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人在虐文，但求一死》 作者：年影 　　作品简评：顶流小花赵姒穿入古早仙侠虐文，得知死了就能回家后，一心求死。却在一次次求死中意外拯救了无数苍生，获得了修真界众人的尊敬与爱戴。同时也在与阻止她回家的师尊荣华的一次次交锋中，与他渐生情愫，获得了一份圆满的爱情。从一个自私自利冷血无情的傲慢女顶流成长为了受人景仰的修真界守护神。本文文笔简洁，叙述流畅，情景不落窠臼，想象浪漫诡奇，故事发展在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给人以独特的阅读快感。 =============== 第1章 1他死了 此子竟恐怖如斯！ 　　那不是一双小姑娘该有的眼睛。 　　黑葡萄般的大眼睛里没有一丝杀气，却冰冷淡漠，仿佛一口深不见底的寒潭。如蝶翼般纤长浓密的睫毛垂下来，本该是一个安静乖巧的垂眸，却因为她眼神中的淡漠，倒显出了几分桀骜与漫不经心。 　　第一眼见到这双眼睛的时候，洛昭宁还微微愣怔了一下，心道，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倒是颇合太上谷的收徒标准。可惜眼神太冷，一看就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主，不然倒是可以拐回去给荣华当徒儿。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下一个瞬间，小姑娘竟猛地朝他扑来。 　　手起，剑落。 　　对准他的心脏，当胸就是一剑。 　　整个过程中，小姑娘的眼神中竟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反而只有兴奋，那眼神中的激动与热切，仿佛一个即将得到糖果的孩子。 　　而当一切尘埃落定。 　　望着插在他心脏上的那把剑，小姑娘眼中的热切却忽然如潮水般退去，只剩此刻充斥了洛昭宁满眼的冰冷淡漠。 　　那眼神，仿佛她刚刚不是将人捅了个对穿，而只是弄坏了一件再普通不过的物件。 　　没有惊慌，没有恐惧，没有后悔。 　　有的，只是几分小小的遗憾。 　　像是希望落空，像是幻想破灭，像是想吃桂花糕却得到一盘红豆饼…… 　　那一个瞬间，虎落平阳的魔尊洛昭宁竟忍不住有些怀疑，他跟眼前的小姑娘之间，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魔尊。 　　眼前的小姑娘约摸十一二岁的模样，一身玄天宗弟子的制式天青色道袍，头发挽成一个简单的道髻，有着跟同龄那些梳着包包头，穿着留仙裙的小姑娘们迥然不同的简单朴素。如果不是太过妍丽夺目的长相，甚至有可能会被误认成男孩。 　　男……男孩？！ 　　洛昭宁愣了愣，想到荣华小时候那雌雄莫辨的美貌，忽然忍不住有些怀疑自己之前的判断。 　　不！不对！哪怕眼前的确是个男孩，这发展也不对啊！ 　　一般人在后山看到一名生死不知，气息奄奄的陌生男子会是什么反应？ 　　温柔善良，心怀慈悲的会悉心救护。 　　铁石心肠，冷漠无情的大约会目不斜视，假装什么都没看到。 　　普通人大概会凄厉地尖叫一声，呼朋引伴，找来同门一起围观他这个倒霉蛋，并共同商讨对策。 　　这突然跑过来当胸就是一剑是什么鬼？ 　　莫非是他在魔域幽居太久，跟这个世界脱节了？ 　　不对啊！ 　　无论世事如何变迁，现在这发展似乎都不太对劲啊……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她或他认出了自己是魔尊，她或他一个孩子，又怎么敢直接跳过大胆猜测小心求证这一步，一上来就是杀招？ 　　万一他不是真的魔尊怎么办？万一他只是一个觉得魔尊装扮酷炫，所以借来行头穿穿的憨憨呢？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吗？ 　　好吧！他真是魔尊，还一脸奄奄一息，重伤将死的状态！但她或他怎么就敢肯定他已经没了反抗之力，要知道瘦死的骆驼尚且比马大。 　　看面前这小孩的年纪，分明应该是听着那些关于他的血腥恐怖故事长大的。难道就不怕他暴起反抗，一把把她捏死吗？ 　　面前的小孩瘦骨伶仃，脖颈纤细，全盛时期的他一根手指就能将其捏死。这小孩到底是哪来的勇气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这修真界的新生代是不是彪得有些过火了？ 　　这对情势的判断，这对时机的把握，这是怎样的杀伐果断，胆识过人啊？ 　　如果对方捅的不是他，他都想倒吸一口凉气，配合地叹一句：此子竟恐怖如斯！ 　　可惜他此刻只觉得疼。 　　这死小孩虽然衣着寒酸，还瘦得仿佛从没吃过一顿饱饭一般，身上的佩剑却是一等一的好。 　　不用细看，仅凭伤口处传来的阵阵寒意，他就能猜到那是万年玄铁铸成。 　　不然，仅凭眼前小孩那区区炼气期的修为，又哪里能伤得到他分毫？ 　　这破剑不仅材料了得，铸造也相当得法，上面的符阵在剑身捅入他心脏的那一刻便被魔气催发，源源不断的仙灵之气如洪水般通过伤口涌向他的四肢百骸。 　　堕魔前曾经如暖阳般和煦的仙灵之气，对如今的他来说却仿佛灼热的岩浆，所过之处寸草不生，如果不是心脏遭受重创，他或许还有能力抵抗。此刻，他却只能躺平等死，任凭仙灵之气如猛虎下山般吞噬掉他体内所有的生机。 　　疼死了！ 　　疼痛清晰而有力，从心脏到丹田，再到四肢百骸，每一寸肌肤，每一缕发丝都是痛的。 　　洛昭宁此刻真是后悔不已，早知道当初炼制身外化身的时候就不该炼得这么逼真。他做梦也没想到区区一个身外化身的损毁，竟能让他如此痛不欲生。 　　恍惚中，他竟想到了云音。 　　当初云音一死以证清白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疼…… 　　意识渐渐开始涣散，他的眼前竟缓缓浮现出自己从小到大的历历往事。 　　他单知道人死之前眼前会走马灯般浮现自己的一生，却没想到死一个身外化身竟然也会有同样的感觉。 　　洛昭宁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全天下最倒霉的人了，没有之一。 　　出身修真界数得上号的修真世家，却是以卖女求荣闻名的金陵洛氏。 　　出身嫡支却父母早逝，原以为被家族边缘化，当个毫无存在感的隐形人就已经是他能想到最糟糕的待遇。没想到现实比想象更残酷。 　　他单知道族中女孩会被当成礼物送给各大宗门的实权人物，却不知道，原来男孩也可以。如果不是他运气好，亲姑姑当时刚好成了天承帝宠妃，及时给了他一个东亭侯的爵位，他现在的身份大约会是某个宗门强者的禁脔。 　　凡人政权原本魏、启、燕三足鼎立，自从启国一统天下，并嚣张地改国号为天道，成了修真界唯一的凡人政权，天道皇朝的皇帝便代代身负传承龙气，拥有了不输任何一方宗门大能的实力。 　　加之又以保护凡人为己任，深受天下百姓爱戴。身为修真界如今硕果仅存的凡人政权，天道皇朝虽不是宗门，在修真资源上却有过之而无不及。在不少人眼里，攀上皇室，甚至要比拜入顶级宗门更加前途无量。 　　天道皇朝的勋贵子弟都可入天道堂修行，以他的身份，只要修炼资质不算太差，入龙骧卫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有姑姑的提携，未来未必不能坐上指挥使之位，到时权柄未必会逊色于各大宗门的核心长老。 　　这是天道皇朝外戚最好的晋升之路。 　　可惜这条路再好，他也走不了。他天生废体，连天道堂的入门门槛都摸不到。勉强修炼，需要耗费的资源不知道要卖掉多少个姐姐妹妹，那点资源，足够旁支的几个兄弟在天道堂站稳脚跟了。他索性绝了修炼的心思，安心吃喝玩乐当他的天都第一纨绔。 　　洛昭宁一直觉得，如果自己能当一辈子纨绔，或许也是个不错的结局。 　　可惜，天意惯会弄人。 　　他遇到了心仪的姑娘，明明跟他两情相悦的姑娘，却在听到他自报家门后，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好吧，他承认他名声不好，后院一堆莺莺燕燕。他也不想的。 　　从小生长在金陵洛氏，见惯了族中姐妹们的各种无力无奈，遇到女子落难，他总忍不住会出手相助。世间对女子多苛刻，他救不了族中姊妹，难道还救不了普通人？ 　　而那些姑娘被救后往往无处可去，一个个哭着喊着要留下为他做牛做马，为奴为婢。他能怎么办呢？ 　　等到他意识到不对，他的后院已经人满为患。 　　他想解释，却解释不清。无奈之下，只能向天承帝求来了赐婚，结婚当日才发现皇帝竟搞错了人，刚想撂挑子不干，却发现岳家竟然使出了一招李代桃僵。而李代桃僵的姑娘，恰恰正是他的心上人。 　　就在他惊喜不已，以为贼老天作弄了他这么久终于难得开一回眼时，一群白衣飘飘的修真者忽然从天而降。 　　然后，他的心上人，在他们二人的婚礼上，被一个自称琳琅天掌门的老女人以收徒为名带走了。 　　从此，他成了天都最大的笑柄，走出去总免不了要面对各种各样的流言蜚语。 　　身为软饭世家金陵洛氏的男丁，他从小就听惯了各种冷嘲热讽，他原以为自己可以安之若素，继续没心没肺地当他混吃等死的东亭侯，轻裘软枕，醇酒美人。 　　然而，她走后，他却再也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连梦里都是她决绝转身，跟着琳琅天掌门腾云而去的情景。 　　想她，想她，抓心挠肝地想她。 　　辗转反侧了一月有余，他终于不得不面对现实。 　　他栽了。 　　然而，他心爱的姑娘此时却已是琳琅天掌门亲传弟子。 　　天上，人间。 　　云泥之别。 　　唯一能追上她脚步的办法就是修炼。 　　天生废体又怎样？修真界仙门无数，功法各异。他不信踏遍整个修真界，也找不到一个愿意收他的宗门。 　　寻仙之路遍布荆棘，往事不堪回首。没了姑姑的庇护，没了东亭侯的身份，他什么都不是。甚至好几次都差点死在路上。 　　最凶险的一次，他为了救一个被恶霸欺负的小姑娘挺身而出，却忘了自己已经不是仆婢环绕，侍者景从的东亭侯。不是英雄，只是狗熊。面对气势汹汹的恶霸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就在他以为自己即将狼狈地被人当街打死之时，一名白衣飘飘，姿容绝世的美貌女子忽然从云端落下，将他从泥潭中拉了起来。 　　他当时做梦都没想到，自己遇到的竟是修真界顶级仙门太上谷的谷主，而巧合的是，太上谷收徒，不看出生，不论资质，只看心性。 　　所有人都眼睁睁看着小姑娘受辱，唯有他这个饿得皮包骨头的傻小子选择了挺身而出。 　　人生就是如此大起大落，跌宕起伏。 　　只是他没想到，他遇到的却是一个不负责的师尊，一天到晚喝得烂醉不说，连捡来的孩子都丢给他养，还美其名曰，隔代收徒。他自己的徒弟他难道不会自己收，要她老人家越俎代庖？ 　　越俎代庖也就算了，也不挑个有趣点的，捡回来一个莫得感情的小木头人。熟记门规不说，还专爱挑他的刺。他这收的哪是什么徒弟，分明是个祖宗！ 　　跟小木头人斗智斗勇的日子枯燥乏味且无趣，如果不是偶尔还能以师尊的身份对小木头人进行强势镇压，他觉得自己一定分分钟叛出太上谷。 　　拜太上谷少谷主的身份所赐，他在修真界如鱼得水，见了很多美好的风景，救了很多他曾经想救却救不了的人，甚至如梦想中那样挽回了心上人的芳心。 　　只是同样没想到，她一开始接近他，不过是为了利用太上谷的藏书，补全琳琅天祖传功法《天音诀》。 　　所以，当后来仙网核心被盗，所有证据都无一例外指向她的时候，他犹豫了。 　　没想到这一犹豫，便是天人永隔。 　　他后来才知道，真正觊觎仙网的其实是天道皇朝，而主导那一切的恰恰正是他的亲姑姑宸妃洛存思。 　　查清楚一切的他气势汹汹杀入皇宫，才知道姑姑竟误以为他已经死了，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替他报仇。 　　是啊，连他自己都不信当初那个曾被天道堂拒之门外的废物竟会成为太上谷少谷主， 　　修真界实力为尊，太上谷万年来无论是实力还是威望都是修真界的无冕之王，太上谷少谷主的身份，在修真者眼中甚至比天道皇朝的皇太子更尊荣几分。姑姑就是再敢想，也不敢把自家废物侄子跟太上谷少谷主这样的身份联系到一起。 　　侄子死了，害死侄子的罪魁祸首不仅修炼有成，还跟太上谷少谷主停云公子你侬我侬，他能够想象得到当姑姑得到消息时是什么心情。 　　只是她做梦都没想到，停云公子就是自家那个只会吃喝玩乐的废物侄子。 　　他的心上人唤作云音。 　　当初他问她闺名时，她捂嘴窃笑，笑着以手指云。 　　他跟踪寻访，好不容易寻到云尚书家，天承帝却在下旨时误把她妹妹云谣指给给了他。 　　以为幻想破灭，却不想云家舍不得自家金尊玉贵的嫡女嫁给天都第一纨绔，一场李代桃僵，恰恰把他心心念念的姑娘送到了礼堂上。 　　只是谁都没能想到，云家谁都能踩一脚的小小庶女竟有个大能母亲，会在婚礼上被自称她母亲故人的琳琅天掌门当众带走。 　　离家之后，他改名停云，寻寻觅觅，半世流离只为停住一朵云，却不想，兜兜转转，到底还是云在青天水在瓶。 　　功名利禄如浮云，权势地位如烟尘，得道成仙也非他所愿，这辈子他唯一执着的不过是那一朵云罢了，偏偏只有那朵云，他费尽了心机，无论如何都抓不住。 　　当初出走的时候他曾给姑姑留书，不修炼有成不回家。他本打算再过些时日就带着云音一起回家，甚至还幻想过那些曾经嘲笑过他的人震惊讶异的模样。 　　生他者父母，拉扯他长大的却是姑姑，只比他大了七岁，却拼尽了全力护他，祐他，努力在吃人不吐骨头的洛家为他挣出一条活路的姑姑。 　　姑姑又有什么错呢？她只是想替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报仇。 　　真相水落石出，原来真正的凶手竟是他自己！ 　　他没办法替她报仇，就只能想办法赔她一条命。他不惜堕魔，只身闯入瀚海魔域，千方百计干掉了前任魔尊，才终于寻来寄魂转生之法。 　　万无一失的寄魂转生之法，偏偏到他手里却出了岔子。 　　整整十二载，他走遍了天南海北，五湖四海，云音却仿佛被人彻底从这世上抹去了一般，踪迹全无。 　　三个月前，他终于忍不住再次使用了寄魂转生之法。这一次，他终于察觉到了云音的气息，虽然一闪即逝，却令他激动得差点哭出声来。 　　也正是从三个月前开始，承平已久的修真界忽然开始遭受异魔的侵扰。 　　先是世界的某处出现空间裂隙，随着裂隙一点点扩大，异魔便蜂拥而入，所过之处，生灵涂炭。 　　这种时间上的巧合，让他隐隐有种不安的联想。 　　不管那是不是他的错，他都无法袖手旁观。 　　出事之前，他刚刚正在修补一处空间裂隙，本来那裂隙都快被他堵住了，天知道哪里忽然跑来一群蠢修士，没看出他在堵缺口不说，还趁着他无暇他顾，不讲武德从背后偷袭他，一掌将他拍进了空间裂隙之中。 　　他做梦都没想到凶残的异魔没弄死他，突袭的正道修士没弄死他，罡风凌烈的空间裂隙没弄死他，弄死他的却是一个素昧平生的小家伙…… 第2章 2掉马了 此子竟辱他至此！ 　　从剑入心脏，到脑海中浮现自己的一生，不过只是短短一瞬。洛昭宁到现在都无法相信自己竟会死在一个小家伙手里。 　　这算是在阴沟里翻船了吗？ 　　他也不是没有反击的机会，只是，在看到小姑娘那张稚嫩的小脸的时候，他突然晃了一下神。猛然想到如果当初寄魂转生成功，云音的转世大概也是这般年纪。 　　就这一刹那的迟疑，便是生与死的区别。 　　他真庆幸自己当时为了第一时间前去查看空间裂隙，用的是距离事发地更近的身外化身，虽然在阴沟里翻了船，却总算翻得还不算太彻底。 　　不然，堂堂魔尊，报出名号，整个修真界都要抖三抖的至尊强者，如果真的被一个炼气期的小家伙一剑捅死了，这说出去…… 　　面前的小家伙显然有跟他一样的疑惑，短暂的愣怔后，竟然皱了皱眉。 　　就在洛昭宁以为她或他终于要给点正常人该有的反应了之时，那家伙说出来的话却令他忍不住气抖冷。 　　“说好的魔尊呢？弱成这样，你该不会是个假冒的吧？” 　　声音跟眼神一样清凌凌的，却能听得出来，的确是个女孩。说罢，她甚至还幽幽叹了口气，脸上的表情颇有那么几分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隐约间竟让洛昭宁想起了自家那个从不好好教徒弟，只知道吨吨吨喝酒，却还嫌弃徒弟资质低劣的师尊。 　　不好意思，身为魔尊，却弱成这样，真是对不起了…… 　　洛昭宁闻言，喉头顿时泛起一阵腥甜，已是强弩之末的身体终于再也支撑不住，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仿佛嫌他还不够郁闷，见他吐血，小姑娘只是嫌恶地皱了皱眉，避开血迹，一把掀掉了他脸上的修罗鬼面。 　　堂堂魔尊，万魔之主，魔域之王，标志性的修罗鬼面。 　　人在面具在，人亡面具亡的修罗鬼面。 　　此刻， 　　竟被一个小姑娘，轻而易举地掀掉了！ 　　面具下那张从未在人前暴露过的脸就这样突兀地暴露在了微凉的夜风之中。 　　正是月中，头顶明月高悬，皎洁的月光映照下，失去了面具遮挡的男子面容纤毫毕露。 　　剑眉星目，面如冠玉，月光下好看得仿佛玉人一般。 　　大概没料到面具下竟是这样一张脸，小姑娘微露错愕，随即朱唇轻启，幽幽叹了句：“卿本佳人，奈何堕魔？” 　　空气顿时突然安静。 　　一时间，连风吹树梢的声音都清晰可辨。 　　洛昭宁真庆幸此刻还是夜里，月光虽亮，但到底不及烛火，不然，此情此景如果发生在光天化日之下，他觉得自己一定会羞愤欲死。 　　此子竟辱他至此！ 　　身为魔尊，他竟然被一个小姑娘调戏了！ 　　她不仅杀他，竟还要辱他！ 　　饶是堕魔前曾对天发誓，哪怕成魔后也决不滥杀无辜的他，此刻也忍不住有了想要杀人的冲动。 　　高手的自尊，魔尊的尊严什么的，已经半点不剩了，他此刻只求速死。 　　唯一令他感觉庆幸的是，他掉马了，却也没掉。 　　当初他为了逗荣华那个小木头人，故意把身外化身炼成了荣华的样子，没少借着他的样子胡作非为。 　　堕魔后，为了不连累太上谷，他一直戴着面具，没想到唯一一次被人看到正脸，露出的却是荣华的脸。 　　这世界当真可笑，当初在太上谷的时候，他故意炼成身外化身，就是为了干坏事能让荣华背锅，可惜，却没一次成功。 　　如今，他不想把他牵扯进来，却反而莫名送了他一口大锅。 　　从来没有人见过现任魔尊长什么样，然而，所有人都知道太上谷谷主荣华长什么样。 　　还好，对方只是一个十一二岁左右的小姑娘。 　　再怎么心机深沉，再怎么心狠手辣，也只是小姑娘而已。 　　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哪怕公然宣称魔尊跟太上谷谷主是同一人，大约也只会被当成哗众取宠的谎言。 　　以荣华这些年在修真界的威望，哪怕只是把他跟他这个作恶多端的魔尊联系到一起，都是种亵渎，更何况是相信他们两个是同一个人了。 　　谦谦君子，高风亮节，怜贫惜弱，刚正不阿。 　　那样的人，简直天生就是为了守护苍生而生的，别说污蔑他是魔尊了，哪怕只是指责他有私心，也会惹来那些把他当成神一般崇拜的信徒的群起而攻之。 　　太上谷一脉修的不是仙，而是神。而荣华，正是太上谷立谷数万载以来，最接近神的存在。 　　所有人都以为神爱世人，恰恰相反，正因为不爱，才能做到真正的公正严明。神只需要公正，不需要感情。 　　在荣华那个没有感情的木头人眼里，他这个曾经的师尊一定是可笑的。 　　“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你可知道，一旦堕魔，你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没有人会在乎你为何堕魔，他们只会知道你是魔族，从此你将人人喊打。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希望就放弃正道魁首的身份，背叛师门，堕落成魔，何其愚蠢！” 　　荣华那个家伙永远只会精准地衡量对错，冷酷地权衡利弊，却不知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他那样的家伙，大概永远无法理解什么是爱。 　　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洛昭宁直到今天依然记得当初荣华说出这番话时自己那复杂难言的感觉。 　　那个女人是他的爱人，如果没有意外，本应是他荣华的师娘，甚至还曾给他做过衣裳，带过糖，在他口中却仿佛只是一个可以轻松被取代的物件。他那时才知道，自己的徒弟恐怕真的异于常人。 　　哪怕从小看着他长大，他也没有自信能在他心中留下一丝一毫的份量。 　　他真怀疑，如果不是师尊飞升前曾逼荣华承诺永远不伤他这个太上谷弃徒性命，自己是不是早已经被他除魔卫道了。 　　那一次，在人前偶然相遇，那混蛋竟然不分青红皂白，毫不犹豫就冲上来给了他一掌。那一掌虽不致命，却让他痛彻心扉。 　　虽然正邪不两立，虽然荣华这个徒弟是师尊硬塞给他的，虽然自己这个师父从未尽过一天教导之责，还以欺负他这个徒弟为乐，但好歹也师徒一场，此前种种，现在想来，依旧意难平。 　　思及此，洛昭宁心中因为无端给人扣了一口大锅而产生的那点愧疚之情，顿时烟消云散。 　　死道友不死贫道，掉马的是他太上谷谷主荣华，又不是他魔尊洛昭宁。 　　目光落回到眼前的小姑娘脸上，洛昭宁恶意地勾起了嘴角。 　　那样明媚绝艳的小脸，那样决绝森冷的表情…… 　　据说荣华前段时间看上了玄天宗掌门清玄的首徒，意欲收她为徒，该不会就是眼前这个丫头吧？ 　　认出插在自己心口上的正是清玄曾经的佩剑九思，洛昭宁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修真者的佩剑都是曾用自身灵力祭炼过的，若非亲近之人，绝无可能轻易转赠。 　　好极好极！ 　　无聊了太久，终于又有好戏看了。 　　也不知，当眼前这个心狠手辣的小丫头发现传说中的正道魁首，凡人心中的保护神，修真界的定海神针，竟跟魔尊洛昭宁长着同一张脸，而他竟还想收她为徒时，会是什么表情？ 　　意识渐渐模糊，恍惚中，洛昭宁眼前又浮现出了云音的脸。 　　从金陵洛氏差点被当成礼物送走的待宰羔羊，到肆意潇洒的天道皇朝东亭侯，到高高在上的太上谷少谷主，再到如今人人喊打的魔域至尊，他的人生际遇可谓是跌宕起伏，精彩纷呈。回顾一生，他才发现自己最快乐的时光竟是当初偶遇云音，千方百计调查她身份的那段时光。 　　那时的他还只是天都人憎狗嫌的纨绔公子，而她也只是尚书府上无人问津的小小庶女。 　　无关宗门利益，没有权势倾轧。 　　长亭一见，一眼万年。 　　阳光下，少女以手指云的那一幕那么甜，那么美，却似一个诅咒，缠绕了他终生。让他一口气将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尝了个遍。 　　一阵风吹来，头顶的月亮渐渐隐没在了云层之后，月光将云层映得仿佛会发光一般。 　　意识的最后，洛昭宁的眼前只有天空中那朵集万千月华于一身，亮得恍如白昼的云。就跟初遇那天看到的那朵一般，美到令人目眩神迷。他使出浑身力气，吃力地朝天空伸出手去。 　　他的小云朵啊…… 　　此番身外化身被毁，他必定元气大伤，恐怕得有段时间无法离开魔域了，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找到她了。 第3章 3失败了 他死了？！我没死？！…… 　　眼睁睁看着面前的男子断气，刚刚一剑捅死了他的始作俑者却只是定定坐在那里，愣愣地望着地上那一动不动的尸体出神。 　　比起死亡，躺在地上的那人看起来更像是睡着了。只见他静静躺在那里，身下，绣着繁复曼珠沙华纹样的玄色长袍如花朵般铺开，长睫如翼，唇红似血，月光下，有种异样的妖异与旖旎，美得令人惊心动魄。 　　伸手探了探鼻息，确定对方真的已经气息全无后，赵姒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他死了？！我没死？！” 　　疯了吧！ 　　对方可是魔尊啊！传说中曾为了夺取仙网核心，屠戮仙门十八宗，把整个修真界杀得尸横遍野的魔尊！说出名字能止小儿夜啼的魔尊！ 　　就这么死在了她一个区区炼气期的小姑娘手里，说出去，谁信？ 　　事情的发展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期，赵姒此刻整个人都是懵的。 　　实不相瞒，她其实不是来杀人的，而是来找死的。 　　在动手之前，她以为自己今晚妥妥的能得偿所愿顺利死回家去。这世上还有比正面硬刚魔尊更保险的死法吗？动手之后，才知道这世上根本没有任何事情是百分百保险的。 　　意外，它总是会发生。 　　那一剑，她其实只想做做样子，摆出攻击的架势，逼得魔尊不得不对她出手。哪知道，剑太重，她人小力弱，手一抖，不偏不倚刚好直刺心脏。她以为这种程度的攻击，魔尊肯定能轻松躲开，谁能想到，关键时刻，堂堂魔尊竟走了神。 　　她以为就算被刺中了心脏，魔尊依然是魔尊，只要他愿意，一只手都能捏死她，没想到，这蠢魔尊中剑之后竟只是傻傻地盯着她的脸出神，愣是没有半点想要对她不利的意思。 　　为了挑衅他，她甚至故意揭掉了他脸上视若生命的面具，还不怕死地出言调戏。没想到，对方虽然被她气到吐了血，却依然没打算动她一根寒毛，就这么安静地死了。 　　反应迟钝，心慈手软，那一双眼睛更是温柔得令人难以置信。如果不是早知道剧情，确定对方就是魔尊本尊，赵姒几乎要以为自己找错了人。 　　赵姒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三个月前，正在研读剧本的她忽然眼前一黑，再度睁开眼睛，人已经在玄天宗青云峰掌门居所偏殿的一个小房间里了。 　　熟悉的地名，熟悉的人名，甚至熟悉的设定。 　　她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穿越到了自己刚接的那个剧本的原著中。那个剧本是根据晋江一篇古早狗血仙侠虐文改编的，原著她没看过，也不打算看，身为顶流，她哪有时间看原著啊？有这个时间，好好补个美容觉不香吗？ 　　每次接这种IP剧，她都会让助理林琳去看原著，替她整理故事梗概。这次也不例外。 　　穿过来之前，剧本她还只看了一半，林琳整理的故事梗概倒是看完了。然而，仅仅只是一个故事梗概，就已经让她深刻体会到古早狗血虐文到底有多可怕。男女主角明明真心相爱，却因为各种阴差阳错，阴谋诡计一次次错过，两个人都毫无保留地爱着对方，却因为造化弄人，一次次伤最爱的人至深。 　　这其中复杂的关系，看得她一个头两个大。 　　她其实最烦这种爱来爱去，要死要活的故事，比起这个剧本她更想接另一个推理探案的本子，可惜，经纪人对这个剧本极为推崇，说男女主角人设都好，演好了极有可能大爆，为了让她接下，甚至不惜找来她的影帝爹当说客。 　　在亲爹以业内资深人士的身份分析了男女主角的人设，并许诺演完这剧就给她买一艘游艇后，她才勉为其难地接下了。 　　此刻，她却悔得肠子都青了。就为了一艘虚无缥缈的游艇，她把自己整成了如今这个狼狈的模样。 　　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已经洗得发白的道袍跟瘦得芦柴棒一样的小手，赵姒长长叹了口气。 　　她穿的这个身体恰恰正是这篇虐文的女主，女主跟她同名，也叫赵姒。然而，跟只有今生的现代人不同，这个世界的赵姒还有个上辈子。她上辈子的名字叫作云音，她转世的方式走的也不是正常流程，而是逆天而为的寄魂转生。如果不出意外，应当会保留前世所有的记忆。 　　寄魂转生之法不仅要挤掉腹中胎儿原本的灵识，还有一个可怕的副作用。那就是——孕母必死。其实这也算不了什么，在这个没有现代科技的时代，女人难产也很正常。一般人根本发现不了这其中的蹊跷。 　　也算男主倒霉，女主好巧不巧刚好投生在了玄天宗掌门清玄的妻子肚里。像清玄这样的大能又怎么可能看不出妻子中了邪术，然而寄魂转生之法一旦启动便无法逆转，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妻子油尽灯枯而亡，用一身精气生出一个生而知之的怪胎。 　　清玄原本想杀死女主一了百了，然而，那终究是亲生女儿的肉身，最后还是没能下得了手，转而选择了封印女主的记忆，并抹除她所有的气息，把她当真正的婴儿来养，甚至还把他原本给女儿的名字也给了她。 　　这才有了玄天宗的赵姒。 　　清玄的这番操作本也没什么，然而，一心还指望着找到女主转世跟她双宿双栖的男主却傻了眼。有了清玄的这番干预，任凭他上穷碧落下黄泉，哪怕把整个修真界都翻个底朝天，都不可能找到女主了。 　　后来，男主好不容易找到玄天宗，老黄瓜刷绿漆变成个小师弟回来追妻，偏偏却认错了人，而偏偏，女主却又重蹈覆辙再次如上辈子那般爱上了他。 　　那个虐啊…… 　　具体多虐她也不知道，她只看了林琳整理的故事梗概，肯定漏掉了很多细节，反正林琳看完原著后一个多星期都没缓过来…… 　　虐死了女主不算，竟然把人复活了接着虐，简直丧心病狂。 　　只要一想到剧情，赵姒就一个头两个大。哪怕知道男主对女主是真爱，她也一点不想跟他有任何瓜葛。原著中他爱女主爱得要死要活，尚且把人虐成那样，她一个占了他老婆身体的外来人，要是不小心被发现了，那后果想想都可怕啊！ 　　这里可是修真界，天知道会不会有什么检测神魂的装置。要是被人发现她是个鸠占鹊巢的外来人…… 　　死亡不可怕，可怕的是生不如死。 　　在赵姒眼里，死亡不仅不可怕，还很可爱。 　　因为，那是她唯一的归途。 　　没有任何一个世界会欢迎莫名其妙的穿越者，像这样存在天道意识的修真.世界更甚。 　　她刚一穿过来，天道就明明白白地对她表达了排斥，并且告诉她只要她死了就可以回家，它甚至还体贴地表示它可以接受她除了自杀外的所有死亡方式，包括但不限于意外死亡、含冤而死、英勇就义，甚至寿终正寝。 　　只要她别修炼有成，寿与天齐就行。 　　只要她赵姒敢死，它天道就敢把人完完整整地送回原世界。 　　简而言之，只要她不作死自己弄死自己，对外怎么作死都没关系。等于拿了在这个世界的作死免责金牌。 　　只要捂好了马甲，再在暗中悄悄把男主和女二凑成一对，就算在这个世界活到寿终正寝也没问题。反正，男主在原著里，待女二也一直比待女主好，让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也算是各得其所。 　　然而，令赵姒郁闷的是，原主赵姒，身为玄天宗掌门清玄首徒，这日子，竟然过得比楼梯间里的哈利波特都不如。 　　大概因为被封印了记忆的关系，赵姒从小就显得比普通孩子更迟钝一点，说话走路都晚，因为不爱说话，存在感又低，没少被宗门内的其他孩子欺负。 　　她的存在对清玄来说本就是个痛点，留她一命已是仁至义尽，清玄根本不可能好好照顾她。偏偏因为上一代的恩怨情仇，清玄一直把妻子藏在暗处，没人知道他曾经有过一个妻子，更没人知道他有个女儿。所有人都只以为赵姒是清玄从山下捡回来的弃婴。 　　一个不被掌门当回事的弃婴，空有掌门首徒之名却资质平庸，修为低下。在强者为尊的修真界，想也知道她会是什么待遇了。 　　对此，不明真相的原主可能会不平，会怨怼，赵姒却觉得理所应当。你害死了人家妻女，别人饶你一命已经是仁至义尽了，难道还指望人家苦主把你当上宾供起来吗？ 　　不过女主惨也是真惨，爱她的人找不到她，本该跟她最亲近的人却视她如仇雠。 　　被封印了记忆的她哪里会知道那些丧心病狂的前情，她只知道清玄不喜欢她，甚至厌恶她。身为一个孤儿，师父清玄就是她的全世界，被最亲近的人厌恶，那种感觉恐怕比死更难受。 　　难怪原著里男主根本没对女主多好，女主却跟傻了一样一头扎了进去。从小缺爱的孩子，有人稍稍施舍一点温暖，她就能如飞蛾扑火一般奋不顾身。 　　更可怕的是，女主甚至还有个体弱多病的设定。作者为了虐女主简直无所不用其极，你敢信吗？修真文里的女主竟然体弱多病…… 　　她一开始没把这破设定当回事，直到一个月前，她用这具破身体真正病了一场。小说里几行字的设定，真正经历起来却令人生不如死。 　　发烧，咳嗽，浑身酸痛，喉咙干得仿佛要裂开，每一次呼吸都要用尽浑身力气。偏偏这个可怕的世界，明明有让人长生不老的丹药，却连感冒药都没有。 　　好吧，可能有。但清玄显然不可能给她。 　　她只能硬生生靠着这个身体孱弱的抵抗力苦熬了整整一周。 　　衣食住行糟糕透顶也就算了，竟然还体弱多病，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病好之后，她就打定了主意要想尽一切办法回家。 　　这段时间，她一直在为回家而不懈努力。 　　同门不慎坠崖命悬一线，她救！ 　　丹房有丹炉要炸了，她上！ 　　灵兽堂有灵兽暴走，她挡！ 　　…… 　　然而，不知道是她运气太好，还是女主光环太过强大，任凭她如何在死亡线上来回蹦跶，她却愣是啥事都没有。 　　相反，她还因为这些异乎寻常的英勇举动获得了同门的认可。那些曾经以欺负她为乐的同门，竟然不好意思再为难她了…… 　　屡次作死未果后，赵姒忽然想到了原著里的一个重要剧情节点。 　　女二萧颖救魔尊。 　　她毫不犹豫决定作一次大死。 　　结局，呵呵…… 第4章 4饿死了 饿啊！饿啊！ 　　这位魔尊除了长了一张堪称祸水的脸，简直没一点能符合赵姒的期待。 　　长得祸国殃民也就算了，那双眼睛，温柔又多情，根本不像传说中的反派。对比之下，赵姒反而觉得自己更像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反派。 　　要是早知结局会是如此，她一定会再等两天。等女二萧颖把人救回去，等这位魔尊的实力多少恢复一些，她再送上门去找死。 　　可惜，如今悔之晚矣。 　　果然，欲速则不达啊，连找死这种事情都一样。 　　望着眼前睡美人般安静躺在地上的魔尊，赵姒长长叹了口气。找死不成，还阴差阳错杀了魔尊，她在考虑要不要把事情报告给宗门。 　　然而，这个念头只一转，就被她否决了。杀魔尊虽然大功一件，却也容易让她变成宗门的重点保护对象。为了防止魔族寻仇，宗门必然会加强对她的保护，重重保护之下，她要怎样才能继续找死？ 　　她可不想变成修真界版的哈利波特，大难不死的女孩，拉风倒是拉风了，但想想就麻烦！ 　　打定了主意，她伸手便去拔插在魔尊胸口上的九思。那是清玄的佩剑，她偷出来的，处理完尸体，她得想办法还回去。 　　早知道魔尊这么脆皮，她就不用九思了，九思乃玄铁铸成，上面还有特殊的符咒，造成的伤口一眼便能认出，为了不让人怀疑到她身上，为今之计，她唯有把尸体彻底毁尸灭迹。 　　然而，她刚刚把剑拔.出来，令人惊异的一幕发生了。 　　随着九思离体，魔尊的尸体竟然在她面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缩小成了一个巴掌大的娃娃。 　　赵姒瞬间恍然大悟，原来只是身外化身，难怪死得这么轻松写意。 　　想想也对，魔尊可是原著里的男二，戏份那么多，哪那么容易轻易狗带。 　　不仅不用处理尸体，甚至还爆出了纪念品，赵姒捡起娃娃，顿时心情大好。 　　不愧是堂堂魔尊的身外化身，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做成的，皮肤竟然有柔软的触感，不仅身体的每一个关节都像真人一样能动，甚至连眼球都能自如转动。如果不是只有巴掌大，就算有人说那是真人也会有人信。 　　看着手中这个精致的魔尊真人手办，赵姒顿时玩心大起，不停扭动他的四肢摆出各种造型。 　　捂脸。 　　磕头。 　　跳舞。 　　好神奇的娃娃，甚至连做鬼脸都能做到！ 　　虽然这位魔尊在专业素养上明显不太合格，但这张脸的确无可挑剔。眉目如画，丰神如玉，饶是赵姒身为娱乐圈顶流，见惯了各种各样的帅哥美女，审美已被无限拔高，也不得不叹一句美人。 　　手中这个娃娃，比她上辈子曾经见过的最美的BJD娃娃都还要更精致几分。赵姒见猎心喜，决定好好珍藏。 　　当然要珍藏，万一魔尊回过神来，准备找她复仇，留着娃娃，也省得他到时找不到人。留着娃娃等于留着一个死回家去的机会。 　　大概因为捅死的是个身外化身，随着魔尊缩成娃娃，九思上面的血迹也消失无踪了。 　　省了清理的工夫，赵姒收剑回鞘，在月光下懒洋洋伸了个懒腰，慢悠悠地踱步往住所走去。 　　魔尊的落点在女二萧颖和她爷爷萧长老所在的莲花峰，而她跟清玄一起住在青云峰，两峰虽然毗邻，但一来一往却要耗费不少时间。她之前一心找死浑身鸡血满满，丝毫不觉得累，如今找死不成，还要大老远走回去，怎么想怎么亏。 　　想念保姆车，想念助理林琳…… 　　走着走着，她忍不住拿出魔尊娃娃，开始肆意摆弄。 　　“都是你的错！刚刚如果一掌送我回家多好啊，说不定我现在已经吃上林琳做的饭了。” 　　娃娃鞠躬道歉。 　　“饿啊！饿啊！清玄你个混蛋，杀人不过头点地，虐待一个无辜的小孩子算什么英雄？有种你去弄死男主啊！” 　　娃娃点头。 　　“我不就是偷了几只仙鹤烤来吃了吗？灵兽堂那帮家伙竟然在门口设了特殊的法阵，只要有外人靠近，就会发出警报。还有没有同门爱了？烤仙鹤好好吃，可惜再也没机会吃到了……” 　　“饿啊！饿啊……” 　　赵姒揉了揉肚子，忽然拿起娃娃，啊呜一口咬在了娃娃洁白如玉的脸上。 　　好吧，虽然看着像肉，手感也是肉，但明显不是真的肉，强度甚至超过普通的木头。赵姒这一口非但没能在娃娃脸上留下丝毫痕迹，还硌到了牙。 　　她虽然真的快饿疯了，但也没打算真的吃了娃娃，就想咬它一口泄泄愤。这结局真不美好！ 　　“我要吃炸鸡，我要吃烤肉，我要吃火锅，我要回家！啊啊啊啊啊……”已到了山脚下，反正四下无人，赵姒索性开始大声发泄。 　　赵姒觉得自己应该算是最不想穿越的那一类人了。 　　她的人生从小就是开了挂的，母亲是盛世集团总裁，父亲是三金影帝。五岁那年，她就凭一段幼儿园武术视频，在隐藏了真实背景的情况下靠美貌出圈。 　　她从小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习惯了众星捧月的生活。 　　唯一的遗憾大概就是她天生无法跟正常人一样共情。迷信点说法叫魂魄不全，天生七情有缺，时髦点说法就是典型的反涩会人格。 　　然而，父母为了防止她暴露人格障碍，导致社会性死亡，而逼着她练出来的演技，反而让她娱乐圈一众没演技的花瓶流量中仿佛鹤立鸡群，甫入一圈，就所向披靡，无往而不利。多次蝉联艺人影响力指数排行榜榜首，轻轻松松手握多个高奢品牌代言。 　　连父母都比别人家的更靠谱些，圈子里别人家父母找小三离婚再婚折腾得不亦乐乎，婚生子私生子一堆。她那对老不修的父母一把年纪了，甚至还能被媒体偷拍到接吻照。 　　像她这样从小含着金汤匙出生，家庭美满，事业有成的人生赢家，是疯了才会想要穿越。 　　她人生中唯一算得上痛苦的时光，大概就是她爸为了让她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疯狂训练她演技的那段时光了。 　　她爸从小就把她捧在手心，舍不得打，舍不得骂，唯一能想到的惩罚方式就是饿饭。 　　该笑的时候哭，饿饭。 　　该哭的时候笑，饿饭。 　　哭不出来，饿饭。 　　哭慢了，饿饭。 　　哭早了，饿饭。 　　…… 　　只有真正认真体验过的人才知道，饥饿是怎样一种抓心挠肝的痛苦折磨。后来赵姒回想起来，甚至宁愿当初她爸直接拿根鞭子抽她。 　　靠着惨无人道的魔鬼训练，她成功融入了人群，甚至做得比普通人更好。 　　当娱乐圈别的小花都只会嘟嘴瞪眼，演场绑架戏都能把嘴里塞布演成叼豆皮，她却能把几十场哭戏演得场场不同，情绪层层递进，虐得人心肝脾肺肾都跟着疼。 　　然而，那样的魔鬼训练也留下了后遗症，她最受不得饿。只要一饿，就容易暴露本性。吃掉灵兽堂的仙鹤算什么，当初她在一部年代剧里演一个饥饿的知青，导演为了让她进入状态，竟然惨无人道地真的饿了她两顿。 　　然后，她把剧组的道具羊给吃了，烤全羊…… 　　她之所以收林琳做助理，除了她中文系硕士的学历，阅读理解能力一流，共情能力超强，留在她身边能帮她分析剧本外，最重要的一点是，她会做饭！ 　　林琳厨艺一流，无论何时何地，都能用最简陋的材料做出最美味的饭菜。自从有了林琳这个助理，赵姒就算在荒郊野外拍戏也不用担心饿肚子了，剧组再也不用担心会丢羊了。 　　所以，当穿越时空，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她不想念爹妈，唯独想念林琳。 　　“林琳啊，如果能回去，我要跟你结婚！我真的好饿，啊啊啊啊……” 　　肚子实在太饿，饿到整个胃都仿佛火烧火燎一般，赵姒停下脚步，准备勒一勒裤腰带。然而，她刚刚掀起道袍一角，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树丛后面有白白的一团。 　　定睛看去，才发现是萧颖的宠物，兔子阿白。 　　莲花峰没有猛兽，外围也设有结界，所以，萧颖的兔子一直都是散养的。萧颖是萧长老的孙女，跟赵姒这个掺水的仙二代不同，她是实打实的仙二代，从小被萧长老碰在手心养大，身为萧颖的兔子。阿白也狗，啊呸，兔仗人势，活得滋润无比，吃的是灵草灵植，喝的是琼浆玉液。如果不是它实在太小，赵姒真怀疑再这样养下去，它会不会成精。 　　作为一只众心捧月的兔子，阿白对人类没有丝毫警惕心。大概，在它看来，人类就是随时会掏出灵草灵植喂它的移动食物架，所以，当赵姒在它不远处蹲下，那傻兔子立刻屁颠屁颠地蹦了过来。 　　果然一身好肉，蹦起来小屁股一颤一颤的。 　　赵姒双眼放光，咽了咽口水，看准时机，一把抓住它的后颈，一压一拉，用颈椎脱臼法轻而易举送它上了西天。动作之干净，手法之利落，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比起割喉放血，用这种方式处死的兔子肉更好吃，别问她是怎么知道的。 　　狩猎成功，赵姒咽了咽口水，把兔子往怀里一揣，脚步轻快地往青云峰的方向走去。此刻，她满脑子都是烤兔子，烤兔子，烤兔子…… 第5章 5穷死了 死亡不可怕，可怕的是以为自…… 　　不是赵姒喜欢吃烤兔子，实在是除了烤，她根本找不到第二种方式进行处理。 　　要锅没锅，要灶没灶，除了烤，还能怎样？ 　　烤还有个好处，随便在地上挖个坑，架堆柴就行，吃完，把皮毛骨头往火堆里一丢，熊熊火焰自动完成了毁尸灭迹的这一流程。把坑填平，撒点草籽，用不了几天就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了，谁也想不到绒绒芳草之下会埋着尸骨。 　　清玄简直丧心病狂，别人家的师父不给饭吃，至少知道给徒弟留几颗辟谷丹，他是恨不得生生把赵姒饿死，每天只给一顿饭，赵姒喊饿就怪她学艺不精。 　　赵姒刚穿来那会儿也曾怀疑是不是真的因为自己学艺不精，所以才会总是肚子饿，疯了一般努力修炼。然而事实证明，修为越高，饿得越快…… 　　她刚穿来那会儿肯定吃不下阿白这么大一只兔子，但现在，她已经能够一口气吃掉一整只烤仙鹤还不带打饱嗝的…… 　　也不知道是记忆接收不全，还是原主因为被封印了前世记忆比较迟钝，原主从小到大的记忆都是混混沌沌，断断续续的。赵姒真不敢想象这样恶劣的条件下，她到底是怎么长大的。 　　她这个穿越者会时不时偷猎点山上的飞禽走兽打牙祭，尚且饿得不行，原主那个倒霉孩子，从小循规蹈矩，恐怕连偷吃两个字怎么写都不知道，没被饿死真的是个奇迹。 　　吃饱喝足，又跟往常一样清除了自己留下的痕迹，赵姒心满意足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躺在床上，望着空落落的房间，她惆怅地叹了口气。 　　正面硬刚魔尊啊，哪怕是个残血的，那也是魔尊啊！以为是必死之局，谁曾想竟然没死成，她已经不知道是该说自己运气好，还是运气差了。 　　试过之后，才知道，原来想死竟这么难。 　　她事到如今才知道，原来活着才是常态，死亡只是意外中的意外。 　　死亡不可怕，可怕的是以为自己必死，还提前把遗嘱给执行了…… 　　环顾四周，真真是家徒四壁。 　　拜之前那些作死行为所赐，赵姒在宗门内终于有了几个能说得上话的人，她想着反正自己都要死回家去了，那些灵石啊，丹药啊，留着也没什么用。与其等她死了，再被清玄收回去，不如送给更需要的人。 　　所以，在去捅魔尊之前，她把自己身上能够拿得出手的东西都送人了。只留了一身破道袍，和脖子上那颗清玄用来封印原主前世记忆的定魂珠。真真是孑然一身，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谁曾想，原以为万无一失的事，偏偏出了岔子。 　　这下，本就穷困潦倒的日子更加雪上加霜了。 　　赵姒毁得肠子都青了，但饶是她没脸没皮惯了，也做不出去把送出去的东西再要回来这样的事。 　　她是真的穷。 　　外门弟子每月可去内务堂领月例，内门的亲传弟子当然也有月例，而且还比外门弟子多得多。问题是，内务堂为了方便，都会直接把月例发到各自的师父头上。 　　一般当人师父的也做不出克扣自家徒弟的事来，多补贴几分才是常态，所以从来没人提出过异议。 　　偏偏赵姒倒霉，遇上的是个跟她有仇的师父。反正从小到大，她就没见过月例的影子。身上可怜的那几块灵石，还是逢年过节其他宗门长辈赏的。 　　她也不是没跟清玄提出过抗议，清玄却理直气壮。说她住在灵气充沛的青云峰，根本不需要像其他弟子那样用灵石修炼，那些灵石还是留着给更需要的人吧！ 　　问题是，灵石不仅仅只是修炼资源，还是货币啊！没钱寸步难行。执行完“遗嘱”之后，她甚至连换洗的衣服都没有了。 　　去求清玄？她宁可穷死，饿死，也决不低这个头。 　　思来想去半晌，她唯一能想到的赚灵石的方式就是去领宗门任务。 　　玄天宗的宗门任务分两种，自愿任务和强制任务。 　　前者归内务堂管，大部分是宗门内的各种杂役，后者归外事堂管，一般是下山处理凡人市镇上的各种事件，比如说魔修作乱，妖兽肆虐。 　　二者完成了都有灵石拿，前者可以做也可以不做，算是宗门补贴弟子的一种方式。后者只要是炼气三层以上的弟子每三个月必须领一次，不领就强制派发，算是宗门锤炼弟子的一种方式。省得养出来的弟子只知清修，不知民间疾苦。 　　去内务堂领任务的大部分是外门弟子，内门的亲传弟子每一个都是自家师父的心尖尖，除了赵姒，还真没谁是缺灵石的。 　　所以，翌日。 　　当派发任务的值守弟子看到赵姒递过去的，代表着掌门首徒的身份牌时，竟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赵姒轻咳了一声，才让对方重新回神。 　　“大师姐，这里是最近内务堂所有的任务，请过目。”内门弟子太过精贵，轻易不会出来担杂役，在内务堂值守的也是外门弟子。面前的少年不知道是消息闭塞，还是谨小慎微惯了，不想惹麻烦，竟然恭恭敬敬喊了赵姒大师姐。 　　一声大师姐让赵姒愣怔了半晌，竟有些受宠若惊。玄天宗以掌门一支为尊，按理，旁支的弟子无论入门早晚，只要跟掌门首徒同辈，见到赵姒，都该喊一声大师姐。 　　可惜，因为从小不被清玄待见，年龄又小，虽然她是正经的掌门首徒，但门内弟子大都不怎么把她当回事，别说喊她大师姐了，不用侮辱性的词汇叫她就已经算不错了。哪怕所有人眼里乖巧听话的萧颖也只肯喊她阿姒。 　　如今竟然有人正经把她当成大师姐看待，这种感觉还真是新奇又有趣。 　　赵姒心情愉快地挑了个最不费劲的守门任务，算算快到换岗的时候，干脆直接往玄天宗大门走去。 　　路途漫长，走着无聊，她又忍不住摸出了昨晚的战利品——魔尊的化身人偶。 　　那位魔尊菜是真的菜，好看也是真的好看。 　　仅仅只是放在手心看着，就让人心情愉快。 　　不知道是不是身体缩小了，心性也跟着变得幼稚了，赵姒竟觉得手中的这个娃娃异常有趣。 　　然而，正当她戳着娃娃的脸颊，玩得不亦乐乎的时候，旁边忽然伸出一只手，一把夺走了她手中的娃娃。 　　“什么东西这么好看？给我看看！”抢走娃娃的是个十三四岁左右的少年。 　　赵姒定睛看去，认出是陆长老的亲传弟子陆珉。这个陆珉虽然不像萧颖是萧长老的直系子孙，却也是陆长老的本家子弟，资质上佳又自恃身份，既看不起赵姒孤儿的出身，又嫉妒她掌门首徒的身份，正是平日里欺负赵姒最狠的那一拨人之一。 　　像这样抢赵姒东西，再平常不过了。赵姒印象中原主从小到大唯一的一个娃娃就是被他抢走扔进火堆里损毁的。 　　脑海中浮现出原主屈辱的记忆，赵姒眸光微凝，周身开始萦绕起若有若无的杀气。 　　然而，看清手里娃娃的模样，对方竟然比她还生气，忽然上前一步，一把揪起了赵姒：“师祖向来白衣胜雪，不染尘埃，你亵渎师祖，擅自以他的样貌做偶也就罢了，竟然还弄成如此妖异的模样，简直该死！” 　　赵姒愕然。 　　师祖？！师祖这个称呼在别的宗门可能稀松平常，在玄天宗却是某个人的专属。玄天宗唯一能被称为师祖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如今的正道魁首，太上谷谷主荣华。 　　到底是眼前这家伙疯了，还是她疯了？竟然说魔尊留下的替身人偶是师祖的模样？ 　　陆珉却仿佛没察觉到赵姒眼中的讶异，依然咄咄逼人：“小傻子，你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诅咒师祖他老人家？” 　　娃娃胸口染血，仔细一看，的确像一个制作精良的诅咒人偶。 　　师祖在玄天宗地位特殊，不管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一旦这个罪名被坐实了，赵姒绝对不会有好日子过。被拉去执法堂受刑还是轻的，就怕清玄借题发挥，再想出什么法子折磨她。 　　想到这里，赵姒心中的杀意已经开始翻涌。 　　可惜，陆珉完全没察觉到她的异样，依然一脸抓住了人小辫子的得意模样：“小傻子，要我放过你可以。叫我一声大师兄，跪下，给我磕三个响头！” 　　他原以为赵姒会害怕，会求饶，没想到，回答他的却是一阵轻笑。 　　“磕头，我喜欢。”面前的小姑娘目光灼灼地望着他，那眼神里有兴奋，有嘲弄，独独没有恐惧。就在他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之时，小姑娘终于再度朱唇轻启，幽幽道，“不过得你给我磕！” 　　“你说什么？”习惯了赵姒的逆来顺受，软弱可欺，突然听到如此挑衅，陆珉顿时暴跳如雷。 　　然而，不等他动手，面前的小姑娘已经嘴角一勾，如一支离弦的箭般朝他扑了过来。 第6章 6赚死了 赔钱，或者，挨揍！ 　　赵姒飞身直取陆珉手中的娃娃，只见她掌心闪过一道红光，二人身形交错间，陆珉手中的娃娃已经被火焰点燃。 　　陆珉被刚刚赵姒眼神中的杀气所慑，微微愣怔了片刻，直到娃娃浑身被火焰包围，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慌忙惊叫一声，一把将手中燃烧的娃娃甩了出去。 　　娃娃在空气中划过一道长长的抛物线，落入了不远处的草丛中。 　　赵姒满意地望了一眼草丛中熊熊燃烧的娃娃，好整以暇地冲陆珉挑了挑眉：“师弟，你说我诅咒师祖他老人家，你有证据吗？” 　　陆珉显然没料到她会来这一手，怔了片刻，才狠狠地骂了句：“赵姒，你无耻！” 　　赵姒哭笑不得：“抢小姑娘娃娃，真正无耻的人到底是谁？” 　　她说完，脸色沉了沉，忽然抬头，冷冷盯住了眼前的少年：“说到娃娃，这是我第二个因为你被烧毁的娃娃了吧。你打算怎么赔我？” 　　陆珉被她此刻眼神中的杀意吓了一跳，忙道：“神经病，明明是你自己烧的！” 　　“是我自己烧的，但如果不是因为你，我又何必烧了它？说，你准备怎么赔它？”赵姒扫了眼陆珉身上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法衣和那晃眼的高阶储物袋，脸上的笑容顿时灿烂到了极点。 　　陆珉没有回答，转身就要走。 　　赵姒哪肯让送上门来的肥羊跑了，飞身上前，狠狠一脚踹向陆珉后腰。 　　在原世界，为了人设，为了形象，为了爹妈的期待，为了不被社会性死亡，她不得不伪装。如今，身在异界，她尽可以放飞自我。 　　陆珉从小就欺负原主，就当是收点利息吧。 　　大概没料到赵姒真会动手，陆珉猝不及防，被踹了个正着，倒在地上痛得龇牙咧嘴。狠狠瞪着赵姒，眼神中满是难以置信，仿佛刚刚被家里温驯的小猫狠狠挠了一爪。 　　“真动手，你疯了吗？” 　　赵姒笑容可掬：“我给你两个选择，赔钱，或者，挨揍！” 　　“你真的疯了，我已经筑基，你以为你区区炼气九层的修为能打得过我？” 　　“打不打得过，试试不就知道了！”赵姒别的方面或许可能没自信，独独打架这一点，她从来不怂。 　　幼儿园的时候，大概因为她长得可爱，总有小男孩故意扯她辫子。别的小女孩被扯辫子只会哭，她却会狠狠打回去。幼儿园的小朋友，就算再喜欢一个小姑娘，被打疼了，也会不顾一切反抗，在跟她那群爱慕者的战斗中，她小小年纪就已经练出了不俗的身手，打遍幼儿园无敌手。 　　别的小姑娘练舞蹈，她却偏爱武术，那种杀气凌然，那种拳拳到肉的快感，又岂是软绵绵的舞蹈可比？这一练就是十几年，虽然算不上高手，却也不是寻常人可比。 　　至于原主这边，清玄根本没把她当成孩子养。八岁的时候，就曾试过把她一个人丢到狼群里。虽不是妖狼，只是群普通的野狼，对于一个刚刚踏入修真门槛的孩子来说却已经是噩梦难度了。 　　整个玄天宗同辈人中，赵姒的修为或许不是最好的，但实战经验绝对是一等一的。生死之间磨练出来的战斗意志，又岂是陆珉那宗门保护之下练出来的花拳绣腿可比。 　　原主先前之所以不反抗，只是因为她的脑海中根本就没有反抗这个意识而已。在她单纯的意识中，陆珉是同门，不可以伤害同门，就这么简单。所以，哪怕被骂成小傻子，哪怕心爱的娃娃被毁，她也只会选择默默忍耐。 　　可惜，这世上总有人把容忍当软弱，把涵养当无能。是时候让陆珉知道谁才是玄天宗年轻一辈中真正的老大了！ 　　趁他病要他命！ 　　赵姒的意识中从来没有武德这种东西，趁着陆珉坐在地上没能起来，她抡起拳头，狠狠朝他那张迷得玄天宗上下的小师妹们嗷嗷直叫的俊脸砸去。 　　就这种欺凌同门的渣渣，就因为一张脸好看，却能得到宗门上下的一致喜爱，被称为玄天宗新一代的天骄，简直侮辱了天骄这两个字！ 　　少年被这一拳打得侧过脸去，喷出满嘴血沫，随之飞出的还有两颗牙齿。 　　看着地上的两颗牙齿，陆珉此刻整个人都是懵的。在他的意识里，同门比斗，历来都是优雅地比拼法术，最多再加上法器符箓，哪怕你来我往，斗得天昏地暗，也很少会真的伤到人。哪有人会像赵姒这样，二话不说，一上来就抡拳头的？还直接打脸！ 　　这哪是高贵的修真者的打法？分明是泼妇，不，野兽！ 　　陆珉定定看着赵姒的眼睛，被她此刻眼神中凌烈的杀意惊到了，恍惚间，他竟想到了前段时间师父刚刚带他收服的一头妖兽，同样的眼神，同样的气息。他顿时脊背一阵发麻，一种被妖兽视线锁定的恐惧感迅速席卷了全身。 　　就在他愣神间，赵姒的下一拳已经裹挟着劲风直袭他面门，他慌忙调动周身的土灵，在面前筑起一道土墙堪堪挡下。 　　赵姒的这一拳力量丝毫不输之前那一拳，土墙在她这一击下轰然碎裂，大大小小的土块劈头盖脸砸了他一脸。 　　到底是筑基修士，短暂的错愕过后，陆珉终于回过神来，他慌忙就地一滚，滚出赵姒的攻击范围，双手往地上一拍，一排土刺迅速破土而出。 　　赵姒以手撑地，轻巧地一个空翻避过。 　　陆珉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下一瞬间，她已一把抓住地上的土刺，飞身就是一个回旋踢。 　　眼睁睁看着一双小脚丫杀气腾腾朝自己面门踹来，陆珉只能慌忙一个下腰，狼狈躲避。 　　“不过只是一个娃娃而已，需要做到这种程度吗？我替你保密还不行吗？”他此刻已经快哭了，他做梦都没想到以前跟包子般柔软又好捏的小丫头竟会突然暴起，如此咄咄逼人，如此不依不饶。 　　最重要的是，打人竟然还专打脸…… 　　他已战意全无，赵姒却没打算放过他，一击落空，又是一击。这次改踹为劈，一个旋身，手刀如风，如闪电般直袭陆珉面门。 　　刚刚那一拳的余威尚在，脸颊依然在阵阵抽疼，再被打中，陆珉觉得自己很有可能真的会毁容，避无可避之下，他只能顺势往后一仰。 　　险险避过那记直捣面门的手刀，他刚想起身，腿弯忽然一阵剧痛，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躺在了地上。赵姒的膝盖已狠狠顶在他的胸口上，一双冰凉的小手正杀气腾腾地扼着他的喉咙。 　　“我认输！”陆珉一秒认怂。 　　手掐着陆珉的脖子，赵姒脸上忽然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笑：“这个世界真好啊！就算杀人也不会被判死刑，我还真想试试扭断人的脖子与扭断动物脖子的感觉有什么不同。” 　　不知是被她刚刚那一顿乱拳打怕了，还是被她此刻的语气吓到了，被她压在脚下的陆珉闻言竟觉脊背一阵发凉。 　　“别开这么可怕的玩笑！” 　　赵姒闻言却只是微微一笑。 　　对生命没有敬畏之心，在原世界是个麻烦，在这里，在这个强者为尊，弱肉强食的修真界。恰恰正好！ 　　“对了，你刚刚叫我什么？” 　　“小傻子！”放柔了声音，这三个字听着竟莫名有几分宠溺的味道。可惜，赵姒听不出来。 　　她非但没能从已经褪去了所有棱角的陆珉脸上感受到任何别样的情意，反而还被这三个字激怒了，膝盖狠狠往陆珉胸口一顶：“我再问你一遍，你叫我什么？” 　　陆珉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半晌，终于痛苦地憋出了三个字：“大师姐……” 　　赵姒终于满意。 　　“赔钱，还是接着打？” 　　“赔钱……” 　　陆珉已经彻底没脾气了，苦着脸准备打开储物袋。 　　赵姒却抢先一步，一把将他腰间的储物袋攥到了手里。 　　陆珉慌忙一把扯住了储物袋的另一侧，弱弱问：“能给我留一点吗？” 　　赵姒什么都没说，只是冷冷盯着他伸出的手。 　　陆珉被她冰冷的目光一刺，犹如被针扎了般慌忙缩回了手。 　　赵姒满意地掂了掂手里的储物袋。果然这世道，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这一票，简直赚死了。 　　“今天的事你要是敢说出去，后果你懂的！我不杀你只是不想弄脏手。不要把我的容忍当软弱，如果有下次，我不介意真的扭断你脖子。毕竟，手脏了，多洗几次也就干净了。” 　　欺负完小朋友，自然要例行警告对方不要告家长。要是让清玄知道了今天的事，就算她把过错全推到陆珉身上，到时比较惨的那个，也肯定是她。这是她从原主的记忆中学到的经验之谈。 　　说完，为了加强威慑力，她故意在陆珉面前捏了捏拳头。可惜捏完才发现，眼前的已不是那双她熟悉的纤纤玉手，而只是一双小孩子还带着软肉的小手。 　　虽然她的这双小手明显没什么杀伤力，然而，经历了刚刚那一幕，陆珉还是被她这番话震慑住了，闻言立刻点头如捣蒜，赵姒一松手，立刻狼狈地落荒而逃，仿佛生怕赵姒真的押着他给自己磕头。哪还有半点仙门天骄的倜傥风流？ 　　目送着他远去的背影，赵姒长舒了一口气，刚想去捡之前被她丢出去的魔尊娃娃，脚步忽然一僵。 　　不对，有人！ 　　之前注意力全在陆珉身上，所以没什么感觉，停下来之后，那种令人芒刺在背的被窥伺感简直令人窒息。身为顶流，时不时会被狗仔偷拍，这种被窥伺感她再熟悉不过了。 　　确定不是自己神经过敏，赵姒猛地抬头，目光如箭般直刺天空。 第7章 7吓死了 正所谓，太上一出，谁与争锋…… 　　云端上果然有道白影！ 　　白衣胜雪，长身玉立，依稀是个男人。 　　那人就这么静静悬停在半空中，仿佛天边的一朵云。 　　看对方那不紧不慢的模样，应该全程围观了刚刚那一幕。 　　赵姒眯起眼睛，努力想看清对方的模样，可惜逆着光，根本看不清脸，只能看到一抹被阳光镀上了耀眼金边的白色剪影。这个角度，这种效果，让赵姒莫名想到了神话剧中站在云端俯视众生的菩萨。 　　然而，这里不是西游世界，那当然不可能是菩萨。会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玄天宗上空的，只可能是宗门师长之类的角色。就凭那抹白影屹立云端不动的实力，她敢肯定，虽然她看不清对方，但对方肯定能清楚地看到她，包括先前发生的一切。 　　揍同门现场被师长抓包，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赵姒认命地叹了口气，苦笑着抬头，朝那抹远到看不清面目的白影露出一抹典型的爱豆营业式微笑。 　　这个表情她曾经对着镜子练习过无数遍，在她的粉丝口中纯良无邪，干净纯粹，仿佛无忧无虑的天使，只一眼就让人感觉心都要化了。哪怕最古板的师长，看到她这个笑容，也没办法再对她太过苛责。 　　可惜，那抹白影岿然屹立，没有半点要给反应的意思。既没有因为她揍了同门，愤怒地飞身而下，兴师问罪，也没有要就此放过她的意思，就那么静静地站在云端审视着她。 　　那种冰冷的凝视感让她微微有些不自在，仿佛学生时代被教导主任盯上。 　　她有种奇怪的感觉，如果她刚刚真的一时冲动扭断了陆珉的脖子，那人一定会从云端一跃而下，后果一定是她无法承受的…… 　　她在脑中回想了一下刚刚的反应，揍人还抢劫，在原世界，这种程度的确已经足够报警了，但这里可是弱肉强食的修真界。 　　仅仅只是把人打一顿而已，既没死也没残，应该算不了什么吧？这种程度，她原世界的父母都可以替她兜住，宗门师长日理万机，应该没无聊到会管这种闲事……吧？ 　　赵姒僵硬地维持着脸上的假笑，笑到脸都要僵了。 　　白影不走，她也不敢动，二人就这么僵持着。最终，那白影还是选择了放她一马，一个转身，翩然而去。 　　赵姒如蒙大赦，长舒了一口气。直到那抹白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她才敢挪动脚步去草丛里捡起了之前被陆珉扔掉的魔尊娃娃。暗自庆幸刚刚那人来得够晚，没看到娃娃，不然，她今天一定逃不过一顿责罚。 　　亵渎师祖，这罪名，想想都令人头皮发麻。 　　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陆珉会把魔尊的化身人偶认成师祖？难道魔尊跟师祖其实是同一个人？ 　　脑海中闪过这个疯狂的念头，赵姒顿时被自己逗笑了。怎么可能？她虽然没见过师祖本人，但却听过不少师祖大战魔尊的精彩故事，如果他们两个是同一个人，那些故事是怎么回事？没事无聊了，放出身外化身，自己打自己玩？疯了吗？ 　　唯一合理的解释，大概就是人有相似吧。 　　果然不愧是魔尊的身外化身，普通的火焰根本烧不毁它，赵姒的掌心焰只是将他从一个盛装娃娃变成了裸娃。魔尊那标志性的绣着繁复曼珠沙华纹样的玄色长袍已被烧成灰烬，金丝步云履只剩一个空壳，发冠也融成了银白色的一团，而娃娃本尊，却连头发丝都没被烧掉一根。 　　不想再惹来之前那样的麻烦，更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拿着一个制作精良的裸娃招摇过市，赵姒一把将娃娃揣进怀里，大步流星朝玄天宗大门走去。 　　门还是得守的，虽然刚刚才赚了一票大的，已经不缺灵石了。但任务就是任务，既然接了，就要好好完成。 　　作为天下道门排得上号的大宗，玄天宗的山门气派无比，檐牙高啄，雕栏玉砌，因为护山大阵的存在，甚至还瑞气蒸腾，祥云环绕。没点见识的，只一眼就能被唬住了，叹一句不愧是修真界的顶级宗门。 　　只有熟知玄天宗历史的人才知道，玄天宗根本就没外人看到的那么高大上。 　　众所周知，如今的修真界太上谷一家独大，全天下都是太上谷的舔狗。 　　唯有玄天宗，仗着天时地利人和，在一众舔狗中杀出了一条血路，成了太上谷唯一官方认证舔狗，太上谷甚至允许玄天宗弟子对谷主口称师祖。虽然赵姒并不觉得这个称呼到底有什么可炫耀的，但宗门上下却无不以此为荣。 　　玄天宗和太上谷的关系很特殊。 　　当初太上谷的创始人琳琅公主与天道皇朝皇帝争位失败，自剜龙骨，退居太上谷，不想却因为强大的实力无心插柳，成就了天下第一大宗。 　　太上谷的强大有目共睹，自从创立开始，就不停有人试图加入，哪怕只是作为外门弟子，甚至仆役也在所不惜。无奈太上谷一脉单传，既不想扩招，也不准备建什么外门。为了解决这个麻烦，祖师琳琅公主干脆让她的头号幕僚在太上谷外围建立了玄天宗。 　　当然，太上谷对玄天宗也会投桃报李，太上谷的外围藏书阁对玄天宗的内门弟子是开放的。天资卓绝的弟子甚至有机会得到太上谷谷主的亲自指点。 　　类比一下的话，太上谷跟玄天宗的关系，大概类似于古代的宗主国和藩属国。太上谷谷主，对玄天宗来说大概类似于一位太上长老，啊呸，不是太上长老，太上皇才对！ 　　说到太上谷，就不得不提一下太上谷的祖师琳琅公主，那真是一个修真界女强文的范本，靠实力向全天下诠释了什么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启国皇后嫡出，从小天赋异禀，年纪轻轻就修炼有成。一次外出无意中撞见邪修肆意残杀平民，不忍看凡人在修真者的脚下如蝼蚁般被践踏，发誓建立凡人与修真者能够和谐共存的修真界新秩序。 　　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异想天开，她却祭出“替天.行道”的大旗，凭着一己之力，一举灭亡了当时三国最强，以修真者至上为治国理念的魏国，引来燕国俯首称臣，轻而易举完成了一统天下的大业。 　　明明可以成为修真界第一个大一统帝国的女皇，她却不恋权位，功成身退。唯一的条件不过是新生的天道皇朝成立龙骧卫，从此将保护凡人作为治国理念。 　　废物弟弟被她奶成了天道皇朝皇帝，幕僚成了玄天宗掌门，连她身边给她弹琴的乐师也成了琳琅天掌门。 　　可惜，都是太上谷舔狗，琳琅天没玄天宗那么好运。十几年前仙网之变，被魔尊一口气把宗门上下给屠戮了个干净。音修一脉，自此衰微。 　　作为琳琅公主一手创立的门派，太上谷的存在对整个修真界来说就像是一枚定海神针。 　　如果传闻属实，太上谷的每一任谷主，大概都有着强如人形蘑菇弹的可怕实力。正所谓，太上一出，谁与争锋。 　　因为太上谷的存在，修真者从此再不敢肆意欺凌凡人，原本在修真者的支配下瑟瑟发抖，稍有不慎就会被修真者抓去炼丹、试药、甚至充作炉鼎的凡人，终于再也不用担心会无缘无故命丧修真者之手，得以挺起胸膛做人。 　　因为太上谷的存在，各大宗门不得不重新定位与凡人的关系，不再只单纯地把凡人当成蝼蚁，当发现关系缓和对双方有利无害后，开始自动跟各自宗门势力范围内的凡人建立一种平等互惠的关系。 　　整个修真界前所未有的和谐。 　　而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太上谷的终极威慑之下。 　　作为正义守序阵营当之无愧的魁首，这个世界的太上谷谷主有着类似于哈利波特世界的邓布利多，西游世界的如来佛祖的可怕影响力，脑残粉自然也数不胜数。 　　玄天宗的所谓守门任务，守的就是师祖的脑残粉。 　　赵姒没见过那位传说中的师祖，却也听过不少关于他的传闻。什么惩恶扬善，锄强扶弱，除暴安良，除魔卫道，解民倒悬……师祖的那帮脑残粉，就差把他当菩萨一般供起来了。 　　赵姒到的正是时候，刚好到换班的时辰，她跟换岗的师弟交接了令牌，乖乖站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守门的都是外门弟子，大都不认识她这个掌门首徒，兼之她一身简陋的宗门制式道袍，看着丝毫不起眼，倒也没有节外生枝。 　　大概是刚刚送走了一波师祖的脑残粉，另外几个轮值的师妹正在一边狂吹师祖的彩虹屁。 　　“自从领了这守门任务，我才终于理解了师祖为什么从来不在仙网上暴露真容。如今这般，他的崇拜者就已如过江之鲫了，要是在仙网上暴露了真容，我们玄天宗这大门，哪里还能守得住哦！” 　　“我真想见识一下师祖到底长什么样。据说，但凡见过师祖真容的女修，就没有不倾倒在他魅力之下的。这也太邪门了，反正我是不信的。” 　　“还是别了，没听过一见荣华误终身吗？你如果不想从此看所有男修都如粪土，还是别了。” 　　“对啊对啊！刚刚那个，上清派掌门之女，都已经跟青梅竹马的师兄订婚了，婚礼就在眼前，就因为见了师祖一眼，从此茶饭不思，一意孤行地退了婚。然而，师祖本是天人，又哪里是庸脂俗粉可以肖想的？” 　　…… 　　万人迷人设吗？赵姒越发好奇那位传说中的师祖到底长什么样了。 　　她暗搓搓把上辈子娱乐圈那些小鲜肉都代入了一下，发现竟然都差那么点意思。鬼使神差中想到了魔尊那张脸，这一代入，竟然意外的和谐。 　　她慌忙摇了摇头，别胡思乱想！ 　　昨晚折腾了一宿，刚刚又跟陆珉打了一架，这一静下来，赵姒顿时感觉阵阵睡意袭来，她索性退后一步，靠在了门柱上，开始闭上眼睛假寐。 　　守门实在太过无聊，几个师妹叽叽喳喳，聊得不亦乐乎。 　　“听说了吗？师祖要收徒了！” 　　“太上谷一脉单传，一旦被师祖收作徒弟，那岂不成了太上谷少谷主？一步登天啊！” 　　“可不是吗？最重要的是，太上谷收徒不看出生，不论资质，只看心性。我秉性纯良，是不是也有机会？” 　　“切，就凭你？别做梦了！” 　　“太上谷收徒不看出生，不论资质，但看脸啊！你仔细想想，哪一任谷主不是风华绝代，天人之姿？” 　　…… 　　几个师妹聊得热火朝天，赵姒却连眼皮都没掀一下。她是打定了主意要死回家去的人，师祖收不收徒，关她屁事？ 第8章 8吵死了 哪来的死太监，吵死了！…… 　　今天的天气相当不错，风轻日暖，天朗气清。太阳照在人身上暖融融的，身后的玄天宗门柱用的也是上好的暖玉，触手温润，靠着丝毫不觉得咯人。 　　赵姒闭着眼睛，竟然真的在迷迷糊糊间睡着了。 　　梦里，她终于成功把自己作死了，睁开眼人依然在自己家里，手里正拿着那个她刚刚穿过的讨厌剧本，她刚准备把剧本扔垃圾桶里，耳畔却忽然响起了一个尖细的男声。 　　“长公主驾到——” 　　梦境在这声堪称石破天惊的通报声中轰然破碎，柔软的大床，醇香的红酒瞬间化作泡沫消失。 　　睁开眼，面前依旧是玄天宗熟悉的山门。唯一不同的是，门口不知何时已多了一台轿辇，那轿辇一看就来历非凡，上面竟然雕着凤凰纹样，描金嵌银，锦缎做帷，丝绸做帐，华丽非凡。 　　轿辇左右各站着一队宫女，正前方是个神态倨傲的中年太监，刚刚扰了赵姒清梦的那个声音想必正是出自他口。 　　大概是没得到预料中的效果，那太监竟张嘴，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长公主驾到——” 　　“哪来的死太监，吵死了！”赵姒脾气本就不好，起床气犹大，一场美梦被搅了个稀碎，始作俑者竟然还敢继续在她面前挑衅。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张口就是一阵怒骂。 　　神情倨傲的太监顿时红了脸：“你你你——” 　　赵姒不屑一顾：“你什么你？我说错了吗？你难道不是太监吗？收起你在凡间的那点架子，这里是玄天宗，没人会吃你们那套！” 　　修真者只论宗法，不尊王法，哪怕有龙气庇佑，天道皇朝在所有人眼中也不过只是个特殊些的宗门罢了。别的宗门或许愿意抱着以和为贵的念头，卖天道皇朝这个面子，但独独玄天宗不可以。 　　身为太上谷的死忠拥趸，玄天宗上下没人会不知道太上谷跟天道皇朝之间的那点渊源。天道皇朝世祖借着性别之利窃据了琳琅公主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却不知道，没有力量支撑的权势不过是无源之水，无根之木，就算窃据天道之名，也不过只是凡人政权。 　　而琳琅公主一脉，既无皇帝之名，亦无争权之心，却依然能引得天下宗门俯首。 　　在赵姒看来，天道皇朝能够留存至今唯一的理由，大概是，在以太上谷为核心的修真界新秩序下，一个凡人政权的存在与否，真的无关大局。 　　不毁灭你，恰恰正是因为你太过弱小，连让人出手的价值都没有。天道皇朝皇族的那点骄傲，当真可怜又可笑。 　　“怎么？瞪我干什么，难不成，你还想让我堂堂仙门弟子像凡人那样对你家公主卑躬屈膝？” 　　赵姒话音刚落，身后竟然响起一阵掌声。 　　“啪啪啪！”一众吃瓜师妹们此刻正一边鼓掌，一边目光灼灼地望着她，眼中满是崇拜。 　　道理大家都懂，但真正敢公然开怼的却很少。原因无它，天道皇朝除了当初琳琅公主建立的龙骧卫外，还有另外一支势力——飞鱼卫。 　　跟风光霁月，以守护天下苍生为己任的龙骧卫不同，飞鱼卫纯粹就是皇帝的爪牙，用百姓的话来说，就是干啥啥不行，暗杀第一名。不仅对内恐怖统治，对外也毫不手软。只要得罪了皇族，他们连修真者都敢杀。 　　宗门抗议？拉出几只替罪羊顶罪，下次继续杀。宗门也不可能真的为了几个小修士跟天道皇朝翻脸。 　　靠着这种不讲武德的方式，天道皇朝皇室终于得到了他们想要的“尊重”。 　　然而，别人怕飞鱼卫，赵姒可不怕。她巴不得此刻有人突然跳出来，当众给她一刀，送她回家。 　　“气死咱家了，玄天宗，你们欺人太甚！”大概是被天下人的“尊重”给惯坏了，那太监一张脸已经气得通红，伸出的手指都快怼到赵姒脸上了。 　　就在赵姒冷笑着盘算要不要一把捏断眼前这只丑陋的脏手之时，空气中忽然响起了一个好听的女声：“福盛，不得无礼！” 　　声音清润好听，柔中带刚，颇有那么几分威势，倒是挺符合赵姒对传说中的公主的想象。刚好此时一阵微风吹过，掀起了轿辇前的一角帐幔，露出一张娇艳绝伦的芙蓉玉面。 　　没想到这位长公主殿下还真是个美人！ 　　世人对美人总是宽容的，赵姒也不例外。看到这张脸，她脸上的戾气都消了不少。 　　大概是见她脸上的表情软化，美人柔柔开了口：“天道皇朝长公主容秋，求见太上谷谷主荣华，烦请仙长通报一声。” 　　“早这样多好，摆什么架子啊！”赵姒嘟囔一声，目光落向身旁的师妹。 　　其中一个圆脸师妹手中有一面传影镜，可以跟宗门内的各位师长联络。 　　见所有人的视线忽然落到自己脸上，圆脸师妹脸一红，斩钉截铁地摇了摇头：“师祖昨夜出谷了，不在！” 　　她身旁的另一个师妹慌忙伸手捅了捅她，小声提醒：“不不！你看传影镜上的灯，师祖刚刚不在，现在在了。” 　　“咦，真的在了。”圆脸师妹的脸更红了，连手指都肉眼可见地颤抖了起来，“跟师祖说话？我不行，我手抖，到时肯定连声音也发抖。” 　　她把传影镜推向身旁的高个子师妹。 　　高个子师妹慌忙摆手：“我也不行，你看我今天这身打扮……” 　　赵姒嗤笑一声。 　　呵，脑残粉！搞得好像你们只要好好打扮，爱豆就会爱上你们似的！相信我，粉丝见面会上，你们家爱豆只会满脑子自己够不够帅，有没有哪一步做得不够好，你们就算长得再美，也不过是一群待割的韭菜。 　　如果对方真被你的美貌吸引，那你反而应该提高警惕，说不定人家只是想睡粉。 　　除了少数几个单纯只把演艺事业当工作的憨憨，娱乐圈的那帮男顶流就是一帮猥琐男，男人猥琐不可怕，可怕的是长得还帅…… 　　摇摇头驱散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赵姒扔掉刚刚摘来剔牙的草棍，上前一步，一把抢过传影镜，打开。 　　师妹们不约而同往后一缩，仿佛传影镜后面的不是她们崇拜的师祖，而是洪水猛兽。 　　赵姒却当着传影镜的面“呸——”，一口吐掉了嘴里刚刚剔出来的肉渣。 　　阿白被萧颖养得太好了，肉太柴，塞牙。 　　她可是随时准备着要死回家去的女人，形象管理？那是啥？要是林琳看到这一幕，一定会把她拎到卫生间，一顿好训，可惜这个世界没有林琳。 　　看来那位师祖也是个害羞的，画面接通，露出的却只是一片绣着莲花暗纹的雪白衣角。 　　赵姒也不在意，直入正题：“师祖，天道皇朝长公主求见，见吗？” 　　“不见。”声音懒洋洋的，语气却决绝。 　　不愧是万人迷人设，这声音也太好听了，短短两个字，也能让人有种耳朵怀孕的感觉。 　　赵姒无奈地朝长公主所在的方向笑了笑：“不好意思，师祖说不见。” 　　她说完，才发现几个师妹正对着她怒目而视，大概在气她抢了通报的机会。赵姒哭笑不得：“你们瞪我干什么？是你们自己不肯通报。我也没看到人，只看到了一片衣角。” 　　几个师妹躲在传影镜扫不到的死角，伸长了脖子努力看向镜面，确定真的看不到师祖，这才神色稍霁。 　　“不！我不信，让我亲口跟荣华说话！”长公主闻言竟直接从轿辇上冲了下来，伸手便想夺赵姒手中的传影镜。 　　私生粉果然讨厌，赵姒皱了皱眉，不耐烦地推了面前的女人一把。容秋虽然没被她推倒，却踉跄着后退了两步，一脸的失魂落魄。 　　赵姒努力扮演恶仆的角色，拼命地给她雪上加霜：“长公主又怎样，就算皇帝亲至，我家师祖不想见，也可以不见。你以为我家师祖是你们治下那些凡人吗？” 　　长公主死死盯着赵姒手中的传影镜，明显期待着另一头的荣华能够有所回应，可惜，传影镜那头却是一片死寂。 　　意识到荣华真的不想见自己，她终于一脸绝望地瘫坐在了地上，一双美目泛红，泫然欲泣：“荣华，你出来，给我当面说清楚！” 　　赵姒摇了摇头，无奈地上前了一步。 　　这种事情，让师祖亲自出面，不就跟爱豆亲自下场回应私生粉一样吗？掉价儿不说，还容易招黑。这时候就轮到她这个工作人员唱黑脸了。 　　她轻咳一声，故意朗声道：“你好歹也是堂堂长公主，非得逼我们师祖把话说到那份上吗？既然你想听，那我替师祖说了吧！他不喜欢你，对你一点意思都没有，你再怎么纠缠也没有意义。” 　　说到这里，尤嫌力度不够，她又故意恶意满满地加了一句：“长公主殿下，你好歹也是堂堂长公主，众目睽睽之下，给你自己留点脸面吧！” 　　这番话实在太欠扁了，她要是公主身边的侍从，就一掌把她这个出言不逊的疯丫头劈死。 　　她不信如果这世上真有飞鱼卫，她都做到这种地步了，对方还能忍。 　　果然，下一个瞬间，一声怒喝犹如穿云裂帛，雷鸣般轰然炸响。 　　“辱及长公主者，死！” 　　宫女中有一面容普通的少女忽然拔剑出鞘，越众而出，眼中杀气四溢，一剑直袭赵姒咽喉。 　　剑势如虹，势不可挡！ 　　来了！来了！终于来了！ 　　神啊！此时此刻此地，让她就这样死回家去吧！ 　　赵姒强压下满心的激动，原地闭目等死。 第9章 9渣死了 这世上怎么有人能渣成这样？…… 　　那位飞鱼卫少女一看就是精通暗杀的高手，那冰冷的眼神，那利落的身手，那凌烈的杀机，那柄剑下不知道已经收割过多少条亡魂。 　　赵姒觉得自己这波稳了！如果这都不死，她以后名字倒着写！ 　　可惜，她闭目等了半天也没等来想象中的疼痛，只等来了一阵清风，一缕墨香。 　　清风是刚刚那一剑带来的，墨香…… 　　墨香？！ 　　赵姒蓦地睁开，这才发现，替她挡下一击的，竟是一管白玉紫毫。 　　只见白玉紫毫完好无损地躺在地上，宫女手中的那把剑却已断成两截。 　　更绝的是白玉紫毫飞过来的时候饱蘸了墨水，甩出的那滴墨刚好擦过了宫女的咽喉，然而从宫女脖子上淌下的却不是墨水，而是血水…… 　　那滴墨虽然只擦破了她脖子上浅浅的一层皮，宫女却跌坐在地，浑身抖如筛糠，仿佛一只刚刚被猛兽吓破了胆子的兔子，此刻这弱小可怜无助的模样跟刚刚那杀意凌然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险死还生，姒·赵泪流满面。 　　刚刚那样千钧一发，生死一瞬，师祖竟然都能把人毫发无损地救下。 　　她姒·赵活得心服口服！ 　　她上前一步，捡起地上的白玉紫毫。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笔上甚至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体温。 　　明显是师祖察觉到不妙，仓促之下，找不到趁手的武器，随手把手里正在使用的毛笔给甩了出来。 　　赵姒更加确定他不可能是魔尊了，魔尊要是有这实力，她早回家了。 　　全场都被他这一手惊呆了，不约而同盯着赵姒手中的毛笔，一脸的难以置信。 　　最后，还是师祖的声音打破了这难耐的寂静：“小辈出言不逊，教训几句也就罢了，何必赶尽杀绝？” 　　声音一如既往的慵懒恬淡，仿佛刚刚那神来一笔根本不是出自他手。 　　真·神来一笔啊！ 　　“荣华！”听到他的声音，原本瘫坐在地上的长公主倏然抬头，一双美目满是惊喜。 　　然而，下一瞬，荣华就将她脸上的欣喜打得涓滴不剩：“长公主请回，非荣华无情，实在是你我本无缘。” 　　依然是之前那慵懒恬淡的语气，仿佛此刻瘫坐在地上为了他泫然欲泣的不是一个美人，而只是一尊人偶。 　　长公主面若死灰，半晌，眼前一亮，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一只凤钗：“荣华，你还记得这支凤钗吗？你说你一看到它就想到了我，你说这世上除了我没人能配得上它！” 　　她的眼中满是期待，仿佛一个乞求神明垂怜的信徒。 　　可惜，神明的声音依旧冷酷：“抱歉，没印象。” 　　“可……可这是你亲手送我的……”长公主拿着凤钗的手已经抖得不成样子了，她仿佛使尽了浑身力气才竭力忍下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 　　然而，那个好听到能让声控疯狂的声音依然在用温柔的语调说着极残酷的话：“我想长公主一定是哪里有所误会，荣某清心寡欲，一心修道，从未见过你手中的凤钗，也从未在任何地方以任何方式送过任何人凤钗。” 　　“啪——” 　　凤钗脱手，重重砸在地上，瞬间沾了满身尘灰，随它一起落下的还有长公主簌簌而下的泪水。 　　一个衣着品级明显比其他宫女高的少女见状，慌忙心疼地把长公主搂在了怀里，一边安抚怀里的女子，一边怒目瞪向玄天宗的大门，表情既怒且恨。 　　“当时我也在场，明明是你亲手将凤钗戴到我家殿下头上的！”她冷笑一声，眼中满是嘲讽，“什么仙门巨擘，正道魁首？世人都道你光明磊落，有情有义。原来根本就是浪得虚名，你虚情假意，欺世盗名，不过是个敢做不敢当的孬种！” 　　这惊天大瓜！ 　　赵姒不信长公主和她的侍女都能有她那样出神入化的演技，不是她自吹自擂，整个娱乐圈演技能有她那水准的，凤毛麟角。眼前的一切只可能是她们的自然反应。 　　这也就意味着，说谎的只可能是——师祖！ 　　哇哦，渣男啊！ 　　这世上怎么有人能渣成这样？ 　　谁能想到堂堂太上谷谷主，玄天宗上下万众景仰的师祖竟然能比她原世界刚刚塌房的那个谁还渣，今天真是开了眼界了。 　　“殿下，我们走！”那宫女已经气得浑身发抖，目眦欲裂，甚至顾不得尊卑，拉起长公主就想走。 　　可惜，长公主却挣扎着不肯离开，声音嘶哑而悲怆：“不！不！我不信！他不会这么对我！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此时的她哪里还有之前赵姒惊鸿一瞥时的优雅从容，一双眼睛早已哭得通红，鬓发也散乱了，连华丽的衣袍上都沾满了泥土，然而令赵姒不可思议的是，明明是如此狼狈的模样，她竟然依旧是美的，相反，比起之前还更多了几分令人心碎的楚楚可怜。 　　那种破碎感与凄楚感，简直拿捏得妥妥的。这一幕要是录下来，放到小破站，绝对能屠版。 　　赵姒瞪大了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不愧是公主，哭得这么惨还能这么美。记住这种哭法，以后表演的时候可以用！ 　　“看什么看？小心我挖了你的眼睛！”大概是被赵姒这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刺激到了，搀着长公主的宫女恶狠狠瞪了她一眼。 　　赵姒笑容满面，目光灼灼：“好啊，你挖！不知道我家师祖现在手里是什么，我刚好还缺个砚台！” 　　说着，她故意一脸炫耀地摸了摸手中那管白玉紫毫。 　　把笔还回去？开什么玩笑，入了她的手，就是她的东西，就当是害她没能死回家去的赔偿。 　　她就是这么无赖，就是这么有恃无恐。要是荣华能眼睁睁看着他惹来的桃花债挖了宗门弟子的眼睛，他这玄天宗的师祖也别当了。 　　“地上的凤钗你们还要吗？不要归我了，下山可以换不少包子呢！”一眼瞥见地上用料考究，做工精致的凤钗，她伸手就要去捡。 　　可惜被长公主抢先了一步，她虽然双目失焦，明显深受打击的模样，却依然死死护着凤钗，仿佛生怕赵姒真的会从她手里把凤钗抢了一般。 　　因为太过用力，凤凰的翎羽甚至划破了她的手指，嫣红的鲜血顺着白皙如玉的手背蜿蜒而下，一滴一滴滚落到地上，她却浑然未觉。 　　望着眼前那刺目的嫣红，赵姒忽然感觉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一揪，一时间竟酸酸涩涩，说不出的憋闷难受。她怀疑是不是之前打架的时候运动过量，茬了气，慌忙用力锤了锤胸口。 　　长公主的轿辇很快就消失在了玄天宗的山脚下，然而山上守门的众人却依然死一般的沉寂。也不知是依然沉浸在师祖人设崩塌的震惊中，还是在感叹长公主的一腔痴情错付。 　　最后，还是赵姒笑着打破了沉默：“刚刚师祖自称荣某，荣华不是道号吗？难道他真的姓荣？他真名叫什么？” 　　“师祖祖籍少阳荣家村，的确姓荣，至于真名，没人知道。”刚刚也算是一致对过外了，几个师妹显然已经接纳了她。回答她的是先前不敢跟师祖说话的圆脸师妹。 　　赵姒故意捧起传影镜笑得一脸狡黠：“不肯以真名示人，难不成他真名叫荣二狗？” 　　她就是故意的，渣男这种生物，人人得而辱之。最重要的是，这渣男还破坏了她好不容易等来的回家机会！不辱他辱谁？ 　　“咳咳——”大概没料到这世上竟真的有人敢当众辱他，空气中竟然传来了一阵轻咳，连传影镜中那一片仿佛静止一般的衣角也跟着一阵乱颤。 　　赵姒手捧传影镜，继续挑衅：“猜错了吗？我还以为人如其名。既然不叫二狗，那你倒是告诉我们你的真名啊！” 　　找死，她是专业的！ 　　荣华自然不可能告诉她真名。 　　一阵沉默。 　　半晌，传影镜中才终于再度响起了那个好听的男声：“都是修士，没人教过你真名的重要性吗？说出你的真名，我可以让你体会一下真名的威力。” 　　果然是渣男，根本做不到面唾自干，这一挑衅，他不就上钩了吗？ 　　“赵姒，我叫赵姒，女以姒，还请师祖指教！” 　　赵姒冷笑。 　　她依然有恃无恐，无所畏惧。有本事你就弄死我，弄死了我，你的人设就真的崩塌了！哪怕弄不死我，只弄残了，你在玄天宗众弟子心目中的形象也完了！ 　　传影镜里刚好露出了一双骨节修长，白皙如玉的手。那双手飞快地剪了个纸人，又摆开笔墨在纸人身上写下了赵姒二字。手长得好看也就罢了，那一笔字，银钩铁画，遒劲有力，堪称艺术品。 　　身为一个提笔忘字的现代人，赵姒都看呆了。这一手，都足够去给剧组当手替了。反正看着传影镜中那一幕，她真的很有冲动把人拐回去给自己当御用手替。 　　写完字，依然是那双手，忽然变戏法般搬出一架古琴，将古琴在桌上放稳，广袖一甩，那双好看得仿佛玉做的手潇洒地弹出了第一个音符。 　　然后…… 　　赵姒郁闷地发现，自己的身体竟不受控制地随着音符踏出了第一个舞步。 第10章 10气死了 这一招，伤害性不大，侮辱…… 　　“今日天高云淡，风和日丽，赵姒，不如给大家跳一段丽人行吧！”依然是那把好听到能让人耳朵怀孕的男声，依然是那慵懒恬淡的语调，说出口的话却让赵姒心下一个咯噔。 　　要糟！ 　　她只猜到师祖必定会想法子整治她，甚至做好了最坏的打算。鞭笞毒打她都不怕，却独独没想到师祖想要的，竟是让她当众丢脸。 　　随着师祖话音落下，原本悠然的琴音陡然转为欢快，而赵姒此刻的动作也由热身般的踮脚伸胳膊转为了一个漂亮的古典舞起手式。 　　这是一首相当欢快的琴曲，古琴的琴音沉静悠扬，没有笛子的清越嘹亮，没有笙的清亮柔和，也没有箫的低沉浑厚，更适合演奏一些端方雅正的曲子，然而，传影镜中的那双玉手却偏偏弹出了一种异常欢快的感觉。 　　不需细品，就能感受到琴音中的喜悦，仿佛有少女在风和日丽的日子踏歌而行，脚步轻快，身姿轻盈，翩翩然如蝴蝶穿花，皎皎然如飞燕游龙。 　　随着音符一个接着一个响起，赵姒的身体不由主踩着琴音开始舞动，她终于意识到，今天这脸，她是丢定了。 　　不仅肢体动作，甚至连脸上的微表情都被掌控了。此刻的赵姒感觉自己像是被关在了一个笼子里，她能感觉得到，能听得到，也能看得到，然而偏偏哪怕连脸上的一个微笑都无法控制。 　　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仿佛鬼上身般，以堪比专业古典舞演员的水准进行着一场游刃有余的表演。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都恰到好处，没有十几年舞蹈功底都跳不出来。 　　如果说他不管不顾，直接凌空一鞭子抽来，赵姒还可以骂他没风度，身为长辈，却跟小辈一般见识，以大欺小，恃强凌弱。 　　现在这般，只是以开玩笑的方式，轻描淡写让她跳支舞，连体罚都算不上。饶是赵姒对他有再多的恶意，也挑不出错来。 　　这一招，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赵姒的身体随着音乐翩翩起舞，心中却在疯狂骂娘。 　　草草草！ 　　疯了！ 　　她以后再也不敢随便挑衅大能了！特别是有文化的大能！ 　　谁曾想，他竟连整人都能整得这么优雅从容，落落大方，反衬得她之前的挑衅像是小孩子的无理取闹。 　　赵姒小时候也曾学过一段时间的舞蹈，哪能感觉不出其中的门道？这位师祖简直神了，每一个动作都拿捏得恰到好处，动作幅度但凡再大一点就会伤到她，再小一点她就感觉不到疼，起不到教训的效果。 　　偏偏在把握好分寸的同时，又要让她的舞蹈动作优雅漂亮，看不出丝毫操纵的痕迹，这简直已经不是区区一个神字能够形容的了。 　　赵姒终于成功理解了蚍蜉撼大树这个歇后语的意思，也理解了之前那位飞鱼卫少女一击失败后，缩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心情。在那种绝对的实力碾压下，是个人都没办法再生出丝毫反抗之心。 　　师祖这一手实在太漂亮了。 　　一舞毕，空气中顿时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众师妹兴致勃勃，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赵姒连忙一个眼刀狠狠丢去，大家这才悻悻然住了手。 　　她恼羞成怒地抓起传影镜，试图跟师祖当面对质。可惜，传影镜中依旧只有那架古琴，那双玉手。 　　这位师祖的偶像包袱简直有一吨重，从剪纸人到写字，再到抚琴伴奏，他所有的动作都如行云流水，优雅自如，没有丝毫的表演痕迹，偏偏却完美地避开了所有脸部的角度。 　　神秘感拿捏得妥妥的。 　　那对镜头的掌握，那强大的控场能力，让赵姒这个习惯了面对镜头的专业人士都佩服不已。 　　因为先前陆珉的错认，赵姒其实很想借机看看师祖的长相，看到底长得有多相似，才能让陆珉把他跟魔尊认成同一个人，可惜，终究只能是妄想。 　　“现在，还想知道我的真名吗？” 　　语调依旧慵懒，在此刻的赵姒听来，却有种异样的刺耳。赵姒很有冲动硬梆梆顶回去，可惜，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最终只能乖乖认怂。 　　“不！不想了……” 　　“乖～” 　　一个名字而已，赵姒其实很不能理解师祖为什么一直守口如瓶。 　　修真者的确可以通过真名控制一个人，然而，像这样的控制需要绝对实力的碾压。以他的实力，就算把真名告诉别人，也肯定没人能控制得了他。不肯示人唯一的理由只可能是他的真名太难听。出身小村庄，指不定真名比二狗更难听。 　　荣狗剩，荣狗蛋，荣铁柱？ 　　思及此，赵姒糟糕的心情顿时好了不少。万人迷人设又怎样？还不是有个见不得人的真名！ 　　“师妹，你没事吧？”见赵姒身形一阵踉跄，圆脸师妹立刻上前一把扶住了她。 　　赵姒强忍浑身的酸痛，借着她的搀扶站稳身体，眉头却下意识地一皱。 　　她虽然一直在心中喊面前的几个姑娘师妹，但其实这里的几个姑娘每一个都比她大，但不知是她多年顶流生涯带来的威慑力，还是她放飞了自我后的眼神天生自带杀气，亦或者是人类在面对凶残猛兽时的动物本能，面前的几个姑娘竟隐隐有几分怕她。 　　既然她们害怕，那就让她们怕个彻底。人在自尊心受挫的时候，总忍不住试图在别的方面找补。 　　她毫不犹豫地纠正了对方的叫法：“我不是师妹，是大师姐！忘了正式自我介绍，我是赵姒，掌门首徒赵姒。” 　　她说着，掏出代表了掌门首徒的身份牌，在一众师妹眼前晃了晃，冷声警告：“刚刚那一幕，你们要是有谁敢说出去……” 　　她这个掌门首徒的身份，在内门弟子面前或许不够看，用来吓唬几个不明真相的外门弟子，绰绰有余。 　　几个小姑娘先是被她手中掌门首徒的令牌吓到，又陡然面对她这杀气腾腾的威胁，慌忙不约而同摆手。 　　“不敢！不敢！” 　　“这破守门任务无聊死了！我要早退，你们给我打好掩护！” 　　“是，大师姐！” 　　得到了师妹们肯定的答复，赵姒毫不犹豫转身离开。 　　早退怎么了，她受伤了，工伤！ 　　因为有个万人迷师祖的存在，玄天宗的大门绝对是整个修真界最热闹的。不仅要接待正经到访的修士，还要接待荣华的那帮迷妹，其繁忙程度都快赶上春运了。 　　为了接待络绎不绝的访客，玄天宗的守门阵容也是天下宗门中数一数二的豪华。别的宗门有一两个弟子看门就已经不错了，玄天宗却有整整六人，还不包括后面端茶倒水的奉茶弟子。 　　反正人多，少一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赵姒昂首挺胸，走出众师妹的视线范围，这才倒吸一口凉气，僵硬地伸展了一下刚刚因为舞蹈过度拉伸的身体。身体仿佛刚刚被一头大象踩过，每一个关节，每一个细胞都仿佛已经不属于自己。 　　疼！疼！疼！ 　　疼还是其次，最重要是丢人。简直丢死人了！难道说这就是传说中的社会性死亡？ 　　一口邪气憋在胸口出不来，赵姒深吸一口气，忍不住一声仰天长啸。 　　“荣狗剩，荣狗蛋，荣铁柱……” 　　荣这个姓果然高大上，连狗剩，狗蛋，铁柱都能被它衬出几分高贵脱俗。 　　再来。 　　“荣傻根，荣屎蛋，荣牛粪……你给姒爷等着！”师祖是吧！小心别落在她手里！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她可是连魔尊都曾捅死过的人！谁能保证他有一天不会栽在她手里？ 　　就在赵姒吼完，觉得终于出了一口恶气之时，空气中却忽然响起了一阵轻咳。 　　“咳咳——”听声音分明正是师祖本人。 　　她顿时一个趔趄，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有没有搞错！还盯着呢？ 　　这人得有多小心眼啊！好歹也是师祖，做人就不能大气一点吗？ 第11章 11哭死了 不对劲，这个破身体很不对…… 　　被师祖那声突如其来的咳嗽吓到，赵姒不敢再出言不逊，揉着浑身酸痛的身体连滚带爬地回了青云峰自己的住处。 　　今天虽然倒霉在师祖手里吃了瘪，但总体还是赚的。不仅领到了日结的守门任务奖励，还抢了陆珉的储物袋。 　　不愧是陆长老的入室弟子，陆珉那厮简直富得流油。储物袋一打开，哗啦啦倒出一堆灵石，那金灿灿闪亮亮的一堆，普通外门弟子守一整年门都未必能赚到。 　　看着眼前满目的灵石，赵姒那刚刚被师祖搞坏的心情终于彻底得到了治愈。 　　除了灵石，陆珉储物袋中还有杂七杂八不少其他好东西，其中的灵玉啊，神符啊，丹药啊，都是好东西，千金难买。 　　除了，一个娃娃。 　　一个看着明显已经有些年月的布娃娃。在陆珉那一堆闪闪发光价值不菲的资产中，显得格格不入，有种说不出的别扭。 　　娃娃看着有些眼熟，赵姒仔细回忆了一下才发现，这娃娃竟跟当初那个被陆珉扔进火堆里烧毁的娃娃长得一模一样。 　　娃娃的口袋里还塞着一张字条，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对不起三个字。看字迹，明显不是现在的陆珉写的。 　　赵姒顿时福至心灵，豁然开朗。原来那家伙跟当初幼儿园扯她辫子的小男孩是同一类人。 　　赵姒推理能力不错，已经能够想像得到当初烧毁了原主的娃娃后，陆珉是如何自责，费尽心机找来一个一模一样的娃娃，想要道歉，却一直找不到机会。结果这一耽搁，就耽搁了这么多年。可怜的原主再也等不到他的道歉了。 　　想清楚陆珉这些年那些恼人行为的心理动机，赵姒反而觉得原主更惨了。原本以为她是个没人怜没人爱的小可怜，结果，她其实不是没人爱，只是，她的爱慕者，表达爱慕的方式竟然是往死里欺负她…… 　　姒爷表示很淦。 　　恕她无法理解这样的感情。 　　虽然她有人格障碍，天生爱无能，但她却一直记得她爸跟她说过的那些话。 　　——“阿姒，你要记住，真心喜欢你的人，绝对不会舍得伤你一丝一毫。如果一个人舍得伤害你，那他一定不是真的喜欢你。” 　　——“不是喜欢那是什么？” 　　——“占有欲，可怕又偏执的占有欲。如果遇到那样的人，无论他表现得多么深情，都一定要远离。” 　　当初她一脸懵懂，回忆起原主幼时的那些记忆，却忽然懂了。 　　她记得那个娃娃，那是清玄唯一给原主买过的玩具。因为那个娃娃，原主终于觉得或许清玄并没有那么讨厌她，她像个傻子一样每天死死抱着那个娃娃不肯撒手。那是她灰暗的人生中唯一的一点温暖。 　　因为有这个娃娃的存在，哪怕日子再艰苦，清玄的脸色再难看，她也不觉得难熬。 　　回忆起原主把娃娃当宝贝的那段时光，赵姒忽然感觉呼吸有些沉重，胸口闷闷的，喉咙仿佛堵着点什么，连鼻子也酸酸涩涩，说不出的难受。她还在奇怪到底发生了什么，却蓦地发现自己的眼角竟然沁出了一点湿意。 　　伸手一摸，看着手指上那一片湿润，顿时整个人僵在了当场。 　　眼泪？！ 　　不是她表演时凭借技巧应挤出来的生理性的泪水，而是货真价实的眼泪，人类在痛苦悲伤时才会流出来的真实的眼泪。 　　不对劲，这个破身体很不对劲！ 　　回想起之前看到天道皇朝长公主哭泣时那奇怪的感觉，赵姒顿时心乱如麻。原来那不是过度运动后的岔气，而是，同情吗？ 　　难不成自己不正常了二十多年，一朝穿越，竟然把人穿正常了吗？在原世界的时候她拼命模拟，努力试图当一个正常人而不可得，如今穿到异世，可以大大方方不正常了，她却偏偏又正常了！ 　　这也……太离谱了吧…… 　　如果穿的是本甜宠文，她倒也无所谓，可以趁机体验一把什么是真正的神仙爱情。可问题是，她这穿的是本狗血虐文啊！在虐文里有共情能力，真是要了人卿卿老命了…… 　　意识到这个可怕的事实，赵姒简直忍不住想仰天长啸。 　　这贼老天，不当人子！ 　　把人扔虐文不算，还给开了hard模式，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她此刻真恨不得当场死一死，回想起穿过来那会儿，天道意识自杀魂飞魄散的警告，才堪堪止住了想要撞墙的冲动。 　　冷静！冷静！她跟那些只能乖乖等虐的虐文女主不一样，她还可以逃！死了就能回家！她可以死回家去！这里可是修真界，只要她足够努力，一定能在主线剧情开启前成功英勇就义。 　　赵姒擦干了眼泪，却也没有心情再继续清点灵石了。草草把所有东西塞回储物袋，她顿时如一条咸鱼一般趴在了床上，一动不动了。 　　人在虐文，生无可恋。 　　就在她准备就这么装死装到天荒地老之时，天外忽然飞来一道金光，穿过大开的窗户直直落在了她眼前。 　　是一方晶莹剔透的玉砚，玉砚缓缓在她眼前降落。与此同时，一行金字腾空而起，刚好跃到了她的正前方。 　　还好，贼老天还没赶尽杀绝，让她沦为文盲，这个时空的文字是标准的繁体汉字。她虽不会写，要看懂却并无压力。 　　“你不是说想要砚台吗？送你了，这方砚台跟你手里那管白玉紫毫是一套的。本座不忍见它们骨肉分离，特赐它们母子团聚。好物有灵性，别用凡墨污了它们。” 　　赵姒伸出手去，空中的金字化为纸张落在了她手里。 　　白纸黑字，落款是你师祖。 　　饶是她不懂书法，看到这一笔字也不得不叹一声好。先前只有一个名字，没办法完整体现师祖书法的精妙，这长长一大段文字笔走龙蛇，刚柔相济，气韵流畅，光看着就令人赏心悦目。修真界第一顶流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注意力从书法上收回，赵姒这才蓦然惊觉，先前师祖为救她一命丢出的那管白玉紫毫还在她手里。 　　这管白玉紫毫显然是师祖的心爱之物。 　　赵姒甚至能够想像得到，在意识到自己不打算把笔还给他之后，他到底有多郁闷，多焦灼，偏偏却碍于身份没办法开口催讨，也不知他怎样绞尽脑汁才想到了这么一个不那么丢面子，掉逼格的催讨办法。 　　这偶像包袱也是没谁了。 　　看到这张纸条，揣摩着这字里行间的意思。但凡有点眼色的就该让这套好不容易“母子团聚”的“灵性好物”完璧归赵。 　　只可惜，他对上的偏偏是她赵姒，以跟人唱反调为乐的赵姒。自然只会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啊呸，她才不是狗。 　　反正就是这个意思。自己偶像包袱重，就怪不得别人。直接说把笔还他，不还生气，饶是赵姒再头铁，也不可能不还。 　　但现在，既然东西给了她，就是她的。就算她不用，也可以卖给师祖的粉丝。 　　前段时间，她曾无意中听说有人在仙网上拍卖了一套师祖曾经用过的茶具，换了一座十方山的顶级洞府。 　　这套白玉笔砚可是师祖的贴身之物，用料上乘，做工考究，怎么着也能换十座洞府吧！十方山那样的偏僻地段怎么行，起码得是天下五十五宗的中心地带，带灵脉那种。如果能跳出虐文的漩涡，过上平静的日子，单单只是把这套东西卖了，就足够她在修真界养老了。 　　说到仙网，她恐怕是整个玄天宗唯一一个连仙网都没上过的土包子了。 　　仙网就像是现代社会的互联网，任何修真者，只要戴上传信镯，就能接入仙网。 　　然而，它却比现代互联网还要高级，可以识海连接，意念投影，不需要鼠标键盘，纯意识操控。现代互联网有的功能，它都有，没有的功能它也有。 　　修真界如今对仙网的依赖丝毫不比现代人对互联网的依赖少，原著后期，男主洛寻云甚至曾用断网来整治过整个修真界。结果是，天下五十五宗半数以上宗门事务瘫痪，整个世界都差点崩溃。 　　在如今的修真界没有传信镯，就像是二十一世纪的人没有智能手机，绝对属于要被时代淘汰的那一类人。 　　就算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回家，赵姒也觉得自己不能跟时代脱节，那什么传信镯，无论如何，她也得想方设法搞一个过来。 　　找师父清玄是肯定没戏的。原主之所以没有传信镯，就是因为清玄觉得仙网玩物丧志，影响修炼。 　　只能求助外援了。 　　说到外援，她立刻想到了内门弟子中除陆珉外的第二狗大户，女二萧颖。 第12章 12逗死了 那个连名字都不能提的男人…… 　　撇开先入为主的偏见，连赵姒也不得不承认，萧颖的确是个讨人喜欢的小姑娘。 　　圆圆脸大眼睛，一笑脸上还有两个小酒窝，正是如今娱乐圈最有路人缘的那一类长相。不少脑残粉口中，哪怕拐走了自家爱豆也能原谅的那一类小甜心。 　　无论亲和力，还是路人缘都是顶级的。 　　同样是十二岁的萝莉，赵姒跟她一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一个是不被掌门待见的弃婴，一个是萧长老捧在手心的亲孙女。 　　一个完全不会打扮，一根木簪绾起道姑头，一天到晚只穿玄天宗制式道袍，没有发育的平板小身板彻底模糊了性别，说是男孩也有人信，没有霸总的命却一天到晚冷着一张脸，就差在脸上写上生人勿近二字。 　　一个梳着可爱的包包头，从小漂亮裙子多到数不清，每天都打扮得漂漂亮亮，见人三分笑，笑起来甜丝丝软绵绵，让人如沐春风。 　　在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女二萧颖衬托下，原主狼狈得就像一只灰溜溜的过街老鼠。 　　赵姒觉得，如果自己是男主，第一反应也会选萧颖。男人对自己的白月光总是带着滤镜的，肯定无法接受自己心爱的姑娘变成原主那个模样，哪怕，这一切其实都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 　　然而，当赵姒兴致勃勃爬上莲花峰，找到萧颖时，印象中总是笑容满面的小姑娘却哭红了一双眼，正捂着手绢抽抽搭搭，好不可怜。 　　赵姒忙过去问她怎么了。 　　萧颖抬起头，一脸委屈：“阿姒，阿白它不见了。” 　　“咦，阿白不见了？什么时候不见的？”想到昨晚的那顿烤兔子大餐，赵姒一阵心虚，好不容易才忍住没露出破绽。 　　“昨晚它跑出去后就再没回来，我在它的食盆旁边守了一早上，如果是平时，它早回来了。它每天早上都要吃很多东西的。”似乎想到了什么，萧颖身体蓦地一僵，“阿姒，你说阿白它会不会被人抓去吃了？” 　　“哈哈哈……怎么会？”赵姒恬不知耻地出言安慰，“你别想太多，它肯定只是偷偷跑出去玩了，说不定过几天它就自己回来了。” 　　“希望如此吧，我在仙网发了悬赏，希望有人看到了能帮我把它送回来。”萧颖说着打开了仙网的一个界面。 　　悬赏令上的悬赏金额赫然写着上品灵石十枚。看到这个悬赏金额，赵姒忽然有些后悔把阿白吃了，十枚上品灵石，都足够普通外门弟子在玄天宗大门口守十年了。 　　就在赵姒内心腹诽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之时，萧颖忽然眨巴着一双纯真无邪的大眼睛，问了一句：“你觉得，这悬赏金额是不是有些少？” 　　赵姒默默看了一眼阿白食盆里她想吃都吃不到的灵果。她现在一点都不后悔吃了阿白了，除了此獠，可以给修真界节省多少资源啊！ 　　既然狗大户这么壕，她劫富济贫起来也就毫无心理压力了：“你的传信镯能借我用一段时间吗？” 　　没想到，萧颖闻言，竟眼前一亮，笑容满面地褪下传信镯，直接塞进了赵姒手里，那表情，看着怎么像是有几分……欣慰？ 　　“阿姒你终于开窍了！你也太傻了，掌门不让你上仙网，你就真的不上。你不知道仙网到底有多好玩，你没有传信镯真的是种损失。刚好我有了外形更好看的，这个送你了！”不愧是狗大户，出手就是大气！ 　　咦，这话听着怎么有些耳熟？对了，在原世界的时候，她也常常用这样的借口送人东西…… 　　“谢了！”曾经也是狗大户，赵姒明白狗大户送人东西时的心态，一点不矫情地把传信镯戴到了自己手腕上。 　　此时萧颖已经从柜子里翻出了一个锦盒，打开锦盒里面果然是一枚崭新的传信镯，跟赵姒手腕上那枚低调朴素的传信镯不同，萧颖手中的那枚镶嵌着五光十色的灵珠，一看就不是凡品。 　　刚刚送出了一个价值不菲的传信镯，萧颖看着却比刚刚免费得到了传信镯的赵姒还开心：“阿姒，太好了，你有了传信镯，以后我无聊的时候就可以找你聊天了！” 　　萧颖兴致勃勃地开始教导赵姒使用仙网的各项功能。仙网就是变种的互联网，有原世界的互联网知识打底，赵姒学起来毫无压力，惹得萧颖直呼天才，没怎么费力就把仙网的基本功能都摸熟了。 　　目标达成，赵姒还有些不想让萧颖知道的东西想要查询，起身告辞。 　　走到门口，却被小姑娘一把拉住了。萧颖定定望着她，好几次欲言又止，最后终于还是开了口：“阿姒，你最近怎么了？感觉跟平时不太一样。” 　　赵姒并不奇怪，她这人气质太过独特，天生自带气场，用粉丝的话说天生带一股在座的各位都是渣渣的嚣张范。如银河皓月般卓尔不群，萧颖会察觉到异样也没什么奇怪的。 　　“哪里不一样？”这一问面不改色，然而赵姒的内心却分明在等着萧颖夸她。身为顶流她早已习惯了粉丝们变着花样吹的彩虹屁，然而，彩虹屁永远不会嫌多。 　　只可惜，萧颖根本没准备夸她。 　　“变得特别莽撞，特别不计后果……”萧颖弱弱望赵姒一眼，小心地斟酌了一下词句，“之前丹房的事，还有灵兽堂的事，吓死我了。我理解你想救人的心情，可是你怎么可以不管不顾直接冲上去，要是受伤了怎么办？我会担心，掌门也会担心。以后不可以这样了，知不知道？” 　　萧颖说话的时候目光真挚，言辞恳切，看得赵姒有刹那的愣怔。她还道萧颖不喊她大师姐有着什么特殊的涵义，看她此刻的表情才知道，面前的小姑娘分明是真心以她的姐姐自居，这大姐姐教训不懂事的小妹妹的语气……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头一回面对纯粹的善意，说实话，感觉还不错。 　　她微微一笑，从善如流：“我知道了。” 　　虚心接受，死不悔改那一套，她最熟了。 　　害怕萧颖继续婆婆妈妈，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落荒而逃。 　　离开的时候刚好跟回莲花峰的萧长老擦肩而过，不知道是不是刚刚经历过什么事件，萧长老脸色苍白，脚步踉跄，身上甚至还有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能让他这样的大能受伤的恐怕得是地级事件了吧，也不知哪里又有妖魔鬼怪现世了。 　　了解过修真界的历史才知道，这个时代的凡人到底有多幸运。 　　数万年前，琳琅公主还没横空出世那一会儿，修士遍地走，妖魔鬼怪层出不穷，凡人那是真的如蝼蚁一般，一不留神就会被卷入各种稀奇古怪的事件之中。 　　在大能打架中被殃及池鱼还是最幸运的死法，更可怕的是不少邪修甚至还会修炼各种以生人为祭的邪法，动不动就剥皮抽筋，生祭炼魂。加上妖兽们还会时不时下山打个牙祭，那日子真是过得水深火热。 　　幸运的是，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的修真界新秩序下，各大宗门主动担负起了降妖除魔护佑苍生的重任。 　　如今的修真界约定俗成把异常事件分为天、地、玄、黄四级。天级事件为灭世级事件，一般情况下基本不可能出现，现如今最高等级的事件就是地级事件，魔尊只要不准备灭世，平时的那些小打小闹也属于地级事件。 　　地级事件一般交由宗门高层解决，玄级事件交给中层，黄级事件就是平时弟子们每三个月领取一次的强制任务。 　　正是在所有人的通力协作和不懈努力下，修真界才终于保持了表面上的平静。 　　望着萧长老那摇摇欲坠的模样，赵姒忽然矫情地想到了一句话。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替你负重前行。 　　如果类比漫威宇宙的话，萧长老这样的，应该算是超级英雄了吧。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与此同时，伴随而来的危险自然也越大。 　　默默在心中给萧长老致了个敬。 　　回到青云峰自己的房间，赵姒兴奋地往床上一滚，立刻迫不及待地打开仙网，开始搜索关键词魔尊。 　　她很好奇，这位一招被她毙命的辣鸡，到底是怎么让整个修真界瑟瑟发抖，拜倒在他的淫威之下的。 　　清玄对原主管束极严，一天到晚除了修炼还是修炼，对于魔尊，原主只在学习修真界近代史的时候听授课的长老提过一嘴，就是杀人如麻，恶贯满盈，罪行罄竹难书之类规规矩矩的官方评价，套到任何一个反派身上都适用。 　　作为邪道的精神领袖，魔尊在仙网上也是当之无愧的顶流。仙网上果然有不少他的八卦。 　　赵姒一条条看下去，顿时对魔尊的搞事能力佩服得五体投地。 　　一登场就屠了仙门十八宗，一路杀进天道皇朝天都，差点把当时的皇帝都给斩了，然后，犹如点名般把修真界剩下的各大宗门都给挑衅了个遍。那个嚣张劲啊，简直让人叹为观止。 　　赵姒忍不住注册了一个帐号吐槽了一把。 　　顶流姒爷：什么魔尊啊？简直就是只泰迪！魔怼怼！这一手拉仇恨的本领，简直了！ 　　匿名高玩甲：楼上是仙网新人吧。如果我是你，我绝对不会对魔尊出言不逊。 　　匿名高玩乙：给新人默哀。 　　匿名高玩丙：给新人默哀。 　　匿名高玩丁：给新人默哀。 　　…… 　　人类的本质果然是复读机，除了一楼好心提醒了一句，下面的跟帖都是在给新人默哀，那队形整齐划一，规整有序，让赵姒恍惚中仿佛回到了原世界。 　　赵姒一头雾水地继续翻了不少魔尊相关的帖子，才终于弄明白，搞半天，原来魔尊的名字还是个禁忌。 　　想到之前自己曾因为一个名字被师祖拘着跳了一场舞，赵姒内心深处也明白，这恐怕是真的。但她这人天生反骨，学生时代就把校规当反面教材，别人越是不让做的事情，她越是想试试。 　　“名字而已，他以为他是伏地魔吗？要不要这么逗？那个连名字都不能提的男人，哈哈哈……” 　　刚好，她看过原著的故事梗概，知道魔尊的真名。她倒是想试试，这位魔尊的名字，到底是怎么个不能提法。 　　“魔尊洛昭宁是个大坏蛋！洛昭宁头顶生疮，脚上流脓！” 　　“洛昭宁生儿子没小鸡鸡！” 　　…… 第13章 13要死了 所以，她之前能够活下来，…… 　　“洛昭宁是个笨蛋白痴，洛昭宁人憎狗嫌！” 　　“洛昭宁……” 　　赵姒越骂越起劲，见骂了半天也没反应，她甚至忍不住开始考虑要不要把前世在网上看过的祖安宝典给拿出来一试。 　　然而，魔尊又岂是浪得虚名。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忽然感觉心口一阵剧痛，那种感觉，仿佛天外飞来一把大锤，咚的一声狠狠砸在了她身上，五脏六腑都在瞬间被砸得移了位。 　　“噗——”她只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喉头一甜，张嘴就吐出了一大口血。 　　望着满地嫣红，饶是她早有心理准备，依然被吓得不轻。 　　这辣鸡魔尊，竟然真能做到这种程度？！难怪，连仙网上魔尊的名字都是缺胳膊少腿的。不是错别字，只是不敢写对。咦，难道这就是古代避讳制度的由来？ 　　“洛昭宁，我哔你祖宗十八代！” 　　“噗——噗——”又一连吐了两口血后，赵姒终于彻底没脾气了。 　　仅仅只是背地里的说几句坏话就能做到这种程度吗？魔尊果然名不虚传！这是什么绝世功法，她也想学，回去用来对付黑粉，那酸爽…… 　　所以，她之前能够活下来，到底是怎样的一种狗屎运啊？ 　　短暂的震惊之后，她忽然眼前一亮。她不是一直苦于找不到办法作死吗？这眼前不就是现成的可以死回家去的机会吗？ 　　想明白了这一点，她嘴角一勾，立刻毫不犹豫祭出了祖安宝典。 　　“洛昭宁，你以后子孙满堂，全靠兄弟帮忙！” 　　“洛昭宁，你虽然狗，但不打狂犬病疫苗就出来，就是你的不对了！” 　　…… 　　靠着回家的信念支撑，她骂人骂得起劲，吐血也吐得起劲。为了不弄脏房间，她甚至特意去拿了个平时用来洗漱的小木盆，准备把血吐在盆里。 　　然而，令她郁闷的是，她吐血吐死的愿望终于还是落空了。小木盆里的血只积了浅浅一层，甚至连底都没填满，她就再也吐不出一口血了。任凭她如何再辱骂魔尊，只觉浑身针扎般的痛，却终究是再也吐不出一口血了。 　　脑海中浮现出那夜看到的那双温柔的眼睛，赵姒眼前阵阵发黑，连呼上当。原来所谓的不能辱骂魔尊，仅仅只是小惩大戒，并不伤人本源。 　　她也能理解仙网上众人的反应，魔尊凶名在外，一般人骂一句吐口血就不敢再骂了。哪有人会像她这样疯了一般往死里骂的。恐怕她是这世上唯一一个知道再怎么疯狂辱骂魔尊也不会死的人。 　　她错了，魔尊依然是个辣鸡！名不副实的辣鸡！ 　　“洛昭宁，你倒是弄死我啊！身为魔尊却优柔寡断，妇人之仁，你就是个辣鸡！辣鸡中的战斗鸡！” 　　针扎般的剧痛再度袭来，虽然并不致命，但因为之前失血过多，赵姒终于还是在这剧烈的疼痛中眼前一黑，一头磕在床前的脚踏上，沉沉晕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似乎有人将她抱回了床上，还温柔地替她擦拭了脸上的血迹。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睁开眼睛，刚好对上了一双闪着冰冷厉色的漆黑眼眸。 　　守在她床前的竟然是清玄。清玄依然是原主印象中那个不苟言笑的黑面神模样，周身上下黑气缭绕，仅仅只是坐在那里就给人一种难以抗拒的恐怖威压。 　　赵姒被他吓了一跳，立刻条件反射地从床上跳了起来。 　　清玄冷冷扫了她一眼，目光在触到她衣服上的血迹时嫌恶地皱了皱眉：“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到底做了什么，把自己伤成这样？” 　　赵姒自然不可能告诉他，是自己作死，冒天之大不韪，故意辱骂魔尊，遭到了魔尊的反噬。只说是修炼的时候岔了气。 　　原主刚好卡在炼气九层，差一步就能筑基，冲阶的时候一时失手也算是个合理的解释。 　　清玄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你资质愚钝，是该勤学苦练，只是欲速则不达，须得把握好分寸。” 　　赵姒连连称是。 　　继承了原主的记忆，赵姒对清玄天然有种恐惧，哪怕他此刻什么都没做，仅仅只是站在那里，就让她感觉浑身不适。 　　看看外面月明星稀，夜色正浓。 　　赵姒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师父，夜色已深，徒儿想睡觉了……” 　　可惜，清玄并没有告辞。 　　他非但没有告辞，反而还冷着脸丢给她一块外事堂的任务牌：“这三个月你一心修炼，并没有领过外事堂的任务。三月之期将近，为师刚好看到有个任何挺适合你，刚替你领了。择日不如撞日，你今晚就去把任务做了吧！” 　　赵姒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刚刚看到徒弟吐了一地血，马上把人拉去做任务，这到底是什么魔鬼师父啊？ 　　她连忙露出一脸虚弱的模样，弱弱祈求：“可是，师父，我……” 　　清玄闻言，只是淡淡道：“我刚刚替你探查过了，你虽吐了不少血，但伤不及肺腑，并不影响任务。” 　　赵姒：…… 　　丧心病狂，泯灭人性啊！ 　　话说回来，魔尊果然是个色厉内荏的辣鸡！造成的伤害竟然连让她从师父手中逃课都做不到，他到底是怎么好意思称尊的？ 　　赵姒只能叹口气，认命地开始查看手中的任务牌。 　　这的确是一个外事堂派给普通弟子的黄级任务，继承了清玄选任务时一贯的简单粗暴风格，是个没什么悬念的猎杀任务。 　　距玄天宗不远的靠山村附近最近有地狼出没，不少无辜村民惨死地狼之口。村里纠集乡勇捕杀，无奈地狼实力强大，损失惨重，村长不得已只能向玄天宗求助。 　　“走吧！你多拖延一刻，就会有更多的村民命丧地狼之口。”大概是不想再等赵姒磨蹭，清玄不耐烦地把人拉到院中，祭起飞剑，一把将人往上一提。 　　飞剑立刻如一枝离弦的箭，流星般载着二人离开了青云峰。 　　赵姒虽第一次乘坐飞剑特快，但被清玄扔上飞剑载着到处飞，原主记忆中却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因此，她倒也并不怎么害怕。 　　飞剑的速度很快，玄天宗各峰很快被甩在了身后，深浓的夜色下，只剩下一个个黑黢黢的影子。身旁的景象飞速后退，耳畔劲风呼啸，赵姒油然而生一种坐过山车般的快感，一时竟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仙二代就是爽，有师父带着做任务。如果是普通弟子，恐怕只能去灵兽堂借仙鹤，哪里有机会体验这样的飞剑特快。 　　下意识地瞟一眼身旁的清玄，此刻他正专心御剑，目不斜视，脸上依然是习惯性的面无表情。 　　修真界的男人都不太容易老，修为高深的那些大都青春永驻。身为玄天宗掌门的清玄自然也不例外。 　　明明已经有了个她这么大的女儿，清玄看起来却依然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剑眉星目，玉树临风。 　　从赵姒所在的角度看去，清玄侧脸线条优美，自然流畅，搭配着那副英挺的剑眉，天生自带一股侠气，长相分明比她原世界的那些小鲜肉更加优越。如果是在原世界，只这一个侧脸就已经足够把网上那帮颜控迷得七荤八素了。 　　然而，顶着这样一张鲜嫩诱人的顶流脸，赵姒却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已经老了。那双如黑曜石般的眼睛里饱含沧桑，那无尽的沧桑满得仿佛随时能够溢出来，垂垂老矣的古稀老人也不过如此了吧！ 　　一个人到底要失去过多少东西，经历过多少痛苦，才会有这样的眼神？ 　　赵姒定定望着他，一时竟有些失了神。 　　大能的五感何其敏锐，清玄很快便察觉到了她那复杂的视线，蓦然回头，眉头微皱：“你看着我干什么？” 　　赵姒当然不可能让他知道自己此刻正在同情他，只能随口敷衍：“你好看啊！” 　　话说出口，才猛然意识到自己这话到底有多么不妥。眼前的男子虽然看着像个小鲜肉，但却是她这具身体生理上的父亲。 　　她正震惊于自己竟在无意中调戏了自家老父，面前的老父亲却忽然眸光一凝，一双眼睛直直地盯住了她。他此刻的目光太过复杂，像是在透过她看另一个人，又像是在追忆逝去的时光。 　　就在赵姒担心他会不会哭出来之时，他忽然把她往林子里一丢，冷冷道：“地狼就在这座山上，你自己慢慢找，我天亮再来接你。” 　　赵姒被丢下飞剑的时候飞剑依然悬在半空中，离地起码五六米，清玄那混蛋竟然也不愿稍稍降低高度，就这么直接把人丢了下去。 　　赵姒下落的过程中被林子里的树枝刮得身上脸上都疼，最后落地还摔了个屁墩，气得在心中不住骂娘。 　　摘掉身上挂着的树枝，环顾了一圈四周黑漆漆的密林，赵姒长长叹了口气。 　　这死老头，真是没有一点父女爱！ 　　如果别人家的老父亲对女儿说，他把你丢到山里喂狼，很有可能只是开玩笑。但到清玄这里，明显是认真的。他不仅真把人丢进了山里，还是半夜送的外卖。 　　十二岁的小姑娘，一身嫩肉，鲜嫩可口，显然正是山中妖怪们最爱的宵夜。 　　根本不需赵姒费心去找，她只是静静站在原地等待，很快便轻松在黑暗中看到了一双绿油油的眼睛。 　　啊啊啊啊…… 　　妖怪真的来了，要死了！ 第14章 14要死了 虽然我不介意被你吃，但你…… 　　那双绿油油的眼睛缓缓逼近，赵姒呼吸急促，连身体都忍不住开始微微颤抖。 　　不是害怕，而是激动。 　　这绝对是她穿越以来距离回家最近的时刻，没有之一。跟眼前的这头地狼这样，在《千妖谱》中有名有姓的妖怪相比，之前的那些机会根本不值一提。 　　地狼，外形似犬，擅土行，修行到一定年限可以拥有人形。虽算不上什么了不得的大妖，但对付她这样炼气期的小修士，却已经绰绰有余了。 　　引颈就戮，站在那里等死说不定会被判定为自杀，想到天道自杀魂飞魄散的警告，赵姒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决定先探探这地狼的虚实，如果太弱，就直接猎杀，如果足够强大，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就算她一心求死，故意想放水，那也得能找到放水的机会啊！天知道这个世界的天道对意外和自杀是怎么界定的。 　　命只有一条，一心只想回家的她，可经不起一个万一。 　　夜色正浓，头顶密密匝匝的枝桠挡住了月光，让原本就黑暗的林子显得更加幽深，黑影幢幢中，唯一算得上光源的只有那双缓缓逼近的幽绿眼眸。 　　赵姒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虽然原主早就习惯于面对形形色色的大怪小怪，记忆中对付起来也游刃有余，但她这个穿越者却是有生以来头一回面对如此险境。 　　唯一最接近这一幕的是她演过的一部特战电影里的遇狼戏份。 　　演狼的是一头被染了毛的哈士奇，不愧是二哈，丝毫没察觉出她是个爱吃狗肉的危险掠食者，演完，还会颠颠颠跑过来亲昵地蹭她的腿，求抚摸求抱抱。 　　全程，她唯一印象深刻的是丛林的地面又是泥又是水，还要在上面打滚，脏死了…… 　　就在赵姒脑海中充斥着拍摄时替身小姐姐那飒爽的英姿时，面前的那双绿眼睛忽然一闪，竟消失了踪影。她顿时浑身的寒毛都炸了起来。 　　她原以为下一个瞬间，自己就该毫无悬念地狗带时，她却蓦然惊觉，自己的五感竟在瞬间敏锐到了极限，明明什么都看不到，却能模模糊糊感知到林子里每一片叶子的飘动，每一缕空气的流动。 　　“呼——” 　　地狼掠空而来的动静实在太大了，她想假装感受不到都不行，她甚至都不需要特意去做，身体已经凭借本能一个翻滚，躲开了地狼那杀气腾腾的一扑。 　　赵姒终于明白地狼为什么叫地狼了，一击落空，那散发出阵阵野兽腥臭的庞大身影竟再度消失了，再度出现时却分明已闪到了她的身后。 　　又是凌空而来的一个飞扑，距离如此之近，赵姒甚至都能看到地狼嘴里那滴滴答答的口水，那扑面而来的满嘴腥臭简直令人窒息。 　　要是被这张嘴咬到…… 　　脊背一阵发凉，赵姒断然一个翻滚狼口脱险。 　　“嗷——” 　　三番两次扑空，地狼终于被激怒，爆发出一阵杀气腾腾的怒吼，吼声震天，林子里的树叶都被这声怒吼震得簌簌落下不少。 　　赵姒理解地狼的心情，原以为是送上门来的外卖，手到擒来，没想到却是个烫手山芋，换她，她也生气。 　　然而，被那样臭的一张嘴吃掉，实在不符合她的美学。赵姒犹豫片刻后，还是决定跟地狼摊牌：“嗨，我们打个商量怎么样？虽然我不介意被你吃，但你的嘴巴太臭了！你不如先去洗洗嘴巴，我再考虑要不要被你吃掉！” 　　“你找死！”不愧是妖怪，竟然真能听懂人话，不仅能听懂人话，还被赵姒这番肺腑之言给激怒了。 　　一声狼嚎过后，扑击越发迅猛。如果说之前是之前是正常速度，那么现在则变成了2倍速，甚至3倍速。加了倍速也就算了，对方竟然还带闪现！ 　　赵姒一开始还能躲得游刃有余，随着地狼速度的提升，她的躲避开始变得险象环生，好几次都几乎是擦着狼爪过去的，背上甚至被拉出了长长一道口子。 　　一阵剧痛传来，赵姒下意识地伸手一摸，果然摸了满手的血。 　　腥甜的血腥味顿时飘满了整个林子，那浓重的味道甚至盖过了林子里草木的清香。 　　赵姒这才意识到，自己远远低估了地狼的实力。对什么没信心都可以，绝对不能对清玄的眼光没信心啊！在把人往死里虐方面，他可是专业的。 　　再这样下去，自己说不定真会变成地狼口中的一盘菜。终于能够回家，明明应该高兴才对，但一想到地狼那张腥臭的大嘴，赵姒却怎么想怎么不甘心。这样的死法实在不符合她的美学！ 　　不知是不是被空气中的血腥味刺激了，地狼那双幽绿的眼瞳中的杀气更甚了，嘴里流出的口水甚至滴滴答答落到了地上。 　　赵姒先前故意挑衅魔尊吐了不少血，又经历过刚刚那一阵折腾，体力已经渐渐到了极限，此刻的她正捂着背上的伤口剧烈地喘息着，她已经没自信能躲过地狼的下一波攻击。 　　眼看着地狼马上要再度扑过来，赵姒急中生智，一骨碌爬上了旁边的一棵大树。 　　事实证明她这一步走对了，地狼扑过来狠狠一爪拍在了树干上，直起身体挠了树干半天未果后，开始一边愤怒地咆哮，一边绕着大树转圈圈。 　　赵姒顿时长舒了一口气。地狼擅土行，属于土系妖怪，木克土，它果然不会爬树。 　　既然打定了主意不想死在地狼嘴里，她立刻趁此机会开始翻找储物袋，试图从中找出什么可以克制它的法宝。 　　原主主修近战，唯一算得上武器的只有一把黑铁匕首。所幸，她先前才刚打劫了陆珉，此刻包里有不少符箓。她顿时眼前一亮，不管三七二十一，催动符箓就往下扔。 　　然而，令她郁闷的是，陆珉擅长土系功法，符箓自然也都是土系的。那些土刺，土墙砸在地狼身上，非但没能对它造成多少伤害，反而给它当了垫脚石。一番狂轰滥炸后，地狼直起身子，爪子距离她已经只剩寸许的距离。 　　赵姒仓促之下就近选了棵树爬，脚下的这棵树既不是最高的也不是最粗的，地狼力大无穷，这棵倒霉的树很快在它的扑击下危险地弯折了下来，被撞断不过是时间问题。 　　意识到逃避无用，赵姒拔出黑铁匕首，趁着地狼又一阵扑击，纵身一跃，直接跳到了地狼的身上，死死抱住狼身，抡起匕首对着狼肚子就是一阵乱捅乱刺。 　　肚子被刺，地狼惨叫一声，疯狂地咆哮了起来，原地乱踢乱蹬试图把赵姒甩下来。生死一线，意识到一旦撒手就是个死，赵姒又哪里肯放手，手脚并用如树袋熊般死死盘在了狼身上，与此同时，手里的匕首依旧疯了般往地狼的肚子上乱捅乱刺。 　　她都能想像得到自己此刻的样子到底有多狰狞，多丑陋，但却已完全顾不得了，只知道疯了一般不停地把匕首往身下的地狼身体里捅。她不记得自己到底捅了多少刀，身下野兽的咆哮声终于渐渐虚弱了下来，最后，砰的一声轰然倒地。 　　她颤抖着起身，跌跌撞撞地远离狼尸。她很庆幸此刻的林子里一片黑暗，她可以想像得出刚刚经历了她过度杀戮的狼尸会是怎样血肉模糊的模样。 　　应该是穿正常后的副作用，曾经可以一边看欧美血浆恐怖片，一边面不改色吃炸鸡沾番茄酱的她，此刻却无法面对一头狼尸。 　　想想也是可笑。 　　尘埃落定，她找了个背对狼尸的位置，在一棵树下坐下，从道袍上撕下长长一条，准备处理一下背上的伤口，然而，她的伤口才刚刚处理到一半，静谧的林子里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紧接着是一阵凄厉的狼吼：“嗷呜——” 　　那声音穿云破月，震耳欲聋。 　　赵姒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不出意外看到了另一头地狼。此刻，那头地狼正站在她刚刚杀掉的那头地狼旁边，不时用头拱拱对方，仿佛期待着对方能再度站起来。那呜呜咽咽的哀鸣令人不忍卒闻。不用猜都知道这两头地狼会是什么关系。 　　该死！村民的情报有误！ 　　地狼根本就不是一头，而是一对！ 　　果然，清玄给她挑的任务，就没一个是简单的！ 　　赵姒顿时头皮一阵发麻，慌忙放缓了呼吸，努力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期待着新来的地狼千万别发现她的存在。 　　经历过刚刚那番战斗，此刻的她已经近乎脱力，连站起来都已经困难，更别提面对另一头全盛状态的地狼了。 　　可惜，她的期待注定要落空了。 　　那头新来的地狼绕着伴侣的尸体不停徘徊，又是顶又是拱，折腾了半晌，确定奇迹不可能发生后，忽然猛地抬起头来，一双绿油油的狼眼杀气腾腾地瞪向了赵姒所在的方向。 　　“是你？”声音相比之前的地狼尖细不少，应该是头母地狼。 　　“我……我只是正当防卫！正当防卫你知道吗？你老公想吃我，我不反抗，难道站在原地等着被它吃吗？”她倒是想，无奈那头雄性地狼的嘴巴实在太臭了。 第15章 15蠢死了 人与人，阿呸，人与妖之间…… 　　跟妖怪提正当防卫，对方显然不可能判她无罪释放。 　　赵姒说这番话不过是想稍稍转移一下对方的注意力，事实证明，还是有效的。她趁着这个机会又双叒叕，一骨碌上了树。 　　此刻的她已经精疲力竭，哪怕要战，也得等她体力稍稍恢复。她一点都不想跟一头刚刚失去了伴侣的母地狼正面对抗。哀兵必胜，失去了伴侣的雌性尤为可怕。 　　“人类，你杀我夫君，我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跟眼前母地狼那嗜血的眼神一比，之前地狼那眼神简直就是Hello Kitty。 　　赵姒一阵瑟缩。 　　死可以，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还是算了吧！ 　　她此刻已经在心里把清玄骂了个狗血淋头。看看萧颖的宗门任务，花妖的恶作剧，狸猫换子，只会剪人衣服的剪衣鬼……全是些不用见血的安全任务。完成起来轻松写意，还好玩。那只爱用树枝换人家小孩，偷偷带回家养的蠢狸猫还差点被萧颖拐回来当了宠物。 　　反观她呢？杀了一头地狼，竟然还有一头！ 　　如果不是清玄使用掌门权限徇私舞弊，这个任务分明应该是一个五人一组的小队任务，带队的起码得是筑基以上修为。外事堂如果谨慎点，说不定还会派个金丹给他们当外援。 　　让一个炼气期独自一人面对两头地狼，一般人唯一能想到的可能就是，外事堂有人在借此排除异己。 　　想到原主以往执行过的那些任务，赵姒忽然发现这也不是不可能。或许清玄真的想让她死，他自己下不了手杀她，就故意把她丢入险境，让她自己去死。 　　原主一次次险死还生，清玄想必一定非常失望。 　　见她不讲武德，直接上了树，满腔仇恨无处发泄的雌性地狼立刻开始了叫骂：“你们人类都是胆小鬼，打不过就上树，有种你就下来，堂堂正正跟我打！” 　　一边叫骂，还一边杀气腾腾地不停撞树。 　　它这个样子，赵姒傻了才下去被它打。看它撞树撞得实在辛苦，她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地狼夫人，我跟你谈个条件。万一我打输了，你就别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吧，如果到时你愿意给我个痛快，我可以下来跟你打！” 　　地狼闻言，停下脚步，一双绿油油的狼眼里精光闪烁：“好啊，你下来！我保证给你个痛快！” 　　赵姒如蒙大赦，哧溜一声就从树上滑了下来。 　　“愚蠢的人类！你杀了我夫君，我一定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千刀万剐，剥皮拆骨，挫骨扬……”地狼一跃而起，飞身扑向赵姒，可惜它灰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忽然闻见一股香风袭来，眼前一阵白烟飘过，接着便什么都看不见了。 　　“嗷呜——眼睛，我的眼睛！” 　　“愚蠢的妖怪！”赵姒拍了拍满手的香粉，幽幽地叹了口气，“要怪就怪你自己先不讲信用，我一腔真心待你，你却临阵毁诺。人与人，阿呸，人与妖之间最起码的信任呢？” 　　还好她留了个心眼，下来的时候手心攥了把香粉，见情况不对，直接拿香粉糊了地狼一脸。 　　说来也神奇，陆珉一个男孩子的储物袋里竟然有女孩子用的香粉。也不知他到底从哪里搞来的香粉，那香味浓郁得几乎已经可以说是刺鼻了。地狼显然也不喜欢这个味道，不仅被迷了眼，还开始不停地打喷嚏。 　　“人类，算你狠！阿嚏——阿嚏——”一边打喷嚏，一边跟个瞎子一样原地转着圈圈。 　　那香粉里大概加了什么刺激性香料，地狼一双眼睛已经通红，此刻涕泗横流，泪如泉涌，拼命想要睁眼，却怎么也睁不开，只能焦躁地不停发出阵阵怒吼。 　　事已至此，不趁机除了此獠，都对不起靠山村那些无辜被吃掉的村民。 　　这里是密林深处，用原主擅长的火系功法容易造成森林火灾，赵姒无所谓，但清玄这个时刻把凡人福祉放在头一位的玄天宗掌门肯定会找她秋后算账。她可不想完成了宗门任务，却被罚去后山关禁闭。 　　她只好勉为其难地再度拿起了匕首。用匕首把野兽捅得血肉模糊实在不符合她的美学，地狼的体形太大，用颈椎脱臼法风险太大，她决定试着用匕首破坏它的脑髓。 　　任何动物的头盖骨都是坚不可摧的，想要破坏脑髓最方便的入口就是眼睛和后脑。望了望地狼那张血盆大口，赵姒果断决定扎它后脑。 　　对野兽来说，失去视觉想必是一件十分可怕的事情。此刻，地狼蹦跶的速度之快，仿佛被按上了一个电动小马达，赵姒原本想跳到它后背上再下手，无奈试了好几次都没找到机会。 　　不想继续这样耗下去，她干脆也不看时机合不合适，往前就是一个飞扑。 　　运气不错，她成功跳到了地狼的背上，然而还不等她抡起匕首，地狼忽然往旁边一个侧滚翻。等她回过神来时她已狠狠撞在了旁边一块凸起的岩石上，剧烈的疼痛让她身体蓦地一僵。 　　趁着这个机会，刚刚还只知疯了一般乱踢乱跳的地狼竟回头，狠狠在她手腕上咬了一口。她吃疼松手，下一个瞬间，翻身而起的地狼已狠狠一口咬向了她的咽喉！ 　　这畜生根本就没有彻底瞎掉，它或许被香粉迷了眼，却远没到什么都看不见的地步。刚刚那夸张的反应，不过是故意引她靠近，好一击毙命。 　　真是套路深深深几许，回首已是套中人。 　　还是社会经验太浅啊！ 　　待到赵姒想明白一切，地狼的血盆大口距离她的喉咙已经不过咫尺。 　　唯一令稍感她欣慰的是，想必是经历了刚刚那一连串变故，地狼大概也察觉到她不是一个好对付的对手，已经放弃了想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打算，这一口，分明是准备一击毙命的架势。 　　避无可避，赵姒闭目待死。顺便已经隐隐开始期待回家后要怎样狂欢。 　　可惜，她高兴得太早了。 　　“砰——” 　　笼罩她的阴影随着这声巨响疏忽消失。 　　睁开眼，刚刚还差点要了她命的地狼已躺在了不远处的一棵断树下，此刻正大口大口地吐着血，眼看已命不久矣。而那棵断树，断口新鲜，还散发出阵阵树脂的清香，明显是刚刚被地狼生生撞断的。 　　赵姒忍不住估算了一下到底要多大力气才能将一棵树齐根撞断，胸口忽然一紧，回过神来已被人一把从地上拽了起来。 　　拽她的正是清玄，朦胧的月光下，他一张脸简直难看到了极点，仿佛赵姒刚刚欠了他一个亿：“你明明可以躲开，为什么不躲？想死吗？” 　　Bingo，猜对了！ 　　解释一下，她刚刚的确已避无可避。为了不被天道判定为自杀，但凡还有一线生机，她也会继续扑腾一下。不过，如果迎敌的不是她而是原主的话，大概真的可以避开。 　　等一下！这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说什么等天亮再来接，他原来一直都在吗？ 　　难不成，这些年，那些原主记忆中九死一生的时刻，他其实一直都在，只是因为每次原主都能自己搞定，所以才没有现身吗？ 　　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真相！ 　　或许，清玄也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坏。 　　清玄浑然没察觉到赵姒此刻心中的暗流涌动，一张脸依然黑如锅底，那表情仿佛恨不得一把将眼前的少女掐死：“你今天的表现着实令为师失望，不过区区两头地狼，就让你如此狼狈！你往日里的沉着冷静都到哪里去了？” 　　当然是跟着原主一起没了。 　　然而，饶是赵姒再蠢也不可能这么回答。 　　十二年前，清玄发现自己的女儿被人用邪术寄魂转生，于是他封印了婴儿的记忆，一直孜孜不倦地把人折磨到如今，又是饿肚子，又是时不时往妖怪嘴里送。如果他发现他一手带大的孩子被人夺舍了，他会怎么做？ 　　赵姒连想都不敢去想。她觉得自己一定会比原主惨上千倍百倍。 　　为了转移清玄的注意力，蒙混过关，她果断决定施展曾经饰演虐文女主的演技，大力卖惨：“师父不喜欢我，我一直都知道的。” 　　声音既柔且轻，声声泣血。她说着故意咬了咬嘴唇，扭捏着低下了头，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 　　认真算起来，清玄才是整个故事里最惨最无辜的存在。兴高采烈以为自己要当爹了，却因为某人的一己之私，飞来横祸，不仅妻女尽丧，还要抚养杀妻杀女的仇人。 　　明明应该是仇人的二人却被硬生生凑成一对父女。一个不得不每天面对杀妻杀女的仇人，却还要认真教养尽师父之职；一个一心一意把对方当成父亲般的存在，却不知她最亲最爱的人心底深处对她只有恨意。 　　清玄和原主，也不知道到底哪个更惨一些？ 　　大概做梦没料到赵姒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清玄脸上的表情刹那凝结。愣怔了片刻后，他终于恼羞成怒般怒道：“你胡说什么？” 　　反应在预料之中，赵姒微微一笑，目光凄迷：“师父，我一直以为，你想让我死。” 　　刚刚那一刻，她真的做梦都没想到，他竟会救她。 　　既然要卖惨，那就卖个彻底。她深吸了一口气，忽然抬头，一双泪盈盈的眼睛直直地盯住了面前的男人：“为什么要救我？我死了，师父不是应该开心吗？” 第16章 16惨死了 不是她丧心病狂，她只是饿…… 　　怎样演出极致的悲伤？ 　　赵姒曾跟她原世界的影帝爹认真探讨过这个问题。 　　大喜大悲最是考验一个人的演技。一部戏，一旦那些需要被极致渲染的情绪给得不到位，那部戏在观众眼里就会像炒菜没给够盐一样寡淡。 　　——“现在那些爱豆出生的演员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悲伤，只会瞪眼嘶吼，表情狰狞。好一点，泪盈于睫，生无可恋。但阿姒，你知道吗？人悲伤到了极致，反而不会哭，会笑。他会努力把眼泪咽进心里，会表现得云淡风轻，仿佛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 　　——“等有一天，你能笑着让人感受到你心底的眼泪，你的表演才真的算是入了门。” 　　…… 　　说得轻松，赵姒努力想朝清玄露出一个云淡风轻的笑，可惜，她郁闷地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她明明努力在笑，然而，眼泪却仿佛断了线的珠子般一颗接着一颗不停往下落，怎么止都止不住。 　　正常人的感情真是麻烦啊！如果是曾经的她，一定可以表现得更好！ 　　然而，在她眼里明明失败的表演，却让清玄神色大变，他定定望着她看了良久，忽然眸光一闪，整个人都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 　　就在赵姒好奇他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反应之时，清玄忽然伸手一把抱住了她，抱得如此之紧，以至于赵姒都感觉有些窒息。 　　“对不起，对不起……答应师父，不要再做傻事了……”他的声音沙哑哽咽，他的怀抱温暖灼热，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甚至不停有温热的液体落在她的背上。 　　赵姒有一刹的茫然，片刻后才恍然大悟。 　　原来，他把她之前的那些作死行为误会成了…… 　　然而，她却并不打算解释。 　　她闭上眼睛，将脸埋在清玄怀里，深吸了一口气。 　　如果原主知道那些前情的话，或许真的会那样去做。 　　毕竟，在小小的她眼里，面前的男人就是她的全世界。如果清玄叫她去死，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去死。在正常人眼里，一个人的好恶其实真的很好判断。或许这些年，原主并不是真的对一切一无所知。 　　她大概只是不敢相信，更不敢戳穿。只好一直努力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在原主的记忆里，她曾经多想像这样被清玄抱一抱。可惜，她直到消失都没能等到这一刻。 　　趴在清玄的怀里，赵姒不由自主想到了她原世界的老爹。那家伙走出去也是无数人心目中的男神，回到家却会趴到地上给她当马骑，哪怕被她拿笔在脸上画满乌龟也从不生气。不知道是不是有了清玄做对比，那些原本稀松平常的事情，现在想来却让她怀念无比。 　　好想回家啊…… 　　虽然她并不稀罕清玄的怀抱，但一想到原主，她还是选择了乖乖享受这个拥抱。就当是替原主达成一直以来的心愿吧。 　　“呜呜呜……”父女二人的这个拥抱最后是被一阵小动物的呜咽声打断的。 　　清玄反应过敏，随手捡起一枚石子狠狠扔了出去。石子落地，竟在不远处的地面上砸出了一个直径一米左右的深坑，看得赵姒目瞪口呆。 　　二人起身，走近一看，才发现弄出动静的竟是两只看起来不过才刚满月的地狼幼崽。 　　大概是地狼夫妇一直没有回家，小狼崽等得不耐烦了，就顺着气味找了过来。清玄刚刚那一击力道虽大，却留了余地，并没有将它们彻底毙命，只是将它们震晕在了当场。此刻，两小只正静静趴在深坑边缘，一动不动，仿佛两颗粘在碗沿的软糯汤圆。 　　清玄刚一走近，便咦了一声：“竟然不是一只，而是两只……” 　　回想起《千妖谱》中的记载，赵姒恍然大悟。 　　普通的野狼一胎两三只很正常，但地狼不同，地狼是妖怪。自古越是强大的生物繁殖越是不易，地狼一般一胎只生一只，哪怕偶然生出两只，母狼也不得不放弃其中较弱的一只。因为母狼的奶水就只够喂养一头幼崽。 　　想要多养活一头幼崽，就需要更多的奶水，想要更多的奶水自然需要吃更多的食物，恐怕就是因为山上的食物不够，地狼才想到了山下的人类。 　　两只小狼崽子肥嘟嘟圆滚滚，皮毛油光水滑，显然被喂养得很好，只是也不知，这其中有多少奶水是来自山下无辜村民的血肉。 　　清玄定定望着两小只看了良久，最后只是幽幽叹了口气：“母狼不想放弃自己的崽子，但靠山村的村民又何辜？” 　　回想起任务牌中的记载，赵姒点了点头。因为这两只小崽子，靠山村被吃了十几人，其中也包括好几个孩子。妖怪的命是命，人类的命难道就不是命吗？ 　　想到这里，她上前一步，不客气地一左一右抓起两只狼崽的后颈将它们提了起来。 　　“师父，这两只小狼崽子怎么处理？” 　　赵姒原以为，带着那样深重罪孽长大的狼崽子，清玄一定会让她捏死了事，没想到的是，他说的却是：“带回去给灵兽堂吧。” 　　灵兽堂会回收宗门弟子在任务中捕获的妖兽，训练后用作坐骑或是战宠，对被捕获的妖兽来说，是最好的去处了。须知有多少妖兽想主动投靠宗门，还没宗门愿意收呢。 　　赵姒诧异地望了他一眼，面前的男人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模样，面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憎恶或是悲悯。赵姒此刻却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个外表看似冷硬的男人，其实内心深处比谁都温柔。 　　被她这粗暴地一提，两只小狼崽终于幽幽醒转了过来，发现自己正被一个陌生人提在手中，立刻惊慌失措地扭动了起来，叫声凄厉，仿佛在等着狼爹狼妈来救。 　　可惜，它们的狼爹狼妈永远都不可能来救它们了。 　　望着不远处血肉模糊的两具地狼尸体，赵姒忽然起了恻隐之心：“我能自己留下吗？” 　　她给它们想到了一个比灵兽堂更好的去处。 　　“随你。”清玄依旧是那副万事不萦于怀的模样，仿佛刚刚那个曾抱着赵姒哭到浑身颤抖的男人是与他无关的另一个人。 　　跟清玄要了个灵兽袋，把两只小地狼装起来。赵姒兴匆匆地奔向两具地狼尸体，在清玄一脸莫名的注视下，掏出匕首，剥皮，去头，开膛破肚。然后，在林子里找了个相对空旷的位置，架起火堆，把两具处理完毕的地狼尸体，放到火堆上，烤了。 　　不是她丧心病狂，她只是饿了。这一晚上，又是骂魔尊，又是战地狼，粒米未进的她已经饿到前胸贴后背了。忍到现在才动手，已经是她克制了。 　　妖吃人，人吃妖，很公平。这两头地狼在吃人的时候，就应该有心理准备，某天它们也会被人吃掉。 　　可惜，在赵姒看来理所应当的事，在清玄眼里却是惊世骇俗：“你在干什么？” 　　“吃饭啊。”赵姒一边答，一边还给烤地狼翻了个面。 　　猛火炙烤下，新鲜的地狼肉很快皱缩起来，在火焰的舔舐下滋滋冒油，浓郁醇厚的肉香瞬间弥漫了整个林子，哪怕没有调料也令人食指大动。 　　望着赵姒那口水滴答，垂涎三尺的模样，意识到她真的打算吃了这两头地狼，清玄那张永远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脸终于裂开了：“这可是吃过人的妖怪！” 　　赵姒咽了咽口水，轻描淡写地答：“就因为它们吃过人，我才要吃它们啊！这才叫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清玄此刻的表情仿佛第一次认识面前的女孩，定定望着她看了半晌，忽然仿佛想到了什么，一脸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这几个月来，灵兽堂的仙鹤，是不是你……” 　　既然已经被看穿，赵姒明白狡辩也没用，索性坦白：“没办法啊，我饿。” 　　“赵姒！”清玄暴跳如雷，连声音也不由高了一个八度。 　　习惯了他万事不萦于怀的表情，突然看到他气急败坏的模样，赵姒竟然觉得分外有趣。 　　不知是不是被赵姒此刻脸上的表情刺激到了，清玄的脸色越发难看：“明早交完任务，自去执法堂领罚，后山，三个月禁闭！” 　　“师父……” 　　“四个月！” 　　还以为经历过刚刚那场抱头痛哭，他们两个的关系已经今时不同往日了，看来，还是她太天真了。 　　“三个月禁闭，成交！” 　　看看清玄没有表示异议，赵姒还在为自己的机智而沾沾自喜，却见面前的男人忽然一个伸手，竟将火上烤着的两头地狼收进了储物袋。 　　“啊！我的地狼肉！”眼睁睁看着刚刚烤得有些焦黄的烤地狼从眼前消失，赵姒脸上那满怀期待的表情顿时凝固在了当场。 　　清玄义正词严：“我拿去给靠山村的村民，就算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也该由他们来，轮不到你！” 　　“师父，你别都拿走，也给我留点啊！” 　　“免谈！” 　　“我烤了这么久，你起码给我留条狼腿啊！没有狼腿，随便哪里割一块肉也可以啊！您自己可以不食人间烟火，餐风饮露，但徒儿真的做不到啊！” 　　回答她的是清玄脚踏飞剑，掠空而去的背影。 　　那背影真真是清俊飘逸，不食人间烟火。 　　“清玄，你个无耻狗贼！”赵姒觉得自己刚刚一定是傻了，才会觉得清玄其实没有她之前想象中那样坏。 第17章 17爽死了 果然，自古擅长作死的都是…… 　　赵姒最终还是没能吃到地狼肉，回到青云峰的时候肚子依然是饿着的。 　　她甚至忍不住开始考虑要不要把灵兽袋里那两只小的给烤了，考虑到那两只实在太小，烤了也不够塞牙缝，这才作罢。 　　第二天一早，去外事堂交完任务，在去执法堂领罚之前，她先去莲花峰见了萧颖。 　　萧颖依然在为兔子阿白的失踪而烦恼：“阿姒，我把仙网上的悬赏加到了二十枚灵石，可是还是没人把阿白送回来。你说阿白是不是真的回不来了……” 　　赵姒在心中默默答了个是，但面上却只是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 　　“小颖儿，你喜欢狗吗？”找了个合适的时间，她变戏法般从灵兽袋里掏出了两小只，“我昨晚做任务的时候抓到两只小地狼。” 　　突然从温暖舒适可以媲美母亲怀抱的灵兽袋里被丢到阳光之下，两只小地狼一时没站稳，如两个糯米团子般咕噜咕噜滚到了萧颖脚边，抬起头来时眼神依旧是懵懂茫然的，那两双黑漆漆湿漉漉的大眼睛瞪得溜圆，说不出的可爱。 　　萧颖本就喜欢这些毛茸茸的小动物，见到两小只甚至都忘了阿白，一左一右将毛茸茸的两团抱起，一脸幸福地往脸上蹭了又蹭。 　　“好可爱！阿姒，你真好！”小姑娘的一双杏眼亮得仿佛天上的星辰。 　　听到这句你真好，赵姒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她也觉得奇怪。她吃萧颖一只兔子怎么了？原世界她还吃过同剧组女演员的狗！当时不仅没觉得有任何不妥，甚至还觉得那女演员丢了狗后那如丧考妣的模样特别可笑。 　　但不知为何，只要一想到萧颖哭得双眼红肿的模样，她就感觉浑身不自在。有种自己一个成年人，不讲武德，欺负了小孩子的心虚感。 　　欠她一只兔子，还她两头地狼。一赔二，够意思了吧？ 　　告别了萧颖，赵姒径自去了执法堂。 　　原主实在是个十佳好徒儿，从小循规蹈矩，安分守己，从来不敢越雷池半步。从她的记忆中感受到她对后山禁闭的恐惧，赵姒还以为被关禁闭到底是多么恐怖的刑罚，默默在心中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真正进了禁闭室才知道，这哪是什么惩罚啊，对比她平日里的生活，分明就是度假天堂。 　　一日三餐有人送来，量虽不多，却起码管饱。 　　绝灵禁地，无法修炼？她原本也没打算修炼。反正她是打定了主意要死回家去的人，修为过高反而是种阻碍。 　　与外界隔绝，一个人呆着容易发疯？呵呵！ 　　原本禁闭室被屏蔽了信号，的确上不了仙网。然鹅，十年前，不知道哪位惊才绝艳的前辈偷偷挖穿了禁闭室堪称坚不可摧的地底，又在洞里面种了一株聚灵藤。只要移开禁闭室内的石桌，将那株聚灵藤扯出来，直接连在传信镯上，就能成功连接仙网。 　　这下，禁闭室连信号都不缺了。唯一的缺点不过是从5G变成了有线。 　　有吃有喝还能上网，现代不少宅男宅女的人生终极追求也不过如此了吧。 　　一个字，爽！ 　　两个字，好爽！ 　　三个字，爽死了！ 　　果然，自古擅长作死的都是跟她一样有趣的人。那些循规蹈矩的书呆子哪里能够理解得了禁闭室的乐趣啊？ 　　从前辈们留下的信息中摸清楚禁闭室的各种隐藏功能后，赵姒简直有种高山流水遇知音之感。 　　石桌底下藏网线算得了什么，她甚至还在石凳里找到了一整套如意居士的话本，带全息效果的那种。石桌石凳都暗藏玄机，你以为禁闭室的洞顶就只是洞顶吗？天真！ 　　不知道哪位天才发现禁闭室的绝灵材料跟传信镯的成分之间有着共同点，竟将禁闭室的整个洞顶炼成了传信镯的增幅器。如果说普通传信镯能够支撑的画面不过个人电脑大小，那么，有了这个增幅器，个人电脑秒变全息影院。 　　创意之新颖，设计之精妙，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赵姒都忍不住怀疑，玄天宗会被关禁闭的是不是个个都是极客，天才？ 　　连上仙网信号，看着充斥了整个禁闭室的全息影像，赵姒顿时此间乐不思蜀了。 　　这才叫上网冲浪！ 　　她立刻躺在石床上，翘着二郎腿，把仙网上有名的几个八卦论坛都给逛了个遍。 　　太上谷果然是修真界当之无愧的顶流，跟太上谷有关的一切都是八卦论坛追捧的热点。前段时间天道皇朝长公主找上门来，却被荣华断然拒绝的消息已经传开，据说长公主回去还抑郁成疾了。双方粉丝正吵得不可开交。 　　荣华的粉丝指责长公主造假碰瓷，长公主的粉丝指责荣华渣男没担当。其热闹程度，丝毫不亚于前世娱乐圈。 　　除了男女八卦，整个仙网热度最高的是关于太上谷谷主荣华准备收徒的小道消息，这个消息显然不是无的放矢。各大宗门已经纷纷开始在仙网上为自家的小辈造势，各种营销意味十足的通稿层出不穷，就差直接扯着嗓子喊，我家孩子最优秀，看看我家孩子！ 　　让赵姒隐隐有种梦回原世界选秀综艺的即视感。 　　赵姒看到这里就预感未来肯定有一大波瓜可吃，果然不出所料，没过多久，各大宗门的天骄们便开始了各种互揭黑历史的骚操作。你说我曾经欺压宗门弟子，我说你资质造假修为全靠丹药堆，弄到后来甚至连用情不专玩弄师妹感情这样的消息都出来了。 　　然而，别看各大宗门跳得这么起劲，太上谷从宗门子弟中挑选继承人的概率却还不到十分之一。细数太上谷历代的那些继承人，现任荣华来自名不见经传的小山村，上一任是在街上偶遇的，据说如果不是当时的谷主及时出手，差一点被人打死，上上一任相传是当时的谷主从人贩子手里买回来的……真正根正苗红，出生大宗门的，凤毛麟角。 　　但这依然阻止不了各大宗门的疯狂。不过在看过仙网对太上谷的科普后，赵姒也能理解。原世界选几个爱豆尚且能让无数人疯狂，太上谷选出来的可不是爱豆，而是未来修真界的实际统治者。 　　虽然从来没有人把事情摊到明面上来讲，但所有人都知道，太上谷就是修真界的无冕之王，太上谷的少主，就是未来修真界的终极BOSS。 　　代入了一下原世界的关系后，赵姒倒吸了一口凉气。 　　大BOSS选继承人，我滴乖乖…… 　　可惜，原世界她还能有张选票，在这里，她却只能单纯地吃瓜看戏。好在瓜好吃，戏好看，她也不亏。 　　吃瓜吃得不亦乐乎，赵姒忍不住在心中吐槽，如果有点瓜子就好了。然后，她就在石床上发现了一个传送阵。 　　果然，曾经在这里被关过禁闭的师兄师姐们永远都不会让她失望。 　　在修真界网购可比在她原世界简单得多，原世界还需要快递小哥勤勤恳恳送件，在这里，一个传送阵轻松搞定一切。 　　解锁了网购功能，赵姒才发现，原来灵石的购买力相当惊人。区区一枚下品灵石就足够订一桌满汉全席了，她之前从陆珉手中抢来的那些灵石，足够她滋润地过很长一段时间。 　　虽然有了仙网，但可惜这个世界还没有先进到学会拍电视剧，不过，仙网上却有直播频道。 　　野外求生，宗门日常，坊市贸易，只要不踩线，你尽可以把你想到的一切都拿到仙网上来直播，修真界甚至已经出现了第一批职业主播，定期直播以赚取灵石。 　　赵姒吃瓜吃累了，就会去看直播。在禁闭室三百六十度全息环绕效果的加持下，看直播的临场感和代入感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她最近迷上了一个ID为龙骧卫小旗吴悠的直播间。直播内容总结一下，就是十人小队，在线打怪。性质跟她之前出任务打地狼差不多，不过他们是专业的，训练有素，配合默契，看着特别带感。 　　龙骧卫是腐朽的天道皇朝政治体系中唯一的一缕清风。身为当初琳琅公主为万民福祉创立的组织，它是有军魂的。在别的官方组织都把鱼肉乡里当日常时，龙骧卫却固执地把保境安民当成己任，永远战斗在保护百姓的第一线。 　　龙骧卫名声好，加上制服帅气，哪怕有天道皇朝这个腐朽的组织死死拖着后腿。依然是不少少年人憧憬的职业。 　　在很多拥有修真资质的少年人眼里，进不了大宗门，那就去龙骧卫。龙骧卫一直是很多人心照不宣的第二志愿。 　　琳琅公主退居太上谷后，各大宗门相继把各自势力范围内的人类纳入保护之中，发布的那些宗门任务时常会跟龙骧卫的职责重叠，各大宗门偶尔会跟龙骧卫有合作，因此普通修士对龙骧卫并不陌生。 　　看到龙骧卫小旗带着手下的兄弟出来直播，赵姒开始还不信，只以为是COS，后来才发现，竟然是真的。 　　弄清楚前因后果后，她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这样一个根正苗红的官方组织，却因为被上峰克扣粮饷，堂堂小旗，不得不带着手下的兄弟出来直播赚钱…… 　　这感觉，就跟亲眼见到军队开着坦克上街卖艺一般，赵姒怎么想怎么觉得这事玄幻。 　　这真的就是传说中的既让英雄流血，又让英雄流泪啊！ 　　看到直播中有人因为武器残破被妖兽占了便宜，她的心都跟着揪了一下，满脑子都是何以至此，何以至此。 　　一个功在百姓，利在千秋的官方组织竟然可以落魄潦倒至此…… 　　实在架不住好奇心，她终于忍不住去仙网搜了一下龙骧卫相关。没想到却冷不防吃到了一口血淋淋的大瓜。 第18章 18死定了 这是天级事件！世界要毁灭…… 　　相传龙骧卫乃是琳琅公主一手创立，从组织构架到人员配置，都是公主一手设计的。当时的定位是天子近卫。 　　鉴于琳琅公主最后没能当成皇帝，这个她一手创立的组织多少显得有些尴尬。当时的皇帝曾经试图将其收编为全权听命于他的特务机构，无奈当时加入龙骧卫的都是一帮被琳琅公主“替天.行道”理念洗脑了的热血少年，收编毫无悬念地失败了。 　　没有上位者会喜欢不听话的手下，哪怕那个手下有着通天的本事。皇帝另立了暗卫飞鱼卫，龙骧卫的处境顿时每况愈下。被外戚当成游乐场，被腐蚀被渗透，被克扣粮饷……永远干最累的活，背最黑的锅。 　　然而，一个有信仰的组织，无论怎样被诋毁，怎样被压制，它都能在黑暗中挣出一条活路。 　　没有代理人，它竟然学会了自己创造代理人。一个个只知吃喝玩乐的纨绔走进龙骧卫，出来时却已成了为民请命，心怀百姓的合格指挥使。 　　连皇帝都发现，这是一个有毒的组织，哪怕他派最亲近的心腹过去，哪怕进去的时候怎样一脸轻蔑地表示那就是一帮傻子，小爷才不屑与傻子为伍，出来时，十有八九，那人自己也已成了傻子中的一员。甚至会拍桌子瞪眼跟他讨要粮饷。 　　虽然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但终究是自己的心腹，自己的心腹成功收服了龙骧卫，四舍五入就等于自己收服了龙骧卫，皇帝再怎么不舒服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靠着强大的洗脑能力，龙骧卫这个小娘养的拖油瓶成功在夹缝中绵延到了如今。 　　龙骧卫彻底被边缘化，始于前朝天承帝时的一场惊变。这位天承帝就是传说中差点被魔尊一剑砍了的那个倒霉蛋。天承帝被魔尊吓破胆之后光速传位给了自己儿子，正是如今当政的天圣帝。 　　天圣帝乃是天承帝宠妃洛氏所生，很少有人知道，天承帝曾经有过一个姓余的皇后。这位余皇后死得有点冤。 　　起因是当时街上出现的一些奇怪的谶语，什么“谷不丰，女主昌”，什么“十二月得天下，二小人主神器。” 　　天道皇朝皇室姓容，谷不丰则容氏不存。十二月是青，二小人是余，巧的是，余皇后祖籍青州，这不就对上了吗？ 　　皇帝这种生物本就多疑，卧榻之畔岂容他人鼾睡，哪怕那人是皇后也不行。 　　青州余氏乃是丹道世家，刚好那时有一批进贡的丹药出了问题。皇帝竟然直接给余氏扣了个谋反的罪名。 　　青州谋反案，皇后举族被诛。皇后原本被赐鸠酒，幸运的是，当时的龙骧卫指挥使发现皇后有孕，起了恻隐之心，悄悄留下了皇后一命。 　　原本亲族尽丧，失了母族庇佑的孤儿寡母也掀不起什么大浪来，是死是活根本无关大局。偏偏这里是修真界，天道皇朝一脉继承了天道之名，有着独特的皇道流功法。这种皇道流修炼功法的关键就是龙骨。 　　龙骨是命定的皇位继承人最接近心脏的那根肋骨，能够化百姓信仰之力为龙气，是皇帝皇道修炼之法的基础。正因为这种独特的修炼体系的存在，天道皇朝才在这个修真者遍地走的世界有了一席之地。 　　天承帝直到儿子能力该觉醒的时候才郁闷地发现，自己的儿子竟然是个麻瓜。 　　祭拜宗庙之后，得到的答案却是：天命在野。 　　直到此时，天承帝才终于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龙骧卫背地里搞的那点小动作。 　　原本就是因为担心余氏篡权，才宠妾灭妻，把皇后一族一锅端了。如今天命竟真的在皇后的儿子身上，还有比这更狠的打脸吗？ 　　天承帝不敢相信身为自己心腹的龙骧卫指挥使竟然背叛了他，决定再给他一次机会，让他带人杀了小皇子，带回龙骨，戴罪立功。 　　然而，龙骧卫习惯了对付各路妖魔鬼怪，却独独无法对一个无辜的孩童动手。不明白天承帝让他们带回小皇子肋骨的深意，最后只在乱葬岗随意找了具幼儿尸体，挖了肋骨交差。 　　旁人的肋骨又怎么可能冒充得了龙骨？天承帝满心以为一切都将回到正轨，祭拜宗庙后得到的答案却依然是天命在野，顿时无能狂怒。 　　这个故事简直就是童话故事白雪公主的翻版。看到这里的时候，赵姒甚至忍不住脑补了一下天承帝跪在宗庙里，跟白雪公主里的坏皇后一样问列祖列宗：“祖宗啊祖宗，谁是这个世界上最有资格君临天下的男人？”时的情景…… 　　而龙骧卫在这个故事里扮演的角色就是善良的猎人。 　　事情败露后，一句稚子无辜，死活不肯奉诏。 　　好好的心腹被洗脑成了一心为民请命的傻子不算，甚至还敢公然抗旨，天承帝差点没疯，忿而下令将抗旨的众人凌迟处死。 　　龙骧卫一系，参与追捕皇后母子的二十余人，至死都没有暴露小皇子的所在。 　　经此一役，龙骧卫的底线与气节暴露无遗，而皇帝却从此彻底恶了龙骧卫。 　　害怕有人再被龙骧卫洗脑，干脆从此只给继任者龙骧卫指挥使之名，却不许指挥使去龙骧卫履职，没了被洗脑后的指挥使为大家争取福利，龙骧卫的处境每况愈下。终于到了如今需要在线卖艺的程度。 　　看完网上关于龙骧卫的科普，赵姒长长叹了口气。 　　这世上，有些人，哪怕被掰断了手脚，哪怕被打折了脊梁，他也依然是站着的！ 　　起码，在她眼里，直播间里衣衫褴褛的龙骧卫众人要比那个是非不分的天承帝高贵得多。 　　估摸着自己应该用不了多久就会死回家去，赵姒给自己留了一个月的伙食费，毫不犹豫地把剩下所有的灵石全打赏了出去。 　　此时直播间里战斗已经结束，龙骧卫众人正在小旗吴悠的带领下盘点损失，清理战果，突然看到这突如其来的的一大波打赏，所有人不约而同一愣，连正在包扎伤口的小哥都停下了动作。 　　然后，领头的年轻男子竟朝着镜头拱手，弯下腰，诚惶诚恐拜了一拜：“多谢‘顶流姒爷’的慷慨解囊，吴悠代众人拜谢！” 　　赵姒越发觉得不是滋味，果然，贫富差距无论在哪个世界都存在。让他们受宠若惊的打赏，不过是陆珉平时的一点零花钱罢了。那家伙被她抢了，都没表现得太过肉疼。再想到萧颖找只兔子都能悬赏二十块上品灵石，她只能一声叹息。 　　白雪公主的故事没能在仙网上找到后续，谁也不知道故事里的小皇子最后到底怎么样了。但想想如今天承帝的儿子天圣帝都已经继位了，想来结局应该不会太好。 　　这瓜实在是太血腥太致郁了，赵姒果断关掉界面，决定看点别的换换心情。 　　结果，一刷新就刷到了一个关于世界末日的新帖。 　　“真的有异魔！我亲眼见到，天裂了，异魔如潮水般涌来……这是天级事件！世界要毁灭了！” 　　帖子甚至还有配图，可惜是晚上，图片黑糊糊一片，什么都看不到，赵姒刷新了一下，想要看看楼主有没有新的贴图。结果，却刷出了帖子已被删除的提示。 　　“楼主因发布不实信息被禁言十五天，相关帖子已被删除。望大家不信谣不传谣，共创和谐仙网。” 　　她顿时哭笑不得。 　　好熟悉的味道，好熟悉的配方！ 　　不过，她倒是能理解仙网方面的顾虑，如果事情是真的，消息传开除了引来不必要的恐慌根本毫无用处。如果是假的，那就更要删除了。 　　身在玄天宗这样的大宗门，赵姒要比普通修士更能察觉到修真界高层的异常。是不是真的世界末日她不知道，但她敢肯定最近一定有事发生。 　　这几个月清玄忙得异乎寻常，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几位长老也个个神色凝重，如临大敌的模样。加上之前刚好目击到萧长老受伤的那一幕。 　　搞不好，那位被禁言的道友说的是真的。世界真的要毁灭了？！ 　　然而，赵姒的心情只沉重了短短一瞬便恢复如常了。就算对方说的是真的又怎样？那种灭世级的天级事件，她区区一个炼气期的小修士就算知道了，又能做得了什么？ 　　还不如自顾自吃好喝好，趁死前多穿几套漂亮衣服，也不枉白白来这修真界一遭。 　　说到漂亮衣服，她刚刚在仙网上定制了不少衣服，等她禁闭结束，刚好能穿。她穿玄天宗的制式道袍都快穿吐了，她订的这批新衣服全是她最爱的正红色。出去后，她要当个美美的小仙女，再也不当萧颖的对照组。 　　三个月的禁闭就这样在吃瓜看戏和对新衣服的期待中过去了，走出后山的那一刻，赵姒竟有种恍如隔世之感，仿佛放纵了三个月，忽然回去上学，整个人都不在状态了，说不出的枯燥乏味且无趣。 　　想到距离上次任务刚好过去三个月，赵姒慌忙以最快的速度奔赴外事堂，生怕清玄又背着她替她领了什么丧心病狂的任务。 　　哪怕满心期待着能早日死回家去，她偶尔也想像萧颖一样尝试一下有格调的任务，每次都是打打杀杀的，也太不符合她的美学了。天可怜见，她可再也不想去跟有口臭的地狼近身肉搏了！ 　　她刚走到外事堂门口，正想抬脚进门，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啜泣声。除了啜泣声，随之而来的还有带着点颤音的喃喃自语：“死定了，死定了，这次真的死定了……” 　　赵姒顿时热血沸腾，猛然一个转身，犹如一头嗅到了血腥味的饿狼般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谁？ 　　谁说他死定了？ 　　有谁领到了必死的任务了吗？ 第19章 19帅死了 别的我不敢保证，至少在我…… 　　赵姒循声一路找去，终于在外事堂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看到了一个哭泣的天青色背影。少年身着玄天宗制式道袍，体格瘦弱，此刻正抱着膝盖，哭得一颤一颤的。 　　大约是听到了她的脚步声，少年抬起头来。 　　看清少年的面容后，赵姒微微一愣。竟然正是当初那个在内务堂值守，给了她守门任务的外门弟子。有生以来头一回被人喊大师姐，那种混杂着震惊与新奇的感觉，直到今天她依然记忆犹新。 　　“大师姐……”少年慌忙抹了把脸上的泪水，朝她苦涩地一笑，依旧是那声脆生生的大师姐。 　　赵姒油然而生一种身为掌门首徒的豪迈。她定定神，努力露出配得上大师姐这个称呼的和煦表情，一脸关切地问：“怎么了？你哭什么？” 　　一个男孩子悄悄躲在大树后头哭泣，却被人发现，发现他的还是个年纪比他还小的女孩，哪怕女孩还有个宗门大师姐的身份。这也依然是一件十分尴尬的事情。 　　少年涨红了一张脸支吾了半晌，才终于道出了事情的始末。 　　原来真的只是领到了一个生还率不高的任务。 　　想到原主动不动就被清玄丢去跟妖兽近身肉搏，再看面前的少年，赵姒的目光顿时就显得不那么友善了。 　　大概是感受到了赵姒眼神中的那点鄙夷，少年的眼泪顿时又下来了，捂着脸，抽抽搭搭地哭起来：“我不怕死，真的，死有什么可怕的？但我真的不能死，我死了，村里的父老乡亲怎么办？里正就是因为我入了玄天宗，才不敢再向村里摊派多余的徭役……” 　　全村的希望。赵姒有刹那的失神。 　　她在原世界也认识一个全村的希望，明明跟她同龄，却活得像另一个世界的人。别人在玩游戏，他在刷题；别人在看小说，他在刷题；别人在刷手机，他依然在刷题。后来他终于如愿考上了理想的大学，赵姒却知道，那不过是一个开始。在那样的压力下，他的大学生活想必也不会太过美妙。 　　为了不相干的人献祭自己，负重前行，她完全无法理解，只觉得可怜又可悲。 　　赵姒不由想起了他们的初见，少年认真地整理着内务堂的任务牌，把每一块牌子都擦拭得一尘不染，明明做着最枯燥的工作，一双眼睛却极亮。 　　神采奕奕，灿若星辰。 　　赵姒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既然不能死，那就别死！” 　　少年诧异地抬头。 　　赵姒微微一笑，一把从他手中抢过了任务牌：“刚好我也正准备去领任务，不如我们换换。” 　　赵姒觉得那一刻，自己的周身一定散发着圣母的光辉，blingbling的。因为少年此刻看她的眼神，仿佛她就是圣母玛丽亚降世。 　　然而，理想很饱满，现实却有点骨干。 　　“什么？任务一旦选定就无法撤换？” 　　“什么？我师父已经替我选好了任务？” 　　…… 　　走出外事堂，望着手中两块一模一样的任务牌，赵姒哭笑不得。 　　果然，圣母不是那么好当的。 　　果然，永远不要对清玄抱有任何期待。 　　外事堂的任务牌是根本任务的不同随机生成的，任务不同，随机出来的任务牌形状颜色质地都不同。一模一样的任务牌意味着一模一样的任务。 　　两块任务牌都是代表着最高危险等级的血红色。 　　“大师姐……”看到任务牌，少年脸上的期待霎时退去，瞬间只剩下一片灰败。 　　“没事，你放心，至少，在我死之前，我不会让你死。”将其中一块任务牌递给少年，赵姒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说完，她转身离去。 　　身后传来了少年的啜泣声。大概是真的难过极了，少年这一次哭得特别大声。 　　都是可怜人啊！赵姒再度叹气。 　　外事堂的任务一旦选中，就不得撤换，但却也不是没有挑选的余地。只是那些危险少，回报高的任务甫一出来，便会被宗门的高层子弟挑走。次一等的也是各凭本事，手快有，手慢无。 　　最危险，最吃力不讨好的那些任务会落到哪些人头上，赵姒不用想都知道。 　　果然，第二天，当她站在玄天宗大门口，拿着任务牌认亲的时候，不出所料遇到了熟人。 　　“大……大师姐……” 　　这个任务一组五人，竟然有三人都是之前跟她一起执行过守门任务的那几个师妹。赵姒总觉得自己好像在无意中挤入了玄天宗食物链的最底层…… 　　赵姒原本也没指望着五人小队里能有什么高手带飞，接受得倒也还算平静。 　　大概是知道她身份的关系，所有人都眼巴巴地望着她，赵姒只能率先挑起了话头。 　　“既然都不是第一次见面了，指不定以后还会有再见面的机会，不如自我介绍一下吧！我，赵姒，孤儿，师从掌门清玄。” 　　“莫清风，大河村人，玄天宗外门弟子。” 　　“何秋菊，三里村人，玄天宗外门弟子。” 　　“连彩霞，靠山村人，玄天宗外门弟子。” 　　“祝红梅，井头村人，玄天宗外门弟子。” 　　哭泣的少年叫莫清风，勉强还算是个带点主角光环的名字，至于秋菊彩霞红梅…… 　　赵姒忽然理解了为什么师祖死活不肯说出自己的真名，她不信荣家村的取名水平能胜过三里村，靠山村和井头村。也终于理解了为什么修真者习惯于以道号相称。 　　仙气飘飘的修真界大能在云端聚首，一开口就是秋菊彩霞红梅，那画面太美…… 　　看了眼面前四个统一一身玄天宗天青色制服的少男少女，赵姒忍不住幽幽叹了口气。 　　果然，真·食物链最底层。 　　各大宗门都有自己的势力范围，每个宗门的势力范围即他们的招生范围。宗门负责保护势力范围的安全，势力范围内的凡人一旦测出修仙资质，则默认拜入保护他们的宗门门下。除了名义上凌驾于天下所有宗门之上的天道皇朝，一般很少有人会跨境收徒。 　　贫富差距这种东西，在任何地方都存在。修真界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须知灵石跟金银也是有着一定兑换比例的。稍有家底的孩子，父母不说上下打点，至少会在出门之前，尽力给孩子置办几身像样的行头。会一天到晚穿着玄天宗制式道袍的，除了她这个不被师父待见，有名无实的大师姐，都是些来自小山村的穷孩子。 　　自我介绍完毕，发现所有人依然眼巴巴地望着自己，赵姒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恐怕不小心被大家当成了一根屈尊降贵前来带飞众人的天降大腿。 　　这真是个美丽的误会…… 　　仿佛是嫌误会还不够深，昨天还哭唧唧的莫清风竟然笑着开始给大家加油鼓劲：“大家别怕！有大师姐在，什么都不用担心！如果没有万全的把握，大师姐怎么可能在得知任务无法撤换后，毅然选择了跟我们一样的任务？你们就把心都揣回到肚子里吧！” 　　误会啊！真的是天大的误会！ 　　事已至此，赵姒也不可能把她跟清玄的那些矛盾拿到明面上来讲，只能硬着头皮给出了承诺：“既然你们喊我一声大师姐。别的我不敢保证，至少在我死之前，我不会让你们有事。” 　　至于她死之后会怎样，她真的不敢保证…… 　　然而，莫清风和几个师妹却完全没解读出她的潜台词，一个个感动得热泪盈眶。 　　“大师姐啊啊啊！” 　　“大师姐你怎么可以这么好？” 　　“整个玄天宗年轻一辈，我谁都不服，就服大师姐，只有大师姐把我们这些外门弟子当人。善良又亲民……” 　　…… 　　望着眼前那一双双仿佛小迷妹看爱豆般的眼睛，赵姒恍惚中竟忍不住有些怀疑，自己跟她们口中的是不是同一个人？ 　　彩虹屁依然在仿佛不要钱似的继续。 　　“上次有传言说天道皇朝的长公主要来宗门寻衅，所有人都吓得不敢接守门任务，生怕惹怒了长公主被飞鱼卫一刀砍了，硬是推出我们几个顶缸。只有大师姐，只有大师姐选择挡在我们前面……”圆脸的何秋菊说到这里，竟然哭到打嗝了，“明明年纪比我们还小，却毅然决然地挡在了我们前面……这就是我们玄天宗的大师姐……” 　　“等一下，上次？！” 　　赵姒这才蓦然惊觉自己竟被人算计了。好你个莫清风，我看你长得浓眉大眼，还一口一个大师姐，却原来…… 　　真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面前的少年却完全没有奸计被人戳穿后的心虚：“大师姐没事领什么内务堂任务啊？我早猜到大师姐是为守门任务而来的！” 　　好吧！或许不是算计。赵姒已经记不清那块任务牌到底是自己选的，还是莫清风塞给她的。不管是不是算计，她都不得不承认，那是她穿越这几个月来距离回家最近的一刻。 　　要不是师祖那神来一笔，她差一点就能回家了。 　　于是，她真诚地对着面前的少年道了声谢：“莫清风，我谢谢你啊！” 　　“不用谢，不用谢，职责所在！” 　　提到那天，赵姒的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长公主走后，那段令她尴尬到头皮发麻的经历：“对了，那天的事……” 　　“我对天发誓，我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我也是！” 　　…… 　　有人很有眼色地迅速矢口否认，也有人蠢蠢地直接往刀口上撞，比如说何秋菊何师妹：“其实，大师姐，你那天的舞跳得真的很好看，我发誓，那是我这辈子见过跳得最好看的舞！” 　　赵姒立刻狠狠一个眼刀甩了过去，圆脸的小姑娘仿佛这才意识到自己马屁拍到了马腿上，慌忙噤了声。 　　赵姒一脸惆怅地望了望眼前跟那天一样万里无云的蔚蓝天空。 　　要说跳得好看，跳得好看的也是师祖，与她无关。 　　她一向奉行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如果是在原世界，有人这么整她，她早十倍百倍还回去了。 　　可惜，师祖修为那样出神入化，在死回家去之前，让他为她跳一次舞这样的想法，大概永远只能是幻想吧。 　　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返虚，飞升…… 　　据说，师祖之所以如此迫不及待想要收徒，就是因为他已经卡在飞升境最顶层，再不收徒，万一某天一个不留神飞升了，太上谷的传承就要断了。 　　听到这则传言的时候，她仿佛看到了学生时代临近假期结束，才想到要疯狂补作业的自己。然而，人家不是假期即将结束，而是即将飞升，人跟人真的不能比。 　　她跟他差了……一二三四……多少个境界来着？ 　　这次的任务如此凶险，只要不出意外，她应该马上就能死回家去了。这仇大概永远都报不了了吧。 　　死前，真想看看修真界第一顶流跳舞会是什么样子啊…… 第20章 20快死了 “大——师——姐——”…… 　　鉴于这次是五人一组的小队任务，赵姒自然没办法再享受清玄的飞剑特快。她只能跟其他四人一起，去灵兽堂挑了一头仙鹤，充当坐骑。 　　大概是还记得当初在她这个仙鹤掠食者支配下的恐惧，灵兽堂所有的仙鹤在见到她后都开始拼命地往后缩。她随手抓住逃得最慢的那只，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那怂货竟然直接被吓得晕了过去，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再也没能起来。 　　其他人选中的仙鹤原本好好站在人旁边，得知她跟他们是一组后，竟然不约而同地开始抖抖索索，腿软站不起来了…… 　　许是觉得徒弟跑去灵兽堂偷仙鹤烤来吃实在太丢面子，清玄不许她暴露她偷仙鹤的丰功伟绩，罚她用的是别的理由。因此灵兽堂的人并不知道她跟仙鹤们的那些过节，至于仙鹤们，如果它们能够口吐人言，还会乖乖留在这里给人当坐骑吗？ 　　如此奇景，灵兽堂研究了半天也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说可能是赵姒天生跟仙鹤气场不和，爱莫能助。 　　“不愧是大师姐……” 　　个头啊！ 　　空手走出灵兽堂，赵姒一脸惆怅。 　　她的那帮脑残粉大概脑补了什么莫名其妙的王八之气，正一个个目光灼灼，满目崇拜，她却只在烦恼现实的困难。没了交通工具，他们要怎样才能到达目的地？靠双腿吗？等他们走到，目的地大概也没一个活人了吧！ 　　原世界地质灾害发生后存在黄金七十二小时的最佳救援时间。这个世界也一样，凡人有凡人的生存极限，无论是妖魔作祟，还是灵能灾害，他们越晚到达目的地，就可能会有越多的人惨死。 　　任何事关凡人生死的任务，一旦去晚了，都只能给人收尸。有清玄这样一个古板又教条的掌门，想也知道任务里一旦死人太多会是什么下场。 　　宗门上下摸索出来清玄的底线是35，死亡人数一旦超过35，掌门就会化身可怕的暴龙兽。让你明白什么是人间正道，什么是浮世沧桑。 　　死在任务里皆大欢喜，但万一活下来了呢？赵姒倒是不介意再去后山关禁闭，怕就怕到时清玄气急败坏直接上肉刑，执法堂的鞭子可不是吃素的，那才叫真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斟酌片刻后，她毅然决定去青云峰向清玄求助。好歹是师徒，她不信清玄会见死不救。 　　运气不错，这段时间经常会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清玄竟然真的在。 　　赵姒调整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模仿着原主的羞怯与不安：“师父，我要去出任务，可是灵兽堂的仙鹤们都不肯载我……” 　　此刻，她低着头看不到清玄的表情，半晌，却只听到了一声幽幽的叹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就在赵姒以为他只打算幸灾乐祸，却不打算帮忙时，一道银色的流光忽然朝她的面门疾射而来，她下意识地伸手一接，才发现清玄抛过来的竟是飞剑九思。 　　“九思？”用它杀过魔尊，赵姒自然知道这剑到底有多好用。她顿时受宠若惊，难以置信地抬起了头，“师父，你竟然把九思借给了我？” 　　“不是借，你也该有把像样的飞剑了，拿去吧。” 　　“可我没学过御剑！” 　　“九思有灵性，它会自己飞。” 　　赵姒学着原主的样子恭恭敬敬拜谢，接着便要转身离去。 　　没想到却被清玄叫住了：“慢着！九思乃是君子剑，切不可用它滥杀无辜！” 　　“弟子谨遵掌门教诲！” 　　赵姒面上从善如流地应了，心中却忍不住疯狂吐槽。 　　君子剑？你以为你是岳不群吗？这么一想，人设还真的挺有重合度。都是表面上高风亮节，君子如玉，暗地里却在疯狂折磨自己的徒弟。 　　虽然原主人人品堪忧，但九思真的是把好剑。削铁如泥，正气凌然。有过一起杀魔尊的战友情，赵姒对它油然而生一种亲近感。九思也没闹什么幺蛾子，载着他们一行五人顺顺利利到达了目的地。 　　头一次享受飞剑特快，那四只一个个激动得满脸通红，直到跳下飞剑依然两股战战，浑身颤栗。 　　“呕——”然后，不约而同吐了。 　　好吧，不是激动的，是她刚刚飞太快了。普通仙鹤一个时辰的航程，九思只用了一刻钟。 　　真好剑也！ 　　赵姒收剑入鞘，此时的心情不亚于原世界喜提了一辆顶级超跑。 　　“你们慢慢吐，我先去查探一下敌情。”赵姒正愁该怎么甩掉这四个拖油瓶，看他们吐得直不起腰来，果断独自一人先去打了前哨。 　　出事的村庄名为仙桃村，仙桃村名副其实，村子周围遍植桃树。桃树原本是村子的重要经济来源，然而，几个月前却开始陆续有村民在桃林里失踪。村民们以为是妖怪把人抓去吃了，却没想到，没过多久，那些失踪的人却又陆陆续续出现在了桃林里。 　　只不过，是以尸体的形式。没有人知道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尸体大都形销骨立，枯瘦如柴。大家都以为这是被妖怪吸干了精气，然而，龙骧卫派仵作查验后，得出的结论却是自杀。 　　截止目前为止，龙骧卫派来处理此次事件的一整个小旗还陷在里面，下落不明。然而，偏偏因为死亡人数屈指可数，玄天宗对事件的评级依然是黄级。难怪莫清风抽到任务就觉得自己死定了。 　　正是桃花盛开的季节，刚刚降落之前，赵姒就觉满目彤云，美不胜收，如今站在村口，举目望去，眼前芳草鲜美，落英缤纷，让人忍不住想背一段《桃花源记》。 　　然而，谁能想到，如此美景之下，竟会暗藏杀机。 　　赵姒原本想先找村民了解一下情况，没想到，一连扣了好几扇大门，都无人应门。她开始还以为是村民被诡异事件吓破了胆，对生人过度警惕。翻.墙进去偷偷看了看才发现竟是真的没人。 　　一家一户没人在家也就罢了，她一连探了数家，别说人了，连猫狗没一只。像这样的小村庄，没有猫狗根本就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更诡异的是，某些人家餐桌上甚至还放着原封未动，却已开始腐败的食物。仿佛有人刚刚端出饭菜，正准备开饭，人却突然凭空消失了。 　　因为在原世界的时候没办法像正常人一样共情，赵姒完全无法体会言情类小说的魅力，只觉得男女主角莫名其妙又矫情，唯一能欣赏的文学类型就是科幻悬疑。目睹此情此景，曾看过不少离奇悬疑故事的她已经在脑海中脑补了无数种诡异的可能，第一反应就是。 　　跑！ 　　生不如死预警中…… 　　她一口气跑到村口，此时晕剑晕得死去活来的四人也已恢复得差不多了。 　　赵姒把九思往地上一扔，毫不犹豫准备带着四人落荒而逃。然而，飞剑刚刚离地，却听何秋菊师妹突然一声尖叫，惊恐地伸手指了一个方向。 　　她循着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约摸八九岁大的男孩正连滚带爬地朝他们跑来，身后，无数桃花瓣在劲风的裹挟下如一只大手杀气腾腾朝他袭来，眼看着马上就要将他包裹进去。 　　在空无一人的村庄里突然出现一个小男孩，这情景本就诡异，偏偏男孩一身质料上乘的锦衣，一看就不是这样的小村庄能够供养得起的，偏偏男孩还在被一阵诡异的花雨追击…… 　　“救不救？” 　　“当然要救！修真者本就该保护凡人，没有一颗怜贫惜弱的纯善之心，怎么成就天人大道！” 　　“你说得轻松，凭我们几个的实力，怎么救？” 　　“可那是个孩子啊！见死不救，你们于心何忍？” 　　…… 　　身后那四人果然吵上了。 　　此时那阵桃花雨距离男孩已经不过寸许，把男孩裹走已经只是时间问题。 　　赵姒原本不是什么爱多管闲事的人，无奈，却被身后那四人吵得脑壳痛。不想再继续被四人折磨，她干脆把四人往飞剑下一推，驾起九思一个低空俯冲，一把抱起了男孩。 　　关键时刻才能体现飞剑的优越性，如果是灵兽堂的那帮傻仙鹤，等她飞过去男孩大概早凉了。 　　感谢九思神乎其技的速度，救出男孩后，她甚至还有时间对着四人开嘲讽：“其实事情很简单，想救就救，不想救就别救！想救的别逼不想救的救人，不想救的也别逼想救的不救！辩论结束！知道吗？人类大部分的烦恼都来源于把自己的价值观强加于人。” 　　她一番话说完，那阵扑空了的桃花雨才终于后知后觉地察觉到男孩跑了，杀气腾腾地朝他们扑来。 　　四人手忙脚乱地上了飞剑，九思犹如身后有疯狗在追赶般一阵疯狂加速。 　　然而，令一行人郁闷的是，九思都已经远远逃出了仙桃村的范围，那阵桃花雨却依然紧追不舍，大有不把他们一口吞掉誓不罢休之势。 　　虎口夺食果然不是那么好夺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将目光落向了赵姒刚刚救回的男孩。 　　“要把他丢下去吗？” 　　“你疯了吗？” 　　…… 　　莫清风一声弱弱的试探，差点让飞剑上再度爆发出一阵争吵。 　　此时男孩依然被赵姒搂在怀里，赵姒明显感觉小家伙在听到那句话后身体一阵瑟缩。 　　“别吵了！谁再吵，我把谁扔下去！”赵姒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又突突跳了起来。她虽不是什么好人，却也做不出救了人半路再把人丢下去那样的事，干脆搂紧了小家伙向众人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飞剑上顿时安静了，然而危机并没有解除。大概飞剑也有最大荷载，明明之前载着一行五人依然迅如闪电的九思此刻却仿佛喝醉了酒般开始打起了飘，那样子像极了在高速公路上超速行驶的小汽车，让人随时担心它会不会车毁人亡。 　　更可怕的是，一阵疯狂的加速后，它的速度竟渐渐慢了下来，那摇摇欲坠，勉为其难的模样，如果不是没有排气管，赵姒真担心它会不会像卡通片里一样突然开始一阵一阵冒黑气。 　　身后的桃花雨已经近在咫尺，赵姒甚至都已经能闻到桃花淡淡的清香。 　　一起死，还是死一个，这个问题还需要选择吗？ 　　如果死了就是死了，赵姒自然不可能有如此觉悟。既然对她来说死亡不过是回家的一种方式，她也就乐得做这个顺水人情了。 　　“九思，全速前进，目标玄天宗青云峰！” 　　“你们去青云峰找我师父，就说我们遇到了玄级事件！” 　　赵姒把怀里的孩子往祝红梅怀里一塞，而后在众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下，毫不犹豫一个纵身，跃下了飞剑。 　　“大——师——姐——” 　　不愧是她的脑残粉，四人那撕心裂肺的惨叫声简直穿云裂帛，声震寰宇。 　　极速的下坠中，赵姒竟然油然而生一种死得其所的欣慰。 第21章 21美死了 这就是顶流排面吗？ 　　果然是荷载问题，少了一个赵姒，九思立刻如脱缰的野马般猛地往前一个飞窜，很快便缩成了遥远的一点。 　　赵姒刚刚还在为众人终于脱险而松一口气，不远处那遥远的一点上却忽然坠下了一个更小的点，那小点极速下坠…… 　　赵姒蓦然一惊，揉了揉眼睛试图看清。可惜下一秒，视线便被无数密密麻麻飞舞着的桃花花瓣挡住了。呼呼的风声和淡淡的花香如潮水般涌来，赵姒的眼前瞬间只剩一片漫无边际的粉色海洋，意识渐渐模糊，她很快便失去了意识。 　　再度睁开眼睛，人已经在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身旁，竟然躺着她之前救下的那个男孩。她刚想过去查看男孩的状况，小家伙自己已经幽幽醒转了过来。 　　脑海中浮现出意识消失前那最后一幕，赵姒的眉头不由一皱，抓着小孩的肩膀一脸正色问道：“你是自己没站稳掉下来的，还是被人丢下来的？” 　　好歹也曾是原世界的娱乐圈顶流，见识过圈内不少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赵姒从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别人。 　　可惜，小家伙只是睁大了一双黑亮亮的眼睛定定望着她，却并不回答。 　　“算了，事已至此，也无所谓了。”见小家伙久久没有回答，赵姒反而自己释然了，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跟紧我，有什么事躲在我身后。我不保证能护得住你，尽人事听天命吧！” 　　“是！”男孩怯生生点了点头。 　　赵姒这才发现眼前这个自己无意中救下的小家伙长得竟异常漂亮，甚至依稀有几分像魔尊，特别是那双眼睛，简直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让她恍惚中竟回想起了当初一剑刺穿魔尊心脏时对方那难以置信的眼神。 　　赵姒正好奇小家伙长得跟魔尊如此相似，会不会是魔尊的私生子，耳畔却响起了稚嫩的童音：“姐姐，我叫容染。” 　　赵姒一愣：“哪个rong？荣耀的荣还是容易的容。” 　　“容易的容。” 　　最近吃瓜吃得有些上头，容这个姓让赵姒有点ptsd，下意识地就把眼前的孩子跟修真界版的白雪公主重叠到了一起。一个孩子莫名其妙一个人被丢到这种地方，该不会又是一个白雪公主吧？跟魔尊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白雪公主？当初魔尊杀入天都，说是为了仙网核心，该不会是另有隐情吧？ 　　可惜现在不是八卦的时候。 　　赵姒按捺下自己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牵着小家伙的手，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 　　这里既不是她之前探查过的仙桃村，也不是她所认得的任何一个地方。 　　举目望去，眼前是一片一望无际的桃林，连绵的粉色如乱云堆雪，又似叠浪千层，层层叠叠笼罩了整个世界，让人恍惚中竟觉得似乎连呼出的空气都被桃花染成了粉色。 　　这里太仙，太美，绝对不是凡间该有的景色。 　　就在赵姒好奇这个仙境般的世界到底是哪里时，脑海中突然突兀地跳入了三个字——琳琅天。紧接着，脑海中倏忽间多了一段奇怪的信息。 　　接收完信息，她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如果她的理解没有错，她刚刚接收到的应该是一个剧本。那段信息事无巨细，甚至连每个人的台词和走位都有详细标注，如果原世界也有这样的技术，那拍戏可就简单得多了。至少，那些懒得背台词的小鲜肉不用再数一二三四了。 　　难道那股神秘力量把他们掳来，就是为了让他们拍戏吗？可修真界不是没有电影电视吗？做这样的事真的有意义吗？ 　　更令她吃惊的是，她的角色竟然是琳琅天掌门首徒云音。 　　云音？！ 　　这就是顶流排面吗？进个幻境都是无可争议的女主角。 　　感觉到身旁的小家伙身形一颤，明白他也接收到了类似的信息，赵姒忙问道：“你分到的是什么角色？” 　　容染一脸茫然：“角色？” 　　“你在这个世界的身份。” 　　“我的身份是太上谷少谷主洛停云唯一的亲传弟子荣华。” 　　荣华？！ 　　赵姒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错的身份，只要剧情不被魔改，这个身份绝对可以活到最后。” 　　回顾了一下剧本，这个角色，无论是在剧本中还是剧本外都是安全的。如果连这个角色都活不到最后，那么也就没有现在的太上谷谷主荣华了。 　　“姐姐，这到底是……”容染的话还没说完，周围的空气忽然一阵扰动，原本只有他们二人的桃林中突然间变戏法般凭空多出了无数人。 　　这些人大都衣衫褴褛，双目无神，其中有些人甚至已经瘦到了皮包骨头。 　　这一瞬间，赵姒终于明白仙桃村那些失踪的村民去了哪儿。 　　她正准备上前向村民了解状况，空气中忽然响起一阵轻笑：“嘻嘻，找到更合适的人选了，重新分配角色。” 　　然后，除她和容染外，所有人都如遭雷击般一僵。 　　等众人接收完信息回过神来，之前那个声音再度幽幽响起：“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休息，休息结束，继续游戏。” 　　不辨男女的声音，还带着点猫戏老鼠般的期待，仿佛一个刚刚得到了新玩具，迫不及待想要玩的孩子。 　　赵姒眉头微皱，对这一切的幕后黑手越发好奇。她正忙着对其进行心里侧写，不远处的一道人影忽然猛地撞向了旁边一棵桃树。 　　“啊啊啊啊啊……我受不了了！” 　　“砰——” 　　桃树很大，树围起码有一人合抱，然而，那人撞击的力道实在太大了，饶是如此大树依然被撞得一阵震颤，无数桃花被震落枝桠，如雪般簌簌落下。本该是如梦似幻般的绝世美景，却因为树下的那一片嫣红显得有些触目惊心。 　　“又死一个……”空气中响起一阵叹息。 　　“这是第十七次了，别说这些村民，连我都快受不了了！” 　　“难道我们真的就这样一直被困死在这里吗？” 　　“不！不会的！我们一定能找到脱困的办法！” 　　“到底是什么怪物，为什么会对当年琳琅天的灭门惨案如此执着？它把我们困在这里，让我们不停重演当年的一切到底有什么意义？” 　　…… 　　赵姒循声望去，惊喜地在眼神麻木的村民们中看到了一群无论衣着打扮，还是精神风貌，都跟脸上已经写着闭目待死四个大字的村民截然不同的年轻男子。 　　赵姒走近一看，才发现竟然还是熟人。 　　眼前这帮面容憔悴，却身着龙骧卫制服的男人，不正是她之前才在仙网上打赏过的吴悠小队吗？ 　　她的打赏多多少少还是起了点作用的，至少他们身上的装备已经从一堆破烂，升级到了差强人意，总算没之前那么寒酸了。 　　不愧是能让她倾家荡产资助的人，哪怕同样衣衫褴褛，同样形销骨立，但他们一个个的眼神却依然清澈坚定，灼灼如黑暗中的萤火。 　　赵姒拉着容染，不由自主向一行人靠近，刚想开口套套近乎，面前那群正气凌然，浑身都散发出阳刚之气的年轻男子，竟在她的眼前成了一群一身白衣的妙龄女子。 　　只除了为首的小旗吴悠。 　　此刻的吴悠同样也已换了一副模样，束发金冠，红衣如火，站在琳琅天粉色的海洋里，被身后的白衣少女们一衬，如洁白的雪肤上忽然绽开的一个伤口，鲜血淋漓，却红得耀眼，红得夺目，让人哪怕想要刻意忽略都不可能。 　　比起衣着更加耀眼的是他的容貌，肤白如玉，唇红似血。 　　恕赵姒孤陋寡闻，在她看来，这天下间，能够在容貌上跟他有一较之力的，恐怕就只有魔尊一人。 　　事先准备好的搭讪的话忽然间卡在喉间，脱口而出的只有四个字：“你的角色？” 　　“太上谷少谷主洛停云。” 　　答案在赵姒的预料之中。除了男主洛停云，她也想象不出这天下间还有谁会是这副模样了。 　　不愧是原著男主，不愧是红颜知己遍天下的停云公子，哪怕不是本尊，哪怕气质截然不同，仅仅只是套上这层皮囊，仅仅只是站在那里，那绝世的美貌也依然有着让人倒吸一口凉气的可怕冲击力。 　　特别是那双多情的桃花眼，望着那双眼睛，赵姒的脑海中自动浮现出那首著名的古风歌曲《孽海记》里的歌词：“他是个偷心盗，他眼底眉梢围着我，绕啊绕。路迢迢，夜悄悄，等明月来相照。意中人，与我赴良宵……” 　　难怪停云公子迷妹遍天下，有着那样一双眼睛的男人，哪怕气质如吴悠般清正，也天然有着招蜂引蝶的气场。 　　哪怕明知这个男人是碰不得的毒药，哪怕明知跟他在一起就会惹上无尽的麻烦，也终会有人如飞蛾扑火般义无反顾。 　　想到原著里的剧情，赵姒一阵唏嘘。 　　恰在此时，周围的空气再度荡起阵阵涟漪。听着村民们那一声声无奈的叹息，看着眼前凭空出现的一件件道具，她知道，游戏开始了。 第22章 22捅死了 不对！不对！不是这样的！…… 　　那股神秘力量试图重现的正是当初琳琅天灭门惨案的现场。 　　故事开场就是神秘人上门寻衅的场景，举目望去，衣衫褴褛的村民早已不见了，眼前只有一个个各就各位的琳琅天弟子和杀气腾腾的神秘人。 　　意识传输剧本也就算了，竟然还带现场特效，赵姒一时间竟对那股神秘力量佩服得五体投地。如果是在原世界，这位一定会是个了不起的导演。 　　一声“开始！”现场顿时陷入一片厮杀。 　　剧本中惨案发生的时候女主云音并不在现场，赵姒吃惊地发现自己竟然是以旁观者的视角被一层薄膜隔绝在现场之外，仿佛原世界拍摄之前，在现场等戏一般。 　　身为顶流小花，赵姒早已习惯了镜头，然而，这片幻境中却并没有类似摄像机之类的东西。不仅没有摄像机，她甚至看不到除“演员”之外的其他人。如果不是某些人身上的表演痕迹实在太重，她甚至都要误以为眼前的一切就是真实发生的现实。 　　无论是修真者之间的斗法，还是拳拳到肉的肉搏，都真得不能再真。 　　琳琅天擅长音修功法，明明演员只是一帮不通音律的村民，然而战斗中的那些曲子却精妙绝伦，嘈嘈切切，鏦鏦铮铮，杀伐之气凌然。配合着不时激发的阵阵冲击波，那效果不知要气死多少特效师。 　　琳琅天都是女修，自古就是以美女如云闻名整个修真界。 　　此刻的现场，乐声与人头共舞，鲜血与花瓣齐飞。 　　简直就是暴力美学的极致。 　　人世间最无奈不过花凋。美人如花隔云端，然而，此刻，美人与花儿都在死去。死在极致的暴力之下。 　　赵姒的肾上腺素不由自主开始狂飙，她觉得自己忽然有些理解那股神秘力量了。如果她是灭门琳琅天的罪魁祸首，她也会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地回味此刻的一切。 　　就在她被自己脑海中的可怕想法吓到，努力试图平息自己的呼吸时，她忽然感觉到一阵轻微的推背感。下一个瞬间，她已经站在了尸横遍野的现场。 　　她可是专业演员，意识到已经到了自己的戏份，她迅速调整状态，进入角色，甚至把刚刚身体因为过度兴奋而产生的颤抖也利用了起来，让云音遭逢巨变亲眼目睹惨状后的震惊，悲伤，难以置信显得更加真实，更加有层次。 　　虽然明知在这里演技根本没有多少意义，她还是不由自主演技全开，全身心地投入了进去。 　　“师父……”她趴在标注了琳琅天掌门身份的尸体上，抚尸大哭，哭得悲悲切切，凄惨无比。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身后传来一声叹息。 　　赵姒回头，恰对上了洛停云的脸。 　　“云音，别再一错再错了，交出仙网核心，我可以饶你一命！” 　　代入感真是种要命的东西，赵姒郁闷地发现听到这句话后，自己的心脏竟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揪住了般开始一阵阵地疼，甚至连胸口都仿佛被塞满了大团的棉絮，窒息，憋闷，无法呼吸。 　　“饶我一命，饶我一命，哈哈哈……洛停云，你原来从未信过我……”她甚至不需费多少力气便轻松融入了角色，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般簌簌而下，浑身都在因为极致的愤怒而颤抖，“你肯饶我一命，但琳琅天满门的性命谁能饶过？” 　　她深吸了一口气，面露苦涩：“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如果没有遇见你，如果不曾爱上你，我也不会落得如今这般下场。是我傻！是我蠢！明知齐大非偶，却依然如飞蛾扑火般爱上你，连累家人，遗祸宗门。” 　　吴悠的演技实在糟糕，此刻洛停云脸上的表情该是痛心疾首，该是悲伤难抑，绝对不该是面无表情的。 　　不过，这并不影响赵姒的发挥。此刻的她眼中的绝望浓得简直仿佛能溢出来：“洛停云，你知道吗？我要的真的不多。我喜欢的男人不需要身份显赫，也不需要家财万贯，他只需信我，爱我，无论发生什么都无条件站在我身边……” 　　大约是被她的演技所感染，吴悠终于稍稍进入了状态，伸手，颤抖着将她搂进了怀里：“云音，我也想信你，可是，人证物证俱在，你让我怎么信你？仙网核心事关重大，现在不是耍性子的时候。把它给我，只要你把它给我，我就能替你处理好一切。你不会有事的，相信我！” 　　赵姒大力挣开了他，含泪的眼眸中只有无尽的嘲讽：“人证？物证？你还让我信你？哈哈哈哈……你让我信你，而你却从未信过我，你宁可相信外人的一面之词也不信我！” 　　她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音：“跟你在一起之前，师父曾经警告过我，你对我或许根本不是爱，只是因为受不了我当初当众弃婚而产生的执念。那时的我不愿相信，如今却不得不信了。如果你真的爱我，我又怎么可能会落到如今这般下场？” 　　她深深望了面前俊美异常的男人一眼，语调悲戚。 　　“天下苍生比我重要，人间正道比我重要，荣华比我重要，弥夜比我重要，甚至你随便的一个红颜知己都比我重要……你是红颜遍天下的停云公子，名满天下，惊才绝艳，我算什么呢？”她凄然一笑，却仿佛瞬间卸去了所有的重担，“很抱歉，你要的仙网核心我给不了你，我能给你的只有这条贱命。” 　　她早已在说话的时候拉开了跟洛停云之间的距离，话音刚落，她便急速拔出腰间的短剑狠狠一把刺向了心脏，剧烈的疼痛袭来，她竟然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死了吗？可以回家了吗？ 　　果然没那么简单啊！ 　　回过神来的时候，她的意识已经再度被无形的隔膜隔绝在了现场之外。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心脏的位置。痛感竟然是真实的，如果分到的角色死得很惨的话，忍耐力弱一点的人的确会崩溃。 　　下方的表演依然在继续。 　　脱离了角色，单纯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吴悠的演技的确一般，颇有那么点咆哮流小鲜肉的味道。不过，好在男主的那张脸长得实在优越，硬生生靠着颜值拉高了表演水准，在赵姒这个专业人士眼里，竟然也算勉强能看得下去。 　　痛失爱人，男主痛不欲生。女主的死终于成功抢救了他智商掉线的大脑。此时，他才终于想到要去跟女配对质。 　　“弥夜，告诉我！那天，你到底有没有看到云音？说——” 　　“公……公子……” 　　“你没有看到，对不对？” 　　“公子……我只是想教训一下她，谁让她一天到晚总是鼻孔朝天的模样……我没想到琳琅天会被灭门，我更没想到她会……” 　　男主狠狠一掌拍向女配，女配吐血倒地，却没有死。 　　“她一直告诉我你对她有敌意，我总是安慰她，你只是小孩子脾气，没有坏心……”男主泪流满面，悔不当初，“自以为是的我，真是这世间最大的笑话！滚！我一辈子都不想再看到你……” 　　“不对！不对！不是这样的！”二人的表演实在乏善可陈，所以，当空气中响起“导演”气急败坏的声音的时候，赵姒并不惊讶。 　　周围的空气再度荡起阵阵涟漪。 　　依然是那片桃林，依然是狼狈不堪的众人。 　　“第十八次！我们真的能出去吗？真的只要让那股神秘的力量满意就能离开吗？我们真的能让它满意吗？”这一次，连吴悠的声音里都已透出了一丝不确定。 　　赵姒此时才明白，原来他们之前说的次数，是NG次数。 　　回忆了一下她的演艺生涯。她能接受的最高NG次数是五次，超过五次，她虽然脸上笑眯眯，私底下却会忍不住让家里去找导演麻烦。NG十八次啊，真名实惨！如果真有导演敢这样对她，对方恐怕也可以永久告别导演生涯了。 　　但是，那股神秘力量真的只是想要拍摄一部成功的影片吗？对方真的只是个试图重回现场的变态吗？一遍遍重复琳琅天灭门惨案，一遍遍看着男女主角生离死别的意义何在？真有人这么恨琳琅天，真有人这么恨男女主吗？ 　　或许…… 　　赵姒的脑海中蓦然闪过一个危险的想法。 　　“姐姐……”不知道是不是被赵姒此刻脸上诡异的笑容吓到了，容染拉了拉她的衣角。 　　赵姒这才注意到身旁的小家伙。不知道为什么，他扮演的荣华跟魔尊的相似度比他原本的模样还高。想到之前陆珉曾说魔尊人偶长着荣华的脸，她下意识地皱了皱眉。那个猜测太过离谱，她不敢去想。 　　经历了刚刚那一切，她已经越发确定容染不是什么普通人家的孩子。普通人家的孩子在经历了之前那一切后，不可能依然如此镇定。 　　动手之前，她决定先立个死亡flag：“如果我们能活着出去，告诉我是谁把你推下飞剑的。老娘对天发誓，不把那混蛋揍到哭爹喊娘，老娘就不信赵！” 　　大概是不正常了太久，哪怕穿正常了，赵姒依然无法理解某些感情。为什么偶像剧里女主明明喜欢男主喜欢得要死却死活不肯表白？为什么容染不肯告诉她是谁推的她？她原本想将这事就此揭过，此刻刚好可以拿来立死亡flag。 　　容染做梦都不可能想到，赵姒之所以愿意替他出头，不过是为了立死亡flag，竟似打消了之前的顾虑，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游戏再度开始。 　　一切如常，一样的剧情，一样的特效，一样的表演。 　　赵姒演得也一样的投入，直到，念到那句最后的台词。 　　“很抱歉，你要的仙网核心我给不了你。”台词到这里戛然而止，后半句被她不客气地吃掉了。 　　然后，她嘴角一勾，手起剑落。毫不犹豫把原本应该刺向她自己的剑，狠狠一把捅向了对面男子的心脏，短剑入肉，对面美到近乎妖异的男子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赵姒回了他一个邪气十足的微笑，淡淡道：“洛停云，记得投个好胎，下辈子别再让我遇见你！” 　　现场响起一片惊恐的吸气声。 　　眼前的景象如遭遇了狠狠一击的镜面般轰然破碎，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声惨叫。依旧是之前那个声音，然而声音却前所未有的尖利与凄厉：“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云音，你疯了吗？那是公子啊！公子那么爱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对他？” 第23章 23骂疯了 这题简单到连小学生都会做…… 　　赵姒原本还期待着这一剑能够激怒那股神秘力量, 让对方在恼羞成怒之下将她送回老家。可惜的是，现实还是让她失望了。 　　望着眼前那片熟悉的桃林，赵姒长长叹了一口气。 　　不过, 她也不是没有收获。回味着那个声音刚刚说话的语气，她恍然大悟。 　　原来不是恨啊…… 　　脑残粉啊…… 　　事情比想象中还要有趣得多。 　　就在她好奇那股神秘力量的真实身份时, 她忽然感觉胸口一紧，回过神来, 人已经被愤怒的吴悠一把拽了过去：“你做了什么？” 　　“一个测试。”考虑到他刚刚才被捅了一剑，赵姒对他的愤怒表示理解, 并没有生气，只是面无表情地掰开他的手指, 旁若无人地理了理被弄皱的衣襟。 　　吴悠被她的轻描淡写气得浑身发抖：“你疯了！你知不知道, 你刚刚那么做很有可能会害死我们所有人！” 　　赵姒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大家不是都没死吗？” 　　“你……”吴悠已经气到满脸通红, 他身后的龙骧卫也跟着露出义愤填膺的表情。 　　他深吸了好几口气, 等稍稍平静了些，才再度开口：“我们是龙骧卫, 奉命前来处理此次黄级事件。你一个小姑娘别捣乱, 乖乖听我们指挥！” 　　他不提身份还好，一提身份，赵姒顿时来劲了，微微一笑, 得意地扬起了下巴：“巧了，我是玄天宗掌门清玄首徒，也奉命前来处理此次事件。原来你们就是传说中前来处理事件, 却不小心陷在里面，还要我们玄天宗派人来救的龙骧卫？我也劝你们别添乱，乖乖听我指挥。” 　　“玄天宗？” 　　“掌门首徒？” 　　…… 　　不愧是以寒酸闻名修真界的龙骧卫, 听到赵姒自报家门，空气中竟然响起了一片咽口水的声音。 　　这两个词在普通修真者眼中向来都是高不可攀的存在，合在一起，那就更加高不可攀了。 　　虽然赵姒这个掌门首徒名不副实，但却并不妨碍她在必要的时候拿来扯虎皮作大旗。 　　吴悠目瞪口呆：“玄天宗就派了你一个？” 　　赵姒答得轻描淡写：“当然不是，我们是五人小队，不过我嫌其他人碍手碍脚，让他们先回去了。” 　　龙骧卫众人顿时炸了，满目都是难以置信的大眼珠子，吸气声此起彼伏。 　　“你师父竟然放心让你这么一个小姑娘以身涉险？” 　　反正对方也不可能知道真相，赵姒索性信口胡扯：“当然是因为他对我的实力有信心啊。” 　　“咝——” 　　这逼装得，她给自己打满分。 　　确立了高人的形象，她决定发挥一下龙骧卫的利用价值：“既然你们来这里这么久，应该多少也看出些什么了，分享一下情报吧！” 　　龙骧卫众人七嘴八舌，说的却都是些赵姒早已知道的东西。 　　“就这？”赵姒一脸失望，“这些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东西，还用你们说？” 　　看看面前的小哥哥们一脸茫然，她决定给点提示：“听到之前那个声音了吗？回忆一下它说话的语气，你们能从中感受到哪些情绪？” 　　“愤怒！” 　　“懊恼！” 　　“颓丧！” 　　…… 　　赵姒微笑着摇了摇头：“如果它真的因为我改变了结局而生气，应该恼羞成怒弄死我才对。现在却只是一切重置，它甚至都没换掉我的女主角的位置。所以我猜，虽然手法不对，但我的思路对了。那股神秘力量显然并不是冷血无情的变态，我不觉得它真正想要的是所有人完美演绎琳琅天灭门惨案。我猜它真正想要的是改变结局，它想要一个happyending，嗯，大团圆结局！” 　　赵姒一席话说完，龙骧卫众人鸦雀无声，大家似乎都在考虑她这番猜测的合理性。 　　“万一不是你猜的那样呢？” 　　赵姒一脸的无所谓：“那你们觉得该怎么办呢？不赌一把，难道一辈子被困在这里吗？” 　　一阵漫长到令人窒息的沉默。 　　最后，吴悠狠狠拍了下大腿，终于下定了决心：“玄天宗果然名不虚传，一个小姑娘，竟然能把赌命说得如此轻描淡写，倒是显得我们一帮大男人不够豁达了。好，我们跟你一起赌了，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做，我们一力配合。” 　　可惜，赵姒的反应依然在他的意料之外：“我们当然可以如对方所愿，给它一个大团圆结局。可惜，我拒绝！凭什么啊？它害死了那么多人，还把大家害得这么惨，我们凭什么让它如愿？哪怕只是一场美梦，我也觉得，那样的家伙，根本不配！” 　　“你你你你……”所有人哑口无言。 　　良久，还是他们的队长开了口：“那你打算怎么办？” 　　赵姒狡黠地一笑，表情仿佛一个刚刚得到了新玩具的孩子：“不如，我们一起，把导演揪出来吧！” 　　“导演？” 　　“就是主导这一切的幕后黑手。让我们猜猜导演藏在哪里？”赵姒饶有兴味地开始了猜测，“真可悲啊！如此费尽心机只是为了做一场梦！既然是梦，它一定想要沉浸式的体验。这也就意味着，它就在我们中间。死人不太可能，痛感是真实的，它不会傻到去当死人。所以，它只会在最后的那几个幸存者中。” 　　赵姒的目光缓缓扫过桃林中的众人，从琳琅天弟子，到参与灭门的神秘人，最后缓缓落到面前的太上谷少谷主洛停云身上。 　　“琳琅天被灭门，无一幸免，云音随后赶到，这个故事里的幸存者只有女主角云音，男主角洛停云，洛停云的徒儿荣华，洛停云的侍女弥夜四人。最绝的是，之前那个声音还喊了洛停云公子。这四人中，有谁会喊洛停云公子呢？这题简单到连小学生都会做。” 　　随着赵姒的分析，龙骧卫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落向了不远处的一名少女。好歹也NG了十八次，早已对故事里的人物关系了如指掌，他们自然知道赵姒所指的导演到底是谁。 　　然而，桃花树下的少女却根本没有露出丝毫破绽。此刻正跟其他人一样无力地靠在树上休息，脸色如出一辙的苍白，眼神如出一辙的麻木，那心如死灰的模样，让人根本无法把她跟操纵这一切的幕后黑手联系到一起。 　　“你没猜错吧？我看她不像。”龙骧卫中一位娃娃脸的少年弱弱地提出了异议。 　　赵姒不以为意：“有没有猜错，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试？你准备怎么试？”大概是被赵姒之前上来就捅男主角的骚操作吓到了，听到她的话，龙骧卫众人不约而同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赵姒笑而不语。 　　他们的担忧很快成了现实。 　　又是一次轮回，之前的一切都很正常。一直到，洛停云带着徒儿和侍女登场。 　　然后，原本应该正抱着琳琅天掌门的尸体哭得肝肠寸断的云音忽然一跃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抓住了洛停云身后的侍女弥夜。 　　她眼神鄙夷，语气凉凉：“真可悲啊！把人害死了，却想在虚拟的幻境中改变结局，得到原谅？我是该同情你呢，还是该鄙视你？” 　　她的猜测果然没错，如果眼前的弥夜只是普通村民，面对这样一番变故，一定会愣在当场，不知所措。俗称出戏。然而眼前的少女却依然陷在戏里，并没有出来。 　　只见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她：“你是谁？你不是云音！云音不会这样跟人说话！” 　　赵姒嘴角一勾，眼神依旧嘲讽：“你喜欢洛停云对吧？真可怜啊！你再怎么喜欢他，人家眼里也看不到你，事实证明，哪怕他心爱的姑娘死了，他也依然看不到你！真好奇，当初他让你滚的时候，你是什么心情……” 　　显然被戳中了死穴，面前的少女僵在当场，面露绝望，身体抖得仿佛秋风中的树叶。 　　赵姒毫不犹豫乘胜追击：“停云公子怎么可能看得上像你这样的女人？别说只是死了爱人，哪怕全世界的女人都死光了，他也不可能给你哪怕一个眼神。单相思很难受吧？那种把一个人当成全世界，却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一定生不如死……” 　　随着她的嘲讽越来越过分，面前的少女也抖得越来越厉害，最后，她终于颤抖着跌坐在了地上，一边啜泣，一边用力捂住了耳朵。 　　“闭嘴！你快闭嘴啊！”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任谁都无法把眼前一脸绝望地啜泣着的少女跟掌控一切的幕后黑手联系到一起。 　　趁他病要他命，赵姒又怎么可能会闭嘴？看到面前少女的反应，她非但没有闭嘴，脸上的笑容反而越发灿烂了：“为什么让我闭嘴？我说错什么了吗？你就是个可怜可悲，自私恶毒，卑鄙无耻，下流冷血，肮脏丑陋的恶毒女配！你的存在都是对空气的严重污染！睁开眼睛看看吧！你到底做了什么！你害的人难道还不够吗？” 　　少女环顾四周，目光触到琳琅天满地残尸，忽然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叫。 　　“啊啊啊啊啊啊……” 　　靠着她灵力支撑的幻境，终于在她的尖叫声中轰然破碎。 　　眼前不再是琳琅天仙气飘飘的桃林，而是仙桃村带着泥土气息的桃林。幻境与现实间显然存在着时差。桃林中的桃花早已落尽，只余满地残芳，满树葱绿。 　　一直笼罩在众人身上的随身特效也在瞬间消失无踪了，所有人都变回了原本的模样，此刻正一脸难以置信地打量着自己。 　　见大家竟愣在原地，一动不动，赵姒慌忙出声提醒：“白痴！都愣着干嘛，跑啊！” 　　随着她这声提醒，面前的少女也终于注意到了桃林中衣衫褴褛的村民。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做什么，赵姒已经再度上前，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眼中的鄙夷与蔑视浓得几乎能溢出来。 　　她朱唇轻启，说出口的话依旧字字如刀，句句似剑：“哪怕你能重复同样的场景亿万遍，得到亿万次原谅，那又有什么意义呢？幻境终究只是幻境，现实中的停云公子永远都不可能原谅你！” 　　听到她这番话，面前的少女果然彻底忘掉了那些村民，只是一个劲地摇头否认，眼神凄厉又绝望：“不不！公子他最疼我了，他一定会原谅我的！” 　　拉仇恨，赵姒是专业的。眼角的余光瞥见村民们已经渐渐跑远，她索性放飞了自我，直接往死里开怼：“不可能的！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你！” 　　“如果他原谅了呢？” 　　赵姒冷冷一笑：“如果他原谅了，那就只能说明他是真的狗！毕竟，只有狗才会选择吃翔！” 　　“你……”面前少女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那双泪眼朦胧的眼睛里缓缓酝酿起凌烈的杀意，“你侮辱我可以，不许侮辱公子！” 　　怕？如果知道害怕，那赵姒就不是曾经叱咤娱乐圈，令无数人闻风丧胆的姒爷了。 　　“我侮辱他怎么了？在我看来，停云公子就是个恶心的渣男，花心滥情，见异思迁，优柔寡断，敏感多疑……这样的男人，送给我都不要，也就只有你这种水准的女人才会喜欢！” 　　骂也就算了，更扎心的是，赵姒说话的时候全程都用你和你的主子都是渣渣的眼神望着面前的少女。 　　饶是脾气再好的人也受不了她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更何况眼前的少女精神本就不太正常。 　　少女眼中的怒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急速攀升，最终不出所料地攀至了顶点。仿佛有什么封印轰然破碎，面前柔弱的少女忽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急速变大，而后在一阵熟悉的桃花雨中变成了一头狰狞的怪兽。 　　头顶鹿角，背生鬃毛，身上密密麻麻布满暗土色的鳞片，似蛟又似龙。 　　“蜃龙！”依旧站在赵姒身后，此刻正呈拱卫之势的龙骧卫中忽然响起一阵惊呼。 　　感谢他们的提醒，赵姒也终于从原主的记忆中翻出了《千妖谱》中关于蜃龙的记载。蜃龙吐气而成海市蜃楼，难怪如此有导演天赋。 　　她正走神中，蜃龙的凌空一爪已经狠狠拍来。 　　“你！该死！”依旧是刚刚那个好听的少女音，然而语气却阴戾嗜血，杀意森然。 　　终于，能回家了吗？ 　　赵姒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第24章 24脏死了 这男人一登场，她就知道，…… 　　蜃龙可是神话中的生物, 赵姒原以为招惹上这样的大神，自己这一波一定能死得妥妥的。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 就在那凌空一爪即将拍到她脑门上的前一刻，却异变陡生。 　　“喵呜——” 　　不知哪里忽然传来一阵凄厉的猫叫。 　　然后, 下一个瞬间，她的储物袋竟忽然自动打开, 从中飞出两道白影。 　　她还没来得及看清那两道白影到底是什么，白影早已在一片金光中化为了两只巨猫。一黑一白, 每只都有恐怖的四五米高。两只巨猫不约而同抬爪，毫不犹豫迎向蜃龙那杀气腾腾的一爪。 　　萌萌的小肉爪子对上龙爪, 结果可想而知。 　　“喵呜——”空气中响起一阵凄厉的惨叫, 两只巨猫的爪子被龙爪抓得鲜血淋漓, 大概是疼极了, 两只巨猫竟转身，朝赵姒露出了一脸委屈的表情, 那两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真是我见犹怜。忽略掉庞大到可怕的体型, 这两只其实长得还挺萌。 　　赵姒正好奇这样两只四五米高的巨猫要是扑到她身上，她会死成什么精妙绝伦的模样。两只受伤的巨猫却忽然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缩小，最后，啪嗒一声落到了地上。 　　赵姒捡起一看, 发现竟是她之前从师祖哪里A来的那管白玉紫毫和那方白玉砚台。紫毫和砚台都没受到什么肉眼可见的损伤，只是看着颜色黯淡了不少，没有之前看起来那么莹润漂亮了。 　　攻击被阻, 赵姒原以为蜃龙还会再接再厉，没想到一击过后，蜃龙竟恢复到了之前少女的模样, 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手中的紫毫与砚台。 　　大概是认出了什么，此刻的她眼神有震惊，更有后怕：“墨黑，墨白！你到底是什么人？荣华最讨厌别人动他东西，墨黑，墨白为什么会在你手里？” 　　“墨黑？墨白？”赵姒一脸茫然。她猜到这可能是方才那两只巨猫的名字，但却完全无法理解好好的紫毫与砚台怎么会突然变成了猫。 　　“墨黑，墨白，回来吧！” 　　她正狐疑间，空气中忽然响起了一个熟悉的男声。那声音跟赵姒穿越以来最大的耻辱密切相关，甫一响起，她便认出来了，立刻杀气腾腾地瞪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随着她视线一起飞过去的还有那管白玉紫毫和那方白玉砚台。 　　远远的，只看到一道白衣飘飘的人影，清风朗月般立在虚空之中。那人伸手接住如乳燕投林般飞入他怀中的笔和砚台，却丝毫没有想要上前的意思，仿佛只是凑到他们这帮人附近都会污了他的眼睛。 　　距离太远，赵姒只看到一个脸部清俊的轮廓，至于具体长什么样，很抱歉，看不清！ 　　原以为终于可以得见太上谷谷主荣华的真容，赵姒顿时暴躁不已。她要求不高，她就想打消一下脑海中那个离谱的猜测。魔尊和道尊是同一个人什么的，也太过分了！ 　　让人看一下脸难道会死吗？需要把神秘感拿捏到这种程度吗？你不如干脆跟爱豆出街一样，戴上口罩算了！ 　　看不清脸也就算了，最郁闷的是：这男人一登场，她就知道，这次她又死不了了…… 　　从来没有人能在太上谷谷主荣华的面前杀人！ 　　见荣华收起笔砚，赵姒忍不住一声冷嘲：“师祖，你这人怎么这么小气？一对文房而已，竟然屈尊大驾特地跑来拿一趟！” 　　“它们豁出性命救你，你就是这么感谢它们的吗？” 　　“它们？” 　　荣华轻抚手中的笔砚，赵姒再度见到了之前那两只猫咪的虚影，只是这一次，它们的大小跟正常猫咪无异。 　　“这是一对狸奴母子。遭遇意外毁了肉身，本座不忍见它们魂飞魄散，将它们的神魂寄在万年玉髓制成的笔砚中温养。谁能想到，自身难保的它们竟也会舍命救人。” 　　荣华修长的手指轻抚着怀中沉睡的猫咪，语调唏嘘。 　　“那它们没事吧？”赵姒吃了一惊。所以，他之前说的不忍见紫毫与砚台骨肉分离，真的是字面意思…… 　　“死不了，不过我多年的温养之功一朝尽丧罢了。”荣华语调凉凉，明明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赵姒却诡异地感受到了他此刻的嫌弃与睥睨，“原来愚蠢真的会传染吗？才在你身边几天，它们竟然已经学会了舍命救人。不把它们带回去，我怕下次再见，它们已经变成一堆玉渣了。” 　　虽然赵姒并不稀罕狸奴母子的舍命相救，但并不代表她不懂正常的人情世故。她原本想尽量如正常人一般表现出对救命恩人的尊重，可惜的是，眼前的男人没给她这个机会。 　　忍气吞声不是她姒爷的风格，被人骂了，理所当然要怼回去：“什么叫愚蠢会传染？你这人会不会说话？如果实在不会说话，可以把嘴巴捐给有需要的人！” 　　见她怒气冲冲，大有冲上去跟荣华干一架的架势，站在她身旁的吴悠慌忙拍了拍她的肩膀，弱弱提醒：“小姑娘，那可是太上谷谷主，你家师祖……” 　　赵姒回了他一个杀气腾腾的白眼：“师祖又怎样？师祖就可以对无辜少女进行语言暴力吗？”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鉴于守门那天吃过一次大亏，她并没有不知死活地冲过去。 　　赵姒没冲，但她身旁的少女冲了。 　　多少猜到了蜃龙弥夜的打算，赵姒幸灾乐祸地欣赏着眼前这一幕，期待着弥夜能够冲到荣华近前。如果能扑上去，实打实抱个大腿，蹭他一身眼泪鼻涕，那就更妙了。 　　可惜的是，荣华显然并不打算就此抛弃他的逼格，无论弥夜怎样飞扑，他都能轻松借着腾挪躲闪，远离她一丈之外，那嫌弃之意，表现得不要太明显。眼前的一幕实在太像扑蝶了，扑的还是最没逼格的白色菜粉蝶，赵姒好不容易才忍住了笑。 　　“离我远点，脏死了！”他说的没错，蜃龙弥夜之前被赵姒刺激惨了，哭得涕泗横流，还在桃林潮湿的泥地上坐了一会儿，此刻身上又是鼻涕眼泪又是泥水的，的确脏得不行，能够逼死洁癖的那种。 　　三番两次靠近无果，弥夜终于放弃了挣扎，远远站在那里，就对着荣华开了口：“荣华，告诉我公子现在人在哪里？” 　　她不试图靠近，荣华也没再躲，只是静静站在那里，冷冷回道：“弥夜吗？这么多年没见，我以为你已经以死谢罪了，原来还活着吗？” 　　弥夜仿佛没有察觉到他语气中的恶意，只是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请求：“告诉我，公子在哪里！” 　　荣华的声音依旧冰冷：“我的确知道他的下落，可问题是，你配知道吗？” 　　如此冷酷，如此无情，如此干净利落的拒绝。饶是赵姒刚刚才痛骂过弥夜，此刻也忍不住有些同情她了。 　　她深深望了眼半空中的那道白影，下意识地皱了皱眉。这人说话这么难听，这么多年，到底是怎么保持高冷男神的现象，还没被人打死的？ 　　“当然是因为，我强啊！”冰冷的男声如清泉流淌，带着无与伦比的骄傲与自信。 　　赵姒闻言，却重重打了个寒战。怎么回事？他怎么会知道我在想什么？读心术？ 　　白影没有回答，一个转身，潇洒离去。 　　蜃龙弥夜犹如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般追了过去，一边追，还一边无力地解释着：“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教训她一下而已！我没想让琳琅天被灭门，更没想让她死！我只是想教训她一下而已……” 　　可惜，荣华并没有半点要为她停留的意思，不过眨眼间，便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中。蜃龙不愧名字里有个龙字，速度同样不慢，不过转瞬间，坏蛋跟英雄都已退场，现场只剩下赵姒他们这帮受害者。 　　一帮受害者面面相觑。 　　村民们早已跑得一干二净，此刻，还留在桃林的除了赵姒，就只剩下龙骧卫众人。好吧，还有一个容染。 　　小家伙倒是挺讲义气，竟然没有跑远，见危机已经解除，竟然探头探脑地从躲藏着的桃树后面走了出来。赵姒叹口气，牵住了他小心翼翼伸过来的小手。 　　吴悠见状，望向赵姒的眼神越发柔和：“我原本最讨厌你这种出身宗门高层，自以为是，眼高于顶的大小姐，但今天我改观了。你虽然同样傲慢，同样骄矜，但你跟那些只会瞎指挥，拖后腿的废物不同，你没有辱没玄天宗之名。” 　　赵姒怎么听怎么觉得这话不对，只能苦笑：“我可以把这当成是夸奖吗？” 　　吴悠笑容爽朗：“这本来就是夸奖。” 　　赵姒好不容易才抑制住了想要翻白眼的冲动：“那可真是，多谢你的夸奖了。其实你们龙骧卫也不赖，虽然胆子小了点，人蠢了点，行动也保守了点，但那颗一心为民的心却是真的。值得钦佩！” 　　龙骧卫众人听到这话，脸色果然都不大好看。估计是看在刚才好歹同生共死一场的份上才没发作。 　　赵姒这才心满意足地低头望向身旁的容染，神色忿忿地问道：“我傲慢？我骄矜？” 　　小家伙显然十分擅长察言观色，立刻笑容满面地给出了她想要的回答：“没有，姐姐最温柔最亲切了。” 　　“乖～”虽然明知是假的，赵姒依然十分受用。 　　尘埃落定，她想开口让龙骧卫送容染回家，小家伙忽然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玉佩，双手举到她面前，眼巴巴地望着她：“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赵姒顿觉有趣，没想到的这么小的孩子，也懂得知恩图报：“收回去！我救你不过是顺手，不需要你报答。” 　　赵姒多少已经猜到眼前这个小家伙的身份了，她可不想卷入狗血皇室八卦。收下玉佩，说不定会牵扯出什么支线剧情，小说里的老套路了，不可能的，不存在的！ 　　想到这里，她慌忙连连摆手：“我不要！” 　　没想到，面前的小家伙见她拒绝，竟然瞬间泪盈于睫，泫然欲泣。只见他咬了咬唇，一脸的生无可恋：“我就知道，所有人都讨厌我……” 　　这眼神太犯规了。穿正常后的赵姒发现自己根本无力抵抗，她只能勉为其难地伸出了手。 　　“好吧好吧！我收还不行吗？”一块玉佩而已，又不是倚天剑屠龙刀，赵姒不信它还能号令天下。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推你的人是谁了吧？” 　　容染犹豫了片刻，示意赵姒弯腰，凑到她耳边，低声说出了答案。 　　得到了答案，赵姒收起玉佩，以炫耀武力的姿态掰了掰手指关节，给了小家伙一个放心的眼神。 　　做完这一切，她终于把孩子牵到吴悠的面前，仿佛甩掉一个烫手山芋般把人往他怀里一推，笑道：“这孩子就拜托你们了。” 　　龙骧卫成立的初衷就是降妖除魔，救护百姓。送走失的小朋友回家，本就在他们的职责范围之内。 　　她本以为这不过是一件很寻常的事，没想到，当容染被推入他怀里的那一刹，吴悠竟重重打了个寒战，仿佛此刻靠在他怀里的不是一个孩子，而是一头怪兽。手足无措，手忙脚乱，同手同脚…… 　　身体反应不对也就算了，他甚至连舌头都有些打结：“孩……孩子交……交给我们龙骧卫，你尽可以放心。我们保证一定平安把他送到父母身边。” 　　“那就好。咦，你们一个个都怎么了？怎么突然都腿软了？”反应不对的不仅仅只是吴悠，还有龙骧卫的其他人。明明之前面对神秘力量的时候都没这么紧张…… 　　赵姒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到吴悠怀中神色如常的小家伙身上，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莫非她刚刚收下的玉佩，真的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玄机？她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大师姐！大师姐！你还活着，真好！呜呜呜……”可惜，她刚刚把手伸进储物袋，准备把玉佩物归原主。之前被她支去搬救兵的何秋菊连彩霞祝红梅他们忽然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抱住她就是一阵嚎啕。 　　赵姒冷不防被眼泪鼻涕糊了一身，好不容易摆脱了他们几个，容染跟龙骧卫众人早已不知去向了。 　　淦！果然是女主待遇，想不惹上麻烦都不行。 　　接过莫清风递来的飞剑九思，赵姒下意识地环顾了一下四周。震惊地发现此刻正站在不远处望着他们的竟不是清玄，而是陆珉的师父，陆长老。 　　“我师父他，没来吗？”大概是原主的情绪在作祟，赵姒竟感觉心脏猛地一沉，一股酸意瞬间涌上鼻腔，要不是她掩饰得好，差点就当众哭出来了。 　　饶是如此，大家依然敏锐地感受到了她的情绪，慌忙七嘴八舌地开始替清玄辩解。 　　“宗门事务繁忙，掌门分身乏术……” 　　“呵呵……”赵姒笑而不语。 　　“大师姐，你误会了。宗门真的出大事了。” 　　赵姒冷笑：“到底出了什么大事，才能让他连亲传弟子的死活都不管？” 　　“死人了！有魔族潜入玄天宗，杀了好多人……” 　　“你说什么？”做梦都没想到的答案让赵姒上前一步，死死抓住了说话的人。 第25章 25找死了 有没有可能，连她一起杀了…… 　　听说有魔族潜入玄天宗杀人, 赵姒的第一反应是开玩笑。 　　她怎么不记得原著里有这样的剧情？后来使劲回忆了一下，这才猛然想起，林琳提供给她的剧情梗概里的确有类似的剧情。 　　只是剧情梗概中的记载却是, 女二萧颖救助了魔尊，魔尊却忘恩负义, 残杀玄天宗无辜弟子，萧长老甚至还在与魔尊的对战中身受重伤, 不久之后就陨落了。也正因为如此，萧颖才会搬出莲花峰, 跟隐藏了身份潜入玄天宗寻妻的男主相遇。 　　魔尊都已经被她一剑捅了，为什么还会有人死？这不合理！ 　　玄天宗护山大阵强悍无匹, 魔尊潜入还能勉强说得过去, 普通魔族潜入？开什么玩笑！ 　　不对劲！事情很不对劲！ 　　脑海中浮现出魔尊那张惊艳绝伦的脸, 大概颜值真的能提高普通人对陌生人的好感度, 虽然才见过一面，但赵姒总觉得, 魔尊不是那种会滥杀无辜的人。回想起自己之前痛骂魔尊却只是被小惩大诫的经历, 她越发确信自己的猜测。这件事一定另有隐情！ 　　既然人不是他杀的，那么原著里，魔尊为什么要承认杀人？萧颖，萧长老, 魔尊…… 　　将所有人物关系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后，赵姒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了一个可怕的猜想。杀人的，其实是萧长老！魔尊只是在替他背锅！ 　　想起上次去找萧颖借传信镯时萧长老身上那股浓重的血腥味, 赵姒越发觉得自己的猜测靠谱，不由一阵遍体生寒。如果这才是真相，那么, 她所知的剧情到底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大师姐，大师姐……”大概是被赵姒此刻的脸色吓到了，连彩霞忍不住扯了扯她的衣角。 　　赵姒这才回神。想知道到底是不是萧长老杀的人，其实很简单。直接去问就行了。别人会害怕知道了真相被杀人灭口，她巴不得能被杀人灭口，好借机死回家去。想到这里，她毫不犹豫把这个问题抛到了九霄云外。 　　目光落到眼前面露关切的莫清风身上，她忽然上前一步，一把扯住了他的衣襟，厉声质问：“为什么把容染推下飞剑？” 　　既然答应了要替容染报仇，她自然说到做到。 　　“我……我当时的确冲动了！”莫清风顿时涨红了脸，赵姒原以为他会服软，没想到的是，他却把脸一偏，露出一脸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你打吧！我不后悔推他下去，我只后悔没有早点推他下去！” 　　“我问你，为什么把容染推下飞剑？”在赵姒看来，这显然是个损人不利己的愚蠢行为。当时她已经跳下飞剑，莫清风根本没必要这么做。这么做，除了让别人觉得他又蠢又坏外，根本毫无意义。 　　莫清风没有回答。既然他自己找揍，赵姒自然会如他所愿。拳头立刻如雨点般狠狠朝他砸去。 　　他的确是打定了主意自己找揍。直到被赵姒揍得鼻青脸肿，站立不稳，莫清风才终于吐出一口血水，幽幽开了口：“我曾经有个妹妹，叫作小月亮。有一天，她和隔壁的东子一起落水，我爹选择了先救隔壁东子。东子是隔壁王叔家的独苗，我爹救了东子，全村人都在夸我爹，说他是这世上一等一的好人。我爹成了好人，可是我的妹妹，我的小月亮却再也回不来了……我当时就想，如果遇到同样的事情，我决不当好人，我宁可做坏人，也要先保护好身边重要的人！” 　　赵姒恍然大悟。从心理学上来说，这应该叫移情效应。莫清风应该把当时的她移情成了他妹妹小月亮，所以才会一时冲动做出那样过激的行为。 　　恍然大悟的同时，她又有些受宠若惊：“我对你来说是重要的人吗？” 　　听到这个问题，莫清风那双原本黯淡的眼眸霎时便亮了：“大师姐当然是，大师姐是整个玄天宗对我最好的人！” 　　赵姒一脸茫然，她跟他也不过才见了几面而已，怎么就成了整个玄天宗对他最好的人？然而，看他此刻的眼神却又不像在说谎。 　　如果林琳在这里就好了，她一定能抓住那些她忽略掉的细节。 　　想不明白，赵姒只能意思意思谦虚了一下：“我只是个普通人，我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 　　“不！大师姐是光，是在黑暗中能给人照亮前路的光！看到大师姐，我才觉得能够活在这个世界上真好。”这彩虹屁，恐怕连她最能言善道的粉丝都要望尘莫及。 　　面对着莫清风那忽然间变得狂热的眼神，赵姒忽然想到了萧颖。原著中单纯善良，人见人爱的萧颖，在面对类似的抉择的时候，是不是也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一边是无辜的宗门弟子，一边是感情深厚，从小相依为命的爷爷。 　　从小就不得不时刻警惕自己内心的阴暗面，没有人能比赵姒对人性之恶有更深刻的理解。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的一刹那，她竟然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原来完美无缺的女二也是普通人，她并没有原著中描绘的那样纯洁无瑕。 　　赵姒不是道德卫士，她并不想借着这件事把谁钉在耻辱柱上，她只想在这件事情里获得利益最大化。 　　如果她的猜测是真的，既然萧长老已经杀了那么多人，有没有可能，连她一起杀了？ 　　这个想法瞬间让她热血沸腾。 　　深思熟虑之后，她决定客串一下敲诈犯。她最喜欢的小说类型除了悬疑科幻外，排在第三位的就是推理小说。推理小说里，遭遇无法忍受的敲诈勒索一直是凶手犯案最常见的理由之一。 　　赵姒赶到莲花峰的时候，萧颖正在逗弄两只小地狼。她给两只小家伙取名尾黑，尾白，靠尾巴上的毛的颜色来分辨谁是谁，名字跟祭了赵姒五脏庙的阿白如出一辙的通俗易懂。 　　一段时间不见，两只小地狼已经彻底忘了赵姒是它们的杀亲仇人，见到她竟然热情地朝她扑了过来，连蠢萌程度也跟阿白如出一辙。既然它们自己送上门来，赵姒也就不客气地撸了两把。 　　见到她，萧颖立刻笑着抬起头来：“阿姒，听说你遇上了玄级事件，没事吧？” 　　“没事，运气好，遇到师祖出手，毫发无伤。” 　　“那就好。” 　　简单的寒暄过后，赵姒直奔主题：“我想见萧长老，我师父让我转告他几句话。” 　　萧颖撸毛的手顿时一僵，声音却一派从容：“我爷爷他在闭关，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关。等他出关，我会让他亲自去拜见掌门。” 　　身为专业演员，赵姒曾经深入研究过人类的微表情。虽然萧颖掩饰得很好，但她终究还只是个十二岁的小姑娘，道行有限，难免露出破绽。 　　果然，事情就发生在眼皮子底下，萧颖根本不可能对一切一无所知。这世上哪有什么纯正的傻白甜？人都是自私的。 　　不过，赵姒也没打算戳穿她，她甚至都没打算把自己的猜测告诉清玄。比起虚无缥缈的正义，在她眼里，还是回家比较重要。 　　萧颖已经当面拒绝，赵姒只能悻悻打道回府。 　　死心是不可能死心的，当晚，她就毫不犹豫地夜探了莲花峰。 　　夜阑人静，整个玄天宗都已沉睡。 　　身为内部人员，赵姒没受到任何阻拦就轻松摸到了萧长老的院门外。 　　她的预感没错，萧长老的确正在闭关，但院门外的法阵却暗藏玄机，如果原主的记忆没有出错，那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封魔阵。什么人的住处需要布置封魔阵？答案已经昭然若揭。 　　赵姒顿时心下大定。 　　封魔阵要从内部突破困难无比，但从外部进入却简单无比。看看四下无人，赵姒轻松一个飞跃，翻身进了院墙。 　　“谁？”她脚刚刚落地，寂寂凉夜中便响起了萧长老的一声怒喝。 　　她之所以选择夜探，不过是不想得罪有男主这个金手指的女二，面对萧长老本人，她反而半点不怂。意识到已经被萧长老发现，她索性拍了拍身上蹭到的灰尘，从从容容起身，大大方方推开正门，昂首挺胸走了进去。 　　房门打开，一股混杂着药味和血腥味的浓重气息扑面而来，甜腻而沉重。 　　赵姒强压下胃里的阵阵翻涌，抬头望去。 　　房间里的封魔阵比起外面更加严密，此刻的萧长老盘腿坐于主屋正中，身上贴满了密密麻麻的封魔符，无数法线神符层层叠叠将他缠绕，让此刻的他看起来仿佛一个正在等待孵化的巨茧。 　　房间里光线昏暗，唯一的光源不过是一个正燃烧着不知名香料的火盆。跳跃的火光将眼前的一幕映得越发阴森诡谲，让人恍惚中仿佛一个不留神踏入了魔窟。 　　饶是早有心理准备，赵姒依然被眼前这诡异的一幕吓了一跳。如果不是有回家的信念支撑着，她甚至担心自己会落荒而逃。 　　现实却是，她不仅没逃，反而还微笑着迎向了萧长老那双布满血丝的浑浊眼眸。 　　“原来是阿姒啊，大半夜的，你不在房中好好睡觉，跑来我这个糟老头子的房间里做什么？”萧长老比她更加镇定，此情此景之下，竟然依旧能用寒暄的语气跟她说话。 　　赵姒微微一笑，学着推理剧中敲诈犯的模样，舔了舔嘴唇，露出一脸的贪得无厌和志在必得：“我知道你做了什么。我可以替你保守秘密，不过有个条件，把慎独笔给我。” 　　萧颖找只兔子都能悬赏二十块灵石。普通的灵石丹药之类的，根本无法让萧长老这样的土豪体会到肉疼的感觉。要敲诈，就直接敲对方的三寸。萧长老专修符道，慎独笔是他的本命法宝，其重要程度不亚于剑修手中的剑。 　　对剑修来说，剑在人在，剑亡人亡。符修同样如此。 　　失去本命法宝，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就等于失去了半条命。任何一个神智清醒的修真者都不可能答应如此离谱的要求。赵姒不信自己如此过分的条件还无法逼得萧长老出手。 　　“哦，你想要老朽的慎独笔？”不知是因为身体已经异化，还是因为久不开口，萧长老的声音沙哑干涩，听起来仿佛指甲刮擦黑板，说不出的呕哑难听。 　　“是！”赵姒笑容满面地点头，表情仿佛一个马上就会吃到糖果的孩子，“我最近想学画符，正差一支好笔。听说萧长老的慎独笔天下一绝，特来讨要。” 　　“呵呵呵……顽皮！”空气中响起一阵轻笑，笑声尖利，仿佛暗夜里坟头上的老枭，“既然你想要。那就，来拿吧！” 　　萧长老说完，缓缓从符咒的缝隙中伸出了手。 　　赵姒此刻才发现，他那只手哪里还是什么手？枯瘦如柴，漆黑如墨，十指如钩，扭曲变形，在跳跃的火光中甚至还会反射出阵阵诡异的光…… 　　这分明已是一只魔爪！ 第26章 26懵死了 What？What？Wh…… 　　此刻, 那只黑漆漆的魔爪正抓着慎独笔悬在半空中。 　　火盆里不知名的香料哔啵一声爆开一朵火花，房间里的幢幢黑影随着火光一阵跳跃，衬得那双被法线神符层层包裹着的眼睛越发明亮, 让人不由自主想到猫戏老鼠。 　　如果是正常人，看到这一幕, 肯定会迟疑着不敢上前。 　　可惜，赵姒根本就不是正常人。 　　她, 视死如归。 　　看出了萧长老眼神中的戏谑，天生反骨的她反而不怕了, 毫不犹豫上前一步，一把抓过了慎独笔。整个过程中, 她甚至都懒得摆出任何戒备的姿态, 就这么平平常常接过了笔。 　　仿佛眼前的只是一位再平常不过的老人, 她接过的也只是一支再普通不过的笔。 　　虽然面上镇定自若, 但赵姒早已做好了萧长老忽然暴起一击的准备。 　　然而， 　　无事发生…… 　　直到她拿着慎独笔远远退开, 萧长老依然没有丝毫要攻击她的意思。 　　不敢相信“敲诈勒索”竟进行得如此顺利, 赵姒轻抚着手中一看就并非凡物的慎独笔，难以置信地望向了面前的老人。 　　大约是感受到了她的惊讶，空气中响起萧长老一声幽幽的叹息：“慎独笔是当年师尊赐给我的，现在的我的确已经不配拥有它了。遥想当年, 我也曾对天发誓，要除魔卫道，至死不渝。谁能想到, 有一天，我自己竟也成了魔……” 　　萧长老的目光落在慎独笔上，有遗憾, 有惋惜，却独独没有不舍。 　　“就……这么给我了？”赵姒恍然如梦。 　　符咒包裹中的萧长老苦笑着点了点头：“老朽曾经想过把它留给小颖儿，但现在发现，你更配得上它。无论是对人心的揣摩，还是敢于与虎谋皮的胸襟与气魄，我家小颖儿都差你太远。” 　　What？隐约觉得萧长老可能误会了什么，赵姒愣在当场，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笔给你了，替我泡杯茶吧。”还没等她开口，那个干涩沙哑的苍老声音已经再度响了起来。 　　赵姒环顾四周，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房间里连水都没有，哪里会有什么茶？ 　　拿了人家的笔，给人家泡杯茶，也是理所应当。 　　想到这里，赵姒从房间里翻找出茶壶，却外面井中打了水，放到火盆中煮沸，又不厌其烦烫了杯，洗了茶，泡好一杯，恭恭敬敬递到萧长老面前。 　　整个过程中，萧长老一直缩在那堆巨茧般的符咒中，静静望着她。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依旧浑浊狰狞，然而，奇异地，赵姒竟不再觉得眼前的老人可怕，只觉得他凄凉又可怜。 　　一双漆黑如墨，狰狞可怖仿佛魔爪的手缓缓探出符咒组成的保护层，接过了赵姒递过去的茶。 　　氤氲的热气中，赵姒竟在那双浑浊的眼眸中看到了一点晶莹。 　　“连跟我血脉相连的小颖儿都对我避之如蛇蝎，没想到临终却能喝到你敬的茶，清玄他收了个好徒弟啊！”萧长老此刻的声音透着难掩的欣喜，莫名让赵姒想到了老怀大慰，含笑九泉这两个成语。 　　然后，赵姒有些讶异地看着他一口一口，如饮琼浆玉液般，小心且珍惜地把一整杯热茶饮尽。 　　赵姒有点懵，自己明明是来敲诈勒索的，为什么剧本却仿佛朝着奇怪的方向发展开去了？她敢确定，此刻萧长老的反应绝对不是刚刚被敲诈了的受害者该有的正常反应。 　　事实证明，她的预感没错。 　　放下杯子，萧长老竟忽然凌空向她抛来一枚玉简。 　　捧着玉简，赵姒此刻的心情简直难以形容。推理小说里只说敲诈勒索会被受害者灭口，却从来没说受害者还会买一送一。 　　“里面是符道七十二章和老朽毕生的符道经验，都给你了。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玄天宗符道一脉的道主。手握慎独笔，以符定乾坤。希望清玄别介意我跟他抢徒弟。” 　　大概是因为喝了茶，润了喉的关系，萧长老的声音竟然恢复了往日的温煦。 　　What？反应过来他到底在说什么，赵姒整个人都懵了。所以，自己敲诈勒索，不仅敲到了符道至宝慎独笔，还买一送一获得了玄天宗符道一脉的传承？这是什么神展开？ 　　“老朽一时失察，铸成大错，原本早该自我了断，只是实在放心不下小颖儿。如果让人知道小颖儿有个残害同门的爷爷……” 　　听到他这番话，赵姒反而恢复了从容。原来之前的那一切都是封口费啊！ 　　“你放心，没人会知道人是你杀的。小颖儿也不会有事，她会过得比谁都好。”毕竟，她未来可是男主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妥妥的手拿宠文女主剧本，谁能有她过得好？ 　　在赵姒看来，与其替萧颖担心，还不如替她自己担心。万一她穿越并且顶替了女主的事情暴露，以男主的脾气，她一定会死得五光十色，精彩纷呈。她得趁着主线剧情还没开始，赶快逃出生天。 　　如果她记得没错，只要萧长老一死，男主就该老黄瓜刷绿漆混进玄天宗了。 　　“那就好！”大概是把赵姒刚刚的话当成了某种保证，萧长老如释重负般长舒了一口气。 　　找死不成，还收获满满的赵姒哭笑不得地准备告辞，刚想开口，却听萧长老忽然一声惊呼：“九思？！没想到清玄还是把九思给了你。” 　　赵姒低头望了眼挂在腰间的佩剑，一脸茫然。 　　萧长老却满目都是兴奋：“好啊，真好！以你的胸襟与气魄，你一定会成为我们玄天宗有史以来最伟大的掌门。” 　　What？ 　　萧长老此刻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根本没察觉到赵姒表情的异样：“清玄这个人，就是嘴硬心软，哪怕面上装得如何墨守陈规，不近人情，但他那颗心其实一直都是软的。你回去替我谢谢他愿意给我一个体面的结局。” 　　What？What？What？ 　　赵姒这才蓦然惊觉，萧长老似乎是误会了什么。她之前跟萧颖说要替清玄传话不过是随口扯的谎话，她真的不是清玄派来的啊！难怪面对她的“敲诈”，萧长老竟会如此配合！ 　　她现在说清楚，还来得及吗？ 　　“你走吧，我的时间不多了。”可惜，萧长老根本没给她说话的机会，挥手一阵掌风就将她扫到了门外，“替我转告清玄，异魔的魔气，无解！不要心存侥幸！不要放过任何一个侵染了魔气的人！”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此刻的话，随着他话音落下，房间里忽然魔气翻涌，吹得满屋符咒飒飒作响。如此浓郁纯正的魔气，如果不是被设置在房间周围的法阵禁锢住，此刻恐怕早已冲天而起。 　　“快走！”空气中响起萧长老隐忍而痛苦的厉喝。远远的，赵姒竟发现他的一双眼睛已经被魔气侵染成了纯粹的墨黑色，再也看不到一丝眼白。 　　猜到他此刻正经历着什么，赵姒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翻.墙离开。院墙周围的法阵精妙绝伦，站在外面，竟丝毫察觉不到院子里的异常。 　　外面夜凉如水，静谧异常，明明还是春日，却连一声虫鸣都听不到。没有人知道，院子里的人此刻正经历着怎样的痛苦与煎熬。 　　她静静在夜风中站了良久，最后终是叹息一声，转身离开。 　　这世上最悲哀不过晚节不保，英雄落幕。 　　人是种很神奇的生物。一个人如果一辈子做好事，只要做一件坏事，就会被打成恶人。与之相反，如果一个人一辈子做坏事，临到死了忽然做一件好事，反而会让人对他刮目相看。 　　谁能想到她一直以为已经恶贯满盈的人，入魔的最后一刻，却依然在努力试图保护她。此刻，连她都说不清萧长老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了。 　　赵姒忽然理解了魔尊为什么会愿意替他顶罪，这样的人，哪怕曾因为入魔做出过错事，依然值得尊敬。 　　一路胡思乱想着回到青云峰，一进门，却发现清玄正坐在她房间里等着她。 　　“你去干什么了？”见她进门，那家伙立刻摆出师长的派头，冷冷问道。 　　赵姒懒得扯谎，实话实说：“我去送了萧长老最后一程。” 　　清玄微微一愣，随即释然：“果然……” 　　他的反应过于平静，让原本以为他会大吃一惊的赵姒有种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清玄点了点头：“你做得很好。” 　　可惜，他的反应依旧没能让赵姒满意：“你难道就不好奇我怎么知道杀人的是萧长老？你难道就不好奇我刚刚经历了什么？” 　　赵姒都已经把问题送到了他的嘴边，可惜，清玄却半点不肯配合：“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我一直在烦恼到底要怎么处理这件事情，既然你已经替我解决了，那就再好不过了。” 　　赵姒还在烦恼要不要把萧长老的事情跟清玄和盘托出，谁能想到，她以为自己在第二层，人家在第一层，事实上却是，她在第二层，人家在第三层。 　　装逼失败，她直接说出了萧长老的遗言：“萧长老让我转告你，异魔的魔气无解！不要心存侥幸！不要放过任何一个侵染了魔气的人！” 　　“知道了。”清玄表情依旧淡淡，仿佛赵姒刚刚提供的不是事关整个修真界生死的重要情报，而只是一句普通的寒暄。 　　“异魔的事，是真的吗？”想到之前在仙网上看到的那个帖子，赵姒忍不住问了句。 　　清玄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冷声道：“是真的。不过，这不是你一个孩子需要烦恼的事情。” 　　赵姒顿时恼羞成怒：“怎么不关我事？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这句话逼格满满，清玄闻言，竟怔了片刻。他终于没再继续敷衍赵姒，叹了口气后，幽幽道：“我会向师祖请求召开天下宗门大会，集合全修真界之力共同对付异魔。” 　　“那就好。”得到了满意的答案，赵姒终于松了口气。她虽然不怕死，但却并不代表她愿意生活在一个妖魔横行，民不聊生的世界。 　　萧长老在把慎独笔和传承玉简交给赵姒的时候，赵姒就已经能够预感到他的结局。果然，没过多久，莲花峰就在一场大火中化为了灰烬。熊熊的火焰映红了半个天空，大火烧了整整三天三夜才终于慢慢熄灭，露出干干净净只剩一片焦土的大地。 　　一切尘归尘，土归土。 　　萧颖哭得肝肠寸断，最后被清玄接到青云峰成了赵姒的邻居。 　　赵姒原以为落架的凤凰不如鸡，一直被萧长老捧在手心的小公主终于坠落凡尘，要沾染上人间烟火气了。她甚至还隐隐有些期待看到小公主发现生活水平急速下降后，那狼狈的模样。 　　然而，事实证明，是她想太多了。 　　哪怕失去了爷爷的庇佑，萧颖也依然是她的对照组。 　　没有爷爷宠她，她还有掌门师伯清玄啊…… 第27章 27不忍了 什么叫欺师灭祖？这就是欺…… 　　你敢信吗？ 　　从来没有给赵姒买过一件衣服的清玄, 竟然为萧颖订做了满柜的衣服；从来没有给赵姒布置过像样的房间的清玄，竟然为萧颖重修了隔壁的偏殿。 　　明明是跟赵姒的居所一模一样的格局，如果说赵姒的房间是乞丐窝的话, 那么萧颖那边就是富丽堂皇的宫殿。 　　哪怕没有了萧长老这个爷爷，萧颖依然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公主, 跟之前相比没有一丝丝改变。唯一的区别不过是，她从曾经的莲花峰, 下凡来到了青云峰，来到了赵姒的眼前。 　　在赵姒眼前穿着她梦寐以求的漂亮衣服。 　　在赵姒眼前吃着她从未尝过的灵果。 　　在赵姒眼前无所事事却依然能得到清玄的笑脸。 　　…… 　　你敢信吗？ 　　清玄竟然会笑, 他笑起来的样子竟然意外的好看。 　　赵姒真庆幸原主早已彻底消失在了这天地间，不然, 看到这一幕的她该有多伤心啊！她其实很好奇, 这样区别对待一个渴望父爱的十二岁小女孩, 清玄的良心会不会痛？ 　　这世上历来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 　　原本赵姒还可以用自己是掌门首徒, 清玄对她严格要求是为了她好来自我安慰。萧颖一出现，她所有的自我安慰, 自欺欺人忽然间都成了笑话。 　　赵姒从来都不是个能受委屈的人。原世界从小被爸妈捧在手心长大, 从来只有她让人受委屈，还没有人能让她受委屈。 　　她当然不会无聊到去找萧颖麻烦，错的是清玄，又不是她。哪怕萧颖每次从清玄那里得到好处, 总会用一脸亏欠的表情望着赵姒，让赵姒感觉分外烦躁，她也没打算对她做什么。 　　她一直无法理解家庭伦理剧中原配为什么会去撕小三, 宫斗剧中妃嫔为什么要斗个你死我活。直接去撕出轨的狗男人不好吗？直接干掉皇帝自己当女皇不香吗？ 　　比起为难萧颖，她更想直接跟清玄打一架。可惜的是，修为差距实在太过悬殊, 她打不过他。 　　既然打不过，那就只能苟着。 　　衣服清玄不给她买，她自己会买；食物清玄尽管克扣，她自己会觅食；至于清玄的笑脸，本是仇人，从穿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刻，弄明白自己的身份后，她就再没指望过能得到清玄一个笑脸。 　　赵姒本以为，降低了期待值后，无论对照组萧颖如何刺激，自己都可以一直这样跟清玄相安无事地相处下去，直到她成功把自己作回家的那一天。 　　然而，事实证明，她还是太乐观了。 　　她跟清玄之间，注定不可能有和平可言。 　　战争的导.火.索发生在萧颖搬到青云峰的第三天。这三天时间，一向冷清的青云峰都快被前来安慰萧颖的师弟师妹们踏破了门槛。 　　这段时间，赵姒一直感觉异常烦躁，仿佛胸口堵着一口气，随时需要找个借口发泄。她不得不使出了平生所有的演技，才能勉强保持表面上的平静。 　　头一回当正常人，恕她无法理解这种奇怪的情绪。她知道这种情绪叫嫉妒，却无法理解为什么明明错在清玄，自己对萧颖的敌意却越来越深，甚至隐隐产生了想要毁掉她一切的可怕想法？ 　　她觉得那段时间的自己就像是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火.药桶，只要有一点火星，马上就会轰的一声炸上天。而不巧的是，清玄刚好撞到了枪口上。 　　那天，她之前在仙网上订的那批漂亮衣服终于到了。看到漂亮衣服，她终于感觉这段时间自己如河豚般鼓起的那股气消了不少，心情愉快地试起了衣服。 　　大概因为穿书的关系，原主长着一张跟原世界的她一模一样的脸。她好歹也是原世界的顶流小花，颜值自然不可能低，虽然十二岁的小身板还没彻底长开，但那张脸却已初现风华绝代。换上漂亮衣服，把道髻一拆，不需要弄什么发型，只是随意地把一头青丝散下，就已经好看到能让人移不开眼睛。 　　看到镜中的自己，这段时间一直被萧颖比到尘埃里的她终于平衡了。萧颖再怎么万千宠爱于一身又怎样？再多的华服美饰也无法抵消颜值的天然差距！ 　　重新找回了自信的她昂首挺胸走出房门，没想到还没高兴多久，就被清玄兜头浇了一盆凉水。 　　“不要随便拿别人的东西！”清玄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清冷冷，但最近心态爆炸的赵姒却敏锐地感受到了其中的鄙夷。 　　“你以为这些衣服是萧颖的？”赵姒瞬间从放了气的状态重新充气成了浑身带刺的河豚，杀气腾腾瞪向清玄，“还是你觉得只有她才配得上这么漂亮的衣服？” 　　清玄大概没想到赵姒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微愣片刻后，才道：“华服美饰不过都是些身外之物。” 　　赵姒扬起脸，笑容满面地望着他：“真的吗？可是师父，这样的身外之物，我也想要。” 　　“把你身上的衣服，还有腕上的传信镯一起还给萧颖。别让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乱了你的心神。” 　　“为什么同样的事情，萧颖可以，我不行？我跟她同年同月同日生，为什么却要遭受如此区别对待？” 　　“你跟她不一样，你是掌门首徒！” 　　又是掌门首徒，赵姒并不觉得这个身份跟清心寡欲之间到底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听到清玄一再拿掌门首徒这个身份说事，赵姒感觉自己脑海中某根名为理智的弦铮的一声绷断的声音，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她终于忍不住冷冷一笑，说出了这段时间一直憋在心里的话：“那我不当这个掌门首徒了，好不好？” 　　“你说什么？” 　　赵姒昂首挺胸，表情仿佛在发布独立宣言：“我说，这个掌门首徒我不当了！既然你这么不满意我这个徒弟，那就逐我出师门吧！” 　　此时，之前围在萧颖身边的那帮师弟师妹恰好听到清玄的声音准备过来拜见掌门，不偏不倚正听到了赵姒这番堪称欺师灭祖的宣言，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倒吸了一口凉气。 　　赵姒才不管周围有没有围观群众，依旧冷冷瞪着清玄，目不转睛：“掌门首徒这个身份实在太危险了！受最严厉的训练，接最危险的任务。赵闻声，我受够了！受够了你的区别对待，受够了你以掌门首徒为名对我的各种折磨与迫害。我们两个的师徒缘分，不如到此为止吧！” 　　“你叫我什么？”此时此刻，清玄那张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脸上终于出现了裂纹。 　　赵姒却仿佛没意识到他已处于震怒的边缘，继续冷笑着发布自己的宣言：“我不会再叫你师父，因为你不配。如果恨我，就干净利落一刀杀了我！你知不知道，钝刀子割肉有多痛？你知道我第一次意识到你可能想让我去死的时候，我有多难过吗？我把你当父亲，你却视我如仇雠……” 　　赵姒小心地扫了清玄一眼，发现他此刻已面沉如水，心中顿时涌起一阵报复的快感。把想说的话都说出了口，她的表情越发从容，言辞也越发犀利：“是时候结束这段孽缘了。师徒不是父女，我们没必要继续这样互相折磨。我求你，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好吗？我娘亲千辛万苦生下我，不是为了让你来折磨我，欺辱我的！” 　　“你怎么敢？你怎么敢说出这样的话来？”清玄被气得浑身发抖，看那表情，甚至让人忍不住怀疑他会不会忽然上前一步，一掌将赵姒拍死。 　　周围的师弟师妹们噤若寒蝉，赵姒却不以为意，还在继续刺激他：“我为什么不敢说这样的话？你自己为师不贤，难道还不许人说……” 　　赵姒还想继续说下去，可惜，嘴巴却被几个师弟师妹七手八脚捂住了。 　　“大师姐……啊！大师姐，你怎么发烧了，烧得好重……” 　　“掌门师伯，大师姐只是病了，烧糊涂了，一时冲动，你别当真，千万别当真……” 　　…… 　　等到回过神来，她已经被陆珉萧颖他们几个拖回了自己房间。 　　直到门外的清玄转身离去，捂着她嘴的众人才终于松手，一个个不约而同用看怪物的目光望着她，仿佛她真的成了一个病入膏肓的疯子。 　　待到众人离去，赵姒独自一人在房间里笑出了声来。她一点都不冲动，她发誓，这是她穿越以来，过得最痛快的一天。简直仿佛忽然被打通了任督二脉，通体舒泰。 　　她早该这么做的！既然她的终极目标是死回家去，留不留在玄天宗又有什么关系？为了一个掌门首徒的身份仰人鼻息，委曲求全，这不是她姒爷的风格！ 　　不知是被她的决绝吓到了，还是一时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她，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清玄竟再没找过她麻烦。 　　然而，他不找赵姒麻烦，不代表赵姒不会找他麻烦。 　　打定了主意要离开玄天宗，不想再跟上次一样因为师弟师妹们的干预而无疾而终，赵姒毫不犹豫决定玩场大的。 　　即将召开的天下宗门大会，正是她为自己挑选的最好的舞台。 　　她不信她当着天下宗门各位掌教的面，自请逐出师门，清玄还能跟之前一样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虽然仙网方面极力压制，但异魔肆虐的消息依然渐渐在网上传开，成了全修真界众所周知的秘密。天下宗门大会的召开可谓众望所归。 　　为了方便太上谷谷主莅临指导，天下宗门大会按惯例在玄天宗举办，到时，一谷二天三阁四山五派六府七殿八寺九门十宗的掌教将会齐聚青云峰，这恰恰方便了赵姒搞事。 　　如果是在别的宗门，她还要担心怎么想办法混进去。既然在玄天宗的地盘，拿着掌门首徒令牌的她完全可以畅行无阻。 　　于是，当各大宗门的掌门在玄天宗主殿泰安殿坐定，静静等待着会议的议题开始时。 　　赵姒一身红衣，昂首挺胸，犹如凯旋的将军般走入了大殿。 　　如此正式的场合，显然不是她一个小姑娘该出现的地方，果然，她甫一出现便吸引来了所有人的目光。经常走红毯的她哪里会在意这点目光，众人的注视反而让她越发兴奋，脚步生风，走得仿佛女王临朝。 　　直到走到清玄面前，她才停下脚步，恭恭敬敬在大殿上跪下，给清玄磕了三个响头。先礼后兵，磕完头，她面无表情地将代表掌门首徒身份的令牌，和九思剑慎独笔，甚至那块代表着玄天宗符道传承的玉简一起，摆在了地上。 　　首徒令牌，九思剑，慎独笔，传承玉简，她每把一样东西放到地上，空气中就响起一阵吸气声。显然，在座的各位都明白这几样东西对玄天宗代表的意义。 　　就在所有人好奇面前的小姑娘好好的，突然把如此重要的信物一件件摆出来是什么意思，却见小姑娘忽然抬头，目光坚定地望向了首座的清玄：“当着天下道门各位掌教的面，玄天宗掌门首徒赵姒，自请逐出师门！” 　　小姑娘的声音清朗而坚定，一字一顿，清晰地回荡在玄天宗主殿上空。声音不大，却如石破天惊，惊爆了所有人的耳膜。 　　全场一片哗然。 　　能来参加天下宗门大会的都是各大宗门的掌教，身为一宗掌教大都见多识广，涵养一流。此刻，却一个个面露惊骇，仿佛刚刚听到了天方夜谭。 　　自古只有做师父的逐弟子出门，哪有弟子自请逐出师门的？ 　　什么叫欺师灭祖？这就是欺师灭祖！这样不懂分寸，不知进退的劣徒，哪怕当场一掌打死，也是不为过的。然而，看看摆在小姑娘面前的那些信物，宗门上下必定曾对小姑娘寄予厚望。 　　清玄到底做了什么，竟逼得掌门首徒自请逐出师门？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将目光投向了清玄，眼中有好奇，有同情，有期待，更有几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幸灾乐祸。 第28章 28要死了 魔尊？！ 　　“弟子赵姒自知品性顽劣, 不堪大任，请掌门逐弟子出师门！” 　　好歹也出身豪门，赵姒虽任性自私, 却也不是真的不识大体，自然知道之前的那些话不可能拿到明面上来讲。跪在殿上的她没有愤怒, 没有控诉，没有指责, 只是挺胸抬头，静静望着清玄的眼睛。 　　眼神清明, 目光坚定。 　　她静静跪在那里，出门前精心挑选的那袭红衣在设陈古朴, 庄严肃穆的玄天宗正殿内如花朵般铺开, 仿佛干净的华服上忽然沾染上一滴血。 　　耀眼, 又刺目。 　　清玄显然做梦都没想到她竟然会选择在如此重要的场合公然发难, 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 那强自压抑着的怒火甚至让人忍不住担心, 他会不会当场被气死。 　　好在他终究是一宗掌门，基本的涵养还是有的，深吸了几口气后，终于勉强保持住了镇定。 　　“玄天宗的家务事, 让大家见笑了！”哪怕赵姒什么都没说，只是往那里一跪，对清玄来说就已经是奇耻大辱了。此刻的他脸上虽带着笑, 但笑容却勉强至极。 　　赵姒正好奇他接下来会怎么做，是当场把自己逐出师门，还是先派人把自己押下去等秋后算账, 殿上忽然突兀地响起了一个好听的男声。 　　“既然你已经叛出玄天宗，那不如拜我为师吧。”声音清润如泉水，语调慵懒似刚刚从小憩中醒来的猫咪。 　　声音响过，整个大殿顿时静谧无声，落针可闻。 　　如此糟糕的时机，如此欠扁的语调，如此尴尬的状况下，竟然二话不说公然跟人抢徒弟，这全天下也就太上谷谷主荣华一个人做得出来。 　　寥寥几次见面，赵姒就已猜出这位师祖虽然看似高冷圣洁，其实性格恶劣，睚眦必报，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主。却也没想到他竟会恶劣到这种程度。 　　这是公然在打玄天宗的脸啊！好歹玄天宗上下还喊他一声师祖，宗门出了叛徒，他不帮着清理门户也就算了，竟然公然站在叛徒那边…… 　　这是什么神操作？ 　　偏偏现场竟愣是没有一人胆敢提出异议。果然，强大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此情此景之下，除他之外任何一个人胆敢说出这样的话来，都会遭到天下宗门的群起而攻之。 　　没办法，赵姒开的这个头实在太坏了，天下宗门同气连枝，要是选择纵容，以后谁家的徒弟都可以在如此重要的场合公然叛宗，然后拣个高枝改换门庭，那以后大家还怎么带徒弟？ 　　偏偏开口的人却是太上谷谷主荣华，哪怕清玄这个苦主，此刻也只能强压下心中的怒火，露出一脸受宠若惊的表情，仿佛师祖能跟他抢徒弟是他莫大的荣幸。 　　身为被抢的那个徒弟，赵姒同样受惊不小。虽然早已听说师祖有意收徒，但她做梦都没想到这个馅饼竟会啪嗒一声砸到她脸上，更没想到会是在如此戏剧性的情景之下。 　　因为天生喜爱挑战权威，赵姒从小就不是什么招老师喜欢的乖宝宝。当初上学的时候，甚至还屡次因为故意在课堂上提各种刁钻的问题，气走过不少老师，绝对是刺头中的刺头。 　　她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竟会有人这么想不开，主动想收她为徒，还是在亲眼见到她刚刚忤逆了师长的情况下。 　　莫非这世上真有人天生反骨，有逆徒情结？ 　　想到这里，她不由自主朝刚刚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太上谷一心避世，算是修真界的太上皇，参加宗门大会的方式也很特别，跟皇太后垂帘听政似的设了隐座，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自在得很。因为有帘幕遮挡，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的情景，直到听到里面传出声音，大家才知道太上谷谷主竟真的来了。 　　既然说了要收徒，荣华自然不可能继续端坐不动。 　　赵姒抬头看去的时候，恰好见到一只白皙如玉的手挑开帘幕，而后一袭白衣的年轻男子长身如玉，走出了隐座。 　　男子身材高挑，纤瘦挺拔，只一个侧影就让人不由自主想到芝兰玉树，君子如玉之类的成语。 　　他的脸上带着笑，然而他的眼底深处却是冷的，那是典型的爱豆营业式微笑，完美无瑕，无懈可击，每一块肌肉，每一个角度都拿捏得恰到好处，独独却没有温度。 　　不知怎的，眼前的男人竟让赵姒鬼使神差想到了镜头下的自己。只有同类才能第一时间识别出同类，赵姒看到眼前这人的第一反应便是，这家伙约莫也跟她有着同样的人格障碍。 　　随着男子一步步走近，赵姒终于隐隐察觉到了异样。 　　不对！眼前这男人为什么看起来这么眼熟？ 　　此时男人刚好走到她近前，赵姒看到了他衣服上熟悉的莲花暗纹，而后一股淡淡的莲花清香扑面而来，沁人心脾。 　　男人低下头，垂眸看她。 　　赵姒抬头与他四目相对，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如遭雷击般愣在了当场。 　　魔尊？！ 　　因为眼神气质，甚至连身上的气息都跟初遇时截然不同，所以，她一开始竟没认出来。此刻，四目相对，她才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 　　眼前的这张脸，分明如假包换正是魔尊本尊！ 　　哈哈哈，有趣有趣…… 　　她一直都在好奇那位修真界万众景仰的太上谷谷主到底是什么模样，做梦都没想到，竟然真的是最离谱的那个答案。 　　她只想成为顶流后，甩出人格障碍鉴定书跟全世界开个玩笑，然后潇洒回去继承亿万家产。跟她比起来，眼前这位才是真牛人。 　　双重巅峰，双份快乐，最重要的是那种把全世界玩弄于鼓掌间的感觉，想想都让人热血沸腾。 　　一边是魔道至尊，一边是正道魁首。魔是我，佛也是我，一半天使，一半恶魔！ 　　这位病友简直就是个天才！在找乐子方面的创造力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原世界那些粉丝面前温文尔雅君子如玉，人后就抽烟喝酒随地吐痰的流量明星跟他一比，简直就是渣渣！ 　　冤家路窄，赵姒没觉得害怕，反而只觉得刺激，前所未有的刺激！ 　　她从容迎向他的目光，露出一抹同样无懈可击的微笑：“你……要收我为徒？如果我没记错，你们太上谷一脉单传。收我为徒，就意味着你准备让我当你唯一的亲传弟子，继承太上谷，你确定没开玩笑？” 　　“我从不开玩笑。” 　　赵姒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既然你没开玩笑，那你一定是疯了！一般师门收徒的标准中，尊师重道都是摆在头一条的，你竟然想收我为徒，不怕将来我也如此时此刻这般，当众给你难堪？” 　　“你不会。” 　　他说的不是我不怕，而是你不会。果然不愧是魔尊本尊，有意思！ 　　赵姒嘴角一勾，继续挑衅：“万一有一天，我也像此刻叛出玄天宗一般，叛离太上谷呢？” 　　面前的男人答得从容：“无妨。教不严，师之堕，就算真有那一天，错的也不会是你，而是我。” 　　如此圣母的答案，如果赵姒不是早知道他就是魔尊，说不定真会被他此刻这道貌岸然的模样给骗了！ 　　“为什么如此执着想收我为徒？” 　　“太上谷收徒，不看出生，不论资质，但凭一个缘字。” 　　赵姒回了他一个不屑的冷笑，继续追问：“为什么收我为徒？” 　　荣华一双清亮的眸子定定望着赵姒，沉吟片刻，终于还是说了实话：“你很特别，你让我想到了我的一个故人。既然遇到了，我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你误入歧途。” 　　赵姒的终极目标是回家，对于成为太上谷少谷主什么的没有半点兴趣。在她看来，如此招摇的身份只会成为她回家路上的绊脚石。 　　所以，她依然在挑战荣华的底线：“以身伺虎吗？敢于以身伺虎的人，要么太傻，从未体会过这世上最纯粹的恶；要么太坏，只把以身伺虎当成沽名钓誉的手段。尊上，你觉得你属于哪种？” 　　害怕荣华没有听清，赵姒甚至一脸狡黠地重复了一遍刚刚的主题：“真圣人，还是伪君子？” 　　果然不愧是魔尊，她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面前的男人竟然依旧没有生气，脸上的笑容反而越发玩味。 　　“孽障！住嘴！”正主没反应，反而是旁边一直在看戏的清玄一声怒喝，劈手便朝赵姒甩来一掌。 　　面前的白衣仙尊轻轻一挥袖，挡下了这一击。 　　“童言无忌，何必跟一个小孩子一般见识？”轻飘飘一句话，让赵姒刚刚的张牙舞爪，咄咄逼人都成了笑话。 　　对比之下，面前的白衣仙尊却如清水芙蓉，天人之姿。赵姒忍不住啧啧赞叹。好一朵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伪白莲！ 　　伪白莲的表演依然在继续。 　　“我不是什么圣人，也不是伪君子，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修真者。大家给我面子，喊我一声尊上，我很荣幸。如果有一天，大家不愿再给我这个面子了，喊我魔头，我也依然是我，不会有一丝丝改变。我是真圣人，还是伪君子？这个问题，如果你真心想知道答案，那就拜我为师，我会用实际行动给你答案。” 　　赵姒简直叹为观止：“我这样对你，你竟然都不生气，反而执意要收我为徒，尊上莫非是个……抖M？” 　　大概没听懂抖M是什么意思，面前的白衣仙尊微微皱了皱眉，表情竟然异样的呆萌。 　　然而，他再怎么舌灿莲花，演技精湛，赵姒也不可能上当。隔着杀身之仇，她除非傻了，才会信他是真心想收自己为徒。在她看来，答应拜他为师的下场只有一个。 　　那就是——生不如死！ 　　唯一让她感觉庆幸的是，这里是天下宗门大会的现场，他不可能当着天下道门各位掌教的面，对她做什么。 　　一点都不想生不如死的赵姒索性懒得再跟他虚与委蛇了：“既然我拐弯抹角你听不懂，那我就只好直说了。抱歉，我不会拜你为师。” 　　“为什么？”大概没料到会受到如此断然的拒绝，荣华脸上的表情有刹那的凝固。 　　震惊于荣华演技的精湛，赵姒忍不住踮起脚，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凑到他耳边，笑着挑衅道：“当然是因为，你，就是魔尊啊！尊上，把整个修真界玩弄于股掌间的感觉是不是特别爽？” 　　她话音刚落，便感觉荣华的身体一阵颤抖。 　　皱眉退后一步，才发现他竟然在笑。那笑容放肆无比，如果不是现场还有各大宗门的掌教在一旁看着，赵姒真担心他会不会笑到满地打滚。 　　“不想你的秘密泄露，最好现在就杀了我。”赵姒不怕死地继续凑到他耳畔挑衅，“咦，不对！你做不到，你现在是正道魁首荣华尊者，你不可能当众杀我灭口！” 　　此时，荣华终于笑够了，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忽然定定望着赵姒，那眼神，莫名让赵姒觉得，自己仿佛成了一件有趣的玩具。 　　赵姒被他盯得有些心慌，下意识地反击：“想寻仇有种堂堂正正地来，借用正道魁首的身份来阴的算什么英雄好汉？你有双重身份你了不起吗？” 　　赵姒问完才猛然反应过来，好像的确挺了不起的…… 　　荣华什么都没说，只是勾起嘴角，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赵姒不过随口一说，没想到，下一个瞬间，青云峰上风云突变。万里无云的天空上忽然裂开一道缝隙，大量魔气汹涌而来，魔气缠绕中，一名头戴修罗鬼面的黑衣男子缓缓出现在了半空中。看装扮，分明跟当初被赵姒一剑捅了的魔尊一模一样。 　　撕裂空间是魔族魔尊级别强者才有的天赋技能…… 　　魔尊？！ 　　魔尊竟然真的堂堂正正来寻仇了？！ 　　赵姒看看身旁跟魔尊长着同一张脸的白衣仙尊，再看看半空中魔气缠绕，如假包换的魔尊，一时竟有些懵了。 第29章 29破案了 原来是你！ 　　大概是察觉到了赵姒的视线, 荣华竟调皮地朝她眨了眨眼睛。 　　魔尊正悬在青云峰上空，全场也就只有他还有这个心情逗弄身旁的小朋友。 　　此刻与会的各大宗门掌教一个个面如土色，如临大敌, 纷纷摆出戒备的姿势。 　　半空中的魔尊发出一阵很有反派风格的怪笑：“择日不如撞日，大家竟然都在！今天果然是个报仇雪恨的好日子啊！” 　　魔尊不愧是魔尊, 简直嚣张到了极点，看到在场这么多大能, 非但没有退缩，反而还出言挑衅。 　　“刚刚看了一场好戏哦！”魔尊的视线落到赵姒身上, 语气调侃，“看不出来, 你这个小丫头倒是有趣得紧, 知道自己闯下大祸, 害怕我迁怒玄天宗, 所以故意选择这样的时机公然跟宗门决裂吗？你放心，我这个人不喜欢搞株连, 毁我身外化身的人是你, 自然只会向你讨还一切。” 　　注意到魔尊视线的中心竟然是赵姒，在场所有人都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纷纷满腹狐疑地面面相觑，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令赵姒没想到的是, 关键时刻，清玄竟上前一步，稳稳挡在了她的前面：“毁你身外化身？她还只是个炼气期的孩子, 这根本不可能！” 　　“本座也不敢相信自己竟会倒霉到如此地步，可惜，这就是事实。”魔尊幽幽叹了口气, 一脸的无奈，“我说了，我不搞株连。今日只要那丫头一人，你们识相点就乖乖把人双手奉上，别逼我动手。” 　　所有人都沉浸在赵姒区区一个炼气期曾经毁了魔尊身外化身的震撼之中，唯有赵姒依然一脸错乱。她到现在还没搞清楚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荣华会跟魔尊同时出现？这是什么情况？难道他们真的不是同一个人？不对，当时的那张脸，那样好看的脸，天下间绝对找不出第二张，她绝对不可能记错！ 　　直到目光落到魔尊脸上的修罗鬼面上，她才终于恍然大悟。 　　眼前的魔尊戴了修罗鬼面，所以，这其实是魔尊自导自演的一场大戏吗？难怪她总觉得眼前这个魔尊的身形跟记忆中有些差别。 　　赵姒抬眸望向身旁的白衣仙尊，眼中满是警惕。大庭广众之下跟“魔尊”同时出现！他这招太聪明了，如此一来，还有谁会怀疑他才是真正的魔尊？ 　　听到“魔尊”的话，她心目中阴险狡诈的真魔尊竟上前一步，将她护在了身后：“洛昭宁，一段时间不见，你飘了。你凭什么觉得你能从我手中把人掳走？” 　　“就凭……这个！”悬在半空中的魔尊伸手捻起一只飞虫，笑得一脸狡黠，“我又不是傻子，明知打不过你还跟你刚正面，当然选择来阴的啦。虫子藏魔气这招虽简单，但却有用。” 　　“该死，是魔印！”荣华忽然转身用力搓了搓赵姒的眉心，搓完，眉头顿时紧紧皱到了一起。 　　赵姒不明所以，拿出随身的小镜子照了照，才发现自己眉心不知何时，竟多了一朵指甲盖大小的黑色曼珠沙华，这应该就是荣华口中的魔印。 　　她刚刚的确感觉有只小飞虫落到了自己眉心，随手搓掉也就没再管，做梦都没想到那虫子竟另藏玄机。 　　暮春时节的青云峰上到处都是各种小飞虫，根本防不胜防。 　　看到这一幕，云端上的魔尊得意洋洋地笑了：“打上了魔印，就是我的魔奴。你们现在还准备留着她吗？” 　　魔印，魔奴，听名字就是很危险的东西，赵姒下意识地意识到了不妙。果然，听到魔尊的话，之前还围着她摆出护卫姿态的各宗掌门竟不约而同后退了一步，下意识地拉开了与她之间的距离。场中依然坚守原地的只有清玄和荣华二人。 　　荣华脸色难看：“对一个小姑娘使用这样阴损的招数，洛昭宁，你找死！” 　　赵姒很快就明白了荣华口中的阴损是什么意思。她只觉眉心一热，下一个瞬间，身体竟不受控制地迈出一步，一个纵身跃向了空中。 　　趁着这个机会，云端上的魔尊一跃而下，一把将她捞进了怀里，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入了他身后一直大开着的空间通道。 　　荣华紧跟着跃起，试图抓住赵姒，可惜慢了一步，手指擦着赵姒的发丝而过。 　　赵姒眼角的余光只看到了一道白影紧跟着魔尊闪入了空间通道。依然在怀疑眼前的一切只是魔尊精心设计的一场戏的她并没有因此感觉到丝毫安慰，反而有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绝望感。 　　身体依然在魔印的控制之下，赵姒发现自己明明内心想挣扎，身体却不由自主地搂紧了魔尊的腰，静静依偎在他怀里，乖得仿佛一只小猫。 　　好在，她尚且能够说话，立刻眼神一冷，杀气腾腾瞪向魔尊：“士可杀不可辱，有种你就杀了我！” 　　空气中响起一声轻笑：“你这么可爱，我怎么舍得杀你呢？你放心，只要你乖乖的，本座会好好疼爱你的。” 　　魔尊简直就是个变态，说话间甚至还捏了捏赵姒的脸。 　　赵姒顿觉浑身的鸡皮疙瘩风起云涌，言辞越发激烈：“我劝你最好还是趁我现在无力反抗，马上杀了我，一旦让我找到机会，我向你保证，我会让你死得比你的身外化身还惨！” 　　“不愧是曾经杀了我一次的人，有志气！”魔尊不以为意，脸上的笑容反而越发灿烂，“可惜，比起直接杀了你，我更想让你替我做牛做马偿还你欠下的债。好好的，竟在阴沟里翻了船，不从你身上把场子找回来，我的念头无法通达。” 　　赵姒郁闷地发现，那该死的混蛋说完竟然又捏了一把她的脸。 　　活了两世，她还从没被人这样调戏过，她只觉一股怒火腾地窜上心头，恨不得当场暴起，打爆眼前男人的狗头。然后，她竟吃惊地发现自己能动了。 　　眼看着那只恼人的咸猪手即将再度落到她脸上，她想也不想，张开嘴，啊呜一口咬在了他的手指上。 　　“啊——”魔尊疼得龇牙咧嘴，“臭丫头你属狗的吗？松嘴！快松嘴！” 　　好不容易扳回一城，赵姒怎么可能会如他所愿，非但没有松口，反而咬得更紧。 　　身后传来一阵轻笑，声音分明属于刚刚紧跟着追入了空间通道的荣华。赵姒只觉那股淡淡的莲香忽然掠过鼻腔，而后，便后颈一疼，失去了意识。 　　醒来时人已躺在了一张柔软的床上，偷偷翕开眼缝瞄了一眼，入目皆是一片黑沉沉的。黑沉沉的帷幔，黑沉沉的墙壁，甚至连窗外那一角天空都是黑沉沉的，连呼吸的空气都透着一股令人窒闷的不祥。 　　这里想必就是传说中的魔域了。 　　此刻，一黑一白两道人影正站在距她不远处的位置交谈。 　　她的预感没错，正道魁首太上谷谷主荣华跟这个假魔尊果然是一伙的。二人说话的语气十分熟稔，那种默契没有多年的交情绝对培养不出来。 　　荣华：“你准备怎么处置她？” 　　魔尊：“打上了魔印就是我的魔奴，我会把她留在魔域。” 　　荣华：“不行！” 　　魔尊：“魔印都打了，你还想怎样？难道堂堂太上谷谷主准备收我的魔奴为徒？” 　　荣华：“马上去掉！” 　　这戏演得还挺像回事的。赵姒不信像荣华那样的大能会察觉不到她已经醒来。 　　耳边的争执越发激烈。 　　魔尊：“做不到，除非我死或者修为全失。” 　　荣华：“那我就废你修为好了。当年我只答应了不伤你性命，没说不能废你修为。” 　　魔尊：“荣华，你疯了！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小丫头，你竟然要废了我？这件事里，错的人又不是我！她可是废了我的身外化身，我找她寻仇又有什么错？” 　　荣华：“你是魔尊，人人得而诛之！她不过是在除魔卫道罢了，何错之有？” 　　大约真的觉得她只是个少不更事的小丫头，必定很好糊弄，荣华全程站在她这边，对她诸多维护。如果赵姒真的是个单纯的十二岁女孩，说不定真的会感激涕零，进而开始怀疑自己之前的判断是不是有误。 　　师祖这么好，处处维护她，哪怕跟魔尊长着同一张脸，也绝对不可能是魔尊…… 　　才怪！ 　　越是这样，她反而越是觉得假。如果不是为了报仇，好好的，太上谷谷主凭什么看上她？难道真的是看中了她的“品性”，开什么玩笑！她是什么样的人，难道她自己还不清楚吗？ 　　不得不承认，魔尊的这番洗白套路还是挺有水准的。引入一个身份神秘的第三者，所以在他的设定中，是那个神秘的第三者未经他同意故意使用了他的脸？哪怕曾经当场在赵姒眼前现出原形，他也依然是一朵纯洁无瑕，纤尘不染的白莲花！ 　　不就是找人背锅吗？同样的套路，她都看娱乐圈中那些不小心崩了人设的爱豆们用过多少回了。 　　她会信，才怪！ 　　可惜，从此场上的二人丝毫没察觉到她此刻内心的腹诽，表演依然在继续。 　　听到荣华竟然站在赵姒这边，魔尊顿时气急败坏，连声调都不由高了八度：“除魔卫道？我看她分明是生性嗜杀，你知不知道，她一上来，就不分青红皂白，一剑把我捅死了？万一，我不是真的魔尊呢？万一那不是身外化身呢？你根本想象不到她当时的眼神有多冷，多可怕！我绝对不会同意你收她为徒，那丫头心性有问题。” 　　可惜荣华不以为意：“我太上谷收徒，与你魔尊何干？她心性如何，我自有判断。” 　　赵姒觉得他这里似乎演得过了点，她自己心性如何，她比谁都清楚。她的确如魔尊所说的那样，不是什么好人。 　　她用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期待着二人还会怎么表演，然而，荣华接下来的话却令她大吃了一惊。 　　“我曾亲眼见她为救同门滚落山崖；也曾见她冲入丹房，抱着即将爆炸的丹炉远离人群；也曾见她为了掩护同门，独自一人迎向失控的灵兽。她只是一个炼气期的小姑娘，同样的事，试问你能做到吗？” 　　荣华顿了顿，微笑着补充，“如果不是我偶然撞见，悄悄在她身上留了护身灵气，她早死无数次了。在我看来，那丫头再善良不过了，脾气不好倒是真的。不过问题不大，我们太上谷，哪个继承人脾气好过？” 　　这一番话，信息量实在太大了。赵姒怔忡了半晌才蓦然醒悟过来。 　　原来是你！回过神来后，她顿时咬牙切齿。她早就在奇怪，修真界明明那么危险，自己怎么会屡屡遇难成祥，化险为夷？却原来，是一直有人在从中作梗！ 　　理智告诉她应该闭上眼睛继续听壁角，但胸中那股熊熊燃烧的怒火却逼得她不顾一切地从床上跳了起来。 　　挡人回家如杀人父母。 　　哪怕明知不可能是荣华的对手，她依然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杀气腾腾，犹如一颗蓄势待发的小炮.弹。 　　咬一口够本，踹一脚赚翻！ 　　可惜，实力差距犹如天堑。哪怕没有丝毫心理准备，荣华依旧一个闪身，轻松避过了她的一击。 　　“咦，这么快就醒了？”荣华面露诧异，躲开后第一反应竟然是再度一掌拍在她的后颈。 　　赵姒揉了揉被拍疼的后颈，怒目瞪他。 　　“没晕？”荣华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里满是诧异。 　　然后，他再度扬手，又是一掌。 　　这一掌力道惊人，赵姒终于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失去意识之前，她只来得及在心中发出一阵无声的怒吼：荣华，你给我等着！ 第30章 30摊牌了 荣华，算你狠！ 　　荣华大概做梦也不会想到, 自己的一番真心维护，在赵姒眼里只是一场精心设计好的洗白。把失去意识的小丫头抱回到床上，他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 　　“这丫头果然是个疯的！”洛昭宁看好戏般抱着手臂站在一边, “你明明一直在维护她，结果她醒来后第一反应却是攻击你。你真的要收她为徒？这丫头阴险狡诈, 冷血无情，收她为徒, 你会后悔的。你绝对想象不到她捅我时的眼神有多冷，那是真正的魔头才会有的眼神！魔域才是最适合她的地方, 有我约束，她才不会有机会危害苍生！” 　　可惜, 荣华依旧固执己见：“就算你说的是真的, 在我身边, 她同样不会有机会危害苍生。” 　　见荣华心意已决, 洛昭宁幽幽叹了口气：“好吧，我跟你说实话。” 　　“我查遍了魔域所有的典籍, 寄魂转生之法没道理会失败, 现在只有一种可能，有人故意隐藏了云音的气息！整个修真界，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人屈指可数。所以，她一定在大宗门内。六个月前, 我感应到云音气息的位置是——玄天宗！” 　　他垂眸，脸上露出一丝苦笑，“那天, 那股气息一闪即逝，想必刚一泄露，就被对方隐藏了。云音的转世跟那位大能的关系一定极近。玄天宗年龄合适, 又有大能长辈随时庇佑的适龄者只有两人。你想收的这个疯丫头刚好是其中之一，你不能收她为徒！” 　　洛昭宁以为话说到这份上，荣华必定不会继续跟他抢这个徒弟，令他没想到的是，荣华竟依然不肯给他这个面子：“就算她是云音转世又如何？你早已被师祖逐出师门，我收她为徒又有何不妥？” 　　说到这里，荣华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忽然定定落在洛昭宁的脸上，面无表情道：“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或许寄魂转生之法根本没有问题，也没有人故意遮掩她的气息，你这么多年一直没能找到她的原因仅仅只是因为她不想见你。” 　　这个猜测实在太过可怕，洛昭宁闻言竟如遭雷击般愣在了当场，半晌，他才苦笑一声，摇了摇头：“荣华，你真残忍。” 　　可惜，荣华却并没有丝毫要改口的意思：“这是最合理的解释，不是你说的吗？寄魂转生后的重生者会完美继承上辈子的记忆。如果她知道你在找她，也愿意见你，不可能这么多年，一点消息都没有。” 　　洛昭宁连连摇头：“不！我还是更相信我自己的判断，云音一定在那两个女孩之中。不不不！云音肯定不是那个疯丫头。” 　　荣华依旧不动如山：“我倒是觉得如果硬要从两人中选一个，反而是你口中的疯丫头更有可能。一般人无冤无仇，会莫名其妙暴起杀人吗？” 　　“你……”洛昭宁终于哭笑不得，“你就这么希望我倒霉？” 　　荣华语气依旧淡淡：“如果她真的有前世的记忆，难道不该恨你吗？你甚至连替她报仇都做不到，不仅没能替她报仇，还一手包庇了害死她的仇人。如果我是她，我会躲起来，让你一辈子找不到我。” 　　洛昭宁终于被他刺激到濒临崩溃，摘掉脸上的修罗鬼面，露出满脸狰狞：“荣华，当初你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就一直很好奇。明明长着这样一张讨人喜欢的脸，你是怎么做到让人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一把掐死你的？” 　　可惜，荣华没能感受到任何威胁，神色如常：“抱歉，忠言逆耳。” 　　看他这油盐不进的模样，洛昭宁只能一声叹息：“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觉得，每次我提到云音的事，你总有些阴阳怪气？” 　　荣华的回答依旧字字如刀，句句似箭：“不是错觉，在这件事情上，我的确看不起你。连区区一个女人都保护不了的男人是可耻的。” 　　万箭穿心的洛昭宁已经彻底放弃了抵抗：“喂，你！我不信你能做得比我更好。” 　　他不过随口一句，没想到荣华却一本正经地给了他答案：“云音如果是我的女人，哪怕被千夫所指被万人唾弃，哪怕与全天下为敌，我也一定会护她周全。我不信这世上有什么问题是非得要牺牲掉一个女人才能解决的！” 　　洛昭宁闻言，脸色顿时一沉：“你说什么？臭小子，你这话不对劲！你给我解释清楚！” 　　荣华凉凉地扫他一眼，脸上的表情没有半点心虚：“别激动，我只是假设。正因为她不是我的女人，所以，她死了。” 　　洛昭宁听到前面那句好不容易恢复心平气和，听到后面那句，顿时又炸了：“我当初怎么就没有趁着你还小的时候，一把掐死你！” 　　荣华闪身避过洛昭宁掐过来的手，走到赵姒床前，摸了摸她眉心的黑色曼珠沙华魔印。 　　初见云音，他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少年，云音甚至还把他当小孩子哄，每次来太上谷都会给他带一堆糖果。他也只当她是个靠谱的大姐姐，当师娘，他总觉得自家那个红颜知己遍天下，却说自己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的倒霉师尊不配。事实证明，他的预感没错。 　　他天生情感淡漠，反而不容易感情用事，那件事情发生的时候，他敏锐地意识到了不妥，可惜等他赶到现场准备阻止，却已经迟了。 　　看着倒在血泊里的云音，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了疼，那种疼痛直达灵魂深处，深入骨髓，多年后依然犹有阵阵余韵。在那之前他一直以为自己天生情感淡漠，或许永远不会有正常人的喜怒哀乐，云音带给他的除了心疼还有震惊。 　　原来他也会像正常人一样疼？ 　　他不觉得自己对她有什么非分的想法，然而，那种疼偏偏深入骨髓，历久弥新。 　　所以，当洛昭宁堕魔，选择用寄魂转生这样天理不容的方式复活云音的时候，他非但没有阻止，甚至隐隐还乐见其成。要说十恶不赦，他其实早已经十恶不赦了。 　　师祖一直希望他能成为一个心怀苍生的正人君子，可惜，他终究还是让她失望了。 　　当初他没能阻止洛昭宁做错事，此刻却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一错再错。 　　打定了主意，他抬头，眼神冷冷望向洛昭宁：“既然去除魔印的办法除了杀了你，就只有废你修为，那么，是你自己动手，还是我帮你？” 　　洛昭宁闻言顿时倒吸一口凉气，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真的要为那个疯丫头做到这种地步？” 　　荣华面色如常，一脸的理所当然：“不是你说的吗？堂堂太上谷谷主怎么可能收一个魔奴为徒？” 　　“既然她有可能是云音转世，我怎么可能给她打上无解的印记？其实除了废了我还有另一个办法可以去除魔印。” 　　“什么办法？” 　　“和我灵修。”洛昭宁嘿嘿一笑，“万一她是云音，一辈子当魔奴，还是做我的魔后，是个人都知道怎么选，对吧？” 　　荣华剑眉一竖：“我还是直接打死你吧！” 　　看着他准备来真的，洛昭宁慌忙停止了插科打诨：“停停停！虽然去不掉它，但我能把它转成血魔印。” 　　听到这话，荣华果然停下了动作。 　　对正道修士来说，黑色魔印代表着恐怖与死亡，红色血魔印却是荣耀与强大，代表着上了魔尊的必杀名单，想杀却没能杀掉的人。 　　额头上有血魔印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摆脱了魔尊的控制，成功反叛的魔奴；另一种是魔尊想要控制却没能控制成功的人，无论哪一种，都代表着与魔尊不相伯仲的强大实力。 　　只要别一不小心掉进魔窝里，这样的印记走出去只会让人敬畏。 　　“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动手吧！”荣华从容起身，安静地退到了一旁。 　　一刻钟后。 　　赵姒眉心的黑色曼珠沙华魔印果然已转为了夺目的鲜红，至于洛昭宁，已经如一条死狗般瘫坐在了地上，浑身汗出如浆，脸色苍白如纸，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此刻魔气缠绕的手，一脸的痛心疾首：“我竟然自己破了自己留下的魔印……你知不知道，魔印被破，我是会遭反噬的，疼死我了！” 　　可惜，负手站在一旁的荣华脸上没有一丝同情，语气依旧凉凉：“总比修为被废要好。” 　　“荣华，算你狠！你不就是仗着师尊当初留下的锁灵咒吗？有本事，你堂堂正正地跟我打！” 　　“你自己傻也就罢了，难道还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傻？”荣华看都没看他一眼，径自去查看赵姒的状况。 　　魔奴要摆脱魔尊的控制极为不易，正常状况下，十死无生，对破印者的损耗自然也极大。破印者没有十天半个月根本缓不过来。但赵姒不同，昏迷中的她根本什么都不用干，魔尊就自己把自己的魔印破了，除了体温略有升高，身体竟然没有丝毫不妥。 　　“荣——华——” 　　偷鸡不成蚀把米，还遭到公然嘲讽，洛昭宁一阵无能狂怒，怒气冲冲地喘了半天气，才似忽然想到了什么，挑了挑眉，朝荣华露出一脸胜利者的表情：“听说你又把长公主拒之门外了，你这个人这么讨人厌，要是不好好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缘分，说不定会孤独终老哦！” 　　荣华摸了摸赵姒的额头，凉凉地瞥他一眼：“你用身外化身招惹来的人，与我何干？哦，差点忘了！你的身外化身已经被毁了，以后再想招惹也没机会了。” 　　洛昭宁依旧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现在外面都在传你负心薄幸，你的良心难道就不会痛吗？” 　　确定赵姒并不大碍后，荣华一把将小姑娘从床上抱了起来：“负心薄幸的人又不是我，我的良心为什么会痛？” 　　洛昭宁笑得不怀好意：“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我觉得整个修真界，也就只有她这个天道皇朝第一美女能够配得上你了。” 　　荣华迎向洛昭宁的目光，笑容淡淡：“我觉得你跟她才是绝配，不如你也别找云音了。恢复你东亭侯的身份，去把长公主娶了吧！想必一定是佳偶天成，神仙眷侣。” 　　“诶，你这家伙，你怎么不识好人心？你应该体谅我一颗老父亲的拳拳之心，我只是担心你会孤独终老。我甚至怀疑，是不是等我找到云音，连孩子都生了，你还是孑然一身。” 　　“或许吧。” 　　“你真的没问题吗？整个修真界倾心于你的女修数不胜数，那个披香殿主兰歌，甚至舍弃殿主之位，跑去太上谷给你当侍女，你难道就没一个动心的？” 　　荣华没有回答，只是低头裹紧了赵姒身上的衣服。他的确有问题，他天生情感淡漠，爱无能。他大概永远没机会如洛昭宁所愿的那样爱上一个女人，拥有正常的人生。 　　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他现在有徒弟了，以后的日子想必不会再寂寞了。 　　从来没有如此近距离跟小姑娘接触过，他此时才发现，原来这个年纪的小姑娘竟这么小，这么轻。此刻，之前一直张牙舞爪的小姑娘安静地躺在他怀里，仿佛一只正在酣睡的小猫。 　　难怪当初洛昭宁收了他这个徒弟后那么不开心，叫嚣着自己这个臭小子挤占了他女徒弟的位置，一脸的痛心疾首。 　　——“谁要无趣的臭小子，小姑娘多可爱啊！软软的小姑娘娇滴滴喊一声师尊，哎哟喂，给个皇帝都不换！”—— 　　他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小姑娘依然泛着点潮红的小脸，触手一片柔软。 　　“的确有几分可爱……” 　　“哪里可爱？分明就是个灾星！”见荣华对待赵姒如此温柔，洛昭宁不满地皱了皱眉，“你说，这丫头是不是上辈子跟我有仇？为什么每次遇到她，我都会倒霉？” 　　“我同意！”荣华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一句话直刺洛昭宁死穴，“说不定她就是云音转世呢！” 　　洛昭宁吓了一跳，闻言竟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哎，千万别！你可饶了我吧！才见两面我就被废成这样了。再多来几趟，说不定我连命都没了……” 　　一脸警惕地扫了一眼荣华怀中的女孩，他慌忙不耐烦地朝二人挥了挥手：“走走走！你快带她走！老子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这个灾星！” 　　荣华走出几步，又忽然退了回来。 　　刚刚松了口气的洛昭宁眉头顿时一皱：“你又怎么了？” 　　“我第一次养徒弟没经验。”荣华回头望着他，眸色深深，“养徒弟除了给够食物和水，定期考校，还有没有别的需要注意的地方？” 　　洛昭宁一脸的不耐烦：“你问我，我怎么知道？我虽然曾是你名义上的师父，但无论教你的还是养你的，都是你师祖。回忆一下当初你师祖怎么对你，你就怎么对她吧！” 　　荣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才终于迈步走出了大殿。 第31章 31误会了 尊上，您穿裙子其实真的很…… 　　“恭送尊上！”刚刚走出殿门, 耳畔便响起了一阵震耳欲聋的山呼声，荣华闻言脚步一顿，眉头下意识地蹙起。 　　大概是被这震耳欲聋的山呼声惊醒, 怀中的小姑娘竟幽幽醒转了过来。眼神触到道旁那跪了一地的魔奴，嘴角竟微微一勾, 望着他露出了一脸的饶有兴味。那表情似笑非笑，与其说是忌惮害怕, 不如说更像是在看一场好戏。 　　荣华淡淡扫了一眼。道旁的魔奴竟在他这一眼之下一个个诚惶诚恐地伏低了身体，显然是误把他认成了魔尊。想必洛昭宁曾用身外化身在魔域露出过真容, 知道解释也没用，他索性也懒得解释了。 　　刚想缩地成寸回玄天宗, 他的脑海中忽然间想到一个关键性细节。 　　“对了, 把化身人偶拿出来给我看一下。”他立刻朝怀中的小姑娘伸出了手, “别告诉我你把化身人偶丢了。” 　　“没丢……”赵姒眼神闪烁, 半晌，才不情不愿地从储物袋里掏出了一个娃娃。 　　荣华终于知道了她犹豫的原因。 　　目光落到小姑娘的手中, 他看到了一个穿着烟粉色留仙裙的自己…… 　　荣华那一刹的表情简直精彩纷呈。 　　“尊上, 您穿裙子其实真的很好看！”赵姒笑得一脸谄媚。 　　其实赵姒真的不是故意挑衅。因为之前跟陆珉的冲突，魔尊娃娃的衣服不是烧了吗？总让他光着身子当个裸娃也不是个事儿，赵姒就跟萧颖讨了套娃衣。萧颖的娃娃都是女孩，娃衣自然只能是裙子。 　　好在荣华没准备跟她一般见识, 手掌轻轻拂过娃娃，那一身嫩嫩的烟粉色留仙裙竟变成了魔尊标志性的黑底绣曼珠沙华长袍，不仅如此, 就连之前已被赵姒一把火烧掉的金丝步云履和发冠也都恢复如初。最后，娃娃的脸上甚至还多了个修罗鬼面。 　　把娃娃恢复到魔尊标志性的模样，荣华这才重新将其交还到赵姒手中。 　　赵姒手贱, 试着揭了一下面具：“咦，这面具竟然摘不下来了！” 　　“这面具本来就不该被摘下。”荣华面沉如水，竭力摆出师长的威严，“回到玄天宗，你应该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赵姒乖巧地点了点头。 　　她又不是傻，就算她说出真相，会有人信吗？那么多人亲眼见到太上谷谷主跟“魔尊”交手，她再去当众戳穿他身份，岂不是自取其辱？ 　　面前这家伙已经不止是腹黑了，整个人从内到外都是黑的，只在最外面披了一层绝色美人皮。 　　赵姒一点都不想跟眼前这个阴险的男人虚与委蛇，她现在只想尽快死回家去。 　　打定了主意，趁着荣华全神贯注施展缩地成寸，她猛然拔出头上的发簪，悍然发动了偷袭。 　　特别定制的发簪尖利无比，杀气腾腾朝荣华的左眼刺去，阳光下锋锐逼人。 　　等到荣华察觉到不妥，发簪的尖端距离他那黑曜石般瞳仁已不过寸许。 　　就在赵姒怀疑自己会不会再度狗屎运加身，偷袭得手之时，眼前的荣华却倏忽间消失了。下一个瞬间，她只觉手腕一疼，回过神来时，发簪已落到了不知何时已绕到她身后的荣华手中。 　　他低头打量着手中明显为杀戮而特制的发簪，眉头微皱：“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以卵击石？” 　　赵姒一派大义凛然：“我只知道义无反顾，虽千万人吾往矣。我既然能杀你一次，就能杀你第二次！” 　　令她意外的是，听到如此嚣张的挑衅，荣华却非但没有生气，反而一脸的欣慰：“有意思，你这个徒儿，本座收定了。” 　　“我才不会拜你这种表里不一的大魔王为师！” 　　“这可由不得你。” 　　赵姒才不理会他怎么说，不管不顾拔腿就跑。她才不管这里是不是危险的魔域，反正她无论死在哪里都能回家。 　　可惜，还没跑几步，身体却忽然如被施了定身法般动不了了。 　　然后，她眼睁睁看着大魔王慢悠悠走到她面前，似笑非笑地问她：“你是想就这样让我把你扛回玄天宗，还是乖乖配合，自己走回去？” 　　她还能怎么办？当然是，果断认怂…… 　　回到玄天宗，天下宗门大会果然已经暂停，所有人都在等待他们二人的消息。看到二人重新出现在视野之中，大家不约而同长舒了一口气。 　　“尊上回来了！” 　　“尊上把人救回来了！” 　　…… 　　玄天宗正殿前的广场上，一时欢声雷动。 　　明明是一切的始作俑者，却得到了英雄般的待遇。令赵姒佩服的是，眼前的男人竟然能够面不改色，从容面对众人的追捧。 　　待到二人落地，欢呼声又变作了阵阵惊呼。 　　“血魔印！” 　　“不愧是尊上，竟然连魔尊的魔印都能破除！” 　　“修真界已经有多少年没出过血魔印了？谁能想到拥有血魔印的竟会是个这么小的孩子！” 　　“顶着血魔印，魔将以下的魔族都没胆子上前挑衅，这算是因祸得福了吧！” 　　…… 　　注意到天下宗门各大掌教的目光都落在自己的眉心，赵姒忍不住掏出小镜子照了照。这才发现先前那难看的黑色曼珠沙华魔印竟然变成了如血般的鲜红色。 　　看大家此时的反应，这血魔印非但不危险，还挺稀罕。让她隐约有种自己成了哈利波特里面那个大难不死的男孩的错觉。 　　“这个该死的印记要怎样才能去除？” 　　“很简单，杀了魔尊。” 　　荣华说这话的时候神色淡淡，但赵姒却总觉得他此刻内心不知道怎样暗爽。 　　不能让他如愿！这么想着，她也故意露出了一脸云淡风轻的表情：“算了，挺好看的，还省了花钿钱。这个印记如此精妙，旁人想画还画不出来呢。” 　　这么损的手法，不亚于古代的刺面，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明知道只要杀了他就能去除，偏偏她却杀不了他！ 　　真是越想越气！ 　　赵姒又在心中默默为荣华记了一笔。 　　赵姒正在脑海中给荣华拉清单，忽然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一把抓住了，抬头一看，才发现是清玄。此刻的清玄早已没了之前那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淡定，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仔细细打量了她一遍，确定她除了额头多了个血魔印，并无其他不妥后，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看他这紧张的模样，赵姒忍不住在心中一阵叹息，既然这么紧张这个女儿，早干嘛去了？好好待她，她也不至于一意孤行想要叛出玄天宗。说到叛宗，因为魔尊出现得实在太过巧合，似乎所有人都误会了她叛宗的理由。 　　其中也包括清玄：“你真的毁了魔尊的身外化身？所以，你当众叛出师门是为了保护宗门上下？” 　　赵姒犹豫片刻后还是点了点头。她还能说什么？说她就是故意想给他难堪？说她其实是故意找死吗？说出来也得有人信才行啊！ 　　既然承认了，她索性大大方方拿出了那个刚刚已经被荣华改造过的化身人偶。 　　清玄一把接过，仔细打量了一番后，脸色顿时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的确是魔尊洛昭宁的气息，致命伤也的确是九思造成的。你……你竟然不声不响做了这么大的事？如果魔尊不找上门来，你是不是还不打算坦白？” 　　清玄一脸的痛心疾首，卸去了冷漠的伪装，此刻的他活脱脱就是一个正在为自己孩子的安危而担心的老父亲。 　　定定望着赵姒看了半晌后，他忽然眼前一亮，如忽然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望向了荣华：“师祖之前说愿意收这个蠢货为徒，可还算数？” 　　“蠢货你骂谁？”哪怕明知此刻清玄一心为自己着想，赵姒还是忍不住抬了一下杠。 　　可惜清玄没有上当，只是沉下脸，冷冷瞪了她一眼。 　　荣华显然早已等候这个问题多时，闻言立刻道：“自然算数。” 　　清玄顿时欣喜若狂，竟然一脚踹向赵姒脚弯，将她踹倒在了荣华面前：“蠢货，还不跪下磕头？” 　　要不要踹这么狠？这死老头！ 　　赵姒揉着腿弯，脸上的表情都扭曲了。还有比明知眼前是陷阱，却碍于形势，不得不一头扎下去更令人感觉憋屈的事情吗？ 　　“我有师父！”她艰难地站直了身体，咬牙切齿地拿清玄当挡箭牌。 　　清玄冷哼了一声：“你现在认我是你师父了，之前是谁哭着喊着要叛出师门？” 　　叛出玄天宗，流落街头，她会死得轻松写意。叛出玄天宗，加入太上谷？数万年来还没听说过太上谷哪一代的少谷主是陨落了的，太上谷出了名的护短。纵观太上谷的历史，这么多年来唯一的例外停云公子也不过是下落不明罢了。 　　赵姒小心地觑了面前的荣华一眼。更何况，眼前的这位谷主还有着危险的双重身份，更可怕的是，自己还跟他有着杀身之仇…… 　　设身处地想想，如果自己是他，等到把人骗回自己的地盘，一定会使出浑身解数让对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每天一天三顿的虐待，把满清十大酷刑都给轮个遍。 　　“我有师父！”她只能一脸倔强地继续负隅顽抗。 　　荣华平静地看她一眼：“那就喊我师尊吧！我不喜欢夺人所爱，就算拜我为师，清玄依然可以是你师父。” 　　赵姒杀气腾腾回了他一个白眼：“我说了，我有师父！你这人是听不懂人话是吧？” 　　太上谷谷主是整个修真界的精神领袖，所有人眼中的神。从来没有人敢这样跟荣华说话，赵姒此言一出，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孽障！住嘴！”清玄更是当场上演家暴，再度一脚狠狠朝赵姒踹来。 　　赵姒咬着嘴唇一动不动，准备结结实实承受这一脚。 　　然而，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她只觉一阵淡香拂面，竟是荣华一把将她带离了清玄的攻击范围。 　　此刻，她心中的大魔王正垂眸看她，那眼神仿佛在看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猫。三分好笑，三分无奈，剩下的都是猫戏老鼠般的漫不经心与志在必得。 　　然而，说出口的话却透着真诚：“我也想尊重你的选择。可惜，你根本没有选择。看看你额头上的血魔印，只要这枚血魔印还在一日，你就是魔尊的眼中钉肉中刺。我不收你，难道眼睁睁看着你去死吗？我知道你极力撇清跟玄天宗的关系，是怕魔尊迁怒。你放心，太上谷能护得住你，不怕被连累。” 　　赵姒笑眯眯地看着他表演，内心冷笑连连。好一朵道貌岸然的白莲花！你当然不怕被迁怒，因为你就是魔尊本尊啊！ 　　话已至此，她再拒绝，就显得矫情了。索性豁出去，干净利落地给他磕了个响头。 　　“师尊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既然你想玩，那本姑娘奉陪到底。大不了鱼死网破。死在太上谷跟死在玄天宗，委实没有多大差别。 　　看到魔尊人偶还在清玄手里，赵姒笑眯眯地凑了过去，用平日里跟自家影帝爹撒娇的语气扯了扯他的袖子：“师父，那个娃娃，能不能留给我做个纪念……” 　　要回去扎小人也是好的。 　　可惜，清玄却只是冷冷瞪了她一眼，而后，双手将娃娃捧到荣华面前：“魔尊的化身人偶还请师祖妥善处置。” 　　荣华慵懒地扫她一眼，毫不犹豫将娃娃收入了袖中。 　　气得赵姒目眦欲裂。 　　疯了，这不是物归原主了吗？ 　　偏偏，在场所有人都觉得这样处置理所当然。 　　不对！也有例外。 　　比如说，曾经偶然见过娃娃真容的陆珉。 　　之前魔尊降临惊动了整个玄天宗上下，此刻，正殿前的广场上，除了各大宗门的各位掌教，还有闻讯而来的玄天宗弟子。他们没有见到赵姒公然叛宗的那一幕，却见到了荣华带着赵姒凯旋并公然收徒的这一幕，此刻正无不以一脸艳羡的目光望着赵姒。 　　在一众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陆珉交织着震惊恐惧心疼乃至懊悔的目光委实太过显眼了。哪怕赵姒天生对情绪并不敏感，依然注意到了。 　　赵姒走到他近前，才发现他竟然整个人都在颤抖，可见刚刚受到的震撼着实不轻。 　　看到赵姒走近，他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连声音都带着颤音：“小傻……大师姐，那个娃娃……就是那天那个对吧……师祖他其实……是……” 　　赵姒慌忙一把捂住了他的嘴：“不想死就别乱说话！” 　　她虽然并不喜欢陆珉，却也不想见他被荣华灭口。最重要的是，在所有人都被荣华愚弄的情况下，忽然发现有个人跟她站在同一阵线，这感觉还挺不错的。 　　“可是……你……” 　　“我走了，你就是玄天宗的大师兄，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 　　“我没有不满！我只是……担心你……”陆珉说到这里，竟然面上一红，别扭地移开了视线。 　　赵姒在心中感概了一下这就是青春啊，笑着安慰他：“你放心，我没事的。如果他真想对我不利，也不会等到现在。” 　　赵姒大大方方地一笑：“你该为我高兴才对，太上谷少谷主的身份，多少人削尖了脑袋而不可得。以后不能再叫我大师姐了，你该叫我小师祖。” 　　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听到她的话，陆珉竟然眉头一拧，嘴一咧，哭了：“我根本就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我当时竟然……对不起……呜呜呜……” 　　竟然真哭了。 　　赵姒满头黑线。这小子生理年龄比她还大，竟然当众流泪，还能更没出息点吗？难怪原著里只是个连感情线都没有的小配角。 　　害怕荣华察觉到异样，她慌忙夸张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不要舍不得师姐，就算进了太上谷，师姐以后也会常来看你们的！” 　　此言一出，她顿时被师弟师妹们围得水泄不通，众人那热情熟稔的模样，甚至让赵姒有种回到了原世界娱乐圈的即视感，所有人都是那么热情可爱，彬彬有礼。她甚至忍不住怀疑，眼前这帮人跟原主记忆中连一声大师姐都懒得喊她的那帮家伙是不是同一拨人。 　　谁能想到，她还在为那不可知的未来而忧心忡忡，在外人眼里，她却已成了奇货可居的金大腿。 　　金大腿谁都想抱，甚至连原著里天真善良，心无城府的女二也不例外。 　　“师祖，我好舍不得师姐，你可以带我一起去太上谷吗？”清甜软糯的女声脆生生在空气中响起。 　　赵姒好不容易摆脱师弟师妹们的纠缠，回到荣华身旁，没想到却恰好看到了萧颖睁着一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眼巴巴望着荣华的一幕。 第32章 32拒绝了 你现在不杀我，小心早晚有…… 　　赵姒终于理解原著里萧颖为什么会混那么好了, 她虽然看似天真单纯，但其实比任何人都更加清醒，比任何人都更加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也比任何人都更加知道怎样利用自身的优势得到想要的一切。 　　这样的请求大人说来可能多少会显得急功近利，但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瞪大了一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 用满怀期待的语气怯生生说出口，又有谁会把她往功利了想呢？大家最多只会感慨一下小姑娘之间的友情。 　　失败了也无妨, 问一句又不会少块肉。成功了，入得太上谷, 那就是一步登天。 　　赵姒的脑海中迅速浮现出前段时间被萧颖碾成渣渣的那一幕幕，呼吸不由一滞。荣华要是敢答应, 她不介意在众目睽睽之下再来一场刺杀。她身上的武器可不是只有发簪一种。 　　不远处, 梳着可爱包包头, 着一身烟柳色襦裙的小姑娘正仰着头, 目光灼灼地望着荣华，眼神濡慕又热切。 　　白衣飘飘的仙尊与软糯可爱的少女遥遥相望, 画面美得简直令人窒息。 　　这分明是经典师徒文的开场。 　　跟萧颖一比, 赵姒觉得红衣墨发，眉心还点着擦不掉的血魔印的自己像极了故事里的反派妖女。 　　胸口忽然一阵说不出的窒闷，赵姒下意识地拧紧了拳。 　　看到萧颖这张脸，赵姒才猛然想起, 原本荣华的确该是女二萧颖的师父。她原本还不理解原著里荣华为什么会收萧颖为徒。如果荣华就是魔尊的话，那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原著里萧颖救了魔尊，而她却杀了魔尊。果然女二是女主永远的对照组。荣华收萧颖为徒是为了报恩, 收自己为徒，却是为了报仇。 　　人跟人之间的差距啊…… 　　既然只是为了报仇，自己这个假徒弟自然早晚有一天会滚蛋, 赵姒觉得荣华说不定会把萧颖带回去当个备胎。 　　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面对萧颖那充满期待的目光，荣华竟拒绝得干净利落：“抱歉，本座不喜生人。” 　　说话的时候，他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眸平静无波，竟似完全不为萧颖的眼神所动。 　　大概没料到荣华会拒绝得如此干脆，萧颖的眼中现出一丝意外的神色，她上前一步，下意识地想扯荣华的衣角。 　　可惜，她平日里无往而不利的一招，却被荣华避如蛇蝎般闪过了。躲了还不算，令人尴尬的是，躲开之后，他那一直神色淡淡的脸上竟然难得地现出了一丝愠色。 　　讨厌被人碰触，洁癖吗？ 　　脑海中浮现出他之前被蜃龙弥夜追得如白色菜粉蝶般满天空乱飞的模样，赵姒不由自主勾了勾嘴角。 　　她趁着荣华的注意力全在萧颖身上，飞奔过去，一把扯住了他的袖子：“师尊，求你了，你就带上小颖儿吧！小颖儿很乖，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借着撒娇，她抓着荣华那纤尘不染的衣袖又扯又揉，不仅将其捏得皱巴巴的，还在上面留下了两个清晰的手指印。 　　原以为荣华会暴跳如雷，没想到他却只是面无表情地扯开她，淡淡叱了句：“别闹！” 　　赵姒心中报复的快感顿时消减了大半。 　　正在这时，荣华忽然伸手摸了摸赵姒额头鲜红的曼珠沙华魔印：“以你现在的情况，不适合继续留在玄天宗，我先带你回家。” 　　他的手指很凉，落在眉心像冰一般，赵姒被冷得心脏一颤。 　　“哦，你需不需要先去收拾一下东西？” 　　“不必。” 　　她又不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萧颖，东西多到房间里都放不下。她的东西都在储物袋里，根本没什么东西可以收拾。 　　荣华牵起赵姒的手，直接凌空而起。感受着荣华手心的温度，再回想起自己之前被他抱在怀里的那一幕，赵姒忽然有些怀疑自己之前的判断。他好像也没那么讨厌跟人有身体接触。 　　她正狐疑间，耳畔忽然响起了荣华如清泉流淌般好听的声音：“以后没事，离刚刚那个小姑娘远点。她虽然看似天真单纯，但心思并不简单。” 　　赵姒立刻诧异地抬头望他：“为什么这么说？” 　　荣华眉头一皱：“你知道她刚刚求我带她回太上谷的时候，脑中在想些什么吗？” 　　“她在想什么？” 　　“她比你聪明，比你漂亮，比你更会讨人喜欢。只要让她进了太上谷，她总有一天能讨得我的欢心，把你挤下来，成为太上谷的少谷主。” 　　“她可真有自信。”经历过之前萧长老的事，赵姒对此并不意外，她早知道萧颖不是什么傻白甜。然而，饶是如此，此刻依然被她那远大的志向给惊到了。如此有志向有魄力，这哪是什么傻白甜女配，分明是励志向大女主。 　　赵姒忽然感觉头顶一沉，回过神来才发现竟是荣华的手掌落到了她的发顶。 　　“你放心，太上谷从来没有换徒弟这样的事情。哪怕徒弟再不成器，做师尊的也只会千方百计把人掰回来，而不是简单粗暴地选择换徒弟。教不严，师之堕。这世上没有教不好的徒弟，只有不合格的师尊。” 　　如谪仙般俊美的男人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头发，语气温和：“你很好，在我眼里，你比她聪明，比她漂亮，比她更讨人喜欢。” 　　鼻子泛起一阵奇异的酸意，赵姒一阵恍惚。人是社会性的动物，天生需要从他人的肯定中寻找存在感。原主从小生活在萧颖的阴影之下，没有人知道荣华此刻的这番话在她听来有多么动听。赵姒好不容易才抑制住了上前一把抱住他的冲动。 　　如果眼前这人不是魔尊，如果他所做的一切不是在为报仇做铺垫，那该多好？ 　　对她这么好，他的报仇路数难道是始乱终弃？ 　　大概是一时不知道该把人安置在那里，荣华竟然径直把赵姒领回了他自己的房间。之所以如此猜测的理由是，赵姒在这里看到了之前那架古琴。 　　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赵姒的身份后，荣华吩咐侍女把桃夭居整理出来，而后，跟侍女要了壶茶。 　　茶水点心上来之后，赵姒自来熟地在桌旁坐下，捻了一块糕点塞嘴里，一边品尝着由不知名灵果做成的点心，一边托腮看面前的男人喝茶。 　　哪怕如此近的距离，面前的男人依旧完美得无懈可击。剑眉星目，白肤红唇，五官没有哪怕一丁点瑕疵，坐在那里仿佛玉做的一般。 　　“卿本佳人，奈何堕魔？”赵姒好整以暇地望着他，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几分轻佻，几分促狭。 　　打不过，调戏一下还是可以的。 　　被个小姑娘调戏，面前的玉人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却没有说话，依旧自顾自喝茶。 　　赵姒继续兴致勃勃地调戏：“无间道的感觉怎么样？” 　　“无间道？” 　　“不！不能算无间道，你两边都是最终boss，一点难度都没有！”赵姒摇摇头，继续发问，“把正邪两方同时玩弄于股掌间的感觉怎么样？” 　　荣华无奈叹息：“你误会也无妨。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我是正是邪，总有一天你会明白。” 　　可惜，赵姒完全没把他的话听进耳中，依旧一脸的兴致勃勃：“你平时活动是不是要事先给自己写好剧本，魔域那边派哪几个小魔去哪里作乱，然后仙门这边派哪个门派去收拾小魔。今天，魔族丢盔弃甲，谷主英明；明天，仙门一败涂地，魔尊威武……哈哈哈……还挺好玩的！” 　　说到兴头上，她甚至还跳起来，学着手下的模样向荣华拱手为礼，戏精上身，表演得惟妙惟肖。 　　荣华哭笑不得，不由以手扶额，等到赵姒消停下来，才一脸无奈地问她：“既然误会我是魔尊，你为什么不怕我？” 　　“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一死，而且，如果你想要我的命，也没必要等到现在。”赵姒故意凑近他，笑容狡黠，“我理解你的心情，再好的演员也需要观众。我就是那个观众，对吧？” 　　“我真不是魔尊！” 　　“暴露得这么彻底还不承认，这就没意思了啊！”赵姒望着荣华，面露杀机，“我给你一个忠告，你现在不杀我，小心早晚有一天死在我手里。” 　　荣华自然不可能被她吓到，只淡淡回了句：“哦，那就拭目以待吧！” 　　赵姒给自己倒了杯茶，一边一块块把糕点往嘴里丢，一边目不转睛盯着荣华。 　　哪怕他的复仇策略真的是始乱终弃，她也不亏。这种水准的美人，就算在娱乐圈，也百年难得一见，现在人家可是送上门来给她近距离白嫖，身为一个资深lsp，不嫖白不嫖。 　　太好看了，化身人偶就已经够绝了，真人简直美到令人心旷神怡啊！ 　　如果上辈子在娱乐圈遇到这种水准的美人，哪怕她天生爱无能，说不定也会因为单纯的占有欲把人金屋藏娇了。这种类型的美人，一定要狠狠亵渎才带感。赵姒脑海中不由自主开始仙乐缭绕，轻歌曼舞。 　　“噗——” 　　然后，她眼睁睁看着美人一口茶喷在了地上，一双美目恶狠狠瞪向了她：“小小年纪，别净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不是吧，他真会读心术…… 　　“你自便，我得回玄天宗继续天下宗门大会！” 　　大概是被她脑海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吓到了，赵姒总觉得荣华离开的背影有那么点落荒而逃的味道。 　　这反应，也太纯情了。她刚刚脑海中出现的情景可是连衣服都没脱的，不过是壁咚把人摁到墙上亲这种程度，不敢想象如果她刚刚真在脑中开车，他会是什么反应…… 　　赵姒忍俊不禁，终于扳回一城。如果他的打算真的是始乱终弃的话，这点段位，好像乱不过她啊！ 　　心慈手软也就算了，竟然还如此纯情，这魔尊看起来也太好欺负了吧？ 　　赵姒正回味着荣华刚刚那落荒而逃的背影，门口忽然走进来一人一狗。人是美人，青衣墨发，虽只是太上谷侍女打扮，却仙气飘飘，气质卓绝。狗也是好狗，通体洁白，威风凛凛，乍一眼看去甚至能让人误以为那是一匹雪狼。 　　“我是兰歌，尊上的侍女。” 　　“这是白雪，尊上的宠物。” 　　“尊上让我照顾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荣华不愧是万人迷人设，一人一狗一进门赵姒就感觉到了一阵扑面而来的浓重敌意。这种感觉她熟得很，曾无数次从跟和她炒CP的那些小鲜肉的粉丝身上感受到。 　　不过，令赵姒意外的是，她不仅从自称侍女的兰歌身上感受到了敌意，甚至还从那只名叫白雪的大白狗身上感受到了敌意。 　　侍女大概是女友粉，她可以理解，但这狗…… 　　这男人真是绝了，该不会连狗都是女友粉吧？ 　　好吧，这里是修真界，一切皆有可能！ 　　虽然荣华收她为徒的理由可能不单纯，但她如今的的确确已经是他的徒弟，也是这太上谷的少谷主。这位侍女姐姐一进来就给她摆脸色是什么意思？想给她下马威吗？ 　　不好意思，她赵姒从来不吃这套。 　　她大大方方地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慢悠悠地端起了那杯已经放凉的茶，学着荣华的样子悠闲地啜饮着，完全把一人一狗当成了空气。 　　没想到，看到这一幕，名为兰歌的侍女竟脸色大变，一声厉喝：“谁允许你随便用尊上的杯子？” 　　赵姒还以为自己拿错了杯子，确定手里的是自己之前用过的那一只才松了口气：“我师尊啊！怎么，这里的杯子不能用吗？” 　　兰歌听到她的话竟然面露诧异，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看来荣华真的有洁癖，轻易不让别人碰他的东西。不过，在他眼里，徒弟显然并不是别人。赵姒想到自己之前擦在他袖子上的那两个手指印，不由一阵心虚，好好的穿什么白衣，脏了多明显啊！ 　　察觉到荣华对自己这个徒弟的特殊，赵姒越发有恃无恐，嚣张地翘起了二郎腿：“我肚子饿了，有什么东西可以吃吗？” 　　“桌上有点心。” 　　赵姒摇了摇头：“不够。再给我弄点像样的东西吃，不要素的，我要吃肉！” 　　“尊上不喜荤腥，太上谷没有肉食。” 　　赵姒微微一笑，走过去不客气地摸了把大白狗圆滚滚的屁股：“那就把它宰了吧！养得挺肥，一看就肉质紧实，肥而不腻，一定很好吃。” 　　被评价为一定很好吃的大白狗顿时浑身僵硬，那一双狗眼中满是震惊，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了什么。 　　兰歌闻言，果然倒吸了一口凉气：“尊上不可能同意！” 　　“同不同意，一会儿等他回来问问不就知道了。” 　　兰歌已然惊呆了。亲眼见过荣华衣服上的手指印，再眼睁睁看着赵姒用荣华的杯子喝茶，显然连她也不敢确定，如果赵姒是认真的，白雪能否在她魔爪下逃过一命。 　　“嗷呜——”白雪抬头看看赵姒，又看看兰歌，忽然撒开腿，落荒而逃。 　　赵姒漫不经心地呷了口茶，一脸得意地勾起了嘴角。果然，宠物似主，主人好欺负也就算了，连养的狗都这么好欺负！ 第33章 33杀人了 不错不错，你命保住了！…… 　　那只名叫白雪的大白狗果然不是普通的宠物狗, 意识到赵姒不是在开玩笑后，顿时求生欲爆棚。 　　没过多久就叼回来两只兔子，一只山鸡。赵姒以为这就结束了, 一刻钟后，它又吭哧吭哧拖回来一头成年的鹿。 　　把猎物整齐地摆在赵姒脚下, 白雪这才对着赵姒讨好地摇起了尾巴。 　　赵姒满意地揉了揉大白狗的脑袋，恭喜道：“不错不错, 你命保住了！” 　　大白狗竟然如蒙大赦。 　　兰歌虽然一脸嫌弃，最终还是找人过来把白雪的狩猎成果搬去了厨房。 　　趁着厨房料理食材的时间, 赵姒打开传信镯，准备查一查太上谷相关。她虽然早知道荣华有意收徒, 但做梦都没想到这个馅饼真的会砸到自己头上。对太上谷的了解仅限于草创时期那段令人热血沸腾的历史。 　　然而, 等她打开仙网, 还没来得及输入关键词, 视线便被置顶的今日头条给吸引了。 　　【号外号外！太上谷少谷主尘埃落定，究竟花落谁家？】 　　发帖人刚刚显然就在现场, 把赵姒如何公然叛宗, 到荣华收徒，到魔尊寻仇，再到最后带着血魔印归来的一幕幕描绘得绘声绘色。 　　最后还煞有介事给了一段判词：舍身除魔陷险境，无奈叛宗护宗门, 幸得太上亲眼加，魔印加身终得还。这个少谷主在下心服口服！ 　　下面回帖都在问赵姒是谁。 　　跟仙网上那些备受瞩目的仙门天骄不同，赵姒在玄天宗是个小透明, 在仙网上更加查无此人。如果不是有玄天宗内部人士爆料，大家甚至会忍不住怀疑玄天宗掌门首徒这个人是否存在。 　　偏偏这样的她，却横空出世获得了无数仙门天骄梦寐以求的身份。仙网此时一片哗然, 所有人都在打听赵姒相关的消息。赵姒恍惚中仿佛回到了原世界娱乐圈，亲眼见证一颗顶流巨星冉冉升起，无数人拍着桌子大吼大叫：这人是谁？五分钟，我要她全部的资料！ 　　这些人，有些纯粹只是好奇，有些想要尽快摸清这位未来少谷主的脾气，好提前跟她搞好关系，还有一些干脆就是嫉妒。 　　赵姒想象得到之前那些在仙网上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努力展示自己的仙门天骄们，在得知少谷主之位竟然落到了她这个在仙网上连名字都没有的小透明身上时会是什么反应。 　　“凭什么？” 　　这大概是此刻修真界提及率最高的一句话了。 　　赵姒随意地翻了翻，果然看到了无数酸气冲天的回帖。 　　“这个赵姒不过是运气好，阴差阳错毁了魔尊的身外化身，引来魔尊当众寻仇，尊上为了救她一命才不得不勉为其难收她为徒。” 　　“十二岁的炼气期毁掉魔尊身外化身，说出来真有人信？某些人为了给自家孩子脸上贴金，连脸都不要了！” 　　“玄天宗果然得天独厚，背靠太上谷，从小就能跟尊上打好关系，哪像我们，连想见尊上一面都千难万难。” 　　…… 　　红眼病黑子赵姒前世就已见多了，她以为像她这样名不见经传的小透明，在仙网上被人说上几句怪话，根本没人会替她说话，没想到稍一刷新，就刷出了无数反驳。 　　“某些人真的认真看帖了吗？拜托先理清楚逻辑链好不好？分明是收徒在前，魔尊寻仇在后。” 　　“指责玄天宗作假的人真的有脑子吗？玄天宗就在太上谷眼皮子底下，换你，在尊上眼前造假试试？也不知你是在侮辱玄天宗，还是在侮辱尊上！像你们这样的蠢货，尊上能看得上眼才怪了！” 　　“玄天宗掌门首徒赵姒吗？有过合作，很霸气的小姑娘。有手腕，有头脑，也有魄力，配得上太上谷少谷主之名。” 　　“某些人就是嫉妒，你们根本就不知道我们玄天宗的大师姐到底有多好，你们根本就想象不到她为整个修真界付出了多少！你们根本不知道收徒背后的内情，不是她配不上太上谷，而是太上谷配不上她！” 　　“直接上实名吧，在下玄天宗外事堂管事弟子。这是我家大师姐这些年领的宗门任务清单。同等修为之下，在座哪位天骄自认领的任务有我家大师姐危险，完成度有我家大师姐高，可以来战！” 　　…… 　　荣华的粉丝爱屋及乌替她说话赵姒能理解，让她没想到的是她自己竟然也在不知不觉间有了粉丝，还真是令人意外。 　　这帖俨然已经成为了仙网上最大的热门，随便一个刷新就能刷出无数回帖。粉黑大战持续起来三天三夜也分不出胜负，有前世娱乐圈的经验，知道继续观战根本没有意义，赵姒干净利落地退出了帖子。 　　目光落到此时正站在一旁望着她出神的兰歌身上，赵姒嘴角一勾，毫不犹豫在仙网上搜索起了兰歌相关资料。 　　这不搜不知道，一搜之下，她还真吃了一惊。 　　眼前这位竟是曾经的披香殿主，因为被荣华救了一命，甘愿入太上谷为奴为婢偿还救命之恩。 　　一谷二天三阁四山五派六府七殿八寺九门十宗，修真界有资格列席天下宗门大会的门派一共五十五个，披香殿乃是七殿之一，虽算不上顶级宗门，却也不是什么不上道的末流门派。 　　赵姒虽觉得兰歌气质卓然，不似凡人，却也做梦都没想到，她竟曾是一殿之主。 　　为了追随荣华放弃一宗掌教之位，甘当一个小小的侍女，这分明是骨灰级迷妹才能干得出来的事，难怪一见面就那么重的敌意！ 　　赵姒吃瓜正吃得不亦乐乎。她要的饭菜终于一一被端上了桌。 　　两只兔子，一只红烧，一只爆炒，山鸡被炖成了一锅鸡汤，那头成年的鹿被剥了皮后，整头架在火上烤熟了，此刻外皮酥脆金黄，正散发出阵阵诱人的清香。那股香味很特别，混着肉香和不知名的果木气息，不用猜也知道，用来烤鹿的木柴必定来历不凡。 　　赵姒只随意尝了一口兔肉，眼神当即便亮了。 　　太上谷不愧是太上谷，连厨师的手艺都比外面的好，哪怕只凭这一口吃的，拜荣华为师也不亏！ 　　自从萧颖搬到青云峰，青云峰上每天人来人往，赵姒都找不到机会给自己加餐，这段时间一直处于半饥饿状态。此时，一顿大餐就在眼前，她再也顾不得形象，扑上去，就是一阵大快朵颐。 　　兔肉鲜嫩，鸡汤鲜香，鹿肉鲜醇甘美，赵姒如风卷残云，很快便将桌上的一切席卷而空。吃完，她还给自己倒了杯已经凉透的茶，帮助消化。 　　吃饱喝足，赵姒心情大好，决定缓和一下跟兰歌的关系。她微一犹豫，最后还是决定跟对方实话实说：“你不必对我有敌意，我对荣华一点兴趣都没有，对做他的徒弟同样一点兴趣都没有。其实，我一开始根本不想拜他为师，是他逼我的。” 　　“你说什么？”可惜，她的切入点似乎错了，兰歌闻言，非但没有放下对她的戒备，脸上的敌意反而更甚。那表情，分明是深受冒犯的模样。 　　知道自己这点情商也抢救不了，赵姒索性放弃了挣扎：“我说是他逼我的。如果不是他死缠烂打硬要收我为徒，你以为我愿意来太上谷啊？” 　　“你……”兰歌此刻的表情让赵姒想到了自己当初当众澄清恋情时，对方女友粉的反应。 　　女友粉这种生物的脑回路她永远理解不了。她喜欢他，她们要生气；她不喜欢他，她们依然要生气。所以，她们到底想怎样？ 　　赵姒又忍不住开始想念她的情商外挂林琳了。好想回家啊！ 　　就在赵姒思绪乱飞之时，一道白影从空中翩然而下，竟是荣华回来了。 　　“尊上！她……” 　　兰歌上来就想告状，没想到却被荣华打断了：“她没说错，的确是我死缠烂打要收她为徒。” 　　赵姒挑衅地朝兰歌扬了扬下巴，一脸的小人得志。 　　“这是怎么回事？”此时荣华终于注意到了桌上的那一片狼籍。 　　兰歌自然不可能替赵姒隐瞒，一五一十地将她刚刚如何恐吓白雪，吓得白雪不得不打猎求生的那一幕说了出来。 　　“两只兔子，一只山鸡，再加一头成年的鹿？”荣华重复了一遍兰歌刚刚提到的猎物，又看了一眼桌上的那堆骨头，面露惊异，“都是她吃的？” 　　“对……”兰歌眉头微皱，看赵姒的眼神分明是在看一个饭桶。 　　赵姒大大咧咧剔着牙，一脸的挑衅：“怎么？嫌我吃得太多，你们太上谷养不起我？” 　　荣华没有说话，只是径直上前一步摸上了她的脉门，他开始还有些紧张，确定赵姒一切正常后，顿时一脸的哭笑不得：“这么能吃，你是猪吗？” 　　对一个女孩子来说，这是极恶毒的人身攻击，赵姒想也不想便狠狠一脚踹了过去。 　　她原没想着能踹到人，没想到冷不防之下竟踹了个正着，荣华身形一顿，仙气飘飘的白衣上顿时出现一个黑乎乎的小脚印。 　　一室寂然，连正趴在地毯上打盹儿的白雪都惊异地瞪大了眼睛。 　　“尊上！” 　　“没事！” 　　荣华挥退兰歌，先施了个除尘诀，让一身白衣重新恢复纤尘不染，而后，才冷着一张脸，一步步逼近赵姒。此刻他的心情显然已差到了极点，脸上一丝表情都无，好看的薄唇嘴唇紧抿着，一张脸冷得如冰块一般。 　　赵姒能理解他的感觉，以他的身份地位，恐怕这辈子都没被人这样踹过。 　　本能地感受到了杀气，她的嘴角竟不由自主勾了起来，难道自己要成为太上谷有史以来第一个入门第一天就因为忤逆师尊，被当场清理门户的幸运儿，啊呸，倒霉蛋了吗？ 　　“救命啊！杀人了！”嘴上这么喊着，她的脸上却笑容满面，根本没有半点要害怕的意思。 　　见到她这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荣华脸上的表情反而缓和下来，幽幽叹了口气，一脸无奈地问道：“你知道尊师重道这四个字怎么写吗？” 　　赵姒依然在不怕死地挑衅：“不知道，不如师尊你教我啊！” 　　然后，荣华竟真的点点头应下了：“好啊，我教你。” 　　说完，他竟真的绕到书桌后头，铺开纸张，挥毫写下了这四个大字。蕴含着怒气的四个字笔走龙蛇，杀气腾腾，远远看去仿佛一位严厉的师长正冷冷瞪着你，端的是威慑力十足。 　　“拿回去挂在你房间。” 　　捧着师尊钦赐墨宝，赵姒受宠若惊。一幅字就完了？这人脾气也太好了，竟然打不还手。这样的事情，就算发生在清玄身上她都逃不了一顿好打。 　　荣华忽然凝眸，定定地盯住了她，眼神玩味。赵姒这才猛然想起眼前这位会读心术，自己此刻脑中的想法分明是在讨打，慌忙迅速转移了话题：“师尊，既然你已经回来了，那么，异魔的问题处理得怎么样了？” 　　荣华收拾好笔墨起身，淡淡扫她一眼：“你挺关心时事的吗？” 　　赵姒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覆巢之下无完卵，懵懵懂懂地活着，说不定连自己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荣华点了点头，走到赵姒面前，忽然手一挥，在她眼前展开一张流光溢彩，一看就不是凡品的地图。 　　地图竟落在地上变成了一个惟妙惟肖的沙盘。 　　“这是整个修真界的山川地理？” 　　“对。” 　　荣华完全没有清玄的不耐烦，竟然就着眼前的沙盘对赵姒解释起了他们今日会议的成果。 　　大致内容是建立了一个逐级上报的全修真界预警机制，哪里有异魔作乱会先在地图上显现，距离最近的宗门负责第一时间过去处理。如果单一宗门的力量无法处理，可向临近宗门求援。如果集合数个门派之力依然无法处理，这时候就轮到荣华这个太上谷谷主登场了。 　　这套机制高效，有序，体现了太上谷对整个修真界强大的凝聚力与控制力。太上谷果然虽无皇帝之名，却在行使皇帝之权，整个修真界都是在太上谷的绝对掌控下运转。 　　这样的修真界还是蛮有安全感的。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只要作为最终力量的太上谷足够强大，所有人就都有主心骨，整个世界就乱不起来。 　　可惜，此刻，整个修真界的主心骨却正忧心忡忡地拧着眉：“像现在这样四处救火不过是杯水车薪，得想办法灭掉火种，找出异魔作祟的真正原因。” 　　“修真界之前出现过异魔吗？” 　　“从未。”荣华盯着沙盘，眸色深沉，“异魔是六个月前突然出现的。那是种修真界所有人都从未见过的邪祟，我翻遍了太上谷所有的典籍，也没找到任何相关记载。我们如今对它们所有的了解都是用血换来的。” 　　六个月前？ 　　这不正是她穿越过来的时间吗？时间上的巧合让赵姒心中一凛，所谓的异魔该不会跟她有关吧？ 　　知道眼前的男人会读心术，害怕被抓去切片研究，脑海中甫一出现这个念头，她便立刻转移了话题：“对了，师尊，你让我把字挂房间。我房间在哪？” 　　所幸荣华刚刚一直在对着沙盘发呆，并没有察觉到她脑中的想法。听到赵姒的声音，他甚至连头都没抬，只是朝侍立在一旁的兰歌挥了挥手。 　　“兰歌，带少谷主回桃夭居。” 　　桃夭居？赵姒微微一愣，总觉得这名字听着有些耳熟，她应该在原著里看到过。 第34章 34放火了 你是在挑战我的底线？ 　　太上谷虽说只是个谷, 占地却极广。大大小小的亭台楼阁散落在太上山脉的各处，各抱地势，争奇斗妍, 一步一景，偏偏却又融合得恰到好处。 　　之前随荣华飞来, 鸟瞰的时候，赵姒便已觉得美仑美奂, 恍若仙境，此刻, 近距离深入其中，顿觉原世界那些仙侠剧里的特效都被比成了渣渣。真正的人间仙境, 又岂是凡人能够想象的？ 　　无尘宫出尘, 逍遥殿超脱, 无妄榭绝艳, 仙灵阁神圣，望仙台缥缈…… 　　桃夭居…… 　　站在桃夭居门口, 面对着眼前那一片逆时盛开的桃林, 赵姒才终于后知后觉地想起了自己为什么会觉得这个名字耳熟。 　　因为桃夭居根本就是男主洛停云为女主云音而建的。眼前的那片桃林模拟了琳琅天景色，至于房子，完全就是按照云音在琳琅天的居所一比一复制的。为的就是让云音偶尔来太上谷小住的时候能够住得舒服。 　　竟然让自己住桃夭居？是巧合，还是故意的？ 　　一想到荣华会读心术, 赵姒的一颗心顿时开始七上八下。难不成，自己曾在荣华面前露出过破绽？要知道荣华可是男主洛停云的徒弟，他知道了, 也就等于洛停云知道了。如果洛停云知道自己这个异世之魂夺舍了他心爱的女人…… 　　赵姒重重打了个寒战。她真的一点都不想知道后果。 　　不愧是洛停云为心爱之人准备的住所，桃夭居虽然外面看着并不奢华，里面却穷侈极欲到了极限, 无论装修陈设无一不精致，无一不奢华。哪怕荣华这个谷主所居的无尘宫都只能望尘莫及。 　　缂丝金线的帷幔，雕饰精美的桌椅，还有那张铺着云朵般软被的雕花大床。 　　都太美了，美到，让人忍不住想毁掉呢…… 　　这个可怕的念头一起，顿时就压不下去了。赵姒终于知道在原世界爹妈知道她有人格障碍后，面对她的时候为什么总显得有些战战兢兢，仿佛面对一座随时可能会爆发的火山。直到此刻，她才意识到，自己的脑回路可能真的异于常人。 　　在兰歌的逼视下乖乖把荣华的那幅“尊师重道”挂到墙上，赵姒的视线一一扫过屋内的陈设。越看越觉得美，越看心中蠢蠢欲动的破坏欲便越强。如果在原世界，为了不社会性死亡，她哪怕再难受也会把这个可怕的念头压下去。 　　但这里只是一本书，眼前的东西再美，也不过是由文字构建出来的虚拟世界而已。 　　等到赵姒回过神来，她手指弹出的一点火星已经点着了精致的帷幔，屋里很干燥，火焰以燎原之势迅速点燃了整幅帷幔，并以无可阻挡之势向整个房间蔓延。 　　赵姒想救火，才发现房间里连一滴水都没有。做都做了，她索性退到门外，抱着手臂眼睁睁看着火焰由内而外，一点点将整个桃夭居吞噬。 　　修真者的视力极好，她甚至能透过依然开着的大门看到屋里的每一样物品被烈火一点点舔舐，一点点焚毁的模样。 　　她感觉到了一阵奇异的平静，好像被压抑了许久之后突然出了一口恶气，好像眼睁睁看着言情剧里的包子女一口气烧掉前男友所有的礼物…… 　　那种释然与痛快，简直难以言表。 　　直到整个桃夭居都在烈火之中摇摇欲坠，兰歌和荣华他们才终于姗姗来迟。 　　“你做了什么？”看到桃夭居被烈火吞噬，兰歌顿时痛心疾首，“尊上，救火啊！” 　　反倒是荣华，一脸平静，仿佛赵姒烧的不是他太上谷的房子：“不必了，既然她想烧，那就让她烧吧。” 　　“尊上！”兰歌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赵姒没有半点身为纵火犯的自觉，脸上依旧挂着一抹漫不经心的笑容。看到兰歌反应这么大，甚至还不要命地挑衅了一番：“现在，你信我对成为什么太上谷少谷主没有一点兴趣了吧？” 　　“我信了！”兰歌咬牙切齿，那表情，如果不是荣华此刻就站在旁边，赵姒真怀疑她会不会扑上来，把自己碎尸万段。 　　至于荣华，定定看了她半晌后，才终于幽幽问了句：“你是在挑战我的底线？” 　　赵姒脸上的笑容顿时灿烂到了极点：“是啊！我就是在挑战你的底线！现在，你该知道我是什么人了吧？趁着还没正式拜师，后悔还来得及！” 　　荣华缓慢却坚定地摇了摇头：“本座认定了的事，从不后悔！” 　　赵姒扬起下巴，继续威胁：“信不信我烧了整个太上谷？” 　　荣华挑了挑眉，好整以暇：“不信。” 　　他既然都这么说了，赵姒自然不可能让他失望，立刻蹦蹦跳跳地跑去太上谷四处放火。她天生火灵根，放火甚至都不需要找火柴，一个御火诀轻松搞定。 　　然而，令她郁闷的是，她一路从无尘宫烧到了仙灵阁，无论她如何引火，竟然愣是没有一栋建筑被成功引燃。她甚至不信邪，放弃继续跟建筑死磕，试着烧了一下太上谷内的花花草草，令人震惊的是，竟然连已经枯死的花草都点不着。 　　“为什么烧不着？为什么桃夭居能烧着？” 　　“因为那是你住的地方，烧自己的房子是你的自由。烧其他东西，那就得先问一问本座同不同意了。” 　　耳畔响起荣华那悠然的声音，赵姒回头，恰对上了一张明摆着正在看好戏的脸。 　　荣华没有理会赵姒此刻那震惊的表情，从容地抬头望了望天边那轮即将西沉的太阳：“太阳马上就要下山了，好好享受你在太上谷的第一个夜晚吧！” 　　说完，他淡淡望了赵姒一眼，转身就走。 　　赵姒总觉得荣华最后那句话话里有话，却想半天也没能参透这其中的玄机。 　　等到太阳下山，她才终于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太阳一下山，谷内的气温便开始急速下降，不是正常人理解中的降温，而是跟开了空调制冷，跟不小心被关进冷冻库里那种降温。 　　气温很快便飙到了零下，赵姒亲眼见到面前的桃花瓣上凝结起一层霜花，她甚至已经能够看到自己呼出的白气。 　　怎么说也是修真者，赵姒一开始并没有把这当成一回事。历来只有凡人被冻死，有谁听说过修真者被冻死的。 　　可惜，她放心得太早了。这里可是太上谷，这股寒气来得如此邪门，自然不可能普通到哪里去。 　　很快，她便感受到了一股深入骨髓的寒冷，丝丝缕缕的寒气争先恐后从身体的每一个毛孔往体内钻，没过多久，她便感觉周身仿佛泡在冰水中被冰镇了一般，从内到外都已被寒气浸透。 　　这股寒气弥漫了整个太上谷，她想躲也躲不了。想出谷，太上谷竟然还有结界。赵姒觉得自己像极了一只被放进冰柜的活虾，无论怎样蹦跶，都逃不过被冻僵的命运。最后她只能回到桃夭居，抱着膝盖望着满地灰烬无声叹息。 　　果然，不作不死。 　　冻死虽然也能回家，但委实不是什么美妙的死法。 　　她正被冻得瑟瑟发抖，耳畔忽然响起一个熟悉的男声：“太上谷的夜晚，滋味不错吧？” 　　抬头，才发现荣华竟然正慵懒地倚着桃树看戏，嘴角挂着一抹幸灾乐祸的微笑。 　　见赵姒没理他，他竟款步走到了她的面前。大概是修为的关系，他的身上依旧是白天那身白衣，看起来却丝毫没有受到寒气影响。 　　面前的男人声音懒懒，语带蛊惑：“外面冷，但屋里暖和。想进屋，求我啊！” 　　赵姒终于知道他先前为什么眼睁睁看着她烧了桃夭居而不阻止了。恐怕他等的就是现在吧！这死男人果然腹黑！ 　　“你……你走开……”别说她还等着死回家去，哪怕在原世界，她也不可能妥协，“我……我就是……冻死……也不会……求你……” 　　“我怎么可能让你冻死呢？”荣华微笑着摇了摇头，说着竟弯腰捏了捏她的脸颊，“好不容易收个徒弟，冻死了太可惜了。” 　　明明之前还冷得冰一般的手指，此时却如火一般灼热，让赵姒冻得已经失去知觉的脸颊仿佛被灼烧了一般迅速热了起来。 　　赵姒正震惊于脸颊上奇异的触感，面前的男人却忽然蹲下，犹如抱小孩般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你……干嘛……”赵姒被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顿时被侵入肺腑的寒气冻得一阵哆嗦。 　　大概是感受到了她的异样，荣华竟敞开衣襟，将她裹在了外袍里面。他的外袍不厚，却带着他的体温，在掀开外袍的同时，他甚至还用力把赵姒往怀里按了按，赵姒顿时感觉自己周身都被融融暖意包裹了，暖到让她甚至不由自主闭上了眼睛。 　　果然，再让人讨厌的男人，身上的体温也是暖的。 　　然后，赵姒郁闷地发现，自己竟下意识地搂住了男人的脖子。求生本能什么的，太讨厌了…… 　　耳畔响起一声轻笑，赵姒此刻已经羞愤欲死，只能当作什么都没听到。 　　“知道修真界这么大，祖师为什么选在这里建太上谷吗？” 　　赵姒此刻正忙着生自己的气，她才懒得配合他。 　　见赵姒没有反应，荣华也不生气，自顾自说了下去。 　　“世人都以为太上谷是人间仙境。恰恰相反，太上谷是整个修真界最恶最凶之地。太上谷下面，镇压着地眼，整个太上谷都是镇压地眼的法阵。白日里并无什么妨碍，只是夜里，没了阳气支撑，地眼的邪煞之气或多或少会对谷内有些影响。太上谷所有的房子都带有特殊的法阵，可以抵御这种邪煞之气。小疯子，你可真行，来太上谷第一天就烧掉了自己的庇护所！” 　　哪怕冷到舌头都打了结，赵姒依然忍不住想吐槽：“把……把家建在邪地上，你们祖……祖师琳琅公主可真是个疯子！” 　　荣华一声叹息：“是啊！舍己为人，你们疯子可不都爱这么干吗？” 　　“说……说什么你们？我……我跟琳琅公主才不是一类人……” 　　“你当然是啊，小疯子！” 　　这误会可太大了。赵姒想解释，可惜她此刻冷得已经意识模糊，根本无力解释。 　　迷迷糊糊中，荣华似乎把她抱回了他的无尘宫，不仅抱着她上了床，甚至还用被子将他们二人裹了个严严实实…… 　　她本能地试图挣扎，可惜却被荣华紧紧搂住了。 　　“不想死就抱紧我。” 　　赵姒想死，然而身体的求生本能却让她不由自主抱紧了面前唯一的热源。 　　好暖和，好像一颗燃烧的太阳。整个世界都是冷的，唯有面前的男人是唯一的温暖。赵姒环抱着荣华的双手收紧，再收紧，恨不得干脆融化在这股暖流之中。她直到此时才发现原来人类的身体竟然可以这么暖。 　　“小疯子，你可真会折腾！寒气入体到这种程度，你到底是怎么忍过来的？”耳畔响起一声幽幽的叹息，荣华呼出的热气吹拂着赵姒的耳垂带来阵阵酥酥麻麻的感觉，赵姒感觉自己浑身的鸡皮疙瘩开始如潮水般此起彼伏。 　　这个男人，太犯规了！她觉得自己好像有点乱了…… 　　迷迷糊糊中，她竟然睡着了，梦里她爱上了一颗太阳，飞蛾扑火般不顾一切飞向太阳，最后终被太阳烧成了灰烬。 　　从噩梦中醒来，才发现自己依然躺在荣华床上。而荣华，此刻正盯着她出神，眼神温柔，那表情与其说是在看一个人，不如说更像在看一只可爱的小动物。 　　“睡着的样子明明很乖，平时怎么那么凶？” 　　赵姒立刻杀气腾腾地瞪了过去。 　　荣华依然是那种逗小孩的语气：“我救了你一命，你怎么一点都不感激？” 　　“我真是谢谢你了……”望着面前男人那双干净澄澈不带一丝邪念的眼睛，赵姒因为昨晚的噩梦依然有些悸动的心霎时平复了下来。 　　然而，也就仅仅只是平复了一瞬而已：“等一下，屋里只有一张床，昨晚你睡在哪里？” 　　荣华答得理所当然：“床上啊！” 　　赵姒满脸震惊，一字一顿：“所以，昨晚你跟我睡在同一张床上？睡，了，一，夜？” 　　意识到这个可怕的事实，赵姒简直要疯，她从小独立，哪怕原世界的亲爹，五岁之后就没一起睡过了。昨晚，她竟然跟一个才见过几面的陌生男人在同一张床上睡了一夜…… 　　“是啊，我们在同一张床上睡了一夜。”荣华一脸茫然，“师徒不能一起睡吗？我刚来太上谷的时候就是跟师祖一起睡的。” 　　赵姒气结：“你那时候多大？” 　　“七岁。” 　　赵姒冷笑：“我多大？” 　　“十二。”荣华无辜地眨了眨眼，“都是孩子，有区别吗？” 　　“这区别大了去了！我……我已经是大姑娘了，你知不知道？”赵姒欲哭无泪，她这个身体的确发育晚，但她的心理年龄在原世界都已经到法定婚龄了！ 　　“大姑娘？你哪里大？明明还是个孩子。”荣华皱眉，“不跟我睡，你今晚睡哪？” 　　赵姒哭笑不得，这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这家伙难不成今晚还想让她跟他一起睡？疯了吗？ 　　“你对男女之事了解多少？你知不知道男人跟女人是怎么生孩子的？”忍了又忍，她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我当然知道，不就是抱着一起睡觉吗？”荣华说到这里，忽然脸色大变，一张脸倏忽间苍白如纸，“抱着一起睡觉？！为了替你祛除体内的寒气，我昨晚抱着你睡了一夜，你不会怀孕吧？” 　　“怀孕，怀孕，哈哈哈哈哈……”赵姒先是震惊，接着便禁不住哈哈大笑。要不要这么绝，这么大年纪，竟然对这些基本的生理卫生常识一无所知。小龙女人设吗？ 　　荣华却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一脸的懊恼：“这次的事情错都在我，如果怀孕就生下来，我也会负责到底。” 　　赵姒拼命忍笑：“你要怎么负责？” 　　荣华垂眸望着她，眼神坚定：“我会娶你为妻。” 　　“可我们是师徒。”因为太过诧异，赵姒甚至都忘了笑。 　　“那又怎样？”荣华忽然昂首挺胸，又成了人前那副气势凌然的高傲模样，“师祖说过，弱者才遵守规则，强者制定规则。你信不信？哪怕我明天就公告天下，要娶你为妻，也没人敢说一个不字！” 　　“哈哈哈哈哈哈……”明明是霸气无双的宣言，赵姒却已经笑得直不起腰来了，“如果你的复仇方式是准备笑死我的话，你赢了！” 　　把整个修真界玩弄于股掌间的最终boss，却对男女之事一无所知，甚至还不如她原世界随便一个小学生知道的多。简直要笑死人了！ 　　不过，仔细想想其实也不违和，谁规定杀人如麻的魔尊就不能是个纯情小处男的？ 　　“难道从来没有人教过你吗？”不对，哪怕没人教，男人到了一定年纪，身体自然会有反应。 　　视线下移，赵姒瞳孔猛地一缩：“你该不会……” 　　天呐，好可怜！长着这样一张祸国殃民的脸，结果身体却有问题。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中看不中用？ 　　大约是通过读心术感受到了赵姒的未尽之语，荣华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古怪无比，哪还有半点先前的清冷孤傲。 　　赵姒觉得他此刻的表情实在有趣，忍不住想逗逗他。她微微一笑，忽然抬眸盯住了荣华那双清澈干净仿佛一汪清泉般的眼睛，语气蛊惑：“你不是想知道人类是怎么繁衍的吗？反正你会读心术，看着我的眼睛。” 　　从小生活在镜头之下，赵姒在原世界其实根本连交男朋友的机会都没有，不过，生活在资讯大爆炸的时代，她当然不可能是什么都不懂的小纯洁。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跟大部分人一样，她也曾因为好奇看过某些生理卫生教育片。 　　此刻，她不过是在脑海中将那些生理卫生教育片重放一遍而已。 第35章 35想多了 你烧掉桃夭居，就是为了爬…… 　　“春天到了, 万物复苏，又到了动物们繁殖的季节……”脑海中出现那样的画面，普通人可能会觉得害羞, 赵姒却面不改色。在她看来，不过是一些科普教育片而已, 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为了增加一些戏剧性，她回忆的时候, 甚至还故意加了某央视著名主持人的旁白。 　　大概这辈子都没见过如此刺激的画面，震惊, 愕然，难以置信, 此刻, 荣华脸上的表情简直精彩纷呈。 　　然后, 赵姒再度欣赏到了某人落荒而逃的背影。 　　又作了一把大死, 赵姒心满意足。这世上胆敢如此调戏修真界第一人的，恐怕也就她一个了吧。 　　赵姒有些好奇等荣华回过神来, 会不会羞愤欲死, 恨不得一掌把她拍死。如果会，那可真是太好了！ 　　“你烧掉桃夭居，就是为了爬上尊上的床？”赵姒正沉浸在借着这波作死成功回家的美好幻想中，耳畔忽然响起了一个冷冷的女声。 　　循声望去, 才发现兰歌不知何时已站在了她的面前。 　　赵姒悠悠然坐在荣华的床沿，一边往身上披外衣，一边淡淡答：“姐姐, 你想多了……” 　　她说完才意识到，自己的表情动作跟她的话完全不匹配，在兰歌眼里恐怕只会是明晃晃的挑衅。感受到兰歌眼中毫不掩饰的敌意, 她干脆又冷笑着加了一把火：“话说回来，你们家谷主那么纯情，你这个当侍女的知道吗？” 　　“你！”兰歌气得目眦欲裂，呼吸急促，半晌才好不容易冷声问道，“你对尊上做了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稍微调戏了他一下。”赵姒笑容狡黠，“没想到他竟然被吓跑了。一把年纪，也太纯情了，啧啧！” 　　“你……你怎么敢？”兰歌气得浑身发抖，“你怎么敢亵渎尊上？” 　　赵姒淡淡瞥她一眼，缓缓整理身上的衣服：“我为什么不敢？是他自己送上门来的，我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一个外人这么紧张干什么？” 　　明知只要好好解释，就能解释清楚一切，但她偏不。在她看来，兰歌此刻这看不惯她却又干不掉她的模样简直再好玩不过了。 　　“你别得意！尊上早晚有一天会看清你的真面目！” 　　“好啊！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赵姒穿上鞋，以胜利者的姿态，骄傲地甩了甩头发，大步流星走出了荣华的无尘宫。 　　昨天忙着烧房子，没认真欣赏太上谷的美景。今天抛开一切杂念，徜徉在谷中，赵姒才发现，白天的太上谷跟夜晚冷到寒冰地狱般的太上谷简直就是两个世界。 　　大约是有什么特殊的禁制，经历了夜晚寒气洗礼的花草树木竟然没受什么影响，依旧是一派郁郁葱葱，生机勃勃的模样。 　　大概是觉得在赵姒面前丢了那么大的脸，自己师尊的威严已经荡然无存，荣华竟然真的当起了鸵鸟，躲着不肯见她了。 　　包括兰歌在内的谷中所有人都在等着看好戏，赵姒也不以为意，她原本也没把荣华当什么正经师尊，她只想尽快回家。 　　像荣华这种跟她有杀身之仇，还自带读心术外挂的师尊，她实在敬谢不敏。虽然他到目前为止还没表现出任何敌意，但她可不会真的傻乎乎以为他是真心想收自己为徒。 　　不趁着他还没来得及动手赶紧狗带，更待何时？ 　　冻死虽然痛苦了点，但也不失为一种不错的回家方式。为了防止再跟昨晚那样被荣华救回去，她特意爬上了桃林边缘那棵最大的桃树，用桃树密密匝匝的花枝把自己彻底隐藏了起来。接下来就是静静等待黑暗降临了。 　　一开始的确如昨晚那样冷，刺骨的寒气从四面八方涌入体内，无情地吞噬着身体的每一丝热气。如果不是有回家的信念支撑着，赵姒觉得自己说不定真的会不顾一切冲去无尘宫。 　　冷冷冷，忍，忍，忍，再多忍一会儿就能回家了…… 　　然而，令她做梦都没想到的是，就在她被冻得即将失去知觉之际，之前一直安安静静的桃树忽然动了，先是猛地抖落满身霜华，而后，无数桃枝缓缓在她周身纠结缠绕，竟在她的眼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将她裹在了一个桃枝缠绕而成的巨茧中。 　　这突如其来的变得惊得赵姒目瞪口呆，她还没来得及惊奇多久，更加震惊地发现，这些桃枝竟然是暖的。源源不断的热气伴着阵阵桃花的清香从桃枝蔓延到她全身，她不仅再也感受不到丝毫寒气的侵扰，反而还有种如睡在母亲的怀抱中一般的温暖舒适。 　　然后，她竟不知不觉在这种温暖的感觉中沉沉睡去了。 　　再度醒来，天已大亮，桃枝缠绕而成的巨茧自动打开了一个可供一人进出的缺口，她揉揉眼睛从巨茧中钻出来，恰好对上了荣华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显然已等候多时，他的面前竟然摆了全套茶具，此刻正悠闲地自斟自饮。 　　“昨晚一直找不到你，我就猜你一定在桃林里。果然。”他目光淡淡扫过晨曦中还带着露水的桃林，眼神沉静而悠远，“小疯子，给你一个忠告。最好别动这些桃树，动了，真的会死。连我也保不住你。” 　　这个不用他说，赵姒也知道。 　　原著里这片桃林是男主洛停云亲手为云音种的。云音死后，洛停云就成了疯子，谁敢动跟云音有关的东西他就敢跟人拼命，荣华没有说谎。 　　如果你愿意嫁给我，那我就在太上谷为你种一片桃林。多么浪漫的告白。可惜如今桃林犹在，却已物是人非。 　　“你放心吧，我没那么过分！” 　　她这人虽然任性妄为，却也不是毫无底线的。桃林庇护了她，哪怕她再想回家也做不出恩将仇报的事儿来。 　　想到昨天的脑内剧场，赵姒恶作剧心起，蹦蹦跳跳跑到荣华面前，笑着往他死穴上戳：“你竟然还肯见我。我还以为，你会觉得无颜见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我呢……” 　　“我为什么会觉得无颜见你？”没想到荣华闻言，竟一脸茫然，“的确是我孤陋寡闻，但那种奇怪的知识，就算不知道也不会影响生活。反倒是你，满脑子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杂念丛生，才会影响日常生活。” 　　“哦，是吗？”赵姒邪邪一笑，继续昨天的脑内剧场。对付有读心术外挂的开挂者，就该用如此不讲武德的招数。 　　荣华面上一怔，这次却很快恢复了正常。 　　哟，厉害了哦。竟然产生抗性了呢。 　　既然男女已经震撼不到他了，那男男呢？ 　　“噗——”荣华一口茶直接喷到了旁边的桃树上。 　　“哈哈哈哈哈……”恶作剧得逞，赵姒哈哈大笑。 　　这人实在太纯洁了！从小生活在真空中的吗？ 　　不过想想也对，他从小就长在太上谷，早早就是谷主认定的继承人，在外人眼里简直就是天人般的存在，谁有这个胆子胆敢去玷污他？ 　　这世上大概也就只有不想活了的她才有胆量冒天下之大不韪吧！ 　　“温馨提示：读心术有风险，使用需谨慎！”终于找到了克制荣华读心术的办法，赵姒顿时心情大好。 　　感觉有些口干舌燥，她不客气地上前准备抢荣华的热茶喝，然而，刚刚走到荣华面前就脚下一软，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荣华慌忙过来一把扶起了她，他的手指刚刚碰触到她的胳膊，便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你怎么了？身上怎么这么烫！” 　　“很烫吗？”赵姒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今早起来之后，脑子一直有些昏昏沉沉。 　　体弱多病的人设生效了，连续冻了两夜之后，她终于不负众望地病了。 　　赵姒失去意识前最后的想法是，如果早知道死不了，她昨晚打死也不会选择让自己受冻。与其生病，她宁愿选择跟荣华同床共枕。 　　她的这个身体不过十二岁而已，因为营养不良，发育晚，说是十岁也有人信。跟荣华同床共枕其实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荣华根本不会对她有丝毫想法。美色当前，有想法的那个人只会是她自己。 　　生病绝对是赵姒最讨厌的事情，没有之一。 　　昏昏沉沉中，她的脑海中又浮现出了之前在青云峰时那些生病后被独自一人扔在房间里自生自灭的经历。哪怕大部分都是原主的经历，并非她亲历，依然让她难受得不能自已。 　　“水……”迷迷糊糊醒来，她只觉喉咙干渴难耐，下意识地出声讨要。烧得有些迷糊的她已经混淆了时间空间，还以为自己依然在青云峰，根本没想到真有人能回应自己的呼唤。 　　等到甘甜的温水流入喉咙，她才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意识回笼，她才发现自己此刻竟正躺在荣华怀里，而荣华正用勺子一口一口喂她喝水，那小心翼翼的模样跟印象中那个高高在上的太上谷谷主简直判若两人。 　　太过诧异，她一时间甚至都忘记了吞咽，只是瞪大眼睛定定地望着眼前那张好看到让人怀疑自己是否置身梦境的脸。 　　看到她这反应，荣华放下碗，脸上竟微微有些愠色：“清玄他竟然那样对你吗？病了让你独自一人自生自灭？” 　　“你又偷看我的想法！”赵姒立刻防御性地在脑海中播放起了科普教育片。 　　荣华脸色一僵，赵姒以为他又要落荒而逃，没想到他却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眼神温柔：“你别难过，清玄不疼你，我疼你。从今往后，你也是有师尊疼的人了。” 　　他的眼神清澈，目光坚定，赵姒虽然依旧感受不到他眼神中的情绪，却下意识地觉得，他这话是认真的。其认真的程度，大概就跟当初她拉着林琳的手，对林琳说，她会罩她一般。 　　她罩林琳的理由是林琳做饭好吃，他疼她的理由呢？她可爱？她好玩？还是纯粹只是想始乱终弃，等着她投入了感情后，再狠狠捅她一刀？ 　　赵姒正胡思乱想中，荣华的嘴角忽然一勾，微凉的手指再度抚上了她的头发：“你想太多了，当师尊的疼自家徒弟，不是理所应当吗？” 　　赵姒顿时脸色一白。该死！竟然忘了他会读心术！ 　　“别怕，我对你从来没有过哪怕一丝一毫的恶意。” 　　我信你，才怪！赵姒很想跟他虚与委蛇，可惜，内心的想法却总是快过理智。 　　明显察觉到她敌意与戒备的荣华一声叹息：“你到底要怎样才肯信我？” 　　赵姒狡黠地一笑：“这个简单，除非，你教会我读心术。只有听到你内心深处真实的想法，我才敢信你。” 　　赵姒说这话不过纯粹只是想逗逗他，她不觉得读心术那样逆天的技能轻易就能学会，甚至不觉得荣华会愿意教她。身为一个思想复杂的娱乐圈中人，她从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别人。在她看来，人与人之间还是保持些距离，保持些神秘感为妙。 　　人性本恶，读心术这种东西，绝对不会是什么关系破壁机，而只会是关系拆迁锤。 　　然而，荣华的反应却是她做梦都没料到的。只见他微微一笑，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好啊！可以，等你病好了，我就教你。” 　　“你说什么？” 　　荣华那只如玉般的手再度抚上她的发顶，温柔地揉了揉：“等你病好了，就随我去仙灵阁拜见祖师吧。耽搁了这么久，你也该正式入门了。” 第36章 36上香了 所以，师尊你对我一见钟情…… 　　原主的身体底子是真的糟糕, 哪怕有荣华的悉心照料加不时喂药，赵姒也依然熬了整整三天才感觉自己又重新活了过来。 　　这三天里，荣华一直衣不解带地照顾着她, 端茶倒水，端饭喂药, 殷勤备至，面面俱到, 哪怕她原世界的爹妈也不可能做得更好。 　　可惜，赵姒根本没注意到, 她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荣华之前答应了要教她的读心术上。满脑子都是读心术读心术，跟读心术比起来, 修真界其他所有的功法加起来都不过是些渣渣。 　　读心术恐怕才是太上谷能够在修真界屹立数万载而不倒的真正仰仗。 　　大概是被赵姒满脑子的读心术念叨烦了, 第四天一早, 赵姒的身体稍稍好转, 荣华便主动提出了要带她去仙灵阁：“答应了你的事，我自然不会食言。随我去仙灵阁吧！” 　　赵姒起先还不太敢相信, 直到真正站在仙灵阁内, 面对着祖师琳琅公主的画像，才终于有了真实感。捏着荣华递过来的那炷香，她满脸的不可思议：“你带我拜祖师，你, 真的认真想收我为徒？” 　　她这么一问，顿时把荣华逗笑了：“不然呢？” 　　赵姒实话实说：“我以为收徒只是你把我骗回来的借口。” 　　荣华摇了摇头：“你想多了。给祖师上香吧！” 　　赵姒依旧眉头紧锁：“我还是想再问一遍，为什么是我？”这人难道真的是受虐狂？ 　　荣华定定望着她看了半晌, 最后只淡淡回了两个字：“眼缘。” 　　赵姒不客气地顺杆调戏了一把：“所以，师尊你对我一见钟情？” 　　她原以为荣华会跟之前那样毫不在意，没想到, 听到她的话，荣华的面色却忽然一沉：“活着不好吗？为什么想死？” 　　赵姒先是一愣，随即却是一阵狂喜。这是被激怒了吗？终于生气了吗？气到想一掌拍死她了吗？ 　　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荣华接下来的话却令她大吃一惊：“你故意挑衅我，不是因为顽皮，也不是在挑战我的底线，你是真的想死！” 　　突然被戳穿心事，赵姒瞪大眼睛定定望着他，一脸的难以置信。 　　荣华垂眸对上她的目光，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你一心求死。告诉我，你为什么想死？活着不好吗？” 　　想到拜师那天他说过的话，赵姒脑中忽然灵光一闪：“你说你不想眼睁睁看着我误入歧途。你收我为徒，真正的原因是因为发现我……想死。” 　　“对。”荣华重重点了点头。 　　赵姒有些哭笑不得，又有些无可奈何。那些败在她手下的各大宗门天骄可以瞑目了，这样奇葩的收徒理由，纵观整个修真界，大概也就只有她一人能符合了。 　　是她太天真了，以为可以瞒过荣华。在一个有读心术的人眼里，她那些小心思根本无所遁形。 　　赵姒迎向他的目光：“收我为徒，你不怕我死了，白白浪费了你的时间与精力？” 　　荣华自信地勾了勾嘴角：“我不会让你死，有我在，你死不了。” 　　…… 　　这是挑衅对吧？就是挑衅吧！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讨厌的人！ 　　他收她为徒，果然就是为了报仇！ 　　因为知道她一心求死，所以，故意不让她死。 　　不错，这做法很魔尊。 　　赵姒努力做着最后的挣扎：“看过我脑子里那么多脏东西，你竟然还愿意收我为徒？不觉得脏了眼睛吗？” 　　“脏？”荣华一脸愕然，“繁衍生息本是很自然的一件事情，哪里脏了？” 　　赵姒一时竟被他问住了。 　　对啊！人类为什么会觉得繁衍是一件肮脏的事情呢？同样是种族延续的必要条件，为什么吃饭不脏，喝水不脏？ 　　再也想不到拒绝的理由，赵姒索性心一横，对着祖师琳琅公主的画像跪了下去：“既然你打定主意收我为徒，我拜祖师了，我真的拜了，你别后悔！” 　　“不后悔。”荣华答得斩钉截铁，那表情分明是嫌弃赵姒的这个问题有些多余。 　　大概是赵姒表现得太过不情不愿，三跪九叩完毕，荣华立刻迫不及待地朗声道：“我宣布，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太上谷第三百七十二代传人。从今往后，望你以天下苍生为念，除魔卫道，匡扶正义。” 　　逆徒赵姒第一反应就是抬杠：“天下苍生？这责任是不是太重大了，我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回答她的是荣华的一记眼刀：“太上谷少谷主赵姒跪下接剑！” 　　赵姒本想继续调戏他，无奈他此刻的眼神实在太过郑重，她终究还是没胆子捋虎须，乖乖跪下了。然后，一柄上好的银色宝剑沉甸甸落在了她手中。 　　宝剑通体银白，材质似玉非玉，似金非金，触手竟有温润的触感，一看就不是凡品。跟它一比，之前曾被赵姒当成神器的九思顿时被衬成了凡铁。 　　“此乃忘忧，跟为师的忘情乃是一对。手持忘忧，希望你时刻谨记你太上谷少谷主的身份，立身持正，不骄不躁，不堕我太上谷威名。” 　　赵姒拔剑，果然在剑身上看到了忘忧二字。望了一眼荣华腰间那几乎跟忘忧长得一模一样的佩剑忘情，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嘴角一勾，出言调侃了一番：“师尊，你还说不是对我一见钟情。你看，连情侣款佩剑都送我了！” 　　荣华面无表情地纠正：“是子母剑！母剑忘情，子剑忘忧。” 　　面前这男人竟然不让她死，自然就是她一生之敌，对待敌人想调戏就调戏，不用手下留情：“忘情，忘忧，还说不是情侣款！真好看！谢谢师尊！” 　　“是子母剑！” 　　“好的，情侣剑。”在忤逆师长方面，赵姒天生有着特殊的天赋。 　　大约觉得跟一个孩子争执这种问题有些跌份儿，荣华最终还是没再继续纠结下去。转而开始跟赵姒讲解太上谷的功法传承。 　　“太上谷的功法与其说是修仙，不如说是修神。跟天道皇朝的皇道流同出一脉，靠的是人间信仰。众所周知，天道皇朝皇帝修炼靠的是龙骨，而我们，靠花灵。” 　　听到这里，赵姒顿时眼前一亮：“所以，太上谷的收徒标准才那么奇怪。不看出身，不论资质，一切随缘！屁的随缘，你们看的是脸吧！太上谷只收美人！” 　　果然，无论任何时代，任何世界，随缘二字就等于看脸！ 　　“你真有自信。” 　　“我难道不美吗？”自信一直是赵姒自认最大的优点。 　　“美……”果然，面对小姑娘目光灼灼的逼视，没人能说出违心之语。 　　赵姒笑容满面：“整个玄天宗，差不多年龄的小姑娘里面，我最美对不对？” 　　“对。”荣华终于忍不住笑了。 　　赵姒继续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既然你决定收我为徒，那岂不是代表着我在颜值方面，战胜了修真界所有的对手？” 　　“小疯子，在厚颜无耻方面，你的确战胜了修真界所有的对手！” 　　“不许叫我小疯子！”确定荣华就是自己的一生之敌，赵姒自然不会手软，闻言立刻狠狠一脚朝他踹去。 　　荣华轻松闪身避开，扬了扬下巴，冷睨着她：“正常人好好的哪会想死，你一心想死，不是小疯子是什么？” 　　赵姒无力反驳，只能转移话题：“说到花灵，师尊，你的花灵是白莲花对不对？” 　　“对。” 　　“哈哈哈哈……”竟然真的是白莲花。赵姒顿时忍俊不禁。在她的世界，菊花早已不是菊花，白莲花也早已不是白莲花。不过比起白莲花，选择菊花做花灵的前辈才是真的惨，明明是人淡如菊的美好寓意，在她这个穿越者眼里顿时污得不成样子了。 　　荣华显然感应到了此刻她脑海中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得不轻咳一声打断了她无限发散的思维。 　　看到她忍住笑，放空了思维，这才继续往下说：“本命花灵有种独特的魔力，能在冥冥中影响一个人的气运，让人无论是气质还是命运都在冥冥中无限趋近于那品花木的特质。所以，选择一定要慎之又慎。曾经有个蠢货不信邪，仅仅因为好看就选了一品阴气森森的邪花，后来……” 　　赵姒难得地配合了他一次：“后来他怎么样了？” 　　“他堕魔了。” 　　“啊，真惨！”嘴上喊着真惨，赵姒脸上却是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随着荣华解释完毕，仙灵阁中那些无主的花灵顿时犹如受到召唤般降临到了赵姒的周围。那是一个个光球包裹着的花朵虚影，光球们围着赵姒绕了几圈后，大部分都选择了归位，只剩最后两颗光球孤零零悬在赵姒面前。 　　“竟然有两种花灵选择为你停留，不错哦。” 　　赵姒定睛看去，惊喜地第一眼就看到了牡丹。 　　“我选牡丹，国色天香，富贵雍容，就是我了。”可惜，她朝牡丹花灵伸出手去，光球却一闪避过了。 　　“很遗憾，牡丹花灵好像并不认同你哦。哦，它喜欢你，但它讨厌你额头的血魔印。如果你能在三天内去除血魔印，它可以考虑认你为主。” 　　“厉害了！这是让我三天内杀了魔尊吗？”不愧是花中之王，这要求够霸气，赵姒表示喜欢。 　　意识到赵姒的目光正在自己身上逡巡，荣华慌忙解释：“你杀我没用，我真不是魔尊。而且，以你的能力根本不可能杀得了魔尊，别说三天，三年都不可能。你不如考虑一下桃花。大概因为你之前曾经睡在桃林里的关系，桃花花灵非常喜欢你。” 　　赵姒这才注意到最后剩下的花灵竟是桃花，看到桃花，她竟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不！我不要桃花！” 　　在这个故事里，桃花简直就是女主云音的标志，琳琅天遍地桃花，洛停云送她的定情信物是桃花簪，连她最爱的酒都是桃花醉。赵姒从穿越以来就极力躲避属于女主的一切，她一点都不想跟桃花扯上关系。 　　“为什么不喜欢桃花？” 　　赵姒明明已经在心中下意识地给出了答案，但荣华却依旧问出了这个问题。 　　直到此时，她才猛然意识到这个世界或许会自动对某些关键性信息进行过滤。不然，根本无法解释拥有读心术的荣华面对她满脑子男主女主穿书之类的念头，还能如此淡定。 　　想到这里，她忽然微微一笑，大大方方坦白道：“师尊你知道我为什么想死吗？因为这个世界只是我原世界里的一本书，我只有死了才能回到原来的世界。” 　　荣华的反应在意料之中，他眉头微蹙，一脸茫然，那表情仿佛刚刚听到了一堆乱码：“你刚刚在说什么？我没听清。” 　　赵姒叹了口气，认命地继续刚刚的问题：“你不是说本命花灵能在冥冥中影响一个人的气运吗？你难道没听过一个词叫命犯桃花？我一点都不想招桃花。” 　　没想到荣华却不给面子地摇了摇头：“就凭你，招桃花？你想太多了。” 　　“我可是被花中之王牡丹选择的女人，你说我不配招桃花？”逆徒赵姒完全没有尊师重道的自觉，闻言又狠狠一脚朝荣华踹去。 　　这一脚再度落空，然后，她啪唧一跤，重重摔在了地上。倒下的时候感觉有一股温热的暖流猛地涌入了心脏，起身才发现，刚刚还在绕着她飞的桃花花灵竟已不见了踪影。 　　她心中刚刚涌起不祥的预感，就听牡丹花灵一阵哀鸣，失望地归位了…… 　　“哎呀，原来这就是命中注定吗？看来不服不行啊！”一抬头，果然见荣华正一脸的幸灾乐祸地望着她。 　　赵姒恶狠狠地磨了磨牙：“师尊，我终于知道你对外为什么总是那样高冷了，因为你不能开口，一开口就会让人忍不住想打死你！” 　　“不，你错了，我只是在人前遵从花灵的气质行事罢了。你也一样，以后走出去，要随时注意自己的形象。” 　　表面上一套，私底下一套。人设嘛，她熟！太上谷的修炼体系，还真就是她前世娱乐圈的那一套，关键就一个词——装逼。 　　难怪之前跟他接触，她总觉得他的行事风格有种若有若无的熟悉感。此刻，她才终于恍然大悟，这家伙跟她认识的那些顶流偶像没什么区别。 　　唯一的不同不过是偶像靠脸，他靠既脸，又靠实力。 　　面前的男人款步走来，赵姒被他此刻优雅迷人的风姿所摄，不得不承认，这家伙行走坐卧间风姿仪态的确无可挑剔，只要不开口，的确完美符合清冷高洁的白莲花（无贬义）人设。 　　“人后可以叫你小疯子，人前不能这么叫。赵姒，谐音什么不好，谐音找死。不如，为师赐你一个道号。”他皱眉盯着赵姒看了半晌，望了望天，又望了望地，忽然眼前一亮，“你就叫朝露吧。” 　　赵姒哭笑不得。幸亏现在是早上，草地上有朝露。不然，以自家师尊的取名水平，自己是不是要叫芳草，流云。 　　朝露挺好的，太阳一晒就没了，短命！ 　　“好名字！师尊大才！” 　　“朝露这么好听的道号你都能联想到短命，服了！” 　　“你……”你会读心术了不起啊？ 　　“好好好！我教你读心术。”感应到赵姒的腹诽，荣华终于想起了自己曾经答应的事情，“不过我有言在先，读心术历来只有心思单纯之人才能学会，我可以教你，但我并不能保证你一定能学会。” 　　赵姒闻言，顿时犹如被兜头浇下一盆凉水，心凉了半截。她从来不觉得自己心思单纯，能学会的概率恐怕不高。 　　不过仔细想想也对，如果太上谷的任何一代传人都能毫无障碍地学会读心术，那么也就不会有洛停云和云音的悲剧了。 　　咦，不对！面前这男人，心思哪里单纯了？ 　　在传授读心术之前，荣华忽然话题一转：“既然你的病已经好了，以后，你是准备继续跟我睡，还是回桃林？” 　　赵姒想也不想便准备答桃林，话到嘴边才想起自己之前病的那一场，不想再被冻病，她只能低下头，期期艾艾地答：“跟你睡……” 　　“很好，那你就继续留在无尘宫陪着为师吧！”荣华满意地点了点头，赵姒总觉得他此刻的笑容透着一股难以言表的奸邪。 　　直到捧着读心术的秘籍，回到桃林附近，赵姒才终于明白了他笑容中的深意。因为，此刻，明明早已被她烧毁的桃夭居竟完好无损地立在了原地。 　　“怎么回事？”赵姒整个人都是懵的。 　　荣华骄傲地扬了扬下巴，一脸得意地从她身旁路过：“一点小小的障眼法而已。” 　　难怪眼睁睁看着她烧了桃夭居他却一点都不心疼，难怪他刚刚故意给自己下套。她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说什么只有心思单纯之人才能学会读心术果然是骗人的！如果连他都能称得上单纯，那这世上就没有心思险恶之人了！ 第37章 37绝望了 我想杀你，你却送我东西？…… 　　赵姒立刻飞奔过去, 趴在窗口往里面看。 　　的确是曾经的桃夭居，屋里的一切都还是着火前的样子，甚至连那幅“尊师重道”都还挂在原处。唯一烧掉的只有那幅被她最先点着的帷幔。 　　赵姒不信邪, 试图打开门进去，可惜, 明明并没有锁门，然而, 无论她怎样又踢又踹，那门就是纹丝不动, 没一点要打开的意思。 　　看到这一幕，明明已经走远的荣华竟又绕了回来, 凉凉地提醒道：“没用的, 从你点燃它的那一刻起, 你就已经失去了再进入它的资格。太上谷的房子, 有权力自己拒绝不欢迎的人。” 　　赵姒顿时郁闷不已：“不就是一栋房子而已，要不要这么任性？” 　　荣华微微一笑, 一脸看好戏的表情：“任性的人明明是你, 是谁一上来就烧房子？” 　　赵姒哪里能想到太上谷竟会这么坑，白天温暖如春，晚上就是寒冰地狱。要是早知道，给她十个胆子, 她也做不出烧房子这样的事来。 　　见她一脸沮丧，荣华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没关系，为师的无尘宫虽然没有桃夭居奢华, 但住着也算舒服。为师都愿意把床分你一半了，你还有什么不满？” 　　赵姒僵硬地扫了荣华一眼。她能说，就是因为他慷慨地把床分她一半, 她才不满吗？ 　　经历了这几天的相处，她已经敢肯定，眼前这男人对她没有任何特别的想法，就纯粹只是把她当个孩子养。但问题是，她有啊！ 　　她外表看着虽然还是个孩子，但心理上却已经是个成熟的成年人了。让她每晚跟一个陌生男人同床共枕，那男人甚至还喜欢像抱抱枕般将她搂在怀里，哪怕这个怀抱干干净净，不带一丝邪念，她也没办法淡定啊！ 　　倒不是说她对他有什么邪念，她也同样爱无能，就是别扭，那种被陌生人侵入了私人空间的别扭。 　　为了报复，她故意每晚睡觉都在脑海中不停播放科普纪录片，然而，令她郁闷的是，那家伙一开始还有些哭笑不得，之后竟一点反应都没有了。 　　几天后，她终于彻底心平气和了。 　　她已经可以肯定，这男人天生性冷淡，压根就没那功能，她再怎么在脑中YY他，也不过是给瞎子抛媚眼。在他眼里，她大概就是一只坏脾气的小宠物。宠物越是张牙舞爪，当主人的越是想把它禁锢在怀里，看它那痛苦绝望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同样的事情她也做过，自然知道她表现得越不情愿，他就越开心。 　　荣华把她当宠物养，她索性也大大方方把他当成了人形抱枕，每晚不客气地搂着他睡。男人身材不错，穿衣显瘦，脱衣有肉，抱在怀里可比软绵绵的抱枕手感好得多。 　　破罐破摔，放弃治疗后，她甚至不再注意自己的睡姿，想抱的时候扑过去抱一把，不想抱了直接一脚踹开。以至于，她好几次早上起来，脚丫子都杵在荣华脸上。 　　神奇的是，他竟然一点都不生气，反而每天都心情愉快的模样。不知道的，大概还以为他每天出门都会捡钱。 　　最令赵姒难以置信的是，这个她第一印象中清冷高傲仿佛天人的家伙，每天早上起来，甚至会替她梳辫子。赵姒还曾无意中看到他偷偷在女修云集的论坛上跟人请教适合小姑娘的发辫样式…… 　　她在原世界有发型师，到了这个世界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是个手残党，对付满头青丝能做到的极限不过是扎个公主头。都是爱美的小姑娘，她也想像萧颖一样每天换漂亮的发型，可惜力有不逮。做梦都没想到替她实现梦想的竟会是荣华。 　　没有人能想象得到，当荣华将她按在梳妆台前坐下，如玉的手指熟练地替她撩起发丝时，她那惊诧莫名的神情。 　　要是让外面的人知道太上谷谷主，他们眼中的修真界第一人，维护整个修真界和平的定海神针，私底下竟会是如此画风，不知道有多少人会高呼幻灭。 　　反正，在赵姒眼里，荣华的高人滤镜已经一点都不剩了。他如今在她脑海中的标签已经从神明，高人，万人迷男神，变成了小纯洁，男妈妈，大魔王。 　　她一直以为，他那句“从今往后，你也是有师尊疼的人了。”不过是随便说说，没想到他竟是认真的。 　　无数漂亮衣服，漂亮鞋子，漂亮首饰，仿佛不要钱似的被送到她面前。原本偏清冷朴素风格的无尘宫里如今到处都是小女孩的东西。与其说是太上谷谷主的居所，不如说更像是一个小女孩的闺房。 　　成功喧宾夺主的赵姒，看着已经完全沉浸入疼爱徒弟的好师尊角色的荣华，她只觉得微妙。甚至忍不住怀疑，这人莫不是个傻子？不然，怎么会把曾经一刀捅穿他心脏的人宠上天。 　　忽略掉性别问题和二人之间的夙怨不谈，荣华陪她睡觉，替她梳头，给她无数同龄女孩梦寐以求的一切，的确已经做到了一个师尊的极限，让她恍惚中有种瞬间从虐文女主一跃升级为宠文女主的感觉。 　　如果宠她的不是她的死对头，她说不定会受宠若惊。 　　可惜，天然的立场注定了他们之间的矛盾是不可调和的。 　　不小心偷听到他跟“魔尊”之间的对话，她可是比谁都清楚是谁害得她事到如今依然滞留在这个世界。如果不是荣华多管闲事，她说不定早在第一次作死的时候就已经顺利回家了。 　　仅仅只是几道护身灵气就坑她至此，她已经能够预见得到她未来想要成功作死将会有多么困难了。 　　仙网上无数人嫉妒她一步登天，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现在到底有多烦躁。这个太上谷少谷主的身份谁想要谁要，她是真的一点都不稀罕！ 　　连续几次试图出谷被阻止后，她终于忍不住上仙网去某个匿名论坛发了求助。 　　楼主：“怎样才能被师尊逐出师门？” 　　匿名用户：“这个简单，楼主可以试试欺师灭祖。” 　　楼主：“试过了，没用。我家师尊是个傻的，打不还手。我有好几次踹他，他还会对我笑。” 　　匿名用户：“睡了师娘。” 　　楼主：“我家师尊单身，没有师娘可以睡。而且，他每晚都跟我一起睡，暂时不打算找师娘的样子。” 　　匿名用户：“楼主为什么想叛出师门？你家师尊对你做什么过分的事了吗？” 　　楼主：“那倒没有，他对我其实挺好的，给我买衣服买鞋子还亲手给我梳头，就是不让我出门，我快被闷死了。” 　　匿名用户：“这楼我怎么越看越不对劲，楼主，你家师尊莫不是个……禽兽吧？” 　　匿名用户：“恕我直言，楼主恐怕这辈子都不可能被逐出师门。” 　　匿名用户：“为楼主默哀！” 　　匿名用户：“你们不能光顾着看戏，楼主曝光那个禽兽师尊，我们替你做主。有什么可怕的，修真界是有秩序的。每个宗门都有执法堂，宗门不管，我们还可以去太上谷找尊上。不能让这样的害群之马继续败坏我们修真者的名声！楼主，大胆一点，说出名字，曝光那个禽兽。” 　　匿名用户：“对啊！某些人难道还以为如今是几万年前吗？时代变了，谁敢残害修真界的小幼苗，就要准备接受正义的制裁！曝光那个禽兽！” 　　大约猜到网友们都脑补了些什么，但赵姒却并不打算替荣华辩解。既然大家如此热情要求，她也就勉为其难曝光了荣华这个“禽兽师尊”。 　　楼主：“我的师尊是太上谷谷主荣华。” 　　匿名用户：“管理员，删帖，论坛里混入了一个神经病！做梦被尊上收徒不算，还黑尊上！” 　　楼主：“我师尊真是太上谷谷主荣华，我是赵姒，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们不是说要替我做主吗？这个少谷主我真的一点都不想当！” 　　匿名用户：“楼主，天亮了，梦该醒了。” 　　匿名用户：“楼主，天亮了，梦该醒了。” 　　赵姒为了自证，拍下忘忧剑的图片传上了论坛。忘忧剑是太上谷少谷主的象征，材质特殊，天下独一，根本做不得假，这下大家该信了吧？ 　　…… 　　可惜，这次她没能等来回复，等来的却是帖子内容因为违规而被删除的提示。 　　果然不行啊！赵姒在看到网友提到让尊上做主时就已大约猜到了结局，在这个世界，荣华就是那个制定规则的强者，让他自己制裁自己，做梦吧！ 　　赵姒叹了口气，换了个问题：“有谁知道太上谷谷主荣华的弱点？” 　　匿名用户：“喂，楼主，你想干嘛？” 　　楼主：“我想杀了他！” 　　匿名用户：“呼叫管理员，这里有个反涩会分子，立刻定位，让附近宗门抓捕。这世界怎么了，最近仙网上怎么什么神经病都有？先是有人假冒太上谷少谷主，这个更离谱，竟然想杀了尊上。疯了吧！” 　　楼主：“荣华就是魔尊，魔尊就是荣华，为了整个修真界，我必须杀了他！” 　　匿名用户：“什么时候神经病也能上网了？” 　　匿名用户：“呼叫管理员，快删帖！我受不了了！怎么有人敢这样污蔑尊上？” 　　匿名用户：“定位他，抓住他，惩罚他！” 　　…… 　　管理员此刻已经麻爪了。他也以为这是有人在哗众取宠，还等着把人抓住了狠狠教训一番。然而，定位的结果却让他大吃一惊。 　　太上谷…… 　　然后，整个论坛都沸腾了。 　　匿名用户：“不是吧！这么危险的家伙竟然已经潜入太上谷了？” 　　匿名用户：“杀了他！千万别让他伤害到尊上！” 　　匿名用户：“尊上那么强，一定不会有事。但只要一想到竟然有恶心的老鼠潜入了太上谷试图对尊上不利，我就恶心得想吐。” 　　匿名用户：“尊上光风霁月，举世无双，这世上怎么会有人想对尊上不利？” 　　…… 　　关闭仙网，赵姒的脑海中只剩下两个字——绝望。 　　直到此时此刻，她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到底招惹了一个怎样的人。荣华的确就是整个修真界当之无愧的神，所有人都唯他马首是瞻，无数人把他当成正义的化身，精神的支柱。没人会相信他就是魔尊，没人舍得让他沾染上任何污秽。 　　所有对他不利的流言都会被他那帮狂热的粉丝打成谣言和污蔑。 　　赵姒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现在的她根本想不到该如何打败一个如此强大的对手。 　　弱点！弱点！是人就一定会有弱点！ 　　“我没有弱点。”耳畔响起一声轻笑，赵姒睁开眼，恰好对上了荣华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看到她一脸受惊的表情，荣华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对了，你知道仙网其实是太上谷的产业吗？如果不是我及时发话，你的号已经没了。” 　　赵姒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所有的举动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世界第一高手加互联网大亨，这样的家伙，到底要怎样才能打败？ 　　荣华脸上那漫不经心的表情，让赵姒有些受伤，她抬眸，盯着他的眼睛，冷声道：“我不仅想叛出师门，还想杀你，难道你就不生气？” 　　荣华缓缓摇了摇头：“实力差距太过悬殊，你不可能杀得了我。” 　　“我问的是你生不生气？”赵姒眉头紧锁，神色凝重。 　　荣华淡淡一笑，伸手揉了揉赵姒的脑袋：“不生气，你只是误会了我的身份，等你了解了我是什么样的人，自然会打消这个念头。” 　　他说完，忽然变戏法般掏出一个锦盒，献宝般递到赵姒面前：“你额头上的印记太惹眼了，平日里可以用这个遮一下。血魔印性质特殊，一般的东西遮不住。” 　　的确遮不住…… 　　这几天，赵姒曾经试着用各种方式遮盖血魔印。却郁闷地发现，任何接触皮肤的方式都无法遮盖它，甚至连抹额都不行，血魔印这东西带着魔尊深浓的恶意，竟会直接在抹额上侵蚀出它那独特的形状。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戴帷帽，但问题是，人在谷中，一天到晚戴着帷帽是不是奇怪了些？ 　　赵姒接过锦盒打开，才发现里面竟是一枚雕刻精美的白玉莲花眉心坠。 　　她一时竟有些哭笑不得：“我想杀你，你却送我东西？” 　　“没关系，你只是误会了。”荣华似乎完全没把刚刚的事情放在心上，竟然一把抓起眉心坠，替赵姒戴了上去。 　　“真好看！”戴完，他还一脸得意地端详了一番，点点头，啧啧赞叹，“浅色的衣服果然需要浅色的眉心坠来配才好看。曼珠沙华太过妖异，白莲花才最衬你！” 　　望着眼前男人那双如黑曜石般干净澄澈的眼眸，赵姒忽然感觉一阵前所未有的烦躁。她不知道这种感觉是因为被面前的男人轻视，还是因为面前的男人脸上的笑容实在太过灿烂。 第38章 38开始了 主线剧情终于开始了吗？…… 　　赵姒好不容易才忍下了把眉心坠一把抓下来扔到地上的冲动, 她冷笑一声，一脸的嘲讽：“你这个人真奇怪，自己留下的印记, 不喜欢抹掉不就行了，何必多此一举？” 　　荣华先是一愣, 随即苦笑着摇了摇头：“血魔印代表的就是一种不死不休的态度，一旦打上除非魔尊身死, 不然抹不掉。而且，我不是魔尊。” 　　看你能装到几时。 　　赵姒一声冷哼一声, 笑容玩味：“既然你不是魔尊，那我辱骂魔尊, 你一定不会介意对不对？” 　　荣华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我当然不会介意。但我劝你最好还是不要, 魔尊那人特别小心眼, 给自己的姓名尊号设了特殊的禁制, 任何人胆敢辱骂他，都会遭到反噬。” 　　赵姒把荣华的提醒当成了心虚, 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我知道。可我就是想骂！魔尊是个大坏蛋, 魔尊恶贯满盈，杀人如麻……” 　　“噗——” 　　一口血喷出，胃里翻江倒海般难受，然而, 赵姒脸上的笑容却越发得意，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荣华的眼睛，继续骂人：“魔尊是人渣中的人渣, 变态中的变态……” 　　“噗——” 　　眼睁睁看着她自虐，荣华以手扶额，一脸无奈：“以卵击石是你的爱好吗？” 　　“是啊！”赵姒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 笑容张扬邪肆，“让我不爽的家伙，哪怕是天王老子，我也会扑上去狠狠咬一口。” 　　荣华眼神晦暗不明：“哪怕明知只是自寻死路，也要试吗？” 　　赵姒的眼睛危险地眯了眯：“是的！我骂到哪儿了？算了，从头开始吧！魔尊头顶生疮，脚下流脓……” 　　“噗——”又是狠狠一口血喷出。 　　荣华原本坐在哪里似笑非笑地望着她，看到这一幕，终于再也看不下去了，甚至顾不得她满嘴鲜血，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小疯子，你可真行！”说完，他的手指忽然轻点她的眉心。 　　赵姒只觉一股暖流涌入识海，胃里的恶心感与头上针扎般的疼痛感竟在转瞬间消失无踪了。 　　意识到荣华刚刚做了什么，赵姒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仿佛是嫌她还不够诧异，做完这一切，荣华竟微微一笑，对着她做了个请的手势：“你接着骂吧。我给你加了重保护，以后你再骂魔尊就不会遭到反噬了，可以尽情地骂。” 　　这人果然是个受虐狂吧！ 　　算了，不骂了！ 　　回想起荣华刚刚的反应，赵姒顿时一阵泄气。那家伙无论她怎么骂，都只是似笑非笑地望着她。这样骂人有什么意思？ 　　此刻的荣华看起来比赵姒更加狼狈，不仅捂了满手鲜血，一尘不染的白衣上甚至还被赵姒印了好几个血手印，一眼看去活脱脱一个刚从案发现场回来的杀人魔。 　　赵姒很满意这样的效果，顿时觉得自己刚刚吐的那几口血值了。 　　察觉到赵姒那一脸胜利者的表情，荣华长长叹了口气：“你到底要怎样才肯信我不是魔尊？” 　　“教我读心术！”赵姒望着他的眼睛。 　　荣华表情茫然：“我已经教了啊！” 　　“你只给了我书，那书上的东西简直就是天书，我完全看不懂。” 　　“怎么会看不懂？明明很简单的东西！”书就在不远处的桌上，荣华想去拿书，才发觉自己依然一身的血，慌忙施了个除尘诀。 　　把自己收拾干净，顺便也清理掉赵姒身上的血迹，他这才捧着书走到赵姒面前，笑道：“你哪一句看不懂？” 　　赵姒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一句都看不懂……” 　　其实也不能怪她，这本秘籍是用文言文写成的，她上学的时候连现代汉语的阅读理解都经常拿零分，更别提文言文的阅读理解了。 　　大概没料到自己新收的徒弟资质竟愚钝到这种地步，荣华脸上的表情一时竟有些懵。 　　赵姒心中再度涌起一阵报复的快感，言不由衷地表达了歉意：“抱歉，徒儿资质愚钝，不如，师尊你一句一句解释吧！” 　　一刻钟后。 　　“百魔隐蕴，灵格自然，真炁革运，玄象推迁……” 　　“百魔隐蕴是什么意思？” 　　荣华无辜地眨了眨眼：“百魔隐蕴就是百魔隐蕴。” 　　“灵格自然呢？” 　　“灵格自然就是灵格自然。”荣华眉头微皱，似是在奇怪赵姒为何会有此一问。 　　赵姒终于崩溃，忿忿把书扔到了地上，尤不解气，还狠狠踩了两脚。 　　“师尊，你只是把书上的内容读了一遍……”赵姒抱着手臂，笑容嘲讽，犹如正在看一个小丑，“不想教就别教，你这样，多没意思啊！” 　　荣华尴尬地捡起书，拍了拍上面的灰尘，一脸羞愧：“好吧，资质愚钝的其实是为师，我得去研究一下怎么把书上的内容翻译成大白话。” 　　赵姒起先真的以为他就是故意装傻，不想教她，直到两天后，某人捧着厚厚一叠稿纸走到她面前。 　　“我去找了清玄，他的解释你应该能看懂。”荣华的神情依旧一脸羞赧。 　　直到此时，赵姒才终于恍然大悟，不是他不想教，而是他真的不知道该怎样教。两人之前的矛盾，纯粹只是因为学渣和学霸之间的天然差距。就好比学霸一看题目就能知道答案，而她这个学渣哪怕拿着答案，也看不明白这其中的过程。 　　读心术这技能实在太逆天了，赵姒无论如何都想学会。师尊业务能力太差，她只能自己主动一点：“师尊，与其看书自学，不如你先告诉我读心术的秘诀！” 　　可惜，荣华依然是之前那番说辞：“我不是说了吗？只有心思单纯之人才能学得会。” 　　“骗人，你哪里单纯？”赵姒以为他在开玩笑。 　　荣华却一脸正色：“我一直都很单纯啊！这世上恐怕没有比我更单纯的人了。” 　　赵姒都被他逗笑了，他这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本事也是无人能及了：“哦，我懂了，是自恋。读心术的关键其实是自恋对吧，只有足够自恋的人才能学得会。” 　　她说完，不再理会荣华的反应，径自低头翻阅他带来的稿纸。 　　看着这厚厚一叠稿纸，想象着身为一宗掌教的清玄被荣华抓壮丁，不得不放下一切宗门事务，委委屈屈给她翻译教科书的模样，赵姒就忍不住想笑。 　　熟悉的墨色，熟悉的笔法，稿纸上的确是清玄的笔迹，几天不见，赵姒竟觉得有几分怀念。虽然跟清玄关系并不好，但既然想到了，她也就顺口问了一句：“我师父他最近好吗？” 　　荣华微微一笑：“清玄他挺好的，前几天还从外面捡回了一个小徒弟，叫什么洛寻云，挺机灵的一个小家伙。” 　　洛寻云，听到这个名字，赵姒微微一愣。主线剧情终于开始了吗？ 　　虽然荣华故意装作不认识他，但看过剧情梗概的赵姒知道，洛寻云就是原著里的男主，停云公子洛停云。他之所以会去玄天宗，大概是终于查到萧颖那里了吧！ 　　果然，剧情的惯性无处不在，哪怕她这个女主角已经离开了玄天宗，男主跟女二也依然会如命中注定般相遇。 　　几天后，天外飞来的一张字条证实了她的猜测。 　　字条如一道闪电直接飞入了无尘宫，大概洛停云根本没想过无尘宫中会有除荣华之外的其他人，他的落款用的就是洛停云三个字。洛停云的字迹跟荣华迥然不同，潇洒飘逸，落拓疏狂，果然字如其人。 　　光看字，赵姒就能体会到他写下这几行字时那雀跃的心情：“我找到她了！一定是她。她笑起来简直跟云音一模一样，而且，她跟云音一样喜欢小动物，她竟然给她的那对小地狼取名尾黑尾白，简直就跟当初的墨黑墨白一脉相承。” 　　他果然还是如剧情中那样认错了人。看到这个结果，赵姒并不意外，她意外的是，洛停云竟提到了墨黑墨白。 　　此刻，她才终于恍然大悟，原来那对狸奴母子竟曾是云音的宠物，难怪那时它们会豁出性命来救她。想通之后越发无法同情洛停云了，连宠物都能认出她，身为上辈子爱人的他却能把旁人错认成她。 　　赵姒偷偷把字条放回了原位，假装什么都没看到。 　　然而终究还是在意墨黑墨白的下落，偷偷在无尘宫内外遍寻无果后，终于借着某天替荣华磨墨的机会提了一句：“墨黑墨白怎么样了？” 　　荣华仿佛这才注意到自己手中的并不是熟悉的白玉紫毫，微愣片刻后，才低低道：“之前为救你，灵力损耗太过，我泡在后山灵泉里养着了。不过你不必担心，它们的神魂无碍。” 　　“那就好！”虽然赵姒并非它们真正的主人，但它们到底曾救过她一命，得到了还算满意的答案，赵姒终于松了口气。 　　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荣华搁笔，目光灼灼地望向赵姒，那眼神不知怎的，竟让赵姒想到了准备向小伙伴炫耀新玩具的孩子。 　　事实证明，她的预感没错。 　　“对了，你还记得那头名叫弥夜的蜃龙吗？” 　　荣华的眼神太过灼热，赵姒配合地给他当起了捧哏：“记得啊！那天它追着你跑了，后来怎么样了？” 　　荣华嘴角上扬，眼神中满是得意：“它一直缠着我，实在太烦人了，我忍不住把它封印了，做成了一件有趣的东西。” 　　“什么有趣的东西？” 　　“我带你去看。” 　　说完，他竟一把拉起赵姒大步流星走出了无尘宫。 　　被荣华牵着手，赵姒不得不一路小跑才能跟上他的脚步。然而，荣华却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根本没察觉到她的不适。 　　好在目的地距离无尘宫并不远，很快，荣华便在太液池边停下了脚步。 　　太液池是太上谷内最大的水体，池中还有一座湖心岛，岛上便是停云公子曾经的居所无妄榭。远远望去，只见岛上一片葱绿，虽然已经无人居住，却依旧生机勃勃。 　　赵姒还在奇怪荣华忽然把她带到这里来干什么，荣华忽然一把将她打横抱起，踩着池中的荷叶，几个跳跃间落到了湖心岛上。 　　不愧是原著男主的居所，岛上清风徐来，树影婆娑，视线极佳，却又安稳隐逸，远离尘嚣，是个浮生偷得半日闲的好去处。让赵姒忍不住有种想把这里据为己有的冲动。 　　不明白荣华为什么突然带自己来这里，赵姒歪了歪脑袋：“你不是说给我看蜃龙吗？” 　　“就在那里啊！”荣华伸手指向湖面。 　　赵姒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才发现湖面上竟然有座小小的蜃龙石像，石像大概跟她原世界西湖里三潭印月的石塔差不多高，龙首向天呈仰望星空之势。 　　“你对它做了什么？” 　　“它不是最喜欢做梦吗？那我就让它做个够。”荣华嘴角一勾，忽然掏出一个话本直直扔向了湖心的蜃龙石像，石像张嘴，一口将话本吞下。 　　而后，神奇的一幕发生了，平静的湖面上竟缓缓浮现出一道道人影，画面稳定下来，赵姒才发现，眼前上演的竟是一幕逃亡戏，一行身穿龙骧卫制式锦衣的男子护着一个六七岁左右的男孩在林间飞奔，身后追兵如影随形。 　　“《护龙》我最喜欢的话本，据说是根据龙骧卫的真实经历改编的。” 　　话……话本？赵姒转头，诧异地望向荣华。 　　“这就是你说的好玩的东西吗？”电视机？投影仪？赵姒顿时震惊得无以复加。 　　跟眼前的水上影院一比，就连玄天宗后山的禁闭室都显得有些不够看了。 　　怔怔盯着水面上流畅的画面看了半晌，赵姒才猛然想到了什么，再度望向荣华：“不对啊！我记得它发动幻境需要演员啊！” 　　她到现在还记得当初仙桃村的村民们是如何被蜃龙弥夜虐得欲.仙.欲.死的。 　　荣华目不转睛地盯着湖面，微微抬了抬下巴：“演员有啊，湖里的鱼。” 　　看到水面之下隐隐正在走位的鱼，赵姒顿时忍不住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师尊，你简直就是个天才！” 　　多损啊！把人家封印了当成投影仪来用…… 　　不怕人损，就怕人损还聪明。这哪里是损，这分明是丧心病狂。 　　不过，她喜欢。 　　重要女配竟然变成了投影仪…… 　　除了哈哈哈，她已经想不到别的词能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等等！蜃龙弥夜不是曾经是停云公子的侍女吗？你怎么这么讨厌它？” 　　荣华的嘴角冷冷一勾，竟然顾左右而言其他：“小疯子，你一定要好好学读心术。太上谷少谷主的身份，注定了以后会有无数人，怀着各种各样的心思接近你。只有学好了读心术，你才有机会分辨，那些接近你的，到底是人是鬼。” 　　他说话的时候一脸的语重心长。 　　赵姒有些受宠若惊。面前的男人，竟然真的把她当成继承人来培养。 　　“不然呢？”察觉到她的讶异，荣华微微一笑，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 　　今天是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天高云淡，碧空如洗，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修真界最近大概很平静，荣华竟然就这么带着赵姒坐在无妄榭门口的台阶上，看完了一整部《护龙》。 　　当湖面上的投影消失，赵姒抬头望向身旁的男人，一脸的一言难尽：“师尊，你喜欢的话本为什么，如此，重口味……” 　　《护龙》就是根据龙骧卫拼死守护被亲爹天承帝追杀的小皇子的真实经历改编的，最后的结局，小皇子逃出生天，龙骧卫二十余人却惨遭天承帝凌迟。蜃龙弥夜显然不懂什么叫打码，完整地呈现了凌迟的惨况，那鲜血淋漓的场景…… 　　赵姒无比庆幸自己不是个正常小姑娘，因为人格障碍的关系，甚至可以一边啃炸鸡沾番茄酱，一边看欧美血浆片。这种程度的场面自然不可能吓到她。但万一坐在这里的不是她呢？万一坐在这里的是女二萧颖呢？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荣华长相如此优越，又如此会疼徒弟，原著里身为他亲传弟子的萧颖却对他畏之如虎了。认识没几天就带人看这种程度的血浆片，一般娇滴滴的小姑娘不被吓哭就已经不错了。 　　然而，荣华却丝毫没意识到自己此举到底有多不妥，竟然还反问赵姒：“重口味，不觉得啊！你难道不觉得剧情很感人吗？” 　　赵姒点头：“感人，嗯，真的很赶人……” 　　荣华的目光依旧落在平静无波的湖面上：“我天生情感淡漠，很少有故事能触动到我。《护龙》是个例外。那种舍身取义的气魄，那种怜贫惜弱的豪迈，那种舍己为人的侠义……龙骧卫不愧为天道皇朝的脊梁。” 　　龙骧卫那二十几位志士可以瞑目了，太上谷谷主竟然是他们的粉丝。 　　赵姒原本还觉得荣华收自己为徒是浪费了名额，此刻，却觉得其实这样也不错，他们两个同样无法理解正常人感情的病友还是继续这样抱团取暖，别去祸害普通人为妙。 　　赵姒以为自己可以不受影响，然而，她还是太乐观了些，忘了自己的共情能力已经因为穿越获得了大幅度的提升。离开无妄榭后，那些血腥的场面竟然依旧在脑海中挥之不去，虽没到令她害怕的程度，却多少让人有些不快。 　　为了转移注意力，她决定去后山灵泉看看被泡着的墨黑墨白。 第39章 39破案了 谢谢你的厚爱，你是个好人…… 　　太上谷建在太上山脉的一处谷地, 那口灵泉却在半山腰上。 　　赵姒只爬了一半路程，便远远地看到了半山腰上一片氤氲的水汽，爬上去一看才发现这传说中的灵泉竟是一口温泉！ 　　墨黑墨白寄魂的万年玉髓就泡在灵泉的泉眼处, 浓郁的灵气包裹下，赵姒甚至能隐约看到玉髓中隐隐浮现的猫咪虚影。她忍不住想要伸手去触摸, 而后，竟惊喜地感受到了猫咪虚影亲昵的磨蹭。 　　确定它们真的并无大碍后, 赵姒终于彻底放下心来。 　　灵泉水温合适，反正衣服已经被打湿, 她索性脱了衣服，舒舒服服地在灵泉里泡起了澡。 　　碍于条件所限, 穿越过来这么久, 她还没正经洗过一次澡, 一直都是靠除尘诀顶着。如今终于有机会好好洗一洗, 赵姒开心得仿佛倦鸟归巢，百川归海。 　　原主从小被清玄虐待着长大, 受伤是家常便饭, 赵姒原以为身上必定会有很多难看的疤痕，没想到仔细检查了一番才发现，这个身体竟干干净净，身上连一点疤痕都没有。她分明记得之前打地狼的时候, 背上曾被狼爪抓伤，然而此刻伸手摸去，背上却连一点疤痕都凹凸感都没有。 　　“你背上什么都没有, 摸什么呢？” 　　耳畔响起一个清朗的男声，赵姒顿时被吓得往水底一缩，咕嘟咕嘟喝了好几口灵泉水。认出那是荣华的声音, 她这才小心翼翼从水底探出头来。 　　果然，白衣墨发的清冷仙尊正站在不远处静静望着她。 　　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怒气冲冲控诉道：“死变态，偷看小姑娘洗澡！” 　　“偷看？你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有什么可看的？”那混蛋真的完全没把她当女孩子看，站在原地不躲也不闪，一脸的理直气壮。 　　赵姒简直气到浑身发抖，也不知是在气他有眼无珠，还是在气他恬不知耻。 　　荣华却完全没察觉到她此刻糟糕的情绪，竟然还试图上前：“你不是说来看墨黑墨白，怎么人却到水里去了？” 　　“这么好的灵泉，我不趁机洗个澡，岂不是暴殄天物？”赵姒终于忍无可忍，摸到水底抓起池底的一块卵石，狠狠朝荣华砸去，“你还要看多久？滚出去！” 　　荣华躲过了石头，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可能不妥，慌忙转身离开。 　　赵姒目送着他离开，心头的火却怎么也消不下去。 　　来而不往非礼也，几天后，她决定趁着荣华泡灵泉的机会，恶狠狠报复回去。 　　荣华泡温泉可比她有排面多了，竟然有侍女在外围随时待命，她刚一走到灵泉附近，就被兰歌挡住了去路。 　　“尊上正在洗澡，如果不想死就别过去！” 　　不好意思，她特别想死！ 　　赵姒就是为了报仇而来的，根本不管兰歌是恐吓还是善意的提醒，绕过她就往里面冲，而神奇的是，兰歌竟也没再阻止。 　　灵泉附近水汽蒸腾，远远的就看到一道人影在氤氲的雾气中若隐若现。赵姒完全没有半点偷看别人洗澡的心虚，就这么昂首挺胸走了过去。 　　原本想故意绕到荣华身后吓他一跳，可惜她低估了修真界顶级大能的五感，还没走近，便觉一阵掌风扑面而来，荣华竟连看都没看她一眼便已狠狠一掌拍出。 　　这一掌的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死是死不了，重伤吐血却是在所难免，直到此时，赵姒才终于明白了兰歌刚刚那别有深意的眼神。可惜，此时后悔却已来不及了，身后就是石壁，她只能闭目准备承受即将到来的疼痛。 　　然而，出乎了她的意料，比起石壁先一步撞上她身体的竟是一个还带着湿漉漉水汽的温热怀抱。 　　睁开眼才发现自己竟已被荣华用外袍裹着扯进了灵泉之中。想来是荣华在挥出那一掌之后及时察觉到了她的身份，迅速出手补救，这才免了她一顿皮肉之苦。 　　荣华垂眸望着此刻依旧惊魂未定的她，苦笑着摇了摇头：“你想看就光明正大地看，何必偷看？刚刚那样多危险啊！” 　　赵姒还沉浸在刚刚的惊吓之中，荣华却已恢复到了平静：“既然来了，要不要一起洗，为师给你搓背。” 　　“不不不！谢了！”赵姒慌忙连连摇头。 　　荣华一脸的无所谓，她却完全没办法淡定，视线落在眼前男人的胸膛上，她下意识地皱起了眉。 　　眼前这家伙是不是完全没有男女有别这种概念？ 　　明明长得这么风华绝代，举世无双，却偏偏没有开窍，实在太可惜了。不过考虑到他的身份，赵姒也不得不承认，这其实是一件好事。神是不需要七情六欲的，如果哪一天神为了某个女人神魂颠倒，那才是整个修真界的灾难。 　　“好看吗？” 　　直到耳畔响起荣华略带戏谑的声音，赵姒这才猛然从神游中回过神来。 　　她刚刚只顾着走神，根本没仔细看，此刻，才注意到荣华身上竟布满了狰狞的伤疤。 　　特别是左手手腕上那些疤……她曾经演过一个疯狂自残的精神病人，那些疤跟自残导致的伤疤一模一样。 　　好看个屁啊！简直吓死人了好不好！谁能想到他长着那样一张精致完美的脸，身上却是这副模样。 　　就像金瓯有缺，白璧微瑕，lsp顿时觉得有些幻灭。 　　“你身上怎么会弄成这样？” 　　荣华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啊，我没有关于这些伤疤的任何记忆。” 　　赵姒皱眉，下意识地伸手抚上他心脏位置最长的那道疤：“怎么可能？手腕上的疤也就算了，胸口这么大的疤，当时一定很疼。” 　　这道疤无论形状还是位置都让人忍不住怀疑动手之人是不是曾经试图挖出他的心脏，仅仅只是想象一下当时的场景就让人忍不住不寒而栗。 　　“所以，什么都不记得反而是件好事。”荣华一脸的云淡风轻，仿佛那些狰狞的伤疤不是长在他的身上。 　　赵姒皱眉，诧异地抬头望他：“你难道就不好奇？” 　　“好奇什么？” 　　“好奇这些伤疤是怎么产生的？” 　　荣华笑着摇头：“好奇也没用啊！我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既然有人特意为我抹去了那段记忆，那就说明有必须抹去的理由，我又何必为这种事情钻牛角尖？” 　　“这些疤……”赵姒下意识地抓起荣华的左手，盯着上面那一道道伤痕皱起了眉头，“我真难想象，像你这样没有心的人，竟然也会自伤自残。” 　　荣华一愣：“我没有心？” 　　赵姒苦笑，同情地望他一眼：“你在我面前再怎么伪装也没用，我早看出来了。你是不是无法对任何一个人产生依恋的感觉？别的小孩子会缠着大人要抱抱，你却宁可自己一个人玩。你是不是从来都不知道什么是爱？这么多年，你一直孑然一身不是因为没有遇到对的人，也不是因为洁身自好，只是因为你天生爱无能。甚至，你偶尔的某些行为之所以会显得任性狂傲不合时宜，不是因为你故意找茬儿，仅仅只是因为你根本就意识不到这么做会对别人造成伤害。” 　　“你……” 　　赵姒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你问我怎么知道的？因为，我也是这样啊！你可以把这当成是病友对病友的惺惺相惜。” 　　说到这里，她话锋忽然一转：“我们这样的人天生心里只有自己，伤人我可以理解。自伤自残？你真让我大开眼界。” 　　荣华摇摇头，表示无法认同：“虽然连我自己都不确定这些伤是不是来自自残。不过，有件事我必须更正一下。你错了，我的心里并非只有我自己。” 　　“哦，是吗？”久病成医，赵姒自认为是这方面的专家，对此同样无法认同，“那还有谁呢？我很好奇，还有谁能让你这样的人把他放在心上。” 　　“是你啊。”荣华目不转睛地望着赵姒的眼睛，“我觉得我对你有依恋，每次跟你在一起的时候都会特别开心特别平静，就好像心中有个缺口被填满了一般，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赵姒纯粹只是怀着怼人的心态说出刚刚那番话的，做梦都没想到竟会得到如此劲爆的反馈。 　　要不要用这么清澈的眼神说这么撩的话？哪怕明知面前的男人天生爱无能，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赵姒依然感觉十分受用，被人表白，不论那是亲情也好，爱情也罢，永远都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情。 　　恶作剧心起，她忍不住握住了荣华的手，笑容狡黠：“谢谢你的厚爱，你是个好人。” 　　荣华虽然不是她那个世界的人，却通过读心术迅速了解了她的言下之意，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成功报了被看光的一箭之仇，还顺便获得了有价值的情报，赵姒表示心满意足。那段被封印的记忆或许就是荣华的弱点，帮他找回记忆，说不定就能借此杀了他！ 　　她现在强烈怀疑荣华就是龙骧卫故事里的那个白雪公主，啊不，小皇子。 　　被龙骧卫拼死保护的漏网之鱼小皇子终究还是没能逃过父亲天承帝的毒手，被剜龙骨，受尽折磨，然而却没有死，幸运地被太上谷所救，阴差阳错成了如今的太上谷谷主。 　　如果她的猜测没错，应该是前任谷主为了修真界的和平特意封印了那段记忆。 　　设身处地地想想，如果有人胆敢灭她母族，害死她母亲，还在她身上留下那样狰狞的伤疤，她一定会让对方知道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如果荣华真的是小皇子，而且还没有被封印记忆的话，如今的修真界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平静。 　　想要验证这个猜测，赵姒觉得自己有必要去一趟天都，然而，现实却是，她连太上谷都出不了。 　　知道她一心求死，荣华根本不许她离开太上谷。别说出谷了，平日里甚至很少让她有机会离开他的视线。 　　每次赵姒提出要出谷，他的回答都是：“想出谷可以，等修真界稍稍安稳些，为师陪你一起出去。” 　　被管得太死，她甚至都有些怀念玄天宗每三个月一次的强制任务了。 　　经历了几个月的相处，赵姒跟荣华已经熟得不能再熟。她甚至已经可以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对他使出曾经用在她原世界影帝爹身上的套路。 　　比如趁着对方心情好，搂脖子撒娇：“师尊，你这样带徒弟真的没问题吗？天下宗门都怕把弟子养废，每过一段时间都要让弟子出去历练。你却把我拘在太上谷不让我出门，就不怕养出一个不知民间疾苦的废物徒弟吗？” 　　“不怕！我知道你不会。” 　　这天没办法聊下去了…… 　　把荣华带入了自家影帝爹后，赵姒才蓦然惊觉，这家伙的确一直是在以养女儿的心态养她，既然如此，那就更加不必客气了。 　　撒娇没用，那就冷暴力，她家亲爹最受不了她的冷暴力，每次用不了多久就会丢盔弃甲。 　　可惜，他忘了某人会读心术。 　　“就算你不跟我说话我也不可能放你出谷。而且，你不说话也挺好的，看起来比平时乖多了。” 　　赵姒：…… 　　连番出谷被阻，赵姒甚至已经开始后悔当初不该当众叛出师门，如果不当众叛出师门，荣华就不会当众收徒，不当众收徒，现在她依旧是玄天宗的大师姐，多挑几轮危险度高的宗门任务，总能找到作死的机会。总好过像现在这样一日日在太上谷空耗岁月。 　　荣华是个懒师尊，丢给她一本读心术秘籍就万事不管了，比起她的修为，更关心的反而是她的吃穿用度。没有修炼压力，没有宗门任务，赵姒觉得如今的自己已经彻底活成了一条咸鱼，躺着就完事了。 　　唯一让她稍感庆幸的是，她总算跳出了主线剧情，如果继续留在玄天宗，找死的机会倒是不缺，却免不了要吃男主跟女二的狗粮。她虽不是原主，如今却已有了正常人的共情能力，看到那样的场景大概还是免不了会心梗的。 　　饶是如此，她最近依旧会不时吃到玄天宗那边空投过来的狗粮。 　　大概真的没有旁的人可以倾诉，洛停云明显把荣华当成了笔友，稍有进展便会迫不及待地跟他分享追妻动态。什么今天送了小颖儿一朵花，明天小颖儿送了他一个果，事无巨细，烦不胜烦。 　　每当看到这些动态，赵姒便会一边默默祝福他跟女二锁死，一边满怀恶意地猜想，如果有一天当他得知自己不仅追错了人，真正的妻，此刻还在跟别的男人同床共枕时会是什么表情。 　　大约真的是被洛停云每天不间断的炫耀给弄烦了，一段时间后，荣华竟然一改平日的沉默是金，开始一本正经跟洛停云分享起了他的收徒日常。 　　于是，某天，荣华不在的时候，赵姒无意中看到了这样一张字条：“荣华你个禽兽，我只建议你可以照着你师祖当年养育你的方式养徒弟，没让你全程照搬！那可是个十二岁的女孩，你们每天一起睡，还一起泡灵泉，这都是什么鬼？你当时是什么情况，她现在是什么情况，你就不能动脑子想一想，这样做到底合不合适？” 　　直到此时，赵姒才终于破案，为什么自家师尊会如此“禽兽”，又在心中为洛停云狠狠记了一笔。 　　反正睡都睡了，赵姒觉得继续这样也挺好的，趁着荣华不注意，偷偷把那张字条处理掉了。她最理想的状况就是在爆马之前成功死回家去，如果不幸爆马，自己的老婆每天跟荣华一起睡，绝对会是捅在洛停云心脏上狠狠的一刀。 　　到时，她也顺便可以拿荣华当挡箭牌，吸引掉洛停云大部分火力，再趁机浑水摸鱼。 　　然而，如今的当务之急依然是如何找到机会出谷，继续留在太上谷当咸鱼，赵姒觉得自己都能活到寿与天齐。 　　机会很快就来了，几天后，天道皇朝竟送来了赏赐。因为代代相传的积怨，天道皇朝的“赏赐”，对太上谷来说就是挑衅的代名词。 第40章 40入京了 龙椅不错，你下来，让我坐…… 　　“赏赐”是个很微妙的动词, 意指地位高的人把财物送给地位低的人。 　　当初琳琅公主虽为了天下苍生，自剜龙骨，退居太上谷, 但却从未承认自己是失败者。她也的确不是失败者，干净利落地舍弃了凡人势力, 从修真者层面把整个天道皇朝都给架空了。 　　在修真界，一个只能统治凡人的政权, 哪怕以天道为名，也就只有名字好听罢了。 　　天道皇朝也曾试图将修真者纳入他们的皇权版图, 可惜，无数次挑衅都以失败告终。哪怕天道皇朝史上最强, 曾修炼到皇道巅峰的天祚帝也逃不了被太上谷谷主打到生活不能自理的下场。无奈, 只能认命地划下道来, 修真者归修真者, 凡人才是天道皇朝的子民。 　　不知道是不是抱着既然打不过，恶心一下对方也是好的心态, 天道皇朝一直十分热衷于逢年过节给太上谷送赏赐。 　　赵姒能够想象得到, 当初琳琅公主头一回接到朝廷赏赐时的表情，也能想象得到她故意让人回送赏赐时的表情。 　　双方面上笑嘻嘻，内心却在疯狂问候对方全家的场面，想必一定十分和谐。 　　逢年过节, 天道皇朝都会派人送来赏赐。作为回敬，太上谷也会派人去天都送赏赐。 　　两方势力绵延到如今数万载，这互相恶心, 啊呸，不对，这互送赏赐的好习惯也延续了无数代。 　　因为琳琅公主飞升前的遗言是我想回家, 所以飞升后当时的谷主去天都皇陵给她立了衣冠冢。太上谷之所以这么多年没对天道皇朝出手，除了天道皇朝实在太弱，根本不值得出手外，多少也是顾念着这点香火情。 　　接到“赏赐”后，太上谷这边如果心情好就会随便找点东西让人送去天都作为回敬，心情不好，就会以拜祭祖师为名悍然入京，直接去砸场子。 　　因为之前那个惊人的发现，赵姒本就有意去天都查探一番，如今这送上门来的机会，不争取一下简直对不起天地良心。哪怕不是为了调查荣华曾经的过往，仅仅只是为作死，这天都她也非去不可。 　　这世上还有比自卑又自傲的皇族更好挑衅的存在吗？虽然概率很低，万一被她欺负狠了，真有人忍无可忍一剑把她捅了呢？ 　　怀着这份隐秘的期待，赵姒立刻兴冲冲地跑去求荣华：“师尊，我跟你讲，你既然把我当正经继承人，真的不能这样养我。你知不知道玉不琢不成器？你这样养徒弟只会养出一个废物！” 　　“你底子好，不怕。”荣华似笑非笑地望着她，“等你什么时候不想死了，我自然会用养正经继承人的方式养你。我知道你想去天都是为了什么，免谈！” 　　“我没有想死，我只是想去天都拜祭一下祖师，顺便开开眼界。” 　　荣华深深地望她一眼：“如果修真界太平无事，我倒是可以考虑陪你一起去。可惜，最近异魔频出，我得留在太上谷镇守。” 　　“不用师尊陪，有我这个少谷主就够了！我们不去，天道皇朝说不定还以为我们太上谷怕了他们！你要是怕我作死自己，可以让兰歌陪我一起去。难不成，你觉得曾经的披香殿主还护不住我区区一个炼气期？” 　　“区区天道皇朝，没必要放在眼里。”许是看穿了她的打算，荣华态度坚决，一口否决。 　　赵姒扑过去一把搂住了他的胳膊：“师尊，让我去嘛！让我去嘛！我长这么大还没去过天都呢！我好想看看天都的风物，想吃天都的炸鸡烤串熏鱼烤全羊，也想去龙骧卫衙署门口看看祖师立下的镇邪石……” 　　她是疯了才对喜欢清静的人使用冷暴力，对付这种人，死缠烂打才是王道啊！ 　　“师尊，好吗？好吗？好吗？” 　　于是，那段时间，太上谷上下最常见到的一幕便是他们的少谷主赵姒如挂件般挂在谷主荣华的身上，撒娇卖萌，撒泼打滚，无所不用其极。连赵姒自己都忍不住有些怀疑，自己的心理年龄是不是跟着生理年龄一起缩回去了。 　　荣华开始开始还能勉强保持镇定，后来终于在赵姒的饱和式攻击下举手投降。 　　“好吧，你赢了。你可以去天都，但必须带上兰歌！” 　　终于取得了来之不易的胜利，赵姒顿时对自己佩服得五体投地。姒爷砍得了人，卖得了萌，撒得了娇，果然是能屈能伸一条好汉！ 　　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等她死回家去，依然是冷艳高贵的顶流姒爷，有谁会知道她在修真界的这些丢人往事？ 　　既然要去，自然要盛装前往，绝不能堕了太上谷的威名。 　　天道皇朝那边，给太上谷谷主定下的品级是秩比亲王。然而有趣的是，谷里给赵姒准备的礼服却是皇太子朝服。 　　“让我女扮男装吗？” 　　“不是！当初祖师琳琅公主跟天道皇朝世祖争位的时候特意设计了女款。” 　　听到荣华的解释，赵姒这才兴致勃勃地开始了试穿。 　　朝服金红二色，绣着精致的龙纹，霸气又张扬，发冠既不失储君的张扬霸气，又兼顾了女性的柔美。 　　这分明就是打脸专用套装！果然不愧是太上谷，够嚣张，她喜欢！ 　　照了照镜子，赵姒把眉心的白玉莲花眉心坠摘了下来，露出底下鲜红的血魔印。如此霸气的盛装，还是跟血魔印更配。 　　储君规格的盛装就已经够霸气了，加上代表着死亡与强大的血魔印，再添上赵姒两辈子都身居食物链顶端养出的那股不把所有人放在眼里的自信，哪怕她此刻顶着一张未长成的稚嫩脸庞，镜子里的人依然有了股逼人的锐气与锋芒，仿佛一把出鞘的剑，令人望而生畏。 　　从穿越到现在，赵姒还是头一回遇到如此合她心意的装扮，穿上之后就再也不肯把衣服脱下了，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作此打扮。 　　哪怕只是为了这套衣服，入太上谷也不亏了！ 　　赵姒一套衣服就已心满意足，没想到更大的惊喜还在后头。 　　荣华上下打量她一眼后，忽然道：“既然要去天都，不能堕了太上谷的威名，坐飞舟去，带上谷内所有侍女，反正我平时也不怎么用得到人。” 　　别被他口中那句带上所有侍女吓到，荣华喜静，也不爱奢华，太上谷所有侍女加起来也不过二三十号人，还没有人家大户人家一个院子里的人多。真正令赵姒激动的是飞舟。 　　当荣华挥袖将飞舟从储物戒中拿出来的那一刻，饶是赵姒自诩见多识广，依然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飞舟的形态虽跟普通舟船类似，但材质却非金非玉，阳光下闪着旖旎的光芒，与其说是修真造物，反而让赵姒不由自主联想到外星飞船，有种超越了时间与空间的极致超然脱俗，漂亮到仿佛本就不该出现在这世上。 　　驾着这样一艘飞舟降临天都，可以想像得到对于天都的百姓来说将是怎样一种震撼。哪怕从小就知道自己生活在修真界，修真者本就该遍地走，突然面对如此造物说不恐惧战栗也是不可能的。 　　身为一个以普通人的信仰为修炼源泉的门派，太上谷在其他方面可以不行，唯独装逼方面，绝对冠绝整个修真界。当侍女们绾起飞仙髻，换上一尘不染的太上谷侍女出行专用白衣，披上同款白色披帛，往飞舟上一站，赵姒顿时产生了一种耳畔仙音袅袅的幻觉。 　　跟这排场比起来，赵姒觉得自己当初在娱乐圈走红毯的那点准备根本不值一提。 　　太上谷的传人去天都，按惯例会先去西郊皇陵祭拜祖师琳琅公主。赵姒虽然天生反骨，却也没特立独行到要打破传统，更何况，早在仙网上看过这位祖师的不少事迹，赵姒对这位凭借一己之力改变了整个修真界生态的奇女子钦佩不已，一套流程走得心甘情愿。 　　飞舟的动静实在太大，一路上所过之处凡人无不以为神仙下凡，纷纷焚香祷告，跪地叩拜。天都那边自然也已早早得到了消息，等到赵姒这边祭拜完毕，皇帝派来迎接的队伍刚好来到她面前。 　　赵姒无意为难眼前冷汗直冒，明显是被大佬们推出来顶缸的小喽啰，特意放慢了飞舟的速度，跟着队伍缓缓飞入了天都上空。 　　虽说是修真界，但凡人都城的街市景象却跟普通的古代世界没什么不同。街上人流如织，街边到处都是各式各样的摊贩，卖小吃的，卖饰品的，卖玩具的，琳琅满目，应有尽有，如果不是身在飞舟，赵姒很有冲动下去逛一逛。 　　不愧是都城百姓，同样是看到飞舟，天都的凡人明显要镇定得多，虽然也有人会恭恭敬敬跪下，脸上的表情却远没有其他地方的百姓那样歇斯底里。 　　按例，飞舟会停在皇宫午门外，然而，行至午门，赵姒却并未下令停船，反而命令掌舵的侍女全速前进。 　　“从午门到栖梧宫，路太远，我懒得走。把飞舟开进皇宫，就停在御花园上空吧，那里离栖梧宫近。” 　　栖梧宫是曾经琳琅公主的居所，历来都是天道皇朝用来招待太上谷使者的地方，一来二去，太上谷也就自然而然地把那里当成了自家地盘。 　　“不可以！不能啊！仙长您不能驾飞舟直入宫禁！”那个自从上了飞舟，就一直不停在擦冷汗的礼部官员倒是有几分气节，目睹此情此景，竟然有勇气出言阻止。 　　赵姒冷冷扫他一眼：“为什么不能？” 　　那礼部官员再度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因为……因为……不符祖制，天道皇朝祖制，凡入宫拜谒者，文官下轿，武将下马，策马入宫禁者死！” 　　赵姒笑着歪了歪脑袋：“可我没有策马啊，我驾的是飞舟！你们天道皇朝有哪条祖制说不能开飞舟入宫禁了吗？” 　　那礼部官员表情一僵，竟愣在了当场。 　　不过说话间的工夫，飞舟已经顺利驶入御花园上空，刚想停泊，忽听底下传来“咔——”的一声。 　　那礼部官员也不管自己的官帽已在刚刚飞舟的一个神龙摆尾下被吹飞，猛扑到飞舟船沿，急急地往下看，一眼之后，果然如丧考妣般哀嚎起来：“啊啊啊啊啊……那可是当初睿祖天康帝为乞求国运而种下的福运树啊！” 　　赵姒低头扫了一眼，这才发现御花园中央那棵老松竟被飞舟砍了头，站在飞舟上都能闻到松树折断后散发出来的阵阵松木香。 　　“啊哦，那可真是对不起了！”赵姒尴尬地挠了挠头，“需要我赔偿吗？开个价吧！” 　　那礼部官员早已泪流满面，此刻正抓着船沿抖如筛糠：“这不是钱的问题啊……福运树……福运树……” 　　看他此刻浑身颤抖的频率，赵姒真担心他会不会一个留神，把他自己给抖下飞舟。 　　赵姒不得不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别担心，只是折断了主枝，那棵树看起来枝繁叶茂，没那么容易死。” 　　没想到，那礼部官员闻言，竟开始嚎啕大哭。 　　不知是被这段不和谐的小插曲影响了心情，还是历来如此，接风宴现场，天道皇朝从皇帝到大臣，一个个哭丧着脸，那表情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不知道的，大概还以为这不是什么接风宴，而是葬礼现场。 　　如果说赵姒之前对荣华的身世还只是猜测的话，此刻看到坐在上首的天圣帝的脸，基本已经可以确定那就是事实了。 　　因为，眼前的这位皇帝陛下竟长着一张跟荣华有七八分相似的脸，虽然没有荣华帅，也没有荣华仙，还因为沉迷酒色有种被掏空了似的萎靡感。但单看五官就能判断得出，二人绝对有着极为亲近的血缘关系。 　　原来师尊真的是白雪公主啊…… 　　因为是穿正常后第一次从正常人的角度看故事，赵姒直到现在依然记得看到那个故事时的感觉，愤懑，憋屈，心疼…… 　　天命在野，恶人却高坐明堂。 　　目光望向端坐首席的天圣帝，赵姒的眼睛危险地眯了眯。 　　眼前的男人放在皇帝里绝对算得上好看，哪怕是低配版的荣华，放到娱乐圈，也能勉强演一下偶像剧。 　　但赵姒只要一想到，正是因为眼前的男子，自家师尊才会遭受那样残忍的对待，她就怎么看眼前的男人怎么不顺眼。 　　想到那天看到的那一道道狰狞的伤疤，她恍惚中又感受到了第一次看到那个故事时那种胸中仿佛有团火在熊熊燃烧的感觉。 　　赵姒一直都是护短的，她身边的人，她欺负可以，旁人要是胆敢动一根手指，她不介意剁掉对方伸过来的爪子。 　　眼前这位到底是天道皇朝的皇帝，无论是直接一把掐死还是打一顿都不太妥当。不过，稍稍欺负一下，却是无所谓的。 　　想到这里，赵姒霍然起身离席，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步步迈向了端坐在龙椅之上的天圣帝。 　　看到她起身，原本正死气沉沉盯着案上的菜肴，眼观鼻鼻观心的大臣们不约而同抬起了头。 　　只见，身着明显违制的皇太子制式冠服的少女犹如登基的女皇般，踩着只有御驾才能踏足的丹陛，一步步走到了天圣帝的面前。一袭绣着繁复金龙纹样的红衣灼灼如火，竟将龙椅上的天圣帝衬得有些黯然失色。 　　就在所有人都在好奇这位太上谷的少谷主突然走到陛下面前所为何事之时，殿上的少女却忽然一把揪起了龙椅上的天圣帝，嘴角一勾，笑容邪魅而放肆。 　　“龙椅不错，你下来，让我坐坐！” 　　少女清亮的嗓音忽然幽幽响起，在空旷的大殿内激起阵阵回响。 　　所有人不约而同倒吸了一口凉气。 第41章 41嚣张了 大好头颅在此，就看谁有胆…… 　　大概是有生以来头一回看到有人胆敢直上御殿, 让皇帝让座。现场一时鸦雀无声，真真是安静到落针可闻。 　　“陛下是没听清吗？那我再重复一遍好了，龙椅不错, 你下来，让我坐坐！”因为是坐姿, 虽然天圣帝是个成年男人，赵姒不过是个未成年少女, 但她依旧轻松揪住了对方的衣领。 　　此刻，这位皇帝陛下的眼中满满都是难以置信, 竟似被吓到了一般，只是瞪大了眼睛, 愣愣地盯着赵姒, 却毫无反应。 　　赵姒等得有些不耐烦, 终于忍不住直接把人扯下御座, 一甩袖，大大方方坐上了龙椅。 　　“啊！这居高临下的感觉可真不错, 难怪那么多人削尖了脑袋想当皇帝！”成功坐上了龙椅, 赵姒兴奋地四下张望了一阵，笑着发出一声赞叹。 　　“大胆！”直到此时，才终于有人回过了神来，愤而离席, 指着御座上的赵姒浑身颤抖。 　　“你没说错，我的确从小胆子就大。胆子不大，也不敢把你们陛下从龙椅上拉下来了。”赵姒翘起二郎腿, 笑着理了理头发，“不过你们放心，我们太上谷历来对凡间权势不太热衷, 我就是借把椅子坐坐罢了，没别的意思。” 　　说到这里，她才终于低头扫了一眼刚刚被她拉下龙椅的天圣帝。 　　此刻，天圣帝依然保持着刚刚被她丢下御座时的姿势，一双眼睛瞪得极大，浑身颤抖，满脸通红，嘴唇还屈辱地抿着，那羞愤欲死的样子，真真是有趣至极。 　　赵姒鬼使神差地想起了师尊被她欺负时的样子，会哭笑不得，会无可奈何，却从来不会露出哪怕一丁点委屈。 　　一个大男人，被个小女孩欺负了，竟然还好意思委屈。 　　“真难看啊……” 　　天圣帝直到此时才终于在两名内侍的搀扶下起身，闻言，顿时一个趔趄。 　　刚刚出言呵斥她的年轻官员顿时再也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步，厉声怒骂：“少谷主如此作为，难道就不怕引起天道皇朝与太上谷之间的战争吗？” 　　赵姒悠闲地龙椅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好啊！要战便战，我倒是想看看是我家师尊厉害，还是你们家的皇帝陛下厉害。巅峰对决哦，如果你们天道皇朝愿意给我这个机会，我求之不得！” 　　年轻官员气到浑身发抖：“一个区区炼气期的小丫头，好大的口气！我天道皇朝能人辈出，对付不了太上谷其他人，难道还对付不了你？” 　　“哦，既然如此，那不如让我见识一下。那什么飞鱼卫，不是以维护皇室尊严为己任吗？我如今都已经欺到你们家皇帝陛下头上了，是时候该出来尽忠了！”赵姒笑着仰起头，露出纤细漂亮的脖子，“我不过区区一个炼气期，大好头颅在此，就看谁有胆量来取了。” 　　她满怀期待地等着有能人志士为国尽忠，最好忽然有人越众而出，高呼一声“妖女看剑”，当场将她斩于剑下。可惜的是，她高估了金銮殿上这帮人的爱国情怀，等半天也没等来哪怕一丁点反抗。 　　那位正站在殿中对着她目眦欲裂的年轻官员倒是想反抗，可惜有心无力，不过一修习儒道的普通书生而已，那点修为，赵姒一只手就能摆平。 　　眼见着殿下众臣不准备反抗，赵姒再度将目光落到了面前的皇帝身上：“遭遇如此奇耻大辱，陛下难道就不准备反抗吗？被个小姑娘欺到头上，此刻你要是忍气吞声，以后该怎样面对众臣，怎样面对天下百姓？” 　　“你！”原本已经羞愤欲死的皇帝陛下闻言，脸上瞬间难看到了极点。 　　赵姒继续挑衅他：“来啊！动手啊！如果我的消息没错，陛下你如今的皇道修为应该已经类似修真者化神期，打不过我师尊，杀我却易如反掌！真的不试一下吗？哪怕不杀我，在我身上捅个窟窿也好啊！” 　　赵姒一边说着，一边上前，体贴地替天圣帝拔出了他腰间装饰用的配剑，将剑柄塞到他手里，剑尖指向自己。 　　可惜的是，天圣帝虽握紧了手中的佩剑，却并没有半点要伤她的意思。 　　赵姒失望地叹了口气，目光扫过殿上衮衮诸公，竟有种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的无奈。没想到太上谷竟积威至此，看来她死在天都的梦想只能宣告破灭了。 　　正式放弃之前，她又最后试着挣扎了一番，抬头望着天圣帝，伸手指了指自己额头的血魔印：“看到这个了吗？这是血魔印，我也在魔尊的必杀名单上，你杀了我，魔尊会感激你的！” 　　可惜，最后的挣扎也失败了，听到她这话，天圣帝眼中的愤怒竟如潮水般退去，握剑的手开始无法抑制地阵阵颤抖，而后，那剑竟“当啷”一声，掉到了地上。 　　“孬种！”赵姒恶狠狠骂了句，忿忿地一屁股坐在了龙椅上。 　　然后，她眼睁睁看着眼前的皇帝陛下白眼一翻，在众目睽睽之下晕了过去。立刻有内侍七手八脚地将人扶进了内殿。 　　赵姒顺手从桌案上抓起一串葡萄，旁若无人地吃起来。 　　不得不承认，此情此景之下，装晕的确是摆脱此刻尴尬处境最好的方式，随便还能虐粉。 　　赵姒扫了一眼殿下众臣，主辱臣死，果然一个个满脸通红，目眦欲裂。望着殿下众人那敢怒不敢言的模样，赵姒因为作死失败而产生的那点愤怒顿时烟消云散。 　　暴君的感觉大约也不过如此了！ 　　既然连龙椅都已经坐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继续这个游戏。打定了主意，她一把扔掉手中的葡萄，端起先前天圣帝还没来得及动的酒杯，给自己满满倒了一杯，而后，面向殿下众臣，高高举起了酒杯。 　　“众爱卿劳苦功高，朕不知该如何犒赏，只有满饮此杯以敬各位！”她故意学着电影里皇帝的派头对着殿下众臣敬了杯酒，敬完，却自己笑了起来，“好玩，实在太好玩了！” 　　那模样，分明是小孩子在玩过家家。 　　“欺人太甚，简直欺人太甚！我堂堂天.朝上国，竟被羞辱至此，主辱臣死，微臣礼部尚书裴谦，先行一步！”之前出言呵斥她的年轻官员此刻终于忍无可忍，说完，竟一头撞向殿上的盘龙柱。 　　“拦住他！”赵姒只想找死，没想牵连无辜，更何况牵连的还是这种一腔热血的忠直之臣。 　　幸运的是，太上谷的侍女都是有两把刷子的，赵姒此言一出，顿时有数道披帛如风卷残云般将人扯了回来。这位裴大人撞柱只撞了个寂寞，低头望着身上缠着的披帛，一脸的羞愤欲死。 　　赵姒松了口气：“裴大人病了，还是送他回家吧。” 　　披帛如灵蛇般收回，两名白衣飘飘的太上谷侍女已一左一右将裴谦架住了。 　　赵姒满意地点了点头，嘴角一勾，笑着加了句：“哦，如果裴大人回去之后依旧一心求死，那就行个方便，顺便送他家中老小一起下去陪他，毕竟，一个人下黄泉，也怪寂寞的。” 　　“谨遵少主之令。” 　　“你……你你……” 　　赵姒真庆幸这位裴大人够年轻，这要是位上了年纪的老大人，大概此刻气也被她气死了。 　　目送着三人远去，赵姒在心中默默为自己点了个赞，往嘴里丢了两颗花生，继续逗弄殿下众臣：“还有人想为国尽忠吗？刚刚拦得太快了，朕现在觉得血染御前的画面也挺美的，有谁愿意上前演示一番，朕会为他立碑。” 　　大概是察觉到赵姒并不想真的伤人，继裴谦之后，终于又有人站了出来，指着赵姒的鼻子，一脸的痛心疾首：“太上谷人心所向，万众景仰，怎会有你这样的恶徒？” 　　说话的是位留着山羊胡子的老大人，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股读书人的迂腐之气，似乎真心在为荣华收错了徒弟而扼腕叹息。 　　赵姒微微一笑，答得从容：“这你得去问我师尊，我也不知道他为何偏偏收我为徒。如有不满，可以去让他逐我出师门。我会感激你的！” 　　“你你你……” 　　眼看着面前的老大人被气得满脸通红，随时会昏厥过去的模样，赵姒好心地解释了一番：“我师尊收我为徒的时候刚好是天下宗门大会，各大宗门的掌教都亲眼目睹了他死缠烂打试图收我为徒的场面。说不定连他也觉得太上谷太过好说话，需要我这样的恶徒来转变一下在众人眼里的形象。” 　　可惜，她的这番解释非但没能令眼前的老大人好受些，反被当成了挑衅，老大人被气得吹胡子瞪眼，直呼：“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赵姒翻了个白眼，没再理他，开始埋头吃菜。天道皇朝或许其他方面不行，但至少御膳房的厨艺还是不错的。其他面前的她不知道，但起码皇帝案前的这些都称得上珍馐美味。 　　封建等级制度真是讨厌，开宴这么长时间，其他人面前的菜肴早已凉透，御案前的菜肴却依然散发出阵阵热气，赵姒偷偷打量了一番才发现，面前的案桌竟然自带保温装置。此刻，她无比庆幸自己抢了皇帝的位子，至少，还有一口热菜可以吃。 　　松茸乌鸡汤鲜香爽口，松鼠鳜鱼酸甜美味，佛跳墙鲜醇浓香，文思豆腐清鲜利口，连清炒什蔬都透着股外面没有的清甜可口…… 　　尝到了美味之后，赵姒立刻开始旁若无人地大快朵颐，直吃得满嘴流油，大呼过瘾。 　　想到刚刚天圣帝那一脸憋屈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赵姒忽然有些庆幸自家师尊没能当成这个皇帝。不然，今日在这殿上受辱的人就该是他了。 　　如果是他的话，以他的脾气，大概会一剑捅了她这个胆敢把天道皇朝的尊严往地上踩的恶贼，然后再亲自去太上谷负荆请罪，以期用一死保全天道皇朝的吧！ 　　哪怕没有一刀把她捅了，想必也会暗搓搓给她下个毒什么的。 　　脑补了一下荣华可能的反应，赵姒竟忍不住有些小激动。 　　可惜，也就仅仅只是想象而已，赵姒泄愤般咬了口手中的羊腿，忿忿道：“该死的天圣帝，你就不能有骨气一点吗？” 　　亲耳听到赵姒如此辱及皇帝，全场却噤若寒蝉，无一人敢站出来为天圣帝说一句话。 　　赵姒舀了勺佛跳墙，摇了摇头，彻底对天道皇朝失去了兴趣。 　　欺负人，也要被欺负的那一方胆敢反抗才有趣，对方一味地认怂，实在是无趣至极。 　　如果不是还打算继续调查当年的事，赵姒大概会选择当场打道回府。 　　身为太上谷的少谷主，赵姒夜里按照惯例宿在栖梧宫。 　　天道皇朝对太上谷的畏惧果然已刻在了骨子里，哪怕太上谷几代也未必会派人入京，作为驻跸之地的栖梧宫却被打扫得一尘不染。不仅干干净净，连宫中的器物陈设都无一不精致无一不华美。 　　爱华服美婢，性喜奢华的赵姒表示十分满意。 　　刚刚舒服地在柔软的大床上打了个滚，外面便传来通报，长公主求见。 　　好歹也曾有过一面之缘，赵姒对这位传说中被荣华拒绝后深受打击，一病不起的长公主好奇不已。听到通报，慌忙起身，整了整衣冠：“宣！” 　　长公主进门的时候原本低眉敛目，乖顺不已，待到看清赵姒的模样，顿时便炸了：“是你？” 　　赵姒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对啊，是我！” 　　长公主的脸色顿时难看到了极点：“你就是太上谷的少谷主？他竟会收你为徒？” 　　“不仅你惊讶，我也很惊讶啊！”赵姒笑容苦涩。当初她守门时还曾听几个师妹兴致勃勃谈起荣华准备收徒的事情，然而，她当时做梦也没想到馅饼竟会落到自己头上。别人或许会惊喜，而她却只有惊，没有喜。 　　这种欺到皇帝头上，皇帝也只能面唾自干的倒霉身份，谁想要谁要，她真的一点都不稀罕！ 　　只要一想到今天白天的状况，她就隐隐有种自己恐怕这辈子都回不了家的不祥预感。 　　长公主显然并非为了跟她叙旧而来，短暂的震惊后，终于直入主题，望着赵姒的眼睛，厉声质问：“你跟荣华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你们会……会同床共枕？” 　　赵姒的视线缓缓扫过殿内一众侍女，嘴角微弯。 　　有意思了，长公主不愧是长公主，竟然能在太上谷侍女中安插眼线。 　　赵姒虽佩服她的一腔痴情，但一想到自己之前的猜测，顿时无比庆幸自家师尊是个不解风情的呆子。 　　如果她的猜测没错，哪怕二人并非同母所生，却也是货真价实的兄妹。万一要是真的不幸两情相悦，那乐子可就大了。 　　“既然你诚心诚意地问了，那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吧！”赵姒微微一笑，脸上的表情得意无比，“其实，我师尊他是我……” 　　赵姒说到这里，忽然咧嘴一笑：“我的亲生父亲！这个答案惊喜不惊喜，刺激不刺激？” 　　长公主果然深受刺激，闻言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连连摇头：“这……这不可能！你说谎！” 　　赵姒心说我就是在说谎，面上却依旧言之凿凿：“当初我师尊收徒时的情况，想必如今修真界无人不知。如果他不是我亲生父亲，你觉得他为什么要当众收一个意图叛出师门的逆徒为徒？如果他不是我亲生父亲，你觉得他为什么会每晚陪我一起睡，还亲自给我梳头穿衣？” 　　望着长公主那如遭雷击般的表情，赵姒的虚荣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继续脸不红心不跳地编着瞎话：“事已至此，告诉你也无妨。我母亲出身金陵洛氏，遇到我爹爹后不惜为爱私奔，叛出了家门。我爹爹身份特殊，为了保护我娘亲，不得已只能将她藏在暗中。谁知我娘竟因生我难产而死，我爹爹万念俱灰，从此断情弃爱……” 　　原主的母亲的确出身金陵洛氏，也的确曾经为爱私奔，下落不明。赵姒只不过是把故事中的男主角从玄天宗掌门清玄，换成了太上谷谷主荣华。这种半真半假的谎言往往最能唬人，哪怕长公主亲自去查证，也只会得到些模棱两可的佐证。 　　“我娘亲死后，我爹爹万念俱灰，曾发誓终身为我娘亲守节。所以，我劝长公主你还是收起你的那点心思吧！” 　　赵姒觉得自己真是个好人，为了斩断长公主那点情丝，竟然想到下这样的猛药。 　　自我感觉好到了极点，她甚至故意上前一步，扬起那张艳若桃李的小脸望着长公主：“我跟我爹爹一点都不像对吧？看看我这张脸，你就该能猜到我娘当年是如何的风华绝代。长公主虽美，却不及我娘万一，你凭什么觉得我爹爹会看上你？” 　　长公主原本就已处于崩溃的边缘，听到这话，终于再也承受不住，捂着脸跑了。 　　气走了长公主，赵姒心满意足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没想到还没来得及喝一口，便被兰歌一把拽到了栖梧宫外的花园里。 　　突然被人从温暖舒适的宫殿内拽到外面微凉的夜风中，这可不是什么令人开心的事。她刚要发作，却见兰歌冷冷瞪着她，面沉如水，声色俱厉：“你说谎！尊上根本就不认识什么金陵洛氏的女子！” 第42章 42仗义了 这就是行侠仗义的感觉吗？…… 　　既然被拆穿了, 赵姒也不打算继续挣扎，微微一笑，大大方方地承认了事实：“是啊！我就是在说谎！” 　　听到她亲口承认, 兰歌的脸色非但没有好转，反而变得越发难看：“为什么要说这种谎？” 　　“好玩！”赵姒随手掐下面前的一朵木芙蓉, 漫不经心地把玩着。 　　兰歌眉头深锁，神色不善：“你知不知道, 你做的这些事，说的这些话会给尊上带来多少麻烦？” 　　“知道啊！”赵姒笑容满面, 一把将手中的木芙蓉碾成了花泥，“就是因为知道, 我才这么做的啊！” 　　她故意挑衅地望兰歌一眼, 继续道：“是他自己要收我为徒, 既然如此, 我闯的这些祸，惹的这些麻烦, 他自然只能照单全收。你为什么要怪我呢？要怪也该怪他自己有眼无珠！” 　　“你……”兰歌已经气到浑身颤抖。 　　赵姒今天已经气疯了不少人, 也不差她一个，对此没有半点愧疚。 　　“你们这些人怎么都这么不会说话？动不动就你你你……没别的词了吗？”赵姒望她一眼，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哈欠，“如果没别的词, 那我先去睡了。” 　　兰歌根本就想象不到，在得知太上谷少谷主这个倒霉身份，竟然连皇帝都能吓尿后她到底有多愁。她是多倒霉才会惹上荣华这个大魔王啊！ 　　她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能顺利找到他的破绽, 然后先想办法把他弄死了。只要荣华一死，她到时自然想用什么姿势死，就能以什么姿势死。 　　其实赵姒原本没想着夜探, 她的打算是第二天光明正大去余皇后当年曾住过的玉衡宫打听消息，她不信以她如今这所向披靡的身份，有谁敢拦她。 　　可惜的是，她失眠了。 　　栖梧宫的床又大又软，也没有讨人厌的家伙会半夜把她当成安抚娃娃般搂进怀里，她竟然失眠了！ 　　也不知是因为今天一天玩得实在太刺激了，还是单纯认床，她翻来覆去，辗转反侧了半晌，依旧没能睡着。 　　赵姒此时才郁闷地发现，这么短的时间，自己竟然已经习惯了荣华的怀抱。此刻独自一人躺在栖梧宫空旷的大床上，她竟然不由自主开始想念他温暖的怀抱，想念他暗夜里轻柔却绵长的呼吸声，想念他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盖住眼帘的乖巧模样。 　　疯了疯了！一定是疯了！ 　　不想由着自己再继续胡思乱想，赵姒猛地从床上跳起来，悄悄换上之前偷偷准备好的夜行衣，准备夜探玉衡宫。 　　深夜的宫禁万籁俱寂，只有宫灯静静燃烧，偶尔路过的禁卫脚步轻得仿佛是猫。 　　赵姒毫无阻碍地一路摸到了玉衡宫。 　　传说当初余皇后诈死脱身后，天承帝便下令封闭了玉衡宫。然而，推门进去，跟想象中布满灰尘，肮脏破败的冷宫景象截然不同，玉衡宫很干净，干净到仿佛定格了时光，随时在等待着宫殿的主人回来一般。 　　赵姒开始还以为只是某种幻象，伸手摸了摸桌子才发现竟真的一尘不染。 　　早已被封闭的宫室一尘不染？！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她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开始响起某悬疑科普节目的阴森配乐。 　　正胡思乱想间，之前已被她关上的门却吱呀一声开了，她慌忙一个闪身，极速躲到了厚厚的帷幔后头。亏得屋里一片漆黑，她又穿了一身黑漆漆的夜行衣，来人并没有发现她。 　　来人提着灯笼，显然并不是她之前脑补中的神秘妖魔鬼怪，而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人。来人一身中衣，脚步飘忽，看身形应该是个男人。 　　赵姒好奇地瞪大了眼睛，想看清是什么人竟然半夜不睡，跑到这种地方来，却见来人放下灯笼，轻轻扭动了多宝阁上的一尊玉佛。 　　然后。 　　“咔哒——” 　　对面的书架徐徐移开，露出后面藏着的一幅绝色美人图。 　　赵姒一直以为荣华就已经是修真界颜值的最巅峰了，没想到世上竟有人能比他更美。跟荣华那种高傲圣洁凌然不可侵犯的神圣之美不同，画像上的女人美得更柔和更温婉，一眼就能让人联想到美人是水做的这样的形容。 　　如果说荣华是高山上的雪，冻都能把人冻个半死，那么，画上的美人就是暗夜里盛放的昙花，轰轰烈烈，美得低调又张扬，却又馥郁芬芳。 　　如此美人，饶是赵姒身为女子也忍不住眼前一亮。赵姒早在之前吃瓜的时候就已知道余皇后天姿国色，令人见之忘俗，如今亲眼见到画像才明白那些庸俗的形容词根本不足以形容出她美貌的万一。 　　面对如此绝色佳人，竟然还能宠妾灭妻，天承帝简直禽兽不如！ 　　就在赵姒好奇那位能惹得天承帝宠妾灭妻的宠妃该是什么模样之时，门再度开了，进来的是位女子，同样一身中衣，一进门就把一件厚厚的大氅披在了男人身上。 　　“陛下，夜深露重，该回宫了。” 　　一个称呼瞬间让赵姒明白了眼前男人的身份。天圣帝她先前才见过，除了他，宫里能被称为陛下的只有一人，那就是太上皇天承帝。那个她猜测中荣华的渣爹！ 　　赵姒定睛看去，果然在他脸上看到了几丝熟悉的轮廓。 　　既然他就是天承帝，那么眼前的女人，能以这种老夫老妻的方式跟他相处，自然只可能是那场宫斗的最后赢家，天圣帝的生母，洛太妃。 　　面前的女人美则美矣，跟画上的美人一比，瞬间被衬得黯然失色了。唯一的亮点大概是那双眼睛。那是一双温柔又多情的桃花眼，脉脉含情，只一眼就能让人沉溺其中。上次赵姒看到长得如此好看的眼睛，还是在蜃龙弥夜营造出来的幻境里。 　　咦，才反应过来男主洛停云也姓洛！是巧合，还是…… 　　“朕还想再看看她……” 　　赵姒还想往深处想，耳畔却响起了天承帝的声音，她下意识地循声望去，才发现不远处的男人不知何时竟已捂着胸口，泪流满面。 　　可惜，了解过事情始末的赵姒却完全无法同情他。把人害死了，再来装什么情深意重的情圣。 　　好恶心！ 　　虽然磨蹭了半天，但天承帝最后终于还是被洛太妃劝走了。 　　待到二人走远，赵姒立刻迫不及待地从帷幕后头跳出来，打开机关，毫不犹豫摘下墙上的美人图，卷巴卷巴塞进了储物袋。 　　渣男就别演什么情深意重了，画她拿走了，以后再想睹物思人也没机会了。至于这画，还是交给更需要的人吧！ 　　“师尊，我拿到了你娘亲的画像，高兴吗？” 　　明明荣华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娘亲到底是谁，然而只要一想到用不了多久，就能让他看到他娘亲长什么样了，赵姒就觉心情异样的舒畅，仿佛喝了蜜一般。 　　这就是行侠仗义的感觉吗？ 　　拿到了战利品，赵姒笑容满面地回了栖梧宫，心情愉快地沉沉睡去，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 　　因为她这个大魔王的入住，栖梧宫周遭已成了宫里的禁区，自然没有人敢来打扰她休息。 　　睡了个饱，又美美地饱餐一顿后，大魔王决定去御花园散散步，消消食。 　　刚刚走到御花园门口，便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喧哗声，走近一看，才发现竟是一个五六岁左右的男孩正把一个稍大些的男孩压在地上当马骑。 　　趴在地上的男孩一脸的倔强，努力试图站起来，却被两个太监死死压在地上，根本动弹不得，只能痛苦地保持着这个屈辱的姿势。 　　“真是一场好戏！”赵姒忍不住鼓掌叫好。 　　戏看够了，她终于还是忍不住走过去，一把提起了那个一脸嚣张的熊孩子，然后一脚一个，把压着那倒霉孩子不让他起来的两个太监踹翻在地。 　　把手里的熊孩子如扔垃圾般往不远处的太监身上一丢，她这才微微蹲下，笑眯眯地望向正艰难地试图站起来的孩子，调侃道：“小孩，怎么每次见你，你都这么狼狈？” 　　大概趴了太久，那小孩站起来后双腿依旧有些哆嗦，直到他站直了，赵姒才发现，他身上穿的竟是太子冠服。身为太子，却混到这份上，也是没谁了。 　　感觉到小家伙的尴尬，赵姒笑着转移了话题：“小孩，我忘了你叫什么名字。” 　　小家伙明显已经认出了赵姒，闻言顿时一阵失落，低下头，闷闷地答：“容染，我叫容染。” 　　赵姒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容染，按照交际惯例，我该称赞一下你的名字，可惜，以太子的身份来说，这个染字委实不是什么美名。” 　　“这是父皇赐名……” 　　“宠妾灭妻，难道是你们天道皇朝的传统吗？”赵姒冷笑，“染，呵呵，他怎么不干脆给你赐名殇？还好你姓容，让染字的恶意显得没那么露骨。” 　　她幽幽叹了口气：“父母作孽，孩子遭殃。果然，男人跟女人的生理结构决定了，这世上最稳固的婚姻结构是大女人小男人，女人负责赚钱养家，男人负责貌美如花。” 　　“你说什么？” 　　“没什么。” 　　“你有字吗？” 　　“没有，父皇一直不允许我出阁就学，理由是找不到合适的大儒。” 　　“荒谬！”赵姒一阵无语，越发心疼眼前的小家伙，“不如，我送你个字吧，就叫无瑕。不染尘埃，干干净净的无瑕。如果谁有意见，就让他来太上谷找我！” 　　闲事已经管完，她本想就这么一走了之，走出几步，却终于还是忍不住又退了回去。 　　摸了摸容染的头，语重心长地开了口：“知道当年你家世祖为什么能胜过我太上谷祖师，成为皇帝吗？原因很简单，因为他是中宫嫡长子。不然，你以为他文治武功都稀松平常，连我家祖师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又怎么可能登上帝位？” 　　“大胆！竟敢诋毁世祖！”此时，那两个太监终于回过了神来，自以为抓住了赵姒话里的漏洞，立刻趾高气扬地呵斥道。 　　这两位显然不是什么重要人物，还没来得及听说赵姒这个大魔王昨天在接风宴上的所作所为，不然，哪怕借他们两个胆子，他们也没胆这样跟赵姒说话。 　　好在大魔王此刻心情不错，只是轻描淡写地反驳了回去：“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吗？史书上，三夷之乱不是我家祖师平定的吗？均田策不是我家祖师提出的吗？你家世祖，除了端坐东宫坐收渔利，还做了些什么？除了中宫嫡长子的身份，他有哪点胜过我家祖师？” 　　“你……你……” 　　又是你你，她都快听烦了！ 　　赵姒掏了掏耳朵，继续给面前的小孩洗脑：“小家伙，你给我记住。只要你们天道皇朝的继承制度还不打算改变，你就是无可争议的未来继承人，教训一下下面的弟弟怎么了？怕他干什么？他母妃再受宠，也改变不了他只是个庶出的妾生子这个事实！” 　　“坏人！坏人！你欺负我！我要告诉父皇，让父皇打死你！”那熊孩子显然并不会看人脸色，赵姒正教育容染要敢于教训弟弟，他就迫不及待地跑来给她当教材了。 　　赵姒自然不会让他失望，当即狠狠一脚将人踹飞了出去。胖得仿佛一颗球般的小家伙在空中划过一道长长的弧度，重重砸在了不远处的太监身上，顿时，哭声震天。 　　赵姒拉着容染远离噪音，继续教育。 　　“不老实？揍他！” 　　“揍一顿不行，那就揍两顿，两顿不行就三顿！总有一天他会老实！” 　　“可是……” 　　“你是中宫嫡子，难道还不能管教下面的弟弟？只要不弄死了他，难道你父皇还真能拿你怎样？” 　　赵姒说到这里，忽然嘴角一勾，笑得一脸邪肆：“哦！其实就算真失手打死了他也没事。已经死了一个儿子，你父皇难道还能再亲手弄死另一个儿子？大不了被判圈禁，或者流放！到时你尽管来我太上谷，我这个少谷主虽然功夫不济，但保你一个人还是没问题的！” 　　看看小家伙若有所思，赵姒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母后的确不受宠，但你以为你母后背后的郑家是纸糊的吗？来，站直了，摆出你帝国嫡长子的威严出来！” 　　“送你一句话，强权即真理！这个世界历来都是谁拳头大听谁的。要不是打不过我们太上谷，你以为你们天道皇朝的列祖列宗能允许我们太上谷蹬鼻子上脸？不然你以为，昨天我把你父皇一把从龙椅上扯下来，他为什么却连个屁都不敢放？” 　　“明明有实力却一退再退，这不叫仁厚，这叫愚蠢！以后有谁敢送上门来找死，那你就成全他！” 　　如果天圣帝是个不分青红皂白就能把儿子拉去砍了的暴君的话，赵姒这么教容染就是老寿星喝砒.霜嫌命长，但好在天圣帝是个把剑送到他手里让他捅，他都只敢装晕的怂货。这种人最是欺软怕硬，你弱他会欺负你，你一旦强硬起来，他反而不敢拿你怎么样了。 　　赵姒那仿佛连珠炮般的宣言彻底把容染整懵了，他瞪大眼睛，定定望着赵姒看了半晌，才终于幽幽地开了口：“你跟传说中的太上谷传人完全不同。” 　　赵姒闻言，顿时笑了：“传说中的太上谷传人是什么样的？出尘绝世，飘飘如仙？很抱歉，我只是个凡人！生死看淡，不服就干的凡人。我只知道，谁惹了我，哪怕粉身碎骨，我也要把对方弄死。” 　　不知是不是被赵姒眼神中的光芒所感染，容染竟忽然伸手，一把抓住了赵姒的胳膊，目光憧憬而热切：“要怎样才能做到像你这样……” 　　“像我这样无所畏惧吗？”无论在任何世界，如果一个人可以做到无所畏惧，那他一定会有种魔样的吸引力。这也是反涩会人格障碍患者总能吸引来普通人，如飞蛾扑火般爱上他们的原因。 　　赵姒微微一笑，摇了摇头：“很简单，我不爱这个世界，也没有在乎的人，无牵无挂，所以无爱无怖。我可以把自己的每一天当成人生的最后一天过。你的话，做不到的吧，太子殿下。” 　　容染缓缓地点了点头。 　　赵姒忍不住再度摸了摸他的头：“责任这种东西，还真是烦人啊！可怜的娃……” 　　小家伙低下头，越发沉默。 　　赵姒有些不是滋味，只能继续鼓励：“其实也不是彻底没戏。就算你有软肋，但只要你足够强大，强大到所向披靡，无往不利，同样也能活得潇洒。正所谓，越强大，才越自由。小朋友，好自为之……” 　　说到这里，她忽然从储物袋中掏出一本秘籍：“这东西，送你了。” 　　“这是……”容染瞬间瞪大了眼睛，“太上谷的功法？” 　　赵姒点点头，直接把秘籍塞进了他怀里。太上谷的秘籍在荣华眼里就是些不值钱的大白菜，时不时挑几本丢给赵姒，既然他没说不能外传，应该也不介意她拿来做做顺水人情。 　　“这破功法需要耐心，我最缺的就是耐心，倒是挺适合你的。太上感应，天人合一，降低存在感，我原本是想练成后用来偷溜出谷的，现在一想，简直就是最适合用来保命的功法。” 　　“谢谢你！”容染捏紧了怀中的秘籍，眼眶微红。 　　赵姒再度伸手揉上了小家伙的脑袋：“不客气！谁让你无论是长相还是际遇都这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呢？我只是不想再眼睁睁看着悲剧重演。” 　　行侠仗义果然令人心情愉快！ 　　三番两次被赵姒摸头，容染终于忍不住抬手护住了自己的小脑瓜：“别摸我头，我不是小孩子了！” 　　“切，毛还没长齐！”赵姒不屑地撇了撇嘴。她现在的这具身体忒不争气了，身高一直没怎么长，只有在更小的小朋友面前才能找到长者的尊严。 　　看着眼前小家伙那羞愤欲死的模样，赵姒露出了一脸恶作剧得逞的笑。这才是真正的小孩子啊！多可爱！洛停云那个刷了绿漆的老黄瓜忒不要脸！据说他如今的生理年龄是十岁，真好奇他这么小，到底是怎么跟萧颖谈恋爱的？ 　　行侠仗义教育完小朋友，赵姒决定去龙骧卫衙署前，看看当初祖师琳琅公主立下的那块镇邪石。 　　好吧！看镇邪石是其次，她就是好奇，想去逛逛这个世界的集市，顺便看看街上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她还没真正享受过这个世界的人间烟火气。 第43章 43败家了 不不不！当什么皇帝啊？她…… 　　出门前, 赵姒决定先换身衣服。 　　她的这身打扮实在太过惹眼了，并不适合出街。太上谷侍女的装束放在大街上也太过特立独行，一眼就能让人认出。不想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她准备让那位依旧委委屈屈在她廊下待命的礼部官员找来了几套寻常贵女侍婢的衣服来。 　　兴冲冲走过去一看，才发现那位一直在不停擦汗的礼部官员竟已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竟是昨日差点一头撞死在金銮殿上的裴谦裴大人。 　　看到她过来，裴谦恭恭敬敬朝她行了一礼：“少谷主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 　　“那个谁呢？”赵姒这才反应过来, 自己竟然忘了问昨天那人的名字。 　　“韩大人劳累过度，犯了心疾, 微臣已经派人送他回家了。” 　　赵姒微微一怔，这人心理素质得多差, 年纪轻轻, 竟然被她吓到心脏病发了吗？回忆了一下自己昨天干的那些事儿, 好吧, 一般人的确扛不住。 　　跟昨天那位被她吓得一直不停擦汗的韩大人不同，眼前的这位裴大人可镇定多了。举止间甚至让赵姒不由自主想到君子端方之类的形容, 一眼就能感受到那种独属于文人士大夫的傲骨。 　　虽然低眉顺目, 赵姒依然能明显感觉到这人对她的抗拒，想必他也是抱着以身饲虎的心态而来。 　　比起包子一样好捏的天圣帝，捉弄这样的人才有趣啊！ 　　交代完想要的东西后，赵姒忽然嘴角一勾, 笑容满面地建议道：“头一回来天都，我刚好需要一个地陪，裴大人不如随我们一起去吧！” 　　“裴某却之不恭！”裴谦脸上的表情滴水不漏, 跟昨日那差点撞了柱的烈性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赵姒继续逗他：“我们这样走在一起，我叫你什么呢？哥哥？不，你太老了！叔叔？不, 你又太小了！你有字吗？” 　　“裴某字子敬。” 　　“算了，还是叫你哥哥吧！便宜你了，子敬哥哥！”确定了称呼，赵姒忽然话锋一转，眼中满是狡黠，“我们太上谷远来是客，出去逛个街，你们天道皇朝该不会让我们自己付账吧？” 　　其实太上谷根本就不差钱，真要认真算起来，荣华这个谷主说不定比天道皇朝的皇帝还有钱，赵姒故意这么问，就是想逗逗裴谦。 　　“自然不会！”裴谦果然没让她失望，回答的时候一脸的咬牙切齿，似乎在为民脂民膏竟要花费在她这样的人身上而扼腕。 　　“那就好！”裴谦不开心，赵姒就开心了。 　　一行人换好衣服，兴致勃勃地上了街。 　　赵姒的年龄太小，跟裴谦走在一起，在外人眼里不过是一对普通的兄妹带着侍女上街，丝毫不惹眼。普通人根本识不得什么血魔印，还道这小姑娘眉心的那朵曼珠沙华甚是别致可爱。 　　赵姒从小就知道自己是爱热闹的。 　　她喜欢熙熙攘攘的人群，喜欢潮水般喧闹的粉丝，喜欢看众人惊艳崇拜的眼神，喜欢众星捧月的感觉，更享受那种轻松掌控他人悲喜的感觉。 　　荣华可以几个月不见生人而安之若素，她却不行，只有在人群中，她才能找到活着的感觉。 　　被荣华拘在太上谷闷了这么久，重新回到人群中的她激动得仿佛乳燕投林，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惊喜和雀跃。 　　她之前也不是没拍过古装剧，但真实的街景跟镜头下的布景到底是不同的。看着街上那一个个活生生的摊贩，一样样新奇的物品，她兴奋不已，不时好奇地看看这个，摸摸那个，不管是吃的还是用的，遇到喜欢的就直接拿下，让身后的裴谦付账。 　　随着一声声“子敬哥哥，付账！”，倒霉的裴大人很快被淹没在了无数鸡零狗碎的小东西组成的海洋中。 　　何以解忧，唯有败家！如果这败的还是别人的家，那可就再妙不过了！ 　　去往龙骧卫衙署前的路上，赵姒一边吃着零食，一边不停往裴谦这个人形自走货架上加点东西，玩得不亦乐乎。 　　于是，天都的百姓们眼睁睁看着京中不少闺秀的梦中情人，江左裴郎，头戴绒花，腰缠帛带，脖子上还挂满了女孩子才喜欢的各种串珠璎珞，抱着无数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跟在一个笑容明媚的小姑娘身后，面无表情地招摇过市。 　　看到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对着裴谦指指点点的模样，赵姒好不容易才忍住了笑。这一幕社死现场实在太好玩了。 　　看看裴谦满脸通红，随时会昏厥过去的模样，她才终于勉为其难地打开储物袋把那些东西收了进去。 　　龙骧卫果然穷到令人发指，衙署前的广场上竟然坑坑洼洼的，连一块平整的石板都没有，也不知道那些石板上的坑到底是怎么来的。 　　赵姒正咬着一串糖葫芦一路走一路吃，没注意脚下，差点崴脚。 　　先狠狠鄙视了一下龙骧卫的穷酸，然后才慢悠悠走到镇邪石前，仔细打量了起来。 　　镇邪石平平无奇，就是一块普通的大青石，赵姒觉得象征意义远大于现实意义。然而，待到她看清上面的字，顿时如遭雷击般愣在了到场。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这不是北宋横渠先生张载那著名的被无数穿越者抄到已经泛滥成灾的横渠四句吗？ 　　厉害了我的祖师奶奶！原来您也是个穿越者啊！ 　　难怪了，赵姒一直觉得太上谷的很多理念都透着股浓浓的跟整个修真界的大环境格格不入的人本思想。难怪这个世界会有仙网这样的东西。 　　“裴大人看我作甚？”赵姒收回视线才发现裴谦正直勾勾地盯着她。 　　裴谦冷笑着勾了勾唇：“像你这种无君无父之人，也配读琳琅公主的句子？” 　　赵姒翻了白眼，理直气壮地叉腰反问：“我的确无君无父，因为我的眼里只看得到我家祖师。不好意思，龙骧卫是我家祖师所创，这碑是我家祖师所立，你说我配不配站在这里读这碑上的文字？” 　　赵姒名正言顺，裴谦无话可说。 　　二人刚吵完，忽见一群百姓忽然一字排开，呼啦啦在龙骧卫衙署前的广场上跪下，二话不说便对着镇邪石地方向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这是干什么？”赵姒有点懵。 　　裴谦答得漫不经心：“被龙骧卫救下的百姓，如果有机会入天都，都会来镇邪石前，磕几个响头，以表感激之情。” 　　所以，石板上的这些坑，其实是龙骧卫救下的百姓磕头磕出来的吗…… 　　简直疯了！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人心所向吗？ 　　望着不远处那一双双充满了感激的眼睛，赵姒竟隐隐觉得胸口沉甸甸的，热乎乎的，那种感觉，大概叫作与有荣焉。直到此时，她在终于意识到自己到底站在怎样伟大的巨人肩膀上。 　　不知道是不是猜到了赵姒此刻心中所想，裴谦竟冷哼了一声：“我不知道谷主为什么收你为徒，我只想说，像你这样的家伙，根本不配！琳琅公主辛苦创下这一切，不是为了让你作威作福的！” 　　赵姒依旧一脸的死猪不怕开水烫：“不好意思，哪怕德不配位，我如今也是太上谷名正言顺的少谷主，你嫉妒也没用！” 　　裴谦气结：“我嫉妒什么？我只是为天下苍生悲哀！” 　　“那你就继续悲哀着吧！”赵姒拍了拍他的肩膀，蹦跳着跑向不远处一个挎着篮子的大婶，远远的，她就已经闻到的一阵桂花糕的甜香，与其浪费时间跟他争执，不如多吃几块糕。 　　“卖桂花糕了，又香又甜的桂花糕！” 　　“家里有个痨病鬼，病得快死了，你们也敢买她的糕！” 　　“不不不！我儿子不是痨病，他只是先天不足，天生体弱多病。我的桂花糕真的没有问题……” 　　…… 　　赵姒还没来得及走近，便听到了一阵争执声。 　　大婶涨红了脸，竭力争辩着，可惜，这是要入口的东西，听到之前的对话，先前几个有意想买桂花糕的路人纷纷转身选择了离开。 　　大婶见状，一脸绝望，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桂花糕我全要了！子敬哥哥，付钱！” 　　看大婶的样子，不像是在说谎，哪怕真的说谎，对一心只想死回家去的赵姒来说也无所谓。那一篮子桂花糕看起来好吃极了，既然没人要，那不如就让她一个人包圆了吧！以她如今的食量，也就当个开胃点心。 　　大婶自然不可能知道赵姒那点小心思，只以为赵姒是故意替她解围，顿时感激涕零：“谢谢姑娘，姑娘真是好人！” 　　不仅大婶误会了，连裴谦都误会了，神色复杂地目送大婶离去，看到赵姒抓起桂花糕就想吃，竟然下意识地伸手挡了挡：“喂，你真吃啊？” 　　赵姒微愣片刻才意识到他到底误会了啥，慌忙对他露出一脸傻白甜的笑容：“我信那位大婶的话。” 　　说完，趁着裴谦愣神的机会，抓起一块桂花糕就往嘴里送。不得不承认，大婶的手艺不错，虽然外形没有御厨做的糕点精致，但味道却一点都不输，清甜美味，入口绵软，好吃得赵姒眼睛都眯了起来。 　　看赵姒吃得一脸满足，裴谦竟鬼使神差朝篮子伸出了手，可惜，赵姒护食，一掌将他伸出的爪子拍掉了：“我跟你很熟吗？你竟然想偷吃我的糕！” 　　裴谦脸上的神色越发复杂。 　　桂花糕实在太好吃了，赵姒一口气吃了半篮，有些口渴，刚好不远处有家茶楼，立刻屁颠屁颠地奔了进去。 　　茶楼酒肆这样的地方，说书人是标配。此刻，台上的说书人正唾沫横飞讲着琳琅公主智擒魏国国主的故事。 　　这种双强相遇，相爱相杀的故事最是能吸引人的眼球，台下观众一个个屏息凝神，听得如痴如醉。 　　说书人的故事，听听也就罢了，当真你就输了。在这个故事里，曾是三国最强的魏国国主竟然是个恋爱脑，几次因为感情用事误判敌情，最后，甚至还被琳琅公主当成禁脔囚禁在了太上谷。 　　听得赵姒这个正统太上谷传人眉头直抽抽，刚刚在镇邪石前接受了心灵洗礼，正浑身热血沸腾呢，结果，一转身就在这里听到了关于偶像的八卦，还是带了点颜色的那种，忍了又忍，她终于还是忍无可忍了。 　　“琳琅公主的故事，早八百年前就已经听腻了。不如说点新鲜的吧！我想听妖后余知乐的故事。” 　　天承帝与余皇后的那点故事在仙网上可谓人尽皆知，赵姒下意识地以为在凡间也是如此，却没想到，她低估了皇权在普通人心目中的影响力。 　　她话音刚落，全场顿时鸦雀无声。 　　半晌，才听到说书人的声音略有些为难地响起：“哎哟喂，您可绕了我吧！宫里那些贵人的事情，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哪里知道？” 　　既然都已经说出了口，她也不在乎暴露自己对余皇后的兴趣：“如果我想知道，该去问谁？” 　　大概没料到皇城脚下竟有小姑娘敢公然表现对余皇后的兴趣，说书人此刻脸上的表情都是僵硬的，憋了半天才憋出三个字：“史官啊！” 　　赵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感受到茶楼内气氛不对，不想再继续破坏大家的心情，她干净利落地选择了结账走人。 　　想到史官，她第一反应想到了起居注，想到起居注，她当晚就毫不犹豫地洗劫了天道皇朝的国史馆，把天承帝一朝所有相关史料全扫进了储物袋。 　　该干的都干完了，继续留下去也没意思。直到此时，赵姒才心满意足地去向天圣帝辞了行。 　　得知她要走，天圣帝顿时垂死病中惊坐起，那个感动啊！听到她称赞皇宫的御膳好吃，还大手一挥，大方地允许她把那几个御厨也给打包带走了。 　　在所有人的屏息注视下，飞舟擦着已经断了主枝的福运树树顶缓缓驶离皇宫。那一刻，无数人泪流满面，至于是不舍，还是终于送走了瘟神的释然，那就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了。 　　飞舟转弯的一刹那，赵姒刚好看到容染一脚踹翻之前欺负他的那个熊孩子。 　　那心狠手辣的模样，竟颇有几分她姒爷当年的风范。赵姒忍不住在心中暗道了一声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自己好像真的带坏小孩子了！ 　　低头看着脚下热闹的街景，赵姒的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那些故事里的主角动不动就爱退隐江湖，找个深山老林去隐居。如果是她，她才不去什么深山老林，要住就住京城，物阜民丰，人杰地灵。 　　咦，不对，既然要住京城，为什么不干脆住京城最大的房子——皇宫！ 　　既然要住皇宫，为什么不干脆当皇帝？ 　　话说回来，那椅子真的挺舒服的。 　　猛然发现了自己内心深处可怕的野心，赵姒竟愣怔了半晌。 　　不不不！当什么皇帝啊？她要回家！ 　　“等一下！”眼角的余光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赵姒抬手叫停了飞舟，忽然踩着忘忧一跃而下。 　　她看到了那天的那位大婶，那桂花糕的味道实在令人流连忘返。既然看到了，不买简直对不起自己。 　　怕被人抢先，她跳下忘忧，就去抢大婶的篮子：“桂花糕我全要了，多少钱？” 　　眼睁睁看着她踩着忘忧从飞舟一跃而下，大婶惊得手里的篮子都掉了，要不是她这一抢，这一篮子桂花糕就该掉地上了。 　　“是姑娘你啊！姑娘你原来……”大婶抬头望了一眼头顶的飞舟，眼神都直了，半晌才镇定下来，连连摆手，“仙长能喜欢民妇的桂花糕，是民妇的荣幸，民妇哪还能收什么钱呢？” 　　见她打定了主意不要钱，想到之前有人提到她儿子体弱多病，赵姒从储物袋里掏出了一瓶之前她生病时荣华喂给她吃的丹药。她穷惯了，当时看到有剩下的，生怕自己以后病了没药吃，就一股脑儿全塞进储物袋了。 　　“不收钱？那这瓶丹药给你，应该对令郎的病情有所帮助！” 　　大婶颤抖着接过丹药，颤抖着就要给赵姒跪下。赵姒慌忙赶在她跪下之前跳上忘忧，飞也似的逃回了飞舟。 　　行侠仗义的感觉真棒！ 　　“桂花糕我吃一半，剩下一半带回去给师尊吃！” 　　如果能毒死他就更好了…… 第44章 44揍人了 一个字，爽！ 　　为了逗裴谦, 赵姒故意买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留在储物袋里也是占地方，她决定路过玄天宗的时候稍稍停下, 拿去送给相熟的小伙伴。 　　穷困潦倒了那么久，终于也轮到她衣锦还乡了, 赵姒顿觉扬眉吐气，连胸膛都不由自主挺高了。 　　少了她一个, 玄天宗还是那个玄天宗，并没有多少改变。不少人甚至还因为她的离开过得更好了, 比如说莫清风他们。 　　一段时间不见，他们四个竟然进了内门。 　　见到她, 四人一脸的感激涕零。 　　何秋菊师妹甚至还自以为聪明地给了个比方：“不知道大师姐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一人得道, 鸡犬升天, 大师姐就是那个得道的人, 而我们就是那些跟着一起升天的鸡犬。” 　　赵姒心情愉快地赏了她带飞的这几只鸡犬一人一个京城的小玩具。出身小山村的他们显然都没见过这样精巧的玩具，一个个惊喜不已。 　　有人惊喜, 也有人悲伤。 　　陆珉见到赵姒时的表情, 让赵姒真担心他会不会当场哭出来。 　　“你没事吧？” 　　赵姒开始还以为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听到这个问题，才恍然大悟，他竟是在担心自己。 　　“没事, 好得很。”赵姒笑容满面，一脸的得意，“我现在可是太上谷的少谷主, 整个修真界都可以横着走。我跟你说，我在天都还抢了皇帝老儿的龙椅坐了坐，那感觉还真不错！” 　　没想到陆珉却依旧低着头, 神色凝重，半晌，他才抬起头，艰难地开了口：“我看到了那天仙网上的帖子。他竟然真的那样对你吗？” 　　赵姒顿时想到了自己先前在仙网上闹出的乌龙，原以为已经被荣华压下去了，没想到偏偏被最不该看到的人看到了。在别人眼里，这可能只是些无稽之谈，但在曾经亲眼见过魔尊化身人偶真容的陆珉眼里，这就没办法用单纯的无稽之谈来形容了。 　　不想惹来不必要的麻烦，赵姒慌忙哭笑不得地解释：“假的，那家伙纯洁到以为男人跟女人什么都不做，只要抱在一起睡一觉就能怀孕，你觉得他能对我做什么？” 　　可惜，陆珉沉浸在他自己的情绪中，根本没把她的解释听进去，只见他抹了一把眼泪，努力朝赵姒露出一抹勉强的笑：“你放心，我一定好好修炼，总有一天，我会把你从他手中救出来！” 　　喂，少年！你真的误会了！ 　　赵姒还想解释，可惜陆珉已经抹着眼泪跑远了…… 　　算了，误会就误会吧！好好修炼总是没坏处的。至于打败荣华从他手里抢人什么的，梦里想想就够了。 　　赵姒在玄天宗逛了一圈，直到把储物袋里的小玩意儿分得差不多了，这才慢悠悠爬上了青云峰。 　　几个月不见，青云峰已经彻底变了样子。门口的那片荒草地已经被整理了出来，种上了灵花灵植，此时不少灵植已经开了花，花花绿绿的，看着倒也喜庆。外面甚至还晾着手洗的衣服，而不是当初她在时简单的一个除尘诀搞定一切。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赵姒总觉得没了自己的存在，连青云峰上那几栋平日里总透出几分萧瑟味道的房子，都仿佛多了几分活生生的人气。 　　虽然她早知道对清玄来说自己是个碍眼的存在，但看到这一幕，多少还是有些不舒服。 　　把礼物带到，又跟清玄新收的洛寻云打过招呼，她甚至没打算去拜见清玄，便转身准备离开。 　　洛寻云果然是只合格的舔狗，整个过程中目光一直都粘在萧颖身上，直到收礼物的时候才终于舍得施舍给她一个眼神。 　　四目相对，赵姒惊奇地发现自己竟从面前男孩的眼神中感受到了敌意。 　　头一回与原著男主相见，也没有暴露真实身份，赵姒觉得他的敌意来得实在莫名其妙。 　　除了敌意，还有戒备。 　　那种感觉，仿佛随时担心着自己会突然扑上去咬他一口一般。 　　赵姒被脑海中闪过的这个念头逗笑了，自己又不是疯狗，好好的，去咬他干什么？ 　　不想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哪怕是老黄瓜刷绿漆的伪小孩也一样，她直接昂首挺胸从他身旁走了过去。 　　正想跳上忘忧回到依然悬在半空中等她的飞舟上，手腕却被人一把抓住了。赵姒回头一看，惊讶地发现竟是萧颖。 　　此刻的萧颖表情很奇怪，像是不甘，又像是屈辱，眉头紧锁，嘴唇紧抿。半晌，才终于艰难地开了口：“能借一步说话吗？” 　　赵姒好奇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点点头答应了。 　　拉着赵姒一路走到僻静处，确定周围并无旁人，萧颖才终于幽幽开了口：“我想知道当初爷爷为什么会选择把慎独笔传给你？” 　　萧颖的眼神很冷，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让赵姒不由自主想到被抢了到嘴的肉的狼崽子。 　　赵姒觉得自己果然不是什么好人，看到她露出这样的表情，竟然油然而生一种快感。她勾了勾唇，居高临下地笑道：“慎独笔当初我叛出玄天宗的时候，就已经还回去了。如果你想要，可以去找你的掌门师伯。” 　　萧颖摇了摇头，脸色依旧难看：“师祖选择你我无话可说，可为什么连爷爷也……” 　　眼角一滴泪将坠未坠，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试图平复情绪，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定定望着赵姒：“我想知道，你凭什么？” 　　赵姒被她此刻的反应逗笑了，她也想问凭什么。凭什么她萧颖从小就众星捧月，凭什么她能理所当然问出这样的问题？ 　　想起当日拜师荣华时，荣华提起萧颖时说到的那句话，赵姒顿时恶作剧心起，故意嘲讽地一笑：“当然是凭我比你聪明，比你漂亮，比你会讨你爷爷的欢心！” 　　萧颖脸上的敌意更浓，一双平日里干净澄澈不带一丝杂质的眼睛冷冷瞪着赵姒，哪还有半点当日初见时的温柔和煦。 　　赵姒幽幽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好吧！既然你想知道原因，那我告诉你也无妨。因为一杯茶，那天，我进去替我师父传话，你爷爷口渴了，让我给他倒了一杯茶。他喝了茶，就把道主之位传给我了。” 　　萧颖明显不信：“因为一杯茶？” 　　“就因为一杯茶。”脑海中浮现出当日的情景，赵姒恍惚中仿佛又闻到了当时房间里那股令人窒息的浓重药味，看到了萧长老那双浑浊却依然闪着光芒的眼眸，“那时候他那么痛苦，本该留在他身边替他端茶倒水的那个人是你。” 　　萧颖下意识地反驳：“可他那时候已经成魔了……” 　　赵姒冷笑着摇了摇头，语气沉重：“成魔了又怎样？哪怕他的确曾在无意识中杀过人，但他有伤过你一丝一毫吗？你避他如蛇蝎，他却直到临终，还在担忧你的处境。他根本不怕什么身败名裂，他怕的只是唯一的孙女在他死后，无人照管。” 　　看到萧颖目光躲闪，赵姒盯着她的眼睛，毫不犹豫加了一把火：“他把慎独笔传给我后，唯一的要求就是让我以后好好关照你。在他最艰难的时刻，对他避之如蛇蝎的你，有什么资格质疑他的决定？”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萧颖眼角的那滴泪终于坠下，她颤抖着捂住了脸，转瞬间泪如雨下，之前的咄咄逼人，杀气腾腾仿佛只是赵姒的幻觉。 　　想说的话都已经说了，赵姒叹口气，果断转身准备走人。完全不管身后的萧颖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她这人天生心肠硬，她可没兴趣上演什么姐妹情深。 　　可惜，她依然没能走成。刚走几步，胳膊就被一只冰凉的小手拽住了：“你凭什么欺负小颖儿？太上谷少谷主了不起啊？” 　　她回头，冷不防对上了一双漂亮的桃花眼。 　　那双眼睛，熟悉却陌生，温柔多情，却又冷硬如铁。明明那样好看的眼睛，望着她的时候，却只有冰冷嫌恶。 　　赵姒下意识地感觉心脏仿佛被某种尖锐的东西狠狠刺了一下，又冷又痛，胸中猛然蹿起一股无名怒火，滔天的烈焰倏忽间包裹了她的全身。 　　“我就欺负她怎么了？”她高傲地扬起了头，居高临下地睨着眼前不依不饶的小男孩，吐出的字字句句都仿佛淬了毒，“我说她丑人多作怪，丑而不自知，真是恶心透顶！” 　　身后的抽噎声一顿，啜泣的频率越发明显。 　　而后，拽着她手的那只小手力道猛然收紧，手腕上传来一阵剧痛，感受到明显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力道，赵姒脸上的嘲讽越发明显：“想打架，来啊！别以为你比我小，我就会让着你，我可没有什么不能以大欺小的狗屁原则！” 　　洛寻云仿佛这才注意到自己失控，慌忙松开了手，而赵姒，已经趁着他愣神的机会猛地一把将面前小小的人儿推倒在了地上。然后，在所有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一屁股坐到洛停云的腰上，对着他那张精致漂亮的小脸就是一阵狂殴。 　　这狗男主，她早就想狠狠揍一顿了，如今送上门来的机会，不揍白不揍。如果眼前的是个真小孩，赵姒说不定还要担心会不会一不小心把人打坏了，但既然只是个装嫩的老妖怪，连这点顾虑都没了。 　　手腕依旧在火烧火燎般疼，她挥出的每一拳都用尽了全力，狠狠砸在洛寻云脸上，每一拳都惊起周围一片惊呼。 　　她根本不在乎是不是有人围观。愤怒，委屈，还有突然腾起的无法遏制的杀意忽然充斥了她的整个大脑，打累了，她竟在鬼使神差间一把掐住了洛寻云纤细的脖颈，小孩子的脖颈又细又嫩，仿佛只要轻轻一捏，就会断掉。 　　直到此时，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中才终于不再只有冰冷与嫌恶。 　　震惊，恐惧，难以置信；讥诮，嘲讽，鄙夷不屑。 　　仿佛不敢相信眼前的女孩竟能做到这种地步，又仿佛理应如此，早已料到了她会如此疯狂。 　　赵姒下意识地收紧了十指，直到萧颖扑上来，抓着她的肩膀用力摇晃，她才终于如梦初醒般收回了手。 　　“阿姒，停手！快停手！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他还只是个孩子，不关他的事！你放开他！” 　　“小云，你没事吧？哪里疼告诉师姐！” 　　洛寻云艰难地在萧颖的搀扶下站起来，擦去嘴角的鲜血，面露嘲讽：“你就是个疯子！” 　　赵姒得意地挑了挑眉，脸上带着胜利者的笑容：“对啊！我疯起来连我自己都怕，不想死，以后别来招惹我！” 　　她此刻简直对自己佩服得五体投地，身为虐文女主，第一次见面就把男主揍得满地找牙，这才是穿虐文正确的打开方式。 　　正洋洋得意着要不要再上前补两脚，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冰冷的男声。 　　“朝露，够了！跟为师回家！”大概亲眼目睹了她刚刚把洛寻云往死里打的那一幕，荣华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 　　赵姒没理他，反而一个箭步上前，抬脚就向洛寻云腰间踹去。 　　可惜，这一脚终究还是落了空。荣华竟一把拎起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她往自己膝盖上一扔，对着她的屁股抬手就是啪啪两下。 　　“操！荣华！你给我等着！” 　　“啪啪！” 　　又是两下。 　　赵姒的心顿时凉了半截，偷偷瞄一眼围观众人。果然，之前还对她充满畏惧的围观群众纷纷收起了眼中的惊恐，此刻一个个目瞪口呆，显然是被这惊天的逆转吓到了。 　　拜他这神来一笔所赐，她刚刚靠着血腥手腕营造出来的威慑力转瞬间荡然无存。 　　“你闹够了没有？” 　　“你才够了！再敢打我屁股，小心我咬死你！”赵姒愤怒地挣扎着，杀气腾腾地龇牙咧嘴。 　　“你咬啊！”大概已经教训够了，荣华终于放开了她，摆出师长的威严，居高临下望着她。 　　既然他自己都要求了，赵姒又哪能不遂了他的愿，当即一把勾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对着他洁白如玉的脖颈，狠狠一口咬了下去。 　　颈动脉窦，是那个位置没错吧？一口就能把人咬死的位置！ 　　“你是狗吗？真咬！” 　　感受到荣华身体的颤抖，赵姒非但没有松嘴，反而咬得更紧。大魔王！三番两次阻止她作死，害她回不了家的大魔王！咬死你！ 　　“好吧，我们回家。” 　　赵姒下意识地松了口，冷冷瞥他一眼。明明会读心术，却什么都不知道的蠢魔王。 　　“你才蠢！” 　　赵姒勾了勾唇角。这人一把年纪，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荣华身体一僵，表情茫然。 　　赵姒退后一步，欣赏着自己刚刚留在荣华脖颈上的嫣红痕迹，嘴角微弯。受到攻击会立刻条件反射地反击，要多毒舌有多毒舌，结果，听到称赞却反而不知所措了。以他的个性，恐怕真的很少有机会听到旁人夸他可爱。 　　师尊，你好可爱，我好喜欢你！不需要开口，只需笑眯眯望着他的眼睛，他就能清晰地知道她心中的想法。 　　望着荣华此刻那略有些无措的表情，想起他之前一本正经说清玄不疼你，我疼你时的情景。赵姒的心情奇异地好了起来，刚刚的疯狂暴戾如潮水般退去，仿佛心中的某个空洞忽然被填满了一般，说不出的熨贴舒适。 　　“师尊，他欺负我！手腕好疼……”发现洛寻云正怒目瞪着自己，想到荣华平日里的各种纵容，赵姒果断选择了恶人先告状，故意露出刚刚被洛寻云掐红了的手腕，吸着凉气，一脸做作地假装疼痛。 　　她倒要看看，在明知洛寻云真实身份的情况下，荣华会选择站在哪一边。 　　事实证明，她赌赢了。比起老黄瓜刷绿漆装嫩的糙老爷们，荣华毫不犹豫选择了维护自家的小徒儿。 　　“洛寻云对吧？虽然你年纪小，但也不能不知轻重。”荣华的目光冷冷扫过洛寻云，心疼地替赵姒揉了揉红肿的手腕，“看！你都把你小师祖掐成什么样子了？” 　　围观群众看看鼻青脸肿，此刻连站立都不稳的洛寻云，再看看只在手腕上有一圈红痕的赵姒，沉默无语。 　　只有赵姒没有骨头一般懒洋洋倚在荣华怀里，笑得一脸得意。 　　这就是小人得志的感觉吗？一个字，爽！ 第45章 45禁闭了 厉害了，我的祖师奶奶！…… 　　赵姒带着一脸小人得志的表情回了太上谷。 　　无尘宫。 　　荣华挥退侍从, 终于对着赵姒沉下了脸色：“你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吗？” 　　赵姒理直气壮地答：“跟洛寻云打架吗？他自找的，不分青红皂白就指责我欺负萧颖，我不打他, 难道站在哪里等着被他骂？” 　　荣华幽幽叹了口气，盯着赵姒的眼睛, 神色凝重：“既然是对方先出言不逊，打了又如何？我说的是天都的事。” 　　“哦, 那个啊！”赵姒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我一开始其实没想做那么过分, 谁让他们那么好欺负。那什么天圣帝，什么杀伐果断, 一言断人生死的皇帝, 就是个怂货。我那样羞辱他, 别说杀了我, 连对我出手的勇气都没有！” 　　荣华长长地叹了口气，微微凝眸：“你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做事不顾后果吗？” 　　赵姒吐了吐舌头, 依旧一脸地漫不经心：“反正师尊你这么强, 我再怎么胡闹你也兜得住，不是吗？” 　　她说着，甚至还若无其事地抓起桌上的桂花糕，旁若无人地吃起来。 　　荣华见状, 眉头不由皱得更紧：“我的确兜得住，但万一容安受不了激，真的一剑捅了你呢？那么远的距离, 我根本来不及救你！” 　　他顿了顿，忽然一把抓住赵姒的肩膀，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定定盯住了他：“这世上难道就没有值得你留恋的东西吗？在发疯之前想一想, 就能让你冷静下来的东西？” 　　赵姒被他盯得微微有些不自在，却并没有选择骗他，咽下嘴里的桂花糕后，淡笑道：“很抱歉，没有！师尊，你得随时做好换个徒弟的心理准备。” 　　荣华脸上的表情蓦然僵住。 　　“师尊，来，吃桂花糕！”赵姒没脸没皮地往荣华大腿上一坐，抓起一块桂花糕，便往荣华嘴里塞。 　　荣华抓住了她作乱的手，仰头避开已经顶到他嘴边的桂花糕，皱了皱眉：“别嬉皮笑脸，你这次闹得实在太不象话了，我要关你一个月禁闭！” 　　“关就关！”赵姒依旧一脸的死猪不怕开水烫，“师尊，记得吃桂花糕，放硬了就不好吃了！” 　　荣华此时才终于接过桂花糕，咬了一口：“味道不错，难得徒儿一片孝心，为师笑纳了。” 　　大概是感受到赵姒心中的那点小恶意，他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提醒你一句，我这种等级的修真者，凡人的疫病，哪怕再厉害，也染不到我。” 　　“没劲！”小心思被拆穿，赵姒顿觉索然无味，豁然起身便往门外走，“禁闭在哪儿关，谁来给我指个路？” 　　赵姒上辈子就是个问题儿童，关禁闭这种事情，她都已经习惯了。不仅不怂，反而还有点小期待。 　　在侍女的引导下走进太上谷用来关禁闭的混沌崖，她立刻便兴致勃勃地探索了起来。多年的禁闭经验告诉她，禁闭室这种问题儿童出没的地方，永远都会有惊喜。而惊喜的大小程度往往跟被关禁闭的问题儿童的水准息息相关。 　　身为修真界第一大派，赵姒不信太上谷会让她失望。 　　混沌崖位于太上谷的西南角，背靠桃夭居的十里桃林，面朝一道一眼望不到底的万丈深渊。关禁闭的洞穴就挖在混沌崖的崖壁上，距离崖顶高逾百丈，因为深渊奇特的绝灵属性，化神以下修为都只能靠升降篮进出。 　　身为真正的绝灵禁地，混沌崖要比玄天宗后山无聊得多，上不了仙网，也没有话本可看，入目只有一片被清理得干干净净的石壁，唯一的娱乐不过是坐在石室洞口眺望混沌崖下方终年不散的袅袅云雾。 　　真·禁闭，感受到了太上谷浓浓的恶意！ 　　赵姒刚下来没多久就被憋得受不了了，先在石室内打了一通拳，而后，竟无聊到开始数自己随便抓出来的一撮头发到底有多少根。 　　禁闭期限是一个月，赵姒觉得自己可能撑不了一周就会疯。为了不疯掉，她决定试着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比如说，拓宽一下石室。 　　无法使用法术，但她的肉.体力量还在。普通人一拳打在石壁上，石壁完好无损，手会受伤。修真者一拳下去，化神以上修为甚至能把一座山轰平。赵姒这个炼气期做不到一拳轰平一座山，但依然能对石壁造成一些伤害。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刚好一身精力无处发泄，赵姒索性开始疯狂地对着石壁拳打脚踢。 　　“荣华！荣华！荣华！坏蛋！坏蛋！坏蛋！” 　　那边的凸起是荣华的脸，这边的凸起是荣华的手…… 　　充分发挥想象力后，工作进度果然大幅提升。专心做一件事的时候，真的可以忘记时间的流逝，等到第十天的时候，整个石室的面积已经被她扩大了一倍。当然她的手也已经血肉模糊了。神奇的是，大概习惯了清玄的魔鬼训练，明明已经到了这种程度，她却并不觉得疼，甚至，看到拳头上流淌下来的鲜血，还觉得兴奋。 　　荣华心硬起来是真的硬，既没有干涉她拓宽石室的疯狂行为，也没有管她受伤的手。让赵姒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被遗忘了。 　　感谢荣华已经遗忘了她，让她在第十一天，一拳打穿石壁发现一条神秘通道的时候不用担心被现场抓包。 　　通道很长，赵姒沿着通道走了半天，眼前才终于出现了一道石门。 　　石门干干净净，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根本没有悬疑盗墓流小说里常见的门环啊，兽头之类的东西，也就无从猜测这门到底该怎么打开。 　　赵姒还在好奇这种光秃秃的石门会设置怎样的方式来开门，手刚放到门上，石门便缓缓向两边打开了。 　　既然门都已经打开了，她也就懒得再去想它到底是怎么开的了。 　　赵姒隐隐期待着门开后，里面能跟悬疑盗墓流小说里那般，飞出几支毒箭，爬出几只毒虫，直接送她回老家。可惜的是，什么都没发生。 　　门后不是什么机关重重的墓室，也不是什么步步杀机的宝库，出现的只是再寻常不过的生活景象。 　　雕花大床，红木衣柜，放着镜子的梳妆台，桌椅花瓶，梳洗工具，对面的衣架上甚至还挂着一件男子的黑色长袍。 　　忽略掉周围的石壁，一眼看去，大概会把这里认成某个大户人家的主人的卧室。 　　密室的主人应该是名男子，从房间里留下的痕迹判断，虽然偶有女性存在的痕迹，但密室内的大部分物品明显都属于男性。更令赵姒震惊的是，她甚至还在一些随身小物品上看到了三国时代魏国皇室的应龙图腾。 　　那个时代虽然已经过去了数万年，但因为如今的时代实在太过承平，没什么激动人心的故事可写，那个混乱的时代的那些爱恨情仇，一直是不少话本小说最热衷题材。甚至不少著名的戏曲都是以此为背景。 　　“魏国国主战败后被琳琅公主囚禁太上谷……”脑海中浮现出之前在天都茶楼里听到的那点八卦，赵姒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说书人永远的神！厉害了，我的祖师奶奶！相爱相杀，强强囚禁，说书人的YY竟然是真的！小说都不敢这么写。 　　冷不防一头撞进祖师奶奶的八卦现场，赵姒吃瓜热情空前高涨，兴致勃勃地开始检视起密室内的一切，期待着能找到些情书之类的东西，继续吃瓜。 　　然而，这一次她却失望了。别说情书了，密室内甚至连幅能够睹物思人的画像都没有。找半天，她只找到了一本手札。 　　《降妖手札》 　　字迹工整，银钩铁画。单看字，就能想像得到书写这本手札的人有着怎样端方刚毅的性格。 　　赵姒开始还只想随便翻翻，无奈手札里记载的那些奇闻异事实在太吸引人了，她一看就再也停不下来了。 　　手札里记载的正是琳琅公主那个时代的故事。 　　当时虽无异魔，却有妖邪之物作乱。 　　能让人说实话的藤鞭，可以让时光倒流的日晷，能让人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皮甲，永远都倒不完酒的酒樽，两个人一起照一照就能完成换脸的镜子，只要写下对方真名就能无视对方身份修为将对方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除的竹简…… 　　当时的人们把那些妖邪之物简称为妖物，甚至诞生了一群寻找妖物，收服妖物，并将其驯化为武器的猎妖师。那些被驯化后的妖物被称为妖器，因为某些不讲道理的强大属性，一度成为所有人梦寐以求的武器。 　　那些原本面对修真者毫无反抗之力的普通人，借着这些妖物，终于有了跟修真者一战之力。然后，修真界积蓄了数万年的矛盾终于在一夕间爆发，最终导致了那场一统三国的动乱。 　　赵姒看看手札的时候一直有种似曾相识的即视感，后来仔细一想，那些被赋予了异常特性的普通物品，不就是SCP吗？ 　　用SCP世界的话来说，太上谷曾经是这个世界最大的收容组织，封印了这个世界大部分的异常物品。 　　如今的禁闭之地混沌崖，数万年前竟是无数异常物品的封印之地。随着那个时代落幕，那些被封印着的妖物也接二连三失去了灵性。太上谷的传人们渐渐忘记了混沌崖的恐怖，竟把曾经的封印之地当成了禁闭之地。 　　为什么有种后世小孩不懂事，拿曾经的核武库当幼儿园的惊悚感？ 　　因为手札里的妖物全都是被封印在太上谷的，赵姒下意识地认为这手札是琳琅公主的作品，翻到最后才发现，手札最后的落款却是姒恒。 　　姒恒正是当初那位跟琳琅公主闹绯闻闹得沸沸扬扬的魏国国主的名字。 　　所以，这根本不是什么虐恋情深，强强囚禁的戏码，而是两情相悦？战败后的魏主姒恒甚至会帮琳琅公主撰写手札？ 　　手札里的人称代词通篇用的都是我，而记载的故事却有不少都是当初琳琅公主的亲身经历。怎样的关系才能让一个男人以我的第一人称撰写一个女人的故事？ 　　赵姒发现，了解的信息越多，自己越发无法理解魏主姒恒跟琳琅公主之间的关系。 　　八卦果然需要情商，可惜她没有。 　　想不通也就不想了，她再度把注意力放到了手札上的那些妖物之上。 　　妖物出现得突然，消失得也突然。跟如今危害修真界的异魔一样，那些妖物也是并不应该出现在这世上的东西，恰好琳琅公主也是个穿越者。 　　琳琅公主飞升后，那些所谓的妖物也渐渐销声匿迹了，甚至连那些已经被驯化的妖器也渐渐重新变回了凡物。 　　是单纯的巧合，还是…… 　　脑海中再度出现那个危险的猜测，赵姒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难道说穿越者的存在打破了某种时空壁垒？所以，这才是天道千方百计想让她消失的理由吗？ 　　赵姒放下手札，试图在密室中寻找到更多的线索。她找了半天，终于在床底下的暗格里发现了一个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柄跟忘忧长得一模一样的长剑。 　　赵姒满怀期待地拔剑，等着看到底是怎样一柄神剑，才能让人珍而重之地将它藏在床底下的暗格里。 　　剑一拔出，顿时失望不已，这竟是一柄断剑。明明剑鞘和剑柄都精美至极，连剑穗都精致华美绝非凡物，剑身却只剩短短一截。 　　直到看清残存的剑身上的那两个铭文，她才终于意识到这竟是琳琅公主曾经的妖器镇邪。 　　镇邪原本只是一件礼器，挂在皇帝腰间代表皇帝权柄的礼剑，装饰作用大于实际用途。原主人是琳琅公主的父皇。 　　真正的镇邪早已折断，只留一截不到两寸的残端。所有人拔剑都只能拔出一柄毫无任何用处的断剑，只有琳琅公主能把它完整地拔.出来。 　　这柄本来连剑刃都不该有的妖器吹刀断发，能破世间一切邪祟，能杀鬼，可除魔，妖魔鬼怪，只要存在，就能被它诛灭。 　　镇邪失去灵性后，太上谷仿照镇邪的样式打造了忘情和忘忧。只要不拔剑看剑身上的铭文，很少有人能通过外形分辨出三者的区别。连忘情和忘忧，都是靠着剑穗的颜色来加以区分，所以，之前赵姒才故意戏称二者是情侣剑。 　　明明是一柄断剑，却能在特定的人手中变成一柄无坚不摧的神器，这设定太带感了。 　　赵姒下意识地收剑回鞘，中二气质十足地大喊一句：“出来吧，镇邪！”而后，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始拔剑。 　　她不过是抱着开玩笑的心态试一下，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却让她愣在了当场。 　　一寸，两寸，三寸…… 　　拔出的剑身长度早已超过了断剑的长度，然而随着她双手缓缓移动，剑身的长度依然在一点点增加。 　　直到最后，“铮——”一柄完整的长剑被她从剑鞘中拔了出来。 　　望着手中完整无缺的长剑，赵姒激动得浑身战栗，这种感觉就仿佛你手持淘宝一百块买来的老魔杖，开玩笑一般对着家里的宠物使了个漂浮咒，然后，宠物竟真的飞起来了一般。 第46章 46复苏了 师尊，你怎么可以关天命之…… 　　激动过后, 赵姒立刻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镇邪可是祖师琳琅公主的最强妖器，如今它不仅被找到了，还灵性复苏, 这对太上谷来说简直就是一件惊天大事。 　　她慌忙回到最初的石室，掏出传影镜找荣华说话：“师尊, 师尊，放我出去, 我有发现，大发现！” 　　混沌崖是绝灵禁地, 只有特制的传影镜才能跟外界联络。 　　荣华那边一直没反应，等到赵姒都快失去耐心, 准备先去密室的雕花大床上睡一觉再作打算, 他才终于姗姗来迟。 　　赵姒眼前一亮, 一把抓住他便往密室的方向跑。回到密室门口, 才发现门竟然已经关上了。 　　她熟门熟路地把手按在了门上，然后, 门又开了。 　　“你说的大发现就是发现了祖师留下的密室吗？”荣华说到这里, 忽然抬眸，一脸惊愕地盯住了赵姒，“不对，你为什么能打开密室？” 　　赵姒一脸茫然：“这个密室它打不开吗？” 　　荣华点头：“祖师飞升前封印了密室, 在你之前从来没有人打开过。” 　　“不不不！不是密室，我的发现可比密室刺激得多。”赵姒才不关心密室能不能打开之类的问题，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镇邪。 　　传说中的圣物竟然被她无意中激活了, 想想都让人热血沸腾啊！ 　　她一把将荣华扯进密室，抓起桌上的镇邪，摆出表演的架势：“师尊, 你看着我，别眨眼，千万别眨眼！” 　　“出来吧，镇邪！”她再度重复了一遍之前那羞耻的台词，然后如之前那般表情做作地缓缓拔出了镇邪。 　　所幸镇邪没闹妖蛾子，依然跟之前那样顺利被她拔了出来。 　　剑身完整，寒光凌烈。 　　荣华见状，却是眉头微蹙：“你拿着忘忧在玩什么？” 　　赵姒慌忙解释：“这不是忘忧，这是镇邪！传说中，祖师的佩剑镇邪！” 　　“镇邪，这怎么可能？”荣华一把夺过赵姒手中的剑，然后，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明明刚刚还在赵姒手中威风凛凛，灼灼生光的宝剑，一入他手，竟在转瞬间变回了一柄灰扑扑的断剑。 　　依然是之前赵姒发现它时那不起眼的模样，剑身只剩短短两寸，被一身白衣，仙气飘飘的荣华拿在手里，有种说不出的可笑。 　　荣华面无表情地从赵姒手中接过剑鞘，收剑回鞘，然后，学着赵姒的模样试着拔了一下剑。结果没有任何改变，依旧是那柄灰扑扑的断剑。 　　看到这一幕，赵姒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原来长得再仙，再好看的人，冷不防拔出一柄断剑的模样也是搞笑的。 　　“师尊，你没成功，可能是因为你没喊：出来吧，镇邪！” 　　她好心地提醒了一句，却换来荣华恶狠狠一个白眼。 　　荣华把剑身和剑柄一股脑儿塞进赵姒手中：“你再试一遍，这次不许开口。” 　　赵姒依言收剑回鞘，再度拔剑，出现在眼前的依旧是那柄完整的镇邪，寒气森森，杀意凌然。 　　再度看到完整无缺的镇邪，荣华终于不得不相信眼前的事实：“镇邪竟然恢复了灵性，还认了你为主……” 　　短暂的错愕后，他的目光忽然如电般射向赵姒：“你做了什么？” 　　赵姒这才意识到，自己先前似乎刚刚拆了禁闭的石室，只能硬着头皮苦笑着答：“也没什么，就是被关禁闭太过无聊，忍不住在混沌崖探索了一番。” 　　因为心虚，她的视线下意识地下移，然后，竟在猝不及防间看到了荣华腰间的一点血迹。 　　“师尊，你受伤了？”她伸手想抓住荣华的衣服仔细看看，却被荣华闪身避开了。 　　“别碰，脏！不是我的血，是别人的，我刚刚封印异魔回来，战斗的时候不小心染上的。”荣华用除尘诀清理掉身上的血迹，神色凝重，“异魔越来越强大了，我们的损失也越来越惨重了……” 　　上次的天下宗门大会之后，各大宗门都已划分好了各自的区域，提前做好了面对异魔时的各项预案，每个宗门都有化神期，乃至返虚期的大能随时坐镇。需要向太上谷求援的情况，想也知道战况会何等的惨烈。 　　看到荣华神色恹恹，赵姒因为得到了镇邪而激动不已的心情顿时冷却了下来。她正纠结着是不是该说些什么安慰一下荣华，忽然感觉自己的双手一凉。等到回过神来，一双手已经被荣华抓在了手中。 　　荣华盯着赵姒手指上的斑斑血迹，神色不善：“你的手怎么回事？” 　　赵姒心虚地避开了荣华的目光，半晌，才含含糊糊地道：“关禁闭太无聊，砸墙砸的。” 　　荣华抓着她手腕的手指不由自主开始收紧，脸色也变得前所未有的难看：“小疯子，你到底要折腾到什么时候？” 　　赵姒开始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目光落到手中的镇邪之上，忽然就理直气壮了起来：“我不折腾，怎么发现密室？怎么发现镇邪？师尊，我怀疑不仅仅只有镇邪，其他妖物也恢复了灵性。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祖师那个时代那些强大的妖器又可以使用了。” 　　赵姒一脸的欢欣雀跃，荣华却根本高兴不起来，他虽没经历过琳琅公主那个时代，但身为太上谷传人，他又怎么可能没有看过相关记载，立刻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他慌忙放开赵姒，在储物戒中翻找了起来。半天，终于从里面翻出了一个上面已经积了厚厚一层灰的水晶球。施了个除尘诀将水晶球清理干净后，他将水晶球抛向了空中。 　　水晶球悬停在半空中，周围仿佛打开了投影仪般瞬间浮现出无数灰色的光点。一片灰色光点中，却偏偏夹杂着一个金色的亮点，仿佛鹤立鸡群一般，突兀又怪异。 　　荣华却在看到这一幕后长舒了一口气：“没有，除了镇邪，所有妖物都还是原来的样子。” 　　赵姒手贱试图去戳光点，才发现那其实只是虚影：“这是什么？” 　　“普朗克球。”荣华的目光落在悬在半空的水晶球上，答得一本正经，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这个名字有什么不妥。 　　“噗——”然而赵姒却在听到这个答案的瞬间笑喷了。 　　琳琅公主是个穿越者，这件事情早已经实锤了，现在，又狠狠一锤抡实了。用普朗克大神给修真界的造物命名，琳琅公主也太有创意了。 　　“你笑什么？” 　　“这球挺好看的。” 　　“这球可不仅仅只是好看，传说当初祖师就是靠着这球监控太上谷内所有的妖物。”荣华摆出师尊的威严，耐心地给赵姒解释，“你看，这个亮起的光点代表镇邪，镇邪的灵性果然复苏了。” 　　说到这里，他的眉头又不由自主蹙了起来：“都平静几万年了，镇邪为什么会突然灵性复苏？” 　　脑海中出现一个大胆的猜想，赵姒犹豫片刻后，还是决定做个实验：“师尊，我觉得我可能知道答案。你随便拿一件妖物过来。” 　　可惜，她原以为十拿九稳的要求，却遭到了荣华的断然拒绝：“不知道太上谷有规矩，妖物不得擅离封印之地吗？” 　　赵姒忿忿地踱了踱脚：“那都是几万年前的规矩了，如今那些妖物不是都已经失去灵性了吗？你随便拿一件出来又怎样？” 　　荣华没有回答，目光凉凉地落到赵姒手中的镇邪身上。 　　赵姒翻了个白眼：“好吧！” 　　就在赵姒失望不已之时，荣华却忽然话锋一转：“我不可能把妖物拿出来给你，却可以带你进封印之地。我们走吧。” 　　荣华做了个跟上的手势，赵姒慌忙屁颠屁颠一溜小跑跟了上去。 　　跟着荣华走进不远处一道石门，赵姒这才发现，自己发现的密室跟封印之地竟只有一墙之隔。 　　琳琅公主不愧是穿越者，进入封印大厅，一眼就能看到一张已经积满了灰尘的平面图。那平面图完全就是赵姒原世界的消防安全逃生平面图。 　　荣华施了个除尘诀，平面图上的灰尘消失，露出上面一个个精细的标注。赵姒对照着比例尺换算了一下，才惊悚地发现，封印之地哪里仅限于混沌崖。为了封印这些妖物，整个太上山脉都被掏空了，连荣华的寝宫无尘宫下面都封印着东西。 　　那个位置标注着的妖物是：天字第一号，万恶之源。 　　跟其他妖物一看名字就能猜到那是什么东西的命名规则不同，天字第一号妖物的名字只有简简单单四个字，虽然能让人直观地感受到那件妖物的危险程度，却让人根本无从猜测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一想到，如此危险的东西竟然一直被封印在无尘宫下方，赵姒就忍不住心脏一阵狂跳。 　　厉害了，我的祖师奶奶！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擅长作死了，没想到这世上竟有人比她还能作死。把天字第一号的妖物封印在自己床底下，这是怎样一种精神？这跟直接在床底下埋一枚灭世级核武有什么区别？ 　　离开了大厅，荣华领着赵姒进入了一条绿色的走廊，在各个石室门口逡巡了一圈后，他最终领着赵姒走进了黄字第七十二号房间。 　　“如果你想验证你的猜测，试试这个，黄字第七十二号，柳尚宫的隐形斗篷。”一走进房间，他便一把摘下衣架上的斗篷，干净利落地扔给了赵姒。 　　赵姒下意识地伸手接住。 　　然后，她惊奇地发现，在荣华手中明明只是一件毫不起眼的普通黑色斗篷，却在落到她手中的一刹那，忽然间变得流光溢彩，连手感都变得如水般柔软丝滑，跟之前破旧粗糙的模样截然不同。 　　赵姒恶作剧地把斗篷往荣华身上一罩，神奇的一幕发生了，荣华竟如变戏法般凭空消失了。 　　空无一人的石室里响起荣华略带困惑的声音：“你真的可以让妖物灵性复苏，为什么？” 　　赵姒不由自主在心中作答：大概因为她是跟琳琅公主一样的穿越者。 　　可惜，因为信息过滤的存在，这个答案荣华永远都不可能听到。 　　“我也不知道啊。”不想在这个问题上浪费掉太多的时间，赵姒决定含糊过去，“师尊，你觉得祖师那个时代的妖器有多少能保存到今天？” 　　荣华此时已经从脑门上摘下了隐形斗篷，一边把隐形斗篷挂回衣架，一边漫不经心答道：“民间的那些我不知道。史书上记载，天下五十五宗，每个门派都有自己的镇派妖器。哪怕失去了灵性，那些妖器也会被当作镇派遗物保存下来。” 　　听到这个答案，赵姒的一颗心顿时定了大半，笑着建议道：“师尊，如今异魔作祟，情况危急。你觉得让各大宗门的镇派妖器灵性复苏这个打算怎么样？” 　　荣华闻言身形一顿，随即斩钉截铁地摇了摇头：“不怎么样。事情还没搞清楚之前，你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 　　“你不是说异魔越来越强大了吗？让各大宗门的镇派妖器灵性复苏，多一份战力，难道不好吗？”赵姒的初衷当然没那么高尚。她的打算是，只要荣华答应了，她就有机会离开太上谷去修真界各地作死了，她不信天下五十五宗，高手如云，竟然没一人能弄死她。 　　“呵呵……”空气中响起一声轻笑，赵姒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内心的想法又暴露了。 　　荣华的声音忽然变得前所未有的冰冷：“你别做梦了，在你打消你那些危险的想法之前，我是绝对不会放你独自一人离开太上谷的！” 　　赵姒瞬间恼羞成怒：“你这人怎么这样？你想不想活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凭什么干涉我的人生？” 　　荣华声音凉凉：“就凭我是你师尊，我不想让你死，你就绝对不能死！” 　　赵姒认命地闭了闭眼，为今之计是得赶快从这里出去。于是，她笑着问荣华：“师尊，太上谷的镇派妖器是什么？” 　　“你手里的镇邪。” 　　赵姒狡黠地一笑：“所以，太上谷的镇派之宝认了我为主？这是不是说明，我其实是这个世界的天命之子。师尊，你怎么可以关天命之子禁闭呢？” 　　荣华摇了摇头，伸手揉了揉赵姒的脑袋：“就算你真的是天命之子，你也依然是我徒儿。妖物的事情我会继续调查，禁闭继续！” 　　“师尊……”赵姒欲哭无泪，她是得多倒霉，才会摊上这样一个师尊啊。 　　两人很快回到了先前关禁闭的那间石室。因为赵姒之前的狂轰滥炸，石室内一片狼藉，地上到处都是崩裂的石块，仔细看去才能发现，无论是石壁上还是地上的碎石上多少都染着点殷红的鲜血。 　　“不过只是关禁闭而已，你又何必做到如此程度？”望着石壁上的斑斑血迹，荣华幽幽地叹了口气，“幸亏太上谷的禁闭之地是山崖上的石室，如果是普通的房子，你是不是会把房子拆了？” 　　“是！”赵姒没脸没皮地点了点头。 　　“小疯子！”荣华又是一声叹息，忽然抓起了赵姒的手，仔细端详了一番，“疼吗？” 　　“之前不觉得疼，现在开始疼了。” 　　他的表情太过温柔，赵姒原以为他要安慰自己，却没想到，听到她的话，荣华却忽然嘴角一勾。幸灾乐祸地道：“疼就对了！自作孽，疼死活该！” 　　然后，白衣飘飘的仙尊带着一脸幸灾乐祸的笑容倏忽间从赵姒眼前消失了。 　　赵姒：…… 　　这人活了这么多年没被人打死，真的只是因为平时人设高冷少说话。 　　荣华一离开，赵姒立刻原路返回。 　　真要作死，再强的大能也不如那些拥有奇异特性的神秘物品管用，她决定回封印之地，试着激活一下高危险等级的妖物，看看能不能顺利送自己回家。 　　可惜，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站在封印大厅门口，她才郁闷地发现，自己根本打不开封印之地的大门。无论她怎么推，怎么按，那扇石门愣是没有半点反应。 　　“为什么我能打开密室大门，却打不开封印之地的大门，这不科学啊！” 　　“这很科学！因为封印之地需要谷主权限。” 　　赵姒闻言蓦地回头，恰好对上了荣华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你怎么回来了？” 　　“擦药。” 　　荣华展示了一下自己手中的瓷瓶：“为师想来想去，还是没办法坐视你疼死。好不容易收徒，要是疼死了，那可就太可惜了。” 　　“切！”赵姒冷哼一声，彻底看穿了这个口是心非的家伙。 　　密室里不仅有洗漱用具，甚至还有一口不大的泉眼，荣华替赵姒清洗了伤口，开始替她上药包扎。他此刻的动作很轻很柔，连眼神都是柔和的，丝毫没有先前说疼死活该时的冰冷淡漠。 　　那双修长如玉，第一次见到就让赵姒惊艳不已的玉手轻轻蘸取着药膏，温柔地替她上着药，药膏擦在伤口上冰冰凉凉，赵姒只觉先前那灼热的疼痛感仿佛烈火被浇了冰水般降了下来，冰火交织之间，竟有种异样的舒服。 　　上完药，又用干净的纱布仔细地将赵姒的伤口裹好，荣华忽然抬头，冷冷警告了一声：“小疯子，下次再见，如果你让我在你身上看到一点伤痕，你信不信我把你关在混沌崖直到地老天荒？” 　　荣华的脸色实在太难看了，赵姒忍不住一阵瑟缩。 　　大魔王不生气的时候又蠢又萌，生起气来倒真有几分可怕。 　　“我信……”她只能乖巧地表示明白。 　　荣华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起身准备离开。 　　“你在混沌崖玩得挺开心？”走到密室门口，他面无表情地在门上拍了一道符印，“从今天开始，不准出这间密室。” 　　赵姒慌忙跑过去查看，发现石门外面竟被荣华加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她能打开石门，但却破不开荣华留下的屏障，一样只能被困在密室出不去。 　　虽然嘴上答应得好好的，但等到几天后，手上的伤势恢复得差不多了，她又忍不住想要作死了。 　　这次她倒没再蠢到直接用拳头，她学乖了，改用忘忧了。喜新厌旧的女人就是这么可怕，有了镇邪，忘忧这样的神剑都舍得拿来砍石头了。 　　可惜，没用。 　　连续拿着忘忧劈砍了好几天后，赵姒终于知道荣华为什么选择把她关在这间密室，而不是丢回到之前的石室了。 　　这间密室的墙壁，它，竟然，挖不穿！ 　　不过想想也对，如果当初那些用来封印妖邪之物的石室那么容易被破坏，以妖物那可怕的破坏力，太上谷也留存不到今天。 　　意识到再多的挣扎也只能是徒劳后，她终于认命了。好在密室里有床有被，有桌有椅，倒比先前在石室的时候舒服得多。 　　实在太过无聊，她只能一遍遍翻看《降妖手札》。翻着翻着，就不由自主开始学习起了手札里的法术。 　　大概姒恒在书写《降妖手札》的时候，就是抱着给后人以参考的心态写的，不仅降服妖物的过程描述详细，甚至还用简明直白的语言详细描述了施法的过程。其通俗易懂，简单明了的程度甩清玄十条街，甩荣华一百条街。 　　让赵姒油然而生一种拜师当如是的感慨，可惜，斯人已逝，惟留手札。 第47章 47出来了 不会真有人觉得异魔难杀吧…… 　　然而, 有些人哪怕仅仅只留手札，也比某些活生生的师尊更有用。 　　同样一个御火诀，荣华会扯半天什么“感而通, 凭而刚，入秋毫之微, 察变化之体”，然后才慢悠悠进入正题。赵姒这种阅读理解经常拿零分的菜鸡学渣, 往往要费半天劲才能从他那玄之又玄的理论中提炼出重点。大部分时间，不等他说到关键处, 她往往就已昏昏欲睡了。 　　而姒恒就简简单单一句话：聚灵气于指尖，经华盖, 神阙, 天枢, 天池, 运行一周天后施放。哪怕是再蠢的学渣，对照着穴位图, 也能完成得七七八八。 　　巧合的是, 姒恒跟她一样是火灵根，他在手札中提到的所有法术，她都可以毫无障碍地依样画葫芦。 　　成功了几次后，赵姒都忍不住开始震惊于自己的修真天赋了：“原来我是个天才, 只是不幸，拜的师尊一个更比一个蠢。为什么我就不能拜个像姒恒那样的神仙师尊？” 　　后来仔细一想，姒恒可是当初的魏国国主, 在那个修真者高高在上，贵胄才是人，平民不如狗, 贱民如蝼蚁的时代，那就是天上的星星。哪怕她有幸跟他生在同一个时代，大概也连摸到他一片衣角的机会都不可能有。 　　而此刻，她却有幸坐在他曾住过的密室里，拜读他留下的手札。 　　唯有好好珍惜这份缘。 　　从被他改良过的御火诀，到具有大范围攻击力的烈焰焚天诀，到净化术，封魔诀……随着轻而易举掌握一个又一个法术，赵姒的自信心空前暴涨，甚至隐隐体会到了传说中学霸的快感。 　　学习使我充实，学习使我快乐！ 　　原来根本不是学霸用来刺激学渣的装逼之语，而是真的！ 　　赵姒一开始还有些担心，自己在密室内使用那些大范围的攻击性法术，会不会一不留神把自己轰回家去。她可还没玩够呢！ 　　然而，真正上了手才发现，自己的担心根本就是多余的。 　　不愧是传说中琳琅公主用来囚禁姒恒的密室，密室内所有的物品对火系法术的抗性都高得吓人，哪怕威力最强的烈焰焚天诀也伤不到屋内的东西分毫。练习到后来，赵姒甚至会故意用法术去攻击屋内的物品，结局依然是毫发无损。 　　当一个人认真做一件事的时候，时间的流逝就会显得特别快，之前令她度日如年，烦躁到甚至不惜自残以拆了石室的禁闭时间竟然一眨眼就过去了。 　　当密室门口荣华留下的符印因为到期自动消散，赵姒竟还觉得有些意犹未尽。 　　意犹未尽归意犹未尽，在密室内闷了这么久，也是时候出去透透气了。赵姒将《降妖手札》放回它原来的位置，起身准备离开。 　　走到一半，她又忍不住退回来。嘴角一勾，从储物袋里掏出忘忧，跟镇邪交换了剑穗，然后，若无其事地把忘忧放入了原属于镇邪的剑匣，把镇邪丢进了自己的储物袋。 　　剑比剑得扔。 　　见了忘忧才发现九思不过一柄凡铁，见了镇邪才发现忘忧也不过是一柄凡剑。这世上还有什么剑能比镇邪逼格更高？ 　　所有人都用不了，只有她一个人能用，想想都爽翻天啊！ 　　她可还没玩够呢，先狸猫换太子偷出去玩一阵再说。反正在她手里镇邪也是柄再正常不过的剑，量旁人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回到最初的石室，石室外面果然已经停了可供离开的升降篮。 　　赵姒跳入升降篮，轻松到了崖顶，才发现守在崖顶的竟是兰歌和白雪一人一狗。 　　“我师尊呢？”她下意识地开始寻找荣华的身影。 　　兰歌面无表情地答：“今日刚好有异魔作乱，尊上前去平乱了。” 　　“有异魔作乱？”赵姒眼前一亮，仿佛一个得到了新玩具的孩子，一脸惟恐天下不乱地直奔无尘宫而去。 　　指着沙盘便问兰歌：“在哪里？在哪里？” 　　“上清派附近。” 　　“咦，这么远，我师尊从太上谷赶过去，赶得及救人吗？” 　　“这个少主无须担心，尊上在各大宗门留了传送阵盘，宗门一旦发出求救信号，只要激活阵盘，尊上便能通过这个法盘直达现场。”兰歌指了指赵姒面前的修真界全景图，一脸倨傲。 　　赵姒直接无视了她眼神中的那丝轻视，兴致勃勃地查看起眼前的全景图：“这沙盘还带传送装置，这么先进？” 　　“不然，你以为尊上为什么需要守在太上谷？” 　　赵姒咂了咂舌：“有趣有趣！也就是说，各大宗门都在把他当成最强召唤兽使用。” 　　似想到了什么，她忽然眼前一亮，目光灼灼地望向兰歌：“这个传送装置，我也能用吗？” 　　兰歌眉头微皱：“传送所需灵力巨大，不到万不得已，不得使用。” 　　“也就是说可以使用喽！”赵姒跃跃欲试，上下左右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修真界全景图，寻找着可能存在的传送按钮。 　　兰歌哭笑不得：“你试也没用，尊上已经抵达，那边的阵盘大约已经关闭了。” 　　“试一下又不会少块肉。” 　　恰在这时，沙盘中上清派附近的位置忽然出现了一个亮点，赵姒想也不想便伸手摸去。 　　耳畔立时响起兰歌一声惊呼：“少主，不要！” 　　可惜，迟了。 　　赵姒只觉眼前一阵扭曲，周围的景物蓦地在眼前搅成了一团浆糊，强烈的挤压感让她甚至忍不住怀疑自己会不会在下一个瞬间就被挤成一团肉酱。 　　所幸，这种感觉只持续了短短一瞬。 　　一瞬过后，一切如常。 　　赵姒松了口气，刚想睁眼，却被一股扑面而来的浓重血腥味激得皱了皱眉，耳畔一阵喧哗。 　　“援军，是援军到了！是尊上吗？” 　　“不！是个小姑娘！” 　　“小姑娘？你开什么玩笑？” 　　“不是普通的小姑娘，是尊上的徒弟，太上谷少谷主！” 　　“哪怕是太上谷少谷主不也还是个小姑娘吗？疯了吧！把一个小姑娘送到这么危险的战场，这是来送死的吗？” 　　…… 　　赵姒睁眼，入目是一张张充满希望，却又在看清她的模样后瞬间失望的脸。 　　那一张张面目模糊的脸在赵姒眼中就是些背景板，大白菜，她下意识地开始在人群中寻找起那抹熟悉的白色身影。可惜，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人。 　　“我师尊呢？”她抬头便问眼前留着八字胡的大叔。 　　八字胡大叔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渍，一脸苦涩：“我们也在等待尊上的支援。” 　　赵姒一脸愕然：“你们的意思是，我师尊根本没来？” 　　八字胡大叔没有回答，回答她的是身后不远处一位玄衣老者：“我刚刚得到消息，临仙城上空也出现了空间裂隙，异魔就降临在临仙城中，那里的情况比这边危急百倍，尊上先去救援临仙城了。” 　　赵姒瞬间僵硬，她不过想凑个热闹，见一见传说中的异魔是什么样子。没想到阴差阳错，倒真成了找死。 　　妙啊妙！ 　　荣华啊荣华，你不是说有你在，自己想死都死不了。如今你远在天边，分身乏术，看你还怎么救？ 　　望着面前众人那一脸焦灼等待救援的模样，赵姒还以为情况危急到何种地步。搞清楚状况后，顿时一阵无语。 　　这里是上清派附近的天道谷，运气不错，空间裂隙竟然刚好就开在谷内。上清派一得到消息，就联合附近宗门的几个长老仗着地利，将异魔封印在了天道谷内。有高高的山峰做屏障，只要守住谷口，暂时不会有什么大碍。 　　虽然无力关闭空间裂隙，但固守待援却是没问题的。 　　一心想着趁机死回家去的赵姒顿时大失所望，不屑地撇了撇嘴：“你们不是说这里危险吗？到底哪里危险了？” 　　此言一出，全场顿时一片寂然。所有人都用极为复杂的目光望着她，表情分明是敢怒不敢言。赵姒觉得，如果她不是高高在上的太上谷少谷主，此刻，恐怕早已有人忍不住对着她破口大骂了。 　　赵姒定睛看去，这才发现，面前众人一个个形容狼狈，一脸疲惫，不少人身上甚至还带着伤，衣衫染血，面色苍白。 　　“不好，又来了！”赵姒正有些心虚，却听空气中忽然响起一阵惊呼。 　　而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望向谷口，如临大敌。 　　赵姒循着众人的视线望去，只见天空中那道仿佛绽开的伤口般呈现暗红色的空间裂隙竟阵阵抖动，然后，蠕动着吐出两只黑漆漆的异魔，那两只异魔被吐出来的时候身上还带着鲜血般鲜红色的黏液，那场景血腥又恶心。 　　那的确不是修真者印象中的那种魔物，虽然有着大致的人形，却只能用畸形来形容，仿佛造物主在创造的时候把不同物种的残肢断手随意揉捏到了一起，丑陋又扭曲。 　　那两只鬼东西出场的时候，竟然还自带音效，呜哩哇啦叽叽咕咕，赵姒原以为是反派出场前的例行喊话，认真听了半晌，却愣是没听明白它们到底在嘀咕什么。 　　既然要找死，她自然不能静静留在原地不动。 　　眼看着那两只鬼东西慢慢吞吞，晃晃悠悠，犹如丧尸般一步三摇半天没能逼到近前，她终于不耐烦了，从储物袋中掏出镇邪，拔剑出鞘，以悍勇无双之势，杀气腾腾朝那两只所谓的异魔扑了过去。 　　眼睁睁看着一个未成年的小姑娘越众而出，直取异魔，空气中顿时响起一片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先前跟赵姒说过话的八字胡大叔更是忍不住惊呼：“不！丫头，快回来，以你的修为根本不是它们的对手！” 　　赵姒嘴角一勾，撒丫子跑得更快。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众人所处的位置距离异魔尚有一段距离，但架不住赵姒求死心切，不过转瞬间便已奔至异魔近前，身后紧随而来的八字胡大叔和玄衣老者想救都来不及。 　　为了不被天道判定为自杀，她象征性地朝距离自己最近的那只异魔挥出了镇邪。 　　然后，令所有人目瞪口呆的一幕发生了。 　　就在众人不约而同屏住呼吸，以为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必将血溅当场之时，只见小姑娘飞奔至异魔近前，只是那么漫不经心地一挥剑。 　　手起，剑落！ 　　异魔转瞬间灰飞烟灭。 　　不过一眨眼的工夫，连点渣渣都没能剩下。 　　原本满怀期待的赵姒顿时无语凝噎。 　　就这？就这？ 　　说好的天级事件，灭世级天灾呢？ 　　她自己惊得目瞪口呆，身后那帮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更是惊得连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 　　“疯了吧！化神期大能费尽心机才能杀死的异魔，她一个炼气期一剑一个……” 　　“这越级越得也未免太离谱了吧……” 　　“这就是太上谷吗？” 　　…… 　　赵姒回头看了一眼众人的反应，一脸愕然。怎么回事？大家这是什么反应？怎么一个个表情都这么奇怪？不会真有人觉得异魔难杀吧？ 　　异魔，难杀吗？明明一碰就碎啊，她都没怎么用力，只是用镇邪轻轻擦了一下…… 　　就在她愣神的工夫，紧跟她而来的八字胡大叔跟玄衣老者已经对上了不远处的另一只异魔。 　　身后的窃窃私语依然在继续。 　　“太上谷再强，也不可能强到这么离谱吧。她才入门多久啊？难道这一波的异魔特别弱？” 　　“我觉得有可能。看，灵虚真人迎上去了！” 　　……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屏息，满怀期待地等着灵虚真人一剑秒杀异魔，然而，令大家没想到的是，只一个罩面，玄衣的灵虚真人便被异魔伸出的触手甩飞了出去，整整向后倒飞出去数十丈才堪堪停住。 　　八字胡大叔趁着异魔注意力全在悬疑老者身上，抡起大刀便狠狠砍向对方的触手。 　　“铛——”明明看似柔若无骨，一刀就能砍断的触手竟坚韧无比，八字胡大叔那一看就不是凡品的大刀砍在上面响起的竟是金石相击之声。 　　一刀过后，那触手上竟只留下了一个浅浅的印记。 　　“疯了疯了！这次的异魔分明比前几波还强！” 　　“灵虚真人可是化神期巅峰啊！” 　　“冲霄真人身为化神期中期同样不弱。二人合力，尚且不能对那异魔造成致命伤害，而刚刚那小丫头，竟然一剑一个。” 　　“太上谷果然名不虚传！” 　　…… 　　名不虚传个头啊！赵姒低头望着自己手中的镇邪，欲哭无泪。 　　名不虚传的分明是镇邪，传说中能破一切邪祟的镇派妖器果然非同凡响。 　　该死！自己为什么要见猎心喜，多此一举，用忘忧换镇邪。如果没换，现在岂不是早已死回家去了？ 　　没有人能想像得到此刻的她到底有多懊恼，身后的彩虹屁依然在继续。 　　“怎么做到的？怎么可以这么轻松？要知道就连化神期大能都要费半天劲，用水磨工夫才能杀掉一只异魔……” 　　“太上谷的人跟普通修真者之间，难道真的有着天渊之别？” 　　…… 　　赵姒无奈望天。根本没有什么天渊之别，只是太上谷会开挂，你们这些没挂可开的普通玩家自然只能对着人民币玩家的一身神装干瞪眼。 　　灵虚真人跟冲霄真人叮叮当当跟异魔战成一团，赵姒趁着这个空隙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吃瓜群众。 　　直到此刻，她才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众人的状态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那一双双惊恐的眼睛，那一张张苍白的脸庞，还有身体那无法抑制的颤抖，都在告诉她，面前的这帮家伙此刻正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赵姒有些茫然，痛苦？为什么？明明刚刚还好好的。 　　“呜哩哇啦……叽叽咕咕……”哪怕处于两大高手的围攻之下，那只鬼东西的低语依然在继续。 　　赵姒震惊地发现，随着那些莫名其妙的低语声响起，身后吃瓜群众的状况变得越发糟糕。有人面露青筋，有人双目血红，甚至还有人用力过猛咬破了嘴唇，仿佛正身处某种极致的恐惧之下。 　　赵姒瞬间恍然大悟。所谓异魔，竟然是某种类似克苏鲁的存在吗？ 　　然而，她却除了觉得那些絮絮叨叨的低语有些烦人外，毫无感觉。 　　“模因感染吗？”她皱了皱眉，忍不住自语道。 　　“魔音感染？很形象！”留着八字胡的冲霄真人趁着战斗的间隙，回头朝身后的人群大吼，“众弟子听令，抱元守一，凝神静气，不要着了这魔物的道！” 　　吼完，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又声嘶力竭地补了一句：“凡人不要直视它！所有凡人闭上眼睛，不要直视它！” 　　赵姒这才注意到，那帮上清派弟子身后竟护着一群凡人。 　　看衣着打扮，应当是原本居住在天道谷中的山民。这些人应该是在仓促中被上清派的弟子带着紧急撤离的，一个个扶老携幼，面露惊恐。跟上清派那些修真者比起来，这些凡人的状况明显要糟糕得多。此刻，大部分人都颤抖着跪在地上起不来了，哪怕有人能够勉强站立，此时也两股战战，抖得仿佛开了手机振动模式。 　　可惜，冲霄真人的提醒明显有些晚了。 　　但凡是人都有好奇心，方才听得几个上清派弟子惊呼连连，早已有山民按捺不住，往异魔所在的方向瞟过几眼。修真者可以对着异魔品头论足，哪怕多少也会受到些影响，却也还在承受范围之内。 　　但孱弱的凡人不行。 　　不过是说话间的工夫，那几个曾经偷瞟过异魔的山民身体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出现了变化。先是背后突然蹿出无数跟异魔一模一样的触手，紧接着，肢体五官仿佛火焰炙烤下的蜡一般开始融化，逐渐扭曲成狰狞古怪的模样。 　　就在众人被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之际，那几个异化后的山民身后的触手竟在倏忽间如闪电般射出，将身旁曾经的亲朋捅了个对穿。 　　动作之快，守在山民周遭的上清派弟子根本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几个倒霉的山民命丧异化后的同伴之手。 　　“啊啊啊啊啊啊……”恐惧如潮水般蔓延，侥幸得以幸存的山民们顿时作鸟兽散。 　　一时间，惊恐的尖叫声响彻了整个天道谷。 第48章 48英勇了 给我滚！ 　　遭到模因感染, 那几个异化后的山民竟然毫不犹豫开始追杀四散奔逃的同伴。上清派的几个弟子慌忙将他们团团围住。 　　所幸异化后的凡人形容酷似异魔，实力却跟真正的异魔有着天渊之别，哪怕仅仅只是上清派的普通弟子也能对付。几人配合之下, 终于将那几个异化的山民尽数斩杀。 　　目睹此情此景，赵姒终于歇了继续看戏的心思, 三步并作两步，扑过去一剑将此刻正处于灵虚真人和冲霄真人围剿下的异魔捅了个对穿。 　　她的猜测没错, 的确是因为镇邪。 　　一剑过去，刚刚还压得两位化神期大能喘不过气来的异魔竟跟先前那只同伴一样, 在转瞬间化为飞灰，纷纷扬扬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咝！又是一剑一个！这砍的到底是异魔还是白菜啊？” 　　“太上谷永远的神！” 　　…… 　　都这种时候了, 竟然还有心情吃瓜。 　　赵姒哭笑不得, 回身喝道：“有时间说这些有的没的, 不如赶快把所有凡人送出天道谷！” 　　“是！是！少谷主教训得是！” 　　异魔已经伏诛, 之前一直盘旋在众人心中的那股莫名的恐惧感转瞬间烟消云散，气氛轻松下来, 大家甚至有心情开起了玩笑。 　　以为危机已经解除, 大家收拢溃散的山民的时候，有说有笑，谈笑风生，浑然没了之前那如临大敌的模样。 　　因为修真者出手及时, 除了倒霉被一击毙命的那几位，大部分山民都毫发无损，只少数几人身上挂了彩。一点小伤, 并不致命，大家也就没把这当成一回事。 　　收拢完山民，一众修真者开始领着大家往谷口的方向撤退。 　　赵姒收回目光, 抬头打量头顶的空间裂隙，空间裂隙依旧是之前那鲜红如血，仿佛天空裂开的一道伤口。 　　想到之前在姒恒手札中学到的封魔诀，哪怕明知自己实力低微，起不了多大作用，她还是忍不住想试上一试。口中念着法诀，杀气腾腾对着天空拍出了封魔印。 　　果然，毫无反应。 　　她失望地叹了口气，正想再试，忽听护送山民出谷的队伍中发出一声惊呼。循声望去，才发现人群已如闪电般退开，独留一人站在人群的中心，面露痛苦。这人正是之前的伤者，不过手臂上一点擦伤，以为并无大碍，没想到此刻他却如之前直视了异魔的异化者般开始了变异。 　　这波异魔太强了，凡人哪怕仅仅只是被异化者伤到，竟也会发生变异。 　　大概因为并非由异魔直接转化，那人的转化速度相比之前的异化者慢了不止数倍。后背仿佛电影里的慢镜头般缓缓长出触手，他自己竟还有生为人类的意识，摸着身上长出的触手，不时发出阵阵撕心裂肺的惨叫。 　　“救救我！上仙救救我！” 　　不知道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给整懵了，还是那人的惨叫声实在太过凄惨，那几名上清派弟子竟只是站在一旁眼睁睁看着，并无一人上前。 　　深知克系转化的可怕，赵姒立刻对着那几名上清派弟子大吼：“犹豫什么？还不快杀了感染者！” 　　听到她的话，那名正处于转化中的山民脸上的表情越发恐惧，竟跪下来，对着那几名上清派弟子磕起了头：“上仙不要杀我！小人王二生平从未做过坏事，家中还有妻儿老小要养！上仙救救我！” 　　那几名上清派弟子本已举起了剑，看到这一幕，终究还是没能上前，只是眼睁睁看着那正处于转化中的山民，面露不忍。 　　“犹豫什么？动手啊！” 　　赵姒恨铁不成钢，再犹豫下去，那山民就要完成转化了。未转化完成的异化者跟完全体根本就是两种存在，实力天渊之别。 　　“可他是人啊……” 　　“不！当他被异魔感染的那一刻就已经不是了！宗门难道没有警告过你们，异魔的魔气无解吗？” 　　想到曾经的萧长老，赵姒一声叹息，手中的剑握得更紧。为什么总有人拿别人用生命换来的经验不当回事？连萧长老那样的大能尚且抵御不住这种可怕的感染，更何况眼前这区区几个凡人。 　　“可是……” 　　“可是个屁！动手！”赵姒都快被那帮婆婆妈妈的家伙气死了，“不想死就动手！” 　　这是什么修真界啊！别人家的修真界杀人夺宝，谋财害命不要太普遍，这个修真界的修真者竟然连清理一下已经没救了的感染者都做不到！ 　　果然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吗？ 　　就在那几个上清派弟子犹豫不决之际，之前被异化者所伤的另外几人也开始了转化。 　　“啊啊啊啊啊啊……”一时间，惊恐的惨叫声响彻了整个天道谷。 　　“不不不！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上仙！上仙救命啊！” 　　…… 　　“还不快动手！出了天道谷就是长山城，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发现上清派那几人竟然依旧在犹豫，赵姒拔腿便往人群所在的方向狂奔，“慢吞吞等着所有人转化再动手，你们是想拉整个长山城陪葬吗？” 　　“可他们现在还是人啊……”说话的是个上清派女弟子，此刻正望着人群中一个正处于转化中的小男孩，咬着嘴唇，一脸不忍。 　　“既然你们下不了手，那就让我来做这个恶人吧！”赵姒叹了口气，毫不犹豫挥剑刺向了男孩，男孩应声倒地。 　　解决掉男孩，赵姒再度挥剑刺向另外几名感染者。 　　身后却响起那上清派女弟子的一声尖叫：“你，你杀的是人！尊上怎么会收你这样冷血无情的恶魔为徒？” 　　赵姒没有理会她，反而是灵虚真人一声厉喝：“纯芝，闭嘴！” 　　上清派罗纯芝。 　　赵姒恍然大悟，当初仙网上呼声最高的太上谷少谷主候选人之一，温柔善良，乐善好施，所有人都觉得如果太上谷要收女弟子就该是她这般模样。 　　“大概因为我不像你这样妇人之仁吧！”赵姒淡淡扫她一眼，手中的镇邪不停，继续毫不犹豫收割着感染者的人命。 　　镇邪吹刀断发，触之即死，不过转瞬间，所有的感染者都已被她清理得一干二净。 　　“你……你怎么能下得了手？”罗纯芝看着满地尸体浑身颤抖，望向赵姒的目光杀气腾腾，“何必这么早就赶尽杀绝，说不定会有办法呢？” 　　想到曾经的萧长老，赵姒幽幽地叹了口气：“曾经也有人这么想，代价是数十条无辜的人命。比起赌一个不确定的未来，我宁愿选择把危险扼杀在萌芽状态。” 　　“可……可他们是人……”罗纯芝望向赵姒的目光充满了控诉与不满。 　　毫不在意感染者乞求的目光，在转瞬间斩杀数人，赵姒此刻在众人心目中的形象大约已经等同于来自地狱的修罗，所有人望向她的目光都多少带了点恐惧与忌惮。 　　赵姒无所谓，她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至于别人怎么看她，关她屁事！ 　　罗纯芝冷冷瞪赵姒一眼，颤抖着跪下，试图替死不瞑目的感染者合上眼皮，然后，令人惊悚的一幕发生了。那一地尸体竟然跟之前的异魔一样，在众目睽睽之下，缓缓化为飞灰消失了。 　　赵姒低头望了眼手中的镇邪，微微有些惊讶。就算曾经是人，遭受感染之后，也会被镇邪视为邪祟吗？ 　　镇邪这能破一切邪祟的绝对特性简直逆天了。 　　亲眼目睹了感染者的尸体如异魔一般消失，众人望向赵姒的目光终于不再有敌意，反而还多了几分劫后余生的庆幸。 　　赵姒毫不在意，回头望了一眼头顶依旧打开着的空间裂隙，对众人催促道：“快走吧！赶快离开天道谷，天知道还会不会有下一波异魔。” 　　听到她这话，大家才终于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扶老携幼，飞速向谷口的方向退去。 　　目送着山民们彻底消失谷口，赵姒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她又不是杀人狂，如果可以，她也不想手染鲜血。拖后腿的凡人能够离开，那就再好不过了。 　　可惜，她还没来得及高兴多久，远远的，便看到谷口又出现了另一行人。 　　定睛看去，才发现来的还是个熟人。竟是裴谦领着一队龙骧卫，出现在了谷口。 　　“裴谦，你怎么会来这里？你来添什么乱？” 　　大约没料到会在这里遇上赵姒，裴谦面露惊讶，半晌，才文绉绉地答：“异魔在长山城附近现世。身为长山城郡守，裴某责无旁贷。” 　　赵姒微笑着挑了挑眉：“记得上次见你，你人还在礼部，怎么一转眼就被贬到长山城这样鸟不拉屎的地方来了？” 　　裴谦脸色难看，没有回答。 　　赵姒脸上的笑容却越发灿烂：“当初我羞辱天圣帝的时候，你明明是唯一一个敢于站出来为他说话的人，结果，他却一转身就把你贬了？有趣有趣！” 　　裴谦避开赵姒那幸灾乐祸的目光，径自走向灵虚真人，拱手行了一礼：“长山城郡守裴谦，领龙骧卫前来支援。” 　　赵姒还记着当初裴谦因为她欺负天圣帝，差点一头撞死的情景，对这样的愣头青实在没什么好感。上下打量他一眼后，一脸轻蔑地道：“龙骧卫可以留下，至于你，还是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吧！” 　　裴谦明显感受到了她眼神中的轻视，眉头一皱，正色道：“裴某儒道二层修为，也想为抗击异魔略尽绵薄之力。” 　　赵姒抬头望天。 　　儒道流绝对是修真界所有修炼体系里面最废物的存在，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全靠一腔浩然正气撑着，对付寻常的妖魔鬼怪尚且能有几分用处，对付异魔，这就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了。 　　赵姒并不觉得裴谦留下能顶什么用。但既然他不是没有修为的凡人，想来也不会被异魔轻易转化，留不留下无关大局，因此也就没再坚持。 　　灵虚真人和冲霄真人在谷口下了一层禁制，防止再有不明真相的凡人误入天道谷。而后，所有人都聚在谷中的空地上，对着空中那道仿佛绽开的伤口似的巨大裂口发起了呆。 　　灵虚真人跟冲霄真人虽是化神期，却无力封印这么大的空间裂隙，除了固守待援，等待荣华的到来，别无他法。 　　之前的两只异魔都是赵姒杀的，现场的一众修真者除了有人在对抗异化者的时候受了点轻伤，并无什么大碍。 　　赵姒趁机开始套取异魔相关的情报。 　　赵姒自己可以对异魔的模因感染完全免疫，其他修真者的抗感染能力则跟修为呈正相关。哪怕直视异魔，也大都只会在当时受些影响，异魔一旦消失，便能恢复正常。除非直接遭到异魔流血的重创，才会如直视异魔的凡人般发生异化。当然，由修真者异化而成的异化者实力也跟修真者的修为呈正相关。 　　听完大家的科普，赵姒顿时一阵失望。看来这次她又死不了了。镇邪天克异魔，有她在，来一只杀一只，来两只杀一双，结局毫无悬念。 　　见识过赵姒刚刚杀异魔如料理土鸡瓦狗般轻松的模样，众人的情绪明显不如赵姒刚来时那样紧绷，见头顶的空间裂隙久无动静，甚至有人忍不住开始谈笑风生，不时有爽朗的笑声回荡在谷内，不知道的，估计还以为这是上清派宗门团建现场。 　　上清派都是一帮大老爷们，唯一跟赵姒差不多年龄的罗纯芝还因为她刚刚悍然斩杀感染者，对她心存芥蒂。赵姒跟不上大家的话题，只能百无聊赖地欣赏起天道谷内的景象。 　　太上谷四季如春，加上修真者不惧寒暑，天生对季节不敏感，直到此时，赵姒才意识到时节已近暮秋。天道谷漫山红叶，层林尽染，深深浅浅的红色将周围的群山染得仿佛在燃烧一般，火焰灼灼，耀人眼目。 　　忽略掉头顶悬着的那柄达摩克利斯之剑，这里倒的确是个适合郊游的好地方。 　　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的清香，阳光照在人脸上暖洋洋的，赵姒不由自主开始昏昏欲睡。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找个舒服的角落打个瞌睡之时，头顶一直安安静静没什么反应的空间裂隙终于有了动静。 　　依旧是如之前那般缓缓开始蠕动，然后，接二连三开始往外吐异魔。 　　一，二，三，四。 　　这次一共四只。 　　看清这个数量，立刻有人忍不住惊呼：“竟然有四只，灵虚真人和冲霄真人刚刚合力击杀了一只，少谷主杀了两只，现在一口气出现四只。杀了这四只，一会儿该不会来八只吧？” 　　那人身旁的伙伴闻言慌忙呸呸两声：“坏的不灵好的灵，别乌鸦嘴！” 　　事实证明，乌鸦嘴永远有效。赵姒借着镇邪的神力轻松斩杀了那四只异魔，半个时辰后，八只异魔如期而至。 　　之前不小心乌鸦嘴了的那位顿时脸都白了。 　　疯了！竟然真的会呈倍数递增，杀得越多，爆得越多。除非彻底将空中的空间裂隙封印，不然，异魔就会源源不断。 　　数量递增也就罢了，连实力都跟着提升。赵姒一剑刺去，分明感觉，眼前的异魔敏捷度已比之前有了大幅提升。 　　这分明是不给人活路啊！果然不愧为天级事件！ 　　赵姒直到此时，才终于感受到了天级事件的刺激。 　　感受到了回家的可能，斩杀完那八只异魔，赵姒趁着空间裂隙发育的机会，开始毫不犹豫扫除回家的障碍。 　　她故意环顾一眼众人，大义凛然道：“异魔的数量太多了，你们走吧，留我一人在天道谷对付异魔就够了！” 　　所有人都被她这话惊得一愣。 　　赵姒摇摇头，苦笑道：“异魔变得越强，你们受到的影响也就越深。刚刚那八只异魔出现的时候，你们起码有半数以上的人彻底失去了战斗力。下一波异魔只会更强，你们留下来只会碍手碍脚，万一受了伤，或者被转化，到时还要让我来料理。不如离开，留我一人对付异魔。” 　　众人面面相觑。 　　半晌，还是留着八字胡的冲霄真人率先提出了异议：“这不可能！哪怕你实力超群，杀异魔如砍瓜切菜，我们一帮大老爷们又怎么可能留你一个孩子独自面对异魔？” 　　“我的确年纪小，但对付异魔，我比你们所有人加起来都管用。你们走吧，不必有心理负担，这不过是能者多劳，天经地义。” 　　众人依旧面面相觑，谁也不肯率先离开。 　　赵姒已经对这个人情味十足的修真界彻底绝望了，说好的死道友不死贫道呢？ 　　她叹了口气，不得已只能祭出了杀手锏。 　　“我记得各大宗门有一个默契，在事关修真界生死存亡的事情上，听候太上谷调遣。那现在，我就以太上谷少谷主的身份命令你们：全员撤出天道谷。”她说到这里，顿了顿，抬头望向谷口，“如果你们真的在为修真界的生死存亡而担心，那就去谷外加固结界，守好了门，别让任何一只异魔逃出天道谷！” 　　见众人依旧犹豫，赵姒忍不住声色俱厉：“这是命令！” 　　不知道是被她的气势所慑，还是意识到她说的是实话，为首的灵虚真人和冲霄真人终于妥协，随着他们离开，他们身后的弟子也乖乖跟着撤出了天道谷。 　　目送着他们离开后，赵姒将目光转向了裴谦一行：“至于你们，留下也只会碍手碍脚，也一起走吧。” 　　以如今修真界的权力体系，精英都集中在各大宗门，龙骧卫虽然精神可嘉，在实力方面却一直处于第二梯队。连上清派的精英都被赵姒说成碍手碍脚，他们自然更加没有继续留下的理由了。 　　赵姒以为他们会乖乖撤走，没想到裴谦闻言，却摇了摇头。 　　“身为长山城郡守，我不可能让一个小姑娘独自一人面对异魔！”他面向身后的龙骧卫众人，大义凛然道，“陆总旗，你带着弟兄们先走吧！我留下！” 　　不愧是因为一点小事，差点一头撞死在金銮殿上的裴大人，果然有气节！ 　　赵姒冷笑一声，毫不犹豫地开了嘲讽：“你以为你是谁？天道皇朝的官职在这里毫无用处！你是会结阵还是会退魔？就算留在这里只会碍手碍脚，给我滚！” 　　恰在这时，不远处的空间裂隙再度蠕动起来，如下崽子般扑通扑通吐出一串异魔。 　　赵姒数了一下，不多不少，刚好十六只。 　　“别犹豫了，赶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你这人虽然又酸腐又讨厌，但我也不希望你死在我剑下！好可惜，你来晚了，没看到我刚刚砍杀感染者的英姿！”赵姒开始还只是劝说，到最后，就成了赤.裸.裸的威胁。 　　眼前那十六只异魔的速度比起之前八只又有了提升，赵姒敢肯定，以裴谦那小身板，活不过一个回合。 　　裴谦深深望了一眼不远处渐渐逼近的异魔，心里显然有了跟赵姒同样的判断。知道留下来也只会是无谓的牺牲，他终于咬咬牙，下定了决心。 　　离开前，他忽然深深朝赵姒作了一揖，用赵姒从未听过的语气恭声道：“裴某替治下的长山城百姓谢过少谷主洪恩！” 　　赵姒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哎哟喂，别酸了！赶快滚吧！” 　　裴谦非但没有生气，眼角反而泛起了一点晶莹。犹豫了半晌，才终于深吸一口气，一个转身，朝身后的龙骧卫众人做了个跟上的手势：“我们走！” 　　赵姒如释重负，目送着裴谦一行最后一人消失在谷口，她的心情忽然变得前所未有的轻松。 　　碍事的人都走了，接下来就是她一个人的舞台了。 　　太上谷少谷主为守护长山城百姓，一人独支天道谷，最终寡不敌众，英勇就义。这戏码，想想都让人热血沸腾啊！ 　　望着不远处正缓缓逼近的异魔群，赵姒不由自主勾起了嘴角。 　　眼前哪里是什么异魔啊？分明是一张张回家的机票。亮闪闪，金灿灿，浑身都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镇邪再强又怎样？身为人类，哪怕是修真者，她的体力也会有极限，待到她体力耗尽之时，就是她回家之日！ 　　赵姒飒然一笑，举起镇邪，站在天道谷谷口，摆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第49章 49要死了 头可断，血可流，尊严不能…… 　　整整十六只异魔, 对普通修真者来说，大概是地狱级难度，但对手持镇邪的赵姒来说, 却委实算不得什么。 　　异魔引以为傲的模因感染对她无效，克系魔物最可怕之处就是那种无孔不入的可怕模因, 普通人只要看一眼就会被转化，修真者虽然不会被转化, 却也会因此沉浸在极致的恐惧之中，从而失去战斗力。 　　在层层debuff加成下, 哪怕是化神期，返虚期的大能, 能发挥出平时一成的实力就已经不错了。偏偏异魔防御力又十分惊人, 这才给了众人不可战胜的错觉。 　　撇开那些不讲武德的加成, 单纯从本身实力上来讲, 异魔顶天了也就金丹期。 　　金丹期依旧远强于赵姒这个炼气期，偏偏, 赵姒是个开了挂的, 镇邪天克一切邪祟，异魔触之即死，蹭之即灭。而克系魔物又有着我毁灭你与你何干的高傲，除非遭到挑衅, 不然并不会主动攻击人。 　　但凡被镇邪碰到的都死了，没被碰到的又都懒得看赵姒这只蝼蚁一眼。 　　于是乎，在旁人预想中惨烈至极的战斗, 对赵姒来说，不过是场单方面的屠杀，还是怪物站在那里任你砍的那种。 　　赵姒如今好歹也算是个正常人了, 砍人多少会有点不自在，异魔没有感情，形貌丑陋，被镇邪刺中后还会化为飞灰消失，砍起来毫无真实感，甚至隐隐给人一种在玩全息游戏的错觉。 　　赵姒也的确找到了在原世界玩游戏打怪的那种感觉。神器在手，那种感觉岂止是一个畅快淋漓能够形容。 　　一个炼气期独自一人面对十六只异魔，在普通修真者眼里几乎是必死的结局。然而，在赵姒手中却轻松至极，每一剑都能收割掉一只异魔的生命，哪怕随便乱砍乱挥也能取得不错的战果。 　　逐个点名般干掉所有异魔，时间不过才过去短短一瞬。 　　眼睁睁看着最后一只异魔灰飞烟灭，赵姒收剑回鞘，原地坐下休整。她知道，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三十二，六十四，一百二十八，二百五十六…… 　　有镇邪在手，单个的异魔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断翻倍的恐怖数量。 　　随着异魔数量的不断翻倍，赵姒所承受的压力也越来越大，当异魔数量攀升至上百，哪怕是点名式的击杀，赵姒也渐渐有些力不从心了。挥剑的速度越来越慢，奔跑的动作越来越迟缓，有好几次都让漏网之鱼摸到了谷口。所幸，灵虚真人和冲霄真人他们布下的结界已经生效，才终于没酿成惨剧。 　　“二百五十四，二百五十五，二百五十六……” 　　再一次肃清天道谷内所有的异魔，赵姒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不管不顾地仰天躺倒在了地上。 　　之前一直精神紧绷没能发现，直到放松下来，赵姒才发现，自己握剑的右手虎口处不知何时竟已崩裂了，皮肉翻卷，此刻正滴滴答答淌着血。难怪之前每一次挥剑，右手都会火烧火燎般疼。 　　趁着异魔还没刷新，她慌忙从裙子上撕下长长一条布条，将虎口崩裂的右手缠了个结结实实，用牙齿咬紧，狠狠打了个结。试着挥了一下剑，虽然手指的灵敏度多少会受到影响，但总算不会每次挥剑就火烧火燎般疼了。 　　头顶的空间裂隙再度蠕动着吐出一连串异魔，赵姒咬咬牙，艰难地站了起来。 　　清玄平日里对她的训练虽严苛，重心却是在法术和战斗技巧上，从未尝试过这种程度的车轮战，原主无论是体力还是耐力，都跟普通的小女孩没什么区别。赵姒在原世界同样不是什么耐力超群的强人，跑完八百米都能瘫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而如今的战斗强度，早已超越了区区八百米，赵姒估摸着自己为了击杀异魔闪转腾挪间所跑过的距离都已不止八百米了，更何况还要连续地挥剑劈砍挑刺。她一开始还中二之魂熊熊燃烧，时刻注意着出剑的姿势要漂亮，走位要有美感。到后来，随着体力的下降，别说维持美感了，她甚至都忘了自己手中的是把剑，劈，砍，砸，挑，怎么顺手怎么来。 　　幸亏镇邪是妖器，无坚不摧，如果是凡剑，如此高强度不合理的使用之下，恐怕早已折断卷刃了。 　　站起来之后，赵姒才发现，除了右手虎口在疼，浑身的肌肉也在疼，整个身体都仿佛不属于自己了一般。 　　然而，看到眼前那密密麻麻一大群异魔，她还是只能硬着头皮迎上去。 　　“一，二，三，四……” 　　依旧是点名式的击杀，但困难程度跟一开始比起来却已经有着天壤之别，因为虎口处的伤，每次劈砍都会带来相同的反作用力。扎在虎口处的布条很快就被鲜血浸透，到后来，每一次挥剑都不亚于对自己的一次凌迟。 　　“三十一，三十二，三十三……”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了，赵姒觉得自己似乎陷入了一个永远无法醒来的噩梦里。体力早已到了极限，她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砰砰的跳动声，那频率之快，像极了一台随时会因为超频而烧毁的引擎。 　　比起体力的透支，更可怕的是那种看不到尽头的绝望感，甚至有种自己恐怕一辈子都会陷在这个梦魇里的不详预感。异魔每次刷新都会翻倍，她不知道这种刷新什么时候能停止。唯一能做的就只有不停挥剑，挥剑，挥剑。 　　异魔不灭，她就不能停。 　　挥剑的手已经仿佛有千钧重，从一开始的单身握剑，到双手持剑，连赵姒自己都震惊于自己可怕的意志力。 　　流下的汗水已经浸湿了后背，浑身都粘腻腻的，说不出的难受，如果不是有缠在手上的布条增大了摩擦力，赵姒甚至怀疑连镇邪都会因为她手心的汗水被甩飞出去。 　　额头淌下的汗水不停落到睫毛上，眼前时不时会模糊一片，赵姒一脸暴躁地从裙摆上撕下长长的一片布条系在了额头上。 　　曾经她不明白这世上为什么会存在抹额这种累赘又无用的东西，此刻终于知道了它的真正用途，原来是为了防止剧烈运动后，汗水流入眼睛，迷了视线。 　　“三百零一，三百零二，三百零三……” 　　哪怕双手持剑，赵姒也感觉手臂仿佛有千钧重，每一次挥剑都必须咬紧牙关，全力以赴。 　　异魔那些烦人的低语依然在继续，明明不会受影响，她依然感觉脑袋里嗡嗡作响，十分难受。唯一能做的就只有不停劈砍，劈砍，再劈砍。 　　她很庆幸被镇邪所灭的邪祟会灰飞烟灭，不然，以她此刻的状态，一定会被满地的异魔尸体绊倒。以她如今这强弩之末的状态，一旦倒下，肯定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三百八十一，三百八十二，三百八十三……” 　　“砰——”天道谷内的地面还算平整，但到底是山谷，不可能如履平地，原本就摇摇欲坠的赵姒终于在成功击杀一只异魔后，被脚下的石块一绊，重重摔倒在了地上。 　　果然，一倒下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赵姒维持着倒下的姿势，闭上眼睛，大口且贪婪地呼吸着。她有生以来头一回意识到，原来能躺着呼吸竟是一件如此幸福的事情。浑身都在痛，胃里翻江倒海，恶心到仿佛整个胃都绞在了一起，眼前黑一阵白一阵，无数金星乱冒。 　　不想起来，想这样躺到地老天荒！ 　　就这样放弃吧！反正她又不会被异魔感染，长山城那些百姓的死活关她屁事。这种程度的异魔潮，哪怕是荣华来，大概也不可能做得比她更好。她已经仁至义尽了，人力有极限，更何况如今的她不过是一个孩子，就此放弃并不是一件可耻的事情。 　　她心安理得地闭上了眼睛，任凭异魔一只接着一只从她身旁路过。然而，她的脑海中却鬼使神差般响起了裴谦之前的那句话：“裴某替治下的长山城百姓谢过少谷主洪恩！” 　　她放弃之后能侥幸活命，但长山城的百姓呢？ 　　她甚至能想象得到，得知她还活着，长山城却一片生灵涂炭后裴谦可能会有的表情。 　　“装什么大义凛然的模样？原来也不过是个孬种！太上谷的传人不过如此！”那个酸儒肯定不吝啬于用这世上最恶毒的语言来攻击她。 　　如果，那时，他还活着的话…… 　　恍惚中，她竟想到了龙骧卫衙署门口的那块镇邪石，还有那因为百姓的感激而形成的满地坑洼。身为太上谷传人，她代表的不仅仅是她自己，还有整个太上谷。 　　站起来！不能输！ 　　头可断，血可流，尊严不能丢！ 　　无论是为了她自己，还是为了太上谷！ 　　一股热血忽然冲上心头，她深吸一口气，猛地从地上蹿了起来。 　　“给我，死！”挥剑连斩三只异魔。 　　此刻她终于明白了这世上为什么会有个成语叫气喘如牛，她觉得自己此刻就是一头即将因为缺氧而活活憋死的牛。 　　热血退去，她立刻感觉浑身的力量都在刹那间耗尽了，靠着镇邪支撑，才勉强没有倒下。 　　不行了，有心杀敌无力回天，她的身体已经真正到达了极限，根本无法单纯凭意志强撑。 　　鬼使神差间，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之前在《降妖手札》上看到的一种名为燃血术的禁术，那是一种关键时刻压榨施术者生命力以瞬间提高战斗力的法术，代价是施术者的寿命。如果是别的代价，她可能还会犹豫一下，既然只是寿命，她连眼皮都懒得眨一下。对于一个一心只想死回家去的人来说，再多的寿命也毫无意义。 　　果然不愧是最强老师姒恒留下的法术，口中念动法诀，赵姒立刻感觉之前流失的力量如潮水般涌回了体内，体力甚至比一开始更加充沛。更令她惊喜的是，甚至连右手虎口处的伤都自动愈合了。唯一的遗憾是，她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满头青丝竟在瞬间转成了白色。 　　一想到自己的颜值应该能经受得住白发的考验，她也就没把这当成一回事了。 　　燃血术有时间限制，她立刻争分夺秒开始了杀敌。 　　“三百八十七，三百八十八，三百八十九……” 　　…… 　　不愧是燃烧寿命换取力量的禁术，赵姒感觉自己的状态简直好到了极致，甚至能一口气杀十只异魔不带喘气的。可惜，这力量来得快，去得也快，当她数到五百后，明显感觉自己的动作迟缓了下来。 　　“四百九十九，五百，五百一十一……” 　　当眼前只剩最后一只异魔，她却感觉浑身的力量仿佛在刹那间离自己而去，那种突如其来的疲惫感甚至比她之前倒下时还要严重百倍。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整个人都被掏空的感觉。 　　还差一只，最后一只。哪怕明知道等下一波异魔刷新，依然免不了一个死字，赵姒依然无法任凭这最后一只异魔走向谷口。 　　绝对不能让异魔出谷！凡人只要直视就会异化，上清派那帮婆婆妈妈的家伙肯定做不到第一时间斩杀感染者，一旦异化扩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哪怕为了裴谦之前的那句话，她也绝对不能输！ 　　可惜，体力早已被压榨到了极限，此刻的她，连站立都已勉强，手甚至已经抖到握不住镇邪了。 　　她试着用双手夹起镇邪，可惜夹起来的根本不是锋锐逼人的镇邪，而只是一柄普通的断剑。 　　镇邪再强，也要握在她手中才是完整的剑，落在地上，就是一柄再普通不过的断剑，别说杀异魔了，那点长度，连杀人都不可能。 　　“过来，你的对手是我！” 　　握不住剑，她只能想别的办法，之前在密室里学到的那些法术如不要钱般施放。可惜，异魔抗性惊人，哪怕化神期，返虚期大能的法术都能抵抗，更何况她一个区区炼气期。 　　手指已经完全使不上力，她干脆手脚并用爬过去，整个人缠在了那只异魔的身上。可惜，她区区一个孩子的体重根本于事无补。 　　异魔依然在一步一步，缓慢却坚定地走向谷口。 　　脑海中浮现出之前遭受感染的山民哭着喊仙长救命的模样，脑补了一下整个长山城沦陷后的惨状，赵姒忽然感觉一股热血猛地涌上心头。 　　“你给我停下！不许过去！” 　　人在神志不清醒的时候真的容易做出无可理喻的疯狂行为，等到她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竟狠狠一口对着异魔咬了下去。 　　见识过之前化神期大能全力一击，也只能在异魔身上打出浅浅痕迹的一幕，赵姒原以为自己会被崩掉满嘴牙，刚咬下去她就后悔了。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这一口却结结实实咬了下去，轻松咬穿了异魔的皮肉。 　　那是一股无法形容的味道，冰冷，腥臭，说不清道不明，臭到让赵姒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在瞬间此起彼伏。 　　凡人只要看一眼异魔就会被转化，哪怕修真者，一旦沾染上异魔的血液，也百分百会被异化，根本没有生还的可能。 　　哪怕再高傲再不把蝼蚁当回事的存在，真正被蝼蚁咬上一口，也会忍不住想一掌拍死蝼蚁。当异魔的触手因为疼痛猛然绷直的一刹那，赵姒就知道，自己这波稳了。 　　果然是回家的直达机票！ 　　谷口的结界是透明的，以修真者的目力，可以清晰地看到谷内的一切。 　　一开始，赵姒一剑一个，如砍瓜切菜般击杀异魔的时候，所有人都兴致勃勃，完全是在以看好戏的心态旁观这一切。 　　但随着异魔的数量越来越多，赵姒的动作越来越慢，众人的心也跟着不约而同被揪了起来。 　　当赵姒倒下的一刹那，所有人都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直到看到她强撑着站起来，大家才稍稍松了一口气。然而，她那摇摇欲坠的模样又让大家忍不住捏了一把汗。 　　等到赵姒不惜以寿命为代价，施展燃血术，所有人都不约而同愣在了当场。 　　“怎么回事？她的头发怎么白了？” 　　“是传说中的太上谷秘术燃血术，无限压榨生命力，代价是往后余生一半的寿命……” 　　这个世界的确太过和平安泰了，宗门与其说是弱肉强食的修罗场，不如说是一个个独立的王国，秩序井然，法度森严。遭遇了不公自由宗门作主，宗门不管，还有太上谷。大家凡事都会留一线，没有人会跟数万年前那些疯子一样动不动就爆种自残。 　　亲眼见到一个这么小的孩子当众使用燃血术，所有人都不约而同面露不忍，几个感情充沛的女修不知不觉早已泪流满面。 　　因为角度的关系，众人并没有看到赵姒一口咬上异魔那疯狂的一幕。然而，饶是如此，大家也能猜到，天道谷中那个浑身浴血的红衣少女已经无力再战了。 　　看到这惨烈的一幕，冲霄真人终于再也忍不下去了，撸了撸袖子就要往里冲：“放我进去，我去帮她！” 　　可惜，却被灵虚真人一把拉住了：“不可能！你知道下一波异魔会有多少只吗？你现在进去，就只能送死。而且，谷口的结界复杂至极，一旦打开，根本无法保证在下一波异魔到达谷口前重新布下。” 　　“那怎么办？难道眼睁睁看着她死在我们面前？她还是个孩子啊！我们这帮大老爷们何其无用，竟要……竟要一个孩子豁出性命保护？”冲霄真人说到最后，竟已泣不成声。 　　现场众人不约而同红了眼眶，一时间压抑的啜泣声响成了一片。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赵姒这次必定难逃一死之时，空气中不知响起了谁的一声惊呼。 　　“尊上，尊上来了，少谷主有救了……” 　　众人惊喜地抬头，齐刷刷望向红衣少女所在的方向。 　　“噗嗤——”却恰好看到了一根乌黑的触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穿透少女胸膛的一幕。 　　现场顿时为之一滞，那一瞬间，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不——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 　　“少——谷——主啊啊啊——” 　　…… 　　“咳咳咳——”赵姒猛地吐出一口血，眼前一阵阵发黑，谷外众人的尖叫声在她听来朦朦胧胧，仿佛隔着另一个世界。过度的疲惫让她整个人都麻木了，她甚至都无法分辨到底是那种濒死的疲惫感更严重些，还是胸口被刺穿的疼痛感更严重些。唯一清晰的只有自己的心跳声。 　　心脏还在跳动，刚刚那一击应该没有伤到心脏。 　　呼吸忽然间变得艰难无比，窒塞又疼痛，伤到的应该是肺。 　　血液顺着胸口的破洞汩汩流出，她能清晰地感觉体内的热量在随着血液的流失而一点点消失。 　　冷，好冷，恍惚中仿佛又重新回到了初到太上谷的那一夜，那令人窒息的寒冷简直深入骨髓，冻彻肺腑。 　　原来失血过多竟是这种感觉。 　　她下意识地想蜷起身体以减缓热量的流失，可惜，严重透支的身体却连动一下手指都做不到了。只能无奈地闭上了眼睛。恍惚中，她竟想起了初到太上谷那一夜，那个如太阳般灼热的怀抱。 　　脑中刚刚闪过这个念头，她便觉身体一轻，不期然地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好温暖，好安心。 　　她开始还以为这只是弥留之际的幻觉，直到嗅到那股清洌的莲香，才难以置信地睁开了眼睛。 　　“师……尊……”这两个字仿佛带着某种魔力，吐出口的一瞬间，赵姒顿时如释重负，犹如在瞬间卸下了千钧重担。 　　奇怪，为什么突然想哭…… 　　“没事了，为师在这里。”荣华将她紧紧搂在怀中，温暖的大手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 　　短暂的沉溺后，赵姒如梦初醒般摇了摇头：“咳咳咳——杀……杀了我……我可能会……异化……” 　　她不仅直接碰触到了异魔，还沾染到了异魔的血液。 　　现在回想起来，赵姒觉得自己简直疯了，竟然想到用嘴去咬异魔，凡人只需看一眼就会被异化的异魔，她却结结实实一口咬了下去…… 　　回想起异魔血液的味道，她依旧阵阵恶心。哪怕能够免疫异魔的模因感染，她也不敢肯定自己同样能够对异魔的血液免疫。哪怕明知以自己的修为，就算异化后，荣华也能轻松对付，她也依然不想让他冒这个险。 　　然而，听到她的话，荣华却反而抱得更紧：“不会的！不会的！” 　　“咳咳咳——”赵姒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吐出满嘴血沫后才终于稍稍缓过劲儿来，再度艰难地摇了摇头，“让我死！我……我……不想……变成……怪物……” 　　只想回家！ 　　荣华摇了摇头，眼神坚定而决绝：“不会的，你好好睡一觉，接下来的一切，就交给为师吧。” 第50章 50进阶了 夜深了，我们不玩了，好不…… 　　赵姒满以为自己会在家中柔软舒适的豪华大床上醒来, 结果一睁眼，看到的却是无尘宫内的雕花大床。 　　“受了那么重的伤，我怎么可能还活着……”赵姒下意识地摸向之前遭受了穿透伤的胸口, 她记得自己当时已经出现了严重的肺血肿症状，那种程度的伤势, 哪怕现代医学也不一定能够救过来，更何况是缺医少药的古代。 　　哦, 好吧，忘了这里是修真界。然而, 哪怕事先已经有了修真界没什么不可能发生的预设，她也依然被胸口那道仿佛已经愈合了多年的陈年旧疤震惊得无以复加。 　　“很简单, 因为你是我的徒儿啊！”就在她震惊不已之时, 荣华的手温柔地落在她的头顶, 轻轻揉了揉。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赵姒总觉得荣华的手指比平时更加冰凉。 　　目光落到荣华身上，赵姒眉头又是一蹙：“师尊, 你怎么换黑衣了？” 　　“偶尔也想换换心情。咳咳咳——”荣华话音刚落, 竟一阵剧烈的咳嗽。 　　“师尊，你怎么了？” 　　“没事，风寒。” 　　“像你这种修为的大能竟然也会染上风寒？” 　　赵姒满脸惊愕，然而, 没等荣华回答，她便自己先想通了。哦，懂了！作者为了推进剧情故意做的私设, 只要作者想，别说只是区区修真者了，哪怕大罗金仙也可以得风寒。 　　“好重的血腥味！师尊, 你受伤了吗？” 　　“没有，是你自己身上的味道。” 　　赵姒越发迷茫，自己胸口的伤都已结疤了，连之前身上的血衣都已被换掉，身上哪来的血腥味？哦，懂了！他一定是在之前的战斗中受了伤，害怕影响他身为师尊的权威，所以才故意隐瞒。 　　大概是察觉到了赵姒此刻的脑补，荣华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了僵。 　　然而，此时赵姒的注意力早已转到了别处：“师尊，你怎么长白头发了？” 　　荣华苦笑：“年纪大了，自然会有白发，你以前没注意罢了。” 　　骗人！荣华不过三十出头，这个年纪在凡人中的确连孩子都会打酱油了，争气点有个像她这么大的女儿也不奇怪。但对修真者来说，只能算是个刚入门的楞头青。如果他不是运气好入了太上谷，在普通宗门大约还只是个在到处为长辈跑腿的萌新。 　　长白头发？开什么玩笑！ 　　说到白头发，燃血术的副作用就是会瞬间白发，赵姒忽然有些好奇一头白发的自己是什么样子，慌忙掏出小镜子照了照。 　　然后，她又愣住了。 　　“咦，正常的……”青丝还是那头青丝，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甚至觉得连发质都似乎变得比曾经更好了。 　　伸手摸了把，柔软顺滑，手感的确远胜往昔。 　　这就离谱了…… 　　胸口之前被异魔触手刺穿的位置只剩一点淡淡的疤痕也就算了，连一头白发都能重新转黑。哪怕身在修真界，哪怕见惯了各种神鬼莫测的法术，她依然想破了头都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我不是快死了吗？怎么会好得这么快？”她皱眉望向荣华，面露忐忑，“我昏迷了多久？三个月？一年？” 　　荣华摇了摇头：“不，三天。” 　　“这怎么可能？”如果说赵姒之前还只是惊讶的话，那么听到荣华的话，瞬间从惊讶变成了震惊，简直震惊到无以复加。 　　看到赵姒那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荣华微微一笑，淡淡道：“你忘了，这里是太上谷。” 　　见赵姒依旧表情茫然，荣华的大手又落到她的头顶，温柔地揉了揉：“伤势痊愈算什么？你看看你自己的修为。” 　　“修为？”赵姒下意识地皱了皱眉。自从打定了主意要死回家去后，她就再没关注过自己的修为。强大的修为只会成为回家路上的绊脚石，穿越以来，她就没有哪天是正经修炼过的，哪怕入了太上谷也依然一直秉承咸鱼心态，就算学习法术，也单纯只是为了好玩。 　　经荣华这一提醒，她才想到要检查修为。原以为自己咸鱼了这么久，又经历了之前的重伤，修为哪怕不降，大概也只会勉勉强强维持在刚穿过来那会儿的境界。 　　然而没想到的是，不看不要紧，一看，顿时被吓了一跳。 　　“我什么时候筑基了？”筑基还不算，修为竟然还涨到了筑基期高阶，半步金丹那种。 　　这谁顶得住啊？作死非但不会死，还能涨修为？！这太上谷的修炼体系未免也太不讲道理了吧！ 　　赵姒不信邪，施了御火诀，确定威力的确翻了不止一倍后，整个人都麻木了。这随随便便涨起来的修为竟然是实打实的！ 　　看看赵姒一脸的生无可恋，荣华却是嘴角微弯：“反正你也好得差不多了，为师就让你见识一下我们太上谷的排面。” 　　荣华说完，牵起赵姒的手便往外走，一直走到整个太上谷视野最好的望仙台才停下脚步。 　　时间正是晚上，赵姒一出无尘宫，视线就被天空中漂浮着的那一盏盏孔明灯所吸引了。无数密密麻麻的橙色小光点将整个太上谷的夜空映得一片橙红，仿佛一片灯的海洋。那遮天蔽日的模样，甚至映得脚下的地面都纤毫毕露，让赵姒根本无法想象此刻的天空中到底有多少盏灯。 　　燃放天灯的画面，无论是在迪士尼动画，还是在真人电影电视中，都经常能够见到，甚至赵姒也曾演过类似的场景。当然，那是后期加的特效，她演的时候只能看到满眼的绿幕，所有的惊喜赞叹全靠信念感。 　　此刻身临其境，她才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么多编剧导演都如此偏爱这一意象。因为真的太美太美了，有烟花的璀璨，却没有烟花的易逝，那温暖的火光能够直接暖到人心里。仅仅只是站在这片美景之下，便让人不由自主感觉人生美好。 　　站在望仙台上静静欣赏了一会儿这难得的美妙风景后，她终于忍不住问荣华：“今天是什么特殊的节日吗？” 　　“不是。” 　　“那这些灯是怎么回事？” 　　荣华抬头望天，脸上微微有些得意：“这些都是民众为你祈福而点的天灯。” 　　“为我祈福？”赵姒受宠若惊。 　　荣华忽然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闭上眼睛，仔细听。” 　　赵姒开始还挣扎着想推开他的手，直到胸口蓦地一热，然后，她的耳畔忽然响起了无数重叠的声音。 　　明明那些声音又多又杂，还乱糟糟地重合在一起，神奇的是，她似乎能清晰地听到每一个声音，每一句话。 　　“以炼气境修为一人独支天道谷，太上谷有这样的少谷主，是修真界之福！让我们为少谷主祈福！” 　　“愿少谷主早日康复！” 　　“少谷主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信女愿茹素十年，换少谷主平安无事！” 　　“姐姐好厉害，娘亲说是姐姐救了我们整城人，祝姐姐早日康复！” 　　“少谷主平安喜乐，一世无忧！” 　　…… 　　听清楚那些声音都在说些什么后，赵姒自从穿越到这个世界以来一直古井无波的心脏忽然一阵悸动。 　　回想起之前在天道谷内苦苦支撑的画面，再听这些虔诚的祈祷，美好的祝福，赵姒顿觉心中蓦地涌上一股暖流，暖暖的，热热的，像是付出终于得到了回报，又仿佛突然被灌了一大口蜜水。 　　很奇怪的感觉，竟比在原世界听到粉丝们高喊“姒爷姒爷，我爱你”更加开心。 　　更令赵姒震惊的是，每当有一盏天灯熄灭，坠入不远处的混沌崖，她便能感觉到一股灵气如百川入海般汇入自己丹田。 　　“感受到了吗？那是为你祈福的信众带来的信仰之力。”大约是猜到了她此刻的疑惑，耳畔竟响起了荣华的解释，“现在知道我们太上谷有多强了吧？” 　　“嗯！知道了！”赵姒用力点了点头。 　　什么叫排面，这才叫排面啊！ 　　抬头望了一眼天空中根本无法计数的无数天灯，赵姒此刻真正体会了什么叫排面，什么叫震撼。 　　她从小酷爱一身正红，觉得只有如火焰般富贵冶艳的红色才能衬出自己的美丽。因此她的应援色也是红色，然而，哪怕无数次在各种场合下看到台下的观众席因为粉丝的应援亮成一片红海，那种感觉也抵不上此刻的万一。 　　同样是喜欢她这个人，她分辨不出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区别，心脏却真切地在为这种微妙的区别而悸动。 　　回忆起之前闭上眼睛时听到的那一个个声音，赵姒有种梦回原世界，偷偷上网看粉丝吹彩虹屁的感觉，忍不住闭上眼睛，再度感受了一番。 　　这一次，她不仅听到了无数祈福，还听到了一段短暂的争执。 　　“师尊，连你也要为那个杀人狂祈福吗？” 　　“不许用那个词称呼少谷主！她只是做了正确的事！” 　　声音响起，赵姒便感觉隐约有些耳熟，听到这里，她立刻猜到了二人的身份。竟是上清派的灵虚真人和罗纯芝。 　　“有什么了不起的，如果我在那个位置，我一定会做得比她更好！” 　　“不！你做不到，你会因为妇人之仁放任异化者，异化者将会转化更多人，情况将不可收拾，哪怕有人能活下来，活下来的人数也将远远少于现在。你没有支走所有人，独自一人面对那么多异魔的魄力，更没有在关键时刻不惜一切代价使用燃血术的觉悟。你知道此役，少谷主一口气斩杀了多少异魔吗？” 　　罗纯芝没有回答，反而是灵虚真人的声音再度幽幽响起：“一千零二十三只，此役一共出现了一千零二十四只异魔。那最后一只，虽不是她所杀，却也是因为她的苦撑才一直被限制在天道谷内，最终坚持到了尊上到来。” 　　“一千零二十四？这不可能！” 　　“普通人的确不可能，但少谷主做到了。纯芝，你记住。这个世界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承认自己不如别人优秀，并不是一件可耻的事情，狂妄自大，闭目塞听才是。” 　　“祝少谷主早日康复！” 　　“这就对了。” 　　…… 　　那盏天灯坠入混沌崖，赵姒发现自己接收到的灵力竟异常浓郁。她还以为因为天道谷内的事情，自己已经把罗纯芝得罪狠了，没想到竟会有意外惊喜。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有了这盏天灯作参考，赵姒开始下意识地在那些混乱的声音中搜寻熟悉的声音。 　　冲霄真人：“小丫头，好样的，早日康复，生龙活虎！” 　　上清派弟子甲：“少谷主侠肝义胆，晚辈佩服！” 　　上清派弟子乙：“愿少谷主岁岁平安，喜乐未央！” 　　上清派弟子丙：“默默祈祷，祝少谷主早日康复！” 　　还有长山城郡守裴谦：“一直以为你是个仗着太上谷少谷主身份肆意妄为，无法无天的二世祖，事实证明，是裴某错了，你虽有孩子的任性，却心地善良，有着一颗赤子之心。今日长山城上下得以保全，全赖少谷主大恩，裴某愿减寿十年，换你平安无恙！” 　　…… 　　实测从认识的人身上获得的灵力的确比素昧平生的人更加浓郁，特别是裴谦，大约在修真界，真的不能随意用寿命发愿，当那盏灯落下，赵姒明显感觉一股强大的灵力猛然蹿入自己丹田，她甚至因为过度震惊，猛地后退了一步后，才堪堪站定。 　　“啵——”随着那股力量的涌入，仿佛体内某种桎梏在瞬间被冲破，赵姒只觉一股前所未有的庞大力量倏忽间席卷了她全身，迅速在丹田处汇成了一个强劲的灵气漩涡。待到那股灵气漩涡消散，她的丹田已经多了一颗圆滚滚，金灿灿，一看就不似凡品的金丹。 　　“我结丹了？！” 　　简直疯了！ 　　赵姒之前还觉得那一股股灵力不停涌来特别好玩，此刻顿觉欲哭无泪。对于将修为的提升视为回家路上的绊脚石的她来说，莫名进阶可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咳咳咳——”荣华微微一笑，“小疯子，看来你之前的伤并没有白受。” 　　“结丹难道没有雷劫吗？我需要找个地方渡劫吗？”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赵姒顿时一阵兴奋，一般修真小说中，死于渡劫失败的修士不胜枚举，就是不知道她有没有这个荣幸了。 　　可惜的是，荣华却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我们太上谷没有雷劫。” 　　该死，这到底是什么神仙门派？修炼体系逆天也就罢了，甚至连雷劫都没有，这所谓的太上谷确定不是天道的私生子么？ 　　“这就要问天道了。”荣华看来心情不错，竟然顺着赵姒的想法开起了玩笑。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自从来到望仙台，荣华那略显苍白的脸色明显好看了起来，甚至连咳嗽的频率都减缓了不少。 　　赵姒伸手摸了摸荣华的手指，发现他指尖冰冷，这才意识到太上谷的寒夜已经开始了。不知是因为修为的提升，还是因为看到漫天灯海，太过兴奋，她竟然直到此刻依然没感受到多少寒冷。 　　“师尊，你冷吗？” 　　“当然不冷，你怎么突然想到要问这个？” 　　“可你身上好冷。” 　　“哦，是吗？” 　　赵姒点点头，靠过去，一把搂住了荣华的胳膊。 　　大概是被赵姒灼热的体温烫了一下，他竟怔怔地盯着自己苍白的手指看了半晌。 　　赵姒虽不冷，却也不想继续在望仙台多呆了，慌忙问道：“我需要留在这里，等着所有天灯坠落吗？” 　　“不必，回去睡觉吧。” 　　赵姒如释重负，拉起荣华便往无尘宫的方向走，毫不犹豫把漫天灯海抛在了脑后。然而，她却并不知道，这些汇聚而来的信仰之力，并不会因为她离开了望仙台就消失。 　　荣华苍白如纸放肤色终于在进入无尘宫后缓缓恢复了正常，赵姒长舒了一口气。暗自在心中腹诽，这次师尊恐怕真的受伤不轻，不然，也不会连太上谷夜里的寒气都抵御不了。想到这人平日里偶像包袱那么重，一定不想让人察觉到他脆弱的一面，她决定做个好人，不去拆穿他。 　　赵姒正胡思乱想间，荣华忽然递过来一碗热腾腾的粥：“睡前吃点东西，你一天没吃东西了。” 　　赵姒接过，发现是自己最爱的桂圆莲子粥，顿时幸福地眯起了眼睛。自从掳回天道皇朝的那三位御厨，赵姒可有了口福。修真界的那些灵蔬灵果虽好吃，在她眼里却比不上凡间食材更有人间烟火气，更能抚慰她那思乡的肠胃。 　　她一边小口小口地喝着还略有些烫口的粥，一边好奇地瞪大眼睛望向荣华：“不对啊！师尊，哪怕所有人都知道点天灯祈福对太上谷的人有好处，又怎么会有这么多人，不约而同想到要为我点灯？这不合理！” 　　“这还要感谢长山城郡守裴谦。”荣华微微一笑，开始了解释。 　　认真算来，这其实还是赵姒自己的锅。 　　前不久，前任长山城郡守告老还乡，原本想让下面的郡丞继任郡守的位置，举荐的奏疏都写好送入了天都，谁知道京城却忽然冷不防空降下来一个裴谦，生生毁了郡丞的郡守梦。郡丞的不甘与愤怒自然难以言表。在长山城经营多年，早已把这里当成他自家地盘的他做梦都想把裴谦拉下马。 　　听说异魔恐怖，有不少守备官员因为擅离职守还被罢官免职，郡丞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一面以守城大义鼓动裴谦亲自往天道谷迎击异魔，一面偷偷在裴谦的马上安上了相熟的术士留下的阵盘。 　　原本想让整个长山城都看到裴谦临阵脱逃的模样，好让他身败名裂。没想到阴差阳错，却把赵姒死守天道谷的那一幕投影到了长山城上空。 　　于是乎，长山城所有百姓都看到了赵姒寸步不让，死守天道谷的惨烈画面。虽然因为视角的关系，画面并不甚清晰，但却并不妨碍大家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 　　偏偏因为裴谦到得迟，恰好错过了赵姒面无表情斩杀感染者的一幕，投影在长山城上空的恰恰正是赵姒整场战斗中最高光的画面。未成年少女悍不畏死，为守护长山城而战，最后却寡不敌众，惨遭重创。 　　生活在一个时常会发生各种稀奇古怪事件的危险修真界，稍不留神就会命丧异常事件之手，这个世界的凡人最懂得感恩，得知赵姒生命垂危后，大家不约而同开始为她点灯祈福。 　　开始只是一家一户，后来，渐渐有人效仿，随着一传十十传百，祈福的天灯竟已遮天蔽日。说起来，这也算是一段佳话了，足以被说书人编入故事反复提及的那种。 　　听完故事，赵姒无比庆幸这个世界的异魔模因无法通过转播的画面感染，不然，因为郡丞这神来的一笔，她之前所有的努力就将变成笑话。 　　“既然你现在已经并无大碍，那我们不如算一下总账吧。” 　　赵姒刚刚把勺子里最后一口粥舔完，忽听荣华冷不防这样来了一句，顿时手一滑，勺子当啷一声落到了地上。 　　脑海中鬼使神差浮现出了荣华之前为她手指擦药时那句：“小疯子，下次再见，如果你让我在你身上看到一点伤痕，你信不信我把你关在混沌崖直到地老天荒？” 　　她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她不仅让他看到了伤痕，还是致死剂量。 　　“好吧，师尊，我错了，我不该带出镇邪，不该把自己弄得这么惨！求你别再关我禁闭了！”她是真的被禁闭关怕了，想到之前靠着《降妖手札》过活的那段日子，她一张脸瞬间难看到了极点。天生讨厌学习的她得无聊到什么程度，才会把学习法术当成消遣娱乐啊！ 　　大概是觉得赵姒生无可恋的模样十分有趣，荣华饶有兴致地欣赏了半晌，才意犹未尽地开了口：“你禁闭之期已到，落入天道谷不过是场意外，虽然身受重伤，却是为了守护长山城百姓。我听灵虚和冲霄二人说，你行事果断，指挥若定，并没有辱没我太上谷的威名，功过相抵，就不奖不罚吧！” 　　赵姒闻言，如蒙大赦，长舒了一口气。 　　“至于镇邪。镇邪跟你有缘，我也不好强行将你们分开。”荣华说到这里，似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脸色不由一沉，“如果不是你阴差阳错带出镇邪，拼死守住了天道谷，恐怕如今的长山城就是另一个临仙城。” 　　赵姒微微一愣，急忙追问：“临仙城的情况很严重吗？” 　　荣华神色凝重，苦笑着摇了摇头：“你不会想知道临仙城内的情景。” 　　“所有的异魔都如此诡异吗？”赵姒继续追问。 　　荣华沉吟片刻后，终于还是作了答：“你修为太低，我原本没想着这么早让你直面异魔，没想到阴差阳错却让你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上了战场。你上一下仙网，里面有个内部论坛，实时更新关于异魔的一切。多了解一些，也算是有备无患吧。” 　　得了荣华的邀请码，赵姒立刻兴致勃勃地上了那个普通人根本进不去的论坛。短暂的浏览过后，她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无比。她之前的猜测没错，所谓的异魔就是克系造物。恶魔的低语，极致的恐惧，模因感染，身体异化……这一个个关键词全对上了。 　　“临仙城的模因竟然是饥饿……” 　　赵姒手抖打开了以临仙城为主题的帖子，然后，瞬间被里面惨烈的画面惊呆了。画面上的百姓一个个肚子浑圆，而他们正拼命往嘴里塞的却不是食物，而是干草，泥土，砂石，甚至粪便……不少人竟活生生被这些异物撑死。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甚至有人生撕人肉，活生生将一个活人吞吃入腹…… 　　赵姒隐隐感觉刚刚喝下的桂圆莲子粥已经开始在胃里翻腾，慌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关闭了传信镯。 　　好在，荣华并未看到她这狼狈的模样，此刻依然在为修真界的未来而担忧：“异魔正在变得越来越强大，到目前为止，魔音依然只能感染普通人，修真者除非直接跟异魔发生身体接触，不然，依旧可以不受影响。但我怀疑，这样的状况持续不了多久了。一旦修真者也受到影响，后果将不堪设想。” 　　说到这里，他长长叹了口气，眉头紧锁：“还是得尽快找出异魔降世的真正原因，从根源上解决这一切。不然，修真界将永无宁日。” 　　直到此时，赵姒才终于压下了胃里的翻涌，然而，临仙城的惨状却依旧不停在她脑海中盘旋。 　　在回家的渴望和生而为人的那点良知支配下，她闭上眼神深吸一口气，勇敢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师尊，如果我说，异魔降世是因为我，你信吗？” 　　“咳咳咳——”听到赵姒的话，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荣华忽然一阵猛烈的咳嗽，半晌，才好不容易止住咳，抬起头，用一双依然带着水光的黑眸冷冷盯住了赵姒，“小疯子，你别胡思乱想！” 　　因为刚刚那阵咳嗽，他那苍白的脸颊泛着红晕，眼尾微红，眸带水光，一眼看去，竟似马上就会哭出来一般。 　　有些事情一旦起了话头，就好说多了。害怕以后找不到机会再开口，哪怕此刻荣华看起来状态不佳，赵姒依然不打算停止这个话题。 　　她从容迎向荣华的目光，面容沉静，条理清晰：“你也知道我跟普通人不一样对不对？我能让妖器灵性复苏，我对异魔的模因免疫。我无法告诉你原因，但我敢确定，我就是异魔降世的根源。我觉得，从根源上解决这一切的办法，应该就是，杀了我！” 　　荣华闻言，身形一颤，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良久，才似忽然想通了什么般，摇了摇头，苦笑道：“小疯子，为师知道这段时间冷落了你，你很不高兴。但这种玩笑真的一点都不好笑！夜深了，我们不玩了，好不好？” 　　可惜，赵姒并不打算给他这个逃避的机会，望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师尊，我是说真的！就跟祖师奶奶所在的那个时代一样，因为祖师奶奶的出现，这个世界出现了妖物，祖师奶奶一旦不在，所有妖物就都失去了灵性。异魔因我而生，只要我死了，这个世界就不会再有异魔了。” 第51章 51吐血了 傻瓜！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 　　赵姒的眼神认真无比, 瞳孔映着窗外漫天灯火，亮得惊人。 　　荣华竟失神地盯着她看了半晌才收回视线，依旧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不可能！这种没根没据的话, 以后休要再提！” 　　“师……”赵姒还想再接着往下说，不想, 荣华竟忽然咳嗽了两声，而后, “噗——”猛地吐出了一口血。 　　“师尊！”赵姒顿觉头皮一阵发麻。 　　荣华摆了摆手，若无其事地拭去嘴角的血迹：“无妨, 不过一口淤血罢了。” 　　可惜，赵姒的手脚依然是麻的。 　　吓人者人恒吓之。 　　赵姒承认, 她这次是真的被吓到了。那种脊背发凉的感觉, 她不想再体验第二次。此情此景之下, 哪怕明知该一次性把话清楚, 她也没办法再开口了。 　　“为师累了，先睡了。”而荣华, 同样也不打算再给她说话的机会, 把自己清理干净之后，就如耍赖的小孩般往床上一躺，把眼一闭，果断开始了装睡。 　　赵姒挠了挠头, 哭笑不得。原来像他这样的大能也会使用鸵鸟大法。 　　望着荣华躺在床上，那一脸气鼓鼓的模样，她竟觉得有几分可爱。她不知道天道意识到底屏蔽了她内心多少想法, 看荣华此刻的表情，应该是真的觉得她是在开玩笑。 　　一般人的确不可能开这种要命的玩笑，但回想起自己从穿越以来的所作所为, 赵姒郁闷地发现，这还真像是自己能干出来的事。 　　大概是真的累了，荣华的呼吸很快便变得均匀绵长，显然已进入了梦乡。 　　赵姒爬上床，在他身边躺下，偷偷打量他的睡颜。 　　看来这次真的受伤不轻，连睡梦中，他的眉头都是微微皱着的。 　　目光落到他身上的衣服上，赵姒的嘴角忍不住勾了勾。这男人真是绝了，换配色要不要换这么彻底？要么一身白，从内到外都是白色，要么一身黑，连中衣都是黑色的，活脱脱从白天鹅变成大乌鸦。 　　在混沌崖关了那么长时间的禁闭，好不容易回来，还以为会受到宠女儿的男妈妈的热烈欢迎，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结局。 　　赵姒叹了口气，悄悄蹭过去抱住了他一条手臂。 　　看看荣华睡得很沉，没什么反应，又不客气地挪了几寸，偷偷搂上了他的胸膛。 　　然后，她听到荣华在睡梦中发出了一声痛苦的闷哼。 　　好吧，一条手臂就一条手臂，她只能悻悻退回去，退而求其次抱紧了荣华的一条手臂。嗅着上面熟悉的味道，她终于沉沉进入了梦乡。 　　睡梦中，窗外的一盏盏天灯化为一缕缕灵气不停涌入她的身体，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她的修为又蹭蹭往上蹿了一大截，直到接近翌日凌晨，天空中祈福的天灯尽数落入混沌崖，才堪堪停在了金丹大圆满。 　　“嗷嗷嗷嗷……”第二天醒来，下意识地查探修为后，赵姒顿时便被自己半步元婴的修为惊得尖叫连连。 　　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返虚，飞升…… 　　修真界七大境界，元婴是一个分水岭。一旦进入元婴期，也就意味着正式进入修真界高手的行列了。一旦升到元婴境，回家的难度势必大幅提升。 　　如果是普通修真者，尚且能幻想一下被异魔弄死。可惜，她是个bug啊！她天生对异魔免疫。像天道谷那样的状况实在是可遇不可求，最最令她郁闷的是，哪怕是如此可遇不可求的状况，哪怕她受到了那种必死的伤害，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她也依然活了过来。 　　她又不是傻子，昨晚一开始还有些懵懵懂懂，到后来，看荣华那一系列奇怪的反应，要是再不明白他是使用了某种转移伤害的秘术，她前世也就白看那么多部狗血仙侠虐恋剧了。 　　她原以为他之前所说的，有他在，她死不了，不过说说罢了，做梦都没想到他竟真能做到这种地步。 　　口口声声小疯子，小疯子，其实他自己才是真正的疯子！又疯又傻！ 　　说不感动那是假的，一想到这个世界上竟有一个人，愿意以身代之，替她伤，替她痛，替她承受一切痛苦，她的整颗心都是软的，又软又暖。 　　然而，感动之余，却又有些生气，气他肆意妄为，气他一意孤行。那种感觉，大概就是霸总小说里，男主角望着自己的作精小娇妻，无奈叹息：“小妖精，我该拿你怎么办？” 　　如此得天独厚的机会，如果没有荣华这不合时宜的自我牺牲，她本可以无牵无挂死回家去，说不定此刻已经躺在了自家柔软的大床上，正喝着香槟庆祝自己的回归。 　　“恭喜少谷主晋升金丹大圆满！”大约是察觉到了她先前检视自己境界的那一幕，竟有侍女趁机吹起了彩虹屁。 　　如果是别人家的少主，听到如此知情识趣的彩虹屁，必定十分欣喜，说不定还会大手一挥，赏大家每人一个红包。赵姒却只觉无限惆怅。 　　竟然真的，金丹大圆满了。混吃等死，咸鱼了这么久，仅仅因为一不小心英勇了一回，就莫名从炼气期，晋升到了金丹大圆满。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愁啊愁！ 　　所有人都在为她的进阶而高兴，唯有兰歌，敌意似乎变得比之前更重了。如果说之前的敌意是三分的话，那现在的敌意就是十分。如果不是顾忌荣华的存在，赵姒真怀疑她会不会扑上来，一口把自己咬死。 　　那眼神，总让赵姒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考虑到她荣华迷妹的属性，赵姒越发确信自己的判断。的确是荣华以身代之，想方设法转移走了她那致命的伤势。 　　伤势痊愈，修为还成功晋级，赵姒感觉自己的身体状况简直好到了极点。 　　反观荣华那边，他的“风寒”似乎十分严重，接下来的几天里一直在断断续续地咳嗽。虽然没再吐血，但却时不时咳得满脸通红，喘不过气来。看荣华那咳嗽的模样，赵姒忽然理解了某些作者为什么喜欢病美人的设定。那眉头微蹙，冷汗点点，娇.喘微微，眼尾泛红的模样，的确意外的娇艳好看。 　　戳穿成年人的谎言是不道德的，既然他不打算告诉她实情，她也就乐得继续假装一无所知。 　　然而，哪怕明知他的付出，对于他这个阻了自己回家之路的罪魁祸首，躺在回家路上的拦路虎，赵姒实在无法诚心诚意道一声谢。 　　唯一值得高兴的是，因为她这次受伤，太上谷开始断断续续收到来自各大宗门的慰问品。大概是被她的外在年龄所迷惑，除了各种有助伤势的灵药灵果，最多的就是修真界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喜欢的各种小玩意儿。 　　其中最出彩的要数天机阁送来的一尊散花仙女。那是一个原世界芭比娃娃大小的精致机关小人，身上刻了特殊的阵法，不仅会跳凌波舞，跳起舞来，还天花乱坠，满室生香。 　　赵姒一天能玩几十遍，因此对机关术兴趣大增，特意去藏书阁找了不少机关术相关的书来看。既然凡人无法直视异魔，却可以直视转播后的画面，那是不是可以试着让机关人来充当对付异魔的先锋？ 　　哪怕起不了什么实质性的作用，用来建立预警机制也是好的。直到开始自学机关术相关，她才终于意识到，晋升金丹大圆满也不是没好处的。起码，某些高深的法阵她不需要找人帮忙，就能自己篆刻。 　　自从在姒恒的密室里体会了一番学霸的感觉后，赵姒终于发现学霸原来只是一种状态，一种专注且高效的状态。荣华对机关术一窍不通，加上这段时间身染“风寒”，根本帮不上她什么忙。她竟然愣是凭着自学，初步掌握了机关术相关的基础知识，甚至靠着满腔热血捣鼓出了自己想要的“哨兵”的原型。 　　果然，兴趣是最好的老师。 　　荣华这个师尊虽然没帮上什么忙，却对她这天马行空的想法表示了支持。不仅从库房找来不少珍贵材料任凭她祸害，甚至还允许她把无尘宫当作了工作室，弄得满地狼藉，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偶尔还会兴致勃勃站在一旁看你她专注地捣鼓满地零件。 　　赵姒越试验，越觉得自己的想法可行。 　　“可惜材料太贵了，体型不能再大。不然就可以干脆做成高达。” 　　“高达？” 　　脑补了一下，凡人开着高达大战异魔的场景，赵姒不由自主勾了勾嘴角。她拿来做机关人主料的是硬度堪比元婴期大能肉.体强度的焚心灵檀，如果能够做成高达大小，哪怕是凡人，当初天道谷的那些异魔，也完全可以一脚一个，当成蚂蚁一般踩着玩。 　　直到YY完毕，抬起头来，赵姒才发现荣华竟正饶有兴味地盯着她看，脸上的表情惊奇又玩味：“你怎么那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 　　这当然是因为她是穿越者，可惜，天道会屏蔽关于穿越者的一切。 　　于是她笑着答：“因为我聪明啊！” 　　大概早已习惯了她的厚颜无耻，荣华这次竟然没有取笑，反而笑着揉了揉她的发顶。 　　“你忙完了吗？忙完了，就帮为师一个忙吧。”他说着，忽然从储物戒中拿出一架古琴，放到了赵姒眼前。 　　“这是什么？”用除尘诀弄干净满手的尘灰，赵姒望着那架古琴，诧异地皱了皱眉。这架古琴材质算不得太好，还灰扑扑，脏兮兮的，哪怕有过清理的痕迹，但依然满身说不清道不明的陈年脏污，仿佛刚刚从垃圾堆里翻出来一般。 　　无尘宫里哪怕最次的那架古琴也能甩它几百条街。赵姒实在想不明白，荣华为什么会突然找来这样一把古琴。哪怕要弹，这也得下得去手啊…… 　　就在赵姒满头雾水之际，荣华的声音忽然幽幽在她耳畔响起：“这是琳琅天的镇派妖器——清音。” 　　“咳咳咳——”之前忙得太专注，忘了喝水，此时停下来才发觉有些渴了，赵姒端起茶杯便是一阵猛灌，冷不防听到这个回答，顿时一口茶水全呛进了肺里，咳得死去活来。 　　荣华慌忙拍着她的背替她顺气，饶是如此，赵姒依旧半晌才缓过劲来。 　　“琳琅天？”盯着面前的古琴，赵姒神色复杂至极。 　　女主云音的师门琳琅天？ 　　琳琅天跟另外几个惨遭魔尊血洗的宗门如今都由外出执行宗门任务的幸存者重建了。 　　高层被一网打尽的结果就是，传承断绝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琳琅天本是琳琅公主身边的乐师所创，太上谷这边保存有琳琅天几乎所有的功法，就是没了师父教，一切只能自学。 　　在那些幸存者眼中，太上谷等于再造了一个琳琅天，荣华这个谷主想要借出一把早已失去灵性的破琴，的确轻而易举。别说只是借，哪怕是想直接据为己有，琳琅天大概也会毫无怨言，双手奉上。 　　她一直尽量避免跟女主的过去有任何牵扯，没想到缘分这种东西，还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你试试能不能激活它。”天道显然屏蔽了她此刻复杂的情绪，荣华神色如常，“事情虽然已经解决，但临仙城那些幸存的凡人全都陷入了疯狂，我们试遍了所有能想到的办法，都没能让那些人恢复正常。” 　　这个结果在赵姒的意料之中，克系的东西就这德性。 　　荣华的手指抚过清音的琴弦，带起几个并不算太好听的音符：“传说清音有净化治愈之力，既然镇邪能克制异魔，我想试试清音有没有效果，死马当活马医吧。” 　　赵姒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伸手探向清音。哪怕有了镇邪，还曾成功激活过柳尚宫的隐形斗篷，她能激活妖器的想法也依旧只是猜测而已。 　　此刻，她既希望自己成功，又希望自己失败。如果成功就意味着她之前的猜测十有八九是正确的，她才是一切异常的根源。就跟毒蛇出没之地，百步之内必有解药一般。这些上个穿越者留下的遗物，恰恰正是天道给她这个破坏了世界和平的穿越者留下的一线生机。 　　“别担心，成不成功都无所谓，我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 　　听到荣华的安慰，赵姒咬着嘴唇点了点头，双手十指同时落到了清音的琴弦上。 　　就在她手指落到琴弦上的一刹那，眼前这架灰扑扑，脏兮兮，仿佛随时都会散架的破旧古琴犹如突然被加了某种特效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璀璨了起来，竟在转瞬间变得流光溢彩，仙气飘飘。跟方才那破破烂烂的模样，简直有着天壤之别。 　　成功了…… 　　赵姒认命地闭了闭眼睛。一心以守护整个修真界安危为己任的荣华，大概做梦都想不到，自己不惜一切代价救下的徒儿，恰恰正是破坏了修真界和平的罪魁祸首。 　　赵姒心情复杂，荣华却一脸兴奋。 　　“临仙城的百姓有救了。”惊喜过后，荣华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我不知道这对你，对整个修真界会不会有什么不良影响，在没搞清楚一切之前，不要把你能激活妖器的消息传出去。” 　　赵姒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无声地点了点头。她失魂落魄地准备继续去研究她的“哨兵”，算是多少对自己带来的灾难做出一些弥补，刚刚走出两步，却被荣华拉住了。 　　“你会弹琴吗？” 　　“不会！” 　　“小废物！要你何用？” 　　“喂，凭什么不会弹琴就是废物？”赵姒本就情绪不佳，听到这话，顿时暴跳如雷，“我不会弹古琴，但我会弹钢琴！钢琴，你会吗？你不会弹钢琴，我是不是也可以骂你废物？” 　　大概没料到赵姒反应竟会这么大，荣华微微有些愣怔，茫然了一瞬，才苦笑道：“生气了？小小年纪，脾气这么大。好吧，我道歉。为师错了。” 　　见赵姒依旧脸色难看，他连忙用哄孩子的语气讨好道：“你那个钢琴，结构似乎并不复杂，如果你想要，其实可以试着让天机府的人做做看。天机府的冲霄真人对你观感不错，想必十分愿意帮你这个忙。” 　　天机府是修真界一谷二天三阁四山五派六府七殿八寺九门十宗中的六府之一，擅长机关术。赵姒之所以对这个门派有印象，是因为三阁之中，也有个门派叫天机阁，也擅长机关之术，据说这两个门派为了谁是机关术的正统争了上千年，哪怕在天下宗门大会上，也不愿给对方一个眼神。 　　赵姒之前的确注意到那位留着八字胡的冲霄真人衣服的颜色跟上清派的众人有所不同，没想到他竟不是上清派的人，而是天机府派去的援兵。她对做不做得出钢琴无所谓，比起这个，更想向他请教机关术相关。有人指导，想来会比她自己一个人闷头研究有效率得到。 　　找到了一个潜在的老师，赵姒的心情顿时好了起来，眉不锁，脸也不皱了，甚至愿意陪荣华去临仙城走一遭了。 　　临仙城因靠近仙门太一宗而得名。在修真界，像这种靠近宗门的凡人城镇得天独厚，光是接待前往宗门寻觅仙缘的凡人就能赚得盆满钵满。虽比不得天都那样的大城，却也百业兴旺，人文昌盛。 　　可惜，经历了之前的那场大劫，城内的百姓死的死，疯的疯，原本熙攘繁华的临仙城如今已经安静得仿佛一座鬼城。 　　害怕异魔的模因继续感染其他人，太一宗派弟子跟当地龙骧卫一起封锁了整座临仙城，还把所有幸存的百姓集中到了城北龙骧卫大营，统一治疗照顾。 　　赵姒跟荣华通过太一宗阵盘抵达临仙城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座已经了无生气的死城。虽然遇难者的遗体已经被处理掉了，但大街小巷依然随处可见斑斑血迹，窥一斑而见全豹，仅凭想象就能让人不寒而栗。 　　看到荣华领着赵姒抱着清音出现，龙骧卫大营内的修真者们一个个神色古怪，如果不是二人身份特殊，大概此时早已有人忍不住出言嘲讽了。 　　也怪不得他们，这段时间，他们显然被陷入疯狂的幸存者们折腾惨了，一个个神情疲惫，面色苍白，每个人的眼神里都有种濒临崩溃的绝望。 　　因为人口基数庞大，哪怕幸存率并不高，幸存者的数量依旧不是个小数目。此刻的龙骧卫大营内惨叫声，哭泣声，此起彼伏，时不时还有人疯狂地自伤自残，仿佛一个超大规模的疯人院。 　　而偏偏无论是太一宗，还是龙骧卫，派来照顾幸存者的人手都有限，此刻，所有修真者都处于一种疲于奔命的状态。在所有人都恨不得把自己劈成两半，当成两个人来使用时，却有人抱着无用的琴，一脸悠闲地出现，他们没有当场发脾气，绝对是他们涵养好。 　　自从琳琅天被灭门，音修一脉衰微，年轻一代修真者中已经很少有人见识过音修的强大。在不少人眼里，音乐这种东西就是玩物丧志。 　　赵姒一进门就被此起彼伏的哭泣声尖叫声刺激得耳膜阵阵难受，恨不得马上夺门而逃。 　　偶然在这个乱糟糟，闹哄哄的地方发现一处还算安静的所在，她立刻毫不犹豫飞奔了过去。 　　跟别的区域那些又哭又笑，还时不时自残甚至伤人的幸存者不同，这片区域的幸存者很安静，眼神看着也很清明，单凭外表，根本看不出任何异常。 　　“不是说人都疯了吗？这些人看起来明明很正常啊！”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身旁的一位老太太忽然抬起头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笑眯眯地对她露出了满口黄牙：“小姑娘，你长得真好看！白白嫩嫩，看起来就好吃！” 　　赵姒从小就是在恭维声中长大的，类似的话，她听过不止百遍，听到前半段的时候根本没把这当成一回事，直到听到后面那句，才猛然意识到了不对。 　　可惜，迟了。老太太枯瘦如柴，看似轻松就能折断的手指竟然如铁钳一般，根本挣脱不开，下一个瞬间，老太太已经张开血盆大口，杀气腾腾地朝她白嫩的手臂上咬了过来。 　　就在赵姒以为自己必定逃不过这一口之时，一只略有些冰凉的大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挡在了她的手臂上。 　　是荣华！ 　　电光火石间，老太太狠狠一口咬在了荣华的手背上，赵姒此时才终于确定老太太真的不正常，明明不过是区区一介凡人，竟轻松咬破了荣华手上的皮肉，如果不是荣华及时使出了昏睡咒，赵姒真怀疑她会不会从荣华手背上撕下一块血肉来。 　　饶是如此，荣华手上的伤口依旧看着触目惊心，殷红的鲜血顺着如玉的手指不停往下淌，很快便滴滴答答，在地上积起了小小一潭。 　　赵姒慌忙掏出手帕，替他裹住了伤口。 　　“为什么救我？” 　　荣华微微一笑，答得理所当然：“你是我徒儿啊！” 　　“为什么不反击？” 　　“老人家身体虚弱，经不起我一击。”荣华止住了血，若无其事地摇了摇头，笑着安慰赵姒，“不过是咬了一口罢了，不妨事的。” 　　被异魔刺穿胸膛的时候没有哭，察觉到荣华替她承受伤害的时候也没有哭，此刻，赵姒却忽然忍不住泪流满面。 　　傻瓜！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傻瓜？ 　　魔尊吗？谁能想到传说中的魔尊竟比任何一个人都更加温柔，更加善良。 第52章 52净化了 能遇到你真好。 　　见赵姒哭得凄凄惨惨戚戚, 荣华顿时哭笑不得：“傻孩子，不过一点小伤，你哭什么？” 　　“我才没哭！眼睛进了沙子！”赵姒冷冷瞪他一眼, 胡乱地抹着眼泪，“倒是你, 你的手还能弹琴吗？” 　　“没事。”荣华朝她宽慰地一笑，抱着琴, 径直在原地坐下，摆出了弹奏的架势, “我接下来准备弹奏琳琅天清心曲《空忘离》，这首曲子本是琳琅天用来治疗走火入魔的, 我也不知道用来对付异魔引起的疯症对不对症。你时刻注意众人的反应, 如有不对, 立刻阻止我。” 　　“知道了。”赵姒点点头, 乖乖走到他身侧站定，摆出护法的架势。刚刚才亲眼见他被个疯老太太咬了一口, 比起琴曲不对症, 她更担心的是身旁的这群疯子会不会忽然群起而攻之。 　　毕竟，她跟荣华两个都长得白白嫩嫩，看起来应该挺好吃的。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她不由自主开始施放金丹期强者的威压。 　　她可不是荣华, 她才不管对方是不是被异魔迷了心智，要是有人胆敢上前一步，她不介意教会对方死字该怎么写。 　　遭遇异魔模因感染后的人类体内的兽性被无限放大, 野兽的直觉同样也得到了大幅度的提升，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危险气息，那一双双垂涎的眼睛才终于稍稍收敛。 　　荣华明显注意到了她的这点小动作, 却不以为意，微微调息后，毫不犹豫开始了弹奏。 　　悠扬的琴音如水般倾泻，刚刚察觉到琴曲的复杂程度，赵姒的瞳孔便下意识地一缩，慌忙朝荣华的双手定睛看去。 　　果然，因为手指的剧烈运动，刚刚愈合的伤口又崩裂了，随着空灵澄澈的音符如水般流淌，他手背上的血痕也在蜿蜒流淌，殷红的鲜血滴滴答答落满了清音的琴身，仿佛琴身上绽开的点点红梅。 　　赵姒不忍再看，闭上了眼睛。她虽没学过古琴，但怎么也算是娱乐圈中人，哪怕不是歌手，对音律也有着起码的了解。荣华的弹奏很稳，每一个音符都落到了实处，温柔却有力，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大概没人敢相信他的手受了伤。 　　赵姒也曾经带伤进行过表演，自然知道这到底有多疼。 　　不知道是因为乐曲的效果，还是清音的特性，原本乱糟糟，闹哄哄的龙骧卫大营竟在音符响起的那一霎奇迹般地安静了下来，只留古琴宁静悠远的声音在大营上空不停回荡。 　　其音清冷旷远，余韵悠长，犹如一汪灵泉，温柔地荡涤着人的心灵，带走一切烦恼忧愁，忧思恐惧。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放松了下来，哭泣的止住了眼泪，自残的停下了动作，咬人的闭上了嘴巴，连之前因为持续不断的超负荷工作而情绪紧绷的修真者们也不由自主放柔了脸上的表情，停下脚步凝视静听这天籁般的琴音。 　　甚至连刚刚被咬人的老太太激起了浑身戾气的赵姒都不由自主收起了周身的威压，仿佛一头被顺了毛的狮子。 　　一曲毕，整个龙骧卫大营一片死一般的寂静。半晌，鸦雀无声的现场才终于如打开了某个闸门般轰然炸响，私语声，嚎啕声响成了一片。有人喜极而泣，有人嚎啕大哭，还有人不顾一切冲出龙骧卫大营，在看到外面那一片残垣断壁后发出阵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看到幸存者们的反应，之前已经面露绝望的修真者们纷纷露出一脸欣喜的表情。 　　那是属于人的反应，正常人的反应！ 　　幸存者们的神智恢复正常了！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音修功法？还以为只是说书人的夸大，没想到是真的。” 　　“不愧是太上谷，不愧是尊上！” 　　“临仙城之危解了！” 　　“好厉害！” 　　…… 　　随着修真者们的赞叹声而来的还有无数幸存者们的感谢。搞清楚状况后，幸存者们纷纷朝着荣华所在的方向磕头致谢，汹涌的信仰之力立刻如潮水般涌来。 　　这波信仰之力的确立竿见影，不仅荣华手背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甚至连他鬓边的那几缕白发都奇迹般地消失了。 　　然而，荣华却依旧神色如常，仿佛无论是幸存者们的痊愈，还是他自己身体的恢复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目标已经达成，他直接无视了众人的感激，抱起琴，毫不犹豫领着赵姒离开了龙骧卫大营，那轻松写意的姿态，仿佛刚刚二人的出现不过是单纯的路过，仿佛刚刚那救命的一曲不过是随意为之，将高手的风范拿捏得恰到好处。 　　妥妥的，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可惜，一回到太上谷他就原形毕露了，将清音往桌上一放，荣华立刻以命令的语气对赵姒开了口：“学琴吧。别的不会可以，你至少要学会《空忘离》。以后遇到类似的状况才不会手足无措。” 　　赵姒以为事情已经结束，一回到无尘宫就开始捣鼓她那堆木头，没想到却突然被布置了新的学习任务，慌忙抗议：“不是有你吗？” 　　荣华幽幽叹了口气，神情无奈：“做这种事情得到的信仰之力太过庞大，我怕如果有下次，我会压制不住修为当场飞升……” 　　赵姒：…… 　　她沉默半晌，才终于忍不住好奇地问道：“师尊，你到底什么修为？” 　　“飞升境最高阶，只要我愿意，此时此地此刻就可以飞升。”荣华骄傲地扬了扬下巴，忽然低头望着赵姒，目光熠熠，“所以，你完全不必替为师担心，为师很强的，哪怕普通人必死的伤害也能轻松痊愈。” 　　赵姒先是茫然了一瞬，短暂的愣怔后，才猛然反应过来，他这突如其来的的凡尔赛原来只是为了让她不要自责。 　　“来，学琴，先从基础指法开始。”可惜，她还没来得及感动多久，荣华便已将一架古琴摆到她面前，毫不犹豫开始了教学。 　　任何乐器的基础练习必定都是枯燥且无趣的，赵姒好不容易才被激起的一点感激之情很快便在枯燥的练习中消磨殆尽了。 　　眼前这男人果然是她一生之敌！ 　　《空忘离》不愧为琳琅天镇派之曲，其效果跟它的难学程度呈正比。好不容易结束了指法练习，以为自己终于脱离苦海，真正开始上正餐，赵姒才发现自己的想法到底有多天真。 　　幸亏，荣华对她要求不高，只要她学会这一首曲子就万事大吉，不然，赵姒真有冲动一头撞死在琴上。 　　她在音乐方面的天赋十分一般，拼命努力了很久，一首曲子弹起来依旧磕磕绊绊，只能寄希望于这首曲子的治疗效果跟弹奏的流畅程度并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不然，她就只能在心中替未来需要清音治疗的百姓默哀了。 　　某天，日常练习完毕，觉得自己已经出师的赵姒，趁着荣华心情不错，笑眯眯向他提出了要求：“师尊，我琴学得差不多了，我什么时候能去外面散散心，每天闷在谷中，我都快闷死了！” 　　荣华摇了摇头，似笑非笑地望着赵姒的眼睛：“自从入太上谷以来，你一共出门两趟，一趟差点没把皇宫拆了，一趟差点没把命给丢了。我怎么可能再放你出去？” 　　赵姒弱弱纠正：“不是两趟，三趟，我跟着你去过临仙城，那次不是好好的？如果你怕我闯祸，你可以陪我一起出门啊！” 　　可惜，荣华不吃这套：“你哪也别去，琴学完了，还有读心术。给我好好学读心术，什么时候学会了，什么时候我再放你出去。” 　　如果荣华不提，赵姒都快忘了还有读心术这茬。之前在密室里，学完《降妖手札》上的法术后，她也曾试着修炼过，可惜，不知道是清玄翻译的版本有问题，还是她天生注定跟这种高逼格的法术无缘，任凭她如何努力，都无法进入书上所说的那种状态。 　　她这人从来不喜欢钻牛角尖，既然学不会也就不再勉强自己了，深刻实践了读心术从入门到放弃的全过程。如今听到荣华再度提到读心术，顿时油然而生一种学渣被高数支配的恐惧，一颗心拔凉拔凉。 　　“如果我一辈子都学不会呢？” 　　“那就一辈子都别出去了！” 　　完了，完了，难道真的要一辈子困死在太上谷？ 　　弱点，荣华的弱点。病急乱投医的她猛然想到了之前在天道皇朝时的收获，突然变戏法般从储物袋中掏出了一幅画像。 　　“你不提皇宫，我都差点忘了。传说中的妖后余知乐，跟你像不像？”她打开画像，故意拿到荣华面前比了比，竟然越看越觉得像，“师尊，你说她会不会就是你娘亲？” 　　荣华的瞳孔在触到画像的一刹那蓦地一缩，连呼吸都有瞬间的停滞，然而也就仅此而已了，他的神态很快恢复如常，仿佛刚刚的失态不过是赵姒的错觉。 　　他摇了摇头，苦笑道：“你想多了，我的老家在荣家村，怎么可能跟皇室扯上关系？” 　　人的嘴巴会说谎，身体的自然反应却做不得假，看到荣华刚刚的反应，赵姒越发确信自己的判断：“师尊，你不是说你对其他话本都没反应，唯独能对《护龙》产生共鸣吗？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你就是故事里的那个小皇子。” 　　“不，这太离谱了！”荣华的眉头皱得更紧。 　　赵姒继续循循善诱地进行着引导：“或许现实中的小皇子并没有故事里那样幸运，你摸摸你的胸口，那道疤会不会就是当初被剜龙骨的证明。” 　　荣华果然如她所说的那般，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胸口的位置。然后，原本平稳的呼吸竟忽然间变得急促了起来，额头甚至渗出了点点冷汗，仿佛正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有反应，有反应！ 　　赵姒心中雀跃，继续趁热打铁，如恶魔般充满蛊惑地低语道：“师尊，你难道就不好奇？你难道就不想调查清楚这一切？你难道就不想报仇？” 　　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原本表情痛苦的荣华，竟在她吐出报仇二字后，奇迹般地恢复了正常。 　　他摇了摇头，苦笑道：“报什么仇？哪怕我真是余皇后之子，如今我跟天道皇朝桥归桥路归路，又何必执着于曾经？” 　　赵姒千算万算，没算到荣华竟会是这种反应。 　　不过倒是借此越发确信荣华必定与天道皇朝有着某种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他的记忆应该是被某种秘法封印了，目的就是为了阻止他报仇。 　　太上谷祖传的强大与护短，不可能坐视徒子徒孙被欺负而无动于衷，哪怕对方是天道皇朝也一样。如果太上谷的长辈封印荣华记忆的初衷是为了保护他，那么，他必然有着不能复仇的理由。 　　害怕荣华复仇引得天下大乱，生灵涂炭？不！天道皇朝太弱了，以荣华的实力，如果真心想要复仇，覆灭天道皇朝不过在须臾之间，说不定天下百姓还会为修真界从此有了一个实至名归的强大皇帝而庆幸。 　　为什么呢？没道理啊！忍气吞声不像是太上谷的行事风格啊！ 　　赵姒一连想了好几天，也没能想明白这其中的理由，索性懒得去想。转而开始在太上谷藏书阁内寻找封印记忆相关的资料。 　　既然想不明白，不如解开加在荣华记忆上的封印，到时亲口问他。 　　可惜，封印荣华记忆的那位长辈行事比赵姒想象中还要周全，任凭她找遍了藏书阁，也没能找到相关典籍。目录倒是有，却显示已被转移，至于转移去了哪里，却需要谷主权限才能查看。 　　赵姒不死心，试探着想让荣华帮忙，结果却遭到了断然拒绝：“既然猜到是师门长辈封印了我的记忆，你应该相信长辈的判断，而不是擅自行动，仅仅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就去冒天下之大不韪。没听过好奇心害死猫吗？” 　　赵姒：…… 　　连正主自己都不想知道真相，她还能怎样？ 　　好在，此番在藏书阁内的一番探索也不是一无所获。她不仅找到了不少魏国国主姒恒和琳琅公主留下的墨宝，甚至还找到了一幅姒恒的画像。 　　那幅画像被一个能够阻隔时间流逝的玉盒妥善地收藏着，拿出来的时候墨迹如新，让人做梦都无法想象这竟是数万年前的作品。 　　赵姒一看到画像上的人，便忍不住发出一声由衷的赞叹：“不愧是能被祖师奶奶看上的男人，长得可真好看啊！” 　　从《降妖手札》上学了那么多法术，赵姒跟姒恒也算神交已久，打心眼里把他当成另一个师尊，她立刻兴致勃勃把画像挂在了无尘宫内。 　　没想到却遭到了荣华的抗议：“你要挂，也该把画像挂去仙灵阁，挂在这里，不觉得别扭吗？” 　　“不别扭！不别扭！我觉得挺好的。”赵·颜狗·姒，对着姒恒的画像左看右看，越看越觉得满意。难怪她一直觉得无尘宫冷冷清清有些缺乏人气，原来是少了爱豆的海报啊！ 　　爱豆的海报一挂，顿时便有了人间烟火气。 　　“这真的不合适……”荣华继续委婉地抗议，“我们两个的房间，却挂着陌生人的画像。” 　　可惜，刚刚爬墙的颜狗是没有理智可言的：“合适啊，挺合适的。这不是陌生人，魏主姒恒，这可是整个修真界家喻户晓的名人。认真算起来，他也算是我半个救命恩人。如果不是机缘巧合学了他留在手札上的那些法术，天道谷那一战我根本不可能坚持到你过来救我。” 　　荣华默默把这话记下了，然后，开始每天定时给画像上三炷香。 　　赵姒：…… 　　她挂姒恒的画像，真的纯粹只是为了磕颜，被荣华这么一弄，为什么会有种家里的奶奶每天定时给爱豆上香的诡异即视感？ 　　好吧，这不是重点！ 　　“哈哈哈，祖师奶奶的字真的好丑！”这好像是穿越者的通病。某天，又盯着画像看了半晌后，赵姒终于忍不住吐槽了画像上的字。 　　没想到运气不好，刚好被荣华撞见了，于是，遭到了毫不留情的嘲讽：“没你的字丑！” 　　她杀气腾腾地瞪了回去，结果却不小心惹祸上身。 　　荣华从容迎向她的目光，盯着她看了片刻后，忽然笑道：“以后你每天练完琴，再练半个时辰的字吧！” 　　“不是吧……”赵姒欲哭无泪，“师尊，我错了，我不该随意吐槽祖师奶奶的字，你再考虑一下吧！” 　　“不考虑了！”荣华笑得一脸意味深长，“好好练字吧。省得未来有一天，太上谷的传人继续吐槽你这个祖师奶奶字写得难看。”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赵姒只能乖乖认命。大概是因为这纯粹是姒恒的画像惹来的无妄之灾，练了几天字后，她忽然就觉得那画像不顺眼了起来，不再跟之前那样热衷于往画像跟前凑了。 　　课业太过繁重，直到某天洛寻云和萧颖二人偶然从无尘宫外路过，她才终于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太上谷来了生人。 　　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赵姒眉头一皱，冷不防弹错了一个音。于是，又被荣华惩罚多练了两遍琴。赵姒皱着眉，默默把这笔账记在了二人名下。 　　“洛寻云和萧颖为什么会在太上谷？” 　　察觉到赵姒语气中的不快，荣华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萧颖参加宗门任务的时候受了伤，那伤用太上谷的灵泉治疗有奇效，清玄开口求我让她在太上谷住两个月。” 　　赵姒依旧眉头紧锁，有种被入侵了领地的不快：“萧颖受伤，为什么洛寻云也在？” 　　荣华苦笑：“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他一定要跟来，我能怎么办？难道还能跟一个孩子一般见识。怎么了？你不高兴？” 　　赵姒闻言，眼神顿时亮了亮：“如果我说我不高兴，师尊你会把他们赶走吗？” 　　可惜，荣华永远的不解风情：“不会。” 　　赵姒立刻杀气腾腾瞪了过去，气鼓鼓道：“你就不能哄哄我？” 　　“不能。”荣华答得一本正经，“我答应了清玄，不能出尔反尔。” 　　赵姒下意识地撅起了嘴巴。 　　见徒儿真的生气了，荣华连忙补充道：“我把他们安排在桃夭居，你要是不想见到他们，不见就是了。” 　　“好吧！”赵姒叹了口气，乖乖认命，“对了，上次我当众把洛寻云揍成那样，你怎么不像别人家的师尊那样告诫我不要欺凌弱小？” 　　荣华摇了摇头，淡淡道：“没这个必要，我对你的品性有信心。你不可能无故欺凌弱小，如果真发生了什么，也一定是对方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挑衅在先。” 　　赵姒原本因为洛寻云和萧颖的出现而变坏的心情顿时好了起来，托腮望着荣华，笑容玩味：“师尊，我真好奇我在你心目中到底是什么形象？你怎么能对我这么有信心？” 　　荣华没有回答，反而突然低下头，幽幽问她：“知道我为什么直到即将飞升才收徒吗？” 　　赵姒摇头。 　　荣华苦涩地一笑，叹息道：“其实我从十多年前就已经开始悄悄寻找传人了，可惜，我会读心术啊！也不知道是我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我遇到的那些孩子总有各种各样的问题，傲慢，嫉妒，贪婪，懒惰，愚蠢……” 　　“最可怕的一次，就因为我透露了收徒的打算，并且多看了一对双胞胎兄弟中的哥哥几眼，做弟弟的竟将一母同胞的亲哥哥推入枯井，如果不是我会读心术，及时察觉到异常，将哥哥救了出来，大概所有人都会以为他是自己贪玩，走失在了山里。人性之恶，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说到这里，他表情一软，忽然伸手，温柔地揉了揉赵姒的脑袋：“能遇到你真好。你单纯，善良，坚韧，勇敢，不贪财，不恋权，有怜悯之心，有容人之量，先人后己，以天下为己任。为师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事就是在看到一个傻丫头为了救人摇摇欲坠挂在崖边的时候，偷偷在她身上打了一道护身灵气。” 　　荣华不提，赵姒都快忘了这茬。他这一提，新仇旧恨顿时涌上心头，赵姒此刻没选择打爆他的狗头，纯粹是出于尊师重道。 　　趁着荣华心情不错，赵姒又向他提起了出谷的要求：“师尊，既然我这么好，不如什么时候放我出谷啊？读心术我恐怕一辈子都学不会。” 　　“没道理啊，你明明那么单纯。” 　　赵姒哭笑不得，越发确定自己在荣华心目中的形象绝对是扭曲的。 　　一个会读心术的人，竟会觉得自己单纯，她只能把理由归结为，天道在屏蔽掉一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时，顺便也屏蔽掉了她的阴暗面。所以，荣华看到的，其实是被天道加了一层滤镜的她。 　　这个世界其他的孩子都是素颜出镜，脸上的粉刺痘痘纤毫毕露，只有她一个人自带十级美颜，早已被其他孩子们的素颜丑哭了的荣华不惊为天人才怪了。 　　一想到荣华竟把自己这个小恶魔当成了小仙女，赵姒竟隐隐觉得有几分好笑。 　　可惜，她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我还是坚信自己的判断，你一定能学会读心术，等什么时候学会读心术，我再放你出谷。” 　　赵姒：…… 　　如果读心术真的需要心思单纯才能学会的话，她大概真的到死都不可能学会。 　　难道真的被困死在太上谷？不可能的！ 　　软磨硬泡无效，她想到了晓以大义，某日，故意一本正经地向荣华提议：“师尊，你也看到了，用妖器对付异魔，效果是多么得立竿见影。既然已经激活了清音，那我之前提议的激活各大宗门镇派妖器的打算，是不是可以提上日程了？” 　　可惜，荣华眉头一蹙，断然拒绝：“不！暂时还没这个必要！” 　　为了能够出谷，赵姒甚至已经忍不住开始祈祷修真界哪里能出个大乱子了。 　　可惜，这世上很多事情都是事与愿违。自从天道谷一役后，异魔仿佛耗尽了能量，竟然再没出现。整个修真界平静得仿佛一潭死水。 　　赵姒唯一需要烦恼的反而是太上谷的那两位不速之客。她不去找他们，不代表他们不会来找她。哪怕她再怎么躲避，命运之轮依然能找到它自己的方式运转。 第53章 53避嫌了 混蛋魔尊，始乱终弃，负心…… 　　觉得一个人干练没意思, 练习到琴声终于不再扰民后，赵姒开始抱着琴去太液池边练习。 　　流程是这样的：先用鱼食引一大群傻鱼过来，然后故意施法让它们陷入幻境, 再弹《空忘离》将它们唤醒。 　　有了傻鱼们当小白鼠，赵姒终于不再纸上谈兵。别说, 效果还真不错，坚持了一段时间后, 赵姒感觉自己的琴技开始突飞猛进。 　　唯一的副作用就是，在她满怀愧疚的投喂下, 太液池的傻鱼们不约而同胖了一圈，有几条甚至胖到都快游不动道了。 　　赵姒觉得太液池里的鱼真的特别倒霉, 荣华使用蜃龙牌投影仪的时候要当演员, 如今还要给她这个手残党当听众, 每日经受魔音贯耳。因此, 每次弹完琴，就会变着法地给它们喂好吃的。 　　“不好意思, 我琴技差, 你们就忍忍吧！我给你们带好吃的！” 　　拜她每日带来的各种灵植灵果灵食所赐，哪怕明知道游到她附近会被幻术和琴音虐得欲.仙.欲.死，依然有无数傻鱼每天前赴后继，排着队等着被她虐。 　　于是, 眉心点着鲜红色曼珠沙华血魔印的红衣小姑娘坐在太液池边弹琴，喂鱼的这一幕成了太上谷中一道固定的风景线。 　　鉴于赵姒讨厌被围观，知道她脾气的侍女们大都默契地假装什么都看不到, 什么都听不到。 　　因此，当有人偷偷藏在太液池边的柳树后头偷窥她的时候，就显得特别明显。认出那是老黄瓜刷绿漆的洛寻云, 她虽觉变扭，却也懒得拆穿。只偶尔几次施展幻术的时候故意扩大了施术范围，可惜，这种程度的幻术，又怎么可能奈何得了曾经的停云公子？ 　　一连偷窥了几天后，洛寻云终于忍不住从柳树后头走了出来：“你为什么会弹琳琅天的《空忘离》？” 　　有之前那一连串过节，洛寻云说话的语气委实算不得太好。 　　赵姒自然也不可能惯着他，翻了个白眼，假装什么都听不到。 　　见赵姒不理他，洛寻云上前一步，语气越发急切：“刚刚那个尾音，你为什么选择那样收尾？” 　　赵姒被他此刻的神情惊了一下，下意识地开始反醒是不是自己的哪个动作暴露了原主的身份。然而，原主不仅不会弹琴，而且也没有上辈子的记忆。 　　意识到只是虚惊一场后，她暗暗松了一口气，不耐烦地道：“这首曲子当然是我师尊教的！至于收尾，我爱怎么收怎么收，关你屁事？” 　　说到这里，她忽然顿了一下，凑近面前的男孩，眼神诡异：“不对啊！你一个玄天宗新入门的弟子，怎么会知道那是琳琅天的曲子？你该不会……” 　　她嘿嘿一笑，眼中闪过一道慑人的光芒：“其实是来自魔族的奸细吧？” 　　恐吓有效，洛寻云闻言，瞳孔蓦地一缩，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如果不是他运气好，身后刚好有块大青石，这一退都能退到太液池里去。 　　赵姒以为经历了这场交锋，洛寻云要是识相，就该乖乖缩起尾巴，别来烦她。没想到，第二天，他却依旧如期而至。 　　不再是偷看，而是变成了光明正大地看。不知从哪里搬了个小马扎，就那么大大方方地坐在那里，一脸天真地托腮看着她弹，神情一派天真可爱。 　　赵姒都被这男人的不要脸震惊了，哪怕眼前这张脸如糯米团子般粉嫩可爱惹人怜，她依旧没办法对他有半点好气：“看什么看？小心我挖掉你的眼睛！” 　　没想到洛寻云不怒反笑：“你一个女孩子，怎么可以这么凶？” 　　妖孽不愧为妖孽，明明顶着一张小孩子的脸，说出这话的时候，给人的感觉竟依旧带了几分撩拨，那双好看的桃花眼目光熠熠，专注又痴迷。 　　赵姒冷哼了一声：“不凶点，怎么保护自己？这世上居心不良的坏人可多了。” 　　说到这里，她故意上下打量了洛寻云一眼，笑道：“据我家师尊说有些老妖怪还会故意伪装成温和无害的样子接近小姑娘，等到小姑娘傻傻落入他股掌，再啊呜一口把人吃掉。” 　　“你想多了。”洛寻云摸了摸鼻子，笑容天真无邪。 　　这家伙脸皮厚，只笑眯眯地坐在那里，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走。赵姒只能硬着头皮无视了他的存在。 　　然后，又过了几天，围观人数又多了一人。 　　赵姒强烈怀疑，清玄是不是一时失手，不慎拿养育她的方式来养萧颖了。萧颖的状况看起来很不好，脸色苍白，面无血色，眼底还有着不健康的青黑，显然是之前才遭遇过重创的模样。 　　“好好的，怎么弄成这样？”出于曾经的同门之谊，她忍不住问了句。 　　萧颖苦笑：“掌门师伯为我挑选的宗门任务难度太高，我学艺不精，受了一点小伤。不过泡了几天灵泉，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还真是…… 　　赵姒哭笑不得，清玄的厚爱果然不是谁都能承受得起的。难怪他不惜豁出老脸，向荣华请求允许萧颖使用灵泉。 　　果然，叛出玄天宗是她做过最正确的选择！她如果还留在玄天宗，想也知道那个任务会落到谁的头上。萧颖身上一堆萧长老留下的护身法宝尚且如此，更何况一无所有的她了。 　　与其做那种糟心的宗门任务，她宁可去面对异魔。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又弹了一遍《空忘离》。日常练习完毕，还多弹了一遍，赵姒对自己的表现十分满意，起身就准备离开。 　　她刚想抱琴离开，忽听萧颖弱弱问道：“阿姒，你为什么每次只弹这一首曲子？这首曲子有什么特别吗？” 　　赵姒其实可以向她解释《空忘离》的特殊效用，不过她懒得，反而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笑道：“因为我就只会这一首啊！我记得你会弹琴，想弹吗？” 　　萧颖眼神亮亮地点了点头，看来手痒已久了。 　　赵姒把琴放回石桌：“那我把琴留在这里，你弹吧，我要回去练字了。” 　　太上谷的日子其实挺无聊的，荣华喜静，连太上谷的侍女都是不苟言笑的，平时想要找个说话的人都不容易。萧颖洛寻云他们又是客居，难免拘谨。大概是害怕损伤太上谷的花花草草，萧颖甚至连尾黑尾白都没带。 　　桃夭居里也有琴，不过没得到主人的允许，以萧颖的个性大概也不会轻易去碰。赵姒今天心情还算不错，也就乐得做个顺水人情了。 　　刚刚走出几步，她便对自己的这个决定佩服得五体投地。因为此刻身后响起的，分明正是《空忘离》熟悉的曲调。 　　好厉害！《空忘离》这么难的曲子，她练了无数遍才勉强能弹奏出来，萧颖不过只是听了几遍，竟然就能完整地弹出来。人比人真的气死人。 　　赵姒下意识地停下脚步，回头望去，果然，连洛寻云都是一脸的震惊。 　　赵姒见状，嘴角不由自主一勾。也好！起码，洛寻云不会再因为这首曲子而缠着她了。 　　她的预感没错，第二天练习的时候，果然再没见到洛寻云的人影，赵姒对此十分满意，默契地继续把琴留在了那里。 　　萧颖在音修上的天赋的确一流，没过几天，一首赵姒眼中地狱级别难度的曲子便已弹得像模像样。 　　赵姒对此十分满意，在如今这个异魔频出的时代，多个人会弹这首曲子就多一分方便。必要的时候可以抓萧颖这个壮丁去净化异魔感染者，反正清音跟镇邪不一样，并不认主，谁用效果都一样。 　　怀着这点不可告人的小心思，赵姒偶尔会过去纠正一下萧颖的琴音，对她复述一些荣华教给她的弹奏小窍门。 　　大概把这当成了某种示好，萧颖和洛寻云二人开始频频在太上谷跟赵姒偶遇。接触的机会多了，自然也就察觉到了她的不妥。 　　某天，赵姒日常练完琴，准备把太液池边的景色留给二人。 　　萧颖忽然期期艾艾地开了口：“阿姒，你怎么跟师祖住在一起……” 　　赵姒歪了歪头，故意装傻：“是啊，我一直跟他住在一起。我不仅跟他住在一起，还跟他睡同一张床，同一个被窝，有什么不对吗？” 　　萧颖立刻皱起了眉头：“当然不对！你这个年纪，哪怕是亲生父女也该避嫌了……” 　　萧颖的段位是真的高，此刻她的眼神竟是真诚的，如果不是荣华会读心术，赵姒大概会真心以为她是在为自己着想。从恶意的角度来想，她说这话的目的，大概是为了离间他们师徒二人的感情。 　　想到这里，赵姒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可是我就想跟他一起睡，就是不想避嫌怎么办？” 　　萧颖满脸震惊：“你是个女孩子啊！你怎么能说这种话？” 　　赵姒面不改色，故意饶有兴味地打量萧颖，仿佛她才是那个无理取闹的人。 　　萧颖无视了她神色里的异样，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神色凝重：“你真的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你以后来桃夭居，跟我睡好不好？” 　　要去桃夭居，她也不会等到现在。赵姒摇了摇头，斩钉截铁道：“不好。我习惯了他身上的味道，不抱着他，我睡不着！” 　　然后，萧颖和洛寻云不约而同露出了整个三观都被炸裂了的表情。 　　只要我没脸没皮，你们就无法用道德绑架我！赵姒一击得手，深藏功与名，带着一脸恶作剧得逞的表情回了无尘宫。 　　可惜，这事并没有就此结束。大概洛寻云也找机会跟荣华谈了，那天晚上临睡，荣华表情古怪，直到夜深，依旧磨磨蹭蹭着不肯安歇。 　　直到赵姒催促，他才神情怪异地开了口：“原来别人家的师徒，真的不会睡在一起……” 　　其实赵姒当初故意销毁洛停云寄来的信时，就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本来就是误会，这种不正常的状态总有一天会终结。 　　然而，这一天真的到来，她还是免不了有几分惆怅。一开始她的确很不习惯身旁多一个人，习惯了之后再让她改，她反而不愿意了。 　　哪怕明知结局已经注定，她还是忍不住想要挣扎一下：“别人家是别人家，我们是我们，我就要跟你一起睡，怎么了？” 　　“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已经知道不合适，我们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荣华此刻的表情像极了努力试图说服小朋友跟自己分房睡的家长，既不舍，又无奈，“优昙居，无妄榭？你想住哪儿都可以，我派人去替你收拾。” 　　可惜，赵姒充耳不闻：“当初是谁说我还是个小孩子，硬要跟我一起睡的？” 　　荣华一脸尴尬，垂眸望着地面，半晌不知该如何言语。 　　赵姒趁此机会干净利落地脱掉外衣，哧溜一声钻进被窝，干脆摆出小孩子耍赖的架势，一脸的无理取闹：“我不管，我就要睡这里！打死也不走，要走你走！” 　　荣华抬头，哭笑不得地盯着赵姒看了良久。 　　然后，他叹口气，站起身来，竟然真的就这么走了…… 　　目送着那道白色的身影消失在无尘宫门口，赵姒顿觉心中一阵空落落的难受，有些酸涩，有些委屈，那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五味杂陈。 　　鸠占鹊巢，一人独占无尘宫的大床，她却非但没有半点胜利者的喜悦，甚至还隐隐有几分想哭。 　　“混蛋魔尊，始乱终弃，负心薄幸！” 　　愤怒交加，哪怕床上依旧残留着荣华的味道，赵姒依旧翻来覆去睡不着。后来好不容易睡着，却忙着在梦里追杀那两个多嘴多舌，毁了她平静生活的家伙，第二天醒来，眼底青黑一片。 　　荣华同样好不了多少，回来的时候一脸睡眠不足的模样。看来习惯了对方存在的，不仅仅只有赵姒一个。 　　“你昨晚睡在哪里？”一见荣华，赵姒便立刻蹬蹬蹬跑过去，冷着脸质问他。浑然没察觉自己此刻的表情像极了妻子盘问夜不归宿的丈夫。 　　“睡不着，我去无妄榭看戏了。” 　　不用解释，赵姒都知道他说的戏肯定又是那部《护龙》，半夜一个人去水边看如此重口味的戏，也不怕做噩梦。再度同情一下蜃龙弥夜，也不知道它这充当投影仪的倒霉日子要持续到何年何月。 　　知道他没去睡别的床，赵姒不知怎的，心情顿时好了起来，面上却依旧摆出闹别扭的模样：“师尊，你就这么讨厌我？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荣华皱了皱眉，一脸为难：“我不讨厌你，也没有不要你。只是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这不对！” 　　赵姒不由自主提高了音量，厉声质问：“到底哪里不对？我们一起睡了这么久，要不对，早不对了。你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啊！” 　　荣华尴尬不已。 　　反正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赵姒索性破罐破摔：“还记得我之前在仙网上发的那个帖子吗？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知道我跟你一起睡？” 　　荣华微愣片刻，随即恍然大悟：“难怪那天仙网管理员看我的眼神怪怪的……” 　　看到荣华脸颊上泛起的那点红晕，赵姒的心情忽然间好到了极点，故意朝荣华扬了扬下巴，挑衅道：“反正都已经被误会了，你不跟我一起睡，岂不是亏大了？” 　　荣华哭笑不得：“话不是这么说的。” 　　任凭荣华如何好说歹说，赵姒就是不肯离开无尘宫，誓要把这个无尘宫钉子户当到地老天荒。 　　荣华没办法，只得想办法曲线救国：“你不是一直想去天机府找冲霄真人请教机关术吗？我带你去！” 　　继续留在太上谷纠结师徒两个要不要一起睡的问题，的确太过尴尬了。出去一趟，倒是不失为一个化解尴尬的好方法。 　　虽然赵姒早已打定了主意，哪怕出去一趟，也坚决改变不了自己捍卫无尘宫领土主权的决心，但好不容易有机会出门，她终于还是没能经受住诱惑。 　　刚刚开口答应，她蓦地一愣：“咦，不对，你可以出门吗？你不是要留在太上谷，给各大宗门充当最强召唤兽？” 　　“召唤兽？” 　　赵姒没有回答，荣华先是眉头微皱，随即哭笑不得，看他此刻的表情就知道，他已经从赵姒的想法中了解到了召唤兽真正的含义。 　　不过，他并没有生气，反而认真地给赵姒解释了一遍：“我把天下舆图收到了储物戒里，如有异常，可以第一时间传送回太上谷，并不会耽误什么工夫。而且，自从天道谷一役之后，你觉得我还敢大大方方把天下舆图摆放在无尘宫内吗？” 　　赵姒干笑两声：“难怪这段时间我总觉得无尘宫内似乎少了点什么，原来，哈哈哈哈……” 　　可惜了一个可以随时找死的大好机会！以后再想第一时间赶去异魔作乱的地点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看看荣华神色不善，她慌忙收起了心中乱七八糟的的念头。 　　既然是要去天机府请教，自然要带上她这段时间的研究成果。出门前，她特意清理了一下储物袋，给她的研究成果腾位置。 　　赵姒正把从储物袋里倒出来的那堆小零碎往箱子里装，忽听荣华的声音有些惊讶地响起：“这是你的玉佩？” 　　赵姒定睛看去，才发现他手里的竟是当初仙桃村，容染送她的那枚玉佩。于是，随口道：“这是我随手救的一个小朋友送的。师尊你喜欢？喜欢那就送你了！” 　　“不，你还是自己留着吧！”没想到，听到这话，荣华竟一把将玉佩扔进了她怀里，一脸敬谢不敏的表情。 　　赵姒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表情不对，却也没有深究，随手把玉佩往床上一扔，继续收拾行李。然后，她郁闷地发现那枚玉佩竟然自动飞到她腰间，自动挂了上去。 　　亲眼目睹一枚玉佩在无人操控的状态下自动飞来，自动挂在自己腰间，这感觉，怎一个惊悚能够形容。 　　“师……师尊，你别吓我……”赵姒如遭雷击般一僵，而后，一把抓下玉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丢出了窗外。 　　荣华慌忙摇头否认：“不是我！” 　　两秒钟后，玉佩竟然晃晃悠悠从窗外飞了回来，自来熟地飞回到赵姒腰间，刚方才那样自己打结，自己挂好。大概是觉得挂的位置不是太好，它竟然自己挪动了几寸，直到调节到最好看的位置，这才停下了动作。 　　“该死！这玉佩……”赵姒一开始还有些摸不着头脑，等到回过神来，终于察觉到了事情的关键，“竟然是妖器！” 　　应该是刚刚她整理东西的时候误触到了它，无意中让它灵性复苏了。 　　刚刚玉佩那一连串的动作，赵姒多少已经猜到了它的属性，然而，却不信邪，再度将其解下，丢了出去。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玉佩又晃晃悠悠地飞回来，稳稳地挂在了她腰间。 　　荣华饶有兴味地看着她折腾，一脸看好戏的表情：“你扔不掉的。我小时候听过这类妖器的故事。除非主人主动收回，不然它将永远佩戴在被赠与者的身上。” 　　赵姒欲哭无泪：“这什么鬼？狗皮膏药？！” 　　“不，在那些故事里，这类妖器一般都被用来作为定情信物。用这种特殊的妖器作定情信物，可以避免不少因为定情信物遗失，甚至易主导致的人间惨剧。”荣华说到这里，上下打量赵姒一眼，调侃地一笑，“竟然能收到这种规格的定情信物。看不出来，你人不大，魅力倒不小。” 　　“定情信物？疯了吧！你知道送我玉佩的小孩多大吗？他只有这么高，这么高！”赵姒气急败坏地在自己胸口比了个高度。 　　可惜，荣华却完全不理会她的申辩，失神地盯着眼前的小姑娘，苦笑道：“是为师错了，的确不该继续把你当成小孩子看待了。” 　　他说话间，眼神竟有几分落寞。 　　赵姒不信邪，依然在跟玉佩殊死搏斗。 　　拿大石头压住，从混沌崖上扔下去，甚至直接扔进火盆…… 　　然而，无论她如何折腾，那枚玉佩总能以最完美的状态从容回到她腰间，连上面的络子都不带一丝乱的。 　　盯着腰间再度自动归位的玉佩，赵姒哭笑不得：“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莫名其妙的妖器？除了狗皮膏药甩不掉之外，没别的功能了吗？” 　　“好看算不算？”看赵姒折腾得实在辛苦，荣华拍了拍她的肩膀劝她放弃挣扎，“就让它挂着吧！还挺好看的。” 　　“该死，我怎么总是招惹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赵姒欲哭无泪，此刻真有冲动剁了自己的手。激活什么不好，偏偏激活了如此坑爹的妖器，这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荣华比她乐观得多：“这东西比血魔印好，至少，你可以把它藏在衣服下面。” 　　“也只能这样了……”赵姒无语望天。 　　除了这段不愉快的小插曲，出门前再没遇到别的什么阻碍。让赵姒不开心的事情发生在出门后。因为她郁闷地发现，先前才刚刚离间了她跟荣华，害得她连续好几天没能睡个好觉的那两个讨厌鬼，竟然也跟来了。 　　“他们两个怎么回事？” 　　“萧颖接的宗门任务刚好跟我们同路。” 　　赵姒：…… 　　莫名生气，然而却不知道该怎么赶人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第54章 54出门了 这是不是就叫作虎口拔牙，…… 　　既然同路已经不可避免, 赵姒果断决定跟荣华秀恩爱。哪怕造不成什么实质性伤害，恶心恶心洛寻云和萧颖也是好的。 　　他们不是觉得她应该跟荣华保持距离吗？她偏不！ 　　就在她绞尽脑汁想着该怎样向荣华撒娇之时，荣华已经抢先一步走近她。先替她抚平了衣服上的褶皱, 而后又替她正了正眉心的白玉莲花眉心坠，这才站直了身体, 点点头表示满意。 　　目睹此情此景，洛寻云眉头紧锁, 一脸的忧心忡忡，那表情仿佛在遗憾堂堂太上谷谷主在徒儿面前竟是这副德行。萧颖则一脸惊愕, 似乎不敢相信师徒二人竟会是这种相处模式。 　　最过分的是，洛寻云竟然对着荣华做了个“禽兽”的口型。 　　赵姒感受到了冒犯, 无声地回了他一句：“禽兽不如！” 　　可惜, 此时洛寻云的注意力早已被身旁的萧颖所吸引, 并未注意到赵姒对他的精妙评价。 　　不管赶不赶得走人, 试总要试一下的。赵姒轻咳一声，故意道：“你们确定要跟我们一起走？我跟师尊想在路上看看风景, 准备徒步, 你们也一起吗？宗门任务等得及吗？” 　　没想到萧颖的回答却令她意外：“因为上次受伤，我这次接到的是个低危险程度的日常任务，并无时限。” 　　赵姒“哦”了一声，想也知道肯定是清玄给她开的后门。当初她在玄天宗的时候, 每次任务都是九死一生，也没见清玄什么时候帮她领一个低烈度的日常任务调剂一下。 　　该死，不能想, 一想就生气！ 　　赵姒正暗自磨牙，忽然感觉一只温暖的大手落到她头顶，轻轻揉了揉。抬头对上荣华温柔的眉眼, 一身戾气霎时便烟消云散了。 　　忘了现在荣华才是她师尊，太上谷甚至连恼人的宗门任务都没有，果然再没有比当初叛出玄天宗做得更对的事情了。 　　知道去天机府拜会冲霄真人，不过是荣华用来逃避师徒二人是否要分房睡这个问题的借口，哪怕对见冲霄一事十分期待，赵姒依旧故意放慢了脚步，无限延长了这段旅途。 　　荣华也不催促，一行人就这么慢悠悠一路徒步，以走马观花的姿态向天机府行去。 　　时值寒冬，万物一片萧索，路上委实没什么值得欣赏的景致。不过时近年关，散落在天南海北的商人纷纷带着各种年货回乡，吃的东西倒是比平日里更丰富一些，赵姒就这么一路走一路吃，倒也不亦乐乎。 　　除了吃，最有趣的就是路上听到的各种各样的八卦，有关于凡人的，更多的却是各大宗门天骄的爱恨情仇。比如说哪家的仙子爱上了哪家的才俊，偏偏两大宗门历来不对付，于是小情侣爱得那个叫曲折离奇，痛不欲生啊！修真版罗密欧与茱丽叶，修真版梁山伯与祝英台…… 　　历来能够吸引人八卦目光的故事大都万变不离其宗，要么感人，要么狗血，要么离奇，仅抓住一点，就已经足够说书人大书特书。 　　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吃的瓜多了，总有一天会吃到自己头上。某天，当赵姒一行人在某客栈坐下，吃着点心喝着茶，悠闲地欣赏着街上的人来人往时，终于有幸听到了一段事关太上谷的绝密八卦。 　　“列位客官可知，天下宗门才俊辈出，太上谷谷主为何偏偏选了玄天宗那丫头。这其中其实有段公案，待老夫细细分说……” 　　然后，那位说书的大叔便煞有介事地将赵姒曾经讲给长公主的故事绘声绘色说了一遍，到底是专业吃说书这碗饭的。赵姒之前随口编的故事，在他嘴里逻辑自洽，细节饱满，恍如亲见。赵姒强烈怀疑，如果这故事一开始不是她自己编的，连她都忍不住要相信了。 　　明明是个广大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狗血爱情故事，却偏偏有个悲剧结局，故事说完，围观群众一个个意犹未尽，唏嘘不已。 　　身为当事人的荣华则一脸愕然地盯着赵姒看了半晌：“我收你为徒，是因为你是我亲生女儿？” 　　猜到荣华可能已经通过她刚刚的回忆得知了事情的始末，赵姒只能挠头干笑。 　　不仅荣华受惊不小，连洛寻云和萧颖都被震得找不到北了，不约而同瞪大了眼睛望着二人，似乎真的在怀疑事情的真实性。 　　赵姒连忙摆着手辟谣：“不过以讹传讹！师尊怎么可能会有我这么大的女儿？” 　　“以讹传讹？”荣华眯了眯眼睛。 　　赵姒翻了个白眼：“好吧！是我故意编来骗长公主的，谁知道这故事竟然会传开！没想到她身为长公主，竟然也是个大嘴巴。” 　　没想到荣华闻言，竟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如果你喜欢，以后叫我爹爹也无妨。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叫师尊还是叫爹爹其实都一样。” 　　“你想得美！”赵姒连连摇头，“我编那些瞎话都是为了替你挡桃花，你不感激我也就算了，还占我便宜！” 　　“替我挡桃花？”荣华似笑非笑。 　　赵姒坦白从宽：“好吧，是因为好玩。你绝对想象不到长公主听到我说我是你亲生女儿时的表情。晴天霹雳，万念俱灰，比你当初当众拒绝她受的打击还大！师尊，这说书人太厉害了，这补充的那些细节，我当初都没想到……” 　　说到这里，她再度兴致勃勃望向了说书人所在的方向。 　　没人喜欢故事以悲剧落幕，在吃瓜群众的强烈要求下，说书人又绕回去讲起了荣华与洛小姐的初遇：“那位洛小姐当真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那惊人的美貌，哪怕是在以美人闻名的金陵洛氏，也是鹤立鸡群……” 　　金陵洛氏历来以热衷卖女求荣为名，说书人借题发挥，什么私定终身啊，什么家族逼婚啊，那些狗血刺激的元素不要钱似的往里面加，把荣华与洛小姐的爱情故事说成了一桩旷世绝恋。不仅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听得津津有味，连赵姒这个明知故事是假的当事人也听得兴味盎然。 　　“我不仅多了个女儿，还多了个出身金陵洛氏的真爱，有趣有趣！”嗯，连荣华这个故事的男主角也沉浸在了故事之中，无法自拔。 　　“你不生气？”见他如此从容，赵姒反而有些吃惊。 　　“流言罢了，不必理会。”看来荣华暂时真的不打算给赵姒找师娘，对于这种严重败坏他声誉，影响他姻缘的故事，他竟然满不在乎。 　　一边听故事，一边吃东西，不知不觉，一桌菜都已被赵姒吃完，她慌忙招呼小二再上一桌。 　　刚刚点完菜，便听耳畔响起洛寻云的一声嘀咕：“一路上就知道吃，一吃还吃好几人份的，你是猪吗？” 　　赵姒下意识地便开始撸袖子：“洛寻云，你皮又痒了是吗？” 　　她都吃了一路，荣华和萧颖早就已经习惯了她的食量，只有洛寻云不知道是故意找存在感，还是天生跟她不对盘，依旧时不时拿食量问题刺一刺她。 　　“哦，我错了，猪都没你能吃。一般的猪要是你这种吃法，大概早撑死了。” 　　“洛，寻，云！” 　　如果不是小二及时送上一盘烤肉转移了赵姒的注意力，某人今天恐怕逃不过一顿打。 　　眼看着洛寻云望着赵姒的吃相又要作死，萧颖慌忙拉了拉他的衣角，凑到他耳边小声嘀咕：“隔壁桌那帮家伙怎么回事？跟了我们一路了。” 　　她的声音不大，但赵姒他们这边都能听清。一行人不约而同望向隔壁桌，果然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 　　不过区区几个低阶修士而已，赵姒只扫了一眼，便低头继续啃自己的烤肉。 　　洛寻云却故意提高了音量：“听说临近年关，特别要注意过路的一些行脚商人。有些心术不正的会顺路诱拐漂亮的小姑娘回家，有灵根的卖给邪修做炉鼎，没灵根的就卖给土财主做小妾。” 　　赵姒瞪他一眼，讽刺道：“你这么清楚？你做过吗？” 　　洛寻云脸色一变，慌忙解释：“这怎么可能！以前听村里的爷爷说起过……” 　　赵姒心中暗笑，果然是老黄瓜刷绿漆，关键时刻总会露些破绽，这一路上，像这样不小心展露不符合年龄的见识不过是家常便饭。她强烈怀疑，恐怕连萧颖也早已察觉到了他的异样，不然，刚刚那话她不应该对着他说，而应该对着荣华说。 　　“小兄弟说得没错，确有其事。”大约是察觉到了赵姒他们一行人的视线，隔壁桌那几人竟然顺着洛寻云的话头说了下去，“不过今年，百姓们想到了新的应对之法。太上谷你们知道吗？” 　　“如今的太上谷少谷主约莫十一二岁，因为曾毁掉魔尊的身外化身，阴差阳错在眉心留下了一点血魔印。那些家中有漂亮姑娘的人家，这段时间纷纷在女儿眉心画下血魔印，以期震慑宵小，驱魔辟邪。嘿，别说！还真的有效！今年官府受理的少女失踪案的确远远少于往年。” 　　“有没有这么邪门啊？”洛寻云下意识地抬头望了一眼赵姒，却见她眉心的血魔印被白玉兰花眉心坠遮了个严严实实。 　　那人摇了摇头，煞有介事道：“小兄弟，我跟你说，这世上有些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此时，说书人早已退场，忽然扯到一个有趣的话题，立刻有人兴致勃勃地加入了进来。 　　“我听说的故事版本怎么跟你们不一样？” 　　“我有个仙门的朋友在魔域那边当卧底，听说今年魔尊下令，女干淫掳掠少女者死。往年那些偷偷诱拐漂亮小姑娘的家伙，今年都被魔族偷偷剁碎了喂了狗，官府自然受理不了多少失踪案了！” 　　“嘶，兄弟，你可别吓我！魔尊什么时候有心情管凡间的事了？” 　　“谁知道呢？说不定是有了喜欢的小姑娘，爱屋及乌。” 　　…… 　　话题就这么天马行空地扯了开去。 　　魔尊有了喜欢的小姑娘，爱屋及乌这个说法，让赵姒的心情异常愉悦。她心情一好，就忍不住多吃了亿点点，惹来洛寻云频频注目。看在今天心情不错的份上，赵姒不跟小孩一般见识。 　　让她惊喜的还在后头，她刚刚洗漱完毕，准备睡觉，外面就响起一阵敲门声。打开门一看，竟发现是荣华：“这个时间，你来我房间干嘛？想通了，决定跟我一起睡？” 　　荣华没有回答，反而一把抓起她的手腕，按住她的脉门细细检查了一番：“之前吃那么多，不撑吗？” 　　赵姒摇了摇头，笑容满面：“不仅不撑，感觉还特别好！我最近发现我吃得越多，感觉越好！” 　　趁着四下无人，赵姒毫不犹豫告了洛寻云一状：“对了，师尊，那个洛寻云真的太讨厌了，每次看我吃饭的表情，都仿佛我吃的是他家大米！你说他到底为什么这么讨厌？” 　　荣华还没来得及回答，天外忽然飞来一道金光，落在他面前化为了一张信笺，上面正是洛某人龙飞凤舞的字迹：“荣华，完了完了！那丫头这么能吃，该不会真的是无垢道体吧？寄魂转生之法会主动为宿主选取同辈中体质最优者，我该不会真的认错人了吧？不要啊！谁都可以，只有她，我无法接受！” 　　荣华收起信笺，摇了摇头：“原来他也在怀疑了吗？” 　　顿了顿，他忽然皱眉，盯住了赵姒：“看到这张信笺，你难道一点都不惊讶？他说他之前早就提醒过我，不要跟你同床共枕。” 　　赵姒顿时一阵心虚，知道狡辩无用，干脆大方承认：“好吧，我承认，我一直都在偷看你跟那家伙的通信，之前那封信也是我偷偷处理掉的。” 　　“你知道多少？” 　　“知道洛寻云是个老黄瓜刷绿漆的老妖怪，就这么多。”信里只能推测出这么多，再多，就不正常了。 　　荣华的眼神微微有些黯然，半晌，终于认命般开口：“能告诉我你的生辰吗？” 　　“腊月十四，怎么，你要送我礼物？”猜到荣华的问题可能跟云音的身份有关，赵姒故意把原著里看到的那个生日提前了两个月。反正在玄天宗的时候，清玄也从来没给她过过生日，原主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确切生日是什么时候，不怕穿帮。 　　看来荣华也不想她是云音。听到她的回答，荣华竟然长舒了一口气。他先拿出纸笔给洛寻云回了信，而后才再度把目光落到赵姒身上。 　　上下打量她半晌后，忽然笑道：“原来你真的是无垢道体！” 　　“什么无垢道体？” 　　“一种只要吃饭喝水就能长灵力的神奇体质。”荣华微微皱了皱眉，“不对啊！既然你是无垢道体，当初我遇到你的时候怎么可能这么弱？按理说，以你这个年龄，最低也该有金丹了。” 　　听到荣华的疑惑，赵姒下意识便想到了自己当初在玄天宗忍饥挨饿的那段时光：“清玄从来不让我吃饱，这算理由吗？” 　　“难怪……” 　　“什么难怪？”赵姒的脸色不由一黑，难不成，清玄虐待她还成了为她好了吗？ 　　大约是察觉到了她的不满，荣华苦笑着摇了摇头：“你知道除了吃饭喝水长灵力外，无垢道体最大的特点是什么吗？” 　　赵姒没理他。 　　见赵姒没反应，荣华只能自顾自说了下去：“姿容绝美，绝佳的双修伴侣。如果清玄以养萧颖的方式养你，你现在应该已经名满天下了，以美貌。” 　　赵姒不满地瞪他一眼：“我现在也名满天下了，以美貌！” 　　“呵。” 　　看看荣华一脸的不认同，她只能改口：“好吧，是以战斗力……所以，我这无垢道体要来何用？” 　　荣华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宽慰道：“从今天起，你可以尽情穿你喜欢的衣服，怎么好看就怎么打扮；你也可以尽情吃你想吃的东西，想吃多少就吃多少。清玄怕护不住你，我不怕。” 　　赵姒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好奇心支配下，她忍不住打开传信镯偷偷搜了搜无垢道体。 　　仙网上的描述跟荣华说的差不多，不过却提供了更多的八卦。 　　无垢道体可以靠血脉传承，当初曾经是魏国皇室成员的标志之一。魏国覆灭后，无垢道体曾被当成魏国皇室余孽的标志，遭到过毁灭性的打击。后来，随着一代代血脉的稀释，出现的概率越来越低，到如今，已经成了传说中的存在。 　　无垢道体在外表上除了美貌，跟常人没有任何区别。唯一的分辨方式就是，食量跟修为。 　　美貌又强大的吃货，这属性的确逆天。 　　难怪关于琳琅公主跟魏国国主的话本故事里总少不了公主被国主的美貌所慑，从此一见倾心，再见钟情的桥段。赵姒开始还以为是人设反了，如果加上无垢道体这个设定，一切就都合理了。 　　姒恒，魏国国姓姒，而她恰好叫赵姒，清玄他该不会有什么危险的想法吧？比如说，复国…… 　　不过赵姒很快便打消了这个念头。想想如今天道皇朝的熊样，堂堂皇帝的日子过得还不如清玄这个玄天宗掌门舒坦。好好的掌门不当，去当皇帝？他又不是个傻的。 　　荣华之前说的还不是全部，最可怕的是，无垢道体还有着强大的恢复能力，普通人必死的伤势，无垢道体只需修养几天就能轻松恢复。 　　难怪原主明明经常因为任务弄一身的伤，身上却连道疤都没有。 　　怎么可能有这么不讲理的体质，强得也太不合理了，都影响到整个世界的公平性了！ 　　赵姒看到这里，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胸口的疤痕。明明是穿胸而过的恐怖伤势，此刻竟然连一丝痕迹都没剩下。 　　她不信邪，慌忙转身打开衣服检查了一下。 　　皮肤干干净净，吹弹可破，没有一点瑕疵。 　　这下，她彻底服了！ 　　“师尊，你到底来我房间干嘛？如果只是为了确认我是不是无垢道体，你现在应该已经得到答案了。”看看荣华端端正正坐在那里，没有半点要上床的意思，赵姒顿觉无趣，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荣华有些哭笑不得：“听了之前那些坏人抓小姑娘的故事，你难道就一点都不害怕？” 　　“怕什么？不是有魔尊吗？不是说那些坏人会被魔族剁碎了喂狗吗？”赵姒说到这里，忽然一脸的玩味，“话说回来，原来你偶尔也会以魔尊的身份做好事吗？” 　　荣华微微一愣，随即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不是魔尊。不过，我可以向你保证，魔尊的确不是什么纯粹的坏人，他杀的都是该杀之人。这些年他的确一直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努力帮助维持人间秩序。” 　　“哦！”赵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沉吟片刻后，她忽然道，“所以，屠戮仙门十八宗什么的，另有隐情，对吧？” 　　“对。”荣华点点头，目光悠远，“除了一些不幸的意外，魔尊从未做过任何伤天害理之事。” 　　赵姒目光灼灼地盯住了他：“我相信你。” 　　荣华这才意识到赵姒依旧误以为他是魔尊，顿时一脸的哭笑不得：“我真的不是……算了，误会就误会吧！其实无所谓。” 　　就在这时，窗户忽然悄无声息地打开了。而后，两道人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跃入了房间。 　　这赵姒定睛看去，发现正是之前隔壁桌的低阶修士。 　　“大哥，我赢了！我就说人不在自己房间，肯定在小姑娘房间！这家伙之前眼神就没从小姑娘身上移开过！”矮个的笨贼上下打量荣华一眼，表情玩味，“啧啧！有些人看着人模狗样，他半夜钻小姑娘房间！” 　　高个的笨贼则直白得多，玩弄着手中的绳子，杀气腾腾地逼近荣华：“美人儿，你是自己跟我们走，还是当着你喜欢的小姑娘的面，被我们打一顿再走？” 　　荣华先是一脸诧异，待到发觉对方的目标果真是自己后，脸色顿时难看到了极点。 　　“莫非，我，才是你们之前一直盘算着要抓的那个……”荣华说到这里顿了顿，一脸的咬牙切齿，“极品美人？” 　　“不然呢？”高个的笨贼答得理所当然。 　　赵姒恍然大悟。读心术果然是居家旅行必备技能，难怪荣华突然跑来赖在她房间不走了。可惜，偶尔也免不了会有误判，比如说当对方用美人儿这样的代词的时候，容易一不小心搞错对象。 　　想到他之前还信誓旦旦保证为师护得住你，结果人家根本看不上她这棵还没长成的小幼苗，反而看上了他这个当师尊的。 　　简直笑死个人了…… 　　“兄台，有眼光！”赵姒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朝两个笨贼竖起了大拇指。 　　听到她这声夸奖，矮个的笨贼不由自主挺了挺胸膛：“实话告诉你们，魔尊惩治拍花子的事儿是真的，哥几个有好几个兄弟就折在里面。哪怕小姑娘再美，再容易得手，价钱再高，我们也得先留着命啊！” 　　说到这里，他嘿嘿一笑：“好在魔尊的禁令仅限于小姑娘，不管小男孩和大男人。如今这年月，漂亮的小男孩价格可不比小姑娘逊色。” 　　赵姒这才发现洛寻云正躺在矮个笨贼身后的麻袋里，只露出一颗脑袋，一脸的羞愤欲死。也不知是小孩子的身体限制了他的实力，还是暂时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动手。 　　矮个笨贼依旧一脸得意：“更别提你身后那位那样的美人儿了，虽然年纪大了点，错过了最好卖的时候，但也有不少人就喜欢这个调调。清冷禁欲啥的，比小男孩可带感多了！” 　　荣华面沉如水，此刻连嘴唇都在微微颤抖，显然已是气极。 　　“哈哈哈哈哈哈……”赵姒已经笑得直不起腰来了，频频朝二人竖大拇指，一脸佩服得五体投地的表情。 　　“魔尊不许你们把主意打到小姑娘身上，你们就把主意打到了魔尊本尊身上！很机智，没毛病，就是有点作死！” 　　这是不是就叫作虎口拔牙，坟头蹦迪？ 第55章 55生气了 然后，赵姒终于知道了他真…… 　　印象中荣华一直都是那副冷静自持的模样, 哪怕偶尔毒舌，也是一副居高临下就事论事的模样，赵姒其实很想看看他真正发怒是什么模样。 　　小白鼠就在眼前, 她毫不犹豫开始煽风点火：“师尊，他们要把你抓去卖掉, 是可忍孰不可忍。上去揍他，揍得他满地找牙！” 　　大概是她的幸灾乐祸表现得实在太过明显, 荣华竟回头，冷冷瞪了她一眼。 　　赵姒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 慌忙噤声。 　　飞升期大佬对战两个还没结丹的低阶修士，说是扮猪吃虎都过分了, 分明是神明捻蚂蚁。赵姒满怀期待地等着看神明如何捻死蚂蚁。 　　然而, 下一个瞬间, 异变陡生。之前那大开着的窗口竟又飞进来二人, 二话不说，便将那两个正试图靠近荣华的笨贼打晕在地。而后, 二人恭恭敬敬在荣华面前跪下。 　　“属下不知尊上驾临, 未曾清理属地的垃圾，让尊上受惊了！” 　　虽然魔尊和道尊的尊称都是尊上，但看跪在地上那两人黑衣兜帽，魔气森森的打扮就知道, 他们并非仙门中人。二人缓缓抬头，赵姒果不其然在他们眉心看到了黑色的魔印。 　　赵姒偷偷瞄了一眼荣华，他果然稳得住, 面不改色。 　　一直没能等到下一步的命令，为首的魔将终于忍不住发问：“敢问尊上这二人该如何处置？” 　　荣华微微皱了皱眉，先扫了一眼麻袋里的洛寻云, 而后才淡淡道：“就按你们的规矩办吧！” 　　“属下遵命！”二魔将得令，抓起那两个笨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消失在了房间里。 　　赵姒隐约听到外面的夜色里响起了一声撕心裂肺的“魔尊饶命！”，可惜很快归于沉寂，只留呼呼的风声。 　　大冬天的，这么敞着窗口实在有些冷，既然不速之客已经走了，赵姒慌忙走过去，关上了窗。 　　此时荣华已经把洛寻云从麻袋里掏了出来，刚刚替他解了身上的禁制，正替他整理被扯乱的衣服。大概是想要照顾老妖怪的自尊心，他犹豫了半晌才哭笑不得地问他：“你没事吧？” 　　“没事。”洛寻云一张小脸涨得通红，此刻正气得浑身发抖，“但这事没完！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那些该死的混蛋，都给我等着！” 　　丢脸丢到了家，洛寻云大概觉得没脸见人，骂骂咧咧地走了。 　　房间里只剩下赵姒和荣华二人。 　　荣华虽然没像洛寻云那样被那两个笨贼套了麻袋，但也经历了对方言语上的调戏，此刻脸色多少有些难看：“我以为那帮笨贼，是因为察觉到了你是无垢道体才一路尾随。是我太高看他们了……” 　　想到他之前赖在房间里磨磨蹭蹭不肯离开的模样，再想想之前那两个笨贼竟是因为找他才会闯入她的房间，赵姒终于忍不住又笑出了声来：“哈哈哈哈……” 　　蠢师尊为了保护她而来，结果不仅保护了个寂寞，还当着她这个徒儿的面被笨贼调戏了。此刻他的感受想必十分销魂。 　　“不许笑！” 　　“好好好，我不笑，哈哈哈哈……抱歉，实在太好笑了……”眼看着荣华转身就要走，赵姒慌忙一把将人拉住了，“师尊，你别生气！换一个角度想，你可以把这当成对你颜值的认可，如果不是你长得好看，那两个笨贼也不会把主意打到你头上，对吧？” 　　可惜，荣华脸色依旧难看：“既然没事了，那我走了。” 　　“不！”赵姒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师尊，我怕！” 　　荣华挑了挑眉：“你之前不是说不怕吗？” 　　赵姒振振有词：“之前我以为那些事情只是传说，当然不怕。可刚刚真的有贼进了我房间……” 　　说到最后，她故意假装害怕的模样瑟缩了一下。 　　可惜，荣华不吃她这套：“没事了，人已经解决了，我回房安歇了。” 　　眼看着他马上就要走到门口，赵姒眼疾手快，一把从身后将他抱住了。 　　荣华浑身一僵，愣在了当场。 　　“师尊，别走！”赵姒很满意他此刻的反应，故意拿脸颊在他脊背上蹭了蹭，“你知不知道，你这叫始乱终弃，等我习惯了你的存在，再一脚把我踢开，你知不知道我这一路根本没睡过一个好觉。没有你，我连梦都不甜了。” 　　“可这不合适……” 　　“没什么不合适的。”赵姒也没别的想法，纯粹只是不想放过送上门来的人形抱枕，“师尊，你就当我病了，而你是我的药。你就可怜可怜徒儿吧，徒儿真的只想睡个好觉……” 　　“你已经结丹，睡不着，不睡也不会有什么大碍，过段时间就习惯了。” 　　赵姒欲哭无泪，这是人话吗？ 　　荣华越是想走，她越是不想让他离开，沉吟片刻后，她忽然眼前一亮：“师尊，我之前吃东西的样子被那么多人看到了，如果注意到我们的不止刚刚那一波呢？我可是无垢道体。你难道就不怕有人半夜过来把我掳走？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你回去真的能睡得着觉吗？” 　　从之前荣华屁颠屁颠跑来保护她就知道，无垢道体在他眼里应该是块众人眼中的大肥肉。 　　果然，一听赵姒提到这点，荣华原本已经抓着她的手指准备掰开的手顿时停住了。他深吸一口气，认命地选择了投降。 　　“就这一次，下不为例！” 　　“师尊万岁，师尊最好了！” 　　赵姒心情愉快地把人拖上了床。抱着睽违已久的人形抱枕，因为一个人睡，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的赵姒差点激动到热泪盈眶。熟悉的淡淡莲香充盈了整个鼻腔，因为穿书而产生的那点不真实感转瞬间烟消云散，赵姒枕着荣华的胳膊，很快沉入了黑甜的梦乡。 　　赵姒睡得香甜，荣华却久久无法入睡。之前一直把她当孩子，自然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如今得了洛寻云的提醒，他才终于意识到了不妥。 　　赵姒自从入得太少谷，一直被好吃好喝地供着，因为长期营养不良显得比正常同龄人瘦小的身体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条。身材拔高了，脸颊有肉了，身体甚至隐隐开始有了少女的弧度。 　　之前问起她的生日，他才蓦然惊觉，过年她就十三岁了，是个大姑娘了。 　　他之前曾经为了给赵姒编辫子误入了一个女修云集的论坛，里面的女修经常交流育儿经验，抱怨最多的就是家里的孩子长大了不愿意跟爹娘亲近了。 　　可他家的孩子好像有些不太一样…… 　　明明应该高兴，此刻他却有些手足无措。既有吾家有女初长成的骄傲，又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 　　他之前曾在那个论坛匿名提问家里的孩子不肯分房睡该怎么办？论坛里的女修都建议一定要硬下心肠。这种时候一定不能心软，心软才是对孩子的伤害。孩子总有一天会长大，过度的纵容与溺爱只会害了她。 　　这次出门前他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坚持到底，绝对不能妥协，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 　　答应留下的那一刻他就后悔了。但如果不答应，他觉得自己此刻同样会后悔。哪怕赵姒提到的假设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不想冒这个险。 　　无垢道体的小姑娘皮肤吹弹可破，烛光下散发着如玉般的光芒。荣华下意识地摸了摸赵姒的头发，脑海中不由自主开始浮现出史上那几位著名的拥有无垢道体的女修的下场。 　　沦为大能的禁脔，成为生育机器，被抢夺被凌.辱被伤害……最后却还要背负红颜祸水之名。 　　他曾经对清玄颇有怨言，此刻却忽然理解了他的所作所为。如果有一天自己捧在手心的小姑娘遭遇那样的对待，他觉得自己恐怕会疯。 　　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庆幸自己足够强大，只要他还活在这世上一日，就没人能伤他心爱的小姑娘一根寒毛。 　　“小疯子，你运气可真不错！” 　　太少谷少谷主，对一个拥有无垢道体的女孩来说，这世上还有比这更好的身份吗？ 　　想到这里，之前一直隐隐压在荣华心头的那块大石终于有所松动，犹豫片刻后，他终于还是决定遵从本心，伸手将小姑娘紧紧搂在了怀里。 　　哪怕她总有一天要长大，他还是想趁着她还是个孩子，再多抱一会儿。 　　躺在荣华温暖的怀抱里，赵姒这一觉睡得前所未有的好。第二天醒来，神清气爽，睁开眼才发现荣华竟然还没醒。 　　往日里荣华总是醒得比她早，难得有机会看到荣华的睡颜，她立刻兴致勃勃地打量了起来。 　　好看的人睡颜同样好看，他的皮肤莹白如玉没有一点瑕疵，嘴唇虽薄却有着好看的弧度，鼻梁坚毅而高挺，长长的睫毛如蝶翼般刷下来，模样安静又乖巧，一眼看去简直像极了一个精致的人偶娃娃。 　　美貌果然天生带着强大的治愈力，仅仅只是看着，就让人感觉心情异样地平静温暖。 　　看着荣华的睡颜，赵姒只觉心中柔软成了一片，她不由自主勾了勾嘴角，占有欲十足地搂住了他的肩膀。 　　她不会放手的，入了她手里的东西还想逃出去，这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想到荣华之前说的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她微微皱了皱眉头，忽然眼前一亮，计上心头。 　　趁着荣华还在熟睡，赵姒以最快的速度登录仙网，发了个匿名帖：“惊！修真界惊现无垢道体！是天道的祝福还是恶意的诅咒？”发完帖，她甚至还生怕别人找不到他们，体贴地标注了他们一行的大致位置。 　　哪怕匿名，身为仙网之主，荣华有心去查自然能查到她身上，不过她有恃无恐。就算发现了又怎样？荣华难道还能硬下心肠不管她吗？ 　　到时，他恐怕只有贴身保护这一个选择！ 　　一想到贴身保护，赵姒顿时热血沸腾，以后又可以一起睡了。 　　“嗷嗷嗷……我真是太机智了！” 　　“机智什么？”乐极生悲，荣华竟然就这样被她吵醒了。 　　“没什么！” 　　荣华皱眉：“你表情不对，是不是又趁我不注意干坏事了？” 　　“没有！” 　　可惜，人脑是个磨人的小妖精，越是想隐藏什么，就越是忍不住会往那个方向去想。 　　荣华根本没费什么劲就在仙网上找到了赵姒刚发的那个帖子。 　　然后，赵姒终于知道了他真正生气是什么模样…… 　　“赵姒，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杀气腾腾地一掌把房间里的桌子拍成了粉末。 　　赵姒慌忙申辩：“这一路上太无聊了，开个玩笑调剂一下？” 　　“玩笑？”荣华哭笑不得，“你知不知道，这世上有些玩笑是开不得的？” 　　“不是有魔将在暗中保护我们吗？”回想起之前魔将嗖一下飞进来干净利落处理掉那两个笨贼的情景，赵姒觉得还挺有趣的。 　　“有趣？”荣华的眉头都快拧成川字了，“是我太纵容你了，小孩子果然不能太宠！宠坏了真的会上天！” 　　荣华杀气腾腾喘了会儿粗气，努力试图压抑自己的怒气，最后终于还是没忍住一把把赵姒抓过来，狠狠打了一顿屁股。 　　虽然早已不是头一回被荣华打屁股了，但这种羞辱的感觉却丝毫不减。大概是真的气极了，这次的力道比上次大多了，每一下都让她有种屁股要开花的错觉，跟上次那象征性的那几下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一顿体罚结束，赵姒郁闷地发现自己竟然连站都站不直了。 　　然而，荣华却依旧余怒未消的模样，不仅对她的惨状视若无睹，面对她那控诉的目光，甚至还冷冷一笑：“很遗憾地告诉你，你的旅程结束了！” 　　“旅程结束了是什么意思？”赵姒顿时呆滞。 　　“字面意思！” 　　赵姒还想说话，荣华已经打开门，甩袖离去。 　　没想到却跟路过的洛寻云撞了个正着。 　　看到荣华从赵姒房间里出来，洛寻云满脸惊愕：“你怎么还跟她睡在一起？你禽兽！” 　　冷不防听到洛寻云的质问，荣华脸上的怒气竟被这突如其来的尴尬冲淡了不少。 　　看到赵姒那一瘸一拐的模样，洛寻云脸上的表情越发精彩纷呈：“你不会真对她做了什么吧？” 　　“做了什么又怎样？我跟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赵姒不等荣华辩解，便抢先一步开了口。她这回答没毛病，真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但听在洛寻云耳朵里，那意思可就复杂多了，此刻洛寻云已经一脸被重塑了三观的表情。 　　刚刚才遭遇荣华的毒打，赵姒一点都不想给他辩白的机会，毫不犹豫对洛寻云进行了人身攻击：“你才禽兽不如！至少我师尊光明正大，想跟徒儿睡就跟徒儿睡。不像有些人老黄瓜刷绿漆，明明是老妖怪还要硬装成青葱少年，简直恶心龌龊！” 　　“你……”洛寻云微愣了片刻，忽然蓦地转向荣华，一脸的难以置信，“荣华！” 　　荣华没好气地摇了摇头：“不是我。她不小心看到了你写给我的信，自己推测出来的。要怪，也只能怪你自己行事不够周密。” 　　“我行事不够周密？正常人谁会想到你竟然能禽兽到这种程度？这么小的丫头，你也下得了手？”洛寻云看看荣华，再看看依旧一脸忍痛表情的赵姒，一张小脸顿时纠结成了一团。 　　荣华正在气头上，寸步不让：“小怎么了？她自找的，再小我也下得了手！” 　　意识到二人可能正在跨服聊天，赵姒慌忙捂住了嘴，生怕自己会笑出声来。 　　“荣华，我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洛寻云此时已一脸的痛心疾首。 　　赵姒上前一步，稳稳挡在了荣华前面：“不是师尊的问题，是我！我就要跟我师尊一起睡，你管得着吗？” 　　洛寻云的注意力顿时被她吸引了过去：“不知廉耻的臭丫头！你到底对荣华使了什么妖法，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洛寻云此刻的表情简直像极了偶像剧里的妈妈面对勾引自家儿子的狐狸精，惊怒交加，恨不得直接往她脸上甩一张五百万的支票，好让她离开自家被带坏的宝贝儿子。 　　赵姒对他的反应十分受用，脸上的笑容顿时灿烂到了极点，摆出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睨着洛寻云：“你嘴巴最好放干净一点。要是惹我不高兴，信不信我告诉小颖儿，她当成弟弟一样照顾的洛寻云其实是个老黄瓜刷绿漆的老妖怪？” 　　听到她这话，原本还气势汹汹的洛寻云霎时便蔫了，虽然依旧咬牙切齿，看那眼神却分明已经认了怂。 　　赵姒得意洋洋地扫他一眼，忽然嘴角一勾，不客气地调侃道：“话说回来，你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为什么缩成这么小？不怕小颖儿因为年龄，对你只有母爱，没有别的感情吗？” 　　原著里虽然也老黄瓜刷绿漆，但好像没这么小，记得也是十一二岁，跟原主和萧颖差不多年龄的模样。 　　“还不是因为你！”洛寻云狠狠瞪她一眼，暗暗磨了磨牙，要不是当初她捅的那一刀，他怎么可能因为法力不够，只能维持如今这个鬼模样。一想到萧颖一口一个小云，纯粹把他当弟弟看待，他就气到咬牙切齿，恨不得把眼前这个嚣张的小姑娘碎尸万段。 　　有荣华护着，他根本没机会动赵姒一根寒毛，被她抓住了把柄，他甚至连口头上讨些便宜都做不到了。 　　魔尊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动不了赵姒，他只能把气撒在之前才惹了他的那帮笨贼身上。于是，修真界的人口贩子们集体遭了秧。 　　据说魔尊忽然下了新命令，不止小姑娘不能动，不论男女老幼，女干淫掳掠，贩卖人口者，杀无赦。 　　无论是天道皇朝，还是各大宗门都有类似的法律条文，然而，在绝对的利益面前，总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有些事情，魔族做起来的确更有效率。正道需要考虑影响，不可能使用过激的手段。魔族才不管手段会不会过激，能够震慑到宵小就是好手段。 　　修真界的魔族们为了讨好魔尊，开始变着法地花样料理那些栽在他们手里的人贩子，剥皮实草，剁碎了喂狗，动不动就吊在城楼上让所有人眼睁睁看着人贩子在凄厉的惨叫声中被魔虫一口口吃掉…… 　　在魔族的血腥镇压下，人贩子要么死了，要么找个地方龟缩不出，再也不敢轻易探头。整个修真界的气氛都为之一新，甚至连普通人家的姑娘都敢在半夜走夜路了。 　　因为魔尊的心血来潮，赵姒之前发在仙网上的关于无垢道体的消息根本没能引起多少波澜。 　　美人诚可贵，生命价更高。谁也没胆子在这种时候去捋魔尊的虎须。 　　不过这一切赵姒并不知道，因为她的旅程早在消息发酵之前就已经结束了。 　　荣华说到做到，说旅程结束就结束。没在路上多耽搁半秒，收拾完行李付完账就把赵姒他们三个往飞梭上一扔，径直飞上了天空。 　　赵姒原以为他是准备把自己打包遣送回太上谷，待到看到地面上出现陌生的景致才猛然意识到荣华所说的旅程结束，指的不是结束去天机府的旅程回太上谷，而是她吃吃喝喝到处乱逛的旅程结束了。 　　刚好赵姒也逛累了，荣华这神来一笔简直就是瞌睡送枕头。 　　发现自家师尊依旧杀气腾腾地瞪着自己，意识到他余怒未消，赵姒慌忙收起了脸上的雀跃，但眼神却依然忍不住不停往飞梭下方瞟去。 　　天机府跟天机阁一样都是研究机关术的大派。 　　但跟一心避世，特意跑到雪山上躲起来，专心追求机关术天人大道的天机阁不同，天机府追求的是一种洒脱自在，大隐于市的从容。 　　不仅醉心研究，还追求学以致用。认为真正的机关术不应敝帚自珍，束之高阁，而应该用来造福百姓。用他们当初立派的九代师祖的话来说就是：“自己躲起来过好日子算什么了不起，有种就带着治下百姓一起过好日子。” 　　拜天机府的这种政治理念所赐，天机府一府之地机关术昌盛至极。 　　坐在飞梭上就能看到地上的不少机关造物。 　　木牛拉着货物缓缓前进，巨大的水车隆隆转动带动磨坊，修真界版的蒸汽机白色的蒸汽直冲云霄，偶尔甚至会有顶着巨大气密舱的飞艇跟他们的飞梭擦肩而过。 　　这真是一幅修真与科技相结合的奇妙图景。 　　赵姒正沉浸于眼前奇妙的景象，一只洁白的鸽子忽然落到了他们的飞梭船头。普通的鸽子根本无法突破飞梭灵力凝成的屏障，更别提直接停在船头上了。赵姒定睛看去，果然发生那是一只制作精巧的机关鸟。 　　赵姒刚想伸手去摸那机关鸟，忽听鸽子口吐人言：“尊上，少谷主，你们怎么比说好的早到了？怎么办？怎么办？来得这么突然，我们还没做好迎接的准备呢！” 　　荣华忙笑着宽慰：“我们不过是来找冲霄讨教一些机关术方面的问题，并非什么正式拜访，不必费心。” 　　鸽子脑袋一歪：“可可可，可问题是冲霄师伯他现在不方便见客啊！” 　　赵姒凑过去，面露关切：“哦，他怎么了？” 　　鸽子人性化地拿翅膀捂住了脑袋：“冲霄师伯又跑去矩山上哭啦……” 　　“啥？”赵姒实在想象不出印象中冲霄那样一个留着骚气八字胡，一把大刀舞得虎虎生风的中年大叔跑到山上哭会是个什么场面。 第56章 56丢人了 干恶毒女配的活，让恶毒女…… 　　见赵姒一脸茫然, 鸽子好心解释：“每年冬祭天机阁的人来耀武扬威，冲霄师伯都要跑去矩山上九代师祖的坟前哭一场。” 　　“矩山在哪里？”赵姒满脸期待。 　　鸽子下意识地伸出翅膀指了一个方向，指完, 猛然意识到赵姒的意图，慌忙开始拼命摇头：“你们别去！千万别去！丢人丢到贵客面前, 冲霄师伯清醒过来会杀了我的！” 　　赵姒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熊孩子，荣华在人情世故方面天生不太敏锐, 洛寻云和萧颖虽然觉得不妥，但看看师徒二人那兴致勃勃的模样, 自然也不太好阻止，飞梭于是便径直向着矩山的方向飞了过去。 　　矩山山如其名, 山形方方正正, 有好几个角度都呈现规矩的直角, 一看就不可能是天然形成的自然景观, 而是人力开凿而成。 　　从空中往下俯瞰，规规整整, 仿佛用尺规作的图, 有种后现代主义的奇异美感。 　　鸽子所言非虚，冲霄的确在哭。远远的，还没看清人影，众人就先听到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 　　“嗷嗷嗷嗷……我是个废物, 蠢货！我辜负了师祖的期待，我对不起天机府的百姓……我该死！我该死啊……” 　　飞梭降下高度，众人终于看清了冲霄此刻的模样。只见他正跪在一座墓前, 一边喝酒一边哭，哭得凄凄惨惨，捶胸顿足, 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之前在赵姒心目中面对异魔依旧能面不改色的大能模样转瞬间荡然无存。 　　可惜，冲霄根本没意识到自己人设已经彻底崩塌，依旧哭得悲悲切切，专注无比：“说好了要带着大家一起过好日子的，我却让大家日子越过越苦……我该死！我混账！我猪狗不如……呜呜呜呜……” 　　饶是早有心理准备，骤然看到此情此景，众人依旧忍不住面面相觑。冲霄虽不是天机府掌门，但却有掌门的实力。看到一宗掌门水准的大能如此失态，这感觉怎一个销魂了得。 　　鸽子已经羞愧到无地自容，整张脸都埋在了翅膀下面。 　　荣华皱了皱眉，终于忍不住问道：“他这症状持续多久了？” 　　鸽子收起翅膀，无奈地叹了口气：“自从两百多年前浮空城升空失败，每次冬祭天机阁挑衅过后，他都要来这里哭一场。” 　　听到浮空城这三个字，众人瞬间恍然大悟。 　　浮空城在修真界都快成一个典故了，意指不切实际的幻想，意思大概跟夸父追日差不多。 　　这个典故还要从天机府和天机阁两派分宗说起，两家本是同一个祖师，发展到第九代的时候，忽然出现了两种截然相反的教育理念。 　　一种推崇精英教育，认为应该放弃掉那些没有天赋的普通弟子，把所有的资源集中到有天赋的弟子身上；另一种则认为有教无类，别说不应该剔除平庸的弟子，甚至连灵根都不应成为学习机关术的门槛，哪怕是没有灵根的凡人，也该有学习机关术的机会。 　　这两种理念简直就是两个极端，从萌芽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将会水火不容。理念不合，谁也不服谁，谁也干不掉谁，同在一个屋檐下免不了会有各种各样的摩擦。 　　不想看到同门兄弟阋墙，当时的九代师祖带着一帮拥趸悍然出走，另立了门户，这就是后来的天机府。 　　分家后，两家总算消停了，不约而同在各自的地盘上将各自的理念推行到了极致。经历了这么多年的发展，两家虽然同出一源，但两家弟子给人的感觉却截然不同。 　　如果说天机阁的弟子给人的感觉是风度翩翩的世家子弟的话，那么天机府就是一帮土憨憨，农闲时上课，农忙时要回家帮忙割麦子的那种纯种土憨憨。 　　就像那些自诩高贵的贵族看不起泥腿子一样，天机阁的弟子遇上天机府的弟子也总是一副鼻孔朝天，高高在上的模样。认为天机府的存在就是对机关大道的一种玷污。 　　天机府的弟子同样也看天机阁的弟子不顺眼，认为他们食古不化，刚愎自用，总有一天会被时代所抛弃。 　　自从两派分宗后，双方从未停止过私底下的各种明争暗斗。 　　天机阁造出了飞艇，好，我们天机府也要造！天机府的木牛能日行三十里，我们天机阁起码日行五十里！ 　　这种感觉大概类似冷战时期美苏争霸，军备竞赛。鉴于两家的争斗非但不会危及修真界的安危，还会时不时诞生一些有利民生的新奇小玩意儿，修真界一直集体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大约三百多年前，天机阁的某位大牛忽然灵光一闪，觉得飞舟飞梭飞艇都不够气派，将他当时所住的宫殿整个拔地而起，炼成了飞阁。 　　飞阁炼成后，天机阁照例要到天机府耀武扬威一番，当时的天机阁阁主不仅当场嘲笑天机府的这帮泥腿子永远不可能造出飞阁这样的机关神器，还讽刺天机府只会把钱浪费在无意义的事情上，把整个天机府卖了也未必能够买得起天机阁飞阁上的那层琉璃瓦。他们天机阁跟天机府争锋简直就是自降身份。 　　遭遇如此挑衅，喝多了几碗酒的冲霄酒劲上头，一时热血冲霄，夸下海口说飞阁算什么，我们天机府要造就造一座浮空城。 　　这海口他刚夸下就后悔了，可惜，说出口的话泼出去的水。事关整个天机府的尊严，哪怕明知前方困难重重，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幸运的是，在面对天机阁的时候，天机府上下永远都是一致对外的。冲霄的一时冲动非但没有引来大家的不满，反而还得到了全府上下的全力支持。所有人都把这当成是一个压过天机阁的机会，铆足了劲儿开始拼命。 　　浮空城的建造耗时将近百年，投入了天机府无数的人力物力，对于那些没有灵根的凡人弟子来说，甚至是几代人的努力。 　　然而，倾注了无数人心血与汗水，寄托了无数人梦想与希望的浮空城，最终却在众目睽睽之下升空失败了。 　　浮空城的失败对天机府来说是一个致命的打击，不仅耗空了人力物力，被天机阁整整嘲笑了两百多年，还成了整个修真界的笑柄。天机府的弟子从此走出去都有种灰溜溜的感觉。也难怪冲霄时不时会想大哭一场。 　　飞梭底下的哭声依然在继续：“我该死啊……那么多人力物力，干点什么不好啊……就因为我一时嘴快，白白打了水漂……我对不起天机府……对不起信任我的百姓……我罪该万死，呜呜呜……” 　　众人再度面面相觑。 　　最终，还是赵姒忍不住问了一句：“我们该拿他怎么办？” 　　鸽子用翅膀抹了把脸，一脸的生无可恋：“不用管他，哭够了他自己会爬回去的……” 　　众人：…… 　　摊上这么一个宗门长辈也是无奈。 　　“虽然没准备充分，但你们的房间冲霄师伯已经派人打扫好了。随我走吧！”鸽子一扭屁股，不再去看冲霄，“对了，忘了介绍，我叫追月，是天机府现任掌门破云的徒弟。你们如果有事，可以找我。” 　　飞梭很快在鸽子的指引下降落在了天机府的一处高台上，一行人刚下飞梭，就看到一名青衣少年微笑着向他们走来。 　　“准备仓促，招待不周，望各位海涵。”少年的声音分明跟刚刚的鸽子一模一样。 　　赵姒这才发现那鸽子已经落到少年手中一动不动了。想到之前鸽子各种人性化的举动，顿时对天机府的机关操控之法佩服得五体投地。 　　“浮空城的建造耗空了整个天机府，这修真界恐怕没有比我们天机府更穷的门派了。希望各位能多多包涵！” 　　赵姒原本以为追月说的是实话，待到参观过冲霄为他们准备的房间，顿时皱起了眉头：“就这，还穷？看看这用灵石驱动的灯，哪怕天道皇朝的皇宫都做不到像你们这样豪奢！” 　　追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那是因为我们做到了格物的极限，能把一块灵石当成一千块花。在普通修士手里，一块灵石就是一块灵石，吸收完里面的灵力就什么都不剩了，但在我们手里，一块灵石却能被榨取出一千块灵石的灵力。” 　　接下来，追月耐心地向赵姒科普了灵石降品和灵石升品的基本概念。 　　赵姒越听越懵逼，越听越震撼。 　　无论是灵石降品还是灵石升品都会伴随着强大的力量，这流程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等一下！这不就是现实世界的核裂变和核聚变吗？ 　　如果说可控的灵石降品灵石升品等于核裂变和核聚变的话，那么瞬间的灵石降品和灵石升品，岂不是蘑菇弹？厉害了，我的天机府！ 　　赵姒顿觉热血沸腾，立刻目光灼灼地盯住了追月：“你们有没有想过把灵石做成武器？” 　　追月点了点头：“有，但是不划算啊！两块下品灵石升品为中品灵石获得的能量能让天机府所有的路灯亮一年，但做成灵爆弹，在瞬间爆发出来，却只相当于一个金丹期的全力一击。哪怕目前能找到的最好的上品灵石所做成的灵爆弹，也不过相当于化神期大能的一击。” 　　他掰着手指数了两个境界，苦笑着摇了摇头：“化神期之后还有返虚期，返虚期后面还有飞升期，哪怕我们穷尽天机府所有灵石，也不过抵得上人家宗门一位太上长老的力量。有这个灵石我们还不如拿来给全府的百姓点灯磨面。” 　　赵姒暗暗对天机府竖了个大拇指，这样的想法大概就叫作务实。 　　明明如此务实的门派，却偏偏闹了浮空城那样一个大笑话，世事可真是难料啊！ 　　待到众人用过午饭，哭够了的冲霄才终于一脸疲惫地自己回来了，追月用的动词没错，他的确是爬回来的，连滚带爬的那种爬。爬进自己房间，就那么脏兮兮地往床上一躺，不管不顾地沉沉睡去了。 　　追月无奈地替他清理了一番，又替他盖好了被子，这才走出来，继续代房间里那个不争气的长辈陪客。 　　冲霄还在沉睡，赵姒想求教也无门。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于是提议去天机府的大街上逛逛。 　　不愧是认为机关术应该学以致用的门派，大街上到处都是各种有趣的机关造物。发条玩具，机关牛机关马，有不少东西光看外表根本猜不到那是什么，直到摊贩演示才能恍然大悟，原来那是削皮器，这是面条机。 　　因为天机府和天机阁的军备竞赛，这个世界的机关术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发展，外面也有不少有趣的机关造物，但无论是种类还是精巧程度都远远不及这里。 　　别说赵姒和萧颖两个没见识的小丫头，甚至连荣华和洛寻云都被吸引了目光，时不时面露惊异。 　　就在众人被路边各种精巧的小玩意儿吸引了注意之时，追月却已被周围的百姓团团围住了。 　　“掌门他没事吧？” 　　“没事没事，还是老样子，哭够了，已经睡下了。” 　　“掌门？”赵姒诧异地抬头。 　　追月苦笑着解释：“哦，冲霄师伯当初是因为浮空城计划失败而引咎退位，把掌门之位让给了我师父，但在天机府的百姓眼里，掌门依然是他，我师父也一直以代掌门自居。二人有言在先，等到浮空城升空，我师父就会把掌门之位还回去。” 　　看到周围的百姓都在七嘴八舌关心冲霄的状况，赵姒终于忍不住多嘴了一句：“冲霄好大喜功，败光了上一代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家底，让整个天机府都成了修真界的笑柄，你们难道就不怪他？” 　　没想到百姓们闻言，竟对她怒目而视。 　　“掌门才没有好大喜功！浮空城是我们所有人的梦想，哪怕失败了，我们也不后悔！” 　　“浮空城的设计理念完全没问题，是天机阁卑鄙，垄断了作为动力的极品灵晶。非战之罪，不能怪掌门！” 　　“我们这一代失败了，还有下一代，下一代失败了，还有下下一代，总有一天，浮空城会升空！到时候，我们天机府就能追着太阳跑，粮食多到吃不完！” 　　…… 　　看看赵姒没有反驳，百姓们这才心满意足地转向追月。 　　“小掌门，这是新收的荸荠，带回去给掌门尝个鲜！” 　　“我家的柿饼可甜了，给掌门甜甜嘴。” 　　“娘亲刚给我买的糖人，我就舔了一口，给掌门伯伯吃，让掌门伯伯坚强点，别哭了！” 　　…… 　　赵姒刚刚还在震惊于冲霄的民心所向，看到这一幕，顿时哭笑不得。这哪是什么民心所向啊，分明是怜爱。天机府的百姓们怕不都是冲霄的妈妈粉。冲霄这掌门当到这份上也是没谁了，整个天机府都知道他偷偷躲起来哭，是个需要怜爱的宝宝。 　　赵姒不过才稍稍愣了愣神，回头一看，追月竟已被百姓们送过来的各种土产淹没了。终于忍不住不客气地笑出了声来：“哈哈哈哈……” 　　追月一边把东西往储物袋里装，一边苦着脸抱怨：“都是因为你们，我都忘了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不宜出行！” 　　不想继续面对百姓的围追堵截，追月只能草草结束了行程。 　　回去的路上众人一脸的意犹未尽，唯有赵姒，心满意足。她已经趁着刚才的混乱达成了此次来天机府的真实目的。摸着袖中天机府改装的，无法定位的特殊款传信镯，她不由自主勾了勾嘴角，努力回忆原世界的各种景象以防荣华察觉到她的异样。 　　一回到自己的房间，她立刻用特殊款传信镯登录了仙网，用夺人眼球的震惊体匿名抛出了一则惊天消息：“惊！异魔现世的真相竟是如此！” 　　用震惊体把人骗进来后，她直接拣重点用三言两语挑明了真相。 　　异魔现世的原因是有人使用寄魂转生邪术，逆天复活了已死之人。这个不应存在之人打破了时空壁垒，引来了异魔，只要这人一日不除，异魔之患一日不解。只有杀死这个不应存在之人，世界才能恢复和平。 　　甄别这个不应存在之人唯一的办法就是，看他能不能让妖器灵性复苏。 　　直接说太上谷少谷主就是祸乱之源，你们快来杀了她，肯定不会有人信。考虑到她如今如日中天的声望，说不定还会让大家以为这是别有用心之人的陷害，目的就是为了扰乱整个修真界的秩序。 　　像这样甩出线索，让大家自己找到答案，才是最好的方式。人总是对自己推理出来的答案有着迷之自信。 　　发完信息，赵姒摘下那个匿名传信镯，掐起御火诀将其烧成了灰烬，彻底毁尸灭迹。来天机府请教问题是真，但比起请教问题，她最主要的目的还是想借机把这个消息散播出去。 　　我阴我自己！干恶毒女配的活，让恶毒女配无事可干！ 　　消息已经抛出去了，接下来就等它自己慢慢发酵了。那些无根无据的流言尚且能借着网络迅速传遍世界，她不信她抛出的真相会无人问津。一旦消息传开，总有一天她的身份会暴露。 　　一旦她身份暴露，哪怕太上谷少谷主的身份又如何？难道荣华到时还能为了区区一个徒儿跟整个修真界为敌？活她一人，还是活修真界无数无辜的百姓，这样的问题，还需要选择吗？ 　　赵姒觉得自己这一招借刀杀人简直绝了。她能回家，世界能恢复和平，皆大欢喜。 　　唯一对不起的只有荣华。 　　硬逼他在徒儿的性命和修真界的和平之间做选择，着实有些残忍。 　　一想到荣华，赵姒顿时一阵心虚。 　　之前抛出无垢道体的消息他都那么生气，如果知道连这个消息都是她抛出的，他大概会气疯吧！ 　　屁股依然在隐隐作痛，想到客栈房间里那张被他拍成粉末的桌子，赵姒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不想再重蹈覆辙，她决定从储物袋里掏出机关人偶转移一下注意力，以期尽快把自己刚刚的恶毒女配行径从脑海中驱赶出去。 　　话说回来，荣华的气性比她预想中还大。这一路上竟然愣是连眼神都懒得施舍给她一个。 　　那别扭的样子，真是可爱极了。 　　如果回家能把他也一起打包带走就好了。不需要有如今这样强大的力量，也不需要有太上谷谷主这样煊赫的身份，只要简简单单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就够了。到时，她就悄悄把他领回家，藏起来。想想就让人热血沸腾。 　　半山别墅就不错，风景优美，清净自然，应该会很合他心意。他喜欢白色，那辆白色保时捷刚好可以给他开。 　　爸妈好糊弄，就是狗仔不太好对付。要是被拍到，要不要承认恋情？ 　　咦，不对！她到底在乱七八糟想些什么？什么恋情？疯了吗？ 　　感谢这通胡思乱想，等到她走出房间的时候，已经彻底把自己在仙网上散播消息的事忘到了九霄云外，满脑子都是自己是不是中邪了。 　　书里的纸片人而已，不过是作者的一堆设定，他根本就不是真人，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想把他打包带回原世界。 　　一抬头，刚好对上了荣华的脸，可惜，见她出来，荣华甚至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好吧！完全没必要烦恼，纸片人根本不想理她。 第57章 57讨债了 冲霄当场给跪了。 　　冲霄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时近傍晚, 猛然看到赵姒荣华他们一行，脸色顿时大变。从追月那里了解过事情的经过，他的一张老脸顿时涨得通红, 先狠狠在追月脑门上敲了个爆栗，而后才苦着脸面向赵姒他们, 哭笑不得地开了口。 　　“让你们见笑了……” 　　的确挺好笑的，赵姒在心中默默答, 面上却连连摇头，努力露出理解的表情。 　　看看众人并不打算嘲笑自己, 冲霄的脸色才终于稍稍好转。 　　他长长叹了口气，一脸追忆往昔的表情：“都是我的错, 是我夸下海口, 却要那么多人陪着我一起受苦。所有人勒紧了裤腰带支持我建浮空城, 我却拿那么多人的血汗钱打了水漂……你不知道那时候天机府到底有多穷, 所有人都只能啃咸菜窝窝头，连女人月子里都吃不上一个鸡蛋……” 　　“我一想起来, 一颗心就……”冲霄揉了揉心口, 目光迷离，“大家那么辛苦是为了什么啊？不就是为了不被天机阁的那帮少爷小姐们看不起吗？” 　　大概一番话憋在心里太久了，终于有人可以诉苦，冲霄一说起来就没完了。 　　“谁说我们泥腿子就不能把机关术发扬光大的？九代师祖说没有人生来低贱, 没有人不配学机关术。出生微寒不代表一个人蠢笨，没有灵根不代表就不能在机关术上有所建树。他的遗愿是把天机府建成一片无论是修真者还是凡人都能自由学习机关术，并享受机关术带来的便利的乐土。可是, 我辜负了九代师祖的期待。我混蛋！我没用啊！非但没能带领大家过上好日子，还让这么多人跟着我一起受苦……” 　　天机府的九代师祖步黑跟琳琅公主同处一个时代，乱世出英雄, 不知道是英雄间也会相互影响，还是乱世真的能无限激发人的潜力，催生出无数辉煌灿烂的智慧果实，九代师祖绝对是天机府历史上最惊才绝艳的存在，布仙网，造飞艇，说是如今修真界科技体系的鼻祖也不为过。 　　眼看着冲霄说到激动处眼眶又开始隐隐泛红，赵姒慌忙打断了他：“浮空城计划竟然是想把整个天机府一府之地全部送上天吗？” 　　她在仙网上吃瓜的时候只以为是建造一座类似飞船的存在，再冠以浮空城之名，后来无意间在房间里看到一张设计草图，才惊悚地发现冲霄的野心比她想象中要可怕得多。 　　冲霄顿时收起了一脸的悲切，斩钉截铁地答：“当然了！要飞一起飞！我们天机府才不干那种少数人作威作福，让剩下的百姓吃苦受罪的事！” 　　说要带飞全城人，就真的带飞，实打实的，没有折扣。 　　只是可惜，失败了。 　　赵姒下意识地抬头望了一眼窗外一眼望不到头的天机府街景。天机府一府之地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目测起码相当于她原世界一个中等水平地级市的面积。想象了一下从地球上抠出一个地级市，将其建成一座浮空城的宏伟场景，赵姒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这种热血沸腾的感觉，她只在当初看《流浪地球》的时候体会过。难怪所有人都认为天机府是在夸父追日，这个计划的疯狂程度一点都不亚于《流浪地球》。 　　“要是当初成功了该多好！现在我们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整个修真界任我们遨游。”追月一脸的遐想，“哪怕遇到异魔也不怕，别人只能留在原地等死，我们可以开足马力，带着全城百姓一起跑！” 　　听到这里，冲霄狠狠在他脑门上敲了一个爆栗：“臭小子，客人面前，你能有点出息吗？” 　　“好吧，我错了！”追月揉了揉脑门，一脸委屈。 　　“其实，最初有这个想法也是因为天机府太穷了。土地贫瘠，日照不足，哪怕想尽办法精耕细作，粮食的产量也上不去。我就想着如果能带着整个天机府一起往南飞就好了，加上当时喝多了酒，脑袋一热，哎……”冲霄一脸的往事不堪回首。 　　什么叫超级工程？这才是啊！哪怕失败了，依旧不影响赵姒对它的兴趣。 　　看看冲霄情绪还算平稳，她忍不住试探着问道：“介不介意我看看图纸？” 　　没想到冲霄闻言竟笑了：“介意什么？浮空城如今已经成了整个修真界的笑柄，哪怕我们把图纸送人，别人也只会不屑一顾。你感兴趣，我甚至还感觉有几分荣幸。” 　　他说完，竟真的毫不避讳地抱着一摞图纸在大厅中铺开，耐心地为赵姒讲解了起来。 　　经过之前一段时间的自学，赵姒对这个世界的机关术已经入了门，看懂一般的图纸毫无压力，虽然偶尔会有部分内容看不懂，但在冲霄的解说下也能了解个大概。 　　她越看越觉得惊讶，因为图纸上的方案分明是可行的。这种感觉就像兴致勃勃去看中学生发射火箭，以为只会看到一个简陋的模型，结果对方却拿出了一枚理论上真正能够穿越大气层的火箭。 　　“当初为什么会失败呢？” 　　冲霄叹了口气，面露羞赧：“我们高估了自己的财力，又低估了整座城的重量。” 　　“有没有考虑过减轻配重？” 　　冲霄摇摇头：“试过，整座城都换成了最轻的材料，再减，哪怕飞到空中也会因为结构问题解体。” 　　他幽幽地叹了口气，苦笑道：“说到底，还是动力系统的设计有问题……” 　　没想到他身旁的追月闻言，竟气鼓鼓地反驳道：“我们的动力系统根本就没问题，是天机阁卑鄙无耻，垄断了所有的极品灵晶，让我们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他一脸忿忿地向众人解释起来：“在浮空城的动力系统需要极品灵晶的消息传开之前，一枚极品灵晶换一百枚上品灵石，消息传开之后，一枚极品灵晶需要一万枚上品灵石来换，涨了整整一百倍，把我们整个天机府卖了都不可能凑齐。” 　　“极品灵晶这种东西所含能量太过巨大，普通修士根本不可能用到。只有偶尔化神期返虚期大能冲阶的时候才有可能用到。整个修真界一共才多少化神以上修士？分明就是天机阁故意在后面使坏。” 　　说到这里，他一脸的咬牙切齿，“浮空城计划失败并非我们技不如人，唯一的问题仅仅只是因为我们天机府实在太穷了。天机阁那帮混蛋就是欺负我们没钱，拼不过他们的财力！” 　　冲霄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办法，这个世界，穷就是原罪。” 　　见追月神色稍稍好转，他才再度面向赵姒，继续道：“我们也曾想过换成其他动力系统，但性价比太低了。如果硬要升空也不是不可能。但我们不可能不顾民生，为了面子就榨干整个天机府，让大家以后的日子过不下去。” 　　赵姒一直觉得天机府和天机阁的针锋相对有些像美苏争霸。果然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先是军备竞赛，现在连原料禁运都有了。被人封锁了最关键的燃料，哪怕你造出了火箭也只能徒呼奈何。 　　世人只会知道你们火箭发射失败，他们才不会管发射失败的原因是你们的火箭设计有问题，还是单纯因为没有燃料。 　　赵姒翻着设计草图，满脸惋惜：“那你们打算怎么办？浮空城的建设其实已经完成了对吧？只要有了极品灵晶就能飞起来，就这么放弃，不觉得太可惜了吗？” 　　“没办法啊！一枚极品灵晶一万枚上品灵石，以我们天机府的财力，大概要等猴年马月才能凑齐。”冲霄长长叹了口气，“最近这几年，天机阁不停降价，天机府的不少业务都被压缩，每年还要花近三成的利润还债。能够收支平衡就已经不错了。赚够钱上天？不敢想不敢想啊！” 　　“还债？” 　　冲霄点点头，面露羞赧：“都是当初造浮空城时欠下的债务，原本以为等到浮空城上天就能还清，没想到，这么多年，却越还越多了……” 　　说曹操曹操到，就在赵姒好奇什么债务能让人越还越多时，债主上门了。 　　来人乘着天机阁标志性的飞阁从天而降，降落时引起的旋风将天机府街道上的行人吹得东倒西歪，赵姒一行听到外面的动静走出门去，恰好看到了巨大的飞阁从天而降落在城主府门口的广场上的情景。 　　天机阁的飞阁就是一座移动的宫殿，看规模大概王府的规格，跟天机府梦想中的浮空城根本不可同日而语，但从天而降时那遮天蔽日，仿佛天塌下来般的景象依旧慑人心魄。 　　看着眼前的飞阁，再想像一下浮空城升空后可能的震撼场面，赵姒越发为天机府的失败而惋惜。 　　飞阁降落，从里面大摇大摆走出一行人。一个个都穿着天机阁竹绿色镶金边带金丝暗纹的制式袍服，看着仿佛大户人家的公子哥。 　　为首的年轻男子身披银狐大氅，头戴金冠，手中还骚包地拿着一把折扇，大冬天的，一边走还一边不停地摇啊摇，也不知道是不是银狐大氅太厚，热得慌。 　　就在赵姒暗暗赞叹这人好会装逼，好有排场之时，年轻男子已摇着折扇，大摇大摆走到了冲霄面前。 　　跟天机阁同出一源，天机府的制服袍服同样是竹绿色的，只是既没镶金边，也没有金丝暗纹，料子也不是天机阁那种一看就很贵气的锦缎，而只是普通的棉布。 　　一边锦缎华服，贵气逼人；一身棉布青衣，打扮朴素。两帮人站在一起，怎么看怎么像黄世仁和杨白劳。 　　连对话都同样有着地主老财和穷苦佃农的风格。 　　年轻男子看着应该是晚辈，站在冲霄面前却连客套都懒得，冷冷一笑，直接开门见山：“亲兄弟明算账，昨天祭礼上，当着历代祖师的面不好开口，今天就没这个顾虑了。账期到了，该还债了！” 　　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哪怕面对的是个晚辈，冲霄依然只能苦着脸，点头哈腰：“天机府的信誉少阁主是知道的，我们什么时候拖欠过债务？只是这段时间实在不凑手，还请少阁主宽限几日。” 　　听到冲霄请求宽限几日，年轻男子非但没有丝毫不快，反而面露惊喜：“怎么？还不出来？” 　　冲霄满脸苦涩。 　　年轻男子笑容满面：“还不出来没关系，可以拿量天尺来抵。” 　　量天尺是天机府镇派之宝，虽然没多少实际用途，但却是天机府的精神象征。让天机府拿量天尺抵债，分明就是赤.裸.裸的羞辱。 　　听到这话，一直努力保持冷静克制的冲霄终于再也冷静不下去了，眉头下意识地一皱，面露杀气：“量天尺是九代师祖的遗物，你们天机阁要来干什么？” 　　年轻男子啪的一声合上折扇，笑道：“当然是当着你们天机府所有人的面，把它折断啊！” 　　那表情，仿佛他口中想要折断的不是天机府的镇派之宝，而只是一根普通的筷子。 　　冲霄闻言，顿时怒不可遏：“你……你们天机阁简直欺人太甚！” 　　年轻男子淡淡扫他一眼，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们如果不愿意拿量天尺抵债，那就还钱吧！” 　　对方一提还钱，原本怒气冲冲的冲霄霎时便蔫了，低下头，弱弱乞求：“求少阁主再宽限几天，等我一拿到上清派的薪酬马上就还。” 　　“上清派的薪酬？”赵姒忍不住打了一下茬。 　　听到她的声音，年轻男子迅速转过身来，笑道：“哈哈哈哈……小姑娘你有所不知，这位天机府曾经的掌门如今已经穷到要去给别的门派当客座长老赚灵石了。” 　　赵姒瞬间恍然大悟，她还一直在奇怪，天道谷明明在上清派附近，跟天机府隔着十万八千里，冲霄为什么会在那里。原来如此！天机府果然不是一般的惨，难怪之前冲霄会哭得那样凄惨。 　　赵姒正暗自唏嘘不已，却见那年轻男子忽然面露惊喜：“等一下，你是……少谷主！少谷主，你怎么会在这里？” 　　随着他这番话说出口，他脸上那满脸的倨傲竟然在倏忽间消失无踪，瞬间换上了一副谦逊有礼的面孔，仿佛刚刚那咄咄逼人的模样不过是赵姒的错觉。变脸之快，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赵姒上辈子在娱乐圈见识过不少类似的场面，对此不以为意，面不改色地答：“我来向冲霄真人讨教一些机关术方面的问题。” 　　听到她是来讨教机关术，年轻男子顿时眼前一亮，毫不犹豫当着冲霄的面挖起了墙角：“自我介绍一下，在下步羁，天机阁少阁主。说到机关术，我们天机阁才是修真界当之无愧的魁首。如果少谷主对机关术有兴趣，不妨移驾天机阁，我们天机阁上下必将扫榻以待。” 　　冲霄顿时整脸都涨红了。先忿忿瞪了步羁一眼，而后，忽然面向赵姒，面露乞求。那眼神，竟让赵姒莫名想到了即将被主人抛弃的狗狗，当真是弱小可怜无助至极。 　　赵姒忽然理解了天机府百姓们的心情，连忙摇了摇头，果断拒绝：“不必麻烦了，天机府就挺好的。” 　　冲霄如释重负，步羁一脸惋惜。 　　有赵姒这个太上谷少谷主在场，步羁黄世仁威逼杨白劳的大戏自然演不下去了，只能悻悻偃旗息鼓，在跟赵姒客套了几句后就告辞离去。 　　飞阁升空，迅速在天边化为一个看不清的小黑点。目送着天机阁的飞阁远去，冲霄的情绪却依旧不佳，耷拉着脑袋，活像一只丧家之犬。 　　“你们到底欠了天机阁多少钱啊？” 　　见赵姒面露疑惑，之前一直沉默着的追月终于忍不住忿忿开了口：“当初天机阁知道我们缺极品灵晶，故意用极低的利息借给我们，暗地里却偷偷操纵极品灵晶的价格。等到我们意识到不对，极品灵晶跟上品灵石的换算比例已经攀升到了一万比一。当初的极品灵晶都已经做实验用掉了，我们只能用上品灵石还债。这么多年，利滚利，早已变成了一个天文数字。这债，我们大概永远都不可能还清了……” 　　“该死，不行！连我都想哭了……”追月说到这里，竟真的忍不住抹起了眼泪。 　　他这一哭，之前还兀自强忍眼泪的冲霄终于再也忍耐不住，片刻后，二人竟抱在一起，嚎啕大哭。 　　赵姒见状，哭笑不得。虽然在技术方面天机府未必会输给天机阁，但论心机手段，天机府的这帮铁憨憨差了天机阁不止一个档次。 　　就在二人哭得不亦乐乎之时，空气中忽然突兀地响起了一个清朗的男声：“既然你们欠的是极品灵晶，天机阁为什么让你们用灵石还？” 　　二人的哭声一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望向了声音所在的方向，原来是荣华。之前他为了躲避飞阁降落时吹起的灰尘站在了角落里，此刻，飞阁升空，尘埃落定，他才终于慢悠悠从角落里走了出来。 　　赵姒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您这不是废话吗？当然是因为，没有极品灵晶啦！人家都已经这么惨了，师尊您就别再往人家伤口上撒盐了行不？ 　　可惜，荣华似乎完全没接收到她的信号，依旧目不转睛望着冲霄：“你们欠下的债务换算成灵石很可怕，但如果用极品灵晶还，其实没多少对吧？” 　　冲霄没有回答，赵姒觉得，他没有暴起伤人，纯粹只是出于对太上谷数万年声望的尊重。 　　“你们差多少极品灵晶？” 　　“尊上……”冲霄此时才隐约察觉了荣华可能的言下之意，一双眼睛霎时便亮了。 　　荣华果然没有让他失望：“你们稍等片刻，极品灵晶这种东西，太上谷的库房里好像还有一点，我回去看一下。” 　　他说完，人影一闪，便倏忽间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不过片刻的工夫，当他重新出现在原地的时候，手中已多了一个储物袋。 　　而后，便见他把储物袋往地上一抖。 　　“哗啦啦——”抖出了满地五颜六色的极品灵晶，那数量估摸着得有几千枚。 　　全场呆滞。 　　的确有亿点…… 　　“够吗？”荣华依旧面不改色。 　　面对满地极品灵晶，冲霄连舌头都打结了：“需……需要我们做什么？” 　　荣华淡淡摇了摇头：“不需要，这些东西堆在库房里也没什么用，不如拿出来废物利用一下。” 　　似想到了什么，他又补了一句：“哦，如果你们觉得实在过意不去的话，就把这当成我家朝露来你们天机府学习机关术的学费吧。” 　　冲霄瞠目结舌：“这……这里起码有几千枚极品灵晶，换算成上品灵石就是几千万，几千万上品灵石的学费……追月，扶我一下，我腿软……” 　　他说着，竟真的腿一软，向后倒去，幸亏追月及时扶了他一把。 　　被追月扶着平复了半天心情，他才终于咽了咽口水，再度开口：“我……我……我有言在先，我们天机府很穷的。尊上，如果你到时反悔想让我们还，把我们骨头拆了熬油，我们都还不起！” 　　“都说了是学费。”荣华不耐烦地摇了摇头，“如果不够，太上谷应该还有。我记得师祖好像说极品灵晶亮晶晶的挺好看，白白堆在仓库里积灰太浪费，拿了一部分去铺望仙台的地，如果不够，到时可以去望仙台撬。大概还有几万枚吧！” 　　不愧是太上谷！ 　　“扑通——” 　　追月已经扶不住了，冲霄当场给跪了。 　　“够了！当然够了！这一堆，减掉还债的那部分。哪怕浮空城一刻不停在修真界飞来飞去，也能坚持数百年，如果只是单纯保持浮空，偶尔制动转向，坚持几千年也不是不可能！”冲霄此刻已经激动到浑身颤栗，颤抖着爬过去，搂住了满地的极品灵晶，眼神涣散，口水直流，“嗷嗷嗷嗷……我在做梦，我一定是在做梦！这梦太美了，不想醒来，我永远不要醒来……” 　　“师伯！冲霄师伯！您清醒一点！这是真的，不是梦！”这一幕实在太丢脸了，追月努力试图把他从灵晶堆上拉开，可惜，此刻的冲霄仿佛饿狗见了骨头，根本拉不开。 　　忽略掉已经乐疯了的冲霄和追月，赵姒，萧颖，洛寻云三人不约而同把目光投向了荣华。 　　荣华却完全没有半点身为金主的自觉：“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极品灵晶对太上谷来说的确没什么用。我不过是废物利用。” 　　此时，冲霄才终于从极度的惊喜中回过神来，目光灼灼地望向了荣华，那眼神仿佛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一个人，而是真正的神明：“尊上，您……您就是我们天机府的再生父母！” 　　他狠狠抹了一把眼泪，接着忽然二话不说，猛扑到荣华脚下，行了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而后，似乎还觉意犹未尽，竟毫不犹豫对着他的鞋面亲了下去。 　　“吧唧”一口下去，满场寂然。 　　荣华如遭雷击般退出数米，动作过快，差点撞到身后的墙壁。 　　“抱歉，太激动了，尊上见谅！”冲霄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慌忙对着荣华连连道歉。 　　荣华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鞋子，鞋子干干净净，然而，他的脸色却依旧难看。显然，被一个大老爷们亲吻鞋面这种事情并非他所愿。 　　见冲霄再度逼近，他竟下意识地退到了墙根，脸上明明白白写满了拒绝：“我什么都没做，只是替家里的孩子交了学费。” 　　冲霄这才终于放过了他，笑容满面地转向了赵姒，满脸讨好：“少谷主，你想问什么就问吧！想要什么材料请便！要让人跑腿尽管使唤追月！藏书阁的书尽管看，就算想看祖师亲笔所写的笔记也可以，只要别弄坏就行！” 　　此刻他的一双铜铃大眼简直能够发光：“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心？桂花糕，红豆酥？有什么想喝的吗？花茶，果露？我们天机府有种特产的灵果，用来泡茶特别好喝……” 　　冲霄此刻的眼神，甚至让赵姒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突然变身成了财神爷。 　　钞能力果然在任何世界都能逆天…… 　　“追月，快！把这些……这些学费收起来！”大概是害怕自己继续失态，冲霄把收拾满地极品灵晶的重任交给了追月。 　　追月虽然强自镇定，但收拾着收拾着，终于还是忍不住发出啧啧赞叹：“极品灵晶可真好看啊！该死的天机阁，我只在仙网上看到过极品灵晶长什么样，没想到现实中比仙网上还好看。难怪太上谷会忍不住拿来铺地，那景象一定美极了。” 　　赵姒回忆了一下望仙台上琳琅满地的景象，点头表示同意。 　　追月一边捡，一边惊喜地打量手中的灵晶：“也不知道天机阁要那么多极品灵晶干什么？他们根本没有掌握灵晶降品的技术，极品灵晶在他们手里也不过只是一堆好看的石头罢了。” 　　赵姒闻言顿时一愣：“等一下，你说天机阁根本没有掌握灵晶降品的技术？” 　　追月点点头，表情又是一阵扭曲：“对啊！他们只会灵石升品，降品释放的能量更大，也更危险，他们还掌握不了。那帮混蛋，自己技不如人，却见不得别人好。炒作极品灵晶的价格仅仅只是为了阻止我们的浮空城升空。” 　　追月说到这里，忽然感激地望了一眼荣华，笑道，“幸亏还有你们太上谷，除了太上谷，整个修真界的极品灵晶大概都在他们天机阁的手里了吧。” 　　“所以，不仅你们，连天机阁也以为整个修真界的极品灵晶都在他们手里？”赵姒忽然眼前一亮，脑中迅速闪过一个大胆的念头。 　　“对！”追月点了点头，“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他们万万没想到，天道还给我们天机府留了一线生机。铺地，哈哈哈……太上谷竟然拿极品灵晶铺地……”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赵姒越发觉得自己脑海中的这个想法可行：“你们先别忙着还债。被天机阁坑得这么惨，你们难道就不想坑回去？” 　　“怎么坑？”追月和冲霄不约而同望向了她。 　　赵姒狡黠地一笑：“这个简单，他们怎么坑你们，你们就怎么坑他们呗！” 第58章 58坑人了 坑人的感觉怎么样？ 　　见赵姒一脸坏笑, 志得意满的模样，冲霄和追月立刻凑过来，一脸愿闻其详的表情。 　　赵姒轻咳一声, 努力摆出智者的姿态：“首先，最重要一点是, 不能用极品灵晶还债！在开始计划之前，绝对不能让天机阁知道我们手里有极品灵晶！” 　　天机府的这帮铁憨憨果然配合：“不用极品灵晶还, 那我们用什么还？” 　　“用上品灵石还啊！” 　　冲霄眉头紧锁，连连摇头：“不够啊, 我在上清派的那点薪酬，根本不够还债。” 　　“你根本不知道你们天机府到底多有钱！”赵姒深深地望一眼冲霄, 摇摇头, 一脸的孺子不可教也。 　　冲霄霎时便被她逗乐了：“我们？天机府？有钱？你可别开玩笑了！哈哈哈哈……” 　　见冲霄笑得都快直不起腰来了, 赵姒只能尽力提点：“如果未来浮空城升空, 我想在你们天机府有间自己的房子，大概要多少钱？” 　　冲霄闻言, 顿时猛力一拍她的肩膀, 豪爽道：“哈哈哈！少谷主你可别说笑了，你想要房子，我马上派人给你建，保证全天机府景观最好, 最舒服，一分钱不收！” 　　赵姒：…… 　　我可真谢谢您了！ 　　面对如此没有商业头脑的存在，她也没辙了, 只能继续提点：“好吧，不是我要，是我一个朋友要, 你们觉得浮空城上的一间房子大概要多少钱？” 　　冲霄继续一拍她肩膀：“少谷主的朋友，就是我们天机府的朋友！不要钱，免费！” 　　赵姒炸毛。该死的，这天没办法聊下去了！ 　　她深吸了好几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情绪，才终于咬牙切齿地再度开口：“不是我要，也不是我朋友要，是一个陌生人要，这个陌生人还欺男霸女，不是好人。你们一定要努力想办法宰他！” 　　冲霄瞬间瞪大了眼睛：“这不可能？我们浮空城的房子凭什么要给这种人住？给多少钱我们也不卖！” 　　赵姒无语泪流，跟技术宅沟通，怎么就这么难呢？ 　　“我再换一种说法。你们天机府已经穷到快吃不起饭了，为了生存，只得把浮空城的一部分划出来，建造房屋，出售给想要上天的人。你们觉得会不会有人买？” 　　换了种说法，冲霄终于能理解了，他连连点头：“如果浮空城成功升空，我想，一定会有人想买的，对吧？” 　　赵姒松了口气，言归正传：“坑天机阁的第一步，你们先上仙网挂牌出售浮空城的房子。价格吗？你们上仙网查查太上谷附近的房子一般多少钱一间，这个价格再翻一倍吧！挂牌一天后，加一条备注，如果到时浮空城升空失败，买房子的钱双倍赔偿。” 　　冲霄懵了：“啊？双倍赔偿？” 　　赵姒瞥他一眼：“现在极品灵晶也有了，你们是对自己的技术没信心吗？” 　　冲霄顿时便急了，忙道：“这怎么可能？浮空城的技术参数，我们论证了无数遍了，绝对不可能出错！” 　　“那不就行了。” 　　然而冲霄依旧犹豫：“可……可我们没房子可卖啊？” 　　赵姒理直气壮地反问：“浮空城不也还没升空吗？房子没造就不能买了吗？” 　　冲霄瞠目结舌，一脸三观都被颠覆了的表情，弱弱问：“没造也可以卖吗？” 　　赵姒斩钉截铁地点头：“当然可以！” 　　…… 　　冲霄看来对赵姒这个太上谷少谷主十分信服，赵姒甚至都没对他说出详细的计划，他就急急忙忙吩咐追月去照做了。 　　仙网的模式跟现代互联网大同小异，也有专门为修士提供担保交易的各种第三方平台。天机府出售浮空城房子的消息就挂在修真界最大的房产交易平台上。 　　那个平台上平日里交易最多的其实是可供修士闭关的各种洞府，或者是某些特别适宜渡劫的风水宝地，鲜少有单纯的房产交易。修士餐风饮露，普通的房子谁会稀罕？ 　　天机府的消息一挂上去，果然引来了一片嘲讽。被修真界嘲讽了近两百年的浮空城竟然卖房子了！卖房子也就算了，那房子竟然还没造好，这跟空手套白狼有什么区别？天机府绝对是穷疯了！ 　　这种荒谬绝伦的消息往往最能吸引人眼球，这一天，仙网成功被天机府卖房子的消息霸屏，如果仙网有热搜，天机府卖房子绝对是当之无愧的热搜第一。 　　第二天，就在所有人都在兴致勃勃地讨论着到底是何等人傻钱多的傻子才会上当时，天机府在消息后面加了一条备注。备注一出，整个仙网果然又炸了。 　　“如果浮空城升空失败，买房子的钱双倍赔偿，这什么意思？意思是如果我花十万上品灵石买一间房子，如果浮空城升空失败，天机府岂不是要赔我二十万上品灵石？天机府这是疯了吧？” 　　“画个大饼先捞一笔，再用捞到的钱去建浮空城，这想法有魄力。如果浮空城技术方面没问题，只差钱的话，这个计划说不定真能通，天机府去哪里找来的军师？” 　　“成功了还好，但万一失败了呢？双倍赔偿啊！玩这么大，天机府这是准备不成功便成仁了吗？” 　　“孤注一掷，最后一搏吗？” 　　“我不信浮空城能升空，我要去买房子，等双倍赔偿！” 　　“同去，同去！成功了在浮空城上有间房，失败了有双倍赔偿，怎么想都不亏。” 　　…… 　　等到网友们开始大肆抢购浮空城的房产，看着账户上急速上涨的上品灵石数量，冲霄跟追月面面相觑，望着赵姒的眼神仿佛望着一尊真神。 　　赵姒笑而不语。这有什么可惊讶的，这不都是她原世界房地产商们玩剩下的套路吗？这个世界的修真者们还是太单纯了！ 　　发现冲霄和追月正眼巴巴地望着她，她立刻志得意满地发布了下一条指令：“下一步，在仙网上发悬赏，高价收购极品灵晶！” 　　冲霄顿时一脸愕然：“修真界的极品灵晶都在天机阁的手中，他们不会卖的，这么做有意义吗？” 　　赵姒以手扶额。如果可能，她真的一点都不想跟憨憨说话，真的太侮辱智商了。 　　见冲霄依旧一脸茫然地望着她，她只能解释：“谁说我们真的要收购极品灵晶了？我师尊给你们的那些难道还不够你们用吗？我们不买，我们卖！我让你发布悬赏只是为了让天机阁以为我们要买！极品灵晶会有的，但不是现在。” 　　“啥？” 　　赵姒懒得再解释，直接转移了话题：“你们觉得天机阁大概有多少上品灵石储备？” 　　冲霄挠挠头，一脸的不确定：“天机阁历来擅长经营，几百万应该有的吧！” 　　赵姒已经对他彻底失望了，果断转向一直默默站在一旁的荣华：“师尊，你觉得呢？” 　　荣华沉吟片刻，淡淡道：“几个亿吧！刨去门派的运营成本，门派内的流动资金大概几千万吧。” 　　比起冲霄，赵姒当然选择相信荣华，点点头，笑道：“好，那我们就先坑他们几千万！” 　　无巧不成书，继天机府发布悬赏之后没多久，仙网上忽然传开一则消息，一位散修在一位上古大能的墓室里发现了一批极品灵晶，数量竟高达几千枚，得知天机府对极品灵晶有兴趣，正在寻找渠道跟天机府上层接触。 　　然后，天机阁就在这时候不出所料地横空出世了，竟表示愿意以市价收购所有极品灵晶。 　　天机府自然不可能放弃盼了两百多年才盼到的极品灵晶，咬咬牙后，竟表示愿意溢价一成收购。 　　天机阁哪里愿意就这么让天机府得偿所愿，果断加价一成。 　　天机府气得破口大骂，再度加价一成。 　　天机阁表示既然东西放在仙网售卖，那就价高者得，再度加价一成。 　　…… 　　双方都把这场争夺战当成了事关门派未来的命运之战，不约而同赌上了全部身家。你来我往了数个回合，最后，以天机府的失败而告终。天机阁无耻地把最终价格定格在了天机府所有卖房收入加起来再多一块上品灵石之上。 　　此时，一枚极品灵晶的价格已经被炒到了市价的两倍有余。 　　所谓的市价就是当初天机阁自己炒起来的，没有人比天机阁更清楚极品灵晶的真正价值。然而，为了不让极品灵晶落入天机府手中，哪怕肉痛到滴血，天机阁依然只能硬着头皮不停加价。 　　等到最后一合计，才发现这一波竟花了几千万上品灵石。饶是如此，天机阁依然觉得很值，事关门派尊严，只要能阻止浮空城升空，花再多的钱也值得。 　　就在掏空了门派所有灵石储备的天机阁一边忍着肉痛，一边满怀期待地等着看天机府双倍赔偿在浮空城买房的业主之时。 　　赵姒拍了拍冲霄的肩膀，笑眯眯地下达了坑人计划的最后一条指令：“现在，你们可以去天机阁还清所有债务了。记得别用灵石，千万要用极品灵晶还！最好当着他们的面一颗一颗地数过去！” 　　饶是冲霄再迟钝，此时也终于回过了味来，对着赵姒佩服地竖起了大拇指：“高！实在是高！” 　　天机府这边觉得自己赢了一场大捷，天机阁那边同样也觉得自己才是胜利者。 　　冲霄原本还在担心如果自己跑去天机阁用极品灵晶还债，会不会被回过神来的天机阁众人打死，天机阁那边竟然自己派人打上了门来，理由依然是催债。 　　天机阁标志性的飞阁缓缓从天而降，来的依旧是那位名叫步羁的少阁主，哪怕如今天机阁已经处于破产的边缘，身为少阁主的他依旧一派风流倜傥，潇洒不羁。 　　步少阁主摇着折扇，一脸胜利者的姿态：“反正浮空城已经注定不可能升空，不如把那些上品灵石拿来还债。我替你们算了一下，还完天机阁的债，剩下的灵石足够你们这些天机府的高层在修真界找个山明水秀的地方躲起来了。” 　　说到这里，他嘴角一勾，一脸怜悯地望向冲霄：“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们！跑路要趁早，等到仙网上那些买了你们房子的修士们回过神来，你们再想跑可就来不及了！” 　　说到这里，他忽然话锋一转，略有些不适地垂下了眼眸：“哦，对了，我师尊让我转告你。如果你愿意承认天机府不如天机阁，从此为天机阁效力，她可以当这些年发生的一切不存在。你们天机府这次的篓子捅得这么大，她保不了你们全员，保你一个却还是没问题的。” 　　听到这话，冲霄竟有刹那的愣怔，半晌，他才苦笑着摇了摇头：“替我谢过阁主厚爱，我还是那句话，道不同，不相为谋。” 　　拒绝过后，他微微一笑，不由自主挺起了胸膛：“哦，对了！你来得正好，我们也刚好想去还债。我原本还在烦恼要不要跑一趟，既然你来了，那正好，不如你直接把东西带回去吧！” 　　“哦，真的吗？”原本正因为冲霄的拒绝而有些失神的步羁瞬间眼前一亮，“来人，准备好抬灵石回家了！” 　　冲霄慌忙摆了摆手：“不需要人抬箱子，也没必要动用储物袋。我们当初借的既然是极品灵晶，那现在理所当然也应该用极品灵晶偿还。那么点极品灵晶，没必要大动干戈。” 　　步羁摇折扇的手霎时一顿：“你说什么？” 　　冲霄咧开嘴，一字一顿：“我说，我们用极品灵晶还债！” 　　他说完，径直从储物袋中拿出了事先用布袋装好的那一兜极品灵晶，一脸得意地递到了步羁的面前：“这里是一百二十块极品灵晶，少阁主请收好了。要不要当众清点一下？” 　　步羁接过布袋，扔掉手中碍事的折扇，一把将布袋打开，看到映入眼帘的满目璀璨，顿时如遭雷击般愣在了当场。 　　“极品灵晶，竟然真的是极品灵晶？这怎么可能？”受到的震撼太过，他捧着布袋的手都在颤抖。 　　一直站在一旁甘当背景板的追月此时终于忍不住开了口：“没什么不可能的，仙网上的极品灵晶其实只是那些极品灵晶的一部分。我们原本想着灵晶这种东西多多益善，所以才一直跟你们天机阁争抢。不过后来看你们那么想要，只好勉为其难让给了你们。” 　　他说着，故意走到步羁面前，低头望着他。为了检查布袋里的东西，此时步羁正蹲在地上，这种居高临下的感觉让追月不由自主勾起了嘴角，说话的声音也越发雀跃：“少阁主，怎么苦着脸？你们天机阁那么喜欢极品灵晶，现在看到我们用极品灵晶还债，应该高兴才对！” 　　“高兴！哈哈哈……我他妈真是太高兴了！”步羁可不是冲霄那样的傻憨憨，几乎瞬间就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张脸顿时难看到了极点，连贵公子的风度都无法维持了，“天机府，你们有种！” 　　“我们天机府当然有种，不然，也不会跟你们天机阁斗了这么多年！”追月毫不犹豫地挺了挺胸膛，“话说回来，我们两家斗了这么多年一直不分胜负，也是时候该分个高下了。等到浮空城升空，想必修真界哪怕是个傻子都知道我们两家到底谁是哥哥，谁是弟弟！” 　　知道事情已经无法挽回，步羁只能认命地抱起了那袋极品灵晶。 　　当然，临走甩下狠话是他身为反派最后的倔强：“你们别高兴得太早了！哪怕你们有了极品灵晶又怎样？谁能保证浮空城一定能升空？哪怕浮空城成功升空，也难保它有一天不会一头从天上栽下来。须知这世上历来爬得越高，摔得越重！” 　　“少阁主慢走！不劳少阁主费心！”哪怕刚刚遭到了诅咒，也丝毫不影响冲霄跟追月二人此刻的心情。 　　送走了天机阁的人，二人放声大笑，笑着笑着却又不约而同哭出了声来。 　　一直躲在一旁围观了全过程的赵姒忍不住走过去拍了拍二人的肩膀：“坑人的感觉怎么样？” 　　此刻正又哭又笑仿佛傻子般的二人闻言不约而同抹了把眼泪。 　　冲霄：“爽，真他妈爽！我们现在不仅有极品灵晶，还有灵石了！老子做梦都没想到竟会有今天！” 　　追月：“扬眉吐气，人生值得！” 　　“哈哈哈哈……”又是一连串的傻笑。 　　就在二人笑得仿佛得了失心疯一般之时，大厅内的传送阵忽然亮起一道光芒，而后，一名三十岁左右，身材瘦削，一身书生气的年轻男子蓦地出现在了大厅中。 　　“冲霄，追月，快来！看我给你们带了什么？烤鸡哦，是烤鸡！不死门的门主可真是个好人，我替他修好了不死门的中央阵盘，他不仅给了我灵石，还请我吃饭！我趁他不注意偷偷往袖里乾坤藏了只烤鸡！你们快来吃啊，凉了就不好吃了！” 　　这位男子赵姒曾经在天下宗门大会上有过一面之缘，正是天机府掌门破云。当时站在人群中风度翩翩，气质卓然，端的是大家风范，而此刻，他却笑眯眯地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只烤鸡，一只油腻腻的烤鸡…… 　　谁能想到身为天机府一府之主的他私底下竟会是如此画风。偷偷跑去给别的掌门修东西赚外快也就算了，竟然还趁吃饭的时候偷偷往袖子里藏烤鸡，身为一宗掌门，穷酸到这种程度，真的好吗？ 　　看到破云出现，冲霄和追月二人的傻笑声霎时一滞。 　　“师父！” 　　“师弟！” 　　短暂的安静后，二人扑过去，一左一右抱住了破云。 　　这举动太过突然，破云猝不及防，手一滑，手里的烤鸡啪的一下落到了地上。 　　“啊，烤鸡！”破云顿时一声惨叫，那一脸肉痛的表情让人忍不住怀疑他到底有多久没有好好吃过鸡肉了。 　　破云心痛到都快哭了，冲霄和追月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烤鸡。 　　“别管烤鸡了！我们可以上天了！” 　　“什么上天？”破云一脸茫然，眼神依旧不离烤鸡，可惜此刻他正被冲霄和追月二人死死地抱着，想捡却有心无力。 　　“飞上天啊！我们的浮空城计划可以继续进行了！我们有极品灵晶了！” 　　听到这话，破云终于从烤鸡上移开了视线，一脸震惊地望望冲霄，又看看追月，似乎在怀疑二人是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 　　“我们没有开玩笑，是真的！”冲霄慌忙放开他，学着之前荣华的样子，一抖储物袋，哗啦一下，把一储物袋的极品灵晶都倒在了地上，“看这是什么？灵晶！极品灵晶啊！我们真的可以上天了！” 　　看到满地璀璨，破云先是难以置信，待到伸手触摸过后，顿时爆发出一阵穿云裂帛的尖叫：“啊啊啊啊啊……真的，竟然是真的！师兄，你掐我一把！” 　　“嗷嗷嗷——疼死了！真的，竟然是真的！” 　　“呜呜呜呜，我们有极品灵晶了，我们可以上天了！呜呜呜呜……” 　　看到三人再度抱头痛哭，明显一时半会儿冷静不下来的样子，赵姒一行人默契地退出了大厅。 　　赵姒正忙着替冲霄他们高兴，忽然感受到一道灼热的视线，抬头看去，才发现竟是荣华正一脸复杂地望着她，那眼神有惊讶，又有忧心，竟是忧虑多过高兴。 　　她有些不明所以，却听荣华忽然幽幽叹了口气：“你这小脑瓜里怎么会有那么多坑人的鬼点子？” 　　赵姒挠了挠头。她能说，她是站在原世界无数资本家的肩膀上吗？ 　　荣华依旧直直地望着她，眸光沉沉，神色复杂：“如果你有害人之心，冲霄他们岂不是被你卖了，还要替你数钱？” 　　感受到荣华眼神中的忧虑，赵姒苦笑着摇了摇头：“师尊谬赞了！不至于，不至于！徒儿从无害人之心。” 　　要害也只会害她自己。 　　就在她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的一刹那，荣华的眼神骤然变得冷厉，赵姒心中一凛，慌忙吐了吐舌头，蹦跳着走开了。 　　梦想就在眼前，整个天机府都跟打了鸡血似的，热火朝天地动了起来。 　　直到冲霄破云他们都忙得没工夫理会她了，赵姒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到底是为了什么来天机府来着？ 　　首要目的已经达成，次要目的，当然不是明面上的学习机关术。专业的事情要交给专业人士去做，她一个纯粹靠自学的门外汉，再怎么学也成不了专家。对了，是激活天机府的镇派妖器！ 　　结合目前得到的信息，天机府的镇派妖器应该就是九代师祖步黑留下的量天尺。 　　有荣华的那一储物袋极品灵晶开路，天机府如今已经完全把赵姒当成衣食父母来看待，拿着掌门特批的令牌，整个天机府，除了供奉历代祖师的奉先殿，任何场所她都可以随意去留。 　　可惜，令赵姒郁闷的是，量天尺恰恰就在天机府唯一不对她开放的奉先殿内。 第59章 59上天了 成功了！我们成功了！…… 　　身为浮空城计划的发起者, 冲霄是这方面当之无愧的专家。坑完天机阁，他立刻组织人手重启了计划。这段时间，排查安全隐患, 替换受损部件，试验动力系统, 忙得脚不沾地。掌门破云则兴致勃勃地开始规划起了已经卖掉的浮空城小区的建设，规划片区, 组织搬迁，忙得不亦乐乎。 　　天机府但凡排得上号的机关术大家一个个都忙得顾头不顾尾, 恨不得把一个人劈成两个用，根本没工夫搭理赵姒, 更别提为她答疑解惑了。 　　大概是觉得收了荣华大笔学费, 却把赵姒这个远道而来的留学生晾在一边有些过意不去。冲霄特意把追月派给了她当小厮作为补偿, 说是只要不弄死了, 尽管使唤。 　　追月：…… 　　虽然不满自家师伯的不负责任，但对于给赵姒当小厮这点他却并不排斥, 不仅随叫随到, 还端茶倒水，殷勤备至，俨然真把他自己当成了赵姒跟前的使唤人。 　　可惜，赵姒对此却并不领情, 追月的殷勤照顾严重破坏了她接近量天尺的机会。有好几次，她好不容易摸到奉先殿附近，还没来得及进门, 就被闻讯而至的追月给拖了回去。她只能假装自己迷路，然后，误会了她是个路痴的追月盯她盯得更紧了。 　　为了不让追月继续粘着她, 赵姒决定给他找点事情做。目光落到追月肩膀上站着的机关鸟身上，赵姒终于回忆起了她来天机阁的最初目的。 　　“追月，你的鸽子能大批量制作吗？”她最初的目的是做一批机关人，代替凡人警戒异魔。但在巡逻警戒方面，比起机关人，能够上天的鸽子明显更加好用。 　　刚好荣华也在，为了让追月更有动力，赵姒试着向他申请了一笔启动资金：“师尊，你不是说极品灵晶对太上谷没用吗？能再给我一千枚极品灵晶吗？” 　　荣华二话不说就点了点头。 　　得到资金支持的赵姒顿时有了底气：“一千枚极品灵晶，能换多少鸽子？够不够巡逻整个修真界？” 　　追月一脸诧异：“你想让鸽子巡逻整个修真界？” 　　赵姒点了点头：“修真者能够免疫异魔的模因感染，但凡人做不到。所以修真界花了大量人力物力用于监测异魔的动向，至于凡人，一旦碰上就是个死字。” 　　脑海中浮现出之前在天道谷时凡人异化后的惨状，赵姒下意识地皱了皱眉：“我想给凡人一个自救的机会，用鸽子监测异魔的动向，及时发现及时预警。凡人对付不了异魔，但逃跑却还是做得到的。让凡人及时发现，及时逃跑，也省得给前来处理问题的修真者添麻烦。” 　　追月闻言，竟恭恭敬敬朝她拱了拱手：“少谷主宅心仁厚，追月佩服！” 　　赵姒苦笑着摇了摇头，她哪里仁厚？不过是身为祸乱之源，努力想补偿这个世界罢了。这种感觉就像当初她吃了萧颖的兔子，总觉得不舒服，直到赔了她尾黑尾白才感觉稍稍好受了一些。 　　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内疚。 　　还是原世界没心没肺的时候轻松，正常人就是麻烦！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功能不需要像你的鸽子那样完备，不会说话也没关系，只要会飞，会发出警报就够了。越简单越好，最好小孩子也能轻松驾驭。” 　　凡人中的成人需要为生计奔波，未必有那么多精力监控异魔，小孩子就不一样了，与其让他们一身精力无处发泄，四处调皮捣蛋，不如给他们找点正事做。 　　既然准备把警戒的工作交给孩子，那么鸽子就必须功能简单易操作，最好还要皮实耐操。小孩子没轻没重，一摔就坏可不行。 　　被赵姒一启发，追月也觉得这个计划可行，立刻兴致勃勃地按照赵姒的要求画起了设计草图。语言功能，没必要，去掉！仿真的鸽子外形，容易出故障，去掉！高同步率，太费灵力，去掉！ 　　一番删删改改之后，赵姒哭笑不得地发现，最终出来的草图竟然无限接近于她原世界的无人机。唯一的不同大概是原世界的无人机用电，这个世界的无人机用灵石驱动。 　　去掉了大部分不必要的功能后，无人机的能耗被降到了最低点，就算做不到这个世界的凡人小孩人手一台，但每个村庄一台却还是没问题的。 　　就算村民们出不起灵石也没关系，想必他们所在地的宗门会十分乐意免费为他们提供灵石。这点灵石损耗跟发布宗门任务派弟子随时警戒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自从跟追月开始了无人机的试制，赵姒有了更多的借口在天机府内四处游走。样品陈列室，材料仓库，甚至废品处理场，她都可以借着寻找材料，寻找灵感的由头自由进出，再也不用面对偶尔撞见的天机府弟子诧异的目光。 　　虽然她四处乱走不过是为了寻找机会接近量天尺，但见过的各种机关造物越多，她越发对天机府深厚的机关术底蕴佩服不已。也就是天机府实在太穷，如果灵石管够，以天机府的实力，完全可以做到她原世界无数人憧憬中的全自动化。 　　在仓库里遇到一个能够听懂命令帮人搬运材料的木人后，赵姒终于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感叹：“果然应该出来看看啊！看了你们天机府的木人，我闭门造车做出来的东西可以扔了。” 　　赵姒有些庆幸大家都太忙，自己还没来得及把储物袋里的木人拿出来，不然可真是贻笑大方了。专业的事果然还是应该交给专业的人去做，她还是别班门弄斧了！ 　　追月却不以为然，摇了摇头，笑道：“这些算什么？留在这里的这些只能算是普通水准，冲霄师伯之前做的那一批才叫精妙呢！” 　　赵姒顿时来了兴趣：“哦，那些木人呢？” 　　没想到追月闻言，脑袋霎时便耷拉了下来：“被天机阁拉去抵债了……” 　　他恶狠狠地咬了咬牙，忿忿道：“天机阁那帮家伙实在太可恶了，前段时间冲霄师伯做了个散花天女想送给你，结果还没来得及送到太上谷，就被他们抢了。那个散花天女，冲霄师伯做了好久，那张脸还是特意按你的样子雕的。” 　　“等一下，你说散花天女是冲霄做的？”想到如今还摆在无尘宫中的散花天女，赵姒忍不住感叹了一番缘分的奇妙。 　　如果不是那尊散花天女，她也不会想到要研究机关术，如果不是研究机关术，她也不会想到要来天机府找冲霄，如果没来天机府找冲霄，荣华就不会拿太上谷的极品灵晶给她当学费，没有那笔学费，天机府就不会有机会坑得天机阁血本无归…… 　　如果天机阁得知这一切都是源于当初他们拉去抵债的一尊散花天女，也不知会不会被气到当场吐血。 　　“是啊！冲霄师伯的灵根万里挑一，在机关术方面也天赋绝佳，他少年的时候天机阁一直想方设法试图把他挖过去，各种威逼利诱，软硬兼施，后来甚至还不惜动用了美人计。”追月说到这里，嘿嘿一笑，“天机阁的现任阁主就是当初的那位美人，所以，之前步羁才会说他家阁主让他传话希望师伯改弦更张。嘿嘿嘿……恐怕是想把人骗回去，再续前缘。” 　　“这么劲爆？！真是人不可貌相啊！”没想到搬个材料还能吃到一口大瓜，赵姒顿时目光灼灼，“难道说这些年天机阁一直跟天机府不死不休，是因为求而不得，因爱生恨？啧啧，好带感！” 　　“谁知道呢？” 　　…… 　　二人一边八卦一边工作，没过几天，首批的十架无人机就完工了。 　　为了测试无人机的可操作性，追月特意去天机府大街上随意找了八个小孩，加上临时被抓壮丁的洛寻云萧颖，凑足了十个孩子，开始了第一次升空实验。 　　原本追月还想把赵姒也算上，赵姒慌忙严正拒绝，有洛寻云这个老黄瓜刷绿漆的老妖怪影响实验的准确性就已经够郁闷了，再多她一个伪小孩，这实验就彻底没参考价值了。 　　意识到完全可以使用原世界无人机的思路后，赵姒也懒得想别的样式了，不客气地让追月照抄了无人机模式。这批修真界版的无人机分为操控阵盘和机体两部分。傻瓜式操作，结实度和稳定性都一流。一般的小孩摔上几次后，都能轻松上手。 　　不考虑实际用途，对于小孩子来说，玩起来大概类似于赵姒原世界的遥控飞机。修真界的小孩们显然从来没有玩过遥控飞机这么高端的玩具。没过多久，几个孩子就玩疯了，惊叫声，赞叹声，咯咯的笑声响成了一片，比起严肃的实验现场，这里反而更像是小孩子的游乐场。 　　趁着追月忙着记录数据，指导孩子们正确的操作手法，赵姒偷偷一个人开始往奉先殿的方向挪去。 　　为了重启浮空城计划，天机府调动了所有能调动的人力物力，连原本的守卫都被抽调了一半。像奉先殿这种位于门派核心，象征意义远大于实际意义的地方，自然也在抽调守卫之列。 　　赵姒溜到奉先殿门口的时候，偌大一个奉先殿，竟然愣是连一名守卫都没有。 　　来之前，赵姒借着八卦的机会，从追月嘴里套取了不少关于奉先殿的消息。奉先殿始建于九代师祖时期，当初的设计者步黑最爱考校门下的弟子，在天机府各处都设了考校弟子的机关，连奉先殿都没放过。 　　“祖师爷的牌位不是一直供奉在我们天机府吗？天机阁那帮家伙不服，曾经偷偷派人过来想把牌位抢回去。结果，你猜怎么着？来人被瓮中捉鳖了，哈哈哈……” 　　“那帮蠢货打晕了守卫，却根本没想到奉先殿里到处都是机关。大冬天的，先被淋了一身水，又被从天而降的笼子扣住，就那么湿淋淋地在奉先殿里冻了一夜，幸亏他们天机阁奉行精英教育，所有人都是有灵根的修真者，没有凡人，如果是凡人，恐怕都能被活活冻死……” 　　“我们自己怎么进去？这个简单。奉先殿门口有两头石狮子，进去之前先在左手边那头石狮子的嘴里按一下就行了。” 　　…… 　　追月大概做梦都没想到赵姒会打奉先殿的主意，对她根本毫不设防，不仅连关闭机关的方式，甚至连里面机关的构造都一并说了。难怪连警察捉贼都要派卧底，果然千防万防，家贼难防啊！ 　　靠着追月给出的保姆式攻略，赵姒如闲庭信步般一路走到了奉先殿的最核心。 　　量天尺就供奉在九代师祖的牌位前，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赵姒却并没有被之前的顺利冲昏头脑。她不觉得一路上设了这么多障碍，天机府会蠢到偏偏对最重要的量天尺不设保护，特别是在之前天机阁的人明确展现了对量天尺的恶意之后。 　　量天尺事关重大，哪怕追月是掌门亲传弟子，以他的身份依然不被允许碰触，自然也就无从得知用来保护量天尺的机关到底是什么。毫发无伤地站到这里，已经是赵姒能够做到的极限。 　　赵姒陷入了纠结之中，是冒着被抓的风险拼一把直接激活量天尺，还是就此退去再从长计议。以冲霄他们对她的信任，要套出量天尺的守护机关也不是难事。怕就怕万一冲霄忽然智商上线，察觉到了异常，那她以后岂不是没机会再接近量天尺了？ 　　赵姒摇了摇头。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婆婆妈妈了。 　　瞻前顾后不是她的个性，哪怕被抓了又如何？以她的身份，冲霄他们又不可能对她怎样，最多被荣华拎起来打一顿屁股。 　　又不是没被打过！ 　　不趁着现在荣华还没防备一举激活量天尺，一旦打草惊蛇，以后再想找机会激活其他门派的镇派妖器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打定了主意，赵姒深吸一口气，缓缓向量天尺所在的方向伸出了手。 　　所谓量天尺，其实不过是一把普通的木工曲尺。曲尺又名“矩”，之前冲霄哭坟的矩山就是得名于此。 　　跟镇邪和清音一样，失去了灵性的量天尺同样平平无奇，因为是木头所制，上面甚至还有了不少蛀孔，用平平无奇来形容，都是对它的一种恭维。 　　赵姒一边朝量天尺伸出手去，一边满怀期待地猜测着它的特异功能。 　　然而，就在她的手指快要触到量天尺的一刹那，异变陡生。 　　“天机府所有人注意！天机府所有人注意！浮空城第一次试升空即将开始，届时将会有些轻微的颠簸，所有人留在原地，保持镇定！重复一遍，留在原地，保持镇定！” 　　是掌门破云的声音，应该是使用了某种扩音设备，音量惊人。 　　赵姒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一吓，下意识地缩回了手。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去看看，脚下的地面忽然隆隆震动了起来。大概是事先施过法术固定，虽然地面震动不止，奉先殿内历代祖师的牌位倒是岿然不动。 　　天机府果然是天机府，说干就干，浮空城试升空这么大的事竟然是临时决定的，连个准备的时间都不给人留。 　　该说他们自信呢？还是狂妄呢？ 　　赵姒正腹诽不止，地面忽然一阵倾斜。 　　“啊——”一声尖叫过后，一个一身粉衣的小姑娘咕噜噜滚到了她面前。 　　“小颖儿！” 　　萧颖的怀里还抱着无人机和操控的阵盘，爬起来之后确认怀里的无人机没有受到损伤顿时长舒了一口气。 　　准备做贼的时候忽然来了个熟人，这种感觉怎一个惊悚了得。赵姒心中一凌，冷冷瞪了过去：“你怎么进来了？” 　　萧颖被她杀气腾腾的眼神一吓，说话都结巴了：“我我我……我的无人机失控了，我追着它过来，看到你进奉先殿，就好奇跟了进来。阿姒，你来奉先殿干什么？” 　　“当然是，祭拜天机府的历代祖师啦！”赵姒毫不犹豫对着面前的牌位拜了拜，一脸虔诚，“求历代祖师保佑我们无人机实验成功，保佑浮空城升空成功！” 　　赵姒忍不住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这个答案无懈可击。 　　萧颖显然没那么好糊弄，下意识地皱了皱眉，不过却也没再追问。 　　地面的颠簸依然在继续，二人站立不稳，只能各自找了个蒲团，干脆在奉先殿内坐了下来。 　　作为天机府内最神圣的所在，奉先殿占据了天机府最好的地势，从正殿往外望去，整个天机府一览无余。赵姒虽然看不到整个浮空城升空的全景，却能明显看到不远处的那片山脉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沉到地平线的下方去。 　　地面虽然依旧有些轻微的颠簸，但那点颠簸微不足道，已经不会影响人正常行走了。 　　赵姒不由自主站起身来，走到奉先殿门口，目不转睛地盯住了地平线尽头那片依旧在不断下沉的山脉。哪怕身处修真界，一切皆有可能，面对如此震撼人心的场面，赵姒依旧有种心驰神荡之感。 　　这就是人类智慧的力量吗？ 　　“水平方向调整完毕！飞行速度正常！飞行姿态正常！” 　　“速度三十节，预计一刻钟后升到预定高度。” 　　“成功了！我们成功了！” 　　“百年耻辱，一朝洗清！我们天机府的弟子以后走出去又可以昂首挺胸了！” 　　…… 　　当不远处的那片山脉彻底沉下地平线，空气中响起了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也不知道是冲霄破云他们有意跟天机府的百姓分享这一刻的喜悦，还是单纯忘了关麦。 　　“呜呜呜呜……师弟，我们做到了！” 　　…… 　　好吧，又哭上了！看来是忘了关麦。 　　赵姒哭笑不得地扶了扶额，如此高兴的时刻，自然没人会在意这点小事。 　　“开庆功宴啊！抽个签，留几个人值班，剩下的人今晚不醉不归！”冲霄他们兴奋的声音依然在继续。 　　就在他们兴奋地开始讨论庆功宴上该上什么菜色时，空气中忽然响起了一阵凄厉的防空警报声。 　　赵姒如遭雷击般愣在了当场。这个声音是她定下的，用来作为无人机发现空间裂隙后的警报声。 　　防空警报声响起，也就意味着…… 　　赵姒倒吸一口凉气，一把抢过萧颖怀中的无人机，以最快的速度调试升空。无人机以最大功率飞上天空，没过多久便传来了空中的景象。 　　只见天机府如大地上抠下的一块拼图般突兀地悬在半空中，而它的正上方，一道仿佛绽开的伤口般的巨大猩红色裂口正横亘于天空中。 　　赵姒的心顿时便一沉：“真的是空间裂隙！异魔要来了！” 　　这还不是最致命的，最致命的是，这道裂口不偏不倚正开在浮空城的正上方，高度也相当尴尬。如果浮空城继续升空，刚好会一头撞上去。 　　所谓的空间裂隙根本就不是什么实体，而是一片扭曲的空间。一旦被卷入，运气好被卷到别的地方，运气差点说不定就会被直接撕成碎片。 　　浮空城太大了，一旦撞上，哪怕一部分能侥幸穿越扭曲的空间，剩下的那部分也必然会因为失去了完整的结构而解体。 　　冲霄他们那边显然也已察觉到了这一点。 　　“是空间裂隙！转向！快转向！” 　　“浮空城太大了，转向需要时间！为了升空，几个反应炉一起开足了马力，加速度极大，哪怕马上减速，碰撞也不可避免。” 　　“该死！我就说了，试升空这么大的事一定要看黄历！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偏你性急，连多等一天都不行！” 　　“谁能想到我们会这么倒霉，空间裂隙早不开，晚不开，偏偏就在我们试升空的时候开在我们正上方。天要亡我们天机府，好不容易升空成功，结果却是给异魔送菜！” 　　“关扩音器！说话之前能不能先关扩音器！全城人都听到了！” 　　“啊呀，死了死了！” 　　…… 　　天机府上空的对话戛然而止。 　　可惜，已经晚了。赵姒操控着无人机飞了一圈，大街上到处都是惊慌失措的人群。此时浮空城已经升空，除非是已经能够御空飞行的修真者，身为凡人根本就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得亏空间裂隙刚刚形成，异魔还没来得及被孵化出来，不然，这波混乱，天机府的凡人就得被灭掉一半。 　　“大家稍安勿躁！稍安勿躁！会有办法的，我们一定会有办法的！” 　　扩音器再度打开，掌门破云一遍遍地重复着安抚的话，可惜收效甚微，街上的混乱依然在继续。有人默默流泪，有人放声尖叫，有人嚎啕大哭……所有人都陷入到了一种歇斯底里的状态之中，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只能感受到无尽的恐慌与绝望。 　　“阿姒，我们要逃吗？”恐惧真的会传染，看到阵盘上显示的景象，连萧颖的脸上都现出了惶恐之色。 　　“不！”赵姒斩钉截铁地摇了摇头，把操控无人机的阵盘往萧颖手中一塞，毫不犹豫走向九代师祖的牌位，一把抓起了量天尺。 　　就算要逃，也得先趁火打劫一把。最重要的是，她还不知道量天尺的特异功能到底是什么，说不定这其中会有一线生机。就算找不到这一线生机也无妨，对她来说就这么死回家去，也是个不错的结局。 　　随着量天尺落入她手中，原本布满蛀孔，仿佛随时都会化为齑粉的曲尺竟在转瞬间焕然一新。 　　“铛——”守护量天尺的机关果不其然被触动，一个两米见方的玄铁牢笼忽然从天而降稳稳将她罩在了其中。 　　“阿姒！”萧颖惊声尖叫。 　　“看！”反倒是赵姒泰然自若，透过牢笼的缝隙向天空中指了指。 　　萧颖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脸上的惶恐之色顿时烟消云散。 　　是荣华！ 　　此刻他正凌空立于虚空之中，白色的衣袍被高空中的气流吹得猎猎飞舞，远远望去仿佛一只翩飞的白色蝴蝶。 　　赵姒无奈地叹了口气。果然不愧为修真界最强召唤兽！来得还真是及时啊！ 　　之前她嫌弃他碍事，再三保证不会在天机府捣乱后，总算把他哄回了太上谷。这次异魔来袭事发突然，她还以为他会姗姗来迟，没想到来得竟如此之快。天道谷那次看来真的只是个例。 　　蓝天白云的背景之下出现一道白影其实并不明显，然而，头顶的那道空间裂隙实在太大太红了，因为距离过近，此时已经遮蔽了大半个天空。在血红色的背景之下，那道白影清晰得仿佛一道破空而来的白月光，耀眼又夺目，璀璨又圣洁。 　　有一个瞬间，甚至像极了神话中上帝派来拯救世人的天使，强大到了极致，又美丽到了极致，仅仅只是站在那里就能荡涤这世间的一切污秽。 　　不仅仅只有赵姒萧颖，其他人也察觉到了荣华的降临。 　　世界屏息了一瞬，而后，天机府上空响起了冲霄一声惊喜的尖叫。 　　“尊上来了！我们有救了！” 　　这句话仿佛是某个神奇的咒语，话音落下，原本已经陷入了歇斯底里的人群霎时便安静了下来。 第60章 60发现了 师尊，给我留点面子吧！…… 　　掌门破云趁机再度发布了命令：“所有凡人马上回家, 关闭门窗，捂住耳朵，不要看也不要听, 所有修真者立刻进入战斗状态，回到自己的岗位待命。” 　　如果是之前, 这一连串的指令根本没人会理会。 　　然而此刻，冷静下来的天机府百姓却纷纷照做了, 凡人各回各家，关门闭户, 修真者归队待命。原本乱成一团的大街上很快空无一人，只剩之前失控时留下的满地狼藉。 　　这就是偶像的力量, 什么都不必说, 什么都不必做, 只须往那儿一站, 就能让人无条件地相信他，觉得哪怕天塌下来他也能顶得住。 　　这就是修真界定海神针的威力！ 　　赵姒深深望了一眼半空中仿佛神祇降临般的荣华, 安心地收回视线, 准备专心研究手中的量天尺。 　　她也是荣华的脑残粉之一，下意识地觉得只要有他在，就一定不会有问题。 　　她刚刚开始仔细端详手中的量天尺，忽听荣华那清朗如水的声音幽幽在浮空城上空响了起来：“你们这座浮空城够结实吗？能经受得住化神期大能的全力一击吗？” 　　浮空城总控室那边的回应来得飞快：“能啊！只要打开防御阵, 别说化神期了，连返虚期大能的全力一击都能抵挡。咦，不对！尊上, 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打开防御阵吧！”荣华没有回答，直接发布了命令。 　　“好！”冲霄他们果然无条件信任他，话音刚落, 赵姒便觉空中闪过一道流光，一个类似科幻小说中能量罩般的东西迅速笼罩了浮空城的整个天空。 　　而后，天空中的那道白影忽然退到浮空城边缘，虚虚地对着浮空城做了推的动作。 　　跟庞大的浮空城相比，悬停在半空中的荣华渺小到仿佛半空中的一只小飞虫，然而，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幕发生了。他仅仅只是虚虚一推，原本正在艰难转向的浮空城，忽然仿佛小孩子的玩具般被轻松推动了一大截。 　　突如其来的颠簸让赵姒一头撞在了玄铁牢笼之上。 　　恰在这时，冲霄的声音及时响了起来：“大家稍安勿躁，稍安勿躁！这波颠簸是因为尊上正在推动浮空城转向！” 　　距离太远看不清楚，赵姒示意萧颖操纵着无人机去看个究竟。 　　无人机飞近之后，阵盘上终于出现了清晰的人影。 　　荣华的确正在缓缓推着整座浮空城转向，这一幕简直荒诞至极，看着仿佛一只蚂蚁正在推着大象移动。超人举飞机什么的跟这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大概是害怕动作幅度过大会伤害到浮空城中的人，荣华谨慎地控制着力道，表情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看到这一幕，赵姒和萧颖不由自主放慢了呼吸。 　　轻微的推背感依然在继续，浮空城缓慢却平稳地一点点开始平移。抬起头能够明显看到笼罩了大半个天空的血红色正在一点点移出视线，仿佛拨云见日一般，天空正一点点恢复成正常的蔚蓝色，蓝天白云重新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好了，应该撞不到了。”做完这一切，荣华潇洒地转身，拔剑迎向恰在这时如下饺子般不停往地上落的异魔。 　　他手中的明明是谷主的母剑忘情，挥动间却隐隐给赵姒一种那是镇邪的错觉。在他面前，根本没有任何一只异魔能有一合之敌。 　　强悍如斯，恐怖如斯！ 　　赵姒此刻才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之前一剑一个，杀异魔如砍瓜切菜一般，大家惊叹之余，却没人觉得不合理。 　　因为荣华也是以这种方式战斗的。 　　一剑一个，一击毙命，被他杀死的异魔甚至会跟被镇邪杀死的异魔一般灰飞烟灭。 　　这男人明明没有开挂，但战斗力却分明比她这个开了挂的还强悍。 　　难怪没人怀疑镇邪是妖器，大概所有人都以为，太上谷的传人本就该强大到如此不合常理才正常吧！ 　　待到所有异魔灰飞烟灭，荣华收剑回鞘，跃至空间裂隙正下方，双手结印，开始了空间裂隙的封印。 　　不愧是靠信仰之力涨修为的神奇门派，立于虚空中的荣华结印的动作仿佛舞蹈一般流畅美丽充满了韵律感，在空间裂隙如血般暗沉压抑的背景下，那一抹夺目的白，圣神，圣洁，仿佛天人降临。 　　几乎所有视线可及的修真者都被他吸引了目光，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欣赏着这场独属于他的个人秀。 　　在赵姒看来，战斗到这里就已经结束了，结局已经没有丝毫悬念。她再度把视线落回到了手中的量天尺上，如今的当务之急是赶快从眼前这个该死的笼子里出去，等到荣华封印完成回过神来，如果她还没来得及逃跑，那她的屁股可就堪忧了…… 　　玄铁牢笼材质特殊，哪怕她如今已是金丹期也不可能从内部突破，她只能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了量天尺的特异功能之上。 　　所谓的量天尺就是一把普通的木工曲尺，一边长一边短，呈英文字母L形，两边都有刻度。 　　在赵姒的理解中两边的刻度应该是一样的，然而，令她吃惊的是，她手中的这把曲尺明明一样的格子，两条边上标注的数值却有着倍数之差。一边是一，另一边竟然是十。 　　赵姒有些茫然，翻了个面期待另一面的数值能正常一些，结果，她看到了一比一百。再翻面竟然又成了一比一千。翻了好几次后，数值夸张到了一比十万。 　　“太离谱了吧！这哪是什么曲尺，分明是比例尺！咦，比例尺？！”赵姒眼前一亮。 　　她几乎在脑中闪过这个念头的瞬间就用量天尺量了量面前的玄铁牢笼。 　　而后，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幕发生了，玄铁牢笼消失了。 　　虽然什么都没看到，赵姒却不由自主脑补了一下玄铁牢笼被缩小十万倍的景象。顿时一阵后怕，幸亏是缩小十万倍，如果是放大，整个浮空城都得完蛋。 　　这一幕发生得实在太过突然，萧颖的注意力之前一直在阵盘中的荣华身上，根本没注意到赵姒的这点小动作。不过一眨眼的工夫，困住赵姒的牢笼就消失了。察觉到异常后，她揉了揉眼睛，一脸的难以置信。 　　“铁笼呢？” 　　“什么铁笼？哪里有铁笼？”赵姒果断决定装傻，她才不会承认她刚刚因为盗窃量天尺被关进了笼子。 　　萧颖此刻的表情仿佛见了鬼。 　　赵姒没有理她，继续对量天尺进行试验。翻面，拿在手里，放到地上，一番试验后，她大致摸清楚了比例尺的用法。翻面可以涨倍数，不停翻面不停涨倍数，只要量天尺一离手，所有倍数都会恢复到初始值。至于放大缩小，应该是由哪条边作为基准线所决定的。 　　有萧颖在，她不敢找太大的目标，从衣服上扯下了一点纤维，试着转了一下曲尺的角度，看能不能放大十倍。 　　依然成功。 　　那点纤维迅速涨大成了一团。 　　她迅速把那团放大了的纤维塞进了储物袋。 　　竟然真的是比例尺，这效果简直逆天了。 　　玩得兴起，她兴致勃勃地将量天尺翻到了一千万倍，而后奸笑着用它量了量不远处荣华还没来得及封印的空间裂隙。 　　原本只是玩笑般地一试，结果，令她做梦都没想到的一幕发生了。 　　跟之前的玄铁牢笼一般，空间裂隙在被量天尺丈量的瞬间消失了。赵姒开始还有些无法理解，仔细一想，顿时释然了。像空间裂隙这种沟通了两个空间的结构本就不稳定，瞬间被缩小一千万倍后最大的可能应该是因为空间崩塌而在刹那间蒸发了。 　　赵姒之前还觉得镇邪简直强到逆天，现在，跟量天尺一比，镇邪根本就是个弟弟。 　　原来妖器真的可以对付异魔！ 　　赵姒依然在为量天尺的强大而震惊，正在兴致勃勃地等待着荣华封印空间裂隙的一众修真者却是一脸懵逼。 　　“刚刚发生了什么？” 　　“好像是空间裂隙被尊上封印了，对吧？” 　　“可尊上的法印明明还没结完啊？” 　　“法印没结完，都能封印成功吗？这就是太上谷的力量吗？” 　　…… 　　不愧是脑残粉，发生在偶像身上再不合理的事情，他们都能自己找到合理的解释。 　　“我们走吧！千万别被人发现我们来过这里！”赵姒一边催促萧颖离开，一边下意识地把量天尺往怀里一塞。 　　量天尺这么好玩，她还没玩够呢，等到玩够了，自然会把它还回来。没了那个碍事的玄铁牢笼，以后天机府的奉先殿就是她的主场，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如果不准备带出量天尺，之前那个祭拜天机府历代祖师的借口倒也勉强能用，但既然带走了量天尺，那么，她来过这里的消息就需要绝对保密了。 　　“小颖儿，给你一个忠告，以后不了解的地方，最好还是少去。因为你根本不知道，你会遇到什么。天机府机关重重，随便乱闯可是会没命的！” 　　走出奉先殿的大门，赵姒按照追月给的攻略里所说的那样用力一脚踩在左数第三块砖上，重启了里面所有的机关。 　　里面嘎哒嘎哒的机括声响起，萧颖倒吸了一口凉气。 　　赵姒很满意她此刻的反应，微微一笑，继续恐吓：“聪明点就别让人知道我来过这里。要是你不小心说漏了嘴，我可不敢保证，我会不会拿你当挡箭牌。” 　　“你放心，我们两个都没来过奉先殿，我的无人机失控了，我一直在找无人机！”萧颖慌忙保证。 　　赵姒满意地点了点头。 　　只要没人知道她来过奉先殿，就算被人发现量天尺在她身上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此量天尺早已不是彼量天尺了，既然连灵性复苏这样离谱的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自动飞到她怀里这样的事不也很合理吗？ 　　“少谷主，原来你们在这里！” 　　她们两个出来得非常及时，就在她们离开奉先殿没多久，追月便带着一帮孩子找到了他们。 　　萧颖慌忙表示自己是因为无人机失控才会离队，赵姒顺势表示自己是因为担心萧颖一个人在机关重重的天机府会出意外所以才跟了上去。 　　问题就这么搪塞了过去。 　　异魔的威胁解除，浮空城顺利升至预定高度。刚刚试验的无人机还在机缘巧合之下立下了大功，所有人都沉浸在难耐的喜悦之中，根本没人深究二人离开的这段时间到底做了什么。 　　所有人都在想着该怎样庆祝。 　　总控室那边很快传来了冲霄他们的声音。 　　“庆典！我们要办庆典！就按过年的规格来！” 　　“不对啊！还有十几天就过年了，现在按过年的规格办庆典，过年怎么办？” 　　“笨！那就一直办到过年！我们天机府现在有钱了，不差钱！懂？” 　　“去给所有宗门发请帖，庆典就定在三天后。我们要请琳琅天的乐修，上清派的食修，再去无极宗订几车好酒，务必要让所有人都玩得开心，吃得高兴……” 　　…… 　　天机府的行事风格一如既往的雷厉风行，掌门一声令下，整个天机府立刻以最快的速度运转了起来。散发请帖，搭建彩棚，准备节目，采购食材……忙得不亦乐乎。 　　连百姓们都自发地开始清扫庭院，粉刷墙壁。原本因为之前的混乱而一片狼藉的街道很快干干净净，一尘不染。街道两旁张灯结彩，彩旗招展，整个天机府都沉浸在了节日的气氛之中。 　　为了一雪前耻，天机府不惜一切代价想把这场庆典办到最好。不惜停下宗门一切事务，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庆典的筹备之中。全民之力下，浮空城很快被装点成了一座梦想之城，人间仙境，漂亮到已经完全不似人间。 　　哪怕请帖上的时间还没到，已经陆陆续续有人闻讯而来。看到浮空城上的景象后，那些买了房子的修士直呼物超所值，没买到的则忍不住扼腕叹息，甚至还有人悄悄问掌门破云，有没有兴趣再卖一次房子。 　　浮空城升空后，天机府的土地从此寸土寸金，房子自然不可能再卖。赵姒忍不住撺掇着冲霄他们要不要建几座豪华酒店，赚游客的钱。如果嫌麻烦也可以帮百姓们整修一下房屋，发展一下民宿。再度让天机府这帮没见过世面的铁憨憨惊为天人。 　　一连串的事情之后，天机府彻底把她当成了上宾，就差摆上香案直接把她供起来了。这待遇，大概也就荣华能够与她比肩。 　　给自己埋雷成功，激活量天尺成功，无人机实验成功。赵姒此行的目的已经圆满达成，完成了目标的她整个人都懒了下来，这段时间最爱做的事情就在坐在阳台上一边喝茶吃点心，一边百无聊赖地欣赏天机府的街景，一看就是好半天。 　　“怎么了？最近怎么总是发呆？”持续了几天后，连荣华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赵姒的目光依旧落在楼下熙攘的人群上：“没什么，只是突然感觉这个世界好真实……” 　　真实到她这个穿书者都感觉有些可怕。这个世界不仅有自己的力量体系，甚至还有可以逻辑自洽的科技体系。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喜怒哀乐，执着与坚持，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梦想而努力奋斗，不是游戏里面目模糊的NPC，而是跟她原世界的亲朋好友一般活生生的人。 　　就像对面酒楼的那位老板娘，她家的丈夫不顶用，整个酒楼都靠她一个人支撑，她还有一双儿女，儿子斯文秀气，女儿却跟她一样泼辣大胆。这几天，老板娘正在为儿女的亲事烦恼。 　　经常在这附近卖糖人的小贩有个小孙女，偶尔，他会带着小孙女一起卖糖人，小姑娘嘴甜会喊人，有她在，生意总能好上不少。 　　如果说这不是真实的世界，那什么才是？ 　　赵姒正胡思乱想间，忽然感觉荣华的大手落在她头顶，温柔地揉了揉：“胡思乱想什么呢？世界当然是真实的。” 　　赵姒笑而不语。 　　荣华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声音温柔而缱绻：“一路上看了那么多风景，见了那么过人。现在还想死吗？” 　　赵姒微微一愣，诧异地转头看他：“你之前允许我慢悠悠四处乱逛的理由是想让我体验人间百态？” 　　荣华给自己倒了杯茶，微笑着点了点头。 　　这个男人怎么可以这么好？赵姒一阵恍惚，为什么初次见面她竟会觉得他跟原世界的她是同类呢？ 　　这个男人分明温柔到了骨子里，善良到了骨子里。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感动多久，忽听荣华话锋一转：“我知道你来天机府的目的并不单纯。” 　　她顿时浑身僵硬，大脑一片空白。 　　荣华呷了口茶，淡淡瞥她一眼：“你依然没有放弃激活各大门派镇派妖器的打算，对吧？” 　　赵姒紧绷的神经顿时一松，好不容易才忍住了没往自己的真实目的上想。 　　好在荣华此刻也没打算窥探她的内心，完全是一派师长谆谆教导的模样：“我知道你是想为抗击异魔贡献一份自己的力量，但妖器真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有没有听过孤单的巨人的故事？” 　　赵姒摇了摇头。 　　“这可是修真界流传最广的睡前故事，清玄真不是个合格的师父。”荣华幽幽叹了口气，又忍不住揉了揉赵姒的头发，“我小时候，师祖经常把妖物时代的那些故事当成睡前故事讲给我听。其中有个故事就是关于量天尺的。” 　　他眼中泛起悠远的神思，开始娓娓道来。 　　“最初发现量天尺的，其实不是天机府的九代祖师，而是一个凡人小木匠。小木匠并不知道自己的曲尺已经变成了妖物，在做木工活的时候无意中把他自己放大了十倍，成了一个身高十几米的巨人。 　　量天尺对任何东西都只能使用一次，效果是永久性的。当时天机府的九代祖师想尽了办法也没能将那个小木匠复原。最后只能在山中为他建了一座适合他身体尺寸的房子，并给他留了一些适合他身体尺寸的粮食蔬菜种子后离开。 　　起先，小木匠还很高兴。别人耗费几个月才能建成的工程他搭积木一般只需几天就能完成，能让村民们损失惨重的野兽他一根指头就能摁死。小木匠心地善良，乐于助人。他开始借着身体的便利为村民修桥铺路，排忧解难，村民们信任他，敬重他。渐渐地，他在村民们心中成了神灵般的存在，人们甚至渐渐忘记了他的名字，只叫他巨人。” 　　说到这里，荣华低低地叹了口气。 　　“兴奋退去，他很快意识到自己再也不是曾经那个无忧无虑的小木匠了。他可以拥抱大山，却拥抱不了自己的家人，他可以亲吻大地，却亲吻不了自己的爱人。他的亲人疏远了他，他的爱人嫁给了别人。哪怕村民们再敬重他，膜拜他，每当夜深人静，回到自己的小屋，他永远都是孤孤单单一个人。” 　　孤单的巨人，孤单又强大，这设定看着怎么这么熟悉？ 　　赵姒不由自主望向了荣华，忽然嘴角一勾，笑道：“师尊，你之所以收我做徒弟，其实是因为太寂寞了吧！因为一个人太寂寞了，所以，故意找个能闹腾的徒弟。” 　　荣华面色一僵，愣在了当场。 　　“哈，看来被我说中了！” 　　寂寞吗？ 　　荣华不由自主回想起了曾经的太上谷，那时候师祖还没飞升，师尊也还没堕魔。热衷于英雄救美的停云公子洛停云总是会惹来无数风流债，他为人心软，又怜香惜玉，太上谷总是莺莺燕燕环绕。偶尔，云音还会杀上门来，上演一场河东狮吼。 　　真真是热闹非凡。 　　太上谷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安静的呢？ 　　先是师尊堕魔，接着师祖飞升，自己从太上谷最末位的小徒孙忽然一跃成了太上谷谷主。然后，一切都变了。 　　停云公子朋友遍天下，但他却不擅交际。师尊师祖相继离开后，太上谷便再也没有了曾经的热闹。 　　虽然他从未故意驱赶，但那些寄住在太上谷的散修们依然一个接着一个离开了。等到他回过神来，太上谷已经冷冷清清，只剩下小猫三两只。 　　“后来呢？”他正失神间，赵姒忽然凑近他，期待地拉了拉他的衣角，“那个巨人，后来就一直孤孤单单一个人吗？” 　　荣华原本想答是，看到赵姒眼中那满怀期待的神色，终于还是没忍心，继续说了下去：“不，后来他遇到了一个小姑娘。” 　　“那个小姑娘又瘦又小，却笑容灿烂。第一次见面，小姑娘就送了巨人一朵花。那朵花对小姑娘来说大极了，都有她的小脸那么大了，但对巨人来说，却不过指甲盖大小。 　　小姑娘的家人不喜欢她，甚至经常不给她饭吃。巨人偶尔经过村子，总能看到又瘦又小伤痕累累的小姑娘努力地干着她这个年纪不应该干的重活。巨人于心不忍，终于忍不住在小姑娘某次离家出走之后，用一栋他建的玩具房子跟小姑娘的家人换回了小姑娘。 　　小姑娘会赖在巨人手心里撒娇，会爬到巨人的肩膀上，抓着他的头发荡秋千。从此，巨人的每一天都变得快乐而充实。” 　　“真好！”得到了满意的结局，赵姒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缩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心满意足地往嘴里塞了一块甜甜的红豆羹。 　　晒着太阳，吃着点心，听着结局美满的故事，赵姒这一瞬间的确感觉人生无限美好。 　　可惜，荣华不是特意来给她讲故事的：“虽然故事的结局很完美，但我却觉得后半段不太真实，应该是后人为了达成所谓的大团圆结局，牵强附会硬加上去的。巨人最符合逻辑的结局应该是孤孤单单一个人孤独终老。” 　　好心情转瞬间被破坏殆尽，赵姒忿忿地瞪了荣华一眼：“师尊，你真煞风景！” 　　荣华摇了摇头，叹息道：“不是我煞风景，小姑娘的存在的确不合理。村民害怕巨人的理由就是他强大的力量，巨人为什么能够心安理得地跟小姑娘生活在一起？他难道就不怕自己一时没控制好力道，一把把小姑娘捏死了吗？” 　　这场面太过可怕，赵姒下意识地打了个寒战：“师……师尊，你小时候一定是个童话终结者。” 　　可惜，荣华却完全没有身为童话终结者的自觉，竟然借题发挥开始了说教：“我跟你讲这个故事是想让你明白，有些力量太过危险，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轻易碰触。你永远不会知道，你的一时疏忽会造成何等可怕的灾难。” 　　荣华此刻的眼神让赵姒蓦地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下一个瞬间，他便面无表情地朝她伸出了手，冷声道：“我知道量天尺在你那里，拿出来吧。” 　　“师尊……” 　　“拿出来，去道歉！” 　　“偷偷放回去不行吗？” 　　“不行，去道歉！” 　　“师尊，给我留点面子吧！我好歹拯救了浮空城……” 　　“有我在，原本也不需要你来救。” 　　荣华声色俱厉，赵姒无语凝噎。 　　看看荣华一脸不容商量的表情，赵姒只得委委屈屈从储物袋里掏出了量天尺，刚想递过去，却终究还是有些不甘心，又弱弱乞求了一番：“师尊，你看大家现在这么开心，你去告诉人家，我这个贵客偷拿了他们的镇派之宝，这多影响心情啊。如果是我，遇到这么糟心的事，说不定连庆典都不想办了。” 　　荣华冷冷一笑，反问：“你也知道自己做的事糟心吗？” 　　赵姒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不死心，继续负隅顽抗：“道歉可以，等庆典结束，行不行？你看，大家多开心啊，你忍心去破坏气氛吗？” 　　“忍心啊！”可惜，荣华的答案一如既往的煞风景。 　　赵姒刚想声讨他这丧尽天良的无耻行径，却没想到这世上还有人比他更加丧尽天良。 　　“师伯，师伯，不好了！反应炉，反应炉很不对劲！”追月风风火火地冲进城主府大门，边跑边喊，哪怕赵姒和荣华此刻人在楼上，都能清晰地听到他的尖叫声，“压力！压力一直不停在攀升！马上就要到达临界值了！” 第61章 61要炸了 这是准备去徒手掰核弹？…… 　　赵姒这段时间一直在听追月科普天机府的各种八卦, 耳濡目染之下，对这个世界灵石升品，灵石降品之类的黑科技也多少有了些了解, 自然明白追月口中的临界值是什么意思。立刻把手里的糕点一丢，从椅子上一跃而起。 　　一行人火急火燎冲向了浮空城的总控室。 　　总控室内此刻已是一片忙乱, 天机府的众弟子不停在各个阵盘，控标之间跑动, 寻找着反应炉失控的原因。 　　“参数没有问题，灵晶也没有问题。” 　　“是减速棒, 有人在减速棒上动了手脚！” 　　…… 　　一阵忙乱过后，终于有人察觉到了问题的所在。 　　“竟然是减速棒！”冲霄恍然大悟, “如果问题出在减速棒, 一开始的确不会有多少影响, 等到反应炉功率全开, 没了减速棒起缓冲作用，内部压力就会越来越大, 一旦突破了临界值, 两块正处于降品中的极品灵晶一旦发生碰撞，后果不堪设想。” 　　破云恶狠狠拧了拧拳：“该死，肯定是天机阁的人！一般人根本不懂这个原理。” 　　“这样下去会发生什么？”荣华虽不懂天机府的黑科技，却从众人的表情中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会发生灵爆。”冲霄深吸了一口气, 眼中依旧急得仿佛能冒火。 　　赵姒已经在脑海中自动将冲霄口中的灵爆代入了原世界的核爆。 　　哇哦，这次事情真的大条了！不知道修真界的核爆会是何等规模。 　　追月急得团团转，仿佛一只失控的陀螺：“天机阁那帮蠢货根本就不知道极品灵晶跟上品灵石之间到底差了多少个能量级！如果说上品灵石降品相当于化神期大能的力量, 那极品灵晶的降品就相当于飞升期大能自爆。” 　　冲霄长叹了一口气，面露嘲讽：“天机阁的那帮蠢货大概只想炸掉我们的浮空城，说不定还以为自己给我们留出了充足的逃生时间。殊不知, 以极品灵晶的能量级，一旦发现灵爆就是灭世级，起码炸掉半个修真界，别说我们这些浮空城上的人了，连他们远在千里之外的天机阁也在劫难逃。” 　　此言一出，原本还不明白事情严重性的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冲霄微微一笑，大义凛然地拍了拍追月的肩膀：“追月，照顾好你师父，以后天机府就靠你们了。” 　　原本正急得不停在原地转圈的追月脚步一顿，目露惊悚：“师伯！冲霄师伯，你想干什么？” 　　冲霄视死如归，淡淡道：“我进反应炉，去把里面那两块正在降品的灵晶掰开。” 　　追月一个趔趄，一把抓住了他：“师伯，你疯了吗？” 　　赵姒瞬间明白了冲霄的打算。这是准备去徒手掰核弹？ 　　原世界的小学生都知道徒手掰核弹会是什么下场，不忍见冲霄赴死，她慌忙建议：“不能用傀儡木人吗？” 　　冲霄摇了摇头：“极品灵晶的能级太高了，所有以灵力驱动的机关设备在接近反应炉后都会因为强大的灵压而损毁。” 　　他说完，深吸了一口气，扫视了一圈总控室内的众人：“启动备用反应炉，务必稳住浮空城的飞行姿态！你们，保重！” 　　果然不愧是雷厉风行的天机府弟子，话音落下，他这就准备往反应炉里冲。 　　没想到却被荣华一把抓住了，诧异地回头，却见荣华一脸正色道：“不，还是我去吧。你告诉我该怎么做。” 　　大概没料到找死也会有人抢着去，冲霄微微有些愣怔，就是在他失神的当口，荣华已再度开了口：“你去就是送死，我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如果这个世界有人能从反应炉中全身而退，我想那个人一定是我。” 　　这就是修真界第一强者的自信。 　　刚刚才亲眼目睹了他徒手推动整座浮空城的壮举，大家竟不约而同眼前一亮，下意识地觉得这个建议可行。 　　冲霄正要开口，却有人猛地扑过来挡在了荣华面前。 　　“不行！”赵姒张开双臂，摆出老鹰护小鸡的架势，杀气腾腾瞪着荣华，“你也说了只有一线生机。万一呢？修真界没谁都可以，不能没有你。如果一定要有人去，不如让我去吧。” 　　“你想都别想！”荣华一把将赵姒拎起，往身后一藏，“冲霄，告诉我该怎么做！” 　　赵姒猝不及防被他往身后一扔，一时没站稳摔了个四脚朝天，然而，她却根本来不及生气，慌忙爬起来，再度冲到了二人的面前。 　　她曾在原世界看过一部讲述核辐射受害者死亡过程的纪录片，那种大脑清醒着，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崩溃腐烂的情景比最血腥的恐怖片还要可怕。哪怕所谓的灵能风暴跟核辐射不一样，哪怕荣华足够强大，她也绝对不允许他去冒这样的风险！ 　　“冲霄，你要是敢说，你信不信我明天就让天机府变成全修真界最穷的门派，一万年翻不了身的那种！”赵姒双目血红，目露凶光，“我能送你们上天，自然也能拉你们入地！” 　　冲霄竟被她吓住了。 　　赵姒此刻的眼神实在太可怕了，没有人会怀疑她这番威胁的真实性。知道她只是想保护自家师尊，自然也没有人会苛责于她。 　　冲霄见状既不生气，也不失望，只是淡淡摇了摇头：“你们都别去，这是我们天机府的事，自然要由我们天机府的人自己解决，我去！” 　　说罢，他又要往反应炉里冲，赵姒慌忙一把拉住了他。 　　“不！我去！”说话间，她唰的一下从怀中掏出了量天尺。 　　“这是什么？”这一举动在外人眼里实在有些无厘头，冲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赵姒得意地一笑：“你们的镇派之宝量天尺。” 　　冲霄摇了摇头，断然否认：“不！量天尺我见过，不长这样！” 　　赵姒将量天尺高高举起，让所有人都能看清它：“你错了，真正的量天尺就长这样。听说过妖器吗？你们的镇派之宝其实是一柄妖器，现在，它灵性复苏了。” 　　赵姒之前一直担心普通人无法理解妖器是什么，听了荣华的故事才知道，原来在这个世界，妖物妖器之类的故事竟是孩子们的睡前故事，普及率大概类似于她原世界的鬼故事。既然如此，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果然，听到她的话，大家的脸上有震惊，有疑惑，却独独没人开口问她妖器是什么。 　　“灵性复苏是什么意思？”冲霄问这话给赵姒的感觉，就像原世界的人问这世上是不是真的有鬼。 　　赵姒懒得解释，直接拿起桌上的一个杯子，用量天尺放大了十倍。一只接近两米的巨型杯子陡然出现在了众人面前，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如果我说，之前空间裂隙突然消失，不是因为我师尊的封印，而是因为量天尺，你们信吗？” 　　众人面面相觑，看看地上的巨型杯子，又看看赵姒手中的量天尺，没有人说话。 　　赵姒只好自己开口发问：“如果我把反应炉缩小，能阻止灵爆吗？” 　　冲霄皱了皱眉：“理论上并不能，只能无限降低灵爆的能级。一吨灵晶发生灵爆与一克灵晶发生灵爆，反应的原理没什么不同，但杀伤力天差地别。” 　　赵姒闻言，却松了口气：“这就够了，至少不会炸掉半个修真界了，不是吗？” 　　量天尺翻一面就能涨一倍，她翻个十次，把反应炉缩小一百亿倍，就不信它还能有多大的威力。 　　面前的反应炉不过两米多高，缩小一百亿倍，大概都能像之前的空间裂隙一样自动蒸发了。 　　赵姒一边在心中默数倍数，一边翻动量天尺。没想到，翻动的速度太快，手滑了一下。 　　量天尺，它。 　　掉了。 　　满室寂然。 　　…… 　　“不行了，压力马上到临界值了，要炸了！” 　　没时间懊恼了！ 　　赵姒慌忙捡起量天尺，极速地翻转了两次，对着反应炉一量。 　　两米多高的反应炉瞬间缩成了小孩子的玩具弹珠大小。 　　赵姒下意识地往前一扑想要用身体压住反应炉，却有人比她快了一步。只见一只骨节分明的玉手抢在她之前一把抓起反应炉，狠狠扔向了天空。反应炉破空而去，竟然发出了一声突破音障的音爆声。 　　下一个瞬间，她感觉整个人都被裹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淡淡的莲香伴着温暖的体温如水般将她包裹，那人紧紧搂住了她，以一个全方位保护的姿势将她稳稳地压在了身下，他微凉的手甚至还捂住了她的眼睛。 　　修真者不需要穿得严严实实来御寒，两人的衣着都不厚，身体紧紧相贴，赵姒不仅能闻到他身上的气息，能感受到他的体温，甚至还能听到他此刻沉稳有力的心跳声，感受到他呼出的气息不停吹拂着她的发顶，酥酥麻麻，带起一阵又一阵的涟漪。 　　赵姒心脏一阵狂跳，恍惚中竟忘记了今夕是何夕，直到被蒙着的眼睛感觉红光一闪，这才蓦地回神。 　　只是缩小体积果然无法阻止灵爆。 　　天空中光芒一闪，然而，也就仅此而已了。闪光过后，既没有冲击波，也没有地震波。跟赵姒想象中的核爆完全不同。 　　短暂的愣怔后，她迅速反应了过来，应该是荣华刚刚那一扔，直接将反应炉扔出了大气层。不愧是修真界第一高手，维持整个修真界和平的终极威慑力，都能徒手发射卫星了。 　　化险为夷，绝处逢生，真是个完美的接杀！ 　　赵姒挣开荣华的束缚，站起身，长舒了一口气。 　　她刚想夸夸自家师尊，修为盖世，天下无双，却见荣华起身，替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而后竟神色凝重地开始了兴师问罪：“你刚刚想干什么？” 　　赵姒这才想起了自己刚刚试图飞身挡核弹的英勇壮举，顿时一阵尴尬：“就是，下意识的动作……” 　　荣华冷冷瞪她一眼，警告道：“有我在，还轮不到你来做傻事！” 　　赵姒慌忙连连称是。 　　看看荣华神色不善，大有要继续说教的架势，她慌忙转移了话题：“咦，小颖儿他们呢？” 　　灵爆类似赵姒原世界的核爆，攻击范围内怎么逃都没用。因此之前冲霄并没有阻止好奇的众人跟来，其中自然也包括萧颖和洛寻云二人。 　　就在刚刚量天尺落地的那一瞬，赵姒眼角的余光分明瞥见洛寻云恢复原本的模样将萧颖带走了。 　　生死关头，爱人撇下她，带着别人跑了。如果没有荣华，此情此景之下，原主该有多凄凉啊…… 　　啊，不对！原著里荣华的徒儿是萧颖，所以，他们两个都会选择护着萧颖。这么一想，原主岂止是一个惨字能够形容。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即将爆炸的反应炉所吸引，除了赵姒，根本没人注意到那一幕。 　　荣华知晓洛寻云的真实身份，多少也猜到了一部分真相，掩护道：“应该是小孩子害怕，自己找地方躲起来了，不用在意。过段时间，他们自然会自己回来的。” 　　“是吗？”赵姒不置可否。 　　像这种生死关头最能促进男女主角之间的感情，二人果然很快如荣华所说的那样，自己回来了。只是萧颖回来的时候脸颊微红，神情恍惚，看洛寻云的眼神也变得跟平时有些不同，也不知是不是狗男主已经趁机自己扒了马甲。 　　考虑到洛寻云小豆丁的年龄，追妻没有进展的时候，换大号上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回来之后萧颖就一直在走神，一脸少女怀春的表情。 　　回味了一下刚刚被荣华护在身下的感觉，赵姒对此表示理解。不管是不是吊桥效应，那一刹的心跳的确做不得假。停云公子人品智商什么的先不论，那张脸的确无懈可击，在之前那样的状况下，英俊帅气强大无双的美男从天而降，于危难之中救自己于水火，大概是个女孩都无法抗拒。 　　尘埃落定，一切恢复如初。天机府的技术过硬，经历了刚刚那样的危机，浮空城的姿态竟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如果不是之前天空中那道突如其来的闪光，浮空城上的百姓甚至都不会察觉到任何异常。 　　排查了所有减速棒，又检修了一遍剩下所有的反应炉，冲霄他们在排除了所有安全隐患后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赵姒刚刚才拿量天尺立下了大功，道歉什么的，自然就不必了。 　　物归原主，并且教会了冲霄量天尺的使用方法后，赵姒又回到了之前的阳台，开始了咸鱼躺。 　　这次总控室没有开麦，除了城主府的核心高层，没有人知道浮空城刚刚经历了一场事关整个修真界生死存亡的大危机。大街上的普通人依然沉浸在节日的欢快氛围之中，没受到一丝一毫的影响。 　　看着街上喜气洋洋的百姓，吃着盘子里新换上的糕点，赵姒心满意足地躺在椅子上，欣赏起了浮空城的落日。 　　为了安全考虑，浮空城的飞行高度不过千米左右，然而，不知是不是错觉，赵姒总觉得人在浮空城上，仿佛连空中的云都离自己更近了些，天边落日的余晖自然也更加绚烂，更加璀璨。 　　落日的余晖笼罩了整座浮空城，大街小巷的建筑纷纷被镀上了一层灿烂的金红色，加上之前为了庆典而装饰起来的灯笼彩棚，整座浮空城好看得仿佛仙境一般。而且还是即将过年的仙境，独一无二的美景，加上大街小巷百姓们那一张张洋溢着幸福与喜悦的脸，只是看着，就让人感觉说不出的平静与满足。 　　“可惜没在浮空城买房子，不然，以后没事了来浮空城上一躺，不失为一件人间乐事。”之前在仙网上卖房子的时候，赵姒原本还准备给天机府当托，结果没想到仙网上的众修士比她想象中热情得多，看看房子卖得不错，她也就没再多此一举。 　　此刻，她却忍不住有些后悔了。 　　“你还需要买房子吗？冲霄他们都打算在浮空城上为你建一座纪念塔了。”不知道从哪里伸来一只小手，不客气地从她的盘子里抢了一块绿豆糕。 　　赵姒一抬头，才发现是洛寻云。 　　“他们正在考虑是给你们师徒两人每人建一座，还是就建一座。我想那上面肯定会有你的房间。”洛寻云咬了一口绿豆糕，满脸揶揄。 　　赵姒慌忙护住了自己的盘子：“老妖怪，一把年纪，别跟小孩子抢东西吃！” 　　“小孩子？哼！”洛寻云冷冷瞥她一眼，“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阴险狡诈，心狠手辣的小孩子？说你是小孩子，被你坑到血本无归的天机阁肯信吗？” 　　“总好过你，老黄瓜刷绿漆，蒙骗无知少女！”赵姒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洛寻云，一脸鄙夷。 　　然而洛寻云却不以为意：“别说得这么难听，我跟小颖儿天作之合，两情相悦，你嫉妒也没用。” 　　赵姒哭笑不得：“嫉妒？嫉妒小颖儿被你这个老妖怪看上吗？我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承你吉言！” 　　夕阳还是那个夕阳，赵姒的好心情却被来去如风的老妖怪破坏得一干二净。 　　烦躁，说不出的烦躁！ 　　就在赵姒准备喝杯天机府特产灵果做的果露压压惊之时，荣华忽然来到她身边坐了下来。一句话石破天惊：“是我的错觉吗？我总觉得你好像特别在意洛寻云的事情。” 　　赵姒愣了愣：“有吗？” 　　“每次看到洛寻云照顾萧颖，你都会……”荣华顿了顿，微微皱眉，“很酸。” 　　“酸？”赵姒哭笑不得，“这怎么可能？” 　　荣华一脸笃定地点了点头：“是的，很酸。从内而外散发出来的酸。” 　　赵姒开始还有些茫然，随即恍然大悟。那种感觉，大概就像小孩子被人抢了玩具，哪怕那件玩具她原本并不喜欢，看到别人玩得开心，多少还是会有些不舒服的吧。这大概就是荣华口中所谓的酸。 　　人家有，我没有。哪怕普通人，在大街上看到有情侣撒狗粮，大概也或多或少会有类似的感觉。 　　赵姒已经释然，荣华却依旧耿耿于怀：“你为什么会有那样的感觉？难不成，你喜欢洛寻云？” 　　“噗——”赵姒刚刚端起面前的果露准备喝，闻言，一口果露全部奉献给了阳台上的花花草草。 　　擦了擦嘴，她才转头，难以置信地望向了荣华：“师尊，你以为我是变态吗？喜欢那样的小豆丁？” 　　没想到荣华却一脸正色：“你知道他不是小豆丁，你也见过他原本的模样，在弥夜的幻境里。” 　　赵姒霎时愣住。想到之前灼灼桃林中那张惊艳绝伦的脸，她忽然理解了荣华的心情，如果是普通的小姑娘的话，大概真的有可能单纯被那张脸所吸引。 　　毕竟，食色性也。 　　荣华艰难地勾了勾嘴角，苦笑：“所有人都喜欢他，但凡见过他的人，没有人不喜欢他。” 　　夕阳的余晖下，好看到仿佛玉人般的白衣仙尊眉眼低垂，表情酸涩，仿佛女儿即将被野小子拐走的老父亲。 　　赵姒顿时体会了什么叫作从内而外散发出来的酸，捂住了嘴巴忍俊不禁：“师尊，难不成，你是在……吃醋？” 　　这个惊人的发现让她之前的烦躁霎时烟消云散。 　　“我才不喜欢他呢！就算全世界的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可能喜欢他！” 　　也许是此刻的夕阳太美，也许是荣华的表情太过可爱，不知被怎样一种情绪控制，赵姒忽觉心中一热，反应过来时，已跑过去坐在荣华大腿上，一把搂住了他的脖子。 　　“我不喜欢他，我喜欢你！” 　　明明是以玩笑的语气说出的这句话，不知怎的，说完，她竟感觉脸上一热，心脏遽然狂跳了起来，那心跳的速度甚至一度让她怀疑自己的心脏会不会突然从胸膛中跳出来。目光落到他嫣红的唇上，她竟然有冲动就这样吻上去，脑海中闪过这个大逆不道的念头，她的呼吸一阵急促。 　　荣华闻言，蓦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盯住了她，黑曜石般的眼睛里光芒闪烁，那眼神明显惊多过于喜。 　　赵姒被他的眼神一刺，瞬间从迷乱中回过神来，深吸了一口气，苦笑。他要是惊喜，她反而该担心他是不是变态了。忘了不仅洛寻云是小豆丁，她自己现在也好不到哪里去。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代入荣华的角度，他此刻的心情大概是，我把你当女儿养，你却想吻我。 　　就在赵姒绞尽脑汁想着该怎样化解此刻的尴尬之时，大街上忽然响起了一阵惊呼。 　　“天呐！今天不是满月吗？” 　　“月亮这是怎么了？被谁咬了一口吗？” 　　“真的少了一块！难道天狗食月的故事是真的吗？” 　　“谁咬的？这一口咬得不够干净，旁边还留了渣渣啊！” 　　…… 　　赵姒抬头，果然发现头顶那轮因为夕阳西下逐渐清晰起来的明月缺了一块，一眼看去，的确像极了被谁咬了一口。 　　明明昨天还是正常的。此刻，赵姒唯一能想到的解释就是，月亮被荣华之前扔出的反应炉炸出了一个缺口。 　　想明白这一点后，她倒吸一口凉气。 　　当初阿波罗登月还花了三天呢！哪怕这个世界的地月距离跟她原世界不同，也已经足够恐怖了，人类的肉.体竟可以强大如斯！ 　　直到此时她才一阵后怕。冲霄之前说的炸掉半个修真界还是太保守了，玩具弹珠般大小的反应炉都能在月亮上炸出那么大的缺口，完整大小的反应炉完全足以炸毁整个修真界。 　　如果不是荣华在最后关头救了场，就她这小身板，哪怕整个人扑上去又能顶什么用？一旦炸开，修真界别的地方不知道，浮空城必定会灰飞烟灭。 　　她倒是能回家了，荣华或许可以幸存，洛寻云萧颖跑得够快，冲霄，追月，破云，无数天机府的百姓却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望着头顶那轮不再圆满的明月，她一阵唏嘘：“现在想想真是后怕，我关键时刻竟然手滑了……” 　　她当时掉的哪是什么量天尺啊？分明是修真界无数人的命！ 　　“没关系，不是有我吗？”大概是感受到了她此刻的情绪，荣华顺势将她搂进怀里，安抚地抚了抚她的脊背。 　　“是啊，还好有你。”赵姒闭上眼睛，将脸埋进荣华的怀里，感觉到一阵难以言表的安宁与平静。 　　这大概就是有后盾的感觉。忽然理解了修真界众人对太上谷的盲目崇拜。 　　天机阁这次实在太过分了，如果说两家之前的争霸还只是小打小闹的话，这次就已经触及到了修真界的底线。 　　之前那样影响一下机关道具的价格也就罢了，如果以后还像这次这样，因为两家争霸，动不动就要炸掉整个修真界，这还得了？ 　　哪怕天机府愿意既往不咎，为了整个修真界的安危，荣华都不可能让这事就此揭过。望着头顶那轮惨不忍睹的月亮，师徒二人不约而同决定给天机阁一个狠狠的教训。 第62章 62火灭了 你这人年纪轻轻，做事怎么…… 　　暮色四合, 黑暗渐渐笼罩了整座浮空城。 　　头顶那轮仿佛被人咬了一口般的月亮越发清晰，依旧清辉皎皎，却再也没有了往日里的圆满。街上行人依旧不停抬头望月, 每望一眼便止不住地发出阵阵惊呼。 　　对天道皇朝的不少儒修来说，今夜恐怕将会是个不眠之夜, 面对着头顶那轮不再圆满的月亮，不知当他们再背诵起先辈们那些月有阴晴圆缺的诗句时会是什么心情。 　　如果不出意外, 这个世界的月亮从此都将是现在这副不够完美的模样了。今日之后出生的孩子们，恐怕只能从长辈们的故事里了解到月亮原本是什么模样了。等到这一代的孩子长大成人, 描述满月的时候将会用什么形容呢？ 　　被咬了一口的月饼般的月亮？说不定还会疑惑，月亮明明有缺口, 为什么月饼却是圆圆的。 　　大约是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了, 赵姒和荣华二人坐在阳台上, 望着头顶的那轮皎洁, 久久没有离开。 　　半晌，荣华的声音才终于幽幽响起：“你不觉得天机府手中的东西太过危险了吗？” 　　赵姒闻言一愣, 立刻警惕地抬头望他：“你想干什么？” 　　荣华目不转睛地盯着月亮上的缺口, 眉头微皱：“我在考虑要不要收缴修真界所有极品灵晶，封存天机府的灵晶降品技术。” 　　不愧是Boss级人物，不动则已，一动就要封杀人家的技术。这分明是准备断浮空城的根基！ 　　赵姒吃了一惊, 慌忙从他怀里跳起来，杀气腾腾地瞪向了他，怒道：“因噎废食, 社会永远不会进步。固步自封，不思进取，我们现在应该还跟我们的祖先一样还留在树上没下来。” 　　荣华大概没料到她会如此激动, 有些哭笑不得：“什么留在树上没下来？” 　　“你不知道人是从猴子进化而来的吗？其他猴子安于现状，不敢迈出第一步，所以永远都是猴子，我们的祖先却敢从树上下来，所以我们成了万物之灵。” 　　“你在说什么？你脑子里怎么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 　　赵姒不觉得跟一个修真界大佬探讨达尔文的生物进化论是什么理智的想法，果断换了种说法：“有问题的不是杀人的刀，而是拿刀杀人的人。因为刀可以杀人，就禁止所有人用刀，这合理吗？” 　　看看荣华沉默不语，她连忙乘胜追击：“你如果禁止天机府以灵晶作为动力，那以后就没机会再看到像浮空城这样宏伟的工程了。” 　　她伸手一指眼前浮空城灯火辉煌的夜景。此时浮空城刚好穿过一片云层，袅袅云雾遮挡了月光，如水般在大街小巷间流淌，很快整座浮空城都仿佛飘在了云层之上，云烟飘渺，灯火璀璨，有种腾云驾雾般的缥缈与绮丽。 　　“你忍心以后再也看不到如此盛景吗？天机府的技术其实已经很成熟。这次的意外并非技术原因，而是有人从中作梗。如果你不放心，可以让天机府做好应急预案，定期过来检查。而且，天机府还有量天尺。有量天尺在，哪怕再发生类似的意外，问题也不大。没必要不分青红皂白，直接赶尽杀绝。” 　　晓之以理之后，她继续动之以情。 　　“你知道冲霄为了浮空城升空，熬了多少个通宵吗？你知道外面的百姓为了凑足建设浮空城的钱，节衣缩食了多久吗？你知道浮空城是天机府多少代人的梦想吗？你忍心因为一个意外，就葬送掉天机府那么多代人的梦想吗？就因为担心有个万一，你就要让他们所有的努力与期盼都打水漂吗？” 　　说完，她瞪大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目不转睛地望着荣华。 　　荣华笑着摸了摸她的头：“看来你真的很喜欢这座浮空城。我只说了一句，你回了我几十句。” 　　赵姒没有说话，只是继续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荣华跟她对视了片刻，终于败下阵来，无奈地摇了摇头：“算了，暂时也出不了什么大乱子，就这样吧。” 　　见荣华妥协，赵姒兴奋地跳起来，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一击得手，远遁千里。 　　只剩荣华留在原地，摸着脸颊上的那点湿润，一脸的失神。 　　浮空城可以留着，天机阁的问题却不能不解决。 　　事关重大，减速棒事件的调查结果很快出来了，的确是天机阁伺机报复。之前被天机府坑了一大笔灵石，眼看着浮空城就要升空，天机阁不甘心就此失败，竟冒天下之大不韪，在事关反应炉安全的减速棒上动了手脚。为此还不惜废了一个埋在天机府多年的暗桩。 　　鉴于技术水平的关系，他们的确不知道这么做差一点炸掉整个修真界，只以为最多不过炸掉整座浮空城。 　　只有经历过那一幕的人才知道当时到底有多惊险，不知者不罪，显然并不适用于这次的事情。 　　直接动手揍人，天机阁说不定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斟酌之后，众人决定不如干脆直接在庆典上公布真相。自己动手揍人，哪有煽动群众一起群殴来得爽快。 　　这次的庆典与其说是庆典，不如说是天机府的大型秀肌肉现场。天机府不仅把整座浮空城休整一新，甚至还把压箱底的宝贝都拿了出来。最近几天，赵姒随便走出去，都能看到天机府的弟子在调试各种新奇的小玩意儿，所有人都兴致勃勃地期待着能在庆典上一鸣惊人。 　　可惜浮空城小区的建设起步太晚，哪怕有量天尺作弊，也不可能在庆典开始前完工。 　　于是，掌门破云大手一挥，决定先集中力量完成浮空城小区的地标性建筑——通天塔。 　　赵姒羞耻地发现，这座所谓的通天塔就是之前洛寻云所说的，天机府准备为她和荣华建造的纪念塔，纪念他们师徒二人为浮空城升空所做的贡献。 　　虽然天机府知恩图报，她还挺高兴的，但是真的羞耻度爆表。 　　原本是想拒绝的，直到，破云兴冲冲地带着纪念塔的设计图来给她和荣华挑选。 　　谁说技术宅不会拍马屁的，破云带着图纸出现的时候，一张脸都快笑成花儿了，那谄媚的模样，简直让人无法直视。 　　可惜，马屁不幸刚好拍到了马腿上：“冲霄认为既然是通天塔，就要有剑指苍穹的气势，不如干脆做成忘情忘忧的样子，反正忘情跟忘忧一模一样，建一座就够了。我觉得双子塔更好看，一高一矮两把剑，像父女一样倚偎。” 　　像父女一样倚偎这个形容让赵姒心脏一颤，她又忍不住想起了那天她试图亲吻荣华时，他那震惊的目光。见鬼的父女，她自己又不是没爹！ 　　心情不好，自然也就不想替天机府省钱了，赵姒毫不犹豫挑了一张图纸：“我喜欢冲霄这座，剑指苍穹，够霸气，记得给我留个最好的房间。” 　　这座通天塔完全就是仿照赵姒和荣华佩剑的模样建造的，建造的方式非常作弊，直接从荣华手中借来忘情，翻模，浇筑，然后把剑柄往地上那么一插，拿量天尺直接那么一放大。一夜之间，一座外形完美复刻了太上谷师徒二人佩剑的通天塔拔地而起。 　　整个过程简单得仿佛小孩子过家家。 　　三天建成一座通天塔，还要将其作为招待各大宗门掌门的主场。一开始，所有人都以为掌门是被浮空城计划的成功冲昏了头脑，疯了。待到通天塔拔地而起，大家才不得不啧啧叹服。好在这里的修真界，谁也不知道对方手里面有没有藏着什么压箱底的法宝，没人会深究建造过程。 　　破云原本找的是赵姒，想借她的忘忧一用，被赵姒断然拒绝。赵姒自家事自家知，她手上的哪是什么忘忧，分明是镇邪，要是真被破云借去，一拔剑，看到一柄破破烂烂的断剑，还不得当场吓尿了。 　　好在荣华及时出现，拿出忘情替她解了围。 　　虽然建造方式简单，这座通天塔却一点都不偷工减料，用的是星纹玉髓。星纹玉髓乃是修真界一种上好的玉石，能够聚天地灵气，长期佩戴有助修为，一般被用来做贴身的玉佩。哪怕是巴掌大的玉佩，也不是每个修士都能买得起的，天机府却拿来建通天塔。 　　如果不是知道有量天尺的存在，大概连赵姒都忍不住要叹一句豪奢。 　　先上浮空城，再入通天塔。 　　庆典那天，受邀前来的各大门派掌门，先被浮空城如鲲鹏翱翔般的姿态所震撼，再被通天塔超乎想像的豪奢所慑服，所有人都不约而同收起了轻视之心。哪怕再不把天机府放在眼里的人也知道天机府早已今时不同往日，不得不乖乖夹起了尾巴，不敢再撄其锋芒。 　　庆典现场的气氛喜庆而和谐，赵姒恍惚中还以为自己回到了原世界某个颁奖礼的现场，真真是枯燥乏味，且无趣。 　　连个挑衅的人都没有，巡游中的那些机关造物她又大都早就见过，没过多久，她就无聊到打起了瞌睡。 　　“师尊，等重头戏开场了再叫我。”困得不行，她索性直接往荣华身边挪了挪，把头往他肩膀上一靠，睡了。 　　太上谷在修真界地位非凡，二人又是天机府的大恩人，如此重要的场合，天机府自然不可能让他们随便坐在角落里，师徒二人此刻所坐的位置比破云这个掌门还显眼。赵姒的这点小动作自然逃不过众人的视线。 　　面对着众人诧异的目光，荣华面不改色地把赵姒往怀里一搂，大大方方让她睡在了自己怀里。 　　靠在荣华的怀里，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赵姒的这个瞌睡打得惬意无比。 　　直到浮空城已经到达天机府事先准备好的灵爆试验场火焰山，荣华才将她叫醒。 　　赵姒揉着眼睛醒来的时候敏锐地感受到了一道复杂的目光，下意识地抬头望去，才发现竟是清玄。此刻，清玄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跟荣华，那眼神，分明是亲眼见到自家白菜被猪拱了的老父亲，愤怒，讶异，焦灼，五味杂陈。 　　赵姒回神，这才发现自己此刻正坐在荣华大腿上，头枕着他的胸膛，如猫儿般蜷缩在他怀里，二人此刻的姿势在外人眼里想必相当暧昧。 　　荣华虽然已经从洛寻云口中得知这个年纪的师徒不能睡在一起，但对如何把握跟她的界限依旧没什么概念，加上她总是主动缠上去搂脖子，坐大腿，他对于这种程度的亲密举动早已没了丝毫戒心，在他眼里，大约就跟吃饭喝水一般自然。 　　把她搂怀里，大概只是下意识的动作，就跟铲屎官下意识地把家里投怀送抱的猫主子搂怀里一样。然而，正是这个下意识的动作，落在外人眼里，可就意味深长了。 　　除了清玄，不时有其他门派的掌门频频向他们师徒二人所在的方向侧目，那眼神中的八卦之色，掩都掩不住。 　　在这种人多嘈杂的环境下，大范围使用读心术脑袋肯定会爆炸，所以，荣华对众人此刻内心的各种八卦一无所知。 　　“睡醒了？醒了那就回你自己的位置。” 　　“我不！”赵姒眨了眨眼睛，故意在荣华怀里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摆出誓要在这个怀抱里赖到天长地久的架势。 　　如今，荣华不仅在洛寻云眼中是禽兽，在各大门派掌门的眼中，恐怕也已经是禽兽一头了。一想到这点，她就忍俊不禁。 　　为了不让自己失态，她迅速将视线投向了浮空城下方的火焰山。通天塔极高，视野极佳，举目望去，下方的火焰山一览无余。 　　跟《西游记》里的火焰山一样，修真界的火焰山同样火焰熊熊，万年不灭。只不过成因却不是孙悟空打翻了太上老君的八卦炉，而是一位火灵根的飞升期大能渡劫失败造成的恶果。大能早已灰飞烟灭，经历了数万年的炙烤，这片原本生机勃勃的土地却成了人间炼狱。 　　这些年修真界一直平稳发展，有不少门派怀着开疆拓土的野心打过火焰山的主意，可惜，哪怕出动了化神返虚期大能，用尽了办法，也没能扑灭这场万年不灭的劫火。 　　据当初试图灭火的大能所说，这片土地之下刚好有一片火系灵矿，渡劫失败的劫火引爆了灵石之中的火灵之力，带着强大火灵之力的劫火根本不是人力所能扑灭的。如果不出意外，大概还能继续像现在这样熊熊燃烧数万年。 　　自从火焰山的火焰燃起直到现在，曾有无数人试图收复这片被自然伟力攻占的失地，可惜无一例外都以失败告终。今天，天机府将以他们多年来的最高研究成果，再次向这片失地发起冲锋。 　　这主意当然是赵姒出的。当初在网上看到毛熊用核弹造人工湖，给油田灭火，她就心驰神往，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自然不能错过。天机府想要用灵爆立威，想到修真界有处类似《西游记》里火焰山的存在，她立刻兴致勃勃提议他们或许可以用灵爆灭了这火。 　　天机府的各位既然能研究出类似核动力的灵石升品灵石降品之术，在自然科学方面的造诣自然不低。一听到她的提议，立刻意识到方案可行，于是，便有了眼前这一幕。 　　“不知破云掌门带我们来火焰山所为何事？”众掌门面面相觑，满脸疑惑。 　　“试试能不能灭了这万年劫火。”破云答得轻描淡写。 　　“灭火？”众掌门脸上的神情越发疑惑。数万年来，无数大能在这里沉沙折戟，哪怕才亲眼见证过天机府创造的种种奇迹，面对眼前炼狱般的景象，众人依然无法对天机府有任何信心。 　　破云并没有在意众人眼神中的怀疑，示意总控室打开浮空城的防御阵，而后一脸淡定地朝下方丢出了一枚灵爆弹。 　　“轰——” 　　灵爆跟核爆果然是同种性质的存在，随着这枚灵爆弹落下，下方的火焰山上顿时腾起一朵硕大的蘑菇云，如此之近的距离，众人的视线很快便被腾起的烟尘所遮蔽了。如果没有打开防御阵，此刻浮空城上的建筑物恐怕早已被强大的冲击波所摧毁了。 　　“灵爆弹？！破云，你疯了！” 　　用灵爆灭火这样脑洞大开的想法普通人绝对想不到，看到蘑菇云腾起，各大门派的掌门不约而同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为了显示肌肉，天机府特意把灵爆的能量级定在了火焰山所能承受的最高限度。刚才那一炸，起码相当于返虚期大能的自爆。 　　亲眼目睹如此可怕的力量。震撼过后，众掌门更多的却是惊恐。 　　看看众人神色不善，破云慌忙解释：“稍安勿躁，请各位掌门稍安勿躁！我扔下的灵爆弹只是为了灭火，没有别的意思。” 　　“灭火，你当我们是傻子吗？点火还差不多！” 　　“你们天机府到底安的什么心？” 　　“安的什么心？自然是好心！”破云一派从容，自顾自回到自己的位置，给自己倒了杯茶，旁若无人地喝了起来。 　　众人见他如此淡定，反而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所幸灵爆产生的蘑菇云很快散去，众人得以亲眼见证了他刚刚那番话的真假。烟尘散去的火焰山依然一片焦土，然而，那熊熊燃烧了数万年的劫火却已消失无踪。 　　“火灭了！火真的灭了！” 　　“这怎么可能？”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以毒攻毒吗？” 　　…… 　　众掌门不约而同走向通天塔观景台的边缘，试图看得更加清楚，甚至有人忍不住御空而行，飞到浮空城的边缘向下眺望。 　　看众人的表情就知道，天机府用灵爆弹立威的目的已完美达成。 　　“极品灵晶灵爆的威力竟恐怖如斯！”天机阁阁主面色大变，此刻连嘴唇都在微微颤抖，显然是想到了之前天机阁曾做过的事，正在后怕。 　　破云微微一笑，拿出指甲盖大小的一点极品灵晶：“确切来说，这是这么大的极品灵晶灵爆的威力。” 　　说到这里，他忽然提高了音量：“大家应该都在好奇，月亮为什么会突然少了一块。这还要感谢天机阁。” 　　原本正忙着眺望熄灭后的火焰山的众人顿时被月亮这个关键词吸引了注意，不约而同将目光落向了破云。 　　破云朝荣华所在的方向微微鞠了一躬，正色道：“天机阁为了阻止浮空城升空，对我们的减速棒动了手脚。如果不是尊上刚好在现场，及时将失控的反应炉扔到了月亮上，如今少一块的，大概就是我们所居住着的修真界了。” 　　月亮少了一块这么大的事，整个修真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几天，仙网上到处都是各种各样的猜测，各种莫名其妙的流言甚嚣尘上，莫衷一是。除了几个亲历了一切的当事人，其他人大概做梦都不可能想到真相竟如此震撼。 　　看到荣华坦然受了破云一礼，意识到破云说的很有可能是真的，现场顿时犹如刚刚被投下了一颗灵爆弹般炸开了。 　　“什么？月亮是我们自己炸掉的？” 　　“疯了吧！” 　　…… 　　听着破云的解释，赵姒却不由自主皱起了眉头。见他一直没提到关键性的量天尺，终于忍不住问荣华：“量天尺呢？破云怎么没提到量天尺？” 　　荣华微微一笑，语气平淡：“我今天坐在这里的条件就是，天机府隐瞒量天尺灵性复苏的消息。虽然反应炉爆炸的威力会因此被低估，不过也无关大局。” 　　竟然隐瞒了量天尺灵性复苏的消息？！此时此刻，赵姒竟忍不住有些怀疑，面前这男人是不是知道了她发在仙网上的那条消息。 　　荣华眸色一沉：“什么消息？” 　　要糟！ 　　赵姒慌忙转移话题：“师尊，你也看到了，量天尺到底有多强大。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妖器复苏明显是天道为了平衡异魔的可怕破坏力，给修真界开的一扇窗，为什么不好好利用？” 　　荣华摇摇头：“免谈。” 　　赵姒一口气没喘上来，望着面前的男人，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这人年纪轻轻，做事怎么这么保守？完全就是冥顽不灵的老年人作派！” 　　荣华闻言，并不回答。只是慢悠悠地端起面前的茶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端的是一派处变不惊的老年人作派。 　　赵姒：…… 　　她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压下了心中熊熊燃烧的怒火，继续劝说：“如果各大门派的镇派妖器都跟量天尺这么强，你就不必像现在这样给各大门派当召唤兽了。不停跑来跑去拯救世界，你难道就不累吗？” 　　荣华淡淡扫她一眼：“不累。” 　　天就是这么聊死的，赵姒愤而离席。 　　走了几步，感觉实在气不过，她一回头，恶狠狠骂道：“如果你是皇帝，你一定是个墨守成规，不思进取的昏君！” 　　荣华看她一眼，淡定地喝了口茶：“没事，我不是皇帝。” 　　想到之前那一幕，赵姒忽然嘴角一勾，点点头：“对，你不是皇帝，你是禽兽！” 　　荣华：？？？ 第63章 63吃醋了 师尊，再见！ 　　嘲讽完毕, 赵姒跑得比兔子还快，荣华没来得及弄明白禽兽二字的真正含义，就失去了她的踪影。 　　跑到无人的角落, 赵姒哈哈大笑。 　　看到像荣华这样光风霁月的人被人如此误会，她竟然觉得特别好玩。那种感觉就跟当初在他白衣上染上脏手印一样惊险, 有趣，且刺激。 　　可惜, 八卦不是此次庆典的主题。众人很快被灵爆弹的可怕威力转移了注意力，在得知月亮被炸的真相后, 立刻众口一词开始了对天机阁的讨伐。 　　看大家那义愤填膺的模样，得亏天机阁阁主是个美貌的女子, 如果是个男子, 大家说不定真会直接动手群殴。饶是如此, 天机阁阁主离开的时候依旧满头大汗, 狼狈不堪。 　　得知整个世界都差点毁灭，各大门派的掌门自然没了继续参加庆典的心情, 陆陆续续告辞离去。庆典的目的已经完美达成, 天机府自然不会多做挽留，原本热闹的通天塔很快变得冷冷清清。 　　玄天宗掌门清玄算是最后离开的那批人，离开前，赵姒看到他拉着荣华在一旁嘀咕了半天。二人说话的时候荣华一直眉眼低垂, 表情尴尬。 　　虽然多少猜到了二人谈话的内容，赵姒还是故意蹦跳着跑到荣华面前，扬起小脸, 挑衅地问他：“清玄跟你说什么了？” 　　荣华一脸尴尬，半晌才苦笑着开口：“他提醒我，孩子大了, 该注意避嫌了。” 　　“哈哈哈哈哈……”赵姒不客气地笑出了声。 　　“外面的男女之防这么严吗？”荣华长叹了一口气，“难怪之前各大门派的掌门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 　　赵姒继续狂笑：“哈哈哈哈哈……” 　　荣华皱眉：“除了嘲笑我，你还能说点别的吗？” 　　“你想让我说什么？”赵姒勉强止住笑，饶有兴味地冲他挑了挑眉，“反正已经被误会了，不如干脆把误会坐实，不然白白这么被人误会，多亏啊！” 　　荣华拧眉怒斥：“别胡说！” 　　赵姒根本不把他脸上的怒容当回事，一把抓起了他的手：“我还没玩够呢，我们去街上转转。今晚天机府的百姓绝对会狂欢到通宵。” 　　荣华谨记清玄的忠告，触电般抽回了手，赵姒毫不犹豫再度抓住，荣华再逃，她干脆扑上去一把搂住了他的胳膊，紧紧箍住。 　　荣华逃无可逃，蹙眉盯着她看了半晌，最后终于还是默认了她这个挂件的存在。 　　二人就这样在入夜的天机府大街上漫无目的地逛了起来。通天塔那边已经散席，大街上的狂欢才刚刚开始。 　　天机府不愧为整个修真界机关术最兴盛之地，哪怕街上的灯笼都比别的地方更加精巧一些，走马灯只是最基础的，这帮家伙甚至还做出了类似霓虹灯的存在，五光十色，耀人眼目。 　　大街上除了往来如织的人流，还有不少机关造物。会鞠躬的机关人热情地在门口招揽着客人，蒸汽动力的花车一圈圈在街上巡游，偶尔还有热情的商家不要钱似的给路上的行人派发点心糖果。 　　二人正走着，赵姒怀里冷不防被人塞了一大把糖果。 　　抬头一看，发现是位陌生的大婶，大婶笑容满面，满脸的善意：“今天是我们天机府的好日子，大婶请你吃糖。” 　　赵姒谢过，想也没想便剥了一颗塞进嘴里，糖果的味道很熟悉，是用天机府特产的灵果做的，清甜可口，回味无穷。赵姒毫不犹豫剥了一颗塞进了荣华嘴里。 　　大婶见状，捂嘴轻笑：“哎哟喂，你们父女两个感情可真好，我家那丫头像她这么大的时候，别说喂她爹吃糖了，见到她爹不躲着就不错了。” 　　见鬼的父女！ 　　赵姒的好心情转瞬间被破坏殆尽，立刻怒气冲冲地瞪了过去：“他才不是我爹爹。” 　　“咦？” 　　恶作剧心起，她故意搂紧了荣华的胳膊：“我们两个每晚睡同一张床，你猜我们是什么关系？” 　　大婶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下意识地抬头望向荣华，那眼神…… 　　荣华慌忙一把捂住了赵姒的嘴，用最快的速度将她拖离了现场。待到彻底远离了大婶的视线，这才停下脚步，冷着脸警告：“别再调皮了，这种玩笑真的一点都不好笑。” 　　赵姒依旧一脸忿忿：“那大婶是不是眼瞎？你明明这么年轻。” 　　荣华哭笑不得：“不是因为我老，是因为你小啊。” 　　赵姒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相比成人依旧小一圈的手，长长叹了一口气。以他们两个的年龄差，如此亲密的举止，一般人的确会下意识地想到父女。 　　真是不公平啊！别人相差几百岁依然能被称为神仙眷侣，为什么他们两个才十几岁的年龄差，在外人眼里就是父女？小难道就是原罪吗？她在原世界明明都已经到了被粉丝催婚的年龄了…… 　　她原本正情绪低落，眼角的余光瞥见荣华脸上一点薄红，顿时又雀跃了起来：“师尊，你脸红了！” 　　荣华慌忙否认：“不是，那是街上的灯火映的。” 　　赵姒原本想说街上的灯火不背这个锅，目光落到荣华脸上，却蓦地止住了话头。二人此刻正站在街角，不远处的那盏路灯亮得耀眼。真好看啊！灯下看美人，越看越好看！ 　　此刻，他正站在光与暗的交界处，一半在光明中，一半在阴影里。黑暗让他原本深刻的五官显得更加立体分明，灯光却让他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里仿佛带着星芒，璀璨又惑人。因为角度的关系，赵姒甚至能看到他脸上细细的绒毛。 　　他的眼睛真亮，脸真白啊，唇形优美而诱人，让人不由自主想要吻上去。 　　天气那么冷，赵姒却感觉胸中仿佛有火焰在舔舐，热得惊人，她舔了舔嘴唇，忽然笑着问他：“如果我大几岁，我会有机会吗？” 　　“什么？”荣华一愣。 　　赵姒目光灼灼地望着他，在心中默默答：我喜欢你！不是徒儿对师尊的喜欢，是女人对男人的喜欢。 　　荣华皱了皱眉，苦笑：“小小年纪，别想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 　　“回答我啊！”赵姒上前一步，搂住了他的胳膊，仰起头，充满期待地望着他。 　　荣华伸手替她理了理散乱的额发，压低了声音，幽幽道：“那就等你，大几岁再说吧！” 　　赵姒长长叹了口气。也好。再喜欢又怎样？她早晚有一天会回家，说不定不等她长大成人，她就已经先回去了。何必要去招惹他，徒惹伤心。 　　果然，这世上大部分的初恋都只能无疾而终…… 　　该死的天道，让她穿过来不算，偏偏还让她穿正常了；穿正常了也就罢了，偏偏又让她遇上如此惊艳的人。她觉得她回家后只能一辈子孤独终老了，跟面前的男子一比，她以前遇到过的那些所谓优质男性都不过是渣。 　　人非木石皆有情，不如不遇倾城色。白居易诚不欺我也。 　　也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她此刻的惆怅，荣华的大手忽然落在她头顶，温柔地揉了揉。这是长辈对待小辈才会有的动作，温柔宠溺，却不带一丝邪念。 　　原本应该很享受的动作，此时却让赵姒心中一阵酸涩。这个男人果然只把她当成小孩子看待。想明白这一点后，赵姒反而一阵轻松。至少，等她离开的那一天，他不会比她更难过。 　　临近子时，百姓们陆陆续续拿出了自家的焰火。沉睡的夜空忽然被无数璀璨的烟花所点亮，五彩斑斓，美得令人目眩神迷。可惜却短暂易逝，华丽地绽放过后，除了美好的回忆，什么都不会留下。 　　简直像极了她注定会无疾而终的初恋…… 　　这么一想，赵姒顿时没了继续闲逛的心情，情绪恹恹地回了天机府自己的房间，蒙头就睡。 　　接下来的几天里，她过得颓废又腐败，除了吃就是睡，唯一的乐趣就是偶尔探一下头，探听一下关于天机阁的八卦。 　　自从天机府的庆典揭露了真相，天机阁的日子就开始变得一日更比一日艰难。 　　天凉王破是总裁文里经常出现的桥段，其实修真文里也可以。天机阁这次做的事情实在太过分了，回去之后，不止一个门派的掌门发出了类似天凉王破的宣言。 　　退货，中止合约，催讨货款，一连串的流程下来，原本就已经因为之前极品灵晶事件被天机府掏空了家底的天机阁顿时陷入了绝境。别说继续维持他们引以为傲的贵族风范了，连弟子的月例都快发不出来了。 　　没办法之下，天机阁阁主只能主动找上天机府表示愿意出售所有极品灵晶。极品灵晶这种东西并非生活必需品，整个修真界，除了偶尔几个需要渡劫的大能，也就只有天机府有这个需要。天机阁如今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继续让这些无用的极品灵晶砸在手里发霉，要么清仓大减价，把它们卖给天机府。 　　肥羊主动送上门来，蓄谋已久的天机府毫不犹豫开启了趁火打劫模式。 　　面对焦头烂额，诚意满满的天机阁阁主，传说中曾经跟她有过一段情缘的冲霄毫无半点怜香惜玉之心：“极品灵晶我们可以要，但不能用你们的价格，而要用我们的价格。” 　　天机阁阁主察觉到了他眼神中的不怀好意，可惜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你们想用什么价格？” 　　冲霄嘿嘿一笑：“我们天机府不喜欢玩虚的，就用极品灵晶最初的价格，一百枚上品灵石一枚。” 　　天机阁阁主霎时涨红了脸：“你怎么不去抢？” 　　冲霄一脸的无所谓，毫不犹豫端茶送客：“不卖？那算了，反正我们天机府极品灵晶储备充足，也不是特别需要，极品灵晶你们想留就留着吧，最近也没什么需要升阶的大能，据说用来铺地特别好看。” 　　此时天机阁已经都快揭不开锅了，在留着极品灵晶铺地和全部换成上品灵石填补亏空之间，天机阁最终还是灰溜溜地选择了上品灵石。 　　高卖低买，一通操作之后，天机府竟然空手套白狼，成功掏空了天机阁的极品灵晶库存。 　　“发达了，真的发达了……” 　　狠赚了一笔，又狠狠报了当年天机阁哄抬极品灵晶价格，导致天机府破产的仇，冲霄破云他们躺在坑来灵晶堆里，开心得仿佛一个个傻子。 　　天机府的这一系列动作看似狠辣，其实不过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把当初天机阁曾经对他们做过的事原原本本还回去罢了。真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可惜，同样是破产，天机府穷困潦倒了几百年依旧屹立不倒，弟子们为了活下去反而越发刻苦努力钻研机关术，非但没能被打垮，反而越战越勇，底蕴越发深厚。 　　天机阁却不行，这世上历来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天机阁奉行精英教育，外门不过是一帮杂役，内门的精英才是真正的弟子。内门那帮少爷小姐们从小过惯了奢华的生活，根本无法像天机府的苦哈哈们那样一边打工一边学习。 　　有人一蹶不振，有人自暴自弃，甚至还有人直接叛出师门，另觅高就…… 　　内门精英们都颓废了，外门的一帮打工人看看门派前途无亮，纷纷另寻出路。 　　整个门派很快树倒猢狲散，再也没有了往日里不可一世的嚣张气焰。维持生计尚且艰难，更别提如之前那样继续跟天机府争锋了。像差点炸掉整个修真界那样的事，以后应该不会有机会发生了。 　　尘埃落定，赵姒收回听八卦的耳朵，继续在阳台上咸鱼躺，大有在天机府躺到地老天荒的架势。如果要在修真界找一个地方定居，遍布着各种便利机关设施的天机府绝对是最佳的选择。 　　某天，荣华终于再也看不下去，一把将她从椅子上拎了起来：“这几天你一直什么躺在阳台上发呆。既然你想请教的问题已经解决得差不多了，我们也是时候该回太上谷了。” 　　的确没什么可干的了，赵姒这人做什么都三分钟热度，之前还觉得自己能成为机关大家，拳打天机阁，脚踏天机府。现在，劲头一过，顿时觉得无趣了。 　　如今浮空城升空，冲霄破云他们事情都已经忙完了，也有空给她答疑解惑了，然而，她别说主动提问了，连摸一下之前的机关木人都懒得了。冲霄破云他们见她不再热衷机关术，自然也不可能摁头强灌。 　　于是，这几天她就这么一直咸鱼躺着，她自己觉得这样的生活其实挺不错的，可惜，世上没有不散的宴席。 　　见她一脸状况外的表情，荣华皱了皱眉：“怎么？你不会真的想在天机府过年吧？” 　　赵姒这才想起的确马上就要过年了，修真界虽然没那么多规矩，但除非无家可归，一般人还是会选择回家过年。 　　好吧，那就回去吧！ 　　跟追月交代了无人机的后续事宜，赵姒打包打包行李，跟着荣华准备打道回府。 　　没想到临行，冲霄却抓着她的手一脸的依依不舍。 　　“在仙网上卖房子，用灵爆弹灭劫火，你到底怎么想出来的呢？这么聪明的徒弟，我怎么就遇不到呢？我家的那几个徒子徒孙，一个个蠢得跟榆木疙瘩似的，拿着全套图纸还做不出像样的东西。你这么聪明，合该是我们天机府的人呐！如果可以，我真不想让你走！哪怕你什么都不做，偶尔给我们几句提点，也能让我们少走不少弯路啊！” 　　赵姒还没来得及说话。 　　荣华闻言，已经冷冷瞪了过去。 　　察觉到荣华的视线，冲霄立刻心虚地摸了摸鼻子。目光落到赵姒脸上，却终究还是有些不甘心，又试探着问了句：“如果我找个借口把你留下，尊上会不会跟我拼命？” 　　赵姒刚想拒绝，荣华的声音却已凉凉在她耳畔响起：“你想留就留下吧。我从来就不是什么合格的师尊，教法术不如姒恒，对你感兴趣的机关术一窍不通，还对你诸多限制，你嫌弃也正常。” 　　赵姒闻言，立刻毫不犹豫止住了离开的脚步，一脸惊喜道：“好啊，我留下。天机府这么好玩，我还没玩够呢。师尊，再见！” 　　荣华难以置信地盯着她看了半晌，最后只能忿忿一甩袖，转身离去。 　　眼看着他真的就要从视线里消失，赵姒慌忙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去。 　　“哈哈哈哈……上当了！开个玩笑而已，你不会是当真了吧？你才是我师尊啊，徒儿怎么舍得离开你呢？” 　　荣华虽然慢下了脚步，却依旧没有理她。 　　“你吃醋了？修真界第一高手竟然吃醋了！”看到他此刻那一脸傲娇，却拼命维持师尊威严的模样，赵姒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你知道多少人哭着喊着想当你徒弟吗？你却在为自己不会教徒弟而自卑。说出去，不知道要惊掉多少人的下巴。” 　　荣华没有理她，依旧自顾自往前走。 　　如果他真要走，刚刚离开的那一瞬间，完全可以直接御空回太上谷，想想他之前回太上谷取灵晶的速度有多快就知道了。此刻，他还没能走出浮空城唯一的理由就是，他在等着赵姒追上来。 　　那昂首挺胸，傲骨铮铮的背影分明在说，哄哄我，求你哄哄我吧。 　　这男人怎么可以这么可爱！头可断，血可流，偶像包袱不能丢吗？ 　　看在他这么可爱的份上，赵姒决定如他所愿：“我承认，在教徒弟方面，你的确没什么天赋，差了清玄十条街，差姒恒一百条街。如果你是我的启蒙老师，我大概会是玄天宗同辈中垫底的存在。” 　　荣华脚步一顿，难以置信地望向赵姒，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里满是不可思议。他大概做梦都没想到他都如此生气了，她不说软话也就罢了，竟然还选择火上浇油。 　　就在他即将拂袖离去之时，却听赵姒忽然话锋一转，笑道：“但你依然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师尊。” 　　荣华还在气头上，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毫不犹豫地反问：“我哪里好？” 　　虽然表情依旧一本正经，但那眼神，分明带了点小忐忑，还带了点小期待。 　　赵姒挠了挠头，没有回答。这种问题直接回答，会不会太尴尬？她在原世界虽然经常面对粉丝们变着花样的彩虹屁，但当面对人吹彩虹屁这种事情，她真的不太擅长。 　　此刻，二人刚好走到浮空城的边缘，时近正午，阳光正好，照得整座浮空城仿佛都在发光。浮空城的边界就是天机府一府之地的边界，跟历朝历代的行政区划一样，天机府跟其他州府也是以自然界的山川地理为界。 　　河流，山川，悬崖，浮空城就这样沿着边界被切了出来。此刻，二人所处的位置刚好是一座悬崖。站在崖顶朝下方望去，但见烟波浩渺，雾霭沉沉，下方的城镇农田仿佛小孩子的玩具一般在云雾之中若隐若现。 　　一般人别说像赵姒这样站在崖边了，哪怕只是朝下面望一眼，都会忍不住头晕目眩，四肢发软。望着底下缓缓移动的城镇景色，赵姒的脑海中蓦地产生了一个疯狂的念头。 　　跳下去，就这么跳下去！ 　　她忽然抬头望向荣华，一脸正色地问他：“师尊，如果我从这里跳下去，你一定会接住我的，对吧？” 　　听到这个问题，荣华的瞳孔陡然一缩。 　　然而，赵姒却连阻止的机会都没给他留，话音一落下，便猛然间张开双臂，如一只展翅的大鸟般一头从悬崖顶上扎了下去。 　　冬日带着寒气的劲风扑面而来，迅速带走了浑身的热量，赵姒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 　　自从得知死了就能回家后，她就渐渐失去了对死亡的敬畏。哪怕之前反应炉即将爆炸，她都没感觉到太过害怕。 　　此刻，极速的坠落中，她终于再度体会到了恐惧的感觉，心脏狂跳，手脚冰凉，肾上腺素极速狂飙。这才是活着的感觉啊！ 　　“哈哈哈哈哈……”极速坠落中的赵姒忍不住发出一阵畅快淋漓的大笑。 　　如果荣华没接住她，她这应该算是自杀了吧。 　　自杀会魂飞魄散。 　　真刺激！ 第64章 64接住了 真是怎么看这对师徒，怎么…… 　　劲风猎猎, 扑面而来的气流掠过耳畔呼呼作响，极速坠落中，地面的景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放大。 　　有一个瞬间, 赵姒觉得自己仿佛正被整个世界拥入怀中。 　　爽！ 　　浮空城绝对是整个修真界最棒的蹦极点，没有之一！ 　　她忍不住又发出一阵咯咯的轻笑。 　　下方刚好有一片云, 她正想象着自己坠入云层的感觉，一只大手忽然将她一把揽住, 然后，她重重一头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知道是荣华, 她笑容满面地抬头，却对上了一张冷若冰霜的脸。 　　此刻的他显然气极了, 眉头微微蹙着, 好看的唇紧抿着, 连那双如黑曜石般清透干净的眼睛也难得地带上了一丝杀气。这是一个极富距离感的表情, 鬼使神差地让赵姒想到了当初他站在云端审视她时可能的模样。 　　陌生而疏离，高高在上, 漠视一切。 　　“师尊……”赵姒心中一凛, 慌忙讨好地唤了一声。 　　男人却没有理她，只是深吸一口气，紧紧将她搂在怀中。 　　感受着他身体温暖的温度，手臂强劲的力道, 赵姒的心稍稍定了些。 　　此时二人距离地面已经仅剩很短的距离，荣华没有向上飞，而是顺势带着赵姒开始降落, 为了卸掉之前极速坠落时的冲击力，他选择了螺旋下降的方式，而这恰恰好正是偶像剧中著名的转圈圈旋转落地。 　　周围的景物都在旋转中失去了焦距, 模糊成了一坨坨色块，唯有面前男子的脸清晰得夺人眼目。 　　他的皮肤真好，他的睫毛真长，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一如既往的带着星芒，而那两瓣玫瑰般嫣红的唇同样一如既往的让人有想要亲吻的冲动。 　　赵姒原本最不耐烦这种转圈圈旋转落地的姿势，一直觉得这是剧组故意在拉时长，是在注水，每次拍摄都会忍不住笑场，然而此刻，她却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目不转睛地盯住了面前男子的脸，有生以来头一回体会到了心脏狂跳，呼吸急促的感觉。 　　也不知是纯粹的吊桥效应，还是面前的男人实在太过美丽。 　　原来不是这个姿势太过俗套，而是演对手戏的男主角没长在她的审美上。 　　此刻，终于遇到了长在她审美点上的男主角，她竟忍不住希望这旋转落地的时长能被无限拉长，几十秒算什么，哪怕拉长到整整一集，她都不会腻。 　　这男人真是该死的好看！三百六十度无死角，近距离看这颜值简直能够逆天。 　　越来越想把他带回家了，怎么办？ 　　赵姒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摸荣华的脸，可惜，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恰在此时，漫长的降落终于结束，二人犹如雪片般轻飘飘落在了一片冰凉的雪地上。 　　地上刚刚落过一场大雪，雪层足足有十几公分厚，举目望去，整个世界银装素裹，玉树琼枝，仿佛童话故事中的场景。 　　雪后初晴，天朗气清，吸入的空气虽凉，却带着一股独有的清新。好久没看到过如此美的雪景，赵姒挣开荣华的手，下意识地踩了踩脚下的雪地，听到清晰的咯吱之声，不由自主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她还想继续玩雪，可惜却被荣华一把抓住了肩膀：“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荣华此时脸上的表情比满地的冰雪更冷，哪怕再好看的脸，露出满脸怒容，也会让人忍不住望而生畏。 　　赵姒故意歪了歪头。为什么这么生气？是因为我忙着看雪，不看你了吗？没事没事，雪色妖娆，师尊你比雪更妖娆。 　　荣华脸上的表情一僵。 　　赵姒立刻露出了一抹恶作剧得逞的笑。 　　察觉到她心中的那点小心思，荣华脸上的怒容更甚，竟忍不住一把提起她，将她往膝上一放，扬起手，作势就要打她屁股。 　　赵姒慌忙惊声尖叫：“救命啊！我家禽兽师尊要打女徒弟屁股了！是女徒弟啊！貌美如花的女徒弟啊！他怎么下得了手啊？禽兽啊！” 　　荣华原本已经高高扬起的手果然停在了半空中，再也落不下去了。 　　赵姒趁势从他身上跳下来，嘴角一勾，露出一抹胜利者的笑容。 　　眼看着荣华此刻的表情仿佛吞了苍蝇一般难看，意识到他真的生气了，她慌忙收起了满脸嬉笑。 　　“你不是问我，你哪里好吗？这就是答案。”她仰起头，目光灼灼地望着眼前一身素白，站在雪地里却依旧耀眼的男子，“因为是你，我才敢跳。如果是冲霄大叔，打死我也不敢跳。所以，我才说你是这世上最好的师尊。” 　　她才不承认自己是在拍马屁呢！谁会用生命拍马屁？眼前这位可是阻她回家之路的大魔王，偶尔，她也想小小报复一下。 　　然而，面前的男子却分明被这记马屁狠狠击中了，依旧扬起的手缓缓落下，原本愤怒的眼神骤然柔软了下来，那一霎的表情震惊，茫然，无所适从，却独独也没有了之前的愤怒。 　　看荣华已经消气，赵姒刚想扑过去，给他一个大力的拥抱，为这次蹦极事件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却听身后忽然响起了一声凉凉的讽刺。 　　“你简直就是个疯子！” 　　一回头，才发现竟是成年版的原著男主洛停云正抱着小脸煞白的萧颖站在他们身后。 　　有外人在场，再投怀送抱就显得有些矫情了，赵姒只能收回了脚步，恶狠狠地瞪洛停云一眼，用同样凉凉的语气嘲讽道：“你真可怜，一定没有人敢像我信任我家师尊那样信任你。” 　　听到她这话，洛停云脸上的怒容更甚，他没有反击赵姒，反而抬头望向了荣华：“荣华，你一定是疯了才会收这个疯丫头为徒！我劝你尽早把她逐出师门，不然，我真担心有一天，你会被她坑死！” 　　看他此刻的表情，这番话竟是真心实意的。可见赵姒在他心目中的形象糟糕到了何种程度。 　　不就是逐出师门吗？遥想当初，赵姒还曾真心实意地在仙网上发帖，求助要如何才能被逐出师门。如今洛停云好心给她递了□□，她自然毫不犹豫顺着往上爬了。 　　她挑衅地望了洛停云一眼，故意望向荣华，真心实意地乞求：“师尊，徒儿秉性顽劣，难堪大任，不如，你就遂了停云师祖的意思，逐我出师门吧！” 　　回答她的，是荣华的一声怒斥：“别胡说，我永远不可能做那种事！” 　　赵姒起先一脸失望，却在看到洛停云比她更失望后，一脸得意地冲他做了个鬼脸，露出了胜利者的笑容。 　　洛停云顿时气急败坏：“死丫头！你别得意！” 　　“我家师尊疼我，我就得意怎么了？”赵姒昂首挺胸，故意鄙夷地扫他一眼，露出一脸嫌弃，“老妖怪，怎么不装小孩了？” 　　“我……”洛停云竟然一脸惊慌，下意识地想要躲避赵姒的目光，“反正又没有外人，我懒得装。” 　　“你该不会是……”赵姒得意洋洋地扫了他一眼，“想要救我吧？” 　　“你是死是活关我屁事！”洛停云断然否认，然而，他此刻的眼神却出卖了他。 　　不愧是原著男主，心地善良是标配。为了救她这个不相干的人，竟然不惜暴露身份。 　　赵姒的目光落到他怀中小脸煞白，依然在不住颤抖的萧颖身上，禁不住脑补了一场大戏。看来是她错了，这世上也有人像她信任荣华一样在信任着他。 　　“谢谢！” 　　她这话其实是对萧颖说的，感谢她的无私奉献，才没让洛停云破坏了她跟荣华之间难得的美妙时光，可惜，洛停云却误会了：“算你小丫头有点良心！” 　　赵姒懒得纠正，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管好你自己，以后不要做多余的事。” 　　洛停云果然瞬间炸毛：“嗨！你这死丫头！简直就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赵姒没理他，径自走向荣华，微笑着抓住了他的手：“我有我家师尊在，不需要你。” 　　在雪地里站了一会儿，荣华的手指微微有些凉，但手心却依旧干燥温暖。大约是被她此刻感激又濡慕的目光所触动，荣华没有躲避，用大手温柔地包裹住了她冰凉的小手。荣华手心的温度源源不断传来，赵姒只觉心中一片温暖柔软。 　　“冷吗？” 　　赵姒点点头。 　　“那我们走吧。” 　　“不！我想玩雪！” 　　荣华无奈，只能从储物戒中掏出一件大氅，披在了她身上。刚刚替赵姒系好带子，一个雪球就狠狠砸在了他的脸上。 　　荣华拂掉脸上的雪花，面无表情地回头，恰好对上了洛停云的脸。 　　只见那家伙眨了眨眼，一脸无辜：“你们不是要玩雪吗？” 　　“是，玩雪！”赵姒微微一笑，毫不犹豫抓起一个雪球狠狠砸在了洛停云脸上。 　　劈头盖脸的一击瞬间把洛停云砸懵了，仓促之间，赵姒的雪球团得不够紧，此刻的他与其说是被雪球砸了，不如说是被泼了一脸雪，不仅头发上衣服上都是雪，连长长的睫毛上都挂满了雪花。怎一个狼狈了得。 　　“哈哈哈哈哈……”一击得手，战果颇丰，赵姒畅快大笑。 　　“死丫头，你偷袭我！” 　　“老妖怪，明明是你偷袭我家师尊在先！我为我家师尊报仇，理直气壮！” 　　“死丫头，看招！” 　　“老妖怪，去死！” 　　…… 　　荣华和萧颖原本不想加入战团，然而，战场中的二人越战越凶，不惜拿他们二人当起了挡箭牌，雪球无眼，偶尔被波及在所难免。一而再再而三中招，再好脾气的泥人也被激出了真火，两人很快加入战团。 　　两边阵营壁垒分明。赵姒和荣华一组，目标洛停云；洛停云和萧颖一组，目标赵姒。 　　不动用修为，不使用灵力，双方竟然势均力敌。 　　雪球乱飞间，赵姒身上很快挂满了雪花，她却不觉得冷，只觉得开心又畅快。可以理直气壮袭击原著男主的机会可不多，自然要好好珍惜。 　　“死丫头，吃我一记裂空斩！” 　　赵姒潇洒地一个闪身，避过了扑面而来的雪球。然而，她明明避过了这一击，却清晰地听到了雪球砸中什么东西的声音。 　　一回头，震惊地看到一抹白发苍苍的身影应声倒地。 　　“啊！老妖怪，你打中了无辜的老婆婆！” 　　偶尔波及荣华和萧颖无所谓，反正都是自己人，就算砸得鼻青脸肿，回去也总有机会补偿，但打中陌生人可就不一样了。 　　赵姒慌忙飞奔过去查看老婆婆的情况，不看不要紧，一看，她的一颗心顿时揪了起来。一击之下，老婆婆竟已晕了过去，此刻正软软地躺在雪地上，一动不动。 　　“老妖怪，你到底用了多大的力道？谋杀吗？” 　　“我……我没有……”洛停云皱了皱眉，慌忙过来查看老婆婆的状况，确定只是晕了过去，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不是因为我的雪球，她这是力竭。”洛停云越是认真查看老婆婆的状况，眉头皱得越紧，“这老婆婆，不对劲啊……” 　　经他一提醒，连赵姒也察觉到了不妥。老婆婆白发苍苍，身材矮小，她开始也没觉得哪里不对，这世上也不是没有身材特别矮小的老人。然而，等到看清对方的脸，她才意识到这根本不是什么老人。 　　虽然白发苍苍，满脸皱纹，但眼前的人五官分明依旧带着孩童的稚嫩。忽略掉白发与皱纹，看身形，根本就是个跟她差不多年龄的孩子。 　　“不仅仅身形像孩子，她的骨龄也是孩子。”洛停云此刻的眉头已经紧紧皱到了一起，“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一个孩子变成这副模样？” 　　赵姒小心翼翼地问道：“能弄醒她吗？” 　　洛停云摇了摇头：“不行，精疲力尽，气息衰微，她已经到达了极限，还是让她先睡着吧。” 　　“这，怎么办？”赵姒下意识地举目远眺，周围的景物都被皑皑白雪笼罩，她费了半天劲，才终于在视线的尽头发现了一些隐约的建筑物。恰巧，雪地上那串长长的脚印刚好也延伸向建筑物所在的方向。 　　洛停云叹了口气：“不管怎样，先送她回家吧。” 　　赵姒原以为他会顺势将“老婆婆”抱起，没想到，他却抬头，朝荣华做了个请的手势，理直气壮地命令道：“荣华，你来抱她走。” 　　赵姒立刻反驳：“凭什么让我师尊抱？” 　　洛停云答得理所当然：“师父有事弟子服其劳。” 　　洛停云其实一说完就后悔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鬼使神差想在荣华面前摆师尊的架子。只觉得看此刻的荣华特别不爽，特别烦躁，就想干点什么煞煞他的威风。大概因为他不仅收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女徒弟，还获得了女徒弟全心全意的尊重与信赖。 　　真是怎么看这对师徒，怎么不顺眼！ 　　看到赵姒出言维护荣华，他心中的烦躁更甚，原本想收回的话硬是梗在喉咙间，再也说不出口了。最后，他只能保持着抬头的姿势，就那么定定望着自己昔日的徒弟。 　　荣华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二人四目相接。 　　就在洛停云忍不住担心他会不会戳穿自己早已堕魔被逐出师门的身份之时，却见他朱唇轻启，轻描淡写地开了口：“不想抱，会弄脏衣服。” 　　洛停云在松了口气的同时，眉头却是一皱：“你这是什么理由？她上次跟我打架，浑身弄得脏兮兮的，你不也抱了。” 　　说到打架，洛停云顿时老脸一红。之前不觉得怎样，此时此刻提起当初的事，怎么感觉这么丢脸？ 　　荣华挑了挑眉：“我自己徒儿再脏我也抱，陌生人就算了。” 　　他说完，淡淡扫一眼地上的“老婆婆”，忽然一声轻笑：“你不是最喜欢抱陌生的小美人吗？机会就在眼前，这次为什么突然选择谦让？” 　　这算什么话，揭老底吗？洛停云扫一眼不远处的萧颖，慌忙辩解：“谁喜欢抱陌生的小美人了？我那是为了救人！” 　　荣华点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嗯，现在就是在救人，抱吧。” 　　这也算是个不错的台阶，洛停云叹了口气，认命地抱起了面前的“小美人”。 　　一起身，他的眉头再度下意识地一皱，因为怀里的“小美人”比预想中还轻，轻飘飘的，简直仿佛一片羽毛：“这丫头怎么回事？明明骨龄不过还是个孩子，气机却仿佛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目光落到眼前那长长一串脚印上，他的眼中竟露出了一丝钦佩：“虚弱成这样，还能走这么远的路，简直就是个奇迹。” 　　不想耽搁时间，一行人运起了灵力，顺着雪地上的脚印，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地平线尽头的小镇。 　　那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小镇，算不上繁华，却也说不出多破败，就是行走在修真界，经常能看到的那种小镇。然而，一踏上小镇的青石板路面，众人便被一股扑面而来的萧索气息所击中了。 　　的确是萧索。明明街上的建筑并不破败，甚至还有不少看得出刚刚新建不久，然而，不知怎的，一进镇子，众人便不由自主感觉到了一股孤寂清冷的气息。不是因为满地积雪，也不是因为扑面而来的寒风。 　　这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就像你一不小心忽然踏入一座鬼城，不由自主就会被那种恐怖阴森的氛围所感染，浑身涌起一层鸡皮疙瘩。这个小镇虽然到不了鬼城的那种程度，却有着类似的氛围。 　　街上很干净，并不像传说中的鬼城那样肮脏混乱。街道两旁甚至跟普通的小镇一样有着不少摊贩，摊贩贩卖的货物也都很正常，藤编的器物扎实精致，蔬菜水果新鲜可口，包子馒头热气腾腾引人垂涎。 　　甚至摊贩们的生意也不错，路上行人熙攘，不时会驻足停下选购货物，付账的时候毫不犹豫，所有人都有种一掷千金的豪迈。 　　修真界的凡人哪怕有钱，也总会忍不住为未来打算。在别的地方很少有机会能看到有人大鱼大肉，肆意挥霍。哪怕有，也只是少数富户。 　　然而在这里，路过的几家酒楼却家家客满，宾客盈门。仅凭从酒楼里飘散出来的味道，就能判断里面必定鲍参翅肚，珍馐不断。 　　看得出来，这个小镇的生活水平应该不错。明明应该是物阜民丰的美好景象，却让赵姒一行感觉那股不和谐感越发浓烈。 　　慢慢在街上走了一圈后，众人终于察觉到了那股诡异的破败萧索感的来源。 　　“这个镇子怎么回事？怎么都是老人？” 　　抬头望去，入目所见的确都是老人，无论是摊贩行人还是招揽客人的店家，无一例外看着都饱经沧桑。偶尔出现一个年轻人，那简直就是一种奇景，会引来无数人的侧目。 　　他们一行人甫一出现就引来了无数人的目光，那些目光有好奇，有窥探，更多的却是嫉妒。那是年华逝去的老人对年轻人的嫉妒。 　　“真年轻，真好啊！”赵姒正愣怔间，忽然被一位老婆婆一把抓住了手。老婆婆抓起她的手，失神地婆娑着她幼嫩的手背，眼中闪烁着羡慕的光芒。 　　之前差点被临仙城失控的老婆婆咬伤的阴影犹在，赵姒如遭雷击，浑身的寒毛都在一瞬间炸了起来，慌忙抽回了手，下意识地往荣华身后一躲。 　　好在眼前的老婆婆却不是临仙城被异魔模因感染的疯子，意识到自己失态，慌忙对着赵姒连连鞠躬道歉：“抱歉，抱歉！很久没看到过这么年轻，又这么漂亮的小姑娘了！吓到你了，真是对不起！” 　　赵姒这才松了口气。 　　特征太过明显，众人此时已经可以肯定洛停云怀里的“小美人”就是来自眼前的小镇，正想找人询问，看看眼前的老婆婆还算能够沟通，立刻拉着人打听了一番。 　　“老婆婆，你认识我怀里的这个丫头，知道她家住在哪里吗？” 　　老婆婆这才注意到洛停云怀中的人，一看之下，顿时脸色大变：“咦，这不是老赵家的丫头吗？” 第65章 65剁碎了 这个世界疯了吗？ 　　听到老婆婆的话, 洛停云顿时眼前一亮，忙问：“你真的认识她？她家在哪里？” 　　老婆婆闻言，却面露迟疑：“我知道她家在哪里, 但你们一定不会想去。” 　　“为什么？” 　　老婆婆犹豫良久，半晌才压低声音, 艰难地开了口：“她家出人命了，她娘把他爹剁了, 剁成了一块块，官差拼了半天没把人拼起来。据说当时去看热闹的人, 回来都吐了。现在他们家一片狼藉，隔着一条街都能闻到冲天的血腥味, 附近的人都连夜搬走了。” 　　赵姒忍不住插了一句嘴：“好好的, 为什么呀？” 　　老婆婆叹口气, 苦笑道：“还能为什么？寿税的日子要到了。” 　　“收税？”赵姒以为她是发音不准。 　　老婆婆却摇了摇头, 纠正道：“是寿税，寿元的寿。” 　　“寿税？寿元也要收税？怎么会有这种东西？”赵姒犹如听到了天方夜谭。 　　然而, 老婆婆却一脸的理所当然：“朝廷多年前就已经下令百姓可以用银子抵徭役。既然徭役可以用银子抵, 为什么就不能用寿元抵？” 　　“这……”赵姒哭笑不得，“银子跟寿元能一样吗？” 　　老婆婆叹了口气：“可在我们这里，寿元就是银子啊！” 　　“寿元就是银子？” 　　老婆婆点点头，开始娓娓道来：“一开始, 卖命并不合法，有人偷偷拿寿元去换银子，再用银子去交税, 后来，晋王上奏朝廷，说命是自己的, 既然有人愿意拿命换钱，有人愿意拿钱换命，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也不会伤害到任何人，又何必多此一举横加阻止。朝廷一看，有道理啊，于是就允许卖命在晋王封地内合法了。后来寿元成了晋地的硬通货，渐渐地收税也就只收寿元了。哪怕你手中有银子，也得先拿银子换成寿元，才能交税，于是，我们晋地的税也叫寿税。” 　　“卖命合法化后，大家着实过了一段好日子。用一年的寿元换你十年吃喝不愁，你换不换？用十年的寿元换一栋新房子，你换不换？用五十年的寿元换你主政一方，你换不换？行将就木的老人或许会考虑一下，那帮二十郎当岁游手好闲的小年轻，根本考虑都不会考虑。” 　　“年轻人总以为人生还很长，寿命无穷无尽，却不知道，坐吃山空，哪怕是金山也会有被搬空的一天。卖命的人多了，渐渐地，寿元也就不值钱了。原本一年寿元就能换到的东西，后来渐渐需要两年三年。如果这时候及时停止，还能有机会过上正常的日子。可惜，习惯了奢侈无度的日子，他们根本没办法再过回原本的穷日子。哪怕意识到寿元将近，也没办法停下卖命的行为。有段时间，大街小巷总能看到一具具明明年纪轻轻，却早早寿终正寝的尸体。” 　　“卖命合法之后，要说最惨的还是那些没有家人疼爱的女孩子。兄弟闯了祸需要钱摆平，反正你年纪还小，少几年寿元又不会怎样，就当是帮帮哥哥吧。兄弟需要彩礼娶媳妇，那可是你亲哥哥啊，几年的寿元换哥哥的下半辈子，多划算。随着寿元一点点被榨走，小姑娘变成了老姑娘，既然你已经又老又丑，嫁不出去了，总不能留在家里吃白饭，总要为家里做点贡献……” 　　“这些年，不知道有多少无辜的小姑娘生生被家人榨干，小小年纪就寿终正寝。”老婆婆说到这里，伸手摸了摸洛停云怀中的“小丫头”，一脸的不忍。 　　知道她没有恶意，洛停云并没有躲避。他怀中的“小丫头”大概真的累坏了，被他抱着走了一路，此刻又被老婆婆粗糙的手抚摸脸颊，竟然依旧没醒。 　　老婆婆替“小丫头”理了理散乱的额发，长长叹了口气：“抱歉，这些话憋在心里久了，镇上的人又不爱听，这不，见到你们这帮外乡人，就忍不住多说了两句。” 　　赵姒摇了摇头，她不仅不觉得烦，反而还觉得挺有趣的。如此玄幻的故事，大概也就只有在修真界才有可能发生。然而，故事玄幻，故事的内核却似曾相识。 　　赵姒不由自主想到了穿越之前，某网友为了抵制代孕合法化说过的一句话：当人身上的东西能够被合法买卖，人就不再是人，而只是有钱人案板上的鱼肉。 　　看看赵姒一行并没有不耐烦，老婆婆收到了鼓励，又继续说了下去：“虽然有寿税，日子还是能过得下去的。每次收税也就一两年的寿元，全家人一起凑一凑也就是出来了，实在不想让家人损失寿元，也可以用银子去跟外面的人买。” 　　“然而，老赵烂赌啊！别说银子了，他家全家人加起来都没几年寿元了。这些年，他因为烂赌欠了一屁股债，实在没办法就拿老婆孩子的命换钱，大女儿二女儿都被他送去了安魂所，轮到最后的小女儿，赵家娘子才终于忍无可忍了。” 　　“安魂所？”又听到一个新名词，赵姒立刻目光灼灼地盯住了老婆婆。 　　老婆婆叹口气，神色复杂地解释起来：“好听点叫安魂所，难听点就是屠宰场。人一进去里面会被抽干所有寿元，寿元会被折合成银子交给家人。既然卖命合法，一口气卖完自己所有的寿元自然也合法。” 　　赵姒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不就是杀人？” 　　老婆婆摇了摇头：“签了字画了押就不是杀人了，这叫安乐死，说什么老病残障之人，活着也只是徒增痛苦，自己难受，家人厌烦，不如早日解脱，来世还能投个好胎。安魂所刚出来那会儿，那帮不想赡养老人的不孝子们可乐疯了，争相把家里没用的老人往安魂所里送。老人其实也是自愿的，与其留在家中终日被嫌弃打骂，不如早日解脱，还能给子孙留一笔钱，也算是给这个家做最后的贡献了。” 　　“这个世界疯了吗？”故事越来越玄幻，赵姒瞠目结舌。 　　老婆婆显然很喜欢漂亮的小姑娘，和善地朝她点了点头：“可不是！说不定世界本来就是疯的，只是原本有律法约束，才显得没那么疯罢了。晋王一纸上书，打开了地狱的大门，自然什么妖魔鬼怪都出来了。怨只怨我们命不好，生在晋王的封地上。” 　　她说到这里，抬头望了眼街上熙攘的人流。 　　赵姒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看到了一张张满脸皱纹，饱经沧桑的脸。原本她以为他们都是老人，此刻，却有些分不清，其中哪些是老人，哪些是为了钱甘愿让自己未老先衰的卖命人。 　　“你们也一定也在好奇街上为什么没有年轻人？这世道，我们哪里敢让家里的年轻孩子上街哟……”老婆婆一声叹息，“一个不留神，被人敲了闷棍送去安魂所，命都没了。只有像我们这种半只脚已经踏进棺材的，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大大方方上街。”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目光柔和地扫过众人年轻的脸庞，笑着提醒道：“你们如果要在镇上过夜，晚上记得小心一点，多的是不明真相的过路行商，还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被半夜敲了闷棍，送去安魂所丢了性命。” 　　“这也太无法无天了！”洛停云义愤填膺。 　　老婆婆摇了摇头：“都说那些杀人不眨眼的人是亡命之徒，对于那些寿元将近，快要死的人来说，杀个把人垫背，真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你们自己小心着点吧！” 　　老婆婆说完，捶了捶自己的腰，这就准备离开。目光落到洛停云怀中的“小丫头”脸上，又忍不住一声叹息：“说到底还是月亮惹的祸……” 　　赵姒一脸茫然：“这跟月亮有什么关系？” 　　老婆婆苦笑着解释道：“哦，忘了告诉你们了，这丫头名叫揽月，还是当初路过镇子的算命先生给取的名，说这丫头命好，将来有上九天揽月之能。我看呐，那个所谓的算命先生就是个大骗子。这丫头要是真命好，又怎么会弄成这样？” 　　她转身，再度轻抚了下赵揽月早已不再幼嫩的脸颊，幽幽叹了口气：“哎……可怜的丫头啊，这看着头发比我都白了，也不知还有几天好活。” 　　她抬头望向天空，目光悠远：“那天晚上，全镇都在疯传月亮缺了一块，赵家娘子一听就疯了！趁着老赵醉酒，把他给剁了。啧啧，平时连只鸡都不敢杀的人，生生把人给剁成了一块块，拼都拼不起来啊。” 　　赵姒闻言，立刻下意识地望了一眼荣华。荣华回望她一眼，神情同样有些不自然。 　　她真的做梦都没想到，这竟会是她跟荣华的锅。虽然哪怕没有月亮缺了一块这个导.火.索，赵揽月一家也未必能有什么好结局，但让赵家娘子一时激愤剁了赵揽月她爹的，又的的确确是他们两个。 　　这还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看来这事他们不想管都不行了。 　　“赵家娘子平时多好的人啊！见人总是三分笑，有事找她帮忙从不含糊，老赵只会赌钱喝酒，三个丫头都是她靠着缝补浆洗含辛茹苦养大的，结果好不容易养大的孩子，却一个接着一个被糟蹋没了，换我，我也得疯……”老婆婆依然在絮絮叨叨，说着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哎哟，抱歉，年纪大了，眼泪就不值钱了……” 　　她拿袖子抹了把眼泪，继续道：“说到底还是命苦啊，我们晋地的百姓都命苦啊！我家那个杀千刀的老头不嫖不赌，会赚钱还疼孩子，就因为遇到妖兽失了一趟镖，为了不连累家人，自己进了安魂所……哎，真的不能再说了，说多了都是泪啊……” 　　看她那泪流满面的样子，赵姒慌忙掏出一块绣着桃花的手绢递给了她。太上谷就是穷讲究，手绢都得带独家LOGO。 　　大约是上面的绣花实在太精美了，老婆婆接过后竟没舍得往脸上擦。 　　赵姒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手绢就是拿来用的，用完你要是怕洗不干净，扔了就是了。” 　　太上谷这样的偶像派，拿到人前的东西都得有逼格，同样带着独家LOGO的手绢，她储物袋里有一堆。 　　老婆婆这才小心地避开手绢上的绣花，小心翼翼地那手绢擦了擦眼泪。待到情绪平稳了些，她才再度开口：“看你们都是好心人，赵家娘子是没救了，人证物证俱在，左右都逃不过一个斩立决。你们如果愿意当个好人，就赶快带着孩子走吧！走得越远越好，让她剩下不多的日子过得开心些，就算是你们积了大德了。我替赵家娘子谢过你们了！” 　　她说完，深深朝赵姒他们一行鞠了一躬。 　　老婆婆把想说的话都说完后，就捶着腰颤颤巍巍地走了。 　　众人面面相觑，正考虑着要不要听老婆婆的衷告带着赵揽月离开，却有一群身着衙役服的官差抢先一步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街上的行人一个个看着垂垂老矣，行将就木，这一行官差倒是一个个正当盛年，锐气十足。 　　大概是习惯了高高在上，哪怕面对着赵姒他们这一行陌生人，官差的语气也依旧是颐指气使的：“你怀里的就是死者的女儿赵揽月是吧？把人弄醒，随我们回衙门认一下尸，交代一下当时的情况！” 　　“认尸？！”赵姒下意识地皱了皱眉，想起老婆婆之前说的剁碎了拼都拼不起来，人证物证俱在，再看看洛停云怀里面容憔悴的赵揽月，她总觉得对方这是在故意找茬。 　　也不知道是官差的声音实在太大了，还是恰好休息够了，洛停云怀中的赵揽月竟在此时幽幽醒转了过来。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陌生男子的怀中，她有一刹的茫然，而后，立刻条件反射地挣扎着试图逃离。 　　洛停云慌忙小心翼翼地将她放了下来。 　　等人站起来之后赵姒才发现，小姑娘居然比她还矮半个头。 　　“你多大？”她忍不住问了句。 　　“九岁。”小姑娘的声音干涩沙哑，仿佛被砂纸打磨过，没有半点小孩子该有的清脆甜嫩。 　　九岁的年龄，九十岁的身体…… 　　赵姒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看着她满头的白发和满脸的皱纹，心中五味杂陈，下意识地牵起了小姑娘的手。 　　赵揽月受宠若惊地抬头，因为恐惧正微微颤抖的身体竟僵了僵。不知是赵姒此刻的神情太过柔和，还是身体虚弱，已经没有力气挣扎，她非但没有躲避，反而反手握紧了赵姒的手。 　　跟赵揽月对视的一刹那，赵姒感觉自己的心脏忽地一颤。 　　眼前的小姑娘生了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哪怕此刻眼周布满了皱纹，依然能想像得到曾经该有多么灵动好看。那双眼睛虽然死气沉沉，却依然带着孩子的干净稚嫩。看到那双眼睛，她才意识到，这真的还只是个孩子。 　　“你……”看到赵姒对着赵揽月摆出保护的姿势，为首的官差皱了皱眉，分明是想呵斥，然而话到嘴边，却忽然转成了一声惊呼，“金丹高手！” 　　这声惊呼过后，一众官差不约而同收起了脸上的倨傲，换上了一副小学生遇见了师长般毕恭毕敬的表情。 　　为首的官差打着哈哈，努力试图套近乎：“敢问几位仙师从哪里来？” 　　“我们刚刚从浮空城上跳下来。”因为对方刚刚的举动，赵姒对他们没什么好印象，回答自然也没带什么好气。 　　为首的官差却并不生气，反而满脸憧憬：“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御剑飞行吗？” 　　赵姒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美好遐想：“没有御剑，我们直接跳下来的。” 　　“直接跳下来？那莫非用的是飞行法宝？” 　　赵姒骄傲地挺了挺胸：“没用法宝，直接跳，肉身直坠，安全落地。” 　　她实话实说，可惜官差明显不信：“哈哈哈哈……仙师您可真会开玩笑，哪怕您是金丹修为，从千米高空落下来，也是会粉身碎骨的。浮空城我们刚刚也看到了，真是壮观啊，那么大一座城，也不知是怎么飞起来的。听说天机府连凡人也可以学习机关术，上面的百姓可真是有福啊，也不知上辈子积了多大的德！” 　　官差就是普通凡人，并无修为，大概是通过某种秘法得知修真者的修为的。 　　赵姒看一眼荣华跟洛停云，发现为首的官差看他们二人的眼神仿佛在看两个随从，瞬间意识到他们两个的修为大概已经远远超出了官差秘法所能探查到的范围。不由一阵好笑，摆着两尊大佛不拜，却忙着讨好她这个小辈，这场景，还真是有趣！ 　　说实话没人信，赵姒只好说谎：“好吧，我们是走来的，就这么从雪地里一路走来的。” 　　为首的官差低头望了眼赵姒一行因为之前打雪仗沾上了泥泞的鞋，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个话题结束，官差依旧目光灼灼地望着她，继续求知若渴：“敢问几位仙师师从何门何派？” 　　赵姒依旧实话实说：“太上谷。” 　　“哈哈哈哈……仙师您又开玩笑！太上谷那是什么地方啊，据说少谷主出行架的是飞舟，用的是美婢，那排场比皇帝还大。您虽然跟太上谷的少谷主差不多年龄，修为也不弱，但要说您是太上谷的少谷主，小人是万万不信的。摆着好好的飞舟美婢不用，徒步而行，您图什么啊？” 　　图清静呗！赵姒翻了白眼，别说少谷主了，此刻连现任谷主，还有现任谷主的师尊都在你眼前，可惜，你肉眼凡胎，不识真神。 　　“好吧，玄天宗。”既然说实话没人信，她只能继续说谎。 　　官差再度满意地点了点头。查户口结束，众官差恭恭敬敬把赵姒一行请回了衙门。 　　前倨后恭的态度充分展示了在这个修真者遍地走的世界，凡人想要生存有多艰难。一般人还好些，像他们这种官差，接触的人来自天南海北，要是没有一双慧眼，还真容易一时不察踩到雷。 　　各大宗门都有自家的律法，各自的执法堂也不是吃素的，但如果修真者真要为难凡人，有的是办法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再加一条求告无门。 　　望着官差们那拼命伏低做小，生怕惹怒她这个金丹期大能的模样，赵姒非但没觉得荣幸，反而还有些难受。 　　先天的力量差距决定了这个世界永远不可能有真正的自由平等，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天经地义。琳琅公主梦想中所有人都能幸福生活的世界，大概永远都只能存在于梦中。太上谷再怎么挣扎，也只能尽量维持表面上的和谐。 　　如果不是她一时兴起，选择从浮空城上跳下来，哪怕她做梦都不可能想到，这世上竟会有如此阴暗的角落。寿税，饶是她自认想象力足够丰富，也不可能想到竟连人的寿元都能成为上层剥削的目标。 　　这么一想，被一帮铁憨憨统治的浮空城可真是个美好的乌托邦啊，无怪乎官差们如此羡慕。 　　因为赵姒这个金丹期大能的存在，原本应该被押去衙门的一行人，竟然被县令奉为了座上宾，一进衙门就得到了热情的款待。 　　县令是个三十多岁的胖子，大腹便便，笑容满面，看着就很好说话的样子。见到赵姒一行表现得比一众官差更加殷勤，得知他们来自玄天宗后，一双眼睛霎时便亮了，灵果仙茶仿佛不要钱似的往一行人面前端。 　　看着面前的灵果仙茶，赵姒有些庆幸自己先前随口说了玄天宗，要是说自己是无门无派的散修，大概就没这待遇了。 　　可惜，县令所做的一切注定只能是无用功。之前亲眼见了满街“老人”，又被老婆婆科普过此地的惨状，哪怕他表现得再殷勤，赵姒也没办法对他有丝毫好感。 　　不过既然吃的喝的都已经端了上来，自然不能浪费，她不仅自己吃了，还塞了不少进赵揽月的怀里。 　　可惜，赵揽月根本无心吃喝，一动不动垂头盯着怀里的吃食，半晌才终于鼓起勇气，弱弱问身旁的赵姒：“仙……仙师，能让我见一见我娘吗？” 　　赵姒没有回答，毫不犹豫抬头望向了一旁正一脸陪笑的县令。 第66章 66收徒了 你们女人都这么感情用事吗…… 　　县令连忙点头哈腰地答：“可以, 当然可以！” 　　说完，竟亲自领着人往牢房的方向走。 　　去牢房的路上，赵揽月忽然拉了拉赵姒的衣角, 弱弱乞求：“我娘她，在二姐被爹卖去安魂所的时候就已经哭瞎了眼睛, 她不知道我爹曾经偷偷带我去卖过寿元……求你们千万别让她知道。” 　　赵姒脚步一顿，难以置信地望着小姑娘的满头白发：“她不知道？” 　　“我不敢让她知道, 我是她最后的指望了。”赵揽月的声音低低的，哑哑的。 　　赵姒叹了口气, 无奈地点了点头。 　　小镇不大，县衙也破破烂烂, 县衙的牢房自然不会好到哪里去。一进门, 一股浓重的霉味便扑面而来。 　　杀人是重罪, 揽月她娘戴着全套手铐脚铐被关在最里面的单间, 倒是挺清净。大概因为对罪行供认不讳，倒也没有受刑, 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坐在牢房的地上, 一动不动，竟奇异地给人一种视死如归的平静之感。 　　“来人，还不快给这位……这位夫人换一间好一点的牢房！”县令是个人精，这种时候依旧不忘努力表达对修真者的善意。 　　既然他主动提了, 赵姒一行自然不会推辞，由着他让官差把揽月她娘换到了一间更好的牢房。 　　说是牢房，里面竟然桌椅床铺俱全, 衙役还有眼色地给上了一壶茶，然后给揽月她娘卸去了手铐脚铐。 　　“发生了什么事？”揽月她娘看不见，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切显得很茫然。 　　直到听到赵揽月喊了一声娘, 才震惊地愣在了当场。 　　赵揽月立刻扑过去，紧紧抱住了她。 　　“娘，你好傻！那天，我已经跑了，你其实根本不必杀了……”赵揽月皱了皱眉，似乎不知该如何称呼那人。 　　然而，哪怕她没说出口，现场的众人也知道她指的是谁。 　　“不！我早该动手的！当初你大姐被卖掉的时候就该动手的！我不后悔剁了他，只后悔剁晚了。”揽月她娘用力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有些咬牙切齿，“揽月，你记住，永远不要对没有人性的畜生心存妄想。让畜生活着，只会给他机会继续祸害无辜！” 　　“娘，揽月记住了！” 　　“临死能让娘知道你好好的，娘可真高兴啊！”揽月她娘微微一笑，“揽月，你抬起头来，让娘摸摸你。” 　　大概知道脸上的皱纹会露陷，赵揽月慌忙警惕地后退了一步：“娘，忘了给你介绍，我遇到了几位仙师，是他们救下了我。仙……仙师……” 　　她偷偷扫一眼赵姒，深吸一口气：“仙师愿意收我作婢女，以后我就是仙门中人，再也没有人敢欺负我了！” 　　说完，她抬头望向赵姒，一脸的祈求。 　　看到满头白发的小姑娘，赵姒心中五味杂陈，用力摇了摇头。 　　赵揽月瞳孔蓦地一缩，顿时浑身僵硬，闭上眼睛尴尬地等着被拆穿。却忽然听到赵姒的声音温柔而笃定地响起：“不是婢女，是徒弟。” 　　她难以置信地睁眼望向赵姒，却见赵姒的手落在她发顶，温柔地揉了揉：“你别看我声音年轻，其实我是个金丹期的修士哦，我看揽月资质不错，决定收她为徒。” 　　“仙……仙师此话当真？”揽月她娘骤然听闻此言，连声音都在颤抖。 　　“自然当真，我难道还会故意耍你玩？”赵姒微微一笑，“揽月这名字起得可真好啊！上九天揽月。不过，上九天揽月算什么？我们太上谷还能炸月亮呢？知道月亮为什么会少一块吗？我师尊，也就是揽月她师祖炸的。厉害吧？” 　　赵姒趁机吹了一下牛皮。 　　“真的？”揽月她娘可比那些硬逼人说假话的官差可爱多了，竟然配合地露出了一脸崇拜的表情。 　　吹牛有人当捧哏的感觉真好，赵姒笑容满面：“当然是真的！不过那是意外，并不是故意的！” 　　揽月她娘啧啧赞叹了一番后，忽然一声惊呼：“等一下，太上谷，就是那个比皇帝还厉害的太上谷？据说前段时间太上谷少谷主入京，还抢了皇帝老儿的龙椅坐。”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难怪之前官差提到太上谷少谷主的时候一脸的憧憬，赵姒觉得自己如今在修真界普通百姓心目中的形象大约是个无法无天的纨绔。 　　“哈哈哈……”既然被发现了，赵姒也懒得辩解，大大方方地承认了，“那个少谷主就是我。我跟你说，那龙椅坐起来真的特别舒服。” 　　都被天道皇朝的政令逼到快活不下去了，揽月她娘对皇权自然没多少敬畏，听到赵姒承认自己曾经抢过皇帝龙椅，竟然露出了一脸畅快的笑。 　　与有荣焉道：“我就知道我家揽月是个好命的。那个算命先生说了，他就没见过命这么好的姑娘。我当时就问他，有多好，皇后命吗？他笑着摇摇头，说皇后算什么，这丫头将来说不定比皇帝还厉害。原来是应在这里。能遇到这么厉害的师门，我家揽月真有福气！” 　　感慨完毕，她忽然收敛了脸上的笑容，一脸正色道：“揽月，你听着。以后好好听师父的话，好好修炼，不要惹师父生气，知道吗？” 　　赵揽月慌忙用力点了点头：“娘，我知道了。” 　　赵揽月虽小，却也知道杀人偿命，她想见娘亲一面，不过是为了道别。该说的话都说了，现场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 　　然而，哪怕已经无话可说，她却依旧不舍得告辞离去。 　　最后，还是赵姒打破了这难耐的沉默：“揽月她娘，你想活吗？” 　　揽月她娘闻言，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也想活啊！可是这世道不让我活啊！我也曾感叹这世道不公，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临死前能让我知道我家揽月有了着落，我死而无憾。” 　　赵姒沉吟片刻后，终究还是说出了口：“只要你不想死，我就能让你活。” 　　揽月她娘闻言，微愣片刻，半晌，一脸释然地摇了摇头：“仙师不必费心了，民妇时日无多，不值得劳动仙师大驾。况且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竟是一派从容赴死的模样。 　　赵姒叹了口气，没有再劝。 　　一行人退出牢房。 　　赵揽月忽然扑通一声在赵姒面前跪下，对着她重重磕了三个响头：“谢谢仙师愿意替我圆谎，揽月感激不尽！下辈子一定结草衔环以报仙师大恩！” 　　“不是圆谎，我是真心想收你为徒。难道你不愿意吗？” 　　“可我……”赵揽月闻言，低头望着自己皱纹密布的双手，一脸的难以置信。 　　赵姒自信一笑，一把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修真界秘法千万，难道还怕解决不了你这点小问题？” 　　直到把赵揽月从地上拉起，她才猛然意识到自己擅自收徒，还没经过荣华的同意，慌忙一脸心虚地望向了他：“师尊……” 　　荣华一脸无奈：“小姑娘戾气有点重，不过心性不坏，可以收。” 　　“那就好！”赵姒一颗心顿时揣回了肚子，慌忙将赵揽月往荣华面前一推，“你师祖都同意了，还不快拜师？” 　　“揽月拜见师祖，拜见师尊！”赵揽月顿时惊喜不已，泪流满面地给二人行了拜师礼。 　　赵姒他们这边祖孙三代正其乐融融，忽听身后忽然传来了洛停云凉凉的声音：“你们女人都这么感情用事吗？看人可怜就随意收徒？当初师尊不惜越过我直接给我找了个徒弟，如今连你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也这样……” 　　洛停云只是嘴欠，忍不住吐槽了一番。没想到荣华闻言，眉头竟忽然蹙了起来：“你什么意思？你是说当初师祖是因为看我可怜，所以才收的我？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洛停云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慌忙摇头：“我答应了师尊，对此守口如瓶，你别问我！” 　　荣华的确没有再问他，只是却忽然以手扶额，露出了一脸痛苦的表情。 　　“师尊，你怎么了？”赵姒吓了一跳，慌忙伸手去扶他。 　　荣华连忙摆手：“突然有些头疼……没事，缓缓就好了。” 　　说完，他径直走向了庭院深处。 　　赵姒不好去追，只能问身旁的洛停云：“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洛停云一脸心虚：“都说了别问我！我发过天道誓言，你问我也没用。” 　　赵姒忧心忡忡：“他没事吧？” 　　洛停云望一眼荣华，叹息道：“恐怕是刚刚牢里的那一幕触动了他内心深处的记忆，师尊留下的封印很稳固，没那么容易被打破，不用担心。” 　　看到荣华脸上的表情依旧痛苦，赵姒立刻一把抓住了他：“封印打不打破我不管，我只想知道他还要疼多久？” 　　“没事，记忆被封印的自然反应，一会儿就好。”洛停云一边挣开她的手，一边笑着调侃，“看不出来，像你这样的人也会关心别人。” 　　赵姒一愣，原世界的她的确从来不知道关心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对上洛停云促狭的目光，她慌忙摇头：“我只关心我家师尊，别人关我屁事！” 　　然而，听到她的话，洛停云眼中的兴味却更浓：“你很喜欢荣华？有多喜欢？” 　　赵姒翻白眼：“关你屁事！” 　　洛停云皱眉继续追问：“你喜欢他什么？” 　　赵姒继续翻白眼：“关你屁事！” 　　见赵姒一脸的不配合，洛停云忽然道：“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他并不是你想象中那样光风霁月，你还会喜欢他吗？” 　　这个明显已经超出界限的问题让赵姒瞬间诧异地抬起了头，望着面前长相俊美，衣冠楚楚的男子，一脸的难以置信：“你一个大男人，做事怎么这么……恶毒女配？挑拨离间吗？” 　　洛停云一噎，有些尴尬道：“我只是好心提醒。” 　　“好心提醒？”赵姒哭笑不得，忽然眸光一闪，望向荣华所在的方向，“师尊，师祖他提醒我……唔唔唔……” 　　赵姒才不会替洛停云这个恶毒男配隐瞒，正准备当场向荣华告密，却被恶毒男配一把拖到了旁边的角落里。 　　“我错了，我只是一时情急，脱口而出……”洛停云将她拖到角落里后，竟然一脸乞求，“你可千万别告诉荣华我在他背后说他坏话，你不知道他这人到底有多小心眼。” 　　洛停云说到这里，忽然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 　　“哈哈哈……”赵姒虽然也曾领教过荣华的小心眼，但见到洛停云如此模样，依然忍不住笑出了声。历来都是徒弟怕师父，师父怕徒弟的，还真是少见。 　　她还想继续嘲笑洛停云，却听他忽然一脸正色道：“荣华他，很不容易。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他并不是你想象中那样，你能不能，不要嫌弃他？” 　　赵姒已经在心中把洛停云默默定位成了挑拨离间的恶毒男配，听到这里，顿时一愣，不由自主盯住了面前的男子。 　　洛停云迎向她的目光，那双好看的桃花眼里满是真诚：“他这人虽然看着万事不萦于怀，但其实心思特别敏感，如果你嫌弃他，他一定会很伤心。” 　　赵姒被他此刻这一脸认真的表情弄得有些不自在：“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师尊那么好的人，我为什么会嫌弃他？” 　　“我是说真的。”洛停云依旧一脸认真，“他那样的人，旁人很难走进他的内心，但一旦走进去，那就是一辈子。这世上，有些人的心很大，可以住进去无数人，少上一两个无伤大雅，有些人的心很小，只能住进去一两个人，少任何一个，都能让他痛彻心扉。” 　　“什么乱七八糟的？”赵姒一脸的不耐烦，“既然你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你嫌弃他吗？” 　　洛停云连忙摇头：“怎么会？他可是我看着长大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说他是我儿子都不为过，这世上会有父亲嫌弃自家儿子吗？” 　　赵姒轻蔑地扫他一眼：“难道我还能不如你吗？” 　　洛停云先是一噎，随即释然地一笑：“好吧，是我多虑了。” 　　“虽然我已经知道你是一片好心，不过，这并不影响你在我师尊背后说他坏话的事实。”赵姒嘿嘿一笑，“我觉得我还是应该把这件事情告诉我家师尊。” 　　洛停云一脸无奈地扶了扶额，露出一脸被打败了的表情：“算了，想要什么，你提条件吧！” 　　不愧是曾经叱咤修真界的老妖怪，真是上道，赵姒微微一笑：“告诉我让揽月恢复的办法！” 　　见洛停云一脸为难，她立刻补充道：“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我不信以你的修为阅历，会不知道！如果你敢告诉我你不知道，我就敢告诉我师尊你说他坏话！” 　　洛停云一脸生无可恋，犹豫半晌，终于还是开了口：“寿元抽取容易，想要补足却难。哪怕重新补足寿元，衰老的身体也不可能恢复到正常状态。想要让她恢复如常，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如果有一位金丹期以上修士愿意舍弃一身修为用灵力为她重铸经脉，就能激活她身体原本的生机。知道普通人修炼到金丹期有多困难吗？怎么可能有金丹修士甘愿为了一个区区凡人碎丹毁掉一身修为？” 　　赵姒眼前一亮，追问道：“如果有人把一身修为渡给她，她能保留那些修为吗？” 　　洛停云摇头：“怎么可能有这等好事？金丹期的一身修为不过能换她一个重新成为正常人的机会，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两人都成为普通人罢了。如此亏本买卖，傻子才会去做！” 　　赵姒沉吟片刻，忽然抬头问他：“那救她的人碎丹后还能重修吗？” 　　“碎丹等于自废修为，只要不伤根基，自然能够重修，等一下，你问这个干什么？”想到了什么，洛停云顿时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他定定看了赵姒半晌，最后却还是苦笑着摇了摇头：“不！我不信你会这么疯！像你这种自私自利，阴狠毒辣的丫头怎么可能会做那种舍己救人的事情？” 　　赵姒没有回答，只是目光灼灼地继续追问：“需要怎么做？直接渡修为给她吗？” 　　洛停云脸上的表情仿佛是被她吓到了，神色复杂地盯着她看了半晌后，竟然落荒而逃。 　　他不说也没关系。像这种舍己为人的救人之法并不具有任何社会危害性，仙网上就能轻松查到。赵姒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成功在仙网上找到了完整的办法。 　　一行人受到了县令的热情款待，当晚就宿在了后衙的客房。 　　害怕夜长梦多，赵姒借口担心赵揽月年纪小，一个人睡会害怕，当晚就把人带回了自己房间。 　　人跟人之间真的需要讲究缘分，虽然才初次见面，赵揽月却全身心地信赖着赵姒，省了赵姒不少麻烦。 　　那一夜，赵揽月睡得极好，不停感觉有温暖的热流涌遍全身，仿佛寒冷的冬日站在大太阳低下，又仿佛大冷天躺在娘亲的怀抱里，温暖，熨贴，让她通体舒泰。融融暖意包裹中，她一整夜都陷在温暖的美梦里。 　　第二天醒来，她震惊地发现这段时间一直酸痛的身体忽然不疼了，仿佛生锈般咯吱作响的关节也不响了，伸出手，甚至连手背上的老人斑都在一夜之间消失无踪了。她吓了一跳，慌忙跑到镜子面前一照，顿时被镜子里唇红齿白，玉雪可爱的小姑娘给吓了一跳。 　　她恢复了！她竟然恢复到了孩童的模样！ 　　赵揽月下意识地想要寻找赵姒的身影，刚走出门，就听到了门外的一阵争执。 　　“你真是个疯子！你竟然真的碎丹救了那孩子！”查探过赵姒的修为，确定她真的修为全失后，洛停云的心情简直复杂到了极点。 　　“我拿我的金丹救我的徒弟，关你屁事！”赵姒不客气地抽回了手，一脸倨傲，“丹碎了，还能从头修炼，命没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是不想刚收完徒弟就给她收尸。” 　　赵姒说完，昂首挺胸准备去吃早饭，补充一下流失的营养，却发现荣华正站在她身后，一脸复杂地看着她。 　　她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干嘛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宠徒弟不是我们太上谷的传统吗？” 　　荣华叹了口气，意有所指地望了一眼洛停云：“并不是绝对，也有人热衷于坑徒弟。” 　　洛停云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察觉到师徒二人的这点小互动，赵姒顿时眼前一亮，不客气地准备坑洛停云一把。她故意扫他一眼，一脸感激道：“对了，还要谢谢停云师祖告诉我救揽月的办法。” 　　荣华面色一变，立刻杀气腾腾地瞪了过去：“洛停云！” 　　“不是我的错，我没想到她这么疯！”洛停云的反应简直像极了被师长抓到作弊的小学生。这师徒二人的角色果然是颠倒的。 　　明明面对洛停云的时候，像极了一头咆哮的霸王龙，面对赵姒，荣华却再度恢复了一脸的和颜悦色，春风化雨：“下次要救人让我来，我轻松就能做到的事情，你何苦做到碎丹这种地步？” 　　当然是因为嫌弃修为太高，会影响回家！赵姒在心中不由自主答。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她顿时被自己吓了一跳，好在荣华此时已再度面向了洛停云，开启了咆哮模式，根本没察觉到她这大逆不道的念头。 　　“洛停云！你能像点长辈的样子吗？何苦跟一个孩子一般见识！”一面对洛停云，赵姒印象中总是温文尔雅，让人如沐春风的白衣仙尊立刻化身为了头上长角，背生双翼的恐怖大魔王。 　　如果洛停云口中的荣华并不是赵姒想象中那样，指的是这个的话，赵姒觉得，这应该是他自找的。脾气再好的人，屡屡遭遇挑衅，也会忍不住失控。以洛停云的脾气，赵姒已经能想像得到他们师徒二人曾经的相处模式了。 　　“我真没想到她会这么疯……”洛停云扁了扁嘴，那双好看的桃花眼里满是委屈。 　　可惜，荣华依旧怒目瞪着他。 　　“啊，我突然想起我们两个的宗门任务还没完成，我们先走一步！”洛停云被他瞪得有些不自在，生怕他一时失控，真的动手揍人，慌忙找了个借口，带着萧颖，落荒而逃。 　　目送着洛停云远去的背影，荣华长长叹了口气。他虽生气，却也没去追，而是转身，缓缓走到了赵姒面前。 　　眼睁睁看着荣华一步步走到面前，赵姒才蓦然惊觉，原来荣华竟长得这么高，高到他面无表情站在她面前，竟会让她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不知道是错觉，还是清晨的空气太冷，甚至连他身上那股好闻的莲香，都仿佛比平日更加凌烈。 　　“师……师尊……”她只能努力扯起嘴角，露出一抹讨好的笑。 第67章 67自曝了 弱点！他这是自曝弱点了吗…… 　　荣华面无表情地抓起赵姒的手, 摸着她的脉门，闭上眼睛沉吟良久。 　　赵姒被他此刻冷冽的表情所吓到，竟然愣是连一动都不敢动, 仿佛一个犯了错的孩子般，等待着他的最终裁决。 　　荣华睁开眼睛, 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眼中有着强自压抑着的怒火：“以后有事, 能先跟我商量一下吗？不要擅作主张！” 　　他的表情算不上有多可怕，但赵姒依旧下意识地觉得, 要不是顾忌着男女之防，她的屁股大概早已经遭殃了。 　　“你……” 　　荣华还想说些什么, 正待开口, 一旁的赵揽月忽然如一颗小炮弹般飞扑过来, 一把搂住了他的大腿, 稳稳挡在了他跟赵姒的中间。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揽月的错！师祖不要骂师尊，要骂就骂揽月！”稚嫩的童音尖声求着情, 声音还带着哭腔。 　　突然被一个孩子抱住, 那孩子还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眼见着就要往自己衣服上抹，荣华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一脚踹了出去。 　　眼见着新收的徒弟被人踹飞，赵姒慌忙一个飞扑, 一把将人搂进了怀里，一边温柔地抚摸小家伙的头，一边难以置信地瞪向刚刚踹了人的荣华。 　　“师尊, 你这个当师祖的，可真厉害啊，徒孙不过是抱一下你的大腿, 你就直接把人往死里踹！”人一生气，连说话的语气都变得有些阴阳怪气。 　　赵姒之所以收下赵揽月，除了当时一时热血上头，多少也怀着替荣华收个徒孙，将来等她回了家，他也能有个慰藉的心态。谁能想到，这祖孙两个第一次接触，竟会如此……如此不和谐！ 　　想到这里，她又狠狠瞪了荣华一眼。 　　赵揽月明显被吓坏了，此刻小小的身体正瑟瑟发抖，望向荣华的眼神既惊且惧。荣华的这个见面礼威力委实不小。 　　“我不是故意的……”荣华皱了皱眉，神情茫然而尴尬。他也在奇怪，同样是孩子，为什么赵姒浑身脏兮兮地往他怀里扑，他不觉得难受，赵揽月却不行。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揽月的错！”受了委屈，赵揽月原本还只是无声地啜泣，此刻，却已泪如雨下。 　　赵姒最是护短，眼见着自己新收的徒弟被人欺负，望向荣华的眼神越发不善：“不是揽月的错。当师尊的救自己徒弟，天经地义。我自己收的徒弟，自己救，我不觉得我做的事情有哪里不对！” 　　面对赵姒咄咄逼人的目光，荣华自知理亏，无奈地败下了阵来：“揽月没错，你也没错，错的是这个世界！” 　　赵姒这才满意，掏出手绢替赵揽月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站起身来。 　　望着赵姒怀中的赵揽月，荣华忽然感觉一阵说不出的烦躁：“反正已经出来了，不如我们去会会那位传说中的晋王。能把一块并不算贫瘠的土地治理成这样，也算是有几分本事了。” 　　此刻的他脸上带着笑，眼神却冷到了极致。 　　意识到他这是准备去替徒孙报仇，赵姒立刻雀跃了起来：“师尊要去寻晋王晦气吗？我喜欢！” 　　荣华哭笑不得地点了点头。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赵姒的心情顿时好到了极点：“师尊，我很好奇朝廷为什么会同意晋王如此离谱的做法。他们天道皇朝的皇帝不是靠百姓的信仰之力修炼的吗？他为什么会允许晋王在封地如此乱来？这毁的不是他自己的根基吗？” 　　荣华点头表示同意：“我也很好奇，当今天圣帝虽然算不上有多聪明，却也不蠢，他不会不知道放开那条禁令的后果。这位晋王，怕是有几分邪门。” 　　迷惑君王，这不是属于妲己褒姒之流的技能吗？赵姒不由对晋王越发好奇。 　　就在她脑补着那位传说中的晋王到底是什么模样之时，一个细细弱弱的声音忽然在她耳畔响了起来：“师……师祖和师尊要去找晋王吗？能……能不能带上揽月？” 　　刚刚才受了惊吓，赵揽月的身体依旧在微微颤抖，连声音都打着颤，但一双眼睛却极亮，分明是充满了期待的模样。 　　赵姒微微一愣：“你想找晋王报仇吗？” 　　赵揽月抓紧了她的衣角：“不，我想去找我大姐。我大姐可能还活着。” 　　赵姒做梦都没想到竟会得到这样一个回答，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见她一脸疑惑，赵揽月慌忙解释：“那天，我爹把我大姐卖去安魂所的时候我偷偷跟了过去，哭着求见大姐最后一面，安魂所里的人告诉我说，我大姐长得好看，被王城来的人挑去献给晋王了。如果师祖和师尊去找晋王，能不能带上我？我想去找我大姐！” 　　赵姒不置可否，安魂所里的人可能说了实话，也可能只是见孩子可怜，故意说谎给她一个希望。她一时竟不知是该答应，还是该拒绝。 　　“好，我们带你一起去。”就在她犹豫之际，荣华却抢先一步答应了下来。 　　赵姒诧异地抬头，正对上了荣华平静的眼眸：“你不带上她，她不会甘心的。这孩子看似柔弱，但其实外柔内刚，她比你想象中要坚强得多。” 　　一想到要上门找事，赵姒就热血沸腾：“师尊，我们怎么过去？直接开飞舟碾过去吗？” 　　可惜，荣华却摇了摇头：“修真者原则上不干涉天道皇朝的内政，我们如果直接碾过去，难免被人诟病我们太上谷仗势欺人。还是低调点吧。” 　　“好的，偷偷滴进城，打枪滴不要！”赵姒点点头，见荣华一脸不解，连忙改口，“嗯，微服，微服私访！” 　　跟县令辞行前，赵姒又想到了赵揽月依旧在牢房里的娘，虽然她娘已经明确表示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一脸引颈就戮的模样，她却也不能真的就这么放任不管。深思熟虑之后，她还是决定动用修真者的特权把人给救出来。毕竟，为一个渣滓赔命，实在太不值得了。 　　虽然她如今已经修为全失，成了一个普通人，但县令身为凡人却毫无所觉，不仅如此，还对她一夜之间就让赵揽月从垂垂老矣的老妪重新变回孩童钦佩不已，神色间竟越发恭敬。 　　既然如此，赵姒也就不客气了：“关于我徒儿娘亲失手杀夫这件事……” 　　县令果然十分上道，立刻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哎呀，仙长都说了是失手，既然是失手，情有可原！情有可原！” 　　赵姒笑容满面地望着他，面露期待：“那大人觉得这个案子该怎么判呢？” 　　县令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赔笑道：“《天道律》，过失杀人，徒七年，按律供养死者家属……” 　　听到这话，赵姒顿时对他刮目相看。原以为是个无底限的阿谀奉承之徒，没想到起码的底线还在，倒是值得钦佩。 　　“那就按律审判吧！”她也不打算继续为难他，能保下命就行，虽然杀的是个人渣，但到底是杀了人，不坐几年牢，说不定揽月她娘自己也无法心安。 　　县令顿时如蒙大赦：“谨遵仙长法旨！” 　　“谢谢师尊！”赵揽月扑通一声跪下，重重给赵姒磕了三个响头。 　　临行前，三人又去了县衙牢房。 　　赵揽月特意认真地梳了小辫子，说是要让娘好好摸个够。 　　看着笑靥如花的小家伙，赵姒忍不住先上手摸了一把，不由惊叹起自己的眼光。小家伙虽然又瘦又小，却唇红齿白，眉眼如画，特别是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黑葡萄一般，定睛看着人的时候，仿佛能说话。可惜生在了普通人家，如果是在大户人家，好好养着，一定从小就是个令人惊艳的美人胚子。 　　如果她大姐能有她七分美貌，或许，安魂所的人说的未必会是假话。 　　然而，一行人兴致勃勃而来，迎接他们的却是一个晴天霹雳。 　　牢门打开，却不见揽月她娘起身，赵姒心中顿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还没等她上前，前去查看的官差已经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她死了。” 　　赵姒立刻杀气腾腾瞪向县令：“你……” 　　县令顿时冷汗淋漓：“不敢不敢！下官怎么会有那个胆子。” 　　眼看县令急得冒火，官差慌忙替自家老父母描补：“身上没有外伤，她是寿终正寝。她去得很安详，你们看，她脸上都挂着笑。” 　　昨天换了牢房，这间牢房里被褥齐整，此刻，揽月她娘静静躺在床上，面容平静，嘴角含笑，的确是一副含笑九泉的模样。 　　看她那满头白发就知道，生前必定也没少被抽取寿元，虽然年纪轻轻，身体却已跟耄耋老妪没什么区别。这段时间，先是愤而杀夫，昨天又突然得知唯一的女儿拜入仙门，大喜大悲之下，一时承受不住也不奇怪。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得知女儿后半生有靠，她人生中的最后那段时光，应该是满心欢喜的。 　　“娘！”赵揽月抚尸大哭，痛不欲生。 　　看赵揽月哭得撕心裂肺，赵姒面露不忍：“揽月不如你留下，替你娘亲守灵，我跟你师祖去王城替你找姐姐。” 　　没想到哭得正起劲的赵揽月闻言，却斩钉截铁地摇了摇头：“不！我要去！我要把大姐找回来，送娘亲最后一程！” 　　看她眼神坚定，赵姒只能无奈同意。 　　临行前，她特意微笑着叮嘱县令：“我带我徒儿去王城找姐姐，我徒儿娘亲的尸身，就拜托大人照料了。” 　　不得已徇私也就算了，如今还要替人收尸。县令欲哭无泪，却也只得打落牙齿往肚里咽，硬着头皮应下了。 　　为了节约时间，荣华直接带着二人御剑而行，几乎是在瞬息之间就到达了晋王所在的王都。 　　刚下飞剑，三人便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跟之前那个小镇扑面而来的萧索气息截然不同，眼前的王都简直就是另一个极端。大街上的人看着都很年轻，每个人无一例外都散发着青春的朝气。哪怕偶有老者，也一个个看着鹤发童颜，仙人风范。 　　马上就要过年，大街上张灯结彩，到处洋溢着节日的喜庆。跟浮空城临时置办起来的装饰不同，这里所有的装饰都有股浑然天成之感。不是浮空城那种穷了半辈子，好不容易阔起来，拼尽全力摆出来的阔气，而是一种仿佛从小浸淫，底气十足的豪奢，无论审美还是搭配，都甩了浮空城好几条街。 　　如果说之前的小镇是地狱，那这里就是天堂。 　　可惜，赵姒一行先见了地狱景象，面对如此盛景，只觉得齿冷。从邪恶的土壤里开出最美的花，也不知眼前这美好景象的背后，是多少无辜百姓的血泪。 　　“听说了吗？盐城首富准备举家搬入王城了！” 　　“不对啊！盐城又不是晋王的封地，首富要搬家，当地郡守同意吗？” 　　“怎么不同意？盐城郡守马上就要卸任，只要给足了钱，哪里会不同意？” 　　“话说回来，我们王城可真是个好地方啊！这都是第几个不远千里举家搬来的富户了？” 　　“可不是，就像晋王殿下说的那样，栽好了梧桐，自有凤凰来栖。我们王城只会越来越好！” 　　…… 　　偶然听到路人议论，赵姒一声冷笑：“我之前一直觉得晋王就是个疯子，到了王城才知道，他不仅没疯，还精明得很。” 　　造百座地狱，建一座天堂。对于那些能够住在天堂的人来说，他自然是这世上最好的大好人。 　　荣华闻言，眉头微蹙：“难怪晋地所在的神剑宗一直没有报告异常，虽然收到的弟子数量可能不如往常，但如果弟子出自类似王城这样的地方，资质自然不能跟普通人同日而语。” 　　“这算什么？养蛊吗？” 　　“是啊，养蛊。” 　　养蛊人只会在乎养成的蛊虫够不够强大，又哪里会在乎蛊虫后头的累累残尸，斑斑血泪。 　　“长生就那么重要吗？”赵姒一声叹息。想来也是讽刺，她一心求死不能，这世上却有那么多人不惜一切代价也想长生。 　　她不过是感慨了一番，没想到却有好事的路人接下了她的话茬：“长生自然重要！小姑娘，你还年轻，不懂事。等到你渐渐长大，年华老去，就会明白长生到底有多重要。如果所有人都会自然老去也就罢了。偏偏天道不公，让修真者几百年，几千年，甚至几万年地活下去，却只给我们凡人区区百年。凭什么？” 　　“是啊！凭什么？”大约是引起了共鸣，竟然有人加入了他们的话题，“就因为我们不受天道眷顾，没有灵根，就注定只能做地上的泥吗？天道不给我们长生的机会，我们自己想办法，哪怕散尽家财，能够多活百年，也是值得的。” 　　“感谢晋王千岁，如今寿元的价格一跌再跌，别说百年了，只要你有钱，千年万年也有望啊！” 　　路人满脸向往，赵姒身旁的赵揽月却已气到浑身颤抖，赵姒真担心她会不会突然扑上去，咬那人一口。 　　她伸手搂住了浑身颤抖的小家伙，冷冷打断了那几人的话头：“你们有没有想过，你们的长生背后，有多少无辜之人英年早逝？你们不想做地上的泥，那些因为你们的自私而无辜惨死的百姓，难道就活该做你们脚下的泥吗？” 　　原本聊得热火朝天的路人闻言顿时一愣，骤然止住了话头。 　　其中一人上下打量了赵姒一眼，笑道：“小姑娘，你这话就不对了。寿元买卖一直都是自愿的，有人想卖，有人想买，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钱货两讫，我们从未强迫过谁。那些人英年早逝，是他们自己管不住自己的贪欲，与我们何干？” 　　“是啊是啊！他们自己贪心不足，与我们何干？” 　　“公平交易，哪怕是天道，也不能拿我们怎样！” 　　…… 　　感受到两个小姑娘眼神中的杀气，几个路人虽理直气壮，却终究还是没胆量继续刺激二人，很快散去了。 　　“师尊，真的是我们咎由自取吗？”待到路人离去，赵揽月已经泪流满面。 　　“不是的！怎么会？错的是晋王！”赵姒望向王宫所在的方向，眼中杀气翻涌。真有意思，害死了无数人，一句公平交易就想推得干干净净吗？这世上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 　　在这个世界，除了那些有钱的富户，天道皇朝的皇室成员一直都是最热衷于追求长生的那一类人。 　　天道皇朝，除了主枝有龙气传承，能够修炼皇道，其他皇室成员就是普通人。如果有灵根，倒是可以去天道堂修行，跟普通修真者一样踏上修真之路。如果没有灵根，那就不好意思了，哪怕你身份再高贵，也只能一辈子当个凡人。 　　看着有灵根的父母兄弟长生不老，青春永驻，自己却不得不像凡人一样生老病死。那些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天潢贵胄又怎么可能甘愿接受这样的命运。于是，这些天潢贵胄们不约而同开始了各种折腾。 　　有人拼命结交各大宗门世家，妄图靠灵丹妙药延年益寿，有人嫌丹药奇效太慢，干脆不择手段求助邪修。数万年来，这帮天潢贵胄们为了延年益寿可谓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相传也是在晋地，数代之前曾经有位郡主，听说用少女的鲜血沐浴能够青春永驻，便偷偷派飞鱼卫四处绑架无辜少女，杀人取血。等到龙骧卫意识到不对，查明真相，上奏皇帝，死在那位郡主手中的无辜少女已经高达千人。 　　睿宗时曾有位明珠公主，听说喝了东海鲛人之血就能长生不老，竟然下令捕杀鲛人。鲛人之血虽然没能像传说中那样真的让人长生不老，却能延缓衰老，让女子青春永驻。消息传开，东海鲛人面临灭顶之灾。原本海中随处可见的鲛人，如今已经鲜有踪迹。 　　跟历史上的那些前辈一比，像晋王这样，用一纸政令钻天道漏洞的，只能算是个弟弟。然而，正是这个弟弟，造成的伤害却比以往的任何一个前辈都大。因他而民不聊生的又何止之前那个小镇。 　　脑海中浮现出之前小镇上那一个个身形佝偻，颤颤巍巍的身影，再看眼前那一个个精力旺盛，健步如飞的身影，赵姒只觉一股无名之火腾得窜上了心头，熊熊燃烧，经久不息。 　　“天道皇朝已经完全背离了当初祖师奶奶创立它时的初衷，不如干脆毁灭吧！”赵姒目光灼灼望向荣华，说话间分明有种天凉王破的豪气。 　　天道皇朝在她眼里一直都是个多余的存在，能够存在这么多年唯一的理由仅仅只是与琳琅公主的那点香火情。太上谷想要覆灭天道皇朝，简直易如反掌。 　　最重要的是，这个世界一直都是凡人和修真者的双重管理体系并行，只要事先沟通好各大宗门，甚至都不用担心会出现政局动荡。没了天道皇朝，从此没了那些乱七八糟的苛捐杂税，对百姓来说，说不定还是件好事。 　　在赵姒看来，覆灭天道皇朝，对这个世界来说，不过是剜掉身体上的一个烂疮，她以为荣华肯定会答应，没想到荣华闻言，却摇了摇头。 　　“我曾经答应过你师祖，永远不对天道皇朝动手。”荣华说这话的时候面无表情，眼神悠远，似在回忆往事。 　　赵姒皱了皱眉，追问：“师尊不动手，那让我来动手行不行？” 　　荣华叹息一声，苦笑道：“可以，但要等我飞升之后。只要我还留在这世上一日，你就一日不能对天道皇朝动手。”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我就是这么答应你师祖的。” 　　“如果我背着你动手了呢？” 　　“那么……”荣华顿了顿，“我，大概会死吧。” 　　“会死？”赵姒吃了一惊。 　　荣华点点头：“你祖师说的，如果对天道皇朝动手，我就会死。” 　　弱点！他这是自曝弱点了吗？ 　　赵姒心脏狂跳，犹如擂鼓：“你不是说你没有弱点吗？” 　　荣华皱了皱眉：“这算是弱点吗？数万年来，你是太上谷第一个想到要覆灭天道皇朝的人。” 　　赵姒恍然大悟，对于出生在修真界的人来说，绵延了数万年的天道皇朝一直是种理所当然的存在，哪怕察觉到了天道皇朝的腐朽，也只会想尽办法对其进行改进，而不是直接将其覆灭。这个世界的人，恐怕根本无法想象没有皇帝的世界。 　　似是察觉到了什么，荣华脸上的表情忽然僵了僵：“现在，你知道我的弱点了，你打算怎么做？” 第68章 68潜入了 杀了他！杀了他！我要杀了…… 　　面对荣华灼灼的目光, 赵姒竟有种所有心思都被看穿的感觉。 　　哦，不是感觉！面前的男人本来就能看穿人的心思。 　　所以，他本来就知道, 当初她曾认真地寻找过他的弱点，试图让他去死。 　　不！不！不！ 　　赵姒拼命摇头, 当初的确曾真心希望他去死，这样, 他就不会再继续挡着她的回家之路。但现在，只要一想到他会死, 她竟有种心惊肉跳之感。那种惊恐的感觉，甚至让她浑身冰凉。 　　不想让他死, 她只好退而求其次。 　　她抬起头, 笑着对荣华道：“只要你把我逐出师门, 我做的事情, 就连累不到你了，对吧？” 　　太上谷的身份或许对别人来说, 是至高无上的荣耀, 在她眼里却只是种桎梏，阻碍她回家的桎梏。 　　人都怕死，她以为荣华必定会同意，毕竟, 有时候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可怕。然而，没想到的是，荣华闻言竟摇了摇头。 　　“这不可能。”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笃定。 　　赵姒皱眉, 难以置信地望着他：“哪怕知道我可能会害死你，你也不愿逐我出师门？” 　　荣华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我说过，我永远不会逐你出师门。” 　　“你真的不怕我有一天会害死你？” 　　“你舍不得。”男人的声音柔柔地响起, 赵姒下意识地定睛看去，刚好对上了男人同样温柔的眉眼，“不是你自己说的吗？你喜欢我。” 　　语气笃定，不容置疑。 　　赵姒哭笑不得。 　　有恃无恐吗？这男人，长进了！ 　　荣华笑着摇摇头：“不！有恃无恐的，明明是你啊！” 　　赵姒懒得跟他争论，决定换种说法：“不能对天道皇朝动手是什么意思？不能覆灭天道皇朝，还是不能杀天道皇朝的人？” 　　后一条是不是太过分了？ 　　“前一条。不能篡位，不能改朝换代，不能动皇室主脉的人。” 　　赵姒闻言，微微一笑：“师尊，别的我不敢确定。现在我敢肯定，你跟天道皇朝皇室主脉之间肯定有仇，还是那种会让你想要篡位，想要改朝换代，想要杀光他们所有人的血海深仇。不然，从逻辑上来讲，师祖没必要让你下那样的保证。” 　　荣华愣了愣，表情有些茫然：“也许吧。” 　　赵姒望向王宫的方向：“晋王是当今太上皇的亲弟弟，算不算皇室主脉？” 　　“不算。太上皇的弟弟，又不是皇帝的弟弟。” 　　“那就好！”赵姒嘴角一勾，笑容狡黠，“是时候去晋王的王宫见识一下了。” 　　晋王的王宫坐落在王城西北角，在寸土寸金，碧瓦朱甍的王城中依然给人一种鹤立鸡群之感。虽然规模比不得天都的皇宫，从各种角度都算不上逾制，但其精雕细琢的程度却远胜皇宫。 　　三人站在王宫的后花园里，赵姒和赵揽月已经换上了宫女的服饰，唯有荣华，依旧一身白衣，卓尔不群。 　　看到他如此突兀地站在那里，赵姒忍不住四处打量了一眼，确定没有旁人，才松了口气。 　　她看一眼荣华，忍不住埋怨：“你为什么这么想不开，就是不愿使用妖器呢？如果我们把柳尚宫的隐形斗篷拿来，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这种小事，不需要用妖器。” 　　“真的不需要吗？”赵姒上下打量一眼面前的白衣男子，笑容有些不怀好意，“师尊，我跟揽月可以伪装成小宫女，你呢？女装的话，你的脸可以冒充，身高不行。” 　　荣华皱眉：“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刚好此时有侍卫途径此地，荣华竟一个转身，变出了一身侍卫的打扮。然而，饶是如此，巡逻的侍卫依旧察觉到了他的存在。 　　赵姒见状，一脸等着看好戏的表情：“侍卫互相之间都认识，而且巡逻都有固定班组，你怎么冒充？” 　　荣华没有理他，径直迎向了巡逻的侍卫。 　　“你谁啊？我来王宫这么久，怎么没见过你？” 　　“袁哥，我是王家村的王富贵，今天刚来的，刘头还没来得及把我介绍给你们。你不是要去跟愣子他们喝酒吗？愣子哥他们等急了，让我来换你。” 　　人名一个接着一个蹦出来，巡逻的侍卫根本没察觉到他是潜入者，竟然真的乖乖交了班，兴高采烈地离开了。 　　读心术，牛逼！ 　　王宫很大，侍卫宫女多不胜数，人来人往间，也没人特意留意他们三人。荣华借身份的便利去探查王宫的宝库，以期能查出晋王把搜刮来的寿元存放在何处。赵姒则带着揽月混入宫女之中，四处打听她大姐的消息。 　　宫女们都很忙碌，有人忙着端茶送水，不停在各宫室间奔波，有人忙着采集树上的露水，清理各种味道古怪的药材。在忙碌的宫女中，无所事事的二人就显得特别显眼。为了不被人发现，二人只能不停转移阵地。 　　有惊无险地躲过了几次盘问后，二人终于在一处晾晒草药的晒场找到了能够说话的人。 　　正在晾晒草药的宫女十五六岁的模样，看着眉目疏冷，神情却很平和，跟之前那些忙忙碌碌，给人一种疲于奔命之感的宫女们仿佛两个世界的人。 　　“姐姐，姐姐，我向你打听个事。王宫里有没有来自福元县的姑娘？”在王宫了转了半天也没能找到愿意跟她们说话的人，揽月的神情已经开始显出了几分焦躁。 　　晾晒草药的宫女并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就在赵姒以为她们这次又做了无用功之时，却听对方的声音幽幽响了起来：“两年前，福元县的确向王城进献过一批少女。” 　　揽月眼前一亮，连忙追问：“那你有没有见过一个眼角有颗红色泪痣，长得特别漂亮的姑娘。” 　　宫女手里的动作一顿，忽然抬头望向揽月：“是不是大眼睛，尖下巴，笑起来还有两个酒窝？” 　　“对对！”揽月点头如捣蒜。 　　“你说的是观月吧。”宫女表情复杂，疏淡的眉眼里竟渐渐浮起了回忆的神色。 　　听到这个名字，揽月顿时眼前一亮：“观月，对，我大姐从小特别羡慕我的名字，特意去求镇东的王秀才给她起过名，王秀才给她起的就是观月。大姐可喜欢这个名字了，说一听跟我就是亲姐妹。你认识我姐姐对不对？我姐姐现在人在哪里？” 　　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宫女闻言，竟低下了头，久久没有回话。 　　揽月刚想追问，却见宫女面前的草药上犹如下雨般滴滴答答绽开了一片水渍。 　　看到草药上的泪滴，揽月脸上的笑容僵在了当场，连赵姒都不由自主倒吸了一口凉气。 　　揽月不敢追问，宫女也没有说话，气氛就这样僵硬着。 　　半晌，宫女的声音终于幽幽响起：“你们听说过丙辰宫变吗？” 　　揽月跟赵姒不约而同摇头。她们一个幽居小镇，一个身在仙门，又哪里有机会知道王城中的消息。 　　那宫女闭了闭眼，擦去眼角的泪水，终于还是幽幽开了口：“一年前，晋王不知听了哪里的邪修提议，竟要用处女之血炼药。为了保持血液的纯净，晋王不仅不给大家吃饭，甚至连水都不许喝，我们只能用花园里的鲜花和露水勉强保命。没吃没喝又要放血，不少年幼体弱的姐妹都没能撑过去。” 　　“观月虽不是我们所有人中年龄最大的，却是最会照顾人的那个。她总说，看到我们，就像看到家里的两个妹妹。看着妹妹们一个个死去，她终于忍无可忍了，提议与其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不如拼一把。我们这批宫女都是晋王治下的百姓，跟晋王有着血海深仇。所有人都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要把晋王碎尸万段，有人领头，自然一呼百应。” 　　“记得那是一个深秋的夜晚，夜里的风很凉，吹到人身上不停激起一层又一层鸡皮疙瘩。我们跟值夜的姐妹换了班，决定用绳子勒死晋王。可是我们没料到我们太弱了，哪怕我们所有人都爬到他身上，也压不住他。他挣扎得很厉害，我们又很慌乱，勒了几次都没能勒死他。后来，观月决定用被子捂死他。可惜天不遂人愿，就在晋王马上就要断气的时候，太监来给他送补汤了……我被吓得松了手，那一刻，我竟然松了手……我们四散奔逃，观月把我扔出了窗外……” 　　宫女的身体微微颤抖，深吸了好几口气才调整好呼吸，继续说了下去：“除了我，所有人都被抓了。明明是我的错，因为我松了手，才没能杀掉晋王，但大家到死都没有供出我……” 　　“她们后来怎么样了？” 　　“凌迟。”宫女的嘴唇已经被咬出了血。 　　听到那个词，连赵姒都感觉浑身冰凉，更别提揽月了。 　　这世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给了希望又让人失望，母亲死后，大姐就是揽月最后的希望了。如今这最后的希望破灭，其打击比起亲眼见到母亲死去更甚百倍。 　　“你骗我！不可能！这不可能！” 　　“我也希望这只是我的一场噩梦，可惜，不是。”宫女深深叹了口气，“你就是观月的亲妹妹吧？你们长得可真像，特别是这双眼睛。” 　　听到这句话，原本还在歇斯底里地否认着一切的揽月终于认命地闭上了眼睛，任眼泪无声流淌。 　　再度睁开眼睛，她的眼中只剩无尽的杀意：“杀了他！杀了他！我要杀了晋王！” 　　“好啊！带上我！”那原本眼神死气沉沉，仿佛失去了灵魂的傀儡人偶般的宫女，竟在听到这句话后眼前一亮，整个人仿佛画龙点睛般鲜活了起来。 第69章 69发现了 竟然被发现了，你丢不丢脸…… 　　说什么让赵姒揽月她们带上她, 宫女姐姐分明是过谦了。在听她说出刺杀晋王的一百零一种方式后，赵姒觉得，让她带上她们两个还差不多。 　　宫女姐姐名叫红霞, 进宫后，管事嬷嬷嫌她名字土, 给她改成了红袖，但她依然坚持自己叫红霞, 因为那是她爹给她的名字。 　　自从寿元买卖合法后，晋王的封地上, 除了少数家财万贯的富户，大部分人的日子都变得艰难了起来。哪怕你原本日子过得不错, 也会被寿元买卖所造成的泡沫所裹挟。类比一下赵姒的原世界, 大概类似于房产泡沫导致的钱不再值钱。 　　通货膨胀让红霞一家原本还不错的日子开始变得捉襟见肘, 母亲一场大病, 艰难维持的家计终于彻底崩溃。为了活下去，红霞的父亲想到了自己身上唯一还算值钱的寿元。红霞的父亲原本身体就不好, 为了还债, 一口气抽取了三十年寿元，没过多久，就因病去世了。他好不容易用性命换回来的母亲也没能坚持多久，怀着害死了丈夫的无限歉疚和对女儿的无限牵挂撒手人寰。 　　红霞那时不过十岁出头, 说婆家太早，送人养又太迟，靠着族中的接济勉强过活。唯一值得庆幸的是, 族里也算当地的大户，要脸面，不想担上欺负孤儿的罪名, 没把她给拆了卖了。只是后来，晋王派出的太监出来遴选宫女，不想让自家女儿去宫里吃苦的族长就随手把她送了出去。 　　然而，不知道是她命不好，还是身上哪点长得不对，碍了晋王的眼。晋王也不算太暴戾，偏偏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她都会发狂。掌掴，鞭打还是轻的，某次，甚至差点把她的一双眼睛挖出来。 　　“如果不是观月变着法的替我顶班，尽量减少我出现在晋王面前的机会，我根本不可能活到现在。”红霞面无表情地放下袖子，遮住手臂上的纵横交错的伤疤，“我其实早该死了，之所以活到今天，不过是为了能留着残躯，给姐妹们报仇。” 　　说到这里，她长长叹了口气，“我只有一个人，只有一次机会。我一直在等待，想等一个最好的机会，最好能万无一失，一击必杀。然而，等得越久，却越绝望。丙辰宫变之后，晋王被吓破了胆，就像一只缩在壳里的乌龟，无论走到哪里都护卫环绕。哪怕晚上睡觉也不敢熄灯，派亲信彻夜守着。” 　　“下毒更不可能，那家伙光试毒的宫女太监就有十几人。我跟着父亲学过医术，倒是知道一种可以延时发作的毒药。但如果报仇的代价是拉着十几个无辜之人一起死，我做不到。” 　　听到这里，赵姒顿时傻了眼，如果她此刻还有金丹期修为，大不了直接御剑飞过去，一剑把他捅了，问题是，如今的她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听红霞的说法，普通人轻易想靠近晋王都尚且不能，更何况刺杀了。 　　“我之前只有一个人，很多想法没人接应，根本无法实现。现在好了，有了你们。”红霞微微一笑，接连说出了好几个计划。然而，问题是，这些计划无一不是需要人做饵的。不仅做饵的人不可能生还，连动手的人也都只有刹那的机会，无论成不成功，都难逃一死。 　　望着面前面容依旧稚嫩，却神情坚毅的少女，赵姒沉默了。她不怕死是因为知道自己死了能回家，死亡不过是她回家的一种方式。面前的少女却不同，在明知死亡有多可怕的前提下，依旧视死如归，可见她对晋王的仇恨深到了何种地步。 　　“你真的不怕死？” 　　红霞哂笑：“我说过，我早该死了，留着残躯不过是为了报仇。” 　　那就好！穿越过来这么久，终于遇到一个视死如归的同道中人。望着眼前面容清冷，神色疏淡的少女，赵姒油然而生一股知己之感。 　　她微微一笑，伸手推了把身旁的赵揽月：“揽月，去找你师祖。我跟你红霞姐姐有些话要聊。” 　　揽月人虽小，智商情商却都不低，闻言，几乎在瞬间就察觉到了她话里的不祥，忙问：“师尊，你什么意思？” 　　赵姒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恢复正常后的她头发乌黑油亮摸着手感极佳：“揽月乖，去找你师祖，你的仇我去替你报。以后要好好修炼，好好孝敬你师祖，知不知道？” 　　揽月如遭雷击般愣在了当场，慌忙使劲摇头：“不！不！不！师尊你已经因为揽月失去了金丹期修为，揽月不能让你再因为揽月连命都丢了！师尊，我们回家！不报了！这仇我不报了！” 　　她说完，一个飞扑，死死抱住了赵姒，那模样，仿佛生怕自己一松手，赵姒就会飞了。 　　赵姒哭笑不得，只能尽量安抚：“我也不是为了你，晋王治下是什么境况，你也知道了，晋王一日不除，晋地的百姓就一日不可能过上安稳日子。刺杀晋王，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可惜揽月依旧死死抱住她，把头摇得拨浪鼓一般。 　　“等一下，她刚刚说，你……金丹期修为？”红霞忽然抬眼望向赵姒，神色复杂。 　　揽月点点头，更加用力地抱紧了赵姒：“揽月的命是师尊救的，如果没有师尊，揽月早已经因为寿元耗尽寿终正寝了。揽月可以去死，师尊不可以！如果报仇的代价是失去师尊，揽月不报仇了！这辈子都不报仇了！” 　　听到这个答案，红霞的脸上竟缓缓浮现出了一抹微笑，她看一眼面前难舍难分的师徒二人，幽幽道：“我们那边有个传说，有个落魄的穷书生，事母至孝，为了替母亲治病，不惜卖掉了五十年寿元，老母亲病好了，他自己却奄奄一息。所有人都在扼腕叹息，就在大家以为他必死无疑之时，书生却遇到了一个寿元将尽，寻求突破的金丹期大能，那位大能用自己一身修为，换了他重生的机会。我一直以为那只是传说，没想到是真的。” 　　她深深望一眼赵姒，目光复杂至极，“那位金丹期大能寿元将尽，突破无望，担心会死于雷劫，化为飞灰，才选择临终做一件好事，既全了书生的一片孝心，也算是给自己寻了个体面的死法。可你……没想到这世上竟真有这样的傻瓜。” 　　“不许你骂我师尊！”揽月杀气腾腾地朝红霞龇了龇牙。 　　红霞却半点没有受到冒犯的感觉，脸上的笑容反而越发灿烂：“正是因为有你这样的傻瓜的存在，这个世界才变得光彩熠熠，让人舍不得去死。” 　　说完，她又低头望了一眼依旧死死抱着赵姒的揽月：“观月说妹妹比她命好，看来是真的。小家伙，能遇到这么好的人，你命可真好！要是让观月知道我拉着她妹妹一起去死，等到了地下，一定不认我这个姐妹。” 　　她说完，重新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开始旁若无人地整理起了面前的药材。 　　“你们走吧，我没遇到过你们，你们也什么都没听到。”依旧是那副冷冷淡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眉眼间的神情却看着比之前轻松了不少。 　　“那个……”赵姒还想再挣扎一下，没想到却被揽月拽着离开了晒场。 　　她这身体是真的体弱，没了修为的支撑，一个九岁的孩子都能在体力上轻松碾压她。挣扎不过，她只能乖乖认命。 　　虽然有些遗憾，但找死罢了，也不差这一个机会。 　　得知了姐姐的死讯，又差点眼睁睁看着师尊去送死，揽月被吓坏了，之后一直死死搂着赵姒的胳膊不放。 　　周围的宫女都行色匆匆，忙得脚不沾地，她们这一对却悠哉悠哉仿佛在逛花园。果然很快就引起了巡逻的侍卫的注意。 　　眼看着有人马上就要过来盘问，空气中忽然响起一声惊呼：“不好了！有人闯入了王宫的宝库！快来人啊！” 　　然后，众目睽睽之下，一道人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宝库的方向跃出，飞速裹挟起赵姒跟揽月二人，飞快地蹿出了王宫。 　　王府的侍卫虽大都是修真者，但修为都不怎么样，最高也不过筑基，根本不是荣华这个飞升期大能的对手，很快便被甩开了。 　　危机解除，站在客栈的客房里，赵姒望着面前的男人哭笑不得：“竟然被发现了，你丢不丢脸？你一个飞升期大能，闯一下凡人藩王的宝库，竟然能被人发现？” 　　之前都在忙着注意追兵，观察周围环境，直到此刻，她才意识到眼前的荣华似乎有些不妥。他不仅脸色苍白，神不守舍，脸颊上竟然还带着两行未干的泪痕。 　　赵姒吓了一跳：“师尊，你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荣华竟然一脸茫然。 　　“你哭了？”赵姒皱眉，摸了摸他的眼角。一片湿润，的确是眼泪。说好的情感淡漠，轻易不会有情绪波动呢？ 　　荣华这才抹了把脸，惊讶地望着自己的手指：“咦，这是眼泪吗？” 　　“你到底怎么了？”赵姒抓起他的手，才发现他的手指一片冰凉，揪着的心顿时拧得更紧了。 　　荣华皱了皱眉：“我看到了一些东西。” 　　他说完，打开手掌，露出手心一块如血般鲜红的石头。 　　这石头赵姒曾在仙网上见过，叫作蜃影石。传说中由蜃龙内丹所化，注入灵力后能够记录周围一切影像，功能大概类似于现代社会的录像带。 　　“你到底看到了什么东西？”好奇之下，赵姒一把抓起蜃影石想要看个究竟。 　　然而，手指刚触到那石头，她便条件反射地打了个激灵。因为她亲眼见到这块传说中的蜃影石在接触到她手指的一刹那变得流光溢彩起来。 　　“该死，这东西是妖器！”赵姒慌忙用最快的速度把手里的红色石头甩了出去，可惜，还是晚了。 　　周围的景物犹如颜料融入水中般融化开来，等到眼前的景象再度变得清晰，赵姒惊悚地发现自己竟已站在了皇宫之中。 　　天都的皇宫！ 第70章 70碰到了 还满意你看到的吗？…… 　　皇宫跟赵姒记忆中的样子没什么差别, 依旧是红墙朱瓦，雕梁画栋，甚至连穿行于其间的宫女太监, 也依旧是她之前入天都时看到的打扮。只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喜庆的气氛，连宫女太监脸上的表情都不似平日里严肃。 　　赵姒四下打量了一番, 发现宫中不仅四处悬挂着各种喜庆的装饰，门口还挂上了崭新的春联。 　　“幻境里也要过年了吗？”她低低地喃喃了一声, 正要继续探索，却被身后一只小手拉住了衣角。 　　回头一看, 才发现揽月也被带入了幻境。 　　小丫头抬头望着她，欲言又止：“师尊, 你……” 　　“我怎么了？”赵姒一脸茫然, 慌忙掏出随身的小镜子照了照。 　　这一照, 她顿时大惊失色。镜子里的竟不是她在现实中还未长成的小女孩的模样, 而是她原本的模样，原世界顶流小花赵姒的模样！ 　　“因为幻境是我触发的, 所以, 在这里我是我心目中的样子吗？” 　　“原来，你这么迫不及待想要长大。” 　　身后传来一声叹息，赵姒才发现不仅揽月，甚至连荣华也被她带了进来。 　　除了她, 揽月和荣华都是之前的模样，只是荣华不知何时已换回了一身白衣。 　　赵姒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风情万种地走到他面前, 朝他抛了个媚眼：“怎么，被我美呆了？” 　　身高差变小了，脖子不酸的感觉真好。 　　“你这是什么作派？”荣华竟触电般后退了两步, 脸上写满了拒绝。 　　他这被恶霸调戏了的小媳妇般的表情让赵姒顿时起了恶作剧的心思，故意凑近他，舔了舔嘴唇，笑着问了句：“还满意你看到的吗？” 　　她在原世界好歹也是顶流小花，对自己美貌的自信还是有的。 　　没想到，听到这话，荣华脸上的尴尬反而在转瞬间烟消云散了，只见他摇了摇头，宠溺地一笑：“这表情，这语气，的确是你。” 　　说完，他的大手忽然落到赵姒头顶，温柔地揉了揉。一个动作，让赵姒刚刚精心营造出来的旖旎气氛霎时土崩瓦解。 　　她只得悻悻收起了妖艳贱货的作派，狠狠瞪了他一眼：“什么叫的确是你？” 　　“自恋啊。” 　　赵姒不服：“我这叫自信，你才自恋！” 　　明明之前还穿着侍卫的衣服，一进幻境，立刻换回了自己的衣服，连在幻境里都要维持自己的人设，这不是自恋是什么？ 　　“有人来了！” 　　哪怕身处幻境，三人依旧条件反射地往柱子后头一躲。 　　出现在三人眼前的是一行打闹的孩童，几个小家伙约摸四五岁的模样，身上的衣裳簇新，长得也粉雕玉琢，看衣裳的制式却不是宫中的样式。结合眼前的景象，赵姒迅速想到了一个场景，宫中的新年朝贺。 　　几个小家伙打闹了一阵，忽然因为手里的一个娃娃争吵了起来，其中一个稍大些的孩子不仅抢了娃娃，还把稍小些的孩子推倒在了地上。倒在地上的孩子也不起来，就这么躺在地上哇哇大哭。 　　小孩子的哭声穿云裂帛，立刻有人闻讯赶了过来。 　　看到出现在面前的宫装美人，赵姒下意识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来人一身皇后盛装，眉眼似曾相识。赵姒皱眉沉思了半晌才想起她长得竟有几分像她之前从皇宫偷出的余皇后的画像。 　　她在瞬间明白了荣华之前失态的原因。看到真人，她才终于理解了为什么之前荣华面对画像却一点反应都没有，跟真人比起来，画像根本没画出她美貌的万分之一。特别是那股温柔似水，让人如沐春风的气质，笑起来的那一瞬间，仿佛整个世界都变柔和了。 　　余皇后一把将孩子从地上抱了起来，温柔地替他拍掉了身上的灰尘，丝毫不嫌弃小家伙刚刚在地上打过滚，一身脏污会污了她的一身盛装。 　　突然被人抱到怀里，小家伙立时便不哭了，瞪大了眼前好奇地打量眼前的宫装美人。 　　“可曾伤到哪里？” 　　直到听到余皇后问话，小家伙才后知后觉地伸出小手，向她展示手上的一点擦伤。 　　“疼吗？” 　　小家伙点点头，大概是想起了之前的委屈，扁扁嘴又要哭。 　　余皇后慌忙抓起小手，用手帕擦干净上面的尘土，柔声安慰道：“没事没事，呼呼就不疼了。” 　　说罢，她轻轻地往小家伙那小小的一点擦伤上吹了口气。 　　小家伙顿时破涕为笑。 　　此时阳光正好，映得宫装美人身上的满头珠翠熠熠生辉，更美的是她脸上那温柔恬淡的表情。让人不由自主会想到诸如岁月静好，现世安稳之类的美好形容。 　　这大概是所有人都想要的那一类娘亲，平静，温柔，让人如沐春风。赵姒不由自主联想到了自家娘亲，她家娘亲是女霸总，邪魅一笑，天凉王破那种，笑起来还没她影帝爹温柔。 　　她苦笑着摇了摇头，不能比，不能比啊！ 　　她正胡思乱想间，忽然听到不远处的余皇后轻咦了一声：“你是什么人？” 　　一抬头，才发现荣华竟已在不知不觉间走到了余皇后的面前。 　　听到余皇后的话，荣华同样一脸诧异：“怎么会？你看得到我？” 　　余皇后温柔一笑：“我当然看得到你。你是谁家的公子，长得可真俊呐，可曾婚配？” 　　荣华定定看了她半晌，才艰难地开口：“我姓荣。” 　　余皇后却误会了他的此荣非彼容，竟然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咦，是宗室子弟吗？难怪看着这么面善。” 　　荣华动了动嘴唇，想要开口，却最终还是没有反驳。 　　余皇后此时眼中满满都是看自家子侄的和蔼与温煦：“我看你身上没有修为，以后是准备修儒道一心读书呢，还是有别的打算？” 　　人果然不能太强，强到一定程度，所有人都看不出他的修为，还以为他是一无是处的菜鸡。赵姒心中顿时一阵好笑，抬头去看荣华的反应，霎时便愣住了。 　　他，竟然，哭了…… 　　他依旧静静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脸上也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然而眼泪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一颗接着一颗不停往下滚。 　　余皇后果然被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 　　“我……”荣华这次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他的表情迷茫又惊讶，甚至比被他吓到的余皇后更加诧异几分。 　　看看他一脸不知所措，明显不知该如何作答的模样，赵姒慌忙从躲藏的位置冲了出去，替他解释道：“回皇后娘娘，这位公子沙子迷了眼，一直没好。” 　　余皇后稍稍松了口气，关心道：“要不要传太医看看？” 　　赵姒连连摇头：“不必，不必麻烦了，流一会儿眼泪，等沙子被带出来就没事了。” 　　余皇后皱了皱眉，没再坚持，只是掏出一块手帕，递向了赵姒所在的方向：“擦擦吧。” 　　“谢谢皇后娘娘！”赵姒微微一愣，最终还是选择了伸手去接。虽然这是幻境，幻境中人递来的东西不一定能接住，但接这个动作依然是必不可少的。 　　然而，令她诧异的是，她竟真的接住了那方手帕。丝帕柔软细滑，触感逼真得令她有些心惊。她愣怔了片刻，才将其递给了荣华。 　　荣华接过，竟然真的可以用！ 　　余皇后完全没察觉到赵姒此刻心中的震撼，忽然压低了声音，柔声提醒：“你们两个，快扶人下去。宫宴人多眼杂，不要擅离职守，要是被管事嬷嬷发现了，有你们受的。” 　　赵姒疑惑地抬头。这是把她和揽月当成擅离职守的小宫女了吗？真温柔啊！ 　　“是！”赵姒慌忙拉着揽月躬身应诺。 　　宫宴这样的场合皇后离席，很快便有人来找，余皇后很快便消失在了三人的视线之中。 　　余皇后一走，赵姒立刻从荣华手中抢过已经沾了他泪水的丝帕，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起来。不仅手感跟真正的丝帕一般无二，甚至连吸水后的质感都能完全拟真。 　　“可接触的真实幻境吗？难道说，这就是妖器版蜃影石的功能？” 　　如果是平时，荣华肯定会凑过来，跟赵姒一起研究，然而此刻，他却只是静静站在原地，依旧保持着目送余皇后离去的姿势一动不动，一脸的失魂落魄。 　　赵姒嘿嘿一笑。被徒弟和徒孙一起看到流泪，他这个师祖的脸这次可是丢尽了。 　　她奸笑着绕到他面前，准备趁机嘲讽一番，然而抬头看到他此时的脸，却蓦地愣住了。 　　她做梦都没想到，他流泪的样子竟该死的好看！简直就是神仙落泪！ 　　虽然眼尾泛红，泪盈于睫，却既不狼狈，也不凄惨。非但没了平时那种高龄之花的冷漠疏离感，反而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那种圣洁感与破碎感交织的感觉，让人只想把他搂进怀里好好疼爱。 　　这那是落泪啊？分明是开了怜爱光环，让女友粉心碎，妈粉落泪，半径十米内无一生还那种。 　　被美色所惑，赵姒话到嘴边的嘲讽之语忽然就说不出口了，只能尴尬地自行憋了回去。 　　赵姒正想着该如何掩饰此刻的尴尬，原本正静静站在原地落泪的荣华却忽然捂着头蹲了下去，表情痛苦。 　　“你怎么了？”她慌忙上前一步，查看他的状况。 　　荣华抬头，定定地望着她，表情依旧痛苦，眼中却闪着奇异的光芒：“我大概知道我为什么那么执着地想要阻止你去死了。因为有段时间，我也疯狂地想死。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让我除了死根本没有别的出路，那种感觉，痛苦极了，绝望极了……” 　　他痛苦地深吸了一口气，用力揉了揉眉心，声音虚弱而颤抖：“但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想不起来……” 　　赵姒慌忙抓住了他的手，劝阻道：“想不起来就别想了，没关系的！” 　　没想到荣华却倔强地摇了摇头：“不！我心中有个声音告诉我那很重要，我一定要想起来！” 　　说罢，他忽然双手抱住了头，眉头紧锁，牙关紧咬，额头冷汗直冒，连身体都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 　　赵姒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表现吓了一跳，只觉浑身冰凉，一颗心都被揪了起来。可惜，她什么都做不了，既无法替他减轻痛苦，也无法替他冲破祖师的记忆封印，唯一能做的，不过是伸手，一把搂住了面前的男人。 　　“别想了！想不起来就别想了！” 　　然而，怀中的身体却依旧僵硬而颤抖，整个人都仿佛一张紧绷的弓，仿佛随时都会到达极限，咔嚓一声折断。 　　不祥的预感让赵姒浑身的寒毛都炸了起来。 　　不知所措之下，她竟深吸一口气，破釜沉舟般吻上了他的唇。 第71章 71明白了 看什么看？没见过逆徒下克…… 　　赵姒觉得自己简直疯了。 　　此情此景之下, 第一反应想到的竟然是吻他。没办法，谁让他那因为痛苦而咬得嫣红的唇那么诱人呢？ 　　的确是梦想中温暖又柔软的感觉，却比梦想中更甜。那种仿佛采到了梦寐以求的果实的感觉, 让她感觉整颗心都暖暖的，涨涨的, 开心到仿佛要飞起来。心跳已经彻底失速，整个人头重脚轻, 晕晕乎乎。 　　原来这就是正常人接吻的感觉！ 　　虽然爹妈三申五令不许赵姒拍吻戏，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她也曾因为好奇利用职务之便试过吻戏。可惜，完全没感觉, 哪怕对方是无数少女哭着喊着想嫁的顶流偶像也完全没感觉。 　　拍完, 那家伙还一脸挫败地去照了照镜子, 确定自己帅气依旧才松了口气。那段完全没有火花可言的吻戏自然被无情地剪掉了, 以至于她爹妈直到她穿越前都没能察觉到她曾偷偷拍过吻戏。 　　为了拍吻戏而偷偷恶补过的那些技巧此时终于派上了用场，发觉怀里的男人僵硬的身体渐渐变得柔软下来, 不再像之前那样剧烈颤抖, 她毫不犹豫加深了这个吻。 　　她觉得自己的吻技应该不错，一吻毕，荣华眸光潋滟，面红耳赤, 一时间竟连手脚该往哪里放都不知道了，只是愣在原地，瞪大眼睛定定地望着她。那眼神, 竟有几分像是刚刚被恶霸欺负了的小媳妇。 　　这个吻效果不错，看他此刻这手足无措的模样，肯定没心思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了。 　　面对荣华那略带控诉的目光, 赵姒毫不犹豫地回了他一抹挑衅的笑。 　　虽然穿正常后，很多从未体验过的情绪让她困惑不已，不过能够借机体验一把爱情的滋味也不错。至少，如果以后回去有机会拍吻戏，她觉得自己一定可以一条过。 　　“师……师祖，师尊……你们……”被她吓到的不仅有刚刚被她强吻了的当事人荣华，还有站在一旁，冷不防被喂了满嘴狗粮的揽月。 　　揽月不是荣华，从小生活在太上谷，不通人情世故，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宣称要娶自己的徒弟。对于她这样从小在正常环境下长大的孩子来说，亲眼见到做徒弟的强吻师尊，这感觉想必相当震撼。 　　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赵姒果断决定带歪自己徒弟：“小孩子家家的，看什么看？没见过逆徒下克上吗？你知不知道，仙门的规矩跟凡间是不同的，我们太上谷的传统就是师徒相恋。如果你愿意，将来也可以亲自挑一个可爱的男孩子从小养成。” 　　见她言之凿凿，揽月竟然真的被她忽悠瘸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你……”荣华哭笑不得。 　　担心他会拆穿自己，赵姒立刻面不改色心不跳地逼近他：“你不是说等我大几岁可以考虑吗？怎么，反悔了？” 　　“这……” 　　赵姒步步进逼，荣华步步后退。最后逼到宫墙根，退无可退。 　　赵姒嘴角一勾，毫不犹豫来了个壁咚，可惜这个世界没有高跟鞋，因为身高差，角度略有些别扭，严重影响了她的气势。 　　“你想干什么？” 　　“没亲够，再来一次。”赵姒说完，恬不知耻地凑了过去。 　　现实中年龄实在太小，不想吓到他，才不敢对他越雷池半步。如今好不容易恢复到了成年的模样，不趁机亲个够本，也太亏了。 　　嫣红的唇上还残留着她之前啃咬过的痕迹，比起方才，看起来更加诱人。然而，令她郁闷的是，就在二人嘴唇即将相贴的一刹那，荣华竟施展缩地成寸闪电般闪到了十米开外。那避如蛇蝎的模样，顿时让她挫败不已。 　　“还说会考虑，骗子！”她回身冷冷望向荣华，一脸委屈。 　　荣华尴尬地站在原地，进退不得，脸上满满都是无奈。 　　见他纠结到眉头都快打结了，赵姒只能认输：“好吧，是我太犯规。” 　　当成女儿养的小姑娘一夜之间长大，还以下犯上，上来就强吻，吻一次不够还想再来一次。一般人的确挺难接受的。 　　“师尊，你过来吧，我保证不对你动手动脚。”话一说出口，赵姒这才蓦然惊觉这话听着怎么这么渣？ 　　然而，荣华显然没经受过后世霸总文的洗礼，闻言，竟真的乖乖过来了。 　　明明是实力冠绝整个修真界的顶级大能，却被徒弟压着欺负，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哪怕遭遇强吻，也只是微微皱眉，一脸被欺负了的小媳妇的模样。他这表情太可爱了，赵姒忽然理解了《西游记》里女儿国国王靠近唐僧时的感觉。 　　“师尊，长大后的我好看吗？” 　　荣华大概没想到赵姒会忽然问这个问题，猛地抬头看她。见赵姒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嫣红的唇微微抖了抖，半晌，才朱唇轻启：“好看。” 　　就知道他不会说谎，赵姒露出了一脸恶作剧得逞的笑，继续追问：“那你喜欢吗？师尊，你脸好红，是喜欢的意思对吧？对吧对吧？” 　　她这分明是在耍赖，荣华不答。 　　“喜欢你就点点头！点头，点头嘛！” 　　荣华拗不过她，最后只能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赵姒却露出了一脸雀跃的表情，心中仿佛有烟花绽放，开心到简直能够飞起来。 　　接受了师徒相恋是太上谷的传统这个设定，揽月对二人的打情骂俏接受良好，站在一旁，竟然眉眼弯弯，俨然有成为二人CP粉的架势。 　　“师尊，师祖，有人来了！” 　　粉红泡泡直冒的旖旎气氛戛然而止，三人迅速躲了起来。 　　出现在三人眼前的同样是一名宫装美人，只是来人的品级却明显不如余皇后。不仅品级不如余皇后，连美貌程度也差了余皇后一个台阶。 　　如果说余皇后是阳光下温柔绽放的鲜花的话，眼前的美人给人的感觉就是宫妃头上戴着的绒花，美则美矣，却差了那分鲜活与灵动。不仅如此，眉宇间还有着时隐时现的戾气，让人一望便知美人曾经的境遇必定不会太好。 　　美人转身，露出一个正脸。赵姒愣了愣，竟然是曾经跟她有过一面之缘的洛太妃。 　　跟她接头的是个修为不低的修真者，身材修长，身形矫健，可惜脸隐在兜帽后头，看不清面目。 　　“人都安排好了吗？” 　　“安排好了，青州那边也已经做好了准备，只要你一声令下。余氏谋反的罪名就逃不了。”修真者的声音听着像是个男的，声音喑哑，语气低沉，“但真的要这样做吗？余皇后那样贤明的皇后……” 　　年轻的洛太妃听到修真者称赞余皇后贤明，眉头微微一蹙，脸上现出咬牙切齿的神色：“陛下被她迷得找不着北，不除了她，我一辈子都没有出头之日。” 　　修真者长长叹了口气，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可你难道忘了，当初如果不是余皇后，你早被太后杖毙了。她救了你的命，你却要推她入深渊吗？” 　　年轻的洛太妃闻言脸色一白，眼中现出挣扎的神色。可惜，这挣扎只持续了短短一瞬。她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再度睁眼时，眼中已经只剩一片决绝：“我没有退路，如果我不能在宫中混出个模样来，我的侄儿，我的侄儿他就没有活路了。我从小看着他长大，他还那么小，我不想有一天在宫中听到他凄惨死去的消息！如果注定有人要死去，我希望死的是别人！” 　　修真者欲言又止，最后却依旧忍不住出言规劝：“可是余皇后又何辜？” 　　年轻的洛太妃扶了扶头上的发钗，望着宫墙上空辽远的天空长长叹了口气，幽幽道：“要怪就怪她太过善良，又太过美丽，仅仅只是存在本身，就衬得世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有牡丹绽放的花园里，还有谁能注意到其它的花花草草。” 　　见她心意已决，修真者终于不再规劝，幽幽叹息一声，领命而去。只是临行又忍不住多嘴了一句：“我答应了清漪要照顾你，没想到却要替你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希望你永远不会后悔今天的决定。” 　　年轻的洛太妃摇摇头，脸上缓缓浮现出一抹标准的，反派式的冷笑：“我不后悔，只要能够守护重要的人，哪怕化身恶鬼，我也在所不惜！” 　　修真者跃出宫墙，很快消失了踪影，年轻的洛太妃也若无其事地离开了现场。如果不是蜃影石恰好录下了这一幕，大概没人会想到当年余皇后一案，竟会是外人眼里柔弱无害的洛太妃一手主导。 　　望着眼前这一幕，赵姒恍然大悟，难怪晋王要把这块蜃影石藏在王宫的宝库里。蜃影石里面竟然录到了如此劲爆的内容，这大概就是这些年天圣帝一直纵容晋王的原因。 　　晋王手里抓着洛太妃母子这样大的把柄，在天道皇朝还有什么是他不能做的？别说仅仅只是让寿元买卖合法化了，哪怕是更过分的事情，也未必不可能。 第72章 72抓人了 你很遗憾我们没有被抓？…… 　　除了洛太妃跟神秘修真者之间的这番交谈外, 蜃影石再没录到什么特别的内容。都是些新年宫宴上的寻常景象，在赵姒眼里，唯一能吸引人眼球的只有宫宴上的那些美食。 　　肚子饿得慌, 暂时也找不到离开的办法，她索性借着宫女这个身份的便利, 潜入了御膳房，开始大快朵颐。 　　看到她抓起桌上的鸡腿就啃, 荣华不由眉头一皱：“你怎么连幻境里的东西都敢吃？” 　　赵姒一边啃鸡腿，一边答：“没办法, 我饿了嘛！反正是真实幻境，既然余皇后的手帕能用, 御膳房的御膳当然也能吃！好吃, 真好吃！竟然跟我绑回太上谷的那帮御厨做的菜一样好吃, 说不定是同一脉师承的御厨做的！师尊, 你要不要尝尝？” 　　“不了。”荣华哭笑不得地摆了摆手，“比起吃东西, 我们还是先考虑一下该怎么离开这片幻境吧。” 　　赵姒啃鸡腿的动作顿了顿, 抬头问他：“蜃影石的画面是怎么终止的？” 　　“什么都不用做，里面存储的影像结束，画面自然就终止了。” 　　“这块蜃影石里面存储了多少影像？” 　　“除了余皇后那段，就是洛太妃跟神秘修真者的对话, 如果幻境会自行结束，早该结束了。”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被困在这里了对吧？” 　　“对。” 　　赵姒闻言, 脸上非但没有露出丝毫惊慌的神色，反而灿烂一笑：“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过来吃东西？揽月, 来来来，这个八宝鸭特别好吃！” 　　说完，她真的拉过揽月，夹起一筷八宝鸭便往她嘴里塞。揽月拗她不过，只能张嘴吃了，一口之后，那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立刻幸福地弯成了月牙儿。 　　荣华无奈：“你可真心大！” 　　赵姒摇了摇头，继续扫荡御膳房的美食：“区区幻境难道还能困死我们不成？” 　　她咽下含在嘴里的食物，笑着补充：“实在不行，不是还有你吗？我不信你这样的大能会没有打破幻境的办法。” 　　荣华眉头微皱：“我的确能打破幻境，但就怕伤到蜃影石。” 　　赵姒点点头，表示理解。这块蜃影石录到了那样劲爆的东西，轻易毁掉实在太可惜了。 　　想明白了这一点，她朝荣华摆了摆手：“那，师尊你去忙吧。我跟揽月留在这里吃东西。” 　　荣华：…… 　　“你不会想带上我们吧？我跟揽月都是凡人，连灵力波动都察觉不到，你带上也只会拖你后腿罢了。你放心，如果遇到危险，我们会喊救命的。”赵姒尝了口狮子头，觉得味道不错，连忙夹起一筷，往自家徒儿嘴里塞，“来，揽月，尝尝这个狮子头，酥香可口，味道醇厚。” 　　揽月张嘴叼住，尝到味道之后，再度露出一脸满足的表情。赵姒摸了摸她的头，似乎终于理解了在太上谷的时候，荣华为什么那么热衷于投喂她。这养只徒弟当宠物的感觉可真不错。 　　师徒二人旁若无人地吃着东西，荣华欲言又止，终于还是遂了赵姒的愿，一个人走了。 　　赵姒跟揽月继续留在御膳房大快朵颐。揽月是个普通的小姑娘，胃口有限，很快就吃不下了，接下来的大部分时间都在看赵姒这个大胃王表演。 　　倒霉的御膳房犹如蝗虫过境一般，但凡味道不错的菜肴都被赵姒吃得一干二净，等到之前被打晕的御厨宫女太监们悠悠醒来，御膳房里已经只剩一堆吃剩的骨头了。 　　“啊啊啊啊……我的香酥八宝鸭，我的黄金狮子头，我的酥炸小丸子啊，没了没了！都没了！”赵姒揽月闪得快，御厨没看到人，只看到了一个个光溜溜的盘子，顿时抱头，开始怀疑人生，“这不可能！这不是真的，我一定是在做梦！噩梦！” 　　看看对方如丧考妣的模样，哪怕明知这里只是幻境，赵姒师徒二人依然油然而生了一股负罪感。就在这时，一直稳固的幻境忽然如照片沉入水中一般模糊了起来，等到眼前的景象再度变得清晰，三人已经站在了客栈的客房里。 　　交换过脱离幻境之前的经历，荣华望着赵姒，神色复杂：“所以，我们脱离幻境的原因是，你把御膳房里的东西吃光，吃到御厨怀疑那个世界的真实性了？” 　　赵姒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也许，可能，大概吧……” 　　不过这个思路倒是挺符合妖器的一贯风格，只有当幻境内的造物开始怀疑那个世界的真实性，幻境才能从内部被打破。 　　“师尊，看看余皇后给你的手帕还在不在。” 　　荣华伸手探向胸口，摇了摇头。果然，手帕消失了。 　　“我的肚子也依然是饿的，果然是幻境啊……”赵姒叹了口气，摇摇头。再真实的幻境也依然是幻境，不过黄粱一梦罢了，可惜了幻境里吃下肚的那些美味。 　　她捡起地上的蜃影石，对着窗外的阳光打量了一眼，蜃影石依旧鲜红如血，阳光下有种妖异的璀璨：“如此重要的东西被人抢了，晋王今晚恐怕睡不着觉了。” 　　她说完，顺手把蜃影石往储物袋里一塞，正为自己的顺手牵羊而心虚，猛然发现荣华正定定地盯着自己，顿时一个激灵：“你盯着我看什么？” 　　好在荣华并没有追究她私藏蜃影石的行为，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脸看：“果然还是这个样子看着顺眼。” 　　正为私藏了蜃影石而心虚的赵姒毫不犹豫开始借题发挥：“你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我长大后的样子不顺眼？” 　　荣华慌忙辩解：“不是不顺眼，就是，有点吓人，让人有点喘不过气来……” 　　他说完，皱了皱眉，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的位置。 　　赵姒不客气地伸手抚上他心脏的位置，感受着他胸膛深处传来的阵阵悸动，嘴角不由一勾。跟曾经她靠在他胸膛上听到的沉静心跳声不同，他此刻的心跳让赵姒明白了为什么有人会用小鹿乱撞来形容心跳。 　　收回不安分的手，她抿嘴一笑，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嗯，长大后的我的确挺吓人的。” 　　这家伙真是太纯洁了，他真的不明白那种感觉不叫害怕，叫心动吗？ 　　“心动？”荣华眉头微蹙。 　　赵姒朝他挑了挑眉：“想弄明白容易，等我弄清楚这枚妖器版蜃影石的用法，我们两个再到幻境里去体验一下不就行了。” 　　荣华闻言，竟然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 　　赵姒哭笑不得：“我又不是洪水猛兽，这么怕我？” 　　荣华的眉头顿时皱得更紧：“我没怕，就是，很奇怪的感觉……” 　　赵姒凑近他，脸上的表情仿佛诱人堕落的恶魔：“既然你不懂，那我来教你吧。那种感觉就叫作心动。” 　　荣华皱眉：“你没有骗人？” 　　赵姒目光真诚：“我从不骗人。” 　　“可你刚刚骗了揽月。” 　　赵姒一愣，这才想起自己之前撒下的那个弥天大谎，脸一红，慌忙摇头：“那就是跟徒弟开个玩笑，不算骗人……” 　　说谎当场被人戳穿什么的，好尴尬。 　　就在她想着该怎样化解此刻的尴尬之时，门外响起了一阵骚动。除了凌乱的脚步声，还有不停响起的呼喝声。 　　“出来出来，都出来，王宫宝库被盗，全城大索，所有人都出来，让飞鱼卫各位官爷辨认一下是不是贼人！” 　　揽月闻言，顿时紧张地抓住了赵姒的胳膊。赵姒却凌然不惧，面不改色地打开了房门。 　　外面人声嘈杂，客栈的走廊上站满了临时被拎出来的客人，一队身着锦衣腰胯横刀的飞鱼卫正拿着画像一个个认人。 　　赵姒原本还有些惴惴，甚至已经开始在脑中模拟一会被抓的时候该怎样应对，待到看清飞鱼卫手中墨迹未干的画像，顿时差点笑出声来。看来这个世界的画师水平普遍不行，不然也不会把余皇后画成那副样子了。 　　宫里的画师尚且那样，更别提外面的画师了。画像上的人除了性别没错，跟他们三人根本没有一点相似，能找到人才怪了。 　　果然，飞鱼卫经过他们三人，只淡淡扫了一眼，就若无其事地走过去了。 　　飞鱼卫气势汹汹而来，意兴阑珊而去，除了惊扰了一下客栈内的旅客，没起到任何作用。 　　目送着飞鱼卫一行远去的背影，赵姒一脸遗憾：“晋王果然被吓坏了，竟然出动了飞鱼卫！但既然连飞鱼卫都出动了，就不能带上两个见过我们的人吗？” 　　荣华挑眉看她，语带戏谑：“你很遗憾我们没有被抓？” 　　“哪里哪里，怎么会？”赵姒慌忙摇头，“我只是生气，王宫的画师竟然把我们画得这么丑！” 　　不想继续纠结这个问题，她迅速转移了话题：“对了，师尊，你在王宫宝库找到被储存着的寿元了吗？” 　　“找到了。” 　　“有多少？” 　　“几亿岁吧。” 　　赵姒倒吸了一口凉气：“几亿岁？一个人真能活那么久吗？” 　　“不能。”荣华表情笃定地摇了摇头，“哪怕像我这样的修为，几万岁也就是极限了。没有灵根的凡人之躯的话，就算不停用各种灵丹妙药吊着，也绝对活不过千岁。” 　　“那晋王他这么拼，到底是图什么啊？”赵姒说完，心中忽然隐约有了一个答案。 　　晋王的心态大概类似于现代社会那些亿万富翁，明知钱多到了一定程度，不过是些无用的数字罢了，却依旧不停想要更多。大概是沉迷于这些数字带来的安全感与成就感吧。 　　听赵姒跟荣华聊到王宫宝库中的寿元，揽月顿时目光灼灼：“师尊，师祖，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去王宫宝库抢走所有寿元，劫富济贫吗？” 　　赵姒摇了摇头：“劫了这一波，他还可以继续去搜刮下一波，问题永远无法解决。我觉得，我们应该找机会跟晋王聊聊。” 　　“他会跟我们聊吗？” 　　“会的。”赵姒嘿嘿一笑，从储物袋中掏出蜃影石，悠闲地在手中把玩起来，“我们手里不是有这个吗？”” 　　赵姒原以为荣华肯定会赞同自己的打算，没想到荣华闻言，竟斩钉截铁地摇了摇头：“不行！” 第73章 73找死了 干掉这个晋王，下一个更乖…… 　　赵姒诧异地抬头望他, 眼神中满是不可思议：“为什么？” 　　荣华一把从她手中抢过蜃影石，二话不说便塞进了自己的储物戒：“这东西现在是妖器，属性未知的妖器。连我们都不知道除了能创造真实幻境外, 它还能做什么，绝对不能落到晋王手里！” 　　赵姒慌忙解释：“只是谈条件而已, 又不一定要还给他。” 　　“既然只是谈条件而已，不一定要用真品, 随意做个赝品也可以对吧？”荣华随意掐了个法诀，很快他的手心便出现了一枚几乎跟之前的蜃影石一模一样的赝品。 　　“用赝品当诱饵, 那真品呢？”赵姒盯着荣华的储物戒，咽了咽口水, 能够创造真实幻境的妖器版蜃影石啊, 哪怕不能真的填饱肚子, 能在幻境里享受一下吃饱肚子的感觉也好啊！ 　　可惜, 荣华丝毫不理会她此刻的期待，面无表情地开了口：“太上谷祖训, 绝对不能放任无主的妖器流落民间。我宣布, 晋王的蜃影石被收容了。” 　　赵姒简直欲哭无泪，亏她之前还那么努力地试图把蜃影石据为己有，没想到一时得意忘形，所有努力都化为了乌有。早知道刚刚就不拿出来了。 　　“肚子饿了？” 　　赵姒点头。 　　“到饭点了, 我们去吃饭吧。”荣华说完，径直打开门往楼下大堂走去。 　　赵姒慌忙拉着揽月跟上。 　　客栈的厨子做饭的手艺自然远远不如御厨，但胜在量大管饱。在把客栈的厨房库存清空后, 失去了妖器版蜃影石的赵姒终于心平气和地接受了这个现实。 　　“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排斥妖器？明明是可以好好利用的东西，为什么就不能让它们发挥自己原本的价值？”吃饱喝足，赵姒却依然一脸控诉地怒瞪着荣华。 　　“记得我之前给你说过的《孤单的巨人》的故事吗？类似的故事还有很多, 我刚好想到一个，名字叫《花儿在沉睡》，主角是一个沉溺幻境不愿醒来的小姑娘，你要不要听？” 　　“不要！”赵姒断然拒绝，看荣华的表情就知道，那绝对不会是什么好故事。 　　她皱了皱眉，上下打量荣华一眼：“我真好奇师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她为什么热衷于给一个孩子讲那样的故事？” 　　说到这里，她的表情变得有些义愤填膺：“她想做什么？潜移默化地给你洗脑，让你觉得拥有强大的力量并不是好事，滥用力量会给整个世界带来灾难吗？” 　　“洗脑？” 　　“对，你被洗脑了！”赵姒盯着荣华，眸光沉沉，“我也觉得某些力量应该被锁进笼子里，但绝对不是像现在这样一刀切！真正的你到底有多可怕，竟让师祖不得不给你加上一层又一层封印？” 　　赵姒突然想到了自己小时候，爹妈也是像师祖对待荣华这样，一遍遍给她讲那些对小孩子来说堪称恐怖的故事。故事里那些肆意妄为的小孩没一个有好下场，她爹妈也曾努力试图将她洗脑成一个循规蹈矩的乖小孩。 　　唯一的区别不过是，她不像荣华这么乖，师祖说什么就是什么。她永远都是面上虚心接受，底下死不悔改，最多不过做得更隐蔽些罢了。那些与生俱来的原始冲动又岂是一些简单的说教就能抹除的？ 　　想到之前洛停云提到真正的荣华时的表情，赵姒的眉头不由深深地皱了起来。难不成初次见面，她那种奇怪的遇到同类的感觉是对的，面前的男人真的跟原世界的她一样危险？ 　　“我，危险？”大概是察觉到了赵姒此刻的情绪，荣华皱了皱眉，表情茫然。 　　面前的男人眼神清澈，目光干净得仿佛一泓一眼能望得到底的泉水，如果不知道他的年龄，大概会以为他是个涉世未深的少年。 　　如果这一切都是伪装，那他的演技一定比她更好。 　　不管他善良也好，危险也罢，他都是修真界的最强者，如果他真想做点什么危害世界的事情，根本没有人能阻止，纠结这个问题根本没有丝毫意义。 　　赵姒苦笑，世界和平不是她这个想死回家去的人该考虑的问题，先顾眼前吧！ 　　为了震慑晋王，荣华直接跟当初赠送赵姒砚台时那样使用了金字飞书，为了不吓到晋王，他又谨慎地将灵力压制在了普通金丹期的水平。 　　在凡间行走，金丹期无疑是最安全的修为，进可攻退可守，不会让人看轻了，也不会轻易吓到人。如果荣华展露真实修为，晋王未必有那个胆量露头。 　　晋王那边看来也颇有几个能人，不过片刻的工夫便有了回应。同样是灵力所化的金字飞书，明面上的修为甚至比荣华之前的传书还高了一阶。 　　“仙长想要多少钱，尽管开价，只要小王能拿得出来，一定不会让仙长失望。只求仙长归还蜃影石，并保守秘密。” 　　语气颇有诚意，然而，赵姒却隐隐察觉到了不妥。 　　荣华不疑有他，很快传书告知了对方他们一行所在的位置。 　　以他的修为，自然不需要担心晋王的算计，再多的阴谋诡计，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都只能是笑话。 　　看到荣华毫不设防地回信，赵姒在佩服他的自信的同时，忍不住幸灾乐祸了一番：“为什么我觉得马上要有好戏看了呢？” 　　她的预感很快便应验了，不过短短一炷香的工夫，整间客栈已经被身披重甲的飞鱼卫围了个水泄不通。一帮弓箭手蓄势待发也就罢了，后面甚至还缓缓推出了一台重弩，绝对堪称冷兵器时代的最强战力了。 　　看那架势，赵姒真怀疑，他们会不会在下一秒拿起大喇叭，对着里面喊：“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负隅顽抗是没有前途的，放弃无谓的抵抗，赶快举手投降吧！” 　　“不知晋王这是什么意思？”不愧是修真界的顶级大能，明明已被重兵包围，荣华的声音却依旧不疾不徐，没有丝毫波澜。 　　不远处重重护卫下的一辆马车里，传出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大胆狂徒，不仅偷盗王宫宝库，还敢挑衅本王。不要以为你们是修真者就可以肆意妄为。赶快交出盗走的重宝，本王可以饶你们不死。” 　　“有意思！”赵姒扫一眼外面杀气腾腾的飞鱼卫，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我们拿蜃影石当诱饵，骗他出来想跟他好好聊聊，可惜，他不想跟我们聊呢！” 　　窗外，冰冷的箭刃在阳光下泛着森森的寒气，看执箭的弓箭手那冷峻的表情就知道，他们绝对不是摆摆样子的。 　　“看样子，晋王不仅想拿回蜃影石，还想杀人灭口。也对，蜃影石中的消息事关重大，一旦泄露他就会万劫不复，只有死人才会保守秘密。” 　　明明已经是修为全失的普通人，随便一支冷箭就能让她命丧黄泉，然而，面对外面杀气腾腾的重兵，赵姒却非但没能感觉到丝毫害怕，反而只觉热血沸腾。 　　她回头望向荣华，满脸期待：“师尊，既然他不肯珍惜送到眼前的机会，一心求死。不如，我们就成全他吧！干掉这个晋王，下一个更乖。” 　　荣华微微皱了皱眉，沉吟片刻后，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赵姒立刻兴致勃勃地牵起了揽月的手：“揽月，跟我去换衣服，换上最漂亮的衣服。我们要去为民除害了！” 　　揽月一惊：“去为民除害换什么漂亮衣服啊？” 　　赵姒嘿嘿一笑：“就是因为要去为民除害，所以才要换漂亮衣服啊！记住了，我们太上谷什么都可以没有，就是不能没有排面！” 　　真正的顶流，哪怕杀人也要有仪式感。 　　走出客栈大门之前，她试着拔了一下镇邪。镇邪果然只认人，不认修为，哪怕她现在只是个普通人也一样能用。就是不知道镇邪能斩邪祟，杀人是不是也一样干净利索？ 　　不管，就用镇邪，凡剑哪有镇邪的气势啊！大不了到时候再换匕首。 　　为什么动手的不是荣华？很简单，他修为到顶了，要是因为杀了恶贯满盈的晋王，再不小心涨一波，不幸白日飞升，那可就麻烦了。就凭赵姒和揽月两个修为全无的凡人，可撑不起太上谷。 　　望了眼外面如林的刀箭，赵姒长长叹了口气，如果荣华不在这里，这一波她一定能死得妥妥的。看眼前这架势，别说她一个普通人了，哪怕是金丹期修为的她也会死无葬身之地。 　　可惜了，多好的作死机会啊！ 　　“你们放心地去吧，我会掩护好你们的。”荣华那家伙真不会说话，这话听着怎么这么怪异？ 　　赵姒明显感觉身旁的揽月在听到这话后一个踉跄，连忙好心建议道：“要不，你还是留在客栈里吧，我一个人去就够了。” 　　揽月摇了摇头：“师尊相信师祖，揽月也相信师祖！” 　　赵姒没再劝阻，毕竟，比起她这个多管闲事的外来者，揽月才是名正言顺的复仇者。 　　客栈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只见客栈里缓缓走出两个未成年的小姑娘。两个小姑娘一高一矮。 　　高个的那个手持长剑，一身红衣似火，眉心还点着如今风靡整个天道皇朝的血魔印花钿，眉宇间自带一股睥睨天下的冷傲，看起来英姿飒爽，锐气逼人。矮个的那个一身粉衣，高鼻梁大眼睛，粉雕玉琢，仿佛年画上的娃娃一般，表现明显没有高个的那个从容，却同样神色冷峻，杀气腾腾。 　　两个小姑娘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步步走向晋王的车辇。明明只是两个凡人小姑娘，然而，缓缓逼近的脚步却莫名让晋王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压迫感。 　　他吃了一惊，连忙警惕地发问：“你们是什么人？” 　　高个的小姑娘一声冷笑：“杀你的人！” 　　看到她脸上的表情，晋王不由自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那是种被山里的野兽盯上的感觉，令人毛骨悚然，寒气直冒。 　　他下意识地往马车深处躲了躲：“别让她们过来！快，放箭！” 　　飞鱼卫首领一脸的不赞同：“殿下，那只是两个凡人小姑娘！” 　　“她们是凡人，我也是凡人，没看到她们手中拿着剑吗？” 　　“可是殿下。飞鱼卫的箭上有符咒，哪怕修真者都能击杀，这不是杀鸡用牛刀吗？” 　　“她们要过来了，别废话，放箭！” 　　下一刻，万箭齐发！ 第74章 74误会了 参见太子妃殿下！ 　　无数闪着寒芒的利箭裹着劲风扑面而来, 如此之近的距离，根本避无可避。 　　然而，赵姒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有荣华这个修真界第一高手在, 要是有哪根箭能碰到她的头发丝，算她输。 　　她微笑着迎向扑面而来的无数利箭, 表情淡然，姿态从容, 仿佛迎向的不是随时能将她扎成刺猬的利箭，而是春日温暖的熏风。 　　空气中响起一片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围观群众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这间客栈开在王城最繁华的地段，哪怕飞鱼卫杀气腾腾, 摆出了生人勿近的架势, 也依然无法阻挡吃瓜群众的热情。此时正有无数双眼睛通过各个角度, 各种方式关注着场内的一切。 　　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 赵姒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竟有种在原世界走红毯的万众瞩目之感。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 此刻她面对的不是媒体的闪光灯, 而是杀气腾腾的利箭。 　　“铛——” 　　“铛——” 　　“铛——” 　　…… 　　荣华永远都不会让她失望，围观群众眼中绝对避无可避的利箭接二连三被击落在地，赵姒定睛看去，才发现荣华用的竟是房间里的那盘瓜子。 　　一粒瓜子击落一根利箭, 例无虚发。 　　可惜了那盘瓜子，山核桃味的，特别好吃。 　　第一波攻击全部落空, 弓箭手弯弓搭箭，蓄势待发，然而, 第二波攻击却注定不可能再发生。又是一阵杀气腾腾的瓜子雨，不过顷刻间，所有弓箭手手中的弓箭不约而同脱手。 　　训练有素的飞鱼卫弓箭手第一时间试图低头捡起弓箭，却惊悚地发现自己手臂的经脉不知何时已被未知灵力所封，别说弯弓搭箭，甚至连捡起弓箭的力气都没有。 　　目睹此情此景，飞鱼卫首领骇然变色：“这绝对不是金丹期修为能够做到的事情，里面的人到底什么修为？” 　　“你猜！”赵姒微微一笑，满脸得意。 　　可惜，她这波逼没能继续装下去，因为她身旁的揽月竟腿一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她慌忙伸手去扶，才发现小丫头此刻脸色苍白，浑身颤抖，腿软到连站立都不能。 　　揽月涨红了脸，满脸羞愧：“对不起，师尊，揽月好没出息！” 　　赵姒苦笑着摇了摇头。腿软才正常，要是像她一样面不改色，她就要担心自己收的徒弟是不是跟原世界的她一样有反社会人格障碍了。 　　揽月这正常的反应让现场凝滞的气氛为之一松。 　　连躲在车辇里的晋王都鼓起了勇气说话：“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赵姒抬头，杀气腾腾瞪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刚刚不是说过了吗？为了，杀你啊！” 　　晋王发出一阵色厉内荏的干笑：“孤可是天道皇朝堂堂晋王，当今太上皇是我一母同胞的亲哥哥，你敢杀我？” 　　赵姒冷笑：“不过区区一个晋王罢了，惹急了，哪怕太上皇我也敢剁碎了喂狗！” 　　“大胆！”飞鱼卫首领一声厉喝。 　　赵姒淡淡扫他一眼，一脸的不以为然：“胆子不大，我也不会站在这里。识相点就退到一边，别多管闲事。我只诛晋王这个首恶，不想牵连无辜。” 　　“小姑娘，有胆魄！我倒要看看，你一个凡人，怎么杀晋王！”飞鱼卫首领饶有兴味地打量赵姒一眼，说完，竟一转马头，退到了一旁。 　　失去了屏障的晋王顿时惊声尖叫：“刘千户，你什么意思？” 　　飞鱼卫首领一脸的不以为然：“一个凡人小姑娘而已，晋王殿下的胆子未免也太小了些。” 　　“刘千户，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杀了她，快！杀了她！”目光落到赵姒手中的镇邪上，晋王的脸色越发难看。 　　可惜，刘千户岿然不动。 　　晋王一脸的难以置信：“刘千户，你敢抗命！” 　　刘千户淡淡一笑：“谈不上抗命，卑职奉陛下之命保护殿下，只需保全殿下性命即可，并不必听命于殿下。” 　　“可她们要杀我！”晋王嘶声怒吼，一张脸涨得通红。 　　“那卑职就等她们真正动手的那一刻再阻止。”刘千户微微一笑，补充道，“如果实在阻止不了，那卑职也就只能认命，去向陛下请罪了。” 　　“刘千户！”晋王气到浑身颤抖，“你最好搞清楚你自己的身份。你们飞鱼卫不过是狗，皇室的狗！” 　　“对，这话没错。”刘千户点点头，脸上没有半点受到冒犯的表情，“不过可惜，我们是陛下的狗，却不是你的狗。” 　　“哈哈哈哈……”看了一出临阵倒戈的好戏，赵姒忍不住笑出了声来，“果然是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晋王，看来，今日就是你的死期了！” 　　“不！不！不！你们别过来！”晋王拼命往马车后头钻，那惊慌失措的模样，哪里还有半点王者风范。 　　“你怕死，别人一样怕死。你想活，难道别人就不想活吗？”赵姒脸上的笑容越发嘲讽，昂首挺胸，提着镇邪一步步逼近晋王。 　　一步一句，一字一顿。 　　“你知道你的一己私欲害死了多少人吗？” 　　“你知道有多少人因你而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你可知道，这些年有多少无辜之人因为你而英年早逝？那些因为你失去性命的无辜之人，他们也有父母妻儿，他们也想得享天年？” 　　…… 　　赵姒下意识地用到了话剧表演时的那种发声方式，声音清晰，气势逼人，犹如黄钟大吕，振聋发聩。 　　周围的吃瓜群众也如同剧场里观看话剧的观众般，被台上的演员紧紧吸引了视线，不约而同屏住了呼吸。 　　舞台中央，恶贯满盈的邪恶反派依然在做着最后的挣扎：“别人卖命，我买命，你情我愿，连天道都不会惩罚我，你凭什么杀我？” 　　赵姒一声嗤笑：“你是不是傻？正因为天道不会惩罚你，所以我才来杀你啊！如果天道会惩罚你，我又何必多此一举？” 　　“你……”晋王一时竟哑口无言，半晌，才终于再度开口，“杀人偿命，你这是刺杀藩王，罪无可赦。杀了我，你也难逃一死！” 　　“我倒是想死……”赵姒小声咕哝了一句。 　　晋王吃了一惊：“你说什么？” 　　“我说，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赵姒再度提高了音量，声音气贯长虹，“大家给我听着！凡人不是草芥，凡人的命也是命！从今天开始，以他人寿元续命者，杀无赦！” 　　没想到，听到她这话，晋王竟笑了，连脸上的惊恐之色都淡了不少：“笑话！你可知，这王城之中，有多少人在以他人寿元续命？你以为你一句杀无赦，他们就会任凭你杀吗？你杀得干净吗？” 　　“所以，我才说从今天开始。既往不咎，但从今往后，如有再犯者，你就是前车之鉴！”赵姒环顾四周，眼神杀气腾腾。 　　被她眼神中的杀气所慑，围观群众中那些曾经以他人寿元续命之人不约而同打了一个寒战。 　　晋王依旧满脸嘲讽：“你以为以你一己之力，就能改变整个世界吗？只要人还会怕死，寿元买卖就永远不可能禁止。你区区一个凡人，又能震慑得了几人？”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发现围观群众眼神飘忽，蠢蠢欲动，赵姒皱了皱眉，立刻扬声补充道，“大家都给我听着，我不是在空口威胁，我会把这一条写进天道皇朝的律法里面。” 　　晋王此刻看她的眼神已经仿佛在看一个异想天开的傻子：“你以为天道皇朝是你家，你想改动律法，就能轻易改动？” 　　“虽然天道皇朝不是我家，但如果我想改律法，还真可以。”赵姒嘿嘿一笑。这个对别人来说很难，但对有着太上谷少谷主身份的她来说，其实很简单。大不了再闯一次天都，把镇邪架在天圣帝的脖子上，她不信他不就范。 　　大概是被她此刻这轻描淡写的语气所震慑了，晋王脸上的笑容刹那间烟消云散，只见他忽然皱起眉头，死死盯住了赵姒，那眼神，仿佛想从她的脸上看出朵花来：“你到底是什么人？我不信一个普通的凡人少女会有如此心胸，如此气度！” 　　就在赵姒犹豫着要不要当众暴露她太上谷少谷主的身份之时，不远处的飞鱼卫首领刘千户忽然一个翻身，跃下马背，诚惶诚恐地跪到了她的面前。 　　就在赵姒满头雾水，不明所以之时，空气中忽然响起了刘千户略带颤抖的声音。 　　“卑职飞鱼卫千户刘胜，参见太子妃殿下！太子妃殿下万福金安！” 　　首领忽然跪到刺杀晋王的神秘少女面前，还口称太子妃殿下，一脸的诚惶诚恐，飞鱼卫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短暂的愣怔后，所有人不约而同选择了相信首领的判断，哗啦啦，如潮水般跪了一地。 　　“参见太子妃殿下！太子妃殿下万福金安！” 　　不愧是天道皇朝皇室的死忠，飞鱼卫众人的声音声如洪钟，排山倒海。那整齐划一的动作，那毕恭毕敬的神情，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哪怕这只是个美好的误会，赵姒依然享受此刻的排面。 　　“原来如此，哈哈哈哈，原来如此……”晋王见状，顿时爆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大笑，“我早该想到，我早该想到的！” 第75章 75坑人了 有些人活着，但他已经死了…… 　　“太子妃？” 　　“原来那是太子妃吗？” 　　“为民请命, 诛杀邪王！太子妃殿下万福金安！” 　　“太子妃殿下万福金安！” 　　…… 　　群体性歇斯底里真的会传染，继飞鱼卫跪了一片之后，外围的围观群众竟然也跟着跪了一片。整条街都是诚惶诚恐跪着的百姓, 一眼望去黑压压一片。 　　赵姒到现在还没明白这个诡异的误会到底是怎么产生的，叫起也不是, 不叫起也不是。但让人这么跪着也不是个事，最后只能厚着脸皮道了句：“平身！” 　　众人如蒙大赦般起身, 全都目光灼灼地望着她，那眼神, 莫名让赵姒想到了自己曾经的那些狂热粉丝。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来说，天道皇朝的太子妃恐怕的确是个相当了不得的身份。 　　赵姒收回目光, 继续面对眼前的晋王。误会就误会了, 她现在的正事是诛杀晋王。 　　想到这里, 她潇洒地举剑就要刺向晋王。 　　“别动手！先别动手！杀了我你会后悔的！”就在她即将挥剑的一刹那, 晋王忽然惊声尖叫了起来，“陛下在哪里, 让他出来跟我说话！” 　　赵姒手中的镇邪一歪, 险险避过他身上的要害，刺到了旁边的矮几上：“陛下？什么陛下？” 　　晋王却根本不理会她的诧异，自顾自喃喃着：“如果我早知道拿走蜃影石的人是陛下，就不会愚蠢到带着飞鱼卫来这里了。带我去见陛下, 让我们开诚布公地谈一谈，我们叔侄两个，根本没必要闹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赵姒越发茫然：“你误会了, 拿走蜃影石的根本不是什么陛下！我跟所谓的陛下不熟。” 　　没想到晋王闻言，却冷笑一声：“先拿下你腰间的玉佩再来跟我说话吧！” 　　“玉佩怎么了？” 　　“腰间挂着代表太子妃的龙凤呈祥玉佩，却跟我说你跟陛下不熟, 当我是傻子吗？” 　　赵姒低头望向自己腰间的玉佩，顿时恍然大悟。这正是当初容染送她的那块玉佩，那块不慎被她变成了妖器，怎么扔也扔不掉的玉佩。她刚刚换衣服的时候觉得它还挺漂亮，刚好可以跟她身上的衣服搭配，也就没跟之前那样把它藏起来。没想到却引来了这样惊天的误会。 　　晋王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腰间的玉佩，语带嘲讽：“容安不是一直不喜欢他那个太子吗？怎么，和解了？杀我是你这个太子妃给他的投名状吗？” 　　说到这里，他忽然冷冷一笑，眼中现出一丝疯狂的神色：“告诉容安，大不了鱼死网破，我活不了，他们母子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晋王在冷笑，赵姒同样在冷笑。 　　她还以为今天自己一定要脏手了，现在一看，大可不必。虽然她对杀人没什么心理障碍，但既然能不脏手，那就还是别脏手了吧。上兵伐谋，既然有机会智取，何必再弄得血糊糊那么难看？ 　　想到这里，她故意深深地望了晋王一眼，用猫戏老鼠的语气问道：“敢问晋王准备怎么个鱼死网破法？” 　　“你们以为那块蜃影石就是全部了吗？这未免太天真了！你信不信，只要你敢杀了我，下一秒，蜃影石内的影像就会出现在太上皇的面前？”晋王脸上满是被逼到了绝境后的疯狂，没人会怀疑他此刻仅仅只是在威胁。 　　狡兔三窟，荣华手里的这块蜃影石果然不是全部。 　　如果赵姒真的是天圣帝的人，听到这话，必定会大惊失色，可惜她不是。赵姒闻言，反而眼前一亮。想到无辜蒙冤的余皇后，她的脑海中猛然闪过了一个一石二鸟的计策。 　　不确定荣华此刻是不是正关注着自己，她只能先在心中默念：师尊，你站起来，现在马上走到窗口，侧脸对着我所在的方向。 　　她原本还担心现场人太多，心声嘈杂，荣华未必会继续使用读心术，没想到，她脑中的这个念头刚过，荣华便如她所想般站到了窗口，站的角度刚好是她需要的那样。 　　看到站在窗口的荣华，赵姒的嘴角顿时一勾。这波稳了！太像了，荣华侧脸的角度跟当今天圣帝实在太像了。 　　察觉到赵姒的视线，晋王下意识地一抬头，而后果然大惊失色：“容安，果然是你！” 　　荣华当然不可能回答他。 　　看到那道古井无波的侧影，晋王眼中的绝望更甚：“容安，你我好歹叔侄一场，你又何必赶尽杀绝？” 　　赵姒趁机开始火上浇油：“你是不是傻，卧榻之畔岂容他人酣睡。太上皇连结发的妻子都容不下，你为什么会指望陛下能容下你这个叔叔？你不会真的傻到以为，就凭你手中那点把柄，就能威胁陛下一辈子吧？要过年了，嚣张了半辈子的晋王也该死了。” 　　她说到这里，微微一笑，故意杀气腾腾地举起了镇邪。 　　如果晋王足够冷静，或许还可能察觉到其中的破绽，可惜，晋王本就胆小惜命，生死存亡之际，他根本来不及多想便已发动了后手。 　　赵姒只听晋王手中响起一声机关扣动的咔哒声，而后，王宫的方向忽然闪过一道银光，闪电般飞向天都的方向。 　　这道流光闪过之后，王宫宝库的方向轰然炸开，爆炸太过猛烈，天空中甚至缓缓腾起了一朵小小的蘑菇云。明明隔着几条街，依然能闻到王宫方向传来的阵阵硝烟味。 　　目睹此情此景，晋王顿时爆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大笑，仿佛正进行着末日前最后的狂欢：“哈哈哈哈……我活不成，你们也别想多活！” 　　“他做了什么？” 　　“他炸掉了所有的寿元！” 　　“为什么要炸掉寿元？他疯了吗？” 　　……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不少人脸上露出了仿佛天崩地裂般的表情。有人开始朝王宫的方向狂奔，也有人杀气腾腾瞪向马车上的始作俑者。 　　然而，亲手毁掉了几亿寿元，马车上的始作俑者脸上却没有丝毫疼惜，反而一脸报复后的快感：“你们别怪我，要怪就怪陛下吧！是他赶尽杀绝，不给我活路！既然如此，那我就只好拉着所有人一起下地狱了。” 　　如果不是有误会了赵姒身份的飞鱼卫忠心耿耿护卫在侧，将人群阻隔在了马车之外，赵姒真怀疑愤怒的人群会不会突然扑上来，将晋王碎尸万段。 　　“动手吧！”做完了想做的一切，晋王闭上眼睛，引颈就戮，不仅不见了之前的贪生怕死，懦弱无能，反而有种英勇就义般的慷慨豪迈。 　　可惜，赵姒又哪里会如他所愿。她笑着摇了摇头，一脸等着看好戏的表情：“不，我现在不想杀你了。” 　　原本已经闭上眼睛的晋王猛地睁开了眼睛。 　　赵姒也没打算继续耍他，微微一笑，对着客栈的方向朗声道：“师尊，出来吧！” 　　荣华闻言，二话不说，飞身直接从窗口一跃而下，身姿飘逸，灵动如仙。 　　当一身白衣，仙气飘飘的荣华站到二人面前，端坐在马车上的晋王顿时身子一歪，整个人犹如犯了癫痫般颤抖了起来。 　　“你你你，你根本不是……” 　　荣华扬了扬下巴，淡然反问：“你以为我是谁？” 　　晋王剧烈地喘息起来，浑身抖如筛糠，已是进气多出气少。 　　嫌他还不够惨，赵姒又故意凑近他，笑着补充了一句：“顺便告诉你，我身上的这枚玉佩是我随手救的一个孩子送的，在今天之前，我并不知道它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啊啊啊……”晋王终于再也支撑不住，重重倒在了马车上，开始一阵阵翻起了白眼。 　　“师尊，师祖，那是什么？”揽月忽然手指王宫所在的方向。 　　赵姒循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此时爆炸产生的蘑菇云已经散去，只见一道道夺目的流光不停从爆炸的废墟中腾空而起，流星般四散向四面八方。这些流光五颜六色，色彩斑斓，哪怕在白日的阳光之下也依旧璀璨夺目。 　　“寿元，那是四散的寿元。”荣华淡淡答道。 　　揽月继续发问：“那些寿元会怎么样？” 　　荣华微微一笑：“自然是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原本已经被气到直翻白眼的晋王看到这一幕，竟然回光返照般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为什么毁不掉？不是说寿元最是脆弱，只要打破容器就会烟消云散吗？” 　　荣华好心地给了他答案：“那还要感谢你自己啊，存储寿元的容器需要灵力，那些采寿的邪修一般会选择自己炼制法器。但为了最大限度地保持寿元的品质，你却用了灵石来储存寿元，百年寿元一枚下品灵石，可真是大手笔啊！你以为打破那些灵石就能毁掉寿元吗？恰恰相反，灵石中的灵力会裹挟着寿元回到他们真正的主人身体中。” 　　揽月闻言，顿时目光灼灼：“师祖，那大家能恢复吗？” 　　荣华抬头望着天空中那一道道四散的流光：“寿元回归，那些灵气虽然没办法让人返老还童，却也能让人少受些病痛折磨，也算是一桩好事。” 　　揽月如释重负，刹那间笑靥如花，眉头舒展的瞬间，仿佛之前一直笼罩着她的阴霾也跟着烟消云散了。 　　马车上的晋王却乌云罩顶，如丧考妣，开始歇斯底里地又哭又笑：“哈哈哈哈……我蝇营狗苟了一辈子，到底是为了什么？小姑娘，你说，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神智不清的他竟然一把抓住了揽月的衣袖。 　　揽月慌忙犹如甩开脏东西般甩开了他，皱了皱眉，回头一脸急切地问赵姒：“师尊，我们接下来该拿他怎么办？” 　　赵姒摇了摇头：“我们走吧！不用管他了。” 　　揽月皱了皱眉，一脸的不赞同：“真的就这么放过他？我记得我娘说过，让畜生活着，只会给他机会继续祸害无辜！” 　　赵姒微微一笑，耐心地解释起来：“揽月，你记住，有时候报仇不一定非得亲自动手，借刀杀人，让敌人狗咬狗，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你不知道他有多蠢，我不过稍稍一吓，他就自断后路，亲手把自己送上了死路。就算我们不动手，他也已经死定了。” 　　揽月依然不太放心：“他真的死定了吗？” 　　赵姒点点头，一脸笃定：“当然！天都那边不会放过他的。有些人活着，但他已经死了。” 　　说到这里，她忽然抬头望向天都的方向，眼中满是幸灾乐祸的期待：“接下来，我们只需要耐心等着看好戏就够了。想必此刻的天都，一定精彩纷呈。也不知最后胜利的会是哪方？师尊，要不要跟我打个赌，赌最后赢的是洛太妃母子还是太上皇？” 　　可惜，荣华情绪恹恹：“没兴趣，不赌。” 　　“真没劲！” 第76章 76露陷了 生日是假的？ 　　从赵姒准备行刺到被错认成太子妃, 再到晋王上当炸掉王宫宝库，一连串的变故让人目不暇接。不等围观群众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赵姒他们师徒一行便已踏上了归途。 　　“师尊, 你不知道你的侧脸跟天圣帝到底有多像。”坐在飞梭上，望着荣华俊逸的侧脸, 赵姒再度发出了感慨。 　　荣华眉头微皱：“真的很像吗？” 　　“如果不像，晋王又怎么可能上当？”赵姒点点头, 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余皇后应该真的是你娘亲, 你就是故事里的那个小皇子。” 　　似是想到了什么，荣华的眼神有刹那的失神：“虽然我还是什么都没想起来, 但看到余皇后的时候, 的确有种很特别的感觉, 或许, 那就是传说中的血脉相连的感觉吧。” 　　说到这里，他苦涩地勾了勾嘴角：“你说我长得跟天圣帝很像, 我终于明白师祖为什么不让我去天都了。” 　　赵姒一愣：“师祖不让你去, 你就不去？真的一次都没去过？” 　　荣华摇摇头：“一次都没去过。师祖飞升前轮不到我去，后来我成了谷主不方便去，现在又有了你。” 　　“师尊，你怎么可以这么乖？” 　　“我只是相信师祖罢了。” 　　赵姒哭笑不得, 暗暗推翻了之前的判断，不可能是病友。这世上哪有这么乖的病友？如果她能有荣华一半乖，她爹妈不知道会高兴成什么样子。 　　看到荣华正盯着天空中的白云发呆, 想到之前在幻境中看到的情景，赵姒幽幽叹了口气：“师尊，你打算怎么办？” 　　荣华收回目光, 苦笑：“又不能报仇，我还能怎么办？” 　　“太师祖为什么让你答应那样的事情，不让你报仇，不觉得太残忍了吗？” 　　“师祖自然有她的道理。” 　　想到天道皇朝，赵姒再度义愤填膺，看到腰间的那块龙凤呈祥玉佩，想也不想便一把摘下，狠狠扔了出去。玉佩如流星般从飞梭上坠了下去，很快便消失了踪影，她长长吐出一口气，顿觉心中一阵畅快。 　　然而，这种感觉只持续了短短一瞬，因为下一秒，那枚倒霉的玉佩竟阴魂不散地跟了上来。妖器这种存在真是不合理，荣华的飞梭是修真界顶级品质，那枚玉佩竟然轻松跟上了飞梭的速度，不仅跟飞梭并驾齐驱，甚至还以稳定的姿态绕着飞梭飞了两圈，最后悬停在赵姒面前，摆出了打量赵姒脸色的架势。 　　赵姒慌忙杀气腾腾瞪了过去，试图用一身杀气将它逼退。 　　玉佩见状，竟然人性化地抖了抖，就在赵姒以为自己已经胜利之时，玉佩忽然从她背后绕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系到了她腰上。而后，乖乖躺平，仿佛刚刚的一切从未发生。 　　赵姒皱皱眉，试图再度把玉佩结下来扔掉，却郁闷地发现那块心机玉佩竟然在她腰上打了个死结…… 　　面红耳赤地抬头，才发现荣华正饶有兴味地看着她，那表情，分明是在看笑话。 　　想到离开太上谷前发生的那一幕，她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忿忿道：“师尊，你是不是早知道这块玉佩代表的意思？” 　　“是的。” 　　“那你怎么不提醒我？” 　　“我为什么要提醒你？” 　　“你……” 　　赵姒深吸一口气，无语问苍天。不过想想也对，如果不是她机缘巧合之下露出了玉佩，让晋王误会了她的身份，他们此行也不会如此顺利。 　　再度扯了扯玉佩没能将它扯下来，她只能认命，叹息一声：“事情闹得这么大，我现在只担心会连累容染那个小家伙。虽然是闹着玩似的送的玉佩，但毕竟名分在哪里，所有人都知道是他的太子妃意图行刺晋王，才会引出后面的那一连串事情。” 　　荣华闻言，淡淡摇了摇头：“不必担心，你用的是镇邪，有心人自然能猜到你的身份，天道皇朝没胆子动我们太上谷罩着的人。” 　　赵姒这才放心，低头望一眼腰间的玉佩，眉头又皱了起来。有种莫名其妙被人标记了的烦躁感。如果送她玉佩的不是个孩子，她大概会直接冲上门去，把人揍到生活不能自理。 　　怎么扔都扔不掉，她只能求助荣华：“师尊，你是听着妖器的故事长大的，一定知道该怎样摆脱掉这块该死的玉佩，对吧？” 　　“很简单，退婚。” 　　“不行，看上次遇到他时他那凄惨的模样，如果我现在去退婚，他一定会死得很惨。要退也得再等几年，等他长大一点，在天道皇朝站稳脚跟。”赵姒烦躁地挠了挠头，“莫名其妙多了一个未婚夫，还不能退婚？那小子简直恩将仇报啊！我救了他一命，他却这么坑我！” 　　正郁闷得不行，却听荣华的声音忽然淡淡响起：“这不是话本小说里面的经典剧情吗？救命之恩，以身相许。” 　　赵姒顿时暴跳如雷：“我又不是变态，那就是个小屁孩，我跟你说过，他只有这么高！这么高！” 　　她忿忿伸手比了个高度，却发现荣华正微笑着看着她：“那小孩挺有眼光的，开局就给自己找了个大靠山，经典赘婿流开头。” 　　赵姒哭笑不得：“我都快烦死了，你就别再开我玩笑了！不对，你为什么会知道赘婿流？你平时都在看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书？” 　　荣华皱了皱眉：“我看话本小说很奇怪吗？” 　　赵姒点点头，笑问：“好好的，你为什么会想到要去看话本小说？” 　　荣华老老实实地答：“我上仙网提问，因为不通人情世故老是被徒弟欺负怎么办？有人建议我可以多看些小说话本，知道的套路多了，自然就有了应对之法。” 　　赵姒脑补了一下修真界第一高手暗搓搓上仙网发帖抱怨自己被徒弟欺负的情景，嘴角不由自主勾了起来。开始还拼命忍笑，后来实在忍不了，变成了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哈……” 　　幸亏仙网大部分区域都是匿名的，要是让人知道发帖人是他，大概能惊掉一地的下巴。 　　“不对！我哪里欺负你了？” 　　“比如说……”荣华没能说下去，神情却忽然变得尴尬起来。 　　大约猜到他此刻正在想些什么，赵姒顿时脸一红，要说欺负，她之前那些行为好像的确算是欺负。性转一下，再忽略掉她的年龄，都能称得上是调戏良家妇女了。如果加上幻境里那一幕，是不是该叫作霸王硬上弓？ 　　飞梭上的气氛陡然一僵，不仅赵姒红了脸，对面的“良家妇女”脸上也缓缓浮起了一层薄红。 　　“师尊，你不介意？” 　　“我介意什么？” 　　赵姒指了指腰间挂着的玉佩：“如果有一天，容染上门求娶，你真的会把我嫁过去吗？” 　　荣华微微一愣，随即点了点头：“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啊。” 　　“可容染是你杀母仇人的孙子，你怎么可以同意？”赵姒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如果你想嫁，我就同意。”荣华定睛看着赵姒，眼神前所未有的认真，“你想嫁吗？” 　　赵姒慌忙拼命摇头：“如果有一天我想嫁人，那个人一定不会是别人，只能是你！” 　　荣华笑着摇了摇头，伸手揉了揉赵姒的发顶：“傻丫头，你现在还小，等你大一点，你就不会这么想了。” 　　赵姒原本很享受他的摸头杀，闻言，顿时炸毛：“说到底你还是把我当孩子！有种拿出蜃影石，我们去幻境里聊聊，看看我到底是不是孩子！” 　　“不拿。有种你就自己长大。” 　　自己长大？赵姒愣了愣。这个破身体过了年也才十三，哪怕以这个世界的标准来算，十五及笄，她也得再在这个世界多滞留两年。就为了睡一个男人，浪费两年时光？不划算，不干！ 　　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赵姒被自己的理智与冷静吓了一跳。原来自己对荣华的喜欢，不过停留在见色起意阶段吗？ 　　荣华拿她当孩子，她自以为喜欢，却不过是见色起意。反正早晚有一天会离开，这样，也好！ 　　晋王已经是冢中枯骨，注定翻不起大浪来。 　　一行人先回去料理了揽月她娘的后事，回到太上谷那天，已经是除夕。 　　这段时间里，随着王城发生的事情渐渐传开，赵姒的修为也开始了一路狂飙。炼气初期，炼气中期，炼气后期，筑基，筑基初期，筑基中期…… 　　等到回到太上谷，她的修为已经稳定在了筑基中期，而且隐隐还有继续上涨的趋势。感受着自己渐渐恢复的修为，赵姒却非但不觉得高兴，反而只觉无奈。 　　太上谷的修炼方式果然逆天，装逼就能涨修为，涨起来还这么猛，难怪荣华年纪轻轻就恐怖如斯。背靠如此恐怖的门派，她到底要怎样才能成功作死自己呢？ 　　既然修为已经恢复，她也没拖延，一回到太上谷就带着揽月去仙灵阁拜祭了祖师。 　　揽月的花灵是梅花。梅花香自苦寒来，兆头不错，苦头已经吃尽，从今往后，就都是好日子了。 　　没想到一出仙灵阁，荣华就给了她一个惊喜，一甩袖，在她面前变出了一件大玩具。 　　“这是给你的生日礼物，虽然晚了很久。之前那样的状况下，我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拿出来。” 　　看到出现在眼前的所谓生日礼物，赵姒又惊又喜，一脸的难以置信：“钢琴？你怎么做到的？” 　　“你的脑海里出现过这种乐器的结构，我就让天机府的人试着做了一下，没想到真的可行。你要不要试一下？如果有哪里不对，我可以送回天机府让他们继续改进。” 　　赵姒迫不及待地过去试了试，虽然生日是假的，但还是很高兴。 　　察觉到她此刻的情绪，荣华眉头一皱，声音陡然变冷：“生日是假的？” 　　“哈哈哈……”得意忘形果然要不得，赵姒顿时头皮发麻，浑身僵硬，“师尊，你听我解释！” 第77章 77怀疑了 你……才是云音！ 　　没人喜欢被骗, 像荣华这种习惯了掌控一切的大能尤甚。 　　感受到他眼神中的寒意，赵姒慌忙绞尽脑汁开始描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骗你。我是我师父捡回来的, 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生的，那天你问我生日, 我就随便编了一个……” 　　她这不算说谎，原主真的不知道自己生日。 　　听到这个回答, 荣华原本冷峻的神色瞬间柔软下来，他叹了口气, 如往常那般摸了摸赵姒的头，柔声道：“没关系, 以后腊月十四就是你的生日。” 　　蒙混过关, 赵姒却连大气都不敢出, 害怕自己的心理活动再露出什么破绽, 她只能尽量把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钢琴上来。 　　钢琴没被天道屏蔽的理由大概是，技术水平没有超越这个世界的水平吧。就像一把刀无论长得如何奇形怪状, 它依然是刀。一件乐器而已, 天机府多的是比钢琴更加复杂的机关造物。 　　眼前的钢琴虽然形态结构都跟原世界的钢琴差不多，但因为工艺和材质的差异，音准多少有些差距，不过对她这样的业余人士来说却已经足够了。 　　赵姒坐到钢琴前, 迫不及待弹了一曲《致爱丽丝》。熟悉的乐器，熟悉的旋律，闭上眼睛, 她竟隐约有种回了家的感觉。 　　一曲毕，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白衣飘飘的荣华, 跟周围古色古香的陈设，顿时犹如被兜头泼了一盆凉水，一脸失望。 　　而她眼前的荣华，表情同样纠结，此刻正微微皱着眉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清玄对乐理一窍不通，你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这种稀奇古怪的乐器？” 　　赵姒心中警铃大作，慌忙解释：“古籍，我无意中在一本古籍上看到的……” 　　没想到听到她的回答，荣华的眉头却皱得更紧了：“玄天宗能找到的古籍，我们太上谷也有，为什么我从未见过？” 　　“这古籍，是我外出进行宗门任务的时候得到的……” 　　听到她的回答，荣华却忽然笑了：“你觉得这世上有几个人能在我面前说谎而不露破绽？” 　　见蒙混不过，赵姒干脆破罐破摔：“好吧，我说谎了，我会弹钢琴，是因为我是个穿书者，这个世界是一本书，钢琴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造物，现在你满意了吧！” 　　令她郁闷的是，荣华闻言，竟一声叹息：“不想说我也不逼你。” 　　赵姒：…… 　　她说了，她真的说了，只是被该死的天道屏蔽了而已！ 　　有问题却无法解释清楚的感觉简直糟糕透顶，比偶像剧里女主捂着耳朵大喊我不听我不听更加令人烦躁。可惜，隔在他们中间的是天道，她想要解释也有心无力。 　　大概觉得她这个徒弟不够真诚，荣华之后的情绪都不算太好，主持完太上谷除夕夜的各项祭典后，就面无表情地回了无尘宫。 　　赵姒硬着头皮跟了进去，却没像之前那样没脸没皮地凑过去，而是默默收拾起了无尘宫内属于自己的东西。 　　“你在做什么？” 　　“收拾东西啊，不是你说的，我们师徒二人再住在一起不合适。我现在准备搬出去跟揽月一起住，怎么，舍不得了？” 　　花灵择主之后，荣华就派人去把傲雪居打扫出来了。太上谷当初建设的时候以各色花木为主题建了不少独立的馆舍。赵姒跟揽月去看了一眼，傲雪居虽然是老房子，却也干净整洁，最重要的是，如今正值寒梅绽放的时节，梅香袭人，景致可比冰冷的无尘宫好得多。 　　荣华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我以为你会舍不得走。” 　　赵姒一脸的无奈：“的确有些舍不得，不过还是得走啊。我长得这么国色天香，风华绝代，你要是真的爱上了我，那可就完了。” 　　荣华哭笑不得。 　　离开前，赵姒还一脸得意地朝荣华挑了挑眉：“现在我也有徒弟了，以后我跟我徒弟一起睡。师尊，你可别太想我哦！” 　　荣华无奈地朝她挥了挥手。 　　有揽月这个可爱的小徒弟在，赵姒很快把荣华这个师尊忘到了九霄云外。小徒弟不仅温柔体贴，乖巧可爱，抱着睡起来香香软软，甚至还会做饭。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虽然厨艺比不上那帮她从天道皇朝抢回来的御厨，但胜在一片孝心，得知她是个吃货后，变着法的做好吃的孝敬她这个师尊。 　　有吃有喝，有徒儿孝敬，接下来的一段日子赵姒过得滋润无比。除了依然每天都会被荣华抓去学这学那，简直完美无缺。 　　元宵过后，天都那边终于传来了消息。晋王引起的波澜尘埃落定，太上皇驾崩，天圣帝尊生母洛太妃为慈圣太后。晋王鱼肉百姓，民怨沸腾，被贬为庶人，没过多久就暴毙了。 　　结局在赵姒意料之中，跟如今的这位慈圣太后比起来，害死了发妻却依旧会对着发妻的画像流泪的天承帝实在有些不够看。这世上历来都是胜者王侯，败者寇，荣华答应了太师祖不对天道皇朝动手，如果不出意外，余皇后大概永远没有沉冤昭雪的那一天了。 　　得到消息那天，荣华一个人去无妄榭看了一下午的《护龙》，回来的时候已经神色如常。目睹此情此景，赵姒无比庆幸他没能恢复记忆，如果记起了一切，现在的他也不知会是什么模样？ 　　这个新年，天道皇朝那边风云变幻，修真界这边也不遑多让。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新年伊始，来自太上谷的小姑娘让天机府镇派妖器量天尺灵性复苏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修真界。 　　不管是谁泄露的消息，赵姒感谢他全家。 　　巧的是，赵姒之前发在仙网上的那个帖子也渐渐开始发酵，已经有不少人注意到了这个关于异魔降世的新奇解释。当两则消息刚好凑在一起，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投向了太上谷。虽没到让太上谷成为众矢之的的程度，却已经有不少人开始叫嚣着要荣华给大家一个解释。 　　关于量天尺灵性复苏，当时在场的小姑娘其实有两个，赵姒和萧颖。不知道是因为身份的关系，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网友们的矛头却不约而同指向了赵姒。赵姒欣喜不已，隐隐觉得回家在望。 　　令她没想到的是，荣华却在这时，以调查天机府镇派妖器灵性复苏的真相为由，将刚刚完成了宗门任务的萧颖扣在了太上谷。 　　洛停云当天就气势汹汹找上了门来：“荣华，你什么意思？” 　　荣华面无表情，淡淡扫他一眼：“公事公办而已，没什么别的意思。” 　　“这叫公事公办？你难道就不会脸红吗？你分明是在给赵姒那个坏丫头找替身挡箭牌！”洛停云杀气腾腾。 　　听到他这番杀气腾腾的控诉，荣华反而笑了：“洛停云，做人不能太自私。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仙网上的那点小动作吗？既然你认定萧颖才是云音，那么异魔因谁而生，你自己心里应该清楚。你却毫不犹豫把一切罪名往我徒儿身上推。事关整个修真界的安危，你知道那个罪名一旦坐实，她会是什么下场吗？” 　　小动作被人点破，洛停云一脸的不自然，半晌，才有些心虚地辩解道：“我只是想保护我心爱的人罢了。赵姒她是太上谷少谷主，哪怕罪名坐实，也没人能拿她怎样！但小颖儿不一样，她只是个一无所有的孤女。” 　　“是吗？”荣华一声冷笑，望着洛停云的眼神却带了一丝怜悯，“把所有罪名推到一个无辜的孩子身上，洛停云，你会后悔的！” 　　洛停云眼中现出挣扎的神色，最后却依然斩钉截铁地摇了摇头：“我不后悔！” 　　看到这一幕，荣华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苦笑道：“哦，忘了告诉你，就在今天早上，扶风城遭遇异魔袭击，空间裂隙已经被路过的天机府用量天尺抹除了，不过扶风城依然有不少百姓受到了感染。萧颖不是也会弹《空忘离》吗？我让她带着清音去进行了一次净化，她很高兴的样子。” 　　洛停云闻言，顿时大惊失色，瞪着荣华半晌，才咬牙切齿地憋出了一句：“荣华，你有种！” 　　荣华微微一笑：“彼此彼此。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很小心眼的，有人算计我徒儿，我又怎么能不好好回敬呢？” 　　洛停云无可奈何，拂袖而去。 　　赵姒并不知道她家师尊又一次成了她回家路上的绊脚石，还在为网上舆论的突然逆转而烦恼。 　　“有没有搞错？之前不是还说我才是祸乱之源的吗？怎么才一个早上，就莫名其妙变成了萧颖？早知道就不教她弹《空忘离》了！” 　　就在她绞尽脑汁想着该怎样扭转舆论，好让跑偏的矛头继续对准自己之时，荣华忽然找到了她。 　　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就只是静静坐在哪里，定定看着她。这一看，就看了足有半盏茶的工夫。 　　赵姒被他看得浑身发毛，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了。 　　就在她即将忍不住落荒而逃之时，荣华终于神色复杂地开了口：“如果我没有猜错，你……才是云音！” 　　一句话石破天惊。差点没把赵姒吓死，她吃了一惊，下意识便选择了装傻：“师尊，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 　　“别装听不懂，你经常上仙网看八卦，肯定知道洛停云跟云音的故事，以你的聪明你也不可能猜不到洛停云对萧颖另眼相看是因为什么。哪怕你不是云音，你也应该能听懂我在说什么。欲盖弥彰，只会让你自己暴露得更快。” 　　赵姒脸色一白，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看到她脸色变换，荣华闭了闭眼，一声叹息：“看来我没有猜错，你才是真正的云音。所以，一开始你才会拒绝我的收徒；所以，你才会对洛寻云有那么大的敌意；所以，我让你住桃夭居，你才会一时冲动烧了房子；至于那样叫作钢琴的奇怪乐器，琳琅天本是乐修，有各种不为人知的乐器也不奇怪……” 第78章 78瞒下了 哪怕跟师祖反目，也要护着…… 　　荣华说完, 垂眸，定定望着赵姒，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里不带丝毫情绪, 但那灼灼的目光却依然让赵姒心惊胆战。 　　赵姒摇了摇头，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哪怕知道自己此刻的反应早已暴露了太多, 她依然忍不住做着最后的挣扎：“我不是云音，我是赵姒！我对洛寻云有敌意, 是因为他本来就讨人厌，烧掉桃夭居, 是因为我不喜欢那里，就这么简单。我是赵姒, 从出生起就是赵姒, 我不是, 也不想变成别的什么人。” 　　可惜, 荣华根本没把她的话听进去，忽然从储物戒中拿出了一样东西：“你还记得这个吗？这是当初你送我的见面礼。” 　　那是一把小玉锁, 玉质温润, 做工精致，的确很适合用来做长辈送给小孩子的见面礼。 　　赵姒下意识地打量起眼前的小玉锁，然而，荣华见状, 原本微蹙的眉头却缓缓舒展开了，眼中只剩一片诧异：“你没有云音的记忆？” 　　赵姒一愣，这才意识到他刚刚是在用曾经的旧物试探她, 如果她真的是云音，还有着上辈子的记忆，恐怕看到那把小玉锁的一刹那, 脑海中就会不自觉地浮现出当初的记忆。 　　赵姒慌忙趁机自辩：“我不是没有云音的记忆，我压根就不是云音。” 　　荣华原本笃定的神色渐渐变得不确定起来，他没有看赵姒，而是低头开始摆弄手中的小玉锁：“这其实是一枚安眠符，我从小就睡眠不好，常常整夜整夜失眠，云音听说了，就给我炼了这枚安眠符。里面有琳琅天的安眠曲，有段时间，我就是靠着这枚安眠符才能入睡。” 　　他轻轻注入一丝灵力，空气中忽然响起了一阵温柔的琴音，仿佛母亲的呢喃，柔和又温暖，犹如一阵春日的熏风拂过脸颊。听着这阵琴音，赵姒竟觉得原本因为被戳穿身份而焦躁不已的心情在瞬间平静了下来。 　　“真是温柔又暖心！”云音一定是一个杏花春雨般温柔的姑娘。她忽然理解了洛停云对云音的迷恋，爱屋及乌尚且如此用心，对待洛停云这个正主，又会是什么模样呢？只可惜，洛停云不懂得珍惜。 　　“你真的不是她？”察觉到赵姒此刻的感慨，荣华脸上的表情越发狐疑。 　　赵姒连忙借机辩白：“师尊，我真的不是云音。我没有办法跟你解释清楚，但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不是她。” 　　脑海中浮现出洛停云的模样，她下意识地皱了皱眉。一个会用寄魂转生这样的邪术复活爱人的男人，会怎样对待夺舍了他爱人的异世之魂？她根本不敢往下想。哪怕洛停云并没有察觉到她是异世之魂，误把她当成了正主，未来也一片黑暗。 　　她真的一点都不想当什么虐文女主，也不想享受被男主爱得死去活来的待遇！ 　　赵姒语气笃定，然而荣华脸上的表情却依旧狐疑：“既然你不是她，那你刚刚为什么这么害怕？” 　　赵姒急中生智，把一切都推到了她跟洛停云之间的宿怨上：“我怕你把猜测告诉师祖，更怕你把我交给师祖。师祖那么讨厌我，如果你把我交给他，我一定没有好日子过。他不仅说我阴险狡诈，冷血无情，还撺掇你把我逐出师门。如果你把我交给他，天知道他会对我做些什么！” 　　想到洛停云之前拿赵姒给萧颖当挡箭牌的行为，荣华的眉头不由一皱。 　　他再度凝眸，定定看了赵姒良久，最后终于苦笑着摇了摇头：“不，是我错了，你不可能是云音。寄魂转生后的灵魂哪怕无法继承原本的记忆，性格差距也不可能如此之大。你跟云音个性天差地别，你不可能是她。” 　　赵姒如释重负，确定荣华已经下定决心后，故意又挑衅地问了句：“师尊，我还是有些担心，你真的不会把我交给师祖虐待吗？” 　　原本正微微有些失神的荣华闻言，眉头顿时一皱：“什么叫交给师祖虐待？这是什么话？” 　　赵姒毫不犹豫扑到他身上，抓着他的衣袖开始撒娇：“我就问你会不会？” 　　“不会。”荣华哭笑不得地将她从身上扒拉下来，语气却很笃定。 　　赵姒得寸进尺地勾起了小指：“那你跟我拉勾，如果有一天你把我交给师祖，你就是小狗！” 　　荣华笑了：“既然你不是云音，我有什么理由把你交给他？” 　　赵姒腆着脸勾上了荣华的小指。他的指甲修剪得很干净，手指骨节修长，白净如玉，勾上他小指的一刹那，赵姒竟觉心中一阵酥酥麻麻。 　　荣华无奈地叹口气，如她所愿，跟她拉了拉勾。 　　赵姒得意一笑，悬在半空的心终于落了下来。荣华这样的人，一诺千金，一旦答应，就不会轻易反悔。拿到了免死金牌，赵姒又忍不住开始作死了：“师尊，既然你已经答应了我，那我问你一句话。你是真的相信我不是云音，还是舍不得把我交给师祖？” 　　“那你是吗？”大约是察觉到了她话里的异样，荣华的眉头微微一蹙，连呼吸都不由一滞。 　　看他此刻的表情就知道，答案明显是后者。赵姒瞬间笑靥如花，心中仿佛吃了蜜一般甜，望向荣华的目光光芒熠熠：“哪怕跟师祖反目，也要护着我吗？” 　　荣华脸上的表情一僵，咬了咬唇，神色复杂地追问：“你是吗？” 　　“我不是！”看他此刻这备受煎熬的模样，赵姒大发慈悲地决定不再逗他。 　　荣华定定望着她看了半晌，脸上终于缓缓绽开一抹如释重负的笑，那表情，仿佛瞬间卸下了千钧重担。 　　“太好了，你没有说谎。”他忽然上前一步，紧紧将赵姒搂在了怀里。 　　抱得如此之紧，甚至让赵姒感觉有些呼吸困难。以往都是赵姒自动抱他，难得他主动抱她，竟然抱得这么紧，赵姒甚至都有些怀疑他是不是想要谋杀。 　　赵姒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吓了一跳，平静下来之后，却只觉心中一片柔软。云音的身份对她来说是一颗大雷，对他来说又何尝不是呢？不是谁都能心平气和地接受自己当成女儿一般养着的徒儿，一夜之间变成师娘的。 　　感受着荣华双手惊人的力道，赵姒继续得寸进尺：“我今晚可以跟你一起睡吗？” 　　“好。”依然沉浸在徒儿失而复得的情绪中的荣华根本不假思索。 　　等到他察觉到不对，赵姒已经从傲雪居搬了行李乐颠颠地爬上了他的床。 　　这段时间，荣华恶补了不少话本小说，对起码的人情世故已经有了基本的了解。更尴尬的是，他还曾不慎看到过某些不太和谐的段落，结合之前赵姒在脑海中分享给他的那些生理卫生纪录片，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傻乎乎以为男女之间什么都不做，抱在一起睡一夜就能怀孕的小纯洁了。 　　哪怕修真之人清心寡欲，坐怀不乱，看到自诩国色天香，风华绝代的小姑娘爬上自己的床，他古井无波的心还是忍不住起了一丝涟漪。只能早早地爬上了床，闭上眼睛假装自己已经睡着。 　　可惜，赵姒从来就不是什么安分的主，没过多久就主动滚进他的怀里，犹如搂抱枕般死死搂住了他。 　　看到小姑娘脸上不带一丝杂念的睡颜，荣华乱成一团的心奇迹般地平静了下来，心中杂念全消，只剩无尽的温柔。 　　就如赵姒习惯了他的存在一般，他同样也习惯了她的存在。那些没有她的夜晚，那种孤枕难眠的感觉难受极了。 　　一直一个人也就罢了，等到习惯了另一个人的存在，再突然被重新变回到一个人，那种孤独感和凄凉感是会翻倍的。 　　这几天他经常偷偷去傲雪居看她，看到她跟揽月亲亲热热的模样，竟然感觉心中酸溜溜的。只能时不时以学习为名把她叫过来，看到她不情不愿地出现，心情竟然异样的舒畅。 　　察觉到自己对小徒儿这种奇怪的依恋后，他很是懊恼了一番。没有人知道当意识到小徒儿有可能是师娘云音之时，他到底有多惶恐。那种可能会永远失去她的恐惧感简直让他无法呼吸。 　　以洛停云的脾气，如果知道了她就是云音，他大概一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到她了吧。 　　没有人知道白天他向赵姒求证之时，他心底到底有多害怕。在得知她不是后，又多么的如释重负，如蒙大赦。 　　想到这里，荣华终于忍不住伸出手去，搂紧了怀中的少女。闭上眼睛，嗅着她发间的香气，他只觉心情无限平静。 　　真好啊，她不是云音！ 　　感受到荣华的小动作，原本就只是浅眠的赵姒从梦乡中被拉了回来。她开始还有一瞬的茫然，直到闻到荣华身上熟悉的莲香，听到他胸膛中熟悉的心跳，才蓦然回神。 　　果然，抱着荣华的感觉，跟抱着揽月的感觉截然不同。抱着揽月的时候就像抱着一只小宠物，但抱着荣华的感觉却温暖，甜蜜，好像整颗心都暖暖的，整个人都泡在了蜜水之中，说不出的甜。 　　这就是亲情跟爱情的区别吗？ 　　明知既然准备离开，最好还是放过他，陷得越深，将来离开只会越难过，却依然忍不住贪恋他身上的温度。 　　赵姒搂紧了他，贪婪地嗅着他身上的味道，明明没有喝酒，却忍不住有种醺醺然之感。好想就这样跟他在一起一辈子！ 　　“师尊，我好像越来越喜欢你了，怎么办？如果有一天，我真的爱上了你，该怎么办才好？” 　　到时她真的还能舍弃一切选择回家吗？ 　　荣华没有回答，只是更加用力地搂紧了她。 　　一夜好梦。 　　第二天醒来，赵姒一眼就看到了气势汹汹的洛停云。 　　洛停云大概有要事找荣华，竟然就这么大剌剌冲了进来，脸上的表情火急火燎的，仿佛火烧眉毛。看到床上相拥而眠的师徒二人，脸色瞬间难看到了极点。 　　“你这禽兽！”他先狠狠骂了一句，而后才犹如受惊的兔子般退出了无尘宫。 　　看到这一幕，赵姒顿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完，故意一脸调侃地问荣华：“师尊，如果我真的是云音，你该怎么办才好呢？师祖一直以为你睡了我，那种睡……哎哟，不能想，实在太禽兽了！” 　　荣华没有理她，径直披衣起身，去找洛停云了。 　　调戏了荣华，又狠狠惊吓了洛停云，赵姒心满意足，这才慢悠悠地起了床。洗漱完毕，又用了点早餐，她决定回傲雪居去安抚一下昨夜被她冷落了一夜的小徒弟。回想起昨夜她抱着行李离开，说要去跟荣华睡时，小徒弟那眼巴巴的模样，她竟然微微感觉有些心虚。 　　师尊要笼络住了，小徒弟也不能丢啊！ 　　傲雪居在太上谷的最深处，距离无尘宫有段距离，路上会路过不少无人的院落。太上谷一脉单传，到这一代，荣华这个谷主喜静，连侍女都没几个，那些院落如今都空置着。房子这种东西，哪怕时常有人打扫，一旦长期空置，就免不了会给人一种阴冷荒僻之感。 　　更可怕的是，太上谷的房子甚至还有屋灵。想到之前桃夭居紧闭大门，死活不让她进门的模样，每次路过那一个个院落，赵姒总有种诡异的被人窥伺的感觉。就像那一个个院落都长着眼睛一般。 　　特别是太液池畔，那栋名叫蜃楼的建筑。如果说，其它的院落只让人感觉荒僻的话，那蜃楼给人的感觉就是阴森。每次经过，赵姒都有种寒毛直竖的感觉，仿佛里面有无数双眼睛在窥伺着她。 　　她一直以为那只是自己神经过敏产生的幻觉，直到今天。 　　今天，她如往常一般在经过蜃楼的时候不由自主加快了脚步，然而，她却没能如往常一般成功走出蜃楼的范围。她惊悚地发现自己跑得越快，距离蜃楼竟然越近。一溜小跑之后，她竟然成功站在了蜃楼朱红色的大门口。 　　蜃楼同样是太上谷的老建筑，多年没有整修，哪怕当初用的是最好的材料，经历了数万年岁月的洗礼，也难免显出了破败的模样，大门朱漆斑驳，屋檐上的彩绘黯淡无光，连屋顶的琉璃瓦都暗沉沉的，没什么光彩。完全就是赵姒想象中鬼屋的模样。 　　她刚想转身，继续逃跑。面前朱漆斑驳的大门却忽然吱呀一声开了。里面黑洞洞的，什么都看不见，然而，门打开的瞬间，却有无数道声音直入她的脑海。 　　“咦，这丫头灵魂跟身体不匹配！大能夺舍吗？但她的灵魂强度明明很普通。” 　　“好好的，你把人引到门口来干什么？” 　　“没什么，我就是好奇，想近距离看看。哎呀呀，新任少谷主啊，真是个可爱的小姑娘！” 　　“你看她的表情，你吓到她了！” 　　“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好奇。谁让这任谷主这么不称职，到现在还没把少谷主介绍给我们。不仅仅少谷主，现在连少少谷主都有了，他竟然连一次都没把人带来给我们看过。” 　　“这有什么办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我们的存在。” 　　“这任谷主真的太坑了，让我们三百六十五天全年无休也就算了，竟然连我们的存在都不知道。如果不是有停云小可爱定时给我们发薪酬，我一定分分钟罢工！” 　　“你敢让谷主来蜃楼吗？要是让他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跟谷主融合，那可就有大麻烦了。” 　　“哎呀，不行了不行了！他越来越疯了，快要控制不住他了。” 　　“这段时间谷主过得的确太刺激了，先是在幻境中见了亲娘，又发现自己疼爱的徒弟极有可能是师娘，情绪有些波动也正常。” 　　“放宽心，放宽心，停云小可爱已经得到消息，去想办法了，一定会没事的。” 　　“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戾气非但没消，反而越发浓烈了？这次他又杀了容修全家，还拉了无数无辜的百姓陪葬。” 　　“我是疯了才给了他皇子的身份，下一个轮回，我顶天了让他当一个乞丐。” 　　“乞丐有用吗？记得第三百六十四个轮回，他从乞丐一路发迹，后来屠了整个天都，鸡犬不留哦，啧啧。” 　　“这就是天命之子吗？太可怕了！” 　　“容氏皇朝真是疯了，惹谁不好，竟然非要招惹天命之子，还招惹到那种程度。如果没有先谷主，这个世界恐怕早被毁灭八百回了吧！” 　　“你们有没有想过，这么多年，他之所以一直戾气不消，就是因为差了一个女主角？最近仙网上不是很流行高冷仙尊和顽劣女徒弟的故事，我看他就需要一个女徒弟去拯救。既然已经把人带到了门口，我们不如试着把她拉进轮回试试。说不定会有奇效呐！” 　　“她太小了，毛都没长齐，真能当女主角吗？最重要的是，她脾气不太好的样子，救赎文的女主一般不都是甜美可爱的小天使吗？我觉得她像只大怪兽，又凶又坏，不太靠谱的样子。” 　　“呸呸！什么大怪兽！明明很可爱！这叫傲娇，口是心非的傲娇懂不懂。你根本不知道这段时间她救了多少人。” 　　“她人小，但心不小。你们看她魂魄的样子，多漂亮啊！最重要的是本尊喜欢他，我听路过的侍女说，本尊一直跟她睡在一起哦。还亲自给她梳头穿衣，就差把她供起来了。既然本尊那么喜欢他，那他也一定会喜欢。” 　　“也没别的办法了，本尊的时间不多了，飞升的时候如果魂魄不全，一定会死得很难看。不如死马当活马医，试试吧！” 　　“试试吧！” 　　“试试吧！” 　　“试试吧！” 　　…… 　　无数应和声汇成一股洪流，排山倒海而来，整座蜃楼都仿佛随着声音震颤了起来。 　　赵姒吓了一跳，拔腿就想跑，可惜，还没等她迈开腿，忽然感觉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从她身后一推。她被推着一骨碌滚进了蜃楼的朱漆大门，而后，眼睁睁看着朱漆斑驳还挂着蜘蛛网的大门猛然在她身后合拢。 　　外面明亮的阳光随着大门的关闭而消失，她的眼睛却没能第一时间适应蜃楼内的黑暗，睁开眼，只能看到一片漆黑。虽然什么都看不到，她却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腥味，那股腥味似曾相识。 　　正惶恐间，之前的那些声音又再度响了起来。 　　“乖，别害怕！我们对你没有恶意，只想让你帮个忙。” 　　“这里是蜃楼，原本是太上谷继承人历练的地方，多年来一直封印着现任谷主的恶魄，希望能用漫长的时光消磨他的戾气。不过，事与愿违，按照蜃楼内的时间流逝速度，谷主的恶魄已经在这里轮回了数千年，却依旧戾气不消。这段时间，谷主在外面受了些刺激，恶魄也跟着开始变得不稳。” 　　“谷主对你疼爱有加，我们觉得你或许是个契机。所以决定把你拉进轮回试试。受了谷主这么多照顾，也该是你回报他的时候了！” 　　“你一定要好好照顾他，温暖他，抚慰他那颗受伤的心灵。” 　　…… 　　此时，赵姒的眼睛终于稍稍适应了眼前的黑暗，然而，不知道是不是蜃楼内实在太黑，她抬头，一眼就看到了无数双橙黄的眼睛，可惜却看不清眼睛的主人到底是什么模样。那明显不是人类的眼睛，目光不约而同带着好奇，却并没有什么恶意，甚至还带着点长辈看晚辈的温煦。 　　看眼神，它们说的应该是事实。直到此时，她那颗悬着的心才终于稍稍落了下来。 　　耳畔的声音依旧在继续。 　　“本来就是同一个人，谷主喜欢的，他也一定喜欢。如果实在不知道怎么做就抱他，亲他，么么哒，哈哈哈哈……” 　　“一口不行就两口，男女之间，么么哒永远有效。” 　　“好想看你们两个生小崽崽，等到你们生了小崽崽，他的一身戾气肯定消了。” 　　…… 　　“起哄的都给我闭嘴！” 　　“进去之前，最后再交代你一些注意事项。他脾气不好，喜欢杀人，不过别担心，被他杀了也没事，我们会把你复活的。一世不行再来一世，蜃楼跟外面的时间流逝速度不同，我们有的是时间。” 　　“好孩子，进去吧！等你消磨了他身上的戾气，我们就把你们放出来。” 　　相比之前那些轻佻的声音，这个声音要威严得多，赵姒正想着能不能跟它打个商量，她绝对当不了救赎文女主，比起救人，她更擅长捅人，可惜，还没等她开口，她便眼前一黑。 　　再睁眼时，人已经站在了一片一望无际的农田里。 第79章 79被杀了 谈恋爱，哪有杀人痛快？…… 　　赵姒遮了遮头顶耀眼的阳光, 眯起眼睛开始整理从之前那些乱七八糟的对话中得到的信息。 　　蜃楼其实是太上谷继承人的历练之地，里面封印着荣华的一缕恶魄，最近荣华受到刺激, 恶魄开始不稳，蜃楼里的各位于是死马当活马医, 把她这个谷主疼爱的徒弟拉入轮回，以期能借她之手化解掉恶魄的戾气。 　　轮回？类似游戏副本, 快穿小世界之类的存在吗？ 　　所谓的封印记忆，竟然是直接把人给切片了吗？太师祖玩得可真够野的！难怪现实中的荣华那样善良, 大概他所有的负面情绪都被关在了蜃楼之中。 　　她此刻倒是有些好奇，那一缕恶魄化身而成的那个所谓的他, 到底是什么模样了。 　　看到农田, 赵姒开始还以为剧本是地主家的傻儿子跟村姑。待到看清地里的东西, 立刻意识到是自己太天真了。 　　太上谷逼格为王, 偶像包袱比她这个娱乐圈的顶流还重，哪怕历练用的幻境同样少不了逼格, 怎么可能给他们地主和村姑这样的身份？ 　　眼前地里种着的根本不是什么农作物, 而是各种各样的草药。环顾四周，周围山清水秀，景色宜人。 　　她正猜测着自己可能的身份，脑海中忽然接收到了一段信息。果然！ 　　这里是医道世家青崖江氏所在的神医谷, 青崖江氏子息单薄，不算旁支，主脉如今只剩下老族长和他唯一的孙女江婉婉。而她此刻的身份正是青崖江氏唯一的继承人江婉婉。至于那个所谓的他, 则是身受重伤倒在路边，机缘巧合之下被她捡回家的少年。 　　身份高贵的神医少女和流落街头的神秘少年，开局就是捡人, 蜃楼这帮编剧还挺懂偶像剧套路的。 　　“为了方便你攻略，我们就剧透一下吧。这次轮回，他的身份是秦王世子，秦王宠妾灭妻，他遭庶母陷害，重伤垂死，被你所救。你现在是他的救命恩人，救命恩人这个身份进可攻退可守。怎么样，我们够意思吧？” 　　“别废话，直接跟他说救命之恩以身相许！” 　　“入洞房，生崽崽！有了小崽崽，他的一身戾气肯定消了！” 　　…… 　　之前的那些声音竟然没有消失，这算不算是自带弹幕？ 　　不远处的田埂上出现一道青衣人影，脑中的声音立刻激动起来。 　　“嗷嗷嗷，他出现了，快，上去，亲他！” 　　“忧郁少年永远让人心疼，直接亲他太过分了，你就过去抱抱他吧。轻抚他的脊背，对他说，崽崽，麻麻永远爱你！” 　　…… 　　这都什么馊主意？赵姒满脸黑线，哪怕她不通人情世故也知道这么做不妥。 　　逆光下，少年的身影渐渐清晰，青衣墨发，身形瘦削，脸色苍白到令人心疼，却衬得那双黑曜石般的大眼睛越发锋锐逼人。 　　看清少年的面容，赵姒下意识地深吸了一口气。 　　师尊！ 　　面前的少年分明长着一张跟荣华一模一样的脸，虽然眉眼略显稚嫩，却有着熟悉的轮廓。只是跟荣华那总是云淡风轻的模样不同，少年的眉宇间有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郁气，让他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 　　赵姒忽然明白了蜃楼的那帮家伙为什么一直叫嚣着让她扑上去抱他，亲他，这种眉眼精致，气质忧郁的少年最能激发普通人的征服欲与保护欲了。 　　莫名其妙被抓壮丁，她原本还挺抗拒的，看到眼前长着跟荣华相同眉眼的青衣美少年，忽然间觉得，其实在幻境中跟人谈场恋爱什么的，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正想着初次见面，该怎样给对方留个好印象，少年已走到了她的面前，二话不说就挑起了她的下巴。 　　赵姒满脸问号，忍不住在脑海中问蜃楼众是不是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设定，然而，还没等脑中的声音回答，少年清冷的声音已经抢先一步响了起来。 　　“你就是那帮家伙给我找的女人吗？真是个小美人啊！可惜了，我可不懂怜香惜玉。”他嘴角一勾，眼中忽然闪过一道危险的寒芒，“好好的，谈什么恋爱啊？谈恋爱，哪有杀人痛快？” 　　下一秒，一剑穿胸。 　　这一切发生得实在太过突然，猝不及防之下，赵姒根本来不及躲闪。 　　“你不是我师尊！”望着少年手中穿胸而过的利剑，赵姒一脸的难以置信。 　　“我当然不是你师尊，我是容华。”少年擦掉溅到脸上的血迹，将手指放到嘴边舔了舔，“聪明点就快跑，不然，我见你一次杀你一次！” 　　一剑穿胸，直击要害，根本没有抢救的可能。 　　赵姒很快便从身体中弹出，飘到了空中。 　　熟悉的流程，熟悉的感觉，赵姒终于回忆起那股似曾相识的腥味来自哪里。是蜃龙，原来太上谷的蜃楼里住着一帮蜃龙。 　　“谁能告诉我，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甚至都还没来得及理清楚这个副本的人物关系…… 　　“不好意思，你被杀了！” 　　她终于理解了之前那个声音所说的他脾气不好，喜欢杀人是什么意思。 　　直到此时，她才发现倒在药田里的竟是少女版的她，不是现实中还未长成的豆芽菜的模样，而是十五六岁左右的娇俏少女。倒在地上的少女有着跟她原世界少女时代如出一辙的美貌，此刻静静躺在药田之中，美得仿佛这天地之间自然化生而成的精灵。 　　显然，蜃楼众也有同感。 　　“美成这样都能下得了手，真真是丧心病狂啊！” 　　“不是说，她是谷主最疼爱的小宝贝吗？为什么他却对她一点反应都没有？” 　　“接下来怎么办？他对她没反应啊……” 　　“继续，下一世身份高一点，有仆从护卫守着就没那么容易被杀了，对吧？” 　　…… 　　赵姒：…… 　　我可真是谢谢你们了！ 　　赵姒原以为这个轮回到这里就结束了，没想到眼前的剧情依然在继续。少年从怀中掏出化尸粉，轻松将她毁尸灭迹。没能找到尸体，所有人都以为江婉婉只是失踪了。青崖江氏发动了所有力量寻找失踪的少族长，可惜一无所获。 　　老族长痛失孙女悲痛欲绝，容华趁虚而入，不仅以江婉婉恋人的身份获得了老族长的信任，甚至还成功继承了青崖江氏的满门绝学。 　　神经病不可怕，可怕的是神经病还学了医。 　　几年后，外面爆发神秘疫病，医道世家青崖江氏原本应该力挽狂澜，可惜，这一次却没能再度展现神迹，神秘疫病以燎原之势席卷了整个天下。没过多久，天下十室九空。 　　此时的容华已经从青葱少年长成了风度翩翩的成人，除了眉宇间那股依旧浓得化不开的郁气，一眼看去简直跟荣华一模一样。巧合的是，他也偏爱一身白衣。然而，白衣飘飘的他静静站在那里，却总能让赵姒不寒而栗。 　　“可惜了，还有漏网之鱼。想要用单纯的疫病灭世，果然还是太勉强了。” 　　此刻，一身白衣，仙气飘飘的年轻男子静静立于云端，如神祇般俯视着脚下生灵涂炭的大地，嘴角却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这一幕，简直仿佛邪神降世。 　　听到他的话，赵姒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到底在干什么？” 　　“如你所见，灭世啊！” 　　赵姒一惊：“灭世？” 　　“自从新年之后，他就不再满足于简单的复仇，而开始选择灭世了。” 　　“失策啊失策，以为让他失去所有，他就没能力灭世了。谁能想到，他竟然这么不讲武德，直接杀了女主角，抢了女主角的金手指。” 　　“我们找的女主角明明这么可爱，这么美，他怎么就能无动于衷呢？” 　　…… 　　赵姒的脑海中下意识地回想起了之前被他一剑穿胸的那一幕，眉头顿时一皱：“等一下，他为什么会知道你们的打算？” 　　脑海中的声音不约而同叹了口气。 　　“他不仅知道我们的打算，甚至还有了前面那几百世的记忆，自从过年之后，我们就已经彻底压不住他了。” 　　赵姒瞠目结舌：“几百世？你们确定他还没疯吗？你们确定你们是在化解他的戾气，而不是在故意把人逼疯吗？” 　　脑海中的声音委屈不已。 　　“意外啊！真的是意外。原本他不应该留有哪些失败的记忆的，每一世都是新生，可惜我们没想到他的神魂竟然那样强大。明明只是三魂七魄中的一缕恶魄而已，甚至都算不上完整的魂魄，谁能想到竟会强大到能够抵抗我们一族的记忆清洗。等到我们意识到不对，先谷主已经飞升了……” 　　“我们已经没办法了，现在就靠你了！” 　　“靠你了！” 　　“靠你了！” 　　“靠你了！” 　　…… 　　那些声音满怀期待，异口同声，巨大的声浪排山倒海而来，让赵姒感觉自己的耳膜都快被震破了。 　　“靠个屁啊！靠！”赵姒的忍耐终于到达了极限，气急败坏地质问，“如果我没办法化解他的戾气，你们是不是准备一直把我困在这里？” 　　声浪平息下来，半晌，才有声音弱弱响起。 　　“不可能的！我们对你有信心！” 　　“小仙女一定能拯救大魔王，话本里都是这么写的。” 　　…… 　　“好吧，明白了……” 　　看来真的是这么打算的，赵姒欲哭无泪。她不过只是从蜃楼门口路过而已，她招谁惹谁了？ 　　被抓壮丁不可怕，可怕的是，她根本就不是什么小仙女啊…… 第80章 80杀疯了 告诉我，下一世，你想要什…… 　　回想起之前被一剑穿胸时看到的那双眼睛, 赵姒顿时头皮一阵发麻。 　　那双眼睛又黑又亮，漂亮到不可思议，却又冰冷到不可思议。那是一双真正的反社会人格障碍患者才有的眼睛。 　　亲身体验过身为反社会人格障碍患者到底是什么感觉, 没有人比她更明白这种人到底有多恐怖。自私自利，冷血无情, 不会在乎别人的死活，永远只在乎自己的感觉, 只要觉得好玩，什么事情都能干得出来。 　　“你们听我说, 这种人是不可能感化的。与其期待着他能拥有正常人的感情，你们不如直接灭了他比较好！” 　　可惜, 蜃龙众根本不理会她的建议, 二话不说, 就直接将她丢入了下一个世界。 　　初战告败, 却依然没能打消蜃龙们将赵姒和容华凑成一对的热情。 　　这一世的故事背景是三国，陈, 楚, 景三国鼎立，容华是陈国的太子，赵姒是景国的公主，二人的身份倒是势均力敌, 门当户对。三国中楚国最强，最近蠢蠢欲动着试图一统天下，在这样的背景下, 陈景两国为求生存准备联合抗楚。 　　为表诚意，景国国主把胞妹安乐公主嫁给了陈国太子为妃。 　　蜃龙们对入洞房，生崽崽有种迷之执念, 赵姒穿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坐在了陈国东宫的新房里。 　　一开始，所有的流程都很正常，撒帐，掀盖头，喝合卺酒。 　　龙凤喜烛熊熊燃烧，跳跃的火光下，男人的脸好看到简直能让人窒息。望着面前一身喜服还有着跟荣华一模一样面容的男人，赵姒被美色所惑，彻底忘了今夕何夕，竟然隐隐觉得就这样半推半就跟他在一起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直到，腹中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绞痛，她才终于从迷梦中清醒过来，难以置信地望向面前的男人：“你在合卺酒里放了什么？” 　　男人面无表情，见她露出一脸痛苦的表情，嘴角甚至还勾起了一丝邪气的弧度：“没什么，就是一些能够送你归西的小佐料。真是个小美人啊！可惜，怎么就遇到了我呢？” 　　说完，他再度如初次见面时那样挑起了赵姒的下巴，黑曜石般的眼睛里映着燃烧的烛火，亮得惊人，却也冷得惊人。 　　面对眼前那双不带一丝感情的眼睛，赵姒终于彻底清醒。然而，哪怕明知他不是荣华，被有着荣华一模一样的面容的男人当成垃圾一样清理掉，赵姒依然感觉心中像是堵着什么一般，说不出的难受。 　　“你真的要杀我？” 　　容华微微一笑，故意凑近赵姒：“我这人从不骗人，说了见你一次杀你一次，就绝不食言。” 　　赵姒抹了把嘴角溢出的鲜血，杀气腾腾地甩开他的手：“我是景国国主最宠爱的胞妹。杀了我，你就不怕生灵涂炭？” 　　“当然不怕！”容华微笑着指了指天上，“知道它们为什么那么紧张吗？因为我最近不满足于报仇了，最近我一直致力于毁灭它们创造出来的每一个世界。那肆意流淌的鲜血，那濒死的痛苦哀嚎，那在烈焰中熊熊燃烧的华美宫殿，每次都能让我激动到浑身战栗！知道吗？这个世界丑陋极了，只有在被毁灭的那一刻，它才是美丽的！” 　　容华说话的时候表情很平静，根本不像是一个疯子在说疯话，然而，正因为他的平静，赵姒才感觉越发棘手。这个男人绝对已经病入膏肓。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想法，在她倒地气绝之后，男人竟然温柔地抱起了她，在她唇上印下了一吻：“你也很美，但是你口吐鲜血的样子更美！” 　　“神经病，变态，疯子！”看到那混蛋亲吻她的尸体，早已进入旁观视角的赵姒简直无法遏制自己的洪荒之力，忍不住一阵破口大骂。 　　她死后，果然天下大乱。 　　景国皇帝得知胞妹身死的消息，悲痛欲绝，哪怕明知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也依然力排众议，悍然向陈国发动了进攻，就在景国皇帝御驾亲征以哀兵之势横扫陈国的时候，楚国果然趁着景国内部空虚发动了偷袭。 　　三国打成了一锅粥，生灵涂炭，十室九空。 　　某个始作俑者却一身白衣一壶酒，笑看天下倾颓。 　　“下一世，赶快开启下一世！那个神经病！我要弄死他，这一次我一定要弄死他！” 　　“什么？你要弄死他？不行不行！你应该照顾他，抚慰他，感化他，努力让他感受到这个世间的美好，重拾生活的热情。” 　　赵姒：…… 　　见鬼的照顾他，抚慰他，感化他，让他感受世间的美好。她现在只想鞭打他，折磨他，蹂.躏他，让他后悔来到这个世界！ 　　然而，人在屋檐下，她只能明智地选择了闭嘴。好在蜃龙们不是荣华，没有读心术，并不知道她此刻内心的真实想法，还以为她已经被说服，乖乖开启了新副本。 　　蜃楼的那帮家伙把她上一世被杀的原因归咎于她身份不够高，镇不住他。所以，她这次的身份是女帝。害怕他们凑不到一块儿，甚至直接把容华的身份安排成了她的男人。 　　很遗憾，不是皇夫。害怕他身份太高会再度灭世，他这次的身份简直低到了尘埃里。父亲是马夫，母亲是女仆。女帝一次外出狩猎遇到了正在抓兔子的少年，被他的美色所惑，就把人带回了皇宫，从此一颗心全扑在了这位身份低微的美貌少年郎身上。 　　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成为名正言顺的皇夫，所以，他的身份是男宠，女帝的男宠。 　　得知他新身份的那一刻，赵姒忍不住大笑三声，高呼天助我也。甚至已经忍不住在心中打起了腹稿，要怎样折磨他了。 　　然而，待到她看到真人，却不由一愣。这一世的容华竟然意外的温驯，低眉顺目，柔声细语，完全不见了前两世的阴戾邪气。 　　十五六岁的少年一身白衣，明眸皓齿，眉目如画，美得仿佛一朵清水中绽放的白莲花。更过分的是，美少年一登场就来搂她的腰。当属于荣华的气息萦绕在鼻间，赵姒几乎瞬间就忘记了自己的初衷，只是下意识地皱起眉头，定定望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少年。 　　他既然是荣华的恶魄，那么四舍五入，岂不是同样是荣华？如果伤害他，那是不是等于同样也伤害了荣华？现在他们是分离的，但万一有一天他们融合了，荣华是不是同样会获得她伤害他的记忆？ 　　看到她此刻的表情，少年忽然伸手搂住了她的脖子，嘴角绽开一抹恶作剧得逞的笑：“我的预感没错，你喜欢我！” 　　望着眼前少年那一脸得意的模样，赵姒立刻炸毛，一把推开了他：“神经病，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你这种疯子？我喜欢的人温柔善良，心怀苍生，连蚂蚁都不忍心踩死一只。你不过是运气好，恰好长了一张跟我喜欢的人一模一样的脸罢了。” 　　少年挑了挑眉，依然一脸胜利者的表情：“我知道你说的那个人是谁，如果是荣华的话，那我跟他本来就是同一人。你喜欢他，就是喜欢我。” 　　看到赵姒眉头渐渐皱起，少年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你这么讨厌我，我倒是忍不住有些替他担心了。我不过是他的一缕恶魄，我所有的恶念，都源自于他。如果有一天，我跟他彻底融合，你还会喜欢他吗？换一种说法，你喜欢的到底是他这个人，还是他的温柔善良，心怀苍生？如果有一天，他不再温柔，不再善良，你该拿他怎么办？” 　　这个问题实在太难回答了，赵姒竟愣在了当场。 　　如果荣华跟眼前的这个疯子融合在一起…… 　　她根本无法想象融合后的荣华会是什么模样。是依然保持他原本的个性，还是会变得跟眼前的少年一样疯狂乖戾，喜怒无常？如果那样的话，他还是他吗？ 　　就在她满脑子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感觉心脏一阵剧痛，低头一看，震惊地发现心脏的位置不知何时竟已插了一把匕首，而匕首的另一端，恰恰正握在眼前的美少年手中。 　　“如果我像这样不停地杀你，你还会继续喜欢他吗？”令赵姒愤怒的是，明明说着如此过分的话，少年的眼神却是天真无邪的。 　　“你不是他！” 　　“不，我就是他！”少年微微一笑，温柔地搂住了支撑不住痛苦倒地的女帝，凑到她耳畔，仿佛情人间的呢喃般低语道，“无聊了这么久，我终于又有新游戏了。找到你，杀死你！告诉我，下一世，你想要什么死法？” 　　“该死，哪怕你就是荣华，我也不忍了，我要弄死你！下次再手软我就是狗！”赵姒用尽最后的力气发出一阵怒吼，而后再度被弹出了身体。 　　大概是找到了全新的玩法，他竟然不再执着于灭世，面对着蜂拥而至的宫廷禁卫，从容选择了束手就擒。以男宠的身份刺杀女帝，自然是罪无可恕。 　　容华就是整个幻境的核心，随着他的死亡，整个世界轰然碎裂。 　　这一世已经结束，蜃龙们却迟迟没有开启下一世。赵姒只听无数声音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着。 　　“女主角每次都被杀，这要怎么玩下去啊？” 　　“疯了，简直疯了！你们有谁看过类似剧情的话本，接下来该怎么办？说出来参考一下。” 　　“我倒觉得还有机会，你们不觉得他那句话，听着像在吃醋吗？他说，如果我像这样不停地杀你，你还会继续喜欢他吗？像不像小孩子看到了喜欢的玩具，却发现那属于别人，因为得不到，所以才故意想毁掉？” 　　“他在嫉妒本尊？” 　　“对！嫉妒是爱情的开始。” 　　“那就继续吧！” 　　…… 　　被当成了玩具的赵姒：…… 　　见鬼的爱情！已经连续被杀三次了！下一世如果再弄不死他，她就是狗！ 第81章 81洞房了 你想让我先杀你，还是先杀…… 　　赵姒回过神来的时候, 发现自己又坐在了新房里，大红的盖头遮住了她的视线，影影绰绰间, 只能看到不远处一对龙凤喜烛正在燃烧，烛光摇曳, 明明灭灭。 　　她悄悄掀起了盖头一角，冷不防正对上了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只见一身喜服的容华正弯下腰，试图掀起她的盖头。 　　她以为自己又双叒叕穿成了容华的妻子, 接收完剧情，却发现不是。 　　这次竟然是仙侠副本, 容华的身份是神剑宗掌门首徒盛河, 而她身份则是龙骧卫女千户岳瑶。 　　因为数万年来凡人跟修真者分治的二元政治格局, 各大宗门跟龙骧卫之间一直以来都有着一个无法调和的矛盾, 那就是抢生意。 　　宗门任务跟龙骧卫的案子经常会发生重叠。这种情况下，一般都是宗门那边比较急, 因为要交宗门任务。 　　至于龙骧卫, 他们的职责就是保境安民。因为生源一开始就比不上各大宗门，龙骧卫的实力一般都比宗门子弟略差些。遇上跟宗门重叠的任务，一般都会主动把主导权交给宗门子弟，心甘情愿在一旁打辅助。 　　然而, 偶尔龙骧卫也会没那么佛系，比如遇上一个争强好胜，还跟宗门子弟有宿怨的首领。 　　蜃龙们这次的剧本走的是欢喜冤家路线, 岳瑶跟盛河算得上青梅竹马，原本打算一起拜入神剑宗，结果入门试炼的时候岳瑶却因为一步之差, 被神剑宗拒之了门外。 　　岳瑶把这一切都归咎到了盛河身上。虽然后来成功入了天道堂踏上了修仙之路，还在龙骧卫步步高升成了一名千户，却依旧不忘当年的过节，处处跟盛河作对。抢任务，使绊子，不过是家常便饭，岳瑶甚至还会偶尔跑到神剑宗跟盛河打上一场，美其名曰，切磋。 　　接收完剧情，赵姒哭笑不得。 　　设定倒是做得挺细致的，可问题是，她跟容华两个都带着原本的记忆，设定再细致，他们也不过是旁人看戏一般，根本无法沉浸入剧情。 　　这根本就是在做无用功。如果容华不带原本的记忆，这一世世，的确是再正常不过的攻略任务套路。可一带上记忆，就成了普通人玩RPG游戏了，正常人谁会爱上游戏角色？ 　　可惜，蜃龙们并不明白这个道理。它们依然没有放弃把他们两个凑成一对的打算，一上来就把他们扔在了同一个房间，还是洞房花烛夜。 　　以二人的关系，这当然不可能是真正的洞房花烛夜。 　　二人辖区的地界上最近出现了一只热爱偷窥男女之事的帐中鬼，这帐中鬼特别损，专爱在洞房花烛夜偷窥新人入洞房，偷窥不算，情到浓处甚至还会取新郎而代之，直接霸王硬上弓睡新娘。 　　修真界虽然不像普通的封建王朝那样看重女子的贞洁，但本该甜蜜的新婚之夜却遭遇如此羞辱，是个人都受不了。帐中鬼出现后，无数佳偶变怨偶，甚至有烈性些的新娘因为不堪受辱，选择了自尽。 　　因为帐中鬼的存在，百姓已经不敢嫁娶，生怕一不小心，婚礼就会变成葬礼。如此严重影响民生的邪物自然留它不得，于是这个案子就不约而同出现在了神剑宗和龙骧卫的案头上。 　　盛河跟岳瑶又一次不是冤家不聚头。 　　要把帐中鬼引出来，就得先入洞房。偏偏帐中鬼声名太盛，手段又太过龌龊，根本没有百姓愿意当这个诱饵，给再多的钱也不肯。 　　刚好有好事之徒建议，既然少掌门是男的，千户是女的，你们为什么不自己演场戏把帐中鬼引出来？ 　　二人不得已之下，只能暂时摒弃前嫌，硬着头皮演了这一场戏。 　　“哈哈哈哈……本龙简直就是个天才，这样的设定，我不信他们还不酱酱酿酿。” 　　“快点亲亲，只有真正的亲亲才能把帐中鬼引出来哦！” 　　“入洞房，入洞房，入洞房！” 　　…… 　　听到脑海中蜃龙们的起哄，赵姒哭笑不得。这帮家伙为了撮合她跟容华两个简直无所不用其极。 　　此时容华已经掀起了她的盖头，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她：“娘子，天色不早了，我们安歇吧。” 　　眼前的男人不仅长相跟荣华一模一样，连声音都跟荣华分毫不差，放柔了语调说话的时候简直能让人的耳朵怀孕。 　　他说完，竟然二话不说就开始解赵姒身上的衣服。 　　“你干什么？” 　　“入洞房啊！” 　　容华理直气壮地答完，竟二话不说，一个翻身将赵姒压到了床上。 　　新仇旧恨一股脑儿涌上心头，赵姒下意识地便想拔刀。身为龙骧卫千户，岳瑶的佩刀吹刀断发，砍容华的脑袋必定跟砍白菜一样轻松。伸手却摸了个空，这才猛然想起，为了不引起帐中鬼的警惕，二人换上喜服之前，已经卸掉了身上所有的武器。 　　赵姒在心中暗骂了句该死，忽然感觉一股冰冷的阴气缓缓缠上了她的身体，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按住了她的脑袋，将她往容华身上压。她惊恐地发现如果自己继续这样缓缓靠近容华，那么，她将会不偏不倚吻上他的嘴唇。 　　面前是她做梦都想亲吻的嘴唇，可惜，却不是她要的那个人。一想到眼前的男人做过的那些事情，赵姒顿觉浑身的寒毛都炸了起来。 　　那东西的力道极大，但岳瑶身为龙骧卫千户，修为自然也不弱。赵姒慌忙运起灵力试图化解这股力道。然而，就在她马上要摆脱掉禁锢之时，脑海中忽然响起了一声尖叫。 　　“啊啊啊啊……要亲了！要亲了！” 　　她吓了一跳，经脉中的灵力顿时一滞，然而那股将她压向容华的力道却并没有减弱，不过转瞬间，二人的嘴唇就已紧紧贴到了一起。 　　她再度运起灵力试图挣扎，令她没想到的是，本该跟她统一战线，一起对付帐中鬼的容华竟临阵倒戈，趁机回吻了她。这个吻与其说是吻，不如说更像是某种挑衅，感受不到任何缠绵与旖旎，反而给她一种猛兽细细舔舐到嘴的猎物的感觉，不紧不慢，冷漠而冰冷，让她毛骨悚然。 　　灵力因为愤怒猛然暴涨，冲破了禁锢的她一脚将身上的男人踹下了床。 　　“你干什么？” 　　“送上门来的美人，我为什么不亲？”容华舔着嘴唇笑容狡黠。 　　他顿了顿，目光缓缓扫过一脸羞愤的赵姒，用猫戏老鼠的语气开口道：“看在刚刚那个吻还算美妙的份上，我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你想让我先杀你，还是先杀鬼？” 　　“先杀鬼！”然后再杀你！ 　　赵姒恶狠狠地磨了磨牙，她这辈子就没这么屈辱过，被人，啊呸，被鬼按头亲吻一个男人，比直接杀了她还令她难受。 　　回忆起之前她强吻荣华时，荣华那羞愤欲死的模样，赵姒微微愣了愣，他当时是否也是同样的感受？所以，现在这算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吗？ 　　她正反省中，空气中忽然响起一阵桀桀的鬼笑，原本冰冷的气温又瞬间下降了好几度。 　　“桀桀桀，原来是一对怨偶。你们想杀我，那就要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那是一个粗哑难听的男声，随着声音响过，冰冷的空气中忽然弥漫起一股香雾。 　　赵姒在闻到那股旖旎香气的一霎那就意识到了不对，慌忙屏住了呼吸，然而，还是晚了。她很快便感觉身体变得不对劲起来，小腹腾起一股热流，浑身仿佛被点燃了一般，说不出的燥热，似乎浑身都在发痒，然而具体哪里痒却又偏偏说不上来，只想拼命找些什么，来缓解这股燥热的感受。 　　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跑，结合帐中鬼的属性，再感受了一番此刻身体的异样，赵姒很快意识到了刚刚那阵香雾到底是什么，立刻杀气腾腾朝天空竖了竖中指。 　　那帮蜃龙们为了撮合他们两个，真是连脸面都不要了，竟然连这种下三滥的法子都使出来了。 　　“男女主角感情受阻的时候，来点催化剂，这不是编剧的惯用手段吗？” 　　“别生气，千万别生气！” 　　“咦，不对，命运之子为什么不受影响？” 　　脑海中响起蜃龙们的声音，赵姒下意识地朝容华所在的方向望了一眼。果然，此刻的他面色如常，行动自如，根本没有半点受到影响的模样。 　　“屏息也没用，我的香雾无孔不入，只要沾上就会欲.火焚身，无法自拔。来吧，洞房吧！好久没看到过长得这么好看的新郎新娘了，来吧，让我大饱眼福吧！桀桀桀……” 　　空气中再度响起一阵桀桀的鬼笑，然而那笑声很快戛然而止。 　　趁着帐中鬼欣赏赵姒狼狈模样的机会，容华已经找出藏在角落里的储物袋，从里面掏出佩剑，利剑出鞘，狠狠一剑斩在了帐中鬼身上。 　　神剑宗乃是剑修，剑气正气凌然，诸邪辟易，仅仅只是一剑，帐中鬼便如烈日下的冰雪般开始融化。 　　帐中鬼回头，看着刚刚完成了斩杀的动作，收剑入鞘的容华，一脸的难以置信：“为什么，我的香雾会对你无效？你到底是不是男人？” 　　可惜，容华并没有回答它。 　　随着帐中鬼化为烟尘消失，那股奇怪的燥热感也很快烟消云散了。赵姒如释重负，慌忙整理了一下仪容，从床上跳了下来。 　　发现容华神色不对，赵姒忽然眼前一亮：“你……你跟荣华一样，不行！” 　　容华顿时暴跳如雷：“什么不行？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我们只是魂魄不全而已！魂魄不全，六识自然会受到影响，等我们融合之后，就正常了！” 　　“哈哈哈哈……所以，你真的不行！”赵姒笑得前仰后合，之前被强吻的愤怒转瞬间烟消云散。难怪荣华这些年一直清心寡欲，非不想，实不能也，难怪刚刚的那个吻那么僵硬，那么机械。面前的这家伙压根儿就不是一个完整的男人！ 　　“哎哟喂，太好笑了……所以，你这一世是打算笑死我吗？” 　　赵姒已经笑得直不起腰来，蜃龙们却是一阵鬼哭狼嚎。 　　“啊啊啊……小崽崽啊，亏我还想看你们生小崽崽呢！” 　　“小崽崽没了，没了啊啊……” 　　“忘了他只是一缕恶魄，生不了小崽崽，好气哦！” 　　“算了算了，等他正常了，看他们在现实中生小崽崽也是一样的。” 　　“对啊对啊！回现实中生小崽崽！” 　　“加油啊！赶快变正常出去吧！” 　　…… 　　蜃龙们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便安静了下来。 　　赵姒收敛笑容抬头，发现容华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鬼已经杀了，现在，该做正事了！”大概是真的被激怒了，他此刻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冰凉。 第82章 82跑偏了 天呐，这是杀疯了吗？ 　　感受到容华眼中的杀气, 赵姒就地一个翻滚一把抓起藏在角落里的储物袋，铮的一声拔出了佩刀。 　　岳瑶区区一个龙骧卫千户的佩刀，自然比不上镇邪, 不过倒也寒气森森，锋锐逼人。 　　看到她拔刀, 容华也拔剑出鞘。 　　长剑铮然出鞘，烛光下闪过一道凛冽的寒光。 　　新郎新娘打扮的二人, 一人执剑，一人握刀, 在新房内冷冷对峙，这场景真是说不出的诡异。 　　“来吧！试试你能不能杀掉我！”容华嘴角一勾, 那眼神像极了一个刚刚得到了新玩具的孩子。 　　赵姒皱了皱眉, 恍然大悟：“你故意追杀我, 激怒我, 就是为了让我杀你？” 　　容华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是啊！小美人，帮我个忙, 看看你能不能像我之前对你做的那样, 找到我，杀死我！” 　　赵姒摇了摇头：“这根本没有意义，在这里我们会无限复活！” 　　“那又怎样？难道还不许我给自己找点乐子吗？”容华微微一笑，说完, 毫不犹豫对着赵姒挥出了一剑。 　　这一剑杀气腾腾，没留丝毫余地，赵姒挥刀格挡, 刀剑相击，只觉虎口被震得一阵发麻，竟被逼得后退了一步。 　　该死, 岳瑶的修为不如盛河！蜃龙们给她的剧情里，二人之所以能够势均力敌是因为盛河怜香惜玉。可惜，眼前的男人绝对不可能怜香惜玉。 　　赵姒暗暗咬了咬牙，她可没忘记之前她曾发誓，这一世弄不死他，她就是狗。 　　这是赌上了尊严的一战。 　　不能输，绝对不能输！ 　　就在这时，容华朝她灿烂一笑，长剑再度如灵蛇般刺向她，森森剑气如潮水般扑面而来。那一瞬间，赵姒仿佛听到了阵阵雷鸣之声。这是神剑宗最强剑诀雷霆万钧的起手式。 　　她心中大呼不妙，慌忙一个翻滚逃出剑气的攻击范围。 　　“轰——”随着容华一剑挥出，雷鸣般的声音轰然在新房内炸响，大红色的帐幔被褥瞬间被锋利的剑气撕成了一片片，飘飘荡荡飞到空中，仿佛下起了一场浪漫的玫瑰雨。 　　可惜，眼前的场景却跟浪漫没有丝毫关系，俊逸非凡的新郎手执长剑，嘴角挂着一抹邪气的笑，犹如来自地狱的修罗般一步步走向的新娘：“你不是说要弄死我吗？动手啊！” 　　此刻的新娘正杀气腾腾地瞪着他，带着剑意的剑气不是那么好避的，饶是赵姒躲避及时，身上依然被划开了不少口子。此刻的她不仅披头散发，衣衫破烂，脸上身上划开的伤口还在不停往外渗血，然而，拜她惊人的美貌所赐，却不显狼狈，反而有种异样颓靡的美。 　　看清她的模样，容华眼中的光芒一闪，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你染血的样子真美！” 　　“美你个头！”赵姒抓起满地碎片往容华脸上一扔，狠狠一脚朝他下盘扫去。 　　容华一个旋身避过，下一秒，长剑直刺赵姒心脏。 　　令他没想到的是，赵姒竟不躲不避，直直撞上了他的长剑，就在他惊讶不已之时，他只觉脖子一凉，一股热血已经从他的脖颈喷薄而出。定睛看去才发现他竟被赵姒用从不知哪里捡来的碎瓷片抹了脖子。 　　脖颈处喷出的鲜血喷了新娘满脸，浑身浴血的新娘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脸颊，朝他露出一抹胜利者的笑容：“你染血的样子更美！” 　　容华下意识地捂住伤口，望着插在赵姒胸口的长剑，神色复杂：“这没有意义，你早就输了。” 　　赵姒却神色笃定地摇了摇头：“不，输的人是你，这一剑刺偏了，没能伤到我的心脏，你会比我先死！” 　　“小美人，有点意思！”容华放开了捂着伤口的手，任凭鲜血肆意喷射，“下一局，看我们两个谁先弄死谁！” 　　伤到颈动脉，人很快就会因为大出血而死，哪怕在现代医学条件下也九死一生。事实证明，赵姒的判断没错，容华的确比她先死。眼前的男人很快失去了气息，随着容华的死亡，周围的景象如打碎的镜子般轰然碎裂。 　　赵姒长舒了一口气。 　　好险，差一点就要变狗了！以后还是别随便立flag了。 　　随着她的回归，蜃龙众顿时沸腾了。 　　“你你你……你杀了他！” 　　“你在干什么？” 　　“我们是让你去感化他？你怎么可以杀了他？” 　　…… 　　面对着蜃龙们的讨伐，赵姒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你们也太偏心了！难道只许他杀我，不许我杀他？知不知道来而不往非礼也？” 　　“可可可……可你就不能跟他讲讲道理吗？” 　　赵姒冷笑：“你觉得那家伙是能讲道理的人吗？” 　　“听他最后那句话的意思是还想继续跟你互相伤害啊，下一世你准备怎么办？” 　　赵姒继续冷笑：“当然是，如他所愿啊！” 　　蜃龙们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这这……这该怎么办啊？我们还继续吗？” 　　“继续！废掉他们的武力值！让他们当凡人！我不信两个弱鸡凡人还能捅破了天！” 　　…… 　　蜃龙们没有食言。 　　接下来的这一世，两人的身份都比较尴尬。一个是被废了灵根的天道堂弃徒，一个是修真世家没有灵根的病弱嫡女。两人都弱到令人发指，走两步带喘，三天两头生病。 　　然而，饶是如此，蜃龙们却依旧没有放弃撮合他们二人的打算，竟然拐弯抹角地给二人定了亲。让原本还担心自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能一辈子都没机会见到容华的赵姒长舒了一口气。 　　可惜，她这一口气才舒到一半就卡在了喉咙里。 　　不过才定亲后没多久，她全家满门就被杀了。而下令杀人的，正是她那位未婚夫。 　　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那家伙竟然还一脸讨好：“那帮混蛋一直欺负你，我帮你杀了他们，你高不高兴？” 　　男人坐在轮椅上，面容消瘦，脸色苍白，的确是一脸弱鸡的模样。但看他周围环绕的侍从就知道，他绝对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主。 　　“哈哈哈哈……”听到他的问题，赵姒哈哈大笑，直笑得喘不过气来，“你刚刚杀了我全家，却问我高不高兴？” 　　赵姒在这一世拿的的确是典型庶女文剧本，爹不疼，娘不爱，还有个嫡姐爱踩她以彰显自己的优秀。但那依然是她的家人，跟她血脉相连的家人。 　　虽然被灌输的记忆没多少真实感，但这些人终究是她的家人。她很庆幸这只是快穿般的轮回世界，如果在现实中真的遇到这样一个疯子，她一定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望着眼前男人那双如黑曜石般剔透的眼睛，赵姒甚至都有些分不清，他是真的在为她好，还是在故意挑衅。短暂的愣怔后，她决定当成是后者。 　　“容华，你死定了！你根本不知道你到底招惹了什么人！” 　　这一世，赵姒成功上演了一出庶女复仇记，先是千辛万苦逃出容华的魔爪，然后改头换面以天机府弟子的身份归来，借着为家人报仇的名义，用一枚灵爆弹成功送容华上了西天。 　　蜃龙们以为凡人就只能任人宰割，可惜的是，它们忘了修真界还有一个门派是会招收凡人为弟子的，那就是天机府。这个门派还有着能令全修真界都战栗的终极杀器，那就是灵爆弹。 　　这一局，赵姒胜。 　　这一次回去，蜃龙们安静如鸡，几乎在赵姒回来的瞬间就再度将她丢回了轮回世界。 　　为了方便两人谈恋爱，蜃楼每次为他们安排的身份都门当户对，门当户对也就意味着势均力敌。势均力敌的双方不惜一切代价试图弄死对方，你来我往，果然异常刺激。 　　赵姒干脆把这当成了游戏玩，还是那种百分百拟真度的全息游戏。越玩越觉得好玩，越玩越感觉上瘾，甚至对亲手杀死容华也没那么排斥了。 　　蜃龙们开始还难以接受。 　　“这剧情是不是跑偏了？” 　　“我一直以为相爱相杀就是种形容，还从来没见过真正的相爱相杀，原来这么可怕吗？” 　　“天呐，这是杀疯了吗？我的心脏啊！” 　　…… 　　后来渐渐开始接受。 　　“能杀掉你的人只有我，咦，我怎么觉得还挺带感的！” 　　“这次死的是谁？” 　　“容华，哈哈哈，又是容华！” 　　“我们让少谷主去拯救天命之子，希望她能帮忙化解天命之子的戾气，她却直接把人杀了。” 　　“她这么做其实也没毛病，人死了，戾气自然也就没了。” 　　“哈哈哈……没想到天命之子竟也会有克星，这种程度，完全被吃得死死的，简直就是天克。” 　　“有她在，我们应该不用担心天命之子会灭世了。” 　　…… 　　再到后来，甚至学会了用二人的对局下注。 　　“来来来，下注了，下注了，下一世谁死。少谷主一赔十，容华一赔一。” 　　“别都押容华啊，你们对天命之子这么没信心？” 　　“我觉得他好像在故意放水，每次被杀的时候都一脸含笑九泉的样子。” 　　“这么一说，我也有同感。少谷主的确有两把刷子，但天命之子也没理由这么菜啊，之前他横扫天下的气势哪去了？” 　　“哈哈哈哈……稳了！人类雄性是种好胜心特别强的生物，能让他们心甘情愿放水的只有喜欢的雌性。” 　　…… 　　听到蜃龙们这番对话的时候，赵姒跟容华正在进行第二十四次对决。这一次，他们二人的身份是有着累世世仇的两大帝国的国主。 　　自从接受了他们两个相爱相杀的设定，那帮蜃龙们经常会利用职务之便让战事变得更激烈，以方便它们下注…… 　　此时两国的交锋已经落下帷幕，作为胜利方的赵姒领着大军杀入容华所在国的皇宫，距离端坐于宝座之上，安静等待死亡的容华不过一步之遥。 　　一身甲胄，杀气腾腾的女帝剑指宝座上神态自若的皇帝：“它们说你故意放水让我杀你，是不是真的？” 　　宝座上的皇帝漫不经心地挑了挑眉：“你猜！” 第83章 83作弊了 只要变正常就能出去吗？变…… 　　女帝一身甲胄, 浑身浴血，宝座上的皇帝却衮服旒冕，不染尘埃。 　　一个气势汹汹, 一个好整以暇。 　　二人四目相对。 　　半晌，女帝苦笑着摇了摇头, 缓缓垂下了剑尖。 　　“你死够了没有？我们还要继续这样杀来杀去吗？” 　　哪怕明知不是真人，一次次对着这张脸下手, 她还是觉得有些不舒服，就像一次次亲手杀掉荣华一般。每次动手, 她都会有种心惊肉跳之感。 　　“又不是真死，没意思！”宝座上的皇帝慵懒地勾起嘴角, 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灼灼地望着她, “怎么, 你玩腻了？如果玩腻了, 那就换种玩法吧。” 　　女帝一愣，定睛望着面前的男人。 　　看到女帝目露期待, 皇帝的脸上忽然绽开了一抹极灿烂的笑, 饶有兴味地道：“反正出不去，不如跟我谈场恋爱吧！它们不是指望着你通过爱情感化我吗？不如我们就如它们所愿。” 　　男人说完，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那笑容, 仿佛一个刚刚找到了新玩具的孩子。几分期待，几分肆意，还有几分带着孩子气的邪气。 　　看到这抹笑容, 赵姒下意识地皱了皱眉。眼前的男人连笑起来的样子都是邪气十足的，哪怕长着同一张脸，跟温润如玉的荣华依然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想到这里, 她毫不犹豫打破了他的期待：“抱歉，我不跟神经病谈恋爱！” 　　脑海中猛然闪过一个念头，她微微一愣，急忙追问：“等一下，突然提这样的要求，你该不会真的喜欢上我了吧？” 　　容华脸上的笑容一僵，犹如刚刚听到了这世上最好笑的笑话般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怎么可能，无聊罢了。” 　　否决了容华的提议，赵姒却并没有第一时间举剑，反而压低声音喃喃了一句：“难道真的要在这里被困一辈子？” 　　她本没想着能得到答案，没想到听到她的话，容华却若有所思，片刻后，忽然幽幽道：“当初师祖把我关在这里的时候，跟我说只要我正常了就能出去，但很可惜，我直到今天依然不知道什么是正常。” 　　赵姒眼前一亮：“只要变正常就能出去吗？变正常，这题我会！” 　　她在原世界的时候，整个人生都在致力于把自己假装成一个正常人，甚至她那令人艳羡的职业生涯，也不过是她努力假装正常的副产物而已。对于怎样假装成一个正常人，恐怕没有人能比她更加有经验。 　　虽然不知道假装的正常，表面上的正常有没有用，但试试又不会有什么损失。 　　听到她的话，宝座上的容华同样眼前一亮。 　　二人四目相对，迅速达成了默契。 　　“这一世来不及了，那就从下一世开始吧。”赵姒摇了摇头，脸上的笑容却灿烂无双。 　　“愣着干嘛，还不快杀了我！”容华从宝座上站起来，缓缓走到赵姒面前，从容地闭上了眼睛。 　　面对着眼前一心求死的男人，赵姒苦笑不得。如此平静地把死亡当成一种换副本的方式，也是没谁了。 　　正待举剑，却听男人醇厚的嗓音忽然幽幽响起。 　　“杀我之前，能亲我一口吗？”一句话，顿时让赵姒的眉头紧紧拧到了一起。 　　这是什么迷惑要求？ 　　赵姒冷冷瞪向面前的男人，却见原本一心求死的他已经再度睁开了眼睛。此时，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既然你能亲荣华，为什么不能亲我？你亲他的时候明明很享受，为什么我亲你的时候你却那样抗拒？” 　　“你……”赵姒不由自主想到了帐中鬼作祟时的那个吻，脸色霎时变得有些难看。 　　然而，面前的男人却依旧目光灼灼地望着他：“我有荣华所有的记忆，知道你们所有的事情，为什么他可以，我不行？” 　　那表情，诚恳至极，认真至极。竟有几分像是遭到不公平待遇的孩子在质问偏心的大人，为什么给另一个孩子糖果，却不给他？ 　　赵姒心中一动，微微有些失神。蜃龙们的猜测竟然没错，他的确在嫉妒本尊。 　　“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就因为我不够温柔，不够善良？可我跟他，本来就是同一个人啊！现在的他只是假象，拥有那些恶念的，才是真正的他啊！”容华说话的时候微微垂着眼眸，语气平静，却透着一股深深的无奈。 　　眼前站着的明明是位俊逸无双，霸气凛然的年轻帝王，然而，不知怎的，赵姒的脑中却蓦地闪现出了弱小可怜无助这样的形容。 　　不知被怎样一种情绪控制，她竟踮脚，迅速在他唇上轻啄了一口，而后，犹如身后被狗撵着般，干净利落地一剑封喉。 　　随着衮服旒冕，一身盛装的年轻帝王血溅宝座，这个世界顷刻间崩塌成了无数碎片。 　　眼前一黑，场景转换。 　　开始那几世，蜃龙们还会把她带回去跟她谈谈心，自从二人开始肆无忌惮地互砍，蜃龙们已经懒得再做无用功，每次都是直接把人丢到下一世。 　　赵姒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人正躺在悬崖边的一棵松树上，猝不及防转换世界，她没来得及适应场景的转换，就一个翻身，直接从松树上坠下了悬崖。 　　她正下意识地试图调取灵力自救，却有一双大手，忽然揽住她的腰，将她搂进了怀中。 　　她一抬头，恰好对上了容华含笑的眉眼。 　　青衣墨发的年轻修士搂着小师妹的腰，轻松将人带回了崖顶。彼时阳光正盛，灿烂的阳光下，一高一矮两道人影并肩而立，树影婆娑，清风徐来，竟说不出的自然和谐。 　　这一世，他们二人的身份是无极宗的大师兄青松和小师妹茉莉。 　　无极宗的酒，乃是修真界一绝。无极宗的绝学自然也跟酒脱不了关系。刚刚的意外就是因为小师妹喝多了酒，躺在崖边的松树上悟道，这才一时不察，失足坠崖。 　　无极宗大概是整个修真界中，最受懒人喜爱的门派了，平日里的修炼方式就是酿酒，饮酒，悟道。哪怕是修炼也是在醉酒后的睡梦中进行。喝酒能悟道，喝酒涨修为。整个门派终日里酒气熏天，偶尔还能看到喝高了的弟子四处撒酒疯。 　　挥毫泼墨，吟诗作对的还算是好的，甚至还有人会袒胸露背，直接在宗门内裸奔，打架斗殴，寻衅滋事之类的事情更是屡见不鲜。 　　跟高高在上，逼格满满的太上谷不同，无极宗大概算是整个修真界最没逼格的门派了。用他们的对头太一宗的话来说就是，一帮爱撒酒疯的酒鬼。 　　鉴于修炼方式实在太过奇葩，为了防止在修炼时出现意外，无极宗的弟子们往往一入门就会早早定下道侣。这个所谓的道侣倒不一定等同于外面那种灵肉合一的道侣，与其说是夫妻，不如说更像是上学时的结对互助。一人悟道，一人护法，相依相伴，共同进步。 　　如果硬要形容，双方的关系，大概是互为保镖。为的就是在出现赵姒刚刚那样的险情的时候，旁边能够有个人及时进行救护。 　　而这一世的赵姒与容华，恰恰正是一对道侣。接收完故事背景，赵姒忍不住在心中高呼了一句天助我也。还有比道侣这样形影不离的关系更方便她教学的吗？ 　　然而，等她理清人物关系，她却激动不起来了。 　　因为修炼方式太过奇葩，无极宗的管理模式也极为松散。师父咕咚咕咚灌几口酒，随意丢给你一本秘籍，再给你指个道侣，就算完成任务了，接下来的，就靠自己的悟性了。跟任何一个适合懒人的行业一样，酒仙流非常讲究天赋与悟性，没天赋的就算把自己喝死也悟不出个所以然来，有天赋的，随意灌几口酒就能白日飞升。 　　青松和茉莉虽是道侣，但修为却极为不匹配。青松是天赋流，一入门修为就蹭蹭涨，茉莉却是个废材，把自己喝死也悟不出个所以然来的那种。她跟青松之所以能够成为道侣，唯一的理由不过是因为她是掌门亲女。 　　天赋绝顶大师兄和废材二世主小师妹，单纯从谈恋爱的角度来说，倒是挺有CP感，哪怕赵姒这个不看言情小说的人，都能脑补出几十万剧情。然而，从教学的角度来说，却是大大的不妙。 　　原因无它，这对CP实在太不稳了。 　　大师兄惊才绝艳，风度翩翩，小师妹空有美貌，却一事无成，修为差到甚至连继续为大师兄护法都已经显得有些勉强。于是，一天到晚总有师姐师妹想着要撬墙角。 　　赵姒的正常人修炼课程才刚刚开了一个头，容华已经被热情的师姐师妹叫出去赏花五次，喝茶四次，历练三次。为了不崩掉正常人的人设，容华每次都只能硬着头皮作陪。这在赵姒眼中，严重拖累了她的教学进度。 　　眼看着又有师姐羞答答地过来找容华聊天，赵姒终于忍无可忍，深吸一口气，孤注一掷地对面前的男人道：“我都快要被烦死了，要不，你干脆娶了我吧？” 　　害怕出现像青松和茉莉这样，因为修为不匹配，导致无法共同进步的状况，无极宗的道侣其实是不固定的。当双方修为差距拉大到一定程度后，可以解除道侣关系，另觅他人。然而，真正的嫁娶则不同，一旦像凡人一样拜过堂，成过亲，哪怕修为不匹配，旁人也再没有理由撬墙角。 　　听到她的话，正因为师姐的出现面露烦躁的容华一双眼睛霎时便亮了，一脸受宠若惊地望向她：“你是在，向我求婚？” 第84章 84他死了 希望下一世，我依然是青松…… 　　赵姒懒得跟他虚与委蛇, 点点头，坦然承认：“对！我在向你求婚。” 　　“你想嫁给我？”容华忽然开始哈哈大笑，直笑得前仰后合, 眼泪都快出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容华夸张的反应让人产生了误解，站在不远处听到了二人对话的师姐竟然走到赵姒面前, 毫不犹豫开了嘲讽：“小师妹，你疯了吧！就凭你也想嫁大师兄？” 　　说话的时候嘴角带笑, 眼神轻蔑，语气阴阳怪气, 妥妥的炮灰女配行为。 　　赵姒连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她，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容华, 抬起下巴, 用挑衅的语气问他：“我想嫁你, 就问你娶不娶？” 　　容华果然没让她失望, 迅速收敛脸上的笑容，斩钉截铁地答道：“娶！” 　　赵姒这才抬头, 给了师姐一个胜利者的眼神。 　　师姐脸上的笑容骤然僵硬, 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慌忙走到容华面前劝道：“大师兄，你疯了，茉莉修为这么差, 娶了她，你会被拖累死的！” 　　“没事，他愿意被我拖累。”赵姒故意朝容华挑了挑眉, “对不对？” 　　两人现在好歹也是合作关系，出于合作者的默契，容华毫不犹豫点了点头。 　　师姐如遭雷击, 眉头拧得都快打结了：“大师兄，你到底看中她哪一点？小师妹除了一张脸能看，根本一无是处。” 　　赵姒饶有兴味地欣赏着容华的表情。 　　“脸。”在气死人方面，他果然永远不会让她失望。 　　“你不是问我喜欢她什么吗？脸。”容华说到这里，抬头望一眼赵姒，故意露出满脸笑容，“她只有一张脸能看，而我恰恰喜欢她的脸。你说这算不算是天作之合？” 　　赵姒拼命忍笑，这逻辑满分。 　　仿佛是嫌师姐受的刺激还不够，他故意扫一眼师姐，一脸嫌弃道：“你的修为的确比小师妹高，但你的脸太丑了。看着这样一张脸，别说修炼了，我不做噩梦就已经不错了。” 　　赵姒暗暗对他竖起了大拇指，嘴巴这么毒，她现在有些相信他跟荣华是同一个人了。 　　面前的师姐绝对算不上丑，相反，不仅不丑，还算得上是个难得一见的大美人。 　　大美人的心理承受能力一般都不怎么样，遭遇如此羞辱，师姐立刻捂着脸哭着跑了。 　　“哈哈哈哈哈……”望着师姐远去的背影，赵姒忍不住哈哈大笑。 　　不管出于什么理由，她都无法认同撬人墙角的行为。在青松和茉莉正式解除道侣关系之前，所有勾搭青松的女人在她眼里都是小三。让小三吃瘪，永远都能让人心情舒畅。 　　心情不错，赵姒赏了容华一块绿豆糕。 　　容华一口咬掉她手里的糕，脸上的笑容灿烂到了极点。 　　“你这么激动干什么？不过是权宜之计，权宜之计懂不懂？”见他一脸得意，赵姒立刻不客气地朝他泼了盆冷水，“就为了能有个安静的环境继续教你。我都快被那些莺莺燕燕烦死了！” 　　容华咽下嘴里的绿豆糕，摸了摸下巴：“都怪我太过优秀！” 　　赵姒瞥他一眼，点点头：“嗯，优秀到被关在蜃楼里面出不去！” 　　容华狠狠瞪了她一眼。 　　“别废话，继续学习。”赵姒拿出戒尺，毫不犹豫敲了敲他的头，“你刚刚面对师姐的时候表情太冷了，要柔和一点，哪怕再生气，也别轻易用杀人的目光看人。” 　　容华显然很想出去，原本还神色不善，听赵姒开始认真讲课，立刻如小学生般正襟危坐，认真听讲。 　　“眼神要柔和，要有光，实在不知道怎么做的话，看人的时候在脑中想象你最爱的食物。对，就是这种感觉！” 　　不愧是蜃龙们口中的天命之子，容华的悟性极佳，每每只要赵姒稍稍提点，就能表现得像模像样。此刻的他嘴角含笑，眼神柔和，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里仿佛盛满了星辰，亮得简直令人无法直视。 　　一模一样的脸，再配合上相似的表情，此刻的他一眼看去简直跟荣华一模一样。被困在蜃楼这么久，每天跟容华这个神经病为伍，赵姒对荣华分外想念，她都已经快忘记荣华是什么模样了。 　　就在赵姒望着眼前的脸出神的时候，面前的男人却突然凑近了她。 　　“你想干什么？”她吓了一跳，慌忙一把推开了他。 　　容华一脸无辜：“不是你让我把面前的人想象成喜欢的食物吗？正常人看到喜欢的食物，当然想咬一口。” 　　“别闹！”赵姒狠狠一戒尺抽了过去。 　　她是疯了，才把眼前的男人认成荣华。荣华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 　　吃了一戒尺，容华一脸委屈：“好吧，我故意逗你的。你刚刚在透过我看谁？” 　　他此刻的眼神再度让赵姒想到了弱小可怜无助，大魔王不可怕，可怕的是大魔王装可怜。赵姒立刻心软：“你，我在看你。” 　　既然原本就是同一个人，那她这也不算是在说谎，对吧？ 　　面前的男人闻言，竟然笑了。 　　赵姒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她直到今天才反应过来，容华不会读心术。 　　真好啊！要是大魔王会读心术，那也太可怕了。被荣华看穿并不会觉得可怕，但如果换成面前的男人，那就毛骨悚然了。 　　不想再被师姐师妹们影响学习进度，二人很快把成亲的打算上报给了宗门。无极宗修的是所谓的酒仙流，酒仙讲究自在洒脱，无拘无束方能证得大道。宗门高层极少干预弟子的个人选择，哪怕青松跟茉莉在一起注定会被拖累，也没有宗门长辈出来阻止。最多，也不过是酒后一声叹息罢了。 　　一个是无极宗最有前途的弟子，一个是掌门亲女，这场婚事办得隆重至极。规格甚至不输之前的太子大婚。 　　想到太子大婚那夜被一杯合卺酒送上了西天，赵姒一点不给面子地直接当着容华的面把酒洒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反正他们只是合作关系，没必要走全套流程。 　　反正只是合作关系，洒完酒，她直接枕头被褥往容华手中一塞，指了指地毯：“以后你睡地，我睡床。我们只是合作关系，为了离开蜃楼而不得不联手的合作关系，你可千万别想太多！” 　　对于一个一心想要死回家去的人来说，蜃楼这种死了还能无限复活的轮回世界简直就是噩梦。 　　容华出去的念头果然跟她一样强烈，哪怕遭遇她如此对待，竟然也不生气，乖乖在新房打起了地铺。 　　二人相敬如宾，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了。 　　赵姒照搬了当初影帝爹教导她的全套流程，悉心地给容华讲解在什么样的情况下该做什么样的事，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容华在她的教导下开始变得一天比一天更像正常人。 　　不知道是她教导方式的问题，还是恶魄跟本尊之间天然有着牵绊，赵姒渐渐发现，容华在外面展现出来的性格竟然一天比一天更像荣华。特别是当他偶尔换上一袭白衣的时候，甚至会让她分不清这里到底是幻境，还是现实。 　　不知道是容华天命之子的身份自带光环，还是青松本就资质逆天。虽然娶了个修为低下的妻子，无极宗大师兄的修为却一点都没受到拖累，简直堪称一日千里，很快便冠绝了整个无极宗。 　　无极宗掌门也就是茉莉她爹，毫不犹豫把掌门之位传给了得意的大弟子，外出云游去了。 　　在外人眼里，无极宗的青松仙尊可谓事业爱情双丰收，不仅成了德高望重的无极宗掌门，还有娇妻为伴，琴瑟和鸣。 　　就在赵姒一脸忐忑地猜测着容华交出的这个人生赢家的答卷能不能让蜃龙们满意之时，那帮蜃龙们却突然加了设定。 　　茉莉竟然是魔族派往仙门的卧底，消息一出，举世哗然。 　　“那帮蜃龙肯定下了注赌我们两个这一世谁会先死，看看我们斗不起来，只能临时加设定。”赵姒杀气腾腾对着天空比了比中指。 　　望着无极宗护山大阵外气势汹汹前来除魔卫道的各大门派掌门，赵姒长叹了一口气，对身旁的容华道：“既然我是魔族卧底，那你杀了我吧！” 　　当然她也可以选择杀了他。但好不容易把他教得像个正常人，再让她把他杀了？她拒绝！ 　　杀了他那么多世，她偶尔也想看他得一次善终。 　　可惜，容华一口否决：“这不可能！” 　　赵姒继续劝说：“除魔卫道乃是修真者本分，杀了我，说不定就能出去了。” 　　容华依然摇头。 　　“动手啊！之前几世，你不是捅我捅得很开心吗？这次怎么突然下不了手了？” 　　容华哭笑不得：“这不一样，那几世，我们只是陌生人，但这一世，你是我妻子啊。” 　　眼看着护山大阵就要崩溃，赵姒直接把剑塞到了容华手里：“假的，契约婚姻而已，不必当真。快动手！我们能不能出去，就全看你这一剑了！” 　　“既然你求着我杀你，那我当然……”容华举起了剑，就在赵姒满怀期待地等着他动手之时，面前的男人却忽然当啷一声，把剑扔到了地上，“不可能如你所愿。” 　　他说完，露出一脸恶作剧得逞的笑容。 　　“容华，你这混蛋！” 　　就在二人磨蹭的这段时间，护山大阵被破，为除魔而来的各大门派掌门已经蜂拥到了二人面前。众人气势汹汹，凶相毕露。 　　“青松仙尊，枉我们以为你是心怀天下的正人君子，你竟然包庇魔族！” 　　“包庇魔族者，与魔族同罪！希望仙尊搞清楚自己的立场，不要让亲者恨仇者快！” 　　“青松仙尊，你什么意思？你真的要为了一个妖女，跟整个天下为敌？” 　　…… 　　面对着众人众口一词的讨伐，容华露出了一抹邪气十足的笑：“是我之前脾气太好，所以，让你们对我产生误解了吗？守护还是毁灭，全看我的心情。以我的修为，如果有一天，我不想守护这个世界，而想毁灭这个世界了，你们又能奈我何？”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众人面面相觑，难以置信。 　　看到他当众崩人设，赵姒顿时急了：“你暴露本性了啊！忘了我们的目标吗？变正常，变正常啊！正常人这种时候应该大义灭亲，高喊除魔卫道乃吾辈职责所在！” 　　“如果变正常的代价是逼我做我不想做的事情，那我情愿一辈子不正常！如果出去的代价是违逆本心，那我还不如永远留在这里。”容华斩钉截铁地摇了摇头。 　　此时刚好有人发动冰锥偷袭赵姒，容华一个闪身，生生用身体替她挡下了这一击。 　　“算了，没必要灭世，就这样结束吧！希望下一世，我依然是青松，你依然是茉莉。忽略掉糟糕的结局，无极宗这样的日子，其实也不错。” 　　下一刻，眼前的景象轰然破碎。 第85章 85出来了 不，你不是我师尊！…… 　　变故发生得实在太过突然, 赵姒也根本没想过容华会替她挡下这一击。这种程度的攻击，以他的修为，明明轻松就可以挡下, 他却偏偏选择了最糟糕的处理方式。这与其说是在救她，不如说是在自杀。 　　世界一旦不如他的意, 他就马上不跟这个世界玩了。简直任性到令人发指。没有愤而灭世，大概已经算是他手下留情了。 　　想到这里, 她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忽略掉二人契约婚姻的关系，不得不承认, 被爱人舍命相救的感觉还不错。当她被千夫所指，孤立无援的时候, 却有一个人不惜一切代价挡在她的面前, 心甘情愿替她承受一切伤害。 　　哪怕已经被弹出身体, 她依然能清晰地记起他倒在她怀里时的感觉, 他的血液泼溅在身上的感觉。相爱相杀了那么多世，他曾经无数次倒在她怀里, 她甚至都已经熟悉他血液的味道, 却没有哪一世像这一次一样让她感觉震撼。 　　特别是他临终前望向她时那眷恋的眼神，甚至让她忍不住怀疑面前的男人是不是真的爱上了自己。如果放到原世界，那家伙一定也是奥斯卡影帝级别的人物。 　　——“希望下一世，我依然是青松, 你依然是茉莉。” 　　二人你死我活了这么多世，每一世都把整个天下搅得天翻地覆。仔细想想，唯独这一世, 平平淡淡，却舒心惬意。 　　松涛之下，你舞剑, 我饮酒，一把戒尺，半壶月光。 　　回想起二人相处时的点点滴滴，赵姒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漾起一抹笑容，她甚至隐隐有些期待下一世了。 　　然而，期待中的下一世却迟迟没有到来。相反，她听到了蜃龙们激烈的争执声。 　　“舍身救人，他这可以算正常了吧？可以放他出去了对吧？” 　　“我觉得可以了。” 　　“我也觉得可以了。” 　　“如果他最后杀了少谷主，我绝对不会让他出去，但他选择了为了守护少谷主而死。” 　　“对啊对啊，最重要的是，他明明有实力杀光现场所有的人，他却没有选择那样做。他这一世，到死都没有伤害过任何一个人。” 　　“你们真的觉得可以放他出去吗？他是假装的啊！他的大仁大义，心怀苍生都是装出来的。” 　　“就算是假装的也没关系，只要他对少谷主的感情是真的就行。当一个恶魔有了软肋，他就不再是纯粹的恶魔了。” 　　“对，只要有少谷主在，他不会乱来的。你难道忘了话本小说里面的套路了吗？小仙女总能拯救大魔王。” 　　“你们这帮蠢龙，我不信你们到现在都没看出来，少谷主她也是大魔王！” 　　“哪里哪里？少谷主是小仙女，外表看着凶残，其实内心特别温柔的小仙女！” 　　“别吵了，投票吧！” 　　“通过。” 　　“通过。” 　　“通过。” 　　…… 　　“通过票已超半数，我宣布，正式释放恶魄容华！” 　　赵姒开始还有些诧异，后来仔细想想，其实容华的选择没错。她以为蜃龙们考验的是三观，是正义感，所以才让他杀她。但如果蜃龙们考验的是人性，那么，不惜一切代价护她才是正确答案。 　　空气中响起一阵海啸般的欢呼，声浪比任何一次都更加猛烈，赵姒慌忙捂住了耳朵。 　　欢呼声渐息，空气中响起了一声气急败坏的怒喝：“你们这帮蠢龙，竟然这么轻易就施放了恶魄。如果世界因此而毁灭，你们没有一条龙是无辜的！” 　　“不会的，你要对人类的爱情有信心！” 　　…… 　　赵姒哭笑不得，她跟容华之间有个屁的爱情。就在她忍不住为整个蜃龙族群的智商担忧之时，空气中再度响起了一阵欢呼。 　　“既然恶魄自由了，这也就意味着，我们解放了！” 　　“解放了！解放了！我要去东海玩个够，下次历练请预约，要是再碰到谷主这样的超长待机工作，我们要求加薪！” 　　“我要去吃燕子，普通的燕子不行，要南方的金丝雨燕，会吐燕窝那种！” 　　“我要去找小公主，小公主已经很久没来蜃楼看过我们了，我有点担心。” 　　…… 　　赵姒：…… 　　那一个个声音，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仿佛好不容易盼到了放假的小学生，恨不得马上冲出教室。原来它们不是相信爱情，只是受不了无休无止的工作，故意摸鱼给自己放假而已。不愧是太上谷的资深打工龙，连摸鱼的技巧都如此娴熟。 　　潮水般的欢呼声响过，赵姒再度闻到了那股淡淡的腥味，眼前的黑暗散去，睁开眼睛，她发现自己正坐在蜃楼的地板上。眼睛已经适应了蜃楼内昏暗的光线，此时她终于看清了蜃楼内的景象。 　　她的猜测没错，之前看到的那一双双眼睛的主人的确是蜃龙，头顶鹿角，背生鬃毛，身上密密麻麻布满暗土色的鳞片，似蛟又似龙，外形跟她之前在仙桃村遇到的那条名叫弥夜的蜃龙一模一样。 　　此刻，那帮蜃龙正围在她的周围瞪大了眼睛盯着她看。 　　“醒了，醒了，没事了。” 　　“少谷主你好！” 　　“少谷主再见！” 　　…… 　　然后，不等她回答，一条条蜃龙已腾空而起，通过蜃楼顶部的一扇扇气窗飞了出去。不过转瞬的工夫，原本密密麻麻围着她的蜃龙就已经走了个一干二净，蜃楼内连片龙鳞都没留下。如果不是空气中还残留着那股淡淡的腥味，她甚至都忍不住要怀疑，刚刚那一幕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赵姒不由自主想到了学生时代每到饭点倾巢而出的同学们，嘴角下意识地勾了起来。 　　尘埃落定，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准备往外面走。 　　就在这时，门忽然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突然射入眼眶的刺眼阳光让她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睛，逆光下，缓缓打开的大门口站着的是一道熟悉的颀长身影，来人一身白衣，玉树临风。 　　“师尊！”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赵姒眼前一亮，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 　　来人竟显得比她还兴奋，双眼放光，嘴角带笑，迫不及待跨过门槛，向她飞奔而来。待到站到她面前，却在看清她身形的一刹那，脸上的笑容骤然僵硬。 　　一身白衣的年轻男子低头望着眼前还未脱去孩童稚气的纤瘦少女，目瞪口呆。 　　察觉到他神情的异样，赵姒心中一凌，警惕地后退了一步。定定望着男子的脸看了半晌后，她面色复杂地摇了摇头：“不，你不是我师尊！” 　　呆愣状态的白衣男子此时才终于回过神来，苦笑一声：“对！我是容华，不是荣华。现实中的你，原来真的只有这么小吗？我在他的记忆中见过你的样子，但也没想到这么小啊！” 　　他伸手比了比二人的身高差，眉头紧紧锁在了一起。 　　赵姒怒目瞪他：“我哪里小了？” 　　容华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目光淡淡扫过眼前的少女，嘴角缓缓漾起一抹讽刺的笑：“哪里都小！只有在幻境中才是成年的模样吗？该怎么形容，每棵豆芽菜都有一个倾国倾城的梦吗？” 　　年龄绝对是赵姒的逆鳞，听到这话，她顿时炸毛：“你说谁是豆芽菜？我长大后，就是那个样子！” 　　听到她的抗议，容华却忽然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你可真有自信。那就快点长大吧。这么小，我都亲不下去啊……” 　　什么叫亲不下去？禽兽！ 　　赵姒刚想开骂，却忽然感觉身体一轻，回过神来，人已经被面前的男子紧紧搂在了怀里。 　　“真好啊！你跟他竟然是师徒，这样就不用担心你会跑掉了。”他抱得极紧，说话间，甚至还将脸颊埋入她的脖颈，亲昵地蹭了蹭。 　　熟悉的淡淡莲香，熟悉的怀抱，却在瞬间让赵姒寒毛直竖：“变态，别碰我！” 　　“做师父的抱一下徒儿，怎么能叫变态呢？”耳畔响起一声轻笑，男人呼出的气息吹拂着她的脖颈，带起一阵又一阵鸡皮疙瘩。 　　赵姒头皮发麻，心脏狂跳。突然想到了什么，她的呼吸猛然一滞，一把推开搂着她的男人，杀气腾腾质问：“我师尊呢？既然你在这里，那我师尊呢？” 　　面前的男人微微一笑：“你放心，好不容易出来了，我只不过想抢了身体玩两天罢了，等我玩够了，自然就会把身体还给他的。” 　　赵姒皱眉：“既然你只是他的一缕魂魄，为什么出来之后却没有跟他融合？” 　　男人自恋地摸了摸下巴：“这当然是因为我强啊！” 　　赵姒下意识地拧了拧拳：“那你什么时候能够玩够？” 　　面前的男人笑容灿烂：“这个，我也不知道啊！我发现他比预料中还弱，说不定我可以反过来吞掉他。” 　　赵姒倒吸一口凉气：“你敢！” 　　男人挑了挑眉，漫不经心地道：“我跟他本来就是同一个人，有什么不敢的？” 　　见面前的少女目眦欲裂，恨不得扑上来咬自己一口的模样，男人眼神玩味：“反正你也不是真心喜欢他，如果真心喜欢，就不会一边口口声声说着喜欢，一边又心心念念着想回家了。他傻，不知道你脑中的回家是什么意思，我不傻！” 　　说到这里，他笑容满面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目光灼灼地望着眼前的少女：“黑猫白猫，能够抓老鼠的就是好猫。既然你只是见色起意，同样是这张脸，我跟他又有什么区别？” 第86章 86睡觉了 小孩子睡太晚长不高，赶快…… 　　是啊！如果只是喜欢他的脸的话, 荣华和容华又有什么区别？ 　　望着眼前那张邪气十足，却同样剑眉星目，俊逸非凡的脸, 赵姒竟有刹那的愣怔。 　　“荣华顾忌你的年龄，拼命想跟你保持距离。我可不会, 我才不在乎那些繁文缛节。小又怎样？养几年不就行了。”容华微微一笑，忽然伸手抚上了赵姒的面颊, “我不仅不会刻意跟你保持距离，我还特别喜欢你身上的味道, 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要跟你在一起。” 　　他此刻的目光，正是她曾经教过他的, 所谓含情脉脉的目光, 赵姒深吸一口气, 挥手拂掉他的手, 竟有些哭笑不得。 　　她这算不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她当然不会蠢到以为容华真的爱上了自己，他这么做, 大概是觉得日子无聊, 故意逗她玩吧。 　　她淡淡扫他一眼，笑道：“你说你喜欢我身上的味道，我身上有什么味道？” 　　“一股淡淡的桃花香，每次闻到都能让人心情平静。” 　　赵姒微微一愣, 下意识地嗅了嗅自己身上，果不其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香。花灵的副作用吗？细细一想，的确, 那天拜过祖师爷之后，她的确从揽月身上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梅香。 　　“来，过来让我抱一抱！”容华说完, 伸手就想给赵姒一个拥抱。 　　赵姒闪身避过，却并不觉得生气，看到此刻的容华，竟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她也喜欢荣华身上的味道，总忍不住想要抱抱他。这么一想，她立刻就没立场生气了。 　　“别闹，我肚子饿了，先去吃饭。” 　　走出蜃楼，太阳已经开始渐渐西沉。赵姒下意识地回了回头，太液池畔的蜃楼笼罩在夕阳金红的光芒下，变得有些金碧辉煌，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忽然间觉得蜃楼没有之前见到时那样可怕了，仿佛之前笼罩着蜃楼的那股阴森恐怖的气氛也随着他们的离开而消散了。 　　正是饭点，赵姒一声令下，那帮她从天道皇朝抢来的御厨立刻动了起来，没过多久，无尘宫内便摆上了一桌好菜。 　　为了联络感情，自从师徒三代回到太上谷，一直都是一起吃饭的。揽月很会看人眼色，敏锐地察觉到了师祖与师尊之间气氛不对，一直低着头埋头吃饭，席间的气氛看起来竟有几分像是不知所措的女儿和刚刚吵了架的父母。 　　揽月一直战战兢兢，生怕被殃及池鱼，可惜，对于某个有着严重恶趣味的人来说，你越是谨小慎微，想要置身事外，他反而越想捉弄你。 　　容华忽然放下筷子，笑着朝揽月勾了勾手指：“揽月，过来，让师祖抱一抱。” 　　正在埋头扒饭的揽月蓦地抬头，一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直直地望向容华，眼神中满是难以置信。 　　正在大块吃肉的赵姒被他这厚颜无耻的要求所吓到，一口肉差点卡在喉咙里，慌忙咽下了肉，杀气腾腾瞪过去：“你敢！” 　　容华慵懒一笑：“我有什么不敢的，你当初收揽月不就是为了等你回家之后，让她给你当替身，以抚慰荣华那颗受伤的心灵吗？你不是不让我抱吗？闻不到桃花香，梅香也能凑合，揽月，过来。” 　　说罢，他又微笑着朝揽月勾了勾手指。 　　荣华在揽月心目中的形象一直都是光风霁月，品行高洁的长者模样，习惯了他的冰冷淡漠，高高在上，突然面对仿佛换了一个人般的他，揽月过去也不是，不过去也不是，只能用求助的目光望向赵姒。 　　赵姒觉得，此刻容华在揽月心目中的形象，大约已经成了变态师祖。 　　看看揽月那仿佛快要哭出来一般的表情，她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笑道：“揽月，吃饱了吗？吃饱了，那就回去修炼吧！” 　　“是，师尊……”揽月如蒙大赦，跑得比兔子还快。 　　目送着揽月离开，赵姒杀气腾腾瞪向容华：“我警告你，别碰她！” 　　她的内心是个成人，何况原本也喜欢荣华，所以才能毫不避讳那些亲密的举动。但揽月不行，她是个真正的孩子，还是个在正常伦理环境下长大的孩子。以容华的年龄性别，对揽月那么大的小女孩搂搂抱抱，简直就是变态。 　　哪怕明知容华就是在故意逗她玩，赵姒还是生气：“我也吃饱了，我回傲雪居了。” 　　“想走？没那么容易！”她刚走出几步，忽然感觉身体一轻，容华竟抓着她的衣袖一把将她拽进了怀里。 　　此刻的他依然坐在椅子上，赵姒被他这一拽带到了怀里，刚好坐在了他的大腿上，然后，他竟趁势将脸埋在了她的脖颈处，亲昵地蹭了蹭，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你身上的味道真好闻，比起揽月我果然还是更喜欢你。” 　　赵姒从来没有如此强烈地想要弄死一个人，偏偏，这家伙却跟她喜欢的人共用一个身体，这世上再也没有比这更令人郁闷的事情了。 　　容华抬起头，看到她此刻羞愤欲死的表情，脸上的笑容忽然绽放：“难怪你这么喜欢欺负荣华，你被欺负的样子也好可爱。” 　　赵姒狠狠瞪他一眼。她现在只想跟曾经的荣华道歉，刀子不落到自己身上不知道疼，原来被人调戏的感觉这么屈辱？当然，鉴于她的性别和年龄，荣华的感觉可能没她此刻这么强烈，但她依然感觉抱歉。 　　她正忙着反省，耳畔忽然响起了容华仿佛恶魔低语般的声音：“今晚跟我一起睡怎么样？” 　　“滚！” 　　听到这个滚字，容华竟然一脸委屈：“之前是谁哭着喊着要跟我一起睡？你知不知道你这叫叶公好龙？” 　　赵姒微微一愣，她的确是叶公好龙，正是因为知道荣华不会对她做什么，她才敢死乞白赖地吵着要跟她一起睡，大大方方地往他怀里滚。但面对眼前笑容邪气的容华，她明显没这个胆子。 　　“我保证不动你，就跟荣华一样只是抱着你睡，你就答应了吧！” 　　“禽兽，滚！” 　　曾经无数次在轮回世界中遭遇过他的算计，赵姒对他的信誉表示严重怀疑。 　　可惜，容华闻言，非但没滚，反而抱紧了她，耍赖般道：“我不管，我今晚一定要跟你一起睡！凭什么荣华可以，我就不行？” 　　如果只听前一句，赵姒可能还会担心他的居心，听到后一句，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荣华有的，他也要有，小孩子争宠吗？ 　　如果还在蜃楼里，她说不定会直接抹他脖子，但在这里却不行，这是荣华的身体。更令她郁闷的是，在轮回世界里他们好歹还能势均力敌，在现实中，他们两个的修为简直天差地别。 　　她根本，打不过他！一点胜算都没有！ 　　等到揽月再度出现在无尘宫门口的时候，她已经被容华强行抱上无尘宫的床，强行塞进了被子里。而容华的手臂上已经布满了她指甲的抓痕。 　　忍无可忍之下，她终于还是动手了，考虑到终究是自己喜欢的人，她没舍得抓他脸。 　　至于容华，在被她挠得满手伤后，也终于耐心告罄，直接出手封了她的气穴。 　　此刻的赵姒根本动弹不得，一动不动躺在床上，仿佛一个任人摆布的傀儡娃娃。 　　揽月走进无尘宫的时候，看到的正是容华温柔地替床上的傀儡娃娃盖被子的情景。 　　看到赵姒躺在容华床上，揽月泫然欲泣：“师尊，你昨晚答应了今晚陪我睡的……” 　　赵姒闻言，微微有些失神。她记得被卷入蜃楼之前，自己正准备回傲雪居看徒弟，前一晚离开的时候的确曾答应了她，第二天要跟她一起睡。 　　听揽月此刻话里的意思，她在蜃楼里过了那么多世，现实中竟然只过去了一天吗？ 　　还没等赵姒回答，容华已先开了口：“揽月吗？不行啊！你师尊今晚依旧要跟师祖一起睡哦。你回去吧，如果一个人睡害怕，可以去找兰歌。” 　　揽月扬起小脸努力朝赵姒所在的方向往了一眼，眼巴巴地望着容华：“那师祖，我可以见见我师尊吗？” 　　可惜，容华笑着摇了摇头：“不可以哦，她已经脱光了，现在不太方便。” 　　“师祖……” 　　“小孩子睡太晚长不高，赶快回去睡觉吧！”容华脸上的表情依旧温柔，但眼神却已经冷了下来。 　　揽月最善察言观色，立刻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眼神中的警告，皱眉咬了咬嘴唇，最终还是只能点点头，选择了离开。 　　“你这徒儿不错，还知道担心你。”目送着揽月远去的背影，容华笑容玩味。 　　赵姒却已气得咬牙切齿：“神特么的脱光了，容华，信不信我弄死你？” 　　她一身中衣明明穿得好好的。 　　容华笑容狡黠：“不信！你舍不得。” 　　赵姒此时已经气到即将爆炸。如果不是自杀会魂飞魄散，她肯定直接自爆丹田炸死他。 　　面对她杀气腾腾的目光，容华却是一脸无辜：“你为什么这么生气，你不是也经常在洛停云面前做类似的事情，故意让他误会吗？荣华现在在洛停云心目中的形象可是夜夜笙歌睡徒弟的禽兽师尊哦，我这点报复，不算过分吧？” 　　赵姒无语问苍天。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之类的句子依次闪过她脑海。 　　唯一令她庆幸的是，容华真的遵守了承诺，只是抱着她睡，没有任何不轨的举动。 　　“刚刚那是什么？” 　　“没什么，魂魄完整之后果然正常了啊！乖，别胡思乱想，睡吧……” 　　赵姒：…… 　　怎么可能不胡思乱想？此情此景之下，哪怕他真的什么都不做，她也不可能睡得着啊！ 第87章 87失控了 她到底放出了多么可怕的怪…… 　　令赵姒郁闷的是, 容华那混蛋似乎爱上了这种霸道总裁强制爱的感觉，跟她同吃同睡不算，这段时间无论走到哪儿都带着她, 偶尔甚至还会把她抱在腿上喂饭。也不知到底是把她当宠物，还是当玩具。 　　赵姒自己倒是无所谓, 在蜃楼里早就见识过某人的无聊程度，就当是被狗咬了, 她反而有些担心揽月的身心健康。亲眼见到师祖和师尊这种不正常的相处模式，揽月这段时间简直如坐针毡, 时常盯着赵姒愣愣出神，那眼神担忧又绝望。 　　筑基期对飞升期大能, 打是绝对打不过的。 　　赵姒现在只能期盼着荣华能够早日夺回身体控制权, 好把从这种该死的状态中解救出来。可惜, 荣华却一直沉寂着, 没有半点要醒来的意思。 　　一开始，赵姒还能用某人还没玩够来安慰自己,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 她渐渐开始变得越来越焦躁。没办法之下，她只能去藏书阁查资料。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藏书阁的角落里找到了一本关于分魂养魂的古籍，大致明白了如今的状况。 　　按照太师祖原本的打算, 恶魄应该在蜃楼里被化解掉戾气后，心甘情愿跟主魂融合到一起。可惜，她却不慎低估了恶魄的强大程度。 　　阴差阳错之下, 一世世轮回非但没能化解掉恶魄的戾气，反而让他变得越发强大。这缕强大到已经能够跟主魂分庭抗礼的恶魄，偏偏又因为赵姒的横插一脚, 被放了出来。 　　如今荣华的状况大概类似于一体双魂，双重人格。这是神魂内部的战争，外人根本帮不上忙，一切只能靠他自己。 　　赵姒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趁着容华熟睡，在他耳边轻轻呼唤荣华，以期能将他唤醒。 　　现在的她已经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从蜃楼里出来的代价如此沉重，她宁可一辈子困在里面不出来。至少在蜃楼里，她还有反抗之力，不会像如今这样弱小可怜无助。现在别说找机会死回家去了，她连偶尔去藏书阁看书，都要千方百计找揽月打掩护。 　　望着熟睡中的容华，她长长叹了口气。 　　再凶残的大魔王，睡着的样子也是无害的。容华的睡颜很乖，呼吸轻柔绵长，长长的睫毛刷下来，月光下皮肤玉一般白，安安静静，像极了一尊精致的人偶娃娃。 　　容华安静的睡颜给了她勇气，她小心地凑到他耳畔，开始了每日例行的呼唤：“师尊，师尊，你醒醒，我好想你啊！” 　　没想到，听到她的声音，原本安静沉睡着的男人猛然睁开眼睛，一个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看到那双带着嘲讽之意的眼睛，她就知道，醒来的不是荣华，而是容华。 　　容华怒目圆睁，杀气腾腾地瞪着她，语气咬牙切齿：“我忍你很久了，你以为我听不到你的声音吗？睡在我的床上，却喊别的男人。你再喊师尊，信不信我真的办了你？” 　　赵姒冷笑，面前这家伙还真把自己当霸总了，如果他用的不是荣华的身体，以她的脾气，他现在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 　　“你这是什么表情？” 　　赵姒故意阴阳怪气：“鄙视的表情！你让我想到一个词，色厉内荏，你刚刚被太师祖带回太上谷的时候，是不是常常一个人偷偷哭？太师祖是不是受不了你哭哭啼啼，才把你这部分分离了出来，关到了蜃楼里？” 　　容华倒吸一口凉气：“你！你找死？” 　　赵姒继续挑衅：“对啊，我找死，有种你就杀了我！” 　　不知道是还没从蜃楼中那种杀来杀去的氛围中出来，还是突然被赵姒戳中了痛点，愤怒到了极致，容华竟真的双手掐住了赵姒的脖子，开始缓缓收紧。 　　他的手指很凉，掐着脖子仿佛铁钳一般，随着手指缓缓收紧，赵姒明显感觉呼吸困难了起来，强烈的窒息感让她的头皮开始一阵阵发紧，眼前开始一阵阵发黑。 　　她并不介意就这样死去，反正死了也只是回家而已。她现在只后悔害了荣华，她死后，荣华能重新夺回身体吗？如果不能，容华又会将整个修真界引向何方？ 　　她一直以为自己任性凉薄，没心没肺，只把自己当成这个世界的一介过客。此时此刻才意识到，原来在这个世界上，自己竟然已经有了在乎的人，在乎的东西。竟然有些不甘心就这样死去。 　　眼前的景象渐渐开始模糊，然而，她却依旧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的男人，眼前依然是那双熟悉的黑曜石般的眼睛，只是此刻，眼中却布满了杀机，寒意彻骨。强烈的窒息感如潮水般淹没了她，她终于缓缓闭上了眼睛。 　　就在她以为自己即将失去意识的一刹那，那双铁钳般的手却忽然一松，她深吸一口气，蓦地睁开眼睛，却发现容华此刻正抱着头，一脸痛苦，脸上神色变幻不定，一双眼睛却死死地盯着她所在的方向。 　　脑中闪过一个大胆的猜测，赵姒只觉原本凉到彻骨的心陡然一暖。 　　“师尊，是你吗？”她痛苦地咳嗽两声，艰难起身，一把抓住了面前男人的胳膊。 　　可惜，面前的男人没有回答，痛苦地抱着头喘息了片刻后，竟一把拂开了她的手，夺门而出。 　　赵姒顾不上披衣穿鞋，直接追了出去。 　　师徒二人在太上谷深夜彻骨的寒气中飞奔。 　　退回到筑基期的赵姒早已没了抵御寒气的能力，丝丝缕缕的寒气随着她的奔跑侵入四肢百骸，然而，她却非但不觉得冷，反而只觉心中一片火热。 　　是荣华出来了吗？因为察觉到她遭遇危险，所以出来救她了吗？ 　　前方的男人步履不停，一直跑到了望仙台上才终于停下脚步。赵姒跑到他身边的时候，他正跪在望仙台上，抱着脑袋，一动不动。 　　“师尊？”她小心地走过去，试图察看他的状况。 　　为了支付天机府无人机的货款，望仙台中央的极品灵晶已经被撬走了一部分，赤脚踩在上面，坑坑洼洼。赵姒只看着眼前的人，却忘了注意脚下，冷不防被绊了一下，狠狠扑到了面前的男人身上。 　　正抱着头痛苦地抽着气的男人被她重重扑倒在了地上。她呼吸一滞，僵硬地抬头打量他脸上的表情，却在下一个瞬间，被他温柔地揽入了怀里。 　　男人温热的手掌轻抚着她的脊背，那一瞬，赵姒竟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没事了，没事了。”他的声音真暖，暖到甚至能让她忽略周遭的寒气。 　　赵姒深吸一口气，抱紧了面前失而复得的男人，将脸埋在他的胸口使劲蹭了蹭，眼泪终于还是不受控制地淌了下来。 　　“你冷吗？” 　　赵姒点点头。 　　男人起身，温柔地将她搂在了怀中。赵姒紧紧回抱住他，仿佛搂住失而复得的珍宝。 　　回到无尘宫，赵姒刚想跟他说说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却见面前的男人正直勾勾地盯着她看，那眼神中的戏谑让她瞬间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果然，下一个瞬间，男人嘴角一勾，忽然爆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大笑：“哈哈哈哈哈……上当了！” 　　赵姒脸上的笑容犹如遭遇西伯利亚寒潮般顷刻凝固。 　　面前的男人露出一脸胜利者的笑容，嘲讽道：“看来他真的很喜欢你啊，看我差点杀了你，竟然不惜用神魂自爆来威胁我。你知不知道，就在刚刚，如果不是你那一撞，我跟他都要变成傻子了？你骂我是疯子，他又能好到哪里去？” 　　赵姒还没从被容华骗到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突然听到他这话，顿时一愣，整个人如坠冰窟。同归于尽？如果有别的办法，荣华绝对不可能做出这样的选择。 　　所以，恶魄真的强大到主魂根本没有招架之力吗？她到底放出了多么可怕的怪物？ 　　“荣华没能战胜我，你很失望？”看到她此刻的表情，容华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如果你喜欢荣华那样的，我也可以假装，只要你像对待他那样对我。” 　　他说完，竟真的露出荣华惯有的温煦表情，伸手揉了揉赵姒的头发。 　　可惜，赵姒却仿佛被毒虫蜇了一下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退后了两步。 　　容华脸上的笑容僵在了当场，定定看了赵姒半晌后，忽然问：“为什么用那样的眼神看我？我跟他是同一个人，有着同一张脸。为什么面对他的时候你可以那样开心，面对我却只有厌恶？” 　　听到他这话，赵姒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一直以为我只喜欢他的脸，事实证明，不是。我喜欢的是他这个人，而不是他的脸。同样是这张脸，以前看到这张脸我会感觉平静安宁，心中仿佛吃了蜜一样甜，但现在，面对这张脸，我只觉得恶心！” 　　“恶心，你竟然说我恶心？他呢？”容华一脸的气急败坏，“你以为他真的坐怀不乱吗？你肯定想象不到，自从你吻过他之后，他的梦里都是什么样子。我只是比他更加坦率罢了。他只敢在梦里亲吻长大后的你，我不挑，现在的你也可以。” 　　赵姒没有说话，只是勾起嘴角，一脸嘲讽地望着他。 　　不知道是不是被她此刻的眼神所慑，作势想要强吻她的容华竟没再上前。 第88章 88闯宫了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去报仇…… 　　两人闹到这种地步, 睡觉是不可能睡觉的。就算躺着也不可能睡得着。 　　赵姒穿好衣服，坐在窗口无聊地盯着天空发呆。 　　今晚的月色很美，缺了一块的月亮像极了一块被人咬了一口的芝麻饼, 她正想着要不要去厨房找点吃的。却见容华竟穿戴齐整，拿上忘情便准备出门。 　　看他此刻脸上那兴致勃勃的表情就知道, 他一定不是准备去干什么好事。 　　“你要去干什么？”赵姒心中一凌，慌忙问道。 　　容华微微一笑, 朝她所在的方向举了举忘情：“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去报仇啊！” 　　赵姒闻言, 立刻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什么报仇？” 　　“你说呢？”容华冲她挑了挑眉，二话不说便往外走。 　　赵姒慌忙跟上了他的脚步。 　　“怎么, 想看我杀人？那就一起吧！” 　　赵姒心中不祥的预感很快得到应验, 容华的目的地果然是天道皇朝皇宫。 　　皇宫自有防御法阵, 但那种程度的法阵对于容华这样的飞升期大能来说, 形同虚设。法阵在二人闯入的瞬间被激活，又在激活的瞬间化为金光轰然消散。 　　引起的动静很快引来了皇宫的守卫。能够入宫当侍卫的都是天道堂中的精英, 然而容华的修为冠绝整个修真界, 哪怕是天道堂的精英也根本不是他的一合之敌。 　　二人如入无人之境，犹如闲庭信步般一路杀到了皇帝的寝宫。可惜，天圣帝跑得快，早已通过皇宫的密道失去了踪影。 　　容华也没在这里浪费时间, 迅速调转矛头，走向了最近的东宫。 　　太子这边的反应可比皇帝那边慢多了，容华杀到的时候, 容染小朋友刚刚从床上爬起来，依然在揉着眼睛，睡眼朦胧, 一脸还没搞清楚状况的模样。 　　“你要报仇，去找天圣帝跟洛太后，容染是无辜的！”话虽这么说，赵姒的心中却已打定了主意要阻止容华复仇，不管对象到底是容染，还是天圣帝母子。 　　太师祖不可能无的放矢，阻止荣华复仇一定有她的理由，无论如何，一定不能让他伤到天圣帝一家！ 　　“他是太子，既然被册封为太子那就说不上无辜。”容华根本不听赵姒的劝说，拔剑出鞘，直指面前一脸稚气的孩子。 　　“你想杀他，先过我这关！”意识到他绝对不是在开玩笑，赵姒慌忙一个闪身挡在了他的前面，“容染，快跑！” 　　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印象中懦弱的男孩看到这一幕，却非但没退，反而拔剑，摆出了死战到底的架势：“不！你跑，我来对付他！” 　　赵姒哭笑不得：“你疯了，你知道他是谁吗？你根本不可能是他的对手。我是他徒弟，他不会伤害我。快跑！跑！” 　　听到徒弟二字，容染顿时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此刻的表情恍如梦中。他大概做梦也没想到，堂堂太上谷谷主，传说中正义的化身，修真界的定海神针，竟会三更半夜跑来杀他。 　　然而，此刻的容华却丝毫不理会他的惊讶，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挡在容染面前的赵姒，眼神玩味：“有趣有趣，未婚妻保护未婚夫吗？这场面真是感人至深！” 　　赵姒有一刹那的茫然，愣了片刻才想起了那块曾引起了乌龙的玉佩。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跟容染的确是未婚夫妻的关系。 　　正愣怔间，容华忽然上前一步，抬起她的下巴，在她唇上印下了一吻。嘴唇上突如其来的触感让赵姒如遭雷击般僵在了当场。 　　亲完，只见容华朝不远处的小孩露出一脸胜利者的笑容，嘲讽道：“可惜，你的未婚妻是我的！” 　　竟然真有人会吃小孩子的醋，赵姒啼笑皆非，容染目瞪口呆。 　　容华却没有半点跟小孩子争风吃醋的羞耻感，说完，竟然一把拽下了赵姒挂在腰间的那枚龙凤呈祥玉佩，手指用力收紧，试图将其捏碎。 　　“什么太子妃？笑话！” 　　可惜，这逼没能装成，玉佩纹丝不动。 　　见他涨红了脸，一脸下不来台的模样，赵姒连忙好心地提醒了一句：“这是妖器，你不可能捏碎。” 　　容华这才眉头一皱，放弃了无谓的尝试。他正准备把这枚恼人的玉佩扔出去，玉佩却抢在他动手之前自己逃跑了。 　　赵姒眼睁睁看着玉佩仿佛一只受惊的兔子般猛地跃上天空，然后如一道流光划过天际，识趣地消失在了地平线的尽头。 　　大概真的被容华吓怕了，玉佩竟没有跟往常那样自动回到赵姒腰间。 　　哪怕察觉到玉佩的小动作，容华也不可能特意去追着一枚玉佩跑，很快略过了这节，再度把注意力落到了容染身上。 　　眼见着容华又要举剑，赵姒慌忙再度往容染面前一挡：“他虽然是太子，但从小就不受天圣帝喜爱，如果不是我救他，他大概早已死在算计之中了。你杀了他，只会让天圣帝开心！” 　　容华摇了摇头，笑道：“没关系，天圣帝开心不了多久的，我很快就会送他下去陪他的。” 　　眼睁睁看着一剑刺向容染，想到荣华曾经发下的天道誓言，赵姒一个转身，死死将容染护在了身下。以她筑基期的修为，哪怕闪避也没有丝毫意义。她索性闭上了眼睛，闭目等死。 　　然而，预料中的疼痛却并没有到来。 　　“铛——”只听一声金石相击声。 　　赵姒睁开眼睛，发现竟是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洛停云挡在了她的前面。此刻的洛停云一身红衣，手持玉笛，竟是停云公子标志性的装扮。 　　“容华，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到底在干什么？”挡下这一击后，洛停云难以置信地望向容华，似乎不敢相信动手在皇宫内行凶的人竟会是他。 　　看清洛停云的脸后，容华的脸色同样难看，他冷冷一笑，面露嘲讽：“谁都可以阻止我复仇，只有你没这个资格！” 　　洛停云脸上的表情越发茫然。 　　看到这一幕，容华脸上的讽刺之色更甚，冷笑一声，故意阴阳怪气道：“东亭侯洛昭宁，你可知道，你和你姑姑的荣华富贵都是踩着我和我母亲的血肉获得的？只有荣华那个傻瓜才会傻傻把你当师尊！” 　　洛停云倒吸了一口凉气，目光在容华和不远处的容染脸上逡巡了片刻后，终于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恍然大悟过后，却是更深的疑惑：“你就是那个孩子，这怎么可能？师尊为什么不告诉我！” 　　容华冷冷一笑，表情玩味：“大概是怕你知道了真相，会为了你的好姑姑，斩草除根吧！毕竟，你为了你亲爱的姑姑，连心爱之人的生死大仇都可以不顾，更何况是我这个师祖硬塞给你的徒弟了！” 　　听到他这话，洛停云顿时脸色大变。 　　趁着他失神的机会，容华已经再度飞身扑向了容染，大有不弄死他不罢休的架势。眼见着容华再度袭来，赵姒只能将容染抱得更紧。 　　所幸这一击再度被洛停云的玉笛挡下。 　　“荣华，你先住手！有什么话我们回太上谷再说！” 　　“滚开！” 　　洛停云苦口婆心：“我不管你跟天道皇朝之间到底有什么纠葛，我只知道师尊告诉过我，你曾发下天道誓言，永不对天道皇朝出手，如违此誓，天打雷劈，神魂俱灭！哪怕有天大的仇怨，你也不可以对他们出手！” 　　没想到容华闻言，却只是轻蔑地一笑：“不过是区区天道誓言罢了，只要我剑够快，完全可以在天罚降下来之前，将他们全部杀光！” 　　说罢，再度扑向容染。 　　洛停云慌忙飞身格挡：“你疯了！住手！” 　　一而再再而三遭遇阻挠，容华的耐心终于耗尽，忽然凝眸，杀气腾腾地瞪向了面前不依不饶的红衣男子：“想起来了，那个女人说她是为了保护你，才不惜一切代价想要往上爬，说到底，你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那么，杀掉你也是一样的！” 　　洛停云瞳孔一缩，一脸的难以置信：“荣华，你认真的？” 　　容华轻蔑一笑：“杀你，我当然是认真的！” 　　忘情在空中挽出一个剑花，气势汹汹直袭洛停云面门，洛停云旋身躲过，却没有选择反击，而是摆出退避三舍的架势，迅速闪到了一丈开外。 　　定定看了容华半晌后，洛停云目光坚定地摇了摇头：“你不是荣华，你到底是谁？” 　　容华笑容满面：“我的确不是荣华。我是容华，跟天道皇朝有着不死不休血仇的容华！” 　　洛停云脸上面色变换，沉吟片刻后，终于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不！我知道你是谁了，这么重的杀气，你是师尊封在蜃楼里的那缕恶魄！你戾气未消，怎么可能出来？” 　　“我自有我的小仙女拯救。”容华得意一笑，目光不由自主落向不远处的赵姒。 　　“原来是你？”洛停云顺着他的目光找到罪魁祸首，脸色顿时难看到了极点。 　　如果是曾经，被洛停云用那样的眼神恶狠狠瞪着，赵姒一定会杀气腾腾瞪回去，但此刻，她却只是低着头，一语不发。这次的祸闯得有点大，她此刻心虚得很。理不直，气自然没法壮。 　　“洛昭宁，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既然你是那缕恶魄，那没事了。” 　　容华依旧杀气腾腾，洛停云却已一脸轻松。 　　“你什么意思？”容华面色一变，下意识地想要闪躲，可惜，却还是迟了。 　　“封魂，镇！”洛停云微微一笑，双手以极快的速度结出一个法印，狠狠拍向了容华所在的方向，空气中忽然幻化出一张金光组成的大网，紧紧将容华罩在了其中。 　　大网越收越紧，容华立刻动弹不得。 　　然而，身体不能动却并不影响他开嘲讽。只见他嘴角一勾，脸上迅速绽开了一抹极灿烂的笑：“洛昭宁，你真可怜，一辈子追逐一个女人，停云，寻云，连名字都围着她打转，呵呵，可惜却不知道你已经永远地失去她了！” 　　“你什么意思？”洛停云一愣，急忙追问。 　　恰在这时，金光彻底没入容华体内，容华脸上那邪气的笑容骤然僵硬，缓缓变成了一个茫然的表情。 　　看到这一幕，洛停云长舒了一口气，慌忙伸手去接因为突如其来的人格转换从半空中坠落的荣华，瞬间将容华刚刚的话忘到了九霄云外。 第89章 89失灵了 读心术失灵了，我看不到你…… 　　洛停云抱着荣华从空中缓缓降落, 刚一落地，就气势汹汹奔向了赵姒，那眼神简直能够吃人。 　　“你这个疯丫头, 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做了什么？你竟然把恶魄从蜃楼里放了出来！”他说着，一把抓住了赵姒的手腕, 力道之大，让赵姒不由轻嘶了一声。 　　她刚想挣扎, 却见站在一旁的荣华忽然扑过来，一把抓住了洛停云的手, 一脸紧张地试图掰开：“放手！你弄疼她了！” 　　洛停云一愣，脸上满是难以置：“荣华, 你是不是疯了？她都快害死你了, 你还护着她？” 　　“放手！”荣华死死瞪着他, 眼神冷厉。 　　洛停云终于松手, 神色间却颇有些不忿：“荣华，你最好搞清楚状况。如果不是我恰好收到姑姑的求救, 及时赶到, 你现在已经死了！被她害死了！” 　　他说完，又杀气腾腾地瞪了赵姒一眼。 　　可惜，荣华充耳不闻，反而开始替赵姒揉被抓红的手腕, 检查她脖子上那一圈被容华掐出来的红痕。 　　“疼吗？”他此刻的眼神中没有半点责备，只有内疚，满心的内疚。 　　洛停云见状, 顿时一口气哽在喉间，最后只能狠狠怒骂：“你简直疯了！” 　　赵姒根本不理会洛停云的暴跳如雷，此刻, 她眼前只有荣华一人。望着眼前男子温柔的眉眼，她只觉鼻子一阵阵发酸，之前一直压抑着的委屈如潮水般涌了上来，一波又一波，她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不住泪流满面。 　　跟演技硬挤出来的生理性泪水不同，此刻的泪水仿佛断了线的珠子般连绵不绝，明明在流泪，她却感觉心情前所未有的畅快，仿佛之前所有的委屈忐忑都随着泪水被带走了。 　　“师尊……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她深吸一口气，不顾一切地抱紧了面前依旧在盯着她脖子上那圈红痕出神的男子。 　　正在这时，她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轻轻在她腰上撞了一下，低头一看，才发现竟是刚刚被容华吓跑了的龙凤呈祥玉佩。不愧是妖器，这玉佩竟然能分辨出容华和荣华的不同，容华一走，它就迫不及待地飞回来了。 　　之前刚刚被容华骗过，赵姒原本还有些不确定，看到这一幕，一颗心顿时定了下来。嘴角一勾，放心地将脸埋在荣华的胸口蹭了蹭，只觉心中一片平静安稳。 　　“师尊，对不起！”想到容华，赵姒一阵后怕，如果荣华真的从此再也回不来，她真不知道自己以后该怎么办才好。 　　幸好，幸好！ 　　荣华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幽幽叹了口气：“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这段时间，让你受委屈了。” 　　赵姒正想说话，却听洛停云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凉凉响起：“你没必要道歉，放出恶魄的人是她，被恶魄欺凌也是她自找的！我现在只恨恶魄为什么这么心慈手软，竟然没把这个祸害掐死？” 　　“洛停云，闭嘴！”荣华原本温柔的眉眼在听到这话后骤然一冷，那目露凶光的模样竟跟容华说不出的相似。 　　洛停云闻言一愣，竟真的乖乖闭上了嘴。 　　此时赵姒也已从荣华怀中抬起了头来，想到刚刚洛停云封印恶魄的那一幕，试探着问道：“恶魄被封印了，所以没事了，对吗？” 　　可惜，洛停云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哪那么容易，只是暂时压制罢了。只要他戾气不消，不肯跟主魂融合，就永远是个隐患。” 　　见他没再继续发难，赵姒走到他面前，试着跟他打了个商量：“我知道你讨厌我，但事已至此，我们只能想办法尽力补救，能把你刚刚的封魂手法教给我吗？” 　　洛停云上下打量她一眼，不耐烦地摇了摇头：“你修为不够，学了也没用。” 　　原本满怀期待的赵姒闻言，立刻无力地垂下了头。听洛停云的说法，恶魄只是暂时被压制，如果到时他再出来，该怎么办才好？不是次次都能像这次这样幸运的，如果这次洛停云没有及时赶到，后果她根本不敢去想。 　　就在她心乱如麻之时，荣华的大手忽然落到她脑袋上，温柔地揉了揉：“别担心，恶魄的力量已经被封魂术削弱，我会努力融合掉他的。” 　　师徒二人四目相对，气氛温馨。 　　洛停云却仿佛吃了枪药般炸了：“说得轻松，你知道那缕恶魄到底有多强？融合的过程会有多痛苦？她害你至此，你却一心护着她。我看你真是昏了头了。如果我是你，我一定马上把她逐出师门，这种祸害，就应该打一顿逐出师门！” 　　荣华面无表情地打断了他：“我现在不想听你说教。” 　　见荣华不为所动，洛停云竟然转向了赵姒：“难道你真要害死他才甘心吗？你要怎样才肯放过他？” 　　赵姒微微一愣，瞬间意识到这个是彻底脱离荣华保护的好机会，然而，一想到他如今的状况，她又犹豫了，她的确想离开太上谷，但绝对不是现在。 　　见她脸上现出挣扎的神色，荣华眉头一皱，一把将她拉到了身后，冷笑着望向洛停云，语气不善：“你别把责任都往她身上推！虽然我还没恢复记忆，但听恶魄的说法，害我至此的人，难道不是你吗？” 　　洛停云仿佛这才想起了之前恶魄的说辞，如遭雷击般愣在了当场。 　　“我们回家！”荣华没有理他，从储物戒中拿出飞梭，拉上赵姒就走。 　　飞梭起飞，然而，上面的气氛却前所未有的僵硬。 　　赵姒发现，一上飞梭，荣华就一直坐在那里，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她被盯得毛骨悚然，终于忍不住发问：“师尊，你怎么了？” 　　荣华眉头微皱，表情茫然：“读心术失灵了，我看不到你在想什么了。不仅你，洛停云的想法，我也看不到了。” 　　他神色凝重，低下头，自语般喃喃道：“是因为我不单纯了吗？” 　　“噗——”听清他在说什么，赵姒当场笑喷，“对不起，没忍住……” 　　想到之前容华所说的身体变正常了，她顿时脸色一红，慌忙尴尬地挠了挠头，安慰道：“只是魂魄完整，变正常了而已。” 　　荣华似有所悟地点点头：“所以，学习读心术的条件，其实是舍弃掉恶魄吗？只有没有恶念的人，才能使用读心术。现在，我的恶魄回来了，我也就失去使用读心术的资格了吗？” 　　荣华一脸的失魂落魄，赵姒却觉松了一口气，哪怕她并不介意被他察觉到内心的想法，却依然免不了有种隐私被窥探的感觉。如今，重新拥有隐私，她以后终于可以大大方方在他面前胡思乱想了。 　　见荣华一脸的不习惯，她只能笑着安慰：“其实，这样也挺好的。人本来就不该有读心术，这样，世界看起来会变得美好一些。至少看起来是那样。” 　　太师祖当初让他学读心术大概是为了保护他，对于一个被抽取了恶魄的孩子来说，如果对外面的世界毫不设防，那后果一定非常可怕。 　　然而，成也读心术，败也读心术。恰恰因为读心术，他过早了解了人心的险恶，没办法跟人交心，自然不可能做到跟停云公子那样，朋友遍天下。明明骨子里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但在外人眼里，却高高在上，清冷孤傲。 　　赵姒到现在还记得当初察觉到外人口中的荣华跟亲眼见到的荣华有多么不同时的那种落差感。遗世独立，冷漠毒舌不过是他的保护色，眼前这个单纯又有些傻气的家伙才是真正的他。 　　赵姒觉得荣华就像是一只被外面世界的黑暗吓到了的小刺猬，不得已竖起了满身尖刺，只有等获得了它的信任，等它主动摊开小肚皮，才能发现内里的他到底有多么温暖柔软。旁人只能看到他的满身尖刺，只有她能摸到他柔软的小肚皮，这种感觉还真不错啊。 　　想到这里，她的嘴角不由自主勾了起来。 　　看到她嘴角微弯，笑容满面的模样，原本正无所适从的荣华眉头皱得更紧：“你在想什么？怎么突然笑得这么开心？” 　　“没什么。”赵姒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 　　荣华失去读心术真是太好了，如果他知道她刚刚的胡思乱想，一定会忍不住炸毛。 　　乘着飞梭，从皇宫到太上谷不过短短一瞬。 　　飞梭落在无尘宫门口，赵姒跳下飞梭，想也不想便跟荣华告辞：“师尊，你好好休息，我回傲雪居了。” 　　她的想法很简单。经历过之前的霸道恶魄强制爱，她才知道被人死缠烂打，霸王硬上弓有多讨厌。她反省了一下自己，觉得自己之前做的那些事情的确有些逾矩，大概因为她年纪小，荣华才一直容忍。他能容忍，却不代表他真的不生气。 　　如今荣华好不容易回来，她决定痛改前非，跟荣华保持距离，给他之前她没能在恶魄手中得到的尊重。 　　望着她远去的背影，荣华却是五味杂陈。 　　此情此景之下，赵姒刻意跟他保持距离，他唯一能想到的理由就是，她因为之前恶魄做过的那些事情对他心存芥蒂。 　　想到之前恶魄试图掐死她的那一幕，荣华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失魂落魄地迈入了无尘宫的大门。 第90章 90吵架了 在你们眼中，我跟师尊是在…… 　　觉得自己终于像正常人一样知道善解人意, 体贴他人了，赵姒心情愉快，往傲雪居走的时候脚步轻快, 连蹦带跳。 　　今晚闹了一整晚，时间已近凌晨。回到傲雪居的时候, 揽月早已熟睡。不过小丫头警醒，哪怕赵姒轻手轻脚钻进被窝, 依然被吵醒了。 　　看清来人是赵姒后，揽月一脸惊喜, 猛扑过来，死死搂住了她。抱着赵姒蹭了蹭后, 她才如梦初醒般开了口：“师尊, 你跟师祖……” 　　小丫头眨巴着一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 一脸的欲言又止, 表情也显得有些忧心忡忡。 　　赵姒实在困得很，没力气仔细跟她解释, 只能摸了摸她的头, 含混道：“没事，大人的事，等你以后长大，你就懂了。” 　　之前一直忙着跟容华斗智斗勇, 几乎没睡过一个好觉，这一觉，赵姒睡得昏天黑地。醒来, 已是第二天晌午。 　　还是荣华以例行功课为名，将她从床上拎起来的。 　　看到那张脸的时候，她一时没回过神来, 还以为是容华，下意识地打了个寒战。然后，她眼睁睁看着荣华脸上的表情渐渐僵硬，他道了声抱歉，落荒而逃。 　　之后的几天里，二人的相处模式显得有些尴尬。赵姒这边一直在心中不停告诉自己注意界限，保持尊重，荣华则认定了赵姒对恶魄的事心存芥蒂，一直小心翼翼不敢靠近。 　　原本亲密无间的师徒二人开始变得有些生疏，现在看起来，倒是终于像一对真正的师徒了。 　　赵姒倒是察觉到了荣华这几天脸色苍白，心情看着也没有平日里那样好，但她却只以为那是他在为恶魄的事情烦恼，因此也就没有怎么在意。还在为自己这几天忍着没去骚扰他而沾沾自喜。 　　虽然不能像往常那样搂他，抱他，向他撒娇，但能够忍着不越界，不给他添麻烦，她觉得自己简直棒棒哒。头一回当正常人的她，根本就没意识到，这几天荣华望向她的眼神到底有多幽怨。 　　没办法不幽怨，失去了早已习惯的读心术，又突然遭遇徒儿的疏远，意识深处还有一缕恶魄蠢蠢欲动着想要跟他抢身体，荣华能够强撑着没倒下，已经是他意志力一流。 　　如果不是赵姒无意中听到了侍女们的对话，察觉到了荣华的异样，师徒二人这种相敬如冰的状态也不知还要持续多久。 　　“尊上跟少主是不是吵架了？” 　　吵架？ 　　听到这话的时候，赵姒正和揽月一起在桃林里埋新酿的桃花酒。蜃楼的经历也不是没用的，至少，那些在里面学到的东西是真实的，比如说无极宗的酿酒之法。 　　听到声音，她慌忙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竖起了耳朵。 　　“之前明明同吃同睡，好得跟一个人似的，这几天怎么突然形同陌路了？除了功课，两人甚至连多余的话都没有。” 　　“我觉得还挺好的，之前那样搂搂抱抱的，不太像样，那不是师徒该有的样子，现在这样才算正常吧。” 　　“可自从两人吵架，尊上看着很不对劲。尊上这几天都不睡觉，每晚一个人在望仙台上发呆。我有些担心。” 　　“这两人气性怎么都这么大，都快冷战一个月了，什么时候能和好啊？他们一直这样，整个太上谷的气氛都变得沉重了。” 　　…… 　　几名侍女不过是路过，很快消失在了二人的视线之中，赵姒的眉头却因此紧紧拧了起来。 　　“在你们眼中，我跟师尊是在冷战吗？” 　　赵姒满心期待着揽月能够给她一个否定的答案，可惜，揽月闻言却用力点了点头。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恐怕弄巧成拙了，在冷战的背景之下，她刻意保持的距离，表现的尊重，恐怕都成了冷漠与疏离。难怪她总觉得这几天荣华看她的眼神怪怪的，像是想要靠近又不敢的模样。 　　如果他还是以前的荣华，拥有读心术，一定可以第一时间察觉到她的想法。可惜，今时不同往日，他也成了要靠猜才能明白女孩子想法的普通人。 　　赵姒哭笑不得，当即就想飞奔去找荣华说清楚，可惜却没找到人。等到她再见到他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荣华果不其然如侍女们所说的那样，一个人站在望仙台上看发呆。 　　太上谷夜晚独有的寒风吹起他的衣摆，此刻的他一身白衣，衣袂飘飘，仿佛随时都会羽化登仙而去一般，说不出的孤独与寂寥。 　　赵姒再也顾不得界限不界限，尊重不尊重，飞奔过去，一把从身后抱住了他。闻着他身上那熟悉的味道，将脸贴在他的后背，搂着他那似乎又瘦了一圈的腰，赵姒刹那间竟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突然被她从身后搂住，荣华似乎吃了一惊，半晌，才缓缓将手掌贴在了她冰冷的手背上。 　　感受到他手心的温度，赵姒心中一热，终于鼓起勇气开了口：“听说你最近经常一个人在望仙台上发呆。” 　　荣华的声音漫不经心：“我睡不着，过来看看星星。” 　　今晚的云层很厚，哪有什么星星可看。赵姒抬头望了一眼头顶层云密布，连月亮都时隐时现的天空，心中越发心疼。 　　“如果，你一个人看星星寂寞，我可以陪你。” 　　“好啊！” 　　“那从今往后，我陪你一起看星星。” 　　二人之间根本不存在什么冷战，不过是头一回当正常人的傻姑娘搞错了关心人的方式罢了。一个拥抱，冰释前嫌。 　　既然抱都抱了，再跟之前一样保持距离就没有意义了，赵姒很快不客气地赖进了荣华怀里：“师尊，你看，今晚的月亮看起来真好吃，像芝麻饼。” 　　她不过随便一提，令她没想到的是，下一秒，一个热气腾腾的芝麻饼就递到了她的面前。 　　“给你，芝麻饼。”竟是荣华变戏法般从储物戒里拿出了一个芝麻饼。 　　“这是……”赵姒接过芝麻饼，咬了一口，尝到舌尖熟悉的味道，顿时一愣。 　　荣华连忙笑着解释：“当初在天机府街边买的，见你喜欢就多买了几个。” 　　“谢谢师尊。”目光扫到他的储物戒，赵姒狡黠地一笑，“有点口渴，如果有果露喝就好了。” 　　“你要的果露。”荣华果然没有让她失望，瞬间递了她一瓶果露。 　　赵姒尝了一口，是天机府的特产果露，味道新鲜，仿佛鲜榨。高级储物戒能够隔绝时间与空间，简直比冰箱还好用。 　　“我想吃绿豆糕。” 　　“你的绿豆糕。” 　　“我想吃红豆羹。” 　　“你的红豆羹。” 　　…… 　　赵姒接连试了好几种自己喜欢的食物，荣华竟然有求必应，待到眼前堆满食物，她终于忍不住赞叹了一句：“师尊你的储物戒怎么跟哆啦A梦的口袋一样？” 　　“什么哆啦A梦？”荣华表情茫然。 　　赵姒同样吃了一惊，竟然没有被天道屏蔽。既然没被屏蔽，她只好硬着头皮解释：“一只猫，一只机关猫，对它的主人有求必应，无论主人想要什么都能拿出来。” 　　荣华苦笑着摇了摇头，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我可没办法对你有求必应，只是在储物戒里装了些你爱吃的东西罢了。” 　　赵姒一口气把面前的食物吃完，像小猫一样蜷在了荣华怀里。 　　大概误以为她冷了，荣华竟从储物戒里拿出了一个透明的茧房，将二人罩在了其中。原本有些刺骨的寒气顿时被隔绝在了外面。赵姒伸手碰了碰茧房果冻般的外壁，一脸惊异。 　　见她一脸惊异，荣华耐心地解释道：“这是极北之地的冰蚕吐出的灵液织成的茧房，里面看得到外面，外面看不到里面，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是修真者梦寐以求的野外生存道具。” 　　这么一来，更像哆啦A梦了。 　　赵姒原本还想着望仙台这么冷，自己不知道能支撑多久，既然有了这个茧房，那她就不打算走了。显然荣华也跟她有着同样的想法，两人相互依偎着，很快沉沉睡去。 　　靠在荣华的怀里，这一觉赵姒原本睡得极好，直到睡梦中察觉到那个温暖的怀抱离自己而去，才猛然惊醒。 　　睁开眼睛，却发现荣华依然留在她身旁，只是此刻正抱膝坐在那里，脸色苍白，浑身大汗淋漓，身体甚至还在微微颤抖。 　　赵姒吓了一跳，慌忙过去查看他的状况：“师尊，你没事吧？” 　　荣华抬头，朝她艰难地挤出一抹笑容：“没事，不过是记忆开始复苏，偶尔会做噩梦罢了。” 　　赵姒吃了一惊：“你是因为做噩梦睡不着，所以才来看星星吗？” 　　荣华苦笑着勾了勾唇角，却没有回答。 　　想到洛停云之前提到的跟恶魄融合的痛苦，赵姒此刻真恨不得扇自己几个巴掌。她真傻，真的，竟然偏偏选择在他最需要她的时候，与他保持距离。之前这一个月里，他独自一人孤孤单单承受这些痛苦的时候，该有多难受啊。 　　见她一脸悔不当初的模样，荣华微微一笑，虚弱地安慰道：“我没事，看看星星好很多。” 　　看到他这副模样，赵姒差点落下泪来，强笑道：“那我以后，每晚都陪你看星星！” 　　“好！”荣华面露微笑，用力地点了点头。 　　太上谷的侍女们很快发现冷战了一个月的谷主和少主终于和好了，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奇怪的目的，二人从此不再回自己的住处，而是一起睡在了望仙台上一间怪模怪样的茧房里。 　　除了把住处从无尘宫换到了望仙台，除了荣华每晚都会大汗淋漓从噩梦中醒来，日子仿佛回到了从前。 　　就在赵姒渐渐开始习惯这样的日子时，玄天宗守门的弟子忽然传来消息。 　　天道皇朝皇太子容染求见谷主，理由是给太子妃殿下送聘礼。 第91章 91换人了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退婚，…… 　　从创立之初就一直活在太上谷的阴影之下, 天道皇朝很有眼色，也很懂顺杆往上爬。 　　意识到大闹晋国王城的神秘师徒是太上谷师徒后，不仅处置了晋王, 甚至不等赵姒找上门去，就重修了天道律, 把以他人寿元续命者死写了进去。 　　那天晚上容华深夜闯宫，意图灭了他们满门, 赵姒想像得到天圣帝母子必定吓到屁滚尿流，会试图想办法缓和关系也不奇怪。只是让容染上门送聘礼这招, 委实有些令人迷惑。 　　容染用的是天道皇朝皇太子的身份，算是正式拜访, 不可能把人拒之门外。荣华很快派人把容染一行带到了太上谷待客的主殿逍遥殿。 　　“你父皇看来真的很讨厌你啊……”把人放进来之后, 赵姒望着容染, 一脸同情。 　　不是挑拨离间, 而是陈述事实。 　　那天晚上，容华杀入皇宫, 差点就杀掉容染。赵姒虽然不喜欢洛停云, 却也不认为他会把恶魄的事情告诉天道皇朝的人。因此，在天圣帝他们眼中，那天晚上的情景应该是太上谷谷主荣华忽然失控，试图对他们不利, 却被洛停云拦下。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竟然把容染派到太上谷送所谓的聘礼，此情此景实在耐人寻味。赵姒甚至忍不住怀疑天圣帝的本意是不是就是想借刀杀人, 平息太上谷怒火的同时，除掉自己不喜欢的儿子。 　　容染闻言，竟然脸色不变, 只是苦涩地朝赵姒勾了勾嘴角，显然早已接受了这个事实。 　　小孩子长得快，一段时间不见就能大变样。那天晚上黑灯瞎火看不太清楚，此刻，赵姒定睛看去，才发现跟初次见面比起来，小家伙已经长高了一大截，精气神也跟之前软包子般的模样截然不同，眼神坚定，目光炯炯，看着倒真有那么几分皇太子的威严。 　　这可是当初自己救回来的孩子，赵姒油然而生一种吾家有崽初长成的自豪感，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恰在这时，荣华走到了二人身旁。 　　那天晚上的阴影犹在，看到荣华，小家伙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赵姒慌忙按了按他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 　　看到容染的反应，荣华苦涩地一笑，俯下身，目光诚恳地望向他：“那天晚上的事情，我很抱歉！” 　　他诚心诚意为恶魄做过的事情道歉，可惜，容染的神情却依旧惊恐。 　　就在赵姒犹豫着要不要跟容染解释一下荣华与容华之间的区别时，原本目光柔和的荣华脸上的表情却忽然僵硬了。 　　赵姒诧异地皱眉打量他，却见他嘴角一勾，蓦地站直了身体，表情也从刚刚的一脸温煦转为了邪魅狂狷。 　　与此同时，赵姒只觉腰上一轻，低头一看，腰上那块她之前怎么扔都扔不掉的玉佩竟然“嗖”的一声从敞开的大门飞了出去。 　　想到之前闯宫时玉佩奇怪的反应，赵姒心中顿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果然，下一瞬间，只见面前原本已经走到容染面前，摆出哄孩子的架势的白衣男子忽然转身，大步流星走到逍遥殿的主座上，大刀金马地坐下。然后，居高临下地望向容染，冷笑道：“我收回刚刚的话，我不后悔那天晚上的所作所为，你没死是你命大，再找上门来就是你自己的错了。你现在有两个选择，退婚，或者死！当然，是我们太上谷退你们天道皇朝的婚！” 　　此话一出，赵姒已经百分百确定如今坐在逍遥殿主座上的人是容华。沉寂了一个多月，她以为他已经被荣华彻底压制了，没想到却偏偏在这种要命的时刻又出来了。如果他真心要弄死容染，她根本没办法阻止。 　　容染被容华的突然的变脸惊得目瞪口呆，一时竟愣在当场，不知所措。 　　“小家伙，选择吧！”主座上的男人没有半点欺负小孩的羞耻，居高临下睥睨着容染，眼神轻蔑，似笑非笑。 　　这作派，不用猜就知道是谁，赵姒倒吸了一口凉气，难以置信地瞪着眼前的男人：“你怎么出来了？” 　　容华一声冷笑：“我再不出来，老婆都要被人抢了。荣华那傻瓜竟然还跟他道歉，他是不是真的打算收下聘礼，疯了吗？” 　　“容染他是无辜的！”眼看着容华的目光再度锁定容染，眼睛还危险地眯了起来，赵姒顿时寒毛直竖，慌忙解释，“天道皇朝能把他派过来，你就该知道他有多不受皇帝待见。现在退婚，容染的处境太尴尬了，你这是在把他往死路上逼！” 　　没想到容华闻言竟轻蔑地一笑，毫不避讳道：“可我本来就想让他死啊。” 　　赵姒气结：“你这飞醋吃得也太没道理了吧，他还只是个孩子！” 　　“孩子又怎样？”容华似笑非笑地望着她，“怎么，舍不得你的小未婚夫？” 　　“什么舍不得？”赵姒哭笑不得，“要我说多少遍，他还只是个孩子！” 　　容华挑了挑眉：“那就退婚啊！” 　　“退就退！”赵姒被逼得没办法，只能顺着他的话来，“可问题是，那块龙凤呈祥玉佩刚刚跑了，就算想退婚，起码也得先把信物找回来吧。” 　　容华的目光往她腰间一扫，果然脸色一变：“那块该死的玉佩！” 　　他狠狠骂了句，骂完，竟一个纵身飞了出去，看那架势，竟分明是准备去找玉佩。 　　赵姒哭笑不得地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这才收回目光，望向眼前依然目瞪口呆的容染。 　　杀神好不容易离开，她立刻开始怂恿容染跑路：“容染，聘礼已经送到，还不快跑？” 　　容染却依旧处于刚刚的震惊之中缓不过神来：“谷主他这是怎么回事？” 　　赵姒为难地咬了咬唇，最终还是决定给他一个他能理解的解释：“双重人格，之前那个是善良的人格，现在这个是邪恶的人格。你快跑，那家伙小孩子心性，他会心血来潮想杀你，却不会特意追杀，离开他的视线你就安全了。” 　　赵姒原以为话说到这种份上，容染必定会第一时间逃跑，没想到听到这话，小家伙竟然面露担忧：“既然那是邪恶的人格，那你呢？” 　　赵姒微微有些感动，连忙笑着安慰：“没发现他刚刚那话是在吃醋吗？他喜欢我，不会伤害我的。” 　　容染那双跟荣华如出一辙的漂亮眸子定定望着赵姒看了片刻，忽然仿佛下定了决心般开了口：“你不必觉得为难，如果你想退婚，我不介意，本来就是我硬把玉佩塞给你的。” 　　赵姒闻言，立刻微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我会退婚，不过不是现在。你要快点强大起来，等你在天道皇朝站稳脚跟，有了足够的自保之力，我就去找你退婚。” 　　“谢谢你……”容染深深朝赵姒鞠了一躬，而后才带着随从，迅速消失在了赵姒的视线之中。 　　送走了容染，赵姒长舒了一口气。 　　她满脑子都是等容华回来该怎样应对，没想到左等右等，一直等到了夕阳西下，容华却依旧没有回来。 　　就在她忍不住开始替他的安危担忧之时，一身脏污的他才终于再度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追到了！”他一回来，就拉着赵姒的手，拽着她进了望仙台上的茧房，献宝般拿出一块被五花大绑的玉佩，“你不知道这块倒霉的玉佩有多会跑，上天入地，除了粪坑没去，它哪里都敢钻。我追了半天，才好不容易将它抓住。” 　　接过容华递来的玉佩，赵姒下意识地扫了他一眼，顿时被他此刻的尊容给逗乐了。只见此刻的他浑身脏污，一身白衣到处都是斑斑点点的污渍，发冠歪斜，头上甚至还顶着几根草屑，这模样，怎一个狼狈能够形容。 　　她正盯着容华那张脏兮兮的脸出神，忽觉手上一松，那块被绳子绑着的玉佩竟然脱手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穿透茧房的墙壁，飞上了天空，很快汇入头顶的群星中，再也看不到了。 　　容华慌忙伸手去抓，可惜抓了个空，只能忿忿骂道：“该死！不是说这茧房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吗？为什么却拦不住区区一块玉佩？” 　　“因为那块玉佩是妖器啊，你不记得太师祖给你讲过的那些故事了吗？”赵姒说完，却是一愣。 　　猛然想起，既然荣华能记得那些故事，也就意味着，那时候恶魄已经被剥离了。当荣华在太师祖怀里听故事的时候，他已经被关在了蜃楼里。哪怕他能够通过记忆共享同步获得荣华的记忆，但跟身临其境听故事终究是不同的。 　　作为被舍弃的那部分。如果他当时没有本尊的记忆还好，如果当时他已经有了本尊的记忆，又会是什么感受呢？ 　　“玉佩跑了，还追吗？” 　　“追了一天了，累了，歇歇。”容华不耐烦地在茧房内躺下，待到看清头顶的星空，顿时眼前一亮，“新住处，不错哦，躺着就可以看星星！” 　　荣华喜欢白色，茧房内的被褥也是白色的，脏兮兮的容华往上一躺，干净的被褥上顿时被蹭上了一块块深深浅浅的污渍。 　　“脏死了，出去！” 　　可惜，看到赵姒生气，容华非但没有丝毫忌惮，反而故意在茧房里打了好几个滚，还努力把脸上的污渍往被褥上蹭：“他爱干净对吧，那我偏要弄脏这里！” 　　反正已经被弄脏，赵姒也懒得再抗争，干脆随他去了。看着像个耍赖的孩子般在被褥里打滚的男子，忍不住问道：“我师尊是因为爱干净，有洁癖才爱穿白色。你呢？你为什么也爱穿白色？” 　　这么脏的家伙，穿什么白衣？ 　　赵姒回忆了一下蜃楼里的画面，眉头不由皱得更紧。他虽然也爱穿白衣，但一身白衣却常常染着血，跟干干净净的荣华简直就像两个世界的人。 　　正在打滚的容华忽然停下动作，笑容满面地望向了她，说话的内容却让她不寒而栗：“服丧啊！以前是为那些因我而死的人服丧，现在，你就当，我是在为这个世界服丧吧！” 　　“服丧？” 　　容华点点头，补充道：“其实荣华也是在服丧，只是他自己忘记了而已。” 　　赵姒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忽然感觉有些无法直视他的一身白衣了。 　　大概觉得继续弄脏被褥有些无趣，容华终于从已经污渍斑斑的被褥中爬了起来，望着脏污一片的被褥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看着眼前已经根本没办法再睡的被褥，赵姒恶狠狠瞪了他一眼。 　　容华却依旧笑容满面：“知道丧服为什么是白色的吗？” 　　赵姒没理他。 　　没想到容华却自顾自说了下去，语调冰冰凉凉，完全没了之前的嬉皮笑脸：“那是为了让仇人的血溅在上面的时候看起来更加清晰。” 　　赵姒被这个答案吓了一跳，急忙转头去看他，只见身旁的男子正抬头望着头顶的天空，目光凄迷，神情竟说不出的哀伤。 第92章 92要死了 你看，我丧服都已经穿好了…… 　　拜容华刚刚那番骚操作所赐, 茧房里面脏得简直令人不忍直视。 　　容华也不是荣华，不会因为记忆融合而夜不能寐，赵姒才懒得在这里陪他浪费时间。看看时辰不早, 直接起身，准备回傲雪居去睡觉。 　　没想到刚刚走出两步, 便被一双大手一把拽倒，重重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剧烈运动过的关系, 容华身上的莲花香气要比平时更加馥郁，不仅没有平日的淡雅馨香, 反而让人觉得甜腻，赵姒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你也怕脏？”看到她皱眉, 容华满脸戏谑, “你越是怕脏, 我越想弄脏你！” 　　他说完, 直接把赵姒往脏兮兮的被褥里一塞，按住被子摆出了禁锢的姿势。 　　知道他的脾气, 赵姒已经懒得挣扎, 只是定定望着他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出神，明明是个无恶不作的大魔王，然而此刻，他的一双眼睛却干净剔透, 仿佛孩童，嘴角那抹恶作剧得逞的笑让此刻的他孩子气十足。 　　赵姒郁闷地发现自己竟然生不起气来，只能苦笑道：“你怎么阴魂不散？” 　　容华得意地挑了挑眉：“很遗憾, 就凭他的神魂强度，哪怕我被师祖留下的封印削弱了，想要彻底吞噬掉我依然勉强。我恐怕还能阴魂不散很久。” 　　他说完, 也不脱衣，一身脏衣脏兮兮地滚进了被子，一把将赵姒搂在怀里，紧紧禁锢。 　　“今晚，你只能这样脏兮兮地睡一夜了。” 　　赵姒偷眼看他，发现他此刻的笑容简直灿烂到了极点。没忍心告诉他，有洁癖的是荣华，不是她。她拍戏的时候什么脏乱差的环境没待过，偶尔拍年代剧，还会特意往衣服上头发上抹灰，她要是有洁癖，早被逼疯了。 　　容华身上虽脏，却只是些泥土，大概是钻到某个地洞里走了一遭，虽有点淡淡的土腥味，却并不让人恶心。赵姒躺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那股莲花香与土腥味交织着的味道，竟莫名想到了夏日的荷塘，非但没有任何不适，反而一夜好梦。 　　第二天醒来，容华已经不见了。等赵姒再找到人，他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白衣，连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如果不是一见面就给了她一个挑衅的笑，她说不定会把他认成荣华。 　　果然，没有人会喜欢把自己弄得脏兮兮，昨晚，他就是故意恶作剧罢了。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赵姒多少摸清了容华的脾气，他就是头逆毛驴，专爱跟人对着干，你越跟他对着干，他越精神，事事顺着他，他反而会觉得无趣，不再找你麻烦。 　　赵姒耐着性子坐在他怀里跟他互相喂着吃完了一顿早饭，正想着接下来他会如何出招。容华却忽然眉头一皱，迅速从储物戒中拿出修真界舆图。 　　他摆放的位置不对，舆图出现的瞬间撞翻了餐桌，地上顿时一地狼藉，汤汤水水肆意流淌。 　　然而，赵姒却没心情去关心满地的食物。 　　因为此刻，修真界舆图之上蓬莱山的位置正闪烁着代表求救的红光。 　　“又有异魔来犯了吗？”脑海中浮现出之前跟异魔对战的画面，赵姒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赵姒如临大敌，容华却望着眼前的沙盘不以为然：“那个善良的傻瓜，一直都在干这种事情吗？” 　　每次接到求救，荣华都会第一时间赶过去救人，容华的气定神闲让赵姒的眉头皱得更紧：“愣着干什么？快去救人啊！” 　　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听到她的催促，他非但没有起身，反而不紧不慢地从桌上幸存的盘子里拿起了一块萝卜糕，一边啃，一边慢悠悠地答：“别人的死活，关我屁事！” 　　赵姒一愣：“世界毁灭也没关系吗？” 　　容华淡淡扫她一眼，幽幽道：“这个肮脏的世界，毁了也好。” 　　哪怕早已在蜃楼中见识过他无数次灭世的手段，看到他准备眼睁睁看着现实世界毁灭，赵姒依旧有些难以置信：“这里不是蜃楼，我们只有一次机会。” 　　“那又怎样？”可惜容华依旧云淡风轻，“你看，我丧服都已经穿好了，就等着给这个世界送葬呢！” 　　“你……”赵姒被他噎得差点翻白眼。 　　以她的修为，哪怕跑过去也没用，看看沙盘中的红点依旧急促地闪烁着，赵姒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抓起容华就开启了传送阵。 　　一阵空间转换，再睁眼，二人已经站在了一片血迹斑斑的土地上，地上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却连一个活人都没有，天空中一道巨大的鲜红色裂口横亘，凄厉的防空警报声一阵紧似一阵，让人的心都不由自主收紧。 　　天机府的效率很高，元宵节一过，无人机就已经被送完了凡人世界的各个村庄，此刻，一架无人机正在那道巨大的鲜红色裂口下盘旋，凄厉的防空警报声正是来自于此。 　　此时第一波抵达的修真者已经全灭，几头异魔正漫无目的地在农田里游荡。 　　赵姒拔剑出鞘，挥舞着镇邪，一剑一头，很快将现场的异魔全部清理干净。趁着下一波异魔还没来得及发育，她环顾四周，开始查看现场的状况。 　　“这次的模因是杀戮吗？” 　　除了极少数修真者死于异魔的直接攻击，现场大部分人竟然是死于自相残杀。此时不少人依然保持着死时的姿势，有人双手插入了别人的双眼，有人生生咬断了别人的喉管，那不惜一切代价以命换命的恐怖手法简直令人不寒而栗。 　　现场的尸体中甚至还有个孩子，小家伙不过八九岁大的样子，手中依然拿着无人机的操控阵盘，胸口却插着一柄修真者的剑。 　　“修真者？！”赵姒倒吸一口凉气，虽然那名修真者修为低下不过区区炼气期，但这个发现依旧让她不寒而栗。 　　这意味着荣华之前最担心的状况已经成真了，异魔越来越强大，如今甚至已经能够影响到低阶修真者了。 　　“咦，真的是修真者。敌人越来越强，你们的胜算越来越低了哦。”赵姒神色凝重，容华却是一脸的幸灾乐祸。 　　赵姒咬了咬嘴唇，心中五味杂陈。容华袖手旁观，原本是她梦寐以求的事情，她刚好可以趁机死回家去。但一想到容华的态度，她又没办法安心去死了。 　　以他的脾气，她能想象得到，只要她一死，他必定会像在蜃楼里那样，眼睁睁看着世界毁灭。 　　异魔不是别的东西，杀伤力跟蜃楼里的疫病兵灾根本不可同日而语，疫病兵灾尚且能留下文明的火种。异魔一旦泛滥，必将生灵涂炭。到时无论是荣华，揽月，清玄，还是那些曾经点天灯为她祈福的百姓，所有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会死。 　　如果事情与她无关，她大可以拍拍屁股走人，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但问题是，这次是她放出了恶魄。如果不是她在阴差阳错中放出了恶魄，此刻的危机，以荣华的实力本可以轻松解决。 　　她生平最讨厌亏欠别人，更加不想亏欠这个世界。就算要死，她也得解决了眼前的麻烦才能去死。 　　明明大好的机会摆在面前，她却没办法死回家去…… 　　想明白一切后，赵姒此刻简直气到几欲呕血，只能把满腔怨忿都发泄在眼前的异魔身上。镇邪如闪电般穿行于异魔之中，一剑一个，剑剑致命。 　　交手之后，她才意识到这次的异魔跟之前的异魔的实力差距，如果说之前的异魔只是些行动迟缓的靶子的话，那么这次的异魔就是正常人，行动敏捷有着正常反应的正常人。 　　以她区区筑基后期的修为，哪怕有镇邪这柄能破一切邪祟的妖器作弊，依然渐渐感觉到了吃力。如果不是她穿越者的身份，能让她免疫异魔的模因感染，此刻，她恐怕早已死八百回了。 　　就在她挥汗如雨，跟异魔死磕之时，某个一身白衣的家伙却故意悬停在她周围，一脸看好戏的表情：“不愧是那个善良的傻瓜的徒弟！” 　　有好几次被他的一身白衣遮挡了视线，如今又听到他的风凉话，赵姒立刻气急败坏朝他挥出了一剑：“不救人就滚开！别碍手碍脚！” 　　容华敏捷地闪过她的攻击，继续悬停在她身旁，悠闲地看着好戏，眼神玩味，笑容狡黠：“我倒要看看，你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赵姒狠狠瞪他一眼，再度投入到战斗之中。她试了一下，普通的法术依然对异魔无效，唯一能对异魔产生杀伤力的，依旧只有她手中的镇邪。 　　于是，她又免不了陷入了漫无尽期的车轮战之中。汗水迷了她的眼睛，无数次的挥剑让她的手臂重到抬不起来。 　　跟之前在天道谷时不同的是，每每她精疲力竭之时，总有个声音幸灾乐祸地在她耳畔说风凉话。事实证明，有个嘴欠的第三者的存在有时候反而能够激发人的斗志。 　　“不行了不行了，认输吧！” 　　原本已经趴在地上的她又站了起来。 　　“叫我一声好相公，我马上抱你离开。” 　　被异魔一触手拍飞的她咳出一口血，继续战斗。 　　“你真以为你是救世主吗？别人的死活关你屁事！” 　　赵姒以剑撑地，艰难起身，再度投入战斗。 　　…… 　　待到后来，连原本一脸轻松的容华，神色也渐渐变得凝重起来：“你继续这样死战不退，说不定真的会死。” 　　此时的赵姒头发散乱，身上血迹斑斑，一身红衣破破烂烂，已经仿佛一个血人，仅仅只是站在那里就已经摇摇欲坠。然而，她却依旧死死握着手中的镇邪，保持着战斗的姿势，脸上的表情顽强不屈，英勇无畏。 　　面对容华的提醒，她只是擦了一把嘴角的鲜血，冷冷一笑：“关你屁事！” 　　死就死吧！就这么死在这里，她也算对得起这个世界了。 第93章 93迷茫了 她到底为什么那么执着于要…… 　　异魔的低语声时断时续, 这次的模因是杀戮，哪怕赵姒不会被感染，却依然能从阵阵低语声中感受到恐怖的杀意。脑海中闪过刚刚的小孩倒在血泊里的情景, 赵姒能够想像得到，一旦感染扩散, 到时整个世界将会是怎样可怕的场景。 　　每一次呼吸都仿佛有砂纸在摩擦肺部，心跳快到她都不敢去想自己的心率, 握剑的双手僵硬到仿佛不属于自己，然而, 她却依然倔强地用尽浑身力气挥剑，挥剑。 　　哪怕明知自己不可能杀尽所有异魔, 她却依旧固执地死战不退, 仿佛能多撑一秒都是种伟大的胜利。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坚持什么, 是想给这个世界多续几分钟的命？是单纯的不想让容华看笑话？又或者, 是暗暗期盼着容华能够突然良心发现？ 　　或许兼而有之。 　　到最后，所有的念头都消失无踪了, 大脑根本不再有余力去思考那些有的没的, 脑海中只剩下唯一的念头，那就是挥剑，挥剑。 　　幸运的是，哪怕她已经双手颤抖几乎无法握住镇邪, 却丝毫不影响镇邪斩杀异魔的效率。任何异魔只要被镇邪碰触便会灰飞烟灭。 　　感谢异魔毁灭你与你何干的高傲，它们散播模因让人类相互杀戮，然而却不会主动攻击人。因此, 只有偶尔赵姒不慎碰触到它们时，它们才会主动攻击。 　　一开始，赵姒可以轻松在异魔之间闪转腾挪, 可惜，随着体力的下降，她闪避的效率开始大大降低，遭遇异魔攻击的频率也越来越高。 　　体力已经到达极限，赵姒一剑刺空，与异魔擦身而过，飞起的衣摆刚好擦到了异魔的触手。然后，那原本正漫无目摇晃着的触手蓦地一僵，忽然杀气腾腾直刺赵姒后心。 　　有好几次险死还生的经验，赵姒不用回头也能猜到那猎猎的破空声是什么，可惜，她已无力闪避。 　　就在她以为自己又要被穿成串串之时，只见眼前白影倏忽一闪，等到回过神来，她发现自己竟已被容华搂在了怀中。 　　她开始还以为是容华终于良心发现了，待到看清男人此刻的眼神，心中顿时一喜：“师尊？” 　　“抱歉，我来晚了！”她的感觉果然没错，男人闻言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容华绝对不会对她做这个动作，容华也不会在救下她后，第一时间前去对付异魔。 　　不愧是修真界天花板级别的顶级战力，在赵姒眼中无解的危局在他眼中不过小菜一碟。 　　封印空间裂隙，斩杀残余异魔。 　　潇洒从容，一气呵成。 　　待到他做完这一切站到赵姒面前，不过才刚刚过去一炷香的时间。 　　看到荣华走到自己面前，赵姒立刻双眼放光，迎了上去：“师尊，你的灵魂强度终于能够压过他了吗？” 　　然而，荣华的反应却让她大吃一惊。只见他微微一愣，随即苦笑着摇了摇头：“不，是他主动放我出来的。他大概拉不下脸来救你。” 　　赵姒脸上的笑容一僵，一时竟不知道是该感激他，还是该嘲笑他。 　　异魔已经解决，刚好蓬莱山的援军姗姗来迟，荣华和赵姒师徒二人把善后工作交给蓬莱山的几位长老，打道回府。 　　不知道是因为在跟恶魄的交锋中落了下风，还是依旧沉浸在那些糟糕的噩梦之中，回到太上谷之后，荣华的情绪显得有些恹恹。 　　气氛有些僵硬，赵姒努力没话找话：“师尊，异魔已经开始感染修真者了。” 　　可惜，容华依旧面无表情，只淡淡扫了她一眼：“嗯，我知道。” 　　“那你有没有什么对策？”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赵姒打开传信镯，上仙网上那个关于异魔的内部论坛看了看，果然，一片哀嚎。都在抱怨异魔越来越强，各大门派的应对越来越不得力。 　　关闭传信镯，赵姒鼓起勇气走到荣华面前，建议道：“既然没有别的办法，那你是不是可以考虑一下接受我之前的提议了？” 　　荣华皱眉看她。 　　赵姒心虚地对了对手指：“让我替各大门派激活传承下来的镇派妖器。” 　　见荣华神色间没什么异常，她又大着胆子说了下去：“我记得蓬莱山的镇派妖器是方天镜，传说中能将世间一切收入镜中炼化。只要激活了方天镜，再遇到今天这样的状况，蓬莱山的损失就不会如此惨重了。” 　　荣华没有回答她，只是瞪大了他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定定地望着她。半晌，才有气无力地开了口：“知道仙网上关于异魔起源的传言吗？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太上谷现在跳出去替各大门派激活镇派妖器，就等于是承认了仙网上的那些流言。你知道现在有多少人在叫嚣着要太上谷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吗？” 　　赵姒挠了挠头，无法回答。 　　荣华垂下眼眸，轻轻叹了口气：“太上谷自从创立以来，一直扶危济困，与人为善，与各大门派也没有利益冲突。我一直想不通流言到底是怎么传出来的。为什么会有人如此处心积虑地想致我们太上谷的继承人于死地？直到前几天，我心血来潮，去查了仙网的历史纪录。” 　　说到这里，他的嘴角忽然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最初发布消息的是一枚不记名的传信镯，发完消息的瞬间就被销毁了，但仙网依然能够查到发信的大致位置。你知道那是哪里吗？” 　　感受到他眼神中的玩味，赵姒顿时浑身一凌：“哪里？” 　　果然，下一秒，荣华的回答让她浑身寒毛直竖：“天机府。时间就在我们到达天机府的同一天。对此，你有没有什么联想？” 　　不需要点名，答应就已昭然若揭。 　　赵姒愣在当场，不知所措。 　　原以为会遭遇一场狂风暴雨，她甚至都已经浑身肌肉紧绷，随时做好了逃跑的打算。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荣华却并没有选择惩罚她，反而只是一动不动地静静望着她，那眼神苦涩又悲凉。 　　“明明有那么多开心的事情，你为什么还是想死？”他的声音很轻，轻到仿佛每吐出一个字都会耗尽他浑身的力气，他的眼神很苦，苦到仅仅只是一眼就让赵姒感觉整个人都泡在了黄连水里，酸酸涩涩，无法呼吸。 　　是啊！明明有那么多开心的事情，她为什么还是想死？ 　　回想起穿越以来的遭遇，赵姒竟有一刹那的愣怔。这原本的确是一本虐文，但穿越以来，她却并没有真正遇到过多少令她难受的事情，相反，她有疼她的师尊，有爱她的徒弟，甚至还有无数百姓对她感恩戴德。 　　她在原世界是顶流，在这个世界依然是顶流。原世界的她，因为人格障碍一直活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但在这个世界，恢复了正常的她却活得恣意潇洒，随性洒脱。不仅如此，甚至还遇到了让她心动的男人，体验到了爱情的滋味。 　　原世界唯一值得让她留恋的，大概就是她那对爱她如命的父母了，然而，因为天生的人格障碍，她却是到了这个世界后才渐渐开始理解父母对她的感情，要说她对父母有多深的感情，那根本就是在开玩笑。 　　她到底为什么那么执着于要回家？ 　　赵姒一时间竟有些迷茫了。 　　她抬头望着荣华的眼睛，有一瞬间竟觉得自己像极了始乱终弃的渣男，而面前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荣华则是即将被抛弃的怨妇。 　　她被脑中的这个想法惊了一下，挠了挠头，正想着该怎样化解眼前的尴尬，面前的怨妇却忽然上前，紧紧将她搂在了怀里，那力道之大，仿佛行将溺毙之人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 　　“你听着，只要我还活在这世上一日，你就必须给我好好活着一日。想死，除非踩着我的尸体！”发狠般说出这番话，荣华脸上的阴郁之气竟然一扫而空，又恢复了往日的从容。 　　如果不是身体上还残留着他刚刚那个拥抱引起的疼痛，赵姒几乎要以为刚刚那一幕是自己的幻觉。 　　因为蓬莱山的惨烈场景，修真界众人再度把视线投向了异魔。提到异魔，自然免不了要提及那则关于异魔起源的流言，不过短短一日，原本已经沉寂下去的消息又浮出了水面。 　　混过娱乐圈的人都知道，想要从绯闻中脱身，最好的办法就是同一时间让别人曝出绯闻转移视线。 　　听荣华发布完那番杀气腾腾的宣言后，赵姒就猜他一定会做些什么。 　　果然，没过多久，相关的消息就被另一则流言压了下去。有人通过上古秘籍发现了魏王宝库的踪迹，传说中汇集了魏国王室数万年财富的魏王宝库可能在藏天秘境。 　　而偏偏，藏天秘境已经开启在即。 　　消息一出，全网哗然，果然再没有人关心异魔的起源。 　　太上谷数万年积威，哪怕仙网上的传言言之凿凿，也没人真敢上门找麻烦。异魔虽然屡屡作乱，却也没到火烧眉毛的地步。比起这种莫须有的流言，当然是实实在在的魏王宝库更加能动人心。 　　“魏王宝库？师尊你也太会转移视线了。”赵姒简直对荣华佩服得五体投地，放到原世界，他绝对是公关天才。 　　没想到，听到她的话，荣华却是一脸茫然：“魏王宝库的消息与我无关。” 　　“不是你，那会是谁？”这则消息出现得实在太及时，给赵姒的第一感觉就是在压热搜，如果不是荣华，还能是谁？如果只是巧合，这是不是也太巧了些？ 第94章 94露陷了 富贵！你是富贵！ 　　赵姒想起之前在仙网上查无垢道体相关时看到的一则内容, 魏王后裔不一定是无垢道体，但无垢道体一定是魏王后裔。由此可知，能够生下她这个女儿, 清玄有极高的概率是魏王后裔。 　　想到这里，她眼前一亮：“难道是清玄？” 　　荣华点点头, 只是思考的方式明显跟她不在一个频道上：“清玄从小把你抚养长大，看到你在仙网上成为众矢之的, 想办法替你转移视线也不奇怪。只是不知道他从哪里得来魏王宝库的消息？” 　　赵姒一愣。 　　她了解剧情，自然知道清玄是她的亲生父亲, 但在外人眼里她只是清玄收养的孩子。她尚且可以因为无垢道体勉强跟魏王宝库扯上关系，至于清玄, 除了收养了她这一点外, 根本跟魏王宝库八杆子打不着。 　　虽然很想告诉荣华自己的猜测, 但考虑到天道会屏蔽掉她不应该知道的信息, 因此也就没去做无用功。 　　此时仙网上关于魏王宝库的消息已经传得沸沸扬扬，网友们热火朝天地讨论着魏王宝库的相关, 仿佛每个人都是那个即将发现宝藏的幸运儿。连带着原本提及度并不高的藏天秘境也成了仙网上炙手可热的高频词, 相关的探索攻略接二连三卖出高价。 　　了解过修真界的历史，赵姒其实能够理解大家的狂热。 　　当初魏启燕三足鼎立，魏国最强，启国最弱, 恰恰正是最弱的启国一举灭掉了魏国，转身成了一统天下的天道皇朝。然而，哪怕事到如今几万年过去了, 天道皇朝的底蕴比起魏国依旧远远不如。 　　魏国的历史源远流长，皇室一族从蒙昧时代就已经是当地的部落首领，因为体质特殊, 修为强大，传说中是神族遗留在人间的后裔。哪怕朝代更迭，一直到被琳琅公主灭国之前，魏国皇室的传承就没断过。 　　这样的背景之下，如果魏王真的曾经留下宝藏，那么能够有资格进他宝库的东西，必定都是稀世珍宝。 　　网友们聊得热火朝天，赵姒却忍不住对此表示怀疑：“其实我很好奇，魏王宝库真的存在吗？如果存在，太上谷有那么多姒恒留下的笔记，为什么从未提到过？” 　　荣华微微有些惊愕：“你认为魏王宝库并不存在。” 　　赵姒点点头，娓娓道来：“是不可能存在，如果存在，姒恒一定会给太上谷留下线索。毕竟，肥水不流外人田，如果真的存在这种东西，一般人都会想着留给自家人。以姒恒跟祖师奶奶的关系，我们太上谷才是他的自家人。撇开私心，哪怕从大义上来讲，以如今修真界的秩序，除了绝对中立的太上谷，宝库落在无论哪方势力手中，对这个世界来说都只会是个不安定因素。我看过姒恒留下的笔记，文如其人，他不会允许那种情况的发生。” 　　荣华闻言若有所思：“既然魏王宝库不可能存在，那你觉得放出消息的人是什么目的？” 　　赵姒嘿嘿一笑：“我觉得有两种可能。第一种，这是清玄为了替我转移视线故意编出来的假消息。第二种，魏王宝库是假，但藏天秘境中的确有东西。那个散布消息的人希望通过魏王宝库把大家聚集到藏天秘境。” 　　“这么做的目的呢？” 　　“一个陷阱。如果我是当时的魏王后人，灭国之前，我说不定也会想留下这样一个陷阱，给未来的修真界一个惊喜。如果我没记错，藏天秘境只有金丹以下修士才能进入。利用一个陷阱，把金丹期以下的各大宗门天骄一网打尽，不错的主意。”说到这里，赵姒忍不住露出了一抹奸邪的笑容，“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给修真界造成实力断层，到时真正的魏王后裔想要搞事就容易多了。” 　　荣华瞠目结舌：“你……” 　　赵姒急忙吐了吐舌头，打起了哈哈：“想想而已，又不犯法。” 　　荣华皱了皱眉，一脸无奈。他定定盯着赵姒看了半晌，仿佛想要确定她是否真的只是随便想想。可惜，没了读心术的他当然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赵姒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正想找借口逃跑，忽听他的声音幽幽响起：“你有没有想过要调查自己的身世？既然你是无垢道体，那么调查起来应该比普通人容易。” 　　说到这里，他甚至都不等赵姒回答，便自己摇了摇头：“哦，不行！如今魏王宝库的消息甚嚣尘上，如果你是无垢道体的消息传开，一定会成为众矢之的。” 　　他这么一说，倒还真勾起了赵姒的好奇心。她只知道她这个身体是清玄之女，清玄是如今玄天宗的掌门，却对清玄的过去一无所知。如果有机会，她倒真想调查一下清玄的背景，看看他是否真的是魏王后裔。 　　“我的身世不急，你呢？做了这么久的噩梦，想起过去的那些事情了吗？” 　　荣华摇了摇头：“依旧模模糊糊……” 　　心情烦躁，荣华又想去太液池中看电影了。可惜，到达无妄榭一看，才发现太液池中的放映机，啊，不对，那条被荣华封印在太液池中的蜃龙不见了。 　　太液池中原本封印着蜃龙的位置，如今已经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石墩。 　　赵姒若有所思。想到之前离开蜃楼时听到有蜃龙说要去找小公主，莫非，蜃龙弥夜就是蜃龙一族的小公主？ 　　看堂堂蜃龙一族的公主被欺负得这么惨，赵姒原本应该表示同情。但只要一想到她是洛停云的迷妹，还是当初云音死亡的幕后推手，她就同情不起来了。 　　习惯了蜃龙牌放映机的存在，突然没了，荣华果然显得有些无所适从。 　　赵姒虽然并不明白荣华跟容华之间到底是怎样一种关系，但却敏锐地感觉到如今这样的状况有些不对劲，容华这缕恶魄拥有完整的记忆，荣华这个主魂却依旧记忆缺失。恶魄可以轻松获取身体控制权，主魂却被压制，只有恶魄主动退让才能出来。 　　她不知道该怎样帮助荣华的神魂变得强大，现在只能尽量先想办法帮他恢复记忆。 　　于是，她建议道：“既然一直想不起来，那你有没有想过去你曾经生活过的地方看看？” 　　荣华微微一愣，点了点头。 　　师徒二人结伴往荣家村行去。 　　赵姒对荣家村早有耳闻，也曾好奇过能够养出荣华这样钟灵毓秀的人，荣家村到底会是什么模样。 　　到了一看，才发现不过是个隐在深山中的偏僻小山村。考虑到当时母子二人的处境，她又释然了。想要藏身越是不起眼的小村子才越安全。 　　村子很小，隐在一片竹海之中。靠山吃山，村子里的建筑也大都用竹子搭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新的竹香，沁人心脾。 　　二人降落到村里的时候正是晌午，村民们大概刚刚吃过午饭，正三三两两地扛着锄头箩筐往山上走。 　　赵姒眼前一亮，顿时忍不住开始口水滴答：“现在正是春笋上市的季节，师尊，你有没有相熟的人家，我们去蹭一顿饭。” 　　荣华哭笑不得，却也没有拒绝，径直走向了不远处的一座竹楼。 　　没想到刚走到门口，还没等他们敲门，里面便走出来一名中年男子，男子很黑很瘦，长得跟猴子一般，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 　　看到荣华，男人眼前一亮，一声惊呼：“富贵！你是富贵！” 　　赵姒：…… 　　这名字，真是乡土中透着富贵，富贵中透着乡土，加上荣这个姓，简直有种浑然天成的世俗感，跟修真者的身份天然有壁。难怪当初荣华死活不肯说真名。她偷偷瞄一眼荣华，却见他神色如常，眼神中隐隐有激动之色，却无半点被冒犯的意思。 　　看来，是真名。 　　“你是有财？” 　　“是啊！我是有财！”中年男人一脸激动，一把抓住了荣华的手臂。 　　荣华竟也不嫌弃对方黑糊糊的脏手弄脏了自己的白衣。 　　中年男子兴奋地将荣华拽进了屋，曾经有着相同风格的名字，如今人生际遇却截然不同的二人相顾无言。 　　良久，名叫有财的中年男子才一脸感慨地开了口：“当初你突然一夜之间消失，爹娘告诉我你是遇了仙，跟着仙人走了，我一直将信将疑，原来是真的。这么多年，你怎么也不回来看看？你不知道你走后，翠翠哭了多久。” 　　“翠翠？”突然听到一个女孩子的名字，赵姒猛地竖起了耳朵。 　　有财微微一笑：“翠翠是我妻子，小时候一天到晚跟在富贵屁股后头。” 　　正说着话，一名跟中年男子差不多年龄的村妇抱着一捆竹篾从外面走了进来，见到家中有外人，微微一愣。 　　有财献宝般对着荣华做了个亮相的姿势：“翠翠回来了，你看看这是谁？” 　　“富贵哥！”圆脸村妇一声惊呼，怀中的竹篾砰的一声落地，捂着嘴望着荣华，半晌无言。 　　“怎么，看到你的富贵哥，激动成这样？”有财一脸揶揄。 　　翠翠哭笑不得，慌忙收起了眼泪，嗔道：“一把年纪了，说什么混账话，让人看了笑话。” 　　有财冷哼一声：“当初是谁哭着喊着说长大以后非富贵不嫁？” 　　翠翠一脸羞赧：“那是我小时候不懂事。富贵从小就跟我们不一样，站在人堆里就跟天上下凡的仙童似的。他注定是要当仙人的，也只有天上的仙子能配得上他。哪里是我这样的凡人能肖想的？” 　　有财连连点头，看看荣华，又看看赵姒：“你看他们两个站在一起多般配啊！” 　　荣华哭笑不得：“你误会了，其实，她是我……” 　　赵姒一把搂住了他的胳膊：“多谢夸奖，我也这么觉得！” 　　荣华摇了摇头，却没有分辩。 　　有财跟翠翠都是荣华的儿时玩伴，赵姒成功蹭到了一顿竹笋宴，春日里新上的竹笋清甜可口，油焖，清炒，蒸腊肉，好吃到赵姒差点把舌头都吞下去。吃饱喝足，又跟二人叙了一会儿旧，师徒二人才心满意足地走出了竹楼。 　　“富贵，荣富贵！”想到那个有趣的真名，赵姒忍不住想逗逗荣华。 　　“叫师尊！” 　　“师尊……富贵师尊！” 　　“孽徒！”嘴上明明骂着孽徒，荣华的脸上却带着笑意。 　　这是自从恶魄被赵姒从蜃楼里放出以来，他难得真正轻松的时刻。 　　然而，走了几步，他脸上的笑容却骤然凝结了。只见他猛地一个转身，望向刚刚离开的竹楼，神色凝重：“不对劲，这里有些不太对劲！” 　　他拧了拧拳，脸上惊疑不定：“我离开的时候明明还是个孩子，有财为什么一眼就能认出我？你这么小，他们为什么却认定我们两个是一对？以我们两个的年龄差，正常人应该猜师徒，大胆一点会猜父女，但绝不会猜夫妇。” 　　会猜他们是夫妇的，赵姒皱了皱眉，脑海中猛然闪过一个念头，眼神一冷，立刻对着虚空一声厉喝：“是蜃龙吗？出来！” 　　她原本只是想诈一诈，令她没想到的是，随着她话音落下，空气中忽然响起了一个略有些熟悉的声音。 　　“嘤嘤嘤，果然露馅了，我就说么这样的场面只有我一条龙肯定不够……大家都去东海玩了，就留下我一条龙。这不是欺负龙吗？” 第95章 95都死了 入目只见一片荒草，无边冷…… 　　幻境破碎, 眼前根本没有什么岁月静好的村庄，只有一片废墟。 　　竹海还是那片竹海，只是竹楼大都已经坍塌, 原本平整的空地上杂草丛生，肆意生长的杂草淹没了所有人类曾经活动过的痕迹, 整个世界静谧无声。偶尔有风吹过山上的竹海，带起阵阵沙沙声, 却只让人觉得世界更加荒凉。 　　没有谈笑风生的村民，没有活蹦乱跳的鸡犬, 入目只见一片荒草，无边冷寂。 　　偶尔有乌鸦飞过, 声声鸟鸣, 配合着眼前的荒凉景象, 能激起人浑身的鸡皮疙瘩。 　　这一切在赵姒的预料之中, 如果一切真的那么美好，蜃楼中的恶魄也就不会变成那个疯狂的模样。 　　太师祖处心积虑为她的小男孩建了一座乌托邦, 严严实实地将他保护了起来, 尽力不让他受一丝一毫的伤害。 　　可惜此刻乌托邦坍塌，小男孩终究还是要自己面对现实。 　　看清眼前的一切，荣华脸色苍白，浑身颤抖, 甚至有些站立不稳。赵姒试图伸手去扶他，然而却没扶住，荣华牙关紧咬, 双目通红，抱着头无力地瘫坐在了地上。 　　他仿佛又陷入到了之前的噩梦之中，呼吸急促, 冷汗涔涔，指甲都掐进了自己的肉里。 　　赵姒只能如之前无数个被噩梦惊醒的夜晚那样，伸手搂住了他，抚着他的脊背尽力安抚。 　　可惜，原本百试百灵的招数，这一次却没能生效。赵姒眼睁睁看着他牙关紧咬，生生将嘴唇咬出了血。 　　半晌，他才终于从这种痛苦的挣扎状态中解脱出来，只是神色却不见轻松，反而表情呆滞，双目无神，犹如一个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的傀儡人偶。 　　就在赵姒揪心不已之时，他的声音终于幽幽响了起来，只是声音颤抖，有气无力，仿佛梦呓。 　　“我想起来了，都想起来了，死了，全村的人都死了，除了我……” 　　“有财和翠翠，他们根本没有机会长大……” 　　“是我害死了他们……” 　　…… 　　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不停从他眼中滚落，啪嗒啪嗒落在眼前的草叶上，他此刻的呼吸声颤抖与哽咽，仿佛一个无助的孩子，悲哀又绝望。 　　赵姒已经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提议来荣家村，早知道他会这么痛苦，她宁愿他一辈子都恢复不了记忆。 　　就在她绞尽脑汁想着该怎样安慰他之时，空气中却忽然响起了一个歇斯底里的女声。 　　“哈哈哈哈……哭吧哭吧！你也有今天！把我困在太液池中当玩具一样折磨了那么久，现在，遭报应了吧！这还只是个开始哦！我要把你人生中最痛苦的回忆一遍遍放给你看，你越痛苦我越开心！” 　　声音很熟悉，竟是蜃龙弥夜。 　　“小公主，不要任性！” 　　“就凭你，也想拦我？” 　　赵姒之前的猜测没错，弥夜的确就是蜃龙们口中的小公主，明显正是蜃龙们救走了太液池中的它。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下一刻，幻境再起。 　　依旧是之前的竹海，依旧是之前的村庄，只是从村子里走出来的人变得比之前更年轻了些。赵姒甚至还从几个正在玩泥巴的小孩中分辨出了有财和翠翠。 　　不得不感叹蜃龙制造幻境的水平，之前的幻境精准抓住了每一个人的特点，赵姒甚至能轻松分辨出谁是谁的年轻版。 　　一开始，幻境中的景象轻松平和，大人们锄草摘菜编竹筐，小孩们跑来跑去嬉戏打闹，就是再平常不过的田园景象。 　　可惜，蜃龙弥夜制造幻象明显不是为了帮助荣华重温过去的那些美好时光。很快，异变陡生。一队全副武装的飞鱼卫气势汹汹冲进了村子，原本平静的村子顿时一片混乱。 　　飞鱼卫横冲直撞，根本不在乎会不会扰民。他们只是杀气腾腾地挨家挨户搜查，翻箱倒柜，掘地三尺，至于被损坏了财物的村民们的抗议，他根本充耳不闻。偶尔有烈性的村民抵抗，他们甚至会毫不犹豫拳脚相加。 　　看到这一幕，荣华瞳孔一缩，猛地起身，拔腿便向村口的晒场奔去。 　　赵姒急忙跟上了他的脚步。 　　正是暮春时节，晒场上晾晒着村民们新制的笋干，几个小孩拿着新竹做的玩具弓箭兴奋地玩着射箭游戏。 　　就在赵姒跟荣华赶到晒场的那一刻，年幼的有财也气喘吁吁从村中跑到了晒场上。他二话不说，一把抓起人群中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便往旁边的柴草垛里藏。 　　“官兵！真的有官兵！应该就是跟之前的那些大叔警告过的那样来杀你的。富贵，快藏起来！” 　　被几个孩子七手八脚藏进柴草垛的小荣华一脸担忧：“你们呢？” 　　小有财咧嘴一笑：“官兵又不是来杀我们的，我们怕什么？你躲好了，千万别出来！” 　　孩子们藏好小荣华，继续若无其事地玩耍。 　　搜索完村庄的飞鱼卫杀气腾腾冲向晒场，将孩子们团团围住，抓住人便问有没有见过一个长得特别漂亮的小男孩。 　　孩子们虽小，却也讲义气，纷纷摇头表示没有。可惜，终究年纪小，飞鱼卫很快便从几个孩子的神色中察觉出了异常，一眼就锁定了小荣华藏身的柴草垛。 　　眼看着飞鱼卫首领拔刀走向柴草垛，小有财竟拿起玩具弓箭，杀气腾腾朝他射了一箭。 　　玩具弓箭根本没什么杀伤力，却成功激怒了首领，首领脾气暴躁，二话不说，走到小有财面前便狠狠一脚踹了过去。小有财又黑又瘦，小小的身体根本经不起他这一脚，被踹飞后一头撞在晒场的磨盘上，顿时头破血流，一动不动了。 　　孩子们的尖叫声哭泣声立时响成了一片，闻讯而至的村民们看到这一幕，一个个目眦欲裂，浑身颤抖。 　　有财父亲模样的中年男子颤抖着查看了一下孩子的状况，确定已经没救后，抽出柴刀就要跟飞鱼卫拼命，迎接他的却是当胸一刀。 　　中年男子难以置信地倒在了自己孩子的身旁，空气一时凝固。 　　“荣家村村民窝藏钦犯，视同谋反，动手！”首领轻飘飘一句话，给所有人判下了死刑。 　　随着他一声令下，原本干干净净的晒场顿时成了人间炼狱。 　　飞溅的鲜血将地上白嫩的笋干染得斑斑驳驳，柴草垛中的小荣华捂着嘴巴，泪流满面。而成年版的荣华此时正悬停在半空中，失神地望着幻境中年幼的自己，双目无神，面无表情。 　　赵姒终于明白了容华为什么对容染有那么大的敌意，容染跟小时候的他简直长得一模一样。或许，他潜意识里最想杀掉的其实是当初那个无能的自己。 　　“马上打破幻境，我知道你做得到，快点，打破幻境！”看看荣华神色不对，赵姒急忙摇晃着他的身体试图将他唤醒。 　　可惜，他却只是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目光直直地落向了晒场上惨烈的屠杀景象。 　　“不，让我看清楚，我想看清楚！” 　　谋反的判决一下，飞鱼卫众人根本不再有丝毫顾忌，屠杀村民犹如砍瓜切菜。飞鱼卫都是修真者，会被皇帝派来执行这样的绝密任务，修为自然不可能低，身为凡人的普通村民根本没有丝毫反抗之力。 　　尘埃落定，晒场上堆满了横七竖八的尸体，鲜血染红了地面，浓重的血腥味简直令人窒息。 　　荣华虽然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一切，手指却一直在不停颤抖，手心也冷汗直冒。赵姒只能握紧了他的手，努力试图带给他一点温度。 　　晒场上此时已经没有活着的村民，偏偏在这时，眼前却出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曾经在蜃影石中雍容华贵的女子如今已经完全是一身村妇打扮，原本莹白的皮肤也变黑了不少，只是绝世的姿容让她哪怕不施粉黛，也依然有种鹤立鸡群般的美。此时的她肩上扛着锄头，显然是刚刚从田里劳作回来。 　　看到女人，飞鱼卫首领顿时眼前一亮：“皇后娘娘，别来无恙。” 　　女人先是一愣，待到看清眼前的惨状，顿时无力地瘫坐在了地上，刹那间泪如泉涌：“他们是无辜的！有罪的人是我，如果要杀，杀我一个就行，为什么要牵连无辜？” 　　“娘！”看到熟悉的身影，躲在柴草垛的小荣华终于忍不住推开遮挡身形的柴草，一头扎入了女人的怀里。 　　“啊，找到了！” 　　“怎么办？也杀了吗？” 　　“你疯了吗？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圣心难测。这两位，哪怕陛下下令格杀勿论，我们也只能带回去让陛下自行发落！” 　　蜃龙弥夜一心想点荣华的死穴，画面一转，场景已从荣家村换到了天都的飞鱼卫牢房。小小的荣华缩在牢房里瑟瑟发抖，女人则轻抚着他的脊背，努力安抚着他。 　　外面响起一阵开锁声，片刻后，年轻版的天圣帝出现在了牢房门口，可惜，他并不上前，只是站在原地，远远地打量着母子二人。 　　看到这一幕，女人眼前一亮，仿佛抓住救命稻草般开始对着天圣帝的方向磕头：“陛下，我早已不是你的皇后，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村妇，至于小富贵，天下人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存在！你杀我可以，求求你，放过富贵！” 　　眼见着天圣帝面露不忍，女人一把抓过身边的孩子，厉声道：“富贵，过来，对天发誓，你永远不会称帝，永远不会复仇，如违此誓，天打雷劈，神魂俱灭！” 　　小荣华不明所以，懵懵懂懂地发下了天道誓言。 　　“陛下，你可以杀了我，但求你至少放过富贵，他是你的亲生骨肉啊！虎毒尚且不食子啊，陛下！” 　　天圣帝嘴唇颤抖着，正待开口，身旁却又突然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竟是年轻版的洛太妃。 　　看到来人，原本正苦苦哀求的女人立刻停下了动作，眼中射出仇恨的光芒：“洛存思，我当初好心救你一命，你却恩将仇报，赶尽杀绝，你会有报应的！你在乎的东西终将灰飞烟灭，你挚爱的亲人只会生不如死！我诅咒你，你所有的心机与算计都终将变成一个笑话！” 　　“住嘴！朕原本不信你做过那些事情，没想到私底下的你竟然如此狰狞丑陋！你戾气如此之重，让朕如何饶你？” 　　原本杀气腾腾的女人闻言，眼中最后的光芒缓缓熄灭，惨笑一声，一头撞在了牢房的墙壁上。 　　“娘！” 　　小荣华凄厉的惨叫声响过，赵姒感觉身旁的荣华身形一颤，原本凝实如实境般的幻境竟化为沙尘一寸寸崩解。 　　“小公主！”不远处，人形模样的蜃龙弥夜重重吐出一口血，在另一头蜃龙的尖叫声中昏了过去。 第96章 96你疯了 你想死，我也想死！不如我…… 　　幻境崩塌, 唯一清醒着的蜃龙大概害怕荣华秋后算账，着急忙慌地带着它家小公主落荒而逃了。 　　一望无际的竹海里只剩下赵姒和荣华两人，世界一片静谧, 只剩竹声沙沙。 　　作为一个头一个当正常人的前人格障碍患者，面对此情此景, 赵姒实在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只能偷偷地蹭过去, 一把搂住了荣华的腰。 　　荣华原本僵硬的身体一颤，低头看到是她, 嘴角缓缓勾起了一抹艰难的笑，只是神情依旧恍惚, 眼神依旧呆滞。 　　“如果不是师祖偶然路过天都, 察觉到我娘的冲天怨气, 大概连我都难逃一死。” 　　“从我记事起, 我娘对我冷冷淡淡。别人家的娘看自己孩子的时候眼神总是温柔又慈爱，而我娘, 看我的眼神却仿佛我是她的杀父仇人。我一直以为她恨我, 但她却愿意用一死为我换一个活下来的机会。” 　　“原来，从一开始，我看到的一直都是幻境，所有的平安喜乐, 安居乐业都是假的。容家村当年早已不复存在了，除了我，无一生还。” 　　“而我, 甚至连替大家报仇都做不到。我终于知道了我为什么那么想死……” 　　说完这一连串的话，他低下头，温柔地揉了揉赵姒的头发, 低低道：“对不起，我现在很乱，我需要休息一下。” 　　听到这话，赵姒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待到眼前的男子眼中的恍惚褪去，嘴角勾起一抹邪气的笑，赵姒终于明白了荣华所谓的休息一下是什么意思。 　　她腰间的龙凤呈祥玉佩反应比她还快，早已在容华出现的瞬间就“嗖”的一声从她腰间飞出，如离弦的箭般射入了竹海深处。 　　“你不是骂我色厉内荏吗？你的好师尊也没好到哪里去哦，得知了真相马上就缩起来了。”容华一脸得意，毫不掩饰眼中的嘲讽，“小可怜终于想起来了吗？你现在明白我的感受了吧！这个世界根本没有所谓的正义公理可言，只有你们这样的傻瓜才会不惜一切代价守护这样的世界！” 　　刚刚亲眼目睹过那样惨烈的场景，考虑到容华也是当事人，赵姒无力反驳。 　　她以为荣华的休息一下只是暂时，令她没想到的是，从那天之后，占据身体主导权的就一直是容华。 　　知道荣华的神魂强度可能比不上容华，想起之前容华也曾主动让出过身体控制权，某天，她终于忍不住问了句：“你什么时候重新把身体控制权还给他？” 　　没想到容华闻言，竟挑了挑眉，一脸戏谑：“我想还，也得他想要才行啊！” 　　赵姒心中一凌，倒吸了一口凉气：“你什么意思？” 　　容华漫不经心地抢了赵姒面前的糕点，一脸享受地咬了一口，然后才淡淡道：“就是你心中所想的那个意思。他现在连求生欲都没有，我真怀疑，哪怕我什么都不做，用不了多久，他就会主动跟我融合。” 　　这个答案让赵姒愣在了当场，她摇了摇头，满脸的难以置信：“不！他不会！” 　　容华咬着糕点，冷笑连连：“你自己不也一心求死吗？还背着他搞那些小动作。既然你可以舍弃他而去，他为什么就不能舍弃你而去呢？” 　　赵姒闻言一愣，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容华又抓了一块糕点，如果是平时，护食的赵姒肯定已经要跟他拼命了，而此刻，她却只是低着头，怔怔出神。 　　大概觉得她此刻的表情很是有趣，容华微微一笑，继续阴阳怪气：“他死了，你不是应该开心才对吗？终于没人再阻止你去死了。” 　　开心吗？赵姒此刻一点都不开心，只觉得心中像是压着一块大石，闷闷的，喘不过气来。一想到荣华有可能会消失，心中甚至开始一阵阵发慌，难以言表的焦虑与恐慌。 　　“你在骗我，对不对？”赵姒摇了摇头，一把抓住容华的胳膊，觉得自己找到了正确的答案。 　　可惜，容华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破绽：“我是不是在骗你，你自己猜！” 　　赵姒又没有读心术，根本不可能知道他内心的真实想法。只能靠他外在的表现来判断。令她恐慌的是，自打从荣家村回来，容华竟然显得没之前那样疯了。虽然依旧时不时会变着法的逗她一下，却明显没有之前那样过分了。 　　这让赵姒不由自主开始怀疑两个意识是不是真的已经开始融合了。 　　好在这个判断在某天被容华的所作所为给否定了。 　　那天，容华从一大早就不见了踪影，直到傍晚时分，才重新出现在赵姒的面前，一见面，就打开储物戒，丁零当啷倒出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堆东西简直无奇不有，铜镜，发簪，砚台，长刀，杯子，纸张，凉帽，甚至还有一架飞梭……从日用品到武器到交通工具，简直无所不包。 　　看清面前那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是什么，赵姒开始还一脸茫然，直到她随意捡起距离自己最近的铜镜，亲眼见到铜镜在一瞬间变得流光溢彩，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眼前的这堆破烂极有可能是她之前一直叫嚣着想要激活的各大门派的镇派妖器。 　　看到赵姒无意中激活了铜镜，容华笑容满面，兴致勃勃地怂恿道：“来啊，继续啊，这是修真界各大宗门所有的镇派妖器。你不是一直想激活它们吗？动手啊！” 　　“为什么？” 　　容华笑容狡黠：“只要能让荣华不开心的事情，我都想做。” 　　听到他的回答，赵姒这些天因为容华的循规蹈矩而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半。如果是荣华，以他那保守的性格，绝对不可能做这种事情。 　　虽然知道这么做荣华一定不会开心，但机会摆在眼前，赵姒还是忍不住蠢蠢欲动。 　　哪怕她不想回家，激活这些妖器对修真界也只有百利而无一害。至少，当异魔作乱的时候，所有人不会再眼巴巴地指望着荣华一个。她再也不想经历像上次蓬莱山那样的事情了。 　　跟提升整个修真界的战力比起来，因为网上的流言被怀疑是导致异魔降世的祸乱之源，根本不值一提。 　　想明白这一点后，赵姒毫不犹豫上前一步，一件件开始激活妖器。 　　能够把世间一切收入镜中并炼化的方天镜，能够把任何人变成女超人的凤凰簪，磨出的墨汁能涂改世上一切存在的澄泥砚，任何东西被砍中都会变成灵石的雀鸣刀…… 　　每多激活一件，赵姒便对修真界战胜异魔多一份信心。只要各大门派熟练掌握了各家镇派妖器的用法，异魔根本不足为惧。 　　赵姒花了三天时间才把所有镇派妖器都激活，容华兴致勃勃地把激活后的镇派妖器给送了回去。 　　看他完成这一切后那一脸轻松的模样，赵姒强烈怀疑他之所以这么做，其实只是为了不再遇到像之前蓬莱山那样的状况。 　　想到那天的状况，赵姒忍不住朝他挑了挑眉：“听荣华说，蓬莱山那天，你是主动让出身体控制权的。其实你也不想看这个世界毁灭对吧？” 　　原本懒洋洋躺在椅子上啃灵果的容华闻言竟被一噎，立刻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咳了半天，才好不容易缓过劲来，一个劲地朝赵姒摇头：“这个世界毁不毁灭关我屁事，我只是还没玩够罢了！” 　　赵姒将信将疑地点点头，大着胆子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当初的那些事情，不是你的错，你不需要因此憎恨你自己。” 　　虽然他一直表现得没心没肺，但考虑到他跟荣华是同一人，赵姒并不相信他会完全不受之前幻境的影响，甚至隐隐觉得连这段时间的安分表现都是那天的后遗症。趁着眼下气氛还算不错，她忍不住多嘴劝了一句。 　　没想到，却不慎捅了马蜂窝。 　　明明一直若无其事的容华，闻言，竟在刹那红了眼睛，面露哀戚：“怎么会不是我的错呢？如果没有我，有财，翠翠，所有的村民都还活得好好的。你记得之前幻境里面他们成年的样子吗？原本他们也可以过上那样的生活，因为我，他们甚至都没有机会长大。如果可能，我真希望当时死的那个人是我。” 　　赵姒正想着该怎样安慰他，却见面前的男人忽然嘴角一勾，目光灼灼地望向了她：“你不是一直想死吗？你想死，我也想死！不如我们一起死吧！” 　　虽然容华说话的时候嬉皮笑脸，看着像在开玩笑，但赵姒深知他的脾气，自然明白他是认真的。 　　发现面前的男人正满脸期待地望着自己，赵姒顿时如遭雷击：“你疯了？” 　　“我没疯，既然你想死，我也想死，一起死不是一个完美的选择吗？”容华目光炯炯，仿佛他此刻所说的不是带着赵姒一起去死，而是带着她奔赴一场盛宴。 　　赵姒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如果你真的憎恨这个世界，恨到恨不得离开的话，你可以选择飞升。” 　　没想到容华闻言，却一口否决：“飞升多无趣啊，我才不飞升，我只想死，一了百了！” 　　赵姒皱了皱眉，一脸认真：“我不管你的死活，但我不许你拉他一起死。” 　　没想到容华闻言，竟笑了：“我就是他，他就是我，我死了，他怎么可能还有机会活着？” 　　赵姒一愣，眉头微蹙：“你不过是他三魂七魄中的一魄罢了，我不信灭了你他会死！” 　　容华淡淡一笑，坦白道：“他的确不会死，只不过会因为魂魄不全，无法飞升，不入轮回罢了。不然你以为师祖当初为什么处心积虑要化解掉我身上的戾气？” 　　无法飞升，不入轮回。对一名修真者来说，这世上恐怕再也没有比这更恐怖的事情了。 　　她定定望着眼前笑容邪气的男人良久，终于忍不住问道：“既然你想死，为什么不让荣华融合了你？” 　　没想到男人闻言嗤笑一声，一脸轻蔑：“你是不是傻？如果不是为了弄死他，我为什么要死？” 　　“你……” 第97章 97跳崖了 你说我是疯子，那家伙才是…… 　　眼前的男人嘴角含笑, 眼神清明，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里仿佛蕴着星辰，此刻的表情像极了天真无邪的孩童。如果不是亲耳听到, 大概没人会想到他竟会说出那样恶趣味的话。 　　赵姒皱了皱眉，哭笑不得地望着他：“你是在挑战我的底线吗？” 　　容华温柔地替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额发, 目光柔情似水：“既然你并不珍惜你的性命，不如索性把它给我！我喜欢你, 我想跟你死在一起。我们的血会流到一起，我们的肉会烂在一起, 我们的骨头会彼此纠缠，分不出你我, 从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永不分离！这样难道不好吗？” 　　他说话的时候目光缱绻, 含情脉脉, 仿佛在说这世上最温柔的情话。 　　“哪里好？”如果是原世界的赵姒，或许还能跟他有共同语言。可惜, 如今的赵姒是个正常人, 光是想象那个画面就不寒而栗，“你简直就是个变态！我的确想死，但很遗憾，我不想跟你死在一起！” 　　她想回家, 在预想中，她回家后，荣华可能会消沉一段时间, 但时间终能抚平一切伤痛，有揽月在，太上谷依然可以是原本的太上谷, 而荣华也依然会是修真界万众景仰的正道魁首。她的任何一个计划中都没有带他一起死这一条。 　　她说完，毫不犹豫转身，决定暂时不去理会眼前的疯子。 　　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容华见状，竟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带到了怀里，低头俯在她耳畔低声道：“这可由不得你！” 　　说完，他二话不说便带着赵姒掠出了无尘宫。 　　赵姒一头雾水。 　　容华一直将她带到混沌崖上方才停下，看着崖下翻腾的云海，赵姒不由自主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你想干什么？” 　　容华嘴角一勾，语调温柔，说出口的话却让赵姒心中一凌。 　　“跟我一起跳崖吧！” 　　他甚至都没等赵姒开口，便搂着她一个纵身跳了下去。 　　“师——尊——师——祖——” 　　听到崖上传来揽月的惊呼，赵姒此刻心中只有无尽的无奈。该说自己的小徒弟倒霉呢，还是幸运呢，这样的场面都能让她碰上。 　　容华跳下来之前，她还有些不甘，当二人真正随着重力加速度开始急速下坠的那一刻，她反而平静了下来。反正打定了主意要死回家去，这样的死法其实也不错，唯一的遗憾只是连累了荣华。 　　想到这里，她偷偷扫了容华一眼，急速的坠落中，男人依旧笑容满面，仿佛不是在赴死，而是在奔向母亲温暖的怀抱。 　　混沌崖壁立千仞，坠落的时间比赵姒想象中还长，耳畔风声呼呼，偶尔穿过的云层濡湿了二人的头发。赵姒不由自主回忆起了当初从浮空城上跳下来时的感觉，那时的感觉像极了一只自由的鸟，不，应该说是等待糖果的孩子。 　　因为她笃定荣华一定会接住她。 　　然而，此刻，这个曾经一次次将她从死神手中抢回来的男人却在带着她奔赴死亡。大概曾被他救了太多次，本就欠了他无数条命，哪怕她此刻并不想死，却并不觉得生气，只是有些小小的无奈。 　　脑海中想着些有的没的，漫长的坠落终于到达的尽头，崖底的景象急速放大，渐渐开始清晰可辨。 　　在冲击来临前的一刹那，赵姒闭上眼睛，使出浑身力气调整姿势一个翻身让自己处于了坠落的正下方。 　　混沌崖实在太高了，还是绝灵禁地，跳下来的一刹那，她就感觉周身的灵气如泥牛入海般消失无踪了。以容华的修为，他或许能比她好一些，但也不可能完全不受影响，不然，他想死也不会选择跳混沌崖。 　　虽然明知生还的概率渺茫，她还是决定勉力一试。 　　她的动作太快，时机掐得太准，根本没给容华反应的时间，就在她翻身的下一秒，后背已经重重撞在了崖底坚硬的碎石上。 　　“噗——”一口鲜血霎时染红了她胸前的衣襟。 　　然而，令她意外的是，吐血的却不是她，而是容华。 　　赵姒下意识地皱了皱眉，才发现除了刚刚撞击时感受到了剧烈的疼痛之外，她竟然没感觉到任何不适。动了动手，双手完好，动了动脚，双脚也完好。 　　当容华捂着胸口从她身上爬下来后，她甚至能够轻松地站立起来。看着状态竟然比正痛苦地捂着胸口吐血的容华还好上几分。 　　“为什么明明是我给你当了肉垫，受伤更重的人却反而是你？”赵姒说完，又低头打量了自己一眼，别说受伤了，她身上甚至连点皮都没擦破。 　　哪怕早知道遇到跳崖这种事情，主角一般都死不了，她依然震惊得无以复加，甚至忍不住开始怀疑逻辑的合理性。 　　“我竟然忘了那么重要的事情，哈哈哈哈……”就在赵姒满腹狐疑之时，她面前的容华却忽然爆发出了一阵歇斯底里的大笑，“你说我是疯子，那家伙才是真正的疯子。” 　　赵姒疑窦更深：“什么意思？” 　　“我才不告诉你！”容华朝她挑衅地一笑，而后，又，“噗——” 　　吐出了一大口血。 　　赵姒慌忙伸手去扶他：“你没事吧？” 　　“不过只是摔断了几根骨头而已，小意思。”容华脸上笑容不减，望向赵姒的眼神越发玩味，“无垢道体果然名不虚传，必死的伤害竟然能削弱到这种程度！难怪当初修真界要对魏国群起而攻之，普通修真者哪怕终其一生都无法抵达你们出生时的起点。” 　　竟然是因为无垢道体吗？ 　　赵姒闻言，下意识地抬头望了一眼崖顶，只见头顶云雾缭绕，崖壁笔直地穿透云层射向苍穹，根本看不到尽头。 　　这样的高度，如果在原世界的话，她大概已经摔成肉泥了，还是铲都铲不起来的那种。 　　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来却毫发无损，这已经不是一个简单的名不虚传能够形容的了，这根本就是在逆天啊！ 　　看到她满脸惊讶，容华低低地笑了起来，那表情看不出到底是高兴，还是遗憾：“能够从混沌崖上跳下来而不死的，整个修真界大概也就只有我们两人。哪怕只要摔下来的顺序不对，我们之中起码也得死一个。我们两个一心求死，偏偏却都活了下来，我都不知道该说是我们运气好，还是运气差了。” 　　他说完，又是一口血吐出。 　　殷红的验血洒在崖底的乱石之上，红到触目惊心。 　　赵姒慌忙打开储物袋开始在里面翻找起疗伤的丹药，哪怕这里是绝灵禁地，丹药未必能发挥出多少效用，她还是想死马当活马医试一下。 　　不知道是容华本身□□强大，还是丹药的效力还没来得及散去，吞下赵姒喂下的丹药后，容华的脸色竟然真的好看了几分。 　　他靠着崖壁坐着，似笑非笑地望着赵姒：“既然你已经打定了主意要离开这个世界，为什么还要在乎他的死活？他在这个世界的死活跟你有关系吗？” 　　赵姒闻言一愣。这本就只是一本书而已，荣华也不过是书中的人物，身为一个来自更高维度世界的穿越者，她甚至都无法确定自己离开后这个世界是否依然会继续运转下去。她直到此时才意识到自己之前的那点坚持竟显得有些可笑。 　　然而，容华此刻脸上的表情让她根本没办法认输，她恶狠狠瞪他一眼，冷冷道：“我就是在乎，关你屁事？” 　　容华摇了摇头，挑眉笑道：“你又忘了，我就是他啊！” 　　赵姒没理他，自顾自环顾了一圈崖底的景象后，幽幽叹了口气：“既然我们两个都没死，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原本一直笑容满面的容华闻言，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 　　显然，此时连他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看到他此刻的表情，赵姒哭笑不得，暗暗叹了句自作孽不可活，故意幸灾乐祸地火上浇油：“这里是绝灵禁地，你现在就算想飞升都不可能了。做好心理准备，在崖底困一辈子吧！” 　　之前关禁闭的时候，赵姒曾亲眼见过荣华不受阻碍地轻松飞入禁闭的石室，也曾羡慕不已。后来去藏书阁一查资料才知道，那仅仅只是因为那是崖顶，算是绝灵禁地的外围，绝灵的效力没那么强大罢了。如今到了崖底，哪怕是以荣华的修为，也只能徒呼奈何。 　　大概是不想认输，容华捂嘴轻咳两声，笑道：“就这样，跟你在这里困一辈子也好。干干净净，只有我们两个人。” 　　赵姒怒目瞪他：“你真是个疯子！” 　　容华依旧嬉皮笑脸：“我是个疯子，你也是个疯子，那我们两个岂不是天生一对？” 　　赵姒没兴趣跟他抬杠，继续打量周围的环境。不愧是绝灵禁地，混沌崖崖底寸草不生，别说飞禽走兽了，甚至连蚂蚁蜈蚣都没有一只。唯一能看到的只有大大小小的碎石块，还有太上谷多年来扔下来的各种杂物。 　　其中最多的就是百姓们为太上谷祈福用的天灯。 　　她捡起一只已经被烧毁了一半的天灯，苦笑着摇了摇头：“不好意思，如果我们继续留在这里，恐怕根本没什么一辈子。这里是绝灵禁地，没有灵力，哪怕以你的修为也需要食物，这里没吃没喝，我们会饿死在这里。” 　　提到饿死，她的眉头下意识地一皱，前世今生无数糟糕的记忆纷至沓来：“饿死绝对是我最讨厌的死法。” 　　“我也一样！” 第98章 98再见了 再见了！师尊，你一定要好…… 　　赵姒叹口气, 打开储物袋开始清点里面的食物。 　　她从小被饿怕了，别人的储物袋里装满了灵石法宝，恨不得把整个宝库都揣在自己身上, 好提升自己的战力，她的储物袋里装的最多的却是食物, 各种各样的食物。自从入了太上谷她就像是一只掉入了米缸的老鼠，拼命往储物袋里扒拉各种好吃的。 　　之前还因为这个被荣华笑过, 弄到最后，连荣华都被她传染了, 爱上了囤积食物。幸亏这个世界的储物袋储物戒能够隔绝时间空间，可以做到完美保鲜, 不然, 他们师徒二人不知道要浪费掉多少食物。 　　想到荣华, 赵姒眼前一亮, 转头望向此刻依然靠着崖壁表情痛苦的容华：“你的储物戒里有什么？” 　　容华闻言下意识地往储物戒里看了一眼，顿时一声惊呼：“荣华这家伙是不是有毛病？储物戒里除了最小的角落里堆着太上谷的相关物品, 其他位置全是食物, 大部分还都是些没有丝毫灵气的凡间食物，疯了吧！” 　　听到这个回答，赵姒放心地一笑。看来暂时不用担心会被饿死了。 　　容华惊呼完毕，忽然回过神来, 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这算是歪打正着吗？” 　　眼前的确不必再担心会被饿死，但从长远考虑，如果一直找不到上去的办法, 他们两个依然会被饿死在这里。 　　赵姒什么死法都可以接受，唯独不愿接受饿死。她皱了皱眉，继续在崖底探索起来。她把探索的重点放在了太上谷丢下来的那堆垃圾上, 说不定能从中找到些有用的东西。 　　容华看来伤得很重，自从掉下来之后就一直靠着崖壁坐着，也不知道他所谓的断了几根骨头到底是几根。不过看他的脸色，暂时应该还死不了，赵姒也就没去管他。 　　没想到她不理他，他却开始没话找话：“我想死是觉得这个世界太过糟糕，配不上我。你呢？你小小年纪为什么一心求死？” 　　赵姒一边翻检垃圾，一边漫不经心地答：“跟你一样的理由。”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答案其实也没错，她觉得书中世界太过糟糕，所以想回原来的世界。 　　没想到听到这话，容华竟开始哈哈大笑：“哈哈，我们果然是天生一对。如果你愿意嫁给我，我其实可以考虑一下不死。我很想看看我们两个疯子会生出什么样的小孩。” 　　赵姒没理他，继续翻检眼前的垃圾。混沌崖是绝灵禁地，修真者根本下不来，历史上那些无意中下来的基本都成了枯骨。从上面掉下来的垃圾自然不可能有人清理，于是便一层堆一层，厚厚堆积了起来。某些位置，垃圾甚至堆到了有几尺厚。 　　光是之前天道谷一役落下来的那些天灯便堆了厚厚一摞。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赵姒一边翻检，一边看天灯上那些还没褪色的字迹。 　　——“少谷主平安喜乐，无病无灾。” 　　——“少谷主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 　　赵姒把那盏遇难成祥灯扔回去的时候动作有点大，里面忽然咕噜噜滚出来半截没烧完的蜡烛。看到蜡烛，她顿时眼前一亮。 　　遇难成祥，果然是遇难成祥啊！ 　　看看满地的天灯，再看看手中的半截蜡烛，她的脑中迅速闪过了一个疯狂的念头。 　　热气球！她可以做个热气球飞上去！ 　　绝灵禁地无法使用灵力，但物理法则依旧是有效的。这个想法完全可行。 　　想明白这一点后，她立刻开始兴致勃勃地搜寻起了没烧完的蜡烛，没过多久，竟捡了小小一堆。 　　看到她像个找到了新玩具的孩子般兴高采烈地捡着蜡烛，容华哭笑不得：“你在干什么？” 　　赵姒抬头望他一眼，满脸雀跃：“我想到出去的办法了！” 　　可惜容华明显不信：“不是说这里是绝灵禁地吗？难道说你不用灵力也能飞？” 　　赵姒微微一笑，自信地点了点头：“对啊，我不用灵力也可以飞！既然天灯不用灵力也可以飞，那我们为什么不能做个大号的天灯？” 　　搜寻了崖底所有的蜡烛，确定燃料应该够用后，赵姒立刻兴致勃勃开始了热气球的制作。之前还在为食物充足而高兴，等到打开储物袋开始寻找制作热气球的材料时，她顿时傻了眼。储物袋里都是食物，连换洗的衣服都没有几件。 　　一看容华那边，比她好不了多少，两人拿出了所有换洗的衣服，又脱了身上的外套，凑起来的布料才终于勉强能够做一个小气球。好在赵姒有备无患，在储物袋里放了针线包，才不至于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之后的几天里，从没拿过针线的赵姒不得不硬着头皮做起了针线活，好在她虽手残，也没手残到偶像剧里能把自己手指扎成筛子的地步，在她的不懈努力之下，热气球终于开始一点一点成型了。 　　整个过程中，容华一直冷眼旁观，看那表情，明显对此并不乐观。 　　赵姒也不理他，依旧自顾自做着自己的动作。 　　某天，夜深人静，看着天空中那轮缺了一口的月亮，容华忽然冷不防问他：“我问个问题一直想问你。为什么你可以抱他，却不肯被我抱；你想吻他，却不肯被我亲？” 　　他所在的角度此刻刚好被一缕月光照亮，月光下，他的一双眼睛熠熠生辉，语气却透着说不出的苦涩：“我有他全部的记忆，我也是他啊，为什么，我就不行？” 　　赵姒沉默半晌，终于叹息一声，幽幽开了口：“你一定想要一个理由吗？好吧，告诉你也无妨。因为他永远不会让我受到伤害，他永远不可能带着我从悬崖上跳下来。” 　　说到这里，她抬头望了一眼月光下黑黝黝的悬崖峭壁，微微一笑：“你的确是他，但却只是他的懦弱，恐惧，自卑与恶念的集合体罢了。他一直在向前，而你，却永远被困在过去。” 　　容华眸光一黯，迅速低下了头去。 　　半晌，他的声音才终于再度响起：“既然你一直想死，现在为什么又如此执着地想要上去？” 　　“当然是为了荣华啊！”赵姒答得理所当然，“除非亲口听到荣华对我说，他不想活了，不然，哪怕只剩下最后一口气，我也会努力把他送上去！” 　　容华闻言一愣，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定定望着赵姒月光下光洁如玉的侧脸，久久没有回神。 　　热气球已经完工，就差最后的试飞。第二天一早，吃了简单的早饭后，赵姒便兴致勃勃地开始了试飞。 　　试飞的结果却令人揪心，热气球太小，只能带得动一个人。 　　材料所限，开始做之前，赵姒就已经有了预感，如今预感应验，她倒是没有太过惊讶。反倒是容华，看到这一幕，眉头紧紧拧到了一起。 　　试飞成功，赵姒狡黠地一笑，迈步走向了容华。 　　“疯丫头，你干什么？” 　　赵姒三下五除二把人绑到了热气球上。 　　绑完人，她满意地点了点头：“真好啊，这里是绝灵禁地，你刚好又伤重，不然我还真制服不了你。” 　　“放开我！”意识到她准备做什么，容华一脸的难以置信。 　　“再见了！师尊，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被绑在热气球上的容华拼命摇头：“不！不！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求你，不要对我做这么残忍的事情！” 　　可惜赵姒根本不理他，毫不犹豫拔出镇邪，一剑砍断了绳子。 　　那动作，真是英姿飒爽，一气呵成。 　　热气球缓缓升上天空，用二人衣服拼凑而成的热气球丑归丑，飞行的姿态倒是平稳。 　　看着热气球平稳上升，赵姒松了一口气，刚刚从储物袋里掏出枚灵果啃着，忽然听到热气球上传来容华的一声嘶吼。 　　“啊啊啊啊啊……”这声嘶吼石破天惊，既像是了失去了配偶的孤雁，又仿佛猛兽濒死的哀嚎，吓得赵姒手中的灵果都掉了。 　　下一个瞬间，天空中原本正平稳上升的热气球猛然倾斜，而后竟如喝醉了酒一般，摇摇晃晃地坠毁在了那堆由天灯残骸组成的垃圾山上。 　　赵姒慌忙跑过去救火，可惜身边没有水，天灯的残骸又极度干燥易燃，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耗费了无数精力好不容易做成的热气球在烈火中化为灰烬。 　　然而，事情的始作俑者却根本没有半点闯下了大祸的自觉，此刻正望着她目光灼灼：“我不走！要死一起死！” 　　赵姒抹了把脸上的汗水，欲哭无泪：“你是不是傻，谁说我留在下面就必死无疑的？我都已经把正确答案给你了，你都不会抄吗？等你上去了之后，仿照我做的热气球做一个一模一样的，丢下来给我不就行了？” 　　面前原本一脸视死如归表情的男人顿时傻了眼：“那你刚刚为什么摆出那种生离死别的架势？” 　　赵姒满脸苦色，一脸悔不当初的模样：“故意逗你玩。难道就只许你欺负我，不许我小小报复一下吗？” 　　原本只是想逗逗他而已，以他的智商，上去之后肯定能回过神来，只是没想到这白痴关心则乱，直接不管不顾地跳了下来。跳下来不算，关键还把热气球给毁了…… 　　赵姒望了一眼不远处已经化为灰烬的热气球残骸，无语问苍天。 　　“我们根本没材料做第二个热气球，这下是真的死定了。” 　　之前拍戏的时候，每次遇到像这种你先走，我殿后！不你先走！不，你先！像这样推来推去，最后还要死一个的剧情，赵姒总会忍不住在心中疯狂吐槽编剧的智商。明明先跑掉一个，搬来救兵救另一个完全来得及，怎么就非得推来推去硬死一个才开心？ 　　她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竟也会遇到类似的状况。 　　不过仔细想想也对，如果遇到类似的状况，被推着先走的那人如果真的二话不说，转身就走，虽然是最理智也最正确的判断，但的确免不了会让留下的那个人寒心。 第99章 99融合了 谢谢你愿意为我头脑一热，…… 　　赵姒哭笑不得地打量眼前目瞪口呆的男人。 　　因为刚刚从坠毁的热气球上下来, 此刻的他脸上脏兮兮的，头发上还有着烧焦的痕迹。之前外袍被赵姒抢走做了热气球，此刻他身上只剩一身中衣, 偏偏连那身中衣也已破破烂烂，到处都是飞溅的火星燎出来的焦痕。 　　自从被他收入太上谷, 赵姒眼中的他一直都是白衣胜雪，仙气飘飘的模样, 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么狼狈的样子。然而，不知怎的, 她却感觉此刻的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好看。 　　搞清楚状况后，面前的男人满心自责：“我当时根本来不及想那么多, 头脑一热就跳了下来……”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 再追究责任也没有意义, 赵姒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长长叹了口气：“谢谢你愿意为我头脑一热，师尊。” 　　“你……” 　　“看眼神就知道是你。” 　　看到荣华又是一阵咳嗽, 赵姒慌忙过去一把扶住了他。 　　几天的辛苦白费, 一切又回到了起点。唯一的不同不过是陪着赵姒被困崖底的人从容华变成了荣华。 　　荣华满心歉疚：“我有他控制这个身体时的记忆，他做的事情我都知道，但是我无法阻止，对不起！” 　　“没关系, 与你无关。”赵姒望一眼他嘴角的血迹，她之前就觉得容华已经自食其果了，现在反而担心他身上的伤势有没有大碍。 　　之所以打算把他先送上去, 也是因为他身上的伤，这种程度的伤对全盛状态的他来说自然算不了什么，但此刻身处绝灵禁地, 也不知道他要多久才能复原。 　　想到这里，赵姒顿时懊恼不已：“对不起，我刚刚不应该开那样的玩笑。” 　　作为一个多次靠着别人的牺牲才能活下来的人，荣华应该恨极了那种只能眼睁睁看着，却无能为力的感觉。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恐怕刚好让他重温了人生中最痛苦的感受。连容华都曾说过，宁愿当时死的那个人是他。荣华又会是什么感觉呢？ 　　之前那一幕，她只是心血来潮的恶作剧，却恐怕狠狠在他伤口上撒了一把盐。那样的状况下，他会不顾一切地跳下来，也就不足为奇了。 　　没想到荣华闻言，竟摇了摇头：“不，你不必道歉，相反，我还要谢谢你。如果不是刚刚那一幕，我恐怕到现在还在自怨自艾，是你的玩笑让我重新振作了起来。你放心，以后那个由我的懦弱，恐惧，自卑与恶念组成的集合体，再也没有机会出现了。” 　　赵姒闻言，诧异地抬头望向了面前的男人。 　　“融合了所有记忆我才知道，原来他不过是曾经那个懦弱的我，他已经被我融合了，噩梦过去了，你以后再也不用担心我会时不时发疯了。” 　　面前的男人说到这里，嘴角一勾，那一刹的表情，竟像极了容华。 　　也对，他们本来就是同一个人。 　　“那就好……”虽然赵姒自认百无禁忌，哪怕面对容华也能过得很好。但像跳崖这样的事，还是太过刺激了，如果可能她还是希望以后别再遇到。 　　明明应该高兴才对，但不知怎的，脑海中浮现出之前容华问她为什么他可以，我不行时的表情，她竟觉得胸口闷闷的，有些难受。 　　“是他主动让出的身体控制权，心甘情愿让我融合他，唯一的条件是让我活着带你离开这里。” 　　“他主动的？”赵姒一愣，眼泪忽然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荣华微微一笑，一把将身旁的女孩揽入了怀中：“是啊，曾经的我，其实也没那么糟糕，不是吗？” 　　“是的。”想起跟容华相处的点点滴滴，赵姒哭笑不得地点了点头。他任性，自我，惟恐天下不乱，但其实，也没那么糟糕。 　　食物充足，离开无望，荣华索性开始安心养伤。 　　混沌崖壁立千仞，高耸入云，又是绝灵禁地，完全没有灵力缓冲，从上面跳下来能够不死就已经是一个奇迹，断掉几根骨头委实算不得什么大事。 　　虽然没办法使用灵力，但荣华肉身的力量依旧还在，恢复能力自然比普通人高上一筹，总算幸运地在所有食物即将耗尽之前恢复了行动能力。 　　之前赵姒还觉得自己像仓鼠一样囤食物有些可笑，此时才发现有时候囤积癖真的能够救命。 　　虽然食物还有四五天的量，但师徒二人一致决定开始往上爬。无法使用灵力，又没有外物可以借助，爬上去，已经是摆在二人面前唯一的选择。 　　“爬上去，我怎么觉得这个打算这么疯狂？”赵姒抬头望了一眼混沌崖接近九十度的陡峭石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虽然她在原世界也玩过攀岩，但那是在重重保护之下。现在，她不仅要毫无保护徒手攀岩，可怕的是，还不知道这岩壁到底有多高，想想就让人望而生畏啊！ 　　“没有别的办法了，爬吧！”荣华用绳子将二人拴在一起，毫不犹豫开始了攀爬。 　　留在原地犹豫根本没有意义，赵姒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开始攀爬之后，她才发觉自己远远低估了自己的实力，哪怕如今无法使用灵力，她依旧是筑基期的修真者，肉身力量跟普通人根本不可同日而语，在原世界她要费九牛二虎之力才能爬上的位置，现在的她轻松就能做到。 　　至于荣华，修为深不可测，肉身力量自然也远超过她，爬起来比她还要轻松。 　　师徒二人很快爬出了一大截，赵姒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才发现爬出的距离比她预想中更远，崖底的景象竟然已经模模糊糊看不太清楚了。 　　“说不定我们真的能爬上去。”她兴奋地叹了一句，得意忘形之下，竟脚下一滑，哗啦啦从崖壁上往下滑了一段，她非但没觉得害怕，反而一脸兴奋，“刺激！” 　　“你不害怕？”她头顶上方的荣华见状立刻皱起了眉头。 　　赵姒微微一笑，一脸的有恃无恐：“我怕什么？反正我摔下去又不会死！别说死了，我连皮都没有蹭破。” 　　没想到荣华闻言，眉头却皱得更紧：“不！你会死，摔下去你必死无疑！” 　　他声音急切，声色俱厉，那神情前所未有的紧张。 　　赵姒不明所以，只能瞪大眼睛望着他。回忆着之前坠崖的那一幕，忍不住开始怀疑所谓的无垢道体是不是也有使用极限。 　　“相信我！”见她发呆，荣华的神情越发凝重。 　　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如此如临大敌，但赵姒还是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大概是觉得她此刻的表情有些敷衍，荣华又补了一句：“我们两个现在绑在一起，如果你失足，那我们就一起死。” 　　赵姒哭笑不得：“我知道了！” 　　荣华很少用那样的表情说话，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赵姒还是决定相信他。之后的攀爬小心谨慎，再没出现什么意外。 　　二人专心致志往上爬，爬累了，就找个舒服的位置趴着休息一会儿，攀爬之旅并没有像赵姒想象中那样艰辛。以他们二人的速度，她原以为很快就能登顶，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她没能盼来崖顶，却先盼来了天黑。 　　望着最后一缕日光缓缓消失在崖壁上，赵姒一脸的难以置信。她们师徒二人从早上天一亮就开始攀爬，一直爬到了天黑，却依然连崖顶都看不到。 　　“这该死的混沌崖到底有多高啊？”赵姒估算了一下自己之前的坠落时间，忍不住用原世界的重力加速度大致估算了一下，算完，整个人越发暴躁了。这真的是悬崖，而不是马里亚纳海沟吗？ 　　所以他们两个，从马里亚纳海沟的高度坠落，却没死？她越发觉得眼前的场景玄幻了。 　　“从来没人测量过，我只知道，历史上所有坠崖的人没有一个生还，其中包括一位返虚期大能。”荣华说完，才发现这话可能不太吉利，慌忙补充道，“别管它有多高，再高，也总有尽头。” 　　夜幕缓缓拉开，眼前的景象渐渐变得模糊，越来越难看清落脚点。二人没办法，只能暂时先停下了攀爬，在崖壁上寻找能够让他们度过一整个黑夜的落脚点。 　　所幸二人运气还算不错，成功在天彻底黑下来之前，在崖壁上找到了一个能够让二人容身的石台。 　　赵姒之前还觉得在食物还有剩余的状况下就开始往上爬有些激进，直到此时才意识到，这个决定有多么明智。 　　“如果我们真的等把所有食物吃光了才开始往上爬。结果没被饿死在崖底，却饿死在了往上爬的路上，那可真是让人笑掉大牙了。”赵姒缩在石台的最里侧，一边喝着从储物袋里拿出来的热腾腾的小米粥，一边苦中作乐地开起了玩笑，“后人会怎么猜测我们的身份呢？两个不慎坠崖的傻瓜？” 　　“不！”荣华摇摇头，小心翼翼地搂紧了她，“应该是一对殉情的情侣！” 　　赵姒先是一愣，随即从容地靠在了他的怀里，语气戏谑：“我现在真的相信你已经融合了恶魄了。” 　　曾经的荣华根本不可能面不改色地说出这样的话来。 第100章 100不行了 你想死，除非踩着我的尸…… 　　荣华哦了一声：“之前不信吗？” 　　外面的衣服被拿去做热气球了, 夜里的悬崖寒风刺骨，虽没到太上谷夜晚那种程度，却也冷得让人直打哆嗦, 赵姒又往荣华温暖的怀抱里钻了钻，而后才笑道：“总觉得那家伙没那么容易消失, 不是说祸害遗千年吗？” 　　“人总有自己的死穴，一旦点中, 一触即溃。”荣华摇了摇头，显然不打算继续在这个问题上深究, 话锋一转，“当时我抱着你从混沌崖上跳下来, 如果我们没能爬上去, 外人会怎么看呢？” 　　他低头揉了揉赵姒的头发, 微微一笑：“我觉得殉情是个比较合理的猜测。师徒相恋, 世所不容，所以一时想不开决定殉情。” 　　赵姒笑着补充：“如果我死后, 异魔之患真的解除, 那就是畏罪自杀。” 　　“不！依然是殉情啊！”荣华摇了摇头，望着天边的月亮勾了勾嘴角，“太上谷谷主为流言所困，左右为难。既舍不得爱徒, 又不忍生灵涂炭，万般无奈之下，毅然决然地决定带着爱徒一起赴死。既全了自己的一腔爱徒之心, 又能不负苍生。” 　　赵姒被他那一本正经的模样逗笑了：“这哪算什么殉情啊？” 　　“我说算就算！”荣华竟也学会了耍赖。 　　想到网上的流言，赵姒一阵心虚。借着月光小心地打量了一下荣华的表情后，她终于忍不住问：“如果有一天, 真的让你在整个修真界和我之间做选择，你会选哪个？” 　　她原以为这个问题一定很难回答，没想到荣华却不假思索：“我会选你！” 　　语气笃定，斩钉截铁，根本没有任何迟疑与犹豫。 　　赵姒受宠若惊：“为什么？” 　　荣华脸上的笑意缓缓褪去：“天承帝做过同样的选择，他的结局你看到了。” 　　永失所爱，最后连自己都被当成垃圾一样清理掉，不可谓不悲惨。 　　赵姒一愣，随即摇头：“那不一样，天承帝那是误信谗言，但异魔却是真实存在的。” 　　“没什么不一样的，归根结底都是男人无能罢了。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的男人，是可悲的！”荣华说到这里忽然收紧了双手，赵姒被他的怀抱勒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可是……” 　　“你什么都不用管。天塌下来，有我顶着！如果有谁想动你，让他先踏过我的尸体！”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赵姒只能乖巧地闭了嘴巴。 　　她偷偷回顾了一下当初余皇后被陷害的整个过程，震惊地发现虽然起因背景完全不同，但却跟她如今的处境高度重合，唯一的不同仅仅只是那个被迫做出选择的人，从人间帝王变成了修真界的主宰罢了。 　　这是多么操蛋的巧合啊！考虑到荣华曾经的经历，赵姒觉得她已经可以把回家这一条彻底从自己的心愿清单上划掉了。 　　“这里太窄了，我们两个一起睡可能会发生意外，你先睡吧，我守夜。”荣华说完，从储物戒里拿出一张超大的甩饼盖在了赵姒的身上。 　　没办法，衣服被褥，所有能利用的东西之前都被拿来做热气球了，能当被子盖的，也就只有好吃的甩饼了。 　　看到甩饼，赵姒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忍不住张嘴咬了一口，被荣华狠狠一瞪，才乖乖闭上了眼睛。 　　甩饼虽不厚，保暖度却不错，躺在荣华的怀里，这一觉赵姒睡得舒爽无比。没有计时工具，她特意拿了一个天机府的发条玩具当闹钟，总算没有睡过头。 　　荣华直到她醒来才疲惫地睡去，大概真的累了，这一觉他睡得很沉。自从恶魄被赵姒从蜃楼里放出来，他还是头一回睡得如此平静安稳，仿佛一个回到母亲怀抱的婴儿。 　　望着他月光下安静的睡颜，赵姒终于意识到，他真的已经没事了。 　　真好啊…… 　　赵姒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他的脸颊，回想起之前恶魄说他自己不愿醒来的画面，依旧心有余悸。她根本不敢想象如果他真的无法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她该怎么办才好。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让她无比真切地意识到眼前的这个男人对她来说到底有多重要。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回身，紧紧搂住了他。漆黑冰冷的悬崖上，男人的体温暖得仿佛一颗燃烧的小太阳。 　　翌日，依旧是枯燥的攀爬。 　　混沌崖简直就是攀岩者的噩梦，崖壁陡峭，借力点还少，越往上，攀爬难度越高。 　　开始几天还好，随着攀爬的持续，二人的状态开始持续下滑。没了灵力的保护，修为不过筑基期的赵姒手指手肘等等需要借力的位置都已经被磨破，到后来，每往上攀爬一米都要耗尽浑身的力气。 　　然而，令她绝望的是，崖壁依旧一眼望不到头。这世上最恐怖的不是痛苦，也不是疲惫，而是绝望。那种无论如何努力都看不到曙光的绝望简直能把人逼疯。她一直以为经历过之前天道谷的那一役，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事情能够打倒她，事实证明，是她高估了自己。 　　夜幕降临，再度找了个石台休息的二人相顾无言。 　　赵姒情绪不对，连荣华都被影响，低着头一语不发。为了御寒，赵姒一直忍着没吃那几张被他们二人当成被子的甩饼，但今天，她却不再忍耐，大口大口嚼着因为这几夜山风的吹拂变得有些干硬的甩饼。 　　直到吃掉一整张甩饼，赵姒才幽幽开了口：“明天你一个人上去吧，别管我了。” 　　“这不可能！”荣华被她的话吓了一跳，眉头立刻紧紧拧了起来。 　　“你看我的手脚，我已经不行了。”赵姒苦笑着向他展示自己已经被磨得血肉模糊的手脚，“你可以先上去，我在这里等你。” 　　“不！”荣华用力摇头，“我们一起上去，我背你上去！” 　　赵姒瞠目结舌：“你疯了，一个人爬上去都那么难，再背一个人，你是在找死吗？” 　　荣华目光决绝：“那就一起死！” 　　他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第二天，竟真的用绳子把赵姒绑在了背上。赵姒想要挣扎，却又不敢，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艰难地一点一点向上攀爬。 　　此刻，趴在他背上，她才震惊得发现他的状况其实根本没比她好多少，手指早已磨破了，每一次攀爬都会在崖壁上留下五个深深的血指印，回头一看，甚至能借着手指印清晰地在崖壁上判断出他攀爬的路径。 　　然而，面对着这种能够让赵姒崩溃的疼痛，他却面不改色，在背负了一个人的重量的情况下，依旧缓慢却坚定地往上爬着。 　　一步一步，倔强而执着。 　　哪怕他修为逆天，肉身力量也远超常人，但在绝灵禁地，人力终究有极限。等到再度找到一个可以歇脚的石台坐下，他整个人都已经因为过度的疲惫而虚脱，靠着崖壁躺下的一刹那，汗出如浆，面色苍白如纸，让人忍不住怀疑他会不会在下一个瞬间就昏厥过去。 　　看到他这模样，赵姒又是心疼，又是内疚，叹息一声，劝道：“放弃吧！太高了，你背着我，不可能爬上去的！” 　　荣华已经累到发不出声音，却依然倔强地摇着头。 　　“你先上去，我在这里等你。我不骗你，我保证等你！” 　　荣华依旧摇头。 　　见识过这家伙的死心眼，赵姒彻底没办法了。 　　第二天一早，当他再度试图把她往背上绑的时候，她摇了摇头，主动爬上了崖壁。她以为自己可以像荣华一样靠意志力压制身体的疼痛，可惜，依然高估了自己。 　　开始还能勉强忍耐，随着攀爬的持续，痛觉却非但没能变得麻木，反而越发清晰，她满脑子只剩下无尽的疼痛，双手在疼，双腿在疼，浑身的每一个关节都在疼。疼得恨不得马上抛弃掉这具身体。 　　当右手抓到一块凸出的石块，她对疼痛的忍耐终于到达了极限，手一松，脚一滑，身体便不受控制地往崖底滑去。 　　此时此刻，她非但没有死亡的恐惧，反而只有轻松，终于可以回家的轻松。 　　然而，这种感觉只持续了短短一瞬。 　　下一个瞬间，一双大手已死死拽住了拴在她腰上的绳子。 　　赵姒难以置信：“我明明已经偷偷割断，只留了一点皮连着……” 　　上方的男人苦笑：“我又偷偷系上了！” 　　可惜，他脸上的得意的笑容同样只持续了短短一瞬。他此刻的落脚点并不算太好，之前左脚踩空，如今浑身的力量都落在了右脚跟双手上，偏偏为了拉住赵姒，他又不得不主动松开右手放弃了一个借力点，如今两人所有的重量都落在了那两块小小的岩石上。 　　“不行了，那块石头快撑不住了，你放手吧！” 　　荣华没有回答，只是咬紧牙关，努力开始试图把赵姒往上提。他的手指这段时间就没好过，被绳子一拽，立刻有鲜血一滴一滴落到赵姒的脸上。 　　赵姒终于崩溃，歇斯底里地大吼起来：“你放手！放手啊！我求你了，放手吧！够了，真的够了，求你放我回家吧！” 　　吼到最后，她甚至都已经顾不得天道会不会屏蔽，把心里话都给吼了出来。 　　然而，她却非但没能等来荣华的松手，反而等来了他死不松手的宣言。 　　“我也想过死，不仅自己想死，甚至还想拉着全世界的人一起陪葬。可是，我娘她不许我死，她逼着我发誓好好活下去，逼着我发誓不报复仇人。我曾经恨过她，我宁可当初跟他一起死了，也不想活得如此痛苦。” 　　“但现在，我终于理解了她的苦心。我很庆幸她当初逼着我活了下来，活着才能遇到你们，活着才有现在的我。”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那么执着地想死，也没兴趣知道。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不许！你想死，除非踩着我的尸体！” 　　荣华说完，再度开始使力，他脚下那块原本就已经布满裂纹的石块终于再也承受不住二人的重量，咔嚓咔嚓崩解成了无数块。 　　随着石块的崩裂，失去了借力点的他脚下一滑，无法遏制地被赵姒的重量拽了下去。 第101章 101不死了 我答应你，我会好好活在…… 　　幸运的是, 二人坠落的这一段崖壁，相较之前接近九十度垂直的崖壁要平缓不少，一阵猛烈的滑行后, 赵姒竟恰巧落到了之前二人落脚的石台上。 　　感谢把两人系在一起的绳子，荣华虽然错过了石台, 却因为死死抓着绳子被挂在了半空中。借助绳子，他很快在崖壁上找到了落脚点, 成功爬上了石台。 　　坐在狭窄的石台上，劫后余生的二人相顾无言。 　　他们现在最大的问题根本不是能不能够爬上去, 而是，食物快没了。 　　意识到崖壁没那么好爬后, 他们有意开始节省食物, 原本只能支撑四五天的食物, 他们已经吃了将近十天, 然而，再怎么节省, 如今也已经快到极限了。 　　决定放弃之后, 赵姒曾经以减轻重量为由，把所有食物都转移到了荣华的储物戒中。绝灵禁地很神奇，隔绝灵力却并不影响储物戒储物袋的使用，只是不影响归不影响, 使用者却要承受里面所有物品的重量，这刚好给了赵姒借口。 　　“其实你拉住我也没有意义，我们就剩最后两张甩饼和两瓶果露了。”然而, 从他们如今所在的角度，却依旧看不到崖顶。能爬上去的希望实在太过渺茫了。 　　赵姒咬了咬因为缺水而干裂起皮的嘴唇，长长叹了口气。 　　荣华没有说话, 只是默默从储物戒中拿出一瓶果露，打开，递给了她。 　　赵姒二话不说，接过果露，一口气喝了半瓶，才再度把瓶子递还给荣华。 　　荣华接过了瓶子，却没有喝，盖上盖子后又放回了储物戒中。 　　二人就这么静静坐在那里，望着对面崖壁上缓缓移动的光影。 　　半晌，还是荣华幽幽开了口：“虽然答应了我娘要好好活着，但其实，我一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直到，遇到了你。开始，只是觉得你的想法很奇怪，下意识地觉得应该阻止你。但现在，我好像已经习惯了你的存在。那天，当我发觉你依然一心求死的时候，我忽然觉得生命失去了意义，刚好又去荣家村看到了那样的景象，一时没能缓过来。” 　　听到荣华的自白，赵姒惊讶不已，难以置信地转头看他：“所以，你失去求生意志是因为我？” 　　荣华点了点头，苦涩一笑：“直到眼睁睁看着恶魄带着你跳崖，我才发现，我没有你不行。” 　　他的目光落到赵姒脸上，前所未有的认真：“那一刻，我突然想通了，我不想死，也不想让你死。你怨我也好，恨我也罢，我都绝对不会让你死在我的前面！我会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死死地抓住你！” 　　他说完，竟再度试图把赵姒望背上绑。 　　察觉到他的打算，哪怕石台狭窄，赵姒依旧忍不住小小地挣扎了一下。 　　“你干什么？” 　　“继续往上爬！” 　　“这根本没有意义！” 　　“不管有没有意义，我都要继续试试！就算注定不可能生还，我也会选择死在往上爬的路上，而不是坐在这里等死！” 　　荣华说话的时候目光专注，神色凝重，那眼神中的坚定与决绝令人动容。 　　赵姒深吸了一口气，终于理解了他之前那句，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死死地抓住你是什么意思。作为那根倒霉的救命稻草，她认栽。 　　她从衣服下摆上撕下几根布条，开始往手指上缠，准备缠完就继续往上爬。然而，她刚缠到一半，头顶上方忽然传来一阵哗哗声。抬头一看，竟有无数碎石从崖顶上方滚了下来。 　　荣华几乎在碎石滚落的瞬间就将她压在了身下，二人尽量贴近崖壁，无数大大小小的碎石擦着他们的身体坠向崖底深处。 　　这阵碎石雨来得太过突然，赵姒下意识地皱了皱眉，探头朝崖顶望去，只一眼，她便愣住了。原本空无一物的崖壁上，忽然多出了一个熟悉的升降篮。 　　“这是……太上谷的升降篮……”认出那是当初送她进崖壁上的石室关禁闭的升降篮，赵姒欣喜若狂，“应该是揽月！我们有救了！” 　　跟之前漫长的攀爬过程比起来，从休息的石台通往升降篮的路轻松到难以置信。 　　一前一后爬进升降篮，感受到篮子开始平稳上升，劫后余生的二人抱在一起，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笑完，又再度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 　　两人大眼瞪小眼。 　　“我们得救了！” 　　“对，我们得救了！” 　　仿佛是不敢相信这个事实，二人相互掐了一把以确定这不是在做梦。掐完，又心疼地替对方揉着被掐疼的肉，像极了两个傻瓜。 　　升降篮依旧在徐徐上升，二人眼中难如登天的高度此刻倏忽即过。 　　确定不是在做梦后，气氛忽然变得僵硬起来。 　　就在赵姒想着是不是该说些什么来打破这难耐的沉默时，荣华的声音忽然低低地在她耳畔响了起来：“你……我发现我没有你不行，你可以……为了我不死吗？” 　　赵姒吃了一惊，下意识地抬头望向他的眼睛，恰好对上了他此刻那仿佛即将被抛弃的小动物般哀戚而乞求的目光。 　　心中某根弦突然被波动，她只觉鼻子一酸，胸口酸酸涨涨说不出的难受。 　　“我不死了，不死了！”赵姒拼命摇头，努力压抑眼中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我答应你，我会好好活在这个世界上！” 　　“拉勾！”荣华忽然试探着伸出了小指。 　　赵姒毫不犹豫伸出小指勾上：“好，我们拉勾。” 　　想到之前二人拉勾的经历，她微微一笑，补充道：“如果有一天，我不经你同意就擅自死了，那我就是小狗！” 　　得到了赵姒的保证，荣华那双原本仿佛蒙着一层阴霾的眼睛霎时便亮了起来，光芒熠熠，仿佛盛着星辰，好看到让人倒吸一口凉气。 　　眼前的男人明明衣衫不整，浑身是血，头发上还蒙着一层灰，赵姒却觉得此刻的他，说不出的好看。 　　她忍不住一把勾住他的脖子，在他唇上轻啄了一口。亲完，刚想功成身退，没想到却被荣华一把按住了后脑勺。 　　荣华同样不嫌弃她脏得仿佛刚刚在泥里滚过一般，毫不犹豫加深了这个吻。 　　他吻得温柔而专注，吻技完美复刻了当初赵姒在蜃影石中调戏他时的那个吻，如果此刻身旁有围观群众，说不定会误以为他是个接吻高手。唇齿交缠，意乱情迷，二人吻得难舍难分，根本就没注意到升降篮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升到崖顶，静止不动了。 　　崖上风声飒飒，二人的世界中只有彼此，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有对方身上甜蜜的味道和胸口流淌的默默温情，根本无暇顾忌外面的世界。哪怕已经有些喘不过来气，依旧没人舍得停下这个吻。 　　二人直到听到空气中响起一个稚嫩的童声，意识到声音已近在咫尺，这才如梦初醒般分开。 　　“师尊！师祖！” 　　声音很熟悉，透着难以掩饰的兴奋，赵姒循声望去，发现果然正是揽月。 　　这几天对揽月一个孩子来说，显然十分难熬，亲眼见到师祖抱着师尊跳了崖，跳的还是传说中曾经连返虚境大能都没能生还的混沌崖。她能坚持到现在还没崩溃，已经是她心理素质一流。 　　此刻的她身上依旧穿着当日赵姒师徒二人跳崖时的那身衣服，小脸苍白，双眼红肿，连原本来到太上谷后被养得红润了不少的小脸也变尖了不少，也不知道这段时间，她是怎么过的。 　　除了揽月，崖上还围着不少侍女，除了侍女，甚至还有几名玄天宗的弟子。同样一个个面色憔悴，神情疲惫。可以想像得到，这些天，他们必定一直在努力想办法营救下方的二人。 　　当升降篮升上崖顶，那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落在了篮中的二人身上，屏息凝神，犹如期待巨星登场。不巧的是，二人刚刚那个情不自禁的吻刚好在这种万众瞩目的时刻暴露在了众目睽睽之下。 　　察觉到围观群众眼神中的异样，荣华摸了摸鼻子，一脸尴尬：“这是，太上谷的……嗯，传统。” 　　想起之前自己在蜃影石中调戏荣华的情景，赵姒哈哈大笑。 　　“师尊，师祖，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呜呜呜……”揽月此时已经不顾一切地飞奔过去，扑进了二人怀中，搂着二人，嚎啕大哭。 　　劫后余生，看到师徒二人此刻这狼狈的模样，一般人都不会忍心去苛责他们。哪怕明知刚刚那一幕不太正常，也没有人会选择在这种时候发难，打破这祖孙三代重逢的美妙画面。 　　然而，师徒二人还没来得及为刚刚的蒙混过关而高兴，空气中忽然响起了一个冰冷的男声：“我怎么不知道太上谷竟有这样的传统？” 　　声音冷到仿佛从冰窟窿里发出来，咬牙切齿，寒气彻骨。 　　这个声音赵姒再熟悉不过，在某段时间曾经是她的噩梦。她循声望去，果然看到了清玄那张冷落冰霜的脸。 　　玄天宗掌门清玄的确是揽月能够搬来的最高规格的救兵，他会出现在这里也不奇怪。 　　清玄一步一步，缓缓走向二人，大概因为他此刻的目光实在太过冰冷，每走一步，都仿佛带着一股强大的压迫感：“你们两个到底为什么会坠崖，刚刚那个吻是怎么回事？我需要一个解释。” 　　赵姒挠了挠头，苦笑着打着哈哈，企图蒙混过关：“哈哈，这个问题解释起来有点复杂……” 　　清玄闻言，冷冷瞪她一眼：“你闭嘴，我要听谷主的解释！” 　　他说完，一双虎目杀气腾腾瞪向了荣华。 　　看来是真的生气了，原本一直对荣华毕恭毕敬的他，此刻竟然连尊上都不喊了。此时的他面色铁青，满脸怒容，分明是讨不到一个满意的说法决不罢休的模样。 第102章 102太草了 复国！ 　　绝灵禁地仅限于混沌崖崖底那片区域, 师徒二人一站上崖顶，便感觉周围的灵气疯狂地涌入四肢百骸，仿佛想把二人身处绝灵禁地时的没能吸收到的灵气全部补给他们。 　　在灵气的剧烈冲刷之下, 二人身上的擦伤很快痊愈，背负着沉重偶像包袱的二人甚至还趁着揽月扑到他们怀里的瞬间, 偷偷掐诀把自己给清理干净，还换了衣服。 　　此时的荣华已再度恢复成了修真界众人印象中那个仙气飘飘, 高高在上的模样。 　　可惜，此刻清玄看他的眼神却再没有了先前的崇拜与敬畏, 反而只有轻蔑与鄙夷。 　　二人四目相对，空气一时凝固。 　　面对清玄气势汹汹的质问, 荣华显然有些不知所措, 好几次试图开口, 却又欲言又止。 　　就在赵姒想着该怎样替他解围之时, 头顶的阳光却忽然被一片阴影遮住了。她下意识地抬头，吃惊地在天空中看到了一架类似飞机的造物。 　　那架怪模怪样的飞机降落在崖上, 从驾驶舱的位置跳下来一个熟悉的人影, 赵姒定睛看去，发现竟是冲霄：“我们得到消息就开始紧赶慢赶想方案，总算勉强弄出了几个可行的方案！” 　　“哎呀，不行, 崖底太窄了，没有足够的空间起降。那要不试试这个。来来来，都让一让, 给我们一点空间！”他自顾自打量了一下混沌崖，从储物袋里掏出了一件类似热气球的造物，二话不说就开始加热, 充气。 　　冲霄是个急性子，热气球一升空，便迫不及待地跳上去，准备往崖底降去：“我现在就下去看看，希望他们还活着。我之前看到他们两个往储物袋里囤了不少食物，应该不至于被饿死。” 　　原本只觉得他拿出来的东西新奇，乐得在一旁看西洋景的陆长老慌忙一把抓住了他，哭笑不得地指了指已经完好无损站在崖顶的赵姒荣华师徒二人。 　　冲霄这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咦，人已经救上来了吗？” 　　陆长老点了点头，好心解释道：“我们一直在用升降篮探混沌崖的底，加了好几次绳子都没能触底，本来都已经快绝望了，没想到他们却自己爬进篮子里，被我们拉了上来。” 　　“那就好，那就好！”冲霄长舒了一口气，舒完这口气，左右打量周围人的表情，他皱起眉头挠了挠头，“既然人已经救上来了，你们这是什么表情？” 　　陆长老还好，站在他身旁的陆珉那脸色简直堪比锅底。至于清玄，仿佛一座蓄势待发的活火山，分明已经处于爆发的边缘。 　　陆长老苦涩一笑：“发生了一些意外……” 　　他实在豁不出老脸往下解释。 　　“什么意外？他们受伤了吗？受伤了，那赶快给治啊！医修，你们难道没请医修在崖上待命吗？怎么这么大意？”冲霄满脸急切，冲到二人面前，对着荣华一阵上下其手。 　　被人如此冒犯，荣华却难得的没有恼怒，只是苦笑着推开了他：“我们没事。” 　　冲霄满头雾水：“那怎么说发生了一些意外？” 　　荣华心虚地低下了头：“一切都是我的错。” 　　可惜清玄根本不满意这样的回答，依旧态度强硬，咄咄逼人：“我听揽月说，当时是你抱着赵姒跳下去的？” 　　“对。”荣华苦笑着点了点头。虽然确切的说当时抱着赵姒跳崖的是容华，但在外人眼里，两者根本没有丝毫区别。如今容华已经被他融合，也该他背这个锅。 　　清玄闻言，瞬间暴跳如雷，厉声质问：“你想死自己一个人去死不就行了，为什么带上赵姒？” 　　“清玄掌门，你这话太过分了！”看到清玄那气急败坏，恨不得一口把荣华吃了的模样，赵姒连忙出言喝止。 　　然而，却只换来了清玄的一声厉喝：“你闭嘴！” 　　荣华犹豫着要不要开口，最后终于还是败在了清玄杀人的目光下，低声给出了答案：“因为……因为我喜欢她。” 　　清玄闻言，顿时爆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大笑：“哈哈哈哈……因为你喜欢她，就要带着她去死吗？这简直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面对着从小养大赵姒的清玄，哪怕明知他待赵姒并不怎样，此时此刻，荣华依然下意识地感觉矮了一截：“抱歉，我已经知道错了。我可以向你保证，这样的事情，以后再也不会发生。” 　　清玄依旧冷笑：“我不需要你的保证，我不会把从小养大的孩子交给一个会对自己徒弟出手的禽兽！” 　　“我们走！跟我回玄天宗！”他说完，一把抓住赵姒的手，拽起就走。走出几步，依旧不解恨，又回头，狠狠瞪了荣华一眼，讽刺道，“我以为太上谷光风霁月，君子之风。把你交给他，从此你就安全了，没想到却是亲手把你推入了狼窝。好在亡羊补牢，为时未晚，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一想到曾经在玄天宗过的那些日子，赵姒立刻开始拼命挣扎：“我已经改投太上谷门下，现在我跟你已经没有丝毫关系，你凭什么管我？” 　　如果清玄承认他是她的亲生父亲，赵姒敬他是条汉子。 　　可惜，清玄明显没那么坦荡：“就凭我从小把你养大！” 　　然而，在外人眼里，这一条理由就已经足够了。所有人都只是静静看着，并没有一个人过来劝阻。 　　哪怕是荣华，此刻也露出一脸羞愧的神色，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我不走，我要一辈子跟师尊在一起！” 　　意识到今天可能真的会被清玄带走，赵姒顿时急了，挣扎得越发激烈，可惜，就凭她筑基期的修为，根本不是清玄这样的大能的对手。此刻的她仿佛一只小鸡仔般被清玄拎在了手中。 　　见她挣扎得实在不像样子，清玄面无表情地凑到她耳边，低声威胁：“你不跟我走可以，我会召开天下宗门大会，把今天发生在崖上的这一幕告诉全天下人，让全天下人来评判你的去留！你是想看他身败名裂，还是跟我走？” 　　清玄果然一如既往的卑鄙无耻。赵姒气得咬牙切齿，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憋屈地偃旗息鼓：“我跟你走！” 　　害怕荣华担心，她甚至还扯开嗓门，避重就轻地对荣华吼了句：“师尊你别担心，我师父他只是想我了，我跟他回玄天宗住几天。” 　　也算是给了双方一个台阶下。 　　清玄倒也识趣，并没有拆穿她。 　　赵姒原以为被丢回之前的小院后，她又将过上刚穿来时那样暗无天日的生活，令她没想到的是，她那荒僻的小院竟被布置一新，连衣柜里都添上了适合她身材的衣服。整个院子给人的感觉就是，这里已经等待主人归来许久。 　　回想起之前清玄对待她的态度，赵姒满头雾水，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没想到以往总是随意将她丢在一边不闻不问的清玄，这一次竟然没跟以往那样把人一丢就径直离开，一盏茶的工夫过后，竟然主动过来为她答疑解惑了。 　　但凡冷言少语的家伙，要么不说话，一说话必然字字珠玑。清玄开口的第一句话就石破天惊：“你不是问我凭什么管你吗？我现在可以回答你了，就凭我是你的父亲。之前不告诉你，是怕你年纪小，不小心漏出去，现在，告诉你也无妨。” 　　身为穿书者，赵姒早知道这一点，但亲口听清玄坦白，却依然忍不住感觉震撼。 　　“在太上谷那么久，你现在应该已经知道自己是无垢道体了，对吧？”清玄缓缓呷了一口茶，面露无奈，“这些年我之所以拼命隐藏你的光华，就是害怕出现今天这样的状况，连荣华那样的人都无法经受住无垢道体的诱惑，更别提别人了。” 　　赵姒急忙辩白：“我跟荣华是真心相爱的！” 　　清玄冷笑：“你一个孩子，懂什么叫真心相爱？不过是他手段高明罢了。限制你，孤立你，让你的世界只剩下他一人，对于一个孤立无援的孩子来说，一点点善意就能让人死心塌地。他图的不过是你的身体罢了，真心相爱，笑话！” 　　赵姒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所以，荣华在清玄心目中的形象是个pua了徒弟的心机男？ 　　“等一下……你有没有？”似是想到了什么，清玄倒吸一口凉气，一把抓起赵姒的手，摸上了她的脉门。 　　沉吟片刻后，他长舒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荣华总算还没禽兽到极限！” 　　猜到他刚刚在查探什么，赵姒的一张脸顿时红到了脖子根。 　　现场的气氛实在太尴尬了，赵姒慌忙转移了话题：“之前仙网上关于魏王宝库的消息是不是你放出来的？” 　　“不错。”清玄竟毫不避讳地承认了，神色间颇为得意。 　　赵姒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故意放出这样的消息肯定不仅仅只是为了替自己解围，急忙皱眉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复国！”依然是毫不避讳的答案，清玄说完，甚至还别有深意地望了赵姒一眼，“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从小以女帝的标准严格训练你？” 　　草草草草草…… 　　赵姒顿觉心中杂草丛生，无数杂草疯狂地冒出来，差点没把她噎死。 　　“你你你……”嘈点太多，她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我真名姒渊，乃是魏祖姒崇之后，多年来，我一直秉承先祖遗愿，以光复我大魏昔日的荣光为己任。”清玄长了一张不输小鲜肉的帅脸，此时一身正气，慷慨激昂，竟然还真有那么几分天潢贵胄的味道。 　　可惜，赵姒是个穿越而来的现代人，根本无法被他此刻的慷概激昂所感染，只觉得说不出的可笑，只能无奈劝道：“天道皇朝的皇帝过得有多憋屈你难道不知道吗？连我都可以随意欺凌，根本没有一点尊严可言！在我看来，当皇帝还不如当掌门舒坦。好好当你的玄天宗掌门难道不好吗？” 　　听赵姒提到天道皇朝，清玄冷哼一声，一脸不屑：“既然我要复国，复的自然是修真者的国度。天道皇朝这种有名无实的凡人国度也配与我大魏相提并论？” 　　赵姒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他良久，终于还是忍不住道：“我能让妖器灵性复苏，如果网上的流言是真的，我应该不是你的女儿。你就算成功复国也毫无意义。” 　　一阵长长的沉默，原本激情燃烧的氛围仿佛兜头被浇了一盆凉水，凉到彻骨。赵姒再度从清玄身上感受到了那股生无可恋的沉沉暮气，仿佛瞬间失去了所有希望，只剩下无尽的悲凉与痛苦，与刚刚那踌躇满志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清玄低下头半晌无言，就在赵姒考虑着是不是该劝劝他之时，只见他忽然抬头，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笑道：“没关系，至少肉身还在。只要你还在使用这具肉身，你就是我女儿。虽然灵魂不在了，让这具身体登上帝位也是一样的！” 　　赵姒：…… 第103章 103震惊了 师尊，我想称帝。 　　赵姒定定望着清玄看了良久, 确定他是认真的后，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如果你想复国，自己去好了, 别拉上我，我对当皇帝一点兴趣都没有！” 　　没想到清玄闻言, 眼神却骤然一冷：“不！我复国就是为了扶你登上帝位，如果你不当皇帝, 我还复什么国？” 　　赵姒一脸茫然：“为什么是我？” 　　清玄目光幽深，直直地盯着赵姒：“当初大魏灭亡之时, 曾有预言：我大魏亡于女主，也将再度起于女主。当妖器灵性复苏之时, 便是我大魏荣光重现之日。” 　　赵姒闻言, 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对于一个穿书者来说, 女主这个用词好生微妙啊！ 　　见她皱眉, 清玄冷冷补充：“知道当初天承帝为什么会为了一点可笑的流言就对妻儿痛下杀手吗？因为女主天下的预言是真的。” 　　赵姒不以为然：“你又不是当事人，你怎么知道预言是真的？” 　　清玄没有回答, 反而先问了她一个看似无关的问题：“你知道全知之书吗？” 　　赵姒点点头。 　　全知之书算是那个时代最著名的妖器之一。无所不知, 有问必答，就是提问的代价有些高，一个问题，需要提问者剩下寿命的一半。不过, 在那个人命如草芥的时代，这点代价委实算不得什么。 　　据说每次问完问题，书上都会自动保存最新提问, 也不知是不是为了给后来者当范例。 　　见她点头，清玄这才开始解释：“当初全知之书在天道皇朝手中的时候，天道皇朝曾问过全知之书国祚, 答案就是起于女主，亡于女主。后来我们的先祖费尽千辛万苦偷来全知之书，问它我大魏是否有复国的一天，得到了那则预言。两个问题摆在一起，答案难道还不够明显吗？” 　　赵姒微微一愣。她从来不怀疑妖器的准确性，如果全知之书在魏国先祖的手中，清玄说的应该是真的。 　　难道身为穿越者的她真的是预言中的那个所谓女主？ 　　但问题是，荣华不能对天道皇朝出手啊！连带着她这个当徒弟的也不能随意动天道皇朝。 　　让她复国，岂不是要荣华去死？ 　　更何况如今修真界政局平稳，这种一个人间王朝再加无数修真门派的格局已经绵延了数万年。魏国要复国，必定会打破修真界现有的格局。就算复国成功，未来是祸是福也难以预料。 　　赵姒无法确定世界会不会变得更好，唯一能确定的反而是，这段政局动荡的时期，必定会是普通人的噩梦。在蜃楼里陪着容华折腾了那么多世，没有人比她更了解政局动荡到底有多可怕。 　　好好的，把一个还算平稳的盛世变成一个民不聊生的乱世，疯了吗？ 　　然而，看清玄此刻的表情就知道，想让他打消掉这个疯狂的念头，根本难于登天。 　　不想眼睁睁看着他破坏修真界的和平，赵姒绞尽了脑汁试图想个办法先稳住他，沉吟片刻后，忽然眼前一亮，笑道：“复什么国啊？与其费尽心机复国，不如等我继承了太上谷谷主的位置，直接称帝算了。到时国号用喂还是用嗨，我说了算！” 　　赵姒说完，忍不住在心中偷偷给自己鼓了鼓掌，自己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如此天才的主意都能想到！ 　　清玄显然也被她这个天马行空的复国方式给惊到了，定定望着她看了半晌，才哭笑不得地道：“你知不知道，太上谷跟我大魏是世仇？我大魏当初就是亡于琳琅公主之手。如果不是为了你的安全，我怎么可能让你委身仇人门下？” 　　说到这里，他脸上的表情一僵，面色霎时变得有些狰狞：“荣华简直就是禽兽！你告诉我，他有没有对你做比亲吻更过分的事？” 　　旧事重提，赵姒尴尬不已。面对着清玄逼人的目光，她只能苦笑道：“我不过是根还没长成的豆芽菜，他才是风华绝代的美人，要说做过分的事，也是我见色起意对他做。” 　　眼见着清玄面沉如水，又要骂人，她慌忙道：“你别岔开话题，你也承认，我的计划可行，对吧？既然魏国跟太上谷是世仇，我利用太上谷复国，岂不是刚好报仇？” 　　清玄愣在当场，表情明显有点蒙。 　　赵姒满意地点点头：“就这么说定了，等我继承了谷主的位置就称帝，国号魏。好了，我困了，你可以走了。” 　　这几天被困在崖壁上，她就没睡过一个好觉。如今神经一放松，困意立刻开始一阵阵袭来。她现在恨不得马上扑到柔软的被褥里，倒头就睡。 　　直到赵姒开始把人往外赶，清玄才终于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哭笑不得地道：“你疯了吗？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荣华怎么可能同意如此离谱的要求？” 　　赵姒长长打了个哈欠：“如果他同意了呢？” 　　清玄笑而不语，明显不信荣华真的会同意。 　　赵姒却对荣华信心十足，他那个人虽然身居高位，但其实对功名利禄并不怎么热心，虽然看着古板守旧，但其实内心洒脱不羁得很，不然也不可能心安理得地泡自己徒弟…… 　　加上之前才恢复了记忆，他如今应该对天道皇朝深恶痛绝，这种能够给天道皇朝添堵的事，他应该十分乐于促成。 　　赵姒收回发散的思绪，面向清玄：“那我们打个赌怎么样？如果他同意了就说明他对我是真心的，你放我回太上谷好不好？” 　　清玄不以为然，一口答应：“如果他真的可以为你做到这种程度，放你回去又何妨？” 　　“好，记住你的话！” 　　把清玄送到门口，赵姒顿了顿，打开传信镯通过仙网给荣华发了一则消息：“师尊，把我当初在藏书阁看的那些姒恒的笔记复制一份空投给我。” 　　荣华的回应来得飞快，不过片刻的工夫，便有一道流光从太上谷的方向流星般落到了赵姒手中。 　　赵姒打开一看，发现正是她索要的那些笔记，满意一笑，随手把笔记塞入了此刻正杀气腾腾瞪着她的清玄怀中。 　　意识到他可能是在为她竟敢当着他的面联系荣华而生气，赵姒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她指了指清玄怀中的笔记，示意他把注意力放到正事上面：“我觉得你可能对先祖跟太上谷的关系有所误解，这些笔记你拿去看看。” 　　清玄低头看了眼笔记，眉头一拧：“你什么意思？” 　　赵姒狡黠一笑：“你有没有想过，你费尽心机想要复的国，或许曾是先祖主动拱手让给别人的？” 　　这番猜测实在太过惊世骇俗，清玄双目圆睁，一脸的难以置信：“这不可能！” 　　“是不是真的，你自己看过笔记就知道了。”赵姒说完，毫不犹豫关上房门，把依旧满脸惊愕的清玄关在了门外。 　　她的这番猜测当然不可能无的放矢。 　　当初无意中发觉琳琅公主跟姒恒的故事可能是真的后，赵姒曾经怀着吃瓜的热情兴致勃勃翻阅了大量典籍，了解到的事情越多，她心中的疑惑反而越深。 　　当时的魏国实在太强大了，偏偏又崩塌得实在太迅速了。史书上的评价是当时魏国倒行逆施，激起了民愤。然而那个时代修真者和普通凡人壁垒分明，魏国立国的基础是修真者的支持，普通人的民愤根本不值一提。 　　哪怕修真者也临阵倒戈，以魏国深厚的底蕴，偌大一个强国，也不该崩塌得如此迅速。 　　所以，在赵姒看来，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当时的魏主姒恒被琳琅公主的理念所感染，意识到了魏国那套修真者至上的治国理念的局限性，不忍见生灵涂炭，主动退让，破而后立，帮助琳琅重铸了一个全新的修真界。 　　当时意识到这种可能时，赵姒不由为这位帝王的气魄与胸襟所折服。如今意识到对方可能是自己的先祖，顿时油然而生一种自豪感。如今的这个新世界，竟然是先祖跟琳琅公主一起创造的，真是与有荣焉啊！ 　　赵姒刚穿过来的时候曾经吐槽过这个凡人与修真者和平共处，修真者之间平等友善的修真界简直不配被称为修真界，然而，在这里生活得越久，就越喜欢这样的世界。这个世界虽然有各种各样的问题，但至少大部分人都能安居乐业，这就够了。 　　这样的世界，她绝对不可能仅仅因为一己私欲，就轻易去破坏。 　　打定了主意，赵姒连衣服都顾不得脱，便一头扎进了蓬松柔软的被褥之中。 　　清玄显然是用了心的，房间里不仅布置一新，连被褥都是崭新的，干净温暖，散发出阳光的味道。可惜赵姒并不领情，那些曾经失去的东西，一旦过了那个时间点，再多的补偿也补不回来。 　　她正迷迷糊糊地往被子里钻，被子里却忽然伸出一双大手，猛然将她搂入了怀中。她倒吸一口凉气，待到闻到对方身上那股熟悉的气息，顿时哭笑不得。 　　那是荣华身上的味道。 　　定睛看去，果然见被子里，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正目光熠熠地望着她。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就在刚刚，跟那些笔记一起。”荣华得意一笑，“以清玄的修为，察觉不到我的存在。” 　　赵姒忍不住为清玄而悲哀，所以他千防万防，到底防住了什么？为他们二人增添一点在长辈眼皮子底下偷情的情趣吗？ 　　啊呸！什么偷情？他们两个清清白白！ 　　赵姒摇了摇头，甩掉脑海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言归正传：“你来得正好，我刚好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什么事？你说！”见赵姒一脸正色，荣华也不由端正了表情。 　　“师尊，我想称帝。” 　　荣华：…… 第104章 104我赢了 荣华怎么看起来，好像比…… 　　赵姒言简意赅地总结了一下她之前跟清玄的谈话内容。 　　“清玄他真的是魏国后人, 我是他亲生女儿，他想让我复国。我觉得与其让他在暗地里搞阴谋诡计，把整个修真界搞乱, 不如等我继承了谷主之位，直接称帝。” 　　“太上谷在修真界扮演的角色原本就跟皇帝差不多, 我不过多补了个名分。至于国号是天道皇朝，还是魏, 其实也无伤大雅对吧？” 　　说到这里，她望着荣华嘿嘿一笑：“琳琅祖师顾忌与天道皇朝的关系不称帝, 你答应了你娘不称帝，我没答应过。身为你徒弟的我直接称帝, 也不算对天道皇朝出手, 对吧？我当我的修真界皇帝, 他们当他们的人间帝王, 互不干扰。修真界所有的一切还都跟现在一样，只不过把太上谷谷主的名称换成了皇帝罢了。” 　　赵姒一口气把自己的考量和盘托出, 原以为荣华肯定需要考虑一下, 还想着如果他不答应，要怎样软磨硬泡让他屈服，没想到他竟一口答应了。 　　“好啊！” 　　“你说什么？”干脆得赵姒都有些难以置信。 　　荣华微微一笑：“我说好啊。既然你想称帝，那就称吧。你也说了, 不过一个名分罢了。我无所谓，你高兴就好。” 　　他答应得这么干脆，赵姒反而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荣华兴致勃勃：“当初太上谷建造的时候, 原本用的就是皇宫的格局，前殿后寝，正殿逍遥殿就是按金銮殿的规格建的, 就差一张龙椅……” 　　“等一下，龙椅！我去库房看看。”他身形一闪，瞬间消失无踪。 　　等到再出现的时候，竟真的从储物戒中拿出了一把金灿灿的龙椅。眼前的龙椅也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做成的，表面之上竟然隐隐有灵气流动，一眼看去光芒熠熠，灼灼生辉。天都金銮殿的那张她坐过，远不及眼前的这张璀璨华丽。 　　赵姒目瞪口呆。 　　荣华摸着龙椅感慨万千：“库房还真有龙椅。据说这是当年琳琅祖师为自己打造的。你太师祖当年无意中发现的时候，还曾感慨过这么好看的龙椅却没有派上用场的机会，太过浪费。如今，终于有用武之地了。来，坐下试试！” 　　赵姒一脸懵逼地被荣华抱到了龙椅之上。龙椅没加坐垫，她坐下的时候以为会感觉到一片冰凉，没想到龙椅的表面竟是暖的，坐在上面触感温润，仿佛坐在情人的怀抱。 　　荣华此刻的表情像极了刚刚得到新玩具的孩子：“感觉怎么样？” 　　赵姒如实评价：“坐着比天都的那张舒服。” 　　荣华闻言，莞尔一笑，调侃道：“女皇陛下，万事俱备，现在就等你登基了。” 　　荣华接受得这么好，赵姒反而有些不太适应，小心翼翼地问道：“如果我称帝，你不会觉得不舒服吗？” 　　荣华反问：“你称帝后，会对我颐指气使，呼来喝去吗？” 　　“当然不会！” 　　“那不就行了。”荣华目光柔和，“既然你称帝既不会影响我们二人的关系，也不会影响修真界的和平，甚至还能排除掉一个危害修真界和平稳定的不安定因素，我有什么理由不支持？” 　　赵姒直到此时才反应过来，太上谷在修真界施行的其实一直就是变相的君主立宪制。 　　太上谷等于皇室，谷主等于皇帝，天下宗门大会等于议会，各大宗门的掌门等于各区议员。 　　在这样的背景下，哪怕她称帝，政治格局也不会有丝毫的改变，唯一改变的仅仅只是一个称呼。 　　如果当初太上谷真的是琳琅祖师与魏主姒恒一起建立的，他们一定不会介意她使用魏这个国号。 　　荣华温柔地揉了揉赵姒的头发：“称帝这样的大事不能马虎，我去藏书阁翻翻典籍，看看需要做些什么准备！我们太上谷什么都可以输，绝对不能输了排面！” 　　“喂，你不累吗？不需要先休息一下吗？”可惜，等赵姒把话说出口，荣华早跑没影了。 　　望着被他遗忘在原地的龙椅，赵姒哭笑不得。 　　荣华怎么看起来，好像比她还激动的样子？ 　　荣华跟打了鸡血似的不需要休息，她可是累得不行，把那张华丽到简直能闪瞎人眼睛的龙椅收进储物袋，她便打着哈欠爬进了被子里。 　　既然荣华已经同意，那么清玄意图复国这个问题就不再是问题了。 　　麻烦已经解决，无事一身轻的赵姒一夜好梦。 　　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一大早，吃了早饭，她正想着要不要去跟玄天宗的小伙伴们打声招呼，某个讨人厌的家伙却主动找上了门来。 　　那家伙依旧是小孩子的模样，一见赵姒便出言讽刺：“哟，荣华终于想通了，把你逐出师门了吗？” 　　赵姒上下打量他一眼，面露嘲讽：“老妖怪，你怎么还留在玄天宗？难不成装小孩子还装上瘾了？” 　　洛寻云果然没什么好气：“我想陪着她长大，你管得着吗？” 　　赵姒居高临下地睨着他，眼神中满是怜悯：“我的确管不着，只是看你陷得这么深，好心提醒你一句。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细心呵护的，根本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你该怎么办？” 　　洛寻云噗哧一声笑出了声来，上下打量赵姒一眼后，摇了摇头：“我差点忘了，流言里还有一个人是你。难不成你想告诉我，你才是我要找的那个人？” 　　赵姒其实一直觉得他继续认错人也不错，起码能让她落个清静，但他此刻的目光实在太欠扁了。 　　不知是不是逆反情绪作祟，她索性大方承认：“如果我说是呢？” 　　可惜，洛寻云根本不信：“我只相信一点，寄魂转生并不会改变一个人的灵魂。” 　　良言不劝该死鬼，赵姒言尽于此，既然他不信，那她也没办法了。只希望等到真相揭露的那一天，他别哭着喊着悔不当初。 　　她跟荣华坠崖那么大的事，她不信洛寻云会不知道，更加不信他会不知道她被清玄拎回玄天宗的始末。然而明明什么都知道，他却故意露出之前那样幸灾乐祸的表情，讽刺她被荣华逐出了师门。赵姒此刻真是怎么看洛寻云，怎么不顺眼。 　　刚好有可以刺激他的重磅消息可以发布，她索性大方道：“对了，顺便告诉你一声，过段时间，我可能会称帝，以后太上谷就不是从前的那个太上谷了。希望你到时别太惊讶。” 　　洛寻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称什么？” 　　“称帝！”赵姒骄傲地扬了扬下巴，“以后见了我，请叫我女皇陛下！” 　　洛寻云此刻的表情简直要疯：“荣华呢？荣华怎么说？” 　　“我师尊他同意了，龙椅都替我找好了。”赵姒昂首挺胸，仿佛一个正在炫耀家长新买的玩具的孩子。 　　洛寻云下巴都快掉下来了：“荣华他简直疯了，竟然由着你胡闹！不行，我得去找他！” 　　他转身刚想走，却被赵姒一把拉住了。 　　“如果云音想称帝，你会怎么做？”赵姒定定望着他的眼睛，一脸认真。 　　洛寻云哭笑不得地摇头：“云音贤良淑德，知书达理，她才不会像你这么疯！” 　　这话倒是没错。 　　然而赵姒依旧一脸惋惜，由衷地感慨道：“如果当初站在你位置的那个人是荣华，他大概会直接把仙网核心送给她。” 　　洛寻云冷笑：“仙网核心事关重大，不是能够当成玩具一样随便送人的东西。” 　　“为什么不能？”赵姒却不以为然，“祖师奶奶把天道皇朝送给了亲弟弟，世界不是一样在转吗？” 　　似乎想到了什么，她的眼神忽然变得柔软至极，连声音都跟着温柔了下来：“在我眼里，这世上除了重要的人不能轻易放手，没什么东西是不能失去的。功名利禄，权势地位不过是过眼云烟，唯有一颗真心不可辜负。” 　　“你……”洛寻云一愣。眼前的少女眼神温柔，恍惚中竟让他想到了曾经的云音，脑海中蓦地闪过这个念头，洛寻云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似乎不敢相信自己脑海中竟然冒出了如此离谱的念头。 　　“你什么你？”赵姒不耐烦地瞪他一眼，表情绝对算不上友善。 　　然而洛寻云却似乎依旧沉浸在刚才的情绪之中，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眼神复杂：“我怎么觉得你跟我初次见你时的样子完全不同？” 　　他指的初见自然是当初赵姒那杀气腾腾的当胸一刀。可惜赵姒把受害者错认成了荣华，事到如今都没能拨乱反正。不然，她大概就能理解洛寻云对她那不可理喻的排斥与敌意了。 　　不过，这点误会并不影响她的回答。赵姒抬头望了一眼天边无拘无束的流云，笑道：“人总是会变的，不是吗？” 　　刚穿过来那一会儿，一心只想回家的她大概做梦都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竟会为了某个人心甘情愿留在这个世界。那个人还是从她穿越之初，就一直在妨碍她回家的始作俑者。 　　洛寻云不可思议地摇着头，脸上的表情哭笑不得：“哪怕你一夜之间变成圣人，称帝，也太离谱了！” 　　他说完，竟化为一道流光，飞速向太上谷的方向遁去。 　　回想了一下之前荣华那兴致勃勃的模样，赵姒不觉得他的劝说能有任何效果。何况，如果她不称帝，她也想不到还有别的什么办法能够阻止清玄复国。堵不如疏，对付阴谋诡计，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光明正大的阳谋。 　　于是，当天下午，当清玄再度找到她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宣布了自己的胜利：“我赢了！复国的事，我跟我师尊说了，他同意了。如果你急的话，他也不介意现在就把谷主之位传给我，方便我称帝。” 　　已经默默在心中准备好了一整套说辞，打算劝说赵姒放弃不切实际的幻想，一步一个脚印，自立自强走上女皇之路的清玄：…… 第105章 105出发了 如果此刻站在你面前的是…… 　　清玄愣在当场, 足足盯着赵姒看了快有半炷香的时间，才终于回过神来，苦笑道：“不急, 你先去秘境把传国玉玺拿到手再说。” 　　赵姒哦了一声：“说到秘境，你故意放出那样的流言, 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到底想做什么？” 　　清玄没有正面回答, 反而选择了反客为主：“你觉得我想做什么？” 　　赵姒下意识地皱了皱眉：“藏天秘境只有金丹期以下的修士能进，作为试炼之地, 一般只有宗门的核心弟子能进。之前我没往复国上想，觉得是有人不怀好意, 想把修真界年轻一代一网打尽。” 　　说到这里, 她顿了顿, 望一眼清玄, 继续往下说：“但如果我想复国，而秘境中又有先祖曾经留下的布置的话, 做戏也好, 威逼利诱也罢，我会尽量想办法收服这一批人，让他们为我所用。” 　　清玄点点头，露出孺子可教的表情：“你的猜测没错, 我大魏的传国玉玺刚好是一件能够控制人心的妖器，用它能够获得任何一个修为比自己低的人的绝对效忠。既然你能让妖器灵性复苏，只要拿到了传国玉玺, 就能一口气控制修真界的新生代。” 　　哇哦！好厉害的样子！ 　　然而，她堂堂太上谷传人，最擅长的就是散发魅力让人望风披靡, 想要获得别人的效忠，难道还需要靠妖器？ 　　赵姒在内心翻了个白眼：“那是按照你原本的计划，既然我师尊已经答应让我称帝，那就没这个必要了对吧？” 　　清玄闻言一愣，随即苦笑着点了点头：“不过，传国玉玺还是要拿的。” 　　确定清玄只是想利用秘境给自己找一帮助力后，赵姒彻底放下了心来：“还记得我们的赌约吗？既然我已经赢了，那我现在可以走了吧？” 　　“可以。不过我原本还想针对秘境内先祖设下的那些机关陷阱给你补补课，不过既然你不稀罕，那就算了！” 　　赵姒原本已经迈出的脚步顿时又收了回来。 　　既然要补课，她也就不急着回太上谷了，她不仅自己补课，还不客气地叫上了陆珉，萧颖，洛寻云他们几个已经确定要参加秘境之行的玄天宗弟子，给自己当陪读。 　　教一个是教，教一群也是教。鉴于那些机关阵法并不涉及皇室机密，清玄也就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秘境开启之前的那段时光，赵姒一直留在玄天宗勤奋学习。清玄的教学水平虽然比不上笔记上的姒恒，比起只会照本宣科的荣华，却已经算是不错了。事关能否活着从秘境中出来，一帮人个个都学得极认真。如果秘境中的危险只有这些的话，他们应该已经能够全身而退。 　　学完清玄的课程，一帮人又去藏书阁找了藏天秘境相关的资料，认真研读，可谓做足了功课，如果这都不能全身而退，那也就只能说命该如此了。 　　临行之前，赵姒又忍不住警告了清玄一番：“如果你不想失去唯一的继承人，从此复国无望，就别搞小动作。” 　　清玄的表情犹如被指控偷书的孔乙己：“我是那种会为了复国不择手段的人吗？” 　　赵姒上下打量清玄一眼，不客气地点点头：“是！” 　　清玄：…… 　　得知赵姒要去秘境，荣华一脸的不赞成。赵姒只好努力给他做思想工作。 　　“藏天秘境我不去不行啊！虽然并没有什么魏王宝库，不过魏国的传国玉玺的的确确在秘境里。既然要以魏国的名义复国，传国玉玺就必须得拿到手。最重要的是，我去了，才能保证清玄不搞小动作。” 　　可惜荣华依旧神色凝重：“哪怕清玄不搞小动作，秘境依然危机重重，不如，我陪你一起去吧？” 　　赵姒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你这么高的修为，会被秘境排斥的吧！” 　　没想到荣华却一脸笃定：“太上谷有密法可以压制修为。” 　　“像洛寻云那样？”赵姒苦笑，“我曾经因为好奇洛停云怎么变成洛寻云，去藏书阁查过相关典籍。用密法压制修为的代价是神魂受损，洛停云神魂强大当然没问题。你才刚刚跟恶魄融合，原本就神魂不稳，我绝对不可能让你去冒这个险。”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犹豫了片刻后，才略有些不适地道：“如果你不放心，可以让洛停云照顾我，毕竟，我名义上也算是他的徒孙。” 　　如果可能，她真的一点都不想跟洛停云扯上关系，此刻为了让荣华打消顾虑，也只能拿他做挡箭牌了。 　　荣华听到这话，原本一直紧锁着的眉头才终于稍稍舒展了一些。似是想到了什么，他忽然嘴角一勾，望着赵姒笑了起来：“我原本还有些担心你，想起蜃楼里的那些事情，应该是我多虑了。你那么猛，一般人，谁能伤得了你啊！” 　　“蜃楼？”赵姒大惊失色，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瞬间体会了一把社死的感觉。竟然被男神发现了黑历史，这酸爽…… 　　看到她这反应，荣华哭笑不得：“你这么惊讶干什么？我融合了恶魄，自然也就继承了恶魄的记忆，毕竟，那本来就是我自己啊。” 　　赵姒睫毛微颤，一脸的不自然，犹豫了半晌，才弱弱问道：“你不介意，我杀了你那么多次……” 　　荣华苦笑着摇了摇头：“那是因为我太混帐，该杀！你在蜃楼里做得很好。” 　　“真的吗？”赵姒受宠若惊。 　　“当然是真的。”荣华点点头，眉头却忽然一皱，脸色渐渐变得难看起来，“时不时提一下恶魄，怎么，他消失了你怅然若失？” 　　想到蜃楼中的经历，赵姒微微有些愣神。 　　正是这刹那的愣神瞬间激怒了荣华，两人正坐在床沿说话，他竟一个翻身一把将赵姒压到了床上：“别忘了我跟他本来就是同一个人。如果你喜欢野的，我也可以！” 　　赵姒起先被吓了一跳，待到看清他此刻那戏谑的目光，顿时只剩下无奈：“别闹！” 　　荣华不是容华，哪怕真的被赵姒激怒，也做不出伤害她的事来，最后还是只能乖乖把人拉了起来。 　　重新坐定之后，赵姒上下打量他一眼，越看越觉得好笑：“你这是在吃你自己的醋？” 　　荣华矢口否认：“我怎么可能会吃醋！” 　　赵姒闻言，脸上的笑容反而越发戏谑。嗯，果然是同一个人，傲娇的表情简直一模一样。 　　短暂的小插曲之后，荣华言归正传：“这次秘境之行，我不需要你有什么收获，哪怕传国玉玺，拿不到也没关系。我只要你答应我一个要求！” 　　他说到这里停顿了片刻，一字一顿地强调道：“活着回来！” 　　荣华此时的眼神复杂至极，明明一双眼睛又黑又亮，盯着人看的时候，却只让人感觉到惶恐与忧虑，与之前那清澈如水，一眼都能望到底的感觉简直判若两人。 　　盯着眼前这双充满了忧色的眼睛，赵姒才终于意识到，自己之前的那些所作所为在他心中留下了怎样的阴影。 　　她定定望着他看了良久，终于温柔一笑，保证道：“这条命现在是你的。你放心，我一定会活着回来。” 　　话说出口，她却不由一愣。又是称帝，又是要让她答应活着回来，这真的不是在立死亡flag吗？她怎么有种不祥的预感？ 　　荣华却完全没察觉到她此刻的忧虑，得到了她的保证，他脸上的表情终于轻松了不少，从储物戒中拿出一样东西，递给了赵姒。 　　“带上这个。” 　　“这是……” 　　接过那件东西，抚摸着上面如水的质感，赵姒受宠若惊。 　　这东西不是别的，竟是柳尚宫的隐形斗篷。一直强调不能滥用妖器的荣华，竟然在她进秘境之前，给了她一件本该被太上谷收容的妖器！ 　　定定看了他半晌后，赵姒调侃地一笑：“看来你真的成功融合了恶魄。” 　　“为什么这么说？” 　　“没那么古板教条了。” 　　荣华闻言一愣，沉吟半晌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是啊！世事无常，何必活得那样拘束。” 　　赵姒点头表示同意，刚想说他这样很好，以后可以继续保持。面前的男人却忽然一低头，在她唇上落下了一吻。 　　虽只是蜻蜓点水的一吻，一触即退，却让赵姒受宠若惊。 　　他竟然主动亲了她…… 　　“禽兽！”明明心中高兴得不行，她却故意露出了受到冒犯的表情。 　　看出她在做戏，荣华笑容满面：“我只对你一个人禽兽。” 　　果然已经彻底融合了恶魄，以荣华原本的脾气，绝对说不出这么没脸没皮的话来。 　　就在赵姒为得到了男神梦寐以求的吻而窃喜不已之时，耳畔忽然响起了荣华略有些漫不经心的声音：“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现在告诉你，荣华才是被融合掉的那个，你会怎么办？”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难以置信地瞪向了面前的男人：“你说什么？” 　　男人声音温柔，依旧是荣华惯常的语气，但说出口的话却让她不寒而栗：“如果此刻站在你面前的是容华，你会怎么办？” 　　“可是你……”赵姒直直地盯着眼前的男人，身体已经开始不由自主颤抖。 　　男人嘴角一勾，笑着接上了她的未尽之语：“你是说行为举止？既然已经融合，那我自然能够模仿他的一切。” 　　赵姒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呼吸急促，嘴唇颤抖，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她努力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些端倪，可惜努力了很久，依旧分辨不出他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只感觉浑身的鸡皮疙瘩如潮水般涌上来，一阵一阵，遍体生寒。 　　就在她被这可怕的猜想吓到手脚冰凉之时，面前的男人却忽然嘴角一勾，露出了一抹灿烂到极点的笑。 　　“吓到你了吗？比起容华，你果然更喜欢我！”他一把将面前的小姑娘搂进怀中，将脸埋在她脖颈处蹭了蹭，笑容邪气却餍足。 　　于是，原本好到蜜里调油的二人，成功在秘境之行开始之前，开启了冷战。 第106章 106麻爪了 在场还有谁带了妖器，举…… 　　荣华直到此时才意识到自己玩脱了, 可惜，不管他是荣华也好，容华也罢, 从秘境回来之前，赵姒都不准备跟他说话了。 　　这好像又是一个死亡flag。不知不觉间立了N个死亡flag, 赵姒心中不安的感觉越发浓烈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给自己下的心理暗示, 总觉得这次的秘境之行不会太过简单。 　　藏天秘境位于东海之上，原本只是一座平平无奇的普通小岛。传说某天被下凡的仙人炼成了一件法宝, 从此里面的时间流速变成了外界的上百倍，外面短短一年, 里面却已过去百年, 害怕凡人误闯, 仙人设置了结界隐藏了秘境的存在。 　　不知道是什么原理, 每隔百年，那种奇怪的时间加速状态便会暂停, 也只有在这时, 秘境才会重新出现在东海之上。外面的百年，秘境里却已过去了近万年，如此漫长的时光，哪怕是一颗小草也能成精, 自然引得无数人趋之若鹜。 　　可惜的是，金丹以上的修为会触发仙人留下的结界导致秘境在瞬间隐匿，因此能够登岛的一直都只有金丹以下修士。 　　秘境开启那天, 东海之上，藏天秘境所在的那片海域热闹非凡。各大宗门的高层带着自家的核心弟子严阵以待，现场人声嘈杂, 热热闹闹，颇有那么些家长送自家孩子入学的感觉。 　　玄天宗这边一行一共三人陆珉，萧颖，洛寻云，再加一个已经不算玄天宗弟子的赵姒。为了方便辨认，所有人都按照惯例换上了宗门的标志性服装。赵姒一身红衣站在一片天青色的玄天宗阵营中，显得分外惹眼。 　　旁人都知道她跟玄天宗的关系，自然没人会非议。 　　反而是洛寻云，故意凑到她耳边嘲讽了一句：“荣华竟然没来送你，看来你们师徒两个的关系也没那么好吗？” 　　赵姒下意识地皱了皱眉。荣华没来送她的理由很简单，开启冷战之前她对他说暂时不想见到他。 　　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如此实诚，连送行都没来…… 　　的确是荣华的风格没错。 　　赵姒原本正憋着一肚子气，有人主动往枪口上撞，她自然不可能忍气吞声。斜睨洛寻云一眼，冷笑道：“你闭嘴！别逼我动手揍人！别忘了，你现在只有筑基中期！” 　　她的过激反应让洛寻云哭笑不得：“你为什么每次都对我这么凶？” 　　赵姒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你为什么每次都这么惹人讨厌？” 　　就在二人你来我往地抬杠之时，大海上忽然刮起了一阵凉风。随着这阵带着清新海腥味的凉风吹过，众人视线交汇之处的海域上忽然如海市蜃楼般缓缓浮现出了一座小岛的模样。起先，小岛不仅模模糊糊，上面的景色还如电影快进般不停变换着春夏秋冬。 　　随着小岛渐渐凝实，岛上的景色也渐渐凝固下来，变成了跟如今的季节刚好相符的一片葱绿。 　　如此神奇的一幕立刻引来了围观修士们的啧啧赞叹。 　　“所谓沧海桑田大概不过如此了。如果秘境里有人，岂不是区区百年就能修炼成仙？” 　　“一看你就没做足功课，藏天秘境消失前会把里面所有的人都丢出来，里面不可能有人。” 　　“可惜金丹期以上进不了，不然还真想进去见识一下传说中的秘境景象。” 　　“你不是带了徒弟吗？让徒弟去也是一样的。” 　　…… 　　未免登岛时发生意外。按惯例，各大宗门的弟子会先聚集在同一艘飞舟上，一同登岛。 　　一上飞舟，赵姒就一眼看到了不少老熟人。天机府的追月，上清派的罗纯芝，甚至还有天道皇朝的容染。 　　看到容染的那一刹，她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魏王宝库的魅力果然惊人，连一直自矜身份，不屑于让子侄参加秘境之行的天道皇朝都忍不住掺了一脚。 　　容染不是洛寻云那样的老妖怪，不过区区炼气期，这点修为实在摆不上台面，好在他周围护着一帮筑基高阶少年。大概是天道堂的精英，一个个看着双目炯炯，岳峙渊渟。 　　赵姒身份特殊，一上飞舟，立刻有人兴致勃勃地过来跟她打招呼。 　　因为修真界多年来稳固的政治格局，但凡遇到秘境探险之类的事情，各大宗门的弟子一般都倾向于合作共赢。哪怕有魏王宝库这个胡萝卜吊在眼前，大家依然没能第一时间转过弯来，竟不约而同聚集在赵姒这个太上谷少谷主的身边，隐隐有唯赵姒马首是瞻的意思。 　　赵姒早知道魏王宝库并不存在，自然不会推拒，大家围在她身边，能省她不少麻烦。毕竟，当初魏国先祖在秘境中留下的那些机关陷阱可不是吃素的。她翻过秘境相关的资料才知道，历史上那些在秘境中陨落的各大宗门弟子，竟大部分都是死于那些陷阱，真正因秘境而死的，反而少之又少。 　　面对众人的亲近与恭维，赵姒矜持地摆出了前世在娱乐圈里应对粉丝的姿态，气氛和谐而融洽。 　　就在这时，空气中却忽然响起了一个阴阳怪气的男声：“入太上谷这么久，竟然还没结丹，你怎么好意思在我们面前摆出领导者的姿态？” 　　赵姒循声望去，发现说话的人有些面熟，虽记不得名字，却能认出正是当初有意太上谷少谷主之位的天骄之一。在这种时候出言嘲讽，看来当初落选的这口怨气直到如今还梗在他喉咙啊！ 　　赵姒上下打量对方一眼，冷笑：“说我没有结丹，你自己不也一样吗？” 　　少年立刻涨红了脸：“那能一样吗？太上谷是什么条件，归元宗是什么条件？废柴还不许人说了！” 　　“你骂谁废柴？”见有人嘲讽赵姒的修为，追月立刻挺身而出。吼完，才震惊不已地咦了一声，“我上次见你，你明明已经结丹，怎么又退回去了？” 　　他沉吟片刻，忽然眼前一亮：“哦，我想起来了，你们太上谷有秘术能压制修为！你是怕我们在秘境遇到危险，所以才故意跟来对不对？” 　　赵姒不打算跟他细说自己修为倒退的始末，只能含糊其辞：“我现在的确是筑基期，他的嘲讽没错。” 　　安抚完追月，她故意挑衅地朝不远处的少年抬了抬下巴：“你觉得你有资格当这个领导者，不如我们打一架？” 　　如果不打算称帝，面对这样的嘲讽，她根本无所谓。但既然打定了主意要称帝，那么，这样的挑衅就绝对无法容忍。不然，等她登基，这将会成为别人看轻她的理由。 　　归元宗少年轻蔑地扫她一眼，确定她的修为的确比自己低后，毫不犹豫点头应战。 　　人群退后，在飞舟的甲板上为二人空出战斗的空间。 　　少年显然觉得自己胜券在握，嘴角微扬，得意洋洋。如果真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打败太上谷少谷主，光这一点就够他吹一辈子了。 　　可惜，赵姒注定不可能给他这个机会。她的修为虽比不过对方，但在蜃楼里轮回了那么多世，无论是战斗经验还是战斗技巧都远胜于对方，更可怕的是，她甚至还曾在蜃楼里当过好几世的修真者，学过不少高效又犀利的法术，正愁没有地方施展她学到的东西。 　　她甚至都没拔剑，战斗一开始，便是一连串令人眼花缭乱的法术攻击。 　　先是一阵花雨迷乱了对方的视线，而后一排冰柱拔地而起，将对方团团围住，在对方准备突围的瞬间一个御火诀烧掉了他手中的符纸，接着凭空变出无数藤蔓将对方绑了个结实。 　　为了立威，赵姒根本没留手，完全是炫技式的打发，不过转瞬的工夫，刚刚还自信非凡的少年便被绑成了一个粽子。 　　做完这一切，赵姒拔剑出鞘，杀气腾腾冲向少年，就在所有人不约而同屏住呼吸之时，一剑斩断了他身上的藤蔓。 　　“辱人者，人恒辱之。不想遭遇这样的羞辱，就管好自己的嘴巴！” 　　做到这种程度，本以为事情已经结束，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她手下留情，对方却并不领情。眼神一冷，竟杀气腾腾向她丢出了一张大网。 　　看清那张大网模样的瞬间，赵姒瞳孔一缩，眼神瞬间冷到了极点。 　　竟然是妖器归寂网。她急忙催动藤蔓织成一把大伞挡了一下，自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个翻滚，逃出归寂网的范围。 　　如果不是各大宗门的镇派妖器史册上就有记载，又是她亲手激活，早就得知归寂网的特性，猝不及防遭遇攻击，她一定反应不过来。不过是一点小摩擦，对方竟要取她性命？！ 　　此刻她是真的怒了。 　　她也懒得再用法术，站起身后，杀气腾腾走向少年，抬脚就是狠狠一踹。将人踹翻后拳头便如雨点般砸向对方那张还算英俊的脸。对方明显是归元宗当成继承人培养的弟子，从小养尊处优惯了，大概从未体验过赵姒这种地痞流氓般的打法，只一拳便被打蒙了。竟然愣在当场，连反抗都不知道。 　　对方试图用归寂网要她性命，赵姒自然不可能手下留情，哪怕对方不反抗，也依然毫不犹豫把他的脸当成了沙包打。 　　比起用法术攻击，她果然还是更喜欢这种拳拳到肉的打法。看到少年在她拳头下哀嚎，她竟然油然而生一种吐出了一口恶气的畅快感。 　　赵姒此时才发现，她竟然是因为荣华才变得渐渐像一个正常人，当她跟荣华之间出现问题，曾经的那个自己竟然又回来了。 　　待到赵姒打完收工，玉树临风的归元宗首席弟子早已在她的拳头下变成了一个嘴角流血，惨不忍睹的猪头。 　　看清少年那狼狈的模样，洛寻云嘶了一声：“我还以为你跟以前已经不同，没想到还是这样嗜血暴力！” 　　“关你屁事！” 　　赵姒狠狠瞪他一眼，扯开嗓子向正准备撤离的送行队伍大吼：“归元宗的人在哪里？马上把人领回去，我不想进了秘境后有人在背后暗算我。” 　　此时飞舟还没进入秘境范围，之前发生的一切不少人都看到了。听到她的声音，归元宗的阵营中立刻有位长老模样的中年男子急速登上了飞舟，毕恭毕敬地对着赵姒歉然道：“少谷主，劣徒从小被宠坏了，不知进退，多有得罪，还望少谷主海涵！” 　　赵姒冷笑一声：“归元宗镇派妖器归寂网，任何有生命的东西一旦被罩住，就会化为石像，归于永恒的寂静。一点口角之争，就试图用妖器害人性命，这在长老看来仅仅只是被宠坏了吗？你们这样培养继承人，归元宗未来堪忧啊……” 　　难怪当初荣华不肯收他，这已经不是区区小节了。 　　中年男子顿时汗如雨下，慌忙连连讨饶：“少谷主恕罪，归元宗会带劣徒去太上谷向谷主负荆请罪！” 　　“这还差不多！” 　　中年男子如蒙大赦，飞速捡起地上的归寂网，一把拎起被揍得不省人事的少年，逃得比兔子还快。 　　赵姒此时的注意力却早已不在他们两个身上了。想到刚刚被归寂网攻击的情景，她的眉头下意识地皱了起来。 　　沉吟片刻后，她终于还是忍不住抬起头，对着甲板上的众人朗声道：“在场还有谁带了妖器，举起手来，让我看看！” 　　“我！” 　　“我！” 　　“我！” 　　…… 　　望着眼前那一只只高高举起的手，赵姒顿时感觉自己的头皮开始阵阵发麻。 　　各大门派为了所谓的魏王宝库果然拼尽了全力，竟然不约而同让前往秘境的弟子带上了镇派妖器。 第107章 107突变了 该死，这个秘境很不对劲…… 　　此刻现场所有人的表情都是期待而兴奋的, 那一张张跃跃欲试的脸像极了刚刚得到了新玩具的孩子。 　　身为那个曾经亲手激活了所有妖器的始作俑者，大概没有人比赵姒更加明白这么多强大的妖器聚集在一个小小的秘境之中会有多危险。 　　“返航！留下妖器再进去，秘境里用不到妖器！大家拿着妖器只会让秘境变得更危险！”她几乎在众人举手的瞬间就忍不住发出了返航了指令。 　　令她郁闷的是, 自动驾驶的飞舟根本听不懂指令，不等她冲入驾驶室, 便已冲破藏天秘境的外层屏障，一头扎了进去。 　　“该死！”正跑到一半的赵姒只能无奈停下了脚步。 　　任何人出入秘境的机会都只有一次, 此刻，木已成舟。 　　她只能转向众人, 苦笑道：“大家应该都知道你们自家的镇派妖器有多强大，答应我, 不到万不得已, 千万不要轻易使用！” 　　现场唯一的刺头早已被她揍跑, 见她神色凝重, 众人连忙乖乖点头应诺。 　　赵姒收回视线，才想起自己刚刚提问的时候身旁的追月并没有举手。于是, 问道：“你呢？你为什么没带上量天尺？” 　　追月微微一笑：“量天尺是浮空城最后的安全保障, 我不可能把它带入秘境。我们天机府对宝藏没兴趣，我原本不想来的，因为你来，我才来凑这个热闹。” 　　说到这里, 他顿了一下，兴致勃勃地打开了储物袋：“虽然没带量天尺，但我带了很多发明。你储物袋里还有空间吗？我分你一半。” 　　见赵姒点头, 他竟真的从储物袋里掏出了一大堆东西：“这是充气式逃生球，哪怕遇到绝灵禁地也能飞起来。这是强力飞爪，射出去就能牢牢固定在崖壁上, 堪称攀爬利器。这是折叠式救生舟，别看它只是一张纸，只要展开，它就能变成一艘真正的船……” 　　看着他迫不及待跟自己分享求生道具的模样，赵姒感慨万千。如果所有人都跟天机府的人那样单纯，这个世界就简单多了！ 　　“啊，对了，我先放出鸽子去侦查一下！”分享结束，追月从储物袋中拿出曾被赵姒嘲笑为他本体的机关鸽子，往天空中一扔。 　　鸽子展开双翅，一头扎入了藏天秘境的迷雾之中。 　　载着众人的飞舟停在一片平整的沙滩上，众人跳下飞舟，出现在眼前的景象跟典籍中记载的并没有多少出入。一片沙滩，一眼望不到边的奇花异草，还有那层笼罩在秘境上方的若有若无的迷雾。 　　藏天秘境的本体不过是一座不大的小岛，追月的鸽子很快就成功绕着秘境飞了一圈。追月拿出纸笔画出了鸽子沿途所看到的地形，画完后，赵姒拿出之前在藏书阁看到的，曾经探索过秘境的前辈留下的地形图，对照之后，竟发现分毫不差。 　　赵姒下意识地皱了皱眉：“这是上次探索留下的地图，外面不过百年，以这里的时间流速，这里应该已经过了近万年，地形竟然一点都没变吗？” 　　察觉到她的疑惑，追月连忙笑道：“这里又没有人类，又与外界完全隔绝，不会遭遇海啸之类的侵袭，一成不变才正常吧！” 　　“也对。”对赵姒来说，一成不变才是好事，只要让大家避过魏国先祖留下的那些陷阱，这次的秘境之行就毫无危险可言了。 　　一想到前辈留下的典籍中，这个岛上唯一的活物竟然是兔子，赵姒就有些想笑。哪怕前辈们将那些兔子描绘得穷凶极恶，狡猾异常，她也没办法太把它们当成一回事。 　　“啊！穷奇，秘境里竟然有穷奇！” 　　“不要啊！我最怕穷奇了！据说穷奇吃人喜欢从头开始吃！” 　　…… 　　赵姒正想着一会儿要是眼前突然跳出一群聪明绝顶的兔子，她该怎样跟它们打招呼，空气中忽然响起了一阵凄厉的尖叫声。 　　她下意识地循声望去，心脏顿时一沉。 　　只见不远处，迷雾缭绕的草丛中，正缓缓走出一头异兽，那异兽状如老虎，背生双翼，不是传说中喜欢吃人的异兽穷奇还能是什么？ 　　“这怎么可能？”说好的秘境里只有爱恶作剧的兔子呢？ 　　就在赵姒惊讶不已之时，眼前的穷奇已扇动翅膀，朝着人群所在的方向猛地一个飞扑。空气中弥漫着的那股野兽的腥臊味让她瞬间意识到，这不是幻觉。 　　她拔剑出鞘，正待迎敌。 　　“噼——” 　　“啪——” 　　“轰——” 　　…… 　　一阵令人眼花缭乱的闪光过后，穷奇早已在无数妖器的联合攻击下成了一堆捡都捡不起来的灰烬，风一吹，白灰四散飞扬，很快混在满地的沙土之中，再也看不到了。 　　短短一瞬间，穷奇先被梦阁的捕梦网慑去了心神，又被上清派的雀鸣刀砍成了一地灵石，接着被少阳派的金刚锤一锤锤入地底，最后被鬼王寺的化生土化为了飞灰，也算是死得不冤。 　　可惜死得太快，不少反应慢的人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出手，正拿着妖器一脸遗憾。 　　赵姒哭笑不得地转头望向下意识地掏出了镇派妖器的众人…… 　　看到她这一脸难以言表的表情，梦阁的女弟子立刻弱弱辩解：“少谷主，你刚刚说了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动用妖器，可穷奇会吃人，刚刚就是万不得已的状况……” 　　这话还真没错。 　　“好吧……” 　　胜利来得太过轻松，众人受到了鼓舞，信心大增，赵姒却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总觉得眼前的状况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 　　秘境里，为什么会有穷奇？ 　　在来秘境之前，她翻阅了无数先辈留下的典籍，从来没有任何一位留下的笔记之中提到过穷奇。如果穷奇跟他们一样是外来者，上次秘境关闭之前就该跟人类一样被弹出，如果穷奇是跟他们同一时间来的？真当外面的各大宗门掌门长老是摆设吗？ 　　赵姒左思右想，依然觉得穷奇的出现太过蹊跷。 　　可惜，众人却依旧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 　　“哈哈哈，有镇派妖器在手，别说是穷奇了，就算再可怕的东西出现，我们也不怕！” 　　“对，来一只杀一只，来两只杀一双！” 　　…… 　　听到大家的议论，赵姒皱了皱眉，下意识地出言阻止：“别乱说话！” 　　可惜，乌鸦嘴这种存在，从来不会因为人的意志而转移。 　　随着她话音落下，刚刚穷奇出现的那片迷雾中忽然传来一阵婴儿的啼哭，原本正热火朝天讨论着刚刚的胜利的众人犹如被按下了静音键般鸦雀无声。 　　不是幻觉，是真的有婴儿在哭。伴随着阵阵婴啼，迷雾中还不停传来阵阵窸窸窣窣的响动，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一步一步，朝着众人走来。 　　哪怕刚刚还在叫嚣着妖器在手，再可怕的东西出现也不用害怕，众人依然还是害怕了，一个个凝神屏息，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武器，严阵以待。 　　好在迷雾中的神秘存在并没有让他们等待太久，很快便随着距离的拉近渐渐在众人面前露出了真容。 　　现场响起一阵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有人惊声尖叫：“是狍鸮！跟《异兽志》里的记载一模一样，羊身人面，眼在腋下，声如婴啼。” 　　“狍鸮跟穷奇一样，也喜欢吃人啊！” 　　“该死，不是一头，是两头！” 　　“它们扑过来了，大家快动手啊！” 　　…… 　　依旧是饱和式的攻击，两头狍鸮成功步了穷奇的后尘，死得五光十色，精彩纷呈。 　　此刻，赵姒竟然有些庆幸自己之前没能成功阻止大家带上妖器，如果此刻大家手中没有妖器护体，一群筑基期菜鸟，突然遭遇穷奇跟狍鸮这种等级的异兽攻击，那后果，想想都让人不寒而栗啊！ 　　两头狍鸮这次死得没那么彻底，其中一头幸运地留下了残骸，赵姒忍不住找了根树枝过去拨弄了一番。 　　给它最后一击的是火云殿的厨神铲，一铲之下，这头狍鸮被料理得外焦里嫩，香气扑鼻。 　　竟然真的是实体，并不是她之前猜测中的幻觉。 　　这也太离谱了！又是穷奇又是狍鸮，《异兽志》里的异兽们，这是集体来秘境搞团建了吗？ 　　脑海中的念头刚刚闪过，人群中又是一阵惊呼。 　　“啊！毕方！传说中喜爱吞吃火焰的毕方！” 　　赵姒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一只形似丹顶鹤，人面独腿，红纹白喙的大鸟冲天而起，周身火焰缭绕，气势逼人。 　　这绝对不仅仅只是异兽们集体团建那么简单。 　　看到毕方的一刹那，赵姒心中顿时警铃大作，之前那股不祥的预感迅速攀升到了顶峰。 　　“该死，这个秘境很不对劲！不能再继续让大家留下去了！”她一把抓过身旁同样神色凝重的洛寻云，厉声嘱咐，“我去拿传国玉玺，拿到玉玺给你信号，你接到信号马上恢复修为。” 　　前辈们留下的典籍记载，只要有金丹期以上修士出现，秘境就会自动关闭，并把所有人弹出。为了安全起见，据说每次秘境之行，大家都会带上一两个卡在筑基高阶的修士，遇到无法解决的危险就临机突破，以结束秘境之行。 　　洛寻云这个故意用秘法压制了修为的老妖怪显然可以起到同样的作用。 　　赵姒说完，也不等洛寻云答应，便头也不回地向着清玄给出的典籍中所记载的传国玉玺所在的位置飞奔而去。 　　“我陪你一起去！”洛寻云犹豫片刻后，疾步跟上了她的脚步。 第108章 108他来了 自家的小姑娘，果然只能…… 　　外面百年, 秘境万年，外面万年，里面就是百万年。哪怕没有人类存在, 里面也不可能一成不变。秘境中并没有任何人造的建筑物，哪怕魏国先祖留下的法阵陷阱, 也大都凭借秘境内自然的山川地利。 　　魏国的传国玉玺被沉在秘境中央的大湖中，上面设了特殊的阵法, 魏国后人只要往水中滴一滴血，玉玺就会感应到血脉的召唤自动飞来。 　　唯一的麻烦是湖边有魏国先祖留下的金甲人守卫。 　　金甲人由亿万年不腐的太阳精金做原料, 上刻特殊的阵法，只有接触到外界灵气才会被唤醒, 自从魏国先祖把传国玉玺沉入大湖, 数万年来一直尽职尽责地担任着守卫之责。这一次也不例外。 　　赵姒一行人来到湖边的时候, 那批金甲人正迈着沉重的步伐绕着秘境的中央大湖巡逻。 　　这批金甲人虽然看似笨重, 但战力却不弱，按境界来算, 每一个都不亚于筑基高阶, 加上浑身都由坚硬无比的太阳精金铸造而成，对付一帮普通筑基期的菜鸟根本手到擒来。 　　藏书阁那些典籍中记载，不少人就是因为误以为金甲人守卫着什么至宝，妄图到中央大湖一探究竟, 才会命丧藏天秘境。 　　“洛寻云，你去打头阵！”赵姒在安全距离内停下脚步，毫不犹豫朝着洛寻云做了个请的手势。 　　洛寻云能够跟来, 真是太好了。她之前一个人闷头往湖边冲的时候没回过神来，此刻才想到了一个关键点。 　　万一这批金甲人中有哪一个是妖器怎么办？原本已经失去了灵性，被她一碰, 却被激活了，那乐子可就大了。 　　有腰上的龙凤呈祥玉佩做前车之鉴，她觉得如果可能，她还是不要随意碰触秘境内那些有可能是妖器的东西了。 　　洛寻云点点头，正准备上前，没想到却被萧颖拉住了。萧颖显然对赵姒的这个命令十分不满：“既然我们现在都是筑基修为，你凭什么让他打头阵？” 　　此刻的她像极了一只护崽的老母鸡，看到洛寻云脱队跟着她跑第一时间跟来也就算了，还这么护着他，她果然已经把洛寻云当成了自己的所有物。 　　赵姒并不买账，好整以暇地朝她做了个请的手势：“你心疼他！好吧，那你去！” 　　萧颖皱眉：“你为什么不自己去？” 　　“这当然是因为，我故意想使唤他啊！”赵姒挑衅地朝洛寻云抬了抬下巴，神色倨傲，“师祖，临行我家师尊有没有让你照顾我这个徒孙？” 　　洛寻云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苦笑道：“我知道了，我去我去！” 　　萧颖一脸不满。 　　他只能拍着胸脯下保证：“小颖儿你放心，哪怕我现在只有筑基修为，这样的金甲人我也能一手一个。” 　　看他那信心满满的模样，赵姒冷笑着勾了勾嘴角，抱着手臂站在一旁欣赏他的表演。 　　可惜，他话说得漂亮，表现却实在不怎么样。 　　哪怕他自诩战斗经验丰富，小孩子的身体行动敏捷，战斗过程依然险象环生。他的攻击根本无法对金甲人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他自己却被逼得左腾右闪，狼狈不堪，好几次都差点被金甲人的大刀砍中。 　　赵姒站在一旁冷眼旁观了许久，直到觉得继续下去洛寻云可能真的会不敌，她才扯开嗓子朗声道：“金甲人的开关在右手腋下，只要按下腋下的按钮就会停止行动。” 　　传国玉玺事关重大，金甲人的弱点清玄只告诉了赵姒一个。 　　掌握了金甲人的命门，洛寻云很快成功将所有金甲人制服。原本杀气腾腾的金甲人顿时成了一座座静立在湖边的雕塑。每个金甲人停下的动作都各不相同，看着竟然还错落有致，挺有艺术感的。 　　关掉最后一个金甲人，洛寻云抹了把额头的汗水，狠狠瞪了赵姒一眼：“你既然知道金甲人的弱点，为什么不早说？” 　　赵姒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一脸无辜：“你自己说这样的金甲人你能一手一个，我原本想给你机会，让你好好出一下风头，一直在等着看你逆风翻盘。谁能想到你竟然只是在吹牛……” 　　洛寻云：…… 　　“赵姒，你太过分了！”洛寻云虽然生气，却无言以对，萧颖却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他被欺负，立刻厉声呵斥赵姒。 　　赵姒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他自己装逼失败，关我屁事？我真的以为他会逆风翻盘，谁能想到他会一菜到底……” 　　洛寻云捂了捂胸口，哭笑不得地朝萧颖摆了摆手。如果他现在用的不是小孩子的身体，三番两次遭遇羞辱，他大概会心脏病发作。 　　看到洛寻云的反应，萧颖这才悻悻闭上了嘴。 　　“这个湖有金甲人守卫，难道传说中的魏王宝库就在湖中？”大概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讨厌的话题，洛寻云望了望中央大湖，迅速转移了话题。 　　赵姒没有回答，只是迈开脚步，大步朝阳光下泛着粼粼波光的中央大湖走去。 　　湖边是一片草地，草地上的荒草大部分都只有十几公分高并不影响行走，反而仿佛在地上铺着一层绒毯，踩上去软绵绵的，非常舒服。 　　赵姒开始还时刻注意着脚下，生怕草丛里会突然钻出些什么，后来，发现一切正常后，为了节省时间，不由自主加快了脚步。 　　一步，两步，三步，近了，更近了，传国玉玺就在眼前…… 　　就在她撒腿准备向湖边狂奔时，脚下忽然一空，回过神来时，人已经开始了急速下坠。视线的最后，她只来得及看到不远处的洛寻云一把抓住了同样一脚踩空的萧颖。 　　兔子洞！ 　　该死，是那些喜欢恶作剧的兔子！ 　　赵姒觉得此刻的自己就像在坐水上乐园的水滑梯，一阵令人头晕目眩的高速滑行，肾上腺素开始急速狂飙，如果不是对兔子洞的落点一无所知，这应该是一趟跟坐过山车一样刺激的旅程。 　　兔子洞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长长的滑行仿佛无休无止，哪怕赵姒原本并不恐惧死亡，此刻心中也渐渐如潮水般开始漫上一层又一层惶恐，她的呼吸不由自主变得急促起来，后背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就在她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恐惧而不知所措的时候，黑暗中忽然伸出一双大手，稳稳将她搂进了怀中。然后，对方一个翻身，将她转到了上方，主动替她承受了滑行时几乎能蹭破背部皮肤的强大摩擦力。 　　“啪——” 　　漫长的滑行终于结束，赵姒感觉自己落在了某种柔软的东西上，她下意识地掐了个御火诀照亮了眼前的空间。 　　这是一个足有篮球场大小的地下洞穴。此刻，她正落在一堆厚厚的干草之上，除了干草，她的身下还压了一个人。那是个身形单薄的少年，看侧脸依稀有些眼熟，她正皱着眉思索着自己到底在哪里见过对方，少年已经抬起了头来。 　　看清少年面目的那一刹，赵姒如遭雷击般愣在了当场。 　　竟然是荣华！少年版的荣华！ 　　只见少年版的荣华从干草堆上站起来，哭笑不得地替她摘掉了头发上的草屑，苦笑道：“我早知道那家伙靠不住，自家的小姑娘，果然只能自己保护。” 　　脑海中浮现出落入兔子洞之前，洛寻云抛下她而选择救萧颖的那一幕，再看看眼前笑容温暖的少年，赵姒只觉鼻子一酸，眼泪忽然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好了好了，别哭了，有我在，不会有事的！”少年版的荣华上前一步，一把将她搂进了怀中，伸手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 　　熟悉的气息，熟悉的感觉，落入他怀抱的一刹那，赵姒非但没能停止哭泣，眼泪反而流得更欢。明明哭得起劲，胸口却暖洋洋的，仿佛有暖流流淌。连之前出发时，那充溢满胸腔的愤怒与戾气也在看到他的那个瞬间消失无踪了。 　　原以为他连送行都不肯来，谁能想到，他竟然偷偷跟了过来，还在关键时刻给她当了肉垫。 　　被人在乎的感觉真好！ 　　少年版的他，她之前只在蜃楼里看到过，如今再度见到，好怀念啊！原来太上谷那种压制修为的秘术竟然还能让人返老还童吗？难怪洛寻云一直都是那副小豆丁的模样。 　　“等一下，你的神魂，不要紧吗？”想到压制修为的秘术同样会损伤神魂，赵姒心中一凛，一把推开了他，抓着他的肩膀上上下下仔细打量。 　　见她如此紧张，少年版的荣华朝她露出一抹宽慰的笑：“已经彻底融合了，我是荣华，也是容华。可以使用秘术，无碍的。” 　　“真的吗？”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赵姒没有回答，只是不给面子地翻了个白眼。 　　荣华仿佛这才想起了他之前的那些黑历史，尴尬地笑了笑：“好吧，我骗过你，但这次是真的。” 　　“嗯，信你一次。” 　　荣华一把掐掉了赵姒的御火诀，从储物戒中拿出了一枚夜明珠充当照明工具。 　　修真界的夜明珠照明效率比普通的火焰好上不少，洞穴内瞬间亮如白昼。这里应该是兔子洞的某个中转站。抬头望去，头顶到处都是一个个圆圆的排水口般的洞口，而二人的正前方，一排十几个洞口一字排开。 　　这里应该就是前辈们在典籍中提到的兔子们的地下迷宫。 　　对于普通修真者来说，就算走不出去也无所谓，反正等秘境消失之前，会主动把所有人弹出，到时自然能安然无恙回到东海上空。 　　但赵姒却不行，她此行的目的是拿到传国玉玺然后回去称帝。如果连玉玺都拿不到，她还有什么资格称帝？ 　　令她郁闷的是，前辈们留下的典籍中，根本没有人成功走出过兔子们的迷宫。前辈们对这个迷宫的评价是非人造物，没有出口，无解，噩梦难度，鬼才能走出去。 　　“这么多洞口，我们该走哪一个啊？”摇了摇头将脑海中那些负.面.评.价赶出脑海，赵姒望着眼前一字排开的洞口长长叹了口气。 　　这些洞口无论大小还是形状都一模一样，仿佛复制出来的一般，根本无从判断到底哪个才是出口。 第109章 109明白了 原来是因为我，哈哈哈……… 　　“找个东西先探探路。”赵姒正愣怔间, 身旁的少年忽然一把摘下了她腰间的玉佩。从储物戒中掏出绳子，系在了玉佩之上。 　　赵姒不明所以，荣华嘴角一勾, 笑着将玉佩举到眼前，故意压低了声音, 阴恻恻道：“之前没能捏碎你，试试这次行不行！想让我放过你, 除非你逃到天上去！” 　　说罢，竟真的收紧五指, 开始用力。 　　原本正躺在他手心装死的玉佩一个激灵，剧烈地挣扎起来, 荣华满意一笑, 微微松了松手。玉佩找到了机会, 立刻如一支离弦的箭般射了出去, 身上系着的绳子仿佛一条长长的尾巴，被拖得哗哗作响。 　　一卷绳子很快只剩最后一截, 荣华急忙拿出一卷新的接上。 　　意识到他这是在做什么后, 赵姒顿时哭笑不得：“你这也太损了！” 　　玉佩又做错了什么？它只是一块弱小可怜无助的玉佩而已。 　　“物尽其用罢了。”荣华微微一笑，一脸坦然，“我在绳子上留了法阵，系在玉佩上的绳结一旦见到阳光就会自动脱落, 我们等着就好。” 　　有玉佩开路，二人索性在干草堆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静静看着绳子飞速消失在洞中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 　　“这洞可真深啊！”绳子一卷接着一卷消失, 赵姒都忍不住有些担心荣华准备的绳子够不够了。 　　“只要这洞不是无底洞，我准备的绳子应该够的。”荣华似是看穿了她的忧虑，竟从储物戒中掏出了一人多高的绳卷, “吃了上次的亏，这次我在储物袋里塞满了各种可能用到的东西。”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从储物戒中掏出赵姒最爱吃的灵果，塞到了她的手中：“你放心，吃的也没少带，这次我准备了十个储物袋的食物。” 　　赵姒接过灵果，点了点头。看来上次被困崖底的阴影不小，不过，说到囤东西，她自己也差不多。之前临行，恨不得化身仓鼠，把所有能想到的东西都带上。 　　龙凤呈祥玉佩是妖器，妖器这种东西都是不会转弯的死心眼。荣华说了除非它逃到天上去，他才会放过它，那它就绝对不可能往地底钻。二人本以为以妖器的特性，肯定能很快找到出口，然而，令他们没想到的是，绳子却一直在一卷一卷消失，根本没有丝毫要停下来的意思。 　　荣华准备的绳子是有数的，就在赵姒盯着绳子忍不住捏一把汗之时，一直在飞速消失的绳子却忽然不动了。 　　“玉佩这是出去了吗？”赵姒欣喜若狂。 　　可惜，荣华却眉头微皱：“绳结的法阵并没有被触发。” 　　就在二人疑惑到底发生了什么之时，玉佩它，竟然，飞回来了。 　　“飞回来了……” 　　“又飞走了……” 　　“又回来了……” 　　…… 　　玉佩飞回来之后，又换了无数个洞口，试了一次又一次，绳子如舞动的龙蛇般不停在洞穴内甩动，激起一阵又一阵尘土。 　　玉佩如此努力，赵姒原以为它必定能很快找到出口，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探索完最后一个洞口，玉佩竟如喝醉酒般在洞穴内盘旋了一圈后，主动落到荣华怀中，不动了。 　　看着一动不动躺在荣华怀中装死的玉佩，赵姒瞠目结舌：“它什么意思？它，这是在等着你捏碎它吗？找不到出口，所以放弃挣扎破罐破摔了吗？” 　　赵姒戳了戳玉佩，试图让它恢复精神，可惜，只是徒劳。于是，好心提醒道：“迷宫没有出口，你还可以往上飞啊，你难道忘了我们之前是怎么掉下来的？” 　　玉佩翻了个身，继续装死。 　　看到这一幕，荣华神色凝重：“玉佩的反应说明上面的洞口已经被封住了。” 　　“哪怕被封住了，也比走深不见底的迷宫靠谱。” 　　只是难度实在太大了，赵姒到现在还感觉自己后背与通道摩擦的位置疼得不行，那样的坡度要爬上去，其难度不亚于当初爬混沌崖。可怕的是，那还是一片漆黑的窄小空间，如此漫长的距离，哪怕没有幽闭恐惧症，都会被逼疯的吧。 　　想到这里，她毫不犹豫否决了这个想法：“不不不！原路返回我宁可选择自己挖洞挖上去！” 　　听到她的话，荣华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们两个现在都只有筑基期，用我们刚刚滑行的时间估算，土层的厚度根本不可能在三天内被挖穿。” 　　听荣华提到三天这个时限，赵姒微微一愣，一脸的失魂落魄：“对啊！秘境每次开启的时间都只有三天，短短三天时间，根本不够。难道真的只能两手空空，坐在这里等着被秘境排斥？” 　　就在她即将放弃希望之时，目光无意中落到了自己的储物袋上，顿时眼前一亮：“等一下！追月分了我不少东西，看看有没有什么能用的！” 　　她犹如抓住救命稻草般把追月之前分给她的东西一股脑儿全倒了出来。 　　折叠式救生舟，没用！ 　　强力飞爪，攀爬的时候有用。然而别看滑下来的时间不长，真的顺着原路爬上去，天知道要爬多久。不到万不得已，不考虑。 　　充气式逃生球！ 　　赵姒眼前一亮，迅速按照追月的指导给逃生球充了气，然而，令她郁闷的是，要能带得动她，气球的体积就太大了，刚好卡在了洞口，还卡得死死的，完全没有任何可以回转的余地。 　　哪怕她能改变逃生球的形态，勉强将它塞入之前的通道，以逃生球那脆弱的材质，也不可能经受得住跟通道内泥土的摩擦。 　　赵姒收起所有道具，眼巴巴地望向了荣华：“你不是会用遁术吗？缩地成寸，空间折叠……” 　　荣华苦笑着打破了她的幻想：“以前的我的确可以。但是你忘了，我现在跟你一样也只有筑基期。” 　　赵姒挠了挠头，一脸烦躁：“这根本就是死局啊！” 　　嗷嗷叫着发泄了一番后，她无力地靠着荣华坐下，将下巴枕在了他瘦削的肩膀上，盯着不远处那排黑黝黝的洞口，怔怔出起了神。 　　“好黑啊……那些洞穴深处有什么呢？” 　　鬼使神差地，她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自己在原世界看过的一部科幻电影里的一幕。肉乎乎的虫族蠕动着身体，缓缓从洞穴里爬出来，一边爬还一边喷射出黄绿色的有毒气体。 　　她只是太过无聊，随意这么一想，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片刻之后，其中一个黑暗的洞穴中竟真的传来了什么东西缓缓爬动的声音。 　　然后，在她的目瞪口呆中，一头跟电影中一模一样的大虫缓缓从洞穴中探出了头来，随着它的爬动，它的周身还在不停喷射出黄绿色的气体。 　　不管那气体有没有毒，至少从形态上来说，眼前的虫族跟电影里的虫族一模一样。那部电影的虫族参考了生命力顽强的水熊虫，赵姒对那东西的形态印象深刻，绝对不可能认错。 　　“噗——”看到这一幕，原本正枕着荣华的肩膀昏昏欲睡的赵姒瞬间精神了，一双眼睛亮得仿佛天空中的星辰，“我明白了，原来如此！原来自从我们登岛以来发生的那些奇怪的事情都是因为我！” 　　“原来是因为我，哈哈哈……”赵姒爆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大笑，直笑得直不起腰来。 　　“你笑什么？小心！”眼前突然出现了神秘怪物，赵姒却是如此反应，荣华吓了一跳，慌忙一跃而起，迅速摆出了迎敌的架势。 　　眼前的大虫如电影中那样“昂”的一声嘶吼，杀气腾腾朝二人扑了过来。明明看起来肉乎乎蠢兮兮的，身形却超乎一般的敏捷，不过倏忽间，大虫那张长满的锯齿的大口距离二人已只剩不过寸许。 　　然后，令荣华难以置信的一幕发生了，只见赵姒微微一笑，只轻轻打了个响指，原本气势汹汹正准备一口吞下二人的大虫竟在转瞬间变成了一只蚂蚁。 　　看到大虫变成蚂蚁，赵姒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张开双臂，如发布某项重要宣言般大声道：“从这一刻开始，这岛上出现的所有异兽怪物，全都给我变成蚂蚁！” 　　那表情，仿佛创世之时上帝在说，要有光。 　　“啊，对了！要有光！”见荣华目瞪口呆，她微微一笑，对着洞顶打了个响指。原本漆黑一片的洞顶竟在顷刻间亮了起来，洞内霎时被映得亮如白昼。 　　做完这一切，她拍了拍荣华的肩膀，提醒道：“现在你可以把夜明珠收起来了！” 　　一脸呆滞的荣华这才回神，用看怪物般的眼神上下打量着赵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姒大大方方给自己变出了之前的那把龙椅，又把洞穴内的景象变成了太上谷的逍遥殿，这才一屁股坐在龙椅上，开始娓娓道来。 　　“上岛之后，我一直在小心避免碰触岛上的东西，以防止自己激活不该激活的妖器。但我忽略了一点，这个岛上有样东西，是我一登上岛就不得不碰触的。” 　　“那就是，这座岛本身。如果这座岛就是妖器，那么，在我踏上这片土地的一刹那，它就已经被激活了。” 　　话说的这份上，荣华终于反应了过来，一脸惊异地道：“你说这座岛是妖器？” 　　赵姒用孺子可教的表情点了点头，在龙椅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兴致勃勃地做着解说。 　　“这座岛的特性大概是能让幻想具现化吧！有人害怕穷奇，所以，迷雾中出现了穷奇。我记得万年前来过秘境的前辈画下的地形图，所以，追月看到的岛上地形跟万年前一样。前辈们记载中，兔子们的迷宫没有出口，所以，哪怕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玉佩都找不到出口。从我们登岛开始，这里的一切就一直都是我们想象中的样子。” 　　赵姒一边回忆登岛之后的景象，一边哭笑不得地摇头：“所思便是所见，令人心想事成的幻想之岛，好神奇！” 　　目光落到荣华身上，原本笑容满面的赵姒脸上的笑容忽然一僵，只是瞪大了眼睛，定定望着眼前的少年。 　　“师尊，我现在有个问题想问你。”她的声音很轻，有气无力，仿佛瞬间耗尽了浑身的力气。 　　荣华抬头望向龙椅上的少女，笑问：“什么问题？” 　　龙椅上的少女定定望着他看了良久，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朱唇轻启，一脸无奈地开了口。 　　听到她的问题，原本笑容满面的荣华如遭雷击般愣在了当场。 第110章 110作死了 玩你啊！ 　　赵姒问的是：“师尊, 你是真实存在的吗？” 　　荣华先是一愣，随即哭笑不得：“你为什么会问出这种问题？” 　　赵姒翘起二郎腿，一手搭在龙椅的扶手上, 一手托腮，眼神迷离：“一直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强, 原来在潜意识里，我也是个遇到了危险, 会幻想有喜欢的人来救的柔弱小姑娘吗？” 　　听到她的话，荣华一脸无奈地扶了扶额, 苦笑道：“你说我是你的幻想？别开玩笑了，我是真实存在的！” 　　赵姒挑了挑眉, 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你说你是真的, 那你怎么解释你为什么会出现得如此突然？” 　　“因为我用了隐形斗篷！”荣华哭笑不得地解释, “那天我是因为你突然生我的气, 才临时决定跟过来，一时不知道该怎样隐藏身形, 索性就从你那里拿回了隐形斗篷。我一直穿着隐形斗篷, 你当然看不到我。不信你检查一下你的储物袋看看隐形斗篷还在不在里面？” 　　赵姒皱了皱眉，依言打开储物袋检查了一下，震惊地发现隐形斗篷竟然真的不在里面了。她没有因此被说服，反而震惊地瞪向了荣华：“你为什么可以使用我的储物袋？” 　　“这不是重点！”荣华摇了摇头, 继续解释，“你掉下去的那个瞬间我曾试图抓住你，可惜忘了我已经不是曾经的我, 所以失败了。只能跟着你一起跳下去，突然抓住你是因为，通道太过陡峭, 我也是努力了好久才追上极速滑行的你！” 　　可惜，赵姒此刻关注的重点根本不在这上面，依旧冷冷望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你为什么能使用我的储物袋？” 　　修真界的储物戒储物袋都跟神魂绑定，只有使用者一人能够使用，除非使用者主动抹除上面的神魂印记，不然任何人都不可能随意打开。荣华随意使用她储物袋的感觉，就像在现代社会有人不经主人同意就随意使用别人的手机，换成任何一个人都会生气。 　　大概没料到赵姒会如此生气，荣华怔忡了片刻后，慌忙摘下手上的储物戒抛向了赵姒：“你也可以使用我的储物戒，这很公平。” 　　赵姒下意识地接住储物戒试着打开，竟然真的成功拿到了里面的物品。她顺手捞出里面一瓶蜜水，一口气喝掉半瓶给自己压了压惊：“该死，我竟然喜欢你喜欢到潜意识里，连储物袋都对你开放了吗？” 　　说到这里，她却自己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不对啊，哪怕是想象，也需要符合逻辑。我们两个到底为什么能够使用对方的储物袋储物戒？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说完，她垂下眼眸，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少年。 　　荣华的面色顿时变得有些不自然，睫毛一颤，垂下眼睑，有些支吾道：“因为某些原因。” 　　赵姒眉头紧锁：“什么叫某些原因？” 　　沉默，少年固执地沉默着。 　　赵姒等了半天没等到回答，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嗤笑道：“是我傻了，你一个我想象出来的假人能给出什么解释？” 　　听到她这话，荣华顿时急了：“我是真的，我就是荣华，你师尊荣华！” 　　“哈哈哈，你一个假人还挺固执！”觉得荣华储物袋里的蜜水还挺好喝的，赵姒一口气干掉手里的瓶子，忙不迭又掏出一瓶。 　　看到她手中丢出的瓶子，荣华顿时一声惊呼：“啊！我的蜜酒！你别喝了，那酒尝起来甜甜的，其实后劲特别足。你一个孩子，会醉的！” 　　可惜，他阻止得太迟了，等到他成功抢回自己的储物戒，赵姒已经一口气干掉了两瓶，此刻正小脸绯红，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赵姒此刻的眼神太过迷离，竟让荣华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想到她之前随手将大虫变成蚂蚁的一幕，荣华顿觉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果然，下一个瞬间，他身上的衣服开始急速变幻。 　　先是变成了只有半截衣袖半截裤腿的短衣短裤，又变成了剪裁特别贴身，窄袖收腰，连呼吸都受到束缚的奇怪黑衣装束，他还没来得及习惯身上的装束，又是一变，这次的衣服跟前一套类似，只是身后拖着燕子一般的尾巴…… 　　“邻家哥哥，禁欲系学长，哥特系吸血鬼……”每换一套装束，赵姒嘴里就吐出一个荣华听不懂的名词，如此反反复复变幻了十几套装束，她这才心满意足地停了下来。 　　“嗯，人好看，穿现代装也好看的！”从龙椅上跳下来，上下打量了荣华半晌后，她终于一个响指，让他重新恢复了原本的装束，“不过，我果然还是最喜欢你白衣飘飘的模样。” 　　被赵姒仿佛玩具娃娃般摆弄，荣华此刻已满脸通红，强压下怒火，努力摆出师尊的威严厉声道：“你到底在干什么？” 　　“玩你啊！”赵姒大言不惭，完全没有半点刚刚以下犯上，欺辱了师长的自觉，“说到玩，你以前也玩过我哦。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让我把仇给报了吧！” 　　她说完，扬手一挥，面前忽然出现了一架古琴。听到她弹出一个熟悉的音符，荣华顿时心下一颤，蓦地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就听面前小脸绯红的小姑娘一脸狡黠地笑道：“师尊，给我跳支舞吧，就跳《丽人行》！” 　　小姑娘撒娇般的小奶音落下，荣华只觉自己的身体仿佛提线木偶般动了起来，闪转腾挪，随着乐曲开始翩翩起舞。《丽人行》是适合小姑娘的舞蹈，男人跳起来偏阴柔了些，不过好在此刻的他是少年体，身娇体柔，舞姿曼妙，竟然有种别样的风情。 　　“你到底在干什么？”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随着乐曲耸肩扭臀，莲步轻移，摆出各种妖娆曼妙的姿势，荣华此刻简直羞愤欲死。如果不是顾虑到赵姒拿不到传国玉玺就没办法名正言顺称帝，他恨不得马上恢复修为破开秘境逃生。 　　他很庆幸此刻现场就只有他跟赵姒二人，如果有第三人在，他肯定恨不得马上找个地洞钻进去。 　　“师尊，你跳舞的样子真好看！”荣华羞愤欲死，恨不得当场昏过去，赵姒却睁大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目光灼灼地欣赏着眼前这一幕，嘴角含笑，眼神痴迷，像极了屏幕前对着爱豆犯花痴的追星少女。 　　尴尬到已经恨不得自己从未出生，反正身体也不需要自己控制，荣华索性闭上了眼睛。 　　“不许闭眼，睁开眼睛，你知不知道你最好看的就是眼睛！” 　　在此刻的藏天秘境，眼前的小姑娘就是掌控一切的神。随着她话音落下，荣华感觉自己的眼睛真的睁开了，可怕的是，睁开的那一瞬，竟然还妩媚地朝龙椅上的小姑娘抛了个媚眼。 　　妩媚？！ 　　荣华：…… 　　龙椅上坐着的小姑娘笑容满面，却仿佛魔神降临。 　　此刻，他终于理解了赵姒之前为什么一心求死，人类在某些情况下，真的宁愿一死，也不愿继续活下去…… 　　“啪啪啪啪！”一曲毕，小姑娘竟然一脸的意犹未尽，“真是精彩的表演，掌声送给来自太上谷的一号选手荣华。小华小华美如花，C位出道不是梦！” 　　看她双颊绯红，眼神迷离，兴奋到找不着北的样子，意识到她醉得不轻，荣华决定原谅她。 　　都是蜜酒的错，他的小姑娘绝对不会如此过分！ 　　就在他努力给赵姒找补的时候，他心目中绝对不会如此过分的小姑娘忽然从龙椅上跳下来，一把捏住了他的脸，笑得仿佛一只刚刚偷到了蜂蜜的小熊：“小华华，你真可爱！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又这么好看的人？麻麻真是爱死你了哦！” 　　捏脸还不算，甚至还夸张地开始上下其手。 　　“哎呦喂，这锁骨，这细腰，真是要了人卿卿老命了……” 　　正在努力为她找补的荣华彻底崩溃，气到满脸通红，浑身颤抖：“闹够了没有？你再闹，小心我生气了，我真的生气了！” 　　然而，他通红着一张脸，泫然欲泣的模样非但没能让赵姒停手，反而让她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没关系，你是假的，你只是我想象出来的，你再生气我也不怕！” 　　“我是真的！”荣华深吸一口气，对天发誓，“我敢对着天道发誓，我是真的！” 　　然而，赵姒却根本不买账，反而摇了摇头，笑道：“幻觉从来不会承认自己是幻觉。你只是我想象出来的东西，当然敢发天道誓言。” 　　她摇摇晃晃地绕着荣华转了一圈后，忽然眼前一亮：“这么好看的人，一个怎么够呢？一个不够，再来一个成年版的荣华。” 　　她随手一挥，荣华震惊地发现身旁竟真的多了一个成年版的自己。那个成年版的他同样白衣飘飘，谪仙之姿，看到他竟然还会朝他点头微笑…… 　　就在他因为眼前这可怕的一幕感觉毛骨悚然之时，眼前的小姑娘做了一件更加令她毛骨悚然的事，只见她懒洋洋地挥了挥衣袖，那个成年版的他竟又在瞬间消失了。 　　“嗷嗷嗷，不行！我又想起临行那天的事了，大坏蛋你给我消失！” 　　大概是察觉到了他眼神中的恐惧，赵姒竟然摸了摸他的头，笑着安慰道：“你放心，成年版的你是个大坏蛋，少年版的你特别可爱，我才舍不得让你消失。” 　　就在荣华稍稍松了口气之时，却见眼前的小姑娘嘴角一勾，露出了一抹奸邪的微笑：“因为我还没玩够呢！嘿嘿！” 　　于是，荣华的噩梦开始了…… 　　“乖，头发散下来，麻麻给你编个小辫子！哎呀，编不好，算了，直接变吧！飞仙髻，坠马髻，凌云髻，嗷嗷嗷，长得好看果然什么发型都能hold住！” 　　“不如试试女装，交领襦裙，齐胸襦裙，袄裙。哎呀呀，每一种都好可爱！将来我一定要给你生个女儿，一个不够，要两个！” 　　“嗷嗷嗷，怎么可以这么漂亮？少年版的你果然无敌！” 　　…… 　　“疯丫头，你给我适可而止！” 　　“我才不！反正你只是我想象出来的，不玩白不玩！” 第111章 111成功了 师尊，你怎么穿着女装？…… 　　荣华的蜜酒后劲十足, 喝完后赵姒整个人都嗨了，认定了眼前少年版的荣华只是自己的想象后，她干脆变着法地开始欺负他, 直欺负得他满脸通红，羞愤欲死, 才心满意足地给自己变了张舒服的大床，搂着他沉沉睡去。 　　不知道是醉酒的后遗症, 还是她得意忘形，过度使用这座岛把想象具现化的能力导致的副作用。她醒来的时候, 头痛欲裂。 　　揉了揉太阳穴缓解了一下头部的不适应，她瞬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 　　只见少年版的荣华一身齐胸襦裙, 头上还梳着可爱双丫髻, 此刻正坐在床沿静静看着她, 眉头微蹙, 一脸担忧。 　　“师尊，你怎么穿着女装？” 　　荣华仿佛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上的不妥, 脸色一沉, 控诉道：“这不是你干的好事吗？” 　　“我？”赵姒指了指自己，哭笑不得，“不可能！我不信！” 　　上下打量荣华一眼后，她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就算真是我干的, 你怎么不知道自己换回来？” 　　荣华提了提身上不停往下掉的襦裙，一脸的生无可恋：“我换了，可你中途醒来看我换回男装, 一个响指又给我换回去了，还威胁我说，如果我敢换回来, 就把我变成女身……” 　　的确是自己的风格没错。赵姒无辜地眨了眨眼，故意装傻：“哈哈哈哈……我竟然这么疯吗？” 　　荣华没有说话，只是抿着唇，一脸委屈地瞪着她。 　　赵姒被他瞪得心虚不已。 　　眼前一身女装的荣华虽然很可爱，但实在让人有些不忍直视。她慌忙一个响指替他换回了男装。 　　看看面前的少年依旧怒目瞪着自己，赵姒手足无措，一时尴尬到了极点。人在尴尬到一定境界的时候，总是会下意识地试图逃避现实。 　　赵姒避开他的目光，默默在心中念了一句消失吧！ 　　人…… 　　还在！ 　　之前百试百灵的招数突然失效，她唯一能想到的一种可能就是：眼前的这个荣华是真实存在的…… 　　以为对方是自己想象出来的产物，把人玩成这样，最后却发现，那根本不是虚拟人物，而是本尊，货真价实的本尊！ 　　这就尴尬了啊…… 　　此时，赵姒已经尴尬到不仅想让对方消失，也想让自己消失了。可惜，让真实存在的东西消失，显然不在这座岛的能力范围之内。 　　“啊！头好痛！”她只能假装头痛欲裂，以期用卖惨来转移荣华的注意力。此刻她正庆幸荣华已经失去了读心能力，不然，她就真的再也没脸见他了。 　　荣华果然上当，见她表情痛苦，慌忙上前一步，温柔地替她按摩起了太阳穴：“跟你说了那是蜜酒，你还喝？别看它没有酒味，后劲比一般的酒还足。” 　　“我睡了多久？” 　　“一整天。” 　　听到这个回答，赵姒立刻从床上跳了起来：“我竟然浪费了一整天，那秘境开始的时间岂不是只剩两天了？” 　　虽然她觉得□□大湖拿到传国玉玺不过是手到擒来，但在这个唯心主义的诡异世界，天知道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我们得赶快出去！” 　　“我们怎么出去？” 　　赵姒闭上眼神，一阵冥想，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已经出现了一扇粉红色的门。她毫不犹豫上前一步，转动了门把手。 　　门打开，眼前出现的正是阳光下波光粼粼的秘境中央大湖。 　　“成功了！”拉着荣华走到湖边，赵姒欣喜若狂。 　　“这是什么？”头一回见到如此神奇的道具，荣华一脸惊异。 　　“这叫任意门，是哆啦A梦的专属道具。” 　　荣华恍然大悟：“哦，我记得，你之前说过的那只对主人有求必应的机关猫。” 　　连哆啦A梦都知道，确定是本尊无疑了。赵姒心中最后的一丝侥幸也消失了，当即决定一路装傻到底，一口咬定他是假的。 　　打定了主意，她故意伸手捏了捏少年的脸颊：“我真厉害，想像出来的假人竟然真的有本尊的记忆。” 　　少年瞬间被气得涨红了脸：“我就是本尊。” 　　“乖，别生气，哪怕你是假的，我也喜欢你！真可爱啊！我觉得我的心都要化了！少年永远的神！”说完，赵姒故意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荣华被这猝不及防的偷袭惊得一愣，立刻皱眉抗议：“不对，你怎么可以亲假人！不对，我不是假人！” 　　难道说生理年龄也会影响到心智，这醋吃得也太没道理了？ 　　赵姒正准备走到水边，却被荣华一把拉住了，他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然而说出口的话却让赵姒哭笑不得：“不对！你更喜欢少年的我，你说，你是不是嫌弃我老？” 　　头一回看到他这一脸患得患失的模样，赵姒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是啊！我嫌你老，荣叔叔！” 　　荣华愣在当场，整个人仿佛石化了一般。 　　看到这一幕，赵姒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我开玩笑的，成年的你，少年的你我都喜欢！正主不经逗也就算了，怎么连我想象出来的假人都这么不经逗？” 　　她说完，也不管荣华的反应，连蹦带跳跑到水边，掏出匕首在左手食指上割了一道口子，毫不犹豫把血往湖中滴。 　　割开的口子微微有点大，点点鲜血落入湖中，犹如一朵朵绽开的红梅。 　　按在清玄的说法，只要魏国后人把血滴入水中，传国玉玺就能感应到血脉的召唤，主动飞来。 　　然而，赵姒足足站在湖边微凉的风中等了有一刻钟，却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玉玺飞来！”她不信邪，又往水中挤了几滴鲜血，这次还配上了呼唤。 　　可惜依旧无事发生。 　　准备按照攻略打游戏，进入副本，却发现攻略无效。她顿时有些麻爪了。 　　微微皱了皱眉，她闭上眼睛开始在脑海中想象一只大龟背负玉玺缓缓向她游来。 　　睁开眼睛，龟来了，却没有玉玺。 　　“玉玺玉玺，到我怀里来！” 　　无事发生…… 　　“不行吗？是因为玉玺也是妖器吗？”这是赵姒能够想到唯一的理由，“既然如此，给我一个罗盘，为我指明玉玺所在的方向。” 　　这次总算没再失败，随着她话音落下，她的手中凭空出现了一个罗盘，罗盘的指针一阵转动后，稳稳指向了一个方向。 　　赵姒松了口气，立刻顺着罗盘所指的方向寻去。有线索就好，就怕什么线索都没有，只能闷头瞎找，秘境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 　　师徒二人顺着罗盘所指的方向走了一段后，最先看到的却不是玉玺，而是撅着屁股，正往灌木丛中钻的追月。 　　在浮空城跟追月相处了那么久，哪怕只看一个背影，赵姒都能认出他。见他行为如此古怪，她慌忙上前，一把将他从灌木丛中拽了出来。 　　“追月，你在干什么？” 　　追月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看清是她后，才稍稍镇定，一把抓起她，继续往灌木丛中躲：“浮空城，浮空城炸了。快，躲好，冲击波马上就要来了！” 　　赵姒：…… 　　她下意识地抬头，果然在不远处的天空中看到了一朵缓缓腾起的巨大蘑菇云。 　　厉害了，我的追月！ 　　她之前只想到了对付大家想像出来的怪物的办法，却没想到还有追月这样恐惧的东西不是怪物的人存在。不怕怪物也就算了，怕的竟还是这种灭世级的灾难。 　　她现在唯一庆幸的是，这座岛幻想具现化的范围应该仅限于岛内，此刻天空中的景象应该只是幻觉。 　　想到这里，她幽幽叹了口气，毫不犹豫一掌拍在了追月的后脑，打断了他恐怖的想象：“你是不是傻了？这里是秘境啊，哪怕浮空城真的炸了也影响不到这里。” 　　原本已经吹得灌木丛飒飒作响，下一个瞬间就能将他们所有人吹上天的冲击波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其实她这话有着严重的逻辑问题，就是因为秘境跟现实的时间同步了，他们才能踏上秘境的土地，既然如此，如果浮空城真的炸了，秘境肯定会受到影响。 　　不过追月信了，那就没事了。 　　望着此刻追月脸上那死里逃生的表情，赵姒心中一动。按理说追月应该比她更明白浮空城没那么容易炸，就像核电站的首席科学家不可能每天为核电站会不会爆炸而担心一样。在科学的领域，懂得越多，恐惧越少。 　　那追月为什么会有如此奇怪的反应？除了能将幻想具现化，难道这座岛还会无限放大人心中的恐惧与欲望吗？ 　　回想起自己之前捉弄荣华的情景，赵姒隐隐觉得自己此刻的猜测很有可能就是事实。想明白这一点后，她长舒了口气，面对荣华时的负罪感顿时没有之前那么深了。 　　听她解释完这座岛的状况之后，追月果然哭笑不得：“原来是你，我说那些怪物怎么突然全变成了蚂蚁。你能想象吗？那些气势汹汹的怪物，全都在试图袭击我们的前一刻变成了蚂蚁。我们当时都傻了！” 　　“没事就好！”赵姒环顾四周，忍不住拉住他问道，“既然没事，那其他人呢？” 　　“看看没有危险，大家都去探索秘境了。”说到这里，追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没有怪物，也没有我胡思乱想，秘境里现在应该是安全的。” 　　可惜，仿佛是为了故意打他的脸，随着他话音落下，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凄厉的呼救声。 　　“救命啊！快来人啊！谁来救救我们！” 第112章 112打劫了 原来我根本没资格嫌你老…… 　　认出声音属于上清派的罗纯芝, 赵姒一行人慌忙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飞奔而去。 　　叫声如此凄厉，原以为对方一定遇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麻烦，看清眼前发生的那一幕后, 一行三人却不约而同勾起了嘴角。 　　只见不远处的草丛中，罗纯芝和几个上清派的弟子正遭遇一群兔子的围攻。那群兔子比正常的兔子略大一些, 此刻正对着罗纯芝一行穷追猛打。用脚踹，用头顶, 张嘴咬，只见一个个白乎乎, 圆滚滚的雪团在一行人中蹿来蹿去，不时激起阵阵尖叫声。 　　罗纯芝一行此刻简直狼狈到了极点, 身上脸上到处都是兔子的爪痕, 连衣服都已经被抓闹得破破烂烂。 　　兔子历来都是温顺的代名词, 谁能想到, 发起狂来竟如此恐怖。 　　罗纯芝没办法，只能挥动雀鸣刀自卫。雀鸣刀乃是妖器, 任何被它砍中的活物都会自动化为等价的灵石。 　　赵姒原以为看到同伴殒命, 兔子们能够收敛一点。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兔子们非但丝毫不为自己同伴的死亡而伤心，反而兴致勃勃地开始捡拾地上同伴化成的灵石，甚至还有兔子趁身旁的同伴不注意, 故意将对方往雀鸣刀下顶，眼睁睁看着对方在刀下化为灵石后，迅速叼起灵石, 蹿入草丛。 　　看着眼前这一幕，赵姒只想到了一个词：要钱不要命。 　　被一群要钱不要命的东西疯狂围攻，赵姒只想到了一种可能：“你们是不是拿了什么东西？” 　　罗纯芝一边抵挡依旧前仆后继往她身上扑的兔子, 一边一脸无辜地回答：“我们没拿什么啊！就是采了些秘境内的寻常灵草！” 　　“不如拿出来，还给它们！” 　　“啊？” 　　“灵草没了还可以再采，你们想继续这样被它们围攻吗？” 　　眼看着兔子们的攻势越发猛烈，罗纯芝一行只能打开储物袋，将里面辛苦采集的收获全丢了出来。 　　赵姒的猜测没错，果然，罗纯芝一行采集的灵草一丢出去，兔子们便立刻停止了攻击，纷纷叼着灵草跑了。 　　就在众人稍稍松了一口气之时，空气中忽然响起了一声稚嫩的童音：“我们的！都是我们的！这岛上的东西都是我们的，谁也不许碰！” 　　众人循声望去，才发现说话的竟是一只雪团儿般的大白兔。外面百年，里面万年，兔子们果然已经开了灵智。 　　“好好好！我们不碰，不碰！”刚刚在兔子们手中吃了大亏，罗纯芝慌忙连连保证。 　　大白兔直起身子点了点头，就在众人以为事情就这么结束了的时候，只见兔子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睛里精光一闪，童音霎时变得有些狡黠：“你们上了岛，现在，你们也是我们的！” 　　“孩儿们，冲啊！把他们身上值钱的东西都给我抢过来！” 　　随着大白兔一声令下，已经把灵草叼回窝中的兔子们立刻如潮水般扑向了众人。一个个洁白的雪团犹如大海上汹涌的浮浪般向他们涌来。 　　“不是吧……”这简直就是一群流氓兔啊！ 　　“跑啊！” 　　罗纯芝一行的惨状就在眼前，众人见状，立刻转身就跑，谁也不想陷在兔子组成的汪洋大海之中。 　　兔子是秘境中真实存在的，赵姒没办法让它们消失，只能不停变出各种杂物给它们制造障碍，可惜，兔子实在太多了，漫山遍野的兔子，她挡得住这里，挡不住那里，依旧不停有漏网之鱼追上他们一行人的脚步。 　　脚步慢的已被兔子们洗劫一空，无论男女都被扒得只剩一身中衣，此刻正抱着膝盖坐在草丛中欲哭无泪。 　　赵姒跑得还算快，却依然快不过兔子，很快，那只下令洗劫他们一行的大白兔便趁着她不注意，一个飞跃，跳上了她的肩膀。 　　“你脖子上亮晶晶的是什么？好漂亮，归我了！” 　　听到兔子的话，赵姒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顿了片刻才想起它说的应该是那颗她从小就戴在脖子上的灵珠。因为从小戴到大，她甚至都已经忘记了它的存在。 　　这颗灵珠可是她的猜测中，清玄用来封印原主记忆的道具。见兔子试图对灵珠出手，她慌忙伸手去护，可惜已经晚了，肩膀上的大白兔早已咬断了挂着灵珠的绳子，叼起灵珠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蹿入了草丛。 　　“不行！这颗灵珠不可以给你，还给我！”见灵珠被兔子抢走，她顿时大惊失色，慌忙疾步去追。可惜，还没跑出几步便一个踉跄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头好痛！”她痛苦地捂住了脑袋，感觉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捏住了她的脑子，正在拼命搅拌。跟此刻的疼痛比起来，之前醉酒后的头痛根本不值一提。 　　随着这阵令人不寒而栗的剧痛，无数纷扰的画面如潮水般涌入了脑海，她只觉无数似曾相识的画面如走马灯般不停在眼前闪过，大脑热得仿佛随时会爆炸，眼前一阵阵发黑。她咬紧牙关努力调整呼吸，却依然无法抵抗这种仿佛撕扯灵魂的剧痛，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她仿佛做了一个梦，梦里面她成了另一女孩，那个女孩的名字就叫作云音。在梦里，她用第一人称视角经历了云音从小到大的一切。直到此时，她依然觉得那只是因为她不小心融合了原主的记忆，才会出现这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一直到，梦里的她亲眼看到当初洛停云使用寄魂转生之术试图复活云音的那一幕。 　　当初云音就是因为对洛停云彻底死心，才会选择一死。她既不想要这种踩着他人性命的重生，也不想回到洛停云身边。得知洛停云的打算后，她拼命抵抗。 　　然而，寄魂转生之术实在太过强大，她根本无法抵抗。 　　在漫长的拉锯战中，她的灵魂竟被生生撕裂，分成了两份。这两份灵魂一份进入了原定的宿主体内一出生就被清玄封印，另一份则因为寄魂转生导致的时空扭曲被甩到了另一个世界。 　　看到另一份灵魂的成长轨迹的一刹那，赵姒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云音那份被甩到了另一个世界的灵魂，竟然就是她，在现代社会土生土长的赵姒！ 　　直到此时她才终于明白原世界的她为什么会有反社会人格障碍，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从小就没正常过的她，穿越到这个世界后却反而变正常了。 　　直到此时，她才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当初一入太上谷她就忍不住想烧掉桃夭居，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每次见到洛寻云，她都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上辈子临死前的怨恨实在太深重了，哪怕记忆不在了，灵魂依然残存着本能的抗拒。 　　那些记忆如潮水般将她淹没，两世的记忆纵横交错，仿佛一张大网将她死死罩在了其中。 　　就像庄周梦蝶，一时间竟分不清是蝴蝶变成了庄周，还是庄周变成了蝴蝶，她也有些分不清，此刻的自己到底应该算谁？是云音，但却有赵姒的记忆；是赵姒，然而脑海中云音的记忆又那样清晰。 　　就在赵姒被脑海中交错的记忆搅得不知所措之时，在外人眼里，她却只是因为追击抢了她灵珠的兔子，不慎摔了一跤，摔晕过去了而已。 　　此时兔子们已经抢到了它们想要的东西功成身退，刚刚遭遇了流氓兔们袭击的众人围在她身边，紧张地等着她醒来。这一等，就等了一天一夜。 　　明明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一跤而已，然而她却整整晕了一天一夜才醒来。 　　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正躺在少年版的荣华怀里。大概是被她吓坏了，此刻的荣华紧抿着唇，神色凝重，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她的脸。看到她醒来，荣华脸上立刻露出了惊喜的神色。 　　还没从混乱的记忆中恢复过来的赵姒，轻抚着眼前少年稚嫩的脸庞，苦涩一笑：“原来我根本没资格嫌你老，应该你嫌我老才对！” 　　那些记忆太过清晰，甚至连曾经的云音牵着童年时代的荣华小小的手，走在太上谷中的情景都历历在目，她甚至还能回想起那时候空气中淡淡的花香。 　　“你现在这样，真好……” 　　阳光下，少年黑曜石般的眼睛干净清澈，亮到简直晃眼。 　　赵姒的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当初他刚到太上谷时的样子。粉雕玉琢的小人儿，却不言不语，眼中阴霾重重，无人注意的时候甚至还会疯狂自残，直到后来谷主不得已抽离了他的恶魄才有了那么点正常小孩的模样，只是终究跟寻常小孩有些差别。 　　那时候的云音一看到他就会感觉心脏一抽一抽的疼，恨不得将他揉到怀里好好疼爱一番。这大概也是为什么这一世，明明不爱管闲事的赵姒却会在仙桃村救下跟他长相相似的容染的原因。 　　两世记忆混杂，望着眼前少年熟悉又陌生的容颜，赵姒心中五味杂陈。 　　天意弄人，谁能想到，上辈子她曾当成儿子一般疼爱过的孩子，这辈子竟成了她的爱人，他们曾同塌而眠，他们曾唇齿交缠。 　　更可怕的是，还是这一世的她死缠烂打主动招惹他的，就在不久之前，她还曾趁着醉酒对着他上下其手，为所欲为…… 　　想到这里，赵姒连呼吸都不由一滞。 　　就在赵姒盯着眼前少年那双含情脉脉的黑眸不知所措之时，少年那双带着惊喜的眼眸里却渐渐泛起了一丝狐疑。 　　赵姒刚刚醒来那一刹的眼神，让荣华有种奇怪的感觉。 　　慈爱？ 　　是他看错了吗？眼前的小姑娘刚刚那一瞬看他的眼神分明有着长辈看晚辈的慈爱…… 第113章 113找到了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魏王…… 　　荣华被赵姒的眼神盯得一个激灵, 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你摔糊涂了吗？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胡话？” 　　听到他的话，赵姒理智回神，嘴角一勾, 故意扯了扯他的袖子，撒娇道：“师尊, 我渴！” 　　荣华这才放下心来，从储物戒中掏出一瓶果露, 递给了她。 　　赵姒一边喝果露给自己压惊，一边偷偷观察荣华的表情。此刻的他正静静望着她, 那眼神温柔宠溺，里面缱绻的柔情简直能将人溺毙在里面。 　　看到他此刻的眼神, 赵姒只觉心中缓缓淌过一道暖流, 一时间竟比嘴里的果露更甜。之前还如幽灵般盘旋在她头顶的阴影霎时烟消云散。 　　哪怕恢复了记忆又怎样？云音只是她的过去, 赵姒才是她的现在。曾经的那些爱恨情仇都已远去, 如今的她不过只是个可以在喜欢的男人怀里撒娇的小姑娘而已。 　　仅此而已。 　　想到这里，她继续恬不知耻地朝荣华撒娇：“师尊, 我饿！” 　　荣华微微一笑, 果然如有求必应的多啦A梦般递了她一个热气腾腾的肉饼。 　　赵姒接过肉饼大口吃起来，化纠结为食欲直吃到肚皮滚圆才停下来。如果不是荣华早知道她的食量，大概会被她此刻的表现吓到。 　　喝完最后一碗肉汤填上胃里最后的空隙，赵姒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意识到此刻荣华依然在看着她, 她尴尬地抬头，朝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荣华宠溺一笑，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吃饱了吗？吃饱了, 那就起来干活吧！你还有不到一天的时间找你的玉玺。” 　　“一天？”赵姒闻言，顿时惊得跳了起来。 　　如果说赵姒之前意图称帝更多的是因为好玩的话，那么多了云音的记忆之后, 她却感受到了一份责任，一份沉甸甸的责任感。 　　她环顾四周，一脸紧张。 　　“我的罗盘呢？” 　　“被兔子抢走了……” 　　赵姒这才注意到荣华脸上竟然有兔子挠出来的爪痕，连衣服也破破烂烂，那狼狈程度丝毫不逊色于之前罗纯芝他们一行。反倒是她自己，除了丢了灵珠，身上竟然完好无损。 　　她完全能够想像得到，此刻不过区区筑基期的他，为了从那群流氓兔爪下保护她，是如何的苦心孤诣，殚精竭虑。 　　“算了，再变一个吧！”她挥了挥袖子，变出一个崭新的罗盘，顺便还给荣华变了一身新衣服。 　　荣华直到此时才注意到自己之前有多狼狈，莹白的脸上缓缓漫起一层薄红。 　　好在此时赵姒的注意力已经落在了罗盘之上，根本没有注意到。 　　师徒二人顺着罗盘的指引一路往前，没找到玉玺，却先跟一帮兔子狭路相逢，随着为首的大白兔一声令下，又是一场追逐。 　　“该死，怎么还来？”慌不择路之下，赵姒脚下一空，再度落进了兔子洞。 　　又是一阵惊心动魄的急速滑行，师徒二人再度落在了一堆干草上。 　　睁开眼前，眼前的景象跟之前如出一辙，依旧是仿佛洞穴中转站般的地下大厅，依旧是一字排开的黝黑洞穴。只是这一次，二人不再像之前那样手足无措了。 　　罗盘依然固执地指向一个方向，赵姒索性点亮洞穴，准备顺着罗盘所指的方向开始探索。 　　以兔子们那财迷的属性，既然传国玉玺已经不在湖里，那么，在这个平时不可能有外人进入的秘境内，十有八九已经落入了兔子们的手中。此刻他们二人掉进兔子洞，刚好可以借机寻找玉玺。 　　“进去，进去！都给我进去！无耻的外来者只有被囚禁在兔子洞里，才不会破坏岛上的东西！” 　　头顶传来一阵桀桀的怪笑，下一瞬间，仿佛下饺子一般，又有几个熟人落在了那堆充作缓冲物的干草上。 　　“兔子试图困住我们？” 　　“好像是的，这帮财迷不想让我们动岛上的东西。” 　　“哈哈哈，我终于知道了为什么探索秘境的前辈最常见的下场就是被困地底迷宫了。这帮守财奴为了守住岛上的财富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一行人索性跟着赵姒，顺着罗盘所指的方向一路往前。一路上又遇到了几个类似的中转站，成功收拢了一帮同样一脸懵逼的小伙伴。队伍逐渐发展壮大，到最后，竟然聚拢了此行人数的十之八九，众人面面相觑，哭笑不得。 　　看到赵姒手持罗盘走在队伍的最前面，有人猜测她是不是得到了魏王宝库的线索。赵姒不知道该怎样解释，索性也就由着他们去误会了。 　　误以为罗盘所指的是魏王宝库所在的方向后，众人顿时精神一振，完全不见了之前被困地底的萎靡，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仿佛一群正在参加寻宝游戏的小学生。 　　兔子们大概对它们的地下迷宫很有自信，一路上别说守卫的兔子了，连跟兔子毛都没有。哪怕已经开了灵智，动物的智商跟人类终究有着差别。偶尔走到没路的地方，只要顺着罗盘所指的方向挖过去，总能顺利找到出路。 　　一行人走走停停，偶尔齐心协力充当一下挖洞的鼹鼠，一路平推，最后竟然真的站到了一个堆满各种乱七八糟东西的大仓库之中。 　　赵姒挥手点亮仓库的洞顶，只见亮如白昼的仓库内一片璀璨，各种各样的刀枪剑戟，灵石灵宝堆了一地，五光十色，光彩熠熠。令人迷惑的是，除了那些主流印象中算得上宝贝的东西，仓库里甚至还有不少类似破衣服，破鞋子之类的东西，乱七八糟，堆了厚厚一叠，甚至还散发出阵阵酸臭的味道。 　　众人目瞪口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魏王宝库吗？” 　　赵姒摇了摇头：“不，我觉得应该是兔子们的宝库。” 　　魏国先祖再没逼格，也做不出把人类的衣服鞋子当宝藏这样的事情。更何况，眼前的灵石灵宝虽然看着五光十色，夺人眼目，但大都品级不高，明显都是些筑基期修士才会用到的大路货。 　　显然，眼前的这个仓库并不是什么魏王宝库，而是兔子们的战利品陈列室。 　　众人闻言，纷纷上前检视仓库中的物品，确定真的不值什么钱后，顿时失望不已。 　　赵姒却毫不犹豫顺着罗盘所指的方向爬上了这座由灵石灵宝组成的大山。 　　自从藏天秘境被发现到如今已经有数万年时光，一批批筑基期修士来了又走，走了又来。有人满载而归，有人被兔子洗劫一空。历经了一代代的积累，兔子们的战利品陈列室大得简直令人难以置信。甚至让赵姒忍不住怀疑眼前的是不是一座真正大山。 　　看到她爬上灵石灵宝组成的大山，一直唯她马首是瞻的众人急忙跟上了她的脚步。 　　灵石灵宝组成的大山并不是真正的山，攀爬起来难度重重，一个不小心就会引起山崩把人埋在里面。好在组成这座山的物品大大小小，形状各异，哪怕有人不慎被掩埋，也不会像雪崩一样因窒息而死。 　　只要别太过倒霉直接掉到刀尖上，一般都不会有什么大碍。一行人互帮互助，总算有惊无险地登上了山顶。 　　罗盘的指针一直固执地指向山顶，赵姒早猜到了玉玺一定在这里，然而，真正登上山顶，看到眼前的景象，她依然还是忍不住一愣。 　　只见这座由灵石灵宝组成的大山中央，一株一人多高，长得仿佛兰花模样的神秘灵植正舒展着细长的叶片，无风自动。它的叶片碧绿饱满，仿佛玉雕成一般，它的花朵莹白如玉，有着类似昙花的形状，却比昙花更加雍容富丽。 　　而她苦心寻找的传国玉玺，竟然正安静地躺在那株神秘灵植的花蕊之上，仿佛已经成了灵植的一部分。 　　随着神秘灵植的无风自动，一股馥郁的芳香渐渐在空气中弥漫开来，那股芬芳温柔甜蜜，浅浅一口就能让人沉醉。 　　“这是什么？好漂亮啊！”经历了艰苦的攀爬之后，竟然有幸看到如此美妙的景象，众人不由发出一阵情不自禁的惊呼。 　　花香太过宜人，竟有人不由自主走近了那朵脸盆大的花朵，伸出手指试图碰触那洁白如玉的花瓣。 　　任何事物都有其存在的理由，秘境也不例外。既然藏天秘境传说中是由仙人所建，那么仙人跑到凡间建这样一座秘境必定有他自己的理由。 　　当初得知藏天秘境特性的时候，赵姒的脑海中就忍不住浮现出了这样一幅画面。 　　培育兰花的老农嫌弃外面环境恶劣，不得已搭了一间温室以提高种植的温度。为了防止植物烂根，每隔一段时间不得不打开温室通风。令他懊恼的是，每当这时，总有不懂事的小朋友跑到温室里玩耍。还偷摘温室里种植的草莓吃，看在孩子们没有祸害兰花的份上，老农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而此刻眼前这株扎根于灵石灵宝组成的大山之中，在黑暗中恣意生长的神秘灵植，应该正是赵姒猜测中老农精心养护的兰花。 　　在外围吃点草莓也就算了，一旦有人贪心想动他价值连城的兰花，哪怕老农脾气再好，此时也必定会暴跳如雷。 　　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赵姒立刻出声喝止：“别碰它！”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那个好奇心旺盛的无极宗弟子已经一指头戳到了花瓣之上。原本恣意绽放的花朵犹如受惊的兔子般瞬间收拢了所有的花瓣。 　　下一个瞬间，一只无形的大手忽然穿透洞顶的层层泥土，杀气腾腾向一行人拍了下来。 第114章 114掉马了 她拿到了传国玉玺，却也…… 　　赵姒飞身上前, 一把抓住那个作死的无极宗弟子一阵急退。众人手忙脚乱地退后，总算在大手拍下之前成功逃出了大手的攻击范围。 　　大手重重拍在由灵石灵宝组成的大山上，竟将大山拍塌了一半, 几个跑得慢的倒霉孩子虽没被拍中，却不小心陷入了坍塌的灵石灵宝之中, 动弹不得。看在并没有生命危险的份上，大家索性也就没去施救。 　　大手由泥土中的水汽凝聚而成, 一击落空化为雾气后，竟再度凝结, 杀气腾腾朝众人拍来。 　　消失！消失！怀疑大手是因为自己的想象而诞生，赵姒慌忙在心中默念。 　　可惜, 这只大手显然并非来自她的想象, 非但没有因此而消失, 反而在众人的目光下, 因为周围水汽的凝聚变得越来越大。 　　“该死，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我要恢复修为了！” 　　空气中响起洛寻云的一声惊呼, 赵姒慌忙出言阻止：“不行！再等等！等我拿样东西！” 　　话音落下, 她立刻一个翻滚，滚到了那朵脸盆大的兰花近前。 　　兰花显然被刚刚无极宗弟子的那一戳吓到了，此刻不仅花瓣紧闭，连之前无风自动跳舞一般扭来扭去的叶片也紧紧裹到了一起, 像极了一个受到了惊吓的孩子。 　　花瓣裹得太紧，赵姒能够看到里面的玉玺，却根本没办法把玉玺从花瓣的层层包裹中拿出来。 　　“花瓣打开！芝麻开门！” 　　赵姒在脑海中拼命想象花瓣打开的情景, 然而，这朵看似柔弱的兰花却有着异常的倔强，竟然能够抵抗她的想象。她越是努力想象它打开花瓣的模样, 它反而缩得越紧。 　　眼看着那只水汽凝成的大手又要拍下，赵姒顾不得多想，直接对着洛寻云吼道：“洛停云，把清音给我！” 　　洛寻云闻言微微一愣。 　　见他愣神，赵姒不客气地拆穿了他：“我能感应到清音的存在，我知道清音在你那里，别废话，快给我！” 　　洛寻云神色狐疑，但终于还是乖乖听从赵姒的命令从储物袋中拿出了曾经琳琅天的镇派妖器清音。 　　赵姒飞奔过去，一把接过。妖器清音跟云音记忆中的清音截然不同，却依然给了此刻的赵姒一种让人心安的熟悉感。 　　可惜，她还没来得及跟记忆中的老伙计叙上旧，那只水汽凝成的大手已经一掌拍了下来。 　　此时萧颖正站在洛寻云身旁，洛寻云见状，一把抱起萧颖极速掠出大手的攻击范围，却弃同样处于大手攻击范围的赵姒于不顾。 　　预料中的反应，眼睁睁看着曾经的爱人抱着别的女孩逃跑，此刻已经恢复了云音所有记忆的赵姒却连失望的感觉都没有。失望的前提是要有希望的存在，如果一开始连希望都不曾有过，也就无所谓失望了。 　　靠人不如靠己，她正欲主动闪避，忽然感觉腰上一暖，回过神来时人已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一阵劲风拂面，大手重重拍下。 　　又是一阵山体坍塌的稀里哗啦声，二人险险擦着大手的指尖落到了不远处的灵石堆上，大手挥动间带起的劲风吹得二人的衣袂猎猎作响，赵姒甚至能闻到一股泥土中的水汽独有的清新气味。 　　好险！千钧一发，差一点就要被拍成肉泥了。 　　她抬头看向救她的人，正对上一双熟悉的，黑曜石般熠熠生辉的眼睛。 　　果然是荣华。 　　望了一眼不远处被大手拍得稀烂的灵石灵宝，赵姒心有余悸：“你其实根本不必过来救我，我自己能跑掉，刚刚多危险啊！” 　　荣华微微一笑：“哪怕危险，我也不可能弃你于不顾。总要试过才安心。话说回来，你要清音干什么？” 　　“当然是，为了让那朵固执的兰花主动开放啦！”大手因为刚刚那一击已经重新化为水汽，她慌忙趁机跑到兰花面前，席地坐下，用生平能有的最快速度开始调弦。 　　洛寻云自知理亏，一脸内疚地望向赵姒，却在看清她调弦的动作后如遭雷击般愣在了当场。那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直击灵魂深处，令他的呼吸都不由一滞。 　　这还仅仅只是个开始，调弦完毕，传说中在音律方面资质愚钝，永远只会弹一首曲子的赵姒，竟然素手轻挑，弹出了一连串高难度的音符。 　　曲子很熟悉，第一段旋律响过，洛寻云已经激动到浑身颤抖，孩童的身体竟然因为站立不稳，一屁股坐在了灵石堆上。察觉到他的异样，萧颖慌忙过去询问他的状况，然而他却充耳不闻，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不远处正专注地弹琴的少女。 　　此时，萧颖也终于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赵姒的异常。 　　此刻的琴音根本不是赵姒能有的水平，那高超的技巧与充沛的感情，哪怕自诩音律天赋一流的她都望尘莫及。 　　温柔似水的琴音如山间的清泉汩汩流淌，仿佛夏日的熏风拂过脸颊，仿佛久旱的甘霖降落大地，又仿佛儿时母亲的手，一下一下温柔地轻拍着婴儿的脊背，温柔，疼惜，爱意绵绵。 　　就在琴音响起的一刹那，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不约而同停下脚步屏息静听，甚至连半空中正在重新凝聚成大手的水汽都停止了凝聚，僵硬地悬停在了半空中一动不动，仿佛生怕自己的存在会惊扰到正在弹奏中的人。 　　世界一片静谧，只有琴音如水般流淌。 　　琴音果然有效。 　　赵姒面前那朵原本仿佛一个受惊的孩子般裹紧了花瓣瑟瑟发抖的兰花，此刻竟仿佛一个躺在母亲怀抱中的孩子一般放松了下来。原本紧裹着的花瓣开始一点一点缓缓张开，等到花朵完全绽放，空气中弥漫着的那股馥郁的花香甚至比之前更为浓烈，也更为甜蜜，浅浅一口，就能让人如痴如醉。 　　一曲毕，现场众人一个个神情恍惚，心醉神迷，一脸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模样。也不知是因为花香，还是因为赵姒刚刚弹奏的那首曲子。 　　“你为什么会弹这首曲子？” 　　荣华跟洛停云竟然异口同声。 　　直到趁着兰花不注意，一把将传国玉玺攥在手中，赵姒才猛然想起，这首有着催眠效果的曲子是云音当初为了安抚刚到太上谷，噩梦连连的小荣华所作。 　　这天下间，除了他们三人，根本没有第四人听过。 　　兰花死活不肯开放，头顶又有那只神秘大手虎视眈眈，赵姒明白直接来硬的把花掰开肯定不行，情急之下，她想到了当初云音作的这首曲子。 　　事实证明，她的想法没错，云音的曲子配合妖器清音，效果果然立竿见影。不仅催眠了兰花，甚至连那只大手都受到影响，停止了攻击。 　　但问题是…… 　　她拿到了传国玉玺，却也掉了马。 　　洛寻云浑身颤抖，一脸的难以置信，那表情仿佛正在做梦。 　　荣华则眉头紧锁，看她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震惊，茫然，错愕，讶异……无数情绪交错在二人脸上浮现，其复杂程度，单单五味杂陈这一个成语根本不足以形容。 　　随着琴音停下，头顶的大手果然再度开始了凝聚，看到这一幕，赵姒竟然如蒙大赦，慌忙冲着二人大声吼道：“没时间解释了，你们赶快恢复修为！” 　　正处于震惊中的二人听到她的话，竟不约而同解开了身上的秘术。 　　在二人强大修为的冲击之下，整个地下仓库都开始了震颤，眼前原本凝实的景象渐渐变得模糊起来，赵姒亲眼见到眼前的各大门派弟子开始以修为为顺序一个接着一个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看到自己的双手渐渐变得透明，赵姒长舒了一口气，静静等待传送的到来，令她难以置信的是，之前一直眼睁睁看着众人消失的大手却在她即将被传送的一刹那，一把抓住了她的后颈。 　　“别人都可以走，你不行！”空气中响起一个低沉的男声，声音应该属于一位老者，略带一些沧桑，还有点猫戏老鼠般的戏谑。 　　被大手抓着后颈拎在半空中，赵姒也觉得此刻的自己像极了落入了狡猾的老猫股掌间的可怜小老鼠。 　　因为修为最高，荣华和洛寻云二人最先被传送走，此刻还留在现场的都是些修为低下的菜鸟，赵姒甚至连个可以求救的人都找不到。 　　“少谷主！”那帮为了凑热闹而来的小菜鸟除了大声呼唤她，什么都做不了。 　　就在赵姒不知所措之时，那个略带戏谑的男声已经再度开了口：“回去转告这孩子的师门长辈，这孩子老夫留下了，先借我玩几天，玩够了再还回去。哦，差点忘了报上名号。老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姒名丘，上界人称求死真仙。” 　　男声说完，原本跟赵姒一样卡着无法传送的其他人这才跟之前那些同伴一样，一个一个按照修为顺序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此刻，偌大一个地下仓库里已经别无他人，只有一个赵姒，和一只水汽凝成的巨手。 　　看看双手已经重新凝实，意识到离开无望，赵姒顿时欲哭无泪：“为什么你放走了所有人，却偏偏只留下我一个？” 　　赵姒只是试探着问了一句，没想到那个男声竟然真的给出了回答：“当然是因为只有你是我家的孩子啊！” 　　大手轻轻将她放到灵石山上，动作温柔，小心翼翼，仿佛生怕伤到了她，的确像是长辈对待家中晚辈的作派。 　　而后，在她一脸疑惑的注视下，凝成大手的水汽忽然散开，重新在她面前凝成了一具人形。跟之前虚无缥缈，仿佛透明般的大手不同，人形凝实，与常人无异。竟是一个须发皆白，慈眉善目的老者。 　　“傻丫头，还不快快跪下喊老祖！”老者捋了捋长须，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拍完，却忽然脸色大变，露出了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咦，不对！你先别跪！你不能跪我！” 第115章 115扒马了 小丫头，你可真是天道的…… 　　一会儿要她跪, 一会儿又要她别跪。眼前的老者主意改得太快，赵姒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愣在当场，一脸茫然地望着他。 　　老者捋着长须, 眉头微皱，上下左右, 仔仔细细看了她半晌后，才终于嘴角一勾, 恍然大悟般叹道：“灵魂来自大千世界，竟是个异数！难怪修真界这段时间这么热闹！” 　　“大千世界？”赵姒之前才刚刚获得云音的记忆, 知道自己是这个世界的土著，不过一半灵魂飘去现代游了一遭而已, 听到老者的话, 顿时满头雾水。 　　老者微微一笑, 耐心解释：“大千世界, 中千世界，小千世界。这是我给不同等级世界的划分, 举个例子, 我们现在的世界就是中千世界，所谓的大千世界，就是比我们所在的世界更高一个等级的世界。” 　　想到这个世界在原世界只是一本书，赵姒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大概明白了老者的意思。然而，她心中的疑惑反而更深了，哪怕她的灵魂曾去大千世界一游, 她应该也算不得是大千世界的人吧？ 　　就在赵姒百思不得其解之时，老者也捻着胡须，神色凝重：“这下可麻烦了, 上一个异数的结局可不太好。记得那也是个可爱的小丫头，这座岛还是她给我的。可惜了。” 　　听到老者的话，赵姒瞬间想到了琳琅公主，忙问：“她怎么了？” 　　老者幽幽一声叹息：“死了啊！” 　　赵姒一愣：“不是飞升也不是回家吗？” 　　老者又是一声叹息：“都不是，彻彻底底魂飞魄散。” 　　赵姒无法接受自己的偶像结局如此凄惨，咬了咬嘴唇，继续挣扎：“可历史记载中，琳琅公主白日飞升了……” 　　老者笑着摇了摇头：“历史这种东西你也信？那不过是胜利者书写的东西，自然怎么有利，怎么写。白日飞升，的确是英雄最好的落幕方式，当时的她也的确只能以这种方式落幕。那丫头可以啊，用一个谎言，维持了修真界数万年的和平。” 　　谎言？回想了一下当时修真界的格局，连赵姒都不得不承认，老者说的没错。如果缔造了新世界的琳琅公主不是白日飞升，而是死了，当时修真界好不容易重新建立起来的平衡必然会被打破，局势最终会发展成什么样子，还真不好说。 　　发现眼前的老者道破她的来历后依旧眼神温和，笑容满面，赵姒微微有些惊讶：“既然你信姒，应该也是魏国的先祖吧。我抢了你后人的身体，你难道就不生气？” 　　听到赵姒的话，老者脸上那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终于僵了僵，却并没有生气，反而叹息一声，轻轻摸了摸赵姒的头：“小友不必内疚，我家那不肖子孙业障缠身，就算没有你，这具身体本也只是个死胎。” 　　“业障？”赵姒蓦地抬头。 　　“谋害天命之子，这可是大因果。”老者幽幽叹了口气，笑容苦涩。 　　赵姒想起之前曾在蜃楼里听蜃龙们喊过荣华天命之子，又想起了当初在蜃影石中看到过的那位神秘修真者。所以，当初那个帮助洛停云姑姑陷害了余皇后的神秘修真者竟然是清玄吗？ 　　亏她还曾同情过清玄，原来是自作孽不可活。也不知他当初动手之时，有没有想过报应会落在他自己的妻女身上。 　　“说到天命之子，这个世界的天命之子过得似乎出乎意料的凄惨呢！老夫倒是有些好奇，他到底是怎么把自己弄得这么惨的……”老者说到这里，竟然掐着手指推算起来，“哟，厉害了，不仅这一世，上一世，上上一世，他好像没一世能得善终的。哇哦，怎可以这么惨，这是遭了什么诅咒了吗？” 　　老者越推算越来劲，脸上的表情也从一开始的漫不经心渐渐变得凝重起来，最后竟满头大汗地吐出一口血来。 　　赵姒吓了一跳，愣在当场不知所措。 　　老者却若无其事地抹了把嘴角的鲜血，笑得一脸畅快：“哈哈哈，原来如此！天道可真行！这样才对嘛，善恶到头终有报才是人间正道啊！” 　　老者低头望着赵姒，眼神忽然变得前所未有的柔和：“原来你就是当初的那个小丫头啊！我说大千世界与中千世界壁垒分明，异数怎么可能一个接着一个出现，真当时空壁垒是筛子吗？是同一个人那就合理了。” 　　这番话信息量实在太大了，赵姒有些跟不上他的节奏。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他之前提到的那个小丫头貌似是琳琅公主，听他话里的意思，她跟琳琅公主竟然是同一个人？ 　　“这怎么可能？” 　　然而老者根本没有工夫理会她的惊讶，依旧沉浸在刚刚窥破了天机的兴奋之中，此刻眼冒精光，红光满面，身体甚至因为过于激动正微微颤抖。 　　“难怪这个世界的天命之子每一世都这么惨，原来身上的气运都被天道拿去修补你的残魂了，能不惨，才怪了。四散的残魂被一代代温养了数万年，又从大千世界偷来一点生机，才终于又成了一个你。” 　　赵姒早猜到眼前的这位应该就是传说中那个开辟了藏天秘境的仙人，看他此刻言之凿凿的模样，根本不像在说谎：“所以，荣华身世凄惨是因为我？” 　　“如果你口中的这个荣华是天命之子的话，是的。”老者依旧满脸兴奋，望着赵姒的眼神感慨万千，“小丫头，你可真是天道的宠儿啊！天道竟然宁可牺牲天命之子也要成全你！” 　　“这不可能！天道一直在叫我去死！”赵姒分明记得，自己一穿过来，天道就明明白白地对她表示了排斥。正因为天道告诉她死了就能回家，穿越过来之后，她才一直坚持不懈地作死。 　　“是啊，死了才能回家啊！你曾经最想要的，不就是回家吗？”老者眼中光芒闪动，似在回忆往昔。 　　然而，赵姒依旧表情纠结：“这不合理啊！既然我会为这个世界带来灾难，天道为什么会允许我的存在？” 　　老者闻言，摇了摇头，解释道：“恰恰是你的存在，打开了这个世界前往大千世界的通道。对天道来说，你的存在不仅不是灾难，反而是一个契机，一个补全天道法则，进化为大千世界的契机。你的存在对普通人来说是灾难，对天道来说却是馈赠，它不宠你，宠谁？” 　　说到这里，他微微一顿，目光下意识地落向不远处绽放的兰花。 　　“如果我是天道，我大概也会这么做，哪怕赔上一个天命之子也在所不惜。那可是进化为大千世界的机会啊！仅仅只是一个去往大千世界的机会，老夫就已经愿意倾其所有。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数万年来一直龟缩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岛上？” 　　“你在这里种兰花，是为了去往大千世界？”赵姒顺着他的目光望向兰花，目露惊愕。 　　老者点点头，目露神往：“修真界最毒的兰花千叶兰，根部有剧毒，哪怕是大罗金仙也能被毒死。恰好，我就是大罗金仙。谁能想到，死亡才是通往大千世界的捷径。我把这个秘密告诉上界那帮老伙计的时候，大家都以为我疯了。还给了我一个求死真仙的诨号，哈哈哈……” 　　老者哈哈大笑，神情带着点众人皆醉我独醒的落寞。 　　笑完，他叹口气，对着赵姒提醒道：“丫头，记住，如果你想回家，千万不要飞升。上界没有去往大千世界的通道，打破时空壁垒唯一的可能在修真界。你根本不知道我当初费了多大劲才从上界回到这里。如果不是运气好遇到了当初的你，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这座岛，不知道还要走多少弯路。往事不堪回首啊。” 　　“如今千叶兰终于彻底成熟，老夫也算是功德圆满了！”老者对着兰花所在的方向徒手一抓，兰花竟被连根拔起，落入他掌心。 　　收起兰花，老者的目光重新落回到赵姒的身上，眼神柔和：“既然老夫要去大千世界了，那么身外之物就都留给你吧！” 　　“兔子们，出来！兰花已经长成，老夫也该走了，以后这丫头就是你们的主人。” 　　听到主人的召唤，雪团般的兔子如一个个煮熟的汤圆般滚出来，将老者团团围住。老者摸摸这个，又抱抱那个，眼神留恋。 　　“老夫在这座鸟不拉屎的岛上困了这么多年，全靠从上界带来的这帮小东西陪着。这帮小东西没什么坏心眼，就是贪财。如果你嫌烦的话，就把它们留在岛上，别去管它们。” 　　回忆起之前被兔子们打劫的经历，赵姒对它们实在没什么好感，只能默不作声。 　　兔子们果然有眼色，意识到情况不对，为首的大白兔竟然将她之前被抢走的那颗灵珠叼到了她的脚边。 　　可惜的是，她已经用不到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甚至都懒得去捡。 　　看看兔子们跟新主人之间关系尴尬，老者一脸无奈地挠了挠头，最后，狠狠心，无奈道：“就当是照顾它们的酬劳，老夫这一身修为，也便宜你了！” 　　他说完，也不等赵姒说话，便一指头点中了她的眉心：“这个印记带着陌生人的神魂印记，会影响你回家，顺便帮你去除了。” 　　赵姒只觉眉心一热，身体竟然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拔高。待到老者收回手指，她已经长高了一大截，分明已经成了成年的模样。 　　“啊啊啊，我的身体……”她虽然一直心心念念着想要长大，但这也太突然了！ 　　看到赵姒表情纠结，老者微微一笑：“如果你想永远长不大，我也可以把你恢复原样后再传功。” 　　赵姒吓了一跳，慌忙拒绝：“不必麻烦了！真的！” 　　传功的过程比想象中还快，赵姒甚至都没感觉到有任何不适。 　　“为了防止你不小心飞升，就传这么多吧，就算这么多，也足够你当世无敌了……”没能把大罗金仙的一身功力全传给赵姒，老者竟然还一脸遗憾。 　　然而，赵姒此时的注意力却根本不在这上面，她依然在纠结二人之前的对话：“你说我跟琳琅公主是同一个人，我怎么觉得这个说法这么不靠谱呢？” 　　“咦，你不信？既然你不信，那老夫就证明给你看。” 　　“怎么证明？” 　　“当年你是自裂神魂而死，身体并没有受过什么损伤，你的老相好把你的身体保存得很好。身体跟灵魂之间存在着自然的吸引之力。这座岛如今已经游离于时间之外，我把你的灵魂从这具身体中抽出来，先丢回外面的世界，再把你现在的身体稍稍扣留一段时间，看看会发生些什么。” 　　赵姒闻言，顿时浑身的寒毛都炸了起来，慌忙抗议：“喂，老头，你别乱来，我答应了荣华要活着回去！” 　　“放心，有我在，死不了！”可惜，老者艺高人胆大，根本不理会她的抗议，直接伸手就拍向了她的脑门。 　　赵姒根本没感觉到丝毫疼痛，只觉身体一轻，再睁眼的时候，人已经躺在了一个长方形的盒子里。 第116章 116回来了 八年了，我终于等到了你…… 　　赵姒伸展了一下手脚, 长方形的盒子，这个大小，这个长宽。考虑到老者之前说过琳琅公主的老相好把她的身体保存得很好。 　　赵姒觉得自己此刻也许, 可能，大概, 正躺在棺材里。 　　用的，应该就是传说中琳琅公主的身体。 　　眼前一片漆黑, 她试着推了一下正上方猜测中的棺盖。触手一片冰凉，手掌仅仅只是贴在上面, 都仿佛马上会被冻在上面一般。她慌忙收回手，双手搓了搓, 稍稍暖和一些, 才再度贴上棺盖, 开始用力。 　　那块猜测中的棺盖不重, 却冷到彻骨，她费了半天劲才好不容易推开了一道足够她钻出去的缝隙。 　　她现在所用的身体可是琳琅公主啊, 传说中一统了天下, 解民于倒悬的琳琅公主，一手创立了太上谷，开创了修真界数万年和平基业的琳琅公主。 　　偶像啊！哪怕偶像就是自己，她也依然迫不及待想看看偶像到底长什么样。 　　爬出棺材的第一时间, 她便掐了个御火诀，下意识地伸手去摸储物袋里的镜子，摸到一半才意识到这个身体不是自己的, 尴尬地顿在了半空中。她只能暂时先放弃了看脸的打算，转而打量起眼前的幻境来。 　　这是一个不大的石室，墙壁的材质让她下意识地想到了太上谷的密室。之前她躺过的冰棺就摆在石室中央, 周围空无一物，干干净净，没有任何多余的物品。唯一能吸引人注意的唯有冰棺下方不停冒出的汩汩寒气。 　　这股寒气赵姒再熟悉不过了，无论是气息还是感觉都跟每天晚上笼罩太上谷的那股寒气一模一样。她现在已经可以确定，这间石室就在太上谷内，只是不知道具体在哪个位置。 　　为了能看到偶像的脸，她甚至使用水系法术在石室内放了一滩水，可惜，这里实在太冷了，水一出来就变成了冰，根本没办法照出人影。 　　“好气哦！好不容易到琳琅公主的身体里一游，我却看不到她的脸……” 　　没想到，她刚刚抱怨完毕，虚空中竟然凭空出现了一面铜镜。 　　空气中响起求死真仙的声音：“既然要证明给你看，自然要让你心服口服。看看这张脸，你就会明白老夫说的是不是真话了。可惜当年的你戴着面纱，不然老夫早该认出你的。” 　　赵姒一把抓住了镜子，定睛朝镜中看去。看清镜中映出的人脸后，她霎时被惊得目瞪口呆。镜中的人不是别人，竟然正是她自己，无论眉眼五官都跟原本的她一模一样。 　　“画像上的琳琅公主根本不长这样！” 　　“你以为当时的画像能有多像？”求死真仙嘿嘿一笑，“你这一世长得跟当初一模一样就对了，这表示你的灵魂终于被修补完整了。” 　　赵姒闻言一愣：“什么意思，灵魂一样相貌一样，那岂不是每隔几代都会出现一模一样的人。” 　　求死真仙一声叹息：“是啊！然而，除了像我这样的仙人，又有谁有这个机会知道呢？” 　　看过了琳琅公主的脸，赵姒已经能够确定求死真仙所言非虚，消除了疑惑后，石室内的寒气顿时变得有些无法忍受了。不知道是为了好看，还是当初死亡时的季节使然，琳琅公主身上穿着的竟然上夏天的衣服。 　　赵姒冷得牙齿咯咯打战，只能一边搓手一边向求死真仙讨饶：“好冷好冷！你赢了，我信你了！快带我离开这里，我快要被冻死了！” 　　“这里是地眼的正上方，地眼的极寒煞气不冷，这世上还有什么东西是冷的？不然你以为你的身体为什么能够数万年不腐？”赵姒冷到怀疑人生，求死真仙的声音却依旧不紧不慢，“你先躺回去，把冰棺复原，我再带你的灵魂离开。保存了数万年的身体，可不能轻易弄坏了，多个身体多条命，说不定留着未来还能救你一命呢！” 　　听到他的话，赵姒倒吸一口凉气，甚至都忘记了周遭的寒冷，脸色的表情五味杂陈：“多个身体多条命，意思就是说，就算我之前作死成功，我也死不了，而只会在这间石室内苏醒？” 　　“正解！” 　　“我勒个去！”此刻赵姒真的感受到了来自天道的宠爱。这可真是太宠了！ 　　不愧是地眼正上方，赵姒此时已经冷到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快结冰了，慌忙爬进冰棺，合上棺盖，闭上眼睛。 　　她只觉身体一轻，再度睁开眼睛时人已经回到了藏天秘境之中。 　　求死真仙拉着她往空中一跃，下一瞬间，竟将整个藏天秘境缩成了弹珠大小，放在了掌心，为了方便赵姒佩戴，他甚至还给珠子穿上了绳子，乍一眼看去，竟跟赵姒之前被兔子们抢走的那颗灵珠没什么不同。 　　唯一的区别不过是，珠子的中间有一座岛。 　　“小姑娘，你的身体和你的岛老夫都还给你了，老夫去也！下次再见，希望是在你原本的大千世界。” 　　“哦，对了，为了让外面的人看到长大后的你时，别太过惊讶，我稍稍调了一下时间。” 　　求死真仙说完，竟然就这么丢下她凭空消失了。 　　随着求死真仙消失，赵姒顿时感觉之前带着自己浮在空中的那股力量消失了，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往海面坠去。 　　夏日的东海烟波浩渺，腥咸的海风带着湿气扑面而来，偶尔还能听到声声海鸥的鸣叫。赵姒意外的并不讨厌这种感觉，并没有第一时间调整姿势，而是由着身体坠落。 　　虽然她还没来得及试验从求死真仙身上继承来的修为，但也明白以她如今不输荣华的修为，想要停下不过是一个念头的事情，她就是任性地想享受一下海风拂面的感觉。 　　看看海面已经近在咫尺，她下意识地准备开始调整姿势在海面降落，却有人快她一步，赶在她调整姿势之前，一把将她搂进了怀中。 　　“八年了，我终于等到了你！”耳畔响起一个沙哑的男声，赵姒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流入了自己的脖颈。 　　不用看脸，仅仅只是闻着对方身上的味道她就能猜到对方是谁。 　　但八年？！这叫稍稍调了一下时间？赵姒顿时在心中把求死真仙骂了个狗血淋头。 　　仅凭男人此刻激动到身体微微颤抖的模样，她都能猜到这八年，他过得有多煎熬。她只能搂紧了他，轻抚他瘦削的脊背温柔安抚。 　　二人就这样静静拥抱着悬停在东海的上方，海风习习，鸥声阵阵，对方的心跳声沉稳而有力。 　　仿佛有一个世纪般漫长，激动到浑身颤抖的男人才终于松开了手，此刻，他眼中含泪，嘴角却挂着一抹灿烂到极点的笑。 　　“洛停云等了你五年，后来说感应不到你的气息了，就走了。可我不信，我知道你一定还活着！你看，果然……”他说着，伸手轻抚赵姒的脸颊，那神情小心翼翼，仿佛生怕自己碰触的只是一个梦。 　　“师祖！” 　　“师……师尊？！” 　　空气中响起一个脆生生的女声，赵姒循声望去，发现不知何时，太上谷的灵舟竟已飞到了二人正下方。灵舟的甲板上站着一个一身红衣的少女，少女唇红齿白，一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熠熠生辉，气质隐隐看着亦正亦邪，一眼看去竟跟曾经的她有几分相似。 　　“揽月？” 　　“对，师尊，是我！” 　　漫长的八年时光，在赵姒眼中不过是几个时辰的事，外面却已经天翻地覆，连揽月都已经从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长成了娇俏的少女。 　　荣华搂着她降落在飞舟的甲板上，揽月立刻一个飞扑，如小时候般投入了她的怀抱。她长大了，揽月同样也长大了，曾经比她矮半个头的小姑娘，如今已经跟她一般高了，只是眼神中的濡慕与依恋依旧跟曾经一般无二。 　　“师尊，你终于回来了。你知不知道，师祖这八年来一直留在东海等你，一步都不曾离开？我怎么劝都没用。你怎么到现在才回来？我们等得你好苦啊，你根本就不知道这八年我们是怎么过的，呜呜呜呜……” 　　她像小时候一样将脸埋在赵姒胸口蹭了蹭，撅起小嘴忿忿抱怨着。 　　“那个把你留在藏天秘境的死球真仙就是个骗子，让人带话只留你几天，结果一留就留了整整八年！八年啊！将近三千个日日夜夜。修真界新生一代的修士还以为太上谷就在东海之上呢！每天飘在海上，我都快忘了我们真正的家是什么样子了！” 　　虽然揽月一夜之间长大，但赵姒依然能从她的眉眼中依稀辨认出她小时候的模样，被她抱着撒娇，倒没觉得有什么不适应。 　　她跟往常一样温柔摸了摸少女的头发，笑着安慰道：“好了好了，别抱怨了。我现在不是已经回来了吗？我们可以回家了！” 　　“嗯，我们回家！”少女眼前一亮，连连点头。 　　“起航，回家了！”荣华一声令下，在东海上空停了整整八年的飞舟终于缓缓转向，如离弦的箭般向着太上谷的方向疾驰而去。 第117章 117吓跑了 天道可真狠！ 　　堂堂太上谷谷主荣华为了一个滞留秘境的徒弟苦守东海八年, 整整八年没有回过太上谷一步，这在修真界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对于这段奇闻，有人唏嘘感叹, 有人扼腕叹息。开始还有人佩服太上谷谷主的舐犊之情，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 大家渐渐地不再对少谷主能够归来怀有期盼。 　　藏天秘境的时间流速比外面更快，里面的几天只会是外面的一瞬, 如果那位求死真仙真的准备把人还回来，人肯定早已回来了。这么久没有回来的可能性只有一个, 那就是，人已经不在了。 　　所有人都觉得必定是赵姒这个性格乖张不按常理出牌的少谷主惹怒了仙人, 招来了杀身之祸, 唯有荣华, 依旧固执地坚信她依然活着。 　　这些年, 各大门派的掌门就像是努力试图规劝鬼迷了心窍的帝王般，一波一波前往东海规劝荣华, 试图让他放弃这不切实际的幻想, 回太上谷主持大局。然而，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在这件事情上，荣华却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执拗, 任凭大家如何规劝，依旧死守东海，没有半点要挪窝的意思。 　　这一守, 就守了整整八年。 　　这八年里，他一架飞舟，一袭白衣, 静静悬停于东海之上，那固执守候的姿态竟成了当地渔民的一座灯塔，一个地标。 　　一开始，还有洛停云为伴，只是赵姒云音转世的身份曝光后，二人的关系终究还是免不了有些尴尬，往往一整天都说不了一句话。 　　没有了那个能够不停牵动他心神的小姑娘，渺渺东海就仿佛一座大墓，埋葬了他所有的喜怒哀乐。荣华又再度成了所有人眼里那个高高在上，清冷孤傲的太上谷谷主。 　　一次次失望之后，那些前来规劝的人渐渐终于不再来了。 　　宣布感应不到赵姒的气息后，连洛停云也离开了。 　　只剩荣华一人，还在固执地坚守。 　　如果不是揽月偶尔会来东海看看他，陪他说说话，与世隔绝的他，大概连怎么说话都快忘记了。 　　听揽月说起这些年的经历，赵姒望着眼前面容瘦削的男人一脸心疼：“你真的在东海上等了我整整八年，一步都没有离开过？” 　　荣华笑着点了点头：“真的。你还在秘境里，我怎么敢离开？万一你突然出现，却看不到我，那该多失望啊！” 　　虽然明知他不可能说谎，赵姒还是忍不住摇了摇头，提出了质疑：“我不信！那异魔出现的时候你怎么办？难道面对各大门派的求救，你可以当作看不到吗？” 　　荣华闻言微微一愣，神情竟有些恍惚：“你被困秘境的这八年，修真界风平浪静。异魔一次都没有出现过。” 　　“没有异魔，这怎么可能？”赵姒吃了一惊，难以置地瞪大了眼睛。 　　揽月点了点头，接上了她的话茬：“师祖没有说谎，这八年来，异魔的确一次都没出现过。” 　　赵姒下意识地抬头跟荣华对视，恰好对上了他那双略带担忧的眼眸，苦笑道：“果然一切都是因我而起吗？我不在了，世界也就恢复正常了。” 　　“别瞎说，一定只是巧合！”荣华摇摇头，一把将她搂入怀中。 　　赵姒没再继续这个令人不安的话题，话锋一转，笑着问荣华：“就这么傻等着，你就不怕我如传言中那样，早就已经因为惹怒了仙人，被仙人杀了？” 　　“不怕，我知道你一定活着。” 　　“你对我真有信心。” 　　…… 　　飞舟一路疾驰，很快便回到了太上谷，沉寂了整整八年的太上谷终于又重新活了过来。太上谷少谷主被困秘境八年后活着回来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修真界。一段令人唏嘘的传奇画上圆满的句点，所有人都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仿佛终于看到一幕令人揪心的故事以大团圆结局。 　　所有人都觉得结局圆满，唯有一个人例外。 　　得到消息，洛停云立刻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赵姒的面前。 　　可惜，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脸上惊喜的笑容却因为赵姒一句话，僵在了当场：“怎么只有你一个人，萧颖呢？” 　　洛停云僵硬了半晌，才艰难地开了口：“我认错人了，你才是我要找的人！她一直在故意误导我，我不会再跟她见面了！” 　　“误导你？”想起之前萧颖看他时那柔情似水的目光，那不顾一切维护他的模样，赵姒竟觉得胸口闷闷有些难受，“不，你错了，她只是在努力变成你喜欢的样子罢了。” 　　同样的事情，曾经的她也做过，只是有人根本看不到罢了。 　　赵姒幽幽一声叹息，不知是在为萧颖，还是在为自己：“一句认错了人，就能把一切一笔勾销吗？难道之前的那些柔情蜜意都是假的吗？你的感情怎么可以如此廉价？” 　　洛停云摇着头，一脸委屈：“那些感情当然不是假的，我只是误以为她是你！既然她不是你，我没有办法再用以前的态度对待她，我甚至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她，只能远远躲开。” 　　“你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她，却知道该怎样面对我吗？我记得在秘境里，你一次次选择救她，却弃我于不顾。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接受一个一次次放弃了我的人？”说到这里，赵姒冷笑一声，“哪怕离开了秘境，依然选择了放弃我。你甚至都没有耐心等到我归来。” 　　洛停云闻言，拼命摇头：“我没有放弃你，我只是以为你死了，去寻找复活你的办法了。我能复活你一次，就能复活你第二次！” 　　说到这里，他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了赵姒的肩膀：“我就快要成功了，你知道逆时之晷吗？那是一件能够让时光倒流的妖器，只要能让它灵性复苏，我就能让时光倒流，回到你进入秘境之前！” 　　赵姒苦笑着摇头：“你忘了，逆天复生的我才是妖器灵性复苏的原因。我不在了，逆时之晷又怎么可能灵性复苏？” 　　洛停云瞳孔一缩，再度摇头：“不！之前各大门派的镇派妖器就是放在那里，自己恢复灵性的。镇派妖器可以，逆时之晷也可以！” 　　赵姒闻言，微微一愣，随即却不由自主勾起了嘴角。原以为容华是个做事不顾后果的疯子，没想到他哪怕搞破坏，也依然不忘替她打好掩护。竟然能让所有人都误以为镇派妖器是自己灵性复苏的，那家伙可真行啊！ 　　想到这里，赵姒的目光投向一旁的荣华，眼神温柔得几乎能滴出水来：“洛停云，荣华难道没告诉你，当年各大门派的镇派妖器是他一件件偷回来，由我一件件激活的吗？” 　　洛停云闻言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消失无踪了，终于腿一软，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荣华，你……”他杀气腾腾瞪向荣华，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杀父仇人。 　　面对他那能够杀人的目光，荣华却面不改色：“漫长的等待太煎熬了，你主动离开，我没理由阻止。” 　　洛停云气得从地上跳了起来：“荣华，你好阴险！” 　　荣华的声音依旧平静：“是你不相信她还活着，主动离开，为什么说我阴险？” 　　洛停云怔怔望着他看了良久，却想不到可以反驳他的话，半晌，才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咬牙切齿地道：“你跟她根本不可能！她是你师娘，你不能跟她在一起！” 　　可惜荣华面上的表情依旧波澜不惊。 　　“你们拜过堂吗？” 　　“没有。” 　　“你们成过亲吗？” 　　“没有。” 　　“既然没有拜过堂，没有成过亲，算什么师娘？”荣华说到这里，目光缓缓落到赵姒脸上，嘴角的笑容如花般绽开，“我只知道她是我一眼相中的小姑娘。我不管她的前世，我只要她的今生。” 　　赵姒迎向他的目光，眼神同样温柔到了极致。 　　二人静静对视，空气中霎时弥漫起一股令人无法忽视的甜蜜气息。 　　“云音……”感受到二人间那种难言的默契，洛停云一脸绝望。 　　赵姒毫不犹豫纠正了他的称呼：“我叫赵姒，走肖赵，女以姒。哦！对了，忘了告诉你，我这一世的母亲名叫洛清漪，出生金陵洛氏，舅舅，你确定要继续纠缠我吗？” 　　“清漪？你竟然是清漪的女儿？”原本已经一脸绝望的洛停云顿时如遭雷击，“不！不！不！这不可能！” 　　他说完，竟然抱着头，夺门而出。 　　连赵姒都没料到他会是这种反应。她不过是想到了当初清玄在蜃影石中提到的那个名字，结合当初金陵洛氏有女私奔的消息诈他一诈，她并不确定洛清漪的辈份，还在担心万一是表哥那就尴尬了。 　　没想到竟然真的是舅舅！ 　　望着洛停云远去的背影，赵姒感慨万千。天道简直就是个鬼才，把每一份因果都算计到了极致。清玄害了余皇后母子，于是报应落在他最珍爱的妻女身上，洛停云逆天改命用邪术复活爱人，于是，他的爱人成了他的血脉至亲。 　　“舅舅？！”这逆转实在太过惊人，连荣华都露出了一脸惊异的表情。 　　赵姒苦笑：“天道可真狠！他以后应该不会再出现在我眼前了，对吧？” 　　“嗯。”荣华握紧了她的手，点了点头。 　　围观了全程的揽月比他们两个还激动，那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里满是戏谑，一脸的幸灾乐祸，仿佛刚刚听到了这世上最好笑的笑话：“舅舅，天呐！比师徒还过分！师徒不过只是一个名分而已，舅舅那可是真正的血脉至亲！你们拜堂的时候可以坐在高堂的正经长辈！” 　　说到这里，她忽然眼珠一转，上下打量赵姒荣华二人一眼，调侃道：“对了，师祖，如果你以后跟师尊在一起了，岂不是也要跟着师尊喊太师祖舅舅。哎呀，到时，我到底是该喊师尊师祖奶奶呢，还是该喊师祖师娘？” 　　“噗——”赵姒被她逗得笑出了声来。 　　的确，跟舅舅一比，师徒实在算不得什么阻碍。想到这里，她忽然转向荣华，满脸期待：“玉玺我拿到了。你先娶我，还是我先称帝？” 　　“你先称帝吧，让洛停云先缓缓。我怕太刺激了，他会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来。” 　　“嗯，也好！”拥有了前世云音的记忆，没有人比赵姒更明白洛停云一旦疯起来有多可怕，她并没有因此失望，反而觉得荣华这样安排很是妥当。 　　“说到称帝，我不在的这八年清玄安分吗？” 　　听赵姒提到清玄，荣华一脸唏嘘：“清玄对你的感情比你想象中要深得多，你不在的日子他过得比我还浑浑噩噩，哪有什么心情复国？他大概是这个世界上除了我之外，最坚定地相信着你能活着回来的人。” 　　赵姒点了点头，并不觉得意外：“应该是因为全知之书的预言吧。” 第118章 118靠你了 我们两个本来就是一对，…… 　　清玄对预言深信不疑。预言还没有应验, 肯定不信她这个预言中的女主会死。唯一不确定的，不过是她什么时候能够回来而已。 　　想到全知之书的预言，赵姒顿时感慨万千：“魏国灭于女主, 也将起于女主。谁能想到，预言中的女主竟然会是同一个人。” 　　“同一个人？”荣华一愣。 　　赵姒微微一笑, 自豪地宣布：“我就是琳琅公主，琳琅公主就是我。” 　　这种偶像竟是我自己的感觉实在太奇妙了, 她迫不及待想跟荣华分享。 　　可惜，荣华闻言却沉下了脸色：“我不喜欢这个玩笑。” 　　“你不信就算了。”赵姒无奈地叹了口气, 对他的抗拒表示理解。 　　云音的身份就已经足够让人苦恼了，再多一个祖师奶奶的身份, 这已经不是一般的刺激能够形容的了。荣华不肯相信也正常。 　　话说回来, 到底是发现喜欢的人是前师娘更加刺激, 还是发现喜欢的人是祖师奶奶更加刺激？ 　　赵姒满脑子都是自己的多重身份可能对荣华造成的冲击, 此时，荣华却正怔怔盯着她的眉心出神。 　　“血魔印消失了。”他目不转睛盯着她的眉心, 回忆起五年前洛停云突然崩溃的情景, 目光微微有些失神。 　　原来如此…… 　　在普通修真者眼里，血魔印是无解的，一旦打上便终生无法消除。一旦魔尊无法感应到血魔印的存在，唯一能想到的理由就是人已经死了。 　　如果不是因为一些特殊原因, 知道她必定还活着，当时说不定连他也会跟着一起崩溃。 　　赵姒下意识地摸上了自己的眉心，哦了一声, 笑道：“求死真仙抹掉的，如果你喜欢，可以再留一个！其实血魔印还挺好看的。” 　　荣华苦笑着摇了摇头。他张嘴想解释自己不是魔尊, 洛停云才是，话到嘴边却忽然停住了。洛停云说的没错，他的确很阴险，他竟然不想让她知道当初洛停云的离开其实事出有因。 　　哪怕明知道以如今二人舅甥的关系，根本不可能在一起，他还是不想替他辩解。 　　最后，他只是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轻轻揉了揉她光洁如玉，没有一丝瑕疵的眉心，笑道：“不了！你现在这样干干净净更好看！” 　　不知道是不是曾经进入过琳琅公主的身体的关系，赵姒震惊地发现自己竟然渐渐开始拥有了琳琅公主的记忆。 　　开始只是梦中一些凌乱的片段，时间地点人物都混乱无比，让人根本摸不着头绪，后来梦境渐渐连贯起来，她才终于意识到那可能是琳琅公主的记忆。虽然记忆依旧残缺不全，但她却已经能够从中辨认出琳琅公主生命中的各个角色。 　　然后，她震惊地发现，传奇故事里跟琳琅公主相爱相杀，命中注定的对手，姒恒，他，竟然长着一张跟荣华一模一样的脸…… 　　想起求死真仙曾说过灵魂一样，相貌一样，这也就意味着，不仅她是琳琅公主，荣华他竟然恰好也是姒恒。 　　从梦中醒来，看到荣华的脸，赵姒简直欣喜若狂：“哈哈哈……原来是你，原来姒恒就是你！难怪我连看到他的字都觉得亲切！” 　　“你在说什么？”赵姒的话在荣华听来实在太过无厘头，刚从睡梦中被惊醒的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她额头的温度。 　　“荣华，你听着！”赵姒依然沉浸在那种命中注定的宿命感中，激动之情溢于言表，“我们两个本来就是一对，洛停云才是意外！” 　　她一把挥开他的手，望着他的眼睛，目光灼灼：“我是琳琅公主，你是魏主姒恒！我们两个命中注定了会在一起！” 　　荣华闻言，眉头皱得更紧，再度伸手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确定无碍后，才长舒了一口气。 　　“我没有说胡话，我是认真的！” 　　荣华苦笑，伸手指了指墙上依然挂着的姒恒画像：“你说我是他？” 　　目光落到画像之上，想起自从她把姒恒的画像挂到无尘宫内之后，荣华每天给画像上三炷香的情景，赵姒一时间竟有些哭笑不得。 　　手残党误人啊！ 　　这幅画的确是琳琅公主亲笔，因为画得不像，当初她原本是准备处理掉的，结果姒恒竟然没舍得，偷偷保存了起来。 　　于是，搞笑得闹出了自己给自己上香的乌龙…… 　　赵姒固执地不肯把画摘下来，荣华就固执地每天给姒恒上三炷香…… 　　她直到如今才回过味来，荣华之所以如此固执地每天给画像上香，恐怕不是真的尊敬先人，而是看她对姒恒另眼相待，吃醋了。用上香这个仪式努力说服自己别跟一个死人计较。 　　想到这里，赵姒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哭笑不得地解释：“真正的姒恒跟你长得一模一样。那幅画不像是因为我手残，根本不会画画。原来我不仅字丑，画比字更丑。你这么好看，却把你画成了那样……” 　　回想起当初自己嘲笑琳琅公主字丑的情景，赵姒顿时有些无地自容，哪怕如今多活了一世，她的字依然没什么长进。 　　赵姒目光灼灼，一脸激动，荣华却眉头紧蹙，面沉如水。他定定望着赵姒看了半晌，才幽幽叹了口气，苦笑道：“没关系，你不用编故事来让我安心。既然我曾答应过你，永远不会把你交给他，就绝对不会食言。” 　　赵姒一愣，慌忙解释：“我没有编故事，是真的！所以我才能拔出镇邪，所以我才能自由出入琳琅公主当初造的密室，因为我就是她！” 　　“如果你不信，可以去地眼看一眼。琳琅公主的身体就存放在地眼之上，靠着地眼不停喷涌的极寒煞气保持了数万年不腐，她长着一张跟我一模一样的脸。我就是她，她就是我！” 　　“从始至终，给这个世界带来灾难的人都是我！我一个人！” 　　…… 　　赵姒努力试图说服荣华，可惜，当初连她自己都不信的事，荣华这个骨子里比她还保守的人又怎么可能轻易相信如此离谱的说法？ 　　他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定定望着她看了半晌，最后竟一把搂住她毫不客气地将她塞进了被子里。 　　“睡吧，别胡思乱想了！” 　　“真的，你就是姒恒，姒恒就是你，曾经的我们也曾相爱相杀，也曾并肩作战，也曾在这张床上一起睡过。” 　　荣华本来都准备闭上眼睛睡觉了，闻言猛地睁开眼睛，黑曜石般的眼睛里光芒闪动：“睡？哪种睡法？” 　　意识到他想到了什么，赵姒一张脸霎时涨得通红：“你……” 　　她尴尬地眨了眨眼，却还是没能把脑海中的问题问出口。 　　“我会了。”荣华却仿佛看穿了她此刻的想法，微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大脑，“忘了吗？当初你教过我的。怎么，当初调戏我调戏得那么开心，现在，你不会是怕了吧？” 　　“都是成年人了，有什么好怕的？” 　　“你说的！” 　　荣华嘴角一勾，一阵掌风吹熄了烛火。 　　窗外月明星稀，夜色如水。 　　此时已是登基大典前夜。 　　当初出发去秘境之前，赵姒便已跟荣华说好了要称帝。太上谷其实早已开始了各项准备，只等她拿到魏国的传国玉玺，便能名正言顺诏告天下。 　　虽然她一失踪就是八年，但当初的那些准备并没有白费，荣华一声令下，整个太上谷便动了起来。没过多久，修真界的各大门派便不约而同收到了太上谷少谷主即将称帝的消息。 　　如果说之前太上谷谷主为了一个失踪的徒弟放弃一切事务，在东海一守就是八年，在所有人眼里只是一段奇闻的话，那么现在，太上谷少谷主赵姒意欲称帝的消息一出，所有人都忍不住怀疑，如今的太上谷谷主荣华是不是疯了？ 　　太上谷原本就是修真界的无冕之王，称帝不过是多了一个名分，大家并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不妥的是，称帝的竟不是谷主，而是少谷主。 　　荣华为这个徒弟苦守东海八年，如今又要亲手扶她登上皇帝的宝座。 　　所有人都觉得这位太上谷的少谷主莫不是会什么迷惑人心的妖法，所以才能将修真界第一高手玩弄于股掌之上。 　　“哈哈哈……大家都在猜我是不是会什么妖法？还说我把你玩弄于股掌之间？”看到仙网上那些关于称帝的讨论，赵姒哭笑不得。 　　这形容，怎么一点都不像在形容一位即将登基的皇帝，反而更像是在形容一位祸国妖妃？ 　　因为实力的关系吗？德不配位果然难以服众吗？也不知如果大家知道如今的她修为已是半步飞升，会是什么反应？ 　　见赵姒表情古怪，荣华挑了挑眉：“你不高兴？” 　　“不不不！挺高兴的！不管我是不是德不配位，有个男人心甘情愿把这世上最尊贵的位置双手奉上给我，你说我高不高兴？”前世与今生重叠，想起梦里面姒恒心甘情愿认输的情景，赵姒神情竟有些恍惚。 　　眼前的他仅仅只是面对一些冷嘲热讽，梦里的他却是众叛亲离，千夫所指。身为魏国灭亡的罪魁祸首，他甚至连死后入皇陵的资格都没有。 　　连对魏国历代先祖毕恭毕敬的清玄，提起他的时候也是咬牙切齿的，在看过赵姒之前给他的那些笔记后，甚至毫不避讳地骂他为国贼。 　　明明之前并不觉得有什么，只觉得琳琅公主与魏国国主这对CP好磕，那种不顾一切相互成全的爱情简直绝美。现在知道姒恒就是荣华后，再回想起姒恒的种种遭遇，赵姒却只觉得心疼，心脏一抽一抽的疼。 　　她忍了又忍，望着眼前男人那跟梦中一般无二的温柔眉眼，她的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淌了下来。 　　“你哭了……”看到她流泪，荣华吓了一跳，慌忙上前，一把抱住了她，“还嘴硬说高兴？你放心，到时谁要是敢不服，我替你打服他！” 　　“好啊！到时就全靠你了！”原本准备在登基大典上一展修为的赵姒，恶趣味地决定把自己好命傍上了大佬的菟丝花人设进行到底。 第119章 119和谐了 吾皇万岁万万岁！ 　　得到了荣华的保证, 衮服冕旒一身盛装的赵姒从容踏上了登基大典的红毯。 　　面对太上谷的邀请，哪怕所有人都觉得称帝这事怎么看怎么觉得荒谬，各大门派的高层依然很给面子地全员到齐了。现场气氛庄严肃穆, 祭天，奏乐一切程序完全按照魏国的传统来走, 乍一眼看去，的确像模像样。 　　不知是不是被气氛所感染, 当赵姒真正走向红毯的那一刻，前来观礼的众人不约而同凝神静气, 神情肃穆。 　　万众瞩目之下，原本打定了主意要把登基大典当红毯走的赵姒此刻状况却不太妙。 　　在原世界把走红毯当成家常便饭的她自然不可能怯场, 出问题的是她的身体。 　　她腿软, 走路的时候好疼…… 　　原来成年人的睡法那么刺激, 想到昨夜的情景, 她忍不住脸一红。 　　她是疯了才在登基大典前夜，去招惹一个在东海之上苦等了她八年的男人。 　　衣服好沉, 冕旒也好沉。 　　重压之下, 身体的疼痛越发清晰，每走一步疼痛便如电流般蹿上她的脊椎，羞愤交加之下，她在心中把荣华骂了个狗血淋头。 　　梦里面那张数万年前她就该坐上的龙椅就在眼前, 然而此刻，长长的红毯竟让她有种望而生畏的感觉。 　　她觉得哪怕有华丽的衮服遮掩，她走路的姿势也必定十分不雅,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释放所有修为干脆飞到龙椅之上，眼前忽然闪过一道白影。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 众人只见一袭白衣，飘飘如仙的白衣仙尊一把搂住正站在红毯上踟蹰不前的女帝的腰，一个腾跃，将衮服冕旒一身盛装的女帝抱到了龙椅之上。 　　将人抱上龙椅的那一刻，荣华甚至还故意凑到赵姒耳畔，低低道了声抱歉，嘴角却分明带着抹促狭的笑。 　　赵姒真庆幸眼前有冕旒的遮挡，龙椅又高高在上，不然，她此刻的脸色必定已经不能看了。 　　她觉得自己大概是除了那些不会走路的奶娃娃之外，有史以来第一个在登基大典上被人抱上龙椅的皇帝。 　　她正咬牙切齿地想着一会儿等大典结束要怎样报仇，面前那个永远脊背挺直，高高在上的男人竟在她面前单膝跪下，恭恭敬敬一拜。 　　“吾皇万岁万万岁！”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好听，此刻恭敬，虔诚，仿佛正在膜拜一尊神明。 　　赵姒做梦都没想到他竟会对自己行如此大礼，只觉一股电流迅速蹿遍全身，整个人如遭雷击般愣在了当场。眼前所有的景象潮水般退去，唯一清晰的只有眼前恭恭敬敬跪着的男人。 　　修真界的定海神针，凡人心中的保护神，众望所归的正道魁首，竟然在她面前跪下了，还口称万岁？ 　　他依旧白衣飘飘，纤尘不染，然而此刻，却以最虔诚的姿态，跪伏在她的面前。 　　她一直都是以玩笑般的心态喊着要称帝，也是以玩笑般的心态一路走到这里，与其说是热衷权势，不如说是为了好玩。从小在现代社会长大的她实在没办法对皇权生起多少敬畏，她甚至已经打定了主意一会儿要宣布废除跪拜礼。 　　荣华这一拜，终于让她意识到，原来在称帝这件事上，他竟然比她还要认真。 　　他竟然真的把她当成了皇帝！ 　　这个发现让她一时之间五味杂陈。 　　“吾皇万岁万万岁！”修真界第一人都已跪下，其他人哪里还有理由不跪，人群如潮水般跪下，山呼之声犹如惊涛拍岸，响彻云霄。 　　“众卿平身！”赵姒说不出自己此刻到底是什么感觉，就像自己不带脑子随意去客串一场戏，结果所有人都把她当C位捧，她只好硬着头皮努力做到最好。 　　有荣华的神来一笔，登基大典进行得比想象中更加顺利，根本没有不开眼的敢跳出来指责赵姒德不配位，不配坐上那张龙椅。 　　这本该是件好事，然而事情的当事人却直到大典结束，依旧一脸神游天外的表情。 　　此时观礼的众人早已离去，看看四下无人，荣华一把将她搂进了怀中：“为什么这种表情，刚刚我把你抱上去，觉得丢脸吗？” 　　赵姒刚刚从厚重的衮服冕旒中脱身，好不容易能够喘口气，却突然被他抱住，原本略有些不适想要挣脱，正对上他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却忽然停下了动作。她定定望着他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眸看了良久，终于忍不住问：“你真的把我当皇帝？” 　　荣华一愣，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不然呢？难道皇帝还能有假的不成？” 　　赵姒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回忆起刚才那一幕，依旧有种浑身电流蹿过般的刺激：“我以为就是个名义，你刚刚跪下的那一幕真的吓到我了。话说回来，你当众向我下跪，难道就不觉得丢脸吗？” 　　没想到荣华却一脸无辜：“你不是称帝了吗？既然都称帝了，我跪你有什么问题？” 　　“可你是我师尊啊，我会不会被天打雷劈？” 　　“天打雷劈？”荣华戏谑一笑，“现在才想起我是你师尊吗？昨晚怎么没想到？” 　　听到这番话，赵姒再度感受到了那种电流瞬间蹿过全身的感觉。她直到今天才发现，面前的男人竟然如此恶趣味。 　　她涨红了脸，怒目瞪着他看了半晌，才气急败坏地开口：“我不管，我下诏封你作国师，以后不许跪我！” 　　“国师？”荣华蹙眉，似有不满。 　　赵姒余怒未消，笑着威胁：“如果你想让我立你当皇后，我也可以成全你！” 　　“皇后？”荣华一惊，慌忙摇头，“算了，我还是当国师吧！” 　　重新给自己定位之后，荣华很干脆地让出了本属于谷主的位置，并把本属于他的工作推到了赵姒的面前，请陛下批阅。 　　太上谷虽然只是修真界名义上的统治者，但出于惯例，各大门派有事没事都喜欢请示一下太上谷。鸡毛蒜皮的文书堆了一堆，摆在案上，蔚为壮观。 　　“请国师为朕分忧！”赵姒不客气地又把工作推了回去。 　　荣华叹息一声，乖乖坐回了谷主的位置。 　　无尘宫内一切如常，只是名义上的主人换成了赵姒这个大魏新帝，而案头上的文书多了新帝的年号。 　　看到文书上的年号，荣华竟笑出了声：“年号竟然是和谐……” 　　赵姒高傲地扬了扬下巴：“怎么，不喜欢朕定的年号？” 　　荣华一脸遗憾地点了点头：“我就是觉得跟天道皇朝的天祚，天命，天承之类的天字号年号一比，有些不够霸气。” 　　赵姒摇了摇头，对他露出一抹诡秘的笑：“你永远不会明白和谐有多强大。” 　　所谓的中千世界应该就是由作者的脑洞所创造的世界，对这样的世界来说，再也没有比和谐更可怕的力量了。 　　和谐一出，谁与争锋！ 　　没想到她刚刚才在脑海中感慨过和谐的强大，荣华竟就开始考虑不和谐的事了。 　　“天色已晚，不如我们安歇吧。”他搁下笔，望着赵姒，目光灼灼。 　　“我还不困！”猜到他此刻正在想什么，赵姒睫毛一颤，竟露出了一脸惊恐的表情。昨晚她大言不惭说不怕，今晚她是真的怕了。 　　“别怕，不是昨晚那种睡法，今晚我们换种睡法。我曾经在藏书阁看到过一种灵修法门。” 　　赵姒回过神来的时候荣华已经走到了她的近前，他的眼神太温柔，她竟仿佛被他蛊惑一般平静了下来。 　　荣华果然没什么过分的动作，只是温柔地搂住了她，用额头抵住了她的额头。 　　“乖，闭眼。” 　　他的眼神太过蛊惑，声音太过温柔，赵姒不由自主闭上了眼睛。那是一种很玄妙的感觉，就像瞬间沉入一片温暖的泉水，她感觉整个人都被他周身的气息包裹了起来。 　　不仅荣华变成了水，连她自己也变成水，两股水流缠绕交织，一会儿汇成平静的大湖，一会儿变成湍急的瀑布，一会儿又化作潺潺的小溪，缠缠绵绵，悠游于天地之间。她看到了高山，看到了大河，看到了整个世界，他们是水，是树，是花，是草，是全世界。 　　然而，无论他们变成什么，二人的气息永远紧紧缠绕，层层交叠，不分彼此。到最后，她甚至都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赵姒，还是荣华，只觉得心中静谧又甜蜜，仿佛得到了整个世界，又仿佛自己就是全世界。连先前整个修真界匍匐在她脚下对她山呼万岁的感觉都没有此刻舒爽。 　　这一觉，赵姒睡得惬意无比，不仅登基大典上的疲惫一扫而空，连之前身上的疼痛都在一夜之间消失无踪了，整个人从内而外神清气爽，仿佛一夜之间脱胎换骨了一般，难以言表的轻松愉悦。 　　第二天，当二人携手走出无尘宫，揽月看到他们后竟是一愣。 　　“师尊，师祖，你们身上的味道好像混到了一起。”少女凑到二人近前嗅了嗅，表情狐疑，“有点奇怪，不过很好闻。” 　　赵姒闻言，忍不住凑过去闻了闻荣华。震惊地发现他身上的味道果然变了，除了原本熟悉的莲香，又多了一点淡淡的桃花香。仿佛香水多了前后调，闻起来越发醇厚宜人了。 　　“是因为昨夜的灵修吗？” 　　赵姒压低了声音，然而还是被揽月听到了。 　　“灵修？！”少女立刻震惊地瞪大了眼睛，片刻的呆愣后，她竟然微笑着朝二人拱了拱手，满脸促狭，“恭喜师尊师娘，祝师尊师娘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师娘这个称呼让荣华瞬间变了脸色，可惜揽月跑得快，荣华没能追上。 第120章 120你疯了 她生，我生；她死，我死…… 　　哪怕登基大典办得像模像样, 外面的人依旧没有怎么把赵姒的称帝当场一回事，都觉得只是荣华这个太上谷谷主在陪家里的小姑娘玩过家家。 　　赵姒其实无所谓，生长在现代社会的她对皇权实在没多少敬畏, 之所以当这个皇帝，除了安抚清玄, 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好玩，的确是过家家没错。 　　唯一真正把她这个和谐女帝当回事的反而是天道皇朝。 　　大概知道打不过, 那边很干脆地认了怂，正式递交国书恭贺了她的登基, 只是在国书里特意强调了名分，自称人间帝王, 称大魏皇帝为修真者的帝王。 　　然而, 大概因为当初全知之书的那则预言, 天道皇朝那边依旧显得有些战战兢兢, 仿佛生怕赵姒这个大魏皇帝一时兴起将他们给灭了。赵姒复国用的是魏国后裔的名义，考虑到两国间的世仇, 他们的这点顾虑也不是没有道理。 　　可惜, 因为荣华曾经发下的天道誓言，哪怕清玄不停劝谏她天无二日国无二主，赵姒依然只能无奈默许了天道皇朝的存在。 　　赵姒不想再看到荣华当众跪拜自己的惊悚画面，登基不久就封了荣华为国师, 然后，恬不知耻地把一切国家大事全推给了他，美其名曰能者多劳。 　　自此, 赵姒除了多了一个大魏皇帝的身份，不用再担心清玄会在暗中搞小动作复国之外，日子一切如常。 　　不再执着于回家的她, 最近最爱做的事就是泡一壶清茶，拿一盘甜甜的小点心，一边吃点心，一边看荣华批阅本该由她处理的奏章。 　　只觉人美糕甜，岁月静好。 　　她多希望这样平静美好的日子能够永远持续下去，可惜，她穿书者的身份注定了这只能是一厢情愿的奢望。 　　就在登基大典结束之后没多久，多地异魔同时爆发。 　　异魔已经整整八年没有出现，修真界早已对其失去了警惕，甚至有不少人认为异魔已经彻底消失。在这样的状况下，原本赵姒让天机府做的那批用来预警的无人机要么被束之高阁，要么已经损坏，根本没能起到任何作用。 　　对于异魔爆发之地的百姓来说，等于是在没有任何预警的情况下遭遇了突然袭击，如果不是当初容华为了偷懒，让她激活了各大门派的镇派妖器，让各大门派有了起码的自保之力，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然而饶是如此，修真界的损失依旧不可谓不惨重，不仅无数无辜百姓惨死，甚至连被派去对付异魔的修真者也十不存一。 　　仙网上专为对付异魔而设的私密论坛上怨声载道。 　　看过递交上来的相关奏折，赵姒神色凝重，明明她被困秘境之前最后一次异魔爆发，异魔依然只能感染低阶修真者，这一次，却已经能够感染筑基，金丹，甚至元婴期修士。不用看相关影像，她都能想象得到当时的战斗场面会有多么惨烈。 　　金丹期，甚至元婴期的强者遭受感染，突然倒戈，修为比他们低的修真者根本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 　　“因为我变强了，所以，异魔也变强了吗？”这是赵姒唯一能够想到的一种解释。 　　原本异魔只会感染凡人，修真者哪怕有所担心，却也不会太把它当回事，当异魔开始大范围感染修真者的消息传开，恐慌不可避免地开始在修真界蔓延。 　　恐惧是滋生流言最好的温床，仙网上一时间人心惶惶，流言四起。连之前关于赵姒的流言也再度被翻了出来。 　　荣华一直小心地掩盖着赵姒的痕迹，哪怕网上传得再疯，没有证据，流言依然只是流言而已。 　　问题是，偏偏在这种时候，全知之书被找到了。还有人在仙网上放出了一段向全知之书提问的影像。 　　赵姒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激活过全知之书，然而，它偏偏却是有灵性的。 　　提问完毕，全知之书之上一前一后两个问题并列。 　　问题：怎样才能彻底消除异魔？ 　　答案：穿书者死亡。 　　问题：穿书者是谁？ 　　答案：修真界现任主宰。 　　修真界如今名义上的主宰的确是赵姒这个皇帝，结合她不在的八年修真界风平浪静，她一出现异魔就重新开始做乱的状况，全知之书所指的穿书者到底是谁，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消息一出，全网哗然。 　　赵姒应该是修真界有史以来第一个刚刚登基没多久，就遭遇全民讨伐的皇帝。 　　事关修真界的生死存亡，没人能将这件事情等闲视之。仙网上民怨沸腾不算，各大门派甚至还联合起来，闹到了逍遥殿上。 　　忌惮太上谷数万年积威，大家不敢明着讨伐，只敢摆出死谏的架势请赵姒这个大魏皇帝给出一个解释。 　　“请陛下给臣等一个解释！” 　　赵姒想出去，却被荣华拦住了。 　　一袭白衣的他静静站在玉阶之上，居高临下地睥睨着眼前这帮曾经受过太上谷庇护的修真者，眼神前所未有的冰冷：“你们想要什么解释？如果陛下就是全知之书中所指的穿书者，你们难道还想弑君不成？” 　　“臣等不敢！” 　　荣华冷冷一笑：“不敢弑君，那你们是想以天下大义，逼她自己去死？” 　　“臣等并无此意！” 　　荣华此刻脸上的表情冷到了极致，身为修真界第一高手，他仅仅只是站在那里，便能给人带来恐怖的压迫感。现场的各大门派掌门竟然在他的逼视之下冷汗淋漓，浑身颤抖，连大气都不敢出。 　　“并无此意？呵呵……”荣华勾唇冷笑，“难不成，你们还想让我主动献祭我心爱的小姑娘？不知道你们之中有没有人听过孤单的巨人的事故？那个故事的结局倒是跟此刻的情景异常契合。” 　　此刻赵姒人在后殿，虽然看不到外面的人，却能听到他们的声音，听到荣华的话，她一脸茫然。她分明记得故事的结局是巨人和小姑娘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心下狐疑，她连忙打开传信镯连上了仙网，上网搜索巨人的故事。一搜之下，才发现故事竟然真的有后续。 　　有一年，村庄闹旱灾。眼看着庄稼就要枯死，村里的神婆忽然告诉大家，巨人养在身边的小姑娘才是一切祸乱之源，只有把小姑娘献祭给神明，旱灾才能结束。 　　巨人吓坏了，慌忙向村民们保证，他可以去隔壁的大河担水，他绝对不会让村民们渴死，也不会让村里的庄稼枯死。 　　可惜，村民们表面上答应得好好的，私底下却依旧偷偷献祭了小姑娘。 　　当巨人从遥远的大河担水回来，看到的却是村民们把小姑娘绑在火堆上，试图烧死她的一幕。 　　他的水桶打翻了，大水冲垮了村民们的房子，冲毁了庄稼，可他却什么都顾不得，他的眼里只有奄奄一息的小姑娘。 　　巨人带着小姑娘消失了，没有人知道小姑娘有没有活下来，也没有人知道巨人到底去了哪里。 　　只是从此，再也没有巨人替村民们修桥铺路，排忧解难了。 　　看完故事，赵姒遍体生寒。故事是从巨人的角度描写的，看到村民们骗巨人去担水，巨人回来发现小姑娘遇害那一幕的时候，她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凝固了。她终于理解了荣华刚刚那番话的意思，甚至隐隐觉得，如果荣华不戳穿，这很有可能会是自己的结局。 　　当然，前提是没有人知道她并非如故事里的小姑娘那样手无缚鸡之力。 　　逍遥殿内，荣华的声音冰冷而有力，字字句句，杀气腾腾。 　　“巨人从不欠村民们什么，他既不靠村民们供养，也不需要村民们伺候，他自食其力，自由自在，帮助村民们纯粹只是出于他的善良。可惜村民们得寸进尺，把巨人的善意当成了责任。他们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巨人为他们所做的一切，却忘了，他其实根本没有义务，也没有必要去做这一切！” 　　“难道，就因为他是个善良的好人，他就活该为村民们做牛做马，甚至献祭自己视若生命的小姑娘吗？” 　　“巨人是个善良的好人，哪怕失去了小姑娘，他也不过选择了离去而已。很抱歉，我不是。如果我是巨人，我会杀光所有的村民，把他们挫骨扬灰，给小姑娘报仇。” 　　“如果你们想挑战我的底线的话，大可以试试！” 　　他说话的声音铿锵有力，振聋发聩，还隐隐透着股歇斯底里的疯狂，让赵姒不由自主想到了蜃楼里笑容满面灭世的容华。 　　那个样子的他，连曾经一心求死的赵姒都招架不住，更何况眼前这帮从小生长在和平稳定的新时代修真界的各大门派精英高层了。 　　听到他的话，所有人不约而同倒吸了一口凉气。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彻底杜绝故事中的那种可能，荣华依旧咄咄逼人，寸步不让。 　　“她生，我生；她死，我死！你们想动她，除非踩着我的尸体！” 　　“尊上！”有人一声惊呼，声音字字泣血。 　　可惜荣华根本不为所动：“我已经不再是太上谷谷主，我现在是大魏国师，以后请叫我国师！” 　　有人痛心疾首：“你简直疯了！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 　　荣华的声音却依旧冰冷坚定：“异魔作乱已经是既成事实，你们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承认陛下的存在，我就是这天下的国师，保家卫国本是职责所在，一切依然可以如常。二、认定她是祸乱之源，欲除之而后快，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逍遥殿内一片沉寂，半晌，才终于有人鼓起勇气开口：“你这是在威胁我们？” 　　“是啊！你们怎么选择？” 　　“尊……国师已经打定主意要护她到底？” 　　“对！” 　　“哪怕她真的是祸乱之源？哪怕她真的会害世界毁灭？” 　　荣华微微一愣，随即苦笑着点了点头，犹如发布宣言般一字一顿地道：“如果她是祸乱之源，那我就去平息祸乱，如果她会害世界毁灭，那我就去拯救世界！我可以向你们保证，只要我不死，这个世界不会毁灭！” 第121章 121刺杀了 你怎么不去死？ 　　荣华摆出了一心回护的架势, 他的修为冠绝整个修真界，哪怕此刻现场站着的都是各大门派的精英高层，依旧没有一人能是他一合之敌。众人别无选择, 最终还是只能口称国师，悻悻退走了。 　　众人认了怂, 荣华也遵守了他的承诺，毅然肩负起了守护这个世界的责任。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 哪里有异魔，哪里便有他。鉴于这段时间异魔出现的频繁程度, 之后的一段日子里，赵姒常常连着几天见不到他的人影。 　　那天各大门派逼宫的场面显然吓到了他, 荣华每次离开, 都会在太上谷布上一堆的阵, 再给赵姒留一堆的法器法宝, 仿佛生怕有人趁他不在对她出手一般。 　　如果不是赵姒严正抗议，他恨不得直接把她关到姒恒的密室里。 　　赵姒开始还不以为然, 没想到荣华不过离开第二天, 竟真的有人偷偷摸上了门来。 　　如今的她虽是修真界名义上的最高统治者，但在外人眼里依旧是只菜鸡。 　　在外界看来，如今的她修为依旧不过筑基期，撑死了金丹, 因此一开始派来对付她的人修为普遍不高。直到后来发现进入太上谷的人无一例外一个个全都有去无回后，前来对付她的人修为才终于渐渐能看了。 　　可惜，无论来的人修为有多高, 赵姒依旧来一个抓一个，来两个抓一双。 　　赵姒觉得如今的自己像极了西幻故事里的魔王，无数勇者前仆后继蜂拥而至, 只为消除她这个祸乱之源，拯救世界。 　　如果是当初那个一心求死的她，她大概做梦都能笑出声来，可惜，答应了荣华要好好活在这个世界上。她只能让那帮为了拯救世界而来的勇者们失望了。 　　勇者斗魔王副本正式开启。荣华不在的时间里，太上谷简直热闹非凡。 　　从元婴到化神，从化神到返虚，刺客的修为越来越高，就差把修真界除荣华之外硕果仅存的那两位飞升期老怪物都请出山了。 　　可惜，无论前来刺杀的勇者修为有多高，赵姒这个魔王对付起来却依旧游刃有余，不费吹灰之力。 　　害怕荣华担心，她甚至还会故意保护刺客，助他们逃过荣华设下的陷阱，在他们自信满满，以为一击必杀的时候，一击必杀将人丢进藏天秘境。 　　感谢求死真仙离开前送她的岛，让她这个魔王有了关押前仆后继而来的勇者的监狱，监狱里甚至还有现成的狱卒。以藏天秘境的等级，甚至连荣华都能瞒过。每次她都是偷偷地抓人，偷偷地把人关起来，神不知鬼不觉。 　　唯一知道她这个秘密的只有某次不小心被卷入了刺杀的揽月。 　　那天，赵姒跟往常一样躺在桃树上一边吃点心，一边欣赏微风拂过桃林花瓣纷飞的美妙景象。揽月前些天刚学了首新曲子，兴致勃勃抱着琴跑来要弹给她听，赵姒欣然应允。 　　师徒二人一个弹琴，一个听琴，桃花灼灼，花雨阵阵，倒也惬意得很。 　　待到赵姒察觉到有刺客到来的时候，那位不速之客距离荣华留下的阵法已经不过寸许，赵姒根本没时间支开揽月，当即一个纵身跃出桃林，一把拎起刺客，险险避开了即将触发的阵法。 　　当她拎着刺客飘然落地的时候，揽月刚好从桃林中追出来，恰恰好看到了自家师尊如提小鸡般一只手将某位化神期大能提在手中的一幕。 　　赵姒朝小徒弟苦涩一笑，无奈地把人放下，问道：“你又是哪家的？” 　　那位倒霉的化神期大能竟然半天没搞清楚状况，愣了片刻后，才怒目瞪向赵姒，杀气腾腾地吼道：“妖女，纳命来！” 　　说完，提剑便朝赵姒气势汹汹扑来，大有不把人斩于剑下，决不罢休的架势。 　　赵姒：…… 　　她虽不想伤人，但人家试图攻击她，她也不可能不还手，当即甩袖卷走了对方的飞剑，上前一步，一把扣住了对方的喉咙。 　　“听不懂人话吗？我问你，你是哪家的？” 　　“纯……纯阳派……”被掐住了喉咙，那人嗬嗬了半晌才吐出了门派名。 　　赵姒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可能下手重了，慌忙心虚地把人往秘境里一丢：“既然是纯阳派的，那就关在纯阳派的区域吧！兔子们，干活了！” 　　遭遇了无数次刺杀，她抓俘虏都已经抓出经验来了，把不同门派的俘虏关在一起容易导致流血事件，把人关进秘境之前要先垃圾分类，啊，不，门派分类。 　　不愧是她的脑残粉，揽月对于她能一只手制服化神期大能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惊讶，只目光灼灼地叹了句：“不愧是师尊！” 　　“今天的事不许告诉你师祖，我不想让他担心！” 　　“知道了。”揽月连连点头，那眼神却分明是发现了新玩具的孩子。 　　那天之后小丫头经常故意找借口赖在赵姒身边，就为了一睹她痛揍刺客的英姿。 　　当然，每次揍完刺客，总免不了要收拾残局，师徒二人在修复类法术上的造诣倒是越来越深了。 　　唯一让她们庆幸的是，刺客们都是帮欺软怕硬的家伙，从来不敢在荣华人在太上谷的时候现身，因此得以让师徒二人一直保守着这个秘密。 　　为了能更好地掌控“监狱”内的一切，这段时间赵姒一直在摸索这座岛的用法，经过一段时间的尝试后，她终于彻底掌握了这座岛的用法。 　　如今在这座梦想之岛上，她就是能够创造一切，毁灭一切的神。 　　眼看着落入她这个魔王股掌中的勇者越来越多，偶尔，赵姒会去秘境内跟大家谈谈心，试试能不能感化他们，让他们打消弄死她这个魔王的打算。随着对秘境的掌控力一天天提高，她甚至都已经敢在例行谈话的时候带上揽月了。 　　看着兔子洞内强行被狱卒打扮的兔子们驱赶而来的一众修真者们，赵姒一脸无奈。 　　胆敢混入太上谷试图刺杀她这个魔王的都是真的勇士，修真界真正的精英所在。如果不是担心把人放了，这些家伙一个转身又会继续来刺杀她，她甚至都不想把人关起来。 　　在这样的状况下，兔子们自然不会太过苛待他们。可惜，这偏偏是一座能够把人的想象具现化的幻想之岛，哪怕兔子们什么都不做，仅仅只是他们自己的恐惧就能把他们折腾得够呛。 　　恐惧是会传染的，如果不是有兔子们看着，这帮家伙早已被他们自己的恐惧杀死无数遍了。偏偏，因为把他们关进秘境的是赵姒，他们下意识地把岛上的一切当成了赵姒这个大魔王对他们的报复，在这样的状况下，这帮家伙对赵姒能有好感才怪了。 　　例行谈话常常无疾而终，后来，赵姒索性放弃了感化他们，只一个条件：“谁想出去，发下天道誓言，从此不再与太上谷为敌就行。” 　　可惜，依然没人买账。这帮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悍然刺杀她这个修真界如今的皇帝的勇士，又怎么可能会为了自由舍弃自己的信念？ 　　“既然你们不想出去，那就继续留在这里吧！”赵姒无奈，只能放弃。好在没了求死真仙的时间加速之法，如今秘境内的时间跟外面是同步的，倒是不必担心外面一日岛上千年这样的惨剧。 　　岛上地方够大，灵气也足，足够他们这帮修真者生存了。至于什么时候能放他们出来，那就只能看天意了。 　　“妖女，你害死了那么多人，你难道就不会内疚吗？如果我是你，我早就一死以谢天下了！” 　　“妖女，别以为你假惺惺留下我们的性命，我们就会对你感恩戴德！别让我找到机会，只要让我找到机会，我一定会替修真界除了你这个祸害！” 　　“妖女，灾星，祸害！你怎么不去死？你知不知道你多活一日，有多少无辜之人会因你而死？” 　　…… 　　人果然是种欺软怕硬的生物，这帮家伙一开始见到赵姒的时候还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如今知道赵姒并不打算杀他们，却已经敢蹬鼻子上脸，指着她的鼻子骂了。 　　赵姒笑而不语，默默退出了秘境。 　　“坏蛋！辱骂主人，揍他们，大家一起揍他们！”待她退出秘境，兔子们立刻杀气腾腾一拥而上。 　　难怪求死真仙把它们当宝贝似的宠着，除了贪财爱恶作剧之外，兔子们简直就是最好的宠物，忠心护主，谁敢对主人不利，它们绝对不吝于扒掉对方一层皮。 　　神识探查到兔子们开始对着修真们穷追猛打，想起曾经在秘境内的遭遇，赵姒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刚刚遭遇了辱骂的郁闷一扫而空。 　　想到依然在外面为了对付异魔而疲于奔命的荣华，她长长叹了一口气。 　　千夫所指也好，万人唾弃也罢，只要他不放手，这一世，她绝不会弃他而去。 　　那些人问她为什么不去死。想到琳琅公主那一世正是自裂神魂而死，她心中一痛，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她并没有获得琳琅公主完整的记忆，却已经能从记忆的片鳞半爪中意识到琳琅公主比她更善良，更温柔。自诩心硬如铁的她遭遇那样的辱骂尚且难受得不行，当年的琳琅公主发现自己才是导致生灵涂炭的罪魁祸首时又会是什么心情呢？ 　　她最终选择了一死以全自己的大义，可是姒恒呢？ 　　史书上并没有关于姒恒后来的记载，赵姒无法想象失去了爱人的他会是什么感觉。 　　这一世，她绝对不会让荣华再体验到那样的感觉，哪怕拖着整个世界下地狱，她也绝对不会弃他而去。 第122章 122受伤了 你放心，我撑得住！…… 　　从藏天秘境出来之后, 赵姒的情绪终究还免不了受了影响。哪怕打定了主意要把那些人的话当成耳旁风，心底深处却依旧忍不住在意。 　　为了转换心情，她让御厨做了一桌她喜欢的糕点, 却没有一块能让她尝出曾经的美味。那些她曾经喜欢的话本故事也没能让她打起精神来。她最后没办法，干脆坐到御案前开始批阅奏章。 　　修真界那帮家伙很有意思, 虽然暗地里小动作不断，恨不得将她除之而后快, 明面上却对她这个皇帝毕恭毕敬，一切依旧如常。 　　然而, 翻着奏章，她却满脑子都是异魔爆发之前, 荣华坐在御案前替她批阅奏章的模样。他端正的坐姿, 他提笔的模样, 他偶尔的抬头一笑…… 　　越翻心中越乱, 她索性扔了朱笔，在屋子里踱起步来。不知道为什么, 她今天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荣华早已传信说今晚就会回来, 然而，她从傍晚等到了天黑，又从天黑等到了半夜，却依旧迟迟不见他的踪影。 　　直到她实在等不下去, 打开传信镯，试图查找他的定位，一道熟悉的人影才终于推开门走了进来。 　　是荣华, 然而他身上却不是赵姒熟悉的白衣，而是一身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衣，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衣服的关系, 灯光下，他的脸色显得异常的苍白。 　　“我回来了。” 　　醇厚如酒般的嗓音在耳畔响起，赵姒鼻子一酸，扑过去，紧紧搂住了他。 　　“那帮混蛋！那么多异魔，却让你一个人去杀？” 　　荣华不许她跟去，但她却能通过仙网了解大致的状况。因为荣华的一意孤行，如今他已经举世皆敌，曾经只要他一出现，无数人争相为他奥援，如今，但凡某地异魔爆发，当地宗门便会第一时间撤出所有弟子，毫不犹豫把烂摊子丢给荣华一人。 　　如今的异魔跟曾经那些异魔早已不可同日而语，荣华的修为已经不再有压倒性优势，反而是各大门派手中那些灵性复苏的镇派妖器对付起来更加有效。那些人明明知道，却依然选择眼睁睁看着荣华一个人战斗。 　　赵姒有时候甚至忍不住怀疑，他们是否想借异魔之手，除了荣华，然后再对她这个祸乱之源下手。 　　感受到赵姒的颤抖，荣华慌忙轻抚着她的脊背安慰起来：“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怪不得他们。你放心，我撑得住！” 　　赵姒努力地吸了吸鼻子，不想让自己失态，然而，眼泪依然还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不想让荣华看到自己的眼泪，她只能更加用力地搂紧了他，恨不得把他揉进身体里。 　　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动作，她却听到了怀中人的一声闷哼，声音里有着极力压抑的痛苦，随着这声闷哼，他的身体甚至在微微颤抖。 　　赵姒这才察觉到了不对劲，指尖感觉到一点粘腻，她慌忙收回了手。 　　是血！ 　　灯光下，手指上的那点殷红触目惊心。 　　她心下一凌，不顾荣华的反抗，一把扯开他的衣襟，将他的上衣扒了下来。 　　那是一道血肉模糊的贯穿伤，以她多次跟异魔打交道的经验，应该是由异魔的触手贯穿造成，伤口距离心脏不过寸许，只要稍稍再偏一点，眼前的人就回不来了。 　　她倒吸一口凉气，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冻结。她早该知道的，他换上黑衣唯一的理由就是他受伤了。 　　赵姒已经心疼到无法呼吸，荣华却反而在笑着安慰她：“没事，血已经止住了，以我的修为，睡一觉就好了。” 　　仿佛是害怕伤口继续刺激赵姒，荣华慌忙穿好了衣服。 　　然而，哪怕此刻他已经穿好了衣服，赵姒的眼前却依旧是之前的那片血肉模糊。 　　“疼吗？”她声音颤抖，泪盈于睫。 　　荣华笑容满面，轻描淡写：“你抱抱我，抱抱我就不疼了。” 　　悲伤的气氛被突如其来的撒娇所破坏，赵姒哭笑不得：“傻瓜！” 　　“真的，抱抱我！”荣华眼神真诚，目露哀求。 　　赵姒无奈只能点点头，拉着他到床沿坐下，小心避地开他身上的伤口，轻轻搂住了他。为了减轻他的疼痛，她仿佛母亲安慰孩子般轻抚着他的脊背。这个动作让她的脑海中下意识地浮现出了上辈子的记忆。 　　“当初刚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在想，你什么时候也能像正常孩子一样跟人撒娇，没想到终于还是被我看到了这一天。” 　　听到她的话，怀里的人身形倏地一僵。 　　赵姒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多么煞风景的话，那时候的她，身份还是他的师娘。 　　“吻我！”荣华推开她的怀抱，抓着她的肩膀命令道，语气带了几分委屈，几分倔强，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不安。 　　这是在抗议不要把他当孩子吗？ 　　赵姒被他此刻的眼神击中，满腔的母爱瞬间变质，毫不犹豫吻上了他的唇。多日不见的思念在转瞬间爆发，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头饿狼，恨不得将眼前的人吞吃入腹。 　　然而，她亲得正兴起，怀里的男人却忽然不动了。 　　赵姒吓了一跳，慌忙查看他的状况，确定他只是睡着后，整个人如遭雷击般愣在了当场，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将人平放到床上，望着他嘴角带笑的平静睡颜，她却满心都只剩下心疼，疼到一颗心仿佛一直在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揪着。 　　她无法想象，一个人得累得什么程度，才能在接吻的时候睡着？ 　　以荣华的修为，这种程度的伤势的确用不了多久就能复原。然而，这次受伤却仿佛打开了某扇不祥的闸门，从那之后，荣华受伤成了家常便饭，哪怕没一次有第一次受伤那样严重，却依然让赵姒陷入了难以言表的恐慌之中。 　　她使出了浑身解数，甚至坦白了自己的一身修为，却依然没能说服他带上自己，最后，只成功说服他带上了几件太上谷曾经收容的妖器。 　　哪怕对自己精心挑选的妖器有信心，但之前的几次经历依然在赵姒心中留下了严重的阴影，荣华离开后，她坐立难安，整个人仿佛丢了魂一般。如果不是荣华临行前布下了特殊的禁制，她都想偷偷跟去。 　　禁制她可以解，问题是到时必然会惹荣华生气，就在她为要不要解禁制而纠结不已之时，太上谷竟然又出现了久违了的刺客。 　　刺客们派了一波一波，无论修为强弱，全都如肉包子打狗般一去不复返，然而，留在宗门的命灯却全都显示人还活着。各大宗门渐渐察觉到了太上谷的邪门，在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前，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保持克制。 　　赵姒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过像样的刺客了，受到攻击的那一刻，她竟然觉得分外怀念。 　　得知她的真实修为后，荣华毫不犹豫撤去了那些无用的阵法，使得刺客得以长驱直入。不再担心会打坏荣华的阵法，赵姒终于能够放开手脚跟人打一架了。 　　来人黑衣蒙面，是个女子，修为化神后期，高手！ 　　虽然依旧不是她的对手，但陪她过几招却已足够了。这段时间赵姒一直觉得胸口仿佛压着一块大石，说不出的憋闷难受，如今有人送上门来给她泻火，她简直求之不得。 　　可惜，她还没来得及跟黑衣人交手，不知道哪里又冒出一个黑衣人，二话不说便挡在了她的面前，生生替她接下了对方的一击。 　　赵姒甚至都没来得及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二人已经在她眼前打成了一团。 　　后来的这位黑衣人同样是女子，修为竟然比先前的女子还略高一筹。然而后来者留有余地，先来的那位却处处杀招，二人竟然在赵姒面前打得难舍难分。 　　赵姒正犹豫着要不要二话不说，干脆把二人都给抓了，空气中却忽然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女声：“住手！跟我回去！” 　　竟然是兰歌！自从从东海回来，赵姒就再也没有见过她，看眼前这状况，原来是回披香殿去了吗？ 　　二人接下来的对话很快印证了她的猜测。 　　“妖女人人得而诛之，各大宗门都在为铲除妖女而努力，只有我们披香殿还在当缩头乌龟。你凭什么不让我杀她？” 　　“就凭我是披香殿殿主！别的宗门我管不了，我绝对不许披香殿的人碰她一根寒毛！” 　　话毕，又是一阵激烈的打斗。 　　赵姒这才想起，修真界五十多个有资格列席天下宗门大会的宗门大部分都曾派人刺杀过她，也就披香殿，天机府等少数几个门派没掺合这趟浑水。天机府是因为当初她有恩于他们，没想到披香殿却是因为兰歌。 　　兰歌的修为终究略胜一筹，在发现门下弟子不肯听劝后不再留手，很快成功将人打晕扛到了肩上。 　　全程围观了对方内讧场面的赵姒纠结了良久，最后还是对着兰歌离开的背影道了声：“谢谢！” 　　没想到兰歌闻言却是一愣，回头狠狠瞪了她一眼：“我不是为了你！你现在能为他做的最好的事，就是好好活着，千万别死了！你最好记住，你死了，他也活不了！” 　　“我知道。”赵姒哭笑不得地挠了挠头，看在对方刚刚勉强算是救了她的份上，她决定原谅她的无礼。 　　“不！你根本就不知道！”兰歌冷笑，笑声透着说不出的轻蔑与冷嘲，“我真不明白你到底有哪点好，能让他为了你连命都不要？竟然还没结丹？秘境八年，你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赵姒这才想起自己虽然跟荣华坦白了真实修为，却到现在还没撤去身上的伪装。可惜，她还没来得及为自己正名，兰歌早已扛着人跑远了，只留下一句让人哭笑不得的提醒。 　　“记住，千万别死了！” 　　架没打成，还莫名其妙被人diss了一通，赵姒心情越发憋闷，毅然决定破掉禁制去异魔爆发现场找荣华。 　　许久没有饮过异魔的鲜血了，镇邪早已饥渴难耐。 　　至于荣华，他生气就生气吧！难不成还能真的气得不理她？ 第123章 123回答了 天道！你回答我啊！ 　　二人之间已经不再需要使用仙网定位, 几次灵修之后，赵姒已经能够通过神识感应到荣华大致的位置。禁制一解，她便杀气腾腾朝荣华所在的方向扑去。 　　平时根本没有使用的机会, 如今真正释放全部修为御空而行，她才发现飞升期的修为到底有多恐怖, 数万里之遥不过疏忽之间。 　　距离越近，荣华的气息越发清晰, 停在半空确定了一下位置后，赵姒深吸一口气, 一个猛子扎向地面。 　　看清下方的景象后，她心中一凌, 倒吸了一口凉气。 　　眼前赤地千里, 寸草不生, 原本整齐的房舍已经成了一片废墟, 原本肥沃的农田已经变成一片焦土，不时能看到暴露于野地里的人类尸体, 森森白骨刺人眼目。 　　这里已经不是人间, 而是地狱。 　　她终于知道了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前仆后继跑去刺杀她，也终于知道了荣华为什么咬死都不肯让她一起跟来。 　　原来外面的状况竟已糟糕到这种程度了吗？ 　　空气中压抑的气氛加剧了赵姒心中不祥的预感，她暗暗捏了一把汗，加快速度朝荣华所在的方向飞去。 　　距离飞速拉近, 她终于看到了荣华。 　　一袭白衣一把剑，此刻，他正被无数异魔团团围住。曾经只会视人类为无物的异魔竟然已经学会了攻击人, 不时有无数触手杀气腾腾刺向被围在中心的荣华。不知道已经战斗了多久，此刻的荣华脸色苍白，动作迟缓, 竟让赵姒想起曾经遭遇车轮战的自己。 　　意识到情况不妙，她慌忙拔剑出鞘，冲入了阵中。所幸镇邪的威力并不会受到异魔实力的影响，荣华需要好几剑才能斩杀的异魔，她依然仅凭一剑，就能让其灰飞烟灭。 　　犹如秋风扫落叶般清理完现场所有异魔，她才发现荣华竟已躺在了地上人事不省。 　　她慌忙扯开他的衣襟检查了一番，一如既往的伤痕累累，体无完肤。看着怀中男人气若游丝的模样，她甚至忍不住怀疑，如果她没有及时赶到，荣华现在是不是已经死了？ 　　运起修为护住荣华的心脉，她终于忍不住仰天长啸：“天道，你为什么要让我复活？难道仅仅只是为了让当初的悲剧再重演一遍吗？如果你想让我死，我现在就可以把命给你。我只求你，不要再折磨他了！” 　　所有异魔都已灰飞烟灭，现场除了她和荣华再无一个活人，天地一片旷远，安静到令人感觉可怕。 　　“天道！你回答我啊！”这段时间一直压抑着的愤怒，恐惧与不甘在这个瞬间尽数爆发，赵姒抬头望天，一遍遍嘶吼，直吼到喉咙沙哑，声嘶力竭。 　　她以为天道根本不可能回答她，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就在她准备放弃，抱着荣华回太上谷之时，空气中却忽然响起了一个不辨男女的声音。正是当初她刚刚穿来时，告诉她死了就能回家的声音。 　　“让你复活的人不是我。”那个声音语气淡淡，波澜不惊，“是他。” 　　赵姒正想问对方口中的那个他到底是谁，眼前却忽然出现了一幅画面。 　　一袭白衣的男人周身被浓郁的功德金光环绕，正在缓缓升上天空，男人却毫不犹豫一剑斩断了接引圣光。 　　“听人说只要诚心祈求，可以用飞升成仙的机会向天道交换一个愿望。我不想飞升成仙，我只想要我爱的人回来。”他语调平静，语气却决绝。 　　认出画面中的男人是姒恒，赵姒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心中顿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天道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无悲无喜：“你愿意用飞升成仙的机会换你的爱人重返人间吗？” 　　男人眼前一亮，目光灼灼：“对，我愿意。” 　　“我愿意成全你的愿望，可惜，不够哦，她早已魂飞魄散，哪怕献祭你一身功德也不够，除非再加上你未来生生世世的气运。” 　　“可以！”男人依旧没有丝毫犹豫。 　　“在彻底补全她的灵魂之前，你将生生世世身世凄惨，体验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这样也没问题吗？” 　　男人目光决绝：“没问题，只要能让她回来，我愿意承受一切。” 　　“哪怕之后的每一世她并不会记得你，也没关系吗？她或许会爱上旁人，或许会跟别的男人生儿育女，这样也没关系吗？” 　　男人闻言，嘴角竟勾起了一抹笑容：“没关系，只要她幸福就好！” 　　“你听清楚了，如果你真的决定这么做，以后你生生世世的气运都会差到极点，为了不妨碍到她，避免出现不必要的麻烦，我必须把你们两个分开。以后的每一世，你们说不定连擦肩而过的机会都不会有。真的没关系吗？” 　　“没关系，等她复原，你就替我送她回家吧，她最大的梦想就是回家！我不知道她真正的家到底在哪里，你是天道，你一定知道！” 　　“那么，天命之子，吾以天道之名宣布，一切如你所愿！” 　　…… 　　眼前画面一转，开始出现姒恒的一幕幕转世。 　　功高盖主的镇国大将军战死沙场，位高权重的龙骧卫指挥使腰斩弃市，光风霁月的正道魁首身死道消，血脉纯正的妖族王子中道崩卒…… 　　不知道是天道的恶趣味，还是因为某种特殊的因果，每一世姒恒的转世凄惨殒命之时，恰恰正是琳琅公主的转世洞房花烛之夜。 　　那个为她献祭了一切的男人一次次凄惨殒命，她却跟别的男人琴瑟和鸣，白头到老。 　　婚礼的红色与血液的红色交织在一起，大喜与大悲，爱与恨，生与死，像极了一幅黑色幽默的讽刺画。 　　望着眼前那一幕幕惨烈的情景，赵姒的指甲不由掐进了肉里。她以为这一世的荣华就已经足够令人心疼了，没想到却不过仅仅只是冰山一角。冰山底下的情景，超乎想像的惊悚与恐怖。 　　没有亲情，没有友情，没有爱人，没有朋友，只有算计与利益，只有痛苦与背叛，六亲无靠，众叛亲离，一世世孤独又凄凉地死去。 　　大概因为身为天命之子，他的每一世都能在史书上看到，赵姒甚至都有隐约的印象，那些人无一不是一身骂名，千夫所指。 　　仅仅只是零星的片段就已经让她痛彻心扉，她无法想象，那一世又一世，荣华到底是怎么度过的？难怪蜃楼中的他会有那样深的戾气，抽离了恶魄的他能长成如今这样温暖又柔软的样子，简直就是个奇迹。 　　看到她此刻的表情，空气中响起天道一声幽幽的叹息：“原本上辈子的你跟他也该只有擦肩而过的缘分，你将幸福美满地过完一生后完完整整地回到你原本的世界。只是那一天，你偏偏走向了他。” 　　赵姒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回忆起云音的记忆中，第一眼看到荣华时的情景。 　　面容精致的小男孩静静站在太上谷的桃林之中，抬起头来淡淡看了她一眼，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神不带一点波澜，却深深刺痛了她的心。 　　原来她当时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不仅仅只是对他遭遇的心疼，还有灵魂深处的眷恋与悸动。 　　“真好啊，当时的我走向了他……”赵姒深吸一口气，抹掉眼角的泪水，心中竟忍不住涌起一阵庆幸。原来那些在意与照顾并非爱屋及乌，而是灵魂深处的羁绊。 　　难怪荣华会那样执着地阻止她去死。 　　原来她早该魂飞魄散了，是荣华用一世世的气运与鲜血换来了她的重生，她的命本来就是他的，她根本就没有资格去死。 　　望着怀中因为脱力而昏迷的男人，赵姒泪如雨下。 　　在得到天道的回答之前，她甚至想过用一死给他自由，可是现在，得知了真相的她却连一死的资格都没有了。 　　她颤抖着轻抚男人苍白的脸颊，这个男人真的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如抓住救命稻草般死死地抓住了她，让她根本没有丝毫挣脱的机会。 　　“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她也想长长久久地跟他在一起，可是，她真的再也无法忍受眼睁睁看着他受伤了。他为她做过的真的已经够多了，她又怎么能够继续心安理得地将他拖入地狱？ 　　原来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连求死的资格都没有！ 　　天空中响起一声叹息。 　　赵姒根本没有期待能够得到回答，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片刻之后，耳畔竟真的响起了天道那雌雄莫辨的声音：“好好活下去，等我领悟了所有法则，就送你们回原世界。” 　　她眼前一亮：“你们？你是说，我可以带上荣华？” 　　“他早已与你神魂相融，因果纠缠，连我都不可能把你们分开。” 　　“那你还需要多久？” 　　“不会太久了。” 　　突如其来的好消息让赵姒整个人都因为激动战栗了起来，她搂紧了怀中的男人，瞬间泪如泉涌。 　　“你不必内疚，世界晋升对这个世界的土著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原本这个世界只是一本书，你这个穿书者一旦离开就会重新变成一潭不会流动的死水。但只要晋升成功，这里就会变成一个真实的世界。不破不立，眼前的破坏只是为了更好地重生。” 　　谁说天道无情？这个世界的天道简直温柔到不可思议。 　　赵姒抬头望天，用力地点了点头。 　　一时间竟觉得连眼前的满目疮痍都没那么可怖了。 第124章 124都疯了 清君侧，诛魔尊！ 　　得到了天道的保证, 赵姒之前的颓丧一扫而空。把荣华带回太上谷后，她满脑子想的都是怎样在天道领悟法则的这段时间保住她和荣华的性命。 　　深思熟虑之后，她毫不犹豫选择了软禁荣华。 　　感谢求死真仙传给她的一身修为, 如今的她修为甚至比起荣华还略胜一筹，打定了主意要将人软禁, 荣华根本没有反抗的机会。她甚至故意恶趣味地将他关进了当初琳琅公主曾经囚禁姒恒的那间密室。 　　荣华从昏迷中醒来，发现自己竟然被关进了密室, 那表情，真是精彩纷呈。 　　“从今天开始, 不许出门，不许管外面的事情！”赵姒难得地摆一回皇帝的架子。 　　“可是……” 　　见荣华试图起身, 赵姒毫不犹豫把人按回了床上：“没有可是！我已经让天机府重新做了一批无人机, 天机府那边传来消息, 他们已经把无人机下发到了各个村庄。预警机制已经重新建立, 凡人对付不了异魔，逃跑却是没问题的。至于修真者, 各大门派都有镇派妖器在手, 不需要你去为他们担心。” 　　想到各大门派之前一直对荣华袖手旁观，赵姒恶狠狠地磨了磨牙：“说到妖器，之前你出门时，我给你的那几件呢？” 　　荣华闻言睫毛一颤, 心虚地低下了头：“异魔多地同时爆发，我分身乏术，就把妖器给了来不及跑的凡人……” 　　赵姒哭笑不得：“你可真行！” 　　难怪能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狈。她想责备, 看到他脸色苍白的模样，终究还是没舍得。 　　“我可以答应你不出去，但把我关起来, 没必要吧？”打量了一眼周围的环境，荣华眉头微蹙，语带哀求。 　　“不，很有必要！”回想起当初在这里被关禁闭的情景，赵姒油然而生一种翻身农奴把歌唱的豪情，断然否决，“你好好休息，先把身体养好再说。” 　　离开前，她甚至还学着荣华当初的样子在门口打了一道禁制。 　　对等报复，心情愉快。 　　为了让各大门派闭嘴，赵姒还煞有介事发了份诏书，宣称国师劳累过度，需要静养，不再协理国事，遇到异魔允许各大宗门自行处置。 　　诏书一出，果然收了一堆或抗议，或求救的奏疏，赵姒随意地翻过之后，往垃圾桶里一扔，只当没看见。 　　害怕真的玩脱，这段时间她特意打起了精神，随时关注着仙网上的状况，做好了准备一旦遇到各大宗门处理不了的问题，她就亲自出手。 　　事实证明，是她多虑了。 　　装备了镇派妖器的修真界，完全可以自行对付异魔，根本不需要她出手。 　　“他们果然就是在故意折腾你……”关了荣华整整一月后，赵姒冷笑着下了结论。 　　荣华起先还太相信，看过关于异魔的内部论坛里，那些妖器对付异魔的成功案例后，终究还是沉默了。 　　“现在放心了吧？” 　　荣华无声地点了点头，长长的睫毛耷拉着，看起来有些无精打采。习惯了各大宗门的众星捧月，突然直面大家的恶意，他果然有些不习惯。 　　此刻的他表情像极了一只被抛弃的小奶狗，赵姒一阵心疼，忍不住一把将人摁进了怀里，像安抚受伤的小狗般轻抚他的脊背：“抱歉，都是因为我。” 　　荣华依旧无声地摇头，只是更加用力地抱紧了她。 　　确定他已经看清楚修真界那帮家伙的真面目后，赵姒这才撤掉了密室门口的禁制，把他放了出去。 　　本以为终于可以过一段平静的日子，却没想到仙网上却异变陡生。有人公然宣称赵姒只是荣华手中的傀儡，禁脔，挡箭牌，荣华才是真正的祸乱之源，并且曝光了他魔尊的身份。 　　一看到魔尊的身份，赵姒第一时间想到了当初曾跟她一起看到过魔尊化身人偶的陆珉。通过仙网一问，果然。 　　“我答应过你，总有一天会把你从他手中救出来！”陆珉大义凛然。 　　赵姒：…… 　　陆珉将她的呆若木鸡当成了害怕，柔声劝道：“你再忍耐几天，我正在联络全知之书的主人，等借到全知之书，我就去太上谷救你！” 　　他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几天后，各大宗门齐聚太上谷，公然向荣华发难，这次打的旗号是：“清君侧，诛魔尊！” 　　作为前段时间才刚刚被指责为祸乱之源的当事人，对此，赵姒只能表示：“……” 　　可惜，如今已经身为修真界新生代领军人物的陆珉完全没察觉到她此刻内心的无语，站在人前，慷慨激昂。 　　“在场应该有人还记得当初仙网上那个问怎样才能被师尊逐出师门，曝光了师尊强迫徒弟的兽行，最后却定位到了太上谷的帖子。发帖人正是如今的陛下，魔尊收陛下为徒，一为掩盖他的身份，二……”陆珉咬牙切齿，“二为满足他自己的兽.欲，魔尊名为收徒，实则一直把陛下当成他的禁脔。” 　　想到当初的那个帖子，赵姒懊恼不已，没想到连这都可以被当成证据的吗？ 　　“关于师徒二人的关系，曾经在太上谷当过侍女的披香殿主应该最有发言权。” 　　兰歌大概没料到话题会突然转到自己身上，皱了皱眉，摇头：“我不想说话。” 　　兰歌身为一殿之主，不愿作证，陆珉自然不可能勉强。 　　“既然披香殿主不想说话，那我们随意找一位太上谷的侍女问一下也是一样的。”陆珉说完，真的随意找了位太上谷的侍女，逼对方发下天道誓言宣布接下来的回答都是真的后，才正式开始提问。 　　“师徒二人是否同床共枕？” 　　“是。” 　　“师徒二人是否举止亲昵？” 　　“是。” 　　“你觉得那是正常师徒间该有的样子吗？” 　　侍女略一犹豫，终于还是摇了摇头：“不是。” 　　“为什么觉得不是？” 　　发下了天道誓言，侍女虽然涨得满脸通红，却依然不得不作答：“没有正常师徒会同床共枕，搂搂抱抱。我……我甚至还亲眼见到过他们两个……” 　　“他们两个干什么？” 　　“接吻。” 　　全场哗然。 　　说到接吻，见过的人还真不少。赵姒想起当初从混沌崖下上来时的那一幕，忍不住皱了皱眉，忽然有些后悔当初为什么选择了先称帝，而不是先成婚。如果当初选择了先成婚，是不是就没有眼前这破事了？ 　　是她大意了，觉得名分由师徒变成了君臣，就没那么敏感了，事实证明，哪怕如今名分已变，曾经的师徒名分依然敏感。 　　“陛下刚入太上谷的时候还是个孩子，对一个孩子做出如此兽行简直丧尽天良！那天登基大典上……”陆珉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但凡过来人，应该都能猜出当时陛下步态古怪的原因。故意在登基大典之前对陛下做那种事，又在典礼上故意抱陛下上龙椅，就是为了告诉全天下，他才是修真界真正的主宰！” 　　听到这里，龙椅上的赵姒终于忍不住出声反问：“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不自己当皇帝？” 　　陆珉冷冷一笑：“我怎么知道？我还想知道他为什么要去当魔尊呢？光风霁月的太上谷谷主当着难道不好吗？” 　　“你为什么确定他是魔尊？证据呢？” 　　“我曾亲眼见过魔尊化身人偶的模样，这难道还不够吗？不够的话，当初陛下身中魔印，却带着血魔印回来了，算不算？所有人都以为是他实力高强，制服了魔尊，但既然他能制服魔尊并控制他将魔印转成无害的血魔印，为什么不直接杀了魔尊？比起控制魔尊做那样复杂的事情，明显杀了魔尊更简单不是吗？” 　　众人面面相觑，明显已经被陆珉的说辞所说服。 　　“别跟我说上天有好生之德，我能想到的唯一的理由就是，他就是魔尊本尊。他试图用那次现身洗清自己魔尊的嫌疑，却没想到这么做反而弄巧成拙，暴露了他跟魔族有勾结的事实。” 　　兰歌果然是荣华的死忠粉，直到此时依然一心护着他：“这不可能，尊上只是一时被妖女所迷，他不可能是魔尊。尊上，发誓啊！对天发誓，你跟魔族从无瓜葛！” 　　可惜，面对她那充满期盼的目光，荣华却只是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抱歉，我没办法发誓。” 　　这在外人眼里，等于是默认了陆珉之前的指控。 　　就在这时，陆珉祭出了最后是杀手锏。只见他展开全知之书，露出了里面最新出现的问题。 　　问题：魔尊是不是导致异魔现世的罪魁祸首？ 　　答案：是。 　　而前面的一问恰好是。 　　问题：穿书者是谁？ 　　答案：修真界现任主宰。 　　一前一后两个问题摆在一起，局势瞬间变得微妙起来。 　　按照陆珉的逻辑，既然赵姒这个大魏皇帝只是荣华这个魔尊的傀儡，禁脔，挡箭牌，那么就绝对算不上是修真界的现任主宰。既然荣华这个魔尊才是修真界真正的主宰，那么真正的穿书者是谁，已经不言自明。 　　陆珉为了替她洗白，真可谓煞费苦心。赵姒已经被他这奇妙的逻辑给逗笑了。 　　可惜，其他修真者却并不觉得可笑，反而对此深以为然。 　　“清君侧，诛魔尊！” 　　“清君侧，诛魔尊！” 　　“清君侧，诛魔尊！” 　　…… 　　一时间群情激奋，口号声响彻了整个逍遥殿。 　　“哈哈哈哈哈……”龙椅上的赵姒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人果然不能飘，一飘起来，就容易忘了自己是谁。玩了几天妖器，一个个都觉得自己天下无敌了对吧？” 　　众人的确正是因为有了妖器傍身，才有勇气主动挑衅荣华这个修真界第一人。如果是平时，哪怕有人将十足的证据摆在他们面前，他们也未必有勇气站到荣华面前。 　　喊口号的时候众人纷纷握紧了手中的妖器严阵以待，生怕眼前的魔尊会突然发难。然而，令他们没想到的是，对他们发难的却不是他们预料中随时可能恼羞成怒的魔尊。 　　而是龙椅上那位修为低下，从小被魔尊控制，玩弄，娇花一般弱小可怜无助，还等着他们去拯救的“陛下”。 　　龙椅上的美人儿唇红齿白，艳若桃李，完美符合在场所有人对禁脔的想象，甚至有人忍不住暗暗赞叹魔尊好艳福。然而，她此刻的表情却没有半点禁脔的样子，高傲得仿佛是一位女皇。好吧，她本来就是女皇。 　　“是谁告诉你们我是他手中的禁脔？”龙椅上的女皇微微一笑，高傲地扬起了下巴。 　　面对她的笑容，众人竟不约而同感觉到一股寒气从脚底直漫上心头，仿佛突然间被一头嗜血的猛兽盯上。 第125章 125动手了 你到底是什么修为？…… 　　赵姒居高临下地扫视眼前的众人：“既然你们认为我只是荣华手中的禁脔, 那么，你们之中，有谁敢出来与我一战？” 　　“陛下, 别闹！”开口的竟是陆珉，只见他眉头微皱, 面带忧色，仿佛生怕赵姒一不小心惹恼了在场的众人, 引来杀身之祸。 　　事到如今，赵姒当然明白眼前这位已经长成的青年才俊是真心为自己好。可惜, 这家伙的关心与在意依然跟少年时代那样显得蹩脚与不合时宜。 　　当年的她可以毫不犹豫对着陆珉下手，如今自然也不可能手下留情。 　　不想跟他废话, 她直接从龙椅上一跃而下, 狠狠一脚踹向人群之中玉树临风, 正气凌然的年轻男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原主记忆的关系, 无论对他下多重的手，她都没什么心理负担。 　　陆珉根本没料到她会突然发难, 猝不及防之下慌忙闪避, 然而仅凭他区区金丹期的修为，又哪里是赵姒这个飞升期大佬的对手。这一脚结结实实踹在了他的胸口，他立刻向后倒飞出数米，狠狠撞在了逍遥殿的门框上, “噗”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连话都来不及说一句便昏死过去。 　　赵姒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不紧不慢地走回到龙椅上坐下, 笑道：“最聒噪的那个已经闭嘴了，下一个，谁来？” 　　陆长老此时已经抱起了重伤晕厥的陆珉, 确定他只是昏迷后，长舒了一口气。 　　听到赵姒的话，他顿时心头火起，对着龙椅破口大骂：“你……你简直不识好歹！珉儿为了把你从魔尊手中救出来，这些日子四处奔走，人都累瘦了一圈，你不知感恩也就罢了，竟然还恩将仇报！” 　　赵姒哭笑不得：“救？他又怎么知道他这是在救我，而不是害我？” 　　“你，强词夺理！”陆长老闻言，眼中怒火更甚，吩咐其他玄天宗弟子照顾陆珉后，一甩衣袖，杀气腾腾走向了赵姒，“既然你不需要珉儿相救，那就让老夫看看你到底有几分本事！” 　　心爱的弟子重伤，陆长老显然已经气极，抬手结印，空气中的水汽凝成冰刃，瞬间犹如万箭齐发。 　　陆长老这些年修为精进了不少，已经隐隐摸到了飞升期的边缘，没有人觉得他这一击会落空。现场众人中，能够不用妖器挡下这一击的人屈指可数。 　　冰刃气势汹汹，排山倒海般袭向龙椅上的女子，众人的脑海中已经不由自主浮现出女子被冰刃割得体无完肤的景象，甚至有几位怜香惜玉的，忍不住偷偷将目光瞄向荣华，期待着他能够出手，挡下这一击。 　　然而，荣华没有出手，这一击也没能得手。 　　只见龙椅上的女子轻飘飘一挥袖，万箭齐发的冰刃瞬间犹如遭遇了无形的屏障般停在了半空中。她如赶苍蝇般挥了挥手，原本悬停在半空中的冰刃竟调转了矛头，杀气腾腾扑向了陆长老。 　　陆长老慌忙平举双手试图阻挡突然倒戈的冰刃，可惜，任凭他使出浑身解数，冰刃依旧以无可阻挡之势射向了御座下的众人。 　　“噗噗噗噗——” 　　众人根本没料到陆长老会不敌赵姒，自然也没想到要躲避。 　　冰刃如天女散花般落入人群中，每个人都有幸分得了几枚，雨露均沾，不偏不倚。逍遥殿内顿时弥漫起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众人擦着脸上的血迹，一脸的难以置信。 　　赵姒就是故意的，让每个人都挂点彩，她不信众人不被她激怒。 　　她不仅故意让人挂彩，还专门往人脸上招呼，在场众人除了她和荣华，还有早早就已昏迷过去的陆珉，所有人都被冰刃割成了大花脸。 　　这一招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遭遇如此挑衅，立刻有爱惜容貌的修士恼羞成怒，不顾一切地攻向龙椅上的赵姒。 　　一时之间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冰柱，火龙，水球……不同属性，不同形态的攻击如潮水般袭向赵姒，逍遥殿内霎时五光十色，精彩纷呈。 　　赵姒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运起修为一一阻挡，挡下攻击后，她甚至还有余力把不属于殿内的东西扔出殿外，省得污了太上谷精致华美的逍遥殿。 　　一阵混乱的攻势过后，发起攻势的修真者一个个累得气喘吁吁，狼狈不堪。龙椅上的美貌女子却毫发无损，不仅毫发无损，甚至连身上的龙袍都没出现一丝褶皱。 　　此刻的她依旧安安静静地端坐于龙椅之上，表情悠闲，神态自若。仿佛一个单纯无害的旁观者，如果不是亲眼目睹了刚刚那一幕，恐怕根本没有人会相信，竟是眼前这个看似无害的女子刚刚徒手接下了无数修真界顶尖高手的攻击。 　　这波攻击之后，终于再也没人敢站出来撄其锋芒。 　　等了半晌也没等来下一波攻势，意识到众人已经认栽，赵姒满意地一笑：“现在，还有谁敢说我是荣华的禁脔？” 　　因为异魔肆虐，身为各大门派的精英高层，在场众人大都曾跟荣华并肩作战过，对他的修为有起码的了解。在他们眼里，眼前女子此刻展现出来的修为已经半点不输他们印象中的荣华。 　　短暂的沉默后，终于有人忍不住发问：“你到底是什么修为？” 　　赵姒微微一笑，朱唇轻启：“半步飞升！” 　　那人闻言一脸骇然：“这不可能！就算你从娘胎里开始修炼，也不可能小小年纪就修炼到半步飞升。” 　　赵姒不紧不慢地摇了摇头：“我没有修炼啊，你们听说过仙人传功吗？哦，忘了提醒你们了。藏天秘境以后都不会再出现了。里面的仙人传功于我后，去往更高层次的世界了。” 　　“竟然是仙人传功……” 　　现场一片哗然，哗然过后，最后一丝躁动也平息了。 　　“既然你这么强，那么，前段时间那些前来刺杀你的人也是被你……” 　　赵姒点点头：“不错，是我。不然你们以为荣华真的会□□术吗？” 　　“刺杀？”一直站在一旁欣赏赵姒表演的荣华闻言眉头一皱，终于再也无法保持沉默。 　　赵姒朝站在身旁的荣华微微一笑，毫不避讳道：“对，刺杀。童话故事果然有预见性，这段时间，每次你一离开太上谷，就会有刺客前仆后继地前来刺杀我，就像孤单的巨人故事里那些趁着巨人离开意图烧死小姑娘的村民。如果不是我运气好，侥幸得了求死真仙的传承，如今恐怕已经死了不知道多少遍了。” 　　听到她的话，荣华脸色大变，抬头望向殿下众人，眼神复杂至极：“你们……” 　　可惜，众人根本没给他机会把话说下去，杀气腾腾瞪着龙椅上的赵姒：“妖女，那些人呢？你把人弄到哪里去了？” 　　赵姒笑容恬淡：“求死真仙离开前把秘境送给我了，我拿来当天牢了。那些人，现在大概正在迷宫里跟兔子们玩捉迷藏吧！” 　　“你竟然收服了秘境？”众人不约而同倒吸了一口凉气。 　　赵姒在龙椅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嚣张地扬了扬下巴：“没两把刷子，你以为我为什么敢称帝？” 　　说到这里，她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到身旁的荣华身上，眼神瞬间变得柔软下来：“你们知道他这段时间为什么没有继续给你们做牛做马了吗？是因为我把他软禁了。要说禁脔，也该说他是我的禁脔。” 　　捕捉到荣华脸上一闪而过的羞赧，她霸气一笑，大大方方对着殿下众人宣布道：“修真界的最高掌权者是我，穿书者是我，祸乱之源也是我。有什么事情冲我来！” 　　荣华刚刚被她一番话说得面露薄红，听到这里，顿时脸色大变，慌忙出言喝止：“别乱说话！” 　　可惜赵姒并不买账，反而笑着反问：“我说的哪句话不是事实？” 　　荣华一时竟无言以对。 　　趁着荣华愣神的机会，赵姒再度面向殿下众人，泰然自若道：“我随时欢迎修真界任何人来太上谷杀我，谁能杀得了我，这张龙椅就是他的！” 　　“至于荣华。”她再度抬头望了一眼身旁的男人，示意他走近自己，示威般当着众人的面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紧紧握住。 　　荣华下意识地想要抽手，赵姒干脆伸手一拉，一把将人带进了怀里，就这么当众搂着他的腰，坐在了龙椅之上。如此羞耻的姿势，原本仅仅面露羞赧的荣华此时整张脸都已涨得通红，一脸的羞愤欲死。那模样竟说不出的娇艳可爱。 　　赵姒心中窃笑不止，面上却依旧泰然自若：“你们知道我费了多大劲才把他这朵高岭之花摘到手？我不管他是不是魔尊，我只知道，他是我的人！在杀了我之前，谁也别想碰他！” 　　眼前这一幕大概已经远远超出了众人的想象，曾经光风霁月的太上谷谷主竟然像个女人一样被人抱在怀里，抱他的，竟还是众人之前一直误以为被他欺凌，被他玩弄，多年来一直在他的淫威之下挣扎求生的柔弱“禁脔”。 　　是非颠倒，乾坤倒转，伦常相逆。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半晌，才终于有人越众而出，杀气腾腾地对着龙椅上的二人怒斥道：“不管你们之中谁才是真正的祸乱之源，既然你们沆瀣一气，狼狈为奸，今日，我们就只有把你们两个一锅端了！” 　　那人说罢，竟然当众祭出了妖器。 　　赵姒见状，脸上瞬间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她把荣华往身后一推，自信满满地摆出了迎敌的架势：“你们是不是忘了，太上谷才是玩妖器的祖宗？” 第126章 126你疯了 我说过，你想死，必须踩…… 　　那人手中拿着的妖器是方天镜, 只要被收入镜中，哪怕是大罗金仙也只有被炼化这一种下场。 　　看清方天镜的模样，赵姒一边张开双臂将荣华挡得更稳, 一边在脑海中急速回想太上谷有什么妖器能够克制方天镜。 　　之前为了替荣华寻找有用的妖器，她曾偷偷摸遍了太上谷除万恶之源之外的所有收容物。把有用的都挑了出来, 能够对付得了异魔的都给了荣华，剩下的对付异魔没什么效果, 却还真有一样东西能够克制得了方天镜。 　　她用最快的速度从储物袋中掏出了反弹之盾，反弹之盾面对物理攻击的时候只是一面普通的盾牌, 却能将任何非物理攻击百分百反弹给攻击者。如果对方真的试图将她跟荣华收入方天镜，最终被收入镜中的只会是他自己。 　　然而, 无论是方天镜, 还是反弹之盾都没来得及被使用。 　　就在大战一触即发之时, 只听空气中忽然响起一声大喝：“道友且慢, 诛杀魔尊之前，请先让我报了私仇！” 　　声音熟悉至极, 赵姒循声望去, 发现竟是清玄。 　　只见他手持九思，忽然从角落中跳出来，提剑直刺荣华：“魔尊，你用寄魂转生之术害死我妻女, 此仇不共戴天，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看那架势，竟是准备亲自手刃荣华。 　　她原以为以二人的修为差距, 清玄必定讨不了什么便宜，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荣华却只是用招式硬扛, 却并不使用灵力。眼见着二人战得难舍难分，险象环生，赵姒有些心急，忍不住出手想要阻止，一提气才发现竟然无法使用灵力。 　　她立刻想到了玄天宗镇派妖器绝灵阵盘。 　　阵盘一旦开启，方圆百里之内就是绝灵禁地，所有修真者都将变成没有任何修为的凡人，再强的飞升期大能也只能任人宰割。这种类型的妖器，对付异魔没有半点效力，用来对付修真者却是再好不过。 　　赵姒之前还一直在奇怪，这么重要的场合，清玄为什么不在，却原来是在这里等着。 　　无法使用灵力，又不能眼睁睁在一旁看着，她干脆直接跳入了战圈，她不信，清玄还真能恨得下心对她出手。 　　果然，她一过去，清玄的动作立刻迟缓了起来，攻势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凌厉。可惜，她才稍稍松了一口气，一旁的陆长老见势不妙，竟然主动跳出来驰援清玄。二人一个曾经是她师父，一个曾经是她师门长辈，对她的招式套路再熟悉不过，没了修为的绝对压制，不过几个回合，她便被一掌拍出了战圈。 　　好在二人终究还念着旧情，哪怕到了如此地步，也不打算要她性命。赵姒揉了揉刚刚遭到了重击的胸口，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 　　望着二人夹击下的荣华，她神色凝重，眉头紧蹙。 　　绝灵阵盘开启后，她跟荣华二人的修为优势已经荡然无存，清玄一心想要置荣华于死地，旁边又有手持妖器的各大门派掌门虎视眈眈。意识到情况不妙，赵姒眼神一冷，干脆取出了传国玉玺，准备用玉玺操纵现场所有人。 　　她原本并不想用传国玉玺。因为这东西阴损至极，一旦被其操纵，被操纵之人就会变成一尊没有独立思想，只会听命行事的傀儡。但事到如今，却是没办法了。 　　眼角的余光瞥见赵姒取出传国玉玺，清玄立刻一声惊呼：“不能让她使用传国玉玺！拦住她！” 　　既然打算使用妖器，各大门派掌门之前自然做过功课，对历史上的各类妖器都有起码的了解。听到清玄的提醒，众人立刻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杀气腾腾直扑赵姒。 　　双拳难敌四手，目睹此情此景，赵姒第一反应想到的竟是逃进秘境，在秘境中完成操控。可惜，待到她意识到秘境已经因为绝灵阵盘打不开之时，她手中的传国玉玺已被人一掌打落。 　　别说打开秘境了，绝灵阵盘的绝灵效力比混沌崖还厉害，范围之内，甚至连储物袋都打不开。望着身边仅剩的反弹之盾，赵姒顿觉浑身冰凉。 　　“她只是被魔尊蛊惑，不要伤她！”清玄对妻女果然情深意重，哪怕是女儿的壳子也护得如此之紧。 　　玄天宗掌门的身份果然好用，清玄这句话响过，竟真的没一人再试图攻击赵姒。 　　传国玉玺被夺，此刻修为全无，身边又仅剩反弹之盾，众人不由对她放松了警惕。赵姒找到机会，再度卷入了清玄与荣华的战斗之中。 　　意识到清玄对这具身体的在意，她也懒得做多余的动作，直接把反弹之盾往地上一扔，硬生生用自己的肉身给荣华作盾。 　　荣华的实力多年来之所以一路冠绝整个修真界，靠的是得天独厚的修炼体系，要说实战能力和战斗意识，却未必比得上一路从底层爬上来的清玄。清玄和陆长老二对一，此时的他已经渐渐显出颓势。 　　清玄眼看着胜利在望，却因为赵姒的突然插入，不得不为了避让她一次次错过击杀荣华的机会，顿时被气得几欲呕血。 　　“你让开，你再拦我，信不信我连你也一起杀了？”清玄恶狠狠瞪着不停碍事的赵姒，咬牙切齿，目眦欲裂。 　　可惜，赵姒又怎么可能受他威胁，听到他的话，反而护得更紧。来到这个世界后，她对死亡一直没什么敬畏，如今虽然打定了主意要好好活着，唯一的理由却仅仅只是为了荣华。 　　“你要杀便杀吧！”反正她死了也不过是提前回家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倒是清玄，她不信他真舍得他亲女的身体。 　　动摇不了赵姒，清玄只能从荣华身上找突破口：“魔尊，你躲在女人身后算什么英雄？有种跟我公平一战！” 　　不等荣华开口，赵姒已冷笑出声：“公平一战，笑话！你有种撤掉绝灵阵盘！” 　　清玄被她噎得脸都红了，恼羞成怒之下，竟朝她狠狠一剑刺来。 　　赵姒没料到他竟真的会对自己出手，一时没反应过来，反而是荣华一个闪身，替她挡下了这一击。 　　“噗哧——”九思狠狠扎入他的肩膀，带起一阵血雾。 　　看到清玄收剑时脸上那得逞的表情，赵姒终于意识到这才是他原本的打算，他竟料到了荣华会替她挡下这一击。 　　“清玄，你卑鄙！” 　　“陛下与国师果然情深意重，令人感佩！”清玄满脸讽刺。 　　赵姒怒不可遏，怒极反笑：“好啊！继续，扎肩膀有什么了不起，有种你就往这里扎！” 　　她伸手拍了拍心脏的位置，眼神冷到了极致。底牌尽丧，如今她唯一剩下的筹码也就只剩下这具属于清玄女儿的身体了。她现在巴不得清玄一剑捅了她，好让她换到琳琅公主的身体里去。只要能偷偷摸回来找到绝灵阵盘及时关闭，荣华就还有翻盘的机会。 　　从秘境回来之后，她也曾试图找过琳琅公主的身体，可惜，除了知道就在太上谷的地眼之上外，毫无线索。从外面找不到，那就从内部突破，既然当初姒恒曾怀抱她能复活的希望，那么一定会给密室留下出口。 　　打定了主意，她面对清玄的时候越发有恃无恐。 　　“你真的要为他做到这种地步？”又是数次攻击落空，清玄气得满脸通红，焦躁不已。 　　“是！”意识到继续耗下去只会让脱困的希望越发渺茫，赵姒主动撞向了清玄手中的九思。 　　荣华果然再度下意识地试图替她抵挡，她毫不犹豫狠狠一脚踹向了他的腿弯。荣华根本没料到她竟会对他动手，猝不及防之下被踹了个正着，身形顿时一矮。 　　“噗哧——”九思擦着他的肩膀狠狠扎向赵姒的胸膛，一剑穿心。 　　计划得逞，赵姒笑容满面，明明疼得浑身颤抖，面上却依旧笑得无比畅快。 　　她的面前，刚刚手刃了亲女的清玄如遭雷击，险险避过了致命一击的荣华满脸苦涩。 　　赵姒原以为他会惊慌失措，会悲痛欲绝，没想到荣华此刻的面容却出乎意料的平静。 　　“别怕别怕，马上就不疼了。”他温柔地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而后右手忽然紧紧握住了九思的剑柄。 　　早已因为过度震惊放开了剑柄的清玄看到这一幕，顿时大惊失色：“你干什么？” 　　“拔剑！这一剑正中心脏，不拔剑她会死的。” 　　“你疯了！拔剑她只会死得更快。” 　　“不会。” 　　“住手！” 　　清玄失声惊呼，然而已经晚了，只见荣华眼神一冷，狠狠一把将九思从赵姒的胸口拔了出来。 　　一时间，鲜血飞溅，浓重的血腥味弥漫了整个逍遥殿。 　　然而，随着九思从赵姒胸口拔出，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幕发生了，荣华胸口对应的位置竟缓缓洇出一片血红，那片血红犹如落到纸上的墨水般迅速洇开，很快便将他胸口的白衣染得一片殷红。 　　“噗——”九思当啷一声落地，荣华委顿在地，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赵姒惊悚地发现原本如刀绞般疼痛不已的心脏竟忽然不疼了，看到荣华胸口的那一片殷红，她脑中立刻闪过一种不祥的预感，她慌忙扑过去一把扯开了荣华胸口的衣襟。 　　入目赫然正是九思穿胸而过的剑伤。 　　原本被他拔剑那一幕惊得怒不可遏，正恨不得一掌拍死他的清玄看到这一幕后，瞳孔猛地一缩：“你……你竟然用替死术把你自己做成了赵姒的替死傀儡……” 　　替死术，那是一种类似诅咒的因果律禁术。效果极为恶毒，正如名字所示的那样，可以让一个人替别人去死。在琳琅公主出现之前那个凡人不如狗的时代，常常被贵族用在奴隶身上，那些中术的奴隶就是施术者的替死傀儡。施术者因此比常人多了一条命，作为替死傀儡的奴隶却常常无辜惨死。 　　因为这种以命换命的方式实在太过恶毒，替死术如今早已被整个修真界列为禁术。谁能想到，竟能在荣华这样修为冠绝整个修真界的顶级大能身上看到。 　　不仅清玄，连现场其他人都被眼前这一幕震撼，不约而同倒吸了一口凉气。 　　望着荣华胸口那个凭空出现的致命伤，那些曾经让赵姒迷惑的问题在刹那间得到了解答。 　　为什么天道谷一役她受了必死的重伤却毫发无损，反而是荣华一脸病容，两鬓带霜？ 　　为什么从混沌崖跳下时明明是她承受了致命的冲击，受伤更重的人却反而是容华？ 　　为什么连洛停云都认定她已经死了，他却依然坚守东海八年？ 　　…… 　　原来都是因为替死术。 　　如果她真的遭遇了必死的攻击，最先死掉的那个人一定是他。只要他还活着，她就一定活着。 　　难怪那天混沌崖下，容华会说跟他比起来，荣华才是真正的疯子；难怪兰歌明明那么讨厌她，却依然不得不硬着头皮救她，还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别死…… 　　原本的计划被打乱，赵姒却来不及懊恼，她只觉得心疼，心疼到无法呼吸，她宁可此刻依旧承受穿心之痛的人是自己。 　　她颤抖着抚摸荣华因为失血过多而显得有些苍白的面容，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般一滴接着一滴落下：“为什么要对自己使用如此恶毒的禁术，你疯了吗？” 　　荣华虚弱一笑，温柔地替她擦去脸上的泪水：“我说过，你想死，必须踩着我的尸体……” 第127章 127他死了 哈哈哈哈……他死了，他…… 　　荣华气若游丝, 呼吸已经轻到赵姒快感觉不到了。 　　想到如果此刻不是处于绝灵阵盘的影响之下，以荣华的修为，哪怕遭遇如此重创, 反应也不可能这么大，赵姒霍然起身, 冷冷瞪向清玄：“阵盘！快告诉我绝灵阵盘在哪里！” 　　清玄还没从之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依然在怔怔盯着荣华发愣, 听到赵姒的话这才猛地转向她，意识到她想做什么后, 却眼神一冷，一脸坚定地摇了摇头。 　　“告诉我阵盘在哪里！”赵姒上前, 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 面露哀求。 　　然而, 清玄却别开了脸。 　　赵姒几近崩溃, 抓着他的肩膀歇斯底里地嘶吼起来：“害死你妻女的人不是荣华，是洛停云, 如果你不知道洛停云是谁, 他还有另一个名字叫洛寻云，你曾经收他为徒。要报仇你去找他啊，为什么要伤害荣华？” 　　清玄蓦然回神，难以置信地望着她, 摇头否认：“这不可能！寄魂转生乃是魔族秘术，向来只掌握在魔尊手中，既然荣华是魔尊, 害死我妻女的又怎么可能是别人？” 　　赵姒一愣：“等一下，你说寄魂转生是魔族秘术？只有魔尊会？” 　　清玄点点头：“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找魔尊报仇？” 　　赵姒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刹那间犹如一道闪电划过脑海, 劈散了这些年一直笼罩在她心头的迷雾。当局者迷，她直到今天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多大的错误，先入为主，一意孤行，明明荣华一次次重申自己并非魔尊，她却从未相信。 　　剧本魔改害死人，她单知道编剧可以移花接木把一个角色的高光戏份嫁接给另一个人，却不知道，原来还可以为了洗白角色，把同一个人的不同身份拆成两个人。魔尊根本不是什么男二，他就是男主洛停云本人！ 　　她不该为了偷懒不看原著！ 　　她飞奔过去，搂着荣华，一脸的哭笑不得：“你是不是早知道洛停云才是魔尊，你为什么不辩解？你怎么这么傻？” 　　“现在，我不欠他了……”荣华的声音轻到已经几乎听不清了。 　　意识到他指的是什么，赵姒连连摇头：“傻瓜，你从来没有欠过他什么！” 　　“抢走你，我不后悔……” 　　赵姒摇了摇头，没让他继续往下说：“现在，快告诉他们，你不是魔尊！你说啊！” 　　荣华没有说话，只是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你疯了吗？都到这种时候了，你还要护着他？你不是魔尊！洛停云才是！”见荣华固执地不肯澄清，赵姒慌忙转向清玄，朝他重重磕了几个响头，“清玄，师父，爹爹，算我求你了，关掉绝灵阵盘，关掉绝灵阵盘！” 　　见清玄依旧不为所动，她竟一把抓起地上的九思，架到了自己脖子上，孤注一掷般闭上了眼睛：“关掉绝灵阵盘！” 　　回答她的却是清玄的一声叹息：“来不及了，他已经死了……” 　　赵姒猛地回头，这才发现荣华竟已失去了气息。 　　“不！不！他只是太累了，睡着了！”她摇了摇头，上前搂住了地上的男人，“你别睡啊！现在不是睡觉的时候……” 　　“你醒醒！我求你了，你醒醒！” 　　“你知不知道，天道答应了让我带你回家，可是现在还不是时候，你醒醒啊！” 　　…… 　　可惜，无论她怎样呼唤，怀里的男人依旧气息全无。 　　曾经温柔地注视着她的眼眸紧闭着，曾经温柔地抚摸她脸颊的双手垂落着，她胸口的伤势已经完全愈合，他的胸口却血肉模糊，此刻，鲜血早已不再流淌。 　　“醒来啊，求你了，醒来……” 　　依旧没有反应。 　　怀中的男人仿佛一个做工精致的娃娃，漂亮得不可思议，也安静得不可思议。 　　赵姒感觉此刻的自己仿佛置身于冰窖之中，浑身的热量都在一点点离她而去，只剩下一片深入骨髓的寒冷，冷到无法呼吸，冷到锥心彻骨。 　　就在她感觉整个人都仿佛被冻结了之时，空气中忽然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女声。 　　“师尊，阵盘在这里！” 　　她僵硬地循声望去，只见揽月从蟠龙柱后走出来，怀里抱着的赫然正是绝灵阵盘。她将阵盘扔到地上，狠狠一脚踩了下去，脆弱的阵盘瞬间被踩得稀烂。 　　随着绝灵阵盘被破坏，天地灵气从四面八方狂涌而来，竟在逍遥殿内卷起了一个又一个灵气的漩涡。 　　身为逍遥殿内修为最高的存在，赵姒就是所有灵气漩涡的中心，她犹如抓住救命稻草般将体内的灵力灌入荣华的体内，可惜此刻的荣华却仿佛一个筛子，无论她灌入多少灵力，都会原封不动地流出来。 　　她试了一遍又一遍，汹涌的灵力在逍遥殿内卷起一阵又一阵旋风，然而，怀中的男人却依旧静静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此时此刻她才终于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他是真的死了。 　　他死了…… 　　脑海中闪过这三个字的一刹那，赵姒竟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他死了，他竟然死了……”她一直苦苦求死而不可得，这个修为冠绝整个修真界，全世界最不可能死的男人，却抢在她前面死了。说好了会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住她，到头来，却是他自己先丢下了她。 　　何其可笑！ 　　她将荣华平放在地上，霍地起身，目光冷冷扫视全场众人。 　　明明此刻的她脸上带笑，全场众人却不约而同打了个寒战，仿佛瞬间被某些妖兽盯上。 　　他们的预感没错，赵姒微微一笑，朝众人所在的方向甩了甩袖，下一个瞬间，逍遥殿内刚刚众人所在的位置已经空无一人。 　　“都给我进去！”赵姒轻轻点了点脖子上的秘境珠子，声音冷落冰霜，“兔子们，找个地方藏好自己。就算里面变成地狱也无妨，这些人的死活你们不必管。” 　　做完这一切，她无力地瘫坐在地上，搂紧了荣华因为刚刚的灵气旋风洗礼，已经渐渐变得冰凉的身体。 　　此刻的她大脑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该想些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只是木然地搂紧了怀中的男人，仿佛一具突然间被抽离了一切意识的傀儡娃娃。 　　揽月不知道该怎样劝，只能走到她的身旁，搂紧了她的胳膊，靠在她身上无声哭泣。 　　时间仿佛已经停止，赵姒觉得自己仿佛陷在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里，迫切地期待着有人能跳出来将她从噩梦中惊醒。 　　的确有人跳了出来，然而，噩梦却非但没醒，反而越发真实。 　　只见太上谷上空忽然撕裂开一道血红的空间裂隙，魔气缭绕间，身穿黑底绣曼珠沙华长袍，脚踏金丝步云履，一身魔尊标志性装扮的洛停云忽然踏空而来，气势汹汹冲入了逍遥殿。 　　“魔尊洛停云在此，有事冲我来！”待到说完这句话，眼前全副武装而来的男人才猛然意识到空荡荡的逍遥殿内此时根本没有外人。 　　赵姒和揽月面如土色，荣华静静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看到赵姒搂着荣华一动不动，他的身体如遭雷击般一僵，猛地扑过来搭上了荣华的脉门，一探之下顿时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这怎么可能？他那么强，他明明比我还强……这世上有谁能杀得了他？” 　　赵姒冷笑一声，冷冷吐出四个字：“绝灵阵盘。” 　　听到这四个字，洛停云倒吸了一口凉气，眼中最后那一丝侥幸终于缓缓熄灭了。 　　看到他那一脸懊恼的模样，赵姒脸上的笑容越发讽刺：“原来你才是魔尊！难怪初次见面就对我有那么深的敌意。” 　　洛停云懊悔不迭：“对不起，我当初只是觉得好玩，才故意把身外化身炼成了荣华的模样，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赵姒点点头：“嗯，好玩！用别人的身份干坏事，出了事让别人背锅，这可真好玩啊！现在，他死了，你满意了吧？可笑的是，他到死都依然想着要护你！” 　　她温柔地抚了抚荣华柔软的头发，眼神迷离：“我早该想到的，以他的性格，又怎么可能会去招惹天道皇朝的长公主。他又不是你。” 　　面对赵姒毫不掩饰的鄙夷眼神，洛停云懊丧不已：“对不起，我真的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赵姒冷冷一笑，仿佛刚刚听到了这个世界最好笑的笑话：“你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当初害死云音的时候，你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现在害死荣华，你依旧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我不信你不知道你在外面招惹那些莺莺燕燕会让云音伤心，我不信你不明白以魔尊的身份用荣华的脸会给他惹来麻烦！你只是懒得去想罢了。” 　　洛停云闻言一愣，最后却仿佛被说中了心事般缓缓低下了头。 　　赵姒缓缓吐出一口气，朝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有气无力道：“我现在不想看到你的脸，你滚吧，别逼我对你动手。如果不是因为荣华，你以为你还能全须全尾地站在这里？” 　　洛停云苦涩一笑：“你真的要我滚，如果我说，我知道能让他复活的办法呢？” 　　原本一脸不耐烦的赵姒顿时眼前一亮：“你真的能够复活荣华？” 　　洛停云没有说话，伸手温柔地轻抚荣华的脸颊，那神情竟有几分父亲般的慈爱：“如果他是普通人的话，的确已经死透了，但他不是。” 　　“要怎么做？”赵姒目光灼灼地盯着眼前的男人，仿佛盯着救苦救难的菩萨。 　　洛停云忽然垂眸盯住了她：“我可以告诉你复活荣华的办法，不过我有个条件。” 　　赵姒忽然理解了当初姒恒对着天道献祭他自己时的心情。 　　“什么条件？只要能让他复活，我愿意做任何事情！”她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了洛停云的胳膊，仿佛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说到这里，她微微顿了顿，又故意目光灼灼地补了一个称谓，“舅舅！” 　　反正之前都已经喊过清玄爹爹了，也不差洛停云这一个舅舅。 第128章 128诈尸了 她被她自己亲了？！…… 　　洛停云被赵姒这声舅舅喊得脸色一白, 他苦涩一笑，无奈地摇了摇头：“帮我激活逆时之晷。” 　　“好！”赵姒毫不犹豫点头答应。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曾经使用过琳琅公主的身体的关系，哪怕没有她的激活, 这段时间，残存于世的妖器也开始接二连三复苏了, 比如说全知之书。就算她不去激活，她也无法保证逆时之晷永远不会复苏。 　　既然如此还不如顺水推舟答应了洛停云, 至于他有没有机会使用，那就是后话了。 　　“先告诉我复活荣华的办法！”赵姒目不转睛地盯着洛停云, 目光如炬。 　　洛停云同样没有犹豫，很干脆地说出了答案：“很简单, 七天之内夺回龙骨。” 　　龙骨是命定的皇位继承人最接近心脏的那根肋骨, 能够源源不断产生龙气, 是天道皇朝皇帝皇道流修炼之法的基础。 　　赵姒早知道龙骨是可以被夺取的, 当今天圣帝体内的龙骨就是当年从荣华胸口剜走的。当初天道皇朝初立时命定的继承人本是琳琅公主，琳琅公主自剜龙骨让位给了弟弟, 这才有了如今的天道皇朝。 　　然而, 她只知道龙骨可以被夺取，却不知道龙骨竟然还能起死回生。 　　“你说的是真的吗？”这个说法太玄幻了，她满脸的不确定。 　　洛停云笃定地点了点头：“当初我还是东亭侯的时候时常出入宫禁，无意中看到过一份宫廷密档。讲的是天道皇朝史上最长寿的皇帝天兴帝的故事。你知道他为什么能够活那么久吗？” 　　“是因为龙骨吗？” 　　“对, 就是因为龙骨。”洛停云伸手替荣华理了理鬓边的发丝，眸光沉沉，“天兴帝长寿的的秘诀就是龙骨, 每当觉得自己快要不行了之时，就将命定的继承人以祈福之名召入寝宫，剜去对方的龙骨给自己换上。换一次龙骨就能续一甲子的寿命。为了掩盖罪行, 每次替天兴帝祈福的继承人最后的结局都是暴毙而亡。” 　　赵姒听到这里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个天兴帝他是疯子吗？为了长生竟然对自己的子孙下手？” 　　洛停云淡淡一笑，继续道：“谁也没想到他竟会对自己的子孙出手，因此，哪怕继承人总是离奇暴毙，大家也从没把怀疑的目光放到过天兴帝身上。直到最后一次，暴毙而亡的是个年仅五岁的小太孙。太孙的母妃出生医修世家，察觉到了孩子死因的蹊跷，一检查，发现孩子竟是在被剜龙骨后，生生被人捂住口鼻窒息而亡，差点没疯。小太孙的父亲虽是个没实权的闲散王爷，却爱子如命，求助无门之下，竟想到了太上谷。请太上谷为无辜惨死的小太孙做主。” 　　“当时的太上谷谷主是位女子，怜贫惜弱，嫉恶如仇，竟冒着彻底跟天道皇朝撕破脸的风险打上了门去，亲手夺回了小太孙的龙骨。强行续命的天兴帝没了龙骨不久就驾崩了。谷主当时不过是怀着给孩子留个全尸的想法将龙骨放回了死去的小太孙体内。然而，神奇的一幕发生了，原本已经死去两天的皇孙竟然起死回生了。这位皇孙就是后来的天泰帝。” 　　洛停云说到这里长长叹了口气：“大概觉得这样的故事太过血腥恐怖，无论是天道皇朝那边，还是我们太上谷，都没将这个故事记入正史，对天兴帝的记载是寿元耗尽，寿终正寝。” 　　这个故事激起了赵姒不好的回忆，想起当初那个只有老人的小镇，她嫌恶地皱了皱眉头：“天道皇朝简直就是血腥恐怖故事的温床！” 　　洛停云摇了摇头：“我们不用去管天道皇朝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们只要知道天圣帝体内的龙骨能救荣华就够了。” 　　他说完，从怀中掏出一直放在身边的逆时之晷，递到了赵姒面前：“复活荣华的方法已经告诉你了，该轮到你替我激活逆时之晷了。” 　　赵姒二话不说，伸出手指在逆时之晷上轻轻一点。原本灰扑扑的日晷立刻闪过一道流光，瞬间变得光华璀璨，灵气逼人。 　　洛停云转身要走，却被她一把拉住。 　　“走吧！”赵姒抓紧了面前男人的袖子，笑得一脸奸邪，“你跟我一起去天道皇朝！” 　　“你怕我使用逆时之晷？” 　　赵姒点头：“对，我对你没什么信心。我怕我还没来得及让他复活，你就逆转了时间。” 　　洛停云哭笑不得：“如果我打定主意要逆转时间，你现在复活他也没有意义。” 　　赵姒摇了摇头：“不，有意义的！哪怕是被抹去的时空，我也绝对无法忍受他最后的结局是死亡。” 　　说到这里，她抓着洛停云衣袖的手指不由开始收紧，在他那身魔尊标志性的华丽衣袍上留下几道深深的褶皱。 　　见赵姒一脸坚决，洛停云只得无奈妥协：“好吧，我也不差那点时间，就跟你走一趟吧。” 　　赵姒这才微微一笑，松开了抓着他的手。 　　洛停云定定看了她半晌后，忽然道：“你不问我，我想回到什么时间？” 　　赵姒摇头：“逆时之晷需要以活人为祭，问你想回到什么时间，不如问你打算献祭多少无辜百姓。” 　　感受到赵姒眼神中的讽刺，洛停云一脸苦涩：“我们真的再也回不到曾经了吗？” 　　赵姒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先替荣华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将他从地上打横抱了起来，这才淡淡道：“见过美玉的人，又怎么可能再回头去捡瓦砾？” 　　“我来抱他吧！”洛停云没有出声反驳，只是伸手，试图从她手中接过荣华。 　　赵姒慌忙闪身避开：“你别碰他，你不配！” 　　以她如今的修为来说，荣华的这点重量根本不是什么负担，她把人抱回到无尘宫的床上，小心地给他盖好了被子。 　　“荣华，你好好睡一觉，醒来就没事了！” 　　“揽月，你留在太上谷陪着你师祖，我跟洛停云去天道皇朝取龙骨，去去就回。” 　　嘱咐过后，她这才起身，整理了一下仪容，准备去天道皇朝取龙骨。 　　看到赵姒换下身上染血的外衣，洛停云眉头紧锁，一脸紧张：“你的衣服怎么回事？” 　　赵姒没有隐瞒，原原本本地把之前发生在逍遥殿内的那一幕告诉了他：“原本死的那个人应该是我。我之所以还能站在这里是因为他把他自己变成了我的替死傀儡，这就是为什么东海八年，他一直认定我还活着。” 　　“因为他知道，只要他不死，我就一定活着。”说到这里，赵姒抬头望一眼床上的荣华，苦涩一笑，“哪怕他死了，我也依然活着。” 　　望着荣华的时候眼神温柔，目光转到洛停云身上之时，她的笑容顿时变得有些玩味。想到之前他那个问题，她又忍不住刺了一句：“跟你在一起你会要我的命，跟他在一起，他却拿命护我，如果你是我，你会选谁？” 　　洛停云哑口无言。 　　“咚咚咚！” 　　二人刚准备走出无尘宫，床底下忽然传来一阵奇怪的动静。 　　“咚咚咚！” 　　像是有什么人在底下敲着床板。 　　已经走到无尘宫门口的赵姒听到动静，猛地转身，飞奔至床前。可惜，弄出动静的并非床上的荣华。 　　此刻的荣华安安静静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她再度起身，准备离开，那声音竟然又再度响了起来。 　　一连数次，她终于崩溃，小心翼翼地将荣华抱到旁边的贵妃榻上后，狠狠一脚踹在了床上。沉重的拔步床竟被她踹得向一旁平移了有丈许，露出下方经年没有见过阳光的地面。 　　赵姒那一脚本是为了泄愤，令她没想到的是，床底下竟然真的有东西。随着拔步床移开，地面上的某处竟如打开的门般，猛地向上弹起，露出一个黑黝黝的通道。而后，一道略有些熟悉的人影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从通道内爬了出来。 　　看清眼前之人的模样，在场三人如遭雷击般愣在了当场。 　　那人却似乎完全没察觉到三人表情的不妥，一看到赵姒便勾唇一笑，三步并作两步扑过来，紧紧一把搂住了她。 　　赵姒依然在对着眼前这张熟悉到令她难以置信的脸发呆，那人却忽然一低头，旁若无人地吻住了她的唇。 　　“嗷呜！”大约是震惊太过，揽月下意识地捂住了嘴，连惊呼声都变了调。 　　洛停云的反应虽没揽月那么夸张，却同样震惊不小，瞪大了眼睛愣在当场，一脸的难以置信。 　　连赵姒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吻吓了一跳，慌忙一把推开了对方，抹着嘴唇一脸的不知所措。 　　不怪他们反应如此之大，眼前之前不是别人，正是赵姒她自己。确切来说，应该是曾经的琳琅公主。 　　琳琅公主诈尸了？！ 　　她被她自己亲了？！ 　　震惊太过，此时，赵姒甚至都不知道哪个事实更加让人感觉震撼。 　　难怪她一直找不到琳琅公主的身体，原来，竟被藏在了无尘宫的正下方。 　　此刻，她终于恍然大悟，原来藏在无尘宫底下的天字第一号妖物万恶之源就是她自己。 　　之前为了替荣华寻找有用的妖器，她曾偷偷摸遍了太上谷所有的收容物，只除了传说中的万恶之源。封印万恶之源的房间根本就没有门，加上名字不吉利，她也就没有强求，没想到，真相竟是如此荒谬。 　　万恶之源就是她自己，而门恰恰就在她每日睡着的床底下。 　　“你……”赵姒小心地打量着眼前有着跟她一模一样容貌的女子，一时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你是荣华！” 　　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第129章 129开口了 你让我去？ 　　“我当然是荣华！你们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面前的女子同样哭笑不得, 直到听到自己嘴里传出跟赵姒一模一样的声音，“她”才终于震惊地愣在了当场。 　　赵姒二话不说，从储物袋中掏出一面小镜子, 默默递给了他。 　　荣华满头雾水地接过镜子一照，脸上的表情霎时五光十色, 精彩纷呈。 　　“这应该就是我之前跟你说的，琳琅公主的身体。”见他一脸的不知所措, 赵姒只能苦笑着解释了一句。 　　荣华收起镜子，若有所思：“原来你之前说的都是真的。” 　　开始的震惊过后, 赵姒终于平静了下来。反正是自己的身体，她甚至大着胆子过去捏了捏荣华的脸。手感不错, 除了体温比常人低些, 触感柔软跟正常人没什么区别, 一点不像她预想中冰冷僵硬的僵尸。 　　“你为什么会在琳琅公主的身体里醒来？” 　　被赵姒又揉又捏, 荣华也没不耐烦，只是哭笑不得地站在那里任凭她蹂.躏。闻言, 皱了皱眉, 苦笑道：“大概因为我们曾经灵修过，我的灵魂上有你的气息。” 　　“这都可以？”赵姒闻言立刻惊异地抬头，兴致勃勃从储物袋中拿出了镇邪，“你试着拔一下镇邪。” 　　荣华乖乖照办, 接过镇邪，拔剑出鞘。 　　镇邪铮然出鞘，剑身完整, 锋锐逼人，跟平时在赵姒手中之时别无二致。 　　目睹此情此景，赵姒终于忍不住惊呼出声：“竟然真的可以, 连镇邪都把你认成了我。” 　　两个完全不同的灵魂，竟然真的可以被认成同一个人！难怪之前天道曾说他们二人神魂相融，因果纠缠，连它都不能将他们分开。想必不是它好心故意想成全他们这对苦命鸳鸯，而是不得不成全。 　　“我竟然真的死了……” 　　交还了镇邪，荣华走到贵妃榻前，好奇地打量起榻上的自己，不时伸手摸上一把，一脸的感慨万千。 　　眼睁睁看着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抚摸荣华的身体，这种感觉真是难以言表的诡异。 　　赵姒不是没有预见过琳琅公主醒来的这一幕，只是她预想中从琳琅公主体内醒来的人应该是自己，而非荣华。 　　回想起荣华毫不犹豫替她承受必死伤害的那一幕，赵姒只能感慨计划果然永远赶不上变化。任凭她想破脑袋也不可能想到荣华竟会有如此神来一笔。 　　提到神来一笔，她又忍不住回想起了穿越之初，荣华用一管白玉紫毫将她从飞鱼卫刀下救下的情景。 　　这个男人啊，每次总能让她不知所措…… 　　荣华和赵姒二人一个看着自己的身体，一个看着正在使用着自己身体的爱人，一时竟安静无语。 　　最后，还是洛停云略显轻挑的声音打破了满室的沉寂：“虽然我不是很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荣华好像已经活过来了。我们现在还要继续复活荣华的身体吗？” 　　赵姒闻言立刻回头，狠狠剜了他一眼：“你说呢？” 　　“我觉得，其实现在这样也挺好的，两个你，可以借一个给我玩。”洛停云仿佛一个得到了新玩具的孩子，满脸的兴奋。他说着竟伸手去捏荣华版的赵姒的脸。 　　不知道是不是从小被这混蛋欺负惯了，荣华竟然根本不知道要躲，赵姒慌忙上前一步，狠狠一掌拍掉了他那不安分的爪子。沉下脸，冷冷警告道：“你再敢动手动脚，信不信我剁了你的手？” 　　洛停云尴尬地挠了挠头：“开个玩笑而已，反应要不要这么大啊？” 　　回答他的是赵姒恶狠狠一个白眼。 　　直到此时，荣华才终于有机会说话：“你们刚刚说什么复活？” 　　赵姒连忙把洛停云之前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 　　没想到听完她的话，荣华竟踟蹰了。 　　赵姒见状，顿时急了：“你犹豫什么？龙骨本来就是你的东西，拿回来天经地义。” 　　荣华苦涩一笑，神情竟有几分恍惚：“我不是犹豫，我只是从来没有想过这种可能。原来，我还可以拿回我的龙骨。” 　　赵姒幽幽一声叹息：“傻瓜，那本来就是你的东西！” 　　想到他曾经发下的不对天道皇朝出手的天道誓言，赵姒能够理解他此刻的感受。哪怕再恨再难受也无法报仇，那种绝望感早已深入骨髓，这么多年，取回龙骨这样的事他大概连想都不敢去想。 　　想到这里，赵姒走到贵妃榻前，轻抚榻上荣华身体胸口的位置。哪怕被九思一剑穿胸，当年剜龙骨时留下的痕迹依旧清晰可见。 　　回忆起之前在荣家村看到的那些属于荣华的记忆，赵姒心中五味杂陈。刚刚失去母亲，又遭遇那样的酷刑，她无法想象当初小小的他是如何承受这一切的。 　　荣华依旧迟疑：“可我不能对天道皇朝的人出手……” 　　赵姒回头，朝他安抚地一笑：“不需要你自己动手，我们有现成的帮手。” 　　说到这里，她嘴角一勾，饶有兴味地望向不远处的洛停云：“天道皇朝东亭侯，慈圣太后侄子，天圣帝亲表哥，要剜龙骨，再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了。自家人动手，那应该叫家庭内部矛盾，对吧？人家自家人的事，自然不可能牵涉到你的天道誓言。” 　　洛停云本已被她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听到她的话，顿时浑身的寒毛都炸了起来：“你让我去？” 　　赵姒笑容满面地点了点头，眼神玩味：“仅仅只是取回龙骨而已，又不是让你去要天圣帝的命，有什么可为难的？你欠我一条命，欠荣华一条命，两条命换你帮荣华取回龙骨，不过分吧？” 　　洛停云原本还想推辞，听到赵姒最后那句话，拒绝的话卡在喉咙口，却是再也说不出口了。 　　留下揽月照看荣华的身体，一行人浩浩荡荡赶往天都。 　　身体都是现成的，赵姒和荣华索性换了一身衣服，扮成了洛停云的侍女，跟着他一起进了宫。之前赵姒被困东海八年，女大十八变，如今的模样跟八年前早已有了明显的变化，跟她不熟的人未必能将二人联系到一起。 　　更何况还从一个人变成了一对双胞胎，没有天马行空的想象力绝对想象不到东亭侯身旁的少女竟是太上谷曾经的少谷主，大魏国如今的皇帝。 　　天道皇朝如今使用的皇宫就是最初启国时使用的宫殿群，虽然多年来不停翻修，但基本的格局却没有多少变化。 　　赵姒之前来的时候没什么感觉，在梦中经历过琳琅公主的部分人生后，再踏入这里，顿时有些感慨万千。 　　当初琳琅公主从这里走出去的时候，大概做梦都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竟会以这种方式回来。目的不是别的，竟还是取回龙骨。 　　荣华的父亲天承帝早已驾崩，天圣帝体内的龙骨就是天道皇朝所有的龙气所在。一旦这根龙骨被剜，天道皇朝大概也名存实亡了。无怪乎全知之书会说天道皇朝起于女主，又亡于女主。 　　赵姒原本还在担心荣华的天道誓言，想到这则预言，一颗心反而彻底定了下来。她跟荣华如今神魂纠缠，既然她是那个命中注定会灭亡天道皇朝的人，除非天道把她也一起劈了，不然不可能会把因果算到荣华身上。 　　自从因为当初的那个误会害死了云音，洛停云虽然终究还是没能狠下心肠为云音报仇，但早已多年不曾跟洛太后他们母子有过交集。当初容华逼宫之所以跑过来救场，很大一部分原因还是因为荣华曾经发下的天道誓言。 　　得知东亭侯求见，洛太后根本没往他是上门来找麻烦的上面去想，只以为这么多年，他终于想通不再怪她。不仅第一时间召见，甚至还把宫里的孩子全召到了跟前，准备让他们见见这个表哥表叔。 　　于是，当赵姒与荣华跟着洛停云踏入太后寝宫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天圣帝一家齐聚的景象。 　　此时的洛太后已经跟赵姒之前夜探余皇后寝宫时看到的那个风韵犹存的清丽佳人截然不同，一身盛装，满头珠翠，神色间颇有威势，把一国皇太后的架势摆得足足的。只是目光却在落到洛停云身上的那个瞬间陡然柔和了下来。 　　她定定望着洛停云看了良久，嘴唇颤抖着，却半晌说不出话来，最后竟从宝座上起身，颤抖着走了过来。 　　“阿宁……”她颤抖着抓起洛停云的手，眼中热泪盈眶，“阿宁你终于肯来看姑姑了……姑姑好高兴，呜呜呜……” 　　洛停云面露犹豫，最后终于还是叹了口气，把眼前泣不成声的女子搂进了怀中。 　　待到洛太后哭够了拉着他在一旁的榻上坐下，他立刻毫不犹豫说出了此行的目的：“姑姑，我这次来不为别的，只想向你讨要一样东西。” 　　听到他开口索要东西，洛太后非但没有丝毫不快，反而面露欣喜，仿佛一个努力试图讨好孩子的家长般目光灼灼地问道：“阿宁你想要什么，姑姑给你，姑姑什么都可以给你！你想要什么，你说吧！” 　　“我想要……”洛停云的目光落到不远处的天圣帝身上，眉头微微一皱，却在余光瞥见赵姒眼色的一刹那，咬了咬牙，认命般开口，“我想要表弟体内的龙骨。” 　　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他只觉心中一阵轻松。然而，洛太后原本紧抓着他的手却是猛地一抖。 　　此言一出，满室寂静。 　　短暂的错愕后，所有人都仿佛刚刚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般倒吸了一口凉气。 第130章 130动手了 天理昭彰报应不爽。…… 　　令人窒息的静默笼罩了整个大殿, 众人面面相觑，却无一人敢出声。 　　半晌，洛太后终于干笑出声, 拍着洛停云的手，笑道：“阿宁, 你可真会开玩笑！你又不是皇帝，要龙骨干什么？” 　　洛停云叹口气, 抽出了被洛太后抓着的手，面无表情道：“我不是为了我自己, 我是为了荣华而来。他出了点事，需要靠龙骨救命。” 　　意识到自家侄子是认真的, 洛太后脸上的笑容终于再也维持不下去了, 脸色陡然一冷, 声色俱厉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竟然打算挖你表弟的龙骨？这种话你怎么能说得出口？” 　　“有什么说不出口的。那根龙骨本就是荣华的东西, 如今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洛停云苦笑，嘴上理直气壮, 却终究还是没有勇气面对洛太后失望的目光。 　　洛太后倒吸一口凉气, 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侄子：“你竟然为了一个外人试图伤害你的亲表弟？” 　　洛停云摇了摇头。 　　“荣华不是外人。他是我徒弟，是我从这么高，一手养大的徒弟。”他说着，伸手比了个小孩子的高度, 笑容苦涩，“要说外人，对我来说, 跟我从小看着长大的荣华比起来，只见过几次面的表弟才是外人。”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洛太后眼中最后那丝希冀也消失无踪了, 她定定望着洛停云，眼中的神色变幻莫测：“你应该知道龙骨对天道皇朝来说意味着什么，别的任何东西我都可以给你，独独只有龙骨不可以。” 　　“可侄儿偏偏别的什么都不要，独独只要龙骨。”洛停云长长叹了口气，一脸无奈。 　　“你当真一点情面都不打算留？” 　　“不是侄儿不讲情面，只是有些东西其实早就该物归原主了，侄儿如今，不过是拨乱反正罢了。”抬头望向天圣帝所在的方向，眼神陡然间变得冷厉，“如果姑姑不给，那侄儿就只好亲自动手去拿了。” 　　眼看着洛停云脚下一蹬，飞身就要扑向天圣帝，洛太后慌忙一声大喝：“来人，护驾！” 　　随着她话音落下，一黑一白两道人影分别从大殿的两侧飞身而来，比人影先至的还有一道长鞭，一柄飞剑。 　　赵姒挥手挡下了长鞭，那柄飞剑却是直直地朝着洛停云射了过去。为了躲避飞剑，洛停云的身形一顿，趁着他停顿的机会，天圣帝一个闪身，躲到了驰援而来的一黑一白两道人影身后。 　　“归元宗邓长老！上清派刘长老！”看清挡在天圣帝面前的二人是谁，洛停云眉头一蹙，神色倏忽间变得凝重起来。 　　“洛停云怎么一脸见了鬼的表情？这两位很强？”趁着双方对峙的机会，赵姒悄悄凑到荣华耳畔小声问道。 　　荣华压低了声音给她解释：“他们两个是修真界数得上号的高手，修为应该都只差洛停云一线，单打独斗未必是洛停云的对手，但两个一起上。不好说。” 　　洛停云显然并无把握以一敌二，并没有贸然动手，反而笑问道：“你们二老不好好留在宗门清修，跑到天道皇朝来干什么？” 　　白衣老者微微一笑，坦诚道：“我们两个飞升无望，总得趁着这把老骨头还能活动，给家里的孩子留下点什么。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希望停云公子不要让我们为难。” 　　看来当初容华打上门来的这一幕着实把洛太后母子吓得不轻，竟让他们不惜请动如此等级的大能做保镖，只是不知到底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洛停云眉头微蹙，神色却依旧坚定：“很抱歉，龙骨我非取不可！” 　　“既然如此，那就只有得罪了！”二人向洛停云拱手为礼，而后对视一眼，一左一右同时向洛停云发动了攻势。 　　看来连他们自己也知道以他们的实力唯有二人合力，才能对付得了洛停云。 　　二老一黑一白，一人火系，一人水系，两道带着灵力的劲气扑面而来，犹如冰火两重天，洛停云不打算硬抗，一个纵身跃出二人的合击。 　　水火之力交融，水汽顷刻间沸腾，大殿内顿时弥漫起一股白雾，眼前的景物顿时变得模糊起来，朦朦胧胧，有些看不真切。 　　雾气笼罩之下，洛停云与二老间的战斗场面变得时隐时现，只能偶尔看到施法的光芒，听到东西被打坏的乒乓声。 　　大殿内的众人纷纷趁着这股雾气的掩护开始四散奔逃，赵姒一行的目的只是龙骨，无关紧要的人跑了也就跑了，她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直到连天圣帝也试图鬼鬼祟祟溜出大殿，她才一跃而起，一个飞身挡在了他的前面。 　　“其他人都可以走，只有你不行！”她觉得此刻的自己像极了站在教室门口抓逃课学生的教导主任，面若寒霜，生人勿近。 　　天圣帝被她吓得一哆嗦，待到抬头，看清她的脸后，却忍不住皱眉露出了努力回忆的神色：“你……你是？” 　　赵姒阴恻恻一笑：“你的龙椅坐起来很舒服。” 　　“果然是你！”天圣帝惊呼一声，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那惊恐的模样，让赵姒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长得特别恐怖。 　　赵姒上下打量他一眼后，果断决定先一掌把人拍晕，以方便一会儿的处理。 　　可惜秘境里现在恐怕已经变成了大逃杀现场，不然倒是可以直接把他扔进秘境里带走。现在么，以他的修为，如果直接扔进去，别说龙骨了，说不定连灰都没办法剩下。 　　然而，她刚刚扬起手，正准备往天圣帝脑门上拍，不远处的浓雾中忽然射出一道长鞭，杀气腾腾朝她袭来，她只能闪身躲避，不过一腾一转间，天圣帝竟已失去了踪影。 　　觉得雾气恼人，她索性掐起烈焰焚天诀在大殿内放了一把火，大火炙烤下，雾气果然迅速消散，出现在眼前的景象却让她有些哭笑不得。 　　只见洛停云不知何时竟已被铁链捆住，正躺在地上，犹如毛毛虫般不停扭来扭去。 　　“洛停云！” 　　“哈哈哈哈……失误，失误！” 　　洛停云苦笑着试图辩解，可惜赵姒不信，反而眼神玩味，冷笑着质问他：“如果荣华没有从无尘宫的地底下爬出来，你还会失误吗？” 　　听到她这话，洛停云慌忙连连摇头：“我没放水，真的。是真的打不过，这铁链太邪门了，它不仅会自己绑人，而且还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他说完，果然运起灵力开始死命挣扎，可惜，那铁链岿然不动。以他的修为，这世上能捆住他的东西屈指可数。 　　“该死，是妖器！”赵姒只能想到这种可能。既然是妖器，那就只有妖器能解，她立刻拔出镇邪，朝荣华所在的方向扔了过去。 　　“荣华，用镇邪！如果洛停云放水拖你后腿，你就连他一起劈了！” 　　扔出镇邪，她直接掐诀往地上狠狠一拍，逼出一排土刺，挡住了试图阻止荣华的黑衣老者，而后，杀气腾腾朝刚刚救走了天圣帝的白衣老者扑去。 　　“想跑，没那么容易！这龙骨，我今天非拿到不可！” 　　白衣老者一个转身，无数水箭立刻如万箭齐发，扑面而来，赵姒懒得躲避，索性祭出反弹之盾。 　　“嗖嗖嗖嗖——” 　　“啊啊啊啊——” 　　水箭被尽数反弹，饶是白衣老者反应迅速，飞快停下了法诀，失去了水箭形态的无数水珠依然将他跟天圣帝淋成了落汤鸡。 　　白衣老者总算还能维持起码的镇定，亲眼见到法术反弹，天圣帝却已被吓得失声尖叫，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发现打到身上的不是水箭而只是普通的水珠后，竟然一脸劫后余生的表情。 　　“哈哈哈哈……”看到天圣帝那狼狈的样子，赵姒毫不犹豫开了嘲讽模式，“就你那熊样，哪有半点君临天下的样子，龙骨留在你身上也是浪费，不如干脆点给我吧。我保证不伤你性命。” 　　然而，天圣帝又怎么可能如她所愿，闻言，立刻往白衣老者身后躲了躲。 　　就在赵姒眸光一冷，试图再战之时，身后却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回头一看，竟发现是一群官兵押着刚刚逃跑的众人回来了。 　　她正疑惑到底发生了什么，却听空气中响起了一个清朗的男声：“姒姐姐，你不是要取我父皇的龙骨吗？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声音分明陌生得很，喊她的语调却亲昵无比。她下意识地循声望去，看到的却依然是一张陌生的脸，只是眼角眉梢让她觉得有些似曾相识。整个天道皇朝，会站在她这边的唯有容染一人，然而，此刻她却有些不确定。八年的时光，对一个小孩子来说，变化实在太大了，她根本不敢认。 　　还是身后天圣帝的一声惊呼打消了她的疑虑：“容染，你竟然谋反！” 　　“谋反又如何？”一身戎装的少年昂首挺胸，理直气壮，“父皇何必惊讶，你既然已经打算废太子，应该早已想到了这种可能。今天这样的大好机会，我不好好抓住，以后做梦都会后悔的！” 　　听到少年的话，天圣帝气得浑身颤抖：“你罔顾人伦，重伤手足，朕废掉你合情合理！” 　　容染微微一笑，针锋相对：“你宠信奸佞，纵子行凶，孤拨乱反正也同样合情合理！” 　　说到这里，他下意识地扫了赵姒一眼，补充道：“至于重伤手足，孤只是路见不平，打断了意图当街强抢民女的畜牲的双腿。手足，笑话！孤可不认那种畜牲当手足。” 　　“你你你……”天圣帝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 　　可惜，容染根本连眼神都懒得施舍给他一个，径自望向了一黑一白两位老者：“二位长老答应坐镇皇宫之前，曾有言在先，不插手我天道皇朝内部事务。不知还算不算数？” 　　“自然算数！” 　　容染闻言满意地一笑：“既然如此，二位可以先行退下了，此刻不过是我这个不孝子跟年老昏聩的老父亲之间的一点家务事。” 　　二位老者面面相觑，最终却将目光落在了依旧杀气腾腾的赵姒身上：“可是这位……” 　　容染自信一笑，从容解释道：“这位是太子妃，我未过门的妻子。儿媳妇跟公公打架，算不算我天道皇朝的家务事？” 　　二位老者面露惊异，待到看清赵姒腰间挂着的代表着天道皇朝太子妃身份的玉佩后，终于哭笑不得地点了点头。 　　“既然只是家务事，那么老朽二人先行告退了。”二人说罢，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徒留天圣帝留在原地，如丧考妣：“不不不！邓长老，刘长老，你们不能丢下朕不管啊！” 　　见两位长老已经指望不上，他又把希望寄托在了一向以忠心著称的飞鱼卫身上：“飞鱼卫，护驾！护驾！” 　　可惜，任凭他如何呼喊，以为总会第一时间跳出来护驾的飞鱼卫此刻却不见踪影。直到他喊得声嘶力竭，嗓子都快哑了。容染才仿佛看够了戏般，轻笑道：“出来吧，卢指挥。” 　　随着他话音落下，先前天圣帝无论怎样呼喊都死活不现身的飞鱼卫竟然在瞬间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只是却是站在容染那一边，齐刷刷地将刀锋对准了天圣帝。 　　目睹此情此景，天圣帝倒吸了一口凉气，声音颤抖：“龙骧卫那帮死脑筋倒戈也就算了，卢指挥，竟然连你们飞鱼卫也……” 　　卢指挥没有回答，回答他的是容染：“父皇大概不知道，三弟曾经糟蹋过的一个姑娘是卢指挥的亲女，因为一些意外，这些年一直流落在外，本以为终于可以一家团聚，找上门去才发现人已经被你的好儿子折磨死了。种什么因，得什么果，父皇又何必惊讶？” 　　他说完，抬头望向不远处因为腿脚不便没能即使逃跑，此刻正躲在帷幔后头瑟瑟发抖的少年，对着身后一身飞鱼卫指挥使打扮的中年男子做了个手势：“卢指挥，仇人就在你眼前，有仇报仇吧！” 　　卢指挥得令，剑眉一竖，提刀便向少年劈去。 　　天圣帝爱子心切，见状竟然不顾一切飞身去救。 　　可惜，就凭他那全靠龙骨吸收百姓信仰之力强行提升的修为，又哪里是卢指挥的对手，不过一个回合便被卢指挥踹翻在了地上。 　　没了他这块绊脚石，卢指挥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那少年跟前，毫不犹豫一刀将其劈成了两半。 　　“不——”鲜血飞溅，天圣帝竟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趁他病要他命，赵姒索性朝洛停云招了招手：“洛停云，你过来！动手，挖龙骨！” 　　“又是我？” 　　赵姒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我不想弄脏手。除了你，还能有谁？再说了，那可是你亲表弟，你难道就不怕让我们来动手，一不小心把人给弄死了？” 　　洛停云听到这里，只得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任凭洛停云在一旁给天圣帝动手术，赵姒这边则兴致勃勃跳到容染面前跟他叙起了旧：“你怎么认出我的？” 　　看到少年将目光落到她腰间露出一角的龙凤呈祥玉佩上，赵姒顿时恍然大悟。这该死的玉佩为了撮合未婚夫妻双方，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遇上主人，竟然还会偷偷撩衣摆给它自己制造登场的机会。 　　容染咧嘴一笑：“哪怕没有玉佩我也能认出你，你跟八年前其实并没有多少变化。” 　　说没多少变化那是假的，不过说到变化，远没有眼前的少年来得大。曾经的他还需要仰视赵姒，如今的他却已经足足比赵姒高出一个头，以至于赵姒都没办法像以前那样自然而然地伸手去摸他的头。 　　“你长大了。”不能摸头，感慨一下还是可以的。 　　明明长得比较像荣华，但身上的气质却让赵姒莫名想到当初那个故意跑到天道皇朝找茬的自己，那股天不怕地不怕，天塌下心来老子也无所谓的疯狂劲，跟曾经的她简直如出一辙。 　　看着眼前的少年，赵姒忽然发现原来曾经的自己竟然这么帅。 　　“好看吗？” 　　“岂止好看，简直帅呆了！” 　　赵姒一回头，才发现身后的荣华此刻正一脸幽怨地瞪着她。 　　见她回头，竟然还阴阳怪气地补了一句：“既然他本来就是你的未婚夫，那你不如别退婚了吧，索性留下来给他当太子妃。” 　　赵姒还没来得及说话，容染已经抢先一步跳到了荣华面前，对着他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满脸都是惊异，一边看还一边问赵姒：“为什么会有两个你？” 　　赵姒捂脸：“这是荣华。” 　　“皇叔？！” 　　“对。” 　　“哈哈哈哈哈……” 　　容染先是目瞪口呆，随即哈哈大笑，直笑得直不起腰来。 　　笑起来更像了，赵姒简直越看眼前的少年越像自己。想到自家那个同样性子像极了自己的揽月，她有些哭笑不得，原来疯批真的是会传染的吗？ 　　她正努力反省自己是不是带坏了小孩子，耳畔又响起了荣华那阴阳怪气的声音：“你还看，看不够了是吧？” 　　看到他那气得脸都鼓起来的模样，赵姒嘴角一勾，饶有兴味地捏了捏他的脸颊：“原来我吃醋的样子这么傻。” 　　她正捏得起劲，旁边又伸过来一只手，也跟着捏了捏：“这到底是怎么弄的？” 　　赵姒一抬头，才发现竟是容染，慌忙一掌拍掉了他不安分的手：“臭小子干什么呢？” 　　容染捂着被拍疼的手，一脸委屈：“为什么你捏得，我捏不得？” 　　“因为那也是我！” 　　洛停云一时半会儿干不完，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赵姒索性把事情原原本本都告诉了容染。 　　听完她的讲述，容染感慨万千：“没想到兜兜转转龙骨依然还是物归原主了。琳琅公主剜龙骨退居太上谷，如今你又重新将龙骨夺了回去，也算是给了天道皇朝一个圆满的结局。” 　　“你说什么？”赵姒被他话里的潜台词吓了一跳。 　　容染微微一笑，表情坦然：“你不是以魏国的名义称帝了吗？我觉得当年的国号也不错，既然没了龙气庇佑，那就改回启吧。天道二字太大了，德不配位容易遭天谴。天理昭彰报应不爽。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早晚有一天都是会还回去的，不是吗？” 　　“也好。”赵姒恍然大悟，原来预言中的亡于女主，竟是这样一种亡法。 　　赵姒还在为天道皇朝的落幕而感慨万千，容染却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知道我父皇为什么这么忌惮我吗？” 　　“为什么？” 　　他幽幽叹了口气，神情带着几分无奈，几分感慨：“因为我母后有个舅舅曾是当年护过余皇后母子的龙骧卫之一，当年皇祖父为了给洛太后借势，我母后与父皇是指腹为婚，虽没能因为这件事情退婚，这件事情却成了扎在我父皇心上的一根刺。我母后一心为他，他却硬生生将我们母子逼成了他的仇人。” 　　空气中响起一声天圣帝痛苦的闷哼，容染下意识地皱了皱眉：“现在这样也好，等他成了太上皇，自然就会知道谁才是这世上对他最好的人。” 　　说到太上皇，赵姒不由想起了被洛太后母子悄无声息弄死的前任太上皇。只能感叹，果然是天理昭彰报应不爽。 　　该说的话都说完了，洛停云也已成功拿到了龙骨。赵姒跟容染道别，临行前不忘把玉佩摘下，双手送到他面前。 　　“哦，对了！当初说好的等你有了自保之力就退婚，玉佩现在还给你。” 　　容染笑容苦涩，却终究还是双手接过了，随着他口中道出的那个好字，一直在赵姒手中挣扎着试图回到她腰间的玉佩终于彻底安静了下来。 　　天承帝已死，赵姒一行又带走了天圣帝的龙骨，随着最后一缕龙气消失，天道皇朝已经名存实亡，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凡人王朝。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离开的那一刻，当赵姒回望皇宫，竟觉得原本气势恢宏的宫殿群忽然变得不那么威严了，褪去了原本的高高在上，变得安静而平和，就像是一个历尽沧桑的老人褪去了年轻时的锐气和锋芒，终于变得平易近人了。 　　龙骨果然如洛停云之前所说的那样能够起死回生，当龙骨放回荣华胸膛的一刹那，赵姒身旁琳琅公主的身体瞬间瘫软在地，而床上的荣华则睁开了眼睛。 　　几乎在这一同时，一道金光从天而降笼罩了整个太上谷。 　　空气中响起了天道那雌雄莫辨却威严异常的声音：“我还在奇怪为什么你的灵魂已经补完，我却依然无法完全斩断你与这个世界的联系。原来差的是这一缕龙气！好了，现在，我可以送你们回家了。” 　　听到这个突如其来的好消息，赵姒顿时眼前一亮。终于可以回家了，她不忘顺便为这个世界谋一些福利，沉吟片刻后，小心地问道：“我们走后，你可以让这个世界恢复正常吗？” 　　“我需要祭品。” 　　意思就是可以！ 　　赵姒慌忙尽可能展现自己的诚意，目光灼灼望向天空：“我们带不走的所有东西都可以给你。” 　　“你们的身体，加上你们的修为依然不够，再加上所有本不该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吧。” 　　天道一声令下修真界所有妖器，异魔竟在同一时间全部飞向了太上谷，在那道笼罩了整个太上谷的金光中化为流光消散。 　　随着这些本不该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消失，赵姒和荣华二人只觉一股强大的吸力带着他们向天空飞去，就在二人即将消失的一刹那，两个小小的光球忽然从他们体内脱出，飞往仙灵阁的方向。 　　“花灵归位了！” 　　“再见了太上谷，再见了这个世界！” 　　随着笼罩整个太上谷的金光消失，一声龙吟响彻云霄，从未有过的庞大天地灵气忽然充溢了整个世界，天地之间普降甘霖，奇香袅袅。 　　那一刻，万物生发，枯木逢春，世界迎来了盼望已久的新生。 第131章 131结束了 他们向天道献祭了自己，…… 　　那是一双他生平见过最温柔的眼眸。 　　赵姒与荣华对视的一刹那, 整个世界都仿佛静止了。看到那双眼眸的那一刻，洛停云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已经彻底失去了眼前的姑娘。半生的飘零与追寻终究还是成了一场空。 　　想明白这一点后, 他犹如抓住救命稻草般抓紧了怀中的逆时之晷。既然未来已经无法改变，那么他就回到过去。只要能用逆时之晷逆转时间, 回到当初悲剧酿成之前，他一定能紧紧抓住云音, 再也不让她有丝毫溜走的机会。 　　然而，令他没想到是, 他刚刚打定了主意，怀中的逆时之晷竟剧烈地抖动了起来。他好奇地将其拿出来准备看个究竟, 可惜, 还没来得及仔细端详, 逆时之晷便仿佛受到了某种召唤般, 忽然间从他怀中脱手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上了天空。 　　他刚想起身去追, 才发现飞向天空的不仅仅只有逆时之晷, 还有太上谷内无数其他的妖器。一件一件，犹如飞蛾扑火般投入笼罩着太上谷上空的金光之中，化为流光消失。 　　他以为眼前的这一幕已经够震撼了，然而, 令他没想到的是不仅妖器，甚至连异魔都仿佛受到某种无形的力量召唤，从四面八方飞来, 投入金光消失无踪。 　　当他以为妖器加上异魔就是全部之时，更加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幕发生了，原本应该处于东海之上的藏天秘境竟然凭空出现在了太上谷上空, 然后，秘境之中却仿佛下饺子般丢下无数似曾相识的修真者。 　　洛停云想去问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些人却一个个只顾着确定眼前是否是真正的太上谷，得到肯定的答复后竟纷纷露出劫后余生的表情，抱在一起失声痛哭。 　　赵姒荣华二人就在这一片痛哭声中，随着金光升上了天空。 　　看到二人升天，洛停云下意识地感觉到了不妙，可惜，还没等他来得及去追，二人便已化为流光彻底消失在了金光之中。 　　金光消散，所有人都感受到天地灵气仿佛在刹那之间变得前所未有的浓郁，那些刚刚从秘境中出来的人之前不少身上都带着伤，然而，随着天地灵气的陡然攀升，那些人身上的伤竟然不药自愈，甚至还有人因为这庞大的天地灵气瞬间突破。 　　太上谷上空一时劫雷阵阵，毫无心理准备的众人被吓了一跳，仓促中渡劫，以为必定会有一场硬仗，然而，以往不把人劈个半死决不罢休的劫雷，这一次却仿佛心情不错的样子，仅仅只是象征性地劈了几下便草草收场。 　　直到劫雷消散，沐浴在甘霖中的众人才终于渐渐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一个个面面相觑，疑惑不已。 　　“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向天道献祭了自己，拯救了世界。”洛停云长叹了一口气，这是他唯一能够想到的解释。 　　事实证明，他的猜测没错。异魔消失了，妖器消失了，一切恢复了正常，这个世界的天地灵气甚至比以往浓郁了数倍。然而，赵姒跟荣华师徒二人却再也没有回来。 　　他静静在太上谷等了一年又一年，等到花开又等到花谢，等到花谢又等到花开，终于明白，他们再也不会回来了。 　　太上谷历代飞升的师祖，除了初代师祖琳琅公主，全都在仙灵阁留有本命灵火，飞升之后，本命灵火依然会在仙灵阁内闪耀。然而无论是赵姒还是荣华，都没能留下本命灵火，他们留下的只有恢复了自由之身的本命花灵。 　　他也曾试图跟他们的本命花灵交流，可惜，除了感受到一股难言的悲伤与不舍之外，他什么都没能探查到。 　　每到崩溃，他就会在桃林喝得烂醉，抱着揽月哇哇大哭：“揽月，你说他们是不是死了？如果不是死了，为什么一点消息都没能留下？” 　　然而揽月却每次都是摇头，一脸倔强地纠正：“不不不！他们一定在另一个世界，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你骗我！那两个傻瓜，为了拯救世界，献祭了自己！呜呜呜，傻瓜……” 　　不仅洛停云这样认为，亲眼目睹了那天在太上谷发生的那一幕奇迹的各大门派掌门同样也这样认为。哪怕他们之前曾因赵姒被困藏天秘境，损失惨重，也没能因此扭转他们的想法。 　　死亡能够抹平一切嫌隙，当师徒二人真正永远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众人终于忍不住开始怀念起他们的好来。更何况，原本，他们做过的好事也远比他们造成的破坏多得多。 　　光风霁月，高风雅量，胸怀坦荡，嫉恶如仇，正气凌然，侠肝义胆…… 　　当满目疮痍的回忆远去，众人开始更多地回忆起他们曾经做过的那些好事，回忆起的好事越多，人们心中的愧疚就越深。甚至有人觉得，正是他们一步步的逼迫，逼得二人最终走上了那条以身殉世的绝路。 　　愧疚之下，人们只能千倍百倍地补偿太上谷。赵姒的登基大典仿佛一场游戏，揽月的登基大典却神圣已极。以太师祖的身份送揽月坐上宝座的一刹那，洛停云只觉得可笑。 　　如果他们知道，此刻站在登基的新帝身旁的他才是当初真正的魔尊，也不知会是什么表情。 　　既然荣华曾以魔尊的身份死去，那就让魔尊永远地死去吧。从此以后，他只是太上谷的太师祖，仅此而已。 　　除了太上谷，他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了。如今天道皇朝早已不存在了，他的姑姑洛太后在容染将国号改回启之后没多久就因病去世了，表弟天圣帝倒是一直以太上皇的身份活着，只是据说对他恨之入骨，事到如今依旧夜夜咒骂着他，听说，每到阴雨天，胸口的伤疤疼痛的时候，骂得总是格外凶。 　　“那家伙可真没用啊！甚至还不如个孩子。”每当听人提到表弟的现状，他总忍不住会回想起荣华刚到太上谷时的模样，小小的一个孩子，胸口鲜血淋漓，他最初还担心他会活不下来，没想到他不仅活了下来，甚至都没喊过一声疼。 　　直到听说了关于表弟的那些事，他才知道，原来胸口的伤疤是会疼的…… 　　赵姒说得没错，他的确不是合格的师尊，不仅从未尽过教导之责，从未真正关心过徒儿，甚至还给徒儿惹来了杀身之祸。就像云音倒了八辈子霉才遇上他这样的男人一样，荣华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遇上他这样的师尊。 　　往事早已不可追，他也只能跟修真界的其他人一样，加倍地对揽月好。 　　他一直觉得自己很倒霉，从小到大就没一件事是顺利的。然而，现在回想起来，恰恰相反，他应该是这世上最幸运的人，出生唯利是图的金陵洛氏却有姑姑一心护他，天生废体却能绝处逢生被太上谷谷主收徒，别人堕魔人人喊打不得善终，他成了魔尊，却依然能够全身而退。 　　揽月那丫头虽然一开始对他颇为排斥，一口一个死老头，恨不得将他赶出太上谷。后来，不知道是被他的死皮赖脸所打动，还是同样被二人抛下，那种同为天涯沦落人的感觉使然，才终于渐渐接受了他。 　　自从赵姒和荣华离开，他的一颗心就老了，唯一的乐趣就是留在太上谷看着年轻一辈长大，如果能早日有下一代，那就更好了。他不是个好师尊，也不是个好师祖，但他保证他会成为全世界最好的太太师祖。 　　然而，揽月的择偶标准却着实有些让人着急。 　　“普通人我可不要，要找就找像师祖那样长得好看，又深情的。”揽月说到这里，忽然狡黠一笑，“哦！对了，最好行事风格还能像师尊那样潇洒，野一点，霸气一点，我喜欢有挑战性的。” 　　听到这里的时候，洛停云哑然失笑，好心提醒眼前的傻丫头：“你这要求全天下恐怕没几个人能符合。” 　　就在他以为这个被赵姒和荣华带偏了的傻丫头这辈子注定要孤独终老之时，那丫头某天却忽然带着个老熟人来到了他的面前。 　　“太师祖，你看，我找到他了！”那一刻，揽月的眼神温柔，像极了消失前的赵姒。 　　他被前所未有的危机感所攫住，蓦然抬头，却对上了一张似曾相识的脸。 　　“表叔，好久不见。”面前的男子有着一张像极了荣华的脸，但眼角眉梢间的神态却又跟记忆中的赵姒如出一辙，如果他们两个有儿子的话，大概也就是这个样子吧。 　　“丫头，你赢了！”他又一次为缘之一字的奇妙而慑服。 　　遥想当年，当师尊领着小小的荣华出现在太上谷的时候，他又哪里能够想到眼前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家伙有朝一日竟会抢走他生命中最珍爱的至宝。 　　那一天，桃花灼灼，春光正好，眉眼精致的小人儿一双眼眸却黑得仿佛最深沉的夜，最寒冷的冰，令人不自觉感觉一颗心被揪起。 　　然而，他最后消失前的那一刻，眼神却又是那样温柔，仿佛里面盛着万千星河，光芒璀璨，熠熠生辉。 　　当他跟赵姒对视的那一刻，洛停云终于不得不承认，他输了，输得彻彻底底，一败涂地。 　　希望真的如揽月所说的那样，他们在另一个世界，一切安好。 第132章 132回家了 姒姒荣情，纵享姒华！…… 　　赵姒睁开眼睛, 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炫目的灯光之下，头顶射灯的热度和现场污浊的空气让她微微有些不适，她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在场中寻找起荣华的身影来。 　　还以为需要费些工夫，没想到只一抬眼, 便跟眼前白衣飘飘的年轻男子对上了视线。 　　“荣华？”看清眼前男子的模样，她微微有点懵, 看看头顶的射灯，闻着那股现代社会被污染过的空气独有的味道, 她百分百确定自己已经回到了现代。 　　然而，眼前的男子却依旧一身白衣, 长发如墨。 　　她正愣怔间, 眼前的男子却忽然上前一步, 给了她一个大力的拥抱。 　　熟悉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 她终于确定，眼前的男子正是荣华, 而他们二人也已顺利回到了现代。因为, 借着这个拥抱，她惊悚地发现荣华的耳朵里竟塞着一只耳机。 　　“啊啊啊啊啊……”她还处于震惊之中无法回神，耳畔忽然响起一阵震耳欲聋的尖叫，叫声如惊涛拍岸, 穿云裂帛，几乎要掀翻屋顶。 　　赵姒循声望去，这才发现此刻她跟荣华竟正站在某个万人体育场的舞台中央。不仅荣华一身太上谷时的打扮, 连她自己也依旧穿着平日里在太上谷时常穿的衣服。 　　“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尖叫声过后，竟变成了众口一词的起哄声。 　　如果是别人，赵姒可能还会犹豫, 既然是荣华。不管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先亲了再说…… 　　想到这里，赵姒毫不犹豫松开了怀中的男人，踮起脚尖，杀气腾腾吻上了他的唇。依旧是曾经那以下犯上，如狼似虎的风格。 　　荣华显然并不习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做如此亲密的举动，挣扎着想逃，可惜却被赵姒摁住了后脑挣脱不得，只得认命地闭上眼睛享受。二人唇齿交缠，吻得难舍难分。 　　“啊啊啊啊啊啊……” 　　现场尖叫声口哨声再度响成了一片。 　　“姒姒荣情，纵享姒华！” 　　丝丝融情，纵享丝滑是什么鬼？巧克力？一吻毕，赵姒带着满心疑惑回到后台，拿出手机一搜，才发现所谓的姒姒荣情，纵享姒华竟然是她跟荣华的CP名，简称丝滑夫妇。 　　赵姒惊悚地发现她不仅接下了之前那个仙侠剧本，这个倒霉剧本还因为某个带资进组的资源咖的强势介入遭到了魔改，更神奇的是，这部临阵换了男主角，还被魔改到连原作者都不敢认的仙侠剧《太上情》它竟然爆了！ 　　那位传说中的强势资源咖就是——荣华！ 　　原本，赵姒的粉丝还不满自家爱豆给资源咖抬咖，忿而赵姒所在的公司骂上了热搜，直到《太上情》的定妆照曝光，看到白衣飘飘，仙人之姿的荣华，赵姒的粉丝们顿时真香了，从此绝口不提荣华资源咖的事，一心一意只磕二人天造地设般一对的绝世神颜。 　　穿书回来发现自己穿书后的亲身经历成了电视剧中的剧情，片子不仅拍完了，竟然还爆了，喜欢的人成了跟自己演对手戏的男主角，他们两个目前竟然还是国民度颇高的当红CP。这种感觉，怎一个销魂了得。 　　赵姒望着手机上的CP名哭笑不得：“我们两个的CP名为什么要这么污？” 　　“丝滑哪里污？”可惜荣华一脸茫然。 　　好吧，荣华依旧是荣华。 　　公共场合不方便解释，赵姒索性开始检视自己的记忆，果然吃惊地发现就在刚刚，自己脑海中凭空出现了一段记忆：“我依然是我，只是多了一段拍摄期间的记忆。你呢？” 　　荣华眉头微皱：“我也依然是我，只是多了一段从小到大的人生经历。” 　　“多了一段人生经历又怎样？你为什么皱眉？”赵姒不解。 　　荣华尴尬地挠了挠头，脸上的表情有些哭笑不得：“我发现，我其实是你的黑粉，从小黑到大的那种……” 　　他说完，乖乖交出了自己的手机。 　　赵姒一脸茫然地登录了他的社交帐号。名为“赵姒什么时候社死”的微博小号，多方论证她是反社会人格障碍患者的神秘up主…… 　　这两个号眼熟得很，赵姒穿越前就时常能刷到，对方绝对是她的资深黑粉，这些年一直孜孜不倦地变着法地黑她。哪个明星没黑粉，她原本并没把对方当成一回事，但既然号的主人是荣华，那性质就变了。 　　“原来是你！”哪怕明知道荣华只是不幸继承了原主遗产的穿越者，她依然无法抑制地怒火中烧。 　　荣华欲哭无泪：“不是我！不是我！都是天道干的好事，跟我没关系，我只是一个无辜的穿越者，我什么都不知道！” 　　“既然不是你，那你号别要了。”赵姒嘿嘿一笑，毫不犹豫在两个号下面发了姒爷貌美如花，本人已被征服的宣言，配图是二人在后台的合影。 　　做完这一切，赵姒这才想到这么做可能会给公关添麻烦，急急忙忙给经纪人打了个电话报备。 　　果然，当天晚上#丝滑夫妇官宣#，#赵姒头号黑粉掉马#就先后冲上了热搜，并成功达成了让微博程序员连夜加班的顶流认证成就。 　　头号黑粉变身正牌男友，这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让所有吃瓜群众惊得手里的瓜都掉了。 　　某些曾经真情实感在那两个号的煽动下黑过赵姒的网友更是气到原地爆炸。不仅有种被人当枪使的愤怒，还有种被人当猴耍的羞愤。 　　“好你个荣华，多方论证赵姒是反.社会，让所有人远离她保平安，结果一个转身，自己抱得美人归了！反.社会！尼玛的反.社会！原来你才是真正的反.社会！” 　　“普天之下谁有荣大总裁套路深，暗地里偷偷把人往死里黑，排除掉大部分竞争对手后，找人定制剧本拉着喜欢的姑娘一起拍偶像剧，连偶像剧都不敢这么演！” 　　“妈妈问我为什么跪着刷微博，我说城里人太会玩，我快被吓傻了……” 　　…… 　　自从荣华二字在网上成了腹黑男的代名词，还在努力消化现代社会知识的前任太上谷谷主表示，自己真的很无辜。 　　作为补偿，赵姒详细跟他解释了他们二人的CP名到底哪里污。 　　荣华在网上的身份虽然是赵姒的头号黑粉，但在现实中的身份却是跟赵家关系匪浅的世交之子，当初赵姒他影帝爹之所以努力促成她接这个剧本，就是因为不想眼睁睁看着自家女儿孤独终老，如今看到二人因戏生情，结局自然皆大欢喜。 　　不管原主到底是出于什么理由才选择出演《太上情》，荣华求生欲极强地一口咬定自己进娱乐圈只为追妻，官宣后不久，就通过一则访谈宣布了退出演艺圈。消息一出，荣华的粉丝自然如丧考妣，可惜偶像去意已决，大家只能默默祝福。 　　主持人：“你的履历已经被粉丝扒出来了，像你这样的霸道总裁为什么会突然想进娱乐圈？” 　　荣华：“人生苦短，有趣的事情如果有机会都该去经历一下，在剧组的这段时间对我来说也是种宝贵的人生体验……好吧，我坦白，真相是为了追妻。霸道总裁也是人对吧，也会有正常的七情六欲，看到喜欢的姑娘，那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冲啊！” 　　“提个真心建议，如果你想追一个女孩子的话，跟她一起拍一部偶像剧，真的比什么都有用，当你沉浸入那个角色，与角色的悲欢共情，你甚至会觉得，戏里的一切都是你们的前世。” 　　主持人：“说的好像谁都有机会跟自己喜欢的女孩子拍偶像剧似的……你现在这么火，考不考虑继续在娱乐圈发展？” 　　荣华：“不考虑。我来拍《太上情》就是为了追小姒儿，现在人追到手了，我怎么可能继续当演员？我还是会回归正常生活，继续做一个不起眼的普通人。” 　　主持人：“你长着这样一张突破了次元壁的脸，你觉得你还能回归正常生活吗？” 　　荣华：“能，娱乐圈代有才人出，观众很快就会忘记我的。” 　　主持人：“既然你选择回归正常生活，那赵姒呢？你会干涉她的选择吗？” 　　荣华：“不，不会！她可以自由地做她自己想做的事情，想演戏就演戏，不想演了就回家。我永远支持她的选择。对了，访谈可以结束了吗？我老婆今天难得休息，还在家等着我回家吃晚饭。” 　　“你竟然说要回家吃晚饭？哈哈哈哈……”某天，无意中看到那则访谈，赵姒忍不住哈哈大笑，直笑得直不起腰来，“你看主持人那一脸懵逼的表情，你大概是有史以来第一个以老婆等你回家吃晚饭作为理由，提前结束访谈的艺人。” 　　荣华挑了挑眉：“这个理由不行吗？” 　　赵姒笑着摇头：“你难道不觉得很没男子气概吗？妻管严即视感！” 　　“不觉得。”荣华微微一笑，从身后搂住赵姒，将下巴搁在她脖颈处温柔地蹭了蹭，“我觉得，这才是人生最大的幸福。比君临天下，得道成仙更大的幸福。” 　　望着不远处落地窗上映出的二人紧紧相拥的美好景象，赵姒不由勾起嘴角，露出了一抹灿烂到极点的笑。是啊，这才是人生最大的幸福。她回头试图亲吻荣华，却在双唇即将相贴的一刹那猛地推开了他，涨红了脸，飞身扑向窗口。 　　“啊！有狗仔，快拉窗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