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高调从良/高调从良日常[快穿]》、 作者：顾子木 　　文案： 　　曾闻浪子回头金不换，而有一种苏叫做‘当坏女孩从良’ 　　—— 　　别人穿越总是为成全一段夙世姻缘，解槿穿越却仿佛专替别人还债偿罪。 　　每次穿的宿主总是与自己同名的“坏女人”，或为钱财名利出卖自己甚至所爱，或为满足征服欲虚荣感玩弄感情游戏人间。 　　其他女人成天指责男友拈花惹草、负心薄幸，解槿则一睁眼便被陌生男人痛诉心狠手辣、玩弄人心…… 　　最惨是若不能和对方重归于好，便会身遭横祸。 　　只有将破裂关系修复如初，才能安安稳稳地过完一世。 　　此文又名：《每天强撩对你心怀恨意／偏见／戒备的男人是什么体验？》 　　内容标签：女强 无限流 业界精英 快穿 　　主角：解槿 ┃ 配角：陆秀，谈巍，江衍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穿成‘坏女人’ 　　立意：日光下为名利浮华而起的劳碌，尽皆虚空 第1章 　　别人只活一辈子，解槿却活了四世。 　　于她而言，这一世结束，下一世又会匆匆开启。 　　别人穿越总是为成全一段夙世姻缘，她穿越却仿佛专替别人还债偿罪。 　　每次穿的宿主总是与自己同名的“坏女人”，或为钱财名利出卖自己甚至所爱，或为满足征服欲虚荣感玩弄感情游戏人间。 　　于是万年定律便在解槿这边颠倒了个儿： 　　其他女人成天指责男友拈花惹草、负心薄幸，解槿则一睁眼便被陌生男人痛诉心狠手辣、玩弄人心…… 　　最惨是若不能和对方重归于好，便会身遭横祸。 　　就之前穿越的三世经验来看，只有将破裂关系修复如初，才能安安稳稳地过完一世。 　　而修复如初的标准，就是双方都饱含爱意的激烈一炮。 　　是的，一炮一穿，污得不忍卒睹。 　　为多过几年清净日子，解槿每日都在努力就着“浪子回头、渣女从良”的剧本走。 　　久而久之，解槿觉得自己技术虽尚还青涩，但已可以上知乎写篇如何挽回爱人的经验帖。 　　名字她都想好了，就叫：《每天强撩对你心怀恨意／偏见／戒备的男人是什么体验？》 　　其中心主旨用八字真言便可概括—— 　　成大事者，都不要脸。 第2章 　　解槿滚动鼠标，将论坛最新置顶的八卦帖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帖子讲的是LOL前职业选手，现当红人气男主播Lulu修如何被一个不要脸的狐狸精蹭名气蹭热度，骗钱又骗身后一脚踹掉的辛酸史。 　　托原主的福，目前解槿的身份，就是那个不要脸不要皮地将万千宅女梦中男神“修大”骗钱又骗身，借着他的名气热度从小透明主播迅速窜红，一路接广告开淘宝上节目，后又以百万年薪签约一线直播平台，成功傍上富二代后秒甩前男友，ID为“J.J.”的绝世大贱人。 　　评论区留言基本呈一面倒的趋势，不是为Lulu修鸣不平，就是痛骂“J.J.”不要脸。 　　偶尔也会看到一两条插科打诨的回复，什么“做人不能太J.J.”，“修大遇人不淑，一颗真心错付负心女”，还有一些特别深井冰的留言，例如“你身上有他的铜臭味，是我鼻子犯的罪～不该嗅到他的美，擦掉一切陪你睡～”，最不忍直视是此人昵称——撸撸修的精精。 　　解槿嘴角一抽，默默关了网页退出论坛，心道原主这干的真不叫人事儿，再牛逼的编剧要为她洗白都困难。 　　原本还想着约目标对象出去见个面，看看有没复合可能，如今却是歇了心思。 　　换她是对方，会愿意出来就怪了。以己度人，这时对方必然正在火头上，还是莫要去讨嫌为好。 　　解槿刚准备低调度日避避风头，微信上就收到一条消息。 　　【邀请赛定在明日下午1:30在本公司俱乐部举行，请您提前半小时到场。】 　　这…… 　　感觉不太妙。 　　解槿飞快上网查了一下这个邀请赛，果然在嘉宾名单第一个看到了Lulu修。 　　啧。 　　她果断决定放举办方鸽子，可编好的借口还没发出去，便又收到一条信息。 　　【嘉宾名单已发布，您若反悔不出席，请按合约赔偿违约金。】 　　违约金？解槿冷笑，都穿成坏女人了，若还为钱头疼那就太失败了，原主银行卡里钱款若没有六、七位数，她解字倒着写。 　　想到这，她点开短信，闲闲翻到银行卡余额通知—— 　　人民币余额341.29。 　　“……” 　　说好的蹭名气蹭热度，骗了人气男主播身子和钱的光辉战绩呢？不是百万年薪签约了一线直播平台吗？！ 　　为什么穷得只剩裤衩了？？？ 　　镇定，镇定，一定是哪里出了差错。 　　解槿强自淡定，将支付宝余额宝储蓄卡信用卡翻了个遍。 　　十分钟后…… 　　她退出只剩17.98的支付宝，点开微信，向方才那人恭恭敬敬发去一条消息。 　　【明天一定准时到，一定一定，您请放心。】 　　后面还谄媚地附一个呲牙笑脸。 　　过了约十分钟，对方才慢悠悠地回复。 　　【如此便好。】 　　** 　　次日中午。 　　赛方负责人赵临安走进直播室，望了一眼比赛桌，几位明星主播们大多都已上妆完毕，坐在圆桌旁三两聊天。 　　他转头对助理说：“参赛选手都到齐了吧？” 　　助理翻了翻嘉宾名单，抬头说：“J.J.还没到。”顿一下，挠挠头说，“会不会是不准备来了？毕竟她甩了修神，跟恒大少总好上的事儿正闹得沸沸扬扬，说不定——” 　　还未说完，便被赵临安打断。 　　“她说了准时到，你再打个电话催一下。” 　　助理到外面走廊打电话，何安去跟摄像录像吩咐麦克风收音的事，余光瞥向窗外，看见外面街道上一个戴卡其色鸭舌帽，背米白小书包的高挑身影窜进俱乐部大门，几秒之后又似忘了什么似的飞速窜了出去，奔到一架黄色共享单车前上了个锁，这才返身又冲进俱乐部大门。 　　助理这时敲门进来，到他旁边悄声道，“电话打不通。” 　　赵临安说：“没事，她到了。” 　　说完抬表看了下。 　　离比赛开始还差最后十五分钟。 　　…… 　　锦联俱乐部一楼，解槿正想找个人问在哪儿比赛，就听得身后有一个男声说。 　　“J.J，这边。” 　　她回头，看见一个男人站在电梯前冲自己点头，于是摘了太阳镜过去同他握手，“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走错路了。” 　　赵临安看她满头大汗，随口问了句，“骑车来的？” 　　她抬眉，一脸惊讶，“咦，你怎么知道？” 　　因为看见你跑出去锁车了……还是ofo小黄车。 　　赵临安没回答她，只说：“跟我来。” 　　选手过来，一般都录个赛前短采访，到时节目播出，同比赛过程剪辑在一起，较有看头。 　　赵临安领她到直播室旁的小房间外，里面正在采访，他问外面的助理，“还没好？” 　　“快录完了，等会就录修神的。” 　　赵临安替她介绍了下，然后吩咐助理，“时间来不及了，等会他俩一起录吧。” 　　小助理一愣，回头看了解槿一眼，有点不能将传言中的电竞圈交际花J.J.——曾经圈内粉丝口中的“修嫂”、现任恒大地产少总的绯闻女友与眼前这女孩联系在一起，别的女主播过来都是一身名牌名包，妆容精致。而她，素面朝天马尾辫，还戴棒球帽背小书包，搞得跟逃课高中生似的…… 　　真是搞不懂修大的品味。 　　助理古怪看解槿一眼，解槿则古怪看赵临安一眼，赵临安淡淡看她一眼，“怎么，有问题吗？” 　　解槿举手，跟小学生报告似的，“有问题。” 　　“什么问题。” 　　“你们‘修神’现在肯定不乐意跟我单独相处。” 　　赵临安没理她，小助理见状，自去旁边直播室叫人。 　　……看来是没得谈，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解槿扒着直播室门框往里瞧。 　　里面几个知名主播都在跟身边人聊天，就角落的位置比较安静，坐了一男一女。 　　女的一身打扮招摇鲜亮，托着腮目不转睛地盯着男的侧脸看。 　　男的双手插兜，侧头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从解槿角度看过去，就只能瞧见一颗后脑勺。 　　她不知里面哪位才是自己大名鼎鼎的前任，只能探头探脑左看右看，谁知那角落里的男人却突然转过头来，目光直直撞上了她的。 　　或许不能说是男人——他年轻得过分，看着顶多二十出头，长得倒是挺帅，就是一张俊脸黑沉如水。 　　看到解槿，他脸色更黑。 　　此时旁边小助理恰好喊了声修神，然后她就眼睁睁地瞧见角落里那大帅哥站了起来，面无表情地往这走来。 　　** 　　比赛开场前8分钟。 　　直播室旁边的小房间，主持人拿着锦联娱乐的话筒，对两人进行赛前采访。 　　修神同志坐解槿右边，面色冰寒，坐得极靠右，连她衣角都不愿碰到一点儿。 　　反观解槿，肢体语言却很放松，好整以暇地十指交叉，等主持人发问。 　　第一个问题是问Lulu修的。 　　“修大，能不能说一下这场比赛您最希望坐在谁旁边发言？” 　　说白了，这场是锦联娱乐旗下一款狼人杀游戏APP发行1周年的明星主播邀请赛，性质上而言作秀因素大于比赛，一般主播回答总是以娱乐观众为主。 　　但修神不愧是号称电竞圈第一敬业选手的人，虽然不过是个娱乐比赛，左边还坐着他看着就倒胃口的解·傍大款·女版陈世美·槿，仍给出了专业回答—— 　　“塞拉擅长伪装，拿到狼牌容易迷惑后置位选手，客观来讲坐在他后面挑战较大……CC抿人能力较强，在她前置位发言逻辑不可有漏洞，否则会被第一时间指出……” 　　解槿托着腮，侧头静静听Lulu修发言，听别人采访时最礼貌的一种反应。 　　说实话，前任大人长得是真好看，怪不得刚才那位不知名女主播一瞧他就瞧老半天，跟望夫石似的，这回轮到解槿，也是看得收不回眼睛。 　　她以前一直更青睐双眼皮，此刻才发现单眼皮也有单眼皮的美。 　　前任大人一双眼细长内敛，带着一股子干净清隽的少年况味。 　　令人想起深山水涧里，云遮雾绕处亭亭而立的一株青松，因年纪轻，似还带着露水的新鲜。 　　人是挺拔俊秀的，但若想靠近，不知要如何跋山涉水、披荆斩棘。 　　原主能拿下这么一个角儿，当初必然也是费了不少心思。 　　正胡想八想，突然直播室没声儿了。 　　解槿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她家前任已经回答完了，摄影师镜头和主持人话筒都对着自己转来。 　　“J.J.，你的想法跟修大一样吗？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这叫什么鬼问题？ 　　大概主持人觉得她就是只花瓶，都懒得问她意见，直接递话让她附和一下修大意见，他们好问下一题。 　　本来前任大人虽说脸色臭，但到底敬业，没在采访时给自己穿小鞋，解槿也不打算抢风头，但这主持人实在狗眼看人低，叫人心里不痛快。 　　许是看她沉默，主持人等不急，又唤她一声，“J.J.？” 　　解槿眯了眯眼睛，似笑非笑道：“我的想法啊？恰好跟他不一样。” 　　旁边传来一声冷笑，听嗓音似乎是来自前任大人的。 　　主持人来了兴致，话筒递到她面前。 　　“那请问您的想法是——” 第3章 　　解槿食指敲着椅子扶手，慢悠悠道： 　　“有实力的话，坐哪都能赢。” 　　整个房间安静了一瞬，接着，几个工作人员发出轻笑声。 　　就连自从进房间后再没正眼看过她的Lulu修都扭头看了她一眼。 　　接着他无声地摇了摇头，回转了目光，眼里神色尽去，像是不以为然。 　　最不敢置信是锦联娱乐的主持人。 　　这话谁说都没问题，但出自圈内公认的顶懂蹭热度但最没技术的“第一花瓶”之口，而且是当着实力派代言人修大的面说出来的就实在是…… 　　不过她愿意说，他们就乐意播，预告片里一定要把这段剪进去，多好的话题—— 　　#前‘修嫂’有恒大少总撑腰，竟公然挑衅修神言夺冠# 　　狼牙直播曾经最红的官配CP赛中反目成仇，一定会引起粉丝热烈讨论。 　　尤其修大的粉丝，维护起自家大神来直如出产自日本的敢死分队，悍不畏死，战不旋踵，喷出的口水早已淹死过许多半红不黑小主播，再淹死一个J.J.也不是太大问题。 　　本来这些粉丝就憋足了劲儿要替被甩的男神出口恶气，如果女方不但不懂低调做人，还敢放出此等狂言……想来等预告片播出后，J.J.的直播间是不会平静了。 　　他们掐的越狠，这场比赛关注度越高。 　　主持人笑起来，不动声色地问：“那么J.J.，这场比赛你最看好的选手是谁？” 　　“我最看好的选手？” 　　主持人点点头，继续引战，“或者说，你觉得你夺冠的可能有多少？” 　　解槿轻挑一边眉，笑得矜傲又漂亮，“我啊？” 　　Lulu修又看她一眼，似乎是准备看她如何大放厥词。 　　解槿笑着回看自家前任一眼，脑袋轻轻一歪，连着话头也轻轻一转，夸他夸得特别自然。 　　“我肯定是不如修神的。修神这么厉害的选手，实力摆在那儿，无论坐哪儿，赢面都是极大的。” 　　修大：“……” 　　主持人：“……” 　　敢情刚刚说想法不一样，是觉得别人再厉害都没几把用，就修神能夺冠啊…… 　　见过拍马屁的，但真没见过分手后还能拍马屁拍这么狠的。 　　主持人瞪着解槿看了三秒，抱着看两人互掐的希望又转向Lulu修。 　　“J.J.对您似乎极为看好，您是怎么看的呢？” 　　解槿死猪不怕开水烫，支着颌笑吟吟地盯着Lulu修猛瞧。 　　Lulu修面无表情地避开她目光，到底大神身份摆在那儿，她今天又穿成这幅高中生模样，搞得他没好意思在她这眼神下口出恶言欺负小女孩，只能简略回答，“各凭本事吧。” 　　主持人仍不死心。 　　“最后一个问题，比赛就要开始，你们想对已经分手的对方说点什么呢？” 　　解槿向来脸皮厚，深谙该低头时就低头的道理，于是自自然然地先弯腰装了孙子，笑眯眯道，“没什么想说的，还请修神手下留情。” 　　Lulu修刚想说的话于是卡在了喉咙里。 　　半响，他黑着脸僵硬道，“……好好比赛。” 　　** 　　采访结束，两人一前一后地回到直播室。 　　Lulu修坐回原位，恢复“我心情不好谁都别惹我”的状态。 　　估计是解槿采访时态度太好，他憋着一肚子气也发不出半点，于是脸色比刚才更黑，几乎像个山西来的挖煤少爷。 　　刚才那位招摇鲜亮的女主播却似没看到他生人勿近的气场，立刻凑过去唧唧喳喳，一张精致小脸激动地红扑扑的，还不时抬眉，鄙视地瞪几眼解槿，以示与男神同进退的立场。 　　解槿耸了耸肩，无所谓地任她瞪。 　　这时赵临安走过来，将各人名牌在桌上一一摆好，解槿无聊地瞄了一眼这位Lulu修的小狗腿。 　　她面前的牌子上写着小叮当。 　　小叮当？一看就是当女配的料，怎么唱都没戏。 　　解槿收回目光，就见旁边赵临安已经拿着“J.J.”的牌子转向自己。 　　桌边主播们不知何时也不聊天了，目光都有意无意地往这边瞟来。 　　十二位嘉宾，十五张椅子，如今还有四个空位，所有人都在等她落座。 　　解槿原以为在修神地位碾压下，不会有主播冒死搭理自己。 　　却没想到，朝自己伸橄榄枝的人竟然挺多，还都是身旁正好有空位的漂亮女主播，一个个特热情地冲自己挥着手，仿佛各个都是自己的铁闺蜜。 　　怎么瞧怎么有猫腻……什么意思，想搞姬吗？ 　　不，妹妹我们不约。 　　解槿瘫着一张脸，在女主播们“过来坐”的热情招呼下，面无表情地在Lulu修身边坐下。 　　赵临安奇怪地看她一眼，但还是把名牌轻轻搁在她面前，转身让导演准备录制。 　　而方才特热情的女主播们，见解槿坐到了Lulu修身边，也不见怎么失望，反倒一副看戏姿态瞧着两人。 　　解槿不由得开始以极阴暗的心理揣测她们动机—— 　　不会是看在恒大地产的少总面上，这些人精们才顶着得罪修神的风险给她解围吧？ 　　借闺蜜身份上位夺人男友什么的，这些女主播真可以做出来的。 　　要知道原主就是个最好的例子，宁肯不当‘正牌修嫂’，也要恒大少总‘绯闻女友’的身份，说明这世上从来是白手起家的不如含着金勺的，靠自己打拼的不如继承财产的…… 　　解槿正慨叹着，就听旁边传来一声挺熟悉的男声。 　　“叮当。” 　　她和小叮当同时听出这把声音的来源，一起扭过头，表情几乎如出一辙—— 　　不同的是小叮当惊中带喜，解槿却是惊中又惊。 　　她满脸写着‘谁动了我的奶酪’，一副标准的耗子吃惊脸。 　　——刚刚不还是‘谁也别惹我’的冰山气场吗，那边的前男友你突然搭理别的女人是想蓝杏出墙吗？还有那臭丫头不是叫小叮当吗，你去了那个小字听起来非常的暧昧也很让人不爽啊！ 　　修罗场中央的修神最淡定，一个追求者一个前女友他谁也没看一眼，只语气颇不友好地同小叮当要求，“麻烦换个位置。” 　　说的是‘麻烦’，但他那语气跟命令也差不了多少了。 　　但凡换了个人气低点儿颜值差点儿的，用同样的口气说话，估计早被一巴掌糊脸上了。 　　但此刻小叮当不过是愣了一瞬，然后就直接雀跃地跳起来给男神让位置，还屁颠颠地拿起自己名牌，“啪”地一声换到解槿旁边，抬着下巴斜睨她一眼，跟电视剧里得势小太监似的，非常的小人得势。 　　好生气哦，Lulu修这个不守妇道的坏男人。 　　** 　　Lulu修虽然嘴上叫她‘好好比赛’，但真当比赛开始，作为胆敢甩他还胆敢来参赛的解·前女友·槿才真正了解了何为‘来自修神的愤怒’。 　　整整三局，她都好运地抽到了跟他一边的牌。 　　但是然并卵—— 　　每次她都被他亲手送进了休息室。 　　第一局，解槿拿到了狼牌，晚上一睁眼就见Lulu修也睁了眼。 　　她还偷偷窃喜，以为凭对方之敬业，足以让他放下恩怨，跟自己来场大杀四方的并肩作战。 　　谁知天一亮，Lulu修这匹头狼就在竞选警长时跳了预言家，直接大义灭亲地查杀7号。 　　坐在7号位置上的解小狼一脸懵逼。 　　这是看她多不顺眼，为了淘汰她连狼查杀狼的手段都玩出来了？！ 　　解槿发言时努力洗白自己，Lulu修却看都不看她一眼，甚至拿她被查杀时不小心露出的微表情头头是道地分析了一遍，泼了她满身洗不清的脏水，以至于拿到平民牌的小叮当对他深信不疑，领着一帮愚蠢的村民甩开同样上警的真预言家，给Lulu修这个假冒伪劣产品戴上了警徽。 　　解槿真是下巴都快掉了，只觉得知人知面不知心。 　　Lulu修，有头有脸的著名大神，刚刚采访时表现那么正经的人，谁能想到他骗起人来根本就是个谎话精，还是只冷酷无情到连同胞都杀的谎话精。 　　解槿特想拆穿他衣冠禽兽的面具。 　　但她到底是只狼，就算头狼要她死，她也得在被处死前为狼队做点贡献。 　　接下来又是一轮发言，轮到Lulu修这匹警狼开口。 　　他刚讲了两句话，解槿便啪地一声按了自曝键。 　　接着，一副强忍怒气的模样站起身，端出女王范儿，淡淡一指Lulu修： 　　“你闭嘴，我爆了。” 　　一狼自曝，比赛直接进入天黑。 　　同时Lulu修的“预言家”身份几乎也被坐实。 　　解槿冲众主播无所谓地耸耸肩，潇洒无比地转身往休息室去。 　　一帮愚民愚神和小狼崽子都一脸懵逼地往头上戴眼罩。 　　Lulu修看了解槿的背影一眼，也缓缓戴上眼罩。 　　大概所有选手都以为她是被识破了狼身份，又因刚才Lulu修不愿跟她坐一起的事赌气，这才用自曝阻止他这个预言家继续发言。 　　解槿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坐高Lulu修身份，增大狼队赢面。 　　她都快被自己感动了，这般用心良苦，中国好前任的奖项舍她其谁。 　　…… 　　她这么任劳任怨，倒也并不是全为弥补这位倒霉前任。 　　主要原主再怎么渣女，好歹也是个拿着百万年薪、有着数十万粉丝的游戏主播。 　　既然自己继承了她的主播身份，就算是在娱乐赛里被大神前男友怼出了翔，也得拿出份吃这行饭该有的职业精神，让自己所在的队伍赢到最后，就像Lulu修当年打职业赛时，被无数迷弟迷妹广为传颂的那句名言—— 　　“对不起，这一局我要赢。” 　　即便跟修大不同，她的狼队友可能并不明白这份苦心，但能帅给自己看也是好的。 　　功夫不负有心人，第一局，狼队胜。 　　紧接着又是第二局、第三局。 　　每次解槿都与Lulu修同队，但每次都是被他亲手整死。 　　哪怕她拿到预言家那局，都被他这个女巫亲自带队投死。 　　大神小心眼起来，也是丧心病狂。 　　但即便修神这样任性，也没影响他赢。 　　一边狠怼同队前女友，一边还能拿下三局三胜。 　　逆天到解槿想哭着跪下唱征服，只求对方别针对。 　　更叫她难过的打击，来自三局之后的下午茶时段。 　　她闲着没事，上网搜了下两人之前的八卦，然后被原主和前男友同志联手塞进一捧冰冷的狗粮—— 　　据说这对狼牙直播过去的当家CP，以前也曾联袂参加过线上狼人杀的比赛。 　　最后定输赢的一局，Lulu修是守卫，J.J.是匹悍跳守卫的狼。 　　但这个号称最敬业的大神，最后一晚守护的不是他自己，而是J.J.。 　　这待遇对比，太心酸。 　　一个是掌上明珠，只对她一人好的温柔呵护； 　　一个是路边的玻璃弹球，怎么踹都嫌她滚的不够远。 　　解槿觉得上辈子自己要么是欠了原主八百万，要么是欠了Lulu修一世情债，她这背锅侠当的，真叫一个酸爽无奈。 　　她趴在直播室的比赛桌上装尸体，另一边的主播们在旁边小房间享用主办方供应的下午茶。 　　Lulu修不想看见解槿，也没心情跟其他主播聊天。 　　他一个人在走廊里站着，靠着墙，低着头，一手插兜，一手懒懒地玩手机。 　　小叮当跑过去叽叽喳喳了半天，没得到半句回应，甚觉没意思，回小房间吃小点心去了。 　　赵临安从直播室出来，见他僵尸似杵在窗边，不由得招呼了句，“怎么一个人在这儿，不去吃点东西？” 　　Lulu修划屏幕的手停了一下。 　　“没胃口。” 　　赵临安笑，“倒是跟你前女友挺有默契，J.J.也说没胃口。” 　　Lulu修没有说话。 　　赵临安却难得话痨，“你们两个的事儿，真跟网上说得一样？我倒觉得她对你旧情未了，反而你对人家赶尽杀绝。” 　　见Lulu修低下头去，赵临安却是笑了。 　　“你早看得出来了吧，她三局都在让着你。” 第4章 　　其实赵临安对解槿的印象不错。 　　小姑娘没架子，不矫情，还敬业——赛中被针对成这样，仍能甘心助队友获得胜利。 　　一个懂得对团队负责的女孩，真的差不到哪儿去。 　　Lulu修对于赵临安的话反应不大，只瞥了他一眼。 　　沉默片刻，终于开口：“她对我并无旧情，这不过是她惯用手段。” 　　…… 　　解槿正趴桌上思考自己百万年薪的去处，突然被人拍了下肩膀。 　　她回过头，看见赵临安，慢悠悠直起身，问什么事。 　　赵临安顶着一张正经脸同她谈八卦。 　　“你跟陆秀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反应了好几秒，她才大约猜测到他说的是谁。 　　在场众人，能跟自己有误会的，也就是前任大人了。 　　他真名叫陆秀？倒跟Lulu修谐音。 　　就是听起来像女孩儿的名，秀气过分。 　　别说，解槿想了想陆秀的面孔，倒真琢磨出了点儿水秀山明的感觉。 　　被赵临安拉着扯了半天，解槿再次拿出手机搜起了J.J.和Lulu修。 　　昨晚她就读过一篇扒皮帖，还没理出个头绪，就被告知第二天比赛，于是只能放下这些开始狂补狼人杀玩法。就是刚刚，也不过是搜了点两人间零星碎料的八卦，而且大多是撒糖向的狗粮，吃得她胃口全无。 　　此刻，她想找点顺着时间脉络发展的资料看。 　　一是她有点好奇当初这天差地别的两人是怎么好上的。 　　二是赵临安方才一脸深沉地提醒她最好别再用手段，陆秀其实一直看得出来。 　　他用了“再”和“一直”的字眼，好似她跟原主都对陆秀使过某种手段似的……天地可鉴，她的手段还没来得及施展，就算无意间用了也顶多是个美人计。 　　休息时间还有大约半小时，解槿从直播室出来，躲进厕所隔间，带上耳机，点开一个标着J.J.和Lulu修名头的，播放量最高的视频。 　　《那些年JJ和修大走过的风风雨雨》。 　　是CP粉给两人剪的视频，对于此刻的解槿而言，无异于期末考试前有人递上份考点整理。 　　视频封面是一张日常照，据说两人一起直播完出来逛超市时被粉丝偷拍的。 　　上面陆秀正推着购物车看货架，没太多表情，但唇角弧度是难得的柔和。J.J.特乖巧地跟在他后面，有点傻气地看着他前行的背影。 　　解槿看到封面沉默两秒，才点开了视频。 　　她原以为这不过是个负心渣女和倒霉男主的故事，但从这张照片来看，原主肯定动了真心，那种眼神是深陷爱中才能有的，装不出来，也没必要装—— 　　那时她站在他身后看不见的角落，又无观众，何必演戏。 　　视频做的挺煽情。 　　开始是一段黑屏，仅有两人的对话作背景音。 　　先出来的是陆秀熟悉的声音，干净、澄澈。 　　“这段路比较难过，小心埋伏。” 　　紧接着游戏的枪声便响起，然后解槿听到跟自己一模一样的声音从黑暗中冒了出来，似乎尴尬又软糯。 　　“对不起，我又死了。” 　　一阵沉默，陆秀无奈的声音再次响起，“下次不要再一个人乱跑。” 　　然后游戏背景音效低弱至无声，音乐渐渐响起，周华健的《天下有情人》。 　　屏幕上，两人的在各式各样的竞技游戏中并肩作战，操纵着不同的角色，穿过公路，越过荒野，互相掩护，彼此治疗，此刻还在古老的遗迹里快速穿梭，画面一转又在在废弃的工厂中和怪物厮杀…… 　　无数个游戏的通关视频被剪在一起，可以看出两人从磕磕绊绊到配合默契，J.J.的打法也在Lulu修的带领下成熟起来，终于像个老练的游戏主播。 　　背景音乐里，歌手用粤语忘情地唱“或在日后视作传奇……来日谁来问起，天高风急双双远飞”。 　　时间来不及，视频播到一半，解槿退出去，没有看完。 　　但那背景乐她听过，还记得后面歌词—— 　　谁还祈求什么，可歌可泣的结果。 　　谁能承受后果，翻天覆海不枉最初。 　　…… 　　J.J.和Lulu修的分手事件，在圈中确实算得上翻天覆海轰轰烈烈，只是不知他们两个，心里想的是否是不枉最初。 　　解槿摇了摇头，有点唏嘘。 　　两人是如何好上的，从视频里大约能看出来，一开始确实是大神带小透明，后来大概是落花有意，流水有情，暧昧着暧昧着就走到了一起，一个俗套却也美好的爱情故事。 　　但讲真，她真看不出原主对陆秀使过什么手段，反倒是看着原主从菜鸟到高手的成长过程，挺让人佩服的。 　　看了看时间，还剩最后几分钟，也来不及看别的，重新点开刚才视频，看看弹幕会不会透露什么线索。 　　一开弹幕，铺天盖地的厚厚评论就从屏幕右边划过来，盖得整个画面严严实实，连人脸都瞧不见。 　　弹幕清一色的【此对CP已脱粉】【J.J.不要脸】【修大不哭，站起来撸】…… 　　解槿嘴角抽了抽，手动屏蔽了‘脱粉’、‘不要脸’、‘站起来撸’等关键词，才看到了相对清爽的视频画面。 　　但也好不了多少，被刷最多的是观看日期。 　　譬如【2013年4月23日，两位大大在一起了，在此纪念！】【2014年7月27日，今天是修大生日，男神生日快乐，要跟修嫂一直一直幸福下去！】 　　虽然从中她知道了原主跟陆秀宣布在一起的时间，以及陆秀的生日就在半个月之后，不过这也没太大用处，随便查查也能查到。 　　刚准备关掉视频，解槿看到了一条弹幕。 　　【你们有没有觉得，修嫂的技术其实没有大家说得那么烂？】 　　一瞬间，她仿佛抓住了什么，刚想细究，却又不太明白。 　　一边想，一边握着手机往外走，结果刚出女厕所，就与对面男厕所出来的身影撞了个满怀。 　　解槿退了一步才站稳，手机“啪”地摔在地上。 　　她愣了下，弯腰去捡，对方的目光也随之下移—— 　　那个视频还在播。 　　屏幕上，原主的游戏角色正高高跃起，落地之前手法老练地将远处丧尸一枪爆头，动作漂亮又利落，旁边全是【66666】【修嫂帅炸了】【还是修神调／教得好】之类的弹幕。 　　对面那人也看到了，沉默半响，用极淡的语调嘲道，“你一直这么玩，有意思吗？” 　　解槿的指尖顿了一下，忽然猜到了些什么，但又不敢肯定，她握住手机慢慢站起来，看向陆秀。 　　他仍是轮廓清隽的模样，对着她时表情是一如既往的黑沉沉，但这回，她却从对方冰凉死硬的表情下，看出了些许受伤的意味。 　　这一刻，脑内电光火石一闪，许多细节被联系到了一起，拼凑出一个可能的猜测。 　　她好像终于明白了所谓的‘手段’是什么意思…… 　　原主一跟陆秀好上就迅速开淘宝店接广告上节目的急迫，还有一旦跟恒大少总好上就与陆秀分手的干脆……联系起来，就是一个世故老练、一切自利益出发的女孩形象。 　　而从此出发开始推断的话，把一切理出来就容易的多了。 　　大约当初原主对陆秀，不过就是看在他超高人气上的刻意接近。故而一旦得手，就立刻榨干所有利用价值，迅速转向下一个目标。 　　她也的确是这么做的，那位恒大少总就是最好的例子。 　　至于在陆秀面前，那些刻意笨拙的手法，软糯乖巧的形象，大约也都是伪装。 　　难怪今日她的刻意相让，也被陆秀说成了‘惯用手段’。 　　解槿陷入沉思，并没有出声回击他的冷嘲。 　　对方看她一眼，仿佛不想再多言，只抬脚从她身侧走开。 　　鬼使神差一般，解槿没有看他，却下意识地伸出了手，一把掐住了陆秀冰凉的手腕，迫使他停下了离开的步伐。 　　“你相不相信。”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走廊响起，“曾经的J.J.是真的喜欢你……就算她用了那样的方式。” 　　这世上能造假的东西很多，但眼神很难骗人。其实原主早已假戏真做，只是她自己没有意识到罢了。 　　解槿说的时候，用的是第三人称，说的是原主，但陆秀显然不会听出来，他只是冷冷地挣开她，理也没理她便走开了。 　　解槿挑了挑眉，转身快步追上陆秀的步伐，缀在他身后半步，看着前方道：“如果我们重新认识一次，这回我不用任何手段，我们能不能重新开始？” 　　陆秀终于停下脚步。 　　他转头看她，表情像是被糟蹋过的良家女终于看破了爱人的浪子本性。 　　解槿几乎可以为他的这个表情配首歌，一首特别高雅的古典歌曲： 　　《爱情买卖》 　　果不其然，陆秀的回答也跟他的表情一样。 　　“别发神经。” 　　言下之意，是说她异想天开。 　　解槿摸了摸鼻子，厚着脸皮道：“不行吗？试试嘛。” 　　这下陆秀的表情就更好看了，他看着她，眉角眼梢统统带着冷冷的嘲意，“您这般屈尊降贵，是否那位少总的身家没有解大小姐设想的丰厚？” 　　“……” 　　前任炮火太强，解槿一时被怼得说不出话来。 　　陆秀冷哼一声，扭头就走。 　　颇有古言小说里常描写的‘甩袖离去’的派头。 　　解槿盯着他毫无留恋的背影看了片刻，意识到走传统的百依百顺复合路子估计没戏。 　　这一回，她怕是要试条以毒攻毒的歪门邪道了。 第5章 　　下半场比赛重新开始前，解槿同赵临安聊了几句。 　　据说积分榜前三名会有奖金。 　　虽然是意思意思的奖金，其他主播估计都不会看在眼里。 　　但对于目前的解槿而言，苍蝇腿儿都算是盘大菜，至少未来一个月交通可以嘀嘀打车而不是ofo小黄车了，吃饭能点外卖了，水电煤气交得起了，简直太让人期待。 　　若是半小时前，她还会顾忌一下前任的面子，但现在，呵呵。 　　既然陆秀厌烦手段，那么索性抛开套路，大家直接袒胸露乳，不是，坦诚相见好了——暗中相助被看作是玩城府，那么光明正大地赢总行了吧。 　　顺便还能在节目播出的时候涨个粉，以前原主算是以蹭热度出身的交际性花瓶主播，既然她继承了这个身份，那么转型是一定要的。 　　这个圈子里，花瓶主播红起来虽快，但人气却是过山车一样，上去得快下来也快，持续不了多久。真正能长久红下去的，都是陆秀这样，在游戏技术和人格魅力上都能让粉丝爱得死去活来的主播。 　　所以这回，不管再拿到什么牌，她不会再相让。 　　——对不起了前任大人，最后的三局比赛，她想赢。 　　其实这种做回自己，不被原主形象所束缚的状态，解槿挺享受。 　　之前比别人多活三世，却总像活在别人的故事里，就算和每位前任都和好如初，也总觉得那些看似如胶似漆的感情不属于自己。 　　——总是讨好他人，都快忘了原本的自己是什么模样。 　　下午茶结束，第四局比赛正式开始。 　　再次坐在比赛桌前的解槿，浑身气息都为之一变。 　　虽不至于多霸气侧漏、王者风范，但到底经历过背锅无数、被众多前任们虐成狗的过去，解槿整个人老油条气场全开，脸上明晃晃地写着‘来战’二个大字。 　　法官发牌。 　　她上手一摸，祈祷着能拿个神牌或者狼人，能强势carry一局比赛。 　　然而命运弄人。 　　想低调的时候满手狼牌预言家牌，想大干一场的时候，却又摸了个毫无存在感的平民牌。 　　替人背锅背得早已没脾气，解槿对这种烂运气也没抱怨，很实际开始思考，作为一个平民，又该如何为好人队做贡献。 　　跟解槿不同，这局陆秀摸到的又是狼牌。 　　警长竞选环节，他再一次为众人演示了一番教科书级别的悍跳和操作。 　　身为狼却悍跳预言家，其实就是一场睁眼说瞎话的表演。 　　需要你在撒谎的同时，逻辑、微表情、语气、肢体语言都让人信服，对于个人实力而言是很大的挑战。 　　但陆秀做得无懈可击，发言强、煽动性十足，逻辑能力也展露无遗，完完全全的大神水准，几乎是一个人就可以决定游戏走向的超神表现，于是再一次地赢得了好人队的信任，拿到了警徽。 　　而这样一个强的丧心病狂的陆秀，竟然再一次查杀7号解槿。 　　托陆秀的福，解槿一个本来只能划水的平民牌，就这样再次站上了风口浪尖，每一个发言的主播几乎都会从各方面对她表示怀疑，于是‘解槿是狼’的观念开始在众人心里扎根，等终于轮到她发言的时候，局势已经非常不妙，基本上大家心里都已决定这一轮第一个就要将她投死。 　　换了其他人，可能这种巨大压力下心理会直接崩盘，轮到发言时情绪激动到难以澄清自己，但解槿不同，她最熟悉的就是这种场面—— 　　明明不是坏人，却被所有人怀疑诬蔑，她都习惯得不能再习惯了。 　　于是发言时根本不受众人影响，先是清晰地梳理了整个局势，说出自己不是狼牌的几个理由，接着将看似无懈可击的陆秀拿出来一一分析，将他身上的疑点全数指出，最后强势给跟陆秀对跳预言家的男主播塞拉拉票，呼吁被陆秀忽悠的主播们回归真预言家的怀抱。 　　平心而论，她的这场发言极其精彩，分析有理有据、态度自信坚定、发言积极感人，煽动性几乎不弱于陆秀竞选警长的那一番演讲。 　　但是……实在敌不过奋力拉后腿的队友们。 　　来参赛的十二位选手，大多是玩LOL、DOTA之类出道的游戏主播，有的才刚刚开始接触狼人杀，所以有那么三四位主播几乎是从头晕乎到尾，根本看不清局势如何。 　　解槿的发言虽然让几位高配玩家重归好人队伍，但实在没能拉动另外几位猪队友。 　　尽管好人队的高配玩家们集体悬崖勒马，但狼人们和站错队的猪队友们还是以多数票将她投票处死，解槿又一次回到了休息室里。 　　这一局虽然在她和塞拉的先后努力挽回下起了一定波澜，最终还是被陆秀带领的狼人队获得胜利。 　　之后的第五局，第六局，解槿每次都在陆秀的全力栽赃下拼了老命为自己辩解拉票，以至于成了继陆秀之外，全场最出风头的第二位主播。 　　但最后结果还是二败一胜的惨状。 　　她的积分刷刷下降，最后堪堪不过拿了个第四名。 　　但也虽败犹荣。 　　最后一局，在陆秀这个大神的碾压下，解槿在决定性的一轮发言里创造性地以平民牌跳了猎人身份，为场上最后一神成功挡刀，以致陆秀带领的狼队夜里砍错了人，把胜利拱手让给了好人队伍。 　　六局比赛到此全部结束。 　　赵临安这个主持人公布了各人成绩和前三名之后，领着众主播开了简单的复盘会议。 　　说是复盘，其实就是背锅大会。 　　赢了的各种炫耀拉仇恨，输了的各自甩锅给队友，就跟普通人玩完斗地主后说刚刚如果这么出那么出就能赢了的马后炮差不多。 　　解槿从跟陆秀并列的积分第一，掉到了积分第四，拿不到半毛钱奖金不说，那三位一直站错队伍的猪队友还联手把锅丢给她，说输了的原因是‘没办法，有J.J.在，修大不可能让我们赢’……解槿也算是见识到了。 　　背锅侠当多了，也不在乎多背一个，真正看懂了局势的人自会心里有所评判，跟这种人逞口舌之快忒没意思，解槿懒得多说，索性眼带嘲意地扯了扯嘴角，直接应了下来。 　　“我背锅，输了的两局，是我能力不够，带累了队员。” 　　解槿说完，随意瞥了一眼那三位从头带尾站错队的主播。 　　她目光似笑非笑，算不上多凶狠，但那三位主播却仍是别开了目光，没敢与她对视。 　　** 　　节目录制结束，众主播提议出去吃饭K歌。 　　解槿作为一个穷逼，只想回家睡觉，于是淡定地收拾东西准备离开，谁知刚背起小书包，眼前就被一个修长身影挡住。 　　她以为是陆秀，下意识地眯着眼抬头看去，结果发现是另一位人气挺高的男主播，塞拉。 　　之前陆秀在赛前采访时就提到过他，说他当狼的时候极为擅长伪装，可惜今天六局里面，他就在前面拿到过一次狼人，而且还没能赢，不过凭心而论，他逻辑和技术都是不错的，跟陆秀、CC等主播都算是场上的高配选手。 　　对方人气和技术都挺高，且后面三局里面，两人多次是队友关系，同属被猪队友坑惨人士，很有同病相怜之情。 　　于是解槿友好地对他笑笑，“有事吗？” 　　塞拉向她伸手，“就是想认识下。” 　　解槿愣了愣，女主播对自己热情她可以理解，难得有男主播搭理自己，她挺意外，于是也没拒绝，从善如流地同对方握了握手。 　　握完之后，塞拉收回手，冲她一笑。 　　“J.J.，你今天打得不错。” 第6章 　　解槿是跟塞拉、CC一起走出俱乐部的。 　　三人相约各自回家后，在晚上8点一起开游戏直播。 　　主播们在直播时间一起开游戏，不像私下里一起玩玩那么简单。 　　就像两国总统互相串门，不能理解为他们就是简单地去别国旅游一样，主播们互相做对方的游戏嘉宾，多多少少也含着结盟或炒作人气的意思。 　　塞拉和CC在圈内的口碑都不错，他们愿意带自己一起玩，其实某种意义上来讲算是雪中送炭。 　　毕竟此刻，J.J.这个名字在圈内简直是臭名昭著，Lulu修的庞大粉丝群在哪儿见到她的名字都会扑上去啐一口，跟她合作不会给自己带来多少人气加成，反而很可能被她连累。 　　解槿之前提出邀约的时候，多少是怀着被拒绝的心理准备的，但没想到，对方挺自然地就接受了邀请，还说可以再约上CC，三人一起开游戏直播，其光风霁月直叫解槿为自己小人心度君子腹而惭愧不已。 　　说起来，塞拉和CC这对也算是圈内有名的CP。 　　一个是电竞选手出身的竞技类游戏男主播，一个是美貌与技术兼具的单机游戏女主播，双方人气都挺高，是圈中难得的金童玉女。 　　这两位的情侣组合跟曾经的J.J.和Lulu修不同，以前J.J.的粉丝都是从Lulu修的庞大粉丝群中分流而来的，粉丝在迷恋修大的同时顺带着临幸一下‘修嫂’，故而J.J.一旦和Lulu修分手，人气下滑极快不说，很多以前的粉丝都回转枪头，成了对着她吐唾沫星子的黑粉。 　　但塞拉和CC不同。 　　他们在游戏中擅长不同领域，各自有各自的粉丝。在一起后，两人的粉丝群体有所交叉，各自给对方带来了一定人气，属于互相扶持、互相成就的关系。就算两人日后分手，对各自人气也不会有太大影响。 　　显然这种关系更为健康，从解槿的观察来看，两人之间的相处也比她跟陆秀和谐平等。 　　不知道原主怎样，反正每次她看到陆秀，什么都没干就不知不觉矮了三分，总觉得自己欠了对方什么似的。 　　不过倒也正常，在你不够强大的时候，再怎么付出讨好百依百顺，都免不去‘巴结’的嫌疑。 　　所以也不能怪陆秀看她时总带着偏见，谁让J.J.自己的人气、粉丝、金钱、地位都是对方给予的。 　　你不能要求一个男人在给予你一切的同时，还能尊重你。 　　凭什么呢，凭你傻白甜的一颗真心还是凭你倾国倾城的美貌皮囊。 　　或许曾经的原主是凭手段和美貌获得了‘修嫂’头衔，但是这样得来的感情显然是短暂脆弱的，陆秀对她的情意但凡再深一些，也不至于如今日这般翻脸无情。 　　解槿决定，近期先把重心放在自己的主播事业上。 　　至于挽回陆秀的事情，等她能和对方平起平坐之后再谈。 　　这世上势均力敌的感情，永远胜过小草对大树的依附。 　　** 　　结果解槿给自己打完气，刚准备朝实力派转型，上天就给了她一巴掌。 　　一出俱乐部大门，就见那位最能代表J.J.‘靠关系’、‘傍大款’的角色在众女主播堆里笑着转过身来，手里还高调张扬地拎着一大束鲜艳欲滴的玫瑰。 　　恒大地产的少总，周靳东。 　　解槿之所以能认出对方。 　　是因为周靳东一见到她，就懒懒地晃了晃手中花束，特亲呢地冲她唤了一声“槿儿”，抬步就朝她走了过来。 　　槿儿……简直是毫无下限的秀恩爱，闪得旁边塞拉、CC这对小情侣都没受住，直接跟解槿道了别走人了。 　　小周属于富二代中长得不错的那类。 　　典型从小被女孩子们捧着长大的少爷，就像他手中拿着的昂贵花束，没经历过风雨，被宠着成长的玫瑰。 　　是跟陆秀完全相反的那类人。 　　但小周的好处是他足够单纯。 　　看他笑起来双眼弯弯的模样就知道，这位少爷心地不会太坏。 　　解槿对他并不反感，但也没多少兴趣。 　　作为一个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患者，解槿对这类只要对着漂亮女孩面孔，就能迅速发情的种马实在生不出什么感觉。 　　太容易得到的男人，没什么意思。 　　相较而言，解槿更喜欢啃陆秀这样的硬骨头，有嚼劲，有挑战，吃到嘴里也更有满足感。 　　就比如此刻，陆秀看见她和小周面对面站在俱乐部门口时，望着她的眼神。 　　冰冷得像是在冷泉中浸泡过一天一夜似的，简直瞬间激起她这种女病人的征服欲…… 　　啧。 　　反正都成坏女人了，也别装良家女了，索性当个妖精给陆秀看看。 　　她低头，自然地接过小周递来的花束。 　　然后轻抬眼皮，似笑非笑地迎上陆秀批判似的目光，半是挑衅，半是勾引。 　　拜过去的穿越所赐，解槿曾当过一世‘无情无义’的戏子，与一位倾尽家财捧她成角儿的少爷上演过一场虐恋，最大收获就是学会了如何用眼神撩汉子。 　　普通人想转动视线总是直接移过去，直喇喇的，不懂婉转为何物。 　　但学过唱戏的人却不同。 　　转动目光之前，先轻闭一下眼，再望过去的时候，便有了所谓的顾盼神飞。 　　倘若长得好，功夫又到了家，眼底再掺上一丝半毫的勾引意味，那就跟修炼成道的妖精似的，即便对方是个性冷淡，也能叫他热上一热。 　　陆秀是不是性冷淡，解槿还没来得及试过，但估计差不了多少。 　　这一眼望过去，没瞧见他‘热’起来，反倒面容一沉，眸光又骤寒三分，理也不理她扭头就走，仿佛连多看她一眼都嫌不干净。 　　大爷的，真是块水火不近的铁疙瘩，真不明白原主到底是怎么把他啃下来的。 　　她盯着一个男人的背影看得太过专注，叫旁边的小周不快起来。 　　但作为花花公子，他表达不快的方式也很到位。 　　轻轻揽过她肩膀，状似无意地问一句。 　　“小槿儿在看谁呢，这么目不转睛的？” 　　解槿收回视线，看他一眼，回答地特别坦诚：“我前男友。” 　　小周一愣，显然以前从没女人这么回答过他，于是他笑了，笑得一脸兴味盎然。 　　“怎么，难道我比不上他吗？” 　　解槿挑了挑眉，没回答这个问题。 　　小周很识趣，也没再问，只说，“我记得你今天比赛，就过来接你吃饭，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这话说得很上道，她的确饿了。 　　但还有件事，比吃饭重要的多。 　　解槿沉默不语，低头拨弄了下玫瑰花，半响，才复又抬起头，看着周·人形刷卡机·靳东。 　　小周说，“怎么了？” 　　解槿舔了舔嘴唇，“我没钱了。” 　　既然原主给她留了个富二代男朋友，不用白不用，大不了借了对方的钱，以后再还就是。 　　反正他又不是陆秀，看不看得起自己都无所谓。 　　原本，解槿以为对方会很爽快地给自己转一笔钱到账上，或者直接扔来一张卡什么的。 　　毕竟霸道少爷们泡妞都这个套路。 　　但她实在没想到，剧情发展得很不一样。 　　恒大地产的少总，富二代中的战斗机，开着跑车举着玫瑰花的周少爷。 　　竟然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了句让她差点绝倒的话。 　　“不好意思啊，你的钱我一定尽快还上。” 　　…… 　　好啊，原来是你。 　　怪不得百万年薪的J.J.会穷成那样，竟是被你给借走了。 　　可堂堂一个地产大亨的少总，问一个花瓶女主播借钱，都不嫌丢人吗？ 　　还是说你们家快破产了？ 　　或者你惹你爹地生气了，他不给你发零用钱了？ 　　解槿面色一变再变，看着小周的眼神无比复杂。 　　好一会儿，她才慢慢开口。 　　“要不，我们还是分手吧。” 　　小周没反应过来，一下愣住了。 　　解槿刚想再说什么，却听到一声熟悉的冷笑。 　　抬头一看，却是不知为何去而复返的陆秀。 　　他的身后还哗啦啦地跟着一大群说要去吃饭唱K的主播。 　　别人都安静吃瓜，没有说话。 　　唯独陆秀漠然地看了一眼周靳东，目光又回转到解槿脸上，声音又轻又冷，像初冬吹来的晨风。 　　“解主播除了钱，还知道点别的吗？” 　　“……” 第7章 　　分手现场被前任瞧见……真是什么事儿都让她赶着了。 　　解槿根本没试图解释，这时候解释啥都像狡辩。 　　反正她是决定放飞自我了，索性当场给众主播演示了一番教科书级别的破罐破摔。 　　把玫瑰塞回小周怀里，解槿从台阶上往下走了两步，停在陆秀比高一阶的地方。 　　背着手，带着笑，她踮起脚尖凑到他面前。 　　压着嗓子，学着对方刚刚又轻又缓的调子道，“还是我们陆主播了解我。” 　　陆秀不以为意地冷笑一声。 　　“我这人就两大爱好，第一是钱。”她一点不害臊地说完，在对方讶异目光下轻抚上他秀气的侧脸，唇角笑容更扩大三分，“第二是你。” 　　说完，见对方怔住，她索性两指捏住他颊边，轻轻拉了一下。 　　陆秀回过神，一把抓住她的手甩到一边，不知是气还是羞，咬牙切齿道，“解槿！” 　　第一次听到他连名带姓叫自己，大约是恼了。 　　解槿收回手，随意插进卫衣兜里，笑眯眯地应了声。 　　“嗳，我在。” 　　陆秀瞪着她半天，也没能说出话来。 　　解槿倒是笑得灿烂，又往他面前凑过去，几乎快亲上了才停下，“叫我干什么呀。” 　　语气又撩又甜，每个字儿都是黏的，话中勾引意味飘出几百米外都闻得见。 　　看戏的主播们起哄地吹起口哨。 　　陆主播虽说人气高，但这辈子也没被人这么大胆地当众调戏过，薄面皮受不住这么流氓的打法，红了个底儿透。 　　他僵硬地别开脸，一把拨开她就直往俱乐部里去。 　　背影仍是挺拔的，但怎么看，都有丝落荒而逃的意味。 　　瞧见BOSS剩一层血皮地败下阵去，解槿笑一笑，又转向旁边众小怪，“不是去吃饭唱K吗，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语气那个随意自然，根本不像是在分手现场被人抓包围观的姑娘。 　　主播们：“呃……他回来拿车钥匙。” 　　解槿哦一声，笑着冲众人挥挥手，“那我先走了，拜。” 　　走了没几步，身旁跟上了一个人。 　　周靳东。 　　解槿看他一眼，小周脸色挺难看的，但还是给了她一个台阶下。 　　他说，“你若收回之前分手的话，刚刚的事我可以当你在赌气。” 　　说实话，对方能忍到这一步，算是很有风度了。 　　解槿是真没想到这位少总还挺认真，搞得她怪过意不去。 　　本来她还想说先把钱还了，她可以再考虑下复合的事儿，但此刻却歇了逗对方的心思，认真地道，“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不是跟谁赌气。” 　　小周问，“包括你刚才对他说的那些？” 　　她点头，“包括那些。” 　　“我哪里不好了你要他不要我，就因为向你借钱没及时还？” 　　“说到这个，你什么时候还我钱？” 　　“……” 　　** 　　小周开车送解槿回家。 　　路上他解释了半天为什么没能如期还钱。 　　“这事儿怎么跟你说好呢，你知道德州扑克吗？” 　　“嗯哼？” 　　“你们做游戏主播的，对这个应该熟悉吧。” 　　“你继续说。” 　　“呃……其实那天我手气不错的，但有个家伙的牌总是压我一头。我中三条，他就中个顺子，我中个同花，他就中葫芦，我难得中个四条，他竟然还能中个同花顺……” 　　“所以呢？” 　　“……周家家规挺严的。” 　　“嗯哼？” 　　“我爷爷最讨厌小辈赌博，我爸也是，要让他们知道，我就别想回家了。” 　　”然后？“ 　　“我那些狐朋狗友你也知道，一起吃喝玩乐没问题，但要是问他们借钱，转头就能把这事儿当笑话说出去。那时候我真的没办法了，除了你我不知道——” 　　解槿抬手，示意他停下，她实在是不想再听一个小赌鬼的败家史。 　　“这些你就不用说了，就说什么时候能还钱就行。” 　　小周挠挠头，“马上，等下月一号我就有钱了。” 　　“现在才12号，离下月1号还有20天。” 　　况且这月27号是陆秀生日，她总归要给前任大人买个礼物吧。 　　解槿拿出手机，举到小周面前，“你看我卡上还剩多少余额……我就问你一个问题，刚刚那束玫瑰花多少钱？” 　　“呃，门口花店随便挑的。” 　　“别转移话题，多少钱？” 　　“……999。” 　　“你知不知道我账上所有钱加起来都没这个数？怎么会有你这样拿着妞儿的钱泡妞的人，真是太给公子哥儿们涨脸了。” 　　小周特委屈，“我不知道你会这么仗义，自己连900都没留。”说完他单手握方向盘，空出只手来揉她脑袋，“槿儿对我真好。” 　　“别碰我，我们分手了。” 　　“要不我先给你打笔钱？” 　　“你有多少。” 　　“……其实我也没钱了。”他单手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给她。 　　解槿接过来，点开他支付宝。 　　对于一个富二代来说确实不多，就剩2万6，但比现在的自己可是有钱多了。 　　因是自己的钱，她转得特别理直气壮，就给他留了个零头。 　　一个富二代，总归有哥们儿请吃请喝，说不准还有傻女孩愿意养他，根本用不着她来操心。 　　** 　　晚上八点四十五分。 　　“上上上！”解槿戴着耳机，肾上腺素飙升地操纵着自己的游戏角色在丧尸潮中破开一条口子，一马当先地往前冲去。 　　30秒后，她的角色又火烧屁股似的冲了回来。 　　“救救救！” 　　到底技术还是不过关，没能帅气地来个1Vn，而是叫小怪们给围了个严实，只能特丢脸地跑回来求援。 　　好在队友都很靠谱。 　　塞拉拿狙，CC抱枪，解槿近战，三人合力，才将丧尸潮给清光。 　　之后的五分钟，塞拉和CC一边前进探路，一边取笑着解槿刚才的表现。 　　就连直播间的观众弹幕，也一律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死了】 　　【23333333秒怂】。 　　解槿并不服气。 　　她让角色帅气地耍了下斧子，“这个并不重要，等会给你们展现一下我真正的实力。” 　　3分钟后—— 　　塞拉和CC的角色并肩站在楼顶，看着旁边J.J.凄惨倒地的尸体。 　　三人都沉默了一会儿。 　　CC先开口，“其实……就节目效果而言，还是不错的。” 　　塞拉却很坏，取笑她道，“我们看到了，你真正的实力。” 　　直播间的观众们笑得死去活来，清一色地在下面排队刷她刚刚那句【这个并不重要】。 　　解槿直接回初始点重生。 　　她心理很强大，一点儿没受影响，哼着歌抖着腿，让角色快速跟上前面的塞拉和CC，“冷漠的人们，谢谢你们此刻看轻我～等我活过来，BOSS是我的～” 　　这回，解槿发挥不错，跟塞拉、CC配合默契地打到了最后的关卡，还贡献了不错的输出。 　　因而非常得意，一边应对着最终BOSS，一边调戏直播间观众。 　　“怎么样，看到没有，我的技术NICE不NICE？” 　　弹幕集体打她脸。 　　【不NICE】 　　【不NICE+1】 　　【不NICE+2】 　　…… 　　【这个并不重要！】 　　解槿黑着脸，“……全部都是黑粉。” 　　** 　　9点半的时候，游戏顺利通关。 　　三人从各自直播间退出来。 　　塞拉问，“刚刚录制了没有。” 　　CC说，“录了。” 　　塞拉说，“那小C你剪辑一下，加个后期，等会上传视频吧。” 　　CC默契地应了声。 　　道别之前，解槿对两人说了句谢谢。 　　塞拉说，“谢什么？” 　　“谢谢你们愿意在这个时候跟我一起开游戏，怎么说呢……勇气可嘉。” 　　塞拉没说话，温和地笑了一声。 　　CC说，“不用客气，你会红的。” 　　塞拉跟着道，“等你红了，我们来收利息就是。” 　　晚十一点。 　　CC将三人合作通关的视频放了出来，微博上艾特了她。 　　解槿点开视频。 　　还没看到一半，微信上又收到了塞拉的留言。 　　【我和CC在圈子里呆了这些年，看得出什么样的人再努力也没用，什么样的人遭遇再多都会火。别泄气J.J.，你属于后面那种有天赋的姑娘，加油。】 　　真是的，一个玩游戏的宅男说起话来为毛这么煽情。 　　早就习惯了单打独斗，此刻突然被鼓励了下，就像胸腔里被塞进了把火热的炭，弄得她感动莫名，一瞬间浑身上下都充满了使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动力。 　　解槿眼眶红红地继续将视频看完，然后点开了一个网页，开始学习视频剪辑。 　　当主播不止是每天直播两三个小时，总要有自己的经典游戏视频，才能吸引新粉关注。 　　所以视频剪辑制作，加后期，配BGM之类的技术，她都要一一学起，毕竟她要追赶的那个人，是站在这个行业顶端的大神。 　　** 　　看视频教程看到半夜两点，她大概知道了要用哪些软件录制视频，然后又下了几个视频制作、格式转换的软件，捣鼓到凌晨四点才差不多弄懂基本用法。 　　五点的时候，她开了个单机游戏，自己一个人一遍遍地死，一遍遍地试，终于打到通关。 　　此时，录制的视频素材已达3小时47分。 　　没有观众愿意看长达3个多小时的游戏视频。 　　解槿一点点地剪辑，配乐，做了简单的后期，最后把40分钟的成品转换成网站要求的视频格式。 　　等到终于上传成功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她推开笔记本，仰面躺倒在床上。 　　一秒昏睡过去。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7点半，差点错过每天晚上8点的直播。 　　她吓了一跳，赶紧跳起来找等会可以用来直播的游戏。 　　等到两个小时的直播结束，整个人都快瘫痪了。 　　这才深深觉得当游戏主播也不容易。 　　并不想别人想的睡到中午，玩到晚上，直播两三个小时，就能轻轻松松年薪百万。 　　无论哪一行，要干到业界顶端，都要付出旁人难以想象的代价。 　　** 　　饿了一整天，刚又集中精神直播了两个小时，此刻几乎要低血糖。 　　解槿正有气无力地点着外卖，QQ上突然传来滴滴两声。 　　聊天框从底部弹出来，是自己直播间的一个房管。 　　最近人气急剧下滑，还愿意留下来当她房管的粉丝就那么几个，故而解槿十分珍惜。 　　将外卖先放一边，她敲过去一行消息。 　　【我在，有什么事？】 　　昵称“天线宝宝”的小房管发来一条消息。 　　【大大，您上一下微博，出事儿了。】 　　解槿心头一跳，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飞快点开自己的微博。 　　页面加载完毕时，消息提示显示她刚刚被人艾特了1258次。 　　而且，转发的都是同一条微博。 　　统统来自微博大V，小呀么小叮当。 　　这个ID她认识，就是那天对陆秀死缠烂打的小叮当。 　　她今天晚上发布了一条秒拍视频。 　　是那天解槿跟周靳东提出分手后调戏陆秀的全程记录。 　　作者有话要说： 　　我刚刚吃了一口文化的亏。 　　解这个字儿，做姓氏的时候念xie，不念jie，所以JJ讲道理应该是XJ。 　　不过既然已经写到这里了，也就不改了，还是按照JJ来，以后我吃一堑长一智，起名字的时候先给查查读音，尽量严谨一些。 　　其实写到这章的时候，挺有感触的。 　　我跟JJ所处的境地其实也差不多，都是过气选手，都想咸鱼翻身。 　　JJ曾经做错很多事，而我曾经坑过很多文。 　　之前，我有一篇数据比较差的文，那时候心情挺低落，有个姑娘在文下面鼓励我说 　　“妹纸，没有关系，现在还愿意跟着你的这批粉丝，都是你真正的粉丝，也都是可以宠着你的人，所以只要坚持下去就好了，不用怕。” 　　很谢谢你们愿意宠着这样一个不完美的我。 　　真的真的感谢你们，还愿意来我的新文，还愿意留评收藏等我每天的更新。 　　希望这次我能好好完结，希望你们愿意陪我走到最后。 　　但愿解妹旗开得胜 　　但愿我永远初心不改 　　2017.7.28 　　照例谢谢各位衣食父母的地雷以及液体 第8章 　　微博还没来得及看，微信上CC先连着发过来好几条消息。 　　【还好吗？】 　　【在圈里混，这种事情难免的。微博上难听的话不要往心里去，明晚直播间里若有人带节奏闹事也不要理会。走你自己的路，别被别人看法左右。】 　　【另外，J.J.你中午传的视频我看了，技术剪辑都不错，加油。】 　　后面还附一个弯腰摸头的动表情。 　　暖得要人性命。 　　从游戏技术到为人处事，CC、塞拉这对小情侣都太让人心折。 　　解槿终于明白了何为报知遇之恩的冲动，日后若真能成神，一定要好好回报他们二位。 　　但微博上网友怎么说还是要看的。 　　出了事，尽快回应解决是上策，不能怕被骂就当缩头乌龟。 　　给CC回复了一个抱抱的表情后，解槿点开了那条微博。 　　评论页面的景象果然热闹非凡，破口就骂的，凑热闹的，不爽她三观的，奇迹的是竟然还有表示羡慕的…… 　　【橘子君：换男人跟换衣服一样不说，吃回头草还吃得这么理直气壮，见过不要脸的，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飞飞飞起来：这女人也没多倾国倾城啊，怎么修大和周少都栽她手里了，见了鬼了。】 　　【狐狸毛球：可怕，我竟然曾经喜欢过J.J.，简直黑历史。】 　　【一个可怕的对手：我天，现在生男生女都一样，姑娘撩起人来也这么厉害。】 　　【奥特曼11:刚粉修大，没看懂怎么回事。不过好羡慕视频里那妹纸啊，我要能这样摸一把修大的盛世美颜，就是死了都值啊。】 　　【修大的小键盘：敢动我修大的脸，J.J.你看来是不想活了。】 　　【我们修神寿与天齐：心好痛，感觉自己放在心尖儿上疼的男神被别的女人欺负了，真想打死J.J.这个死不要脸的。】 　　【老沉沉：没人觉得那小美女说的‘第一是钱，第二是你’，还有‘叫我干什么呀’很萌吗，真是撩得我心都酥了，如果有个美女这么对我，我立刻就往脖子上套项圈跟她走。】 　　【巨蟹座小浪逼：为什么没人心疼我周少？少爷多萌啊，这女人脑子进水了吧，竟然甩我周大少爷。】 　　【我爱帆帆：不是吧，周少不是最近正跟那个二线女明星打得火热吗，怎么现在又跟这女人搞在一起了，到底谁是他现任女友啊？】 　　【炮灰啊炮灰：怎么没有人谈那句第一爱钱，第二爱你，这么有问题的三观你们看了都没感觉吗？现在的人都怎么了。】 　　…… 　　啧。 　　陆秀的粉丝们看起来火气都很大。 　　一个个话里话外的都想弄死她。 　　不过局面也没有糟到底。 　　毕竟好多人并不是关注随时圈内八卦的，知道内情的少，所以挺多人只是把这个当娱乐视频来看。 　　这事儿说严重倒也不严重，说不严重倒也不容小觑。 　　若她置之不理，别的不说，光陆秀那帮战斗力爆表的粉丝们就会让她未来很长一段日子都不好过。 　　解槿轻轻往后靠去，抱肩坐在椅子上盯着屏幕看。 　　现在就看她怎么回应这条微博了。 　　** 　　有个术语叫做—— 　　危机公关。 　　最好是没有危机，若一旦危机发生，主动承认比解释有效，因为在网民看来，解释=狡辩。 　　要是她苦苦解释为何跟小周分手，又为何重新回头追陆秀，把自己的苦衷一分掰成七分说出来，大家愿不愿意相信两说，但黑粉肯定会揪着她的话一一反驳并且大爆黑料。 　　而原主又是个真·渣女，根本就是纯黑的，没可能洗白。 　　留给她唯一的路就是坦率承认。 　　所谓浪子回头金不换，只要诚恳认错，改过自新，没人会一辈子盯住你打个不停。目光且放长远些，眼下这些都不是事儿。 　　而除此之外，主动放低身段比高高在上地撕逼有效。 　　不过也没必要把身段放太低，她们这种网红主播得有自己的个性，才能对粉丝产生吸引力。 　　其实换个角度来想，这个视频热度挺高，未必不是一个机会。 　　不如趁此，连着之前跟陆秀的分手事件一同拿出来，借着此刻的关注度，统一做下声明。 　　想到这里，解槿打开微博头条的文章编辑页。 　　在文章名处慢慢敲下一行字——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此句取自黄庭坚《寄黄几复》。 　　本意是曾与老友相聚宴游，风流无边，如今独自漂泊，苍凉萧瑟。 　　抒发的是与友人相别之后的思念之情。 　　解槿将它化用在此处。 　　是指自己与Lulu修分手之后，仍念旧情之意。 　　在意境这种东西上，古人格调自然比今人高出不少，短短14个字，一股物是人非，天涯苍茫的情怀便扑面而来。 　　这个逼装的，解槿给自己9.5分。 　　不枉她总厚着脸皮自诩读书人。 　　** 　　陆秀发现今晚他被人艾特地尤其多。 　　上去一看，就见自己微博下面十分热闹，粉丝纷纷为他鸣不平，好似他刚被谁糟蹋过一般。 　　细细一看，才知跟昨天的事有关。 　　那日下午解槿所为，确实大胆放肆了些。 　　叫她吃一堑长一智，倒无不可。 　　刚想关闭页面，却发现艾特自己的网友并不只在小叮当发布的视频之下，另外一篇刚刚发布的文章也引发了艾特自己的第二波热潮。 　　再一看文章作者，J.J.。 　　人都有好奇之心，哪怕是陆秀也不能免俗。 　　何况她这回写的文章名跟她往日风格都不太一样。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索性点开看看。 　　这篇文章以‘多年厚爱，诚惶诚恐’开篇。 　　出乎陆秀意料，她并没一开始就谈论那条偷拍视频，倒是挺谦逊地承认了当主播以来的种种不是，以及在技术方面存在的种种不足，并态度诚恳地言出了改变决心。 　　看到这里，陆秀轻轻挑眉。 　　这文章若是他人写的，他会赞赏，毕竟花瓶主播能有这般野心和觉悟，不能不让人刮目相看。 　　但作者是她又不同。 　　解槿的十句话里，信三句都嫌太多。 　　陆秀滑动鼠标，继续往下看去。 　　开篇之后，文章语气一转，开始正面回应那条偷拍视频。 　　‘……如今我已在尽最大努力做好我的本职工作，希望能有更多注意力放在我的作品，而不是我的私生活。 　　不过既事已至此，不得不多言几句。 　　第一，就如那条视频中所呈现，我与周少的关系到此为止。今后一分两散，各自安好。但也在此祝他前途光明，万里鹏程。 　　第二，我说自己第一爱好是钱之事，令很多人不耻，但我不会收回。过去年少无知，做过一些错事，但如今我只想用真正实力赚取应得回报……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世上金钱并不与恶成不解之缘，爱钱从并不是罪，我也不打算戒。 　　第三，那条视频中我对Lulu修先生所作所为——’ 　　陆秀微微眯起细长的眼，仔仔细细地看她接下来的回应。 　　‘……主播亦凡人，爱情不完美，我们也不完美。我曾在爱情中犯过不少错误，如今只希望能挽回一段错失的感情。至于用什么方式追回我喜欢的人，那是我的人身自由，不必与他人报备。古往今来，向来是真放肆不在饮酒放荡，假矜持偏要慷慨激昂。彼人之矜持未必爱得就深，而我言爱之坦荡也绝非用情肤浅。言尽于此，不再多说。’ 　　‘缘来不拒，情走不留。若想取关，但请随意。’ 　　文章到此结束，转发2809条，评论3892条。 　　7个圈内大神转发了此条长文。 　　塞拉、CC，以及其他5位那天参加过狼人杀线下赛的主播。 　　可以想见，凭此热度，凭此长文，她必然会小红一把。 　　陆秀握着鼠标，心情有些奇怪。 　　像是突然发现了一个很熟悉的熟人的另一面，不为人知的一面。 　　跟J.J.在一起两年多。 　　从未看过她读过书或写过什么东西，竟不知她写起文章来，文笔这般犀利惊艳。 　　就像是一把不显山不露水的剑，有日突然亮出锋芒，亮的让人为之侧目。 　　而他曾拥有过这把稀世宝剑，也被同一把剑寒过心脾。 　　更令他有点不自在的。 　　是这通篇不卑不亢的漂亮文章中，唯一透露出柔软意味的，一是文章之名，‘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二是那句‘主播亦凡人……我曾在爱情中犯过不少错误，如今只希望能挽回一段错失的感情’。 　　她犀利起来像刀剑，柔软起来却又全是明晃晃的勾引。 　　别人看来是一篇正经的声明，但他这个当事人来看—— 　　却只觉得像是收到了一封隔空的情书。 　　用最柔软缠绵的语句，作最赤辣又坦率的告白。 　　光明正大地道思念，光明正大地道挽回。 　　让他想起那日人来人往的街前，她在俱乐部门口眉眼含笑。 　　“我这个人就两大爱好，第一是钱，第二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 　　我要对陆主播开虐了。 　　解妹的好日子到了。 　　下章，陆秀公寓副本开辟。 　　本文参考： 　　JJ文章里所有看起来很帅的句子，都是郭德纲这个小黑胖子以前撕逼时说过的话。 　　逼格满分，所以我大胆借用了。 　　既然今天是德云社专场，那索性为大家献上一首我粗陋改编的德云社小曲《大实话》谢幕。 　　说天亲，天可不算亲，天有日月和星辰。日月穿梭催人老，带走世上多少的人。 　　说地亲，地也不算亲，地长万物似黄金。争名夺利有多少载，看罢新坟看旧坟。 　　若说亲，读者们亲，写手读者心连着心。曾记得早年间有那么句古话，没有君子不养艺人。 　　多年前趟风冒雪来到晋江，今日里开新文桃杏争春。 　　我劝诸位，酒色财气君莫沾，吃喝嫖赌也莫沾身，没事儿就把那专栏刷，看两篇文章散散心。 　　抱拳拱手尊列位，愿各位——再无文荒，日有更新。 第9章 　　** 　　很多主播登上成神之路，靠的是传奇般的经典一战。 　　而J.J.不太一样。 　　别人一战成名，她则一‘撩’成名。 　　那一晚，凭一篇犀利文章与小叮当隔空交手后，江湖里就有了属于J.J.的传说。 　　——短短一月之内，与修神、周少接连分手。 　　在谜一般地甩了周少后，转头就向修神高调示爱，此过程被主播小叮当偷拍，上传视频引发轰动。 　　众人抨击声中，J.J.竟不慌不忙发表一篇长文一一回应，文采之斐然令人侧目，扭转了相当一部分舆论风潮。 　　此事引发的热议虽仍呈两极分化，但那并不重要。 　　J.J.、修神、周少三人共同主演的这一出年度大戏，实在是太过精彩纷呈。 　　整整一周，圈内最热话题都是—— 　　#主播圈第一花瓶与二位男神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 　　J.J.的名气飞快窜升，7天之内，微博粉丝数就增加了约十万。 　　这其中有来骂她不堪的，也有来夸她不做作的。 　　骂完赞完还不过瘾，又心生好奇，总想瞧瞧这个处在舆论风口浪尖的女主播有何能耐。 　　而在人气飙升的一周内，向来以花瓶著称的J.J.，不但每晚都与业内著名CP——塞拉、CC合作，保证高质量的2-3小时直播，还在每日中午都发布一段精心录制的游戏视频。 　　令人刮目相看的是，在这般高产似母猪的更新频率下，她的视频竟然兼顾了技术性和娱乐性，精彩度不输业内大神。 　　在数量和质量双双保证下，解槿靠作品飞快聚集起了一批数量不少的固定粉丝，逐渐开始往当红实力派主播转型。 　　一个主播开始走红的征兆就是，粉丝们会给你起很多奇奇怪怪的外号，还会把你随口说出的句子广为传唱。 　　这个待遇，以往作为修神影子的J.J.是享受不到的，大家的关注都在Lulu修身上，叫一声‘修嫂’已算是尊重。 　　但现在不一样，她终于有了与名气相匹配的待遇。 　　** 　　奔着解槿视频来的粉丝，相当一部分看过她那篇长文。 　　本以为就算文风犀利，一个女主播应当也是温柔可爱的。 　　但谁也没想到，她的游戏打法，比文风还要犀利。 　　只要看过她两三次直播，就知道这位女主播最喜欢在游戏中独自冲出，去挑战1Vn的地狱难度，一开始的确有些自不量力，但在高难度的磨练下，她的技术也在飞速进步，渐渐的竟在很多1Vn的必败局面中奇迹般地碾压对手。 　　故而没过多久，圈内最暴力女主播的头衔就被她所囊括，人送外号‘J哥’。 　　J哥擅长的角色也非常奇葩。 　　别的女主播总是更青睐非直接对抗的远程职业，唯独她极为钟爱近战，每次与塞拉、CC合作，都霸牢近战。甚至在跟塞拉讨论谁该拿近战时，不惜承诺“近战给我，输了砍手”……而她的确赢得漂亮，于是这句‘输了砍手’就成了J哥名言之一。 　　不过她打法大开大合，不拘小节，确实适合近战。不但赢得时候看得人爽，就连死都死得很爽。 　　为什么这么说呢。 　　不得不提一下很多粉丝晶晶乐道的一点—— 　　J.J.谜一般的幸运值。 　　不管玩什么游戏，她的运气永远是负数。经常上一秒还很帅地在秀操作，下一秒就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堆怪把她给围了。好在一直专注1Vn，底不虚，总能在最险峻情形下变着法儿地挣扎，要么破罐破摔地硬肛到赢，要么死出新高度新姿势，时不时还会想出特别奇葩的法子给自己解围，故而又有‘机智J’的美称。 　　托谜一样的幸运值的福，J.J.的视频和直播总是峰回路转，跌宕起伏，戏剧性足，节目效果佳，极大地提升了娱乐性。用粉丝的话来说，就是‘其实也没那么好看，这视频我也就看了十来遍吧23333’。 　　** 　　在解槿的主播事业蒸蒸日上的同时，陆秀的庞大粉丝群也在对她进行围剿。 　　她这段时间确实征服了很多新粉，但其中绝不包括Lulu修的铁杆粉们。她们维护自家大神的意志无比坚定，对解槿的敌意同样根深蒂固，并不因一篇文章和她近来的勤奋刻苦扭转。 　　于是每日晚八点她的直播间，以及发布的视频下的评论区，就成了被波及的重灾区。 　　每天，陆秀的铁杆粉们都有组织、有纪律地过来定时定点地刷她，勤恳地像是做每日任务刷BOSS。 　　解槿的新粉们自然不乐意，也纷纷站出来维护自家J哥。 　　两家粉丝掐得特别HIGH，不管她这个当事人怎么说都没用。 　　也算是一大奇观，吸引了不少人慕名前来围观，以至于解槿直播间的实时观看人数每天都在飙升，甚至一度超过了CC。 　　但一直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塞拉给她出主意。 　　“其实这事要解决也不难，只要Lulu修说句话，他家粉丝必然不会再来闹。” 　　他说的不假。 　　陆秀的粉丝们忠诚度极高，换句话来说，就是特别听话。 　　不像解槿，她的粉丝虽然在外人面前全力维护她，但他们自己黑起她来也从不手软，左一口“猥琐J”、右一口“小叽叽”地叫着，只有解槿偶尔发挥逆天的时候，才会带着崇拜叫一声“大JJ”，平日里却只热衷于跟自家大大相爱相杀。 　　她要说往东，粉丝们绝对集体往西走，而且还不忘回头狠狠嘲笑她。 　　但陆秀的粉丝却是出了名的有纪律。 　　老粉们不但会带新粉熟悉他的作品，还会有纪律地管束新粉行为。 　　据说陆秀跟另一位主播曾经起过一些摩擦，不算什么大事，但两家粉丝却掐得特别厉害，还一度波及了陆秀的直播间。 　　那天晚上，他在微博上就发了两个字。 　　“回来。” 　　然后跟他最久的那批铁杆粉丝立刻撤出了骂战，并管着新粉不让出去找事，一旦发现有人顶着修大名义去闹，就一顿集火压下。 　　于是一场风波就成了那位主播粉丝的单方面破口大骂，陆秀这边的粉丝却全无回应。 　　很快骂战平息。 　　自此一事，修大对自家粉丝的管束力便成为美谈。 　　这段故事，虽然听得解槿心向往之，但也非常郁闷。 　　既然陆秀有制止粉丝的能力。 　　那么他对此保持沉默的涵义就非常明显了。 　　——他还是没原谅她，所以也懒得管她是否被自己的粉丝骂成狗。 　　她在微信上把自己的分析跟塞拉说了，表示不是自己不想去找陆秀求援，而是他这态度很明显，她就算去了也是自找没趣。 　　塞拉那边没有立刻回复。 　　直到一个多小时后，才莫名其妙地发过来一个问题。 　　【现在有个跟他复合的机会，你要不要上？】 　　解槿的好奇心立刻被勾了出来，于是秒回道。 　　【是什么机会？】 　　【我自然是除了上，还是上啊。】 　　【塞拉？】 　　【塞拉大大？】 　　【塞拉！】 　　【还在吗，不带说一半吊人胃口的啊。】 　　【倒是理我一下啊。】 　　塞拉再次回复她微信，又是半个小时之后。 　　【刚刚在跟他合作直播，没看到你消息。连麦的时候，我听他声音一直是哑的，好像病了。我的意思，是你可以雪中送炭一下，男人生病的时候通常心理最脆弱。】 　　解槿秒懂塞拉的意思，但有个问题是—— 　　她不是原主，根本没去过陆秀家，就算拎着一筐炭也没地方送。 　　那边塞拉还在给她当狗头军师。 　　【我刚刚微信上问了他，确实是病了……而且他家里好像最近还出了点事，你要真想跟他复合，这回就表现地体贴点。陆秀这个人面硬心软，只要原谅了你，肯定不会放任他粉丝继续难为你。】 　　塞拉给她规划的蓝图十分美好。 　　似乎修嫂位置近在眼前。 　　但可悲的是，解槿根本不知道陆秀家的地址，就算想献殷勤都不知道往哪儿献。 　　而这事还不能跟任何人说，不然她这个假冒伪劣产品就暴露了。 　　解槿只能先谢了塞拉的通风报信，表示自己一定会去。 　　然后退出跟塞拉的聊天，把陆秀从微信好友列表里翻出来。 　　原主跟陆秀的聊天记录她曾经看过一遍，似乎记得有提到地址的事儿。 　　但她试了好几个关键词搜索，都没有发现。 　　最后灵机一动，试着用“路”和“号”的关键词来搜索。 　　果然搜出一条消息—— 　　却是原主给陆秀发的消息，说是化妆品囤太多这月没钱了，让陆秀给她买一款挺贵的电竞专用键盘，然后给出了收货地址。 　　再往下翻了翻，又让陆秀给她换个笔记本，说原来用的那台配置太低，录制起视频来太卡。 　　解槿差点给气吐血。 　　以前抱着找线索的心情来看的，无关信息一律略过，没有怎么仔细看。 　　现在一瞧，她之前遭遇的针对是真不冤。 　　换了她是陆秀，也不想给这样的前女友好脸色。 　　此路不通，那就再换一条。 　　这个淘宝收货地址给了她很大的灵感，解槿点开自己的淘宝，翻开收货人列表，结果从头翻到尾都没瞧见陆秀的名字。 　　心疼修神一秒。 　　交的什么破女友，简直是养了个费钱的母白眼儿狼。 　　解槿只能退出淘宝，思考从哪儿能问到陆秀地址，又不暴露自己身份。 　　突然，QQ上有人找她。 　　点开一看，是个粉丝群里的妹纸，问大大喜欢什么零食，想给她寄点吃得。 　　经历过刚才的淘宝阴影，解槿反应很快地敲了一行消息过去。 　　【不用买礼物，不需要的。】 　　消息一发出去，她忽然灵光一现，想到了一个办法。 　　虽然猥琐是猥琐了点，不过估计是行得通的。 　　解槿注册了一个□□小号，找到陆秀的粉丝群，申请加入。 　　……然后被管理员秒拒。 　　对方问她要敲门砖。 　　解槿发了个陆秀视频集锦的名称过去，顺利进了群。 　　然后找到管理员，说想给修大寄点小零食，能不能给个地址。 　　管理员回复得很快，却没理她，而是先给了她一份问卷。 　　？？？ 　　什么鬼。 　　管理员特别高冷地告知她。 　　【先通过问卷验证，成为群里正式成员，我才能给你修大的地址。保护修大隐私，懂？】 　　【……懂得懂得。】 　　解槿只能狗腿子一样地应下来，然后把那份长达50个问题的问卷填完。 　　倒也不算太难，基本是考对陆秀的了解程度，只要真心喜欢的粉丝，应该都能答得出来。 　　就是最后一题有点见鬼。 　　50.遇到J.J.应该怎么办？ 　　解槿沉默两秒，违心打上一行回答。 　　【弄死她，往死里弄，往惨里打。】 　　问卷交上去，管理员还给打了个分。 　　98分。 　　附带一行评语。 　　【可以，最后一个问题回答得挺好，算你通过。】 　　然后发过来一行地址。 　　解槿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做个什么表情。 第10章 　　上海市浦东新区景苑大厦B栋709室。 　　这是陆秀的地址。 　　跟解槿同一栋大厦，她在4楼，他在7楼。 　　她此刻想掐死原主。 　　尼玛都住一栋大厦里了，还给人家发什么收货地址，好像人家不知道你住四楼一样，搞什么故作矜持的情趣PLAY。 　　不过，倒也可能那时候两人还没住一栋楼，毕竟两人若正好就住楼上楼下也太过巧合。 　　解槿给那个叫“修大的小鼠标”的管理员发了条消息。 　　【你们家修大是不是最近一两年里搬过家？】 　　过了一会儿，“修大的小鼠标”回复她。 　　【对啊，修大微博里有提过，还是一年前的事，他从以前的房子搬到了J.J.家旁边，两人的房型一模一样，那时修大还发了同一房型不同装修风格的效果对比照，那张两人一起逛超市的照片，也是那时候流传出去的。不过这些事儿现在说起来真是气，我们修大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接下来是一大段对JJ的不满和吐槽，解槿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只鼠标在自己面前喷自己。 　　小鼠标喷完之后，还顺势教育了她一番。 　　【还有你这个新人，什么叫你们修大，也是你的修大。】 　　披着新人马甲，被训得头头是道的解槿也只能顺势装孙子。 　　【懂懂懂，是你的益达，也是我的益达，修大是大家的益达。】 　　对方这才满意，似乎觉得她挺上道，本着扶持新人成长的心，发出了组团邀请。 　　【晚上有空不，跟我们一起去JJ直播间，带你熟悉一下流程。】 　　你们竟然还有流程，怪不得每天过来都整齐划一的……解槿无语，敲键盘委婉拒绝。 　　【不是我替JJ说话，但事情已经过去一周了，有必要这样吗。】 　　【当然有必要，犯我修大者，虽红必诛。】 　　邪教啊这群粉丝…… 　　不过听到虽红必诛，她竟然有点暗爽。 　　可算是被划入“红”的一列了，不枉这一周累死累活地爆肝工作。 　　就在解槿一边穿衣换鞋准备出门的时候，小鼠标单独给她进行了十分钟的“修大二三事”速成普及课。 　　其实解槿来这个群的目的早已经达到，没必要陪她玩下去。 　　但还是留了个心眼，想着若在敌军当个内奸，以后她们要对自己发动大规模骂战的话，她在群里也能第一时间知道。 　　于是也就装了下去。 　　【你猜猜看，群里哪个管理员是我们修大？】 　　小鼠标问她，解槿看了一下，实在猜不出。 　　【为什么是管理员，难道不是群主吗？】 　　【不是，这个群是一个粉丝给修大建的，3000多人的时候修大才进来，所以是管理。】 　　有点意思……解槿来了兴致，一个个地挨着猜了过去，但都没猜对。 　　最后就剩下了一个。 　　一个昵称叫“撸撸修”的管理，头像是个莫名其妙的截图。 　　在那图片中，黑色风衣的动漫男角色侧站在一个建筑物里，旁边是蔓延开来的绿色藤蔓，他一手按在灰色墙壁上，微闭着眼，一脸怀念，像在缅怀什么。 　　这么文艺装逼也就罢了，这个头像的清晰度还很低。 　　再配上那瞎眼睛的ID昵称。 　　解槿觉得心中修神高大身影在寸寸崩塌，缩成了一米六的矮子。 　　【不会是那个撸撸修吧……】 　　小鼠标哈哈哈哈哈地笑，证实了她的猜测。 　　但这背后的故事，解槿却没能猜到。 　　据说以前陆秀刚退役转行当主播，还不当红的时候，有一个一直支持他的粉丝对他很好，到处帮他宣传，还帮他做视频后期，帮他配字幕，做剪辑，而这个群也是她给建的。不过那粉丝大约也是爱到深处自然黑，一直在群里都开玩笑地喊他撸撸修。陆秀从来高冷，这种玩笑似的调侃，他基本从不回应。但后来，那个粉丝不知为何消失了一段时间，再回来的时候，在群里发言的却不再是她。 　　上她号的人是她的弟弟，他说他姐姐一直很喜欢一个打电子竞技的男孩，在家里也是三句话不离他，一直夸他又有天赋还努力，就是退役之后一直没有红起来，她一直挺想看到他红遍圈子，登上神座的那天，所以建了这个粉丝群，想把喜欢他的粉丝都聚集起来。弟弟说完之后，沉默很久，才说出了一件事。就是他姐姐之前没有上线，是因为得了一场重病，现在她人正躺在ICU里，病危通知书已经下了。 　　陆秀知道之后，捐出了五万给那粉丝的家人，说是很感谢那位姑娘这些年来的支持，希望她能早日康复。那时候他还没被签约，又刚刚退役，其实也不富裕，五万算是一笔不小数目，但说拿也就拿了出来。 　　三天之后，那个粉丝在手术室里去世。她弟弟再次上线的时候，又把那五万块还给了陆秀，说他姐姐很感激，但她不要钱，只希望他能像以前打LOL职业赛那样，在主播圈也闯出一片天地。就算她这回撑不过去，也会在天上为他祈祷，愿他将来能有一大批比她更好更忠诚的粉丝，陪他走下去，看他封神，看他王者归来。 　　那个粉丝弟弟说完之后，很多群里的粉丝都哭了，只有陆秀没有说话。但是从那之后，他的昵称就永远改成了撸撸修，头像也换了，这么些年，没有变过。 　　解槿本来抱着敷衍的态度在听，谁知听着听着，竟然也红了眼圈。 　　也被不知哪一点给打动了。 　　突然就有种非常复杂的心情。 　　以前的陆秀在她眼里，就是一个需要弥补讨好的前任，身上贴着“大神”、“技术帝”、“高冷男神”、“靓仔帅哥”等标签，她一直暗暗憋着劲，就想让他回心转意，好一雪被他欺负、讽刺的前耻。 　　但仅止于此。 　　对他印象的也就是一成不变的Poker Face，以及只给自己颁发的陆秀版大黑脸。 　　但此刻，她才意识到，他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不止是原主的前任，也有着属于他自己的过去，更有一大批爱他至深，愿无条件为他的事业保驾护航的人。 　　他曾被那样纯粹地爱过，也正被一大批粉丝热烈地爱着。 　　自己这种掺着算计的追求又算是什么。 　　算起来，她跟原主又能差多少，心都脏得一塌糊涂。 　　同样的不择手段，自私冷漠，一切行动都以利益为前提。 　　或许原主还比她坏地要坦荡一些，明白地坏，也明白地爱。 　　整天说原主是渣女，但她自己就算没做过那些事，内心深处又何尝不渣。 　　解槿突然觉得倦怠。 　　积攒了多少年的疲惫和厌倦终于爆发出来，将她囊括在中，不得逃脱。 　　其实她原本不是这样的人。 　　可能是当了几辈子别人眼里的坏女人，终于也受到了影响。 　　心理学中有种术语，叫做暗示的力量。 　　就是说别人觉得你是什么样的人，并用这种态度来对待你，那么对方的潜意识也会影响你，久而久之，你就会真正变成这样的人。 　　就像你父母若觉得你是个运气特别好的孩子，那么你内心深处就会一直带着积极态度，长大后确实会发现自己事事顺心永远有贵人相助。但你父母若整天觉得你好吃懒做嫁不出去，那你也会发现自己确实又爱吃又懒得动，莫名其妙的就是嫁不出去。 　　而连着三世，解槿一直被所有人看作是自私冷血，为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坏女人。 　　就像是陷入一个没完没了的诅咒。 　　每到一个世界，所有人的偏见和敌意都把她往泥潭更深处踩去。 　　不得不拼劲全身力气挣扎，不管是否会伤害他人，只要能让自己喘一口气，什么事情她都能厚着脸皮干出来。 　　于是不知不觉越陷越深，几乎没顶。 　　…… 　　如今的解槿，跟最初的她比起来。 　　手段，套路，智商都已经磨练得足够多，但她早已经忘了如何用一颗纯然温柔的心去爱一个人。 　　足够聪明坚强又如何，其实本质上而言，她是对自己狠，对身边人也狠。就如小周并没有对不起她，但她能为了追回陆秀，眼都不眨地就甩了周少，而且把他账上钱划走的时候，也并没替他考虑半分。 　　这样一看，她还真是沾染了满身的泥。 　　污浊不堪。 　　一瞬间，解槿的情绪无比低落。 　　这时，微信上有人找她。 　　她没有理会。 　　但那人契而不舍，手机不停震动。 　　她终于打起点精神，划开来看。 　　是CC。 　　她从塞拉那听到了消息，过来问她的复合之路是否顺利。 　　语气温柔又问得极为小心。 　　大约是怕她没成功，怕戳到她痛处。 　　解槿忽然觉得自己真没意思。 　　像个白眼儿狼似的，只记打，不记吃。 　　诚然，对她怀着敌意和偏见的人很多，但这世上并不是没有人对她真心以待。 　　至少CC和塞拉都对她很好很好。 　　她有什么理由以一副受害者的模样，抱怨整个世界都对她不起。 　　…… 　　解槿一边默默反省，一边挺没出息地哭了一通。 　　倒不是多伤心难过，就是胸口憋得慌，需要一个发泄的渠道。 　　哭完之后，憋在心里很久，无人诉说、无处抒发的委屈和不知对谁的恨意，都一清而空。 　　至少此刻，她觉得世界都崭新了。 　　于是终于重新振作起来。 　　人最怕是不知错，既然知错了，改变就好。 　　曾经穿成的女孩，无一不是天赋过人，却冷漠自私。 　　落到那种人人憎恶的地步，不过是因为她们都不懂得爱。 　　赢了全世界，拥有了金钱和地位又如何。 　　她们已经输掉了这辈子最不该辜负的人。 　　解槿回到QQ聊天的界面。 　　上面小鼠标还在讲陆秀的故事。 　　她这回不再有任何敷衍和不耐。 　　只静静地听。 　　小鼠标说，自从那件事之后，修大就比以前更加刻苦。 　　可能是觉得身上背负着粉丝的期待，不能让爱他的人失望。 　　所以不停地逼迫自己，只要还有一口气，就拼命拼命地努力。 　　那时他也经历过一段没日没夜直播做视频的日子。 　　甚至比现在的解槿还要疯狂。 　　每天直播4-5个小时，发布两三个视频，还每天抽出一到两个小时的空来跟粉丝互动。 　　他没有解槿的运气，没有话题度帮他提升人气。 　　那时他已退役两年，关注度下降很多。 　　所有现在他拥有的逆天人气，都是那段日子一点一点用疯狂拼搏的代价换来的。那一两年间，他经常熬夜做视频，健康透支得很厉害，现在只要直播时间一长，就会觉得胸闷，有时还会有很严重的头疼。 　　但对着粉丝，陆秀却从没言过半句后悔。 　　因为自己知道熬夜对身体不好，所以每天不论多忙，总要在11点左右上线，到群里说声晚安，督促粉丝们早点睡。 　　那么一个常年扑克脸的家伙，宠粉竟然宠得这么温柔。 　　所以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什么逆天的主角光环。 　　天赋再高，一样都要靠后天努力。 　　别人只看见他逆天的人气，和他家邪教组织一样的粉丝团，大约会觉得上天对他宠爱过份。 　　但其实，不过是天道酬勤。 　　至于这些粉丝——人心都是肉长的，愿意忠心耿耿地跟随，是因为陆秀这个人的确值得。 　　一直作为渣女，看过太多的反面教材。 　　此刻终于看到一个正面偶像。 　　就如连年阴雨不断，却突然见到云开雾散。 　　有种被净化了似的感觉，让她莫名其妙想起一句不知在哪儿看到的英文。 　　——You are too good for this world. 　　小鼠标讲完故事，问她有什么感想。 　　解槿沉默片刻，缓缓勾起唇角，敲过去一句话。 　　【好像中了一种毒，名叫陆秀的毒。】 　　小鼠标习惯了新粉们的这种反应，并没觉得有什么，继续手把手地教她。 　　【那行，我讲的也差不多了。最后跟你讲下我们的口号，就是那位去世的前辈以前经常念叨的，如今一年一年地流传下来，算是一种仪式吧。带你念完以后，咱就是自己人了。】 　　解槿没想到还有这种发展。 　　有点哭笑不得。 　　真搞得跟邪教组织一样……竟然还有口号和仪式。 　　且听听看是啥。 　　小鼠标教地倒是挺认真。 　　【来，不许复制黏贴也不许笑，跟着我打字—— 　　修神大人，一统江湖。号令天下，谁敢不从。愿吾教主，寿与天齐。】 　　虽然说不许笑，但解槿还是没忍住笑了。 　　改编自笑傲江湖里的句子，被小鼠标这么正经地说出来，十足十的逗逼。 　　但她笑完之后，还是忍住了羞耻感，轻轻地敲上同一句话。 　　——愿吾教主，寿与天齐。 　　然后，收起手机，推门出去，走进电梯，按下通往大厦7层的按钮。 第11章 　　解槿站在709室门外，手里提着个巨大的塑料袋。 　　之前她乘电梯上来的时候随口问了下小鼠标陆秀喜欢吃什么。 　　然后小鼠标竟然发了个WORD文档过来，名叫《修大的零食小仓库》。 　　——据说陆秀虽然看着高冷，但其实非常接地气，以前忙起来顾不上吃饭的时候，经常在直播间隙拿点零食充饥。 　　这个文档就是一个粉丝看遍了陆秀这些年所有的录播视频，将其中出现过的零食牌子种类一一辨认整理出来列成的。 　　果然是邪教组织……什么奇葩神物都有。 　　不过文档是好文档。 　　为了不浪费这等消息来源，电梯到了7楼解槿也没出去，索性又掉头下了一楼，先到下面24小时便利店，把单子上出现过的能买到的零食都搜罗了一袋子。 　　这才重新上了7楼，来到陆秀家门前。 　　按完门铃，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 　　T恤，运动热裤，小白鞋，装满了零食的特大号塑料袋。 　　真不像是个探病的。 　　正在思考第一句话怎么说，门就突然开了一道缝。 　　解槿下意识地抬头。 　　里面的人并没有把门全打开。 　　只从内伸出一只手来。 　　五指修长，骨节漂亮，就是指甲泛白，指根处一点儿白月牙都瞧不见。 　　解槿认得这手，上次狼人杀时她盯着瞧了无数次。 　　此刻再看，只觉得他果然身体不好，气血双亏。 　　陆秀这个动作，明显是接快递或者外卖的姿态。 　　大约每天都进行太多次，连看都不带看一眼的。 　　默契地像是特务接头。 　　要是换了之前，解槿肯定直接把塑料袋搁他手里逗逗他，但他现在病着，她手里这袋子还沉地要命，还是算了。 　　于是将右手搭上他掌心，轻轻捏了一下，算是调戏过了。 　　陆秀的手看着冷硬，握着却很绵软。 　　据说这样的人讲情义，大约是真的。 　　被捏了的陆秀一下子抽回手去。 　　解槿自力更生地把门推开一些，挤了个脑袋进去。 　　正对上他愕然看来的视线。 　　对方先是一愣，继而缓缓眯起细长的眼，盯着她不说话。 　　解槿这才发现他右眼下竟然有颗小小的泪痣。 　　位置恰恰好，让他的面孔显得特别清秀。 　　解槿小狐狸似的一笑，扬起塑料袋。 　　“塞拉说你病了，我有点担心，过来看看。” 　　陆秀一句话都没跟她说，掏出手机拨出了个电话。 　　然后当着她的面，哑着嗓子问那边的塞拉，“你什么意思？” 　　电话里塞拉沉默片刻，慢吞吞道，“你身边现在确实需要人，就给她一个机会吧。” 　　解槿眼睁睁看着两个男人在自己面前，隔着一个手机讨论要不要给自己一个机会。 　　她举起手在陆秀面前晃了下。 　　“我人就在这里，我能不能说句话。” 　　陆秀没有理她。 　　但解槿脸皮向来厚，她笑眯眯的，自顾自继续道，“换了我是你，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你完全可以把我狠狠使唤一通，然后利用完就把我踹开，多好多完美的报复。” 　　那边的塞拉显然也听到了她的插话，很是无奈，“J.J.，你又在胡说些什么东西——” 　　但陆秀却没吭声，用眼尾瞥了她一眼。 　　解槿一副笑面小狐狸的样子，空头支票开得刷刷响。 　　“而且我保证不烦你也不缠着你，绝不给你添麻烦，你让干什么就干什么，让我往东，绝不往西。” 　　塞拉大约是从没见过这么谈复合的一对，很是无语，“……你们自己聊吧，我先挂了。” 　　陆秀也缓缓放下手机，将她上下打量一眼。 　　明显比平日沙哑的声音里带着淡淡嘲意。 　　“解主播今晚不录视频吗。” 　　解槿眨了眨眼。 　　说真的，前职业选手就是不一样，打蛇打七寸，准头惊人。 　　他若摆出霸道总裁的脸，说你不许反悔哦我不会对你手软的这种话，对她基本产生不了任何杀伤力。 　　但这个不一样。她这样正全力爆肝，每天保质保量更新的主播，最怕的一件事情就是有事耽误更新。 　　一旦断更，对正在飞快积累的人气而言，是极大的打击。 　　此刻陆秀等于在她面前摆了两个选择。 　　一是与他复合的渺茫机会，二是她正蒸蒸日上，势头正劲的事业。 　　看他含着凉凉嘲意的眼，解槿就知道对方心里早有判断。 　　大概是觉得她这样不择手段也要往上爬的人，肯定会选择后者。 　　其实陆秀想的没错，若要断更，解槿确实很痛心。 　　但再糟糕的境地她都经历过，仅仅是断更两三天带来的损失，她还承担得起。 　　解槿心里已有打算，但面上却神色一转，故意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如果陆主播要我留下，那我就不录了呗。” 　　她语气轻浮又放荡，就跟问人‘约吗’一样，看上去可信度为零。 　　陆秀冷笑一声。 　　”是吗？那我倒正好有事请解小姐帮忙。” 　　** 　　解槿本以为这局是她欲迎装拒获得胜利，陆秀大概会使唤自己去给他买个药，熬个粥。若是这样，就算他百般挑剔，至少她也能把自己的存在感刷的满满的，算起来并不亏。 　　但没想到，对方连门都没让她进，撂了句‘在这儿等着’，就回房去拿什么东西了。 　　然后他进去了五分钟，出来给了她一个U盘。 　　解槿单手拿过U盘，习惯性地把玩两下，然后抬起眼皮看他。 　　陆秀说，“刚录的视频素材，你既然有时间，那就顺带帮我剪下。” 　　他说顺带。 　　但两人都知道，剪个视频还包括加后期配BGM转换格式，快则两三小时，慢则一个下午，不是什么顺带就能干的事情。 　　陆秀看着解槿，不动声色的看她脸上表情。 　　解槿的反应让他失望了。 　　她虽然立刻意识到自己被反套路了，但也没生气。 　　反倒摇了摇头，笑了出来，一副愿赌服输的姿态，还不忘带着赞赏看他一眼，像是在用眼神打‘Good Job’。 　　“行，最多四个小时，我把东西给你。” 　　然后她反手将U盘揣进运动短裤的口袋里，自然将那袋零食递给他，“拿着，补充下你的零食仓库。” 　　此刻已经是晚上11点，若是4小时后，就是半夜两点。 　　熬夜伤身，他最清楚。 　　换了任何其他人，陆秀都会说声多谢，然后嘱咐对方不用急，明天白天给他就行。 　　但经历了一回农夫和蛇的故事后，他就学乖了。 　　永远不要对一条花纹斑斓的毒蛇心软。 　　所以他只风平浪静地嗯了一声，随手接过袋子放到一旁玄关处。 　　然后打开鞋柜换鞋。 　　解槿没走，站在门边抱着肩膀看他，“你要出门？” 　　他没出声。 　　她也不在意，继续问，“需要帮忙吗？” 　　陆秀换完鞋，拿上车钥匙，关门往电梯处走，解槿跟在他身后进了电梯。 　　电梯里光线明亮，照得人纤毫毕现。 　　解槿盯着陆秀看。 　　他低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侧脸看上去有点憔悴。 　　再仔细一看，这人的唇全无血色不说，还干得有点翘皮。 　　这幅模样，显然跟他万千迷妹们心中的男神形象天差地别，但解槿看着，却只觉得此刻的陆秀好像更真实一些，多了点人味。 　　所以她也放松下来，卸去了严阵以待的劲头，随意问道，“你吃过晚饭了吗？” 　　陆秀没回答，他侧过脸看向电梯面板。 　　数字跳到了4楼，她家所在的楼层，她该下了。 　　但解槿动都没动，仍然靠在墙壁上，还拉了下他的袖管，“问你话呢陆大神，你吃过晚饭没有。” 　　陆秀按住电梯门，回头看她。 　　“我不下去。”解槿笑。 　　陆秀懒得管她，这女人想干什么只有她自己知道，于是收回手，任由电梯门又缓缓关上。 　　一楼到了。 　　陆秀迈出去之前，解槿一把拉过他的左手手腕，将人拽住，自己轻巧凑过去，往他左边裤子口袋里飞速塞了两版德芙黑巧克力，然后松开手，轻轻把他往门外推了一把。 　　整个动作快而流畅，最后那一推似是还怕把人给摔了，另一只手扶了下他肩膀。 　　陆秀还没看清自己怎么被她近身的，就已经被推出了电梯外。 　　有些愣地回过头，就见电梯门已经关了一半，而她在里面笑得一双桃花眼弯弯的。 　　“就送你到这啦，饿的时候记得吃点巧克力。” 　　门彻底关上之前，他看见她朝自己举起右手，拇指和食指相交。 　　成一个小小的爱心。 　　然后隔空冲他轻轻啵了一声。 第12章 　　陆秀坐进车里，开了导航，把目的地设成仁济医院。 　　刚开出车库，手机就开始震动。 　　他瞥了一眼屏幕，然后单手接起。 　　“喂，妈。” 　　“……在去医院的路上了。嗯，你先回家，今晚我陪。” 　　“对，有点感冒，没事。” 　　整个电话从接起到挂断，不到一分钟。 　　例行公事一般，并无太多寒暄。 　　半小时后，陆秀来到仁济医院3号楼。 　　住院部的空调打得很低，一出电梯就生生将人的汗逼退回去。 　　陆秀已经将卫衣帽子扣上了，但还是冻了个哆嗦。 　　他来到走廊尽头的病房，从外往里望了一眼。 　　靠窗床位上的老人看上去像是睡着了，被子翻在一边，旁边床头柜上放着保温杯，刚洗完的碗筷和一颗苹果。 　　陆秀轻轻走进去，俯身把被子给老人重新盖好，才在床旁边的凳子上坐下。 　　坐下之后，拿过床头柜上的小刀，仔细地给苹果削皮。 　　然后放到旁边小碗里，一点点切成小块。 　　切完苹果，陆秀抬手看了下手表。 　　十二点零五分。 　　** 　　解槿坐在桌前给陆秀剪视频。 　　是他跟塞拉、还有另外两个主播一起合作的游戏通关实录，整个视频素材有2小时左右，她动作挺快，此刻已经剪了四分之一。 　　手机突然叮咚响了一下。 　　特别关注的提示声。 　　这个特别关注还是她送完陆秀回4楼的路上，一时无聊给他设的。 　　只要他在群里出现，系统就会第一时间发出提醒声。 　　解槿觉得自己之无聊猥琐，跟女变态都差不了多少了。 　　虽然鄙视自己，但还是把手机拿过来看。 　　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 　　群里诈尸的人如过江之鲫，一瞬间消息刷得像是直播间弹幕，聊天页面蹭蹭蹭地被往上推，就见一帮人七嘴八舌地叫着大大晚上好，然后说大大今晚怎么这么晚上线，等到大大就放心了，一会儿就去睡了。 　　这帮邪教成员…… 　　她点了个按键，系统才让她看到了陆秀发的两条消息。 　　【这个点，怎么还不睡。】 　　【早点休息，别闹太晚。】 　　解槿觉得自己受到了会心一击。 　　‘早点休息’，‘别闹太晚’？陆秀这是养孩子还是在带弟弟妹妹。 　　对着粉丝这么温柔，对着她就是万年扑克脸。 　　解槿索性也不要脸了，跟着其他粉丝在群里发了条消息。 　　【小唧唧：我心痛得要死，呼吸不过来，要修大亲亲才能起来。】 　　然后顺手艾特了陆秀。 　　高冷的陆大神从来不回复这种掉节操的留言，这是惯例。 　　所以反而让她毫无顾虑地继续掉着节操。 　　【小唧唧：大大，你给我笑一个好不好，你笑一个，我明天就给你直播间刷个大宝剑。@撸撸修】 　　刚发完，就见群成员列表里他的头像变灰了。 　　陆秀下线了。 　　……真是媚眼抛给瞎子看。 　　解槿关了手机，重新开始剪视频。 　　一个多小时后，视频剪完，把成品上传百度云，给陆秀微信上发了个链接。 　　结果回来一条系统消息。 　　【对方已经开启好友审核功能。】 　　…… 　　解槿只好拿了U盘，出门乘电梯到7楼，结果到陆秀家按了半天门铃也没人来开，按理这个点，他若回来了应该也还没睡。 　　那么就是出去了之后，一直都没回来。 　　到底什么事情，值得三更半夜跑出去办。 　　若是她整日无所事事，倒可以在他门口坐着等，玩一玩情圣的追人套路。 　　但她手头还一堆事没办，十分钟都敢没耽搁，转身就下了4楼。 　　回到书桌前，又马不停蹄地开始录制她自己的视频。 　　等到终于录完又剪完，已经是天光大亮。 　　解槿却没倒头就睡，她打着哈欠，拿着钱包出了门，到楼下逛了一圈，进了家刚开门的水果摊，买了一袋大鸭梨。 　　付完钱拎回家，先把小奶锅接了水放在电磁炉上煮，然后从袋子里拿出两只鸭梨，洗完后一一去皮，放在小案板上切成大小均等的小块。 　　等到水咕嘟咕嘟的时候，她端起案板。 　　刀起梨落，晶莹雪白的果肉挤挤挨挨地落入水中。 　　一边困得揉眼，一边扔了一把洗好的枸杞和冰糖进去，将电磁炉瓦数调低，盖上小玻璃盖儿，将一旁的蛋形计时器转到8分钟。 　　其实小火慢熬上四十分钟，味道更好。 　　但时间有限，还是一切从简。 　　一个每天坐在电脑前16H+的女主播，实在来不了那种人妻的浪漫，只能意思意思了。 　　好在等8分钟后，出锅的成品卖相不错。 　　嫩红的枸杞，润泽的梨块，配着糖水，看着格外诱人，她没忍住，舀出一小碗自己先吃了起来。 　　两广人管这种东西叫糖水，听着就让人口馋。 　　她冰糖放得不多不少，汁水和梨块都甜得恰到好处，解渴又润喉，极大地抚慰了这一周来被外卖折磨的胃肠。 　　一碗解决，还想再来一碗。 　　但看看小奶锅里的余量，还是忍住了没下贼手。 　　倒出来，盛到玻璃的保温饭盒里，拿干净纸巾擦去边沿汁水，然后连着另外两颗洗好的整鸭梨和U盘，一同装进小牛皮纸袋里。 　　东西准备好后，解槿扭身进了卫生间。 　　熬了一整夜，脸色差，呵欠多，洗个滚烫的热水澡可以迅速舒缓疲惫。 　　** 　　仁济医院，住院部。 　　在凳子上坐了一夜，陆秀只觉得骨头都是僵的，而医院空调又打得低，原本只是微微感冒，现在却头痛鼻塞，浑身乏力。 　　可能是有点低烧。 　　好在外面天色已经大亮，大约再等会母亲就来陪，于是将保温杯又倒上水，碗给洗了，最后再收拾了下床头，等着换班。 　　…… 　　六点三十五分的时候，陆母拎了个保温盒来病房换人，下了电梯，一转弯就远远看到陆秀站在病房外面。 　　一开始不知道他在干什么，等离得近了才听见咳嗽声。 　　大概是怕吵到别人睡觉，这才躲出来的。 　　陆母觉得心疼，走过去想探探他额头，看看有没发烧，却被他轻轻一侧身躲开了。 　　这孩子从小是爷爷带大的，接回身边时已是个高瘦少年，俊秀的面孔，寡言的性子，与谁都不亲近。即便他从不忤逆，母子之间也总像隔了一层，连身体接触都少有。 　　陆秀长大之后，与家里更是疏远。 　　无论是当电竞选手，还是退役后转行做游戏主播，都不是份清闲优渥的职业，但无论在外面吃了多少苦，他从不与谁诉，都是自己一个人挨。前些年终于谈了个女朋友，也没带回家见见，现在也不知如何，他不说，他们也不敢问。 　　大约是看她出神太久，陆秀唤了一声。陆母收回思绪，收回手来，没忍住说了他两句，“知道自己感冒了，还穿这么少。” 　　陆秀没出声。 　　陆母叹息一声，“那吃过早饭了吗？” 　　陆秀轻声答，“还没。” 　　“那吃点粥，我刚煲的。” 　　陆秀摇摇头，感冒时味觉失灵，十分香的菜肴也只能尝出五六分，而原本就清淡的白粥此时更是无味，再饿也吃不进去。 　　陆母知道他习惯，倒也不逼迫，只劝道，“那你自己出去吃个早饭吧，吃完再回去睡觉，不然身体受不住。” 　　嘱咐完后，看着他转身离开，这才拎着保温进了病房。 　　进去之后，瞥了一眼床头柜下的垃圾桶。 　　果然看到两片儿德芙巧克力的包装袋。 　　这爱吃零食的毛病，也不知他什么时候能改。 　　** 　　七点二十三分，解槿拎着小牛皮纸袋，来到709号外面，按了门铃。 　　正在想这人不知道回来没有，就听得里面传来两声咳嗽，然后就是低缓的脚步声传来。 　　陆秀没想到解槿会这个时候过来，以为是刚点的外卖，于是习惯性地开了道门缝，伸手去拿。 　　解槿这回没调戏他，直接把袋子交到他伸出的手里。 　　贿赂已经递交完毕，她没留下来死缠烂打，而是转身就走。 　　挽回一段感情的过程，是一场漫长而精妙的心理战争，讲究战略和心态，需要金钱、时间、感情上的长期投资，不可任由性子乱来。 　　这种时候，应该要有放长线钓大鱼的耐心。 　　每天一点点的滴水穿石，比轰轰烈烈的突击式追求有效，很多人今天想挽回，明天受了挫折就又退缩，过了三五天受了刺激又想起前任了，来回反复，患得患失，毫无恒心。这种人只会显得卑微又毫无魅力，想要吃回头草是百分之一百的没戏。 　　所以解槿的糖水送得很贴心，转身就走的时候也一样很潇洒。 　　在她看来，心意送到，这一日的任务便算完成。 　　而另一边的陆秀拿到袋子就觉得不对，包装不是他熟悉的样子，于是下意识地开了门，哑着嗓子叫住了对方。 　　“等等，你送错东西了。” 　　那人扑哧笑一声，然后慢悠悠转过身来，“东西就是给你的，没送错。” 　　她说完，指了指他手中的袋子。 　　“U盘也放里面了。我大人有大量不计较你删我微信，但陆主播若不把我加回来，以后就不给你剪视频了。” 　　交代完后，料想他也不会留自己，解槿这就准备转身走人，但刚转过身，就听见背后传来几声压抑的咳嗽。 　　她立刻回头看去。 　　但门已经被轻声关上了，就这样隔绝了外界的一切打探。 　　解槿愣了一下，回想起陆秀刚刚过来开门的时候，似乎也在咳嗽。 　　这种止不住咳嗽的症状，似乎已经不是微感冒了。 第13章 　　陆秀把解槿还回来的U盘插进电脑。 　　换到一月之前，他根本想不到自己会把视频交给她来剪辑。 　　没想到分手之后，倒把这种事托付给她了。 　　点开视频。 　　屏幕上画面一帧帧地变换，光影闪动。 　　看了约五分钟，他有些意外。 　　解槿最近做的视频，他看过一两期。 　　看她视频倒不是为了给前任找茬，而是他多年来的习惯。不论多忙，总要看看业内最近流行的同行作品，了解一下近期风向，而她恰好是最近人气窜升最快的主播。 　　所以她的视频特点他是知道的。 　　——极具个人特色的独特打法，再加峰回路转的局势变幻，算是二三流的技术加上一流的娱乐效果，轻松亲民，识别度高，制作起来容易又非常讨粉丝喜欢，最不吃亏的一类风格。 　　但换句话说，就是快餐式的‘便宜多销’，而她的剪辑，也往往是快而凌厉，叙事的跳跃感和视频的节奏感都非常强烈。 　　但解槿给自己剪辑的视频，却又是另一种平和而内敛的风格，如不是他知道内情，怕是第一眼看到这视频，也会以为是出自自己之手。 　　每个主播都有自己的个人风格，模仿别人的风格是一件非常困难而耗心思的事。 　　就如他要模仿她的风格就很难，起码要看过她的很多视频，再沉下心去琢磨才能做到，并不是凭着所谓‘天赋过人’就能轻巧上手的—— 　　所以用过心和没用过心的，一眼就能看出来。 　　视频播放到第七分钟，陆秀点了暂停，不再看下去，她既然连风格都做到了完美相似，应该也不会在其他地方出现太大纰漏。 　　于是只简单地从头至尾拖动一遍，确认没有格式转换之类的问题，便直接上传。 　　** 　　七点三十五的时候，门铃再次响起。 　　陆秀打开门，看到蓝马夹的饿了吗外卖员提着外卖盒在外面。 　　还没接过来，旁边一道声音轻轻响起。 　　“没人告诉过你，重感冒的时候不能吃小笼包和锅贴吗？” 　　陆秀转过头，看见解槿抱着肩，靠在离门不远的地方，正一脸无奈地看过来。 　　他没说话，视线落到她的右手。 　　她提了个透明的塑料袋，里面透出药盒的包装。 　　解槿以为陆秀不会跟自己搭话，却没想到她还没把药递出去，对方就自然地接了过去。 　　然后破天荒地主动同她说了句话。 　　“你还不去录你的视频，离中午只有五个小时了。” 　　他声音比昨天更哑，但是语气里难得地没了嘲讽的意味。 　　解槿愣了好一会儿，才呆呆道，“噢，已经录完了。” 　　语气是不自知的软和乖巧。 　　沉默片刻，终于回过神来，嘴角怎么压都压不住，直往上翘。 　　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那么高兴。 　　大约是因为一直被当成敌方阵营针对，而此刻他的这句话，却仿佛终于将她当作了自己人嘱咐。 　　叫她一下想起昨日夜里，他在群里跟粉丝说早点休息，别玩太晚。 　　是种一模一样的，不自知的温柔。 　　陆秀只当没看见解槿突然的喜上眉梢。 　　他看了一眼她眼下藏不住的黑眼圈，沉吟片刻，仍是问了出来。 　　“昨晚熬了一夜？” 　　换了其他女孩，怕是要趁机撒个娇，向对方讨个安慰。 　　但解槿却没诉苦，反倒抬头看向他。 　　“你昨天出去办的事，办成了吗？” 　　今晚仍是要陪夜的，陆秀不想同外人解释太多家事。 　　于是只道，“还没。” 　　“今天还要去吗？” 　　“嗯。” 　　陆秀以为对方会劝自己多休息，别太累之类的话，但她没有。 　　有心机的姑娘，也有足够的智慧不去干那些为人师长的差事。 　　人人生活中都有不如意，如何处理是人家自己的事，你有什么资格莅临指导，能帮人解决问题直接伸手就是，最无耻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所以解槿只点点头，表示明白。 　　然后微微一笑，“好，那以后我帮你剪视频。” 　　拥有玩弄人心的手段，自然也有体贴他人的能力。 　　她承诺得这样痛快干脆，仿佛那只是一件顺道的小事，也没说需要他如何报答。 　　但越是这样，陆秀越不知该怎么回答她。 　　昨天让她帮忙剪，不过是随便打发她。 　　从没想过她真得熬夜剪完了。 　　正在努力积攒人气的主播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恨不得每分每秒都扑在工作上，要分出三四个小时的时间给旁人，就等于本就少得可怜的睡眠时间要再被压缩。 　　而若是每日只睡三四小时，还要进行高强度的工作，等于是在燃烧生命。 　　无论对象是谁，他都无法开口要求对方为自己做这种事。 　　解槿见陆秀表情变化，就知道他为难。 　　施恩不是为了让对方这般进退两难的，既然已经决定帮人，那就别高高在上地等人家感谢你。 　　于是没等他开口拒绝，就把他连人带外卖一起往门里推。 　　“回去回去，别站这了，生病就好好休息。” 　　陆秀仅仅犹豫了一下，等到想推开她时，已经被她手脚迅速地按到了餐桌旁坐下。 　　刚想说什么，结果一开口就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过了一会儿，感觉有人在轻抚自己的背。 　　陆秀艰难地摇摇头，示意不用。 　　对方的手顿了一下，没有坚持，就轻轻收回了。 　　不是解槿的关怀虚伪。 　　只是她知道，陆秀这样骄傲的性子，并不习惯他狼狈脆弱的一面被人看见，更不习惯被当作弱者照顾。 　　既然懂得，那么就给予尊重。 　　解槿退开一步，想着等他自己平复。 　　但到底不忍心看他这样咳下去，她想起自己送来的那盒冰糖雪梨水，于是转身去厨房找。 　　早上想到做这个，不过是觉得梨可以润喉。 　　如今看来，这决定还是真英明。 　　润喉和止咳，一步到位。 　　陆秀终于止住咳嗽的时候，嗓子和耳膜都隐隐发疼。 　　半天没听到解槿的声音，结果一抬头，就见她不知何时坐在了对面餐椅上。 　　见他看过来，就静静把手中打开的保温盒推给他，还不忘递上一个小勺子。 　　“吃吧，这个润喉止咳的。” 　　陆秀没说话。 　　沉默片刻，低声对她道，“你若不想让她们再去你直播间闹的话，我答应你，今晚我会嘱咐她们收敛一些。” 　　解槿一愣，才明白他什么意思。 　　难道以为她是为了这个，才过来巴结他的？ 　　见了鬼了，她要是为了这种事，何必做到这种地步。 　　解槿有点气，但也知道对方会这么想，不过是因为原主留下的形象太过不择手段，让人不敢轻易相信。 　　她压着脾气，把勺子往他手里一塞，也不想多解释什么，只硬邦邦道，“不用劳您大驾，我自己可以解决。” 　　陆秀看着她，“你确定？” 　　解槿死死盯着他，对方却一脸风平浪静地与她对视。瞪了半天后，她自己先觉得没意思，泄气似的蹋下肩膀。 　　“算了，你爱怎么想怎么想，先吃吧。” 　　说完单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有节奏地弹着桌面，低头不知道开始想些什么。 　　陆秀看了她一眼，低头瞥了一眼被她推过来的冰糖雪梨。 　　透明玻璃质地的保温盒，黄澄澄的糖水里盛着规规整整的梨肉块，旁边散落着泡的红润润的枸杞。 　　他向来不喜欢吃水果，觉得麻烦，但对这类像是饮料甜品的却不反感。 　　于是舀了一勺，放入嘴里。 　　糖水还热着，带着梨子味的清甜。 　　哪怕是被感冒削弱了四五成的味蕾，也能感受到舌尖的甜味。 　　解槿的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在自我调节情绪这事上，她大约也能算是久病成医，至少是比某些只懂拿证的心理医生强些。 　　此刻她定定盯着陆秀看，看他的喉结随着吞咽而上下滑动……等回过神，终于想起来问一句，“好吃吗？” 　　陆秀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解槿，然后实话实说。 　　“糖水很甜。” 　　她立刻受到鼓励似的笑了起来。 　　然后不忘调戏一句，“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吃东西的样子特别可爱。” 　　“……” 　　即便没有得到回应，她仍然托着腮，笑得一脸满足。 　　“明天给你做更好吃的，今天这个做得急，不算我的真正水准。” 　　陆秀没出声。 　　他垂下眼，一点点把保温盒里的果肉吃完，然后把盖子合上，轻轻推到一边。 　　解槿挑了挑眉，知道对方这是要说正事的意思，于是也坐直了些。 　　“解槿。” 　　他第一次这么心平气和地叫出自己全名，解槿觉得有点怪怪的，但还是嗯了一声，“怎么了？” 　　陆秀沉默片刻，轻轻问她，“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 　　“……” 　　“要人气的话，你现在做得已经很好，只要坚持下去就可以了。要钱的话，你可以回去找周靳东。这两样东西，你都不必再从我身上拿了。” 　　解槿只觉得刚刚调节好的心情又被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毁了个干净。 　　她看了他半天，才开口道，“如果我说我只是知道错了，想要以后好好地弥补你，你也不会相信的是不是。” 　　陆秀没有看她，他低头看着那只剩一层汤底的保温盒，语气很平静。 　　“我相信过你，但后来我才明白，你其实只想要一个可以随时随地帮你刷卡结账的人。只要有钱，是谁都可以。” 　　解槿无话可说，因为那确实是事实，她无法反驳。 　　她半天都没出声，陆秀终于抬眼看她。 　　她眼睛里有不容错辩的受伤意味。 　　“你一直就是这么看我的？那你觉得我这段日子以来，拼死拼活地努力是为了什么？” 　　陆秀没说话。 　　“你认为我这个人眼里就只有钱是吗？” 　　解槿说着，从口袋里摸出钱包，将信用卡、储蓄卡一张张地拿出来放在他面前。 　　各个银行的卡一张叠一张，琳琅满目地排成一长排。 　　陆秀看着她动作。 　　解槿一把扔开钱包，把所有的卡推到他面前。 　　“现在里面没多少钱，但未来我所有工资都会打到里面。” 　　“其实上次那句话也是骗你的。” 　　“我这个人只有一个爱好，不是钱，是你。” 第14章 　　** 　　塞拉和CC的联合慰问到来的时候，解槿正在餐桌边蘸醋吃陆秀的小笼包，等着他体温计的测量结果。 　　【你们现在怎么样了？】 　　这是CC女神发来的。 　　【陆秀开始狠狠使唤你，利用你，报复你了没？跪搓衣板的时候记得自拍一张给我们看。】 　　这是塞拉发过来的，他显然还记得昨天晚上的那通尴尬的电话。 　　解槿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陆秀，他也正在低头看手机，由于右手下夹了只体温计，姿势显得有些别扭。 　　见对方没有看向这里，她火速腾出一只手，飞快在三人微信群里发了一条消息，以慰这两位的好奇之心。 　　【刚刚上演完一场年度大戏，我正在奉旨看护病人。】 　　** 　　时间倒退到半小时前。 　　解槿一时冲动，把‘工资卡上交’的戏码给玩出来了。 　　于是横竖都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从语调深沉的‘给我个机会，让我弥补你’，到半玩笑半认真的‘以后我赚钱养家，秀秀你貌美如花’，但凡是可能打动对方的话，她都厚着脸皮说了一遍。 　　堪称套路与真心齐飞，情话共承诺一色。 　　就像是在校花宿舍楼下弹吉他告白的男学生，为博心上人一笑，什么动听捡什么说。 　　然而陆秀却一直静静地看着她，不接话也不打断，把解槿看得越来越尴尬，只觉得他脸上表情活脱脱就是薛之谦那首歌—— 　　‘该配合你演出的我演视而不见’ 　　‘没意见你想怎样我都随便’ 　　她终于住了嘴。 　　陆秀却开始动了，他帮她把一叠银行卡拢了拢，堆成一小摞，推还给她。 　　“有时间多读读《论语》。” 　　“你文笔不错，口才也好，但心思太多。” 　　“孔子有句话，叫‘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 　　“还有一句，叫‘巧言令色，鲜矣仁’。” 　　言下之意，是说她城府太深，劝她多做少说。 　　语气是温和的，甚至有些谆谆教诲的意味。 　　但解槿仍觉得他的话像烙铁，在她心上烫了一下。 　　为陆秀做过的事，以前为别的前任也都做过，公平来讲，陆秀是回应她心意最快的，甚至也是态度最好的。 　　她被更冷淡更粗暴地对待过。 　　但只有此刻才感到受伤。 　　大约是因为动了真感情，所以原本水火不近的老油条也像是突然有了软肋，就如失去了刺的仙人掌，任人宰割，敏感脆弱。 　　她把情绪压了再压，脱口而出的话语尽管语气平静，却仍有藏不住的赌气意味。 　　“我自认不是口蜜腹剑的小人，矜持嘴拙的也未必都是君子。” 　　“该做的我都做了，但要是不说出口，别人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你又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非要上演隐忍沉默的苦情女主，才能算是用了真心？” 　　陆秀原本想再说两句例如‘若真心想要改正，就不必患人之不知己’之类的道理，但看她眼眶已经有些微红，终于没有再说下去。 　　印象中的解槿是永远嘴甜又漂亮的小狐狸，他从没见过她被逼成这幅快哭的模样，像是骄傲的凤凰一瞬被拔去了所有光鲜羽毛。 　　不知过了多久，陆秀轻声说了一句话。 　　“我没有说你是小人。” 　　就在这个时候，门铃响了。 　　陆秀挑了下眉。 　　大约是觉得今天来找他的人怎么突然这么多。 　　解槿虽然心里有气，但还是本着照顾病患的原则，起身去开门，开门之前用力抹了一把脸，动了动有些僵硬的面部肌肉。 　　结果门一开，里外两个人都愣住了。 　　解槿看着门外拎着一篮子菜的温婉阿姨，CPU飞速运转，将眼前人的面孔跟屋内餐厅旁的陆秀来回对比后，脑内终于‘叮——’地响了一声。 　　然后强行压下方才低落的情绪，端出媳妇见家长的专用笑脸，大大扯起了嘴角。 　　“伯母您好。” 　　她话音刚落，房内也传来‘叮’的一声。 　　大约是陆秀把勺子碰到了地上。 　　** 　　陆母大约是抽空过来的，又见他身边有人陪，于是来得匆匆，去得匆匆。 　　临走之前，非常和蔼地看着解槿，问她，“你就是秀秀说的小解吧，你们两个现在挺好的吧？” 　　若是接了这个话茬，就等于主动应下了对方待选儿媳的身份。 　　在关系待定的时候，就去贸然争取对方父母的承认，虽然自己心里会有更多底气，但对方却不会觉得舒服，像是被强行夺走了决定自己感情的权利。 　　于是解槿瞥了一眼旁边面沉如水的‘秀秀’，把决定权让给了他。 　　“这个陆秀说了算，他说好就是好。” 　　陆母显然没听懂，一脸疑惑地看向陆秀，“你们两个怎么了？” 　　陆秀自然不可能把两人的矛盾同母亲说，只道，“没事，你别担心。” 　　陆母这才放下心来。 　　陆秀猜中了母亲的反应，却没猜中解槿的反应。 　　他说完之后，她就一直盯着他的侧脸看，看了半天之后还忍不住乐，压低嗓音在他耳边道，“你既然说没事了，那我们能重新开始吗？” 　　满满的趁火打劫意味，再也瞧不见刚刚快哭了的小可怜模样。 　　** 　　陆母走的时候，没要陆秀送，点名让解槿陪。 　　解槿以为陆母要跟自己嘱咐什么，于是乖乖跟了出去。 　　谁知道陆家人都是替人考虑的性格，只让她送到了电梯门口，也没说好好照顾她儿子之类的话，只握着解槿的手说了一句。 　　“秀秀从小性子冷，但他心地很好，你对他好一分，他一定回你十分……”陆母沉默一会儿，终于还是说了想要说的那句话，“他若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多担待。” 　　解槿这才知道，她以为自己掩饰得挺好，但刚差点哭过的事还是没能逃过陆母眼睛。 　　但对方根本没想过是不是自己的错，只替儿子向她委婉地道歉。 　　陆家母子仿佛都有一种能力，总能让她们这些内心弯弯绕绕的人瞬间愧疚。 　　解槿撤去了脸上笑容，轻轻摇了摇头，“没有，陆秀他很好很好，若有不对的地方，也都在我。” 　　送完陆母之后，解槿回到陆秀那里假传圣旨，说陆母让自己好好照顾他，还拿出了刚加上的陆母微信，在他面前展示了一下。 　　示意她是能随时打小报告的人。 　　——反正刚才是陆秀自己承认的，那就不能怪她顺其自然地利用一把。 　　陆秀看着她，没说话。 　　解槿脸上的笑很快就维持不住了。 　　没办法，一见他这样喜怒难辨的样子，她就秒怂。 　　倒不是真的胆子小，只是两人之间总要有一个最先妥协的。 　　对方大神气场摆在那里，实在舍不得委屈他，那只有自己来做小伏低了。 　　解槿小心翼翼瞧了陆秀半天，也没琢磨出他是个什么态度，无奈之下，只有当场给陆秀来了一个进阶版的比心，以示讨好。 　　她将拇指食指交叉，放在唇上轻轻压了下，然后格外殷勤地送到他面前，配着一脸谄媚的笑容—— 　　“秀秀，送你我的小心心。” 　　陆秀被她弄得哭笑不得。 　　一把拿开她的手，他无奈地道，“解槿，你知道你最吃亏的地方在哪儿吗。” 　　“你太不正经，遇到事情就想用手段来逃避。” 　　“从头到尾，你有没有认认真真地问过我一句。” 　　他一旦用这种语气说话，解槿的气势就自动软了下来。 　　半是因为被他那种教导主任的气质撩的，半是她心甘情愿的主动配合。 　　“我问了啊，我问过你，可不可以重新开始，你让我别发神经。” 　　声音轻轻柔柔的，卸去了平日的吊儿郎当，像是一个对世界全无防备的孩子。 　　陆秀一愣，然后露出思索的神色。 　　许久，他才意识到她指的是那次线下狼人杀比赛。 　　她在走廊里问他的那句—— 　　“如果我们重新认识一次，这回我不用任何手段，我们能不能重新开始？” 　　…… 　　那时，他以为她又想耍什么手段，自然不会给什么好脸色。 　　陆秀眯了眯眼，轻声道，“那你再问一次。” 　　解槿是什么人，人精儿，一听到这种话，就立刻闻弦歌而知雅意。 　　于是嘴角高高地翘起来，为了眼角眉梢的小得意不被看出来，就低下头去拉住了陆秀的袖管。 　　“如果我们重新认识一次，这回我不用任何手段，”说到这里，她调整好情绪，轻轻抬起眼睫，认认真真地看进陆秀的眼睛。 　　“我们能不能——重新开始？” 　　陆秀没有像她想象的那般点头说好，而是挑了下眉，定定盯着她看，细长内敛的眼睛里，闪动着错综复杂的光。 　　解槿被他看得心里七上八下的，就怕陆大神突然反悔。 　　这么一句求复合的话，硬是被她体会出了现场求婚的紧张。 　　陆秀见小狐狸难得的窘迫，嘴角微微勾了勾，“你还是改一下这句话为好。” 　　“啊？” 　　“以你的性格，可能不用任何手段吗。” 　　“……我可以努力一下，不让你察觉出我使了手段。” 　　“……” 　　见陆秀一脸无语，解槿忍不住凑过去，伸手摸了摸他右眼下那颗小小的泪痣，“所以，我们算是复合了吗，不会还有什么考察期之类的等着我吧？” 　　“看你表现。” 　　“……做不好就被辞退吗？那总有个期限吧，我什么时候才能变成合同制员工？” 　　“看我心情。” 　　“……” 　　** 　　CC看完解槿敲在群里的简单陈述后问。 　　【所以你们是复合了？】 　　解槿还没回复，塞拉就进来插话。 　　【不，她还在试用期。以我的经验，男人被甩过以后，就算重新接纳对方，肯定也不会这么快消气，小叽叽还有一段漫长的路要走。毕竟这事实在太伤颜面了，何况还闹得那么沸沸扬扬，谁都知道修大被‘修嫂’一脚踹了，多丢脸。】 　　解槿思索片刻，觉得有道理，于是便在群里征求一下两位恋爱中的好友意见。 　　【那我该怎么办？】 　　这回是CC回的。 　　【给他面子咯，他们男人闹起脾气来幼稚的很，只要顺毛顺得好，不是大问题。】 　　解槿眯了眯眼，抬头看向对面的陆秀。 　　试探地问，“你今晚几点直播啊？” 　　陆秀仍然低头看着手机，大约是鼻子不通气，他轻轻吸了吸鼻子后，才头也不抬地道，“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8点。我就是想问，我可以跟你一起直播吗？” 　　陆秀这回终于抬起头，看她一眼。 　　解槿冲他轻眨右眼，“行不，陆大神？” 　　他审视地看着她，“为什么突然要一起直播。” 　　“……表示我们复合了？” 　　陆秀听到，明白了似的唔了一声。 　　然后重新低下头去，“再过一段日子吧，这个不急。” 　　“……你是不是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复合了？” 　　“嗯。” 　　“？？？”她以为他不会像别的男人一样小鸡肚肠呢，没想到竟然也改不了男人的通病。 　　陆秀却换了个话题，“到时间了没？” 　　解槿只能看了看表，“可以了，拿出来吧。” 　　陆秀把体温计从卫衣里拿出来，放在眼前看。 　　“多少度？”解槿问。 　　“没事，低烧。” 　　说完，他就起身往卧室走去，“我睡一会儿，你也回去睡吧。” 　　解槿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他在逃避问题。 　　所以她也追进了他的卧室，“我不困，我留下来陪你。” 　　“一夜没睡，你不困？” 　　“不困，咖啡喝多了。” 　　其实很困= =，但刚追到手的心上人和美觉之间，还是前者比较重要。 　　** 　　陆秀的卧室里铺着厚厚的地毯，床占据了靠门的半个房间，书桌、电脑和主播款人体工程学椅则占据了靠窗的半个房间。 　　除此之外，别无他物，干净整洁得不像是一个单身男人的房间。 　　其实两个主播谈恋爱，没有广大粉丝们想得那么美好。 　　就如此刻，解槿在陆秀的书桌上找到两个耳塞，转身就想给他戴上。 　　陆秀侧过头，避开了她的手，“干什么？” 　　“我反正没事做，想顺便直播一下，但是怕吵到你睡觉。” 　　除了每天晚上8点的固定直播外，她经常在有空的时候上去直播一些轻松休闲的游戏，也算是给粉丝的福利。近期若要帮陆秀剪视频，可能就没那么多时间直播了，所以现在能挤出时间就尽量多直播点。 　　谁知陆秀看她一眼，“你不是说陪我？” 　　“……呃。” 　　解槿看了看手里的耳塞，又看了看陆秀。 　　大约病中的人总是会比平常幼稚三分，对方此刻缓缓眯起细长的眼，抬手一指门口，“要直播，回你自己家直播去。” 　　他难得表现出这么一面，要是此刻不满足他，或许以后再也瞧不见这样吃了可爱多的陆秀了。 　　解槿只能无条件地举手投降，压低声音安抚道，“行行行，不直播，不直播，我看着你睡觉。” 　　陆秀看了她一眼，才上床躺下。 　　解槿跟着在他床沿坐下，顺手把旁边被子拉过来替他盖上。 　　一副哄孩子睡觉的做派。 　　她动作实在太自然，叫陆秀愣了愣，垂下了眼眸。 　　解槿见他这样，有点奇怪，“怎么了，热吗？” 　　他看了她一眼，摇摇头。 　　只是自有记忆以来，就很少体会到，有人替你盖被子的感觉。 　　有一些不自在，但也不是那么难接受。 　　解槿见他闭了眼，也就不再说话，把呼吸也放缓下来。 　　此刻窗帘拉得紧，整个房间唯有书桌旁的落地灯还亮着，让人觉得犹如身处夜里。 　　空调嗡嗡地转着，24度，最适合盖着被子睡觉的温度。 　　她低头，静静看着陆秀。 　　他在床上躺着，因感冒的缘故，鼻息有些不通畅，于是半个小时翻了三四回身，都没睡着。 　　解槿见状，轻轻摸了摸他额头，“很难受吗？” 　　陆秀没睁眼，只摇了摇头。 　　“睡不着？” 　　他缓缓睁开眼，眨了眨眼睫毛，右眼下那颗泪痣撩得她心都软了。 　　于是解槿不自觉地便温柔起来，俯身在他耳边道，“那我唱歌给你听，好不好。” 　　陆秀挑了下眉，“解主播当我是你粉丝，还是当我今年三岁？” 　　解槿笑了笑，“不唱摇篮曲，也不用你给赏钱，我就给你一个人唱情歌，就当好好表现了。” 　　他细长漂亮的眼睛半闭半睁地看她一眼，没说话，意思是默许了。 　　真是闷骚，想听就说想听，非要作出一副‘允你了’的高冷姿态。 　　解槿有点好笑。 　　但也不打算拆穿，能看到男友有不为人知的一面是好事情，她一定要好好培养培养‘陆三岁’的这一面。 　　于是轻轻哼起调子，用低低的撩拨嗓音在他耳边轻轻地唱起来。 　　“……划过凝结的浪花，你的额头。 　　夏天大雨后，我指头。 　　冰块在噼啪融化，就像跳豆……” 　　她才刚刚开始唱，他的耳尖就开始控制不住地发烫。 　　这首歌他知道，莫文蔚的《头号粉丝》。 　　曾经在多次YY活动里，都有很多粉丝给他唱过。 　　是因为后面有几句歌词。 　　…… 　　‘全世界是你的配角，为了表现你的仰角’ 　　‘再骄傲也愿意渺小，为了凸显你的仰角，这角度你真的很好’ 　　但在YY上隔着麦听陌生人唱是一回事，而有人坐在你床边，低头在你耳边低低地唱给你一个人听。 　　那就完全又是另一回事了。 第15章 　　陆秀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梦里像是有冷风在呼啸，头颈和后背酸软僵疼，却又说不出动不了。朦胧之间，听见有个低低的声音说些什么。过了一会儿，风止声息，有人替他将微湿的额发轻轻拨开，然后温暖的手指抚上他的眼角。就像是许久许久以前，每次独自一人难过的时候，爷爷无声抚他头顶的温暖，不同的是，这个梦里有淡淡的椰奶香气，明白又撩人的香甜。 　　…… 　　陆秀这一觉一直睡到了晚上。 　　在这期间，解槿调了好几次空调的温度，被子盖着怕他热，不盖又怕他的病更严重。 　　于是除了中午回家吃饭顺便拿来笔记本电脑外，基本就没有走开过。 　　七点半的时候，解槿托着腮帮子看他，离他和自己的直播时间都只剩半个小时，其实是时候叫他起床了。 　　但陆秀睡着不容易，眉间的疲惫又太明显，让她舍不得叫他。 　　哪怕让他多睡十分钟也是好的。 　　时间走到四十五分的时候，解槿动了。 　　她没推他也没喊他，俯身趴在床边，逗猫一样轻轻冲他脖颈里吹气。 　　吹了大概七八次，陆秀的睫毛终于动了动，然后慢慢醒了过来。 　　看到她就在面前，他有些不太清楚情况地眨了眨眼。 　　解槿没说话，将脸靠在他手边，就那样微笑着盯着他看。 　　陆秀被她这般看了十秒，终于转开头去，脸红了。 　　过了一会儿，才回过头来，哑着嗓子道。 　　“你刚吓了我一跳。” 　　解槿终于破功，扑哧一声笑出来。 　　接着大大地扯起嘴角，凑过去在他眼角啵地亲了口，“夜安，睡美人。” 　　陆秀还未回过神，她已经一秒变脸，将手机屏幕塞到他面前。 　　“七点五十了，修大大，再不直播就晚了。” 　　她以为对方会紧张起来，推开自己去开电脑。 　　但没想到陆秀却半撑起身子，慢吞吞地凑过来闻了一下她的头发，然后缓缓眯起了眼睛，瞥了她一眼。 　　“……怎么了？” 　　“洗发水不错。” 　　解槿愣了愣，也侧头闻了闻自己的头发。 　　一股甜甜的椰奶香气。 　　是不错，进可撩汉，退可装纯。 　　** 　　解槿是在陆秀家的餐厅直播的。 　　叫他醒来时已经太晚，还好她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拿了下来，于是索性与陆秀一个卧室内，一个餐桌旁开始各自的直播。 　　今天解槿玩的是线上狼人杀。 　　因为上周录的狼人杀线下赛节目也会在今晚播出，还有就是这次用的是笔记本，不如她高配的台式机好用，也就只能玩玩对配置要求不高的游戏。 　　如今解槿的直播间每晚观看人数已经稳定在一个数目。 　　稳定的一批新粉丝，和来自陆秀家的一批稳定黑粉= =。 　　今晚她没让房管将那些黑粉封禁，只提示了一句别骂脏话，然后就不再对她们做任何约束，自顾自地玩自己的狼人杀。 　　大概算是一种爱屋及乌。 　　既然是被陆秀宠着的粉丝，那么她也愿意宠上几分，就当自家孩子不懂事了，能包容就包容。 　　不过解槿释然了，陆秀家的铁粉们却并不释然。 　　她们只觉得来自敌人的善意突然而古怪，况且每天被封都习惯了，今日突然不封了，总觉得缺了点儿什么，连骂起J.J.来都没精神了。 　　长达两个小时的直播，她们骂上几句，歇上一会儿，再骂上几句，再歇一会儿。 　　到最后十分无聊，索性一边看J.J.玩狼人杀一边骂她判断差发言糟，但这样的坚持不懈也没换来J.J.的操作失误，对方不知不觉就轻轻松松连赢3把。于是在J.J.粉丝们【哈哈哈哈哈过来找事的那些，J哥打你们脸疼不？】的弹幕下，纷纷潜水沉默。 　　但到底都是久经考验的粉丝们，故而并没有就此离去。 　　等到J.J.再开一局，她们又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只不过这回学乖了，转而开始骂她人品烂，大约是真的恨不过J.J.竟敢甩了修大，用辞极其激烈愤慨。 　　解槿看到她们来来回回地折腾，觉得好笑，于是在发言间隙回了她们一句。 　　“你们修大知道你们在外面这么牛气冲天吗。” 　　说完之后，她也没理这些粉丝都怎么刷弹幕的，只专心投入到下一局的游戏中去。 　　等到两小时的直播结束，把录下的视频存盘，解槿便在微博上转发了制作方刚刚发布的节目视频。 　　配了一行恬不知耻的简单说明—— 　　【J哥的狼人杀首秀，干翻全场，帅就一个字。】 　　微博一发出，粉丝还未看视频，就在下面纷纷留言。 　　【J哥，你的脸皮今天还是一样的厚如城墙。】 　　【别做梦了小叽叽，有修大在，你只会是□□翻的那个。】 　　【真看不惯有些人来骂我们J哥，有的网红是装傻讨大家喜欢，但J哥不一样，她是真傻，难道就不能有点人性，给她一点温暖与关怀吗？】 　　…… 　　其实，陆秀家的粉丝还没这么快到达现场，回复的都是天天叫她“J哥”的自己人。 　　但被自己人怼成这样…… 　　解槿怀疑自己豢养粉丝的方式是不是需要改变一下。 　　她黑着脸关掉微博，点开第一期的狼人杀节目视频。 　　当初一共比了六局，此刻制作方才刚刚把第一局放出来。 　　不过他们的宣传造势做的不错，再加上参加的选手不是电竞明星就是当红主播，名人效应之下，发布才短短两个小时，点击量已经破了15万。 　　解槿拉动视频进度条，快速将视频看了一遍，唯一感想是制作方的特效做的不错，然后就是自己的素颜在上面也不算太难看。 　　看完之后，又将进度条往回拉，停在自己第一局自爆狼人的画面—— 　　她当时是比赛桌上唯一一个站着的主播，爆灯时一手按灯，一手指着面无表情的陆秀，不论是两人的神情，还是摄制的选景，都营造出了一股剑拔弩张的气氛，而旁边的主播们纷纷抬头看着她，一脸惊诧。 　　但其实就这静止的一画面来看，还是能看出场上对视的两人眼底真正的情绪。 　　她的百般无奈和硬着头皮，与陆秀的淡淡嘲讽和漠然沉着。 　　下面弹幕很多一看就是陆秀的粉丝发的，照常针对她的技术、脸和人品骂了个畅快淋漓。 　　【JJ你会不会玩狼人杀？不会玩就不要给我们修大拉后腿好吗，这是比赛场，不是你感情用事的地方】 　　【垃圾JJ，几个女主播里就属她最丑，还有脸甩我们修大】 　　【脚踏两条船也就算了，JJ你怎么有脸还去参加比赛，看到修大你不羞愧吗？】 　　但也不乏有其他评论—— 　　【前面那些喷7号丑的什么心理，我倒是觉得7号最漂亮。尤其她笑起来眼睛弯弯的，看着特别甜，你看其他几个女主播，谁TM敢素颜上节目。】 　　【这一波爆灯明面上是坐低队友身份，但事实上是等于护悍跳狼平安好吗，你们到底懂不懂狼人杀。不管J.J.过去如何，反正我是路人转粉了，你们这些天天在这里刷人家黑历史烦不烦，是看不到人家的实力还是脑残眼瞎。】 　　【这个爆灯很强啊，我大J.J.原来那时候原来就爆SEED了。】 　　【卧槽，从后面过来的，看完结果之后再倒回来看J.J.爆灯，简直帅得一逼啊，后面大家果然都以为修大就是预言家……瞬间圈粉，从此入叽叽不解释。】 　　看到这些，解槿就放心了。 　　这一届的观众素质都还不错，至少看懂了她那时爆灯的动机。 　　解槿最后瞄了两眼，就关了视频。 　　这时手机震动了两下，她瞥了一眼屏幕，见是一条来自赵临安的微信。 　　【比赛于明日下午1:30在本公司俱乐部举行，请提前半小时到场。】 　　解槿愣了一下，回复他。 　　【什么比赛？】 　　【锦联狼人杀第二期明星主播邀请赛。】 　　** 　　次日下午一点。 　　解槿戴着墨镜，跟陆秀并肩走入锦联俱乐部的大厅。 　　出乎她的意料，厅内竟然围了一小群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的粉丝。 　　解槿不动声色地低声问旁边的陆秀，“是不是我上次迟到了，所以才没能看到这个场面。” 　　陆秀没说话，摇了摇头。 　　解槿想了想，明白了。 　　大约是昨晚第一期视频发布之后，这个比赛才有了关注和热度。 　　所以当第二期比赛开始，才会有一批粉丝早早等在这里。而之前那次就算有人听到消息，也是少数。 　　陆秀一下子就被蜂拥而上的粉丝们围起来，要签名要合影，叫‘修大’、‘修神’的声音此起彼伏，竟然还有个逗比大哥在那里大叫‘修神看我看我，我要给你生猴子’。 　　解槿则瞬间就被人群推到了一边，实在是挤不进去，索性一个人在角落里低头玩手机。 　　她上网搜了下第二期狼人杀邀请赛的新闻稿，发现邀请嘉宾的名单竟然变了。 　　那三个一直从头晕到尾的主播被换掉了，陆秀的名字还是排在第一位，而自己的名字则上升了好几位，此刻正排在第四个，与他隔了两个位置。 　　啧，要不这回拿个第二，就能跟他的名字列在一起了。 　　解槿想着，往陆秀的方向望了一眼。 　　他被人群团团簇拥着，因身段高挑，站在粉丝中间显得特别玉树临风，直如鹤立鸡群一般。 　　此刻他正给一个男粉签完名，把本子递回的时候抬起眼，正与人群之外的她对上目光。 　　解槿摘下墨镜，冲他无奈地耸了耸肩，表示自己挤不进去。 　　陆秀向来没什么表情，此刻也只是淡淡看她一眼，轻轻摇了摇头，然后重又低下头去。 　　但他的视线方向却引发了一部分粉丝的回头。 　　突然，有个姑娘指着摘下了墨镜的解槿叫起来，“你们看，那是J.J.！” 　　解槿吓得立刻又戴上了墨镜，就怕陆秀的粉丝一时克制不住，真像她在那个问卷上回答的问题一般，见到J.J.就‘弄死她，往死里弄，往惨里打’。 　　但好在大家在现实生活中到底还是有理智的，就算是有人朝她露出带着敌意的目光，但却没有真的把她怎么样，也就是隔着空气送她几个大白眼罢了。 　　解槿正想着要不要先上楼，进直播室去躲一躲，却突然被一个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她身边的人往手里塞了一支笔。 　　她拿着笔，看着这位染头发戴耳钉的不良少年眨了眨眼，“？？？” 　　“签个名，J哥。”对方笑眯眯地又塞给她一个本子，一点儿不见外地道，“原来你真人还挺漂亮的呀，早知道就不叫你小叽叽了，应该对你温柔一点的。” 　　“……” 　　好吧，原来是她的众多散养粉丝之一。 　　虽然对方话说的一点不动听，对着她时也一点没有小粉丝见到自家大大的激动。 　　但好歹有个人愿意要自己的签名，解槿还是态度很好地给他签了个大大的J字。 　　等把本子递还的时候，她身边竟也围了一小圈儿人，算来有个五六个。 　　有男有女，纷纷冲她递过本子和笔。 　　“小叽叽，给签个名儿。” 　　“来来来，J哥给合个影。” 　　“啊啊啊啊猥琐J原来你长得这么女神，亏我还以为你是个抠脚女汉子。” 　　解槿难得体会到这种待遇，感觉十分新奇。 　　于是态度特别好，几乎百求百应。 　　“你要跟别人不一样的签名啊？我想想——”她沉思片刻，严肃地给这个粉丝的本子上画了个简笔小鸡，旁边龙飞凤舞地签上一个大写的J。 　　小粉丝拿过去，高兴得蹦哒，“JJ最好了！” 　　解槿笑眯眯地转向下一个粉丝，“要合影是吧，来来来，想要什么姿势……啊？抱着你？！” 　　解槿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位粉丝，苗条是苗条的，倒也不高，但实在是不知道自己臂力行不行啊。 　　但人家一脸期待地看着她，她也不好一口回绝，只能道，“你站过来点，我试试。” 　　陆秀签完不知多少个L，被众人围得头上都开始冒汗的时候，一抬头却见对面的解槿一把将一个娇小的女粉丝公主抱了起来，然后喘着气冲旁边小姑娘道，“快快快帮她拍一张。” 　　陆秀：“……” 　　她精神头儿倒是挺好。 　　等到解槿一一满足了寥寥几个粉丝们的心愿后，摆摆手拒绝了加微信的请求，然后迈步朝陆秀那边走去。 　　他昨晚仍然是出去了一整夜，今天早晨才回来的，用脚趾头想就知道又熬了一夜。 　　而且她要帮他剪视频他也没让，硬是剪了一上午的视频，午饭都没吃就跟她到了这里。 　　再被粉丝们这样围下去，她家秀秀怕是得要交代在这儿，就跟古代那被人看杀的卫玠似的。 　　好在找陆秀签名合影的粉丝都已经被满足地差不多，围在旁边的只剩下原来的一小半，解槿挤进去的一路上不算太困难。 　　事实上，倒也不能说是挤进去的。 　　因为很多陆秀的女粉看到是她，立刻就嫌恶似的往旁边躲，好似她是什么病毒一样。 　　而陆秀的男粉相对而言宽容得多，一个个将她来回打量，好奇地盯着前任‘修嫂’看个不停。 　　不过倒都给她让开了位置。 　　于是解槿就跟摩西分开大海一般，来到了陆秀身边。 　　她以为对方会跟着自己一起上楼去。 　　谁知道陆秀头也不抬地对她道，“等一等，还有没签完的。” 　　“……” 　　好吧，修神宠粉是出了名的。 　　解槿只好把背后小书包脱下来，从里面掏出一把折扇给他扇着。 　　真是造孽，跟伺候老爷的贴身丫鬟似的。 　　她打扇子打得旁若无人，旁边粉丝却一个个看得差点掉了眼珠子。 　　连着陆秀也回头瞥她一眼。 　　解槿冲他笑一笑，“你安心签，我等你就是。” 　　陆秀嗯了一声，转回头去，低头继续给粉丝签名。 　　旁边男粉有耐不住好奇的，也试探地伸出了笔和本子，“呃，J.J.，你要不也签个名？” 　　“……” 　　什么叫要不也签个名，第一次听到这么要签名的。 　　但看在他是陆秀的粉丝面上，解槿还是大方地伸出没打扇子的左手，别别扭扭地给他在本子上画了个J。 　　有第一个叛变的男粉开头，后面的男粉也纷纷涌了过来。 　　“J.J.，也给我签一个吧。” 　　“J.J.，昨天第一期节目我看了，你表现超赞，是女主播里玩得最好的一个，我都刮目相看了！” 　　“J.J.，你跟我们修神是又复合了吗，以后是不是又要叫你修嫂了？” 　　问出最后一个问题的男粉遭到了其他女粉的一致白眼和推搡，一下子就给挤出了人群中去。 　　解槿同情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低头在一个个男粉的本子上签下大写的J。 　　越到后来，她业务越熟练，拿着一支笔刷刷刷地不同本子上画下大大小小的J，等到了最后，就跟打勾一样的，都不带动脑子的。 　　但她这边的名还没签完，陆秀就开始咳嗽，压都压不住的咳嗽。 　　解槿一把扣上刚签完的本子，看也没看就拒绝了下一个要合影的粉丝。 　　“走了陆秀，该上去了。”她轻轻说，拉了下他手肘内侧。 　　但陆秀一边捂着嘴咳嗽，一边抬头看了一下队伍，摇了摇头，“我没事，还有最后十几个，签完再上去。” 　　解槿看着他发白的唇，一下子皱起了眉。 　　“陆秀，可以了。” 　　大约是第一次听到她明显表现出不快，陆秀难得听她的停了下来。 　　然后为难地看了一眼后面的十几个粉丝。 　　解槿也跟着看向她们。 　　都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一个个大概是坐地铁坐公交赶过来的，大夏天的，热得满脸通红满身是汗，就为了跟偶像合个影要个签名，也难怪陆秀不忍心拒绝。 　　解槿叹了口气，收拢了手里的折扇，缓缓朝她们鞠了一躬，诚恳道，“抱歉，他实在是需要休息，还请各位多多担待。” 　　陆秀站在旁边，看着她认真地弯下腰去。 　　那一瞬间，忽然觉得昨日种种，都譬如昨日死。 　　种种过往恩怨一副一副，都在脑海闪过，最终留在视野中的，不过是女孩漂亮而认真的侧脸。 　　她缓缓弯下腰，对他的粉丝说抱歉。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世上最撩人，不过是冰山柔情，浪子真心 　　下一章，让我告诉你们 　　有一种苏，叫做“当坏女孩从良” 　　本文参考： 　　1.秀秀的泪痣来源于晋江作者四十二吨的一个文案，当初我印象深刻的一句话。 　　“每一个圣人都有过去，每一个罪人都有未来。你眼角一颗泪痣，够不够让我弃恶从良” 　　所以当我决定让解妹动心变好的时候，陆秀也就有了那一颗泪痣 　　是我私心颁发给他们的命中注定 　　二十五字就是一万分 　　二十五字就是一万分 　　二十五字就是一万分 　　重要的事情要说上三遍 　　亲亲你们～ 　　舔舔你们～ 　　蹭蹭你们～ 　　重要的人儿们也要揉上三遍 　　【还有就是，以后晚九点开始，到晚十点，我都会用来回复晋江和微博留言，谢谢大家捧我。】 　　转一发我发布在微博的文章，回应一些怀念过去的可爱读者 　　—— 　　怎么说呢，以前女配是仗着初生牛犊不怕虎，不知道规矩，也就从不守规矩 　　所以会有你们说的‘灵气四射’的感觉，因为那时候的我还不知道这个行业的逻辑，凭着一点点天赋肆意挥霍，闪光点跟槽点一样多，反正那篇文下骂我的人就不在少数 　　然而天赋是会用尽的，现在我正在努力学一种更能持续产出的常态模式 　　所以文里面会多出事业，也会多出男女主外的其他角色，赵临安周少叮当塞拉CC，女主也会分更多光芒给男主，而不是从头到尾就她一个人在帅，当然我还做得不够好，但我正在努力学 　　其实这篇文章的每一章都是我从没尝试过的写法，每一章我都在学习区里摸爬滚打 　　有不如意之处才是正常，希望你们能多多包涵 　　怎么说呢，用个比喻来说，就是正处在尴尬的换声期 　　逐步褪去少年嗓音，渐渐往男人的声音靠拢 　　有人怀念我年少时的声甜音脆，有人嫌弃我还不够磁性低沉 　　但总归每个作者都有这么一个过程 　　谢谢你们记得我最单纯肆意的时刻，也谢谢你们继续留下看这篇换声期的文章 　　感恩，比心 　　感谢各位衣食父母的雷雷，是你们让我八住了霸王榜单的尾巴没有掉下来。 　 第16章 　　解槿重新直起身时，看到那些小粉丝们眼神复杂地盯着自己。 　　虽然猜不到这些小姑娘们都在想些什么，但让人欣慰的是，她们纷纷收起了纸笔，还主动拉回了那个还排在第一位的男粉丝。 　　“修大好好休息。” 　　小姑娘们纷纷说，然后集体后退三大步站在一旁，一个个冲陆秀快速地挥着手，一副恭送教主，教主慢走的模样。 　　陆秀也轻轻弯下腰，给她们鞠了一躬。 　　等他起身的时候，人群里有个小姑娘将手作喇叭状，拖长声调叫出了那句特别中二的口号： 　　“愿吾教主，寿与天齐——” 　　一瞬间，女粉丝们像是突然被打开了某个开关，特整齐地集体念出了那句邪教口号，喊得陆秀脸都红了，匆匆朝粉丝们点了点头，就扭头同解槿走向电梯。 　　待电梯门缓缓关上，解槿问他，“还撑得住吗，等会还得录一下午的比赛。” 　　陆秀眉眼间倦色很明显，却还是摇了摇头，“没事。” 　　解槿没说话，也没拆穿。 　　其实她看得很清楚，他脸色不是没事的样子。 　　陆秀是个很矛盾的人。 　　他身边非常地拥挤，却也异常地冷清。 　　爱他的人不计其数，到处可见拜倒在他牛仔裤下的粉丝和女主播，但是他却像是在刻意保持跟所有人的距离—— 　　就如今早，她想帮他减轻一下负担，替他把视频剪出来，但他却宁肯撑着不睡自己剪，也不愿麻烦她。 　　永远都是没事、无妨，活得清醒而孤单，从来不懂得去依靠谁。 　　或许是因为，从来没有人真正地走进过他心里。 　　** 　　比赛开始前半小时，陆秀一直在低低地咳嗽。 　　解槿看在眼里，但却也只问工作人员要了杯热水，轻轻放在他手边。 　　然后，默默直起身子，替他挡住来自比赛桌另一边的，其他主播好奇的视线。 　　挺奇怪的，就算不像以往一般谋划揣测，她也下意识地知道，相比起病中的煎熬而言，陆秀大约更不想脆弱狼狈的一面被外人看到。 　　但没过一会儿，工作人员就过来请她去录赛前短采访。 　　短短的赛前采访很快结束，她都不记得自己答了些什么，大约就是些官方应对。 　　等她录完，很快就轮到陆秀。 　　解槿没回直播间，就靠在在外面走廊里等他。 　　从洗手间回来的塞拉同她打招呼。 　　“干嘛呢，在这儿杵着跟门神似的。” 　　解槿头都没抬，只道，“他在里面录采访。” 　　塞拉长长哦一声，取笑她，“望夫石啊。” 　　解槿看他一眼，“你还不回直播间，CC等着呢。” 　　就在这时，门开了。 　　解槿回头看，陆秀走出来，朝塞拉点了点头，然后对她道，“走吧。” 　　解槿直起身，跟在他身边往回走，低声问，“难受吗，要不要我问工作人员要点药？” 　　陆秀摇摇头，“早上吃过了。” 　　“那要不要吃点东西，你过来的时候都没吃午饭。” 　　“不用。” 　　解槿原本还在担心他这个情况怎么录节目，但很快发现只要镜头扫到他时，陆秀就会坐得笔挺，压下所有不适的神色。 　　于是除了脸色差一些外，根本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她这才明白，为何圈内都说他是出了名的敬业。 　　突然间，解槿觉得自己好像更懂他了一点。 　　或许陆秀需要的，从来不是一个温柔体贴的女友，提醒他注意身体，多多休息。 　　他看着是个温润如水的模样，但其实一直在燃烧着生命，追逐着他想要的东西。 　　而陆秀在等的，绝不是原主那样的凌霄花，借着他的高枝炫耀自己。 　　也不是那位痴情的粉丝，像只鸟儿般重复着爱恋与倾慕的单调歌曲。 　　他需要的是一棵同样高大的树。 　　就如舒婷的那首诗—— 　　‘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 　　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 　　仿佛永远分离， 　　却又终身相依。’ 　　他需要的就是这样一个人。 　　爱他，也爱他坚持的位置，足下的土地。 　　只有站在与他同样高的位置，将根深深扎入同一片土地。 　　才能真真正正地懂得他。 　　而目前她的事业，还远远不够辉煌。 　　**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再远大的事业，都是从最渺小的眼前开始。 　　就目前而言，便是眼前这场比赛。 　　赢了这一局，再赢下许许多多的下一局。 　　每一次胜利，都是离他更近一点。 　　总有一日，她能站在与他同样的高度。 　　解槿看着法官发牌。 　　这一次的板子加入了白狼王牌，白狼王拥有狼人功能同时，可以自爆带走场上任意一个玩家，是一张可以玩得非常悍的狼牌，在游戏中加入了不少变数。 　　解槿运气不错，拿到了女巫，一张挺强的神牌。 　　如果操作得好，女巫可以发挥很大作用，预言家倒下之后甚至可以强势Carry全场。 　　谁知仍抵不过万年幸运E。 　　刚到第二天晚上，法官就对她说，“这个人死了，你有一瓶解药，要不要救。” 　　对方问的人是她，指的死人也是她。 　　解槿：“……” 　　这一版本的狼人杀规定女巫只能在第一晚自救，也就是说，死在第二晚的她就算还留着解药也不能自救。 　　她冲法官摊了摊手，法官无声笑了下，又问，“你有一瓶毒药，你要毒谁？” 　　这时大家只经过一个白天的发言，可供判断的信息十分少，解槿环顾一下周围。 　　如果保守一点，她可以选择谁都不毒，毕竟白狼王还没有跳出来，万一她错毒了神牌，白狼王再带走一神，那么场上只剩最后一神，狼队随便砍砍，好人队就直接躺输。等到视频播出那天，肯定一大帮键盘党骂她煞笔操作。 　　但她“J哥”的外号就是因为不要命的打法响起来的，保守并不是她的作风，况且好人队已失一位强神，如果她不拼一拼，输面也很大。 　　解槿挨个看了看场上高配选手——陆秀、塞拉、CC还有另外两位男主播，觉得若一定要选出一匹像狼的，那么就是塞拉和陆秀里面选其一了。 　　于是解槿无声指向身边的陆秀。 　　若他真是匹狼，留他在场上好人队基本不可能赢，就算毒错了，那么这场好人输她来背锅就是。 　　“你确定要毒他？”法官问。 　　她点点头。 　　若真尊重这份事业，就算对方是陆秀，该毒也要下手毒。 　　天亮了。 　　法官公布结果—— 　　7号J.J.和8号Lulu修死亡，游戏继续。 　　一晚就死了两人，众选手面面相觑。 　　陆秀起身，跟着她走向休息室。 　　** 　　一进休息室，陆秀就看着她似笑非笑，哑着嗓子道，“敢盲毒，胆子挺大的。” 　　盲毒的意思，就是在还没看清楚情势的情况下，就用出□□，一般女巫非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会这么干。 　　解槿挑了下眉，直截了当地问他，“你确实是狼吧。” 　　否则他若是好人，就不会是这个要笑不笑的表情。 　　陆秀在沙发上坐下，嗯了一声。 　　解槿嘴角一抽，“……砍我干什么，我得罪您老人家了？” 　　陆秀吸了吸鼻子，“没有，习惯了。” 　　“……杀我杀习惯了？” 　　“嗯。” 　　解槿并不信他，想想大约是自己第一天发言时被他识破了身份，于是夜里倒在了刀下。既然技不如人，认栽就是，况且她也一把毒药带走了他，不亏。 　　于是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睡会儿吧，难得你死这么早，抓紧时间眯一会。” 　　陆秀看她一眼，耳尖有点红，有点不自在，又有点不好意思。 　　“等会儿会有人进来。” 　　最后，陆大神仍是死活不愿意躺她腿上睡，只别别扭扭地将头靠在她肩膀上，抱了个抱枕开始闭目养神，还嘱咐她一会儿休息室要进人就叫醒他。 　　然而没一会儿，白狼王自爆，带走了穿守卫衣服的猎人，猎人又开枪带走了一匹狼。 　　眼看着这三个人就说说笑笑地朝休息室这走来。 　　陆秀大约是真的累，睡得很熟，一点醒来的兆头都没有，解槿侧头看了他一眼，也没叫他。 　　三人进来的时候看见这场面都微微一愣。 　　解槿轻轻抬起食指，放在唇上，示意他们动静小点。 　　三人点点头表示明白，在对面沙发上排排坐下，盯着她和熟睡的陆秀看个不停。 　　解槿微微眯了眼，挨个点了他们三个，然后在自己脖子上做了个划刀的手势。 　　意思是——再看弄死你们。 　　于是对面三个憋着笑，一个个低下头去，开始装模作样地玩起了手机。 　　等陆秀再次醒来时，已是第一局结束。 　　一睁眼，只见满休息室都是人，大家各自低头靠在沙发上玩手机。 　　对面塞拉看见他醒来，还友好地同他挥了挥手。 　　陆秀幽幽转过头，看向方才答应‘一有人来就叫醒他’的解槿。 　　解槿一点愧疚的意思都没有，只微微一笑，“睡得好吗。” 　　陆秀看了她一眼。 　　她几乎能帮他把这表情翻译出来—— 　　‘我就不该信你’ 　　** 　　第一局，好人队胜。 　　不得不说，第二晚就把一匹顶配狼给盲毒了的解槿，以及那位穿守卫衣服的猎人都对此作出了不错贡献。 　　接下来，第二局很快开始。 　　解槿一上手，就抽到了最特殊的那张狼牌——白狼王。 　　然而等到晚上杀人时一睁眼，却发现所有高配都闭着眼。 　　只有三个平时最会划水的女主播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要命，陆秀、塞拉、CC都在敌对阵营。 　　她一个人带着这么三头母狼，怎么打感觉都是一个输字…… 　　只能试试死马当活马医了。 　　解槿沉默一会儿，用手势开始给她们布置战术—— 　　这一局，由她来玩冲锋敢死队模式，白天直接带走预言家，然后她们三头小母狼隐在下面好人队里面，藏起来打。 　　——反正这三位平时也经常划水站错边，自带新手光环，就算接下来发言时有什么差错大家也可以原谅，说不准真能混到最后，来个屠边胜利。 　　于是第一个白天，解槿与另外三位男主播竞选警长。 　　先发言的是4号，慢悠悠地说完查杀11号后，轮到解槿。 　　她先随口报了个验人结果，然后一脸严肃地看向4号，“这局我一定是要拿警徽的，你考虑下要不要退水。”说完她转向另外两个男主播，“——我也给你们三秒钟的时间考虑。” 　　退水的意思，是放弃竞选警长。 　　三个人没一个退下去的，一个个含笑看着她，排在最后的12号塞拉还冲她抬了下手，意思是‘请开始你的表演’。 　　解槿没理他，强势预言家的姿态做得很足，目光凌厉若刀地转了一圈，“都硬肛是吧，可以，但话我先撂在这里，我不希望听到后面有说自己是强神来拿警徽的，但要是来跳预言家的，来多少我都接。” 　　然后她看向几个没竞选警长的选手，随意报了个接下来的查验顺序，“等会先把6验了，”顿了顿，看着身边的陆秀，“然后再把8号给验一下。” 　　陆秀云淡风轻地看着她，轻挑一边眉，看神色大约是‘你这回又在玩儿什么鬼套路’的意思。 　　被他用这表情一看，解槿一脸的肃杀终于崩盘，索性也就笑了起来，勾着嘴角道，“狼人杀不相信颜值。你别这样看我，没用，反正我一定是要验你的，你这个表情就很不对劲。” 　　陆秀没说话，轻轻一歪头，看着她嗤笑了声，眼角泪痣看起来竟有几分风流。 　　解槿被他这一笑撩得脸颊一热。 　　连忙转开视线，干咳一声，一脸拽拽地往椅背上一靠，“我要说的就这些，过。” 　　下一位竞选的开始发言，开口就报了个好人的查杀，一看就知道是上来诈身份的，解槿眯着眼看着他，没有动，等他发言完毕，看向最后一个发言的12号塞拉。 　　塞拉上来微微坐直了身子，“那等会就先验4后验7吧。” 　　这是怀疑4号和解槿都是悍跳的狼。 　　解槿眯着眼，仔细观察塞拉表情。 　　他换了个舒服点儿的姿势，一只手横在桌上，不软不硬地道，“这局我是要带着好人赢的，现在我们好人队还有6个名额，看看大家谁能坐上这趟车。至于刚刚呢，我验了6号，这一局6号是个金水。” 　　金水的意思，就是验出来是好人。 　　塞拉看了一眼6号后，继续说，“这一把我难得拿了个预言家，希望所有好人都能把票投给我，至于下面的狼人，也别藏着了，都给你们的悍跳狼勇敢地投票吧，这样我们双方都能清楚一点，是吧。”说完看向解槿，“7号你退不退水，你不退水，我就能肯定你是一匹狼了。” 　　解槿托着腮帮子笑了一下，长期合作下来，她也基本能肯定塞拉说的是真话了。 　　于是懒洋洋地两指夹起自己的白狼王牌，在众人面前翻过来，“7号自爆。”顿一顿，看向塞拉，“发动技能，带走12号。” 　　塞拉：“……” 　　他一脸无语的同时，还用眼神向她传递着‘你一个白狼王跟我一预言家肛什么，去爆女巫守卫不好吗’。 　　确实，一般拿到白狼王，若能在一开始爆掉双药俱在的女巫，那么狼队的赢面就非常大，但解槿的队友配置实在跟不上，只能先在开头就牺牲自己闷掉预言家，好让队友能浑水摸鱼。 　　** 　　一狼自爆，比赛直接进入天黑。 　　解槿最后指导了一下该砍谁，给了三头小母狼一个‘各位加油’的鼓励眼神，就转身进了休息室。 　　第二天白天，第一个发言的主播在发表意见之前，先评论了一番昨天的自爆现场，表示他很看不懂解槿的行为。 　　“按道理来说，白狼王一般不会爆掉一个真预言家，这根本不是一个正常玩家的玩法，这玩儿地也太悍了。” 　　下面一个发言的陆秀，他没什么表情地回应了一下那位主播的疑惑—— 　　“她本来就不是正常人。” 　　** 　　休息室。 　　解槿认真看着大屏幕上的比赛进程。 　　她刚刚那一手，不但带走了预言家，还爆出了奇效，让高配选手们纷纷开始怀疑她的目的，以为她这一手是在玩脏套路。 　　于是那两个竞选警长的好人也被泼上了满身脏水，成了众人怀疑对象。 　　只见接下来好人队伍就开始自相残杀，几匹小母狼混在里面，时不时互踩一下，竟也玩得如鱼得水，晚上砍人时，一个个相视而笑，笑得一脸狡猾。 　　塞拉看到这里，长吸一口气。 　　“我的天，四头母狼？” 　　解槿看他。 　　塞拉低下头，捂着脸□□，“你这一手也太骚气了。” 　　解槿笑，“我一直这么骚气，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 　　塞拉摇摇头，表示不想再聊这个了。 　　“跟陆秀彻底和好了？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他靠谁肩上睡着的。” 　　解槿没说话。 　　塞拉好奇地看着她，“他真没让你跪搓衣板？” 　　解槿说，“他不是那样的人。” 　　“那你交出去的银行卡最后怎样了？” 　　解槿挑了挑眉，掏出钱包打开，将琳琅满目的卡展示给他，“这里，他没要。” 　　塞拉乐得不行，把她钱包拿过去，一张张卡看过来。 　　“你当初怎么想到这招的啊，上交工资卡，真够狡猾的，我都没给CC交过。” 　　解槿没好气，“你想让我说什么，因为当初就猜到他不会要？” 　　“难道不是吗？” 　　解槿说，“是是是，我就是吃定了他心软行了吧？钱包还我。” 　　塞拉没把钱包还给她。 　　他抬手，尴尬地指了下休息室门口，然后看着她，一脸‘抱歉啊哥对不起你’的表情。 　　解槿心里咯噔一声，咽了口唾沫。 　　然后一格一格地、缓缓地回过头。 　　果然看见陆秀抱着肩，倚在门框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第17章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解槿只听见远处直播室里谁正发言，而休息室里静而晦暗。 　　陆秀背着光，站在光与影的交界处。 　　塞拉站了起来，说着‘我去上个厕所’，然后扭头就溜了。 　　但她却不能溜。 　　解槿硬着头皮站起来，慢吞吞走到他面前。 　　陆秀仍是风平浪静的神情，眉眼清淡，唯右眼下一颗泪痣添了几分风情，配合着模糊的光影，实在喜怒难辨。 　　见她主动挪过来，他挑了下眉。 　　解槿仅瞥了他一眼就低下了头，把手里钱包打开，双手捧着给他。 　　一副知错了的上交公款模样。 　　陆秀看了她一眼，轻轻问。 　　“这回也是吃定了我心软，不会要？” 　　解槿哪敢点头，连连猛摇头表忠心。 　　他眯着眼睛看了她一会儿，伸出修长的右手，从她钱包里随意挑了张卡出来，然后便从她身旁走开，挑了张沙发坐下。 　　解槿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悄悄凑过去，往陆秀身后沙发背上一趴，低头瞧他的动作。 　　陆秀低着头，单手握着手机飞快翻着页。 　　屏幕上是个天猫界面……他貌似在挑键盘。 　　那种很贵，很贵，很贵的。 　　原主曾叫陆秀买给她的电竞专用键盘。 　　三分钟后，陆秀看中了一个最新出的新款。 　　下完单，添加银行卡的时候，对照着她的工行卡，一数不差地飞快输入卡号，头也不抬地问她要密码。 　　解槿摸了摸鼻子，报上密码。 　　“**0727。” 　　陆秀的手顿了下，终于抬眼看她。 　　嗯，密码是他生日，她专门去银行改过的。 　　那时觉得自己吃饱了撑的，没想到会在这一刻派上用场。 　　见他看向自己，解槿连忙抓紧机会表忠心。 　　“其实不管你要不要，我都做好了上交工资的准备了，真的。” 　　眼见着陆秀眉眼柔和了一些，解槿以为自己就这么过了这关了，谁知他又低下头，继续把密码输完。 　　添加完银行卡，陆秀在原本的数量1上，又点了下“+”。 　　于是订单变成了两个。 　　解槿瞪大眼。 　　然后听得陆秀语气平静道，“一人一个。” 　　“……” 　　陆秀还在逛淘宝。 　　解槿坐在他身边看大屏幕上的比赛进程，看一会儿就瞥他一眼，看一会儿就瞥他一眼…… 　　生怕他老人家一高兴下个单，买个两万的笔记本，那不止这张卡要刷爆，估计支付宝上的余额也全得搭进去。 　　那她这月就只能吃土了。 　　大约是察觉到她频频看来的视线，陆秀抬头看了她一眼，“有什么想买的？” 　　“？？” 　　“有家店做活动，满300减60。” 　　“？” 　　“还差70满300。你要什么，我帮你买。” 　　解槿长舒一口气。 　　就知道以陆秀的性子，不会太计较这些，虽然刚划走了她几千大洋，但这不就开始送她东西了……虽然是凑单来着。 　　她乐颠颠凑过去，选了两个小东西，给他凑满了300，然后就高高兴兴地继续看比赛去了。 　　片刻后，手机震动了下。 　　解槿低头一看。 　　【您尾号3938账户07月20日14:27网上支付312元，人民币余额589.12。】 　　“……” 　　MD划的还是她的卡，那说个毛‘我帮你买’。 　　解槿缓缓扭过头，死死看着陆秀的侧脸。 　　他大约是知道她在看他，却没抬头，只微微翘了翘唇角。 　　见他笑了，解槿瞬间没了脾气，放下心来的同时，又觉得原来修神小心眼起来，真的是幼稚…… 　　不过她大概脑子有问题，竟然觉得他这样还、还挺可爱的=o =。 　　** 　　十多分钟后，第二局结束。 　　是狼队赢得了胜利。 　　三只小母狼卸下伪装就笑得打滚，往休息室走来的时候，隔着老远就对着解槿比胜利的剪刀手。 　　解槿笑着回了个大拇指。 　　叫酒圆子的女主播最先扑到她身边，嗷嗷地叫。 　　“我们赢了你看到了吗，我们竟然赢了，赢了修大、塞拉、CC还有——呃修大你在这里……” 　　坐在解槿旁边的陆秀闻言抬起头，淡淡朝她点了下头。 　　酒圆子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解槿看向对面沙发，另外两只小母狼芊芊和小七也正冲她笑。 　　她也笑了笑，用手势简单比了个心。 　　芊芊和小七比她还奔放，隔空就给她来了个热情的飞吻。 　　解槿忍不住笑，觉得这些女主播其实也挺可爱。 　　平时再矜持的姑娘，赢了也会冲并不熟悉的队友眉飞色舞。 　　怎么说呢，解槿这才感受到，赢一场比赛的真正乐趣。 　　个人的成就感，和来自队员的认可。 　　远远比单纯的胜利动人。 　　** 　　很快，第三局开始。 　　这回解槿拿到了一张狼牌。 　　晚上一睁眼，简直吓一跳，身边的陆秀，对面的塞拉、CC都睁开了眼。 　　……狼队配置简直太高，怕是不赢都困难。 　　第一天竞选警长，拿到白狼王的CC和狼人塞拉双双悍跳。 　　然后CC学了上一把解槿的战术，在确定真预言家后直接带走了他。 　　大约是觉得这回队友配置太高，索性简单粗暴点，速速把这局结束。 　　没想到是，局面却远没想象乐观。 　　塞拉虽然拿到了警徽，却被一个高配选手怀疑，眼看就要被投票出局，为了不暴露狼队票型连累队友，他直接选择了自爆。 　　然后场上就留下了解槿和陆秀两匹狼。 　　结果第二天晚上，女巫直接毒死了陆秀。 　　第三天一睁眼，解槿已经成了最后一匹狼。 　　场上除了她外，好人队还剩下两民三神。 　　简直是被敌人给包圆了，惨不忍睹。 　　不过解槿仍然没有放弃自己。 　　她虽然连赢了三局，但每次都并不出风头，故而只要演技在线，还是能够混在好人堆里划水，不像陆秀。 　　说起来陆秀是真惨，由于在场众人都被他一张正经面孔骗过，乃至到了现在，拿到狼人的第一晚砍的人必然是他，拿到预言家的第一晚验证的人还是他。 　　乃至于只要陆秀活过了第二天，在众人眼中就是一匹‘铁狼’无疑，任凭他怎么发言，大家都以一脸‘不听不听，公狼念经’的表情回应。 　　就像这回，女巫不管不顾，直接就在第三晚给他撒了瓶毒药。 　　大约是想，不管修大是不是狼，先弄死了才能安心，大不了大家等会菜鸡互啄。 　　走了陆秀，苦了解槿。 　　她不但得单狼作战，还得在最后一天从五个好人的发言中分辨出最后两位村民，并在隐藏好自己的同时将众人怀疑引导到其中一位身上，最后精准地在夜里砍死最后一位村民。 　　要做到这些不止需要绝佳的演技，同时还要准确地分辨出场上众人身份，因为只要一刀砍错，其他玩家就不会再给你第二次机会。 　　轮到发言的时候，解槿觉得自己肾上腺素在飞速飙升。 　　但仍保持了语气的冷静。 　　她将自己极好地代入了一个村民的心态，去分析场上狼人（她自己）此刻想法，一番话不但保持了往日当好人时的“J哥”风范，还说得特别诚恳动人，乃至下面两个高配选手都听得频频点头，觉得她的分析十分到位。 　　于是，根本没人对她生出怀疑，而是投票表决了一个发言不好的新手，将她留在了场上。 　　于是最后一晚，解槿慢悠悠地摘下眼罩。 　　将刀砍向最后一个村民。 　　游戏结束。 　　最后场上女巫、守卫、猎人三神俱在，却让狼队赢下了这一局。 　　简直是把神牌撂在地上羞辱。 　　不说结束之后场上众人不敢置信的目光，就连解槿自己，都觉得刚刚自己表现之精彩，简直是用尽了毕生的演技。 　　塞拉和CC在休息室里等她。 　　见她从比赛桌旁起身走来，两人一一上前与她击掌。 　　“赢得漂亮。”CC说。 　　塞拉乐得直笑，“可以啊J哥，奥斯卡都欠你一座奖杯。” 　　解槿也带着笑，问他们。 　　“看到陆秀了吗？” 　　塞拉说，“他刚刚出去了。” 　　CC犹豫地补充，“你要不要出去看看，我看他脸色好像不太好。” 　　解槿愣了下，然后转身就出去找。 　　连着三局比赛，她都觉得身心俱疲，何况他本来就病着。 　　还好，沿着走廊没走多久，她远远就在拐弯处看到了他衣服一角。 　　她加快脚步走过去，可刚刚靠近。 　　就听见一个细细的女声很委屈地在低声说着什么。 　　仔细听了听，解槿分辨出了后半句。 　　那姑娘用挺熟悉的声音在说。 　　“……我很久很久以前就喜欢你了。” 　　解槿顿时停住脚步，眯起了眼。 　　她没有走过去，就抱着肩，站在原地听墙角。 　　而那个女声则继续朝陆秀诉衷情。 　　她说自己就是看着他的视频才开始做主播这行的，因为有他做榜样，所以才能在那么多漫漫长夜坚持了下来。但是那个时候他身边已经有J.J.了，自己只能悄悄地在远处努力努力再努力，等到终于足够红，能被制作方邀请来跟他参加同一场宣传娱乐赛的时候，他也终于跟J.J.分手了。 　　本来她是偷偷高兴的，以为这是上天赐予的缘分，但是他那时候心情却很不好，至始至终都没有看自己一眼。 　　说到这里，那女声停顿了一下，似乎是想到得到陆秀的回应。 　　但是半响，走廊里仍是一片寂静。 　　她大约是有点羞恼了，故而开始口不择言。 　　“我等了多久才等到今天，可你却又跟她搅在了一起……就算是点兵点将好了，你为什么不能点一下我呢。你这样好一个人，翻的却总是解槿那样的烂牌……如果你愿意要我，我一定一辈子就爱你一个，永远不辜负你。” 　　说到这里，她声音里已有了哭腔。 　　陆秀终于开口，声音却哑而冷淡。 　　“对于感情，我从来随缘，但从不随便。” 　　听到陆秀冷淡的声线，那个女声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恨不过一般，问他为什么解槿那样心机深沉不择手段的女人都要，却惟独不要她，明明她才是默默爱了他这么多年的那个人。 　　心机深沉的解槿无言望天花板，心想是不是该出去了，再让那姑娘说下去，只怕自己在她嘴里都要禽兽不如了。 　　谁知刚迈出去一步，就听见陆秀轻轻开口了。 　　“因为解槿那样的女孩懂得反省自身，再难过也不会口出恶言。世事给她的刁难，她都用来磨平自己，不去给旁人难堪。是，她有伤害别人的手段和城府，但她却选择了体贴和接纳，所以更让人尊重。” 　　解槿愣在了原地。 　　过了四辈子，这却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在别人骂她的时候站出来替她说话。 　　而那女声哭的稀里哗啦的。 　　“说到底，不过是坏女孩永远比好姑娘吃香。” 　　陆秀没说话，半响，终于轻叹一声。 　　“叮当，不要随意地评判他人，你并不知道别人的处境。” 　　叮当？解槿皱了下眉。 　　只听得小叮当又抽抽噎噎起来，“你又护着她，她那样对你，你还为她说话——” 　　解槿听不下去了，直接咳嗽一声，走了出去。 　　小叮当哭得妆都花了，看到她吓了一跳，埋下头就跑。 　　解槿这才转过头，看向陆秀。 　　不知道为什么，方才听了他那样一番话。 　　她竟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半响，才转移话题一般摸了摸鼻子，“那个，刚刚那局，我们赢了。” 　　陆秀定定看着她片刻，突然微微翘了下唇角。 　　“她说的对。” 　　“啊？？？” 　　哪句说得对，明明都是胡话连篇。 　　陆秀看着她的眼睛，轻轻道。 　　“确实，当坏女孩活得更潇洒，因为不会被轻易伤害。” 　　“好姑娘都过得憋屈，因为善良从来都很脆弱。” 　　说到这，他抬手轻轻覆在她发顶，声音突然温柔了下来。 　　“而她原本有着厚厚的壳，风雨不侵，若是为我卸下，我怕她会受伤。” 第18章 　　小叮当退赛，第二期的后三局改日进行。 　　倒也好，解槿直接将陆秀拉去了医院输液，三局比赛下来，他额头烫的都能煎鸡蛋了。 　　输完液，拿了药，到外面找了家药膳煲得挺好的店吃完饭，这才回了家。 　　当天晚上，解槿的微博就一直不停地被@。 　　她以为是小叮当搞事情，憋着一股who怕who，再来肛死你的龌龊心思打开微博，没想到一看却都是自家粉丝发在自己微博评论里的Repo，然后被其他粉丝点赞转发的@。 　　【大肉饼：哇哇哇今天看到我们家J哥了，真人好漂亮，而且特别好说话，这是JJ给我签的名，有木有特别可爱。J哥15秒就给我画了一只鸡哈哈哈哈，特别有艺术造纸（yi）！】 　　配图是她的那个简笔小鸡，旁边一个龙飞凤舞的J。 　　说实话那鸡不咋地，头大身小，好在线条流利，并没有丢失太多档次……不过本来也没什么档次，天天被自己粉丝怼出翔的主播能有什么档次。 　　另外几个也差不多，都是爆出了拿到的签名与合照。 　　被人点赞转发最多的，要数那张公主抱的图片。 　　【J哥的小仙女儿：蛤蛤蛤蛤蛤蛤蛤你们这群弱者，我是第一个被J哥抱起来的姑娘，来战啊情敌们！[举叉狂笑]】 　　看了眼下面嗷嗷嗷叫也要J哥抱的粉丝们，解槿托着腮笑了下，给她们挨个点了个赞，然后点开大图看。 　　喔，照片拍的不错，她手臂肌肉线条看起来竟然还挺漂亮的，应该归功于原主，估计以前没少去健身房锻炼保持身材，可惜自从她来了以后，就成了宅女，估计肌肉掉了不少…… 　　要不哪天空闲的时候拉着陆秀一起开始健身算了，他那个身板不练练估计真得哪天猝死在键盘上。 　　翻了下新关注粉丝，效果不错，一下午的时间就涨了快三千粉，看来突破四十万粉即日可待。 　　解槿目光随意滑过这些新粉，突然看到了三个粉丝数非常庞大的ID。 　　酒圆子、芊芊、小七，三头并肩作战过的小母狼。 　　她忍不住笑，鼠标连点三下，也把她们给关注了。 　　挺好，以后多参加参加这种线下赛，说不定就能从主播圈的被流放之地慢慢爬回去了。 　　这个时代，一个人被整个世界孤立只用很短很短的时间，但好在你想爬回去也不算太难。 　　就如今日与她互粉的这三个女主播，以后若有事没事找她们一起直播下，估计能拉回不少路人粉的好感。 　　感觉终于要咸鱼翻身了- -。 　　** 　　次日中午。 　　Lulu修的粉丝们正在粉丝群里激烈地讨论。 　　【修大的小鼠标：你们知道吗，修大今晚要跟J.J.一起直播了。一、起、直、播、啊！！！】 　　【修大的小尾巴：复合了？！？！？！】 　　【修大的小泪痣：我今天去比赛现场看了，应该是复合了，两人之间感情似乎不错，签名的时候她还给修大打扇子……】 　　【修大的美手：是是是是，我看到J.J.拿出一把扇子给修大扇风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眼花了，而且修大还没拒绝，回头看了她一眼就继续给我们签名了，那时候我正好排在第四个，我发誓我看到了那一瞬间修大的眼神，特别特别柔和……虽然下一秒又恢复了他的专属poker face。啊啊啊啊心痛得无法呼吸QAQ，我们修修又要属于其他女人了。】 　　【小叽叽：那你们今晚还去J.J.直播间吗？】 　　【修大的小鼠标：啊你这个新人，怎么还不改昵称，前面加三个字，跟我们保持一致，不然你这样特别破坏队形。】 　　【修大的小叽叽：那还去吗？】 　　【修大的小泪痣：我觉得她还是不要加比较好，不然这个昵称再加上前面三个字，让我忍不住去想一些东西……】 　　【修大的小叽叽：哦，你是说修大的小鸡鸡？】 　　【系统：修大的小叽叽（********）被管理员[撸撸修]禁言1小时】 　　【修大的小泪痣：……第一次见修大出手禁言谁。】 　　【修大的小鼠标：我觉得修大禁得很对。】 　　【修大的美手：窥屏的修大好可爱蛤蛤蛤蛤～】 　　解槿无言地看着屏幕。 　　扭头看身旁的陆秀，“为什么禁我？” 　　他回了她一个‘因为你带坏小朋友’的眼神。 　　解槿撇撇嘴，外人和她之间，他选择维护自己。 　　等换到了粉丝，自己就成了母老虎了。 　　有个宠粉的男友，心理若不强大些，真是能吃醋吃到死。 　　见她不说话，陆秀问，“晚上直播什么。” 　　解槿看向他，“我不会打你的LOL。” 　　“可以学。” 　　“现学来不及的好吗，晚上直播要是拖了你后腿，我肯定要被骂死的。” 　　陆秀笑了下，“那你想直播什么。” 　　“恐怖游戏怎么样，那种密室逃脱类型的，我智商还可以。” 　　“……” 　　“不行吗？” 　　陆秀看了她一眼，“我不太喜欢那个。” 　　“你怕鬼？” 　　“……” 　　“蛤蛤蛤蛤好，那随你挑，只要我会的都行，刀山火海都跟你去了。” 　　陆秀无语地扭开头，“那就以前那种射击类逃生游戏吧，我记得你枪法不错。” 　　解槿也想起来之前看过的那个视频，原主一跃而起，将怪一枪爆头的画面。 　　但是枪法好的是原主并不是她啊。 　　她更倾向于拿着板砖菜刀，到处砸人，那样比较畅快淋漓。 　　见她沉默，陆秀问，“怎么了？” 　　解槿冲他眨眨眼，“这回你来远程吧，我近战，我保护你。” 　　“……死了怎么办。” 　　“死了砍手。” 　　“你的手？” 　　“对。” 　　“……我不想要一个残疾女友。” 　　解槿扑哧一笑，笑吟吟凑过去，贴着他耳朵压低嗓音道，“你放心，就算我手不能用，只要舌头还在，照样能登上年度最佳女友宝座，我们残疾人都要强，这种事也不会落于人后的。” 　　“……” 　　实在抵不过一言不合就开车的解槿，陆秀红着脸将她一把推开。 　　** 　　晚七点。 　　陆秀打开门，看见解槿笑眯眯地斜靠在他门口，而她脚旁则是一大堆垃圾一样的东西，定睛一看—— 　　主机，显示屏，耳机，键盘鼠标，收音麦，麦克风架子，还有乱七八糟的一堆数据线。 　　缓缓抬起头，陆秀看着她，“你干什么。” 　　“跟你一起直播啊。” 　　解槿说完，直接一把抱起显示屏，单手夹在胳膊下，就晃悠悠地进了他的卧室，往书桌上一放。 　　左右看一看，满意地点点头，“你书桌挺大的，正好够两人用。” 　　陆秀：“……” 　　等到两人把解槿的台式机组装完毕的时候，已经是七点四十五分了。 　　解槿从餐厅搬了个餐椅过来，在陆秀身边坐下，打开自己的电脑。 　　一声不吭地开始准备直播。 　　虽然这事已经干得很熟练了，但跟陆秀一起直播还是第一次。 　　她发现自己竟然非常没出息地开始紧张起来。 　　大约是因为这些日子以来，天天在直播间被陆秀的粉丝骂得狗血淋头。 　　就算表现得满不在乎，但还是留下了一些心理阴影。 　　总觉得只要出一点差错，就会被喷得体无完肤。 　　之前在自己直播间被骂还好，但是此刻陆秀就在身边。 　　她实在不想自己被骂得那么惨的样子被他看到。 　　感觉怪丢人的QAQ。 　　还剩最后三分钟的时候。 　　解槿觉得自己的肾上腺素又开始飙升，她忍不住转头看陆秀。 　　屏幕的光线不停变幻，打在他认真的侧脸上。 　　他整个人都沉浸在一种格外专注的状态中，唇角微抿，眼角的泪痣莫名被垂下的薄薄眼皮渲染出了几分清冷禁欲。 　　原来认真起来的秀秀是这个样子…… 　　帅的让人想要犯罪啊。 　　不知不觉的，像是也被他的专注与冷静感染，解槿发现自己的状态又慢慢回来了。 　　但还是在开始之前不太自信地道了句，“等会我要是出错了，你不要笑我啊。” 　　陆秀没有多说什么，只自然而然地道了一句。 　　“没事，做你自己就好。” 　　解槿回头看他一眼，正撞上陆秀看来的目光。 　　他仍是一张没什么表情的扑克脸，声音却柔和坚定。 　　“你可以的，解槿。” 　　很简单的一句话。 　　但那么一瞬间，她就在他的目光里奇迹般地镇定了下来，状态突然好得无以复加。 　　时间飞快流逝，转眼就到了直播的时间。 　　两人的直播间如往常一般开始进人，实时观看人数开始不断飙升。 　　晚八点整，解槿和陆秀双双点进游戏，直播开始—— 第19章 　　“这里是J.J.和Lulu修，《黎明杀机》是一款丧尸题材的动作冒险游戏……” 　　陆秀的开头一如既往地正经。 　　他说完之后，解槿立刻默契地跟上—— 　　“是的，今天就由陆教主和小叽叽带你们跟丧尸玩点不一样的Play。” 　　正经的陆大神没意识到搭档偷偷发车，只操纵着角色熟练地在初始房中搜索物资，挑选装备。 　　然而一转视角，就见解槿那金发双马尾，画着红蓝对称小丑妆，穿小吊带露纤腰的性感女角色举着块比脑袋大的板砖，紧紧跟在自己身后。 　　他忍不住问。 　　“……你干吗。” 　　解槿的女角色大力抡了下板砖，顿时虎虎生威。 　　然后她兴致勃勃的声音就同时在房间和耳麦里响了起来。 　　“我近战啊，之前不说好了吗？” 　　陆秀噎了一下。 　　解槿感觉到他的无语，于是抡着板砖在他身边左跳右跳。 　　“如果你觉得不可爱的话，我可以换的(/≥▽≤/) 。” 　　陆秀的粉丝终于忍不住了—— 　　【是个正常人都觉得不可爱，不要侮辱修大的审美】 　　【近战就没有好看的武器，你再换也不过是拎把菜刀】 　　【为什么我们修大摊上了这么个货，我记得以前的修嫂不是这个画风啊……要不还是把花瓶J还给我们吧】 　　虽然碍于陆秀的面子，这些粉丝不再破口大骂。 　　但到底还是看解槿不顺眼，逮着机会就挖苦两句。 　　不过这些弹幕都在陆秀的直播间滑过，解槿那边的直播间却是另一番景象—— 　　【蛤蛤蛤蛤‘板砖J’又上线了】 　　【在修大面前也不知道装装淑女……J哥你赢了游戏输了他又如何】 　　【果然是单纯不做作的大叽叽，但我宁愿要外面的妖艳贱货】 　　最后解槿还是照顾了广大粉丝的眼睛，将板砖换成了一根棒球棍，拽拽地横在肩上。 　　——倒是挺符合游戏角色形象。 　　她选的这个角色皮肤借鉴自电影《自杀小队》里的小丑女，所使用的武器就是一根棒球棍，技能一般点在格斗和柔道，算是近战耍帅专用角色。 　　于是，陆秀的白大褂眼镜男抱着把一点不温和的□□，解槿的小丑女扛着棒球棍，一左一右地来到铁门之前。 　　小丑女一脚踹开了生锈铁门，阴森空旷的地下室缓缓展现在直播间的观众面前—— 　　昏暗摇晃的灯光，地下室尽头的铁丝网，鲜红的危险标志，水泥墙上的血手印，让人毛骨悚然的游戏配乐。 　　——还有一群从集装木箱后摇晃走出的丧尸。 　　“上，我掩护。” 　　陆秀说完，端起狙击向前推进，因速度极快，只见屏幕上他白大褂的衣摆猎猎飞舞。 　　解槿还没动，就见距离自己最远的两只丧尸已倒在了地上，而后随着枪响，就见一蓬蓬血花在空中飞速绽开。 　　距离远、准头精、速度快，拿起狙的陆秀就像是个人形外挂，硬生生把远程辅助用成了冲锋狙。 　　队友太神，解槿只能全力追赶以表敬意。 　　抡了一下棒球棍，小丑女一言不发地冲进了丧尸堆中，一棍挥飞一个丧尸，然后借力踩着水泥墙，在狭小的地下室中来了个360度的空翻，在落下时单膝跪在一头丧尸肩上，直接压着它砸穿了地砖。 　　同时旋腰起身，手中棒球棍抡起一圈，将围过来的丧尸全数击飞出去。 　　秒完丧尸群后，两人不带停留，双双冲向走廊尽头的铁丝网。 　　陆秀四枪射出，用于固定的螺丝钉迸射开去，整个铁丝网轰然倒地—— 　　露出后面半人高的通风管道。 　　同一时间，冲在前面数步的小丑女飞跃起来，攀住管道上方的横梁，腰上一个用力挺身，整个人脚先头后地滑行进去，只留给他一个金色双马尾荡在空中的定格画面。 　　从通风管道一路往前，不知攀过多少向上的维修梯，两人来到第二个关卡，监控室。 　　解槿的小丑女猫下腰，无声迅速地冲上去，将门口巡逻的保安一个锁喉按倒在地，陆秀则在她掩护下一个打滚进了监控室，飞快打开电路箱。 　　眼看监控屏幕前的NPC就要回头，却被小丑女一棒抡飞。 　　按向警戒铃的手也登时摔落在地。 　　与此同时，陆秀也完成了电路破坏，整栋大楼顿时陷入一片漆黑。 　　游戏至此，开始插入制作精美的过场动画，两人也各自停下了鼠标键盘。 　　玩到这里，普通玩家基本要死上一两次，例如速度不够快就会被源源不断赶来的尸群围死，而那个警戒铃若被按响，就会触发一大帮武装NPC的到来，但两人却解决得干脆利落，且至始至终滴血未掉。 　　直播间的观众们基本上只剩下【666】可以打了。 　　解槿的直播间一片赞声自不必说。 　　就连陆秀的直播间里，都有男粉开始给解槿点赞。 　　【别的不说，就修神这技术，也就J.J.能跟得上了】 　　【卧槽，我也想有个这么厉害的妹纸能陪我打游戏……然并卵，修神是修神，我等也就吃吃狗粮了】 　　【还是第一次看到女主播把近战用得这么帅，我敬J.J.是条汉子！！！】 　　解槿将头探向陆秀的屏幕。 　　看见上面的弹幕，得意地打个响指，然后扭头看他。 　　陆秀微微一笑，向她比了个拇指。 　　** 　　大概是合作起来效率太高，此时八点零五分还没到。 　　技术确实展现得淋漓尽致，但观众来看你直播，很多都是想要跟主播互动。 　　而方才之所以能打得那样流畅犀利，是因为两人都进入了一种极度专注的状态，这个时候你根本不可能去关注弹幕在说什么，所有精力都是投入在游戏中，与观众自然没有互动，甚至彼此之间也没言语交流，都是在高度集中下靠意会来彼此配合。 　　装逼是够装逼的，下面一堆【大大开认真模式好帅】的崇拜声，但一直这样持续2个小时，别说两人能不能撑下去，就是观众也撑不下去，直播是一种互动的商业形式，要看你技术的话观众可以选择去看你往期视频，而不是每天晚上八点蹲守在电脑前。 　　于是等到过场动画播完，两人同时放慢了节奏，不再追求零伤害和通关速度，而是一边聊天，一边玩儿似的开始打这个副本。 　　与此同时，解主播Hold全场的功力就开始显现。 　　不但她自己直播间的观众开始骚动，就连陆秀直播间的观众都开始按捺不住。 　　实在是这位女主播一旦开启甩节操模式，真的是太骚了…… 　　简直就是老司机高速飙车现场。 　　甩得幼儿园刚毕业的修大和粉丝们纷纷落马。 　　不过大约是考虑到修神的薄脸皮，在一开始，解主播的节操还是甩得润物细无声的—— 　　上楼梯时，陆秀问她谁先走。 　　解槿说，“你先上，我在你下面o(*￣▽￣*)ブ。” 　　陆秀并没有觉察出这话中的双关意味，可等他上去，却发现她人不见了，只能掉头回去找。 　　由于在直播，叫的是她的ID。 　　“J.J.，你人在哪里？” 　　“叫我小叽叽。” 　　“……” 　　陆秀并没有回应色情女主播的调戏，默不作声地一路找过去，终于在一个武器房里找到了她。 　　长桌上摆着板砖、菜刀、长柄吉他、寒剑、武士/刀。 　　解槿的小丑女正在挑新武器，大约是觉得棍子用得不够顺手。 　　陆秀在旁建议，“用剑吧。” 　　“不好吧，我一个女孩子～” 　　如果换了平常女主播，陆秀会回一句女孩子拿剑也挺好的，但对方是解槿，他沉默片刻，一字一句地道—— 　　“我说的是，用剑——吧。” 　　刻意没让最后两字连在一起。 　　直播间的观众们纷纷捂眼睛。 　　【哦天啦，我都没有意识到……这车开得真是无声无息。】 　　【我最惊讶的是修大竟然能想到那里去，感觉像是被J哥带坏了】 　　【这直播正在通往被举报的危险之路啊……】 　　解槿嘎嘎地笑个不停，拿起剑挥了挥，展示给他看。 　　不知为何，陆秀觉得莫名辣眼，忍不住道，“你还是换一个吧。” 　　她倒是很好说话，闻言就换了个武士刀。 　　两人继续上路。 　　但直播间的观众们却还沉浸在方才，一直吐槽着刚刚解槿的笑声，说别的女主播笑起来像银铃，J哥一笑，却只感觉是个杠铃。 　　解槿非常不服，她扭头就对身边的陆秀说，“你笑一个给他们听听。” 　　所有粉丝，包括说出这句话的她自己，都以为高冷的修神是不会搭理这个心血来潮的要求。 　　但是今天的陆秀却诡异地配合，闻言就轻轻笑了一声。 　　于是解槿和所有直播间观众的耳朵里都响起了一个干净清澈的声线，隔着耳机如温水一样流了进来。 　　苏得一塌糊涂。 　　叫她这么厚脸皮的人都不好意思再说自己笑得不难听了。 　　有对比，伤害才会格外明显。 　　解槿都不知道陆秀那一声笑是难得的宠，还是对她的埋汰。 　　她沉默片刻，说了一句感想。 　　“我感觉我耳朵似乎是怀孕了……” 　　这句简直是说出了所有直播间观众的心声。 　　但下一句又立马开始甩节操了—— 　　“陆教主，我要是真有了你负不负责。” 　　观众集体绝倒，纷纷为陆秀撑腰—— 　　【色情女主播……】 　　【来人啊，这里有个女流氓在调戏修神】 　　【快抓住她，警察叔叔，就是这个女人！！！】 　　陆秀无语。 　　半响，故作正经地回她一句，“有了什么？” 第20章 　　‘有了什么’的标准答案是‘你的种’，但那太□□了。 　　真说出口，陆教主估计是要被憋死在台上的，临到头，解槿踩了一脚急刹车，改编了《香水有毒》给他解围—— 　　“我身上有你的香水味，是你赐给的甜美～” 　　直播间里观众纷纷扔爆米花要求退票。 　　【不带这样的，我裤子都脱了就给我听这个～】 　　【都刷了卡准备开车了，怎么J哥拐头又从高速公路下去了】 　　连着陆秀也偏头看了她一眼。 　　解槿冲他眨眨左眼。 　　他忍不住笑，又扭回了头去。 　　奇怪的是，解槿临到头踩了一脚刹车之后，陆秀反倒开始放开了。 　　大约就像某句歌词唱的，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 　　反正知道她会在最后一刻守住底线，便也敢上她的小黄车了，甚至有时候会在她和粉丝日常互怼的时候神一般地插一句进来。 　　就比如下面有没节操的观众说要听两个主播讲黄段子，她可以加钱，讲得好一人送一艘大飞艇（直播间最贵礼物之一）。 　　解槿这边正替陆秀回绝着呢，毕竟她开口讲黄段子还行，但秀秀这个脸皮还是算了。 　　可刚说到“这不是钱的问题，你看我这个条件，要身段有身段，要脸蛋有脸蛋，真要为了钱，是吧，到外面去——” 　　还没说下去，陆秀就特淡定地给她接了一句。 　　“到外面去也什么都做不了。” 　　“嗳？？” 　　解槿惊讶地瞥了陆秀一眼，见他虽没回头，但唇角却悄悄勾了起来，便也下意识地笑了起来，特别配合地给他甜甜地来了一句，“怎么会呢，你知道的，我就算身残也一样志坚，有的事儿还是能做的。” 　　“……” 　　别人不知道里面的典故，但陆秀却知道。 　　关于残疾女友的口技…… 　　她显然已经不是在调戏观众了，而是在调戏他。 　　陆秀俊脸红了一半，但还是坚持着没被甩下车，故作镇定地反问一句，“你有绝活儿是吧。” 　　别人家的主播都是为了逗观众开心，解主播却从头到尾都没看弹幕一眼，一直盯着陆秀的侧脸看。 　　此刻也是，带着满眼笑意逗他，“就算是绝活儿，也只表演给你一个人看。” 　　此话一出，两人的直播间都炸了，纷纷开始猜测—— 　　【什么绝活儿，钢管舞吗？】 　　【两位大大的娱乐生活还真是多彩，真是想不到啊～～～】 　　【啊啊啊啊J哥真是要把修大带坏了我都不忍心看】 　　看到飞快滑过的弹幕，陆秀不好意思似的，抬手捂了下脸，虽然很快就又放下了，但还是被解槿看在眼里。 　　她都快被他给萌炸了。 　　隔着屏幕呢，他都能被弹幕调戏成这样，还带用小手捂脸的蛤蛤蛤蛤，也不知道以前他是怎么在这群如狼似虎的观众堆里活下来的。 　　解槿笑得太明显，最后都不小心笑出了一声猪叫。 　　陆秀凉凉地瞥了她一眼。 　　解槿回看过去，然后看到他红透的一张脸，笑得更大声了。 　　陆秀：“……” 　　他不再看她，回头看电脑屏幕。 　　然后下一秒，解槿的屏幕上就出现了一行系统提示。 　　【您被您的队友攻击了。】 　　解槿的杠铃笑一下子卡在了嗓子眼儿里。 　　陆秀竟然对她放黑枪。 　　按照他的技术水准，这基本可以肯定是蓄意的。 　　大约真的是羞到深处自然恼了……解槿一边笑着跳出他的攻击范围，一边软声投降，“我错了我错了，教主手下留情。” 　　陆秀这才收起了枪口，转而开始秒怪，一枪一个爆头，速度快得像是开了挂，基本上解槿还没冲过去，一片怪就全都给撂倒了。 　　开了真正实力的陆秀，简直就是人形绞肉机。 　　解槿看得满心钦佩，五体投地。 　　等到过完这一关卡，她诚心诚意地替广大被震慑了的观众发问，“陆教主，你这手速是怎么练出来的。” 　　陆秀笑了一声，“想知道？” 　　解槿难得听到他这么傲娇的问法，很给面子地配合道，“想啊，不如教教我？” 　　“你回去多抠脚。”陆秀说。 　　“……”解槿用了三秒来怀疑眼前人是不是突然被谁穿了，但看他神色如常，到底还是信了这话是他说的，嘴角抽了抽后，仍是坚强地笑了起来，“……你每天都抠脚啊。” 　　陆秀瞥了她一眼。 　　解槿连忙改了口风，“没事，教主你天天抠脚我也喜欢你。” 　　被她这么一说，陆秀的嘴角压都压不住，笑得不行。 　　半天才缓过气来，含着笑意道，“我不抠，但你应该是习惯抠的，这方法最适合你。” 　　“……”解槿很是被噎了一口气，换了个人说这话早被她怼死了，但对方是陆秀，她也没什么脾气，只无奈道，“我哪有？” 　　“你问观众。” 　　直播间的观众们无比配合—— 　　【是是是，我们家J哥天天晚上八点直播抠脚，引亿万少男少女围观】 　　【还是修大了解我们小叽叽的本性】 　　【猥琐J你是不是又在家抠脚被修大看见了！太丢我们粉丝的脸了！】 　　……万万没想到，陆秀竟然学坏得这么快。 　　解槿哭笑不得地问他，“如果教主夫人是抠脚少女，你这个教主很骄傲吗？” 　　陆秀抽空偏过头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逗她，“你什么时候是教主夫人了？” 　　“……那教主小妾？” 　　他立刻无奈了，“我还没说什么，你怎么就自己给自己降级了。” 　　解槿笑起来，“噢，那听教主安排。” 　　她一把皮球踢回来，陆秀就又脸红了，半响才故作冷静道，“你第一个提议就很好。” 　　“教主夫人？” 　　陆秀笑了笑，默认了。 　　当晚直播结束，解槿的微博名就改了。 　　从J.J.改成了教主夫人。 　　个人简介也从【狼牙平台游戏主播】改成了【好好抠脚，天天向上。愿吾教主，寿与天齐。】 　　看得陆秀万分后悔自己调侃她的那句话。 　　不知道为什么，人家女朋友都温柔贤淑端庄可爱，而他谈的这个不是一脸骄傲地要当一个要强的残疾人，就是诡异地以做抠脚少女为傲。 第21章 　　两人一起直播了约一周后，陆秀的粉丝们开始逐渐适应解槿的存在，有的重新开始叫她‘修嫂’，有的开始叫‘教主夫人’，更多的则是跟解槿的粉丝一样，玩笑似的叫她‘J哥’，‘小叽叽’，‘抠脚J’……大约是解槿自带拉仇恨BUFF，让人情不自禁地想黑上一黑。 　　陆秀生日那天，许多粉丝都给他精心剪辑了生贺视频，将他之前打职业赛的视频和做主播之后的视频都搜罗在了一起，剪出的成品一个比一个心意满满，从视频名称就可以看得出来—— 　　《修大永远十八岁》，《这些年我们见过的修神》，《好吃的零食都给你，看你玩下去》…… 　　然而在这些生贺视频之中，插进了一个画风特别，点击奇高，传播特广的例外。 　　由J.J.亲自操刀剪辑配乐。 　　融合近一周来两人合作视频而成，诚意与槽点一样满。 　　视频封面是陆秀打她那一枪时的截图，【您的队友攻击了您】的红字提示异常明显。 　　连视频名都起得异常深井冰—— 　　《祝我抠脚教主永远快乐》 　　陆秀点开的时候，这个视频播放量已经超过10万了。 　　如果不是大量粉丝艾特他去看这个视频，他大约都不知道她偷偷摸摸地发了这个。 　　不过看这个名字和封面，他大约也知道她为什么不敢告诉自己。 　　敢做不敢当。 　　陆秀摇了摇头，但还是点了播放。 　　视频的素材取自这一周以来两人合作直播的录制视频，别人剪的生贺视频都是特别煽情的古风或是抒情慢歌作BGM，她却挑了一首特别铿锵有力的歌——《江山》。 　　一开头，就是以一句特豪迈粗犷的“踏世上，高峰总要攀，碧血染青衫”开始，画面以俯视的角度转过游戏里的连绵群山，然后转到了两人在怪物堆中厮杀的场面。 　　接下来，配着歌词出现的，则是节奏感特强的一系列战斗画面—— 　　简直像是个男粉给剪的战斗集锦。 　　直到最后，背景歌曲随着画面变黑而渐渐低弱无声。 　　然后，一个没有任何伴奏的女声轻轻响起。 　　用对她而言难得正经的嗓音，认真又甜美地唱着生日歌——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伴随着她的清唱，漆黑一片的画面中也缓缓现出了一行字。 　　愿陪你碧血染青衫，攀遍世上峰 　　J.J. 　　7.27制作 　　…… 　　陆秀生日过去后数天，解槿收到了周少的转账。 　　她留了一些在自己卡上，其他则都打了到那张工行卡上。 　　——上交工资，说到做到。 　　接下来的日子，解槿开始忙着钻研狼人杀的打法。 　　以前她每晚的直播总是随便找个有意思的游戏玩，但久而久之，她逐渐开始发现，仅凭个人魅力支撑的路子实在无法持续，她需要跟陆秀一样，有一个格外精通的游戏，才能长久稳固地吸引粉丝。 　　精通到什么地步呢，要让人一听到这个游戏，首先想起的就是她的名字。 　　但是DOTA、LOL那样的游戏，竞争的人太多，高手如云，解槿再有天赋，也很难在其中抢到立足之地。 　　所以不如选一个自己感兴趣、大众接受度广、竞争并不激烈的游戏，然后将它钻得熟透。 　　而在她体验过的游戏之中，最符合这个特征的便是狼人杀了，虽然这个游戏的逼格远远比不过DOTA、LOL，但是好在还自带了个‘烧脑’标签，平易近人的同时，也有着许多可钻研的地方。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解槿一头扑进了这个游戏，每研究出一种狼人杀打法后，都会第一时间去找陆秀探讨。不得不说，打过职业赛的人，大局观确实秒杀她这个野路子出身的小主播。好在近水楼台，有着这样一个神级导师的带领，解槿也渐渐从只会从个人角度出发去揣摹别人身份，变成慢慢懂得如何从整个局面出发分析，乃至于把控游戏走向。 　　随着她将钻研出的打法一一录成技术讲解视频发布，每周录一次的狼人杀也不知不觉地进行到了第六期。 　　这个时候的解槿在狼人杀上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开始享受到了首杀、首验、盲毒这种曾经只有陆秀享受过的特殊待遇。 　　等到全部六期视频都播放完之后，狼人杀游戏突然开始在网上火爆。 　　J.J.则因超神表现被人冠上了“国服第一狼王”的称号。 　　粉丝们给她的昵称又多了一个—— 　　“狼王J” 　　在那之后不久，拥有‘狼王’称号的解槿就收到了锦联娱乐递来的橄榄枝。 　　他们邀请她成为狼人杀手游APP的代言人，代表他们进驻另一家平台的狼人杀直播专区，并合作开发线下市场，即狼人杀桌游Club。 　　许给她的承诺是，接纳她成为这款手游APP的股东之一，代付跟狼牙平台撕毁合约的违约金，以及每年天价的代言费和签约费。 　　这样的邀约，基本上就是原主所追求的一切了。 　　考虑了一下，解槿最后决定接下这个合同。 　　她既喜欢玩狼人杀，也喜欢账上余额不断增长的快感，两者都能给她带来巨大的成就感与满足感，既然这个邀约难得满足了她两方面的需求，那么就答应呗。 　　最重要的是，要站到和陆秀同样的高度，这是最好的一条路。 　　陆秀对她的决定并没有异议，他只说，若是喜欢，那就去做。 　　一点儿反对的意思都没有。 　　反倒让解槿不知如何是好，连连给他打预防针。 　　“有人会说我拜金，说我商业气息浓重，说我想红想疯了……” 　　陆秀听她这样认真地给自己排雷，忍不住笑。 　　最终，他揉了揉她的头发，轻声道，“去做就是，不用怕这些，我希望你能做你真正想做的事，不被他人眼光束缚。就像你说的，爱钱不是罪，就算跟我在一起也不用戒，想赚就去赚。” 　　解槿听得感动，轻轻搂住他脖子，“嗯，赚来的钱都给你。” 　　陆秀揽住她，“不是喜欢钱吗，赚了给我干什么。” 　　她将脸贴上他胸膛，听着他沉稳的心跳，闭着眼勾起唇角。 　　“给你花啊，我不是负责赚钱养家嘛。” 　　——其实并不是喜欢钱，只是喜欢赚钱带来的成就感。 　　大约是原主留下的影响力，账上余额每多一些，心情都会愉悦一些，倒不一定非要用钱去买什么。 　　合约金入账的那一晚，解槿做了一个梦，很长很长的梦。 　　她梦到一个跟自己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女孩。 　　大约是深藏在这副身体潜意识中的童年记忆—— 　　小解槿小时候家境不好，但是生得特别漂亮，全家人的颜值几乎都落在了她一人身上。 　　所以从小学一年级开始，已经有不同的男孩子等她放学，替她背书包，伴她一起走到校门口。 　　但小解槿从没喜欢过其中任何一个。 　　不是因为美人皆骄傲，恰恰相反，因她觉得自卑。 　　哪怕每天穿的校服都洗得干干净净，马尾扎得一丝不苟，她也知道自己与别的同学不一样。 　　上学的时候，她总会做同一个噩梦，梦里总是上演着相同的情节——因交不上学费而被迫辍学，小小年纪就要去社会上打拼，尝尽冷暖。 　　但小解槿将贫穷和恐惧掩饰得很好很好，没有人知道。 　　高中，追求她的男孩子排起了长队，因为全校班花中数她最孤傲，像个冰肌玉骨的冷美人。 　　她从不与人出去唱K，也很少跟闺蜜出去交游，总是一个人抱着厚厚一摞书，沉默而安静地往返在宿舍和图书馆之间，将众人眼中学霸女神的形象维持得很好。 　　小解槿的骄傲和虚荣就这样小心翼翼地维持，直到高三。 　　一次因家里有事，她忘交作业，与其他五个同学被老师叫到讲台上罚站。 　　挨个批评过前面的同学，老师来到她面前，将她努力掩藏许久的秘密就这样随口而出。 　　老师说——你这个同学，家里很困难我是知道的，几十块一本的辅导书也买不起，但正因为这样，你更应该珍惜这个学习的机会啊，你要对得起你的父母知道吗。 　　那一瞬间，全班哗然。 　　小解槿只觉得面皮滚烫，整个人都像是被扒光了一样展示在众人面前。 　　从三岁起便没有再哭过，但那天，她的泪水却止也止不住地往下落。 　　班主任以为她是用心悔改。 　　但只有小解槿自己知道，那时她的眼睛里除了泪水，只有冰冷的恨意。 　　恨那老师不懂得保护一个孩子敏感脆弱的自尊。 　　恨那些同学惊讶怜悯的目光。 　　恨对此无能为力的自己。 　　对金钱的极端渴望，大约是从那一刻开始的。 　　就算不择手段，也要赚到很多很多很多钱。 　　是，钱不是万能的，但钱能给人尊严，再也不必受这等屈辱。 　　记忆的画面一幕幕翻过—— 　　等到小解槿长成一位亭亭玉立的美人时，已经变得格外孤傲，也格外会伪装自己。 　　敏感的自尊心，早慧带来的圆滑世故，其实说到底都来自于那深入骨髓的自卑。 　　她拼命地往上爬，不择手段，够努力，也够狠心。 　　跟陆秀在一起时，是她第一次学着怎么利用自己的长处赚钱，也是第一次学着怎样伪装自己去讨好一个异性。 　　…… 　　一幕幕画面就这样在脑海中闪现，最终归于死寂。 　　解槿醒来的时候，满脸都是生理性的泪水。 　　她抹了一把脸，只觉得像是透支了体内的所有力气一般虚弱。 　　这身体潜意识里隐藏的负面情绪太过庞大浩瀚，压得她难以喘息。 　　这是解槿第一次接触到原主的记忆。 　　可能是因为身体潜意识中对金钱的需求被暂时满足了，所以这段记忆也随着汹涌的情绪一同释放了出来。 　　这种感觉非常得可怕。 　　不仅感同身受，而且让她生出一个十分极端的猜测。 　　原主跟她的思维方式实在是太像了，像到几乎是另外一个自己。 　　同样的要强又骄傲，自恃天赋和智慧去行常人所不敢行的道路，剑走偏锋，野心勃勃。 　　唯一的不同是，解槿经历过之前的三世，心已经被锤打得足够坚硬强大，这份强大赋予了她格外积极的心态，无论在怎样的境遇之中，都不会选择放弃。 　　就像原主需要满身名牌和精致妆容才能堆砌起她的自尊与价值，但解槿不用。 　　即便是在挽回陆秀的时候，她也可以穿着很随意地素颜去见他，而不必名牌加身来增加自己的筹码。 　　——因为在内心深处，她知道自己是一个优秀的、有趣的人，无论发生什么，她总归有解决的办法，无论对方是谁，她总能博取来一丝丝好感。 　　故而哪怕没有名贵的身外物，解槿也有足够的自信，不会因一点挫折而被伤到敏感的自尊心。 　　但倘若没有这三世的记忆呢？ 　　如果亲身经历了原主的一切，又没有一颗足够强大的心，解槿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变成那样可悲的存在。 　　她很可能也会被贫穷压垮，变成一个内心丑恶的姑娘。 　　或者，更大胆地猜测一下。 　　她或许不是在不断地穿越，而是在不断地重生，在各个平行世界里重生。 　　每一个解槿，其实都是另一个自己。 第22章 　　知道了原主的身世之后，解槿开始翻自己的银行汇款记录。 　　果然发现原主每个月月初都会给一个账号汇去一笔钱。 　　应该是给家里汇去的。 　　解槿轻叹一口气。 　　——哪怕是一条毒蛇，也有柔软的一面。 　　解槿默默地也打了一笔钱进那个账号，在手机日历里设下一个每月1号的汇款提醒。 　　设完提醒，她仰面倒在床上，沉默了很久。 　　房间里很静，阳光从落地窗透进来，可以看到有微尘在光束中旋转。 　　她想起原主初见陆秀的记忆。 　　那时两人在网络上已经认识很久了，陆秀带着她一路从默默无闻的新人成了一个小红的主播，但是两人之间的关系只是类似前辈与后辈，解槿有心勾引，陆秀却无意接受。 　　有一天，陆秀去参加一个动漫展的签售会。 　　原主买了本印着Lulu修名字的笔记本，抱着本子在会展中心一楼排了很久很久的队伍。 　　那天太阳很大，万里无云。 　　身边的男孩女孩们被热得心绪焦躁，叽叽喳喳。 　　但是她的心里很静很静，等得心平气和。 　　远远的，她看到一个年轻人坐在长桌后面，坐得端正笔挺，在粉丝递来的周边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他穿着简单的白T恤，皮肤很白，整个人像在微微发光。 　　明明隔得那么远，仍然能感到一股清秀隽永的气质扑面而来。 　　叫她想起每天晚上，从耳机那头传来的声线，干净清澈，像是初春冰融，从深山水涧里淌出的雪水。 　　清冷与暖意并存。 　　终于轮到她时，陆秀并没有抬头，左手熟练地翻开封面，右手用笔在扉页上签下一个L。 　　他签名与其他人不一样，一点儿都不龙飞凤舞。 　　总有种严谨的意味在里面，端端正正的。 　　她忍不住微微笑，看着他低声问。 　　“修大，能帮我写一句话吗？” 　　陆秀闻言点了下头，并没认出她的声音，仍旧头也没抬，“写什么。” 　　她歪着头，看着他笑起来。 　　“就写J.J.加油。” 　　陆秀微微皱了下眉，然后下意识地抬起头。 　　——惊鸿一瞥的初见。 　　就像有首歌唱的。 　　年少初遇，常在我心。 　　仿佛映当年，翩若惊鸿影。 　　这记忆太真实，仿若亲身经历。 　　解槿只觉得心里酸软微涨。 　　对与错，是与非，真情与假意……到底是捋不清了。 　　那个‘解槿’已消失，过去已无人对证。 　　一切过往恩怨，都似飞鸿踏雪泥，早已翻篇重来。 　　** 　　我们皆是凡人，凡人都不完美。 　　或许在某个平行时空，有个‘解槿’犯过错。 　　但没有关系，解槿心想，我会以这颗千锤百炼的心，做她们坚硬的壳。 　　只要她在，她们的人生就不需再历经一遍又一遍的痛苦和悔恨。 　　哪怕事业摇摇欲坠，爱情如同废墟，她也要在上面重新筑起新的砖瓦高墙。 　　——若她自己都不救自己，还有谁来能救她？ 　　…… 　　五年之后，一轮合约到期，锦联娱乐准备与解槿签一份新的五年长约。 　　这时她的粉丝已超过150万，冠名的淘宝店每月销量都能有几千单，而与锦联合开的线下狼人杀Club也开到了第27家分店。 　　但解槿没有再跟锦联续约。 　　事业正处巅峰时，她却突然从一线主播行列退了下来，不再跟任何一家平台签约。 　　只偶尔跟陆秀、塞拉、CC合作直播或是出一些解说视频。 　　陆秀以为她是累了，但其实是时间不多了。 　　每一世结束之前，解槿都会有所感应。 　　这次也不例外。 　　不是不知珍惜身体，能停留在每一世的日子都不长，这是惯例。 　　或许是做过恶的人，总归要承受一些惩罚，也或许是重来一次的机会已耗去了太多寿命。 　　所以最近几月，解槿总喜欢抱着陆秀睡觉。 　　他这个时候最有烟火气。 　　脸上带着汗水，神情却餍足，像只吃饱喝足的猫，懒懒躺在她身边，掌心和嘴唇都带着热气。 　　配合国家严打省略一千字……我们微博见 　　陆秀睡着了，鼻息轻微均匀地起落。 　　她抚着他的发丝，长而久地注视他的脸。 　　死与生皆人生大事，可历经再多次，人还是很难学会说再见。 　　解槿并不留恋这一世的名气和金钱，在红尘中走得久了，也就不太在意这些身外物，只是常常想起从前。 　　一段一段记忆，属于她的，原主留下的，在这些年中交织融合，早已分不清你与我的差别。 　　第一次见到陆秀，到底是在俱乐部的比赛桌旁，还是那个动漫展的签售现场……解槿也记不清了。 　　或许她们本就是一个人，也不需分得那样清。 　　总归那都是在烈烈的艳阳天。 　　热得发烫的夏日午后，那个年轻人朝她望过来，像远山青松一样袭面而来的清凉。 　　一种水秀山明的美。 　　这样一个不动声色的人，这些年却变了很多。 　　对着她时，眼角眉梢总是不自知地流露出种种小情绪，越来越鲜活，身上的少年气一日比一日更足。 　　像是倒着长似的。 　　真想能陪他走到最后，看看长了白发和皱纹的他是个什么模样。 　　可那却是奢望，她一开始就知道。 　　剩下时间不多了，能多看他一眼，就多看一眼。 　　然后记在心里，永不相忘。 　　…… 　　大约就是这几天了，离开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可陆秀却在另一个城市，解槿不知道还能不能等到他回来。 　　最终还是忍不住订了张机票，飞过去看他。 　　又是一场签售会。 　　拥挤的人潮中，印着Lulu修名字的位置前排着长长的队伍。 　　仍旧是记忆中喧闹聒噪的少年少女们，怀里抱着周边，在炎热的大夏天等上一下午的时间，就为了亲眼见偶像一面，拿一份亲笔签名。 　　解槿戴着大大的墨镜，双手揣在兜里。 　　她看见了他。 　　陆秀穿着她给他买的一件黑色T恤，远远坐在长桌后面，认真地给每个上前的粉丝签名。 　　解槿忍不住微微一笑。 　　忽然之间，她也想体验一下排队等待的感觉。 　　于是来到队尾，慢慢跟着人群往前挪。 　　一点一点，离他越来越近。 　　仿佛当年那幕的重演。 　　看着看着，过往种种在脑海展成翩迁画卷。 　　忽然却耳边响起叫声，喊声，吵吵嚷嚷…… 　　陆秀抬头看来。 　　一瞬间，他的瞳孔猛地紧缩。 　　椅子被撞翻，但陆秀看都没看一眼，单手撑着桌面便翻身跃过那条长桌，拼命地朝她的方向跑来—— 　　…… 　　解槿被推着送入紧急手术室的时候，往陆秀的方向看了最后一眼。 　　他脸上的表情她见过一次。 　　一年多前，陆爷爷去世的时候，他也是这样。 　　沉默而绝望，脆弱得几乎像个孩子。 　　最终，解槿还是没来得及跟陆秀说再见，她留下的只不过是一份提前立好的遗嘱。 　　她将所有钱都分为了三份。 　　一份留给父母，希望他们以后若有第二个孩子，不必再经历一遍那样的童年。 　　一份捐给一个女童基金会，希望能帮助那些女孩改变自己的命运，在阳光下快乐地成长。 　　还有一份，留给陆秀。 　　当初说过的，以后她赚钱养家，可这些年却也没见他再刷过那张卡……就算是让她履行一下当初那句玩笑般的诺言。 　　陆秀，修大，教主……我的秀秀。 　　以前的那个解槿不够勇敢，做错了很多事情，谢谢你愿意原谅她。 　　这是个很残酷的世界，只愿你能永永远远地温柔下去。 　　不要难过，去找一个好女孩，跟她幸福地过一辈子。 　　我这样的罪人，曾经拥有过你，就已经是三生有幸了…… 　　恍惚之间，时光仿佛倒回到多年之前。 　　她背着小书包，心怀忐忑地踏入那个直播室。 　　窗边的年轻人缓缓回过头来。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满室明媚，他眼角那颗泪痣，如记忆中一般清秀美好。 　　不同的是，这回他站了起来，含着温柔的笑意迎向她。 　　解槿忍不住也微笑起来。 　　未来轮回无尽，岁月漫长。 　　但值得庆幸的是，对你的爱，也同样漫长。 　　谢谢你曾在我污浊不堪的生命中，如此鲜活地闪耀。 　　陆秀篇，END 　　———— 　　下个世界预告 　　浪潮之巅：IT公司创始人间的反目成仇 　　传媒公司女创始人VS酒色均沾嘲讽脸衣冠禽兽&心机美貌男小三【我们做过朋友做过敌人做过爱（来自读者留言，侵权就删）】 第23章 　　《社交网络》与《中国合伙人》都志在告诉人们同一个道理—— 　　千万、千万不要跟你最好的朋友合伙开公司。 　　否则昔日至交总有一天会反目成仇。 　　这一世的解槿和谈巍便是一个极好的例子。 　　…… 　　《“智识”分家，论解槿和谈巍的决裂》 　　——来自某商业杂志最新一期的头条文章。 　　《如何看待解槿和谈巍分手事件？》 　　——知乎最新出现的热门话题。 　　《谈巍摊上事了，解槿带人跑了》 　　——一篇网易科技的爆料长文。 　　内容大同小异，报道的都是《智识》创始人解槿与谈巍两人因利益分配不均而分家的事。 　　据称两人联手创办的公司鑫势新媒，负责背后运作的谈巍为大股东，持股占比超过82%，而作为《智识》主讲人的解槿持股比例却不到18%，这份股份结构的分配令解槿不满，故而带着一批精锐员工离开了鑫势和谈巍，开始自立门户。 　　关于两个合伙人的分家事件，网上众说纷纭。 　　骂解槿是白眼狼、自己火了便过河拆桥的人不在少数，但更多人听都没听说过谈巍这个幕后操纵者的名字，只知《智识》是解槿主讲的节目，觉得只给她18%的股份太欺负人，故而支持她出走。 　　其实说明白点儿，就是《智识》这个节目捧火了解槿，她出名之后便想从合伙人手中分走更大的蛋糕，但是负责幕后运作的谈巍不同意，于是原主带着节目原班人马怒而出走。 　　两个曾合作创业的黄金搭档就这么分道扬镳。 　　大致了解了是怎么一回事后，解槿便关了手机，往身后的床上仰面一倒。 　　事件既然捋清楚了，那就……先睡吧。 　　已经半夜1点了，天大的事都等睡完觉再说。 　　可是明明累极，却翻来覆去也睡不着，一直等到凌晨4点，天都微微发亮的时候，解槿这才昏昏沉沉地一头睡了过去。 　　这一睡，就是许久。 　　她开始做梦，连绵不断的梦，无数原主记忆的片段在脑海翻涌不息。 　　因上一世有多年从梦中读取记忆的经验，故而解槿直接熟练地翻动起原主的记忆—— 　　这个世界的解槿和谈巍早在F大就认识。 　　两人同属新院学生，彼时谈巍大三，解槿大一。 　　谈巍是那一届的名人，新院无人不知‘谈老板’大名，他是本市传媒大鳄的儿子，真正的富二代，大二开始就同时兼任好几个社团的社长，经常给社团拉来几十万几十万的赞助，故而还没毕业，就有一帮绩点常年3.8以上的学神跟在左右，准备一毕业就跟着太子爷创业。 　　而那时的解槿是大一新生中的怪人，基本从不来教室上课，只在最后一节课时会出现一下，然后在考试时提前交卷离开。其他时候，基本上只能在图书馆或通宵自习室看到她的身影。 　　这一世的解槿是怎么认识谈巍的，她还没有翻到相关记忆片段，梦中读取的记忆非常混乱，并不按照时间排序，她看到的都是跳跃着进行的场景和画面，根本不知哪个在先在后发生。 　　纷乱交错的记忆片段中，她看见一个人满为患的大礼堂，谈巍一身白衬衣，在台上懒散地来往踱步，不紧不慢地介绍着过往经验。 　　至始至终，他神色倨傲，语调轻松，小段子和笑料却随手拈来穿插其间，引得下面一整个礼堂的学弟学妹们掌声不断。 　　但谈巍却似对此习以为常，唇角笑意不羁随意，像撩人的罂粟。 　　那时解槿正站在礼堂大门边，胸前挂着工作证，阻止迟到的学生入场。 　　与她搭档的白净男生在旁边娓娓劝说着同学不要挤，她却整个斜倚在门的一侧，长臂一伸，直接抵住了对面的门。 　　然后狐狸般的眉眼凉凉一斜，女土匪一样的气势扫得几个欲往前的男生懦懦停步。 　　画面一转。 　　谈巍开着车，带着解槿和一个娃娃脸的男生满城市地转。 　　每到一个公司，就由解槿或者那男生抱着厚厚的资料上门去拉赞助，两人一次次打开车门出去，又一次次摇着头回来，脸色越来越沉。 　　谈巍的嘴角却仍是噙着满不在乎的笑，见两人一次次无功而返不安抚也不责备，自顾自地开他地车。 　　两人不知被拒多少次后，他终于在解槿下车前动了下。 　　却是一把抽走了她怀里那份PPT讲稿和企划案，问她要讲的内容都记下了么。 　　解槿挑了下眉，点点头。 　　谈巍便点了根烟，懒懒靠在驾驶座上，冲她吐了口烟圈，“那就去吧。” 　　解槿不知他什么意思，却也只能这么空着手下了车，赤手空拳地去跟人谈赞助。 　　她走之后，两人一等就是两个多小时，等到解槿再次出现时，男生猛地坐直了身探头去望。 　　谈巍下车靠在了车门上，遥遥冲她笑，“拿到多少？” 　　解槿顿了顿脚步，然后猛地冲过来将谈巍腰身狠狠一抱，被他嫌弃地一手抵开后仍忍不住兴奋，抬手对他比了个‘三’的手势。 　　谈巍淡淡笑了，“三万？” 　　解槿点头，大约是因为同样的内容已经讲了许多遍，已经烂熟于心，脱稿之后反倒更为自在随意，不知不觉便从对方手里拿到了赞助。怪不得他要拿走她的讲稿……解槿想到这里，忍不住抬头看他，眼睛发亮。 　　谈巍靠在车门上，抬手在她脑门上弹了下，轻佻一笑。 　　“做得好，小丫头。” 　　然后一转眼又换了个场景。 　　凌晨四五点的外滩，空荡荡的街上唯有冷风。 　　谈巍带着解槿和几个男生坐在街边长椅上喝啤酒，少年们碰瓶对吹，闹作一团。 　　谈巍坐在最中间，仰头不知在想些什么，解槿坐在他身旁，单手拎着一瓶啤酒，漫不经心地喝。 　　过了一会儿，谈巍开始摸兜，旁边一男生乖觉地给他递了根烟，然后每人发了支。 　　轮到解槿时，谈巍弹了弹烟灰，嗤笑一声，“别给她烟，一丫头片子抽什么烟。” 　　解槿正要拒绝，闻言却翻了个白眼，大咧咧地从那男生手中取来根烟，像模像样地往指间一夹，斜睨他一眼。 　　谈巍被她这一眼瞥得抵唇笑起来，抬手指了指她手中的烟，示意那男生给她点上。 　　解槿倒也玩真的，烟头一燃，便凑过头去吸了一口。 　　谈巍在旁淡淡指点，“别过肺，试试就吐出来。” 　　然而片刻之后，她却从鼻腔里呛出一股烟，捂着胸口半天不说话，好一会儿才一脸晕乎乎地转向他。 　　谈巍：“……” 　　他拿夹烟的手拍了拍她脸，见她还不算太晕，一边摇头一边抽走她指间的烟扔地上，一脚碾灭。 　　然后站起身，一把拎住她的后领子，给她一路拽到了江边，毫不温柔地一把按在了围栏上。 　　夜里的外滩风极大，吹得人睁不开眼。 　　解槿一会儿就清醒了过来，侧头看身边的谈巍。 　　他的黑丝衬衣被江风吹得不停鼓动，本就解了两颗纽扣，此刻更是露出大片大片的胸膛，看得她脸颊不知不觉地泛了红。 　　谈巍却在看另一个方向。 　　解槿跟着看过去，见两个浓妆女人裹着长大衣，妖妖娆娆地从旁边走过，穿着十多厘米的高跟鞋，露着白花花的大腿，一看就是刚从金主床上赚完钱的风尘女……谈巍看得兴味盎然，薄唇微勾。 　　她翻了个白眼，抬手在他眼前遮了下，“别看了，伤眼。” 　　谈巍捉住她手腕，揶揄地瞄了一眼她不见起伏的胸。 　　“你这才叫伤眼，鸡蛋饼。” 　　最后，两人在江边一直待到日出。 　　朝霞出现的时候，谈巍将手肘搭在解槿头上，懒洋洋地指了指对岸的大厦，“以后，我也要在那种楼里开家公司。” 　　她点点头，“好啊。” 　　“好什么好，又没问你意见。” 　　“没提意见啊，你开公司，我跟着就是。” 　　谈巍半天没说话，眯着眼吹江风，许久，才轻轻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想跟着我的人多了。” 　　解槿仰头看他，良久，抬手将他手轻轻拿下来，捧在双手里握着。 　　谈巍抽了下手没抽回来，她握得更紧。 　　他轻轻一挑眉，看着她似乎懂了些什么，于是似笑非笑地任她握着，“你这是要告白，还是要效忠？” 　　解槿没抬头，小小声问了句。 　　“告白是什么结果，效忠又是什么结果？” 　　谈巍笑骂了声，倨傲地挑了下眉，“告白不收，效忠欢迎。” 　　“为什么？” 　　“我喜欢胸大的。” 　　“……哦，那我效忠。”说着轻轻撒开手，闷声不乐地往栏杆上一趴。 　　谈巍笑眯眯地拽了拽她的马尾辫，“效忠也不发个誓吗？” 　　她缓缓转过头，一双狐狸般的媚眼，却偏偏清澈见底。 　　“发什么誓？” 　　“这都不会？拍老板马屁还能有什么，永不背叛之类的呗。” 　　解槿垂了眼睛想了会儿，然后认认真真地抬起头，看着谈巍。 　　“不管你开什么公司，我都跟着你干，工资多少无所谓。” 　　“嗯哼，还有呢？” 　　“还有永远永远不会背叛你。” 　　“嗯，乖。” 　　少年时代的约定和承诺，到底抵不过物欲名利的诱惑挑拨。 　　就那么随着江风，悠悠飘远，再也不闻。 第24章 　　解槿醒来的时候，已日上三竿。 　　外面艳阳高照，但卧室的窗帘却紧紧拉着，仅有一线阳光透了进来，打在光洁的木地板上。 　　满室昏暗，一线亮光，最适合再来个回笼觉。 　　但解槿没继续睡，却也没起来，她躺在枕头上，缓缓将一晚上吸收来的记忆整理排序，并从乱七八糟的场景和片段中拎出了原主和谈巍决裂的大概始末—— 　　解槿是谈巍一手培养出来的互联网明星。 　　两人合作打造的《智识》最初在优酷平台上线，是一个知识类脱口秀，节目的定位是知识服务，向公众传达这个世界最新的观点和知识，谈巍负责包装解槿并决定每期的内容方向，他手下的顶尖团队来收集资料撰写初稿，而解槿作为主讲人，负责将这份稿子吸收成自己的东西，再用她的方式，清晰、有趣、酷炫地传达给观众，并在这个过程中以她的人格魅力给知识再次赋值。 　　一开始，这个组合就像是一个稳固的金字塔结构。 　　谈巍在上牢牢把控所有的决断权，以他个人的资产和人脉来运作整个公司，解槿则是全公司倾力打造的产品与核心资产，而金字塔底端的整个团队都为捧红她一人服务。 　　所以当初那个持股比例，其实是有其合理性的。 　　甚至当初的解槿还需要感谢谈大老板，在一众追随者中选择了她，并一手将她带到这个位置。 　　但当初那一份抬举之恩和年少懵懂时的纯粹仰慕，终究抵不过商业巨浪之中的人心浮动。 　　谈巍错就错在对他自己的魅力太自信，错在对解槿的忠诚太放心。 　　他以为解槿永远会是那个在江边说永不背叛的解槿。 　　他以为即便自己如学生时代那般流连花丛，解槿仍然会忠心耿耿地一路追随，替他守门，替他征战。 　　但谈巍没有把人的野心考虑在内。 　　当解槿仍籍籍无名之时，只要他一句话，她确实愿意赴汤蹈火，随他赴刀山火海。 　　但当她已经是业内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俨然已成了公司最大的摇钱树，胃口自然会随之变大，也不可能再满足于做他麾下区区小兵。 　　但谈巍并没有正视这个问题。 　　其实那时候的解槿，还是念着昔日旧情的。 　　即便对股份分配有怨言，即便觉得自己为公司带来的收益与在公司的地位极不匹配，但只要谈巍当时愿意用心笼络，她仍旧还是愿为他征战沙场的。 　　毕竟是曾经那般喜欢过的人，她也亲口承诺过永不背叛。 　　但再深厚的恩与情，也抵不过日复一日的消磨。 　　解槿看着谈巍换女友如换衣服，每天都自不同女人床上起来……甚至经常在半夜三更喝得烂醉，然后一个电话把她从熟睡中叫起来，千里迢迢开车去接他回家，末了还要把他那同样烂醉如泥的女伴一并安置好。 　　身为合伙人，每时每刻都被繁重工作缠身，却还被整日当成助理和司机使，解槿忍了。 　　谈巍就是这个性子，她早就知道。 　　越是对身边亲近的人，他越是放肆，大约是从小众星拱月地长大，被女孩子宠坏了，这人从来不知道体谅他人是什么东西。 　　在谈巍看来，能用你就是看得起你，投怀送抱的女孩多如过江之鲫，他到现在还是在用解槿这个‘司机’，够念旧的了。 　　何况这家伙确实性子凉薄，醉成那样仍能清楚记得她手机号码，就算从未走过肾，但某种程度上也算是走过心了。 　　所以解槿一直任劳任怨。 　　即便再累，太子爷一个电话，她仍然心甘情愿地起身去接人，从酒吧、夜总会、温泉酒店……各种各样的地方把他捞出来，替他付完账打发掉各式各样的女伴，拉平他皱巴巴的衬衣再套上大衣，费劲地将人扶上车一直送回他公寓的大床上，然后替这混球打电话给他的家政阿姨，叫她明早过来收拾被吐得一塌糊涂的客厅。 　　除此之外，他惹下的桃花债，基本上都是她去解决的。 　　时常有十八线小明星和网红动不动就找上公司，扬言若不给足分手费，就要在网上公开揭露谈巍禽兽不如的真面目。 　　解槿一次又一次地替他开支票给这些女孩，经常一录完节目就得去咖啡馆餐厅跟这些美人谈判，时不时还得被泼个一脸咖啡……谈巍从不问她如何摆平的，只在次日公司相见时，亲昵地一把搂过她脖子，将人按在怀里嬉闹一番，就算是道过谢了。 　　就这样，日复一日，谈巍用整个公司捧她成名，而解槿用所有私人时间来替他擦屁股，两人这种不是情侣，却又莫名默契的关系就这样一直延续，直至谈巍开始培养新人。 　　那时解槿已成气候，可以独当一面。 　　故而谈巍便开始物色下一个培养对象。 　　从商业角度来看，公司的摇钱树自然是越多越好，谈巍一开始创立鑫势新媒，就是打的这个主意——同时运营多个节目，圈养一批业内新星，打造属于他的传媒帝国。 　　故而自然而然地，谈巍开始用培养解槿的这一套开始流水线似的生产新人，他签下了几个有潜力的新人，以全公司力量力捧了一段时间后，从自己股份里拿出了10%，又从解槿的股份里拿出了5%，设立了15%的期权池分给了几个新人和一些老员工，其中最出色的那个新人便足足分到了5%的股份。 　　虽然解槿仍然是这个金字塔中，仅次于谈巍的存在。 　　但是几个新人的出现，却仍然打破了一切平衡。 　　公司最艰难的时候，是谈巍带着解槿在打拼，两个人都为《智识》的大火付出了很多，可以说军功章有谈巍的一半，也有解槿的一半。 　　但如今公司也需要发展扩张，签下可培养新人之后，给予一定股份，也是必要的手段。其一是一种鼓励，可以让新人更卖力地为公司工作。其二是一重保障，将新人和公司的利益绑在一起，不至于在出名之后就轻易地跳槽离开。 　　解槿明白这点，但她不能接受。 　　且这些年过来，眼光早已被谈巍培养出来了，看事情也不仅仅看眼前。这不过是第一批新人，以后还会有第二批、第三批，她所持有的股份只会越来越少，终有一日也会变成5%，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更何况，公司资源就那么多，谈巍要培养新人，势必要以消耗她的粉丝资源为代价。事实上他已经在那么做了，解槿每年都会在新年之际开一个年度演讲，票价卖得不比当红歌星便宜，而谈巍已经用“陪你见证十年后的自己”为噱头，将解槿十年后年度演讲的票都销售一空。 　　这若是放在娱乐圈，基本上就是过度消费一个明星的极端做派了，一次两次尚可以接受，但是若一直这样持续下去，任解槿的粉丝如何忠诚，也抵不过一次次被当成猪羊拔毛的耍弄。谈巍这一招，几乎等同于杀鸡取卵。 　　而赚来的钱，全投资在了这些新人身上。 　　谈巍大约也知道解槿不好受，故以马上将进行A轮融资来安慰她。 　　通常，一个不断做大的公司在上市前往往需要4-5轮的融资。而那时解槿的包装成功，已经证明鑫势新媒的这套运作流程是有效的商业模式。许多VC都抛出了橄榄枝，表示愿意投出A轮。 　　像一个鑫势新媒这样的潜力股公司，A轮融资通常能拿到700万-1000万之间的投资，但同时也会拿走公司20%至30%的股份。 　　以谈巍的权力欲，他不会放任自己的股权被稀释太多，这便意味着解槿以及一些新人和员工手中所持股份又要进一步被稀释，虽然手中股权的价值越来越高，但话语权却在不断减少。 　　在鑫势新媒即将要拿到A轮融资前夕，谈巍举办了一场公司成立3周年的庆功宴。 　　彼时解槿正以在外与人谈合作为借口，拒绝参加。 　　谈巍以为她是耍脾气，并不以为意。 　　但大约是看见众多老员工都聚集一堂，却唯独不见她的身影时，到底还是念着昔日情谊，主动给她打了一个电话。 　　这在谈老板而言，已经算是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几次主动求和了。 　　那个晚上，谈巍一身单薄的衬衣，站在露台和夜风中给她打电话。 　　解槿接起电话时，正坐在一个会议室中央的老板椅上，两手边都是《智识》节目的原班人马—— 　　她正在秘密谋划着出走。 　　彼时谈巍握着电话回过身，透过露台的玻璃门，静静看着另一边员工们的狂欢，遥遥与他学生时代最默契的那个搭档通话，懒散不羁的嗓音中，难得透出怀念意味，“还记得四年前吗，那时我刚毕业，你才大二，鑫势才刚刚建立，我们一家一家地跑去拉赞助，后来连加油的钱都没了，只能乘地铁。” 　　解槿微微闭了闭眼，没说话。 　　她一身职业正装的侧影则倒映在的落地窗上，纤毫毕现，再不复当年稚嫩天真。 　　许久，她轻轻笑起来，环视一圈周围预备跟她一起离开的员工，语气轻松从容，“记得呀，半夜十一点的地铁，空荡荡的，你一个人占了一整排座位补觉，让我到站了就叫你。”她顿一顿，半响，声音终于疲惫下来，“那时不忍心叫你，就让你睡到了终点站，然后我们又只能一站站地往回坐……” 　　仿佛被她唤醒了当年记忆，电话那头的谈巍低低地笑，性感得一塌糊涂——多年大权在握，到底赋予了他与年少时不同的成熟魅力。 　　半天，他才含着笑意说，“那时觉得你多事，现在想来，我这一生睡过的女人多了去了，愿意逃课陪我坐地铁拉赞助的，却只有你一个罢了。” 　　他无限感慨，解槿却咬住了唇，呼吸都微微停滞。 　　谈巍并无所觉，继续在电话那头道，“回来吧，我等你一起开周年庆的香槟。” 　　解槿无声苦笑，指尖划了一下光洁如镜的会议桌，低低道，“我在很远的地方，暂时……回不去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她已经回不去了。 　　况且利益的背道而驰，早就注定了分道扬镳。 　　电话那头的谈巍却不以为意地笑，带着一股最让她沉迷的不羁和肆意，“能有多远？——千里万里又如何，我叫你，你就得给我回来。” 　　“谈巍——” 　　“你叫我什么？” 　　“谈老大，我们不是小孩子了，我有一项很重要的合作在谈。” 　　谈巍轻哧一声，“能比我重要？” 　　“……嗯。” 　　“你还在生气？”那边的他无奈叹气，“这些年我身边留下来的人越来越少，所以还在的人就越来越重要，你懂吗？” 　　解槿懂的。 　　对他那样骄傲的人而言，能亲口说出这种话，几乎等于低声下气。 　　——这些年替他冲锋陷阵，到底也算换到了这样一句话。 　　解槿看着落地窗里的自己，轻轻对那边的人道，“好，等这边一谈完，我就赶回去。” 　　谈巍也笑了，“这才乖，我等你回来。” 　　解槿挂掉电话，放在手边。 　　整个会议室沉默了片刻。 　　最后，解槿仍是缓缓抬起头，将手轻轻按在桌面上，“决定好了吗？” 　　“若愿意跟我离开鑫势的，解某必不亏待。” 　　见众人皆颔首，解槿微微一笑，“多谢大家。” 　　背叛的种子，早已埋下。 　　谈巍亲手养大的忠犬，终于返身，狠狠咬了主人一口。 第25章 　　解槿收到一条微信。 　　【嘉平大厦9楼，大约两百平，周围交通挺方便，我准备租下了，你觉得如何？】 　　这口气，感觉跟自己很熟的样子，租房子干什么，同居吗？ 　　解槿看了一眼这人的名字，江衍。 　　这个名字她记得，因为他确实在原主的记忆片段里多次出现。 　　原主跟谈巍彻底撕破脸的时候，站在她身边的那个年轻人便是江衍。 　　——她选定的新搭档。 　　** 　　当时，鑫势新媒已经准备进行股份变更，好启动A轮融资。 　　合同已经由律师团条条拟定，逐条审核通过。 　　但作为第二大股东的解槿却拒绝签字。 　　谈巍还以为她在开玩笑，懒散地俯低身子，如过去一般在她脑门上轻轻一弹，“别闹了，把名签了。”说完站直身，揽过她揉了一下头，“签了今晚就带你出去吃好吃的。” 　　他语气轻松肆意，完全不知公司的分崩离析已一触即发。 　　解槿却拿开了他的手，然后退后一步，站在了江衍身侧。 　　谈巍愣了一下，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站在他身后的几个新人不知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皆面面相觑。 　　解槿却冷静镇定地看着谈巍，再一次拒绝了签字，并正式提出了离开单干的要求。 　　——从此分道扬镳，各自为政。 　　不能相濡以沫，那便相忘江湖。 　　当着众人的面，谈巍半天才出声。 　　“解槿，你他妈给我再说一遍。” 　　他声音轻而危险，解槿沉默片刻，却仍是再次将方才的话说了一遍—— 　　“从此我们分道扬镳，各自为政，祝谈总你一切顺利，恕解某不能奉陪到底。” 　　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智识》主讲人的声音，经过不知多少发声老师的训练和打磨，在一片安静的鑫势高层会议上响起，说不出的悦耳与讽刺。 　　她身后的江衍轻轻笑了起来，将手搭在她肩上，以示支持。 　　解槿却没有跟着一起笑，她安静又沉默，像一尊冷漠漂亮的雕塑。 　　谈巍大约是气到极致，反而笑了起来。 　　“很好，解槿，你很好。” 　　解槿没说话。 　　“我哪里对不起你了？” 　　她安静地看着他，不作回应。 　　“我是没给你钱，还是没给你权？我他妈什么都给你了，这么多年捧你一个，你这样报答我？” 　　他一把将她扯过来，粗暴地按在一旁的椅子上，“难道就因为我没上过你？” 　　至始至终，解槿没有回过一句嘴。 　　这事，她的确有错。 　　出走的事只能秘密谋划，否则她不可能说动这么多人同时离开。 　　但这个时机确实太尴尬，谈巍刚刚谈成了A轮融资，眼看公司就要更上一层楼，但她这一来，他几个月的努力都功亏一篑。 　　且当家摇钱树的离开，势必动摇公司根本。 　　说到底，谈巍现在手里几个小新人都不成气候，无法独当一面，为他们量身定做的节目也还没上轨道。 　　她一离开，整个鑫势就失去了最核心的公司资产，等于一朝回到了两三年前，一切推翻重来。 　　论天论地，即便论出花儿来，解槿也是对不起谈巍的。 　　他一手提拔她捧火她，她却令他的公司几乎一夜崩盘，多年努力化为虚有。 　　但她确实也不可能留下。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解槿不可能用自己的粉丝资源，去给那些新人铺平向上的道路，这等于牺牲自己成全别人，傻子才会一往无前。 　　若要她无怨无悔也不是不可能，除非她是老板娘，那样带新人就当带自己的孩子了，倒也并无不可。 　　但解槿只是个高级员工而已。 　　员工就要干员工的事，良禽择木而栖，故而她选择了更适合自己的江衍。 　　跟主张多线开花的谈巍不同，江衍信奉质量胜过数量。 　　自从谈巍开始培养新人，江衍连续两个月，每周都找她共进午餐。 　　这是一个说服力很强的人，他天生有一种古怪的蛊惑力。 　　即便他半夜三更跑到你床上来，邀请你跟他一起去跳伞，估计你也会被忽悠到觉得这是个顶好顶好的主意。 　　而江衍每周都同解槿说同样一席话—— 　　“你的未来前途无量，而谈巍却急着把它变现成立即可用的现金流，他在消耗着你的粉丝资源，你在他手下，未来根本红不过两年……” 　　“谈巍那一套，根本就是传统传媒的做法，这很正常，毕竟他就是生长在这样的家庭环境里，但那一套已经不适用于现在了，我们面临的是一个新的世界，这是一个变化飞快的浪潮之巅……” 　　“互联网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发展，只有那些最灵敏、反映最迅速、愿意抛弃旧的自己涅槃重生的变革者，才能在这个时代作出一番成就，乃至改变世界——” 　　“而谈巍那样的老古董，根本不会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几个月后，我们就会跟他有天壤之别……” 　　“在他那样的人被这个时代所淘汰的同时，我们会要整个世界，给我们跪下——包括鑫势，包括谈巍，你意下如何？” 　　这样的攻势之下，原本就心有退意的解槿根本抵挡不住诱惑。 　　更何况江衍犯规地使用了美男计。 　　最后那一次午餐，他看出她的动摇，轻轻劝道，“你若真的想要谈巍，不要再跪在他西装裤下苦苦祈求了——跟着我，我会让你变成Queen，到时你甚至可以让他反过来给你跪下。” 　　江衍缓缓伸出一只手，轻轻按在她面前的桌面上。 　　那五指修长、漂亮，像艺术家的手，也像撒旦的诱惑。 　　他微笑，一字一句地引诱，“可到那时，我相信你不会再想要他，因为他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只多，不少。” 　　于是那一日，解槿站在了江衍身边，与谈巍面对面地对峙。 　　他身后的新人开始按捺不住，站出来声讨她。 　　“你知道这样做会让公司的估值下降多少吗？” 　　“忘恩负义也就罢了，你这种人怎么连一点点责任心都没有？” 　　“整个公司为融资忙了多久你不是不知道——” 　　解槿缓缓抬眼，打断了她的长篇大论—— 　　“我和谈巍的事，你给我少插嘴。” 　　仍旧是那双狐狸一样的眼睛，凉凉一眼扫过去，锋利如刀。 　　对不起谈巍是真，但她从未对不起过这位小姐。 　　占着自己的便宜，还有脸出来跳蹦蹦，真TM是个笑话。 　　那新人被她一刺，气得脸颊通红。 　　恰好手里就握着一杯为作庆祝的香槟，想也不想，直接抬手就浇了出去—— 　　谈巍伸手拦了一下，却没拦住。 　　解槿下意识侧过头，保住了头脸，却仍是被洒了一衬衣的香槟。 　　她眯起眼，抬手弹了弹湿透的衣领，脊背仍然挺得笔直。 　　相比解槿的镇定自若，那小新人气得胸腔起伏的模样，便显得格外小家子气。 　　其实都拜谈巍所赐。 　　这些年来，解槿替他被女人甩过不知多少杯饮料，从奶茶到咖啡，每个口味她都差不多试过，多来杯香槟也并无太多区别。 　　江衍也没表现出什么过激反应。 　　他拿了张纸巾替她擦了擦脖颈上的香槟，然后把自己手中的一杯红酒递给她，还似笑非笑地将明显被他抿过一口的那一边转到她面前。 　　解槿明白他意思。 　　但她没有反对，只当着谈巍的面，缓缓将唇贴在了江衍喝过的位置，仰头将那半杯红酒一口饮尽。 　　一口酒，饮尽了这些年的单相思与苦恋。 　　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谈总，敬完你这一杯，此后我们黄泉不见。 　　将空酒杯轻轻搁在桌上，解槿微微侧头，对江衍淡淡道，“走罢。” 　　她走在前面，江衍跟在后面。 　　《智识》节目的原班人马一个又一个地站了出来，纷纷朝谈巍点头致意，然后便自他身边走过，一个个头也不回地穿过长廊，默默地跟着解槿离开。 　　她一走，便带去了他一□□翼。 　　整个公司都空了一小半。 　　谈巍站在空荡荡的会议室里，笑容讽刺又空洞。 　　半响，一脚踹上身边旋转椅。 　　轰然一声响，震得几个小新人四窜逃开。 　　** 　　解槿回过神来，简单回了江衍一句—— 　　【你决定吧】 　　说到底，这次的身份也就是个手艺人，靠演讲和口才吃饭，公司管理和营销运作这种事半点不懂。真要自立门户，必须有一个懂得如何管理公司的人帮手，既然原主选了江衍，那就说明他起码是有一定能力的，那就先用着看吧。 　　至于谈巍，解槿觉得原主确实在事业上对他有所亏欠，但是这一次，她却觉得这个离开的决定没有错。 　　只是方式有些问题。 　　本可以更和平地分家，在商言商，但她却下意识地选择了这种两败俱伤的方式。 　　或许是在潜意识里想让谈巍感受一下失去的痛苦。 　　所以宁肯自己背着背叛出走的骂名，也要让他吃一次大亏。 　　这样原主在心理上或许是舒服很多。 　　但是对于此刻的解槿而言，却带来了很多遗留下来的麻烦。 　　如今两人已经彻底撕破脸了，很多事务的交接该如何来办，优酷那边的节目还更不更了，《智识》的微信公众号到底算是谁的产业……这些问题，都要解槿来处理。 　　她觉得头疼，下意识地抱紧了枕头，在床上翻了个身。 　　是继续原主的路走下去好，还是像以前一般回去求原谅？ 　　记忆中的片段一幕幕闪过，实在让人十分排斥后者……大约是第一次刚来就接受了原主的记忆，解槿觉得自己很难再以客观的心态来看待过去，禁不住就站在了原主的角度来考虑问题。 　　不过倒也没什么不对，她本来就是替原主过得更好的，不是来给原主打脸的。 　　刚刚潇洒地离开了，转头又去求和，感觉怪泄气。 　　更何况那么一大帮人，仗义地跟着原主一起出走了，现在她若又要回去抱谈巍大腿，把他们置于何地？实在忒不是东西了点，这种事想想都干不出来。 　　那就顺着原主的路子往下走吧。 　　说不准真能像江衍说的那样，在未来做出一番事业，甚至让谈巍自己过来抱她大腿。 　　就算不能和好，大不了就是一个死，解槿死了四次了，再多一次也没什么关系。 　　说不定下一世的对象性格还好点。 　　照这一世谈巍的脾气，跟他共处估计就跟丫鬟跟着少爷一样，过的那个日子跟奴才没区别，若没有真爱支撑，还不如一死了之，再待来世。 　　永生那么漫长，自然是想方设法地让自己过得好一些。 　　在讨人喜欢的人身边，便绞尽脑汁地多留几年，就如陆秀。 　　若倒霉地来到脾气恶劣的太子爷身边，那就少想复合的事儿，多享受下为事业打拼的乐趣，毕竟难得来这世界一次，多见识多经历总是好的。 　　事业带不走，但经验却是自己的，现在学会的每一个技能，说不定都会在未来派上用场，能多学就多学，反正技多不压身。 　　想清楚之后，解槿觉得浑身轻松。 　　甚至对独掌一个公司的未来产生了莫名期待，满心都是跃跃欲试。 　　一直以来，都是当百依百顺的金丝雀，唯有上一世好好做了一次自己，谈了一次很美好的恋爱，也创立了属于自己的事业。 　　这才觉得以前的自己多傻。 　　凡人都只能活一辈子，她有这样的机缘，之前却只当是替人偿罪，根本没当作自己的人生来享受，实在是一根筋得厉害，错过了多少乐趣和见识世界的机会。 　　从此以后每一世，她都不止要为原主活，更要为自己而活。 　　尝试不一样的生活，见识不一样的世界。 　　享受生活，享受永生，把自己磨练得越来越好，将这一份天罚当作是变相的奖励。 　　——地狱与天堂，本就在一线之间，端看你选择以什么态度面对。 　　想到这里，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解槿拿来一看，来电显示上明晃晃地备注着——BOSS谈。 　　她一把按断，将手机撂在一旁，过了一会儿又拿回来，将含着亲昵玩笑的‘BOSS谈’一字字删掉。 　　思索片刻，改成疏离而公事化的‘谈总’。 　　刚改完备注，微信上就收到了两条消息。 　　谈巍发来的。 　　他没问她为什么挂自己电话，也没谈两个人之间决裂的事。 　　只简单粗暴地发来了两张照片。 　　一张是皇冠酒店的房卡，房号拍得清晰可见。 　　另外一张是他的自拍，大约是为了勾引她，谈巍难得没穿职业化的衬衣，而是一身居家的深灰色的V领棉T，衣料薄而贴身，很显身材……但重点不是在这，而是照片中他棉质长裤靠近腿根的地方，那一团明显鼓起来的，令人遐想连篇的帐篷。 　　解槿瞪着那不明凸起处，好半天没反应过来，等终于反应过来了，整张脸都红透了。 　　她一把将手机面朝下按在桌面上，平息了半天才冷静下来。 　　……作为一直调戏别人的女流氓，解槿如今终于遭了报应。 　　照谈巍这身段和骚劲，去当老总真是可惜了，若他哪日真沦落去当夜总会少爷，一定能引得一众富婆尽折腰，花郎之王什么的都毫无问题。 　　这是什么意思，找她出去开房？ 　　不会真以为原主离开，就是因为两人没有那种关系，如今想用身体来挽回公司的摇钱树吧？ 第26章 　　就目前情况来看，解槿收到了两个邀约。 　　第一个是江衍的，他让她去嘉平大厦九楼看看，行的话新公司就在定那了。 　　第二个来自谈巍，他啥都没说，但房号已经说明了一切。 　　这么两个选择摆在面前，基本考虑都不用，当然还是正事重要，解槿换了衣服便拿上钥匙出了门。 　　到了嘉平楼下，她给江衍打电话，对方让她直接上去，他在上面等她。 　　解槿将手挡在眉间，迎着阳光瞧去，只见这座大厦大约三十多层高，建筑外观挺具设计感，应当是属商业住宅。若从注册公司办公的角度来看，这种商住两用房还是不错的，处在交通方便、配套完善的地段，房屋本身品质也不错，挺适合他们这种年轻人创业。 　　不过从另一角度看，这种商业住宅的使用费也不便宜，水电费都是商业价格不说，物业费也巨贵，来之前她看了看自己的账户，账上也就百来万，一个人花自然是不愁衣食，但若要支撑一个公司，就不得不精打细算了。 　　怀着紧巴巴过日子的心态，解槿一路乘电梯来到九楼。 　　一踏上走廊，就见尽头通风处，江衍靠在墙上等自己，这姿势真是不论男女都特别显腿长，从她这角度看过去，凭良心说，莫名撩人。 　　深秋的天气，江合伙人他一身干净的白衬衣站在窗下，微微侧头等她，衬衣外面还套了件浅色低领毛衣，显得斯文又帅气。 　　是真的帅，帅到她都不好意思问租金了。 　　感觉若是开口问了，就显得自己又俗又穷又□□丝…… 　　解槿就这么一路纠结无比地走过去，江衍一见她这便秘表情就笑了，“怎么了，这地段不好？” 　　解槿犹疑片刻，仍是觉得公司和事业比面子重要，于是厚着脸皮开口了，“不是，这儿租金多少一月啊？” 　　江衍闻言望了望天花板，一副仔细思索的模样，一看就是没太关注这些细节……也是，这钱对于当惯BOSS的人而言，就是每月多雇了一两个人的差别。 　　半天，他终于看向她，“两万五，押六付一。” 　　解槿点点头，跟她预想的差不多。 　　对于一个公司来说，说贵不贵，说便宜也没太便宜，不过跟她出来的员工好歹有十三四个人，也不能太亏待了。若房子真的不错，两万五也是可以接受的。 　　于是她点点头，江衍笑了一下，替她开了门，一路引她将每个房间看了一遍。复式精装房，五室一厅的格局，外面还自带两个连通的半敞开式露台。因为客厅顶高的缘故，整个房子看起来十分宽敞明亮，通向二楼的还是个很骚包的旋转扶梯，设在了房间中央，硬生生把一个复式伪装出了小型别墅的感觉。 　　说真的，江衍的眼光不错，解槿没再矫情，便同意租下来。 　　五室一厅，一个房间辟出来作节目录制室，其他四个房间用来作办公室，四人一间，恰好能容得下她带出来的团队。 　　江衍听完她的设想，咬着唇笑，“解总，那你和我的办公室呢？” 　　解槿眯了眯眼，一指客厅，“这里如何？” 　　江衍望了一眼，有些无语。第一次看见把房间留给员工，自己准备在客厅工作的老板，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了。 　　解槿却挺认真地在那比划，“中间拉个屏风，外面摆一张大大的地毯，放几个懒人沙发作休息间，里面就作我们两个的办公室。” 　　说完，便见他面露难色。 　　解槿也知道两个领导就在外面工作挺掉份的，但她还是想努力劝说一下，这些布置关乎着公司的理念和风格，若有一个轻松积极的办公氛围，那么对公司的发展一定更为有利。 　　所以她一把拉过江衍，拽着他来到一楼最里面的房间。 　　“当CEO最重要的就是要跟员工及时沟通，而往往阻止属下向上司提出建议的，不是制度，而是通往上司办公室的走廊和门。就打个比方，若我们在这个房间办公，万一有谁发现了公司存在的问题，正犹豫要不要跟我们讲，结果走到走廊就开始紧张了，然后在门外准备半天也没勇气推门进来，岂不是损失大了。而要改变这一点，只需要我们牺牲一下办公环境，就可以给他们一种更轻松的上下级关系。” 　　这话解槿说得恳切无比，因为她从原主记忆中观察到鑫势便存在这种情况—— 　　谈巍和她的办公室都是一人一间，且与员工遥遥隔离，里面还布置得特正经高冷，似乎恨不得拔地三尺才好显出领导身份，弄得一帮子最爱疯爱闹的80后90后都很少同他们交流，一个个见了谈巍就叫谈总，见了她就叫解姐，要多恭敬有多恭敬。 　　这境况在鑫势不好改变，但既然已经出走重起炉灶，那么便不能重蹈以前覆辙。 　　还好江衍算是个好说话的人，听她讲了一长串，便知道她意已决，无奈地举举手就妥协了，“行行行，就按你说的办。” 　　解槿松了口气，换了谈巍在这里，估计就不会这么轻易同意。 　　不过江衍这么迁就，倒让她觉得有些歉意，于是提出请他吃个晚饭，顺便交流下对公司发展的看法。 　　江衍笑了笑，“好呀，不过就我们两个太冷清了吧，不如把公司的人都叫出来，也算庆祝我们新公司成立。” 　　“行，你定地方，我请客。” 　　解槿难得大方一次，江衍却道，“定什么地方，就在这呗，公司刚开，一切从简，等会我们去旁边超市买两个电磁炉，再买点蔬菜和肉，晚上在这做火锅，顺便让大家来新地盘认认路，熟悉熟悉。” 　　江衍果然是个改革派，想法都这么与众不同。 　　而且还省钱亲民，简直勤俭持家好搭档…… 　　原主的决定还是挺英明的，这个新搭档确实比谈太子爷更适合。 　　江衍很快把租房手续办妥了，解槿开车带他先去最近的宜家抱了一卷地毯几个坐垫抱枕，买了一些餐具，然后又去附近的超市转了一圈，然后一人拎着几大袋东西回到了公司。 　　员工们都陆陆续续地到了，热火朝天地开始准备起晚餐来。 　　最让解槿满意的是，大家听说在公司新地址开火锅Party，都很上道地自带了啤酒饮料还有水果点心，满满地摆了一厨房。 　　解槿作为一个生活经验丰富的老油条，自然而然地便带着几个姑娘开始洗菜切菜，江衍则带着男员工开始打扫卫生，从一楼到二楼，每个房间都扫过拖过，然后把从宜家买来的地毯和靠垫抱枕都铺在客厅，开始准备火锅底料。 　　等到解槿那边也一切准备齐全，正好是七八点。 　　大家团团坐在地毯上，解槿把最后一个坐垫让给了一个叫林静的女员工，然后自己拎了个米色抱枕抱在怀里，将下巴靠在抱枕上，等着火锅。 　　旁边江衍指点着大家涮肉涮菜，还不忘开了一罐啤酒递给她。 　　解槿冲他笑了笑，接过啤酒喝了一口，闻着两只火锅中慢慢腾起的肉香，觉得这才是人生的乐趣。 　　有酒，有肉，有朋友。 　　怀里还有软软的抱枕，夫复何求。 　　以前不懂得享受生活的乐趣，真是太傻了。 　　正准备夹一筷子肥牛蘸料吃，手机就开始震天响。 　　谈巍打来的。 　　解槿看了江衍一眼，他正在吃一串金针菇，被烫的嘶嘶吹气，她笑了笑，随手按掉了电话。 　　没过一会儿，电话就又响了起来。 　　解槿再次按掉。 　　江衍终于看了过来，“有人找你？” 　　解槿摇摇头，示意不是什么重要电话。 　　然后她随手按了关机键，屏幕亮了一阵，渐渐熄灭。 　　谈总他既然愿意开房，那就在酒店里等上一晚吧，反正酒店于他而言，基本就是第二个家。 　　吃了大半个小时后，解槿盘腿坐得腿麻，便起身去了露台吹风。 　　隔着一道玻璃门，仍能听到身后传来员工们互相劝酒的声音和江衍的笑声。 　　解槿靠在栏杆上，静静吹着风，低头往下看去。 　　川流不息的马路上，人来人往，灯火通明。 　　不知道是不是这场景触动了某些情绪，原主一段记忆潮水般泛起。 　　谈巍曾带她参加过很多次酒会，两人经常从宴会中逃出来，这样静静在露台上吹风发呆。 　　有一次他带解槿去参加谈老爷子的生日宴，那个传说中的本市传媒大鳄。谈巍当时的女友挽着他右臂，解槿跟在他左手边，被他作为合伙人一一介绍给父亲业内的朋友。 　　然后来到谈先生和夫人面前，谈巍仍是一脸肆意笑容，叫了声爸后顿了顿，才又平淡地叫了声阿姨。 　　那时解槿才知道，原来谈夫人并不是谈巍的亲生母亲，谈巍的弟弟妹妹也并非与他一母所出。 　　谈家一家五口，那四个人才像是真正其乐融融的一家子。 　　谈巍总像个外人，格格不入。 　　倒也怪不得他明明有个这么厉害的爹，也不愿开口管家里要钱，宁愿自己在外面跟她一起乘地铁去拉赞助。 　　那天，谈巍在谈家露台上第一次同跟解槿讲起他的弟弟。 　　语气是一如既往地又拽又欠揍。 　　“那个家伙从小就是个人精，会拍马屁会来事，老头子更喜欢他，等十年以后，整个公司都是他的。” 　　然后转向她，似笑非笑地揽住她肩膀，“是不是挺后悔，你靠着的这棵大树其实也不是什么粗大腿，他们叫了这么多年的‘太子爷’，根本不知道我只是个假太子，真太子在里面跟人敬酒呢。” 　　那时解槿说了什么来着，似乎是问他，这么努力地创业，是不是为了博得父亲的认可。 　　谈巍嘲讽一笑，“谁要他认可？” 　　他一扭头，盯着楼下的波光粼粼的泳池，一双锋利的眼像是盛着满天星光。 　　“趁年轻多练练手，锻炼的是自己的能力。身家背景这种东西不是自己的，只有本事才是属于你的。再丰厚的家底，说败也就败了，你看里面那群人，如今衣冠楚楚，说不准哪天败光了家，就得去露宿街头。”他拍拍栏杆，伸了个懒腰，“所以我也得努力啊，不然哪天饿死街头，谁管我。” 　　“我管你啊。”解槿想也不想地说。 　　谈巍嗤笑一声，偏过头去逗她，“你管我？怎么管我，靠什么管我，你这身材，去卖身恐怕都有点难度。” 　　知道他在开玩笑，她也没生气，索性也开始胡说八道，”没事啊，我可以去捡垃圾，捡到吃剩的火腿肠都给你。” 　　谈巍白她一眼，“……说得我快吐了，别人吃剩的火腿肠你给我，是对我好还是想折磨我？那我宁可自己去卖身。” 　　解槿笑了笑，转身替他整了整歪了的领带，低头轻轻道，“那千万不要卖给别人，卖给我就行。” 　　“你能出什么价？” 　　因知道自己魅力，他笑得倨傲又自矜，一如当年在大礼堂上侃侃而谈的模样。 　　而她笑得不以为意，答得却认真，“——Anything.你想要什么都行。” 　　“在发什么呆，大家叫你去喝酒呢。” 　　身后玻璃门被推开，江衍来露台找她，解槿回过神来，有些恍惚地看着江衍。 　　谈巍的面容和他的面容交错重叠，却又很快各自分开。 　　到底不是一个人，江衍的眉眼没有那种咄咄逼人的锋利，他身上虽然也有种微微的叛逆，却是那种革新派的新潮和创意，不像谈巍那般肆意而带着野性。 　　解槿盯着他看到出神，弄得江衍都开始低头看他自己，以为身上哪里溅上油星了。 　　大约因为热，他领口是解开的，微微露出了锁骨处的皮肤。 　　解槿忽然想起了谈巍发来的那张照片。 　　她微微眯起眼，不怀好意地冲江衍笑了笑。 　　“帮我个忙如何？” 　　江衍就这样一脸疑惑地被她拉到了二楼的房间里。 　　解槿反手锁上了门，将窗帘拉上，对江衍一抬下巴，“站到那边去，我给你拍张照。” 　　江衍笑了笑，抬手用指尖触了下她的脸颊，“怎么了，突然要给我拍照？” 　　解槿侧了侧头，偏开他的触碰，有些尴尬，“没有，就只是一个玩笑，你配合一下就好。” 　　江衍挑了下眉，虽然仍不明其意，但还是挺大方地走到她指定的位置，跟男星拍红毯照似得侧身站好，还遥遥冲她眨了下眼。 　　解槿无语，拿出手机开了机，点开照相机给他拍了一张。 　　拍完觉得效果不够好，又把美颜相机给点开了，然后冲江衍笑了笑，“你做个稍微那个什么一点的动作。” 　　江衍说，“什么一点？” 　　“呃……就是性感一点的那种。” 　　“……” 　　江衍看了她半天，突然靠着墙抱着肩笑了起来，笑了半天摇摇头，拿她没办法似得，解槿正觉得不好意思，就见他突然抬手开始解衬衣纽扣，还没等她开口阻止，他已经解了大半，然后随手一扯，便露出了大片胸膛。 　　仿佛还嫌不够似得，他盯着她越来越红的脸，含笑将自己的外面套的毛衣也扯的歪到了一旁，露出了一边肩膀。 　　接着扬起下巴，微微眯起眼，侧头看她。 　　是个标准的杂志硬照的范儿。 　　也顾不得别的了，人家这么配合了，解槿连忙拿起手机咔嚓咔嚓地拍，远景近景再加特写，俯拍仰拍再180地换角度拍……江衍尺度倒也大，她换个角度，他就换个姿势配合，跟专业模特似得。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不正经的歪风，解槿拍着拍着就觉得自己像个拍钙片的下流女导演，红着脸慢慢停了下来，然后两指小心地捻着江衍的毛衣，给他正回了原来的位置，“多谢多谢。” 　　江衍一边低头随意地扣扣子，一边含笑道，“谢倒是不用，反正我早就答应过你，可以给你比谈巍更多的东西——只是我不太明白，你让我这么出卖色相是为了什么？” 　　解槿笑了笑，把手机展示给他看。 　　江衍扬了扬眉，很是不解，“你把我照片发给了谈巍？” 　　解槿点头。 　　江衍更不解了，“搞得这么GAYGAY的干什么？” 　　“没有，他自以为他的肉体特别具有吸引力，让人忍不住想打击一下。” 　　江衍长长应了一声，这回看着她，笑得真诚了些，“所以解总，你觉得在下的肉体比他的更具吸引力吗？ 　　作者有话要说： 　　看在我节操掉成了这样的份上，给个25字的留言好不好？ 　　说好～然后点到那个评论此章节，对，乖，很好，然后随便写点啥。: 第27章 　　解槿跟江衍下楼时，锅里连个蘑菇都没剩下了。 　　大家捧着肚子，一个个歪七倒八地躺在地毯上，看到两人来了，纷纷抬手挥了挥。 　　解槿冲众人点了点头，江衍见东西都吃得差不多了，便开始谈起了工作。 　　他先问的是负责技术的刘渊，“新app准备得怎么样了？” 　　叫刘渊的技术员看起来有些内向木讷，不过倒蛮敬业，过来吃饭也不忘带他的电脑包，很有书呆子码农的典型特征。 　　他拿出笔记本，放在膝盖上打开。 　　解槿和江衍一左一右地凑到刘渊旁边，将他夹在了中间。 　　大概是第一次被公司两位领导这么关注，刘渊的脸有些热。 　　他竭力镇定下来，然后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跳动，没一会儿，电脑屏幕上就出现了一个后台维护的界面，他熟练地点了下试运行。 　　然后一个橙色的APP图标跳了出来。 　　简洁的平面设计，干干净净的“智识”两个字。 　　开机图片不像其他软件一样，动不动来个三五张图，还附带漫长的动画演示。 　　刘渊做的带点极简风格，就是一张空白界面，上面用书法字体写着一行字—— 　　陪你一起终身学习。 　　这是离开鑫势之后，解槿跟整个团队开会讨论过后，给《智识》的新定位。 　　解槿觉得不错，刚想拍拍刘渊的肩膀以示嘉奖，便见旁边的江衍皱起了眉头。 　　她谨慎地又收回了手。 　　公司创业时，最忌两个领导意见不一致，江衍在运营这块懂得比她多，还是按照他的想法来。 　　果然，江衍给刘渊低声提了几个建议，然后问他为什么这么设计。 　　两个人就这样你来我往地开始讨论起App的设计问题来。 　　解槿这才知道原来一个app，界面的色彩搭配，栏目排列，按钮图标都有许多讲究，不但是美观度的问题，还要起到引导用户操作的作用，所以必须符合用户的使用心理。 　　她也插不进什么话，便跟其他员工一样，在旁边静静听着。 　　见江衍和刘渊都讲得口干舌燥，解槿随手开了两罐王老吉，给他们一人递了一罐。 　　江衍看了她一眼，很自然地接了过去，轮到刘渊，他下意识地接过去了以后，才反应过来是BOSS给的，连忙回过头道谢，不知是害羞还是紧张，半张脸都红了。 　　解槿摇摇头，“没事，你们继续。” 　　江衍跟刘渊交代完之后，转向所有人道，“我们的app一周之内必须上线，内容也得跟上，等会陈家学、林静你们说下新的选题准备如何了。” 　　他说完，转向解槿，“你要说几句吗？” 　　解槿摆摆手，她虽然是公司的门面，但管理这种事还是交给专业人士来。于是做了个‘你来就好’的手势，然后安心地往员工们身边一坐。 　　江衍看了她一眼。 　　这位女总裁毫无架子地跟员工们排排坐，看过来的神色完全是一脸等他训话的表情。 　　——还真是放权放得彻底。 　　他忍不住笑了下，才转向其他人，重新严肃起来。 　　“优酷那边《智识》已经断更一周了，而客户的耐心是极为有限的，我们现在是要跟时间赛跑，所以明天大家就来上班吧。家具桌椅之类的，上午男员工集体跟我去旁边宜家采购，至于办公用品，解总你带着她们小姑娘去买一下就好。” 　　他说着看向解槿，她配合地点点头，表示可以。 　　江衍继续道，“那我接下来讲一下跟解总达成的三点共识，也就是我们公司主要进行的几项变革。” 　　“第一，《智识》从每周一播变为每日一播，时常也从一集60分钟变为5-8分钟，这里主要需要策划部门进行一些改变，提供的内容要更精炼、更迅速地传达……” 　　“第二，《智识》会从一个视频节目变成音频节目，所以你们也看到，我们这次出走，并没有带走导演团队……” 　　“第三，《智识》会全面从优酷上撤下，转移到我们自己的App平台‘智识’上播出，除了解槿，我们还需要邀请各行各业的精英来我们平台开通付费专栏。至于人选，我这里有一份名单，季翔你负责带人去联系……” 　　江衍刚讲完，方才还静静聆听的员工们纷纷开始提出异议。 　　倒也正常，这整个团队按照以往的模式已经良好地运作了四年，突然告诉他们这一模式要发生重大改变，会有抵触心理也不奇怪。 　　江衍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他看向了解槿。 　　他是新加入这个团队的，换句话说就是个‘空降兵’，权威和威信还没来得及竖立。 　　若要压下员工们的质疑，只有靠解槿的全力支持。 　　解槿自然接收到了江衍的目光。 　　的确，原主和他共进午餐的时候，常常讨论新公司的运作模式，这三点改变都是为了让以前的《智识》从一个知识脱口秀节目转型为一个知识服务提供平台。 　　毫无疑问，后者的路会走得更远。 　　但在转变的时候，会遇到来自员工的不解和质疑也是正常现象。 　　她站了起来，走到江衍身侧。 　　大约以为她是过来给自己撑腰的，故而江衍在听到她让员工们有什么问题都尽管提的时候，高高地挑了下眉，不解地看向她。 　　员工们果然开始纷纷提意见，或许是有了解槿那句话，反对声比刚才还激烈。 　　江衍抬手示意先暂停一下。 　　然后揽过解槿，将她带到了外面的露台上。 　　外面夜风一吹，两人下意识地都打了个哆嗦。 　　但谁也没有在意这些。 　　江衍一开口就是质问，“我以为我们对这个问题已经达成了共识。市值五亿，那是我们共同的目标，而要达到这个目标，进行转型是绝对必要的——” 　　解槿点点头，打断了他的话。 　　“我明白，只是他们显然对这个决定不太了解，我们有义务为他们解释清楚。” 　　江衍挑了挑眉。 　　解槿靠在背后的玻璃门上，抱着手抬头看他，“江衍，你知道一个员工一周能用于工作的黄金时间有多少小时吗？” 　　江衍不明白她为何突然开始提这个，故而没有作声。 　　解槿伸出修长的手指，比了个数字，“四十小时，一个人一周的黄金工作时间只有40小时，而他们把这份目前最重要的资产投资给我们，是因为相信我们公司有发展的潜力。在我看来，一个CEO最重要的工作之一，就是为这些把黄金时间都给了我们的投资者解释清楚，公司的发展方向——你必须得让他们知道，他们是为了什么在工作，又需要往什么方向去努力。” 　　江衍一时没说话。 　　他用手背蹭了蹭鼻尖，似乎在思考如何跟她讨论这个问题。 　　他这个姿势一出来，解槿就知道一场争论在所难免。 　　再合拍的合伙人之间，也会因理念不同产生分歧，之前是与谈巍，此刻是跟江衍……没有任何合作是会永远顺畅的。 　　果然，江衍下一句话就是，“解总，我想你可能有些太理想主义。” 　　解槿苦笑，却也没有反驳，静静听他说。 　　江衍正试图说服她，“打个比方，我们的公司是一艘小船，它现在正往波涛汹涌的大海上航行，如果你把时间都浪费在跟每个水手解释该往哪里划桨的话，哪里还有时间来应对风浪。更何况一个水手不需要知道他为什么要往前划，他只要用力划就够了，决定航线方向是领航员的事情——换句话说，是你和我的事情。” 　　解槿点点头，示意她明白他要表达的观点了。 　　能说服他的观点，她有。 　　但是看着江衍的眼睛，解槿有些犹豫要不要这么说，毕竟这话有些伤人。 　　迟疑片刻，她仍然是开口了，“江衍，你被谈巍招进鑫势之前，已经经历了三次创业对吗？” 　　解槿说得比较委婉，实际上是，江衍在进鑫势之前，已经开过了三个失败的公司。 　　谈巍曾经这样点评过他，一个网络奇才，精通各种互联网营销的手段，但是也有他致命的缺陷，但招进来当个营销部主管是绰绰有余了。 　　然后这个营销部主管在鑫势呆了三个月，便拐走了解槿，开始了第四次创业。 　　不得不说，江衍在说服人上的天赋，也算是常人难及了。 　　此刻要说服这么个说服力大师，解槿觉得自己压力有些大，但她仍是硬着头皮上了，“你自己分析过原因吗？” 　　江衍眯了眯眼，往身后的栏杆上靠了靠，歪着脑袋抱肩看她。 　　这是个明显的自我保护动作，显然他以为她是准备要撕逼了，所以开始下意识地远离她。 　　解槿见他这样，有些无奈。 　　确实，她马上要说的话，估计是在戳江衍的软肋，但她却还是按照所想地说了出来，丝毫没有手软，“公司面临问题之前，你的员工应该就能发现到蛛丝马迹了，但他们有没有提醒过你？” 　　有的时候，伤疤不揭开，是不会好的，人也不会有所长进。 　　既然是合伙人，就应该开诚布公地讨论彼此的问题，解槿盯着江衍的眼睛，没有放过他的丝毫神情变化。 　　江合伙人在她这样的目光下有些不太自在，但他没有躲开跟她的目光接触。 　　片刻之后，大约是感觉到她的眼睛里没有敌意和针对，他才缓缓摇了摇头。 　　解槿的语气也温和下来，“没有是吗，很正常。因为他们不觉得那是他们的公司，只觉得公司是属于你的，所以也不会对公司有责任感和承担意识。” 　　江衍看着她，没说话。 　　解槿知道自己大约是打了对方脸，对方现在正处在很没面子，但又无法反驳的状态。 　　她想了想，走过去，靠在江衍身侧，跟他一同看向屋内的方向，盯着那群正在互相讨论的员工们继续道，“我们怎么对待员工，员工就怎么对待公司，只有让他们觉得自己也是公司的主人，才会主动为公司的未来和发展考虑。管理和运营这些事，的确是你比我有经验，所以很多问题，以后我都会尊重你的决定，但在一些理念上，我也有我的坚持。” 　　江衍仍然没说话，但他的肢体语言却开始渐渐放松下来。 　　解槿知道对方这是听进去了，于是她扭过头，含笑看着他的侧脸，“江总，我希望在我们联手创立的公司中，每个员工都能自由表达他们的想法——为了这个目标，你愿不愿意配合一下？” 　　江衍长叹一口气，终于扭过头来看她，“你知道我现在正在想什么吗？” 　　解槿不知道，她很配合地挑了挑眉，作出愿闻其详的姿态。 　　“我在想，谈巍怕不是个傻子，竟然会把你放走。”他微笑着说，抬手揽住她的肩膀，冲她眨了眨眼，“他没眼光是他的事，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我？”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你们要的江总上位。 　　我简直是个再民主不过的作者。 　　大纲？不存在的！男主？不存在的！ 　　穿到哪儿算哪儿，路边有男孩子长得很可爱想日怎么办，那就日咯～ 　　过几章你们如果又想要痰喂了，我也可以满足你们，反正我是准备彻底放飞自我了，节操？不存在的！ 　　好了好了，既然我满足了你们的要求，那就点开那个评论栏，随便说25个字也让我高兴高兴～ 第28章 　　“他没眼光是他的事，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我？” 　　江合伙人问出这话的时候，刻意俯下身，挨在她耳边轻轻地问。 　　薄荷味的剃须水味道钻进解槿的鼻腔，她看见他衬衣的领口微微松开。 　　配着深沉的夜色和迎面而来的风，满满的都是男色撩人。 　　解槿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江边的凌晨。 　　风吹起谈巍的衬衣，他侧脸的轮廓是许多F大少女们偷偷用指尖描过的样子。 　　年少时视如神明的少年，其实真正长大了回头看，也并不独一无二。 　　颜值总有一日会败给岁月，帅哥美女的保质期也就是那么几年。 　　男人的甚至更短一些。 　　在那些青春年少的日子里，只要他抽烟的姿势帅，只要他笑起来时好看，只要他身边跟随者众多，他就可以是王，有无数女孩愿意为他征战沙场，马革裹尸。 　　但那样的黄金岁月只会发生在学生时代。 　　一旦进了社会，他的倨傲无礼，肆意不羁，那孩子气的任性，若没有与之相匹配的事业支撑，便再不会有人欣赏。 　　再帅也没用，没能力的帅哥跟漂亮玩偶没区别，没人会把你当真。 　　幸运的是谈巍还算是青年才俊，也做出了一番事业。 　　所以他的女人缘和桃花运还是很好。 　　所以他也根本不需要长大。 　　…… 　　所以他失去了解槿。 　　跟谈巍不一样，原主这些年来的成长尤为明显。 　　悄无声息地联络员工，干脆利落地背叛出走，迅捷无比地注册了新公司。 　　彻底褪去了年少的干净柔软，披上了无坚不摧的战甲。 　　以前握着一个人的手承诺追随，如今新上任的合伙人正借男色勾引她。 　　所以一个人的价值根本不取决于身家和天赋，而在于努力和坚持。 　　解槿勾了勾唇角，笑着看着江衍不说话。 　　若说他欣赏自己，她信，但他若是就这样轻易地喜欢上自己，却是笑话。 　　江衍明里暗里这般勾引，不过是因为男女关系是世间最牢固的锁链之一，女人或多或少会更依赖与自己上过床的男人。 　　大约是看到了鑫势的结局，他吸取了谈巍的教训，想要跟她在合伙人外再多一层保障，以免哪日被一个更能说会道的人代替。 　　说到底，商业世界里没有单纯的爱情，人人都是利益至上。 　　谈巍如此，江衍如此，原主亦然。 　　活过这么多岁月，解槿只信奉一条待人准则。 　　君许我真情，我还以真心。 　　君若为利益接近，我也可以陪玩到底。 　　人生在世，何必为难别人为难自己——从圣人身上找刺激，从商人身上找真心，都是自己给自己不痛快。 　　江衍有再多暗地里的小算计又如何，他懂得如何使人快乐。 　　在这世上拼搏，免不了有疲累寂寞的时候，有这样的人陪伴身侧，倒也不错。 　　所以解槿也没戳穿他心里的小九九，歪了歪头，冲他招了下手。 　　江衍面上泛出浅浅笑意，配合地侧耳过来。 　　解槿微微一笑，凑近他耳旁压着嗓子道，“好呀，我考虑考虑，你好好表现。” 　　江衍转过头来看她，一脸无奈，“你这是在打太极，还是准备拿我当备胎？” 　　显然江合伙人没有勾引成功，对她有点小埋怨。 　　解槿忍不住笑，索性站直了身，凑过去轻轻帮他整理起乱了的衬衣领口。 　　——刚刚打了对方一小棒子，也该给点甜头。 　　江衍眯起眼低头看她，任她修长的手指在自己领口动作，然后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解总手法真熟练，以前经常帮另外一个人理？” 　　解槿知道他在说谈巍，忍不住翘了翘唇角。 　　江合伙人还没上位成功呢，就开始吃一个非前任的醋了，男人的竞争本能啊。 　　她没做声，江衍也识相，没有再问。 　　解槿最后弹了弹他肩上不存在的灰，算是帮他理完了。 　　江衍大约也是个调情圣手，此刻自然而然地抬起手，一手揽过她的后腰，一手轻轻替她捋了把耳旁碎发。 　　温热的指腹有意无意地触在她耳垂和脸颊，撩得解槿耳尖禁不住得发烫。 　　倒不是害羞，而是一种生理性的身体反应，江衍身上的男性荷尔蒙，在这样近的距离对她散发，就算是个柳下惠，也实在很难不起反应。 　　再这样越线下去，估计两个人是要滚上床了。 　　解槿决定刹车，但直接推开对方太伤感情。 　　只能先给个甜枣。 　　她轻轻吸了吸鼻子，凑到江衍下巴处闻了闻，“你身上好香，用的什么剃须水？” 　　大约是被夸舒坦了，他揽住她的手微微放松了力道，说了一个牌子。 　　解槿也没细听，点点头后转过身，装作看风景地趴到栏杆上，顺利地从他怀里脱了身，然后开始把话题转到工作上。 　　“你准备邀请那些人来我们这开通专栏，对方有合作意愿吗？” 　　回到了公司事务的话题，江衍也恢复了正经靠谱的搭档身份。 　　开始给她一一分析，“我比较看好的有三位，一个是在心理学领域有9年临床经验的咨询师，他可以给客户提供心理学知识和自我成长完善的建议。一个是以前在新东方名师，现在是著名天使投资人，在个人理财方面十分擅长，名气挺大，不确定能不能请到。还有一个目前正在美国大学当物理教授，他的科普博客很受欢迎，如果能吸收进我们公司，能带来一批不错流量。” 　　说到这些，解槿也认真了起来，闻言便问，“这些人都算是各领域的精英，我们开得工资能吸引到他们吗？” 　　大概是觉得她对此确实一无所知，江衍闻言便笑了。 　　但他仍然耐心解释，“对于他们而言，死工资再高，诱惑力也不大。我们能提供的，第一是更宽广的平台，能让他们把理念和声音传播出去，获得比以往更大的影响力。第二是比较实际一些的，若能卖出10万份专栏，我们要是每份给他们100的分成，那么每年就是1000万的净收入，这个怎么也不能算作低吧？第三，如果他们对公司有卓越贡献的话，我们当然会分他们一些股权，未来若是公司融资成功，甚至想得再远一些，若是我们成功上市，他们手里的股权就不止是以千万计了。” 　　解槿听得入神，感觉自己被他给完全说服了，本来以为难请到的专家，听他这么一分析，跟手到擒来一样。 　　也难怪原主跟他吃了两个月的午餐，直接就叛出鑫势踹开谈巍跟他私奔了。 　　解槿扭头盯着他看，“你这劝人的本领，到底怎么练的？” 　　江衍微微一笑，“不是练的。” 　　“那是什么？” 　　“大概是天赋奇才吧。” 　　“……” 　　天赋奇才，简称天才的家伙在之前创业失败了三次，还能有这等自信，是件好事。 　　见她无语，江衍笑了笑，突然问了另一个问题，“谈巍回你了吗？” 　　解槿一愣，“什么？” 　　“你把我的写真照发给他，他没什么反应吗？” 　　“我忘看了，就算有反应，大概也是气得跳脚踹桌子吧。” 　　江衍忍不住笑，转头看楼下车来车往，漫不经心地道，“你说是他先给你发他的照片的？” 　　解槿看着他这副故作不在意的模样，实在很想笑。 　　一看就知道他在打听她的态度，大约是怕她和谈巍旧情复燃，重新回到鑫势，那就没他什么事了。 　　但又不好直接问她，只能这么曲里拐弯地打探。 　　他既然这么喜欢绕弯子，那就陪他绕一绕好了。 　　解槿于是也往楼下看去，端出同样漫不经心的调调，“是啊，他还给我发了一张酒店房卡的房号。” 　　江衍瞥了她一眼，“他找你开房？” 　　“嗯。” 　　见她答得自然，江合伙人下意识地问，“那你去吗？” 第29章 　　解槿也在思考赴约的事。 　　就她自己的意愿而言，自然是不愿意去的。 　　但是这世界还是有一些令人身不由己的条条框框存在，最初的三世，为了这些条条框框她没少受折磨。 　　具体而言，就是当对方的厌恶或是反感每多一分，解槿就会遇到一些意外，等于这个世界在催促她加快求原谅进度。 　　一般这样的催促和提醒会进行三次，第四次的时候，《死神来了》里面那些主角是怎么死的，她就会怎么死。 　　方式多样任君挑选，总之不外乎血腥恐怖的惨死BE结局。 　　只有顺利和好，才能获得一段安宁的日子，然后以相对温和的死法离开这世界。 　　前两世的时候，解槿经常经历这些警告，第一世甚至被警告了三次。 　　最后一次，一辆大卡车呼啸而来，就在她眼皮子底下侧翻了过去，车上数百吨钢管直直冲她飞来，其中一根直接洞穿了她的左肩，医生把解槿救回来时还夸她命大。 　　也算因祸得福，那时被解槿一把推开的和好对象倒是因此原谅了她。 　　但那以后解槿在和好这事上就不敢再拖延，故而第二世和第三世都格外努力，心里再委屈也不敢表现出来。 　　直到上一世遇见陆秀。 　　秀秀于她而言，真的像是在臭水沟里仰望到的太阳，一个救赎般的存在。 　　只有在他的世界，解槿连一次警告都没有收到过，活得就像是一个正常人一样，体会了一次美好的人生。 　　因为经历过温暖，所以便不愿像以前一样，再曳尾于泥潭中了。 　　想活得更自在一些，活得更精彩一些，不辜负那个人给过的温柔相待。 　　她是被爱过被珍惜过的人，不可以再像条狗一样苟且。 　　不然，总觉得配不上他的喜欢。 　　所以，真的是不想去啊。 　　其实解槿本想同谈巍老死不相往来，不去求他原谅，也不去进一步惹怒他。 　　就这样维持着平衡，看看世界会给出怎样的裁决。 　　若警告一直不到来，那她就安安心心做事业，偶尔调戏调戏江衍，等到该离开的时候，就顺其自然地接受死亡。 　　但是这回破天荒的，谈巍却想要挽回。 　　他发出那张照片的时候，已经注定了她必须赴约。 　　被钢管洞穿的那一瞬间，是真的真的很疼，若不想重温那样的痛苦，她就必须去，不管上不上床，至少要安抚一下对方，不让关系继续恶化。 　　但总归不太甘心，所以才任性了一把，让江衍配合着恶心了谈巍一下。 　　但任性也就只能到此为止了，今晚还是得去收拾烂摊子。 　　解槿觉得自己就像是在钢丝上跳舞。 　　很想照自己的意愿行动，却只能按照命运定下的轨迹走向前方。 　　要走别的方向，就只掉下万丈深渊。 　　解槿苦笑一声，侧头看身边的江衍，“你觉得谈巍是个记仇的人吗？” 　　江合伙人不假思索地反问，“这个还需要问吗？” 　　“……” 　　是的，他就是一个记仇的人。 　　要是不给谈巍面子，估计三次警告连着来都是有可能的。 　　解槿没吭声，江衍却敏感地从她的问题里提炼出了隐藏信息，“所以你要去赴约？” 　　解槿看他一眼。 　　江衍没有她想象中的反对，他低头思索片刻，突然将手搭在她肩头，俯身在她耳边说了句话。 　　解槿感觉怪怪的。 　　他这姿态和刻意压低的声音，像是奸臣在给主公出馊主意，又像是宠妃在昏君吹枕头风。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是又似乎在意料之中。 　　江衍正在撺掇她去趁机翻看一下谈巍的工作邮箱，找一下他最近联系的投资人。 　　“对鑫势有兴趣的投资者，基本都是看好你才愿意投钱。”他循循善诱地对解槿劝道，“如果我们能拿到联系方式，达成合作的可能性极大，说不定很快就能够进行第一轮融资。” 　　江衍啊江衍，简直是一杯商业绿茶，散发着一股清新自然的阴谋味道。 　　解槿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看，“你给我出这个主意，是确定我赴约不是为了同他和好？” 　　江衍也笑。 　　“谁去复合之前，会给对方发别的男人的性感照片？你这明显是不想和他好。” 　　“……” 　　江奸臣猜人心猜得很准嘛，很有当一朝宠妃的天赋。 　　见解槿哭笑不得的样子，江衍知道她也并不这么排斥这个意见，于是再接再厉地劝她，“商场即战场，你对他手软，他却绝不会对我们手软。你知道他这些天都做了些什么吗？” 　　谈巍有小动作？她还真不知道。 　　解槿挑了挑眉，“他做了什么？” 　　江衍说，“之前鑫势的商业模式你也知道，先签下一本书的独家出版权，再靠你把这本书的精华和干货以脱口秀节目的方式在优酷上播出，从而吸引观众去购买实体书。靠这种方式，去年鑫势在卖书上的盈利就有1个亿。而谈巍，他在你出走之后，立刻花大价钱买断了节目组未来半年准备讲的所有书的独家版权。” 　　“他做这些的目的很清楚，就是在断你的后路，逼你回到鑫势。” 　　“跟你出去开房，不过是打一棒，给你一个甜枣，让你心甘情愿地回到他身边。” 　　解槿听得缓缓眯起了眼睛。 　　虽然知道以江衍的立场，绝对是能给谈巍泼脏水就肯定会添油加醋。但是他说的这些肯定也是真事，出去一打听就能证实的消息，江衍没必要骗她。 　　解槿觉得头疼。 　　感觉自己像是同时面对着纪晓岚和和珅的皇帝，感觉谁都在骗自己，不论相信谁自己都是个傻子，但是还都不能撕破脸。 　　跟谈巍真撕破脸了，她必然就得遭遇飞来横祸。 　　跟江衍真撕破脸了，新公司也就没人管了。 　　两边都得哄着，简直就是在玩平衡木。 　　江衍仍然在孜孜不倦地说服她，“谈巍之前跟你说过从哪家投资人那获得的融资吗？没有吧，他那时就已经在防着你了。” 　　很好，开始说谈巍的坏话了。 　　但是说得也不算全是假话，之前几个月整个公司都在忙着准备融资，但谈巍从来没跟她这个合伙人细说过这事，而是到了最后一刻才找她去签合约。 　　若对方这么早就开始不仁，那么她不义一下似乎也是可以的。 　　只要做得干净些，就算到时成功融资，谈巍也未必会猜出是因为她窃取了资料。 　　解槿看着江衍，“江总，我觉得你快把我给说服了。” 　　江衍却没有同她开玩笑，他极认真地给她分析，“之前跟你说的那几位专栏作家，最能吸引他们的就是股份，如果在这时候我们能够给他们以准备融资的印象，那么谈起合作来会容易很多。谈巍已经断了我们卖书的这条路，目前能够快速盈利的，只有付费专栏这个项目了——我们只能赢，不能输，背水一战你懂吗？” 　　解槿仰头望了望夜空。 　　其实若无必要，她真的不想对谈巍出手。 　　那是原主用全部力气爱过的人，两人一起在最艰难的日子里并肩奋斗过，好不容易才有了如今的成就。 　　年少单纯的时候，也曾彻夜促膝把酒，倾通宵都不够。 　　如今却决裂至此，换了位置，身边也各自有了新的队友。 　　是敌还是友，他们都再没有了自由，不过是跟着命运随波逐流。 　　而曾经最亲近的知己，也再变不回老友。 　　解槿终究还是对江衍点了点头。 　　但江合伙人却没有她想象中的露出喜悦之色。 　　他看她的眼神有点复杂，似乎刚才劝诱的那人并不是他。 　　解槿有些疑惑地挑了挑眉，“我怎么觉得你比我还不高兴？” 　　江衍轻轻叹口气，突如其来地抱住了她，将下巴搁在了她肩上，“不跟他上床好不好，拿到东西就回来。” 　　他声音很低，解槿莫名地听出了一股撒娇的意味。 　　她拍拍他的手臂，“行了，快十一点半了，我真要去了，不然谈巍得气死了。” 　　江衍却没有立刻放开她，他难得任性地道，“你把我照片发过去的时候，他就离气死不远了。” 　　解槿想笑，但还是忍住了，抬手将他推了开去。 　　最后江衍送她下楼，站在她车边嘱咐，“一切小心点，安全重要。” 　　解槿点点头，然后发动车子，绝尘而去。 　　多年前，原主也曾在这样的夜里，开车从一个晚宴接谈巍回来。 　　当时她在前面开车，谈巍就在车后座跟当天的女伴翻云覆雨。 　　那时解槿时而瞥一眼路况，时而瞥一眼后视镜，不知是什么复杂的心理。 　　她看见谈巍脱去衬衣，露出劲瘦有力的腰身线条，然后埋首下去，不一会儿，他自那女人胸前抬起头，跟后视镜里的解槿对视。 　　他不以为意地冲她笑，像一头慵懒惬意的黑豹，浑身都是荷尔蒙和野性的气息，邪气又撩人。 　　不知为何，这段画面里，最鲜明的记忆不是他跟那女人做的场面，而是车里的气息。 　　谈巍的味道。 　　明明是个最沉溺于□□的人，身上却有种干净的气息。 　　像是下雨天过后，一切被冲刷殆尽的崭新味道，很难以描述，但令人印象深刻。 　　那时，看到她在偷瞄，谈巍低低从喉咙里笑出声来，然后放开了一旁的女伴，从后座伸出一只手臂环住她的脖颈，哑着嗓子问她，“我帅吗？” 　　当时解槿瞥了他的手一眼，又目不转睛地直视前方，“我开车呢，你做你的去。” 　　谈巍还要再说些什么，旁边那女人已经娇滴滴地过来索吻，从他的小腹一路往上亲，边亲还边白了解槿一眼，像个得势的小太监。 　　当时的解槿是什么反应呢？ 　　恰巧前方是个红灯，她直接一脚狠踩刹车。 　　轮胎发出刺耳的声响，那女人在惯性下咣当一声栽了下去。 　　再爬起来的时候，妆容凌乱，像个女鬼。 　　解槿笑了下，凉凉地瞥了她一眼。 　　谈巍也在一旁笑，那种高仰起头，畅快而肆意的笑。 　　就像很多个日日夜夜，两人背靠着墙等在某个经理门外，等着推销自己的项目时，相视一笑的默契。 　　女人不依地去找谈巍寻求安慰，他却没心没肺地笑，“跟你说了别惹解哥，她野着呢。” 　　女人撒娇，“那你也不帮帮人家！” 　　“别闹。” 　　女人仍然不依不饶。 　　最终谈巍的笑容收了起来，他缓缓扯开她的胳膊，“我永远不会为了外人说她半句，你记住了。” 　　解槿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到了酒店楼下。 　　她从车上下来，靠在车门上往上望去。 　　整个酒店灯火通明。 　　谈巍在那里等她。 第30章 　　解槿来的路上没多想。 　　真的到了这里，才想到以谈巍那大少爷脾气，之前那通照片发过去，无异于狠狠地掴了他一巴掌。 　　他未必还有那耐心和脾气留在酒店里等她。 　　想着先探探对方态度，解槿拨通了谈巍的手机。 　　电话拨过去之后，嘟嘟响了三声，然后就没声儿了。 　　——谈巍按断了她的电话。 　　解槿眯了眯眼，低头看了看手机，想也不想地再次打了过去。 　　这次仍是被按断了。 　　来来回回，她给他拨了七八个电话，无一例外都被按断。 　　解槿无语，直接在微信上给他打过去一行消息。 　　【你再挂我电话，我就不上去了。】 　　消息如泥牛入海，毫无音讯。 　　解槿嘴角一抽，索性按灭了手机握在掌心，反手拉开了车门。 　　长腿跨进驾驶座，她心里默数着，一、二、三…… 　　不上钩？解槿直接发动车子。 　　往前开了大约五十米，眼看就要拐向下个路口，手机终于响了起来。 　　解槿挑了下眉，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接通后放到耳边，“喂，谈——” 　　巍字还没说出口，一个低哑的嗓音就打断了她。 　　“给我上来。” 　　说完他要说的，就直接挂了电话，她连半句话都没来得及说。 　　谈巍给的房号是1307。 　　解槿乘电梯来到13楼，一路沿着静悄悄的走廊往前走。 　　1301……1303……1305…… 　　解槿在1307的门口停下脚步。 　　门是虚掩的，里面隐约地传出模糊的电视声，听声音似乎是在播什么武打片，叮叮当当的一片刀剑声。 　　兴致这么好，竟然还有闲情逸致看电影？ 　　对方如此放松，她要是还在门口扭扭捏捏就感觉落了一乘似的。 　　于是解槿也没作什么心理准备，直接一把推开了门。 　　一走进去，就是灯光如昼，满室辉煌。 　　电视兀自在放着刀光剑影，床边一堆空了的啤酒罐子和烟蒂。 　　解槿一抬眼看到谈巍靠在床头，裸着上身，下身仅潦草地裹了条浴巾。 　　解槿只看了他一眼就忍不住别开了脸。 　　倒不是为他气势所慑，而是这人裹着浴巾也不知道收敛，右腿就那么大剌剌地竖着，夹着烟的手随意地搭在右膝盖上，从她的角度看过去，一眼就能看到他浴巾底下的景象。 　　用一部电影形容就是—— 　　《春光乍泄》 　　出乎她的意料，谈巍倒没怎么冲她发脾气。 　　他盯着电视，看都没看她一眼。 　　“你来太晚了，过时不候，礼物包装给你拆掉了。” 　　礼物？？解槿左右瞧了瞧，满室狼藉，没见到哪里有礼物的影子。 　　她回头看他，谈巍终于关了电视，朝她看了过来。 　　他头发湿漉漉的，看样子刚洗过澡，见她看过来，他夹烟的手随意点了下自己身下浴巾，“还剩一层，你拆不拆？” 　　解槿这才明白他什么意思。 　　低头看了看，果然在脚下不远处看到堆堆叠叠的一套换下来的衣服，应当是他照片上穿的深灰居家棉T和长裤。 　　谈总言下之意，她来晚了，原本这棉T和长裤可以留着给她脱，但过时不候。 　　这种夜总会头牌少爷的自信，真是让人不知该说些什么——不过他身材和气质也确实够辣，若真去当少爷，混个头牌不是问题。 　　解槿来到床边，似笑非笑地打量谈巍，“谈总自比礼物，这是要今晚卖身于我？” 　　他没什么表情地弹了弹烟灰，将她自头到脚扫过。 　　然后语调懒散地开口，“反正你穿成这样，也不是来会情人的态度。” 　　的确，解槿还穿着去见江合伙人的那套，大V领的黑色西服配女式西裤，显得腰细腿长，虽然是一副干练的精英模样，但在这种酒店里确实有些怪怪的。 　　——感觉像是高强度工作后来找鸭子排遣寂寞的女强人。 　　这种场景感太强，叫她看谈巍时都忍不住觉得……他确实挺像个头牌牛郎，一晚天价但活儿很好的那种。 　　也许是解槿眼神古怪，看得谈巍忍不住挑眉，斜斜睨她一眼，“这样看我干什么？”说着他像是误会了什么，直接抬手，握住她的手腕就往自己下身的浴巾按去。 　　解槿愕然抬眼，就对上他一双水潭般深沉的眼。 　　“想要自己动手。” 　　谈巍说。 　　解槿挣脱不开，眼看他就要带着她的手把自己身下唯一的遮挡物揭开，连忙灵机一动，直接用空着的手一把扯过旁边的被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将骚得无药可救的谈炮王一把裹上。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当谈巍被她用被子从脚到头蒙的跟个太平间尸体一样时，完全还没反应过来。 　　解槿好歹保住了自己的眼睛，长舒一口气单膝跪在床头。 　　她不敢松开被子，怕谈炮王再搞什么限制级画面，于是用膝盖压住被角，两手摁住另一边，将他蒙的死死的，嘴上还在警告，“别乱动，也别乱脱，我就放你出来。” 　　谈巍：“……” 　　他这一辈子，过来直接脱他衬衣，解他裤腰带的女人见得太多。 　　但却是第一次被人蒙住不许他脱的。 　　解槿都做好了整个人压上去不许他挣扎的准备了，可等了半天，却等来了被子底下闷闷的笑声。 　　而且他笑的越来越厉害，身体在被子底下一耸一耸的。 　　半天，笑声终于平息，然后一只手慢悠悠地从被子底下伸了出来。 　　解槿看过去。 　　就见谈巍用右手拉了下最上面的被子，她以为他想拉下被子透气，于是也就松开了一只手，任他将被子拉到了胸膛以下。 　　但谁知谈巍长吸了一口气后，下一个动作就是一把拽过了她，将她整个人拉到了自己身上。 　　男女体力之间的悬殊到底太大，解槿被他箍在胸前，根本不得动弹。 　　靠的太近，鼻腔里都是他身上沐浴露的味道。 　　哪怕是高级酒店套房，沐浴露的味道也不敢恭维，但里面掺杂着一股熟悉的气息—— 　　那种雨天过后，所有泥土都被冲刷一新的味道，湿漉漉的，却干干净净，奇迹般地平息了她心底冒出的不快，再也升不出反感来。 　　于是解槿渐渐安静下来。 　　谈巍感受到了她的变化，抬了抬手，想要揉揉她的头。 　　但终究是伸到一半就放了下来。 　　——到底两人之间，已经不是当初那种可以随意亲近的关系了。 　　他轻叹一口气，反手伸到枕头下，摸出了一个筒状物。 　　解槿看到一片俗艳骚气的粉紫色，还没意识到那是个什么东西，然后就感到谈巍箍着她的手松了松，不知他两手在她脑后怎么操作了一下，就听“砰”的一声响。 　　解槿下意识地爬起来，一侧头就见漫天彩纸飘飘扬扬。 　　此时她两腿跪在谈巍腰身两侧，他就大剌剌地躺在她身下，一脸懒洋洋的笑意，“分家快乐。” 　　解槿眨了眨眼，完全不明白他这是来得哪一套。 　　谈巍倒是挺惬意，两手也不箍着她了，而是枕在他自己头下，一脸在海滩度假的闲适表情，仰头笑看她，“离开我七天了，在外面玩得开心吗？” 第31章 　　解槿晃了晃头发，抖下一堆彩色纸条。 　　她伸手，摘下发间最后一根。 　　谈巍仍然懒洋洋地躺在那，□□的胸膛上都是被她抖落的彩条，但他一点拂去的意思都没。 　　解槿一个翻身，滚到了一边，盘坐在床头看着他。 　　半响，她回了一句，“挺开心的。” 　　谈巍挑了挑眉，“确实，玩儿野了都。” 　　他一把捞过手机扔她面前。 　　解槿低头一看，上面是两人的聊天界面。 　　她随手一划，连着七八张都是江衍的性感照片，别说，上面的江衍看起来真挺帅的。 　　像某个大牌的广告模特，脸和身材都让人垂涎。 　　解槿忍不住笑起来。 　　她一笑，谈巍的脸色却黑了。 　　见他这样，解槿笑得更是开怀。 　　男人的虚荣心和尊严根本经不起这样的刺激，谈巍更是如此，他一把将她扯过来粗暴地按在了身旁枕头上，然后整个人压了上去，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你觉得我没他帅？” 　　一字一句，满是不甘。 　　谈巍的脸近在咫尺，凭良心讲是很有魅力，但解槿一点没有欣赏的兴致。 　　对方身体此刻沉沉地压在她身上，一点不诱惑……真的沉死人。 　　她推他，他不动，仿佛一定要得到一个结果才肯松开。 　　解槿实在呼吸困难，只好艰难投降，“……帅帅帅，你比他帅。” 　　“太假，不够真诚。” 　　“……” 　　谈巍懒洋洋地一把握住她的下巴，“看着我。”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解槿只能端出一副认真脸，仔细看他。 　　谈巍的五官长得好，属于越看越耐看的那类，成熟男人的魅力中夹着一丝少年痞气，让人想起昔日穿白衬衣握话筒，那勾得整个礼堂都少女心泛滥的迷人学长。 　　许是缺氧，解槿看着看着，便觉得时光倒退，记忆翩迁。 　　那时的解槿还是谈巍手下社团新人，站在门口堵人时就在想—— 　　这样漂亮的男人，到底怎么生出来的。 　　而且他眼睛那样深，深的看不见底，像是藏着个无人知道的谜。 　　而他唇角的笑又太像个游戏人间的浪子，就像在说，‘你尽管投怀送抱，但我不会拒绝也不会负责’。 　　少女怀春，最容易迷恋的就是这样有故事的男同学，最容易做的梦就是想让这样一只没有脚的鸟儿单单愿意落在自己怀里。 　　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他一颦一笑中仍带着当初那让人心醉的痞意和神秘感。 　　世间最伤怀，就是你爱的那个人仍是当初的模样—— 　　这只羽毛漂亮的神秘鸟儿终于落在了你的怀里。 　　但你已经用尽了所有力气。 　　解槿觉得疲惫，闭上眼低低道，“你很帅很帅，真的。” 　　是真的，帅到一个女孩愿意为你倾尽这生最轰轰烈烈的爱。 　　帅到她愿意为你相信明天就是未来，怎样伤痕累累也都握紧你不肯松手。 　　谈巍听出她声音里掩藏的疲累，一愣之下，手渐渐松开。 　　一时之间，两人都没说话。 　　半响，谈巍终于翻到了一边，躺在她身侧看天花板。 　　解槿终于能放肆地呼吸，喘了几口气后，忍不住侧过头看他。 　　谈巍的侧脸仍然英俊得像每个少女所能拥有的最瑰丽的梦。 　　无论过去如何不堪，很多东西一生只给得出一次。 　　一次之后，再无以后。 　　任凭下一个人如何优秀，都再没了当初拼命的孤勇。 　　就像一杯酒，喝到最后只剩一口，兑满了水给下一个人，度数却已跟饮料没区别。 　　而解槿用尽所有酿出的酒，无论是甜是苦，都全数给了这个男人。 　　如今他就躺在旁边，安安静静，像是一股终于肯停歇的风。 　　这股风缓缓地侧过头来看她。 　　他没说话，也没什么大动作，仅仅是缓缓抬起右手，搁在她枕头边。 　　解槿看了一眼。 　　他右手无名指上带了一只男款银戒，低调朴素，并不像是他的风格。 　　但是这个位置……是戴婚戒的地方。 　　想到此，忽然一念纷起。 　　很多画面汹涌而来，解槿忍不住闭上眼睛。 　　忍也忍不住，眼泪就这么淌了下来，像是体内原主的灵魂在无声哭泣。 　　那是个下雨的夜，解槿翻遍了灯红酒绿的酒吧，才在狭小的厕所隔间里找到谈巍。 　　她一脚踹开紧缩的厕所门时，他整个人都埋在马桶里，吐的一塌糊涂。 　　解槿面无表情，脱了自己昂贵的风衣给他披上，然后熟练地把人拽起来，粗暴地拎到洗手池边，直接给他用冷水冲脸。 　　两人大约算是一对最怪的搭档。 　　爱得越深，越是互相伤害。 　　她愿意在凌晨拖着疲惫的身体四处找他，却不甘心在找到他后给予半分温柔与耐心。 　　大约是因为怨他不知自爱，也怨自己竟放不开手，就这么陪他一起在黑暗中沉沦。 　　暴雨如注，酒吧早早关门，有醉汉死猪一样躺在街上，一身泥泞。 　　解槿扶着谈巍在停车场到处找她的车。 　　来得太急，她都忘了自己把车停在哪个位置。 　　谈巍身上是她的风衣，而她身上衬衣已全部湿透。 　　解槿顾不得这些，远远看到一辆似乎像自己的车，正要赶过去，却突然被身旁人拉住。 　　然后身上一沉，尚带体温的风衣覆上肩头。 　　是他将衣服给她披上。 　　解槿在风雨中回过头，看见谈巍带醉的英俊面孔，但那双眼却是奇异的清明。 　　她没推脱，嘱咐他待在原地，然后自己冒雨跑过去开车。 　　她跑开的时候，风衣口袋里落出一个闪光的东西，叮地一声落在地上。 　　谈巍瞥了一眼，替她捡了起来。 　　没一会儿，她就开着车破开雨夜，朝他飞快驶来。 　　明晃晃的车头灯照在他脸上，谈巍忍不住抬手挡光，这才发现捡起来的那个东西是个男款的戒指。 　　素银打的，不带任何装饰。 　　解槿的车停在他身边，喇叭按得震天响。 　　谈巍却没上去。 　　她放下车窗，从驾驶座探到副座上，喊他上车。 　　谈巍却退了一步，站在雨中举着戒指冲她笑，“给你男朋友买的？” 　　解槿看到那戒指，愣了一下，没说话。 　　半响，见他仍在外面淋雨，气得一把打开车门，踏着犀牛一般的脚步气势汹汹地冲到他面前，一把夺过他手上戒指。 　　谈巍还在笑。 　　她却没笑。 　　雨顺着头发往下落，解槿一字一句地道，“我大三时买的，戒指内面刻得你的名字。” 　　谈巍的笑一瞬间顿住，然后他缓缓别开了脸，不再看她。 　　解槿却忽然笑了。 　　她一把捧住他的脸，迫他转头看自己。 　　“你他妈不就是仗着我喜欢你吗。” 　　“你爱玩就去玩，我等你就是，唐璜也有老的时候，你也有泡不动吧满脸皱纹的时候。” 　　她越笑越像哭，一把拽起他的右手，将那戒指使劲塞进他手里，就像是把一颗滚烫的心塞进他冰冷的指尖—— 　　“等你没人要了，戴着这个戒指来找我，我就跟你走。” 　　谈巍握着戒指，第一次茫然地低下了头，那瞬间像个不知所措的孩子。 　　解槿却忽然温柔起来，指尖轻触他的脸颊。 　　“海角天涯，我都跟你走。” 　　…… 　　解槿睁开满是泪水的眼睛，就看到谈巍定定看着自己。 　　第一次，那双深如潭水的眼睛，变得一望见底。 　　少女时期的解槿曾无数次地猜测，他是不是也曾在某个年纪，有过一双孩子似纯粹的眼睛，里面没有不羁没有黑暗，柔软又干净。 　　如果在那个时候遇到他，多好。 　　就算那时他的家庭环境怎样复杂，她也会不顾一切地保住那双眼睛。 　　——他本该长成一个太阳般耀眼的人，每个笑容里都没有阴影。 　　…… 　　此刻终于见到了，原来那双眼睛里若没有阴郁晦暗，真的很美。 　　像是雨水过后的天空，干干净净。 　　谈巍缓缓抬手，一点点地认真擦去她脸上泪痕，“回来吧，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说完，他停一停，又低喃似道，“只要你回来就行。” 　　解槿笑了，笑得讽刺又尖锐。 　　像是一瞬间身份调转，她笑得嘲讽一如当年的他，他却沉默得像是当年的解槿。 　　她缓缓拉下他的手，冷静地问，“然后呢？” 　　谈巍没吭声。 　　他缓缓地收回手，搭在自己额上，一瞬间疲惫下去。 　　他知道，她这意思就是拒绝。 　　故而也扯了扯唇角，笑得自嘲，“然后，我本来想给你一个机会，得到我的机会……但你应该不想要了。” 　　他转过头看她，微微一笑，“是我让你等得太久了，对不对？” 　　解槿没说话。 　　谈巍却缓缓展开双臂搂住了她，声音低而暗沉。 　　“你以后会跟别人去天涯海角，今晚留下来陪我吧。” 　　解槿没动，她也觉得累，身心俱疲。 　　半响，她轻轻道，“天涯海角，我不想去了。” 　　无论陪谁，都不想去了。 　　“那你想去哪？” 　　解槿沉默了一会儿，才从那股汹涌浩瀚的情绪中平静下来。 　　慢慢的，她找回了自己，也找回了浑身的力气。 　　还有刚来到这个世界时，立下的决心。 　　迎着谈巍的眼睛，解槿笑了起来，一字一句地回答道—— 　　“我想去的地方只有一个，浪潮之巅。” 　　这个黄金时代的浪潮之巅。 　　时代在飞速发展，到处都是机遇，所有公司都在其中浮浮沉沉，她想踩在所有人的肩上，缔造一个属于自己的神话。 　　爱一个人太累，到最后只能落得伤痕累累。 　　不如拼尽所有力气，去博一个青史留名。 　　谈巍愣了一下，看到她眼中光彩熠熠，才明白所谓‘浪潮之巅’是什么意思。 　　他看了她半响，终于从喉咙里发出一串低低的笑声。 　　解槿挑了挑眉。 　　这什么意思，看不起她？ 　　她忍不住撑起身子来到谈巍上方。 　　居高临下，将手按在他头两侧，语调危险又轻缓，“你——笑——什——么。” 　　谈巍仍是在笑。 　　他抬起手，自然而然地揽住了她的腰，眼含笑意，“我在为你骄傲。” 　　他说着，修长的手指缓缓嵌入她的长发，像是在安抚一只露出爪子的小豹子。 　　然后他摸了摸她的头，“That‘s my girl.” 　　这样才是我的女孩。 　　漂亮，骄傲，野心勃勃，就如当年你如一把火焰般来到我眼前。 　　谈巍看着身上的女孩，“来，我教你一点东西。” 　　解槿挑眉，“什么东西？” 　　他展眉一笑，“用人之道，你身边那个江衍，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第32章 　　谈巍说，“江衍他在勾引你，对不对？” 　　解槿没吭声。 　　“一个主动往工作里添加私人感情的合伙人，可以用，但不能长久地用。” 　　“因为他对你不负责，对公司也不负责，这是为什么他创业了三次，三次失败的原因。” 　　“你若是跟着我，玩办公室恋情没关系，因为我了解你，也把握得住分寸，有我掌舵，船不会翻。但你若被他牵着走，终有一日会玩脱，到时你们若是分家，只会比今日更加难看。” 　　解槿再一次感觉到了被人忽悠的感觉。 　　只是谈巍不是江衍，他态度如一个前辈或是师长，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指点和教诲。 　　但所作所为跟江衍差不多，就是往对方身上泼脏水。 　　两人在这方面倒都算是大师，话说的八分真搀两分假，即便知道不能全信，但仍说到了她心里去，叫她忍不住在小本子上深深记下了一笔。 　　现在江衍对谈巍，两人的本本上都是劣迹累累。 　　一边是奸臣，一边是恶君。 　　她只能在两人中间走钢丝，不能偏向任何一个人，却又得借着每边的力道去对付另一边。 　　解槿此刻才觉得以前没穿成掌权者真是幸运。 　　现在的她都感觉Hold不住，更别说以前的自己。 　　看电视时总觉得皇帝是个傻子，忠臣奸臣都分不清，但那时忠奸都被编剧写到了脸上，真让你在一团迷雾里摸索，连打个三国杀几忠几奸数量已定都常常判错，更别说放到现实里跟一帮社会精英们玩儿心眼。 　　解槿一直没说话，都在听谈巍讲。 　　直到他开始说到融资的事情。 　　“江衍他劝你融资了吧，还以上市为饵来诱惑你对吧？” 　　解槿看着他，“是又如何？公司不可能总不发展，永远停留在一个工作室阶段。” 　　“但他如此急迫，你就没有怀疑过？” 　　“你想说什么？” 　　“现在公司在你手上，你的股权大于他，掌权者是你。但一旦引入投资者，你们的股权都被稀释，说话算数的就开始变成了投资者。” 　　“到时你虽然坐着CEO的位置，但一旦连续两个季度经营不善，江衍就能联合其他股东将你解雇，而那时最有资格坐上CEO位置的人是谁？” 　　“……江衍。” 　　谈巍笑了，“所以，到时候你还是会变成给他打工，总裁不好当对不对？” 　　他拍拍她的头，像是在对待一个尚稚嫩的孩子，满眼‘待你长成时，才知道世界险恶’的复杂。 　　然后，谈巍点了一根烟，要笑不笑地看她一眼，“你要坐上这个位置，就得知道，高处不胜寒，而王一般都是孤家寡人。” 　　解槿没说话，她不想听这些，她想听解决办法。 　　狡猾如谈巍，身在商海，长在传媒帝国之家，又独自拼搏这么多年，不可能没有办法。 　　她扯住谈巍的手腕，一把夺过他指间的烟，按灭在床头的烟灰缸里。 　　然后转向他，眼眸熠熠生辉，“你继续说。” 　　谈巍挑了下眉，突然笑了笑，“求人可不该是这个语气。” 　　解槿也没太意外。 　　他这样的人，也不可能真无条件付出，总得得到些什么。 　　于是她眯了眯眼，“你想要什么？” 　　谈巍又回到了那副太子爷的模样，懒洋洋靠在床头，抬手弹了下她的额头。 　　他说，“你看着办。” 　　男人的你看着办，一般都不会高尚到哪里去。 　　谈巍的你看着办，更是不用猜。 　　脱衣服就行。 　　解槿上下打量他。 　　其实跟他那啥倒不是不行。 　　所谓一炮一穿，是说每穿到一个世界，完成任务的标准是与和好对象在双方心甘情愿下的一次欢好。 　　一夜之后，她就能获得几年平稳安详的日子，也不怕日后再惹怒谈巍，被世界警告了。 　　经历了那么多世，解槿再也没有那种一根筋似的矫情。 　　——连自己都不干净，凭什么要求别人那么多。 　　世上太多人严以律人，宽以待己，但她不是。 　　就像最自卑的大男子主义者才会在意女朋友是不是处，而真正有底气的男人并不太在乎你的过去，他们更看重的是未来。 　　而解槿并不在意谈巍有过多少女人，她看重的只是跟他上床，自己能得到什么，以及自己爽不爽。 　　这两点目前都满足了。 　　第一，能得到的是制衡江衍的办法，算是目前她最想要的东西。 　　第二，谈巍论脸论身材论气质，无一不是万里挑一。 　　——他身上那种钱、权、力量堆出来的“贵”，是种天子骄子的矜贵，那种吸引力一般漂亮男孩子根本比不过。 　　换个角度来想，若谈巍真的是鸭，怕也是解槿卡里一半家产才能睡得起的那种极品鸭。 　　于是解槿眯了眯眼，很痛快地一把揭开了谈巍身上的被子。 　　刚要俯身下去，却被谈巍挡住。 　　他捂住了自己的脸，“还是算了，看你这么想要，我突然就不想了。” 第33章 　　谈巍不想来可以，但比较贱的是这人信奉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不见兔子不撒鹰。 　　换句话来说，哪天等他老人家有兴致了，再传授她商场经验。 　　Excuse me 　　别说，现在解槿倒是有点了解他刚才的态度转变了。 　　她此刻心情也很复杂，就像原本别人非要送你个礼物，你觉得收下来不太好，他举了半天，你终于决定伸手去拿，结果这个禽兽他突然给收回去了。 　　然后跟你说一句，状态不太对啊改日吧。 　　莫名的，好气啊…… 　　解槿扯过被子盖在自己身上，望望天花板，瞅都不想瞅他一眼，“你真不做？” 　　身旁谈巍懒懒从鼻腔里哼出一声嗯来。 　　“……到底为什么。” 　　他方才说的她半句都不信，谈炮王什么时候拒绝过主动的女人了，他从来都是享受女人对他的主动，没道理换了她就不一样了。 　　谈巍果然笑了声，“想知道？” 　　“嗯。” 　　“不太想说。” 　　“？？？” 　　“说了真话，你会觉得我这人心脏（zang,一声）。” 　　解槿侧过头，认真而诚恳地告诉他，“……你在我心里，一直就是个一肚子坏水，心如石墨的衣冠禽兽。”顿了顿，见谈巍一脸无语，她又道，“所以放心说吧，我还不了解你，不用跟这装纯良了。” 　　“……你真要听的话，真话就是你刚刚的表情让我觉得——只要跟你做一次，你就对我再没兴趣了。” 　　“……” 　　简直一只妥妥的男狐狸精，还懂得吊人胃口…… 　　不过他的直觉还是对的。 　　对于解槿而言，谈巍就像是唐僧肉，吃一口就能保未来数年不死。 　　一口就管用。 　　他不想了，她却开始觉得这买卖不做亏了，真要等到下一回，说不准要付出的代价更多，此时不了结掉这事，难道等以后商场上你死我活的时候，用一单什么重要生意来换跟他来一炮？ 　　所谓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下限多低，成就多高……成大事者，都不要脸。 　　解槿此刻心里只想着一件事—— 　　送上门来的唐僧肉，没道理他不让吃就真不吃了。 　　眯了眯眼，她突然坐起了身。 　　在谈巍疑惑的目光下，转身主动趴上了他胸膛，然后右手撩拨地勾起他的下巴，压低了嗓音缓缓道，“谈总，你得到我的机会也仅此一次，记住了，过时不候——” 　　说完，在他讶异的目光下，直接收手，转身下了床。 　　只留给他一个潇洒背影和一句特霸道总裁的台词。 　　“我去洗澡，你再好好考虑考虑。” 　　“……” 　　被留在床上的谈巍生平第一次，觉得他跟女人的地位莫名其妙调换了。 　　卫生间传来断断续续的水声，她心情似乎还不错，还在里面低低哼着歌儿。 　　过了大约半小时，谈巍看到解槿也围了浴巾出来。 　　她一边擦着湿发，漫不经心地踏过一地狼藉，随手从地上拾了两罐啤酒，自己打开一罐，然后随意地扔了一罐给他。 　　那罐啤酒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朝他飞去，谈巍下意识地抬手接住。 　　解槿笑了笑，单手一撑便跳上了身后的书桌，坐在上面慢悠悠地喝她的啤酒，一边喝，长腿一边晃啊晃的。 　　看得谈巍缓缓眯起了眼。 　　解槿喝空了那罐啤酒后，却没丢开，就那么将空罐子叼在唇边，意味深长地冲谈巍一笑。然后她视线下移，停留在他的下身—— 　　饶有意味地挑了下眉。 　　谈巍倒也没挡，就任她看着，一点儿不觉得他这时起反应值得羞臊似的。 　　甚至原本随意搭在腹上的手也挪开了，毫不害臊地展示给她——这人对自己身体的每一部分仿佛都有着谜之自信。 　　解槿眯了眯眼便松了口，空啤酒罐咣当一声落在地上，但已没人在意这些。在谈巍的注视下，她跳下了桌，懒洋洋地来到床边，修长的手指捏住他手里的啤酒罐，轻轻一捏—— 　　脆弱的铁皮发出格拉格拉的声响。 　　而她淡粉色的指尖则有意无意地轻轻划过那些凹凸不平的坑洼处。 　　谈巍眼里一暗，便不自觉地松了手，任由她将还剩一半的啤酒罐拿走撂在一旁。 　　“考虑好了吗？” 　　解槿问着，低头看谈巍被酒润泽的唇。 　　都说美人朱唇，他不知是不是随了母亲，唇生得特别好，丰盈艳红，却不令人觉得女气，另有一种浪荡子的性感。 　　尤其是此刻，谈巍仰着头，要笑不笑似的看着她，仿佛在用眼睛问，‘你还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 　　……配合国家严打省略200字…… 　　解槿一歪头，居高临下地打量他，“谈总在生意场上还算有信用，不知床上如何？” 　　谈巍气得咬牙，这种时候她还要趁火打劫一下。 　　但也只能低声安抚—— 　　“放心，我在床上时才最坦诚。” 　　这话，解槿倒是信的。 　　……配合国家严打省略500字…… 　　“我若配合得好，等会儿可有什么额外奖励？” 　　谈巍动作一停，刹那间像是被泼了一头冷水，心尖儿有些发寒。 　　他习惯了女人在床上问他要车要房，但从未想过有一天，会从她的嘴里听到类似的话。 　　身下的她仍在笑，妖娆得像只得了道的狐狸。 　　谈巍自然不会将那一瞬的心绪显露出来，只默默用唇吻了吻她的眼睛，低低问，“你想要什么？” 　　“我要我问什么，你便答什么。” 　　谈巍沉吟片刻，点头，“可以，但有关鑫势的问题不行。” 　　这是防止她问出商业机密类的问题。 　　也是荒唐可笑，两个正在做着最亲密之事的人，竟然可以在此时讨价还价。 　　……配合国家严打省略1000字…… 　　等他终于肯停歇，她连忙逃也似的爬起来，支撑着两条面条似的腿儿，一路摇晃着进了浴室。 　　等到再次出来，就见满室月光如水，谈巍已经睡熟了。 　　解槿眯着眼来到床边，将刚洗过冷水的湿手往他脖子上捂。 　　谈巍一个机灵醒了过来，抬眼见是她，又倦地闭上了眼，喃喃说了句类似别闹的话，便又扭头睡了过去，还在枕头上蹭了蹭。 　　他倒是睡得挺舒服……但解槿怎么可能让谈巍安心睡去？ 　　她毫不怜惜地将这个刚刚逼着她连来四次的混账摇醒，扯着他坐起来，拍拍他瞌睡的脸，“来来来，谈总，是时候上深夜课堂了。” 　　谈巍只得睡眼惺忪地看着她，“你要问什么？” 　　解槿笑了，像是头上瞬间长出了两个恶魔的小角。 　　“我要问的啊，可多了。” 　　“……” 　　谈巍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方才跟她一模一样的，那种生无可恋的表情。 　　“怎么才能放心地用江衍？” 　　“……双股权制度。” 　　“那是什么？” 　　“……自己……百度。” 　　“不准睡，我要听你讲。” 　　“……你这是在故意折磨我吧？” 　　“对呀。” 　　“……” 　　长夜漫漫，但夜店国王今夜只想去死。 　　对面的解同学无比好学，一个劲儿地问他还有呢，还有呢，还有呢…… 　　像是唐三藏念经，让他忍不住想从耳朵里掏出根金箍棒来揍她一顿。 　　每次他答完一个问题，昏昏欲睡地靠着墙点头，她便将他晃醒，接着抛出下一个问题—— 　　“怎么才能在跟江衍同掌公司时，不妨碍他施展手脚，又保证自己的掌权地位？” 　　“……树立你自己的权威。” 　　“怎么做？” 　　“……做到三点即可。” 　　“哪三点？” 　　“三点式……” 　　“三点式你个头！你给我清醒清醒！” 　　谈巍呻吟一声，转身抱住她，“别问了好吗，我回去发封邮件给你。” 　　来自谈总的撒娇，大约是破天荒头一回了。 　　解槿眯了眯眼，在思考要不要放过他。 　　但是他提到邮件，让她突然想起来此的另一用意——江合伙人给她的任务，从谈巍的近期联系人里翻出投资人来。 　　于是她目光深沉地看了他一会儿，点点头，“可以。” 　　获得了她的批准，谈巍长舒一口气，咣当一声倒在床上，一秒睡死过去。 　　解槿低头看着他的手机，心绪复杂。 　　其实这样的深夜教学，并不是第一次。 　　少年时代的谈巍也经常将他的世界观、人生观和思维灌输给自己的追随者们。 　　在那段拼搏的时光里，他教会了解槿，精英和普通人之间真正的差距不是身家背景或天赋，而是思维模式。 　　谈巍是属于乔布斯、扎克伯格、俞敏洪的那类人。 　　并不是说他的成就足以与这些天才比肩，而是说他们同样不屑于被这个世界既定的规则所框定。当他们不满于某个现实，不会像普通人一样屈服，而是会去主动改变——这样的人才能成为世界的主人。 　　谈巍完全不同于正常人的思路，让她的世界观一次次毁灭又重建，从恐惧未知到主动去探索去改变，从更注重公平到只看重效率，从整天跟朋友谈论东西和人到只谈论想法和思维，从认为别人都跟自己一样到注重个人选择和自由…… 　　从忠心耿耿，到一而再、再而三地背叛。 　　不知道是不是命运弄人，她终究是没能成为乔布斯和扎克伯格背后的女人，没能用爱让这个混账的天才因她而变得温和平静。 　　相反，她变成了第二个混账。 　　想到这里，解槿自嘲一笑，拿过他的手机，一边起身，一边冷静地输入密码解锁。 　　——或许在未来某一天，谈巍会变得温柔内敛，娶一个妻子，养一条大狗，把最新科技当科普书读给他的孩子。 　　不知道在那个未来，是谁嫁了浪荡肆意的你，谁会把你的刺收起，谁愿意为你去做嫁衣。 　　终究不可能是她了。 　　—————— 　　配合国家严打，删了2000字，V章要解锁必须补足字数 　　请原谅我用解总原型——Facebook总裁扎克伯格的分析帖来补窟窿 　　Zuckerberg 则像一个不停自我塑造的机器，沿路吸收了一切养分，变成了一个强大的吓人的商界巨人。 　　扎克伯格每年都会给自己制订一项年度“挑战”。他2009年的挑战是每天坚持打领带（呃，大多数人都知道他平时是一副什么装扮），2010年学中文，2011年的挑战是只吃自己亲手屠宰的动物（所以，他几乎成了素食主义者），而2012年的挑战是坚持每天写代码，因为他希望能与员工变得更亲近，以及从细节处了解Facebook。 　　扎克伯格非常善于组建导师团，从前辈身上汲取管理智慧。 　　刚看完谢丽尔桑德伯格的《向前一步》，扎克伯格23岁时招募谢丽尔加入facebook，一个月时间两人每周都吃饭交流，最终说服谢丽尔从谷歌跳到facebook。工作后，两个人保持每周五整个下午都讨论问题 　　他最早的导师是肖恩.帕克，从他身上获得了有价值的经验。帕克曾告诉扎克伯格保持对公司控制权的重要性。帕克起草了法律文件，确保扎克伯格拥有牢固的控制权。帕克在Facebook时还帮扎克伯格招聘了大量的早期员工，主导了Facebook最初几轮融资，吸引来了Peter Thiel等知名投资人。 　　后来他也跟42岁的COO桑德伯格成为管理黄金搭档，其实很多方面桑德伯格是扎克伯格的老师，指导他如何与员工打交道，以及如何建立Facebook的业务。 　　在Facebook成立初期，扎克伯格曾向乔布斯寻求建议。两人常常在下午一同散步。扎克伯格也从苹果学到了很多，比如仿照苹果的形式每年召开F8大会。在苹果发展早期，乔布斯常常在散步时做出招聘决定。后来扎克伯格常常也效仿乔布斯，在散步时做出招聘某些高管的决定。 　　比尔·盖茨一直是扎克伯格年轻时的偶像，后来比尔.盖茨经常就企业哲学和管理问题向扎克伯格提供建议。扎克伯格也向沃伦·巴菲特咨询Facebook上市建议，股神告诉他，维持对公司的紧密控制是正确的，即使在上市之后也应如此。 　　2014年2月，Facebook花了190亿美元买下WhatsApp。消息发出当天，员工哗然。第二天Zuck在公司食堂组织临时QA，解释自己的决定，面对员工的质问。当时被问的问题有：“为什么在收购上愿意花那么多钱，却不愿给自己员工涨工资”，“为什么不自己复制个WhatsApp，是对我们自己的工程师没信心吗” 等等。 　　Zuck在内部QA上不止一次的做过道歉，说自己 screwed up，对不起大家的辛苦工作。印象比较深的一次是Facebook发表了一篇社会心理学领域的学术文章，不料被媒体指责有操纵用户情绪的嫌疑。Zuck带着相关一串负责人在QA上解释道歉。 　　你能发现，员工问的很多问题，有时候是带有道德绑架意味的指责。然而，每每有事情发生，Zuck依然会组织QA，依然会站在大家面前解释自己的想法，虽然他完全不需要这样做。 　　但是，也正是因为CEO如此包容的态度，facebook内部的意见表达一直很活跃。这保证了公司文化的健康程度。 　　几乎所有的CEO们都希望自己的员工对公司有责任感，有主人翁意识，而不是来打工的。只不过大多数的管理者操作的方法就只是不断的洗脑。Facebook没什么洗脑，员工比起其他一线大公司却拼命的多。老板怎么对待员工，员工就怎么对待公司。 　　当然，做到这件事并不容易。正因如此，Zuck和Facebook才与众不同。 　　这儿是华尔街日报中文版的报道：《员工备忘录揭示扎克伯格管理风格》 　　１.８４年生，年轻有朝气；对我们这些公司里面的８０后，感觉有同龄人的亲和力；而且同时还是一些本科来的实习生的大哥哥级偶像； 　　３.特立独行，酷，张扬，个性十足。同时Social Network电影和去年的NY Times的Person of Year让其大红大紫，同时颇具争议。这在美国社会，让人们觉得真实，觉得Zuck与众不同； 　　４.他个人的经历来说，也足以称为传奇：哈佛辍学，个性鲜明，飞扬跋扈，上班只穿一个款式的T-shirt和牛仔裤，有时还不穿鞋在公司乱跑，但是身价却过亿。这种人想低调都难。最有趣的是，有时在食堂，会惊讶地发现这么一个黄头发的小子和所有人一样默默的站在等候的队伍里，排队打饭。 　　两周前在Palo Alto一个小公园看到的扎克伯格一家人，就这么平平凡凡的，普普通通的过他们一家人的日子。 　　没有显耀，没有喧哗，没有狼也没有猪。 　　真正伟大的人虚怀谦卑，从不自以为不可一世。 第34章 　　两人不顾后果纵欲的结果，便是第二天早上双双起不来床。 　　最先醒来的是解槿，她被谈巍的手机吵醒，没好气地拿过来就按掉了他的电话。 　　结果没安稳一会儿，自己的手机又响了。 　　解槿闭着眼睛，踢了下谈巍的小腿，“床头的包帮我拿一下。” 　　谈巍也困极，没好气地爬起身一把捞过床头她的挎包，几下翻出手机，本来想给她挂掉，结果一看来电显示是江衍，索性直接给她摁了关机。 　　然后倒下继续睡。 　　一直到中午十一点，谈巍的手机响了七八次，他才终于爬起来，疲惫地抹了一把脸。 　　结果睡眼惺忪地一抬头，就见解槿不知何时起来的，此刻已经衣冠整齐地站在穿衣镜前，正对着镜子仔细扣着女式西装的袖口。 　　一副马上可以去上班的精英模样。 　　谈巍忽然有种微妙的不爽。 　　一夜四次实在略疯狂，他感觉自己都快被榨干了，但人家却好端端地在那儿准备上班去，完全没有受到影响的模样。 　　这不科学……到底昨晚谁是第一次？ 　　谈巍下意识地低头看床单，一点儿血丝的痕迹都没看到。 　　那边解槿在镜中看到他的动作，好笑道，“又不是第一次百分百会出血，你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谈巍知道，但他真没遇过这么生猛的女人。 　　黑着脸看过去，只见这女人理了理衬衣领口，便拿起了挎包。 　　谈巍高高挑眉，“你这就走人了？” 　　解槿莫名其妙地回过头，“不然呢？都中午了。” 　　“……” 　　确实是该走人了，但她一点留恋之意都没有。 　　让他莫名地对方实在是有点……拔那啥无情。 　　女人当真可怕，一旦断情，便仿佛之前的掏心掏肺全不存在。 　　好似之前七八年的相濡以沫风雨同舟，都只是他一个人的回忆。 　　那边解槿抬手看了下表，快十二点了，刚刚开机的时候就见几十个江衍的未接电话。 　　估计是以为在这儿出什么事了，但她不过腰酸了点——虽是第一次，但谈巍算是个不错的炮友，她的经验也足以用最恰当的方式承受欢好而不被伤到，故而此刻睡饱了觉后神清气爽，附带一脸被滋润过的容光焕发。 　　越是这样，越是觉得对不起在公司忙了一上午的合伙人。 　　无论江衍是不是心有猫腻，到底此刻还是合作愉快的关系，她昨夜答应带员工去买办公用品，却一声不吭地消失了一整个上午，论情伦理都得赶快回去安抚安抚。 　　想到这里，她转身要走，余光却瞥见谈巍仍然靠在床头，一动不动。 　　解槿觉得奇怪，便多看了一眼。 　　他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感觉到她看过来，谈巍抬头瞥了她一眼，然后面无表情地别过了头，重新又躺了回去，还特幼稚地把枕头抱在了怀里，一脸明晃晃的不高兴。 　　……这个鑫势CEO当的也太没心没肺了，一上午没管公司，还能在这里放心睡大觉。 　　谈巍正难得缅怀着过去，半响，没听到她离开的声音。 　　下意识地扭头一看，却见解槿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地来到了床边，正一脸好奇地低头观察他。 　　“……你干嘛呢？”她随意抬手，搭上他肩膀，“来大姨夫了？” 　　谈巍没好气地拍开她的手，“你不是要走吗，回来干嘛。” 　　话刚说出口，就觉得不对劲。 　　果然下一秒，就听到她在身后喷笑出声。 　　一边笑一边道，“这怨气也太重了，我又不是负心汉，你对我发什么脾气？” 　　她说着，还俯身凑近了看他的表情，“你不会是突然觉得空虚寂寞冷吧？” 　　被解槿这么不正经地戳中了心事，谈巍恼羞成怒，回头凉凉道，“你看来是不想收到邮件了，不如回去直接认输，就一辈子给江衍打工吧。” 　　解槿见他真恼了，笑着退后两步，并不在意地举手投降。 　　“行行行，您老人家继续寂寞空虚着，我这就走了，回头别忘了发我邮件。” 　　** 　　解槿开车回到公司。 　　一开门，就见整个房间都变了样子，桌椅电脑，沙发茶几一应俱全，甚至昨日还空白的墙面上突然多出来几行标语牌子—— 　　没节操，有节奏！ 　　思维可以造物 　　别人家是公司，我们只是球队 　　少废话，全拿下 　　见她开门，几个高层转过电脑转椅，冲她笑着打招呼，“解哥好！” 　　“解姐好！” 　　“解总好！” 　　营销部、技术部、策划部、市场部的几个经理不知为何全坐在客厅办公。 　　唯一一个站着的人，是江衍。 　　他穿条纹衬衣，背影颀长，往那一站就让人觉得玉树临风。 　　江衍正站在技术部经理刘渊的身后指点他做后台维护，肩膀和耳朵里夹着手机不知在联系谁，手里还抱着一盆沙拉正在搅动……看起来正在陀螺一般转着，一心三用，格外忙碌。 　　解槿瞥了一眼江衍的背影，朝几个经理点点头。 　　“你们怎么都搬到客厅了？” 　　江衍听到她的声音转过头来，对着手机里说了两句便挂了电话，然后拍了拍刘渊的肩膀，抱着沙拉碗朝她走来。 　　江衍看看了她的脸色，没问她昨夜如何。 　　他直接从碗里舀了一勺沙拉，自然地喂到她嘴边，含笑道，“尝尝？” 　　解槿倒还真有点饿，也没再矫情，从江衍勺里叼了块鸡胸肉，嚼了几口便咽了下去，一抬下巴指了指满客厅的经理们。 　　江衍笑了下，“他们说陪我们一起艰苦奋斗，房间就都留给员工好了。” 　　说着，回头对仰着脑袋往这儿看的经理们挥了挥手。 　　“继续干你们的活儿，别八卦。” 　　经理们笑了笑，各自转回去。 　　解槿：“……” 　　也好，高层们若聚在一起，交流起来也能方便些。 　　不过江衍收买人心的手段确实厉害。 　　昨晚他还需要她帮他撑腰立威，不过一个上午过去，此刻的他就能随便命令几个经理了。 　　而从他们的表情来看，也并无不乐意，倒是对江衍挺服气的。 　　不知道是不是谈巍上的眼药起作用了，要是换到往日，解槿只会欣慰于公司内部的团结。 　　但是此刻，她却开始暗暗留心江衍对于公司员工的控制力。 　　二把手有能力是好事情，但二把手太有能力了，要她这个一把手有何用？ 　　即便她能用谈巍教的股权制度保证自己明面上的掌权者位置，但会不会有一日，江衍会像当初的她—— 　　不满于二把手的地位，带着人手从《智识》出走，再去创立一个属于他一个人的公司？ 　　这些担忧，解槿并没表现在脸上，她冲江衍一笑，“抱歉迟到了，还需要买办公用品吗，我现在带人去买？” 　　“公司是你的，你有迟到的权力。” 　　说着江衍耸了耸肩，朝身后一展臂，“要买的我都让人买好了，你的位置在那，我的对面，看到没？那里阳光最好。” 　　解槿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阳光最充足的角落，有两个空位。 　　一个已经布置好了，摆着一些文件和一个笔记本，旁边名牌上写着副总裁江衍。 　　在他位置对面的空位上，桌子空荡荡的，仅摆着一个PVC塑料的名牌—— 　　总裁解槿。 　　解槿看到那个名牌，忍不住翘了翘唇角。 　　不得不说，就算这个总裁位置坐的摇摇欲坠，身心俱疲，但这个名头还是挺让人有成就感的。 　　也怪不得古往今来追逐权力之人那么多，飞蛾扑火一般。 　　而在两人办公桌旁边，则是一个实木长桌。 　　上面摆着功夫茶的茶具，胶囊咖啡机，一些零食点心，旁边有自取餐盘和几个盆栽，应该算是公用的小型休息空间。 　　对面的墙面上还挂着一个飞镖盘，装着飞镖的镖筒就摆在那个长桌角落，旁边还摆着好几个桌游盒子和实木积木。 　　应该是供休息时间娱乐用的。 　　就算对江衍再心怀戒备，解槿也不得不承认，他办事能力确实靠谱。 　　仅仅一个上午的时间，昨日还空荡荡的公司就变成了一个可以舒适办公的空间。 　　这种人用起来，真是纠结。 　　一方面你会不自觉地依赖他的细心和能力，但另一方面又忍不住怀疑他自立的野心。 　　毕竟这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 　　若是自己没有足够的能力，即便绝世宝剑握在手中，也会日夜担忧被它伤到手。 　　** 　　坐在江衍给她留的位置上，解槿把笔记本拿出来，开始打开工作邮件。 　　刷新了一下，没看到谈巍承诺发来的邮件。 　　她也没在意，毕竟他可能还没回到公司，就算已经回公司了，估计也在处理公事，要给她回复可能得等到他闲暇时间。 　　正在思考的时候，手旁桌面被一只伸过来的笔敲了敲。 　　解槿回过神，托着腮抬起眼，就见对面江衍正在看她。 　　他不知何时戴上了眼镜，十指修长，看起来特别斯文清俊。 　　见她看过来，江衍勾了下唇角，压低声音问，“昨夜怎么样，东西拿到手了吗？” 　　拿到是拿到了，谈巍的邮箱密码，原主的记忆里就有，但此刻问题是，要不要告诉江衍。 　　解槿眯着眼睛看着他。 　　告诉他，融资很快就会开始，公司会飞速发展，但她会面临的问题就是，若自己的成长不够快，可能很难再压住江衍。 　　不告诉他，自己确实能在这个发展速度下坐稳总裁的位置，却是对公司不负责，也对不起那些放弃鑫势高薪职位陪她出走的老员工。 　　见她出神，江衍疑惑地挑了挑眉，“怎么了？” 　　解槿垂下眼，修长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敲着。 　　半响，她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抬起眼看进江衍的眼底。 　　“东西拿到了，准备联系投资人吧。” 　　败，算她技不如人。 　　胜，就是功成名就。 　　遇到机会时，退缩从来不是她的风格。 　　——从此刻开始，解槿的目标不止是做好这个公司，还要迅速转变思维模式，从一个只知做好自己分内事的员工思维，向一个合格的上位者转变。 　　能不能压住你的下手，靠的从来不是限制公司发展。 第35章 请假条 　　最近码字码得作息太不正常了，给我一天调整一下 　　困得要死，请个假，明天再双更赔罪 　　困得要死，请个假，明天再双更赔罪 　　困得要死，请个假，明天再双更赔罪 　　困得要死，请个假，明天再双更赔罪 　　困得要死，请个假，明天再双更赔罪 　　困得要死，请个假，明天再双更赔罪 　　困得要死，请个假，明天再双更赔罪 　　困得要死，请个假，明天再双更赔罪 　　困得要死，请个假，明天再双更赔罪 第36章 　　江衍是个营销鬼才，借着她的影响力亲自操盘了几次营销活动，次次大获成功。 　　昔日不看好她与谈巍分家的媒体见状转了风舵，纷纷发文指点江山—— 　　《解瑾和谈巍分家的必然，早在数年前就已埋下》、 　　《从谈巍到江衍，解瑾选择背后的深层原因》、 　　《历数操盘鬼才江衍的三次失败创业，解瑾是破此诅咒之人吗？》…… 　　公司几条新业务逐一上线，江衍带她赴很多局。 　　公司想迅速扩张，就需要烧钱，不能只倚靠解瑾私人账户里那点资金。 　　江衍门道儿多，又长袖善舞，她跟他去见赫赫有名的圈内大佬们，向任何潜在投资人兜售创业理念。 　　凡是江衍嘱咐的重点对象，解瑾就打起十二分精神去谈，一天同样的车轱辘话要来回说上四五次，讲到最后，已然麻木。 　　真的担负起一个公司的存亡时，她才开始意识到这背后代表的重量。 　　每个员工跟她出来打江山，都是抛下了老东家稳定高薪的职位，如果不能带他们共同致富，不止对不起下属们的信任，还对不起他们的妻儿子女。 　　江衍对这种场合却游刃有余。 　　他就像是一尾开了屏的白孔雀在场中游走，像个高明的魔术师，蛊惑着一个个投资人在她身上用资金下注。 　　胜利是男人最好的装饰，赢家气质会让人从内到外脱胎换骨。一场场漂亮胜战打下来，江衍益发英俊，他像一树得了滋养的桃花，开得招摇肆意。 　　有一次，他们在一个局跟谈巍碰上。 　　那天一堆业内大佬兴致突来，一行人浩浩荡荡奔至当地水库，等大家纷纷在太阳伞下选好位置开始钓鱼时，才发现狭路相逢。 　　坐在她身边的是言笑晏晏的江衍，谈巍身后跟了个影子似的副手。 　　是个很年轻的女孩，聪明、勇敢、锋利，偶尔瞥向谈巍时，眼神就像当年的解瑾。 　　解瑾有些感慨，漫不经心地处理鱼饵，偶一抬眼，却接到了女孩挑衅的目光，她并未恼怒，反而还朝对方笑了下。 　　人经历地多了，会有一种悲悯的宽容，叫做不跟小孩子争意气。 　　但她那一笑虽没有恶意，女孩却仿佛受到侮辱，侧头去跟谈巍谈起公司事务如何处理，像只小兽在宣扬所有权，只想传达一个信息——“现在我才是他最得力的属下”。 　　江衍就在身边，笑眯眯地看了一眼那女孩，又笑盈盈地看她，不着痕迹地冲解瑾挑了下眉，整个上身都靠了过来，是个“我也可以陪你演”的姿态。 　　解瑾白了他一眼，用手肘将这个人形白孔雀捅远了点儿。 　　江副总最近商场得意，什么戏都想参演一下，她却累得不行，不想额外演出任何情节。 　　一时间，这边儿只剩下女孩跟谈巍细细说话的动静，谈巍没什么表情，偶尔嗯一声，久了女孩越说越乏味，也就住了声。 　　阳光的热度穿过伞面，仍旧烤的人心头燥热，远处有人钓上一尾鱼，四处炫耀。 　　谈巍将钓竿交给身后女孩，自己翘着长腿侧过头来：“你们公司最近发展不错。” 　　过去解瑾带着团队通宵奋战做出什么新项目，他过来检阅，倘若还满意，便会矜持地道句“还行”“不错”。 　　如今她自立门户，他却仍是这个语气。 　　解瑾不想接话，可不理人好像置气似的，只能嗯了一声。 　　刻意的敷衍对谈老爷没有杀伤力，他只说他想说的，从不在意对方反应如何。 　　“我记得你过去不喜欢这种场合。” 　　过去公司初创之时，他也是这么带着她在各种投资人之间辗转，后来利润和流水远远超过开销，他便让她专心做内容去了。 　　解瑾明白他什么意思——跟着他，便不用这么辛苦，她硬要在外面闯，虽然是做出了点成绩，但却是在吃不必要的苦头。 　　解瑾也不客气，夹枪夹棒地回道，“是啊，过去我没什么眼光。”所以才看上你。 　　江衍原本挺专注地在钓鱼，此刻闻言，似笑非笑地盯着这边瞧，十足的看戏姿态。 　　解瑾不想演戏给任何人看，随手将钓竿塞江衍怀里，起身回不远处酒店休息。 　　大佬们从不亏待自己，哪怕是来这种地方，选的落脚处也是顶级酒店。 　　客房的床大而柔软，解瑾在一帮人精中摸爬滚打半天，不免心累神疲，沾枕即眠。 　　这一觉睡了许久，还做了个很长的梦，梦中开不完的会，加不完的班，谈巍和江衍面孔重重叠叠，分不清谁是谁。 　　醒来时窗帘仍紧闭，外面声息全被阻隔，一室黑暗死寂。 　　她只觉昏昏沉沉，喉咙干渴。 　　于是起身倒水，赤脚踩在地板上，一步步摸黑挪到桌旁，探手去寻搁在桌边的水杯。 　　迷迷糊糊之中，在桌沿摸到一片温热。 　　人刚醒的时候，脑子总缺根弦，她居然没尖叫，反而下意识又抓了两把，摸了半天，她一个激灵，终于反应过来。 　　清棱棱的骨节，硬而挺，一只男人的手。 　　她整个人往后一跳，原地炸毛，“江衍你TM是不是有毛病？！” 　　黑暗中有人冷哼一声。 　　“是我。” 　　解瑾连忙去开灯，回身就见谈巍稳稳端坐在桌边，似一尊等人祭拜的佛像。 　　她沉默，刚刚自己摸了他多少下？人一迷糊就干傻事……简直丢脸。 　　解瑾片刻便缓过来，故作淡定地咳了一声：“怎么进来的？” 　　谈巍眼中一片黑沉。 　　见他不吭声，她心里微微发毛：“你要干什么？” 　　他瞥她一眼，却是答非所问，“那天晚上，我跟你一样，都睡得很沉。” 　　“什么？” 　　解瑾刚想说莫名其妙，却突然想起一件事……那晚，酒店，沉睡的谈巍，解锁的手机，她记下的投资人联系方式。 　　“我对你不设防，小解瑾，所以你才得手轻易。” 　　做了于心有愧的事，终有一日会被识破。 　　解瑾反而冷静下来，仔仔细细地把他脸色看了一遍，然后看到他手边，一个小小的黑丝绒盒子。 　　他不像是来问罪的，没有人过来问罪，还自带礼物。 　　解瑾静下来，踱步到他对面的床边坐下，“所以谈总来找我，所为何事？” 　　谈巍坐在宽椅中，答非所问，“以前你是我们宿舍常客，来了一坐一整天。“ 　　他在讲两人学生时代的事。 　　那时解瑾迷他到一个地步，人家周末与室友通宵打游戏，她也巴巴跑过去陪着，还自带一堆零食饮料投喂整个寝室，简直傻得冒泡。 　　听得他提起这段黑历史，她倒牙似的抽一口冷气，“别提那些。” 　　“你后悔了？” 　　“我不后悔，但也不怀念。” 　　这种细枝末节的过往，放到她追着谈巍身后跑时，他记不得分毫。 　　如今她转身离开，倒是换他开始沉浸过去。 　　世道很公平。 　　他坐在那里，并不出声。 　　解瑾叹了口气，不想再绕弯子，“你不用再说什么，我得为一个公司的人负责，不论如何，回不去的。” 　　他轻轻道，“我知道，你的新事业正蒸蒸日上。” 　　“那就好。”解瑾笑了，“还有什么要说，一并讲明白吧，也算是个了结。” 　　谈巍将那个小黑盒子往她方向推了下。 　　“什么东西？” 　　“你看了会知道。” 　　不，不看也知道。 　　那种大小的盒子，女孩子一眼即知，99.99%的可能是订婚戒指。 　　这种礼物，当爱炽热时是核武器，心冷了以后，就是打开也懒得。 　　解瑾碰也不碰，“什么意思？” 　　“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谈巍见她戒备，反而勾了勾唇角，眼中满是笑意，“你怕我求婚？” 　　他随手抄起盒子抛给她，自己起身离开。 　　替她带上门前，他不甚在意地道，“你可以等我走后再看，那东西我这辈子都用不上，便送你罢，也算是欠你的回礼。” 　　解瑾沉默半天，终于将它从床单上捡来打开。 　　黑丝绒上静静地躺着两只戒指。 　　一只是男款银戒，是她曾经送他那只。 　　另外一只戒指周身密镶着昂贵精致的孔雀石与钻石，如灵蛇蜿蜒的鳞片，美丽却又危险。 　　那是谈家儿媳的戒指，由每任继承人送给妻子。 　　谈巍当时费了不少心思将弟弟压下，才从父亲处得来，他将之视作为一种承认，一种谈家继承人的象征。 　　但对戒指代表的意义，谈太子爷半点儿都不感兴趣—— 　　“婚姻是最劣等的契约，我不会跟任何人结婚。” 　　那时他们在路边摊喝酒，解瑾听了，默默将长发挽到耳后，低头喝一口酒，压下内心突然泛起的阵阵难过。 　　他凑过脸去逗她，“你想不想要，想要就送给你玩儿。” 　　说着作势要将那戒指给她戴上，解瑾触电似的抽回手。 　　“别瞎闹，一点儿都不好玩！” 　　那时他有点儿醉，笑得特别孩子气，“怎么就不好玩了，我以为你挺想嫁给我呢。” 　　解瑾觉得被耍弄，气呼呼地一掌拍开他，“你不是说不跟任何人结婚吗？” 　　他醉醺醺地倒回她肩上，修长手指勾起她一缕长发把玩，“对啊，与其永远放着落灰，不如送小解瑾。” 　　越是苦恋的女孩，越要自尊。 　　最不想要的，便是来自心上人施舍的怜悯。 　　解瑾直接抓住他的衣领子将人拽起来，冷着脸道，“你醉了，我送你回家。” 　　…… 　　“这是什么？” 　　不知何时江衍拿着两人的钓竿渔具回来，有些好奇地指一指她手中的戒指。 　　解瑾反射性地合上丝绒盒子，“没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痰喂过去的意思是：我反正不结婚，但你是我人生中距离妻子角色最近的人，所以送你了。 　　痰喂现在的意思是：你送过我戒指，现在我还你一个，欠你的，我还了。但过去在心里给你的那个位置，我也收回了。 第37章 　　过了不久，江衍谈下了一笔丰厚投资，公司账上立刻多了一连串零。 　　资金充足，团队得以搬离商用公寓，在不错的地段租了整层楼作办公地。从宽阔窗口俯瞰下去，人如蝼蚁，车流如龙。 　　营销和对外公关全权交给了江衍，解瑾则带着最精锐的人马开始沉下心来打磨产品。 　　那时知识付费还是个全新领域，公司做出的每一个新项目，都在定义整个行业的新规则、新玩法。大家红着眼日以继夜地研发、测试、打磨产品，团队核心成员在项目上线前甚至吃住都在公司。 　　许多后来开拓了整个崭新领域的划时代产品，就是这时候解瑾带人加班加点搞出来的。 　　公司最大项目上线当晚，全公司员工都没回家。 　　大家守在屏幕投影前盯着，从项目上线第1秒开始，用户购买量从0突然开始窜动，不断地飞速上涨，然后变成一连串滚动的数字。 　　“销量破万了！” 　　“两万了！” 　　“三万了！” 　　…… 　　“————破十万了！” 　　不知谁发出了第一声尖叫，然后欢呼与笑闹声开始在整个公司蔓延。 　　上线6小时，销量10万份，营收两千万。 　　高压下无休无止的通宵加班，在获得市场认可的这一秒，一切苦楚与血汗仿佛过往云烟顷刻散去。 　　商业的诱惑大概就在这里，没有什么王权将相，有才华的年轻人只要得到市场青睐，就能一夜翻身，名望、金钱都是最好的奖励，让人比嗑药还HIGH。 　　解瑾笑着看着同事们激烈地彼此拥抱，还好，她没辜负这些押上身价追随自己的人。 　　一堆人闹哄哄中，有人往她这边走来，是江衍。 　　每走一步，他都要被身边人抓住狠狠抱上一下，等终于到她面前时，他已像只掉毛的白孔雀，名贵衬衫皱成一团，领带不翼而飞，连胸膛扣子都被扯掉两颗。 　　但江衍恍然不觉，他只望进她双眼，“成了，解瑾，我们成了。” 　　解瑾看到江合伙人眼眶通红，不由得勾唇笑了笑，“辛苦了，江总。” 　　话音刚落，整个人被他一把捞过去抱住。 　　解瑾被箍得头晕，疲倦地拍着他安抚，“好了，江衍，好了。” 　　然后声音渐渐低下去。 　　同事们还在周围沸腾般地尖叫、笑闹、拥抱，而为产品上线熬了50小时没过合眼的解总裁，却在合伙人怀里直接睡着了。 　　解瑾醒来时发现自己居然在江衍家的客房。 　　枕头被单上都是陌生清冽的气息，像那晚她在露台上闻到的，他下巴上剃须水的薄荷味儿。 　　她回忆了一会儿，确认自己没有做什么猥亵下属的禽兽事，这才放下心，趿拉着过大的男式拖鞋摸到客厅准备开溜，夜宿合伙人家中什么的，想想就太尴尬了。 　　谁知一开门，却迎头撞见了正在客厅煮咖啡的江衍。 　　江衍自然而然地冲她打了个招呼：“早。” 　　“……早。” 　　解瑾强迫自己将目光从人家睡袍上移开，公司里看到彼此时，他们一个妆容精致，一个西装楚楚，此刻这么素颜对睡袍，感觉怪怪的，像是某条分明界限突然被暧昧地跨越，让她有点儿无所适从。 　　江衍看穿她的尴尬，放下杯子靠在酒柜上，叫住了朝门口鬼祟挪去的解瑾，“老板，你这是准备去哪儿？” 　　“……回公司。” 她头也不回地回他，紧绷地像防贼。 　　难得见到她露出这种姿态，他低头笑了好一会儿，然后迈开长腿几步过来，不容拒绝地揽着她往餐桌边带，“来，不急，吃了早餐再上班。” 　　…… 　　当晚公司开完内部会议，解瑾夹着笔记本走出会议室，再一次看到江衍。 　　他双手插在口袋里，倚在墙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一股隽秀的气质袭面而来。 　　解瑾一瞬有些出神。 　　江衍身上那种倜傥的味道，像极了当年的谈巍，却又比他更多了分刻意的勾引。她别开目光看了看周围，走廊已经空荡无人，他的目的只能是自己。“你在等我？” 　　江衍意味深长地笑了，低低问她：“一起吃饭？” 　　“……行。”解瑾强自按下内心波动，镇定道，“要不叫上大家一起，我买单。” 　　江衍优雅地翻了个白眼，过来抓住她手腕，拖着就往外走，“不带别人，就我们两个。” 　　解瑾被拽着走了两步，大脑飞速运转，好半天儿才明白从今早到现在演的这出美人计是为了啥。 　　江衍向来心思重，这会儿估计是心机BOY模式又开启了——昨天的成功固然让他欣喜若狂，但随之而来的就是担心惧怕，怕她做出名气后，对他不再那么需要依赖，终有一日会卸磨杀驴。 　　再加上她握着戒指被他撞破那次，江衍虽没说什么，但那天神情就不太对劲，估计是怕自己忙活半天，最后为别人做嫁衣。 　　与其如此，不如自己先把主公娶了……估计邪恶美貌的江奸臣就是这么想的。 　　MD，这回剧情走向好不了了。 　　男一被她得罪了个彻底，男二天天想着要套路她。 　　解瑾哭笑不得。 　　她不想这样，虽然经历的多了，但到底还没到青灯古佛的地步，小心脏整日被这么上上下下的撩拨，还怎么专心工作。 　　这一世她准备好好做商业，江衍是个不可多得鬼才，唯一的缺点就是心思重、不稳定，如果男友身份能给江衍同学一针镇定剂的话，那也无伤大雅。 　　恰好旁边就是消防通道，想到此，她挣脱了江衍的手，反手握住他的手腕，把人一拽就往楼梯间带。 　　江奸臣自然好脾气地跟着她走，但打死他也没想到，情节居然会这么发展。 　　一个莫名其妙、突如其来、绵延持久的吻后，江衍气喘吁吁，眉眼带春，却见他家老板非礼完自己后就退后一步，例行公事般目光清明，“好了吗，放心点没？” 　　江衍捂住自己嘴唇，半天才反应过来，眨了眨凤眼，冲她笑得一脸戏谑。 　　解瑾手机上正好来了一通电话，她干咳一声缓解了下尴尬，摸了摸他脸庞以示安慰，然后转身边接电话边往外走。 　　江衍一个人在楼梯间，撑着额头低低笑了半天，然后才走出去。 　　解瑾挂了电话后倒没走，而是抱着肩膀在外面等，见他出来了，冲他轻轻一笑，狐狸般的媚眼斜斜挑起，无比撩人。 　　…… 　　有些东西大家心照不宣，那天之后两人算是开始交往。 　　每次解瑾带着团队加班的时候，江衍都会留下来陪着，帮所有人点夜宵，等她处理完一切工作后开车送她回家，每每都要跟着陪到凌晨三四点。 　　她其实知道他这属于刻意表现，目的是想叫她死心塌地，但知道归知道，看到人家一双原本清亮漆黑的丹凤眼跟着熬了几天，熬出了一片红血丝的憔悴样，她照样还是觉得过意不去。 　　江衍纵然有千百个算计，但他对她不坏。 　　天下真情侣，也没几个能做到这地步。 　　她再三劝他先回去休息，但对方笑眯眯的一副二十四孝好男友模样，旁边被投喂了几天宵夜的员工也偷偷笑，纷纷要求江副总留下来发福利，叫她实在招架不住。 　　解瑾只好投降，自己打开电脑埋头干活，准备今天早点结束下班。 　　但新项目突发事件多，随处一个改动就要整个推翻重新再来，她一工作起来就忘了别的，等听到一声又一声的哈欠此起彼伏，她回过神来，一看时间才意识到已经凌晨两点四十五了。 　　回头一看，江衍也在打哈欠，他对上她目光后立刻停下来，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冲她笑一笑，“怎么样？” 　　解瑾看看自己处理到一半的工作，无奈地回头看他。 　　“还得要一两个钟头，你先回吧。” 　　“没事，我等你。” 　　江衍说完深吸一口气，揉了揉脸起身，“我给你去倒杯咖啡？” 　　解瑾没吭声，只叹了口气。然后她起身，把对面设计部同事买的毛绒抱枕直接拿了过来，又问谁带了午睡毯子。有个女员工举手，从柜子里拿了自己的小毯子贡献出来。 　　解瑾接过来道了声谢，然后一手夹着抱枕毯子，一手揽过一头雾水的江衍。 　　他迷迷糊糊地跟她来到员工休息区，被按倒在长沙发里。然后就见她冲自己俯身过来，他下意识地闭上眼，睫毛抖了抖。 　　结果出乎意料，对方什么都没做，只是勾开他衬衫后领飞快看了一眼就站直，“好了，你躺下吧。” 　　说着她把抱枕放好，把毯子塞他怀里，拍了拍他肩膀温声嘱咐，“先在这儿睡会儿，等会儿我好了来叫你。” 　　江衍坐在沙发上反应了两秒钟，见她要走，下意识地想要起身跟上，“不用，我——” 　　刚说完，就见她危险地眯起眼睛。 　　他咽了口唾沫，识趣地坐回了沙发上，然后在她严肃的目光下默默地躺好，默默地把毯子盖好。 　　解瑾见他这么一副小媳妇的样子，不免好笑，索性伸手揉了揉江总狗头，“睡吧，好好休息。” 　　江衍一愣，下意识别开了脸，含糊地嗯了一声。 　　解瑾也没在意，见他闭上眼，便放心地转身回去了。 　　一帮兔崽子们见她一个人回来，都挤眉弄眼地嘻嘻笑，有个平时跟她关系好的伸长脑袋过来调侃，“江副总，不对，我们老板娘休息去了？” 　　解瑾无语，随手抄了个文件夹，在那家伙背上狠狠拍了下，“别八卦，好好工作。” 　　一帮人把工作将将收尾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四点，解瑾派人去看了下，江衍已经睡着了。 　　这么晚了，她也没让人叫他起来，收拾了下东西就自己回家睡觉了。 　　第二天解瑾提前一小时就到了公司，顺带去楼下时装区，按照昨天看到的江衍衬衫尺码买了套男装，又转身进超市买了牙刷毛巾剃须刀，提着东西刷卡进门时，果然看到衬衣皱巴、发丝凌乱的江衍正匆忙往外走，看样子是想赶回家洗漱。 　　被她一把揪住，把牙刷剃须刀衣服都塞他怀里，“给你买好了，去洗手间洗漱下，等会别人来了就晚了。” 　　靠着队友支援，江总好歹保住了他的玉树临风，等员工们都到岗的时候，他面不改色地自洗手间出来，俨然又是一只衣冠楚楚的商界精英。 　　路过解瑾办公室的时候，他推门进来，靠着门框扯了下衬衫，冲她无声地道：“眼光不错，很合身。” 　　解瑾回了一个战友笑。 　　作者有话要说： 　　友情提示：不要看上江艳艳，漂亮的男人都很危险。 　　记得留言，不论在公众号还是在这儿，都不要白嫖，乖。 第38章 　　本市生意圈就那么大，兜兜转转，低头不见抬头见。 　　解瑾与江衍被邀参加一个商业大会做嘉宾，主办方安排的座椅在第一排，隔三四个人的位置上就留着谈巍的名。 　　但他本人却并不在现场。 　　直至中场休息，谈巍才突然出现，好似刚从别的什么地方赶来。 　　自他落座，在场众人便彼此交换目光，在背后细细指点，心照不宣地交换着最新消息——谈氏继承权之争是最近圈内最大新闻，坊间传闻谈老爷子快不行了，日后继承谈氏集团的很大可能会是谈巍。 　　圈内人都知道，谈巍那同父异母的弟弟赌博、吸毒、玩女人无一不精，行事做派十分荒唐，谈老爷子虽从小宠他，却也恨其不争，宁可把位置传给不受宠但有能力的大儿子。 　　不管当事人是否就在现场，众人聊谈家八卦聊的兴起，解瑾和江衍却从头到尾都没有参与过讨论。 　　尤其是江衍，他面上虽一直挂着浅浅微笑，却总时不时瞥她一眼，好似要从她面孔上找出丝毫不忘旧情的表情，弄得她十分尴尬，但又不能说什么。 　　说实话，最近江衍让人极为头疼。 　　解瑾自问已给了最大回应与纵容，但江副总却还是心事重重。他掩饰得很好，在她身边总是低低的笑，撩人又温柔，但到底是离得近了，还是让她嗅出了种种不对劲。 　　鲜花与礼物，情话与陪伴，江衍不嫌烦地轮番使用，似乎极端渴望得到她的心——他太急，急迫到有些出格了。解瑾有时候都觉得他似乎正被押往刑场，而她手里握着一面让他生还的赦免令。 　　好不容易熬到会后散场，解瑾长出一口气，刚准备跟江衍回公司，却被一个熟面孔拦住。 　　“刘秘书？” 　　解瑾认出眼前人，以前在谈巍手下时，刘就是总经理秘书，做事滴水不漏。 　　哪怕大家早已分道扬镳，刘秘书对她仍很客气，“解总，谈总想见你一面。” 　　两人都已这样了，不知谈巍找她做什么。 　　解瑾想了想近来沸沸扬扬的谈氏秘闻，觉得可能跟这有关，或许谈巍之前一时冲动把谈家少奶奶的戒指送她了，此刻又需要什么联姻之类的来巩固地位，大概就想厚着脸皮找她要回来。 　　纵然彼此伤害过，但解瑾很少刻意难为人。那戒指对她没什么用，如果他需要，还回去也没什么。 　　她看看江衍，“你先回，我跟刘秘书去一趟。” 　　他脸色不太好看，抓住她手腕不放。 　　解瑾只好在他耳边压着声音解释，“他有件东西在我这儿，你别多想，我去去就回。” 　　刘秘书装作没有看见两人的小动作。 　　…… 　　谈巍在顶层餐厅靠窗的位置等她，但解瑾坐下后才发现，这人撑着额角一动不动，像是在闭目养神。 　　她连唤了两声，谈巍也没睁开眼。 　　解瑾无语，低声问刘秘书：“这是睡着了？” 　　“可能是太累了，要不您先点餐吧。” 　　可以想象。谈氏集团势力盘根错节，即便有老爷子的意思，谈巍想即位也不那么容易，更何况还有个弟弟在旁虎视眈眈。 　　她好脾气地表示明白，然后接过菜单，一口气点了四五人份的量。戒指还他没问题，但也得狠狠宰谈巍一刀，毕竟她的时间也很宝贵，陪他吃这一顿饭，今天下班又要晚上两小时。 　　等菜差不多上完的时候，谈巍终于醒了。 　　他见到一桌子菜也没什么太大反应，似乎是倦极，什么也不想说，就往后靠在椅子上，目光沉沉地看着她吃，眉间一直带着淡淡厌烦，却又不像是针对她的。 　　但解瑾还是被盯得浑身发毛，忍不住开口：“你不吃？” 　　“没胃口。” 　　说完谈巍别开脸，看向窗外。 　　解瑾也没什么好多说的，现在两人已经没什么关系了，人家不吃，她也没必要多管闲事。于是低头，默默吃完自己那份。 　　见她吃得差不多，谈巍抬手招来侍应，又要了几份甜品。 　　解瑾以为他是压力太大，开始嗜好甜食，谁知等甜品端上来后，他却让人放在她面前。 　　这倒让解瑾有点儿不好意思了，她摆手表示不用如此——好歹大家认识一场，也算老朋友，等会儿让刘秘书跟她回家取戒指就行。 　　谁知谈巍竟冷笑一声，“我要那个干吗，给你了就是给你了。” 　　“那你——” 　　他粗暴地打断她，语气很嫌弃，“我本不想管你，但你看男人眼光实在太差。” 　　啪的一声，厚厚的牛皮纸袋被他甩在桌上，几张照片滑落出来，上面是江衍跟一堆人在一起的照片。 　　里面的男男女女她都不认得，江衍似乎也没做什么过激之事，说实话，她原本还以为会看到江衍跟哪个姑娘滚在一起。 　　虽然看不出问题在哪儿，但解瑾了解谈巍，他不会平白无故跑这一趟。 　　她一边开始怀疑江衍有什么事瞒着自己，一边冷静地开口问：“怎么了？” 　　“自己看。” 　　解瑾看他指尖连点几处，都是同一个年轻男人。大概二十五左右，长得还算俊秀，就是面孔蜡黄，一股颓靡之色，一看就是酒色之徒。有几张照片，江衍就是同这人勾肩搭背，看着关系很不错。 　　……难道，江衍背着她搞男人？ 　　一阵恶寒，解瑾皱皱眉，再仔细看了两眼，突然发现不对劲，这个年轻男子有些面熟，好像……好像跟谈巍长得有五六分相似。 　　“——这你弟弟？” 　　谈巍点头。 　　解瑾明白了。谈太子最近跟谈二殿下争权夺位，免不了派人调查他弟，可能是偶然发现江衍也跟他弟混在一处，就来提点她一声，毕竟那种人黄赌毒无一不沾，江衍能跟他玩得好，估计也不是什么善茬。 　　其实她知道江衍不对劲，只是没想到会跟谈巍他弟扯上关系。 　　“江衍混在那个圈子里，手脚不会干净，你趁早抽身，不然到时候被他卖了还帮人家数钱。” 　　谈巍语气虽不算好，解瑾却没有不快，她知道好歹。 　　不管江衍是否真有问题，对方看在往日情面上愿意提点她一下，已是难得。 　　解瑾沉默片刻，冷静下来，将照片一张张放进档案袋收好。 　　“多谢，这份人情我记住了。” 　　谈巍看她一眼，似乎没想到她反应会这么平静。但他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淡淡嗯一声，示意她可以走了。 　　解瑾起身离开，走之前把账单结了。毕竟人家过来告诉她这个消息，没道理让他付账。走出餐厅前，不知为何，她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 　　谈巍靠在椅子上，正盯着她坐过的位置出神。 　　她脚步一顿，想看看他会做什么，但他只是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 　　…… 　　回到公司时，已是晚上十点，江衍正跟财务部门吩咐什么，见她回来，他微微一笑，起身朝她走来。 　　解瑾下意识瞥了财务主管一眼，没说什么，只沉默地把当天的事情处理完，照旧由江衍开车送她回家。 　　车子行驶过地下隧道时，周围蓦地一暗。解瑾看着窗外，眼底神色明灭不定，语气却轻描淡写，“江衍。” 　　“嗯？” 　　“跟我说说你过去那些合伙人。” 　　“怎么想起问这个？”江衍没什么异样，只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你要听什么？” 　　解瑾没搭话，只低头把玩自己的指甲。 　　她很少这般不接他的话茬，江衍这才意识到什么，小心看她一眼，“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有些好奇。” 　　江衍于是挑着说了点儿过去的事儿，却半点没提到那个圈子的事儿，解瑾听着没吭声，只在他讲完后低低嗯一声，问还有吗？他笑一笑，去拉她的手，“怎么了，今天突然对我的过去这么感兴趣？” 　　解瑾随意地将手插进口袋，侧头看窗外，避开他伸来的手。 　　第二天，她开始找人彻查江衍的背景。 　　只要钱花到位，没什么是能藏得住的，果然没过几天，她就收到一份报告，调查结果让她不寒而栗。 　　江衍比她想象的还要藏得深。 　　过去解瑾欣赏他路子广，人脉多。现在才知道，原来那是因为他私下混得圈子极其混乱，而那帮人之所以都跟他玩得来，是因为江衍不像表面那么翩翩君子，他极其放得开，是那群人中玩得最狠的一批。 　　赌博、玩女人、甚至吸□□，什么都不忌口……更叫人不敢置信的是，之前几次他跟人合伙创业时，都曾从公司账本上挪用过巨款。而那些合伙人即便是发现，也都闭口不言，因为私下都不干净，有不少把柄握在江衍手中。 　　解瑾回想起之前他同财务部走得极近，不由得心中一凛。一查之下，果然发现有几笔款子对不上，留下了一个巨额缺口。 　　她气得发笑。怪不得江衍格外讨好她，几乎到出格的地步。 　　因为自己跟他圈里那些人不一样，她身上没有什么东西是他可以拿捏的，他怕她发现这些，怕断送自己未来一辈子的职业生涯，所以拼尽浑身解数想要她爱上自己。 　　当她把这一切拍在江衍面前时，出乎意料，他第一反应居然是抬眼，看着她笑，“你一点儿都不难过，对吗？” 　　看得出来，她只是很生气。而因为不喜欢，所以不至于难过。江衍嘲讽地笑，费尽心机，还是比不过那个人在她心中位置。 　　“把你吞的钱全数还回来，我可以既往不咎。” 　　“你既然查到这些，怎么查不到我根本还不出呢。” 　　江衍笑得格外欢愉。 　　解瑾皱眉，“装疯卖傻对我没用。” 　　“那姓谈的呢，他对你有用吗？”她这么冷静，叫他的不甘如野草般蔓延。江衍凑近她，笑得格外温柔，“如果他今天死了呢？” 　　解瑾一时没反应过来。 　　一片寂静中，她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突兀而刺耳。 　　两人的目光都看过去，是刘秘书打来的。自从她与谈巍分家后，刘秘书从未给她打过电话，哪怕上次都是当面过来找她。 　　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作者有话要说： 　　艳艳也可怜，之前年纪小，虚荣爱玩，又想出人头地，但正经创业圈大佬不带这种漂亮小孩玩，愿意跟他一起混的都是看重皮囊，比着谁玩得更疯的二世祖们。他没解瑾幸运，解瑾上了个好大学，遇见了谈巍，整天给她灌输正经教育，但艳艳混的圈子不好，跟的大哥带他去赌博，他欠了一屁股债，大着胆子在第一个公司挪了点钱出来填赌债窟窿……然后一切就开始了，恶性循环至今。 　　痰喂跟艳艳都很聪明，但两人的不同在于，艳艳出身不好，要短期崛起必须得靠非常规手段，而谈巍太子爷出身，脾气差，一身臭毛病，但他也同样高傲到从不屑做脏事儿。 　　虽然写是这么写，但一切都是出于各人自己的选择。出身不好，仍然可以坚守原则活得高贵，只是艳艳没抗住没做到而已。 　　但每个人这辈子都会做错事，我还会给艳艳一个机会。艳艳党也别难过，一次选错，还有剩下半辈子可以用正确把错误稀释。 　　—— 　　文案上的故事，我会写仙侠、ABO、人鱼、AI几个，等谈巍江衍完结后，就开新文先写仙侠。 　　可以先给我的作者专栏加个订阅，本周目标作收9600还差46个 第39章 　　“怕了？”见她如此，江衍反倒镇定下来，含笑靠在墙角阴影中，“我可是听谈二说，谈巍这条命今儿就到头了，你抓紧点，说不定还能见他最后一——” 　　“面”字还未出口，江衍便被她一个耳光扇得闭了嘴。 　　他半天没动，只捂着脸笑得嘲讽。 　　解瑾转身接起刘秘书的电话，根本来不及听对方说什么，语速飞快地急道，“谈巍在哪儿，他没事吧？” 　　“我正想问您此事……今日有谈总必须出席的一个重要会议，可他从头到尾都没出席，电话也是关机。”刘秘书顿了顿说，“我们找遍了所有地方都没找到他……我本以为他会跟您在一起。” 　　捏着手机的手紧了下，解瑾心中咯噔一声。 　　再没心思跟江衍多扯，她拿了车钥匙就匆匆下楼，边跟刘秘书说了谈巍可能有危险的事，边开车飞速往谈巍住宅赶。 　　刘秘书长期备有谈家钥匙，他开了门后，两人飞快进去转了一圈。 　　意料之中，没见到半点人影。谈巍大概很少着家，公寓空荡荡的没有一丝人气，卧室比酒店房间还要冷清。 　　不在公司，也不在家里，刘秘书束手无策，只好求她引路，去谈巍可能出现的任何地方找人。 　　仅凭听到的一句话，并不能证明他可能会有人身安全危险，而成年人失踪超过24小时才能报案。如今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先四处找找看。 　　人命关天，解瑾一口应下，把公司事儿暂且交给了底下人，自己开车带着刘秘书把本市酒吧、KTV、温泉浴场等等过去常同谈巍去的地方翻了个底朝天。 　　两人跑了一天，腿都快跑断了，却没有得到一丝谈巍的消息。 　　解瑾抱着最后的希望，带刘秘书去了跟谈巍常去的江边、路边摊、公园，甚至最后还去两人的母校找了一圈儿，都没见到半分人影。 　　从校门出来时已是红日西垂，如血的霞光泼洒在林荫大道上。 　　刘秘书没有再要她带自己找下去，毕竟解瑾早已不是谈巍属下，做到这步已是仁至义尽，他郑重道谢后便匆匆离开，去想别的办法了。 　　天色已经很晚，解瑾却不知自己该去哪儿。 　　她在这世界是因为谈巍在，如果他今夜死去，自己大概也会跟着身遭横祸。那死在哪里，其实都一样。 　　解瑾靠着车门，沉默地看着三两成群的大学生从身边说笑走过，他们打打闹闹地走向前方的烧烤摊和酒吧一条街，声音随脚步声渐渐远去。 　　恍惚之间，她仿佛看见少年时的解瑾和谈巍也这样并肩走着这条林荫路，他插着口袋在前走，她在后面笑着跟随。 　　…… 　　在校门口站到了晚上十二点，解瑾才被夜风吹醒，怀着沉重的心情开车缓缓驶回家。 　　一开门，她就敏锐地觉察出不对劲，还没来得及跑，一双手就猛地伸了过来，将她一把揽过压在墙上，紧紧捂住了嘴。 　　看清对方的瞬间，解瑾压下了差点脱口而出的呼救，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 　　那张她和刘秘书整整找了一整天的脸就在眼前，他额头蒙了一层细密的汗，冷峻面孔上满是倦色，瞳孔却亮得惊人。 　　因为两人离得近，谈巍眼中每一分神色她都看得清清楚楚。一开始他眼中满是戒备，待将她表情仔仔细细看过一遍，警惕才逐渐褪去，眼底甚至露出了一丝戏谑之意，似乎是在笑她刚刚的反应。 　　解瑾气得一把扒开他的手。 　　谈巍自顾自转身进了客厅，长手长脚地往她沙发里一蜷，手背搭在额头上，闭着眼哑声道，“那混账花了300万，雇人要我的命。” 　　原来谈二少心够狠，手段却稚嫩。他自以为找了可靠的朋友去办这事，但那人只将谈二当冤大头，不想为这事脏了自己的手，直接抽走了150万，用剩下150万雇了一个刚出狱的毒贩来做这事。 　　谁知英雄所见略同，那毒贩更狠地抽走了100万，用50万去雇了他的狱友……最后接下活儿的仁兄只拿到10万，又听说原来价码是300万，觉得不值当为了这点儿钱杀人，于是找到谈巍叫他配合消失个一周，好让自己把10万骗到手。 　　一桩案子被生生变成了一出闹剧……所以说层层转包，最容易出现豆腐渣工程。 　　谈巍怀疑除了谈二外，谈氏集团还有内鬼。 　　解瑾知道他连刘秘书都信不过。 　　这人自小含着金钥匙出身，却不知从哪儿养成一身孤儿性格，除了自己谁都不信，即便是跟了他五六年忠心耿耿的刘秘书也一样。 　　解瑾说了今日刘秘书为找他花了多少工夫，他才同意她将刘秘书唤来。 　　于是半小时后，刘秘书满头大汗地赶来，她家书房则被征用，成了这两人秘密商议之处。整整两个小时后，刘秘书才神情严肃地开门出来，沉默地冲解瑾点点头就扬长而去，不知领命做什么去了。 　　她黑着脸走进书房，就见谈巍开了窗，正斜倚在窗边抽烟。 　　房内没开灯，黑暗中唯一光亮，是他指间闪烁的暗红火星。 　　借着那点儿暗光，解瑾瞧见谈巍在烟气缭绕中转过半张脸来，冲她勾了勾唇。可能是跟刘秘书商议好了，他明显放松下来，又恢复了往日那股子掌控局面的笃定神色，即便寄人篱下，他居然还跟她谈起了条件。 　　“解瑾，我记得你还欠我一个人情。” 　　“……” 　　在刘秘书马不停蹄地四处搜集证据，调查内鬼之时，本市四处流传着谈氏太子爷失踪、谈二少将继承集团的消息，而当事人谈巍却堂而皇之地征用了她的客房住下躲风头。 　　用他的话说，就是“暂且在此委屈一周”。 　　次日周末，解瑾没去公司，而是留在家中办公，这才见证了谈氏太子爷到底有多难伺候。 　　他走到哪儿，意见就提到哪儿—— 　　“浴巾毛巾，茶杯水壶都不配套……” 　　“你好歹也是个CEO了，也该腾点时间提升下品味——你来自己看看，客厅的装修风格怎么能配这种挂画？” 　　“还有你这书架上摆的都是些什么书……” 　　解瑾实在忍受不住，默默把笔记本合上，回房间把睡袍换成通勤装，在大好周末回公司去上班了。 　　——宁可回自己公司当牛做马，也不想被谈巍当成酒店经理教育。 　　谈太子爷出身富贵，过去虽也吃路边摊，跟小学妹江边夜聊，看似很接地气，但本质仍是个少爷，衣食住行都讲究，年少时还好些，如今年纪越长越是讲究。 　　他身上每一丝倜傥潇洒，都是金子堆出来，远观令人向往，近触则觉难挨。 　　…… 　　去到公司，周末来加班的人比想象得多，几个项目负责人都在。 　　只有隔壁江衍办公室空空荡荡，脸面已撕破，他不在是意料之中。 　　解瑾虽然还没想好怎么处理，但工作也不能停滞，便先跟几个高层跟进了项目进度，把江衍负责的几件事分派出去，提了个高级经理上来，先顶上营销主管职位。 　　一番变动下来，过去由江衍一手包办的项目都得逐一跟她汇报一番，解瑾被各个部门主管抓去开会，一整个下午加晚上都泡在会议室，刚从一个会议室出来，便被人拉进另一个会议室坐下，来来回回好似陀螺。 　　等终于交接完毕，整个人都木了。 　　但心情却奇迹般平静不少，大概是比起江衍给她留下的一堆烂摊子，谈太子爷带来的麻烦只算小case。 　　这是有自己事业的好处。不管是悲是喜，都不必围绕他人转悠。 　　心平气和的解总裁拐到楼下商场逛了圈儿，把谈巍今早抱怨的浴巾毛巾、水杯茶壶等用品都买了成套的。 　　家里如何装修、书架摆什么书不劳他人操心，但日常用品无所谓，换就是了。 　　虽然她自己仍觉得这些身外物只要质量好、用起来舒服就够了，并不一定要多精细讲究，更不必是成套的，但——让客人满意算基本的待客之道。 　　谁叫这几天谈太子人生最最狼狈的落难时刻叫解瑾撞上了，两人到底有过一段共同拼搏的日子，这些不过举手之劳，她实在不必做个刻薄的主人。 　　本想做个好主人，谁知拎着一堆袋子回家时，谈巍却已经在她家客厅沙发上睡着了，薄毯滑落到了地上，满室黑漆漆静悄悄。 　　她只好把东西搁在茶几上，捡起薄毯叠好放在一旁，轻手轻脚地回卧室洗漱睡觉。 　　半夜醒来口渴，去厨房倒水时路过客厅，看见谈巍醒着，不知在摆弄些什么。 　　解瑾倒了杯温水，一边抿着一边晃悠到沙发边旁观。 　　只见她买来的几套杯子茶具被从礼品袋子里翻了出来，精致的骨瓷杯被倒扣着，一个个乱七八糟地摆在茶几上，谈巍面无表情地捏着一只小瓷杯不知在沉思什么，连她走到身边也没发现。 　　解瑾站在旁边一边喝水，一边看他把几个杯子茶具来回调换顺序，用这个替代那个，用那个顶开这个……怎么说呢，就好像他每摆弄一下茶具，都在打着某个主意。 　　解瑾看着看着，莫名其妙地琢磨出了一股子沉甸甸的肃杀之意，感觉怪吓人的。 　　她忍不住问：“你干嘛呢？” 　　谈巍伸出去的手顿了下，这才抬眼看了看她，然后默不作声地继续手上动作。 　　足足过了快二十分钟，解瑾才意识到他在干什么：“你搞沙盘推演呢？” 　　他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 　　解瑾拿起一只被放在旁边的茶壶问他，“这是谁，你准备把他顶掉？” 　　“老头子一个部下，老古董了，该把位置让出来了。” 　　“这个呢？”她又拿起另外一个小碟子。 　　谈巍扫她一眼，懒得再理她。 　　解瑾倒没在意，往沙发上一坐，拿过几个被他放到一旁的茶具把玩了会儿，也试着推演了一下，发现自己玩不来这套。刚准备回房继续睡觉，就见身旁谈巍也把手中茶杯撂开，倒回沙发里，神色郁郁地吐出一口气。 　　“怎么，没理出个头绪？” 解瑾看看他。 　　谈巍摇头，捏了捏鼻梁，“树大根杂，牵一发而动全身，很难下手。” 　　她心里为自家公司的事儿也有点儿烦，想想便起身去冰箱拿了两瓶冰啤过来，同谈巍一人一瓶，两人默默碰了一下，然后各自慢慢饮尽。 　　一瓶喝完，谈巍觉得不过瘾，起身把酒柜里她所有藏酒拿了出来，还不知从哪儿翻出一套简单的调酒工具。 　　解瑾见状，连连摇头，工具齐全并不代表她会调酒。 　　谈巍翻了个白眼，将她推到一边，自己三下五除二便整出来两杯卖相还不错的调制酒。解瑾很自觉地取来一杯，慢慢饮尽，然后把空杯还给他，表示还要。 　　“你当我酒保？” 　　解瑾眨了眨眼，面不改色地哄道：“没有……我觉得你调的比酒保好喝。” 　　大概有点儿上头了，谈巍意外地好说话，闻言嗤了一声，拿过她的空杯，又刷刷调了杯新花样推到她面前。 　　“试试这个。” 　　谈总是真醉了，手没稳住，酒还晃悠出两滴来。 　　解瑾舔了舔杯壁上沾着的酒液，半支着脑袋，迷蒙着眼看他。 　　“看我干吗？” 　　解瑾摇头，托着腮冲他笑。她收回上午的那番想法，谈太子虽难伺候，但真正是锦衣玉食养出来的公子哥儿，随便露个手艺都叫人惊艳。只可惜他太高傲，若非兴致上来，否则平时不屑做这事儿。 　　抱着下次就喝不着了的心态，解瑾饮尽这一杯，又厚着脸皮去讨。 　　谈巍斜着眼瞧她，解瑾扯扯他袖子。 　　他冷哼一声，臭着脸拍开她的爪子，倒是屈尊又调了一杯。 　　…… 　　一夜之间，解瑾大半藏酒不翼而飞。 　　两人都醉的厉害，你扶着我，我扶着你，跌跌撞撞来到卫生间，轮流抱着马桶狂吐，吐完一个脱力倚着瓷砖墙坐下，一个毫无形象地躺倒在马桶边，过了会儿，解瑾实在冻得受不住，迷迷糊糊地在谈巍腿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窝了起来。 　　结果就是，第二天解瑾醒来时没觉得如何，而谈巍被她压了一晚上，腿麻得站不起来，一步一瘸地扶着墙才挪到了客厅，为此一上午没理她，脸色冷得如万载玄冰。 　　解瑾挠挠头发，指指客厅墙壁：“要不，我换一副画挂，你……消消气？” 　　一个抱枕从沙发上飞来，砸在脚边。 　　“好吧好吧我闭嘴。”解瑾捡起抱枕夹在胳膊下，摆摆手道，“我先睡一觉，咱们再看看吃点啥。” 　　结果一觉睡到了晚上，爬起来时已来不及做饭，便点了一桌子外卖，小哥可能路上急了，送来时汤水撒了一半，每个饭盒都黏黏糊糊的。 　　解瑾饿得要死，管不了那么多拆开就吃，谈巍却受不了这般凑合，忍无可忍地把她手机拿过来，一页页地翻外卖。 　　她凑过去瞧，“你准备重新点啊？帮我也点一份。” 　　谈巍冷笑一声，把她伸过来的脑袋推回去。“做梦。” 　　“你拿的可是我的手机，付款得我告诉你密码才行。” 　　他面无表情地点了几个菜，一翻手腕将屏幕对准她扫脸。 　　解瑾连忙别开脸，结果谈巍伸过手来，一把捏住她下巴对准屏幕。 　　【支付已成功】 　　他把手机扔回她怀里，翘着腿往椅背上一靠，开始气定神闲地等外卖。 　　解瑾也没生气，拿手机翻出他刚刚的页面，点了再来一单——谈太子眼光高，吃喝玩乐是行家，跟着他点错不了。 　　下完单以后，她想到了些什么，目光往谈巍身上一溜。 　　他警惕地看她一眼：“干嘛？” 　　解瑾嗖嗖点开一个软件，笑吟吟地放到他眼皮底下。 　　“你觉得这几只股票怎么样？” 　　“你滚蛋。” 　　“谈哥哥？谈殿下？谈老爷？” 　　谈巍起身就往卫生间走，她跟在后面并不放弃。 　　他忍无可忍地转身，一字一句道：“我、要、洗、澡——”然后砰地一声便关了门。 　　解瑾也不急，懒洋洋地靠在门外，一个一个地报股票名儿，里面水声越来越大，暴躁地快要沸腾。 　　终于，里面的谈总忍无可忍地打开一道门缝，伸出湿淋淋的手拿过她的手机，操作了两下后扔还给她：“就买这个。” 　　“感谢谈总——” 　　“滚！” 第40章 　　谈巍并没真的住满七日。 　　但对他来说，同住三五天，已算地老天荒。 　　过去常换女友，往往在她们睡醒之前，他早已离开，从未见她们蓬头发穿拖鞋的模样。 　　但这次一连数日，总是见到解瑾在家中顶着黑眼圈与乱发走来走去，她很自在，所以也让人感到安然。 　　有次看电视至凌晨三四点，他困意上涌，没撑住在沙发上沉沉睡去，再次陷入重重叠叠的梦境中，无力挣脱。谈巍总做这个梦，从小到大，如果遇到难以解决的事，就会陷入整日整日的噩梦中去，脱力般的无助感将他锁住，仿佛永远都难以逃脱。 　　在梦中他总是孤身一人，血亲无一可依赖，身周群敌环伺，不知何时被推下悬崖，落入无底深渊，自己迅速坠落，无数面孔在面前滑过又转淡，无一人伸出手来。人们来了又去，热闹散尽，有一人不知何时到来，却始终未曾离开。 　　她骄傲又固执地一次次地向他伸出手，而他却只是看着那只温暖的手掌，让它一次又一次落空。 　　不要过来，你会跟我一起掉下来的。 　　……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轻轻握住他右手。谈巍一震，醒来时浑身发软，一额头细密的冷汗，他几乎下意识地紧紧回握那只手。 　　是解瑾，她刚刚回来，外套还未脱，但掌心细腻温暖。 　　“怎么，做噩梦？” 　　谈巍怔怔地看着她，过一会儿才点头，自己缓缓坐起来。 　　解瑾凑近看他，有点惊奇的样子，似乎是不敢相信他也有被噩梦所困的时候，但她只是笑笑，拍怕他肩膀，“冰箱里有牛奶，喝了回客房睡一觉。” 　　在那之后，又被她撞见一次。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光都给了彼此，太清楚对方底细，同样的事接连两次发生，解瑾很快明白。 　　后来她只是温和叫醒他，陪他坐上一会儿，再回自己卧室。 　　离开的前一晚，谈巍一夜无梦。 　　早晨解瑾一起来，就见客房已经人去屋空。 　　谈巍来时不曾知会，离去也无声无息。像一阵经年不散的风，停留过，却了无痕迹。 　　但外面满城都是他翻腾出的动静。 　　刘秘书报了警，公安局很快立案侦查，除最后坦白那个没有具体犯罪情节，无逮捕必要外，其余五人包括谈二少都涉嫌故意杀人罪，一切涉事人员被抓捕归案，追究刑事责任。 　　这事一度引为圈内笑谈，谈氏局面变幻莫测。坊间传闻，谈巍接替谈老爷子后意欲转型，一上台就是雷霆手段。他触碰了许多集团元老利益，太多人看他不顺眼，想拉他下马。谈巍则飞快提拔了一批年轻高管，双方斗得十分激烈。 　　这些流言蜚语四处发酵，解瑾却在当事人口中听不到半句。 　　谈巍离开时连个再见都没说，回去后也再未与她联系。 　　这滋味怎么说呢，就像驾船出航时在暴风雨中看到落水的黑王子，出于好心和念旧，在水晶宫里好好招待了他，结果送这家伙上岸后，人家头也不回地去继承了王位，雷厉风行地整起了宫斗。 　　罢了，与其计较这些，还不如先处理自己的事儿。江衍不知去了哪儿，连着一周都未在公司出现，没来找她求宽赦，也没办理离职手续，好似人间蒸发。 　　但公司运转良好，被提拔的新营销主管做得很不错，解瑾很惊喜，周会之后将人单独叫进办公室，结果没谈两句，新主管便摆手，说并非是他功劳。 　　“其实江副总把一切关键节点要注意的事项都提前写好了，我只是按着江副总留下的计划表照做罢了。” 　　解瑾皱了皱眉，这算什么，还带锦囊妙计的？她只看着这位新主管，“江衍早已不是副总了。” 　　“老板，你和江副……不，江衍之间发生了什么？” 年轻人探究地看她一眼，顿一顿，又道：“计划表是江副……江衍离开前三天给我的，说如果他走了，就按上面的进程和步骤一一执行，一个月内不会出大问题。” 　　江衍走前三天？那是她在隧道中问他那几个问题的时候。 　　江狐狸不愧是江狐狸，竟那天就已提前做好了安排，甚至猜到她会提拔这位高级顶替他的位置。他揣摩人心的本事是真的好，所以之前即便不为美男计，为江衍那一身才华，解瑾都愿意百般迁就。可他所做之事，换了谁都无法原谅。 　　而如今江衍又玩这一手，不知什么意思，难道是换另一种方式开屏，叫她看看他的能力？解瑾没吭声。江衍如果不是心机太深，手段太脏，真是做这行最好的人才，可惜了。 　　她想一想，看着对面的年轻人：“ 一个月内不会出大问题是吗，那我给你一个月，你能把他留下的东西吃透，担住这个位置吗？” 　　对方犹豫一下，点点头。 　　解瑾走到年轻人身旁，俯下身盯着他的眼睛，“我要的不是勉强胜任，我要的是能保证公司以目前速度高速增长。一个月，能做到吗？”她也不想这样逼迫，但创业公司比不上大厂，人事部这周招聘消息发了不知道多少，过来应聘的就连基本岗位都难胜任，别提其他。 　　所以解瑾目前唯一希望，就是这位新主管能够快速成长，撑起江衍的担子来。 　　在她注视下，年轻人紧张地脸都红了，他低着头小声道，“我尽力。” 　　解瑾心中叹了口气，这个态度，就是代表很难做到啊。但她并未流露出来，只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表示鼓励。 　　于是新上任的营销主管压力山大地出了总裁办公室。没过一会，人事部也收到了来自老板的一封工作邮件，要求她们加大招聘力度。 　　当天下班后，解瑾直接开车去了江衍家，决定找江衍当面谈清楚，他到底准备如何处理。 　　不管他使什么招数，美男计还是臣子策，公司账上的亏空江衍必须给填上，不然她也只能报警了，真闹到那一步，这笔数额够江衍在牢里待上5-10年，他这辈子就算毁了。 　　解瑾手里有江衍家的钥匙。结果一开门，就见屋子乱糟糟一片，地上到处都是鞋印，桌椅横倒，碗盘都油腻腻地堆在洗完池中，垃圾袋满得都快溢出来，似乎屋主许久都没清理过了。 　　她不抱什么希望地把每个房间都看了一遍，甚至洗手间都打开看了看，都空荡荡的没有人，倒是见到床头柜上满是烟蒂，洗手间的脏衣篓里衣服都快臭了。 　　她觉得江衍大概是跑了。 　　最后进书房大致扫了一眼，刚准备关上门，却看到这人正安静地坐在书架旁的高背软椅里，闭着眼，头歪在一旁，似乎是睡着了。 　　几日不见，他憔悴许多，胡渣都冒了出来，脸颊上甚至带着青紫和伤口，像是被人打过。 　　解瑾愣了一下，走过去想把他叫醒，结果发现，江衍状态不对。 　　虽然早看到了这房子的状况，猜到人情况也不会好，但他看上去，比她想象得更糟糕。江衍对她的出现没有太大反应，只是懒懒散散地仰着脸冲她笑，想起身，却脚步不稳地晃了一下，跌回了靠背椅中。 　　解瑾紧紧皱眉，一把扯过江衍的衣领，“你是不是，吸了什么？” 　　江衍听到解瑾这么问，突然笑起来，笑着笑着他停了下来，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看着她哑声道：“你以为我吸了什么？” 　　解瑾盯着他：“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没有。” 　　“真的？” 　　江衍笑一下，“你不信我，我说再多也没用。” 　　解瑾没吭声，她直接上手把他眼皮撩起来看，然后两指搭在他颈侧脉搏上，细数着心率，这期间江衍黑漆漆一双眼睛就含笑盯着她看，任她摆弄，只是眼底深处藏着一抹讥讽，不知是在嘲讽她，还是嘲讽自己。 　　解瑾再三确认后，长舒一口气，“抱歉，误会你了。”之前找人调查过，江衍以前没少吸大麻，最近两三年虽然没再动那东西，但一见他这幅德行，她第一反应就是他又复吸了。 　　人的偏见一旦形成的，无论看到什么都很容易往那方面想，她也不例外。 　　江衍笑一笑，低下头没吭声。 　　“那你怎么一副醉了酒的样子，身上怎么这么烫？” 　　“发烧，吃了点儿助眠的药。”他淡淡回答，“我是死是活，有没有吸什么，解总真的在乎吗？” 第41章 　　江衍房子实在太乱，解瑾连坐都不知道坐哪儿，忍无可忍地下了个订单，专业家政很快赶到，不到2小时，房子整理地干干净净。这期间江衍也把自己收拾了下，洗了个澡，剃了胡子，换了干净衣服出来。 　　虽然脸上的伤还是那样，但至少看起来又是俊秀倜傥一只白孔雀了。 　　解瑾在他书房找了个扶手椅坐下，本准备开门见山地谈公事，但他脸上那青青紫紫的实在碍眼，尤其江衍收拾好了以后，精致秀气地往对面一坐，这么点儿瑕疵就更明显了。 　　她没忍住：“你脸上这伤又是怎么回事？” 　　“一些私事。”江衍笑得温和，语气却疏离，“解总不是调查过我的底细吗，难道猜不到？” 　　解瑾想了想，明白了。 　　可以说一切都因江衍欠下那笔还不上的赌债开始，从第一个公司挪过巨额资金后，江衍便不断靠小聪明挪东墙补西墙，等到终于在她这边东窗事发，再没有别的墙可以拆。 　　传闻他惹上的那家借贷公司，催单手段极狠，有人从此残废，有人被逼跳楼，欠他们便如欠阎王，被揍一顿算好的，过段日子仍还不上的话，可能就是打折一条腿。 　　“还没还清吗，差多少？” 　　江衍只是看着她，“还有意义吗？”他轻轻道，“人这辈子，只要走错一步，就再也难回头了。” 　　“未必。”解瑾盯着他：“你这房子是你名下吧，卖了把钱还干净，以后堂堂正正做事。” 　　“就算卖了房子，也只够还欠他们的。” 　　“那也先还上，不然你想被他们打死吗？” 　　江衍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奇怪的话一般，安静地看她。 　　“怎么了？” 　　“我以为你会让我先把公司的亏空还上，三个月内要是亏空填不上，资金链就断了。” 　　家政过来结算，解瑾正在付钱，听到他的话，她顿一顿，道：“人命比生意重要。” 　　江衍笑一笑，没吭声，但笑里有股奇怪的意味。 　　“解瑾，如果我没有那种过去，没做那件事，我们之间会不会不一样？” 　　她没有回答，只是看了他一眼，起身离开。 　　出门乘电梯，到地下车库，这段路她走过很多次，那时正与他交往，江衍很少带她去看电影，却总喜欢带她回家，也不做什么别的，只是一起吃个晚饭。 　　有天停完车，他叫她先上去，自己又去小区门口水果摊买了半只西瓜上来——江衍不爱吃西瓜，但知道她喜欢……不是没有心动过的，工作太累了，总是向往点儿温暖的东西。 　　一周后，解瑾正面试新人，财务部新入职的小刘匆匆过来，说公司账上突然打进了一笔款子。 　　她愣了愣，中断面试去查看了下，跟江衍挪走的那笔钱款数量分毫不差。 　　解瑾找到江衍时，他在医院，比上次看起来还狼狈。那天外面阳光很烈，病房里却一片昏暗，借贷公司的人堵在医院走廊里，好像把光也一道儿堵在外面了。 　　江衍一醒来，他们便进来闹，护士拦了一下，被带头一个光头佬粗鲁地推开。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光头佬微微一笑，捏着小护士手腕危险道，“别TM乱管闲事儿。” 　　解瑾把小护士拉到身后，冷冷看他，“滚，不然我报警了。” 　　出乎意料，光头佬倒没有出言不逊，他上下打量她衣着一眼，跟看到一只肥羊一般，笑得令人恶心，“啧啧，来看那小子的？” 　　解瑾厌恶他那做派，理都懒得理。 　　光头佬根本不介意，他换了副和气面貌，过去拍了拍江衍打着石膏的胳膊，“可以啊，小江挺有办法啊，你早说傍上这么一位女朋友，哥哥也不会下手那么狠了，到底这些年的交情了。哥哥再给你一天，你跟你这有钱的小女朋友好好求个情，叫她帮你把钱还了，以后兄弟们就不打扰你们小情侣了，大家都安生，是吧？” 　　江衍没说话，别开脸去。 　　解瑾看着光头佬：“滚。“ 　　光头佬嘿嘿一笑，带着一帮流里流气的混混往外走，最后还冲她呲了呲牙，“记得还钱啊小妞，不然你估计要换个男朋友了。” 　　那群人走了以后，好半天两人都没说话。 　　解瑾这才知道，江衍这些年都在跟一帮什么样的泼皮无赖打交道，怪不得他那么想要脱离这一切，被这种人纠缠上，简直是一场醒不过来的噩梦。 　　江衍大概是觉得尴尬，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解瑾陪他坐了一会儿，轻轻道：“欠他们多少？我借你钱，你还他们。” 　　江衍侧头看她，眼里有种变幻莫测的东西：“为什么？” 　　“不为什么，你选择再挨这一顿打，那我也选择帮朋友一把。”解瑾轻轻道，“少买两辆车，算不得什么。” 　　江衍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这辈子见过的最傻的人。 　　解瑾却不在意，活了几辈子，每次都是欠了一个人一笔债，然后用一生去还。她知道这种滋味，所有人都认为你是罪人，没人愿意给你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浮浮沉沉快百年，才等到一个陆秀，从此才看见阳光的颜色。 　　她受了秀秀的恩待，所以若遇见了一个机会，便也该做秀秀会做的事，这才不辜负他从重重深渊中把自己拽上来。 　　…… 　　解瑾从自己账上划了一笔钱借给江衍，与他立下约定——江衍为她免费工作3年作为回报，并在这期间替她将公司骨干培养出来。 　　江衍答应了。 　　但这个约定在执行第一个月就显出了问题，免费打工没什么，但是房子卖了的江副总没地方住，没工资的江副总也没钱吃喝。 　　解瑾无比尴尬，只好先把自己名下一处房产先借他住，并每月划给他几千块生活。 　　但这也有问题，每次一到中午，她看到往日只去餐厅吃饭的江副总在公司食堂吃饭，又颇觉心酸，忍不住把江衍叫出去一起吃饭； 　　偶尔去他家，见到向来讲究的江副总用的生活用品都是普通货色，又是一阵心酸，没忍住又开车拉他去家具卖场转了一圈。 　　江衍自然没什么意见，她请他吃饭，给他买东西，他都只是笑吟吟的瞧着她，并没不好意思，特别坦荡从容，倒是解瑾越来越不好意思，总感觉自己明明做着正大光明的好事，姿态却怎么看怎么像养小白脸。 　　不过这么一来，解瑾倒是理解谈巍的心情了。 　　他当初在她家住那一周，估计也是她如今看江衍吃食堂、买普通货的心情。就像满级大号看到小可怜队友，就忍不住想提携下，送点装备送点金币，估计也没别的，就是看着太心酸了。 　　说到谈巍，他回谈氏一个礼拜后，解瑾收到刘秘书亲自送来的一副名家书画和一套功夫茶茶具，说是谈巍亲自选的谢礼，还邀她周末聚一聚，问她想滑雪还是想去戈壁玩。 　　送礼邀约加带玩，再熟悉不过的谈巍三把斧，解瑾过去跟在他身边，见惯了谈巍用这种套路哄各路女朋友开心。解瑾盯着刘秘书看了三分钟，直看得这个向来周到稳重的秘书开始冒汗，才叹了口气。 　　“麻烦你跟谈巍说，这套东西就别用在我身上了，不过他上次推荐那支股票涨挺好的……如果你家谈总有空，随时可以找我聊股票。” 　　刘秘书脸色沉重地离开了，过一会儿谈巍给她发了条消息，说周末找她喝茶。 　　顿了顿，那边又发来一条消息，矜持冷淡的表示可以指导她一下股票行情。 　　解瑾自然是同意了，不过倒也没有当回事儿。谈氏近来局势稳定了点儿，他空下来有心情找她叙叙旧，也没什么奇怪的。 　　然而谈总却没挑一个好日子。 　　他来的那天晚上，外面下了大雨，解瑾又连着加了几天班，在卧室补觉，睡得人事不知，而江衍正坐在解家沙发上，抱着笔记本写工作邮件，准备等她醒来，两人晚上一起出去吃饭。 　　所以自然而然的，给他开门的是江衍。 　　谈巍脸色很难看：“你怎么在这儿？” 　　江衍笑了笑，自然地引他进来。 　　“解瑾说过你今天要来，但她加班几天有点儿累，外面又下暴雨，以为你不来了，就先去睡觉了。” 　　谈巍冷冷看他一眼，直接熟门熟路地进了卧室，把人从被窝里一把拽出来。 　　解瑾迷迷糊糊地一睁眼，就见谈巍一身湿淋淋的，却满目怒火地瞪着自己。 　　她眨了眨眼，心想是不是江同学惹到这位了，结果转过头看向江衍，就见他双手插着口袋，斜斜靠在门框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两。 　　见她看向自己，江衍颇为无辜地摊了摊手，表示他什么都没做。 第42章 　　谈巍一把将解瑾自床上拎起来，丢在窗前座椅上，又转身到门口，冷冷盯着江衍：“滚。” 　　江衍却倚在门框上未动，只是看向解瑾，见她无奈点头，他才微笑着一耸肩，退后两步转身去了客厅。 　　谈巍眼中露出轻蔑之色，一抬手，砰地一声关上房门。 　　解瑾在他背后皱眉：“你没必要这样待他。” 　　谈巍一眼瞥过来，室内气温都好似冷了三度，“再三告诉过你，江衍是条毒蛇，你是看不见他所作所为，还是被感情冲昏头脑？”虽然只有短时间没见，但大权在握让他变了个人似的，所有锋芒变为威势，跟她说话时像在教训下属。 　　被这般数落，解瑾忍不住皱眉，“怎么处理是我的私事，不劳谈总插手。” 　　“你知道他都做了些什么？” 　　“知道。” 　　“那你还留他在身边？”谈巍冷笑一声，“解总涵养真让人佩服，天生是宰相之才。” 　　“你讥讽我肚里能撑船？”解瑾说，却并不动气。她看他一眼，“但我做了同样的事，你又为何原谅我？” 　　谈巍没吭声，室内突然一片寂静。 　　很多事情，看破不说破，但她捅破了那层窗户纸，于是他无话可说。 　　有时解瑾想，江衍之于她，就像之前的解瑾之于谈巍——臣子对主公动了心，立下过汗马功劳，但终究最后捅了主公一刀。 　　其实做老板的人，都不好伺候，那个长久跟在身边的人，付出有多少，旁人很难看到。 　　就像过去解瑾对谈巍的了解，比他历任女朋友加起来都更多。 　　她知道他几点起床，几点入睡，什么时段给他发信息他会回，喜欢穿什么颜色的衣服，什么品牌的鞋，对饭菜口味的偏好，爱喝什么浓度的茶和咖啡，生病时懒得上医院宁可随便吃点药…… 　　江衍也这般了解她。 　　他知道什么时候她想要陪伴，什么时候想一个呆着，了解她宁愿加班把事情做完，也不想拖到明天，他也知道她喜欢什么零食，最爱的水果是西瓜，比起看电影逛商场更喜欢在家里待着……所以谈巍说她舍不得那句，大概是真的。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从来不存在只带来好处，而没有伤害的。如果有，那说明关系还不够久，还不够近。 　　倘若对方的功大于过，那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没那么容易找到新人。 　　谈巍并非没找人代替她，上次那女孩便是，但没过多久，女孩便再也不出现了，他身边又恢复到只有一个刘秘书。 　　解瑾也曾提拔过一个年轻经理，但却终究没有江衍的能力。 　　不是那么容易找到替代的，在更合适的人出现之前，大家都注定了要继续纠缠。 　　两人默默对立良久，都无话可说，于是解瑾率先开口：“不提这些了，先吃饭吧。”说着转身开门出去。 　　走到客厅，便看到江衍正坐在沙发上发邮件，听到脚步声抬头冲她一笑，好似刚才什么都未发生的样子。 　　尴尬的事太多，所以大家都学会了不动声色。 　　过了许久谈巍才出来，谁知却一眼也不看两人，面无表情地径直往外走。解瑾叫了他一声，他头也不回。 　　其实刚刚确实是她故意揭他伤疤，倒不是为别的，只是江衍到底是她下属，她在自己地盘上，总不能连自己下属都护不住。毕竟说句不中听的，打狗也要看主人，即便谈巍过去与自己交情匪浅，也不能太过分。 　　只是没想到，她不过是稍稍回击，谈巍便这么容易被她给得罪了——来都来了，外面还下着大雨，他居然连顿饭都不肯跟她吃，说走就走。 　　解瑾愣了一下，几步跟上去又唤了谈巍一次，至少让他换下湿衣服再回，但对方理也不理，修长挺拔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走廊拐弯处。 　　不知是不是从太子进化了陛下，这人脾气愈发坏了。 　　解瑾无奈地转回身在窗前往下看，看着谈巍的车打起两道光束，风驰电掣地驶出小区，很快消失在暴雨夜中。 　　…… 　　之后很久都没再见到谈巍，大家都忙于各自工作，只偶尔在某个局中听到彼此消息。 　　谈巍上位之后很快带领整个集团进行转型，在看中的风口几次押宝豪赌，把握住了最好的机会，故而以极短时间拿下了业内霸主地位。 　　近年来，谈氏集团开始大力整顿海外业务，他开始变得神龙见首不见尾，一年中大部分时间在国外考察，极少再回本市。 　　只有在年会的时候，谈氏各处分公司的人都往本市飞，谈巍也不例外。有次解瑾从外地赶回，碰巧遇上他带了几个属下上来，头等舱内一切都一目了然，但他路过她身边时，只不过看了她一眼。 　　跟在谈巍身后几个董事也都目不斜视，只有刘秘书客气地同她打招呼，“解总新年好。” 　　“新年好。”解瑾笑一笑，然后低下头继续看文件。 　　下飞机时，谁也没有多看谁一眼。 　　三年很快过去，解瑾与江衍联手将公司做到了业内第一。江衍把手下人培养得很好，几个年轻中层都渐渐都升到了高层，开始独当一面，也带起刚进公司的新人来。 　　只是随着规模愈来愈大，公司亟需大量资金来满足扩张需求。但资本寒冬之下，各大风险投资机构手都很紧，见了一轮投资方下来，大家话说得都很好听，但并无多少收获。 　　又一次无功而返时，江衍看了她一眼：“其实，还有一个选择可以尝试下。” 　　“嗯？” 　　“谈氏。” 　　“我跟谈巍已经几年没联系过了。” 　　江衍摇摇头：“有些关系即便几十年不联系，也不会变。” 　　解瑾不这么认为。上次见谈巍，他变了许多。倒不是外表，他一张脸像活化石般半点儿没变，还是人海中一眼能望见的英俊面孔，但气质却同她认识的人完全不同。 　　那天在飞机上，随着谈巍越走越近，她只觉得他陌生，就像以前在晚宴上见过的谈老爷子，在权谋名利中滚出来的深不可测，让人觉得多少过往交情投进去，都不能让他起一丝波动。 　　但江衍却认为可以了解下谈氏有无投资意向。解瑾只好硬着头皮去试一试，毕竟作为CEO，找钱是她的职责。本想约刘秘书一顿饭探下口风，看看谈氏有没有可能成为金主爸爸。 　　谁知对方意料之外地好说话，说这顿饭便不必吃了，她若想谈投资的事，可以直接约时间。 　　解瑾这边还没反应过来，刘秘书那边已经替她敲定，“谈总周四会回本市开会，跟您的约见时间排在会后一小时，在谈氏大厦可以吗？” 　　她还能说什么，自然是应下。 　　当晚，刘秘书再次来电，解瑾正在自家露台上吹风，随手接起，还没来得及说话，那边便传来一个熟悉的嗓音：“小刘说你想见我？”他声音低沉清冽，那边声音嘈杂，像是在某个酒局。 　　多年没联系，再次听到对方声音，解瑾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可会面时间已经定下，他特意再打个电话来确认什么意思？她摸不准什么情况，只是模糊地嗯了一声。 　　片刻沉默，他似是不悦：“为什么不直接找我？” 　　还没等她说话，他又道，“算了……我明天回市里，晚上正好有空，你到时候直接过来。” 　　解瑾又嗯一声，然后接听电话的换成了刘秘书，再次同她核实了一下新的见面地点与时间。 　　挂了电话，解瑾看看自己记下的地址，心道这不是谈家老宅吗。 　　解瑾在大学期间跟着谈巍去过两三次，不算熟，但记得路。 　　谈宅是栋邻水而建的中式豪宅，寸土寸金的地段，3米高墙围拢，墙外是宽敞梧桐大道，秋天时金黄落叶厚厚盖满路面。 　　谈巍毕业后便不再与父亲、继母和二弟同住，而是自老宅搬出另租了一套公寓，如今谈老爷子已经去世，他那同父异母的二弟又进去了，继母据说也携大量遗产改嫁他人，老宅按理来讲是空下来没人住了，只是没想到，他居然又搬回去了。 　　不过想这些也没意义，还是想想该如何说服谈巍投钱。 　　次日晚上，很不凑巧地下了暴雨，但对方也没说改时间，解瑾只好按约定的时间地点赴约。江衍开车带她至谈宅，解瑾从后排拿过伞正准备撑开下车，却见江衍正调出回去的导航，她忍不住挑眉，“你不跟我一起进去？” 　　“就送你到这儿了。”江衍侧头看她，笑吟吟的，“老板你一个人去谈，更容易些。” 　　“……” 　　瓢泼大雨中，解瑾撑着伞站在谈宅门口，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江·狗头军师·衍驾车而去，将她一个人留在此处应付BOSS。 　　出来迎的是刘秘书，他将解瑾带进门厅，说谈巍还没回来，请她稍等片刻。 　　解瑾只好坐下等，结果一个半小时过去，她面前茶水续了三回，谈巍根本连个消息都没。 　　不是这么幼稚吧，故意把她叫过来晾着报复？ 　　解瑾并不急，商人若要面子就做不成事儿，这些年锻炼下来，她脸皮不知厚了多少，哪会怕这点小小冷待。 　　解瑾气定神闲地等着，过了一个多小时，实在耐不住，找来刘秘书问了两句，听闻人快回来了，于是便坐回沙发上，气定神闲地等着。 　　一个多小时又过去了，她咬牙深吸气，找来刘秘书微笑着询问，“我看谈总今天有些忙，要不还是改天吧？” 　　刘秘书再三保证，人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马上就到了。 　　解瑾勉强平复了下情绪，坐回沙发上，气不定神不闲地盯着窗外看。这边居住密度低，半天也见不到一辆车开过，结果看着看着，又是一个多小时过去，她觉得自己就像只马上要炸的皮球，这回也不问了，直接跟刘秘书告辞，撑起伞就往外走。 　　夜色浓重，暴雨如注，解瑾在风雨中走了没两步，远处两道灯光逐渐趋近，不知是不是他回来了。 　　她下意识停下脚步。 　　车子在门前停下，一个男人自副座开门下车，修身的白色大衣，黑色毛衣，仍是当年英俊倜傥的模样。 　　是谈巍。 　　解瑾不由自主地深吸一口气。倒不是因多年未见，而是这家伙活活叫她等了快四五个钟头，她心气不顺。 　　作者有话要说： 　　江衍：我放弃攻略老板了，3年了，她总是把我当爱卿，这辈子是成不了爱妃了。 　　谈巍：来，尝尝我升级了3年的新套路。 　　还是没能结局，这个故事折磨死我了，你们不多留点儿评论我都没动力更新。 第43章 　　谈巍站在雨中，看了看她，又看向她正撑着的伞，冲她一挑眉。 　　解瑾看懂了他的意思，想用伞柄敲他脑袋，但到底有公事在身，她还是压下火气，上前一步抬高手肘，将他也罩在伞面下。 　　距离一刹拉近，两人的衣摆在风中纠缠于一处。谈巍倒没什么反应，只看着她淡淡道：“路上有事，耽搁了会儿。” 　　解瑾敷衍地嗯了一声，心道到底是不是耽搁你心里清楚。 　　这会儿刘秘书已经撑伞过来了，谈巍表示不必，抬手握住她手中伞柄，“走了，进屋。” 　　伞被人拿走了，解瑾下意识跟着走了两步，这时再说什么改天聊又显得矫情，她只好跟着进了谈宅。 　　…… 　　这般又等了半小时，谈巍才施施然从二楼下来，到她身边坐下，他换了身衣服，似乎还洗了澡，发梢微微湿润。 　　“久等。” 　　的确是久等，解瑾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强压下不满情绪，也没什么先叙个旧热个场的心情了，看对方这态度就知道了，今天八成是没戏。 　　她简单说了下来意，按部就班地介绍了下公司和产品现状以及未来发展方向，接着便喝了口茶，不抱什么希望地准备起身告辞。 　　谁知谈巍却认真看着她：“继续说。” 　　嗯？解瑾重又坐回沙发上，也不知道对方什么态度，只好又多说了些内容。 　　谈巍问：“没了？” 　　“你还想知道什么？” 　　“你每次就这么跟投资方介绍的？”谈巍冷嗤一声，靠在沙发上看她，“江衍就这么教你的？” 　　见他开始挑刺，解瑾反倒冷静下来：“不关他事，是我不在状态。” 　　谈巍没多追究：“行，那再给你15分钟，重新说。” 　　解瑾狐疑地盯着他。 　　谈巍任她看，没什么表情地瞥了下客厅挂钟：“一分钟过了，你还有14分钟。” 　　解瑾暗骂一声，却是打起精神，把在其他投资人面前说过不知多少遍的内容拿出来捡重要的说了遍，这回态度认真了不少，都快把自己都给洗脑了。 　　谈巍听完，垂眸思索片刻，点点头：“可以。” 　　“没事，那我先告辞——嗯？？？”解瑾看向他，“你说什么？” 　　谈巍见她这样，原本淡漠的神情露出一丝笑意，“我说可以。”他说完招来刘秘书，在他耳边吩咐两句，然后转头对解瑾道，“明天小刘会带律师去跟你谈具体事宜。” 　　解瑾愣了，就这么简单？其实今天来只不过是口头聊一聊，什么数据图表都没带，就算对方有投资意向，那也得谈上好几轮，更得带着团队给他见见。别说，他这么痛快地答应了，叫她实在有点儿受宠若惊，也相信谈巍是真的路上耽搁了。 　　这么一想，她思及江衍临走前那句‘老板你一个人去谈，更容易些’，不甚自然地抿了抿唇：“谢谢谈总。” 　　“怎么谢？” 　　怎么谢，难不成还要以身相许？解瑾笑容僵了僵：“……改天我请你吃饭？” 　　他沉思片刻，点了下头，“行，下周这时候你来接我。” 　　解瑾松了一口气，但也不由得感慨……这人身价不一样了，莫名就讲究起来了，看这架子大的，吃个饭还要等人上门接。 　　谈巍将她表情变幻看在眼中，“有问题？” 　　解瑾别的问题没有，就是在商场摸爬滚打久了，染了个见到金主就矮三分的问题，此刻直接摇头，满脸见投资人专用的诚恳表情，“没问题。” 　　“好。”他看着她，不知为何眉间起了几分倦意，“找我还有别的事吗？” 　　“没了。” 　　解瑾见他累了，识趣起身告辞。 　　撑开伞准备出门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淡淡提醒，“别忘了，下周——” 　　大概是谈成了，她整个人轻松下来，闻言下意识地回头打断他，“知道了，请你吃饭，不会忘。” 　　谈巍见她带着一脸明艳笑容回眸，略略怔了怔，然后微微勾了勾唇角，“嗯，去吧。” 　　…… 　　次日，谈巍的助理和专业律师团浩浩荡荡地来了公司，这般一连谈了三天，双方才商议好投资金额和股权分配等事宜，解瑾、江衍及几个拥有股权的高层都在新的股权转让书上签了字。 　　律师团办理完业务，便陆续离开了，倒是刘秘书留了下来。 　　“谈总叫我跟您说，公司还是你的公司，他不会过多干涉你的管理和决策，只是每月需要跟他汇报一次经营状况。” 　　“明白。”解瑾送刘秘书出公司，路上聊了几句近况，她突然想到下周请客的事，“对了刘秘书，谈总近几年一般喜欢去哪家餐厅？” 　　三年前他的口味和偏好她知道，但人是会变得，还是问一下保险。但谁知这么简单一问题却把刘秘书给难住了。 　　见解瑾不解的眼神，刘秘书解释道，谈巍掌管谈氏集团后，每天请他吃饭的人简直可以用“门庭若市”形容，一周14顿午餐和晚餐总是排的满满的，偶尔有要插队的，甚至得连早餐都排上。 　　所以基本没哪顿饭是能照着心意吃的，都是跟人商量着定餐馆，无所谓喜欢不喜欢。 　　他这么一说，解瑾便想起昨日，“那他昨晚没跟人约晚餐？” 　　刘秘书笑而不语。 　　“怎么？” 　　“您若想知道，还是自己去问谈总吧。” 　　“……”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这态度怪怪的。 　　解瑾自然没厚着脸皮问这种事，那日她准时到了谈宅，仍是刘秘书迎出来，请她稍候片刻。 　　解瑾这回学聪明了，为免一等四五个小时无事做，她特意把笔记本电脑也带上了，这回要了谈宅WiFi就开始处理起工作邮件来。 　　刘秘书：“……谈总马上就来。” 　　解瑾扬眉一笑：“好的，我不急，他慢慢来。” 　　刚说完，身后便传来脚步声，解瑾想收起来也来不及了，谈巍便停在她身后，俯身看向笔记本界面，解瑾只好停手任他看，心里后悔不迭，谁知道他今天这么快。 　　略扫了几眼后，发现不过是工作邮件，并非重要大事，谈巍淡淡看向她，“解总这么忙？” 　　解瑾脸颊微热，手快脚快地把笔记本一收，转移话题道：“你好了？那我们走吧。” 　　她此刻才发现，谈巍今日穿得很特别……特别普通。 　　宽松毛衣，休闲裤，低调而英俊，但看上去根本不像个老总，反倒是她，一身见客户的行头，可以直接去参加商务会议……这可怎么是好，出去别人估计以为他是自己手下实习生。 　　见解瑾眼中的纠结，谈巍随意地扯了扯衣领，“跟朋友吃饭，就穿得舒服点，没事，走吧。” 　　她只好嗯一声，心里微微浮起些许愧疚。 　　商场里待久了，人下意识就以利益看待一段关系，他是带着跟朋友吃饭的心，而她却把他当大客户接待。 　　这么一想，解瑾调整了下地图导航，准备不去那家订好的餐厅了，那种地方他天天为商务合作进出，好不容易腾出晚上来跟自己吃饭，大概是想叙旧放松下，不如找个舒服低调的餐馆。 　　谈巍见她趁红绿灯调导航，把原本只需20分钟的目的地换成了一个过去要40分钟的，不由得挑眉，“不是挺忙吗，怎么挑了个更远的？” 　　解瑾知道他在取笑自己，刚刚等他十分钟都要处理邮件，也不介意，只简单解释道，“这家好吃。” 　　谈巍闻言，眉挑的更高，“那之前准备请我吃不好吃的？” 　　……无言以对。 　　解瑾也知道他不过是逗逗自己，便只是无奈一笑，没有说什么。 　　路程长而远，解瑾安静地开车，谈巍闭目养神，两人一路无话，等终于到了目的地，解瑾把车停好，叫他下车时才发现，谈巍额头抵在车窗上，竟是睡着了。 　　她见他眉间深重的倦色，犹豫了下，还是探身过去，轻轻拍拍他肩膀，“谈巍，到了，醒一醒。” 　　连着叫了三次，他一点儿反应都没有，看样子是真累了，一放松就进入深睡状态。 　　解瑾也常年缺觉，知道这个时候如果被强行叫起来，人会比入睡前更累。就算醒过来，这顿饭估计也吃得没滋没味。 　　解瑾想着，又坐回驾驶座，看着车顶发呆。 　　一时间，车内只剩两人安静的心跳和呼吸，渐渐趋于同频。解瑾本想过个半小时，等他自然醒，谁知等着等着，她也困倦起来，不由自主地打起了瞌睡。 　　等迷迷糊糊醒来时，车窗外已是夜色如墨，谈巍正靠在副座上抽烟。 　　见她醒了，他夹着烟偏过头来，侧脸仍是人类中让女性心折的轮廓，“醒了？” 　　本来这台词应该是她说得……解瑾揉了把脸，哑着嗓子问，“怎么不叫我？”说完准备下车，结果一抬头，就见准备带他去的餐馆大门紧闭，里面漆黑一片，显然已是打烊了。 　　见她发愣，谈巍淡淡道：“早关了。” 　　“……” 　　解瑾这才抬手看表，凌晨3点。 　　她把谈大佬拉出来吃饭，结果让人跟逃犯似的窝在车上睡到了凌晨，这都什么事儿，说出去都丢脸。 　　解瑾正发愁，就见谈巍推门下车，在夜风中站了一会儿，冲还坐在车内的她招了招手。她只好跟着下车，就见他指着不远处一家还在营业的烧烤摊。 　　她瞥他一眼，觉得对方帮了自己这么大一忙，就请个路边摊实在说不过去。所以十分犹豫，“不太卫生吧？” 　　谈巍低头看她，“你不饿？” 　　“饿。”从中午到现在都没吃东西，怎么可能不饿。 　　谈巍见她这般坦诚，轻轻勾了下唇角，往那摊子处一歪头，“那请客吧，解总。”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相关】 　　我本来想写修罗场和追妻火葬场的，但试了试，实在不能忍受谈总和江总把事业放下开拍言情戏。 　　谈总若是低头那就不帅了，江总如果掏心掏肺那就不美了。 　　【下章预告】 　　多少人曾爱慕你年轻时的容颜，可知谁愿承受岁月无情的变迁。 　　【公告】 　　其他仙侠、ABO、人鱼、AI、校园故事会另开新文写，这个故事完结后先开仙侠。 　　微博：顾子木S妹纸（更新提醒，日常吐槽） 　　个人微信：jiatongli1995（拉你进催更群） 　　公众号：改过自新的顾老板（菜单栏自取被锁章节） 　　记得收藏下作者专栏，我们加油，这周可以上9700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44章 　　这一歪头，仿佛年少的他重现了一刹那，但很快，那点儿孩子气便消失在眼底，了无痕迹。 　　解瑾几乎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 　　待在路边摊坐下，老板看谈巍一身毛衣休闲裤，下意识就把菜单递给了满身名牌一看就壕的解瑾。 　　解瑾只好接过，按以前的老规矩点了些，叫老板再来两瓶啤酒。 　　夜深客少，老板也没什么做生意的兴致，懒洋洋地开了冷柜，把两瓶冰啤塞给谈巍，随手指了下旁边柜台，“开瓶器在那。” 　　意思是让他去拿。 　　谈巍挑了下眉，倒也没在意，正准备起身时，解瑾道了声‘我来吧’，便去柜台取了来，然后手法利落地开了瓶冰啤，搁在谈巍手边。 　　正开第二瓶的时候，两人都听见店老板在那边低声咕哝了一句“小白脸还摆架子”。 　　解瑾干咳一声，谈巍却跟没听见似的，见她把第二瓶仍旧摆在自己手边，只瞥她一眼，“你不喝？” 　　解瑾笑一笑，温和拒绝，“不了，等会开车。” 　　谈巍看她一眼，薄唇微启，像是想说什么，但他盯着她看了片刻，最终也只是嗯了一声。 　　解瑾察言观色，想他大概是想自己也喝两杯的。 　　换了别的场合，或许她也就权当没懂了，但今天这乌龙闹得，能弥补一下就弥补一下吧。 　　想到这，解瑾就叫老板再拿两瓶啤酒来。 　　谈巍闻言瞥来一眼，她微微一笑解释道，“还是陪你喝点吧，大不了等会找人来接。” 　　谁知他却道，“不想喝，便不要勉强。”然后挡开她接酒的手，神色淡淡地将老板新上的两瓶又搁在自己手边。 　　解瑾愣了一下，小心打量对面他的神色，不知这是闹哪一出。但谈巍却并不看她，只是自顾自喝酒，烧烤还没上，手边四瓶冰啤就都见了底。 　　虽然谈巍喝酒一向猛，但今日这个架势也有点儿不太对劲。解瑾心头发愁，几次想伸手阻止，却又觉得没什么立场阻止。 　　好不容易等店老板端来一大盘热腾腾的烤串，解瑾接过，连忙按记忆中谈巍的口味，拿了两串递给他。 　　“给，别光喝酒。” 　　谈巍没接。他眼角已染了点儿潮红，略带醉意地盯着她看，眼中光影晦暗不明。 　　“怎么了？”解瑾一愣，以为自己记错他的口味，只好那两串又放回盘中，不好意思的笑了下，“那你要哪串，或者我们再点一些？” 　　她一点儿脾气都没有，谈巍却只觉心中更是郁结。 　　他太清楚解瑾了，当她把骄傲与尊严全数收起，开始百般迁就之时，便是从私事转换到公事之时。就如今日，她一举一动背后都似乎在说‘好的，谈总’，‘是的，谈总’，简直比他身边几个下属还要来得周到贴心。 　　仿佛他无论做什么说什么摆什么表情，从她那边得来的也只会是不变的微笑和顺从，这种态度跟那姓江的如出一辙。 　　如今的解瑾简直就是个女版江衍，利益当头时，所有情绪藏到笑容背后，表面上绝看不出丝毫不快来。但这只不过是因为她要对公司负责，不能搞砸刚谈妥的投资。 　　谈巍毫不怀疑，如果那日给她这笔投资的是其他老总，她照样也会拿出今日的态度伺候。 　　今日她这般彬彬有礼，温吞如水，就像一位骨子里堆满了冷漠客气的礼仪小姐，但以前的解瑾不是这样的。 　　年少时，他换过不知多少任女友，没有哪一个女孩像她，锋芒毕露，明艳烫人，就像一只骄傲漂亮的火狐狸。 　　人家都温温柔柔娇娇媚媚的，就算生气也不过是瞪他一眼，哭上两声，而解瑾脾气一上来，是真的对他动手动脚。 　　字面意义上的动手动脚。 　　刚认识不久时，带她跟一个社团项目，约了次日早晨在图书馆讨论。谁知当晚好死不死，被女友缠得紧，不得不去酒店开了房，一觉醒来已是烈日当头，距离跟解瑾约的已迟了四小时。 　　匆忙之间，忘记掩饰脖颈上的吻痕，等他退了房赶到图书馆前时，解瑾正百无聊赖地靠着大理石柱，见他过来，她眨眨眼便笑着直起身来，并没生气的样子，他松了口气，以为迟来的事儿就算揭过了。 　　谁知离近了，她一见到他露在外的脖颈与锁骨，面色便是一冷，他还未意识到什么，就见她步伐如风地过来，握住他肩膀，抬腿就是一个毫不留情的膝顶。 　　那是谈巍第一次被女孩揍，不是不反击，而是根本没想到她会动手，挡都没来得及挡，而她是丝毫没有手软，疼的他半天捂着肋骨直不起腰。 　　然后解瑾抱着肩俯下身，冲他恶狠狠地笑。 　　“下次再为了那档子事儿放我鸽子试试，还有更疼的。” 　　说罢也不等他解释，一个转身就头也不回地走了，他咬着牙抬头，只见人已走远，唯有发尾在阳光下荡出漂亮弧度。 　　他心想这女孩美则美矣，却不知哪路英雄才能消受得起，若是谁敢跟她谈，怕是分手时要被揍得半身不遂。 　　谁知命运弄人，后来这位揍人贼狠的漂亮妞机缘巧合之下，竟是渐渐成了他身边常跟着的几个核心成员之一，整天不是逃课跟他混社团，就是帮他在课上签到。 　　那时对他有意思的女孩多如繁星，但大概是因为那一个膝顶留下的深刻印象，他从未意识到解瑾也是其中之一。 　　即便她的爱慕张扬到天下皆知，他也从未往那方面想过。 　　其实也不能怪他，哪个女孩喜欢人时不是吃醋撒娇，谁像她，即便看到他跟女友在一起都满脸冷淡，半点醋味都闻不出。 　　反而到了干活时候，她却比一帮大老爷们都卖力。 　　只要交给她的事，无论怎样都默默完成。甚至有人开玩笑说‘哪怕巍哥让小解去天上摘星星，估计她第二天都能拎着颗月亮回来复命’。 　　这种追随太像兄弟，故而那时只以为她一切付出都只是小弟对大哥的敬佩仰慕而已。 　　直至一个朋友提醒自己，解瑾向来讨厌跟人勾肩搭背，谁碰她一根手指都会挨上狠狠一脚，但每次被他勾住脖子，却只象征性挣扎，暗地里还会脸红。 　　那时谈巍才意识到，自己最看重的小弟原来一直把他看作男人，而不是老大。 　　她的爱慕张扬到天下皆知，他却偏偏最后一个得知。 　　别人都以为他对解瑾没兴趣，但谈巍自己知道，那时两人都年少热诚，又朝夕相处，说没动过心思是不可能的。 　　倘若换了别的女孩，在一起玩玩也就罢了，大不了新鲜过后一拍两散，但解瑾向来对自己忠心耿耿，且是动了真格的，他实在不忍心下手祸害。 　　他的新鲜来得快去得快，若是真跟解瑾成了男女朋友，也不过是三周就分的结局，到了那时估计小解会恨死他的。 　　那时年纪小，信奉‘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总觉得甩了女人不过是年少风流罢了，倘若把自家小弟甩了，那简直是禽兽不如。 　　所以稀里糊涂的，便一直那样下去了。 　　有时也想过，如果以后小解开了窍，移情别恋喜欢上别的男人，那也没什么，他就作她大哥包了她的嫁妆，在最贵的地段买栋几千坪的豪宅相赠，无论那男人如何，便是看在她名下这宅子的份上，也不敢随意欺她。 　　跟别的花花公子不同，谈巍不喜欢认妹妹那一套，这辈子他女人多，小弟也多，但小妹从来就解瑾这么一个，自然不能亏待了。 　　可到头来，却是他以为绝不会背叛的人，亲手跟他玩了一把漂亮的分家。 　　其实作为谈家人，谈巍自小便在名利场中翻滚，见多了亲兄弟撕破老脸，真夫妻彼此算计，可被解瑾咬的那一口，还是寒彻心扉地疼。 　　其实她不知道，几年前公司即将融资成功的时候，谈宅旁有一栋宅子正在出售，若当初她没有走，他是想着把那处宅院买下来送她作生日贺礼的。 　　虽然在股份上委屈了她，但他从不亏待自己人，那栋宅子的价值，远远超过分给那几个新人的股份，甚至远远超过如今给解瑾的这笔投资。 　　这些打算从没跟她说过，本想着小解总归是自己人，解释太多显得太客套，不如到时给她一个惊喜，她自然就懂了。可谁知，那时的解瑾羽翼已丰，去意已定，竟是一回手给了自己一份更大的‘惊喜’。 　　换了别人敢背后捅刀，以他承袭自谈老爷子的手腕，必会让那人在圈内沦落成丧家之犬，再无出头之日。 　　也不是没想过要让这死丫头吃点苦头，但每次想动手之前，总是想到过去这小半辈子，她默默无声，长而久的等待。 　　谈巍这辈子见过太多女人在自己面前哭哭笑笑，撒娇弄痴，但随着年纪渐长，那些爱恨嗔痴都如幻象消散，记得最清晰的却反而是每次一回头，她无声等待的目光。 　　那些同床共枕过的姑娘，总在算计着能从他身上刮下多少分手费； 　　圈内有名的名媛出来同他约个会，也念念不忘探听谈老爷子到底属意谁，最后会将谈氏留给哪个儿子，将宝押在他身上会不会是竹篮打水…… 　　但解瑾不一样……她对他的付出是毫不犹豫、不计牺牲的，从没要过任何礼物，也从没问过一句‘你会不会继承谈氏’。 　　这个火狐狸一样的姑娘，本该跟最英俊的男孩谈最轰轰烈烈的恋爱，却毫无指望地静静等了他这么多年； 　　本是名牌大学的天之骄女，实习结束后也接到旁人艳羡的offer，可她想也没想便直接拒了，在最好的年华跟他出来创业，甚至最开始几个月没拿工资在白干。 　　于是这份感情日复一日地积淀，终于成了谈巍这辈子还不清的亏欠。 　　乃至于她捅了自己一刀又一刀后，他还是在多年未见之后，轻易地同意了她的请求。 　　解瑾一辈子没有求过他什么。 　　所以当她找上门来时，他便点头了。 　　解瑾请不请客，请什么客，其实对他来说都无关紧要。不过是一笔投资而已，还不足当年那栋宅子价格的十分之一。 　　跟她出来吃这顿饭，也不过是许久未见，想看看这些年小解过得好不好。 　　但解瑾从始至终这个态度，好似已忘却种种前尘旧事，再客气温和不过，叫他想问的话，这辈子不会再同第二个人说起的寒暄都统统咽了回去，再不想提及一分。 　　…… 　　凌晨四点半，烧烤店老板预备打烊，懒洋洋地挪步到两人这桌结账，结果却见他们盘中烤串几乎没动过，倒是桌下排了一堆空啤酒瓶。 　　老板啧了一声，却也见怪不怪，毕竟这两个客人一直就怪怪的。 　　那女的一身名牌，态度却极好，从头到尾只是坐着，静静陪着那小白脸男喝酒，期间试图阻止了两次未果后，她便叹口气放弃了，但也一直没走。 　　店老板见过太多深夜来这喝酒谈分手的情侣了，觉得这两人估计也差不离，且十有八九是女的甩男的，所以那女的才一副温柔好脾气态度，而男的坐下后便一声不吭只顾着喝酒。 　　解瑾自然不知道店老板都在想什么，她结了账后便开始发愁怎么把喝醉了的谈巍送回去。 　　其实送谈太子回家的活儿，以前的解瑾干过无数次，但过去谈巍就算喝得再醉也是配合的，让走就走，让停就停，从来不闹腾。 　　但现在这个谈总裁不知抽了什么疯，一个人喝了一晚上闷酒还不算，明明醉的连直线都走不了了，却不让她扶，她手一碰到他便被躲开。 　　最后解瑾只好把车开过来停在路边，让店老板帮着把人扶进副座。 　　老板人倒挺好，二话没说就同意了，就是把谈巍塞进去后摇头长叹道，“小伙子可怜啊，心里藏着事儿，说不出来。”说完便瞪了她一眼，也不等她说什么，便自顾自扭头回去关店门了。 　　解瑾莫名其妙，但也管不了那么许多，只手忙脚乱地给谈总飞快拉上安全带。 　　这会儿夜深人静，路上没什么车，一路畅通下没过半小时便驶回了谈宅，在门口停下。 　　解瑾这边刚准备按门铃叫人出来扶他们谈总进去，那边谈巍却开了车门自己下了车。 　　能自己走啊，还不算太醉……她刚欣慰没三秒钟，就见谈巍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脚步不稳地转身，直直往路另一头去了。 　　这一来都把解瑾给看愣了，她半天才反应过来—— 　　谈宅邻水而建，所以那条路是通往河边的…… 　　祖宗啊，快回来！ 第45章 小顾我又卡文了 　　是的，在刚立了个FLAG说我想到了更好的结局方式后……我不负众望地又卡文了。 　　实在有些无颜见江东父老。 　　但是越急越写不出来，我这个人好像永远也做不了那种一诺千金的人，但凡承诺个啥，转头就得翻船。 　　我左思右想这臭毛病哪里来的，这种骨子里的不靠谱真的也是没谁了，每次一背负什么期待，就一定会把这个期待搞砸……可能是种病吧。 　　大家也不要慌，这次我不跑，只是结局什么时候能出，我也不能保证，毕竟是普通章节也就罢了，质量低些先保证更新也行，但作为结局，多少都得慎重些，我希望给解妹、谈总、江总一个好的交代。 　　到时候等写出来时，我会在微博或者群里通知大家的。 　　能等的再给我一些时间，实在等不及的也没有关系，毕竟写文看文是种缘分，缘散缘聚不由人。 　　PS：催我更新的孩子，消息太多了我读不过来，所以没回你们，不是傲娇冷漠，实在是羞于见人。 　　PPS：新文要等这篇结局出来以后再说，我这人不擅长同时做两件事，先把一件事搞定，我们再开下一篇。等新文的同学可以先收藏下我作者专栏，到时候开文好像会通知。 　　作者有话要说： 　　没别的了，大家早点休息。 第46章 （完） 　　你谈总终究还是你谈总，他再醉的稀里糊涂，也不至于真栽河里去闹笑话，是解瑾想太多。 　　她沿着河边来回走了两趟，连黑黢黢的树丛里都专门用手机光照过，最后却在河边一处观景台的假石后找到了他老人家。 　　谈总一没吐一地，二没躺地上爬不起来，他正背靠着假石旁的路灯休息，指尖夹了根燃一半的香烟，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蔓延至河边黑影从生的杂草中，看不太真切。 　　他听到她走下石阶的脚步声，没什么表情的回过头来，眼里映着河边粼粼水光，方才喝醉的迷茫早已不再。 　　解瑾一看他这表情，就知道自己是瞎忙活，这家伙明明是已经被夜里河边的冷风给吹清醒了，根本屁事没有，就在河边吹风发呆罢了。 　　真是当了老板也改不掉的丫鬟命，她何必到了如今还跟个操碎心的小助理似的跟着找到这儿来，真是欠得慌。 　　更气人的是，看他手里这根烟就知道至少点燃了五分钟了，所以刚刚她一边大吼大叫他名字，一边在河边的每个树丛里翻东找西的傻样肯定他都默不作声地看在了眼里，偏偏这厮不知哪根筋又搭错了，居然听到了也不应一声，就晾她在那儿来来回回地找他——真是禽兽不如的一个混账，活该他这辈子找不到老婆。 　　解瑾本来想一走了之，管他个蛋蛋，但想了想终究人家还是金主爸爸，要是他没回头，她悄没声息地走也就罢了，但人家回头了，都看到自己了，就算彼此都心知肚明是他不出声他有问题，但如果她一个招呼不打就拍拍屁股转身走，那未免有点难看，下次见面就尴尬了。 　　年轻往往是不计后果的，但成熟却是会考虑日后的。解瑾哪怕活了四辈子，也一直活在前者的模式里，但如今身上担了一整个公司几十号人的未来，不知不觉地就考虑得多了……果然自己还是江副总的谆谆教诲和唠唠叨叨下长大了不少啊，一边这般感慨着，解瑾一边继续往下走，收起了方才的怨气和臭脸，温温和和地走到谈巍身旁，客气地问候道，“谈总酒醒了？” 　　谈巍带点嘲讽的意味瞥她一眼，“我以为还得再过二十分钟，你才能找到这儿。” 　　……忍耐，要忍耐，要记得他现在是你投资人，哪怕他再不是东西，你也得以礼相待。 　　解瑾深吸一口气，咬牙微笑着道，“既然听到了，谈总怎么不叫我一声？” 　　可谈巍只是看她一眼，什么也不说，又回过头去抽他的烟，就在她等不下去只想转身走的时候，谈巍又开口了，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声音更是轻得她几乎没听见。 　　“我就想看看，你能坚持找多久。” 　　解瑾一句‘你无不无聊’差点脱口而出，万幸还是憋住了没吭声。 　　一阵沉默之后，解瑾为掩饰尴尬，抬手撩了撩自己被风吹乱的头发，开始思考等会怎么说才能顺理成章地告辞走人。 　　谁知手刚放下，就见谈巍定定地盯着自己看，那眼神十分复杂，几乎看得她后背起鸡皮疙瘩。 　　“怎、怎么了？” 　　见她茫然无措，谈巍眼底复杂的神色却收了起来，一脸自嘲地摇了摇头。 　　气氛越来越诡异，解瑾忍不住地就想脚底抹油，于是把刚刚想好的说辞拿了出来，“时候也不早了，我就不打扰谈总了，有什么事下回——” 　　还没说完手臂就被谈巍一把拽住了，毫无防备下，解瑾整个人被他拉得往前一扑，然后眼前蓦地就出现了谈巍的脸，腰间也被他的双臂箍住没法挣脱。 　　解瑾简直不敢相信，谈总都这把年纪了，居然还会玩这种把她按在河边栏杆上壁咚的把戏。 　　就算他有这个兴致，她也没法配合作出小女生娇羞的表情了……所以一惊之下，解瑾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也懒得挣扎作戏，只是一脸无奈地给自己在栏杆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然后侧过脸避开他的鼻尖和唇，看着河面淡定地问，“这又是干嘛？” 　　谈巍倒也就任她别开脸，没有继续玩什么捏下巴逼人看自己的游戏，只是回了她一个牛唇不对马嘴的问题。 　　“你当年在河边答应过我的还记得吗？” 　　“啊？” 　　谈巍冷笑一声，居然跟捏猫后颈肉一般捏住了她的后脖颈，威胁般的低低道，“真不记得还是跟我装？” 　　解瑾简直搞不懂他在发什么酒疯了，她一把打开他的手，脾气也上来了，“谁跟你装，装个屁装！” 　　大概是看她脏话都气出来了，谈巍终于信了她是真不记得。 　　他手一松，不再箍住她，但脸色却更冷了。 　　解瑾连忙退开两步，莫名其妙地揉了揉自己的脖子。 　　被谈巍用那种冷到能冻死人的目光盯了整整一分钟后，她才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在说些什么。 　　也不能怪她没有反应过来，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那年他们都年轻，还没毕业，在凌晨的外滩边吹风的时候，她半是告白，半是效忠地说过，自己永远永远不会背叛他。 　　可是那时候说的话，有谁会真的当真，即便说得时候是真心实意的，但这些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谁能保证当初的誓言不会改变。 　　再说她出走另创公司的事情都过去多久了，如今他也投资了她的新公司，这么多年过去他都没问过她为什么不守约定，怎么偏偏今天提起这茬来？ 　　因为醉酒容易钻牛角尖？还是因为此时此刻也是凌晨的河边，他老人家被冷风一吹，陈年往事就再次上头了？ 　　解瑾并不是很想搭理这个明显是没事找茬的问题，本来打算随便打个哈哈糊弄过去，但是一抬头看到谈巍在夜风中那个眼神，她突然就说不出什么玩笑话了。 　　解瑾见过谈巍的很多面，骄傲的，狂妄的，自信的，狠绝的，满不在乎的，高高在上的，但无论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他一直是全副武装刀枪不入没有破绽的，她真的从未见过脆弱这样坦诚地出现在他眼底，一览无余。 　　这代表她如果随随便便地回一句‘你居然还记得呢？’或者‘那种话你也信？’，就可以轻而易举地伤害他。 　　这一刻，解瑾不知为何从谈巍身上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从前那个在外滩边要她发誓永不背叛的少年。 　　她一直以为，时间在流逝，风风雨雨过后，大家都改变了，但现在看来似乎变了的只是她，当初那个少年却还在他心底深处，没有一丝丝改变。 　　所以这个问题她早已觉得可笑，他却仍然看得很重要。 　　…… 　　最终她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两人吹了很久很久的风后，谈巍终于往回走，她默默地跟在后面。 　　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但路过一栋看上去空了很久的宅子时，他却突然停了下来，问她要不要进去看看。 　　解瑾以为他说着玩的，没想到他却不知从哪儿掏出一串钥匙，更神奇的是居然真的开得开门。 　　她只有抱着‘土豪果然是土豪，又在家边买了栋豪宅’的心情跟他进去逛了一圈。 　　出来的时候，谈巍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话，几乎把她吓死——他说本来当初买这栋宅子，是打算送她当生日礼物的。 　　解瑾当时反应了半天，问他是不是在逗自己玩。 　　谈巍没理她。 　　于是她知道他是认真的。 　　谈总说起谎来比谁都顺溜，能忽悠得你连家都不认识，但当他讲真话的时候，永远只会讲一次，再问就不会回答。 　　这下换解瑾傻了似的盯着谈巍看，谈巍大概是被看得恼羞成怒，转身就往外面走，解瑾只得笑着跟着出去。 　　外面风依旧很冷，但她却觉得两人之间隔着的那点什么像是消失了。 　　以至于她能追上去开玩笑说马上自己就生日了，那个宅子过几天也可以送她。 　　谈巍回头横了她一眼，说她在做梦，美得她。 　　然后解瑾笑得直不起腰来。 　　…… 　　那天晚上开车回去的时候，解瑾忽然觉得一切过往恩怨都可以翻篇了。 　　因为他们终于都可以释然，终于可以原谅彼此。 　　曾经，解瑾一直以为当初只是自己在单方面地追随一个永不会给任何回馈的神话。 　　所以她追累了以后就选择了停下，转身，捡起那些可以踏踏实实地握在手里的东西，比如股份，比如权力，比如金钱…… 　　但这些东西永不会填满内心的窟窿，那个大窟窿它一直在漏风，诉说着不值得，否定着过去，然后沉淀成自己都察觉不到，但却确确实实存于心底的隐约恨意。 　　但今晚她却意识到，原来那段日子并不止是她单方面的追随。 　　原来那个神话他早已悄悄地回过头，赋予了她同样的权力。 　　只是他隐藏地更好更深，所以她从未发现过。 　　解瑾不由想到谈巍刚刚在河边莫名其妙的那句‘我就想看看，你能坚持找多久’。 　　——就像今晚她最后在河边找到了他一样，其实他一直都站在这里，只是她没有找到而已。 　　或许当年的她再坚持一些，也能看到他的真心就在那里……他不是没有回过头，是她没有看到而已。 　　…… 　　2029年，谈氏已是业内首屈一指的跨国集团，而解瑾与江衍合伙创立的产品月活跃用户已达到了3.5亿。 　　2079年，不论是谈巍，解瑾，还是江衍，都早已是过去，新的时代有新的传奇，他们的故事只偶尔会出现在一些商业案例。 　　某公司的实习生在午休时间翻开图书角里一本落满灰尘的人物传记，里面记载了这个领域最著名的一些企业家的人生起伏与创业经历。 　　实习生百无聊赖地翻着书，里面片段式地记述着： 　　‘……谈巍的商业帝国矗立至今，是那个时代的一个里程碑式标志，但笔者以为他的人生从未获得真正的幸福，他的一辈子都在怀念一个故人，两人当年是大学同学，共同创业携手创造了人生中第一个成功的公司，分道扬镳数年后，谈巍又再次投资了解瑾的公司，并数次增加投资，直至解瑾公司成功上市……’ 　　‘’……解瑾最终与江衍结婚，却在公司上市后不久去世。江衍直到老年时才发表回忆录谈及妻子，他放下了年轻时的精明圆滑，格外坦诚地谈及年少时的轻狂与误入歧途，他没有过多谈论自己与妻子共同创造的商业神话，反而幽默地回忆了许多妻子在私下里稀里糊涂犯傻的一些趣事，两人打的一些孩子气的赌，以及一些跟公司同事一起做过的很无聊却很有意思的事……江衍的回忆录里还提到，妻子和谈巍是在谈投资合作的一个晚上不知怎么的达成了和解，然后两个在各自领域叱咤风云了半辈子的强人，却在彼此都步入中年时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乃至谈巍常常会来他们家吃饭，每次小住两三天再由助理来接……所以后来解瑾突然的离世，对于江衍自己和谈巍而言，都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 　　解瑾醒来的时候，本以为会面临一个新的任务，一段新的人生。 　　谁知却发现她在自己真正的床上，窗外阳光灿烂，碧空如洗。 　　噩梦般的循环不知为何突然地开始，也不知为何突然地结束了。 　　她像是从一场春秋大梦中苏醒，缓了很久很久，才终于放松下来，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回到自己家中，回到自己原本世界的踏实感。 　　晚上，解瑾背着书包下楼去超市买东西。 　　排队结账时，她瞥了一眼隔壁收银台，想看是不是那里人少一些，却在看到那正在付款的年轻人时愣住了。 　　他一身白T恤，戴着棒球帽和口罩，整张脸几乎被遮的严严实实，但那一双眼睛，和他眼角的那颗泪痣，就算再轮回千百遍，她还是能在看到的第一眼时认出来。 　　不论是上辈子在人山人海之中，还是这一生在喧闹嘈杂的超市里。 　　收银台边的年轻人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也转过头来。 　　…… 　　陆秀，很高兴很高兴，能再一次遇见你。 　　作者有话要说： 　　【下本预收《海王她跟美强惨大佬HE了[快穿]》当海王动了真心，那就是满分情人】 　　《海王她跟美强惨大佬HE了[快穿]》 　　#海王关了鱼塘，跟美强惨大佬HE了# 　　作为资深海王，姜薇一直是个没有心的女人，直到鱼塘翻车那天，她的人生毁于一旦。 　　为了得到重来一次机会，姜薇绑定了一个海王改造系统。 　　只有在7个世界打出【1V1双向真爱】HE结局，才算改造成功。 　　每个世界的对象都非善茬： 　　才华横溢却阴郁敏感的大作家、勾结邪神失败的魅魔导师、身为天阉的野心工作狂皇帝、被万千信徒背弃的创世神明…… 　　从此她每天都在求问： 　　跟大作家男友一冷战，火遍全国的连载就变BE，他万千书粉天天都想手撕我怎么办？ 　　跟别人吃了顿饭，魅魔导师就给我下了几十种迷情剂+最严苛的灵魂契约，要怎么才能活下来？ 　　…… 　　遇到大佬们后，姜薇终于明白什么叫求生欲。 　　她再也不敢要小哥哥微信/忘记对象生日去唱K/为带男神上分挂男票电话。 　　从此每天任劳任怨地当着大佬们的好情人，行程报备，绝不劈腿，不管贫贱还是富贵…… 　　#姜薇你不懂爱，小心脑袋掉下来# 　　#一代海王潜心求问，如何吊死在一棵歪脖子树上# 　　#当海王拥有了真心，那就是能征服一打美强惨大佬的满分情人# 　　1V1还是1VN，是切片还是不切？这是个问题。 　　【本文案最初发布于2021年2月9日，留有多处证据，抄梗者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