物一起托人带回去，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看，给小虎买礼物。” 　　要！林新毫不犹豫点了点头。 　　收拾了一下桌上的纸笔，和凌红纱的针线，两人就带着钱出去购买礼物了。 　　凌红纱带着孩子在街上慢慢逛着，视线快速的扫过一家家店，想着要给凌大牛他们带些什么好呢。 　　洪记药铺，凌红纱视线从招牌转到药铺里面，心中苦笑了一下，若是原主，肯定不会为了送什么礼物给凌大牛他们而烦恼吧。 　　她拉着林新向洪记药铺过来，快到门口时，注意到药铺旁边坐着一位身着麻布的老者，他的身前摆着一个麻袋，袋口打开着，露出里面的东西。 　　太子参，凌红纱停住脚步，太子参微苦性平，益气、养阴、生津，药力平和，最适合老人小孩滋补。 　　凌红纱看了一眼，重新朝药铺进来，店内有两个两个伙计，一位正在配药，另一位年轻点的伙计见他们进来马上笑着招呼。 　　“可有太子参？”凌红纱站在柜台前面，对着里面的伙计问道。 　　“有的，不知客人要买多少？”伙计问道。 　　“多少钱一斤？” 　　伙计报了个价。 　　也是不贵，凌红纱心想，不如多买一些，给廖嫂子和凌紫纱他们都送一些。 　　听了凌红纱要的量，伙计苦笑了下“客人稍等”说着他就离开柜台出了门去。 　　凌红纱跟着移动了脚步，这个位置恰好能看到药铺的伙计正和外面卖太子参的老者说话，看了一会儿，凌红纱收回视线。 　　“还请客人见谅”原本在抓药的伙计已经忙好了，一抬头，看凌红纱正朝外面看，刚才凌红纱和另一位伙计的对话他也听到，此时自然知道那位伙计在做什么了。 　　他无奈的解释道“那位老人家家中种了不少太子参，我们药铺的太子参便是这位老人家送过来的，但药铺需要的量有限。我们少东家怜悯他这般年纪还要养活幼孙，便提出让他摆在店铺门口卖药，希望他能多赚些。” 　　“为何不帮老人家介绍其他的药铺？”凌红纱好奇问了一句。 　　“这…”伙计苦笑了一下“少东家当时也没多想，后来也去找了其他的药铺，帮着老人家卖了一些。只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虽不太赞同少东家的做法，但这位伙计还是维护的加了一句“我们少东家心肠软，最是见不得别人受苦了。” 　　听罢，凌红纱只是笑笑不说话。 　　最后她提着伙计从老者那里拿来的一袋太子参出了店铺。 　　接着，两人又逛了一会儿，林新挑了一对以猴子造型的泥人作为小虎的礼物，两人便回去了。 　　一到家，林新就跟凌红纱要了一个小木匣子，是为了装两只“泥猴子”的。上次他买的泥娃娃没有装好，带回去就坏里，这让他记忆深刻。 　　将一对“泥猴子”仔细的摆放进木匣子后，到了晚间，他还想将花了半个时辰才写好信也塞进木匣子里的，但由于写了将好几页（字太大），木匣子里的空间有限，勉强装下的话，怕会损坏泥人，只好作罢。 　　凌红纱收拾好包袱，看他还在眉头紧锁看着手中一叠信件，很是烦恼的样子。凌红纱当场给他逢了一个成人巴掌大小的钱袋，将他手里的信整齐叠好，塞了进去，又绑紧了袋口。 　　小孩很是惊奇的拿在手里看了半天。 　　第二日下午，锦祥楼的伙计过来拿走了他们打包好的包袱，准备明日一起带到清平县。 　　林新还特意让她问了这伙计什么时候能回来，心中期待着小伙伴的回信。 　　“这个”伙计摸了摸脑袋，笑着说“以往都是呆上三两日就回来的，但具体什么时候回来，还是要听掌柜的。” 　　林新有些苦恼的看着翻动的手指，想着那位胖乎乎的高掌柜这次是不是也让人三两日就回来啊。 　　“多谢你了”凌红纱笑着送人出去，回来时看到林新还在盯着手指算时间，嘴角忍不住上扬。 　　小孩现在的心情，大约和自己以前交笔友，急切的等着对方回信时差不多吧。 　　过去了五天，锦祥楼的伙计还是没有回来。 　　这天傍晚，凌红纱从屋里出来，看到林新坐在门口，小狗在主人身边跑来跑去，半点引不起他的兴趣。 　　“怎么坐在门口？”凌红纱走过去，想逗逗他。 　　林新小脸皱在一起，叹了口气，刚想动作，就听到传来敲门声。他的眼睛立马亮了起来。 　　凌红纱看着好笑，摸了摸他的脑袋，转身去开门。 　　林新马上站起来，跟在她身边。 　　“你…”打开门，看到来人，凌红纱满是惊讶的看着他。 第39章 孩子的心二 　　凌红纱惊讶的看着阿生，反应过来,连忙让人进来。 　　阿生右脚上鞋破了一个洞,大拇指漏了出来，鞋头看着磨损厉害,也不知道走了多少路过来。 　　“先进来，你这是自己一个人来的”凌红纱探头往看一下,并没有看到其他人，这使得她疑惑的皱起眉。 　　阿生不安的点了下头，小声喊了一句小姑，便低下头,不安的缩了缩脚趾头。 　　“吃饭了吗”凌红纱见他这般，心中叹了口气,温声询问，一只手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推着他往里面走。 　　阿生一颗悬着的心，在凌红纱安抚的拍打下，终于不再恐慌了。他原本只是凭着一股少年意气踏上路来,只是走了一日,那股支撑着他的怒气慢慢散去后,随着一点点临近青阳府，他这心越发的不安了,不由开始担心会不会找不到姑姑,又或者即使找到了，姑姑不喜他这般任性,会不会责骂他。 　　他其实已经到了好一会儿，只是心中担忧，不敢敲门，一直在巷子附近徘徊。直到时间越来越晚，看到街上的衙役，他才鼓起勇气上来敲门。 　　林新认得阿生，歪着头，颇为惊讶的看着他，一时也忘了自己等的信没来。 　　阿生摸了摸干瘪的肚子，摇摇头，红着脸小声回答“还没有”。 　　他昨日一气之下，拿了凌红纱寄给凌大牛的信，他知道上面有凌红纱的地址，想着凌大水这般坚定的要娶温晓玲，而凌大牛在见过温晓玲之后，态度也明显软化了。 　　阿生心中不由生出一种感觉，这家中以后没有他们兄弟的位置了，不免越想越悲，越想越气，想到爷和奶很重视小姑，便想过来找凌红纱，让她出面阻止温晓玲进门。 　　凌红纱和林新都已经吃过晚饭，由于夏日天热，剩的食物放不住，凌红纱做的不多，剩的都做了狗食。 　　“你先擦擦脸”凌红纱打了一盆水过来，还给了他一条帕子。 　　阿生红着脸接了过来，他走了整整两天，都没有洗过澡，现在身上味道不太好闻。 　　凌红纱简单的煮了面条，卧了一个鸡蛋，撒上葱花，端了出去。 　　看着阿生欲言又止的模样，凌红纱温和的笑着说到“有什么事都先吃了再说”。 　　见阿生微微泛红的眼眶，凌红纱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然后拉着林新离开。 　　家里并没有适合阿生的衣服，凌红纱去找了匹棉布，，脑子里回想着大概尺寸，手上的剪刀利落的下去。随着针线活越来越熟练，她现在做衣服也感觉更加得心应手。 　　算了下时间，阿生应该吃好了，凌红纱放下手里的剪刀，出去一看，阿生正在厨房，锅和碗都已经洗刷干净了。 　　“你和小新到院子里玩会儿，等我做好衣服，再去洗澡。”凌红纱笑着说道。 　　阿生吃过东西，人也算缓一些，听话的点头。 　　夏日长，虽已经到酉时，外面的天还亮的很，凌红纱将剪裁好的棉布拿到屋檐下，动作利落的缝好长裤和褂子，又做了一条四角裤。 　　抬起头，天色已经微暗，为了赶时间，她做的有些粗糙。 　　“阿生过来试试衣服”凌红纱喊道。 　　阿生一直都注意着这边，听到声音，抬起头，看到凌红纱手中的褂子，楞了一下，意识到是给自己做的。 　　他哦了一声，手脚僵硬的过来，不知所措看着凌红纱手里的衣服，直到凌红纱往他身上比划了一下，才红着脸，抿着嘴。 　　大小差不多，原本凌红纱就做的宽松。 第40章 孩子的心三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凌红纱将阿生安置妥当后,带着林新摸黑回了房间。 　　她躺在床上,看着头顶一片漆黑，耳边听着不知名的虫鸣声,回想起刚才和阿生的对话，陷入了沉思。 　　“阿生,你怎么一个人过来，可是出了什么事？”她其实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姑姑，我没有了娘，现在连爹也要没了。”阿生梳洗干净后,身上带着皂角的清香，换上凌红纱新做的衣服后,走到院子里，坐在他们身边乘凉。 　　听到此话，凌红纱手上一顿，停住摇动的蒲扇，转过头看向他。今夜并无月亮,只有些许星子,黑暗中凌红纱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低垂着脑袋，双手放在膝上,手指无意识的交缠一起。 　　阿生接着缓缓开口：“爷爷见过她以后,也不反对了。” 　　这个她指的应是温晓玲，凌红纱心想。 　　他的声音有几分苦涩“以后......”。 　　他顿了一下,似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村里也有亲娘不在，亲爹娶了后娘的孩子，这样的孩子似乎没有几个过的好的，他曾经还同情过同村里那个在后娘手底下过活的小姑娘。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他也要成为自己曾经同情过的人了。 　　想到那个姑娘的遭遇，他咬咬牙，抬起头，目光坚定的看着凌红纱。 　　“小姑，我想留在青阳府，只要我会赚钱了，阿庆和红菱以后就不怕会受苦了。” 　　凌红纱不知该怎么安慰他，将手里的蒲扇对着阿生轻轻的扇动。脑子快速转动，思考着。 　　在这年纪阿生能想到自立起来，要对弟弟妹妹负责这想法是值得肯定的。只是这其中有多少可行性呢？她想着阿生这样的年纪能做什么呢，当学徒，伙计，还是做小贩，凌红纱将有可能合适阿生的工作都在脑子里都过了一遍，然而，并不满意。大约，在她的观念里，阿生这个年纪的孩子还是读书上学上学的年纪，当然这不是同一个时代，自然不一样。 　　“你想留在这里自然可以，只是，你想过要做什么了吗？” 　　阿生沉默，原本他只是凭着一股气来这里，想着让姑姑出面阻止温晓玲进门。 　　但在刚才他洗澡的时候，莫名的想到凌大水的神情，不由打了个冷颤抖。一旦姑姑阻止成功，爹会怎么样，想到这里，他莫名的心慌，将头埋进了水里。 　　脑子里浑浑噩噩的想着这世上连最亲近的爹和娘都是靠不住的，那以后还有谁可以给他们依靠，他和阿庆还好说，但红菱还这么小，只要一想到红菱，他就忍不住的咬紧牙关。 　　这些时间，村里关于凌大水和刘菊的流言蜚语一直没有停过，他这么大了，该懂的都懂了，这话里的恶意和关于他们兄妹的揣测，更是让他夜不能寐，一直处于恐慌之中。 　　靠山山倒，靠水水流，靠人人跑，人啊，到头来还是要靠自己啊！ 　　他将头从水里抬起来，摸了把脸，擦去脸上的水。 　　这句话是村里三太公最常念的，村里的小孩有时候都会学着好玩念一句，大多数人都听的耳朵生茧了。但在这一刻，他的脑子里自动冒出了这句话，好像突然间有了一个方向。 　　既然爹娘都靠不住，那他靠自己，他以后靠自己！ 　　这个念头像惊雷后破土而出的芽，在他心里快速生长，瞬间就充斥着整个脑袋。 　　他不知道他能做什么，只想着要留下来，要赚钱！ 　　但在凌红纱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脑子里一闪而逝凌红纱为他做的这套衣服，想到曾经住在凌红纱那里无意间听到关于小姑收入的传言。 　　他握紧放在膝盖上的双手，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紧绷着“姑姑，我想和你学做衣服，你能教我吗？” 　　凌红纱听到这答案，确确实实被惊住了，连扇子都停住了。 　　她的眉头微微皱起，这年头从事绣活裁衣的几乎百分百都是女的。她并不是看不起男人从事这一行，只是一旦阿生从事了绣娘这个职业，这个时代会对阿生宽容以待吗？她现在就能想到以后别人轻视的目光，难听的话语，这些他能承受吗？ 　　回过神，凌红纱觉得这大约是这孩子最近经历的太多了，急着想要独立自主，靠自己立起来，但所见所知有限，才会提出要跟她学做衣服。 第41章 孩子的心四 　　“阿生，你可知道绣娘这一行当自古以来都是女子从事的。一个男人拿针,若只是在家缝补一下自家人破损的衣服,别人看到了最多说笑几句。但一个男人若想凭此为生，你可知世人会怎么看他？” 　　凌红纱叹息了一声“我了解你现在急迫的心情,但我还是希望你慎重考虑考虑。如果只是想要赚钱，我们可找其他工作。” 　　世人怎么看！ 　　又是别人的看法！ 　　阿生耳边似乎又响起村人的流言蜚语,回想起这段时间那些人看到他们时，自以为隐蔽的遮遮掩掩，指指点点，看向他们的目光中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想到这里,他心中莫名的生出一股气，直冲脑子：这些人凭什么对他指指点点,凭什么用那种，那种眼神看着他们！那些人根本没有资格来对他们指指点点，他没有错，阿庆也没有错，红菱更没有错! 　　“姑姑,世人是不是和村里的人一样,如果我和你一样当了绣娘,他们就会对我指指点点，看到我时目光躲闪,聚在一起说着不好听的话。就算我没有错,错的不是我。他们还是会说我，还会说阿庆,说红菱。为什么他们要这样，为什么！”阿生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带着质问，带着不解。黑暗中那双眼睛好似带着灼热的光亮。 　　林新敏感的察觉出氛围的怪异，靠到凌红纱身边，抿着嘴看着阿生。 　　注意到林新的动作，凌红纱转头看了林新一下，轻轻拍了拍他的脊背。 　　村里人！ 　　凌红纱微微皱着眉头，从阿生这愤怒的质问中，她能猜想到凌家接二连三的出了这么多事，一定给阿生三兄妹造成不少影响。 　　对于阿生的问题，凌红纱不知该怎么回答，才能安抚这如同困兽一般的心，他不过半大少年，还未真正进入成人的世界。 　　想了一下，凌红纱缓缓的开口“他们不值得你在意，会在你身处困境嘲笑你，用言语伤害你的人，他们不值得你为他们伤心难过。因为你和他们没有关系，所以他们可以毫不在意你的感受，也不在乎你的处境。对于他们来说，别人的事情，不过是一场戏，看完这场戏，可以让他们在茶余饭后增一些谈资罢了。” 　　“我知道你担心阿庆好红菱，他们才是你在意的人，对吗？你……” 　　“那我也不需要在意世人的眼光吗？他们也和我无关对吗？”阿生开口打断凌红纱话。 　　“村人谈及家里的闲言碎语时，用让你难堪的眼神看着你时，你会难过吗？”凌红纱看着他问，此时的阿生心中如同关着一头要冲出牢笼的野兽，眼睛亮的惊人。 　　阿生点头。 　　“世人的数量千万倍多于村人，你能想象那么多张嘴在说伤害你的话，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你时都在嘲笑你指责你，你能忍受吗？”凌红纱平静的问道。 　　“姑姑不是说他们都是无关紧要的人，不需要在意吗。”阿生倔强的说，但想到小姑描述的画面，他忍不住皱紧眉头，指甲用力的抵着手心，尖锐的触觉隐隐生疼。 　　“姑姑，是皇帝老爷规定男人不能做衣服吗？” 　　凌红纱摇摇头“并没有任何这类明文规定，这是多年以来约定俗成的事，在大多数人的认知中做绣活的是女人，做衣服的也是女人。” 　　“我告诉你不要在意别人的眼光，是希望你不要受别人的影响，有一颗强大的心。但是别人知道你的事后，想要如何看待你，这是我们都无法左右的。” 　　“告诉我，现在如果有一个男人出现在街上拿着针在绣花，街上的人会怎么样看他。”看到阿生想要反驳的样子，她今晚第一次露出严肃的神情，开口打断了他“只要你想入这一行，终有一天会出现这种情况，或许更糟。” 　　“你先好好想一想，我不希望你凭着一时之气做了错误的决定。你的事不只是你一个人的事，你别忘了阿庆和红菱。” 　　打破墨守成规的事，并不是谁都可以做到的。如果你没有强大的实力，没有一颗历经地狱仍坚定不变的心，我希望你不要轻易去尝试。 　　听到这些话，阿生沉默了下来。 　　“你先留在我这里，我为你找一份工作，你可以先试试。”见他这样，凌红纱重新放柔了声音说道“我为锦祥楼工作，知道里面还在招人，我介绍你进去。” 　　手心的疼痛让他清醒过来，锦祥楼，“是我们县里的那个锦祥楼吗？”阿生问。 　　“不是，是青阳府的锦祥楼，不过这两家是同一个老板，一样是售卖布匹、成衣及绣品等物的。你可愿意？” 　　阿生张了张嘴，脑子里闪过阿庆和红菱的脸，最后轻轻“嗯”了一声，他莫名的觉得有些难过，但却不知是为何，酸涩委屈在心底弥漫。 　　“姑姑，我有些累了。”阿生压住喉咙里的异样，慢慢的说道。 　　“我送你回房间”凌红纱站起身，阿生的房间已经准备好了，她拉着林新走在前面，为阿生打开门，进屋点上油灯。 　　昏暗的灯光照不清楚角落里阿生低下去的脸，凌红纱看着他的身影说道“明日我会让人带信回去，你跑来这里，家里人肯定还不知道，一定很着急。” 　　阿生低着头，点了一下。 　　看他这个样子，凌红纱想叹了口气，开口“阿生，一个合格的绣娘不止要能绣会裁，更要懂得分辨各类布匹，知道它们的优缺点，知晓如何搭配更能出彩，里面的学问很多，你若有心，锦祥楼会是个很好的学习地方。”说完，她带着林新出门而去。 　　想到自己临走前说的话，凌红纱不由苦笑，明明自己不赞同的，怎么还说出这样暗示性的话语。 　　听着身边小孩均匀的呼吸声，凌红纱慢慢的闭上眼睛，睡意一点点袭来。临睡前，她想着明日还是先去找人给凌大牛带个信吧，阿生这么突然跑出来，他们找不到人还不知道急成什么样。要到哪里找人带信呢……？ 　　第二日一早，吃过饭后，凌红纱就先把给凌大牛他们的信写好。在街上问了人，知道一般的租车行都有帮人送货带信的服务。 　　她便去找了之前租过车的那家租车行，询问了一下是否能带信到清平县。 　　她的运气不错，恰好，今日他们就有车送人到清平县。询问过价格后，凌红纱付了钱，报了回春堂的地址，将信交给他们。 　　凌红纱之前和小东说好，若是她有信件礼物带给凌大水他们，就请小东送过去，按次收费。一方面小东识字，给凌大水他们送信后，还能帮着读一遍给他们听，另一方面小东的家就在水东村和清平县之间的一个小村子里，他时常都会回家，正好趁回家的时候帮他送东西。 　　廖嫂子知道后，十分不解，提出要自己帮凌红纱送。 　　她自然拒绝了，听过凌红纱的解释，廖嫂子才算放弃了，毕竟她不识字啊，读不了信，到时候不是耽误事吗。 　　凌大牛这边很快就收到凌红纱带回来的信，小东一念，他们这颗心才算放回肚子里。人在就好啊。 　　前两天发现阿生突然不见了，怎么都找不到阿生，他们都快急疯了。凌大牛都要怀疑是不是凌大水做的了，还是李秋兰及时发现凌红纱送回来的信不见了，有被翻找过的痕迹。她把这事和凌大牛一说，再联想到，村里有人说看到阿生是一个人出村的，就猜测他是不是去找凌红纱了。 　　但即使猜他可能是去找凌红纱了，他们这心也放不下去啊。一个最远才跟着家人到过清平县的半大小子，现在独自跑那么远，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啊。 　　再说，万一他们猜错了，不是去找凌红纱了怎么办？急的他嘴里都长了几个泡，连喝水都疼。 　　想来想去，凌大牛觉得阿生还是去找凌红纱的可能比较大，于是昨天直接把凌大水给找了回来，让他出去找人，并放下狠话，找不回阿生，他也不用回来了。 　　这一边他自己出去四处打听阿生的痕迹。 　　凌大牛原本对凌大水娶温晓玲的事，态度已经软化了。但现在看阿庆和红菱都是惶惶不安的样子，阿生又为这事离家出走了，家里又一次变的乱糟糟的，他连带也怪上温晓玲了。 　　凌大水是昨天下午就走了，现在也不知道走到哪里了。 　　凌红纱在家里等着回信，阿生的事必须经过凌家人同意才行。 　　信送出去不过一日，凌大水就找过来了。 　　凌红纱有些诧异，怎么来的这么快，按说这信最快也要今天到凌家的，还是他们猜到阿生来找她了。 　　“进来吧”凌红纱淡淡的说道。 　　凌大水讪讪的笑了一下，原本他没这么快到的，在半路上恰好搭了别人的牛车过来，才提早了许多。 　　“你见过……”他正开口询问，结果，随着走进院子，他的视线落到院子里正背对着他的阿生身上，眼睛不由瞪了起来，到底顾忌着凌红纱在身边，没有直接动手。 　　“阿生”他冷硬的叫了一句，脸立刻沉了下来。阿生突然从家里跑出去，他们都找了一天，结果没找到人。为此他更是被凌大牛骂了个狗血淋头，想到好不容易让爹对晓玲和他的事态度软和下来，现在被阿生这么一弄，反倒更糟了！想到这里，原本心底对阿生失踪的担忧，在见到他的这一刻都被怒气冲散了。 　　“爹”听到熟悉的声音，阿生转过身体，轻轻的颤抖了一下，站稳身子，看着凌大水发红的眼眶，他在心里不断的告诉自己不能退缩，不能退，绝对不能！ 　　“阿生，去做饭。” 　　听到凌红纱的声音，阿生如同大赦一般，从紧绷的氛围中得到一丝喘气的功夫。 　　“是，姑姑”阿生僵硬的回答，然后慢慢的放松下来，看着凌大水，开口“爹，我先帮姑姑做饭了”说完话，也不看凌达水的表情，直接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阿生和女主的对话其实可以再深一步描写，但笔力和境界不够，感觉有些可惜。 第42章 孩子的心五 　　凌大水沉着脸看着阿生离开的背影，忍住心中的火气,顾忌着凌红纱,到底没有去拦他。 　　“怎么，我让阿生帮我做饭,你有意见吗？”注意到凌大水难看的表情，凌红纱挑了下眉,嘴角微微勾起，看着凌大水似笑非笑的说道。 　　阿生跑去做饭后，自然就露出了原本被阿生挡着的林新，林新看到凌大水怒气冲冲的模样,受惊似的快步跑到凌红纱身边，躲在她身侧,偷偷探出一个头看了凌大水一眼，又快速的缩了回去。 　　听到凌红纱的话，凌大水紧皱紧了眉头，他当然不满凌红纱故意支开阿生的行为，但面对凌红纱他本能的气弱,即使他再多的不满和怒火,当看到凌红纱脸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时,他本能的心虚了。 　　“阿生他自己一个人突然跑出来，把家里人给吓的不轻,尤其是爹娘。”凌大水开口解释,他还不知道凌红纱已经往凌家送过信了。 　　“还是娘发现阿生动了你寄回去的信，猜他可能来了你这里,让我来找他回去的。现在看到人在，也算是放心了。” 　　见凌大水态度缓和下来，凌红纱想着等会儿还要他同意将阿生留在这里，也不再故意刺激他，开口说道“到院子里说话吧，你今晚住哪里？” 　　“我…”凌大水被这问题给问的楞了一下，听这话意思，凌红纱是不准备留他住在这里了，虽然他也没有想过要住在这里“我住客栈”他这样说道。 　　“嗯”凌红纱点了下头，接着说“我昨日已经送信回去了，爹娘现在也该收到信了，现在你们知道阿生在我这，爹娘也可以放心了，倒也不用急着让阿生回去了。” 　　“我来之前，爹放下话，让我一定带阿生回去，不看到人，他们多少还是会有些担心，再说阿生留在这里怕是还要给你添麻烦。” 　　凌红纱笑了一下，指了指石凳，她自己坐下来，摸了摸林新的脑袋，对林新说“去帮哥哥煮饭”。 　　林新来回看了凌大水几遍，见他不再凶巴巴的模样，知道娘不怕他。最后他在凌红纱的微笑中点点头，小跑的朝厨房过去了。 　　“阿生这么大的人了，他不仅不会给我添麻烦，反而能帮我很多事，你也看到了，他能帮我做家务，还可以照顾小新，很好的一个孩子，我很喜欢。恰好，我这一段日子有些忙，想留他在这里帮我一段时间，不知可不可以？爹那里我会再给他送信解释的，想来爹娘不会不愿意的。”凌红纱看着他缓缓说道。 　　凌大水自然不想将阿生就这样留在这里，他和温晓玲的事被阿生差不多要搅黄了，现在想要让他爹重新接受温晓玲，肯定要阿生出面同意才行。 　　但凌红纱都这般说了，他肯定不能直接拒绝，半点面子不给，他想了一下，放在膝上的手轻微的动了一下，视线落到石桌上，慢慢开口道“我不知道阿生过来和你说了什么，但我还是想先让阿生跟我回一趟家，你要阿生帮忙，我不反对，等家里的事情处理好后，我再送他回来，你看怎么样？” 　　“阿生不愿意我再娶，爹看重阿生，现在阿生这么一跑，爹自然会站阿生这边的。” 　　“你也见过晓玲，她是个好女人，和…阿生的娘不一样，我想娶她，不只为了我自己。晓玲进了门后，几个孩子也有人照顾了，尤其是红菱还这么小，肯定是需要人来教导的，爹娘年纪这么大了，我也不好一直这么麻烦他们。” 　　凌红纱垂下眼眸，嘴角勾起的笑带着讽刺，她对凌大水的说词嗤之以鼻。若真为孩子和家中老人着想，又怎么会为了你一己之私，让整个家重新陷入混乱之中。 　　“我不过见过温晓玲一面，不了解她的为人，既然是你想娶，自然你乐意就好。”凌红纱淡淡的开口“这么来回跑也挺耽误事的，不如现在直接问一问阿生的意思怎么样。若是阿生不反对你的事，我帮着写一封信，你直接带回去也是一样的。”凌红纱不想浪费时间听他“真情实意”。 　　“我也会劝一劝他们的。”凌红纱适时的提出诱饵。 　　她心里清楚，即使所有人都反对，凌大水也不会放弃，只怕会用尽手段去达到目的。希望是她想的太多了。 　　听到凌红纱愿意出面劝说，凌大水心中一喜，爹娘对这个突然回来的妹妹的重视是毋庸置疑的。这事如果凌红纱开了口，阿生也愿意了，想来爹肯定不会再反对了。至于阿生，既然他们都知道阿生在凌红纱这里，自然也没有什么放心不下的。阿生这个时候回去，反倒容易再出事端。 　　“你说的有道理，那我们问问阿生的意思吧。” 　　“行”凌红纱爽快的答应了，转头朝厨房的方向喊了一句“阿生，出来一下。” 　　“哦”阿生应了一声，拉着林新走了过来，他避开凌大水的视线，看向凌红纱问道“姑姑，有什么事吗？” 　　“你爹有话问你。”凌红纱说道。 　　阿生将视线对向凌大水，僵硬的说道“爹，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凌大水看他这般神态，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多少能感受到这个儿子和他离心了“阿生，爹知道你们不想要后娘，怕后娘会对你们不好。但爹保证晓玲她会对你们好的，你不要听别人胡说，相信爹的话好吗？” 　　温晓玲好不好阿生不知道，但凌大水怎么样，他从小看到大，多少是明白的。 　　阿生深呼吸了一下，缓缓吐气，一字一句的说道“爹，我知道村里人喜欢乱说话，我不会随便相信他们说的。只要你过的开心，阿庆和红菱过的好，我就没有不乐意的。” 　　凌红纱诧异的看了一眼阿生，想不到不过两天，阿生就能这么平静的说出这样的话。 　　听阿生这话不再反对，再看他脸上的表情不见勉强，凌大水高兴的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赞许道“你能这么想，爹就知道你长大了，懂事了！” 　　接着他又问道“你姑姑想留你在这里一段时间，你怎么想？” 　　“我想留在这里”阿生毫不犹豫的说道。 　　大约是阿生说的太利落了，凌大水忍不住皱了下眉，不过视线转过凌红纱身上，他点头答应了“你这么大了，能做自己的主了，既然你愿意留在这里，我也不反对。” 　　“谢谢爹” 　　见着话问的差不多了，凌红纱就说道“阿生先回厨房看着火，小心火星子蹦出来。” 　　“去吧，你姑说的对。”凌大水拍了拍阿生的肩膀说道。 　　“既然你答应阿生留在这里了，明日我让人给你送信过去，你住在哪家客栈？”既然已经谈妥了，凌红纱直接赶人“你走了一天了想来也累了，我这里也不留你了。” 　　“还是我明天早上自己过来拿吧。”他自然听出了凌红纱话里赶人的意思“我先走了。” 　　“嗯”凌红纱送他到门口，见他离开视线，才把门合上，转身进屋。 　　第二天一早，凌大水就过来拿走了凌红纱写的信，在出城门前，听到几个像是书生的少年再讨论什么圣贤什么的，他停住脚步，等了一会儿，见只剩下一个和阿生差不多大小的少年，请他帮自己读一读这信。 　　那少年也没多想，只是越读越诧异。 　　确定里面写的正是凌红纱昨日说的内容，凌大水也顾不上读信人的诧异的目光，匆匆道谢后，将信重新放进信封里装好，当下就往家里赶。 　　见凌大水一人回来，凌大牛的视线往他身后看了一会儿，确定没有见到阿生，面色不太好看的开口问“阿生呢？” 　　“红纱留他住一段时间，晚些再回来，这是红纱的信。” 　　凌大牛接过信，看了一眼，他不识字，准备明天去一趟清平县找小东给看看。要留阿生多待一些时间的事，凌红纱之前信里有提到，只是他心中还是希望大水能把阿生给带回来的。 　　阿庆和红菱也在院子里，没有看到阿生回来，面上都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我想阿生了”红菱轻轻的拉了拉阿庆的衣角，看了一眼凌大水，小声的对阿庆说道。 　　阿庆蹲下身，学着她的样子，靠近她的耳朵，偷声说道“阿生现在在姑姑家，等过一段时间他就会回来的，到时候我让他给你买好吃的好不好。” 　　红菱咬了咬手指，不太情愿的答应了，还嘱咐了一句“你不要忘记了哦。” 　　“记着呢”阿庆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 第43章 小马甲 　　阿生就这么在凌红纱这里住了下来，他见林新识字,还能看的懂信,很是羡慕。 　　小虎的信和凌大水还有廖嫂子寄过来的东西终于到了。 　　“凌娘子，真不好意思。高掌柜让我送了一趟货,耽误了一些时间，回来晚了,现在才给你送过来。”伙计看林新急切的样子，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凌红纱摸了下林新的脑袋，笑着说“多谢你帮我们来回送东西才是，小孩子心急,你别介意。” 　　“不会不会”伙计憨笑着摆摆手“凌娘子那我先回去了。” 　　“等一下”凌红纱拿出十来个铜板递过去“多谢你的，以后怕是还要经常麻烦你帮我们带东西。” 　　伙计看到凌红纱手里的铜钱,有些不知所措的摆摆手，连连退了几步“不用了，凌娘子，这是掌柜的吩咐的，我不能拿你钱的,我先回去了。”说着就逃跑似的离开。 　　凌红纱看他这幅被吓到模样,有些哭笑不得,但也不好追赶上去，看人离开后,合上门,转身进院子。 　　一转身，就看到林新正宝贝似的拿着小虎写来的信严肃认真的观看,时不时的还皱一下眉，过一会儿又裂开嘴。 　　凌红纱好笑的看着他这幅模样，没有上前去打扰他。 　　林新看完数叶信后，很是宝贝的把它们收了起来，一个人跑进屋子里，过了一会再出来是，两只手已经是空的了。也不知道他把那些信藏到了哪里，反正凌红纱是没有看到过。 　　伙计送了两个包袱过来，一个是廖嫂子的，里面装了一大包的梅菜干，闻着着味道，凌红纱不由有些馋了。另一个较大的包袱装了各类山货，光是菇就有好几种。里面也有一份信，应该是凌大牛口述，小东写的，信里多是关切之语，另外还有个意思就是让她多攒些钱，别乱花。 　　“这些山货都是爷奶特地找人换来给姑姑的”阿生看到包袱里的山货说道。 　　“嗯，我知道的。”凌红纱微微勾起嘴角回道，然后和阿生两个人一起将两大包东西都搬到屋里放置好。 　　“姑姑”阿生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我能不能跟着你认字”他垂在两侧的手用力握紧。 　　“你若想学，我自然愿意教你”凌红纱早就注意到她教林新写字时，阿生渴望的眼神，她一直在等阿生主动开口。 　　“姑姑，我想认字，请你教我。”听到凌红纱肯定的回答，阿生眼睛一亮，凌家没有人识字，也从来没有意识到要送家中的孩子去学堂读书。从前在村里还不觉得的，身边的伙伴都是一块长大的，大家都不识字。但现在他看着林新这么小小一个人，已经能自己读书写字，还会给别人写信，他心里恨是羡慕，他想成为不一样的人。 　　“嗯，从今天开始我也教你。”凌红纱点头答应。 　　午睡过后，凌红纱果然像她自己说的那样，一同给阿生准备的一套文具。 　　“来，我先教你一些简单的”凌红纱取了一张新的纸，开始连着在纸上依次写上一到十，百千万，十三个字，她指着上面的字念了一遍，看向阿生“记住每一个字念什么了吗？” 　　“记住了”阿生兴奋的点点头。 　　凌红纱笑笑，将手中的笔交到阿生的手里，教他握笔的姿势，然后握着他的手，在纸上写了几个字。 　　阿生看着纸上随着自己的动作而生成的字，屏住呼吸，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这些字会飞走了，他满脸通红，兴奋的想着等以后自己认得更多字了，也可以给阿庆和红菱写信。 　　凌红纱在旁边看了一会儿，纠正了阿生握笔的姿势，就让两个孩子自己练字了。她则回到屋檐下，继续为原夫人做衣裳。 　　将近申时（15：00-17：00）的时候，郑娘子来了一趟。原是她听到帮凌红纱送东西的伙计给她带了话，说是凌红纱有事找她，请她空闲时去一趟。 　　恰好下午没什么事，她就过来看看，正好她也想看看凌红纱衣裳做的怎么样了，毕竟过去快要半个月了，没看到实物，她这心还是有点放不下。 　　郑娘子原以为凌红纱是为着衣裳的事让她过来。不想来了之后，听凌红纱的意思，是想安排一个人到锦祥楼。锦祥楼原本的伙计绣娘都被挖走了不少，现在正好也缺人，若是凌红纱介绍的人没有什么大毛病，她自然乐意做个顺水人情。 　　“不知妹妹说的是谁？”人还是要先看过的。 　　“是我娘家的侄子，郑姐姐稍等，我喊他过来给你瞧瞧。”凌红纱起身，去屋子里把阿生带到院子里。 　　郑娘子坐的石凳正好对着正屋，凌红纱他们一出屋子，她就能看到。随着阿生跟在凌红纱后面出来，她目光飞快的从头到尾将阿生扫视了一遍，浓眉大眼，目光清澈，对上自己的目光虽然有表现的有点紧张，但也没有失礼，她暗自点了下头。 　　一走出屋子，阿生舅感受到郑娘子打量的目光，他曲了曲手掌，忍住想要握拳的冲动，按照姑姑说的，尽量让自己看上去自然放松，目不斜视的走到郑娘子跟前。 　　“这孩子不错”郑娘子赞许的点点头，虽然有些紧张，但整体还是过的去，毕竟这里面还有凌红纱的面子“妹子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们正好缺人，这孩子我会妥当安排的。” 　　“那就多谢郑姐姐了”凌红纱笑着说道“阿生，过来见过郑管事。” 　　“阿生见过郑管事”阿生依言，朝郑娘子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 　　“你也太客气了”郑娘子看着凌红纱笑了一下“快别客气了”对阿生说道。 　　“明日可能来上工？”郑娘子问道，她的视线不时扫过阿生一下，看神情似乎挺满意的。 　　凌红纱看了阿生一眼，答道“自然，明日我就带他到锦祥楼去。” 　　郑娘子看着阿生，有些可惜的说道“就是年纪有些小，这月钱，按规矩是和学徒差不多的。” 　　“自然是按规矩来的”凌红纱笑着说道“姐姐愿意收他，我就很是感激了，只盼着他能多学些东西，别给姐姐添麻烦才好。” 　　“看着孩子就知道是给好孩子，妹妹放心好了，回去我和徐盛说说，他身边正好缺个人。” 　　徐盛是锦祥楼的另一位管事，除了郑娘子接待客户，安排绣娘做工外，基本上锦祥楼剩余的事都是这位徐管事负责。在锦祥楼，刘掌柜是老板，郑娘子和这徐管事就是她手下的得力下手，帮她支撑起锦祥楼。 　　若能跟在徐管事身边做事，想来阿生能学到不少。 　　“劳姐姐费心了” 　　“妹妹太客气了，这孩子将来若是能堪大用，就得我谢谢你了。”郑娘子笑着转了话题“不知道原夫人的衣裳妹妹做的怎么样了，原夫人上午派人来问过一回了，让我好话给回了回去，不过这都快过去半个月了，我也有些心急了，不知能否让我看一看。” 　　刘娘子已经做好一套衣裳，第二套也做了大半，一切进度都在她的掌握之中。凌娘子这里她并不能时常来，倒不清楚具体到哪一步了。 　　“姐姐随我来，我带你去看看”凌红纱起身准备带郑娘子去里屋。 　　“阿生，你先回屋吧”凌红纱说道。 　　“是，姑姑”阿生应了一声看凌红纱她们起身，连忙退到一边，让凌红纱两人先行。 　　郑娘子注意到这点，心中对阿生多了几分满意，她们专做富贵人家生意的，店里的伙计最重要的就是要懂礼节，知进退。 　　“这…!”郑娘子进了里屋，转过身，就看到展开挂在木架子上的衣裳，一眼就看出正是她让凌红纱做的其中一套，快步往前走了几步，细细的看了看上面的刺绣图案，针线纹路，这手艺确实不输刘娘子，她心中感叹。 　　看到这已经完成的衣裳，郑娘子也算安心了，毕竟之前刘掌柜说的再好，她也没有亲眼见过，总是有些担忧的。 　　“妹妹这手艺可真好，怕这青阳府没有几个人能比的上，还好刘掌柜慧眼识英雄，早早把你找了过来，不然，岂不是白白便宜别人了。”郑娘子顽笑道。 　　“姐姐过奖了，我这里还有一样东西，想请姐姐看一看。”说着，凌红纱走到靠墙的木柜旁，打开木柜，从中取出一物，重新走到郑娘子身边。 　　“是什么东西？”郑娘子好奇的看着凌红纱手中的小马甲“看着像是抹肚，但又不太一样。” 　　郑娘子口中所说的抹肚正是这个时代女子的贴身亵衣，穿上抹肚以后，整个胸腹都被遮住，背后用带子或扣子系住。整体来说还是比较保守的。 　　凌红纱微笑不语，展开手中的小马甲，这款小马甲已经比较接近她前世的胸衣了，形制窄小，具有收身的功效，它的长度介于胸部和肚脐之间，对襟样式，襟上逢着四颗梅花扣，穿时通过将腰胸裹紧，来达到凸显身材的目的。 　　郑娘子看着凌红纱展开小马甲置于胸前，一看就明白了，这是凌娘子自己做的亵衣，与时下的抹肚不同。 　　凭她在锦祥楼多年的工作经验，这东西不用人穿上，她就能知道个大概效果。比当下的抹肚更贴身，还能达到束胸的效果。 　　郑娘子眨了下眼睛，将视线转到凌红纱身上，心中感叹，她本以为凌娘子是再正经不过的人，想不到……凌娘子，竟然是这样人啊！！！ 　　凌红纱被郑娘子赤裸裸的眼神看的很有压力，大概能猜到她在想什么。面上不由泛红，在她看来抹肚到小马甲的变化其实不大。不过贴身了点，短了一小点而已。 　　她都怕吓到郑娘子，没把更接近前世的胸衣拿出来，心中暗自庆幸还好没有拿出来，不然郑娘子看她的眼神大约和那什么一样了！ 　　“姐姐觉得怎么样？”虽然脸上温度有点高，但她的语气还是十分淡定的。 　　“咳”郑娘子看着凌红纱脸上升起红云，轻咳了一声“都怪我大惊小怪的，见妹妹将亵衣做成这样，一时惊喜，忍不住多看了妹妹几眼。想来以后，这款亵衣定会受到不少女子的喜欢。” 　　“这东西和抹肚已经不一样了，不知道有什么叫法”郑娘子伸手接了过去，细看了一下，凌红纱这件小马甲是以原夫人剩余的布料根据原夫人的数据做的。 　　“小马甲”这是她前世的叫法。 　　郑娘子听了，点下头，并没有要探寻名字来由的意思，她笑着开口“到时候我把这小马甲一起给原夫人送过去” 　　原夫人肌肤偏白，身形高挑苗条，这绯红色的束身小马甲正好与她的身材相得益彰。想到原夫人夫妇日子过的跟蜜里调油似的，她有九成把握，原夫人会喜欢这新式的亵衣。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抹肚、小马甲都是网上找的资料，然后修了一下。 第44章 找先生 　　郑娘子将小马甲拿在手中看了好一会儿，起了心思,大多数的女子对衣服首饰还是很难拒绝的,尤其是想到上身后的效果，她多少也有些意动。 　　“妹妹啊,姐姐想托你个事”郑娘子自诩脸皮不薄，但这,自己都一把年纪了，还真有点那么点…难以启齿，毕竟是贴身衣物“咳，我想让你帮我也做一件这小马甲。”她清了清喉咙,看着凌红纱一口气说完，然后摸了摸脸颊,不烫。 　　“好啊”凌红纱还以为什么事呢，看郑娘子这副样子，还以为是多为难的事呢。 　　过来片刻，她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郑娘子这不是为难而是害臊。 　　这时代女子的贴身衣物大多都是自己动手做的,即使富贵人家也多是身边的贴身婢女做的,很少会让外人来动手,怪不得郑娘子会这般啊。 　　“那原夫人这……”凌红纱指了指郑娘子手中的小马甲，犹疑的问“是不是不合适？” 　　郑娘子摆摆手,笑着解释“原夫人最好衣裳,只要是新出的款式，她都有兴趣看一看。” 　　那就好,凌红纱点点头，有时候一不小心就忘了这个时代的规矩。 　　“既然妹妹答应了，那我明天给你送料子过来，等给原夫人的衣服完成后，就麻烦妹妹帮我做一件。”见凌红纱神色平淡，郑娘子也放松下来，恢复了平时的爽快利落。 　　“你这里没有其他的事，那我就先走了。” 　　“我送姐姐出去” 　　两人边往外走边说话，临走前，郑娘子又说了一句“明日记得带阿生过来，回去我就和徐盛说。” 　　“那就劳烦姐姐了”凌红纱笑着将人送出门。 　　“客气什么，你留步。”说完，郑娘子转身大步离去。 　　隔日一早，凌红纱就锁了门，带着林新一起送阿生到锦祥楼去上工。 　　锦祥楼在城东主街上，从张家巷出来走到锦祥楼需要花费将近一刻半钟左右的时间，路有些远。 　　阿生除了来的第一天在外面转了一圈，找人问路外，其他时候都是待在家中。现在看着两边宽阔的街道，往来的行人，很是稀奇。 　　街上的行人穿着比之他在清平县里看到人还要体面些，就连那挑着担子的小贩穿的也是很齐整，感觉很不一样。 　　他好奇的看了一会儿周遭的路人后，按压下心中还想看的念头，快速收回视线，紧紧跟在凌红纱身边，开始观察着沿途的店铺标识，一一用心记下。 　　“……阿生，知道了吗？”嘱咐了一遍后，凌红纱侧过头，看着阿生问道。 　　“我记下了姑姑，以后我会用心跟徐管事做事，不给你丢脸。”阿生很是郑重的回答。 　　凌红纱笑了一下“嗯，姑姑相信你，以后若是你受了什么委屈也要记得和姑姑说，不要自己一个人闷着。” 　　三人边说边走，很快就到了锦祥楼。 　　大约时间还是有些早，锦祥楼里还没有看到客人，给凌红纱送过东西的伙计秦林正站在门口，看到凌红纱他们过来，马上迎了过来，脸上带着腼腆的笑容“凌娘子，徐管事让我在这里等你们。徐管事早上出去办事了，他说阿生来了以后，就让他先到里面跟着我，晚点回来在见见阿生。” 　　“嗯，多谢你了”凌红纱微笑着说道“那阿生就麻烦你照顾一下，晚间我再过来接他。” 　　“姑姑，我已经认得回去的路，自己能回去。”阿生红着脸小声的说道，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这般大了若还是让人接送，岂不是要被人笑话。 　　“真的都记住了吗？”凌红纱侧过头，看着他确认。 　　“嗯，真的记住了。”阿生肯定的点点头。 　　想到阿生一个人都能从水东村找到她家里，她爽快的答应了“那行，到时候，我们就在家里做好了饭等你回来吃。” 　　和阿生分开后，凌红纱带着林新慢慢往回走，中途路过一家卖文房四宝的店铺，便带着林新进去看一看，正好家中剩余的纸不多了。 　　“要两刀毛边纸。”凌红纱刚跨进门，就过来一位伙计，笑脸相迎。 　　“好的，除此之外，客人还有没有其他需要的？”这伙计很是机灵的说道“您是今日第一位客人，无论买什么买多少都有九折优惠，何不多买一些，反正日后都要用到的。” 　　“我先看看”想到多了一个阿生要认字，其余的东西不如一起多备一些。询问过价格后，确实不贵，一一看过质量后，凌红纱多买了两刀纸，其他要用到的也都添了一些。 　　她一只手提着东西，另一只拉着小新，边走边说着话。快到家门口时，她发现早上出门时挂在门上的铁锁竟然不翼而飞了！ 　　凌红纱立马止住脚步，让林新往后站，把手里提着的东西全部放到地上，然后轻手轻脚的上前，小心的推开木门。 　　即使很轻的响动，但还是惊动了正坐在院子里的人，他回过头，正好对上凌红纱充满警惕的目光。 　　“……”看到里面的人是杨家康，凌红纱提着的心算是放到了实处，她原还以为碰上入室的小偷了。 　　“没事，里面的是你叔叔。”凌红纱回身摸了摸紧张的小孩说道，然后提起放在地上的东西。 　　林新听到家里的人是叔叔，不是什么坏人后，吐了口气，放松下来，跟在凌红纱身边进了院子。 　　不过，杨家康是怎么开的锁，他上次不是说钥匙都交给自己了吗。凌红纱怀疑的盯着杨家康问道“你怎么进来的？” 　　“我这里还有一把钥匙，上次没带在身边，忘记了。”杨家康回道。 　　“荣宝”看到凌红纱身后的林新，杨家康扬起嘴角，站起身，大步走过去，一把将他举高，逗的林新眉开眼笑的。 　　凌红纱看他们两人玩的热闹，虽还有疑惑，也只能暂时作罢，等晚点再问。她进了屋，先将手中的东西放下，出来时看他们两人还在玩闹，便又去了一趟厨房。 　　等凌红纱再出来的时候，院子里没见到人，脚下一转，朝正屋过去。 　　屋里林新正拿着毛笔端坐在桌前神情专注的写字，而杨家康则站在他身后，低着头观看。 　　凌红纱已经一只脚跨过门槛，大约是杨家康脸上的表情带着莫名的哀伤，惊到她了，凌红纱重新退了出去，没有去打扰屋内的两个人。 　　看着荣宝小小年纪便能耐得住性子读书写字，杨家康不由想到了已经过世的父亲和大哥。 　　杨家康的祖父是一名秀才，但他的父亲读书多年都考不上秀才，因此一心寄希望在杨家康兄弟身上，希望他们能考取功名，重振门楣。 　　他大哥确实没有让父亲失望，很有读书的天赋，只是运气不好，年少时不小心着了一场风寒，自此以后身体就不是很好，勉强去参加了县试，结果身体根本就撑不住。 　　原本大哥读书天赋好，父亲对他不爱读书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自从大哥县试败北后，父亲便开始逼着他读书，就差把他关起来不让出门了。偏偏他从小就不爱读书写字，见了书本就想睡，只对棍棒刀枪有兴趣，和家里闹翻后，更是一气之下便独自一人前往西北从了军。 　　只是想不到，这一走，再回来，已经物是人非，曾经拿着棍子逼着他读书的父亲不在了，从小一处长大，事事护着他的兄长也走了，就连他不喜欢的大嫂也都过世了。 　　杨家康闭上眼睛，掩去所有情绪，胸膛起伏，深吸了一口气，压下思绪。过了一会儿，等他再睁开眼睛时，一抬头就看到凌红纱站在台阶上正看着他们。 　　锐利的眼神将凌红纱的视线拉了过来，两人对视片刻，凌红纱微微皱起眉头，侧过脸，避开视线。 　　看到凌红纱偏开头，躲开他的视线，这退缩的举动，使得杨家康原本绷紧的嘴角微微上扬。 　　他放轻动作，从林新身后退了出去，走到凌红纱身边，敏锐的问道“你有事和我说？”虽是疑问句，但他的口气却很肯定。 　　凌红纱转过头，压下心底的异样，神色淡淡的说道“我想和你商量一下小新读书的事。小新很是聪明，十分善于学习，若是因为他不能开口而荒废了他的天赋，实在太可惜了。我所知所会有限，能教他的不过是认几个字，再多的怕是教不了，所以想为他找一个正经的先生来教导他，不知你有什么意见？” 　　听了凌红纱提起找先生，杨家康楞了一下，心中有些讪讪，自己虽一心想着要让荣宝过的好，实际上除了给凌娘子钱外，并没有为他做多少事。 　　“先生的事，你可有人选了？”他开口问道。 　　看到凌红纱摇头，他说道“那我来找吧，若有合适的人选，到时候再让你过目。”这是正事，一个好的先生能改变一个孩子的一生，必须要好好打听，杨家康很是郑重的说道。 　　“嗯”她本就是想让杨家康出面，毕竟她刚到青阳府人生地不熟的。 　　原本凌红纱没准备这么早就给林新找先生的，想着让林新和小虎两个人边学边玩，过个一两年再正经的去学堂跟着先生学习也不迟。但现在计划被打乱了，他们来了青阳府，林新压根没有兴趣和周围的小孩子一起玩，每日就安静的在她身边练字。 　　她才起了心思，想提前找个先生过来给他上课。 第45章 差事 　　说定了为林新请先生的事后，两人之间出现的短暂的沉默。 　　凌红纱心中还暗自疑惑,今日这杨家康怎么了,总感觉古里古怪的。 　　“你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凌红纱率先打破沉默，俩人对视了一会儿,见杨家康没有开口的意思，凌红纱问道“之前不是说最近都不会有时间过来看孩子的吗？可是有什么事发生？” 　　大约看出凌红纱隐藏在平静下的不自在,杨家康收回视线，心中哂笑了一下，看来自己是被连山海的话影响到了，面对这凌娘子的时候竟多了些莫名的情愫。 　　他压下喉中异样,看着凌红纱的眼睛，缓缓开口说道“确实有事,我是特地抽空过来的，说完话就走。接下来一个月，我都会不在青阳府城。你们若是有什么急事，解决不了的，照样可以让人送信到经略府那边,我已经和同僚打好招呼了,到时候他会出面帮你解决。” 　　不在府城！ 　　同僚？！ 　　凌红纱挑了下眉,想到之前也发生过杨家康外出行动，结果她送过去的信一直没有回的情况,开口问道：“不知对方姓甚名谁？总不好到时候人来了,我却根本认不出来，惹人笑话。” 　　“恩”杨家康点点头“他姓连,叫连山海，身形瘦高，娃娃脸，皮肤比一般男子要白，右边眉尾处有一颗黑痣，见面你就能认得出来。如果你不放心的话，到时候可以先查看他的腰牌，确认身份后，再谈其他的。” 　　听杨家康的描述，凌红纱知道了大概，这连山海外貌特征明显，还手持经略府的腰牌后，想来是不会认错的，记下这些特征后，凌红纱也不多问了。 　　想来她一直闭门做绣活，每日也就出门买下菜，应该不会遇到什么事需要这位连山海出手的。 　　“还有一事要和你说一下，你也好提早做准备。”见凌红纱没有再多问连山海的事，杨家康松了一口气，还是希望他们尽量不要见面。 　　凌红纱微微的歪了一下头，疑惑的看着他，等着下文。 　　杨家康面上看似平静，实际上心里有点忐忑“等到差事办完，回来的时候大约要到下个月月末了，定是赶不上中元节了。等我回来后，我准备带荣宝回一趟杨家村，到时候我想让你和我们一起回去。” 　　听到这里，凌红纱眉头慢慢皱了起来，缓缓说道“这，怕是不合适。”她并不是杨家什么人，跟着去祭拜杨家的先人多少会让人觉得不妥。 　　“我知道你的忧虑，只是没有你跟着，荣宝根本不肯和我回南陵县。我大哥大嫂去世几年，他们就能如此对待荣宝，不念及同族之情，想来我们这一家先人的坟头也不会有人去打理。我带他回去，一方面祭拜先人，另一方面……哼！”说道这里，杨家康冷哼一声。 　　他心头怒火又起，想到杨家俊占了自家的房子，还不念同族之情，虐待自家年幼的侄子，而同姓族人明明知道荣宝所处的境况，竟冷漠无情至此，没有一人出手阻止，最后逼得荣宝如此年幼就只身逃离族地，现在连家都不敢回，更甚至连话都说不了！ 　　想起这一桩桩事，杨家康的眼底寒意剧增，心中大恨！ 　　之前他不过匆匆回了一趟杨家村，得知亲人过身，唯有留下荣宝，不久前又失踪了。他根本无心停留细细打听，为了寻找荣宝，匆忙离去，四处打听下落。 　　到后面，虽找到荣宝，也知道他所遭受的苦难，但苦于一直忙着当差，仅有的空闲也都用到荣宝的身上，根本无暇脱身再回杨家村一趟。除了往回寄了一封信给族长要求杨家俊一家立即从他们家搬出去外，一直腾不出时间来，收拾他们。 　　这次正好回去一起了解了这桩事，为荣宝讨个公道。 　　感受到杨家康散发出来的寒意，凌红纱猜想他定是想起小孩被人虐待之事。想到这里，原本并不想参合此事的凌红纱，嘴角微微上扬，想到第一次见到林新时的情景，垂下眼眸，掩去情绪，淡淡的说道“好啊，既然你这么说了，我就和你们一起回去。正好，我也想看看林新长大的地方是怎么样的。” 　　杨家康“嗯”了一声，从情绪中回过神来“你们等我回来，要不用多想，我现在告诉你，是想让你开解开解荣宝，让他心里有个底，不然怕他不肯回去。我没其他的事了，等下和荣宝说一声我就走了，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凌红纱看了他一眼，摇头“没有”。 　　听到这个答案，杨家康有点不太满意，想了一下，接着说道“我这次出行怕是不会太平，若是途中受伤，到时候会让人给你带信，好让你心中有个数，到时候别让荣宝为此吓到。” 　　凌红纱的心思还在虐待小孩的那一家人身上，视线一瞥，看到杨家康正等着她回答，就随口说道“那你路上多加小心”。 　　“恩，我知道了。”听到想要的答案，杨家康嘴角微微翘起，应了一声“我进去和荣宝说一声就走”。 　　凌红纱点点头，看着杨家康大步走了进去。 　　他站在林新身边，见字还未写完，也不说话，等了一会儿，见小孩最后一笔落定，提起笔。 　　他才伸手轻轻拍了拍小孩的肩膀，林新转过头，眉眼弯弯的看着杨家康，指了指写好的字，让杨家康看。 　　杨家康认真严肃的一一看过去，花了半刻钟才算看完。 　　凌红纱站在台阶下，看着他弯下腰，脸上的神色柔和了原本冷硬的棱角，比初见时，多了些温度。 　　她侧耳听了一会儿，但杨家康的声音说的太轻，听不太清楚说了什么。 　　评论完每一个字后，杨家康摸了摸林新的脑袋，想了一下，侧过身，背对着凌红纱开口说话。 　　也不知杨家康说了什么，林新歪过脑袋看向凌红纱的方向。 　　凌红纱一直注意着他们的动静，对上林新的视线后，她露出笑容，轻轻点了下头。 　　不过看小孩脸上的表情并不像高兴的样子，最后他朝杨家康点了点头，伸出手和杨家康打勾勾。 　　杨家康说完话，直起身，拍了拍小孩的肩膀。然后，转身大踏步离开，经过凌红纱身边的时候停了一下。 　　“我送你出去”凌红纱松开微皱的眉头，猜测杨家康和小孩说了什么。 　　杨家康点了下头，大步走在前面，凌红纱落后半步，跟在他身后，看着前面高大的背影，眼中神色一动。 　　快走到门口时，杨家康停住脚步，转过身，目光沉沉带着莫名的情绪看着凌红纱说道“我走了”。 　　“嗯”凌红纱站在门边，一只手扶在门上，仰着下巴，对上杨家康的目光，压下心中的异样，淡淡的说道“路上小心”。 　　听到这句话，杨家康嘴角弯了一下，又快速恢复原状。仿佛刚才左边脸颊一闪而逝的酒窝是个错觉。 　　“知道了”杨家康僵硬的答应，接着，转身大步离开。 　　总觉得哪里有点怪，凌红纱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想着，随后合上门，脑子里回想今日杨家康的举动，寻找着怪异的来由。 　　对上林新的视线，结果这孩子竟然马上假装没有看到，转过头去，不肯看她，凌红纱心中好笑，也不知道杨家康和他说了什么。 　　等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刚才竟然忘记问杨家康钥匙的事了，怎么把钥匙给忘了要回来，她拍了拍脑袋，有些懊恼的想到。 　　这自家的门有把钥匙在别人手里总觉得的心中不安啊，凌红纱考虑等会儿就去买一把新锁回来换上，到时候看杨家康还能不能一声不响的出现在院子里。 　　这边凌红纱正想着门户安全，那边杨家康已经迅速返回经略府里，看着早上出门时关的严实的房门，此时有一道门缝，透过门缝，隐约能看见一只黑色的靴子。 　　他在想，以后出门要不要给门加个锁啊。 　　一推开房门，就看到坐在圆桌旁边正一脸享受的连山海，听到推门声，他脸上的表情立马跟受了惊似的站起来，还不忘拿起桌上的酒壶。 　　等看到来人是杨家康后，他才放松下来，重新坐下来“你可吓到我了，还以为是他们找来了呢。” 　　“又躲我这喝酒”杨家康笑着一把夺过对方手中的酒壶，仰头喝了一大口。 　　“哎哎，给我留点啊，你能不这么喝吗，我这可是好酒，别糟蹋了。”连山海马上又站起来伸手去抢。两人你来我往，过了几招，事实再次证明，他打不过杨家康。 　　看着被杨家康喝了好几口的酒，他心痛不已，本来以为老康要去很久，没想到回来的这么快，早知道不躲他这里来了。 　　连山海见动手没用，眼珠子一转，嘿嘿笑了两声，说道“来来来，和我说说你这凌娘子怎么样了，今日见了面，可有什么感觉？人家……” 　　“你可别乱说话，凌娘子就是凌娘子什么我的你的，别坏了人家名声。”杨家康义正言辞的打断连山海接下来的话。 　　心中颇为后悔，当初不过多喝了老连的一口酒，被这小子给套了话，一直调笑到今天。喝酒误事啊，想到这里，他把手中的酒往连山海的怀里一推。 　　“边儿去，我要收拾东西了。” 　　“啧啧啧，看你刚才进门脸上那个样，春风得意的。若没有我这狗头军师，你现在都不知道在干嘛呢。你这是媳妇娶进房，媒人扔过墙，太没良心了”连山海连忙接住怀里的酒壶，宝贝似的摸了摸，摇了摇酒壶，听到里面酒水晃动的声音，笑嘻嘻的开口。 　　杨家康看他脸上两颊泛红就知道这酒没少偷喝，也懒得和他说道，一旦连山海这小子喝多了，根本就和他说不清楚，自己还要被他烦死。 　　“你再说有的没的，我就喊其他人过来了，你这酒还要不要的。” 　　酒是连山海的软肋，一听杨家康开口威胁要叫其他人过来，他连忙伸手掩口，看着杨家康用力的眨了眨眼睛。 　　看这神态，再看桌上放着的另一个酒壶，杨家康伸手去掂了一下，空的。 　　他伸手把人给按到椅子上“赶紧喝完去睡觉，不然我就喊人了。” 　　连山海手中的酒壶里剩的不多了，不过一两口的事。 　　“我还没醉呢，还不想睡！”连山海挥了下手，被压着坐了下来，见反抗没用，直接放弃了，端起桌上的酒杯，往里面注入酒水，一小口一小口的嘬着。 　　杨家康看他安安静静的坐着，也不理他，直接从木箱之中翻出要换洗的衣物，将腰牌也一起放进去，快速打包好后，取下挂在床边的刀，提着包袱走到连山海身边，踢了他一脚“我拜托你的事可别忘了。” 　　“知道了，不就是别让人欺负你家凌娘子和侄儿吗，放心去吧，保证给你照顾的妥妥的。”连山海享受的眯着眼睛，不甚在意的说道。 　　看他这样，杨家康忍住想揍他的冲动，又踢了他一脚才走了出去。 　　到了门房，找到七爷，杨家康将连山海喝醉在他屋里的事说了，请他明日一定把这小子给抓起来当差，可别又误事了。 　　“晓得了”七爷摆了摆手“包在我身上，明日一早准过去叫这小子起来，绝对治的他服服帖帖的，你只管放心去吧。” 　　原本杨家康只想请七爷明天出面吓一吓连山海，现在听到七爷要出手收拾他。 　　想到七爷的手段，杨家康心中一颤，想要为连山海求情，但转念一想，这小子都已经因着喝酒误过一次事了，还死不悔改，一大早就喝成这样，还是让他吃个教训，长长记性的好。 第46章 蠢货 　　水东村 　　吃过晚饭后，村中的人陆陆续续的出来乘凉。 　　不少人一只手提着小板凳,另一只手拿着蒲扇,慢悠悠的走到村口的那颗大树下。围在一起这一堆，那一团的。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各自聚在一起乘凉闲谈。也有年幼的孩子举着树枝打打闹闹，不时传出欢快的笑声。 　　往年的这个时候,凌家的人吃过晚饭也都会过去坐一坐，听听别人口中的轶事，又或是谁家的闲话，大家聚在一起说说话,等到了天黑，各自散了回家安歇。 　　只是今年,当凌家成了别人口中的谈资，他们自然觉得没脸出去被人看笑话。就是最小的红菱有同龄的小伙伴过来喊他出去玩，她都神情奄奄的拒绝了。 　　村口靠近凌家方向的坐了一堆妇人，此时也在聊天，这段时间说的最多的还是凌家的事,一出一出的,跟做戏似的。 　　“比那戏里唱的都精彩”就有那和凌家不对付的妇人出口嘲笑道。 　　先是被卖了十多年的女儿自己找回来了,还带着个孩子，成了寡妇,本以为日子过的不好才找回来的。但有村人在县城里碰到过凌红纱几次,看她那样子还过的挺不错的，能一个人带着孩子租的起县城里的房子,而且每次回来还都能给凌大牛他们带东西，可见是有本事的。 　　凌红纱的事还新鲜着呢，就又出了凌大水夫妻借高利贷的事，来了一帮二流子，闹的家里鸡飞狗跳的。 　　而那凌大水和刘菊两个人却不知道逃哪里去了，不少人都猜他们夫妻俩这是借了钱跑了，这凌家老人小孩要被坑死了哦！为此，村里不少老人以凌大水夫妻为榜样，没少教训家中的晚辈。 　　在大家都以为凌家就要散了的时候，结果没几天这讨债的人就没了动静。这下，大家伙都不由瞪大了眼睛，想不到这凌家还真出了个能人，竟然能把陈老三的债给换上。凌家拢共就这么几个人，眯着眼睛都能猜到是凌红纱替他们还的钱。看的村里不少人直咋舌，纷纷猜测这红纱手中有多少钱啊。 　　这边债还上后，消失的凌大水瘦了一圈，胡子拉碴不知从哪里回来了，回来第二天就给刘菊娘家送了一封休书说是休了刘菊。 　　这边下午休书刚送过去，那边傍晚就有人路过他们家门口的时候听到凌大水为着再娶的事再院子里大声说话，传了出来。 　　当时听到的村人，不由直摇头，觉得这凌大水这么大的年纪了，怎么还这般不知事。想着凌大水这么闹肯定会出事，结果还真猜对了，没几天就听到阿生这孩子不知道跑哪里去，村中跟凌家亲近的人家都跟着一起到外面去找，也没找到人。 　　不少人暗地里都说凌大水这事做的不地道，这边刚休了前面的刘菊，那边又急着要娶别个进门来。阿生就是知道他爹要娶后娘了，才离家出走的。阿生舅家还为此来了一趟，说了好些难听的话。 　　还有人想到当年凌大水为了给刘家凑足彩礼，偷摸着凌红纱给卖了的事，就想着阿生是不是也被凌大水给偷偷卖了。 　　幸好，最后，阿生没有走丢，只是跑到青阳府去找他姑姑了。这下就有人说这阿生不懂事了，这么大的孩子，还一个人偷摸跑了，这不是让家里人跟着担心吗。还有个别人跟着起哄说，这没了老婆再娶不也是正常的吗。 　　正常个屁，不少听到这么说的妇人直接上去就怼了，这死了老婆后娶是常见，但凌大水这要娶的这个，可是刘菊还在家的时候就勾搭上了的，这事不少人可都知道。现在他一封休书把刘菊给休了，立马要娶狐狸精进门，这是要上天是吧。 　　看到凌大水这作态，村中不少妇人心中嫌恶的不行，也管不上刘菊之前做的那些事了。眼下看到这凌大水做的事，就警告自己的男人不要跟他走的太近，谁知道会不会有样学样，勾搭个狐狸精回来。 　　这会儿就有几个妇人坐到一起正说着凌大水的事。 　　“前两天还看他一脸高兴的回村子来，路上还给我打招呼”这妇人摇着扇子，撇了撇嘴很是嫌弃的说道“想想他那些事，我都不想理他，真是…说出来我都觉得脏了耳朵。” 　　“凌叔凌婶这么好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拜错了菩萨，碰上了这么个…以前听你们说起以前那些事，我还都半信半疑的。” 　　“我们村里的姑娘，以后挑人可得走点心，别遇上这样的，一辈子都毁了。” 　　“就是…” 　　在一众妇人谴责凌大水的声音中，其中一人坐的位置正对着凌家的方向，视线一瞥看到李秋兰出门倒水，低声说了一句“凌婶出来了”。 　　坐在中间的李霞马上兴奋的抬起头朝着李秋兰喊道“秋兰啊，听说你家大水有喜事了吧”。 　　“是啊，大水说要娶那女人，是不是真的啊？”有人起哄跟着问道。 　　也有人皱着眉，对他们这种行为看不上，走开几步，离问话的那人远些。 　　李秋兰眉心紧皱，听着那边的笑声，心里如同刀戳一般，一下一下的戳过来，疼的厉害。她紧紧抿着嘴巴，胸膛起伏的厉害，抖着手，收回木盆，进了院子，把门用力的合上，背靠在门上，闭上眼，想要将这些声音关到门外。 　　院子里乘凉的其他人也听到外面的声音，凌大牛敲了敲手中的旱烟，看李秋兰满脸郁色的进门来，沉着声音说道“你别理那几个，他们整日里吃饱了饭没事做，东家长西家短的，谁家没被他们说过，你就把他们当个屁给放了。” 　　李秋兰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抱紧木盆进了屋，随手将怀中的木盆放到一边，全身发软的走到床边，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 　　这日子怎么就不能太太平平，安安静静的过呢，她就想不懂了自己这个儿子到底怎么了，怎么会这样呢！ 　　从小也家中虽不富裕，但也没缺吃没缺他穿的，反而是两个女儿处处让着他这个当哥的，他怎么就不知道体会家中的难处。 　　当初想要娶刘菊，他们拦了，结果，一转身他就把红纱给卖了。现在他又要娶了，老头子说让他再等等，他也说不通，两个人说着说着就大声起来，李秋兰心惊胆战的在一边注意着他的神色，生怕他又做出什么事来。 　　她就想不明白了，这大水到底怎么就成了这样啊，爹娘、姐妹、儿女怎么会都不如一个女人重要。 　　一次是这样，两次还是这样！ 　　李秋兰越想越难受，眼泪不住的往下掉。 　　忽听见外头的响动，很快就听到特意放重的脚步声，她一听就知道是凌大牛进来了，背过身，用衣袖擦了擦眼泪，衣袖边上都要湿透了。 　　“我没事，屋里这么热进来干什么啊？到外头乘凉去吧。”李秋兰哽咽着声音说道。 　　“知道你肯定又一个人躲着哭了，我进来看看你。”凌大牛叹了一口气说道，自家老伴有什么事都喜欢闷着，憋在心里不说，年轻的时候躲被窝里偷偷哭，现在呢也没好多少，还是一个人躲着生闷气，这么多年了还都是这样。 　　“不用管我，过一会儿我就好了。”李秋兰瓮声瓮气的说道。 　　“那行，你哭你的，我坐我的”凌大牛一屁股坐到凳子上，不准备走了。放老婆子一个人在屋子里，还不知道要胡思乱想到什么时候。 　　这老头子！ 　　李秋兰瞪着眼看着凌大牛，见他安安稳稳坐在哪里抽着烟，积聚起来的情绪慢慢的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一点点消去。 　　坐了一会儿，李秋兰收拾好情绪，摸了摸脸，眼角的泪水都已经干了，周边的皮肤有些紧绷。她站起身，拍了拍衣服，确定没有什么不妥，才迈开脚步。路过凌大牛的时候，看也不看这糟老头一眼，直接到院子里去，屋里这么热，谁爱呆就呆着吧。 　　她一出屋子就看到阿庆和红菱正伸着脑袋朝他们屋里看，李秋兰一出来就对上两个孩子担忧的目光，心里一软。 　　凌大牛也跟在她身后出了屋子，一到外面舒了口气，屋里真是有点闷啊，也不知道这老婆子怎么呆的住。 　　“阿婆”红菱看到李秋兰出来，马上小跑过去，抱住她的腿，仰着头看着她“阿婆不生气。” 　　阿庆跟着点点头“阿婆莫要气坏了身子，我们都会担心的。” 　　李秋兰看着两个孩子这般乖巧，心里暖暖的，弯下身，牵起红菱的手“阿婆知道，不生气了”。 　　凌大牛吸了一口旱烟，眯着眼睛看着远处的天空，缓缓的吐出白色的烟圈，模糊了眼前的景象。 　　两个孩子围在李秋兰身边正说着话，就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然后凌大水一个人走了进来。 　　看到大家一起转过头望向他，凌大水讪讪的笑了一下“爹、娘，我回来取些东西。” 　　凌大水自从失踪回来后，就时常不着家，凌大牛问了一回，见他含糊不清的，也就懒得问了。 　　“哼！”凌大牛直接将脸转到另一边，冷哼一声。 　　“爹，我这次离开一段时间，等赚了钱回来，就准备和晓玲把婚事办了。” 　　凌大牛动了动嘴唇，把到了嘴边想要劝说的话吞了回去，然后僵硬的说道“你的事我们想管也管不着，以后你也不需要和我们说。” 　　凌大水面色一变，到现在爹还说这话！ 　　“爹，刚才外面的人问阿婆你什么时候成亲，阿婆气坏了。”红菱睁着眼睛看着凌大水问道“你让他们不要欺负阿婆好不好？” 　　凌大水听了后，眉头皱了下，想到村人对自己的事议论纷纷，很是心烦，呵斥“小孩子别乱插嘴”。 　　红菱被凌大水的神情吓的退了两步，靠到阿庆的身上，阿庆咬牙看了凌大水一眼，然后收回视线，蹲下身抱着红菱，见她没有流眼泪，心中才好受些。 　　李秋兰看着凌大水的作态，胸膛开始不住的起伏，胸口憋的难受，一时说不出话来，睁大眼睛瞪着凌大水，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抖着手放到胸膛，感受胸膛下传来的心跳。 　　“你和孩子较什么劲，红菱年纪虽小，但也知道心疼她阿婆，比你强多了。要拿什么东西，赶紧的。”凌大水挥了挥手，赶蚊子似的，一脸不耐烦。 　　这么多年来他也见多了爹娘的冷眼，但现在见他爹这样对自己，凌大水心中还是有点难受，也不说话了，直接回了他的屋子，到里面取了东西就走。 　　凌大牛看着重重的被合上的木门，抓紧了手中的旱烟，再回头去看，阿庆抱着红菱，盯着木门的眼睛里有着藏不住的怒意，而红菱则靠在阿庆的怀中，低着脑袋玩着衣角，一声不吭。 　　他的心中霎时一片冰凉，这几个孩子都和大水离了心了。 　　这个蠢货啊！！ 第47章 不安 　　凌大水心中带着气，原本要连夜赶去县城跟人会和的。但走到半道上,脚下一转,往平安镇的方向过去了。他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街上几乎看不到行人,远处隐约可以看到有些人家屋里点着油灯，昏暗的灯光透过窗纸,模模糊糊的映照出来，看的人心里暖暖的。 　　他不由加快脚步朝温晓玲租的房子过去，巷子里黑漆漆的，隐约听到不知哪家传出小孩的哭闹声,以及狗吠声。 　　他伸手控制着力道，敲了敲门,等了一会儿。 　　就听到里面有脚步声传出来，随后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 　　温晓玲透过门缝看到外面模糊的身影，知道是凌大水，心中有些惊讶，但还是动作利落的将门快速打开,侧过身,让人进来。 　　进去前,凌大水还回头往身后看了一下，然后才快速进了院子。 　　有些人喜欢掩耳盗铃,如同凌大水此时的状态。即使在这一刻没有人看到他来找温晓玲,但住在附近的人又不是聋子瞎子，这么长久以来,他过来找人，总会被人看到过一次两次的，附近的人自然心中也有数了。 　　温晓玲看他这谨慎的模样不知为何心中有些酸酸的，又有些想笑。难听的话，她不是没有听过，对比凌大水这般谨慎的态度，其实她并不在意别人的看法。若真在意，她也不会拼着名声不要，跟人合离了。 　　“怎么这会儿过来了？”平常凌大水为了避嫌都是白天里来的，这还是第一次这么晚过来。 　　“过来看看你”凌大水边说边往里面走，温晓玲关好门后，跟在他身后。 　　两人进了屋，里面漆黑一片，寻摸了一会儿，温晓玲熟练的点上油灯，坐到桌子旁。 　　“是不是有什么事啊？”看凌大水脸上的神色有点沉，她出口问道。 　　油灯昏暗，给凌大水的侧脸蒙上了奇异的阴影，看的人有些惶惶的。 　　“嗯”凌大水转过方向，面朝温晓玲，坐到旁边的凳子上，伸手握住她放在木桌上的手。夏日闷热，但温晓玲的手却是冰凉的。 　　“我明日和他们再往北边跑一趟货，等回来了，我们就成亲。” 　　“我们不是说好了，就那么一次的吗？”感受到凌大水手心的热度，不是很舒服，温晓玲想要缩回手，但凌大水抓的有些紧，她只好放弃了“上次是逼不得已，走投无路了，我才狠下心让你跟着他们跑一趟的。但现在过的好好的，为什么……？” 　　听到凌大水有意还要参合进去，温晓玲多少有些后悔了，若是早知道大水的妹妹有本事解决陈老三的债务，她肯定不会让大水搭上那一伙人的。她宁愿慢慢还凌红纱前，时间久一点也无妨。 　　自从知道凌大水欠钱的事后，她一直都在关注陈老三的动静，前一阵子陈老三还四处讨债，闹的沸沸扬扬的，不少人被逼的卖儿卖女的，但现在却没了动静。原本还有几家没有还上钱的，现在也都没了下文，不少人都说陈老三不见了，跑了。 　　温晓玲还特地打听了一番，觉得陈老三是真的跑了。 　　像陈老三在清平县横行这么多年的人，都突然跑了，还跑的这么急，肯定是听到什么风声了。 　　“大水，你听我的，这次别去，我听人说陈老三都躲起来了，肯定是有什么事。”温晓玲忧心的劝道。 　　“我全部的钱都已经投进去了，不能就这么扔了。”凌大水拍了拍她的手“放心吧，我们北上，不在青阳府，到别的地界去，不会有什么事的。再说我们和陈老三不是一回事，你就安心在家里等着我回来娶你吧。” 　　温晓玲这心里还是不安“钱进去了就算了，我们还能再赚回来。人…，我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听我的好不好，这次不要去了。我不求你多富贵，多有本事，我只想和你平平淡淡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但温晓玲这话显然在这时候对凌大水没有什么用，若是他还没有见识过贩卖私盐的暴利，也没有见识过这一群人因着私盐的暴利，短短时间都发家致富，买房买地的，他说不定还能听的进去。 　　但现在，只要一想到临走时凌大牛对他的神色，路过村口时，别人的指指点点，似有若无的议论声，这一切都让他的心发狂。他急切的想证明，现在路就在眼前，触手可及，你叫他放弃，这是不可能的。 　　他要让别人改变对他的态度，无论是家里人还是村里其他的人。 　　只要再跑上这么一两趟，他就能赚到足够的钱，到时候就能在县城里买一间院子，那个时候村中的人谁不高看自己一眼。还能把红纱的钱都给还上，他以后在家说话也有些底气，爹娘也不会像现在这样。 　　“晓玲，走完这一趟我就听你的，以后再也不去了，就安心的跟你过日子好不好。” 　　听到凌大水推脱，温晓玲不由皱进眉头，只是看他态度这么坚持，只怕自己怎么劝也不会有用的。偏她这心又跳的厉害，心里十分不安的，她握紧拳头，稳了稳情绪。 　　“嗯”温晓玲抬起头，目光温柔的看着他“你晚饭吃过了没有，要不要我给你做点吃的去。” 　　“还是你最好”凌大水见她不再劝，心里也松了一口气，这一次他是非去不可，无论是为了他们俩的婚事，还是为了争一口气。 　　“我正好肚子饿了，想吃你煮的面条。” 　　“那你等等，我给你煮去。”温晓玲说着，站起身。 　　去了厨房，先打了一锅的水，然后烧起火来。她想了想，还是从柜子最里面，取出一个小罐，拿在手里看了一会儿。犹豫了一下，握紧手中的罐子，打开罐口，倒了一些白色的粉末到锅里。 　　看着水上浮了一层粉末，有些多了，怕对身体不好，她又拿起碗勺了一些出去，然后用筷子放到锅里将粉末搅开来，融入水中。 　　“好香”凌大水很给面子的夸道，一边连忙从温晓玲手里接过碗和筷子。 　　刚出锅的面条，热气腾腾，在闷热的夏日里有些烫手，凌大水为了哄她开心，也顾不得热，看着温晓玲，大口大口的吃完里面的面条，连汤也都喝完了。 　　一边吃一边夸道“好吃！” 　　温晓玲一直注意着他的神色，见他吃完喝完汤后，依旧精神奕奕，不见困顿，开口问道“吃饱了，有没有觉得困？” 　　“嗯？”借着油灯看着心爱之人的容颜，凌大水猜测她说这话的意思。 　　然后就听到温晓玲接下去说道：“困了的话就在我这躺一会儿”。 　　他的心底如同被羽毛轻轻刷过一般，痒痒的。 　　他之前从未在温晓玲这里留过宿，现在自己喜欢的女人对他提出这样的提议，凌大水觉得自己明白了其中的意味，以前还会有所顾忌，但现在他们都决定要成亲了，他也不想忍了，拉着温晓玲的手不由加大了力气。 　　“我陪你”他靠近温晓玲，伸手环抱着对方，低下头，滚热的气息喷在温晓玲的肌肤上，急促的呼吸声在她的耳边响起，似敲在她的心尖上，越敲越急。 　　温晓玲原意不过试探这药是否有效，不想凌大水想歪了。 　　只是此刻她被凌大水抱在怀中，耳边是他滚烫的气息，隔着夏日薄薄的布料能清晰感受到对方的过高体温，她推了推凌大水抱着自己的大手，也不知是不是她的力道不够，环着她的手臂纹丝不动。 　　凌大水一把抱起温晓玲，快步朝内室走去。 　　临睡前，她迷迷糊糊的想着前些天自家的娘亲过来对她说的话。 　　“你看看你自己现在过成什么样子。你执意要嫁他，我也不拦你。只要你过的好，我一句多的话都没有。别人的闲言碎语我也只当耳旁风，风吹过来就没了，都是虚的。我只看你这日子过的好不好，这才是实在的。” 　　她知道，她明白，她也想好好过日子，一直想的……。 　　第二日，温晓玲在一片亮堂中醒来，伸出一只手挡住刺眼的光照，稍微挪动了一下身体，她就觉得全身酸的厉害。 　　等等！ 　　她马上清醒过来，拖着酸软的身体爬起来，睁着眼睛看向外侧，没有人，一摸床铺，冰凉的，可见之前躺在这里的人早就离去。 　　她快速穿好衣服，心中不安的跑到屋外找了一圈，到处不见凌大水的人影。 　　厨房的小方桌上放着一碗煮好的面条，大概时间久了，面条看起来有点坨了，面条上面撒了葱花，还卧了一个荷包蛋。 　　她伸手捧着碗，不见丝毫热度，可见这面条煮好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温晓玲失魂落魄的坐到桌边，手里捧着碗，也不知坐了多久，等听到外面的门被推开的声音，她马上欣喜的站起来，快步走了出去。 　　“都这个时候怎么也不梳洗”进门的是一齐整的老妇，此时看温晓玲这头发乱糟糟的样子，忍不住开口说道。 　　“娘，你怎么来了？”见来人不是凌大水，温晓玲心中失落，她伸手摸了摸头发“我先进屋去理一理。” 　　“去吧”温母板着脸点点头。 　　等温晓玲重新梳洗整理后出来，温母已经将桌上的面条重新热过了。 　　看到桌上冒着热气的面条，温晓玲心中苦笑，自己昨晚的药是白下了，肯定是被这货郎骗了，半点用都没有。 　　她端起碗，挑着面条一口一口慢慢吃到嘴里，等到吃完了才回过神。 　　“凌大水煮的吧”温母皱着眉肯定的说道“他一大早过来的，还是……” 　　“他留这过夜了！”说道后面，她的语气有些重，显然对这事有些不满。 　　母女两对峙了一会儿，温晓玲转过头，看向外面，语气冰冷的说道“我们要成亲了。” 　　“你是不是傻！虽说他已经答应要娶你了，但毕竟还没有进门，你们这么着急干什么，还嫌自己的名声不够臭是吧！” 　　温晓玲红着眼睛看着她“说完了你可以走了。” 　　温母站起身，平静的和她对视“你看看你自己现在什么样！这么多年，我辛辛苦苦拉扯你长大不是让你来受苦的。” 第48章 蓝珠来访 　　“蓝珠姐姐！”打开门，凌红纱惊讶的看着来人,正是和她一同回乡的蓝珠。 　　蓝珠看着她脸上惊讶的神色,顽笑道“怎么，不欢迎我啊？” 　　“怎么会,只是有些惊讶，姐姐快快请进。”凌红纱退开两步,连忙请她进来。 　　“你什么时候来府城的，怎么都不来看我？要不是我刚刚在街上意外看到你，还不知道你来青阳府了呢。”蓝珠笑着抱怨道。 　　蓝珠刚才正和嫂子在街上买东西，慢慢逛着,到了城南这边来。不想一抬头，就看到凌红纱穿着家常服,手里提着个篮子，篮子里面还装着菜，怎么看都像是出来买菜的样子。 　　她叫了一声，大约隔的有些远，街上人声嘈杂,凌红纱没有听见。她和身边的嫂子说了一声,并快步追了过来。结果就看到凌红纱带着一个孩子进了巷子,衣角消失在这门后。 　　凌红纱苦笑，她不是原主,和蓝珠虽然一起回乡,在路上相处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但那时,她处处小心，时时谨慎，生怕露出了什么破绽。她和原主的性子还是有所差异的，熟悉的人相处久了多少都能察觉出来，她不想一直过着扮演原主的生活，故此才会没有联系蓝珠。 　　还有一点，她现在对外的身份一直是带着孩子的寡妇，除了杨家康和林新他们俩人知道底细外，其他人都不知晓。但，蓝珠怕是一看，就能戳破她这个伪造的泡沫。 　　“是我不好，当初说好到了青阳府要去看姐姐的，现在食言了。”既然蓝珠找过来了，林新的事就不可能瞒住她。 　　凌红纱脚步一顿，接着拉着蓝珠走到屋檐下，缓缓开口“姐姐，我这里有一事要和你说，也正是这事，让我不敢去找你。” 　　“哦”蓝珠疑惑的看着她，问道“是什么事？” 　　“我收养了一个孩子，对外宣称是我的儿子。” 　　蓝珠微微张了张嘴，被这个消息惊的声音蓦然拔高了一度，“你…!”随后意识到，立即压低了声音说道“…疯了！” 　　“是刚才跟在你身边的孩子？”蓝珠想到刚才看到凌红纱身边跟了一个五六岁的孩子。 　　“嗯，姐姐看到了，先坐吧，容我慢慢和你说。”凌红纱嘴角泛起苦笑，拉着蓝珠坐到屋檐下的椅子上“姐姐可知我是怎么进宫的？” 　　凌红纱对上蓝珠不解的目光开始慢慢叙说原主的经历“我是被我大哥偷偷卖掉的，当时他想娶妻，然而我父母并不同意。那家人提出的彩礼太高了，我家本就不富裕，根本无法负担。后来，我哥听了别人的撺唆，就把我卖给了过往的行商，然后用我的卖身钱娶了妻。” 　　说道这里，凌红纱叹息了一声“过去了这么多年，我也不知家中的状况，在回来的路上就想着回到家中会是个什么样的状况，家中的父母是否还在世？” 　　“回到家中后……兄嫂他们会怎么待我，是不是…，什么时候偷偷的再将我卖一遍。” 　　“这…”蓝珠眼露怒色，想不到会是这样的情况，不由对凌红纱心生同情。 　　“姐姐别生气，那些都过去了。”凌红纱微微一笑“也是我的运气，当日我们告别后，我租车返回清平县途中，一直惴惴不安胡思乱想，结果就遇到我现在的孩子。当时他晕倒在路中，前一晚刚下过雨，路上泥泞潮湿，又没有什么人经过，若是我不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人再经过。到底是一条性命，就将他捡到车上，想着等醒过来再送回家去。” 　　“等在车中为他换下潮湿的衣物时，竟发现这孩子小小年纪，却是全身遍布伤痕，像是被人故意打的，新伤旧痕遍布全身，且当时他身上又是烫的不得了，我就送他到医馆医治。哪里想到等这孩子醒来时，却说不了话了，当时大夫将我认成这孩子的亲娘，为此我还被骂了一顿，说这孩子口舌没有问题，说不了话就是被打骂怕了才造成的。” 　　“我…”凌红纱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重新睁开“当时没有反驳，将错就错认了下来。” 　　“就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我也问过这孩子家在哪里，要不要送他回去，只是一提他家里的事，这孩子就怕的不行，可见是过的不好的，身上的伤应是他家里人打的。” 　　凌红纱冷笑一声“好好一个孩子被如此虐待，就算我给送回去，怕是也不得好，既然如此，索性我就认了这孩子当儿子。一来能陪在自己身边，二来，万一家中兄长找过来，我身边有个儿子，也就不怕他用身份来压我。所以…” 　　蓝珠听了她这一通剖心诉说，心中也唯有叹息一声。 　　对比起凌红纱她却幸运很多，虽然家中父母均已经去世了，但自家兄长和自己从小亲近，甚至因着自己卖身之事对自己十分愧疚。所以当她重新回到家中，即使有些陌生，但对她都十分和善，经过半年相处，她和嫂嫂侄子相处都十分融洽，并无不适。 　　“我知道了，我家中兄长嫂子对我这些年的经历都已经知道了。到时候若有人问起你来，我只说是一同回来的路上认识的。” 　　“多谢姐姐”对于蓝珠的善解人意，凌红纱十分感激。 　　“只是…”蓝珠神情复杂的看着凌红纱“妹妹你比我还小了一岁，如今做了这样的选择，长远的来说不一定好啊。难道以后就不做其他打算了吗？你还这么年轻，就这么守着一个孩子……。” 　　“姐姐放心，若是有房，有钱，还有个孝顺的儿子，姐姐还会觉得我以后会不好过吗？”凌红纱眼睛一转，想到原书中蓝珠的婚事，笑着问道“姐姐可是好事近了？” 　　蓝珠面色微红“自从出了宫，妹妹的胆子可是大了不小，可见以前兔子似的都是装像，哄骗我们的，现在还调笑起我来了。” 　　“可不敢笑话姐姐，我是看姐姐这面色带粉，双目含水，掐指一算，算出这是红鸾星动的景象。” 　　“还掐指一算呢，信不信我现在掐你一顿。”蓝珠笑着作势要站起来掐她。 　　凌红纱连连求饶。 　　大约是两人笑闹声有些大，传到了屋中。 　　“小新，过来。”凌红纱朝站在门口正睁着眼睛好奇的看着他们打闹的小孩招了招手。 　　林新听话的小跑过来，依靠在凌红纱身边，好奇的看着从来没有见过的蓝珠。 　　“这是蓝姨，娘亲的朋友。”凌红纱介绍。 　　蓝珠伸手往身上摸了摸，才反应过来，早上匆忙追过来，身上什么东西都没带“乖孩子，姨今天也没有带礼物，下次给你补上。” 　　林新仰头看了凌红纱一眼，见凌红纱对他点点头，他有模有样的朝蓝珠行了一礼。 　　“回屋里写字吧。”凌红纱拍了拍他的背。 　　林新点点头，和蓝珠行了礼才离开。 　　“这孩子教的真好”蓝珠感慨了一句，她大哥家的孩子比这孩子还有大上一些，每日就知道玩闹，到了学堂也定不住性子。 　　想到孩子，她不由沉思片刻，希望…那家的孩子，能像这孩子一样乖巧。 　　接着两人又细说了分别后各自的生活琐事。 　　“对了，小圆之前还让人给我送了一些芙蓉膏过来，信中说这东西如今在京城很是风靡，等我回去给你送些过来试试。” 　　“那我就先谢谢姐姐了”凌红纱也不在意，只当是什么糕点。 　　两人正说话间，敲门声响起，很有节奏的响三声停顿一会儿，再敲三声，停顿。 　　“有人来了”听到敲门声，蓝珠看向门的方向说道。 　　“我去看看是什么人呢，姐姐先坐一会儿。” 　　凌红纱站起身，快步穿过院子，打开门，就见门口站了一位容貌秀丽的姑娘，很是面生。 　　“姑娘找哪位？”凌红纱嘴角含笑，问道。 　　“可是凌娘子？”彩丝好奇的打量着穿着灰色麻衣的凌红纱，只觉得这人长的很是寻常，年纪看着也不小了。 　　“正是”凌红纱有些奇怪，她并不认得眼前这姑娘，看她这身上穿的料子，倒像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不知姑娘找我有什么事？” 　　“我想请凌娘子为我做一件夏衣，不知我能否进来谈？”彩丝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凌红纱。 　　这主动上门来的生意，怎么透着些怪异，即使这姑娘打量凌红纱的眼神都十分巧妙，但还是被她察觉了。 　　她来了这里一个月未到，和周边的邻居都不曾有过往来，这突然上门来一个人偷摸的观察自己，即使是个姑娘，她也不免心生警惕。她接绣活的事，知道的人不多，除了杨家康就是锦祥楼的人，她不觉得锦祥楼的人会告诉别人她可以接绣活。 　　“还请姑娘见谅，我院子里正好有一位客人，现在不好请人进来。姑娘若是为了做夏衣而来，怕是要让姑娘失望了。我和别人签了约，不能私下里接活的。” 　　“那我可否到锦祥楼，指定然由你来做。” 　　看来这位姑娘知道雇佣她的是锦祥楼，难道她是其他秀楼的人，但感觉又不像。 　　凌红纱笑着说道“我听管事的安排”并没有给她准话。 　　“我知道了，不打扰了”彩丝礼貌的告别离去，心中想着，这凌娘子也就一般，除了绣活出众，看不出有什么出众的地方。 　　凌红纱则心中多了一丝疑虑，看这姑娘行事，她也猜不透是个什么情况。不过看她像是要上锦祥楼去定做衣服，到时候问一问郑娘子，看看这姑娘是个什么来头。 　　“我差不多也要回去了”看凌红纱打发走来人，蓝珠站起身说道。 　　“这么快，姐姐若是没有急事，不如留在这里吃一顿午饭再走。” 　　蓝珠摇头拒绝“我刚是和嫂子一起上街，和她匆匆说了一声追过来的，她还在店铺里等着我呢。等下回来了，你不留我都不行。” 　　俩人走到院中，蓝珠像是想到了什么，停下脚步“妹妹，按你说的，你这孩子家中还有家人在，到时候他家人找过来，你可想好了怎么办？” 　　“他家中唯有一位亲叔叔，我们已经打过照面，他也同意让我养着这孩子，姐姐不用担心。” 　　“即是这样，那就好。”蓝珠点点头。 　　说实话，蓝珠并不赞同凌红纱的举动，收养一个已经记事，且还有家人的孩子，这里面有太多的变数了。只是，看凌红纱的态度，她也不好多劝。 　　以后有机会再劝劝她吧。 　　其实，在宫里的时候，她和红纱也不是很熟，但如今离宫了，反而觉得亲密了许多，大概是她们都在宫里待过，有着相似的过去才会这样吧。 第49章 三合一 　　等到七月初，凌红纱将原夫人的两套衣裳都做好后,郑娘子上门来拿衣服。 　　正是一年最热的时候,郑娘子满头大汗的进来，凌红纱忙倒了一杯放凉的开水递过去。 　　她一手接过,几口喝完，放下碗,擦了擦嘴边的水渍，笑着抱怨“今年也不知怎么了，比起往年来还要热上许多，我连门都不想出了。” 　　“确实热”尤其是到了正午的时候,凌红纱都不敢让孩子待在屋里，直接买了一张躺椅放到过道上,让小孩直接睡在这里，还能凉快一些。 　　郑娘子用帕子沾了些水，擦了一遍脸，感受到脸上的凉意，舒了一口气“看现在还未到中午,我都快顶不住了,果然年纪大了。” 　　“姐姐保养的这么好,说是二十出头，都没有人怀疑。”凌红纱笑道,提起茶壶,重新将郑娘子桌前的空碗注满了水。 　　“妹妹取笑我了，不过这话,我听着高兴。哎，对了，前些天，我们那来了个姑娘，专门指定要你为她做一套夏衣。”看到碗里的开水，郑娘子忍不住端起来，又喝了一口。 　　凌红纱脑子里马上闪过蓝珠来的那天，恰好过来一个姑娘，说想要请她做夏衣，便问道“那姑娘长的可是鹅蛋脸，眼睛圆圆的，长的挺秀丽的。” 　　“原来你认识啊”郑娘子放下碗说道。 　　“不认识”凌红纱摇头，解释道“前些天这姑娘来了我这里一趟，说是请我做夏衣，被我拒绝了。现在听你说起，听着有些耳熟，就问一问。想不到还真是！” 　　“我还以为你认识这位姑娘呢。” 　　当时这姑娘来的时候，恰好郑娘子在店里，还是她接待的。起先她看着这姑娘有些面熟，后来才想起来，这姑娘原先来过锦祥楼一次。 　　只不过，当时她是跟在赵夫人身份服侍的，回忆起当时的情景，这姑娘在主人面前还是很得用的样子。 　　郑娘子自然不会得罪她，很是用心的接待了这姑娘。等听到这位彩丝姑娘特意指定要凌红纱来做这一单的时候，她这么精明的人，心中自然有所猜测。 　　“姐姐可认识这位姑娘？”凌红纱看她这样，猜她知道这位姑娘的来历。 　　“前日她刚来店里的时候，我一时没有认出来，后来说了几句，慢慢才想起来。” 　　郑娘子拿起旁边的扇子，轻轻的扇动，有风拂过脸，虽风不凉，但也舒服了些。 　　她接着说“那位姑娘是经略夫人身边的丫鬟，三月里的时候，经略大人刚到我们这里上任，来我们那买过一批衣裳。听说之前赵大人一家都是生活在西北，那边气候和我们这里很是不同，穿着打扮也不相同。当时赵大人的家人就带着仆从来过我们店里挑选应季的衣裳。我记得这位彩丝姑娘当时就跟在赵夫人的身边服侍。” 　　“姐姐记性可真好。”回过神，凌红纱真心赞叹，一面之缘，大半年都过去了，这都还能记得住。 　　“这有什么，不过是多下了些功夫而已。我们专门招待客人的，自然要在认人这方面多下些功夫了。若什么时候不小心记错了人，都是得罪人的事。再加上当时赵大人刚上任，我们顶上的父母官，对于赵大人的家人，店里的人自然都是战战兢兢不敢丝毫怠慢，用心把他的家眷照顾的妥妥当当的，所以连这彩丝姑娘我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郑娘子谦虚道，但对自己的认人的本事她还是有几分自得的。 　　原来这姑娘是赵经略府里的人，还是赵夫人身边的得用的婢女，想到这里，凌红纱更是疑惑，这经略府里的婢女找到自己家中来是为了什么，做衣服？凌红纱可不信这理由。 　　而她身边能和经略府搭的上关系的也就是杨家康了。 　　她往杨家康身上想了想，再联想到当时那位姑娘的眼神，现在想想，到有几分……。 　　凌红纱放在桌上的手指一下一下的敲击着桌面，既然弄清楚人了，到时候告诉杨家康，问问他，大约就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彩丝姑娘的夏衣，凌娘子怎么看？” 　　“有钱赚，自然接了。”凌红纱微微一笑，对方既然这么有诚意，先是上门来找，随后又去锦祥楼指定要她接活，她就成全对方，不过是两套夏衣，并不多繁杂。 　　“那行，需要的布料，我让阿生给你带回来。”郑娘子站起身，提起身边装着原夫人衣服的包袱“我先走了，早点把这衣服给原夫人送过去，不然还要热起来，就更不想动弹了。” 　　“那我就不留姐姐了，若是这衣裳有什么需要改动的地方，姐姐再来找我。”凌红纱跟在她身边，将人送了出去。 　　七月中旬都要过完了的时候，凌红纱已经做好了彩丝姑娘要两套夏衣，检查了一番，没有什么问题。 　　她在做这夏衣期间，还暗自在心中恶意猜测了一番，这彩丝姑娘会不会拿她做的夏衣来做什么文章。为此，她还做的特别小心翼翼，生生多花了两天时间在上面。 　　也不知道杨家康什么时候能回来，她好赶紧问一问，不然，总感觉有件事吊在身上。 　　而被凌红纱念叨着的杨家康，此时正疾驰快马往回赶。 　　有时候，人就是这么经不住念的，早上林新还在问凌红纱叔叔什么时候回来，傍晚的时候这人就过来了。 　　“你回来了”凌红纱看着眼前脸色苍白的人，大约因着这脸色的缘故，看起来似乎有了那么几分脆弱的错觉。 　　“快进来，可是受伤了？”凌红纱问道，看这连唇色都是白的，应该伤的还不轻。 　　“嗯”杨家康大步跨进了院子，习惯的扫了一眼周遭，接着加了一句“不严重”。 　　大约是杨家康的脸色过于苍白，此时他的声音传到凌红纱耳朵里感觉都比之前要虚弱上几分。 　　“坐一下吧”凌红纱指了指旁边的石凳，有些担忧着他会不会站不住啊。 　　“不用了，我过来就是和你说一声，明天一早我过来接你们。” 　　“这么急，不如你先养养伤，缓一缓，等几天也行。”凌红纱看他这面色，不由开口说道。 　　看到凌红纱脸上关切之色，杨家康弯了弯嘴角“没事，回去祭祖要紧，过了这段时间，我怕是抽不出时间回去了。” 　　既然杨家康都这般说了，凌红纱只得答应“我知道了，等会儿我和林新说一声。明日，你准备自己赶车吗？要不，还是找个人过来赶车吧。” 　　“不用了，我伤得不重，荣宝呢？” 　　“在屋子里，你要不要过去看看？”对于杨家康一口拒绝自己的提议，凌红纱眉头微微蹙起，她了解过从府城到南陵县坐马车至少要走上一天的时间，一个健康的人都会觉得累，更何况他刚刚受伤，看起来还伤的不轻。 　　“不了，明日再看也是一样的，我先回去了。”杨家康忍住喉咙里的痒意，压着声音说道。 　　“等等”见他要走，凌红纱出声“我这里有些止血的药，我给你拿一些，你受的可是外伤？” 　　离开清平县的时候，凌红纱从洪大夫那里买了不少药，其中就有止血的药膏，效果很是不错。 　　“嗯”杨家康点头，然后就看到凌红纱转身进屋，看着她的背影，勾了下嘴角，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林新原本在屋子里玩，听到外面说话声，侧耳听了一会儿，好像是叔叔的声音。马上放开手中的狗狗，快步跑出屋子。 　　一出屋子就看到自家叔叔正站着不动，盯着正屋的方向发呆，连自己走出来了都没有发现。 　　他歪着脑袋看了一会儿，见叔叔还是没有注意到自己，就小跑过去，一把抱住杨家康的腿。 　　杨家康听到脚步声，转过头，看到冲到跟前的小孩，反应不及，被突如起来的冲击力，撞的退了两步。 　　凌红纱出来恰好看到这画面，吓了一跳，杨家康好悬稳住了身体，没有被撞倒。 　　刚才的动作正好牵扯到背后的伤口，疼痛袭来，杨家康忍不住皱起眉头，但看见自家侄儿似乎也被这情况惊到了，无措的仰着头看着自己，他暗暗吸了一口气，忍住疼痛，露出笑容，伸手摸了摸小孩的脑袋。 　　“没事”。 　　看到杨家康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凌红纱连忙上前，将孩子拉开“你叔叔身体有些不舒服，要等好了以后才能和你玩。” 　　林新抿着嘴，看到叔叔没有和平常一样抱起自己，想着他一定身体很不舒服。于是，学着凌红纱平时安慰他的样子，踮起双脚，想要伸手轻轻拍拍杨家康的脊背，可惜他太矮，只能拍到腰。 　　杨家康楞了一下，看了凌红纱一眼，然后十分配合的蹲下身体。 　　小孩轻轻拍了一会杨家康的脊背后，注意杨家康脸上露出笑来，他也跟着咧开嘴。将小手一转，想伸手摸摸杨家康的脑袋以示安慰。 　　“这个不可以”凌红纱一把拦住小孩的手，哭笑不得的说道“晚辈不能摸长辈的脑袋，记得了吗？” 　　林新转过头，看着凌红纱，好似再问为什么？ 　　难道要解释一番辈分的事，这她都是只知道个模糊的概念，解释起来到时候还要把自己给绕进去。 　　“因为叔叔已经是大人了，大人的头是不能随便摸的。” 　　林新最近变身好奇宝宝，什么事都喜欢问为什么，凌红纱都给问的有点怕了，连忙转移话题“叔叔身体不舒服，要回去休息了，我们先送叔叔回去吧。” 　　听到杨家康身体不舒服，小孩马上点点头，放弃继续问的念头，转头关心的看着杨家康。 　　“我们送你吧。”凌红纱看向杨家康说道，眼神催促。 　　“好”杨家康笑了下，站起身，一只手拉着林新，看向凌红纱，另一只空着的手忍不住曲了曲手心。 　　凌红纱两人将人送到巷口，看林新没有回去的意思，就跟在他们身后慢慢走着。 　　“这给你”凌红纱将手里拿着的碧色的药瓶递了过去“这药止血效果很好的，比普通的伤药更快愈合伤口，你可以试试。” 　　“谢谢”杨家康接过药瓶，药瓶上面还留有凌红纱的体温，握在手中暖暖的。 　　他现在这般情况完全拜身后的刀上所致。想到这里，杨家康心中苦笑，原本任务临近结束，一切都很顺利。再赶回来的前一晚，他被人埋伏，对方虽然人多，但不过是乌合之众。打到后面，有人用刀在背后偷袭他，其实他完全能避开这一刀的，当时也不知怎么的突然想到临走前和凌红纱说过，此行危险，可能会受伤。结果就这么一会儿，停顿了一下，原本能躲开的偷袭，晚了一步。虽避过重要位置，但不想这群人竟然手段如此下作，在刀上涂了毒，导致他流血不止，伤口到现在都还未愈合。 　　“就送到这里吧”杨家康停住脚步，松开林新的手“你们回去吧，好好收拾一下，明日我去接你们。” 　　“嗯”凌红纱拉着林新的手，站了一会儿，结果一时三人都没动，都等着对方先走。 　　“你先走吧”凌红纱忍不住笑了一下，三个人这么站在街上感觉有点傻。 　　“我们再去街上买些东西回去。” 　　“好”杨家康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朝林新挥了挥手，然后转身离去。 　　凌红纱看着他的身影慢慢消失在人群之中，拉着林新的手轻轻晃了一下“明日我们就要去杨家村了，现在去福禄斋买你喜欢的红豆糕路上吃。” 　　“怎么了？”凌红纱看他不动，猜他心里不愿意回杨家村。 　　虽然这孩子没有说，但自从杨家康那日来过，说要带他回去祭祖，他就时常一个人出神。原本很久没有在做噩梦了，近来几日，随着时间的临近，夜里又开始频频惊醒。看到凌红纱十分心疼，但又无计可施。 　　她现在只盼着，这一趟回去，能解开这孩子的心结。 　　林新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出了一会儿神，然后仰着头，嘟着嘴，指了指望福禄斋的方向。 　　“好了，走吧，今日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买，好不好。看你这嘴巴都能挂酱油瓶了哦。”凌红纱晃着孩子的手，轻松的说道“我家小新不怕，到时候我们帮你打坏人。” 　　林新犹疑了一下，想到过往的经历，抓着凌红纱的手忍不住颤了一下。 　　“不怕”凌红纱蹲下身，轻轻抱了他一下“到时候娘和你叔叔一起陪着你，帮你打坏人。保证以后他们再也不敢欺负你了。” 　　为了安抚小孩的心，凌红纱果然像她许诺的那样，买了不少他喜欢的吃食和玩具才回到家中。 　　等到晚上阿生回来，凌红纱将明日要到杨家村的事和他说了一下。 　　“姑姑，我带着小狗一起住锦祥楼去，锦祥楼后面的院子还有好多空房间，我之前就想着要搬过去，只是一直不好和你说。”阿生摸了摸头，不好意思的说道。 　　“那你住过去后，还准备搬回来吗？” 　　姑姑能帮他这么多，他已经很是感激了，若是还一直住在这边，他每日都要去上工，家里的事也帮不上什么忙，反而还要给姑姑贴麻烦。想到这里，他摇摇头“我想以后就住到锦祥楼，放假的时候再回来看姑姑和小新。” 　　“恩，我知道了。” 　　少年的心思总是敏感多思，凌红纱能猜到阿生不想过多麻烦自己的心思，点头答应了。 　　郑娘子那边，她前两天过来的时候，凌红纱已经和她提了一嘴，说月末这段时间会有事要离开府城几天，郑娘子也答应了。 　　“明日，你若见到郑娘子，和她说一声，我这几日会不在家中，请她有事晚些时候再来。” 　　“恩，我知道了，姑姑。”阿生答应。 　　“去休息吧。” 　　天色已暗，但明日的太阳一样会照常升起，又是新的一天。 　　第二日清晨，杨家康果然还是自己驾车过来，没有找车夫。凌红纱收拾了一个包袱，里面装着两人的换洗衣物，另外手里还提了一个食盒。想来，今日都要在车上度过了。迎着日出，杨家康驾着车带着他们踏上去往南陵县的路。 　　走了将近一天，到了傍晚的时候，他们才抵达南陵县城。 　　进了县城，街上稀稀拉拉的路过几个行人，马车进了城门没走一会儿，就听到外面杨家康略带疲惫的声音。 　　“到了，下车吧。” 　　撩开车帘，凌红纱视线先扫了一眼杨家康的脸色，还是一片惨白，看不出有什么变化。 　　她看着伸到跟前的大手，手上有着薄薄的茧子，手指和手心的部分还有一条红痕，应该是握了一整天的鞭子所致。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将一只手放到杨家康的手中，搭着他的手，跳下车。 　　转过身，杨家康已经抱着孩子放到地上。 　　“我们先在这里住一晚，明天再回杨家村。”杨家康开口说道。 　　客栈里的小二见他们把行李都拿了出来，主动上前将马车牵了过去。 　　三人进了客栈，里面除了掌柜的一人在柜台前面算账外，大堂里再没其他人。 　　“客官可是要住店？”听到动静，站在柜台后面的掌柜扫了一眼几人身上的包袱，热情的问道。 　　“恩，要两间上房。” 　　“哦”掌柜的本以为这一家三口只要一间的，现在听到要了两间，还都是上房，笑的更是热情了。 　　这进来的都是钱啊！ 　　他才不管他们有什么猫腻，这么个小县城，一个月也难得有几个人会要上房的，现在一下就是两间啊，有钱赚，他就高兴！ 　　“客官稍等，我这就带你们过去。”掌柜的找出一圈钥匙，乐呵呵的带着他们上了二楼。 　　房间还算干净，凌红纱将行李放下后，四周检查了一番，打开窗户通风。 　　转过身，看林新困顿的样子，走到他身边，揉了揉他的脸，温声说道“我们先吃东西，等会儿再睡觉。”她算是看出来了，这孩子只要坐马车，到了地就会想睡。 　　林新眼睛半眯着点点头，伸手抓着凌红纱的衣角，跟在她身边走。 　　临走前，凌红纱看了一眼开着的窗户，虽说别人爬到二楼进来的可能不大，但她还是谨慎的关上了。 　　“困了吗？”杨家康进来一看林新眼睛都睁不开的样子，弯下腰，将他抱在怀中。 　　小孩骤然升高，惊的睁大了眼睛，伸出手抱住杨家康的脖子，开心的笑了一下。 　　“小心点”这凌红纱有无奈的看着他们，杨家康不是受伤了，还这么玩呢。 　　“我们先吃饭吧，吃了早点歇息。”凌红纱看了一下杨家康的脸色，见他没有露出痛苦的神色，才放心，毕竟明日还要去杨家村，到时候还要靠他呢。 　　“走，我带你们去吃好吃的。”杨家康抱着林新率先出了房门。 　　听到好吃的，凌红纱摸了下饥肠辘辘的肚子，还是有点期待。 　　只是到了地点，看着桌上一人面前一碗混沌，她眨了下眼睛，这就完了，她还以为有什么大餐呢。 　　大概看出凌红纱的意思了，杨家康解释“这家馄饨摊在本地很有名的，他们一家几代人经营，做了几十年的混沌，味道可是一绝。你们尝尝看。” 　　馄饨摊子坐的人确实不少，凌红纱环顾周围，几张桌子都坐满了人，还有人在打包带走的。 　　看着情形，她倒是信了杨家康的话。 　　她拿起勺子捞起碗里馄饨吃了一口，鲜！ 　　烫！ 　　凌红纱一个没有注意，被烫的差点将嘴里的混沌吐掉，但看到林新正看着她，只得忍住了。连忙用手挡着嘴，呼了几口气，没那么烫了，才吞了下去。 　　杨家康看她这样，连忙到了一碗桌上的凉水递过去。 　　凌红纱连着喝了两口，才好受些。 　　“真烫，那么小心些吃。”凌红纱感受到脸色的温度，正经的说道。 　　“嗯”杨家康忍住想笑的冲动，严肃的点了下头。 　　林新看了看凌红纱，又转头看了下杨家康，然后学着杨家康的样子，认真的点了点头。 　　和他们一桌的中年男子忍不住笑出声“你们一家感情真好啊。” 　　凌红纱眉头一紧，想要解释，但一想这也解释不清楚，还是算了，反正他们明日就要走了，误会就误会吧。 　　杨家康倒是和他搭上话，攀谈起来。 　　还真是巧了，这男子还是县衙里的捕头，俩人你来我往的聊的还满热络的。 　　凌红纱便在一边照顾着小孩吃东西。 　　等到这位林捕头吃完后，临走前，还十分开心的拍了拍杨家康的肩膀“既然兄弟明日要去杨家村，那等你们从杨家村出来，肯定还要路过县城的，到时候过来找我，我请你们吃饭。” 　　凌红纱不由挑了下眉，这发展的也太快了，不过一顿饭的功夫，就多了个兄弟，虽知道这应该只是客气话，但她还是挺佩服杨家康这交朋友的本事。 　　杨家康将碗里剩的馄饨三两下给解决了。 　　而小孩这边，吃到美味的食物，跟猫似的，一脸享受的样子，也不见困顿了。 　　“你顾自己吃吧，我来看着他。”杨家康看着凌红纱碗里还剩大半的馄饨说道。 　　“嗯”这一天也没有正经的吃过东西，她还真的挺饿的，吃了一碗也没有觉得饱。 　　“再来一碗，我们一人一半。”不待凌红纱拒绝，杨家康又叫了一碗。 　　看着香喷喷的馄饨，凌红纱到底没忍住，又吃了半碗。结果给吃撑了，肚子涨涨的，都有些起不来了。 　　杨家康牵着小孩站起来，看着她，认真的问“要不要我拉你一把？” 　　凌红纱摇摇头，一手撑着桌子，慢慢站起来，吃多了，但真的好吃啊，后面的半碗，她可是连汤都喝完了。 　　杨家康弯了弯手指，到底还是伸手扶了她一下。 　　凌红纱站了一会儿，才觉得缓过来，下次再也不敢放开肚子吃了，现在就觉得整个肚子里都是水的感觉，涨的不行。 　　“现在天色还早，我们逛一圈再回去。”杨家康提议。 　　天色已经灰蒙蒙了，还没有彻底暗下来，天空中有几颗特别明亮的星子一闪一闪的。小孩仰着脑袋，盯着看了一会儿，杨家康怕他这么走了摔倒，伸手想抱，被凌红纱阻止了。 　　“他吃的也有点多了，还是动一下，消消食。” 　　林新低下头，不再看天上的星子。而是伸着脑袋朝四周观看，当看到凌红纱时，忍不住偷偷捂住嘴巴笑。 　　“我怎么了？”凌红纱疑惑的转头询问杨家康，杨家康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没发现什么不妥，摇摇头。 　　“你笑什么啊，很好笑吗”凌红纱摸了摸脸，郁闷的说道。见小孩笑的更欢了，伸手捏了捏小孩的脸，威胁道“你再笑，我就告诉别人，你尿床的事了”。 　　小孩一听，马上放下手，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凌红纱。随后靠在杨家康的身上，将脸挡住，这么丢脸的事，他可不想让别人知道，但他看着娘亲，就是忍不住想笑啊。 　　三人往街上人少的地方慢慢走了过去，清风徐来，带着凉意，吹在身上很是舒服。 　　他们慢慢在街上逛了一圈，此刻整条街上店铺都已经关门了，偶尔能听到不知从那家传来的说话声，又或是被他们惊动了的狗吠声。 　　这条街不长，走的再慢，一刻钟下来也到了尽头。三人转身往回走，慢悠悠的看着模糊不清的店铺招牌，林新认认真真的盯着上面的字，一个一个重新认一遍。 　　一圈走下来，稍稍出了一些汗，确实舒服多了，等回去再洗个澡，立马睡觉，凌红纱这样想着。 　　到了客栈，吩咐伙计送了两桶洗澡水上来。 　　一到房间，凌红纱找出衣服，等到洗澡水送过来的时候，先帮小孩洗澡。林新坐在澡桶里，起先还有兴致玩着水，不想一转眼的功夫，眼睛就开始一眯一眯的。随时都要闭上眼睛睡着的样子，看他这样，凌红纱动作利落的给他擦好身体，套上衣服，直接抱到床上。 　　隔着屏风，她刚脱了衣物，将身上打湿，就听到敲门声响起，外面传来杨家康的声音“凌娘子” 　　“我…有事吗？”凌红纱将浸到木盆里的帕子拿起来，拧了一下水，这时间还真是…。 　　木门的隔音效果显然不是很好，杨家康能清晰的听到里面的水声，他顿了一下“我想请你帮我换药”。 　　“好，晚点我去找你。” 　　“恩” 　　接着凌红纱便听到外面传来离去的脚步声，她松了口气，擦了擦身子，快速的收拾了一番，换上衣物。见自己身上没有什么不妥地方，又见小孩睡的正熟，才打开门，出去。 　　杨家康的房间就在她的隔壁，不过一两步就能到，凌红纱先是敲了敲门，听到里面传出声音。 　　“门没关”。 　　凌红纱推门进去，随着“吱呀”一声，门被推开，就见杨家康裸着上身背对着她，背后有一条长长的伤口，看着有些狰狞吓人。 　　“伤口在后背，我够不到，劳烦凌娘子帮我上药了。”杨家康转过头，手里还拿着一条带着血的布条对她说道。 　　“恩”凌红纱快步进门，反手合上门，杨家康身前的桌子上摆着药瓶和包扎用的白布，还有一小罐烧酒。 　　“先用烧酒，将伤口周边擦拭一遍” 　　等走进，凌红纱发现这伤口近看更是严重，伤口里的血并没有完全止住，她注意到桌上刚换下来的布，上面还沾着鲜红的血迹。 　　看到这情景，想到之前杨家康一直没有露出异样，凌红纱忍不住皱着眉头说道“你伤的这么严重，还强撑着赶了一天车，太不爱惜身子了，明日我们找个车夫来赶车吧。” 　　凌红纱取了干净的帕子，沾了烧酒，一点点擦拭。随着凌红纱的动作，杨家康忍住不住闷哼了一声，颤了一下。 　　“疼吗？”凌红纱连忙停住动作问道。 　　“…没事，擦好后，直接撒上药，包扎就好了。”此时杨家康的额上已经出了薄薄一层汗。 　　凌红纱依他所说，取了桌上的药瓶，这并不是她送的那一瓶，不过想来经略府里的药肯定不比她的差。 　　油灯昏暗，她怕自己有什么地方没有看多，又多撒了一遍药粉，才取来桌上的白布，她比划了一下，不用绕到前面去。 　　凌红纱站在杨家康的身后，轻轻吸了一口气，靠近他，展开白布，弯下腰，张开双手，一只手穿过杨家康的左手臂下方，另一只手从他的右肩穿过，俩人靠的很近。 　　近到，杨家康的鼻尖一呼一吸间都是凌红纱刚刚沐浴后的清香，微微转过头，墙上是两人重叠的身影，随着灯光在墙上摇曳。 　　不知什么时候，凌红纱一缕头发散落到他的肩上，随着她的动作，这一缕头发轻轻的在他的肌肤上扫来扫去，似有若无，好似一只手在他的心上轻轻挠了一下，他忍不住绷紧了身体，身上的肌肉立刻僵硬如石头一般。 　　“怎么了，是我太用力了吗？”凌红纱感受到他的僵硬，以为是自己太用力包扎了。 　　“…没事”滚动了一下喉珠，杨家康哑着声音回答。 　　墙上的重叠的身影，已经分开，凌红纱走到他的身侧，弯下腰，将结打好。 　　“恩，快好了”。 　　窗外吹进一阵清风，凌红纱的声音好似也被风吹散了，飘到杨家康的耳朵里，泛起了阵阵涟漪。 　　看了一下，没有什么不妥的了，凌红纱擦了下头上冒出的细汗“晚上尽量不要仰卧着睡，对伤口不好…”。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对上杨家康转过身的眼神，目光沉沉，眼瞳深处一片漆黑，那片黑暗中好似关着一只随时会冲出来的怪兽。 　　凌红纱被这眼神看的，停了一下，转开视线，看向桌上换下来的布“你早点歇息吧，赶了一天的车也累了，我回去了，这布，等会我洗一洗，明天还要用的。” 　　她往前走了一步，拿起桌上的布，转身就走，听到身后的动静，不由加快脚步。等她走出房门，转过身想要帮杨家康关上门，发现杨家康只是站起身而已，并没有其他动作。 　　是自己想差了，想到刚才杨家康的眼神，凌红纱咬了咬唇，决定还是避着点吧。 　　第二日，她洗漱好后，带着林新一出门就撞上了刚到门口的杨家康，大约是昨日的事，凌红纱多少有些尴尬。 　　林新睡了一觉，完全恢复过来，很是高兴的将剩下的一只手去去拉杨家康。 　　“这里太窄了，三个人不好走。”凌红纱视线扫过杨家康说道。 　　早饭，他们就在客栈里吃的，吃完饭后，杨家康结了账，三人重新坐上马车。 　　“要不要找个人来赶车？”想到杨家康背后的伤口，凌红纱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不用”杨家康一甩鞭子，驾着车就往车城外走。 　　虽有些担忧杨家康背后的伤，但想到不用和对方在一个密闭的环境中相处，凌红纱也是松了一口气。 　　杨家村四周环山，离县城有些远，从南陵县到杨家村的路大多都是弯弯绕绕的，很是不好走。 　　撩开窗帘，凌红纱探出头看着外面弯弯曲曲的山路，想到这孩子一个人是怎么跑出这么远，又是怀着什么样的心一步一步走出去的。 第50章 杨家村一 　　天上的日头越升越高，马车里面的温度也随之升高,慢慢变的闷热起来。 　　凌红纱将两边的车窗打开,收拢窗帘。随后将前面的车帘给绑了起来，挂到一边,让山风吹进来，吹散闷热,才好受些。 　　等收拾好后，凌红纱看着前面带着草帽的杨家康问道“对了，你可认得经略府中一位叫彩丝的姑娘？” 　　“不认得” 　　听到这个答案，凌红纱挑了一下眉“你再想想,前些天这位姑娘上门来说是找人，除了你,我也不认得其他经略府里的人了，想来是找你的。” 　　“的确不认识。”杨家康听她这么说，认真的回想了一下，解释道“我每日都在外院当差，并没有见过什么姑娘,你莫要想差了。” 　　“哦”。 　　那这彩丝姑娘是怎么回事？若是杨家康不认得她,难道真的只是慕名来找自己做几套衣裳？ 　　想到这里,凌红纱摇摇头，肯定不是这么简单,自己刚到府城,能有什么名气。 　　念头一闪，她想到曾经看过的电视剧中,不乏主人家给家里的手下、仆人配人、指婚什么的，难道是这种情况。联想到当时那位彩丝姑娘模样，年纪似乎双十左右，正是大户人家放人出去的年龄，再加上她当时暗地里打量自己的眼神，凭女人的直觉，她觉得这个可能性还是很大。 　　凌红纱盯着杨家康的背，脑子里不由浮想联翩。 　　而杨家康则是如芒在刺，虽不晓得凌红纱盯着他背后在想什么，想来这种感觉，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外面的日头很是晒人，被晒了一会儿，凌红纱便有些撑不住了，连忙退回车厢内。随着马车前进，车厢内的空气开始流动，虽还有些热，但没有之前那么闷了。 　　林新正把玩着手里的泥娃娃，眼睛专注的看着泥人一动不动，看他还维持着这个动作，凌红纱暗暗叹息了一声，取出水壶，倒了些水递过去“来，喝一点。” 　　直到杯子递到他跟前，小孩才反应过来，对着凌红纱笑了一下，接过杯子，小口小口的呡着。 　　凌红纱又倒了一杯水探出身子，递到杨家康身前“来，喝口水吧。” 　　“嗯，多谢。”杨家康空出一只收，接过水杯，仰头一口喝完，又将杯子递还到凌红纱的手中。 　　等小孩喝完水，凌红纱取了干净的帕子，从水壶里倒了些水，浸湿了帕子，仔细的把小孩的擦了一遍。 　　“睡一会儿吧”凌红纱取走他手中的泥人，柔声说道，昨日这孩子睡的并不十分安稳，夜里还惊醒了一回。 　　林新紧皱着眉头看着外面略过的风景，慢慢握紧了小手，听话的闭上眼睛，靠到凌红纱的怀中。 　　凌红纱抱着他，一只手轻轻的拍打着他的后背，轻柔的曲调随之慢慢哼唱。大约是昨日睡的不安稳，随着柔和的曲调在耳边环绕，背后传来安心的拍打，小孩的眼皮越来越重，不知不觉陷入了睡眠之中。 　　杨家康驾着车进村时，正是一天最热的时候，约莫着村人都躲在家中乘凉，一路上过来并没有见到什么人，快到家门口的时候，才从对门的篱笆那处探出一个脑袋，想来是听到马蹄声才看过来的。 　　“啊！”那伸出脑袋的人一眼认出杨家康，惊的声音都少了半截，随着杨家康视线落到那人身上，他才讪讪的开口“是阿康回来了啊。” 　　“二叔”杨家康冷淡的应了一句，随后视线落到自家合着的木门上。 　　年约五十的老者正是杨家康的亲二叔，他应了两声，收回探出的身子“你这次回来是……”他眼珠子微微转动，视线在车厢上来回巡视，透过车窗，隐约可见一个女人的身影。 　　“我带荣宝回来祭拜先人”。 　　“啊，哦，荣宝找回来了啊！”杨约良惊讶的出声，随后意识到杨家康的目光，知道自己失言了，连连笑着说道“找回来就好，找回来就好……。” 　　“老头子，你和谁说话呢。”叶兰花在屋子里听到外面说话声，好奇走了出来。 　　凌红纱感受到手下的脑袋轻轻转动了一下，接着小孩的眼皮动了动，慢慢的睁开眼睛，迷糊的看了她一眼，还没有反应过来。 　　“睡醒了”凌红纱扶着小孩坐起来，用湿帕子给他擦了擦脸。 　　林新揉了揉眼睛，脑子慢慢清醒过来，听见熟悉的说话声，揉着眼睛的手马上被按了暂停键一般，停在哪里半天没动。 　　“是阿康回来了。”叶兰花出来一看，眼中的惊讶一闪而逝，亲切的说道“之前中元节的时候，我就让你叔找人给你带信，喊你回来的。结果，折腾了半天，去府城的人都找好了，才发现没有你的地址啊，看我们这脑子，人老了，就容易忘事。” 　　“这车里还有人吧，是不是荣宝，快出来给叔奶看看。”说着她就激动的走了过去伸着脖子朝里面看。 　　这人说话还真有意思，绵里藏针的。 　　凌红纱轻声的在小孩耳边安抚了他几句，然后探出身子，对正要伸头进来的叶兰花微微一笑。 　　“啊！这是…？”这会儿，她是真的惊讶了，刚才她走过来的时候没有注意到里面还有个女子。 　　她转过头，询问的看着杨家康。 　　“这位是凌娘子，她救了荣宝。”杨家康伸出手，将凌红纱扶了下来，又探进身体，将车里全身僵硬的林新一把抱出来。 　　凌红纱站定后，朝叶兰花笑着行了一礼。 　　“哎呦，凌娘子，你太客气了，应当是我们跟你道谢，多谢你救了我们荣宝才是。”叶兰花很是热情的伸手拉着凌红纱的手。 　　“荣宝，这孩子命苦，多亏你救了他，不然，哎……”。 　　凌红纱嘴角含笑，看着前面的妇人念唱俱佳的模样，想来若是真有心，也不至于让这么个孩子受了这么多的苦，可见只是嘴巴说的热闹。 　　“我们进去说吧，外面太晒了。”杨家康见凌红纱抬手遮着阳光开口。 　　“这……”叶兰花先是为难的扫了一眼对面合着的木门，然后马上笑着说道“对对对，外面太晒了，快进我们家里来坐一坐，喝口水，赶了这么久的路一定渴了。”很是热情的拉着凌红纱的手要往家里走。 　　“我们先会自己家看看。”自从进了村子，杨家康的脸上一直都不好看，沉着脸，抱着小孩就朝自家的方向过去。 　　“哎…”叶兰花苦笑着停下脚步，对凌红纱说“这可怎么好，家俊他们都还没有搬走呢？等会，若是起了争执，凌娘子你一定要好好劝一劝。” 　　“嗯”凌红纱笑着点了下头，收回手，跟在杨家康身后。 　　杨约良夫妻俩见杨家康推开门，也连忙跟了过去。 　　“你去找族长过来”叶兰花推了推丈夫“阿康是个暴脾气，等会真出了什么事也好有人拦着。” 　　“好，我马上去。”杨约良听话的转身往族长的家跑去。 　　这边，院子里杨家俊正眯着眼睛半睡半醒之间，突然听到一声巨响，梦中一道雷从空而降，惊的他马上醒了过来。 　　好悬，他呼了口气，摸了摸脑袋上的汗水，隐约听到外面有人说话，也没有在意，不过片刻，自家的院门被一下给推开了。 　　“谁啊”这个时候过来，他站起身，还未迈开脚步，就看到杨家康沉着一张脸进来了，吓的他直接坐了回去。 　　“你…你，回来了”杨家俊气弱的说道，双手扶在摇椅的把手上，稳住心神，但视线落到杨家康怀中的荣宝身上时，他又觉得一阵心惊肉跳的，勉强露出个笑容来。 　　“怎么了？”杨家俊的媳妇陈氏在厨房听到院子里的动静，走了出来，视线扫到杨家康和小孩后，脚步停顿了一下，随即露出笑来“阿康兄弟回来了，万幸荣宝也找回来了。” 　　“荣宝，快到伯母这里来。”说着她朝凌红纱他们走了过来。 　　小孩一见她过来，马上紧紧的抓着杨家康的领口，身体开始发抖，但不知想到了什么，他没有退缩，反而睁大了眼睛死死的看着陈氏。 　　凌红纱一直都注意着小孩，见他之前看到叶兰花俩人还没这样，现在一看到陈氏就如此紧张，甚至开始发抖，她想到小孩身上最初见到的那些嬉细小的伤口，心中一冷，挡到杨家康前面，拦住了想要靠近的陈氏。 　　“你是……？”陈氏疑惑的看着凌红纱，刚才，她一看杨家康俩人，心中紧张，也就没有顾上边上的凌红纱，现在看她突然出来挡在自己前面，不由皱了下眉头，随即开口问道。 　　“几个月前，我在路上捡到奄奄一息的荣宝，见他身上伤痕累累，就把他带到医馆医治了。” 　　“原来是荣宝的恩人啊，真是多谢这位娘子了，幸好菩萨保佑，让荣宝遇见了好心人，不然我以后怕是…”陈氏话未说完，眼里便蓄满了泪水，加之这陈氏长相娇弱，这双目含泪，看着更添可伶。 　　若是不明就里的人进来，一看他们俩脸色又冷又硬，再看着陈氏哭哭啼啼的，定是以为他们把这陈氏怎么了呢。 　　这说哭就能哭的本事，凌红纱看的有几分佩服。 　　叶兰花站在他们身后，看到陈氏那模样，不屑的转过视线，暗骂了一句狐狸精。再一看杨家俊软着身子瘫坐在椅子上，心中嗤笑：软骨头。 　　“滚出去！”感受到怀中孩子的僵硬、恐惧、紧张，杨家康压住心中的怒火，视线扫过陈氏，落到杨家俊身上，盯着他，冷冷的开口说了进门后的第一句话。 　　他直接无视陈氏的作态，越过她，朝杨家俊步步逼近。 　　杨家俊挣扎了下，没从椅子上站起身，想到上次杨家康的手段，腿都有些软了，心中暗自后悔不该听自家婆娘的话，也不知道她哪里打听来的消息说杨家康是什么红巾匪，已经被剿了。现在人还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可见是假的，要是早知道这煞星还会回来的，他早早就搬出去了，哪里会有现在这事情啊。 　　陈氏收到自家丈夫的求救眼神，心中多了几分厌烦。 　　“阿康兄弟，既然你们回来住了，我们自然尽快搬走。”陈氏语气诚挚的说道“原先我答应过周妹妹要帮他照看孩子，现在是我们没有做到承若，自然没有脸再多待一天。日后到了底下，我也是没脸见他的。只是，这我们家之前的房子破败不堪，又是许久未住人的，我们还未修补好，无法马上住人，还请你看在同族的情分上，能容我们两天。等修好房子，我们马上就搬走。” 　　“对对对……”杨家俊连连点头“就搬就搬，我们很快就搬了。” 　　看到杨家俊这怂样，陈氏脸上红了红，嘴角露出苦笑。 　　“阿康回来了啊”杨约良带着一位年岁和他相近的老者进门来，说话的正是这位老者。 　　“族长”尽管杨家康对现在的族长杨约确非常不满，但对方即是长辈，还是一族之长，他还是给对方几分面子，该有的礼数都给做足了。 　　随着杨约确进门，他的身后陆陆续续跟着进来不少村人，大多都是男姓，皆是扬氏之人，看到杨家康后都纷纷打招呼。 　　很快院子里就站满了人，陈氏带着人从屋里搬出椅子凳子请人坐下。 　　族长杨约确坐到椅子上后，接过陈氏手中的茶水喝了一口，然后才看着杨家康，很是感慨的说道“年纪大了，精力不济了。上次，你回来的时候，我身体不济，正病倒了，也没能见上你一面。现在看你回来了，还带着荣宝，我见了也就放心了。” 　　“你离家出走这么多年，也不曾往家中寄过一封信，你父亲和兄长都只当你不在人世了。这才托了家俊他们照顾荣宝。” 　　杨约确的视线落到杨家康抱着的孩子身上，慢慢说道“荣宝这孩子会离家出走，里面定是有家俊他们照顾不当的地方。上次你回来，收拾了家俊一顿，他也是知道错了，也过来给我认了错，让我给他求个情。” 　　他说着将视线转到杨家康的脸上，眯着眼，注意着杨家康的神色变化，见他脸上仍是冷冷的，接着和蔼的面色一肃说道“但错了就是错了，做错了事就该受到惩罚。现在你也回来了，正好说说你的想法。至于搬家的事…”他看着杨家俊沉着脸说道“等会儿，我们走了，你们就马上搬出去！” 　　“是，叔叔”杨家俊拉耸着脑袋有气无力的回答。 　　站在他身边的陈氏，交叉握在一起的手，手心传来尖锐的痛感，她面色难看的垂下头。 　　凌红纱在一旁细细观察了一番其余人的反应，发现在这族长说话期间，其他或坐或站着的人，大部分人面上都保持着对族长都的恭敬。当然在场的人也有看不太上他这番话的，但也仅此而已，没有一个人反驳或是提出异议。 　　看到杨约良那副低头哈腰的姿态，凌红纱皱了下眉头，就她刚才听到的信息结合杨家康那里打听过来的消息，这个杨约良和现在这个族长可是一个辈分的。 　　此时，凌红纱才或多或少能体会一些杨家康之前对她形容杨家村的话：小国。 　　而现在坐在那里说话的族长就是这个小国中权利最大的国王。 第51章 杨家村二 　　炎炎烈日，小小一个院子中挤着满满当当的人,其中不少人暴露在太阳底下,晒的有些难受，但也不曾离去。 　　大部分人的目光落到杨家康身上,想听听他会提出什么样的要求。 　　见杨家康冷着脸不说话，杨约确开口又问了一遍“阿康你怎么说？” 　　“先让他们搬出去。”杨家康冷着声音说道“我们赶了几天的路,累了，有什么事，等荣宝休息过后，我们再另谈。” 　　“你…！”站在杨越确身边的青年听到杨家康的回答皱眉马上皱了起来,正要开口。 　　杨约确伸手打断了身边青年，开口说道“好,那你们先休息，等你什么时候想好了，随时过来找我。” 　　接着他将目光对上杨家俊，沉声说道“听见了没有，马上搬！” 　　“是,叔叔。”杨家俊在他的目光下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对于自己这个叔叔,他是出于本能的畏惧。 　　“你们好好休息，我们先回去了,有什么缺的,到我家来先拿去用，家兴也念叨着你,有空你去看看他。”杨越缺扶着椅子的把手站起身，他旁边站的青年马上伸手去扶他。 　　“我知道了。”杨家康点头应道。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随着杨约确而来，现在也随着杨约确浩浩荡荡的离去，原本被挤得水泄不通的院子，一下子又空旷了起来。 　　院子里陈氏垂着头，没有动作，杨家俊看了杨家康一眼，对上杨家康的视线，他心虚的往后退了两步，连忙开口说道“我们，现在就收拾，马上走。” 　　他扯了扯旁边陈氏的衣袖，苦着脸说道“赶紧的啊。” 　　既然事情已定，陈氏稳住心神，只要杨家康带着荣宝回来，这一切都不过是早晚的事情。现在不过早了一天而已。 　　“你们稍等，我收拾一下。”陈氏勉强的笑了一下，然后和杨家俊一起往屋子里过去。 　　“住了两年了，这么多东西混在一起，可别拿错才好。”叶兰花状似无意的对凌红纱念叨。 　　凌红纱只是笑笑，并不说话。 　　陈氏一脚跨过门槛，听到叶兰花的话，脚步顿了一下，身体僵了一下，然后迈过门槛，身影消失在屋内。 　　“怕不怕？”凌红纱靠近小孩，看着他轻声问道。 　　小孩咬着唇，眨了下眼睛，摸着自己的胸口，摇摇头：有叔叔和娘亲在，我不怕的。 　　“真勇敢”凌红纱对着他笑了一下，她刚才分明看到这孩子吓的整个人都僵硬了，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想到小孩硬撑着，不肯退缩的模样，她想了一下，说道“等回去以后，我让小虎过来和你玩。” 　　嗯，林新笑的露出牙，用力的点点头，他喜欢和小虎一起玩。 　　凌娘子靠的这么近，杨家康觉得这一呼一吸间都是她身上淡淡的味道，无处不在。他假装不经意的转了一下脑袋，控制着呼吸，调转开视线，看向别处。 　　“热不热，要不要下来自己走？”凌红纱摸了下小孩的脸，虽然刚才他们站的位置没有被晒到，但脸上还是有细汗冒出来。凌红纱取了帕子帮他擦了擦，视线扫过杨家康，见他脸上也有喊在冒。 　　嗯，伸手拍了下杨家康的肩膀，示意他放自己下来。 　　杨家康依言，弯下腰，将孩子放到地上，抱着孩子的那一块衣襟有些地方也湿了。 　　叶兰花视线在凌红纱和杨家康他们身上来回扫视，见他们这么熟稔，可见平时接触的多。 　　等看到杨家康的胸前的衣服有些湿了就提议“这衣服都湿了，先到二婶家里，换一身衣服吧。” 　　“不用了”杨家康拒绝，然后走到外面，将停在门口的马车牵了进来。 　　“凌娘子是哪里人？”叶兰花见杨家康出去了，走到凌红纱身边问道“听你的口音和我们这里不大一样。” 　　“也是青阳府人”。 　　“可是府城里的？”这话说的模棱两可，到底是府城人还是青阳治下哪个县城的，叶兰花心下嘀咕。 　　正巧，杨家康牵着马进来了，凌红纱带着孩子往边上让了让。对上叶兰花的问题，只是笑了下，并不作答。 　　叶兰花原还想再问，见杨家俊夫妻俩提着包袱出来，似笑非笑的说了一句“这东西该是谁的还是谁的。” 　　杨家俊只做没听到，低着脑袋往前走。 　　陈氏则停下脚步，视线从凌红纱转到叶兰花身上，蹙着眉，温声的说道“兰花婶，我们一辈子都在村子里生活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说话还是客客气气的好。” 　　对于陈氏这话，叶兰花嗤之以鼻。 　　见陈氏和杨家俊都走了，这凌娘子呢…叶兰花看着凌红纱笑道“你们晚上要住这里了，有什么缺的到对门来找我，没有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凌红纱点头，看着她走进了对门的院子。 　　那边，杨家俊已经停好马车，将他们的行李都取了下来。 　　“我到里面换身衣服，你带着孩子逛一逛，看有没有哪里要……”想到自家被外人住了两年，定是有许多变化的地方，杨家皱着眉，思考要怎么说才好。 　　“我知道了”看了一眼院门，凌红纱忍住想要关起来的冲动，外面不时有人路过，朝里面看一眼，有男、有女、还有孩子嘻嘻哈哈的伸着脑袋，好奇的往里面看。 　　天再热也挡不住一颗看热闹的心。 　　“你可认识那两个孩子？”外面有两个一大一小的男孩子已经往里面看了好几回，那神情里的愤怒引起了凌红纱的注意。 　　林新点了下头，就见小的那个男孩手里拿着一块石头朝他们扔过来，扔完就跑。 　　凌红纱拉着林新退开几步，看着一群散去的小孩，直接把门关上。 　　“那些孩子是不是也欺负你？”林新点了下头，接着又摇了摇头，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刚才那个扔石头的孩子是谁？”想到那孩子眼中的愤怒，凌红纱问道。 　　“荣玉”凌红纱注意着小孩划在自己手心的笔画，猜测道“他是不是陈氏的儿子？”这个村子最不欢迎他们的大约就是杨家俊一家了。 　　恩，小孩点头，证明她的猜测是正确的。 　　“算了，先不管他们了，我们先给你洗个澡，换身衣服。”凌红纱摸了下小孩的脸，牵起他的手，晃了晃，“带我去厨房。” 　　小孩拉着凌红纱的手，走在前面，院子不大，但对比对面杨约良的房子却新了很多，看的出来近些年有修整过。 　　找到厨房后，凌红纱带着小孩开始烧热水，坐在灶前，她的脑子里飞快的回想了一遍之前院子里众人的神色，猜测杨家康会用什么方式来为小孩出气。 　　到达杨家村之前，她问了几次，但杨家康都不愿意说，只说让她看着就是了。问不出答案，她也只得作罢，像他说的等着瞧了。 　　“好了”她伸手探了下水温“来洗澡了。” 　　给孩子洗好澡，换上干净的衣物后，一看外面的天色，已经快要申时了，想到他们这一整天都没有正经的吃过东西，凌红纱准备现在就开始做饭，把晚饭给解决了，然后再收拾一下房间，晚上早点睡，想来明天还有仗要打。 　　那头，杨家俊带着陈氏回到他们的老房子，站在院子里他不由抱怨“上次我就说要搬走的，你还说什么杨家康是红巾匪，被抓了，全都是胡说八道，现在他不好好站在这里。” 　　陈氏抿着嘴，一言不发，看着自家的房子破旧的房子，她捏紧了手中的包袱，迈开步伐，不理会身后念叨的杨家俊，直接进屋，将东西放下。 　　“我去山上摘些野菜回来”她取了一个篮子，提在手里直接出门去了。 　　“哎，给我带酒回来。”杨家俊看着离开的陈氏，喊了一声，见她没有反应，小声骂了句，到屋中找了个凉快的位置躺下。 　　陈氏手里提着篮子穿过村后边，沿着山路慢慢朝山上前行。 　　走了一段山路后，前面有一条岔口，她往小路过去，边走，边将看到的野菜采摘下来，放到篮子中。就这么边走边摘，大约过了一刻钟，身后扑上来一个人，紧紧的抱住她。 　　“放手！” 　　“不放！”那人抱着陈氏，强行将她转过身来，面对着自己，亲了上去“莫慌，我知道你在当心什么，你放心吧，这孩子说不了话，暂时不会怎么样？” 　　“再说，就算他能说话，又能把我们怎么样！”男子很是自得的说道。 　　“是不能把你怎么样，不过，我怕是要被投河了。”陈氏歪过头，看向一边的草丛，眼眼蓄满了泪水，轻轻一眨，泪水便顺着脸颊滚落。 　　“哎，当初我就说直接弄死他，是你自己不肯，要放他走的。”男子怜惜的摸了摸陈氏的脸，接住她滚落的泪水，放到口中尝了一下，笑着说道“咸的”。 　　“好了，乖，不哭了。放心吧，我定不会让你有事的。”男子表情温柔的将陈氏的脸紧紧的按在自己的怀中。 　　等到夜幕降临。 　　三人坐在院子里乘凉，不过一会儿，小孩就靠在杨家康的怀中睡着了。 　　“你确定不和我说一下，你准备怎么做？”凌红纱在此问了一遍这个问题。 　　杨家康低着头看着小孩无邪的睡颜，过了片刻回答“你明日就知道了。” 　　是吗，那我就期待明日的到来。 　　凌红纱站起身，抬头看了眼夜空中的高悬的弯月，形如镰刀，悬在众人的头顶，也不知下一个被它收割的会是谁。 　　“我抱着吧。”她朝杨家康伸出手。 　　杨家康抱着孩子站起来“不用了，我送他到床上。” 　　凌红纱跟在他身后，看着地上的影子，耳边是此起彼伏的虫鸣声，明明吵的吓人，却能给人带来莫名的安宁。 　　“帮我换药”将孩子安顿好，杨家康看着她开口。 　　“好” 　　两人来到旁边杨家康的房间，一进门，他就背过身去，开始宽衣解带。 　　凌红纱尴尬的转过身，对着门外，看着外面。 　　过了一会儿，传来杨家康的声音“过来吧”。 　　凌红纱深呼吸了下，转过身去，杨家康背对着她，一只手搭在桌上。 　　“伤口没有流血了。”随着凌红纱走近，可以清楚看见桌上的解下来的白布上布着零星的干掉的暗红血迹。 　　凌红纱靠近他的后背，低下头细细观察了一遍伤口，确认不再流血了，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有了昨天的经验，凌红纱动作利落的处理好了杨家康的伤口，等到要用布给他包上的时候，她有些尴尬。尽量避免不要碰到杨家康的身体，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等她打好结，站起身要走时。 　　杨家康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转过身看着她“这件事，我会解决的，你好好看着荣宝就是了。” 　　凌红纱挑了下眉，感受着手腕上烫人的温度“我知道了”。 　　过了片刻，见他还不放手，凌红纱提醒“我要回去了。” 　　“恩”杨家康松开手腕，虚虚握着。等到凌红纱离去后，回想刚才凌红纱的表情，难道自己哪里说错了？ 　　第二日，凌红纱一直等到将近午时，仍不见杨家康有任何动静，甚至连门都没有出过。也不知道他到底在玩什么把戏，她换位思考，若是自己是杨家康，会用什么手段来处理这件事。 　　很明显，因着同族，这个村子里的人，很是团结，至少就她看到听到的是这样。当然也有像叶兰花和陈氏这样，私下有嫌隙的，但有族长坐镇，这些都影响不大。 　　杨家康和小孩也是杨氏一族之人，现在他们想要惩戒族人，这族人，还是现任族长的亲侄子。昨日杨越确虽说的好听，让杨家康有什么想法可以提出来，但提出来就管用吗？ 　　她都不相信，更何况是杨家康。 　　对于族长的想法和做法，杨家康肯定是心中有数的，那么他会怎么来破这局面，来达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还有陈氏，凌红纱想到小孩对陈氏的反应明显要比杨家俊大。 　　想到这里，凌红纱不由紧皱眉头，若是这样……。 　　她看了一眼院子外面，带着孩子回到屋内。 　　“告诉娘亲，你身上的伤都是谁打的，是不是陈氏？”凌红纱蹲下身，压低声音说道“现在我们都在村子里，你若是还不告诉我们，以后，坏人来骗我们，我们也不知道。” 　　见她这般说，小孩犹豫不定的咬着唇，眼看嘴唇都要被咬出血了，他才抬起头，像是下决心一般，很认真的看着凌红纱，伸出食指。 　　凌红纱一看，连忙伸出手掌，来之前她还问了一遍小孩，除了已知的杨家俊一家在抚养孩子期间不曾善待过他外，无论她和杨家康怎么问，这孩子都是摇头，不肯说话。 　　现在看来，还有其他人！ 　　“兴”凌红纱感受着手中的笔触，随着最后一笔落下，轻轻念出声。 　　“杨家兴！” 　　凌红纱被这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荣宝，告诉叔叔，是不是杨家兴！”杨家康蹲下身抓着小孩的手臂，目光深沉的问道。 　　看孩子似乎被杨家康的样子吓到了，凌红纱伸手拉开他们“你吓倒孩子了。” 　　“这个杨家兴是谁，让你这么激动？”凌红纱好奇，听着有些耳熟，杨家康没有回答。 　　小孩在杨家康的注视下，缓缓点了下头。 　　凌红纱接着问林新“还有其他人吗，打过你？” 　　没有，小孩摇摇头，靠到凌红纱的怀里，转过头看着杨家康冷硬的侧脸。 第52章 杨家村三 　　“你去哪里？！” 　　看杨家康双目通红一副要杀人的气势朝外大步走去，凌红纱皱着眉追上去,拉住他的手臂。 　　“你去找杨家兴,然后呢，打他一顿,有用吗！”凌红纱拦在他前面，堵住他的路,看着他的眼睛说道“他除了一时之痛外，还会如何，受伤吗？有意义吗！” 　　“你先冷静下来，我们好好商议商议,定要他们连本带利的还过来！”凌红纱抓着他的手臂，盯着他的眼睛,语气坚决的说道。 　　杨家康合上眼睛，紧握双拳，胸口起伏不定，如同受了刺激，随时会暴起的猛兽。 　　过了许久,久到凌红纱脸上的皮肤被晒的发红,开始感受到刺痛,杨家康才平静下来，按压住怒火。 　　“进屋吧”他沙哑着声音说道,伸手碰了碰凌红纱额上被晒红的皮肤,凌红纱往后躲了一下，避开他的手。 　　“我取些井水给你敷一敷。”他转身朝水井的方向过去。 　　凌红纱见他冷静下来,收回视线，看到屋中扶着门，担忧的看向外面的小孩，对上孩子的视线，她微微一笑，走回屋里去。 　　“没事，不要怕。”跨过门槛，凌红纱蹲下身，摸了摸小孩的脸，见他神情郁郁，安慰道“叔叔生气不是因为小新的错，你不要难过。不信的话，你等会儿问问他。” 　　嗯，小孩紧绷着脸，点点头，看到凌红纱脸上不少地方被晒的发红，靠过去，轻轻的朝她脸上发红的地方吹气。 　　看小孩鼓着腮帮子，小心翼翼的模样，凌红纱心里暖暖的，笑着一把抱紧他，重重的在小孩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吧唧”。 　　林新还保持着张着嘴巴吹气的动作，睁着眼睛，看着凌红纱，眨了眨，被她亲的没反应过来。 　　凌红纱见他呆呆的模样，忍不住又在他另一边脸颊亲了一口。 　　这下，小孩反应过来，羞涩的抿着唇，脸变的粉红粉红的，低垂着视线，害羞的不看看凌红纱。 　　看小孩这害羞的小模样，凌红纱乐不可支，难得的好心情，立刻双手抱着他的小脸，一顿猛亲，这下，她清晰的感觉到手中的小脸热的快要冒烟了。 　　“咳”杨家康不想一到门口就看到…如此画面，手里端着脸盆，停住脚步，咳嗽了一声，这凌娘子也太……乱来了，这大白天的，荣宝都这么大了……。 　　“我们一起降降温。”凌红纱站起身，不丝毫不在意杨家康的脸色，接过他手中的脸盆，取了帕子浸到脸盆中，拧干后，先给满脸通红的小孩擦了擦脸“好了，莫害羞了，我不告诉别人就是。” 　　“保证你叔叔也不和别人说，放心吧。”凌红纱笑着说道。 　　小孩靠在杨家康脚边，仰着头看着他。 　　“叔叔不说”对上小孩委屈的表情，杨家康无奈的答应。 　　凌红纱抬眼往他们这边看了一下，嘴角微微翘起，将脸盆中的帕子捞起来，拧个半干。坐到椅子上，将帕子敷在脸上，冰冰凉凉的，缓解了脸上的热痛。 　　“我出去一趟，你们关好门，有人来找只当不知道。”到这个时候，杨家康已经彻底冷静下来，开始思索自己之前的局，既然人已经换了，那么……东西也该换了。 　　“杨家康，你就不能告知我们一声吗。之前你什么都不说，结果连人弄错了都不知道。万一这其中还有什么意料之外的状况发生，我们知道情况，也好有准备，不会太被动。” 　　凌红纱说着，脑子里灵光一闪“陈氏，和杨家兴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小孩怕的是他们两个人，而不是本应该的杨家俊和陈氏？” 　　凌红纱一下子抬起头，看了眼旁边的小孩，有心想知道其中缘由，但想到小孩子的反应，她还是觉得不问了，她不愿再看到小孩恐慌的神情了。 　　“杨家兴是族长的小儿子，杨家俊是族长的侄儿。”杨家康透过大门看向远处的天空说道，他没有告诉凌红纱的是，他在离家之前，与杨家兴的关系曾经亲密无间，不输亲生兄弟，所以当得知被他当做亲兄弟的人竟然会对他的侄儿出手，才会如此失控。无论杨家兴是出于什么原因做下这样的事，他都不能原谅！ 　　“我原以为是杨家俊一家虐待小孩，现在看来，杨家俊倒是无辜的，只是，他为什么会这么心虚，如果他什么都没有做过的话，不应该是这样的表现？” 　　一个是堂兄弟，一个是堂兄弟的媳妇，两个人能让小孩如此害怕，这一男一女对小孩…一男一女！ 　　凌红纱像是抓住了什么，眼睛一亮，但看到孩子就在身边，到底没有说出来。 　　杨家康见她苦思冥想，连脸上的帕子掉到椅子扶手上了都没有察觉，走近几步，想伸手去拿帕子，结果不想，凌红纱一个回身。 　　“不管他们是为了…”什么，凌红纱转头恰好脸碰上杨家康伸过来的手臂，惊了一下，心骤然漏了一拍。她马上反应过来，将头转了过去，若无其事的接着说道“不管他们是出于什么原因，既然做了，那就要承担后果。” 　　“嗯”原本杨家康已经拿起来的帕子，随着凌红纱的动作，重新落到了她的旁边。杨家康再次将帕子捡起，放到脸盆中浸湿，井水冰凉，让他躁动的心慢慢的平静下来。 　　“再敷一敷，好的快一点。”他将帕子递了过去。 　　“谢谢”凌红纱接了过去，拿在手上，见孩子站的有些距离远，她朝杨家康的方向倾过身，低声说道“你查一查陈氏和杨家兴是不是有什么情况。” 　　听到这话，杨家康眉头聚拢，想说什么，到底忍住了，点了下头，没有说话“我知道了，其他的事，等我回来，你很快就知道了。”说着大步往外走。 　　看杨家康大步离去的背影，凌红纱朝小孩招了招手，让他到身边来玩，然后重新将帕子盖在脸上，仰着头靠在椅子上。 　　脸上的疼痛虽然缓解了不少，但这红色怕是暂时退不去了。看身边的小孩眼皮开始一张一合的，强撑着的样子。等关好大门，凌红纱就带着他一同回房睡了一觉。 　　等她和小孩午睡起来，杨家康已经坐在院子里，正左手拿着一根竹子，右手拿着把匕首，看到他们出来，停住手中动作，嘴角弯了弯，两边的脸颊露出浅浅的酒窝，一闪而逝。 　　凌红纱新奇的多看了一眼，原来真有酒窝啊，上次她还以为是看错了呢。 　　“你这是怎么进来的”她可记得之前是把门给锁好了的。 　　“我自有法子”。 　　“爬墙吗”凌红纱挑了下眉，想到这人太过固执，问他怎么都不肯清楚明白的说，总是拿话搪塞，忍不住开口刺了他一句。 　　杨家康看了她一眼，不语，转头又开始之前的动作。一下一下的削着手中的匕首，神情专注无比。 　　小孩蹲在杨家康的身旁，十分感兴趣的看着他削竹子，眼睛亮晶晶的盯着他手上的动作。 　　凌红纱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趣，转过头去，单手托着腮，望着天空中慢悠悠的飘过的白云。 　　“外面怎么了呢，闹哄哄的？”隐约听到不远处有人声，十分嘈杂，还有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我们出去看看”杨家康伸手拉起蹲着的小孩，看着凌红纱说道。 　　随着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凌红纱心中好奇更胜，仅凭这声音，就能猜测到现在场面有多乱。 　　“你…”凌红纱只说了一个字，就看到杨家康轻微的点了下下巴。 　　打开大门，三人走到门外站定。 　　“不用出去了，就在这”杨家康站在家门口，看着朝他们走近的人群说道。 　　那人！ 　　走在最前头腰间挂着的刀的人，不正是他们在南陵县吃馄饨的时候遇到的人，当时那人还和杨家康相谈甚欢。想到这，凌红纱不由看了眼身边的人，只怕当时的偶遇是杨家康有意为之。 　　那人身穿缁衣，身后跟着数十人打扮一样的捕快，其中两位年轻的捕快压着一男子，正朝他们走来。 　　还未走近，那被捕快压着的男子目光凶狠的看向他们。 　　杨家村众人跟在捕快的身后，想要拦，但却不敢有所动作，不少人都对这些突然出现的捕快怒目而视。 　　之前他们还想动手，但那带头的捕快冷冷的说了一句“你们这是包庇红巾匪想要造反吗！” 　　一句话将他们压的死死的，不敢动作。 　　前不久剿灭红巾匪的事，青阳府传的铺天盖地，生怕沾上什么事端。 　　此时的杨约确没有了昨日的威势，忧心忡忡的看着被压着的男子，快到他们门前的时候，他目光阴冷的扫过杨家康三人，冷哼了一声。 　　小孩被凶狠的目光吓住，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踩到凌红纱的鞋子。凌红纱弯腰将小孩抱在怀里，看着被押送出去的男子，心中便知道这就是杨家兴了。 　　“害怕吗？”她温声在小孩的耳边问道，注意着他的神色变化。 　　看着被压着走远的人，曾经耸立在他心中的暗影好似也随着一同慢慢远去，他敏锐的转过头看着杨家康，然后，回过头，看着凌红纱缓缓的摇了摇头，他，不怕的，不怕坏人！ 　　他人的刚才那个人，和他一起吃过馄饨，一定是叔叔叫他把坏人抓起来了。 　　“真厉害”凌红纱笑着夸赞“我有一点点害怕，怎么办？” 　　小孩苦恼的看着凌红纱，然后眼睛一亮，指了指杨家康：叔叔可以保护你。 　　凌红纱笑了一下“等你长大以后保护我好不好？” 　　嗯，小孩用力的点头承若。 　　她笑着眨了下眼睛，看到陈氏站在不远处的角落里，正抬起衣袖擦了下脸。随后，陈氏的目光对上了她。 　　陈氏犹豫了一下，视线落到村口过去的众人，心下一横，朝凌红纱他们疾步过来。 　　“凌娘子，能借一步说话吗？”陈氏的眼眶通红，脸上还带着泪痕，哀求的看着凌红纱。 　　“好啊”凌红纱抱着孩子转身走近院子，她想听听这个女人会说些什么。 　　杨家康看了她一眼，跟在凌红纱身后进去。 　　几人来到院子里站定，陈氏视线对上凌红纱怀里的小孩，嘴角泛起苦笑。 　　林新注意到视线落到自己身上，抓紧凌红纱的手臂，仰着下巴，和陈氏对视，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陈氏叹了一口气，转过视线，看向杨家康“我知道家兴被抓是你们做的，之前我们造的孽，现在报应来了，我也无话可说。现在我只想问一句，他还能不能活。” 　　即使到了这地步，陈氏依旧控制着声音，只见哀伤悲痛，不见慌乱，凌红纱看了都要佩服这陈氏的控制力了。 　　“你怎么确定就是我们做的，不是我们做的，你这样岂不是白白漏了底。” 　　“凌娘子，我在杨家村生活了这么多年，这是个什么地方，我很清楚，生活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很清楚。除了你们，没有其他人会这么做，敢这么做，这一点我很确定。” 　　“是啊，我不清楚，也不想知道这个地方有多肮脏，竟无人会同情一个年幼的孩子，看到他受苦会伸出手帮一把。既然你什么都知道，难道就不担忧自己的下场吗？” 　　“我不过一个妇人”陈氏笑了一下“足不出户，能犯什么法。” 　　至于她刚才说的那些，此处除了他们再无其他人。 　　“通奸，按族规，男女皆投河。”杨家康冷冷的说道。 　　陈氏脸上的表情僵硬了片刻，很快就恢复过来。 　　若是杨家兴还在族中，自然护的住她，但杨家兴被抓了，她……即使现在不牵涉到她身上，以后只怕也不会好过了。 　　杨家康他们能走，但她却是走不了的。 　　族长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接着门外就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凌红纱挑眉看着气势汹汹的族长身后跟着一帮人冲了进来。 　　“杨家康！”呵斥声随着杨约确跨进院子的那一刻愤怒的响起，他眼中盛着熊熊怒火，在他盛怒之下，所有的族人莫不敢做声。 　　“你好样的！” 　　杨约确扫过一同站在院子里的陈氏，他压不住盛怒指着她“滚出去！” 　　要不是这女人，自己儿子会被抓！ 第53章 杨家村四 　　陈氏在杨约确的怒火之下，一步一步,屏气敛声,颤着身子，走的胆战心惊,直到退出杨约确的视线，她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我给你三天的时间,把家兴完好无损的带回来。”杨约确语气强硬的说道，然后手一挥指示着身后的人“把凌娘子和荣宝带到木屋去。” 　　木屋？！ 　　杨家康档在凌红纱身前，面色一沉。 　　杨约确口中的木屋是专门用来关押犯错族人之处，现在他竟要将凌红纱和小孩关进去。他身后的族人犹豫了一下,这两人一人并不是杨氏族人，一人不过是个懵懂小儿,并无错处，关在木屋之中并不妥当。 　　“怎么，还不动手！”杨约确发现身后的族人不曾动作，回过身去，厉声喝道。 　　此时的他,撕下了昨日和蔼的面具,面目狰狞,露出他的尖牙利爪，随时准备将敌人撕成碎片。 　　听到命令的族人面面相觑,犹豫着不想上前,但杨约确毕竟担任族长多年，威势已深入人心,众人虽知这命令有问题，但他们还是上前来。 　　“你护着孩子，小心点。”杨家康侧过头郑重的说道“别离我太远。” 　　随着众人手持棍棒绳子上前，小孩抓紧了凌红纱的肩膀，紧紧抿着嘴唇，整张脸都白了。 　　从听到杨约确要抓她和林新那一刻起，凌红纱就知道坏事了，只期望杨家康还有什么后手。 　　“杨族长，不知我犯了哪条大梁的法律，你不由分说竟然要抓我。即使我犯法了，也轮不到你一个无官无职的平头百姓来抓吧。还是你觉得，你们杨氏已经凌驾于大梁的法律之上，可以随意下令捕抓大梁的百姓！” 　　听了凌红纱这话，原本快要靠近的众人又停下脚步，这话若是被传扬出去，他们肯定没有什么好果子吃。他们杨氏一族虽比周围的几个村子要强，但也仅此而已。绝大多数的人都生活在村子里，常年不曾离开过。 　　“你胡说什么！”杨约确身边的青年站出来指责凌红纱“我们不过是想请你在木屋之中住几天，你别扯那些有的没的，又想要故意陷害我们。各位叔叔大哥，你们听这女人说的话，她这是要害我们啊。可不能这么放她走，不然，还不知道她要出去乱说些什么。” 　　这话一出，不少人觉得有道理，真担心起凌红纱会出去说了什么，到时候再引的人过来。想到这里，不少人目露凶色看着凌红纱。 　　凌红纱冷笑，正想说话，就听到院外传来声音。 　　“什么时候我们杨氏的木屋要来关两个不曾犯错的妇孺了，其中一个还不姓杨。”来人年过半百，头发花白，双手背在身后走进院子，嘲讽的看着杨约确“你这个族长当的久了，还真是为所欲为，连族规都不放在眼里了。” 　　“百年来传下来的族规，你是要打破吗”。 　　“总得给个理由吧，否则将来我们到了地下要如何跟祖宗交代。” 　　“杨越强！”看着原本已经要动手的人在听到来人的话之后又停下动作，杨约确咬牙切齿的看着来人。 　　“强叔”杨家康上前朝来人行礼。 　　“嗯”杨约强点头回应。 　　看杨家康他们两人你来我往，杨约确算是明白了，这人来的这么及时，怕也是杨家康给请回来的。 　　他扫了一圈族人的反应，握紧拳头，想不到……！ 　　清晨，山风徐来，山间传来清脆的鸟鸣声，悦耳动听。 　　拜祭好先人后，三人沿着小路走到山脚。 　　林新揉着眼睛，脸上有几分睡意。毕竟他们天未亮就起来了，再加上昨日闹了一场，所有人都没有休息好，连小孩也不例外。 　　她和小孩一直等到深夜，才等到杨家康与族人商议完回来。 　　虽不知道他们具体商议了什么，但看杨家康当时脸上的表情，想来结果是他想要的。 　　看到小孩脸上的睡意，杨家康一把抱起孩子，对他说道“睡一会儿”。 　　“你早就算计好了对吗？” 　　凌红纱看着杨家康的侧脸问道，果然人不可貌相，她原先还担忧杨家康会简单粗暴的进行物理伤害，结果不想人家早就摆下阵来，只等着把人装进去。 　　被凌红纱这般专注的盯着看，杨家康的脸热了热，幸好本来就长的黑，看不出什么变化。 　　“恩，在杨家村里若是不借助外力，像要成事，几乎不可能。” 　　杨家村的环境特殊，百年来村子都被杨约确这一支牢牢把持着，这么长的时间下来，大多数的族人都习惯了看杨约确这一支的脸色行事。 　　原先他将杨家俊当成伤害孩子的主谋，想要对杨家俊出手，就必须顾虑到杨约确的反应。杨家俊是杨约确唯一的侄子，就算再不喜，但为了面子，他这个做叔叔的也不会坐视不理的。更何况杨约确对杨家村的一切事物都有着强烈的掌控欲，他想要处置杨家俊，杨约确定会出手阻止。 　　更何况，当这要被惩罚的对象换成他的亲生儿子，杨家兴！ 　　所以，他找了对杨约确心怀恨意的杨林，以及对杨约确不满的杨越强。 　　杨林正是他们那天在县城吃馄饨时遇到的人，他本也是杨氏族人，但其祖父时便被杨约确一支驱除出族，其祖其父皆因此事含恨而终，杨林自然深恨杨约确一支。 　　现在杨家康将报仇的机会摆在他眼前，他自然不会放过。 　　而至于杨越强，虽身负族老一职，但族中事物半点插不上手，几次和杨约确作对之后，更是被逼搬到镇子上居住的地步，可见他们之间的嫌隙之深。 　　昨日的一场争斗之中，杨约确为了杨家兴能放出来，暂时妥协了。杨约强当时若不来搅局，他自然可以凭着人多势众，抓住女人孩子，借此来逼迫杨家康将人放出来。 　　但现在，大势已去！ 　　他还有些自知之明，在杨家村这个小小的地方，一切他都能说了算数，但离开杨家村，有谁知道他是谁。 　　想要救回儿子，他必须妥协。 　　此事过后，杨约强一家立刻搬回杨家村居住。杨约强更是借此事联合其余有心的族老，迅速的出手压制住了杨约确，杨家村顿时人心慌乱，不少人开始各自站位。自此以后杨约确这一支再想回到过去一言堂的地位已经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上车”杨家康先将睡熟孩子放到车中，然后伸出手扶着凌红纱上了马车。 　　“陈氏呢？”凌红纱探出头问道，她可不想就这么放过陈氏。 　　至于陈氏，杨家康不屑对女人出手，但也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对方。 　　临走前，杨家康将陈氏与杨家兴通奸之事告知了杨约强，她会怎么样，自有族规来处置。 　　“强叔会处置他们的。” 　　那就好，想到他们出门时恰好遇到杨约确带着村人将杨家兴抬回来的情景，心中很是不甘。 　　“按族规吗？” 　　“按族规”杨家康肯定的点头。 　　杨约强定会要按族规来处置二人，但杨家兴和陈氏最后会是个什么结果，杨家康就不确定了，毕竟只要杨约确活着，他要护住杨家兴还是有办法的。 　　只是，这通奸之事一出，不说族长之位，陈氏和杨家兴二人就是想要在村子里立足怕是都不容易了。 　　“驾~”手中的鞭子一挥，马儿加快了脚步，迎着太阳升起的方向跑去。 　　“看什么东西呢？”杨约良一进屋就看到自家婆娘一个人躲在屋子里手里拿着个红漆木盒，正眼巴巴的看着呢。 　　“吓死人了”叶兰花瞪了他一眼，拍了拍胸口，然后盖好手中的盒子。 　　“这是什么啊？”杨约良伸长脖子，看着盒子中黑乎乎的胶状东西，闻了闻味道，一股子药味，好奇问道“哪来的药膏啊？” 　　“凌娘子送的，说是能止痛舒缓身心什么的，讲了一堆我也没记住，反正是京城里的名医所调制的药膏，很是珍贵的。说是叫什么……什么阿芙蓉膏，对，就是这个名。”叶兰花想了一下，确定的说。 　　“真的假的？”杨约良怀疑的看着她手中的木盒，说着伸手向去拿“真这么好，她干嘛送我们？” 　　叶兰花一巴掌拍过去，打掉他的手，收起手里的盒子“我去镇上找大夫问过了，人家一听说是京城里来的药膏，还尝了尝，确定这东西没用害处，还想和我买呢，被我拒绝了。” 　　“哦”既然大夫看过了没用问题，杨约良就安心了“这凌娘子人不错啊，竟然送这么贵重的东西给我们。不过，这药我们也用不上，就这么放着会不会坏了啊？” 　　“你说的对，我再去镇上大夫那里问问看，不行的话就卖给他了。”虽这么说，叶兰花脸上的表情很是不舍。 　　回想起凌娘子送她药膏时特意交代的，就有说这药膏止痛效果特别好“你说我们把这药膏给家兴送过去怎么样，凌娘子好似说缓解疼痛效果很好。我昨天还上族长家去看了他，他那腿伤的啊，啧啧啧…那血肉都糊在一起了，我看着都觉得疼，更何况是家兴呢。” 　　“这有用吗？” 　　“族长家不是有大夫在吗，有没有用直接问大夫就好了。”叶兰花越说越觉得这主意不错。就算拿到镇上卖，只怕那大夫也给不了几个钱，还不如拿来做个人情。将来家兴做了族长也能多照顾他们一些。 　　“那行，你现在就拿过来，我给送过去。”杨约良爽快的答应了，若是药有用，大小也是个人情。 　　“记得别说这药是凌娘子给的。”叶兰花重新取出巴掌大的木盒，交到杨约良的手中提醒“就说是我去镇上遇到游方郎中买的。” 　　“知道知道，我又不傻。”杨约良接过药就走。 　　看着杨约良离去，叶兰花心中还有点可惜，这可是京城来的东西啊。 　　对了，凌娘子好像说什么不能多用，叶兰花思索了一下，当时天蒙蒙还未亮她就起来送人了，加之前一晚，杨家康和族长的事情闹的这么大，整个村子里的人都睡的很晚，她当时的精神也不太好，现在回想起来，记忆都有些模糊了。 　　想到村长家还有特意从县城请来的大夫，到时候有什么问题，大夫自然都会交代的，叶兰花也就将这事放到一边了。 第54章 求婚 　　终于回来了，凌红纱扶着杨家康的手下了马车,带着孩子在跨进到家门的那一刻,浑身都松了下来。 　　一路坐车过来，他们都出了一身汗,尤其是小孩，凌红纱准先洗个澡,放松放松。 　　等她给小孩洗完澡，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杨家康已经在院子里了。 　　“马车还回去了吗？”她诧异的问道，原还以为杨家康不会过来了呢。 　　“嗯,已经还了。”他赶巧了，去的时候租车行正要关门。 　　“那要不要留下来一起吃晚饭？”凌红纱客气的问了一句,准备朝厨房过去。 　　“嗯，多煮点，我有些饿了。”杨家康应了一声，停顿了一下，看着凌红纱的背影说道“晚上,我住这边。” 　　“……好。”凌红纱停下脚步,虽然知道东厢的房间里有杨家康的东西,他可能会过来住，但现在他真说要住下,她心中还是微微有些别扭。 　　“我知道了,你看看需不需要我打扫一下。”因着之前杨家康说过东厢里放着他的东西，为了避嫌,凌红纱一直都没有进去过，想来这么久了，里面应该落了灰。 　　“不用了，我自己来”说着杨家康就熟门熟路的去打了一盆水，手臂上挂着一条帕子进了东厢。 　　“荣宝来帮我一起擦桌子。”看小孩无聊的样子，杨家康喊了他一句。 　　小孩刚洗完澡出来，精神还不错，听到叔叔的召唤，立马屁颠屁颠的跟了过去，还从怀中掏出凌红纱给他的手帕。一起跟着擦桌子扫地，做的有模有样的。 　　“晚上煮面吃哦”凌红纱朝两人喊了一句。 　　出去了这么多天，家里根本就没有什么菜，在加上现在的时间晚了，根本没地方买。只得自己随意做点对付了，幸好家里还有面条和凌大牛他们送过来的山货。 　　“行”杨家康正对着门外，然后又加了一句“我的那碗不要放葱”。 　　“知道了”凌红纱转身进了厨房，才想起家中根本就没有葱吗。 　　半个时辰后，热腾腾的面条终于出锅了。 　　杨家康将厨房里的小木桌搬到院子里“在这里吃，凉快一点，我先去洗个手。” 　　小孩洗好手，跟凌红纱要了帕子，仔细的擦干手上的水。 　　他看着凌红纱刚端出来的两碗面条，小碗是他的，他一眼认出来，这么大的，他朝杨家康的方向看了一下，跑到桌子旁边将自己的小碗推到大碗边上，睁大眼睛比对了一番，还伸手比划了一下。 　　“你也想吃这么多啊”凌红纱手里端着碗，拿着筷子出来，看小孩对着一大一小的碗在比较，逗他道。 　　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小身板，小孩连连摇头，他肚子太小，放不下那么大的碗，接着他又认真的看着杨家康的肚子。 　　感叹了一下，叔叔真厉害！ 　　“开吃了，坐下来吧。”见杨家康洗好手过来，凌红纱对小孩说道。 　　杨家康走过来，对上小孩佩服的目光，有点摸不着头脑，朝凌红纱看了看，好似再问她这是怎么了？ 　　凌红纱笑了下，不做回应，对着林新眨了眨眼睛说道“这么晚了，早点吃吧。” 　　杨家康瞥了一眼俩人，伸手拍了拍小孩的脑袋，说道“吃饭”。 　　天色微暗，月上柳梢，三个人围在小木桌边，一人一碗面条，吹着热气，开始进食。 　　“好吃！”杨家康很给面子的，连面带汤全部吃完，还不忘夸了一句，小孩也很给面子的抱着碗点头，表示赞同。这次娘亲做的好像比之前的要好吃。 　　凌红纱正喝汤呢，猛然听到夸赞，直接被呛到了，连忙转过头，对着空地，狠狠的咳了几声，等她缓过来，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背后多了一只大手正不轻不重拍着她的背。 　　“没事了，谢谢。”凌红纱回过身，又咳了一声，自己厨艺什么水平她心里还是有数的，被人这么认真夸赞，她还是有点被惊到了。 　　小孩很贴心的给她递了一杯水过来，凌红纱喝了一口，才算好受些。 　　等吃过晚饭后，收拾好碗筷，凌红纱到院子里的时候，看到小孩已经靠在杨家康的怀中昏昏欲睡，看到她过来，还伸着手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的看着她露出笑来。 　　杨家康抬头看了她一眼，手中的扇子对着小孩缓缓扇动。 　　凌红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感受着偶尔拂过的夜风。 　　转过头，见小孩睡着了，凌红纱开口“抱到屋子里睡吧”。 　　“嗯”杨家康将手里的扇子交到凌红纱的手中，抱着孩子站起来，凌红纱摇着扇子跟在他身后。 　　等安置好孩子后，杨家康说道“等会儿过来帮我换药，我先去洗澡。” 　　凌红纱点头答应，在屋子中待了一会儿，觉得有些闷热，又重新回到院子中，背对着水井的方向坐着，仰着下巴，看着夜空中皎洁的明月，耳边不时传来水声。 　　过了一会儿，水声渐渐消失，杨家康裸着上身，带着一身的湿气朝她走过来。 　　“我好了”他的声音似乎也被这湿气沾上了，在这闷热的夜晚，带着潮湿的感觉。 　　“嗯”凌红纱抬起眼眸扫过裸露在外面的肌肤，快速的收回视线。 　　“你先换身衣服，我再过去。” 　　“嗯” 　　过了片刻，屋内便传来了杨家康的声音，凌红纱站起身，走进东厢。 　　这还是她第一次进东厢，里面的结构和西厢差不多，不过多了些许杨家康的个人物品。 　　杨家康正在取药和包扎要用到的白布后，他拿着两样东西朝凌红纱过来。 　　看着越来越近的身影，凌红纱避开视线，看向别处，虽为杨家康包扎了多回，但之前他都是背对着自己。 　　她侧过头去，看向一边的架子。 　　杨家康目光闪了一下，坐到凳子上，看着凌红纱开口“好了”。 　　凌红纱此刻的脑子里还是刚刚出现过的宽肩窄腰，想到这里，她的脸可疑的红了一下，深呼了口气，然后镇定的转过身，慢慢走朝杨家康走过去。 　　伤口已经好了很多，相信过不了多久就能结痂了。凌红纱接过杨家康递过来的药瓶，开始帮他上药，等到包扎好后，她的脸上出了一层薄汗。 　　“好了”凌红纱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直起身体“我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凌娘子”杨家康站起来，上前一步，一把抓住凌红纱的肩膀。 　　大约杨家康没有控制好力道，感受到肩上的力道，凌红纱皱了下眉头，转过身去。 　　“有事吗？”她将目光放到杨家康的脸上。 　　杨家康收回手，认真的盯着她的眼睛，片刻后，语调僵硬的说道“……你觉得我如何？” 　　当异性一脸认真的问你这个问题的时候，你会想到什么。凌红纱垂下眼眸，视线划过他腹部微微凸出的肌肉，最后落到自己的鞋子上。 　　听到这样的问话，她沉默了片刻，脑子念头纷杂，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是说你挺好，这样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对他有意思？还是说一般？不怎么样？但是不是会……。 　　杨家康见她低着头，想来自己突然这么问是不是吓到她了，他正想着怎么补救，就看到凌红纱抬起头，严肃的看着他。 　　“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虽之前，她多少有感受到杨家康行动间传达出来的意思，但……。 　　“我…”杨家康脸微微红了一下，认真的说道“我有意娶你为妻”。 　　凌红纱心跳骤然快了几下，等她稳下来，才发现杨家康脸上神情紧绷，知道他也在紧张，她的心里反倒没那么紧张了。 　　她轻笑了一声“你这是求婚吗？” 　　“我能问一句为什么吗？我自认为没什么姿色，年纪也大了，还有，脾气也不算好，不知你是看上我哪一点了？” 　　听到凌红纱的问话，杨家康认真思索了一下，说实话，若不是连山海说破他可能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对凌娘子起了心思。只是，他是什么时候动的心，竟然一点也想不起来，甚至就像凌娘子说的那样，比凌娘子漂亮温柔的女人他不是没看过，只是……不一样的，凌娘子是……。 　　看他沉思的模样，凌红纱挑了下眉“你慢慢想，我先回去休息了。” 　　杨家康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似乎惹凌娘子不高兴了，下意识的想把人留下来，快步上前，抓着凌红纱的手臂拉了一下。 　　凌红纱刚卖出脚步，还未站稳，被这么向后用力拉了一把，直接退了一步，重重的踩到杨家康的脚面上，只听到耳边闷哼一声，然后她靠到一个温热的怀中。滚烫的气息朝她耳边扑来，惊的她往前走了两步，用力挣脱杨家康的手臂。 　　看到怀中的人，杨家康也是一愣，没反应过来，被她一下挣脱出去。看着快步离去的人，他尴尬的站在原地，随后摇了摇头，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见正房的灯光暗掉后，才回去休息。 　　第二日，凌红纱起来时，杨家康已经离去。 　　想着昨日有些荒诞的情景，她恍惚的想着是不是自己做的梦。 　　拍了拍额头，不想了，她招呼小孩“走，我们去锦祥楼把狗狗带回来。” 　　林新将手中的笔一放，笑着跑过来拉着凌红纱的手，俩人一起出门去了。 　　“姑姑，你回来了”阿生正在店里，看到凌红纱过来，立马笑着走上前。 　　正是清晨时分，店内只有几个伙计在。 　　凌红纱笑着点下头“我来带小狗回去。” 　　“在后面院子呢，我去抱过来。” 　　阿生和店内的伙计打了一声招呼，然后到后院将小狗抱到前面。 　　小狗一落地，就围着小主人开心的绕圈，林新蹲下身，摸着小狗的脑袋，逗着它玩。 　　凌红纱看了一眼小孩，然后看着阿生问道“你在这里住的可好？” 　　“姑姑放心，我一切都好，等我休息了，就回去看你们。”说道这里，他心中有些黯然，自己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见过阿庆和红菱了，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不过看到凌红纱正关切的看着他，阿生打起精神来，笑着送他们出去。 　　凌红纱走了几步，回过头，看他脸上虽带着笑，但到底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凌红纱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朝他挥了挥手，带着孩子和狗回去了。 　　等到晚饭过后，凌红纱带着孩子，两个人悠哉的坐在院子中吃寒瓜，小狗欢快的围在他们身边打着转。 　　林新低头看了一眼，趁凌红纱不注意，快速扣了一小块寒瓜往地上扔，然后偷偷的看了凌红纱一眼，见她没有注意，才松了一口气。 　　其实，凌红纱只是假装没看到而已。 　　敲门声响起，只是，这个时候，会是谁？ 　　凌红纱看了小孩一眼，见他又想偷摸着给小狗喂寒瓜，只得开口“狗狗不能吃太多寒瓜，否则会拉肚子的。” 　　被发现了！ 　　小孩捏在寒瓜上的小手马上缩了回来，咬着唇，红着脸，点了下头。 　　凌红纱走到门前，开口问了一声“哪位？” 　　“是我” 　　杨家康！ 　　凌红纱放在门闩上的手动了一下，慢慢的下了门闩，打开门，就见杨家康站在漆黑的巷子里，目光却亮的惊人，正直直的盯着她。 　　凌红纱被这样的目光看的不适应，避开视线，侧过身问道“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想要写甜一点的。。。。。。但是，失败了，一定是我不甜的缘故！明天多吃点糖，看会不会好点，笑哭。 第55章 定情 　　凌红纱被这样的目光看的不适应，避开视线,侧过身问道“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杨家康走了进来,站在门边，目光灼灼的看着凌红纱的一举一动“我过来看看你们。” 　　凌红纱放在门上的手顿了一下“先进来说话吧。” 　　小孩子发现来人是叔叔后马上小跑过来,高兴的一把抱着杨家康的大腿，仰着头,乐呵呵的看着他。 　　杨家康抬伸出手臂晃了晃，小孩十分配合的将两只小手悬挂在杨家康的手臂上，脚一缩，就这么悬空挂在手上,杨家康就这么提着他往院子里走，直到椅子边上,才将他放下来，小孩乐的眼睛都眯起来，显然很喜欢这样的游戏。 　　看着小孩愉悦的笑容，凌红纱嘴角不由跟着弯了弯。 　　杨家康陪着孩子玩了一会儿，凌红纱见他脸上都开始出汗了,于是开口“好了,先休息一下,我给你擦擦汗，看都出了一身汗。” 　　她将孩子拉到自己身边,帮着擦了脸上的汗,伸手一摸后背，发现也出了不少汗,这澡算是白洗了。将身上的汗也擦了一遍后，说道“来，洗澡。” 　　小孩看着杨家康不住的使眼色，他还想玩，等一下洗好不好。 　　接收到小孩求救的目光，杨家康给了他一个听话的表情。 　　小孩扁了扁嘴，惆怅的叹了一口气，觉得叔叔变了。 　　凌红纱看着他这模样，好笑的拍了下他的脑袋“赶紧的”。 　　重新烧了水，给小孩擦了一遍身子，等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大约是刚才玩的太累了，小孩开始直打哈欠了。 　　将孩子交给杨家康后，凌红纱把换下来的衣服收到木桶里，准备拿去洗了。 　　“睡吧”杨家康抱着孩子坐在院子里乘凉。 　　借着月色，看向蹲在水井边洗衣服的凌娘子，嘴角微微上扬。 　　小孩睁开眼睛，恰好看到叔叔嘴边的笑容，伸手去摸了一下，杨家康哭笑不得看着他，拍了拍他的背部说道“赶紧睡”。 　　哦，小孩打了个哈欠，靠在杨家康的怀中，闭上眼睛，想着以后叔叔天天能陪着他多好啊。 　　等凌红纱洗好衣服后，杨家康怀中的孩子已经睡熟了。 　　“我送他到床上睡”看着怀中张着小嘴正睡的熟的小孩，杨家康压低了声音对过来的凌红纱说道。 　　“嗯”凌红纱点头，走在前面，屋子里一片漆黑，未点油灯，她率先进了屋子，摸到火折子，将油灯点亮，转身过去一看，杨家康已经将孩子安置好了，也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的，这么黑，还能准确无误的摸到床边。 　　“我们出去说话吧。”走近凌红纱，杨家康压低了声音，靠近她。 　　感受到接近的温度，凌红纱装作如无其事的模样，将手中的火折子放下，点了下头，走到院子中坐下。 　　她抬头看了眼天空中的月亮，抿着嘴，等待着旁边人开口。 　　“凌娘子” 　　杨家康觉得喉咙莫名的发紧，看着凌红纱的侧脸，喉珠滚动了一下，将双手放在膝头“我昨日说的话，你意下如何？” 　　凌红纱眉头一跳，回过头，看着他“我昨日的问题，你怎么说呢？” 　　听到问话，杨家康握紧放在膝头的双手，回忆起早上去找连山海的情景，心中尴尬万分。 　　“你傻啊！”连山海正好梦呢，结果被杨家康无情的挖了起来，衣衫不整的坐在床边无语的看着正愁眉苦脸的朋友。 　　“人家凌娘子这么问你，那是试探你，你还真什么都不说，还苦思冥想你看上她什么了。你说你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人家是不是就想，你根本就看不上她啊。” 　　“这种时候，当然是想到什么好话，就说什么了，先把人哄开心了，自然手到擒来了。” 　　说着说着，连山海恨铁不成钢的站起来，指着杨家康生气的说“这么个好机会摆在你面前了，都不知道把握，你说说你，啧啧啧……太过分了，简直是……亏的人家凌娘子好脾气，若是我，直接一巴掌拍翻你。” 　　看着这般激动的连山海，杨家康倒冷静下来了。他想不通凌娘子到底是为了什么生气，一直琢磨着这件事，结果一夜没睡好，才大清早就来找连山海来说说，看能不能听到什么有用的意见。结果，他话刚说完，连山海就开始一顿狂喷。 　　“那你现在有什么有用的建议没有？”挥开连山海指着他的手，杨家康皱着眉问道，看连山海这模样，他觉得他可能找错人了。 　　“当然有了，不然你也不会来找我是吧。看在你是我兄弟的份上，我就给你说说怎么搞定一个女人。首先，嘴要甜。没事的时候多夸夸人家，她说她长的不好看，你就说她在你心里是最美的，天仙都不及她。她说她脾气不好，你就说你就喜欢她这样的。她说自己年纪大，你不会说，这样你们才搭吗！” 　　连山海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觉得口有些干，指挥杨家康“给我倒杯水。” 　　看他这大爷样，杨家康觉得手有点痒了，算了，下次再收拾。 　　“劳烦兄弟了”连山海笑眯眯的接过杨家康给倒的水，这别人给倒的水就是不一样，喝起来，好像觉得比平日里的好像要甜那么一点啊。 　　“这个主意不行，凌娘子不是这么肤浅的人。”杨家康拒绝这个提议。他昨天不过夸了一句凌娘子面条做的好吃，她都能被呛到。等会儿他要真这么说，他都不敢想场面会怎么样。 　　连山海一仰头，将水一口气喝完，杯子往桌上一放，说道“这世上就没有不喜欢听好话的女人，就你这么个被未婚妻抛弃的货还……”。 　　对上杨家康的眼神，连山海意识到自己嘴快，说了不该说的，马上给了自己一耳刮子，赔笑道“嘴快嘴快，好了好了，言归正传，我们还是说说凌娘子啊。” 　　“我就问你信不信我”连山海正色问，结果看杨家康半天没回话，他撇了下嘴角，加了一句“女人方面的。” 　　回想过去连山海在这方面的表现，确实有一手，杨家康勉强的点了点头，又加了一句“凌娘子和别的女人不一样。” 　　“知道知道，就你凌娘子最好行了吧。那我问你，还要不要我指点啊，要就别废话。” 　　杨家康想来想去，确实没有其他人能咨询了，勉强点了下头，决定先听听再说。 　　看杨家康点头了，连山海心中一乐，一本正经的说道“首先，最重要的是嘴要甜，你喜欢一个女人，至少说话不能让人听了不喜吧。最好能时不时的夸一夸对方，你想假如凌娘子夸你长的真伟岸啊，你听了是不是挺高兴的啊。如果你问她，我长的怎么样，她看着你一言难尽，半天说不出话，你是不是心中要猜测她是不是觉得你长的难看了。” 　　这个吗，好像确实会这样，杨家康将自己代入到连山海的对话中，恍然想到，自己昨天半天没有回答，估计让凌娘子误会了。 　　看杨家康的表情，就知道是听进去了。 　　连山海接着说道“当然，我知道兄弟你嘴笨，让你夸别人确实难了点。所以，针对你这情况，我想还是直接表白，当然不能像你昨日那样，啧啧啧，太傻了。” 　　连山海摇着头，嫌弃的评价。 　　“别废话，就着说怎么办！”看连山海这么嘚瑟的样子，杨家康觉得手越来越痒了。 　　嘿嘿，想到上次自己被七爷训了一顿，连山海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现在就开始训练你表白的技巧，来，你现在就把我当做凌娘子，我等会儿就把凌娘子昨日问的话重新问你一遍，你回答一下，我听听看行不行。” 　　杨家康皱着眉看着他“你这是故意的吧。” 　　“那你练不练，不练我睡了。” 　　如果自己对着连山海这货能过关，到时候对着凌娘子表明心意，应该……想到这里，杨家康扫了他一眼“我练，成了自然有你的好处，不成……。”他冷笑了一下。 　　想到自己被连山海折腾了一天，杨家康深吸了一口气，希望有用。 　　“你想说什么？”凌红纱看着他脸上神色变来变去，开口问道。 　　“你昨日问我的问题，我现在回答你。” 　　被这灼热的目光这般紧紧的盯着，凌红纱心中一颤“哦”了一声。 　　“当我看到你和荣宝一块欢乐的样子，我便想以后我成亲了，妻子孩子应当也是这样的吧。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想到以后的妻子，我的脑子里出现的便是你的模样。”杨家康苦笑了一下“刚开始，我还懊恼自己不够君子，竟对你生了这样的念头。但是我一想到将来你要嫁给别人，便无法忍受。所以，昨日我才鲁莽的和你表明心意。我想要参与你以后的生活之中，不只是荣宝的叔叔，我想做你的……丈夫，成为你真正可以依靠的人，能和你分享悲欢的人，能与你一同携手共老的人。” 　　随着杨家康的话落下，凌红纱的嘴巴惊讶的张开，心跳快了一拍，前面这个人真的事杨家康！ 　　“咳”凌红纱合上嘴，掩饰的用力扇了扇蒲扇，站起身。 　　杨家康跟着站起来“凌娘子，昨日看着你生气离去，我彻夜难眠，想着自己是不是有什么话说错了，让你生气了。” 　　“今日你若是这样走了，我怕是今晚又要失眠了。”杨家康苦笑一声说道。 　　“你能给我一个答案吗？” 　　凌红纱侧过身，看着杨家康脸上的期待的表情，握紧了手中的蒲扇，她对杨家康动心吗，凌红纱在心中问自己。 　　不能否认，并不是全无感觉的。 　　只是，想到结婚，她又不免犹豫，她曾经生活在一个可以离婚率不输于结婚率的时代，在这样的坏境下，很多人对于婚姻的态度都十分的随意，比如她的父母，这也导致她对于婚姻并无安全感。 　　而这个时代的婚姻，她皱了下眉头，若是婚姻不顺，连合离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她仰着头，对上一双紧张的眼睛，他会不一样吗？凌红纱在心中问自己。 　　她应该给自己一个机会吗？ 　　每年暑期放假前，学校都会为即将成年的学生举行心理检测，当时她得到的结论中就有一句，渴望家庭的温暖，曾经她对这话不屑一顾，现在......。 　　她知道彼时的自己只是倔强不肯承认而已。 　　凌红纱笑了下，歪着头问“若是我说不呢。”她握着扇子的手僵硬在那里，看着杨家康，等着他的回答。 　　只见他整个人紧绷了一下，然后像想到了什么，迅速放松下来，嘴角扬起笑，双手抓住凌红纱手臂“你答应了对吗！” 　　连山海说过“当一个女人说不的时候，你往往要反着来听。” 　　凌红纱被他激动的模样弄的一愣，不过看到他这般反应，凌红纱莫名的感到了安心，轻轻摇动着手中的扇子，微风拂来，扬起垂在耳边的碎发，扫过微微上扬的嘴角。 　　“嗯”她轻轻的点了下头，感受到手臂上的力道越来越大，有些痛。 　　杨家康见状，意识到自己弄疼她了，连忙松开手“我，太用力了，弄疼你了。” 　　“对了”他低下头，从袖子中取出一根簪子，递到凌红纱跟前“送你的。” 　　这是一根有着两只蝴蝶相依的蝴蝶簪，做工精致，很是精巧，即使是不爱发饰的凌红纱看了也忍不住意动。 　　她伸手接过簪子，低着头把玩了一会儿。 　　杨家康就这么静静的陪着她，抬头看了眼天空，今夜月色真美。 　　也不知站了多久，凌红纱觉得脚有些酸了，才抬起头，慢慢移动了一下“今日这些话你从哪里学来的？” 　　对比昨日的局促，今日杨家康又是送东西又是情意绵绵的表白，还懂得示弱，怎么看都不可能是睡了一觉就醒悟过来了吧。 　　“咳，你发现了”杨家康脸红了下“我昨夜苦思冥想你到底为什么生气，但不得其法，只好厚着脸皮找人参谋了下。” 　　“是你朋友吗？”想象了一下这个场景，凌红纱忍住想笑的冲动。 　　“嗯，就是连山海。” 　　哦，原来是他，上次杨家康有事离去，就是托了这人有事来帮他们一把的，看来他和这连山海关系很不错。 　　“他都教你些什么？” 　　杨家康含糊了两声，接着快速的说道“天有些晚了，你早点睡，我先回去了。”接着身形一动，好似有什么追着他般，快速离去。 　　“哎”凌红纱睁大眼睛，看着杨家康刷的一下翻过墙头，消失在夜色之中。 第56章 来信 　　自从那日杨家康表明心意后，杨家康第二日托人给凌红纱带了封信,说是近日要忙于当差无法过来看他们了,让凌红纱有事可以随时给他送信过去。 　　看罢手中的信，凌红纱笑了一下,这是要回信呢，还是不回呢？ 　　既然他们的关系确定下来了,自然要回了！ 　　林新难得看到娘亲一大早就坐到桌子前面写字的，他将身子往前倾，好奇的看了一眼，见娘子好似在给谁写信。也跟着找出纸来,他要给小虎写信，请他过来一起玩。 　　凌红纱提着笔,慢慢思索要写些什么好。 　　对了，小孩的先生不知道找的怎么样了？之前杨家康有事离开了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定是没有空去打听的，回来后，他们又一起回了一趟杨家村,耽误了不少时间。 　　想到这里,她提笔就写。 　　“小新,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和叔叔说的？” 　　凌红纱看着一页未写完的信纸，信中除了询问杨家康为小孩找先生的事外,凌红纱还关心一下对方的身体和饮食。该说的都说了,但她盯着信纸看了半天，怎么看都觉得这内容有点少。但一时又想不出还有什么要说的。 　　“你要不要也给叔叔写封信？”凌红纱期待的看着小孩,加上小孩的信，应该就不少了。 　　听到问话，林新抬起头，侧着脸看着凌红纱，点了一下头，他对于写信还是比较有兴趣的。 　　看着手中四页信，总算看着不那么单薄了。凌红纱将信纸装到信封之中，请人给杨家康送去。 　　“这些是给小虎的信吗？”凌红纱看着小孩积攒了一木盒的信，微微惊讶，虽然小孩的字比较大，一页也写不了多少内容，但这数量加到一起就很客观了。 　　这是，凌红纱看到桌上的那张写着要请小虎过来玩，才想起自己之前答应过小孩的事，拍了拍额头，差点给忘了。过两日找人给廖嫂子带信去，看看他们是不是得空，请他们过来玩一趟。 　　这边她给廖嫂子的信还未送出去，就先收到凌家送过来的信。 　　一看这笔迹，凌红纱就认出是小东写的了。 　　凌大水在信中告知她凌大水定于九月初五成亲，让她有空回去一趟，若是无暇，可以不用回来，但让阿生务必回家一趟。 　　凌红纱花了片刻功夫，快速将信浏览了一遍。虽对于凌大水成亲的事心中早就有数，甚至她还在其中推了一把，但现在亲眼看到这封信，还是多少让她有点不舒服，就这么着急吗！ 　　想到凌大牛在信中提到务必让阿生回去……。 　　无论怎么样，对于这事，她再是不喜，都要告知阿生一声。至于回不回去，到时候看阿生的意思。 　　临近傍晚的时候，凌红纱带着孩子慢慢的朝锦祥楼过去，将正要下工的阿生给带了回来。 　　“姑姑，怎么了？”回到家中，阿生才神色凝重的看着凌红纱问道，路上他便敏锐的感觉到凌红纱神情中的不对劲了，是不是家中出了什么事？ 　　“先坐下吧”石桌上的茶壶里还剩着半壶的开水，凌红纱给他倒了一杯递到桌前，又给走的满脸通红的小孩倒了一杯，看着小孩双手抱着茶杯小口小口的呡着。 　　“先喝一口，我看你刚才出了不少汗，一定渴了。” 　　“恩”阿生听话的拿起杯子，喝了一口，但心中更是忐忑了。 　　见阿生面上紧张，凌红纱也不转圈了，直接说道“你爹九月初五要成亲了，想让你回去一趟，你有什么想法？” 　　沉默了片刻，阿生才轻轻的“哦”了一声，勉强笑了一下，然后说道“我知道的，不过是早晚的事。” 　　在锦祥楼待了一个多月，他也算长了点见识，偶尔空闲的时候也会听到一同工作的伙计讲些富贵人家的传闻又或是市井流言，对比起听到的那些传闻留言，他的事似乎也算不了什么。 　　他也在心中早早做了准备，只是想不到现在听到还是会难受。 　　“我……”他并不想回去，但是想到家中的阿庆和红菱，他将杯中的水一口气喝完，然后大吐了一口气，明明那双眼睛像是在哭泣，但他还是对着凌红纱笑着说道“我回去，看看爷奶和阿庆、红菱他们，这么久没有见到他们了，我想他们了。” 　　“好”凌红纱点头。 　　“姑姑，那我先回去了。”阿生放下手中的杯子，站起身说道。 　　凌红纱原带他过来就是考虑到他的情绪，不想让他一个人孤零零的舔舐伤口。现在见他脸上笑的比哭还难看的表情，更不会让他一个人回去了。 　　“既然来了，今晚就留在这里吧。我特地买了不少菜。” 　　小孩也滑下凳子，跑到阿生的旁边，拉着他的手轻轻摇了摇，然后又惦着脚，抱住阿生的腰，阿生哥哥不要难过。 　　“你先回房间里等一会儿，晚饭很快就好。小新，来，帮娘亲做饭。”凌红纱朝林新伸出手，然后轻轻推了阿生一把“去吧。” 　　凌红纱带着小孩走到厨房前面的时候，回过身去看，发现阿生已经不在院子里了。 　　等到凌红纱晚饭做的差不多的时候，阿生红着眼眶出现在厨房门口，哑着声音说道“姑姑，我来帮你。” 　　看他已经收拾好情绪，平静下来，凌红纱点点头“好，先帮我把桌子搬到院子中吧，等会儿菜好了再过来端菜。” 　　阿生应了一声，走了进来，将放在墙角的小木桌搬到院子中，身后小孩两只手抱着凳子屁颠屁颠的跟在他身后，将凳子放到小木桌旁边。 　　看到林新这幅模样，阿生难得露出笑来，然后又进去厨房帮着端菜打饭。 　　看到林新小心翼翼的夹着肉往自己的方向送过来，阿生连忙用碗去接。 　　“谢谢”看着碗中的肉，阿生笑着朝林新说道，也给小孩夹了一块他爱吃的炒肉。 　　“小孩子长个子，你们都要多吃点。”凌红纱分别给他们两人夹了一筷子的炒鸡蛋。 　　“在锦祥楼里待的可还习惯？”凌红纱看着阿生问道。 　　“嗯，大家都很照顾我，我跟在徐管事身边帮他跑跑腿，送个话，忙的时候也会到店里招呼客人。”阿生停下筷子，想了一下，慢慢说道。因着大家都知道，他姑姑和刘掌柜认识，也没有人故意欺负过他。 　　“可有人欺负你？” 　　“并无，大家都对我不错。”阿生摇头，至于相处之中的磕磕碰碰就不要让姑姑担心了，他自己要学着处理。 　　“若真有什么事，不要一个人闷在心里，多一个人说说话，说不准就能有什么主意。”凌红纱决定下次郑娘子过来的时候再问问她。 　　“我知道的姑姑，你不用担心。” 　　吃过晚饭后，三人在院子中乘了一会儿凉，就各自回房休息了。 　　今晚似乎特别的闷热，凌红纱躺在床上换了几个姿势，还是毫无睡意，有些烦躁的挥动着扇子。 　　也不知过了多久，等她的意识有些模模糊糊的时候，隐约听到院子中传来声响，她一个激灵，马上清醒过来，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睡意立马不见踪影。 　　她坐起身，心中警醒，侧耳倾听了一会儿，又好似什么都没有听到。 　　她穿好鞋子，从床头摸出匕首握在手中，轻手轻脚的摸黑往门口过去。 　　她在门边站了一会儿，屋外除了偶尔的虫鸣声，并无其他动静，她正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就看到外头一道黑影闪过，心立马提到嗓子眼了。 　　这是贼！？ 　　看着影子过去的方向，凌红纱原本不准备出去的，但想到阿生还一个人在西厢，心中不免担忧阿生的安全。 　　她将匕首往怀中一藏，摸到油灯摆放的地方，找到火折子，将油灯点亮，接着又去床底下取出一根一人高的木棍拿在手中。 　　这边她刚将木棍拿到手中，就听到屋外传来敲门声。 　　凌红纱心中一紧，这贼人竟然这么大胆，看到油灯点亮，竟然还敢来敲门！ 　　看了眼墙上自己的影子，她将木棍拿在手中背在身后，尽量放松声音问道“谁啊这么晚了？” 　　“是我，凌娘子。” 　　杨家康！ 　　“你是……”凌红纱又问，声音亦可以模仿。 　　“杨家康”屋外的人顿了一下回答。 　　凌红纱慢慢走近门口，疑惑的问道“你不是说明日过来吗，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明日？ 　　杨家康站在门口想了一下，自己没在信中这么写，还是……，透过门边的影子，蓦然反应过来，凌娘子这是把他当贼人了吧。他不由苦笑，虽知道自己这样的行为不妥，但今早收到凌娘子和荣宝送过来的信，他就忍不住想过来看看他们。正巧，关于荣宝找先生的事，下午的时候，他这边也有了眉目了。就想着过来说一声，不想有事耽搁了，到现在才有空过来。 　　“你别怕，是我。” 　　担心凌红纱不信，他又说了一句“那根蝴蝶簪，你可喜欢？” 　　听到杨家康这般说，凌红纱想着应该就是本人了。 　　她将门打开一侧，人站在另一边，若不是杨家康她也好有反应的时间。 　　看到站在外面的果然是杨家康，她悬着的心才算真落到实处，背在身后的手跟着松了下来。 　　“怎么现在过来了？” 　　看到凌红纱手中的木棍，杨家康心中尴尬，觉得自己大约就跟个毛头小子似的，大半夜偷摸往心爱的姑娘家里跑，结果还被人家当贼了。 　　“原想早点来的，只是有事耽搁了。我是来告诉你先生的事我这边有人选了。”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往凌红纱跟前递。 　　信？ 　　“下午我收到消息就写了，原本准备让人给你送过来，结果忙忘了。” 　　凌红纱接过信，心中怪异，想着明日让人送过来不也一样吗。 　　“我……”杨家康发觉过来自己做了蠢事，心中越发的尴尬，他本来打算过来看一眼，把信放下就走的，哪里想到这个时候了凌红纱还没有睡，被她给逮到了。 　　“我明日有些忙，怕来不及让人给送过来，就自己来一趟。”他镇定的解释道“这事原本就耽搁了这么久，现在有消息了，自然想着快些定下来，若是这位李先生你不满意，我也好早点另外再找。” 　　看着杨家康一本正经的解释，凌红纱莫名的想笑，她歪着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信里面有李先生的地址和其他的信息，夜深了，你明日再看吧。我先走了，你早点休息。”对上凌红纱的目光，他不自在的说道。 　　“等一下”凌红纱拦住他“我为你做了件衣服，正好你来了，试试看，有没有要改的地方。”先前凌红纱注意到杨家康几件衣服都存在磨损的情况，想来他平常对这些都不太注意。 　　直到凌红纱将衣服拿了出来，杨家康才压下嘴角的笑容“我还是回去再试吧，有哪里不合身再来找你。”虽然他挺想再多留一会儿，但想到现在确实不早了，还是不要打扰凌娘子休息了。 　　“恩” 　　“那我先走了”杨家康拿着衣服，又嘱咐了一句“你若有空明日就可以带着荣宝去一趟李先生家中，我已经与他说好了，若是你觉得没有问题，我再请他过来教导荣宝。” 　　“恩，我知道了，天晚了，你早些回去吧。” 　　“恩，你也早点安歇。”话落，看了凌红纱一眼，杨家康才快步走到墙边，轻轻一跃翻过墙去。 　　下次可得和他说一句，别再翻墙了，凌红纱关上门时想到。 第57章 上学 　　待吃过早饭，凌红纱叫住要离去的阿生,快步回屋取了个包袱出来,走到门口。 　　“你爹成亲，我不打算回去了。你回去之前,记得告知我一声，到时候我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让你带回去给爷奶的。” 　　“嗯,我知道了，姑姑。” 　　“这包袱里装的是纸笔和墨。”凌红纱将手中的包袱递到阿生手中说道“既然要认字，平日里有空不要忘记多练练，有什么不懂的多问问身边的人,锦祥楼里的伙计不少都是识字的，不要觉得不好意思。” 　　阿生接过包袱,用力的点了下头，在锦祥楼这一段时间，他已经深刻认识到识字的重要性了，他要努力多认一些字。 　　“去吧”凌红纱拍了拍他的肩，将人送出门外,站在台阶上看着他的身影慢慢远去,直到消失在巷口。 　　然后低下头,看着站在一旁的林新的手，笑着说道“走吧,我们去拜访你叔叔说的李先生,看他愿不愿意教导你。” 　　第一次上门拜访肯定不能空手去，凌红纱想了一下,先带着孩子去了福禄斋备了一盒精致的点心，又去买了些应季的瓜果。打包妥当后，才带着孩子，提着礼物，照着杨家康给的地址上门去拜访。 　　还未到门口，他们便远远的听到孩童朗朗的读书声，随着走近，听的更清晰些。读的正是百家姓。 　　看着前面打开着的大门，她敲了两声，见没有人出来，凌红纱便带着孩子进了院子，寻声而去，走了两步，就有一相貌端庄的妇人过来。 　　“失礼了，我敲了两声见无人应答，便自行进来，还请见谅。”凌红纱行了一礼说道。 　　这妇人正是李先生的妻子庞氏，她笑容温和的扫了一眼凌红纱身边的孩子和手中提着的礼品，客气的说道“是我离的有些远了，没有听到，你可是为孩子上学而来？” 　　“是的”凌红纱笑着点头，将手中的礼品递了过去“小小心意，还请收下。” 　　庞氏推拒了一番，最后还是收了下来。 　　“你们先和我到屋里坐一会儿，我去请李先生过来。” 　　“我能跟您一同过去看看孩子们读书的情景吗？”看着小孩寻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过去的眼神，凌红纱问了一句。 　　“啊”庞氏也注意到小孩的眼神，温和的说道“可以的，小家伙想去看看是吗。那就跟我一起来吧。” 　　“我先将东西放回屋内，还请你们稍等片刻。” 　　等庞氏空手走了出来，招呼凌红纱二人跟在身边往里过去。 　　转了个弯，便能看到前面的屋子几扇窗户打开着，透过打开的窗户，可以清楚的看见屋内的情景，里面大约有十来个七八岁的孩童，手中拿着书本摇头晃脑跟着先生念。坐在窗边的一名孩童看到他们，趁先生转过身看不见他，就调皮的朝他们做了个鬼脸。不想被书本直接敲到脑袋上。 　　“别分心”李先生敲了下他的脑袋说道。 　　被他抓的到孩子立马乖乖的回过头，跟着大家一起摇头晃脑的开始念书。 　　李先生也注意到屋外来了人，看自家娘子站在门口，便走了过去，说了几句，然后点了下头，表示知道了。 　　“那你帮我看着他们，让他们全部念完。”李先生嘱咐了一句。 　　“知道了，你去吧。”庞氏嘴角含笑的应了，视线扫过凌红纱对着她点点头。 　　李先生走出屋，朝凌红纱他们过来“是凌娘子吧？” 　　见凌红纱点头，他开口“请随我来”带着凌红纱和小孩到了旁边的书房。 　　“就是这孩子吗？”李先生看着林新问道“我听杨兄弟说这孩子已经认得几个字了，不知学到什么程度了。” 　　“《三字经》他会默了，《百家姓》也学了些。”除了有限的玩耍，这孩子其余的时间基本上都花在看书写字上头。凌红纱有时会想像他这般小的年纪，怎么会有这么好的耐性和自律？ 　　李先生年过五荀，大半生几乎都在给孩子启蒙，见的孩子多了，自然心中也有一柄称，不说百分百准，但八成把握还是有的。 　　之前杨兄弟说的不详细，他以为这孩子只认的几个字而已，现在听凌红纱这么说，基础不比他现在教了两三个月的孩子差。 　　不过，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过来，写几个字，我看看”李先生招呼小孩。 　　林新抬头先看了一眼凌红纱，见她点头，才慢慢的走到李先生前面。 　　“来，三字经开头几段。”知道这孩子说不了话，李先生直接递给他笔和纸，让孩子坐到椅子上来写。 　　小孩拿着笔，看了凌红纱一眼，然后低下头，小脸认真，神情严肃的落笔开始书写。 　　李先生站在他身后，满意的点了点头，虽有许多不足之处，但在这个年纪能有这水平已经是不错的了，更何况之前这孩子也没有正经上过学。 　　“好了，可以了”看着林新流畅的将三字经的内容写下来，李先生已经有数了。 　　林新听话的停下笔，站起身，回到凌红纱身边。 　　“这孩子不错，凌娘子想什么时候送他过来？”李先生看向凌红纱问道。 　　送过来啊？ 　　凌红纱原是想请个先生到家里教，但现在看着那边一屋子的学生也知道是不可能的了。 　　对上孩子的目光，凌红纱犹豫了一下“还容我再想想？” 　　“嗯，若是确定了，直接送过来便是了。”李先生点了下头。 　　接着凌红纱便起身告辞，带着小孩走到院子中，快到门口的时候，小孩侧过脸，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凌红纱注意到他的动作，停住脚步，察觉到孩子眼神中的羡慕，暗暗叹了一口气。 　　等回到家中，凌红纱开始反思自己对小孩是不是过度的保护了。而其实这过度的保护对于孩子来说不一定是好事。现在孩子还小，可以待在家中，但再大一些呢，他总要进入社会与人接触的，到时候她不可能时时刻刻将孩子置于视线之内。 　　或许，她应该换一种方式了。 　　“你想去李先生那里念书吗？”凌红纱蹲下身看着小孩的眼睛，认真的问道“读书的时候，娘亲不能陪在你身边，要等你放学才会去接你，这样你还愿意吗去吗？” 　　小孩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咬着唇点头。 　　“好”看着小孩知道读书的时候她不能陪着，但最终还是点头要去，凌红纱忍不住扬起嘴角，半年了，小孩终于愿意主动迈出这一步。 　　“那我写信和你叔叔说一声，等他答应了，就送你去上学。” 　　嗯，小孩笑着点头。 　　吃过午饭后，休息一会儿，等小孩睡着后，凌红纱提笔给杨家康写了封信，将今日见到李先生的场景与小孩的反应说了一遍。 　　等午后小孩醒了，两人一起到街上找人，将信送了出去。 　　接下来就是等杨家康的回信了。 　　第二日一早凌红纱就收到杨家康的回信，信中提及了李先生的来历，让她只管放心将孩子送过去。 　　“好吧，你想什么时候去上学？”凌红纱摸了摸紧挨在自己身边一同看信的小孩，见他这般急切的样子，觉得好玩。 　　“后天”凌红纱看小孩比了下手势，问道“不想明天就去吗？” 　　小孩撒娇的抱住凌红纱的腰，靠到她怀中，拱了拱脑袋，不回答。 　　“好了，知道了。那我等会儿给你做个书包当做你上学的礼物，对了不知道要准备些什么书本？上次忘了问李先生了。”凌红纱苦恼的说道，算了，反正离的不是很远，等会儿再去一趟李先生的那边问一问。 　　孩子上学还要准备什么呢？ 　　凌红纱开始回忆自己上幼稚园的时候家里是怎么准备的，可惜年代太久远，加之她当时太小，基本上想不起什么。算了，不想了，时代都不一样，应该没有什么可比性。 　　虽高兴于孩子主动迈出这一步，但想到他还这么小，上次匆匆一瞥，李先生那里的孩子好像都要比自家的小孩大个一两岁的样子，也不知道那些孩子会不会欺负他啊？ 　　凌红纱开始忧心小孩子会被欺负，到时候又不会说话，会不会……想到这里，她又开始怀疑现在让小孩去上学会不会太早了点。 　　但对上小孩脸上雀跃的神情，她又不可能反悔。 　　“如果有其他的学生欺负你，不要忍着，知道吗，告诉先生，让先生惩罚他们。”但这样会不会被其他孩子排挤呢？ 　　还是让杨家康教小孩练武好了，到时候被欺负了也有还手之力。 　　“等你叔叔回来，我让他教你练武好不好？”凌红纱眨了下眼睛，其实之前杨家康就有提过这件事，不过被小孩拒绝了。当时凌红纱并不太在意这件事，现在吗，她恨不得马上就能看到小孩有一身功夫。 　　凌红纱诱惑道“练武会长高哦，到时候就可以长的比小虎高，而且力气也会变大，就不怕别人欺负了。” 　　嗯，小孩马上点头，他以后要长的比小虎高才行，力气大了才能保护娘亲。 　　晚上凌红纱就为小孩逢了一个青色的挎包，将李先生说的书和笔墨全部装了进去。 　　等到凌红纱将孩子送到李先生家后，独自一个人回到家中，突然觉得家里安静了很多，其实平日里小孩也很安静，不闹腾。但不知怎么的做什么好像都提不起劲，午饭还做了小孩的份。 　　好不容易到了午后，凌红纱时不时看一眼天色，总觉得今日的时间好像过的特别慢。不知道小孩在学堂过的怎么样？ 　　看了看天色，终于到该接小孩回来的时间了。 　　凌红纱收拾好没怎么动的针线，锁了门，朝街上过去。 　　这段时间街上多了许多读书人，直到看到书铺外面贴着的大红纸，她才反应过来，原来是秋闱到了，怪不得呢，之前倒是没有注意到。 　　秋闱每三年举行一次，共考三场，时间分别在八月初九、八月十二、八月十五。 　　既然秋闱已到，那中秋自然不远了，随着往前过去，她的视线扫过旁边的店铺，看到其中一家卖糕点的店铺里不仅摆出了各色口味的月饼，连糕点的种类似乎都比平时多了很多。 　　当她经过糕点铺旁边的时候，伙计正在和站在店铺前面的两位书生极力推荐一款名叫“高中”的糕点，说什么彩头好，寓意好。 　　那两位书生应是参加这次乡试的秀才，听了这么多，看表情好似有几分意动。 　　走的远了，凌红纱听不到他们说了什么，但再回头时，就看到那两位书生一人手中都提着一盒糕点离去。 　　而店铺前的伙计则开始招揽下一位客户。 　　凌红纱回过头，加快脚步朝学堂过去，等到了学堂，还未放学。 　　“到屋子里坐一下”庞氏笑着招呼她。 　　“多谢夫人”凌红纱笑着进屋，结果刚坐下，就听到孩子说话声，看来已经散学了。 　　“快去吧”庞氏体贴的说道。 　　凌红纱笑着告辞，走到门口就看到自家的小孩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还伸着脖子往外看，应是在找她。 　　“走了”凌红纱弯腰牵起他的手，仔细看着孩子脸上的神情，见他脸上高兴的样子，才算放下心来。 　　“今日过的可还好？” 　　嗯，小孩高兴的点点头。 　　见状，凌红纱心中虽有点酸酸的，但更多的是高兴，小孩的世界不再仅仅是那一个小小的院子和那么寥寥几个人了，以后他还会有先生，有同学，而随着他长大，他的世界也会随之越来越大。 第58章 一更 　　中秋将近，凌红纱开始备货。 　　她在心中细细过了一遍需要送礼的人家,锦祥楼里的刘掌柜和两位管事必是不能少的,还有李先生那里。另外还有清平县里的凌大牛、凌紫纱和廖嫂子他们，看来是还是早些准备才妥当,毕竟还要托人送回去，可不能晚了。 　　翌日,凌红纱特地多带了银钱在身上，送小孩去了学堂之后，回来的路上就开始慢慢的逛。看着街上的店铺，将自己昨日列在单子上的物品一一备齐。幸好大部分店铺都有送货服务,不然她可拿不了这么多的东西。 　　在和最后一家店铺确定过送货时间过后，凌红纱松了一口气,终于全部东西都买齐了。过个节还真是不容易啊。 　　往回的路上，恰好看见一家书铺门口贴着打折宣传的红纸，想来是为了这一届的考生特地做的活动。这个时候天已经开始热了，书店里除了掌柜的和伙计再没有其他人了，想来那些考生现在都在专心准备考试,没有什么心思出来逛街吧。 　　凌红纱脚下一转,想着小孩上学后,自己空闲了很多，便想买两本书来消遣,好打发时间。 　　“客人想要什么类型的书”这个时候没人,伙计正无聊的拿着鸡毛掸子扫灰呢，看到凌红纱进来,连忙将手中的鸡毛掸子一放，满脸笑容的上前来，看着凌红纱这样心中已有了数“最近青柳先生刚出了两本话本，我们店先到的货，客人要不要看看。” 　　“里面说些什么？”凌红纱之前也看过一两本话本但都觉得没什么意思，基本套路都是千金嫁落魄书生，然后书生考中科举什么的。 　　“讲的是修仙”伙计兴奋的说“小说中的主人公出自落魄的修仙人家，但得到了一件宝物，宝物中正巧关了一位老神仙……。” 　　看这伙计这满脸兴奋的样子，看来是这青柳先生的书迷了，虽然这套路听着挺熟的，但至少比千金小姐嫁书生有趣吧。 　　“两本都要帮我包起来吧，对了，这青柳先生还有没有其他的书？” 　　“有的有的，还有《聊斋志异》里面有……。” 　　好吧，凌红纱确定这青柳先生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了。 　　“先要这两本吧，好看的话，我再来买其他的。” 　　“客人放心，保证好看。”伙计信誓旦旦的说道。 　　刚到柜台结好账，还未转身，就听到身后进来的一男子惊讶的叫了她一声“凌娘子！” 　　听到声音，凌红纱疑惑的转过头，心中疑惑，会是谁？ 　　待看到来人，凌红纱楞了一下，随机点了点头，原来是米秀才，还真是……。 　　她拿着店主包好的两本书准备离去。 　　“凌娘子，可否借一步说话？”米秀才扫了一眼凌红纱手里的书，皱着眉头说道。 　　凌红纱眉头跳了一下，她可不觉得自己和这米秀才有什么话说，正想拒绝，不想米秀才接下来的话，让她改了主意。 　　“秋闱过后，我娘想……”他看了一眼柜台内的掌柜和不远处的伙计，压低了声音说道“旧事重提”。 　　旧事重提？自己能和他有什么旧事，凌红纱脑子里闪过之前提亲的事，顿时觉得被恶心到了，忍不住皱起眉头。 　　大约通过凌红纱难看的表情中猜到她不乐意了，米秀才尴尬说道“这旁边有一家茶楼，我们到那里说话吧。” 　　凌红纱犹豫了下，还是随他一同到了茶楼，决定让米秀才直接打消了这念头，阻止米母。 　　凌红纱拒绝了雅间，直接在大堂挑了个角落坐下，这个时候茶楼里的人不多，说话正好。 　　“凌娘子为什么不愿意？”米秀才皱着眉，对于这个问题有些想不通，他自觉身为秀才，虽还未中举，但比起大部分人来说已经强了很多，等到他考中举人，到时候就有机会做官，而嫁给他，凌娘子就有机会成为官太太，这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之事。 　　被凌红纱拒绝这件事，起先米母一直没有告诉过他。偶尔他问了一句，米母就说时机未到，要挑个好时间再上门提亲。想到母亲为了让自己安心考试，什么都不告诉他，他心中多了几分愧疚。 　　若不是自己意外见到王媒婆，还不知道婚事已经提过一回，被凌家拒绝了。 　　因着此事，他不敢让母亲知道他已经知道亲事被拒了，每日依旧待在书房苦读，但实际上他还是被影响到了，想到这里，他心中多了几分愤怒。 　　“凌娘子可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逛了一早上了，凌红纱有些饿了，坐下来后，先喝了一口茶水，吃了一块糕点后。听到米秀才的问话，她拿出帕子擦去手上的糕点屑，看着米秀才愤怒的表情，心中好笑“只是不想嫁给你，就这么简单而已。” 　　“米秀才以前应该也拒绝过别人吧，难道那些被拒绝的人每一个都要上门来让你给她一个满意的答复吗？” 　　自然不可能，那些是姑娘家，该有女子的矜持，和自己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凌娘子不要顾左右而言他，故意搪塞我，说实话，你已经影响到我此次的考试了，否则我也不会要见你这一面。”米秀才显然对于凌红纱的答案很是不满。 　　影响考试，书中的米秀才到原主死前都是个秀才，可见他此次本来就没有中举的可能，现在是要将责任往她身上推吗。 　　想到这里，凌红纱心中冷笑，嘴角微微勾起“你若学识渊博，心如金坚，能做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自然此次能中。你若是这么轻易的就被身边的事情影响到的话，静不下心读书的话，自然无益于考试。至于我影响到你考试，这种话还请慎言。” 　　“至于你说的旧事，请不要再提了。” 　　“算了，我不多说了，先告辞了。”再说下去到时候这米秀才落榜，米母说不定真把他考不上的锅往自己身上甩。虽她不惧，但还是少和他们牵扯的为好。 　　“等等”看着凌红纱站起来，米秀才下意识的叫住她，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原本他想问清楚凌红纱拒亲的理由，好解了自己这么多天的心结，然后一心考试，但现在看来是不可能的了。 　　不过这凌娘子说的话也有几分道理，自己还是先将心思放到考试中才是。若是考中了……。 　　凌红纱见他沉思不说话，随意的说道“祝你金榜题名”接着拿起桌上的书，干脆利落的结了账离去。 　　回到家中不久，上午定的货就开始陆陆续续到了。 　　将所有的礼品都收到屋内后，虽感觉到饥肠辘辘，但一个人也提不起煮饭的兴趣。索性煮了点面条，对付着吃了。 　　填饱肚子后，凌红纱开始罗列单子，打包中秋礼品。 　　她先将送往清平县几家的给礼品挑出来整理好，又给凌大牛写了一封信。 　　等到打包好各家的礼品后，时间已经不早了，算了下时间，还来得及。她决定先将东西送到租车行后，再去接小孩。 第59章 中秋 　　凌红纱将中秋礼送到租车行，妥当安排好时,天色有些晚了。 　　等她匆匆到达学堂附近时,恰好散学了，几个孩子嬉闹着经过她的旁边。 　　想到小孩,她不由加快了脚步，还未走近学堂,就看到自家的小孩正和另一个孩子待在学堂的门口，神情并不像她想的那般害怕惊慌，反而正神色认真的在听另一个孩子说话，那个孩子比林新高了那么一些,因此小孩微微仰着头，还时不时的点一下头。 　　看到这场景,凌红纱停住脚步，嘴角慢慢上扬。 　　过了一会儿，小孩终于侧过头往她这个方向看了一眼，待看到凌红纱的身影后，小孩朝身边的孩子挥了挥手,然后飞快的朝她奔来,一下子冲到她的怀中,抱住凌红纱。 　　凌红纱弯下腰抱住小孩，笑道“一天不见如隔三秋啊,看看我们家小新都会跑这么快了,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被她这么一说，林新立马不少意思的将脸埋到她怀中。 　　“好了好了,不笑话你了”凌红纱好笑的揉了揉小孩的头，转了话题“刚才你在和同窗说话吗？” 　　恩，林新这才将头抬起来，两颊微微泛红，点了下头。 　　凌红纱又朝那位小同窗的方向看了一眼，见他上了一辆马车离去。 　　“我们走吧”凌红纱伸出手，拉着小孩开始慢慢往回走。 　　“过几日就是中秋了，先生可有说要放假？” 　　看小孩点了下头，伸手比了个一，就明白是中秋那日放一天假的意思了。 　　“那我们等会儿去福禄斋看看，有没有什么好吃的月饼。”凌红纱笑着说道，既然过节就要让孩子高兴。 　　也不知道中秋那日杨家康能不能与他们一起过，等会儿她写封信过去问问。 　　第二日 　　杨家康收到凌红纱的信，看了两遍，算了一下日子，自己中秋节那天是要当差的，怕是回不去了，想到这里，他心中不免觉得遗憾。 　　“怎么了这是？”连山海一进屋就看到杨家康脸上遗憾的神色，接着视线扫过他手中的信，调笑道“凌娘子给你写信，怎么还不高兴啊，不会是人家不要你了吧。” 　　杨家康收好信，将之放到床边的盒子中，然后才转过身，问道“你什么时候轮休？” 　　“呦”连山海什么人啊，一听他这话音，就猜到这是要干嘛了“中秋那天我也当差，你就别想了。” 　　他接着话音一转“不过嘛，我中秋前一天轮休半天”他说着，随手拿起桌上的茶杯倒满了水，一口气喝光，将杯子往桌上一放，问道“怎么样，有兴趣不？” 　　聊胜于无，他离下一次轮休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中秋前后都没有空闲。 　　“我和你换一换。” 　　“想换也不是不行，不过你总得给我点好处吧。”连山海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我可知道你下次休息可还远着呢。” 　　“想要我给你带酒”杨家康也坐到桌边，眉头一皱说道。 　　“我缺你那点酒吗”连山海将头探出去，仔细看了眼屋外，见没有其他人经过，才算放心，自从上次他被七爷收拾了一顿后，收敛了很多，根本不敢喝多啊，就怕被逮住了，再给收拾一顿，真是有苦没处说。 　　“说说”杨家康抬了抬下巴。 　　“下次带我一起去见见凌娘子呗。”连山海嘿嘿笑了两声说道。 　　“你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连山海被杨家康的眼神看的全身汗毛都竖起来了，忍住想要站起来的冲动“兄弟，你想什么呢，我不过是好奇凌娘子到底长什么样，能把你这木头迷成这个样子。” 　　杨家康冷哼一声，直接拒绝“不行！” 　　连山海这家伙最擅长讨女人的欢心，当初在西北的时候，身边的桃花就没断过。 　　等到了中秋前一日，凌红纱还未收到杨家康的回信，想着他应该比较忙，会来不了。 　　傍晚去接小孩的时候，一同将准备好的中秋礼带了过去。 　　今日看来是提早散学了，进了学堂，里面大部分的孩子都已经离开了，院中除了她家的孩子外，就剩上次一起很小新说话的孩子，两人正在院中玩，见到凌红纱过来了，小孩立马跑了过来。 　　“凌娘子”旁氏原本在屋子里清点刚收到的中秋礼，见凌红纱过来，连忙笑着出来打招呼。 　　两人客套了几句，凌红纱适时的将中秋礼递上。 　　旁氏客气的推脱几番，最后还是收下礼品。 　　“你们真是太客气了。”旁氏笑着说道，凌红纱视线扫过屋内，看到里面还摆着不少礼品，想来都是和她一般的家长今日送过来的。 　　两人又聊了几句，凌红纱才带着孩子告辞了。 　　等凌红纱带着孩子回到巷子口的时候，就看到熟悉的身影站在街上不远处，正看着他们。 　　杨家康朝他们大步过来，嘴角微微上扬，两颊露出浅浅的酒窝。 　　随着他越走越快，衣角随之微微扬起弧度，对上那双喜悦的眼睛，凌红纱停住脚步，心跳快了一下。 　　“你来了”凌红纱控制着神情，淡淡的说道。 　　“我来了”杨家康弯下腰，一把抱起小孩，看着凌红纱说道“我们回家吧。” 　　小孩笑着搂住杨家康的脖子，亲昵的蹭了蹭。 　　“恩”心跳恢复正常，凌红纱才放下心，跟在杨家康身后往家里去。 　　杨家康抱着孩子不好开门，况且，凌红纱早就换了锁。 　　他自觉的抱着孩子退后半步，让凌红纱过来开门。 　　凌红纱用钥匙开了锁，三人进屋后，正准备关门时，就看到对门屋子里的一老妇人好奇的往他们这边看，眼神就落在杨家康的身上。 　　凌红纱看了她一眼，倒也没多在意，直接把门合上了。 　　她虽搬过来两个多月了，但一直有些忙，和隔壁邻居也没怎么打过交道，平日里她出门的时候也很少碰到过住在附近的人家，大约是时间错开了吧。 　　“明日我要当差，今日过来提前陪你们过节。”杨家康解释道，将怀中的孩子放了下来。 　　这样啊。 　　可现在月饼也还没买，她原想明日再买，会新鲜些，口感更好。 　　但现在杨家康提前过来和他们一起过节，自然不能没有月饼，想到这，凌红纱开口“你陪孩子玩一会儿，我出去一趟。” 　　“怎么啦”杨家康问道“可是出什么事了？” 　　“我去买些月饼来”凌红纱解释道“原想明日一早买的，现在你来了，自然不能少了月饼。” 　　幸好早上买了不瓜果，勉强能摆成一桌，想到这，凌红纱不由嗔怪“你怎么也不早点带个信来，我好有准备。” 　　想到为了和连山海换今日的轮休，几番斗法，到了今日中午才逼的连山海答应，杨家康面上多了几分无奈。 　　“你陪着孩子，我去去就来。”说着凌红纱转身出门去。 　　她家附近就有几家卖月饼的，但想到小孩喜欢福禄斋的点心，她特意跑了一趟。幸好过来的时候，福禄斋还没有关门，不过所剩的月饼也不多了。 　　凌红纱挑了数个水晶月饼和五仁月饼，想到杨家康，还是将剩余的月饼全部打包了。 　　“怎么买这么多月饼”杨家康疑惑，伸手接过凌红纱手中的月饼。 　　明日一早他就走了，这么多月饼，他们两个人要吃到是时候啊。 　　“除了我们今晚吃的，剩余的月饼明早你一并带走，自己吃也好，送人也好。”凌红纱开口解释。 　　听凌红纱这么一说，杨家康心中一甜，明白这是凌红纱特意让他带回去分送给别人的。 　　对于这个时代中秋要怎么过，凌红纱有些模糊，索性烧一桌子好吃的，三个人一起边吃边赏月。 　　厨房里闷热，凌红纱将挤在厨房中的两人都赶到外面去“你先带孩子洗澡吧，看他都出了一身汗。等烧好了，我再叫你们过来帮忙端菜。” 　　“那行，我先给他洗澡”杨家康点头应道。 　　等杨家康把小孩洗干净，换上衣服后，凌红纱这边也将菜烧的差不多了。 　　因着晚上要吃月饼，凌红纱也不准备煮饭了，但想到杨家康的胃口，她还是特地炒了一大盘的炒面，若是吃不饱，可以再吃炒面。 　　杨家康将桌子摆放到院子的中间，桌上摆着满满当当的盘子，里面除了刚烧出锅的菜外，还有一盘小孩摆放好的月饼，另还有寒瓜、苹果等应季水果。 　　将月饼摆放好后，小孩很是兴奋的围在桌子边绕来绕去，看着桌上摆满了的吃食，眼睛瞪的圆溜溜的，忍不住咽了下口水。不过，看到凌红纱还未出来，他忍住想要伸手的冲动。 　　“不可以用手指月亮哦”凌红纱回屋换了一身衣服出来，看到小孩正倚在杨家康的怀中指着月亮。 　　听到凌红纱的话，小孩立刻收回手，歪着头，神情疑惑的看着凌红纱，为什么啊？ 　　想到小时候被大人告知用手指月亮会被割耳朵的事。 　　虽她是不信的，甚至小时候为了验证这个说法，她还偷偷的指了一下月亮，然后快速的将手捂住两只耳朵。见没有事，还反复试验了几次，然后她就对这个说法不以为然了。 　　但现在看小孩拿手指来指月亮，她就不由想到这个说法，虽然知道没有什么道理，但还是忍不住想阻止。 　　只是该怎么解释呢，正当凌红纱想理由。 　　就听到杨家康开口对小孩说“月亮上住着仙人，用手指指着仙人是很失礼的。” 　　哦，小孩恍然的点点头，恭敬的站直，抬头认真的看着月亮，在心中请仙人原谅自己刚才失礼的行为。 第60章 分家一 　　中秋过后，秋闱也随之结束,但来自各县的考生不少都还留在青阳府等待放榜,米秀才也不例外。 　　这一日，米母看了看自己手中所剩不多的银钱,叹了口气。这一场考试下来，竟耗了这么多的钱,她原想着自己陪着过来能节省些开销，看来没有什么效果啊。 　　看到自己儿子从外面进来，她收拾好脸上的表情，走近几步问道“今日怎么回来的这么早,不是说有聚会吗？”往常都是到了晚上才散的，现在都还未到申时。 　　“提早散了”米秀才扯了扯嘴角,想到席间发生的事，笑的有些勉强。 　　毕竟是自己一手养大的儿子，米母从他一进门就看出他神色不对劲，想来是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 　　看他并不愿意说，米母暂时先将这事放一放,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等过几日缓一缓她再问,儿子定是会说的。 　　“以后我就在屋子里读书，整日出去聚会也累的很。还是边看书边等放榜的消息吧。” 　　“也好”米母赞同,原本他们这日子过的就是有进无出,现在儿子天天出去参加聚会，这眼看着手里的钱一天天的少下去,她心中也慌的很。 　　想到明日这院子就要到期了，若是想要再住，明日怕是要再交房租。 　　米母想了下说道“在这住了半个多月了，许久没有回去，我这心里多少有些放心不下。现在离放榜还有半个月，不若我们先回家去，等九月的时候再过来看榜也不迟。” 　　米秀才略微思忖了片刻，答应了。反正留在这里也都不准备出去了，不如回清平县还清静些。 　　“对了，你上次说见到凌娘子了，她可说了些什么？” 　　“以后娘就不要再提凌娘子的事了”听到米母问话，他想到凌红纱临走时说的话，面色变了变。 　　米母哪能看不出儿子不高兴，只是，自家这儿子一心只知道读书，半点不懂生计，若是他此次能一举高中自然什么都好说，但若是和前几回一样还是不中，家中的银钱根本不能支撑多久。 　　到时候他们经济困难，怕是儿子更不能静下心来读书。 　　只是这些话，她也不好对儿子说。 　　还是自己再想想法子吧。 　　时间缓缓流逝，很快就到了八月末。 　　凌红纱也渐渐习惯了白天一个人待在家中的日子。 　　这日，阿生过来和她告别，确定了明日就要回清平县。 　　“姑姑，那我先走了。”阿生提着凌红纱打包好的包袱说道。 　　在经历过最初的混乱和痛苦之后，他已经能心平气静的看待凌大水的婚事了，爹还年轻，即使现在不成亲，日后总会再找个女人过日子的。 　　“嗯，路上小心。”凌红纱送人出门，又嘱咐了两句“这事既然已经定了，你也莫再想了，将自己的日子过好了，等有了能力，以后帮扶着阿庆和红菱才是正经事。” 　　“我知道的，姑姑。我已经想明白了，只有我立起来，才能替阿庆和红菱撑起一片天。我一定努力让他们过好日子。” 　　看着少年人脸上坚定的神色，凌红纱欣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其实阿生还未到十四岁，他能这么想，已经说明了很多事。 　　“姑姑信你。” 　　听到凌红纱的话，阿生脸上露出笑来，朝凌红纱挥了挥手“姑姑，你别送了，我走了，等我回来再来看你和小新。” 　　凌红纱点头，看着他，脚步轻快的背着包袱离去。 　　初四这日一早，凌红纱还在心里念了一遍，想着明日凌大水就成亲了，不知道阿生他们现在怎么样了，结果下午阿生就过来了。 　　“怎么了？”明明前几日离开是时候，阿生还是已经想通了的模样，现在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而且明日不是凌大水成亲的日子吗，怎么现在回来了？ 　　阿生咬着唇，闭上眼睛，想了一下，即使自己现在不说，到时候这事还是要传到姑姑的耳朵里的。 　　更何况，自己到姑姑这里来，不就是……。 　　“爹”阿生深吸了一口气，抖着声音说道“被抓了，说……是贩卖私盐，要杀头的…..。” 　　听到这消息，凌红纱捏紧了手中的帕子，楞了一下，看着他全身颤抖的模样，心中不忍，开口说道“先进来坐下说吧。” 　　阿生到了屋内，僵硬的坐到凳子上，接过凌红纱递过来的茶水时，手都还是在抖的。 　　事情要从那日他回去说起。 　　自从得知了凌大水成亲的消息，他思来想去，终究害怕阿庆和红菱在继母手中不好过，就想着能不能分家，现在他也能挣钱了，虽不多，但阿庆和红菱生活在村中，花费不多，他这些还是能养的起他们的。 　　只是他也知道这种想法十分荒唐，说出去怕是要被人笑的。 　　但回去看到阿庆和红菱两人神情郁郁的样子，他还是忍不住将这个主意说了出来，问他们的意思。结果不想，他们两个人都同意分家。 　　既然三兄妹都不想跟着爹过了，三个孩子自然要找凌大牛拿主意。原本以为爷奶听了会骂他们一顿的，结果不想，阿爷竟然没有反对的意思。 　　“大水，你怎么看？”凌大牛知道几个孩子的意思后，也没有明确提出反对，阿生和阿庆都已经能当半个大人了，不出几年就到了成亲的年纪。现在他们说的话自然不能当孩子话直接无视了。 　　更重要的是凌大牛也有他自己的考量。自己的儿子几斤几两他心中自有一杆秤。现在看他不过出去几趟，回来就请这喝酒请那个吃饭的，前些日子还和他说想要在县城里买房子。大水手中的银钱他虽没有亲眼见过，但看他这架势也知道不大对头。 　　虽不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但定是发了什么横财，可横财是那么好发的，一个不好，一家人都要被拖累了。现在，他的话既然不管用了，拉不回这儿子，那至少不能让儿子将几个孩子给害了。 　　凌大水怒视着站在一块的兄妹三人，最后将视线对准阿生“爹，这事我不能答应。阿生，你说是不是你和阿爷说了什么！” 　　“这事是我做的主！”凌大牛重重的拍在桌子上，看着他大声说道“对孩子发什么火。” 　　“我这是担心几个孩子以后在继母手下不好过，想着分家了，以后跟着我们过，怎么不行啊。” 　　“你若不同意，就别想成亲了，反正我是不放心这几个孩子跟着那个女人的。” 　　“爹”凌大水还是觉得是阿生捣的鬼，之前，他爹也没有这想法，现在阿生一回来就提这事。 　　“如果真这么做了，以后我们还怎么见人。这事真闹出去，对几个孩子也不好。你这不是乱来吗。” 　　名声不好，总比没命强。 　　凌大牛眉都不抬一下“话我放这了，不分家，你别想娶温晓玲。” 　　凌大水怎么也想不到，成亲前，凌大牛会给他来这么一手，两个人没谈妥，最后他满脸怒气的离开了家。 　　但第二天一早，他还是回来了，看着阿生厉声说道“今日若是分了家，你们什么都拿不到，我以后也不会给你们半分钱。” 　　“你们还要分家吗！” 　　阿生站在红菱前面，握着拳头，坚定的点了点头，既然做了决定，他就不会反悔。以后他定会努力赚钱的！ 　　既然凌大水松了口，凌大牛也不管什么钱不钱的，这钱来的不干净，他用的还不放心！ 　　“阿庆、阿生，你们去叫村长和你舅舅过来。”既然下了决心要分家，自然要立下字据，找好证人，将事情定死，以防万一。 　　不过半刻钟，村长就跟着阿庆先过来了。在路上他问了阿庆找他什么事，阿庆如实说了，他都以为自己听差了。 　　等到了凌家，确认过确实是为了几个孩子分家的事，他不可思议的看着凌大牛“你真要这么做？” 　　看到凌大牛点头，再环顾这屋子里的人，就没有一个脸上是好看的，尤其是这大水，不是都要成亲了，怎么还闹这一出。 　　“这……”村长皱着眉头，这事传出去肯定不好听，就想再劝劝“大牛啊，你们是不是再好好考虑考虑。若是担心大水成亲后，对他们兄妹不好，几个孩子可以先跟着你们过活。毕竟这阿生阿庆都这么大了，过几年就能成亲了，到时候再分出去不是顺理成章吗。何必现在这么着急呢？” 　　“唉”凌大牛叹了口气，说道“老哥说的有道理，你说的这些我也都有想过。只是，我们家这一年发生的事你们也看到了，里面有些说不清楚，还是早点分了干净！” 　　凌大水难堪的坐在椅子上，忍着怒气，爹这是将他的脸往地上踩！ 　　村长回想凌家这些日子闹出来的事，确实糟心，但还是又劝了几句，见凌大牛打定主意的样子，他也歇了再劝的心。 　　随后阿生带着舅舅刘多粮过来了。 　　虽这一路上阿生已经和舅舅说了，是自己想要分家，但刘多粮心中还是有气。想着自己妹妹确实是对不起凌家，但孩子没有错啊，这大的也不过十三岁，小的红菱才五岁，现在就将这几个孩子给分了出来是不是太过分了。 　　现在眼看凌大水发财了，自家是占不到什么便宜了，但阿生他们可是凌大水亲生的，凭什么半点东西都没分到就扫地出门了。 　　这定是那姓温的女人搞的鬼！ 　　“我反对分家”刘多粮一进屋就大声说道。 　　阿生不想自己说了这么多，舅舅竟然半分没有听进去，忍不住皱起眉头。 　　凌大水看着进来的刘多粮冷哼一声，转过头，压根不理会他。 　　凌大牛抬了下眼皮，他找刘多粮过来，不过是做个见证，并不需要他发表任何意见。他对刘家的厌恶从来没有停止过。 　　“舅舅，只需做个见证就好，这事，我们都决定好了。”阿生开口说道。 第61章 分家二 　　“这是什么话”对上凌大牛，刘多粮自然没有什么底气说话,但阿生毕竟是自己的外甥,他自然不怵的，马上反驳道“我是你舅舅,自然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们几个孩子吃亏。” 　　“想要分家也行，凌大水必须把安家费给足了,另外几个阿生和阿庆年纪也大了，过个几年就能成亲了，到时候这些费用还的凌大水你出。还有以后红菱的嫁妆这些都不能少。”刘多粮走到凌大水前面气势十足的说道。 　　“哼，那就别分了！”凌大水心中本就觉得窝火,现在听刘多粮这么说，更是不舒服了,这家又不是他想分的。 　　看了眼对峙的两个人，凌大牛狠狠皱了下眉头，事情都走到这地步了，可不能让刘多粮给坏事，他给阿生使了个眼色。 　　阿生上前拉住刘多粮,说道“舅舅,我们兄妹三人已经商量妥当了,你不要再多说了。” 　　“我们找你过来是看在你是三个孩子舅舅的份上，你只需要做个见证就可以了,至于其他的事,我们已经决定了。”凌大牛冷冷的看着刘多粮，语气很重的说道“这是我们凌家的事。” 　　对上凌大牛的视线,想到当年凌大牛打上门来的架势，刘多粮缩了下脖子。心中暗骂这凌大牛老糊涂了，但到底没有再说话了。 　　阿生这傻小子，自己给他们兄妹争取利益，他竟然还让自己不要说话了。既然他们都不识好人心，自己也不白费力气了。 　　见刘多粮不再说话，凌大牛起身，将村长请到桌子前，桌上已经摆了笔墨纸砚。 　　凌大牛口述了一遍早就想好的分家契书，村长一一问过屋内众人，见他们都没有疑意，才开始落笔。 　　待将两份契书都写好之后，他又念了一遍给众人听。 　　凌大牛点了点头，凌大水全程眉头紧锁，至于几个孩子都是一脸凝重的模样。 　　“还有什么要删减的吗？”村长开口看着众人。 　　“这样就可以了”凌大牛点点头“按手印吧。” 　　再凌大牛催促的目光下，凌大水沉着脸走过来，将指印按在两份契书上。 　　接着是阿生，只见他拿起村长刚用过的毛笔，蘸了蘸墨水，神情认真的在契书下写上自己的名字。 　　凌大牛和凌大水显然对于阿生会写自己的名字感到很惊讶，不过此时都没有说话。 　　但能识字的人在这个年代毕竟是少数的，他们水东村更是只有那么两个。 　　村长看到阿生会写自己的名字，心中颇为惊讶。这年头识字的人很少，他们水东村也不过就两个。 　　阿生这孩子他也是知道的，从来没有上过学，现在不过离开村子两个月左右，竟然连名字都会写了，虽然这字迹不好看，但也是难得了。 　　他抬眼看了下凌大水，见他脸上出了些许惊讶外，并没有其他表情。在一想阿生今日的反应，心中不由感慨，等阿生他们长大后，凌大水怕是会后悔啊。 　　谁家不希望能养个好儿子，看今日阿生的表现，就知道这小子将来是差不了的。 　　阿生手中的那份契约，凌大牛直接交给他自己保管。 　　凌大水这边，收好了契约书，往怀中一揣。 　　临走前，想到今日这事一旦传了出去，自己好不容易赚回来的面子怕是又要被人踩到脚下了，忍不住气道“既然分家了，你们的东西也都搬走吧。” 　　村长他们也还都未走，听到这话，都皱起眉来，这凌大水也太无情了！ 　　这后娘都还没有进门，他倒先成了后爹了！ 　　“凌大水，你不要欺人太甚，阿生他们是你的亲生孩子，不是什么阿猫阿狗。你不分他们东西，我认了。现在还要将他们扫地出门，你简直禽兽不如，有你这么当爹的吗！大牛叔，我们刘家是对不起你们，但这几个孩子他们爷是你凌家的种，他们没有做过对不起凌家的事，现在凌大水这么对这几个孩子，你可得说句公道话。” 　　凌大牛眼皮抬了一下，看向阿生问道“阿生、阿庆，你们说呢？” 　　“搬！”阿生利落的说道。 　　“我听哥的。”阿庆紧紧的抓着红菱的手，说道。 　　“好，你们现在把东西都搬过来，以后就住爷奶这边。等亲事办好，我们在院子中直接砌上一道墙，彻底分开过。” 　　“爹！”凌大水原本不过是生气，故意说的气话，想吓一吓几个孩子。现在被凌大牛这么一说，直接将话定死了，根本就没有回转的余地。 　　他气的眼睛通红，压根想不明白，自己的父亲和孩子为什么联起手来这么对他，简直将不将他当成一个儿子和父亲。 　　“随便你们！”甩下这句话，他转过身大踏步离去。 　　“哎呦！”刘多粮还想拦住他，结果被一把推开，差点跌倒了。 　　村长站在凌大牛身边，看着凌大水离开的身影，叹了口气问道“你这是何必呢？” 　　凌大牛苦笑，能安安稳稳，清清静静的过日子，谁会不乐意啊。 　　只是，这大水已经掉到坑里了，他不能让几个孩子也被带了进去啊。 　　将村长和刘多粮送走后，阿生和阿庆回到家中，李秋兰已经带着红菱在收拾好了衣物。 　　“老头子”李秋兰将红菱哄睡后，走到院子中，满脸愁苦的说道“我们当初和大水分家是因为红纱，现在阿生他们要分家，你又为什么答应？”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但老头子有不告诉她，这让她心中难免不安。 　　凌大牛看着这段时间苍老了很多的老伴，叹了口气，没有说话，他也希望今日的举动是多此一举啊。 　　“你……真的，和三个孩子……分家了！”温晓玲不可置信的看着凌大水拿出来的契约，明明现在的太阳还是晒人的很，但她却觉得全身冷的厉害。 　　“恩，分了。阿生和阿庆太不听话了，还没有长大就跟我对着干，以后大了还会听我的话吗！”想到他们，凌大水就生气。 　　他的视线扫过温晓玲的肚子，目光不由的温柔下来，伸手轻轻放在温晓玲的肚子上，“以后我的东西都留给你肚子里的这个，不给他们。” 　　听到这话，温晓玲并不觉得高兴，反而心中拔凉拔凉的，想到凌大水对自己的亲身孩子尚且这么无情……忍不住打了颤。 　　“怎么了？”感受到温晓玲的颤抖，凌大水连忙关切的问道。 　　“没事”温晓玲强颜欢笑道“只是，胃有点难受，想吐。”说着推开凌大水的手。 　　“我先到屋子里躺一会儿”也不顾凌大水的反应，径直往屋子里去。 　　明明屋子里的温度不低，甚至还有些热，但她忍不住将被子紧紧的裹在身上，总觉得不够暖和。 　　想到凌大水昨日满脸怒气的和自己抱怨家中之事。 　　当时她劝了几句，让凌大水不要和孩子一般计较，让他们好好谈一谈。她还以为大水听进去了，回去会和家人好好说的，想不到竟然会是这么一个结果。 　　现在她开始怀疑，自己嫁给凌大水的决定是不是错了。是不是因为自己才导致了凌大水三个孩子分家。 　　再一想凌大水对自己亲身的孩子尚且如此无情，以后呢，她伸手放在自己的腹上，以后他又会怎么对待自己和自己腹中的孩子。 　　她躺在床上，目光无神的睁着，脑子里思绪纷杂，根本静不下心来。 　　“晓玲起来，吃点东西，我去街上买了你喜欢的米粉。”凌大水手里端着碗米粉进来，看温晓玲刚才的反应，他有些不放心，这几日晓玲吐的厉害，怕是没吃什么东西，他到厨房一看，果然如此，早上他买的菜都没有动过，所以特地到街上买了温晓玲喜欢的米粉过来。 　　“不烫嘴刚刚好，快起来吃点，我去厨房看了下，你中午都没有正经吃过东西，怪不得胃会不舒服。” 　　听着凌大水关心之语，曾经她觉得温馨，现在莫名的觉得有些可怕，自己这是怎么了？ 　　看温晓玲半天没有反应，凌大水将碗放到一旁的桌上，走过来，坐到床边，看着她问道“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啊？” 　　说着伸手去摸温晓玲的额头，担忧的说道“要不要叫大夫过来看看？” 　　“啪”一下，凌大水的手被挥开了。 　　“怎么了？”看着自己被温晓玲一把挥开的手，凌大水眉头皱了起来，他感受到了对方的抗拒。 　　“有点晕，现在没有什么胃口，想先躺一会儿，缓一缓。”温晓玲勉强说道“等会儿再吃吧。” 　　她现在不太想见到凌大水，便找了个借口说道“你之前不是说要去看看县城里的房子吗，不如现在去看看吧。” 　　凌大水沉默了片刻，盯着温晓玲看了一会儿，然后点头说道：“恩，那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看温晓玲这躲开自己的模样，再加上之前他对温晓玲提过买房子的事，但当时温晓玲并不太上心，反而劝他财不外露，而现在对他说这话，明显是打发他走。 　　他一个人离开温晓玲家后，慢慢走到县城，在街上漫无目的逛着，逛着逛着，脚步停在一家酒馆门前。想到以前有什么糟心的事，他还能在温晓玲那里得到温暖和片刻轻松，但现在连温晓玲都将他拒之门外。 　　他抬头看了眼酒楼上挂着的牌匾，这家酒楼是县城里出了名的贵，曾经的自己只能远远看着，半步不敢走近。 　　但现在，他摸了摸钱袋，大步踏了进去。 第62章 帮，还是不帮 　　“然后……”说道这里，阿生觉得喉咙干的厉害,脖子一仰,一口将水喝光，放下手中的茶碗,抬起衣袖，擦了擦嘴边的水渍,他看着凌红纱苦笑“爹在酒楼里喝的酩酊大醉，还与几个不认识的人一同喝酒。倒了后面，人都喝糊涂了，就开始说胡话。被别人问了几句,就说出了贩卖私盐的事。” 　　“这事一说出来，同桌的几人喝的也不少,也没在意，但爹看他们不信，还……大声的说了几遍，说的有凭有据的样子。那几个与爹一同喝酒的人，当时就吓的酒也醒了,全都跑了,生怕被爹连累了。” 　　阿生咬牙说道“当时酒楼里的人不少,他说的那么大声，生怕别人听不到一般！当时有就有直接去报了官。” 　　说道这里,阿生顿了一下,嘴巴张了张，好半响才接着说道“我听酒楼的伙计说,他被抓的时候，还醉的厉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嘴里说分家什么的。” 　　“姑姑，如果不是……”眼泪从阿生通红的眼眶中滚落，他哽咽道“如果，我不说分家，他是不是，就不会喝醉，也就不会说漏嘴被抓了。是不是……。” 　　听完阿生的话，凌红纱只觉这凌大水自己作死！ 　　幸好，提前分了家，不然，其他人还不知道要被连累成什么样。 　　“不是你的错”她起身，走近几步，拍了拍阿生的肩膀，轻轻叹了一口气“分家的事，你们做的对，不然，你想想现在你们几个孩子会是什么结果。” 　　“你爹是什么样的人，姑姑不说，你心中也是有数的。即使现在他不将这事爆了出来，总有一日还是会出事的。你不用将这事往自己身上揽，犯法之事，他那么大年纪的人会不知道吗，竟然还当众喝醉，一问就说了…..”真是蠢到没边了！ 　　阿生狠狠擦了两把眼泪，虽然知道，分家这事是没有错的，但只要一想到爹是因为这事才导致入狱……要被砍头的，他就过不去自己心中这一关，总觉得是自己亲手将人给推到这一步了。 　　“早上我去县里打听消息，大约看在高掌柜的面上，那衙役说本朝对于贩卖私盐之罪没有前朝严厉，若是走私的数量少，可以不杀头，改为流放。” 　　说着阿生直接跪倒在地，对着凌红纱磕头“姑姑，你帮帮我好不好，我知道这些都是爹罪有应得，只是……”。 　　一想到自己的亲爹因自己的缘故而死，他根本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你先起来”看着跪倒在地上的阿生，凌红纱上前拉起他，面对恐慌的眼神，心中不忍，又想到凌大牛夫妇，想来凌大牛同意分家，就是已经考虑到凌大水会拖累几个孩子。 　　“你让我想想，你走了一天了，先去屋子里躺一会儿，我一个人静一静。” 　　看凌红纱蹙眉深思，阿生应了一声，慢慢走到西厢，正个人软到在床上，目光空洞的盯着远处木架上的纹路。想到阿庆和红菱，忍不住悲从中来，眼泪不停的滑落，他死死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很快衣袖便被泪水湿透了。 　　他控制不住的想，若是自己不早早的提出分家，而是等爹成亲之后，那个时候再提，爹即使再生气，那个女人一定会拦住爹的吧。然后，爹是不是就不会出去喝酒了，也就不会……。 　　是他的错，都是他，为什么要提分家呢！阿生蜷缩着身子，抱住脑袋，想到这结果，心中又悔又恨……。 　　看着阿生走了出去，凌红纱重新坐到椅子上，心中有些乱。 　　帮阿生救凌大水？ 　　凌红纱自知自己的能力，若真要帮阿生，自己只怕还是要请高掌柜出面，但这一次不比上一次。 　　这次是直接干预衙门里的事，不说能不能成，高掌柜肯不肯都是个未知数。 　　就是高掌柜愿意帮她，只是这其中疏通的费用又要多少？定不会是个小数目。 　　还有，这事若真做成了，让凌大水从杀头改为流放，自己又要为这事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凌大水，他值得自己为他做这些吗！ 　　想到这里，凌红纱摇了摇头，她半点都不愿意替凌大水出面，只是……。 　　既然她知道了这件事，阿生还求到了她面前，她就不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还是先回去打听打听具体的消息吧，看看凌大牛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凌红纱站起身，用力揉了揉脸，让自己清醒些，差不多也要散学了，该去接孩子了回来了。 　　“阿生，姑姑先去接小新回来，你待在这里，有事等我回来再说。”凌红纱走到西厢门口说道。 　　过了一会儿，屋内传来阿生沉闷的答应声。 　　到了李先生家，还未散学，凌红纱稍等了片刻，就见一群小孩陆陆续续的出来。她朝学堂走去，看到自家的孩子，就拉着他一起去找李先生，与李先生告了几天假。 　　回来的路上，看着小孩疑惑的目光，凌红纱解释道“外公那边出事了，我们要回清平县几天。” 　　哦，小孩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不过想到能见到小虎，他心中高兴。 　　凌红纱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先去了一趟锦祥楼，找了郑管事与她请假。 　　“可是出了什么事？”郑娘子关切的看着凌红纱，见她脸上的神色不是很好。 　　想到自己前不久刚请了几天假期到杨家村，现在又要请假，她苦笑一声“是我爹娘那边出了事，须得回去一趟看看他们。” 　　“确实得回去看看”郑娘子赞同的点点头，不过想到最近店里生意好不容易有了起色，有些活计只靠刘娘子一个人根本做不过来，就开口问道“不知道妹妹什么时候能回来。” 　　怕凌红纱误会自己催促她，郑娘子又解释了一句“已经入秋了，我手里接了不少活，光靠刘娘子一个人是肯定做不来的。” 　　凌红纱想了下说道“两天”。 　　她虽不在锦祥楼里面上工，但通过郑娘子和阿生多少也是知道锦祥楼的处境，无论是高掌柜还是刘掌柜他们二人对自己都很不错，凌红纱也希望能帮到他们。 　　“会不会太赶了？”看着凌红纱，郑管事问道“不若再多待一天吧”凭凌娘子做绣活的速度，耽误三天时间倒也不碍事，赶一赶还是能跟的上的。 　　“多谢姐姐体贴，我想替阿生一同将假请了，劳烦姐姐和徐管事说一声。” 　　“恩，我记得了，你放心吧。”郑娘子点头答应。 　　见事情说好了，凌红纱就告辞回去了。 　　一进院子，小孩就看到阿生正站在院子中来回走动，知道他们回来了，停下脚步，神色勉强的朝他们笑了笑，他敏锐的察觉到阿生的情绪，仰着头观察凌红纱的表情。 　　“没事，你先将东西放回屋子里吧。”凌红纱低下头，摸了摸小孩的脑袋说道。 　　恩，小孩听话的独自往屋子去，进门前，还回头分别看了一眼凌红纱和阿生。 　　凌红纱朝他笑了笑，小孩才安心的进屋里去。 　　“明日我们一起回水东村看看”看阿生这惶恐不安的模样，凌红纱叹了口气说道，她也有些担心凌大牛他们知道这个消息的反应，毕竟年纪这么大了。 　　听到这话，阿生重重的点了下头。 　　翌日 　　凌红纱先将给杨家康的信托人送了出去，信中直说要回去几天看看家人。 　　随后便带着两个孩子雇了一辆车回清平县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查了下，贩卖私盐各个朝代的量刑啊有所区别，有的朝代堪比造反，有的朝代宽松些，根据贩卖数量定刑。我这里就按照宽松的朝代来，数量少的话，可以不用杀头，只是流放。 第63章 犹豫 　　杨家康收到凌红纱托人送过来的信时，已经是中午了。 　　“这怎么了？”连山海看他皱眉思索的样子,不解的问道,这凌娘子来信，不是该高兴的吗。 　　杨家康摇了摇头,心中猜测，凌红纱怎么走的这么突然,可是她爹娘那边出了什么事？ 　　他有心去看看，但想到自己最近的假期已经与连山海已经调换了，想到这里，他将信收到怀中,抬起头看向连山海。 　　凌红纱带着孩子到达清平县的时候已经临近傍晚了，她想了下,还是决定先歇在县城里，好打听消息。 　　廖嫂子听到门外有动静，出来一看，发现是凌红纱，惊喜的说道“你们回来了,哎,小新是不是长高了,过来给伯母看看”说着她还转头往屋内喊道“小虎，快出来,看谁来了。” 　　“我们有事回来一趟,嫂子最近可好啊？”凌红纱看到廖嫂子，心情也不由好了几分“上次你们回信说十一月来府城玩,不想倒是我们先回来了。” 　　“对啊，小虎在家里还天天念叨着要去看你们呢，等会儿看到小新一定高兴坏了。”廖嫂子弯下腰，叉着小新的腋下提起来掂了掂重量，笑着说道“果真沉了不少”。 　　“这孩子长的真快，三两个月不见就长大了这么多。”说着放下林新，笑呵呵的摸了摸他的脑袋。 　　林新小脸红红，虽神色疲惫，但眼睛亮晶晶的，伸着脑袋往院子里看。 　　“进去找小虎玩吧”看小孩这模样，廖嫂子哈哈大笑，拍了拍小孩说道“小虎肯定没听到，不然早跑出来接你了。” 　　林新转过头，看着凌红纱，见凌红纱微笑着点头，他抿嘴一笑，马上朝院子里跑。 　　“你看我，话就是多。赶紧的，你们先家去，赶了一天的路，肯定累了。”廖嫂子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说道“这么久没有回来，家里肯定没有吃的了，晚上到我家里来吃饭。” 　　“行，那就麻烦嫂子了。我们先回去收拾收拾，晚点再过来打扰你。” 　　“客气什么，那我先回屋看看那两孩子去了。” 　　凌红纱带着阿生先回了家，毕竟快三个月没有住人了，家具上积了一层灰。 　　两人放下行李，准备先将屋子里外打扫一遍，晚上还要住人的。 　　“明日我先去打听打听消息，你要和我一起去，还是先回水东村看看？”凌红纱背对着阿生，拿着抹布将桌上的灰尘仔细的擦去。 　　“我”阿生有些犹豫，他既想留在这里，迫切的想知道所有消息，但心中又担心家中的爷奶和弟妹。 　　凌红纱将手中的抹布往脸盆里一浸，揉搓了几下，脸盆中的清水立马变了颜色。 　　见阿生半响没有回答，她回过头，看向阿生说道“你先回水东村吧，看看爷奶他们怎么样了，他们年纪大了，受不得刺激。” 　　原本今日该是凌大水的大喜之日，想到这里，她脑子里闪过温晓玲。当初凌大水贩卖私盐还是温晓玲搭的线，现在凌大水被抓了，不知道其余的人会怎么样？ 　　“你明日一早就回去，在家中看着点，如果有人闹上门来，记得找村人帮忙。” 　　“姑姑”阿生听到有人闹上门，心中一紧，想起陈老三当时逼债上门的情景“谁会上门来？” 　　“你爹当初是跟着别人一同去卖私盐的，现在你爹被抓了，那些和你爹一同卖过私盐的人听到这消息你说他们会怎么想。” 　　阿生抓紧手中的扫帚，那些人，知道爹被抓了，定会害怕吧。 　　万一爹在牢中将人都供了出来，那些人岂不是连会生吞活剥了他们的心都有了。想到这里，阿生也顾不上凌大水了，急切的说道“我现在就回去”。 　　他将手中的扫帚往角落一放，就想走。 　　“站住！”凌红纱皱着眉喊住他“我只是这么猜测，事情未必到了这地步，你现在这般急急燥燥的一个人赶夜路，我倒还要担心你了。你先定下心来，去洗把脸，冷静冷静，你爹出了事，以后家中就要靠你，若是你以后还是这般毛躁，怎么撑起这个家。” 　　阿生止住脚步，听话的去打了井水，但心中仍是焦躁不安。 　　爹已经因着自己出事了，若是其他人也……，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打了个冷战，曾经陈老三的人威胁要将他们三兄妹卖掉的场景历历在目，他越想越慌，心中乱成一片。 　　他直接将脸盆举过头顶，水从头而下，淋湿了整个身子。井水冰凉，被浸湿的衣物冰冷的贴在身上，冷的他忍不住发抖，但这冷也冲击着他混乱的思绪，让他稍微冷静下来一点。 　　我不能乱，阿生嘴里喃喃念着，其他人还要靠自己，我千万不能乱，不能乱，不能乱......。 　　他摸了一把脸上的水，站直身体，吐了一口气，动作缓慢的擦干身上的水，然后一步一步走回屋中，将衣物换好。出来时，脸色虽苍白了些，但整个人已经稳下来了。 　　“姑姑”他走进屋子，重新拿起放到角落的扫帚，压着声音慢慢说道“我明日先会家中看看，若是没有什么事，再到温氏那里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凌红纱直起腰，看着他湿漉漉的头发和新换了的衣物，点了点头说道“嗯，我知道了，你先去把头发晾干。这天气容易着凉，别再伤了身子。” 　　“嗯，那我去把厨房把灶烧起来，多烧些热水，等会儿你们正好用。” 　　凌红纱点头答应，注意到阿生的变化，她不知道是好，还是……。 　　晚上他们三人在廖嫂子家吃的晚饭，饭桌上，廖嫂子好奇问道“你们怎么现在回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听到廖嫂子的问话，阿生手中的筷子一顿，接着夹了一筷子的菜吃到嘴中，味同嚼蜡，舌头僵硬的在口腔中转动，然后将食物一口吞咽下去。 　　凌红纱看了他一眼，苦笑了下“爹娘身体不太好，回来看看。”接着她转了话题问道“嫂子这两天可曾听到什么传闻？” 　　“传闻啊，没听到什么事啊。你也知道，我整日在家中忙活的，不参合他们的。”廖嫂子这里的他们指的是巷子里有几家喜欢说闲话的妇人。 　　“哦，对了”廖嫂子像想起什么似的，思索了一下说道“今天早上我路过时马大娘身边时，好似听她说县里抓了个卖私盐的，要判刑什么的，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阿生低下头，僵硬的扒着碗里的米饭。 　　“来来，多吃点。”看阿生不怎么夹菜，廖嫂子想着他可能不好意思，热情的夹了几块肉放到阿生的碗中说道“不要客气，少年人长身体呢，多吃些，长的快。” 　　接着她又给林新和小虎各夹了一块肉“你们也吃多点，快点长大。” 　　小虎对比了一下自家亲娘给别人夹的肉都是大块的，就自己碗里的这块最小，很是嫌弃，然后伸出筷子，给廖嫂子夹了一筷子的青菜，眨了眨眼睛说道“多吃菜，少长肉。” 　　看自己儿子作怪，廖嫂子调转筷子，往他头上敲。不过小虎早有准备，身子一歪，嬉笑着避了过去。 　　林新坐在小虎旁边捂着嘴忍住笑，担心自己会把嘴的饭喷出来。 　　凌红纱跟着笑了一下，等大家吃完了饭，他让阿生看着俩个孩子，自己帮着廖嫂子一同收拾了碗筷。 　　“妹子，我看你这侄儿神色不太好，可是你爹娘的事有些严重啊。若是有什么我们能帮的上忙的，你尽管开口。”廖嫂子一边洗碗一边说道。 　　“嗯，多谢嫂子了。若是真要嫂子帮忙，我定会开口的。” 　　等收拾好后，看天色不早了，加之赶了一天的路，林新早就撑不住了，不住的打哈欠。凌红纱就带着两个孩子告辞，先回家去。 　　躺在床上，听着身边孩子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她睁开眼睛，苦笑了一下，明明身体累的不行，但脑子却清醒的不得了，根本无法入睡。 　　虽回来之前就打定主意，只打听情况，稳住凌家人。 　　但想到阿生的反应，她还是心中不忍，若是凌大水真这么被砍头了，这怕是永远都要成为这孩子心中解不开的结了。还有凌大牛夫妇，不知道他们收到凌大水被砍头的消息，能不能撑的住。再不待见，但到底是一手养大的亲儿子啊。 　　她在心中犹豫不定，到了深夜都还在反复思索，直接死去，还是慢......活着有时候未必是件幸事。 　　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待外面响起鸡鸣声，凌红纱一下子被清醒了过来，透过窗子，看到外头的天还是暗的。 　　但很快就听到院子里有轻微的动静，她穿好衣物，爬起身。到院子中一看，果然是阿生。 　　“姑姑，我吵醒你了。”看到凌红纱起来，阿生也是一愣。 　　“我也听到鸡鸣声了”凌红纱走到院子中，即使昏暗的天色也能隐约看到阿生眼眶下一片青色，问道“昨晚又是一夜没睡吧？” 　　“嗯”阿生如实的回答“我睡不着。”即使能睡着，他也会很快被噩梦惊醒。 　　“我想现在就往家里赶。” 　　“好”看了眼天色，这次凌红纱没有阻止他。 第64章 最后一面 　　待阿生走后，凌红纱在院子中枯坐了一会儿。看着天空渐渐明亮,驱散了黑暗,心似乎也随之亮堂起来。 　　或许她应该去见一见凌大水，这可能是最后的一面了。 　　等小孩醒过来后,凌红纱将孩子放到廖嫂子家中，带了荷包出去。 　　清晨的街道,行人稀少，县衙里的衙役还带着哈欠，看着走过来的凌红纱过来，伸手去拦住她“衙门重地,闲人止步”。 　　“我想找赵主簿” 　　“那你稍等，我进去问一声”看凌红纱像是认识赵主簿,那衙役客气了许多。 　　赵主簿听说有女子过来找自己，心中正奇怪呢。出来一看，认出凌红纱，有些诧异看了她一眼“凌娘子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凌红纱点了点头，开门见山,提起凌大水之事,想请他通融通融,带自己去一趟大牢，说着将荷包递了过去。 　　赵主簿掂了掂手中的荷包,满意的点点头,带着凌红纱往大牢过去。 　　“这凌大水是……？”都是姓凌，还过来看他,这关系想来是近亲了。 　　“他是我兄长” 　　“哦”赵主簿做恍然状，这凌大水的事他也知道，想不到世上竟然有这么蠢的人，自己把自己的罪行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了出来。 　　这还真是怪事年年有啊。 　　他摸了摸袖子里的荷包，接着开口“凌娘子对这事可章程？” 　　“我昨日刚回到县中，心中慌乱，就想过来见一见兄长，可是有什么误会的地方好询问清楚，其他的……”凌红纱叹了口气“爹娘很是担心。” 　　“凌娘子只怕是要白跑一趟了，另兄这个案件人证物证具有，还是他自己在酒楼里当着众人的面承认的，已经没有翻转的余地了。” 　　接着，赵主簿又微微一笑又说道“但是，本朝法律，贩卖私盐者若是数量少，可以不用砍头，判为流放。我刚才说另兄这物证我们也找到，他这数量，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县令大人正为难怎么判呢。” 　　话都说道这地步了，凌红纱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知这流放是个怎么算法？” 　　赵主簿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 　　“一千” 　　眼看赵主簿笑着摇了摇头，凌红纱心中一惊，总归不可能是一百两“一万”。 　　“这还是看在高掌柜的面上。” 　　看着大牢已经到了，赵主簿打住话头，带着凌红纱进到里面。 　　里面的牢头看到赵主簿过来，很是客气过来说话。 　　赵主簿扔了一小块碎银过去，牢头赶紧接住，笑着说道“我带你们过去”。 　　牢头直接将他们带到凌大水关押的牢房。 　　此时的凌大水弓着身子，缩成一团躺在地上，身上的衣物不少划破的地方都带着血迹，听到脚步声过来，他全身缩的更紧，还不住的颤抖，显然是在害怕。 　　“凌娘子，我到前面等你。” 　　“多谢赵主簿” 　　赵主簿笑着摆摆手，和牢头两人离去。 　　“红纱”凌大水撩开挡住眼睛的头发，看到凌红纱，如同见到救星一般，马上从地上爬了起来，一瘸一拐的冲到前面来，双手紧紧抓住木栏。 　　“救我，红纱，你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死……他们每天都折磨我，你快救我出去，我以后，再也不敢了，都不敢了，什么都不敢了……” 　　“红纱，红纱，你说话啊，你快说话……” 　　凌红纱见他冲过来，往后退了两步，看着他这幅样子，神色不动。 　　“我为什么要救你？”她淡淡的问道。 　　“我”凌大水楞了一下，瞳孔缩了一下，随后低声说道“我是你大哥”。 　　“对，我是你大哥，我是你大哥……爹娘只有我一个儿子，，他们只有我一个儿子，你不能不救我”他越说眼睛越亮，没错，就是这样的。 　　“我死了，爹娘一定会很伤心的，他们身体不好，你忍心看着他们病倒吗。还有阿生、阿庆、红菱，他们不能没有爹，他们还这么小，我死了，他们怎么办！” 　　“对了，还有晓玲，晓玲肚子里还有我的儿子，我不能死，我不能死！” 　　“你若不救我，以后，他们怎么办！” 　　“红纱，你必须救我，必须救我！” 　　她不知道凌大水这是清醒的还是已经疯了，这是拿家人作为人质来要挟她吗。 　　凌红纱摇摇头，她来之前还有所犹豫，但现在“我救不起你，现在，也不想，更不愿救你。” 　　活着固然能让人受到折磨和惩罚，但有些人，还是死了干净。 　　说完，她转身利落的离去，不想再看凌大水一眼。 　　身后是凌大水不住的叫喊声，先是怒骂她无情无义，见死不救。但看凌红纱越走越远，丝毫没有回来的迹象，凌大水彻底慌了，他跪倒在地，开始忏悔自己的行径。 　　“红纱，你原谅我，红纱，红纱，你回来，红纱……”。 　　直到凌红纱跟着赵主簿离开牢狱，走到阳光底下，耳边似乎依旧是凌大水的撕心裂肺的喊叫声。 　　“凌娘子考虑的怎么样了？”赵主簿笑眯眯的问道。 　　凌红纱苦笑“想来我们家的情况，赵主簿应该知道一二，虽有心想救，但即使将我们全家绑到一起卖了怕是都凑不到您说的百分之一。” 　　“凌娘子太谦虚了”赵主簿仔细看着凌红纱的神色，心中猜测她这是想还价的呢，还是就不想救人了。 　　“今日多谢赵主簿了，我先回去了。” 　　“恩”赵主簿点点头，看着凌红纱离去的身影，回味了一下凌红纱说的话，这事怕是不成了，可惜啊可惜啊。这伙人私底下都早早孝敬过县老爷，好不容易抓到个傻的，竟然还拿不出钱来。 　　啧啧啧，真是太可惜了！ 　　既然已经确定凌大水的下场，凌红纱准备等会儿直接回水东村，将这事说于他们知道。只是要怎么说呢。有一点凌大水没有说错，即使平日里他再惹人厌，但他若是真的这么死去，对于凌家人来说无疑是个不小的打击。 　　只希望时间能抚平凌大水带来的伤痛。 　　她先去廖嫂子家将孩子接过来，然后去县里雇了一辆车，直接往水东村过去。 　　进了凌家的院子，四周静悄悄的，凌红纱拉着林新往屋子里走，到了凌大牛的房间，凌家人都在屋子里，除了阿生外。 　　“娘怎么了？”看到李秋兰脸色蜡黄，有气无力的躺在床上，凌红纱皱着眉问道。 　　“你来了”凌大牛哑着声音说道“你娘被大水的事刺激到了，已经请过洪大夫了来看了，说是以后要小心养着，别再受什么刺激了。” 　　当年自己这老伴因着红纱的事，落下的病根一直都没好全，现在被大水这事一激，年纪大了，直接就扛不住了。 　　这个儿子真是来讨债的啊。 　　“阿生呢？” 　　“哥哥去外面了”红菱小心翼翼的看着凌红纱回答。 　　对上红菱的目光，凌红纱扯了扯嘴角，笑了一下。 　　“娘”凌红纱走到床头，叫李秋兰。 　　李秋兰听到有人叫她，慢慢转过头，看着凌红纱，动了动嘴角，过了一会儿，才发出声音“红纱，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凌红纱叹了口气“娘，你多保重身体，以后，阿生、阿庆还有红菱还指望着你和爹呢。” 　　恩，李秋兰慢慢的点了下头“我知道的，你不用担心。”她心中其实都知道的，只是，这身体不争气，李秋兰心中苦笑，老了老了啊。 　　两人正说着话呢，就听到屋外传来敲门声，凌大牛起身到外面去看看是谁过来了。 　　不过片刻，沉重的脚步声踏进屋内传来，凌红纱直起身子，转过头，看到来人，很是惊讶。 　　“你怎么来了？” 　　“伯母”杨家康朝李秋兰方向行礼，接着回答凌红纱的话“正好有差事经过附近，就过来看看。” 　　“娘，我先出去一下，你好好休息。”凌红纱对李秋兰说道，见李秋兰点头，才走到屋外。 　　杨家康跟在她身后，拉着小孩的手，一同到了院子中。 　　“我看到你的信，猜你这边应该出了什么事，放心不下就和人换了差事到这边来。”杨家康解释道。 　　“已经没事了” 　　“是凌大水吗？”杨家康看了周围一眼，放低声音，靠近说道。 　　“你知道”凌红纱挑眉。 　　“恩，我的差事和他有几分关系。”对于凌红纱的家人，杨家康很早之前就做了调查，对于凌大水，他自然也是知道的。 　　“我看过他的案卷，可轻可重，全看判案人了。” 　　凌红纱扯了扯嘴角，这是今日第二个人这么说了“我们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了。” 　　回想到曾经调查到凌大水对凌红纱做的事，杨家康目光沉沉“这事，我心中有数。” 　　凌红纱皱着眉看了他一眼说道“你不要胡乱插手，没必要为他脏了你的手。” 　　“我知道的”知道凌红纱担忧自己，杨家康嘴角微微上扬。 　　“这事明日就有定论了，你放心吧。” 　　死亡有时候才是解脱。 　　作者有话要说： 　　赵主簿(第十九章 补充人物：为凌红纱办理户籍) 第65章 落定 　　因着杨家康的到来，俩人交谈了一番后,凌红纱知道他可能会插手,忍不住又劝了几句。 　　但看杨家康的样子，凌红纱还是将凌大水的事暂且放一放,准备等明日衙门里出了结果再与凌家人说。 　　“那我先走了”两人对视了片刻，杨家康轻轻咳了一声,看着凌红纱说道“明日有消息了，我再去找你。” 　　“嗯”凌红纱点头，拉着小孩和他道别。 　　小孩不舍的抱住杨家康的大腿撒娇，杨家康笑着逗弄了他一番,抬起头看向凌红纱问道“你们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去？”杨家康计算了下时间觉得完全来得及，又快速想了一下,三人骑马是不现实的，还是找这附近的人借车吧。 　　杨家康是骑马过来的，身上又有差事，凌红纱摇头拒绝，他们若是跟着一起回去,怕是会耽误杨家康。 　　“我们还要再多待一会儿,你先走吧。”凌红纱拉着小孩的手“乖,叔叔还有事。” 　　小孩听话的松开手，大人似的重重叹了口气,叔叔怎么就不能经常来看他呢。 　　杨家康好笑的揉了揉侄子的头发“明日我就去看你们”。 　　接着他又去屋内和凌大牛夫妇告辞,这才骑马离去。 　　杨家康走了没多久，阿生面色沉重的回来了。 　　“姑姑”阿生一进门,看到院子中的凌红纱立刻走了过来，他神色沉重的说道“温氏不见了。” 　　不见了？ 　　凌红纱侧过头看着他，今日凌大水还说温晓玲肚子里怀了他的孩子，现在却不见了，是藏起来了还是……。 　　“中午时分，我到镇上找到她家里去，她租的房子外挂了大锁，我去旁边的人家问了问，他们都说这两天都没有见过温氏。然后，我又去了上北村温氏娘家那里，看看她是不是回娘家了，也没见到人。” 　　“你说她这是躲起来了吗？”原本阿生是想和温氏打听和他爹一起贩卖私盐的有哪些人，好心中有个数，现在连温氏都不见“会不会是被那些人给抓走了？”若是这样，他就更担心家人了。 　　应该不是，就凌红纱接触到所知，本县的胡县令并不是个清官，他治下有人贩卖私盐，难道他会不知道吗，即使以前不知道，现在凌大水都闹出来了，也没见他有什么动作，反而这赵主簿来让她行贿。由此可以猜测，这些私盐贩子应当和官府私下有勾连。 　　既然他们不用担心官府会来抓他们，那也没必要多此一举去抓温氏。 　　想来应当是她得知凌大水被抓，主动躲起来了。她一个怀孕的孤身女子想要躲起来，定是有人帮忙的，就她所知，温氏近亲只有温母。 　　“应该不是，你先别管她了，好好待在家中照顾好家人要紧。” 　　“嗯，我知道的，姑姑。” 　　“既然你回来了，我们先回县里了，有什么消息，我们再过来。”凌红纱招呼小孩过来，和凌大牛夫妻告别后离去。 　　离去前，她再次嘱咐“若是娘的病情没有好转，还是尽快再找洪大夫过来看一看，千万不要怕麻烦，身子为重。” 　　回到县城，凌红纱才想起早上匆匆忙忙的，忘记买菜了，现在这个时候，怕是买不到什么了。 　　“我们去吃面吧”凌红纱征得小孩同意后，两人找了家面馆解决了晚餐。 　　看着脚步欢快的朝廖嫂子院子里跑，凌红纱不由笑了笑，很快小虎就从屋内冲了出来，一把抱住小孩，结果一个不稳，两个孩子一起跌倒在地。 　　凌红纱离他们几步远，看的心都提起来了，连忙上前将俩个孩子从地上拉起来。还好没磕到碰到。 　　小虎摸了摸头，红着脸给小孩道歉。 　　小孩站起来，拍了拍衣服，半点不介意，还安慰的拍了拍小虎的肩膀。 　　“凌大叔和婶子的身体怎么样，可还好？”廖嫂子从屋子里出来问道。 　　“已经请大夫看过了，好生保养着，慢慢就能养回来了。”凌红纱笑着答道。 　　“那就好，等会儿过来吃饭。” 　　“谢谢嫂子了，不过我们刚吃了饭回来，晚上就不要煮我们的了。” 　　廖嫂子以为凌红纱是在水东村吃的饭，还说了一句“走了这么远的路，等会肯定会饿的，等我煮好了，你们过来多少吃两口，不然半夜饿醒了，多难受啊。” 　　“凌姨才不会半夜找吃的呢。”小虎转过头看着廖嫂子大声说道。 　　“哎”廖嫂子被儿子气笑“你这小子是不是皮痒了！”说着过来想要动手。 　　小虎立马拉着小新往凌红纱身后躲，还一脸严肃的看着自己亲娘。 　　“洪大夫都说了，让你少吃肉”说着还拉了拉凌红纱的衣角“凌姨，你劝劝我娘，让她少吃点肉。上次她都昏倒了，天天吃肉对身体不好。” 　　廖嫂子哭笑不得看着自己儿子跟凌红纱告状。 　　“我娘还半夜偷偷起来吃肉，太不听话了。” 　　“你这孩子，真是的出卖起你娘来，毫不手软啊。” 　　凌红纱好笑的摸了摸小虎的脑袋，说道“下次可不能和别人这么说了知道吗，姨知道你是关心你娘，但别人听你这么说，他们会笑话你和你娘的，知道吗。” 　　“哦”小虎鼓着脸颊应道，然后又加了一句“凌姨不是别人。” 　　凌红纱笑了下“那你除了姨，不要和别人这么说了。” 　　“我知道”小虎大声应道。 　　“好了，你们去玩吧。” 　　两个孩子听到这话，马上往屋子里跑，快经过廖嫂子身边时，小虎快速躲了开来，生怕廖嫂子对他出手。 　　“这孩子”廖嫂子哭笑不得“自从前些日子我在家中昏倒了，洪大夫看过后让我少吃油腻重口的东西后，这爷俩就顿顿盯着我，这两日他爹不在家，就换他来了，比他爹还狠，连肉都不让我买了。” 　　“我知道他这是担心我”廖嫂子看着屋内玩耍的孩子，嘴角微微翘起“就是嘴巴太讨厌了。” 　　“洪大夫怎么说，都晕倒了，定要小心注意才是。”凌红纱走近过来，挽着廖嫂子的手说道“我看小虎说的也没有错，嫂子顿顿离不开肉，还只喜欢肥肉，就该看着点，不能让你多吃。结果嫂子还跟孩子似的半夜偷偷起来吃肉，你说小虎能不担心吗。” 　　廖嫂子脸上热了下“这哪能一时说不让吃就能不吃的啊。” 　　“洪大夫说是让我平日里多活动活动，少吃些肉，多吃菜，重口的东西让我也戒了，最好盐都少放点。你说这吃饭还有什么滋味！” 　　“洪大夫也没让你不吃肉，只是适量控制，少吃些肥肉，若是嫂子真馋了，可以吃点廋肉吗。重口的东西吃多了对身体多不好啊，你看你都昏倒了，你别看小虎这孩子现在嘻嘻哈哈的，当时肯定怕的不行，不然怎么盯你盯的这般紧。” 　　“那有什么滋味”廖嫂子嫌弃的说道，要吃就吃油水重的，才好下饭。 　　但想到自己昏倒那日，自家丈夫和孩子守在自己身边担忧的样子，心中又不好受，算了，少吃点就少吃点吧。 　　“那我可告诉小虎，让他天天盯着你了。” 　　“哎”廖嫂子讪讪笑了下“我现在每顿都吃的很少了，你可别再跟他说，这孩子吃饭盯的太紧了，我这胃口都不好了，这两天我都觉得自己瘦了。” 　　看着廖嫂子担忧的拍了拍肚皮，凌红纱忍不住笑出声“那能这么快啊”。 　　想到廖嫂子平日里的菜色都喜欢口味重的，凌红纱就提醒道“咸鱼、腌菜这些重口的东西嫂子也少吃些，多吃些蔬菜水果对你比较好。我回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茶叶合适你喝的，到时候托人给你带过来。” 　　“不用麻烦了”廖嫂子摆了摆手说道“我定时去洪大夫那里拿药吃呢，你就不用再给我送了。想到这些药啊，茶啊，我都觉得嘴里苦。再一想不能吃肉，连腌鱼都不能吃，心里更苦了。” 　　“看小虎和廖大哥这么关心爱护你，嫂子心中只有甜的。”凌红纱笑着调侃。 　　凌红纱猜测廖嫂子应当是血压血脂过高，不过还是先问问洪大夫再说，看有没有什么茶适合她喝的。 　　还有李秋兰的病，想到李秋兰躺在床上的面色蜡黄的模样，她心中叹了一口气，只希望她能尽快好起来。 　　凌大水的判决第二日一早就下来了，杨家康过来告诉她很快凌大水就会被流放到孤恶岛。 　　“孤恶岛又称□□，位于南海，岛上环境恶劣，被人严加看管，一旦上了岛的犯人这辈子就不可能再回来了。”杨家康接着说道“而会被流放到孤恶岛的人，除了穷凶极恶之人，就是犯过大错之人。” 　　停了一下，杨家康接着说道“到了孤恶岛的犯人，都活不过两年。” 　　凌红纱听罢，知道杨家康这么做怕还是想为自己出气。 　　“你是不是知道，以前的事了？”凌红纱开口问道。 　　杨家康点了下头，走近一步，低下头看着她没有说话。过去他们不曾相遇，他无法保护眼前的女子，以后他定会护着她，尽自己所能不让人再伤害她。 　　三个月后，押送犯人回来的衙役将凌大水的消息告知杨家康，说是凌大水没有熬到孤恶岛，就病死在了半路上，而他的尸首，衙役们就地挖了个坑埋在了路边。 　　当凌红纱收到这消息时，心中毫无波澜。 　　凌大水的结局从他被抓开始就已经注定了，不过是早晚而已。 　　这事，她不准备告诉凌家人了。 第66章 故人 　　待凌大水的判决下来后，当日凌红纱就将消息传给了凌家。 　　她准备第二日一早就回青阳府,而阿生则想等一等。 　　凌红纱知道他是想等凌大水流放之后再回去,答应为他再请几天假。 　　“照顾好爷奶，他们年纪大了,如果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马上找洪大夫看病知道吗？”凌红纱看着阿生和阿庆说道。 　　幸好这次李秋兰的病还能将养过来,后续保养好了，还能恢复。 　　俩人点头郑重答应，如今他们真正能依靠的亲人说起来就剩爷奶俩个人了。 　　经过这事，凌大牛整个人一下子老了许多,但精神看着却好了不少。看着凌红纱塞过来的荷包，他直接拒绝“你放心吧,经过这事，几个孩子都长大了。我们自己也有钱，这钱你自己拿着，你一人带着孩子，赚的不少,但这花销也多,留着钱傍身才是,不用担心我们。” 　　“以后等你娘好些了，我带她到府城去看你,一把年纪了,也要出去长长见识的哦。” 　　“好，可不能骗我。要不就一起到府城来过年吧,那个时候府城会很热闹的，带着几个孩子一起来，我们一起热闹热闹。”看到凌大牛没有被凌大水的事击倒，然而还会说笑，凌红纱看着心中也高兴。 　　她虽不能彻底将两人当做亲生父母，但自从回来后，凌大牛夫妻二人却是实实在在的将凌红纱当做离开多年的女儿，尽能力的想要补偿她，或许他们能给的不多，但却是他们的大部分了。 　　现在她已经明白了原主为什么有如此深的执念。凌家虽有凌大水这样无情自私的大哥，但也有疼爱担忧她的父母啊。 　　“好”凌大牛爽快的答应“等会儿就告诉你娘，让她好好养着身体，快点好起来才是。” 　　俩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看时间差不多了，凌大牛就开始催促她早点回去，嘱咐她路上小心。 　　凌红纱离开前，偷偷将荷包到李秋兰的床头。 　　凌家什么情况，她心中还是有数的，早前凌大牛夫妻俩人就将积攒多年的银钱都给了她，只怕现在手里根本就没有多少钱。若是无病无灾，自然过的去，但现在李秋兰还没有好全，看病吃药开销定是少不了的。 　　她出了门去，带着孩子直接坐上马车，一路往青阳府赶去，紧赶慢赶，天黑之前终于到达府城。 　　赶了一天的路，凌红纱实在有些累，直接带着孩子到巷口的食铺解决了晚餐，随后回到家中洗漱一番，到头就睡了。 　　第二日一早，送孩子去了学堂后，凌红纱先去锦祥楼销了假，又帮阿生多请了几天假期。 　　郑娘子很体贴的没有多问缘由，满口答应了，然后将接下来要做的绣活一一和凌红纱交代清楚。 　　见事情说好后，凌红纱正准备出门，外面进来三位女客，他们身后还跟着一群青衣婢女。见状，凌红纱连忙让了让，让客人先行进来。 　　“凌姐姐”清脆动听的女声惊讶中带着欣喜。 　　凌红纱朝出声的那人看去，原来是胡姑娘。凌红纱有几分惊讶，此时的胡姑娘正跟在面容端庄的女子身后。 　　走在最前头的女子听到胡姑娘的声音，转头看了她一眼，随后将视线看向凌红纱，对上凌红纱的视线，她点头笑了笑。 　　而胡姑娘身边还有一位容色美艳的女子，抬眼看了下凌红纱，然后无趣的收回视线。 　　“胡姑娘”凌红纱笑着朝她点点头“真巧，在这遇到你。” 　　“陈夫人”郑娘子见到来人，热情的迎了过来“快请里面坐”。 　　“原来这位就是凌娘子啊”被郑娘子称作陈夫人的女子笑着说道“我常听胡妹妹说起你，知道你的手艺好，正想请凌娘子帮我们做几身衣裳呢。” 　　“那正好，陈夫人快快请进，我们刚到了一批蜀锦，您看看有没有喜欢的。若是有看中的，正好说了样式，交给凌娘子来做。”郑娘子接口说道。 　　陈夫人微笑颌首，几人跟着上了二楼，凌红纱也只得先留下来，一同陪在郑娘子身边。 　　陈夫人看胡氏的眼睛时不时的往凌红纱的方向看，就笑着开口“胡妹妹难得见到故人，正好可以聊聊，还请凌娘子陪一陪她，等会儿我这边挑好了，再请你们过来一同参详。” 　　“多谢姐姐”胡姑娘面色泛红，羞涩的对陈夫人行礼说道。 　　二楼是专门招待贵客的，地方很大，分里外两间。凌红纱来过几回，她带着胡姑娘往里间过去，俩人找了椅子坐下。 　　“胡姑娘最近可好？”凌红纱笑着问道。 　　虽她十分好奇胡娘子怎么跟着这位陈夫人，而且看这架势，倒像是……。 　　胡姑娘听到问话，轻轻叹了口气“挺好的”。 　　过了片刻，她笑了一下说道“现在我是陈家过了明面的妾，家中夫人和郎主都对我很好。” 　　然后，胡姑娘慢慢说起了她当初随着陈老三离开清平县的事，他们先是在府城呆了一段时间，有一日，她偷听到陈老三要继续北上，而且起了将她送人的念头。 　　“我当场就吓懵了”她苦笑一声“我偷偷的逃了，再被他追上之前，幸好遇到了夫人，夫人救了我，不然还不知道现在会是个什么下场。” 　　听完胡姑娘的经历，凌红纱虽同情，但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和胡姑娘的交集其实也不过寥寥数面，但就这么短短的交集，她也看出这位胡姑娘是只真真的小白兔。她能从陈老三手中逃出来是件好事，但现在成了别人家的妾，若是遇到个心狠有手段的正室，她这样的，只怕……希望陈夫人能善待于她吧。 　　俩人又聊了一会儿，多是胡姑娘在说，凌红纱在听，从胡姑娘的言谈之中，可以看出她很是尊重这陈夫人，而对那位郎主倒没怎么提起。 　　很快陈夫人身边的婢女过来请俩人出去，看一看挑好的衣料。 　　两人移步到外间，陈氏亲密的拉着胡姑娘过去看她挑的布料，问道“你可喜欢？” 　　胡姑娘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陈氏，面色微红，小声说道“姐姐挑的我都喜欢。” 　　凌红纱注意到站在陈夫人他们身边那位容色艳丽的女子听到胡姑娘话后，脸上嘲讽之色一闪而过。 　　“叶氏，你也去挑一匹喜欢的吧”陈夫人眼都不抬一下，淡淡的说道。 　　“是，多谢姐姐”容色艳丽的女子应了一声。 　　不过一刻钟，陈夫人就定好了款式，随后带着一行人离去。期间那位叶氏只匆匆挑了布料带走，并没有交给他们来做。 　　送陈夫人一行人离开后，郑娘子笑着说道“此次还是托了妹妹的福做了这笔生意”。 　　“姐姐可别这么说，我们锦祥楼原本就是府城数一数二的，陈夫人会来这里，看的还是锦祥楼的招牌。” 　　“好了好了，不和你争论这个了，妹妹快回去吧，晚点我让人将东西都给你送过去。” 　　“恩”凌红纱笑着告辞。 　　凌红纱在街上逛了一会儿，买了不少吃食回去，准备晚上做顿好的，跟小孩好好吃一顿，慰劳慰劳自己。 　　等她提着大包小包回去时，看到门口站的人，笑道“蓝珠姐姐，你怎么来了，等很久了吧。” 　　蓝珠上前接过她手中的东西“买了这么多吃的，可是有什么好事？” 　　“自然有，你上门来看我不就是件好事吗，今日可得留下来陪我吃饭。” 　　将门打开，俩人进了院子，蓝珠反身关上门，朝她使了个眼色“你对面那家人，怎么奇奇怪怪的。我早上过来，看你不在就先走了，当时对门那家的老妇人探出头来看了我一眼，当时我倒没多想。” 　　“刚才我过来看看你回来了没有，这对门的那位一个劲的看着我，弄的我浑身不自在，可是有什么缘由啊？” 　　凌红纱想起几次发现对门的阿婆好似都注意他们这边的动静，之前倒没用多在意，现在听蓝珠这么一说，到觉得确实有些奇怪。 第67章 后娘 　　“蓝珠姐姐，今日怎么过来了？” 　　还来了两趟,应当是有事找她,凌红纱心中猜测，面上调笑道“可是有什么有什么我帮的上忙的地方,比如说做件大红的衣裳什么的啊。” 　　“等我放下东西就来收拾你”一听大红衣裳，蓝珠脸色微红,随即目光往大门方向，说道“说正经的，你注意着点对门，看能不能打听出什么来。虽说出了宫,平日里没那么多勾勾绕绕的，但人心可怖,不管那里都是一样的，你家中又只有俩个人，其中一个还是个孩子，还是多提防着点才是。” 　　凌红纱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她原只当对门的阿婆好奇新来的邻居所以多看她几眼,倒没放在心上,现在蓝珠都这么说了,可见是察觉什么了。 　　“姐姐可是发现什么了？” 　　“倒没有发现什么，不过是直觉罢了,希望是我多想了。”蓝珠说道,那样的眼神虽无恶意，但其中似有若无的探寻就很值得人玩味了。 　　将东西放到厨房里,凌红纱也有些饿了，看着将近午时了，正好做午饭。 　　两人一同在厨房里开始收拾，蓝珠一边择菜一边说道“我过来还真是有事来请你帮忙的。” 　　“姐姐莫客气，只管说吧。” 　　凌红纱说完话，半响没听到蓝珠回答，奇怪的转过身去看她，只见蓝珠脸色绯红，面带娇羞。 　　“难道被我说中了，真要做红衣裳了。”凌红纱轻笑一声，打趣道。 　　“嗯” 　　只听蓝珠轻轻应了一声，然后看着凌红纱说道“再敢打趣我，小心我撕了你的嘴。” 　　看着蓝珠红着脸故作凶狠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不敢了，你这么凶，我可不敢笑话你了。” 　　蓝珠跟着笑了出声，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好不容易停住笑。 　　“正经说话呢，我想请你帮我做一套嫁衣”蓝珠红着脸说道“我的婚事已经议定了，再过两个月我就要出嫁了。但你也知道我的绣活做的平平，做个帕子什么的还行，像嫁衣这精巧的活计我肯定是不成的。这都好几天了，我压根都不敢动针线，生怕毁了料子。” 　　“想来想去，还是决定过来麻烦妹妹。不知道妹妹可有时间？” 　　凌红纱原本的猜测不过是句玩笑话，不想还真猜中了，不过一想也是。原书中蓝珠就是回乡后没多久就嫁人了的。 　　“自然没问题”凌红纱在心中快速过了一遍今日在锦祥楼接的活，虽不少，但时间挤一挤还是还是能在两个月内把嫁衣给赶出来的。 　　“姐姐尽管将东西拿过来，我好早点开始，两个月内我能赶的出来，到时候保证让姐姐穿上嫁衣惊艳到未来姐夫。” 　　听凌红纱确定的回答，蓝珠心中欣喜，凌红纱的手艺她是知道的。 　　结果好话刚说完，这人又开始取笑她，蓝珠红着脸将手上的水珠往凌红纱脸上弹“让你贫”。 　　“那我明日早上给你拿过来。” 　　“行”凌红纱点头答应。 　　“对了，你家孩子呢，怎么没有看到？”蓝珠现在反应过来，孩子不在家中，开口问道。 　　“他去学堂了。” 　　想到上次见到这孩子的模样，蓝珠知道这孩子脸上有瑕疵，本朝对于官员的相貌是有严格的要求，心中暗自可惜了一番，不再提起这话题。 　　吃过午饭后，两人又聊了一番，凌红纱看着她面有忧色，话语间透露出焦虑，想来是为婚后生活担忧，不过想到书中蓝珠就过的挺成功的，凌红纱就挑好话劝了劝。 　　想来比起劝慰的话，蓝珠更想要一个树洞倾听她的忧虑和烦恼吧。随后凌红纱就静静的听她诉说，偶尔插上一两句。 　　“看我”说了大半天了，口干舌燥的，蓝珠端起茶杯一口气将茶水喝完“这些事不好跟别人说，只能憋在心里，现在看到你就忍不住说了这么多。” 　　“姐姐也莫要担心，等嫁过去了你就知道是好是歹了，现在想多了除了让自己忧心，也没有其他用。” 　　“你说的是，只是我忍不住就多想了”接着她笑着说道“再可怕能比那处可怕吗”。 　　凌红纱见她指了指北方，知道她说的是皇宫，笑着点了下头。 　　“好了，再说下去，天都要黑了，你也差不多要去接孩子散学了吧。”蓝珠家的侄子已经开始上学堂了，所以知道学堂散学的时间应该快到了。 　　“那我就先走了”说着起身告辞了。 　　俩人又说好了她明日过来送料子的时间，免的碰不上人。 　　等蓝珠离去后，凌红纱收拾了一下，锁了大门，出去接孩子散学。 　　临走前，她特意往对门看了看，此时对门的大门紧闭，倒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不过，想到自己家中平日里就她和小孩俩个人，防人之心不可无，凌红纱还是决定等杨家康回来让他查查看，能不能知道是怎么回事。 　　凌红纱到达学堂的时候，学堂门前正好停了一辆马车。她一眼认出上车的那孩子正是和小新交好的小同窗。 　　凌红纱绕过马车，看到自家的小孩正一脸闷闷不乐的看着马车的方向。 　　“怎么了？”凌红纱走到他跟前，伸手拉住小孩，问道“是和同窗闹别扭了吗？” 　　小孩看到她过来，蹙着两条眉毛，忧心的叹了口气，然后伸手抱着凌红纱的手臂蹭了蹭。 　　最近好像这孩子开始喜欢叹气了，时不时的都要叹一下。 　　“你有什么忧愁的？” 　　想到老人常说叹气伤神，凌红纱决定要让小孩改掉这毛病“你怎么小小年纪就开始学老人家动不动就唉声叹气的，到时候会容易变老的。” 　　林新仰着头，一脸不相信的看着她，最近的大人怎么老喜欢骗孩子啊，他在心中感叹了一下，忍不住又想叹气。 　　凌红纱见他这样，连忙伸手捂住他的嘴巴，瞪着眼睛，凶巴巴的说道“不准备叹气了。” 　　小孩被被凌红纱捂着嘴，一口气憋在嘴里，鼓着腮帮子，无奈的点了下头。 　　凌红纱笑着将手拿开“不准叹气了，跟个小老头一样。” 　　知道了，小孩点点头。 　　什么是后娘啊？ 　　小孩将凌红纱的手掌摊开，边走边在她的手心上写字。 　　回想到上次阿生哥哥也说后娘什么的，后娘是不是坏人啊。林新忧愁的想着。 　　后娘啊。 　　“怎么突然问这个啊？”凌红纱还以为是回凌家的时候，小孩听人说的，结果不想原来是小孩的同窗要有后娘了。 　　“一般是亲娘不在了，亲爹另外再娶的女子就是后娘。” 　　看着小孩忧心忡忡的模样，也不知道这位小同窗跟他说了些什么，但铁定是关于后娘的坏话吧。 　　“也不是所有的后娘都是坏人，也有好人的啊”凌红纱苦苦思索了一番，也没有找到什么正面的例子。 　　这边小孩像是想到什么，马上一激灵，在凌红纱手上快速写到：那娘亲是后娘吗？ 　　应该不是吧，小孩纠结的想到，但也不是自己的亲娘啊，那娘亲要怎么叫啊？ 　　凌红纱好笑的敲了敲他的脑袋“当然不是了”。 　　哦，小孩双手捂住脑袋，控诉的看着凌红纱：头被敲多了会便笨的。 　　“你叹气我就敲你头”凌红纱忍着笑，威胁道。 　　听到这答案，小孩胸口的气都提起来了，想到凌红纱的警告，硬生生的给憋住了。 　　等到了晚间，凌红纱看小孩还在烦恼，猜还是为了同窗的事。 　　凌红纱伸手揉了揉他的小脸，说道“别烦了，人有好坏，后娘也一样有好坏，说不定你同窗的后娘就是个好后娘呢。” 　　但愿吧，小孩摸了摸自己的脸，单手支着下巴，看着月亮，想到不准叹气的警告，只得忍了。 　　第二日，送小孩去学堂回来后，凌红纱就看到蓝珠已经提着一个包袱在家门口等着了。 　　走近几步，看到蓝珠朝自己使眼色，凌红纱装作不经意的转过头，通过对门半掩着的大门，隐约可以看到院中的一老太太好似在朝她们这边看。 　　凌红纱笑了下，直接上去敲门“有人在吗？” 　　大约敲门的力道重了些，原本半掩着的大门一下子就打开了，坐在里面的阿婆一下子就站了起来，面色不善的走过来“有什么事吗？” 　　“我是对门新搬来的人家，姓凌。前些日子有些忙，一直没有上门来打招呼，刚看到院中有人就过来打声招呼，不知您家贵姓。”凌红纱笑着问道，丝毫不在意对方难看的神色。 　　“姓白，我还有事”这白阿婆瞪了一眼站在凌红纱门口的蓝珠，张开双手就要将门合上。 　　凌红纱笑了笑，退后一步，看着大门被彻底合上，还能听到里面下门闩的声音，她才回转身来问道“不知姐姐可看出什么来了？” 　　“我啊，什么都没有看出来，就看到你被人关门外了。”蓝珠取笑道。 　　凌红纱打开门，俩人说说笑笑进门来。 　　蓝珠将料子放到屋内后，因着有事，说了两句话，就匆匆离去了。 　　送走蓝珠后，回想对门白阿婆的反应，凌红纱实在没有头绪，直接给杨家康写了一封信，将此事说了，看看他有什么建议。 　　若只是邻里间的好奇倒也罢了。 第68章 撑了 　　米秀才面色郁郁的从人群中挤出来，身上的衣裳都乱了,但此时他也顾不上了。独自失魂落魄的走在回客栈的路上,不时有人从身边经过讨论着放榜的名单，这让他心情更是灰暗。 　　走到客栈门口时,看到一群书生正将一人围在中间喜气洋洋的恭喜道贺，他冷哼了一声,也不进客栈了，直接往外走，漫无目的的游走在街上。 　　凌红纱正提着东西往回走，看着街上有书生春风得意,满脸喜色的经过她身边，但也有人失魂落魄,猜到今日应该放榜了吧。 　　虽知道书中米秀才没有考中，但还是不免想了下。结果，抬眼就瞧到米秀才的身影，凌红纱仔细观察了下，见他神色恍惚的样子,心中有数。 　　随即也不再停留,直接回了家去,到门口的时候她特意往对门看了下，这几日对门大多数时候都是大门紧闭,难道是被自己上次上门的举动给吓到了,她暗自猜测。 　　吃过午饭后，她闭目休息了一会儿,迷迷糊糊间被门外传来的敲门声惊醒。 　　凌红纱皱着眉，睁开眼睛，打了哈欠，慢慢起身，到门口将门打开，看到站在门外的杨家康，忍不住伸手遮着嘴打了个哈欠，眼泪都出来。 　　杨家康侧身进门来，凌红纱正关门呢，好似看到对门开了一条门缝。 　　“我打扰你午睡了？”杨家康看凌红纱不知在看什么，走近一步，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压低声音，靠近凌红纱耳边说道“就是这家吗？” 　　温热的气息吹到凌红纱的耳根子，她身子僵硬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接着快速侧过脸去，将门合上。 　　视线盯着凌红纱慢慢变红的耳朵，杨家康的脸也跟着热了热，他往后退了一步，转了视线，看向院子里某处，接着说道“那我查查看，有结果了告诉你。” 　　“恩，刚回来吗？”凌红纱回转过身，看杨家康身上的衣角还带着些许尘土，怕是一回来就过来了，问道“可吃过东西了？” 　　“刚到，看了你的信，我不放心，就过来看看。”接着他犹豫了一下，刚才他在府里已经吃过了，但……他抬眼看着凌红纱说道“我还有些饿”。 　　“要吃面条吗？”凌红纱想了下，现在这个时候煮饭不太合适，煮面条简单快速，赶了这么久的路一定饿了吧。 　　“好，不要放葱”。 　　“恩，那你坐一坐，我去给你煮。”凌红纱说着往厨房去。 　　厨房里还有中午处理过的青菜，凌红纱将青菜放热水中捞过，又打了两个鸡蛋。然后从橱柜中取了个比平常海碗大一倍的碗出啦，将面条捞出来放到碗中。 　　杨家康看着桌上特大号的碗，惊奇的抬起头看向凌红纱。 　　“知道你肚量大，这个碗是小新前些天逛街的时候看到特地为你买的，说是专门给你用。”凌红纱笑着解释，然后看着杨家康问道“是不是太多了，吃不了，要不要挑一些出来。” 　　“不用，我能吃的下”杨家康拿起筷子低着头开始大口大口的吃着。 　　凌红纱就在一旁拿起绣活开始做，不时的抬头看他一眼，眼见杨家康进食的速度越来越慢，碗里还剩了一些。自己好像煮的有点多了，凌红纱担心他撑坏了，开口说道“吃不下就别吃了，撑到了容易伤胃的。” 　　“没事”看看剩的不多了，杨家康一口气连汤带面全部吃的干干净净，舒了一口气，将碗筷放下，他站起身，走动了一下，果然吃太多了，肚子撑的难受。 　　“我去将碗筷洗了”他说着拿起桌上的碗筷大步朝厨房的方向过去。 　　凌红纱看着他走的飞快的背影，感觉有些不太对劲，难道是自己煮太多，吃撑到了吗？可是杨家康平时就是很能吃的啊。 　　她想了片刻，还是起身回屋子里找了两枚消食丸出来，刚出了屋子，就看到杨家康已经洗好碗筷过来了。 　　“是不是吃撑了啊，给。”凌红纱走到他身边，将包在帕子中的两枚消食丸递到他跟前“消消食”。 　　吃撑了这事，杨家康总觉有点傻，自然不能承认，他摇头拒绝“你做的量刚刚好，我没撑到。” 　　他强忍住不适，神色不变的说道“我还有事，要先走了。你只管安心，这两日我就会查，有什么结果到时候过来告诉你。” 　　凌红纱点头答应，将人送出门去，等关了门，独自回转院中的时候，总觉得杨家康的表情好似哪里有些不对劲。 　　杨家康出了门，立马找了最近的一家药铺，买了一包消食丸，当场吞了两颗进肚。 　　还真是巧了，连山海正好往这家药铺进来，还没进门就看到杨家康在吞什么东西“你这是吃的什么啊” 　　他伸手去夺杨家康手中的药包，杨家康一个不防，被他夺去了。 　　连山海打开看了看，又闻了闻，乐的笑出声“这不是消食丸吗。”说着伸手重重的拍了拍杨家康的肩膀“我记得你中午吃的不多啊，怎么就吃起消食丸来了。” 　　“哦”他嬉笑着，伸出手点了点“我知道了，是不是，你又在…..那什么地方，吃了一顿啊。” 　　杨家康拿走他手中的消食丸，面色一肃，问道“你来药铺做什么？” 　　“跟你一样来买药啊，我跑了几家都没有凑齐，这不就往这边来，没想到会看到你，最难消受那什么恩啊，哈哈哈……。” 　　“我先走了”杨家康说着抬脚就走。 　　“哎，等等我啊”连山海阻止他“我问问有没有我要的那味药，没有的话，我们一起回去啊。” 　　“我去外面等你”杨家康说着往外走。 　　不过片刻，连山海就出来了，对杨家康招呼了一声“走了”。 　　看着杨家康这一步快似一步，连山海紧随其后，嬉笑道“走这么快干嘛，消食啊。” 　　“你买药干嘛？”杨家康不答反问，一旦接着连山海这小子的话，定是被他取笑个没完没了的。 　　“七爷泡脚的药还差两味，我正好出来，帮他看看有没有，找了几家药铺都恰好没货了，还真是奇了怪了。”说道这，连山海面有疑色“你说这是碰巧了吗？” 　　“再去其他家看看”若是有人操作药材，那就不能等闲视之了。 　　接着两人几乎跑遍了全城的药铺，结果证明还真是巧合，其他家药铺大多都有货“看来是你运气不太好，找的几家都没有你想要的。” 　　“可能吧”连山海无所谓的耸耸肩“既然买到药了，也就说明没有人控制药材，就是好事了。” 　　俩人回到府中，杨家康就开始着手调查住在凌红纱对门那户人家的事了，想到有人盯着凌红纱和荣宝，他心中自然想快点弄清楚其中缘由，以免有人真的对他们两人不利。 　　但等他看着到手的资料后，忍不住紧锁眉头思考，这一家人祖孙三代，已经在此处居住了三十多年了，不过是寻常人家，平日里并没有什么异常，难道是凌娘子多思了。 　　他的手指一一划过资料上的名字，最后停留在最上面那个名字上。 第69章 缘故 　　杨家康的手指在这个名字上弹了弹，若真是如自己猜测的这般,我该怎么和凌娘子说呢？ 　　想到这里,杨家康揉了揉太阳穴，虽他知道凌娘子不是小心眼的人,但这事还真有些不好说出口啊。更何况其间隐秘之事还牵涉到别人的名誉。 　　他在屋中来回踱步，脑子里将说还是瞒两种结果在心中各自推演一番,到最后下了决心。 　　既然这事已经牵了出来，迟早凌娘子会知道的，还是由自己将前因后果和凌娘子说清楚更好。 　　想到住在凌红纱对门的人家，这些事若是从别人口中听说反而容易多生事端。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是要确定一番，这人是不是就是自己猜测的那人。 　　没过几日,他便收到了消息，果真如自己猜测的一般，这白阿婆果然如自己猜测的那般。 　　随后，他提笔给凌红纱去了一封信。只说此事缘由有些复杂，但不会威胁到凌红纱和小孩两人的安全,等他下次轮休,亲自去告知于她。 　　写好信后,他又仔细检查了一遍，见无不妥后,才让人送了出去。 　　凌红纱收到信后,快速看了一遍后，又仔细从头到尾一字一句揣摩了一番。虽杨家康没有在信中说明,但通过这一封信里的言语，还是能看出其中隐情怕是有些复杂，否则杨家康也不会在信中半句不提了。 　　既然知道与安全无碍，凌红纱也就放心了。 　　之后她照常关起门来过日子，每日里照顾孩子，做做绣活，偶尔回来的时候注意一下对门的动静，日子过的并没有什么与往常不同的。 　　这日早上，凌红纱正准备送小孩上学，刚打开房门，就看到一个黄衣倩影闪进了对门。开门的白阿婆听到他们这边的动静，探出头往他们这边看了一眼，见凌红纱他们出来，恶狠狠的瞪了凌红纱一眼。 　　凌红纱对上她的视线，觉得这恶意来的莫名其妙，看着被重重关上的大门，现在只希望杨家康早日轮休将其中缘由告诉她知晓。 　　“好了，我们走了”她转身锁了大门，带着孩子往巷子外过去。 　　她之前见过对门白阿婆的媳妇，比起刚才进门的黄衣倩影要矮了一些，并不是一个人。而刚那女子身上的衣料显然不是一般人家能穿的起的。 　　送孩子回来后，凌红纱先去药铺买了些菊花枸杞回来泡茶喝，又去市场买了筒骨回来，准备晚上给小孩炖汤喝。 　　回来的时候她瞥了一眼大门紧闭的对门，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她忍不住笑了一下，自己现在的行为岂不是变的和对门那白阿婆一般，老去注意别人家的动静了。 　　想到这，她摇了摇头，可不能再这样了。 　　还是安心等着杨家康来告诉自己其中的缘由吧，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轮休啊？ 　　下午凌红纱去接小孩回来的路上，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就主动开口问道“可有什么事要说？” 　　小孩马上点了点头，脸红了下，咬了下唇，在凌红纱手心中快速写字。 　　等小孩最后一笔落下，凌红纱惊奇的问道“你是说你们学堂新来的先生是清平县的米秀才？” 　　小孩鼓着脸点了点头，他不喜欢新来的米先生啊，其他人也都不喜欢米先生。 　　“现在是李先生给你们上课，还是米秀才给你们上课？” 　　小孩在凌红纱的手心写了个李字，米秀才虽没有给他们上课，但上课时老盯着他们。 　　“你们李先生可有说以后要让米秀才给你们上课吗？”想到米秀才之前行事，凌红纱还真不放心将孩子交给他来教。 　　小孩摇了摇头。 　　“我明日问问你们师母是不是要让米秀才给你们上课”凌红纱看着小孩烦恼的小表情，伸手点了点他的鼻子“笑一下”。 　　小孩立马配合的眯着眼睛弯起嘴角，逗的凌红纱忍不住笑了。 　　第二日，凌红纱送孩子到了学堂后，没有像往日一样离去，而是找了庞氏，闲聊了几句，然后谈起新来的先生。 　　“学堂可是要多一位先生了？”凌红纱笑着说道“我听孩子说，这两日学堂里多了一位米先生。” 　　“倒没有要再请先生意思，学堂里的学生不多，外子一个人也教的过来。这位米先生只是外子的友人，恰好过来拜访，过几日就要走的。”庞氏笑着说道。 　　“哦”凌红纱笑着点头，只要不留下来教她家孩子就好了。 　　俩人又闲谈了几句，凌红纱才告辞离去。 　　等凌红纱走后，李先生上完一节课下来，觉得口有些干了，让孩子们休息一会儿，自己出来喝口茶。 　　“刚凌娘子还问起我们是不是要多位先生呢，你看这米先生这两日学的怎么样了？”庞氏倒了茶水递到李先生面前，视线往屋外扫了一眼说道。 　　听到妻子的问话，想到米秀才言语间的自傲，李先生无奈的笑了笑，但他自持不说人闲话，即使和自己妻子也一样，于是他淡淡的回了句“还行”。 　　接着又对妻子说道“米先生是来观摩的，以后别用学这个字。” 　　“知道了”庞氏接过李先生喝完的茶杯，心中哂笑。 　　一听自己丈夫说话的口气，庞氏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怕是这位米先生的表现压根入不了自家这位的眼了。 　　她对教书虽懂的不多，但看人她还是会的，这米先生到了他们这里也有两日了，这两日都是跟着他们夫妻一同吃饭的，但想到对方吃完饭理所当然的甩袖子走人，也从没有对自己道过一句谢，还真是……太不通人情了点。 　　她时常听自家相公念叨：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可见人情通达和文章做的好坏也是有关系的。 　　等到了九月末，杨家康才姗姗来迟。 　　凌红纱给他倒了杯热茶，俩人分别坐下。她已经准备好听一听隔壁这白阿婆到底和她有什么因果，尤其是最近，每次看到她都跟仇人似的。虽没有进一步动作，但经常被人这么仇视的看着，任谁都不舒服。 　　喝了一口热茶，杨家康放下杯子说道“这隔壁的人家之所以窥视你，并不是你的缘故，是因为我。” 　　怪不得吗，凌红纱恍然，她又不认得他们，原主也没有可能认得这一家子，原来她是替杨家康挡枪了。 　　“可是为何？”凌红纱好奇问道，杨家康来了几回，被隔壁白阿婆看到也是正常的。但看杨家康之前的反应，好似根本就没有认出这白阿婆，还是她说了以后，回去调查才知道的，可见不是什么熟人。 　　食指轻轻敲打了桌面几下，杨家康才开始慢慢开口说起了他的过往。 　　原来，杨家康少年时曾经定过一门亲事，有过一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只是两人并没有成亲，在杨家康从军前，这位未婚妻因着各种缘由，另外嫁了他人。而对门的白阿婆便是他曾经未婚妻的姨母。 　　“我只听过这个人，从没有见过，所以几次过来，都没有认出来。但她应该有见过我的。”杨家康解释完，眼睛片刻不离凌红纱的脸，仔细的注意着她脸色变化。 　　见凌红纱半天没有反应，他不自在的用手抵着嘴，咳了一声，问道“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自然有了，凌红纱侧过头看着他，之前她无意识的忽略了过往这个问题，现在既然摆出来了，自然要问一问了。 　　以杨家康这么大的年龄在这个时代一般人早早都成亲生子了，而这一个多月来，自己竟然忽视了这么大的一个漏洞，从未往其中探究，想到这里，凌红纱心中自嘲了一番。 　　视线扫过杨家康握紧的拳头，她抿了下唇，想到白阿婆是从她遇到黄色倩影那日开始对她怒目而视的，之前也只不过表现出不喜而已。想来，杨家康这位曾经的未婚妻现在过的并不如意，否则，那白阿婆也没必要乌鸡眼似的看着她。 　　“你们婚事破灭，是你对不起她，还是她对不起你？”凌红纱嘴角微微弯起，语气如同闲谈般问道，听不出任何情绪。 　　听到这问题，杨家康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想了一下，缓缓开口“说不上谁对谁错，我们各有责任。” 　　“当时我年轻气盛，总想着出去闯荡一番，无心婚事。而后，又出了些意外，导致她另嫁他人，而我也如愿离开家门，到了西北从军。” 　　见杨家康说的含糊，凌红纱眉头微微蹙起，既然这事已经摆在面前了，她不想让自己心中留下一个疙瘩，索性问个清楚“你说的不清不楚，我心中不安，可否能细细讲你们之间的事情和我说一遍，我不想以后因这事猜疑你。” 　　看到杨家康点头，凌红纱紧拽着帕子的手微微松开。 　　“我今日过来就已经准备好把事情一一告知你，只是其中有一些细节涉及到她的名声，而她现在已经嫁人了。” 　　看凌红纱眉头紧蹙，杨家康马上表白“我当然相信你”。 　　对上杨家康紧绷的神色，凌红纱点了点头“今日听过此事，我绝不会出去说于其他人的。” 第70章 再提亲事 　　“那年我已到十九岁，家中开始逼着我成亲。但我从小舞枪弄棍,喜欢听说书的讲战场上的事,心生向往，自小就想着能去战场上走一遭,打一场胜战，才不枉为男儿。所以一直不肯答应成亲。叶氏与我算的上青梅竹马,但我对她并无儿女之情，不过是两家交好，觉得年纪相当，定下的亲事。被家中逼的急了,当时年轻气盛，与我父亲吵了一架,就离家到县城附近的寺院中住了一段几日冷静冷静。” 　　“不想叶氏从哪里知道我为从军离家出走的消息，没几日找到寺院中来，还给我带了不少吃食。”说道这里，杨家康叹了一口气“也不知是谁给她出了主意，竟然在我喝的茶水中下了药,被我发觉后,她竟然……当时我十分气愤,觉得她这是在侮辱我，推开她就走了。跑到山中,找了个水潭待了半宿才算冷静下来。因不想看到她,我一直等到破晓才重新回了寺院。不想当时叶氏也喝了下过药的茶水。” 　　听到这里，凌红纱已经能猜到下面的发展了。杨家康尚且要在水潭中呆上半宿才能冷静下来,这叶氏怕是……。 　　“当日，恰好有两位年轻的富家公子来附近游山玩水，宿在寺院之中，其中一位正好住在我隔壁。后来，叶氏就嫁给了他，做了妾室。” 　　“叶氏向来心高气傲，出了这等差错，第二日就要投井自尽，被我发现救了下来。算起来，事情会变成这样，也要怪我没有早日与她说清楚，否则也不至于如此。等叶氏嫁人后，我就离家去了西北，直至今年才回来。” 　　听完杨家康的诉说，凌红纱沉默了片刻，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大概就像杨家康说的若是早日说清楚，或许就会少了后续的事，只是千金难买早知道。 　　想到前些日子闪过的黄衣倩影与白阿婆眼中的恶意，对比杨家康的现状，她感叹：这时代到底对于女子更不公平！ 　　这事的内情，杨家康一直不曾和人提起过，即使连自己的父亲，也不曾说过，一方面是为了叶氏的名声，另一方面，无论是被自己的未婚妻下药还是未婚妻要另嫁他人，对于年轻气盛的他来说何曾不是一种耻辱。 　　现在终于将此事对着自己的心上人说了出口，杨家康心中百味杂陈。 　　看到凌红纱放在膝上紧握一起的双手，他伸出手敷在上面，感受到手心下的手要抽走，他微微用力握住凌红纱的左手。 　　“红纱”杨家康直视着凌红纱的眼睛，在她的瞳孔中清楚的看见自己的倒影“我能这么叫你吗？” 　　感受到手背上不属于自己的温度，凌红纱试着将手抽回来，你被杨家康用力握住，她放弃了挣扎。 　　抬眼看向杨家康，过了片刻，才微微颔首。 　　杨家康心中一喜，抓紧凌红纱的手问道“听完此事，你可还愿嫁我？” 　　凌红纱眨了下眼睛，觉得有些回不过神来，不是在说他的过往吗，怎么跳到嫁人了？ 　　见凌红纱没有回答，杨家康站起身，走到她跟前，半蹲着，仰着头，深邃的目光紧紧的看着她“我想早日娶你为妻，以后能照顾你们，陪伴在你们身边。” 　　“你可愿意？” 　　大约是角度的缘故，凌红纱低下头看见杨家康眼中的自己，有片刻炫目，仿佛被蛊惑般，不由自主的点了下头。 　　等反应过来时，杨家康已经满脸喜色的紧紧握着她的手，力道大的她有些痛。 　　“我弄痛你了”见状，杨家康马上松开手，看到白皙的皮肤上因着他用力的缘故，出现了一片红痕。他马上低下头，将手拿到跟前，轻轻的朝上面吹了吹气。 　　感受到温热的气息，凌红纱不自在的将手快速缩了回来，垂到身旁两侧。 　　杨家康见快速抽走的双手，楞了一下，脸热了热，站起身来，在原地来回走了几步，说道，然后停住脚步说道“明日我就请媒人到水东村提亲。” 　　不过，从这里到水东村还要一天的路程，还是早点动身好“我现在就去请媒人。” 　　“你等我消息”杨家康停下脚步，看着凌红纱说了一句，就准备走。 　　“哎”凌红纱站起身，拉住他，想不到平日里沉稳的人，现在竟会这样，原本还因为自己没有过脑子就点头答应而暗暗懊恼的她，此刻忍不住扬起嘴角，眼睛弯弯，原来犯傻的不只是自己一个人。 　　“等等” 　　杨家康停下脚步，认真的看着凌红纱等待着她说话。 　　被这样的眼神这般看着，凌红纱脸上飞起两抹红霞，咬了下唇，说道“我还要先去一封信，将来龙去脉告知我爹娘。否者他们不明就里，怕是会误会我们之间的关系。到时候闹出事来，反倒不美了。” 　　正是，杨家康也冷静下来，差点忘了在凌大牛夫妇眼中，他还是红纱的小叔子。他扶额，无奈的看着凌红纱，看来必须等凌红纱先去一封信说清楚事情缘由才行，不然，他请的媒人怕是要被打出来的。 　　“你现在就写，我找人速速送出去。” 　　看着杨家康一脸淡定的催促自己，凌红纱忍笑道“好”。 　　等凌红纱花了两刻钟，用了三页纸，将事情来龙去脉解释清楚后。杨家康接过去，先看了一遍，然后利落的取出准备好的信封装了进去。 　　“我先走了”将信封放进怀中，看着凌红纱淡笑的容颜，杨家康不由生出不舍来。 　　“嗯”凌红纱点了下头，看人时眉梢带笑。 　　两人慢慢从屋内走到门前，杨家康站在原地，双手扶着凌红纱的臂膀说道“今日我就将信送出去，明日，请媒人走一趟。” 　　“你等我消息” 　　“嗯，知道了”凌红纱轻轻点了下头。 　　直到杨家康身影消失在巷口，凌红纱才准备进门，不想对门白阿婆打开门，探出头来，朝她“呸”了一声，又骂了一句“狐狸精”。 　　凌红纱直接快步走过去，伸手挡住木门，不让她关上，冷笑一声“白阿婆，往日里，我看你年纪大，你瞪我一眼，我也就不与你计较了。现在，你这么辱骂于我，坏我名声，我定是不会就这么忍了，不如我和你理论理论你为什么仇视我。是为杨家康与她的旧事吗，我不介意和你将话说个清楚明白！” 　　白阿婆今日看杨家康进了凌红纱门半天没有出来，心中不由恶意猜测，再一想自己侄女不久前还和自己哭了一场，越想越恨，看到凌红纱就忍不住骂了一句。哪里知道往日里看着好脾气的凌红纱，今日横眉竖目冲了过来。 　　听到凌红纱提起旧事，她心中气急，但又心慌，真怕凌红纱知道个什么嚷嚷了出来，反倒害了自己侄女。 　　只是，现在这情景让她服软又是不可能的，一时僵在那里。 　　凌红纱原本也不过是吓唬吓唬她，不说她答应了杨家康不会告知别人，就是念在同为女子不易的份上，她也不会随意拿人名节说事。 　　只不过这白阿婆今日说的话太可恶了！ 　　若是今日不堵了她的口，明日还不知道怎么编排她。 　　“话，我放这了！我和阿婆往日无怨，旧日无仇的。即使是那些往事也与我无关，不是我造成的。若是你再这般随意坏我名声，我定是要拉人陪葬的！”凌红纱压低了声音，冷冷的说道。 　　白阿婆被她的言语和狠厉唬的一跳，但仍旧板着脸，恶狠狠的瞪着凌红纱不说话。 　　说完话，凌红纱也懒得理她，直接退回家中，将门合上。 　　这边杨家康已经找好了人，将信快速送了出去。又火速打听了可靠的媒人，请她明日到水东村走一趟。 　　凌大牛夫妇看着坐着喝茶的媒人，面面相觑。 　　杨家康请的媒人姓李，年约四十，在青阳府有些名声，此时她喝了一口茶水，捶了下自己的腰，感叹这路还真是远啊，自己可是天还没亮就出发了。 　　她和气的笑着说道“这请我提亲的人可是难得的好男儿啊，早些年上过战场，如今正在经略大人身边当差，前程自是差不了的……。” 　　凌大牛夫妇听这李媒人夸了半日也没说出个姓名来，不由开口问道“不知这位后生是哪里人氏，姓甚名谁？” 　　李媒人微微一笑“南陵县人，姓杨，叫杨家康。” 　　这名字，好像有点耳熟啊，凌大牛转头看向身边的李秋兰。 　　经过一个月的修养，李秋兰的身子也好了大半，已经能起来走动，做些轻便的家务事了。只是此刻，她还未从凌红纱昨日的那封信中回过神，现在又有人上门来提亲，自然将两件事想到一起，心中觉得有些憋闷。 　　凌大牛一看自家老伴一只手按在胸口，脸上发白，连忙起身过去，扶着她“怎么了，可是不舒服了？” 　　李媒人看到这场景，也楞了下，这家人身体不舒服，她也不好再继续说下去了。还好杨家康大方给的钱足，也提前说了这趟的花销都由他出。 　　她识趣的站起身来告辞“既然嫂子不舒服，那我就不打扰了。你们好好考虑考虑我今日说的事，明日我再来，你们看可行？” 　　凌大牛此时也顾不上李媒婆了，点头答应，看着人走了，急忙将李秋兰扶到屋内，让她躺床上休息。 　　凌大牛还想去找大夫，被李秋兰给拦住了。 　　“我没事，就是突然胸口有些憋闷，透不过气来，现在已经缓过来了。” 　　“怎么突然喘不过气来？”凌大牛皱着眉不解，这身体好不容易才养过来，想到这里，他担忧的说道“我还是去找洪大夫”。 　　“真不用了，我的身子，自己清楚。”李秋兰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是为了红纱，红纱昨日刚寄了一封信回来，今日就有人上门来提亲，还是杨家康。想到这里，我这胸口就觉得闷的透不过气来，是我自己想差了。” 　　想到凌红纱日子信中提及的事，凌大牛也忍不住沉默了。他自然知道凌红纱这么做是有缘由的。但想到自己的女儿这般防着他们，这做爹娘的心里有哪个会舒服的呢。 　　若是没有杨家康提亲这事，怕她还不会将这些事告诉他们，想到这里，他心中也觉得憋屈。 　　但再一想到凌红纱被卖到宫中十来年，虽然已经出了宫，但还是忍不住为她捏了一把冷汗“现在还说这些做什么呢，红纱为什么会这么做，我们心里不是都清楚吗。” 　　“她现在能平平安安的回来，已经是天大的幸事了。你就不要再想东想西了，只要她日子过的好，才是实实在在的。” 　　“我也知道”李秋兰叹了一口气“就是忍不住这么一想。算了，不想了。这门亲事，你怎么看？” 　　“还能怎么看，红纱都写了信回来，自然是愿意的。”凌大牛撇了撇嘴角，不太高兴的说道。 　　只是想到杨家康一同帮着瞒了自己这么久，现在还敢上门来提亲。他不能生自己女儿的气，难道还不能迁怒杨家康吗！ 　　“你快些养好身子，不等过年了，过了秋收，我们就去看看红纱。”凌大牛决定道。 第71章 见闻 　　杨家康这边自从遣了李媒人去提亲后，就一直在等待消息。只是三日过去了,也不见李媒人过来回话,这让他免不了多想，是不是中间出了什么岔子,偏这段时日差事又忙，根本抽不出空闲来。 　　凌红纱倒不着急,无论凌大牛那边会是个什么结果，只要杨家康不出差错，最终她都会嫁过去的，不过是早晚的事而已。 　　其实,那日杨家康走了之后，她心中倒有些后悔,想着自己是不是答应的太快了。若是凌大牛他们答应了提亲，想到杨家康急切的模样，怕是婚事很快就会提上日程，想到这，她心中多了些慌乱。 　　连着几日,见没有什么消息送过来,反倒让她稍稍心安了些。 　　今日上午,郑娘子来了一趟，取了陈夫人和胡姑娘他们的衣物,不想下午又过来了,凌红纱还挺惊讶的。 　　郑娘子一进门来，就神秘兮兮的看着她“妹妹,可知我去陈府送衣裳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凌红纱自然不知道，不过看郑娘子脸上的神色，想来不是什么坏事，就说道“姐姐可是遇见什么好事了？” 　　“妹妹聪慧”郑娘子拍了下手，笑着说道“我这边刚将衣裳送了过去，陈夫人和那胡姨娘刚一一试穿完，确认过没有什么问题。这边身上的衣裳都还没有脱呢，就有老夫人的派来的大夫给他们把脉。结果，你猜怎么样？” 　　“怎么了？”凌红纱配合的问。 　　“两个人都有喜了，当时，她们俩身上都穿着你做的衣裳。陈老夫人听到喜讯立刻赶了过来，知道消息属实后，乐的不得了，出手十分大方。”郑娘子从怀中掏出鼓鼓的荷包晃了晃，送到凌红纱手里“这里面是她特意赏你的。”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赏自己东西。凌红纱也不知道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收到东西是挺让人高兴的，但这‘赏’字就让她听着不怎么舒服了，大约是她矫情了吧。 　　她始终无法适应这个时代的许多规矩和条规。 　　凌红纱淡笑着接过郑娘子手中的荷包，拿在手中的分量确实不轻。 　　“姐姐可得了？” 　　“自然也得了一个荷包，虽不及你的多，但也不少了。走一趟就有一个红包收入，我已经很满足了，看来今日宜出门啊。”郑娘子笑着调侃。 　　想到陈老夫人的大手笔，郑娘子不由感慨“陈府不愧是府城里排得上名号的富户，出手还真是阔绰。不止我们在场的人得了赏钱。陈老夫人一声令下整个陈府上上下下都赏了两个月的月钱。听到这消息，那些个婢女仆从们各个眉开眼笑的，都跟过年似的，没有不高兴的。” 　　说道这里，她想到当时站在陈夫人身边的另一位姨娘，整个陈府唯一不高兴的怕就是这位了。 　　“这是好事，自然陈府里人人高兴了”凌红纱笑着说道。 　　在这个时代，若是有一个孩子傍身，对于妾室来说也是保障吧。希望胡姑娘这一胎顺顺利利的，不论生下来的是男是女对于她来说都是件好事了吧。 　　“确实是，这些年来，陈府下一辈只有一个姑娘。这陈老夫人有多着急，我们外人都能从这一个接一个被抬进门的妾室中可以窥见一二。偏这么多年来就是不见有孩子出生。有些人嘴坏，不知传了多少难听的话出来。也幸亏陈家老夫人是个厉害的，收拾了几个后，渐渐的也就没有人敢多嘴了。” 　　“只是这陈公子家中又没个兄弟姐妹的，家中又只有一个闺女，这偌大的家产看的多少人眼睛都红了。今年春里的时候，还有陈家的族人过来闹了一场，亏的陈老夫人手段厉害，直接将人给打发了。现在陈夫人和胡姨娘都怀上了孩子，最高兴的怕就是陈老夫人了……” 　　凌红纱嘴角含笑，听着郑娘子说起这陈府里的事，时不时的赞同点下头。 　　“哎呦，看我。”郑娘子拍了拍额头“高兴过头了，说起话来就没完没了了，差点忘了正事。” 　　“陈府的老太太想请妹妹到府中为她量一量尺寸，做几套衣裳，我这说着说着差点给忘了。妹妹看这几日什么时候方便，我带你去一趟。” 　　“不能让其他人去吗？到时候将量好的尺寸交给我来做就是了。”凌红纱问道。 　　“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当时我这不是拿人手软吗。”说道这里，郑娘子尴尬的笑了笑“陈老夫人知道陈夫人和胡姨娘是在穿上妹妹做的衣服后立马检查出怀孕的，就十分感兴趣，想要见一见妹妹。我手里还拿着人家两个荷包呢，哪里好意思直接拒绝。” 　　“这……”凌红纱皱眉。 　　说实话，她不太乐意上富贵人家的家门，其间多规矩，行动间还拘束。 　　只是郑娘子现在都这么说了，她也不能半分面子不给“姐姐也知道，我向来不善于口舌。尤其是这些富贵人家，家中多规矩，万一我说错了话，反倒不好。只是，此次姐姐都答应了人家，我也不好拒绝。只是下次姐姐再有这样的事来找我，我可是不应的。” 　　“自然，这原是我们早就说好的，妹妹尽管放心好了。”郑娘子信誓旦旦的说道。 　　这次也算了意外，一般人家都不会要求一定要某位绣娘亲自上门来量尺寸的。 　　“既然说定了，妹妹哪日方便，我好给陈府回话。” 　　“明日我家孩子休假，怕是不行。要不后日上午吧，姐姐看怎么样？” 　　“行”郑娘子思忖了一下，点头“那我先走了，若是没有意外，后日再过来接妹妹一同去陈府” 　　凌红纱跟着将人送到门口，看人走远，才合上门，重新回了屋。 　　转天便是小孩放假的日子，凌红纱早就想好要带孩子出去转转，逛一逛街，买买东西。 　　俩人一早就锁了大门，带着荷包出门了，留小狗看家。 　　从家门口开始往东街逛去，也没个具体的目的地，只在街上慢慢逛着，看到哪里有趣的，便过去看两眼，若是有小孩看中的，凌红纱便买下来。 　　这么边逛边玩，不多时就到了午时，俩人虽吃了不少零食，但到了中午不吃饭总觉得肚子里少了点什么。 　　小孩扫了一周，手朝街对面的酒楼一指，恰是上次刘掌柜请他们吃饭的宾隆楼。 　　看到小孩渴望的眼神，凌红纱自然不会拒绝，唯一要担忧的就是不知道现在过去还有没有位置。 　　“走，我们去看看。”凌红纱拉着小孩的手朝宾隆楼过去。 　　想到上次吃过的美味食物，小孩忍不住吞了下口水。 　　“可有位置？”看着满脸笑容迎上来的小二，凌红纱问道。 　　“客人来的巧，大堂里还有两张桌子空着呢。” 　　小二走在前面，引着他们到了位置。 　　待坐下后，看过菜单，凌红纱先让小孩点了两个菜，然后又要了一份汤来配饭。 　　“还有要的吗？”凌红纱重新看了了一遍菜单，看着小孩问道。 　　虽很想将上面所有的菜都点一遍，但想到自己家中每日里三个菜她和娘亲都吃不完，小孩就摇头拒绝了，先生说了不能浪费。 　　等菜上来后，小孩双眼亮晶晶的盯着看个不停，得到凌红纱的首肯后，马上伸出筷子夹了一筷子肉，塞进嘴里，感受着嘴中的美味，忍不住眯起眼睛，一脸享受的模样。 　　见小孩这幅模样，凌红纱看的好笑，往小孩碗里夹了一筷子的菜，正想着以后要不要隔断时间带小孩过来吃饭。 　　不想抬眼间，竟看到一个熟人。 　　正是刘掌柜和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汪老爷，她恍惚记得刘掌柜当时对他们介绍过这汪老爷是某布庄的当家。他们好似旧识。 　　凌红纱看着俩人从二楼下来，汪老爷走在前头，刘掌柜跟在后面，只见这汪老爷不时转过头对身后的刘掌柜说话，而刘掌柜则嘴角含笑，点头回应。 　　凌红纱的位置比较靠里面，倒没被他们看到，看着俩人神情愉悦的离开酒楼，她皱了下眉头。 　　注意到小孩看过来的眼神，她马上回过神来，笑着给他夹了一块肉。 　　小孩学着她的样子，看着盘里的肉，挑了一块最大的夹到凌红纱碗中，睁大眼睛看着凌红纱，催促她快点吃掉。 　　“谢谢”凌红纱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然后夹起碗中的肉在小孩的注视下放进嘴里，确实美味。 　　俩人吃完午饭之后，又在街上逛了一个下午，直到将近傍晚的时候，才提着大包小包回了家中。 　　大约是逛了一天了，小孩一到家中就开始不住的打哈欠，揉着眼睛逗弄着在身边跑来跑去的小狗。 　　凌红纱见他这样，收拾了一番之后，两人简单的吃过晚餐后，洗漱一番，就带着小孩到床上休息了。 　　很快，旁边的孩子就传来绵长的呼吸声，进入了睡梦之中。 　　而此刻，凌红纱的脑袋却分外的清醒，她的脑子里不时闪过中午时见到刘掌柜的情景，或许是女人的直觉，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刘掌柜，笑的这么，好看。 第72章 陈府 　　第二日一早，凌红纱送小孩去了学堂之后,还未走到巷口,就听到身后传来郑娘子的声音。回过头一看，就见郑娘子正一只手撩起车帘,从马车中探出头来，笑盈盈的看着自己。 　　“妹子,是直接上车，还是要回去整理一下？” 　　凌红纱打量了自己身上上下，问道“姐姐看，我可有换身衣服的必要？” 　　郑娘子跟着看了一眼,见凌红纱身上除了素净些，并无不妥之处,就笑着说道“妹妹这样就好，换不换都行，随妹妹高兴。” 　　“那我就不换了，现在就跟姐姐走吧，早去早回。姐姐车上可有量尺寸的工具？” 　　“都有,妹妹放心。”郑娘子笑着答道,这些东西她早就备好了放在车中。 　　既然如此,也就没必要回去了，凌红纱走近马车,搭着郑娘子的手,爬上了车。 　　陈府位于城东，而凌红纱居住在城南,从这里到陈府有一段不小的距离。 　　凌红纱上车后，和郑娘子闲聊了几句，忍不住连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见凌红纱像精神不大好的样子，郑娘子关切的问道“妹妹昨日可是没有休息好？” 　　“让姐姐见笑了，昨日白天里和孩子上街玩了一整天，到现在都还没有缓过来呢。” 　　郑娘子笑笑，说道“难得孩子不去学堂，确实要带着出去好好玩一玩的。” 　　接着郑娘子又说起了陈府的规矩，最后说道“我们不是陈府的人，倒也不会用这些规矩束缚我们，不过，还是谨慎些为好。” 　　她挑开窗帘，往外看了一眼，知道大致的方位，放下手来，对凌红纱说道“妹妹靠着休息一会儿，等到地儿了，我再叫你。” 　　“好，劳烦姐姐了。”凌红纱确实昨日睡的不是很踏实，见郑娘子这般说了，也不客气，闭着眼睛靠在车厢上打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隐约间听见街上传来模模糊糊的叫卖声，马蹄声，还有……郑娘子的声音！ 　　凌红纱一下子惊醒过来，立马睁开眼睛，看着郑娘子正伸手轻轻推着自己的臂膀，出声问道“姐姐，可是到了？” 　　马车好似已经停了，她揉了下眼睛，觉得脑子好似清明了许多。 　　“到了”郑娘子笑了下，说道“我们下车吧。” 　　凌红纱点点头，跟在她身后，下了马车。 　　陈府的门口已有青衣婢女站等着她们了，见她们过来，就引着她们往内院去。 　　两人随着青衣婢女穿过二门，朝内院过去。 　　一路上，凌红纱低眉垂眼，收敛神态，绝不多看一眼。但通过不时映入眼帘的雕梁画柱，园中精致景色，也能窥见这陈府的富贵确实不一般。 　　等进了内院，她们二人先在正房外面等了片刻，才有婢女过来请她们进去。 　　一进屋内，凌红纱便明显的感觉到了内外的温差，暖风融融袭来，还带着清香。虽已经入了秋，但现在并不算很冷。这突然进入相对而言温暖的室内，让凌红纱还有些适应不过来。 　　陈老夫人做在上首，嘴角带笑，看着进来的两位娘子，走在前面的郑娘子她前几日已经见过了，想来这后面的那位便是凌娘子了。 　　“看座”陈老夫人新奇的打量了一眼低眉垂眼的凌红纱，她可是听自己的儿媳妇说了几回这凌娘子的好话，现在见到人了，难免好奇多看两眼。虽这凌娘子容貌不过中人之姿，但看这行为是个大方的，没有那些小家子气，她暗自点了点头。 　　“老太太人逢喜事精神爽，这不过两日不见，越发年轻了。”郑娘子笑着行礼。 　　凌红纱抿着嘴，跟在她身后朝上首的陈老夫人行了一礼。 　　“郑娘子说的可是真话？不管真的假的，我老太太都当是真的啦。”陈老夫人开怀的说道，这两日她确实高兴，看着下手边坐着的陈夫人和胡姨娘，现在谁还敢说他们陈家会无后！ 　　“老太太火眼金睛，自然一眼就分辨出来我说的话了。”郑娘子笑着应承。 　　“坐下说话”陈老太太笑眯眯的点着头。 　　凌红纱和郑娘子两人分别坐下，两侧有婢女端着茶水点心过来。 　　陈老夫人当日原不过是这么一说，并没有起意一定要让凌红纱过来，还是身边的伺候的林嬷嬷跟着说了几句，她才觉得这凌娘子是有福之人，才提出要让郑娘子请人过来瞧瞧，顺道给自己做几身衣服的。 　　“凌娘子是哪里人？”陈老夫人很感兴趣的问道。 　　“妾身是清平县人”凌红纱抬起头，看着陈老夫人的方向微微一笑，答道。 　　“哦，我记得清平县的观音庙很灵验的。”陈老夫人转过身向站在身边的林嬷嬷求证“我们以前还去过一趟呢，好像有十来年了吧。” 　　“老夫人记性好，已经十二年了。”林嬷嬷恭敬的答道。 　　“对啊，都十二年了。”想到当年所求之事，她心中多了几分感慨，一时没了闲谈的兴趣。 　　随意说了几句后，她便道了一声乏。 　　“你们年轻人多说说话，我老人家先回去躺一躺了。” 　　陈夫人马上站起身要送陈老夫人，一边的胡姨娘和叶姨娘立在她两侧随之也往前走了一步。 　　凌红纱两人自然也跟着站起来，一同看向陈老夫人的方向。 　　“不用送了，几步路，你们说话吧”陈老夫人摆摆手，扶着林嬷嬷的手走了。 　　“那娘，我们等会儿过去看您。”陈夫人言笑晏晏，跟在老夫人身后，将人送了几步，才回转身来。 　　屋内剩下的郑娘子和凌红纱面面相觑，等到陈夫人带着两位姨娘回转过来，几人重新坐下。 　　闲聊了几句，不多久，就有婢女将陈老夫人的尺寸数据送了过来，又将老夫人要的款式说了一遍，凌红纱一一记在心中。 　　看着婢女离去，凌红纱心中暗自苦笑，原是为了量尺寸而来，不想根本就不需要她动手。想来也是，这些富贵人家家中一般都会有一两位绣娘养在府中，怎么会没有老夫人的尺寸呢。 　　又聊了一会儿，郑娘子是个聪明人，一直注意着陈夫人的神色，见她面有乏色，适时的提出了告辞。 　　“叶妹妹，你替我送一送客人。”陈夫人侧过头看着旁边服侍的叶姨娘说道。 　　郑娘子楞了一下，垂下眼，手放在茶杯上，没有说话。 　　虽对于这富贵人家的规矩，凌红纱一知半解的，但也能明显的感觉到期间的不对劲。 　　她扫了一眼坐在陈夫人下手的胡姨娘，恰好两人的视线撞到了一起，胡姨娘朝她友好的笑了笑。 　　凌红纱微笑着的点头回应，见她气色红润，想来在这陈府过的不差。 　　“是，夫人。”叶姨娘眼内闪过一丝嘲讽之色，快步走到凌红纱两人身边，冷淡的说道“两位请吧”。 　　郑娘子和凌红纱两人朝陈夫人行了一礼，随后跟在叶姨娘身后离去。 　　快达到二门前，叶姨娘突然停住脚步，开口说道“郑娘子可否避让一步，我有话想和凌娘子说。” 　　“这……”郑娘子心生警惕，今日这陈府多有古怪之处，她不想多生事端，自然不愿意让凌红纱一个人与这叶姨娘相处。 　　“就几句话，你若是想听便听罢”叶姨娘冷笑一声。 　　“那我到前头等着”见这叶姨娘如此，郑娘子也不想得罪太过，往前走了几步，也不走远，挑了视线好的位置，一眼不错的看向她们那边。 　　凌红纱奇怪的看着叶姨娘，想着自己不过之前在锦祥楼里见过她一面，当时也不曾说过话，现在对方怎么有话单独和自己说。 　　“哼”叶姨娘冷哼一声，上上下下挑剔的打量凌红纱一番，十分不屑的说道“凌娘子长相平平，真不知怎么会有人看上你，想来定是那人眼神不好。” 　　这话配着叶姨娘轻蔑的表情，很是能让人冒火啊。 　　不过，凌红纱这会儿算是明白过来了，这叶姨娘怕就是杨家康口中的叶氏了。 　　还真是巧了！ 　　对于她会被请到这陈府来，心中也模模糊糊有了猜想。 　　见凌红纱眉头拧在一起，一副苦思的模样，叶姨娘心中倒真生了几分火气“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叶姨娘希望我说什么？”凌红纱认真的看着眼前艳丽的女子，不可否认，她很美。 　　叶姨娘语塞，愤怒的睁圆了眼睛瞪着凌红纱，虽知道陈氏让她出来送人是故意的，但她就是克制不住心中的火气。 　　见这叶姨娘气急的模样，凌红纱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除了胡姨娘，叶姨娘便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子了。” 　　叶姨娘仔仔细细盯着凌红纱的脸看了一会儿，见她脸上表情真诚，嘴角翘了翘，随即又压了下来“那又怎么样？” 　　还不是排别人后面，虽这么想，但听到凌红纱赞扬自己的容貌，她还是有些高兴的。 　　“生气容易加速容颜衰老，像你们这样的美人更应当珍惜自己，保持身心愉悦，才能让美丽的容颜绽放更久，不是吗？”凌红纱笑着说道，对于叶氏，她更多的是可惜。 　　“我自然会珍惜自己，不用你提醒。”叶姨娘扬了扬下巴，大约觉得凌红纱这个人没意思，接着就开口“走吧，我送你们出去”。 　　见凌红纱她们终于过来，郑娘子靠近凌红纱，递过去一个关切的眼神。 　　凌红纱笑着对她摇摇头，表示没事。 　　叶姨娘将人送到大门口，就停住了脚步，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郑娘子虽好奇这叶姨娘干嘛要单独找凌红纱说话，但到底什么都没问。 　　凌红纱搭着郑娘子的马车回到了家中，进门前，还看到几日不见的白阿婆，不过这次，对方看都不看她一眼，直接无视的从她身边一阵风似的过去了。 　　这速度快的让凌红纱都有些惊讶。 第73章 秋收 　　这日一早，李媒人紧赶慢赶的让人给杨家康报了喜信去。 　　她在哪清平县磨了几天,这凌大牛夫妇终于点头答应了,虽然她回来的时候，那凌大牛的脸色还不是很好看,但事情成了就行！ 　　杨家康收到消息，中午抽空出去找了李媒人一趟,确认过消息，还得知秋收过后凌大牛透明就要到青阳府来了，心中多少有了那么点见老丈人的紧张了。 　　但就像李媒人说的，既然点头答应了就代表了好事将近,好好待人家女儿，到时候老丈人自然就高兴了。 　　从李媒人那里出来,杨家康看了看天色，还有点时间，就跑了一趟凌红纱那边。 　　自从请了媒人去提亲后，多日不曾有消息，他虽有把握,但这心多少还是有点悬着,现在终于落到实处了。 　　“怎么了？”凌红纱一打开门,就看见杨家康额上冒汗，呼吸声听着都有些粗,看的出来,是急着赶过来的。 　　“去水东村提亲的媒人回来了”杨家康平复了一下呼吸，大步踏进门来。 　　凌红纱见他这样,连忙倒了杯热茶递到他手中，笑着问道“见你这神色，可是我爹娘不同意？” 　　为了赶时间，他来的急，不止额上冒汗，身上也出了不少汗，口干的很，接过凌红纱送过来的茶水，脖子一仰，一口喝尽。 　　“凌大叔答应了。”杨家康笑着说道。 　　凌红纱笑了笑，想来接到她的信，凌大牛肯定会想的，又加之这亲提的这么巧，提亲的人还是杨家康，多半会猜到她写信的缘由，进而会答应这门亲事的。 　　见杨家康嘴角有些水渍，她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嘴角。 　　杨家康楞了一下啊，伸手去擦，没有完全擦去，嘴角还留了点。 　　凌红纱取了帕子递过去“还有呢”。 　　想到连山海这些日子在耳边灌输的对心爱的女子脸皮要够厚的说法，杨家康放下了伸到一半的手，不去接凌红纱手中的帕子，反倒将头低下来，目光看向别处，脸皮微热的说道“我看不到，怕是擦不干净，劳烦红纱帮我吧。” 　　凌红纱给他弄的一愣，见这人将脑袋伸到自己前面了，心中想笑，嘴角眉梢就带出了些笑意，几日不见，这杨家康的脸皮越来越厚了。 　　不过，她还事爽快的伸手，靠近一步，拿着帕子将他嘴角的水渍仔细的擦掉，又将额上的细汗也认认真真的给擦干净。 　　看凌红纱退开一步，杨家康直起身，心中感叹连山海诚不欺我啊！ 　　“咳，秋收过后，凌大叔他们说是要到府城来看你。”他摸了摸下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凌红纱说道。 　　“哦”凌红纱点头，虽没有料到他们会来，不过亲事都已经定了，自己又爆了这么大一个料，想来，他们确实会想要过来看看。 　　“我知道了”。 　　“嗯，那我先走了，等凌大叔他们过来，你让人送信过来，告知我一声。”看了看天色，杨家康有些不舍的说道。 　　“好” 　　凌红纱看着他来去匆匆，不由轻笑了一声，合上大门。 　　另外又写了一封信回去，询问凌大水他们什么时候过来，将此处的地址又写了一遍。将信送出去后，计划着这两日将西厢收拾好，准备他们过来入住。 　　今年秋收，凌大牛这边请了隔壁村的短工过来一起帮着将地里的庄稼尽快收拾好。 　　这让有些村人看到了，免不了嘀咕了几句。毕竟这一年凌家的事就没断过，原以为他们就这么败了，想不到现在还有钱能请的起短工来。 　　自然也有交好的人帮着说话“凌大叔这地，不请人，光靠大牛叔和阿庆两个人也收拾不过来。” 　　“就是，别说那些有的没的，还是地里庄稼要紧。” 　　“有空说闲话，不如多干活哦。” 　　有这些人帮凌家说了句后，那些说闲话的也不明目张胆了，自然暗地里还是有人嘀咕这事的。猜着凌家的钱是哪里啊，又翻出过往的旧事来念一念，猜一猜。 　　凌大牛他们此时都顾不上这茬儿了，这一年的事还少吗！每次听到别人多说两句都要多想，他还要不要安生过活了。 　　只当那些人嫉妒自家地多，眼红自家能请的起短工。 　　李秋兰听他这么安慰了一番，心里倒也放开了些。 　　“管他们说什么，我们自己过的好就是了。还是赶紧收拾好庄稼，早点到府城去红纱才是正经的。这不看到她，我这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李秋兰赞同的点头。 　　这些天，地里再忙，凌大牛也不曾让她到过地里一步，只管让她养好身子，这些日子养下来，确实感觉好了许多。 　　“你也别急，光顾着让我养身体，自己的身体也要顾着点，这些天里每日都在地里忙活，太耗了。现在赶紧先去休息休息，晚上我给你和阿庆炖只鸡补补身体。” 　　凌大牛原想说炖什么鸡啊，多浪费，但想到这些日子确实有些力不从心了，叹了口气，老了老了，不服不行的啊。 　　还有阿庆这么个孩子，可不能累过度了，要一起补补才行。 　　“行，放点洪大夫给你抓的食补用的药材补补气血，大家一起吃。” 　　李秋兰自然答应，洪大夫给开的食补药材，说是一家子都能喝，就是孩子小，不能吃多。 　　等凌大牛下午去地里的时候，凌紫纱带着丈夫过来了，一进门，就闻到肉香味，还带着浓浓的药材味。 　　寻着味找到厨房，看到她娘正坐在炉子边看着锅里呢。她是知道李秋兰在吃药的，不过这怎么还有鸡在锅里啊。 　　“娘，你这是在干什么呢，这么香？” 　　看来的是凌紫纱和郭亮，李秋兰笑着招呼他们坐下。 　　“娘，爹还在地里吧，我过去帮忙”郭亮摸了摸头笑着说。 　　“你快去吧”凌紫纱推了推身边的丈夫。 　　他们家地里上午刚忙好，中午休息了后，她就跟郭亮说了这边的事。郭亮也是知事的，老丈人这边就两个人，一老一小的，地虽不多，但也不少，收拾起来，这两人肯定够呛的。还好，先前过来的时候，老丈人说已经请了人过来，紫纱也好放心些。 　　昨日听紫纱这么一说，他就想着今日家里的地忙好后过来帮忙。 　　“那娘，我先去地里了。” 　　李秋兰也想早日忙好，虽让女婿来帮忙，她有些不好意思，但多个壮劳力，自家老伴也能松口气不是。这些日子，自己又帮不上忙，她看着家中一老一小这般劳作，心中也很不是滋味。 　　“去吧，等会忙好了，过来吃肉。”想到凌大牛和阿庆的身体，她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不面子了，到时候紫纱婆婆要给自己甩脸看，自己就当个睁眼瞎，装作看不到就是了。 　　“哎”郭亮应了一声，就往地里过去。 　　“娘”凌紫纱从角落拉了张小矮凳过来，坐到她娘身边，靠近炉子用力闻了闻，咽了下口水，说道“闻着怪香的”。 　　“这，你还是别吃了”李秋兰看了眼自家闺女的肚子说道“这里面放了药材，你现在又有了身孕，合该小心些，等问过大夫后，再说。” 　　“我就闻闻，你给我吃，我还不敢吃呢。”凌紫纱笑着说道，她现在也不过两个多月，肚子里的这个有些娇贵，这半个月来，这也不吃那也不吃，害喜的厉害。难得闻到个想吃的，还不敢吃。 　　还真怪了，怎么越闻这药味越想吃啊！ 　　李秋兰看她这眼神都放光了，脸离锅越来越近，马上把锅盖一盖，拉着凌紫纱就往院子里走，她闻了一下，还是有味，直接将人往屋子里带。 　　“娘，我就闻闻，你怎么这么小气啊。”凌紫纱被她娘拉着往屋子里走，苦笑不得解释“我真不吃，你放心吧。” 　　想到自家闺女小时候嘴馋偷菜吃的事，她觉得还是离的远点，才安心。 　　“等秋收好了，我跟你爹带着两孩子去看看红纱。”李秋兰转了话题，想着今日正好把红纱的事和这做姐姐的说一说。 　　“可是有什么事？”察觉到李秋兰的脸色，凌紫纱问道。 　　“嗯”李秋兰看着凌紫纱，叹了一口气，对着亲闺女念叨了一遍凌红纱寄信回来的事。此刻她心中也不像之前那般难受了，多想想红纱的难处，她反倒觉得她这么做也是对的。 　　听到凌红纱进宫当了宫女，凌紫纱惊的眼睛都瞪圆了，再一听她那儿子都是假的，她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见凌紫纱这神情，李秋兰想到她肚子里还有一个，也不再往下说了，反倒劝她“你妹妹这么做，怕也是没办法，之前家中什么状况，你也瞧见了，她不回来才是好的。你也别多想，现在人能好好的就是好事。” 　　“我多想什么啊”凌紫纱想着红纱跟自己都这般生疏，这么大的事，爹娘不敢说是怕凌大水他们知道，她可以理解。难道连自己这个做姐姐的，她都不相信，不能透露点口风吗。 　　想到这里，她莫名的觉得有点委屈，感觉到眼睛里跑出泪水来，连忙抬起袖子擦了一下。 　　“哎，让你别多想，你怎么还哭了。”李秋兰有些无措的站起来“可别哭了，肚子里还有孩子呢。” 　　“我知道”凌紫纱擦了擦泪水，笑道“就忍不住，反正有了肚子里这个，我这情绪起伏的厉害，你坐，没事，哭一会儿就好了。” 　　“真的啊？”李秋兰问道，她生了三个孩子，自然知道，妇人怀孕时，有些人就容易情绪波动。 　　见凌紫纱点头，她又重新坐了回去，看着凌紫纱眼角的泪痕，心中犹疑要不要把这杨家康提亲的事一并告诉她，但又担心紫纱情绪起伏厉害，对身子不好。 　　“那她这孩子哪里来的，总有个出处吧？”问道这里，凌紫纱又不免忧心，自家这原本一个清清白白的妹妹成了有孩子的寡妇，这不是坏事吗！ 　　“娘，你这次去，问问清楚这孩子是哪里来的，看能不能给送回去。我们也好给红纱找户好人家嫁了。”说到这里，凌紫纱眼睛亮了亮，等以后，找对了好人家，红纱嫁过去能好好过日子，也算苦尽甘来了。 　　这……想到杨家康，李秋兰犹豫了下，还是准备说了，亲事都答应了，早晚紫纱都要知道的。 　　“这孩子怕是不能送回去了”李秋兰缓缓的说道。 　　“为什么啊！”凌紫纱皱着眉打断。 　　“你先听我说”李秋兰见女儿激动的样子，连忙安抚道“你别急，慢慢听我说……” 　　接下来，李秋兰将杨家康来提亲的事说了一遍，又将林新的身世告诉了她。 　　“这亲事我们已经答应了，所以，这孩子，以后怕还是要红纱养着的。” 　　“哎，这么大的事，娘怎么也不早点告诉我。”凌紫纱抱怨道。 　　“说实话。我和你爹到现在都没回过神来，又加上秋收了，一时也给忙忘了。”李秋兰解释了一句。 　　“那确实该去看看，让爹好好看看这杨家康是个什么样的人，可得看仔细了。”想到自家爹娘的性子，她又有些担心“要不，我和你们一起去，不亲眼看看，我总觉得不放心。” 　　“你这怀着孩子呢，现在三个月不到，哪里能乱跑。这府城又这般远的，可不行。”李秋兰连忙拒绝。 　　凌紫纱说完就知道自己现在是不可能去的，即使自家爹娘答应了，丈夫和婆婆都不会答应。 　　等到傍晚，凌大牛带着郭亮和阿生他们回来了，几人围在一起将一只鸡给分食了。 　　郭亮看着凌紫纱眼睛一直盯着自己碗中的鸡肉，看了老丈人一眼，想到妻子肚中的孩子，还是忍住了想让夹给凌紫纱的想法。三两口把鸡肉都给下肚了。还招呼着桌上其他人赶紧把这一锅鸡肉鸡汤都给吃完喝完。 　　凌紫纱好笑的拧了一把他腿上的肉，自己就这么好吃啊！ 　　“明日我去县城问问大夫，看能不能让你吃，今日就先忍一忍吧。”郭亮靠近她，小声的安慰道，还给凌紫纱夹了一筷子肉放到碗中。 　　坐在旁边的红菱听到说话声，侧过头好奇的看着他们俩人。 　　凌紫纱被这孩子圆圆的眼睛看的有些不好意思，脸热了热，小声应了句“知道了。” 第74章 合 　　待秋收结束后，凌大牛夫妇算了下之前定下的日子,立刻收拾好行李,将家中料理妥当后，就带着阿庆和红菱到县城里搭了车赶往青阳府。 　　临走前,还将家中的钥匙交了一把给凌紫纱，让郭亮有空就过来看一眼。 　　“这是走亲戚啊,老哥？”赶车的车夫看着这老老小小四个人拿着恁么多包袱，其中不少都是山货，就笑着问了一句坐在旁边的凌大牛。 　　“看闺女去！” 　　看着路上略过的风景，凌大牛显然心情很好的大声答道“闺女在青阳府呢,我们不放心，这不久过去瞧瞧她过的怎么样了。” 　　车夫笑道“老哥好福气啊,府城这么好的地方，定是过的不差的。” 　　凌大牛一路上都乐呵呵的，有一茬没一茬的跟着车夫闲聊了起来。 　　李秋兰和两个孩子坐在车厢内，不时撩起窗帘，看向外面,红菱不时的在身边叽叽喳喳的说着话。 　　走了一段路后,阿庆见阿婆脸上有些疲惫,便担起了照顾红菱的责任，将她看好。 　　“好了,红菱我们先休息一会儿,你看阿婆都累了，不要吵到阿婆。”阿庆拉住红菱,看了一眼，眼睛已经合上的李秋兰，小声说道。 　　红菱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靠在车壁上的李秋兰，点了下头，小声的回应“我知道了，哥哥。” 　　“我们还要多久能到？”一直这么坐在车中，刚开始还有些新奇，久了就无趣了。 　　“大概要到傍晚才能到”阿庆答道。 　　“哥哥，你怎么知道傍晚能到？”红菱靠在阿庆的怀中，仰着头，靠近他的耳朵，小声的问道。 　　“阿生说的”阿庆低下头，小声回答。 　　上次阿生回来，就和他说了不少府城的事。这个年纪的男孩大多都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好奇，对于阿生说的府城景象，阿庆听的很是心动，但另一方面，他的理智告诉他，他不能离开水东村，至少现在不行。 　　他和阿生说好了，以后两个人都要努力，即使没有爹娘，他们也要过的好，不只是好，还要比村里的人都好。 　　“哦”红菱眨了眨眼睛，噘着嘴想着大哥怎么都不和我说啊。 　　“好了，闭上眼睛，睡一觉很快就到了。”阿庆看着她噘嘴的模样就猜到她大约在想什么了，好笑的伸手捂住她的眼睛“乖乖睡觉”。 　　红菱乖巧的点了下头，靠到阿庆的怀中。 　　多了一会儿，坐在外面的凌大牛许久没有听到马车中的动静，撩起车帘，歪过身子朝里面看了一眼，见几个人都闭着眼睛休息，又重新放下车帘，仔细遮挡好。 　　先前凌大牛他们回信过来说是今日会过来，凌红纱早几天就打扫好了房间，准备好让他们过来住，今日又一早去街上买了不少菜回来。 　　等接到孩子回来后，她就开始忙活了。 　　也不知道他们到了没有，凌红纱从厨房中走了出来，看了看开始暗下来的天色，心中有些担忧车夫会不会找不到地方啊。 　　还好，在她烧完一桌子菜前，门外终于传来的敲门声。 　　嘱咐了一句小孩看好火后，凌红纱赶紧过去开门。 　　门一打开，外面正站着面色紧绷的凌大牛和神色疲惫的李秋兰，另外还有阿生三兄妹。 　　“姑姑”阿生开口“车夫不知道你这边怎么走，爷奶就报了锦祥楼地址。” 　　上次回去，凌红纱就将阿生在锦祥楼了打工的事告知了凌大牛他们。得知阿生在锦祥楼里打工，凌大牛倒是觉得挺好的，这也是个出路，若是能学的几分本事就更好了。只是就怕给凌红纱添麻烦啊！ 　　“爹娘，快进来”凌红纱连忙将门全部打开，让人进来，看着他们脸上神色疲惫，想来这一路肯定是累了。 　　“哎”凌大牛应了一声，走近院子，打量着四周。 　　“阿生，你先带爷奶还有阿庆、红菱到西厢休息。我这边快做好晚饭了，待会儿喊你们过来吃饭。”见人都进来后，凌红纱将门合上，对阿生说道。 　　“知道了姑姑，小新呢？”阿生应了一句，问道。 　　“在厨房帮我看火呢。” 　　“爹娘，你们先进去躺一会儿，等会在起来吃饭。” 　　凌大牛到还好，不过看自家老伴的样子确实需要躺一躺休息一下才行，他点头答应“你也不用多做什么，随便做点吃的，对付下就行。” 　　“知道了，没多少菜。” 　　凌红纱将他们送到西厢门口，看阿生将人带了进去，才重新回到厨房。 　　小孩正乖乖的坐在灶前，看着火，见凌红纱进来，抬头看了她一眼。 　　“你要不要去看看阿生他们？”凌红纱问道。 　　小孩看了一眼灶内的火，摇了摇头，他帮娘亲看火，等会儿再去看阿生他们。 　　凌红纱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开始将剩下的几个菜炒一抄。 　　大约半个时辰左右，看天色也不早了，凌红纱将菜往桌上摆，让小孩将人叫醒出来吃饭。 　　躺在床上眯了一会儿后，几个人的神色明显好了很多，尤其是李秋兰，看起来都精神了许多。 　　见到凌红纱在忙，她马上过来帮着一同分碗筷，几个孩子见状也都过来帮忙。 　　等到坐下吃饭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不是说让你少做点吗？”看着一桌子好菜，显然是准备了不少时间的，想到凌红纱一个人带着孩子还要做这么一桌子的菜，凌大牛抱怨了一句。 　　“也不算多，你们难得来一趟，总不能就给你们吃咸菜豆腐吧。让姐知道了，还不骂我。”凌红纱笑着说道。 　　县城里的菜都已经不便宜了，听说着府城里的还要比县城里贵许多，他这不是担心让女儿花钱了吗。 　　“我们给你带了些山货过来，都是晒干了的，可以存着慢慢吃，等回去后，我再多弄点，以后都托人给你送过来，你有什么喜欢吃的，跟我们说，我们给你找。” 　　“好”知道是凌大牛的心意，凌红纱也不拒绝。但她也不会让凌大牛他们多开销的，尽量补贴他们。 　　吃过晚饭后，李秋兰帮着凌红纱一起收拾了碗筷，听着外面孩子的嬉笑声，李秋兰甩了甩手中的水，看着油灯下凌红纱忽明忽暗的侧脸忍不住问道“小新这孩子以后是不是就跟着你了？” 　　“嗯”凌红纱抬起头，看着李秋兰说道“我和他说好了，这孩子我们会养大成人，当做亲的来养。” 　　凌红纱信中也说了这孩子只有杨家康一个亲叔叔，其他的亲人都已经过世了，自然杨家康有责任将他养大成人。只是，李秋兰想着凌红纱自己孩子都没生过一个，就要先替别人养孩子，心中难免有些不舒服。 　　但再想想这孩子身世凄惨，现在更是连话都说不了，心里又软了下来，念了一声佛，说道“也是这孩子和你有缘，不然怎么偏偏捡到了他。”现在又和杨家康定了亲事，可见一切都是注定的。 　　“是啊，小新是个好孩子。”凌红纱嘴角的弧度往上扬，缓缓开口说道“回乡之前，我心中一直惶惶不安，一路上都在担心。直到看到这孩子，才算安定下来，觉得有些指望。那时我就想着将这孩子养大，以后给自己养老，这样也挺好的。” 　　听到这些话，李秋兰停住手中的动作，嘴唇抖了抖，心中一痛，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娘”凌红纱注意到她面色变了变，笑着说道“你和爹也看到了，现在我过的挺好的，孩子听话，以后……你们放心吧。我会好好过日子的。” 　　“嗯”李秋兰低低应了一声。 　　躺在床上时，李秋兰想到凌红纱在厨房里说的话，翻来覆去一时睡不着。 　　“怎么了”凌大牛以为她这是白天睡多了，现在没有睡意了。 　　“想到红纱晚上说的话，我一时睡不着。”平时有什么想不通的，李秋兰还是会对凌大牛说说的，听听他的意见。 　　“说什么了？”凌大牛想了想，红纱在桌上没有说什么话啊。那就是他们在厨房里的时候，说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 　　李秋兰就学了一遍凌红纱之前说的话，问道“你说，红纱是不是还怪我们啊？” 　　凌大牛将这些话在脑子过了一遍，觉得是老伴多想了，就说“你别胡思乱想，红纱这是和我们亲近了，才和你说这些心里话，你想想以前她可是会和我们说这些。” 　　李秋兰想了想，觉得这么说好像也有道理，才将心放了下来。 　　第二日一早，凌大牛知道凌红纱要送林新去学堂，很是感兴趣的问道能不能一起跟着过去看看。 　　于是，今日学堂的学生们，就在门口看到他们班最小的杨荣宝身后跟着五个人来送他上学。 　　小孩大概给同窗们看的有些不好意思，脸红了红，但小胸膛挺的直直的，目不斜视的走进学堂。 　　“好了，我们就送他到这里了。”凌红纱自然看到小孩那些小同窗的目光了，就对凌大牛他们说道。 　　凌大牛他们自然没有意见，知道林新要去上学堂，他们就是过来看个稀奇的。 　　阿庆看着路上不时有小孩背着书袋走向学堂，眼睛里多了几分羡慕。 　　凌大牛见状，心中黯然，他小时候家境也是不错的，只是后来家里败落了……。 　　见小孩进了学堂后，凌红纱就带着他们开始往回走。 　　这时候，街上的店铺已经都开门了，上街的人也多了起来，开始热闹起来。 　　阿庆紧紧的拉着红菱的手，不时的看她一眼，生怕人多把她一个不小心挤不见了。 　　凌红纱几人走在两个孩子身后，凌大牛和李秋兰同样对着繁华的街市很新奇，两人不时的伸手指着附近的店铺说着话。 　　等到了家中，打发走两个孩子到院中玩后，凌大牛就问凌红纱“这亲事，我们应下了，但，杨家康那边怎么没有过来提亲？你可知道什么缘故？” 　　之前媒人过来，他答应的就很不情愿，现在秋收都过去了，杨家康那边还没有过来求亲，凌大牛就更不满了。 　　琢磨着他这是什么意思！ 　　“是我让他等等的，知道爹娘要来的消息后，就想着到时候等你们过来一起将这些都办了。这青阳府离清平县还是有些距离，每次来回跑，不方便不说，还要许多功夫，他毕竟在经略府里当差，难得轮休。”凌红纱解释。 　　“哦”凌大牛点头，若是红纱的主意，他自然没话说。 　　想想自己昨日坐了一天的马车，这路确实有些远，也累人的很，只是……。 　　这头，凌大牛上午刚问了杨家康，中午吃过午饭后，那边杨家康就带着礼品过来了，手中还提着一对大雁，自然是为求亲而来。 　　对上杨家康的视线，她嘴角微微上扬，在凌大牛的催促下，带着孩子避了出去。 　　凌大牛有心为难杨家康一番，但见往这边看的凌红纱，到底心软了，女生外向啊！看着脚边还扑棱着翅膀的大雁，心中好受了些。 　　凌红纱远远的透过窗户看过来，只见，杨家康恭敬的站在凌大牛前面，俩人不时的说些什么，隔的太远了，她一句都听不到。 　　大约过了两刻钟左右，杨家康嘴角微微上扬出了堂屋，经过凌红纱所在的门外时，停住脚步，朝她这边看了一眼，然后大步离去。 　　“接下来就合八字了”李秋兰看着离去的杨家康喃喃说道。 　　合完八字，接下来就是纳吉、纳征、请期、然后，就是亲迎，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朝凌红纱的方向看了看，心中复杂。 　　杨家康的动作很快，一离去，就找了李媒婆，让她明日过来问名。 　　待问过名后，不过两天李媒婆就提着礼品将合好的八字送来，她满面春风的跨步进门来，连声对着凌大牛夫妻说道“合，合，合，太合了！真是再相配不过的两个人了。” 　　“这八字是请清安寺的主持给算的，说是凌娘子和杨侍卫的八字再合不过了……”。李媒人絮絮叨叨的半天，中心思想就是这八字十分合，让他们只管放心将女儿嫁过来。 　　听到两人八字合，凌大牛和李秋兰心中也高兴，虽说他们对杨家康心中有点不满，但都到这地步了，眼见红纱乐意，他们自然还是希望女儿能嫁的顺顺利利，过的美美满满的。 第75章 嫁妆 　　杨家康这边接到合好的八字后，得知八字合上了,也是很高兴。而这次李媒人过来还告诉他,凌大牛的态度明显比之前软和了许多，想到之前求婚时,凌大牛虽没过分为难，但并不情愿的样子。 　　尤其是这段时间,他忙的根本没有时间出去，他原还在担忧，会不会让未来岳父更加不满。 　　现在得到李媒人的反馈，他也算安心了。 　　接下来就是纳征,也就是下聘礼。聘礼倒还好说，他手中有钱,定能办的体体面面的。只是接下来，这婚事还得家中长辈出面，总不能他自己一个人将婚事办了，一个长辈都不露面吧。若是隔的远，还行,但现在同在青阳府,家中长辈都不露面,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杨家那边总得过来几位长辈，不然,就是不给红纱做脸了。 　　想到要请杨家村的长辈,他心中思忖了一下，将人选定在杨约强夫妇和自己亲叔杨约良身上,还有杨捕头。 　　到时候请他们出面即可，事情还是自己找亲近的操持就是了。 　　杨家康将接下来的事来来回回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又一遍，总觉得还是有许多不妥的地方，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找凌红纱商量商量，毕竟这婚是他们两个人的事，定要办的圆满才行。 　　既然这么决定了，杨家康也不多想，等到晚上休息的时候，趁空给凌红纱去了一封信。 　　隔日，凌大牛看到有人给凌红纱送信来，忍不住问了一句谁寄过来的，当得知是杨家康的信后。 　　这看向凌红纱手中的信的目光就不太妙了，虽说都已经定亲了，写个信是没什么，但凌大牛这心里就是不高兴。 　　“爹，应当是有什么事。”看凌大水不太高兴的样子，凌红纱笑着解释。 　　女生外向，女生外向，凌大牛摇着头，在心中暗自嘀咕着走开了。 　　既然亲事已经定下来了，这杨家康，凌大牛虽说想到他当初和红纱一起瞒着自己不太高兴，但为人怎么样，相处了几次，他还是有点数的。 　　又有一份好前程，见他对红纱也上心，凌大牛这心也算安稳了，就想着什么时候回家，毕竟都离家快六七天，家里没人，总是不放心的。 　　晚间，凌大牛就在饭桌上提了这事。 　　“若是家中无事，爹娘何不多住一段时间。” 　　“还是早点回去才放心，总没人在家，还是不行的。”其实还有一件事，凌大牛当着孩子的面没好说，等吃完饭，几个孩子去玩了，凌大牛也提了起来“这接下来该下聘礼了，总不能将聘礼送到这里吧，这房子都是他们叔侄的，哪能让你在这里出嫁，不合规矩啊。” 　　那倒也是，凌红纱到忘了这茬，有些习俗她也是一知半解的，索性将婚事交给凌大牛夫妇操持，更放心些。 　　“那爹说，接下来该怎么办？”凌红纱问道。 　　“自古嫁人都是从娘家出嫁的，自然要回村的，这聘礼肯定也要送到村里的，正好让人知道，你这是头嫁，这小新不是你儿子，以后是你侄儿，借这机会澄清一下，好让人知道这里面的关系，以后别误会了。” 　　“我知道你现在要提锦祥楼做绣活，一时半会回不去。但嫁人之前一个月还是要在家待嫁才是好的，到时候直接从家里出嫁，你看看能不能和这锦祥楼的掌柜打个商量。” 　　凌红纱点了下头“那还是要等请期之后，确定了具体时日再定吧。” 　　“恩”凌大牛点头，见凌红纱对自己提的意见都没有反对的意思，他也挺欣喜的。转念一想，红纱要出嫁，自然要给她备嫁妆，想想自家现在的经济，他愁的心中发苦，可不能亏了这女儿，只是这钱，该怎么办呢？ 　　等和凌红纱谈完后，凌大牛就和李秋兰说起嫁妆的事。 　　李秋兰听了这事也愁啊，两人枯坐了一会儿也没想出什么好法子来。 　　最后，还是凌大牛说“把我们名下的地回去分一分，分一份出来给红纱做嫁妆。你看怎么样？” 　　李秋兰想了一会儿，确实没有其他的主意，慢慢的点了下头，只是“那紫纱和阿生阿庆他们那里要怎么说？” 　　紫纱当初嫁人，他们给的嫁妆里并没有地，虽在村子对比其他人家也不算薄，但也只是一般而已，现在换到红纱嫁人，他们若是直咧咧的给了地，不说紫纱心中会不会不舒服，就是让郭家的人知道了他们对这两个女儿不一样，肯定心中也要不舒服的。 　　他们自家人知道自家事，知道为什么会特意多给红纱，当别人肯定不会这么想。 　　还有阿庆和阿生两兄弟，在村里，这土地一般都是给儿子孙子传下去的，很少有人家会将地当陪嫁给女儿的。这两孩子就算他们到时候不多想，也架不住别人老在他们耳边念叨，不说别人吧，就是两孩子的舅舅肯定也有话说的，这时间久了，怕留了不好的念头在他们心中，以后扯起这事来，反倒对红纱不好。 　　听了李秋兰的担忧，凌大牛自然也知道这其中的道理，但若是家中有钱，他也愿意，拿钱给凌红纱压箱底，还更好，实惠又不打眼。但关键是折腾了这半年，家里早就没有钱了啊，除了地，就剩房子了，想到这里，他心中苦笑。还是自己没有本事啊！ 　　凌红纱不知道凌大牛夫妻在苦恼什么，但第二日一早起来，见他们面色晦暗，像没睡好的样子，不由开口问了几句。 　　凌大牛夫妇自然不会说，搪塞几句，说是想家了，一时失眠。 　　反倒是站在旁边的阿庆低下了头，想到昨夜里听到爷奶的谈话，知道他们为什么睡不好，只是，这事该不该说呢？ 　　吃过早饭后，阿庆还是趁凌大牛他们不注意的时候，悄悄的找到凌红纱将昨夜听到的话说了一遍，他红着脸，眼睛直直的看着凌红纱解释道“姑姑，爷奶要把地给你做嫁妆，我和阿生、红菱都没有意见，只是，这事真这么办了，怕是会不好，所以我才和你说一声，不想让爷奶以后为这事烦恼。” 　　“我知道的”凌红纱笑着点头，就像阿庆说的，这地并不是这么好拿的，而她也并没有想过要凌家的地“我会和他们说的，你去看着红菱吧”。凌红纱看着伸着脑袋往这里看的红菱说道。 　　阿庆点了下头。 　　凌红纱还未来得急想好怎么让凌大牛打消这个主意，下午就又听凌大牛说是明日要走了，连行李都收拾好了。 　　凌红纱皱了下眉头，怕这么急着走，还是为了嫁妆的事，不然昨日才提出来说要走，被她劝了几句，都说好再留几天的，怎么现在又变卦了呢。 　　“爹娘，我们谈谈”凌红纱将两人拉回屋中，想着怎么开口拒绝嫁妆的事。 　　总不能为了补偿她，再给凌家惹出什么是非来吧。 　　“我知道爹娘现在在为我的嫁妆着急”凌红纱看着两人苍老的面容，在心中叹了一口气，直接开门见山说道。 　　“家里什么情况我也是知道，我自己也有一些体己，嫁妆的事，还请你们不要担心。” 　　凌大牛听到这里，眉头皱了起来，生气的说道“你自己的是你自己的，跟嫁妆没关系，这自古以来嫁妆就是是父母为女儿准备的。我们再穷也不能一点东西不给你，就将你嫁出去，那我们成什么人了。” 　　李秋兰在一旁点头，显然也是赞同他的说法。 　　“爹娘，我知道你们的心意，但我不想因为我让家里陷入困境。原本经了这么多的事，我就不放心，现在若是你们为了给我筹备嫁妆要弄到卖地，我还怎么能安心嫁人。” 　　“你放心好了，我们不过想着卖掉一亩地给你做嫁妆，还没到那地步。剩下的地也够我们几个人嚼用的。”见瞒不过凌红纱，凌大牛索性说了出来。 　　凌家有几亩地，凌红纱还真不太清楚，但卖地这事，她还是不赞同“从来都是买地攒家业的，不能为了我卖地。”她摇头拒绝。 　　“爹娘，可还记得，我刚回来时，你们让姐姐给我送了二十多两银子”凌红纱笑着说道“这就是你们给我的嫁妆了。” 　　这，凌大牛和李秋兰面面相觑，那些银子是他们攒起来想着万一哪天遇到红纱了，还能给赎回来的。 　　“爹娘就听我一句，你们若是真为了我要卖地，我才会嫁的不安心。” 　　这，凌大牛夫妇相互看向对方，知道这是红纱为他们着想，但这事……怕是凭他们怎么说，多给红纱都她不会接受的。 　　过了片刻，凌大牛又开口“你也别劝了，我们知道你的心意。多的，爹娘给不了，但你姐嫁人时，我们给了什么东西过去，给你也一样备上一份。” 　　他搓了搓手指，压下想要抽烟的念头。 　　“行”凌红纱爽快的答应了，据她了解的清平县县城里普通人家嫁女儿一般嫁妆都不会很多，想来下面的村子应当还会少一些。 　　她笑着说道“等我回去，我就问问姐你们了她多少东西，可不能少给我了。” 　　凌大牛笑了一下，知道这闺女还是怕自己多给她东西啊。 　　得了，女儿能这么为他们着想，还有什么好愁的呢。 第76章 叶氏 　　凌大牛他们又住了几日，凌红纱见确实留不住人,就租了一辆车送他们回去了。 　　这边,蓝珠眼见和凌红纱约定的时间要到了，自己的婚期也一日日临近,但却还没有收到凌红纱的消息，就有些坐不住了。 　　等一到和凌红纱约定的日子,一早就主动上门来，看看这嫁衣做的怎么样了。 　　“我还想着等会儿给你送信呢，这么巧你就来了，正好试试衣服。”凌红纱笑着将人拉进门说道,这几日因着凌大牛他们过来，自然做绣活的时间少了许多,这嫁衣剩下的部分还是这两日给赶出来的。 　　听到嫁衣已经绣好了，蓝珠心中欣喜，拉着凌红纱说道“多谢妹妹了”。 　　“等你看过满意后再谢我不迟”。 　　凌红纱将人带到内室，蓝珠一眼就瞧见悬挂在架子上的大红嫁衣，心中一震,慢慢走近几步,见凌红纱没有跟过来,又回转过头，看着凌红纱问道“是这件？” 　　见凌红纱嘴角含笑,轻轻颔首,蓝珠走上前去，轻叹了一句“真好看啊。” 　　她伸手抚摸着上面的精致的绣纹,又马上将手拿走，生怕沾了东西到嫁衣上。 　　凌红纱站在门边，看到自己的作品被人认同，心中跟着升起一丝满足感。 　　“太谢谢妹妹了”蓝珠不舍的收回视线，来到凌红纱身边“下月初二便是我的婚礼，到时候妹妹可别忘了来观礼。” 　　“好，到时候定会去给姐姐送嫁。”凌红纱点头答应。 　　“还不知道姐姐要嫁的事哪一家呢？”虽上次蓝珠提了一嘴，她也没太注意，一时给忘了。 　　“姓汪”蓝珠想到那人，脸上泛起红霞，接着说道“是大源布庄的东家”。 　　凌红纱点头的动作僵了一下，脑子里快速闪过那日和刘掌柜一起吃饭的汪老板，那人就是某布庄的当家，会不会这么巧，想到这里，她试探的问了一句“不知姐姐是怎么认识这未来姐夫的？能得姐姐青眼，怕是长的样貌不俗吧，否则怎么配的上姐姐呢。” 　　“你这厮，到现在还取笑我”蓝珠只当凌红纱和自己顽笑，作势要打她。 　　凌红纱笑着躲了过去，看着蓝珠娇艳羞涩的模样，可见对这未来的夫婿还是满意的，只希望是自己想多了。 　　俩人又说了几句，但不知怎么回事，凌红纱每次的试探都无果，她也只得放弃了。 　　送走蓝珠后，凌红纱看着原本挂着红色嫁衣的空架子，嘴角微微翘起，接下来，也该给自己准备了。 　　等到傍晚，凌红纱出了门准备去接孩子的时候，从街上跑进来一个年轻的男子，面上惊慌，一路横冲直撞的，差点撞到她。 　　那男子快速的道了一声歉，也不等凌红纱反应，脚下不停就往前走了。 　　凌红纱皱着眉头转过头，看着他跑到对门白阿婆家门口，正大力的敲门，想着这男人神色这般惊慌怕是有什么事。 　　等凌红纱接到孩子回来时，还未进入巷子时，视线一瞥就看到街对面冲着自己过来的白阿婆，面上神色狰狞，唬的她马上将孩子护到身后，退了几步。 　　“你这是干什么！”凌红纱皱着眉喝声道。 　　“去……找杨家康，去，快去！”白阿婆弯着腰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双目哀求的看着凌红纱“让他快去救救如心…….” 　　凌红纱挥开她抓过来的手，不知发生了什么，让这白阿婆这般神色。 　　眼看着白阿婆要跪下来，凌红纱皱着眉避过身，将她死死拉住。 　　这街上往来的人，已有不少将目光投向她们。 　　“你有什么话倒是说清楚，若是你真跪下来，我转身就走！”注意到周围人的目光，凌红纱也有些不快起来，这是要挟势逼她吗！ 　　原本被凌红纱死死拉住的白阿婆，抬起枯瘦的手，擦了把眼泪，颤抖着开口说道“凌娘子你去找杨家康来救救如心吧，陈家要将她卖了，再晚就来不及了！” 　　这如心怕就是叶氏了，叶氏本是陈家的妾室，好好的陈家做什么要将她卖了！ 　　“我们回去说吧”凌红纱扫了一眼四周往来的人，拉着孩子只管往家里去，至于白阿婆，想来自会跟过来。 　　三人进了门，林新紧紧的靠在凌红纱的怀里，拧着眉头，看着站在院子中直抹眼泪的白阿婆。 　　这婆婆时常用让人不舒服的目光看着他们，他自然不喜欢了，只是现在看老人家这般哀伤惊慌的情状，他心中又生了些许不忍。 　　“事情就是这样，凌娘子，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三言两语快速将事情说了一遍，这白阿婆说着又要跪下来。 　　看到白阿婆这把年纪的动不动就要给自己下跪，凌红纱看着觉得有些心烦，出口道“你若跪下来，我定不会去找杨家康。” 　　原本膝盖都碰到地上的白阿婆，直接瘫坐到地上，放声痛哭“我那苦命的侄女啊……你怎么这么命苦啊……自小没了娘，被狠心的给教坏了……落到个给人当妾的下场哦……现在又要……” 　　“行了”凌红纱捂住了小孩的耳朵，大声打断她“我现在写一封信交给你，至于杨家康会不会救，我就不知道了。” 　　听这话，虽没达到自己的要求，但，白阿婆还是马上停止了哭闹，立马从地上爬了起来，动作利落的根本看不出来她快六十来岁了，她一脸眼泪鼻涕的催促凌红纱“你，你，快点……救人如救火。” 　　凌红纱自然明白这道理，回屋快速写了封信，简短的将事情说了一遍，让杨家康自己斟酌着办。 　　白阿婆拿着信，也没心思想着里面说什么，急急忙忙的用袖子擦了把脸上的痕迹，就往外跑。就怕自己赶不及，到时候自家侄女还不知道被卖到什么地方去了。 　　看着被打开的院门，凌红纱先过去将门关上，回转过来，看到小孩正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己，朝他伸手说道“走了，我们做饭去”。 　　为什么要帮她？ 　　为什么啊？ 　　“不是帮她”凌红纱知道小孩的这个她指的是白阿婆，但她这回帮的还真不是她，想到当日杨家康和自己提起叶氏时的情景，虽杨家康没明说，但凌红纱能感觉到他对于叶氏的结局还是有愧的。 　　凌红纱叹了一口气“这是你叔叔年轻时欠的债，我只是将这事告诉你叔叔，至于他要怎么做，就要看你叔叔了。” 　　欠债是要还钱吗，叔叔要还钱吗？小孩烦恼着，自己要不要把攒的钱都给叔叔还债啊。 　　让小孩为之烦恼的杨家康此时刚从外面回府，还未来得及换身衣服，就听到有人找，还递了一封信进来。 　　他打开一眼，认出是凌红纱的字迹，待看完里面的内容，他沉思了片刻，将信往怀中一揣，快步往外走。 　　白阿婆就等在府外，伸长了脖子远远的注意着这边的动静，焦躁不安的来回踱步，脑子里全都是叶如心被发买了的场景。 　　等看到有人从府中出来，她眼睛一亮，连忙快步走近，果然是杨家康，心中一喜，赶紧冲上去，拉着杨家康就走。 　　等到凌红纱和小孩吃过晚饭后，隐约听到巷子里传来动静。 　　凌红纱心中一动，前去打开大门，就见到白阿婆扶着披头散发的叶氏过来，叶氏身形狼狈的半靠在白阿婆身上，而杨家康则面色不愉的跟在两人身后。 　　见凌红纱这边门打开，杨家康看过来，脸上才好看些，对着白阿婆说道“这事我帮到这里，以后也算两清了。” 　　然后越过她们，大步朝凌红纱过来。 　　叶氏无力的靠在白阿婆身上，侧过脸，透过头发的缝隙，看向站到一处的两个人，忍不住笑了出来，越笑越大声。 　　杨家康拧着眉，回过身看向她。 　　白阿婆见叶氏这般，知道她这是受了刺激，抬头对上杨家康不善的脸色，连忙将人给扶回了家中。 　　“你出面了，可是……”凌红纱斟酌着用词“用了什么代价。” 　　杨家康合上大门，跟在凌红纱身后往前走了几步，见屋内点着油灯映照出小孩的头像，就停住了脚步。 　　拉住凌红纱的手，压低了声音，忍不住抱怨道“你说她怎么会这么蠢，屡次被人设计。” 　　杨家康虽对叶氏并无感情，但小时候也算一同玩过，多少还是有点情分的。再加上叶氏最后成了陈家的妾室，他觉得这其中就有他没有早些处理好两人亲事的缘故，现在叶氏要被陈家卖掉，他自然不能完全不管。 　　仗着经略府的身份，杨家康确实拦住了陈府要卖人的举动，只是这陈夫人也太厉害了些，直接逼的他将叶氏给买了下来。 　　想到原本准备下聘礼的银子，现在所剩不多了，杨家康就有些头疼。 　　杨家康将自己被白阿婆拉去救人的事细细的说了一遍，最后感叹了一句“那卖身书我已经当场撕毁了，望她以后能学聪明些。” 　　凌红纱抽了一下手，反倒被抓的更紧了，仔细回想上次在陈府见到陈氏、胡氏还有叶氏几人的情景。 　　那陈夫人既是正室，看着又得陈老夫人的欢心，而胡氏拿陈夫人当救命恩人，两人看着也挺亲近的。 　　唯独叶氏，当时被陈夫人唤出来送自己和郑娘子出门，脸上的表情就不太好看，这里面除了知道自己跟杨家康的关系外，怕更多的是和陈夫人关系不睦吧。再一联想，最早前在锦祥楼遇到胡氏时的情景，当时叶氏也在场，那陈夫人对叶氏就是淡淡的，和对胡氏完全是两个态度，就连当时让她做衣服，也只做了陈夫人自己的和胡氏的，叶氏则是自己买了布带走的，可见其中区别。 　　“你怎知她是被人设计的？”虽在对比过陈夫人和叶氏的表现过，凌红纱心中也觉得叶氏被设计的可能性比较大，但听到杨家康这般确定的模样，还是忍不住问道。 　　就杨家康说的，这陈公子最近被发现身子亏的厉害，大夫看过后，陈家就让人查各屋，结果查到叶氏屋内时，发现她用了特殊的香料来助兴。 　　陈老夫人看陈公子这支支吾吾的样子，心中自然明白了确实有此事。除了怪自家儿子不爱惜身子外，她更恨这叶氏用这般手段争宠坏了儿子的身体。又想起，当年叶氏还未进门，就将自己的儿子给迷住了，更是不喜。 　　之前，自家儿子喜欢，一个月里大半时间都是歇在叶氏的屋内，她还盼着叶氏能怀上孩子，只是这么多年了，这叶氏明显就是个不下蛋的。 　　现在陈氏和胡氏相继怀孕，陈公子又对胡氏宠爱有加，陈老夫人自然就怀疑是这叶氏骤然失宠，心中着急，对陈公子用了药来夺宠，才害的自己儿子伤了身体。 　　当场就要将人给打死，还是陈公子念着到底好了一场，求了情。 　　最后陈老夫人在陈公子夫妻的求情下，直接让仆从去找牙婆，要将陈氏发卖了远远的。 　　幸好那被派去找牙婆的仆从曾受过叶氏的恩，念着这恩情，他自然想找人帮一帮叶氏，于是就来找白阿婆，之后又拖着时间去找牙婆，这才能等到杨家康过去救人。 第77章 一家人 　　听得凌红纱淡淡的问道，杨家康仔细看着她脸上的神情,不知想到什么,嘴角翘起，两颊露出浅浅的酒窝,他伸出一只手抚上她的脸颊。 　　凌红纱将脸往旁边一转，想要避开他的动作,不想杨家康的手紧随而来，粗粝的手指擦过她的脸颊，感受到指尖的不同于自己的温度，脸上一热,红霞浮现。 　　“你可是吃味了”杨家康低沉的声音中带着点欣喜。 　　“没有”凌红纱眉头一跳，立马反驳。 　　此时,她的双手终于挣脱开杨家康的束缚，抽了出来，她抬起手来，挥开抚在脸颊上的大手，不想两只手又被杨家康重新锁在手心之中。 　　有！ 　　杨家康无师自通的从凌红纱微妙的表情变化中知道,她吃味儿了！ 　　林新原本见凌红纱出来许久都没有回去,想出来找凌红纱的,不想刚到门口就看到站在院中的叔叔和娘亲两人动起手来，还你来我往的,是在打架吗？他歪着脑袋,好像不是。 　　最后只见叔叔两只手紧紧的握住了娘亲的双手。看着凌红纱双手挣扎不脱的样子，他正想着是要去帮娘亲,还是假装什么都没看到呢？ 　　“小新”凌红纱视线一扫，已经看到门口站了个小小的身影。 　　杨家康其实早就察觉这孩子已经站在那里了，只是想着他与凌红纱订亲的事还没有来的及和这孩子说，恰好借这机会跟他说一说。 　　“荣宝，过来”他放开凌红纱的手，朝小孩招了招手。 　　小孩敏锐的觉得叔叔和娘亲只间有什么不对劲，磨磨蹭蹭的在杨家康两人的注视下，走了过去，一边走还一边交替着看向两人的表情，心中满是疑惑。 　　凌红纱之前一直没有想好，要怎么跟着孩子说，原想等杨家康过来，两人商量过后，一起将要成婚的事告诉小孩，不想今日就被他给撞见了这场景。 　　对上小孩的视线，她脸上快要退去的热度重新席卷而来。 　　杨家康一只手拉着凌红纱，另一只拉着小孩，蹲下身看着站在前面的林新说道“以后，我们三个人就会成为真正的一家人了，凌娘子将嫁给叔叔成为你的婶娘，你可高兴？” 　　小孩拧着眉看着杨家康，可现在叔叔和娘亲就是他的家人啊。 　　接着他困惑的抬起头看向凌红纱，他可以不要婶娘吗？他只想要娘亲。 　　凌红纱对着他微微一笑，跟着蹲下身子，拉起小孩另一只，说道“叔叔还是叔叔，娘亲还是娘亲，即使我们成亲了，以后还是一样对你好。小新和我们的关系不会变的，娘亲和小新保证。”发现小孩神情中多了些担忧，她郑重的承诺。 　　“荣宝莫担心”大约也觉察出小孩脸上担忧的神色，杨家康安抚道“以后我们还是和以前一样对你好”。 　　哦，小孩点点头，虽然他还是有些疑惑，但是他相信叔叔和娘亲不会骗自己的。发现凌红纱和杨家康两人都蹲着说话，他眨了下眼睛，也学着两人的样子，蹲了下来，靠近两人，眯着眼睛将脸贴到凌红纱的手上蹭了蹭。 　　凌红纱看他这样，忍不住笑了下，想伸手摸摸小孩的脑袋，才反应过来，自己的两只手正被一大一小牢牢的抓在手里呢。 　　大约三人靠的太近了，凌红纱明显的感觉到身边人传来温热的气息，这让她多少有些不自在，想松手起身。 　　结果，小孩不乐意了，凌红纱直接败在小孩的眼神攻势下，无奈的笑了下，不想低头看到杨家康嘴角上扬的愉悦的表情，忍不住伸脚轻轻的踢了他一下。 　　小孩惊讶的瞪圆了眼睛，十分好奇杨家康的反应。 　　杨家康只是笑了一下，然后晃了一下拉着凌红纱的那只手，抬了下下巴“蹲下来”。凌红纱白了他一眼，重新蹲下身来，陪着他们一起犯傻。 　　看到凌红纱蹲下身，小孩眨了下眼睛，他还是有一点点担心叔叔会不会打娘亲的。大人好奇怪啊，他的视线不停在凌红纱和杨家康脸上来回观察。 　　“再看，我就咬你了哦”凌红纱被小孩的视线看的有些不好意思，拉着小孩的手作势要咬他，吓的他马上往回缩。 　　见他这般，逗的凌红纱笑出声来。 　　夜幕降临，三个人手拉着手围成一个小圈，头挨着头，小声的说着话。 　　那边，白阿婆将叶氏带到家中，直接带回了自己的房间里，帮着脱去了叶氏身上的外衣。 　　见叶氏如此惨状，她嘴里忍不住小声的咒骂着陈府里的老夫人和陈夫人，不时的骂上陈公子一两句。 　　扶着叶氏趴在她的床上后，白阿婆小心的脱去叶氏的裤子。 　　“嘶~”叶氏冷哼一声。 　　白阿婆马上停住手中的动作，担忧的问道“可是碰到伤口了？” 　　“二姨，没事，你只管一下子都掀了吧”叶氏将头埋在手臂之中，闷闷的说道“长痛不如短痛。” 　　白阿婆寻思着确实这个道理，心下一狠，直接将衣服都给扒了，怕她着凉，找了条薄被出来仔细给她盖上。 　　“我去寻些伤药来，你先等一等，我马上回来。”说着开了门出去，走前，又将门给合上。 　　她家中也备了些药膏，只是，见叶氏身上的伤口看着有些严重，还是匆匆赶到药店说了一遍伤口，花了大价钱，买了最贵的回来。 　　待给叶氏上好药后，她伸着脖子往叶氏那边探，但叶氏依旧将脸埋在手臂之中，看不见神色如何。 　　白阿婆心中疼惜这侄女儿，往日里对着叶氏如同亲闺女一般。现在见她落的个如此下场，心中不知有多难受了。 　　想着她被折腾了一天了，陈府里那些缺德的定是没有给她吃过一粒米的，就小声的说了句“心心，姨给你煮碗面过来，你先躺一会儿。” 　　过了一会儿，叶氏闷闷的嗯了一声，她才叹了口气，离去。 　　听见门被合上的声音后，半响，叶氏才将头侧了过来，枕在手臂上，露出半边脸来。 　　她脸上的妆容早就花了，早就没了早上艳丽的模样，此刻她的眼眶里含着泪水不住的往下淌，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声来，不多时泪水就将手臂打湿了。 　　今日是她生日，原本早上郎主还说晚上过来看她的，他还说挑了件礼物保证自己看到就会喜欢的，却不想……想到今日遭受的一切，她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都是骗人了的！！！！ 　　那香料明明是郎主身边的妈妈送过来的，是郎主自己说喜欢这香味，她才用的，为什么他不说话，为什么为什么！！！！ 　　他不是说最喜欢自己吗，为什么不拦着那些人！ 　　明明是别人陷害自己，他为什么不肯查，想到郎主出口拦住了她口中的话，那一刻叶氏的心如坠冰窟，就连被人按到地上，她都觉察不出痛来。 　　这些年的恩爱都是假的吗？ 　　他是不是有苦衷呢？ 　　但想到杨家康将她带走时，郎主看自己的眼神，叶氏忍不住打了冷战。 　　白阿婆端着热气腾腾的面回来时，就看到叶氏脸上哀伤欲绝的神情，心中一惊，马上走了过来，拉着她起来吃面。 　　看到露在外头雪白的臂膀，才反应过来，叶氏里头的衣物都让她给脱了。 　　“我给你拿衣服去”说着从放在墙边的木柜中翻出以前叶氏留在这里的衣物，给她套上。 　　叶氏如同提线木偶一般，一个指令一个动作，神情恍惚，目光涣散，但眼中的泪水如同流不尽似的，很快就将衣襟都打湿了。 　　“莫哭了，莫哭了，哭坏了眼睛不值当啊……以后”她停住嘴，以后……想到将来叶氏的前程，她的心中一片茫然，眼中的眼泪也跟着一同落了下来，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第二日，凌红纱将孩子送去学堂后，回来时，就看到叶氏站在白阿婆的门口，整个人倚在门上，面色苍白，连唇色都不见任何血色，她的视线直直的看向巷子外边。 　　对上凌红纱的视线，她恍惚了一下，哦，原来不是啊。 　　她重新转过视线，望向外面。 　　见叶氏这般神魂不属的模样，早没有了当初见时的艳丽张扬，凌红纱顺着她的目光往转头望去，见街上不时有人经过。 　　是在等人吗，凌红纱猜想。 　　接下来的几天，她只要出门必能看见叶氏倚在门口，目光痴痴的看向巷子外头。 　　杨家康终于备好了聘礼，挑了日子，特意到水东村下聘。 　　进村的时候，不少人都刚吃了饭出来，一看杨家康身后跟着几人肩上挑着担子，担子上盖着红布，都十分好奇。 　　还是李霞因着之前特意注意过杨家康，见他眼熟，此时又见他带着人往凌大牛家去，马上想起这人，不就是上次送凌大牛他们回来的那亲戚吗。 　　只是这担子上盖着红布，任谁看了都觉得是有什么好事来了。 　　她马上跟在后面进了屋，就见这些人将担子都放到院中，她趁人不注意，偷偷掀开身旁的红布一角，只见里面整齐叠放着鲮鱼，她还想再看，就听到凌大牛叫她的声音，只得讪讪的停住了动作。 　　“今日我们有客人上门，还劳烦你先出去。”虽不喜这妇人，但今日杨家康来下聘，毕竟是喜事，凌大牛不想多生事端，就客客气气的请她离开。 　　“好，好”李霞心不在焉的应着，眼睛在杨家康和凌大牛夫妻间来回扫视，心中思忖，这鲮鱼往常是聘礼之一，现在上面又盖了红布，想到凌家除了凌红纱两姐妹再没有其他女儿了，唯一的孙女又不过才五岁。 　　紫纱定是没有关系了，孩子都生了好几个，现在都还怀着孕。红菱这般小，再说红菱爹娘又出了这些事，想来也不会有人现在要过来定她。那这剩下的就是红纱了，想到这里，她那颗八卦的心蠢蠢欲动，想着找人分享一番自己的发现。 第78章 大雨 　　杨家康此次过来不仅下聘，还将挑选好的三个好日子交给凌大牛夫妇过目,请他们定下成亲的日子来。 　　听着杨家康一本正经的报完三个日期,凌大牛直接冷哼了一声，这最近的日期就是下个月,离现在都不到一个月了，最远的一个日期则是年前,离现在也不过两个月的时间。用的着这么急吗！ 　　对于凌大牛的冷哼，杨家康眼睛都没多眨一下，好似什么都没有听到。 　　“不知大叔觉得那个日子合适？我好做准备。” 　　哪个日子他都嫌早了，凌大牛哼哼了两声,半天不回话。视线落到这满院子摆着的聘礼上，知道这杨家康重视自家闺女,他这心中才好受些。 　　凌大牛沉思了一下，说道“这都快要十一月了，你说的这几个日子虽好，但都太近了，我们怕是准备不及,不若过完年,我们好腾出手来准备的妥妥当当的,你看怎么样？”虽知道这杨家康是有心了，但这闺女能多留一天还是多留一天的好。 　　“这”杨家康无奈的笑了一下,起身对着凌大牛夫妻行了一礼说道“叔和婶也知道我家现在就剩叔侄二人了,就想着将红纱早日娶进门来，好一起一家人团团圆圆的过年。” 　　民间常说娶个媳妇好过年,所以杨家康这话说的也是有理的，只是凌大牛听的就是不高兴啊。 　　“我去封信问问红纱的意思”他想着再拖拖时间，但转念一想，女生外向，早前红纱就多次偏向这杨家康，万一她听了杨家康的话，挑了近的日子，到时候自己是应还是不应？ 　　凌大牛心道还不如自己决定好了。 　　“罢了，你即心诚，又这般说了，我也不另外看日子了，就挑十二月十八吧。” 　　见凌大牛挑了最晚的一个日子，杨家康倒也不失望。他本就属意这个日子，前面两个不过是来充数的。 　　待几人吃过李秋兰煮的点心后，杨家康就带着他们一同离去。 　　而经过李霞的大力宣传后，不少人都知道凌家有喜事了。和凌家相熟的人家见杨家康离去，就有人陆陆续续上门来了。 　　李霞也夹杂在其中，进来的人目光多被这还未抬进去的聘礼吸引，难免多看上几眼，猜测着里面有些什么。 　　凌大牛见过来的都是妇人，嘱咐了李秋兰几句就出去了。 　　待众人坐下后，自然有人开口问起院子里摆着的聘礼。 　　“这一担担的都盖着红布，可是有喜事了啊？”有妇人好奇问道。 　　“确实有喜事，我们红纱十二月就要成亲了，这院子中的便就是她的聘礼，到时候还请各位过来吃酒。”李秋兰难得脸上带了笑意。 　　还真是，听李秋兰这么一说，过来的几个妇人相互看了看，本来以为这李霞又胡说呢。 　　“这是大喜事啊，恭喜你们了。”看这满院子的聘礼，可见红纱这未来夫家对她还是很重视的，能抬这么多聘礼过来，这家中肯定不差。 　　“不知红纱嫁的是何人啊？” 　　“刚才离去那人可就是定亲之人啊？”那身形看着高大，就是面相看着凶了点。 　　李秋兰点点头“他是南陵人，不是我们县的，现在在经略府当差。” 　　这经略府一出，在座的妇人都觉得是不是听错了，原看那院中的聘礼，只以为是家境不错的小富之家，想不到这红纱要嫁的人还是在官府里当差的，这……怎么，听着有些玄乎啊。 　　“这……红纱，真是好福气啊！”有人叹了一句。 　　但也有人直接质疑“大牛家，这不是哄你的吧。” 　　他们这十里八村的结亲一般都在附近的几个村，能嫁到镇上的都是少的，更何况还是府城啊。 　　看这人脸上的表情明摆着不信，想到凌大牛之前的嘱咐，让她将红纱不是的寡妇的事给解释清楚。李秋兰就叹了一声，将凌红纱怎么捡到小孩，然后杨家康怎么找上门来的事说了一遍。 　　“这怎么跟说书一样”李霞小声的嘟囔了一句。 　　坐在李霞身边的妇人白了她一眼，然后看着李秋兰说道“这是好人有好报，菩萨保佑，给了我们红纱一桩好姻缘。” 　　现在这喜事都在眼前了，更何况红纱嫁的还这么好，其他人自然都顺着这妇人的话音夸了一遍凌红纱，又是一阵恭喜。 　　见这情景，李秋兰心中也高兴。 　　凌大牛虽知杨家康会将日期定下来的事告诉凌红纱，但还是找人写了封给凌红纱送去，让她早些回家来待嫁。 　　凌红纱收到他的信时，在心中算了下日子，赶在过年前，这日子确实有些紧。 　　她回身看着坐在凳子上写字的小孩，有些发愁，若是将孩子带回去，怕会耽误学业，但若是不带回去，这又没个人让她放心将孩子交过去的。 　　杨家康应当是没有时间照顾孩子的。 　　等小孩写完最后一张字时，一抬头，就看到凌红纱正眉头微蹙似在为什么事烦心，他放下手中的笔，跳下凳子，跑到凌红纱身边，拉了拉她的衣角。 　　“怎么了？”凌红纱低下头看着他笑问“字都写好了？” 　　嗯，小孩点点头，拉住凌红纱的手，问道你在烦什么？ 　　凌红纱蹲下身，想了想，觉得还是问问小孩的意见“成亲前，有一段时间大约……十天左右，娘要回到水东村，一直等到嫁人才能回到府城，娘在想你要怎么办？是跟我一起回去呢，还是呆着这边？” 　　“你要跟我一起回去啊”凌红纱看着他贴过来抱住自己的手臂撒娇问道，见小孩点头。 　　“但是你上学就要耽误了，三两天到还无妨，多花点时间就能赶上去，十多天就有些久了。”说道这里，凌红纱到下了决定“走吧，我们去一趟锦祥楼。” 　　年前这段时间也不知道会不会比较忙，还是早些将假请了，好让郑娘子有时间来安排活计。 　　郑娘子听到凌红纱的来意楞了一下，接着马上笑着恭喜她“妹妹也真是，定亲的时候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我好过去道喜。” 　　“就五天功夫可来得及，不若提早半个月回去，多的绣活我先安排给别的绣娘，正好，刘掌柜前两天又找回了两位绣娘，到时候忙起来也不怕的。妹妹只管安心待嫁。”郑管事笑着说道。 　　“多谢姐姐体贴了，五天就够了，到时候还请姐姐过来喝酒。”凌红纱笑道。 　　“你就算不给我请帖，我到时候都要厚着脸皮过去蹭酒喝。”郑娘子爽朗的笑道。 　　又聊了几句，见外面天色开始沉下来，凌红纱告辞离去。 　　凌红纱带着孩子快到巷子时，就看到巷口围了不少人伸着脑袋往巷子里面看，像是在看什么热闹。 　　等她牵着孩子走近几步，隐约听到时高时低的叫骂声，听清这骂的内容，她一下子捂住小孩的耳朵，往后退了几步。 　　透过人群的缝隙，隐约可见背对着她站着的中年妇人插着腰毫不留情的奚落坐到在地上的叶氏，这妇人身边跟着一青衣婢女，那婢女身上的衣裳正是之前凌红纱在陈府里见过的样式。 　　这陈府的人特意过来骂叶氏吗？ 　　又听了几句，她才明白过来这叶氏今日竟偷摸着跑去陈府了找那陈公子了，这还真是……想到叶氏这几日时常痴痴的望着巷子外头，怕就是在等这陈公子了。 　　没过多久，这头顶就开始飘落细雨，但这前面围着看热闹的人实在有些多，堵住了巷口，凌红纱只得拉住小孩躲到旁边的面馆屋檐下。 　　巷子中那奚落叶氏的妈妈冷冷的警告道“你若是再敢上我们门来，脏了我们眼，定叫你不好过！”说完就带着青衣婢女扬长而去。 　　随着雨落，又没有什么热闹可看，围堵在巷口的人也开始散去。 　　等人散的差不多了，凌红纱这才带着小孩快步进了巷子，路过叶氏时脚步一顿，随后带着孩子快步进了屋内，合上门前，瞥了一眼对门紧闭的大门。 　　等她进屋将孩子安排妥当出来时，屋外的雨已越下越大，她盯着院中积聚成一滩的雨水看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转身进屋取了两把伞出来，撑开伞走到门口，打开门一看，只见叶氏还是低垂着脑袋，一动不动，颓然的坐在泥水之中，任由瓢泼大雨冰冷的砸落到她身上。 　　凌红纱走上前去，撑着伞替她挡住倾泻而下的雨水，弯下腰将手中另一把伞放到她怀中。 　　视线扫到叶氏雪白的脸上，乌黑的头发湿漉漉的贴在脸上，低垂的睫毛被雨水粘在一起，雨水不是从脸上滚落。 　　凌红纱将伞放下后，抬脚就往白阿婆门口过去，用力的拍打着大门，不过一会儿，屋里就出来了白阿婆的媳妇和儿子，两人看了凌红纱一眼，接着视线心虚的飘到不远处的叶氏身上。 　　“凌娘子可有事？”白阿婆的媳妇问道。 　　“再这么淋雨下去怕是会出事，药费可不便宜。”凌红纱冷笑一声，说完转身就走。 　　她合上门前，叶氏依旧低垂着头，维持着一个姿势，如同石像一般，一动不动。 　　见凌红纱关上门，这夫妻两相互看了一眼，白阿婆的儿子推了推媳妇说道“赶紧把表妹拉进屋，不然晚间娘回来了不好交代。” 　　“雨这么大，你怎么不去？”这妇人不情愿的嘟囔，到底迈出步子，不想就见叶氏缓缓的爬起身“哎，她自己起来了。” 　　“过去扶一把”男人推了一把自己的媳妇。 　　往日里这叶氏时常过来给他们带东带西的，补贴他们家，妇人自然乐意叶氏来家中。只是现在叶氏这境况，还招惹了陈府的人过来骂了一顿，她心中自然不太高兴了，这几日里见面时，自然也将这情绪带了出来。不过这叶氏就跟丢了魂似的，每日就盯着巷子外看，连饭都不怎么吃。自然也没有多在意这家里人高兴不高兴的。 　　妇人看了看这雨水十分不情愿的撑着伞过去了，刚伸手想要去扶叶氏，不想被一把挥开了手。 　　“我自己走”雨声混合着她低哑的声音，带着挠人的尾音。 　　叶如心一只收撑在腿上，慢慢弯下腰，捡起地上的雨伞，然后又慢慢的直起身，打开伞，挡住这倾盆而下的大雨。 　　她透过前面的雨帘烟幕，目光迷离的看向巷子外面，这一切在雨幕之中看起来显得既朦胧又模糊，那往来躲雨的人，都仿佛水墨画中的人一般，带着几分虚，几分假，就好似她过去的人生，如同一场虚假的梦啊。 　　是梦，终有醒的一天。 　　她也该醒了。 　　叶如心低头看了一眼衣服紧贴的腹部，伸手轻轻抚了上去，勾起嘴角，抬起头，迈开脚步，一步一步坚定的朝巷口走去。 　　“哎”妇人惊讶的看着她往外走，叫了一声，见叶氏不理自己，连忙回身找丈夫“表妹她要走了，怎么办？” 　　白阿婆的儿子立刻跑了出去，拉住叶氏，想将人带回来。 　　妇人站在门口探出头去，隔着大雨，看向那边，也不知两人说了什么，很快就见自己丈夫皱着眉跑回来了，而那叶氏则越走越远，慢慢的在雨中消失，不见了。 　　“哎，表妹怎么走了，等会儿娘回来怎么办？” 　　“你不用管了”男人皱着眉往屋子去了。 　　怎么就不用管了，到时候肯定要给我脸色看啊，妇人赶忙追了上去，要问个清楚。 第79章 蓝珠婚礼 　　隔日，白阿婆一早紧赶慢赶的回到家中来,一进家门就去找叶氏,不想屋里屋外都不见人。当从缩着身子的一脸心虚的儿媳妇那知道叶氏已经离开后，气的她马上拿去门后的木棍往儿子身上打。 　　自己就是担心侄女儿在家会有个不如意,怕这两人照顾不上心，结果还真被自己给猜中,现在连人都给赶走了。 　　“叫你们不赶人，叫你们没良心……叫你们给心心脸色看！”白阿婆愤怒的挥着棍子满院子的追着自己的儿子跑，嘴里不停的骂道“你这狼心狗肺的，你表妹待我们家多好,你竟然把她赶出去，你还有没有良心了！” 　　“娘啊,是表妹她自己要走的，真不是我们赶的。”白阿婆的儿媳妇看着自家丈夫被追着打，连忙解释道“不信，你问问对门的凌娘子，我们都要拉她回来,是她自个不愿意。” 　　追了几圈,见打不到这孽子,白阿婆跑不动了就停下来，拄着木棍,弓着身子嘴里不住的喘着粗气。 　　听到儿媳妇还没心没肺的说话,不由转头双目怒瞪她，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这些天，自家这儿媳妇就没少给侄女儿脸色看，以为她是瞎的，看不到啊。只是她不想说而已，现在这家里还轮不到这婆娘做主。 　　她朝儿媳妇怒喝道“你这懒婆娘还不去做家务，呆着看什么，赶紧干活去！” 　　白阿婆的儿媳妇看了一眼自家的丈夫，见他朝自己使眼色，撇了撇嘴角，嘟囔了一句，转身去干活了。 　　“娘，你先歇歇吧。”白阿婆的儿子白江见他娘半天缓不过劲，还在喘着粗气，就开口劝道。 　　他刚迈开脚想过去扶一把，但视线扫到白阿婆手边的木棍上，这迈出去的脚又给收了回来。 　　“这表妹走都走了，你打我也没用是吧，反倒还要累到自己个儿，多划不来啊。更何况这是表妹自己要走的，我当时也拦了，拦不住啊。” 　　“别说有的没的，真心要拦，她一个女子你会拦不住，滚滚滚，赶紧出去给我找人，你表妹找不回来，你也不用回来了。”白阿婆朝白江挥了挥木棍。 　　眼看着木棍挥了过来，白江朝跳着脚朝门口跑去，三两下跑出门去。 　　“知道了，知道了，我这就给你把人找来。”见白阿婆这气呼呼的样子，白江知道此刻说什么都不管用，直接往街上走，心中想着怕是要让叶氏回来劝一劝了。 　　白阿婆皱着眉，看着儿子的背影飞快的消失在街口，心中的气也消了下去。随后她朝凌红纱家看了一眼，转身家去了。 　　凌红纱自然不知道白家一早上闹腾的事，等她回到家中时，就看到白阿婆坐在他们家的门槛上眯着眼睛，低着脑袋，一只手拿着鞋垫，一只手拿着针，正在做鞋垫。 　　她看到凌红纱回来，直起身，捶了捶后背，磨蹭了一下，眼见凌红纱要进门了，开口叫了一句“凌娘子”。 　　凌红纱下了锁，将门打开，正准备进屋去，听到她的声音，回过头，淡淡问道“白阿婆可有事？” 　　白阿婆动了动嘴唇，站起身，开口“上次的事多谢你，前日的事，如心也让我谢谢你。” 　　“举手之劳”凌红纱朝她点了点头，见她没有其他事了，转身回屋。 　　看着合上的木门，想到如心现在的处境，白阿婆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脸上一片愁苦之色。 　　自这日之后，凌红纱再遇见白阿婆，她的态度和善了许多，有一次恰好遇见她买菜过来，白阿婆还十分热情的从篮子里摸了果子要给林新吃。虽被凌红纱拒绝了，但自那以后这白阿婆遇到他们还是时不时的要给小孩送东西吃。 　　至于叶氏，凌红纱自从那日给她送伞之后，就再没有见过了，看白阿婆的样子，叶氏应当过的不错。 　　时间如流水，转眼间就到了十一月。 　　明日就是蓝珠的婚期了，临睡前，凌红纱将备好的礼检查了一番，确认没有问题才安心睡去。 　　隔日，待她将小孩送去学堂后，就匆忙赶回家中，带上礼品和礼钱赶到蓝珠大哥家。 　　她来的有些晚了，蓝家已经到了不少客人，此时正热热闹闹的说话。 　　“凌娘子来了”蓝珠的大嫂林氏正在院中招待来客，见凌红纱过来迎了上来，满面笑容的说道“快去蓝珠房里陪陪她，正等着你呢。” 　　“知道了嫂子”凌红纱笑着应道，将礼钱和礼品都放下登记后，才往蓝珠的房里去，她之前来过一回，知道蓝珠的屋子是哪间。 　　脚还未踏进去，就听见屋子里的说话声，进了屋子，就看到几个年轻妇人正围在床前热热闹闹的说着话。 　　蓝珠身着大红嫁衣，正是她之前绣的那一件，淡扫蛾眉，抿着红唇，红着脸，娇羞的低下头，一只手拿着帕子挡在跟前。 　　听到门口有动静，她微微抬起头，朝这边看过来，见是凌红纱来了，高兴的朝她招了招手。 　　“蓝珠姐姐今日真美”凌红纱笑着进来赞道。 　　“何止今日好看，每日都好看，但今日最好看！”站在蓝珠身边的妇人笑着接了一句，引得其他的笑出声来。 　　“这话说的不错，今日蓝珠是新娘子，就天仙来了也不及她好看。” 　　听着身边的妇人变着花样来夸她，蓝珠脸上的红霞更深了。 　　她伸手拉住凌红纱的手，红着脸说道“各位嫂嫂和姐姐妹妹可莫笑话我了，再说下去，我这脸都要烧起来了。”说着伸手摸了摸脸上的温度，烫手的很，但想到刚画了妆，连忙将手给拿开。 　　“姐姐今日的妆容很好看，可是姐姐自己画的？”就凌红纱所知，这个时代的新娘妆容有些夸张和喜庆。 　　“大家不是笑话姐姐，说的都是真心话，偏姐姐不信”。 　　拦住轻轻点了了下头，想到早上被自家嫂子涂的满脸红彤彤的忍不住笑了一下。 　　“连你也笑话我，我可记着呢，再过不久，可别和我求饶。”蓝珠笑着威胁道，再过一个多月就是凌红纱的好日子了。 　　“可不敢”凌红纱笑着求饶，一屋子人说说笑笑，十分热闹。 　　凌红纱在蓝家陪了一天，直到傍晚新郎来接人，眼看着蓝珠被蓝大哥背在背上一步一步背出了院子，快到门口时，蓝珠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忍住涌上来的泪意。 　　见蓝珠坐进了花轿，凌红纱的视线落到新郎的身上，原本勾起的嘴角慢慢垂了下来。 　　随着花轿被抬起来，震耳欲聋的炮仗声响起，透过烟雾，看着新郎调转马头带着花桥离去。 　　站在凌红纱旁边的蓝嫂子，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对上凌红纱的视线，不好意思的说道“让凌娘子见笑了”。 　　凌红纱笑着摇了摇头“嫂子和蓝珠姐姐感情好，才会这般不舍”。 　　看了看天色，凌红纱与她告辞离开。 　　等她离开蓝家，走没多远，就看到站在街对面的刘掌柜。 　　凌红纱顺着刘掌柜的视线看向远处，隐约可见远去的花轿，她抬脚朝刘掌柜过去。 　　等她走到刘掌柜身边站定，刘掌柜才回过神，见是凌红纱一如往常笑着打了声招呼。 　　“我见刘掌柜站在这里发呆许久，可是有心事？” 　　刘掌柜笑了一下，看向凌红纱问道“凌娘子今日可是为好姐妹送嫁的？”虽是问话，但语气却是笃定的。 　　凌红纱挑了下眉，她虽心中多少有些数，但装作惊讶的样子，问道“刘掌柜怎么知道？” 　　“不知这新郎，凌娘子可还有印象？”见凌红纱点头，刘掌柜接着说道“上次我们一起吃饭时遇见的便是他，不想今日就成了凌娘子姐妹的夫婿，可见世事变化，常常出人意料。” 　　刘掌柜往前走了几步，凌红纱跟在她身边听她缓缓诉说。 　　“这桩婚事若真说起来，我还要算的上半个媒人。”刘掌柜笑着说道。 　　“先前因着锦祥楼陷入危机，为了不然我妹妹的心血就这么付诸东流，我没少求人，其中就有汪老爷。他的大源布庄乃是青阳府三大布庄之一，掌握着重要货源，约是看在以前的交情上，他倒没用与别人一样算计我，还帮了我不少忙，才能将锦祥楼从泥潭中重新拉了回来。” 　　“你说巧不巧”像是想到什么有意思的事，刘掌柜笑了下“那日我们约了酒楼谈事情，因着我晚来了一步，而他在这期间刚好遇见了来酒楼的蓝姑娘，当时蓝姑娘正巧遇到了什么难处，汪老爷顺手帮了她一把，不想两人就此结下了姻缘。” 　　“算是好人有好报了”刘掌柜轻轻叹息道。 　　凌红纱眨了下眼睛，不知该如何接话，或许根本就无需她接话。 　　没走多久，就到了锦祥楼附近，刘掌柜温声说道“你也该去接孩子散学了，我不耽误你了。” 　　凌红纱笑着告辞离去。 　　等到凌红纱将小孩接回来时，看小孩愁眉苦脸的样子，好奇问他怎么了。 　　原来是小孩的小同窗今日没有过来上学，请了一天的假。 　　“他爹成亲啊”凌红纱从小孩那里知道小同窗请假的原因，心想今日还真是个好日子啊，都选今日成亲。 　　等两人回到家中，门口已有人等着了，见他们过来，马上上前来递了一封信过来。 　　凌红纱扫了一眼信封上的字迹，就知道是杨家康的回信。 　　谢过送信之人后，回到家中，她打开信快速扫了一遍，待看到末尾，她的眉头微微蹙起。 　　上次她将叶氏离去的事在信中提了一句，杨家康此次回信过来，在信尾提了一句叶氏近况。 　　原来这叶氏，又做了陈府的妾室，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她独居府外。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忍不住要说一下（哈哈哈），我最初脑子里的叶氏其实是个只知道后宅争斗夺宠的女子（为此还弄的陈公子几次三番去找洪大夫看病，就是拿肾虚躲庙里的那位），然后陈夫人技高一筹，爆出叶氏用药（甚至利用此事直接让陈公子以后不能生育）。 　　接下来就是杨家康救了叶氏一命，然后被叶氏缠上，期间大家想象力很丰富都能猜到个七七八八（笑）。 　　还是比较喜欢现在书中的叶氏，虽然蠢。 第80章 意外来客 　　廖嫂子他们每年都会来一趟这青阳府，即是来看儿子,也是过来玩一玩,带着小儿子见见世面，也好让他知道这天外有天。 　　这次是她今年第二次来青阳府,原本早前来过一趟的，后来接了凌红纱的信,虽有心要过来看看，倒还没定下具体时间来。不想，不久前在青阳府干活的大儿子廖云虎给家里送了信过来。待看完信后，她立马拍板决定,立刻上青阳府来。 　　“快点啊” 　　他们租的这马车，到了城门口就停了,等下了马车，廖嫂子往前走了几步，还没见廖木匠跟上了，就转身催了一声。 　　“来了来了”廖木匠将行李往肩上一甩“我们这是先去看儿子，还是先去凌娘子那？” 　　“先去凌娘子那把东西放下,修整休整,明日再去找大虎,我这坐了一天的马车，浑身都跟散架似的。”廖嫂子伸手捶了捶腰,疲惫的说道。 　　廖嫂子的大儿子一直跟在亲戚身边做事,吃住都在这亲戚家中，若是他们过去了,这亲戚家中本就不大，还要为他们腾房子，来来回回的，她也怪不好意思的。索性之前凌娘子再三邀他们过来玩，也和她说过这房子的格局，知道房子大，完全住得下他们一家子。 　　“仔细看路”廖木匠看小虎精神奕奕的东看西看，轻轻拍了下他的脑袋说道。 　　小虎捂着脑袋翻了个白眼说道“知道了”，但一双圆溜溜的眼睛还是忍不住往往热闹的街市上看。 　　三人按着凌红纱之前给的地址一路问过来，终于到了地方。 　　“是这条巷子吧？”廖木匠左右看了看问道。 　　“应当就是，之前凌娘子就提过巷子口有家面馆，要不，再找人问问？”廖嫂子左右看了看，恰好见巷子出来一老妇人，就客气的上前询问。 　　白阿婆打量了他们三人一眼，听是找凌娘子的，听他们口音，想来应该是老家来的人，就给他们指了路。 　　廖嫂子谢过她后，带着廖木匠和小虎上前敲了敲凌红纱的大门。 　　不多久，里面就有人出来开门。 　　“嫂子！”凌红纱惊讶的看来他们一眼，随即高兴的将人请进屋“怎么来了也不给我来封信，让我好准备准备啊。” 　　廖嫂子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后，喝了一口热茶才舒缓过来“原也想先给你去封信的，但就怕这信走的比我慢，就没写了。” 　　“可是有什么急事？”凌红纱笑着看了一眼玩到一处的两个孩子。 　　廖嫂子满脸掩饰不住的喜色，看了一眼那边的两个孩子，靠近凌红纱小声说道“是给我家大虎看亲来了。” 　　“那确实喜事”见廖嫂子脸上掩不住的疲惫，凌红纱提议“嫂子和大哥先到屋子里躺一躺，养养精神。” 　　幸好西厢这些天都有打扫，正好能住人。 　　坐了一天的马车，廖嫂子也有些撑不住了，也不与凌红纱客气，和廖木匠两人进了西厢休息。 　　两人眯了一会儿，等到晚间起身，才觉得舒服一些。 　　“你也太客气了”廖嫂子看着满桌子的菜笑道。 　　“我去嫂子家，嫂子桌上又何尝少了菜。”凌红纱笑道。 　　几个人欢欢喜喜的吃过饭，休息了一会儿，正准备睡觉，却听到门外传来轻微的敲门声，凌红纱原还以为是巷子里哪户人家养的动物呢，之前也有过类似的经历。不想过了一会儿这声音还在继续。 　　“怕是有人”她惊疑道，外面的天色都这般暗了，这会儿会是谁呢？ 　　透过门缝，隐约可见是个矮小的人，隔着门，凌红纱问了一句“是谁？” 　　过了一会儿，才听到一声稚嫩的童音“我找荣宝”。 　　这是个孩子的声音，凌红纱心中疑惑，打开门一看，借着月光，认出这小孩不就是小孩的小同窗吗。 　　他咬着唇仰着脑袋看着凌红纱，眼角似乎还挂着泪水。 　　这情况，凌红纱只得让人先进门来，等着孩子进了门，她迈出脚，站到门外，朝巷子外看了看，没有看到其他人，可见这孩子是一个人过来的。 　　凌红纱回身合上门，带着这孩子进了屋里，此时林新正在和小虎玩闹，见到突然出现的小同窗，很是惊讶，几步跑了过来，疑惑的看着他。 　　不想这孩子，一见林新眼眶里就开始不停的掉泪。 　　林新显然也楞了一下，然后马上掏出帕子开始帮他擦眼泪。 　　小虎走到他们身边，歪着头，看着前面精致的小男孩，觉得男孩子怎么能流眼泪呢，跟个小姑娘一样，长的比小姑娘还好看，他皱着眉看了一会儿，十分怀疑这突然过来的可能就是个女的。 　　见这孩子不停的掉眼泪，凌红纱和廖嫂子两人相互看了一眼。 　　凌红纱走上前去，见林新手中的帕子湿透了，另取了一条帕子，仔细的给这孩子擦了眼泪。 　　大约哭了一会，情绪缓过来了，这小同窗止住泪水，羞涩的垂下头。 　　“我见过你，你是荣宝的同窗对吗？”凌红纱温声问道。 　　小孩点点头，抬起脑袋看着凌红纱，小声问道“我今天可不可以住在这里？” 　　似乎怕凌红纱不答应，他又说道“我可以给房租。” 　　凌红纱到还没做反应，一旁的廖嫂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觉得这孩子挺逗的，不知从哪里学来的，还知道要付房租。 　　眼见这孩子听见廖嫂子的笑声，憋着嘴，鼓起腮帮子，那蓄在眼眶中的泪水又要滚落了，凌红纱马上说道“不用钱，不过你要告诉我你家在哪里，我好告诉他们一声，不然你家里人怕是现在到处找人，担心你的安危。” 　　小同窗马上摇了摇头“我不想见他们”。 　　虽猜到这孩子是和家里置气跑了出来，但真随了他，怕这孩子家人今晚都不用睡了。 　　凌红纱马上给自家小孩眨了眨眼，见小孩轻轻的点了下头，就对小同窗说道“这么晚过来，你可吃过饭了？” 　　见他摇头，凌红纱就说“那你们几个孩子先到里屋玩一会儿，我去给你做点吃的，垫垫肚子，你可有什么不吃的？” 　　“谢谢姨”这孩子到底知道这是别人家，不能任性，乖巧的说道“我什么都吃”。 　　“好”凌红纱将三个孩子送到里屋，离去前还朝林新使了个眼色，见他背着那孩子偷偷的朝自己比了个手势，笑笑离去。 　　廖嫂子跟着她一同到厨房帮着烧火，摇着头说道“这孩子也太大胆了，这天都黑了还敢一个人跑出来，也不知道他家里人找不到他该有多担心了。” 　　“是啊”凌红纱点头，之前听林新说这孩子的父亲要娶继母，这小孩好像一直都在闹别扭来着，现在更是一个人偷跑出来，可见是个胆大的。 　　听凌红纱说了一遍这孩子家的事，廖嫂子倒多了几分同情“这世上啊，有后爹就有后娘，难怪他一个孩子不乐意了，换小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廖嫂子赶紧“呸呸呸”呸了三声。 　　“反正这世上十个后娘九个坏。”廖嫂子说道。 　　凌红纱笑笑，正想接话，就看小虎快步跑进厨房。 　　“凌姨，小新让我告诉你，那个爱哭鬼叫汪双洛，家住城东那边……”。 　　听小虎说完，凌红纱恍惚了一下，脑子里浮现蓝珠的面容，想不到竟这么巧合。 　　“嫂子，你将这面端过去给那孩子吃，我出去找人给他们家送信。” 　　廖嫂子应了一声“等等，小虎，喊你爹一起陪着凌姨去，这天都黑了，你一个女子出去我可不放心。” 　　“那行”凌红纱也不拒绝，什么时候都要安全为上。 　　凌红纱带着廖木匠出了巷子，到人多的地方找了个专门跑腿的闲人，给了他几个铜钱请他帮着到城东的汪家跑一趟，送句口信。 　　“等你将口信送到，那家人是富贵人家，赏钱定少不了你”凌红纱说道。 　　“这位娘子放心吧，我们时常帮人跑腿，在这一带还是有些口碑的，即收了你的钱，定将话带到。”那人朝凌红纱拱了拱手快步离去。 　　等凌红纱两人回来，那汪家的孩子已经吃完面条了。他敏锐的发现凌红纱不在屋里，到处看了看，都不见人，心中就有猜想。 　　此时看着凌红纱和廖木匠俩人从门外进来，马上跑到院子中，瞪着眼睛，生气的看着凌红纱质问道“你是不是告诉我家里了！” 　　凌红纱看着他这愤怒的小模样，正想着怎么安抚他呢，这孩子就炮弹似的往外冲。 　　幸好廖木匠给抱了回来，林新也连忙上去安抚他，只是这孩子此刻疯狂的挣扎，什么都听不见去，闹腾个不停，差点将靠近的林新和小虎给打到。 　　见他这样，凌红纱将林新和小虎拉了回来，只得先让廖木匠先抱住他，不让人走，不然这孩子胆子这么大，现在情绪又是这么激动，还不知道跑哪里去……。 　　闹腾了一会，大约知道挣脱不开廖木匠，这孩子喘着粗气停了下来，生气的看着林新骂道“你这个小人，我这么信任你，你竟然背叛我！” 　　“我以后再也不跟你玩了，也不让别人和你玩！” 　　凌红纱皱了下眉，看了看自家的孩子，见他脸上满是疑惑，似是不解。 　　“是我要告诉你家里的，和荣宝没有关系。”凌红纱正色的看着这孩子说道“你既然到我家里来的，我就得看好你，更得让你的家人知道你现在在我家中做客。” 　　“你可想过你家人发现你不见了，现在正心急如焚四处寻找你，若是一夜都没有你的消息，你可想过他们会担忧成什么样。” 　　“还有你这么小小一个人，可知道天黑一个人跑出来有多危险。今日算你幸运，没有碰见什么坏人。” 　　见这孩子气鼓鼓的梗着脖子，歪着脑袋，像是什么都听不进去，凌红纱就吓唬他道“这青阳府可是有不少人贩子，专门在天黑抓落单的小孩，尤其是你这样家境好的，细皮嫩肉，长的又好看的，他们最喜欢了。” 　　这孩子被廖木匠紧紧压在腿上，听到人贩子，眼睛转了转，心想他又不傻，真有人贩子，他自然会跑，到时候大声呼救也会有人来救自己的。 　　凌红纱接着说道“即使你呼救，到时候那些人装作你爹娘说你是他们的孩子，旁人也不好管。若是你再闹腾不听话，他们手里有专门的药，专对付不听话的孩子，直接让你昏过去，等你再醒过来，可就已经离开青阳府了。到时候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听到这里，小孩咬了咬唇，说道“你骗人，我今天就没有碰见人贩子，你在吓唬我。” 　　呦，这孩子脑子还挺好使的吗，廖嫂子心想，虽知道凌红纱是故意吓唬这孩子的，但听着又好似真那么回事。 　　“我是不是吓唬你，你心里明白”想到杨家康上次与她说起的案子，凌红纱就说道“你住城东想来应该有听过前一阵子城东常家走丢了一孩子，到现在都还没有找回来。” 　　听到常家的事，这孩子皱着眉思索了一下，之前确实闹的很是厉害，那段日子阿姐还管自己管的特别紧，晚一会儿回去都要多问几句。 　　他转过头看向廖木匠说道“大叔，你放开我，我不跑了。” 　　廖木匠看了一眼凌红纱，凌红纱笑了下，正想说话，就听到门外传来急促的拍门声。 　　想来是汪家来人了，凌红纱起身去开门。 　　廖木匠将这孩子转了个姿势，放到地上，圈在怀中，眼睛看向外面。 　　很快凌红纱就带着一脸焦急的蓝珠和汪老爷过来了。 　　蓝珠见被廖木匠圈在怀中的孩子果真是自己的继子，这悬着的心总算落到实处了，自己进门也不过几日，若是就传出这孩子不见，她怕是这日子也别想过了。 　　她侧过脸看向凌红纱连声道谢。 　　凌红纱拍了拍她的手“姐姐和汪老爷想来担心坏了，赶紧将孩子带回去吧。” 　　汪老爷一进门就见自己儿子歪着头不看自己，又气又担忧，他先给凌红纱他们道了谢，随后走到孩子身边，一把将他抱了起来，重重的在他屁股上打了几下。 　　小孩挣扎了一下，拿脚去踹，直接被汪老爷按了下来。 　　随后汪老爷在儿子耳边说了几句话后，这孩子哼哼了两声，才安分下来。 　　“多谢妹妹了，今日天色已经晚了，我们先回去了，改日定好好答谢妹妹。”蓝珠看着那父子俩的互动，对上小孩得意的眼神，无奈的笑了一下。 　　凌红纱站在蓝珠身边，自然也看到这小孩挑衅的小眼神了，安慰的拍了拍蓝珠的手臂“我送你们出门”。 　　等将蓝珠他们送走后，廖嫂子检查了一下自家丈夫身上被踢红的地方，说道“这孩子真熊！” 　　小虎看到自家爹撩起袖子的手臂上还有个牙印，不高兴的和林新说道“这么大了，你这同窗还哭鼻子，咬别人，跟个姑娘似的，你以后不要和他玩了。” 　　见小虎目光紧紧盯着自己，颇有不答应不罢休的架势，林新犹豫着该点头还是摇头，就见凌红纱进来，马上松了一口气，跑了过去，这个问题有点难啊！ 　　“怎么了”凌红纱见小孩跑过来问道，见他摇头，就笑了下，进屋说道“嫂子天色已晚了，你们也早点休息吧。” 　　“廖大哥身上可要紧，有没有破皮，我这里有伤药。” 　　“不妨事”廖木匠摆摆手“就你嫂子大惊小怪”。 　　廖嫂子横了他一眼，然后笑着对凌红纱说道“你廖大哥皮糙肉厚经得起打，点事儿都没有。”说着还往廖木匠胳膊上掐了一把。 　　“嘶”廖木匠一个不防，疼的出了声来。 　　凌红纱掩嘴轻笑，林新躲在凌红纱身后眨了下眼睛，将视线看向小虎。 　　小虎仰头看天，他什么都没有看到。 　　几人又说了几句话，便散了各自回房休息。 第81章 开口 　　翌日 　　廖嫂子一家一大早就出门去看大儿子廖云虎了。 　　待廖嫂子和廖木匠离开后没多久，汪府就遣了仆人和婢女来,送上不少礼品以作答谢。 　　“我家夫人邀请凌娘子明日去家中做客,不知道凌娘子和小公子可有空？”临走前婢女问道。 　　想到昨日蓝珠的处境，凌红纱也有心去看一看她,于是就点头答应了“明日我有空，烦劳告诉你家夫人,明日午后，我带孩子过去看她。” 　　“凌娘子能来，夫人定当高兴”这婢女春草正是蓝珠身边服侍的人，跟在蓝珠身边伺候了几日,对这位宽厚的夫人很是喜欢。 　　凌红纱笑笑，将人送了出去。 　　第二日,廖嫂子约了女方想看，自然不方便带着小虎，就将他留了下来，恰好这几日学堂先生有事外出，林新也不用上学,两个孩子正好一起玩。 　　等到了午后,凌红纱就带着两个孩子一同去城东汪家看望蓝珠。 　　昨日来送过东西的那位婢女春草已经笑吟吟的站在门口等着他们了。 　　三人随着春草一同进到府中,到了内院，蓝珠已经站在二门等他们了,她的身边还跟了两个孩子,其中一人正是前日来他家中的熊孩子汪双洛，另一位年约十一二岁的少女应是这汪双洛的姐姐。 　　见凌红纱进来,蓝珠笑着上前几步，拉住凌红纱的手，为他们介绍了一下这两个孩子。 　　这少女名为汪双绸，正是汪老爷的长女。 　　见到凌红纱，小姑娘一本正经的过来和她行礼道谢“还要多谢凌娘子前日收留双洛，不然家中还不知道要急成什么样呢。” 　　“往日里我便时常听他说起同窗荣宝聪明机警和他最是要好。” 　　见这小姑娘这般正经的模样，凌红纱回礼说道“汪姑娘过奖了，小孩子玩的好也是他们的缘分”。 　　“快到屋里说话吧”蓝珠笑着将人带到屋中坐下。 　　很快就有婢女将点心果子送上来，小虎好奇的看了一眼，见都是吃的，虽好些他都是没有见过的，他也只多看了一眼，便兴趣缺缺的转过头四处张望。 　　汪双洛知道林新喜欢甜食，平时他也常带些吃食到学堂分与林新，此时他故意拿起摆着的米糕一口吃进嘴里，得意的朝林新看去，见他不以为意，心中有些泄气。 　　汪双稠见弟弟这般，心中好笑，她取了糕点一一分给林新和小虎。 　　她转头见蓝珠与凌红纱有话说，而双洛一副坐不住的样子，便站起身说道“夫人，我带几个孩子到院子里逛一逛，你们说说话”。 　　蓝珠笑着点头。 　　小虎和林新见凌红纱点头后，跟在汪双稠身后离开屋子。 　　见汪双绸带着几个孩子离去后，蓝珠才转过身看向凌红纱，轻轻叹了一口气“前日真是多谢你了”。 　　“姐姐不是已经谢过了吗，昨日还给我送了谢礼呢，怎么又道起谢了，也太客气了些。”凌红纱喝了口茶，透过雕花木窗看向院中的几个孩子。 　　蓝珠朝屋内伺候的婢女挥了挥手，这些婢女们便知机的全部退到门外去，屋内仅剩凌红纱两人。 　　“真羡慕妹妹”蓝珠顺着她的视线看向院中，这两个孩子自从她进门第一日就开始作妖，小的不说，这大的姑娘别看她现在这般正经知礼的模样，新婚第二日，汪老爷出门后，这姑娘就到自己的屋子里话里话外说了一通让自己摆正位置，这两姐弟没一个简单的。 　　看到退出门外的婢女，凌红纱笑了一下，想到书中最后将这两姐弟管教的服服帖帖的，说道“姐姐这样知情识趣的人，想来这汪老爷定是没有不喜欢的，现在唯一烦的怕就是这两个孩子，只要姐姐对他们好，想来他们也不是石头，终会懂得姐姐的好意的。若真是石头，我也信姐姐的本事。” 　　“我哪有什么本事”蓝珠掩嘴轻笑“比不得你，捡了个小的，还送了个大的。” 　　凌红纱被她说的笑起来，回道“还是姐姐本事更胜一筹，买一送二”。 　　俩人说笑间，凌红纱视线扫过院子，见几个孩子好似争执起来，有心不放心，站起身说道“好像吵起来了，我们去看看”。 　　蓝珠点头，跟着起身，两人刚走到门口，就见林新落到池中，“扑通”一声，吓的凌红纱拔腿冲过去。 　　蓝珠急忙唤了门外的婢女让她速速出去找人过来，随后快步跟在凌红纱身后。 　　几个孩子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到了，站在不远处的汪双洛反应过来，连忙让身边的婢女去捞人。 　　小虎见林新在池子里挣扎，正想跳进去救人，被赶来的凌红纱拦住。 　　见小孩挥着双手，在水中挣扎，凌红纱心中一紧，慌乱的跳了进去。 　　幸好这池子不深，水不过到凌红纱胸部，她快速朝小孩摸去，一把抱着挣扎不停的孩子，将他的头送出水面，然后将他送上岸来。 　　凌红纱从池子中爬了出来，将小孩抱到膝盖上，使他头朝下，清理掉他口鼻堵塞之物，连续不停的拍打着他的肩及其后背部。 　　蓝珠见状，连忙吩咐身边的婢女请大夫过来，目光严肃的扫过旁边的继子继女，今日自己请人过来玩，竟出了这事，若是这孩子有个好歹，她心中一寒。 　　见林新断断续续吐了不少水出来，直到后面什么都吐不出来了，凌红纱才停住了手，将小孩翻过身来。 　　林新转过头一看到凌红纱，“哇”的一声哭出来，双手紧紧的抱住凌红纱的脖子，嘴里不住的喊着“娘，娘……”。 　　他刚才真的好害怕啊。 　　凌红纱安抚拍打着他的背部，见他清醒过来，人没事了，这才算回过神来，安抚的拍着他的背，柔声说道“没事了，没事了…..” 　　“凌姨，小新会说话了”小虎惊讶的绕到凌红纱的背后，稀奇的看着林新。 　　凌红纱停住动作，对啊！ 　　她惊讶的看着林新，手脚发软的抱住小孩的脸，紧张的说道“再叫我一声”生怕刚才听到的事幻觉。 　　“娘”林新认认真真的唤了她一声，湿漉漉的头发贴在小脸上，又喊了一声“娘”。 　　他似乎也觉得很是惊奇，伸手摸了摸嘴巴，忍不住又叫了一声“娘！” 　　“哎”凌红纱捂住唇应道声“哎！” 　　蓝珠也楞了一下，但见孩子没事，她也算安心了“赶紧先回屋，你们娘俩身上都湿透了，小心着凉。” 　　“嗯”此刻凌红纱心中充满了欣喜，一把抱起孩子跟在蓝珠身后，小虎随在他们身边，走前凶狠的还瞪了汪双洛一眼。 　　看着几人走远，汪双洛见自己弟弟脸上神色不安，摸了摸他的脑袋说道“幸好荣宝没事，等会儿我们过去给他道歉，你以后可别再这般鲁莽冲动了知道吗？” 　　汪双洛显然被林新掉入池中吓到了，紧绷着小身子，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姐姐的话，见荣宝走远，他急忙跟了上去。 　　“哎”汪双绸见弟弟跑了，也跟了过去，心中暗自苦恼自己疏失，没有将人看好。 　　等凌红纱两人换过干净的衣物后，大夫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先看看孩子”凌红纱说道。 　　老大夫来时已经知道是孩子落到水中，现在见林新安静乖巧的坐在床边，脸上神情也不见紧张害怕，若不是头发还湿的，他都以为仆从说错了。 　　他上前检查了一番，说道“这孩子并无大碍，几位不用担心”。 　　“大夫，劳烦你再检查看看，之前着孩子被惊吓到了，许久不敢说话，今日他，刚才开口了。”凌红纱摸着林新的小手，眼睛发亮的说道。 　　“好”大夫听罢，又重新检查了一遍林新的口舌“来，张嘴说话”。 　　林新转头看向凌红纱，笑着叫了一声“娘”。 　　大夫看的啧啧称奇，见这孩子口舌并无异样，说话虽声音有些干哑发紧，但也仅此而已，他都怀疑凌红纱是不是诓自己的，但见着孩子和凌红纱脸上的表情又明显不像“另公子口舌并无问题，看着也不像受了惊吓，好好休养一番便可以了”。 　　“真的吗？”凌红纱确认道“什么药都不需要吃？” 　　“这个？”老大夫摸了摸自己的胡须，心想要不开副安神汤，但见着孩子半点不像吓到的样子，还是摇了摇头“不用，若是实在不放心，可以另请一位大夫再看看。” 　　压下雀跃的心，凌红纱客气的说道“并不是不相信您的医术，只是我太紧张这孩子的身体了，还请大夫见谅。” 　　老大夫几十年来见惯了生死，自然能体谅凌红纱的心情，笑着说道“我知道夫人的心情，老朽检查过，并没有发现小公子身上有什么问题，为让夫人安心，还是多请几位大夫一同共诊。”这汪家是青阳府有名的富户，到也不用为银钱担心。 　　想着大夫说的也有理，凌红纱笑着点头，准备回去就多找几位大夫看看。 　　“既然孩子没有什么问题，劳烦大夫替我这妹子把把脉。”蓝珠见状说道。 　　“好”老大夫应道，随后又为凌红纱检查了一番，确认没有什么问题，才离去。 　　这时婢女端来姜汤，林新看到与自己以往喝的完全不一样，味道难喝的紧，但在凌红纱的注视下，还是一声不吭，皱着眉一口气喝完。 　　“那我们先告辞了”凌红纱急着回去找大夫再给林新看看。 　　“我已经让人另外去请了大夫过来，想来已经在路上了，妹妹先别急着回去，等确认过这孩子没事，我才能安心。”蓝珠说着视线往旁边的两姐弟身上一扫，淡淡的说道“你应我之邀来玩，现下又在我府中出了事，自然要给你个交代才是。” 　　听蓝珠这么一说，凌红纱才想起还有这么一遭，自从小孩开口，她这心思都在孩子身上了。 　　“小虎，告诉姨，小新是怎么掉到池中的？”凌红纱看向小虎温声问道。 　　小虎听话的走了过来，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 　　原是几个孩子在一处说话，汪双稠是个女孩子又比这三个孩子大了不少，自然和他们没有什么话题，便和婢女到了旁边去玩。 　　这边剩下的三个孩子见池中的鱼游来游去十分有趣，就留在池边看鱼。 　　原本这汪双洛就因着前日的事对凌红纱有怨言，说话间就带了出来。小虎和林新自然不愿意了，说着说着就吵了起来。 　　这汪双洛往日里便是脾气大的，在家中霸道惯了，一时说不过小虎，就动气手来，小虎也看不爽这爱哭鬼，自然不会让着他。林新夹在两人中间，结果被汪双洛一个错手推到了池中。 　　“姨，是我没有照顾好小新”小虎内疚的说道，要是自己不和爱哭鬼吵架就不会把小新弄到水中了。 　　凌红纱拍了拍他的小肩膀。 　　“却是我安排不当”蓝珠听完小虎的叙说，叹了一口气，说道“三个孩子不过六七岁还在池边玩耍，我却没有安排人看着，才会出了这事。” 　　汪双稠听蓝珠这么一说，脸上一红，她自然从出事时就意识到自己犯的错误了。原就是她自己接了这差事带着几个孩子出去玩，结果没有看住人，自然责任在她。 　　“是我的错，凌娘子要怪就怪我吧”汪双稠上前来赔罪“是我没有看好他们几个，才会让荣宝落到水中”。 　　汪双洛咬着唇，走过来，大声说道“不关姐姐的事，是我把荣宝推到水中的。” 　　凌红纱心中自然生气，只是这事到底是几个孩子间打闹引起，而现在林新又因祸得福能开口说话了，这该怎么责罚......她皱着眉头抬头看向蓝珠。 　　这次算是他们幸运，但下次，这汪家孩子这般不知道轻重，她哪里敢让林新和他一起玩。 　　这罚的轻了，想到小孩差点出事，她心中自然不舒服，但罚的重了，想到前日汪老爷过来接儿子时的情景，可见往日里是非常宠爱这个儿子的。 　　“等老爷回来，我定给你个满意的答复”蓝珠看向凌红纱说道。 　　“好”凌红纱正色道“我信姐姐”。 　　蓝珠看向愁眉苦脸的汪双洛和不安的汪双稠，这事无论是为了给红纱一个交代，还是为了自己，她定是要好好处理的。 　　等仆从带了三位青阳府有名的大夫过来后，三人一一检查了一遍林新，一致确定他没有什么问题。 　　“只需好好休息，别着凉了便是”其中一位大夫说道。 　　凌红纱这才放下心来，心中止不住的欣喜，恨不得让小孩一直说话，但大夫也说了，让她不要着急，慢慢来，这孩子许久没有开口，最好不要一下子说太多话，容易伤了嗓子。 　　确认过林新没事，凌红纱便带着两个孩子回去了。 　　到了家中，她立刻将林新开口说话的事写成信，让人给杨家康送去，又再信中提及杨家康曾经请过的那位京城名医钱大夫，想让他再过来给小孩瞧一瞧。 第82章 平安 　　廖嫂子夫妇一回到凌红纱这边，就听到小虎说小新能说话了。两人还以为这孩子骗他们呢,等见凌红纱在旁边点头微笑,才知道是真的。 　　“我不骗人！”对于廖嫂子两人的怀疑，小虎很是生气。 　　廖嫂子夫妇讪讪的点头应和,这孩子虽然皮了点，好似还真没有骗过人啊。 　　廖木匠推了推身边的妻子,让她过去哄哄孩子。廖嫂子反手一拍他的手臂，见小虎看过来，就解释道“我们没说你骗人，只是太惊讶了。” 　　“对对对”廖木匠接口道“太惊讶了”。 　　小虎怀疑的看了来来回回看着他们脸上的神色。 　　“小新,来，叫伯母”廖嫂子转了话头,惊奇的盯着林新。 　　听到这话，小虎也将头转了过去，看向林新。自从汪府回来，林新一直没有再说过话。见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的身上，林新红着脸,小声对着廖嫂子喊了一句“伯母”。“哎”廖嫂子高兴的大声应道。 　　“来,叫伯父”廖木匠马上接着对林新说道。 　　“大夫说小新要少说话,说多了对嗓子不好”小虎不乐意的说道，心想小新都还没有和自己说过话呢。 　　林新眨了下眼睛,见廖木匠看过来,点了下头，赞同小虎说的。 　　廖木匠也不失望,大声说道“等过些时日，你嗓子养好了，再叫也没事”。 　　随后廖嫂子问起缘由来，可是白天发生了什么？ 　　听完凌红纱和小虎的述说后，得知林新还被推到水中，廖嫂子满脸不高兴的说道“这汪家的孩子真是太熊了，虽说年纪小，但这脾气这般大，没个轻重的，以后我们小新还是少和他一起玩才好” 　　“还有你”廖嫂子重重的拍了一下小虎的手臂“哪有到别人家做客和人吵架的，还连累了小新，你说，你知不知道错了！” 　　小虎低垂着脑袋，沮丧的说道“我知道错了”。 　　接着他又抬起脑袋大声说道“下次我跟别人打架一定不连累小新！” 　　“还有下次啊”廖嫂子瞪着眼举高了手要打他。 　　小虎见状快步跳了开去。 　　“你们去玩吧”凌红纱笑着推了一下身边的林新，拉住还要去追小虎的廖嫂子“嫂子，我们进屋去说话”。 　　廖嫂子被拉住，自然追不上小虎，转头看向凌红纱抱怨“这孩子不打不行，你看他还敢有下次。” 　　“小虎是个懂事的，嫂子就别生气了” 　　廖嫂子打发走了廖木匠，就拉着凌红纱进屋里说话。 　　她边走边说“那汪家的孩子上次把你廖大哥身上踢的红一块青一块的，可见这孩子平时在家里被娇宠的厉害，才会这般行事。这次算是菩萨保佑，但以后，还是让小新避着他点。” 　　想到小孩被推到水中，凌红纱也心有余悸，点头应道“嫂子说的是，虽说这次因祸得福，但这种祸事还是能避则避，不是每次都这么幸运的。” 　　“不知嫂子相看的怎么样了？”凌红纱看向院中玩耍的孩子说道“之前见嫂子回来时满面春风，可是好事将近了？” 　　“你猜对了”想到白日里和女方接触，廖嫂子笑的嘴都合不拢“真真是再好不过的，这让我满意的还不只是这姑娘，关键这姑娘家父母也都通情达理，这一通话说下来，就没有不喜欢的。” 　　看廖嫂子这模样恨不得马上和人做了亲家，凌红纱问道“嫂子这般喜欢这姑娘，可是定下了？” 　　“已经和这姑娘的父母说定了！”廖嫂子欣喜的说道。 　　这姑娘原就是廖云虎自己看中的，两人本就情投意合，就算她不喜，也会考虑考虑儿子的感受，只要不是太离谱，能过日子，她都会依着儿子定下来。更何况，今日她一见这姑娘，真是喜欢的不得了，虽说这姑娘容貌一般，但行事大气，说话干脆，太对她胃口了！ 　　“等回了县里我就请媒婆过来提亲”说道这里，廖嫂子拍了下大腿“差点忘了和你说了，明日一早我们就回去了，赶紧将亲事给定了才安心。” 　　“都说定了，嫂子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难得来一趟，何不多住几日？” 　　“主要是这姑娘这么好，我那儿子吧……”廖嫂子脸上一言难尽的说道“傻啦吧唧的，也不知道这姑娘看上他什么了，我就怕这姑娘到时候反应过来，后悔了怎么办，还是早点定下来，我这心才踏实。” 　　听到这里，凌红纱忍不住笑出来“哪有嫂子这般埋汰自己儿子的，我看小虎的哥哥挺好的，孝顺懂事，一年到头都没少给你们送吃送喝的，多好的孩子啊。” 　　“这大虎好不好，我自然心中有数，主要吧，是我觉得这姑娘太合心意了，若我有个女儿跟她似的，肯定不乐意把她嫁给大虎，这推己及人，我就担心了呗。”廖嫂子双手一摊说道。 　　由此可见，这大虎未来的媳妇定是得廖嫂子喜欢的。 　　俩人说笑间，外面传来重重的敲门声，院中玩耍的孩子转头看向大门。 　　凌红纱急忙走了出去，打开门一看，果然是杨家康，见他满头大汗，怕是见到信就赶了过来。 　　杨家康身边还站了个气喘吁吁的老人家，正是上次给小孩看过病的钱大夫。 　　凌红纱连忙侧身让他们进了院子。 　　林新一看来人是叔叔，马上笑着飞奔过去，一把抱住杨家康的腿。杨家康弯腰将他一把抱了起来，回身见凌红纱合上门了，才迈开步子，带着钱大夫进屋。 　　几人打过招呼后，廖嫂子帮着给这钱大夫倒茶送水，等他老人家缓过来，才请他给林新把把脉。 　　见钱大夫不住的点头，廖嫂子急切的问道“可是一切都好？” 　　“都好都好”钱大夫笑着说道“身体康健，什么小毛病都没有”。 　　“叫叔叔”杨家康摸了摸小孩的脑袋期待的说道。 　　林新点了下头，看着杨家康笑着喊了一声“叔叔”，大约太久没有说过话，他的声音没有孩子的清脆，带了点沙哑。 　　杨家康高兴的应了一声，随后看向钱大夫“钱大夫，这孩子的声音有些哑，可有养嗓子的药？” 　　“我给他开两幅汤药，喝几天看看。”钱大夫摸了摸胡须说道“我检查过这孩子嗓子没有什么问题，主要是太久没有开口了，所以这声音一时有些异样也是正常，等过段时日，慢慢就会恢复过来的”。 　　等钱大夫开好药方，杨家康取了过来交给凌红纱说道“我还有事，现在就先和钱大夫回去了，这药，明日你去药店抓。” 　　凌红纱接过药方，看向杨家康，两人的视线碰到一处，她笑着点头说道“知道了，我送你们”。 　　待走到门口时，凌红纱放在身侧的手背身边的人轻轻的握住，随后立即被放开。她好笑的抬头看了一眼等杨家康。 　　“那我们先走了”杨家康看着凌红纱和林新说道。 　　“嗯”待看人走远后，凌红纱才合上门，重新进了屋。 　　看着桌上的药方，廖嫂子对进门的凌红纱说道“这杨兄弟对林新可真是上心。” 　　想到廖嫂子还不知道杨家康和自己的亲事，凌红纱有些无奈的想，自己撒的慌，现在要自己来戳破了。 　　“嫂子，我有事和你说” 　　“什么事啊？”廖嫂子见凌红纱脸上神色郑重，以为是出什么大事了，心中唬了一跳，走过来问道“可严重不？” 　　说重不重，说轻不轻，凌红纱咬了下唇，抬眼看她“我和杨家康十二月便要成亲了。” 　　廖嫂子楞了一下，半天没有回过神来，在心中理了一下凌红纱和杨家康的关系，呐呐道“你不是唬我吧？” 　　“不是”凌红纱拉着她的手坐到桌边，将自己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听的廖嫂子啧啧称奇。 　　“你这大哥太不是人了！”听到凌红纱被卖，廖嫂子怒骂道，若不是怕吓到院中的两个孩子，她都要拍案而起了。 　　等听完所有的事，她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么听下来，你能嫁给他倒是好事了，这杨兄弟长的虽凶了点，但人还是不错的，是个有情义的。” 　　“嗯”凌红纱赞同的点头。 　　廖嫂子‘噗嗤’笑出声“我夸杨兄弟，你还就认了，合该他的。” 　　凌红纱脸上热了热，不过她这段时间被蓝珠他们取笑了多次，脸皮倒是练出来了“嫂子都要娶儿媳的人了，还这般不正经。” 　　这话一出惹的廖嫂子哈哈哈大笑，也不知道哪个字戳到她的笑点了，这笑声大的连院中的两个孩子都好奇的看过来。 　　第二日一早，凌红纱和林新就送廖嫂子一家离开，大人倒还好，两个孩子很是依依不舍。 　　时间如流水，很快就进入了十二月，眼见这成亲的日子一天天接近，凌红纱莫名的开始心悸，一夜一夜的醒来。 　　她也说不清楚是为什么，甚至清醒过来都莫名其妙，这算婚前恐惧症吗？她打了哈欠想着，手一抖，锅里的菜上多了一片盐，只好多加点水进去了。 　　她细细思索了着每次醒过来的情景，试图从中找出缘由来，但随着眼皮越来越沉，脑子开始迷迷糊糊的，自得作罢。 　　等她下午一觉醒来，挣扎的起身时，发现外面的天色已经昏暗，想到还在学堂的林新，一下子坐起身，赶紧穿好衣物，匆忙出门去接孩子。 　　她边走边想，现在离成婚也不过就十日左右的时间了，或许自己应该早点回到水东村，好好调节心情，准备即将到来的亲事吧。 　　听到凌红纱要为林新请假，李先生二话不说便同意了，他这边已经接到杨家康喜帖，知道这个月十八两人就会成亲，自然不会不答应。 　　凌红纱将小孩接回家中，准备明日就回水东村。 　　第二日，临走前，她给杨家康去了一封信后，便带着孩子坐上马车前往水东村。 　　见她提前回来，凌大牛夫妇自然十分高兴。 　　“你娘一直念叨你呢”凌大牛帮着她将行李拿出车厢，高兴的说道。 　　李秋兰好笑的看着脸皮都笑出褶的老伴，明明是他一天到晚念叨红纱才对“你爹早上还在念叨你什么时候回来，怕你回的太晚了不好，不想真把你给念回来了。” 　　听到李秋兰的话，凌红纱动作一停，垂下眼睑，她昨日下了决定要回水东村，结果昨夜难得一觉到了天亮。 　　她笑了笑说道“想着还是早些回来好，免得时间不够来不及准备”。 　　“是这个理”女子成亲前就应当在家里待着的，凌大牛这般想，之前还想着要不要再劝劝红纱让她早点回来，现在人回来了，他也安心了。 　　几人进了屋，凌红纱的房间早就收拾出来了，是以前凌红纱和凌紫纱姐妹住的房间。 　　“这孩子就跟我们着我们住几日”凌大牛看着林新说道。 　　凌红纱还没说话，倒是林新先点头答应了，凌红纱有些诧异看着他。 　　“我长大了，以后可以自己睡了”林新虽有些不情愿，但想到叔叔的嘱咐还是乖乖答应了。 　　“好”凌红纱楞了一下，点头答应。 　　“哎，小新会说话了”凌大牛惊讶道。李秋兰的目光也随之看向林新。 　　之前倒忘了将这事写信回来告知凌大牛，凌红纱解释了一番，听的他们很是惊奇，盯着林新看个不停，很是稀罕的样子。 　　因着凌红纱他们到达水东村时就已经傍晚了，吃过晚饭后，收拾一番，就各自歇下了。 　　这突然自一个人躺在一张床上，凌红纱多少有些不适应，忍不住转头看了看身边小孩的位置，她叹息一声，翻了个身，看着黑漆漆的房间，脑子里思绪纷杂，但却不知不觉的陷入了睡眠。 　　翌日，天蒙蒙亮，村中的鸡鸣声就接二连三响起，此起彼伏，相互呼应。 　　凌家人和村中众人一般，在鸡鸣声中开始早起做活，凌红纱也随着起身一同帮着打扫院子。 　　等吃过早饭没多久，一转身就看到凌紫纱挺着个大肚子在郭亮的搀扶下进了门。 　　与俩人打了声招呼，凌红纱马上搬了凳子过来，让人坐下。 　　“你忙去吧，娘还在家中等着你呢”凌紫纱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说道。 　　“那我先走了，等傍晚我再来接你”郭亮好脾气的说道，临走前还客气的对凌红纱说“麻烦妹妹照顾紫纱了，我傍晚过来接。” 　　凌红纱笑着答应，见人离开后，见凌紫纱还是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就开口问道“姐，这是怎么了，可是姐夫得罪你了？” 　　凌紫纱哼哼两声，见屋子里就她们两人时，才说道“还不是我婆婆，不高兴我过来。我这不高兴，就忍不住就作你姐夫了。” 　　“若是我，也不放心姐姐一个人挺着这么大的肚子出来，肯定也要拦的，你婆婆也是好意。姐也别生气了，姐夫这么好的脾气，你可不能欺负人家脾气好是吧。”凌红纱劝道。 　　“我也知道你姐夫好，但自从怀了这孩子，一个不如意，就忍不住的想发脾气，你说我这是不是有病啊？”凌紫纱皱着眉想到自己这些日子里好像喜欢折腾郭亮，心里不安的问道。 　　“乱说什么啊”凌红纱安抚道“我虽没怀过孩子，但也知道，这怀了孩子的妇人很是辛苦，这脾气自然也就跟着大起来。若是你还不放心，等会儿我陪你去县里让洪大夫把把脉。” 　　“那倒也不用，前些天，我刚去洪大夫那里看过，他也说我这一胎健壮的很，没什么，应是我自己闲着无聊想东想西，想多了吧。”自从她怀孕后，活干少了，空闲时间多了，难免容易东想西想的。 　　“对了”凌紫纱看了眼院子外面，见没有什么人，转过头，靠近凌红纱，说道“你可知那米秀才最近怎么样了？” 第83章 那些人 　　米秀才啊！ 　　好似之前林新还在学堂里见过这人，说是去拜访李先生。自那以后,她就没有再听过关于米秀才的消息了。 　　见凌紫纱这神神秘秘的模样,凌红纱挑了下眉，了然的问道“可是他们家出了什么事？” 　　“哼”凌紫纱轻蔑的冷哼了一声,想到当初这米家母子想要算计红纱，这心中就对他们讨厌的紧。 　　“确实出事了,也是他们活该的，你昨日刚回来可能还没有听说过。这米家啊，摊上官司了！” 　　凌紫纱似笑非笑的说道“自从他们家打你的主意后，我就看他们家恶心坏了。平日里就难免会格外注意一下他们家的事情,我们村里就有一户家人正好在县城里开食铺，位置还离米秀才家不远,那家的媳妇梅子和我交好，前些天她回来就和我说了这米家最近发生的事。” 　　“这米秀才今年不是没有考上举人吗，回来后就当了先生，收了几个孩子来教。定是他们家没钱了，不然他也不会当什么先生！”说道这里,凌紫纱就想起米家提亲之事,这家人定是打着让红纱给他们家赚钱的心思,才来提亲的。 　　“然后呢”见凌紫纱面有怒色，凌红纱连忙问道。 　　“他这人在我们县里也是有些名声的,是好是坏暂且不说,当初能年纪轻轻考中秀才还是让许多人羡慕的。现在他要当先生了，自然有不知道底细的人将孩子送过去。因此这学生也收了好几个,其中便有一位寡妇的儿子。这位寡妇据说不仅年轻貌美还十分有钱，出手阔绰的很。最妙的是，这寡妇她不是我们县里人，刚到县里不过几个月。” 　　“这学没上几天，米秀才就与这寡妇定了亲，住附近的邻居都知道了，少不了人嘀咕。不想这亲事刚定不久，就出事了。” 　　凌紫纱眨了眨眼睛兴奋的说道“你猜怎么着了？” 　　“怎么了？”凌红纱顺着她问道。 　　“刚定完亲啊，这寡妇没多久就不见了，连带着她的儿子都一起消失不见了。而他们消失没多久，就有一拨从青阳府来的人找到米家，说着米家拐了他们家的妾室和公子，现在这些人都将米秀才给告官了，正闹着呢。” 　　“听梅子说啊，原本这县老爷还是偏袒这米秀才的，毕竟就我们这地方能出来一个秀才都是不容易的。不想那些人厉害着，竟从米秀才家中找出了不少那妾室的东西，这不就坐实了他的罪状。” 　　“就算真从米秀才家搜出什么东西，也可能是之前送给先生的束脩，可是那些东西有什么不对？” 　　“就是这数量不对，听说米秀才家那日直接抬出了好几箱东西来，都打着那家人的标识。这世上怕是没有几个先生会给先生成箱成箱的送东西吧。所以大家都说，这人都定亲了，总是知道些根底的，又或是两人合谋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然哪里来的这么多东西。” 　　“那这是彻底洗不白了，除非将那位逃走的寡妇给找回来当面对质，或许还有一线机会。”凌红纱说道。 　　“就是这么说，但这都找了快小半个月了，也没找到人，怕是难喽。”凌紫纱暗哂，这米家若不起了这些鬼心思，图人家寡妇的家财，那里惹来这些麻烦。凭他秀才公的身份在县里找个贤惠的妻子难道会找不到。 　　可见都是自己作的因，才有现在这苦果。 　　“坐了这么久，累了吧”见凌紫纱脸上带着疲色，凌红纱起身去扶她“要不要到床上躺一躺”。 　　这么一通话说下来，凌紫纱确实觉得有点累了，就配合的到了屋内躺着歇息。 　　凌红纱则在屋内做嫁衣，她盯着看了一会，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眯了一会儿，醒过来后，睁开眼一看，见凌红纱还在忙着绣活。 　　她就忍不住劝道“你也歇一歇，我这都睡了一小会了醒来了，你怕是手都没有停过。” 　　“知道了”凌红纱应了一声，见她起身不易，马上放下手中的针线，过去将人给扶起来。 　　“对了，那事，娘可曾跟你说过？”凌紫纱费劲的坐起身，喘了一口气，问道。 　　“什么事啊？”凌红纱奇道，她昨日回来的晚，和凌大牛夫妻也不过闲话家常了几句，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啊。 　　“我们到厨房里说话吧”看着天色，差不多该做午饭了，凌红纱提议道。 　　她蹲下身，帮着凌紫纱穿好鞋子，扶着她往厨房里。 　　“你怎么比阿亮还夸张啊”想到妹妹给自己穿鞋，凌紫纱心中暖暖的“我没那么娇贵，又不是第一胎了。” 　　凌红纱笑笑，这孕妇挺着个肚子弯腰毕竟不方便。 　　到了厨房，凌紫纱坐到灶前烧火，估摸着自家爹娘怕是还没跟红纱提。 　　“是刘菊前阵子回来了，还偷摸着过来找阿庆，想打听阿生在哪里。村子里不少人都知道阿生在府城里打工，但爹娘嘴紧没说是哪里，也不让几个孩子说。” 　　她将枯枝折断塞到灶里，笑了一下说道“阿庆这孩子倒也机灵，半个字没告诉她。反倒将她的话给套了不少出来。” 　　说实话，凌红纱对这刘菊倒还有几分好奇，毕竟这人算是造成原主不幸的一切开端。 　　“阿庆回来也没有瞒着爹娘，直接把刘菊来找他的事细细说了一遍，还让红菱不要说漏了嘴，将阿生的下落给透出去。” 　　“她这些日子都躲哪儿去了？”凌红纱问道。 　　“听阿庆说，刘菊之前都躲在府城里，现在好像没有钱了，才偷摸着跑回来，找过阿庆后，她又离开了，想来应该还是回府城了吧。” 　　“那她之前跟陈老三的借钱的事可曾问清楚是怎么回事？”冬日里的水很是冻人，凌红纱加了一勺热水进去才敢下手洗菜。 　　“问了，要不说阿庆这小子机灵。虽没弄清楚详细的，但听刘菊的话音，他说这钱刘菊原本借过来一两日就还的，并没有真拿来做什么急事，不想这娘们眼界小，见钱眼开，不想还了，就带着钱跑了。”想到当初凌家被逼着还钱的景象，凌紫纱咬牙切齿的说道“活该她现在遭了报应！跟地沟里的老鼠似的，不敢露面！” 　　“现在陈老三的钱已经还上了，但这欠条还在我这里，若是她敢出现，阿姐只管告诉我，我和她要债去。”只是她不拿钱做什么，有为何去借着钱，不是奇怪的很吗，凌红纱心想。 　　“必须的！现在她都不是我们凌家的人，没得你要帮她还债的理，只管留好欠条，等着来日好好教训她！”随着手中的木棒被‘啪’的一声折断，凌紫纱将之用力的塞进灶中火旺处，看着跳跃的火光，她恨恨的说道。 　　到了晚间，郭亮按时过来将凌紫纱接走。 　　“姐好好在家安胎，若是想我了，打发人过来说一句，我过去看你。”将两人送到外面，凌红纱笑着说道。 　　凌紫纱会意的点点头，今日凌红纱没少劝她安心养胎，她自己心里也有数。 　　这一日凌红纱刚给嫁衣收了尾，就听到外面传来热闹的说话声，像是朝他们家来的。 　　放下手中针线，她起身出了屋，就见好几个人抬着樟木箱子进来，后面还跟人，凌大牛走在最前面。等大家将木箱放下来后，凌大牛一脸喜气的跟领头的人道谢，将人给送出门去了。 　　他转身一回院子，就看到凌红纱出来，凌大牛笑着招手说道“过来看看，可还有什么缺的没有，离送妆还有几日，我们好给补上”。 　　院子里摆了八个木箱，随着凌大牛将木箱一一打开，凌红纱见到其间有木桶，有脸盆，还有凳子……所有的东西都是成双成对的，看的凌红纱很是惊奇。 　　“这还有两个空着的箱子是要用来装被褥，布料的。你看还有没有什么要的。”凌大牛眯着眼问道。 　　凌红纱摇了摇头，这里面生活所要用的东西，凌大牛大多都给备了一套，已经很是齐全了。 　　“爹，我问姐了，你这东西还是多给我了。” 　　“我们和你姐说好了，你姐还要给我们钱呢，说是多备一点才好看，不过我没要！”想到杨家康送过来的聘礼，自己这嫁妆还是轻了些，凌大牛叹了一口气说道“里子不能给你做足了，面子总要给你撑起来的。到时候再和那些聘礼一起抬过去，这东西齐全，杨家人看到这些嫁妆，你也得脸。” 　　知道这是凌大牛一片拳拳爱女之心，凌红纱也不多说了，高高兴兴的谢过。 　　“过几日就要送妆了，我想让阿江给你压妆，你说怎么样？”凌大牛问道。 　　这边的婚礼前一日，女方是需派近亲男童将嫁妆送往男方家中，一般会是胞弟或是近亲族弟。凌红纱没有亲弟，凌大牛就从近亲族人中找了一位，便是这阿江。 　　“听爹你的”凌红纱应道，这些事，自己肯定没有凌大牛他们熟，还是由他们做主。 　　既然凌红纱答应了，凌大牛就想着等会儿就把这事和阿江家说一说，早些定下来，毕竟这婚期也快了。 　　这边凌大牛刚离开家，院中就悄无声息的进来一个人。 　　听到身后有细微动静，凌红纱还以为是鸡仔，转过头，不想见到院中多了一人，惊了一下。 　　“你怎么来了？”她的视线落到对方挺起的大肚子上，看这月份似乎和凌紫纱差不多。 　　温晓玲看了一眼院外，找了个隐蔽的位置站定“我听人说你要嫁人了，知道这几日你在凌家，就想要过来看看。”她虽躲起来了，但一直关注着凌家的消息，知道凌红纱回来了，就一直想着过来一趟，今日还是趁着温母不注意才跑出来的。 　　自从凌大水出事后，她就没有睡过一日安稳觉，她有时会想，这是不是自己的错，那一日，若是她没有......。 　　凌红纱见温晓玲虽挺着个大肚子，但整个人消瘦的厉害，连两颊都陷了进去，而手上的皮更是紧贴在骨上了。 　　不由暗自心惊，叹息了一声，将人请进屋内坐下“可是有什么事？” 　　温晓玲咬着唇，从怀中摸出一个钱袋来，放到桌上推了过去“这里面的钱是之前大水放到我这里的，我用了一部分”。 　　她低头看了眼隆起的肚子“也留了一部分，以后给肚子里的孩子。剩下的都在这袋子里了，给你做嫁妆。”见凌红纱想要开口拒绝，她连忙打断“这本就是大水欠你的，你不用拒绝，算是我替他债来的，多少不论，也都只有这些了。” 　　见凌红纱还是不太接受的样子，她接着说道“你若实在不想要，给凌大叔他们也使得，大水他之前也没能好好孝顺过二老，以后怕也不会有机会了。但我还是想着你留着压箱底的好，这世道对女子太不公平了，男子还有搏一搏的机会，而我们女子却只能靠嫁人，嫁对了人好说，嫁错了……” 　　似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她马上说道“我只是想到自己有感，你不要介意。我听人说你夫家给你下聘可是抬了二十四台过来，定是十分满意你的，你们以后定会夫妻和顺，百事无忧的。”说着她一只手扶着桌子，一只手护着肚子，慢慢的站起身来，嘴角含笑，看着凌红纱说道“我该回去了。” 　　“你好好保重，这钱我会交给爹娘，以后孩子若是用到，就过来取吧。”临走前，凌红纱开口说道。 　　“恩”温晓玲应了一声，泪水顺着脸颊落下，她背过身去，压住声音里的异样说道“多谢你”。 　　这是凌红纱第二次见到温晓玲，也将是最后一次见到她。 　　等来日再听到温晓玲的消息时，斯人已去，唯留下她拼命挣扎而出的幼儿。 第84章 成婚（结局） 　　明日就是十八了。 　　凌红纱站在窗边，抬头看向空中的冷月。 　　“姑姑”阿生走到院中,见凌红纱在窗边,犹豫了一下，走到窗边。 　　“可有事”凌红纱将视线落到他的脸上,月光下阿生的表情有些模糊。 　　既然开口了，阿生也就不再犹豫了,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娘去找过我。” 　　阿生是请了两天假回来参加凌红纱的婚礼，在他回来前两天天，刘菊等在锦祥楼的门口将他堵住了。 　　凌红纱点头，想来也是,就算没有人告诉刘菊关于阿生的具体下来，只要想想凌红纱是为锦祥楼工作的,多少也会往这里想。 　　“她找我要钱，我回绝了”想到曾经三兄妹被人拉住要去卖掉的情景，他依然心惊肉跳。 　　“她不肯罢休，想要闹起来，我直接跑了。大概我不在了,没有人理会她,她就回去了。我偷偷跟在她身后,一直摸到她现在住的地方。”说道这里，阿生停了一下,只要回想起那时见过的画面,他就难受的厉害“她和一个男人还有那个男人的孩子住一起。” 　　想到自己的亲娘对着别人的孩子亲亲热热，关爱有加,而自己这个亲生的，十多年来好似这地里的草一般，从没有见过她这般对过自己兄妹三人中哪一个是这般亲昵的。当时他直接手脚发冷僵在当场。 　　第二日刘菊又来找他，阿生就问她之前借钱是不是就为了那个男人。 　　“你知道了”刘菊脸上的神情有些尴尬，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让他见到这一面，她心中多少有些不自在。 　　不想让阿生误会，她摇了摇头解释道“我是来了青阳府后才认识他的，借钱的事和他没有关系。是米秀才的娘让我借的。” 　　“你莫不是骗我，米秀才娘为什么要你借钱，你又为什么听她的？”阿生怀疑的看着她。 　　“之前不是米家想要娶你姑吗，你爷奶给拒绝了。”刘菊眼珠子转了下，说道“她就给我出主意，说是让我去找人借一笔钱，你爷奶还不出来，到时候他们家帮着还，这样就会答应把你姑给嫁过去了。” 　　历练了半年，阿生也算见了些世面，知道刘菊这话中怕不是全真的，但也算知道了当初她借钱的缘由了。 　　“娘以后有什么打算，你的借据还在姑姑那里，今日来找我可是为了还钱给姑姑？”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刘菊不悦的说道“老娘辛辛苦苦生了你们兄妹三人，没功劳也有苦劳吧。和你要钱，你不给就算了，现在还逼着我拿钱是不是，你还认不认我这娘！” 　　“娘应该知道，若是没有姑姑，我们兄妹三人就要为你这三十两全部给卖了吧”阿生颤抖了下，声音冷静的如同从别人口中说出来一般“娘，在你心中，我们兄妹三个人还不值三十两吗？” 　　刘菊还觉得自己冤呢，她哪里知道会有这些事，那米家说他们会帮着还的，怎么知道后面利息这般高。 　　“阿生啊，娘也不知道会这样，当时我若是不走，那些人肯定不会放过我的。你爷奶早就看我不顺眼了，肯定不会帮我的。但你们不一样啊，是凌家的种，他们肯定会保你们的。我原想着米家帮着还了钱，就回来的，不想那米家压根就没有出过声，我这才知道被骗了，只是，这时我根本不敢回家，只好被逼着到了府城来讨生活。娘也不容易啊，一直惦记着你们呢。” 　　见阿生不再那般冷硬，刘菊就说道“你现在也长大了，也能赚钱了，出息了。娘看到也高兴。最近我手头有些紧，你能不能借我些钱？等宽松了，娘一定还你。” 　　阿生笑了下，那些想念不过是顺带的，和他要钱才是目的吧。 　　他摇了摇头“我没有钱”见刘菊面色一变，他接着说道“娘住在牛头巷那边，外公外婆可知道，爷奶可知道？” 　　她又不傻的，自然谁都没有告诉。 　　她被阿生这么一噎，心中有气，但也回味过来，这小子是在威胁自己呢。 　　“姑，我打听了牛头巷周遭的人家，那男人的风评并不好。”说道这里，他的声音低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笑着说道“我不该这个时候说这些的，但还是忍不住。以后爹娘欠的钱，我会慢慢还姑的。” 　　“嗯”凌红纱点了下头。 　　“该歇了” 　　天还未亮，凌家便十分热闹，屋内屋外灯火通明，不时的有人进进出出。 　　听着外面热闹的说话声，凌红纱换好嫁衣，在烛光中对着铜镜里模糊的自己仔仔细细的描着眉毛。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进来的事李秋兰，身后还跟着林新。 　　“可是打扮妥当了”李秋兰问道。 　　“快好了”凌红纱回过身回答。 　　林新揉了揉眼睛，显然还没有睡醒，他歪着头，惊奇的看着与往日不大相同的凌红纱，轻轻的叫了一句“娘”。 　　等凌红纱应了一声，他才确认一般，跑到凌红纱身边，好奇的看着她打扮。 　　李秋兰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说道“廖嫂子一家过来了，等你妥当了，我再让人进来看你”。 　　见凌红纱化的喜妆与旁人不同，她惊讶的多看了两眼，虽没有旁人那般喜气，但还是自家女儿更好看些，也不知道红纱怎么弄的，明明还是这个人，都没怎么变化，但就突然漂亮起来了。 　　“好了”凌红纱站起身身，拉着林新，对李秋兰说道“娘让廖嫂子他们进来吧”。 　　“好，我去叫人”李秋兰应了一声，出去不过一会儿，就进来几位年轻的媳妇，都是村子里的人，聚在一起热热闹闹的说着喜气的话。 　　廖嫂子人还未进屋，笑声先传了过来，她一脚跨过门栏，大步的走了进来“这么好看的娘子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眼睛都快看花了，小虎，你快去看看那床上坐的人可是你凌姨不？” 　　这夸张的语气顿时引得旁人笑了出来。 　　跟在廖嫂子身后的小虎，听到吩咐，马上跑到凌红纱身边，小脸上表情认认真真的，盯着凌红纱上上下下，来来回回看了几遍，才确定的点头“娘，是凌姨。今日的凌姨比往日好看。” 　　“往日里难道不好看？”廖嫂子瞪着眼睛问道。 　　凌红纱轻笑出声“嫂子就别逗孩子玩了。” 　　小虎歪着脑袋想了下，然后看着凌红纱脆生生的说道“都好看，凌姨比我娘好看！” 　　“你这小子”廖嫂子笑着上前敲了下他的脑壳“你凌姨当然比我好看了！” 　　看着这一大一小活宝似的逗乐，旁人大笑不止。 　　等到天蒙蒙亮的时候，外面骤然人声鼎沸，纷杂的脚步声，朝院子里过来。 　　“可是新郎过来了”廖嫂子走到门口，探出脖子往外看。 　　这时代的习俗是在傍晚时将新娘娶进家门，但也有不少例外的。比如凌红纱这情况，从水东村到府城就要一天的路程，自然要另外挑好出门的时间。 　　“时辰快到了吧”坐在凌红纱身边的妇人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说道。 　　“差不多了”有人接道。 　　“红纱快准备准备”李秋兰快步跑进屋内说道“新郎已经在门口了”。 　　旁边的妇人连忙起身帮着凌红纱盖上红盖头，整理好嫁衣，才扶着她往外走。 　　凌大牛已经站在门口等着了，见凌红纱盖着红色盖头，一身大红嫁衣在旁人的搀扶下缓步走出，他笑着笑着，感受到眼眶里的热意，抬手摸了一把脸。 　　这一天啊，他以前连想都不敢想的！ 　　凌红纱拜别父母后，站在凌大牛身边的阿江正准备蹲下身，就听到凌大牛说话。 　　“爹背你”凌大牛站到凌红纱身前，背过身去，蹲下来。 　　大多数人家嫁人都是由兄弟被姐妹出门的，原是说好了让阿江将凌红纱背到花轿中的。只是这到了眼前，凌大牛还是想要自己亲自来送女儿出门。 　　阿江见状，收回迈出去的脚，退了几步。 　　知道凌家底细的人，皆是善意的看着他，这种父亲背着女儿出嫁的事虽少，但也不是没有。 　　在旁人的帮助下，凌大牛躬身背起女儿，踉跄了一步，随即马上稳住身，然后才重新一步一步稳稳当当的走出院子。 　　直到将人放到花轿里，他才开口哑着声音说道“以后要好好过日子。” 　　“嗯”凌红纱低低的应了一声，闭上眼，便想起昨日里凌大牛说的：这家啊，只要爹娘在，就有你的位置。 　　眼眶微微湿润，她睁大了眼睛，看着周遭到处都是红色一片，嘴角慢慢弯了起来。 　　在震耳欲聋的炮仗声中，花轿被抬了起来，她的身子随之晃动了一下。 　　水东村到青阳府还是有些远了，花轿到了清平县便换成了马车，这样才能赶上吉时。 　　随着花轿停了下来，一只宽厚的大手撩开帘子，出现在凌红纱的视线之内“要换马车了”，是杨家康的声音。 　　凌红纱将手搭在他的手心里，探出身子，脚还未迈开，便被他一把抱了起来，大约视线受制，看不到外面的情景，她心一跳，立马抓紧了杨家康的胸前的衣服，隔着布料感受着对方胸膛的震动。 　　然后便听到林新短暂的惊讶声，像是被突然捂住了嘴巴一般。 　　她转过头，看向声音的方向。 　　“连山海带着荣宝呢，你别担心”杨家康解释道。 　　随后将凌红纱抱进了马车里面。 　　“等到了青阳府，会再换成花轿。车里面有吃食和茶水，别饿着自己。”看着一身大红的新娘，杨家康心中满满的。 　　“有事叫我” 　　“嗯”听完杨家康的话，凌红纱眉眼弯弯的应了一声。 　　得到凌红纱的回应，杨家康才重新跃上马背，带着迎亲队伍朝青阳府出发，到达青阳府城门口时，临近黄昏。 　　“累吗？”杨家康小心的将人从马车中抱了出来，重新放到花轿上。 　　见凌红纱没有回答，他还要再问。 　　“不累的”等进了花轿，凌红纱才小声的说道。 　　见杨家康还要说话，连山海上前一步拉住他，心想这成亲的人就是不一样，连杨家康都啰嗦起来了。 　　他指了指天色，杨家康斜了他一眼，不再说话。 　　婚房布置在张家巷的房子里，最初买下这个房子，杨家康是想给林新做成亲用的，不想倒是自己先在这里成婚了。 　　杨约良的儿子一直等在巷子外面，此时见到杨家康带着花轿从街上吹吹打打的过来了，立马飞奔进巷子，喊人点燃了炮仗。 　　在一阵炮仗声中，花轿稳稳落地。 　　拜过天地后，凌红纱在喧闹笑声中被人送到了房内。 　　屋外不时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她的心随着这些声音时高时低，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围的声音渐渐的安静下来。 　　待凌红纱回过神时，视线内出现了一双黑色的靴子，好似有些眼熟，她恍然的想到这不就是自己的之前为杨家康做的吗。 　　“红纱”随着盖头掀开，凌红纱的面容出现在杨家康的眼里，他扬起唇角，轻声唤道，似乎怕惊到了她。 　　凌红纱仰着头看向他，在那透着热度的目光下，凌红纱的脸慢慢的红了起来，如同烧起来一般，两人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对方，外面的声音好似来自另一个世界般，此时，他们的世界里，只有彼此。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凌红纱回过神来，从杨家康专注的眼神中不舍的挣脱出来，轻笑了一声，说道“傻瓜”，声音里透着无限的亲昵。 　　杨家康也不恼，抓住她的双手，坐到她的身边说道“我们来喝合卺酒”。 　　酒不醉人人自醉，一杯酒下肚后，凌红纱目光盈盈的望向杨家康，看神色好似有些醉了。 　　她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杨家康的胸口，笑问“你不出去招待客人吗？” 　　“不出去”杨家康目光半寸不离她，“我找了人帮我挡着了，我陪着你”说着他伸手环抱着身边的人，靠近凌红纱的耳边说道“以后，你是我的了”。 　　被这温热的气息一吹，凌红纱身子一软，靠到他的怀中，仰着头，挑起杨家康的下巴，说道“你是我的，才对”。 　　“好”杨家康闷笑了一声，低下头，看着目光潋滟，娇艳如花的娘子，忍不住重重亲了一口。 　　随后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说道“我保证，以后，我都是你的”。 　　花烛跳跃，只见那鸳鸯绣被翻红浪。 第85章 番外 　　一 　　暮色沉沉，风渐起。 　　“走吧”阿生站起身,拍了拍膝上的泥土,看着还跪在地上的阿庆和红菱说道。 　　“嗯”阿庆扶着红菱站起身，看着阿生问道“哥,这官司你还准备打吗？” 　　目光扫过地上的墓碑，阿生暗自叹了一口气,年少时他每每想到这一对爹娘心中总是充满了怨恨，但现在一人流放消息全无，另一人已经一杯黄土掩埋了，好像那些怨恨也随着时间慢慢的变淡了。 　　“打”他肯定的回答,无论刘菊多么对不起自己兄妹三人，那都是他们自家的事。 　　想到他之前看到刘菊明明不过四十出头的人,却头发灰白，裹着破棉袄被冻死在外面，心中五味杂陈。 　　若不是住在牛头巷的老人看不过眼，特意过来告诉自己，自己及时赶了过来,怕刘菊的尸体都要被这男人处理了。 　　“官字两个口”阿庆皱着眉头,显然不是很赞成阿生的做法,对于他来说，从刘菊抛下他们开始,他们之间的母子之情就已经没有了。 　　“娘生前做了不少错事,但人既然已经过世了，我们也就不论是非对错了。直说眼前这官司打不打得,即使这官司能打赢，这其中花费怕是不会少，那男人最后也不过是流放，对我们来说并无益处。不若想想其他法子吧。”阿庆劝道。 　　“大哥，二哥说的有理”红菱眼中闪过嘲讽之色“想来娘定是不想因着她的事，让我们这些做子女的为难的。” 　　听到红菱话中反讽之意，阿生暗自叹息了一声，知道他们两人对娘心中恨意未减，尤其是红菱，今年已经及笄，但亲事困难，至今没有人上门来提亲，眼看着一年又要过去了，随着年纪渐长，以后只怕会更加艰难。 　　“明日红菱和我一起去府城吧”阿生开口说道，这想法其实他一直都有，只是，家中还有爷奶二人，两人年纪这般大了，他们兄妹总得有人留在家中照应。但现在红菱亲事这般艰难，都过去一年了也没有动静，怕是想要在清平县里找人家是有些难了。 　　“也好”阿庆自然也想到婚事这里了，他们两个男人到还好，只要有几分本事，总能娶到婆娘，但红菱不一样。 　　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刘菊在府城找了男人的事还是被人知道，传了回来。原本对红菱动过念想的人，也因着这事都退缩了，眼见她这半年越发沉默，阿庆心中也不好受。 　　“哥”红菱转过身去，背对着墓碑，抬手擦了一把脸“我不嫁人了，以后都不嫁了。他们看不上我，我还看不他们呢。” 　　“说什么傻话”阿生走过去拿出帕子替她仔细擦了擦眼泪，笑着说道“哥哥一定给你找户好人家，让你高高兴兴的嫁过去。” 　　阿庆也走过来，笑着说道“都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看不上你就别嫁，哥会养你一辈子。但这世上还是有好男儿的，别一棍子打死啊。” 　　“就当和大哥去府城玩，正好去看一看小姑，她生了孩子后，身体一直不怎么好，你到了府城时常过去看看，帮着照顾照顾。” 　　“嗯”红菱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心中酸酸涩涩的，应道“我知道了”。 　　等三人回了家中，李秋兰已经摆好饭等着他们了，这些年日子太平安稳，她脸上倒少了愁苦，多了几分笑意。 　　“快过来吃饭”她也不多问，知道这兄妹三人去给刘菊上坟了，心中有些复杂，想不到这人竟然会就这么去了，还走在了他们跟前，真是世事难料啊。 　　兄妹三人洗过手后，坐到桌前，安静的吃过晚饭。 　　等吃过饭后，见凌大牛拿着烟斗往外走，阿生跟了上去。 　　“爷”他叫了一声。 　　“怎么了”凌大牛停下脚步侧过头看向他“可是有事？” 　　“嗯，是红菱，我想明日带她一同去府城” 　　“哦”凌大牛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对于这孙女的亲事，他这心中也有数，自是这事却不好弄啊。原本他都看中了一户人家，两家都说好了，不想出了刘菊这事，只得作罢。 　　“你可有看中的人了？”凌大牛问道，见他摇头，接着说道“原以为你还要多待几天，想晚点和你说，既然你明日就走了，那我还是告诉你一声吧。我和你奶准备过两日去府城看看你姑姑，这心里啊总是有些不放心，还是去看看才行啊。” 　　“那我和你们一起走，路上好照应。” 　　“也好”凌大牛点点头。 　　等过了两日，阿生带着凌大牛夫妻和红菱一同去了府城，留阿庆一人看家。 　　到了府城，众人先去了凌红纱家。 　　“岳父岳母，你们来了。”杨家康今日正好在家，听到敲门声出来看到凌大牛夫妻带着大包小包的，连忙叫了人，接过东西，让人进屋来。 　　“红纱，爹娘过来了”杨家康走到屋内轻声的说道。 　　凌红纱在他的搀扶下，慢慢起了身，看到进屋的凌大牛夫妻，笑着叫了爹娘。 　　“上次我们回去，不是已经好很多了，怎么看着……”凌大牛夫妻走近了几步，神色凝重的看着虚弱的靠在杨家康身上的女儿，心中一颤。 　　明明上次孩子刚出生时，他们过来看过，不像现在这般虚弱的。 　　对上凌大牛质问的目光，杨家康苦笑了一声“原先生完孩子一直没有恢复过来，前些日子我没有看住人，让她着了凉”说道这里，杨家康自责不已“都是我的错。” 　　“养几天就好了”凌红纱笑着说道“大夫每日都来，说是过几日就会好的，爹娘不用担心。” 　　“若是不放心，你们二老就在这里多住一些日子，等我好了再回去。”凌红纱顽笑道。 　　“嗯”凌大牛和李秋兰对视了一眼，点头，沉着声音说道“等你好了，我们再回去。”不然就算回去了，也心神不宁啊。 　　离开房间，凌大牛马上不善的瞪了杨家康一眼，若不是知道自家女儿和杨家康这些年来一直琴瑟萧和，他都要怀疑杨家康是不是故意起了什么坏心思，才会让红纱这般病怏怏的。 　　杨家康苦笑“岳父要不要去看看孩子”。 　　见凌大牛点头，他带着人往荣宝的房间过去，屋内林新正一只手轻轻推动着悬空的摇篮，另一只手拿着书在看，不时的转过头看一眼摇篮中的杨念。 　　听到动静，他起身朝凌大牛行礼。 　　“好孩子”凌大牛见他一边看书还一边照看孩子，心中欢喜，想着这孩子还是个好的。 　　“外公来了，是来看妹妹的吗”林新一边说着一边搬了张凳子过来放到摇篮身边，请凌大牛坐下。 　　凌大牛笑着点头，坐到凳子上，弯着身看着摇篮中合着眼睛的孩子，心中柔柔，小声念叨“真像红纱啊，看这眼睛，这鼻子多好看啊。” 　　站在他后面的杨家康无奈的笑了笑，这孩子眼睛都合着的哪能看的出像谁啊。 　　随后凌大牛夫妇就在这里住下了，两人每日里就逗逗孩子，照顾凌红纱，没多久就和附近的人家熟悉了起来。 　　过年前，凌红纱终于慢慢好了起来，能下床走动了。 　　杨家康扶着她到院子中走了一会儿，感受到风动，就说道“该回屋了，起风了”。 　　“嗯”凌红纱靠在他身上，被他半抱着回了屋去。 　　“以后”他抱紧怀中的人，想到这些日子里，几乎每一日都过的提心吊胆的，苦涩的说道“不要再生孩子了，有你就好了，知道吗。” 　　凌红纱伸出手摸着他的脸颊，靠在他的怀中轻轻的点了下头，闭上眼睛，她也想不到这次会这般惊险。 　　当初原主因着长期生活在宫中，地位低微，时常吃的是冷菜剩饭不说，宫中的女子一旦生病，在缺医少药的情况下多是靠着自身熬过来的，自然也有熬不过去，不过是一副草席了事。 　　而原主就是离宫前一场风寒要了性命，才会有了她。虽出宫后，凌红纱也有在调理，只是想要将败坏的身子补好，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婚后，两人一直子嗣困难，凌红纱虽心中早有数，但每每想起还是心中难受。直到去年，她意外怀孕，生孩子期间诸多困难，甚至危及性命，吓的杨家康再也不肯让她再生了。 　　原以为调理多年，身体已经好了许多，不想紧要关头时，差点没了命。 　　“我知道”凌红纱安抚的拍着他的后背，柔声道“以后，就一家四口”。 　　“我也害怕，很怕”想到躺在床上，感受到生命流逝的苍凉和无助，她打了颤，缩进杨家康的怀中，汲取着他身上的温度。 　　那一刻，她真的以为自己会死。 　　杨家康低下头，温柔的亲了亲她的额头，长吐了一口气“不怕，我在。” 　　二 　　“小新你还在啊，不是等我吧？”廖云朗（小虎）笑着走了过来，用力拍了拍林新的肩膀。 　　“就一次有事先走了，你至于记这么久吗？”林新看着一同长大的小伙伴，无奈的揉了下肉疼的肩膀。 　　现如今他们一起开了一家私塾，一人教文，一人教武。虽这家私塾只有两个年轻人当先生，但在青阳府还是小有名气的。 　　“有这么疼吗，我控制着力道了”见林新眉头都动了一下，廖云朗讪讪的说道。 　　林新心中暗笑，的那面上还是皱着眉，抱怨道“我就算了，对孩子下手可轻点啊，上次都有家长过来了。” 　　“嗯”廖云朗点头，接着问道“我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 　　前些天确实来了个家长，话里话外提到他家孩子练武吃不消，但林新见那孩子对于这话到是很不以为然，几句话就将人打发了。 　　“最近刚进学堂的几个孩子年纪都不大，家中富裕，怕都是娇养大的，一时吃不了苦也是有的。”林新说道。 　　“这样吗”廖云朗沉思了片刻，想到这新来的几个孩子确实看着娇弱了些“那我到时候格外注意些他们”。 　　“你有数就行了”这武课所教导的内容都是叔叔和小虎一同定下来的，有时候叔叔还会过来看一看，他可不敢随意改动。 　　锁好院门，两人边走边说话。 　　“你这次不回清平县去，可是怕伯母催婚？”林新笑着调侃道，他们两人现在皆都过了二十五岁了，在这个时代，已经属于晚婚人士了。 　　“催的我头都疼了，还是你好，杨叔和凌姨从来都不拿这事催你。”想到廖嫂子那催命的架势，他就脑壳疼“上次回去，我娘就把我给骗到茶馆里去，等见到人家姑娘一脸娇羞的模样，我都傻了。幸好那姑娘最后没看上我”廖云朗一脸劫后逃生的表情说道。 　　想到小虎被强拉去相亲，林新忍不住闷笑出声“伯母也是为你好，若是有合心意的姑娘还是别错过了。” 　　“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等下次见我娘，她追着你来回念叨，看你还笑得出来不。” 　　“怕是没有这个机会了”林新嘴角含笑“等下次伯母过来，怕就是参加我的定亲礼了”。 　　“你说，什么！”廖云朗楞了一下“定亲？” 　　“我怎么不知道？” 　　“我没告诉你吗？”林新回忆了一下，对哦，好像每次自己要说，都被小虎给岔开了话题，结果都忘了，还以为已经和小虎说过了。 　　“上次我不是故意抛下你先走的”林新眨了下眼睛说道。 　　直到两人回到凌红纱家中，廖云朗还处在没有回过神的状态，他一进门看到凌红纱和杨家康在院中喝茶，就过去打招呼“凌姨，杨叔，小新说要定亲了，他是不是骗我啊？” 　　“真的啊”凌红纱抬起头，看着人高马大的青年一脸委屈的表情，心中好笑“这种事怎么好骗人，是不是小新又故意逗你了。” 　　林新跟在廖云朗的身后，无奈的摊了下手，他也不知道小虎为什么会不相信。 　　“阿念那丫头呢”林新见院中没有看到杨念开口问道。 　　杨念是杨家康和凌红纱的女儿，今年刚满九岁，和林新差了十六岁，但两人的感情十分要好。 　　当初凌红纱生完孩子，身体一直十分虚弱，调理了许久才算缓过来，在她调养身体期间，孩子多是林新和杨家康带的，所以这兄妹两人自小就特别的亲。 　　“早上邱姑娘来了”凌红纱看着林新笑着说道“阿念跟着她出去玩了，等会儿应当就会将人送回来”。 　　见凌红纱眼神带着戏谑，林新面上红了红，对于小虎他还能镇定自若的调侃，但对上娘亲，他就只有被调侃的份了。 　　小虎也回过神来，见林新面上不自在就猜到这邱姑娘应该就是小新看中的人，心中有了几分好奇。 　　等到下午，果然如凌红纱所说，邱姑娘就送阿念回来了。 　　廖云朗好奇的看了她一眼，容貌不俗，气质不差，虽小新背对着他，但凭着对好友多年的熟悉，他也能知道小新现在定是高兴的。 　　看着两人站在院中言笑晏晏，虽为好友能找到心仪的女子高兴，但他这心中还是有几分失落，想到年少时，两人说好的不成亲，以后携手一同游历天下，不想……。 　　“可是羡慕了”杨家康站在廖云朗身后，顺着他的视线看向院中站着的两人“你娘前两天还写信过来让我们给你找个好姑娘。你有什么想法？” 　　听到杨家康的问话，廖云朗迟疑了一下，然后答道“杨叔，我暂时还不想成亲。” 　　“可是没有遇见合心意的女子？” 　　“少年时，我就想着出去闯一闯，看看外面的世界，后来和小新一同出去游学，长了些许见识。等我们回来后，就忙着办学堂，感觉这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我也没有想过成亲的事，就觉得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现在看荣宝找到伴侣了，你也可以考虑考虑了？”杨家康拍了拍他的肩膀，曾经年少时，他也有相似的想法，直到遇见凌红纱，他才想安定下来。 　　“爹，你和小虎哥在说什么呢？”杨念从后面冒了出来，拉着杨家康的手撒娇道。 　　“在夸你几日不见又变好看了不少。”小虎笑着捏了一下她的肉嘟嘟的脸颊，也不知道杨念到底跟谁学的，从小就爱美的不行，连吃菜都从好看的先开动。 　　她才不信呢，杨念嘟着嘴，看着廖云朗脆生生的说道“小虎哥骗人”接着小丫头目光一转，扫了一眼院中的两人，看着廖云虎捂嘴笑道“小虎哥一定也是想要媳妇儿了”。说完见杨家康扬起手掌，她半分不怕，笑着往屋内跑。 　　“这丫头，越来越没小没大了，什么话都说，该好好教一教了。”杨家康无奈的说道。他与凌红纱只有这一个孩子，为了这孩子能顺利出生，凌红纱没少吃苦头，难免宠了些。 　　再被林新和杨念接连打击后，廖云朗第二日一早就启程回家了。 　　“小虎哥，是不是我昨日说错了话，你生气了，我是开玩笑的，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杨念咬着唇“我给你道歉，你别走好不好。” 　　廖云朗伸手揉了揉杨念的头发“是小虎哥想回去看你廖伯母了。” 　　“真的吗”小姑娘怀疑的看着他。 　　“比真金还真”廖云朗大笑说道。 　　林新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说道“回去好好听伯母的话啊。” 　　廖云朗对着他自然就不用客气，直接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头“知道了”。 　　随后纵身一跃，跳上马背，策马离去。 　　等他回到清平县城外时，跳下马背，牵着马绳，慢悠悠的往前走。 　　快到洪大夫医馆时，看到前面被人纠缠的姑娘好似有些眼熟，不免多看了一眼，不想那姑娘对上他的视线。 　　廖云朗停住脚步，恍然的想到这姑娘不就是上次娘拉着自己去茶馆里见的那位吗。 　　“佳妹你莫骗我了，我知道你还没有定人。”那男子拦住身前的姑娘，挡住她的去路。 　　“我没有骗你，那位就是”姑娘抬手朝廖云朗的方向一指。 　　那男人皱着眉顺着手指的方向看来，见廖云朗长相俊朗，身形高大，想起见过这人和佳妹在一块喝茶，心中火气就上来了，直接快步朝他打来。 　　不想一拳还未打到人，就被拦住了。 　　打架他廖云朗从小就没有怕过谁！廖云朗一只手牵着马绳不放，只凭一手一脚他就利落的将人给放到，踩到脚底下。 　　再抬头看向那我姑娘站的位置，人已经不在了，他扫视了一眼四周，皆没有看到她的身影。 　　廖云朗冷笑一声，松开脚，轻轻踢了踢地上的人，说道“走开，别挡路”。 　　等到他回到家中，廖嫂子眼中的惊喜一闪而过，原还以为这小子要很不久不回来了呢。 　　“快进来，家里来客人了”廖嫂子拉着他小声的说道，还朝给他使了个眼色“赶紧去收拾收拾，换身赶紧的衣服，洗把脸。” 　　这是谁来了？ 　　廖云朗脑子一转，难道又是…… 　　他皱着眉看向从屋内出来的女子，眉头一跳，原来是跑自己家来了。 　　廖嫂子来回看着眼前对视许久的两人，心中一喜，看来有戏！ 　　三 　　“叔，阿念呢”看着杨家康焦虑的走来走去，林新倒了一杯茶递过去“天气这般热，叔先坐下凉快凉快。” 　　杨家康紧皱着眉头，接过茶杯，看着他冷哼一声，那脸上的神色要多冷有多冷。 　　林新心思一转，心中多少有了数，小心问道“可是那文家今日过来提亲了？” 　　“嗯”杨家康冷冷的应了一声，想到自己好不容易养大的女儿现在竟然被这么个半大小子觊觎，心中十分不爽，若那小子再敢过来，定是要他好看！ 　　接着他横了林新一眼“你怎么有空过来？” 　　林新摸了摸胡须，笑道“叔，是不是婶娘答应了”否则不至于这么生气。 　　听到这话，杨家康更是不高兴了，这家中除了自己，其他人都对这婚事很是满意，就连红纱都不站在自己一边。 　　“这文元关自小在我的学堂读书，小时候还时常跟着我到家中来玩，也算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无论是家境、人品还是长相都是不俗，他和阿念的情谊我们也是看在眼里的，且他家又近，以后阿念嫁过去我们也不怕她有什么事会不知道，多好的人选啊。” 　　“合着你早就算计好了，才将那小子时常往家中带啊？”虽知林新说的有道理，但一想到女儿要嫁人，他这无名火就上来了。 　　林新心中暗自嘀咕，这看到好苗子自然要从小开始培养了，不然自家小妹被不知来历的给叼走，不是更伤心。 　　“过两日我爹过来了，你要不要和他聊聊当年嫁我时的心情啊”凌红纱端着托盘，笑着从厨房里出来。 　　“这时候怎么不在学堂啊”凌红纱转过头看着林新问道“要不要吃点冰糖雪梨，刚熬的，你叔火气最近特别大。” 　　“在厨房吗，我自己过去吃”林新笑着站起身，见凌红纱点头，独自往厨房过去。他就不打扰他们两人了。 　　杨家康想到自己当初上门提亲，岳父也没有给自己好脸看，咳了一声，说道“这秋天到了，天气干燥，自然容易上火了。” 　　他喝了一口汤，拉着凌红纱的手笑着说道“还是你煮的最好喝”。 　　“哦”凌红纱挑了一下眉“还有谁给你煮过啊？” 　　“除了你，就是我娘”杨家康快速回答，然后将碗端了起来一口气喝光。别看红纱平日里神情淡淡的，吃起醋来，他有时候都招架不住。 　　“好喝！”他放下碗，然后将碗底的雪梨一一吃完。 　　“还生气不”凌红纱好笑的看着他嘴边的水渍，从怀中拿出帕子，靠近杨家康，帮着一一擦拭干净。 　　“老不正经”凌红纱笑着拍了一下他的手“老实点，小新都还在家里呢”。 　　杨家康哼哼两声，听话的不动，任由凌红纱给他擦脸。 　　林新躲在厨房吃完的一碗冰糖雪梨后，又等了一会儿，才出去。 　　见院中就剩下杨家康，就说道“叔，那我先走了，你等会和婶娘说一下”。 　　杨家康挥了挥手，见林新走后，才回房去。 　　晚上杨念是跟在林新身后一起进来的，她的怀中还抱着林新的小儿子，嬉笑着走到杨家康身边，讨好的说道“小树，来给叔爷爷请安了”。 　　杨家康哼了一声，转过身去。 　　“来来来，看我们小树多乖啊，都会作揖了”杨念转到杨家康跟前，举着幼儿的手给杨家康作揖。 　　见杨家康还是不理她，杨念咬了咬唇，一屁股坐到他身边的椅子上“爹啊，都一天了，你怎么还生气啊，娘，你快叫爹别生气了。” 　　“你爹生你的气，自然要你想法子哄他”凌红纱笑着接过杨念怀中的孩子，抱着亲了一口。 　　杨念咬了咬唇，狠下心说道“那我不嫁了，以后都陪着爹和娘。” 　　杨家康这才看了她一眼，问道“你说的可是真话？” 　　杨念犹豫了一下，然后坚定的点头“真的不能再真”。 　　凌红纱好笑的看着父女两，听他们会说些什么。 　　杨家康笑了两声，摇摇头，想到岳父曾经对着自己感慨，女生外向，果然是这样啊。“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你喜欢就嫁吧。”他叹了口气心酸的说道。 　　这就完了，杨念眨了下眼睛，疑惑的看向凌红纱，见凌红纱笑着对她点点头。 　　她回过味来，跳了起来，抱住杨家康的脖子撒娇“爹最好了”。 　　隔年，三月十八 　　杨家康脸色复杂的看着身穿大红嫁衣的女儿被林新背上的花轿，在震天的炮仗声中，隔着烟雾，慢慢远去，叹息一声。 　　他转过身，笑着看向身边的凌红纱，牵起她的手，放到胸口。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真酸”凌红纱笑着吐槽，原本看着女儿出嫁的酸涩也被这句诗给打散了。 　　她挑了下眉顽笑“据说这诗最早是描述袍泽之谊的，要不下次连山海过来，你给他念念。” 　　这句话，一下子让杨家康想起年轻时为了和凌红纱告白，对着连山海念了一整天的词。 　　他脸一红，捏了捏凌红纱的手，靠近她的耳边小声说道“晚点收拾你”。 　　凌红纱笑道“我且等着”。 　　杨家康宠了她半辈子，让了她半辈子，更不曾大声对她说过半句话。 　　若是有来世，她还愿遇见他，嫁给他，与他一起历经人间百味。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大家的留言，我有点懵，大概受以前的思维作用，这本书我最初就只规划到了成亲。下本书我好好规划（要破一百章，要生娃，嗯，还要......）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