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患重症后我有了五具身体》
作者：骊逐


　　文案：
　　【马甲文，一魂多体。有时会修错字漏字，影响剧情的会在文案上说明，不影响的不必重新看。】
　　秦池是真假千金中的假千金，在秦家认回真千金后，她陷入了万分尴尬的局面。
　　而更尴尬的是，身处豪门旋涡，她因罹患重病、奄奄一息，秦家甚至没有合理借口将这个假千金抛弃。
　　出于人道义务，秦家留给秦池一套房子，一辆车，还有两百万元医疗基金。
　　所有人都觉得，恐怕秦池只能靠着秦家勉强打发的钱熬过最后一段时光。却没想到，在她第一次进ICU后，一位财多势重的大佬来找她了。
　　病房里，秦池久久未醒，那个年轻英俊的男人半蹲在她床头，握住她冰冷的手，轻轻地落下一个吻。
　　此后，这间病房前前后后又出入了以下人——
　　年轻貌美的新晋影后，年过四十却依旧俊美的民俗大师，以及年仅十六海外归来的天才棋手。
　　他们来到病房后，做出的举动与那位先生如出一辙。
　　握住她的手，吻过她的肤。
　　待到旁人小心翼翼询问起与秦池的关系时，艳丽影后沉默片刻，说她是她认的干妹妹。
　　年过四十却依旧英俊迫人·民俗大师：“……我的干女儿。”
　　年仅十六·容貌清俊·天才棋手：“……我的姐姐。”
　　以上所述，没有一个人信。
　　毕竟，有哪个非血缘姐妹姐弟……干爹干女儿的，能做到亲吻手背这地步的亲密呢？
　　那个第一个吻过秦池手背的大佬施施然，并不多做声，只是平静地坐在秦池床头，微微笑了。
　　半点没有疑心这三个吻过秦池的男男女女话里的真实性。
　　一副“就算秦池海王吊了这么多人，他也甘之如饴”的样子。
　　众人：淦啊，快死了还能吊到这么几号优质男女，秦池牛逼！
　　=
　　问：针对你拥有五具身体的事实，有什么想对读者说的吗？
　　秦池：其实拥有五具身体并不是什么美好的体验。尤其是，在你的主身体因病陷入沉睡，你不得不让其余四具身体来吻醒自己时……真的，耻度爆表。（撒贝宁吸氧.jpg）
　　=
　　*警告！！！因为是自割腿肉的文，所以我萌的点可能是你的雷点。（什么别人旁观主角马甲贴贴，浮想联翩，什么以为主角有一个大鱼塘这类的！）
　　*现代架空，架得很空，一切设定为本文主角服务。
　　*马甲文，一个魂魄五具身体，不掉马，死都不掉马的那种。
　　*因为太爱这种马甲梗所以我狂割腿肉QAQ
　　*本质马甲贴贴文
　　*作者不追星，文中娱乐圈相关全是瞎编的，角色均无原型

　　内容标签：性别转换 幻想空间 豪门世家 爽文
　　主角：秦池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马甲文，一魂多体，都是自己。
　　立意：人人爱我，我爱人人，和谐社会，从我做起。


第1章 天才棋手与英俊老板（修作……
　　秦池睁开眼睛，看到雪白的病房天花板，她轻轻地叹了口气。
　　病房门没有关紧，于是她顺利地听到门外护士的谈论声：“809号房的病人……她爸妈都没来看她的吗？”
　　“你不知道吗？她爸妈找到自己的亲生女儿了……”
　　“等等，亲生女儿？”
　　在诧然发问声中，小护士们交流了一个堪比狗血肥皂剧的豪门真假千金剧情。
　　简言之，就是一场医疗事故导致的婴儿抱错事件。二十年前的京市医院，她和真正的秦家千金被粗心大意的护士抱错，就此互换了人生。
　　一周前，她因心脏病莫名昏厥，进了手术室，在经过一系列检查后，父母意外得知她不是秦家的血脉，自此开始调查。最后，调查得到了一个结果：她是二十年前与秦家真正千金抱错了的“假千金”。
　　她的爸妈也确实在数日前，找到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更狗血的是，秦池她的亲生父母早就在二十年前的意外车祸中去世，她是不折不扣的“遗腹子”，生下来就没有父母。只是在一场阴差阳错之下，与秦家真正的千金互换了人生，喊了秦家父母二十年的“爸妈”。
　　而现在，真千金回到秦家，假千金也该回到自己真正的位置上去。
　　偏偏，她现在的情况异常棘手。
　　门外护士还在小声议论：“天呐，怎么这么狗血……那她得了这么严重的病，她的养父养母是打算不管她了吗？”
　　“她养父养母也算仁尽义至了，在医院交了钱，允诺给她足够的医疗基金治病……至于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我上回路过，只听到这些……”
　　秦池苦笑一声，心说，她的父母确实仁尽义至，除去给她两百万的医疗基金，还给了她一套房子、一辆车。
　　没有向秦池讨回二十年来秦家倾覆在她身上的投资，已经是秦家人给予她最后的体面。
　　但——
　　秦家人也是无可奈何，倘若秦池没有得病，他们兴许可以将真千金领回，居高临下地将假千金抛回属于她该待的地方。
　　偏偏秦池得了病，秦家就不能够以受害人的身份对秦池处以“私刑”，只能捏着鼻子，冠冕堂皇地说让她在医院里好好养病。
　　毕竟，她也确实没多少年可以活了。
　　秦臻被领回家后不久，听到她亲生爸妈的对话。对话里提到了那个因意外夺走她二十年秦家千金身份的“秦池”。
　　寥寥几句，就足够彰显他们的态度。
　　秦父冷淡说，他此前调查过数遍，最后得到的结果都只显明他们的亲生女儿被抱错纯属意外，而秦池也早在二十年前就没了生父生母，没有任何利益纠葛牵扯这场“互换人生”。再加上秦池现在已经得病，医生下的诊断书中说她恐怕活不久，也就是这个原因，让他决定给予秦池生前来自秦家最后的几分怜悯。
　　秦母也很平静，她说着认回秦臻后，要如何在最短时间里将秦臻教养出合格的“富家小姐”模样，语罢，叹气惋惜。
　　“培养秦池二十年，结果不是亲生女儿，之前的投资全打水漂。”
　　秦父：“也好在不是亲生的，她这回得了病，要真是亲生的……”
　　秦父秦母没再多说。
　　偷听到这个对话后，秦臻心下突突，她从这只言片语中就瞥见了豪门的冷淡亲情，一时间，她惴惴不安，当晚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第二天，她就去京市医院偷偷看了那个躺在病床上，被医院确诊为后天性心脏病的秦池。
　　秦池那时候正在沉睡，面色苍白，五官倒是透出几分美丽，但病气太重，显得整个人郁郁寡欢，脆弱不堪。
　　秦臻私下问她的主治医生，最后得到了和秦家人所知差不多的结果。
　　“对，后天性心脏病，成因挺复杂的，她这病好好养也许能活久点……但要是受点什么刺激，可能就……”
　　秦臻心中对秦池偷走她二十年富家千金生活的那份恼怒、愤懑也就缓缓褪下。
　　她怜悯地想，也许这就是假千金偷走她真千金身份的代价，让她身患重病，不久就将告别人世。
　　秦家真假千金的事件，因着假千金重病缠身，恐怕活不长久；而真千金又在公开场合里平静说过秦家父母没有也不会追究秦池的责任，最终潦草过去。
　　谁也没过问秦池对这件事的态度。
　　而要秦池说，她只是觉得有一点点伤心，不过，这么多年在秦家的生活，已经足够她知悉秦家的冷情。
　　子嗣只是秦家用以投资的回报，一个能用来联姻的秦家女儿才是最有价值的。
　　她在病床上轻轻直起身，胸口传来的沉闷感让她皱起眉头。
　　手机搁在一边，秦池抓起，点开通讯录，看到大学班长发来的消息。
　　[班长]：秦池，你现在还在医院吗？情况怎么样？辅导员说想去医院看看你……
　　秦池回复他：暂时不用了，谢谢，现在情况还好。
　　到底没有说出自己命不久矣的消息。
　　她望着病房外的风景，天边一点飞机掠过的流云，雾蓝色的天际，纯白的云朵，在夕照很强的室内，远远看去像是画般。
　　秦池的眼皮轻阖，意识难以抑制地下沉。
　　她心脏急促地跳起，脑中掠过一个哭笑不得的念头——不会吧，又来？
　　==
　　“路易斯，你今天的营养餐吃了吗？”
　　“先生，您的咖啡，这是您今天的工作日程。”
　　“苏一杳，你又趁着我没注意偷吃冰淇淋？你是女明星诶！居然一点不控制体重？？？”
　　“顾老师，今天新华日报的记者来采访，地点在XXXX……”
　　秦池再度睁开眼，意识分为四股，她的大脑像是一个分为几份的超级机器，处理着不同身份此时面临的现状。
　　【路易斯】
　　十六岁的少年仿佛在想什么事情，直到片刻后，才慢吞吞地抬起脸，对着自己的营养师点了下头，挺直的鼻子皱了一下，音色清亮：“今天的营养餐有鸡蛋吗？”
　　营养师双手叉腰，“当然，还有牛奶。”
　　少年的脸色立刻难看起来，他嘴里嘟嘟囔囔着，最后，在营养师的胁迫目光下，含糊道：“Fine，在我这里，Lily你就是最大的。”
　　Lily满意地看着少年端过属于他的营养餐，接起电话，电话里，棋社老板询问着路易斯最近的现状：“上回和寒国朴一星对战，路易斯的状态不错……下个月华夏战区参赛，你要给我看着他点，发烧感冒的绝对不能有。”
　　路易斯的体质弱，连棋社老板都挂在心上，营养师担此大任，不由紧张，她看了眼皱着眉头喝牛奶的路易斯，露出几分慈母般的微笑：“好的，我正叮嘱他吃营养餐——华夏战区参赛前，流感疫苗我要带他去提前注射一下。”
　　少年棋手听到对话中的“疫苗”两个字，神经都紧缩了，他喝着牛奶呛了一下，仰着脖子：“Lily！不要打针！！！”
　　营养师置若罔闻，笑眯眯地用手指点了下她面前的少年棋手，继续和老板说话。
　　完全被忽视的少年棋手不甘地咬着剥好的鸡蛋，吃一口皱一下眉头。过了一会，他吃完最后一口鸡蛋，伸出手来，不情不愿地对营养师说：“Lily，我的手机给我。”
　　营养师为了让少年好好吃饭，提前没收了他的手机。
　　见他乖乖吃完，才笑眯眯地把手机还给他。
　　“路易斯，再过三小时的下午餐也要好好吃哦。”
　　“……”
　　棋社里最出色的天才棋手怏怏不乐地摆了一下手，他有着超脱常人的反应速度，手指轻快地在屏幕上点击，在旁人没注意之余，飞快地检索了一些他想要的消息。
　　【牧云】
　　C40手磨，黑咖的香味在鼻尖萦绕，秦池的意识在这个躯壳中沉醉地叹了口气。
　　因为突发心脏病，她被杜绝再碰任何含有咖啡·因的食物，在医院里，也很难接触到咖啡。X巴克、瑞X外送固然可以，但还没送上她的病房，就会第一时间被医生护士没收。
　　在病重后，她的意识忽然就与她曾经玩过的四款RPG游戏主角连接——至于为什么她会遭遇到这样玄幻的事情，她也觉得非常奇怪。
　　游戏当然只是她过去玩过的，手机应用市场推送的普通APP。
　　主角为【牧云】的游戏，是她曾经通关后的一款事业型RPG游戏。
　　细想来，游戏开端，【牧云】正处于狼狈不堪的境地，刚成年的豪门贵公子因父亲再娶继母，带回了比他还要大上两岁的同父异母兄长与他争夺家产。生母去世，牧家最疼爱他的老爷子没留下遗嘱便撒手人寰，他在牧家孤助无援，一时间无比尴尬、可怜……
　　秦池从游戏开端打到最后的通关，也就是KO掉同父异母长兄，熬死生父，继承了牧家的大部分财产。
　　而她发现，自己的意识落在四款RPG游戏主角身上，他们目前拥有的成就、事业都正是当初她打通关后卸载游戏的进度。
　　这意味着，现在的牧云，是个非常有钱的成年人。
　　办公室内，女秘看着老板修长指尖握住咖啡杯，眼也不眨就饮下半杯浓咖。
　　她听到老板低雅的音色在室内响起：“给我安排两个小时空余。”
　　女秘：“诶？”她愣一秒，很快就笑着答复，“好的。”
　　转身给老板腾时间之余，女秘还在不解：今天老板难得要了两小时私人空间……有点稀奇哦。
　　秦池看着女秘的背影，她用着这具成年男性的身躯，轻轻扶额叹了口气，心说，这是她第二次进入到游戏主角的身体里……上一回她短暂经历了几分钟，还没了解具体状况，就因急救起搏器而意识苏醒于她的躯体。现在，她要好好趁着这个机会，借用这个身份来查一下自己想要的消息。
　　……
　　于此同时，秦池利用分为几束的意识，同步地在陌生躯壳中进行信息收集。
　　【路易斯】
　　秦池用路易斯的身份查到了她想要的消息。
　　【路易斯】，来自她多年前玩的一款棋手争锋游戏，游戏内容不算太难，主角是一个名叫路易斯的少年，与各个游戏NPC对弈。原始地图是A国，后来慢慢扩张到了全球。在扩张地图的同时，打遍了整个大地图的知名天才棋手路易斯就此出名。
　　游戏中，她玩的时候，对战的NPC很明显能看出电脑对战的痕迹。
　　因为游戏进程不算长，与地图上的各个NPC对弈赢战，秦池不到一周就将这个游戏通关卸载。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因心脏病昏迷后，意识居然会落在了曾经玩过的游戏主角身上。
　　起初，她以为她是“穿越”到了游戏里。
　　但用路易斯的手机一搜索，她就知道，自己的想法恐怕是错误的。
　　【路易斯】下个月要参与的华夏战区，参赛地点就是她所在的城市。
　　她也在这部手机里，搜到了华夏国内近期的绯闻轶事，秦家真假千金的风波也在互联网上短暂出现了几日，留下了几篇旁观者吃瓜的点评。
　　秦池看着手机，关掉浏览器，面无表情地找出相机APP。
　　前置摄像头打开。
　　这还是她第一次清晰无比地看到这具躯壳的模样。
　　清俊少年，眼神澄净，一双剔透琥珀眼，脸色苍白，能看出几分瘦弱模样。
　　盯——
　　秦池弯了弯唇，【路易斯】就慢慢地翘起嘴角，这具躯壳有自己最习惯的笑容方式。
　　腼腆的少年眼神清澈，盈盈的笑波，浅浅的卧蚕，像是一只乖巧无比的兔子。
　　咔嚓。
　　秦池给自己的路易斯身份拍了个照。
　　她想起当初在玩棋手争锋时，游戏画面中简略的CG贴图，而游戏融入现实，那个只有简单黑发圆脸豆豆眼的少年——
　　居然也是个颜值不输明星的漂亮男孩。


第2章 游戏融入现实
　　【牧云】
　　秦池利用牧云的身份，查到的消息要更多些。
　　第一次察觉到自己的意识落在她曾玩过的四款游戏主角身上，秦池还没来得及多做些什么，就因为主躯壳在抢救，意识强制唤醒。这一次，她用牧云的身份查到了一些她觉得很奇怪，但细想又能解释的事。
　　牧家所在地址同样和秦池在一个城市。
　　在此之前，秦池从来没听说过，京市内出现过这样一位新贵。
　　他就像是凭空而来——亦或者，换个更能够理解的说法，就是游戏融入现实，合理化地给牧云按了一个家世、身份。
　　没人觉得奇怪，觉得奇怪的只有她这个曾经玩过【豪门风云】游戏的人而已。
　　说出去恐怕也没人会信。
　　秦池用牧云的身份，在办公室里引擎搜索她在心脏病昏迷后意外拥有的其他身份。
　　依次输入关键词。
　　【路易斯】【苏一杳】【顾如渠】
　　皆有此人。
　　再查秦家真假千金的绯闻，一如路易斯身份所见，互联网留下了几篇吃瓜残痕。
　　现在可以确定的是，秦池曾经玩过的四个游戏主角如今都和她在同一个世界。
　　不是穿越，不是平行空间。
　　而是——游戏融入现实。
　　年轻英俊的豪门贵公子长腿顶了下办公椅，滑轮在原地转了一圈，他抱着手臂，难得有几分少年气地抬起眉头，盯着电脑大屏幕，思忖片刻，手指勾住咖啡杯，喝掉最后一口。
　　=
　　“苏一杳，你又趁着我没注意偷吃冰淇淋？你是女明星诶！居然一点不控制体重？？？”
　　【苏一杳】。
　　游戏全名【to be a best actress】，简称【成为影后】rpg游戏的主角。
　　游戏开端流程不算惊艳，和许多经营向游戏相差不大，玩家需要在诸多经纪公司中找到最适合自己事业发展路线的一种。游戏时长为主角【苏一杳】的十年演艺生涯，期间不但要兼顾演艺事业，还要关注到身边的人际关系。不然，如果太过注重自己的演戏事业，就很容易在事业蒸蒸日上之时，被人暗下冷刀，遭遇背刺。
　　这是一款可以打出多种结局的经营事业向攻略游戏。
　　秦池玩游戏的时候基本不会找攻略。然而在这款游戏上，她折戟几次。在时间线走到结局时，她曾经打出过【虽然拿到影后，却因经纪人暗中深恨，影后金杯刚拿到手就被经纪人爆出事业丑闻】的结局，吸取教训后，她又打出了【与经纪人关系良好，但事业一无长进，最后只好回家开火锅连锁店】的结局。
　　在经此种种后，秦池试图找攻略，结果是没找到。
　　现在她知道原因了，恐怕她玩过的这几款游戏，都不是现实中真正存在的。
　　而她是这些游戏的唯一玩家。
　　——自然也就没有其他玩家的攻略可供参考。
　　这款游戏是她在四款游戏中消磨时长较久的一款。
　　秦池在打出多个她不满意的结局后，吸取教训，最后才打出了一个她所满意的结局——也就是现在这具躯壳拥有的事业、成就线。
　　[苏一杳，刘思源导演特选出的刘女郎，凭借一部青春电影《轻语》斩获最佳新人奖，年仅十七岁。从十七岁到二十七岁期间，她凭借着多部优秀电影获得绝佳口碑，二十六岁那年夺得金马奖女主角，随后宣称要暂时淡出娱乐圈，专心自己的生活。]
　　她打出了一个【与经纪人事业相互成就的完美艺人，金马奖影后获得者，暂时淡出娱乐圈后，时常在INS等社交网络账号上分享生活的“人淡如菊”演员】结局。
　　这是一个不错的结局。在刷出这个成就后，秦池就把这个游戏卸载了。
　　秦池扫阅过这个身份目前拥有的事业后，轻舒一口气，她头一回为自己有“完美强迫症”而感到庆幸。
　　如果她在没有通关，或是打出了不甚满意的结局后就卸载了【成为影后】，现在【苏一杳】身份面临的恐怕要比她想象中的艰难。
　　她没有真实地接近过娱乐圈，对国内娱乐圈了解也不算多。若这个身份此时身处娱乐圈，她恐怕很难扮演好这个形象，容易露馅。
　　在暂时淡出娱乐圈后，【苏一杳】的日常似乎就变为分享生活，她目前的住址并不在秦池的城市，而是在国外的某个宜居小岛上。
　　享受着怡人天气，吃喝玩乐，快乐逍遥。
　　此前的一声怒吼，就来自于她曾经的经纪人，现在的经纪公司一把手。
　　多日没见，看到苏一杳正吃着冰淇淋，经纪人愤怒地发出质问，而秦池操纵着这具躯壳，很淡定地又舀了一口吃。
　　她心里有着微妙的雀跃。
　　多了几具躯壳，她似乎能尝到更多她的主身体因病不能轻易尝到的食物。
　　咖啡、冰淇淋……
　　经纪人虎目一瞪，就见到他带了十年的艺人懒洋洋地含着冰淇淋勺子，冲他甜甜地笑了一下。
　　经纪人：……
　　经纪人扶额叹气。
　　“行吧，眼不见心不烦，你吃完了我们再谈谈不久后新电影的事。”
　　“不接工作快十个月了，你都快坐吃山空了吧？”
　　苏一杳的笑意还未收敛，她似是思索了一下，在经纪人看来，他手下最优秀、也是和他关系最好的艺人陷入短暂沉思，旋后就开了口。
　　其实上，是秦池开始回忆她当初通关这个游戏时，在游戏里利用片酬进行的各项商业投资，最后，语气不太确信地回：“也不算？我好像，在国内开的连锁火锅店，生意很好呢。”
　　经纪人：…………
　　【顾如渠】
　　华夏国内，云市。
　　“顾老师，关于此次的民俗风采大赛……”
　　采访地点位于户外，天气预报说明今天将风和日丽。
　　摄影师拍摄着户外的场景，将采访者、被采访者一并摄入框内。
　　新华社记者举着话筒，看向眼前的中年男子——他比寻常男性要高很多，眉眼轮廓深邃，据说祖父是苏联人，因此有点白种人的血统。他的面容当属中年男性保养较好的那类，至少，记者在他弯腰接受询问时，被那双专注看人的灰眸弄得有点面红心跳。
　　顾如渠，年过四十五，鬓发带灰，未曾婚育，是国内知名的民俗专家。
　　他的祖父、祖母名声不显，但据闻，两位老者都曾是与领·导者有过联络的秘密人士，他的父母不详，自幼由祖父母养大。
　　他在民俗文化方面多有建树，出版过几本如今在高校中引为教材的著作。
　　算是文化界中的名人之一。
　　某种意义而言，顾如渠的身份是秦池最难应对的。
　　他年长，阅历深厚，在民俗文化上有着过人的知识储备……需要秦池用以百分之三百的专注力来应对眼下的局面。
　　好在这次采访，因为采访地点突遇暴雨而被迫终止。
　　最后，记者惋惜地将下次采访时间约定在明天上午。
　　“顾老师，实在是抱歉，没想到今天的天气居然变了……”记者苦笑着擦掉头顶的雨水，女性记者的长发湿漉漉地垂在一起，看起来颇为狼狈。
　　眼前的中年男性身上的西装也被雨水沾湿，他们匆匆在户外一顶小雨棚下避雨。顾如渠高她一头，他不是个能言善道的专家，在来访前，记者就听到同事们说起过顾先生。
　　说他性格沉稳，少言寡语，是中年男性中难得的优雅典范。
　　她心不在焉地和他挤在雨棚下，试图掏出纸巾擦擦脸上的水珠。
　　摸了一下兜，她喃喃一句“该死”。
　　——手帕纸只剩下个薄薄空壳，她沮丧地叹了口气。
　　还没抬起头，眼前就出现了一条干净、雪白的手帕。
　　顾老师用很温和的目光注视着年轻女孩，以年长者的关照，客气礼貌道：“擦一擦。”
　　年轻女记者受宠若惊：“老师，不用了，我……你自己擦擦吧。”
　　他一言不发，将手帕递到她手心，冲她颔首，意思很明了。
　　年轻女记者顿时感激不已。
　　她攥紧手帕，擦了擦雨水，最后说：“老师，明天采访的时候我还给您。”
　　“好的。”
　　雨棚的位置不大，中间留了给摄像师、摄影设备的位置，他们两人的距离难免会靠近许多。
　　年轻女记者擦完后，将潮湿的手帕塞进兜里，抬脸才意识到，顾如渠一直注意着和她的距离。
　　他人高，肩宽，肩膀都漏了半边在雨棚外。
　　与她的距离克制在二十公分以上。
　　女记者想说什么，还没开口，就想起同事们在谈起顾老师时说的话。
　　“顾如渠老师，人长得是真好，都快五十了，也没成家，不知道是不是同性恋。”来自某个非常八卦的男同事。
　　另一个男同事摇头反驳：“我感觉顾老师就是单纯的不喜欢和人接触。”
　　一时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就看他挠了挠脸，说：“我上回和小倩一块去采访，他不仅和小倩保持距离，连我靠近两步，也会不动声色地退后。”
　　“看起来像是不喜欢和别人接触的那类型。”
　　“我怀疑老师有洁癖。”
　　小倩路过，回道：“是绅士，在这种年龄的中年男性里，少有像他这样克制礼貌的了。”
　　一时间，办公室里女记者们都点头称道。这年头他们采访各个中年企业家、小说家，每逢酒局都能看到那群中年男性们私底下对年轻女郎的轻慢。
　　那时候女记者还没和顾如渠见过面，并不了解他这人。
　　而今天一见，她心中长长地吁口气。
　　“是很好的长辈呢。”
　　女记者低语。
　　秦池没有听到女记者的这句话，她用着【顾如渠】的身体，看着雨棚外的密密雨帘，陷入沉思。
　　关于【顾如渠】这个身份，她印象非常深刻：
　　在四款RPG游戏中，这款游戏的初始与结局是时间跨度最长的，从主角顾如渠的十八岁到四十多岁，期间二十余年，当然，游戏时长并不需要这么久，她大概刷了得有一个月左右，打出了满意结局，才卸载掉软件。
　　【顾如渠】来自一款RPG放置游戏，全名叫做【华夏盛采】。
　　她日常上线需要做的就是进行【民俗知识研究】，从最初的《诗经》研究开始，到《万年历》，再到《雅俗共赏》……游戏中只需要手指点动，RPG主角自动学习，期中还有各种技能点予以选择。
　　【民俗大师】就是最后她刷出来的成就。
　　此前她还刷出过其他成就，但因为耗时久，从主角十八岁磨砺到六十岁才有所获得，她不太满意，之后选择一次次SL，刷存档，走支线，点属性，最后得到了如今这个身份。
　　四十五岁，顾如渠，国内知名民俗专家。
　　著作几本，某几所top大学将他的著作引为教材，供相关专业的学生研读，还有大学曾经邀他做教授……
　　在国内，四十五岁能有这样成就的中年学者，也着实不多。
　　她默默地把手机掏出来——顾如渠的手机款式很普通，普普通通安卓机。
　　打开照相。
　　还好，像素算高。
　　她稳稳地给暴雨下的雨帘拍了个照片。
　　在矮小雨棚里，顾如渠的一举一动都很吸引人。
　　摄像师和女记者都没有做声，安静地看着顾先生拍完照，像是对智能手机不太熟练，笨拙地点了下触屏，不巧点到自拍。
　　他的那张英俊、蒙霜的脸被摄入进前置摄像头。
　　像是错愕，他缓慢地抬了下眉毛。
　　浅浅法令纹、因讶然而抬眉引出的纹路，在这张经历过岁月磨砺的脸上，显得极有魅力。
　　灰眸闪烁，他笨笨地用手指狂点一通，最后终于关掉了自拍。
　　女记者都能听到他轻声舒气的叹息。
　　她和摄像师对视一眼，低头禁不住笑了，心想，顾老师真是有点可爱啊。


第3章 病弱假千金/设定剖析
　　RPG游戏，游戏主角身负属性一栏。
　　秦池在四具身体上都找到了疑似当初游戏通关后注入给各个RPG主角身份的属性。
　　游戏融入现实后，属性具象化体现在人类各方各面的才华、性格、外表之上。
　　甚至，在与现实交融后，曾经在游戏主线中无法体现的细节，也在她所见范围内。
　　她简短地做了一个文字模板总结：
　　【路易斯】，棋手争锋的游戏主角，体弱苍白，年少聪慧，是棋社里天赋最高的少年棋手，在棋社中的地位相当于“团宠”，就连棋社老板都对他疼爱有加。棋社内的关系非常和谐友爱。
　　【牧云】，豪门风云的游戏主角，英俊高大，多金有势，在豪门财产争夺战中，是最后的胜者。由于关系亲近的家人已逝，如今孤家寡人，没有需要秦池多加顾虑的亲密关系。
　　【苏一杳】，成为影后的游戏主角，长相美丽，演技出色，一炮成名于处·女作，从未与经纪公司生过龃龉，与经纪人关系好如家人，她精通投资，苏一杳名下的连锁火锅店，月利润比得上她接过的中等制作电影片酬。
　　最后一个——
　　【顾如渠】，华夏盛采的游戏主角，中年男性，年长俊美，不善言辞，不喜与人接触，是实打实的知识分子，和牧云一样，在生活上没有与他人的亲密关系。
　　她操纵着这四具身体，逐一回到了独自的地方，打量起各个身份目前的所住地址。
　　路易斯，坐标A国。住在棋社，棋社单独提供的一栋小别墅里。
　　牧云，华夏京市，牧家大宅。
　　苏一杳，国外萨纳岛的某个度假民宿。
　　顾如渠，云市，住在老街区公寓的三楼，一百四十平方，建筑外表老旧，内装修倒很舒雅风韵。
　　……
　　第二次意识投入四具身体，她隐隐约约察觉到时间仿佛要到了。
　　分成四股的意识维持了数个小时，让她脑颅作痛，无法再坚持下去。
　　秦池没有再勉强自己。
　　她慢慢收回了操纵意识，在这之前，没忘记将四具身体的手机放在一旁，开了录像按键。
　　秦池想知道，当她的意识抽回时，这四具身体会不会自主行动。
　　她最好奇的是，一周前她因抢救而被迫从几具身体中抽回意识，这些身体当时表现如何，会不会显示出什么异常？
　　秦池慢慢睁开眼。
　　然后，她嗅到了病房里的消毒水气味，刺鼻、干净，她闻了很多天。
　　睁开眼时，窗外的天色已经暗沉，偌大的城市笼罩上一层瑰色光影。医院高楼往下看去，不远处的街道就像是陷入赛博朋克的幻影，霓虹灯闪烁，银绿、俏红、亮橙光影闪烁在建筑外墙上，街道传来会场内伴奏、歌声的动静，音箱声浩荡而明媚，冲击着空气。
　　秦池听到医院走廊有年轻护士在说话。
　　“哇，今天是The Ring在京市的第一轮巡回演唱会，可惜没买到票……”
　　“这里能勉强听到点声音，我刚才在护士站看了现场转播，好帅哦。”
　　“……”
　　年轻女孩叽叽喳喳地议论着全国当下最流行的偶像组合，路过的护士长咳嗽一声，提醒她们注意。
　　“809和810的病人今天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
　　顿了一下，从门缝传来年轻护士小声汇报道：“810的爸妈来给他送了鸡汤，不过没让他吃太多，刚做了手术，只让他吃了几口。”
　　“至于809……”护士语气中带着怜悯，“她今天还是没有人来看望，下午我开门进去看她时，她睡着了。”
　　“身体数据稳定，我就没喊她醒。”
　　秦池慢吞吞地用手掌抚摸了下胸口。
　　她的诊断报告上写了病因。
　　用常人能理解的话来说，就是后天性心脏病。
　　再精准一些，是病毒感染后的心脏纤维化，重度病毒性心肌炎。
　　她活了二十年，在这一年才查出得了心脏病，因为早期没有在意，现在为时已晚。
　　连医生都只能惋惜叹声，让她好好休养，心情平稳，才能勉强活个一年半载的样子。
　　秦池面上没有太多表情，她从病床上爬起来，穿了医院分发的一次性拖鞋，走到窗户边，看窗外阳台上的绿植，听着窗外隐约的音乐声。
　　京市是个热闹发达的城市，作为首都，它每年的外地人口流量高达数千万，有话曾言，从楼上砸下一块招牌，砸中的人十有六七是外地人。
　　本地京市人只占了不到四成。
　　城市发达，就业机会多……作为首都，这个城市里有着不少织梦人，希望靠着辛勤打拼赚下家业，为子孙后代融入京市做好资金基础。
　　提到京市，就不得不提起京市的豪奢世家。
　　与隔壁后起的云市相比，京市老派顽固，更有点排外的意思。
　　在富人圈里，他们更看中家族历史，那些靠着煤矿赚大钱强行挤入京市上流圈子的人一向不受青睐。秦池曾在十八岁生日宴上听过几个关系不算太亲近的朋友戏谑说起从西市来的某家小姐，说她和她爸妈一样土里土气，只因为她家是靠煤矿起家的。
　　秦家的历史也不算体面，好在秦家的发家史在百年前，比起这十几年来才挤进京市的新贵们，他们要有面子多了。
　　秦池将脸贴在了玻璃上，感受到冰凉袭来，她慢吞吞地爬到飘窗上——医院给飘窗加了防盗网，怕高楼的患者想不开做出轻生的事。
　　她当然没有轻生的念头，只是下午这具身体睡得太久，现在毫无困意。
　　只想更贴近外面的新鲜空气，远离病房里的沉疴病气。
　　她呆愣地看着飘窗外的景色很久，忽然听到手机嗡地响动一下。
　　秦池掏出手机，点开短信。
　　[京市XX银行]：您好，我行已受理秦余洋向您最后四位为XXXX的银行账号汇款100000的申请，请以实际资金到账情况为准。
　　秦余洋。
　　秦池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皮，她爸爸叫做秦余海，她小叔叫做秦余洋。
　　她滑动手机屏，找到通讯录，犹豫了一下，给秦余洋打去电话。
　　“小叔。”
　　秦余洋人在国外，他接通电话很快。秦池估摸着时差，他那边正是早上六点。
　　“秦池。”
　　秦余洋的声音从话筒中传来，他平静和气地唤了一下她的名字，然后下一句是：“我过几天回国，到时候去医院看你。”
　　“你怎么给我打了十万块？”秦池盘腿坐在飘窗上，心不在焉地问。
　　“怕你没钱花。”
　　沉默。沉默。
　　他们心知肚明这十万块钱是为什么给她的。
　　大概是秦余洋实在看不惯兄嫂对待秦池的冷淡，出于长辈的善心未泯，给她转了一笔钱，以供她在生活上的支出。
　　秦池扣了一下指甲缝，健康正常人该有的浅浅弯月，她一点也没有，整双手苍白冰冷。
　　秦余洋顿了顿，“我这边还有会议要开，一会再聊。”
　　他们俩过去本也没有多亲近，秦余洋能够转给她十万块钱，已经是最大程度上的友好。
　　“好的，小叔再见。”
　　秦池等秦余洋挂了电话后，才放下手机。
　　瑰色蒙眬，月牙高悬，秦池冰冷一周多的心脏终于有了丁点回温。
　　她点开微信，想看看爸妈的动态。
　　点开他们的头像，朋友圈里第一条，是关于秦臻的生日宴。
　　她怔怔地看着生日宴上秦家人展露的笑脸：精致贵妇、中年男性，还有正坐中间的漂亮女孩。
　　和爸妈的长相有五分相似。
　　漂亮的女孩子，阴差阳错之下，她夺走了她二十年的人生。
　　秦池说不清心里头的感受，虚弱的病症让她足足一周不能离开医院，今天以前，她几乎每天都有十多个小时在睡觉，清醒的时间少之又少，根本来不及让她和爸妈、秦臻说些什么。
　　最开始几天，爸妈领着秦臻来过医院，看过她几眼。
　　后来就没来了。
　　在医院的账户里，给她留足两百万的医疗资金，以及如果有机会出医院，暂时可以居住的一套房子、可以开的一辆车。
　　秦池不好说自己的感受。
　　如果说怨恨——那就显得太过不识好歹，她一个抢走别人真正人生的假千金，居然还敢垂涎着真千金的生活，怨恨起养了她二十年的秦家人。
　　她心中没有怨恨，只充盈着负罪感：对秦臻。
　　但如果说，没有丁点负面情绪，那是不可能的。
　　不是怨恨，不是责怪。
　　只是觉得——
　　好吧，她好像真的有点可怜。
　　秦池努力压抑下心中的酸涩，深吸一口气——医生让她一定要保持好心情，才能活得久一点。
　　她暂时还没有去死的想法。
　　从前几个小时的“理解操纵RPG主角”一朝跌进到“真假千金豪门旋涡”剧情，秦池花了几分钟才能接受这个转换。
　　回到病床上，秦池努努力闭眼沉心，又想试试看自己能不能回到那四具身体里。
　　也许是今天精力已经消耗太多，她没能成功。
　　很快，在护士小声敲门，给她送饭送药后，小护士姐姐温温柔柔地问她今天心情怎么样。
　　秦池思索了一下，真诚地说了感受：
　　“一点点伤心，一点点开心。”伤心于家人的冷淡疏远，开心于自己居然能够掌握四具身体，还吃了冰淇淋、喝了咖啡。
　　小护士没有多问她为什么伤心，她看着她小鸟胃口吃完饭，叮嘱她记得在餐后十分钟服药，然后推着医用推车，离开病房前，还对她说了一句：“明天天气会很好的，到时候如果你醒得早，我给你开窗帘，看看日出？”
　　“……”秦池看着小护士雪白的背影，翘了下嘴唇。
　　“好，谢谢你。”
　　小护士没有漏掉这一抹笑容。
　　她推着推车到护士站，对自己的同事说：“809的病人长得真好看啊。”
　　同事讶然：“怎么忽然这么说？”
　　小护士：“刚才和她搭话，她笑起来真的很有点红楼里黛玉的味道。”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
　　“病弱的千金小姐……”
　　同事这么说着，忽地轻轻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现在算不上是千金小姐了。”
　　“话说，她知道前几天那个真千金来看过她吗？”
　　小护士用免洗酒精·液擦拭双手，头也没抬，“不知道呢，我也没说，怕影响病人心情，主治不是说不让大家在她面前说些什么吗？”
　　“也是可怜人，才二十岁呢……”
　　==
　　秦余洋从A国机场出发，头等舱，落地地点华夏京市。
　　他来得不算晚，VIP通道一路直行，有专业空乘领路，等到了位置，就见到前座有个半蹲在贵宾座前的中年白人男子。
　　“Louis，你这次落地能乖乖地听话，先去打流感疫苗吗？”
　　位置上那个名叫路易斯的少年头也不抬，戴着耳机，默默地玩手机。
　　秦余洋心想，这该不会是什么熊孩子的老父亲殷殷教诲片场吧？
　　他皱了下眉头，正准备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又听到那男子用英文，可怜巴巴地对Louis说话：“抬头看看我，Okay？”
　　“Nope.”
　　少年的音色奇异地绵软青涩，他慢吞吞说完以后，才不太高兴地摘下耳机——白人立刻眉采飞扬起来：“Louis，只要一针就可以，你要在华夏待两周时间呢。”
　　“……”
　　长舒一口气，组织语言，少年开始有理有据地胡搅蛮缠：“不出酒店，只去赛场，不会感染。”
　　“酒店人多，细菌超多，我不放心。”
　　“……”
　　“……”
　　两人大眼瞪小眼。
　　“……算了。”少年怏怏不乐地点了下头，勉强同意。
　　中年白人乐颠颠地点了下头，摸了下他的脑门，哄他：“下飞机的时候给你买点华夏特产，京市不少好吃的，Lily已经做好功课了。”
　　一番听起来像是父亲宠爱孩子的对话结束，秦余洋看着那男人往头等舱后边的座位走，坐在了同舱后部。
　　少年似乎一直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秦余洋也没有太过在意，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正待飞机起飞。脑子里忽地闪过一个念头——路易斯，这个名字好像有点熟悉。
　　再看向那少年，他也正好起身转头，像是想和中年人说什么话，两人的眼神对上了。
　　少年有着纯种亚裔的面容，轮廓浅淡，有国画水墨轻点的韵味，绝不是他所想的白人儿子。
　　戴着降噪耳机，脸上没有多余表情，一双黑眸紧盯着他看了一刻。
　　然后他转移了眼神，顺着舱内走道，缓慢走到白人男子的跟前，震声道：“饿。”
　　“登机前我已经安排机组后勤，让他们给你准备合格餐品了，预计二十分钟后到。”
　　“好的。”
　　他慢吞吞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期间又看了秦余洋一眼。
　　秦余洋此时已经戴上眼罩，闭目养神。
　　他也就没有注意到他的这一系列动作。回到位置上的少年重新戴上耳机，然后打开手机，点开一段录像。
　　录像的主人公，就是他自己。
　　从最开始的，少年摁下录像键；再到意识抽离，脸上掠过几乎难以察觉的恍惚后。
　　接下来，他的行为举止就像装载了某种mod，自由行走活动，性格模板、行为模板，与游戏中的那个路易斯格外相像。
　　毫无违和感，就像是游戏原本加载的智能AI接管过了这具躯壳。
　　秦池默不作声地看完所有身体的录像视频。
　　英俊多金的牧云，漂亮美丽的苏一杳，年过四十的顾如渠。
　　皆如上所见。
　　她的震惊已经不能够通过语言来描述。
　　飞机舱内广播传来空乘温馨提示，飞机将要起飞的信息。
　　于此同时，她隐隐听到了来自主身体，病房里的喧哗声：
　　“809，秦池？秦池，能听到我说话吗？”
　　“砰”地一声，一位空乘不小心将随身携带的杯子摔落在地，他歉意地冲受到惊扰的乘客们颔首道歉，默默蹲下捡起杯子。
　　秦池的神志终于回来了。
　　第三次，意识来到四具躯壳里。
　　秦池最终得到了这样的信息：
　　[在她的意识抽离之际，四具躯壳都像是装载了原游戏中的某种设定，自行活动生存。甚至于，在问及行业、专业相关知识时，四具躯壳也能根据自身拥有的知识属性进行完美回答。
　　直到她的意识来临，身体的所有主使权归之于她。]
　　现在，她还想知道一个问题的答案：
　　这四具躯壳，对她来说到底有什么用？为什么在她查出命不久矣、真假千金风波后出现？
　　秦池的心砰砰直跳。
　　空乘讶然地看了眼那个脸色苍白的漂亮东方少年，他像是有点焦虑，咬着手指头，直直地放空看着眼前。
　　很快，他认出这张脸：A国棋手界中最出名的天才少年。
　　上过好几回电视的那种。
　　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最后飞机起飞，平稳飞行途中，他实在忍不住，拿着一张白纸上前。
　　“嗨，你好，请问是路易斯吗？”
　　少年点了下头。
　　空乘小心询问：“请问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头等舱里常出现名人身影，空乘们总有习惯“集邮”名人签名或合照的。
　　他不是最典型的那个。
　　当然，他也抱着有可能会被拒绝的心态，耐心等待着路易斯的回答。
　　“……可以。”
　　白纸上落下了一个漂亮的斜体英文名。
　　Louis
　　不是秦池惯用的那种英文写法，她下笔时，身体惯性地写下了这具身体原本受训后的字体。
　　她默默想：或许在下棋的时候，惯性本能也会自由操纵着这具躯壳。
　　她还没尝试过，不过，这将在她的代行清单里。
　　与此同时，华夏京市，医院病房内，主治医生耐心地等待病床上的女孩清醒过来。
　　他等待了几分钟，才看到秦池慢吞吞，揉着眼皮醒了过来，动作难得娇憨，就是脸上病气太足，掩盖了这个年龄该有的青葱茂盛。
　　医生：“是这样的，你爸妈刚才说半小时后要来……我看你还在睡，就来和你说一下。”
　　秦池惊愕地睁了睁眼，然后，小声问道：“半小时后吗？”
　　“对……”
　　她坐立不安，几乎躺不住了，看了看病房布置，过了一会又问医生说：“我需要做点什么吗？”
　　主治医生几乎是她这一周最亲近的人。
　　每天查房看房的都是这位年长的医生。
　　医生：“耐心等待？”
　　好吧，年轻人看起来还是很紧张。
　　医生苦笑一声，不轻不重地提示：“也许不是什么好事……听说除了你爸妈，还有别的人一块来。”
　　医生果然没有说错。
　　很快，半小时后，病房里迎来了一脸冷峻的秦家爸妈，以及……秦臻。
　　而他们刚进门，秦余海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向你叔叔要钱了？”


第4章 即将见面
　　病房里的温度被这句话瞬间冷却。
　　秦母，许晴枝，警告地看了眼丈夫，她露出一丝笑意来，对着秦池道：“你爸爸他一时嘴快。”
　　沉吟片刻，许晴枝温声细语询问：“你叔叔账户支出了一笔钱，我们也是今天才收到消息。”
　　“是你问你叔叔要的吗？”
　　秦池：“不是我要的。”
　　“具体你们可以问小叔。”她低垂眼帘，说完以后才注意到秦臻正在看她。她安静地回望了她一眼，秦臻脸上没有太多表情。
　　秦池分辨不出她眸中的情绪，有没有对她“夺走真千金生活二十年”的怨怼。
　　一阵难以描述的尴尬在病房里沉淀。
　　秦余海知道秦池不是会撒谎的人，他的脸色舒缓下来。
　　十万块钱对于他们秦家来说，也不算什么，年轻一辈中，只能算得上一两个月的零花钱。
　　他当然不吝啬给秦家子嗣零花钱。
　　但现在情况不一样。
　　秦家真假千金的风波出来后，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后嘲讽秦余海，说他和许晴枝替人养了孩子二十年，简直是冤大头一个，而到现在，他憋屈得连始作俑者都没法追究——
　　那个当初酿下错事的护士早就去世，他们能追究责任的也只有当年的医院。医院院长都换过好几茬，现在的新院长对这件事的处理态度倒是清楚，允诺赔点钱，偏偏，秦家最不缺的就是钱。
　　在京市富人圈里，秦家算不上最顶流的，但也挤进二流。
　　医院能给的赔偿，顶天了不到一百万。
　　秦余海阴沉地想：这他妈的算个屁。
　　他现在的生活一团糟。
　　养了二十年的女儿不是亲生的。领回来的亲生女儿在各方各面都笨拙，没有秦池从前的聪明灵动。
　　诚然，他和妻子联姻组建家庭，从没有什么夫妻感情，自然而然对孩子也没有太多关照。但他必须得承认一点，秦池从小到大都很省心，在外头一直是他们夫妻俩的面子工程。
　　没被查出她是别人的孩子前，不知道多少人羡慕秦家秦余海有这么个聪慧懂事的女儿。
　　连大学都不是靠砸钱，而是实打实靠着好成绩进去的。
　　京市华宁大学，华夏TOP前五的好大学。
　　而秦臻——
　　秦余海头颅隐隐作痛，他一想到秦臻连高中都没上完，就觉得头大。
　　现在，秦池被查出来命不久矣，就算有良好的医疗条件，恐怕也只能活个一年半载。
　　他和许晴枝在秦池身上付出的感情投入不算多，她从小都是保姆带大的，能出落成这个样子……他和许晴枝曾自傲地觉得这是他们俩基因好的结果。
　　现实给了他一巴掌：他和许晴枝的血脉蠢笨，流落在外二十年，学了一堆市井才有的坏习惯，就算用锦绣丝绸缠身，金枝玉叶雕琢，也能看出那种没有受过贵族教育的俗气。
　　一个注定要死掉的假千金，投资二十年打了水漂，分明再等个几年他就能收获果实，将她送出与别的豪门联姻，现在全部落空。他半点心思都不愿再放在秦池身上，于是连秦余洋转了十万块都要细细追究。
　　另一个认回来的真千金，有他和许晴枝的血脉，除了漂亮外一无是处……好在人认回来，身体健康，长相好看，装点打扮一下，也能做个不错的花瓶。
　　这么一想，秦余海心里轻松了点。
　　他嘴上附和许晴枝，说着自己是一时口快，内心却不以为意，显然并不在乎自己的话对于秦池来说是一种亲情上的打击。
　　……
　　秦池看着爸妈离开病房，他们来得匆匆，走得也匆匆。
　　就像是小时候那样，他们总是出差、总是出门在外，很少留在家里。
　　秦臻是跟着爸妈一块走的。
　　走以前她还又看了眼秦池，目中有着怜悯。秦池没有错过她的表情，她苦笑了一下，揉了下鼻子。
　　主治医生为首，后面跟了一串的医科大学实习生，他进来前和她打过招呼，又简短地给学生们说明了她的病情状况，让学生们看看病人的各项数值，问她今天感受怎么样。
　　秦池：“还好。”
　　这话说得有点勉强。
　　主治医生沉默了一下，他轻轻地用中性笔在纸上写了今天要给她服用的药物。
　　“今天让护士给你带一把糖果。”
　　他慈祥说。
　　一个陌生人都要比家人更关心她。
　　秦池挂着笑脸，乖乖点头，在主治医生领着学生们离开房间后，才闷在被子里小小地哭了一场。
　　单人病房，条件很好。
　　两百万的医疗资金。
　　一套房子，一辆车。
　　秦池抽噎着想，她已经够幸运了，一个夺走秦臻二十年千金生活的普通人，在快要死的时候还能有好的医疗条件来治疗她。秦臻也没有对她说什么刻薄的话，没有谴责怨怼她夺走了她的人生。
　　她能够安安稳稳地在医院里度过最后一段时间。
　　——已经够幸运了吧。
　　她揉红眼睛，默默地往被子缩得更紧些。
　　四股意识早已抽回，她为了以最好的状态面对爸妈，即便脑力还足以支撑她控制四具躯壳至少三小时，她还是选择早早抽离。
　　但结果并没有多好。
　　秦池放空大脑，她只放纵自己哭了几分钟——哭太久心脏负荷不了，她需要转移注意力。
　　即便是缩在雪白被单里，她也能感觉到某种钻进骨子里的寒冷。
　　孤单。
　　大脑叫嚣着孤单。
　　秦池缓慢地眨动了下眼皮，她已经有几次顺利进入、操纵躯壳的经历。
　　也许是今天的时限未到，她就提前退出，剩余的几个小时操纵时间，还够她使用。
　　[就像是游戏健康时间一样，为了她的大脑考虑，掌握四具躯壳的时间控制在一个合理范围内。]
　　而秦池也发现，每一次她操纵躯壳的时间，总会比上一次久一些。
　　也许未来，她能够操纵着躯壳进行24小时的活动也不一定。
　　……
　　她试着放空自己，意识沉入了那四具躯壳。
　　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像是温泉水包裹住她，她陷入了健康、完美的躯壳中。
　　病症对她来说，暂时消失无踪。
　　无人可见这一幕：病床上的女孩眼神虚空，眼角泛红，鼻尖淡粉，显然哭过一小会儿的样子。她缓慢地眨动了下眼皮，没有像之前几次那样，沉沉睡去，而是安静地看着天花板，像是想着什么不能言说的心事。
　　京市。
　　牧氏大宅内。牧云迎来了难缠的亲戚：继母和同父异母的兄长。
　　【牧云】的继母，【明易倩】，他过世生父的初恋。明易倩在牧云生母婚后几年无孕的情况下，与牧庆华重燃旧情，生下了私生子牧丞。
　　【牧丞】，【牧云】同父异母的兄长，一个在豪门家产争夺战中，最后只得到了百分之几家产的落魄犬。
　　以上是秦池当年打游戏时，记下来的信息。
　　她的记忆力不错，即便时间久远，也能记起当时是怎么刷主线，一次次在豪门争夺战中夺得胜利。
　　作为一款事业型RPG游戏，【豪门风云】的画风要比【棋手争锋】的精致许多。
　　棋手争锋里的路易斯，在原游戏里只是个普通少年，CG贴图粗糙极了：仅仅是黑发圆脸豆豆眼。
　　而这款游戏的制作就要精细多了。
　　在玩游戏时，秦池就注意到：
　　主角牧云有着英俊高大的外形，长得好看，穿西装也特别俊朗。
　　大宅里，独属于牧云的主卧，推开墙上一面门，直达穿衣间。
　　里头整齐排放着各色各类的西装、衬衫、长裤、鞋子。
　　为了用稳重外表给予董事、股东们信任，他一直都习惯在外穿正装，除非是和朋友、商业伙伴去马场等活动场合，才会换上休闲服。
　　就算在牧氏大宅，牧云也习惯穿一件体面雪白的衬衫，领口、衣袖扣子扣到最后一粒。
　　以上是装载在这个躯壳上的设定模式。
　　秦池来到这具躯壳时，就感受到健康、活力的男性身躯上包裹着薄薄一层雪色衬衫，布料轻薄，她轻轻活动着手臂，力量感充盈周身。
　　她必须得承认，她非常喜欢这种感受。
　　健康、有力。
　　仿佛一拳就能锤懵一个人。
　　连胸膛都是饱满的，一看就训练有加。
　　秦池低头看了下，她原本低落的心情在摸到这个大·胸·后，一下子飞扬起来。
　　牧云的继母和兄长还在大厅。
　　牧云在更衣间，才换好衣服，就听管家在门口提醒说，那两人又开始要闹了。
　　穿衣镜前，年轻英俊的牧家掌权人用手指把领口的最后一粒扣子扣好——秦池的意识操纵躯壳时，她会努力地符合贴近每一具身体在游戏中的人设。
　　每次都不例外。
　　换好衣服，走出门，管家就见到主人家牧云用轻描淡写的声音对他说：“打发出去。”
　　管家愣了一下。
　　然后连忙点头，说好。
　　他在转身往大厅走时，心里还有点讶然：从前牧云先生从来不会放过这种嘲讽继母、兄长的机会，他喜欢用毒液般的言语，将他们俩打击得脸色苍白，再在他们的落魄恳求之下，居高临下地漏出点钱，施舍给他们。
　　牧丞和明易倩都不是善于经营的人。
　　普通人若是拥有他们在豪门风云中得到的财产，也够吃个几辈子。偏偏他们穷奢极欲、纸醉金迷，手头有个几千万近亿元，都耗在赌场、美人、名牌上，轻而易举地就花光了。
　　因此，牧云抓到了这个机会，在牧丞某次去澳岛赌场花光最后一笔大额存款、抵押掉名下的股份后，施施然等来了他和明易倩。
　　他傲慢地等来这对母子的低声恳求，最后，零星施舍了几万元。
　　几万元，对于他们来说，就像是打发叫花子。
　　可牧丞和明易倩也只能硬着头皮接过，毕竟他们除了能住的一套房子外，也没有其他能力赚钱了。
　　管家知道牧云先生，在十八岁，祖父未逝去前，从不是这个性子。
　　十八岁前的牧云……简直像是豪门子弟中最质朴纯真的存在，而现在……
　　他叹息一声，却没有觉得太多遗憾，谁能说现在的牧云不好呢？
　　有权有势，在京市上流圈子里，堪称是年轻人中身价最高的。
　　谁能有他的本事，不到三十岁就拥有一个资产千亿的公司。
　　只是，坐的太高，会不会感到寒冷？
　　管家想着，心里也没有答案。
　　他走到大厅，冲着两人客气地转交了一张卡。
　　里头的金额不大。
　　这是牧云在第一次见到明易倩母子俩来了以后，兴致盎然地准备的一摞卡。
　　每一张卡里头的数额绝不会超过十万块。
　　他将卡交给管家时，还曾露出一种顽劣、恶毒的笑容：“用钱吊着他们，真的很有趣。”
　　而今天，牧云先生暂时没有闲工夫吊他们了。
　　像是在忙着别的事？
　　打发走明易倩、牧丞后，管家路过了主人主卧与相邻的书房。
　　书房门半开着，靠近咖啡机的那一旁，已经袅袅升起了咖啡的香气。
　　高大漂亮的牧家家主，半靠在书架上，端着新鲜制作的浓缩，很是享受地喝了一口。
　　管家注意到他看了过来。
　　还没做声，忽地，就听到牧云若有所思地对他道：“武叔，一个问题。”
　　管家颔首示意自己在听。
　　“我想看望一个朋友……在京市医院，是否需要院方批准才能进入？”
　　管家斟酌半刻：“如果是特护病房，应该要病人和主治医生的准许。”
　　牧云喝掉了最后一口浓缩。
　　他缓缓点了下头。
　　双倍浓缩，永远滴神。
　　秦池在这具躯壳里小小声感慨。
　　她在病床上的主身体慢慢地侧过脸，将脸庞沉在柔软的枕头里——医院里的特护单人病房，已经是用料最好的材料，但枕头、床单上总有着久经不散的消毒水气味。
　　说不上难闻，只是觉得闷得慌。
　　也寡得慌。
　　她真的太孤单了。
　　同在京市的牧云、路易斯，成了她很想试着接近的人选。
　　牧云是目前的最佳选择——
　　根据她意识操纵的掌握，路易斯还在飞机上，而就算落地京市，打了流感疫苗，恐怕也不会那么轻易允许擅自出门。
　　——而既然没有人来看望她，没有人来陪她。
　　“那我自己看望我自己，也未尝不可吧？”
　　秦池一边想，一边小声地嘟囔。
　　牧家大宅，管家沉稳可靠，他对着放下咖啡杯的牧云道：“先生，需要我帮你预约一下吗？”
　　“如果需要的话，请交给我具体房号、病人联系电话、主治医生电话。”
　　“……”
　　一小会的沉默。
　　管家就看到面前这个将近三十的英俊青年露出一个很奇异、也莫名挺柔和的表情。
　　“不，我自己联系就好。”
　　他放下杯子，杯底与桌面发出吭地一小声。
　　语气是舒朗、平静的，极为难得，仿佛带着十年前那个牧家少爷才有着愉悦与宁静：“我会处理好一切。”


第5章 初次见面：你好，我自己。……
　　京市下了一场春雨。
　　细密的雨帘让整个城市都笼罩在纱雾中，路边的香花槐颤抖落下圆润饱满的水珠。便利店门口挤了零星数位没有带伞就遭遇下雨的路人。
　　直到雨停，城市的老街，石板路上还有一层雨水，微风吹拂，水坑荡漾。
　　酒店里，棋社的工作人员还在给刚下飞机就被摁去打疫苗的路易斯塞面包吃。
　　“Louis，Lily做了功课，这个面包店的芋泥包最受欢迎，我让酒店提前给你预定来。”白人男子揉了一下路易斯的短发，把一袋香甜可口的面点递给少年。
　　少年有着苍白秀气的脸，东方人长相，在华夏街道上行走时并不吸睛，来华夏前，理查德查过今天的京市天气预报，知道要下雨，遂在出机场时让路易斯换上了柔软加绒的连帽衫，免得着凉。
　　A国到华夏，十多个小时的飞行时间。足够路易斯这个小孩闹着肚子饿发脾气了。
　　理查德接过路易斯递来的降噪耳机，勤勤恳恳跟在他身后，给他收纳好东西，看他慢吞吞拆了芋泥包的包装袋，啊呜一口。
　　第一口下去，少年眼睛就亮了。
　　理查德趁着小孩靠在酒店房间窗边吃芋泥包，边张望着京市街道，另一手给因航班时间错开，此时还在京市机场的Lily发消息：
　　“Louis爱死这家面包店了。”
　　Lily：“很好，路易斯爱吃就行。”附图一个辛普森动画表情包，上面大大笑脸。
　　理查德再看向路易斯，他吃得很快，就像是从没吃过这种甜点的小男孩，小白牙一溜儿整齐亮出，飞快地解决掉一个。然后又从袋里掏出下一个，这回放慢了速度，但是吃的时候，腮帮子还是像松鼠屯果实一样鼓起来。
　　他不禁失笑，转身打算给路易斯收拾行李，顺手还准备了消毒剂用来清洗酒店内座椅、桌面等等。
　　路易斯的体质弱，皮肤容易过敏，在登机前，棋社工作人员就问过机组是否清洁过舱内座椅、桌板、器具等等。他的餐品也是专门定制好的，亚裔少年苍白瘦弱，从小到大体质就不好，是棋社里一直关照的孩子。
　　在秦池通关【棋手争锋】的过程中，RPG主角路易斯的个人信息并不那么多，除却机械地与电脑对战，慢慢扩张地图外，她很少注意到游戏里关于“路易斯”与其他CG人物的关系。
　　游戏融入现实后，这款简单的RPG棋类游戏，主角拥有的社交竟如此温馨寻常。
　　秦池有点喜欢棋社里的成员对“路易斯”的关爱。
　　她吃着香甜的芋泥包，沉醉地叹气，心说，真的好好吃。
　　从各种程度上来说，四具身体的生活，都要比她一个人在医院里孤单度日要好得多。
　　一个魂魄，五具躯壳。
　　然而，虽说意识操纵让她感受到不同于从前的生活圈、交际方式。
　　独自住在医院里的主身体秦池，还是让她的心脏产生了巨大的空洞。
　　深渊一般，风呜呜吹，回声浩响而空茫。
　　她非常、非常需要有人的陪伴。
　　秦池选择了自己。
　　=
　　主治医生是个很好的老先生，年近六十，在医院里的职称很高，是心内科的最具盛名的好医生。
　　秦家爸妈寡淡亲情，吝啬来看望秦池。
　　但他们确确实实给了秦池很好的医疗条件——不管是为了维持住秦家的面子，免得抛弃假千金的行径太过恶劣，落人口实，还是其他……
　　秦池都很感激他们给她安排了这位医生。
　　特护单人病房，来看望的人要提前同主治医生说明。
　　秦家人当然不用遵守这个规则，他们目前还是她法律意义上的父母，医院账户的支出者，病人的家属。
　　而牧云若是想来，就得告知主治医生一下。
　　谈话意外地轻松。
　　主治医生来查房时，秦池吞咽下几粒药片，小声问他，她有朋友想来看望她，不知道能不能来。
　　护士给她量了血压等等需要的信息，主治医生听到这句话，也有点替她高兴。
　　“当然，你平时在病房里待得太久了，可以下楼去散散步。”
　　“咱们医院后头有片疗养院，花园是新建的，漂亮得很，春天了，花都开得很好。”
　　看望病人不需要太严谨的登记信息，所以秦池也没有和主治医生说，要来看望她的究竟是谁。
　　第二天，牧云就来了。
　　从牧家大宅到秦池所在的医院，一小时车程。
　　牧家大宅位于西宁区，京市医院位于北音区，京市太大，地铁、高速、公路如同蛛网般横贯穿梭了整个城市。
　　好在这天，牧云从大宅出发的时间，正好错过白领学生们上班上学的拥堵时段。
　　于是顺顺利利地到达医院。
　　管家在大宅给先生安排司机时，就见他略有心不在焉地扯了扯领带，平素从来扣得严严实实的衬衫扣子也松了几粒。看着有点神情恍惚。
　　司机还有几分钟到，忽地，管家就听到牧云说了一句：“我是不是别穿衬衫、西装，比较好？”
　　管家愣住了。
　　牧云像是在自说自话，他没有征求他的意思，只是思索一秒钟，也许一秒钟也没有，就大步往主卧旁的更衣间走去。
　　关门前，就抛了一句：“换个衣服，让司机等一会。”
　　牧云在室内呆了十多分钟，出来时是一身休闲服。
　　宽松的运动外套——管家盯了一会，发现这件貌似年代有点久远，当然，富豪家的旧衣服也不会旧到哪里去，以他们的衣物库存量，所谓的“旧”程度也就是比那些一季穿一次的衣服，频率高出不到一掌之数。
　　管家能认出来，是因为这衣服款式不太新颖。
　　他凝视一会，心里忽地亮堂起来：这件衣服像是先生学生时代穿的衣服。
　　他忍不住地抿起嘴角笑了下，笑意稍纵即逝。管家心想，难得一次，见到先生会穿这样的衣服。
　　……从豪门风波至今，牧云总把自己装在一个精致、古板、修裁得当的西装里，这样少年气的衣服，真的太少见了。
　　管家道：“先生，这是您多年前的衣服了。”
　　“……”秦池低头看了下，她当然不如管家那样了解牧云的衣物新旧。
　　她只是在出门前考虑到一个问题：如果穿着衬衫西装出门看望自己，会不会太过隆重。
　　不出意外的话，牧云这张脸辨识度还是蛮高的。
　　至少，在游戏融入现实后，牧云也算京市不大不小一个名人。京市医院，特护病房那一层楼里，指不定就能遇到什么个商圈的点头之交。
　　她只想好好地用这具身躯来看望自己，给予自己一点精神、身体上的宽慰。
　　并不太想生出太多事端。
　　所以——“伪装”。
　　或者换个说法，换个和平时不太一样的装束，这样别人大概率就不敢上前搭讪他。
　　秦池对这点还是蛮有信心的，要知道，游戏前后通关都是她自己打下来的，有些支线、关卡磨了很久，如今这具身体的各个属性都是经由她打造而成。
　　【牧云】的性格更是如此。
　　他阴鸷、冷情，有一张好皮相，丹凤眼，鼻若悬胆，唇薄而冷，年近三十，就拥有了普通人无法匹敌的资产。
　　牧家的产业大多都笼在他手中。
　　至于如何笼在他手上，又是一个说出就让人胆寒的故事。
　　——以上，是游戏融入现实后，他人所感。
　　实则上，秦池在通关游戏的时候，所做的事就是在各种事项出现时，一律挑选对主角牧云有利无害，哪怕会危急到血脉亲人，亦毫不在乎的选项。
　　作为玩家的自己，想做到的当然只有通关。
　　而就算真的代入【牧云】，她也觉得当初玩主线时选出的选项，实在无可厚非：生父领回大他两岁的同父异母兄长，他一个正统继承人硬是被一个私生子压了一头……更有继母在家中耀武扬威，牧云在家中的处境无比艰难。
　　这种典型的豪门公子逆袭记剧本，她硬生生磨透了各项支线，将主线事业完成得非常完美。
　　最后塑造出的游戏主角牧云，在性格上，变得心狠手辣，毫无人性。
　　牧云大刀阔斧地将继母、兄长给清出家门，又让他们在后来卑躬屈膝地来讨钱。
　　除却在商业交洽时挂起的虚假微笑，在生活中的牧云，显然没那么好相处。
　　而换了一副穿着，疑似“某个不好相处的牧家总裁”……
　　秦池想，就算有熟人见到他，也有百分之八十的概率不敢上前相认。
　　她想得很简单，也就这么做了。
　　然而谁能料得到，牧云的衣柜里，衣服大多是正装衬衫，休闲服少之又少。
　　就算有，也是那种一看就特别显眼、能靓一条街的服装。
　　她挑来挑去，终于挑出了这么一件休闲服：款式普通，挂在衣柜角落里。
　　穿上都显得【牧云】年轻了几岁。
　　不像是二十八岁的男人，而像个二十出头的大学生。
　　管家脸上的深意，秦池没能理会到意思，她将运动外套拉链拉上。
　　男人健硕漂亮的身材，裹在这件青葱、携带遥远回忆的运动服里，他低头整理了一番，在抬起头，就露出一截脖颈，喉结滚动。
　　看上去，心情是真的很好的样子。
　　管家心里这么想，他也对牧云先生今天要见的病人有点好奇了。
　　——是谁能让牧云换掉几乎是嵌在他身上的西装衬衫，换上宽松的运动服？
　　他暂时没有答案。
　　但他想，至少是个会让牧云心情变好……的人。
　　一路畅通无阻，从西宁区到北音区。
　　一个小时车程。
　　司机将车子停在医院的露天停车场上，询问老板要多久回去。
　　牧云从即将靠近目的地时，就绷紧了背脊，当然，他面上的表情依旧难以分辨出多余的情绪。
　　直到车停，司机转头询问，他才收回看向车窗外的目光。
　　接近而立之年的英俊男人，有着一副悦耳低沉的好嗓音。
　　他缓慢而平静地说：“两个小时后。”
　　司机点了下头，下车为老板开车门。
　　昨天下过了一场春雨，整个京市都融在朦朦胧胧的细细雨丝中，空气中犹存着泥土腥香。
　　京市医院的沥青大道上，像是覆盖了一层浅浅的银箔。
　　阳光照射，微微闪烁。
　　他大步往心内科楼走去。
　　进楼，电梯，摁键。
　　幸运，没有人中途进来。
　　畅通直达特护单人病房的楼层。
　　英俊高大的男人在电梯门开的那一瞬间，垂在身体双侧的手微微动弹一下。心脏在这一刻都有些战栗。
　　809。
　　走廊笔直，充斥着医院专属消毒水味。
　　熟悉的小护士推着医用推车，准备进8楼的某一房间给病人注射药物。
　　她行色匆匆，没有注意到身旁走过的牧云。
　　810在809的隔壁。
　　秦池还没有见过810的病人，而今天，她以牧云的身份见到那个在护士口中，备受家人宠爱的青年人。
　　青年双腿盘着坐在病床上，抱着switch手柄，咬牙切齿地狂咚咚咚，太鼓达人的声音从半开的门中传来。
　　房间里还有个精致美妇人，一脸忧愁地让他少动弹，免得心脏负荷过大。
　　以牧云的身躯，淡淡一眼看去，美妇人像是有所察觉，和他对上了眼神。
　　男人的脚步不停，没有理会其他所有的外界事物。
　　美妇人看他的身影消失，像是有点不可置信地皱了下眉：“牧……云？”是他吗？看着像是，可那穿着，怎么比她儿子还年轻的样子？
　　一步，两步。
　　伸手，轻轻地推开了门。
　　秦池的魂魄在微微颤动，牧云的心脏在砰砰跳动，她非常、非常——
　　门只开了半扇，一个柔软、瘦削的身体就如料想那般，落进【牧云】的怀里。
　　秦池准备很久，她渴望拥抱很久，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身体、灵魂上的慰藉。
　　她被自己用稳重而温柔的胸膛、手臂，揽住了。
　　然后，她在她自己——牧云的怀里，高大英俊，有着柔软胸肌、宽厚手臂，好闻气息的牧家总裁的怀里，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非常华丽地晕倒过去了。


第6章 调任京市（修错字）……
　　秦池非常郁闷地看着病床上的自己。
　　因为一时太过开心，乐极生悲地昏了过去——她怎么也没能料想到，自己与自己的首次见面，居然会遭遇这样的窘态。
　　主治医生没有认出牧云的脸，他接到病房内的呼叫铃，马不停蹄赶来，看到秦池闭着双眼，立刻沉稳地上了呼吸器等等医用设备。
　　不过好在，秦池的心跳、血压等等都算平稳。
　　不是什么大问题。
　　医生摘下口罩，疲惫而生动的表情展露在他的皱纹之中，他这时候才注意到这号据说是秦池的好友——秦池昨天亲口说有朋友要来看望她，应该就是这人了。
　　医生还没认出牧云是谁，他身边的护士就情不自禁地抬起手发出小小的惊呼声。
　　“是，是牧云吗？”
　　“……”
　　年轻英俊的男人微微收了收下巴，他眼神平淡地看了护士一眼，说不上这一眼有什么太大的威慑力，但莫名其妙，让人身上像是滚了一层针似的，颇有点站立难安。
　　“她怎么样？”
　　没有回护士的问话，牧云客气地问主治医生，口吻里能听出对医生的尊重。
　　主治医生摁了摁鼻梁，他叹息说：“很久没人来专门看望她，应该是这样，所以太开心了。”
　　医生用稀疏平常的口吻说出自己昏迷的原因。
　　秦池差点没忍住，感觉自己就像是被掉在城墙上暴晒的犯人，又尴尬又难堪。
　　“……”沉默，沉默。
　　好在男人的面皮比较厚（？），牧云的脸上神色依旧淡定，没有透出任何心思来。
　　医生最后告知说：“现在她睡着了，如果有问题的话再摁铃找我——不过，仪器已经连接上了，如果心跳、血压有问题，我们这边也会立刻收到通知。请放心。”
　　秦池对这一套流程已经非常了解。
　　她在医院住了快要半个月——具体算起来是快满两周了，其中有一周时间身上都连着仪器，一有什么动静，医生、护士就飞驰而来，给她进行救治。
　　她也无比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总之，今天就单纯是被抱了下太开心了。
　　等到医生、护士离开，秦池用着牧云的身体，撑着额头，小小地叹了口气。
　　下意识地呢喃：“太柔弱了吧。”
　　感慨完毕，秦池忍不住打量自己。
　　床上的自己，皮肤很白，接近玉色的剔透，眉毛浅浅一弯，眼睫倒是很长，小扇子一样垂着。
　　从旁观者的角度来观察自己，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秦池想，这种感觉真的非常微妙。
　　她忍不住伸出手来摸摸自己的脸。
　　男人的手掌宽大，指节较女性要粗糙些，但牧云的手倒没有那些男人该有的毛糙。也许因为他原本是RPG主角——俗话说，纸片人和现实人大大不同。
　　至少，牧云的手指就是修长、细腻的，比起秦池的也不遑多让。
　　只是尺寸上，要大上几号。
　　男人默默地把手掌贴在病床上少女的脸颊上。
　　他穿着运动服，休闲裤，整个人看起来和互联网上盛传的那个华夏国内富豪排行榜前五十名中，富豪中当属最年轻英俊的牧云，有着本质上的差别。
　　病房里的“牧云”，用自己的手掌轻轻、温柔地摩挲了病人的脸，就像是用手触碰着一块易碎、剔透的奶冻，碰了一下，缓了一秒，留恋触感般，悄悄地又摸了一下。
　　病房里似乎蔓延出某种令人脸红心跳的氛围。
　　护士借着机会，推着医用推车经过时，刻意看向809病房内，就看到了这么一幕。
　　春季，单人病房飘窗外放了几盆绿植，在微风中摇曳枝叶。
　　如果忽略病房环境，俊男美女，实在是非常赏心悦目的画面。
　　护士想着，又不免想到809秦池进医院后，医生下的诊断书。
　　——命不久矣。
　　她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
　　秦池苏醒过来的时候，是十多分钟后。
　　这一回，秦池努力保持着平稳心情，乖乖地坐在病床上，捧着脸看自己。
　　拥有五具身体，就像是在现实中开了大号小号一样，大号失去意识，不影响小号的使用。
　　她以主身体秦池的角度来打量【牧云】，滋味也和她在牧家大宅，对镜自顾时的感受完全不同。
　　牧云是个非常英俊的成年人。
　　丹凤眼，鼻若悬胆，唇薄而冷，身穿西装时，周身萦绕着某种高傲、冷漠的气质；而现在，穿着运动装，休闲裤的牧云，看起来就少了那些冷淡、傲气。
　　秦池翘起嘴巴笑。
　　牧云也就笑。
　　成年男人笑起来时，面部表情有着自身的惯性，脱离不了人物属性。放在秦池身上是灿烂明媚的笑容，放在他身上，就只是嘴角稍上扬，眼睛微弯起。
　　身上的仪器还挂着，秦池想要下楼散步，和自己亲近的念头只能暂时搁置。
　　好在，也没有人来打扰他们。
　　秦池在牧云（自己）的帮助下，稍微直起点身子，然后就勾住了牧云的手，握着彼此手掌。
　　病房里，英俊男人与漂亮女孩握着手，前者姿势纵容，伸手任由她握，后者在握住手后，喉中溢出放松、惬意的叹息。
　　秦池有怀疑过，自己在医院这么多天，会不会患上肌肤饥渴症。
　　除却医生、护士平时给她检查、扎针，真的少有人会碰到她的皮肤。
　　孤单、孤独，就像是长驱不散的幽魂，哀怨凄凉，在深夜捕捉她，将她拖进深渊里。
　　她终于在今天得到灵魂上的慰藉。
　　和自己接触，不会有厌烦，不会有担忧。
　　秦池小小地动作，把成年男子的手指分开，将自己的手指插·进，十指交扣。
　　满意。
　　她端详着自己的“作品”，快乐得心情飞扬。
　　温热的男性皮肤，笼罩在她头顶的阴郁乌云慢慢散去，秦池就差要四仰八叉地发出咕噜咕噜声了。
　　主身体感受到满足、快乐。
　　与此同时，极大程度地反哺了其他四具身体，身心上的感知。
　　就像是找到关键点，知道未来如何对症下药，旷阔的心脏空缺开始有序填补，灵魂感受到满足，就连干饭、做事都有劲多了。
　　【萨纳岛】
　　苏一杳对面的经纪人注意到她翻阅着面前电影剧本的手指抖动一下，原本戴着无框眼镜，认真阅读剧本的苏小姐，就莫名其妙地弯眼笑起来。
　　经纪人纳闷：“杳杳，你在笑什么呢？这剧本是喜剧？”
　　他看到苏一杳漂亮精致的脸蛋上，浮起浅浅红晕，唇珠饱满而丰润，不染粉黛的面容上，竟要比花了全妆还美。
　　经纪人就听苏一杳用闲适、愉快的语气，说：“有好事。”
　　“哈？什么好事？”
　　苏一杳和经纪人的关系，好如家人，秦池在和经纪人相处时，需要注意平日说话、相处的尺度。好在游戏是秦池打通关的，她处理、掌握两人关系，算不上太难。
　　再加上有这具身体的惯性影响，即便她有时候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也可以暂时抽离意识，让这具身体装载的属性、设定进行机械地、专业化地回应。
　　经纪人一头雾水，苏一杳冲他眨了眨眼，一副“我就不告诉你”的模样。
　　他好气又好笑：“你这人，真是，勾起我好奇心又捂了嘴不说下去。”
　　“太过分了吧？”
　　“我就是这般女子~”苏一杳居然还用从前拍电影时学来的戏腔，婉转、曼妙地哼了一段，顽劣地玩弄了经纪人的感情。
　　经纪人摇头：“真是过分。”
　　他索性也不再追问下去。苏一杳看着电影剧本，而他面前一摞各大综艺节目发来的通告邀约。
　　翻到一页，经纪人提起了兴致：“杳杳，The Ring参加了一个综艺节目，这节目组邀请你做飞行嘉宾，报酬……嗯，不错。一集七十万。”
　　“有兴趣吗？”
　　苏一杳，也就是秦池，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团队名字，她思索了一会，趁着心情很好，挥了挥手指头：“留下，让我过目看看。”
　　赚钱嘛，这种事情，对于秦池本人来说不是什么热衷的事。
　　毕竟，她的主身体生着病，花钱也只能花在医院里。
　　但其他四具身体不太一样。
　　他们各自有着各自的生活……游戏融入现实后，秦池很难将他们正式当做一个真实存在的人类，毕竟操纵者还是她，她总逃不掉那种玩家想法。
　　此刻亦是如此。
　　片酬七十万，卡在娱乐圈的降薪令底线上，节目组的诚意确实很大。
　　对于普通家庭来说，这恐怕是要挣上很久的钱。
　　在玩【成为影后】RPG游戏时，秦池才不会放过这种轻松赚钱的机会。
　　暗自算了下苏一杳名下的资产，秦池想，如果没有和苏一杳的时间安排冲突的话，赚个七十万也挺好。
　　……
　　【云市】
　　顾如渠的家在老街区，公寓三楼。
　　楼层的选择还算符合中年人的需求，毕竟四十五岁，再过个十多年，也许老胳膊老腿就要走不动了。
　　以上，是正常人会想到的。
　　然而，事实上，现实中的顾如渠本人，依旧算是这个年龄中健硕、健康的人类。
　　纸片人成为现实人。
　　这个【华夏盛采】的RPG主角，有着鬓发带灰、深邃端正的中年人长相。
　　RPG游戏里，不会提及到顾如渠的生活习惯。而秦池在多次操纵身体后，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
　　顾如渠的生活习惯非常健康。
　　他不抽烟，不喝酒，很少参加酒局。
　　一周有四天晨跑，三天夜跑。
　　家里的布置也很有“民俗专家”该有的样子。书籍是家里最多的存物，140平方米的公寓，三室一厅的构造，被他后续改成了一室两书房。
　　客厅玄关处也有几本书。
　　家中的科技产品不算多，基本都是白痴装备。
　　科技发展至今，语音助手已经非常便携，这种智能助手很适合【顾如渠】这类不精通电子产品的中年人。
　　回家时，想打电话、看电视，对着空气喊两声，就能够自如地开启使用。
　　“中老年人的最佳选择。”
　　秦池在收集了【顾如渠】的居住条件信息后，不由发自内心想。
　　他平素虽然不爱与人社交，但这不代表他没有朋友。
　　这天，顾如渠的家中就迎来了一位先生。
　　“老顾，上回新华社采访，有小姑娘说你人好，还没当面谢过你呢。”
　　中年男人是新闻界的，点着烟，吞云吐雾，看着顾如渠给他倒了一杯茶水，冲他笑道。
　　顾如渠表情很平静，他随口嗯了一声。
　　中年人觑了他一眼，来了一句：“今天心情不错？”
　　“哪来的结论？”
　　秦池心说，她与牧云亲密握手，搂抱的快乐都已经满溢出来了吗？
　　不至于吧。
　　中年人挤眉弄眼：“我以前点烟，你都是第一时间制止我，不让我在你家抽烟的。”
　　老烟枪，半小时没含到烟，瘾头就大。
　　中年人平日一天能抽空三盒，要是真去医院查查，肺估计都要熏黑了。
　　对于这种老烟枪来说，不抽烟真的很难熬，所以他来顾如渠家前，就在楼道里狠狠抽空了两支。
　　进了公寓，和顾如渠搭了会话，手不由自主摸出烟、火机，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就点了抽。
　　谁能想到，老友顾如渠居然也没意识到。
　　中年人心说，这指定是心里有事，没顾上他。
　　至于是什么事，他盲猜了一下，估摸是好事，瞧顾如渠的脸色，不难看，还挺欣悦的。
　　那只能是好事了。
　　秦池懵了一下，她意识到自己今天真的太开心了，所以都忽略掉外界，只沉浸在主身体的满足中。
　　中年人话音刚落，顾如渠就伸手把他嘴边衔着的烟丢进他的茶水杯里。
　　“你提醒我了，谢谢。”
　　中年人悻悻，也是习惯了老友的做派，他揉了一下脸，“哎，我就不该提醒你。”
　　灰眼珠看了他一眼。
　　老友举手投降：“错了错了，我今天真是瘾头来了，顺手就开抽。”
　　“要是以前，你还会拦我一下呢，我咋知道你今天也忘了这茬。”
　　家里烟味挺浓，顾如渠受不了这味道——秦池自己也受不了。
　　他起身，把窗户开了，通风。
　　老友在他背后，有点尴尬，不过他脸皮厚，遂过了会，就转移话题，大声说：“对了，我听教育局那说，你同意被调到京市去了？”
　　顾如渠此前在云市当地一所大学里担任过一段时间的名誉教授。
　　京市早前也有几所大学邀请他去做大学教授，他当时都婉拒了。
　　而这次，正巧是民俗当界，京市某个年至耄耋的老先生邀请他来京市，给大学生们上上课——
　　还能给京市民俗协会注入点新鲜血液。
　　顾如渠之前从来不同意这类的邀约，他的户籍是云市，年过四十五的中年人，骨子里有着华夏人的念旧、扎根家乡的想法。
　　老友也以为他不会去。
　　结果没想到，这回他居然同意要去了。
　　“嗯。”
　　秦池把窗扇扣开了，随口应道。
　　“难得啊，不过要我说也好，你以前扎根云市太久，也是时候去外头看看了。”
　　“哈，说来有意思，你二十多岁时不拼搏，到这岁数，居然要去京市打拼了。”
　　云市比起京市的发展，还是要逊色一些。
　　毕竟是后起的城市。
　　京市在各方各面都要比云市强，很多文化界的人士想要自己的名声再大点，都会选择去京市“镀金”一层。
　　老友说着，居然听到顾如渠反驳他：“不是去打拼。”
　　“哈？那是什么？”
　　他茫然看向回身的顾如渠，多年好友，即便年过四十，也依旧有着好皮相，几十年时光，让他鬓发带灰、脸上多了纹路。
　　语气倒是一如青年时的赤诚、天真。
　　“就是去当老师，教教学生。”
　　“园丁梦？”那以前怎么只愿意做名誉教授，不愿意长时间授课呢？
　　“……”
　　顾如渠默不作声地看了他一眼，他的嗓音有着沉淀多年的低雅，娓娓言语时，像是念诗：
　　“少管我。”
　　老友噎了一下。
　　他后背往沙发一靠：“行吧。”
　　“哪个大学呢？”
　　“京市……华宁大学。”
　　他说起时，莫名地停顿了一下，好在中年人没察觉出什么异样的端倪来。


第7章 真假千金
　　老友听到这名字，哦豁了声：“好家伙，全国前五的好大学呢，里头的苗苗只怕都是好苗苗。”
　　“不错，这调任可以的。”
　　秦池想，确实挺可以。
　　牧云的身份常驻京市，但也并非能经常看望她。总裁有总裁自己的生活，开会、出差更是常事。
　　她只能努力在各种机会中，试图找到将身体们安置在京市的办法。
　　碰巧前几天遇上调任的机会，又正好是调进她的学校。
　　她以顾如渠的身份冲老友平淡地点头，将这个话题掀过不提。
　　【京市】
　　Lily总结今天路易斯的训练：“和棋社安尼线上下快棋，五局三胜。”
　　又给理查德看了路易斯今天的饮食餐：“吃得多，看起来心情不错。”
　　理查德心情也随着Lily的话语，变得很好，他笑眯眯：“好哇，华夏风水不错，以前路易斯的小鸟胃口可吃不下这么多饭。”
　　Lily露出笑容：“是，感觉到了华夏，他的心情指数都高了。”
　　“我听他说，华夏的餐很对他胃口呢。”
　　两个成年人相视一眼，不由发出宠溺的叹息：“小孩子啊。”
　　==
　　牧云在医院里呆了两个小时。
　　最后半小时，秦池上厕所，摘了身上的仪器，回床上的时候也没有继续戴着。
　　她盯着牧云一秒钟。
　　当机立断，爬进他怀里。
　　被自己搂着，抱着，放在膝盖上，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秦池满足地埋胸，她快乐得像是尾巴乱旋的小狗，贴在男人的胸膛里，嗅着男士古龙的气味，闭目养神。
　　如果不是最后分别的时间到了，秦池绝对不想轻易地离开自己。
　　她依依不舍地牵着成年男人的手，即将分离的时刻要带来，她皱着脸，小小声地叹气。
　　最后，还是看了下时间，用力地搂了下彼此。
　　没说再见。
　　就离开了。
　　今天的掌控四具身体时间，也在见面结束后的两小时结束。
　　秦池躺在病床上，放空思想，看着天花板。
　　空气中依旧充斥着消毒水的气味，早上的时候，护士小姐姐特意进来给她开了窗户，又送来一把好吃的糖果。
　　糖促进多巴胺分泌。
　　她没有尝那一把糖果。
　　因为今天的多巴胺已经够多了。
　　在床上翻了个身，秦池把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里。
　　困意忽如其来，她带着餍足的心情，跌入黑甜的梦境。
　　单人特护病房的房门并非锁死，走廊总有护士、病人、病人家属走动的声音。
　　为了方便医生护士检查治疗，门也没有锁死的锁芯。
　　秦池已经习惯了留半扇门。今天【牧云】来陪伴自己时，倒是顺手将门关了大半，只留了个缝。
　　走廊人员混杂，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门就开了大半。
　　秦池迷迷糊糊地，惺忪听到护士让她继续睡，她给她测体温的声音。
　　她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句，露出额头，让护士给她测量额温。
　　滴一声。
　　“37度4，还好哦，过几天会下雨，天气转凉，在房间里少开窗户，免得着凉哦。”
　　她呢喃应好。
　　护士看着睡得脸粉扑扑的秦池，笑了，她擦拭一下额温枪，收拾东西走出门。
　　转头就看到一个有点面熟的女孩。
　　护士愣住了。
　　那个女孩像是注意到有人在看她，抬手戴了个口罩，然后又看了病房一眼，往电梯口走。
　　满腹疑窦，护士回到护士站，同事正在给某个病人配营养液，她没有打扰同事的工作，只等同事忙完后，才问了句：“刚才在809、810病房附近的家属是谁啊？”
　　同事：“……是809秦池的……”
　　她思忖一下，回忆起当初和护士们一块八卦得到的信息：“秦家的秦臻吧，就是那个领回来的真千金。”
　　“她今天又来了？”
　　护士一惊，她不太理解秦臻的做法，不免露出迷惑的面色。
　　同事：“不知道诶，加上今天，她独自来有两次了。”
　　上一回，秦池还在昏睡中，秦臻只问了主治医生她的病情，又在病房门口看了她几眼，就走了。
　　这一次，是第二次独自来。
　　护士不知道她这次来，秦池知不知道。
　　她耸了下肩头，决定一会给秦池带医院餐的时候，和她提一嘴。
　　不过，因为下午有一个病人心脏突停，一时间整层医护都忙碌着救治，等到护士带着疲惫之色给秦池送餐时，她忘记了想告诉秦池的话。
　　=
　　秦余洋下飞机的时候，秦家派了司机来机场接他。
　　同在头等舱下机，那个在他前座的少年被中年白人领着往行李滑轨处去，他注意到白人手上拿了件连帽外套，殷勤地给少年搭上。
　　亚裔少年一边慢吞吞地拉上拉链，一边和白人说着话。
　　具体说了什么，秦余洋没有在意。
　　他出了机场，在候车处看到司机，坐上车时，扶着额头，疲惫问道：“家里怎么样？”
　　司机是秦家聘用了十年的老员工，对秦家的事也知一二。
　　他说：“先生和夫人最近心情不好，秦小姐现在在家里接受家教补习。”
　　“准备今年六月参加全国高考。”
　　秦余洋愣了一下：“哪个小姐……哦，是秦臻。”
　　他若有所思：“她应该和秦池一样大，今年二十岁了，怎么还没高考。”
　　司机从车内后视镜看了他一眼，斟酌言语，不知道这句话说出口会不会冒犯到主人家。
　　但到底还是说了：“秦小姐高中没毕业就出社会打拼了。”
　　“也就是这样，先生、夫人都很不满意。”
　　前面有个优秀的秦池，后面再来个高中没毕业的秦臻。
　　谁都看得出差距，谁都能感受到落差。
　　秦余洋摁了摁眉心，他又问：“秦池呢？”
　　司机对这个问句，不好回答，他为难地看了秦余洋一眼。
　　秦余洋几乎是立刻意会到，略有点冷笑道：“我哥嫂俩，还真是把她丢医院里，就不管了？”
　　司机点火开车，他说：“二先生，这次秦家的面子跌得很大，先生夫人生气也是情有可原。”
　　“……”
　　秦余洋沉默地闭目，他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倒是没再问秦池了。
　　“秦臻这孩子怎么样？”
　　司机道：“挺好的，长得很有秦家人的样子。”
　　秦余洋回忆了一下，他知道侄女秦池长得挺好，但要说模子里有没有秦家人的样子，那倒是不多。
　　但当时谁也没能想得到，秦池居然不是秦家的血脉。
　　他在国外一个月，错过了秦余海领回秦臻，又把秦臻改名的前后事件。
　　一想到这，秦余洋又皱起了眉头。
　　真假千金，这种事说出去确实难听。
　　尤其是秦家养了别人的孩子，足足二十年，自己的孩子却流落在外，连大学都没考上。
　　这放在谁身上，都要受不了这气。
　　倘若秦池、秦臻的真假千金调换之事，是有什么阴谋诡计，贪图钱财的主因导致，秦家恐怕还没有这般憋屈。
　　偏偏，这件真假千金之事，还真纯粹就是工作失误。
　　他哥在领回秦臻后，连一天都等不及，就把秦臻原来的姓氏名字改了。
　　从原来的名字改为“秦臻”。
　　“臻”，又暗指“真”。
　　真假明珠。
　　秦余洋都对他哥有点无语。
　　他心说，这是直接把秦池硬生生摁在“假千金”的架子上烘烤，要她吃下来自秦家的愤怒，只要秦臻一日在，秦池这个过去的秦家千金，就永远是假千金，半点沾不得秦家的好处。
　　秦臻改名，是在秦池进医院急救后的第三天。
　　她那时候约莫还在昏迷，与此同时，秦家上下还在愤怒地寻找真假千金真相之中。
　　直到后来，才明白真假千金这件事，从头到尾，秦池都是无辜的。
　　这个“臻”字再看，就有点说不出的意思。
　　而后，医院又下了秦池的病情通知，说她活不了多久。
　　秦家——他哥嫂，捏着鼻子，在家商量半天，决定还是给秦池留200万医疗资金，一套房，一辆车。
　　某种程度上，也算仁尽义至。
　　毕竟，秦池本该连“秦”这个姓都沾不到，却还是因为一场医疗事故，享受了二十年的美好生活。
　　但要秦余洋说，他哥嫂做得有点薄情了。
　　当然，他知道秦余海和许晴枝本就是没感情，联姻在一起的夫妻俩。
　　当初生育，都是两人勉强同房，按照一月四次来。
　　有了女儿后，他们就分居，秦家大宅里，这对夫妻俩泾渭分明地搞了两间主卧。
　　秦池从小到大都不是这对父母看大、养大的。
　　她能出落成现在的优秀样子，基因估计占了大半原因——来自她那早已经逝去的生父生母。
　　而秦余海、许晴枝的基因……
　　秦余洋心说，不说也罢，就他哥嫂那两人的性子，能培养出什么样的人来？
　　一路上，思绪繁杂，等秦余洋回到秦家大宅。
　　刚回到家，就看到了坐在客厅，僵硬着脸，环抱手臂，看着争吵的父母，不知该做什么反应的秦臻。
　　秦余洋看到秦臻第一眼，想到的就是，这长相才是秦家人该有的。
　　秦池的长相偏柔，偏软；秦家人的长相要更明亮大气点。
　　秦臻看起来就是典型的秦家人。
　　“我说了，秦臻这周陪我去认一下各大名奢，她现在连LV的全称是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带出去见人？”
　　“……你能不能看看她现在最缺什么？”秦余海冷笑，“连高中都上没完，六月高考，不让她在家补习，带她出去买品牌，你脑子进水了吧？”
　　许晴枝声音尖利：“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想法？不就是看秦池考了个华宁大学，觉得很有面子，希望秦臻也考一个吗？”
　　“你能不能实际点？她才回来半个月不到，你告诉我，她在这五六个月里能考上华宁？”
　　秦臻的脸色难看，她的肩膀微微颤抖，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不也只为了你的面子考虑？怎么，把她打扮成花瓶就很好？”
　　许晴枝噎了一口气，过了会，沉沉说：“你那么着急给她安排高三的学籍做什么？当初明明可以给她安排高一的学籍，非得让她上高三——”
　　“她都二十岁了，要是从高一上起来，高三毕业都二十三，大学毕业二十七！”
　　“……”
　　“……”
　　秦余洋伸手拍了拍秦臻的肩膀，少女颤抖了一下，她仓皇地看向他，就见到这个全家福上，爸妈告诉她是小叔的亲人，用温和的口吻和她说话：“出去玩吧，我和你爸妈谈谈。”


第8章 富豪男友牧云（修错字）……
　　京市华宁，全国有名的好大学，国际排名前三百，国内排名前五。
　　秦池就读于金融学院。
　　她考入华宁的成绩算得上当年富人圈子嗣中最高的——比起部分靠砸钱上大学的富家子弟，她这种实打实，靠着自己考上国内本科的孩子，显然要让父母有面子多了。
　　秦余洋晓得秦余海、许晴枝当年有多夸耀秦池的成绩，他们俩在外头口风一致，洋洋得意说秦池是基因好，他们没怎么管教，就考出这样好的成绩。
　　当年多夸耀，现在就多打脸。
　　作为一对不太称职的父母，在“基因论”惨遭打脸后，恼怒也就情有可原。
　　秦余洋不是替他哥说话，只是觉得他哥和他嫂这两人在这方面真是臭味相投：当初一致夸，现在一致恼，连养了二十年的女儿都能直接丢在医院不管不理。
　　他摁着眉心，和兄嫂谈了一轮，期间忍受两人的尖锐争吵，震得他耳膜阵阵疼。
　　最后，好不容易让他们和平相处。
　　“秦臻那，学习你们别管了，她基础不好，能考几年考几年，实在不行就砸钱上大学。”
　　秦余洋刚说完，他哥嫂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那多没面子！”
　　秦余洋：“……”
　　他平心静气：“那能怎么办？你们养了二十年都没发现女儿不是你们亲生的，现在找回亲生女儿了，就顾着有没有面子这套？”
　　说实话，秦余洋也是没想到，秦池长到二十岁，秦余海、许晴枝居然连体检报告单都没有认真看过几眼。
　　秦池的血型是O型，许晴枝是AB型。
　　如果他们当时上点心，就会发现他们俩根本生不出一个O型血的孩子。
　　也许不仅是他们不上心的缘故，这两人或许压根儿就没有这方面的知识储备，不知道AB型血生不出O型血孩子。
　　早二十年，婴儿出生并没有强制要求验血型，秦池刚一出生又不生黄疸等初生儿疾病，干干净净、漂漂亮亮，小玩偶似的就抱回家养了。
　　秦余洋对小孩没那么喜欢，但他也不得不说，当年的婴儿秦池确实是个漂亮宝宝。
　　偏偏……秦余海和许晴枝的婚姻是赶鸭子上架，两人毫无感情，即便孩子再漂亮可爱，他们也没有什么慈父慈母心。生完孩子后，就像是解决了一个人生大事。孩子抱回家就是保姆月嫂带着，从小到大，秦池的家长会都不是这两人去开的。
　　秦余洋都还记得秦池小学时，她的保姆打电话来问他，班主任让父母参加家长会，但秦余海、许晴枝都出国玩了，该怎么办。
　　……
　　他不想多说，长舒一口气，又对两人说：“我后天去看望秦池。”
　　秦余海皱着眉，“去看她做什么？对了，你上回给她打钱了？”
　　秦余洋淡声道：“嗯，一点零花钱。”
　　他警告地看了哥嫂一眼：“她是你们的女儿，就算不是亲的，也养了二十年。”
　　这话倒是没反驳，许晴枝看着小叔子冲他们教训一番，疲惫地往外走。她一时哑然，秦家挣钱的主儿一发脾气，就很有秦老爷子当年的范儿，她也颇为畏惧，因此没再说话。
　　秦余洋从大厅走到门外，就看到秦臻坐在花园边的瓷砖长椅上。
　　她抿着嘴，无精打采。
　　秦余洋正想和她说话，就听到秦臻问了一句：“秦池是不是真的很好？”
　　他愣了。
　　秦臻仰着脸，看向她小叔，慢慢地扣了下手指甲边缘，缓声说：“我猜她一定是很好、很优秀的人。”
　　秦余洋没有直接回答她这个问题，只说：“如果你当初在秦家养大，也不会比她差。”
　　秦臻不置可否。
　　过了一会，又说：“上回我去看秦池了。”
　　秦余洋耐心地等她说下去。
　　“医生说她活不久了。”就这一句，语罢，秦臻也像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似的，沉默下来。
　　什么真假千金，什么豪门绮事，在短暂的寿命面前，好像也没那么重要。
　　秦臻想，人活着才是最重要的。换成是她，如果告诉她，在秦家生活二十年，就要早死——就算她是真千金，她也宁愿不要真千金这个名头。
　　更何况，从一开始受宠若惊进秦家，到现在，不过半月，她就觉得秦家也不过如此。
　　秦余洋：“嗯，我知道。”
　　“生死有命。”
　　他说完这句话，又拍了拍她的肩头：“家教教的课程如果跟不上，和我说，我给你安排更合适的老师。”
　　“好，谢谢小叔。”
　　秦臻这样回。
　　==
　　秦余洋回来的第二天，秦家又闹了一场。
　　这次，秦余洋没有听到，他早早就从秦家大宅出发去公司处理事务。
　　早上十点，秦余海和许晴枝就因为秦臻的事闹起来。
　　大概是关于秦臻之后的安排，她年龄二十，再过个几年就要进入适婚年龄，许晴枝和秦余海都有想要介绍给秦臻的对象。两人就着介绍对象的事上有分歧，于是又吵个翻天。
　　秦臻烦不胜烦，连作业都写不下去。过了半小时，她把作业本翻页，啪地合上，准备出门散心。
　　没喊司机，直接乘坐地铁。
　　一号线，坐着坐着，她就坐到京市医院站。
　　站内广播播报着京腔普通话，医院站，人流拥挤，拎着药盒、CT袋，目光呆滞、眼神飘忽的病人、病人家属们上站。秦臻鬼使神差，就从这一站下车，出地铁口，往京市医院走。
　　她前几十小时才和爸妈一块来医院看望过秦池。
　　这是她第二次独自来看秦池。
　　上一回，是她听到爸妈私底下用那种冷淡漠然的口吻，将秦池比作投资失败的商品。当夜她难以入睡，第二天就悄悄来看秦池了。
　　这一回，秦臻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
　　她走到电梯口时，摁下8楼按键。
　　中间有人上来，电梯门开合几次。
　　每一次，秦臻都有冲动转头离开。
　　但每一次她都没有踏出脚步。
　　到达八楼。
　　809和810相邻。
　　810的病人，据秦余海说，是京市傅家的小公子，天生心脏病，从小就在京市医院看病，这810简直就是他个人的专属病房。
　　秦臻还没有和那傅家小公子面对面打交道过。
　　据说傅家比秦家的资产要多一倍，是秦余海目前搭不到的人物。
　　这些都是扰乱她思绪的杂事，秦臻往走廊方向去，看到810里的傅家小公子正在被一个美丽妇人喂苹果。
　　她看了一眼就没看了。
　　然后，下一刻，眼神顺势扫向809。
　　门是半关着，只剩下一条缝。
　　秦臻站在门口，风吹动门扉，她原以为809里只有秦池一个人，却没想到，里头不止她一人。
　　还有个——
　　年轻的男人。
　　他正在用手抚摸着秦池的背脊，一下下安抚，而秦池窝在他的怀里，病床上被子翻开，稍微凌乱。
　　男人坐在椅子上，怀里抱着秦池。
　　她没有看到年轻男人的脸，只看出他穿着一身运动服、休闲裤，手腕上戴了一块手表——秦臻对名牌不熟悉，但她猜测，这块款式精致的石英表应该很贵，她见过秦余海在外时总戴一块相似的表，价值有几十万。
　　这块肉眼看上去，要更华丽点。秦臻盲猜，肯定要比秦余海的贵。
　　走廊嘈杂，总有医护行走的声音，半开的特护单人病房里，也时不时有家属给病人递水，交谈。
　　在这种环境音中，她的存在很容易掩盖。
　　病房里的气氛很奇怪。
　　秦臻靠在墙边，抱着手臂，默默地看。
　　秦池像是一只柔软无骨的小猫，埋在男人的怀里，她整个人是叉腿坐在他的膝盖上的。
　　两条细细的胳膊从他身边滑下，手腕苍白，指尖泛粉。她穿着病房里的一次性拖鞋，因为踩不到地，拖鞋也挂不住，摇摇晃晃地勾着，现在是春天，病人总被医护嘱咐要多穿、穿得厚实。
　　秦池穿了一双短袜，雪白色，简单质朴，没有别的花色。
　　短袜不长，所以露出了细嫩的脚踝，血管的颜色是青紫色。
　　她在男人的怀里安静地闭眼，完全没注意到外面是否有人。
　　房间里微风吹拂，门又开了点缝儿。
　　忽地，男人用手把她的脸从怀里腾出来。
　　用宽厚的手掌，把她闭着眼的脸，从额头到鼻尖，再到下巴尖尖，逐一摸过去。
　　像是在摸家猫，从头到尾巴尖，顺着毛撸。
　　家猫发出迷惑人类的甜美咕噜咕噜声。
　　——秦池依旧闭着眼，任由他摸，神情无疑是愉快的。她舒展着眉眼，眼睫浓黑，容颜清丽，病气依旧浓郁，可在他的安抚下，好像也褪去不少。
　　摸完以后，继续搂着。
　　他们一句话也不说，只默契十足地陪伴彼此。
　　从秦臻到这里，足足十多分钟，男人只顾着摸她——要说动作是不是情·色，那倒不至于，毕竟他没有掀开她衣服，但这些动作肯定是亲密无间的，不会是普通朋友该有的距离。
　　摸脸，搂抱，安抚脊背。
　　成年男女，也就只有情侣才会做到这个地步。
　　秦臻迟钝地想：秦池有男友吗？
　　秦余海、许晴枝没说过有，而她也不知道。
　　今天正巧遇上，秦臻得出一个结论：眼前这个男人，一定就是她的男友了。
　　看这衣着，运动服、休闲裤，年龄在二十出头，大概率是她的同学或者校友。
　　秦臻想着，抱着手臂继续看病房里发生的画面。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怀着怎么样的心思来，看到秦池和男友恩爱的画面时，心里头泛起的情绪算作什么。
　　她想起了秦余海、许晴枝当着她面惋惜的话：“要是她没生病，就算不是亲的又怎样，怎么说也在户口本里。再过个几年，就能找好对象嫁出去。”这嫁出去，自然就是所谓“联姻”。
　　她讨厌秦家父母对待婚姻的态度。
　　她讨厌秦家父母对待她和秦池的态度。
　　一时间，秦臻莫名想知道，他们知道秦池有男友后是什么反应？
　　她很有点好奇。
　　时间过得很快，看病房里秦池和她男友待在一块，亲密无间地搂抱，也没那么难熬。毕竟秦池长得确实好看，而她男友，看背影也是个体型漂亮的成年男人。
　　这画面，就有点像是电影里的美好剪影。
　　秦臻走神，想事情，在走廊站了会、蹲了会。
　　然后，病房里有铃声响起。
　　她精神一振，看向里头。
　　像是男人要走，他看了下时间，不甘地叹了口气。
　　没多说什么，只用力搂了一下秦池。
　　秦池依依不舍地松开十指交扣的手。
　　男人转身，往外头走，脚步迟钝，看得出他也很留恋。
　　秦臻躲在一个病人家属身后，她震惊地瞪大眼睛，辨别出男人的脸：等等，这不是前阵子刚上微博热搜，全国富豪榜中身兼年轻加英俊的……牧云吗？
　　她呆愣地看着牧云往电梯口走。
　　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天，如果秦余海、许晴枝知道……他们会不会悔死自己干脆利落就把秦池丢在医院的事？


第9章 顾如渠的拥抱
　　【路易斯】
　　A国棋社的老板线上发来视频通讯。
　　理查德将手机屏幕对准正在用电脑和棋社成员线上下快棋的Louis。
　　少年背脊单薄，在酒店房间里穿着一件纯棉长袖，因为室内恒温，所以理查德也没有给他添衣。
　　Lily五分钟前才下楼给Louis取餐。
　　流感疫苗，两周左右起效。当然，注射后，也不是必须得在家/酒店两周才能出门。
　　Louis的体质真的算不上好，在A国，同棋社里的孩子们大多身强力壮，网球、足球玩得很溜。理查德想到这里，不禁摇了摇头，“Louis，酒店有健身器材，要不要去运动一下？”
　　“……”路易斯扭过头来，默默地抬起正在握着鼠标的手，下巴一抬。
　　理查德：“我错了，你继续。”
　　他闷声不敢再打扰小孩比赛，自己和老板说着路易斯这几天的情况。
　　视频通话结束，看了小孩半天，理查德发现他背脊往后轻松一靠，就知道打完了。
　　“今天怎么样？”
　　路易斯的母语是英文，他从小在A国长大，虽然是亚裔人种，但华夏语说得实在不算好。理查德听到他一句“还可以”别别扭扭地从口里吐出时，还愣了一愣。
　　“你开始学华夏语了？”理查德纳闷道。
　　“……”路易斯揉了一下鼻子，用清亮的目光扫了理查德一眼，说：“对。”
　　“怎么忽然想学？”
　　“就是想，没理由。”
　　任性小孩抛下这句话，从电脑椅上起来，又往Lily给他准备的小零食架方向走。
　　理查德顿时将对他学习华夏语的疑惑抛之脑后，大声喊：“一会就吃饭了，别动，不许拆薯片！”
　　==
　　秦池在医院的日常生活，唯一的乐趣，就是意识操纵四具身体，感受四具身体——游戏RPG主角在现实中的生活。
　　牧云，苏一杳，顾如渠，路易斯。
　　男女老少。
　　四种人生，四种体验。
　　医生有时候看到她在病床上出神，还会问她要不要玩点游戏，看点电视剧：“你太宅了，不走动一下，对身体也不好。”
　　他怎么也猜想不到，秦池虽然本体在医院里，但她还能操纵着四具身体活动。
　　某种意义上，她并不算没有“走动”。
　　苏一杳在知名的旅游岛屿萨纳岛，岛上风光美好，时常有养眼的俊男美女身穿泳装冲浪、晒太阳。
　　牧云的日常生活奔走在公司、出差、和商业伙伴见面等等。
　　顾如渠正在忙着调任京市的资料转移、教师宿舍安排申请等。
　　而路易斯，因为刚打疫苗没几天，目前还在酒店房间里消磨度日。不出意外的话，疫苗打后一周左右，他就能出门。
　　……
　　华宁大学，金融学院国际金融3班。
　　辅导员刚进教室，就听到有学生在窃窃私语：“已经半个月多了，秦池还没来学校啊。”
　　“上回她昏过去，直接就送医院了……也不知道后面怎样。”
　　“班长，你上回联系秦池，她怎么说来着？”
　　班长：“她说情况一切都好，让我们不要担心。”
　　说着说着，辅导员到了讲台前。
　　今天是开班会的日子。
　　辅导员眉头紧锁，他敲了下桌子，示意大家看过来：“好了，不要说话，先开班会，一会再谈。”
　　班会中途，辅导员出去接了个电话。拨号人是院里的老师，也是来问金融3班秦池怎么一连几周都没有到的。
　　辅导员苦笑着回：“她生病了，请了病假，在医院里。”
　　老师：“怎么回事？”顿了顿，又问，“什么时候能正常上课？”
　　辅导员：“是挺难治的病，我前几天刚联系她家长，她家长也说得含糊不清。”
　　“然后我打了秦池的电话，她说如果近期病情能控制的话，就不休学。”
　　“……”
　　老师沉默下来，“什么病啊？”
　　“心脏病吧，挺严重的，我听秦池的口吻，像是不太好。”
　　老师叹了口气，“多年轻优秀的孩子……”
　　辅导员心情沉重。他挂了电话，回到班上，金融3班的学生们已经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最近的校园活动，院里安排了和隔壁文学院一块合作的夏祭日。
　　两个院都是美女如云，男女比例3:7，漂亮女生多得数不清。
　　夏祭日每年都有，每年学生们都很激动。
　　都已经大二了，还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急哄哄地讨论着，有女生凑在一块说着那天要化什么妆，隔壁COS社团又要COS什么动漫人物。
　　青春靓丽，活力四射。
　　辅导员不禁想到了秦池——能被专业课老师惦念着打电话询问缺课情况，自然是给老师留下深刻印象的学生。
　　秦池本人也确实很吸睛，长得好看，家世优渥，各专业的成绩都名列前茅。
　　即便是美女如云的金融学院，她的长相也能算得上极出挑的。
　　辅导员捕捉到下边学生的一句话：“如果秦池有在就好了，上回她说能帮我化妆。”
　　他看着欢乐的学生们，本想说点关于秦池的事，可脑子里关于前几天与她通话的内容又浮在耳边。
　　秦池央求他不要告诉同学们她的事。
　　“同学们都很关心你……”辅导员这么说着。
　　“但就是，没必要。”秦池像是笑了一下，她斟酌着词，温柔而平静地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生活，我只是不巧地生了病……不必将苦痛大肆宣传。”
　　“更何况，说不定我过几天就回学校了。”
　　辅导员咽下了喉中的话，他又敲敲桌子，示意学生们看过来，继续进行这次的班会内容。
　　=
　　京市医院。
　　这是住院的第二十天。
　　几天前，秦余洋来医院一趟，叔侄俩没什么话谈，好在气氛没有像秦余海、许晴枝来时那么尴尬。
　　秦余洋也细心问过主治医生，关于秦池病情的近况。
　　医生的态度依旧不算乐观：“发现得太迟了，病毒性心肌炎，本身如果发现得早，那么治疗起来不算困难。”
　　“但病人的病情发现时已经是重症，现在能做的就是卧床休息，避免出现心衰等状况。之后情况要是进一步恶化，就需要安装永久心脏人工起搏器。”
　　最后这一句，医生说的也得不太确信。
　　当着病人的面，医生说的不多，秦余洋到他办公室去，主治医生才缓缓道：“依照她报告上的内容，休养得好，能多活几年，休养不好，也就这最近了。”
　　秦余洋听完后，不免想起了方才看到秦池时，她冲他笑的样子。
　　虽说没有血缘关系，但在眼下看着长了二十年，到底有点感情。他说：“有什么最新的设备、药物能用上的，就给她用吧。”
　　“没办法，她的身体情况撑不住。”
　　主治医生也不忍心看一个花季少女就这样凋零，说着说着，苦笑道：“医院账户里两百万，现在才用了不到二十万。不是药物、或是缺钱的问题，如果有特效药可以用，我早就安排上了。”
　　言下之意很明显了。
　　不是医生不给她特效药，只是秦池的身体实在不行。
　　命不久矣。
　　秦余洋又想起了这四个字。
　　他返回秦池的病房，瞥见隔壁傅家小公子傅雪宇在大声叹气，说自己想出去玩。
　　再看秦池，她坐在飘窗边，神游虚空地看着外头的景色，连他进来都没察觉。
　　两相对比，莫名凄凉。
　　秦余洋顿时理解了秦臻和他说的话。
　　即便两人之间有着真假千金的狗血因缘，错换人生的狗血事件，秦臻还是像正常人那般，升起了对她的怜悯心。
　　活得久，才有将来。
　　他对秦池说：“医生说，等你状态好了，可以出院在家休养。”
　　秦池回头看他，两弯细细柳叶眉，一双剔透水汪汪眼珠，不笑的时候苍白病弱，笑的时候就显得很生动，沾了几分鲜活气息。
　　她沉默地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笃定般说了一句话：“也许我最近就可以出院休养了。”
　　秦余洋没打破她的妄想，只是点了下头。
　　·
　　事实上，秦池察觉到了一个变化。
　　自从牧云来过医院，两个自己贴贴在一块，搂抱亲昵后不久，她就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状况变好了一点。
　　这变化非常轻微，说不上是不是心理作用。
　　于是，秦池给自己做了个实验。
　　以往早上醒来，她总会胸闷气短一阵，大概是五分钟左右的不适，但被牧云·自己给搂抱过后，她在第二天、第三天清晨醒来时，不适的反应至少减少了三十秒钟。
　　秦池记录下了这些时间。
　　当然，这点身体上的变化，在医生的报告中并没有体现，好像发现她变好的只有她自己。
　　连医生都不知道她身上发生了什么。
　　秦池因为这点好转，猜度起了当初还未解决的疑惑：
　　为什么这四具身躯在她查出身患重症后出现？
　　也许正是为了解决她身上的疾病：虽然不知道原理，毕竟拥抱、亲昵就能让病情好转听起来非常不科学，但游戏融入现实世界这一点本身就太不科学了。
　　抱着这样的念头，秦池决心再操纵一次身体，让她的主身体顺利与之接触。
　　这一次，牧云因为公差出国，暂时没法接触。
　　路易斯在酒店里，他注射疫苗满一周，但是未成年人在华夏，身后总跟着理查德和Lily，很难甩掉这两个大尾巴独自来见人。
　　苏一杳在萨纳岛，还没归国。
　　……
　　那就只能是顾如渠了。
　　好在，秦池在云市操纵着顾如渠的身份，已经将云市的住处等等安置好，调任资料文件等等也已经准备得差不多（很多时候，秦池不懂如何处理，都是让躯壳自身装载的设定行为活动，处理事件），她沉吟片刻，操纵着顾如渠的身躯，用高铁售票软件，买了张当天直达京市的票。
　　上午十点的票，下午两点到达京市高铁站。
　　在京市高铁，二号线可以从高铁站直达京市医院，期间需要乘坐约一个小时半。
　　秦池等得起，她从上午就在期待着自己的到来。这一整天，护士小姐姐进来给她送餐时，就见到她眼瞳亮亮，像是翘首以盼什么的小朋友。
　　“小池，今天怎么这么开心啊？”
　　住院第二十天，医护和病人们都很熟悉了。
　　809的病人因为基本没有家属来看望，独身一人，备受同情。当然，医护们有专业素养，不会轻易表现出来，让病人受到影响。
　　在日常生活中，她们会选择多关照她一些。
　　之前见过牧云来她病房的护士也好奇过她和牧云的关系，有次小心翼翼地问了下，秦池当时懵了，最后告诉她，他们就是好朋友。
　　听到正主的回答，那个护士心说，怎么可能是好朋友？她脑子里偶像剧剧情乱飞，一时间连“朋友之上，恋人未满”的八字都出来了。
　　当然，问过后，得到答案，护士也不再追问。秦池也就没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今天的秦池，开心得有点像那天牧云来时，满脸放光，眼神期待。
　　“……”秦池歪着脑袋，居然冲她甜甜地笑了一下：“有人要来看望我。”
　　苍白、精致的女孩一朝展颜，这冲击力真的很强大。
　　护士小姐姐都被她的笑容给惊艳到，她讷讷地将药物放回医用小推车上，红了红脸，“哇，那很好，今天天气不错，你可以下楼和朋友一块看看花。”
　　这个建议，被秦池采纳了。她拧着眉，严肃地点了点头，说了谢谢。
　　下午四点。
　　太阳还在天空中挂着，春天的风柔软而暧昧，刮得玉兰花香气馥郁四溢。
　　810，傅雪宇怏怏不乐地把switch手柄丢在一边，他不耐烦地对家人说：“我想回家，不想再呆医院了。”
　　“烦。”
　　他妈用手指敲了下他脑门，“隔壁809的小姑娘到现在都没怎么出过门，你天天叫唤着要出去。”
　　傅雪宇撇了下嘴：“那是她爸妈有病，连女儿生病都不来看，所以她才郁郁寡欢不出门。”
　　“你运气好，爸妈都疼你关照你，你还不享福。”傅里君冷淡地看了下他儿子，给老婆削苹果的手半点不停。
　　傅雪宇哼哼唧唧，他看着走廊上来人走动，忽地，眼睛亮了一下：“诶诶，809来人了。”走廊走过一个中年男人，方向是810隔壁的809。
　　傅里君、闻月，一致顺着小儿子的目光看去。
　　小儿子嘴里还在喃喃：“啊，看着年龄像是她叔叔，那长相应该不是她爸爸吧？”
　　傅里君：“不是她爸，她爸长得没这么俊。”
　　高大、挺拔的背脊，灰发，轮廓英俊，眼瞳是灰色。
　　傅雪宇一骨碌从床上下来，蹑手蹑脚地趴在病房门口，偷偷觑隔壁病房。
　　就见那个英俊端正的中年男人，连额头的汗水都来不及擦，就在病房门口，温温柔柔地握住了那个809病人的手。
　　成年男性的手，宽大，一掌能够包住女孩的手。
　　他握住她的手，沉默、安静地低下头，像是在凝视着什么珍宝。
　　然后，轻轻地叹气，将她松松地搂到怀里。


第10章 年长者与女孩
　　京市医院。
　　心内科，特护单人病房内。
　　傅雪宇兴致勃勃地和爸妈复述着方才看到的一幕：“就这样，抱着！”
　　“抱了好一会呢！”
　　“特别亲密！”
　　他八卦得像是吃到什么瓜的围观群众，双目炯炯！
　　他比划着，得到傅里君一个疑惑：“你这么激动做什么？人家可能是小姑娘的长辈。”
　　傅里君平静地说完，制止了傅雪宇继续八卦的劲头：“停，上床歇着，你搭桥手术才做了没多久，别兴奋。”
　　傅雪宇皱着眉头，小声嘟囔，反对他爸的残酷镇压：“还不兴让我八卦一会儿呢。我无聊着呢。”
　　傅里君：“少说话，多休息。”
　　他将削好的苹果递给闻月，闻月分享给小儿子一半。傅雪宇咬了一口，嚼了老半天，反省一会，自己也承认自己有点太过八卦了。
　　“其实我刚才看，809小姑娘见到那个大叔，真的很高兴。”
　　傅雪宇回忆起方才一幕，809小姑娘站在病房门口，被年长男人温和、耐心地搂在怀里，他看到她的侧脸，一双乌黑澄澈的眼眸里蔓延出极致的柔软，像是柔弱的藤蔓终于有所依靠，攀附着高大的树木。
　　他心里还是有点可怜809病人的。
　　同样是住院，他的病房里，每天来来往往好多亲友，而809……
　　她的家人好像很不情愿来看望她，她不请护工，就自己闷在病房里，也不出门。
　　810的门开着，可以清楚看到走廊发生了什么。
　　傅雪宇还在回忆，就听到走廊传来动静，809方向走出两人，正是刚才他偷摸摸扒着门看的两个主人公。
　　809病人，非常年轻，非常漂亮，身上搭了一件男士外套，是方才在中年灰眸男人身上的。她的手脚都很细，仿佛用力一拧就能拧出青痕。除了男士外套，她就穿着病人蓝白条纹衬衣、长裤，一双拖鞋，往外走去。
　　身后紧随着的中年男人，侧脸英俊，岁月在他身上留下了纹路，浅浅法令纹、微拧起的眉头，眼角的细纹，都彰显出年长者有着的成熟、沧桑。男人五官深邃而端正，拥有纯种亚裔人少见的高挺鼻梁，眼窝也深，乌睫灰眸，犹如雕塑般的线条。
　　灰眸凝视着身前一步的女孩，他的手臂拦在她身后，预防着随时可能的跌倒。
　　只短短在810门口路过的瞬间，809病人下意识地看了眼门户大开的810。
　　就这样对上了病房内的三人。
　　傅雪宇顿住，他不尴不尬地冲女孩笑了一下。
　　闻月落落大方，她朝秦池笑：“小姑娘，是要下楼逛逛吗？”
　　傅里君沉默地看着一块停下的秦池、顾如渠两人。
　　他听到那个809病人，年轻漂亮的女孩用很温柔随和的语气回答他妻子的问题：“是，下楼看花，听护士说，医院后花园开了很多漂亮的花。”
　　“我来医院的路上就看到不少花，开得正好。”闻月笑吟吟道。
　　“……”
　　那个中年男人面上的表情很平静，他似是注意到女孩没有把外套搭好，没有犹豫，伸手，给她整理了一下领子。
　　傅里君清楚看到女孩下意识地顺着他的手指尖，扬了下脖子，顺势让他把第一粒扣子扣上了。
　　这举动很亲密。往龌龊点的方向想，就暧昧不清；但往清白的方向想，这也就是长辈对后辈的关爱。
　　直到两人离开810一家人的视野，傅雪宇嘴里的苹果艰难地咽了下去。
　　他用飘忽的口吻，转向他爹：“……长辈会这样，碰吗？”
　　傅里君沉默了一会，想说话，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闻月抱着手臂，看着父子俩，默不作声地掏出手机，搜了一番，把自己搜到的信息展示给他们俩看：“那位先生是知名专家。”
　　“……”傅雪宇，傅里君看向她。
　　闻月淡声道：“少把别人的关系想得龌龊，他们差了二十多岁，肯定是长辈和后辈的关系。”
　　傅雪宇被母亲教育了，他讷讷地点头，表示自己不会再八卦；傅里君倒是认真地把闻月展示给他们看的信息，浏览一遍。最后，得出一个结论：“他人看上去很清正。”
　　闻月：“虽说以貌取人不好，但我对那位先生的第一印象，也不错。”
　　秦池完全不知道隔壁病房一家人对她和顾如渠的关系有过怎样的想法。
　　她和顾如渠·自己一块下楼，一块到花园。
　　花园很大，每年医院都在绿植景观维护上花了不少钱。
　　盛开的玉兰，在树上招摇晃动，香味浓郁，石板路地上有掉落的几朵。
　　新鲜的早早就被路过的人捡走。
　　秦池坐在路边的长椅上，靠在顾如渠的肩膀上，嗅着空气中流动、馥郁的香气，享受着与自己亲近的时刻。
　　不是错觉。
　　从见到顾如渠这具身躯的那一刻，她就有所感知到，自己灵魂中充盈的满足感。而一旦肌肤接触，拥抱、抚摸，她的灵魂就在战栗，饱胀而温存。
　　顾如渠这具躯壳，有着中年人保持最好的外表：容颜英俊端正，脸上有浅浅纹路。
　　笑起来的时候，弧度只是淡淡一点，躯壳的惯性，让他即便在愉悦的情况下，微笑也很含蓄。
　　一个意识操纵两具身体，是一种怎样的感受？
　　类比游戏，就是在一个开放地图里，同时操纵大号小号。
　　对于秦池来说，不算困难，事实上，她操纵总计五具身体，现在都不算吃力。最初几次，大脑负荷不了长时间的操纵，现在不会了，她操纵起这几具身躯的手法愈发娴熟。
　　再加上，四具从RPG游戏中脱身而出的躯壳，本身就带有游戏内属性设定。很多时候，就算不知道如何操纵，与他人对话，进行躯壳日常生活，她也能暂时脱离操纵，靠着躯壳自身加载的“智能管理AI”，让躯壳机械化、专业化地活动。
　　和自己待在一起，没有别人的情况下，秦池很少会说话。
　　她的沉默，顾如渠的沉默。落进别人的眼中，就像是一副无言的油画。
　　女孩穿着宽大的灰色外套，身边的英俊中年人直起脊背，肩头稍松，放纵着女孩将脸贴靠在他的肩上。
　　年长者，年轻女孩。
　　英俊与漂亮。成熟与青涩。
　　视线再往下扫，年长者的手被年轻女孩紧紧握着，她的手腕很细，指尖泛着白，握着他的手却坚定而固执，不肯放松。
　　忽地，一阵微风吹过，玉兰花树哗啦啦地吹动，落下了好几朵新鲜的花。
　　一朵，从上方，直直地坠，直直地坠。
　　就这样，跌到女孩的发顶。她毫无察觉，依旧保持着依靠中年人肩膀的姿势，呼吸缓缓而宁静。
　　是中年人略略皱了下眉头，灰眸定定地看向她的发顶，用没被握住的那只手，把玉兰花从她发顶拿起。他嗅了嗅香味，浓睫缓慢地眨动，灰色瞳孔犹如一粒曜石，嗅过以后，他将玉兰花塞进了女孩的外套口袋里。
　　一个春天的小小纪念。
　　这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
　　【苏一杳】
　　经纪人将下个月的日程安排用PPT文件保存下来，不忘记在苏一杳的住所用投影仪投放出来。
　　以至于，苏一杳刚午睡醒来，就看到她住处的雪白墙壁上，用明黄加鲜红，简称番茄炒蛋配色PPT上，标题鲜明大字：
　　【休息好久了，快开始挣钱吧！】
　　苏一杳今年二十七岁。
　　她在去年拿到了金马奖，然后就暂时淡出娱乐圈，不趁着正大热的时候继续接片、工作。而是开始休息，调整状态。
　　放在别的女艺人身上，但凡有点事业心的，都不会放过刚拿影后的那段火爆期。
　　偏偏苏一杳不，她要说有事业心，那也确实有，谁都知道她从十七岁进娱乐圈，开始拍戏起，就一直有着“拼命三娘”的外号。十七岁到二十六岁间，她在演艺事业上付出了很多，这点是连经纪人都无法说一句不好的。
　　她刚拿下影后奖杯，庆功宴一结束，就在微博上宣布自己要休息。
　　一时间，圈内、圈外都震惊了。
　　和她同咖位的女星还在戒备着她会不会趁着这大好机会和她们抢资源，争广告，结果她轻描淡写一句“休息”，就把她们打个措手不及。
　　粉丝们也都懵逼，原以为苏一杳会多拍几部戏，却没想到她拿了影后，事业心就歇息，淡淡然说要去旅游度假。
　　如果是关系不佳的经纪公司与艺人，她的这一决定恐怕会被公司老板骂到户口本十八代，凭着合同也要给她安排工作。
　　不过，苏一杳身上没有这种情况。
　　她和经纪公司的关系一直很好，与经纪人的关系更是亲如家人。
　　经纪人带她十年，知道她为了影后付出多大努力，她说要休息，他咬咬牙也就放纵她休息——毕竟，苏一杳对他而言不仅仅是个手下艺人，还是两人共同打拼、拼搏事业的好友、家人。
　　不过，现在她已经休息好几个月了。
　　经纪人焦急啊，担心她休息好了，事业却没了。万一回国开始工作，好的资源都被人抢走了，那可怎么办？
　　于是，急匆匆赶到萨纳岛，急匆匆地给她看各种本子，看各种通告资源。
　　这短暂休息十个月，回国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宣告一下她回来了。
　　经纪人给她送来了几份飞行嘉宾的综艺节目邀请。
　　都是不错的选择。
　　目前在她意向清单里的，有The Ring参与的某个田园生活节目，邀约报酬很实在。
　　经纪人前几天给苏一杳算过她回国后的工作安排，算来算去居然还填不满，一时间气得经纪人头都要秃了，半夜睡不着就喃喃：要是苏一杳没休息这么久就好了，错过了影后奖杯后续的热度，现在接通告都接不满。
　　不过这话他不敢当着苏一杳面前说。
　　苏一杳从拿了金马奖影后，就对演戏事业淡淡的，连赚钱这事都看得淡了，她有言云：我在国内的火锅店都挣了不少钱。钱，不缺的。
　　经纪人只好从别的方面来督促一下她。
　　PPT鲜明亮丽，标题表达了经纪人的哀怨之情。
　　苏一杳——秦池看着，愣住，然后笑了。
　　她对着在沙发上静坐的经纪人说：“下周就回国。”
　　经纪人眼睛亮了：“真哒？”
　　“骗你小狗。”
　　她开了一瓶苏打水，仰脖喝了几口，感觉喉中清凉，脸上也带出笑意。
　　经纪人装模作样：“哎呀，杳杳怎么这么好看呢，喝个水都像仙女。”
　　秦池被他的恭维逗得直笑。
　　这一刻，她庆幸起当初刷【成为影后】时，没有屈服于其他还算可以的结局，硬是刷到现在这个事业、友情双丰收的结局。
　　经纪人和她亲如家人，在事业上，也会第一时间考虑到她，不会做任何背刺苏一杳的事。
　　完美的经纪人、艺人关系。
　　比起牧云那个孤家寡人结局，这个【成为影后】结局真的要温馨太多。
　　秦池想着，有点出神，她放下苏打水瓶，翘起二郎腿，细白手指直直指向墙上的投影：“来吧，看看接下来的工作安排。”
　　“好的，阿sir！”经纪人眉开眼笑，他依次翻过PPT，给秦池细细讲了回国后的安排。
　　苏一杳的户口在临市，是临市本地人，十年事业拼搏，她攒了钱，在京市买了一个小别墅。
　　娱乐圈二线以上的艺人大多在京市都有房。
　　苏一杳不算独例。
　　她听着经纪人说回国，跨国航班从萨纳岛到京市机场，期间中转港岛。
　　3月27日就能回国。
　　经纪人口干舌燥地说完所有安排，看到苏一杳起身，好奇问：“干嘛去？”
　　“给你拿瓶水，瞧你口渴的样。”
　　“诶嘿，谢谢杳杳。”
　　秦池走到厨房冰柜，拿了一瓶矿泉水，她走到客厅，递给经纪人，又听经纪人来了一句：“啊，中转那天，我们要在机场等几个小时才能转程回京市。”
　　“嗯？”秦池不懂他怎么突然提这个，飞机中转时，等待是常有的事。
　　经纪人：“运气好的话，还能看到不少名人。”
　　“？”秦池不懂。
　　“喏，国内新闻，”经纪人把手机递给她看，“27号那天，有挺多富豪要从港岛坐飞机去国外参加什么会议。”
　　“……”
　　秦池还没看具体信息，就猜到了大半：不出意外，牧云也会在27号当天通过港岛飞往国外。
　　如果，运气好的话，她的【牧云】【苏一杳】，这两个躯壳，会在港岛机场碰上面。
　　秦池喝光最后一口苏打水，她托着脸，想了想牧云，又想了想苏一杳。
　　二十八岁的豪门掌权人，二十七岁的新晋影后。
　　她只操纵过游戏主角躯壳和主身体的碰面，还从没有操纵过游戏主角们之间的碰面。
　　不知道游戏主角躯壳碰面后，会不会出现什么化学反应。
　　那么，不如试试看？


第11章 天才棋手路易斯与秦池
　　华宁大学。
　　正逢三月中后旬。
　　再过半月，金融学院与文学院的夏日祭合作就要正式开展。
　　COS社团，社长和社员们说完四月夏日祭要出的COS后，社团会议结束，她就开始拉着相熟的两个社员一块冲出校门。
　　“小圆，你说的棋手是谁来着——真的很厉害吗？”
　　“非常流批！”
　　社长小圆震声强调：“我追了他前后好几场比赛，他真的超厉害的！”
　　“啊啊啊，地铁3号线，车来了，我们坐到灵通站下车，比赛地点就在灵通站附近……”
　　华夏赛区，围棋大赛。
　　地点位于京市，灵通大厦。
　　秦池第一次以路易斯的身份进行正规比赛，赛事流程和她在游戏中见到的不一样：游戏融入现实，比赛流程变得更加规范化、严谨化，一些在游戏中不会出现的细节，也在现实中得到体现。
　　理查德、Lily对于今天的比赛没有太大担忧。
　　他们把他送到赛区，就施施然地走向观赛区，Lily还笑眯眯告诉他，等正式结束了，带他去吃华夏火锅。
　　他们在华夏的行程是两周，现在是最后几天。
　　其实他们本可以不必这样早到华夏，不过，路易斯这具躯壳太易生病，每逢到他国比赛，都要提前做好准备。比方说，遇上流感季节，就要提前到达他国，注射流感疫苗，避免出现赛时身体不适的状况。
　　对于棋社工作人员来说，路易斯的身体比成绩要重要很多——当然，不是成绩不重要，只是他们对于路易斯的胜率很自信而已。
　　秦池知道这是为什么：她亲手通关的【棋手争锋】，以路易斯为RPG主角，从A国棋社为基点出发，最后打通到全球地图。
　　游戏通关要求胜率达到百分之九十，才能解锁结局。
　　秦池在玩游戏上，有着完美收集癖，她喜欢百分百符合她心意的结局。
　　于是，通关结束以后的RPG主角路易斯，是个在游戏进程中，百分之百必胜的天才棋手。
　　……
　　秦池没有贸然地选择以自己的意识来进行操纵棋盘。
　　她头一回参与这样重大的围棋大赛，出于测试目的，将身体的主动控制权交还给了躯壳自动加载的属性设定。
　　华夏赛区，有不少熟悉面孔，路易斯的营养师Lily在观赛区，和理查德窃窃私语：“那个娜塔莉，之前和我们路易斯吵过架。”
　　“……吵架？”理查德一时间有点担忧，“为什么吵架？”
　　十六岁的少年现在也就一米七多，棋社内部给年轻孩子们做过基因、骨龄检测。
　　路易斯的结果显示，营养跟得上的话，他能够长到一米八。
　　这也是为什么棋社老板将Lily独家分配给路易斯。
　　老板对路易斯的拳拳爱意，关心满溢。
　　棋社内的成员、工作人员们也都喜欢路易斯，关爱路易斯。
　　娜塔莉的母亲是模特，身高一米八八，她还不到十五岁，就已经有一米七三的个头。
　　一米七多的路易斯，和那个Lily口中的娜塔莉相比，两人身高差得不大。
　　理查德仿佛是担忧孩子被欺负的父母，忧虑地拧起眉头：“他们闹矛盾了？”
　　Lily耳语：“可能吧。”
　　理查德：“具体原因说说看？”
　　娜塔莉在赛场的东南方位，她的对手是个岛国成年人。
　　这个赛区很大，全场多名裁判、棋手，距离不近，再加上棋赛规则，不会轻易打扰对彼此。
　　理查德一边问，一边看向赛区内，路易斯对面坐着个年轻人，少年看起来很淡定，听着裁判说着规则。
　　娜塔莉距离他挺远。
　　他注意到娜塔莉在与对手进行礼仪后，很在意地看了眼路易斯的方向。
　　Lily：“娜塔莉很漂亮，我见好多男孩追她……但她好像比较喜欢路易斯。”
　　理查德：“！”
　　精神一振！
　　这种男孩女孩之间的微妙情愫，他们这两个成年人也八卦得津津有味。
　　“上回吵架，好像是娜塔莉邀请他去参加BBQ，路易斯拒绝了。”
　　“……”理查德忍不住托了一下眼镜架，为了专心看比赛，他还特意戴上了眼镜，听着同事说起路易斯和娜塔莉的事情，他一时间连比赛都不看了，继续与同事窃窃私语：“Louis不喜欢她？”
　　“谁知道呢，据说亚裔小孩不喜欢早恋这套，但是咱们路易斯也是在A国长大的，按理说不会……”
　　Lily摇头晃脑，显然也猜不透路易斯的想法。
　　“被拒绝后，娜塔莉挺生气，两人就吵了一架。不过，我看那架势，路易斯没懂她的邀约，很迟钝，就直接告诉她，‘他身体不好，不能吃BBQ’。”
　　“……”
　　理查德扶额，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看他平时也没有那么乖，听你的话吃营养餐，”他微妙地懂了少年的心思，这样告诉Lily，“所以，就是在找借口拒绝她。”
　　“……”Lily严谨地思考，随后点了下头，以表示自己非常认同这个观点。
　　围棋大赛如火如荼地进行。
　　拥有结局之后，全身属性点满，具象化到现实中的天才棋手，RPG主角路易斯，与对手的比赛进程，顺利无阻，一路叫好。
　　外表清秀、皮肤玉白的少年，与棋手互示礼仪时，音色柔软，笑容纯净，青少年有的天真、可爱，他半点不缺。
　　但在下棋时，却完全没有那种“天然无辜感”。他的棋风堪称风暴眼，攻守自如，进退得当，一时间令人眼花缭乱，难以心静。
　　华夏赛区，比赛淘汰制，败局超过限度就要被淘汰，失去比赛资格。
　　这一套规则，棋社工作人员们也都很了解。上午赛后，中午休息，下午继续淘汰其他对手。
　　这要求棋手有着不错的身体状态，Lily注意着场内的节奏，心说，她中午要给路易斯准备合适的午餐。
　　一旦进入下棋状态的路易斯，看起来凝肃而沉稳，落子有力，棋子与棋盘发出的“噼啪”声清脆悦耳。他几乎不出汗，即便是陷入焦灼状态，额头也干燥无汗，脸颊上甚至不会多出几分红晕。
　　……
　　小圆在观赛区，指着那个对准路易斯和他对手的摄像头，又指了指分屏。
　　“你看，他真的很有大将之风，即便是难缠的局，也永远这么淡定。”
　　社员：“叫做路易斯对吧？”
　　“是华夏人？”
　　小圆连连摆手：“不是，他是A国国籍的。十几年前A国一对父母从华夏福利院把他收养，不过后来父母出事意外去世，他就被棋社老板收养了。”
　　“哇。”同学发出了一声惊呼，显然没预料到，台上那个容颜清秀的少年有着这样凄苦的身世。
　　小圆一看她表情，就知道她在脑补什么，她连忙道：“他的棋社对他很好，你别以为他过得惨，要知道，就这个棋手圈子里，路易斯可以说是有名的团宠。”
　　她算得上是路易斯的忠实粉丝，从两年前，某次看到他与对手比赛的赛时生图，就被这个亚裔少年勾去心神。围棋并不算太大众的赛事，在华夏国内知名度也不算高。
　　像是路易斯这种，长相好，又是百分百胜率的天才少年棋手，如果是其他热门赛事，恐怕已经有千万粉丝了。
　　小圆聚精会神地看向分屏，跟着黑子白字手动，她粗糙地分析着场上局势，一时间看得入迷。
　　直到上午的赛事结束，记者们涌入赛场，采访目前获胜的选手与被淘汰的选手。
　　小圆兴致勃勃，拽了社员的手，一块向前，想去要路易斯的签名。
　　还没等走近，一个记者就拦住她的视野，抢先采访起了路易斯。
　　显然，小众冷门赛事，虽然不那么大众化，但是相关行业的记者们还是能第一时间辨别出眼前的少年在A国以及全球的围棋行业里，有多么出名。
　　记者举着话筒，迭声询问路易斯关于这次比赛的感受，与对手的体验如何。
　　“……”
　　“很好，很开心。”
　　记者没有想到，路易斯居然用的是华夏语来回答他。
　　亚裔少年，虽然出生自华夏，但很早就被A国养父母收养——这是大家都了解的事。国外长大，路易斯的母语是英文，记者们从没见过路易斯在公开场合说过其他语言。
　　这还是第一次。
　　记者仿佛追踪到热点，瞪大眼睛，惊喜道：“路易斯，你学了华夏语吗？”
　　“……”沉默一会儿。
　　记者就看到路易斯慢吞吞地点了下头，他说起华夏语还是很别扭，总带了点国际友人初学华夏语时的生涩感，但要他来说，这已经相当不错了。
　　“是的，我刚开始学习。”
　　“为什么想学华夏语？”记者连前面的问题都抛之脑后，一时间纠缠于这个问题，渴望得到真实的回答。
　　小圆在旁边听得也兴致昂扬：路易斯居然学了华夏语！
　　她握着社员的手，激动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了。
　　路易斯，她喜欢的天才棋手，有着一张可以打七八分的清秀脸蛋，瘦削身形，她平时观看他的赛后采访视频，永远是流利英文。好在视频网站总有机翻，不太影响她的理解。
　　而现在……路易斯居然学了华夏语。
　　这意味什么？
　　一种莫名与喜欢的棋手亲近的感觉，让小圆脸上挂上了笑容。
　　记者等待着路易斯的回答。
　　下一刻，路易斯斟酌着言语，用最短的句子，概括出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思。
　　“因为，想，因为，喜欢。”
　　他没说为什么想，为什么喜欢。
　　记者倒是还想追问下去，偏偏路易斯的棋社工作人员已经在他身后，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他只能罢休：“好，好吧，祝你下午的比赛一切顺利！”
　　“谢谢你。”
　　还是华夏语。
　　记者赶往下一个比较有名气的棋手身边，准备进行采访。Lily给路易斯说了中午准备的饭菜，理查德正准备领他们走，路易斯却没有动弹。
　　他定定地看向小圆：“你有什么事吗？”
　　小圆握着社员的手一时间拧紧了，她又紧张又害羞，怯生生地掏出一个小本子：“能给我签一个名吗？”
　　华宁大学颁发给学生的便签本。
　　很多学生用来背单词、记备忘录。
　　秦池盯着这个本子一秒钟，然后接过小圆的笔，用漂亮的斜体字，在空白纸页上签了名。
　　她将本子递还给小圆，听小圆说了自己对路易斯的喜欢、喜爱之后，和气友善地道谢，然后跟着理查德、Lily离开。
　　理查德似是察觉到他的心不在焉：“你饿了吗？怎么看起来有点走神？”
　　Lily关心地看向他。
　　少年冲他们露出一个微笑：“是，有点饿了。”
　　“马上就有饭吃啦，乖哦。”Lily溺爱地摸了一下他的短发，得到少年一个不满的哼哼，她乐了。
　　“下午比赛正式结束，今晚领你去吃火锅~”
　　“华夏川味火锅，据说非常好吃！”
　　“好的。”
　　路易斯回答说。
　　然后，就在理查德和Lily激烈讨论着他们要趁着比赛结束后的两天在华日期，买点什么伴手礼回去时，他们听到路易斯说了一句话：“我申请比赛结束后，出门玩。”
　　“可以呀！”理查德笑眯眯地回他。
　　路易斯觑了他一眼，把后面的话说完：“我一个人。”
　　“唰”的一下，两个成年人顿时朝他看了过来。
　　“一个人？你有什么date吗？”
　　Lily强调了一下“date”，她眸光闪烁，显得十分好奇。
　　理查德也默不作声地看他。
　　秦池莫名觉得，好像“约会”这两个字，让这两个成年人对路易斯的行程安排，有了微妙的放纵之意。
　　她的思考只在一刻，然后，点了下头。
　　“对，一个……约会。”
　　“我一个人。”
　　两个成年人盯着他看了一会，然后齐齐笑开了：“当然可以，路易斯也长大了，该有约会了。”
　　路易斯走得慢点，而剩下的路程里，他就看着前面两号成年人用莫测的目光，对视一二眼，露出了奇妙，仿佛看到女孩在摸毛茸茸小狗的眼神。
　　秦池：“……”
　　她有点茫然，心说，他们在想些什么呢？
　　不明白，不了解。
　　很快，秦池的心思就回到了正式结束比赛，她要操纵着路易斯去医院见她的主身体一面的事。
　　而这一次。
　　秦池用路易斯的身体与自己见面贴贴，居然被秦余洋撞上了。


第12章 拍到猛料！（修错字）……
　　秦余洋来京市医院，只是为了替秦池将医疗账户的密码修改，并叮嘱她不要将密码告知她爸妈。
　　究其原因，还是前几天在秦家发生的事。
　　秦余海被人哄骗着去澳岛赌博，赌得差点连裤子都光溜着回来。
　　秦余洋不得不控制了秦余海手头上的流动资金。
　　许晴枝和秦余海两人，夫妻感情相当于无，婚后财产也分得清楚，秦余海在缺钱的情况，是不会找许晴枝要的。
　　当然，他也没这个脸面向秦余洋要。
　　秦余洋不惮于以最坏的心思来揣度秦余海——他相信，如果秦余海真的很缺钱，一定会把歪脑筋打在秦池的医疗资金上。
　　抱着这样的念头，他亲自来医院处理这件事。
　　来以前，没给秦池打电话。
　　秦余洋先去主治医生的办公室，询问了下秦池近日的情况，医生说：“她最近有朋友来看望，人也开心多了。”
　　秦余洋没太在意这句话。
　　他并不了解秦池的私人生活，叔侄关系也没有人们想象中的亲近——但比起她那不负责任的父母来说，秦余洋已经做的不错。
　　与医生聊了几分钟后，秦余洋向医生告别离开。他准备去找秦池，让她记得今日有空去住院部将医院账户密码修改一下。
　　主治医生和蔼可亲地点了点头，目送他离开办公室。
　　心内科的办公室在六楼，八楼才是心内科患者的单人特护病房。
　　从电梯口坐到八楼，很快，连一分钟都不用。
　　秦余洋往809病房走。
　　走廊尽头，有医护匆匆地赶过，忙着给病房的病人更换药水、药品。
　　医院里总是充斥着消毒水的气味，墙壁雪白，地砖冷冽。
　　行走在医院里，总让人有种病入膏肓的不适感。
　　秦余洋拧着眉，疾步往809走，还没走到，就发现809的门居然关着。
　　隔壁810倒是没关门。
　　他走过来的时候，注意到傅家小公子傅雪宇正慢悠悠翘着脚在吃水果。
　　病房里倒是只有他一个病人，旁边搁了个女士名牌包，看样子是他的家属有事暂时离开。
　　秦余洋敲了敲门。
　　“谁？”
　　一道清脆少年音。
　　秦余洋眉头依旧拧着，他心说：这是秦池的朋友来看望她了？
　　他应道：“秦池，我小叔。”
　　秦池的声音这才传来：“请进，门没有锁。”
　　出于礼貌与尊重，秦余洋敲了门，得到回应，他才拧住门把手，踏步进去。
　　而进去时，眼前的一幕，让他有点发愣。
　　秦池的朋友：一个年轻清秀的少年，瘦、俊，双眼澄澈，颈子雪白，他坐在秦池病床边，手上在剥着新鲜的橙子，房间里充溢着橙皮的清香，他剥着橙子的动作半点没停。
　　秦池，坐在床上，和少年没有皮肤上的接触，但可以看出姿势很放松、惬意：说明这个少年肯定是她的熟人。
　　橙子用手剥，汁水容易落在指缝、掌心里。
　　但手剥出来的橙子，味道莫名比用水果刀切出来的好吃。
　　秦池是抱着这样的念头，操纵着躯壳来剥橙子的。
　　主身体是她，路易斯也是她。
　　同处一室时，主身体与副身体的接触，让她的身心都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而拥有多具身体，是一种非常有趣的体验。
　　她的主身体，因为生病而总是虚弱，RPG游戏主角的身躯则没有那么多烦恼。
　　即便是体弱多病的路易斯，也比她这个寿命不长的心脏病患者强。
　　路易斯到底是男孩，剥橙子时手劲儿正好，轻轻松松就能剥好一粒圆溜溜的橙子。
　　秦池操纵着躯壳，将橙子一分为二，与此同时，用主身体递去一张绵软雪白的纸巾，让少年·自己擦掉指缝的橙汁。
　　递送的时候，指尖与掌心摩挲，传来一阵电流般的悸动。
　　每一次，主身体与躯壳接触时，她都会有这类的奇妙感受。
　　就像是……她在电流中，慢慢康复。
　　抬眸看向秦余洋，秦池问：“小叔，今天来医院有什么事吗？”
　　她看起来心情不错。
　　秦余洋想。
　　他道：“有空去把你的医院账户密码改掉。”
　　秦池茫然，她手上的橙子还没来得及递进嘴里，就被捏出了几滴橙汁：“为什么要改？”
　　秦余洋看了路易斯一眼，他总觉得眼前这少年的长相有点熟悉。
　　但现在的情况来不及让他思考更多。
　　他觉得病房里有外人，不方便吐露家丑。
　　于是只说：“避免有谁偷偷把账户上的钱转走。”没有指名道姓，听起来就像是防诈骗的例行话术。
　　秦池愣了，她立刻分析起了这句话里的意思。
　　然后，她猜到了秦余洋耐人寻味话语中的“谁”大概会是谁。
　　她苦笑一声，点头说好。
　　不忘记谢过秦余洋：“小叔，坐一会吧，吃点水果？”
　　路易斯像是个跟在姐姐身后，屁颠屁颠学模学样的小男孩。
　　她一说“吃点水果”，路易斯就慢慢地把自己手上的橙子放下，然后把果盘推向秦余洋的方向。
　　——就，很乖。
　　——也很奇怪。
　　秦余洋没有立刻离开：即便叔侄感情不算深厚，也没有来医院见病人几分钟就走的道理。
　　他落座沙发，路易斯把果盘推到他的方向。
　　距离还有两米左右。
　　见他没有吃的意思，路易斯比秦池还像主人翁，起身把果盘放在他面前。
　　“……”
　　秦余洋默默地盯他。
　　然后，忽地脑中灵光一闪：“你是……”
　　路易斯，清秀少年眨了下眼，他长相真的挺好，就是挺弱气，和在病床上的秦池两相对照着看，居然很像。
　　那种病恹恹、脆弱苍白、精致易碎的感觉。
　　“我认识你。”居然还是路易斯先开口，秦余洋注意到他用的是半生不熟的华夏语。
　　“飞机上，你，坐我后边。”
　　秦余洋的记忆终于回到正确的路上：“对。”
　　他说完后，不免皱起眉头，看了下病床上的秦池，还有眼前的路易斯，他隐隐还记得，路易斯在A国挺出名的样子，毕竟后来他听到机舱内有空乘向他要签名。
　　“你和我侄女，是朋友关系？”
　　他以长辈的口吻询问，没有质问的态度，就单纯好奇。
　　“……”秦池脑中风暴，她心想，路易斯和她能是什么关系呢？
　　朋友关系是万金油，只要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人，都能套上这个万能公式。
　　“对，朋友。”
　　他甚至还强调了一下，用英文，friends。
　　“哦，那挺好。”
　　“我是秦池的朋友，路易斯。”
　　“……我是秦池的小叔。”
　　不尴不尬的对话。
　　秦余洋也不知道该和小年轻们交流什么话题，最后，捻了粒提子，在嘴里尝了尝，味道倒是甘甜。吃完一粒，再抬起脸，就看到让他不由扬起眉头的画面。
　　秦池，路易斯。
　　他们的长相都是亚裔人种中，柔美、精致那一挂的。
　　秦池有着两汪湿润润、澄净的眼瞳，阳光下显得通透，像是琥珀；路易斯的双眸也不遑多让，他的瞳孔要漆黑一点，但眼型生得也俏，有点男生女相的意味。
　　轮廓都是柔软、浅淡的，笑起来也很微妙的相似。
　　他们的动作整齐一致，吃着橙子。
　　由路易斯手剥的橙子，房间里，柑橘科特有的香气还在泛滥，令人鼻间一凛，十分舒适。
　　春末夏初，这种空气总让人想起冰凉可口的橙汁饮料。
　　他们没注意到他的目光，而正是这样，他们的反应才让秦余洋大吃一惊。
　　几乎是同步，一个咬着橙子，小口小口斯文地吃，被橙子的酸甜可口宠爱着的味蕾仿佛使她心情微妙地上扬起来，秦池露出一个特别孩子气的笑；另一个少年，吃的速度倒是快女孩些，吃的动作也不算粗鲁，边吃，他边抿着嘴角，笑眯眯，也很孩子气。
　　表情神似，画面融洽，他们俩看起来就跟姐弟似的。
　　秦余洋一时不察，被口水呛到，咳嗽一声。
　　两个孩子，齐刷刷，犹如沙漠洞穴里探出头的狐獴，双双地投来目光。
　　澄净、天然的两双眼睛，直直地看向秦余洋。
　　若狐獴双双，眼瞳亮亮闪闪。
　　坐着的两人，一个已经是成年人，却还有着难以忽略的青涩气质，另一个看着就不像是成年人，有着俊俏苍白的长相，少年单薄、天然，女孩柔美、含情，他们挤挤挨挨地坐在一块。
　　秦余洋默默地摁了下鼻梁骨，莫名觉得这一幕，还真有点家和万事兴的微妙感。
　　==
　　3月27日。
　　从萨纳岛飞往港岛，期间耗时七个小时。
　　头等舱，经纪人随行。
　　一路上，苏一杳戴着帽子、口罩，她的归国行程没有公布给粉丝、记者们，经纪人也同意她的做法：“等回国后休息几天，再搞搞机场照这类通稿。”
　　回国前，两人商量过之后的行程安排。苏一杳答应下来目前报酬丰厚的几个综艺节目飞行嘉宾邀约，这已经很让经纪人心花怒放。至于机场拍照这类小事，经纪人也就不那么在乎了。
　　落地港岛机场，广播公告着转机乘客往A2通道行走。
　　苏一杳拉着行李箱，经纪人交代着一会先去买点咖啡、速食三明治，垫下肚子。
　　一路畅通无阻，从A2通道到达候机地点。
　　航空工作人员帮忙处理转机需要的流程。
　　经纪人找了个地方，两人一块坐着。
　　时间流逝，在这里候机了一个多小时，还有三个小时才能登上飞机，经纪人略有疲惫，他的时差还没转过来，不免打起了瞌睡。
　　苏一杳开着手机，刷着国内新闻，她看了经纪人一眼，“你可以趴在桌上睡一会。”
　　经纪人点头称好，他打了个哈欠：“回去后我要好好补足觉，今天赶飞机，起太早了。”
　　苏一杳默不作声地把一个外套递过去，经纪人感谢后，很快就沉沉睡下去。
　　秦池的意识操纵躯壳时，当然会感觉到躯壳作息的疲惫或精力旺盛。
　　但苏一杳在国外萨纳岛休息的这十个月时间里，每天的作息都很规律，身体状态调整到了最优。
　　就算是提前赶飞机，她也在前一天晚上早睡了几个小时。
　　比起经纪人这等网瘾青年，熬夜着刷国内消息，和国内同事线上交谈，她当然要轻松太多。
　　她看了眼酣睡的经纪人，调好闹钟，以防一会错过登机。
　　与此同时，港岛机场内。
　　年轻英俊的牧云坐在候机长椅上，漫不经意地看向透明玻璃外，正在起飞的波音飞机。
　　牧云要登的飞机在一个小时后起飞。
　　时间充裕。
　　他没有和同行的商人伙伴们多说什么，径自起身，倒是旁边位置一个朋友挑眉问：“坐累了？”
　　他哼笑一声，把行李箱交给助理看管。
　　大步往这个贵宾候机厅外走去。
　　A2机场通道。
　　……
　　港商记者社。
　　记者塞着无线耳机，和同事闲聊，他一边用双眸扫射着贵宾厅内外可能会出现的名人，一边和同事哀嚎：“为了进机场，我还特意买了张机票，一会趁着还能退就先退了，省得boss又嚷嚷我经费高。”
　　同事心有戚戚，“boss嘛，老是觉得在哪都爆炸性新闻，要我说，咱们这行不付出点精力、钱财、时间的，哪能轻易蹲到好料啊。”
　　“你今天去那个X地，拆迁工人们怎么说？”彼此问询起对方今天的工作内容。
　　相机一直开着，电量百分百，包内还有备用电池。
　　记者也就不吝啬使用，咔嚓咔嚓随意拍着。
　　和同事闲聊到中途，记者把今天拍到的素材重头翻了一遍。
　　同事还在耳机里抱怨着今天去的X地灰尘遍地，差点脚踩铁钉，要去打破伤风。
　　“……”
　　一阵沉默，同事狐疑：“老胡，你还在听吗？”
　　“不是吧，撒尿去了？”
　　“……”
　　“淦。”老胡喃喃地从嘴里吐出一个脏字，他直勾勾盯着相机里，前半小时，无意间拍到的一角落画面。
　　英俊冷酷西装革履青年。
　　以及，即便戴了帽子、口罩，他还是能清楚认出，是某位知名影后的漂亮女郎。
　　他们在阴影处，举止亲近——
　　“老陈啊。”老胡颤巍巍地拍了一巴掌自己的脸，声音清脆，啪嗒一下，脸疼。
　　他·妈·的，是真的！
　　他用受宠若惊、无比震撼的声音，狂喜道：“老子拍到猛料了！！！”


第13章 归国热搜：私会？！不熟……
　　化妆师琳达给席慕化妆, 席慕仰着脸，昏昏欲睡，隔壁她的经纪人李洁正在刷手机。
　　化妆间里没什么噪音, 席慕这个咖位的女明星, 不管是上什么节目，都能安排到一个独立化妆间。
　　琳达让席慕睁眼：“席姐, 来，画眼线了。”
　　席慕懒懒地睁开眼, 倦怠地小小打个哈欠。
　　李洁探过来, “小慕，冰美式要不要喝两口？”
　　席慕眼皮不动，让琳达给她画好眼线, 才缓慢地眨了下眼皮，说道：“一会吧, 上台前我再灌两口。”
　　她待会儿要与偶像团体上综艺, 台本的流程早早就看过，其中自由发挥的戏份不多。在这档综艺节目里, 席慕的咖位高, 一般都是其他嘉宾捧着她, 她也懒得在这方面费什么功夫。
　　李洁“嗯”了一声。
　　她收回身子，自己喝了两口奶茶，又刷起微博。
　　经纪人手头上有着不止一个微博账号，除了李洁掌握的席慕工作室官方号外，她还有着十多个小号, 用来冲浪、刷席慕超话、压黑评的。
　　这种活计其实小助理什么的负责比较好，毕竟经纪人要负责的事更多、更繁杂。
　　不过，对于李洁来说, 这种开小号冲浪压黑评的工作不算是工作，更多是消遣。
　　这年头，网瘾青年太多，李洁不算最特立独行的那个。
　　她照常开着小号，小号的关注足足99+，里头不少营销号。
　　切号，刷新。
　　李洁边浏览着今天的热搜榜，边和席慕聊天：“小慕，一会工作结束，赵总喊你回公司一趟。”
　　琳达吹掉席慕脸上多余的散粉，光鲜亮丽的美人在化妆间灯光下，美艳动人，她拿起冰美式，红唇微启，边喝边回李洁：“有新剧本？”
　　李洁：“应该是，据说公司拿了不少好剧本，这次的导演加投资都很大。”
　　琳达是席慕的私人化妆师，这种场合里她也无须避开。她忍不住插话，“听说这次刘思源也要准备新电影，公司这次剧本里有刘导的吗？”
　　席慕顿了一顿，她目光看向李洁，试探问：“有吗？”
　　李洁刷着手机屏幕的指头停住，她斟酌了下，切换软件，给赵总发了条消息，然后冲席慕比划了个放心的手势：“要是能拿到，放心，我肯定给你要到面试机会。”
　　席慕脸上的表情放松了。
　　她闭着眼，趁着还没上台参加综艺，发出小小的低喃：“今年要是能拿个好剧本……”
　　“别太大压力，”李洁拍了拍席慕的肩头，“不少女星在你这个年龄，还没你出色呢。”
　　席慕眼依旧没睁开，她鼻间哼出一道不悦的含糊声：“……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看看苏一杳，我比她差多了。”
　　同样二十七岁，席慕至今没拿到过一个电影界的最佳女主角，而苏一杳在二十六岁就拿到了金马奖。
　　去年，金马奖颁布的时候，她就在台下，当时她主演的电影同样入围了金马奖最佳女主。
　　最终，夺得头筹的不是她，而是苏一杳。
　　只是一夜之间，一个奖杯就拉开了她和苏一杳之间的距离。
　　李洁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这种拿奖的事，她一个经纪人也帮不到什么忙，只能在给她找好剧本上多费工夫。
　　她叹着气，继续刷微博。
　　刷着刷着，距离席慕上台还有二十分钟的时候，化妆间门外都传来脚步声，有工作人员询问席慕是否准备好时。
　　李洁发出了一声奇异而失控的呢喃：“我靠……”
　　席慕转向她：“怎么了？”
　　她拧着眉，琳达正托着她的下巴，给她补唇膏。
　　李洁露出苦笑，她看向席慕：“你听了以后，待会上台别带出情绪。”
　　席慕心里一咯噔。
　　她点了下头，以示自己了解。
　　李洁：“苏一杳回国了。”
　　席慕故作淡然，她说：“我知道，前几天不就从她经纪人朋友圈里看到消息了？”
　　李洁继续说：“然后，她回国的消息爆了。”
　　席慕手指动了动，她抿着嘴，向李洁要手机，平静道：“给我看看。”
　　“什么消息能爆了啊，都十个月不在国内了——”琳达嘴里嘀咕着，顺着席慕要来手机的动作，一并低头看。
　　这么一看，她哑巴了。
　　席慕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琳达看着后面跟着的“爆”字，忍不住念出上面的字：“苏一杳牧云机场私会？”
　　靠。
　　这是什么名人组词大赛吗？
　　苏一杳，牧云？
　　这两个完全没在新闻上有过联络，一个常驻娱乐圈板块，一个常驻商圈版块的——居然有一天能用这种关键词联结上热搜？
　　琳达把口红塞回口红盖子里的手都禁不住颤抖几下，差点把柔软膏体蹭花。
　　李洁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十个月不见，她居然也学会炒作那一套了？”
　　席慕的眼睛死死锁在微博词条上，她点开爆料微博，主图点开。
　　词条主人公，两位。
　　牧云的脸清晰可辨，在高像素照相机下，依旧不掩商人冷芒，他站在苏一杳面前，笔挺英俊，神情冷漠。
　　苏一杳戴着帽子和口罩，身形窈窕，她与牧云对视。
　　这一张主图，完全看不出两人之间有什么亲密距离。
　　席慕滑动下一张。
　　心越来越沉。
　　这一张——也许就是爆料中含金量比较高的一张照片了，牧云高苏一杳一头，他穿着铁灰色西装，领带系得体面英俊，看向苏一杳的神情也没有太过柔软。
　　但他做了个动作。
　　这个动作，就够想象力丰富的娱乐圈媒体、记者，乃至他们所有同行浮想联翩。
　　苏一杳手上的一个外卖咖啡杯被他接了过去，他的手指落在咖啡杯上，与此同时，苏一杳的手指也没有离开杯身。
　　照片是永恒、短暂的一刻纪念。
　　就这么巧妙。
　　在相片里，他们的指尖相触一刻。
　　……
　　这一张照片里，要说真有什么暧昧情愫，那就是因为主人公是俊男美女，再加上彼此的艺人、总裁身份，让旁观者想得太多。
　　可要说真的清清白白，那又有人要反驳：这递杯、接杯的姿势，恐怕就不是什么陌生男女该有的。
　　席慕不在意他们之间究竟是不是什么“私会”的情人关系。
　　毕竟这年头，断章取义的新闻稿太多了。
　　单单看这两张图，根本看不出他们之间的关系——顶多是满足了吃瓜群众的好奇心罢了。
　　作为同行，作为资源有冲突的女艺人，她唯一在乎的就是：“她是在炒作对吧？”
　　回国炒作，先把知名度炒热了，接下来不管是接剧本、接通告，都有大大的空间可操作。
　　李洁背脊往后一靠：“我猜是了，这就两张照片，连个kiss、拥抱都没有，就能被定性为私会。”
　　“不是为了回国炒作热度，我把这杯子吃了。”
　　她说完以后，实在忍不住，摇头道：“也是她能耐，居然能和牧云炒作上？你说这炒作他们双方都知情吗？”
　　双方在演艺事业上有资源冲突，经纪人当然是护着自己家的艺人，她辛辣道：“要我说，如果牧云看到这消息不爽，恐怕不会给她好果子吃。”
　　席慕的心思已经飘走了。她长而乌黑的眼睫眨动，心中念头层出不穷，最后定格为一个表现在外的苦涩微笑。
　　“不管怎样——”
　　席慕咽了咽口水，她对着李洁、琳达道：“果然还是苏一杳，她一回国，娱乐圈都要被她震动了。”
　　==
　　3月27日。
　　苏一杳的经纪人阿康是在回到京市时，才看到挂在热搜上的消息。
　　他刷到这个词条时，整个人都是懵逼的：“等下，我家杳杳和牧云？哪位？牧云？”
　　港岛转机登机，手机没信号，一下飞机，叮叮咚咚的全是消息。
　　公司老板给他发了一长串消息，最后聊天框里是两字。
　　“速回。”
　　他们俩才坐到公司派来的接机车里。
　　阿康：“……”
　　他立刻转头看向戴好口罩的苏一杳，发出沉痛的呐喊：“杳杳，你做了什么事啊你？”
　　“……？”
　　苏一杳——秦池默默地把口罩拉低一点。
　　她平心静气：“什么？”
　　“你和牧云前几个小时在机场碰面了，是不是？”这个爆料是在他们上飞机，通讯断开的时候公布的。
　　“……”她久久地看了阿康一刻，倒是诚实地点了头，猜到部分：“被人拍到了？”
　　“你倒是心大，”阿康碎碎念，“是啊，被拍到了。狗仔把你们俩见面的照片定性为‘私会’，干啊，狗屁私会，你和他见面前几分钟还在我身边呢。”
　　秦池知道，以苏一杳的身份和牧云见面，两者都是名人，必定有被拍到的风险。
　　但她没有太过在意。
　　这两个躯壳都是她自己，也都是她玩过的RPG主角。
　　融入现实后，她操纵着躯壳见面，就像是网游开放地图里，小号和小号见个面交换下包裹里的物件、升级下装备。
　　当然，她和牧云的见面，只是为了初步测试一下，游戏躯壳和游戏躯壳见面，有没有类似于主躯壳和游戏躯壳见面时的那种悸动感。
　　……最后的结论是，没有。
　　甚至于，她还能感觉到某种奇特的，大概是来自于游戏与游戏之间的不相容感。
　　就像是游戏设定属性发生了冲突。一旦接近，两具躯壳之间的“相性”就没那么匹配。
　　她看着阿康递来手机，滑动照片给她看。
　　一张是两人对立站着，一张是她递过咖啡杯，牧云接过。
　　后者是她为了测试两具躯壳接近时，会不会产生主身体与躯壳接近时的“电流”。
　　结果是没有，甚至她还能感觉到某种异样的不适。
　　不是身体上的疼痛，就单纯的是心理上的某种郁结、郁闷感。
　　苏一杳在与牧云·自己分别后，转机回京市的航班上，一直在思考着，为什么【牧云】和【苏一杳】相性很差。
　　然后她代入了一下当初自己打通的两款游戏结局，勉强得出了一个还算合理的结论。
　　【豪门风云】主角牧云，结局里是个冷血无情，对血亲也能冷漠下手的豪门掌权人。活到二十八岁的年龄，身边空无一人，没有伴侣，没有家人。
　　【成为影后】主角苏一杳，结局里是个与公司、经纪人交往友好，社交技能点很强，同样自己也有钱，开了个火锅连锁店，在友情、事业上双丰收的现充达人。
　　他们之间，从性格上来说，前者冷漠，后者友善。
　　从家世上来说，前者有钱，后者……也真的不缺钱。
　　再从社交关系上来看，前者孤家寡人，后者不少至交。
　　某种意义上来说，苏一杳是个熠熠生辉的大太阳，而牧云，是深陷乌云的冷月亮。
　　按照某些小说的发展，他们必定要有一个落入陷境，一个出手相助，才有可能进一步交流，成为更密切的关系。
　　但在现实生活中，这两个躯壳都是秦池自己亲手打出来的完美结局，完美主角。
　　属性值、事业线都已经发展到极致。
　　很难有什么跌宕起伏。
　　这也意味着，他们之间的相性不融，很难调和。
　　想通这一点，秦池也没有再多加纠缠于【牧云】和【苏一杳】接触时的不适感，她想，如果不适的话，下回就不要轻易接触就好。
　　当然，除了这两号躯壳的接触外，她还会试着尝试其他身份与彼此之间的接触。
　　毕竟，有相性不合，或许也会有相性挺合适的躯壳们。
　　阿康在苏一杳面前晃了晃手：“你出什么神呢？”
　　“……嗯，在想要怎么向媒体解释，我和牧云的关系。”
　　阿康警惕：“说起来，我之前怎么没听说过你和他认识？老实交代，你们是不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关系？”
　　“没有，你放心，我就算和女人在一起，也不会和他在一起。”
　　阿康就见着他的艺人，戴着个口罩，也不掩双眸美丽，微扬眼角，轻声说道。
　　“这么笃定？”都宁愿做同性恋，也不和牧云扯上关系，阿康一时间被她的干脆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当然，我从不骗你的。”
　　“那你俩这叫啥，机场偶遇见面？”
　　“不是吧阿sir，见个面，也能被狗仔拍下来沸沸扬扬上热搜？”阿康恼怒着狗仔的乱写稿子，他喃喃骂道。
　　苏一杳轻描淡写地把手机还给阿康，抱着手臂，沉思一会，告诉他：“就跟媒体说，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不太熟。”
　　“刚巧机场碰面，搭话几句。”
　　阿康狐疑：“这说出去，不会让人觉得欲盖弥彰吗？”
　　“不会，”苏一杳把口罩拉好，她声音冷淡，“我相信，牧云也是这个想法。”
　　阿康完全猜不透她和牧云这是什么关系，只能盯着她看，疑惑都要实体化溢出来。
　　最后，苏一杳抬眸看向车窗外，算是勉强回答，她眼睫沉郁地往下一耷，美目清澈，不悦道：“反正呢，我不太喜欢他这人。”
　　话说出口，来自躯壳与躯壳之间相性不符的厌恶感、郁结感，也有了痛快的发泄渠道——这感觉实在很微妙，秦池想。
　　阿康猜不透她对牧云的不喜是从何而来，摇了摇头，给公司老板发去消息，说明了情况，不忘强调：“直接说不熟咯？”
　　“嗯。”
　　她闭目养神，将背靠在柔软的车内坐垫上，车窗开了半扇，微风吹拂，春末的京市，空气中溢满绿化带芳香科树木的气味。
　　“好了，那我再问一句，”阿康有追根问底的意思，毕竟，苏一杳现在咖位高，一言一行都要谨慎，“我们这边澄清，牧云那边会怎么说？”
　　她安静地思索半秒钟，懒洋洋地睇了阿康一眼，笑了，“他也巴不得和我撇清关系呢。”
　　==
　　港商记者社。
　　Boss给老胡发了一笔奖金，奖励他拍到了牧云与苏一杳的机场会面素材。
　　同事们都艳羡地看着老胡，老胡一时间也得意洋洋。
　　他最开始只从照相机里找到一张素材，也就是爆料中的第二张——后来是又翻找一遍，寻到了第一张。
　　没有拍到什么更亲密的图片，但这对于他来说已经足够了。
　　娱乐圈就是这种地方，只要两人有半点接触，都能YY出什么豪门情·事，女星私会的夜间档八卦。
　　这个猛料，是冲了时间差的优势；趁着牧云、苏一杳登机后，无法联络外界，老胡匆忙地就誊稿写了这个爆料。
　　正是因为拍到的照片中，没有更多体现出两人亲密可能性，所以他特意打了时间差，给了主人公俩一个措手不及。
　　就算事实不是他爆料中写的那样，只要有热度，KPI有了，谁管是不是真的呢？
　　吃瓜群众开心，他拿到奖金也开心。
　　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老胡满意地看着银行账户内的数字，背靠椅子，发出愉悦的呻·吟。
　　隔壁工位同事探过头来：“老胡，你运气真是了不得。”
　　老胡笑：“运气而已，也就吃个时间差，我估摸着一会他们就要澄清了。”
　　同事艳羡：“就算是时间差，你这也把热度搞上去了，至少今天之内热搜不会掉。”
　　老胡哈哈一笑，没再说。
　　A国，当地时间3月28日，牧云下飞机。
　　蹲在机场的华夏亚裔记者，被国内报社安排着来采访这一众要参与商业会议的富豪们。
　　记者琢磨着要怎么说出采访问题，脑内风暴急转，他看向那群富豪，第一眼就被人高马大的牧云吸引。
　　牧云在这群富豪中，无疑是最吸睛的那个，英俊、挺拔，一双黑眸冷漠刻薄。
　　记者举着话筒，从人流中尽力挤到前面，试图采访牧云——不过，他没抢过旁边那个同行。
　　“牧云先生，十个小时前爆料说您与苏一杳在港岛机场私会，请问你和她是什么关系呢？”
　　“……”
　　一众富豪朋友们不由的看向牧云，与牧云熟悉的某个商人咋舌惊叹。
　　“原来登机前是去和美人见面了？”
　　A国机场，透明顶照射下了户外的阳光，年轻富豪面无表情地盯住眼前发问的娱乐记者。
　　他的薄唇轻微挑动一下，冷厉与漠然显露在他的眉宇之间。
　　“不熟。”


第14章 人人都爱路易斯
　　京市医院内, 护士们讨论起这两天来到809病房的俊俏少年。
　　“那乖仔靓得呢，和秦池小姑娘有点姐弟相。”
　　“是哦，俩人笑起来真的颇为神似, 我给秦池送药进去的时候, 男孩子还特别贴心地给她倒水。”
　　另一个年纪稍微小点，看了不少偶像剧的护士大胆发言：“我觉得不像姐弟诶, 他们俩肯定没有血缘关系吧，这一看就是纯纯的恋爱呢！”
　　护士站, 门一推开, 那个从最开始就见到过牧云和秦池搂抱的护士正在把废弃的注射针丢进垃圾桶。她没有错漏小护士的这句话，一时间，她回道：“不应该吧。”
　　“感觉他们俩关系就是小姐姐小弟弟。”
　　她说得挺笃定, 旁人听了也觉得怪：咋她就这么确定呢？
　　“？”看到同事们齐齐投来的目光，护士笑说, “秦池应该有男友了。”
　　“哦豁, 你见过啊？”
　　护士点了下头：“和她很搭。”
　　“下次她男友来，提醒我一声, 我也想去看看小美人的男盆友长什么样。”
　　护士站内, 八卦着809病人的感情生活, 过了会，又有人说起自己在医院见到了什么狗血家庭剧——
　　常在医院里，总能见到人生百态。
　　什么退休老人家属为了那几万元的退休金，脑死亡的情况下也不肯放弃呼吸机；什么小三原配丈夫的家庭伦理剧云云。
　　护士们的工作之余，总爱聊起这些八卦。
　　而今年, 最大的家庭伦理剧，无疑发生在809病房的病人身上。
　　真假千金，不良父母……
　　单单挑出一个关键词, 就够人脑补出一个八点夜间档。
　　秦池显然也知道这点。不过，她浑不在意。
　　甚至一点都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同情她，而是全身心沉浸在与自己美好相处的时光里。
　　路易斯在她身边，两个自己挤挤挨挨地坐在一块，看书。
　　书是路易斯从酒店出门，路过书店时买的。
　　买了几本，都是畅销书。
　　《小王子》《瓦尔登湖》……
　　一人拿一本。
　　边看书，秦池边想：拥有几具躯壳也太爽了，就连看书都能多看几本。
　　原本她的一天只有24小时，现在拥有了5具身体，就相当于拥有了5乘24，总计120小时。
　　她能做的事情就比普通人要多太多了。
　　当然，现在的她，主身体还受限于病症，只能在医院里休养。
　　但这不是什么大问题，秦池有自信，她和自己的躯壳们相处、接触以后，她的病就会慢慢好起来。
　　和自己待在一块，看书，吃水果，不说话，时间静悄悄地流逝。
　　是一种非常美好的体验。
　　秦池把脑袋靠在路易斯·自己的肩头，她嗅到这个躯壳身上特有的洗衣液淡香：棋社里，路易斯容易过敏，用的洗衣液都是低敏、婴儿专用，洗衣机洗完后，再用烘干机烘得干燥馨香，让人闻了心情就很好。
　　今天是路易斯留在华夏的最后一天。
　　明天路易斯就要从京市机场直飞A国。
　　所以秦池趁着这个机会，努力贴近这个躯壳，让自己的身心得到最大的满足。
　　她和路易斯·自己待在一起时，从不十指交扣，抚摸肌肤。相比第一次以牧云躯壳来接触自己时，她过分摩挲彼此肌肤，现在她要克制很多。
　　病房内外人流繁杂，如果未成年男孩与成年女孩有太过分的接触，是一种不太好的行为。
　　秦池知道路易斯是自己，但别人不知道，他们要是看到少年女孩彼此亲密接触，恐怕会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对劲。
　　在偏向保守的华夏，未成年人就算真的谈恋爱也总是遮遮掩掩：路易斯又长着一张亚裔脸，看着青涩天真。
　　所以，秦池将她和路易斯的接触范围，限制在靠肩、递物，一块挤挨、并肩坐着。
　　皮肤接触不多，只蹭到一些。
　　也够秦池得到心灵上的满足。
　　她有听到护士姐姐笑着调侃他们“姐弟样”，笑起来像，嘴角扬着，眼睛弯弯，甜得像是两颗小葡萄。
　　秦池索性顺势而为：那就当做姐弟来相处。
　　不过，她从出生到如今，还没有一个同龄兄妹姐弟，于是有时候拿捏起相处尺寸也有点抓瞎。
　　递水杯吃药时，贪恋彼此躯壳接触的“电流”带来的满足感，她会下意识地让这个动作漫长一些。
　　在外人眼中，就是这对看起来很像“姐弟”的女孩少年，就连接杯时，都黏糊糊、缠绵绵。
　　“青春纯情剧。”
　　有护士看到，感慨。
　　她们知道秦池是秦家的假千金，亲生爸妈早已经死了，如今她在这个世界上没有血脉旁亲，与路易斯也定然没有什么血缘关系。正是因此，这种有点黏糊的相处方式，主人公是漂亮女孩和清秀男孩，就很容易让她们联想到甜甜的青春喜剧。
　　……就算秦池真的有正牌男友，也不妨碍这群小护士们偷偷嗑CP嘛。她们又没亲眼见到秦池的男友，现在有个对病美人很好的少年，她们作为吃瓜群众，只要不光明正大在他们面前调侃开玩笑，私底下怎么想，也无伤大雅。
　　今天是3月30日。
　　牧云与苏一杳的各自澄清词条，在微博上已经挂了几十个小时。
　　秦池没有用主身体和路易斯的躯壳，刷手机看相关消息。
　　她全身心沉浸在阅读的海洋里，徜徉、欢乐，边看边愉快地哼小调。
　　时间管理者，就是她本人了。
　　秦池、路易斯美好贴贴看书，享受悠闲时光；牧云在国外参加会议；苏一杳回京市，暂休一天，调整时差；顾如渠在云市处理最后的调任事项。
　　她的大脑分为五股，有的悠闲，有的忙碌……
　　互不打扰，怡然自得。
　　一阵微风吹过，哗啦啦，把书页扬起，路易斯伸出两只手，分别摁住她的书，和他的书。
　　小猫爪子踩地板似的用力。
　　就在此刻，路易斯的手机响了。路易斯没有伸手掏自己的手机。
　　秦池眼也不眨，从他口袋摸出来，对准他的面容ID，解锁。
　　接通。
　　是Lily：“Louis，你人在哪里呢？做什么呢？”
　　“DATE。”
　　哄棋社工作人员的那套，在电话里也半点不心虚，少年用英文懒洋洋地回Lily。
　　Lily笑起来：“哟，还在和女孩子约会呀？”
　　路易斯额头刘海耷拉到眼前，碎发挡住眼，他撅着嘴，天然可爱地呼呼吹一下，继续说：“有什么事吗？”
　　理查德的声音含笑，“我和Lily在收拾行李，准备明天回国，你今天几点能回酒店？”
　　这几天，路易斯一有机会就自己偷偷出门。
　　Lily和理查德真的很好奇他究竟是在和谁“约会”。
　　娜塔莉？
　　不应该，他们亲眼见到娜塔莉在路易斯出门后，来敲他们的酒店房门，问路易斯有没有空陪她逛街。
　　得到“路易斯有事出门”的消息时，娜塔莉脸上的表情很失落。
　　那么，是同为棋手的其他人？
　　岛国的桑田小姐？
　　还是R国的妮娜？
　　两个成年人脑子里狂想着，把所有有可能的人选拉出来，结果发现，这些女孩子们，不是没来华夏，就是参赛后就离开华夏。
　　按照这几天路易斯出门的行程，他们没有机会碰面。
　　“大概七点。”
　　秦池看了下时间，把脑袋继续搁在路易斯的肩头。一米七多的少年，排排坐的时候，肩头稍微高了一点，刚好够她搭脑袋。
　　理查德：“介意我问一下，约会的女孩是谁吗？”
　　Lily也追了一句：“老板很关心你的感情生活哦。”
　　路易斯在法律上是棋社老板收养的养子——这点也是游戏融入现实后，秦池才察觉到的信息。原来【棋手争锋】游戏里，游戏主线是人机对战下棋，主角的身世信息并不太重要。
　　融入现实后，各种细节才慢慢显现。
　　备受关爱的路易斯，其乐融融的棋社环境。
　　秦池很喜欢用路易斯的身份和棋社的成员们交流、交谈。
　　不过，关于“date”的细节，他还是不那么甘愿吐露：本来嘛，未成年、被宠爱的小少年就是可以有任性的资本。
　　他拉长声音，用温吞吞、清亮亮的少年音说：“我，才不，告诉，你们。”
　　Lily被他的回答逗乐了。
　　两个成年人哈哈大笑。
　　病房内，微风吹动，初夏快要到来。
　　少年的两只手还摁着彼此的书页，不让风吹乱他们正在看的页码。
　　身边的美人姐姐，只大他几岁的样子，一张柔美容颜，眸子澄澈温顺，她漫不经意地靠在他的身上。
　　俊俏少年淡唇开张，回应着电话里的成年人。
　　谈话只进行了几分钟，最后，理查德和Lily讨饶：“好了好了，我们错了，不多问，你继续约会吧。”
　　“哼哼。”少年不满的哼唧声，就像是奶猫没踩到舒适的小毛毯子。
　　理查德看着被他挂断的电话，无奈地摇头叹气，“臭小孩，被宠得太坏了吧？”
　　Lily忍俊不禁：“没办法，谁让大家都爱他？”
　　理查德嘟囔：“哼，好吧，确实是。”
　　“人人都爱路易斯。”
　　……
　　苏一杳和牧云的绯闻，在牧云下机场，接受某位娱乐记者采访时，炒热到极点。
　　牧云的“不熟”，与苏一杳工作室冷淡的“不太熟，普通朋友，路过打个照面”。
　　两相对比，看得出，牧云此人确实和他的发家史一样，有着铁血无情、直率孤冷的作风。
　　就连应对最爱捉风剪影、断章取义的狗仔，也只硬邦邦甩出两个字，任由其他人浮想联翩。
　　至于苏一杳，作为娱乐圈里出了名的，与经纪公司、经纪人关系良好，与合作过的艺人们关系友善的女星，她和她工作室的口吻都要柔和些。
　　然而，有心人对比一下苏一杳从前澄清绯闻时的公告，就能发现，这一次，苏一杳回应的口吻真的要硬气太多。
　　就像是两人都不稀罕和彼此扯上关系似的。
　　娱乐圈里，敏锐度高些的人，私底下猜测这两人是不是有过节。
　　苏一杳的旧相识刘思源导演，他亲自来电，起初询问她最近有没有接剧本，是否有空余安排给他。
　　“我有个很适合你的剧本。”
　　刘思源是她进入娱乐圈的领门人，当年苏一杳就是靠着处·女作《轻语》，刘思源亲导的片子拿到新人奖。
　　苏一杳答应下来。
　　对话末尾，刘思源担忧地问了一句：“你和牧云是怎么回事？你们俩有过节？”
　　艺人和富豪之间扯上联系，有时候并非好事。
　　刘思源听到苏一杳淡声回：“没有过节。”
　　“你别唬我啊，要是真有过节，他给你使点绊子，你在圈内可不好混。”刘思源那边忧心忡忡。
　　苏一杳的回答倒也朴实冷静：“我怕他？”
　　刘思源毛骨悚然：“诶诶诶，人可是资本家，你怎么这么硬气？”
　　“我赚得也不少好吧？火锅店你不是也入股了嘛，老师。咱们赚得一点不少。”对待恩师般的刘导，苏一杳的语气总像个撒娇的女儿家。他亲自领她入娱乐圈，圈内奋斗多年，两人的关系犹如父女，刘思源确实挺疼她。
　　刘思源苦笑：“你这孩子……”
　　他还是不放心：“真的没问题吗？你知道的，这种量级的富豪，说封杀一个艺人，人脉链子一扯动，你接下来就难接到工作了。”
　　苏一杳——秦池想，她的躯壳和躯壳之前相性不符，以至于接触后不适感顿生。但“封杀”，这种是绝不可能出现的，毕竟操纵者还是她本人。
　　她怎么可能让自己的躯壳互相打架？
　　只能说，表现在外的关系没那么友好罢了。
　　苏一杳口吻随意：“没事，您放宽心。”
　　她也太过镇定了点，刘思源在电话那头揉了下脸，叹道：“你一直都很有主意，我就不操心你了。”
　　“嗯呐，老师，放心，我和他顶多就是互相看不惯彼此。”
　　“至于封杀，他懒得理我，我也懒得搭理他。”
　　刘思源：“诶呦喂，你俩这是仇家啊？怎么个回事？我可从没听说过你这么不喜欢谁。”
　　苏一杳撒着娇，“您别问啦，反正我能处理好的。”
　　刘思源：“好了好了，我不多说了。”
　　“等你调整好时差，这段时间就过来面试一下，虽然内定是你，但是还有不少人想试试这个角……你要表现好，才有机会拿到角色。”
　　刘思源用长辈的语气提醒她。
　　苏一杳坦然受之。挂了电话，她懒散地靠在椅背上，没做声。
　　明天四月一日。
　　调整时差，休息。
　　趁着还没正式开工，秦池想让最后一具还没和主身躯见面的躯壳，见见面。
　　她抬手看了下手表，夜间22点。
　　掏手机，定闹钟。
　　秦池想，就决定是明天下午了。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这具躯壳要和主身体见面，她心里头泛起了奇妙的激动来，深夜辗转反侧，终于，秦池得出了失眠的原因：
　　这是她唯一一个RPG女性身躯。
　　她此前相处的其他躯壳，都是男性。
　　她……还从没有和女孩子，亲密贴贴过呢。


第15章 影后池妹贴：像姐妹，像……
　　阿康给苏一杳打电话, 询问她人在哪里的时候，听到了车流鸣笛声。
　　“杳杳，你在开车呐？”
　　手机扬声器开启, 正逢红绿灯, 车流暂停。
　　年轻悦耳的女声传来：“嗯，在路上。”
　　“今晚老板请吃饭, 地点在盛世酒店，你要腾出个时间噢。”
　　阿康交代着她今晚要做的事, 就听到苏一杳说：“几点？”
　　“八·九点吧, 没必要来太早，这次请客也是为了见见公司里刚签约的艺人。”娱乐圈日新月异，苏一杳淡出圈内十个月, 公司里涌入了不少新鲜血液。苏一杳是公司的老前辈，老板对她这号老员工很有感情, 她一回国, 就要组局请吃饭。
　　算是庆祝她回国，也是给新来的艺人们见见前辈的机会。
　　“好。”秦池估算着今天能和自己见面多久, 最后得出一个结论：至少能见面三个小时。
　　前后在路上耗费的时长可能会有近两个小时, 为了准备好与公司新人的见面, 她还需要打扮一番再到达吃饭地点。
　　这些都是后话，现在她唯一挂念的，还是在京市医院的自己。
　　就像是相互吸引的磁极，她一路心急如焚，即将到达目的地时, 心脏砰砰跳。
　　将轿车停在露天停车场，关车门时，年轻女人将帽子压低, 口罩戴好。
　　细腰长腿，白裙旖旎，在初夏微风中，长发微散，背影动人。她大步往住院部走去。
　　=
　　护士给秦池分好今天的药片，她给她量过体温、血压，同时提醒她注意不要运动过度：“这两天你的各项指标都挺好的，继续保持哦。”
　　秦池嘴角上扬，她冲护士笑：“好的，谢谢你。”
　　护士也笑：“小池笑起来真甜，多笑笑好，对身体也好。”
　　年轻女孩光着脚，盘腿坐着，就着温水吞下一把药片。然后翘首以盼。
　　护士出门前，看她这架势，问她：“今天还有朋友来看望你吗？”
　　“对。”
　　她回答。
　　护士想到昨天看到的热搜，她试探着问：“最近没见到牧先生——”
　　女孩坦荡荡回，脸上没有不悦：“他忙，出国了。”
　　护士看她这幅样子，表情怡然，神情自若，猜想他们的感情应该还是很稳定。
　　一时间，磕到CP的愉悦感让她笑颜逐开。
　　“我走啦，要是有什么事，呼铃就好。”
　　住院多日，和护士们都已经很熟悉。秦池乖乖点头，她看着护士离开，托着脸等“苏一杳”来。
　　隔壁810也是护士负责，她走到病房内，给病人取药，量体温，记录数据。
　　傅家小公子傅雪宇的母亲也在，她搬了把椅子，坐在他床头，抱着手臂监督他吃药。
　　愁眉苦脸吃完药，傅雪宇撇出一个苦兮兮的脸：“诶呦，护士姐姐，我啥时候能出院啊？”
　　“你缝线的地方好得怎么样了？”护士和颜悦色问。
　　傅雪宇：“不疼了，就是每天都有点痒痒。”
　　“伤口在愈合，”护士睇了一眼他，看出傅雪宇是真的被住院困扰得直撇嘴，她笑了，“我帮你问问医生吧，不出意外的话，再过几天就能出院。但是到时候还得及时来复查。”
　　傅雪宇眼睛亮了：“我就等着您这句呢！”
　　闻月看着小儿子一副激动样子，叹气，“一能出院，你就又要疯了。”
　　傅雪宇喃喃：“我最近在追的女团都准备开演唱会了，我可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护士失笑，她做完例行工作后，出门，就撞见同事们趁着闲暇，聊天。
　　聊的内容是这几天热搜榜上的八卦。
　　护士A：“牧云和苏一杳两人看起来好搭哦，俊男美女，而且年龄也很合适。”
　　护士B大惊小怪道：“你没看他们都各自澄清，说不熟吗？”
　　“要我说，他们俩估计没戏。”
　　“不是吧。我就关注到他们俩机场照，后面没刷微博，就没看到这消息。”护士A，“真的假的？我还在磕他俩的CP呢。”
　　B：“那能是假的啊？我给你看，就这个，苏一杳工作室率先澄清他们不熟。”
　　微博页面，苏一杳工作室，在苏一杳回国下飞机后一个小时内，就誊稿澄清。
　　盖了工作室公章，文绉绉、重点清晰。
　　看完澄清稿后的A：“……”磕CP还没超过几十小时，就惨遭正主打脸，她无语凝噎。
　　“苏一杳工作室这口气……对牧云很看不上的样子惹。”
　　护士B：“那可是，昨天我还看到豆瓣有网友分析对比她之前澄清与男艺人的绯闻稿，最后得出结论，她指定不太喜欢牧云。”
　　“不过，艺人嘛，工作室官方口吻比牧云当众说‘不熟’要温和多了。”
　　护士A默默加了一句：“但是工作室这誊稿语气，也阴阳怪气多了。”
　　总结，两边口气都挺硬，都不稀罕和彼此扯上关系。
　　AB两人叹息摇头，吃瓜吃得眉飞神采。
　　护士作为见证过牧云与809病人秦池相互拥抱的人，她心里头有着暗暗得意：牧云还是蛮守“男德”的。
　　至少，在澄清绯闻上，很是干脆利落。
　　27号当天，牧云与苏一杳机场照被狗仔爆料，护士看到时差点以为牧云和秦池分手了。
　　好在后来，两个主人公都澄清了彼此的关系。
　　一个是娱乐圈，年青一代中的优秀女艺人，拿过金马奖影后。
　　一个是豪门总裁，年轻英俊，性格寡冷，身价千亿。
　　他们俩，就身价、长相来说，确实很搭。
　　不过……他们俩彼此都看不上对方，澄清时的避嫌口吻，就连她这么一个普通网友都能瞧得出来。
　　护士猜不透他们之间什么关系，也没心思琢磨。
　　时间走到下午两点。
　　护士调班，她和同事们换了个班，准备去食堂吃中饭。
　　往电梯间走的时候，护士注意到电梯内站了个身材很好的女人。
　　戴着帽子、口罩，看不太清面容。
　　护士总觉得她有点眼熟，上下看了几眼，觉得不太礼貌，不好再看，她摁了下楼的按键，那个女人走出电梯间，往特护病房走去。
　　电梯门缓缓关闭，护士想着食堂里的菜，脑中灵机一闪，她犹疑地猜：“刚才那个女的……好像有点像苏一杳？”
　　她也不太确定自己的想法是不是对的，电梯门都关上，向下平稳驱动，她也不好再上楼瞧。
　　护士心说：不应该，不应该，也许就是素人长得和明星有点像罢了。
　　毕竟，一个大明星无缘无故来医院做什么？
　　总不会是来看望人的吧？
　　=
　　如果说，和牧云、顾如渠、路易斯见面的第一眼，是感慨RPG游戏主角，男性身躯的英俊、儒雅、清秀。
　　那么，见到苏一杳的第一眼，就是震撼于——原来美人还能这么美。
　　秦池当然操纵过苏一杳身躯，在镜中打量自己。
　　但对镜自顾，与他人感观，完完全全不一样。
　　【成为影后】中，主角天生就有外表的优势，苏一杳年轻、美丽，姿容艳绝，在她刷事业线时，就曾有过支线任务：一些富商试图以钱财包·养她。
　　在游戏主线中，这类支线任务当然也可能是登上影后的捷径之一。
　　秦池在玩这款游戏时，从没考虑过这点，她更专注于提升主角的演技属性、社交属性，以及在某些时机进行片酬投资商业。
　　最后，刷出的结局，造就了如今的【苏一杳】。
　　她身高一米七，一双眼瞳妩媚而清澈，唇瓣不染而朱，面部轮廓美好而动人。
　　身穿白裙，坐在秦池面前。
　　那种迫人的魅力袭面而来。
　　秦池：“……”木呆呆地看着大美人，她慢慢地伸手，摸苏一杳·自己的脸。
　　然后，她被她与这具女性躯壳之间的悸动感勾得腿差点都软了。
　　也许是性别相同，也许是其他莫名其妙的原因——总之，秦池的手指才触碰到苏一杳的脸，指尖柔嫩地触摸到光滑雪白的肌肤，那种“电流”感就窜过天灵盖。
　　饱胀、蔓延的满足感，从指尖泛滥全身，舒适到像是泡在暖洋洋的温泉里。
　　她忍不住、实在忍不住，一个猛扎，埋进了女性躯壳的怀里。
　　被苏一杳·自己搂着，是和被牧云·自己搂着，完全不一样的感受。
　　男性的身躯到底还是硬，没有女性的柔软馨香，她的脸埋在苏一杳的肩窝，嗅到女性身上特有的香味，淡雅舒适。
　　她情不自禁地呻·吟一声。
　　那种沉溺于美好贴近的快乐，让秦池像是只奶猫，忍不住要在她怀里踩起肉垫子。
　　意识操纵身躯，主躯壳是“电流”的受益者；但这并不意味着【苏一杳】躯壳没有美好的感受。
　　事实上，能将自己抱在怀里，搂着，就已经是非常愉悦的事实。
　　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比她更特殊：能够搂着自己，将自己容纳进温暖、柔软的怀抱里。
　　两重感受，叠加。
　　双倍快乐，双倍开心。
　　表现在她、【苏一杳】身上，就是年轻女孩在微笑，而年长她些许的大美人也在笑。
　　苏一杳的身躯，笑起来就要更迷人，她掌握着表情的细致之处，就连愉悦、欢喜，表达在外，都要更令人心动。
　　女性与女性的贴近，比起男性与女性的，要更坦然、自在。
　　不需要顾忌太多。
　　学生时代，女孩子们还互相约着拉手上厕所呢，现在她搂着个女孩子，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当然，苏一杳的身份特殊，她进门前，将门关上，还拿了把椅子挡住门。
　　如果有人要进来，得先敲门，就算没敲门，也要先推动椅子，才能进来。
　　秦池双臂搂着苏一杳，禁不住贴近的诱惑，拿脸蹭她。
　　她不知道自己像是只被大猫咪搂在怀里拼命咕噜的小猫——一副沉醉其中的样子。
　　若是有人进来，只会被眼前这么一幕震惊：
　　美丽成熟的艳绝影后怀里抱着个精致苍白的年轻女孩，女孩双腿分叉，坐在她的膝盖上，细细手腕、脚踝，仿若玻璃橱窗里的瓷娃娃，脆弱易碎。她们贴着彼此，呼吸交融，像姐妹，又像爱侣。


第16章 小漂亮池妹妹
　　四月一, 下午，家教刚走。秦家就剩叔侄两人面对面坐着。
　　秦家，秦余洋头疼地看着秦臻的成绩单, 他抖了抖纸页, 尽量柔声问，不让自己的崩溃传达给侄女：“你觉得今年高考……你能接受不太好的结果吗？”
　　秦臻淡定。
　　她的淡定都让秦余洋有点震惊。
　　“我在学习上没天赋。”她坦然耸肩, “说实话，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秦余洋：“不能这么说, 你只是从前没在家里长大, 所以没有好条件——”
　　秦臻：“叔，看看我爸妈的智商，你这话说得也太勉强了。”
　　秦余洋和秦臻面面相觑, 半晌，秦余洋扶额叹息。
　　秦余海, 大学靠建楼进去的, 许晴枝，同上。
　　两人的智商属实都不算高。
　　秦家也就秦余洋一个遗传了秦老爷子在商业上的天赋——他当年物理化的成绩也不算太强, 但好歹上了个名校, 后来出国留学, 回来接管秦家企业。
　　秦臻说：“我刚回家的时候，看到秦池那么聪明，考上华宁，心里头也想过，如果我是在家里长大, 肯定也不比她差。”
　　“至少不会高中都没读完。”
　　当年真假千金互换，“无父无母”的秦臻从小在福利院长大，福利院里, 她能享受到的只有公立学校，比不得秦池在秦家，从小受到的精英教育。
　　然而，认回秦家后，秦臻必须得说，她在福利院长大，身边都是亲近的同龄人，即便现在被认回秦家，她也有着好友在联系。
　　如果生在秦家，有着秦余海、许晴枝这等不负责任的爸妈，她觉得自己不一定会有健全、正常的社交圈。
　　再加上——
　　她一看她亲生爸妈那德行，就知道自己在学习上的不聪明，是遗传了谁。
　　秦余洋勉强道：“毕竟你还是在外面长大的，凡事都说不准，万一你和秦池一样聪明呢？”
　　秦臻拨弄着指甲，她刚回来的时候，许晴枝出于“补偿”心理，给她买了不少首饰。起初新奇，甚至带着某种洋洋自得，她戴着珠宝，装作自己天生如此富贵、骄傲；后来，她觉得珠宝搁在身上太烦人了，又怕丢，平时活动还不方便，最后全摘了，光溜着手、脖子。
　　还是这样舒坦。
　　做个千金小姐太累人了。
　　秦臻扣着指甲缝，想着自己一会和好友约着喝奶茶，脸上表情愉快：“我挺佩服秦池的。”
　　回来了，才知道原来富家人的生活是这样——没有想象中的美好，秦臻毫不客气地对小叔袒露自己的真实想法：“她从小到大，爸妈都不在身边陪她，能考上华宁，真的只能是她脑袋聪明。”
　　秦余洋看着她一会，听出她语气中的真诚，一时间哑然，不知如何应对。
　　最后只好苦笑：“你说的没错。”
　　“所以，我接受来自基因上的不足，脑子笨不是我的缺点，都怪他们俩，”秦臻长叹一声，“现在我回了秦家，他们俩总不能让我这么‘丢人’地出现在公共场合里，所以，就算上不了大学，他们也得努力给我弄上大学。”
　　“……”秦余洋还能想起那日，哥嫂俩就着“没面子”炒得面红耳赤的事。
　　他揉着眉心，心说，认回的亲侄女还真的找回了个针对奇葩哥嫂的好办法。
　　“不怕他们骂你不出息？”
　　秦臻脸上的表情冷淡下来，她哼笑一声：“瞧瞧出息的秦池，给他们挣了多少面子回来，就因为她不是亲生的——再加上重病要死了，就丢在医院里看也不看一眼。”
　　“我等着他们遭报应的一天呢。”
　　没有对父母的孺慕，没有对家庭和睦的愿景。
　　秦臻对着秦余洋说完，抬了下下巴，与秦余洋颇为相似的眉眼中，透露出狡黠、神气：“您总不会觉得我说得太过分吧？”
　　秦余洋讷讷：“你说得确实没错。”
　　叔侄俩对视，各自叹气，干笑：这操蛋的秦余海、许晴枝夫妻俩。
　　家庭不合的主因。
　　秦余洋离开时，秦臻才沉下脸，她拿手掌盖住脸，想起昨天许晴枝阴阳怪气说她认不全名牌，带出去没面子的事。
　　她撇了撇嘴，心说：也难为秦池在这家里活了二十年，这什么狗屁爸妈，自己没本事，就想着靠孩子带出去增面。
　　偏偏，她这个亲生的给不了他们面子。
　　——虽然有时候被骂，真的很烦人，但秦臻还是莫名地高昂起来：哈，她单单站在他们俩面前，就够他们心梗一阵。
　　这滋味，不错，爽。
　　秦臻哼着小调，给好友发去消息：“甜甜，一会奶茶店约见，我和你讲讲我这奇葩爹妈的事！”
　　甜甜：“宝？”
　　“爹妈奇葩，你咋还能这么兴奋呢？”
　　秦臻：“因为我算是家里的正常人，所以——正常人看憨批，只有好玩，懂？”
　　甜甜：“……”
　　过了会，甜甜发：“我和经纪人请个临时假，啾啾宝子，一会见。”
　　秦臻的好友圈里，不少人和她一样高中都没上完，但他们并非社会渣滓：有的学了技术，有的开店，还有的因为长得漂亮、英俊，所以参加了女团、男团。
　　她的好友甜甜，就是其中一员。
　　秦臻想到要和甜甜见面，心情高涨，她转头钻进自己的房间里，找到许晴枝送的首饰：看不出价格多少，但挺美的，甜甜上节目可能要撑面子，她想送给她。
　　抄起几件，塞兜里。
　　出门，见友友。
　　==
　　华裕经纪文化公司，从十多年前创立以来，捧出了几个名气不小的艺人。
　　苏一杳是公司里咖位最大的女星。
　　她和华裕老板识于微时，共同打拼，双赢协作。公司的老员工们都知道苏一杳这人重情义，当年华裕流动资金不足，险些要整体变卖，是苏一杳掏了自己的钱，给公司补上空缺，熬过那段艰难时期。
　　当然，老板也给了回报：公司的股份，赠送了部分给苏一杳。
　　算起来，苏一杳也是公司的小老板。
　　老板给阿康发了盛世酒店的地点，还不忘在电话里喃喃：“诶，公司里新进来的小姑娘们都想着见一杳，好多人都是她粉丝。”
　　“今晚估计能来的小姑娘都会来，我请了得有十来桌。”
　　“一桌几多钱？”
　　“两千啦，再多就太贵了。”老板很接地气：“给安排的菜都是比较健康的，给艺人们补补饮食，不过，等今天吃完，回去他们必须得健身、锻炼。”
　　艺人的外形是老板最注意的点：瘦点上镜好看，公司女团过不了几周，就要上一档新秀偶像选拔节目。
　　她们得保持好曼妙的体型，发挥唱跳才能，才能在节目中得到关注。
　　阿康意会：“好，我到时候让负责女团的小陈，记录她们每天体重、体脂变化。”
　　挂了电话，阿康看了下时间，下午五点了。
　　“不知道杳杳准备出发去酒店没？”
　　他想拨电话，想了一想，时间还算宽裕，也就不催她，只发了微信消息：[晚八、晚九左右，你自己斟酌时间啊。]
　　京市医院。
　　收到消息的秦池，将脸埋在【苏一杳】的怀里，难舍难分。她柔软、馨香，黄金年龄的美丽女人，有着柔软的胸怀，比起【牧云】还要舒适、安逸。
　　搂着自己，放在膝盖上，就像女孩捧着心爱的洋娃娃。
　　以【苏一杳】的视角来看，秦池发觉，自己真的很小只。
　　瘦巴巴的，脸很苍白，唇色也是心脏病患者常有的乌青——现在好多了，和自己贴近，脸颊都泛起了浅浅粉红，看着健康了点。
　　病房的门关着。
　　她被自己搂在怀里，肌肤相触，贴了好久，“电流”让她整个人都愉悦起来，像是能感知到自己正在变得健康。秦池小小地喟叹出声：“还是自己好。”
　　毫无顾忌地搂抱，不担心彼此信任问题。
　　她拥着她，她亲昵着她。
　　都是自己。
　　温暖的怀抱治愈人心。
　　秦池曾经觉得自己有“皮肤饥·渴症”，这是缺少关爱、社交，患者内心孤单，会发生的病症。
　　在拥有了其他具躯壳后，她不再渴求别人的怀抱、接触。
　　因为她自己就能照顾好自己，治愈好自己。
　　——超完美的！
　　秦池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感觉自己都快在自己的怀里睡着了。
　　收到阿康的消息，她自己算了下时间，还能再呆半个小时。
　　那就继续贴！贴到自己心满意足为止。
　　单人特护病房，微风沁凉，初夏的太阳灿烂，遥遥看去，整个城市装在虹光中，高大建筑的玻璃反射出灿烂光环。
　　八楼看去，午后的城市静谧、美好。
　　想吹风，看风景，于是转移位置，从椅子坐到飘窗。
　　坐在飘窗边缘，凉凉的瓷砖让秦池感觉微冷，她更换了个姿势，把脚放在【苏一杳】的身上。
　　年轻女孩半句话都没问过身边女人，就径直将脚放在她的膝盖上。
　　这次，她依着她的肩头，从上至下，眺望城市美景。
　　时间嘀嗒，嘀嗒。
　　她缓缓地闭上眼，睡着了。
　　……
　　护士吃饭结束，又午休了一阵，到她换班的时刻。
　　从一楼坐电梯到八楼。
　　期间还看到有熟悉的病人家属下楼买冰水，她关切询问买给谁喝，得到回答后，婉转劝说少给病人喝凉，注意用水温热。
　　家属感激谢过。
　　电梯门开启，护士往护士站走去，准备消毒双手，一会推车去各个病房，给病人们送药、量体温等等。
　　才一进门，就听到护士站里有同事小声议论：“809漂亮妹妹的病房一下午没开呢。”
　　“啊？”
　　“我前几个小时看到有人来探望她，估计是和病人说话聊天吧。”
　　“有可能吧。”
　　“诶，小宋来了，你一会负责给809、810送药对吧？”
　　同事看到她，习惯性地问她一会的安排。
　　宋护士点了下头：“对，我消个毒。”
　　做完后，又戴上一次性乳胶手套，抄上水银体温计，示意自己要去进行日常工作了：“走啦。”
　　护士站同事们点点头。
　　宋护士推着车，先进了810，给傅雪宇做完例行事务。
　　出810门，到809门口，门还是关着的。
　　她敲了敲门。
　　得到一声含糊的、裹挟困意的哼唧声：“等下，我来给你开门。”
　　秦池小姑娘，俏生生、穿着医院一次性拖鞋，给她开了门。
　　房间里还有个别人。
　　宋护士第一眼没认出来是谁，第二眼——才觉得不对劲。
　　那个年轻女人在开门时就戴上了帽子，口罩在她指间，她动作干脆、利落，戴上，捏好鼻托，堪称教科书式的正确佩戴口罩方式。
　　然后，一双眼，清凌凌地朝她看过来。
　　眼型极妩媚，浑然天成的艳丽，迫人而心悸地传递来。
　　她抬手腕，看了下时间，然后笔直朝门口走来。秦池就在门边，她用手掌摸摸她的脸颊，动作之间，只有蔓延而出的温存、耐心，与留恋，最后伸臂，将她揽进怀里，亲昵地抱了下。
　　美人又在她耳边耳语几句，之后，礼貌性地冲护士颔首，走了。
　　……
　　宋护士目瞪口呆。
　　宋护士默默地抚住心口，她不可置信地，怀疑自己地问：“小池，刚才那个大美女……是我想的那个人吗？”
　　秦池伸出手，接过她的体温计，自觉夹在腋下，量体温。
　　她听到这句话，抬了抬眉，一副天真无邪模样，眼中透出笑意来：“你觉得是谁呢？”
　　“就，就那个——苏——”
　　宋护士觉得现在的秦池小姑娘心情超好，也超好说话，甚至还跟她开起玩笑来了：
　　“你猜呢？”
　　她猜……她能猜什么啊？！
　　一路僵着脸，从809走出，到走廊，再到护士站，宋护士的世界观遭受到了重大的打击：
　　谁能想到呢？她看到热搜时，以为牧云就已经是“男德班”典范男友；谁能料得到，原来这所谓澄清背后，还有主人公影后和秦池可能有的二三事啊？
　　就算她没看到影后和秦池是否有亲密行为，也许她们只是单纯好友关系——
　　但，就单单看影后离别时，给秦池的一个温暖怀抱。
　　宋护士已经懵逼到家了。
　　“谣传说，影后有D cup……”方才秦池小姑娘被搂着，埋胸的那一刻，竟让她这个笔直异性恋，莫名地心情激扬，感受到空气中的百合香气漂浮而来。
　　‘好香，好香。’
　　宋护士默默地想，在同事无意询问她，809病人的家属是不是离开后，她茫然地点了下头，敷衍回：“对，家属离开了。”
　　“挺好，小漂亮有人来看望，对她的心情、身体也有好处。”
　　医护们喊809病人，绰号真是满天飞。
　　什么“小池”“小美人”“小漂亮”“池妹妹”的……
　　宋护士：“当然心情会好。”
　　被个大美人搂着，埋_胸，谁会心情不好啊


第17章 牧云与路易斯：相性超差……
　　A国商业会议将持续数日。
　　3月28日落地A国机场, 之后一周左右，同行富豪们都会留在A国，进行商业接洽、交流。
　　这种商业会议结束后, 同行人总会找个地逍遥。不论是合法的红·灯街, 还是酒吧、舞池，都成为这群有家世或没有的男人们常逛的地点。
　　对此, 秦池能做的就是不随行——当然，牧云这人外表冷淡, 接管牧家至今没爆出什么绯闻（除了几日前与苏一杳的虚假爆料）, 也没人会刻意邀请他去参与这些场合。
　　在男人常聊的粉红话题上，牧云从不参加，从不说点什么。
　　又一日, 商业会议上有人争吵起来，事后吵架的两人握手道歉, 挂起假面邀请对方吃饭, 吃饭地点附近就有一条出了名的富人红灯区。
　　看他们相视一笑的表情，就知道脑子里在构想饭后做些什么。
　　牧云在会议上没说什么, 冷淡地抱着手臂, 漠然看着那群中年人开玩笑说着“家有红旗不倒, 外有彩旗飘飘”。
　　这具躯壳的属性——开始生理性地厌恶起眼前这群中年男性。
　　表现在面上，就是眉眼更沉、更冷。
　　不熟悉的人只以为他厌倦会议时长，熟悉的人才能隐隐猜到他在想什么。
　　他身旁的助理斗胆猜测：作为与私生子争夺过豪门家产的老板，对出轨的男人恐怕没有太多好感。
　　一时间，助理想：
　　老板为人冷酷, 社交寡淡。
　　但真的，寡得很有道德观，寡得很清白正经。
　　会议后, 助理询问老板要去哪里，得到老板一个简短的话：“我自己出门逛逛，你自行解决。”
　　聪明的助理从不过问老板的个人生活。
　　牧云——秦池也就舒舒坦坦，独自行走在国外的街头。
　　白肤、麦肌、蓝眸、绿眼……A国作为移民人种最多的发达国家，遍地可见不同人种。
　　亚裔面孔在A国并不显眼，但牧云的长相，即便在鼻梁高耸、轮廓深邃的外国人中，也能算得上出类拔萃的俊朗，他个高，长腿支着，漫不经意地打量着周围的景色。
　　年轻英俊的男人在国外街头，找了流浪汉没有占据的长椅，坐下。阳光灿烂，青年面无表情地抱臂，看着过往行人。
　　冰淇淋车、果汁店，还有热腾腾的披萨、辣热狗。
　　缤纷的色素饮料，彩虹般的广告招牌。
　　街头还有一台老旧的钢琴，有路人即兴弹奏一首，悦耳的音乐在空气中飘荡。
　　都是以往秦池看不到的风景，她用牧云的躯壳阅览着风景，面上没有多余表情，心中的满足却慢慢地沁出——微妙的愉快，微妙的轻松。
　　在街头消磨很久，秦池看了下时间，当地时间，4月2日。
　　国内时间4月1日，深夜。
　　背靠在街头长椅上，秦池琢磨着不久后，路易斯和理查德、Lily将要降落A国机场。
　　牧云也会在A国停留数日。
　　如果可以的话，她想测试看牧云和路易斯，这两个RPG躯壳的相性。
　　她正想着，就见有白人女孩落落大方地上前，询问是否可以给个联系方式。
　　艳阳之下，年轻亚裔男性客气、生疏地拒绝了女孩。
　　“抱歉。”他的声音低雅，透着疏冷，“我……不是单身。”
　　后面那句话，只是搪塞陌生人的敷衍言语。
　　不过显然，白人女孩当了真。
　　她惋惜地叹了口气，最后道：“Okay，那么，祝你们生活愉快。”
　　“……”片刻后，女孩听到年轻男人看她一眼，眼神温和，喉中平缓地吐出的一个单词。
　　“谢谢。”
　　==
　　国内，京市，盛世酒店。
　　王恬匆匆赶来，女团的成员们已经等她很久：“甜甜，你差点来迟了！”
　　“对不住，对不住，”王恬很不好意思地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她说：“我以为时间来得及。”
　　女团经纪人小陈走过来，“没事，一姐还没来。”
　　苏一杳，熟悉的好友会喊她“杳杳”“一杳”，后辈有的喊她“苏姐”，公司里的部分工作人员则会喊她“一姐”。
　　“一姐”，质朴又简单的双关语。
　　在华裕经纪文化公司里，这个名头，当之无愧属于苏一杳。
　　王恬脸蛋红扑扑，她才加入华裕半年，还没亲眼见过苏一杳——一时间激动得不行。
　　下午和好友秦臻一块去喝奶茶，一半时间听秦臻说她那奇葩爸妈，一半时间就交流着她进娱乐圈后见到的明星艺人们。秦臻都知道她喜欢苏一杳，喝奶茶的时候还让她别忘记向前辈要签名。
　　小陈：“好了，大家坐位置上，一会一姐来了，记得礼仪。”
　　女团的经纪人小陈从前带过寒国的练习生，也在寒国待过一段时间。
　　他本人不喜欢寒国娱乐圈过分的“前后辈”关系，不过，寒国娱乐圈里的部分文化还是可取的。
　　在公司内部，尤其是这种小艺人，还没有什么知名度，需要做的就是尊重公司里的大前辈。
　　当然，小陈知道，他带的这个女团里，十有七八都是喜欢、钦慕苏一杳的。
　　要知道，一年前，苏一杳评定为金马奖影后的电影，那可是火爆了全国，院线足足播了几个月；各大影院都签订了延长播映期的合同。
　　单凭借这点，就足以说明苏一杳的名气有多大。
　　他拍了拍手，示意女团女孩们看过来：“再把自己收拾收拾，干净点，花了妆的补一补，给前辈一个精神面貌。”
　　“好的！”脆生生的女孩应和声，大家互相帮忙着看彼此有没有花妆。
　　王恬来得迟，旁边一个和她关系好的姑娘凑过来，打量她今天的妆：“诶，虽然流汗，但是没花哦。”
　　王恬乐滋滋：“我来酒店前，让朋友帮我看了下，确保自己眉毛、口红都没掉，才来的。”
　　“你帮我看看，我怎么样？”
　　王恬上下仔细看了看，最后帮她吹了吹鬓角的余粉：“好了，完美！”
　　漂亮、可爱的女团成员们各个翘首以盼。
　　等待着公司一姐、老板等人来。
　　公司内部请吃饭，没有什么大架子，说是几点到，boss也没有拖延，到了点，人就来齐了。
　　王恬眼睛亮亮，盯着朝餐桌走来的大美人，心脏怦怦直跳：“好、好漂亮……”
　　她身边的女孩已经哇呜出声：“一姐好靓！”
　　苏一杳，年轻美丽的金马奖影后。容颜美，身姿俏，细腰长腿，胸脯鼓鼓，她穿了一件旖旎、仙气的长裙，脸上雪白，唇瓣微红。神情是愉快的，与身旁华裕老板说话。
　　说了几句，她才注意到像是学生般乖巧起身，想向前辈鞠躬示意的女团孩子们，一时间愣住，然后，笑容加深，最后璀璨如朝阳：“好了，又不是见老师，快坐下吧。”
　　“菜快上了吧？你们饿了吗？”
　　漂亮大美人和颜悦色地来到公司新签约的艺人——单看年龄，都是才成年的孩子们，青涩纯真。
　　她说话的口吻也悦耳、动听，像是唱歌，曼妙而婉转。
　　有脸皮薄的女孩子已经腾地一下，脸红了。
　　王恬也是其中一个，不过，她好歹强撑住了，在苏一杳忍俊不禁的表情下，勉强咳嗽几声。装作自己很淡定。
　　前辈与后辈的谈话，只一阵，苏一杳体贴年轻艺人，不想让他们太过局促，所以很快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华裕老板和阿康，以及公司的高层，一块坐在这个桌上。
　　苏一杳——秦池对这些场合不太了解，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她在需要处理的谈话时，选择短暂地抽身，将身体的操纵权留给了躯壳自带属性。
　　【成为影后】结局里，主角苏一杳拥有着令人艳羡的社交属性值，不论是需要逢场作戏的场合，还是真情流露的时刻，她都能左右逢源、面面俱到。
　　对于秦池本人来说，这是一项值得羡慕的技能。
　　她没有什么朋友——好吧，要说大学里有没有熟悉的同学，那确实是有，但是她没有真的知心、能够交付一切的好友。
　　她有时候也奇怪为什么自己没有好朋友，后来想想，也许是在秦家成长的环境影响了她对社交的技能。
　　从小到大，秦池都是由保姆陪伴着——爸妈总是不在家，就算是在家，也很少关心她的生活各方各面。
　　至于保姆，也是几年换一个。她常常需要适应新的保姆，成年以前，她曾就这点和秦余洋说过，希望在高中时期不要频繁更换保姆：“太影响日常生活和学习了。”
　　这话也只能和秦余洋说，毕竟秦余海、许晴枝不着家，两人各自有各自的生活。
　　秦余洋这个关系不算亲近的小叔，不得不承担起了秦池家长的部分职责。
　　而为什么更换保姆，又是一笔父母烂账：
　　秦余洋或是许晴枝偶然一次回家，只要保姆做的饭不合他们口味，那么就是辞退，更换：他们哪里会想到女儿是否需要适应新的保姆，只理所应当地认定，这样糟糕的保姆就该辞掉。
　　次次如此，秦池起初以为更换掉做饭口味不合适的保姆，也许爸妈就会多留在家几天。
　　后来她发现，自己太过天真。
　　秦余海、许晴枝两人，完完全全就是任性、糊涂的爹妈。
　　他们没有承担起做父母的责任，有了孩子，依旧潇洒自在，很少给予孩子该有的关爱。
　　……也许就是这种“缺爱”的环境，让秦池畏惧于交付出自己的真心，和同龄人相处时，就显得生疏、克制。
　　当然，现在的秦池也不太在意这些了。
　　她想着自己有“其他的自己”陪伴，心里头就已经很愉快。
　　【苏一杳】，年轻影后，在演艺事业上有着惊人的天赋。
　　吃饭席间，老板问起她接下来的安排：“除了和The Ring的那档田园生活综艺外，还有没有什么行程？”
　　“刘导让我去面一个剧本，不知道是女几。”
　　专业的社交属性，再加上魅力十足的嗓音，让这个年近三十，风韵十足的漂亮美人，在桌席间展露出动人风情。
　　“你有自己规划就行，需要什么好剧本，跟我或阿康说，能要来的都尽量向你要来。”对待公司一姐，老板也是真的尽心尽力。
　　苏一杳笑了起来，她点了点头，答好。
　　隔壁桌女团成员们都忍不住偷偷看她。
　　美人在前，光芒万丈。
　　璀璨得像是一颗大太阳。
　　阿康注意到那群小年轻们的注目，一时间大乐：“姑娘们都在看你呢。”
　　苏一杳：“……”
　　默默地喝了口水，回他：“吃你的。”
　　阿康：“杳杳真有魅力！”
　　老板也乐。
　　很快，他注意到苏一杳最近的饮食习惯：“一杳，你最近健身吗？怎么总是吃这种高热量的食物？”
　　老板亲自点的菜，多是健康的菜品，不过，也有甜点、油炸类食物。
　　他就眼瞅着苏一杳默不作声地夹着甜兮兮的糕点，动作优雅地往嘴里塞。
　　阿康一时间也向老板吐槽：“我是管不了她了，她在萨纳的时候，天天趁我没注意，偷吃冰淇淋！”
　　苏一杳淡定，她的内壳是那个在医院被禁止食用部分食物的病人·秦池，能利用其它躯壳吃东西的时候，她从来不会放过。
　　就现在，远在大洋彼岸A国街头的牧云，还买了个辣热狗在吃呢。
　　她语气柔软，“回去就健身。”
　　影后躯壳的属性非常完善，运动、健身对她来说不算难事——这点放在路易斯身上就不太成立，体弱多病的棋手少年，拿起个运动器械，没多久就气喘吁吁。
　　她说得轻巧，老板、阿康不由摇头，但也没法管：都成年人了，再加上苏一杳一向遵守各个导演的角色要求——要增胖就增胖，要暴瘦就暴瘦。
　　她总能在短短时间里，听从营养师的决定，将自己的体型控制在导演需要的范围内。
　　阿康瞅了眼她细嚼慢咽的动作，不愿再看，自己也捏了扇甜西瓜啃。
　　这一场公司内部成员见面，就在吃吃喝喝中度过。
　　秦池吃了一顿不错的饭菜，且今天还和自己贴贴过，心情显著愉快。
　　饭席结束，已到深夜。
　　饭局要散，有女孩怯生生走过来，害羞地朝她敬了一杯饮料，然后大胆问：“苏老师，我能要一个您的签名吗？”
　　这话刚说完，旁边不少女团成员眼睛就亮了！显然，只要苏一杳同意一个，她们也想让她给她签名。
　　同公司的后辈，自然没有不同意的道理。况且时间充裕，她便笑着点了点头。
　　等到签名给一个圆脸圆眼，生得可爱甜蜜的女孩时，秦池听到那女孩用软绵绵的声音，不好意思道：“苏老师，我能再多要一个吗？”
　　“是给家人的吗？”她签好了给她的名，耐心问。
　　“对——我的好朋友，也算是家人吧。”王恬露出一个可爱的微笑，“可以签个名，再加一个‘致秦臻’吗？”
　　起初听到这名字，没觉得有什么，是王恬比划了下“臻”字是哪个“臻”，她才愣了一愣。
　　然后，就听到王恬碎碎念地道：“哎，这名字念得怪不顺口的，不过没办法——我朋友最近改名了，以后只能喊这个名字了。”
　　签名结束。
　　王恬喜颜悦色地接过两张签名纸，还特礼貌地冲她道谢鞠躬：“谢谢您！”
　　“……”
　　苏一杳——秦池，到底没忍住，她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你和她……”
　　还没说完，王恬就笑了起来：“好朋友！天下第一好朋友！”
　　“嘿嘿~”
　　她笑得灿烂，一时间，秦池心里头蔓延出奇异的温暖与艳羡。
　　饭局彻底散了，老板让苏一杳明天下午到公司一趟，看看公司最近投资的自制剧质量如何。她点头应下。
　　这回是司机送他们回家，大家或多或少沾了点酒精，阿康和她一块坐在车后座，两人谈了会话，又陷入“吃饱饭足”后的沉默状态。
　　阿康打了个哈欠，他揉了下脸，觉得困了，正想转头和苏一杳说两句。
　　忽地，听到了她幽幽、像是呢喃，又像是感慨般的话：
　　“我也想有个天下第一好朋友。”
　　阿康：“？”
　　他怀疑听错：“你在念什么台词呢？”
　　大美人瞥见他脸上的表情，没做声，把雪白颈子往后一仰，靠在车坐垫，自顾自、柔声细语道：“哎，真难。”
　　阿康继续：“？”
　　不过，没关系——秦池略有点骄傲地想，就算她没有天下第一好朋友，她也有世界上最好的陪伴。
　　谁能比她自己更爱自己呢？
　　也不是世界上所有人都要有朋友、伙伴的——当然，几具躯壳自带的社交，自带的友人，也给秦池带来了类似的友情、亲情体验。
　　但要她说，最好的莫过于她自己和自己。
　　全身心的信赖，永远不会有的伤害。
　　独一无二，这个世界，只有她有。
　　=
　　A国。
　　四月四日。
　　棋社工作人员一大早就看到路易斯准备出门。
　　Lily探头来问：“你要去哪里嘞？路易斯？”
　　少年头也不抬，继续收拾着地铁卡、身份证、钞票零钱，还有出门必备的口罩。
　　“出去玩。”
　　“哦豁？和棋社谁约着啊？是去看橄榄球赛吗？”
　　A国这几天有橄榄球大赛，棋社内不少孩子对这项运动都很感兴趣，招呼着就一块结伴去了。
　　大家都喊过路易斯——毕竟是棋社内团宠，可惜路易斯谁也没答应。
　　Lily本以为路易斯不会去看，却没想到今天还是收拾着准备出门，想了一想，猜他是要去看橄榄球赛。
　　话这么说，路易斯的回答却是一个斩钉截铁的：“不是。”
　　“诶？”
　　Lily好奇：“能稍微透露一点点嘛？”
　　作为棋社里的未成年小孩，路易斯靠着亚裔人种天生青涩的脸蛋，在州内已经可以负起法律责任的年龄里，还被当做小屁孩看待。
　　他默不作声地合上小背包，认认真真：“出门见朋友。”
　　Lily惊讶，“什么朋友？”
　　“别担心，我带上手机了。”
　　路易斯说完，冲她晃了一下自己的手机，示意要出门了。
　　Lily当然有点担心，但是她也没有太过担心：从年龄上来看，路易斯满16周岁，单独出行完全不是问题，见朋友也没什么好怕的，毕竟这年头，喊一声help就有警察来帮忙。
　　她只好奇一点：路易斯哪里的朋友？在华夏时，他的秘密约会对象就一直很神秘。
　　而这次，在A国，居然也有什么神秘朋友？
　　人与人之间讲究隐私权，更遑论路易斯已经不再是从前的小小男孩。
　　Lily的好奇只有一秒钟，在看到路易斯抿着的嘴时，就知道问不出太多了。
　　少年有着难以想象的小小固执：是被棋社大家一块宠坏的。
　　Lily无奈又宠溺地想，揉了一把他的脑袋：“好吧，有事的话，记得Call我，可以吗？”
　　“如果不想坐地铁回来，打电话给理查德。”
　　“Okay——”
　　少年拉长声音表示自己知道了。
　　于是目送路易斯离开棋社大门，Lily一边想着“小少年有着自己的心思了”，一边又想着，等他回来了给他安排什么营养餐。
　　……
　　地铁直达。
　　A国，商业会议地点附近。
　　在街头等待时，买了一个辣热狗。
　　由于路易斯的体质不好，秦池买完以后，没敢吃太多，啃了一口，默默放下。
　　她决定，把这剩下的半串，用来一会接触【牧云】时，做递交的物品。
　　“完美工具辣热狗。”
　　这么想着，那厢会议结束，一行西装革履的商人从高楼走出，各自散去。
　　保时捷、路虎等豪车亮灯示意，车门开启，司机带着商人们各自扬长而去。
　　孤零零的一个英俊青年，身旁也没有什么助理，他穿着黑色西装，领带体面而端正地系着。
　　坐在路边长椅上的少年默默地把口罩鼻托位置捏紧了点。
　　然后，那个高大、精致的成年人朝少年的方向走了过来。
　　一步，两步，三步。
　　成功靠近。
　　抬手，递。
　　辣热狗。
　　男人的手指碰了一下少年的掌心。
　　哆嗦。哆嗦。
　　难受。超难受。
　　少年默默地抖了一下肩头，他慢慢地摘下了口罩，然后，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地，游戏RPG主角属性的不相容，让他的话脱口而出：
　　“讨厌的大人。”
　　接过辣热狗，慢吞吞地把辣热狗扔进旁边垃圾桶的【牧云】。
　　秦池在这两具身躯里，再一次感受到了相性不适的郁闷感。
　　那种相性不适，让她这个主要操控着躯壳的意识，都难以抵挡来自躯壳的本能反感。
　　“……”
　　牧云的躯壳，在听到这句话后，冷笑一声，傲慢哼道：
　　“小屁孩。”


第18章 顾如渠来京，秦池将出院……
　　Lily在几个小时后, 等回了棋社的天才少年路易斯。
　　出门前的路易斯，背着小背包，戴好口罩, 刘海乖乖垂在额头上, 一副“出门见友好开心”的样子。
　　回来后的路易斯，小背包还在, 口罩换了个新的（之前是蓝色，现在是黑色）, 一回来摘口罩, 郁气都快从他那双漂亮眼睛里满溢出来。
　　“……”Lily莫名不太敢问他今天心情如何。
　　“嗨，路易斯，你还好吗？”
　　“今天见朋友顺利吗？”
　　Lily悄悄打量着路易斯, 亚裔少年噘着嘴吹了下额头的碎发，然后搁下背包, 默默地把零钱包、身份证等掏出来, 放在原来的位置上。
　　他听到营养师姐姐的话，努力克制住内心的情绪。
　　但再怎么努力克制, 也难以描述那种相性不合带来的郁闷感。
　　最后, 他闷闷道：“不是朋友。”
　　Lily：“……？？？”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茫然又惊慌地看他。
　　少年一屁股坐在她面前，冷酷地说：“没有朋友。”
　　Lily瞪圆眼睛，小心翼翼地问：“那今天——”
　　“……一个讨厌的成年人罢了。”
　　最后，路易斯不情不愿，这样对她说道。
　　=
　　四月, 初夏。
　　国内部分地区进入回南天，梅雨季节前后，空气中总是充斥着潮湿的水汽。
　　云市位于南方, 江边交界，每年的梅雨季，家家户户都锁紧门窗，免得水汽侵入。
　　位于三楼的老旧公寓，阳台密封性不是很强。
　　家中又堆满了书籍，很多还是初版，现在市面上完全找不到。
　　每年这个季节，顾如渠都要将书籍做好防潮工作。
　　不过今年不太一样，他已经将所有书籍通过大件物流快递，寄往京市。
　　【华夏盛采】RPG游戏主角【顾如渠】，一个放置类游戏的主角。
　　秦池在玩华夏盛采时，玩出过不少结局，最后，最得她心意的是如今这个。
　　在刷游戏中，她不断使用SL大法，存档，刷主线，寻合心意的结局，将成就年龄一步步从六十多岁刷到四十五岁。
　　可以说，这是秦池耗费了不少心思的一款游戏。
　　在这上边，她消磨的时间并不比【成为影后】的少。
　　这款游戏的玩法是“放置”，现实时长与游戏时长有着精准的兑换比例；秦池每日上线时，要做的就是进行“民俗知识研究”，点点技能书：游戏中还参考了不少现实里的书籍，什么《诗经》《茶经》《世说新语》……在游戏中都出现过。
　　在游戏中轻松阅读、精通的书籍，主角精读相关知识后，有关属性值得到提高，再灌注到如今这个躯壳上，无疑让【顾如渠】变得学识渊博、博闻强记。
　　一个儒雅的中年人，样貌英俊，有知识分子的疏冷、不善言辞，还有身体上的“洁癖”，对科技产品的不那么精通。
　　造就了如今的顾如渠。
　　秦池操纵这个身份活动时，也能明显感受到这具躯壳的属性值。
　　做事慢悠悠，没有年轻人的急躁；对于科技产品的不够了解，对于书籍的热爱，以及在社交时的笨拙、生疏。
　　对于她来说，是一种非常新鲜的体验。
　　‘算是提前经历中年人的生活。’
　　秦池想。
　　·
　　京市与云市之间，飞机直达只要两小时，高铁四个小时。
　　在广袤无垠的华夏国土上，这样的城市距离绝对不算是遥远。
　　【顾如渠】本可以来往云市、京市之间，达成见面的机会，然而年近五十，调任京市，需要他做的事情太多了。
　　不论是文件处理、审批，还是和老友们的告别，亦或者是收拾家中的各种书籍，都成为顾如渠需要做的事。
　　意识操纵躯壳，如果有秦池感到棘手的事，她就会脱离意识，让躯壳自带“属性设定”来解决问题。前前后后数日，秦池看着【顾如渠】进行着一系列事务处理，最终，他将要结束在云市的时光，前往京市。
　　云市的公寓，钥匙交了一把给老友。
　　顾如渠的朋友，多是与他年龄相当的中年人，除了有点抽烟喝酒的坏毛病外，在品行方面没有什么坏缺点。
　　老友在机场与他依依不舍：“以后我只能去京市出差见到你了。”
　　“以往在云市，我们见面的机会也不算太多。”
　　中年人有妻有子，不像顾如渠单身至今，孤单一人。
　　老友捻了一支烟，在顾如渠面前，到底没抽，最后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后我偷摸去你家抽烟去。”
　　钥匙哐啷啷装在他兜里，中年人故意吓唬道，只得到友人一个无视的表情。
　　他怏怏，没吓唬到顾如渠，最后趁着登机时间邻近，伸手握住顾如渠的手，中年朋友之间的道别方式：“好了，不说了，下机后记得发个平安消息。”
　　灰眸澄澈，笑意稍纵而逝，他颔首。即便是年过四十，顾如渠依旧有着这个年龄的男人少有的清亮眼神。
　　老友看着他沉静点头，转身离去的背影，心中感慨，想着：老顾说要做老师教书育人，是人到中年的理想浩荡——他倒也有理想之梦，可惜有妻有子，为谋生计，只能将理想搁置，待退休后才能浅尝。
　　羡慕啊，到了这个年龄了，还有说走就走的勇气，说抛下云市打拼的一切，就抛下。
　　潇洒得让人无话可说，又让人钦佩不已。
　　中年人点了烟，默默无言地看着天边划过的飞机，一缕雪白流云，箭簇般笔直，他叹着气，吐出一口烟雾，这样想到。
　　秦池完全不知道，【顾如渠】从云市调任京市的事，给友人留下多大震撼与羡慕。
　　她在飞机上，趁着还有两个小时落地京市，琢磨着测试这具躯壳和其他躯壳的相性。
　　【牧云】与【苏一杳】【路易斯】的相性不合，让秦池都很有点震惊。但后来想想，好像也挺有道理。
　　牧云，一个在豪门纷争中摸爬滚打，最后成功赢得家产，心狠手辣掌权人——因为太过阴鸷无情，堪称孤家寡人。
　　路易斯，一个备受宠爱的天才棋手；A国棋社老板疼他如疼亲子，棋社工作人员们各个宠爱他，把他浸在蜜糖里养大，便是同棋社的同龄人们也都照顾这个体弱多病的少年，关爱、呵护他。
　　前者孤寡惨淡，后者快乐幸福。
　　前者的亲和力很差，后者的亲和力很好。
　　这两具躯壳相性不合的主因，和【牧云】【苏一杳】相性不合的主因有异曲同工之处。
　　总之，就是牧云不讨人喜欢呗。
　　秦池默默叹气。她决定以后少把【牧云】和这两具躯壳放在一块了，相性不合的郁闷感，真的很不好受。
　　一旦她的意识操纵着【苏一杳】【路易斯】时，躯壳就会自发性排斥起【牧云】，就连想想都有点难受得慌。
　　远在A国的牧云，只差和顾如渠测试相性了。
　　秦池期望着这回能有个好结果，当然，在一切还没有落实前，她的期望也只能是期望。
　　两小时航班，顺利停机京市机场。
　　华宁大学相关负责人前来接机，准备招待从云市前来的顾老师。
　　“顾老师，这里。”年轻的行政老师举着姓名牌，瞅见人群中那个极显眼的存在，顿时认可起同事们说的话。
　　来以前，行政部的同事们就给他看了顾如渠的相关资料。
　　说是早十年前，华宁大学就邀请过他做教授授课，不过彼时他拒绝了邀请，留在云市，过着野鹤闲云的日子，保持着几年出版一本高质量、业内可做教材的民俗相关书籍的频率，做着民俗行业里的大拿。
　　固执得像个小老头。
　　有从云市调任来华宁做行政的同事，有幸见过顾如渠一面，在说起他时，大赞顾老师的样貌。
　　“长得非常英俊，一眼看过去，就知道这人清正极了。”
　　“据说人品也佳，从来不掺和什么酒局……”
　　行政老师看着眼前那个近一米九身高，轮廓深邃，眼眸泛灰的中年人，朝他走来。
　　果然英俊。他想。
　　“你好，我是顾如渠。”
　　音色质朴，语气和缓，犹如念诗。
　　年轻老师愣了一愣，他忙道：“您好，您好，我是这次来接待您的林驰，您叫我小林就好。”
　　“学校安排的车在接机停车厅，老师您的行李我来帮你——”
　　“不用了，谢谢。”
　　客气，礼貌，甚至还很温和。
　　林驰还没来得及抢过顾如渠的行李箱，就听他拒绝，拒绝后，一手拉拽着行李箱，平心静气，温和沉稳地冲他笑了一下：“我对京市不是很熟，接下来多多麻烦你了。”
　　林驰不知道为什么，就有点臊得慌——可能是被这么礼貌，看上去又很俊朗的长辈用这种口吻道谢、微笑，便感到有些受宠若惊。从前处理这类行政工作，他可从没见过这么好相处的“领导”“老师”。
　　这么想着，他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来：“我的荣幸，顾老师，这边走。”
　　“学校特意给您在两小时后安排了一顿饭，咱们文学院的老师们，有空的都来了……”
　　==
　　四月五日，华宁大学主校区，金融学院和文学院将要合作举办的“夏日祭”，正在进行着各方各面的准备活动。
　　国际金融3班。
　　国际法课程结束，班长在班群里喊着让大家先别走，留下来开个班级小会，商量一下夏日祭本班同学要准备的摊位。
　　夏日祭，除了游校的歌舞节目、cos表演之外，学院之间各个班级都会有负责的摊位：像是跳蚤市场那样，各班负责售卖点零食饮料、周边玩具。
　　属于给夏日祭增加点活力，聊胜于无。
　　不过，往年的金融学院有个班的学长学姐，曾在夏日祭靠着摊位卖出了近一万元的流水支出，获利数千。一时间被院内领导大夸有经济头脑，还加了集体学分，令人艳羡不已。此例流传至今，搞得每年的金融学生们都蠢蠢欲动，试图靠着夏日祭来大赚一笔。
　　去年的夏日祭，摊位上靠着卖鲜榨果汁，没挣太多，但居然也不算是同级中最差的那个。
　　今年，班长想让大家集思广益，多构思点“挣钱好办法”。
　　课程一结束，大家留下来，听了班长说完关于夏日祭的想法后，下边一团嚷嚷讨论声。
　　班长听到有女孩说：“卖点化妆品吧——最近XX牌子挺火的……”
　　“在学校卖化妆品没市场吧，大家要买的都找代购或是去专柜买了……”
　　“而且哪里进货啊……太难了。”
　　“也是哦。”
　　“诶，真难，话说，去年做鲜榨果汁的法子是谁想出来的啊？”
　　“额——是谁来着？”
　　“班长，还记得去年鲜榨果汁策划案是谁写的啊？”
　　“我记得去年有谁好像连水果进货商、榨汁工具、果汁杯提供什么的，都一块负责了吧？”
　　班长在台上愣了一下，他看向那个发问的同学，然后，顿了顿，苦笑了一声：“今年没那么轻松了。”
　　“去年摊位策划是我提出来的，”班长平静说，他挠了下脸，叹气，“我当时也就提出个想法，后续进货商、相关工具、制作方法，全是秦池给的方案。”
　　哦，秦池。
　　班上安静下来。
　　秦池已经有好几周没在校园里出现了。她是京市本地人，华宁大学允许在当地有住所的学生不住校。所以一直以来，她不住校，也就不像是住校生那样，一寝室四人上下课同出同进。
　　她没有谈得特别来的女同学。
　　但大家对她的印象一直很好。
　　漂亮、白皙，标准的富家小姐。
　　聪慧、性格好，和大家相处得都挺不错。
　　“班长，我之前就想问，秦池她究竟怎么回事啊，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校呢？”
　　有人这么问出声，就像是一粒石头砸落在平静的池水中，一阵阵涟漪荡开。
　　一时间，同班同学们都议论起来：“是啊，我也想问来着……”
　　“不过之前没加她微信，现在连问问都不知道从哪里问。”
　　班长想到他问辅导员时，辅导员给的答案，以及他私底下联络秦池，秦池婉转告诉他，她一切都好。
　　沉默一会，班长对着同学们说：“我联络一下吧，看看她能不能夏日祭返校一趟？”
　　“那敢情好！”
　　班会顿时从“夏日祭摊位问题”，转为“联络秦池进行时”。
　　班长在炯炯目光之中，凝重地敲下一行字，发送。
　　与此同时，京市医院，秦池咽下药片，主治医生正在看她今日的报告。
　　医生讶然挑眉：“你这几天的身体状态居然还不错……”从数据上来看，她的变化非常轻微，但医生不单单只看数据，他还观察了这几天秦池的身体状况、体态情绪：之前总是怏怏不乐，现在好多了，脸颊微粉，瞧着就让人挺开心。
　　“很好，很好。”医生都有点激动起来，他示意秦池继续保持：“是因为最近朋友来探望，所以心情好转了许多，是吗？”
　　秦池笑眯眯：“可能是这个原因。”
　　“那我要说了，多让朋友来看望看望你。”医生开起玩笑，“少让家人来探望你。”
　　“你爸妈上回一来，你就躲被子里哭了一遭，我都知道呢。”
　　医生仁心，说着，叹了口气，“心脏病患者，要做的事情就是让自己心情好，永远别委屈自己。”
　　秦池心里头暖暖的，“好，我知道啦，谢谢医生。”
　　她又乖又俏，笑起来脸粉扑扑的。
　　医生记录好数据，看了下时间，准备去隔壁病房：“好了，我走了，有什么事的话呼铃。”
　　“嗯！”
　　脆生生，甜蜜蜜。小姑娘做派。
　　医生禁不住摇头想。
　　走到810病房时，医生检查了一番傅雪宇的刀口情况，告知他可以明天办理出院手续：“一周复查一次，之后具体复查时间，就看你手术效果怎么样了。”
　　傅雪宇很是激动，拍着大腿感谢医生，并乖巧应下复查时间。
　　医生看完后，走出810，隔壁809门没关上，秦池踩着拖鞋扒着门，探头探脑，看到医生，眼前一亮：
　　“医生，我想问一下。”
　　“你说。”
　　“额……我现在状态不错了，可以出院吗？”
　　主治医生：“你是听到隔壁小傅可以出院了，眼馋了吗？”
　　人就在810和809两个病房之间站着交谈，傅雪宇自然也听到这对话，他本来还在嚼着糖果，现在竖起耳朵开始“窃听”。
　　“不是……好吧，我有点想出院，毕竟待在医院这么久了。”
　　“而且，学校也有活动，一年一次，机会难得，我挺想参加的。”
　　主治医生沉默了一会：“你的身体状态还可以。”
　　“……”
　　傅雪宇想，医生应该会同意吧，既然809病人的身体状态还可以的话——
　　“但是你家属同意你出院吗？”
　　傅雪宇心里一咯噔，心说，糟了。
　　就隔壁809家那堆破事，她家属恨不得把她丢在医院里自生自灭也不愿意来看她……又谈什么“同意”“不同意”啊。
　　果然，隔壁809小姑娘默默地，小声说：“我成年了……”
　　“今年二十岁了，法律上，我应该有自主出院的权利吧？”
　　这话不是用来怼医生的。
　　主治医生说“家属同意”的那句话，也不是为了阻拦她出院。
　　只是出于好心好意：她在医院里，都是靠着特护病房固定分派的医院护工来帮忙做事，连雇个私人护工都没有，她又不像隔壁810，爸妈天天来照顾。
　　她孤零零，就一个人，出院的话，谁能放心得下呢？
　　没有家属照顾，她一个心脏病患者，出门在外，万一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呢？
　　傅雪宇都替809病人感到一阵窘迫和心酸。
　　可医生也是好心的，他不是为了刺人才说这话的。
　　大家都知道。
　　可能有一分钟的沉默，傅雪宇憋着气，嘴巴里糖果甜得他有点发苦了。之后，他听到走廊上，房门门缝传来809病人叹了口气，又扬起声调，仿佛能亲眼看到她努力微笑的样子：“那我要是有人照顾，就可以出院了，对不对？”
　　“嗯。”
　　这话说得肯定，主治医生知道秦池在医院待了有多久，小年轻嘛，想着出去玩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之前她怏怏不乐，兴致黯淡，他还担心了好一阵子。
　　像810小傅病人这种，天天兴致勃勃地打游戏，嚷嚷着要出去玩，才是健康年轻人该有的心态。
　　现在，只要秦池能有个可靠、可信的家属，能照顾她，医生就愿意让她出院。
　　“那我打电话了。”
　　主治医生这回是真的惊讶了：“小池，你要打给你小叔吗？”
　　傅雪宇竖起耳朵，他知道秦家好像就一个秦余洋还算可以，秦池的爸妈秦余海、许晴枝都挺不是人的。不过，他也从爸妈口里知道，秦余洋一直不喜欢孩子，单身主义，至今没结婚生子。
　　秦余洋，会是愿意照顾秦池的家属吗？
　　“不是，”秦池的声音透露出她的情绪来，稳定、平和，没有什么对秦家的怨气，甚至，还带了丁点笑意，“是我的……一个长辈。”
　　“我叫他，叫叔叔。”
　　电话拨通，三言两语。听不到对话说了点什么，只知道，这居然就约定下来，一会来接她了。
　　傅雪宇又听到主治医生犹疑问：“他今天就能来？”
　　“嗯。”
　　斟酌着话，年轻女孩的口吻里沁出心满意足来，“我对他来说，是很重要的人。所以他今天一定就能来。”
　　傅雪宇怀着好奇心，想：秦家秦池，据说没有什么血脉亲人存世，那她哪来的什么“叔叔”呢？


第19章 为她而来京市
　　秦余洋将办公桌上的文件粗略扫阅, 同时针对近期公司的流水资金做了统计，直到处理完今日事项。他背靠着椅子，摁着太阳穴, 开始浏览今日新闻。
　　电脑网页开着国际股票, 多屏窗口还有关于A国此次商业会议的相关报道。
　　此次商业会议，能参与的商人, 都是国内富豪排行榜前一百的。
　　京市也仅仅只有十数个有资格参与。
　　秦家的体量只能算得上京市豪奢中的中等，靠着秦余洋近年来的运作, 才勉强挤进了二流。
　　比起能参与此次商业会议的商人们来说, 秦家逊色太多。
　　秦余洋心中默念着此次京市参与会议的企业：牧家、傅家、孙家……
　　他的思绪本在这些企业、参与人姓氏上，忽地，被一阵手机铃声打断。
　　秦余海的电话。
　　秦余洋挑了下眉头, 接起：“什么事？”
　　他那不成器的哥哥，用着无比恼怒的语气, 冲着他道：“秦臻去哪了？我和她妈都打不通她的电话！”
　　秦余洋忍耐着太阳穴传来的隐隐作痛, 平声道：“你觉得我能比你们做爸妈的知道更多吗？”
　　秦余海的通话中，播放出他愤怒无能的情绪, “她应该是把我和她妈的电话都拉黑了, 陌生电话也不接了, 我只能找你问问看。”
　　“……”
　　秦余洋知道和秦余海说不了太多，他也懒得搭理他，最后草草结束通话：“我联络她看看。”
　　挂断电话。
　　秦余洋捏着手机，找出秦臻的电话号码，拨通。好在, 他的电话没有被秦臻拉黑。
　　顺利接通后，秦余洋听到那边秦臻清脆悦耳的声音：“小叔？有什么事吗？”
　　“你爸妈说他们打不通你的电话。”
　　秦臻倒是痛快承认：“我拉黑他们了。”
　　秦余洋无奈地笑了：“他们做了什么，让你拉黑他们？”
　　秦臻语气还是很轻松愉快, “两人都要带我出门相亲，听说是他们的朋友圈子里，有留洋归来的老男人们，适合我。”
　　“最小的，大我十多岁吧。”
　　秦余洋脸沉下来，他继续听秦臻说话，默不作声。“我懒得理他们俩，拉黑电话，现在在和家教姐姐在X巴克上课。”
　　确实没有撒谎，因为电话里还传来那个家教的声音，附和着，说自己确实是被秦臻喊出来，到X巴克来上家教课的。
　　秦余洋：“做得很好。”
　　他沉沉叹气，“你爸妈那边，我有空会处理的。”
　　秦臻谢过他，过了会，又有点不好意思，“这两天不想回家，小叔，你有没有地方可以先借我住几天？”
　　“我出门也忘记带身份证，不然今晚就住酒店了。”
　　“有的，你上完家教课，到公司来一趟，我让秘书领你去。”
　　“谢谢小叔！”
　　秦臻说完以后，又道：“下回要是我爸妈又打电话找你问我的事，就说你也不知道就好。”
　　秦余洋叹着气，回道：“好歹是我哥嫂，面子功夫总要过得去。”
　　秦臻：“哎——”
　　“好了，不多说，我继续上课，叔您继续忙。”
　　挂了电话，没有继续忙，秦余洋这边又响起一通电话。
　　来自医院。医院护士通知他，秦池出院了。
　　“出院？她的身体情况，医生准许出院？”
　　秦余洋诧然问道，就听护士说，“林毅医生说她这两天情况不错，再加上也在医院待了好几周，是时候出门放放风。”
　　“刚好她有长辈来接，现在正在办理出院手续，我们这边是例行通知一下家属们。”护士按照流程来，正常来说，普通病人出院没有这么多手续，但特护病房的病人们大多身份不同，院方针对这类病人的流程要繁琐些。
　　从秦余洋回国后，秦池的家属联系人中就多了一号他的姓名电话。由于护士今天没能打通秦余海、许晴枝的电话，秦余洋就成了医院方通知的病人家属。
　　秦余洋愣了一下。
　　他斟酌着言语：“能把电话给秦池吗？我想和她说说话。”
　　“809病人秦池在吗？”
　　电话里，传来护士向外喊的声音，“809病人——”
　　“不好意思，她人不在，但是来接她的先生在这里，你们要不要谈一谈？”
　　秦余洋琢磨着，这来接秦池的“长辈”会是谁。
　　下一刻，就听到一道舒雅、平和，约莫年龄与他哥嫂差不多的中年人声音。
　　“你好，我是秦池的长辈。”
　　“……”干巴一会，秦余洋没听出这“长辈”是秦家的哪一支旁亲，他试探着问，“您是我侄女的……”
　　“我是她叔叔。”
　　这“叔叔”两字，莫名让秦余洋心里头拧起来。
　　他还没搭话，就又听到那边电话传来男士很客气、礼貌的声线：“我姓顾，顾如渠。”
　　这名字并不大众，还带着文绉绉、斯文君子的韵味。
　　秦余洋听到电话那头，秦池出现，她将电话接过，对着他道：“小叔，医院这边通知您了是吗？”
　　“嗯……”
　　秦余洋恍惚，他克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问出自己的疑惑：“顾如渠，是你叔叔？”
　　“对。”
　　像是知道只有一个简短的承认，会让人心中留下太多疑窦。秦池立刻解释道，“是我认识的一个长辈，人很好，他这段时间能照顾我。”
　　“……”
　　沉默。
　　秦余洋：“如果你要出院的话，其实可以通知我帮你办理相关手续的……”
　　秦池打断了他的话，语气柔和、温顺，没有任何不忿，只平铺直叙，说出自己的想法。
　　“医生说，他要确保我有人照顾，才能出院。”
　　“……我不太想麻烦你和爸妈，所以就自己找了可信的长辈。”
　　这句话说的体面。
　　其实两人心里头都明白，彼此之间掩盖的真相。
　　无非是秦家秦余海、许晴枝绝对不可能亲自照顾她，而秦余洋本就与她没有太多感情，加上忙于处理公司事务，根本照顾不了她。
　　秦余洋心里头有种怪异的感受，他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最后只憋出一句话：“家里给你安排的房子，地点在六环XX，你出院后可以住在那里。”
　　“好的，我知道的。谢谢小叔。”
　　礼貌，客气。
　　生疏，温顺。
　　办公室门口传来秘书敲门的吭吭两声，秦余洋让她进来。秘书捧着文件，见老板在通话中，无声做口型，示意自己将文件撂下，秦余洋点了下头。
　　秘书敲门声，秦余洋准许进门的应答，让秦池知道他现在人还在公司里。
　　于是她顺理成章地下了台阶：“小叔，您忙，我就不打扰你了。”
　　“之后要是有什么事，可以直接联系我。”
　　“好的。”
　　挂了电话。
　　秦余洋撑着额头，叹气。
　　对秦家这两个孩子，一真一假千金，两个女孩，他总有种奇妙而愧疚的感受。
　　按道理，该有愧疚感的应属他哥嫂。
　　可能是因为他比他哥嫂要正常太多了。
　　秦余洋想到这里，又是一声叹气，叹气过后，他提起精神，给秦池发去消息，询问她，接她的长辈姓名什么，资料如何。
　　即便不是秦家真正的血脉，看在眼下二十年长大，没太多感情，秦余洋也该操守起一个正常人该有的责任，至少把关一下侄女所说的“长辈”是什么样的人。
　　秦池像是知道他的意图，很快就发来了“顾如渠”的姓名，职业。
　　以及拍了一张他和她站在一块的照片。
　　照片上的两人，距离不算非常亲近，但能明显地看出，秦池的心情很好。
　　她戴着一副口罩，皮肤雪白，眉毛青黛，眼睛明显地笑弯了，像是两只月牙。
　　而那个男性，没有戴口罩，提着秦池的行李箱，手臂线条是这个年龄段的中年人少有的健康；照片上，他拉着箱子，一双灰眸盯着摄像头，笨拙而生疏地挑了一下唇角。
　　一个成年男性，和善、清正、温柔的微笑。
　　单看样貌，正人君子。
　　秦余洋一言不发，将秦池发给他的姓名，在百科引擎上直接进行了搜索。
　　最后的结果如下：
　　【顾如渠，XXXX年生，云市人，出版过《民俗文化》《与君风雅》等被985，211，双一流高校列为必读教材的书……】
　　长篇大段的成就。
　　秦余洋没看到上面关于他的婚姻状况。
　　但他注意到了一点，百科引擎收录中，关于顾如渠的就职信息更新得很快，最后一次更改就在几天前。
　　【目前就职于华宁大学文学院任教授一职……】
　　他思忖：秦池是华宁大学的学生……看样子，这位名叫“顾如渠”的中年先生，是和她在校园里认识的？
　　不，总觉得有点奇怪。
　　秦余洋在这页关于顾如渠的介绍页面，颇费功夫，翻到了犄角旮旯处，终于得到一个结论：顾如渠此前的事业发展地点在云市。
　　而现在，他到了京市。
　　是在秦池生病后的时间点，才决定来京市的。
　　不知道为什么，秦余洋脑中冒出一个想法：他像是……特意为秦池来到京市的。
　　=
　　出院手续办理时，隔壁810傅家小公子也好奇跟着，他第一眼看到顾如渠的背影时，还没太认出来眼前这人是谁。直到顾如渠转过身子，他惊了一秒，低头拿手机，给爸妈发消息。
　　[809小姑娘要出院了，领她出院的是上次那个帅气大叔。]
　　发完以后，关闭手机。因为太过好奇八卦，双目炯炯有神，盯着前方。
　　秦池有所察觉，她回看了傅雪宇一眼，那810的病人立刻做出招财猫姿势，友善地SAY HI。
　　她和傅雪宇没怎么打交道过，不过这不妨碍她对他回以微笑。
　　负责办理出院手续的是顾如渠。
　　主治医生在【顾如渠】来的时候，就注意到眼前这位男人对待秦池时，有着比她父母还要耐心、还要专注的肢体语言。
　　医院里总能见证人生百态。
　　林毅活到近六十的岁数了。从二十多岁做实习医生起，在手术室里见过病人濒死的痛苦，见过家属亲手拔起病人的呼吸管，也见过嚎啕哭着跪下求医生治好病人的家属。
　　秦家真假千金的事，不算他这辈子见过最狗血的事。
　　当然，秦家那对父母确实极品，能够放任女儿独自一人在医院里，撒手不管她，也是少见。
　　林毅对秦池这个孩子的印象不错。
　　长得漂亮，做病人很乖，很听医生的话，再加上她的家庭因素影响，总让人对她升起怜爱之心。
　　他今天并不是为了为难秦池，才说出前几个小时那一番刺人的话。
　　当时她脸上的窘迫，脸红得像是涂了血，眼里都要冒出亮晶晶的水汽了。
　　若是有其他人在，恐怕要说他这一个糟老头子欺负小孩子。
　　而后，让他没想到的是，她居然真的找来了“可以照顾她的家属”。
　　林毅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还在想，会不会这小姑娘，直接拿钱雇了个人，来“哄骗”他这个老头子医生，骗他出院。
　　看到顾如渠时，他的心就沉沉落下，脚踏实地。
　　不会错了，这肯定是特别在意秦池小姑娘，所以愿意来接她，愿意照顾她的长辈。
　　顾如渠刚一来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看向秦池，然后温厚、可亲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秦池小姑娘，仿佛在他的安抚拍拍下，得到了莫大的勇气。
　　她——是带了点得意吧，还是带了点小骄傲？
　　林毅当时都快被这孩子的表情逗乐了。
　　他听到她说：“医生，这是我叔叔，他来接我了。”
　　“我可以出院了吧？”
　　他极其无奈地看了秦池一眼，招呼顾如渠，“家属过来，关于照顾病人的一些事项，我要亲自和你谈谈。”
　　之后，就是在办公室里，将心脏病病人需要警惕、需要注意的饮食、生活相关，一件件提出来。
　　最后，林毅对顾如渠道。
　　“我看她见到你，心情就好了很多，你们应该不是亲叔侄吧？”
　　秦家真假千金，假千金在这个世界上没有血脉亲人的事，在心内科医护中都传遍了。
　　就连8楼的特护病房病人们，也都有所耳闻。
　　“对。我们不是亲叔侄，在血缘上没有关系。”
　　顿了顿，林毅眼看着顾如渠，这个有着在中年人里保养很好，英俊舒朗容颜的先生，笑了一下，用和缓、温柔的口吻道：“我和她差不多，这个世界上没有别的血亲了。”
　　这句话，只是秦池想要“佐证”，有着相同境遇的【顾如渠】会好好照顾秦池。
　　顾如渠的身世也不难查，秦池想让她的主治医生放心，如果需要更多【顾如渠】的信息细节，她非常乐意。
　　林毅听到他说：“我会很好地照顾她。”
　　“请医生你放心。”


第20章 夏日祭：顾老师给池池撑……
　　华宁大学。
　　文学院位于主校区, 从建校以来，文学院与金融学院就一直有着友好交流的传统，因此每逢相关活动, 两院都会一同举办。
　　这日, 古典文献专业课上，老师说着课, 不知想到什么，拍掌笑了：“咱们院里来了个新教授, 大家看看今年下半年的课表, 到时候会有更新。”
　　院里的专业课老师们大都是熟悉面孔，一朝来了个新的，学生们都很惊讶。
　　教研网上, 也适时地更新了新老师的信息。
　　一学生，仗着坐在后排, 老师看不见他玩手机, 摸鱼看教研网相关信息，才点开新老师的名字, 就觉得莫名耳熟：“这名字, 是不是……”
　　再一看, 懵逼。
　　【顾如渠】这名字可不算大众，院内选修课、专业课涉及民俗文化相关的课程，都有这位老师留下的痕迹：专业课老师指定要求班级集体购买的教材里，就有这位老师的著作。
　　“不是吧，写教材的老师来我们学校授课了？”
　　该生茫然自顾, 他心情恍惚，截图发到班群，得到大家的齐声惊呼。
　　“领导牛皮啊！能请来顾如渠！”
　　“真的牛, 不知道前后花了多少钱……”
　　“去年就听说院领导要有大动作，果然，今年请来了写教材的老师！”
　　有人还专门上了贴吧一趟，扒出来十年前华宁大学盛情邀请顾如渠的消息。
　　彼时的顾如渠在民俗文化行业里，名声不算太大，只出版过一本高质量的民俗相关书籍。
　　华宁大学是以讲师的职称邀请他的。
　　当时的顾如渠婉拒了——十年后的今天，华宁大学以正教授的职称邀请了他。
　　还有人扒出顾如渠十年前的一寸照片，和现在教研网上的做了对比。
　　十年前的顾如渠，三十五岁。眉眼英俊，灰瞳明灿。
　　十年后的顾如渠，四十五岁。岁月留痕，灰眸却依旧明灿。
　　文学院的学生们被“顾老师”的样貌惊住，不少人开始搜索，今年他会授哪些课程，哪几年级的学生能有幸参与他的讲课。
　　华宁大学，文学院，因一个新来的老师而陷入了小小狂潮。
　　=
　　夏日祭，举办时长三天。
　　四月七日，第一天，金融学院国际金融3班的同学们，积极参与摆摊工作。
　　今年的摆摊，因为时间紧迫，赚钱策划难想，最后，在一致同意下，大家决定拿出去年的“鲜榨果汁摆摊”方案。
　　好在去年联络的进货老板等等，联系方式都还在。
　　也就没了摆摊原料方面的困扰。
　　班长、学委负责联络，班上三十多号人，平均分配，约十个人负责一天的摆摊工作。
　　摊位不大不小，就在往年安排给毕业生的“跳蚤市场”上，华宁博澜操场。
　　从上午到下午，负责今日售卖的国金3班同学们算着收支，在班群里汇报。
　　“还算可以，一杯能挣个两三块。”
　　也有班级和他们班一个销售套路：都是卖果汁，好在他们班的原材料等等成本低，水果新鲜，在同类型摊位的“低价促销”下，还能勉强保持收支平衡的同时，赚点钱。
　　一天结束，今日负责摆摊的同学们在班群发表感想：“感谢@秦池之前联系的水果老板，咱们的西瓜、红橙、柠檬的成本比隔壁摊位的要低了不少，这回摆摊不会亏本。”
　　没能像往届学长学姐那样大挣一笔，但只要不亏，也就还好。
　　大家都是抱着这个念头来摆摊的。
　　班群里的附和点赞不断翻页，有人@班长：秦池说这几天会返校，具体什么时候呀？
　　班长回复：我联系她了，她说前几天正在忙私事，预计明天返校。
　　班群里的“好耶”此起彼伏。
　　秦池本人也加了班群，但是她一直很少在班群里说话。
　　平时这个班群，也只是用来通知专业课作业、老师请假等等情况。
　　也就这几天夏日祭，群里才活跃起来。
　　此前有同学在班群里大胆地@秦池，问她身体如何，秦池的回答总是一个“我很好，谢谢大家”。
　　她不愿意将自己的疾病展示给别人看。
　　而辅导员、隐隐知道点内情的班长，也在她的恳求下，默不作声，不轻易透露。
　　这次，群里发消息，秦池看到了。
　　她想了想，捧着手机，在班群里发了个很可爱的表情包：[猫猫微笑(*￣︶￣)]
　　“明天就能返校啦，谢谢大家关心！”
　　班群里炸出了一堆同学们的关心询问，秦池看得心里头暖暖的。
　　她再抬起脸，呼吸着属于医院之外的空气，眼眸亮亮，心情加倍好！
　　【顾如渠】调任京市，华宁大学专门给他安排了一个单人教师宿舍。
　　来京市，最好的想法是自购一套房子居住——最好是能靠近华宁大学，便于平时授课。当然，京市的房子没有那么好购入，再加上顾如渠的大半身家都在云市，【顾如渠】的账户上，一时间也难以抽出一笔充裕的资金来买房。
　　四具躯壳中，【路易斯】和【顾如渠】应该算是最缺钱的。
　　前者还是未成年人，每逢比赛赢得的奖金都在个人账户上，由养父（即棋社老板）负责管理，秦池知道这笔钱其实不算太多，一次比赛奖金大概几万刀。每年棋社老板还会偷偷转一笔给路易斯，当做长辈给后辈的零花钱。由于吃住都在棋社里，路易斯其实不怎么花钱，他住在A国棋社的一栋单独小别墅里，和Lily、理查德一块住。
　　而顾如渠，成年人，精于民俗文化，却不那么擅长投资。
　　他写书，出版赚钱。早年前，继承了祖父祖母的遗产，手头上有一笔资金和一套老房子，老房子拆迁后，他购买了老街区的三楼公寓，入住多年。
　　依照一个成年男性的年入薪资水准来说，顾如渠绝不算差劲。
　　但是要想在京市买房，那可就有点难了。
　　秦池看着【顾如渠】银行账户里的数字，掰着手指头数来数去，最后沉痛得出一个结论：【华夏盛采】的游戏果然不愧是民俗相关游戏，除了精神财富（此处指顾如渠学习到的各种书籍）外，他在物质上的财富真的少得可怜。
　　和【牧云】【苏一杳】比，顾如渠真的好穷哦。
　　不过，这具躯壳的属性注定了【顾如渠】天生能吃苦，且淡泊名利，不好金钱。
　　只要有书看，有饭吃，有地方住，躯壳自带属性会让整个躯壳的心情指数提高。
　　——而和主身体在一起的时候，秦池也能明显感受到，性子慢吞吞，很爱看书的【顾如渠】躯壳，在遇到她时，心情指数亦会upup。
　　自己和自己贴近时，那种滋味总是别人无法理解，无法切身体会到的。
　　顾如渠·自己帮忙拉行李，将秦池送到秦家给她的房子。房子位于六环，佳裕小区。
　　B区，4楼A户。
　　居民楼都有电梯，但这片小区才交房没多久，B区的楼里还有其他户主在装修，电钻声嗡嗡作响。电梯里也堆满了装修材料。
　　秦池和顾如渠来到这里时，都被电梯里的东西惊到了。
　　两个自己面面相觑。
　　好在有男的自己——虽然年龄大了点，但是力气还是很足。
　　提着行李箱，她乖乖跟在后边，用主身体的视角来看【顾如渠】，她的心里泛起一种奇妙而温柔的洋洋自得：
　　‘瞧，这是我自己呢。’
　　‘超棒的，我可以自己帮自己提行李，还能照顾好自己。’
　　四楼，开门，精装修的房子，房地产商统一的装修模板。
　　秦池知道这是秦家为投资而买的房子，完全不是为了考虑入住而购买。
　　当初连装修的想法也没有，直接就要了精装修，以便日后房价涨时，能够顺利出手。
　　她也知道，爸妈将这套买来时没考虑太多的房子给她，估计也琢磨了很久，才从手头上翻出这么一套如今房价涨得还不算太高的。
　　她已经不再是秦家考虑的第一优选子辈，如今的她……是秦家投资的失败品。
　　秦池清楚了解这些，念头转过，她叹了口气。
　　不能让自己心情不好。
　　秦池想到医生叮嘱她的话，于是，她笑了一下，追上前方一米左右，正在拉行李的中年人。
　　握住自己没有提行李的另一只手。
　　电流穿梭，主身体、躯壳都传来愉悦的感受。
　　秦池像是只小鹌鹑，屁颠屁颠地跟在大鹌鹑身后，摇头摆脑地进了公寓。
　　开窗户，通风，清洁。
　　以上工作，全部由【顾如渠】来做。
　　最开始，秦池操纵着躯壳，开始家务；后来她有点累了，就决定将身体的主动权还给游戏主角自带的属性、设定。
　　她现在每天操纵四具游戏主角躯壳的时间变长，状态好的时候，能够支撑她同步操纵十多个小时。
　　但她没有每天都操纵满十多个小时。
　　有时候，出于某种“爱看RPG游戏主角”每日日常的奇妙心理，她的意识即便在躯壳内体，也会放任自己走神，让躯壳自行根据“属性”“设定”活动。
　　这是她操纵躯壳这么久以来，琢磨出的一个小游戏。
　　[就像是，以上帝之眼，看着游戏小人依照游戏智能AI来行动，进行对话、行动。]
　　这体验，就像是玩[模拟人生]一样。
　　比起玩模拟人生的玩家，她还要更快乐些：她拥有四具躯壳，相当于四个资料完备、事业顶级的小人！
　　秦池放空自己，就看着【顾如渠】一言不发，沉默地开始收拾公寓。
　　单身到四十五岁的成年男性，在操持家务上也很有一手。
　　躯壳依据游戏属性，慢腾腾而细致地收拾家里，精装修的房子，自带家具。从厨房端了一盆水，拿抹布，浸湿后，擦着皮质沙发，清理玻璃窗户……
　　这么一收拾，就收拾了一两天，才把公寓打扫得光鲜亮丽。
　　好在【顾如渠】的课程安排还没有更新，教务处给了顾如渠一个缓冲时间。
　　他可以趁着这一个月时间，好好休息，之后再给文学院的学生们上课。
　　这也就导致，还没授课的顾如渠人到华宁大学，和秦池并行参与夏日祭时，得到了他人的注目。
　　夏日祭的参与人员繁杂，除了校内其他学院的教职工、学生之外，还有校外人员。
　　金融学院、文学院的夏日祭，早早就在校园公众号、地方公众号上打了广告。
　　广场上人潮拥挤，艳阳下，不少人撑着阳伞、戴着帽子，兴致勃勃地浏览着各个摊位上售卖的东西。
　　顾如渠和秦池两人的组合，太过吸睛。
　　无他，原因太简单了。
　　顾如渠长得很好看，秦池也长得很好看。
　　前者中年英俊，笑容微浅；后者眼瞳明亮，明明已经成年，却还有着青涩未成年人的天真，她亦步亦趋，像是个跟在成年禽鸟身后，翅膀毛茸茸、歪着脑袋观察世界的小鸟。
　　而顾如渠——
　　他张开大大的翅膀，把她罩在羽翼下，给予关爱呵护。
　　国际金融3班，摊位上的学生们正在专心地清洗水果，切块榨汁，装杯。
　　班长负责今天的筹备，他抬起脸，就看到不远处的秦池。
　　秦池也找到了国际金融3班的摊位。
　　她脚步匆匆，就要过来。
　　阳光下，她的眼瞳晶亮，脸色雪白，鼻尖带了丁点汗珠，而身旁的中年男人，默不作声地伸臂拦住她身后。
　　没有肢体上的接触，只是为了避免别人撞到她。
　　他甚至还撑了一顶小伞！
　　小洋伞！
　　花里胡哨得很，边缘缀了蕾丝边，俏丽得完全不是这个年龄的男人该有的。
　　她往这边走，他也跟着往这边走。
　　男人的步履沉稳，一步步，跟在她的身后，将她盖在了小小的荫蔽之下，不让太阳照到她。
　　国际金融3班隔壁的摊位是文学院，古典文献专业的学生。
　　因为和金融3班的班长熟悉，两个班就连着一块开摊。
　　古典文献专业的摊位正在卖着章鱼烧，负责的学生们忙得满头大汗，摊位太阳伞也没法拦住天气的酷热。
　　忙活完眼前的这一个客人，古典文献班的学生扭头冲国金3班的出摊人抱怨：“诶呦喂，热死俺了。”
　　“你们这西瓜汁给俺来一杯，几多钱啊，我扫码支付一下。”
　　互利互助，相互销售。国金3班这两天也给章鱼烧摊子贡献了不少营业额。
　　还没收到西瓜汁，古文班的学生匆匆抬起脸，他看到不远处走来的秦池、顾如渠。
　　那两人越走越近。
　　国金3班班长已经在笑着喊：“秦池，你终于来了，我们都担心死你了。”
　　那个女孩，有着雪白皮肤，琥珀般清透的双眸，她很不好意思地冲班上同学们笑了一下。
　　“让你们担心了。”
　　古文班学生呆滞地看着她身旁，他大脑急转风暴，最后得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结论：正在给她撑伞的英俊中年男人，是，是——
　　然后，一声难以抑制的惊呼溢出口：“顾、顾老师，是您吗？”
　　顾如渠灰眸望来，他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皮，浓睫在眼下盖出浅浅阴翳。
　　“……”
　　沉默，一刻。
　　“我是。”


第21章 顾老师：是我家小朋友……
　　校内通衢广阔, 路边树木茂盛。
　　初夏的风，簌簌刮过，扬起一阵来自“夏日祭”的气息：包裹着食物、饮料, 或辛辣, 或咸香，或酸甜, 或清爽。
　　阳光很好，灿灿烂烂。
　　照得人光芒四射——
　　国金3班班长看着面前的秦池, 心里想。
　　她笑得很漂亮, 眼瞳在阳光下呈现出琥珀色，宁静得像是一汪不起涟漪的湖水；因为很高兴，脸颊上带了粉扑扑的红晕, 耳廓在日照下稍显透明，还有细细、半透明的小绒毛, 显得年龄很小；皮肤是能被路人称为“雪白”的白皙, 颊边盈起笑意，望之生怜。
　　他看了一眼, 就有点不敢再看, 咳嗽一声, “你坐，我给你榨一杯果汁喝。”
　　秦池身边的中年人，班长当然有注意到，不过，他第一眼看到的还是秦池。
　　直到隔壁摊位, 古典文献专业的同学惊呼“顾老师”，他才愣了一愣。
　　抬眸看向顾如渠。
　　中年人很俊朗，蒙霜的眉眼, 灰眸浅淡，在应下那同学的问询后，还不忘扶了一下小洋伞。
　　怕秦池被太阳晒到，他轻轻推了下她，将她推到摊位自带的大伞下。头顶的小洋伞起补充作用。
　　“老、老师？”
　　虽然不是同学院、同专业的，但遇到大学老师，起码的礼貌都要有。
　　国金3班的摊位上，注意到秦池、顾如渠的人，听到古文专业的同学说明眼前男性身份，也都礼貌地喊了声老师。
　　班长就见那“顾老师”颔首一下，看向那个古文专业的学生，很平静、温和地道：“不用太紧张，我只是和小朋友出来玩。”
　　‘……小朋友。’
　　古文专业的出摊人，发声询问“顾老师”的男生木着脸一会，不知道为啥，总感觉这三字从顾如渠口中吐出，带了某种苏感。
　　中年人有着岁月沉淀后的温和嗓音，说话时，语气柔慢，像诵读，又像念诗。
　　因为很早就从教研网看到顾如渠调任华宁大学的消息，男生还特意地找了顾如渠此前的授课视频。
　　顾如渠，云市人，很少专门给大学生授课，少有的几次是受邀演讲。
　　这些视频资料，互联网上都有，在大学生们常逛的某站，也有相关投稿。
　　还没看，就一键三连，然后点开视频，弹幕按键开启。
　　屏幕上刷过一排“老师好帅”“老师好儒雅”等等夸赞样貌的评价。
　　男生早就料到顾如渠的长相会被网友们评价，当时也有点膨胀，用账号发弹幕，得意洋洋说“顾老师要给我们上课”云云。发完弹幕，才关掉弹幕按键，静心看视频。
　　然后，男生真的被顾如渠的演讲给征服了。
　　怎么说呢？
　　一个很优秀的学者，在讲台上，款款谈着他所擅长的知识领域，音色平和，举例风趣，授课方式无疑让人沉醉。
　　男生当下就刷完了仅有的几个视频。
　　这也是为什么，男生能在顾如渠紧随秦池身后时，飞快就认出了眼前的中年人是谁。
　　他讷讷，回忆起当时刷视频时，视频空放宿舍，舍友打球回来，还夸了一句这网课老师声音真好听。
　　他当时就觉得顾如渠声音非常好听，带有文人的孤高，学者的温厚，以及……长辈的慈和。
　　现下，面对面，感受时，这种触动更加浓厚了。
　　他看着顾如渠，又看了看他的“小朋友”秦池。
　　男生有点不好意思地点了下头，不再大惊小怪，而是热情招呼：“顾老师，要尝尝看章鱼烧吗？亲手制作，很香的！”
　　顾如渠偏头看了下正捧着西瓜汁，拿着吸管，刚戳进杯盖，还没喝的秦池。
　　他——本质秦池，眼馋着章鱼烧，但是主身体不能吃（对，医生嘱咐少吃垃圾食品），于是，愉快决定，这些东西都让【顾如渠】来吃。
　　虽然让中年人躯壳吃垃圾食品，对养生不太好。
　　但是！秦池真的太馋了嘛！
　　她兴致高昂，情不自禁地与顾如渠·自己对视一眼。下一刻，顾如渠默默掏手机，在男生连连摆手说不要钱的动作下，开始扫码，支付了一份章鱼烧的钱。
　　男生好无奈：“您是我们文学院的老师，怎么能要您的钱？”
　　顾如渠：“就因为是老师，所以要付钱。”
　　说完，他笑了一下。
　　法令纹浅浅，灰眸澄澈，这个年龄段男性少有的微妙固执和天真。
　　男生挠着脸，最后叹气说好。
　　于是，热火朝天地做章鱼烧。
　　这边鲜榨果汁摊位，国金3班的同学们都在和秦池聊天，大家都很高兴见到秦池。
　　秦池也笑眯眯着和大家聊天。
　　班长问了一句：“顾老师，是你家长辈吗？”
　　班上的同学们都不知道秦池身上发生了豪门真假千金事件。他们更关心秦池这段时间为什么没来，是不是生了什么病。
　　也亏得，秦池从大一起，在班上的人缘还算不错，和男生女生关系都挺好。
　　“是，我叔叔。”
　　秦池吸了一口西瓜汁，就一小口。
　　她的身体状况不允许她尝太多，于是，只小小一口，喝完以后，就把杯子握在手上。
　　班长给她榨的汁，看她没喝，以为她不喜欢：“西瓜汁不爱喝吗？要不要喝橙汁？”
　　“没，不是不爱喝。”秦池立刻连连摆手：“我就是先放着。”
　　“真的？”班长忧愁地看她一眼，他可是看到她只抿了一小口就不喝了。
　　“真的！”她震声强调。
　　当然，因为嗓音绵甜，就算震声，也显得很羸弱。
　　班长和她大眼瞪小眼一会，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
　　各班的摊位，也会有本地的学生家长来校内关顾孩子们的生意。
　　秦池试探着问班长：“今天营业额怎么样？”
　　班长：“还好，和去年情况应该差不多。”
　　她咬着吸管，默默地想了一会，决定让【顾如渠】帮班上一把。
　　其实是她自己想帮忙：太久没有返校，班上的同学都记挂着她，她真的很高兴。
　　再加上，每年夏日祭都有“潜规则”，有钱的学生会偷摸着让人来多买点本班摊位售卖品。
　　去年的时候，班上几个家境不错的同学们也是这么做的。
　　现在的她——其实没有太多钱，但是，她有四具躯壳，本质是不缺钱的。
　　就算是在京市买不起房子的【顾如渠】，账户里的钱放在还没出社会的大学生们来看，也不可小觑。
　　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那边顾如渠拿到新鲜出炉的章鱼烧，班长看着这秦池的长辈捧着章鱼烧走来，还以为是要给秦池吃——谁都会这么想吧，毕竟只买一份，又是同行而来。
　　大人哪有那么馋的？
　　却没想到，那英俊中年老师，默默地，自己尝了一个章鱼烧。
　　秦池特别淡定地看着，她盯着他一会，把手里的西瓜汁递给他。
　　示意就着饮料吃。
　　班长：“……”一时间看呆了。
　　他结结巴巴：“要，要换一根吸管吗？”
　　也许是不要的吧？反正家里人用一根吸管喝东西的情况也不是没有。班长脑中思绪乱飞，不过他又想了一下：秦池姓秦，顾老师姓顾。
　　她喊他“叔叔”，总不会是什么秦家的亲属吧。
　　如果是的话，至少也要同姓氏。
　　话音落下。秦池愣住，她像是才意识到自己喝过西瓜汁，却不加犹豫，直接将西瓜汁递给“顾如渠”，没有重新要一根吸管的事。
　　就前半刻，顾如渠·自己都已经对着吸管喝了一大口西瓜汁。
　　秦池内心嘟囔：‘都是自己，所以，一时间忘记了身份不同，不应该口水亲密接触’。
　　她面颊带了点粉，分辨不出是原本就粉扑扑，还是被班长挑明“没换吸管”这件事。
　　紧接着，班长就听到秦池用带了点理直气壮的语气，道：“没事，我叔叔不嫌弃我口水。”
　　顾如渠。
　　隔壁章鱼烧男生就见到顾老师默默地附和点头。
　　——一副，自家小朋友还能怎么办，只能宠着了的样子。
　　阳光下，他给女孩撑的小洋伞，因为要吃章鱼烧，所以暂且搁在一边。
　　另一只手，骨节分明，大掌宽厚，捧着女孩喝剩下的西瓜汁。
　　他安静地解决掉女孩递给他的饮料，就着章鱼烧。
　　全部，吃光光。
　　=
　　夏日祭，持续了三天。
　　第二天和第三天，秦池都参与了一阵。
　　身体原因，她不能够在酷热的户外待太久。四月虽然才进入初夏，但不知道是全球气温变暖还是怎的，夏日祭这几天，气温骤然高升。
　　再加上隔壁摊位需要明火炉子，一靠近就很热。
　　班长依稀从辅导员那里知道了点秦池身体状况不好的消息，于是也不让她在阳光下多晒。
　　最后一天的时候，秦池来了，只在摊位附近坐了一会，陪大家说话，聊天。
　　然后就被赶到教学楼有空调的空教室去。
　　她走前还恋恋不舍，说自己一会喊人来买果汁。
　　这都是基操了。
　　趁着最后一天，隔壁摊位都有好多人来给自己班上的商品冲销量。
　　班长也没想到，来的居然是顾如渠。
　　文学院顾老师。
　　很高大，很英俊，也很可亲，站在他们的摊位面前，认认真真地掏手机，付款扫码，因为网络不好，他还皱着眉，等待缓冲，直到网络通畅后，才舒了口气。一气儿点了三十杯鲜榨果汁。
　　然后，大家在摊位上手忙脚乱了好一阵，终于榨汁结束。
　　摆放整齐的三十杯果汁。
　　大家还担心顾如渠带不走这么多，四处打探着问，要不要借个小推车什么的。
　　结果，就听到顾老师温声说：“请你们喝。”
　　班长本来是昨天负责出摊，但今天是最后一天，他也来帮忙。
　　他听到这句话，呆滞：“啊？”
　　顾老师的灰眸，在日光下总有种剔透、浑然天成的质朴感，犹如未雕琢的玉石。
　　夕阳将要落山，不少摊位卖出了最后的商品，都要收工走人了。
　　咸鸭蛋般的夕阳，挂在彩霞浸染的云朵边缘。红灿灿的午后阳光，从天边落下，照得顾老师本人，好像神仙哦。
　　班长呆滞脸，就又听顾老师用好听的声音道：“请国际金融3班的学生们，一块喝。”
　　“……”
　　哦，天呐，是，神仙，老师诶。
　　……
　　直到顾如渠走了，班长才回过神来，在班群@全体同学，让大家来摊位领饮料。
　　隔壁章鱼烧摊·文学院学生们羡慕又嫉妒地哀嚎出声：“明明是我们文学院的老师！为什么还给你们金融的添销量了？！”
　　国金3班某同学：“大概是因为，我们和顾老师沾亲带故吧。”
　　“嘿嘿。”


第22章 牧云与顾如渠相性；三人……
　　牧家大宅。
　　主人归家, 管家将近期拜访牧家的客人清单告知牧云。
　　司机刚从机场将牧云接到大宅时，就见老板冷凝的脸色。一路上，牧云闭目养神, 缓解连日出差的疲倦。然而, 即便是在私人时间、密闭车内，他脸上的表情依旧很难让人看出情感。
　　这个将近而立的青年在回到大宅时, 脸上的紧绷与冷淡，宛若镌刻在他脸上的印记。
　　体面、冷漠、克制。
　　管家在牧家呆了很多年, 见过牧云还没遭遇豪门风云事变的意气风发少年模样, 也见过心狠手辣成为牧家掌权人前，年轻人脸上曾出现过的灿烂笑容。
　　因此，才格外惋惜, 如今的他从不在外人面前展露出丁点真心笑意。
　　“先生，昨天, 牧丞和明易倩来大宅, 想要您帮忙支付一笔钱。”
　　他的疲惫稍纵而逝，一点明火在他漆黑的瞳孔中点燃, 管家听到青年哼笑一声, 懒洋洋地坐在大厅沙发上, 支起长腿，笑了：“什么钱？”
　　管家将他出差这些天，家中发生的大小事，事无巨细地告知。
　　牧丞、明易倩，这个躯壳法律意义上的“兄长”“继母”的事, 更是重点阐述对象。
　　“牧丞的女友想要和他结婚，但是他支付不起给女友的彩礼。”
　　英俊青年缄口不言，只静静听着管家说话。
　　“……多少彩礼？”
　　一个好奇的问询, 青年显然对如今京市男女婚嫁的彩礼、嫁妆没有太多概念。语气中，只透出纯然疑惑来。
　　“八十八万。”
　　这个彩礼金额对于牧云来说，只是皮毛。牧氏企业一日的流水利润都是这的好几十倍。
　　他狭目微眯，难得地扬唇：“哦，挺少的。”
　　“牧丞和他妈付不起这点彩礼钱吗？”辛辣、毒液般的点评，青年仰了仰脖子，舒适地靠在沙发垫上，他语气轻松，疲惫尽消：感谢牧丞和明易倩，这对母子俩的笑话果然是他生活中的调剂品。
　　牧云感到愉快。
　　秦池充分感受到这具躯壳属性，以一种她都要称之“好过分”“但是幸灾乐祸真的很爽”的情绪，轻轻地勾了下嘴唇。
　　管家无奈地笑道：“他们本身就没有什么赚钱的能力，再加上挥霍的恶习……”
　　这都是牧云和管家很早就知道的事。
　　牧家夺权前后，游戏主线里，主角牧云耗费了数年时光，利落地将牧丞、明易倩扫地出门。
　　这个私生子兄长和继母，压根没有什么赚钱能力。前者连本科都是牧云的父亲当年建楼砸上去的，而后者，这位靠着脸蛋、初恋光环上位的继母，没有半点技能。
　　他们被赶出牧家，只拿到了零星点股份、财产。虽说按照普通人的标准，到他们手上的几千万够活个几辈子。
　　然而，这对母子俩穷奢极欲、纸醉金迷的作风，注定了这点钱不够他们挥霍。
　　不管是有意无意，牧云都在他们的“小爱好”上下了点套子。
　　喜欢赌博，喜欢名奢，那么他就请人带他们母子俩玩。
　　最后，将手头上的现钱通通撒光，落得想要体面生存，只能来求他的地步。
　　对于牧云来说，这种居高临下看着丧家败犬的感觉，真的很爽。
　　管家亦是理解、明白主人家对于这对母子的怨气何来，他不发一言，平静地说完前情后，等待主人的指示。
　　“这样吧，”牧云的笑容带着某种意味深长的韵味，双瞳里映出兽类才有的情绪，“下次他们来时，麻烦武叔给他们十万元。”
　　管家：“好的。”
　　他猜到牧云先生又在蔫坏地冒出主意：一次十万，想凑够八十八万，至少要求九次。
　　他巴不得他们在他面前摇尾乞怜、卑躬屈膝。
　　牧云享受这些。
　　他的享受，是人类高高在上的私·欲、是近乎黑暗的粘·稠恶意。
　　管家听从主人家的吩咐，默默将这些事记下。
　　很快，牧云从沙发起身，他往主卧的方向走去，示意自己要休息：出差数日，舟车劳顿，就算是再健壮的成年人都会感到疲惫。
　　秦池在这个壳子里，也感受到某种因出差久、时差未倒而泛滥出的困倦。
　　要是有游戏属性值提醒，【牧云】的精力值恐怕已经冒红，处在岌岌可危的地步。
　　管家注目着年轻主人往房门走去，他道：“先生，待会让厨师给您做一顿饭，等您睡醒后吃。”
　　“好。”
　　青年淡声应，直到走回主卧，没有他人的目光追逐，秦池才没那么体面地把自己砸在柔软的棉被上。
　　意识放空抽离，青年躺在宽大的床铺上，倦倦地睡着了。
　　=
　　出差回到京市的第一天，在调时差、补足觉中度过。
　　年轻男性有着很好的体魄，只要睡足，吃好，很快就能精神奕奕。
　　休息结束。
　　秦池决定测试一下【牧云】与【顾如渠】的相性。
　　与躯壳相处越久，她就越能察觉出各个躯壳属性的不同。
　　要她说，近日相处最久的“顾如渠”。便是她理想中长辈的样子。
　　特别温和，值得信赖。
　　所以，秦池猜想，也许牧云和顾如渠的相性不会很差，至少，应该不会比他与【苏一杳】【路易斯】的相性差。
　　提到顾如渠，就不得不提她近期与【顾如渠】的相处模式。
　　夏日祭，校园里她和顾如渠一块行走，将相处细节展示给外人看后，秦池发现了自己在掌握躯壳们与主身体时，有一点拿捏不好尺寸。
　　她现在的情况，就相当于一个灵魂拥有五具躯壳。
　　自己和自己们。依誮
　　你会觉得自己吃自己剩下的东西很奇怪吗？当然不会。节约粮食，光盘行动。属实人类美德。
　　你会觉得自己咬过一遍的吸管，再喝时，需要换一根吸管吗？当然不会。除非吸管掉了/脏了/损坏了。
　　以上，就是秦池在与顾如渠·自己，在夏日祭，班级摊位前发生那一幕时，心里头的想法。
　　她当时没有想太多，直到被班长询问是否要换一根吸管时，才觉得自己的行为不太好。
　　在别人看来，秦池和顾如渠是两个独立的个体。
　　一个女孩，一个中年男人。
　　只要有心调查，就知道他们无亲无故。
　　即便有着所谓“叔侄”的关系，这样的行为举止也容易引来他人猜疑。
　　更别说，这是在高校内，顾如渠是文学院的老师，正教授。
　　秦池是金融学院的学生。
　　大学里，师生关系更是需要注意尺度。
　　她知道【顾如渠】是自己，对“秦池”绝不可能有什么类似于男女之情的过分情感。但将他们独立分开看待的外人也许不会这么想。
　　好在一切都还来得及。
　　夏日祭，吸管事件。
　　可以勉强归类到“晚辈娇纵，长辈溺爱”上。
　　在这之后，秦池想，在公开场合里，她绝不能够再以秦池的身份和【顾如渠】有太多密切接触了。
　　为此，她还特意琢磨了下长辈对待晚辈的尺度：对她来说，还真有点难，毕竟秦家家长从来吝啬付出关爱，她难以从成长环境中学习经验。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互联网的便利给予人类更多可能。
　　秦池通过搜索，找了个家庭电视剧——《家有儿女》。
　　把里头爸妈们对待女儿小雪的方式给看了一遍后，秦池觉得自己还算凑合地掌握了点技巧。
　　最后效果如何，还待验证。
　　目前来说，迫在眉睫的事是测试【牧云】与【顾如渠】的相性。
　　牧家大宅内，管家安排家政进行日常的别墅护理。
　　大厅墙壁上的钟摆，铛铛地响，提示人们已经到了整点。
　　管家抬脸看了下时间，已是下午四点。
　　昨日牧云先生归国，休息了十多个小时，今天是周末，公司休假。
　　作为老板，属实没有假期可言，好在周末需要牧云做的事也不多，他忙碌了一个上午，中午与朋友吃了饭，下午回家午休。
　　管家本以为牧云今天不会再出门，却没想到，四点整的钟声响起，主卧的门扉推开，年轻的主人慢条斯理地系着领带，体面英俊、身量挺拔，一副准备出门的样子。
　　他问候道：“先生，您现在要出门？”
　　“嗯。”
　　牧云——秦池计算着时间，抬起手腕，腕表精致，指针滑过。
　　“司机呢？我要出门一趟。”
　　管家立刻拨电司机，很快，小伙就在大宅外的停车场等候老板。
　　因为牧云的打扮很正式，管家多嘴问了一句：“需要准备您的晚饭吗？”
　　一般来说，如果牧云是去谈生意，晚饭就在外面解决了。
　　“不用。”
　　牧云冲他颔首，浓睫低垂，嘴角微勾，他的皮鞋在光滑的木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没有向管家交代更多的意思，但管家并非常人，他管理牧家多年，见过牧云许多模样，便一眼瞧出，此刻的牧云脸上的神情——
　　‘像是带着某种期待？’
　　管家不解，他注视着牧云离去的背影，豪车启动，引擎声渐行渐远。
　　一时间居然有点恍惚：难不成是什么一本万利的大生意需要先生谈？
　　=
　　京市。六环。
　　司机停车在佳裕小区附近，他看着老板在车内将手腕的表整理好，面无表情，垂下眼帘，拉开车门往外走。
　　“老板，我在这里等您，还是……？”
　　“今晚不一定回去，你有事可以先走。”
　　语气冷淡，显得漫不经心。
　　秦池努力克制着躯壳间即将见面的激动，她压抑着情绪，依照牧云寻常时的说话口吻道。
　　司机连忙说好。
　　抬步，往小区B区，4楼A户走。
　　佳裕小区，不算京市地段比较好的住宅区，再加上房地产才交房没多久，一时间附近都是装修的声音。
　　周末，现在是法律允许装修的时间，电钻声嗡嗡嗡，超级烦人。
　　秦池在房间里，打算午睡，却只能捂着耳朵。
　　牧云·自己在走向A户的路上，也被电钻声烦得脸色僵冷。
　　在厨房里捣鼓给自己喝热水吃药的顾如渠，默默地把厨房用来通风的窗户关上了。
　　秦池叹气。
　　以牧云躯壳，到一楼电梯口，果然，装修材料又堵住电梯，只能换楼梯步行。
　　年轻人脚程快，没有电梯，爬楼梯也就分分钟的事。
　　牧云到房门口时，顾如渠早有所料，开门。
　　两个成年男人就在这开门时间里，短暂地打了个照面。
　　对视，暂时没有肌肤接触。
　　B户的门大开，户主注意到对面A户像是来了客人，他难抑制人类好奇心，伸脖子看了一眼。
　　没看出客人的脸长什么样，倒是注意到A户住户，那个前两天客气礼貌来和他交涉门口装修垃圾的中年男性，用目光打量着眼前的客人。
　　说不出中年人的眼神中含有什么情绪，门开，一刻对视。很快，中年人拉开门，将年轻的客人迎入，然后砰地一下关上门。
　　没有热闹可看，B户户主啧了声，回归室内装修。
　　工人正在将白乳胶填墙，用完的胶管丢在一边，户主皱着眉把这些废弃装修材料装在一边的麻袋里。
　　因为对面A户住了人，他也不好像之前那样将垃圾堆在走道、电梯口前，只能每日休工后，将垃圾扔到一楼大垃圾桶里。
　　想到这里，户主烦躁地撇了下嘴。
　　起初秦池还没搬到这里时，B户户主伙同装修工人们把电梯门口、楼梯转角的位置全部占了，直到A户搬来，户主在顾如渠的提示下，才不甘不愿收拾起这些垃圾。
　　彼时秦池就很庆幸：还好陪同自己出院搬家的是顾如渠。
　　男性躯壳，在处理一些事情上，总要比一个看起来“羸弱”“苍白”的单身女性好太多。
　　顾如渠和牧云，都是她拥有的RPG主角躯壳中，健壮的成年男性。
　　前者年长，后者年轻。
　　但在体型、精力上，恐怕差不了太多。
　　在社会上，独居单身女性遇到危险的可能性远超其他人。
　　秦池拥有看起来就很可靠的男性躯壳，在一定程度上也保证了自己的安全。
　　在以顾如渠身份同对面B户户主交涉时，他人站在户主面前，说话声音也没有特意拔高，客客气气地要他将装修垃圾收拾好。
　　那B户户主原本还有点不情愿，不过，在看到顾如渠无意中露出的手臂曲线时，还是噤了声。
　　第二天就默默把电梯口、楼道间的垃圾全部清理干净。
　　房子隔音效果不好，门关上，还能隐隐听到对门的电钻声，切割木材声。
　　秦池脑子里思绪乱飞，她想买点隔音棉，将公寓墙壁里外贴一遍。
　　不过，现在最主要的事，还是测试一下【牧云】和【顾如渠】的相性。
　　这一回，结果和她想得大差不差——
　　年长者和青年的皮肤接触，并没有给秦池带来身心上的不适。
　　就像是陌生人挤公交时，拥挤人群中，不慎贴了一下彼此的肌肤。
　　不会反感，不会厌恶，仅仅是非常平淡。
　　仅此而已。
　　秦池对此非常满意：【牧云】的属性注定了他和【苏一杳】【路易斯】相性不合，她本以为，他只能和主身体有良好相处之道。
　　现在想来，和【顾如渠】相性不冷不热，已是意外之喜。
　　再细细琢磨，秦池总觉得，【牧云】和【顾如渠】的相性关系，大部分建立在【顾如渠】自身的属性上。
　　毕竟是可靠、温柔的长辈呢。
　　四十多岁的先生，就算年轻人的性子多么冷漠阴鸷，也有着宽容之心，一视同仁。
　　此时此刻。一屋子，三个身体。
　　两个成年男性，一个儒雅英俊，一个冷酷俊朗；再加上旁边默默喝水吃药的女孩。
　　秦池出于测试彼此相性，一直操纵着身躯，没有放空自己，让躯壳自带属性机械化活动。
　　她一个人的时候，不喜欢自言自语，总是沉默。
　　这下，客厅沙发上，三个人坐着，半句话也不说，静悄悄，沉默默。
　　习惯性冷着脸的年轻人，和脸色平淡的中年人，再加上一个兀自喝水服药片的年轻女孩。
　　他们坐的很近，女孩在最中间，成年男性在旁边，把她夹住。
　　秦池是在吞完药片，才意识到这画面挺逗的。
　　她左看看一眼牧云·自己，右看看顾如渠·自己。
　　倏忽间，兴高采烈的情绪浮上心头：天呐，现在有两具躯壳可以让她自如贴贴诶！
　　而且是在家里，没人看到，她可以随心所欲地做自己想做的事！
　　心情的雀跃只在瞬间，怀着这样的心情，秦池飞快地搭上了彼此的肌肤。
　　手手揣进牧云的手掌里，脚丫子放在顾如渠的膝盖上。
　　犹如一只小猫，翘着细细尾巴，咪呜咪呜，得意洋洋，摇头晃脑，挂在人类身上。
　　初夏，【顾如渠】穿得不多，朴素的棉质衬衫、亚麻长裤，为了方便肌肤接触，将自己的脚丫子搁在男士膝盖上时，年长者默默地将手掌落在女孩的脚踝上。
　　手指轻轻捏握着苍白脚踝。
　　食指和大拇指做环状，一圈还多了，她的脚踝细细的，如果用力大一点，就能捏出青痕。
　　至于【牧云】，因为出门时是西装革履，在决定贴近时，秦池把躯壳身上的西装给脱掉。
　　上身只剩下一件裁剪得当，价值昂贵的衬衫，和一条蓝灰条纹领带。
　　领带微紧，锁脖。秦池操纵躯壳，将领带扯松点。
　　雪白衬衫，手腕扣子解下几粒，将袖口捋到肘部，再慢慢地握住自己的手掌。
　　修长手指，捏住自己的手，一个动作后，便是十指交扣。
　　无比亲密。
　　贴。
　　皮肤接触。
　　电流嗖嗖穿过。从脚踝、手指间，顺着脊椎，攀附到脑后，引发出某种极致，欢畅着健康的余韵。
　　秦池感到发自内心的快乐。
　　秦池躺在沙发上，翘着脚脚，伸着手手。
　　她的体温比寻常人都要低一点，男性身躯的体温总要高一点。
　　夏日祭的酷热之后，京市又降温几度，但她浑然不惧，因为她有可以暖脚脚、手手的人（自己）。
　　真的非常快乐！
　　秦池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
　　若是从高楼外的视角看进这间屋内，人类的活动画面。
　　恐怕都会被这厅内男女们的相处方式震惊到。
　　年轻女孩，躺在软绵绵的沙发上，脑袋搁在俊美青年的膝盖上，闭目养神，手掌被他握住，十指交缠。
　　视线再往下看。
　　女孩的脚踝落在另一个男性的手里。
　　是个鬓带灰白的英俊男士，他有着挺拔的背脊，低着头时，侧脸轮廓深邃，浓睫、高鼻，抿得紧紧的唇，以及岁月留下的浅浅纹路，都彰显出他的样貌器宇不凡。
　　他不自觉地摩挲着女孩的脚踝关节。
　　他们的动作蔓延出某种让人面红耳赤的气氛。
　　很奇怪，很甜蜜，又很……
　　温暖。
　　秦池舒舒服服地瘫在自己的身上，享受着肌肤贴近，直到饭点到了，才精神奕奕地爬起来，啪地一下，搂住牧云·自己的脖子，坐在青年膝盖上，不再占据【顾如渠】的手。
　　搂住自己。默默地抱紧。
　　温暖，快乐。
　　温馨，舒适。
　　【顾如渠】的属性设定中，自带“家庭煮夫”，毕竟一个四十多的成年男性，活到这个年龄，不会煮饭的话，那也太过艰难。
　　秦池一点也不心虚地，操纵着【顾如渠】下厨房。
　　她觉得拥有多具躯壳的好处大概就在于此：
　　[游戏融入现实后，RPG主角们身带的属性设定值总能给她的生活带来便利。]
　　[意识操纵时，在遇到躯壳擅长的事，即便这并非她自己擅长的，也能依照身体惯性，自如地、专业化地进行活动。]
　　【牧云】从小到大都是贵公子，不沾烟火，远离庖厨。操纵这具躯壳煮饭，还不如让她选择点外卖。
　　现在好了，有一个会煮饭的躯壳，还有一个可以搂着贴贴的躯壳。
　　秦池把自己安排得明明白白！
　　她发出沉醉的叹息声，把脸埋在牧云的肩窝，用力蹭蹭。青年也顺势把自己搂得紧了点，更紧了点。
　　厨房里传来乒乒乓乓的做饭动静声。
　　秦池的意识分股，一个搂着自己，一个抱着自己，还有一个，在厨房里做饭。
　　做饭完毕，端菜出来。
　　三菜一汤，家常菜的配置。
　　桌子擦得铮亮，新买的桌布摆放其上。桌布很好看，是秦池特意网购下单的，画着粉嘟嘟草莓，边缘还缀了蕾丝边，如同少女的裙摆。
　　装饭，摆盘。
　　永远是躯壳干活，主身体就乖巧坐着。
　　最后，准备工作结束。
　　拉好椅子，坐下，秦池看了看牧云，又看了看顾如渠。
　　难得地自言自语起来：“和自己吃饭果然有点奇怪。”
　　“但是……”
　　她眼瞳亮起，仿佛黑夜中荧荧火光：“我怎么这么喜欢呢？”


第23章 苏一杳和顾如渠的相性；……
　　四月走到中旬时, 京市下了一场初夏的雨。
　　沥青大道泛着潮湿，垂枝榆叶尖淋漓地垂挂水滴，路过的行人撑着伞走过, 都要警惕风刮过, 雨水从伞沿之外四面八方钻进来。
　　华裕经纪文化公司，老板花了重金租下了大半栋大厦, 用来平日办公。
　　“我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你想听哪个？”阿康用一种超级严肃的口吻, 对着不远处沙发上，正戴着金丝框眼镜，拿着笔划着台词的年轻美人, 这样说道。
　　“好的能有多好，坏的有多坏？”
　　阿康回：“大概就是能挣很多钱的好, 和你又得辛苦工作的坏。”
　　一声叹息。
　　苏一杳抬起那张即便没化妆, 也雪白、精致，犹如画作般的美丽脸蛋, 她懒洋洋说：“你知道我很有钱的……”
　　阿康挠了下脸, 冲她眨眼睛：“你也知道的, 我打工人，靠得就是杳杳你挣钱，我分红的。”
　　苏一杳用手掌握拳敲了敲自己的后脖，她长舒一口气，挑了下眉头, 示意他继续：“你说吧，又有什么工作？”
　　“上周你参加The Ring的那档田园生活节目《田园归居》，网评不错, 节目组想邀请你再来一两期。”
　　“报价比上一回的高。”
　　秦池知道【苏一杳】上周的工作行程。彼时她正忙于出院、搬家，夏日祭，躯壳之间各有各的工作、学习安排。
　　【苏一杳】需要上节目，面试角色，她在这方面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于是放手让躯壳的属性自由活动。
　　每逢这时候，她总要庆幸自己当初对于游戏结局的“强迫症”，正是因为她的强迫症，才将四具躯壳的游戏主线刷到极致，躯壳所需要的属性值都点满。在放手让躯壳依据属性设定自由活动时，她也不需要担心忧虑。
　　阿康带了点期待地看她，苏一杳的回答也没让他失望：“你觉得怎么样？”是反问，没有直截了当的拒绝，就相当于她有很大可能会同意。
　　“网评你看过了吗？你到的那一期，破了《田园归居》有史以来单集的最高点击数。”
　　《田园归居》，一档艺人在乡间，闲适、放松的综艺节目。The Ring，近两年火爆的男团组合，是这一个综艺节目的常驻嘉宾。四个青年，岁数最大的不会超过二十五岁。
　　各有才华，唱跳俱佳。
　　在娱乐圈群美环绕的情况下，长相身材都算得上中等偏上。
　　按照他们粉丝的滤镜评价：在舞台上的The Ring，魅力四射，让人心动。
　　秦池不追星，她操纵【苏一杳】参与田园归居时，也没有太将心思放在那四个青年身上。
　　躯壳属性加她对四人的不在意、漫不经心，导致了如今的网评结果。
　　阿康看过最新一集的《田园归居》，里头苏一杳对待那四个俊俏青年的态度特别淡定，就跟对待寻常人一样。
　　不谄媚，不高看，就是平平淡淡，十分敬业，当做圈内同事来相处合作。
　　和往期的飞行嘉宾来访，总要恭维、夸赞这四人的画面对比，她的作风独树一帜。
　　可能正是这个原因，才让她到来的这一集点击量爆表。
　　没办法，The Ring在娱乐圈的火爆程度可不是“普普通通一线艺人”这八个字可以概述的。
　　要他说，苏一杳是传统电影圈里的天赋加努力型选手，靠着演艺技能获得影后殊荣。
　　那么The Ring就是吃着粉丝经济出圈爆火，他们的粉丝们以“专辑销量第一”“代言销量第一”等等实绩，不断地攀升了各大品牌给他们的报价。
　　毕竟，他们的粉丝真的很能打。让他们代言一个护肤品，一晚上的时间就够粉丝们搞出几十万的交易量。
　　娱乐圈最是趋炎附势的圈子，艺人一旦爆火，该艺人受到的重视就会远超从前。
　　没人愿意得罪正火的艺人，而苏一杳在《田园归居》里的节目表现，显然戳中了观众的某些点。
　　“网评里怎么说我？”苏一杳没太关注这些，她把剧本合上，抬了下眼镜框，平淡问。
　　阿康：“说你端架子的有，说你很飒的也有……嗯，前者多是TR的粉丝，后者多是路人。”
　　“要知道，之前的《田园归居》节目里，没体现什么闲适乡下主题，倒是看出大家对大火艺人的……巴结？”阿康琢磨着用词，自己也笑了，“TR真的很火，从各种意义上来说。”
　　拍了拍柔软的沙发，阿康坐近苏一杳，诚恳告诉她节目组再次邀请她的含义所在：“你知道的，这种吃粉丝经济的偶像团体，粉丝有多少，黑粉就有多少。”
　　这就触及到秦池的知识盲区了：她从来不追星，真的不够了解这些。
　　至于苏一杳，十个月淡出娱乐圈，对于今年正式大爆的The Ring组合，也没那么了解。
　　“好多人都说之前《田园归居》里的TR四人，不够接地气……”阿康说着，“要知道，这档节目就是为了让TR的形象有所改变，才特意策划的节目。”
　　认真听经纪人说话的大美人，看起来就像是一只有着聪明毛的貌美猞猁，眼瞳圆亮，耳朵尖尖，神情乖巧。
　　阿康心里头偷偷笑了下。
　　他把事情剖析给她听：“你在节目里对那四个艺人的态度吧，也让他们四个人在节目里的表现变得……嗯，怎么说，接地气，加有笑点？”
　　“给他们拉了不少路人粉，他们正需要这个。”
　　“所以呢——”
　　“为表诚意，这回他们的报价更高，而且台本内容什么的，对你来说更友好，后续节目播出前，也会将成片先给我们过目一眼。”
　　阿康说完，打量着苏一杳陷入沉思的漂亮脸蛋。
　　他很了解她，但他现在也有点捉摸不定，苏一杳会愿意参加这种综艺节目吗？
　　苏一杳是真的不缺钱。当然，他也不缺钱，所谓“打工人，吃分红”的言论，只是为了督促、鼓励她工作的动力。她总是很在乎朋友，在乎一块成长至今的公司。
　　阿康是真情实感想把苏一杳打造成国内最好、最优秀的女演员。
　　现在看来，二十七岁的苏一杳已经是行业内同年龄女星中最优秀的那一位了。
　　拿了金马影后奖，她的事业履历表已经非常出色。
　　然而，阿康的野望更远，他希望她能在三十岁、四十岁……依旧保持着同年龄女星中的卓越地位。
　　现在不是从前只要有好电影、好角色、好演技就能出彩的时代，现在的娱乐圈，炒作、曝光量等等，都成为艺人及其经纪公司需要考量、操作的范畴。
　　阿康等待苏一杳的回答。
　　很快，他得到她的回复。
　　“那就试试吧，这次的拍摄地点还是在京市郊区？”
　　“对，还是京市郊区，毗邻C省的乡下……”
　　阿康喜笑颜开，将相关资料递给她，愉快地商量起了接下来的日程。
　　而这一系列艺人工作安排结束后，苏一杳才有功夫问起自己的假期。
　　“周末给我留个私人时间，”她坦荡荡，尤其是在答应了经纪人的安排后，说起要放假就更加理直气壮，“我要见朋友。”
　　阿康没有拒绝。
　　“当然可以，不过……”出于警惕，他还是小声提醒了一下，“现在是在国内，注意狗仔拍摄，私人时间里，要是有约会朋友，记得保护好自己的隐私。”
　　“嗯哼，会的。”
　　经纪人就看到苏一杳冲他眨了眨那双妩媚动人的眼，像是期待什么般，微微笑了起来。
　　=
　　当【牧云】在A国出差，还没回到华夏的时间里，秦池有时候好奇商业会议是怎么开的，这群手握大权、家财万贯的成年人成为她借助躯壳观察的对象。
　　不过很快，秦池就对这项“人类观察计划”感到厌倦。
　　无他，这群中年男性实在没有什么值得她关注的地方。
　　会议以后，他们的私人生活除了红灯街、女人、美酒外，好像就没有别的了。秦池并非觉得他们在商业上没有出众能力，“有才华”“有天赋”等等优点，与“出轨”并不是对立关系。在男性中，多数时候，这是一种并存关系。
　　她微妙地感觉到“男人怎么都这副嘴脸”，哪怕是再有钱，家里老婆再美，也总是爱在外偷腥。
　　遂，“人类观察计划”被她搁浅，她更多时候只在观赏A国风景，借用牧云躯壳品尝美食时才认真操纵身体。
　　与此同时。
　　【路易斯】的日常就很简单：练棋、学习功课，以及来自棋社大家伙的营养伙食投喂。
　　他今年也就十六岁，因为在围棋上的天赋出众，早早就有名牌大学发来邀请函。
　　国外的教育模式和国内有着显著不同，秦池原本对这方面不是很了解，但借由着【路易斯】的身份，也得到一些她从前并未知晓的信息。
　　在国外，在某方面有着优秀才华的学生们会成为大学的特招对象。路易斯就是其中一个。
　　再举个简单易通的例子：对比国内，就相当于体坛内的优秀运动员们通过特招进入大学。
　　……
　　四具躯壳，地点不同。
　　如今，顾如渠、苏一杳、牧云位于华夏国内。
　　路易斯位于A国。
　　她最喜欢、躯壳间感应最舒适的女性躯壳【苏一杳】，因为艺人身份、名气大等总总原因，很难与她的主身体亲密接触。
　　从萨纳岛回国至今，【苏一杳】只和秦池见过一面。
　　秦池出院后，虽然很是享受地被【牧云】【顾如渠】这两具躯壳贴近，享受着来自主身体与躯壳间的“电流”穿梭。
　　但她还是馋起【苏一杳】。
　　苏一杳的工作很忙，好在她聪明机智。在与经纪人的“斗智斗勇”商量工作安排后，借机提起这周放个假，私人时间出动的事。
　　下周，《田园归居》再次拍摄。
　　与此同时，刘思源导演原本安排上周就能面试的角色，因投资方出国，没法亲自到场，也延期到了下周。
　　暂无紧迫工作，一身轻松的苏一杳，趁着这空档，乐得轻松地来到佳裕小区。
　　乔装对于艺人来说从不是难事。
　　【苏一杳】的躯壳里自带“化妆”属性，在游戏主线开端，尚未成名的苏一杳曾在化妆间受过刁难，某位趾高气昂的化妆师刻意为难小艺人，不给她化妆，她差点失去了一个小角色。为此，秦池在刷主线时，还让RPG主角点亮了化妆这个技能。
　　化妆是为了让演员变得更贴合角色，苏一杳的化妆手法肯定比不上专业化妆师，但比起普通人已经很优秀。再加上全球通用的乔装工具“帽子”“口罩”“墨镜”三件套，【苏一杳】开了一辆公司的车，顺顺利利到达小区。
　　到达A户门口，还没敲门，门就开了。
　　今天房子里只有【顾如渠】。
　　【牧云】的工作显然没法让他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到达小区，与秦池相处相伴。
　　好在顾老师可以，由于校方安排了一个月的缓冲时间，他的授课五月才正式上线，趁着这段时间，秦池努力与自己相伴，尽量让自己的生活变得舒适安宁。
　　当然，这一个月缓冲时间里，顾如渠也时常需要出门，去机关单位、学校行政办、京市民俗协会等等，办理人才引进、民俗协会签约等事项。
　　此前在云市已经处理过相关调任信息，不过，到达京市后，还有他需要亲自去签写、登记的文件。
　　在这段缓冲期间，秦池也借助【顾如渠】的身份了解到想在京市购房的最优途径。
　　单看顾如渠的专家身份，买房确实不算难，依照今年京市的“人才引进落户政策”及“购房租房补贴标准”，他的身份能申请到的住房购房条件绝对要比寻常人才引进的高。
　　院方在邀请顾如渠时，也给出了极大的福利条件：年薪、项目资金、课时费等等。
　　然而，华宁大学并非地处郊区。文学院位于主校区，京市二环内，属于京市最精尖的地段，校园周围地段的房价极其高昂。
　　文学院里同样是以“人才引进”的教授告知他，如果想要申请“共有产权住房”，那么顾如渠轻而易举就能申请到手。不过，共有产权住房并不位于秦池想要住的地段。
　　秦池一边想着【顾如渠】身份近期忙碌的事，一边拉开房门。
　　年轻的、漂亮的大美人缓缓踱步走了进来。
　　她慢悠悠地摘了帽子、口罩、眼镜，然后，伸出手和顾如渠的握了握。
　　——温暖。
　　——平和。
　　【顾如渠】和【苏一杳】的躯壳接触，肌肤之间传来的感受，让秦池微微睁大了眼，直到两具躯壳撒开手，她默默地挤到她的女性躯壳【苏一杳】身边时，都还有点回不过神。
　　她看着苏一杳·自己，不由自主地贴近，女孩子的香味，甜蜜蜜地涌进她的鼻腔里。
　　她又看了眼顾如渠·自己，中年男性正在沏茶：这是【顾如渠】十分精通的一项能力，老友们都喜欢他亲手沏的茶。然而机会难得，【顾如渠】很少在家以外的场合给朋友沏茶喝。
　　现在，秦池口渴了。
　　所以顾如渠就开始沏茶，行云流水、动作古雅，将几杯黄澄澄的清透茶水摆放在他们面前。
　　一口入喉。
　　甘冽清甜。
　　秦池喝完小半杯茶后，把贴在大美人身上的手轻轻撒开，不合时宜地想：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一幕像是爸爸给女儿们煮茶喝呢。


第24章 秦宅家庭之恼；秦池喜获……
　　秦余洋感到一阵疲惫。
　　处理家庭事务对他而言, 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
　　他苦中作乐想：他还是适合做个负责公司决策的老板，而非处理家庭鸡毛蒜皮小事的中年男人。
　　此时此刻，秦余海和许晴枝在大厅疯狂地互相指责对方, 作为对话里屡次被针对的主人公, 秦臻显得有些浑不在意。
　　年轻女孩坐在沙发边，面前是摊开的书, 她两耳不闻窗外事，认真阅读。
　　秦余洋默默地看着。
　　从各种意义上来说, 他都不是一个合格的长辈——然而在这个家里头, 他居然还算有点责任心的成年人。
　　秦余洋安排秦臻的家教课，在她和她爸妈吵架的时候，安排住所给她。
　　另一个孩子, 秦池。她出院后，被一个名叫“顾如渠”的中年人带走。秦池说他是一个很好的长辈, 可以照顾好她。
　　秦余洋查过顾如渠的相关资料, 单从那些互联网上的信息来评析，他确实是个不错的人。
　　然而他还有担忧：一个单身男性, 四十多岁, 带着一个二十岁的年轻女孩一块生活。
　　他们非亲非故。
　　秦池又长得过分漂亮。
　　对此产生怀疑与担忧, 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于是秦余洋通过私人侦探查了查“顾如渠”这人。前两日，私人侦探将他的相关信息发给了他。
　　最后的结果不错，至少，目前来看，顾如渠不愧于他的身份、地位, 为人确实清正儒雅。
　　他知道秦池现在住在佳裕小区：秦余海和许晴枝商量好一阵才挑出的房子，地段不算佳，市场价格亦不算太高端的一套房。
　　相关过户手续等等, 都还没来得及动作，此前秦池人在医院，根本无法去进行房屋户主产权变更的手续。
　　不过现在秦余洋怀疑，这对夫妻俩究竟会不会将房屋所有权变更给秦池。
　　也许不会，毕竟在他们眼里：秦池活不久，产权变更是件繁琐程序，毕竟，她死后，那套房子依法定继承又要还给他们俩。
　　秦余洋脑子里思考着秦池的事，一时间有点出神。
　　耳边又传来哥嫂的争吵，内容大同小异，无非是彼此之间又有什么摩擦矛盾，他们互相看不惯彼此，肆意挥洒着对伴侣的厌恶。
　　直到这场争论结束，他们俩停下歇战，秦余洋默不作声地敲了下桌子，示意哥嫂看过来：“我带秦臻回来，就是跟你们说一件事。”
　　秦余海、许晴枝脸上还带着吵架后的红晕，两人都是气喘吁吁，看过来的目光里也含着尖锐情绪：“什么？”
　　“她再过两个月高考，你们俩对她的学业影响很大。”
　　“接下来这段时间，不要联系她，让她好好高考。”
　　“哈。”一声嗤笑忍不住从许晴枝的喉咙中溢出来，她想说点什么，秦臻早就有所预料。
　　她合上书，说：“没办法，妈，我这脑子都是像你和爸，太笨了。”
　　一句话，让秦余海、许晴枝目瞪口呆。
　　到底是吃过百家饭长大的女孩，阴阳怪气时半点不输气势。她的语气听起来还特别乖：“我会努力的，不过，如果到时候高考考不好，还得麻烦爸妈了。”
　　“……”
　　她说：“不过我想，儿女是父母生来的债，爸妈你们应该也会心甘情愿的吧？”
　　秦余洋领着秦臻走的时候，还在为秦余海、许晴枝当时的脸色感到好笑。
　　他无奈摇了摇头，问秦臻：“你这张嘴还真够利索。”
　　秦臻坐在副驾驶座上，她掏手机和朋友联络，回小叔：“我估计他们心理的创伤挺大。”
　　“恐怕没人敢在他们面前这样说话过。”
　　叔侄俩聊了会天，这段路程的目的地是安排秦臻住的某个小区。
　　这一段时间，为了让她有个良好的备考状态，秦余洋也是废了一番功夫。
　　将秦臻送到小区里，他驱车，准备去往公司。
　　GPS路线调整，甜美女声提醒着限速时段，秦余洋方向盘一转，不知为何，鬼使神差，往佳裕小区的方向路线驱使而去。
　　一路上，红绿灯明明灭灭。
　　车程约一小时。
　　到达佳裕小区时，秦余洋收到了秘书的来电，询问他今晚的会议安排，他简短告知自己将在几个小时后回公司。
　　小区的公共停车场还算宽松，他随便找了个地停下。
　　然后，在走向秦池住所的时候，犹豫一下，给秦池拨了个电话。
　　“小叔？”
　　秦池的声音带了点惊讶。
　　秦余洋：“我在佳裕小区，你现在在家吗？”
　　“在的。”
　　“那我一会上楼见你。”
　　不尴不尬的对话结束，秦余洋转向小区便利店，思忖一刻，买了点新鲜水果。
　　这个楼盘才交房半年左右，住房率不高，好在有家连锁便利店可供购买。
　　秦余洋走到一楼，电梯被堵，他皱着眉头看了会，转而向楼梯走去。
　　走到四楼。
　　B户施工的声音很大。
　　敲门。很快，门就开了。
　　秦池那张嫩生生的脸，在阳光下显得雪白，她的情绪显然要比在医院里时的强太多，秦余洋欣慰地想。
　　进门。
　　玄关处的拖鞋已经摆放好，他将新鲜水果递给她，四处张望着室内的家具、物品摆放。
　　同时注意着居住者留下的痕迹。
　　主卧加次卧。
　　客厅，厨房加阳台。
　　有几本书摆放在靠墙的书架上，依稀能辨别出是国外名著；客厅的桌面上摆放着一盏透明花瓶，里面灌了清水，插了一支还没凋零的花；目光扫射之处，没有半点灰尘，整个公寓里的卫生状况极其良好。
　　看得出居住者是用心在呵护这个住所。
　　再看秦池。
　　她脸颊泛着粉，眼神很亮，在四月多的天气里，依旧穿得不算清凉，长袖长裤，棉袜拖鞋。
　　手腕细，皮肤白，室内日光下，就像个瓷娃娃。
　　秦余洋问：“顾先生呢？”
　　他来这一趟的目的，就是想看看秦池出院后的生活状况如何。
　　“哦，他在厨房做饭。”
　　秦池说着，让小叔坐下，“小叔你来有什么事吗？”
　　秦余洋沉默一会，干巴巴道：“来看看你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
　　“一切都好。”她的回答特别直率，也特别温柔，说话的时候还冲他笑了一下。
　　秦余洋心想，一切都好的定义是怎样的？
　　很快，他得到答案。
　　顾如渠从厨房里出来的时候，手上的水还没擦干，这位英俊的中年男士看到他，颔首示意，并客气道：“秦先生好。”
　　“你好，顾先生。”
　　两个成年人握了握手。
　　在谈生意上，秦余洋挺能说道，但在亲情上，他有点感情障碍症：表现在外就是有点不善言辞。
　　更别说，他是今年才试着和家中小辈进行来往。
　　因为真假千金事件，因为秦池的病，还因为秦臻的归来。
　　秦余洋和顾如渠谈话间，发觉到他确实比他这个叔叔要了解她，且关照她。
　　“麻烦你照顾她——”秦余洋这么说。
　　“不会，不麻烦。”顾如渠就这么回，弄得他颇为哑口无言，不知道后面再怎么进行下去。
　　顾如渠仿佛没有察觉到他的尴尬，耐心而平静地继续说：“秦池很好照顾的。”
　　说这话的时候，秦池内心的情绪真的非常朴实单纯：她当然很好照顾了。
　　顾如渠就是自己，照顾起她本人简直易如反掌。
　　这种自己照顾自己的场合，又哪来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这话听到别人耳中，就很有意思。
　　秦余洋察言观色的能力不错，他能看出顾如渠脸上的表情没有半点为难，没有半点客气。
　　他真心实意觉得“照顾秦池不难，不麻烦”。
　　这也让他内心的情绪变得复杂多样。
　　照顾病人，真有这么轻松吗？
　　恐怕不见得。
　　如果真的轻松，市面上照顾心脏病患者的护工报价就不会是几千上万一个月起步，而秦余海、许晴枝也不会觉得秦池是个大麻烦。
　　但是这位先生，说的未免太过诚恳，太过平和。
　　浅显的表面意思，是他觉得照顾秦池不困难，他乐于这样做。
　　再琢磨深刻点，那这意思就广了去了。
　　他还想着深入挖掘一下，就听到秦池被顾如渠使唤着到厨房里拿牛奶喝。
　　中年人说话的语气，也很和善，“牛奶热好了。去喝吧。”
　　秦池很乖，冲秦余洋示意一下，就走到厨房里去。
　　客厅里只剩下他们俩人。
　　年长者的时间、空间。
　　秦池的主身体在厨房里喝着鲜牛奶，用【顾如渠】的躯壳来与秦余洋打交道。
　　她隐隐猜测到秦余洋来这里的意图，大概是放心不下她。
　　这个想法让她心里头升腾起了微弱的暖意。然而再一想到秦余海、许晴枝，她的心脏又覆盖上一层冰霜。
　　好在牛奶温热，入喉甜暖。
　　她一气儿喝了小半杯，在料理台前，左脚换右脚，换着身体重心，站在瓷砖地板上，漫不经意地用这一具身体出神，同时用在客厅的【顾如渠】和秦余洋说话。
　　一些成年长辈间的交谈，只在秦池不在的情况下，才好吐露。
　　短暂的沉默，秦余洋很客气地道：“你应该知道的，我是秦池的小叔。”
　　“是的，这点我了解。”
　　“我想知道一下，你们俩是怎么认识的？”
　　私人侦探给出的资料里，没有秦池和顾如渠认识的始末。
　　秦余洋心中猜测，顾如渠是为了秦池特意调任来京市的念头，也只暂时是猜测，并未落实。
　　“我之前从来没有听她说过，她认识你。”
　　“……”
　　一个微妙的缄默。
　　然后，秦余洋听到顾如渠，面前这个有着深邃轮廓、英俊面庞的中年男性，用一种他无法反驳，甚至听了以后，都有点面红耳赤的回答，回答他：
　　“其实你和秦池的关系也没有很亲近，对吧？”
　　他这句话并不在于让秦余洋感到羞恼、愧疚，本质秦池的【顾如渠】只是想让唯一一个关心她的小叔放下心来。
　　“我和她认识有几年了。”
　　“真要说起来，是她十六岁时认识的。”
　　秦池玩【华夏盛采】，就是在她十六岁那年。
　　句句都是实话，句句都很真诚，落进秦余洋耳中，可信度非常之高。
　　“如果你看过我的资料，应该知道我的家世。”
　　秦余洋的默认，无疑代表着他知道他如今的状况：单身，未成家，早些年间祖父祖母去世。
　　下一句话，说出口也就愈发合理可信：
　　“我是把她当家中小辈看待。”
　　“知道她生病以后，就从云市过来了。”
　　秦余洋为他的坦诚而感到几分难以言喻的焦虑。
　　这焦虑中，裹挟着一个陌生长辈对于秦池的真心实意，与他这个做了她二十年亲叔叔、法律意义上仍旧是她叔叔，却没能做到关爱呵护的强烈对比。
　　赤·裸·裸地对比。
　　鲜明到他都不好意思在他面前说出自己是“秦池小叔”的话。
　　然而很快，顾如渠就“贴心”地掠过了这个话题，他温和、平静地提起其他事：“我可以大胆猜测，你来看她，是担心我不能好好照顾她吗？”
　　“……”
　　秦余洋叹了口气，他环视周围，苦笑道：“来以前担心过，来之后就没有这个念头了。”
　　喝着牛奶，慢腾腾从厨房里走出来的秦池，捏着玻璃杯的手指苍白细嫩，她在家里也穿得严严实实，没有在年长者面前露出半点引人想入非非的可能。
　　这点也让秦余洋心中松了口气。
　　他目光笔直地看向秦池，看到她小小皱着鼻子，冲两个年长男性微笑的模样。
　　脸颊粉润，眼神明灿。
　　公寓里干净、明亮，窗扉无尘，鲜花插瓶，空气含香。
　　她被他照顾得很好。
　　……不，应该说，她被他照顾得非常好。
　　比所有她法律意义上的亲人还要在意她，还要呵护她。
　　他和她，像是组成了一个完美和谐的家庭。
　　叔侄？
　　不，用“父女俩”来形容，才是恰当之词。


第25章 牧云：我有恋人；买婚房……
　　几十年前建成的别墅, 总带有时代特点。早年间华夏流行的欧式建筑风格，亦在牧家主宅彰显得淋漓尽致。
　　白灰泥墙、瓷白贴砖，浅红屋瓦、尖塔斜顶, 庭院里还有着时刻不歇的喷泉, 在日光下显出水的清。天蓝色彩绘瓷片贴在连绵不断的拱门上，抬目看去, 犹如天空的色彩。
　　从主厅走到主人的卧室门口，一般需要三分钟, 期间踩过柔软高昂的地毯、掠过精致优雅的墙角花瓶, 最后，抬起手腕，轻轻敲门。
　　“先生, 有客人。”
　　管家敲完门后，看了下时间, 他了解牧云平时的睡眠质量, 不算好也不算坏。
　　这个时代的青年人，总会在手机、电脑等智能设备上耗费过分时间。牧云也有这方面的毛病, 不过他的生活居多被工作充斥, 智能设备带给他的娱乐性并不太强。
　　在工作的繁琐压迫下, 他的睡眠时间被大大压榨，一日的有效深度睡眠时间不超过五个小时。
　　苏醒很快，门扉开合，年轻人低着头将领口整理好。夏日到来，他的衣物布料基本上全部换为了亚麻、羊绒混纺, 或是蚕丝布料，保证衣料垂坠感的同时，还保证了透气性。
　　青年很快将自己整理好, 困乏褪去，又是光鲜亮丽、英俊笔挺的男人。
　　室内，开着空调，牧云看向管家，大步往前，超过他几步之时，问道：“是孙老板？”
　　管家：“孙老板带着妻子女儿一块来的。”
　　牧云的表情严肃起来。
　　他轻轻嗯了一声，往大厅走去，脸上已经适时地挂起了一个面对商业伙伴的笑容。
　　大厅里，中年男性、中年美妇、年轻女郎，三人被管家招待着，桌前摆放了茶水。
　　牧家如今没有年长的长辈管理家庭，牧家上下只有牧云一人住在主宅里。
　　孙颖栀打量着牧家大厅里的布设。她留学归来，本科学的是设计，硕士也是与艺术相关，对于这个被父母大赞为年轻有为总裁的住宅设计，不免多放了点心思。
　　很优雅的摆件，风格显著；传统豪奢家庭也吝啬于摆放出来的昂贵花瓶，被搁在大厅的角落，墙壁上挂了一副艺术风格浓郁、惊艳的油画。
　　孙颖栀仰着头看了下，辨别出这副画的作者已故多年，他的生前画作在八年前京市拍卖会卖出了高达三千万的价格。
　　“孙伯、苏姨好，难得见到你们上门拜访……”客气、礼貌的措辞，音色醇雅，悦耳动听。
　　青年身量挺拔、容颜出色，他走进大厅时，就像是线条杂乱的画布用白色颜料泼洒其上，视野瞬间变亮。
　　低雅、微凉的音色，犹如一束冰冷的月光，从上至下，将人浇得浑身淋漓。孙颖栀被青年的长相、声线震惊到，好在名媛教养让她瞬间回神，她挂起笑容，与青年打了招呼。
　　在爸妈和牧云交流期间，孙颖栀不断地暗中打量着牧云。
　　英俊、好看，有钱、多金。
　　难怪她妈妈说，有机会认识牧云的话，一定要认识。
　　如果能够和他恋爱结婚，那么对他们孙家、对她来说，都是件非常合算的买卖。
　　来之前，爸妈叮嘱她的话，又在耳边闪回：“牧云今年二十八岁，你今年也二十五岁了。”
　　“如果你们俩能成，我们家的生意和牧家的未来也会有更进一步的联络，而你也能继续享受现在的生活——或许比现在还要好。”
　　京市顶端的几个豪奢商人家庭：傅家、孙家、牧家等等。
　　排名分不出先后，但单论企业掌权人的身价，牧云绝对是这其中的顶尖。
　　毕竟，牧家只有他一人。傅家、孙家等，家族体量大，人口多，分摊到每个人头身上，能拿到的钱可不比他多。
　　孙颖栀想到这里，脸上的笑容更加甜美温柔。
　　她注视着牧云，心里琢磨起这位英俊青年的才华：她爸说牧云在商业上有着颖悟绝伦的天赋，自他继承牧家后，不知道谈成了多少笔让人眼红生羡的好生意。
　　年轻女郎的眼神中含着点情意绵绵，牧云没有忽视。
　　秦池在【牧云】躯壳与他人提及股市、商业信息时，总是自觉放空自己，让躯壳本能进行活动。往往这时候，她都会用自己的意识来打量周围，考量旁人的表情。
　　是放空自己时的小小娱乐，也是给她输入外界信息的一大好渠道。
　　孙颖栀的表情就这么落进了她的眼中。
　　秦池脑门上仿佛亮起了一个大灯泡，叮叮叮响了起来。
　　她意会到今天孙老板携妻带女前来的真正意图：该不会是，想给【牧云】介绍对象，相个亲？
　　这个念头才从脑中掠过，下一刻，她就听到孙老板的妻子苏女士婉转温柔地向孙颖栀给了个眼神，然后，冲【牧云】款款道：“牧云呀，听说你现在还是单身……”
　　“我女儿刚从B国留学回来，也是单身。”
　　“如果不介意的话，你们可以认识认识。”
　　“……”沉默，一刻的沉默。
　　秦池的意识在放空时，就像是一只蜗牛，慢腾腾伸出触角，感知着外界，触角动动，悠悠走，留下一串湿漉漉痕迹。而她的意识紧张时，就会立刻、马上的把触角收回。
　　比被人踩了一脚的小狗还要机敏，缩着手脚，警惕而刻薄地环顾周围。
　　【牧云】的躯壳天生带着“冷淡”属性，在外人面前更是少有真心实意微笑的时刻。
　　此时，也不例外。
　　秦池的意识腾地一下专注起来。
　　她用着【牧云】的躯壳，安静无声地看了孙老板、苏女士，以及他们的女儿孙颖栀一眼。
　　孙老板是合作多次的商业伙伴。不能够态度过差，生硬僵冷，将一个目前还算谈得来的生意伙伴驱走。当然，也不能够顺水推舟，直接答应：毕竟她完完全全不想给【牧云】相亲，认识对象。
　　“孙小姐没有男友吗？”
　　青年的眼珠是漆黑的，在大厅日光下，透着淡淡的微茫；彩绘吊顶上镶嵌着蓝绿玻璃珠，仰头就能看到牧家主宅墙壁、天花板上，犹如基督教堂般的绘壁。
　　他的眼珠因专注看向她，显得有点剔透，也显得……
　　孙颖栀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沁凉”这两个字。
　　她下意识地笑了起来：“是的，我是单身。”
　　英俊青年懒洋洋地点了下头，勾了下唇，显得不太在意，冷淡尽显。他的语气倒是挺和气，没有别的意思。
　　“其实我不是单身。”
　　惊讶在大厅里蔓延，孙老板和他妻子面面相觑，苏女士讶然无比：她从朋友那里打探来的消息，可信度据说高达百分之八十，都说牧云一直单身，没有恋人。
　　难不成，这消息是假的？
　　孙颖栀的心脏跌落，久久着不到底。
　　她听到牧云用抱歉的口吻说：“只是我的恋人年龄小，所以一直不让我在外边宣传这件事。”
　　秦池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虚构出一个恋人来。
　　“给孙伯、苏姨，还有孙小姐带来麻烦，真是不好意思。”
　　虚构结束，她内心沉默了一会，心说她为什么会脱口而出“恋人年龄小”的话来？
　　想来想去，果然还是当初在医院里，护士小姐姐打趣儿她和【牧云】的关系导致的。
　　因为秦池和【牧云】的关系被人误会过是“恋人”，她索性也就直接把这个误解再次利用。
　　免得别人再介绍什么对象给【牧云】。
　　更别说，别人怎么知道【牧云】说的对象是谁呢？日后要是有人好奇牧云的恋人，也有很多可操作的空间。
　　秦池给自己点了个赞：她超级聪明的！
　　三言两语解决掉眼前的窘迫局面，送走孙家三人，管家忍不住问出声：“先生，你谈恋爱了？”
　　“是。”
　　秦池装作轻描淡写的样子，不过，她还是有点羞耻，心说，一个谎言之后必定是更多的谎言。
　　管家脸上浮现出惊喜：“我冒昧猜测一下，是您上回去医院看望的病人？”
　　管家出乎意料地望见青年瞳孔微微放大，他难得地愣了超过半分钟，然后才迟缓点头。
　　看起来，他是说中了。
　　“嗯……”
　　牧云含糊不清地道，他匆忙地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的私事不要再多过问。
　　“好了，我去书房一趟。”
　　直到回到书房，秦池操纵着【牧云】坐在椅子上，英俊青年撑着额头长叹一声。
　　谁能想到，管家如此厉害，一语中的，猜中了最核心的内容。
　　该死，是不是之后，她再撒谎说自己有恋人时，就得依着自己的身份来虚拟情节，填充恋情合理性？
　　=
　　孙颖栀感觉自己真的很尴尬，脸都红了起来。
　　孙家一行三人离开时，孙颖栀剁着脚埋怨着她妈妈：“不是说了他没有对象，才带我来的吗？”
　　苏女士：“我朋友们信誓旦旦给我说，他没有对象的。”
　　孙老板：“是，之前从没听过他有女友。”
　　孙颖栀脸色变得失落：“难不成是看不上我，所以故意拉了个人拒绝我？”
　　父母俩又是一个对视。孙老板心里对牧云也有了点意见：看不上就看不上，何必虚构一个女友出来搪塞他们？
　　一时间，也有点忿忿。
　　然而很快，还没等孙家人多做反应。几天之间，有关牧云的消息在上流圈子里传得沸沸扬扬。
　　“听说了吗？牧云准备买婚房了。”
　　“真的假的？”
　　“还能是假的不成？我上次看他去X区看房，当场就签下来一套别墅，后来打听说，是用来自住的。”
　　“有钱人换房住不是很正常？”
　　“不不不，关键点不在这，他这次买的别墅房，还特意要求要有几间房，用来做什么——”
　　说这话的人，脸色莫名，复述起转了好几手的消息：
　　“据说他当时提的要求可细了，什么要给年轻女人的房间，朝阳，照光好……诸如此类的。”
　　“年轻女人”，这四个字就够耐人寻味地揣摩好久。
　　然而，事实上，秦池当日操纵着【牧云】去买房，心思非常纯净。
　　她目前居住的地方，佳裕小区，因为住房率不高，邻居们基本都在施工装修，平日里的噪音对她的生活环境产生了困扰。
　　出院一周，回医院检查时，林毅医生看了她的各项身体指数，夸她有健康生活。
　　不过，林毅医生慧眼如炬，一下看出秦池眼下浅浅的乌青。
　　他立刻问：“熬夜了吗？”
　　秦池认真摇头，说自己没有熬夜：“我很乖的，每天都早睡，早上八点起。”
　　“那怎么眼下黑了一块？”医生皱着眉头，问她，得到秦池一个很无奈的笑容：“我住的地方，对门在装修。”
　　“早六到晚九。”
　　“每次去提醒，没过几天又复萌固态。”
　　林毅沉默了一会，问她现在的住址，他也是有所耳闻秦家给她一套房、一辆车的事，听完后，叹气：“既然出院了，生活上如果缺钱，就把医院账户里的钱取出来。”
　　“换个地方住吧。”
　　“我还是建议你换个安静、舒适度环境休养，装修噪音太大，对你身体也不好。”
　　秦池听取了医生的建议。
　　她原本打算着买静音棉贴上，挡一挡装修噪音，后来想想，她（加躯壳们）又不缺钱，何必要困在一个佳裕小区里不动弹？起初搬家到这里，只是暂时之计，刚出院时，她还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安排自己：
　　秦家回不去，顾如渠是教师宿舍，苏一杳身份特殊，而牧云当时都不在A国。
　　再加上秦余洋提到让她住在秦家给她的房子里。
　　以上种种原因，才让她搬到佳裕小区。
　　她很快就将搬家的事再度提上待行清单。
　　这一次，比起上一回出院时，一个顾如渠帮忙搬行李箱，还要轻松点。
　　秦池利用起了躯壳所拥有的财富和能力。
　　【牧云】很有钱，有钱的程度，是那种普通人都难以想象的有钱。
　　秦池不愿意为难自己，让自己生活在影响身体状况的环境之下：如今，她的身体健康才是最重要的事，什么都比不上她能够活着。
　　“要有适合女孩住的房间，向阳，最好面朝庭院花园。”
　　“一个很大的书房。”
　　“……”
　　“女孩多大呢？”带【牧云】看房的陈家房地产经理忍不住问。
　　“二十岁。”
　　青年在房地产经理的询问下，很平静说道。
　　在孙家人面前说出“已有对象”的谎言后，后续【牧云】不得不针对这个谎言做一一补充。
　　说实话，某些时候，秦池会感到某种难堪：自己和自己谈恋爱是什么羞耻操作？
　　不过转念一想，宽慰自己：这样是最好、最合理能解释牧云的房子给“秦池”住的理由。
　　男女友关系，她可以坦荡荡地住进【牧云】名下的房子。
　　“二十岁。”
　　被这位房地产经理复述给前来问牧云买房细节的陈家人时，就变味为“年轻女人”。
　　牧云今年二十八岁。他考虑买房，买房时关注的点在于，要有一个朝向很好，适合年轻女人居住的房间。
　　二十岁和二十八岁。
　　年轻女人和年轻男人。
　　消息具有变化性，以讹传讹是信息流通时最容易出现的情况。
　　从“牧云要买房”到“牧云要买婚房”，再到“牧云可能要结婚”，一波三折，也只经过几个人的口口相传。
　　传进孙家人耳中时，孙颖栀这回完全失落，她喃喃：“牧云还真没撒谎，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能和他结婚……”
　　以上传闻的具体内容，秦池都不太了解，作为当事人，也没有谁没眼见力到在【牧云】面前提起这件事。
　　【牧云】在这段时间里只操心买房，和尽早迁居的事。
　　这种千万级别的超级独栋，一般都是毛坯房，需要户主自行装修。
　　不过，有钱能使鬼推磨。
　　牧云当时给房地产经理的要求是，要一栋已经装修好了的成品独栋——陈氏房地产在建成这片别墅区时，就有几栋专门用来陈氏企业私人内部购买，邀请国际知名设计师设计建成的独栋别墅。
　　钱，牧云有很多。
　　况且陈家人也乐于做这个人情给牧云。
　　遂，秦池顺顺利利地以【牧云】身份买上了这套很快就能够入住的房子。
　　佳裕小区的房子，从搬进去，到搬出来，也就不到两周时间。
　　B户户主，就看着A户居住者，那个中年男人从公寓里拉出要带走的行李，另一个很少见到出门，模样很漂亮灵秀的女孩，身后背了个小书包，看上去就塞了把阳伞和水杯。她坐在行李箱上，空腾着脚，抱着手臂，默默地看着室内。
　　哦，还有个年轻人。
　　英俊长相，穿着休闲服，帮着那个中年人一块收拾行李。
　　很快，A户的住户就把该收拾的东西收拾好了，行李箱两三只，东西实在不多。
　　那个漂亮女孩从行李箱跳下来，她并肩走在那个年轻人身边，摁了电梯向下按键。
　　近日物业要求户主不准将装修材料堆积在电梯里，妨碍电梯正常运行，这给秦池搬家提供了极大的便利。
　　至少她不用操纵着【牧云】【顾如渠】提着行李箱上下走楼梯。
　　B户户主忍不住问：“你们这是要搬家啊？”
　　回答的是青年人，他不冷不热地回头看了他一眼，“噪音太大，搬新家住。”
　　这八个字，前四个字就是正大光明地说他装修噪音大了。
　　B户户主一时间有点情绪上来：“怎么，正常装修不行？”
　　秦池懒得理他。
　　不过，操纵着【牧云】躯壳时，她的脾气好像都变得有点坏起来：可能是男性躯壳的影响，也可能是【牧云】本身在这方面就很有脾气。
　　“早六晚九，是在正常装修时间内？”
　　青年的眼珠子很黑，盯人的时候很凶。
　　B户户主一时间被他眼里的戾气吓到，他再看顾如渠，中年人默不作声拉着行李箱，陪他“闺女”等电梯。
　　三人，就那个青年冷淡阴凉地盯着他看。
　　目光划过的地方，就像是有毒蛇伸着信子舔过。
　　青年很健壮，中年人也很健壮。一看就是打不过的体型。
　　B户户主怂了，“那你们这不是搬家了，以后就吵不到你们了……”
　　年轻女孩拿手握住青年的手指，电梯声叮的一下提醒已经到达四楼。
　　行李箱轮子咕噜噜滑进电梯内，青年不再言语，顺着女孩的手，随她进电梯门。
　　电梯关闭的那一刻，B户户主听到青年的话，一字不落地滑进他的耳道。
　　“顺便一提，我已经向有关部门投诉你的装修时间超过法律规定时间——”
　　户主愣了一下，他立刻冲向电梯门，却见门闭合，那A户三人早就下楼了，一时间他气得跳脚：“什么玩意儿，老子之前装修可没人这么多屁话——”
　　他骂完以后，趾高气昂，心说，这小区附近大家都在装修，投诉又有什么用？
　　就算投诉，能拿他怎么办？
　　然而，B户户主着实没想到后续的操作有多可怕：对面A户在搬家前，每天都录下拍摄了他早六晚九装修的录像视频。
　　有关部门受理投诉时，都有点不可置信：“今年城市管理条例新规，要求早八到中午十二点，下午两点到六点，可以进行发出噪音的装修；其余时间只能进行无噪音工作。你是哪来的胆子，在禁止时段发出这么响亮的噪音的？”
　　“我X%……&*”被工作人员的指责弄得一时间哑口无言的B户户主，懵逼了。
　　最后的投诉结果，是B户户主依法罚款，再加上两周内不允许进行噪音装修。
　　B户户主罚款后，原本还想着对门没人住，他自己装修，也没人知道他发不发出噪音。
　　结果，违规装修第二天，工作人员又上门来找他。
　　这次是物业举报的——B户户主这时候才知道，物业保安收了A户户主给的钱，拜托他每天来逛一圈这栋楼，有违规装修的，直接举报。
　　B户户主：“我·操！”
　　他被再次罚款后，愤怒地直接一脚踹上A户房门，咚的一声巨响，也是这时候，他隐约意识到为什么A户户主在他们人还住这的时候不进行投诉举报。
　　‘搬家是最简单的办法，和对面户主周旋累人又烦，而且，要是他一时恼羞成怒，趁着我还没搬家就来骚扰，那多影响我这个病人的居住环境。’
　　抱着这样的念头，秦池在搬家后，才将录像视频投诉举报给了相关部门。
　　还掏了一笔钱，麻烦物业保安（有肌肉的农村小伙，身体健壮）定期来扫扫楼，看看B户有没有违规装修。毕竟她在搬家前两天，才注意到楼下新住进一户人，这楼房隔音效果不好，如果有人违规装修，恐怕非常影响生活质量。
　　从电梯门关闭，遥遥听到B户户主的怒骂声，秦池全程都超淡定。
　　勾着牧云的手，因为好玩，再加上电流嗖嗖，她捏着男性身躯的指腹，捏了一下，又捏了一下。
　　【顾如渠】拉着行李箱，【牧云】也拉着行李箱。
　　只有她轻松又潇洒，捏人手玩。
　　出门在外，注意尺度。
　　与【顾如渠】要保持好身体距离，但是和【牧云】就不需要保持太多距离。
　　此前被管家戳破“虚假恋人”是【牧云】去医院探望的病人后——她就知道，如果有心人想查，查到她头上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那么“虚假恋人”这件事，从谎言伊始，只能持续下去。
　　秦池皱了下鼻子，有点羞耻又有点放松地想：不管怎样，这个虚假恋人关系，至少能让她在外肆无忌惮地搂着、抱着【牧云】，捏着【牧云】的手指头玩。
　　贴近躯壳时，电流持续不断，给予她健康的希望。
　　于是秦池总不愿意离开躯壳太久。
　　在家里时，环境安全，有机会就爬到【顾如渠】的身上，搂着贴着。
　　【牧云】【苏一杳】来的时候，她可发挥的空间可就多了。
　　拿脚脚贴【牧云】，拿手手贴【苏一杳】，连脸蛋都能被【顾如渠】摸着，传递电流。
　　超级愉快的！
　　她的思绪发散，想着自己被躯壳们环绕时的美好，又想到她最多享受时是一个自己加三个游戏躯壳。
　　还有一个远在A国的【路易斯】，没能贴近。
　　现在，也就差一个【路易斯】和【苏一杳】【顾如渠】的相性测试。
　　她想着，跟在【牧云】身边走着，被行李箱撞了一下膝盖，小小趔趄一下，没有摔倒，因为两只手立刻扶住了她自己。
　　“还好有自己。”
　　秦池抚心口，庆幸道。
　　后腰被【牧云】搂着，肩膀被【顾如渠】扶着。
　　她站定在地面上，【顾如渠】走向停车场，准备驱车。留一个【牧云】，用来贴近、亲密。
　　停车场开车过来还得一阵。
　　周围没有长椅可供坐下，秦池左右脚换重心，站的累了，她看了行李箱一眼，找了个姿势，坐上去。
　　行李箱滑轮在平缓地面上会动。
　　体重施加上去，轮子咯吱咯吱响动，一时不察，就会离开原地，滑到别处去。
　　然而，年轻女孩坐上行李箱后，头也没抬，仿佛知道身后青年会保护好她，不让她脱离自己的视线、手臂范围内。
　　年轻男人的长腿伸了出来，卡住行李箱的两粒轮子，侧着身，把她和行李箱约束在他的臂弯内。
　　四月多，小区绿化做的还不够，路边只有王棕，模样与椰子树很像，起不到什么遮蔽阳光的作用。
　　青年拿手掌给女孩挡了挡太阳。
　　他低着头，耐心地盯着女孩发顶片刻，慢腾腾地从女孩身后的小背包抽出小阳伞。
　　开伞。
　　哗啦一下。
　　漂亮、粉嫩，缀着蕾丝边的小阳伞就开花了。
　　青年撑着小阳伞，把花朵一样的伞面对准女孩。像是风雨之下，以大树之姿为小草小花挡住过大、过重的雨珠。
　　小区的喷泉在整点准时喷出一大股的水柱，阳光之下，虹彩璀璨。
　　娘们唧唧、过分女气的小阳伞被青年极无所谓地撑着，他面容惊人的俊美，丹凤眼，悬胆鼻，瞧着不是好亲近的人物。但他半搂着女孩的肩膀，长腿拦住滑轮，一双漆黑眼珠里情绪平淡，就像是被驯服的狼，看护着属于自己的人类。
　　年轻女孩温驯乖巧，她坐在行李箱上，手腕雪白细嫩，一指就能圈完，小腿蹬了下，脚掌腾空垫了垫。下一刻，她径直地摸出小书包的水杯，骨碌喝了一口温水。青年没有手再做其他动作，于是她举着水杯，他低下头，默契十足地投喂了一口温水。


第26章 别墅生活之：大被同眠
　　《田园归居》, 华夏最火爆的偶像团体The Ring做常驻，该综艺节目保持着每周更新一集的频率，于黄芒电视台、黄芒手机APP每周周五晚八点实时上映。
　　节目的流程挺简单, 艺人们享受着田园生活, 下田地，自制饭菜, 深夜聊天唱歌，尽显悠闲本色。
　　“久在樊笼里, 复得返自然”, 是节目放映前的广告主题词。
　　TR的四个成员，一个舞担，一个主唱, 一个RAP，再加一个门面。
　　在前几期《田园归居》中, 飞行嘉宾参与节目, 并没能让路人观众们对这个组合的印象转变：娱乐圈的趋炎附势，前来的嘉宾们对待这四位常驻的谨慎、小心, 以及即便经过剪辑, 也能看出的“巴结”, 让这个节目前几期变得索然无味。
　　在苏一杳参与节目前，每一集的点击量都不算高，除去平台、粉丝刻意刷点击等水数据，真实数据恐怕没有那么好看。
　　直到苏一杳加入节目，她所在的那一集节目, 变得有意思很多。
　　《田园归居》，讲究的就是悠哉、自在，闲适、安宁。
　　此前几期, 飞行嘉宾们有点紧张，再加上四位常驻成员年龄轻，在主持节目上没有经验，亦没有缓和气氛的能力。
　　不尴不尬走完节目流程，除了TR的粉丝们会定点定时刷观看量外，好评度实在不高。
　　《田园归居》的总导演将苏一杳参与的这一期节目重点开会，把黄芒平台视频弹幕最多的几个片段剪辑，作为讨论重点。
　　其一，是苏一杳刚到节目地点时，冲着四位TR成员打招呼时的片段。
　　郊外黄皮树开着小花儿，还没结果，翠绿绿的背景，蓝盈盈的天空。
　　年轻靓丽的美人戴着一顶圆帽，穿着长裙，笑容明艳。
　　她睫毛浓密，红唇上扬，笑的时候风情万种，摄影师拿着摄像机都差点没能拿稳。
　　比之处·女作《轻语》中，那个坐在自行车后座，穿着校服，靠着一张未染铅华的素颜，明亮一代人青春的美好瞬间，还要动人。
　　弹幕里疯狂赞美着金马影后苏一杳的美丽，开会席间，总导演也感慨道：“美人真是越长越有味道，这么一笑，就让人小鹿乱撞。”
　　其二，是苏一杳与四位常驻，TR成员的见面打招呼。
　　TR成员们长得都很俊俏，此前飞行嘉宾中，有年轻女团成员，有一二线演员，来时都夸他们和电视上看到的一样英俊好看。
　　这几乎已经成为《田园归居》节目中的例行流程。然而苏一杳不这么做，她一来，也不夸人长得俊，也不恭维他们的专辑售卖了多少销量，甚至不讨论什么名气不名气，近期的通告安排……
　　她就特淡定，报姓名，然后逐一握手，接下来就是走流程，问她要做什么，今天吃什么，需不需要下田割菜抓鱼——
　　诸如此类。
　　弹幕里闪过“前辈都不夸夸我们TR吗？”“影后好大牌”“阿这，不知道该说什么”……
　　以上多是TR的粉丝们的弹幕。
　　至于路人，则多是：“终于看到一个正正经经问流程参与节目的”“姜还是老的辣，苏一杳的咖位比这四个男的可要高多了”“……”
　　巴拉巴拉，与粉丝们的护崽行为形成鲜明对比。
　　其三，其四，其五的片段，与上述大同小异，都是苏一杳在节目里既不附和巴结，也不过分热情，总体态度十分敬业，只将四个小伙当做普通同事看待。
　　然而这期间，她的个人魅力真的是四处发散，从最开始TR成员们一愣一愣，到后来忍不住多和她搭讪，试图吸引她的注意力，以及谁都能看到的，这四人渐渐在节目流程上的得心应手：前辈太敬业，还有意无意带领他们融入气氛。
　　从白天蓝空树下初见，到夜晚篝火烧烤喝酒。
　　从田间摸鱼摸螺，到厨房烧菜煮汤。
　　……
　　苏一杳参与的这一期节目，还真的是把“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这一句诗诠释得无比到位。
　　女美男俊，气氛和睦，闲适潇洒。
　　再加上后期制作剪辑时，调参数，让画面变得精致美好，色彩鲜明度高。
　　犹如一档旅游推广节目，愣是把乡下生活变得令人向往。
　　“后天苏一杳继续参与下一期，她的经纪人要求不要过分拘束她的性格，台本写好后，也要交给她一份——”总导演开会期间，看了下节目组工作人员，又看了眼TR的经纪人。
　　TR经纪人正在给四个成员发消息，她抬了抬眼镜，婉转道：“当然，我会和他们说好的，让苏老师随心活动；他们也都挺喜欢和苏一杳老师相处，说是没有之前和别人节目相处时那样拘束。”
　　总导演点了下头，示意明白。
　　拍掌继续开会流程，前后一小时下来，节目组负责人把下一期的节目流程台本整理出来。
　　A4纸上打印了下一期的“归居主题”——“与友同欢”。
　　=
　　搬新家，对于秦池来说是一件蛮轻松的事。
　　换种说法，她有着除去主身体外的其他躯壳，帮助她达成搬家的目的。
　　【牧云】有钱，买房轻而易举。
　　【顾如渠】做饭很好吃，搬家前后，她的伙食都是靠这具躯壳的属性设定来解决的。
　　更别说，这两具躯壳在收拾搬家物品、提行李等等事项上还起到巨大的用处。
　　在搬进新的别墅后，环境的静谧舒适让秦池感受到心灵上的安宁。
　　独栋别墅，周围的别墅至少相隔百米，就算是在别墅里开趴体，恐怕都不会影响到邻居。
　　她的耳边没有装修声音的困扰，就连睡眠质量都大大提高。
　　除此之外——
　　在搬进新家后，【顾如渠】【牧云】【苏一杳】也在别墅里拥有了一个属于躯壳自己的客卧。
　　当然，这是给外人看的。
　　在没有人的情况下，秦池夜晚睡觉是和自己的躯壳一块睡。
　　有时候是【牧云】，有时候是难得前来的【苏一杳】，更多时候是【顾如渠】。
　　如果某天，身边有多个躯壳，那就是大被同眠。
　　和自己的躯壳睡在一块，感受绝对比单人一张床睡觉要好。
　　皮肤接触还是其次，秦池发觉自己很喜欢有人陪伴的感觉：被子里热腾腾的，温暖，极度的温暖。
　　很多时候，男性躯壳都要比她温暖很多。
　　臂弯总是有力，脉搏清晰震动，贴在男性躯壳的胸口，听着和她这具身体完全不一样——格外健康的心跳声，她总会感到一阵宁静、安心。
　　在催眠般的心跳声中，缓慢地陷入深眠。
　　换个角度，躯壳搂着自己时，感觉也是特别好。
　　秦池惊异地发现：自己摸起来是软绵绵的！
　　手掌小，捏起来小小一只，男性躯壳总能用一掌包住，像是包汤圆馅儿似的。
　　皮肤摸起来细腻光滑，因为体温低，抱在怀里就像是抱着夏天的冰枕。
　　一个渴求温暖，一个喜欢温凉。
　　主身体和躯壳之间互相满足。
　　自给自足。
　　秦池半夜惊醒，想要喝水时，【牧云】伸手从床头摸到睡前放好的保温杯，开起来，喂了自己一口。
　　她喝完一口，喉咙被滋润，惬意地叹了口气。水杯交还给长手的男性躯壳，他也就着杯子喝了口。
　　床铺很大，身后是【顾如渠】。
　　中年人的躯壳在深夜睡着时，特别容易惊醒，秦池感受到躯壳里深深泛出来的困倦，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臂，拍拍身前女孩瘦弱的背脊。
　　手掌温度很温暖，力度轻轻。
　　【顾如渠】在很多时候都是可靠、温柔的长辈，在对待他人时亦是如此。
　　睡醒时，躯壳间因为属性、设定缘故，总有不同反应。
　　【牧云】有微妙的起床气，即便意识操纵者是秦池自己，也会因为睡眠不足而感到几分浮在心间的微恼。脸总是冷淡的，显得不近人情，一副要“鲨人”模样。如果这时候有人惹他，秦池真的会发飙——【牧云】躯壳凶起来是真的很吓人的，眼珠黑黑，盯人时又凶又冷。
　　【顾如渠】没有这种坏脾气，醒来时，心情总是淡定平和。有时候主身体还因体弱病虚而困乏揉眼睛，秦池总会在这具躯壳上，操纵意识，用长辈的手掌安抚拍拍。
　　像是爸爸的手掌，一下一下，把她哄的又要睡着了。
　　青年拧紧保温杯的盖子，把它重新放回床头桌面。
　　床铺超级大——独栋别墅的每个房间都很大，床铺亦不吝啬面积。知名床品，柔软如云，近三米的大小，也只占据了房间一点面积。
　　空调开着，恒温27度。
　　空气中有着清淡香氛，钻进鼻腔，帮助主人做个好梦。
　　秦池揉了一下眼皮，想着后天【苏一杳】要上节目赚钱，想着过几天【顾如渠】要准备授课，她得让【顾如渠】回学校一趟，还想着远在A国，时差缘故在午休的【路易斯】。
　　以及，【牧云】下周要参加一个慈善拍卖会——
　　事情又多又杂，想得她都困了，伸着手脚，想翻身。
　　翻不动。
　　旁边一个自己，还有一个自己。
　　体温热乎乎，把她夹在中间，像个夹心棉花糖。
　　秦池决心专注睡觉：病人就要乖乖地早睡早起，才能拥有健康身体。
　　她把脸埋在枕头里，手揣进一个躯壳的腰上，贴着肌肤，感受电流；脚丫子搁在另一个躯壳的腿上。
　　然后乖乖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秦池震惊地发现，自己居然钻进了【牧云】的怀里，脑袋埋着大·胸几。
　　“哇哦。”
　　秦池忍不住感慨出声，默默地揉了一下鼻子，又伸手摸摸眼馋许久的。
　　真软，真好埋。
　　她不免想。


第27章 节目中视频联线秦池……
　　阿康将台本递给苏一杳时, 注意到她脸上的表情有点恍惚不定。
　　一时间，经纪人有点担忧：“怎么了？”
　　“没睡好？”
　　他问着，看到苏一杳桌前有着刘思源的剧本：明天是《田园归居》的第二次拍摄, 再过两天, 飞往国外的电影投资方也要归国，与刘思源导演亲自面试角色。
　　这几天苏一杳都在看剧本。
　　她很敬业, 业内有名的敬业女艺人，也正因此, 很多和她合作过的导演们都乐于再次邀请她合作。
　　“一个小麻烦, 没事。”
　　漂亮女星抬了下眼镜框，她近视度数不高，只有私底下看剧本时才会戴上——阿康每次看到她戴眼镜, 都有种让她别摘下来的冲动，不知为何, 苏一杳戴眼镜时总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后来阿康想想：可能她的进圈处·女作《轻语》中, 就是女学生穿校服、戴眼镜的形象，那种青涩、惊人的俏丽, 真的让人印象深刻。年龄渐长, 苏一杳在“美”上有了更深刻、成熟的变化, 举手投足都是风情，现在她戴镜框眼镜，少了从前的青涩懵懂，多了成熟韵味。
　　漂亮。
　　完美。
　　阿康心满意足地想，他的好友, 他的艺人，从入圈到现在，都是圈内的绝赞明珠。
　　“真的没事？”友人的关切, 苏一杳脸上带了微笑，“当然，如果有什么问题，我会寻求你的帮助。”她还狡黠地冲他勾唇笑了下，阿康也笑了，“喝咖啡吗？”
　　“嗯哼。”
　　楼下就是X巴克，外卖送上楼很快，二十分钟就是两杯冰美式。咖啡微苦，冰凉入喉，苏一杳将电影剧本搁在一边，然后认真地开始看《田园归居》台本。
　　她阅读的速度一向很快，结束后，阿康边喝着美式，戳着里头的冰块，边听苏一杳用若有所思的口吻问：“明天的节目主题是‘与友同欢’？”
　　“这个友人的范围是？”
　　阿康探过头来，他点了下这四个字，“就是朋友，不过不会到现场，就是视频连线聊天，一个小环节。”
　　“你可以联络我。”
　　他煞有其事点点头，觉得这个想法很好。
　　苏一杳——秦池也点了点头，她觉得这个想法不错，表示接受。
　　美式喝完，剩下乒乓作响的冰块，阿康把咖啡杯搁在一旁，抱着手臂问她这几天忙了些什么，顺便问了一个超级好奇的问题：“前几天你驱车去佑和街，准备买新房？”
　　佑和街，新买的独栋别墅位于该街道。苏一杳驱车前往的目的只是为了和自己贴近。
　　陈氏房地产，别墅一年物业费几十万。别墅区内，安保设施等非常可靠，外来人员很难进入该别墅区。
　　想进入，必须有别墅区内业主的允可。如果没有业主卡，也得有实时刷新的二维码，才能进入。
　　因此，秦池在操纵苏一杳进入佑和街别墅区时，没有太担心有人追拍：顶多拍下来传一传她可能在这里买房或是见朋友，跟不到别墅区内，根本没法爆料什么新闻。
　　她淡定摇头：“不买房，只是去见朋友。”
　　阿康就不再过问，他沉默一会儿，倏忽笑了：“你现在也算得上圈内顶流了，一举一动都有人跟着拍，连上街都被人拍下来爆料。”
　　苏一杳脸色寻常，她翻了一下台本，懒洋洋地眯了眼，“从来如此。”
　　自信美人真的很靓，说话的时候腔调平淡且骄傲。
　　阿康忍住那种给“得意洋洋翘尾巴”的友人一个被惊艳到的表情，不过忍来忍去，还是没忍住，笑出声：“嚣张。”
　　她眼神看过来，明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嘴角翘了一下，默不作声地继续看台本。
　　花开两朵，各表一支。
　　这边的【苏一杳】看着台本，在独栋别墅里的秦池却陷入了小小的麻烦中，无法抽身。
　　她搬家的消息，简短地告知了秦余洋，也给秦余海、许晴枝发了消息。
　　前者回复很快，问她为什么要搬，有没有合适的地方住。
　　她一一回复。
　　后者基本当做没看到，她发去的消息犹如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动静。
　　秦池对父母曾经有过的渴望，在这短短几个月时间里，消磨殆尽。
　　从前不知道自己并非爸妈的孩子，脑中仍抱有“也许他们只是真的忙”的念头，努力做一个好孩子，认真学习、孤独生活。
　　直到自己被查出并非他们亲生血脉，在他们的一系列动作之下，秦池渴望亲情，渴望家人的心一点点冷却。
　　‘也许有些人生来就是不会当父母的。’
　　秦池这么想。
　　她依旧对他们怀有感恩之心：秦家提供给她一个生活环境，让她平平安安地长到二十岁，虽然如今重病缠身，但这二十年的生活质量不是作假，她夺走“秦臻”的人生亦是真实存在的。
　　只是她不再对他们有任何期望。
　　不期望，也就不会心碎。
　　病人要顾好自己，让自己变得快活，才是人生要义。
　　抱着这样的念头，没有收到秦余海、许晴枝的消息，她也很平静。彼时联络完秦余洋，告知自己住在“男友”家，得到秦余洋一个震惊却又慌张的“你有男友？”回答。
　　秦池回小叔一个“嗯”。
　　这个事实好像让秦余洋受到惊吓，毕竟她从来没在他面前说过自己有对象。
　　秦余洋后来又结结巴巴地发来几段语音，让她好好注意身体，好好休息。秦池谢过他的叮嘱与好意，把自己埋进【顾如渠】的怀里，贴近，感受男性躯壳的温暖。
　　前后几天，秦余海、许晴枝都没有回复她。
　　直到今天。
　　搬到别墅里都有几天了，他们才想起了她，一个电话打来，接通就是暗含指责的话：“秦池，你之前可没说过你有地方住。”
　　“爸爸，我……”秦余海的语气里带了点恼怒，他打断秦池的话，“要是早知道这样，我和你妈何必要给你安排那套房子？”
　　“……”
　　秦池有时候想不通他们的脑回路，她把手机摁了外放，捏着【顾如渠】的手掌心玩，腿翘着，放沙发上。
　　“爸爸。”她的声线是年轻女孩中常有的甜蜜、柔软。秦余海发觉她确实不像秦家人，秦臻的嗓音要更强硬点，怼他和许晴枝时，能把他们气的够呛。
　　秦池从来不会用令人恼怒的声音回怼父母，她是标准的“好孩子”，乖，听话，从不让人操心。
　　于是，秦余海理所应当想，他前来质问，她会给个合理解释。
　　这个“合理解释”，定然是好好哄着他，毕竟他好歹也算她爸爸，养了她二十年。
　　“你们给我的房子，医生说不适合我住。”
　　她的解释终于来了，却不是秦余海理想中的羸弱、顺从口吻。她的语气依旧绵软、甜蜜，用词却饱含叹息，带着一点纯粹的责备。
　　这种难以想象的负面情绪，出现在一个曾被他们在外宣传为“完美女儿”“优秀女儿”的身上，是一种巨大反差。
　　让人一愣，身上不免泛起了微凉感，从脚踝到头盖骨，毛骨悚然。
　　“没有办法，我只能搬家了。”
　　秦余海来电指责，是因为他从富人圈里听到一个传闻，说是秦家给那个“快死的假千金”的房子和车子都被收回。
　　知情人这样说：“我去那个小区看过，我三姨刚好在那买了套房子，最近缺钱准备出手卖了，我就顺路去秦家买的那套房逛了逛。”
　　“结果，没看到有人住。”知情人一副“意味深长”的表情。
　　“而且，那小姑娘不是早就出院了，秦家主宅她没住进去，这给的房子也没住进去——显而易见，房和车子都没给她。”
　　更有在医疗系统工作的某个圈内人——爸妈是医院院长，她是医药代表，和各大公立医院都有合作，以她家的关系链，有心打探的话，是很容易就查到消息的。
　　“是诶，听说秦家那对父母俩连去医院看望女儿都不看，前后就见了三次。”
　　“还有哦，小姑娘出院的时候，都不是秦家人带她走，还是她自己认识的一个长辈。”
　　“秦家这对爸妈做的真不够地道。”
　　秦家被阴阳怪气地传着“秦余海、许晴枝极品”的消息，就连无辜小叔“秦余洋”都差点被拉下来一同内涵。好在大部分人都长了双慧眼，说是秦家这小叔秦余洋还算好人，前后几次到医院看望秦池，还亲手把秦臻的教育问题给接管了。
　　秦池远离这个圈子有一段时间。
　　从她病重进医院起，她就不再以秦池的身份掺和这些“上流圈子”里的事。
　　【牧云】身份另说，更别提【牧云】接触的人身价要比秦家高上好几倍。如果说【牧云】是京市顶尖的那一搓人，那么秦家只能算是金字塔的中上端，想接触牧云，还差的远。
　　秦余海、许晴枝本身就是好面子的人，他们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些闲话后，立刻恼火起来：家有一个秦臻不讨人喜欢，天天怼他们，让他们气的够呛；外头那个快死了的秦池居然也不安分，给他们蒙羞。
　　秦余海怒火上头，快许晴枝一步，立刻打电话来，质问秦池。
　　却得到了秦池这样的回答。
　　他刚想说什么，秦池温吞吞的话语，又从手机听筒传来：
　　“爸爸，我在想一件事，你和妈妈安排给我这套房子，是觉得我可以在这样差的环境里修养身体吗？”
　　秦池知道秦余海、许晴枝在给她安排这套房子时，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是，他们没考虑到外部环境这一因素。
　　毕竟，他们脑子里只能想得到哪一处的房价最低，拿出手最不心疼。
　　让他们进行全方位的考量，显然是在为难他们。
　　秦池很早就想通了这点，她对他们不报太大期望，也就没有什么难过情绪。
　　说这话时，语气柔曼，怀着好奇：“是这样吗？”
　　有时候，越是温柔的人，拿刀伤人时最痛。
　　秦池说话的语气，婉转动听，就像是花儿盛开在春天，温柔又灿烂，显得整个人心情都很好，可惜她的用词，在这种动人语气下，就让人有点惊悚。
　　秦余海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手臂发凉，他摇了摇头，疑心自己想错。
　　很快回答道：“你觉得给你一套房子还不够？还要提条件？”他怎会反思自己？
　　指责别人，永远是一件利己的事。
　　“……”
　　【顾如渠】给她揉着肩膀，中年人的力道比自己敲敲来敲敲去，舒坦得多，秦池在肌肤接触的基础上，感受到不属于她自身的温度。
　　让她安心，愉快，也有了精力与秦余海继续说话。
　　“不是这样的。”
　　秦余海这回确信了：秦池在与他通话时，情绪好像总能保证在一个阈值之上，即便有负面情绪，也能在下一刻立即抹去。
　　像是她正在边做什么娱乐事项，边和他说话聊天。
　　这种猜想让他皱了眉头。
　　“只是，我得活下去，爸爸。”年轻女孩这回的声线变得比上一秒更甜蜜、更柔软。隐隐有了从前作为“完美女儿”时的温顺乖巧。
　　“我猜是不是有人说你和妈妈了？”
　　聪明，不愧是秦家最优秀的子嗣——即便在脱离那个圈子后，也能一语中的，猜测出秦余海来电的前因后果。
　　秦余海不合时宜地想。
　　“没有办法，”一声叹息，“我也不想的，爸爸，如果你们给我安排的房子条件好一点点……我就不会搬家啦。”
　　她很为秦余海、许晴枝操心的样子，“真的很抱歉。”
　　秦余海没听出她语气中更深层次的情绪，他立刻回道：“既然抱歉，那就搬回去住。”
　　“……”
　　秦池咬着一块椰奶小方，她差点要噎住了，然后一个宽厚手掌在她背脊上拍拍，接着平滑地画圈安抚。
　　‘奇怪的想法，他居然会这么想——是在做梦吗？’
　　秦池脑子里掠过这个念头，她都有点震惊了。
　　“不好意思啊爸爸。”
　　她的回答在短暂的沉默之后，然后，诚恳说，“我现在住的房子很舒服，我不太想搬回去。”
　　没有挂断电话，那头秦余海的恼羞成怒已经穿破空间，从手机话筒中尖锐传达而来。
　　秦池继续吃椰奶小方。
　　因为不能吃太多，她谨慎地只吃了三块，剩下的给【顾如渠】躯壳解决。
　　完美的消灭甜点计划。
　　就是【顾如渠】吃完以后，运动计划得多进行十多分钟。
　　她操纵躯壳，慢条斯理解决完椰奶小方，才探头看了下手机屏幕，通话时间长达二十分钟，最后有五分钟她都没认真听，只外放着，当做调剂生活的伴奏。
　　她甚至没有挂断：只是任由秦余海将刺人的言语，化作利刃戳在身上。
　　有一点痛苦，但在来自她曾经期望的“父母”的恶劣言语下，这种痛苦慢慢地转化为铠甲，让她更加坚强。
　　电话挂断，是那头秦余海发觉这头秦池压根没有打算继续回他，背景音只有淅淅索索的吃东西声。
　　听得出来，秦池半点没把他放在心上，还在快乐地吃东西！
　　想清楚这点的秦余海，气得脸都红了，愤然挂断电话，又发了长篇大论的微信文字给秦余洋，问他早知道秦池搬家了，怎么不及时制止她搬家？
　　“让别人看我们家的笑话，很好玩？”
　　秦余洋的回复言简意赅：“从你和嫂子连事实真相都没查完，就着急地给秦臻改名，再到给秦池留了套压根没改户主的房、车起，笑话就已经在圈里流传很久了。”
　　“还有，秦池已经是成年人，她愿意住在哪里是她的自由，你和嫂子从前没有管，现在也少管。”
　　秦余海看到这回答，一时间更愤然，然而半点没用，秦余洋除了平时冷眼旁观他和许晴枝的争吵外，更多是忙于家族企业事务。由于赚钱的人是秦余洋，他除了某些时候能威风一下“长兄”姿态，更多时候是不敢触他霉头的。
　　遂，撒泼的渠道又少了一条。
　　秦池的“小小麻烦”顺利度过。
　　她把脑袋搁在【顾如渠】的腿上，【顾如渠】用手指摸索着她闭起的眼皮，秀挺的鼻梁，微粉的嘴唇。
　　动作在外人看来也许过分旖旎，可对于秦池来说，只是单纯的“肌肤安抚”。
　　她脑子里念头有很多，翻转着，叫嚣着。
　　从秦余海、许晴枝，到秦余洋、秦臻……
　　最后，都融化在了中年人温柔而耐心的抚摸之下。
　　她翻了个身，留出背。手掌轻轻落于之上，从脖颈摸到后腰，仿佛抚摸一只毛色光亮的猫咪，秦池发自内心地舒适，她为此陶醉，差点要发出咕噜声。
　　……
　　秦臻的好友甜甜——大名“王恬”，福利院从小认识到大的小伙伴，签约华裕经纪文化公司，是一个名气不大的女团成员。
　　公司给这个女团的发展路线很可观，如果顺利的话，这个女团也许会在这几年有不错的资源前景。
　　再加上公司里还有名声赫赫的一线艺人们，前辈们手头漏下点资源，就够这群新签约公司的艺人们不大不小地火起来。
　　苏一杳，就是华裕经纪文化公司的“一姐”。
　　比起声名鹊起的TR，华裕经纪文化的苏一杳，才是娱乐圈里实打实、靠着演技一步步爬到如今地位的出色艺人。
　　大火的偶像艺人如果不把握好转型机会，很容易消失在美人俊男层出不穷的娱乐圈里。
　　TR的经纪人也有如此忧虑——或许换种说法，与TR类似出道方式的艺人们都有这个忧虑。一时的热度固然让人眼馋，持之以恒的知名度才是他们最想要追求的。
　　也许会有粉丝盲目认为，TR才是现在最火的“顶流”。但业内人才知道，这种“顶流”有多么脆弱，没有好作品做凭依，只要一个不大不小的艺人恋爱绯闻，就够打得他们落花流水。
　　秦臻从王恬手上拿到过“苏一杳”的签名，她从前没怎么追星，不过她对苏一杳的好感度很高，属于路人粉以上：如果有她的电影上映，她是会特意买一张电影票看的。
　　王恬则是“苏一杳”的忠实粉丝。她当初签约华裕经纪文化公司时，就有同体量达经纪公司经纪人邀请她签约：甜甜长得还是蛮吸睛，属于“甜妹嗲精”的那一挂，个人特色很浓郁。
　　但她毅然决然地签约了华裕经纪文化，就是因为苏一杳在这个公司里。
　　秦臻耳濡目染，也被好友的“追星路程”影响，时不时关注起苏一杳的最近动态。
　　四月三十，距离高考还有一个多月时间。
　　秦臻在书桌前伸了个懒腰，她的家教刚走，给她留了英语和语文的新提纲，让她今天晚上写完。秦臻已经开始习惯这种生活节奏，她在学习上确实没有多大天赋，不过，私人家教还是很有用的，一对一补习，每小时都能吸收不少她从前忘记、错过的知识。
　　最近一次模拟考，她的各科成绩都能勉强及格。
　　甜甜发来消息，问她最近怎么样。
　　秦臻脸上露出微笑，她拨了视频通话过去，那边很快接通，看得出甜甜正在舞蹈室。
　　身边还有女团团员们。
　　甜甜那张俏丽脸蛋特别生动、明亮，让人看得不由为之一哂。
　　“课上完啦？”
　　“嗯呢，你呢，还在跳舞吗？”
　　秦臻对好友说着话，一边合上教材、提纲，一边准备订外卖吃晚饭。
　　“不，今天训练结束了，我一会要回宿舍去看综艺。”
　　“什么综艺？”
　　喝了口水，秦臻好奇问。
　　甜甜的语气高昂起来：“就是一姐的！她和TR的综艺节目，超好看的！”
　　“哦哦，我想起来了。”
　　前几周，苏一杳参与了《田园归居》做飞行嘉宾，那一期的网评超出前面几期，王恬这个“一姐吹”还兴高采烈地在她面前吹了一波。
　　这回苏一杳第二次参与《田园归居》，不少观众对这一期都抱有期待。
　　今天正好是周五，黄芒电视台、黄芒APP准时八点开播《田园归居》新一集。
　　秦臻把这信息听了进去，她看了下时间，七点多，再过半小时就开播新一集。
　　外卖也点好，预计八点二十分到。
　　她和甜甜“闺蜜私聊”：
　　“我爸妈上一周又开始作妖，作的厉害，把我叔都烦的不行。”
　　“怎么作妖了？”
　　“他们俩被人说闲话，说他们俩抠门，连套房子、车子都不舍得给秦池住、用，恼了。”
　　甜甜认真听。
　　“我叔给我说，秦池搬到她男友家去，因为我爸妈给的房子对病人不友好，周围装修噪音太大，不适合居住。”
　　甜甜点头：“确实呢，病人确实不该住这种房子。”
　　“对吧，我也觉得，说实话，我最开始回家的时候，还觉得是秦池抢了我的人生。”
　　秦臻说话的时候，原本扣着指甲，说这话时，动作不免放慢了，她斟酌言语，“后来想想，弄错了我俩就是命运捉弄……”
　　“而且，她在这个家里活得也不算快乐。”
　　秦池那张苍白美丽的脸在秦臻眼前闪回，她叹了口气。
　　“我要是一开始在秦家长大，恐怕也没现在这么快乐——”下巴搭在桌边，秦臻郁闷说，“毕竟我还能认识你们，如果是在秦家长大，恐怕我们就没机会认识了。”
　　放任思绪，再深入想想，秦臻觉得有点毛骨悚然。
　　——如果她从一开始就在秦家，感受着秦余海、许晴枝这两个不如没有的父母的生活气氛，会不会长成“很坏”的样子？
　　——她没有秦池的“聪明伶俐”，没有她对这种基本是“无父无母只靠保姆”活下去的坚韧心性。
　　——也许，她没有被抱错，在秦家的生活，会让她的人格塑造成她不愿意想象的黑暗。
　　摇了摇头，鸡皮疙瘩起来了。
　　秦臻扯开话题，她和甜甜继续聊着生活琐碎：“最近测试成绩有提高，不知道今年高考能考多少……”
　　“哦对了，我和你说啊，秦池的男友长得很帅……”秦臻没有和秦家人说秦池男友疑似“牧云”的事，她懒得提，而且她也有点幸灾乐祸，想看秦池男友打脸秦余海、许晴枝。
　　但这种事，对闺蜜就能说了。
　　毕竟也只是女生之间的闲聊。
　　“是牧云，人挺帅的。我感觉秦池和他待一块的话，医疗条件什么的绝对比秦家给的好。”
　　秦臻说着，甜甜也被这个消息里提到的“牧云”给震惊了下。
　　她们说七说八一会，甜甜看了时间，哀嚎：“宝，我要去看综艺了，下线下线，明天再聊！”
　　秦臻知道王恬的追星程度不比一些追TR的粉头差，她这可是追星追到了娱乐圈，“苏一杳”超话里都有她切号打榜的消息。
　　“甜甜byebye。”
　　秦臻和闺蜜的聊天结束，她看了下外卖订单，外卖小哥距离还有1.3km，预计五分钟内到达。
　　她吃饭时喜欢配综艺下饭，今天也不例外。
　　平板打开，黄芒APP首页弹出《田园归居》的封面图。
　　秦臻点开，她懒得再找什么综艺，刚好前几分钟甜甜还在大赞苏一杳加入的上一期《田园归居》有多好看，她就顺势盲从闺蜜推荐。
　　八点，视频已经上线，从开头播。
　　秦臻看着综艺节目里TR那四个帅哥爱豆和苏一杳的相处，只开头几分钟，就能看出苏一杳在这档节目里与他们四人的张力。
　　再佐以闲适、美好的环境背景，整个画面犹如一个旅游推广节目。
　　漂亮大美人，帅气爱豆们。
　　——有点意思诶。
　　秦臻手机铃声响起，她的外卖到了，门口取餐，回来时已经播放到节目里的某个环节：
　　“视频联线好友”。
　　她边拆筷子，边把酱料包挤在凉菜上，用筷子搅了下，又开了瓶饮料，准备开饭。
　　抬起脸，平板屏幕里就出现TR主唱和他现实素人好友的联线：
　　“嗨，我们正在节目里……”
　　进程转到苏一杳的“好友联线”时间。
　　“经纪人？不行不行，这不算，毕竟我们都见过你的经纪人了。”
　　四个帅气爱豆加场外总导演都这么说。
　　明艳大美人的眉头皱了一下，她似乎很为难——那一双美得让人心醉的眼眸里，淬了点深思，星星一样闪亮。
　　“好吧，那么，我联线我的好友，但她是纯素人，后期给她的脸打个码，可以吗？”
　　“OK！”
　　场外传来这么一道声音。
　　秦臻喝了口饮料，继续看。
　　连线，素人好友的脸打了码，声音就不必做处理。
　　“今天过得怎么样？”
　　是苏一杳先说话，她对着手机屏幕的表情，温柔又动人，相隔遥远距离，也能看出脉脉温情。
　　苏一杳的手机里传来一道熟悉，绵软，很悦耳的女孩声线。
　　“嗨？”一点点犹豫，然后，女孩子笑了，银铃般的笑声，“我很好，你呢？”
　　“一直很好，见到你就更好了。”
　　秦臻看到视频中，苏一杳那张明艳万丈的脸，以及旁边四个男爱豆被她表情中的柔软、在意震惊到。
　　她一口饮料呛住，手指滑动视频进度，重新听一遍，又一遍。
　　最后，木着脸，不可置信地想：不是吧？


第28章 苏一杳与秦池：笨蛋情侣……
　　自从苏一杳归国以来, 她的姓名多次出现在各大社交网络平台。
　　机场归国，与牧云的绯闻，澄清绯闻、田园归居节目点击破千万等。
　　席慕的经纪人李洁是个网瘾青年, 平时刷微博、豆瓣, 就经常在营销号、吃瓜小组里刷到苏一杳的名字。
　　今天也不例外。
　　“田园归居苏一杳与友蜜语——”
　　李洁忍不住念出声，她点进去, 就看到营销号博主特意剪辑的某个片段，主人公是苏一杳, 和她实时连线的素人密友。
　　田园归居这档节目的氛围闲适愉快, 能让人紧绷的神经感到放松。从乡野间，从蓝天下，夏季的风呜呜吹过, 整片麦田都摇起浪花。
　　节目组的选址地点很好，位于京市郊区, 毗邻C省的乡下。
　　这里是京市重点发展的规范农村, 风景宜人，有山有湖, 可上山摸蘑菇, 可下水摸大鱼。
　　常驻与飞行嘉宾们暂住的地点在一个靠近乡间湖泊的小木屋里, 节目组进行了室内装修，木板地、黄木桌、竹板床，厨房的炉灶都是乡下有的烧火灶台。
　　四位TR成员在节目中，对于厨房里的工作都不太熟悉，但李洁猜测他们的经纪人在安排他们这个节目时, 肯定带他们临时抱佛脚过。
　　她关注过的营销号还特意剪辑过一期，从最开始四位成员“差点没能吃上饭”，到后来“勉强做出一顿还算合格家常菜”的进步过程。
　　李洁看着手机屏幕, 《田园归居》的节目伴奏声是纯音乐，画面唯美到犹如青春电影。漂亮的女明星在最开始时，还略有犹豫，她听着四位TR成员、场外总导演的迭声拒绝：
　　“经纪人？不行不行，这不算，毕竟我们都见过你的经纪人了。”
　　因为直白拒绝了她现场联线经纪人的请求，苏一杳那张漂亮脸蛋上浮起了为难与犹豫，很快，她沉思一会，道：“好吧，那么，我联线我的好友，但她是纯素人，后期给她的脸打个码，可以吗？”
　　一个合理合规的请求。
　　李洁不知道苏一杳究竟是怎么和素人好友聊天到，会上热搜被称为“与友蜜语”——
　　看这个热搜的名字，再看了下广场里的评论、点赞数，不少非粉的路人也有转发、评论，能看得出来，这个热搜不是节目组特意买来的。
　　李洁继续看下去。
　　然后她看着看着，眼睛忍不住放大，和很多路人的阅后第一感想同步：
　　“这是苏一杳？”
　　“天，这说话口吻也太……太甜了吧？”
　　“她这好友究竟是朋友，还是‘老婆’啊？”
　　=
　　四月，田园归居第二次参加。
　　操纵【苏一杳】来到乡间，与原本打过照面的四位TR成员微笑颔首，得到他们真心实意的回应。
　　主唱林飒：“苏老师，你今天来得赶巧，我才做了份烧茄子，试试看？”
　　主舞李睿思：“小飒烧茄子做的比上回成功，味道可以。”
　　Rap莫侃：“苏姐，我也整了份吃的，黑鱼切片煮火锅，一会来尝尝。”
　　门面，也是TR里公认长相最好的丁远卓：“老师！先来尝尝我做的苹果拔丝！”
　　苏一杳来这受到非常热情的招待，她都有点呆住，眨着眼，看向四个帅气爱豆。
　　还没正式开拍，因为是录播，再加上后期会有相关剪辑，经纪人此刻上前也不显得奇怪。
　　TR的经纪人很有点不好意思，对苏一杳道：“苏老师，你上回来，让他们四个惦念很久，一直盼着你来。”
　　噢。
　　苏一杳——秦池想，果然是【苏一杳】的设定，她的属性里自带“社交技能”，也难怪能和这四位男团成员相处友好。
　　秦池完全将这其中缘故归之余【苏一杳】躯壳属性，不过她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不追星”，加上某些时候自身意识操纵带来的“克制”感，也让四位年轻偶像发自内心地感到愉快。
　　节目开拍，苏一杳依旧像上一集那样敬业。根据流程一步步来，需要她做的，需要她引领的，她都没有推脱，而是极有耐心地进行下去。
　　这一集的台本，苏一杳已经过目一遍，因此，在节目组示意现场联线好友时，她没有大惊小怪，等主唱结束了他与圈外好友的联络。秦池说出自己的想法：【苏一杳】和阿康是非常好的朋友，虽然挂了个经纪人、艺人的关系，但事实上，他们的关系亲如家人，是友情的最高境界。
　　然而她没料到，节目组并不同意她联线阿康。
　　秦池当场就有点懵逼：谁遇到这事可能都得懵逼一下，毕竟之前已经想好了联络阿康，结果想法被打回，她脑里转来转去，思忖着是不是找【苏一杳】躯壳社交网里的其他好友——
　　可是翻找一圈，合适的人选并不多。
　　苏一杳的事业线与友情线环环相扣，她的友人基本与她的事业相重合：阿康，华裕公司老板、华裕公司高层等等。
　　在节目现场联络阿康被拒绝，那么在圈内人人皆知的华裕老板、高层也可能被总导演打回来。
　　这种节目里，最怕就是好友们说了点什么不太合适的话语。
　　当然，秦池并不畏惧这点，她知道【苏一杳】的友人们多是圈内人，口舌谨慎，即便是实时连线，也不会说出什么引起非议的话语。
　　时间紧张，秦池脑中过了几个名字，结果发现这几个朋友可能都不符合节目组标准。即便有符合的，按照现在的工作日时间段，也有可能都在上班通勤。
　　阿康今天为了能够现场联线这个环节，还特意没来现场陪她。
　　秦池心里头默默叹气，不过她很快又打起精神：没关系，遇到难事，还有自己这一招可走呢！
　　她立刻决定，直接拨电给在别墅里休息的自己。
　　意识分为四股操纵躯壳，主身体在独栋别墅里休息。
　　一个视频电话拨通。
　　秦池看到手机屏幕上，那张属于自己的脸。
　　微信视频通话时，自带美颜效果，她原本素白一张脸，气色不是很好，都被电子技术美颜成了唇红齿白、笑容健康。
　　以【苏一杳】的躯壳面对面看自己时，她总觉得自己很瘦很小，搂在怀里像个洋娃娃，还是橱窗里最容易破碎的那种瓷制洋娃娃。
　　科技给予人类更多可能：用电子设备通讯，以视频联络方式来看自己，又是一种不同的感受。
　　视频里的自己，看起来很开心，也很健康。
　　她直直地看着手机屏幕，不由自主地就笑了起来。
　　节目拍摄专用摄像头已经调转，同时拍摄她和手机里的自己。
　　【苏一杳】先说话。
　　然后是在别墅里的秦池说话。
　　聊天内容仅仅是“过得怎样？”“我很好，喜欢见到你”这类的话。
　　有点没营养，甚至算不上有内容的对话，但是……她莫名很喜欢。
　　她太专注于这种奇妙的“自言自语”状态，忽视了周围四个TR成员惊异而恍惚的目光，甚至连场外的工作人员们都不由瞪大了眼。
　　苏一杳的声线成熟而悦耳，带了点二十多岁、在娱乐圈打拼多年的风情韵味。她的台词技巧一直很好，刘思源在领她入圈时，就夸过她字正腔圆，口齿清晰。
　　不仅如此，她说话的时候，对待外人——就拿TR成员们举例，她很敬业，只把对方当做娱乐圈同事看待，言语间双眸里的情绪非常克制。拍摄综艺时，是标准典型的社畜表现，很难给观众留下“与TR成员有什么磕CP倾向”的可能。
　　对待友人时，譬如阿康，她眼中总会含着几分狡黠，因为太过亲近，所以有时候开玩笑的尺度都很大——他们双方都不介意这点。
　　对待不喜欢的人，比方说躯壳【牧云】，眸中含冷霜，嘴角平直，语调冷淡。
　　而对待喜欢的人——秦池当然非常喜欢自己。表现在外，她的眸中含着让人意想不到的脉脉温情，嘴角上扬，说话的甜度简直比丁远卓做的拔丝苹果还要甜。
　　李睿思慢慢地捏了一下鼻梁骨，他对上团内成员的眼，默契地从彼此眼中看出震惊：
　　实在不能不震惊。
　　苏一杳这位前辈——TR出道也就三年，火也就这两年的事，虽然从年龄上来说，他们四人只比苏一杳小个几岁，但在资历上，绝对是她比他们强，这句“前辈”当之无愧。
　　上一集，她来到节目拍摄地点，与他们经过了一天一夜的拍摄流程，给他们四人带来的感受都非常好。
　　她敬业、可靠，遵守节目流程，在他们甚至还有点手忙脚乱——明明是这档节目的主人翁，却无措地像是被邀请来的飞行嘉宾时，默不作声地引领他们融入氛围。
　　于是，从最开始见面时的局促，再到结束拍摄，他们四人发自内心地感慨前辈亲和力高、业务能力强，前前后后也就经历了不到几十个小时。
　　节目结束后，RAP莫侃私底下有点春心萌动，说他很喜欢这种“姐姐型”，如果有机会能够和苏一杳进一步认识的话，那他就走大运了。
　　其他三人当时就回给莫侃一个“你别痴心妄想”的表情。
　　经纪人当时也听到这句话，她意味深长道：“你们有心动，再正常不过，毕竟苏一杳确实优秀。”
　　“不过，看看她出道这么多年来的绯闻吧，和她有过绯闻的基本都是和她同咖位的男艺人，最近的一个还是‘牧云’，你们想和她进一步深交，还差的远。”
　　顿了一顿，经纪人又说：“况且，她出道十年都没有宣布过自己的恋爱对象，一直是单身状态。说实话，除了有可能是公司要求合约期间不能爆出恋爱这一规定外，我觉得她可能是双性恋或泛性恋。”
　　总之，总之，以上一切只是佐证一点：
　　苏一杳在与他们四人相处时，从来没有露出过这种表情。
　　温柔的，缱绻的，还带了点甜蜜的。
　　“像哄小孩一样，说话软绵绵、甜滋滋。”
　　事后，主唱林飒恍惚评价。
　　这段【苏一杳】与素人好友现场联线视频通话的部分，从这一集节目开播伊始，成为全集中弹幕最多的一部分。
　　切弹幕按钮，全屏弹出来的都是“不是吧，这是谁？苏一杳和她说话的时候好甜啊”“我死了，姐姐和好友说话的时候真的太有搞头了吧，她眼儿这么一弯，嘴角这么一翘，我靠我靠我靠，好甜好甜！”
　　诸如此类的弹幕还有很多，大屏里更多的是“磕到了”“这是好友还是lp？”“开始怀疑苏一杳性向了，看到TR四个帅哥都无动于衷，和一个女孩子说话可以这么甜，谁不说一声这姐们是姬啊？”
　　李洁在刷到那条热搜时，看完视频，立刻点开微博评论。
　　第一条是：
　　“在线征求该素人究竟是哪个幸运妹妹，能得到我一姐的呵护关爱，看我一姐眼中含情，说话多温柔，我敢肯定这位妹妹绝对和一姐关系不浅。”
　　第二条：
　　“她好温柔，那个妹妹声音也好甜……”
　　第三条：
　　“本人男，搞不懂，女孩子之间的友谊都是这样的吗？这么甜的吗？”楼中楼回复：“本人直女，虽然和闺蜜上厕所拉手同行、平时亲亲脸蛋摸摸小手，做尽姬事，但是视频里的这种还真没见过。我怀疑……”
　　李洁忍不住用小号回了一句：“好甜，磕到了。”
　　该条微博转发到工作群，群里有席慕、助理，以及她。
　　席慕的回复很快。
　　她先是回了六个点，然后是一串文字：“我看到了，然后我想说的是，这段里头，苏一杳和她好友聊天的内容真的只有废话。”
　　李洁对此表示同意。
　　从“今天过得怎么样”到“一直很好，见到你就更好了”再到“吃了什么？给你看看今天刚捞到的鱼好不好”……
　　以及那个女孩同样没有什么重点，一搭一搭应和，完美契合了：她说天空蓝，我说白云白。她说今天心情好，我说太阳照高高。
　　席慕：“就特像一对笨蛋情侣，你知道吗？”
　　“那种刚谈恋爱，拿着手机视频联络，就算吃饭拉屎也能有一堆废话要聊的——”
　　“笨·蛋·情·侣。”


第29章 牧云在意秦池，横跨生死……
　　刘思源导演与投资方进行演员选角面试时, 是苏一杳再次参与《田园归居》后两天。
　　【苏一杳】和刘思源的关系，属于圈内少见的能保持数年的良好师徒关系。
　　十七岁入圈，成为“刘女郎”, 刘思源是她事业上的导师, 也是生活上的长辈。
　　她的运气好，眼光独到, 在演戏事业之余，还投资了不少商业领域, 几乎每个投资都能得到回报。她名下的连锁火锅店更是邀请了友人入股——刘思源也是其中之一。
　　席慕从前听说过苏一杳和刘思源的八卦消息, 有人看不惯苏一杳的好运势，私底下内涵她是靠身体上位拿到《轻语》一角，然而这消息还没等多久, 就遭到了刘思源及其妻的澄清，言语中称呼苏一杳为“小辈”, 关系撇的清白正直。
　　再后来, 就是苏一杳演戏，靠着这方面的天赋得到众多导演们的偏爱, 她敬业、认真, 从没有过在片场耍大牌的传言。
　　口碑好, 演技佳，与人友善，也难怪她入行至今，不少导演、艺人都对她称赞有加。
　　刘思源的“刘女郎”中，与他合作过最多次就是苏一杳, 《轻语》之后，他们之间还合作过两部电影，有配角有主角, 电影上映后口碑、票房都非常不错。
　　有电影点评者曾戏谑说，刘思源加苏一杳，两人同时出现在一部电影幕后名单中，就意味着这部电影质量有保证——相互成就，相互辅佐，说的就是他们俩。
　　因此，在面试片场中，看到苏一杳时，席慕心里头咯噔一下。
　　她的公司、经纪人帮她要到了刘思源新筹备的电影的女主一角面试机会，为此她足足两周没出门参与活动，在家里闷声憋气着研究剧本，揣摩场景、角色情绪，就为了能在面试时拿下这个角色。
　　经纪人还告诉她，这次一块来参与面试的女艺人有谁，席慕看过名单后，心里也有了点底气，她觉得自己能够顺利赢得角色。
　　然而，经纪人没有告诉她的是：苏一杳也来面试。
　　她的心脏像是浸泡在冷水中，一阵一阵地发寒，嘴角抿着，忍不住看向角落里的苏一杳。
　　和从前打照面的时候，没有任何变化的漂亮脸蛋。十个月淡出娱乐圈，并不影响她在衣着、妆容上的时髦性。弯眉、美目，漆黑眼珠，她和她一样，手上拿着一份剧本，身边还有她的经纪人在用保温杯盖子给她倒温水。
　　李洁也注意到苏一杳的存在，她皱了眉头，走过来说：“我之前没听说她也要面‘杨燃星’这个角色。”
　　“杨燃星”，她拿到的剧本女主角名字。
　　出于保密性质，还没正式面上角色时，演员能拿到的剧本并不完全，现实中亦存在有编剧修改后续剧情或是剧情还没有写完的可能。席慕拿到的女主角剧本，只占据了电影剧本中的一部分，并不能够分析出整个电影的故事线。
　　当然，面试角色时，也不需要知悉全部故事线，只要能够将导演对主角的要求扮演好，便已足够。
　　席慕揉了下太阳穴，她感到疲惫与不安：原本自信心满满前来面试，现在却因为一个“苏一杳”而信心大减。
　　这是个不妙的表现，她深呼吸几次，压抑住某种烦躁情绪，冲着李洁道：“我去上个厕所。”
　　“好，去吧。”
　　李洁比她这个艺人还要紧张，她一焦虑，就爱嚼着指甲，目光还老是落在角落的苏一杳、阿康身上。
　　席慕在去往卫生间时，拍了一下李洁的肩膀，提醒她不要老是看：“他们会看到的。”
　　李洁肩膀一缩，看了自己的艺人一眼，苦笑下，收敛了紧张。掏出手机，思忖半刻钟，给老板发了消息询问：
　　“BOSS，刘导的电影面试，看到苏一杳了，她也是来面试小慕想面试的角色？”
　　老板的回复很快，他发了文字，看到回复后，李洁不由自主地又叹了口气。
　　“没听说，是不是刘思源看苏一杳归国后，特意给她留角色？”
　　她有点酸涩道：“这师父想着徒弟，天天给介绍角色，我们小慕什么时候能遇上这种好老师？”
　　苏一杳的好运势，在圈内也是赫赫有名。想到这里，李洁摇头，她想着前几日席慕兴奋告诉她，她对“杨燃星”一角有了新体会时的激动，又想起刚才席慕看到苏一杳时的紧张。
　　她也很紧张：手上的艺人发展越好，她的职业生涯才会随之水涨船高。
　　就像是苏一杳的经纪人阿康，他当年接手苏一杳的时候，只是个大学刚毕业，在经纪人行业还没有任何光鲜履历的新人。
　　谁能预料到他手上的艺人能有这么大的成就？
　　金马奖影后，电影票房的保证，导演们偏爱的宠儿……
　　这么多名头，但凡分一个给席慕……
　　席慕回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好看多了，她冲李洁说自己状态调整好了。
　　李洁也笑了下：“很好，一会面试加油，我相信你是最棒的。”
　　说完以后，艺人、经纪人俩，目光又悄悄地往角落看去。她们的打量在整个等待房间里并不独特：苏一杳人到现场后，在场等待面试的艺人们都忍不住打量她。
　　算算身价、咖位，苏一杳绝对是在座所有人中最高的那个。
　　她已经习以为常这种注目，于是继续看剧本，侧脸精致美艳，隔壁的阿康都无聊到开始刷手机了。
　　他们俩之间的气氛比其他艺人、经纪人或助理的气氛要轻松太多。
　　席慕收回眼神，她咬了咬嘴唇，忽地起身，走向苏一杳的位置。
　　这个动作让李洁有点反应不及时。
　　她没能拦得下，只能焦心地看着她动作：抬步走到她面前，低声询问了一句，很快得到一个疑似“意料之外”的表情，她愣住，最后露出一个微笑。
　　苏一杳也笑了起来。
　　隔壁阿康停止刷手机的动作，说了两句话。
　　对话末尾，席慕冲他们又笑了一下，李洁和她相处很久，自然能够辨析出她笑容中的真情实意有多少：至少此时，她的笑容里有百分之九十的纯粹快乐。
　　李洁等到席慕回来时，立刻问道：“你刚才去找她说什么了？”
　　席慕长舒一口气，她看向经纪人，然后告诉她：“我问她面试的是哪个角色。”
　　李洁：“你居然跑到她面前问这个？”
　　实在是胆子大，也够莽。李洁发自内心地敬佩起来。
　　席慕有着一张在这个等待面试房间里，众多女艺人中亦算顶尖的容颜，美眸高鼻梁，雪肤凝脂，形态窈窕亮目。她原本的焦虑褪去，容颜傲人，笑意氤氲，这回的笑容里真的只有轻松了。
　　“我太紧张了，如果不问出来，也许一会面试发挥会很差。”
　　“……她的回答呢？”李洁心里已经有了隐隐的答案，如果是“杨燃星”，席慕绝不会如此轻松。
　　“嗯，和你想的一样，”席慕低头翻了一下剧本，柔声说，“她面试的角色是另一个。”
　　李洁心里唔一声，她略有点复杂地看向苏一杳，正巧，她的经纪人阿康也看了过来，冲她礼貌且客气地点了下头。
　　她下意识地回了一个颔首。
　　席慕的声音又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一点点意外，一点点感慨，还有很多复杂：“我过去的时候，真没想到她愿意直接告诉我面试的角色。”
　　席慕与苏一杳在形象上有冲突，两人都是精致明艳大美人，不过苏一杳是随着年龄增长，从原本的青涩纯情变味为风情万种；席慕则是刚出道时，就以“美艳女星”这一形象出道。
　　因此，这也意味着她们在某些角色资源上会有冲突碰撞。
　　圈内玩得好的女艺人们，多是形象、类型不同的。席慕私交的一个女性朋友，就与她形象完全不同，她美艳动人，而女友则是可爱甜心那挂。
　　资源上没有冲突，平时才能谈得来。
　　资源有冲突的艺人，即便很少打照面，真实中见面恐怕也不会对彼此有太多友善。
　　然而席慕没想到的是，她走过去，忐忑问出她是否面试的“杨燃星”一角，苏一杳直截了当地回答了她。
　　说话时候，语气还特别寻常，看人的目光真诚又认真。
　　席慕原本因为担心苏一杳与她角色冲突的心脏，慢慢回温，最后，回到李洁身边时，她有点难忍情绪，小声道：“她和我想象中的有一点不一样。”
　　李洁：“什么？”
　　席慕从前基本上没有与苏一杳有过合作机会，她踌躇一下，低声附耳，对李洁道：“我之前以为，她不会这么平易近人。”
　　或者，换个更合适的说法。席慕曾将苏一杳当做“假想敌”，她以己度人，认为苏一杳也许也会这样想她——
　　然而苏一杳的表现实在让席慕有点自愧不如。
　　她的语气寻常而温和，不故作玄虚，平淡说完自己不是同一角色面试后，又特别真诚地祝她能够面试成功。
　　很快，叫号面试，排号到23。
　　席慕是26。
　　没有太多时间让她想太多了，席慕准备进面试间。
　　在此之前，她看向角落里的苏一杳，她喝了两口保温杯里的温水，与经纪人笑语两句。席慕心中念头纷杂而琐碎，最终凝为这么一句：也许苏一杳的淡定自如是对自身实力的自信，但即便如此，她也必须说，苏一杳确确实实要比她臆想中的，要温柔很多。
　　直到席慕成功面试上女主角“杨燃星”的角色后，收到完整剧本时，她惊异地发现，原来这部电影是双女主阵容。
　　另一个女主角——
　　正是苏一杳。
　　席慕开始期待和苏一杳的首次合作了。
　　还没正式开始合作。
　　四月尾，她意外通过互联网看到了苏一杳在田园归居节目上“与友蜜语”的片段。
　　这一次，席慕惊愕且无比复杂地发现了一个事实：
　　比起在面试前，她对她说话时的温柔平和，苏一杳在节目上与朋友聊天时候的语气腔调，甜度简直是之前的几百倍。
　　一时间，她恍惚不定：苏一杳从没有公开认定的“男友”，出道多年，即便有绯闻炒作，也很快就澄清。
　　她的性向在圈内一直成谜。然而现在，席慕总觉得自己一脚踩进真相的大坑中。
　　“她该不是同性恋吧？”
　　席慕咬着手指头，忍不住又点开视频，从她那与密友既没营养又没内容，但莫名其妙就是让人心里头甜滋滋的对话开始。
　　重温一遍，重温两遍。
　　席慕的脸颊慢慢红了起来，她看着视频中苏一杳那双灿烂如星的眼眸，在与友人说话时，禁不住高昂上翘的语气，还有她用贝齿咬着嘴唇，舌尖毫无诱惑之意地舔·舐唇瓣后，留下的湿·痕。
　　举止间绝无什么当众调·情的意味。
　　但是。
　　但是。
　　席慕揉了一把脸，恶狠狠地心想：苏一杳真是恃美行凶，她难道没有意识到自己有多漂亮，和她的“友人”（此处存疑）说话时，又有多勾人吗？
　　=
　　【顾如渠】调任京市已有一段时间，学院开始安排工作事项，他不得不暂离别墅，回到校园之中。
　　好在别墅位于佑和街，地段优秀，处于京市市区内，房价寸金寸土，周围交通设施非常完善；从华宁大学主校区乘坐地铁或者开车返回，也只要不到一个小时的路程。
　　远在云市的老友还打过电话，问他近期状况。
　　【顾如渠】回复好友：“很好。”
　　老友顿感宽慰，一时间又操心起他之后在京市的发展，问他有没有打算在京市买房买车等等。
　　“买房的打算有，买车的话，现在已经在摇号了。”
　　老友：“买得起京市的房吗？要是缺钱，可以找我借点，我手头上也有个十来万。”
　　这十来万对于京市的房价而言，也只是杯水车薪罢了。
　　秦池没打算让【顾如渠】的朋友帮忙，她心里头已经有了相关思量：按照【顾如渠】的年薪，加上各项福利，以及之后的项目资金、出版外快等等，快的话三五年，就能达成目标。
　　此前是【顾如渠】对物质条件淡泊，无太大需求，也就没有赚大钱的迫切需要。
　　现在，秦池想让【顾如渠】有一套名正言顺、在京市属于他自己的房子。
　　她找到了微妙的乐趣：游戏里养小人，买房投资，增加主角的资产；游戏融入现实后，从云市到京市，相当于换了个地图重新开始，需要重新打拼，重新奋斗。
　　努力工作，努力赚钱。
　　然后买房买车，让【顾如渠】在京市也有可凭依的资产。
　　她当然有捷径：【牧云】【苏一杳】都很有钱，想买房轻而易举。然而她不能够这样做。
　　以【顾如渠】的身份地位，如果贸然收下他人赠予的房产，也许会惹来非议，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既然【顾如渠】本身有才华属性设定，那么她就试着多多努力工作，奋斗拼搏，在未来总能买到心怡的房子。
　　在此之前，她让【顾如渠】长居在独栋别墅里，照顾她自己。
　　以上这些，都是未来要努力前进的方向，秦池在考量之后，就将之放置一旁。
　　她现在还有一件迫在眉睫的事需要做。
　　——去医院复查。
　　五月一号，劳动节，全国放假三天。
　　今年的休假表上，将五一放假调休调整为放七天，后面四天分批周末补上。
　　【顾如渠】忙着学院安排的工作，没法抽出空陪伴复查；【苏一杳】身份特殊，有其他通告，也没法一块来。
　　于是秦池就操纵着【牧云】一块来。
　　这一回，她超级坦荡，没有任何掩饰，揽着自己的臂弯，就到了医院。
　　熟悉的护士姐姐看到她和身边的青年时，眼都瞪圆了。
　　一副超级吃惊的样子。
　　她冲护士小姐姐打了个招呼，宋护士缓慢地点了一下头。
　　然后是她找到林毅医生，开始复查流程。
　　与宋护士打了个照面后，秦池就没再关注其他的事，而是专心于各种仪器检查中，不时地回答林毅医生的问询，记录复查前后身体激素的变化等等。
　　她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护士站某个在吃饭的小护士看着手机屏幕里的综艺内容，正自言自语道：“没来得及看这一集，趁着今天边吃边看。”
　　“诶，这一期还是苏一杳来做飞行嘉宾呀。”
　　神情恍惚走进护士站的宋护士，她是TR的粉丝，早就看过首播，也正因此，她早就听到过这一集节目里的“与友同欢”内容。
　　与809病人秦池相处几十天，她当然能听出秦池的声音。
　　一想到这里，她内心无比复杂。
　　同事边看综艺边下饭，很快，视频到了“与友同欢”的那一幕。
　　苏一杳的视频联线开始。
　　同事吃饭的动作停下来了。
　　她嘴里的一块炒肉吧嗒掉了下来。
　　“……”
　　沉默，沉默。
　　好一会儿，宋护士听到同事茫然而恍惚地自语道：“是错觉吗？我怎么觉得，这个素人好友的声音很耳熟啊？”
　　同事没有见到过苏一杳从秦池病房中走出的那一幕，因此也不太肯定，只以为这声音大众——亦或者是她听错了。
　　宋护士默默地将乳胶一次性手套脱了下来，扔进垃圾箱里，然后深吸一口气。
　　她想起刚才青年搂着秦池走进医院，陪她复查的画面。
　　英俊多金的青年，身量挺拔，眼神漠然，看向秦池时，眸中绝无冷淡，只有温存。
　　他在她身边陪伴着，静默无声，看不出脸上有什么过多的情绪，只能瞧出对秦池的过分在意。
　　怕她摔倒，怕她站不稳，手臂揽在身后……
　　又听到耳边视频播放的声音：“今天吃了什么？”苏一杳甜蜜如糖、饱含宠溺的声音。
　　然后是秦池小姑娘，软软的，像是撒娇一样的话语：“萝卜炖排骨、小炒牛肉……”
　　她不必凑近看，就知道此刻弹幕里闪过什么内容。
　　左不过是“这是好友聊天？我看是和老婆聊天吧？”“太甜了，磕死我了”这类的话。
　　同事还在犹豫不决：“诶，宋宋，我真的觉得这声音很耳熟诶，是我听错了吗？”
　　宋护士木着脸，作为整个护士站里知道最多的女人，她默默地咽下想说的话，只这样回答道：“我也觉得有点耳熟。”
　　“不过，也可能是错觉吧，这种好听的女孩子声音，也不算少见吧……”她越说越觉得有点心虚：秦池小姑娘的声音真的很有特点，她每回路过809时，听到她的声音，都要感慨一声好一个小甜妹。
　　同事看起来接受了她这个说法，低头把碗里的肉捡起来吃掉，继续兴致勃勃地观看：“哦豁，苏一杳和她好友的聊天真的太有意思了！”
　　“甜死我了！”
　　“这个弹幕说得好精准，我感觉苏一杳性向曝光了，她和这个好友肯定有点那啥！”
　　宋护士：“……”
　　她咳嗽两声，扶墙走出护士站，就看到等候区，那个英俊多金总裁——牧家掌权人【牧云】坐在椅子上，专注地看向半开的问诊房。
　　她脑中不免闪过这样一个念头：……他知道，秦池和苏一杳很可能有着“友达以上”的关系吗？
　　这个念头长久地在脑中盘旋。
　　而很快，宋护士觉得自己知道了答案。
　　复查结束后，秦池抿着嘴唇，眼神亮亮地走出房门，她伸出手，一句话都还没说，牧云就把随身携带的包里的水杯掏了出来，给她倒了温水喝。
　　她坐在他身边，靠着他的手臂，笑眯眯地喝。
　　默契到一句话都没有说，就知道彼此的心意。
　　青年侧过脸，看了看秦池的脸，他用手指揩了一下她的鼻尖，擦掉小小的汗珠。她没有看他，就这样坦荡荡、放轻松，随他动作。
　　有点“恃宠而骄”，又有点“随你怎么弄”的可爱。
　　然后，他松松地把她搂在怀里，起身，带她回家。
　　那种在意，完全不需要言语表明。
　　——他在意她，爱她，横跨疾病，横跨生死。
　　那么，不管她是不是和别人有“友达以上”的关系……
　　或许在他看来，只要她高兴，一切都无所谓了吧。


第30章 路易斯：Because……
　　A国, 棋社。
　　理查德敲了下路易斯的门，得到少年一个清脆响亮的回应：“进来！”
　　他开了门，走进, 就看到路易斯正对着电脑, 电脑屏幕桌面开着PDF文档，粗粗一看, 不是什么棋谱，更像是什么作业。
　　“在学习吗？”路易斯将一摞最近的赛事报名资料放在他桌旁边, 问道。
　　“嗯。”
　　路易斯敲着键盘, 不忘拿笔在旁边的本子上写写画画。理查德没有关注太多，他很了解路易斯的学习天赋——和他的棋艺一样，路易斯检测过智商, 他的智商属于超出常人的优异。棋社里很多小孩、成年人与他对坐棋桌，即便是一对几, 打擂台式比赛这种, 高强度、容易让人精神疲惫的战局，他也总是赢家。
　　棋术、棋理策略, 解疑难古棋盘残局, 甚至是和人工智能对战, 路易斯都是最优秀的那个。
　　他问：“这周艾尔邀请你参加友谊赛，你熟悉的娜塔莉、桑田、妮娜……都有在。”
　　八岁学习下棋，他们这群在棋手界的小少年们开始相识、相处，最后有了属于他们的社交圈子。
　　路易斯随便嗯了一声，示意自己听到了：“好, 我会去的。”
　　理查德交代好要说的事，又看了看他正在奋笔疾书的功课内容，这么一看, 他才觉得有些不对：“Louis，这是……”
　　“我正在学习华夏语。”路易斯头也不抬，开始注拼音，他的英文字体风格优美，华夏语则生疏很多，方块字在他手上有点歪扭，不过好在能够清晰辨别出大致形状。
　　就是每个字都写得圆圆、大大的，像叶尖上挂着的饱满露珠。
　　理查德纳闷：“什么时候选修的，我记得学校里好像没有这个课程？”高中里有不少必选课程和非必选，他还没听说过路易斯上的这所高中里有华夏语课程。
　　“油管上有华夏语教学。”路易斯回答完毕，暂时卡在了一个多音字上，他犹豫一会，才注音。理查德对华夏语有所了解，这也是为什么当初他陪同路易斯去往华夏赛区参赛。他看得出路易斯的答案是正确的。
　　路易斯现在已经是准大学生，他读书成绩优异，跳级过，又靠着奖杯拿下了A国某知名大学的特招录取通知书。
　　明年春季入学，和同龄人相比，他不太需要操心考大学的事。
　　路易斯在棋社的日常生活就是：练棋，对赛，和棋手们对弈……
　　以上，是理查德在今天以前所了解到的内容。
　　直到此时此刻，理查德才知道Lily这几天无意提到的：“路易斯最近挺忙。”
　　他以为忙碌的内容是练习，结果居然是学习新语言？
　　理查德有点稀奇，不过他没有想太多，毕竟之前在华夏时，他就注意到路易斯开始试着用华夏语言和他人交谈。
　　现在只不过是将学习进度从言语交谈转到书面学习上。
　　“说起来……”理查德好奇地问道，“你为什么忽然想学华夏语？”
　　他就看到少年停下笔，慢吞吞地看了他一眼，那双亚裔人种的漆黑眼珠里透出一些他看不懂的情绪，“因为热爱。”
　　Because of love.
　　理查德挑高眉毛，下意识地将这句话，理解为对语言学的热爱。
　　他点了下头，接受了这个说法，之后又说道：“如果有不会的知识可以问我，我学习过华夏语，拿过中等水平证书C级。”
　　中等水平证书C级，已经能够应付日常的华夏语交流。
　　“好，我知道了。”
　　他继续埋头潜心学习，理查德不再打扰少年，默默地起身退出房门，刚好撞见Lily走过，她手里端着给路易斯的下午点心，看到他，小声问：“他午睡了吗？”
　　“没有，在专心学习中。”
　　Lily脸上出现那种看到可爱小狗的表情，她笑着，轻轻地敲了门，把下午点心放在房间门口的架子上，示意他一会饿了来吃。
　　路易斯已经习惯棋社大人们时不时给他投喂食物的行为。他背着房门，继续写字，习以为常地答好。
　　Lily拉上门，与理查德闲聊两句：“我们Louis真的超级勤奋的，太可爱了。”
　　理查德表示赞同她的观点，两个大人并肩而行，聊着路易斯，谈着近期棋社变化，以及关键赛事。
　　隐隐从门缝中听到两个成年人在说些什么的路易斯——哦不，本质秦池，默默伸了个懒腰，叹气。
　　‘本质华夏人，却还要装作不懂华夏语的样子开始学习华夏语。’
　　简直比绕口令还要饶舌，秦池脑子里想着，伸手揉了下眼。未成年人在棋社里的生活简单而有规律，学习、练习、早睡早起、保证健康、营养均衡……
　　她冒出这么一个念头来：要是和主身体在一块，想必一定很有共同语言。
　　或者，换种通俗易懂的方式来表达：秦池和【路易斯】可有太多相似之处了。
　　想着想着，注意到一旁的资料。
　　厚厚的一摞，理查德拿给路易斯的赛事安排资料。她打开看了看。
　　全球各地，每逢赛季，都有各种规模的围棋赛事。往年为了升段，路易斯是能参加则参加，如今他的段位已经是同龄人中的顶尖，比之许多成年人还要优秀，也就不需要再盲目地参与各类赛事。
　　棋社将主动权交给了路易斯，如果有他想要参加的，那么告知棋社工作人员，他们会帮他安排报名。
　　翻页，翻页。
　　从岛国到寒国再到B国，这一摞里头没有华夏赛区。
　　少年鼓了鼓腮帮子，气馁放弃，他随便找了个坐飞机只要两小时就能到达的欧洲国家，在上面打了个勾勾。等理查德来回收这堆资料时，就知道他要参加哪一场了。
　　选好，推开资料，【路易斯】转头往门口的架子走，精致骨碟上摆放着甜味糕点、红茶。
　　他捏了一块塞嘴里，慢悠悠地吃起来，味道还不错，但不到惊艳的地步。
　　秦池边吃边想：京市的那家芋泥包是真的很好吃，她决定，一会让【牧云】给她买一份尝尝。
　　=
　　华夏，京市。
　　流动的阳光从霞云边缘落下，融化在高楼大厦的玻璃外墙上，像是瑰丽、璀璨的钻石虹彩。
　　正是清晨，整个城市刚刚苏醒。
　　五月二日，【顾如渠】早七点醒来，做了一顿香喷喷、营养丰富的早餐，然后出门晨跑，晨跑结束后去往学校，进行学院的任课安排。
　　【牧云】平时是牧家主宅和佑和街独栋别墅来回奔波，好在两个房子的距离不算遥远，车程控制在一小时内，如果有什么要紧事需要折返，也不算难事。
　　今晚牧云需要参加慈善拍卖会，需要提前准备，因此白天不能在别墅里和主身体相伴。
　　至于【苏一杳】，她还没进组，这几天在互联网上的热度很高。为此，秦池不得不操纵着躯壳处理一些事务。
　　在《田园归居》参与的第二集 播出后，苏一杳的大名愣是挂在热搜好几个小时。华裕老板、高层都亲自打电话来问她和“友人”的关系。 
　　秦池当时操纵着【苏一杳】，看着微博上各路人的评论，陷入了微妙的迷思：她和自己说话的口吻，究竟有多么让人误会，以至于大家都以为【苏一杳】是在和非常亲密，关系绝对不止是“朋友”的朋友说话呢！？
　　就连阿康当时看完首播，都僵硬着脸打视频通话给她，痛心疾首：“杳杳，你要是谈恋爱了，和我说啊，何必在节目里曝光？”
　　“咱们公司又不是不准你谈恋爱——”
　　虽然同性恋爱这种传闻确实有损形象——现在的社会风气还没有开放到哪个艺人出柜，人人都祝福赞美的地步。
　　苏一杳当时回他：“不是恋爱，我和她……就真的是朋友。”
　　阿康更崩溃了：“那你停顿个啥？为什么听起来这话说得你自己都不太相信的样子？”
　　秦池难道能直白承认，说对面那个和她联络通话的“友人”就是她自己吗？
　　这话说出来谁能相信？
　　说实话，只会被人当做是不是“发浑”“讲胡话”；那么说假话，掩饰过去，又一眼被最亲近的朋友看出来。
　　最后只能破罐破摔：“随便你怎么想吧。”
　　阿康最后摇着头挂断，挂断通讯前，他气游若丝道：“刚才好多人打电话来问我，你是不是同性恋。”
　　“？”
　　看出苏一杳脸上的茫然，阿康道：“你是不是不知道，你这款在姬圈里很吃香啊？”
　　“……”
　　“打电话来的都是富家女、女老板呢，看样子她们馋你也有一段时间了。”
　　秦池没耳朵听，她捏了捏鼻梁，冲他说拜拜，挂断。
　　挂断后，就是华裕老板、高层来电。
　　老板热情问候她的私生活，询问她这几年的事业发展方向，甚至委婉地提供了同性恋可以结婚的国家名单：“我之前有个朋友啊，他和他爱人是去XX国结婚的，你要是需要的话，我给你拿个神父加教堂的联系方式。”
　　“……”只能干巴巴地回老板：“不用，您操心太多了，我和她只是朋友。”
　　老板听到这话，缄默片刻，道：“真的吗？”
　　没等她回答，这个中年人唉声叹气：“不懂你们小年轻，反正不管怎么样，需要公司撤热搜就说。不过我看现在的风向还行，你和你朋友也没有直白挑明关系。”
　　“大家都挺喜欢看你在节目里和朋友说话的那腔调。”
　　被直白夸赞“自言自语”时的腔调甜蜜可爱，秦池都有点脸红。
　　她揉了揉鼻子，咳嗽两声，把老板糊弄过去了。
　　之后高层打电话来，她也是这个套路，总算把这些友人糊弄完毕。秦池重新看了遍她当时和自己聊天的画面。
　　看着看着，有点忿忿，有点不满：
　　‘我就是喜欢这样和自己说话，怎么落进别人眼里，就成了疑似恋爱的绯闻呢？’
　　有人说这是和“老婆”说话的口吻，又宠爱又甜蜜——可是，秦池闷闷地想，她当然喜欢自己了，这个世界上，她最最最喜欢的就是她自己。
　　和自己说话，甜蜜、温柔、耐心，那也再正常不过了吧？
　　一连几日，【苏一杳】去公司的时候，都能感受到公司艺人们注目而来的眼神，带着好奇和难以言说的复杂。
　　阿康在她身旁陪同时，忍不住连连叹气。
　　“你知道吗？”
　　“嗯？”苏一杳看了他一眼。
　　“好多人看到你那个视频，都很想追你。”
　　“我朋友圈里，认识的几个富二代，都说你和‘朋友’……聊天，”她非常敏锐，一下子就猜出方才阿康想说的是“恋人”，只是话到嘴边，又改口成“朋友”，他继续说，“……的时候，都那么甜，那么真的谈恋爱，肯定更甜。”
　　“实在不行，和你友人谈恋爱也好，好多人都想知道你朋友是谁——那小姑娘声音确实很好听。”
　　这句话说得还算体面，可深入想想，就知道那群富二代嘴里肯定没点把门，说了点不三不四的话。
　　每逢“女同”出现在社交网络上，总有些蝻人痴人说梦。
　　苏一杳冷淡地发出一声笑，她看向阿康，觉出经纪人复述这话时的艰涩，慢条斯理地回答道：“让他们想——屁——吃。”
　　阿康原本的叹气，在看到她脸上的冷漠时，变为了无奈。
　　“你这么护着她，还说只是朋友呢。”
　　“哼。”
　　苏一杳就这么冷淡孤高地回了他一个哼，意思是把这群“异想天开”富二代的评论气儿撒在他身上了。
　　阿康扶额。
　　最后，两人达成和解：“之后不在你面前提那群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臭男人。”
　　“嗯哼。”
　　她抱着手臂，勉强同意，掠过这个话题不谈。
　　不过，阿康心里还是感慨了一句：杳杳果真是看重她那个“朋友”，就是连一句坏话都不能听到，听了就要发脾气。
　　要知道，苏一杳可是圈内人称“好脾气”，脏话都少有的。
　　今天居然为了她说了次脏话。
　　稀奇，稀奇。
　　他这么想着，不禁好奇起来：她的那个素人好友究竟是哪位，是他见过的，还是……她藏着掖着，犹如西方龙看守宝藏般，不给人瞧的？
　　他没问出来，只是将这个疑惑藏在心中，等待未来揭晓。
　　继续工作日程。
　　“对了，今晚有个慈善拍卖会，邀请你参加，到场有不少导演……”
　　苏一杳淡眸轻扫，她看到阿康递给她的邀请函，熟悉的函封，然后，皱了下眉头。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阿康未曾错过她脸上的表情。
　　“不，没什么。”苏一杳这么回答道，她将邀请函拿在手中，在室内灯光下看了看，背放松，靠在椅上，露出一个懒洋洋的笑容：“只是有点意外——”
　　“意外什么？”
　　“大概，在拍卖会上能见到熟人吧。”


第31章 牧云&苏一杳：针锋相对……
　　城阳日报, 传统纸媒转型新媒体。
　　在电子设备覆盖率逐渐到达百分之八十五的现代化历程中，城阳日报经历过早期的出版社破产重组，到后来换了新老板, 通过各种手段进行传统纸媒与新媒体的融合, 勉强在全国媒体行业中占了一席。
　　五月劳动节，新媒体人依旧不能放下紧绷的神经——往年的假期中, 总有明星艺人爆出猛料，牵动着全国人民的吃瓜乐趣。就上个月的清明假期, 都有某位老牌影帝的妻子爆料出丈夫出轨多年, 在剧组与女艺人勾勾搭搭的惊天大瓜。
　　就是放假期间，新媒体人都被老板从家中喊起来，加班加点地追热点搞文章。
　　想到这里, 蒲易叹了口气。
　　他女友刚才给他发了自己和同事组团旅游的照片，照片里, 女友戴着个遮阳帽, 和同事笑得正开心。蒲易回了个么么哒，又给女友发了一笔520, “宝宝, 你好好玩, 我继续加班。”
　　女友在坐大巴中途，给他来了个视频聊天。
　　蒲易立刻拿了耳机塞上。
　　“你现在还在上班呐？”
　　蒲易回：“是，老板安排我今晚跟西宁区慈善拍卖会。”
　　女友小嘴巴撅起来，很不爽：“怎么就安排你……好好的五一假期呢，都不能陪我去旅游。”
　　蒲易的小心肝都被女友的可爱表情弄得稀碎, 他环顾四周一圈，然后撅着嘴给亲亲女友一个么么，“有加班费呢, 挺好，给我家宝贝多买点糖吃。”
　　两人浓情蜜意地说了会情侣间的话，女友那边大巴停下，导游领着团员们下车，她急忙对蒲易说：“我先跟导游走了，等我后天回去，给你带点好吃的嗷！”
　　“爱你！”
　　蒲易心满意足地收了手机，车内副驾驶，城阳日报老大——管新媒体这方向的头儿扭脸看了他一眼，露出点奇妙表情：“你和你女友感情真好。”
　　蒲易没有在外人面前宣扬自己和女友感情的意思，不过方才与女友的视频通话，恐怕真是让上司看进眼里，他有点不好意思：“咳，追了她好几年才追到手呢。”
　　“哇，蒲小哥居然也要追人追好几年才追得到？”
　　司机是社里金融板块的实习生，入单位快三个月，和蒲易关系还不错。
　　蒲易在城阳日报里，算是个奶油小生，长得好，个子高，文笔润色功底很不错。上司一直挺看重他，他有才有貌，居然也要追个女生追好几年才到手。
　　一时间，上司和实习生都讶异极了。
　　蒲易：“我能追到她，真是走了狗屎运，要知道，她在学校里可是校花级人物。”
　　上司若有所思：“那你和她应该也挺搭，你长的也不错。”
　　蒲易摇头，表示事实并非如此，他脸上露出了点红晕，不好意思道：“她比我还小个三四岁呢，我是老牛吃嫩草，我大四的时候，她刚大一，进校就迷倒一堆男生。”
　　“为了追她，我后来又考了本校研究生，前后好几年，终于把佳人追到手。”
　　“年龄差，懂了，这就是追到小娇妻嘛！”
　　实习生精准地把他和女友的关系定位好，得到蒲易一个还算认可的表情：“是，我得好好宠着她，不然她那么吃香，一撒手就被别的男人给抢走了。”
　　上司颇为感慨：“不错，大个三岁懂得疼女孩，挺好。”
　　“之后要是结婚了，蒲小哥记得请我啊，到时候看看嫂子长什么样——”
　　驱车前往慈善拍卖会，中途又遇到了十字口红绿灯，车内几人又聊了几句工作以外的事。上司想着介绍对象给实习生小哥，实习生开玩笑祝福蒲易，蒲易一边和他们搭话，一边给女友发消息。
　　时间走到下午四点半。
　　上司说一会到了地点，他请客吃牛肉面，吃完以后再进慈善拍卖会现场。
　　决定了一会吃什么，话题又转向工作。上司：“这次拍卖会有不少明星、导演来，京市的青年商人也有到场的。”
　　“这次是明星慈善会吗？”实习生问道，得到上司一个摇头：“不算，大概就是商界和娱乐圈一块联合举办的，拍品都是两边知名人士提供……”
　　“没记错的话，刘思源、印玺……还有苏一杳、席慕、陈凯……这些导演明星都会到场。”
　　蒲易注意到里头有个“苏一杳”，他精神一振，给女友发说自己一会也许能看到苏一杳到场。
　　女友立刻发消息，让他方便的话帮她要个签名。
　　“我喜欢她好久了呜呜，宝宝要是能帮我要到签名就好啦。”
　　“如果要不到也没关系，宝宝工作最重要哦。”女友又发了这么一句，还撒娇娇地来了个可爱表情包。
　　蒲易的小心脏软得不像话，他决定一会有机会的话，尽量帮女友要到苏一杳的签名。
　　很快，就由不得他继续和女友交谈，驱车到达西宁区慈善拍卖会地点，停车。
　　城阳日报的单位车，比起周围的兰博基尼、劳斯莱斯、迈巴赫……简直是一个地下一个天上。
　　单位车就是最普通的国产车，十几万顶破天。这慈善拍卖会的停车场上，富人、明星们的车子造价都至少好几十万起步，最便宜的也是带四个圈圈的。
　　实习生扫了一圈，小心翼翼地把单位车子停在划线范围内，还是找了个周围没有车子停的位置——万一剐蹭到豪车，那可真是赔不起。
　　一番贫富差距的感慨后，城阳日报三人下车，往就近的餐馆吃了顿面，提前半小时，六点半左右，到达拍卖会现场。
　　媒体人的位置不在中心，拍卖场安排他们与同行坐在一块区域。
　　他们来的不算早，来的早的是京市电视台的媒体人，他们互相打了个招呼。
　　上司与那位媒体人看样子是熟人，他坐过去，问了她几句话，最后客客气气地握手一下，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今天拍品据说有很贵的——”
　　上司回来的时候，就给他们俩说了这么一句。
　　实习生好奇：“有多贵啊？”
　　上司若有所思，看了不远处京市电视台媒体人一眼，用手指比划了一下：“八百。”
　　蒲易不免瞪大眼，实习生还懵逼着呢：“八百元？”
　　“不。”
　　蒲易咳嗽一声，提醒实习生：“有钱人说万不说单位，他们买房都是几千几千地喊。”
　　实际上，所谓“几千”，在货币价值上是“几千万”。
　　上司比划的“八百”，也就是“八百万”。
　　实习生：“……”一口矿泉水噎住。
　　上司沉思：“还是实价八百，估计一会慈善拍卖出去，至少能翻个几倍。”
　　“这次慈善晚会主题是‘扶贫行善，与爱同行’，主要是捐赠给‘心希望协会’。”
　　“捐赠给没钱治疗的心脏病患者。”
　　这都是他们来以前就做好的功课。
　　实习生还是第一次参与这种拍卖会，他坐下后，就忍不住四处观望，看到艺人席位有脸熟的明星时，还有点蠢蠢欲动。蒲易制止他，示意如果要签名的话，建议等拍卖会结束了再上前讨要，上司也看出实习生的激动，他说道：“拍卖会结束，举办方会安排宴会吃饭，咱们城阳分了三个名额，结束了进去，到时要签名合照。”
　　蒲易暗暗记下了这点。
　　很快，拍卖会开始，此刻场内已经坐了八·九成人。
　　艺人席位上，他瞥见了光鲜亮丽、美丽精致的几位女艺人，其中最亮眼的莫过于和刘思源坐在一块的苏一杳。她妆容细腻，仪态美好，眼睫低垂，勾唇微笑。
　　在这不远处的富豪席位上，除了大腹便便的中年男性、从容优雅的女性企业家外，最吸睛的莫过于坐在席位首排，身量挺拔、容颜英俊的年轻企业家。
　　同为男人，蒲易也不得不承认一点：牧云长得是真的不逊色于那些男艺人。
　　卓乎不群、良金美玉。
　　拍卖流程不断进行。
　　蒲易有时候目光从拍卖台看向四周，就总能看到牧云的侧脸，他眉宇间笼罩着无法解读的情绪，西装领带将他包裹成了翩翩贵公子，让他在场内柔光灯下显得英俊、冷淡——某种时候，像一块瑰丽的宝石，再用以寒冰浇筑……
　　停，停。
　　文艺青年蒲易实在忍不住脑中的辞藻发散，他揉了一下脸，小小地抱怨起亲亲女友在看到牧云和苏一杳绯闻时，大声说着他们俩看起来有多么登对，用词无比之华丽，都影响到他了。
　　虽然，再后来两人都互相澄清时，女友陷入了失落中，情不自禁地嘀嘀咕咕：“我还以为是女强男强CP，结果两人都看不惯对方……呜呜，我真情实感地磕了几小时俊男美女呢。”
　　咳咳，正当拍卖流程接近中后段，蒲易想着此前牧云和苏一杳的绯闻时，身旁实习生来了一句：“哇，苏一杳提供的拍品价格也很高诶。”
　　蒲易此前跟过一两场明星慈善拍卖会。
　　明星慈善拍卖会中，不乏有明星艺人提供什么“亲笔画”等只有粉丝才愿意拍买的拍品。真正能提供出价值不菲的拍品，恐怕也只有不缺钱的明星会这样做，毕竟慈善拍卖，意味着提供了一件注定没法回本的物件。
　　蒲易定睛一看，苏一杳提供了一件绝版的名奢项链。
　　他对这方面不是很了解，不过很快，他现场拍了照片，发给女友。
　　女友也在看慈善拍卖会的直播，她回：“是五年前，L.U.I赠予给苏一杳的当年限定，上头的钻石都是真的，每一粒都在一克拉以上……因为全球就三件，现在这件已经有市无价了。”
　　不算手工费、品牌价值、限量溢价，单独看上头的钻石，就价值百万。
　　台下不少人显然对这件拍品蠢蠢欲动。
　　拍卖师介绍起这件拍品当年的价格，以及限量价值，最后，衷心感谢了苏一杳提供的这件拍品。
　　镜头转向艺人席位，苏一杳冲着镜头露出一个完美无瑕的微笑。
　　她是今天，目前为止，艺人中提供拍品价格最高昂的一位。
　　为此，拍卖师还让场内工作人员递给苏一杳一个话筒，示意她对此发表几句话。
　　按照惯性，这种时候，艺人总会借此机会点明一下慈善拍卖会的主题，最后再来宣传一下目前的工作——大家对此都很宽容，毕竟提供了价值高昂的拍品，做了公益慈善，宣传一下自己，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就是前一两件拍品中，提供的企业家也在起身发表时，点名了自己的企业品牌。
　　大家都以为苏一杳会刻意提一提她即将进组的项目。在直播镜头之下，这位年轻美丽的女艺人眼眸如星，嘴角上扬，只说了几句做慈善的初心，很快将话筒还给工作人员。
　　“希望所有的心脏病患者都能够得到良好的医疗救助条件。希望大家，身体健康，万事顺心。”末了，她说了这么一句。
　　“不再多说几句吗？”拍卖师还以为苏一杳是过于紧张，忘记后面要说的话，他婉转提醒道。
　　“不了，我想说的话已经说完了。”
　　女艺人款款坐下，削肩细腰，雪肤红唇，美得让人心脏砰砰直跳。
　　蒲易注意到上司已经在用手机撰稿，标题就是关于苏一杳提供了什么拍品。他心里头也有了相关想法。
　　城阳日报的几个社交平台账号，上司负责一个微信公众号，微博官方号是蒲易负责。
　　从拍卖会开始，城阳日报的微博就实时发内容，跟进拍卖会的流程。
　　蒲易的文笔不错，提笔润色，将画面形容得犹如正在眼前发生。
　　半小时前，他发了一条，点了某位优雅女企业家提供了价值不菲的拍品，同时还准备在拍卖会结束后，给家庭贫困、居住环境过差的心脏病病人提供空调千余件。
　　现在，他认真写下苏一杳提供的拍品，同时竖耳倾听，最后是哪一位拍的项链，最终拍卖价多少。
　　“现在场上的最高价为三百五十六万，还有人加价吗？”
　　“三百五十六万第一次……”拍卖师停顿一刻，“好，三百七十万第一次……”
　　最后，这个有价无市的项链拍出了四百二十一万的价格。
　　镜头再转到苏一杳身上，她的表情很平静，意识到镜头转到她这里，她不由地翘起嘴唇笑了一下。
　　睫毛秾丽，笑容明艳。
　　蒲易不由为苏一杳的淡定从容感到心惊。如今娱乐圈里限制过高片酬的指令下来，不少艺人的片酬一低再低，就算有人胆敢搞阴阳合同那一套，也得小心被人举报。
　　四百多万，相当于一线艺人至少参与拍戏两部，集数至少五十，这是合法纳税后能到手的价格。
　　这只是个普普通通救助心脏病患者的慈善拍卖会——要蒲易说，规模还没有从前扶贫的慈善拍卖会架势大。
　　然而，到此时此刻，拍品拍卖出的价格，都不知道抵了多少场拍卖会。
　　上司冷不丁来了一句：“还有个八百万的。”
　　实习生正在拍着台上照片的手微微颤抖。
　　他实在是好奇极了，低声问上司和蒲易：“你说这苏一杳怎么这么大方啊，一下子就把四百万给送出去了。”
　　上司亦是满腔复杂，他道：“苏一杳其实很有钱，不靠演戏也能维持京市一线标准以上的生活水平。”
　　“至于为什么一下子送出去四百万……”
　　那条项链的收藏价值远远超过实拍价格，L.U.I二十年前的限量项链，现在已经溢价百倍，还没有人愿意出售。如果有心收藏的话，这条项链再放个十年，绝对要卖出近千万的价格。
　　可苏一杳就这样坦荡荡，大方地将这条项链捐赠出来，做了慈善拍卖品。
　　“可能是真的想做慈善吧。”上司最后也只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蒲易的手机叮咚一声，女友发消息来，大赞苏一杳：“一杳真的好赞，她真的人美心善，太好了呜呜呜呜。”
　　“这么贵的项链就送出去做慈善了，她真好，我好爱。”
　　蒲易在现场，感受更丰富，他回了女友一个“猫咪点头附和.jpg”，接着看慈善拍卖会。
　　慈善拍卖会，价格越高的放在越后。
　　苏一杳之后，就是那个被上司打探来消息，说是价值“八百”的拍品了。
　　是一只昂贵的花瓶，近代国外某位早逝的艺术家的作品——市面上流通极少，与上一条项链差不多，都是有价无市的那种。
　　拍卖师在拿走拍品黑布，正式亮相给在场所有人看时，台下发出了阵阵惊呼声。
　　导演中有家族渊源，精通艺术的，都不免大惊失色，“这只花瓶……”
　　刘思源嘴巴都变成一个圆鸭蛋，他对苏一杳道：“我有个国外朋友，收藏了这个艺术家的作品，就是个残次品都价值几万美金。”
　　他只是分享一下花瓶的价值多少，也没指望得到苏一杳的什么回答。
　　身旁的漂亮女星，慢吞吞地眯了下眼，她难得的，轻轻、含糊地嗯了一声。
　　说不上情绪是什么样，可刘思源总觉得她不太高兴。
　　很快，他就知道她不高兴的原因了。
　　拍卖师用激扬的口吻，说出了拍品的提供者：“在此，感谢牧云先生提供了这只XX大师生前的作品……”
　　刘思源偏过头，他注意到苏一杳的嘴角抿了一下。
　　“你不高兴？”
　　“有一点。”
　　苏一杳——秦池，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她疲惫地想，和【牧云】躯壳呆在一个拍卖场里，果然滋味并不那么好受，就算是听到“牧云”这名字，心里头都有股无名之火燃烧。
　　当然，【牧云】也不那么喜欢、乐意听到“苏一杳”的姓名。【牧云】在拍卖时基本上都会举牌参与，唯独【苏一杳】的拍品，【牧云】连动个手指头都不愿意。
　　刘思源：“为什么不高兴啊？”
　　苏一杳缓缓地揉了下额角，她的目光与不远处的【牧云】对视上了，才对视上一秒钟，两具躯壳就相看相厌地撇开眼神。
　　“风头被他抢了，我、不、爽。”
　　这种话，说出来就要被媒体断章取义为两人私底下有仇——再浮想联翩点的，参考上之前两人机场碰面的绯闻，恐怕就要说他们是不是因爱生恨、分手互怼。
　　媒体行业，写稿子从不看真假，能戳中读者的嗨点就是最吊的。
　　也因此，这九个字，苏一杳说得轻慢而柔软，只有刘思源一个人听得到。
　　她在私底下、公开场合里都是很谨慎的一人，今天难得展露出来个人情绪中“厌恶”的那面，真的让刘思源大为吃惊。
　　他小心翼翼：“诶？”
　　“没什么，我就是和他关系不怎么样。”
　　苏一杳深吸了一口气，缓慢吐气，心说：自己看不惯自己，真是个难得的体验。
　　镜头直转，从艺人席位转向商人席位。
　　摄影人员应该是看过苏一杳和牧云的绯闻事件，在拍卖师示意采访牧云时，镜头还轻飘飘、状似无意地擦过苏一杳的方位。
　　于是，就将她此时此刻的表情拍摄了下来。
　　依旧是娱乐圈里不可多得的大美人形象，只是神情里多了点捉摸不透的神秘，她极为克制地眯了眯眼，翘了一下嘴角。
　　……有点敷衍。
　　镜头转向牧云，那位商圈里知名的青年才俊，寡言少语，他在拍卖师示意工作人员递给他话筒后，只简单地说了几句：
　　“为什么会捐赠这件花瓶……因为我想多提供一些帮助心脏病患者的捐赠资金。”
　　“是的，我很关心心脏病患者的治疗，不管是先天性还是后天性心脏病患者，希望他们都不必困扰于缺钱。”
　　“日后，我依旧会继续关注心脏病相关内容——”
　　他顿了一顿，最后说了这样一句话：
　　“希望所有人，都能拥有健康的身体。”
　　莫名其妙，居然和苏一杳最后说的话重复了含义。
　　都直指向一个目标般——一时间，在场人都忍不住看向苏一杳，打量着她和牧云，试图从他们的表情中得到什么关键信息。
　　然而什么都没有，两人都静默无声，一个挂着微笑面具，娇艳如花；一个冷淡坐下，侧脸凛然。
　　拍卖会顺利结束，举办方邀请各位去三楼晚宴厅，城阳日报分到了三个名额。
　　三人一起进去，上司才将邀请函掏出来，转头一看，蒲易和实习生就不见了。
　　他一时间哭笑不得，在微信三人小群发了个无奈表情包。
　　实习生：我去追星惹！
　　蒲易：给女友要签名中ing
　　上司：……
　　他走向宴会长桌，要了一碟的培根沙拉，边吃边看，不时与路过的媒体人打交道。
　　却不知道宴会的角落里，他的同事看到了什么惊天大新闻。
　　实习生和蒲易一块去往艺人导演堆里，试图讨要签名。
　　然而人太多，挤不过，实习生脸皮又薄，在外圈巴望着看了好久，望而生叹。
　　蒲易给女友边发消息，边看她给他截图的直播画面，主人公大多是苏一杳，还有牧云。
　　女友：“今天一看，我感觉虽然木薯CP宣布BE，但还是好有磕点啊……你看他们最后说的话都一个意思！而且两人今天都拿了全场第一第二卖价高的拍品！”
　　蒲易宠溺地想，小女生就是一堆乱七八糟的磕点——即便这两位最后发言含义重合，都提供了高昂拍品，恐怕也不算点什么。他火眼金睛，全场看下来，他们俩半句话都没搭理过对方……更别说什么可能在一起了。
　　再加上，此前苏一杳不是还谣传了“同性绯闻”嘛。
　　他纯直男，文艺青年，心思细腻，又正处热恋期，在这方面有着“雷达”，很容易看出来谁和谁是不是谈过恋爱……要他说，他们俩肯定没戏。
　　不过，最佳男友就是不会在这种小事情上打击女友的兴奋劲儿。
　　他嗯嗯地附和。
　　转头，注意力就被角落里某几个人吸引了。
　　脸熟面孔，刘思源、苏一杳、一个陌生中年男，还有牧云。
　　他碰了碰实习生手臂，示意一块上前看看。
　　还没等走近，就听到那个中年男道：“牧云，你看，这是我新投的电影的女主角，还有一个席慕——诶，她在那边和人说话，我去喊她过来。”
　　看样子是电影投资商拉人互相认识。
　　中年男大步往席慕方向走。
　　角落只剩下刘思源、苏一杳、牧云。
　　气氛开始变得无比尴尬。
　　刘思源做了那个试图让气氛和缓的人，然而他没成功：“那个……牧先生，我介绍一下，我是刘思源，这是苏一杳——”
　　“我知道。”
　　牧云的声音很冷淡，很平直，他近乎居高临下地打量了苏一杳一眼，“我认识她。”
　　“是，我也认识你。”苏一杳抱着手臂，漠然回。
　　刘思源有点紧张，左看一眼苏一杳，右看一眼牧云。
　　“既然你们认识——”
　　“但是不熟。”
　　苏一杳这么说。
　　牧云沉默着，慢条斯理地扯了一下领带，脸上没有丁点笑意，他意味深长道：“是的，从来就不是很熟。”
　　“噢，”实习生小小地惊呼出声，他嘴巴里嘀嘀咕咕着什么，“是不是修罗场，是不是有仇……”诸如此类的话。
　　蒲易也超级紧张，他和实习生在隐蔽的一角，努力不让别人看到他们俩。
　　“那你们这是……”
　　刘思源真的有点茫然了，他不知道苏一杳为什么对牧云挺讨厌，也不知道为什么牧云对苏一杳挺讨厌。
　　按道理来说，成年人世界里哪有什么表达在外的厌恶啊？
　　刘思源认识苏一杳多年，他知道她就算是再讨厌一人，也从来没有过这样生硬、直白地袒露过自己的心思。
　　至于牧云，他不熟悉这位企业家，也不好评判他们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还是试图做出努力：“介意说说看吗？”
　　“不了。”
　　两人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然后对视一眼，露出那种相看相厌的表情，各自撇过头。
　　如果不是刘思源在场，蒲易总疑心他们之间会有更激烈的事端发生。
　　实习生亦是看呆。
　　他仿佛能够瞧见那两人之中无形的硝·烟正起。
　　“……”
　　“啊哈，那个，”刘思源尴尬地找起了话题，他额头都有汗珠即将滑落，对待这两人，简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只能硬找话题，“你们俩今天最后发言还挺默契的啊——”
　　就这么一句话，打破了整个局势的稳定。
　　刘思源脊背一凉。
　　苏一杳、牧云，他们俩看起来像是一对在巷尾打架的公猫。
　　为食物，或为领地，又或者，为了一只不在现场的小母猫。
　　拱起背脊，浑身炸毛——
　　“默契个——”漂亮女影后还没说完的话，被刘思源敏捷地拿了块手中碟子里的糕点塞住了。脏话被卡，她气势大减。
　　“停，请不要把她和我扯在一块。”年轻总裁居然控制住情绪，试图温文尔雅，他做了个暂停的手势。冷淡的眉眼中彰显出了对眼前女星的态度。
　　总之，不友好，绝不可能是有过什么亲近关系的样子。
　　“噢。”实习生喃喃自语，他已经失去向处在恼怒之中的影后要签名的勇气，“……看起来，像是情敌俩，针锋相对呢。”
　　蒲易嘴巴张大，他看了看手机里女友喋喋不休发来的“木薯CP”嗑点，又看了看此时此刻，这两主人公的针锋相对场面。
　　他沉默地发了一句话给女友：
　　“宝宝，咱们换个CP磕吧。”
　　女友：“？”
　　“硬磕是没有好结果的。”
　　“真的，绝对，没有，好结果。”


第32章 秦臻见面顾如渠：秦池是……
　　秦臻目前居住在秦余洋提供的某个公寓里, 每天都由家教进行授课补习。她的学籍挂在了京市某所私立高中里，正常来说需要她定时出勤上课，但秦家帮她和校方谈过, 准许她在家自行补课。
　　有时候秦臻想, 这大概是“富家千金”能够享受到的优势。
　　她从前没读完高中就进社会，现在回到秦家, 靠着有对“好爹妈”，居然也能弥补起从前没能上完高中的遗憾。
　　……
　　五一假期, 秦臻和所有高三学生一样, 没有放松自己。家教是大她四五岁的姐姐，毕业于京市成嘉大学化学系。成嘉大学是全国有名的大学，近几年出了不少优秀毕业生, 在各行业发光发热，如果按照数据来算, 近三年成嘉大学和华宁大学的国际名校排名、国内招生标准, 两者相差不大。
　　对于秦臻来说，都是超级大学霸才能考上的好学校。
　　五月二日, 上午干完一份英语考题。
　　家教：“今天英语阅读做的很好, 只错了三道题, 休息十分钟，我们开始测单词。”
　　秦臻立刻从学习状态中挣脱出来，她趴在桌上，侧着脸看家教，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家教和她相处也有几个月, 挺喜欢这个在学习上虽然笨拙，但是真的挺认真的小姑娘。
　　她笑了下：“累了啊？”
　　秦臻揉了下脸，嘟嘟囔囔：“真的好累, 学习真不是人能干的事。”
　　“姐姐，你们这种聪明人脑子都是怎么长的，学习对你们来说就真的是很简单的事吗？”
　　家教露出有点羞赧的微笑，她说：“嗯……对我来说，数理化是乐趣，学习不算难，更像是玩游戏一样。”
　　秦臻听到这句话，哀鸣一声，像条肚皮翻白的鱼，动弹不得。
　　家教姐姐看出秦臻在学习上的神经紧绷，她在休息以后，给她测完英语单词，然后给她放了个下午假期。
　　“我们一块出门逛逛吧？”
　　秦臻眼睛亮起来，她期期艾艾地问：“去哪里呢？”
　　“五一假期……我看下啊，”家教拿手机搜了一下，她看了几分钟，然后拍案决定：“去看樱花吧。”
　　三四月是京市樱花盛开的季节，今年的气温影响，即便现在是五月了，樱花还没有落。秦臻兴奋起来，她揣手点头，“好呀！”
　　家教姐姐在半路才告诉秦臻最终目的点：“华宁大学有全京市最大的樱花大道，每年这时候都有很多人从全国各地来到京市欣赏……”
　　“刚好也带你去感受下大学的气氛。”
　　秦臻：“现在五一假期，还会有老师上课吗？”
　　家教：“一般来说不会，但是教学楼、图书馆里会有很多学生自习，学习氛围很不错。”
　　她又看了下手机，告诉秦臻：“我刚好有个高中同学在华宁读研一，等到了我让她带我们一块观光学校。”
　　收起手机，家教忽的想到什么，她犹豫着问：“我记得你们家是不是也有个孩子在华宁上大学？”
　　家教对于秦家真假千金的事了解不多，她人挺纯粹，来补习，就只专注学习，也不八卦什么秦家事。
　　秦臻也没给家教说过家里的事。
　　不过，此前秦余海、许晴枝吵架时，在家教面前撒过气儿，她估摸着是听了一点。
　　秦臻不知道她了解多少，出于谨慎，她点了下头，笑道：“对，有个姐姐在华宁上大学。”
　　家教：“那她成绩真的不错的，华宁不好考，成嘉的招生标准还要比华宁低一点。”
　　聊了三两句，到站下车，天气炎热，路过奶茶店，家教姐姐请她喝了一杯奶茶。
　　秦臻捧着奶茶，边喝边环顾着华宁大学。
　　即便是五一假期，依旧有着学生在校内学习——大多数学生都没有回家，五一小长假，车票来回不好买，更多的是学生们为了考研、考证而留在校内自习、复习。
　　从校门口进去，家教等来了她的高中同学，目前就读于华宁大学文学院的研一新生。
　　两个大姐姐聊了几句，那个研一生看向秦臻，友好地对她道：“先去看樱花吧，等看完樱花，我再领你们逛逛校园。”
　　于是跟着走，主校区的面积广，樱花大道距离校门口有几公里，研一生带着她们乘坐校内公交，刷卡上车，大概十多分钟到达目的地。
　　樱花大道。
　　下车时，家教姐姐和研一生姐姐聊着天：
　　“对，我们学院今年刚调来了一个名人，不过我猜你不知道，他是搞文化方面的大牛。”
　　“谁啊？”
　　“顾如渠，我们这个专业的专用教材，有两三本是他写的。”
　　研一生与有荣焉：“学院真的挺厉害，能请来这么好的老师，等这周放假结束，我也能上他教的课了。”
　　化学专业出身，对数理化比较感兴趣的家教姐姐对这些一知半解，不过不妨碍她知道“能写教材”的老师，都是行业中的顶尖。
　　她亦感慨：“还是华宁厉害，成嘉的文科专业、学院里可没有这么大本事请来大牛。”
　　“……”
　　秦臻留了一只耳朵，漫不经意地听，她的注意力还是放在了眼前的樱花上：密如雪尘，粉若樱雪，风一吹动，就哗啦啦地下起了“樱花雨”。
　　真的非常美。
　　大道旁樱树高大，下方的长椅上坐了零散的学生，有的在看书，有的在拍照，还有和她们一样，结伴而行，在树下站立，环顾周围，欣赏美景。
　　甚至还能看到汉服女孩、cos社团在樱花花瓣堆中纵情拍照。
　　“小臻，过来，给你拍两张照片。”
　　秦臻从美丽景色中回神，她转头一看，家教姐姐和研一生笑眯眯的，她也不负好意，凑过去和两个大学霸照了两张照片。收到家教姐姐转发给她的照片后，秦臻诙谐道：“我要把这照片打印出来，蹭了学霸们的仙气，到时候助我高考考的好点。”
　　研一生也从家教姐姐口中知道了秦臻是半路重新读高三的事，她想了一想，问她最近科目成绩如何，得到答案后，她拍了拍手掌，示意看完樱花后，带她们去看看顾如渠的讲座。
　　“五一假期还有讲座呢？”
　　“就是故意放在假期里举办，平时的话，去的人太多，位置不够坐。”研一生答，“现在假期，有学生离校不在，就没那么挤。”
　　研一生兴高采烈道：“顾老师的课，真的千金难买一席，好在他现在是我们华宁文学院的老师了，以后我就能天天上他的课了。”
　　秦臻的兴趣也上来了：她在学习这方面真的没什么脑筋，但是来到大学中，耳濡目染了大学的氛围，一时间也期待起未来。当然，她肯定考不上华宁、成嘉这类的好大学，能勉强上个二本就已经非常了不起。
　　即便如此，她还是很有学习的冲劲，再加上研一生将“顾如渠”夸的天花乱坠，她也很想见见名校里的好老师究竟是如何讲课、授课的。
　　于是，从樱花大道往讲座地点走去。
　　还没走到讲座大厅门口，就看到有长长的排队，有年轻的学生，也有中年人，甚至还有年过古稀的老者。
　　家教瞪大眼睛，与秦臻同样的疑惑：“里面就是顾如渠的讲座地点吗？”
　　“对，”研一生有点骄傲，“顾老师的课真的很多人喜欢，排队的有其他学校的学生，也有一些文化界的老师。”
　　秦臻只能发自内心地感慨一声。
　　她跟着队伍进去，讲座大厅已经坐了八成满，她们仨还是硬找找到了个角落的位置，才有地方坐。
　　很快，时间到达下午三点。
　　讲座正式开始。
　　秦臻的文化水平只在高中生的及格线上，她的各科成绩都不算优异，语文这一门课是需要多年累积才能拿到好成绩的学科，上一次的测试成绩只险些及格，这也是为什么研一生想带她来听听讲座。
　　从角落的方位看去，台上的那位老师，身姿挺拔，容颜有点不清晰——秦臻眯了眯眼睛，没能看清楚五官，她灵机一动，拿了手机，打开摄像头，拉近。
　　然后她呆住了。
　　旁边研一生姐姐发出善意的笑声：“很帅气吧？顾老师是文学院里长相最好看的男老师了。”
　　“猜猜他多大了？”
　　秦臻：“三十多……最多四十吧？”
　　如果不是他鬓角的灰色，她一定会把年龄说得更小一些。
　　研一生：“四十五岁了哦！”
　　秦臻嘴巴里那句“卧槽”没忍住，低低出口，惹来家教姐姐的淡笑。
　　“超级有才华，超级英俊的男老师——”
　　“好了，开始认真听讲座吧，这节讲座是讲《诗经》的，我记得高考有考，你多听听。”
　　手机撂下，秦臻开始专注了。
　　她原本对于语文这科目不太感兴趣，来听讲座以前，也觉得自己恐怕不会认真听。但她想错了，台上那位英俊的中年老师，在讲课上简直有着神一般的天赋。
　　声音低雅悦耳，举例深入浅出，时不时地延伸到其他知识点，却并不显得赘杂。
　　他的专业功底能力真的非常优秀。
　　优秀到——
　　秦臻从落座开始听，到最后结束，整整两个小时，都沉浸在了他优美、博学的授课之中。
　　很快，讲座大厅里人员离散，秦臻还呆呆坐在椅子上回不了神，她的手臂被旁边姐姐轻轻碰一下：“要走啦。”
　　“哦。”秦臻咬了一下手指甲盖，她忽然来了一股勇气，“姐姐，我想向这个老师要个签名，你说行吗？”
　　研一生和家教对视一眼，两个大姐姐都笑了起来。
　　研一生：“可以试试，不过你恐怕得等一会。”
　　“老师很忙，你看，不少人过去和他交流呢，我们坐着等等吧。”
　　于是，一等就是等了十多分钟，顾如渠身边的人终于散开，露出中年人的身影时，秦臻鼓起勇气，走向前。
　　她站在这位有着好看长相的中年老师面前，有点紧张，又有点期待地：“你好，顾老师……我是今年的高考生，如果不麻烦的话，我想要您给我签个名，可以吗？”
　　顾如渠的眼是灰色的。
　　像一对剔透的玻璃珠。
　　他很高大，很英俊，看到她时，眸中闪过几分复杂情绪，然后，很快，秦臻就听到他温声道：“当然可以。”
　　一张白纸，签名加祝福。
　　高考顺利。
　　顾如渠
　　秦臻拿着这张祝福语，心脏砰砰直跳，她转过头，就看到家教和研一生冲她笑眯眯，她的脸慢慢红了起来。
　　挠了挠脸，她走到她们身边。
　　心情无比飞扬！
　　研一生和家教聊天，说着这位新老师：“啊，说起来有个八卦，还没和你们说呢。”
　　“什么？”家教也颇为好奇。
　　“我们学校不是有夏日祭传统吗？文学院和金融学院两院合作，今年夏日祭，咱们文学院顾老师硬是帮着金融学院卖了一波销量，可酸死我们了。”
　　家教茫然：“啊，为什么啊？”她显然也有点困惑：这怎么就帮着其他学院艹销量了呢？
　　研一生神秘兮兮地道：“据说顾老师在金融学院有个侄女。”
　　“好像是国金的，叫什么……秦、秦池来着，哦对，和秦臻妹妹一个姓氏呢。”
　　秦臻捏着纸张打量的动作慢慢停止住了，她扬起脸，困惑地重复：“秦池？”
　　“对，秦池。”
　　“我们顾老师为了她，可是酸了我们整个文学院学生好一阵子呢。”


第33章 牧云：即将公开关系……
　　直到回家以后, 秦臻的困惑与震惊都久久未褪。
　　她浑浑噩噩地和家教姐姐告别，回到书桌前，将那张签名祝福语放在眼前, 认真地看。
　　顾如渠的字很好看。
　　她把这张纸夹在语文书里, 然后开电脑，开浏览器, 查信息。
　　秦臻搜到了她想要的信息。
　　[顾如渠，今年调任京市……目前就职于华宁大学文学院任教授一职……]
　　他的调任时间清晰可见。正是在秦池查出心脏病, 在院治疗期间。
　　秦臻咬着指甲盖, 盘腿坐起来，她的思绪顿时回到了关键人物“秦池”身上。
　　就在她胡思乱想中，好友甜甜发来急电：“宝！快来看我们一姐慈善拍卖会呀！”
　　秦臻：“什么？”她还有点懵。
　　甜甜飞快道：“我给你发个直播间链接！”
　　她发得迅速, 一条直播间链接直接抛过来。点进去一看，慈善拍卖会已经进行到中后段。
　　秦臻的心思分了一半给直播间, 她看着拍卖师在台上介绍着项链, 画面转到拍卖席中的苏一杳。
　　她的思绪卡住。
　　秦池和顾如渠……秦池和苏一杳……
　　《田园归居》中的与友同欢环节记忆犹新，她背脊一松, 凝神专注看着拍卖会现场。
　　苏一杳说着做慈善的初心, 最后祝愿所有人身体健康。
　　秦臻这才注意到, 这场拍卖会的主题是为“心脏病患者”。
　　秦臻心脏砰砰乱跳：这要说和秦池没关系，她愿意肝二十份数学卷子！
　　苏一杳说话的语气里，藏着外人难以解读的深意，只有了解到秦池病情的秦臻才能够明白一二。
　　秦臻在最开始时，去过医院见过秦池。
　　那时候她的病情就已经很危险, 没有特效药，没有更好的治疗方案，只能保守治疗。
　　“稳定心情, 早睡早起，健康饮食……”
　　这是心内科走廊上，大大公告牌上给病人们的建议。
　　秦池的医生也是这样说的，秦臻问过林毅，他告诉她，如果顺利的话，她能过活久一些，如果不顺利，那么也就这一两年的事。
　　生死从来都不是小事。
　　直播间依旧播放着，摄像头转向拍卖台，很快，下一件拍品上来。
　　是一只花瓶。
　　秦臻认不出这是什么艺术家的作品，不过她听到直播间里的惊呼声，还有弹幕里科普着这件花瓶的价格。
　　和上一条项链一样。都是有市无价的那种。
　　她听到拍卖师说，这件艺术品的提供者是牧云。
　　秦臻：“……”
　　她原本还有点出神，想着秦池和苏一杳可能有的关系，再听到秦池男友的名字，她浑身一震，立刻调整视线，看向屏幕。
　　“牧云苏一杳机场绯闻”曾经在热搜上挂了一阵，沸沸扬扬，满足了路人的吃瓜心思。
　　秦臻有所耳闻，她注意到直播间摄像头也状似无意地掠过苏一杳的脸。
　　之后是牧云发言，他的末尾发言居然和苏一杳的最后一句含义重复。
　　都是少有的，在慈善拍卖会上，祝愿大家身体健康的言语。
　　弹幕飞着什么“他们是不是有一腿”“好默契的话”“……”诸如此类。
　　只有秦臻清醒无比，她深吸一口气，手机叮叮传来甜甜的消息。
　　甜甜问：“宝，你们家的那个秦池是不是就是心脏病患者啊？”
　　秦臻回复，“是。”
　　甜甜那边正在输入中，正在输入中。
　　半刻后，她发来一句话：“难怪牧云这么大手笔，一下子捐出来这么贵的艺术品。”
　　为了女友——也许是为了替她积福，也许由己及人，见过病人的痛苦，就不愿意看见他人遭遇没有钱治疗的窘境。
　　甜甜不知道苏一杳和秦池的关系。上一回《田园归居》播出后，苏一杳和素人好友的亲昵，让甜甜酸的很，嗷嗷叫着“一姐好甜”“羡慕那个好朋友”。
　　秦臻当时有点相信网评里说的那样，苏一杳与好友可能有更深入的关系。
　　她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劲，毕竟秦池已经有男友了，她总不可能……总不可能脚踏两只船吧。
　　不应该，不应当。
　　这种揣测对于一个女孩来说是不友好的、甚至可以说是恶意的，于是秦臻就没有告诉甜甜。
　　连她觉得那个素人好友可能是“秦池”的事，都藏得严严实实。
　　当时不说，到了现在也就不知道找什么借口提起。
　　秦臻一边听着甜甜的话，一边看着直播间里的画面。
　　一个牧云，一个苏一杳，他们脸上的表情都克制礼貌，属于成年人的表面功夫。
　　然而，她居然从他们俩与秦池的关系链中推理出了一件事。
　　【机场绯闻澄清】事件，两人避之不及的态度；慈善拍卖会上的冷淡，在发言时的莫名祝福……
　　都表明了一个事实：他们肯定都认识秦池，且因为秦池对彼此的态度不是那么友好。
　　既然牧云是秦池的男友，那么苏一杳又是秦池的谁呢？
　　谜团在心头越来越大，迟迟找不到解决的方法。
　　她的目光又落在了语文书，夹着的纸片露出来一个角。
　　秦臻恍然：噢，还有个顾老师。
　　他们三个人，和秦池……
　　是单纯的情侣、友人、叔侄关系吗？
　　这样一个让人困扰无比的问题，就这样如同乌云盘旋在头顶，让秦臻困惑、茫然。
　　她想知道答案。
　　=
　　五月三号。
　　牧家主宅，管家正在打发牧家牧丞。
　　这一次牧丞只身前来，没有和他母亲一块讨钱，倒也是出乎管家的意料。
　　管家知道牧丞这人，说好听点是“妈宝男”，说难听就是“烂泥扶不上墙”。前前后后，明易倩和牧丞能够入主牧家，都是靠着明易倩那哄男人的手段，硬是靠着初恋的身份，把牧云的生父捏得死死。
　　牧丞回到牧家，从不想着学着管理牧家企业，他的想法粗暴简单：牧家定然是他这个私生长子的，他妈都已经嫁给他爸，他现在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牧云根本没本事抢过他。
　　这种心态注定了他成不了事。
　　放浪形骸、沉迷女色、恶习繁多。
　　牧云和牧丞。
　　一个是天上月，一个是地上尘。
　　管家刻薄地想，他对着牧丞挂上虚假客气微笑，套着话问：“牧丞先生，今天怎么没见到明女士？”
　　牧丞坐在大厅的椅子上，双脚翘着，他环顾四周：他爸死后，留下的遗产大部分都被牧云拿到手，这个价值得有几个亿的主宅也被牧云收入囊中。
　　大厅里挂着价值好几十万的画作，地毯的边缘都缀着价格高昂的金丝，走廊角落随意摆放着花瓶，看着不像是赝品，也有几百年的历史。
　　牧丞心中又酸又妒，他很不客气地喝了口水，告知管家：“今天来，我不是为了要钱的。”
　　管家不动声色地挑了下眉毛：稀奇。
　　眼前这个浸染了酒色财气的男人，明明也就比牧云大个两岁，刚而立，眉宇间却满是令人生出呕意的丑陋。
　　“我看了他昨天的慈善拍卖会，牧云他那是把我爸当年给我妈买的花瓶给捐了吧？”
　　牧丞说着说着，咬牙切齿，他哼道：“我和我妈都不知道这个花瓶居然还在，他一句话不说就直接捐了，这能行？”
　　八百万，昨天拍卖出的价格是这个的几倍。
　　也难怪牧丞今天一来，口气就不好，像是谁割了他身上一块肉似的。
　　管家冷淡想。
　　他不太了解牧家遗产分配，但他相信，牧云先生定然是从法律方面将每一件属于他的物品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于是，他道：“那个花瓶是牧云先生的财产。”
　　牧丞脸色狰狞，“那是我爸买给我妈的！”
　　“他一句话不说就把花瓶捐了，还捐给什么心脏病病人，操了，一群病秧子要你·妈什么花瓶拿去捐！”
　　管家拧眉，他定定地看了牧丞一眼，“慎言，牧丞先生。”
　　牧云先生昨天回家后，刚巧今天没有公司事务，就交代他他可能要久睡一阵。
　　他不希望牧丞将人吵醒。
　　“哈，你让他出来，咱么对对看，问问那个花瓶是不是我爸买给我妈的。”
　　牧丞一想到那个花瓶昨天在拍卖会上拍出了多少价格，心就拧巴成一团，他想着自己的女友因为他掏不出彩礼钱而毅然决然分手，又想起这几年他过的苦日子，一时间，脸上的表情无比狂暴。
　　管家并不畏惧，他很礼貌地冲他颔首，“您先坐着。”
　　“我去找先生，如果你真的想问清楚的话。”
　　事实上，管家说完这句话，转身往主人主卧方向走，却没有立刻喊醒牧云，他刻意又等待了二十分钟，看了下时间表：比寻常牧云休息的时间多休息了一个小时半，这才轻轻敲门。
　　门内传来牧云的声音：“请进。”
　　他刚睡醒。
　　管家进门，交代了牧丞前来的事，又说了他想和他当面对峙的前因后果。
　　青年穿着件睡袍，他才洗漱完毕，额前的发往后梳，露出光洁的额头，看起来清爽、英俊。
　　脸上的表情原本还算平静，在听说牧丞前来后，慢慢转为冷漠。
　　管家很抱歉：“实在是没法直接赶走他，他今日来，说的第一句就是，自己不是来要钱的。”
　　主人与管家对视一眼，都明白彼此眼中的情绪意味什么。
　　他们心知肚明，牧丞来绝对是为了“钱”。只是这次不为“小钱”，而是“大钱”。
　　那只花瓶，确实是牧云生父当年买给明易倩的礼物。
　　可惜的是，牧云生父买到手后，就储存在了他名下的私人银行柜中。
　　后来更是做了贵价艺术品抵押，以他自己的姓名。
　　明易倩甚至连摸一摸、碰一碰都没机会。
　　男人嘴巴上说得轻巧，什么送不送的，只要没有正式赠予，到明易倩手上，那么就不属于明易倩。
　　牧云生父去世后，是牧云后来找了个机会将这件艺术抵押物抵押回来，然后现在，他提供给慈善拍卖会，正式将这件花瓶做了慈善。
　　牧丞究竟知不知道这前后归属权？知不知道他爸完全只是借了个名头说送明易倩，但最后到底还是给自己买的？
　　青年捏了捏鼻梁骨，叹气道：“听说他的女友和他分手了。”
　　虽说是叹息，可躯壳里却泛滥出某种让他极度愉悦的情绪。
　　只要牧丞、明易倩不好，【牧云】就会很开心。
　　秦池想：【牧云】的属性设定……还真有点睚眦必报与孩子气。
　　幸灾乐祸永远看不够别人遭殃的坏·男·人。
　　“我换个衣服，一会出门，出门前去搭理他一下。”
　　管家得到回应，说好。
　　出门，回大厅，过了五分钟，牧云出来了。
　　夏季，他穿了蚕丝衬衫，雪白薄凉的布料，垂坠感极佳；一条西装裤，乌黑如夜，腰带是今年刚出的名牌限定，没有什么太明显的logo，但只要是圈内人都不会错辨。
　　牧丞看了一眼，就酸得直冒酸水。
　　他注意到牧云身上的衣服，一件就抵得上他一个月的开销。
　　想到这里，他更是坚定心思：今天一定要说清楚，那只花瓶他怎么能够轻易地就捐赠出去？
　　他至少要把花瓶同等价格的钱给他！
　　话说出口，牧丞脸色涨红，气势嚣张：“当时爸走了，我和妈都很伤心，没有想到这只花瓶的事……没想到你就借这个机会把花瓶给占为己有。”
　　“牧云，你说我要是把这件事给登报……”他威胁道。
　　“登。”青年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喝了一口水，眼眸里透出几分冷淡与戏谑。
　　威胁并不奏效，牧丞愣了一下。
　　紧接着，牧云一句话把他给打得落花流水：“你妈呢？她知道你来吗？”
　　牧丞僵住，牧云看出他面上的表情，倏忽笑了：“噢，哥原来是瞒着明姨来的？”
　　“哥”“明姨”，万分嘲讽的称呼。
　　在最早他和明易倩回到牧家时，牧云从来不喊他们。
　　直到他赢得这场豪门纷争，成为胜利者。
　　他开始享受着挑拨他们俩的神经，阴阳怪气、冷漠阴鸷地戏谑开口喊“哥”“明姨”……
　　往往喊一次，牧丞和明易倩就会更惨一点。
　　上一次他这么喊，之后就是牧丞在澳岛输了全部家什。
　　牧丞犹如巴普洛夫的狗，瞬间抖了一下。
　　青年笑起来，他态度舒缓，语气柔和：“我猜明姨不知道你来，对吧？”
　　“你是不是想着，万一能从我手里要到钱，就独占掉这部分？”
　　牧丞的心思被他说中，他脸色铁青，半句话都说不出口。
　　牧云笑吟吟，打量着他的脸，“我猜对了。”
　　牧丞的心思比一个稚嫩儿童还不如，他怎么会比得过受过良好教育、继承豪门遗产，又把同父异母兄长、继母给扫地出门的【牧云】。
　　这具躯壳在察言观色上，有着独到的天赋点。
　　牧丞越阴沉，牧云越开心。
　　他结结巴巴道：“你、你管我妈来不来？她全权委托给我这件事，不行吗？”
　　“毕竟你之前对我妈也不客气，她怕了你还不行吗？”
　　青年笑：“当然可以，你继续说。”
　　牧丞迟疑了一下，又觉得机会难得，他好不容易来一次，不能没要到点东西就狼狈走人。
　　于是道：“我爸当年给我妈买这花瓶，我手机里还有微信记录、微信聊天记录实拍，可以做证据。”
　　青年托着下巴，饶有趣味地盯着他看。
　　管家在一旁，心说，牧云先生今日的欢乐都是牧丞给的。
　　他昨天回来时，脸色算不得好看，也算不上太难看，总之就是普普通通。
　　好在今天一大早醒来，牧丞来给他们看笑话。
　　想到这里，管家舒心地笑了。
　　牧丞：“而你，把一个花瓶送给什么病秧子协会，一群心脏病病人，得了病没钱治个屁啊？”
　　“该死的就死，还治病，治个xx！”
　　“把我妈的花瓶送人，你倒是菩萨心，人情都是我妈的！”
　　青年的瞳孔缩了起来，像是大型兽类遇到猎物，机敏冷漠、阴鸷残暴，他脸上的笑意缓缓收了。
　　然后，牧丞听到他轻声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什么？”
　　牧丞还没说完，话就被牧云打断。
　　他茫然地溢出这两个字，就看到青年起身，在他身前站定，他要高他十公分，牧丞遗传了他妈的矮个子，在男性中也只有一米七多点的个儿。
　　他站着，他坐着。
　　牧丞的气势更加羸弱。
　　牧云拿手掌拍了拍他的脸，动作轻慢，语气轻蔑而刻薄：“哥，你做梦倒是挺会做……”
　　很凉，像是毒蛇红信吐出，丝丝作响。
　　牧丞感到背脊升腾起一阵凉意。
　　他连避开都来不及。
　　牧云勾起嘴角，笑眯眯的，在他脸上又来了一巴掌。
　　这回的力道很重，打得他脸都歪斜过去，牧丞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疼痛从脸颊蔓延，再到传递到神经，他发出一声哀嚎！
　　“哥，关于那个花瓶的法律文件，我改天发给你瞧瞧。”
　　“想要花瓶？……下地狱和爸要吧。”
　　翩翩贵公子出身，用词典雅、语气冷凉，犹如丝绸滑过，他的笑意很淡，挂在脸上，像个虚假的面具。最后，青年道：“听说你和你女友分手了？”
　　又是刺心一锥。
　　“真是不走运啊。”
　　管家看到牧云转过身，接过他手上的湿毛巾，轻轻擦了擦手。
　　他在看到他起身时，就知道牧云被牧丞惹起火气。
　　这几年，牧云基本没有过这样大的情绪起伏——只有在他刚知道牧丞、明易倩回到牧家，成为他法律上的兄长、继母时，他发过很大的火。
　　后来他就控制住自己的脾气，在混浊的豪门纷争中沉浮多年，最终成为胜者。
　　管家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发火，他有所预料，只来得及准备好湿毛巾。
　　一般来说，牧云都很嫌弃牧丞、明易倩，他们来过一次，大厅都要彻底消毒一次。
　　这次也不例外。
　　管家听到牧云说：“麻烦武叔，让人把厅内的脏东西扫扫。”
　　“好的。”
　　管家答道。
　　他再看牧丞，那个被赏了一巴掌的男人还浑浑噩噩地坐在椅子上，这时候才回过神来，他怒极，破口大骂：“我·操！牧云你他·妈有病吧！”
　　还没骂个痛快，手机就响起。
　　来电是明易倩。
　　牧丞手比脑子快，接通，就听到他妈的厉声喝止：“你去牧家找牧云要钱了？”
　　“要了多少？！”女人的声音尖锐而市侩。
　　管家彬彬有礼地冲牧丞点了下头，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牧丞先生，宅子要清洗，麻烦您自行离开。”
　　牧丞最后若丧家之犬，硬生生被赶走，在他妈的电话轰炸和脸颊巴掌印的红肿胀痛中，他依旧没有明白今天牧云为什么忽然发火。
　　在这之前，他们次次来要钱，都是给牧云“看笑话”的，他们卑躬屈膝一点，让牧云愉快一点，就能从他手头要到一点钱。
　　这是他们三人之间默认的潜规则。
　　而今日，潜规则被打破了。
　　牧丞听到明易倩犹疑道：“什么，你没要到钱？还被打了一巴掌？”
　　她的声音不自信起来：“之后，该不会他不愿意给我们钱了吧？”
　　这一点被明易倩提及，牧丞的心也渐渐凉了。
　　他失魂落魄地抚摸着脸颊上的红印子，呲牙咧嘴，不确信道：“应该不会吧。”
　　不久后，明易倩和牧丞见证了来自牧云的怒火。
　　他们再也没成功地从他手上讨到一点钱。
　　牧丞甚至还不知道，自己是说了哪一句话惹恼了牧云。
　　他反复反思，最后也只能怀疑地想：是说了“操”这类的脏话，他听不惯了？可他之前不也这样说吗？难不成是贵公子觉得这话入耳不清静？
　　又或者……难不成是他诅咒那群心脏病病人早死早清净，让他不悦？
　　牧丞想不出答案。
　　=
　　慈善拍卖会上，“苏一杳”与“牧云”的默契之处，两人提供了价值百万到拍品等，又是连续挂了两天热搜。
　　这都是有助于艺人、企业声誉的好热搜。
　　所以，华裕经纪文化公司的老板也没有特意打电话来问她，这热搜要不要。
　　阿康知道苏一杳不太喜欢牧云，他实时追直播间的进度，也如所有观众般，看到两人之间的暗潮流动。
　　要说没关系：两人在现场真的没有半点互动。
　　要说有关系：偏偏两人都那么默契，提供了高昂拍品，又在发言时说了那样的话。
　　阿康有点好奇地想，杳杳和牧云的默契……她当时听到时，有什么感受？
　　还没等他亲自问苏一杳，他就看到了某个营销号的爆料。
　　爆料的内容，真实性、可信度简直是圈内人才知道的那种高。
　　今日爆爆料：昨天慈善拍卖会后的宴会，某S姓女星和某M姓富豪吵起来了。
　　据说是靠着LSY才硬是没干架上。
　　这里头人名首字母一对。
　　阿康心里一咯噔。
　　他立刻找到苏一杳，问她怎么回事。
　　苏一杳回答他：“没打架，就是吵了几句。”
　　还轻描淡写得很。
　　过了一会，苏一杳像是知道他很是忧心，勉强又道：“就是被人看见了，好像有人是记者，私底下准备发稿子，我看到牧云助理把那人拉走，估计给了点封口费。”
　　“至于这爆料，估计是那人又泄露出去的……你等着，我联系牧云，问问看他助理究竟有没有把这事处理好。”
　　阿康完全被她和牧云的关系搞懵逼了：这叫啥嘛！能吵架，差点干架，私底下为了封住消息，还能互相联络对方。
　　他犹豫：“你……”
　　“我……”苏一杳也拉长声音。
　　“算了，我不问了，我感觉问也问不出什么。”阿康颓废放弃。
　　苏一杳忍不住低笑一声。阿康听了更郁闷了。
　　挂了电话，苏一杳——秦池，叹气，她看了眼阿康发来的营销号爆料消息。下边的评论已经有99+了，不过大多数人都不太相信这个爆料，毕竟哪有女明星真的能当众和人差点干架的？
　　有人评论：“说得一套一套的，讲故事呢？这年头哪有艺人敢和人当众打架？还是SYY，她脾气是圈内公认的好，这点黑粉都没话讲吧。”
　　还有人评论：“搞笑呢，真的是‘今日搞搞笑’。”
　　“……”
　　她回忆起昨天，心累得不行。
　　两具躯壳的相性太差，以至于靠近都觉得难受。
　　搭话时都忍不住互怼。
　　要命。真要命。
　　而这个爆料……她眼眸沉了下来，意识落在了【牧云】身上。
　　【牧云】刚从主宅出来。
　　因为牧丞的事影响，她操纵这个躯壳时，心情真的非常不好。
　　给助理联络时，口吻也冷淡刻薄极了。
　　把营销号爆料内容发过去。
　　助理惶恐受惊：“老板，我当时已经给那个实习生封口费了……”
　　“另一个人呢？”秦池还记得当时现场还有个年轻人。
　　助理：“那个年轻人说自己不会轻易爆料的，我看他说得言之凿凿，也就没有和他签封口合约。”
　　“……”
　　牧云的脸上笼罩了阴云，他对助理道：“查一下，究竟是哪个爆料的。”
　　几个小时后，助理回：“老板，是那个实习生爆料的。”
　　“他看到大爆料，实在忍不住，就算收了钱，还是炫耀地和人说了。”
　　“至于另一个年轻人，他叫蒲易，在媒体人圈内名声不错，誊稿真实性都在百分之九十以上。”
　　“今早八点，城阳日报出了一份关于你的文章。”
　　链接发来：
　　《青年企业家牧云：践行慈善事业，承担社会责任——》
　　她没有点进去看，不过看着助理的口气，文章内容应该没有什么不好的指向。
　　很快，助理又婉转道：“我查两人消息的时候，蒲易说他既然承诺了不爆料，就绝对不会爆料。”
　　“他说，如果您不愿意相信的话，可以私下面对面谈一谈。”
　　“当然，他也直说，见面谈谈，也有借机采访您的意思。”
　　“……”
　　秦池看着助理发来的文字，好半天，她回道：“那个实习生，联络城阳日报相关负责人处理一下。”
　　助理答：“好的。”
　　秦池又借着【牧云】躯壳发道：“联系蒲易，约个见面时间。”
　　苏一杳和牧云的绯闻经由慈善拍卖会一事，可能会发酵得越来越猛。
　　不管他们究竟有没有关系，总有人疑心他们之间关系匪浅。
　　而一想到“牧云”和“苏一杳”搭上关系，【牧云】躯壳、【苏一杳】躯壳，都感到莫名的不适。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越演越烈，她决定，请个靠谱的记者来采访，至少要把【牧云】如今非单身的状况说明一下。
　　然后……撇清和苏一杳的关系。


第34章 牧云：家庭，陪伴一生的……
　　五月劳动节假期最后一天。
　　蒲易的女友前几天就已经从旅游团回来, 带了不少纪念品和当地美食。
　　佳人入怀，蒲易这假期加班的乏气顿时消散而去。
　　一连几天，他脸上的笑容都挂着, 被隔壁工位的已婚姐姐调侃他真是“恋爱期间蜜里调油”。他接受了这个说法, 颇为羞赧道：“没办法，女友一回来, 就感觉心安定了。”
　　已婚姐姐艳羡：“你和她谈了多久啊？感觉和刚恋爱似的。”
　　蒲易：“已经恋爱快三年了。”
　　已婚姐姐：“真好，我和我爱人恋爱期间也是这样, 不过后来结婚了, 就变得柴米油盐，没了激情。”
　　蒲易挠了挠后脑勺，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好对同事笑了下。
　　最后一天假期，他因为要用单位的电脑倒腾文件, 所以特意来单位一趟, 就这么巧合和一样来加班的女同事聊了几句。
　　上司人不在单位，就在蒲易处理文件时, 他收到消息。
　　“牧云那边点名说要你去采访, 你准备一下。”
　　蒲易看到消息, 愣一下，很快，情绪高涨，他兴奋地发了个OK的手势表情。
　　急急忙忙地收拾工位文件，将U盘等等存储工具收拾进背包里。
　　隔壁工位：“要走了？”
　　“是, 陈哥安排了个工作，我回去专心搞搞。”
　　蒲易笑眯眯，女同事好奇问：“哪个版块的？”
　　“金融的。”蒲易道, 女同事点了点头，示意明白。
　　直到他走到办公室门口，女同事冷不丁提了一句：“对了，金融版块那个小哥昨天自己申请辞职了，这事你知道吗？”
　　蒲易知道实习生辞职，背后肯定有慈善拍卖会后，晚宴经历的缘故。他故作不知，摇头道：“不晓得欸。”
　　女同事也颇为诧然：“他工作做的还不错，怎么就辞职了。三个月实习期马上就过了……啧啧，想不通。”
　　肩背包，手提电脑，蒲易走出单位，一路驱车回家，开始做关于明天采访牧云的准备工作。
　　他从牧家的发家史，到牧云生父继承牧家，再到豪门风云（这一部分互联网上很少资料，看得出大部分都被和谐），最后是牧云接手牧家企业后，进一步扩张了牧家的商业领域。
　　蒲易足足写了几千字的文档，主要是专注事业：毕竟牧云继承牧家后，基本上没有爆料出和女性的绯闻。当然，男性也没有。
　　唯一一个桃色新闻，就是苏一杳和牧云的机场相遇，后来又被各自的“不熟”搪塞。
　　蒲易将这点记录，他难得地以个人身份要到能采访“牧云”的机会，这对他来说是机遇，也是挑战。
　　他希望自己能够完美地呈现出一份精准、专业的采访稿。
　　深夜，女友归家，看到书房还亮着灯，好奇地敲门询问，得到蒲易一个疲惫却充满干劲儿的微笑：“明天有大工作，我继续熬夜，宝宝你去睡吧。”
　　女友：“好，早点休息噢。”
　　小了三岁的女友甜滋滋地给了他一个晚安吻，轻轻关上门。
　　蒲易心里头的暖流蔓延，他看了下电脑屏幕开着的word文档，上边精准地写了他想要采访的几个方向。
　　大方向基本都是事业、未来目标、慈善目的等。
　　很少私生活。
　　蒲易感受着女友的吻留过的痕迹，想了想，他在word文档上加了一个关键词：恋爱。
　　不过，对于这个“恋爱”问题，他没有抱太多希望：牧云此前从不回答这类的私生活问题。
　　=
　　翌日，蒲易在总裁助理的带领下，来到牧氏企业总裁办公室。
　　牧云刚结束一场会议，眉宇间还带了点沉浸在工作中的严肃、郑重，一双黑眸看来，清冷而寡淡，如同月光倾盆。
　　西装革履、英俊挺拔。手腕仅露出腕骨以上的部位，手指骨节分明，抓握力度很重，他刚落座，秘书像是有急事，小碎步过来，手上递来一份文件，要他签名。
　　蒲易就看到他粗粗扫过几遍文件，用时不久，但薄薄两页纸前后都翻阅。
　　阅读速度很快，精准地抓住文件中的错漏处。没有签名，只在错漏处画了线条，示意秘书重新修改。
　　握笔、书写的力道颇为重，一条黑线顺畅滑过，像是尖锐的刀锋。
　　直到秘书离开，蒲易才和牧云搭上话。
　　“牧先生，你好，我是城阳日报的记者蒲易……”
　　“我知道你。”
　　他的声音悦耳低沉，说话腔调总带有成年男性中少有的优雅矜贵，蒲易揣测，这是他从小贵公子教育养成的说话方式。
　　当然，他来采访前做过功课，知道牧云在某些剑拔弩张场合中，语调冷如寒冰，绝没有此时这样客气……甚至可以说是温和。
　　蒲易颇有点受宠若惊，他立刻伸出手，和牧云握了一下。
　　短暂交流后直接进入主题。
　　“关于上次宴会的事，我和同事看到了您和苏小姐正在谈话，出于想要签名的目的，没有离开，是我的过失——”说实话，这旁观他人对话真也算不得什么过失，毕竟人人都有资格走过那，人人都有资格驻留在那。
　　要怪罪也只能怪罪，刘思源那句话一下子把两个躯壳的神经都挑动。
　　一下子，两个躯壳都炸锅了。
　　蒲易顿了顿：“我本人，如果约定了不吐露什么，就绝不会这样做。”
　　他特别诚恳，秦池自然也知道，她操纵躯壳，让【牧云】的助理查清，最后发现是实习生搞出的爆料。
　　而蒲易这人，在媒体圈的口碑着实不错。
　　虽然还不到三十岁，却已经是城阳日报里的精英骨干，一直被单位重点培养。
　　年轻的总裁看了他一刻钟，那双眼中难得地沁出笑意：“我知道。”
　　他轻描淡写说：“已经查过你和那位实习生……至于他违约的后果，相信你也听说了。”
　　蒲易知道实习生“主动辞职”的事。要说他没猜出来这背后有牧云的指示，那他也太白莲花了。
　　有脑子的人都能猜的到，是牧云通过手段，让实习生“主动辞职”。
　　他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头微微叹气，不免想，牧云这是不是在隐隐威慑他，如果这次采访稿里出现了他添油加醋的虚假内容……也会处理他？
　　不过，蒲易也就这么一想，毕竟他自恃从来不虚假构稿，每次写稿的真实性都在百分之九十以上。剩余百分之十，就是撰稿者通用天赋：稍微润色一下，吸引读者注意力，都是旁枝末节的小事，被采访人不会觉得受到冒犯，也促进了文稿的阅读量、热度。
　　“是的，我听说他辞职了。”
　　短暂的沉默后，蒲易挠了下脸，试探问：“那么，牧先生，我可以开始采访你吗？”
　　整个采访的节奏，完全被牧云牵着走。
　　这对蒲易来说，也是一种稀奇的体验。
　　他能被上司看重，重点培养，除了在文笔润色上有着独到功底外，在对外采访时，他往往能靠着“亲和力”“掌握度”，把握住整个采访过程。
　　不过今天，他碰上了个钢板。
　　蒲易在采访中途，喝了口秘书提供的茶水，哀叹想。
　　从昨夜做的采访功课中，他粗略一扫，发现关于“事业”“慈善”等内容已经谈了不少。
　　眼神一撇，落在了“恋爱”上。
　　蒲易只思考了一下，然后大胆问出声：“牧总裁，介意我问个问题吗？”
　　“你说。”
　　青年年龄和蒲易差不多大，蒲易研究生毕业后入城阳日报，工作有一年，现在二十七岁。而眼前这个，身价富可敌国的英俊青年，也只比他大一岁而已。
　　“你今年二十八岁了，现在有考虑家庭吗？”
　　“都说先成家后立业，您年纪轻轻就已经立业了，现在，是不是要考虑下未来的家庭方向？”
　　媒体人总有一条灵舌，能把自己试探问私人恋爱情况的话，问得像是关乎、关爱彼此人生方向般。
　　蒲易这句话说完后，心脏悬着，他没错过牧云脸上微微一愣的表情。
　　他原本并不将这个错愕放在心上：蒲易自觉很大胆，直接问了这个关于私人生活的“婚恋相关”。然，牧云接手牧家至今，从没有回应过某些金融报社关于他“私人生活”的问题。
　　每逢有记者这样发问，总被他冷淡地打回去：“请不要问无关的事。”
　　娱乐版块、八卦版块的记者们，又没有这个机会采访他，也就无法问出很多人想知道的问题。
　　是的，牧云作为京市最年轻、最英俊的富豪，样貌、家世、继承牧家的前后经历等等，简直都是在群众的G·点上狠狠踩踏。
　　不知道多少艺人想着和他攀扯上关系，这样一个黄金单身汉，在许多想嫁入豪门、阶级跨越的女星眼中，就是个香饽饽。
　　可惜谁也没成功过。
　　此前，因女友对苏一杳的关注，他听了几耳朵他和苏一杳的绯闻，当时还觉得两人可能有一腿。不过，几日前的事情发展，已经让他对此完全不抱期待。
　　问出口后，蒲易看向牧云，因为学生时代的习惯，录音笔在手上转了个圈儿。
　　“有。”
　　录音笔差点没拿住，一个圈儿没成，差点要摔落在地上。
　　“什、什么？”
　　蒲易大惊失色，他几乎失去了采访记者该有的镇定、平静，一时间，眼瞪大，嘴巴变成圆。
　　英俊冷淡的牧总裁看了他一眼，重复答：“有考虑过家庭。”
　　蒲易心脏扑腾扑腾乱跳，他小心翼翼地把录音笔放在一旁，专注听牧云说话。
　　“您……现在是在恋爱当中吗？”
　　“对。”青年的眸中渗出暖意，他清冷淡漠的脸随着这个字吐出，变得光彩照人——不，蒲易用了个更准确的形容，他想，‘这个承认词说出时，他的眼里好像盛满了星星。’
　　那种柔软、静谧的温暖。
　　蒲易曾经在他自己脸上见过。
　　他追到女友时，当天对着镜子兴高采烈地跳起了舞，简直像是只耀武扬威的公孔雀，要在宿舍里狂舞一只“求偶成功”曲。
　　直到现在，他清晨醒来，与女友来个贴面吻时，总能从女友清透明亮的眼眸中看到他乐得直笑的倒影。
　　是那种……身边有伴儿，同时笃定伴儿是陪他走一生的幸福美满感。
　　蒲易亲身经历，现在正拥有，所以他可以确信、肯定，牧云的承认是真实的。
　　“噢……”他轻轻地吐出这么一口气。
　　英俊总裁微微笑着，浓睫微垂，阴翳浅浅，笑容真实。
　　“我的恋人比我小很多岁，所以此前一直没有和大众公开。”
　　噢……和他一样，是年龄差恋爱呢。
　　蒲易的心都缩成一团了，那种仿佛看到小女孩抱着毛茸茸小狗的情绪泛滥出来——文艺青年，一下子被眼前这个冷淡英俊、不苟言笑的总裁，提起爱人时的甜蜜击中。
　　反差感太强了。
　　在提起事业时，他多么严肃认真，冷淡镇定；而提到“家庭”，提到“伴侣”时，笑容一下子暖化了原来的情绪，他一下子从高高在上的总裁，变成凡尘间最普通的年轻人。
　　他看着他，听着他说话。
　　“认定她一个人了吗？”蒲易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这句话。
　　“当然。”
　　“她是唯一。”


第35章 牧云：男德班班长
　　阿康手头上除了苏一杳一个稳定常青树艺人外, 今年公司还给他分配了两个年轻男艺人，年纪不大，刚过二十, 中戏正读。
　　从公司办公室里和老板商量过给两个年轻艺人的综艺通告, 出门，就遇到隔壁管女团的经纪人小陈。
　　小陈出声打招呼, “康哥，你看新闻没？”
　　“什么？”阿康刚才和老板聊着两个艺人的规划, 两人都没看手机, 他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下，疑心是自己手下的艺人上了什么新闻。
　　小陈脸色挺寻常, 他说：“看热搜，今天热搜都炸了。”
　　阿康紧张地掏手机, 立刻看起热搜, 挂在热搜前三，分别是“牧云宣布结束单身”“城阳日报采访牧云”“牧云：她是唯一”……
　　正在低头看手机的同时, 小陈道：“刚五一假期结束, 某浪程序员又要加班加点了, 我一哥们说他早上看到城阳日报发文的时候，还没觉得怎样，结果没过半天，服务器就崩了。”
　　阿康点进热搜里看，城阳日报在五月九号当天早九点, 微信公众号、微博官方号、头条等平台账号上都发表了一篇采访牧云的文章。
　　所属在金融版块。
　　然而，吸引大众的不是牧云的事业，不是牧云参与慈善拍卖会的目的, 也不是什么企业未来发展方向——
　　而是，采访记者专门用了三分之一篇幅，来安置采访得到的内容。
　　内容主题关于牧云的未来家庭方向。
　　这篇采访稿里写得清楚直白。
　　采访记者：蒲易（后文以蒲代指）
　　采访对象：牧云
　　时间：五月八号
　　蒲：你今年二十八岁了，现在有考虑家庭吗？都说先成家后立业，您年纪轻轻就已经立业了，现在，是不是要考虑下未来的家庭方向？
　　牧云：有。
　　蒲：您现在是处于恋爱状态中吗？
　　牧云：对。
　　牧云：我的恋人小我很多岁，所以此前一直没有和大众公开。
　　……
　　依誮
　　这是牧云头一次在大众面前承认自己的恋爱情况：从前他身边绝对没有什么过分接触的女伴，参与什么酒宴，女伴多是自己的秘书。他也绝不接受什么娱乐版块、八卦版块的记者采访，一有询问恋爱状态的，就会冷淡直白地示意自己不会回答。
　　这是头一次。
　　牧云此人，从几年前接手牧家，在豪门风云中成为胜利者，再到后来将牧家企业发扬光大，量级较从前增长数倍。他最早成名于接管牧家企业后，某个金融记者的采访视频里。视频中，他的姿容、身量都是人中龙凤，即便是金融记者采访时的“死亡打灯”，也没损他外表的英俊。
　　因为颜值在互联网上大火，随后又在吃瓜网友们的“企业查”活动中，得知他是京市顶尖的那一波富豪，同时还是其中最年轻英俊的一个。
　　在喊帅哥“老公”这个活动还风靡全网的时候，牧云成了广大男女口中的多金老公。
　　后来更是有出现过，一些娱乐圈与商业圈有合作的场合中，有艺人试图上前搭讪牧云，企图上位的消息。
　　最开始有女性尝试，在他冷淡拒绝了所有示好后，许多人怀疑起他的性向，遂，更多男性想着走捷径，亦是巴结讨好，妄想以身伺候。
　　牧云一个都没有接触，即便是有商业接触，也是通过秘书助理。
　　有上流圈子里的知情人，都戏称，说是牧云这人“寡”得很。
　　“寡”到无父无母，孤身一人。
　　牧家主宅里，除了他这么一号牧家人，再没有旁的主人入住。
　　这一次，他的恋爱状态更新为“恋爱中”。
　　一下子让吃瓜群众们津津乐道，好奇打听起，这篇采访稿中牧云的“年轻爱人”是谁。
　　采访稿中，除去真实对话的部分，还有笔者自己的润色撰稿。
　　笔者的文笔着实不错，在前半部分，谈及事业、慈善时，用词精准而专业，很有前瞻性，看得出记者的才思敏捷、文笔斐然。
　　在后半部分，关乎“家庭”“恋爱”时，笔者的文字内容就像是一块柔软的棉花糖遇到高温，滋滋地化成糖水。
　　文中说到牧云在聊到这个话题时，笔者用了这么一个成语，形容他看到的牧云。
　　“眼若星辰”。
　　有营销号专门把这个形容词给截了图，然后找出从前牧云接受采访时的画面。
　　冷峻俊美的年轻总裁，在接受采访时，不苟言笑，即便嘴角有淡淡笑意，眼眸里也总透出平静、冷清。
　　“眼若星辰”这种词，怎么看都不该是按在他身上的形容词。
　　有人专门就这个词，在微信公众号的文章下，质疑询问：“记者该不是自己滤镜太重吧，牧云居然会像个热恋期情侣一样，‘眼若星辰’？俺滴爹欸，想想也不可能！”
　　公众号负责人——特意将这条展示在前台，然后倾情回复：亲亲，我问了采访的同事，同事说他绝对不骗人^^
　　还有人专门爬到了采访记者的微博下发问：采访稿里，把牧云形容得也太那个了吧？
　　记者蒲易回复：对不起，我承认我加了点个人色彩，但是……你要是在当场，也会被牧总裁提起爱人时的柔情蜜意击倒。[猫猫昏迷.jpg]
　　阿康飞快地把关键信息都看完。
　　他注意到有娱乐圈，某位热衷营销的二线女艺人开始蹭热度。
　　该女艺人的粉丝拿了从前商业活动的图，牧云与艺人相聚几米的照片出来“爆料”。同时暗指她家爱豆的年龄也正符合牧云所说的“小他很多岁”。
　　牧云今年二十八岁。
　　采访稿中，记者好奇询问，他和恋人差了几岁。
　　牧云只答：“两三个代沟。”
　　三岁一个代沟，两三个代沟，也就是区间在六岁到九岁之间。
　　是实打实的年龄差恋爱。
　　这位女艺人今年二十二岁，正好是在“两个代沟”，但阿康知道得很清楚，这个女艺人年龄比百科上的要大三岁，也就是说她今年二十五。
　　只是为了蹭上XX后小花的名头，特意把自己的年龄改小了。
　　他啧了一声，看完了整个采访稿，心里头为牧云这谈恋爱风波的热门度咋舌：该说不愧是牧云吗？长得俊，又有钱，身世还颇为吸睛，话题度比国内某些一线艺人还要强劲。
　　国民中，中产阶级的比例也就不到全国成年人中的百分之十一，顶尖上流阶级的比例可能也就全国成年人中的百分之零点几。
　　多的是普通人，工薪阶级。
　　这种体量的豪门家庭，掌权人有了什么恋爱信息，就成为了民众茶饭之余的闲聊八卦。
　　“能嫁入豪门的是谁？”
　　“这是牧云第一个承认的恋人吧？据说他学生年代都没有谈过恋爱……”
　　“是噢，他十八岁就要跟继母、他哥抢家产，哪来的功夫谈恋爱？”
　　“天，这位该不会是牧云的初恋吧？”
　　这样的发言在微博广场里一搜就是。
　　蹭热度的那个女艺人粉丝发完微博没多久，下边评论很快飙升到999+，有不明成分的微博账号引领大家猜测牧云的女友就是她，说得言之凿凿。
　　阿康看着这十多分钟里，这条微博下的评论、点赞数飙升。
　　然后他把相关微博内容截图发给苏一杳。
　　同时文字发送道：牧云承认恋爱了，你也洗清了和他的嫌疑。
　　从慈善拍卖会后，就有一些人开始硬磕她和牧云的CP。CP粉的脑回路是最奇怪的，某个公开场合里没有对视没有互动，也能被CP粉硬说成“地下恋情中，他们藏着掖着呢”。就是冷淡对视，也能被CP粉截图加个粉红滤镜，在超话广场里炫耀：“好甜好甜，磕晕了！”
　　苏一杳这几天颇受困扰，阿康有时候看到她板着脸，一双美目低垂，神情不悦，一问，才知道她随手发了个条微博，都有人在下头乱磕。
　　苏一杳回：[奶思.jpg]
　　苏一杳回：[小人狂舞.jpg]
　　阿康被她逗乐了：“你还真是开心呐？”
　　苏一杳：当然，和他撇清关系，快乐得很。
　　阿康问她：初怡粉丝说她可能是牧云的恋爱对象，你有内部爆料没？和俺讲讲。
　　阿康经历了苏一杳和牧云的互相看不惯彼此，猜到苏一杳定然是有所了解牧云这人，且有着他私底下不知道的牵连。他这么一问，苏一杳也答：“她瞎说的。”
　　“他的恋爱对象不是圈内人。”
　　阿康了解以后，发了个OK手势。
　　过了一会，他告诉她：“你下周进组，我一会去你家一趟，有没有什么要我给你带点？”
　　苏一杳发了个采购清单，大多是便利店里的速食食品。
　　这些天，苏一杳在家里钻研剧本，很少出门，家里的囤货补充，都是靠外卖或者经纪人。
　　阿康驱车去往便利店，买好东西，到达苏一杳家楼下，停车，上楼。
　　开了门，就看到苏一杳咬着一块饼干，认真地看电视。
　　“看什么呢？”阿康放下塑料袋，依次把需要冷藏的鲜奶、酸奶等装进冰箱里，他收拾完后，出来才注意到，电视上播放的是近几年娱乐圈里最出名的恋爱电影。
　　阿康：“！”
　　他看了下苏一杳，又看了下电视机，陷入怀疑中。
　　“你的新剧本是双女主吧，没有谈恋爱的情节吧？”
　　刘思源的新电影，内容主要是双女主事业向，男人是背景墙。
　　按照苏一杳接戏的习惯，她会在进组前疯狂地钻研剧本，同时看相关类型的国内外电影。
　　这回她的剧本与恋爱没什么关系，所以阿康才奇怪，她怎么突然看起“恋爱电影”了。
　　苏一杳吃掉最后一口饼干，语气轻松：“我向朋友要的U盘，里头装了这几年最火的纯情向恋爱电影。”
　　“……？”阿康没懂她为什么要看，继续懵逼中。
　　苏一杳——秦池，当然不好说，她是为了让“牧云”和“秦池”的恋爱更加可信，才找出这些电影来学习。
　　找的还都是那种纯情向、初恋向的，电影前奏一响，就知道是个甜蜜故事。
　　秦池从来没谈过恋爱，她完全不知道恋爱当中的男女是怎么样的。
　　十八岁前努力学习，考上名校，十八岁后，还没过两年，就得了病，命不久矣。
　　她没有任何机会接触到自己心怡的男性。
　　更别说现在，心脏病成为她身上顽固的疾病，就是有人追求她，她都不会考虑：对于生了病的人来说，接受他人的追求是种负担。
　　她如今唯一考虑的事，是活下去。
　　在恋爱上的“空白”，导致秦池在处理【牧云】和她的主身体关系时，有点抓瞎。
　　好在，她的躯壳很多，【苏一杳】身在演艺圈，自身有演技，在这具躯壳里解读恋爱电影里的“情意绵绵”“初恋情愫”时，她能够很快融会贯通，利用到其他躯壳身上。
　　从某个年轻导演朋友那里要来近几年娱乐圈大火的恋爱电影，逐一看过去。
　　秦池抓到几个关键：
　　恋爱中的人，提到对方时，总是很温柔。
　　恋爱中的人，互相对视时，眼睛里像是有星星。
　　……
　　以【牧云】身份接受蒲易的采访时，她试着草率、粗略地，用【牧云】身份扮演一个正处热恋期的年轻男性。
　　其实也不太难，就是羞耻感有点爆棚——在她说出“她是唯一”时。
　　后来，秦池就厚着脸皮，完全不羞耻了。
　　一切都是为了自己。
　　她披着躯壳马甲，也绝不会有人知道【牧云】是秦池，那么说起“谎话”也就更加利落。
　　而在接受采访时，有些话、有些表现，也并非全是谎言。
　　没人知道她在拥有其他躯壳陪伴时，心中的安宁感有多强烈，她享受着醒来身边有温热的躯壳，享受着睡前有着温暖身体可拥、可抱，甚至是在情绪沮丧之时，脱掉多余的衣物，被其他具躯壳搂着，享受着来自皮肤接触时的轻微电流。
　　阿康：“杳杳，难不成你下一个工作打算接个爱情剧？”
　　【苏一杳】躯壳今天的零食额度吃完了，秦池可惜地看了下桌上的小零食，很克制地不再伸手拿，她拿遥控器，快进到男女主的KISS环节，然后回答阿康：“差不多，接下来我应该会有很长一段时间多看看这些恋爱电影。”
　　阿康：“可以呀，要是你有考虑接爱情剧本，我让公司给你多留意一下。”
　　他立刻进入工作状态。
　　苏一杳冲他笑起来，眼神明亮，笑容艳丽。
　　阿康瞧出她今天心情是真的很愉快，也乐了：“和牧云没关系后，心情爽了吧？”
　　“嗯！”
　　响亮得很！
　　阿康大笑，他摇着头，坐到了苏一杳身边，问她下一周进组的准备如何，细细碎碎，关注了一番，才因公司急事离开。
　　他驱车离开苏一杳所住的别墅区，半路等绿灯。
　　红灯足足有三分钟，他趁这个功夫，看了下手机。
　　通知栏弹出来一个微博消息，他点进去看了下，才发现是牧云否认女友是“初怡”。
　　“哦豁，澄清真快。”
　　这就是牧云完全没有让初怡蹭热度的意思了，从初怡粉丝发微博到现在也就几个小时，热搜前五换来换去，总有三四个是关于牧云的。
　　初怡还发了个很委屈的微博，@了牧云，说自己的粉丝妄自猜测，非常抱歉。
　　牧云没有理睬这一条。
　　初怡犹不死心，在她这条微博评论里，又发了一条道歉，再次@了牧云。
　　牧云很快在他自己的微博官方账号里，发了这么一条内容：
　　[女友非艺人。如有粉丝造谣某某艺人是我女友，麻烦各位，帮我打假。谢谢。]
　　他的微博里，很少私人生活，多是转发牧氏企业官方号的内容。
　　这是他今年以来，第一条含有丰富个人色彩的微博内容。
　　评论开放，一下子热度就炒高。
　　不到几分钟，评论就已经到999+。
　　绿灯亮，阿康没时间再看，他一路顺利驱车回到公司，再抓起手机时，就看到牧云在这条微博下，回复网友的评论。
　　网友：哇，所以上回和苏一杳的绯闻澄清那么快，是因为女友要你澄清的吧？家有猛虎啊！
　　牧云：不是，我是自愿的。
　　阿康被这个回复噎住。
　　又有网友问：采访稿里说“她是唯一”，是女友逼你这么说的吗？
　　很多人没法相信如此多金英俊的香饽饽单身汉，会真的沉浸于恋情中，说出这些话来。
　　而牧云的回复是：？
　　一个问号，然后他又回道：不要挑拨他人的感情，谢谢。


第36章 全网爆料：秦池被拍到与……
　　华宁大学, 金融学院办公楼。
　　辅导员正在给一位需要长期治疗、暂时休学一年的学生办理相关手续。
　　学生患有心理疾病，在家长与学生的深思熟虑之下，他最终还是决定先休学一年, 吃药治疗, 直到好转了再返校。
　　打印机突突地吐出纸，辅导员把休学证明重新看了一眼, 确认相关信息准确无误后，将文件交给学生。
　　学生脸色苍白, 旁边是他的家长。
　　辅导员：“回去后好好休息, 这段时间就先别考虑学习的事了，如果有什么事情，随时联系我。”
　　学生冲辅导员感激地点了点头。
　　学生本人要去院长那里做最后盖章签名。
　　办公室里只剩下家长和辅导员。
　　家长眼圈微红, 对辅导员道：“这段时间辛苦老师，麻烦你帮我和孩子一块去医院……”
　　辅导员连连摆手, 示意她太过客气：“都是我们该做的。”
　　“休学一阵子对他也好, 等明年健健康康了再回来。”
　　家长擦了擦眼泪，诶了声, 又感激地冲辅导员鞠躬。
　　前后办理休学手续, 大概是一个小时。
　　这个休学的学生, 是院内的优秀学生，大一时就拿过新生雏鹰奖、国奖；因为身体原因而被迫休学，这类的例子在华宁并不少见，每年辅导员都会见到几个。
　　他处理这类的休学手续，已经较为娴熟。
　　家长和学生办好全部手续, 最后又来到办公室和辅导员说告别离开。
　　辅导员亦是回应微笑，让学生好好地休养，等明年再回学校, 重续学习道路。
　　直到他们离开，辅导员坐回办公椅上，他看了下这一届的大二学生档案——他从大一开始带这届学生，可以说对这些孩子们了如指掌。
　　今天来办理休学的是会计专业的孩子。
　　他揉了揉太阳穴，电脑鼠标点动，滑过国际金融三个班级的姓名资料。
　　辅导员想起现在还没返校的国金3班秦池，他看了下时间，距离秦池离开学校，已经有三个月时间。期间她回校过一次，是为了参与夏日祭，他也在国金3班的摊位前见到过她。
　　比起大一时的灵秀，她看起来瘦削太多，整个人精神面貌倒是还可以。
　　只是……
　　辅导员想想又要叹气，他上个月联络了秦池的家长，询问她的身体状况，家长的电话不通。后来又联系了秦池本人，秦池说她目前已经出院，只是还不能够返校学习。
　　“医生担心我在校内会出意外……”
　　秦池当时是这样说的，语气很柔软，听得辅导员心脏都纠结在一块，让人心里头酸溜溜的，眼泪都快掉出来。
　　秦池的病情有在好转，可惜，她的身体状态还没有好到能够返校上课的程度。
　　林毅给她的复查报告中显示，她的各项指标都有好转的趋势——那是在其他躯壳与她每日接触的“良好促进”之下，才有的好状态。
　　如果回到校园里，按照国金大二生的课表，她一天至少有七八个小时得耗在学校里。这样看来，是很难达成每天与躯壳的亲密贴近。
　　出于对身份的顾虑考量，即便【顾如渠】已经在文学院开始授课，她也不好在校内与【顾如渠】太过亲密。
　　年轻女学生出入男教师的办公室，都得门户半开；她要是和【顾如渠】有什么展露在大众视野下的亲密举止，恐怕对她、对【顾如渠】都不太好。
　　再加上医生嘱咐她必须得早睡早起——课表上早课在早八点，意味着她至少得七点起床，才能够匆忙赶上课程。
　　一时间，秦池很为难，辅导员听了以后，也替她着急。
　　他问她是否愿意前来办理休学手续，秦池倒是说可以，可惜辅导员发给她的“休学手续”办理中，要求前来的家长必须是直系亲属。其余人都不能够帮她签字。
　　这下，辅导员懵了，秦池也为难极了。
　　最后，他想出了个权宜之计：“你现在在家里，有自学功课吗？”
　　秦池回答：“有的。”
　　“像你这样身体情况特殊的学生，华宁每年都有这类例子，早年你的学长学姐们也有相关事迹，咱们院里你也不是第一个例子。”百年名校，学生身体状况不适宜上学的，又不想休学的，历史上出现过挺多位。
　　华宁大学校风开放，并非传统死板的大学。
　　很快，辅导员给她找了个办法：“你继续在家里上自习，我记得咱们学校官网也有老师历年的授课视频，多看看，期末考你正常来考。”
　　期末考，最后结算成绩，是看出勤和卷面分数。
　　这种情况，出勤因病没法前来，学院一般会给学生打及格分；卷面分就看学生自己如何发挥。
　　辅导员道：“如果学习上有困难，怕挂科的话，还是办理休学手续比较好，明年继续上大二。”
　　秦池苦笑说，她爸妈估计联系不上，就是联系上了，也不会愿意来签字。
　　辅导员在这几个月里可是感受过一番秦池那对父母对她的不上心程度，一时间也无奈。
　　比起今天这个随同孩子一块来办理休学手续的家长，秦池的爸妈就像是没生过女儿一样。
　　辅导员叹气，摇头，感慨想：这年头，真是什么人都能做父母。
　　他这么想着，鼠标点动，看了下今年校历，将校历放假时间发给秦池看了看，上头显示今年六月尾，全校放假。
　　这也意味着，学院安排各个专业、学科期末考试的时间，会在七月前。
　　他发给秦池：还有一个月多，学院通知考试时间时，我会发给你。
　　秦池回复得很快，她的表情包总是甜甜的小猫，辅导员辨别一番，看着像是很贵的布偶猫咪。
　　秦池：[猫猫笑眯眯.jpg]
　　秦池：谢谢老师！
　　他为她语气中的活力、雀跃感到高兴。想说什么激励人心的话，让她好好养病，想了想又咽了下去，笨拙地找了个表情包，发给她：[加油.jpg]
　　远在佑和街别墅的秦池，看着平板里的专业课视频，翘着脚丫子。
　　【苏一杳】下周进组，进组后就很难特意来别墅和自己搂搂抱抱贴贴脸了。
　　于是，趁着这机会，【苏一杳】把剧本角色都吃透后，她操纵着躯壳来到别墅，一整天的时间里，都贴在一块。
　　【苏一杳】一直是躯壳中，接触时电流感最强烈的。
　　她柔软，腰瘦，正处女人的黄金年龄阶段。当她埋着脑袋在【苏一杳】怀里时，被丰盈的曲线柔柔笼罩的同时，还能嗅到来自女性身上的香气。
　　有时候是品牌方新送的香，有时候是家里洗衣液留下的气味，更多时候是女性身体精于收拾自己，洗发洗澡后，护肤品、润肤乳等留下的气味。
　　清淡而好闻，一嗅，心情就会变得很好。
　　秦池喜欢被【苏一杳】搂着，喜欢趴在躯壳身上，更喜欢有时候脸颊蹭蹭，手指勾勾，甚至是在被子里一块睡午觉。
　　今天也是这样。
　　她和辅导员聊天以前，就和【苏一杳】在沙发上搂抱着睡了一个小小的午觉。
　　醒来后，收到辅导员的消息，回复结束，秦池还有点惺忪，揉着眼皮，看时间。
　　下午三点。
　　去别墅厨房冰箱里找下午醒来后能吃的糕点、牛奶，结果找了一圈，发现囤货不足。
　　秦池掰着手指头，算着前几天躯壳来家里的频率：很多时候家里只有她和【顾如渠】，【牧云】来的频率较【苏一杳】高一点。
　　而这几天，她的三具躯壳来到别墅里的频率都比从前高。
　　也就把家里的食物囤货吃了不少。
　　往常她会选择让其他具躯壳出门逛超市，采办购物。
　　但今天，秦池有点想自己出门逛超市了。
　　【顾如渠】【牧云】正处于上班时间。
　　身边一个【苏一杳】。
　　秦池没有多加犹豫，她决定就让【苏一杳】和主身体一块出门购物，补充家里的囤货。
　　乔装打扮是基本操作，将所有辨识度高的外表特点掩盖，躯壳【苏一杳】戴着口罩、帽子，他人绝对没法第一时间辨别出她是谁。
　　然后，秦池就兴兴奋奋、无比快乐，挽着自己的手臂，出门购物去了！
　　=
　　豆瓣省钱小组。
　　楼主：社畜今天下班了，姐妹萌！准备冲沃尔玛买打折蛋糕打折牛奶了。
　　今日省钱计划：原价14元牛奶，差两天过期，促销价7元，姐妹萌，我可以省下7块钱！
　　原价23元蛋糕，差一天过期，促销价12元，还送个小玩具，姐妹萌，这等好价不抢不合理吧？
　　省钱小组，以省钱风靡豆瓣组，组员发帖内容居多是每年大促的各个购物平台好价、各地超市等打折大促，以及每日省钱计划。
　　该贴楼主在发出主楼后，开始直播“社畜下班省钱购物计划”。
　　楼主：这个蛋糕不错，可惜我刚才买了蓝莓味的，等过两天我再来买。
　　楼主：[照片][照片][照片]
　　有豆瓣友友们追着楼主的购物直播，不时回楼道：楼主看看榴莲有无好价？最近我XX区河马榴莲价格很便宜欸。
　　楼主回：打工人不配吃榴莲，乌乌。
　　但还是跑到榴莲售卖区逛了一圈。
　　拍下数张狰狞带刺的榴莲美照，以及旁边戴口罩剥榴莲的工作人员。
　　连拍数张，有机智友友抓住了其中一张，圈了个重点，发楼回复：看我发现了什么？一个漂亮妹妹！
　　楼主：！什么！我竟没注意到！
　　照片上的漂亮妹妹，没戴口罩，踮着脚在看工作人员剥榴莲。
　　她旁边还有个高她一点的女性，牵着她的手，十足亲密，十足呵护的姿态。
　　她们看起来是同行，购物车是高一点的女性推，漂亮妹妹连动个手指头都没有。
　　楼主：[照片]
　　楼主：噢，漂亮妹妹和她旁边的女孩买了一个六房的榴莲，榴莲好香，剥出来有好几斤重，工作人员都夸她们会挑呢！
　　这一张照片上，漂亮妹妹笑得特别可爱，她皮肤很白，秀眉弯弯，脸颊带粉，捧着榴莲肉盒子，神采飞扬。
　　这楼的话题开始变了。
　　：妹妹好漂亮……
　　：楼主多拍点啊！这漂亮妹妹简直是下班后社畜难得能见到的美丽景色，我看她笑也忍不住笑了[玫瑰]
　　：旁边那个大姐姐看起来身段也很不错欸，楼主什么好运气，下班购物都能遇到这等美人！
　　楼主挑了几个楼回复，然后道：“不好再多拍了，漂亮妹妹和大姐姐已经去生鲜区了，我也溜了，社畜要回家了！”
　　豆瓣省钱小组，这个帖子在当天发布后，挂在首页几个小时，很快，第二天就被各类团购、大促消息盖过去。
　　再度爆热，是在这个楼主发帖后的一周。
　　牧云宣布结束单身状态的十天后。
　　某个八卦版块的记者，通过持之以恒、锲而不舍的努力，终于混进了佑和街别墅区的保安里。
　　爆料截图中，是微信群消息。
　　微信消息如下：
　　保安队队长老陈：A区J户陈总妻子将房卡暂时放在保安处的保险柜内，他人未经同意禁止开启。
　　下边是一溜的“收到”。
　　保安队队长老陈：
　　[照片][照片][照片]
　　照片上，是别墅区内的豪车照片。车内人员清晰可见。
　　京A号车牌，迈巴赫。车窗扬下，露出一张金融版块人人熟知的脸蛋。
　　还有副驾驶上一个女孩的精致侧脸。
　　保安队队长老陈：牧总新车，记下车牌，以后进小区记得放行。
　　下边还是一溜的收到。
　　而这张照片，成为了狗仔爆料的重点。
　　爆料中，该狗仔称“牧云的秘密女友”“他的唯一”……
　　皮肤雪白，鼻梁秀挺，睫毛浓密，年轻女孩撑着手臂，靠在车窗边，另一只手落在了车垫上。
　　车窗扬下的同时，牧云的正面清晰无比地落在镜头之下，他一只手放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在车停稳，让保安予以辨别户主通过之际。
　　牢牢地盖住了女孩的手。
　　其中亲昵自不必多说。
　　女孩的侧脸，又与豆瓣省钱小组该社畜楼主发帖时拍到的“买榴莲漂亮妹妹”，有百分之八十的重合度。
　　只一夜间，网上关于该“榴莲妹妹”的开扒贴，从一到百，从百到千。
　　立刻攀升到了全网平台最高热度词。
　　——“榴莲妹妹与牧云”
　　豆瓣省钱小组中，该贴子从原本的几百楼，瞬间暴涨到了几千上万楼。
　　与此同时，某些混迹娱乐圈，有着鹰一般敏锐眼睛的站姐，在个人账号上，揣测不定地发了这么一句：
　　就我觉得，漂亮榴莲妹妹身边的那个大姐姐，看起来很像YY吗？


第37章 秦池：把握住黄金单身汉……
　　五月十九。
　　秦余洋的朋友约他一块聚会。中年男性时不时的约会喝酒, 聊点人生、国际形势、股票基金，以及吹牛打屁聊老婆孩子——
　　他人到酒局，就看到已经结婚了的友人给老婆发消息：
　　“行, 知道了, 我今天和余洋喝两盅就回去。”
　　“闺女要喝奶茶啊，让她订外卖, 喜茶一点点不都能配送吗？”
　　“噢噢，要我给带, 诶, 闺女这么念我呢？嘿，好嘞，一会喝完酒我回去路上给带。”
　　好友是秦余洋大学同学, 北方人，上学晚, 大他两岁, 今年四十整。老婆是南方人，养了个闺女今年十七岁, 属于他朋友圈子中, 家和万事兴、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幸福人生选手。
　　电话一挂, 好友露出那种被女儿宠幸的幸福微笑：“连外卖都不愿意，非得要我回去给她带，这囡囡，就爱累她爹。”
　　秦余洋看他尾巴翘的老高，就知道他心里头得意着呢。
　　他面上表情很淡定, 恭维道：“小羊还不是爱你，所以才让你给她带奶茶。”
　　好友大男人脸臊红了，他咳嗽两声, 喝了口老干白，震声道：“诶，养闺女真的跟多了个小棉袄似的，心里头暖和着很！”
　　全国人口生育计划早在几十年前就已经废除，二胎、三胎政策早已经推出多年。
　　就连多胎补助政策都有了合法合理可行的余地，只是，即便如此，全国各地发达城市中，中产阶级及以上的家庭，还是少有生二胎、三胎的。
　　秦余洋身边的好友们，成家立业的，都只生了一个孩子。
　　眼前这个就是，说是生男生女都一样，未来还不是得好好培养，努力攒彩礼、嫁妆，让孩子有个顺遂人生路。
　　秦余洋没结婚，他今年也三十七了，是朋友圈子里难得单身至今的男性。
　　与他同龄的男性朋友、女性朋友，有的如面前好友般，幸福快乐家庭生活，有的日子过得跌宕起伏，结婚、离婚都有两三次——
　　好友说着，抬眼觑他：“余洋啊，你这个年龄还不结婚，是心里头有人呢？还是不想走进婚姻里？”
　　秦余洋没结婚打算，但这可不代表他没有交往过女友。只是因为不婚不育的观念，最终没能走下去，和平分手。
　　他笑道：“就是单纯不想结婚、不想生小孩。”
　　好友：“噢，我倒是忘了这茬，你从来都不太喜欢小孩。”
　　秦余洋追了一句：“你家小羊还是很可爱的……但都是别人家的孩子香，我嘛，还是不适合养孩子。”
　　好友也是相处十多年二十年了，早有耳闻秦余洋家中的情况。秦家整个就是靠着他，哥嫂又糊里糊涂、为人奇葩，从秦家老爷子走了后，重任全压在秦余洋身上，他忙于事业，压根儿没功夫考虑什么人生大事。
　　再有前阵子秦家真假千金的事，他抬眸看去，便觉得秦余洋疲惫很多。
　　比划了下：“你眼袋挺重，最近太疲了吧？”
　　有些话只能和友人说说，秦余洋叹气道：“我哥我嫂子……你也知道都是什么样的人，现在我管着秦臻，确实挺累的。好在秦臻也挺乖，虽然学习不是很好，但也一直在努力。是个好孩子。”
　　好友：“秦臻，噢，那个孩子。”
　　他顿了顿，道：“下次领秦臻出来玩吧，我家小羊还没见过你们家的姑娘们呢。”
　　秦余洋此前和秦池不熟，少有提起秦池的时刻，好友只依稀从他口中得知，秦池聪慧灵秀，成绩好，从来都不需要大人多操心。
　　查出真假千金、身患重病后，秦余洋倒是提起她多了点。
　　属于那种长辈的愧疚，还有丁点无能为力。
　　秦余洋点了下头，他往后舒展了下身子，和好友碰了个杯，烈酒入喉，两个成年人开始扯天扯地闲聊。
　　“最近医药给力啊，我投了几十万，日收都能有几万元……”
　　“工厂里职工工资要随政策涨，我下周要去趟X省看看工厂装修……”
　　话题从赚钱、事业，转到孩子教育问题，也就半个小时功夫。
　　好友抓手机看了下，忽地来了这么一句：“余洋啊，我家囡囡今年才十七，前阵子她给我说，她谈恋爱了。”
　　秦余洋醉意朦胧地听，还没发表什么感言，就听到好友哀痛道：“我好大一闺女，多漂亮，就被那臭小子给拐走了，欸，难受。”
　　他慢吞吞：“小羊今年还在上高三吧？”
　　好友拍大腿，悔啊：“对！就是这样，担心影响她成绩，骂也不能骂，还有一个月多就高考了，我和她妈都说这段时间好好哄着，等她高考结束了再看看那男孩人品咋样。”
　　秦余洋：“你也别太操心，孩子都那么大了，有主见的。”
　　好友脸上沮丧：“我是爸，又不好和她私下聊聊什么男女之间界限问题，只能让我媳妇去说。”
　　说着说着，这中年男人虎目含泪：“闺女还没成年，就谈恋爱，我心里头就跟割了块肉似的。”
　　“你家姑娘们呢？”说着，抽了下鼻子，好友看向秦余洋，问道。
　　秦余洋愣住了。
　　他是秦池、秦臻的叔叔，说实话，真的不太了解两个姑娘们的恋爱状态。
　　只能含糊回答道：“秦池的话，现在在恋爱中，住在她男友家。”
　　好友：“欸，秦池身体不行，你哥嫂也不乐意照顾人，好在也找了个男友能照顾她。”他从秦余洋那知道秦池没住在秦家提供的房里，而是住在了男友家中。
　　一时间，作为个外人，也挺感慨。
　　秦池的病，圈内人都有所耳闻：主要是秦家真假千金这件事闹腾得有点大，就连互联网上都有过名字缩写的八卦贴，什么京市白富美开号八卦着秦家的事，普通人倒是很难知道其中主人公是谁。但他们这群京市算是上流圈子的，都清楚明白。
　　秦家秦余海、许晴枝之所以能够这般痛快、绝情地把秦池丢在医院里，不肯多看几眼，就意味着这孩子的命不长了。
　　如果只是小病，治疗后，她回家又是个秦家小姐，甚至还能够做秦家与其他家庭的联姻对象。
　　就是因为秦池的病太过严重，资深医生都惋惜感慨，生怕她不久便香消玉殒。
　　就是勉强能多活点时间，也不会超过三五年。
　　就是这么一个脆弱的身子，她的爸妈不愿意接手，残忍地丢在一边。
　　她的男友却愿意把她带回家，珍视地呵护着。
　　谁能不说声，这男友人品好，爱她至深呢？
　　酒意上头，好友道：“我也不多求什么，我家闺女的男友有秦池的男友一半责任心，我也就不拦着了。”
　　说来说去，还是觉得自家闺女十七岁就谈恋爱，让老爹心力交瘁。
　　秦余洋忍不住笑了：“你也真是……”
　　好友哀嚎：“做爸爸的心思，谁能懂呢？”
　　秦余洋对这句话表示赞同，他没有子女，未来估计也就这样过，当然感受不到好友为人父的那种脆弱感：金贵闺女谈恋爱，自家的小棉袄要去暖别人了，谁都要心梗一阵。
　　好友：“秦臻呢？你家另一个姑娘咋样？谈恋爱没？”
　　秦余洋：“她今年和小羊一样，准备高考中——不过，之前应该也谈过吧。”
　　说着说着，有点犹豫，“都是二十岁的大姑娘了，应该谈过恋爱。”
　　“你家俩姑娘都漂亮，”好友皱着眉头喝了一口酒，啪地把杯子撂在桌上，特响亮，“要我说，余洋，你做叔的，一定要给姑娘们看好把关啊。”
　　“秦家就你一个靠谱，姑娘们也就只能靠你这个叔了。”
　　酒意上头，完全忘记之前对秦池男友的评价，好友叹道：“咱们男人呢，就是得对姑娘闺女们的对象多把把关，要知道，这可是孩子们一生大事——嗝~”
　　喝昏头了的好友，摇头晃脑，秦余洋酒量强他太多，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夺下他手中杯子，重新倒了一杯白水。
　　看了下时间，先让他歇着醒醒酒，一会再让他回去。
　　好友喝着白水，困乏了，边嘟囔边闭目养神。秦余洋自饮自酌半刻钟，他可能还是有受到酒精影响，意识略有昏沉。
　　脑子里思绪都混浊，他长脚一搁茶几，靠在沙发上，掏出手机。
　　给秦家两个姑娘发消息。
　　酒容易让人多生感性，即便是秦余洋这种不喜欢小孩的长辈……也在酒精的作用下，颤手发出了含有感情的文字。
　　给秦臻：好好高考，等考完了再谈恋爱。
　　秦臻过了一会回：？？？
　　秦臻又发：叔，你喝大了吧？
　　秦余洋看了下她的回复，没回，又回到秦池的对话框。
　　他字字斟酌地敲字。
　　酒让他脸颊泛起红，呼吸带着热气。
　　秦余洋想起秦池在医院时的孤单，想起她没人可求，只能自己找来长辈帮她办理出院手续时的窘迫，还有秦余海、许晴枝小气吧啦挑了个环境不好的房子给她，让她只能在数周内匆匆搬家，搬进男友家中的事。
　　前前后后，都是让人心凉、心寒的事。
　　秦余洋敲出几个字，又删除，再输入，最后，他发过去这么一句话：
　　“帮我和你男友道个谢。”
　　现在是晚八点。
　　秦池那边回复也很快。
　　秦池：欸？
　　他仿佛能看到苍白秀气的侄女瞪大眼睛，茫然地看着他：这句话牛头不对马尾的，也难怪她这么回。
　　秦余洋脑子还不清楚呢。
　　他慢吞吞敲字：他人挺好，愿意照顾你，比你爸妈强。
　　秦池那边显示正在输入中。很快，秦池回答他：好，我会和他说的^^
　　又过了一会儿，秦池发了条消息。
　　秦池：他说不用谢。也谢谢小叔关心我。
　　秦余洋心里头被这句回答弄得颇为难受，他叹了口气，心想，还是要多关心关心秦池。
　　沙发上躺着的好友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灯光下，一脸愁色的秦余洋：“你咋苦瓜着脸？”
　　“和家里姑娘们聊天，”秦余洋勉强冲他笑了下。
　　好友：“噢噢。”
　　一会儿，好友又道：“秦池不是有男友吗？你下次找个机会约约他，能把你侄女带在身边照顾，肯定是好男人，要是事业上有你能帮上的忙，你也别吝啬。”
　　“毕竟你哥嫂做的真不够好。”
　　说着，好友叹气：“真是麻了，你家全靠你一个人，你家老爷子当年撒手人寰，咋不把你哥嫂一块带走呢？祸害留着真够烦人的。”
　　秦余洋听着好友义愤填膺的怒骂，心里头也很赞同，他点头，“好，我会的。不说了，你酒醒了没？我喊你司机来接你。”
　　好友：“再休息会。”
　　说休息，却是掏出了手机，开始中年人刷刷刷。
　　虽说是四十岁，好友却还是有着这时代青年人的习惯，刷微博、刷头条，看看近日热点。
　　边刷边给秦余洋说：“明儿520，我给我媳妇儿闺女都订了花，准备给她们俩惊喜，你说咋样？”
　　秦余洋心情调整好，戏谑道：“你去年是不是也这个标配？嫂子和小羊怎么说？”
　　好友：“她们去年挺喜欢的……哎呀，按照你这么说也是，我明天再添点别的好东西，买两只包吧。”
　　边聊边不忘刷手机，现代都市人的基本操作。
　　酒局包厢内，酒瓶开了俩，喝得只剩半瓶多，都是白酒，度数高。秦余洋心里头掂量了下自己今天喝了多少，也给自己倒了杯白水。
　　啜饮中，忽地，被好友一声惊呼给吓的差点呛住。
　　“我靠！”
　　“怎么了？”
　　秦余洋咳嗽几声，不由地皱起眉头：“你看到什么了？”这反应不可谓不吓人，他差点以为他脚趾头被螃蟹夹了。
　　“我靠我靠我靠！”好友抓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酒意全醒了，他把手机屏幕对准他，没拿稳，按了熄屏键。
　　一下，屏幕黑了。
　　秦余洋那句“你手机黑了我怎么看”还没说出口，好友手疾眼快地摁开熄屏键，一张照片，就这样直接对着秦余洋的脸。
　　迈巴赫。
　　京A车牌号。
　　扬下的车窗，一张青年英俊冷淡的脸，他没有戴墨镜，微微皱着眉头，浓眉乌眼，鼻梁高挺，嘴角也是微微抿着的。
　　秦余洋飞快认出这人是谁。
　　京市顶尖的那一搓富豪中，最年轻的“牧家掌权人”牧云。
　　也是京市夺权之路最血腥、最让人噤而不言的男人。
　　他的长相很英俊，英俊到某个程度，吸睛程度就大大提高。这张照片中，他眼帘微垂，面无表情，一手靠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却放在了身旁副驾驶座位上，女孩的手上。
　　成年男性的手掌，宽大，完完全全地覆盖住女孩的手。
　　那女孩，只露出了个侧脸，日光之下，皮肤雪白，脸颊带了微粉。
　　眼睫特别浓密，垂在眼下，小扇子般的阴影。
　　她的手被牧云盖着。足以彰显出两人的亲密程度。
　　……
　　这个女孩，是秦池。
　　秦余洋看愣了，他和好友一样，醉意全无，后背甚至出了一层惊汗！
　　好友看出他的惊愕，立刻把屏幕又滑动几下：“你看这个，下边评论说这就是牧云的女朋友。”
　　牧云有女友，宣布结束单身，还是十天前的事。
　　五月九号当天，城阳日报金融版块采访了牧云，得出他亲口承认的“她是唯一”等确凿信息。
　　后来，更是有二线女艺人试图蹭热度，得到牧云冷淡的“打假”言论。
　　其中，这条“打假”微博下，更是有牧云此人对女友的维护之情。
　　他的脾气从来都不算好，秦余洋有幸见过一次他在某个商业会议上，叱咤风云、冷酷无情地免了一个分公司经理的职位，当时给他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以至于后来，他在朋友面前提起牧家这位青年掌权人时，都不得不敬佩称：“他的能力与脾气是相符的。”
　　不知道有多少人唱衰牧云接管牧家后，牧家会一落千丈。偏偏，他接管牧家后，硬是将牧家的体量增加了数倍，短短几年内，牢固了当年名家氏族的地位，保住了京市顶尖富豪的身份。
　　可以说，他这人，才华横溢、商业天赋奇高。
　　与之相配的，就是他这人的“寡”和对继母、兄长的“无情冷淡”。
　　而他在微博评论里，回复各位网友的口吻，却并不显得“冷淡”，更多人说，牧云这人铁定是爱惨了他女友，要不然就是他女友“驯夫有道”，手段高超得很！
　　牧云宣布结束单身状态，一时间也惊动了京市上流圈子。有试图让家中年轻子侄与他搭上关系，最好是能结婚联姻的人，都开始四处打探，牧云的恋人是谁。
　　他也曾经好奇想过，不知道是谁家女儿这般有福气，成为牧云的爱人。
　　……
　　秦余洋眼睛放大，他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
　　‘谁能想到，原来是他们秦家的女儿……’
　　脑中的念头急转，他嘴唇像是有胶水黏住，半晌说不出话来。
　　好友脸上更是热辣一片。
　　“我刚还说让你有空和他见见面，能关照的关照一下，毕竟是秦池的男友……”
　　“妈耶，这是她男友关照一下咱们的生意还差不多吧？”
　　丢人，真是丢人到家去了。
　　好在这也就是朋友私底下的聊天说话，没有外传出去。好友捂着脸，羞得不行。
　　等他手掌拿开，再看秦余洋时，就发现好友已经陷入了懵逼状态。
　　秦余洋端坐着，手脚都不知道该如何放好。
　　好友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才把他惊醒。
　　好半天，秦余洋缓慢道：“给我看看还有什么消息没。”
　　好友刷到这消息，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秦余洋看，他自己信息也都没看全呢，只知道给秦余洋看。
　　两人挤挤挨挨坐一块，头顶着头，点手机屏幕。
　　这条狗仔爆料的微博内容，主要是混入佑和街保安群里的信息。
　　“我靠，金屋藏娇啊，之前就听说牧云有准备买婚房的打算，我还以为是别人瞎讲的……”
　　牧云当初在佑和街买别墅的消息，也是传了好一阵子。
　　秦余洋周围的朋友也都在私底下说过，说这种量级的富豪果然不一样，说买个独栋，就挑了京市佑和街，买了陈氏房产。
　　因为消息传来传去，可信度大大降低，很多消息传到他们耳中，真实性就低了一半不止。
　　所谓“婚房”，秦余洋和好友也就是当八卦听听。
　　直到十天前，牧云宣布自己不再是单身。
　　他才觉得“婚房”这事儿可能不是无中生有。
　　可谁能想得到呢？这婚房，这婚房……居然是给秦池准备的？
　　秦余洋已经陷入恍惚中。
　　好友念着这条微博的内容，中年人也算是对微博这软件比较了解，点进热搜，又在广场里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一个豆瓣的帖子截图，营销号特意截出来，引用了这个TAG。
　　“榴莲妹妹和牧云”
　　“牧云的女友”
　　“牧云的唯一”
　　“啥？榴莲妹妹，这啥玩意儿？”
　　好友连乡音都出来了，他点进一看，才知道，原来秦池和朋友买了榴莲，然后被某个豆瓣楼主无意拍下。
　　照片中，秦池是正脸，笑得特别好看。
　　皮肤雪白，眼眸弯弯，笑得灿烂而美好。
　　原来的豆瓣帖子中，还没火爆时，楼里豆瓣友友们夸她：笑起来好甜，她一笑我也想笑了。
　　：人间小甜妹妹，下班之余能看到这么可爱的女孩，真是运气大发！
　　：楼主运气真好，我下班去逛超市时，只能看到和我抢折扣榴莲的工作人员[灵魂出窍.jpg]
　　……
　　秦余洋和好友因为认识秦池这人，所以单凭借一个侧脸就够识别出她是谁。
　　圈内认识秦池的，靠一个侧脸，也能像他们一样，飞快地辩识出她。
　　广大网友们，则是靠着这张正脸图，和迈巴赫照片中侧脸的百分之八十相似度，确认了牧云的女友，应该就是这个楼主下班路上购物时，遇到的“买榴莲漂亮妹妹”。
　　网友们自有一套称呼方式，早年前缩写就已经遍布全网，现在把“买榴莲漂亮妹妹”缩减成“榴莲妹妹”，也是基本操作。
　　好友喃喃：“我还以为秦池跑去卖榴莲了……什么鬼啊，网友也太爱缩词了吧？”
　　说着说着，他滑动手指，顺手捅了秦余洋一肘子：“你看，噢我的天！”
　　又是一阵“我靠我靠”。
　　“这个是……不知道哪个账号说，秦池买榴莲时身边的那个女性，是苏一杳？”
　　“真的假的？”
　　中年人不了解“站姐”，他只是把看到的信息说出来给秦余洋听。
　　秦余洋整个人都已经说不出话来。
　　他沉默地看着好友翻着微博热搜，刷着热词广场。
　　连一会要回家的事都忘记得一干二净。
　　“……”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秦余洋。
　　他慢吞吞、迟缓地掏出自己的手机，打开了他和秦池的聊天界面，前一个小时的聊天记录还在。
　　他意识到，在秦池被男友接走后，他从没有一次问过秦池的男友是谁。
　　——秦余洋清楚明白自己为什么不问。
　　——大概是觉得，自己作为一个长辈，既没有付出什么照顾，也没有付出什么关心，不配、也不太好意思过分关注侄女的生活。
　　他能帮上忙的部分太少，呵护关照秦池的，是她找来的长辈“顾如渠”，是照顾她的男友“牧云”，甚至是陪她一块出门购物的疑似“苏一杳”。
　　秦余洋在此刻，忽然感到一阵担忧，他的惊讶依旧有，占据了他的心神，但忧虑也在此时，浅浅地萦绕住心头。
　　‘他哥嫂俩，看到这个消息，知道秦池的男友是牧云后，会怎么想？’
　　‘不，也许他多想了，秦余海和许晴枝恐怕压根没法对秦池多做点什么，甚至没法从秦池、牧云身上讨到半点好处。’
　　‘毕竟，牧云这人可不是吃素的。’
　　想到这里，秦余洋又松了口气。
　　秦臻的聊天框就在秦池的下方。
　　他与好友的震惊时刻还在延续，出乎他意料的是，秦臻居然给他发来消息了。
　　秦臻：叔，看到热搜了没？
　　[截图][截图][截图]
　　秦余洋回：看到了。
　　他不知道秦池与牧云恋爱的消息，会不会给秦臻带来什么影响，他不知道秦臻对秦池是友好的，还是觉得……
　　单身中年男，又一次陷入了对两个侄女关系的沉重思考中。
　　他居然有点胆怯，不敢看接下来秦臻发了点什么。
　　谁能料到，下一刻，秦臻发来一个[仰天长啸.jpg]的表情包。
　　秦余洋：呆滞。
　　他看到秦臻发来长长一句语音，点开一听，是秦臻说：“叔啊，我之前就知道秦池和牧云恋爱了，果然是这样！我跟你讲，我今天刚好回主宅拿之前落下的资料，刷热搜呢，看到这消息我就给爸妈他们俩说了，他们俩那表情真的太绝了！”
　　“我干！真的特好笑，我当时忍着，回房间就给你发消息了！”
　　“……”好友默默探过来脑袋，小声喃喃：“是秦臻啊？”
　　秦余洋尴尬地捂住了话筒，没捂好，秦臻小姑娘活跃而兴奋，那种走在吃瓜一线的快乐，家中不良极品爹妈被这消息给震撼、打击到底的快乐，让她像个电线杆上的小麻雀，叽叽喳喳起来：
　　“芜湖！我怎么这么快乐呢！”
　　和广大网友关心的重点不大一样，网友想扒出那个女友是谁，而秦家人——或者说，看到过这条消息，了解京市上流圈子里的人，都能认出牧云的女友确凿无疑是“秦家假千金秦池”。
　　他们更关注的重点在于：
　　秦池究竟多厉害，把一个黄金单身汉牢牢把在手里，甚至让他主动买了婚房，安置她。呵护她。
　　要知道，她可是寿命不长的病秧子，真假千金中的“假千金”，除了有张算是漂亮的脸蛋外，有什么值得牧云这般投入，这般喜爱的？
　　以及，非常重要的一点：秦家那对极品父母，看到这消息，是不是得气到吐血？


第38章 苏一杳牧云：情敌？！（……
　　华裕经纪文化公司, 女团舞蹈训练室。
　　年轻女孩们拉完腿，站定在原地，跟着音乐跳了一场舞蹈, 舞蹈老师在旁边用眼睛扫视各位。一曲舞毕, 舞蹈老师咔的一声关掉音箱，上前纠正众人的动作。
　　从前排到后排, 老练的、有舞蹈基础的女孩被舞蹈老师用棍子敲了敲不太规范的动作，很快, 她瞄准了今天一直不在状态的王恬。
　　“王恬, 你今天怎么回事？”
　　老师严厉地皱起眉头，用棍子轻轻敲了一下她的手臂关节，神游虚空中的王恬一个回神, 出了一脖子冷汗。然后她抿了下嘴唇，很抱歉道：“老师, 我今天状态不太好, 对不起。”
　　她老老实实承认完，舞蹈老师脸色倒是和缓了点。
　　“今天不舒服？”老师还是比较关心学员们的身体状况的, 如果有什么问题, 及时治疗才是王道。
　　“不, 不是……”王恬说着说着就叹了口气，她揉了把脸，小声哼唧道：“就是看到热搜，心情有点down。”
　　舞蹈老师：“……”沉默一会，她立刻了解到王恬说的“热搜”是什么了。
　　今天520, 昨天519，两天下来，微博服务器都撑不太住, 简直跟炸了天似的。
　　什么“牧云”，什么“恋爱对象”，什么“疑似苏一杳”……
　　愣是让吃瓜群众们吃了一晚上加凌晨的瓜。
　　从八卦狗仔潜入佑和街保安群，爆料保安群信息开始，到有心人扒出省钱组豆瓣贴中的“牧云女友”，再到今天凌晨，牧云发了一条微博，承认豪车内副驾驶是其女友，并决定追究该狗仔非法借用他人身份潜入佑和街别墅区保安群的法律责任——与此同时，陈氏房产也决定对该狗仔要求法律赔偿。
　　总之，这前后一桩桩事情下来，牧云的“女友”已经成了近日无数网友们热聊的话题。
　　网友们的手段神通广大，短短十几个小时，今早她一爬起来，就看到豆瓣相关扒人贴中，将“牧云女友”扒了出来。
　　那个在沃尔玛买榴莲，笑得格外好看灿烂的年轻女孩。
　　二十岁，华宁大学大二学生。高考成绩是京市当年全市排名前三百。
　　因病有数月没到校内上学。
　　牧云为了她买了套独栋别墅。
　　以及，在扒出以上信息后，有人找到了数月前，某个京市白富美博主在她微博账号内，用姓氏缩写爆出来的“真假千金”料。
　　白富美博主当时写的内容，指向性挺强，个人色彩浓重。
　　有营销号特意截了个图，发微博给粉丝们看。
　　：最近圈内有件事简直是震惊我三观……某Q家爸妈养了二十年的女儿不是亲生的，这女儿还得了重病估计活不久了，现在Q家把真女儿领回来了，就不管那养了二十年的女儿……据说还准备好好地培养一下真千金然后联姻嫁出去[无语][无语][无语]
　　下边有评论问这是不是真事儿，毕竟豪门出真假千金的概率太低了，该白富美博主回应：难不成还骗你啊，就是真事儿，不过那家出这事也正常，女孩爸妈基本不管她的，之前倒是有过假千金成绩不错、样貌性格都好，天天在我爸妈面前炫耀他们教子有方呢[白眼][白眼]
　　从白富美博主爆料出的内容，再与网友们扒到的信息一重合。
　　以及在牧云与女友豪车照片之后，不少京圈名人拿账号八卦调侃的内容一比对。
　　诶嘿，网友们也都确认了一个信息：
　　牧云的女友就是这爆出过真假千金事儿的秦家，秦家的那位假千金秦池。
　　身患重病，命不久矣——妥妥的病美人。
　　这号病美人，不仅仅是与牧云扯上了关系，还和苏一杳也扯上了不清不白的联系。
　　舞蹈老师却没想到这点，她只以为王恬是广大网友中，天天喊牧云做“多金老公抱抱我”“老公老公”的这类人，以为她今天的失魂落魄、心不在焉，是因为牧云的女友曝光了。
　　一时间情感挺复杂：不好指责年轻小姑娘对帅哥总裁的喜爱之情，也不好冷言以对，免得伤了小姑娘的一颗脆弱心灵。
　　最后，只干巴巴地点了下头：“行吧，我看你们今天一群人都有点心思不在，是被吃瓜给搞得心神不定了吧？”
　　旁边路过的女团成员们都感觉自己被暗指了。
　　和成员们面面相觑一下，干笑两声，冲着舞蹈老师撒娇：“没办法，人类的本质就是吃瓜嘛！”
　　舞蹈老师摆了摆手：“算了，不说了，今天你们整个团的状态都没有很好。”
　　“王恬是典型哈，今天训练就到这里，给你们休个小假，吃完瓜后再好好训练。”
　　环顾四周一圈，老师拍了拍手，清脆巴掌声在舞蹈训练室响起：“休息！”
　　女团成员们喜笑颜开！
　　老师离开训练室后，有和王恬关系不错的女团成员盘腿坐了过来，小声道：“一姐她还没发微博啊？”
　　也就相熟的成员们知道王恬从昨天晚上就有点怏怏不乐，大概率是因为苏一杳因为牧云女友而扯上热搜：
　　网络上扒出了牧云女友买榴莲身边陪伴的友人是苏一杳——站姐的“鹰眼”不是白瞎的，根据各方各面的信息比对，即便苏一杳乔装打扮得出门都没人能第一眼认出来。
　　站姐们、粉丝们还是在丁丁点点的信息细节中，捕捉到了真相。
　　和秦池一块出门购物的，就是苏一杳。
　　确凿无疑的事实。
　　而苏一杳此前和牧云有过“机场绯闻”事件。
　　原本这事儿都已经过去了，一姐及其工作室关于澄清该条热搜的微博都已经被几个名牌代言、《田园归居》热播花絮给盖过去。
　　这一下，因为牧云，因为他的女友，因为他的女友和苏一杳一块出门购物买榴莲——事情又重新提起。
　　这一回，网友们开始好奇一件事：当初苏一杳和牧云，两人一致的澄清态度，与他们共同认识的“秦池”究竟有没有关系？
　　他们不够了解这三人的关系，也只能做个浅显猜测：也许是苏一杳看不惯牧云染指了自己的好友，所以一时间愤然无比，对绯闻的澄清也是刻薄、阴阳怪气的“不熟”。
　　毕竟，秦池的病情确实很危险，她的爸妈都放弃了她，觉得没必要在这个无血缘关系的女儿身上投资太多。
　　足以彰显，她的病情之重，寿命之短。
　　牧云在谈恋爱前，于互联网上的网评并不总是夸耀，当然，他的容颜、商业手段，一直都是网友们津津乐道的。可除此之外，他的性格也成为许多人探讨的热点。
　　很多京圈的人都说，牧云的脾气不好，冷淡、阴鸷。
　　“孤家寡人”这四个字，足以形容他。
　　而与一个“孤家寡人”在一起，恐怕是个靠谱朋友都会担心忧虑吧？
　　这是很多普通人目前脑中的想法。
　　当然，趁着这热度，也有对家在微博广场里开始虚构黑料，说什么二女抢一男，说什么苏一杳没抢得牧云芳心就跑去接近人家的年轻女友……诸如此类，毫无证据可以佐证，完全是无中生有、令人无语的内容。
　　作为苏一杳的粉丝，王恬的心思从吃瓜至今，跌宕起伏，心潮奔涌，最后成了今天这副样子。
　　她昨天跟着秦臻追吃瓜连续剧：当时还没爆料出来苏一杳和秦池一块出门购物呢，只有牧云及牧云女友豪车照片。
　　秦臻当时第一眼就认出来侧脸是秦池，她可开心了，立刻分享给王恬。很快，她回家一趟拿资料，正好遇上了她那对极品爸妈。
　　秦臻给她发语音，直播当时她把热搜、热搜照片怼在爸妈面前，他们俩瞬间铁青下来的脸，笑得嘎嘎响。
　　王恬当时也跟着笑：闺蜜笑得和小鸭子似的，一副乐在其中的吃瓜模样，她跟着吃瓜，也被小鸭子笑给逗乐了。
　　谁能料到，没过一会儿，吃瓜连续剧就到了她家的房子塌了呢？
　　作为一个成熟的粉丝，她当然不是对苏一杳的交友情况有什么意见。
　　只是……
　　她想起了昨天秦臻在看到“买榴莲照片”，站姐扒出来那旁边高挑点的女性是“苏一杳”时，才怯生生和她说的话。
　　“咳咳，甜甜啊，我给你爆个料，别人都不知道的。”
　　王恬当时也看到那个买榴莲照片，看到有站姐推测是“苏一杳”时，心情还比较和缓、平静。
　　她没联想太多。
　　主要也是脑子不够用，当时全被吃瓜这个大消息给糊弄懵逼了。
　　“上回，苏一杳参加的《田园归居》里。她和素人好友对话的……素人好友，我猜应该就是秦池。”
　　王恬正在喝水的动作卡住了。她呛得撕心裂肺，最后像个漫画中的小人，灵魂都幽幽飘出，她颤巍巍道：“你……”
　　“对不起，当时我不好随便猜测，所以没和你说。”秦臻也挺愧疚的，闺蜜追星族，为了追苏一杳都进娱乐圈，进华裕公司里了。
　　可她当时也真不好说，毕竟事情关乎到年轻女孩的名声。
　　苏一杳和素人好友的蜜语对话，当时传得沸沸扬扬，都有人暗中揣测她们是不是私底下在恋爱了。
　　她当时要是告诉王恬，就有说人闲话的嫌疑。
　　王恬懵懵地挂了电话。
　　这一次，她成了世界上唯几个知道苏一杳那个“密友”是谁的知情人之一。
　　也就正因此，她心里的情绪一直泛滥着，纠结着，难受着。
　　从昨晚到今早都没睡好。
　　醒来，训练、跳舞，都心不在焉。
　　王恬叹气，盘腿偏头和队友说话：“是，一姐还没对这件事说点什么呢。”
　　队友：“看这分析帖子，都说是板上钉钉了，牧云的女友和咱们一姐私交很深啊。”
　　王恬默默咽下了那句“她们可能还有超出友谊的关系呢”。
　　如果……素人好友身份被扒出是“秦池”，恐怕这事也要激起娱乐圈一波大浪。
　　原因很简单：苏一杳与素人好友的甜蜜，当初是被不少百合人磕得昏天暗地，有人戏谑说这是对“笨蛋情侣”，连日常生活分享都能嘚呗嘚呗地说个好几分钟，双方还都不厌倦。
　　苏一杳在综艺中的表现，那柔情似水，那温柔缱绻，真的让人心动不已。
　　素人好友在视频联线对话中，柔软、甜蜜的音色，孩子气的问答，浑然天真可爱的语气，也让人觉得很是美好。
　　但凡，那个素人好友不是“秦池”。
　　王恬都能真心实意地祝福一句苏一杳，她的偶像一姐，和女友谈恋爱幸福快乐。
　　然而，秦臻告诉她，那个素人好友是秦池。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现在正常人在微博广场猜测的，什么苏一杳作为友人担心病美人秦池与“冷淡残酷总裁”在一块会受到伤害，甚至什么黑粉乱绉的：二女抢一男，又或者苏一杳心机重，因为被牧云拒绝，所以挽尊找上了牧云年轻女友，试图做第三者等等非常不靠谱的猜测爆料，绝无可能成真（当然，本来也不会是真的）。
　　唯一真实的可能性，只会是：
　　苏一杳当初和牧云在机场上的见面，被拍下后的双方冷淡各自澄清。
　　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是：
　　他们俩是情敌。
　　情敌。
　　这两个字在王恬的脑子里转了一圈，她就觉得心梗。
　　一时间，还觉得有点替苏一杳难受：天哪，一姐的密友，她在综艺中那样温柔甜蜜地言语，柔情蜜意地哄闹的对象。
　　现在是牧云的女友。
　　……
　　王恬抱着双膝，脸颊埋在膝盖间，发出了叹气声。
　　女团其他成员过来，也盘腿坐下，她们拿着手机，开始同步吃瓜。
　　边吃瓜边说：“牧云的女友真的好小言配置啊，学霸、病美人属性，家里爸妈也不好，简直就是……那个怎么说来着！？”
　　“美强惨！”
　　“不对，美强惨这个词搁在咱们牧总裁身上比较合适，不过他也已经过了和继母、他哥抢家产的美强惨阶段，现在是人生赢家阶段了。”
　　“要我说，牧云女友应该是……那个，病弱俏佳人。”
　　王恬抬起脸，也跟着她们的讨论进度，拿手机，开始漫无目的地刷广场。
　　这回，她刷了十多分钟，居然又一次赶上了营销号发新帖。
　　而这一回的内容，让她越看心里头越揪着慌。
　　那种“希望一姐素人好友别被爆出来是秦池，免得被别人猜到她和牧云是情敌”的念头。
　　在看到营销号发帖后的内容时，破罐子破摔为：
　　麻了，算了，一姐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她做粉丝的，只能希望一姐能够把秦池从牧云手里头抢过来，正式做她女友！
　　至于其他的，她也不想说太多了！
　　“我靠，这个视频，这个视频！！！”
　　身旁传来了女团成员们的惊呼声，王恬面沉如水，看起来非常淡定，谁也不知道她在昨天听了秦臻的话后，就早对苏一杳和秦池的关系有所预料。
　　视频点开。
　　还是那个沃尔玛后续。
　　这一回，不是什么豆瓣省钱组楼主直播发帖，发照片。
　　而是某短视频平台的夜跑博主，半夜出来跑步，跑完归程时，进沃尔玛买点水。
　　夜跑博主，一个英俊体校生，某音简介：二十一，V号XXXX，每天晚七点直播夜跑，喜欢我的小姐姐请关注我噢！[星星眼]
　　他的直播粉丝量不算多，每晚最高人次是一万多。最少的时候大概有个三四千。
　　英俊男生，浑身是汗，从户外走到冰凉凉的沃尔玛超市，一边拿纸巾擦了擦脸，一边道：“我今天听人说，XX新出了个黑加仑味的汽水，挺好喝的。”
　　“一会儿我去冷柜看看，顺便买点东西回宿舍，给我宿舍那群儿子们吃。”
　　“噢噢对不住，直播间好像不能够说脏话是吧？欸，不是脏话，网管，我呢，真是我那群宿舍儿子们的爸爸！”
　　一边戏谑，一边往冷柜的位置走。
　　沃尔玛超市很大，走道宽敞，夜晚时分，正是白领社畜、年轻人夜间采购的最佳时间。
　　虽说走道宽敞，但三辆购物推车拦住，道儿也走不动。
　　英俊体校生拿着手机，拍着眼前的东西，从冷柜的饮料到旁边的鲜牛奶——他挑了一瓶青睐已久的黑加仑汽水，转向隔壁的鲜牛奶区，准备带点新鲜牛奶。
　　这么一转，还没走两步，砰的一声，和辆购物车撞上了。
　　推着购物车的，是个戴着帽子、口罩的年轻女性，她身边跟着一个矮她一点的漂亮女孩。
　　“对不起对不起，真不好意思，我没注意到你们俩。”
　　直播摄像头，清晰无比地拍摄下了，直播主和那辆购物推车撞上的画面。
　　青年人，力气足，块头大，和购物车一碰，发出的声音响亮。
　　那个高的年轻女性，几乎是下意识、毫无犹豫地就把身旁的女孩子给揽住，以身挡住购物车与青年人撞击后的余波。
　　四个轮子的购物车，在她的阻拦下，好险没有滑向后方，卡在她的身前。
　　身后的年轻女孩，素着一张俏丽脸蛋，眼神澄澈，有种孩童般的天真，她歪了歪脑袋，垫着脚看向前方。
　　高个年轻女性回答了直播主的话：“没事。”声音压低，没让人听出来是“苏一杳”。
　　苏一杳在圈内，拍摄电影时，用的是原音，所以很多熟悉的观众都能分辨出她的声音。
　　这也是为什么她出门在外时候，总是压低嗓音，很少用自己的原音说话。
　　除了外表乔装外，声线乔装，亦是她的出行方式之一。
　　直播主愣了一下，他嘿嘿笑了下，离那对年轻女孩儿远了些，才嘀嘀咕咕道：“不知道咋的，总觉得那女的声音好熟悉。”
　　“可能是我听错了吧。”
　　走着走着，直播主又想起什么似的，拍了一下那两个年轻女性的背影。
　　购物推车中，垒着很多食物，新鲜牛奶、榴莲盒、还有面包、糕点等等。
　　他拍的这一刻，成了这段视频的尾声。
　　高个的年轻女性把身边的女孩手紧紧牵着，像是怕她丢，那种亲密程度，让直播主发出了如下喟叹：“刚才忘了说，那个矮一点的女孩子很漂亮噢！”
　　“旁边那个护着她的姐姐，估计是她女友吧！我都没注意到她们俩的购物车过来，她那么快就反应过来，把她护在身后了。”
　　视频中的年轻女性，高个的是苏一杳，矮一点的是秦池。
　　营销号的微博内容是：“苏一杳敏捷护住秦池，两人双手紧紧牵握。”
　　评论中，是路人说：“果然是病美人，所以苏一杳才这样担心撞上她吧？”
　　楼中楼回复：对头，看秦池的料扒出来说她有心脏病，磕碰啥的都不能有，也难怪苏一杳做朋友的把她看得这么重。
　　营销号们不知道素人好友是“秦池”，把这个视频剪辑下来，也只将意义衍生为了“苏一杳呵护友人”之上。
　　很多人评论着，说这段友情还挺好，看得出来这两人关系真是不错。
　　至少，苏一杳对秦池很在乎。
　　王台匆匆扫了眼评论，心说，好在暂时无人扒出素人好友是谁，否则他们绝对不会这么想——毕竟，综艺节目中，一姐对素人好友的甜蜜，众人皆知。
　　那绝不是一个简单的“好友关系”能够解释的。
　　她闭了闭眼，有种“我知道的料超多，我吃瓜吃得无比孤高”的感觉。
　　唯一能倾诉的对象，只有同样知道素人好友是“秦池”的秦臻。
　　不过现在，她没有心思和好友聊天。
　　女团成员们将视频打开，直播主的声音此起彼伏。
　　有的人进度慢，有的人进度快。
　　王恬忧伤地看着视频，看着视频中苏一杳护着秦池时，躯体语言中的重视感，一时间，作为一姐唯粉的她，心中念头急转，最后凝结成这么一条：
　　‘一姐，你怎么能这么护着她呢？哎，护着也就罢了，我也没法说啥，你喜欢就喜欢吧……可是，可是，怎么官宣女友的是牧云，而不是你啊？’


第39章 加更/牧云：送一束红玫……
　　5月19号当天晚上。
　　秦余海难得地回了家一趟, 刚好撞见了许晴枝从她房间出来。
　　这对夫妻俩不尴不尬地打了个招呼。
　　难得今天没有阴阳怪气地吵起来，这对塑料夫妻俩互相搭理对方几个来回。
　　许晴枝：“你最近看起来还不错啊？”
　　秦余海打量她一下：“你也不错。”
　　“呵呵。”
　　两两相望，客气生疏, 过了会, 秦余海看了下腕表时间，出门喝酒的时候到了。
　　他同时瞥见许晴枝, 亦是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两人干巴巴地笑了下，都不打算对彼此的私人生活多过问。
　　毕竟他们貌合神离已经好多年, 他外头有女人, 她外头有小鲜肉——呵呵，没搞出孩子已经是他们俩对婚姻的最大尊重。
　　许晴枝装模作样，拿镜子对着自己的脸, 把刚接好没多久的睫毛用手指头拨了拨，然后娇声细语地给自己的贵妇闺蜜打电话：“诶, 一会XX世贸见, 今天约了个Spa……”
　　深夜出去约Spa，想也知道是她和贵妇闺蜜们的夜间捕捉鲜肉计划。
　　秦余海心里头想着, 这片老田还能耕的动呢？
　　转念又想起自己养在外头的年轻女大学生, 自信想：也是, 他这头老牛都能啃得动香喷喷的嫩草，她那片老田自然也有嫩牛来啃。
　　许晴枝心里想了点啥，秦余海不知道，不过这不妨碍他国蝻自信，得意于自己性·能力的旺盛：要不是当年联姻时, 秦家、许家签了合约，两人不能在外头闹出孩子，让两家的资产继承产生问题, 他定然是要把自己的年轻女人肚子搞大的。
　　这个念头，在秦余海脑中已经想了有一阵子了。
　　从真假千金事件后，他引以为傲的“女儿”秦池成了没有血缘关系的人，领回来的真千金秦臻又各方面都不出色……他对再生个孩子感到蠢蠢欲动：这一次要是生个男孩，既是他喜欢的女人的儿，又能证明他正值壮年，那可不美哉？
　　不过，这念头，在联想到秦余洋得知后可能会有的冷脸，他又怂了。
　　秦家与许家的联姻可没那么简单，让他想有私生子就有的。
　　两家逝去的老爷子在世时约定下联姻，合同等等都签的一清二楚，谁违约，后代就得赔。秦余海当年没本事，本来这联姻机会是给家里最有本事的子嗣，毕竟，掌权人和许家联姻，才是最稳固的联姻。
　　结果他硬是抢着要，最后和许晴枝结了婚。
　　这结了婚，也给了他不少好处——是他没和许家结婚时，不可能拥有的财富。
　　他亲弟负担起家业，还得供着他玩乐，他只要让许晴枝怀上孕，那就大事了了，一切结束，他又恢复了浪子生活。
　　没有感情的夫妻俩，夜生活都是掐着日历来搞。
　　一个月四次，捏着鼻子把她肚子搞大了，怀胎十月，秦余海也没特意回家照顾过许晴枝，他居高临下地想，女人怀孕生子是本能，他啥也不用做，反正一射，等孩子一生，嘿，两家的联姻条件就完美达成。
　　婚后二十多年，他们俩那是越看越讨厌彼此。
　　好在平时在家里的时间不长，平素就当个陌生人打个照面就行。
　　除了……面对家中，有着他们俩血脉的女儿时。
　　秦家主宅的门被推开，一个轻快活泼的脚步声，身轻如燕，秦臻哼着歌儿，不忘记抱着手机刷，一副沉浸于手机中的“网瘾青年”模样。
　　秦余海那故作姿态的“慈父”模样又开始奏效。
　　“秦臻！你天天抱着个手机！过半月就高考了，你能考上大专嘛你！”
　　许晴枝与秦余海同仇敌忾，居然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小臻，你能不能放下手机？平时我和你爸爸都没办法管你，你跟着你小叔，怎么就学了个看手机的本事？”
　　秦臻的脚步缓缓沉重下来。
　　她眨了眨眼，那双遗传了秦家的漂亮大眼睛，忽地渗出浓浓的笑意。
　　她甜蜜蜜、犹如天使般，可爱可亲地挥舞着身后无形的翅膀。
　　柔声、绵绵道：“爸爸，妈妈，今天我看手机，是有原因的。”
　　秦臻最开始回家那几天，对他们俩那是毕恭毕敬，不敢顶嘴；后来她胆子肥了，看到他们俩，总能阴阳怪气地来个几句，偏偏小丫头片子嘴皮子利落，他们俩中年人，又不混迹互联网社交平台，压根不懂什么流行时尚语，天天被她用听起来很正常，语气却奇怪的话怼。
　　后来她小叔把人领走了，他们俩才逃过一劫。
　　今儿这遭，她用这样的声音说话，让秦余海、许晴枝莫名奇妙想起了从前在家里，很乖巧的秦池。
　　天使脸蛋，柔软声音，每回他们回家，都用很期待的眼神喊他们“爸爸妈妈”。
　　秦余海原本僵硬的脸慢慢柔和下来，他哼道：“你倒是说说，什么原因？”
　　许晴枝也放软语气：“看手机对眼睛不好，你也少看点……”
　　甜蜜微笑，闪闪大眼。
　　秦臻轻手轻脚地走到他们身边，坐在大厅沙发上，拍了拍沙发垫子，一副贴心女儿样：“爸妈，坐下，给你们看个新闻。”
　　他们依言坐下了。
　　下一刻，秦臻把迈巴赫豪车照片给他们看。
　　在他们面前摆放的时间长达一分钟之久，足够他们俩认出，牧云旁边，迈巴赫车内副驾驶座位上的年轻女孩是谁。
　　正是他们秦家，那个“假千金”，他们养了二十年，因为“真假千金”事件而丢在医院里，久久未过问，最后连出院都是秦池本人自己找人代办的。
　　以及，他们吸了口凉气。
　　秦臻摇头晃脑，故作羡慕：“姐姐的男友是牧云欸，爸妈，你们之前知道吗？”
　　身价是京市顶尖的年轻富豪，牧云。
　　还没发生真假千金事件时，他们连做梦都不敢想，自家女儿能和这等人物联姻。
　　毕竟，他们秦家还不够格。
　　牧家那种体量的家庭，肯定是与之相匹配的孙家、傅家之流，才有可能顺利联姻。
　　秦臻：“欸？爸妈，你们居然不知道吗？”
　　“！”她看起来特别震惊的样子。
　　然后，秦臻瞪圆眼睛，像是想通了什么般，喃喃碎语，看起来是自言自语，可是她心知，这话都是对这俩爸妈说的。
　　“噢，也难怪姐姐不告诉你们，你们把她丢在医院里，连问都不问一句。”
　　“牧云欸，好有钱的，我听小叔说，他手头漏下一点钱，都能抵得过咱们家半年的纯利润了吧？”
　　“……”嘀嘀咕咕，碎碎念念。
　　秦余海、许晴枝脸色由白转青，由青转红，最后，这对夫妻俩就看着秦臻装腔作势地说完，像是林间小鹿般跳走了。
　　留下被这个消息震惊到，以至于短时间完全说不出任何话的夫妻俩。
　　秦余海、许晴枝心里头的念头，这对塑料夫妻俩，居然难得地心有灵犀起来：
　　秦池的男友居然是牧云！
　　居然是牧云！
　　这意味着什么？
　　他们原本还在想着，秦池厉害得很，居然能把得上牧云，她凭着个快死之身，都能钓到这种男人……
　　一时间，恨不得能够以身替代。
　　很快，秦臻“跑”回房间前的最后一句话，让他们头顶灌下倾盆之凉意。
　　“爸爸妈妈，你们之前那么对姐姐，她肯定不会生气，但是……牧云肯定很记恨你们俩。”
　　噢，噢。
　　操。
　　操。
　　秦余海恍惚不定，心跳如鼓，脑中想着自己会不会被牧云针对。
　　许晴枝脸色苍白，刚接好的睫毛被她抚去额头汗水时，被美甲勾掉几根，疼得她嘶的一声。
　　最后，这对塑料夫妻俩，心神不定，什么也想不到，连今晚的夜生活都不参与了。
　　他们俩颤抖着手脚，铁青着脸，头一回下载了微博（刚才从秦臻那瞧见的软件名），开始刷相关信息。
　　越刷，心越凉。
　　越刷，越辗转反侧。
　　=
　　520当天，秦池回医院复查。
　　她的陪伴者，依旧是自己。
　　【牧云】。
　　这一回，她一路上刷着手机，看着微博、头条等各个网络平台里关于她的消息，心里头特别复杂。
　　怎么说呢，谁也料不到，佑和街的独栋别墅保安群，就这么混入了一个狗仔。
　　而她怎么也想不到，此前和自己出门购物，居然会被人发帖、拍照片。
　　甚至，飞快发展的直播行业，还拍摄下了她推购物车的画面。
　　目前，网友们吃瓜的进程已经飞快发展到了——
　　知道秦池是牧云的女友—了解到秦池的个人资料—扒出苏一杳是她的好友—苏一杳购物期间护着秦池，友情甚笃。
　　……
　　鼓了鼓腮帮子，秦池关闭手机，不想再看了。
　　后续发展如何，有时候根本不是网络被八卦者主人公能选择的。
　　不过，她还是尝试做了努力：让牧云的秘书、助理，联系各个平台上的营销号，将热度尽量压低，减少对她、对【牧云】、对【苏一杳】的躯壳名声影响。
　　钱能使鬼推磨。
　　这句话很多时候都是真理。
　　至少现在，互联网上还没有出现什么太过过分的言论。
　　秦池的脑子已经想不了太多了，她从昨天起，到今天，都没能怎么睡得好觉。
　　成为“互联网八卦对象”，实在是一件非常耗费精力的事。
　　但她在选择让【牧云】与主身体扯上恋爱关系时，就想过可能会发生这么一幕。
　　或者，换言之。
　　她的四具躯壳，在各行各业中都是很有名气的人。
　　【牧云】属于商界。
　　【苏一杳】属于娱乐圈。
　　【顾如渠】属于文化界。
　　【路易斯】属于棋手界。
　　她的主身体为了与四具躯壳贴近，得到最大程度的治愈，那就代表着她——秦池这一身份与其他躯壳，百分之百会被人议论纷纷。
　　她选择放平心态，平稳接受这一事实。
　　至于网络上可能会有的风言风语，秦池特别淡定地想：为了活下去，她不择手段，那些所谓的言论，根本影响不到她什么。
　　网友们发表言论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吃瓜心态，谁也不知道，她与四具躯壳的相处，贴近，只是为了活下去。
　　有些事情，在生死面前，一切都可以看淡、看轻。
　　秦池从来都很会调节自己的心态，从小时候被爸妈丢在家里，与保姆相伴，到现在，为了活下去无所不用其极。
　　她闭了闭眼，身边的牧云·自己顺利驱车进医院停车场。
　　这一回到医院复查，动静比上一回大多了。
　　护士站不少人都探出头来看她，秦池特平静，没有多作声。很快，护士长就前来驱赶好奇的护士们，而【牧云】，青年人的身量高大，也把她挡的严严实实。
　　林毅医生从护士口中恐怕也听说了她的事。
　　不过，他依旧很专业，只在【牧云】陪同之际，扫了他一眼，发出了一声赞叹之意。
　　直到复查结束，林毅才对【牧云】道：“你挺好的。”
　　林毅本意很简单，他没年轻人那么八卦，天然地只对秦池小姑娘好感度高。说实话，在医院里，难得遇上这么个听医生话的病人，既听从医嘱，又乖乖休息调养，此前在医院病房里，他一到房内给她检查，她就笑得甜滋滋，跟块冰糖似的。
　　谁能不喜欢这种年轻姑娘呢？
　　林毅的审美观特老旧，还是上世纪那一套呢。
　　他就觉着这种笑起来甜的姑娘讨人喜欢。
　　也难怪这牧云把她当心肝儿看着。
　　然后，林毅说完，就看到青年展露出一个微笑。
　　他并不知道，这个微笑在从来冷俊的青年身上，太过难得。
　　嘴角上扬，眼眸含笑，英俊冷漠的容颜，因为这个笑容而柔软了很多。
　　他低声说：“谢谢你，林医生。”
　　林毅摆了摆手，笑了：“客气什么，你们俩好好过就行。”
　　眼看着年轻情侣俩要出门了。
　　林毅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高声提醒道：“今天520，记得买点礼物！”
　　青年和女孩都停住脚步。
　　林毅听到青年沉声地嗯了一下，年轻女孩把自己的手往他的大手掌中塞得更紧了点。
　　然后青年，捏了下她的手指头，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
　　窃窃私语。
　　甜蜜如糖。
　　林毅满怀慈爱地看着他们俩离开，心里头对牧云的赞誉更高：在秦池出院后，他回回陪着复查，她的状态也是肉眼可见地转好。
　　医生心里头非常欣慰。
　　他想，这应该就是被照顾、被呵护后，身心状态的转好。
　　非常好，非常好。看得人眼眶热热的。
　　当天晚上七点。
　　牧云的官方微博号发了一张照片。
　　照片上，年轻女孩捧着红灿灿的玫瑰花，站在别墅后院，月光倾盆，衬得她人美如画。
　　眼是弯弯笑着的，像月牙。
　　她的体重在同身高的女性中，其实偏瘦了，照片中，很明显能看出她较常人的病弱感。
　　像个笼罩在月光下的瓷娃娃。
　　镜头内，牧云还出镜了。就在她的身边。
　　扣得体面、严丝合缝的袖口，青筋微鼓的手腕、手背，骨节分明的手指。他半弯着腰，将一支艳丽的红玫瑰，别在了她的领口。
　　侧脸英俊，眼神缱绻，有着常人绝对无法解读的情绪，他几近着迷地，为她佩戴上了这朵玫瑰。


第40章 牧云与女友的夜生活
　　佑和街, 独栋别墅内。
　　晚餐席间，牧云接到来自管家的电话，电话中, 武叔客气询问他是否今晚归家。
　　他答：“今晚不回去。”
　　管家听着话筒中, 青年低雅、清冷的嗓音，莫名觉得他语气中透出一种“理直气壮”, 以及“你居然会问这种问题”的惊讶。
　　他忍不住笑了一声，“好的先生。”
　　电话的最后, 认识牧云已经多年的管家, 又来了一句：“如果有什么需要准备的约会用品，您及时联系我，我可以马上派人给您送过去。”
　　管家就听到青年特别平静地回答说：“该准备的我都准备好了。”
　　他含笑挂了电话, 一时间也挺为牧云高兴。然而，高兴之余, 浅浅隐忧萦绕于心, 据说牧云先生的女友，秦池小姐身体不太好……也不知道究竟现在如何？
　　要不是有些话不好以管家身份说出口, 他都有点想隐隐提醒牧云, 让他对年轻女友温柔点, 再温柔点。
　　切勿粗心大意、过分渴求。
　　挂了电话，秦池继续吃饭。
　　今天是520。
　　华夏国内，520谐音“我爱你”，早已成为风靡全国上下的“情人节”。各大电商都在这几天做起了大促活动。
　　早上去医院复查，医生在离别时打趣儿让她别忘记准备节日礼物, 也正是因此，提醒了秦池。
　　她从19号陷入网络风暴热点中，到早上去医院复查, 几十个小时下来，都没想到今天是情侣一定不会错过的情人节。
　　经人提醒，秦池决定好好地度过这个节日。
　　——是病重后至今，她第一次给自己过节日。
　　没有恋人，没有爱侣，可这些都完全没法阻拦秦池过节日的热情。
　　自己买好了玫瑰花，买好了喜欢吃的情人节蛋糕，操纵着如今在京市的【牧云】和【顾如渠】，三个身体团团坐着，开始度过这个夜晚。
　　等吃完喜欢的食物，吃得肚子圆圆，一边趴在【顾如渠】身上，用成年男性宽大温热的手掌抚摸腹部，按摩消食；另一边的【牧云】开始找相机，准备拍点照片做纪念。
　　调好相机参数，开始拍摄。
　　拍摄时，选了定时拍摄，在不远处搁下相机，【牧云】回到沙发上，将秦池的手握住，三个躯壳拍了一张照片。
　　英俊青年，秀气女孩，俊朗中年人。
　　不同性别，不同年龄，画面中没有什么“茄子”、没有什么刻意展露出的微笑，三人的姿态都非常放松、随意。中间是女孩，旁边是两个成年男性。
　　青年握住女孩的手，中年人的手指落在她的发间。
　　他们的视线都没有看向镜头，姿态惬意，旁人只能从中看出他们三人间的气氛和缓而宁静，犹如一本需要在午后细细研读的散文书，文字灵气而曼妙，林间小泉般叮咚。
　　拍了“自拍”后，秦池非常满意地把照片给保存下来。
　　过了一会，想了一想，她决定换个地点。
　　——在外人看来，牧云和秦池是男女友关系。
　　这点从昨天被爆料至今，已经是网友们心中板上钉钉的事儿。
　　在过节日前，秦池就想过：按照她看过的恋爱电影的套路……嗯，520这种节日里，男友要给女友买玫瑰花。
　　于是，早早准备好一束红灿灿的玫瑰花。
　　用作“恋情”的最好佐证。
　　前后拍下发微博的那张照片，耗了也不过几分钟，挑了院子里的空地儿，找了个视野好的地方，捧着玫瑰，操纵【牧云】一块出镜。
　　她学了看过的恋爱电影里，某个曾被观众们嚷嚷叫唤着“少女心爆表”的一幕——男孩给女孩佩戴鲜花。
　　因为是头一次给自己戴花，还有点笨拙，只能认真地盯着领口，把玫瑰斜斜地簪在领口的扣子上。
　　【顾如渠】给拍照。
　　最后的成果实在不错。
　　秦池将这张照片发上微博上，就没管了。
　　吃药、喝水、再看点网课，再做点运动，很快就到了她该老老实实早睡的点儿。秦池洗了个澡，爬上超大超软的床。
　　被两个自己搂着抱着一块睡。
　　夏天，家中24小时开着恒温空调，秦池晚上睡觉时就穿了条细腻丝滑的吊带裙，睡着睡着裙子就往上跑。白天醒来时，在其他躯壳怀里醒来时，肌肤接触的面积就超级大。
　　阳光像是野火蔓延，爬进大大的卧室里，日光通透澄澈，搭在玻璃桌延边，折射出璀璨虹光。
　　空调持续工作，温度怡人。她迷迷瞪瞪地醒过来——感到主身体的一阵胸闷短虚，于是下一刻，立马钻进了青年的怀里，然后深深、深深地长呼一口气。
　　牧云·自己今天不必早早上班，估计公司的员工也看到了微博上他发的内容，就是有事也不敢打扰老板和女友的情人节夜晚。
　　肌肤接触，牢牢楼抱，体温传递，终于让胸闷短虚的劲儿过去。
　　秦池这才敢从自己的怀里钻出来。
　　她揉了下眼，操纵躯壳，用【牧云】给自己拧开了放在一旁的水杯，让【顾如渠】准备做早饭。
　　两个帮忙做事的躯壳，一个双手不沾阳春水的自己。
　　她抬起自己的手看了看，前后翻了翻，感觉最近自己好像确实都没怎么干过重活。
　　连洗碗、收拾桌面都没有——别墅里的厨房用具非常完善，洗碗机是人类伟大的发明。即便如此，她连收拾碗筷进洗碗机，放洗碗机清洁剂的机会都少有。
　　平素喝水，只要有躯壳在家，都是操纵躯壳给自己倒水。
　　细细数来，生活琐碎，她的这具主身体完全不需要操心费力。
　　顾如渠负责做饭，即便需要上课，没法在饭点及时回家，她也可以热热多做好的饭菜，或是依着心情，点点私厨餐厅。
　　牧云负责赚钱养家，独栋别墅是靠着这具躯壳买下的，很多时候，秦池懒得以意识操纵躯壳在上班时的活动，都是靠着躯壳自带属性设定活动。像是[模拟人生]游戏中，上帝视角观察着角色的活动路线、活动模式。
　　她需要操心的地方太少太少，更多时候，只让自己呆在家里养病。
　　然后，让其他躯壳回到独栋别墅中，与自己拥抱、接触，让她得到最大程度上的治愈。
　　因此，在秦池看到网友们评论牧云买独栋别墅是“金屋藏娇”时，心里头还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
　　她自言自语，纠正了网友的说法，用了更加准确的措辞：
　　“应该是金屋藏自己。”
　　把自己放在安保设施健全、外部环境安定的独栋别墅，让其他的躯壳回家照顾自己。
　　=
　　城阳日报单位内，蒲易的同事们对着电脑，噼里啪啦地赶稿、做工作日项。
　　每人的桌上都有一束玫瑰——今年单位经费足，老板也乐意给点福利，特地在520这天，给全体员工们订了花，灿烂地摆在桌上，一进到办公室，就感觉眼前一亮。
　　蒲易今天刚接了老板给的一个金融版块采访工作——上回采访“青年富豪牧云”的稿子，公众号文章、微博文章等各个平台，浏览量均超过千万，他靠着那篇采访稿拿了这个月的绩效奖金。上司看重他的采访能力、文笔润色功底，特意将重任交付给他。
　　和上回一样，蒲易开始做被采访者的功课。
　　从被采访者曾经受邀“观察网”的纪录片开始看起，怕妨碍同事们，还戴上了耳机。
　　因为耳机不是降噪耳机，总能听到同事们啪啪地敲击键盘声，以及讨论着昨天牧云女友热搜的事——
　　蒲易一边看纪录片，一边心不在焉地听着同事们说话，他心里头知道，今天被老板委派了这个任务，也有昨天热搜的缘故。
　　正因为热搜曝光了牧云的女友，才让城阳日报的各个平台官方号中，发布的采访牧云新闻稿又大热一回。
　　不少营销号拿着采访稿里的信息，比对着被曝光的豪车照中，那个年轻女孩。
　　二十岁，年龄差。
　　牧云在采访时说，她年龄小，还说他们之间有两三个代沟差。
　　牧云今年二十八岁，秦池今年二十岁。
　　确实是有“两三个代沟差”。
　　同事们边加班，边闲聊，说着热搜上的消息爆料，吃瓜进度，还说着营销号如何从某音平台找到牧云女友同苏一杳一块出门购物的视频……
　　蒲易听着听着，也忍不住想吃瓜，他看了下纪录片目前播放进度，停下，摘下耳机，开始默默倾听着同事们的闲聊。
　　闲聊到最后，老板进来，刚好听到某个八卦同事大声嚷嚷着说：“今天有人在医院拍到牧云和他女友一块去医院检查——”
　　老板愣了一下：“什么？”
　　上班时间，聊天八卦，不可取。
　　大声说话的同事A立刻吓懵逼了，他干巴巴地咳嗽两声，脸红了：“不好意思，头儿，我……”
　　“没事，你发工作群里，我也看看，刚才在开会呢，没注意还有新进度啊。”
　　这年头，老板都是吃瓜人，更别说这瓜实在又大又甜，让众人吃了还想吃。
　　同事A把他看到的消息发群里了。
　　蒲易也打开工作群，看到了“牧云及女友医院照”。
　　青年英俊，女友灵秀。他们俩有着非常偶像剧的身高差、年龄差，镜头下的两人，都格外坦然，没有任何羞怯、不安感。
　　从停车场下车，被路人拍到背影；再到去心内科楼，被同层的病人及其家属拍到正脸，全程几张照片下来，他们俩脸上的表情都没有什么大的转变。
　　只有在太多人试图旁观时，牧云开始维护起他的女友来。
　　蒲易看到的这张照片中，牧云微微皱着眉头，把年轻女友拦在身后，不让他人过分接触，臂弯有力可靠，将她严严实实地护着。
　　像个气势过人的骑士，将属于他的公主精心保护在盔甲、利剑之后。
　　医院照片不多，最后一张是牧云女友秦池复查结束以后，这对年轻情侣齐肩走出主治医生办公室，两人的手紧紧握着，十指交缠，密不可分。
　　这一幕让蒲易心里头莫名泛滥起了柔软而真挚的酸胀、甜蜜感。
　　他本身就拥有一个美好的恋情，与女友感情深厚，再加上有着文艺青年多愁善感的属性，在看到美好事物时，总会眼眶微红。
　　“真好，真甜。”他嘀嘀咕咕道，还把这个同事发在群里的消息转发给了女友。
　　上回拍卖会后的晚宴里，他就告诉女友，她磕的CP必不可能是真。
　　女友在伤心失落一阵子后，也从他口中得知，牧云现实中有女友的消息。
　　再后来就是和众吃瓜网友般，知道牧云的年轻女友是谁，而牧云又是怎样为她买下独栋别墅，小心呵护照顾……
　　人类的本质是吃瓜，磕CP不成后的女友，也开始放纵自己的吃瓜属性，把目光转移到了年轻总裁与病美人的恋爱配对上。
　　蒲易把照片发给女友后，回道：真的好甜，就像看偶像剧似的。
　　女友：宝宝你太可爱了030
　　女友：不过也确实，他们俩长的都好看，身世履历又特别小说范儿——一个美强惨总裁，一个病弱娇美人，哦莫，这种配对真的香香！
　　小他三岁的女友有时候会冒出一点来自年轻人的网络用语，好在蒲易也是紧跟潮流的时髦媒体人，都能听懂她在说啥。
　　看到这句话后，蒲易先是笑了一下，然后脑子里冷不丁掠过一个念头：‘不知道年龄差了八岁的牧总裁和他女友聊天说话时，会不会有牧总裁跟不上年轻女孩话题的时刻？’
　　这个想法让蒲易顿时一个激灵，他大脑发散，总觉得很有可能：差了八岁欸，他上大学的时候，她才读小学……
　　虽然说都是年轻一代，可秦池也就正式成年两年。他平时和他刚十九的妹妹聊天时，都不太懂妹妹嘴里说的是啥。
　　这么想着，下班时间到了，老板没让大家加班，大手一挥，让员工们抓紧回家陪伴儿。
　　“情人节快乐啊，回家和爱人一块约会吃饭吧！”
　　蒲易脑中关于以上想法的发散也就暂时中断，他和女友联系上，两人在地铁线上碰面，约会地点是新开的西餐厅，他早早订好了520当天的桌。
　　一到现场，基本上都是情侣夫妻出门吃饭。
　　他和女友相视一笑，落座，沉浸在了520的美好氛围之中。
　　这顿饭吃得他们俩都很开心，谈了三年的恋爱，两人依旧甜蜜如初。
　　吃完以后，在餐厅歇了歇，准备消消食再回家。
　　趁着这时间，他们俩拿手机看消息。
　　吃完的时间是九点，他们吃饭中一心一意，从不开手机刷微博等社交平台，也就因此错过了晚上七点时，牧云微博号发送出的那条内容。
　　微博内容只有一张照片。
　　是牧云给女友秦池别上红玫瑰的一幕，年轻美丽的少女俏生生地站在月光之下，笑容柔软，眼神明亮。
　　画面美得让人心醉不已。
　　分享完这张图片后，评论里此起彼伏地“哇哇哇，好浪漫”“你女友好嫩，果然男人都爱年轻女孩……”
　　有友善的，也有不友善的。
　　有针对牧云的，也有针对秦池的。
　　与上一次牧云澄清“女友非艺人”不同，他没有在这条微博下回复任何一个网友的评论。
　　好似发完照片，就去忙自己的事儿了。
　　本来还有营销号等着看牧云会不会“护女友”，结果等了一小时，没等到。
　　等了两小时，也没等到。
　　最后，某个营销号悻悻道：[总裁牛哇，发完照片就和女友享受夜生活去了。]
　　更有人这么回：[一时间我竟不知道是该羡慕牧云能睡到小八岁的女友，还是羡慕他女友能睡到有钱还帅的牧云本人……]
　　蒲易看着这条微博，猛地呛了一下，很快，这条微博评论里，出现了猜测他们一夜几次等黄色内容。
　　蒲易：……
　　他默默地揉了下鼻子，为当下网友们的脑回路感到震惊。
　　最后，自言自语道：“520情人节，吃完饭约完会不和自家女友亲亲抱抱贴贴……那还算男人嘛？”
　　能忍住的，都不算男人。
　　而他通过此前的采访中，了解到的信息，足以让他肯定一点：牧云，绝对是男人中的男人！


第41章 路易斯：拒绝娜塔莉、华……
　　娜塔莉今年的年度目标, 是在公开赛里赢一次路易斯。
　　上回的友谊赛中，娜塔莉与桑田、妮娜等人，逐一与路易斯对弈, 来了个车轮战。
　　偏偏谁也没能赢得过他。
　　他们这些下棋的棋手, 性格各异，有温吞型, 有激进型，有擅长进攻, 有擅长设局……
　　各人特色的不同, 造就了下棋战术的差异。
　　她的教练曾经针对路易斯的下棋战略做了评价：“是个很难摸透的年轻人，唯一能确定的是，即便面对性格不同、策略不同的棋手, 他在任何局里都能坦然自若，依照自己的节奏落子……乃至击溃对手。”
　　娜塔莉想起教练对路易斯的评价, 眼前浮现起东方少年的那张脸。
　　她的妈妈是模特, 从小到大带她见过太多演员、名模，也和他们的小孩打过照面。她敢说, 她见过太多长得好看、英俊的男孩——本身血统、人种影响, 西方人的少年期秀丽精致的可能性很高, 他们的容颜成熟而亮眼。
　　路易斯的长相和西方少年迥然不同，他皮肤很白，像是华夏的玉白翡翠，在阳光下会透出淡淡的光晕；身形也并非A国年轻人中最受追捧的运动身材，他有点瘦, 背脊像竹子一样挺拔；浓密乌黑的眉，剔透的琥珀色眼瞳……
　　娜塔莉曾听过青年棋手中，有人戏谑称, 路易斯要是换个性别，成为“露易丝”，那么肯定会被很多男的追。
　　性转一下，这样清秀漂亮、天赋过人的东方娃娃，实在是很吸引他人注意。
　　可即便不性转，娜塔莉还是很喜欢路易斯。
　　她想着想着，脸颊泛起了浅浅红晕。
　　只是，想到路易斯平时对她的态度，和对桑田、妮娜等人完全没有差别，她一时间又有点郁郁寡欢。
　　娜塔莉长得并不差，换种说法，她在很多人眼中都是“又辣又俏”的标准A国甜心美人。
　　西方人的基因、饮食习惯，决定他们在少年期间的早熟。
　　娜塔莉胸大腰瘦、笑容甜美，妈妈是模特，她遗传了母亲的优质外表基因，在儿童期与各国同龄棋手认识，到青春期身量拔高、五官长开，一度成为十多岁男孩棋手们追求的对象。
　　她这样的长相、身材，放在学校里，也是炙手可热的风云人物。
　　……但是，路易斯从未因为她的外表多看她几眼。
　　娜塔莉咬着嘴唇，听到妈妈在外头喊：“娜特，你的好朋友来了！”
　　噔噔噔光着脚跑出卧室，娜塔莉就看到妮娜和艾尔两人携手而来。
　　他们俩同样是棋手圈里的年轻棋手，妮娜和艾尔在上回友谊赛后就在一块了，两人谈恋爱谈了一阵，蜜里调油，甜得让人艳羡。
　　娜塔莉：“你们俩怎么这样——”
　　她目光看向他们俩紧紧牵着的手，皱了皱眉，娇声抱怨道：“讨厌，我都不想到你们俩。”
　　妮娜早就知道娜塔莉心里头喜欢的男孩是谁，她挑了下眉毛，放下艾尔的手，松松地揽住她，在她脸颊上贴面吻一下。
　　“娜特，我和艾尔今天来，是为了帮你和路易斯牵线噢！”
　　妮娜绽放出一个俏丽的微笑，翠兰色大眼闪闪，把她搂在怀里，亲昵道：“刚才我和路易斯联系了，问他今天有没有空陪我们对几局……”
　　娜塔莉有点紧张地看她。
　　艾尔补充了女友接下来的话：“他说没问题。”
　　心稳稳地落地。
　　娜塔莉脸上的粉晕还没褪去，她用雪白贝齿磨着下嘴唇，嗫喏道：“你们直接约他，他就同意了吗？”
　　他们都知道路易斯平素住在棋社安排的住宅中。
　　所有同年龄段棋手中，路易斯是唯一一个没有亲生父母的“孤儿”，他只有法定意义上的养父——因为被棋社老板收养的时候，他已经懂事，且被前任养父母养了好几年，于是，棋社老板并没有试图争取成为他心目中“父亲”的角色。
　　棋社老板是路易斯的法定监护人，生活中的父亲。
　　也许是从小兜来转去变更监护人的经历，让路易斯变得非常“宅”。他不喜欢出门，更喜欢在棋社的活动范围区内进行自己每日的训练、课程学习。
　　再加上他身体不好，棋社里的工作人员各个把他当成易碎珍宝盯着，生怕他磕了碰了，也就愈发导致他除了从小一块对弈到如今的年轻棋手们外，没有更多朋友。
　　娜塔莉这么问，也是有原因的，她上回试图约他户外烧烤，结果路易斯说他不能乱吃东西，婉拒了她的邀约。
　　这理由真的挺让人伤心的。
　　娜塔莉一颗少女心都被不解风情的东方少年给弄得稀碎。
　　妮娜和艾尔相视一眼，对娜塔莉说：“你知道的，他不喜欢参与除了对弈外的……社交活动。”
　　娜塔莉稍微被他们两的话给安慰到：这样也就显得她上一次殷勤地约他的行为，没那么可怜兮兮。
　　毕竟，路易斯就是这样，直、不解风情，可能是亚裔人天生晚熟，还不到能够欣赏少女美好的年龄。
　　娜塔莉这么安慰自己。
　　很快，娜塔莉回房间收拾好自己，妈妈给妮娜、艾尔准备了午后甜点、咖啡，开了训练室的门，让他们自行安排。
　　娜塔莉的家在A国黄金街，地段优越，周围的邻居多是明星、模特、导演。
　　出门时，常常能看到出没于八卦娱乐圈版块的男女艺人遛狗出行。
　　路易斯到的时候，是A国当地时间下午三点。
　　他背着一只背包，比起上回友谊赛时，身量要高了点——娜塔莉一直很关注他的变化，走到他身边，比了一下彼此的身高，就得出这个结论。
　　亚裔人种少有体味，这点在路易斯身上表现得非常明显。
　　他来时使用的交通工具是地铁，中途需要步行十多分钟，在烈阳之下，他的雪白衬衫几乎没有任何汗意，身上也总是有着——很干净的气味。
　　马鞭草、柠檬香，娜塔莉偷偷地在他身边路过时，嗅了一下。
　　艾尔对着妮娜比划了个眼神，妮娜莞尔。
　　妮娜、艾尔两人今年与路易斯同龄，但在外貌上，西方人要比东方人成熟太多。
　　走在街上，很多人都会错认妮娜、艾尔是二十出头的青年人。
　　路易斯坐在艾尔身边时，那种成熟与青涩的对比，更是让娜塔莉眼前发亮。
　　她抿着嘴角：“你们有什么想喝的饮料？”
　　“我去厨房帮你们倒。”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约在娜塔莉家中对弈，妮娜作为娜塔莉的好友，对她家的饮料品种摆放更是驾轻就熟。
　　她笑道：“我和艾尔去，你们俩留着先对一局。”
　　娜塔莉愣了一下，顿时明白好友这是给她留出私人空间。
　　她低头，慢吞吞地把棋盘上的残子分色，收拾到黑白子棋堆中。
　　对弈房间里，只省下她和路易斯两人。
　　路易斯：“你分错了。”
　　他的手指温凉，轻轻触碰到她的指尖，将一粒不小心落在白子堆的黑子拿了出来。
　　娜塔莉：“哦，哦。”
　　她脸颊泛起了浅浅红晕，眼前的少年却没有注意到这一幕，他低着头，把棋子放好，拍了拍手，这才抬起脸：“来一局吗？”
　　他的声音早就度过变声期，娜塔莉和他认识很多年了，两人从彼此都是小豆丁时初识，多年来，经常对弈训练，当然没有错过他的变声期的变化如何。
　　路易斯的变声期，和那些公鸭嗓的男孩子完全不一样。
　　他在那段时间变得少言寡语很多，开口后，嗓音也不难听，而是那种，类似于喝醉后的醇、很有大男孩的样子。上帝也许厚待这个漂亮的东方少年，即便是变声期，也给了他最好、最悦耳的中转“音色”。
　　直到变声期结束，他的声线彻底稳定下来，变为那种清凌凌、让人一听就想起东方竹、东方梅的悦耳纯然，更贴合他的样貌，让他变得格外有吸引力。
　　短短一句询问是否开局的话，就让娜塔莉面红心跳起来。
　　她出神地想，一时间陷入了少女情思之中。
　　“嘿？娜特？”
　　因为从小认识，私底下路易斯喊她时，和父母、友人喊她的小名一样；在赛场碰面时，他就不会这么喊，而是郑重地喊她的名字，给予她最大尊重。
　　“噢，”娜塔莉笑了起来，她试着展露出一个漂亮可爱的笑容——妈妈说她这样笑起来最好看了，“等他们到了再开始吧？”
　　路易斯脸上掠过几分惊讶，很快，他点了点头，同意了她的提议。
　　“好的。”
　　房间里，他们俩对坐着，少年捏着一粒黑子，苍白指尖与黑子的对比非常强烈，棋手们总有自己的小习惯，而路易斯的习惯，是在无聊的时候，抓着一把棋子，让棋子从指缝中嘀嗒落下。
　　娜塔莉觉出他的漫不经心，她觉得不能够辜负来自妮娜、艾尔的帮助，遂，鼓起勇气：“嘿，路易斯。”
　　“嗯？”
　　娜塔莉试着寻找话题——告白是她想做的，但总不能让人毫无准备地就接受她的告白吧？
　　她想循环渐进、达成自己的目标，至少，不能让此刻房间内的气氛过分尴尬。
　　“上回华夏赛区，我去酒店找你，你那时候去哪里了呀？”
　　少女娇滴滴地把脸用双手托起来，她眨着眼，露出很讨人喜欢的笑容。
　　路易斯看了她一眼，乖乖地把棋子放回了原处。
　　他抿了下嘴角，用了当初搪塞理查德、Lily的说法：“我当时去约会了。”
　　在英语中，DATE的含义，很多时候代表着男女之间。
　　他说出口时，心里头没有什么多余的情感，只是很平静、很简单地说出事实。
　　然而，没料到的是，门口的妮娜、艾尔捧着饮料杯，脚步停住，身形呆滞。
　　路易斯——秦池诧然地看了他们俩一眼，目光回到了娜塔莉身上，就看到她脸上的惊愕，还有眸中闪过的湿润。
　　很快，她很轻地说：“约会？”
　　“是的。”
　　“你在华夏，有喜欢的女孩子，是吗？”
　　妮娜都有点不敢再听下去，她把身子靠在艾尔的手臂上，叹了口气。
　　想起了娜塔莉当时说，可能亚裔人天生晚熟，没有恋爱的脑筋。
　　那句话，显然是错误的。
　　眼前这个，被娜塔莉喜欢的亚裔少年，不是晚熟，不是没有恋爱的脑筋——而只是，他喜欢的人，身处华夏，为此，他还特意在赛事之余，多次地与人相会、见面。


第42章 危！！！路易斯和牧云的……
　　华夏国内, 某个围棋论坛内部帖。
　　楼主：有人看过Louis和织田的对弈视频吗？
　　一楼：占楼灌水。
　　二楼：看过，L的棋风一如既往地稳定，织田这老阴比, 岛国人特色爱装模作样, 总爱在对手面前挤眉弄眼，下个棋也爱吹吹桌, 吹吹手指头，那贼眉鼠眼样子真够犯·贱的……也就L没把他当人看, 对弈的时候鸟他都不鸟的。每回我看到织田对弈对手被影响, 都想给织田这家伙两巴掌。
　　三楼：二楼说得对，基本就是我想说的了。说起来，岛国人这习性真是够阴气的, 就是这种堂堂正正围棋盘，也能搞出点骚操作。
　　楼主：对, 我就是看L对弈织田, 看完后真觉得他年少有为，心态也太沉稳了。
　　附图：[Louis专注下棋, 织田挤眼丑态][落子无悔, 织田脸涨红额落汗][最终局赢后, Louis淡定，织田脸色铁青]
　　八楼：楼主截的图真的不错，把织田那家伙的S.B.样精准截出来了。
　　楼主回：谬赞^^
　　十二楼：话说大家还记不记得上回路易斯被采访时说的话？
　　十三楼：说他开始学华夏语是吧？我看视频里，他说得还不错，有洋人初学华夏语那味了。
　　十七楼：我听A国棋手圈里的棋手在推特上分享说, 路易斯现在华夏语讲的很好了。
　　二十楼：讲的好也没用，欸，本来是我国的人, 结果无良爸妈给丢福利院，还好被A国养父母领回去养大，现在靠着棋社老板养得健康帅气……说实话，我心里头总有点不是滋味。
　　二十一楼：谁都有点20楼的想法吧。这种夺冠型天才棋手，要是国籍归华夏，估计国内围棋圈也会热起来，路易斯的长相和天赋就是典型招牌了。
　　……
　　三十楼：没这运气就是没运气，没办法的事，也得庆幸人养父母把他带走培养，不然围棋界可就见不着他了。
　　三十二楼：归正题，有人统计过Louis的胜负率吗？我怎么感觉论坛里发他，基本上都是胜的，他该不会没输过吧？
　　楼主回：如你所见，真的没输过。
　　三十二楼层主：我靠，真是天降紫微星式的天才棋手啊？！牛了！
　　楼主又回：而且他现在才十六岁，围棋手的巅峰时期还没到呢。
　　围棋手多数在二十多岁时，属于“具备强劲冲击力”的年龄阶段，三十岁至四十岁，属于“稳定平和的巅峰时期”。（注1）
　　路易斯今年仅仅十六岁，在对弈之时却已经有了稳健之风。
　　他在平素对弈时，即便对手是岛国织田这类最爱在围棋场上搞小动作，试图影响对手的“恶劣棋手”，也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有围棋界的记者曾经这样点评过路易斯，说他本人在进入对弈情绪后，便旁若无人、双耳清明，周遭无一物可以轻易影响到他。
　　也就是说，路易斯在对弈时，脑子中仿佛装载了“过滤模式”，过滤掉所有会影响他下棋的外界因素，让自己的情绪、策谋都处在最佳状态，不受到其他影响。
　　论坛内，该帖子后头又追加几楼楼主分享的路易斯胜率图。
　　最后，楼主道：
　　[织田上回在岛国媒体面前阴阳怪气Louis，说他不尊重对手，连看他一眼都不愿意。
　　Louis后来接受岛国记者采访时，回复织田这句，真的让我神清气爽：我看他了，但他没有棋子漂亮，我就不想看。]
　　这个截图出来，帖子里回复大涨。
　　：路易斯这孩子回得够经典啊，确实，一个岛国丑男有什么好看的。
　　：已经在想他未来和他的青梅棋手们的缠绵悱恻爱情故事了，话说他从小长到大的棋手圈子里，各个都是俊男美女噢。
　　：娜塔莉最漂亮，她妈妈是国际名模，我最爱她妈妈去年在维密秀上的走秀，那对大翅膀真够靓的！
　　：妮娜也不错啊，看她这双大眼睛，多美。
　　：别想妮娜了，妮娜都和艾尔好了，还是专注单身的娜塔莉吧。
　　：不是，大家，这群孩子都还没成年吧……
　　：别用华夏早恋那套束缚国外棋手，他们所住地州内的合法结婚年龄可能也就十八呢，A国国籍，十六岁谈恋爱不算早恋。
　　：我感觉平时追他们赛事，总能看到娜塔莉关注路易斯，应该不是我的错觉吧？
　　：我也……娜塔莉每次那双漂亮大眼睛往旁边看过去，我就猜到附近肯定有路易斯。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对能成？十年前寒国的金秋秀和那个老是瞧她的寒国棋手韩国英不就在一块了？
　　……
　　这个帖子的最早发表时间，是路易斯刚参加华夏赛区的比赛后一天。
　　华夏围棋论坛内，帖子数量少，精品帖子亦不算多，很多新进论坛的围棋圈爱好者们，总能看到近期发布的帖子。因此，这条帖子硬是挂在论坛前三页足足数周。
　　新帖发布，逐减盖过了这条帖子。
　　五月二十五号当天，这条帖子又被人顶了起来。
　　最新回复楼里，截图了A国棋手圈里在推特上发的内容。
　　[娜塔莉和拉丁裔男孩牵手，身后妮娜艾尔、路易斯等人]
　　：哦，青梅竹马CP崩了，娜塔莉有小男友了。
　　照片中，妮娜艾尔并肩而走，娜塔莉和皮肤黑亮、五官深刻的男孩十指相扣，国外人偏好美黑，于是，画面中最显眼的，居然不是那两对年轻情侣，而是路易斯。
　　他漫不经心地戴着单边耳机，嚼着棉花糖，在镜头转向他们时，才展露出一个浅浅微笑。
　　：路易斯在情侣堆里不觉得自己孤身一人吗？
　　：究竟是我亚裔偏好，还是咋的，我怎么觉得路易斯笑起来这么俊呢？比艾尔的高鼻梁深眼窝还好看。
　　：路易斯确实好看啊，小时候被错认为女孩也是常有的事，他就是男生女相的那种，要不是人在国外，要是在国内上中学，肯定要被当做校草。
　　：重点歪了吧，大家讨论的难道不是路易斯和娜塔莉的青梅竹马CP崩了吗？
　　：阿这，层主关顾着截图，忘了看他们这条推特下的评论了？
　　有人重新截图一张，发了上来，还在图片编辑上了翻译。
　　发布图片的青年棋手回复了某个评论中，询问娜塔莉和路易斯关系的，看来国外也有磕这对CP的网友。
　　青年棋手答：他们是好友，路易斯也有自己心爱的女孩。
　　该网友发了一串[心碎]的表情。
　　华夏国内对围棋的热度没有A国高，关于青梅竹马CP的讨论也就只在围棋论坛内部。
　　因此也多半只是转发了国外推特上棋手们的相关内容，帖子顶起后，只感慨了一番这对CP BE了。
　　国外推特上，那才是真的一片CP人心碎不已。
　　棋社内部，也有不少人觉得路易斯和娜塔莉很搭的，在看到娜塔莉和她的新任男友牵手照后，一时间都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失去青梅CP”的路易斯。
　　只有了解路易斯的理查德和Lily才知道，人路易斯压根儿不在乎呢。
　　他心里头完全没有娜塔莉，也就没有伤心失落这回事，平时还是自觉主动训练，时不时和棋手们对弈几局。
　　棋社老板看到这张推特照片后，私底下找了路易斯，问他是不是有喜欢的女孩子。
　　他本来没打算得到答案，谁料路易斯愣了一下，这表情可够稀奇的，他顿时起了浓厚好奇心，连声询问：
　　“他说你有心爱的女孩子，是真是假啊？”
　　“你和那心爱女孩约会去了？”
　　路易斯慢吞吞地说：“我在华夏比赛的时候，有出门和人约会。”
　　“但是。”他叹了口气，心说，当时为了顺理成章地出门见自己，只能用上和人约会的说法，理查德和Lily又不好更深入询问，他也就乐得清闲不解释，不说明。
　　可惜，娜塔莉前些天的迭声询问，让他不知道该如何将“谎言”进行下去。
　　“约会”是事实，可没有另一个女孩，只是秦池本人。
　　自己和自己的见面，算是约会吗？
　　从现实角度来看，确实是路易斯和秦池的约会。
　　可从精神角度来看，那都是自己，只是为了达成躯壳、躯壳之间的接触，操纵着到来见面而已。
　　娜塔莉问过这么一句：“你在华夏，有喜欢的女孩子，是吗？”
　　秦池当时没回复。
　　她主要是不知道怎么回复。
　　以【牧云】的身份，与“秦池”谈恋爱，已经让她颇为苦手，中间还得不断学习优秀影视片作品，来深化、深入恋爱形象。
　　【路易斯】的身份，若是再和“秦池”扯上什么不妙的男女恋爱关系，那可就有点难了。
　　在华夏国内时，她在医院里，试图以“姐弟”形象来诠释秦池和路易斯的关系。
　　这一套在娜塔莉面前明显不太奏效，娜塔莉肯定会接触到Lily、理查德，即便不知道秦池是谁，可她一对措辞，就知道他当时和他们说的理由是去约会。
　　为了在理查德、Lily面前拥有华夏自由出行的掌握度，她顺势承认了Lily当时戏谑的“date”，导致她不得不为以上言论“付出代价”。
　　秦池当时想着，苦恼着，一犹豫，一卡壳，没有立刻回复娜塔莉。
　　然后娜塔莉就像懂得了什么一样，不说话了。她咬着嘴唇，妮娜推了艾尔一把，艾尔顺势进门，将饮料放在【路易斯】的面前，响亮说，让他先和他来一局。
　　转而，娜塔莉起身，往妮娜的方向走去。
　　……
　　秦池回忆到这里，告诉棋社老板：“但是……也不算是约会。”
　　棋社老板愣住了。
　　然后，看着少年雪白的脸上，一双乌黑瞳，浓密睫毛低垂，他不由小心翼翼地道：“你还没追上呢？”
　　秦池：……
　　‘一个谎言之后必定是更多的谎言。’
　　在【牧云】与孙家谈恰，以有女友借口婉拒时，她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现在，只不过是谎言buff层层叠加而已。
　　她放平心态，沉默地抿了下唇角，然后以不变应万变。
　　状似默认，状似沮丧。
　　这一招是【路易斯】平时不想说话时最爱用的招数，对谁都起效，且对方心里总会自动联想到：路易斯是不是饿了/是不是累了/是不是困了……诸如此类。
　　她试图通过这种方式，让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上，从对方的联想意图中了解到自己下一步能怎么做。
　　棋社老板顿时不敢再问了！
　　他看了路易斯一眼，又一眼，觉得今天的路易斯看起来居然难得有点小忧郁。
　　最后，他摸摸少年的短发，同手同脚、紧紧张张地走出门，看到Lily，就小声问：“华夏赛事的时候，他说约会，约会的对象你们知道吗？”
　　“……不知道呢，路易斯没有说过。”
　　老板想起刚才路易斯的脸，就有点担心：“他看起来不太高兴。”
　　Lily也紧张起来，“什么？”
　　“一副忧郁的样子，可能我逼问得让他难受了。”老板叹气，老板好生忧郁呐。
　　一腔老父亲心思，揉碎心肠，揉断心肝。
　　他们棋社里最受宠爱，也确实特别讨人喜爱的少年，露出那副沉默且忧郁的表情，真得让人有点不太好接受，心里头的感觉难讲。
　　Lily发出长长的叹声：“噢——”
　　“不过，我还是从他的反应里捕捉到了一点点内容，”老板用大拇指、食指捏了个“一点点”的手势，“他可能还没追上喜欢的女孩。”
　　“你说……是不是因为异国的缘故啊？我记得最近有华夏的赛事吧？哦，六月的事，到时候安排他去吧，至少见见喜欢的女孩子。”
　　两个成年人交流之后，得出了这么个结论：路易斯有喜欢的女孩了，在华夏赛事期间约会了，但可能还没追上，因为异国的缘故。
　　棋社内对路易斯的感情生活可谓是无比关注，老板都在琢磨着怎么让他顺理成章在华夏久住了：追女孩要持之以恒，异国恋关系太容易破碎了。
　　作为养父，他也必须给孩子提供一个可靠、可行的恋爱环境啊。
　　Lily联络了理查德，询问起路易斯大学与华夏国内大学的联合交换生项目：他们做大人的，至少得把条件摆在路易斯面前，让他有的可选才好。不管路易斯愿不愿意去华夏做交换生——但，Lily想，他都愿意为了那个女孩开始学习华夏语，现在都说得很棒了，那么，可想而知，他对她的在意有多深厚。
　　说到底……这可是路易斯难得的，头一次的“初恋”呢。
　　=
　　初恋。
　　懵懂而易碎的玩意儿。
　　娜塔莉的“初恋”——或者换种说法，她的“暗恋”之路，就这样在路易斯的三言两语中，噼里啪啦碎了。
　　路易斯甚至还没有用“三言两语”来击溃她的春心萌动。
　　他只说了短短一句，自己在华夏赛期时，出门约会。
　　在她询问是否有心爱女孩时，沉默。
　　落进她眼中，就是默认了。
　　只这样，就让还没正式满十五岁的女孩儿娜塔莉感受到了失恋的痛苦。
　　妮娜没有错过娜塔莉脸上的失落与眸中隐隐水光，她拉住她的手，女孩俩人坐在一块儿，进行了一番闺蜜之间的对话。
　　“娜特，你觉得路易斯是真的……有喜欢的女孩吗？”
　　“他当时没有回复，只是不说话。”
　　妮娜小心翼翼地问。
　　娜塔莉抱着双膝，说：“当时我在酒店门口，问理查德时，就听到他说他出门了。”
　　“但那时候理查德没有告诉我，是他和别人约会……”
　　路易斯的性格太过直白好猜。
　　她邀请他户外烧烤，他不想参加，也不会多做客气，只直接将自己不想来的理由告知她。从不怕伤人心，从不怕让人泪。
　　他也没有必要撒谎。
　　只是，她心里头除了“被委婉拒绝，暗示他已有喜欢之人”的意识之外，还回忆起了方才，路易斯的缄默。
　　他没有直接回复她的话，而是事后想想，有点让她讶异的沉默。
　　像是默认，可又像是，有什么难以说明的事实。
　　娜塔莉接过妮娜递来的橙汁，大口喝了下去，才道：“Hopeless crush.（注2）”
　　妮娜眼中泛滥出心疼之意，她轻轻地摸了一下娜塔莉的脸颊，小声说：“总有比他更合适的男孩，再看看别人吧？”
　　娜塔莉勉强笑了一声，说好。
　　初恋破碎，她放纵自己答应了某个追求她很久的男孩，他们牵手，拍照，在推特上公布了自己的恋爱情况。
　　可刚谈恋爱还不到两天，娜塔莉就和拉丁裔男孩分手了。
　　分手原因是，她对他没有感觉。
　　她唯一有感觉的对象，只有路易斯。
　　偏偏路易斯有他心爱的女孩了。
　　这个念头让她想想就觉得难受。
　　六月，华夏赛区重启，此次的比赛地点依旧在京市。
　　赛区地点依旧是灵通大厦。
　　娜塔莉、妮娜、艾尔等人本可以不参加这次赛事，但他们发现路易斯去了。
　　这让他们想起路易斯远在华夏的“心爱女孩”。
　　出于种种心思，他们同样报名了此次赛事。
　　……
　　路易斯依旧是提前到达京市。因为今年已经注射过华夏区的流感疫苗，他们只需要提前三天到达即可。
　　第二次来，熟能生巧，Lily还给路易斯订了好吃的芋泥包。这次路易斯吃起来没有上回那么激动，慢吞吞咬着，像个小松鼠吃栗子。
　　“这回还有约会吗？”
　　路易斯人到华夏境内，就能让秦池测量一下这具躯壳和【顾如渠】【苏一杳】的相性程度了。
　　他看了理查德一眼，轻轻点了下头，少了点之前在大人面前的孩儿气，多了点成熟。
　　理查德：“真的不能介绍给我们认识吗？”
　　摇头。
　　再摇头。
　　“好吧，你的秘密，我们不过问。”
　　棋社里的成年人对他总是纵容、关爱，最大程度上满足【路易斯】的生活。
　　秦池有时候都觉得，她在这具躯壳里，被“养父”、理查德、Lily等人宠得太坏了。
　　哎，没办法，路易斯就是天生亲和力高，就是讨人喜欢。
　　哪怕平时和大人顶嘴，犟脾气，也能让他们自寻到可爱闪光之处。
　　参赛前几天，路易斯想出门就能出门——棋社老板特意嘱咐道，让他们不要太管他的私生活。
　　“男孩子追女孩，我们大人不能插手，万一把事儿搞黄了呢？”
　　以上是老板原话，理查德、Lily很是赞同，于是放纵着这几日路易斯的日常出行，只要保证能联络上就好。
　　赛事是六月一正式开始。
　　五月三十这天，路易斯准备出门见人了（来自Lily的仔细观察）。
　　棋社大人们知道他今天要出门后，也就要求他及时联系，电话要接通，别的半句不说，只和蔼可亲说拜拜。
　　大人们不管路易斯，可他的同龄友人们对此却十分好奇。
　　娜塔莉的前男友，拉丁裔小帅哥这次也跟着跑来华夏。
　　他正巧有个叔叔在华夏境内做生意，事业发展地点就在京市，所以跟来时，拉丁裔小帅哥还特别靠谱地对娜塔莉说，他有亲戚在京市，能带他们一块玩，出行都不怕走丢。
　　这一次，娜塔莉、妮娜等人坐上拉丁裔小帅哥叔叔安排的车，跟上了不远处正坐进一辆出租车内的路易斯。
　　好奇心旺盛的一行人，在司机追车的技术之下，跟上路易斯去往的道路。
　　司机是个华夏京市本地人，会说一口流利英文，他看了下路线，对他们道：“接下来是富人区，你们要进去吗？老板在这也买了套别墅，我这辆车车牌照可以直接进去的。”
　　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前车转了个路线，司机诧然地皱了下眉头：“噢，换路线了，应该是换目的地了。”
　　果然，最后出租车的地点变更为了一家私厨餐厅。
　　停车场内，数辆豪车，价位高昂。
　　司机将车停下，示意车上这几个少年少女可以自行跟上：“你们要走的时候再拨电话给我，我就在这里等着。”
　　娜塔莉的心思一直跟在不远处刚下车的路易斯身上。
　　她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正准备就这样下车呢，忽的，司机道：“这家私厨餐厅我记得。”
　　“进去需要餐厅就餐贵宾卡，其余闲杂人员进不去，而且不允许拍照留相的。这个卡老板好像有，少爷你可以直接问他要。”
　　拉丁裔小帅哥说了声好，立刻给他叔叔发消息，要来了电子会员卡。
　　这意味着他们不需要耗费太大精力，就能进入餐厅，看到路易斯今天的约会对象了。
　　一路笨拙跟踪，顺遂跟进，刷卡躲藏，一行人坐在了餐厅的角落里。
　　跟踪人对他们来说还是个生疏的事儿，坐下后几人才长长舒了口气。
　　拉丁裔：“点个餐吧，刚好到饭点了。”
　　娜塔莉身边的妮娜、艾尔正在点餐中，而娜塔莉的视线还落在路易斯身上。
　　她想着：路易斯的约会对象会是谁呢？
　　她会有她好看吗？
　　她也是围棋棋手吗？
　　……
　　等待的时间不需太久，甚至还没有服务员上前来要他们这一桌的菜单，娜塔莉就看到了路易斯的“约会对象”。
　　等等。
　　等等！
　　娜塔莉瞪大了眼睛，身边妮娜的手臂都被她掐了一下，她疼得嘶了一声，还没说什么，就被好友的表情吓住，立刻也往路易斯的方向看过去。
　　然后，一随一，二随二。
　　娜塔莉、妮娜、艾尔、拉丁裔小帅哥，都看到了此时此刻，坐在路易斯面前的人。
　　一个非常英俊的青年人，穿着体面精致，在这华夏夏季时节，穿着衬衫、西裤，袖口、领口一粒扣子都不落。即便是见过A国众多模特、明星的娜塔莉，也不得不说，这个青年非常好看，是那种可以出现在大屏幕中做演员的好看。
　　他路线笔直、目标准确地，落座在路易斯身前，拿起了菜单，准备点菜。
　　餐厅灯光之下，他那张脸犹如浓墨重彩勾画，轮廓鲜明，冷俊英挺，气宇不凡。
　　路易斯默然无语，静静等待他点餐结束。
　　期间没有过言语动作交流，但陌生人怎会一句话不说就坐在对方面前，开始同桌点菜？！
　　娜塔莉瞳孔震惊！
　　妮娜、艾尔，亦是呆滞住了。
　　拉丁裔前男友默默地挠了下脸，打破了这一片沉寂气氛，“娜特，他就是路易斯的……约会对象吗？”


第43章 棋手们：旁观贴贴/一个……
　　私厨餐厅, 厅内有盆栽绿植，什么发财树、富贵竹，既符合了华夏人对财运亨通的期待, 又让厅内布局赏心悦目。
　　娜塔莉等人坐在一棵叶片较为密集、足够挡住大部分人脸的发财树后方。
　　为了不暴露自己, 他们进餐厅时，特意挑了个角落, 从餐厅门口进来时也很难第一眼看清此处。
　　再加上有绿植遮挡，无疑是个非常适合观察的地点。
　　他们的视线往不远处的路易斯看去, 能非常明显地看到坐在路易斯面前的那位青年人正脸。
　　说是对面, 其实更精准而言是斜对面。
　　这种视野下，没有路易斯的身形遮挡，他们能更清晰地看清楚青年的长相。
　　拉丁裔小帅哥家里经商, 叔叔在华夏京市发展事业多年，已经拿到了华夏久居证, 他也来过华夏多次——在看向那一桌时, 说出了“他是路易斯的约会对象”的困惑后，愣了一愣。
　　艾尔注意到他的表情, 挑了下眉头, 示意他有话赶紧说。
　　拉丁裔：“这么一看, 总感觉得这个男人很眼熟，可能之前见过。”
　　他这么说完，娜塔莉问：“见过？”
　　被前女友cue，小帅哥有点羞涩地挠了下脸，然后小声道：“应该是和我叔叔做生意的？”
　　这句话说出口, 得到桌上数位青少年的赞同：确实，那位年轻先生看着就很有商业人士的范儿。
　　他们的点菜进程到一半，那边路易斯一桌已经点好了。
　　私厨餐厅, 分两种点餐模式，一是顺应科技，手机扫码点餐；二是传统点餐，靠着纸质菜单，勾菜品。
　　按道理来说，同桌点菜，熟人间会推脱一番，各自点需要吃的菜品。
　　路易斯没动手拿菜单，也没有拿手机点餐，只是冷淡地抱着手臂。
　　他对面的成年人用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桌面上提供的笔，没有开口询问对方的意思，从菜单的第一页主食到最后一页的饮料，全程兀自点餐。点餐结束后，才将菜单递给一旁等待的服务员。
　　服务员低声询问这桌的客人共有几位，英俊青年答，因为声音较低，没法清晰辨别具体人数。
　　路易斯依旧不说话，像是极力避免和面前的男人打交道。
　　气氛是冷的。
　　换种更准确的说法，他们两人间的气氛是寒冰，即便没有靠近，都能察觉到彼此间的暗流涌动。
　　虽然看不到路易斯的正脸，娜塔莉也能觉出他大概并没有特别高兴。
　　——至少，在面对那个青年人时。
　　娜塔莉忍不住咬了咬嘴唇，她透过叶片，看到路易斯后颈雪白，姿势疏冷——是那种她曾见过的，他在赛场遇到了不喜欢的棋手时，躯体语言透露出的情绪。
　　“应该不是约会对象……”路易斯看起来不喜欢那个青年。
　　她喃喃说。
　　拉丁裔将菜单放在她面前：“娜特，先别看路易斯了，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安立奎说的没错，你先点几道想吃的菜，我们还有挺长时间来观察……”妮娜顿了顿，“观察路易斯的约会对象是谁。”
　　娜塔莉依言，将菜单接过。
　　他们低声讨论起了华夏知名菜品，京市这家私厨餐厅的环境很好，餐厅内的服务员在打过招呼示意后，也没有贸然上前。
　　点餐结束，约莫耗费了几分钟。他们再抬起脸看向路易斯那一桌时，发现门口正好走进来两个人。
　　一个鬓发带灰的中年男性，一个戴着圆帽的年轻女性。
　　两人并肩而走，中年人属于亚裔人种中难得的深邃，灰眸灿灿，疑似混血人种。他的手臂线条清晰、健康有力，并没有扶着女孩的腰，而是轻轻地落在她的肩头，半扶半放。年轻女孩走进餐厅，边走边摘下圆帽，露出了一张精致秀白的脸。
　　标准的东方美人。
　　艾尔对女友妮娜说：“像路易斯。”
　　妮娜愣住，她不解道：“为什么说像路易斯？”
　　艾尔比划了一下：“眼睛黑，脸小小，皮肤苍白。”
　　在西方人眼中，他们极难分辨出亚裔人种中，究竟是属华夏、岛国还是寒国国籍。不过，眼前这个年轻女孩显然不同于从前他们在A国遇到的亚裔人种。
　　她有着极其东方雅致的五官：细眉、润眸，俏鼻、粉唇。
　　不知道为什么，第一眼看过去，就让人想起古典东方画作中的美人。
　　“路易斯的眼睛黑，脸也精致，皮肤也是苍白的。”
　　除此之外，还有特别重要的一点：即便他们从未见过这个女孩，也能凭借肉眼看出。
　　年轻女孩身上的柔软、病气与常人太过不同，她显然没那么健康。
　　过分苍白的肌肤，中年人无法忽视的扶肩动作，还有她在餐厅里都要穿得比常人多一点——
　　路易斯和她一样，周身萦绕着不太健康的病弱感。
　　亚裔少年和亚裔美人有着相通之处，容颜、气质等等……一时间，艾尔好奇起来：难不成这个女孩是路易斯在华夏境内的亲属吗？
　　不对，听说路易斯是双亲丢在福利院的弃儿，他们这群年轻朋友也从没听说过路易斯有回华夏寻亲的打算。
　　疑惑，好奇，几人面面相觑，脑中的问号几乎都要具象化。
　　年轻女孩落座时，青年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件外套，看着款式像男式的，略为宽大，他将外套抖了抖，然后披在了她的肩头。
　　他们那一张长方桌可以坐下六个人，最后坐下的只有四个人。
　　两端的单人椅上空落落，稍长端的椅可容纳两人。
　　路易斯身边坐下了那个中年人。
　　青年身边坐下了年轻女孩。
　　就是年轻女孩落座的那一刻。原本冰冻的气氛，在这一刻融化，开始化为融融春·水涌动。
　　落座后，青年下意识地就把女孩的手握住了，他用长指轻轻摸索着她的手心，举止亲密，暧昧涌动；从他们的方位看去，可以看到青年原本不苟言笑的冷脸在碰到女孩时，变得温软而柔和。
　　那个年轻女孩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她的手被握着的同时，不忘记看向对面两人。
　　路易斯和中年人。
　　娜塔莉一直关注着那一桌的动静。
　　在国外不少人对亚裔面孔的印象不算太好，居多是因为寒国人天生爱喊嚷，公开场合时亦放大声音，视周围他人于无物；早年间，寒国人故意冒名顶替华夏人，在外随意吵嚷时，就称呼自己为华夏人。一时间让华夏人在外的名声颇为难听。
　　华夏人天生的审慎小心、斯文内雅，其实并不会让他们在公开场合时如寒国人般不雅地吵嚷起来。
　　他们那一桌落座后，没有大声说话，说话的声音总是低而缓和的。
　　中年人将干净的玻璃杯列位排着，提起餐厅准备好的温热茶水壶，周到地给桌上的小辈倒好茶水。
　　玻璃杯递送时，路易斯与身边中年人的手明显地触碰一下。
　　接杯的时刻有点久。
　　紧随之，路易斯的肢体语言就变得比起前几刻要轻松太多。
　　绷紧的背脊一下子松懈，原先与青年人相处时的不悦、不爽肢体语言，变得轻快起来，他开始放松自己，懒洋洋地把自己的背靠在椅上，开始喝茶水。
　　忽然，娜塔莉想起了一件事：华夏语很难学。
　　娜塔莉在中学里也曾上过几节华夏语课，听了以后，就歇了继续进修的心思——实在太难了，方块字居然能有几千上万个，不像是英文只有二十六个字母组成。
　　她知道路易斯的华夏语学得很好，圈子里也有青年棋手学习华夏语，在得知路易斯开始钻研、学习华夏语后，还试着和他来了场华夏语比赛。
　　结果和在棋场上一样，输了个彻底。
　　该青年棋手发推特，感慨路易斯真的太有天赋，连华夏语都能在短短数月里，学得超过他这个正经在孔子学院学了两年的学生。
　　娜塔莉当时并不以为有什么，后来她知道路易斯在华夏赛期时，是与人约会，便知道督促路易斯学习华夏语的动力来源于哪里。
　　是他的“约会对象”。
　　娜塔莉试图从桌上其他人中，分辨出究竟哪一个才会是路易斯的“约会对象”。
　　说实话，这真的有点难。
　　如果说是最早的那个青年，在他们落座后不久，娜塔莉就打消了这个想法。毕竟他们俩看起来气氛并不融洽，甚至没有搭理过彼此一句。
　　如果说是那个年轻女孩——她又觉得不应该，她和青年的亲密程度，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
　　青年握着她的手，情侣之间的摩挲、亲密。甚至在方才，青年还特意给年轻女孩搭上了外套，免得她受寒。怎么看，他们俩都应该是情侣。
　　至于中年人，那更不应该了，他看起来就像是爸爸叔叔那一年龄段的长辈。半点沾不到“约会对象”的界限。
　　娜塔莉陷入了茫然之中。
　　她完完全全被眼前这一幕给搞糊涂了。
　　同行而来的友人们也是如她一般的想法。
　　“路易斯的‘约会对象’究竟是谁呢？”
　　妮娜喃喃地说出口，她与娜塔莉对视一眼，看出彼此眼中的困惑。
　　他们这一桌开始上菜，服务员将热腾腾的菜品呈上，垂涎欲滴、香味扑鼻的食物气味钻进了他们的鼻腔。他们的肚子顿时咕咕叫了起来，安立奎已经开始动筷了，他边动筷边道：“娜特，你不觉得他们四人一桌的样子，很像家庭吗？”
　　A family.
　　也许是关系越远越生疏的外人，才越能看懂、理清她无法看透的细节。
　　一语中的。
　　安立奎不是棋手圈的人，他从没像娜塔莉、妮娜艾尔等人那样与路易斯从小一块下棋到大。以旁观者的角度来看，他的说法，几近准确。
　　“你看，”安立奎看到桌上三人的目光朝他看来，便忍不住解释自己的结论从何而来，他简单地归类了自己所见所得：“父亲，女儿，女儿的……男友，还有路易斯。”
　　他努了努嘴，示意他们继续看那边。
　　“不知道路易斯和他们什么关系，但我猜测，路易斯和那个年长者、女孩关系匪浅。”
　　“年长的在给他倒水，菜上来了还给夹菜。”
　　“看着就像是长辈关心孩子。”
　　“不过，那个年长者的长相和女孩的不太相似……嗯，也许是叔伯这类的关系？”
　　安立奎这样猜测着，他的说法也确实很有可信度。
　　年轻女孩坐在路易斯的对面，正在此时给他夹了一份菜，手边的青年在给她剥虾，手臂长，动作大，路易斯伸碗接她夹菜时，不妙碰到了对方。
　　青年的脸色蓦地阴沉下来。
　　不过他没说话，只继续地剥虾，剥虾。
　　这一幕，视线受限，娜塔莉这一桌不能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落进他们眼中的，只有简单的几个因果逻辑：
　　女孩给路易斯夹菜——路易斯接过——青年立刻脸臭。
　　艾尔：“这么一说，好有道理。”
　　“那个男人是因为他女友给路易斯夹菜所以脸臭了吗？”
　　“……他好大的醋劲儿啊。”
　　最后，妮娜小声声，摇头晃脑说道，一副成年人居然拈酸吃醋到这地步上的惊愕。
　　=
　　秦池还是头一遭操纵着躯壳们一块到公开餐厅吃饭。
　　挑选的地点是京市一家口碑极好的私厨餐厅。餐厅的饮食安全过关，且私密性强，不允许在内用餐时拍摄，给予顾客们比较周到的用餐环境。
　　从路易斯出门，坐车，到半路她觉得【路易斯】饿了，如果驱车到独栋别墅，恐怕还得一阵才能吃上饭。
　　再加上【牧云】刚好开会结束，下班回家，亦是腹中空空。
　　躯壳处于饥饿状态，秦池也就把原定在独栋别墅相逢的打算暂时推后。
　　先解决饥饿这一关。
　　【苏一杳】目前已经进组拍摄，不好请假，所以今天，秦池能操纵见面的躯壳只有四个。
　　好在也能够达成【路易斯】和【顾如渠】的相性测试，不算白来。她用【牧云】身份提前预订好私厨餐厅的座位，就在出租车内，让【路易斯】原本驱车前往独栋别墅的路线中途改变，最终定位为私厨餐厅。
　　路易斯到达餐厅，用了【牧云】的贵宾会员卡刷卡入内，落座。
　　躯壳【牧云】的公司距离这家私厨餐厅不算远，驱车来也就几十分钟，于是他成了第二个到达的。
　　到达的时候，秦池没敢让【路易斯】和【牧云】接触太多。
　　选了斜对着的座位，不触碰、不对话、不搭理，尽量减少躯壳之间相性不符带来的不适感。
　　两个躯壳到达餐厅。
　　用的是【牧云】的贵宾会员卡，秦池图方便，直接操纵着这具躯壳开始点餐。
　　虽然看起来是四个人的聚会吃饭餐，但本质上只有秦池一人。
　　她当然不需要过问别人的意见——哪有一个人点餐还要问问自己要吃什么的。如果真要装模作样，过问时还免不了与路易斯的接触，公开场合中，要是因为这个原因而感到不适、焦躁，那可真是得不偿失。
　　点餐时，按照四具躯壳的饭量，她的喜好，利落快速地点了下来。
　　点餐结束后不久，【顾如渠】驱车到达私人餐厅停车场。
　　秦池和顾如渠·自己一块走进餐厅时，注意到从旁人角度可见的两个自己。
　　多个躯壳，多个角度，秦池总能从中得到普通人无法了解到的信息与乐趣。
　　此时此刻，桌边两个男性。
　　一个少年棋手，一个成年总裁。
　　抱着手臂，坐在彼此斜对面，极力不靠近对方，免得相性超差带来的郁闷感袭击躯壳，乃至影响到秦池的心情。
　　从她的角度看去，就像是两只气鼓鼓的猫正处冷战之中，虚拳紧握，耳朵后飞，要是碰到一点点，就要大声咆哮，呜呜示威。
　　其实还是有点郁闷的——尤其是路易斯和牧云，这两个躯壳看到彼此时，总会有种低于肌肤接触的郁闷感，好在这种感觉程度轻微，在秦池落座后，这种感觉就消退了。
　　秦池的手给牧云捏着，肌肤相触带来的愉悦完全抵消掉相性不符的躯壳之间，互相对视带来的忧郁、不悦。
　　之后便是触碰【路易斯】，测试【顾如渠】与【路易斯】这两具躯壳间的相性程度。
　　递过杯子的那一刻，涌动在两具躯壳间的情绪是惊人的舒适：与【顾如渠】与【苏一杳】接触时的感知相同。
　　温暖、平和。
　　但程度要比之浓烈很多。
　　秦池为此瞪大眼睛，【路易斯】躯壳原本的紧绷感在接触到【顾如渠】时，瞬间消散无踪，化为温泉般的绵绵热流，让他放松脊背，不再因为斜对面的躯壳相性不合而感到情绪焦虑。
　　主身体与躯壳、躯壳与躯壳间的情绪总能反哺到秦池的身上，她禁不住微微笑起来，感到开心：【顾如渠】和【路易斯】的相性很好。
　　最后只剩下【苏一杳】和【路易斯】的相性。
　　秦池开始对最后这一项相性测试抱有最大的希望！
　　想着想着，她就开始高兴：亲和力高的路易斯和顾如渠的相性这样好，和苏一杳恐怕也是如此……
　　嗯，她的四具躯壳中，只有【牧云】这一具不太讨人喜欢。
　　不过没关系！
　　秦池兴高采烈地想，那她就最大程度地避免牧云和【苏一杳】【路易斯】的接触就好。
　　全程吃饭中，秦池用着四具躯壳，分工有序地开始吃饭，填饱自己的胃。
　　秦池本池是很少动手夹菜的，顾如渠、牧云手臂长，有她不好夹到的菜肴，两具男性躯壳都能轻而易举地帮忙夹到。
　　她的主身体只要负责吃饭就好。
　　不过她的饭量不大，吃的时候，歇了一歇，算是中途进食的休息回合。
　　路易斯这具躯壳需要补充维生素，恰好一盘蔬菜就在秦池面前，她拿了筷子，开夹，给路易斯·自己补充营养。
　　因为本就是一个人，意识操纵之下，没说一句话，默契到她开始拿筷子，【路易斯】就端着小碗，乖乖递上来。
　　【牧云】正在剥虾，在剥虾途中，秦池没注意到，让躯壳的手臂不巧和路易斯的手撞了一下。
　　喔，该死。
　　秦池努力维持住脸上的平静，她的主身体表情管理非常得当，游戏躯壳们却不那么好控制。
　　不需要抬眼看，秦池就知道身旁自己的脸色是怎样的。
　　这种RPG主角之间的相性不合，完完全全是因游戏属性设定所导致，优先权先于秦池的意识操纵。
　　青年眉眼冷下来，慢条斯理地咬了咬牙根。
　　公共场合，不能够袒露出因为相性不合带来的严重、强烈不适感，秦池到底忍住那种皮肤擦过的郁闷之感。继续剥虾。
　　因为太过潜心于剥虾，数量剥得多了。
　　秦池吃不完，最后她挑了几只，细嚼慢咽吃掉，多的全部归牧云·自己吃。
　　三个男性身躯，一个女性身躯。
　　饭量有很大不同。
　　【牧云】【顾如渠】的饭量属于成年男性该有的大，【路易斯】还没有成年，饭量比秦池主身体要大一点，比成年男性小一点。
　　秦池吃饱后没一会，路易斯躯壳也吃饱了。
　　剩下牧云、顾如渠继续抓紧干饭中。
　　吃饱时，秦池也不忘记和自己贴一贴，牧云干饭，她就握住躯壳空闲的左手，十指交扣，脑袋搁躯壳肩头上，慢吞吞地盯对面【顾如渠】吃饭。
　　顾如渠吃饭的时候，动作很优雅，是与牧云吃饭时不一样的作风。
　　躯壳自带属性决定了他吃饭时的举止特别克制、礼貌，挑选菜品时也颇为养生。
　　看【顾如渠】吃饭，也是一种享受。
　　秦池吃饱了能看斜对面的顾如渠进食。
　　路易斯·自己吃饱后，视线不能往斜对面撇，只能盯着秦池。
　　秦池被自己盯着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脸颊蹭着牧云的肩膀，手掌与手掌温热交缠，对面的少年躯壳直直地看自己。
　　一副阖家欢乐的美好画面。
　　=
　　“妮娜，你看那。”艾尔对妮娜道。
　　他们这一桌也吃到八成饱，最后填肚的功夫，半心半意地注目着路易斯那桌的画面。
　　家庭式就餐。
　　父亲，女儿，女儿的男友，以及一个不知道在这个家庭中是什么身份的“路易斯”。
　　妮娜咬着吸管，咕噜咕噜吸着酸梅汁，随着男友的话，看向那一桌。
　　东方女孩的正脸在餐厅灯光下，精致美丽，她与身旁男友的姿势很亲密，脸搁在他肩头，英俊青年半点不受到影响，继续吃饭。
　　如果有女孩暂离他身边的动作，他还会适时调整，以方便女孩接触到他。
　　纵容、无比纵容。
　　他们之间的气氛融洽、默契到，仿佛心有灵犀一点通，脉脉爱意在他们的动作中流动。
　　路易斯背对着他们，他们只能看到他的大致动作。
　　吃饱以后，少年的背脊放松，靠在椅背上。
　　他的脖颈没有移动，视线笔直地看向眼前的女孩。
　　专注、认真，连撇斜对面的青年一眼都不愿意。
　　……
　　娜塔莉亦是看到这一幕。
　　她愣住了。
　　一时间，娜塔莉又开始怀疑此前自己的猜测：路易斯的“约会对象”真的不是那个女孩吗？
　　他在吃饭间，注视对方的次数太多了。
　　她开始胡思乱想，想着安立奎说他们四人像“家庭”，那是不是意味着路易斯和那个女孩是姐弟？
　　艾尔都说，他和那个女孩长得很像，都是眼睛乌黑，脸小而精致，皮肤雪白。
　　甚至周身萦绕的气质都很相近。
　　又或者，他和年轻女孩不是姐弟关系，只是在华夏的朋友……他今天出门只是见见朋友，吃吃饭，还没到和“心爱女孩”约会的时刻？
　　还是说，他的“心爱女孩”真的是坐在他对面的年轻女孩？可是她看起来已经有男友了……
　　很多念头在脑子里转，她得不到答案，又无法亲自询问，视线凝固在不远处那桌，直到安立奎轻轻碰了下她的手臂。
　　“娜特，他们准备走了。”
　　是的，路易斯就要和那三个成年人离开了。
　　年轻女孩的圆帽被青年用手拿着，还不忘记帮她把外套搭好，跟在她身边，手臂轻轻地挽过她的腰。
　　中年人紧随其后，路易斯与他并肩。
　　情侣在前，老少在后。
　　很快，这一行人的背影消失在他们的视野之中，蓦地，娜塔莉呼出一口长气，不知道为什么，从他们起身离开时，她就绷着一股劲儿，努力装作毫不在意、姿态轻松的样子，隐蔽在餐厅角落，以防他们注意到这里有几个鬼鬼祟祟的人。
　　——要是被路易斯发现他们尾随其后，跟踪他，娜塔莉总觉得他会很生气。
　　安立奎在这时候，冷不丁地来了一句：“我知道那个男的是谁了。”
　　“谁？”
　　“华夏有名的富商，比我叔叔有钱多了。”
　　娜塔莉知道安立奎的叔叔拥有的资产已经是常人不可匹敌的那种，她没想到出门跟踪一趟路易斯，居然遇见了个比他叔叔还要有钱的人。
　　“这个。”
　　安立奎将他叔叔的微信朋友圈给他们展示了一番。
　　去年的一条朋友圈，照片上，有着他叔叔和年轻富豪的合照。
　　合照上，年轻富豪对着镜头礼貌颔首微笑，英俊迫人、气宇不凡。
　　妮娜：“和刚才看到的完全不一样……”
　　艾尔也赞同道：“刚才看到的这位先生，看起来比照片上平易近人多了。”
　　“不对，”艾尔又自我纠正一番，“是在他女友出现后才平易近人的。”
　　“而且，有一点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察觉出来。”
　　“什么？”数人齐齐看向安立奎，安立奎抓了抓头发，喃喃道：“他女友出现后，就像是定海神针一样，把他们俩给定住了。”
　　“原本他们之间的气氛很坏，很差，她一出现后，气氛就变得特别好，特别和睦。”
　　“……就像是，看在她的份上，他们极力保证着场面上的和平。”


第44章 五具躯壳会面/贴呀贴！……
　　刘思源导演的剧组正在辉市影视基地进行拍摄。
　　辉市位于京市隔壁省, 影视基地占地百亩，由辉市当地某企业家同政府联合建设而成，在建成多年后, 已经成为全国各地剧组拍戏的王牌基地之一, 亦成为前往辉市旅游观光打卡的游客必选地点。
　　苏一杳和席慕的双女主电影，目前电影备用名为《双珏》, 剧本背景为武侠世界，主角其一为苏一杳扮演的“殷月涯”, 主角其二为席慕扮演的“杨燃星”。
　　具体故事线, 在确定拍摄主角后，各自剧本就交给了主演们。
　　席慕抱着百分之二百的用心，研读剧本, 在还没进组前，就窝在家中, 努力吃透角色, 期间遇到不确定、不肯定的戏份细节，还会找上自己大学期间的演技课老师, 诚恳询问。
　　她对这个角色可谓是耗尽了心血, 拍戏时, 更是百分百地沉入角色。
　　正因为对这个角色万分在乎，时刻关注着片场活动，李洁常常能从席慕口中得到剧组的信息——
　　刘思源对两位女主角的演技要求标准都极高。
　　片场中，时常能见到他横眉冷对、语气严苛地停止拍摄进程，开始对自己不满意的演绎片段进行指导。
　　进组两周, 每个参演演员都被刘导私底下给批评指正过。
　　这其中，又以苏一杳被批评时的语气最凶，每逢她演戏时, 刘导的表情都很严肃，毫无看其他演员的温和，直到看她结束片段戏份后，才会松懈下表情。
　　席慕最开始进组时，还被刘导对苏一杳的严厉给吓了一跳。
　　她对李洁说：“刘导对苏一杳真的很凶，她的戏份要是不过，片场上就会直接批评她。”
　　李洁也听得一愣一愣，心中对这对娱乐圈里知名的“师徒”又有了新的见解。
　　不过很快，隔日，席慕就又告知了她，她所见到的刘导与苏一杳相处方式。
　　“今天苏一杳没被批评，拍完后刘导还请她吃绿豆糕，当然，我们都有吃到。”
　　后来，席慕算了一算，这进组两周，苏一杳被刘思源当面批评演技的次数，一掌可数，其他人都是她的数倍、十多倍。
　　刘思源和苏一杳，一旦进入工作，导师、徒弟俩就严阵以待，从不放松。苏一杳不会在刘思源批评她时顶嘴、开玩笑，她以认真的态度结束戏份之后，才会放松下来，与刘思源又恢复打趣儿的生活状态。
　　席慕从最开始看到苏一杳乖乖被刘思源批评时的“怂耳朵”样，到后来，看她私底下与刘思源开玩笑，心情也是百般复杂。
　　说实话，没人不羡慕苏一杳在事业上的“贵人”。刘思源算一个，后来签约的经纪公司、带她的经纪人等等，各个都算是苏一杳事业坦途中的贵人。
　　她的好运气，投资上的优秀天赋，被圈内知情人私底下称为“点金手”，每一个事业上的重大抉择，她总能找到最优选项，然后甩掉同期的艺人一大截。
　　想到这里，席慕叹了口气，羡慕道：“她就是黄金人生的标准模范，我要是有她一半厉害……”敬佩苏一杳那是肯定的，敬佩之余，还有着怎么也追不上的羡慕之情。
　　经纪人李洁看了她一眼，宽慰道：“她有她的道路，我们也有我们的道路。”
　　这种话只能说是安慰自己。
　　就像新华字典上说的“我们都有一个光明的未来”（注），每个人所经历不同，最后成果不同。所谓“光明未来”只是自我欺骗的安慰言论——席慕想着。
　　她翻动眼前的剧本，背着明天拍摄戏份的台词，忽然听到李洁“额”了一声，她目光看去，就听到李洁把自己看到的八卦说出口。
　　“苏一杳最近有什么通告吗？”
　　“没有吧，她基本不轧戏，这点圈内不是一直都在说吗？”
　　席慕皱了皱眉头：“怎么，有营销号编排她吗？”
　　进组两周，苏一杳基本没有因私事请假过。她接戏，那就是纯粹地腾出几个月时间来拍，期间除非是真的没法推脱的通告，才会和导演请假前往。
　　席慕此前对苏一杳多有“竞品艺人”“影后耍大牌”的担忧，后来在与她打交道后，便真诚倾佩起她为人的敬业、专注。
　　“嗯，我看有营销号说她今天请了假，是去参加某台综艺……”李洁滑动屏幕，把手机对准给她瞧，这么一看，上头的信息混杂，是行业内人一看就知道是假的那种程度。
　　深夜时分，席慕刚和李洁“网抑云”感慨一番，就看到营销号的假料，她撇了撇嘴：“前两小时才拍完今天的戏份，我没听说她有什么综艺通告要请假的。”
　　不过，既然营销号乱爆料，可能就是苏一杳有外出的打算，被人误以为是轧戏、接其他通告的活动。
　　席慕找出手机，她看了下时间，现在是深夜十一点多。
　　手机群聊翻了翻，席慕点进主演和导演的群。
　　她今天戏份结束后，就一直没看手机，因个人习惯，群聊等多设置为免打扰，只有点进去时才会看到。
　　苏一杳在一个小时前发了一条消息，向刘思源请假：“今晚有事回京市一趟，明天下午回。”
　　她把这条给李洁看，李洁瞬间明了。作为行业人，只要稍稍一对信息，就知道具体情况。这种营销号爆假料，居多是一种情况才会发生：某个女星的综艺通告被人截胡，目前找不到是谁截胡，再一看苏一杳的行程，碰巧撞上了。
　　究竟是不是苏一杳截胡这综艺，真实性也不需要求证，这类营销号多半是从圈内朋友口中得到转了一二手的消息，就直接发文吐槽。
　　此类假料本就成分不明，娱乐圈靠假料吃饭的营销号、记者们更是多如牛毛，再加上这种假料本也就是给路人们吃吃热闹，不管是正主还是粉丝们多半都不会追根问底。
　　“刘导没问她究竟去干嘛了？”
　　席慕和苏一杳的私交还没好到能互相汇报行程的份儿上，她就只从群聊信息中得知，苏一杳今晚是暂离辉市，回京市。
　　“没，应该是私底下说了。”
　　席慕拨弄了下手机，忍不住点进苏一杳的头像，进她朋友圈逛了一圈。
　　苏一杳的朋友圈内容，一半是她的公司、朋友的新项目推广，一半是她的连锁火锅店新菜品广告。
　　总结，看起来人脉很广，又很有钱的样子。
　　她这么想着，给苏一杳最新发的一条朋友圈内容点赞。
　　李洁还在刷八卦，微博营销号每日的真假爆料她都搜罗一圈，当八卦给席慕讲。
　　“噢，有人拍到苏一杳从高铁站下来。”
　　辉市和京市之间，高速公路驱车大概需要两到三个小时；坐高铁的话，只要一个小时就能到达。
　　如果是有急事，一般都会选择坐高铁，而非驱车前往。
　　席慕看到李洁递过来的照片，高铁出站口，苏一杳身边没有助理随行，她没有带什么行李箱，只随身一只包，戴了口罩、帽子。
　　即便是有事急往京市，她的仪表在镜头下依旧很出色。
　　上衣、长裤搭配的颜色非常合适，不禁让人感慨她挑衣的风格确实很有个人特点。
　　这条爆料照片下，有人把营销号爆料什么“拍戏中接综艺”的假料给拉出来，借口发挥：“是为了拍综艺回京的？”
　　这种混水摸鱼的黑粉言论，在带有艺人大名的微博下，总是容易出现。
　　席慕也是有过此类经历，她哼了一声。
　　李洁：“啧。”没点赞，没理会这条评论，继续刷。
　　不过很快，苏一杳的粉丝就反应过来，在这条微博下澄清了苏一杳的行程。
　　：姐姐只是有私事回京而已。
　　：没必要，真的没必要，初怡的综艺被人截胡完全就是她自讨苦吃，谁让她在微博上乱讲话得罪了一大波艺人啊？
　　：晕死，姐姐就是回京办事儿，非得想七想八觉得她截胡初怡的综艺……初怡这人不蹭点别人的热度就不高兴是吧？上回被牧云亲自打脸假料还不够？
　　席慕凑过来看了看，这才觉得舒坦了，她瞄了一眼时间，到了做美容的时候，伸了个懒腰，甜甜对李洁道：“我去洗脸敷面膜了。”
　　李洁也立刻开始帮艺人找出保养的面膜：“你去洗漱，我帮你从冰箱里拿面膜贴……”
　　=
　　五月三十当天，秦池操纵着躯壳们，聚餐吃饭。
　　四具躯壳吃饭，期中还测试了【顾如渠】和【路易斯】的相性。
　　当天没法测试【苏一杳】和【路易斯】的相性：苏一杳在辉市拍戏，进组后不好随意请假，她也只能在完成当天戏份后，特意私下与刘思源商量一番，请了半天假期。
　　当晚，苏一杳从辉市坐高铁回京市。
　　阿康收到她回京市消息时，惊讶问：“公司这里没事儿吧，你是有啥私人的事要回？”
　　他以为她投资的店铺出了什么问题，试探问了一下，苏一杳回答他：“不是，我回去见个小朋友。”
　　“什么小朋友？”阿康喃喃。
　　苏一杳——秦池没有瞒着他的意思：这也不是什么需要瞒着别人的事情，只是见【路易斯】一眼，测试相性罢了。
　　“路易斯，A国人，很会下棋的小朋友。”
　　阿康依言，在搜索引擎里搜索了相关词条，最后答：“好嫩的弟弟，长得真好看，他有没有想进娱乐圈的打算？”
　　苏一杳：“……”
　　她无语：“你也不必见到一个漂亮小孩就想着拉人进娱乐圈。”
　　阿康叹气：“这几年没见到几个好苗子，手头上的艺人还多是没什么文化，九漏鱼，我还是喜欢有读书的孩子，至少懂事点。”
　　目前娱乐圈年轻艺人中，不少连初中都没上完的，被人称之为“九漏鱼”。
　　九年义务教育都没上完的漏网之鱼，在公司捧红后出了事儿的也不少。
　　也难怪阿康看到路易斯的履历，眼馋不已：路易斯在国外获得过多个棋界奖项，目前已经是准大学生，智商方面肯定没问题。
　　再加上长得也确实很好看。
　　苏一杳答：“不可能，他的天赋在下棋上，不会进娱乐圈的。”
　　阿康只能可惜：“好吧。”
　　又问了几句她请假多久，最近拍戏近况如何，得到“一切都好”的回答后，阿康嘱咐她：“回京后给我来个报平安，要走以前也和我说声。”
　　“好的。”
　　在经纪人的关心之下，高铁畅通无阻坐回京市，再从高铁站坐车，前往佑和街。
　　佑和街别墅区，深夜时分，周围还是灯火通明，有24小时便利店、药店开着；大道上，时不时有豪车驱过，别墅区的保安站负责着大门开启关闭。
　　出租车还是头一回进这片别墅区。
　　司机看着苏一杳掏出手机，别墅区户主实时发送的二维码，扫车牌、扫二维码，保安开启横杆，他边打方向盘，边问：“你在这里头买房了啊？”
　　苏一杳坐上车后没多久就被司机认出来了，她给司机签了名后，就坐在车内，期间礼貌地搭话几句。司机也不是爱和乘客搭话的那类，只是今天接到个大明星确实挺激动，一路上保持着亢奋情绪，直到快到达目的地，好奇心爆棚，有此一问。
　　“不是，是我朋友的住所。”
　　中年司机显然不会是浸淫网络的吃瓜群众，他基本上不了解苏一杳和牧云及其女友的八卦绯闻。连知道苏一杳这大明星，都是从电视看到她的电影轮播、广告插播。
　　到达目的地，司机看着眼前的独栋别墅，露出了普通人艳羡的表情：“这房子真是够漂亮的。”
　　“是啊，很贵，也是我买不起的那种。”
　　她笑眯眯地答，苏一杳当然不是买不起，只是目前账户的资金流还没法让她像牧云那样轻松地买下这么一套独栋别墅——毕竟资本家和她这种善于投资的普通人来说，还是有很大区别。
　　客气礼貌与司机告别。
　　别墅大门面容锁开启，苏一杳走进别墅内。
　　院内的绿植葱葱茂茂，十天前的玫瑰花还搁在窗边，红灿灿的。秦池在家剪了根醒了花，还兑了点营养剂保鲜，目前一大束花中，只凋落了几只。
　　大门自动闭合。
　　砰的一声。
　　别墅内响着轻柔而惬意的纯音乐，【苏一杳】脚步轻轻地推开了大门，看到大厅内部，挤挤挨挨坐着的几人。
　　她自己。
　　英俊冷淡脸的青年坐在沙发的最旁边，他的腿上垫着年轻女孩，如果不是旁边有人，这一幕看起来就非常暧昧。
　　……太靠近腿//根部分。
　　女孩子仰着脸，躺在他的腿上，认真地抓着电子阅读器在看书。
　　她是直接靠在沙发上的三个男性身上。
　　长长沙发上，中间是鬓发带灰的中年人，他戴着一副眼镜，正在看纸质书，厅内灯光落下，他的一只手落在书页上，另一只手却摸着女孩的腰。
　　最后是女孩的脚丫子的归属。
　　正在给理查德打电话的少年，对着电话道：“今天不回去了，我在朋友家过夜。”
　　“给你发个定位。”
　　“好，放心~”
　　用着甜蜜口吻把不太放心的大人哄骗过去，少年放下电话，还忍不住捏了下年轻女孩的脚丫子。
　　总是捏着黑白子，细腻、清秀的手指头落在她的脚腕上，轻轻地圈了一下，体温传递，电流窜过。
　　从脚丫到腰部，再从腰部到后颈，再到天灵盖。
　　完美的康复接触——
　　秦池操纵着【苏一杳】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发出了“啊”的感慨。
　　男性躯壳们多穿短袖短裤。主身体只穿着丝绸睡裙。
　　为了保证接触的最大目的，就像是一只猫咪，努力蹭蹭，把身上的毛毛都蹭在躯壳们的身上。
　　于是，她立刻马上，操纵着【苏一杳】，加入了躯壳们的贴贴之旅！


第45章 牧云：家居男，出门买菜……
　　蒲易于五月二十号当天接受的上司任务, 在做好了一系列采访前的工作后，与被采访人约好了正式采访时间。
　　五月三十一日上午，蒲易从京市商贸大道驱车前往约定好的采访地点。
　　蒲易来到采访地点, 他提前了有半个小时左右。时间到了, 却没等来人。又过了几分钟，那位先生的助理发来消息：“不好意思, 老板这里有要事，采访时间可能要延迟……”
　　蒲易愣了一愣, 他赶忙对助理说：“没事的, 那么想问问林总大概什么时候有空，我可以等的。”
　　助理也很为难：“林总这也不确定时间呢，这样吧, 你就在原地等着，我一会有确定消息了再和你说？”
　　蒲易被助理这么一安排, 话还没来得及说半句, 就被挂了电话。
　　他看着电话，呆滞, 然后苦笑起来。
　　这等待了得有快半小时, 那边助理还没有消息, 蒲易实在等不及了，拨通助理电话，却得到助理这么一句：“欸，蒲先生，我们这里林总确实有事没法前来, 你考虑一下今天就暂时不采访了吧？我们重新约一个时间？”
　　“……”蒲易干巴巴地擦了把汗，他看着自己刚才从咖啡店点来都已经喝空了的咖啡，想着自己在这和傻子似的坐了一小时, 心里头又有点气又有点无奈：“行吧，我们之后再约个时间。”
　　今天的采访工作没法继续下去。
　　蒲易收拾笔电，看了下放在桌面上的采访功课资料，又无奈又头痛：“有钱人都是这样的吗？”
　　说着说着，摇了摇头：“牧云先生可不这样啊。”
　　这不是蒲易见过第一个放他鸽子的有钱人了。
　　他也不是没长记性，只是上回采访的牧云，既守时，期间采访的成果又好，最后他甚至还客客气气地和他握手告别，说以后要是有类似采访工作会优先考虑他。
　　这么个优秀守时的被采访者，让蒲易顿时忘记了从业多年来受到的憋屈劲儿。
　　他刚实习那会儿，和现在差不多，约了个人做采访，被放鸽子，放鸽子还没处儿诉苦，最后只能憋心里头。
　　牧云是他从业生涯见过的，最守时、尊重记者，同时也最重承诺的被采访者。
　　蒲易这么想着，又是一声喟叹：牧云先生把他对有钱人的期待值提的太高，以至于今天太失望了。
　　正准备抄起笔电、公文包走人，蒲易就收到了女友的消息，说让他下班的时候去超市买点新鲜蔬菜回来，他立刻回了个好，决定就近找家大型超市去购物。
　　约见采访的地点是个非常私密的茶水餐厅，位于商贸大道附近。商贸大道位于西宁区，周围不少优质房地产，最出名的就是寸土寸金地段佑和街。
　　因为这附近的富豪多，此类购物商场的布局也颇大，专门的地下室停车场都有两层。
　　驱车前往超市，蒲易停车后，跟着GPS往超市走。
　　他还是头一回来这家超市，四顾一圈，发现这家大型超市果真不愧是位于高价地段，什么进口商品区，什么小众蔬果区，一看外包装好看得不行，一看单价就立刻放下。
　　蒲易看着女友给他列出的清单，往蔬果区走，边走边嘀咕“茄子”“白菜”“番茄”。走到蔬果区，看到一众京市大妈大爷正在抢着某件促销蔬菜，定睛一看，正是女友要他买的“白菜”。
　　他又注意了一下这个白菜区的单价，一瞅，原价39.99，现价4.99元一斤，再一看产地，好像是京市隔壁某个科研组织专门特供的蔬果基地，网购价格贼高，女友曾经在他面前提过一嘴，说是网购加上冰袋成本都得50元一斤，线下倒是卖的便宜点，可也便宜不到哪里去。
　　蒲易摩拳擦掌，他准备替女友抢一波这高价白菜：难得促销，买买这高科技含量的蔬菜回去尝尝，花的钱还不会太多，亲亲女友肯定要夸他的！
　　然而他还没能挤入大妈大爷群中，就被拥挤的人潮挤来挤去，最后耳边只剩下：
　　“这一袋是我的，别抢，别抢！”
　　“哪个鳖孙把我刚捡好的一袋给拿了？”
　　“这叶子不能要，梗还行，”吧嗒吧嗒掰着菜叶的声，“原价看着这么贵，叶子也蔫，难怪要做促销呢。”
　　这个点还不到大中午，大妈大爷们抢购着促销菜品，从大降价的白菜席卷一圈，留下七零八落的蔫叶烂叶，最后剩了点不太美观的白菜，留给手速没那么快的年轻人们。
　　蒲易盯着那菜区，看了一会，好半天没拿袋子，他叹了口气，给女友发消息说今天抢不到促销的好白菜了，转战隔壁的隔壁，正常价格白菜区。
　　低着头发消息时，肩头撞上了一人，蒲易嘶了一声，下意识地说了句对不起，抬头时，愣住了。
　　被撞上的青年，个子和他差不多，穿得有点居家，短袖长裤，戴了一副透明眼镜，头发软塌塌地垂在额头上，没有之前采访时的锐利冷酷精英模样。
　　他看起来和他一模一样，是个出门采购的男人。
　　“牧总？”
　　“……”沉默，一小会的沉默，青年冲他点了点头，“蒲先生。”
　　“你也是出来买菜的吗？”
　　蒲易说完这一句，觉得自己说得很像是废话，用眼睛一看就知道，牧云手边推着一辆购物车，车里头装着蔬果、鲜奶等生鲜食品。刚才京市老太老汉儿太多，他只顾着盯着他们抢菜，完全没注意到牧云的存在。
　　也许是知道这个点出来买菜的人大多不是都市年轻人——今天工作日，上班时间。牧总裁穿得居家无比，没做任何乔装，就戴了一副金丝眼镜，仿佛刚和女友清晨分别，然后老老实实出门采购买菜的样子。
　　“嗯，家里人多，出来买菜。”
　　蒲易盯着他，忍不住挠头，忍不住笑了：“我也是诶嘿嘿，我女友叫我买点蔬菜，她说给我做点好吃的！”
　　“我也是。”
　　牧云难得的平易近人起来，在提到他女友时，眼中有着浅浅的光芒。
　　他说：“不过今天没抢过大爷大妈们，她想吃的蔬菜没有了。”
　　莫名其妙，蒲易从他的口吻中听出了点委屈。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最后，下了这么一个结论：没错，他看起来有点失魂落魄。
　　难道，真是因为没买上女友想吃的菜，所以这样伤心吗？
　　很快，蒲易听到牧云很客气礼貌地问了他一句：“我要买点白菜，你呢？”
　　家庭煮夫般的神奇对话。
　　蒲易慢腾腾答：“我也是，买点白菜。”
　　于是两个男的，又集体往白菜区走去。
　　蒲易嘴巴闲不下来，边挑白菜，边给女友发自己挑的白菜图，让女友过目一番。
　　他没注意到，身边的牧云悄悄打量了他一会，然后，学着他的样子。
　　也开始拍照，发图。
　　等蒲易结束了拍照工作，转头一看牧云，顿时被他的举动惊呆了。
　　冷俊青年，软塌塌的发，显得他格外家庭煮夫，“这棵菜，还有这棵菜。”
　　拍给对面的人看时，说话的口气温柔而舒缓。
　　蒲易：“……”
　　牧云继续：“好的，你好好休息，一会就到家了。”
　　他惊呆地看着他，那小心脏怦怦直跳，感觉自己都快被冷酷青年变身家居好男人这一幕给甜得直晕！
　　妈耶，他怎么这么会！
　　牧总就连买菜时，对手机那头人说话的腔调都那么甜！
　　他心中已经有了“这人”是谁的预计，这么想着，嘴里脱口而出：“牧总，是你女友吗？”
　　青年收起手机，把白菜用袋子装起来，然后平淡而镇定道：“当然。”
　　“你不也是吗？对你女友很好啊。”
　　来自好男人与好男人之间的互相夸奖。
　　蒲易一时间受宠若惊：“不是的，啊哈哈哈，还是您比较厉害一点，对女友可真温柔啊……”
　　那种本来冷酷无情大佬，在遇到女友时骤然软化的态度，是要比他这个本来性格就温柔可亲的人，对待女友的态度要鲜明、强烈的。
　　蒲易心想：这他妈谁能不磕拉了？这他妈谁能不磕！！！


第46章 走真假千金剧情/路易斯……
　　五月三十一号当天早上。
　　理查德给路易斯来电：“Louis, 你今天几点回来，现在在做什么呢？”
　　“在吃饭。”少年慢腾腾地喝着冰箱里仅剩下的两杯鲜奶之一，他旁边坐着同样喝牛奶中的主身体, 贴得紧紧, 手臂肌肤在恒温环境下，温暖而舒适, 几乎是拿胶水黏在一块的程度。
　　醒来以后，家里一共五个, 五张嘴巴吃饭, 家中食物库存稍有不足。
　　秦池思索了一下，简单分配：未成年人每天必须喝的牛奶，【路易斯】必须要有。
　　主身体也必须得保证每天蛋白质摄入, 于是最后一杯也有了归属。
　　三个更大点的成年人躯壳，不需要喝奶, 只简单地做了方便好吃的三明治、咖啡, 一个早餐就这么应付过去。
　　理查德听到那边少年喝奶的声音，他不由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紧接着又听到路易斯说：“我中午吃完饭再回去, 好吗？”
　　“当然可以。”理查德都有点被今天少年语气中的“撒娇”给惊讶到, 他当然知道路易斯很讨人喜欢，就算是耍小孩脾气都特别可爱好玩。自从进入青春期后，亚裔少年的样貌、体型让棋社内部人员依旧把他当做小小孩看，于是路易斯总会大声抗议这种行为，有时候说话时还会故作成熟腔调, 把他们逗得一乐。
　　今天的路易斯，心情超级好，说话时, 边喝着牛奶，边含含糊糊，尾音上扬，翘着尾巴端庄走路的猫样儿。
　　与棋社成年人一番对话后，电话又被Lily接过去，Lily耐心询问他的早餐是什么，得到满意回答后，才笑眯眯：“好啦，不妨碍你继续吃饭了。”
　　挂了电话，继续喝奶。
　　鲜奶的口味很好，秦池喝着，她此时意识操纵着五具身体，除却主身体是时刻专注外，其他几具总有走神之嫌。边喝边想着今天的日程安排。
　　【顾如渠】今天的课程安排在下午，【牧云】今天也没有要紧事，遂给自己请了个假，至于【苏一杳】，高铁票时间是下午一点，她还有几个小时可以贴近相处。
　　吃饱喝足后，操纵身体，一块懒洋洋地坐在长长、软软的沙发上。
　　【苏一杳】和【路易斯】的相性，在昨晚【苏一杳】来到别墅后，就进行了测试。
　　最后结果让秦池非常高兴：和【顾如渠】与【路易斯】的相性类似，这两具躯壳间的肌肤接触，带给她的感觉也是和缓、舒适的。
　　成年女性的手掌轻轻抚摸过少年的脸颊。
　　指尖透着健康的淡粉，摸过少年显得有点苍白的脸颊皮肤，对比鲜明，温暖留存。
　　温流如泉，慢慢浸透彼此的躯壳，反哺到她的意识中，让她忍不住轻轻喟叹。
　　再一看，坐在最边边，只有屁点大位置的【牧云】躯壳，秦池有点好笑又觉得无奈——【牧云】这具RPG游戏躯壳，真的是和谁都处不来，除了一个【顾如渠】勉强可以相处外，其余时间，只能和她这具主身体贴在一块。
　　都是秦池耗费许多时长，磨着关卡、支线，最后打出满意结局的RPG游戏角色，融入现实后，秦池对这四具躯壳非常有感情。
　　能合得来的躯壳们挤挤挨挨坐着，【顾如渠】【苏一杳】【路易斯】；处不来的【牧云】只能坐在一边，她偏爱、怜惜这具躯壳的不合群，啪嗒一下趴在青年躯壳的膝盖上，用脸蹭成年男性的皮肤。
　　恒温空调开启，窗户开了一半，阳光从透明玻璃泄进，折射出亮堂堂的虹彩。
　　早餐简单结束后，秦池决定中午捣鼓一顿饭给自己吃，由于家中囤货不足，便挑了具躯壳出门购物。
　　最后挑了牧云。
　　原因其实也很简单：首先要排除掉未成年人、病人；其次是艺人，最后是有厨艺、可以在家里先捣鼓捣鼓今天吃什么菜品，把调味料以及仅剩不多存货的食品处理干净的顾如渠。
　　只有“牧云”，这具躯壳不精通煮饭，出门在外，也没有常出现在荧屏上的苏一杳国名度高，遂，这么一想，就操纵着这具躯壳出门采购。
　　……
　　在采购中途，秦池遇见了此前采访牧云的年轻记者蒲易。
　　她通过一系列的小心、谨慎观察，陡然发觉了一件事：这位蒲易先生，和他女友的恋情特别甜蜜，在拍白菜给女友时，原本看起来人高马大一人，顿时就缩得小小一只，温情而饱含爱意地与之对话。
　　现实中，秦池很少见到这样甜蜜的情侣恩爱画面。
　　这都是秦池从电影电视剧中学习不到的经验。
　　优秀影视作品中，为了保证剧情的可看性，人设总是有点“超脱常人”，没那么接地气。早年还有一系列“摁在墙角亲”“猩红着眼低吼在意你”这类言情小说被拍摄为电影、电视剧，因剧情在当年还算合格、制作还算精良，以及偶像粉丝的追捧，最终，观众点评成绩都还不错。
　　可惜，以上情节，放在真实情况中来看，着实是有点太不接地气了。
　　蒲易和他女友的交往方式，是现实中，正常男女有的恋爱关系。
　　操纵着【牧云】躯壳，暗中偷窥，最后学得有模有样。
　　为了保证自己以后能继续从蒲易这里“偷师”恋爱经历，当下，就要了他的私人联络方式。
　　加上以后，推着购物车与蒲易分别后，秦池点进他的头像，浏览了一圈蒲易的朋友圈。
　　从他的朋友圈封面（一张和女友在迪士尼的比心合照），再到昨天刚发布的，女友给他做了一份好吃的饭，美食滤镜一开，蒲易用文字和表情符号表达自己对美食、对女友的爱意：
　　[宝宝给我做的好吃饭饭！香香！爱心/爱心/爱心]
　　再继续翻下去，有甜蜜的，有生活琐碎的，还有什么工作上吐槽的——
　　一个鲜活、被恋爱浸透、浸得甜蜜的都市青年形象跃然而出。
　　她默默地截图下来这些朋友圈，决心从这对情侣中取材部分，然后融入她与【牧云】躯壳的“扮演情侣”计划中。
　　=
　　六月一号，华夏赛区的比赛结束，路易斯依旧是在场棋手中当之无愧的胜者。
　　理查德、Lily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毕竟他们这次给路易斯挑选到华夏赛区，不为了什么参与难度更高一层次的比赛。
　　只为了满足少年与华夏的“心爱女孩”相会、相见而已。
　　棋社老板心里头对路易斯的恋情有着深切期待：少年情窦初开，他这个养父一定要够给力，提供给孩子良好的恋爱环境。
　　既然路易斯喜欢的女孩在华夏，那么他们就多多安排在华夏的活动，让他顺顺利利地追求到女孩——
　　完美！
　　路易斯昨日下午回来时，那一副高兴模样，也让理查德和Lily对视一眼，忍不住微笑。趁着少年回到酒店里，开始进行每日训练活动，他联络了棋社老板，三言两语跟进了他们所见所得。
　　“他很开心？”棋社老板问。
　　“是，Louis超级高兴——”理查德想到路易斯回来时，眉眼含笑，那双清凌凌的琥珀眸子里沁着愉悦，都差点要“手舞足蹈”了，心里头也高兴，“他真的很高兴。”
　　“一定是遇到什么好事了。”理查德这样对老板道。
　　一番对话下来，坚定了棋社老板未来多在行程、时间上做好管理，安排路易斯到华夏的心思。
　　这都是后话，不过，此刻，棋社成年人们心中也有着和娜塔莉等人一样的困惑：路易斯喜欢的女孩究竟是谁呢？
　　他不曾说，也不愿意透露。
　　翌日，他的比赛里，也没有什么人来旁观。
　　Lily试探着问路易斯：“她没有来吗？”这种赛事，虽然不算难得，但既然昨天都见面了，就算是朋友也应该来一趟，看看比赛？
　　少年愣了一下，之后，他轻轻地咳嗽一声，仿佛并不在意的样子：“这一次的比赛太没有技术含量了，没必要让人来看。”
　　“……”
　　路过的艾尔听着，眉头忍不住抬了抬。
　　路易斯——秦池，觉得自己至少要在他们面前纠正一点，最好是让他们不要再锲而不舍地追问下去，那个“女孩”是谁。
　　属于东方人的含蓄，即便是被A国人抚养长大到这个岁数，路易斯依旧有着华夏人内秀、温吞的脾性，尤其是在被问到与“她”有关的事情上。
　　Lily能明显看出，少年脸上的表情有点纠结，又有点犹豫，他吞吞吐吐，到最后才说：“让我自己解决，好吗？”
　　“解决”，也就意味着说，这段少年的情窦初开，不需要别人插手，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他的语气非常之认真，非常之严肃。
　　一时间，也将Lily惊住，这一次，她没有把他的话当做孩子气、天真的话来对待，而是盯着他看了好一会，伸手，和他做了大人之间的约定：“好，我答应你，尽量不过问、不插手了。”
　　她看到他肩膀放松，神态更加愉快，心里头也对他的这段追求之路有了自己的考量。
　　也许，女孩有点难追，也或者，女孩的身份比较特殊？
　　Lily思绪发散地想，她没有见过娜塔莉等人在餐厅所见到的一幕，能够联想、推理出的细节逻辑也就更少。
　　而听到这一句话，回到女友妮娜身边的艾尔，将他所听到的话告知给她。
　　妮娜呆了一下，匆忙从娜塔莉的房间把人喊到一起，围桌团团坐。
　　“路易斯说，让他自己解决——”
　　艾尔补充：“看起来他有点小纠结，不太想在理查德、Lily面前透露太多的样子。”
　　妮娜恍惚：“难道真是我想的那样吗？”
　　安立奎得知他们在开小会，也掺和了一脚，听到这句话，不由看向妮娜，“什么？”
　　妮娜看了眼身旁的娜塔莉，慢吞吞、不那么自信地道：“有一种可能就是，路易斯想追的女孩，就是那天我们餐桌上看到的。”
　　“不过，因为她有男友，所以他没能追成功——至少现在是这样。”
　　“因为暂时没追成，女孩又有爱人，所以不愿意在别人面前提起这件事……”逻辑捋顺，比对了下那年轻东方美人的男友对路易斯的不善态度，再聚焦于当时就餐后，路易斯只愿意盯年轻东方美人，连旁边她男友都不愿意搭理一眼的举动。
　　非常合理，非常顺畅的推理了下来。
　　一时间，大家都沉默下来。
　　青少年棋手们，有的坐着，有的捧着脸，还有的茫然看眼前；只有一个安立奎特别捧场地鼓了鼓掌：“我觉得妮娜说得挺对！”
　　娜塔莉：“……”
　　她感受到妮娜忧心忡忡的目光，这么多天来，因为试图探寻到路易斯心有所属的“所属”是谁，从而产生的焦虑，竟也在安立奎的捧场声中缓缓消退大半。
　　她叹了口气，又叹了口气。
　　然后牵起嘴角，小声说：“我也这么想。”
　　“噢，娜特——”
　　妮娜伸手握住她的手，娜塔莉感受着好友的安抚，冲她微微一笑，眼神灿烂：“没关系的，不过是暗恋失败而已。”
　　“哼哼，我看路易斯也是暗恋失败的那个，这么一想，心里头平衡多了！”A国俏甜心，一笑大眼媚，说起话来又娇又辣，她这么说完，就看到好友、前男友一起看过来的惊呆眼神。
　　她振振有词：“难道不是吗？路易斯也没追到他喜欢的，我也没追到我喜欢的，这么一想，扯平了，舒服了。”
　　话音落下，极其捧场的前男友勇敢举手：“yes，娜特说得真对！”
　　超级捧场王将这原本僵硬、沉闷的气氛顿时给搅散，大家彼此面面相觑，最后，都放声大笑起来。
　　毕竟，初恋这件小事，追的上是幸运，追不上，也不必萎靡——日子还长着呢，总能遇到自己喜欢的。
　　娜塔莉这么想着，她从酒店高楼往下望去，街道上多是亚裔面孔，身后好友、前男友在低声讨论着点什么好吃的外卖。
　　她心里忽然冒过这样一个念头：她当初喜欢上路易斯，是因为他在下棋时运筹帷幄、冷静破局的模样，才有了这段说起来有点惨兮兮（连告白都没开始）的暗恋之路。
　　路易斯喜欢上他的女孩，又会是在怎么样的情形之下呢？
　　=
　　华夏的六月，意味着今年即将过去一半——五月底，位于炎热地带的大学已经开始抓紧结束这个期末的课程，准备在不久后让学生们放假回家。
　　即将到来的六月，同样意味着——初三、高三年级的学生，要迎来人生中极重大的考试。
　　秦池喜欢在别墅里边看专业课知识，边播放着京市的日常新闻报道。
　　投影屏开着，地方台主持人播报着近期京市师范附中、一二三中的高三生模拟考近况，以及教育局相关负责人对于此次全国高考的预测情况。
　　秦池在看书的过程中，主持人正好播报到考场环境相关的内容：“全国各地进入六月，天热酷暑，届时各大高考考点的空调等制冷设备都将重新进行检测，以保证高考时正常使用，满足考生们考试时的舒适环境……”
　　这年头，各大中学的班级都配备有空调，以供夏季炎热之时使用。
　　主持人说的内容都是老生常谈，每年都有，年年考生及其家长们都会关注。
　　秦池抬起脸，看了一眼，猛地想起一件事：
　　秦臻今年高考，不知道她准备得怎么样了。
　　她还没有正式地和秦臻打过照面。
　　从出院到现在，所了解到的秦家相关信息，多半是由小叔秦余洋告知她的。
　　直到前不久，也就是五月上旬，狗仔爆料出牧云的女友是“秦池”后，她又从秦余海、许晴枝那收到了消息。
　　秦余海发的是文字短信，用词倒是小心翼翼，问她最近过得怎么样，病情如何。
　　许晴枝的口吻要更加“慈母”点，有点装腔作势地问她，为什么不告诉爸妈，她的男友是“牧云”。
　　许晴枝：妈妈会害你吗？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们，牧云先生和你有这样的关系啊？
　　秦池看了他们的消息很久，没回复。
　　恐怕秦余海、许晴枝都没想到她会不回复，这对父母心中的秦池，大概还是那个从前在家里乖乖等着他们出差、玩乐回来，捧着优秀成绩单，期待着父母夸奖的小孩。
　　只可惜，现在不是了。
　　秦池没理睬他们俩，但却有在私底下联系秦余洋。
　　六月的风，从窗棂轻轻吹进房内，将红艳艳的玫瑰花吹得花瓣儿都掉了几片。
　　五月二十号买的红玫瑰鲜切花，因为剪枝保鲜得当，十来天了，除了凋零了几支外，整体花形还顽固留存着。
　　听着耳边主持人播报新闻的消息，想着秦臻的高考迫在眉睫，秦池忍不住掏手机，给秦余洋发了一条消息。
　　消息内容很简单。
　　没有什么拐了几道弯，也没有什么暗语。
　　她问：小叔，秦臻的高考是今年6.7，对吗？
　　很快，秦余洋就发来了确认的消息。
　　秦余洋：是的。
　　秦余洋：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秦池趴在桌上，脸垫着专业课的书页，手抓着手机，慢腾腾地敲字：只是想让小叔帮我和她说一声，祝她高考顺利。
　　那边秦余洋看到这条回复，输入框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中”。
　　过了得有几分钟，他才发消息回：好，我和秦臻说了。
　　又一会，一张微信截图对话发了过来。
　　微信截图上，正好截着从秦余洋转述她对秦臻高考祝愿的对话开始。
　　秦余洋：秦池刚才联系我，问我你是不是过几天高考，还祝你高考顺利。
　　秦臻：欸？
　　秦臻：好噢，小叔你也帮我谢谢她。
　　秦臻打字速度很快，噼里啪啦地，一串儿话就过来了：对了，你问问看她最近身体状况如何，我上次看网上说，她和她男友去复查，情况不太好欸……
　　秦余洋：好，帮你问问，你继续加油复习。
　　秦臻：OK！
　　这一张截图，让秦池看得微微一愣。
　　她心里头陡然泛滥起了某种奇特的暖意，来自于因命运捉弄，她争走了她二十年真千金人生的秦臻。
　　秦池慢慢地敲字：我一切都好，谢谢小叔，也谢谢秦臻。
　　秦余洋发来一句语音：“好，我就这么和她说了，对了你知道吗，她其实蛮喜欢你的。”
　　“以后有机会的话，我就不做你们之间的传话筒了——嗯，等她高考结束，你们俩自己交换个联络方式，你看行吗？”
　　秦池回：“好，谢谢小叔。”
　　她咬着嘴唇，鼓着腮帮子，将手机倒扣过去，长长地舒气，跳得稍有点急促的心脏，慢慢地缓和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她又高兴又快乐，比当初收到录取通知书还要快乐一点的感觉。
　　别墅内，清风微微拂过。吹得她长发微散，吹得她心情泛软。
　　秦池埋着手臂，发出了小小声的嘤嘤呜呜声，最后实在是太激动，忍不住了，跑到厨房里抱住了唯一一个在家里煮饭的【顾如渠】。
　　从后腰搂着，贴着，轻唤起来，自言自语：“高兴！”
　　总而言之，就是很高兴嘛！


第47章 牧云：男友力KO秦余海……
　　秦余海这几天的日子不太好过。
　　自从五月, 得知秦池的男友是牧云之后，他心里头绷了根弦，胆战心惊, 生怕牧云因为他对待秦池的事而想法子对付他。
　　许晴枝和他同样忧虑, 塑料夫妻俩愣是几天几夜没睡好觉，隔天醒来, 从各自的卧室走出，看到彼此那张带了点乌青的下眼睑, 都沉默了。
　　秦余海难得和许晴枝两人聊了聊关于这件事的想法。
　　“你觉得……她会怎么做？”
　　“小池她应该不会吧, 她性格……”
　　秦池的性格很好，这点有目共睹，平日里很少生气, 面对他们俩总是挂起微笑，期待着他们回家、陪伴她。
　　从小到大, 她都是大人口中的模范好孩子。
　　学习不需要操心, 洒点水就茁壮成长为现在的样子。
　　秦余海必须得承认，如果他对许晴枝有爱, 从而爱屋及乌到秦池身上, 那么他们仨会是最好的三口之家。
　　即便后来, 发生了真假千金事，他也不会像是之前那样将她留在医院里，不管不顾，直到她自己找人带她出院，直到她被自己的男友呵护在别墅里。
　　一切都已成定数, 秦余海、许晴枝对秦池做下的事压根没有回转的余地，他们也只能在胆战心惊之中，不安焦躁地度日。
　　与许晴枝谈了谈, 两人都胆怯，没有什么解决办法。
　　最后，秦余海试着给秦池发消息。
　　许晴枝亦然。
　　双双没有得到回答，不过，这也让他们心中浮起了丝丝期冀：秦池没有回应，说不准就是没放在心上。
　　从前他们次次约好，如果考的成绩好，就带秦池出去全家旅游，后来一次都没有守约时，秦池也没有太放在心上，而是很乖地说，既然这样，那就下次考好再去。
　　……
　　秦池的性格，秦池从小到大，在家里的表现，都让他们心中有了一番思量。
　　她对父母的渴望，那是显而易见的。
　　如今又知道自己不是秦家真正的孩子，生父生母早已过世……她现在肯定特别缺少关爱、关怀。
　　许晴枝心里头琢磨着，虽然不是亲生的，可好歹她在秦家养了二十年，现在她交往了个这么本事的男朋友，她这个做妈妈的，过问几句，不算什么吧？
　　上回发消息给她，她没回复，许晴枝决心找个机会和她碰碰面：手机消息不回复，现实生活中碰面，总可以搭话几句。
　　没曾想到，秦余海也是抱着这个想法。两人正巧挑了某天，私下问了秦池现在的住址，就想着驱车去找秦池，在主宅就看到彼此装扮的光鲜亮丽，要出门的作态。
　　又看彼此同样去停车场开车，一前一后，路线重合，在半途红绿灯时，许晴枝实在忍不住，摇下车窗问他去哪。
　　秦余海还算不笨，也看出许晴枝的路线是哪里，他呵呵笑了两声，“去看看秦池。”
　　红绿灯还剩下一百多秒，够许晴枝打量秦余海今天的模样，她不动声色地撇了下嘴，到底没说点啥，只道：“一会别墅区外边我们俩一块进去。”
　　“行。”秦余海痛快地点了点头。
　　秦家主宅开车往佑和街，全程一个小时左右，等他们驱车到达目的地，别墅区外头的保安部门非常显眼。
　　前阵子，因为狗仔潜入该别墅区保安内部的消息曝光，追究了法律责任之后，陈氏房地产又加固了一番保安配备，同时还诚恳地向牧云道了歉。
　　最后陈氏房地产公布在网络上的通告声明，写了那名狗仔要付出法律责任，以及房地产方面特意加固，如今已固若金汤的别墅安保设施。
　　这些消息，秦余海、许晴枝都晓得。
　　他们没有在这片别墅区买房，也就没法顺理成章地直接驱车进去。
　　到了门口时，两人停车，下来，在保安们的虎视眈眈中打电话给秦池，准备要个通行二维码。
　　电话没通。
　　许晴枝心里已经有点生气了，她嘴里嘟囔着“秦池真不懂事”，在烈阳之下，汗水直滴，精心打扮的妆容都有点花了。
　　气得她微微咬牙，娇声哼哼，看向秦余海：“你打给秦池问问，怎么进去。”
　　再一看秦余海，也没打通。
　　两人跟落汤狗似的，站在别墅区外头，尴尬得不知道该怎么办。保安走上前一位，厉声询问他们是这里的户主还是来客：“你们有通行二维码吗？”
　　许晴枝忙道：“是这样的，我女儿是秦池……你们知道秦池吧？就是牧云的女友。”得到保安一个沉稳颔首后，她有点兴奋起来，“我是她妈妈，刚才她没接电话，所以没要到二维码，你看……我们俩是她爸妈，不是外边随意的访客，能通融下进去吗？”
　　保安冷静地打量了他们一番。
　　没做声，转身回到保安区块，然后，许晴枝就看着他用座机打了个电话，期间不断地开口汇报信息，最后微笑挂断。
　　秦余海：“应该妥了吧？”
　　谁料到，保安出来时，摇了摇头：“不好意思，户主不允许提供通行二维码给您二位。”
　　“？”许晴枝和秦余海愣住了。
　　很快，秦余海皱着眉头道：“秦池不给？我们是她爸妈，她怎么都不愿意出来见我们一见？”
　　保安很客气：“不是秦小姐。”
　　身穿保安服，笔挺高大、健硕有力的保安大哥，转业军人从业，他的气势特别凛然吓人，说话时铿锵有力，让人耳边嗡嗡作响。
　　“是户主先生不愿意。”
　　户主。
　　这两个字在许晴枝和秦余海脑子里转了一圈，立刻指向了“牧云”，他们俩愣住了，然后，许晴枝小声问道：“你们这必须得问户主是吗？必须得问户主才能要到二维码？”
　　“……”沉默，很快，保安道，“一般来说长居者都是我们的询问对象。”
　　秦余海：“对啊，那我女儿在里头住，难道没有权利给个开门的通行二维码？”他指向那个大铁门，忿忿不平道。
　　保安又看了他们一眼，客气说：“户主家情况和别人不一样。”
　　许晴枝心脏沉下。
　　他们万分没想到，自己家的真假千金事儿，可能都传到着保安的耳朵里了。
　　瞧这保安的样子，就是有所耳闻他们曾经如何对待秦池的前后细节了。
　　一时间，许晴枝脸上有点燥得慌，心里头也没底气了。她狠狠看了秦余海一眼，到底责怪他当时什么话也不说，直接跑到医院里质问秦池账户里的十万块是不是她冲秦余洋要的。
　　就是个十万元，零花钱的零头，这个死抠门男人居然也觉得不行，非得恶狠狠冲到医院质问人。
　　许晴枝磨着牙，还没将自己的恼怒表达出太多，就听到保安说：“你们要不到通行二维码，也就没办法进入。”
　　“你们的车子在这里比较妨碍其余户主进出，麻烦在十分钟内将车挪走，谢谢。”
　　他说完以后，就没再看他们俩，大步往保安片区走去，进了亭内。
　　盛夏骄阳，六月的京市，早就不如之前那般，还带点凉风凉气。
　　站在太阳下头，整个人都要被热得蒸发了。
　　温室效应、大厦玻璃光折射，也让他们两人身上汗如泉涌。
　　秦余海还不死心，他打了个电话给秦余洋，问他有没有办法进佑和街别墅区。
　　秦余洋一听他的来电，语气就沉了下来：“你又在发什么疯？去骚扰秦池？”
　　“什么骚扰？多难听，”秦余海振振有词，“我就是去看望一下她，还和你嫂子带了点东西，咋的，看望都不能行？”
　　秦余洋几乎要被他哥的行为给弄得火冒三丈，他努力平心静气：“你想屁吃吧你，我也没有进去的办法。”
　　“而且，劝你一句，现在是中午下班的点儿，你要是遇上了牧云，我看你们有没有好果子吃！”
　　啪的一声，挂了电话。
　　秦余海心里头嗖嗖一阵凉意，他看向许晴枝，也从她的脸上看出了点惊慌。
　　‘应该没那么巧合吧……而且秦池肯定不会在他面前说他们坏话……’
　　秦余海这么想着，就听到不远处一声车鸣笛声。
　　豪车，非常贵的豪车。
　　流线型躯壳，价位至少八百，限量款。
　　秦余海看着车牌号，还没辨别出那里头开车是谁，就听到保安亭响亮一声：“牧总的车，开门！”
　　铁门打开，车子在他们面前滑过，没有直驱往前，而是停了下来。
　　车窗摇下。
　　一张英俊冷淡的脸，在日光灿烂之下，冷冷直视向他们。
　　“牧、牧总……”
　　秦余海听到许晴枝忽然之间这样软声道。他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只干巴巴站着，然后，就听到那青年冷而平静地来了一句：“你们来做什么？”
　　他眼中的厌倦、反感之情溢出。
　　几乎要让人浑身通凉。
　　还没等到秦余海说些什么，牧云的下一句话，瞬间将他们打进深坑之中：
　　“你们来，是提醒我要对你们做点什么吗？”
　　他的眼中浮起阴鸷，近乎阴暗的情绪，即便是再高的户外温度，热汗涌动，他们俩身上的汗意，也在这一刻间，化为冰冷，紧紧贴在后背，仿佛毒蛇爬行而过，留下毒液嘶嘶作响。


第48章 牧云秦池的小亲亲/秦家……
　　牧云曾是许多人口中那个“冷淡寡情”“心狠手辣”的牧家掌权人。
　　他与兄长争夺牧家家产的前后风波, 若是以文字书写，势必要成为一本厚厚的，浸透着人性善恶、睚眦必报的离奇话本。
　　从前秦余海只是从他人口中听到牧云的狠辣如何, 如今真正面对他, 惊觉他人并未说错。
　　在烈阳之下，他感到浑身冰凉, 青年的气势太过强盛，他几近为之双股战战, 最后, 才憋出一句：“我、我们只是想见见秦池——”
　　话说出口，接下来的言语就顺滑而出。
　　“毕竟我们是她爸妈，这么久没见到, 心里头也有点想念。”
　　车子就停靠着在他们的身前，青年坐在车内, 他的司机安静地等待着老板指示。铁门大开, 保安亭里，原来那位保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与同事比了个手势, 没有贸然上前, 而是按兵不动，继续等待。
　　许晴枝到底是女人，性子胆小，一被牧云那双含威带煞的眼看过去，就有点畏惧。
　　她软声唤完“牧总”后, 发觉自己这招对他没有用处，一时间悻悻不已。
　　很短暂的沉默时刻。
　　在他们看来，度秒如年。
　　青年非常轻地冷笑一声, 他甚至没有多看秦余海、许晴枝一眼，只对司机说：“开车。”
　　就这么两个字。甚至连威胁的话都不必再多说一句，就让秦余海和许晴枝两人身上又滑出滚滚冷汗。
　　他们看向那辆豪车的车牌号，看着豪车平稳驱进别墅区内，保安亭里的保安远远地看了他们一眼，那目光里透出让他们颇为尴尬、难为情的鄙夷。最终，两人没有达成目标，只能离开。
　　翌日，许晴枝就听到自己娘家哥哥怒火冲冲打来的电话：“小妹，你是不是惹了谁？”
　　许晴枝心里头一咯噔，她嘴上问：“什么？”
　　许家、秦家联姻已有二十多年之久，两家的发展各不相同；早年间算是相互扶持，到两家老爷子死后，许家由许晴强接过重任、秦家由秦余洋接过重担。
　　许秦这两个新任管事的，在事业的倾向上各有不同，十几年前两家就少有在同一行业互助互帮，而是各自发展。
　　秦家这几年靠着秦余洋的管理，发展得竟要比许家强上一些。
　　目前来看，秦家是京市的二线豪富，许家只能算是三线豪富。
　　这也是为什么，在两家老爷子都去世后，许晴枝外头有鲜肉可睡，也没想着与秦余海离婚。
　　毕竟现在的秦家比娘家强多了，她靠着当秦家媳妇，都能享受起美好人生，何必离婚，梅开二度？
　　有了早年秦家许家的约定，许晴枝更是逍遥快活地在外头睡鲜肉，过尽这个年龄女人少有的轻松惬意日子。
　　因着秦家强了许家点，有时候她哥打电话来让她找秦家小叔帮忙时，许晴枝都挺高高在上，一副勉强样。
　　她哥也常常送她点精致首饰，拉近兄妹俩关系。
　　这样恼羞成怒的口吻，许晴枝已有许多年没听过了，她心里头很不安，一句“什么”脱口而出，就听到许晴强冷冷说：“前阵子找人找关系，砸了几百万下去，准备招标的一块地，今天被人以多了两百万的价格给抢了。”
　　许晴枝：“是不是有什么人泄露了咱们许家要招标的价格？”
　　许晴强听出妹妹语气中的不稳定，他心里头有了大半猜测：“你肯定惹了谁，对吧？”
　　许晴枝：“……”她还没有想好什么搪塞的借口，就听到许晴强那边说，“爸遗嘱里，你可是也有许家的股份，别嫁了人就觉得自己是秦家人，不需要许家帮点忙。”
　　“毕竟秦家本事的可不是你丈夫，而是你小叔。”
　　许晴强的语气里带了点指责：“这次招标溜了，我们许家今年的大半利润都没了，你自己想想看，惹了谁，赶紧给我去道歉！”
　　许晴枝狡辩说：“你怎么就冲着我？说不准是你在生意场上惹的人呢？”
　　许晴强又是连声冷笑：“我问了之前打关系的人，知道点底细的告诉我说，是我家妹妹惹出的祸害事。”
　　“你说我能不冲着你？许晴枝，家里把你养这么大，可不是让你祸害自家产业的？！”
　　挂了电话，许晴枝耳边还能响起许晴强愤怒的声音，充斥着兄长的怨怼。她禁不住有点颤抖，再寻人一问，得到的结果和许晴强说的一样。
　　都传闻说，是许晴枝惹了人——准确来说，大家都说，是她对之前那个女儿的恶劣态度惹上牧云，让牧云一时间针对起了许家。
　　许晴强得知这件事后，更是摔了手机，大骂起妹妹惹的事。
　　他这个做舅舅的，因为妹妹许晴枝从不带女儿和他们许家相处，这么多年来也就没把秦池当自家人看。一朝得知前情，怨许晴枝的心思更加浓烈，只觉得她这个妹妹做的全是混账事。
　　再一对比秦家，在生意上却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许晴强打电话问许晴枝知不知道这点时，更是阴阳怪气：“看来你老公还挺得你女婿欢心，只针对我许家，他秦家毫发未损呢。”
　　许晴枝愣了一愣，心里头顿时不平衡起来：秦余海难不成在私底下先她一步朝牧云求饶？
　　从表面上来看，秦家真的没有如许家那样受到影响，生意照常做，没有谁横伸一手拦下什么项目的进度，秦余洋在秦家与他们见面时，脸上的表情也都还算好看。
　　不过，很快，许晴枝就知道秦余海遭了点什么。
　　他此前在赌场里输了个光溜，被秦余洋勒令不许再飞去澳岛玩乐，还算是有了点限制。
　　秦家两人，秦余海、秦余洋，手头上的股份不算均分，秦余洋因为聪明有本事，秦老爷子当年遗嘱中给秦余洋多分了许多。
　　而与之相对的，秦老爷子给秦余海更多的是房产。
　　这几年的打拼下来，秦余洋本人手头上有的资产，绝对要比秦余海多上许多倍。
　　秦余海只能靠着秦家企业中微薄的股份分红，过得痛快些。
　　不知为何，秦余洋这回居然不管秦余海的去向。就上周，秦臻刚考完试没多久，他人飞澳岛，玩了一通，这次连秦老爷子给他的几套最好的房也抵押出去。
　　秦余洋没管他。
　　这一手段，着实是有点熟悉，许晴枝越打探心里越凉。
　　没记错的话，当年牧云针对他那同父异母哥哥牧丞，也是这个手段。
　　愣是把人手头上的现金流、固定房产抵押，最终穷得一塌糊涂。
　　再没法过上从前的逍遥快活日子。
　　许晴枝还算有长眼，她丈夫秦余海不管不顾秦池，可秦余洋到底还算关照着秦池。
　　牧云。人人都说睚眦必报的一人，在恩情上也还得清清楚楚。
　　他的女友被秦余洋关照过，所以他不对秦家的主业动手，只单独对准了秦余海。
　　……
　　六月十号。
　　高考在昨天就正式结束，秦臻没有试着对答案，而是给家教姐姐发去了感谢信息，并说定等成绩公布那天立刻把消息发给她。
　　考完试，考生心态一下子松了。
　　秦臻对自己这次考试的结果也有点信心：她估摸着能上个二本吧！
　　一本二本，在京市绝大部分高校里，拿到的毕业证书都一样，所以秦臻也特淡定，反正考试考完了，究竟如何就看命运安排。
　　她已经尽了全力，没什么可后悔可懊恼的。
　　遂，开始了高考生的暑期生活。
　　在逍遥快活暑期生活以前——秦臻还做了几件事。
　　第一步，就是找上她小叔，问问看最近家里情况如何。
　　为了全身心投入高考，五月尾巴，秦臻屏蔽掉家里的微信群，就留了个小叔的微信号用来联络，她爸妈的号早不知道哪天拉黑了。
　　这么多天没见到她爸妈，秦臻挺好奇他们有没有惹出什么事来。
　　一问，一打听，就见到秦余洋一副复杂的脸色：“……”
　　秦臻顿时乐了：“还真有啊，他们俩是不是做坏事了？”
　　秦余洋揉着太阳穴，看了面前秦臻一眼，低声说：“他们俩跑佑和，想和秦池面对面谈谈事儿，被牧云当场看到了。”
　　“然后呢？”秦臻盘着腿，坐在她小叔对面，吸溜着奶茶，听着八卦。
　　“牧云很生气。”
　　秦余洋到现在还能想起牧云的助理联系他见面时，青年那张英俊而冷淡的脸上，有多少愤怒，多少厌恶。
　　牧云私底下会来找他，也是出人意料，秦余洋之前见他，都是在各大媒体报刊里。
　　面对面还是头一次。
　　牧云简短告知了他，他哥嫂做了点什么。
　　并称，他们的行为对他和秦池产生了极大的困扰。
　　所以，他想给他们点教训，希望秦余洋不要插手。
　　秦余洋能说什么？
　　他当时和他面对面详谈，分明大他许多岁，可年龄阅历完全压不过这个年轻人。牧云身上的气势几近非人，全程掌握着对话的主动权，三言两语就把秦余洋给说懵了。
　　而牧云对他的友善，显而易见来自于秦余洋当初“正常人的三观”“正常人的善恶念”：他对秦池不算很好，但在她生病后有所关照，也让牧云记了下来。
　　遂，针对秦余海时，没波及到他身上。
　　牧云唯一的要求就是，让秦余洋好好看着，别管他哥嫂就行。
　　谈话最后，青年最末的那一段话，也让秦余洋心情无比复杂。
　　“秦池说她很感谢你，在她生病后的关心照顾。”
　　“当然，我也很感激你，至少比她的父母尽心尽力，给了她一点关爱。”
　　他客客气气、礼貌克制地伸出了手，男人之间的握手礼仪。秦余洋能感觉到牧云的手指有力而温热，正值壮年，年轻力盛，一腔对女友的关爱溢于言表。
　　秦臻看出小叔脸上的发愣，她咬着吸管，慢吞吞地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
　　秦余洋这才从回忆中抽出神来，他叹气一声，然后对她说：“生气的最终结果就是，许家生意被抢了，你爸他在赌场输了个底朝天。”
　　“哦豁。”
　　秦臻眼睛里亮出感兴趣的光芒，拍着沙发垫子，试图吃瓜，试图看热闹：“很惨吗？”
　　“至少对于他们俩来说……是重大打击了。”秦余洋这样说着。
　　秦臻鼓着腮帮子，吸溜把最后几口奶茶喝光了。
　　她说：“欸，对了，小叔，你上回说，秦池也愿意和我交朋友，对嘛？”
　　“嗯，是的，她很愿意。”
　　秦臻：“那么，我要个联系方式？”
　　秦余洋最后将联系方式给了她。
　　两人都有，秦臻、秦池都收到彼此的联络号。
　　而很快，秦臻就与秦池见上了面。
　　行动力十足，十分迅猛。
　　这次见面中，她见到的不仅仅是秦池……还有她的英俊男友，牧云。
　　与秦池约见的地点，在佑和街区附近的一家咖啡甜品店。外墙是玻璃所制，可以清晰地从外部看到内部餐桌、客人。
　　秦臻还没进到甜品店内，就注意到了那对在角落里的情侣。
　　精致秀气，脸蛋小小，靠在高大男友身边的漂亮女孩。
　　以及，正在给女友拆开甜品盒盖，大手笨拙捏小勺，神情认真，专注对待的青年。
　　拆盖，捏勺。
　　年轻女孩的脸颊就在他的颈边，青年拆好后，转了个头。
　　他的唇瓣擦过女孩柔嫩的脸颊。
　　这一刻，一个吻。
　　然后，秦臻在店面之外，就亲眼看到，这个英俊青年，被她小叔说是“冷酷精英”“非常厉害”的商业大牛牧云。
　　他当场就愣住了。
　　愣住的同时，耳廓仿佛染上了淡红，很快，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扭过头，将勺子递给女友。
　　就这一瞬间，空气里充盈了奇妙、甜蜜的芳香。
　　就超甜，超香。
　　秦臻的一颗小心脏扑通扑通荡漾起来，她站在店门外，久久回不了神！


第49章 秦池：苏一杳是我姐姐
　　京市。
　　夏天的燥热, 在室内空调的呼呼凉风中消散。
　　秦臻打着伞，她站在咖啡甜点店门口，等了得有一会, 平复好心情, 才抬起脚往里头走去。
　　秦池是个非常漂亮的女孩。
　　这点她在刚回到秦家没多久，去往医院看她时, 就知道了。
　　在病床上的秦池，面容苍白、眉眼病气氤氲, 有种蒙蒙雨珠从透明玻璃窗缓慢滑落而下的易碎感。
　　她的五官细致, 属于雅致、古典的那一范围，垂眸微笑时，总让人想起从前看过的古装剧美人。
　　秦臻这么想, 她注意到秦池的目光瞥向她，那双剔透好看的眼里就渗出柔软的惊讶与笑意, 她冲她微笑, 然后坐在了他们面前。
　　“你好，我是秦池。”秦臻很久没有这样面对面和秦池相处, 她也有点小尴尬, 主要是两人的身份实在特殊, 说是刚认识？那倒也不至于，但她们确确实实没有在私底下认真打过照面。
　　她还想着要怎么打招呼，就听到秦池温柔地笑了一声，很轻很软地做了自我介绍。
　　“……很高兴见到你。”
　　“我是牧云，她的男友。”
　　青年也在她之后开口, 他的目光很有礼貌，只在她的脸上掠过一秒钟，那种对外的迫人气势, 秦臻没有感受到太多。
　　秦臻看着他们俩，心里头又泛滥起了某种微妙的情绪：牧总居然是在女友开口后才乖乖地跟了一句自我介绍……
　　噢。噢。也是她没想到的，毕竟，牧总在外的风格向来叱咤风云，这般和软、温顺的模样，真的太过少见。
　　秦臻忍不住露出一个明艳的笑容，说道，“你们好，我是秦臻，也很高兴见到你们。”
　　鼻间咖啡芳香涌动，这一场正式初见的话题还没开启，秦臻就注意到了眼前情侣俩，吃喝的东西各自不同。
　　秦池面前只有一杯牛奶，一盒甜点。
　　牧云面前则是一杯浓咖。
　　她注目在他们的饮品上的时间有点久，还没等缓过神来，就听到秦池说：“我帮你点了几份甜点和饮料。”
　　桌上确实还有几份未曾开启的甜品和饮品杯。
　　这种场合里，牧云像是有所察觉到自己的性别、身份在此地只会给秦臻带来不适，很快，他起身，礼貌对她们说：“我去买点别的饮料。”
　　走以前，手还在秦池的雪颈边停留一刻，如果不是秦臻火眼金睛，恐怕常人不会发觉到他这个动作中的缱绻留恋。
　　指尖落在她颈边，实打实的肌肤接触，秦池已经习以为常的模样，乖顺地用脸颊蹭了一下他的指尖，很快，牧云收回手，大步往店内其他方位走去。
　　他给她们留出了私密的，谈话的空间。
　　凉爽的空调环境，店内香甜可口的食品芳香，以及眼前秀色可餐的漂亮女孩。
　　秦臻伸手拆了一盒提拉米苏，然后开始与秦池说话。
　　初次正式见面，正式约谈，能聊的话题有什么？
　　在来以前，秦臻就想过很多回。她原以为会是先和秦池吐槽吐槽爸妈，或者聊一聊高考，再不然就是问问看她现在病情如何。
　　诸如此类。
　　可她自己也没想到，在店外见到的一幕，让她瞬间更换了此前想好的准备话题。
　　她脱口而出一句：“秦池，你们感情真好。”
　　这句话，显然也让秦池愣住了，她手边还有着才吃了几口的奶油蛋糕，勺子搭在奶油上，软软绵绵，格外像她这个人。
　　白而秀气，软而甜蜜。
　　“啊？”她茫然地回了一声感慨词，有点摸不着头脑的，“额……还好？”
　　秦臻心里头都快被她这反应给逗乐了，她目光不动声色地看向不远处，正重新找了个桌子坐下的牧云。
　　他今天的穿着显得年纪很轻，有点像个大学生。
　　这也让秦臻想起了她最早见到的牧云和秦池。
　　医院里，她在病房外见到他们俩的拥抱亲昵时，还错以为牧云是她的大学同学：毕竟那天的牧总穿得太有学生气了，运动装、休闲鞋，看起来就跟二十出头的人一样。
　　谁也猜不到，他的年龄已经有二十八岁。
　　是大秦池八岁的男人。
　　秦臻想到这里，感觉自己勘破真相：应该就是年龄差的缘故，才让牧云在秦池面前总是穿得显年轻。
　　毕竟，这种年龄差，再过个几年，秦池还是二十出头芳龄，而牧云就是年过三十的“老男人”了。
　　这种小心机，让秦臻有点想笑，又觉得——他们俩的恋爱真的有点甜。
　　甜就甜在，牧云真的很在意她，在意“年龄差”，在意“外表是否搭配彼此”，就连擦过一刻的面颊吻，都能耳廓淡粉，一副纯情模样。
　　她重新看向秦池，这回，她忍不住伸出手，握住了秦池的手。
　　体弱的秦池，手掌温度是较常人低一些的温凉，她太过坦然地伸手，让秦池瞪圆眼睛的同时，乖乖地顺势让她握住了。
　　秦臻：“秦池。”
　　秦池：“嗯？!”
　　“你们俩真的很搭。”
　　秦臻说完以后，冷不丁又想到了一个此前困扰她很久，今天终于能够趁着正主的面，问出的问题：“对了，我有个，可能比较冒犯人的问题，想问问你。”
　　“你说。”她的手被秦臻握着，秦臻的手触感，与秦池的躯壳们的触感完全不一样。
　　是陌生的，但又带着暖意的。
　　秦池这样回，她有点心不在焉地感受着秦臻手掌的温度，下一刻，就听到秦臻小声，特小声地问：“苏一杳是不是喜欢你啊？”
　　“？！”
　　秦臻想过秦池的反应，但她真没想到她会在这一瞬间瞪大圆眼，像个受到惊吓的小猫咪，浑身毛毛都炸起来，耳朵都翻到后头，如果人真的有兽形，她的毛茸茸大尾巴一定炸成了大鸡毛掸子。
　　“我是看到她上回那个综艺里，和你聊天的画面，就感觉，她好喜欢你哦。”
　　秦臻立刻安抚起心脏病病人秦池的小心脏。
　　她轻轻拍拍她的手背，示意自己真的不是恶意的。
　　这个动作缓和了秦池的心跳，她抿着嘴巴，小心翼翼，竖着耳朵，继续听秦臻说话。
　　秦臻的疑惑，也是因为她亲眼所见到综艺节目中，苏一杳对素人好友（秦池）的对话，有多甜蜜，多么缱绻。
　　要她说，如果这一幕真的发生在她面前，甜度只怕不会比她今天所见到的牧云秦池，情侣恩爱亲昵画面低。
　　她是真的太过好奇了。
　　秦臻将自己疑惑的前因后果，三言两语简洁说出口，最后，又捏了捏她的手指头：“我真的不是恶意揣测你们之间的关系，只是……她看起来真的很爱你。”
　　“在之前那场为心脏病病人的拍卖会里，她还捐了很贵的首饰，我想……”
　　“是因为你吧？”
　　秦臻没有说牧云当时亦是为了秦池而捐赠颇多。
　　事实上，后来牧云的女友身份曝光，大家也就顺理成章地推理出牧云当初为何对那场慈善拍卖会如此尽心尽力。
　　甚至，苏一杳作为秦池的朋友，在拍卖会上的表现，也成为大家关注的焦点。不过大多数人都不知道秦池是苏一杳在综艺节目上视频联线的密友，他们也只知道秦池和苏一杳是会在夜晚一块出门购物的好友关系。
　　再多的，没有秦臻了解得深入透彻。
　　秦臻看到秦池的表情，从原来的震撼，到后来的小心翼翼，再到后面的小小痴呆。
　　——痴呆表情也特别萌，双眼直直看向她，显得好生无辜，又好生天真。
　　她一时间都有点不忍心再问下去。
　　很快，秦池回答了她。
　　“她是我的好朋友。”
　　秦池顿了顿，斟酌了言语，尽量不让秦臻多加误会：“她比我大几岁，把我当她的妹妹看待。”
　　“我……也没有姐姐，所以很依赖她。”
　　这一番解释，放在别人身上，就显得有点滑稽，会让人觉得这理由有点……不太合理。
　　可是秦池不一样。
　　秦臻只要想象一下，她爸妈，秦余洋、许晴枝当初是怎么对待秦池的，再一比较下她“孤家寡人”的医院环境……她是在出院后才正式得到友人、爱人的关爱照顾。
　　“我和她……是把彼此当做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姐妹来相处的。”
　　最后，秦池这样说道。她的眼里闪过了一些秦臻无法理会，却觉得心生温暖的情绪。


第50章 秦臻：他会吃你和苏一杳……
　　“对了, 他会吃你和苏一杳的醋吗？”
　　时隔数日，秦池都能想起秦臻当时咬着甜品勺，一副很好奇, 实在忍不住要问出声, 最终真的问出口的模样。
　　秦臻长得和秦家人很像——比起提供基因的秦余海、许晴枝，她显然要更俊丽明艳, 眼里的情绪是温暖向上的，仿佛一朵灿烂的向日葵。
　　问她时, 不曾拐弯抹角, 直率大方。
　　秦池犹记自己当时又是一愣。
　　“？”如果是在漫画格里，她想，现在一定有一个大大的问号顶在她的脑门上。好半天, 秦池缓慢地对上了不远处正要走过来的牧云。然后，她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绞了绞手指头。
　　“我不知道。”
　　秦池不知道当时秦臻听到她的这句回答, 心里头是怎样的感受。
　　她作为当事人, 脑子里只爬过这么一句：太羞耻，好想逃！
　　好半天, 秦臻看着她, 然后, 噗嗤地笑了一声，银铃般脆脆亮亮的笑声，让秦池有点紧张地看向她。
　　“我猜他肯定吃她的醋。”
　　秦臻笑眯眯说，心里笃定地想：这点，长了眼睛, 知道内情的人，但凡去看看那场慈善拍卖会，再翻找从前牧云、苏一杳机场见面后各自的澄清稿, 就能得出这么个结论。
　　不过，秦臻近乎怜爱地看向秦池，心说，她好像从没意识到，有人在为她争风吃醋的样子。
　　……这也很正常。
　　秦臻代入了下自己，如果她身患重症，医生要求好好修养，最好别让自己心情处于消极环境的前提下。她自己就会下意识地忽略到外部的很多细节，什么恋人和朋友的互相看不惯……什么恋人会不会吃她和朋友的醋……
　　恐怕都没有“健康/生活、好好吃喝”来得重要。
　　更何况，就秦臻所见，秦池身边的友人“苏一杳”，恋人“牧云”，爱她在意她的程度，旁人看了都要心生艳羡。即便他们之间有争吵，也不会摆在明面上让秦池看。就算表现给外界时，是他们俩关系生疏“不太熟”，在私底下，他们俩肯定会有一套别的说辞，解释彼此之间的关系，只为了让秦池放心。
　　毕竟，秦池看起来像瓷娃娃一样，如果不轻拿轻放，好好呵护，就太容易破碎。
　　……
　　秦臻与秦池分别后，两人在微信上还保持了联络。
　　平日里，秦臻会吐槽吐槽秦家那两个极品爹妈的做派，同时，还大力感谢了她男友牧云对这两个人施展的手段：“他们俩这最近歇劲了，也不在家里作妖，小叔他终于能够松口气。”
　　秦池听了也很高兴。
　　她当日，操纵着【牧云】躯壳。在接到保安的电话时，她就觉得不太好。
　　【牧云】，在【豪门风云】中，是个从不会委屈自己的游戏主角。他身上的属性设定，全是秦池一次次刷存档、支线、做最优选项，最终酿造成的性格。
　　睚眦必报、阴狠狡诈、冷血无情——
　　以上四字形容词，都可以套在【牧云】身上。
　　在听到他们试图借她的名义进入别墅区，想要和她进行一番对话时，【牧云】躯壳坐在车内，吹着冰冷的车内空调，都能感受到一阵无名之火冒出。
　　如果，是秦池的主身体亲自接到保安拨打来的电话，恐怕就要因为保安所阐述的事实而气得手抖发颤。
　　好在这具躯壳是年轻力壮的男性，健康壮硕，不曾脆弱。
　　于是，信息从这具躯壳的耳中接收，反应也就没有那么剧烈。
　　她让保安把他们赶走——最好是在司机将牧云送回别墅区前。
　　她真的不想见到秦余海、许晴枝的脸。
　　秦池并不想让自己太生气：就算不是主身体面对秦家父母，可躯壳感受到的，亦会令她难受、愤怒。
　　医生希望她能保持好心情，天天开心，天天快乐。
　　可惜，事与愿违，总是人生常态。
　　总而言之，那一天的秦池真的很不快乐——司机将【牧云】送回别墅门口，秦池在家里，硬是搂着自己抱了好半天，贴了半天，才缓过来。
　　缓过来后，就是给他们教训，不让他们再来打扰她的生活。
　　平静生活犹如水面，一旦石子跌落，就总会在水面上留下长而远的涟漪。
　　秦家父母的到来，让秦池生气好久！
　　生气完，借着【牧云】身份的优势，给了他们严重打击后，才又恢复了属于她的静谧、稳定的生活。
　　听秦臻复述着秦家主宅内，秦家父母俩蔫蔫不成样，又听她说秦小叔现在挺开心，毕竟有人教训了他哥嫂俩，他终于可以好好工作，不掺和哥嫂的烂摊子事了。
　　秦池心里微妙地雀跃起来。
　　她一边兴致高昂地听，一边回复秦臻：我知道了^^
　　秦臻给她发了个很可爱的表情包：[小鳄鱼悠哉爬.jpg]
　　秦臻：“总之，也挺谢谢你的男朋友，给咱们全家上下一个安宁生活。”
　　她的说话声音朝气蓬勃，显然心情非常好。
　　秦池把脸贴在【牧云】的腿上，青年的休闲短裤是亚麻质地，边缘有点刺人，她拿手摸摸拍拍半天，把短裤给按得顺滑光亮，啪地一下，又把脸颊贴了上去。
　　青年肌肤的热源，从她的脸颊、颈边传递，温暖舒适，怡人怡情。
　　回秦臻：“他说不客气。”
　　过了一会，觉得这个回复有点生硬，秦池加了个表情包：[猫猫歪头笑.jpg]
　　别墅内，空气清新，隐隐能嗅到窗外院内绿植刚绽放的夏花芬芳。
　　秦池把手机搁在一边，轻轻地长舒一口气。
　　她侧着脸，把自己团吧团吧，贴在青年躯壳身边，困意弥漫，她脑子里想着这个月二十号开始的专业课考试，又想起这个月要去医院复查等等……
　　脑子里想的东西太多了。
　　主身体难以保持清晰意识，猫儿样蜷缩在自己的躯壳身边，软绵绵地进入黑甜梦境，酣睡过去。
　　在意识放空之时，其余躯壳的意识全由自身躯壳属性设定装载驱动，于是，秦池完全不必担心没有自己的意识在，躯壳们的活动会不会发生什么不好的变化。
　　她安心地睡着，安心地睡了一个香甜的午觉。
　　=
　　如果说，秦臻在没见到秦池前，还对秦池与苏一杳的关系有所困惑——那么，见到秦池，和她对话后，秦臻就确认了一点。
　　苏一杳对秦池的喜欢、在意，秦池定然有所察觉。
　　可秦池肯定，且完全没有想太多。
　　而是简单地归类到了“这是朋友之间的关爱”“把彼此当姐妹看待”。
　　她的情况确实不同于常人。秦臻才回秦家没多久，就知道秦池从小到大过的日子都不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
　　父母不关心不照顾，一年三百多天都在外头，自顾自地浪，完全没有家中有女儿的意识。
　　她能顺利长到这么大，靠的就是家中花钱雇佣来的保姆阿姨。
　　就算秦臻对小叔秦余洋很有好感，可她也不得不说一声，在秦池查出重病前，她小叔确实没有怎么关心呵护过秦池。
　　大部分的关照，都是秦池生了病后，才拥有得到的。
　　秦臻没有研读过什么“心理学”知识，即便如此，她也能简单推理出一点：秦池不知道该如何建构一段正常的感情。
　　或者，换个更贴切的方式来形容，就是：秦池不知道一段正常的友谊，界限在哪。
　　她和苏一杳的关系，在综艺节目摄像头拍摄之下，就像是一对互相舔舐毛发的大猫小猫，舔舔头毛，安抚彼此。
　　很甜蜜，很缱绻，很温暖，也很让人想入非非。
　　太过暧昧不清，太过柔情似水。
　　她不了解苏一杳对秦池的真实感觉，也不知道苏一杳是不是如秦池所想那样，对她只是“友情”而已。
　　秦臻只能确信一点：秦池是真的认定她们之间唯有友情，且因为她病情的缘故，苏一杳过分关爱呵护她。
　　想到这里，秦臻忍不住叹了口气。
　　叹气是觉得，秦池真的很小可怜，又觉得，还好她有恋人、友人陪伴。
　　至少……现在的秦池，没那么孤单，不是吗？
　　她在思考中，比对了秦池与她的人生，最后得出了一个有点心酸，又有点无奈的结论：
　　秦池在秦家，生活得真的没有很好。
　　她的人生，从二十岁开始，为分水岭，此前全是冰冷无助，无人关爱呵护的家。
　　此后，有朋友、有恋人……她终于有了几分温暖真情。
　　而她呢？
　　她此前真的怨恨恼怒过自己被命运捉弄的真假千金人生。
　　可再一琢磨，就觉得，也许命运并没有让她损失太多——她至少在福利院生长到如今，健健康康，拥有着朋友，拥有着关爱……
　　比起秦池，她要幸福太多了。
　　秦余洋从她口中得知了关于秦池的消息时，亦有如她一样的反应：“也许，真假千金事爆出，对于你们两人来说，都是好事。”
　　秦臻听小叔这样说道：“她拥有了新的家庭——”
　　“而你，也能回到秦家……”
　　秦臻笑着说：“我能回到秦家，利用爸妈手头的钱，好说歹说给我安排个学籍，考个大学上上。”
　　确实，她们各有所得，秦池离开了对子女毫无关爱的父母，她回到秦家，用尽秦余海、许晴枝身上能给她的最大利益。


第51章 考场突发心疾/顾如渠：……
　　京市高考成绩公布日, 是六月二十五日。
　　从六月七号到九号，一连考试三天，之后放假。高三生在最开始放肆玩乐, 到后来, 离公布成绩的日子越近，就越心焦如焚, 辗转反侧。
　　秦臻大半夜醒来，惊了一身冷汗, 郁闷地摸摸脸, 叹气。
　　她看了下时间，现在是六月二十五日凌晨三点左右。
　　京市成绩公布是下午16点整。
　　秦臻回忆了下方才做的梦，打了个冷战：梦见自己重回高考考场, 结果2B铅笔、中性水笔全没带，只能看着空白的答题卡发愣。
　　她起床, 喝了杯温水, 实在忍不住，发了个朋友圈哀嚎：已经睡不着了乌乌！
　　甜甜很快发了个消息给她——可怜的女团成员, 公司安排她参加了某个选秀节目海选, 已经入了营, 每天都在早起跳舞训练中度过。
　　她回：宝，这个点饿不饿？你点些吃的，我下午陪你一块蹲成绩！
　　秦臻回了王恬一个亲亲。
　　紧接着，她点了外卖，在难熬的凌晨, 吃着麻辣烫，喝着可乐，开始刷综艺影视剧来缓解自己焦躁无比的心情。
　　要说她对自己的成绩有没有自信——
　　秦臻可以很肯定地说, 她在家教姐姐的帮助下，估了分数，预计出来的分数线与京市去年的二本线差不太多。
　　但每年的分数线都随考试难度、每一届考生人数有所上下调整。
　　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稳稳地上二本。
　　想着想着，就叹气，就焦心，就难受。
　　一直吃吃喝喝看综艺熬到早上八点，秦臻正准备去洗漱清醒一下，收到了朋友圈提示音，点开一看，是秦池，她给她点了个赞，然后留了一条评论。
　　文字很难透露人类输出的情绪，可秦臻莫名就觉得她能从这短短一行字中，看出秦池敲字时的感情。
　　[好好睡一觉，下午醒来就能看到好消息了^^]
　　秦池很喜欢用微笑的字符，这个颜文字的风格和现在流行的完全不同，它看起来有点古板，却很有个人特色。
　　像个漂亮瓷娃娃在她面前笑眯眯，秀眉弯弯，笑得很动人。
　　秦臻回了她一个拥抱/的表情，在卫生间里洗干净脸，涂了润肤乳，随后，又收到了秦余洋的来电。
　　小叔显然也看到了她的朋友圈，关切询问她现在心情如何，并让她不要太过焦心：“如果考不好，咱们还可以再考一年。”
　　哪有家长是这样劝小孩的？秦臻听得都满头黑线，她的紧张感倒是被小叔这句话给弄得消散无踪。她回：“我可不希望再考一年，今年复习已经够累了。”
　　是的，她今年年初，初春时节才被认回秦家，前后恢复学籍，再重新开始学习高中知识，到六月高考，确切算下来也就几个月时间。
　　她的基础薄弱，好在她也很珍惜学籍恢复的机会，家里安排的家教也非常靠谱，帮了她太多忙。
　　从原本高中退学，顶多高一及格水准的成绩，到现在勉强能二本，秦臻必须得夸夸自己：她是真的有很努力在学习，不浪费掉此次高考的机会。
　　在秦余海、许晴枝面前，她放过话，阴阳怪气说自己如果考不好，希望他们及时掏出钱把她送进大学，毕竟他们的亲生女儿要是考不上大学，丢的是他们的面子。
　　狠话归狠话，学习还是要学的。
　　毕竟学习知识，获益的是自己，秦臻进社会很早，明白学历对自身的好处。
　　和秦余洋对话结束，秦臻在房间里左晃悠右晃悠，从书桌上掏掏笔记本，翻翻书本，这么一翻，就翻到了之前夹在课本里的一张签名。
　　顾如渠给她签的文字。
　　字体俊雅，风骨卓然。
　　高考顺利。
　　秦臻盯着这张纸老半天，心里头的焦虑竟在看到这四字下，缓缓平复、沉静。
　　她将顾如渠的签名和高考寄语拍了张照片，存在手机相册里。
　　她手里捏着签名寄语，嘴里念念叨叨：“顾老师助我高考顺利，顺利二本！”
　　手机里头还存着家教姐姐、研一姐姐和她的合照，以及那天在咖啡甜点店结束见面后，她特意拿手机与秦池自拍了一张的照片。
　　家教姐姐：成嘉大学。
　　研一姐姐：华宁大学。
　　秦池：华宁大学。
　　秦臻刷刷地把这几张学霸合照都给看了一遍，然后发现在和秦池自拍的相片角落，还摄入了个牧云。
　　青年只照进半个身子，手臂搭在秦池椅背上，隐隐有环绕维护之意。
　　秦臻这时候也顾不得磕什么恋情甜蜜小细节，她眼睛一亮，直觉牧云的学历肯定也很高，够她在这时候拜拜！
　　立刻打开搜索引擎，果然，不出她所料，牧云是国外某常青藤毕业的高材生，秦臻心满意足：集齐四个学霸，她定能收获理想成绩！
　　再加一个“王中王”顾老师给的寄语，她这回妥妥能二本！
　　=
　　六月二十五，当天上午有一门专业课考试。
　　考场公布，国金三班的同学安排在诚毅楼公开教室304，一人一列，中隔两座。
　　监考老师是本院的研究生助教。
　　这是秦池这学期期末参加的第三个考试。
　　校历显示，今年六月尾巴，全校放假，最迟的学院专业也会在31号左右全部考完。
　　金融学院的考试安排时间比较合理，六月二十七号考完全部的专业课程。
　　今天是倒数第三场，明后天还各自有一场考试。
　　早九点开考，秦池早上八点就坐上车，一边喝着牛奶，一边看专业课教材，坐在车内把笔记认认真真地又默背了一遍。
　　开车的是【顾如渠】，两个躯壳目的地一致，顾如渠安排到给文学院古典文献专业的学生们监考，同样是早上九点的考试，考到中午十一点半。
　　考场也都在诚毅楼内。
　　这样的时间安排，刚好能让秦池“蹭”上顾如渠的车，一路坐到学校，然后考完试，由【顾如渠】接送回家吃饭休息。
　　一路驱车，顺利到达，在教职工停车场停车，秦池先一步下车，急匆匆往考场去。
　　年轻女孩，背着一个不大的书包，揣着保温杯，戴着一顶遮阳帽，长裙在风中飘摇，露出一小截细腻雪白的小腿肌肤。脸蛋秀气精致，藏在帽子下边，直到进了考场，才摘下帽子，赢得了全班同学的注目。
　　秦池平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冲着身旁的同班同学友好地点点头，笑着说早上好。
　　隔壁座的同学呆愣愣：“你也早上好。”
　　说完以后，又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秦池心里头默默叹气，脸上没表现出来，她知道这是为什么：从二十号第一场专业课考试，到今天的第三场，每场考试前后，都有人偷偷打量她。
　　在校因病昏迷，送进医院至今，她从没有让辅导员、班长在班上公开提及过她的病情，乃至于大家并不了解她究竟生了多么严重的病，甚至都不知道她曾经深陷“真假千金”豪门漩涡之中。
　　……直到牧云女友公开。
　　狗仔爆料了牧云和她的照片。
　　全网都知道“秦池”是谁：是年轻富豪牧云的女友，是秦家真假千金中的“假千金”，是得了重病，被医院下了诊断书，活不了太久的秦池。
　　那么，班上同学们注目而来的眼神中，含义如何，也就不难想象了。
　　秦池趁着开考前，将手机关机，教材课本等收拾进书包，与其他同学一样集体放在教室前部，回到考位上。
　　距离开考还有二十分钟时间。
　　监考老师已经到了。
　　考场里还有同学们细细索索的议论声，秦池没有刻意去听，她放空情绪，手撑着脸颊，漫不经意地看向窗外。
　　飞过一只小麻雀，屁股圆圆，羽毛翘翘，眼睛绿豆大。
　　电线杆在动，又一只小麻雀啪嗒飞落，抓紧电线，开始梳理羽毛。
　　……
　　讲台上监考老师开始讲述诚信考场相关注意事项，让同学们将手机上交、课桌内书本材料等一并交往教室讲台。
　　很快，试卷分发，秦池嗅着新打印出的油墨气味，抓笔写下姓名学号，开始答题。
　　她在答题之余，还能半心半意，想着下午秦臻的分数线几点能出，今年的高考成绩划线大概多少……
　　华宁大学，主校区的下课铃响起，通知学生们已经到了十一点整。
　　早就有学生提前半个小时交卷——大一的时候，秦池也会提前交卷。她常常写完试卷后，检查了一两遍，觉得没什么需要修改誊写的，便直接提交试卷，收拾书包离开考场。
　　不过，今年的考试里，秦池每一场都是考到最后时间才走：她得等着【顾如渠】授课/监考结束，才能一块回家。
　　提前出考场，没地方坐，还不如呆在教室里考位上。
　　文学院的考试时间和金融学院并不一致，也就今天赶巧，她在考试，顾如渠也在监考。
　　考场外边还停留着等待舍友的已交卷的同学们。
　　秦池将试卷最后检查了一遍，随后开了保温杯，喝了半口水，预计了一下时间，选择趴在桌上歇一歇，休息一下。
　　这么一歇，一休息，就忍不住小憩，睡了过去。
　　直到考试结束铃响起，秦池才醒了过来，她感觉有点缺氧胸闷，缓了很久都没能缓过来——
　　糟糕。
　　秦池微微咬牙，无奈叹气。
　　心脏病病人永远也无法预计下一场睡眠醒来时，自己的身体状况是怎样的。
　　就像开彩票似的，运气好，那就是呼吸顺畅，心情愉快。
　　运气不好，那就是胸闷气短，难受憋屈。
　　在家里的时候，她身边常常有其他躯壳在，即便胸闷气短，也能很快缓和。
　　可现在情况不同，她在考场内，孤身一人，没有别的躯壳可以贴近治愈。
　　情况棘手。
　　她的脸色太过苍白，以至于不远处正准备交卷的班长看了都有点心惊：“秦池，你还好吗？”
　　她好半天喘息说不出一句话来，讲台上的监考助教已经快步走了过来：“秦池，你怎么样？”
　　外头还在等待舍友的几个女生亦担忧地探进身子，迭声询问：“看起来不太好，要不要送医务室一下？”
　　他们的问话在耳边朦朦胧胧，仿佛隔着塑料膜一样，无法全部穿透，只能隐约听到声响。
　　秦池开始感到不适，她试图让自己呼吸得更深、更长，以此来缓和身体的糟糕状态。
　　考场外，同班女生已经开始摸手机准备打学校医院急救车电话了。
　　然而，还没等电话接通，告知学校医生具体方位信息，走廊上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道高大的身影径直大步跑来，鬓发带白，灰眸明灿，女生瞬间认出这位是谁：是秦池的顾叔叔！
　　隔壁文学院的顾教授！
　　等等，他究竟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知道秦池身体状况不行的？
　　女生看了旁边的同学一眼，试探问：“你刚才见到谁去文学院找顾老师说了吗？”
　　同学也很懵逼：“没啊，我刚才还在群里问大家怎么联系秦池家属呢，大家都还没来得及联络顾老师……”
　　难不成是心有灵犀吗？
　　她们一时间都得不出答案。
　　目光看向考场内，顾老师匆匆忙忙地掠过几排考座，大步向前，手臂线条有力而健壮，想也没想，直接上手把秦池给托住了。
　　他冲着监考助教说了几句话，又对旁边紧张焦虑的班长点了点头，示意他能处理好。
　　躯壳接触，电流穿梭。秦池终于能缓过一口气。
　　她无奈且疲惫地用拳头抵了抵额角，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最后，还是研究生助教先开口：“顾老师，您是秦池的……”
　　他显然不知道国金3班和文学院新来的教授顾如渠有什么因缘。
　　一时间茫然极了。
　　下一刻，他听到眼前这位高大英俊的中年教授，用手掌拍了拍还没缓过劲的年轻女孩的肩，然后，说：“我是她叔叔。”
　　“接下来就让我处理，”一声很浅、饱含忧虑的叹息，从英俊中年人的喉中溢出，他垂下眼帘，与秀白脆弱的学生对视一眼，缓声问她：“还能站起来吗？”
　　“……应该可以。”
　　他们之间有着外人无法介入的熟稔亲近。
　　助教也是浸淫网络的青年，知道院内国金3班的这号女学生，是风靡网络多日，被人扒出家庭底细的牧云女友，秦池。
　　他们对视一眼。年长者宽慰地安抚了下年轻女孩，手有分寸地只落在她的肩头、背部，轻轻地拍抚，像是大人安慰小孩子一样。
　　然后，秦池站了起来，将试卷递给了监考助教。
　　顾如渠已经在教室前找到秦池的书包，走过来将她的保温杯塞进书包里，之后，冲助教、班长点了点头。
　　“带你回家。”
　　他这样对秦池说。


第52章 牧云：与君结发，与君长……
　　傅雪宇前几个月做的心脏搭桥手术, 出院后，每两周复查一次，每次在家人陪同下到京市医院, 心情都很复杂无奈。
　　原因挺简单：他是先天性心脏病, 从小到大上医院、吃药的次数太多太多，以至于他都有点医院过敏症。
　　好在这次复查的结果还算不错, 让他心理负担没那么重，林毅医生还夸了他几句。
　　“不错, 你们家里饮食等等也要跟上, ”林毅低头看了下傅雪宇的报告，又说，“我知道小傅很爱熬夜玩手机哈, 这点要改正，正常来说, 病人都要作息健康才行。”
　　今天陪傅雪宇来医院复查的不是爹妈, 而是他哥。
　　他哥难得从公司事务中抽身，带他来医院复查, 全程陪同, 听到这句话, 看了眼傅雪宇，之后特认真地对医生道：“好，我会管好他的。”
　　傅雪宇心中哀嚎：惨了！他回家后肯定要被没收电子设备！
　　林毅抬起脸，就看到傅雪宇，这傅家小公子皱着一张脸, 看着愁眉苦脸，原本俊俏脸蛋上满满忧色。
　　他忍俊不禁：“小傅瞧着挺不乐意？”
　　傅雪皓低头，没错过弟弟脸上一闪而逝的窘迫。他慢条斯理地摁了摁他的肩膀, 站立在傅雪宇身后的高大兄长，语气诚恳而严肃道：“没事，林医生，他就算再不乐意，我也会好好管他的。”
　　傅雪皓说完，傅雪宇就呜呜地抬起手掌，盖住脸，小声碎碎念：“还不如让妈和爸来陪我复查呢……”
　　林毅失笑，他将下一次复查的时间告知病人和家属，示意他们可以离开。
　　外头还有在等待的病人。
　　这次复查完，还不能先走，需要等护士给傅雪宇拿新药。
　　巧合的是，傅雪宇、傅雪皓两人还没走出主治医生办公室，外头等待的病人就在护士的提醒下，踏步进门。
　　四目相对，几人皆是一愣。
　　傅雪宇看了看老相识“809病人”，又看了眼她身边的“陪同家属”，默默地抬起手臂，做了一个非常招财猫的姿势：“嗨！”
　　那个有着精致白皙脸蛋，眉眼间透出淡淡病气的年轻女孩，眼神落在他身上一刻，然后，轻轻地翘起嘴角，很柔软地也回了一声：“你好，傅雪宇。”
　　傅雪皓也在这一刻，对着秦池身边的家属，颔首示意，点头问好：“牧总，难得见你。”
　　傅家、牧家在京市的体量相差无几。
　　傅家两位公子，傅雪皓年长傅雪宇近十岁，岁数与牧云差不多，今年三十岁。
　　都是青年才俊，但在生意场上，两人的身份还是有点不同。
　　傅家掌权人还是傅里君，傅雪皓想彻底接手傅家，至少还得熬个十多年，才能从父亲手中接管傅家。
　　而牧云，在生意场上，他和他父亲傅里君是平起平坐的。
　　傅雪皓此前在许多场合里见过牧云，见过他西装革履、眉眼冷淡的时刻——他认识的富家小姐们曾经惊叹过牧云的长相：几乎是京市上流圈子里，年轻一代的顶尖。当然，脾气也是年轻一代中顶顶的难相处，至少，从没有哪个漂亮千金顺利赢得牧云的欢心。
　　在五月，八卦狗仔通过一系列手段曝光了牧云的女友是谁后，圈内就一直传闻着牧云与秦池的“恋爱情史”。
　　人人都好奇，说是牧云这种青年才俊，究竟是为何看上一个“真假千金”中的“假千金”？
　　这话说起来有点刻薄。可大家显然都挺想不通：牧云能挑的女人海了去了，他却偏偏只看中了秦池。一个身患重病的年轻女孩，一个还在上大学的女孩，一个……已经被秦家那对极品父母抛之脑后的女孩。
　　在他们看来，秦家没有联姻的价值，而秦池本人，好像也确实没有什么过人之处。
　　圈内有京市医疗系统的知情人，借了点关系查了查秦池在医院内的报告——结果也很显然，秦池的病症严重到医生都曾开口说，好好休养能多活几年，如果不能的话……也就这几年间的事。
　　与注定早逝的恋人在一起，是什么样的感受？
　　傅雪皓没看过什么偶像剧，他也一直觉得，年轻英俊的总裁和病弱清秀的女孩在一块，是只有编剧才会想出的桥段。
　　偏偏，就在此刻，眼前这一幕，堪比现实偶像剧。
　　牧云听到傅雪皓问好，亦是礼貌颔首示意。
　　他穿得很轻便，亚麻衬衫、冷灰长裤，没有以往在生意场上见面时的精致武装，手腕的肌肤露了一截，显出微凸的青筋。握住女友的手掌有力，十指交缠，非常亲密。
　　年轻女孩长得确实很好看，即便没有化妆，素颜示人，也能瞧出模子中的古典雅致，她的皮肤很白，在阳光下仿佛羊脂玉般，泛着浅浅光晕。
　　眼瞳也是黢黑澄澈的，看人时很有礼貌，说话的声音柔软和气。
　　她看起来，像是一个精致漂亮的东方瓷娃娃，青黛眉、俏琼鼻、肤雪白、唇淡粉。
　　和牧云站在一块，显得十分登对。
　　傅雪宇性子比他哥要跳脱很多，从小家人宠大的孩子，问起话来也直率：“今天没看到你叔叔呀？”
　　他上回见到秦池，还是秦池被【顾如渠】领着出院。因为亲眼见到顾如渠来医院接人，今天没见到那个长辈，就有点好奇，然后问出口。
　　他还没等到秦池亲口回答，就听到牧云说道：“顾先生比较忙，一般都是我带她来医院复查。”
　　林毅也点头附和，笑称：“是的，上回秦池来复查，就是牧云一块来的。”
　　说着，招手示意秦池到他面前椅子坐下，开始询问近期的情况如何。
　　家属陪从，傅雪皓就看着牧云大步往前，站在秦池身边，左手搭在她的肩头。
　　医生开始问询，傅家兄弟俩也没有正当理由继续留在这，他们俩走出房门时，轻轻关上了门。
　　外头排队的还有几个从外地专门赶来京市，就为了让林毅医生看看具体情况的病人及家属。
　　傅雪宇找了个座位，走廊边坐下，拽了拽他哥的袖子，抬起脸就可怜巴巴，求他哥今晚别没收他的手机、游戏机。
　　“我最近熬夜只是为了追选秀节目……你知道的，妹妹们都很可爱，唱歌跳舞又好看，看了我心情也好。”
　　傅雪皓不懂年轻人追选秀打投的乐趣，他就关注一点：“你熬夜太久，对身体不好，医生既然不让你熬夜，我就要遵医嘱，管管你。”
　　可怜傅家小公子，在爸妈面前撒娇耍横的招数，在他哥面前半点不奏效。
　　主要还是他哥不吃他这套。
　　傅雪宇一时间心里又哀又怜：他要是个女的，是傅雪皓的妹妹，他肯定就不会这么凶地管他了！
　　傅雪皓一看他脸色，就知道这孩子心里头想了点什么。
　　不免叹气，随后又想起方才看到的秦池，比较了一下两人的面色，犹豫了一下，嘴上说道：“你知道的，从小你这病，全家都很担心。”
　　“这次做了手术，医生也说恢复不错，至少能抗个二三十年，”傅雪皓拍拍他的肩膀，“你又不和正常孩子一样，普通人能做的事，你还是少做为妙。”
　　病人总是被嘱咐着不能吃这个，不能喝那个，连熬个夜都像是罪过。
　　傅雪宇脸色暗淡下来，他嘟囔着：“好吧。”
　　最后，还是有点不死心：“我敢说，和我一个年龄段的病人肯定都是跟我一样的作息……哪有人能像林医生说的那样，老年作息，天天早睡早起啊？”
　　护士手推着小推车，拿着刚从隔壁病房要到的单子，似乎有所困扰，在走廊上看了单子一秒中，没辨别出上头的药品名字，遂敲了敲林毅医生的办公室门。
　　“请进。”
　　“林医生，这上面的是什么字啊？”
　　护士显然是刚从医科大学过来实习的实习生，对林医生的手写字体还不太熟稔，为了保证信息准确，不得不贸然敲门询问。
　　林毅告知了护士药品名字后，注目着护士离开，离开时，护士忙着推小推车，也没顾得上将门关死。
　　于是，坐在走廊边的傅雪宇、傅雪皓两人，就听到从半开的门中，林毅医生问秦池及家属的话：
　　“最近作息怎么样？”
　　“晚九点到十点左右入睡，早上八/九点醒。”
　　回答的是牧云，他的手搭在女孩的肩头，女孩在他说完后，嗯了一声，以作认可。
　　“很好，你这种作息我就很喜欢，年轻人呢，少熬夜，对身体总是好的。”
　　这个对话，入了傅家兄弟俩的耳朵。
　　傅雪皓不轻不重地扫了傅雪宇一眼，哼笑一声。傅雪宇默默地抬起脸，盖住表情，闷声闷气说：“我……哎，秦池肯定是有她男友天天管着，才这么乖的。”
　　傅雪宇的挽尊，让傅雪皓又是一句冷哼：“我和爸妈也天天管你，你怎么不乖呢？”
　　很快，房间里又传来林毅的问话。
　　“最近有出现什么胸闷气短的情况吗？”
　　顿了一顿，秦池开口：“前几天，我在学校考完试，小憩了一会，醒来胸闷，很难受。”
　　这点让林毅起了点警觉心，他低头在病历单上批注了几行字，让她一会去做个更详细点的检查。
　　之后，就是林毅和秦池聊了点家常，他问她最近吃了点什么，喝了点什么，平日里的活动有哪些。
　　今天是六月二十八，盛夏时节，立秋还得等个月把天，在外头走动时，总是热得人心情焦躁不已。好在医院内有空调，走廊上的窗户也开着，对流风呼呼吹，让人感到几分凉爽之意。
　　傅雪皓看着牧云用手指轻轻地卷起年轻女孩落在肩头上的一缕黑发，缠在手指上，他的动作很轻微，没有惊动正在和医生说话的秦池。
　　秦池听着医生对她的叮嘱，很乖地点头：“好，我知道了，回家后会听您的话。”
　　林毅也满意她的表现，傅雪皓总觉得林毅医生面对秦池这小姑娘时的表情，比对着他家这不省心弟弟要柔和很多。
　　再深入想想，也挺好理解：秦池挺乖，又听医嘱，又早睡早起，不做网瘾青年，做医生最愿意看到听话的病人了。
　　想到这里，他摇着头，瞪了傅雪宇一眼。
　　傅雪宇捧着脸颊，若有所思地看着门内青年与女孩的背影，冷不丁来了一句：“哥，你说我要是活得不久……”
　　“闭上你的嘴，傅雪宇。”傅雪皓顿时变色，他恶狠狠地骂道，语气严厉到吓得傅雪宇往后一仰，惊慌失措地瞪大眼看他。
　　傅雪皓用手指敲了下他的脑门，很凶，也很恼怒：“这种话给我少说，一点也不吉利，听到没？”
　　傅雪宇讷讷地点了下头，悄悄看了他哥一眼，最后，跟只小鹌鹑似的，贴到他哥身边，认真道了歉，才说起方才自己之所以这么说的原因。
　　“我其实是看到秦池和她男朋友，忽然想到秦池的病。”
　　“我还能动个手术治疗……”
　　“她好像连特效药都没法吃，手术更不行了。”
　　傅雪宇的最后一句，落在傅雪皓耳中，让他想起了二十年前，知道弟弟被检查出先心病时，那种感同身受的悲凉。
　　医疗技术已经足够发达，才能让傅雪宇靠着手术捡回一条命，让他能多活个几十年。
　　而秦池？
　　没有特效药，无法动手术，只能保守治疗。
　　看起来就是等待死神的召唤，接受注定迎来的香消玉损。
　　青年的手还落在年轻女孩的肩头，指尖缠绕着黑发，日光在他的身形轮廓上打下浅浅阴翳，让他和她，看起来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人。
　　他的侧脸，在半开的门扉中清晰无比，垂下的眼睫，于下眼睑处打下一层阴影，鼻梁高耸，神情专注。
　　他轻轻地将女孩的秀发绕在指间，像是做着什么隐秘而不可告人的事。
　　……以指结发。
　　——结发相从期白首。
　　傅雪皓的脑中，不知为何，忽地蹦出了这行诗，竟惊人、意外地符合他所见所看的眼前这一幕。
　　他久久沉默，说不出话来。


第53章 顾如渠：我家小孩~/温……
　　今年高考成绩划线一出, 各大新闻媒体都开始关注着各省各市的高考状元、满分科目等等。
　　以上所有，和秦臻本人都没太大关系。
　　她今年的成绩刚好踩线，上了二本, 真实得分与估分差不多, 算下来还高了十来分。
　　家教姐姐替她高兴，在二十五号下午得到分数和划线后, 还特意打电话恭喜她。
　　之后，家教姐姐说这周她会挑个时间, 来帮她一块看看报考志愿怎么报。
　　秦臻对这些真是一窍不通, 好在家教姐姐帮着她，从历年的高考分数线到学校名气、专业类别等等，各分析了几遍, 最后，志愿报考通道开启, 两人坐在电脑前, 一栏一栏地输入学校、专业编码。
　　结束报考这几天的兵荒马乱，再一看时间, 都悄摸摸地跑到六月三十号。
　　从二十五号公布分数、划线, 到今天三十号, 秦臻有几天没太睡好觉。在秦余洋、秦池的祝贺声中，将这些高考生需要做的事全部解决，才咸鱼样地瘫在沙发上，迎接不久后的录取通知书，以及她从未涉足过的大学生活。
　　秦家有钱, 这点不是乱讲的。
　　就算没有牧云有钱，可好歹也算是京市中上层那一搓有钱人。
　　她挑的学校都是二本中，毕业后毕业证书同一本没差别的学院和专业。一年的学费高达数万元, 更贵点的是“海外合作学院”，大三大四有合作出国项目，学费高昂。不过，这不算是什么大问题，秦臻清楚知道，秦余海、许晴枝虽然觉得她考的成绩不高，觉得丢他们的面子，但在这种学费支出上，是一定要给她出钱的。
　　他们的名声早在抛弃秦池后，跌入谷底。如果现在，他们不想让自己在圈内的名声变得更差，就只能乖乖地承担起父母应尽的职责。
　　两人在知道她的成绩时，半句祝贺也没说，就嗯了一声，不轻不重，当作知道这事。
　　秦余洋从侄女口中得到他哥嫂俩的反应，沉默好半天，然后憋出一句：“混账人，做的都是混账事。”
　　秦池亦从秦臻口中得知了秦余海、许晴枝两人对她成绩的反应。
　　聊起这对父母时，秦臻语气里透着看到稀奇事物的冷淡，“他们俩简直绝了，我从没见过这样的家长。”
　　然后，她就听到对面秦池冲她无奈地笑了一下，眼瞳很亮，透着浅浅光晕，像是从天上摘下的星星，“他们从来都是这样。”
　　“我已经习惯了。”
　　秦臻从她这句话中，听出了来自她的宽慰，以及同在秦家这对极品父母之下的“同病相怜感”。
　　好在，如今秦池已经挣脱秦家，拥有了自己的庇护所。
　　秦臻从来就不太需要秦家那对父母的关爱，她不对他们产生任何期冀，也就无所谓感受。
　　秦池、秦臻两人的再度见面，是因为秦臻前两天听说她一考完期末考，就回医院复查，结果不算太好——就那天高考成绩出分当日，秦池还在大学考场上不适过一阵子。
　　这事不是秦池亲口告诉她的。而是华宁大学某个金融学院的学生，听了国金专业某学生的转述，在微博上发了条内容，被营销号转了过去。
　　原本华宁大学学生的转述，并不带什么个人色彩，只是感慨秦池的体弱病虚，以及当时情况的危急。
　　：还好秦池的叔叔到了，不然真是够呛，隔壁国金专业说，当时秦池脸白得像是纸一样。
　　下边有和该同学互关的同华宁学生回：是隔壁院顾老师接她吧？话说他真是她叔啊？
　　号主回复：是的吧，反正顾老师说她是他家小辈。
　　营销号截图，在当天千转，转发中，被转得最多的一条文字，是某微博号写[搜了一下，有类似情况病例，国外活得最久的是F国Abigail，确诊后活了十二年……]
　　因为王恬算是涉足娱乐圈的小艺人一枚，作为好闺蜜，秦臻在她的影响下，也关注了数位百万粉丝的营销号。
　　这个营销号的内容在她首页刷新，一看到，秦臻就懵了。
　　懵了后，小心翼翼地发消息询问秦池的近况如何。
　　在微信里聊了数句，秦臻还不是很放心，最后两人约了一个见面机会。
　　这回是两人见面，没有牧云。据说牧云昨天出差飞往K省，没办法亲自接送女友。
　　秦臻来得比秦池晚，她不知道秦池是谁接来的，一到约会地点，就看到秦池坐在椅子上，乖乖着抱着个牛奶杯，安静看窗外风景。
　　秀发卷卷，垂在雪肩，乌黑与雪白的极致对比。
　　日光下，她像是镶嵌在明澈琥珀中的人偶，头发丝精致柔顺，脸蛋柔和秀气，手腕上的紫青血管，苍白细幼的指尖……看起来只要一个拥抱，就能把她搂在怀里，遮得严严实实。
　　秦臻看到她时，心里头都禁不住泛起柔软而奇妙的涟漪。这种感情很奇怪，她和她见面的次数分明不多，两人之间的交情也是慢慢转好的。因为有共同讨厌的“父母俩”，开始熟络，开始认识彼此。
　　再深入想想，秦臻觉得自己找到答案：秦池看起来太乖、太柔软、太漂亮，像是必须藏在丝绒罩布里的小瓷人，如果没有细心看护、轻拿轻放，就很容易跌落在地，碎得一塌糊涂。
　　谁会不喜欢漂亮女孩呢？
　　还是那种脾气很好，看起来就赏心悦目的漂亮女孩。
　　抛去所有杂念，秦臻坐在秦池面前，她点了杯冷饮，开始和秦池闲聊，说着父母的八卦，聊着她前阵子在秦家的经历，吐槽着她们那对奇怪又极品的父母。
　　……
　　“小叔上回和我说，他们俩呢，是不愿意别人给他们带来负担，但却很愿意给别人带来负担的人。”
　　有点饶舌，但逻辑清晰，很好懂。
　　简言之，就是自私呗。只顾着自己好，不愿意搭理旁人的事。
　　损人利己的事儿他们爱干，损己利人的事儿那是绝不可能动手的。
　　秦臻说这话的时候，刚说完，就听到秦池来了一句：“是，小叔看他们看得很透。”
　　“我……”犹豫了一下，到底说出口，说出口后，就轻松不少，“小一点的时候，想让他们带我去游乐园玩，他们总说没时间，嫌我太烦人，后来我再也不说了。”
　　噢。
　　秦臻心里头猛地酸了一下，有点痛，有点难受。
　　就连她，小时候都被福利院院长阿姨、护工姐姐们组织着一块去游乐园玩过好几次呢。政府加社区福利，福利院的孩子们总能享受到来自社会的关爱。
　　她想说点安慰人的话，可抬起脸，看到的却是秦池一副挺不在乎的样子，依旧笑得眼弯弯，很甜很好看。
　　她也就说不出安慰的话语，而是插科打诨，继续聊其他的事儿。
　　在对话中，秦臻敏锐地察觉到秦池对于秦余海、许晴枝的态度。
　　秦池低头喝掉最后一口热牛奶时，她轻轻咬了下指甲，分神回忆方才的对话。
　　在问到她在秦家的生活时，秦臻得知，秦池很不愿意给秦余海、许晴枝带来负担。
　　她完全可以猜想到秦池从小到大的生活。
　　父母的冷淡，甚至可以说是故意忽视。这种来自家庭的冷暴力，让秦池很少袒露自己的想法。她的性格很好，温柔而文雅，可秦臻觉得她本该可以更活泼一些——至少，年轻女孩该有的跳脱活跃，她也应该有。
　　原生家庭塑造人格。
　　秦池的个性，和秦臻完全不一样。
　　“你在想些什么？”秦池歪了歪脑袋，她用那双很漂亮很剔透的眼看她，一副超级好奇的样子。
　　秦臻立刻从思索中抽身，她吸了一口冷饮，嘟嘟囔囔地说：“你今天是谁接来的？一会怎么回家呢？”她笨拙地转移了话题，这个转移话题的办法很不熟练，秦池显然看出来了，她没有多说，只是又盯着她看一会，秦臻被她这么一看，越看越心虚，内中哀嚎：秦池这双琉璃眼珠子怎么这么亮，看得人浑身通凉。
　　“顾叔叔。”秦池慢吞吞地吐出这么几个字。
　　秦臻立刻想起了她叔叔是何等人物：就是之前在华宁大学，她觍着脸上前要了一张高考寄语的顾老师，顾如渠！
　　就前几天，高考出分时，她还拿着那张寄语拜拜好久，最终，集齐了五只学霸，她也算不负“临时抱佛脚”的拜拜，考了个她挺满意的成绩。
　　“噢！你们放假了。”
　　秦臻立刻双眼放光：“我一会能见到顾老师吗？”
　　“我还没和你说吧，高考前我向顾老师要了个签名，靠着老师的签名，我这次语文考了一百多分呢。”
　　年轻女孩的声音脆甜，听着很雀跃高兴，秦池忍不住笑了起来。她不知道前几刻，秦臻心里头想了些什么。不过没关系，她挺无所谓地想，如果真有什么要紧的事，秦臻会说的。
　　她们之间的关系，维持在一种越来越好、越来越亲近的界限上。
　　秦臻性格很热烈，也很直率大方，她直言过曾经对真假千金事件的恼怒，也反省过自己曾经对她的想法，最后，诚恳地说，希望能和她做朋友。
　　秦池完全能够理解她。人的观念总是在变化，在她刚进医院时，对秦家父母犹有留恋，期待于他们能来看看她，甚至还因为他们前来时的冷淡哭过一场。
　　现在，她很少再为秦家父母的事感到情绪起伏，她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需要大人喜欢的小孩子。
　　从孺慕父母，到不在乎父母，也只需要数月时间。
　　就足够将她前二十年的时光，秦家父母给她的期冀、盼望尽数打碎。
　　她好像在生了病后，就飞快地成长起来，变得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秦池默默想着，同时分心回秦臻的话：“可以的，他一会去超市采购结束，就会来接我回家。”
　　很快，在秦臻的翘首以盼之下，顾如渠到她们的约会地点，准备接人回家。
　　见面后，顾如渠示意秦臻一块上车：“顺路送你回去。”
　　秦臻没有推脱，她立刻点头说好！
　　上车后，秦臻习惯性地打量着车内布置，同时用余光偷偷瞥几眼驾驶座上的英俊中年人。车内后视镜映照出顾如渠的半张脸，鼻梁高挺、浅浅法令纹，他的唇角平直，目视前方，开车的速度又快又稳。
　　很可靠的长辈模样。
　　秦池没有坐副驾驶，她和她一块坐在后排，系着安全带，膝盖合拢，乖乖坐着。
　　秦臻不晓得他们怎么认识——这也不是她关注的焦点，她只是觉得车内的气氛很好，和之前秦余海、许晴枝一块坐车时完全不同的感受。
　　大概就是知识分子的儒雅和气，长辈的可靠可亲，使得整个驱车过程愉快且放松。
　　秦臻嘴巴没有闲着，时不时就和秦池、顾如渠说几句话。
　　红绿灯停，等待两百秒。
　　十字路口有很多辆车在等候，盛夏的风从开了一半的车窗钻了进来，凉爽而自在，裹挟着路边甜点、奶茶的香味，钻进人们鼻腔。车停，靠着车窗，秦臻遥遥看见大厦LED广告屏上，播放着今年刚开业没多久的欢乐谷宣传视频。
　　她想起几十分钟前，秦池说她曾经希望和父母一块去游乐园玩，却总是没能达成的愿望。
　　她轻轻用手肘碰了下秦池，示意她看。
　　秦池顺着她的手势，看了过去，一看，片刻间就明晓了她的意思。
　　眼里盈着笑意，秦池的手臂还留有秦臻皮肤的余温，她轻声开口：“我现在已经长大了，不那么渴望游乐园了。”
　　秦臻：“欢乐谷好像有很好吃的棉花糖噢，还有轮转木马、摩天轮……”这类娱乐活动很适合心脏病病人的！又不刺激，还很热闹，再来个男友陪着，多美好！
　　她极力推荐，甚至都有点想自己邀请她去了！
　　秦池对上秦臻的眼，她看出她眼中的真诚，心里头暖融融的，像是一块软糖在阳光下滋滋地晒软、晒化掉。
　　她不忍心拒绝了。于是决定让她知道且相信，她会找时间去游乐园玩的。
　　秦臻非常热情，用明媚大眼炯炯看着秦池，期待她的回复：实在不行，她下次买几张票送秦池好嘛！
　　然后，她在下一刻，听到了驾驶座上，年长者的开口。
　　他的声音很悦耳，温吞儒雅，字字清晰：“我会带她去的。”
　　顾老师的灰眸回望了车后座两个年轻女孩一眼，秦臻注意到他的眼里也含了稀疏笑意。
　　他那么认真，又那么温柔，对着她笑了一下，声线缓和而清澈，念诗般的悠然恬静，让秦臻听得耳朵都软下来，心脏都要黏糊在一块——他语气中的珍视，太过明显，太过温存。
　　“小孩如果不喜欢出门，我也会努力把她带出门，去见见从前没见过的风景。”


第54章 爆！热点追踪：牧云秦池……
　　牧氏企业, 京市主营业地位于京市东岩区内，独自占了一栋大厦。
　　快到上班的点儿，从负一楼停车场到大厦正层数, 电梯、走廊中常常能见到捧着电脑、夹着公文包四处行走、奔波打卡的员工。
　　午休时间到, 一波员工从工位上涌出，准备去公司附近的便利店、餐厅买午餐。
　　有自带盒饭的员工们选择去茶水间用公司自配的微波炉热饭。
　　二十八楼, 秘书部，秘书们趁着饭点, 在茶水间有一搭没一搭地开始闲聊。
　　话题从公司每年年度发的奖金到福利, 再到猜测今年的酷暑补贴、金秋奖金等，几人在茶水间热热闹闹地说起事儿来。很快，门外传来敲门声, 笃笃两下，隔壁传媒营销办公室的小青年探头进来, 找人：“林姐, 陈总有事找你。”
　　林姐是秘书部里资历最长的总秘，职业最高, 她平时负责管理组织召开的公司会议、协助公司老总们的工作日程。听小伙喊她, 立刻放下手中的东西, 踩着高跟鞋噔噔地出了茶水间，一边跟在他身后，一边问：“陈总那大概是什么事儿，说说我心里有个底。”
　　公司几个副总分管部门，陈副总管的是企业营销部。
　　小伙回头看了林姐一眼, 答：“今年企业品牌形象规划等有新的改变。”
　　“陈总应该是喊你过去，组织各个部门经理开个会，关于品牌形象……”
　　营销部门员工惯用的那套专业术语, 林姐认真听着，时不时点个头，很快，人到了营销部办公室，见到正端坐着对电脑的陈副总。
　　搞营销的，精英骨干都较为年轻，多是近几年高校毕业生，对于市场风靡、网络风向等等较为了解。陈副总今年岁数也不大，身份证上也就三十五岁。
　　只比牧总大了七八岁的样子，不过，在保养方面，显然没能像牧总天生基因优秀——这行业里青年员工大部分都有发际线的困扰。
　　陈副抬起脸，客气招呼她搬只椅坐过来，眼前电脑还开着，显示着他才做好的PPT。
　　林姐双目一扫，从营销部陈副总简短意赅、重点清晰的PPT内容划过，立刻明白了方才小青年嘴里说的“形象变化”。
　　“你看一下，这是今年关于我们牧氏在互联网上的风向，从三月开始——”
　　营销部门的员工大多都有好口才，陈副总也不例外，他精简概述了从今年五月份开始，牧氏企业在互联网上的热度值。
　　聚焦核心，在于他们牧氏企业那位年轻英俊的总裁先生。
　　从牧总裁与苏一杳三月尾在机场绯闻为起始点，再到五月慈善拍卖会，以及五月九日城阳日报采访稿公开，再到后来狗仔扒出牧总的恋爱对象是谁——
　　一直到现在，牧氏企业掌权人牧云，在互联网上的形象也从原先众所周知的“孤家寡人”，变味为如今的“正与女友热恋中”。几乎是数月时间，牧云的形象就由从前地下稿中传闻的“心狠手辣”“冷淡阴鸷”，变成现在“英俊多金”“忠诚男友”。
　　林姐听着，与陈副对视一眼，他们俩都算是公司老员工，对总裁牧云当年是如何夺得牧家财产这点，算是了解一二。
　　当年牧总手段狠厉，毫无顾忌亲情之意，将牧丞、明易倩扫地出门。
　　这算不上是什么“体面”手段。
　　因此，在牧云顺利赢得家产后，互联网上的相关消息，都被公司部门以各种手段压了下去。
　　到如今，牧云已接手牧氏多年，他的才能、才干，已经完全不需要旁人压下那些或许有损他形象的小道消息。
　　股民们信赖他的实干能力、经商手段，再加上近几年他全心全意沉浸在公司事务中，从没爆出过什么人品相关的丑闻，股价可谓一路高涨、一路飘红。
　　营销部门在总裁的人品、私生活中，需要下的营销手段可谓少之又少。
　　毕竟他们的老板真的很“寡”，女人男人都不沾，清心寡欲到让陈副总有时候都觉得他是不是无性恋——正值壮年的男人，哪个不贪点美色？
　　偏偏他们牧总特立独行，寡淡冷情，就是连狗仔追拍数月，都难看到他搂抱个异性同性。
　　以上一切，都只截止到今年。
　　今年五月，牧总自爆他谈了恋爱，后被扒出恋爱对象是谁，再到后来，在微博平台上发布了与女友度过520情人节的照片……
　　前前后后，到现在七月了，牧氏总裁在互联网上的热点聚焦度依旧居高不下。
　　陈副总相当清楚了解，总裁牧云对于整个企业形象的定位存在：
　　牧总裁，英俊多金，才华出众，性格冷清，简直就跟从小说漫画里走出来的“高冷总裁”一个样儿。
　　最早成名于接手牧氏企业时，某位金融记者采访用以“死亡打灯”，却毫不损伤他的英俊颜值。
　　很多企业品牌需要签约国内知名艺人，以打造品牌形象。
　　他们牧氏企业名下的部分产品亦需要这类操作，但说实在话，提起“牧氏”，人们第一印象，想起的总是他们年轻英俊的牧总裁。
　　毕竟，牧总身兼“英俊好看”“性格冷清”“才能出色”等等超脱常人的鲜明特性，他的存在，相当于为牧氏企业打了个广告牌，是不可或缺的品牌人物。
　　今年之前，他在互联网上的风向，热词搜索，多是“老公”“多金总裁”“青年富豪”，以及同行企业中暗自放出的，当年牧云继承家产，排除异己的阴冷手段等相关消息。前者对于牧云的个人形象并没有什么太大影响，后者则对企业形象、口碑风向有危害，好在此类言论，营销部门总能发现得及时，将其压下。
　　而今年，牧总谈恋爱的这件私人私事，让牧氏企业在数月之间，攀登上了热词搜索。
　　正因为牧云本人出名，他的私生活就很受关注。
　　正向的私生活新闻，给牧氏企业带来的绝大部分都是好处。
　　营销部门特意针对今年老板的私生活变化，进行了相关营销策略、企业品牌形象的改变。
　　从原本的“寡而独”总裁，到现在全网皆知的“热恋非单身”总裁。
　　前后数月，牧云的个人形象从原来的高在云端，逐渐转变为如今的接地气、亲民风。
　　举例为证：牧云澄清初怡非他女友的那条“打假微博”下，他的回复，就特别有普通人男友爱护、呵护女友的那一套样子。
　　陈副总看过那条微博，他不得不说，牧总裁在谈了恋爱以后，回网友们的答复，让他原本孤高寡淡的形象顿时生动很多。
　　PPT上的内容，林姐看过后，她问陈副总：“意思是，我安排各部门开个会议，组织一下关于今年品牌形象变动、营销风向相关？”
　　“Bingo，”陈副总打了个响指，他将PPT点回最重要的几页，用手指戳了戳电脑屏幕，“这个策划已经给牧总发过去了，他的意思是可以。”
　　当然，这类以老板作为“品牌人物”聚焦点的品牌形象营销策略，自然是要经过老板本人同意。
　　陈副总将他准备开会的内容意思表达给秘书部林姐后，这才抓起身旁的咖啡，痛饮几口，道：“说起来，这个策划案还需要咱们牧总好好配合。”
　　至少恋爱要谈得久点吧？
　　因与人恋爱变得接地气的牧总裁，这段恋情要保持到他们赢得足够的利益、好处，那时候结束才算是不辜负营销上的投资。
　　同时还需要女方予以配合——陈副总有点怀疑牧云准不准许秦池出场，他和广大网友一样，通过某些爆料知道牧云女友因病体弱，牧云本人又护她护得跟个宝似的……
　　这些，都是他近期开始考虑思索的事。
　　而有时候，他脑子里还会略过一丝丝不太好的想法：万一秦池早早过世呢？
　　作为老板手下的员工，他自然不能傻/逼到当面问老板，你女友是不是没过几年就会去世。
　　一个合格的营销部门管理者，需要做的事情其实很简单：做好老板女友可能早逝的准备，提前预备后续可能出现的“消费死者”等等风向。
　　陈副总将这些事憋在心里头，半点没和别人说，他考量着未来会出现的各种可能，心里头不免沉沉叹气：
　　老板谈恋爱，是很好的一件事，对企业、品牌的形象都有所提升。
　　但他找的恋人，变数太大了。
　　如果说，老板的恋人早逝……
　　这个可能性，让陈副总一想，身上就激起一阵凉意，他立刻制止自己继续想下去。目光放回眼前的文件上，将PPT文件通过工作邮箱发给秘书部林姐。
　　翌日，林姐组织了这场关于企业品牌形象营销策划的会议。
　　参加会议的人，除了各部门经理外，还有正主老板本人。
　　会议下来，全程老板发言不多，居多是听下属商谈关于他的恋情对于企业品牌的影响。
　　到目前为止，牧云与秦池的恋爱，基本没有什么负面消息。
　　倒是让牧云的形象变得亲和起来。
　　‘大概就是爱情的力量。’
　　下属们看着首位上坐着的年轻老板，发觉他的脸色比起从前参加各种商业会议时，都要好太多。
　　会议结束，几个相熟的经理们在茶水间碰面，一位在咖啡机下接了一杯美式，喝了两口，嘴里感慨道：“牧总刚才的脸色，你们注意到了没有？”
　　“怎么没注意到？”
　　“是啊……哇，有点温柔的样子，和之前开会完全不一样。”
　　“爱情啊——”
　　秘书部林姐也进来了，她打了招呼，听到同事的话，调侃道：“我也这么觉得。”
　　“一说起女友，老板眼里就有光。”
　　“啧啧。”大家年龄都不算小，都有家室，早就过了热恋期，走进婚姻殿堂，生儿育女。陡然看到原本性格冷淡、专注事业的老板陷入爱河的一系列反应，真让人心里头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
　　琢磨下挺甜。
　　再一回味，又觉得秦池这女孩真厉害，能让一个那么冷酷的总裁变成普通的热恋期男人。
　　会议中，牧云的表现更让人觉得，他是真在意秦池，且把她看得很重。
　　有人提议，要不要让老板炒作一下和秦池的热恋，搞点“深情人设”。这点完完全全被老板否决，他当场就说，不想让秦池的私生活受到困扰。
　　提出这个建议的下属，跳槽到牧氏前，在娱乐圈为某个艺人工作室工作过，想法也就和普通人不那么相同：娱乐圈热度为王，能炒作的机会必然不会放过。
　　他一提议，牧云瞬间就否决。
　　会议最后，牧云直说，要营销的话，营销他一人即可，尽量少将秦池牵扯进来。
　　足以看出老板对女友的呵护之情。
　　为了达成经营品牌形象的目的，借由“品牌人物”牧云的恋情为焦点开始扭转，本身就是需要这对恋人一块儿，才好让公司部门们上下协作、营销风向。
　　不过，老板的意思也挺清楚，那就是少提秦池，多提他自己。
　　这对于营销部门来说，有点棘手，但也不至于没法做。
　　越深入想，就越觉得牧总对秦池用情至深。
　　几人在茶水间里喝着水，互相对视几眼，想起了互联网娱乐八卦里有些人对于这段恋情的恶意揣测，禁不住心中嗤笑：那群旁观者懂个屁，他们老板对女友的爱，哪能是他们通过几张照片、几个来源不明的消息就能知道的？
　　就连他们，公司下属，所能窥见的，也只有偌大爱意的一角而已。
　　……
　　在陈副总抓着头皮，发际线堪忧，疯狂想着要如何在“只营销老板，不营销秦池”的前提条件下，好好抓住此次老板恋爱的机会，借由老板个人品牌效应，衍生拓展至整个企业品牌形象之际——
　　七月九日，距离立秋还有二十来天，互联网上关于老板牧云和他女友秦池的热度，在这一日猛然暴涨。
　　热度暴涨，信息源头，来自于某个vlog博主的全天游乐园游玩vlog。
　　该博主粉丝量有二十七万，主营各地旅游，曾在港岛、澳岛迪X尼开放后，拍摄过点击量高达千万的一日游视频。
　　今年京市，欢乐谷开业，也成为该博主七月旅游的目的地之一。
　　该博主，在发布博文内容以前，就在自己的私人号里预告给粉丝，说是新视频里有非常值得观看的要点，错过即错亿。
　　数日后，视频剪辑完毕，赶在小暑当天发布。
　　全视频长达二十八分钟。
　　除了微博平台外，还在某音、B站等视频平台进行发布。
　　这段视频，前十五分钟是该博主与男友出行，逛各个游乐设施的场景，后十三分钟，是重中之重，他们的摄像机意外拍下了某位出现在金融报刊上多次的年轻富豪。
　　以及……他身边的女友。
　　点开视频，滑动到全网爆火的后十三分钟开头。
　　该vlog博主惯有的滤镜风格，将整个画面拍摄得犹如童话，色彩度分明，红绿粉蓝的背景中，摄入了一对情侣，年轻男性有着高大宽厚的肩膀、健硕有力的手臂，他毫不顾忌外人目光，将身边女孩紧紧搂在怀中。
　　博主的旁白音：“我天，我这是看到了谁？肖肖（男友），你看一下，那位是不是牧云啊？他身边是不是他女友？”
　　“是吧……”
　　男人戴着一顶鸭舌帽，穿得特别学生气，完全没有在金融版块采访视频中，西装革履、冷酷精英的样子。
　　他压低帽檐，戴了一副墨镜，乔装得让人几乎认不出他是谁。
　　这可能是大众第一次看到牧云没有穿西装的样子。
　　换种说法，除了网上热传的，牧云高中、大学期间的生活照外，他们少有机会见到这样的牧云。
　　拍摄博主都有点口舌不清：“他穿得好帅，和之前完全不一样的风格诶。”
　　“噢，他身边这个是他女朋友，对吧？”
　　视频播放，从博主无意撞见牧云及女友秦池，再到博主决定改变接下来的游乐计划，跟随这对全网知名情侣一块进行接下来的项目。
　　这对博主情侣在他们之后排队，在他们之后进娱乐项目游玩。
　　视频拍下了牧云、秦池两人坐摩天轮、坐旋转木马，吃棉花糖、分享热饮的画面。
　　最后的最后，是他们俩一块到了水上项目附近，周围不少穿着泳衣泳裤的男女，地面、周围设施上都是水上项目溅射出的水珠。
　　视频中，秦池——有着雪白皮肤，漂亮脸蛋的年轻女友，像是玩累了，走不动了，她把手指攥成一团，小小力度地敲了敲自己的腿，环顾四周，没找到合适的、能坐下的位置。
　　拍摄博主为了热度而跟进拍摄后续内容，但他们显然也知道，拍摄他人面容侵犯肖像权。为了不引人注目，也为了保证视频尽量不侵犯到牧云及其女友的肖像权，他们全程都只拍摄他们的背影，且距离不算太近。
　　这一幕后，是秦池很明显地叹了口气，垫了下脚，把身子赖在男友身上。
　　两人之间，是脉脉沉默，脉脉温情。
　　很快，牧云就找到了能让她坐下的方法。
　　他大步跨过数人，找到一个石凳，上边有着参与水上项目游客坐下后留下的湿漉漉痕迹。
　　弯着腰，拿纸巾把石凳擦干净了。
　　这并不是结束。
　　青年又用手掌碰了碰冰凉的石凳，下一刻，没多加犹豫，径自坐在了石凳上，将女孩抱置在膝上。
　　年轻女孩和他面对面。
　　她的手腕细白，搂住了牧云的脖颈，把脸埋在他的肩头。
　　裙摆之下，苍白的脚踝在日光之中泛出盈盈光泽。
　　她坐在他的膝盖上。
　　裙摆被风吹得起来了，青年反应非常迅速，他立刻、马上，伸出手，将裙角按下，然后用手搂住她的腰臀，将她托得离自己更近一点。


第55章 旁人（指指点点：快来看……
　　七月, 全国各地小初高放假，华夏开始了旅游旺季。
　　在秦臻的怂恿之下，秦池给自己买了去欢乐谷的票。
　　成人票, 两张。七月六日当天的票。
　　她的打算是, 让【顾如渠】带着她一块去游玩，毕竟, 大学教授在假期中除了学院可能安排到的事务之外，事情确实不算多。
　　【苏一杳】在拍戏, 没法回京市。
　　【牧云】那天有个会议要开, 也没法去。
　　选好合适的躯壳后，秦池在七月初，就宅在家里, 等待教务处出期末成绩的同时，期待起几日后的欢乐谷之旅。
　　==
　　七月四日。周二。
　　《双珏》剧组片场, 今天刘导刘思源大发慈悲, 给剧组放了半天假。
　　放下午假前，还掏钱给剧组买了一批绿豆冰沙, 盛夏酷暑, 正需要凉爽可口的冰沙缓解燥热。
　　阿康从京市坐高铁到辉市影视基地, 刚好撞上剧组分发绿豆冰沙，他觍着脸上去蹭了一碗，回来就看到苏一杳正端坐在摄像机面前，身边坐着刘导。师徒两人动作一致，抱着一碗凉飕飕的绿豆冰沙开吃。
　　苏一杳吃冰沙时, 眉眼低垂，脸上的妆还没卸。身着白裳、发顶玉簪，双睫秾丽, 美人端坐，气质动人。
　　他不由喟叹一声，心道，他们杳杳真是艳绝群芳，美得让人心颤。
　　苏一杳这人，刚出道的时候清纯美丽，谁都要为《轻语》中她那张俏生生脸蛋心醉。
　　她这个成名作一出，火爆全国，当年青春电影应时而起，不知道多少投资商在圈内寻找类似的青春电影剧本，硬生生将当年晋江/·青春言情文学的IP值炒得高了一截。在那之后，阿康的联络号码里更是多了数位富豪，试图花钱包养苏一杳。
　　当然，苏一杳从没答应过，她的心性算是圈内知名的坚韧，从不为浮华所惑，而是靠着自己走到如今，拥有现在的地位身价。
　　再看如今，苏一杳出道有十年了，她的长相、气质从原来的清纯可人，到现在的成熟风情——网上盛传，女人黄金年龄，很多人说十八/九时最为生涩俏丽，但要阿康说，女人的黄金年龄实际上压根不如互联网上说的那么局限、那么死板。
　　每个女人的黄金年龄都因阅历不同而有所区别。
　　就阿康所见，苏一杳的黄金年龄正是从她二十五岁开始，在这之后，事业逐渐登高，在圈内的身价也超脱同类女星。
　　他咬了一口冰沙尖尖，冲苏一杳笑道：“杳杳，你下午什么安排？”
　　大美人抬起脸望了他一眼，剧组化妆师给化的妆容无比精致，经得起镜头，底妆细腻，眼妆明艳，她勾了勾嘴角，懒洋洋地塞了一勺子冰沙进嘴，含糊说：“下午回酒店睡大觉，休息！”
　　旁边刘导乐了：“行，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一休息就睡大觉。”
　　苏一杳振振有词，“人类一生三分之一的时间都在睡觉中度过，我不过是把最近缺的觉补回来罢了。”
　　刘导：“一杳，你这意思是内涵我没给你足够的休息时间？”
　　阿康听着这对师徒俩话语中的“唇枪舌剑”，一时间都有点恍惚，再一看苏一杳，那表情里带着疏懒，完全没有把这听起来像是吵架的交流放在心上。
　　搁外人来听，这两人说话时，还真有点呛人。
　　也不难怪，刘导刘思源本身是北方人，说话时语气高昂，要是认真起来，那腔调就像是在吵架。
　　苏一杳本人，字正腔圆普通话说得很好，但她本籍是沿海某个小渔村，十多岁时，刘思源慧眼识珠，碰巧遇见这个好苗子，之后便是领着娱乐圈开始演戏。此前在小渔村里，她就是个拉扯着嗓子对着大海呼和的俏丽小渔女。
　　阿康想到这，禁不住摇头叹气，他找了一条凳子，挤到苏一杳身边，嘟嘟囔囔：“你可没有好觉睡喽，下午公司有事，不然我怎么会从京市过来找你。”
　　苏一杳把最后一口绿豆冰沙用勺子垒得好高，然后啊呜一口吞下去，她左颊鼓起，颇有十多岁小女孩的可爱：“嗯？”
　　刘导乐呵呵地把冰沙一次性小碗丢在一边垃圾桶里，挑着眉，听苏一杳和她经纪人说话。
　　他们俩说话也没有避着别人的意思。
　　阿康：“你家乡最近评为全国知名旅游地之一，政府想着让你代言个公益广告。时间是这周五，你可能得安排个时间飞F省。”
　　苏一杳是渔村出身，她的生活经历和其他艺人有很大不同。
　　刘思源当年亲手把她从渔村领出，带她进圈，也算了解身边这孩子的成长——父母早年过世，靠着叔伯婶子长大。乡里人们纯朴，再加上地方政策不错，她当年在小渔村里的生活也算有滋有味：上下学后便随着叔伯婶子们去海边，编制渔网、串生蚝壳、养殖生蚝。
　　她早年有黑粉，在公开平台里恶意说她是乡下出身、就纯粹是个“小渔民”。
　　苏一杳也不生气，在微博账号还由她一人使用时，诚恳转发了这黑粉的言论，并赞同道：确实，我自认在演戏前，就是个打渔的。
　　刘思源伸长手，又从旁边的小冰柜里掏了一碗绿豆冰沙。
　　拿着勺子，边听苏一杳、阿康聊天，边吃。
　　“我叔伯没和我说啊——”苏一杳把冰沙碗搁在阿康膝盖上，掏手机，看了下手机消息，没见到她叔伯们的消息。
　　一时间，很是纳闷。
　　阿康：“你也知道你家乡叔伯婶子们都不愿意让你多操心，这件事他们估计也不知道呢。”
　　苏一杳刚入圈，拍了《轻语》后，就将这部片的片酬大部分都拿去建设家乡，这事儿也是悄悄做的。数年后才有粉丝扒出来，原来苏一杳的家乡小学、公路建设都有她本人的资助。
　　小小渔村里的村民其实都不算穷，要不然也不会有叔伯婶子愿意照顾双亲早逝的苏一杳——在穷人家里，多张嘴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渔村里的村民们都有大船，即便政策要求有禁渔期、休渔期，但他们只要在开渔期勤出海，就能赚够整个年的开支。
　　苏一杳入娱乐圈，赚了普通人想不到的钱后，帮着渔村里的公路建设，也给村民们每年的捕鱼带来好处：道路通畅，海产品出得去，价格也就高了。
　　阿康刚负责苏一杳，做她经纪人时，听到她的家世背景，还愣了愣，心里头担忧起：不知道她的家乡远亲会不会盯准这个在娱乐圈能赚钱的小辈，把她当摇钱树看待。
　　不过，他显然想多了。
　　苏一杳的乡亲们都很好，她出道至今，但凡有记者私底下去渔村采访，试图爆点什么苏一杳的黑料，那群乡亲们就登时变脸赶人。
　　她固然没有什么直系亲属，可远在沿海渔村的乡亲们也都是她的亲人。
　　苏一杳亦懂得感恩，在成名后，不知道帮了家乡多少忙，乡政府寻她做宣传，都不是第一次了。早几年，村里海鲜干货需要推广，苏一杳还在自己的微博账号里宣传了一波家乡干货，大大促进了一波乡里产品销量。
　　“公益广告？”刘思源好奇问了一句，“是政府方指定要她啊？”
　　小渔村位于沿海F省，地方不大，近几年靠着天然海域而出名，更有综艺节目在这个小渔村上拍摄，也为其扬名，来了不少全国各地的游客。
　　全国评定旅游城市时，小渔村靠着优越的地理条件、美丽干净的海域，成功评上了其中之一。
　　“算是吧。”阿康说得不是很肯定，看得出来这公益广告还是废了点力气才拿到的。
　　“机会属实难得，F省不也有其他出名的艺人吗？他们公司也想抢这个机会，公司博弈好久才拿到的。”
　　苏一杳翻着手机看了半天，阿康就看她给乡里远亲发了消息，询问几句，最后点头：“好，下午具体就是商量看什么时候拍广告，对吧？”
　　阿康笑：“对，所以我特意来一趟。”
　　转头对刘思源，特认真特诚恳：“刘导，这回主要是政府要咱们杳杳拍广告，可能会耽误到拍戏进度。”
　　刘思源算是知道他方才搬了条小凳子坐过来，特意在他面前说这事，是怎么个意思了。
　　他实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这又不是什么轧戏，我还能说点什么？”
　　阿康：“话也不能这么说，咱们杳杳确实会耽误剧组进度，到时候等杀青，我们一定是要请全剧组一块吃顿饭。”话说得漂亮，全是护着苏一杳，刘思源听着，脸上做了点怒容，心里头却也挺满意：苏一杳这公司、经纪人果然不错，几年如一日，呵护艺人的意思很足。
　　苏一杳静悄悄看经纪人和导演来回过招，看着看着就笑了。
　　“好了，别说了，”苏一杳甜甜地冲两人笑，狡黠又淘气，从阿康膝盖上拿走那一份吃空的冰沙，用塑料勺敲了敲碗边，“刘导，我吃完绿豆沙了，一会溜了昂，明天继续八点开拍？”
　　刘思源：“行行行，对对对，赶紧和你经纪人去谈谈拍广告的事。”
　　阿康领着自家艺人，往酒店回，车里就给她塞了一摞的资料。
　　里头全是这次旅游城市公益广告需要看的资料信息。
　　这次公益广告的拍摄时间、拍摄地点都在F省，需要苏一杳坐飞机飞往，大概要花个三四天时间，才能结束整个拍摄流程。苏一杳将这个时间安排发给刘思源，让导演安排好关于她的戏份。
　　周五那天是七月七日。
　　提前一天，周四，也就是七月六日晚上的飞机票，凌晨就能到达F省，再赶一下时间进度，十号那天能飞回辉市，继续拍戏。
　　将时间安排好，苏一杳开始认真看起公益广告的大致内容。
　　看着看着，她愣住，问身边的阿康：“这个广告，是切入哪个点拍摄的？”
　　“渔村历史嘛，我也不大懂这个，不过据说你们村里头，有某朝年间留下的渔村历史，宣传部门应该是想从几百年前的渔村文化与现在的科技时代渔村文化的演变开始拍吧。”
　　阿康本人文化水平挺高，三言两语，也算解释清楚这件事。
　　“还会请人来做顾问。”
　　“据说准备请几个很有名的文化界教授，到时候你拍广告时，就能遇见了。”
　　阿康指了指上边的资料，“你看下，人政府文宣部已经把顾问名字写上去了。”
　　“……”
　　阿康不知道为什么苏一杳现在脸上的表情这么微妙，侧过头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她缓慢地眨了眨眼睫毛，他好奇问道：“你咋了？”
　　苏一杳身上的戏服早就卸下，脸上的妆容倒是没卸，就摘了个发髻，瞧着很漂亮，就是表情有点僵。
　　她拿手掌撑了下自己的下巴，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没什么，就是知道自己原本的计划要作罢，有点失望。”
　　“你有什么计划？”
　　苏一杳的指尖掠过资料上的顾问名单，“顾如渠”三个字显眼无比，她把背脊靠在车内坐靠上，长长舒气：“一个出门的计划……可能要泡汤。”
　　“嗯？”阿康没懂她的意思。
　　苏一杳却不再说下去了，她捧着这一摞资料，唉声叹气，好半天脸都是愁的。
　　很快，秦池的躯壳【顾如渠】，也收到了来自F省文化界某位先生的盛情邀请。
　　按理说，这种做顾问的事，都得提前至少一周告知。
　　偏偏这位先生性子惫懒——搞文化的都有点小毛病，拖延症很严重，他本人知道顾如渠在华宁做老师，上网查了下校历，知道七月全校放假，也就想当然地觉得他七月有空，没有提前说一句。
　　和【苏一杳】这种，各个艺人公司为了博弈抢机会，迟迟才确定艺人人选，以至只提前了数日告知苏一杳行程安排不同。
　　【顾如渠】这身份本该早点知道这消息。
　　奈何摊上了个拖延症患者，告知消息时，秦池本人早就知道了——从【苏一杳】身份拿到的资料里看到的。
　　于是，收到消息时的顾如渠，半点也不显得震惊，那边联络他的朋友有点好奇：“你怎么一点也不惊讶。”
　　秦池：“……”
　　躯壳很多，且躯壳身份之间又有交往、见面可能性，导致她早早得知未来的行程安排。
　　也就失去了本该有的惊讶。
　　文宣部请顾如渠做顾问，当然不好推辞。到最后，受委屈的只能是那两张成人票。
　　对付完【顾如渠】那位通知消息的朋友，秦池闷闷不乐地在别墅里蹬脚，气呼呼：她真的很想出门玩！都已经安排好了，自己和自己一块出门玩……
　　有点生气，又有点恼，最后化为了无可奈何的郁闷。
　　秦池盯着那两张七月六日的票，叹气，看了老半天，把票夹进书里，眼不看为净。
　　七月五日当天晚上，秦池在床上翻来翻去好久，一直不开心，脚丫子蹬来蹬去，揣进【牧云】的膝盖之间，肌肤交触，依旧不高兴。
　　——她很少有这么难睡着的夜晚。
　　——就因为去不了游乐园。
　　从理智出发，秦池觉得自己有点大题小作了：她都已经是成年人了，居然还在为一次出行失败而感到郁闷；可从感情上出发，她又觉得自己的委屈很有道理：她从来没有去过游乐园，所以真的很想去一次。
　　有了前边的期待，现在的落空就让人很难过。
　　秦池默默地拿被子盖住脸。
　　身边【牧云】也在叹气。
　　【顾如渠】已经出发去F省了，他比【苏一杳】还要早一天过去。
　　全家就剩下了她和“他”。
　　越想越难受。
　　秦池眼里冒了点泪，她忍着不高兴的情绪，深夜抑郁起来：如果没有生病的话，她就可以一个人去游乐园玩，其他躯壳不在身边保护她也没关系——
　　可是生了病，她就得小心翼翼，生怕什么人撞一下她，让她摔倒受伤，影响心脏。
　　她比瓷娃娃还要脆弱。
　　太阳晒久了头昏脑胀，吹冷风吹久就头昏脑热。
　　秦池翻了个身，把自己埋进【牧云】躯壳赤诚相对的胸膛里，眼泪掉了两颗，湿漉漉地爬在脸上。
　　因为伤心，所以连脑子都有点不清楚了，哼唧好半天，呜呜咽咽着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秦池起床的时候，心中郁结还是揪着、卡着，她喝着牛奶，默默盯着从书里翻出来的票。
　　她盯了好半天，把票拿了起来，胸口忽地涌起了一阵激烈、无法抑制的情绪：她还偏就要去玩不可！
　　【苏一杳】【顾如渠】不在身边。
　　可她还有【牧云】。
　　【牧云】今天有个会要开，可她一点也不想让自己不高兴：郁结伤心伤肺，医生都不让她太难过，说要多笑，多开朗，保持好心态。
　　昨天一晚上的纠结郁闷，让秦池本人陷入了“脑上头”的情绪之中。
　　她抄起属于躯壳【牧云】的手机，啪啪啪地翻到通讯录里组织开会的秘书部林姐，发消息：
　　[会议延后，今天有事。]
　　林姐回复速度也很快：[好的老板。我立刻通知下去。]
　　林姐是可靠的打工人，没有多问老板为什么要延后今天的会议。
　　按照从前牧云的事业狂属性，开会时间确定下来，就少有变动。
　　林姐在通知过后，没有深入思索下去，她下意识地认为老板可能有其他事务要处理，才会将此次会议延后。
　　谁料，数日后，七月九日当天。
　　牧云与女友欢乐谷一日游的热搜爆了。
　　再一看那VLOG博主的游玩时间，正好是七月六日当天。
　　陈副总兴冲冲地在群里发消息，沉浸于老板自己带女友出门“营销”的快乐之中，嚎叫着老板真给力，他发际线有救了的欣喜。
　　营销部门陈副总完全没想起那天原本有个会议要开，也没想到林姐当时通知他们延后会议——就是牧总为了陪女友出门玩。
　　林姐在收到陈副总的群消息提醒时，默默回复一句：[那天早上老板特地要我延后会议。]
　　她这消息发在几个部门头的私人群里。
　　林姐、陈副总，以及法务、人资等部门经理，都在这群里。
　　陈副总：？
　　人资：谢谢林姐，我磕到了。
　　法务：……救命，老板谈起恋爱来，可真够带劲儿的。
　　陈副总：我的妈，老板还说别营销他和他女友，就营销他即可——问题是，他不觉得他一和女友出门，这就响当当告诉别人，快来看我们俩谈恋爱吗！？


第56章 自己给自己道谢，自己给……
　　七月九日当天。
　　F省旅游城市公益广告拍摄前后花费了数日, 从落地下飞机，再到跟车去往拍摄地点，与拍摄负责方扣细节、进行拍摄流程……
　　阿康全程跟在苏一杳身边, 领着属于苏一杳的团队等人, 共同行事。他作为经纪人，负责着艺人与拍摄方的接洽, 同时还得操心着苏一杳这几日的吃喝住行安排。
　　他做苏一杳经纪人好几个年头，处理这类事物熟练于心, 这几日下来, 也没有什么为难事。
　　拍摄最后一天，阿康从楼梯间走过，他捧一杯从X巴克买来的燕麦拿铁, 准备给苏一杳，就听到楼道里有几个工作人员在闲聊。
　　这次拍公益广告, 主要拍摄人员都是从F省电视台里挑选来的。
　　“苏一杳的团队果然还是很优秀啊, 口碑不错，上回我听人说, 要请宁玉, 她也是F省的, 不过还好没请她。”
　　“怎么说？”
　　“宁玉人挺出名，就是团队特别差劲，工作人员给她败了不少好感，我之前很爱看她演的古代剧，后来合作过一次, 对她好感度完全没了。”
　　“噢，想起来了，你前年在台里搞了个综艺, 请她来做嘉宾，对吧？”
　　“就是那次了……那时候她还没现在火呢，团队就够趾高气昂。”
　　“苏一杳确实是好，很敬业，本来按照计划，我觉得还要拖延几天才能完成，结果真就按行程表进度，今天做最后一幕拍摄了。”
　　阿康听着，心里头挺美：他领的艺人很优秀，口碑好，手下的团队亦是出色，在圈内的名声好听。他与有荣焉，高兴得神采飞扬。
　　拿着燕麦拿铁外卖进了拍摄棚，就看到苏一杳在水下甩了个肩膀，随着摄像师一声卡，她从水中露面而出，肩头滑下湿漉漉的水珠，一双黑眸晶亮纯粹，很有当年他刚见到她时，那副纯真风情。
　　公益广告的切入角度是“讲故事”，以一个渔女为主角，她在某日随父兄出海时，落进海水中，再睁眼时，已是百年之后。所见之景皆为陌生，她在惶惶不安之中，以“旧人”之眸，见证了时代的变迁，见证了原来的小小渔村变为如今平坦大道、钢铁大船……期间着重关注着渔村的美景，海域的澄澈，以及美好的生活环境。
　　前天和昨天，整个拍摄组去了苏一杳的家乡，拍摄了需要的片子。今天，他们回到摄影棚内，在棚内进行更多细节的拍摄。
　　阿康踮着脚，从人群中，看到苏一杳踩着泳池边缘的，湿淋淋的手臂还在滑落水珠，她接过旁边一人递来的毛巾，轻轻擦掉脸上的水。
　　用的是防水化妆品，这样的擦水动作没有太损她的妆容。这个片段显然过了，她没必要再下水一次。
　　阿康立刻挤进一群人中，将温热的燕麦拿铁递给她，示意喝几口热乎热乎。
　　“大夏天，喝什么热饮……”苏一杳接过，一边乖顺地松懈肩头，让阿康把旁边的外套搭在她身上，一边抱怨着，然后往摄像机位置走去，准备看看效果如何。
　　整个拍摄期间，拍摄地点里除了苏一杳团队外，还有政府文宣部请来的顾问们。
　　大多年长，头发斑白，挺着个啤酒肚——男性人到中年后的发福，很难避免，再加上这个年龄的长辈基本没有保养的意识，也就让他们的外形看起来没那么出挑。
　　这其中，显然有一个意外。
　　阿康刚来时，还以为那位英俊的，有白人血统的男士是圈内人——实在是长相太好，身材也保持得非常棒，肩宽腿长，面部轮廓深邃。虽说鬓发带灰，可看他脸上的纹路，瞧着就特别年轻，半点不像是中年人。
　　后来一问，才知道这位是省文宣部门从京市请来的教授，人很厉害，出版过好几本书，现在人在华宁大学任教。
　　这几天下来，阿康作为个经纪人，在苏一杳忙着拍摄流程时候，凑了点热闹，蹭听了几句顾问们对于当地文化、历史演变的建议。他听完回到苏一杳身边，实在忍不住叨叨：“那位顾老师真是博学啊，说话也挺好听，跟讲故事似的娓娓道来，不愧是当老师的。”
　　苏一杳默默地盯他一眼，阿康继续说：“而且也是真的很英俊，身材保持得真好。”
　　阿康本人不是同性恋，不过他浸淫娱乐圈这么多年，一双眼分析美学的能力也被磨练出来。
　　他懂得欣赏女性之美，亦懂得欣赏男性之俊。
　　顾如渠从各个方面而言，都是非常吸睛的存在。
　　“你觉得呢？”
　　阿康说完，还想找人附和，就这么问苏一杳。
　　他抬起脸看向苏一杳，就见到他的艺人，嘴角忍不住上扬，眼里璨璨：“你说得挺对。”
　　阿康得到附和，也没再看苏一杳的表情，因此错过她微妙地后仰一下，喉中发出的柔软咕哝声。
　　完全是一副“说这句话有点羞耻，可还能怎么办”的无奈。
　　这几天，秦池操纵【苏一杳】和【顾如渠】时，尽量避免私下见面，过分亲近，惹人揣测。
　　两具躯壳的身份都有点特殊。
　　一个是艺人，一个是大学教授。
　　一个二十七八，一个四十多岁。
　　看年龄，是可以做父亲的男人。
　　但看长相，完全就是个儒雅、英俊，风度翩翩的优质男性。
　　一旦太过贴近，就会让人浮想联翩。
　　艺人身份，决定了靠近【苏一杳】的漂亮、英俊男人，总会与她扯上绯闻。
　　譬如此前的【牧云】。
　　秦池不想再让自己的躯壳陷入之前那样的困境，即便这具躯壳和【顾如渠】的相性不错，她也不是很想把躯壳拉进娱乐圈的绯闻中。
　　【苏一杳】和【顾如渠】，两具躯壳之间，皮肤接触，总能让秦池感受到“温暖”。
　　近似于年长者对小辈的关爱呵护。
　　像是父亲——秦池盲目猜想，她从来没有从秦余海身上感知到这般的温暖，她找不到合适的关系来阐述躯壳之间，相性不错带来的感受。
　　最后，只能将这感知，当做是“长辈”“大人”对“小孩”关爱呵护时，会感受到的温存。
　　这种接触，显然是有助于她精神的充盈，让她的情绪饱胀，感到快乐。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接触的好时机，她想要让躯壳之间接触，不如等回到家中再说。
　　京市佑和街，独栋别墅，才是秦池和自己的躯壳们，真正的家。
　　安全、隐私都能得到最大程度的保障。
　　为避免给阿康、公司带来麻烦，秦池操纵【苏一杳】时，很少会睇过目光，特意看向【顾如渠】。【顾如渠】亦然。
　　在这短短数日，拍摄流程中，大家也都没察觉到他们之间的关系。
　　……
　　前几日拍完绝大部分，今天是最后的一部分。
　　苏一杳凑近导演，询问接下来还有什么需要拍摄的。
　　导演说，只要再补一个水下镜头即可。剩余的工作就交给后期处理。
　　于是，苏一杳放下燕麦拿铁，化妆师打量一圈，给她补上被水浸润脱掉的妆。
　　再度下水，按照导演的要求，进行水下镜头的饰演。
　　秦池从不会游泳，但【苏一杳】会。这位年轻的金马奖影后，在RPG游戏中，游戏主线很少提及她入圈前的身世背景，游戏融入现实后，她的身世背景也就清晰起来。
　　出身小渔村，游泳是她从小到大必备的技能。
　　也因此，她在拿到金马奖短暂淡出娱乐圈时，选择的休假地址，是国外萨纳岛，四季如夏，海域清澈，适合游泳。
　　最后一个水下镜头拍摄完毕，导演示意可以出水。
　　一众人簇拥到摄像机旁，开始看最后的结果。
　　池子边，没什么人，苏一杳还在水里，不远处的阿康看到这一幕，正准备上前递毛巾。
　　却没想到，苏一杳低头潜入水中，动作流畅地在水里游了一圈。
　　【苏一杳】躯壳的惯性，让秦池操纵意识的同时，感受到游泳的妙处。
　　她兴高采烈地想：别墅后院有个大泳池，还没灌过水。
　　改天她也要开始认真学学游泳！
　　游泳是一项对心肺都还不错的运动，秦池脑子里已经开始琢磨着到时候要请人护理别墅泳池，让她舒舒服服学游泳的愿景。
　　在水里踩踏，双臂甩动，游了一会儿。她这才依依不舍地从泳池爬了出来——年轻美人从旁边的椅子上，把干净的毛巾拿起，盖住肩头，找了个空地，甩了甩身上的水珠，看着就像是只矜贵的猫咪，被沾湿毛发后，会做的动作。
　　一条短毛巾显然不够她擦干头发。
　　她也需要去更衣间换掉身上的衣服，于是，看了那边人群一眼，没多加犹豫，对阿康做了个手势，往更衣间走去。
　　不远处的【顾如渠】坐在椅子上，戴着一副金丝框眼镜架，旁边朋友在看他使用电子阅读器：“上回见你时，你说最喜欢看纸质书，这回怎么换了个新装备？”
　　【顾如渠】真的有着老旧知识分子的臭毛病——或者说，是有点跟不上时代的中年人的迟钝。
　　他的朋友们，多成家立业。科技发展，手机从直板机变为全面屏，安卓、苹果系统也早更新换代。说实话，智能手机对于这个年纪的人来说，是个新鲜事物，真的没那么好学。不过，因有家室，就算不熟练智能设备的使用，他们也有家中小孩耐心教导。
　　【顾如渠】不一样，他孤身一人，智能设备等都是他知识领域以外的东西。
　　以上，都是顾如渠朋友们此前对他本人的认知。
　　可以说，是有点刻板的印象，不过也不怪他们这么想：在秦池能操纵这具躯壳前，【顾如渠】真的对科技很迟钝，家中的设备全是最白痴的智能系统，用嘴喊喊就能操纵设备。
　　不过现在，他看起来时髦很多了：至少智能手机很懂得用，也买了台电子阅读器，就是看书时候，还有点老学究的意思。已经是最高配置的电子阅读器，有按键上下滑页，却还是要用手指滑滑屏幕，做翻页状。
　　朋友好奇地看他，问了这么一句。
　　顾如渠回看了他一眼，微微拧着眉头，答：“和你一样。”
　　这位朋友就是顾如渠的拖延症朋友，负责帮F省文宣请顾问，结果他迟迟才通知到位。
　　若不是秦池任性一下，她恐怕要为去不了游乐园而气鼓鼓好几天。
　　他手机塞在兜里，看书时专心专意，回答他四个字后，才慢吞吞解释：“家里有小孩教我。”其实只是出门携带电子书设备更方便而已，至于理由，随便想一个搪塞。
　　况且，说的也没错——秦池颇为理直气壮：家里可不就是有小孩嘛！
　　朋友：“你哪来的小孩？”
　　顾如渠把电子书设备按了熄屏，默默地扭头看了朋友一眼，对着这拖延症朋友，秦池本池还是有点气恼，不过，说出口时，语气还算温和平静，“我偷来的小朋友。”
　　“！”
　　幸于躯壳记忆，让秦池知道，眼前的朋友，既有拖延症，又有超强好奇心。
　　一件事儿，如果不给他说清楚，他能哽个好几天，满脑子里都转着那件事。
　　遂，这句话说出口，朋友眼睛都瞪圆了，他挺着中年发福肚子，震惊地道：“什么？”
　　“老顾，你说清楚啊？你哪里偷来的小孩？”
　　“欸？你该不是和我说着玩吧？”
　　叽叽喳喳、吵吵闹闹，朋友皱着脸，就看顾如渠一副“双耳不闻窗外事”的样子，装作没听到——
　　朋友心焦似火啊！
　　他试图从闭口不言的顾如渠嘴里得到答案，蜜蜂似的左转转右转转，都没能得到答案。
　　导演那边，一堆人已经散了不少，大家都在准备着收拾拍摄地点，结束今日拍摄。结束工作后，今晚还有一场聚会吃饭。
　　阿康坐在椅子上，抱着苏一杳的包，里头有苏一杳的手机等等。
　　这东西不能放在更衣间里，最好还是在人眼下仔细瞧着，免得被人偷窃，泄露什么信息。
　　几分钟前，苏一杳做手势去更衣间，他也就在原地耐心等。
　　女生总是会在装扮自己上多做功夫，更衣间有镜子、干燥的衣物，阿康猜测苏一杳可能要在更衣间里耗费比较久的时间。
　　他施施然坐在椅子上，开始刷手机，刷着刷着，就看到微博热搜爬起关键词。
　　[牧云秦池欢乐谷一日游]
　　再一看，上热搜的视频，是某个vlog博主，在下午四点左右发布的内容。
　　阿康和所有吃瓜群众一样，怀揣着好奇心点进去，从关键之处看起，看着看着，脸上的表情就变得超级微妙：
　　这是牧云？
　　他从前那叱咤风云、冷眼对人的气势，完全不存在了。
　　在他那个年轻女友身边，他就像是一个忠诚的骑士——连石凳子很凉都顾及到，自己坐上，之后将女孩抱在他的膝盖上。
　　还特别注意到女友的裙摆飞扬，立刻用手压下，再把她的位置更靠近自己一些。
　　这条微博下边，已经有人开始呐喊，不可置信：这居然是牧云？！
　　原本牧云在自己微博账号主业内的“女友非艺人”打假内容下，回复网友们的评论就足够他人琢磨老半天，浮想联翩起他对秦池的在意。
　　今天再一看这个vlog视频，什么《心动的信号》《heart signal 》素人恋爱节目，都比不上这个视频中的桥段。
　　搁在电视剧里，可能都有人要嫌弃这剧情太过刻意。
　　可放在牧云和秦池身上，就显得莫名合理。
　　特别的，特别的甜蜜。
　　阿康看到秦池，就想起今年五月份，秦池被爆出是牧云女友，随后，她与苏一杳的私交亦被爆出。
　　那个某音平台夜跑博主的直播视频中，夜跑博主将她们喊做“女友”。
　　“女友”这个词很有意思，既可是“女性友人”的缩写，又可以是姬圈情侣。
　　起初看到秦池、苏一杳出行购物视频时，阿康颇为愕然，再一联系，苏一杳和牧云的关系不好，苏一杳此前曾说自己要去见朋友总总……
　　他心中也升起过与大部分网友一样的猜想：难不成杳杳真是因为与秦池的好友关系，担忧身患重病的女性友人遇人不淑，才对牧云敌意那般大？
　　可他再一思索，总觉得前后逻辑不太通顺。
　　因为他本人没见过秦池，未曾听过秦池的音色，便也无法将苏一杳综艺视频中的素人好友与之联系起来。不过，他脑子也不算笨，既然心中有疑惑，便径自问上苏一杳。
　　他们的关系，也许有些事情上会有隐瞒，可若他真要追根问底，苏一杳也会认真告知她所能提供的所有信息。
　　苏一杳特别笃定告诉他，她们就是朋友，她把秦池当做妹妹。
　　“毕竟我们之间差了几岁，而且，她生病了……”一声喟叹，从苏一杳的喉中滑出。当时的秦池，努力在打补丁，试图让阿康在将来即便知道《田园归居》综艺中，苏一杳联线素人的“素人身份”是谁时，也不会想太多。
　　好在，主身体确实生病，确实体弱。
　　【苏一杳】躯壳，对外的性格特点，也决定了她会对一个年轻的妹妹有所关爱。
　　阿康从苏一杳口中得到她的回答时，便信了她的说法。最后，只笑着摇了下头，道：“之前我还在想你究竟为什么不喜欢牧云呢，原来是因为秦池，你还真是护崽心切……”
　　今天再一看到这条热搜内容，阿康想了想，他真的觉得挺甜的：牧云的年龄虽然比杳杳好友秦池大了八岁，有点老牛吃嫩草的意思。
　　可他确实挺呵护秦池的。
　　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只能从视频中瞧出令人心动的爱意涌动。
　　雪白裙摆，他的怀抱，她与他的贴近。
　　年轻女孩素白脚踝露出一截，被抱坐在他膝上，画面惊人的美——那种粘腻、浓郁的爱意，就这样融化在日光之下。
　　视频的尾声，是牧云与秦池，依旧在石凳上。
　　游乐园的背景中，还有一大簇气球被人放开，松手。
　　人群中传来一阵惊呼声，人人都抬头看向那一簇飞走的气球。
　　粉蓝色的圆圆气球，往天上飞去，年轻女孩原本埋在青年肩头的脸，忍不住抬了起来，顺着气球的风向看去。
　　她的侧脸精致，日光清澈，衬得肌肤雪白，女孩着实漂亮，一双浓睫，剔透双瞳，嘴角轻轻上扬。
　　青年搂着她，毫无凑热闹的意思，他只专注地抱着怀里的女孩，大掌牢牢地握住她的细腰。
　　他们呼吸交缠，光影晃动。
　　犹如什么爱情电影的片段。
　　着实是让人心里头泛起甜意。
　　阿康想，一会儿等杳杳出来，他给她看看这条视频——也让她宽宽心，毕竟老是对牧云反感，也不是那回事。
　　至少目前来看，牧云这人还是不错嘛。
　　手机刷评论，刷着，阿康忽地警醒过来：他看个视频都十多二十分钟了，杳杳怎么还没出来？
　　这一想，心脏就砰砰乱跳，觉得可能有什么事要发生，他立刻抄起苏一杳的包、手机等物，往更衣间跑去。
　　等到了更衣间门口，阿康心脏还乱跳着呢，就见到一个他没想到会在这里出现的人：顾如渠，顾老师。
　　顾老师手里头拎着断了的门把手，默默地看了他一眼，准备往外走。
　　苏一杳换好了衣服，浑身干爽，就是脸色有点僵硬，看到他，叹了口气，指了下门：“更衣间门坏了，没手机，没法联络你，我在里头呆了好久。”
　　“……”
　　“……”阿康瞪大眼睛，上下打量着苏一杳，看她确实没事，才松口气：“没事就好。”
　　“欸，对了，顾老师是怎么知道你被锁在更衣间的？”
　　苏一杳——秦池木着脸，心说，她就是【顾如渠】本人，怎会不知道自己的躯壳被锁在更衣间里？
　　只是，她一直在避免着【苏一杳】与【顾如渠】躯壳打交道，免得惹出是非。
　　娱乐圈的属性，注定着【苏一杳】身份要谨言慎行、小心翼翼。
　　她努力了这几天，愣是没和自己打过什么亲密的照面，总不好在这最后一天功亏一篑。
　　于是，试着自己拧动把手——不行。
　　试着敲门，看看有没有过路的工作人员——很不巧，工作人员都在忙着收拾摄影棚内的东西。
　　顾如渠身份倒是可以装作无意，顺口提一嘴，让工作人员路过更衣室。
　　但这着实有点不符合他少言寡语的形象。
　　而且，身旁还有个紧追不舍，询问“小孩哪里来的”朋友。
　　最后，熬了些时候，秦池决定放弃了：算了，就让【顾如渠】不堪朋友追问，找借口上厕所，碰巧路过更衣间好了。
　　于是，就有了阿康所见一幕。
　　男性躯壳的力量足够，在外头将坏掉的门把手重力敲下来，门就开了起来。
　　甚至都不需要开锁匠。
　　前后就几分钟，解决了这件窘迫的事。
　　那么，该如何回答阿康呢？
　　沉默一会，阿康就见到苏一杳略带感激地笑了下，“顾老师刚好路过，很巧就把我解救出来了。”
　　阿康没怀疑这句话的真伪性：毕竟他所见到的画面与苏一杳所说，也挺吻合。
　　于是，他点了点头，对苏一杳道：“刚好今晚聚会，一会一块去感谢下顾老师。”
　　“也不知道顾老师喝不喝酒……”阿康把苏一杳的手机还给她，替她拎着包包，一边嘟囔，一边同行。
　　苏一杳：“……”
　　沉默，沉默。
　　她已经能够想象到待会儿聚会的窘境：自己给自己道谢，自己给自己敬酒……
　　这都是什么神一样的操作啊？


第57章 人中龙凤，都和秦池有关……
　　七月的天气, 犹如小孩的脸，说变就变。
　　才结束聚会吃饭，外头就下起了倾盆大雨。
　　阿康看了下手机天气预报, 喟叹道：“要命, 前几个小时看天气预报，还说是不会下雨呢。”
　　突如其来的大雨, 打乱了他们今晚准备明天回京市的计划。
　　因为事出突然，他们必须得跟着机场航班走：如果暴雨停航, 那么他们的行程也得更改。
　　苏一杳从便利店买了仅剩的最后三把透明雨伞, 递给阿康一把，他们距离停车场有段距离，眼瞅着雨不会停, 只能买点装备先用上，免得被雨水打湿着凉。
　　阿康接过她递送来的雨伞, 问了一句：“便利店有人认出你了吗？”
　　苏一杳比划了下自己脸上的口罩, 声音也压低了：“你听得出是我吗？”
　　阿康乐了：“得，当年去学配音果然有用。”苏一杳年少时是“小小渔女”, 可她没落下九年义务教育, 后来更是靠着自己的努力, 考艺术院校，在大学里专精演戏，学了不少艺人该学的技能。
　　改变音色，在成熟艺人看来，完全不算是什么难事。
　　苏一杳骄傲哼道：“嗯, 所以没人认出我来。”
　　一同聚餐的工作人员们，大多带了伞——都是F省本地的，就算有外地人, 也都晓得沿海城市在夏季时的天气无法预测。再加上经纬度低，靠近热带，白日里出门也得顶个遮阳伞，才敢出门。
　　阿康撑开伞，看了苏一杳一眼，紧接着又看了一眼不远处那个高个、肩宽的中年教授，努了努嘴：“杳杳，顾老师有伞吗？”
　　苏一杳手头还有一把多余的透明雨伞。她买下便利店最后几把，本意就是为了给同行人方便，看了一圈后方众人，发现大家都把彼此安排得挺好：遮阳伞一把也够撑两人，挤挤挨挨一下，就把彼此给遮住了。
　　大家也都客气，没要她的伞，毕竟她手头上只多了一把而已。
　　阿康的意思挺明显，多的伞问问别人有需要的没，需要的就拿走。
　　再这么一瞅，似乎就剩下个顾老师没有伞。
　　他：“给顾老师送把伞去，你来还是我去？”
　　前两个小时，聚会现场上，阿康还特意给顾如渠道过谢——身旁站着苏一杳，他当时没太注意到苏一杳脸色，只觉得在饭局灯光下，顾老师那张脸可谓是英俊极了。
　　混血人种，灰眸璀璨，明明已经年过四十，属于有家室的年龄段了，却还有种超脱于这个年龄，不该有的澄澈纯然。
　　说话的声音醇而清，让人听着心里头舒坦。
　　神情舒展时，有种很儒雅、温柔的风度，翩翩如君子。
　　阿康同时还注意到，顾老师手里的杯子，没有酒，只有饮料。依誮
　　饭局上，抽烟喝酒的男人海了去了，顾如渠在其中颇有点遗世独立的意思，不抽烟、不喝酒，就慢条斯理地吃着菜，话也说得不多。不过，只要别人问询，他开口时就能让人感受到言语中的精炼、知识上的渊博。
　　原本阿康还在猜测，陪杳杳过去给人顾老师道谢，要不要喝几盅——酒局文化是糟粕，不过在这个圈子里，真是难免的事儿。
　　他都想好了要给杳杳挡几杯了。
　　却没料到，人顾老师不沾酒，看他举了个白酒过来，还示意倒空换别的饮料即可。
　　最后，是阿康陪同苏一杳向顾如渠道谢，谢他路过帮忙开门。
　　这种“助人为乐”行为，顾如渠甚至半点没居功，他就很平静说了一句，“顺路而已”，语罢，喝了两口饮料。
　　阿康因此对顾老师印象极好。
　　他本人偏护犊子，手头最金贵的就是苏一杳，平日里要是酒局让喝酒，他总是第一个拦下，替苏一杳喝。早年苏一杳名气地位还没现在大时，他们不得不在各种社交场合上喝酒，有时候喝得狠了，胃都被祸害得直疼。
　　深受酒局文化困扰，却难以抽身——圈子里的陈年恶俗，压根不是他一人能决定的。在这种情况下，遇上个澄澈如水，不喝酒不抽烟的中年男性，真的太过稀奇。
　　阿康说完后，拿眼神瞧苏一杳，示意她快做决定。
　　别人都已经携伴同行走了，在密密雨帘下走向停车场，个高腿长的顾老师不好和别人蹭伞，他身边也只剩下了个他和他的朋友。
　　顾老师个子很高，朋友矮他许多，如果一块儿撑伞，朋友势必要被淋湿淋透，他眼瞅着那位朋友撑着伞劝他一块走，顾如渠却摆摆手，意思是至少等雨稍小点——去停车场的路程不短，一路淋过去，恐怕要感冒风寒。
　　苏一杳痛快点了点头：“你送过去。”事实上，她早前几分钟就可以将伞递给另一个自己，不过不巧的是，她和【顾如渠】站定的位置距离挺远，中间隔着数人。
　　【顾如渠】少言寡言，也不是会在这种时候要走最后一把伞的性格。
　　种种原因催使，她没能在前几刻将多余的伞给自己的另一个躯壳。
　　话音落下，不用多言，阿康就理解她为什么避讳着不过去：作为艺人，不好和陌生男性私交过甚，免得被娱记拍下，大作文章。
　　阿康嘴上调侃：“咱们杳杳真有女明星自觉，都不爱掺和男的事儿。”
　　抓着伞，过去和顾如渠搭话。
　　话里语里还特意表明，是苏一杳给记挂着要给顾老师。
　　所以才有他这个经纪人过来帮忙送伞。
　　按照普通人的逻辑来说，这话里的人情意味，就是苏一杳特意要给顾老师送伞，实打实的一腔善意。
　　有来有往最是真。顾老师帮忙开门，苏一杳雨天送伞。
　　这就是人与人之间打交道的法子了。
　　不过，【苏一杳】【顾如渠】并非普通人。
　　他们本质就是一个人。
　　所以，阿康在顾如渠面前说的话，一字不落地钻进他耳朵里，听得秦池本人又是想笑，又想叹气的——【苏一杳】的经纪人阿康，着实是处处挂念着自家艺人，什么好处都想帮着自己艺人。
　　人情世故，都要帮着关照到。
　　她被他的举动弄得心里头暖融融的，挺开心，挺快乐。
　　阿康送完伞回来，就看到苏一杳踮着脚在平地上踩了两下水花，一副小孩子气模样，心情颇好，看见他，笑得特甜。
　　“你干嘛呢，喝酒喝糊涂了？笑得跟向日葵似的。”
　　阿康嘴里嘟囔着，开伞，示意她赶紧跟上去停车场，一路走着还一路叨叨：“哎，不知道明天能不能顺利飞回去，耽误剧组进度可不好，到时候刘导要生气的。”
　　一路碎碎念，终于到了停车场，收伞，进车，准备驱车回酒店。
　　打方向盘，往停车场外开。
　　阿康开车，苏一杳坐副驾驶。
　　大雨，所以停车场内的车子驱动时，都把车窗扬上，免得雨水打湿车内坐垫。
　　两车在大道上擦着并行。阿康觑见隔壁车，副驾驶坐着的正是顾如渠本人，夜色深沉，雨水嚣张，他那张脸在这夜幕之下，有着朦胧、淡淡的惊艳质感。
　　年长者这几日在拍摄地点里，总是穿着一身考究的深灰色衬衫、长裤，不知价钱多少，但穿在他身上就莫名显得风雅闲适。
　　今天亦然。
　　衬衫的颜色在暗沉夜幕下看得不那么清晰，只有淡淡的轮廓，车窗被密集雨帘狂乱地打上了水珠，噼里啪啦。耳边响着雨声，眼前有车灯闪烁，阿康看了邻车几眼，匆匆收回神来，脑中还残留着顾如渠在副驾驶坐着，唇角微抿的画面。这一刻，他心里头莫名琢磨出了点“卓雅文人”的感想。
　　再一想，觉得这四字和顾如渠老师实在是很搭。
　　顾如渠戴了个金丝框眼镜架，再来件款式雅致的衬衫，他那肩宽腿长、基因优势与中年保养得当的身材，还真是比娱乐圈大部分男艺人都强。
　　阿康这么想着，也就说出了口。
　　毫不避讳，直接说了自己的想法。
　　毕竟车内也就一个杳杳，他们过去聊的话题隐私性、劲爆性还比这强多了。
　　“顾老师人真够帅啊，”阿康摇头晃脑，跟着车流走，嘴里逼逼叨：“我敢说，这种款式的，在哪个圈子里都吃香。”
　　“属于男人爱，女人也爱的那种。”
　　“欸，对了，他有家室吗？”
　　阿康没有特意查过顾如渠的相关信息。
　　他就是这么随口一问，苏一杳脱口而出：“没有。”
　　因为反应得太快，说出口后，秦池就有点后悔——这几日为了避讳与另一具躯壳相处，她愣是没敢接近靠近过【顾如渠】，在这种前提下，直接说出顾如渠没有家室的信息，瞧着就有点怪异。
　　不过，秦池还是镇定下来。
　　毕竟是演戏出身，这具躯壳有着收放自如的淡定情绪：“我今晚听桌上人说的。”
　　聚餐，分了好几桌吃饭，艺人、文宣领导、F省卫视领导、顾问等坐在一桌，经纪人与其他工作人员是在其他桌的。
　　她这么一说，阿康也就无从得知真假，只以为真是她从餐桌上知道的消息。
　　这个消息显然让阿康有点惊讶。
　　他说：“如此高质量人类男性，居然没有成家？”
　　一时间又是好奇又是疑惑。
　　等回到酒店，收拾了一番，阿康处理好明天航班的事务，睡意未达，他又想起了在回酒店路上时，苏一杳说的话。
　　没有多加犹豫，直接上网开始搜，关键词是“顾如渠”。
　　从百科资料开始看起。
　　出于经纪人的职业敏感度，他不仅仅只看百科里的内容，还爬到搜索引擎后面十多页，翻到了来自华宁大学贴吧的一些发帖记录。
　　贴吧里的内容，可比百科里看到的有趣多了。
　　华宁大学贴吧内，今年最早记录是说文学院请了个大牛老师顾如渠。
　　再不久就是说文学院真的有能力，居然能把顾老师请来做教授。
　　之后——
　　阿康眼神一定，锁在了贴吧某个学生的发贴回楼上。
　　：慕了慕了，我们文学院顾老师还没正式开始授课呢，夏日祭居然跑去国金3班那买东西，给他们摊位涨了好多销量！
　　下边回复：没办法，人顾老师在国金3班有亲戚，你说这家里小孩在，怎么能不给孩子长点面子。
　　：[柠檬][柠檬][柠檬]我大哭，快告诉我国金3班是哪个小盆友这么好运气？我也想做顾老师家里的小孩！
　　等等，百科上不是显示说，顾如渠没有结婚生子吗？
　　阿康有点懵了，他仔细回忆，甚至网页来回翻看，确切看到上边信息显示，顾如渠双亲去世，祖父母养大，家中无多余旁亲——那他哪里来的小孩？
　　再一看贴吧回复，下边有人发：国金3班秦池，顾老师侄女。
　　这个帖子是旧贴，阿康看到“秦池”两字，心里头咯噔一下，顿时联系上了近日刚出现在热搜里的牧云女友秦池。信息对上了，确实是牧云女友。
　　他默默地看着这个旧贴后边的回复，帖子楼层不多，大多只是讨论夏日祭摊位售卖情况的。
　　只有几个人聊到了国金3班摊位里出没过顾如渠老师。
　　顾老师，是秦池的叔叔，也就是说，他家杳杳和顾老师中间还有个共同认识人。
　　秦池。
　　这个名字在阿康脑子里转了老半天，他久久没回过神来，最后恍恍惚惚，靠在椅背上，莫名其妙地嘟囔出这么一句话：
　　“怎么人中龙凤，都和秦池有点关系？”
　　简直就像是迪X尼公主自带的动物缘一样，她周身全是优秀出彩的人物——牧云男友，他家杳杳是她的私交好友，他很有好感的顾如渠老师是她叔叔。
　　一个个的，都和秦池有联系，关系还不浅。
　　阿康默默挠头，脑中掠过一个想法：……她该不会真是什么公主吧？


第58章 牧云：人前冷漠如冰，人……
　　牧云和秦池的八卦消息, 在七月上旬，占据了各大网络平台数日的热点。
　　一打开微博，就能看到营销号们为了热度, 发出的微博内容。
　　某营销号：人前, 牧总冷漠如冰；人后，牧总热情似火。
　　附图：牧云将女友抱在怀里, 放置其膝。秦池在仰着头看气球，他不动如山, 双手握着她的细腰, 眼中只有她一人。
　　下边的评论炸锅般，讨论着牧云此前在大众前的形象，与公开恋情后现在的形象。
　　不可不提的是, 很多网友都将牧云这变化称为是“言情小说走进现实”。
　　冷酷总裁只为一人温柔，只为一人低头。
　　这种反差感太强烈, 完全就是言情小说里才有的桥段。
　　不仅如此, 除却牧云的性格反差外，这对情侣的漂亮长相、不同常人的身世, 也成为无数网友津津乐道的国民八卦。
　　牧氏企业, 营销部门特意为此下了一番功夫, 努力将娱乐八卦风向往对企业有利的方向运行。
　　好在老板本身没有什么黑点，接管牧氏企业至今，连绯闻都几乎为零。
　　除却牧家那些私事外，牧云本人可谓一清二白，着实没什么料可以扒。
　　当然, 若是真要拎出牧家私事，大张旗鼓地摆在明面上来讨论，人们也只能感慨几句, 牧云这人心狠——却没法说他的做法上有任何违法违纪之处，从各个方面来考较，牧云继承牧家遗产的手段都合法合规，堪称一线好青年。
　　从血脉亲情的角度出发，他这人苛刻冷漠，对兄长、继母毫无怜悯之情。
　　但是，再一转念想想，设身处地于牧云的角色，恐怕也没人比他做得更好。
　　牧云，当年因金融采访中的“俊美外表”而出圈，作为人尽皆知的全国知名青年富豪，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媒体的关注之下。
　　在五月恋情爆出后，他和他的女友秦池，两人的信息都在互联网上被扒了个遍。
　　巧合的是，女友秦池在记者们深入采访其高中同学、大学同学中，也没能扒出什么黑点。
　　她的高中同学在记者私下采访中，清晰无比地说出了他们对她的印象：
　　“成绩优秀、性格谦逊，人很善良。”
　　“她性格真的很温柔，被我们调侃说她是班花的时候，还会害羞得直摆手，我们都很喜欢她。”
　　大学同学则是直面过她曾在学校内昏迷送进医院，不过，出于保护隐私的目的，也只三三两两说了几句：“班上同学们相处一向不差，秦池和大家都很聊得来。”
　　“你问她有没有说过她谈恋爱的事？这种算是私事吧，为什么一定要提？不懂你问这个问题做什么。”
　　“关于她的病，她从来没在班上同学面前卖过惨，这种话不要说了好吗？我们也都是看到消息才知道她生病这么严重的。”
　　知乎上有个问题，问的是：如果你入了娱乐圈，成为艺人，日后红极一时，你的信息经得起扒料吗？
　　下边有回复答：恐怕没几个人经得起扒料吧？谁都有私底下说点别人坏话的时候，况且哪有人真的一点缺点没有啊？
　　这话说的是真理，这世界上也确实没几个人能纯白如雪，经得起记者的深度扒料。
　　然而，问过秦池高中大学同学，却没能得到想要的信息，她的口碑在同龄人中实在很好，挑不出什么差错。这可不利于记者们写稿蹭热点，于是，又有记者试图将矛头指向了秦池自身所带的“传奇身世”。
　　所谓“真假千金”事件，本身就足够吸引他人眼球。
　　在秦池被爆出是牧云女友时，就有人想着扒一扒这件事的始末。翻阅互联网遗迹，除却某些秦家真假千金吃瓜贴外，最早在互联网上留下记录的某白富美微博账号的内容里，显然是将“真假千金”事件的主因归咎于那对秦家父母。
　　白富美账号在牧云女友被爆出是秦池后不久，在自己的微博号里发道——
　　一个圈内皆知的秘密：秦池的血型一看就知道不会是她爸妈生的小孩，偏偏她家家长直到她生病了才查出来，她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
　　下边有医学生粉丝，回复这条内容：该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白富美回复：嗯哼，对，就是你想的那样。秦池是O型血，她妈是AB型。
　　医学生粉丝：……他们从来没看过自己女儿的体检报告单吗？
　　白富美再回：所以说他们家遇到这种“真假千金”事儿，完全就是活该，正常人早就发现了，也就他们到了孩子二十岁才发现这件事[吃瓜][吃瓜][吃瓜]
　　如果对孩子上点心，早在孩子生病的时候看过体检单，就能知道孩子的血型不是他们能生出来的。
　　——人活到二十岁，不可能从没去过医院吧？
　　父母带孩子去医院检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怎么会有父母疏忽大意到这种程度，连孩子的血型都不知道？
　　当然，也有人提出另一个想法：可能这对父母完全不知道AB型不能生出O型血的小孩。
　　要么承认这对父母对孩子完全不上心，要么就承认这对父母完全没文化。
　　真假千金这事儿，热闹看到现在，也真是让人发自内心地感受到了极品父母对孩子的疏于照顾。
　　白富美账号在最近还给粉丝们透露了一点，她发了条博文，内容如下：
　　我表姐刚生了孩子，找了个金牌月嫂。那月嫂人脉广，京市一级保姆月嫂基本都认识。她说她一姐妹早年照顾过秦池，照顾过几年，后来她爸妈嫌她做菜不合口味，把她辞了。
　　下边评论很多，白富美挑了几条回了。
　　寥寥几句，勾勒出了秦家秦余海、许晴枝对孩子的冷淡。
　　[秦家保姆更变还挺经常的，就是他们俩哪一个不喜欢做菜口味就辞退。]
　　[你说的挺对，秦池能活到这个岁数真的挺不容易，毕竟爸妈不靠谱呀。]
　　[没啥好羡慕的，真的，她现在找了个疼她的男友，也只能说是之前苦吃太多了。]
　　这条博文就是在牧云秦池游乐园一日游热搜后几日发出的。
　　该白富美的微博内容，在发表后几小时内，被营销号截图转发。
　　牧云、秦池两人热度正高。
　　牧云的采访机会难得，更别说他基本上不接受娱乐记者的采访，此前愿意在城阳日报金融版块采访中，透露出自己的恋情，已让人瞠目结舌。
　　至于秦池本人，更是没有接受采访的可能。牧云虎视眈眈，把她藏在佑和街别墅里头，好生休养，她的微信号不接受陌生人加好友，私人电话更是不接陌生人来电。
　　于是，记者决定找机会采访一下秦家的“真千金”秦臻。
　　记者们想得都挺美——
　　找真千金采访，那可以采访的料可多了去了。话题可以从这命运捉弄的二十年，再到对假千金秦池的态度，对她找了个多金男友的想法，以及秦家父母如何对待她们等等谈起。
　　不过，没一位记者能顺利采访上秦臻本人。
　　五月到六月那段时间里，秦臻忙着高考，几乎是断网状态。
　　除了日常和闺蜜王恬聊天，和小叔说点学习进度，以及在家教姐姐的辅导下努力学习以外。
　　她完全没理睬通过各种手段试图加上她微信账号的陌生人。
　　再到六月到七月，这段时间里，秦臻忙着过高三生高考结束后的暑假——和秦池出门约会几次，与闺蜜王恬一块购物逛街……行程安排紧凑，甚至还和福利院的朋友们一块去农村度假烧烤。她忙得很，哪能有空儿腾出来接受记者的采访？
　　等到秦臻从农村度假回来，在她暂住的小叔安排的住址外头，被某个记者蹲守到，试图上前采访。
　　秦臻警惕地看着眼前这号贼眉鼠眼、略有猥琐的青年人，手指都已经摸到口袋里的手机，准备好呼警方号，以防坏人做歹事。
　　紧随其后，她听到青年人语速非常快地介绍了自己的来意，试图从她口中得到他想要的信息。
　　秦臻：“……”
　　她立刻闭口不言，沉默以应对一切！
　　记者傻眼了！
　　他结结巴巴道：“秦臻，你真的没什么想说的吗？你对这二十年互换人生，从没有一点怨怼，一点愤怒吗？”
　　甚至还凑上前来，仿佛这样就能从她嘴里得到什么真相。
　　秦臻心里头默默翻了个白眼，她转身往小区门口便利店走，对着熟悉的便利店老板指了指尾随其后的记者男，“老板，这人我不认识，跟在我身后不知道要做点什么，我先来你店里躲躲。”
　　老板是个剽悍北方人，一身豪爽气，这几个月常见到秦臻来便利店买吃喝的，都眼熟这个小美女妹妹了。他双目一横，立刻让她找个地儿坐下，眼中含威看向记者男，意思也很清楚：我倒是要看看你在我店里纠缠人小姑娘做什么。
　　记者大多都很有耐心，为了蹲一个猛料，能连守数日。
　　这位记者更是为了采访秦臻，在她去农村与朋友度假烧烤期间，日日夜夜蹲点小区门口。
　　他当然不甘心被秦臻这样躲过去，一时间准备凑上前，意图从她紧闭的口中得到答案。
　　秦臻又不是笨蛋。
　　她知道这些记者都是什么脾性：甜甜都和她说过了，圈内为了猛料信口胡说的记者太多了，只要发言一句，就够他们在发稿时添油加醋、乱做文章。
　　秦臻完全没有把自己的家事告知他人的意思，她从便利店咖啡机下接了一杯拿铁，坐在便利店椅子上，掏出自己的平板，打算看点小说。
　　记者还想坐在她跟前，被老板拦下了：“你少给我凑近，再这样我打电话报警了啊？！”
　　秦臻也开口：“我准备拨110了，麻烦你不要再继续纠缠。”
　　拖拖拉拉、纠纠缠缠，最后，记者不甘不愿地走了。
　　秦臻叹着气，想着她估计得换个地址住，将这想法发给小叔，小叔知道后，发了个OK手势，示意他一会接她去别的住宅。
　　同时，秦臻还把消息发给秦池，提醒她出门注意好无良记者：“狗仔也太狗了，为了爆料，跟个牛皮糖似的黏在鞋底上，愣是不走。”
　　秦池回复得很快，她问她现在怎么样，能不能顺利回家。
　　秦臻三言两语答了，说一会小叔接她换个地方住。
　　聊天框，一直显示秦池正在输入中。
　　秦臻看小说的动作慢了，她咬了一口便利店买来的面包，好奇心满溢地猜测：秦池在纠结什么？怎么还没输入完毕？
　　过了一会儿，她才看到秦池发来的消息。
　　秦池：因为我的事，给你添麻烦了。
　　秦臻咬着面包，单手敲，回复：不会。
　　再想了一想，转移话题，问她：你和牧云游乐园玩得开心吗？
　　她当然也看过热搜上的视频。
　　因为认识秦池、牧云，再加上提议她去游乐园的人是她自己，所以看的时候，秦臻心里头就有种“磕到了”的微妙快/感。
　　地点是她建议的，甜甜爱情生活是她所见到的。
　　秦池回：开心的。
　　秦臻抿着嘴巴乐了，她就这个话题又聊了几句，末尾，还来了这么一句：对了，让牧云保护好你啊，出门千万小心，最近狗仔业务忙碌，肯定想着抓机会追拍你们呢。
　　她收到一个斩钉截铁、无比肯定的回答：
　　[会的，你放心。]
　　秦臻几乎能想象到秦池那双澄澈眼中泛滥出的，对牧云的信赖与依赖了。
　　她嚼着面包，喝了两口香草拿铁，在这一刻直面感受到了来自这对情侣的甜蜜袭击。
　　‘未免有点太好磕了。’
　　秦臻这么想。
　　数日之后，当她在微博热搜上，看到娱记追着牧云、秦池两人跟进京市医院，试图在这种场合内进行追问采访的视频——牧云近乎震怒地护着秦池，他的双臂拦在女孩身前，避开他人接近，青年颊边咬得紧紧，一双黑瞳里渗出无尽冷意。
　　镜头摇晃，旁白音嘈杂无比，有保安试图上前，奈何记者如泥鳅般水滑，医院保安愣是没能及时拦下他的靠近。
　　“牧先生，针对网上医疗行业大V说的，您女友的病症恐怕活不了多久，你有什么想说的话吗？”
　　无良狗仔，没有职业道德，这句问话，完完全全是将针锥刺进病人及家属的心里。
　　这句话实在没品到极点。
　　秦臻也在这一刻，真切感受到了记者行业中的良莠不齐——为了丁点热度，在病人和家属面前说出这样的话，简直要遭天谴。
　　她恨不得当时就在现场，给那个记者一个大嘴巴子。
　　有同理心的正常人都不会在这种场合说出这样的话。
　　她的愤怒满溢。视频中的牧云显然也极其愤怒，他拦住镜头，不准其拍摄到身后的秦池——用高大的身影为她挡下所有，紧随之后，毫不顾忌过往的精英形象，刻薄寡思、冰寒雪冷，怒喝出声：
　　“滚！”
　　视频的最后，牧云眼神冷漠，语气含霜，他于众目昭彰之下，字正腔圆地对着记者来了一句国骂。
　　“去你妈的，你才活不久。”


第59章 网友：好爱帅比冷酷男*……
　　林毅在为秦池抽过血后, 抬了下眼镜，看了看她身后的牧云，慢吞吞道：“下次来时, 最好带个保镖。”
　　无良狗仔的行径, 让医生很是不齿。
　　正常人都会觉得那个狗仔所说的话太过分。
　　尤其在医院内，林毅本人是主张情绪疗法, 非常注重病人们平日里的压力、消极情绪，他在秦池刚住院时, 就嘱咐过她, 一定要保持好心情，尽量不让自己的情绪陷入低谷之中。
　　秦池一直都是这么做的——可有时候，外界的因素无法预测。
　　譬如从前秦余海、许晴枝对待她的漠然冷淡, 以及今日亲自面临的狗仔恶意。
　　秦池脸上的表情还很苍白，贝齿紧紧地咬着下唇, 眼中的情绪渗透出令人不安的漆黑。
　　林毅知道她一定是被吓坏了。
　　牧云在她身后, 微微点了下头。
　　林毅不再继续“保镖”这个话题。
　　他拿棉签摁住她的抽血口，抬脸示意她摁紧, 语气舒缓, 努力平复着她的焦虑：“不要太在意别人说的话, 那个医疗大V的发言我也看过了，也就行业以外的人把他的话奉为圭臬。”
　　护士也在一旁搭话，说道：“对的，林医生说的没错，他的很多常识都有错误, 这年头搞个医疗营销号很赚钱，那个大V不是什么大医院的医生，背后是有公司在运作的。”
　　他们话里的意思明显, 就是说让秦池及家属千万别因为狗仔的话而影响到生活。
　　秦池点了下头，轻轻嗯了一声。
　　她今天的心跳比起上一次来复查，要快上许多，砰砰砰的，林毅拿听诊器听时，想出言让她放松点。可又担心自己的话给她压力，让她心脏跳得更加厉害。
　　于是到最后，林毅也只能沉默。
　　病人及家属一般都有他的微信，林毅本人也常常在工作以外的时间，用工作专用联络号来回复病人们的询问。外地病人、家属们没法常常来京市，科技发达的背景之下，手机通讯成为新时代医患的交流方式之一。
　　在秦池、牧云离开医院后，林毅找了个空余时间，发了个公众号文章给牧云。
　　文章名字是《与疾病和解，与爱长存》。
　　听起来就像是什么知音体文章，点进阅读才知真相。
　　大致内容是说，人生而不公，有人健康，有人患病……随着时代发展，青年群体患癌、患慢性疾病等等的可能性较从前高上许多。
　　在这种大环境背景下，要保持好心态，尽量维持好生活与个人，让自己的情绪达到最大程度的稳定。
　　林毅发完后，又用文字重复了他想表达的意思：你要好好保护她，她需要有家人、爱人的陪伴。
　　还有一段文字。
　　这一段，足以显露出林毅对于牧云这个家属的信赖：可以的话，近期让她远离不好的环境，去度个假，休息一下。下一次复查是两周后，够你们出门玩一阵子。
　　京市是个足够发达的城市。从高楼往下望去，整个城市犹如什么高科技微缩模型，高楼耸立，四通八达，车流穿梭，川流不息。
　　这个城市很美，人们辛勤地为了家庭、个人而奋斗打拼，在这个城市的建设中留下自己的痕迹。
　　城市喧嚣，人声鼎沸。在这个城市，这个国家里，出名对于艺人来说，是一件求之不得的事。他们的事业根植于娱乐圈的热度之上，有热度，有通告，才有钱挣。
　　但牧云的事业并不靠热度。
　　甚至于，秦池本人也不需要什么热度。
　　因此，狗仔对于他们私生活的窥探欲，在医院当场说出的极其冒犯人的话语，真实地刺痛、恼怒了秦池。
　　她在回家后不久，就看到网上热传的牧云医院“破口大骂”记者视频。
　　所谓“破口大骂”，也只不过是秦池难以抑制愤怒，以【牧云】身份吐出的一句脏话而已。
　　秦池没看视频下方的评论，她操纵着【牧云】，以躯壳身份找到公司相关负责部门，要求下属员工处理好这件事。
　　之后，她选择先睡一觉。
　　脱掉衣服，爬上柔软的床，将自己塞进绒被里，再贴近躯壳，在躯壳的怀里沉沉入睡。
　　没有做梦，睡眠深甜。
　　她在青年的体温中，安稳地睡了几个小时。
　　醒来时，已经是夜晚七点。
　　家中空荡荡的，暂时只有秦池和【牧云】两人。
　　【顾如渠】在数日前忙完被邀请到F省的顾问工作，因为云市房产有需要处理的事务，在昨日乘飞机前往；【苏一杳】现在已经顺利回到辉市影视基地继续拍戏，剧组的工作预计还有数月才能正式结束；【路易斯】在A国过着青少年该过的生活，下棋学习，与朋友们社交。
　　家里冰箱还有着速食冻品，上一个月，躯壳们团团坐在一块包饺子，包了几百颗，剩了不少，全部冻在冷冻柜里。
　　秦池慢吞吞地操纵【牧云】去厨房，开火倒水，将饺子冷水下锅开煮。
　　过了二十分钟，她从卧室走出来，吃上了热腾腾的饺子。
　　饭吃饱后，秦池才掏出手机，重新开始看与今日有关的所有消息。
　　她的情绪已经稳定在一个阈值范围内，上下起伏时，不会对她的身体状况产生太大的影响。
　　与此同时，她选择坐在【牧云】的怀里，抱着手机慢慢看。
　　光裸的小腿从睡裙下露了出来，贴在青年的身上。躯壳与躯壳之间的体温传递，电流穿梭，抚慰了秦池。
　　牧氏企业相关部门：法务、营销等，已经开始运作，从视频被发出后，就联络了那位狗仔的就职单位，同时将该狗仔为满足自身利益，不顾他人隐私，挖掘公众人物，在公开场合不当发言的行为定性成“恶劣采访事故”。
　　狗仔这行业，本身道德感就较为薄弱，很多艺人的私生活都是在狗仔的跟拍之下曝光的。
　　在狗仔的曝光之下，群众们可以在茶余饭后八卦名人、艺人的私生活。这是一条产业链，有需求，就有追拍、蹲点，进行各方面的隐私暴露。
　　不过，在医院这种场合里，对着病人及其家属说出那样的话，正常人都会觉得这个狗仔有大病。
　　与该狗仔有关的后续事务，都将交给牧氏企业法务部门来处理。
　　至于秦池，只要静候佳音即可。
　　再回到视频，下方评论中，大部分都在谴责这个狗仔的采访有多恶心人，有多过分。
　　剩余的那一小部分评论，则在讨论狗仔之余，提及牧云的那句国骂。
　　：先骂一句这狗仔真恶心，我吐了。再说一句，牧总骂人真的好他/妈帅有没有？明明是在说脏话，可是看起来他好帅……麻麻，我好爱这种帅比冷酷男！
　　：记者的职业道德堪忧啊，在医院里对着病人和家属说人家活不久了，要我在现场我就要上前给那记者几个嘴巴子。视频最后，牧云可能都被他的话给气疯了吧，当着面说他女友活不久，这记者真是脑子有病。
　　：秦池被牧云保护得好好，除了最开始被拍到，后来就一直被护在身后了。牧云骂人的时候气势也好强，感觉好有安全感QwQ
　　：骂人不对我先说，但是现实中男友这样护着女友，真的好甜噢。
　　：磕到了。牧云之前的形象完全就是冷酷精英总裁，说话都特讲究，贵公子出身，完全不说脏话，我都怀疑他脑子里有没有脏话库，现在看来…还是有的。
　　……
　　秦池：“……”
　　她脑子里浮起这么一个念头：这居然也能磕？
　　念头掠过，秦池不免无奈：为了学习情侣相处之道，她找了不少优秀的影视作品，目前学习的进度到了一半，还不敢说自己学得很好。
　　谁能想得到，她因为狗仔于大庭广众之下说出的脏话，竟也能让吃瓜群众磕起来。
　　夜色慢慢深了，从医院回来，睡了一觉后，就已经七点。
　　吃了个饭，再看了会手机，时间悄悄地走到了十点。
　　秦池看了下日历，今天是七月十三。
　　林毅医生建议她可以暂时脱离京市的环境，去别的地方度个假，休息一段时间。
　　医生的建议很好，秦池也确实动了想要出门度假的念头。
　　秦臻在下午发来了消息——发消息时，她还在【牧云】的怀里安稳入睡。
　　她说她刚看到视频，不知道她今天过得怎么样。
　　问询小心翼翼。
　　他人的关心，让秦池的心情温暖些许，她同样收到了来自秦余洋的消息。
　　趁着这个时间，她逐一回复，最后，告知他们自己一切都好，接下来可能要出门旅游一段时间。
　　既是放松自己，也是为了冷却“牧云秦池”的相关热度。
　　秦臻问她她的度假地点选在哪里，秦池想了一想，做决定做得很快：云市。
　　秦臻意识到她选的地点与顾如渠有关，下意识地问了一句：顾老师家乡？
　　秦池答复：对。
　　【顾如渠】在云市处理房产遗留问题——虽人在京市，但云市的老房也没有售出，近期云市市区内进行房屋建筑普查，采集灾害风险属性信息。
　　老城区的老房子，是此次云市市区市政部门的重点普查对象。
　　顾如渠的老友人在云市，能帮上的忙都帮了，不过，还是需要户主本人回去一趟，进行登记签字等繁琐流程。
　　处理到今天，其实已经差不多了。
　　老友邀请顾如渠聚餐吃饭，算是回乡宴，还问了他什么时候返京。
　　老友这么问，顾如渠答，这段时间还会在云市。
　　“到时候，我家里会来个小孩，”老友就见顾如渠顿了顿，斟酌了下言语，又继续道，“这段时间应该是一块呆着，你到时候见到人，不要诧异。”
　　“什么小孩？”老友的疑惑与F省那位拖延症朋友一样，简直满溢出来。
　　沉默片刻，顾如渠陷入了短暂的思索，犹豫着要如何将关系说得清楚直白，他好久才慢慢启唇。
　　于是，老友听到眼前清俊儒雅中年好友说：“就一小孩。”
　　四个字完了，他还添了一句：“我家的。”
　　老友满脑子问号，他好半天才回道，竟抓住了互联网上风靡的男妈妈重点：“你什么时候趁我不注意，偷摸摸养了个孩子？”
　　“……”


第60章 顾如渠：孤独使我们相遇……
　　七月中旬, 云市。
　　老袁工作下班，给老婆孩子各带了点夜宵，他在小区门口兜了一圈, 老半天没敢进烟店——前阵子单位体检, 检查出他肺部有个小阴影，好在没发展成肺癌, 但这也确实吓了他够呛。
　　老婆严令禁止他再抽烟，老袁老烟枪几十年, 为了活久点, 不得不中年戒烟。
　　盯着烟店好半天，老袁慢吞吞地提着夜宵袋走进小区大门。
　　半路上接到老婆电话：“你回家了吗？”
　　“回了，给你们带了点无骨鸡爪, 一会当夜宵吃。”
　　“走到哪了？在小区门口是吧？去便利店买两瓶鲜奶，家里牛奶喝完了。”
　　“……”
　　老袁人距离小区门口已有两百米, 他不得不折回, 去便利店买了两瓶鲜奶，再回家。
　　回家后, 老婆把鸡爪热了热, 喊孩子出来一块吃夜宵。
　　孩子刚从大学放假回来, 夫妻俩都还处在把娃当宝的状态中，距离嫌弃小孩在家的日子还有一阵。一家三口亲亲热热吃了夜宵，坐客厅里消食时，小孩冷不丁来了一句：“老爸，你认识的那个顾叔叔, 是不是很厉害？”
　　老袁剔牙中，突然被孩子问，他愣了下, 旋即回答：“你顾叔？当然，他是搞文化的，可以说是他那个行业里的顶尖人物。”
　　孩子：“我学校里有个学长，保研上了华宁文学院，我看他空间里天天发顾叔上课有多牛，他终于现实追星成功……”
　　“哇，这年头追个学者当偶像，可真少见。”老袁也好奇起来，“怎么回事？和爸说说。”
　　孩子脸上的表情也颇为复杂，他比划了下，动作加语言，花了几分钟，说了学校学长在现实中追星的历程：“我那个学长一直很喜欢听他的课，把据说他的网络讲座课程都已经听了好几十遍。”
　　“当时还有别的学校保研名额，”孩子挑了下眉毛，以表示“老爹你懂的”，“顾叔今年不是调到华宁去了吗？我那个学长知道消息后，就直接选了华宁。等下半年研究生开学，他就能见到他偶像了。”
　　“……哦豁。”老袁听完全部，不免发出了这么一句惊叹。
　　翌日，在顾如渠准备收拾久不居住的家时，他赶来给单身汉顾如渠帮忙，顺便准备给老友说说他儿子大学学长如何追星成功的事。
　　顾如渠家正在通风，窗户大开着，主户门也大开，将许久未住过的陈腐气息排走。
　　老袁从电梯门走到门口时，站在玄关处，还没有换鞋，就看到屋内的陈设。
　　这么一抬头，一打量，老袁原本兴高采烈准备喊人的话，顿时憋了回去，他犹豫不决地看向沙发上的陌生人，张开了的嘴慢慢闭上了。
　　年轻女孩坐在沙发上，正在低眸喝白水，她有一头乌黑秀发，澄澈双眸，容颜精致，身形窈窕。
　　老袁是新闻界的从业人士，他主要负责社会时事版块，在行业敏锐度上一直不逊色于同僚。很多时候，一些他并不关心的娱乐版块八卦，因着从业属性，他也时不时会关注一下。
　　这么细细打量，很快，他就认出这个年轻女孩是谁。
　　认出的瞬间，老袁愣住。
　　就在这时，他看到顾如渠正在将几本新书做塑封工作。作为朋友，老袁很了解顾如渠平日买书的习惯，他一般都有几本一样的书，有的用来翻阅，有的用来保存。
　　没看错的话，他手头那本就是用来保存的。
　　“老顾——”
　　他禁不住喊道，顾如渠抬起脸看向他，与此同时，那年轻女孩——秦池亦抬起脸看他。
　　两人的动作非常一致。
　　像是一对在沙漠沙穴探出头来的狐獴。
　　齐刷刷看他时，不同眸色的眼珠在日光下，泛出奇妙的色泽。
　　中年人灰眸眯了眯，他放下手中的热封膜，将书放在一旁，淡淡点头：“你来了。”
　　“……”
　　“进来坐，我今天已经收拾好屋了，只差开门窗通风。”
　　老袁一腔疑惑、不解，在顾如渠语气平稳、表情淡定的表现下，难以抑制地发酵胀大，他还记得前天聚会结束，他问他究竟什么时候偷摸摸养了个孩子。
　　顾如渠告知他：“和我没有血缘关系，但我把她当小辈。”
　　那时候老袁完全没有想到，顾如渠说的“小辈”会是秦池。
　　他在新闻行业内，当然知道前些时日牧云和秦池在医院遭遇到无良狗仔的事件。
　　行业内的同僚对此事态度都很微妙，他们其中多数人都是“普通人”，若仅评价此事，他们大多设身处地感知到被采访者牧云秦池的愤怒。视角再深入，如何评析此次事件中双方的表现？
　　对于无良狗仔，他们会觉得此人的道德水准低下，不曾遵守记者行业应该有的准则。
　　对于牧云，他们只会觉得他骂的话并不过分，甚至还可以说骂得轻了。
　　前前后后数日，行业内部说，未来新闻界可能会有大变动——这位狗仔当众口出恶言的例子影响太坏了，行业外部的普通人听了都为之愤慨，行业内部的从业人员亦无法理解其为追热度而说出的话。
　　再加上牧氏企业的法务部门一直在运作，试图通过各种相关法律来对该狗仔进行应得的惩罚……不论如何，那位狗仔定然吃不了好。在此例以后，新闻界从业人员都要提心吊胆，避免再出现此类恶劣采访事故。
　　就昨天，还有同事在群里转发着恶劣采访事故的后续进度。
　　老袁看向他们俩，嘴巴缓缓张大，他结结巴巴问：“老顾，这是你说的那个——”
　　“嗯。”顾如渠特别平静地点了下头，一点也不觉得他这动作让老袁受到了多么大的震撼。
　　那个年轻女孩，用一双清澈漂亮的眼珠盯了他一会，慢吞吞地开口喊人：
　　“袁叔好。”
　　喊人时，跟着顾如渠的辈分走。
　　她是顾如渠的“家中小孩”，喊老袁时，喊“袁叔”。
　　情理之中，理所应当。
　　称呼时候，半点不勉强，声甜音软。可就是莫名其妙，听得老袁头顶直冒汗。
　　袁晨：“……”
　　他默默地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在玄关换了鞋子，然后问他们：“门开着有影响吗？要不要我关个门？”
　　说实话，这屋里头顾如渠、秦池，都算是不大不小名人。
　　袁晨心中有这个担忧，也很好理解，谁路过这个楼梯间，拍了个照，再传上网络，对于他们俩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没事，对门邻居去旅游了，电梯间也看不见玄关内。”顾如渠轻描淡写，坦荡无比。
　　同时，秦池开口：“一会还有人要回来，先别关门。”
　　女孩用她那柔软、清甜的声音说话，袁晨一瞬间还有点茫然，他不知道家里头还有个谁要回来，看顾如渠，也没有要说话解释的意思，便只好不关门，坐在沙发上，和顾如渠闲聊扯七扯八，然后等来了人。
　　青年在玄关处换鞋，他弯着腰把一袋子的生鲜搁在鞋柜上，啪的一声怪清脆。弯腰的时候，两条大长腿笔直有力，鞋子也光鲜亮丽，袁晨第一眼注意到他手腕上戴的一块名表——市价高昂，几十年前有记者靠着官员手上的名表扒出贪/污案，在这之后，搞时政的记者们大多都对这类高奢品牌有所了解。
　　他还没来得及看清青年手腕上的那块表，就见青年抬起脸来。
　　一张英俊漂亮的脸。
　　牧云。
　　秦池的男友。
　　袁晨：“……”
　　他一口白水噎在喉咙眼里，差点呛得死去活来，瞪得眼老大，脑子里只掠过这么一个念头：老顾什么时候认识的牧云？
　　不对，很明显是老顾从秦池那里认识的牧云吧？！
　　袁晨心里头念头乱飘，完全陷入失神状态。
　　青年看向他，皱了皱眉，秦池开口解释他是顾如渠的好友，唤作“袁叔”时。
　　青年这才点了点头。
　　他伸出手，“你好，我是牧云。”
　　“你、你好，我是袁晨。老顾的朋友。”
　　“嗯，我先忙，你自便。”青年仿佛是家中的另一个主人，他拿着那一袋子超市生鲜进了厨房。
　　只简单几句对话。
　　袁晨能清晰感受到，即使牧云小他几十岁，也并不为年长他太多的年龄阅历所惧，他浑身上下都萦绕着胸有成竹、处之泰然的气势。
　　这气势，在他这个年龄段的人中，着实少有。
　　再转念一想，牧云的经历比起寻常人来说要跌宕起伏、戏剧性强太多，也难怪他会有这种迫人、难忘的气质。
　　秦池亦趋亦步地跟着男友进了厨房，像是在准备找点东西吃。
　　顾如渠将手上的新书全部塑封完毕，他将书垒高，决定放在客厅的书架上，在去往京市后，家中的书籍只剩下塑封做保存的新书，所有供翻阅的旧书都在京市。
　　云市的住宅，相当于成为一个收纳新书的图书馆仓库。
　　“老顾，”袁晨一句话卡在喉中，好半天才斟酌着，苦笑说完他想说的话：“我可真没想到你说的小孩，是秦池。”
　　“……”
　　顾如渠用那双灰眸，淡然而温和地瞥了他一眼，“很惊讶吗？”
　　“是的，主要是，我怎么也想不到你和她会有联络。”袁晨将自己的疑惑问出口，“你怎么和她认识的？我知道她好像……没有什么血缘上的亲人吧？”
　　秦池的信息在互联网上都扒透了，不管是那一对养父母，还是她早已经过世的亲生父母。
　　可以说，秦池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位活着的血缘亲人。
　　那么，顾如渠是在何种因缘巧合，和秦池认识，又称她为“我家小孩”？
　　话音刚落，脑中念头急转，就在这瞬间，灵光一闪，袁晨开始思考一个严峻的问题：今年年初，顾如渠准备调任京市是为了什么？
　　秦池是在那之前不久确诊了心脏病。
　　顾如渠……有极大的可能，是为了她才去往京市的。
　　这句问询，让顾如渠愣在原地，他轻轻地抬起眼帘，那双剔透的灰眸，在室内日光下，像是一对精心雕琢而出的灰钻。人类的眼眸，越年长越混浊。这个现象从不发生在顾如渠身上，他的灰眸一如从前的澄澈，仿佛少年时。
　　然后，袁晨听到他说的话，语气轻而平，“我和她认识蛮久了。”
　　早在京市佳裕小区居住时，秦池在秦余洋的询问下，说的是，顾如渠与秦池认识在她的十六岁。
　　——采自于，她是十六岁那年开始玩的《华夏盛采》，各种意义上来说，秦池和【顾如渠】的初见，都是她的十六岁。
　　秦余洋当时被顾如渠的那句“其实你和秦池的关系也没有很亲近”，问得满脸尴尬，最后，连深入探究他们认识的起因都没能进行下去。
　　于是，秦池顺理成章地没有告诉秦余洋，顾如渠是怎么和秦池认识的。
　　袁晨的疑问，不如秦余洋那样好打发过去。
　　他是顾如渠的好友，在云市见证过顾如渠在这个城市的打拼，知道他的品性（游戏躯壳自带的属性设定），知道他在今年忽做决定去往京市，抛去一切重新打拼。
　　那时候，他以为他是去追求梦想，甚至还为此心潮起伏一番，感慨好友的勇气。
　　可现在再一想，就觉得——也许不仅仅是追求梦想，更多的是……
　　“是网上认识的。”
　　顾如渠的那双灰眸里渗出笑意，他说话时，语气轻松，像是回忆起当时的情景：“我几年前在互联网上回答过一些民俗内容，她当时在读高中，问了些和学业有关的内容，我们就此进行了一番交流。”
　　“……”
　　袁晨瞪大眼睛，安静地听好友说了下去。
　　“在这之后，我和秦池保持了很长一段时间的信息交流。”
　　这当然是谎话——但是，秦池现在说起谎话也面不改色了，她决心将【顾如渠】与秦池的认识起因经过变得合理，而信息时代的“网上交友”，就成为最好的选择。
　　“在这以后，从学习谈到了生活……”
　　袁晨完全听出好友语气中的感慨与欣悦——和那些在网上谈恋爱、419的青年们完全不同，这对中年人、小姑娘的认识，起初是带着对知识的困惑，后来衍生到了生活。
　　他的好友对于漂亮小姑娘毫无暧昧情愫，说话时坦然而正直，双眸澄澈，语气淡然。
　　袁晨在听完顾如渠的一番解释后，脑里掠过了一个念头，他没有判断这句话是否合适，完全靠着直觉，脱口而出：
　　“听起来，你们俩都挺孤独的。”
　　说完之后，他才觉得这句话说得太不合适了。
　　像是在直白地说，顾如渠这单身汉生活很孤单，而秦池在秦家的生活也很孤单。
　　他一时间懊悔不已。
　　下一刻，顾如渠若有所思，他点了点头，甚至还冲他温和地笑了：
　　“你说得对。”
　　“我和她都很孤独。”
　　“孤独使我们相遇。”


第61章 顾如渠：带牛奶回家给小……
　　老袁这人, 就是华夏国内五十岁中产阶级男性的典型代表。
　　爱吹点牛，喜欢喝点小酒，抽烟抽得挺狠（如今准备戒了）。
　　家有妻儿。妻子体制内工作, 距离退休年龄只剩不到十年, 儿子大学在读，读的学校还算是国内不错的好大学, 出门夸耀时，做父母的脸上颇有光彩。
　　他人品不差, 朋友很多。
　　顾如渠在这其中, 是他朋友中最特殊的一个。
　　同龄中年人们，百分之八十都和他一样，有妻有子, 有的响应国家政策，在四十好几还生了二胎三胎的, 家庭成员可谓浩大。袁晨没有他们那个觉悟, 只想专心养一个孩子就好。
　　活到五十岁，袁晨内心自省, 他认定自己是个普通人, 普普通通地生活, 普普通通地过着中年男性该有的日子。
　　养家糊口，为他的小家奋斗，为妻儿赚足够的金钱，以供花销。
　　——不过一个普通丈夫，一个普通父亲而已。
　　他的朋友们大多和他一样。
　　顾如渠则和他们完全不同。
　　顾如渠从青年时代起, 就是个特立独行的人，他样貌才华都是人中龙凤，在那个年代里, 高大身材、俊美容颜，足够无数少女为之倾心。偏偏他半点都不心动，只沉醉于学识的海洋，从二十岁到三十，三十岁到四十岁——再到如今，四十五六。
　　年近五十了，没有家庭，没有伴侣。
　　他的人生，如果写成一本书，也许大半都是诗意的——徜徉在学术的海洋里，不问世事，超凡脱俗，犹如天上掉下来一朵云，化成了人，清清澈澈，不沾半点人世间的尘土。
　　袁晨与他交往多年，早已非常熟悉顾如渠。
　　他有锻炼的习惯，从不像他及其他友人那般，中年发福，肚腩肥胖；会做菜，会煮饭，会收拾家务，是个能把自己收拾得很好的男性；爱看书，大部分/身家都砸在买书、收集书上；并不那么擅长经营自己的资产，不过好在他本身能力出众，对外界物质欲/望淡泊，不需要太好的房子、太好的饮食就能够怡然自得。
　　他是朋友圈中，少见的，这个年龄也未曾沾染凡尘气息的男性。
　　有时候，在家庭、事业之余，袁晨感到疲惫时，就总会以朋友的角度关注一下顾如渠。
　　看到过着与他迥然不同生活的好友，袁晨心里头常常会泛滥出某种艳羡——并非对自己的生活不满意，只是吧，人总是贪婪的，所谓“吃着碗里瞧着锅底”，袁晨的生活已经算是这个年龄男性中少有的幸福美满，他只不过是人类贪/欲上身，有时候羡慕一样顾如渠的潇洒快活，再转头回到自己的生活中，辛勤开垦属于自己的家庭天地。
　　……
　　以上所有，都在今年，变了个样。
　　顾如渠无妻无子，但这不妨碍他遭遇“电子时代下的罗曼蒂克”，认识了个小孩，开始过上和他差不多的日子。
　　袁晨出门回家时，老婆喊他去便利店买鲜奶，他就得乖乖、老实地跑去买。甚至回家时都很自觉，念着家里人，买了无骨鸡爪做夜宵吃。
　　这日，顾如渠和他受到几个共同好友的聚会邀请，出门吃饭。
　　一路同行，袁晨趁着有空，问了顾如渠几句：
　　“你现在是和秦池住在一块？方便吗？”
　　顾如渠答：“更准确说，是和秦池、牧云一块住。”
　　“……”袁晨有点惊愕：“牧云也？”
　　“是的，”顾如渠回答得一板一眼，“他们是……情侣。”
　　“噢。噢。”
　　袁晨这么说着，忍不住看了眼顾如渠，他的侧脸轮廓英挺，一双灰眸在傍晚的昏辉中，泛出浅浅微光，像是一对宝石。嘴角抿着，平直，看不出情绪究竟是好还是坏。
　　“你和秦池认了亲吗？”
　　“没有。”
　　顾如渠平时戴眼镜的次数不算频繁，上课时，阅读时会戴，其余时间里，他的鼻梁上总是空荡荡，人们总能一眼看见他那高鼻梁，深深望进他那双犹如湖泊般宁静的眼眸中。
　　回答时，他那双眼眸清澈，眼帘低垂，眼角有纹路浅浅。
　　他深深地笑了起来。
　　“没必要的事。”
　　袁晨起初没懂，为什么顾如渠说“没必要的事”，直到他们到了聚会现场，和朋友们吃饭，聊起最近各自的生活。饭吃到一半，家里头有老婆孩子的，大多都接了家中领导电话。
　　“喂，老婆昂，我们在吃饭呢，一会微信拍个给你看看，还有一小时回去哦。”
　　“今天和老袁老顾吃饭，好好好，多吃菜少吃肉，我知呢。”
　　老袁也接到他儿子的电话，电话里他儿子让他尽量别喝酒，晚上给他带杯奶茶回去。
　　袁晨乐呵呵应了，挂了电话，转头看向隔壁座的顾如渠，就看到他在回复什么微信消息。
　　好奇心升腾，他用手肘碰了碰他的胳膊，“怎么，谁的消息？”
　　“小孩的。”顾如渠——秦池慢吞吞地回。
　　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年龄，“秦池”与一个年过四十，英俊博学的大学老师呆在一块，实在很让人想入非非。所以，此次前往云市，是两具躯壳一块来。
　　【牧云】和主身体。
　　刚好也是给【牧云】放了个假，趁着这段时间，好好地休息一番，暂时远离京市这个消息聚集中心。
　　放假住址就选在了【顾如渠】的家中。
　　老城区，除了主卧，还能收拾出一个住人的房间——这是表面上看到的，事实上是，大晚上窗帘一拉，躯壳们就搂着抱着睡觉了，哪里需要另一个住人的房间？顶多就是嫌弃床铺小了点，睡觉时候要挤着点睡。
　　【顾如渠】的好友袁晨，是个心还算比较细的男人，她在他面前，想要扮演出一个中年男性与年轻女孩，从网上知音发展为现实亲情，不能仅仅只有【顾如渠】的付出。
　　于是，前后一番操作。
　　自己给自己发了消息，问候晚上归来时间。
　　劝少喝酒之类的。
　　发完消息后，秦池在【顾如渠】家里瘫着身子，趴在牧云身上，猫一样地用手掌踩踩摸摸躯壳，摸他身上温热的肌肤，在接触之中，感受到了怡人的舒适。
　　这种感知，也很好地缓解了“自己给自己发消息”带来的莫名尴尬。
　　当然，在别人眼中，他们都是独立的个体。
　　秦池是秦池，顾如渠是顾如渠，牧云是牧云。
　　他们有着不同的性别，不同的年龄，不同的人生经历，完完全全是不一样的人。
　　尴尬的只有秦池本人——不过还好，她总能很快地调整好自己的情绪，过了没一会儿，就又开心起来，爬到躯壳身上，肌肤贴近，坐在青年躯壳的膝盖上，开始看电视。
　　与此同时，正在聚餐中的顾如渠将手机给袁晨看了一眼。
　　袁晨看到微信聊天框中，被顾如渠备注为[A秦池]的账号，发来消息。
　　：几点能回家呢？少喝点酒噢。
　　顾如渠回的是：预计一小时后。不喝酒。
　　后面是年轻女孩发了个笑脸表情包。
　　这个对话就结束了。
　　袁晨：“……”
　　他总算明白方才顾如渠为什么说没必要认干亲了。
　　他们之间的相处之道，太过熟稔，太过亲近。
　　完全就是长辈与晚辈之间有的交流方式。
　　甚至，可以这么说，不是够亲近的长晚辈关系，秦池绝不会轻易问出这样的话来。
　　对话中甚至连喊“顾叔叔”都没有。
　　越是亲近的人，就越少喊称呼。
　　他儿子每个月只有要生活费的时候才会甜滋滋地喊几声“爹地”，平日里在家族群聊天时，文字输出时，都少有专门喊“爸爸”“爹地”的。家人之间早已经习惯有事直接说事儿，称呼什么的不算要紧。
　　袁晨：“你这就跟白捡了个闺女似的……”
　　他喃喃说完，就见顾如渠含笑看了他一眼。
　　餐桌上，顾如渠是不喝酒的那一位，袁晨被儿子叮嘱了，也不敢多喝，用嘴唇沾了沾酒味，过了把瘾儿。
　　他这一眼里，笑意很多，浓郁而鲜明，透露出他的心情实在很好。居然有点醉陶陶的意思了。
　　这一顿饭吃完，袁晨和顾如渠两人顺了大半条路。
　　顾如渠不喝酒，他送袁晨回家。
　　半路上，袁晨找了定位，定到奶茶店，对顾如渠道：“一会给我家崽子带杯奶茶，你停这家喜茶门口，我下车取。”
　　顿了顿，又问他：“你家小孩能吃奶茶吗？我也给带一两杯？”
　　顾如渠不喝奶茶，养生得很，袁晨自动略过了他。
　　他坐在副驾驶上，就听到旁边顾如渠说：“买两杯吧。”
　　奶茶这种东西，含□□，主身体自然是少喝为妙。
　　不过，现在在云市的不仅有主身体，还有【顾如渠】【牧云】。
　　嘴馋想喝奶茶，可以让这两具躯壳入腹尝尝味。
　　就这么愉快地做了决定。
　　袁晨也没多问，买了奶茶，回车里时，手上还多提了几杯。
　　见顾如渠疑惑挑眉，他颇为振振有词：“哎，也怪我儿子说要喝这家的，我看了下，刚点餐，有个小姑娘有几个口味很好喝，我想着不如多买几杯，给我老婆也带杯。”
　　“当然，我自己也得有一杯。”
　　抚摸了下自己中年发福的肚子，袁晨把塑料袋放在一边，又艳羡地瞅了眼旁边的顾如渠。
　　他的身材保持得真的非常好，让人眼红不已。
　　开车的老友完全没意识到他在想些什么，跟着路线走，先把袁晨送回家。
　　车停小区门口，附近大妈大爷的广场舞声音响彻云霄，24小时便利店开着，有过路人进去买关东煮、冰汽水。
　　袁晨下车，把自家的奶茶拿走了，他正准备要和顾如渠说再见呢，还没摆手，就看他拔了车钥匙，也下来了。
　　袁晨：“你下车做什么？”
　　顾如渠盯了那个24小时便利店一会儿，轻描淡写地回他道：“买牛奶。”
　　“？”
　　袁晨光溜溜脑门上浮起了问号，他茫然重复：“买牛奶？”
　　买给谁喝？
　　顾如渠大步往前，他像是瞧出了袁晨的疑惑，边走边对他说：“给秦池买。”
　　“……”
　　这一刻间，袁晨真正地感受到了顾如渠与从前的变化。
　　从前不沾凡尘，犹如云般清澈，不为世俗困扰。
　　如今，竟也成为了在回家前，要给孩子带牛奶的长辈。
　　这样的反差，实在太大了。


第62章 牧云：寡情薄意？亲个脸……
　　七月二十日, 京市机场。
　　秦余洋七月有出差计划，要到云市来看当地新建的工厂。
　　他与随行秘书在机场等候，趁着还没登机, 处理点家中私事。
　　秦臻在他坐车来机场的路上发消息, 问他有空能不能云市回来给她带点云市特产，说是她挺馋那儿的特产。
　　秦余洋爽快回答说好。
　　没过一会, 就见秦臻发来了个可爱表情包，鞠躬感谢。
　　秦余洋忍俊不禁, 他看着手机一会, 点到了朋友圈，刷新弹出的消息。
　　边刷着朋友圈，边分神想着家里的事儿。
　　秦臻自高考结束, 查出成绩、报考学校以后，就开始等待录取通知书。她按照平行志愿, 上了第二选的大学, 一年学费十五万，不包含住宿费。
　　学校名气还算蛮大, 在留学圈子里很是出名——该校的海外教育学院每年都送出留学生数百名, 他认识的同辈, 家中小孩书读不精，也会选择这类学校，出国镀个金回来，再在家族企业工作。
　　秦余洋挺满意的。
　　他在知道秦臻的成绩后，问过她是否想要复读——他可以看出她是真的有在努力, 且耗费了很大功夫在学习上。高考的成绩就是她努力的见证。
　　如果继续保持这样的状态，再复读一年，本一也不是不可能。
　　话说出口, 秦臻连连摇头，称自己是攥着一把劲儿，今年才能有这样的分数。
　　如果再来一年——她恐怕真的坚持不下去，要半途而废。
　　年轻女孩说起自己的毅力时，特别坦然，她说自己今年能考出这个成绩，大部分还是被秦余海、许晴枝这对爹妈的话给激的——再加上家里给安排的家教姐姐确实很好，才让她在这次高考中得到这样的成绩。
　　秦余洋与她交流后，理解了她的想法，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他给她的卡上打了一笔零花钱，让她趁着暑假好好玩一阵子。
　　秦臻在七月和朋友们跑去乡村度假了几天，回来后没多久，秦余洋的好友就说约着让姑娘们见见面，他家闺女今年也高考结束。于是，上一周，秦余洋就领着秦臻和好友家闺女认识了。
　　好友姓隋，女儿小名“小羊”，此前他们还进行了一场关于未成年小孩恋爱的问题。
　　也就是那一次夜半交谈，他们俩对酌小酒后，在包厢内刷手机，知道了秦池与牧云的情侣关系。
　　隋斯年之前就有想着让秦余洋带他们秦家两个姑娘一块认识认识。
　　后来，秦池发生了不少事情，前前后后下来，秦余洋得知她近期去了云市，没有在京，于是也就暂歇了邀请她一块见面吃饭的念头。
　　到最后，约着见面的，也就秦臻、他，隋斯年一家。
　　秦余洋不知道秦臻和小羊关系处得怎么样，他倒是加了小孩们的微信账号，时不时能见到两姑娘发朋友圈。在认识后，她们俩也互换了联络号。彼此发的朋友圈都有对方的点赞。
　　……
　　秘书在旁边看着行李，同时开手机看到云市时的酒店安排。
　　她一扭头，就看到老板在端着手机刷朋友圈，双腿大叉，拿手指划过几篇内容，逐一点赞。
　　“老板，可以登机了。”
　　VIP候机厅，他们收到可以登机的消息后，便拉着行李，跟着空乘人员进行登机手续。
　　上了飞机，趁着还没起飞，秦余洋继续方才没刷完的朋友圈信息流。
　　秦臻是个爱发朋友圈的小年轻，小羊也差不多。
　　前者有给她的艺人好友打投的链接内容，后者居多是与年轻男友的恋爱日常。
　　秦余洋不免想起隋斯年当时和他说，自家闺女在高中时候谈的男友，因为怕影响高考成绩，全家上下愣是没敢嘴一句姑娘，就怕影响姑娘的心理健康、影响到学习状态。
　　等高考结束，隋家上下才算正式地和闺女小羊提了关于她那男友的事。
　　秦余洋作为隋斯年的好友，小羊的秦叔，也算是知道了点这早恋小年轻的恋爱对象是什么样的人。
　　简单总结，小羊的男友是同级体育生，高大英俊，文化分不太行，好在有个省二级运动员的证，可以靠低分上重本。
　　小羊今年高考正常发挥，考上了华宁大学——姑娘优秀，隋家从小放在手心珍宝般养大的好闺女，漂亮大方，除了今年在恋爱问题上让家人没那么放心之外——其余各方各面都很好。
　　蓦地，秦余洋想到了秦池。
　　小羊和秦池一样，都是从小优秀到大，长相也都漂亮，就连大学学校都考的同一所。
　　想着想着，飞机播报着要准备起飞，让乘客收起小桌板云云。
　　秦余洋抽回思绪，将手机收起关机，在一阵颠簸中，闭目养神，等待飞机降临云市。
　　飞机起飞时间，下午三点整。
　　与此同时，京市，秦臻在和她新认识的好友小羊约出门见面。
　　隋漾倾，家里人多喊她“小羊”，今年十七岁半，刚高考结束。
　　在爸爸的邀请下，和秦家叔叔的侄女秦臻在饭局上认识。
　　两人年龄差了两岁多点，各自人生经历不同，在聚会上一见如故。
　　隋漾倾年龄小点，秦臻年龄大点。
　　两人在恋爱方面有很多话题可以聊。
　　秦臻本人，在还没被认回秦家前，也是个赶时髦早恋过的小女生。她知道隋漾倾找了个同龄体育生男友，两人感情蜜里调油，虽有吵闹，但还算欢喜。
　　隋漾倾身边没有什么谈过恋爱的朋友，她重点高中就读，身边都是乖乖崽，认识的同学们大部分都是单身。秦臻算是唯一一个能给她这段恋爱中提点意见的“姐姐”，自从不久前加了彼此微信后，一有什么感情上的小困扰，就来找谈过恋爱的秦臻解惑。
　　小年轻谈恋爱，抱怨时候，多带点撒狗粮性质。
　　秦臻在接受小羊妹妹的恋爱困惑、恋爱抱怨时，总能接受点来自高中生恋爱的甜蜜冲击。
　　事后，隋漾倾冷静下来想想，总觉得自己老是找秦臻说自己和男友恋爱的事有点不太好。
　　于是，今天约出门喝奶茶逛街时，隋漾倾就特不好意思说：“小臻姐，你说我平时微信找你抱怨我男友和我吵架的事，是不是烦着你了？”
　　秦臻大方地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放在心上：“没事，你别有心理负担。”
　　“我见过不少撒狗粮的，你和你男友谈恋爱的事儿，还不算我见过撒狗粮最多的呢。”
　　她咬着奶茶里的珍珠椰果，笑眯眯对小羊道，说着说着，自己也乐了，“虽然现在不谈恋爱了，但是平时听你们说说谈恋爱的事，还真的蛮有意思的。”
　　所谓人间恋爱观察员，就是秦臻本人了。
　　隋漾倾：“欸？不止我一个人找你抱怨男友憨批行为吗？”
　　小羊瞪大眼睛，瞧着乖憨可爱，秦臻瞧着，忍不住上手捏了一下她肉嘟嘟的脸颊，然后曼声道：“没有抱怨，我知道的在谈恋爱的，就纯粹是日常撒糖向。”
　　“很甜，而且这甜蜜还有我贡献的结果——”秦臻禁不住自得骄傲，“想想更甜了。”
　　小羊话还没说完，就看眼前秦臻姐，抱着杯奶茶，给她掰着手指头数，她所见到的情侣撒糖日常片段。
　　“我姐姐的男友，都快三十了，亲一下她的脸蛋还会脸红。”
　　“而且哦，平时对她是真的很好，我看了下她的朋友圈，出门买菜的都是他。”
　　“再就是……出门玩的时候，把她当成小孩子一样看待，手臂一定要搂着，不然怕她摔了，累了要休息的时候，还会特意给她找个位置坐下。要是位置凉，就把她抱在膝盖上。”
　　说着说着，小羊莫名觉得，秦臻说的片段好生熟悉。
　　像是她看过的——
　　“等等，你说的姐姐，不会是秦池姐吧？”
　　隋漾倾立刻想起了秦池和她的男友牧云！
　　秦臻最后那条说的内容，信息量太大了，只要是看过游乐园视频的人都不会忘记那一幕，牧总裁为了让女友有个舒适的地方坐，嫌弃石凳凉，便自己坐下，把女友抱在膝盖上搂着。
　　那一幕让隋漾倾为之心动好久——后来也和她男友试了一回，才发现原来自己个子太高（她遗传了爸爸的高个儿，一米七多！），坐在一米八多的男友膝盖上，腿耷拉在地上，就很难有视频上牧云和秦池那温馨甜蜜的样儿。
　　秦臻点了下头，她没意外她能猜出来她说的是谁。
　　她这么一点头，隋漾倾顿时愣住了。
　　她重新梳理了一下秦臻前面几句话所说的“亲一下就脸红”“出门买菜是他”……
　　一时间，呆滞！
　　秦臻咬着一块吸上来的冰块，慢吞吞地嚼，她笑了起来，“是吧，很难想象吧？”
　　“我一直以为牧云是那种……冷酷无情总裁，”隋漾倾完全忘记了之前要和秦臻说的话题了，她手舞足蹈，小姑娘眼里放光，阐述着此前对牧云的印象，“我爸之前和牧云合作过一次生意，他回来就跟我说，牧云气质真的很凶。”
　　“就是那种——怎么说呢，”隋漾倾陷入沉思，好半天，才道，“像是霸道总裁那样的人物。很聪敏，很优秀，经商头脑很强……”
　　“也很寡情薄意。”
　　秦臻补上了她要说的话。
　　她是今年才被认回秦家，在此之前，她对于牧云的了解，没有任何一个普通网友来的多。
　　回到秦家后，通过各种渠道——不管是秦余洋，还是被牧云施加手段，如今颓丧不已的秦余海、许晴枝，亦或者是她后来认识的部分富二代小姐、少爷们。
　　她从外界的只言片语中，得到了牧云当年夺得家产的大致细节。
　　用“寡情薄意”四字来形容他，是个再恰当不过的词。
　　而现在，他掀翻了所有人对他的印象。
　　于是，人们这才发现，原来牧云也是个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毫不避讳自身形象，口斥恶意满满的记者，说出脏话的男人。
　　“在看到游乐园视频后，我也就以为他是个热恋中爱护女友的男人——”
　　隋漾倾表情复杂，她又看了秦臻一眼，语气里带了不可置信：“但你说，他……”
　　“亲一下女友的脸，都会脸红……”
　　“是真的吗？”她的男友都没纯情到这个份儿上啊！
　　秦臻认真且肯定地重重点了下头。
　　“真的噢，就亲了一下，脸就红了。”


第63章 牧云：可谓真的模范男友……
　　秦臻与隋漾倾的对话仍在继续。
　　隋漾倾惊异于秦臻所见到的牧云, 她从她的转述中得到的“牧氏总裁”，是个与现实形象中完全不符的男人。
　　亲一下女友侧脸，就脸红。
　　她那个同级体育生男友, 和她一般大, 彼此还都是对方初恋呢。但她和他亲亲的时候，可没有像秦臻说的那样纯情青涩！
　　贴面吻的时候, 再坦然不过了，又不是当众亲亲嘴巴这种的……
　　隋漾倾一边想, 一边听秦臻继续说。
　　“前阵子他们上医院复查……”秦臻说到这, 神情变得有点不悦恼怒，她用力地戳了一下杯，把冰块乒呤乓啷地用吸管晃来晃去, “那个傻/逼记者不是当着他们面说了那种话嘛。”
　　“牧云请了假，跑去云市陪她了。”
　　这事儿隋漾倾也从互联网上得知一二。
　　她捧着脸, 听着秦臻姐说完她了解的牧云秦池情侣小甜蜜片段, 一时间眼里都泛起星星般的光芒。
　　“好甜哦。”
　　为女友出门买菜，为女友请假跑去云市陪伴……
　　不管怎么看, 牧云都是很靠谱的男人呢。
　　隋漾倾喃喃感慨道。
　　秦臻点头：“是啊, 就是很甜, 他们俩的感情是真的很好。”
　　过了一会，隋漾倾想到什么，陡然精神起来，她问：“秦池姐姐什么时候回来啊，我爸之前说, 想让我和秦家俩姐姐认识下，现在也只见了小臻姐你。”
　　她绞手指头，很期待的样子, 脸蛋粉扑扑。
　　秦臻告诉她，她可能会在近日回京。
　　“她可能要回来复查一下。”
　　说到“复查”，隋漾倾脸上的表情变化了下，她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试探着问秦臻，“秦池姐姐的身体情况还好吗？”
　　秦臻心里头对秦池的身体状况也不算肯定，但是在外，她一致都是说，秦池的身体状况不错——
　　“挺好哒，”秦臻抿着嘴角笑，一粒梨窝露了出来，她语气轻松，“她现在居住的环境、身边的人都很好，所以情况一直都很稳定。”
　　又冲她眨了眨眼，“下次遇到秦池姐姐，不要在她面前问这个问题哦。”
　　隋漾倾立刻涨红了脸，她很不好意思地挠了下鼻子，小声说抱歉，“嗯嗯，不会的。”
　　秦臻开始转移话题，和隋漾倾聊起别的事儿。
　　两人都是今年高考，未来要成为同级大一新生，于是，她们俩非常有话聊，说着不久后要带什么东西去宿舍，准备好新生用品等等……
　　一个下午就这样悄然逝去。
　　云市。
　　飞机落地时，已经是下午六点整。
　　秦余洋明天正式进行前往工厂，今天傍晚及晚上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做。
　　早已经订好的酒店房间，将行李安排放到酒店，随后就是出门吃饭。
　　吃完饭以后，秦余洋示意秘书自行安排，他准备去特产店给秦臻带点吃的回去。
　　云市当地的特产，最多的就是甜糕点，各色各样的糯米粉制糕点，用油纸包好，再用细绳扎着，放在木盒里。是亲朋好友之间送礼的佳品。
　　秦余洋跟着大众点评，找了全市内风评最好的特产店，到了才发现此店门口人流繁多。
　　好在能排号，排了个两百来号，秦余洋捏着排号小纸条，问了糕点店店员，得知大概要一小时后才能排到自己，店员建议他可以出门逛逛——“咱们店这附近的老城区，最近有不少活动，没记错的话，今晚有游神节。”
　　云市的文化风俗，很有当地特点。
　　这个城市位于南方，江边交界，在几百年前，文化受到迁徙来此地的各个民族影响。
　　游神节是其中之一——七月中后旬，街上会有游神队伍出现，敲锣打鼓、舞者歌者，环绕道路；玉轪华轩、幢幡伞盖，炮竹雷响。
　　秦余洋听着店员的介绍，想了一想，接受了他的建议，把排号纸条塞进兜里，看了下时间，准备去老城区看看今夜的游神节。
　　云市的特产店大多位于老城区，步行没几百米，就看到了游神节队伍。
　　老城区的道路建设没有新城区来得宽敞，游神节的队伍一占，便把大半条街道给堵住了。
　　秦余洋还是头一回看这云市“游神节”，人到中年，也挺稀奇，跟着人流走了半天，眼瞅着游神节队伍往前走，便也在周围人流涌动中跟着前行。
　　大晚上的，道路边亮着路灯，灿烂而雪白的光线直照落下，大道两旁的居民楼也有探出窗口，用手机拍摄着游神队伍歌舞唱跳。
　　秦余洋跟着人流走了半天，略有点走不动了，他找了个小区附近的空旷地，坐在长椅上，听着不远处那游神节的动静。
　　手机掏出来看看，时间过了半小时，还不到能排号取糕点的点儿。
　　秦余洋掏手机的同时，把那张排号单也一块掏出，因为没拿稳，掉在地上。
　　他晚上视力不太好，有点夜盲症，老小区附近的灯光没有大道上的敞亮，路灯都是好几年前的，城建局没有更新换代过。昏黄灯光一打，小纸条被风一吹，飘了。他没瞅见地上那白纸一小条，只能拿了手机开了手电筒，半蹲下来四处摸索。
　　小区有人夜跑，路过秦余洋附近，脚步激起地上一片尘土，刷刷作响。
　　秦余洋找了半天，总算找到排号单，他长舒一口气，起身，再坐回长椅上，抬眼看向不远处，就这么一眼，愣住了。
　　夜盲症在晚上本身视力就不太清晰——可那人看着太过显眼出挑，他在朦胧的视野中，硬是辨别出不远处那个年轻人是谁。
　　年轻人穿着一身运动服，闲庭漫步，身姿英挺，也许是仗着天黑没人瞧见，这老小区附近也多住着中老年人，便不做什么伪装。
　　秦余洋默默地挺直了背脊。
　　他认出年轻人是牧云，心里念头简直风暴般急转——牧云怎么会在这里？
　　还一副穿着运动服的休闲装？
　　噢。等等，他想起来了。
　　牧云陪着秦池到云市度假——秦余洋从秦池口中得知了点信息，秦池现在正住在顾如渠家中。
　　他的视线似乎有点醒目，秦余洋注意到牧云转了个身，像是往他这个方向看过来。
　　这么一侧身，秦余洋就注意到他手上还提着点东西。
　　一个超市塑料袋。
　　里头装了点啥，他没看清楚。
　　牧云已经注意到他了。
　　年轻人的视力比他这个年长十多岁，有夜盲症的中年人强多了。他大步往他的方向走来，距离还有三五米的时候，牧云开了口，语气疑惑：“秦……先生？”
　　秦余洋一时间有点紧张，他冲他颔首，微笑答：“是，牧总你怎么也在这里？”
　　“来看游神节吗？”
　　牧云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见他西装革履样，看着像是刚飞到云市来——做生意的商人常见装束，牧云四处飞出差时，也是这副打扮。
　　他脸上的表情放松了点：“不是，我出门采购点东西回去。”
　　“哦，哦。”气氛有点尴尬。
　　秦余洋私底下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和牧云搭话，他想找话题，又不知道该找点什么。最后只能憋出一句：“是买点啥东西啊？”
　　“……”
　　牧云沉默了一会，拎着袋子的手动了动，发出了点细微声响。
　　他客客气气：“买了点生活用品。”
　　“哦，那秦池呢？她在家吗？”
　　“不，她和顾老师在看游神节。我一会和他们会面。”牧云彬彬有礼道。
　　秦余洋不尴不尬地和他对话了几句，过了得有几分钟，他被这个气氛尬住了，手指摸到那张排号条，有了逃离该气氛的借口，遂，扬手冲牧云笑了一下：“我排号的糕点应该快到了，我先走了哈。”
　　“嗯，再见。”
　　秦余洋这么一起身，往小区外头走，就错身经过了牧云身边。
　　他捏着排号条，目光下意识地扫了眼牧云手中提着的塑料袋。
　　塑料袋上印着“沃X玛”，透明袋子，还挺清晰地显露出里头的商品多少。
　　纸巾数包。
　　一袋吐司面包。
　　一把奶酪条。
　　以及几包夜用日用卫生巾。
　　……
　　秦余洋瞳孔震惊，他错身离开牧云视线范围内后，差点同手同脚起来，走都走不利索了。
　　直到走回糕点店门口，秦余洋在排号叫号声中，才回过神来。
　　他的嘴唇迟迟张开，无法闭合。
　　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帮着买卫生巾的男友，可谓真的是模范男友了吧？


第64章 顾如渠&牧云&秦池：一……
　　云市。游神节当天。
　　七月底, 傍晚的风柔软如纱，微风拂面，带来一阵阵绿化花卉的清香。
　　老城区, 从上周开始, 就有社区通知在今日道路有游神节队伍通过，提前告知居民们在今日将车辆移走。
　　顾如渠的家位于老城区较好的地段, 三楼，云市人一般把这个范围内的居民住宅、商业住宅统称“老街”。一百四十平方的住宅, 三楼往下望去, 可以看到几米宽的大道，大道周围种着市政绿化乔灌木。
　　目前正处于花季，低矮灌木丛中可见星星点点的小花, 香味沁鼻，十分怡人。
　　在云市度假的这段时间里, 秦池很认真地规划了自己的生活日常：
　　早晨八点醒, 【顾如渠】做饭，她慢腾腾地到瑜伽垫上做二十分钟瑜伽, 运动结束后吃早餐。
　　中午十二点吃饭, 大厨还是【顾如渠】, 吃完以后，下午睡一个小小的午觉。
　　在睡觉上，秦池总是活动起其他躯壳，挤挤挨挨地躺在一块睡——大夏天，气温高灼, 虽说快到立秋，可天气依旧炎热。好在室内开了空调，温热的肌肤相触碰时, 没那么让人烦恼。
　　到傍晚时分，大概六点左右，如果天气不错，那就出门散个步。【顾如渠】和【牧云】都有健身的习惯，到云市后，有时候是晨跑，有时候是夜跑，根据情况所定。
　　同时，每每傍晚，都是要出门采购食物、生活用品的时间段。
　　家中三张嘴——【顾如渠】【牧云】成年男性，饭量较大，秦池吃得倒是不多，但加起来，三个成年人，最迟也得两天一采购。
　　老城区附近的大型超市不多，居多是便民超市。小区附近的几家便民超市，是【顾如渠】此前常购买的店铺，多月未来，老板们见到顾如渠时，还好奇地问了几句顾先生怎么这么久没来。
　　【顾如渠】在外时，是个好好先生，性格温和，语气儒雅。
　　回着熟识的老板时，温声淡笑，答：自己调到京市工作。
　　简短回复后，又有老板询问他是不是未来要定居京市时，秦池操纵着躯壳，认真想了一想，回复说：“应该是的，不过逢假期，还是会回来。”
　　老板们顿露惋惜之色，口中喃喃着京市发展好，但云市也不差等等。
　　本地人对本地都有种情怀——【顾如渠】此前也是如此，在朋友们看来，他是异常念旧的人，不愿意脱离故土，年轻时候不知有多少次机会，向更好更优越的目标发展，但他从没试着接受过。
　　就这样活到了四十多岁，都快年近五十的中年人。
　　一朝一夕，为了“秦池”去往京市。
　　怎么看，怎么想，都会让人心生感慨，同时好奇起，这“秦池”究竟是多么让人在意，以至于顾如渠会这样做。
　　顾如渠身边的友人老袁心里头困惑深深，但他没好意思在他面前直言问询，只是以自己的双眼注目着他们的生活，试图从中找到答案。
　　他最终得到的答案，是觉得他们俩都很“孤独”。
　　除此之外，袁晨还注意到了一点。
　　他掰着手指头算了一算，数了一数，心里头琢磨到了一个精妙念头。
　　——秦池身边亲近的人，身世好像都挺“独”的。
　　暂且不论老友顾如渠，就说她的男友牧云。
　　他本人是是新闻行业的，从业多年，在牧云前几年刚出名时就看过他的相关背景信息。
　　所谓“孤家寡人”，还真不是网友们信口胡说出来的。
　　没有他承认的亲人——这点和秦池本人也很像，虽然一个是主动放弃，一个是被迫放弃……但最终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他们的人生经历迥然不同，透过表面再看本质，却能发现其中的共同点。
　　——“孤独”。
　　孤独的人与孤独的人在一块，就像是巷尾里石墙边的两只流浪猫，互相舔舐彼此的毛发，在寒冷夜晚挤挨团坐，汲取彼此身上的热量。
　　几个孤独的人在一块，就不再“孤独”了。
　　袁晨想着前几日到老友顾如渠家，见到的三人围坐画面，心里头感慨万分。
　　“老顾这算是认了个闺女，还找了个女婿……”
　　“怎么看怎么划算，日子过得还挺快活舒适。”
　　“真挺好。”
　　袁晨喃喃出声。
　　下午时分，老城区游神节要开始活动了，老婆和儿子都招呼他赶紧收拾出门看歌舞游街。老袁连忙迭声应好。
　　他把自己收拾个人模人样，领着老婆儿子，驱车前往老城区附近，下车开始跟看游神节活动。
　　在跟着看的同时，袁晨给顾如渠发了个消息，问他现在人在哪，有没有出门玩。
　　很快，他收到了一张照片。
　　照片是自拍角度。
　　画面里有三个人。
　　年轻美丽的女孩，高大英俊的青年，以及一个鬓发带灰的中年男人。
　　他们合照，仿佛一家三口，在人流涌动的背景中，朝着镜头微微笑。
　　气氛和美，万分融洽。
　　他们之间自成一个小世界，温暖、和睦——以及，难以掩饰的爱意流淌。


第65章 牧云：共筑爱巢
　　大二下半学期, 期末考成绩出分已有一段时间。
　　班群通知，让班上同学们将这一年度所获奖项进行登记，以便这一年评先评优。
　　华宁大学评定奖学金, 以期末成绩计算绩点为主, 奖项增补绩点为辅，院内分配的奖学金名额为专业人数的百分之十二。
　　秦池从大一开始, 就是专业前列的成绩，在颁发奖学金的学生范围内。这学期, 因病没法参与校内组织的各项活动, 缺少了能够增加绩点的奖项。
　　她的情况特殊，辅导员和专业课老师们商量过，最后给她的每一个专业课平时分打了及格。再加上不错的卷面分, 平均下来，这学期的各专业课最终成绩都在八十六以上。如按照往年的成绩排名分布, 秦池还是能够挤进专业百分之十二, 领到院内奖学金。
　　班群里通知着全班同学们及时汇报成绩绩点，以做评估, 秦池将自己的绩点算了算, 私发给班长做登记。
　　她本以为这就完事儿了, 没想到班长在收到消息后，还多问了几句话：
　　[你最近身体怎么样，还好吗？]
　　秦池愣了一愣，回他：[一切都好，没有什么大问题。]
　　班长那边敲字很慢, 过了一会，才弹过来一条消息：
　　[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希望你一切都好, 健健康康。]
　　这句话发完，又是一句：[下学期希望能见到你回来上课！]
　　秦池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半天，她把身子仰倒在【牧云】的怀里，斟酌片刻，敲字回复：[好，谢谢，我努力下学期回校见大家^^]
　　聊天结束，秦池心里头还有种奇妙的暖意——被人关心的感觉真的蛮好，她嘴角一弯，开心起来。
　　今天是七月二十八，从云市度假回京市已经有几天。
　　【牧云】的假期结束，恢复了从前的工作日程。因为假期累积的公司事务较多，不得不加班加点，牧宅内都少见他的身影——此前管家有问过牧云的日常安排，得到的答案简单直率。
　　牧云先生直言，他一日要抽出大部分时间处理公司事务，剩余的时间就要回到佑和街别墅内。
　　管家当时一听就懂，牧云先生的意思是，除却工作安排外，他的空闲时间都用来陪伴年轻女友。
　　牧宅，主人家不在时，宅里就剩下管家及雇佣而来的厨师、清洁员、司机等等。
　　说实话，宅子人气真的不够足，少了主人家，整个宅子颇为空荡。
　　管家亲眼见着牧宅从最开始的人丁三两，到后来只剩牧云一人——他心中感慨万千，脸上也作出几分难得袒露的真意。
　　“牧先生。”他当下就对着即将要出门，正将领带扣细细打理的英俊青年开口喊道，也许是他语气太过郑重，顿时让青年背脊一绷。
　　青年警醒而凝重地蹙眉，看向他，淡声应答：“武叔，你说。”
　　“咱们牧宅也该迎来新的女主人了。”
　　管家的语气平缓镇定，像是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犹如从前和牧云提及家宅中雇佣工人的工资安排情况，就只是提一嘴。
　　寻常无比，轻松缓和。
　　他注意到牧云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恍惚，而后，他又以小心翼翼的态度，笑着继续道，“秦小姐还没来过牧家吧，我想，先生您可以邀请她来家中看看。”
　　顿了顿，管家歉然颔首：“如果是我僭越，就请别放在心上。”
　　“我只是想——您日常这样奔波，也挺累人，如果未来秦池小姐住进家中，或许工作、家庭都比较顾的来。”
　　牧家大宅位于西宁区，佑和街也位于西宁区。
　　两个房产之间的距离，车程几十分钟，远近难说，有时候遇上交通高峰期，会比平日里需要付出的时间多了半小时左右。
　　管家想得挺好：如果秦池住进牧宅，他也能够照顾得来女主人；男主人牧云也不必日常奔波在牧宅与佑和街别墅。
　　他这么想着，不由地看了眼牧云。
　　就见到年轻主人脸上有着沉凝的表情，像是在思考什么大事。
　　管家没有分辨出他这表情中的含义，依稀间，隐隐觉得他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这个念头转过，又让他觉得有点可笑：有什么“进退两难”的事呢？不过就是把女主人邀请进家中/共筑爱巢罢了。
　　他很快将这个念头抛之脑后，笑眯眯地补充道：“秦池小姐今年满二十周岁了，您今年年龄也近三十，我建议您可以考虑一下婚事。”
　　“……”
　　“好的，武叔，谢谢你。”
　　牧云不动声色地深吸了一口气，冲满心好意的管家点了点头，他将袖口的扣子扣好，指尖有汗意沁出，直到离开主宅，坐上车，前往公司。他才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来。
　　管家的话给秦池一个脑槌。
　　他的意思很明显：牧云已到了适婚年龄。
　　既然有稳定交往的女友，那么何不妨将女友带回家？牧家主宅和佑和街别墅相比，地段位置相差不大，周围环境都很怡人，住宅的安保措施也差不太多——管家的念头更不必多说，旁人都能瞧出：住在牧宅内，还能有合格的管家、雇佣来的家政工人等等帮助维持日常生活上的琐碎。
　　怎么看，牧宅都是最优选项。
　　“女主人”。
　　这三个字在舌尖滚了一圈，吐出来时，都带了点微妙的感觉。
　　秦池思忖半天，有点哭笑不得：她在将自己与躯壳【牧云】的身份定性为情侣时，想法挺简单——恋情能解决她和躯壳【牧云】之间存在的各种亲昵举止，在外时她都能坦然地与之拥抱，十指交缠。
　　但她还真没想到，她居然遇上了“催婚”。
　　【牧云】的管家武叔，对牧云的了解颇深，也是目前为止，他身边最为亲近的人。
　　武叔是合格的管家，对于牧云实在上心。【牧云】与武叔已认识多年，了解彼此脾性，秦池轻易就能分辨出他语气中的真心。
　　管家是真的认为牧云可以结婚了。
　　他不是会随意跨越主人家与管家界限的中年人——得知【牧云】与秦池的恋情后，很少过问秦池本人的身体状况。
　　管家的想法很好理解：身体状况再如何，秦池都是牧云先生在意的人。
　　既然牧云有了感情稳定发展的年轻女友，抛去所有影响因素，往最好的目标构想，就是秦池会入住牧宅。
　　依管家所见，牧云对秦池的在意程度，板上钉钉地表明了他们这段感情……未来会走上婚姻殿堂。
　　作为管家，他需要做的就是帮着主人家，考虑将来的事——譬如婚姻，譬如家庭，譬如未来的主宅改造。
　　婚姻。家庭。生儿育女。
　　武叔心里头想得非常美好，近乎欣慰，他畅想着未来，牧宅迎来年轻女主人，可以提前改造出属于夫妻俩的主卧——目前牧云所住的房间，武叔挑剔地思考一番，觉得风格还是过于冷淡寡素，不适合年轻人共筑爱巢。
　　除了主卧以外，还应该有婴儿房、玩具室等等。
　　当然，后者也许不需要这么早改造设计——武叔猜测，牧云先生担忧女友身体，肯定不会让她太早就生儿育女。说不准，他为了她的身体考虑，会选择丁克不育。
　　丁克亦是一个选择，谈不上好坏，只是武叔心中总会存有几分遗憾：倘若牧云先生真的不打算要小孩，那么牧家大宅内，未来就没有小孩奶声奶气的吵闹叫唤声了。
　　想着想着，管家叹了口气，他收敛了几分浮想联翩，重回正事，看了下今日牧云行程安排。
　　——又是不回主宅吃饭休息的一天。
　　管家已经有些习以为常了，他走过长廊，用手触摸一番楼梯把手，没摸出灰尘，却还是叮嘱清洁人员将室内打扫干净。
　　半小时后。
　　管家看着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室内，心中念头满足而诚恳：牧宅收拾得多干净啊，如果年轻女主人住进来，他一定会让秦池小姐感受到如在云端般舒适的家庭环境。
　　==
　　京市，上流圈子里，富几代官几代的酒会里，总会聊起八卦。
　　秦臻不爱参与这种活动——她刚回秦家时，处于某种虚荣心作祟，还跟着许晴枝参与过几次。后来她就觉得没意思了——许晴枝总是带她去见老男人，想着把她给送出去“联姻”，或是靠和老男人谈恋爱得点好处。
　　她烦透了这点，后来就再不想跟她出去。
　　再加上牧云此前狠狠地治过她爸妈俩后，许晴枝也蔫了，基本上不参与那些贵妇局，也很少提让她去参加某某酒会的事。
　　她懒得出门参加聚会，但有的场合却是不得不去的——秦余洋拜托她充当一下他的女伴。秦小叔说得无奈诚恳：他原本身边参与酒局的女伴居多是秘书，不巧的是，这位秘书小姐准备请婚假与未婚夫结婚，他作为老板不可能再强求她在结婚期间做他的女伴。
　　到最后，秦余洋没辙了，只好喊了秦臻来帮忙。
　　“酒会上挺多年轻人的，到时候你也不无聊，我就去和人谈谈生意什么的。”
　　秦余洋在领秦臻一块去时，还嘱咐她在酒会上少喝酒：“虽说你成年了，但这种场合还是少喝为妙，要是有什么事及时叫我。”
　　秦臻点头嗯嗯，没告诉他其实她酒量还不错。等到了现场，看小叔和几个中年人搭讪聊天，她端着个酒杯就往甜点区走去。
　　拿了个碟子，装了点奶油蛋糕，一勺一口配着酒吃。
　　懒洋洋地边吃边走，因为身上穿着酒会长裙，不方便玩手机，她只能四处闲逛。
　　才走到香槟桌角，就听到不远处有人在闲聊八卦。
　　“听说了吗？孙颖栀她爸妈给她找相亲对象，找了半天，最后还是不满意，我听人说，她还是喜欢牧云那一款的……”
　　“牧云都有女友了吧，她在想什么？”
　　“哼哼，她上回直说了，秦池恐怕没那么健康……嗯，你懂的。熬到牧云单身呗。”
　　“啧……”
　　秦臻眉头一跳。
　　又听那人继续说：“不过我觉得孙颖栀在想屁吃，虽说秦池可能身体不太健康，但哪又怎样，她能熬多久？就现在牧云都没看上她，熬个几年他也不会喜欢她的。”
　　“说的也是。”
　　秦臻咬着奶油蛋糕，默不作声地听下去。
　　“说起来，你觉得他们俩什么时候会结婚？”
　　“……这说不准吧，秦池也就二十岁呢。”
　　“我给你来个靠谱消息，牧宅要有女主人了。”
　　“？！”
　　“？！”秦臻脸上的表情震惊！
　　她一口奶油蛋糕差点噎住，喝了半口酒才缓过劲儿来。
　　旋后，八卦中心又传来一句话：“真的，消息很准确的，据说是牧宅家政透露出来的……牧云管家那天在看房间改造，婚房和婴儿房……”


第66章 （修）病情进展&苏一杳……
　　八月, 立秋已过。
　　华夏各地的气温开始转凉，除却纬度低的地区还处于炎热气候，京市、云市等地, 已经有秋季的影子。
　　华宁大学的新学期在九月七日开学, 即将迎来新一学年的新生，学校公众号已经开始发布关于新生绿色通道、新生指南等文章攻略。
　　秦池在家里没有别的事情做, 她从辅导员那里要到了下学期的课表，看了下专业课——大二时候的课程比起大一要满, 新学期大三的课程比起大二还要多点。
　　金融学院的学生在大二下学期时就开始考虑接下来究竟是考研还是留学, 亦或者是大四毕业直接实习工作。
　　国金3班大部分学生都已经想好了未来的发展方向——本就是全国顶尖的那一波学子，他们考入华宁后，不管是学业规划、工作目标, 都有着过人之处，常常在同龄人还懵懂之时, 就下定决心, 知道自己前进的方向。
　　在没有生病前，秦池想过自己的未来, 定下过目标。
　　她对于自己的专业还算比较喜欢, 未来也有读研的计划。
　　按照华宁大学每年保研的人数, 如果保持名列前茅的成绩，再加上国奖、大学生项目等成绩，专业内能有十多个保研名额。
　　秦池一直是按照这个目标，进行自己的学业规划，她在大一、大二上学年时, 期末成绩都很是优秀，一年半时间内还拿到了几项奖……
　　然后，大二下学年, 她就因为生病在校昏迷。
　　抢救成功后，她住院长达数月，直到操纵【顾如渠】领她出院，才有机会离开。
　　现在，她一个月至少要去医院复查一次。
　　她的学业计划，在生死面前只能暂时延后推迟。
　　出院后至今，秦池的复查结果还算稳定。绝大部分好转的原因归之于躯壳与主身体的接触。
　　正因此，这种不科学的“治愈”方式，也给医生带来了极大困惑。
　　林毅在她出院后，比较过数次的复查结果，皱眉告知过她，他对她身体状况的疑虑。
　　“你的身体状况……看数值，和刚出院时比较，转好的程度确实存在。”
　　“但是，怎么说呢？你的报告结果和你的精神面貌，好像不是很相符。”
　　从各项报告结果来看，秦池的身体状况不算非常健康。
　　若是林毅没有亲眼所见秦池来复检时的精神面貌，他单凭这几份报告结果，只会得出和她刚住院时相差无几的结果：
　　好好休养，多活几年；如果不能好好休养，就是这一两年的事。
　　报告上的数值，和他肉眼所见到病患本人情况，有着显著差异。
　　就像是她身体里有一股儿气支撑着她的状态，却没有办法真正根治身体内部的病灶。
　　他从医多年，从没见过像秦池这般的情况，思来想去，只能回忆起以下关键：
　　秦池每次来复查时，身边都有人陪伴。
　　严谨算来，牧云出现的次数最多，其余时候可能是那位名叫“顾如渠”的中年人。
　　每次她来时，脸色都挺健康红润。不过，检查的结果显示，她的身体状况其实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那么强健。
　　林毅医生只能将这总结为：可能是情绪疗法起作用。兴许秦池是因为身边有人陪伴，情绪平稳、心情不错，所以看起来整个人就健康多了。
　　在拥有陪伴自己的爱侣、长辈后，她的状况日益转好。
　　这种身体状况下，如果脱离了这种被呵护的环境，秦池的病情会不会恶化？
　　林毅没有再深入思考下去，他也不愿意想到可能发生的事，最后只能长叹一声。
　　在复查时，单独找了秦池的家属，提点说，一定要好好照顾秦池，多在她身边陪伴她。
　　——被喊到一边，听医生单独指导的【牧云】，即秦池本池，瞬间就理解了林毅的意思。
　　沉稳颔首，答应医生后，秦池在回家的路上，思考着医生的话。
　　她想起不久前，期末考考场上发生的事。
　　没有躯壳的陪伴，主身体极易发生不稳定的情况。胸闷气喘还都只是小事，最怕的就是当场心跳停止——心脏病患者，身上最脆弱的器官就是那一颗心脏。
　　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
　　数月前出院，秦池为了保证自己的身体状况，一天二十四小时，基本上少有让躯壳离开主身体的情况。
　　现实并非游戏，可以用属性面板看到躯壳们在主身体身边，给予主身体的治愈程度。
　　秦池只能粗略地根据自己的感受进行划分。
　　四具游戏躯壳，单独陪伴在主身体身边时，给予的良好感受，相差不大。
　　其中，【苏一杳】躯壳给她带来的愉悦感最为强烈，秦池盲猜，可能是因为躯壳性别一致，让她自身感受极佳——毕竟，谁不喜欢贴近又香又软又漂亮的大美人姐姐呢？
　　其余三具男性躯壳，带来的电流感、愉悦感相差无几，秦池简单归类到程度一致的范围内。
　　除此之外，接触到的躯壳越多，肌肤接触面积越广，她所感受到的舒适程度就越高。
　　这也是为什么，在独栋别墅深夜时分入睡时，秦池总是和她的躯壳们一块贴身睡觉——夏天时候，穿着吊带睡裙，光/裸胳膊细腿，和赤//裸上身的男性躯壳一块贴近躺在大床上。
　　【牧云】躯壳常有出差加班的时候，她就只能和【顾如渠】一块睡觉。
　　如果是【牧云】【顾如渠】都在的场合，秦池睡觉时就不那么“老实”了，她睡觉前会把自己的手脚各自接触到躯壳身上。白天醒来时，往往就是手和脚与其交缠。
　　四个游戏躯壳在一起的场合里，秦池能感受到的“电流”最为强烈。
　　近似于尾椎骨穿梭过漫长而细腻的欢悦，让她心情舒畅，身体里泛滥、叫嚣着快乐。
　　躯壳们的贴近，带给她治愈的可能。电流穿梭，给予健康，给予活力。
　　但她的主身体，犹如一块无法蓄电太多的电池。
　　躯壳接触，电流窜过，让她的身体保持在良好的状态中——然而，只要躯壳与主身体分离太久，她这块“蓄电量极小的电池”，就会在短暂的时间内因为“电量将耗尽”而进入患者出现概率极高的“胸闷气短”“心脏疼痛”等状况。
　　她的主身体像是个版本过低，电池容量也很低，只能即充即用的老款手机。
　　四具躯壳则是专门给她配备的充电宝。
　　只有随身携带充电宝（四具躯壳们任意一个），才能保证她不因为身体内部的器官损耗、机能损伤陷入危险的情况。
　　出院至今，也有三四个月的时间。秦池每天晚上都和躯壳一块睡觉，八小时与躯壳贴贴的睡眠时间，才让她白日里在别墅走动时，精力充沛、状态较佳。
　　期末考考场上的意外状况，简单总结，就是她与躯壳间接触后，存纳在体内的“电流”接近耗尽，引发不适症状。
　　以上这些，是秦池在去往医院多次复查，以林毅医生那得到的报告结果为主，与日常生活中的体验为辅，所推理得出的最终结论。
　　……在想通这点后，秦池足足有半天时间没能缓过神来。
　　她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比起其他的心脏病患者，她已经幸运太多了，好歹身上还出现了这样不科学，却能够短暂治愈她的事，让她在出院后，保持良好状态独立生活。
　　可秦池心里头还有着深深的失落。
　　她真的很想变得健康点。
　　她才二十岁，还没有读完大学；她还想着继续读研深造——
　　……她，她还有很多梦想没做。
　　=
　　《双珏》剧组，刘思源注意到今天苏一杳的情绪不太好。
　　她倒还是很敬业，拍摄时不喊累不喊苦，吊威亚时动作连贯拍完自己的戏份，下来时，默默找了个角落坐着。
　　她的助理还没见过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一时间也有点惴惴不安。
　　中场休息，刘思源走过去，在苏一杳面前轻轻晃了一下手，问她：“你今天心情不好？怎么了？”
　　刘导在片场工作时，不太和苏一杳说什么亲近的话。
　　但只要是休息时刻，他会恢复往日对待苏一杳的亲近。
　　说话时，关切注意她的脸色，看她勉强弯了下嘴角，双瞳睫毛微微下垂，疲惫地用手撑额头，很轻地呢喃了一句：“是，心情有点不好。”
　　至于是怎么了，她没说。
　　刘思源看了她一会，也搬了条凳子，坐她身边。
　　“九月电影就拍完了，你后续还有什么工作吗？”
　　“公司有给几个通告，我还没挑，”苏一杳勉强打起精神，她对刘思源说，“双珏拍完以后，不是还有宣传活动吗？到时候看双珏的宣传活动和通告有没有冲突。”
　　刘思源：“还早着呢，拍完剪辑后期还要做至少几个月。”他看出她是真心不在焉了，都拍戏拍过好几回的人，怎会不知道后期处理剪辑要几个月甚至是半年一年多时间？
　　就是做完电影制作，还得搞龙标才能上映——总之，中间流程不少。
　　她的情绪低落，刘思源看着也有点担忧，怕她是生活里出了什么事：“你为着啥事儿看起来这么不高兴呢？”
　　“有什么要帮忙的，你说，我看看能不能帮上点忙。”
　　缺钱？火锅店出事？还是想要什么剧本要不上？
　　刘思源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了一通，他都做好了最坏的念头打算，脸上的担忧显而易见。
　　席慕在不远处，助理递水给她，李洁正在给她收拾一会工作结束下班时要带走的用品。她喝着水，抬眸就看到苏一杳那张漂亮艳丽，却暗藏愁色的脸庞。
　　她喝水的动作停了下。
　　李洁问席慕：“小慕，原来你的那个枸杞包呢？吃完了是不是，我改天再买点给你泡水喝。”
　　没得到席慕的回答，她疑惑地抬起脸，看向席慕，就见她目光炯炯瞅着苏一杳。
　　一时间，也忍不住往苏一杳的方向看去。
　　美人哀愁，真的有够让人心碎怜惜。
　　苏一杳还没有卸下身上的戏服，脸上的妆容精致，眼帘微垂，唇角抿着，在刘导的询问声中，很无奈地轻轻叹气。
　　“你也帮不上忙。”
　　刘思源：“这年头还有钱不能解决的事吗？”他这么一说，话说出口，见到苏一杳神情依旧，心里咯噔一下，想到了点什么。
　　“好吧，还是有钱不能解决的事……”
　　刘思源：“是你朋友的事？”
　　他试探着问，心里头已经笃定了大半分。
　　圈内，刘思源的人脉实在足，要说真是圈内的什么事，他也都能帮上点忙。
　　苏一杳的态度分明表示，他完全没法帮忙——这意味着，是他人脉、钱财之外的事情了。
　　再一排除，再一分析。
　　加上他所了解到的，苏一杳身边亲近的人，一个个的猜测，最后说出可能性最高的那位。
　　“她的情况不好吗？”
　　席慕握着水杯的手抖了一下，李洁的脸色也变了一变。
　　那边角落，苏一杳静默无声，只是疲惫。
　　这边，李洁收拾东西的手停下来，好半天，她对席慕说：“我看之前有医疗大V说，秦池的病真的很难治。”
　　于是，一切都清晰明了。
　　苏一杳为秦池而露出这样哀愁无奈的表情。
　　她的心碎，她的失落，她的疼痛。
　　那一双美眸中，剔透如星，情绪分明。
　　一切的一切，都在她疲惫垂下的眼睫中溢出。
　　那双被观众粉丝称为苏一杳“会说话的”眼里，沁出了让旁观者都为之动容的情意。


第67章 牧云&苏一杳：为博美人……
　　秋天是抑郁症频发的季节。
　　隋漾倾打开微博, 刷到【XX医生】今日微博内容时，就看到了关于“秋季抑郁症”的科普，以及这位博主在科普段落最后的一句：“除了抑郁症之外, 皮肤病、心脑血管疾病、呼吸系统疾病、关节炎等也都是于秋冬季节易复发的疾病, 建议大家做好防寒保暖准备，安稳过秋, 中秋在即，祝大家健康生活每一天！”
　　她给这条内容点了个赞。
　　没太放在心上, 按首页刷新键, 刷出了其他内容。
　　娱乐圈八卦——什么艺人出轨，女友实锤，粉丝挽尊；偶像私下谈恋爱遭扒, 素人女友微博小号狂秀恩爱……
　　她好无聊，边刷微博, 边切软件和男友、朋友聊天。
　　高三毕业, 即将大一入学，隋漾倾在家里可谓是悠哉悠哉, 完全没啥要紧事做。
　　高考出分后, 她填报好志愿, 就和爸妈一块出去旅游了半个月。
　　旅游结束，爸妈领着她认识了秦家的姐姐秦臻，两人正式结交。
　　按道理来说，她们俩性格迥异，人生经历也不同……一个自小家中娇宠长大的隋家千金小羊同学, 一个“真假千金”事件中的无辜真千金，在外漂泊二十年才认回家中。
　　老爸某天看到她热情四射地和秦臻姐打电话，事后说：“你和小臻关系很不错啊？”
　　“是的, 小臻姐人好，我喜欢和她一块玩。”
　　隋斯年看着闺女那张俏脸，心中感慨万千：“挺好的，我之前还怕你们之间没啥话题聊。”
　　“为什么这么觉得？”
　　隋斯年：“你秦臻姐姐自小独立，和你这个在爸妈手里当宝长大的小丫头片子可不一样。”
　　说着说着，隋斯年摇头，又道：“秦家两个姑娘都是从小独立，比同龄人成熟很多。”
　　隋漾倾还没见过秦池，也就无从评析，不过，她确实觉得秦臻成熟。
　　尤其是在知道她此前高中没读完就离开校园，在社会打拼……直到认领回秦家，才有机会继续读书，在秦家秦余海、许晴枝这对父母毫不关注、无人督促的情况，考上本科。
　　她发自内心地敬佩起秦臻。
　　小羊是被爸妈娇养长大的孩子，从小到大没被骂过打过，就连高中早恋，爸妈也不敢多说几句，熬到她高考结束，家中才来个正式会谈。
　　两相比较，小羊同学真的还是小孩，而大她几岁的秦臻姐，确凿无疑是个稳重的成年人了。
　　秦臻和她认识也有一段时间，两人真的很有话题聊。
　　除却恋爱问题外，她们还都有一样喜欢的娱乐圈艺人——再加上秦臻姐有个在娱乐圈里当艺人的闺蜜，她常常能知道点别人不了解的“绯闻”。
　　在刷微博的时候，看到热搜上的偶像八卦，隋漾倾立刻截图发给秦臻，问她知不知道点私密八卦！
　　小姑娘家家，吃起八卦，双目炯炯！
　　下午这个点，秦臻回复得很快，她也吃瓜结束，回她：“我问了我家甜，她说这个男艺人的素人女友和他谈了得有五六年了，出道前就谈恋爱了。”
　　从男艺人的八卦，再聊到最近热播的新剧，再到最后，秦臻感慨说自家闺蜜甜终于要结束选秀节目：“不知道最后名次怎么样，希望能顺利成团吧。”
　　“欸，对了，你家甜甜是不是苏一杳公司里的签约艺人啊。”隋漾倾猛地想到这个，她问。
　　秦臻答，“对。”
　　“然后，我没记错的话，秦池姐姐和苏一杳是好朋友？”
　　秦臻继续答：“是的，之前她们一块出门逛街，不是被夜跑博主直播录进去了嘛。”
　　隋漾倾高考那段时间里断网了好一阵子，等考试结束了才拿起手机。错过了不少此前挂在热搜上的消息。
　　好在消息不算过时，苏一杳本人也很出名，营销号时不时就带大名挂广场。
　　她的微博首页就经常能刷到相关消息。
　　前不久她刷到了牧云、苏一杳、秦池三人关系的微博内容，营销号为博眼球，乱七八糟写了不少。
　　内容里重点写到了慈善拍卖会。
　　说是牧云和苏一杳都是“为博美人一笑”掷千金。
　　那拿出来的拍品，正是这三人，爱恨情仇、因缘牵扯的实物体现——
　　说得还挺像那么一套的。
　　不了解内情的人看到这说法，还真会以为牧云和苏一杳同样倾心于秦池。
　　隋漾倾吃瓜的时候吃的一愣一愣，好在她没偏听偏信，自己找了当时慈善拍卖会的视频，和苏一杳、秦池出门购物的视频来看。
　　最后，小羊得出了个结论：营销号太会断章取义了。
　　不过……秦池和苏一杳的友情真的也很好磕！
　　代入一下两张漂亮美人脸，她心里头就甜滋滋的，感觉美女与美女在一块，真是甜得她心尖发酥。
　　“乌乌，真好，美女贴贴。”隋漾倾回了秦臻这么一句。
　　秦臻发来一个表情包：[芜湖.jpg]
　　“确实，美女贴贴真的很香香。”
　　话题顺利转到苏一杳身上，隋漾倾边切软件边刷微博，刷着刷着，就又从首页刷到了条微博。
　　营销号：《双珏》拍摄即将结束，记者采访主演苏一杳、席慕，片场主演二人不合……
　　点进一看，说的是记者趁着八月底跑辉市影视基地去采访即将结束拍摄的《双珏》导演、主演，采访中途感觉苏一杳兴致不佳，再一看席慕若有所思、有点走神，便操笔杜撰“二人不合”。
　　至于为什么说是杜撰，是因为这条微博下边，有席慕的经纪人李洁官方号回了一句：【想象力够丰富的，少信口胡说，天凉多喝热水吧你。】
　　席慕经纪人下场澄清两人关系不久，苏一杳的经纪人阿康也转发了这条评论，【有意思，我咋不知道她们俩人关系“不合”呢？】
　　阿康微博，除了苏一杳的粉丝关注他外，还有他今年新带的几个艺人的粉丝关注他。
　　算起来真人粉丝还比较多，于是评论也大多是附和阿康的。
　　该营销号被经纪人们下场澄清，最后悻悻地编辑了微博，把内容改了。
　　“不合”删去，但还留了一句怪阴阳的话：“不知道为什么她们俩表情都不太友善……”
　　隋漾倾搞不懂这发展，她默默地看了下微博里的采访照片。
　　苏一杳还是很漂亮，美得让人心脏砰砰直跳。
　　表情嘛……
　　隋漾倾看了一会，犹豫不决，她喃喃：“确实有点不太寻常，感觉心情不好？”
　　再看了下席慕的照片，艳丽美人的情绪没有那么明显，走神确实有，主要是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两张采访照片比对一下，要说“关系不合”，那也太过牵强。
　　要隋漾倾说，顶多就是工作中的摸鱼走神罢了。
　　下边和她一样想法的路人很多，十有六七这么想，评论区点赞数量最多的那条说：
　　[不了解具体情况，但是说“不合”也太那啥了，我看就是苏一杳心情不好，席慕采访走神而已。]
　　楼中楼，这个层主还发了个截图，带文字：估计是秋天到了，情绪不佳呗。
　　截图内容正是隋漾倾前一小时看到的【XX医生】关于“秋季抑郁症”的科普内容。
　　隋漾倾看着，不由自主点了个赞。
　　现在还是八月尾巴，立秋已过，但科学计算秋季来临，不是按照农历立秋来的。
　　一般是气温在22度以下，才算正式入秋。
　　京市偏北，每年入秋都要比南方的城市早。
　　现在的天气已经算不上酷热，街道绿化树木的叶子也有由绿转黄的趋势。
　　气温最低有19度，中午最高大概25度。
　　要隋漾倾说，这已经算是进入秋天了。
　　季节性情绪不佳，再正常不过。
　　……
　　李洁看了下这条微博评论，背靠着椅子，发出了一声冷笑：“小慕，这号你记得是谁的公司管的吗？”
　　“谁？”席慕喝着枸杞水，慢腾腾探过头来瞅了一眼。
　　“就上次和你抢资源的那个XX，你说她怎么就这么欠呢，啧，有大冰吧她。”
　　“无缘无故搞你和苏一杳，神经。”
　　席慕并不怎么放在心上，她摆了摆手：“哎，无所谓了，反正没啥人信这爆料，管她呢。”
　　李洁被席慕安抚了一下，脸上表情好看了点。
　　她低头刷评论，点开点赞数最高的楼中楼，嘿地一声乐呵起来：“你看，都有人给你和苏一杳解释了。”
　　“什么秋季情绪不佳，什么你就是社畜打工采访中途摸鱼。”
　　截图内容点开，李洁眉头一挑，把内容摆在席慕面前。
　　席慕喝着枸杞水，动作一滞，她凝神看了一会，关注点却不在什么路人评论帮澄清上。
　　她的目光落在了“心脑血管疾病”上，凝重地拧了拧眉头。
　　“你看什么呢？看这么久？”
　　李洁注意到她一直瞅着手机屏幕截图，一时间纳闷不已，她勾头过来，凑近，这时候也注意到席慕的关注点了。
　　“……”
　　“……”
　　席慕：“难怪这几天苏一杳心情一直不算很好。”
　　她若有所思：“秋天快到了，秦池是不是比较……”
　　李洁也沉默下来，好半天，她的目光从房车玻璃窗看向外头，冷不丁来了一句：“我听人说，她九月拍完后，没行程了。”
　　“欸？”正当红的女艺人怎么能够空掉时间？至少也得多接点工作才行。
　　席慕下一刻，听到李洁缓缓道：“你猜她没行程的话，会去哪里？”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秦臻从王恬口中得知她结束选秀节目后的工作安排，以这个咖位的艺人身份而言，还算可以，但目前来说，她这种小艺人都是为公司打工的。自己手头能赚的不多。
　　王恬边说，边叹气：“好想大火，好想出名，好想赚多多钱！”
　　秦臻：“加油甜甜，未来成富婆了记得带带我！”
　　“乌乌，宝，你也努力做富婆，带带我！”
　　闺蜜俩互相鼓励一番，王恬说起了公司里的事儿，说着说着，话题又转向了她的挚爱一姐。
　　“一姐戏快拍完了，好想见见她，不过听说她之后没什么行程，不知道会不会回公司里一趟。”
　　“要是能碰巧遇见就好了。”
　　王恬渴望无比道。
　　秦臻：“没行程，难不成休息吗？”
　　王恬：“应该是吧，我听我经纪人闲聊时说的，说是一姐想休息一段时间，哎，事业粉好难，我希望一姐多拍戏，但她自己更想过好自己的生活。”
　　“噢。”
　　秦臻当时没太放在心上。
　　时隔不久，时间走到九月。她的大学九月二十号才开学，还有的她玩耍，所以她也就没像隋漾倾那样早早准备住宿用品、新生入学需要的各项准备。
　　秦臻和往常一样，刷着手机，看微博，看朋友圈，刷着刷着，就看到秦池发了条朋友圈。
　　应当是分组可见给亲近的人看。
　　一张照片，分享生活小细节。
　　照片里有个眼熟无比的漂亮大美人。
　　苏一杳。
　　她坐在秦池身边，懒散拿着书在阅读，手腕秀白，神情温柔。
　　秦池也在看书，她和苏一杳看的书不同，日光温柔明澈，两人都聚精会神。
　　画面温馨，仿佛自带滤镜般美好明艳。
　　秦臻：“……”
　　她默默地想，甜甜说苏一杳接下来没行程，回归生活，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回归生活”回到秦池身边，陪她。
　　哦。
　　秦臻脑中又掠过一个念头，电光一闪。
　　她再度打量了一下这张照片的角度。
　　心中疑窦顿生：
　　这个照片的拍摄者是谁？
　　该不会……是牧云吧？


第68章 全民吃瓜&秦池：我家先……
　　九月, 全国各地高校已经陆续开学。
　　华宁大学新生入校，开学一周后，九月十五正式开始军训。
　　大三的学长学姐, 各班选出一名带大一新生的“小班”。往年多是班上的班长与学委中挑出一位。今年也不例外, 负责带最新一届国金专业新生班之一，国金三班选出的是班长。
　　班长给大一新生开完班会后, 看了下时间，准备回宿舍。他还没走几步, 就听到今年大一新生中的女孩喊他：“学长, 想问一下，你知道逸夫图书馆A楼在哪嘛？”
　　华宁大学主校区，面积广, 新生入学没几天，确实认不得什么路。
　　班长的宿舍区距离图书馆只有几百米, 他想了一想, 示意学妹跟上，顺路带她。
　　学妹也连声称好。
　　一男一女, 学长学妹, 并肩同行, 看着有几分暧昧亲昵。
　　事实上，班长和新生学妹没有聊太多话题。
　　班长走神想着事儿，身体习惯性地往日常路线走，学妹时不时看了下手机，直到路过一棵大乔木, 树影摇晃，几滴晨露从叶尖掉下来，砸在班长脸上, 他才回神，拿手背擦了擦脸。
　　学妹把手机塞回口袋里，跟紧班长的脚步，她看见班长的动作，觉得这段路还有一大段得走，不说话好像有点过分尴尬了。
　　于是，自己发起了个话题：
　　“学长，想问一件事——”
　　班长：“什么？”他以为学妹想问今年大一新生入学课程安排，或者是四六级考试时间等，没想到，下一刻，学妹问道：“秦池是不是在咱们国金专业啊？”
　　“她这学期返校读书了吗？”
　　“……”
　　班长愣了一下。
　　他过了得有一会儿，才答：“是，秦池是我们国金三班的，她目前还没返校哈。”
　　顿了顿，“你问这个做什么？”
　　班长在新生面前，是个好好学长样，说话温柔客气，教新生不少事儿，虽然和新生打交道才几天，但这个班的大一学生们对同院系的这位大三学长好感颇高。
　　学妹也没察觉出他口吻中有什么不悦情绪，于是，直率地说出想法：“好奇吧，毕竟秦池也算是咱们学校、咱们学院的出名人物。”
　　班长倒也能够理解。
　　大学放假回家，期间牧云连带着秦池上了几次热搜，他家旁亲知道他和秦池同班，还都暗戳戳地来问点八卦，试图吃瓜。
　　不过，班长没怎么透露，他不爱嚼人耳根，八卦也少聊。
　　“嗯，其实她和大家差不多……”班长想多说几句，他说着说着，就想起了此前关于秦池的记忆。
　　漂亮白皙的女孩，笑的时候很温柔。
　　秀雅细眉，澄澈双眸，肤白似雪，唇如樱珠。
　　她身上总有一股桃子、奶油与玫瑰混合的香气。就像是春天的一束暖风，甜而清新，缱绻柔软。
　　班长的耳廓慢慢浮起淡红，好在没人注意，他轻轻咳嗽两声，装作没发生的样子，继续说：“就是很简单一女孩。”
　　学妹若有所思：“其实还是不简单的。”
　　班长看向她，就听这口直心快大一学妹说：“她的恋爱对象就很不简单了呀，而且交友也很不简单——”
　　“影后都和她认识呢，据说她们俩私底下是特好的朋友关系。”
　　班长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学妹就开始说最近在网络上看到的八卦消息：“苏一杳拍戏结束后就回京了，然后也没回她自己的家，而是往佑和街跑。”
　　佑和街，别称“京市富人区”，有钱有势的人才能在这里买上房子。
　　也有年租出去的别墅，一年租金千万级别。
　　网友们戏称只有京市顶尖富人才能买得起这里的房子——也确实如此，能在这块地儿买房的人，少说身家也有几十亿。某个嫁入豪门的港岛超模，就在佑和街有着一栋她丈夫为她购入的别墅。
　　班长沉默不语，两人并肩走着，距离宿舍区不远了，他开口：“我把你带去图书馆吧，你一会要去图书馆借书吗？”
　　学妹：“对，国际法老师不是让我们看几本书吗，我想着去图书馆借一下。”
　　学业上的事儿，班长十分乐意解答，他回了学妹几个关于大一专业课的问题，很快就走到了图书馆附近。
　　A楼就在百十米内，班长指了指，学妹向他道谢，“谢谢学长带路，我先走，去图书馆借书了。”
　　他客气回好，目送学妹还没走多远，就看到她停了下来，然后一脸无奈、抱歉地又踱步走了回来。
　　“怎么了？”
　　“没带校园卡……”
　　借阅图书需要校园卡。
　　学妹挠着头，因为粗心大意，到了图书馆也借不到书，她颇为尴尬：“算了，我今天也算是认识了图书馆方位，下次再来。”
　　班长想了想，“你跟我进去吧，我的校园卡还有借书空余。”
　　学妹原本丧气的表情一下子点亮了！
　　她迭声说谢谢，在班长和她一块进去后，就奔向图书馆数字借阅机器前，开始查询所需书目具体方位。
　　班长找了个座，等着她借书结束。
　　这个点的图书馆，不少考研党占座复习，班长瞅了一圈，没找到合适的位置，最后找了个过道长椅坐下了。
　　他等着学妹找书，一时间也挺无聊，就拿出手机开始看消息。
　　看着看着，手机就弹出一条关于“苏一杳”的新闻稿。
　　内容是说，记者追拍苏一杳，发现她近期没有行程，住所在佑和街别墅，疑似与秦池同居共住。
　　再看下边评论，有人说，牧云是秦池所住别墅的户主，而苏一杳和牧云的关系似乎没那么好。他们仨人住一栋别墅里，不会吵架闹事？
　　又有人回，说是看在秦池的面子上他们估计也不敢吵起来。
　　班长看着看着，心里头有点滋味难说。
　　他点开评论，里头揣测这三人关系的观点各有对立。
　　有的人认为别墅那么大，说不准三人住在一块，也不会打什么照面。
　　有的人认为秦池在场，她的恋人、友人绝不会在她面前说点什么、争论什么——私底下，牧云与苏一杳如何对待彼此，那就有待商榷。
　　因着这消息，数月前机场绯闻的事又再次重提。
　　班长跟着评论，点进了某个在机场绯闻事件刚出时就大作评论的娱乐圈营销号。
　　他不太懂什么字母缩写，好在看内容也能了解一二。
　　营销号写的内容大致如下：
　　【当初爆料机场绯闻的时候，我脑补的是牧云、苏一杳恋爱又分手，于是反目成仇的故事。谁能想得到，几个月后，事情真相暴露，才知道原来这两人私下不合是因为个女人呢。
　　就有为爱撕逼的那味道了。
　　我在此立个flag：苏一杳和秦池的关系肯定没有朋友闺蜜那么简单，哪有朋友对朋友恋人态度这么差的[抬眼镜]，而且牧云算得上是这个年龄中的优质男了吧，对女友又好，又护短，多完美一男人。闺蜜找了个这么优秀的男友，可不得乐开花了？至于态度这么奇怪？要我说，她们之间肯定还有别人不知道的事。
　　PS，据说，苏一杳性向不明[吃瓜][吃瓜][吃瓜]】
　　评论里大多是路人，回复的评论都是[吃瓜][吃瓜]，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班长看着评论里说牧云和秦池男女友关系的文字，心情就有点低落，他默默地翻了几条，切换软件找到前几天联系秦池的聊天框。
　　他当时问秦池，这学期会返校吗。
　　秦池回他说，目前医生不建议她回校读书，她也和辅导员联系过，再等半月左右看看，到时候如果状况依旧不好，可能要考虑办理休学手续。
　　至于休学手续需要直系亲属来办理的事，秦池暂时还没想到解决的办法。
　　不过她心说，船到桥头自然直，等到时候再看看。
　　还没有休学，且学费、课本费都交了，这学期大三的专业课又比较多，班上组团购买的教材书，这两天刚从院内收到，搬到男女生宿舍区各自分发。
　　剩了几个同学没发到手。
　　一个在国外参加夏令营，下周回；一个家有急事，人不住校，也只能等请假回来了再拿书；最后一个就是秦池了。
　　班长宿舍里还摞着这三人的教材书，等着人到再转交。
　　前两人都好说，秦池要如何转交，真就有点难。
　　班长和秦池的聊天记录截止在他询问她是否返校后。
　　思忖一会，班长找了个由头，发给秦池：在吗？你什么时候回学校，专业课书已经到了，只剩下你和XX、XXX没领了。
　　秦池的回复在几分钟后，她答：能让别人帮我代取吗？
　　班长：可以的，你要找谁代取啊？
　　他发出去后，那边秦池的回答也来了：顾老师会帮我领，到时候麻烦班长转交了。
　　班长这才想到，学校里还有个顾如渠老师，是秦池的长辈。确实是能帮忙带领的人。
　　他失魂落魄回了个好，心里头也有点沮丧：本还想着秦池能回校领书，见一面打打招呼也好，谁能料到她连代领书都找好了人选。
　　对话结束，班长心不在焉，学妹抱着书走了过来，向班长礼貌借校园卡。
　　他将校园卡递了过去，看着她在机器前借好了书，兴高采烈地放进书包里，然后将校园卡还给他。
　　班长收了卡，一路并行走出图书馆。
　　路上学妹兴致高涨，她似乎瞧出他有点低落，便努力提起话题，“学长，我听说咱们院里每年都和文学院有夏日祭活动的合作，对吗？”
　　提到夏日祭，班长脸上的表情变得温柔许多。
　　学妹好奇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眼里头都泛出柔光来。
　　“对，下半学期的事，大概明年四月左右，初夏。”
　　“咱们金融院和文学院的专属夏日祭，很有趣，也很好玩。”
　　他慢吞吞说完后，学妹冷不丁想到了什么，咋咋呼呼说：“噢对，我记得我之前在校园贴吧看到了个帖子，说是秦池和隔壁文学院的教授也有关系？”
　　“哇，秦池学姐还真是不简单，男友是牧云，朋友是影后，长辈是教授……”
　　学妹的感慨万千，落进班长的耳朵里，他也不知道是该附和还是怎的，最后也只能沉默。
　　显然，有一个校园名人的八卦话题，真的很能缓解彼此间的生疏冷淡。至少学妹是这么觉得。
　　她兴致勃勃地说着自己还没入学前就知道的校园名人“秦池”相关内容。
　　“太绝了，把她的身世拉出来，再看看她现在拥有的社交关系链……”
　　“太强了，太强了，只能是叹服。”
　　直到分道扬镳，学妹还对此意犹未尽。
　　班长事前就拉了个班级群，加了这一届他带班的大一新生们，此次借校园卡给学妹，学妹在借阅了书后，也觉得和小班关系近了不少，她不知道班长对秦池心中怀有的暧昧情愫，以为他和大家一样，都是普普通通吃瓜人。
　　九月后旬，正逢中秋。学妹给班长发了个震撼表情包，私聊转发给他看，关于校园名人秦池的消息！！！
　　一档名叫《亲爱的某某》综艺节目，以采访艺人心路历程为主的情感节目。
　　半个月前，名模缇娜参与了这一档节目，她是港岛名模大赛出名的，贫民出身的混血高挑美人，于数年前嫁给了京市某个大她十多岁的富豪。
　　如今生儿育女，家庭美满幸福。
　　主持人特邀她采访，缇娜的那一集采访视频，是这一季《某某》中点击量最多的。
　　缇娜此人在娱乐圈关注度极高，人人都为她当年“街头老鼠”般的出身，再到如今顺利嫁入豪门，拥有令人艳羡的财富、家庭而感到好奇——除了美貌之外，她凭借什么赢得了富豪的欢心？
　　这一集中，缇娜与主持人的对话解答了以上问题。
　　简单总结，就是缇娜此人情商极高，虽是街头贫民出身，却有着一颗玲珑剔透心，嘴巴甜，会来事儿，是个很懂得与他人打好关系的人。
　　缇娜在节目中说，她的丈夫曾夸过她的情商，为丈夫的事业帮了不少忙。
　　——所谓贵妇社交，用处很大，贵妇们之间来往，有助于丈夫事业往来。
　　以上，都是此次八卦的前情。
　　中秋当天，九月二十五，《亲爱的某某》放出了一集在采访缇娜时没有剪辑进正片的花絮。
　　缇娜与其丈夫、孩子住在佑和街的别墅区内，拥有一栋独栋别墅，占地几百近千，与邻居的房产距离至少有百米。
　　但这并不妨碍缇娜与周围的邻居打交道。
　　正片内，体现缇娜情商的一点认证，在于摄影师跟着缇娜去与邻居们上门聊天等。
　　因为个人隐私，没有摄入邻居的样貌，声音也做了处理。
　　而此次花絮中的内容，亦是做过处理。属于节目组中秋节外放送出的“小彩蛋”。
　　由于其中一位在荧屏上出现的次数过多，只稍稍露出个背影身段，即便做过相关处理，也很快被观众认出。
　　视频中，缇娜提着新鲜出炉刚做好的甜点，在别墅院外摁了铃。
　　过了会，门铃传来一道女声，“请进。”
　　缇娜的表情有点愣住，她像是不可置信，摸了摸耳朵，喃喃：“之前不是秦小姐吗？……”
　　来不及多想多说，大门开启，她往内走，摄像师只拍院内风景，不拍人影。
　　旁白音时断时续，是缇娜的自言自语：
　　“这家的邻居也是我丈夫做生意的好友，他的爱人和我关系也不错，之前我们还聊过养护泳池、院内绿化的事。”
　　“有时候我会带点下午茶甜点过来。”
　　“今天来，是刚做了份适合吃的蛋糕，想给她尝尝味道。”
　　画面一转，擦过别墅正门，摄像师仿佛也震惊了一下，镜头抖动。
　　缇娜：“噢！”
　　她也愣住了，一声惊呼溢出，镜头抖过，匆匆摄入一个窈窕身段的成年女性，与她身边的年轻女孩。
　　“是XXX啊，好久不见……”关键词做了个模糊处理。
　　很显然，这也是缇娜认识的人。
　　只是，缇娜恐怕也没想到会在这个邻居家中见到她。
　　花絮的重点部分来了。
　　缇娜拿着打交道的甜点来，试图和丈夫友人的爱人来一顿“贵妇社交”，却没想到见面的不止是邻居家，还有邻居的客人XXX。
　　她一时间还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
　　好在她情商较高，遇事不惊不乍，落座后，将甜点分享给彼此，开始闲聊询问近况。
　　主要问询对象，还是邻居。
　　“最近很少见到你家先生？”
　　“他出差了，比较忙，最近有些生意需要他飞国外。”年轻女声，做过处理，音色不易分辨，镜头拍到她的腰部，很瘦、很白的一段雪腕，指尖捏着一块柔软的蛋糕，她抬起胳膊，往嘴里送时，再放下只尝了一些。
　　后面对这段视频内容，缇娜做了解释：“这个邻居身体不太好，有时候需要忌口，所以她吃的东西比较少。不是不捧场，只是真的不能吃。”
　　“难怪……所以XXX来，是陪你吗？”
　　邻居家的客人，缇娜口中被模糊处理的XXX，轻声嗯了下。
　　“是的，陪她。”
　　语气很温和，带着点关怀，可以从中听出她的在意。
　　她的音色和年轻女孩一样，做过处理，镜头同样拍摄腰部，她的手腕垂下，粉丝们第一时间就认出她的那双手。
　　细腻雪白的指，柔嫩光滑的掌心，她本人曾经拍摄过某个名奢项链、戒指的广告。
　　视频一比对，就知道这个XXX是谁了。
　　是苏一杳。
　　她靠在桌边，镜头闪过时，能看见她的手臂肘部与年轻女主人的指尖似有若无地接触。
　　知道这是谁，再一推理，就知道这个邻居，年轻女孩是谁了。
　　——百分之百是秦池本人。
　　节目组在中秋节当天爆出这个料，很大程度上，是为了擦边蹭热度。
　　因为就在中秋节当天，牧云被爆出将要结婚的消息。
　　蹭热度的目的显然完美达成，只因为这个花絮中，有以下对话：
　　缇娜询问秦池说——“最近很少见到你家先生？”
　　秦池的回答，不是反驳“先生”的称呼，而是顺势应下，答言，他出差，忙。
　　就像是，他们俩已既定了结婚的事实那般。


第69章 中秋团聚&驭夫之道&为……
　　一个上市公司的总裁, 平时的工作非常忙碌，绝无偶像剧中所表演的那般，可以随意安排日程, 陪着爱人逛街吃饭。
　　秦池的四具游戏躯壳中, 【牧云】因忙事业，很难全天有空留在家中。
　　【顾如渠】算是生活节奏比较宽松, 大学老师一年有寒暑假近三个月。但九月开学后，需要忙着文学院院内安排的各项事务, 带学生毕业论文等等……一日算下来, 除了早起做饭，晚归休息的时间，剩不了多少用来和主身体接触。
　　【路易斯】人在国外, 近期棋社老板正在帮忙联络大学去往华夏交流的项目，目前进度不佳, 也不是可以天天贴近的人选。
　　于是, 结束拍戏工作的【苏一杳】就成为主身体身边陪伴的主要躯壳。
　　未在医院内休养，没有医疗资源对不适情况进行抢救的前提下, 躯壳在身边陪伴, 能有效地防止身体出现差错。
　　秦池把自己比做一个老式手机, 电池容量低。躯壳们就是她的随身充电宝。
　　九月，苏一杳刚结束拍戏的工作，就告知阿康自己要休息一段时间。
　　阿康得知她的想法后，颇为无奈：“你这是拍一部戏就休息一段时间啊，这样曝光度不够啊。”
　　他是真心为了苏一杳的事业做考虑。
　　说话也直白, 觉得这样的安排，对她的艺人事业不利。
　　苏一杳——秦池也很明白这个道理。
　　但是为了自己，她不得不暂放下这具躯壳的事业活动。好在阿康也知道苏一杳的性格：她本身就是能在得奖后义无反顾暂歇事业的女星, 从目前而言，她对于艺人事业的曝光度等内容，都不那么在意。
　　她的作品在圈内同龄女星中算得上是翘楚，知名度也高，暂时歇个数月也不算什么。
　　毕竟她此前还休息了半年了呢。
　　不过，阿康还是想知道她要休息的具体原因。
　　于是便问她之后什么安排。
　　话说出口，就听到苏一杳回答他：“回京市，然后陪朋友。”
　　经纪人愣了一下，“陪朋友？秦池？”
　　他脑中立刻掠过这么一号人名。
　　苏一杳那张美艳俏脸浮出淡淡的笑意，她点了下头，示意他猜对了。
　　阿康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啥好，他瞧出苏一杳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表情还是那么淡然冷静，仿佛自己说的，为友人而休息一段时间的话，简单质朴如回答今天一日三餐吃什么一样。
　　理所应当，轻松随意。
　　完全不认为这算是什么要紧大事儿。
　　阿康顿时苦笑，她的态度简直就是明晃晃地告诉别人，她对秦池的在意程度有多深。
　　事后，阿康又从苏一杳的助理口中得知，她前些时间在剧组拍戏时，就很有点心不在焉。
　　具体原因，还是秦池。
　　“一姐她那几天心情一直不好，”助理说着艺人平日的情绪转变，脸上的表情也有点惴惴不安，她回忆了下那时候的苏一杳，心里头打鼓般，“拍戏还是一样拍，就是下戏的时候，总是走神，怏怏不乐。”
　　“后来刘导问她了，我在旁边听了一耳朵。”
　　“说是秦池身体状况不太行，所以一姐很担心，心里头也不高兴。”
　　阿康听完，沉默好久，他默默地摁了摁太阳穴，叹气不已。
　　关于“秦池”，圈内人都觉得这姑娘真是厉害。
　　厉害在哪里呢？
　　厉害就厉害在她的“驭夫之道”，把牧云“调/教”成顶级男友，不管是游乐园VLOG视频，还是他在微博上为女友的发言，亦或者是大家都知道的，牧云为了秦池当众怒喝记者等等……都表明了这么一个事实：
　　牧云非常在意秦池。
　　他爱她爱到骨子里了。
　　而再说说她的厉害之处，还不仅于此。
　　苏一杳都是她的好友。
　　还是那种，能让苏一杳特意乔装化妆，一块陪着出门购物逛街的密友。
　　苏一杳与秦池的友谊究竟是什么时候发展起来的？
　　阿康自认为是和苏一杳极其亲密的艺人、经纪人关系，从某些角度来说，他们堪比家人。可惜，他也不知道苏一杳究竟是啥时候和秦池认识的。
　　他也问过苏一杳，得到的答案挺简单，“认识有好几年了，那时候我还没有进演艺圈呢，她也不过是个小孩。”
　　一个艺人和普通人怎么认识才算合情合理？
　　【苏一杳】刚进娱乐圈，凭借处//女作《轻语》出名，她若是要将自己和秦池的交往从入圈开始算起，恐怕会被拿着放大镜四处调查的娱乐圈吃瓜群众扒个彻底——本就是虚构的故事，经不起太多人细细揣测琢磨。
　　更别说眼前阿康还是【苏一杳】入圈至今，相处多年的经纪人兼亲友。
　　秦池索性直接将主身体与躯壳【苏一杳】的认识，放在了她入圈以前。
　　年龄相差七岁，大姐姐和小女孩。
　　“以前杂志上不是有交笔友栏目吗？”
　　“我和她就是因为这个认识的。”
　　三言两语交代结束，也解决了阿康的疑惑：难怪他不知道苏一杳认识秦池，她们的交情在他认识她以前。
　　这个谎言，真假难辨。
　　毕竟，谁也不能当着她们俩的面，要看她们俩当年的笔友交往信件记录，甚至是去翻找那些年的报纸杂志交笔友栏目，翻出属于她们两人的地址信息。
　　——纸质时代过去许多年，早已跨入电子信息时代。
　　这种陈旧、被时代抛弃的交友方式，因为信息搜罗的局限性，难以求证真假，恰好能让秦池的谎言变得合理。
　　阿康显然相信她所说的话。
　　得知她们是交笔友认识后，一时间还颇为感概：“真挺浪漫，这种交友方式，比什么企鹅号、微信号漂流瓶要好玩多了。”
　　“那时候你还是少女吧？”
　　阿康笑着看了苏一杳一眼：“你那时候多大？她是不是还是个小朋友？”
　　“嗯。”苏一杳没有反驳，只含糊应道。
　　在阿康知道了苏一杳和秦池认识的渊源后，他发自内心地觉得，秦池结交认识的人都挺了不得。
　　她男友牧云算一个。
　　他家杳杳算一个。
　　且这两人吧，还因为秦池一个人，好像关系有点不太好。
　　就有点“红颜祸水”那味道了。
　　阿康看过秦池的照片，照片里头，那姑娘长得俏，古典雅致的眉眼，温柔含蓄的表情，总的来说，不像是什么“狐狸精”，倒像是天上掉下来的小仙女，水灵灵、清凌凌、氤氲如云雾。
　　他倒也能够理解牧云为什么这样呵护她了。
　　这样的“瓷娃娃”，不捧在手心里护着，万一磕碰了，心都要疼碎。
　　……
　　苏一杳的微博粉丝超话中，有新人粉丝发帖问：新粉，被姐姐去年获奖的作品迷倒了，想补一下姐姐之前的电影，有没有什么最推荐的啊？
　　下边超话等级十几的老粉回复：《轻语》吧，一杳的出名作，和一杳现在电影风格有很大差别，强烈建议先去看。然后，你会发现，那时候的一杳真的很清纯。
　　这个新人粉丝依言，先去看了《轻语》，几小时后回来，发了长篇大论在超话内，惊叹苏一杳当年刚出道的颜值：
　　[我晕了，姐姐好美，素颜上镜，美得我腿软，难怪说她当年这部电影推动了一系列校园青春恋爱电影的制作……]
　　[对比了下去年的电影，姐姐变得风情好多……]
　　下边超话粉丝回：[是啊，毕竟一杳入圈也十年了，说到底就是变成熟了。成熟后，就有大美人的风情韵味。]
　　新人回：[不管是小清新还是大风情，她都好靓，我好爱！]
　　该超话粉丝又回新人：[近几年看她小清新的作品少了，感觉荧屏上、综艺节目里，一杳都是成熟大美人的样子，真怀念她那时候刚出道的青涩模样。]
　　粉丝们的心路历程也挺好理解。
　　他们大多事业粉，偏偏苏一杳的事业完全不需要他们操心——人自个儿就很有事业心，打拼十年，最后拿奖，目前是圈内同龄中屈指可数的优秀艺人。
　　当然，对于她拿奖后的休息行程，事业心强的粉丝颇有微词，但这话他们说出来，也觉得挺不人道：苏一杳为自己的事业奋斗了十年，好不容易攀登到高位，总不能一直紧绷神经，不休息不放假吧？
　　于是，在她休息之时，粉丝们也只能看看过往的作品过过瘾。
　　越看，就越觉得当年刚出道的苏一杳，实在是光芒万丈、注定要火。
　　苏一杳的作品《轻语》，在播出后没几年，就纳入了中戏演艺专业的教学视频，其中女主角在学校与男主角发生的一系列纯爱向青春剧情，吸睛无比，演技精湛，剧情甜蜜馥郁，无疑是那个年代许多人心中的白月光。
　　她因这个电影一炮而红。
　　后来再拍摄的电影角色，少见与其人设相符。这也让粉丝们念念不忘起她在这部电影中的“青涩”“纯情”之感。
　　粉丝们都挺想见见苏一杳再拍拍类似的电影，不过他们都不报太大希望，毕竟苏一杳今年二十七岁了，周身气质也都与十年前刚出道时不同。
　　如今的她，是个风情大美人，灼灼其华，明艳照人。
　　……《轻语》中的纯情青涩，动人模样，太过难见。
　　若是能再见一次，恐怕得有一堆粉丝心潮澎湃。
　　九月，《双珏》剧组正式杀青，苏一杳的粉丝们在阿康微博下询问她之后的行程，得到回答说，苏一杳近期准备休息。
　　事业粉心里焦虑，咸鱼粉就随正主高兴。
　　总之，粉丝们各有各的想法。
　　时间过得快，九月的节日不多，只一个中秋。
　　中秋前些天，华裕公司里还有人问苏一杳要不要接个中秋晚会的节目，被她婉拒了，说是中秋当天要陪人一块度过。
　　苏一杳的身世大家都有所了解。
　　往年她拼事业，中秋节大多是在剧组里，跟大伙儿一块过。
　　今年，她没有工作，人在京市，说要陪人过中秋。
　　就很让人好奇，她究竟是要陪谁了。
　　华裕老板以为她谈恋爱找对象了，私底下找阿康一问，才知道她没谈恋爱，而是在她的好友秦池家里头，估计这中秋节也是要跟她一块过。
　　老板惊愕无比：“中秋她要和朋友一块过，也不是不行，但我之前听说，她和牧云关系不怎么样啊……”
　　“额……”
　　阿康不知道该怎么回复这句话。
　　好半天，他抓了抓脑壳，说：“中秋节图个团圆，也不至于真就吵起来吧？”
　　“再说了，私底下杳杳和她朋友怎么相处，咱们也都不知道。”
　　老板略有点忧心忡忡，他摇着脑袋，叹气连连。
　　等到了中秋那天，阿康也注意了下苏一杳今天的朋友圈动态。
　　她的朋友圈，昨天发了一条关于连锁火锅店新菜品的大海报。
　　今天发了一张照片，是一盒买来的月饼。
　　上头口味挺丰富，大铁盒，里头数来得有十多个，什么咸蛋黄、鲍鱼肉松、韭菜盒子……
　　他给点了个赞，还问她一句：你吃的完这么多吗？
　　苏一杳回他：笑/当然可以，家里不止我一个人。
　　他看到回复，想的是：是哦，苏一杳最近都在秦池那住，确实不是一个人。
　　等过了会，再一抓关键，揪细节。他愣住了。
　　苏一杳说的是：家里不止我一个人。
　　她把和秦池一块住的别墅，叫做“家”？
　　阿康心里头总觉得怪怪的，哪里不对劲儿，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最后也只能糊里糊涂地暂时搁置，不去想这件事。
　　他存了这么个疑虑。
　　今年中秋节，阿康手下的一位男艺人刚好有去某个地方台参与晚会的行程。
　　他陪同，从下午到晚上都挺忙。
　　直到男艺人的晚会行程结束，阿康才有心思掏手机仔细看看今天的八卦。
　　微博热搜榜挂了个“牧云结婚”的词。
　　点开一看，是今天下午，某个记者从京市商会遇见开会结束的几个中年商人，录制下的采访视频。
　　里头孙姓商人在记者询问他们牧云今日为什么没来开会时，面带笑意地说了一句：“他最近忙得很，国外出差一回，就回未婚妻身边了。”
　　“未婚妻”三个字，可谓抓住了大众的好奇心。
　　记者：“未婚妻？”
　　回答的孙老板，语气淡淡，意味深长：“是的。”
　　这段视频，也就是今日牧云被传出将要结婚的来源。
　　此前就有人猜测，牧云和他的女友秦池会不会修成正果。
　　京市商会结束的这段采访视频，显然说明在他们这个圈子里，秦池“未婚妻”的身份已定，就差明媒正娶嫁进豪门了。
　　一时间，关于牧云、秦池的热词热度暴涨。
　　这也不难怪，毕竟牧云在没公开谈恋爱以前，可是个“国民老公”“黄金单身汉”，多少男女梦寐以求的对象。
　　他要结婚，单身汉要踏进婚姻殿堂，人人都在此刻成为吃瓜小能手。
　　阿康也不例外。
　　他看到《亲爱的某某》综艺节目蹭热度放出了花絮，好奇点开一看。和群众一样，看到秦池并未解释、反驳缇娜所说的“你家先生”，而是顺势回答，他心中也有了点定论：看样子他们俩这婚事要成。
　　想吃瓜，最好的吃瓜对象就是他那人在佑和街，和秦池过中秋的苏一杳本人。
　　阿康发消息过去问：杳杳，秦池和牧云要结婚了？
　　发过去，半天没回。
　　过了得有一会，阿康才见到苏一杳的回复：……
　　阿康：？
　　苏一杳：不清楚，不了解。
　　阿康：你人在他们身边，帮我问一句呗？我看微博上说得好真，他们俩好事将成了？
　　苏一杳：……
　　苏一杳：吃月饼过中秋中，勿cue，互联网消息太过烦人，我屏蔽了，拜拜。
　　阿康看她要下线，立刻拦下：你等等，我不问了！但你记得上号发中秋祝福给粉丝啊！
　　这是苏一杳每年的习惯，中秋、元旦、除夕等节日，她都会在微博上给粉丝们祝好。几年来都是如此。
　　且每回都是她亲自写内容拍照，祝福粉丝们过个好节。
　　苏一杳看到这条，回他一个OK的手势。
　　阿康也就放下心来，他乐呵呵发文字给她：你也可以发点你们今天吃的饭菜，什么月饼啊，再拍个你的照片，你粉丝这几个月老跑我微博下边叫唤，说是你好久没发自拍照了。
　　经纪人这么一叮嘱，就限了苏一杳发微博的内容。
　　他说完后，还特可爱地发了个表情包：[信赖的目光，拍拍你的肩膀.jpg]
　　把这事嘱托好，过了大概半小时，经纪人就看到苏一杳发微博了。
　　【苏一杳：月亮很圆，月饼好吃，祝大家中秋快乐！】
　　她一定也是看到了《亲爱的某某》放出的花絮。在中秋祝福上一条微博中，不少粉丝看到花絮就跑她微博下边评论，说是没想到她和秦池关系这么好巴拉巴拉，有好奇她和秦池究竟怎么认识的，也有担心和秦池牵扯过深，会不会影响到她等等。
　　于是，这条微博里，她发了文字，配图三张。带了关于秦池的内容。
　　第一张，对着天空拍圆月，手中还捏着一块咬了一口的月饼。
　　第二张，饭菜一桌，可见桌上落座人影，男性的手臂，女性的细腕。
　　数来有四人。
　　其中，男性手臂属于两人，一个戴着名贵手表斟酒，一个手袖挽起，正在认真剥虾蟹。
　　女性细腕，苏一杳的手正端着一杯饮料，另一只雪白秀手在拿筷子扎椰奶小方吃。
　　是阖家团圆吃饭照片。往年的中秋节，苏一杳发照片的场景都在剧组里，多是和经纪人、助理、剧组员工一块，今年的中秋夜宴居然有这样的照片，实在让粉丝惊奇不已，他们各个像是拿了放大镜般，比对照片中的信息内容，试图看出照片中的手属于谁。
　　很快，就有人猜出那个女孩的手是谁了。
　　粉丝在评论里发：是秦池吧？姐姐今天居然是和秦池一块过中秋欸……
　　针对第二张照片的评论此起彼伏。
　　而第三张照片，就是阿康要她发的“自拍照”了。
　　原本很多人的注意力都放在第二张上，下意识忽略了第三张的自拍。
　　直到这条微博发布十多分钟后，苏一杳的超话里，有老粉发帖，幽幽道：
　　[一杳今天的微博大家都看到了吗？]
　　下边超话等级皆为八/九级以上的ID回复：[看到了……]
　　[那个，第三张，大家有没有觉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我看到的时候就想说了，但是看大家都在讨论和一杳吃饭的是谁，就没说。]
　　[晕了，我姐她今天的自拍，让我仿佛回到十年前，她好嫩，我好爱她这个调调……]
　　第三张自拍照，是苏一杳坐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手指撑着脸颊，笑得非常动人。
　　月光之下，清澈如水，她身上的风情万种都在月华洗涤之下，变得青涩而纯情，一双眼瞳璨璨地盯准摄像头。
　　最重点的地方来了。
　　苏一杳身上穿的衣服，才是塑造这张照片“青春感”的关键。
　　不是成熟风格的裙装，不是她以往穿衣的风格。
　　而是一件像是高中生穿的雪纺裙，缀着蕾丝边，举手投足都带出了甜美、青涩的气质。
　　衬得她整个人青春万丈，璀璨如星。
　　超话里，老粉们为苏一杳今天自拍的美貌沉迷不已，有老粉实在按捺不住，跑去她微博下问：一杳！你今天穿的裙子好靓，下回多穿几次呀[玫瑰][玫瑰][亲亲][亲亲]
　　老粉ID瞩目，评论后没多久，就被点赞顶到了前排。
　　苏一杳发微博后总会挑几条评论回复，今天也不例外。
　　这条中秋节微博下方，苏一杳回复了一条问第二张图片上，是不是和秦池一块过中秋的评论。
　　：是的，一块过中秋[笑]
　　还回复了一条问旁边男的是不是有牧云的评论。
　　：……嗯哼。
　　这条老粉夸赞她穿衣风格的评论，也被苏一杳挑中回复了。
　　：谢谢夸奖，裙子不是我的，但下次我会挑类似的裙装试试看。
　　有人在楼中楼里问：这裙子是不是什么品牌方那儿借来的？
　　苏一杳应该是没看到这条楼中楼评论，没有回复。
　　超话里，有人开始讨论起苏一杳今天自拍图的裙装究竟是哪个品牌的夏秋裙装，甚至有人开始猜测，是不是什么今年限定新品。
　　一个富婆粉丝在超话回了关于讨论该裙装的内容：不是限定，是前几年的款了，这件是XX家的少女裙，主要客户对象是十五岁以上的少女。
　　附带一张官网该已售罄的裙装截图。
　　上市时间在三年前。
　　[一般来说，品牌不会送这种少女裙给艺人的，一杳身上这件，我猜应该是朋友借她穿的。]
　　[哦莫……]
　　富婆粉丝评论发出后，超话讨论这件裙装的老粉新粉们，心里头都有了猜测。
　　符合这年龄，又刚好和人一块过中秋吃饭的……
　　只能是秦池本人。
　　粉丝们对秦池的观感难言，他们知道牧云和苏一杳貌似不合，起初不知道原因，后来牧云曝光出女友是谁，苏一杳与秦池的购物视频亦爆出后，他们才大致猜测到他们俩不合的原因——“秦池”。
　　有粉丝担心苏一杳抵不过资/本/家牧云，怕她因为和牧云不合，遭遇事业冷藏、资源受限等等问题，因此对秦池观感并不是很好。
　　也有粉丝心中隐隐觉得苏一杳和秦池的关系不是表面上看着的朋友关系。至于究竟是什么，不敢猜，也不敢想。
　　今天，中秋夜，这条裙装给了他们脑门一锤。
　　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是秦池借给苏一杳的。
　　粉丝心里头再怎么想，再怎么希望她们断交，再怎么脑补秦池对苏一杳事业的影响，都抵不过这个亲密借衣的举动。
　　她们的关系，是亲昵到可以借衣服穿，一块过中秋，一块吃团圆饭……
　　甚至，是苏一杳为了秦池，愿意忍下对牧云的反感，聚餐吃饭的时刻。
　　谁能不说一句，她们之间的感情甚笃，无人能及呢。


第70章 秦池&牧云：洗澡吹头睡……
　　华夏的中秋节, A国除了华人外，基本不过这个节日。
　　路易斯人在A国，幼年时就被A国养父母收养, 受国外文化熏陶, 也不会特意过这个节日。
　　倒是营养师Lily有个华人好友，闺蜜闲聊时, 说起中秋华人要过节吃月饼的事，回到棋社后, 兴致勃勃地问路易斯, 要不要她也给他买点月饼。
　　“我看华超里不少月饼，你想尝尝看吗？”
　　Lily问他，得到少年的一个颔首。
　　于是, 华夏时间中秋当天，Lily给买了几份月饼回来。
　　路易斯饮食上总是由她把关, 月饼的馅料也是她专门看过的。
　　路易斯对麸质食物有过敏现象, 她特意看了含量表，确定没有引发他过敏的食品, 才放心将月饼交给他。
　　少年接过月饼后, 向Lily道谢。
　　Lily笑眯眯：“要是好吃的话, 趁着华超最近售卖月饼，多买点给你？”
　　她把这当做是日常甜品点心来看待。
　　“不了，吃个节日氛围就好。”
　　听到路易斯这么说，Lily便也作罢念头。
　　等到了华夏时间当天深夜，Lily从他所住的房间门口走廊路过, 正准备给他端点心时，听到了房间里有华夏语的声音。
　　敲门，得到应允, 推门一看。
　　路易斯盘着腿，坐在电脑椅上，慢悠悠地在看华夏节目——疑似是什么晚会？
　　Lily分辨不出来，她眯着眼睛看了会，索性直接发声询问：“你在看什么呢？”
　　“中秋晚会。”
　　“噢。”
　　Lily把点心放在他桌前，发现他面前的月饼已经啃了一小半了。
　　“你都听得懂吗？”
　　她不免疑惑问道。
　　路易斯少年气十足，小小骄傲道：“当然。”
　　“我学了很久的华夏语，现在完全能够听得懂了。”
　　Lily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会，笑了：“是哦，你学了很久了。”
　　棋社大人们心中对路易斯“学习华夏语”的前后因果，也算了解得比较清楚。
　　他们都不知道路易斯喜欢的人是谁。
　　不过，这不妨碍他们知道，路易斯很关注、在意他的“华夏女孩”。
　　学习一门语言，精通一门语言，对于很多人来说都不是件简单的事。
　　华夏语是全球最难学的前十种语言之一。
　　路易斯从小就被A国父母收养，他的语言环境决定了他的第一母语是英文。
　　自从他开始学习华夏语，推特上棋手圈也有青年棋手发推特说路易斯学习华夏语的进度如何。前后下来，谁都要为他的学习进度惊讶不已。
　　路易斯天生聪慧，在棋艺策略上有着自己独到的天赋——就连平日里的课业都能完成得很好，半点不需要大人操心。
　　在学习新语言上，更是如此。Lily和理查德在私底下见过他几次翻阅华夏语书籍，勾勾画画做笔记，样子认真，前后学习也就不到半年时间吧，他现在就能够听懂华夏本土的电视节目了。
　　“Louis，明年春季利弗尔的大学开学，我听老板说，利弗尔的和华夏有交换生项目，你想去，是吗？”
　　“……嗯。”
　　路易斯的声音变得小起来，他很缓慢地咬了一下月饼皮，“是有这个计划。”
　　“……”
　　“到明年，你也不到十八岁——华夏的成年人年龄都不到，老板有说到时候怎么安排监护人吗？”
　　“……”
　　沉默一小会，少年仰起脸，用那双水汪汪、清澈见底的眸子看她，嘴里嘟嘟囔囔：“我也不知道，到时候再说吧。”
　　Lily瞧出他也有点困扰，一时间被他这“小狗可怜巴巴样”逗乐了。
　　“行叭，到时候再说。”
　　耳边传来转播的华夏中秋晚会歌舞声，Lily看了两眼，画面倒是很美，音乐也典雅，她蛮喜欢东方文化，身边的闺蜜也是华夏人，平日里两人还会交流点关于华夏电视剧、电影的事儿。
　　华夏的古装剧文化传播全球，一直是老外心中古典东方的代表。
　　她就很喜欢华夏国内的几号古装剧男女主，长相都很好看，演技也很不错——她口味特殊，平时喜欢看点武侠、宫斗剧，前不久还从朋友那里得知今年华夏娱乐圈的某个演技精湛女艺人拍了个古装电影，预计明年能够上院线，她诚邀Lily到时候一块去看。
　　Lily兴高采烈接受了朋友的邀约。
　　她心中对华夏有着不一般的好感——原因很多，有部分原因是眼前这个聪慧苍白的少年。路易斯超级聪明，很有亚裔人种在学习上的天赋，简称脑子开了光。
　　在棋手圈里，路易斯是当之无愧的天才棋手。
　　他的性格也很招人喜欢，大家都很喜欢他。
　　这个原籍华夏的东方少年，让人喜欢的同时，爱屋及乌起他原来的国度。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原因：华夏这个国度自身带有的神秘、优雅，悠久的历史文化、广阔辽远的国土、以及全国各地不一样的美食……
　　Lily才去华夏没几次，就对华夏恋恋不舍了。
　　她心中怜爱地看着路易斯一会，伸手揉乱他的短发，得到少年一个不满的哼唧声，还扬了扬脑袋，躲过她的魔爪。
　　Lily笑嘻嘻：“我走了！”
　　“拜！”
　　路易斯嘴里咬着月饼馅，默默地注目Lily离开。
　　他吞咽下嘴里的月饼，翻出包装袋看了一下，瞅了老半天，发现这个馅料的味道超级奇怪——比此时此刻，在华夏境内，佑和街独栋别墅里吃着月饼的另外四具躯壳吃的口味还要稀罕。
　　棉花糖奶黄馅儿。
　　有点甜，吃起来还怪棉乎。
　　他皱着鼻子，不浪费粮食，把这块月饼吃掉了。
　　吃完以后，打了个嗝，慢吞吞地拿手撑着脸颊，继续看眼前的中秋晚会。
　　晚会进行到一半了，出现了个华裕经纪文化公司的艺人，正好是阿康新带的男明星，长得年轻英俊，唱歌嗓音还算好听。
　　秦池默默地听，听完以后，心里头对【路易斯】躯壳不在华夏感到失落。
　　甜甜的月饼也不能弥补她得不到【路易斯】在中秋节陪伴的微妙失落感。
　　此刻的华夏国内，佑和街，独栋别墅里，他们正在吃中秋团圆饭。
　　就差了一个【路易斯】。
　　四具躯壳，一个拿了度数不高的米酒出来，给桌上杯子各自斟了几杯。
　　一个在低头剥虾剥蟹，把虾蟹肉剥得整整齐齐放在一边。秦池一口就啊呜吃掉了。
　　她的主身体坐着，左边【苏一杳】，右边【牧云】。
　　【顾如渠】作为缓冲带，隔着躯壳【苏一杳】和【牧云】。
　　位置安排好，一切都很完美了。
　　相性差的躯壳尽量不靠近、不贴近，相性好的就没有那么多顾及，围桌吃饭时，手腕指尖碰碰来碰碰去，感受着肌肤贴近时带来的“治愈感”“愉悦感”。
　　中秋晚饭吃完，上网看消息，看到热搜上挂着“牧云结婚”的词，秦池一时间又无奈又无语。所幸没什么负面评论，也不影响她的心情，看完以后就不再关注这个话题。而【苏一杳】被阿康催着发微博，秦池也就按部就班地发了慰问中秋的微博内容。
　　前前后后操作下来，时间走到了九点半。
　　秦池决定洗漱刷牙上床睡觉了！
　　她吃的有点饱，主身体困得眼神迷离——其余几具躯壳可不像她的主身体，一吃多，脑部血液往胃部走，就困得昏昏沉沉。
　　原来洗澡都能自己自主行动，今天她吃得太撑，肚子圆圆，在刚进浴缸，温水才没过身子一半，就直打瞌睡。
　　从掌握了意识操纵躯壳们的方式至今，秦池已经能够保证一日至少十多个小时操纵所有躯壳，而不感到疲惫。
　　基本上涵括了身体的活动时间。
　　不过，秦池也并非每一时刻都会用意识操纵躯壳。
　　原因很简单：她也会偷点小懒，也会想看看游戏自身属性加载下的躯壳们在她没有操纵时，会针对事物做出什么反应。
　　就像是玩游戏嘛。
　　在她因病呆在家中，不能够随意出门走动的时刻，观察成为秦池最爱做的事。
　　她也在日日夜夜的观察、实验中，得到了以下结论：
　　[主身体的精神状态很容易影响到其他躯壳的活动状态——毕竟意识源于主身体，只要她的意识还没有抽离出其他具躯壳，那么，就会影响到躯壳自身。]
　　秦池在浴缸里泡了一会，温热的水泡着趴着，因为太困了，甚至都没法顺利操纵躯壳——意识在躯壳体内游走，明明是很精神的生理状态，硬是被传染得打了几个哈欠。
　　她实在忍不住，意识放空，从其他躯壳中分神抽走，陷入小小的倦怠与疲惫之中。
　　直到过了十多分钟，水转凉，秦池才猛地惊醒。
　　她惊醒时，水已经降到人体感觉难受的温度。
　　秦池觉得不妙，她小小地打了个喷嚏，立刻加了热水。
　　怕自己一会洗澡要摔倒——她太谨慎了，可有时候，病人就是得这样小心翼翼。如果一个脚滑，一个磕碰，脑袋摔了，脚踝扭了，对秦池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她重新操纵其余躯壳，让最年轻力壮的躯壳走了过来。
　　青年躯壳还没来得及洗澡，身上裹挟着很甜的米酒味。因为上午刚从国外出差，机场回家，衣服什么都还没来得及换，回来后就帮着收拾家中厨房，给躯壳【顾如渠】打下手，只脱了最外面的那件昂贵西装。
　　剩下了雪白衬衫。
　　手腕扣子系到最后一粒，领口倒是松了点——方才吃饭的时候嫌热，把领子扯了扯。
　　秦池靠在浴缸边，热水温吞吞地漫过她，她揉了一把脸，操纵躯壳蹲在浴缸旁。
　　【牧云】躯壳伸出手挤了一泵的洗发露，手劲儿温柔耐心地开始按摩头皮，搓洗长发。
　　以他人角度来帮忙洗头洗澡，无疑是一种新鲜的体验。
　　而这“他人”，总的来说都是秦池自己。
　　所以，比在洗发店Tony帮忙洗头还要舒适——毕竟谁能有她了解自己喜欢的按摩力度呢？
　　青年躯壳有着结实而壮硕的手臂，身体力量充沛，指腹柔软地摩擦过头皮时，秦池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打了个抖。
　　她懵懵地对上青年躯壳的那双漆黑双眼，想了一想，把力度放得更轻柔了点。
　　这回好多了。
　　被精心搓洗后，用水流冲干泡沫。
　　青年拿了干发巾，把头发包起来，等着吸水吸干。
　　秦池还是头一回让躯壳一块进浴室帮忙洗澡。最开始还觉得有点怪怪的，没过几分钟，她就因为【躯壳按摩主身体——主身体感受按摩的愉悦——整个人就很开心】的因果逻辑，变得坦然无比，甚至开始后悔自己怎么不早点让躯壳帮自己搓搓洗澡！
　　头发洗干净，接下来就是泡澡洗澡的事。
　　青年躯壳帮着自己洗头时，衬衫被水珠打湿了。思忖一秒钟，利索地解了扣子，一块洗。
　　……
　　秦池洗得脸蛋粉扑扑，穿着吊带睡裙，踩着拖鞋，扑进主卧大床，快乐地打了个滚！
　　青年躯壳也穿着浴袍从浴室里走出来，短发上沾了点湿漉漉的水痕，额头前的黑发柔软地耷拉下来，没有在外人面前，雷厉风行时的冷酷模样。
　　现在的“牧云”，若是管家瞧见，定要吃惊很久，然后说一句“牧先生变化太大了”。
　　主卧里暂时只有秦池与【牧云】。
　　【苏一杳】在隔壁房间里接公司前后辈们的消息，恭祝中秋快乐，还不忘给她的助理等人发了个中秋大红包。
　　因为有视频联线的需求，她目前不能够出现在主卧里，免得被人发现主卧里的不对劲。
　　别墅主卧里，床很大，衣柜也很大。
　　为了方便日常出行穿衣，衣柜里分格给了几具躯壳。
　　秦池的，牧云的，顾如渠的，苏一杳的。
　　甚至还有只来过一次的路易斯。
　　就连床上的枕头都摆了好几个，用来方便一块躺着睡觉。
　　这些细节要是被人发现……恐怕会联想出一堆乱七八糟的事。
　　至于【顾如渠】，自就职华宁文学院后，躯壳的社交关系便和院内老师们关系处得很好，大家都在中秋佳节互相祝贺。远在云市的老友们也各自打电话来问候。
　　于是，主卧里就剩下了【牧云】加秦池。
　　管家知道牧云先生中秋要陪女友，只在早上他归国时，来电询问了一番，得知他今天行程后，很高兴地让牧云放心去和女友过中秋。
　　——自从牧家豪门风云事变后，牧云就再没有认认真真地过一次中秋节。
　　都说“中秋月圆，家人团聚”，彼时的牧云早已经失去与至亲团聚的机会。
　　好在他现在找了个爱人，有爱人陪伴，这一年的中秋，就没有往年那般形只影单、伶伶仃仃。
　　管家挂掉电话时，脸上笑纹深深，牧家主宅的老员工看到了，好奇问了一句，得到管家的一句感慨：“没什么，就是高兴牧先生之后有伴儿了。”他本还想说，他也很开心牧先生又有一个家了。
　　想了想，后一句话太过僭越，便咽下了。
　　不过，他心中对此句话的态度，却是真诚而确信的：
　　作为牧家管家，他亲眼所见牧云此前与现在的转变。
　　牧云先生因为秦池小姐而变得更有人情味儿，他开始学习经营一个家庭……守护他的爱人。
　　他和许多人想的一样，在私底下，牧云一定很珍视秦池。
　　……
　　头发还有点潮，秦池弯着腰从床头柜扒拉出一台吹风机，她自己吹了会，觉得举着手难受，就换了个姿势——
　　她把吹风机塞【牧云】手上，然后从背后帮着吹头发。
　　一边吹，一边用指轻轻按摩头皮，舒服得秦池的喉咙里都要冒出小猫咪才有的咕噜声来。
　　她的头发吹得干干爽爽、沁着香气，青年的手臂松松地从脖颈后方揽住她，短发的湿润水珠从高处吧嗒滴下来，砸在她的额头上。
　　秦池哎了一声，拿手背擦掉水痕。
　　她看了青年躯壳一眼，发觉男性的短发确实比女性的长发要容易干，在室温下，只剩下发根处的潮湿。如果时间再过个二十分钟，恐怕就全干了。
　　不过，秦池等不了太久。她在隔壁两个房间里的【苏一杳】【顾如渠】都已经快要结束中秋社交祝贺问候，就差洗漱结束后上床睡觉。
　　她伸手摸了摸湿发，把青年手上的电吹风接了过去。
　　若是有外人在此窥见，只怕要被这一幕情侣互相吹发的画面动容不已。
　　英俊青年轻轻垂下头，他的眉眼间常存冰冷、刻薄之意，然而，在这里，在“年轻恋人”身边，那些情绪消散无踪，只余顺从与温柔。
　　他让女孩帮忙吹干他的湿发。
　　…
　　垂在额前的发变得蓬松许多，秦池用手指摸摸他的发根，感觉没有潮湿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紧接着，她把自己的头发用发绳轻轻扎了个马尾（免得睡觉被压到头发）。
　　最后，她轻轻一倒，就趴在青年躯壳的身上，感受着【牧云】锻炼有加、饱满柔软的胸//膛，用脸颊蹭了蹭，又蹭了蹭。
　　芜湖！准备睡觉


第71章 牧云：爱她爱得热烈、直……
　　孙颖栀和同在B国留学回华夏的朋友们约见了时间, 酒吧包场开了个趴体。
　　朋友们和她年龄相差不大，都是前后几年出国，在B国华人圈子里结交认识, 彼此都知道对方的家世。
　　孙颖栀在这群人中算得上是家境顶尖的那几个。
　　京市孙家, 资产在全国富豪中亦赫赫有名，她又是家中唯一的女儿, 倍受父母长辈的关爱，从小名牌珠宝不离手边, 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富家千金。
　　趴体上, 几个朋友笑吟吟地询问她最近的感情状态：“我看你前男友的朋友圈，说是半年前就和现任分手了，颖栀, 有打算和他复合吗？”
　　孙颖栀为了趴体，准备了一身热辣裙装, 她翘着腿, 托着脸颊，端了一杯鸡尾酒, 喝了一口, 才道：“不可能复合。”
　　朋友：“他对你还旧情难忘呢, 前几天托我男友来说话，想和你重新开始。”
　　孙颖栀想起自己的那一号前男友——富几代，长得算是五官端正、身材高大，在留学圈子里，是个玩咖人物。两人在一起的契机挺简单, 他在一众朋友中算是英俊，而她被他热烈追求，荷尔蒙催使, 她含蓄数月，便在一起了。
　　分手也很简单，她要回国，他打算留在B国。
　　异国恋，信任是恋情的关键之点。
　　她不相信玩咖男友会在她回国后乖乖不出门喝酒泡吧，男友也觉得她回国后会另找对象。
　　于是顺理成章地分了手。
　　正因为分手，恢复单身状态，她爸妈才在数月前带着她去牧家大宅，试图带女儿与牧云相亲认识。
　　那一天发生的事还历历在目。
　　孙颖栀一气儿喝了半杯酒，她背靠着沙发软垫，托着脸，看台上的俊男跳舞，很无所谓地道：“就让他想着吧，我是没打算再和他复合了，回国后哪一个男人不比他强？”
　　说实话，要不是怕冒犯在场女性朋友——她们的男友居多也是B国留学圈子里的，孙颖栀都想直白说了：“国内的优质男和国外留学的玩咖男可不一样。”
　　B国留学，家境要好，她此前混的留学圈子里，其中十分之五六都是因为在国内上不了好大学。最后砸钱来B国读书。
　　她这种本科在国内，高考靠自己考上，为了增阅历长见识，硕士出国的，可要比她那个考不上国内大学，因而出国读书的玩咖前男友要强多了。
　　分手后的孙颖栀脑子十分清晰，没有任何留恋，她啜饮着酒液，没注意到身边朋友对视一眼的表情。
　　几分钟后，有个实在忍不住好奇心，出声问道：“颖栀，你不想和他复合，是因为在国内找了男友吗？”
　　孙颖栀愣了一下，她还没说什么，一个口直心快的姐妹就说话了：“我听洛琳说，你爸妈之前带你和人相亲了噢。”
　　“也是京市人吧？家境和你家差不多？”
　　“我知道，好像是牧云吧？上回听人说的，我都不敢相信，颖栀你居然和他相亲了。”
　　孙颖栀在她的朋友圈子里，属于很有钱的那一挂，平时出手大方，毫不吝啬。身边的姐妹们家境也都不差，但她们到底没法像孙颖栀那样，想买点什么就买点什么。
　　孙家疼这个唯一的女儿，是有够宠爱的。
　　正因此，才会有她爸妈想着让她婚后也过上好日子，带她去与黄金单身汉牧云相亲的事。
　　孙颖栀想起了牧云，她脸色变了变，最后，勉强道：“是相亲了，但没成。”
　　“……”
　　“怎么会？你瞧不上他吗？”
　　因为在B国留学，几人没有特意关注过国内消息，也对这件事了解较少。
　　平素朋友圈子里姐妹说话，都是护着自己这一边的，姐妹说话就是再错，也要维护。她们顺理成章地以为是孙颖栀看不上对方，却没想过另一个可能。
　　孙颖栀脸有点热辣，她抬手，将酒杯举起，咽了一大口酒液，掩饰尴尬，“没，我爸妈信息打探错了，他有女友。”
　　“不过……”
　　孙颖栀放下酒杯，那双眼里头沁出了点莫名其妙的情绪：“他女友情况也蛮特殊的。”
　　一众女性友人们都有点好奇，竖起耳朵：“怎么个特殊法？”
　　“他女友生病了，保守估计也活不太久——”孙颖栀这话说得有点刻薄低劣，她脱口而出后，连忙给自己打补丁：“欸，我表嫂在京市医疗系统里有人脉，她上回给我八卦事儿的时候说的。”
　　“她主治都不强求她留院治疗，而是让她回家休养。”
　　孙颖栀还真的细细看过秦池的病历信息。
　　这种私人的信息，本来她是看不到的，但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人在医疗系统有相关人脉，提取一个病人的信息，轻而易举的事情罢了。
　　——当然，这种事都是私底下做的，真要摆在明面上，那就是违法了。
　　孙颖栀含糊不清地掠过了她得到对方信息的具体细节，继续说话：“反正就是这样了，大家也都觉得她恐怕……”
　　牧云和秦池的事，全国网民只要在这几个月刷个微博、头条的，都大致了解了。
　　网友们知道的可没有圈内人知道的多。
　　像是秦池的病例、秦池就医的各项信息指标等等，网友们只能猜测个大概，不知道具体。
　　微博上某个医疗大V发言，隐晦含蓄指出秦池这病难治的评判，是基于互联网上所有的信息。
　　而她们身处上流圈子内部，要是想知道点关于秦池身体状况的信息，并没有普通网友那么艰难。
　　至少，孙颖栀就从她做医生的亲戚口中得知，秦池这病真的难养。
　　“噢，这样，”一女友顿了顿，犹豫地看了眼孙颖栀，细声询问，“我听说他要和秦池结婚了，这事是真是假啊？”
　　她们找她问，也很好理解。毕竟孙家和牧家在资产上相当，堪称“门当户对”的两家。
　　有一些消息，是孙家这种体量的家族才能知道的事。
　　前两日，中秋当天，【牧云结婚】的热搜上了榜首，后来又有蹭热度的综艺花絮放送，孙颖栀朋友圈里的那群看热闹富几代、官几代们，都在下注赌博，赌是今年结婚还是明年结婚。
　　孙颖栀想到这，脸色寻常依旧，她克制了下表情，平声道：“我爸说有这回事。”
　　那【牧云结婚】的热搜源头，正好就是她爸在记者采访镜头下说出的话。
　　所谓“未婚妻”三个字，从她爸口中道出，意味着圈内大部分人都认定牧云要和秦池结婚。
　　他们那群老油条中年人，阅历比年轻人多太多了，一双眼盯牧云几眼，就知道他是真的把秦池放在心上。
　　连京市商会都没来得及参加，直接从机场回到佑和街别墅，陪他爱人。
　　孙颖栀心里掠过几分难言的酸涩与嫉妒。
　　她的表情在酒吧昏暗、暧昧灯光下，模糊不清，女友们看不出她心情如何。
　　其中一位听说过孙颖栀对牧云还怀抱念头的传闻——这消息知道的人实在不多，她猜测有孙颖栀压下消息的缘故，毕竟，这传闻对于孙颖栀的形象可不是太好。
　　她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忽然道：“如果他们真结婚了，然后秦池因病去世——”
　　一时间，几个朋友都转头看向她，她一时间话卡在喉中，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好吧，我的意思是，她的病不好治，牧云也总不会只守着她一个女人吧。”
　　这恐怕是很多人心中的想法。
　　只不过她说出了口。
　　男人大多都爱美人，秦池固然是美人不错，但若是美人香消玉殒，牧云怎么可能会为她一直做鳏夫？
　　这个话题说出口，就带了点吃瓜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意味。
　　毕竟带了病症生死，他们外人说来，未免太过冷漠。
　　如果与病人相关的亲友在此，恐怕真要被这个揣测气得心肝冒火。
　　“话说的也是，谁不知道男人的脾性啊，我前男友刚和我分手没多久，就无缝出轨了。”
　　“啧，狗男人。”
　　“信男人的嘴，不如相信母猪会上树。”
　　“可能还是会有点不一样吧，据说秦池是牧云初恋欸。”
　　初恋这两个字一说出，在场几个女人脸上的表情都开始有变化了。
　　她们或许各为他人初恋，也知道自己前任、现任的初恋，便很能了解这两个在男人心中的地位。
　　说初恋是白月光，还算是说得太过浅显。
　　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就目前这牧云、秦池恋爱的情况——啧。
　　要真是他们俩修成正果，之后秦池因病去世，那留在牧云心中的遗憾，绝不是简简单单的“爱人过世”四字可言。
　　想在牧云身边夺得位置的后来者，绝对要因为这个“初恋”而受挫。
　　“也不知道未来想追牧云的人要吃多大苦头。”
　　几人的谈话，近乎默认秦池命不久矣的将来。
　　甚至都在喟叹惋惜，未来想和牧云在一块的女人有多辛苦了。
　　那个知道“孙颖栀对牧云仍抱有念头”的女友悄悄地看了眼孙颖栀，她注意到她脸上出现了点恍惚之意。
　　有点失魂落魄的样子。
　　她琢磨一下，觉得孙颖栀应该还没放弃牧云这个完美黄金单身汉。
　　要说不放弃，她也很能理解为什么。
　　孙家的体量和她们这几个人的家世可不一样。孙颖栀从小金枝玉叶，父母娇宠，物质不缺，她生来被教养着，认定最好的东西可以属于她。
　　那么，牧云那样优秀出色的男人，她也可以自信认为，是她可以把握在手中的男人。
　　按照圈内许多人的婚姻之路：在“门当户对”的相亲宴席上，与之认识交往，最后步入婚姻殿堂。
　　老套，但是很有用的流程。
　　偏偏，在这之中插/入了个秦池。
　　牧云的年轻女友，病弱美人，身上集齐了偶像剧、狗血剧的各种看点：
　　真假千金；豪门男友；身患重症；金屋藏娇……
　　是牧云能抛下原来冷酷模样，带着一块出门游玩的年轻爱人；是他愿意保护在别墅内，不准许其极品父母前去看望……
　　他的可靠、担当，爱意、温柔，尽显其中。
　　他爱她爱得太过热烈，太过直白。
　　也太过温存，太过缱绻。
　　是很多女人心中梦寐以求的爱情模样。
　　牧云爱秦池的样子太过诚挚，谁都会为他珍视她、呵护她的爱意而感到心动。
　　他就像是天边悬月，痴情时候，宛若神唯独怜爱一人，光景美好，清冷月光却只愿倾撒在她的身上。
　　于是，许多人都妄想成为他痴情的对象。
　　至少，目前看来，孙颖栀是这样的。
　　=
　　中秋节过后，京市正式入秋。
　　家中的空调开着，恒温之下，其实不必穿太多。
　　但有时候家中开窗通风，或是要走出别墅，在院内散步，就不可避免得多穿点衣服。
　　为了防止被冷风吹得感冒发烧，秦池给自己买了一堆毛绒绒的袜子，出门时还换了长袖长裤睡衣穿，行走时犹如一只开始在秋冬季长毛的多毛小动物，穿得比寻常人都要厚一点。
　　她的其他躯壳就不用穿这么厚——秦池并不喜欢秋冬季，她想要和自己贴贴时，都不知道该怎么贴才好。
　　有时候去院子里坐着看花看草，在荫蔽处阅读书籍，身边坐着躯壳之一，却总是没法肌肤接触。
　　最后，秦池只能坐在躯壳的怀里头，让躯壳伸手摸自己的腰腹——躯壳的体温总是要比她的高一点，手掌温热，贴在腰腹上，也不觉得凉。
　　就这样搂着贴着，才算是达成了肌肤接触到的目的。
　　主身体的日常生活过得还算可以：秦池这学期没能到校上课，辅导员了解情况后，建议她休学——并不是不让她像上学期那样自学。辅导员的想法也是为她好，他希望她能专心养病，大三的课程太多，如果像上学期那样在家中自行学习，对她的身体也是个负担。
　　毕竟，自学和有老师教学还是不一样，精力各方面支出投入都不同。
　　辅导员不愿加重病人休养的负担，秦池理解他的意思，却硬生生卡在了没有直系亲属帮忙签字休学这一条上。
　　华宁大学对于学生休学，一直报以宽容理解的态度。不过，在流程上，华宁大学显然要谨慎、严格许多。休学流程，必须遵守建校以来完善补充的规章制度，避免出现往年学生未经家长同意便擅自休学，最后家长到校不依不饶的情况。
　　在这点上，华宁大学恐怕和全华夏许多大学学生可以自行休学的情况不同。
　　秦池不对这个制度规定做什么评价，她只是很苦恼：辅导员建议休学，她也愿意休学养病。
　　但是，休学的流程中缺少至关重要的一点。
　　好在，休学不是强制意见。既然目前没有办法解决，她的身体状况也还可以，秦池就将此条先放置。
　　她依旧在家中上网课，学习大三专业课——教材书等等，也从学校搬回家了。
　　早起，穿衣洗漱，吃饭，做运动。
　　然后就是有规划地进行网课学习，完成专业课老师要求的论文、项目作业。
　　其他具躯壳的生活日常，和主身体迥异不同。
　　【路易斯】在国外，时不时进行几场赛事，最近不巧，一直没有华夏赛区的行程。他的日常就是练习、学习，再遵守Lily的食谱，进行营养饮食。十六岁的少年在近期又长高一截，意识操纵躯壳，秦臻在晨起的时候都能感受到来自骨骼间的生长痛。
　　【顾如渠】，大学开学后就忙着各项学院、专业、研究生、本科生工作，周末时也要常出门办事。比起从前在云市时的悠闲生活，现在要忙碌很多——年近五十打拼事业，躯壳自带的属性设定决定了他付出时间成本，就能收获物质、金钱。
　　秦池有点不适应身边没有【顾如渠】常陪的日子，好在还有【苏一杳】陪着自己。
　　【苏一杳】，躯壳的工作行程几乎没有。《双珏》拍完以后，回到京市，和主身体住在一起，晚上大被同眠，一般不和【牧云】躯壳触碰，中间常有主身体、【顾如渠】做缓冲带，免得躯壳相性不合，影响到秦池的心情、生理状态。
　　从九月休息到现在十月初，阿康从原来的有点着急，再看她咸鱼悠哉样，享受着与朋友“秦池”相处的快乐时光，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经纪人对苏一杳与秦池的关系，不免也脑补了一些。
　　他总觉得杳杳特别在意秦池，在意到有点超过友情的界限了。
　　可苏一杳说起她与秦池的友情时，那种语气，信誓旦旦，可信度极高，半点没有撒谎的样子，她只说她关照、关爱她，像是照顾小妹妹一样。
　　毕竟她们之间差了七八岁呢。
　　阿康最后勉勉强强接受了这个说法，他也不敢当面多说什么：如果杳杳对秦池的念头纯洁无辜，那他说出来就是冒犯了她们俩；若是真有点什么，是杳杳没有意识到的，却被他挑明了……那就要了命了，他可不想看到苏一杳和牧云关系直降冰点，最后为了一个秦池而撕破脸面（虽然目前也没有很好）。
　　【苏一杳】在家时，除了公司要她去办点事外，其余时间都是在主身体旁边。
　　阴凉处看书时，年轻女孩坐在【苏一杳】的膝盖上，并不是负担，也不很重。
　　秦池用【苏一杳】的视角，搂着自己时，叹着气想：果然轻了很多，她的体重坐在一个成年女性膝上，也不觉得重，只觉得轻飘飘，像只蔫蔫的花骨朵。
　　至于【牧云】，作为躯壳中最有钱的一位，他需要做的事情太多了。
　　不能够轻易放松，不能够随意休假——正因此，此前他为了秦池休假数周，去往云市的消息，才那样让人震惊。
　　他的生活一如往年，只不过，在繁忙的工作日程中，分出了部分给主身体。
　　【顾如渠】在校忙着工作，有时候没法回家煮饭；【苏一杳】不太擅长厨艺，但也会做几道菜肴，比起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牧云】强了点，在家若是【顾如渠】没法赶回，就是秦池操纵着【苏一杳】做几道菜。
　　【苏一杳】躯壳不好出门购物，小程序下单买菜倒也是个选项，但上头的菜品种类不多，秦池常吃的几种没有上线小程序。
　　每每这时，只要【牧云】躯壳人在京市公司，赶巧下班的话，就总要去超市购物一番，补充家中食品存货。
　　于是，落在他人眼里，就是牧氏企业的掌权人牧云，痴恋爱人，就算工作再忙再累，也要在下班时，去超市买点蔬果生肉回去。
　　十月的某个周末假期，佑和街别墅区的业主群里，有位老总的妻子说起近日网上买菜，送到手的菜品不甚新鲜，恼得她当下就一个差评。
　　差评结束，在群里问大家平时是怎么购买生鲜蔬果的。
　　有人回说让保姆驱车去买，有人说她目前还是在用社区线上买菜小程序，还有人说自己有空路过的时候去买。
　　冷不丁的，群里一个业主幽幽发言：[我上回见到牧总自己亲自去XX超市买菜，想必这家的菜品应该不错。]
　　群里沉寂了一小会。
　　过了几分钟，有人@该户主：[程总，你是在XX超市见到牧总的？那家超市不在牧氏公司附近吧，怎么看路线也不对，回佑和街也不经过那。]
　　[没看错，牧总也在群里，上回我们打了个照面呢。]
　　别墅区业主群，大多都是相熟相识的生意伙伴，这个群里头有着京市屈指可数的有钱人。
　　果然，有人在群里找到了牧云。
　　不知出于什么目的——也许是好奇那家超市有什么特殊之处，某个和牧云做生意好几次的老朋友戏谑地@了一下牧云。
　　大概过了半小时，这个群里才收到牧云的答复。
　　[XX超市的现做烤鸭、蛋挞很好吃，茼蒿也不错。]
　　过了一会，像是看到上边疑惑为什么专门驱车去那家并不顺路的超市购物，牧云又答：[家里有人爱吃这家超市的食品，所以去买。]
　　看到这条回复，好半天沉默，然后，群里消息炸了锅般，回复层出不穷：
　　[是给女友买的吧？]
　　[年轻人谈恋爱就是甜啊……]
　　[我要把这给我老公看，让他看看，就连牧云都亲自去超市买东西给家里人，他天天下班经过奶茶店还不乐意给我带一杯/翻白眼]
　　[/柠檬]
　　[茼蒿确实适合你家里人吃，建议可以多买点芹菜@牧云]
　　[……]
　　[……]
　　群里回复足足有99+。
　　过了好半天，牧云只回了那条建议蔬菜的内容：[好的，多谢。]


第72章 秦池&牧云：十指交缠，……
　　十月初, 京市降温，街头巷尾的绿化乔木已有叶片卷黄的趋势，从大道公园路过, 夏季的花朵凋零, 不见旧时风景。
　　佑和街别墅区，物业也在业主群中叮嘱各大业主们注意天寒保暖, 及时增衣。
　　就连去医院复查时，医生都叮嘱她一定要注意身体, 以防季节性流感。
　　秦池很认真地听进去了, 她点着头，眼瞳亮亮，“好的, 我会注意的。”
　　林毅医生看了下她刚检查出来的报告，犹豫了一会, 示意她先出门, 秦池乖乖听了。就诊室里就剩下了个家属——秦池的男友。
　　青年看着有点紧张，毕竟这种让病人离开, 只留下家属的情况, 实在是有点让人担心。
　　好在林毅医生开口时, 说的话并不是与病人病情相关。
　　“秦池家属啊，”在医生这儿，病人家属完全就是跟着病人来喊，医生可不会特意去记下家属的姓名，哪怕这个家属确实很出名, 谁都喊的出他的姓名，但他早已经习惯这样喊家属了，“你应该清楚秦池的住院卡吧？”
　　医院住院卡, 即医院账户。
　　秦家此前给秦池在卡里转了两百万用来治疗。
　　不过，因为没有用上什么设备、特效药，扣去当时抢救所耗金钱、住院几十日的消费，如今还剩下百来万。
　　秦余洋担心秦余海对这张卡动什么念头，还让她及时修改了密码。
　　青年轻轻点了一下头。
　　林毅从医院护士口中知道很多关于牧云的八卦——他本身年长，不是太喜欢听八卦说八卦的人，不过，医院同事们在轮班工作之余，没法回家休息，只能聊聊八卦过瘾。
　　八卦中心“牧云”“秦池”，可谓是心内科医护们津津乐道的主人公们。
　　什么牧云多爱秦池，什么牧云为了秦池干嘛干嘛，以及什么结婚计划这类的。
　　林毅看了牧云一眼，沉默几秒钟，道：“前几天，秦池的父亲来医院，想从医院账户里转走剩下的钱。”
　　这件事秦池还真不知道。林毅就看着青年一愣，脸上表情莫测。他心里叹了口气，缓缓又道：“可能因为之前密码修改过，他也没法转走剩余的钱。”
　　秦余洋当时就猜他哥会在医院账户上动点心思。事实果然如此，现在，秦余海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跑到医院想转走剩下的钱。
　　按理说，这种事情得亲自和病人说清，但是，林毅担心秦池父亲的所作所为让她心情不悦，导致一系列不好的后果。
　　出于对病人的照顾，林毅想了一想，还是决定让她的家属先了解这件事，再由家属亲自告知她——作为她的男友，牧云将事情说清时，一定会比他这个医生要更懂得如何让她接受。
　　一小会的沉默。
　　林毅听到牧云很沉着地冲他“嗯”了一声，并朝他道谢：“好，谢谢林医生，我会告知秦池的。”
　　后续如何处理，就是秦池及其家属需要考量的事。
　　林毅翻了一下报告，告诉他秦池最近的状况，并再次提醒：“感冒一定要注意，如果情况不好，容易导致呼吸道感染，她的身体经不起这遭……”
　　医生的忧心忡忡，青年显然听进耳朵里。他脸上的表情都变得格外严肃，那张英俊容颜笼罩上淡淡的阴翳，眉头轻轻锁着，嘴角平直。
　　林毅：“好了，也就这些了，下次复查在两周后，如果有什么突发情况，直接打我电话或者发消息给我。”
　　结束今天的复查，林毅收拾桌上文件时，注意到牧云刚一出他就诊室门，就接住了他的女友。青年低下头，手臂张着，女孩钻进他怀里，她穿得比寻常人要厚实点，毛绒绒的，像个小麻雀，身上毛都炸呼呼，被高个男友搂着，一下子安静了，半句话也不用说。两人十指交缠，亲昵万分。
　　林毅不禁感慨万千。
　　秦池从前住院的时候，孤零零一人，也不怎么爱和人打交道，除了医护外，连隔壁病房小傅都没特意认识。林毅很能理解，她那时候惨遭家庭变故，父母冷视，一朝从健康人变为重病患者，那种落差感实在难熬。
　　他见过太多患者，因家庭、病情而抑郁。
　　心脏病病人尤其，倘若是心思敏感的人，更不该让自己的情绪陷入低谷，从心理影响到生理，最后加重病情。
　　林毅很早前看到秦池那副样子，想让她别去想伤心事，可他作为外人，说这种话就像是讲风凉话——不是身处她那般境地的人，都无法理解她的伤心难过。
　　他多次想说，后来都咽下，只能在各方各面关照这个孩子。
　　好在，后来一切都有了转机。
　　秦池在医院休养的后半段时间里，她的病房来了看望她的人。
　　每一次，她和自己的亲友见面，事后心情就明显地有所好转。
　　再后来，她的长辈来帮她办理出院手续，出院以后，再来复查，她的情况稳定且有转好趋势，这也让林毅看到了希望。
　　很多患癌病人，保持着良好心态，也能在癌症侵袭之下，活过几十年。
　　心脏病患者的情况，需要好情绪、好条件进行调养。
　　林毅乐于见到病人在精心呵护下的一步步好转。
　　他看着青年牵着女孩的手，慢腾腾地把她的手塞进自己的风衣口袋里。
　　他的手也在口袋里，没掏出来。
　　可以想象，在风衣口袋里，他们的手必定也是十指交扣的。
　　林毅摇了摇头，被小年轻人的恋爱表现逗乐。
　　旁边的实习医生，也是从头到尾注意到这一幕，看了老半天，他发出了感慨声：“老师，我还是第一次看到现实中总裁谈恋爱的样子。”
　　“没想到真和偶像剧没差……”
　　“哈，”林毅难得露出笑意，“我不太懂什么偶像剧里谈恋爱是什么样——”
　　“但要我说，这俩年轻人恋爱，可比电视剧上看到的要好看多了。”
　　==
　　牧氏企业，营销部门在几个月前就开始着手网络上针对“牧云”“秦池”的热搜热词，进行风控，最大程度保证两人在互联网上的个人形象与口碑。
　　目前看来，网友们大多好奇、关注的点都在这两人的甜蜜恋情上。
　　营销部陈副总在今日加班时，盯着面前电脑屏幕好半天，忽地来了一声喝！
　　惊得旁边工位的同事都打了个抖。
　　“陈哥，咋了这是？”
　　陈副总挂着黑眼圈，幽幽转向隔壁，喃喃低语：“我发现了，我们部门再怎么营销，都比不过老板出门逛街秀个恩爱带来的效果强大。”
　　屏幕上，正是最近关于“牧云”“秦池”的热搜内容。
　　内容挺简单的，也就是牧云和秦池去医院，在检查结束后步行走向停车场时，两人的举动被路人拍下。
　　年轻女孩手揣在男友兜里，素着一张雪白俏脸，眼神又乖又甜，因为穿得有点厚，看起来像是一只家养小鸟，绒毛未褪，十分可爱。
　　就算是不喜欢这类型美女的路人，都没法违心说，秦池不是美人。
　　俊男美女，出行“秀恩爱”的威力实在强大。
　　可能他们压根没想到秀恩爱这回事，但落进别人眼中，就是甜蜜蜜的一幕。
　　同事点头赞同：“是，咱们工作一个月的效果，都没有老板带老板娘出门逛一圈效果好。”
　　办公室里此起彼伏的附和。
　　陈副总鼠标继续滑动，看完路人拍摄的照片，他嘴里的喃喃不停：“哎，真的甜，确实，我要是路人我也想拍。”
　　就跟某音平台一样，遇见帅哥美女，就有人拍下视频搞热度。
　　长的好看就是有优势，让人目光流连，心中怅然。
　　这个热搜下边，有着与之前相关热搜差不多的评论内容，陈副总逐一掠过这些信息。他还注意到有些评论，感慨着“果然好看的人就是要找好看的人，这对情侣颜值太高了”。
　　评论里没啥负面内容，他放下心来，继续看。
　　从相关热词点到某个号主页，陈副总的眉头拧了拧。该号主页里的内容，大部分都是阴阳怪气明星、名人的，这其中，关于牧云的一条，用词嘲讽而恶意。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这年头老男人和年轻女孩在一起恋爱，也能被称为神仙爱情？？？年龄差了八岁，还不知道老男人当年是怎么骗到小姑娘的。】
　　微博内容如上，该号还在评论里发：
　　【要我说，这就是个老男人靠着钱财钓的小姑娘上了勾，牧云要是没有那些钱，秦池能看的上他？】
　　【牧云要是不是看中秦池年轻漂亮，怎么可能愿意和她在一起？】
　　陈副总：……
　　他瞅着这个明显是“牧云黑粉”的言论，一时间又好气又好笑，这人说的话极其恶毒，但句句代入现实，显然充分了解牧云、秦池个人优点，是基于此说出的恶意评论。
　　他利落地点了举报按钮，分类【造谣】，提交后，把背往椅子上一靠。
　　沉思好半天，陈副总决定做点事。
　　这样的评论虽少，但不是没有，只要是名人恋爱，总有阴阳怪气这段恋情的人。
　　说不清这些人是嫉妒还是羡慕，亦或者是单纯对别人的恨。
　　陈副总也不想了解此类人的心里想法，他只觉得，最好还是让牧总配合他做点事。
　　不需要秦池出面，只要牧云说点什么，大概率就能解决此类恶意揣测言论的出现。
　　——他们是如何认识，又是如何在一起的。
　　陈副总也不是想窥探老板的私生活，只是，他特真诚地想，这种言论最大的催使源头，还是在于大众不了解他们这段恋情是怎么来的。
　　再加上这对情侣彼此的身世特殊，经历奇特，就导致整个恋情成为“国民八卦”。
　　八卦来八卦去，大家磕糖的同时，总会忍不住猜想他们俩是怎么在一块的。
　　行动力十分强的陈副总思忖几刻，花了半小时时间做了关于这件事的简短策划，微信找老板，发去内容。
　　他发的时候，看了下时间，正好是晚上九点。
　　加班加到这个点，陈副总苦恼地摸了摸自己的发际线，发完以后，见那边老板还没有及时回复，他决定先打卡下班。
　　可等到驱车回家，陈副总都没收到来自老板的回复。
　　他沉思好半天，翻了下自己和老板以前的聊天记录，发现老板之前还经常深夜好几点回他——今年，准确来说，是他知道老板在佑和街买房、和女友同住之后，深夜时分就少见他回复了。
　　十次中总有三五次，联系不上人。
　　这次也是，陈副总等到第二天早上八点，才看到老板回了他。
　　牧总回复可以。他同意了陈副总的提议。
　　然后，老板还很近人情地解释了一句，为什么昨晚没能及时回复：[抱歉，昨晚有事，睡得较早，没有看到消息。]
　　陈副总：……
　　他看着这句回复，脑子浮想联翩：老板早睡……啊，果然是恋爱让人痴迷，工作狂老板都变成了早早陪女友睡觉的贴心男友。
　　怎么说呢，这种反差，正因为他此前见过老板“工作狂”的样子，再对比如今老板的模样……说不甜那是不可能的，这种就属于越琢磨越甜，越深想越想入非非的绝美爱情。
　　下属们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秦池完全不知道。
　　秋寒露重，花木凋零，别墅院内的景色从原来的郁郁葱葱，变为如今的萧索凄凄。
　　她的心情却没有太糟糕。
　　秦池本池，今天又掏出原来准备好的“爱情电影”，决心取材，然后虚构出【牧云】和主身体的恋爱故事了！
　　存储在硬盘里的爱情电影，都是纯情青涩、甜美动人的剧本故事线。
　　【苏一杳】躯壳也在别墅内，一块陪着看电影。
　　因为有“演技”天赋点，在学习上就很能融会贯通，秦池看着看着，心中自信膨胀：有这样的优势，她怎么可能会虚构不出来一个爱情故事呢？！
　　越想越自信，骄傲如蓬松毛毛鸟，秦池边看眼前投影屏上男女主角的拥吻，边做笔记，写下关键词：
　　……
　　一系列关键词中，唯一一点，被秦池用记号笔划了下划线，作为重点内容，避免日后出错。
　　『女方正式恋爱年龄：十八』（注：避免未成年恋爱带来的风险问题）
　　她抬起脸，看向不远处正在打领带准备出门上班的【牧云】，青年躯壳西装革履，眉眼冷峻，打领带时，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临走上班前最后一个贴贴。
　　青年躯壳走了过来，用手掌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动作温温柔柔，很快，摸脸贴贴结束，趁着时间还有，又动作矜持地扣住旁边没在写字的左手。
　　掌心与掌心的温度互换，温暖，舒适。
　　以及，十指交扣，密不可分。


第73章 牧云：我们是这样相爱的……
　　华宁大学。
　　九月尾, 大一新生军训结束，正逢中秋放假三天，隋漾倾从学校回家, 和爸妈们吃了中秋团圆饭。
　　三日假期, 陪伴爸妈，分了一天和男友约会。
　　高中情侣走到大学, 两人都是彼此初恋，在感情上很容易遇到问题。
　　隋漾倾的男友高大英俊, 在高中时就算得上是校草人物, 她知道他在高中时就收过不少学妹的情书——隋漾倾也不差，在高中时是漂亮级花，有挺多人喜欢她, 只是她和男友在一起后，就一直很注意与他人的界限。所谓情书, 收到了也不会拆阅, 而是原路返还。
　　三天假期，腾了一天陪男友, 结果两人还吵了一架。
　　吵架的原因就在于, 隋漾倾发现男友把一个漂亮学妹的情书藏了起来, 她发现时候，他还振振有词，说这就是单纯留个纪念。
　　隋漾倾隐隐猜出他的想法——可能是男性天生的自恋，让他对“被追求”这种事充满了自傲感，收集情书相当于收集勋章, 能在将来和朋友聊天时作为夸耀的资本。
　　她不笨，也不是一头钻进爱情里就没有自己想法的年轻女孩。
　　吵架以后，冷/战时间, 隋漾倾没有主动求和，而是认真反思自己和男友的关系。
　　男友倒是想和她和好，回到原来甜情蜜意的时刻，可惜，隋漾倾很理智，没有答应他。他们的关系目前还处于冷淡时期。
　　她在和秦臻说起自己这段恋爱时，叹着气，有点疲惫又有点伤心：
　　“男人会以自己被追求为荣……我能理解，但是有对象了，还这样做，也太不合适了吧。”
　　秦臻看了她一眼，也没说什么宽慰的话，“如果你觉得和他在一起不高兴，就随心来。”
　　“分手？”
　　隋漾倾听出她的言下之意，她也没觉得冒犯，只是有点恍惚——在她心中，初恋是很美好的。高中时期，她怀揣着与男友一直走下去的想法，努力学习，最后顺利考上了华宁。
　　她爸妈一直担心她在高中谈恋爱的事影响她的高考。
　　隋漾倾都知道，但她沉默不说，只是努力证明自己和男友在一块，不会影响到学习——她想让爸妈知道，这段恋爱催使她成长、令她奋发向上。
　　她也确实做到了。
　　在高考出分后，父母脸上的欣慰，她自己学有所得的成就感，都让她对这段恋情充满了信心。
　　初恋不一定能走到最后，可隋漾倾希望他们能够一直在一起。
　　“嗯，也不是这个意思，”秦臻没打算做让他们分手的“坏人”，她直说：“你觉得谈恋爱不高兴了，就不谈，恋爱这种事吧，不能从中得到幸福，那么谈起来也没意思。”
　　“还不如单身，你说是吧？”
　　秦臻的话，隋漾倾听进去了。
　　她托着下巴，小声嘟囔：“哎，你说得对，如果谈恋爱让人伤心，又何必要谈恋爱呢？”
　　“谈恋爱就是要开心，不开心——那就找让你开心的人。”
　　“初恋呢，大部分时候都是心碎与甜蜜，各分一半。真的能与初恋修成正果的，太少了。”秦臻用手指撑着脸颊，说时，也想起了自己的初恋，半是喟叹，半是无奈。
　　……
　　“牧先生，你和秦池小姐是怎么认识，又是怎么在一起的呢？”
　　一段微妙的沉默，年轻英俊的男人，下颌线条清晰，眉眼间透露出很冷、很静的情绪，他在城阳日报记者蒲易的采访下，答道：
　　“我和她是在街头初识的。”
　　他的眼神里透出沉浸回忆的情绪，嘴角微微抿着，笑意浅浅，“她在街头做志愿者分发救助动物传单，我刚好路过。”
　　“然后呢？”蒲易看出牧云脸上的情绪，裹挟着深情与柔意，与上一刻，他的冷静淡漠截然不同。
　　蒲易都已经很习惯牧云人前人后，提到“秦池”时不一样的表现。
　　他问完以后，好奇而紧张地等待牧云的回答。
　　“然后——”
　　“她把传单交到我手上，”青年的音色低雅，“我们打了个照面。”
　　“那时候她多大？是还在上学的年龄吗？”蒲易紧紧张张地问——对于很多人来说，大了八岁的成年人，与未成年人恋爱，显然是踩在禁忌线上。
　　牧云：“她那时候在读高中。”意外的诚实。
　　然后，蒲易又听他说：“那一面后，我们有整整一年没见过。”
　　秦池在高三那年参与过一场领养流浪猫狗做宣传的活动，她负责在街头发放相关传单，而虚假恋情就是采取了这次经历。
　　没人会查清楚那天他们究竟见了面没有。
　　茫茫人海中，华夏数十亿人，他们只是一粒小小尘埃，在时光洪流中，轻轻飘落，灰扑扑，毫不起眼。
　　他们仅仅是打了个照面。
　　一张传单，一个交递。
　　年轻男人和年轻女孩的第一次相遇。
　　蒲易从他的声线中听出低落，他没有在采访中途打断他，而是耐心地听下去。
　　他心中有一种微妙而酸涩的情绪——就像是他当年追求小他几岁的女友，她作为大一新生入学，惊鸿一瞥，蒲易就此心动。
　　一瞬心动，一生挚爱。
　　蒲易与女友多年恋爱长跑，他在中秋节那天向女友正式求婚，女友含泪答应了他。
　　现在的蒲易，记者小哥，对每一对情侣都报以祝福，真诚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
　　眼前的英俊男人，这个华夏京市顶尖的富豪——因他的爱人，露出了一瞬的低郁。
　　蒲易心脏都跟着拧紧，他不安地想，难不成牧云和秦池的恋情此前并不顺利吗？
　　然后，他听到牧云说：“我不知道她是谁，她也不知道我是谁。”
　　“后来再遇见，她……”
　　蒲易从他口中得到了一个故事：青年在街头为见到的女孩惊艳不已，彼时他还年轻，不知道那是“一见钟情”，叫做“心动”。在街头初遇，他愣住很久，没来得及上前索要联系方式，就此错过。
　　他和她的再次遇见，是一年后，他参加酒宴，女孩被她父母领来参加。
　　很上流圈子的认识方式。
　　蒲易静静地听牧云说：“我们在酒会上遇见，之后，我认出她。”
　　“然后追她，在一起……到现在，她是我爱人。”
　　关于如何追，如何在一起，显然是情侣之间的事。
　　他没有透露的意思，只是用简单几个字略过。
　　就像是一只巨龙，用漆黑洞穴藏匿，张开狰狞羽翼，遮挡住他人觊觎的视线，掩住属于自己的财富。
　　很吝啬，很勉强，才从嘴里挤出一点点属于他们的甜蜜故事，给予听众。
　　蒲易能来采访，幸得于牧云本人亲指。他也算对牧云有所了解，知道眼前这位年轻总裁，在外冷酷无情，对内时，却是个愿意为爱人亲自出门采购生鲜蔬果的家居男人。
　　他斟酌了下言语，问出了来之前，特意做好的功课。
　　——女友也帮了点忙，给了他一些小意见。
　　“牧先生，冒昧问一句，她是你的初恋吗？”
　　“很多网友都好奇，因为此前您并没有相关绯闻，甚至连女友都没有过。”
　　这个问题有点尖锐，也是许多人都想要知道答案的问题。
　　二十五岁男人与十七岁的女孩在街头打了个照面。
　　二十六岁男人与十八岁的女孩在酒会上再次重逢。
　　二十八岁男人，将二十岁的女孩、他的女孩，呵护在他的臂弯之下。
　　在秦池以前，牧云从没有过这类绯闻，他与秦池的恋爱关系，是不是彼此互为初恋？
　　看客们无比好奇，蒲易亦然。
　　他在采访时，专注地看被采访的牧总，观察他的表情，从中得到细微情绪。
　　这个问题，让牧云愣了一秒钟。很快，他的表情变得温柔。
　　“是的。”
　　这个采访，视频播出后，时长有五分钟。
　　全程都是高//潮。
　　牧云本就是神颜，他当年被某记者“死亡打灯”采访，都不掩其英俊冷雅，被无数网友称为“颜值top富豪”。
　　城阳日报的采访视频中，打光很好，更显他的俊美无俦。
　　开头是牧云坐在采访记者面前，神情冷淡孤高。直到记者说起了秦池，他脸上的冷意缓缓褪去，仿佛冰川在日光下融化。
　　不仅如此，在说到他和秦池的相识经过时，那种“患得患失”的情绪，他克制得很好，却能够被看客捕捉到。
　　在初遇后，一年未见，牧云的语气是低落的。
　　提起重逢时，他的眼里有很澄静的亮光，无疑表达了他的心情愉悦。
　　最后，他吝啬提起如何与她在一起的经历，又有陷入热恋期的年轻人模样。
　　再就是，关于“初恋”。
　　此前很多人都在揣测，秦池是不是牧云的初恋，毕竟他之前真的没有过交往对象，从接管牧家后，他的情感经历一片空白。有心人去扒他的学生时代，也毫无证据证明他曾经谈过恋爱。
　　但大家真的都只是揣测而已。
　　这样优秀、英俊的年轻人，怎么可能会没谈过恋爱呢？
　　想想都觉得有点不可置信。
　　牧云的回答，给了他们确凿无疑的信息，亦让不少人惊掉下巴。
　　从采访视频一出，圈子里不少人在私下聚会时，就忍不住提到“牧云”“秦池”。
　　秦臻和隋漾倾在参加长辈要她们前来的一场宴会时，就听到角落里有人在碎声讨论着牧云、秦池。
　　说来说去，左不过是惊异，以及猜测他们俩究竟会不会真的结婚，如果真的结婚，又会是什么时候结婚。
　　“……有点怀疑他们会不会结婚了。”有人这么说。
　　“啊？为什么这么想。”
　　“初恋十有八/九都成不了，你就说说你和你初恋成了吗？”
　　“……”
　　隋漾倾听到这句话，动作僵了下。
　　她前几天刚和男友分手，所以听到这句话，心里头很是复杂。
　　再看看秦家姐姐，秦臻很早以前就和她说过自己的“初恋”。
　　那时他们都太年轻，因而分手。
　　初恋是个梅子，挂在枝头上，摘下品尝时，大多数是酸的，只有少部分是甜的。
　　她们的初恋都是失败品。
　　牧云和秦池的爱情……他们互为彼此初恋，如今这般甜蜜，让人心生羡慕。
　　可他们真的能顺顺利利地走到最后吗？
　　秦臻想到秦池的病，她的脸色有点忧郁，举着酒杯，慢慢地吞咽几口。
　　隋漾倾想到的却是，她和前男友曾经也非常甜蜜，甚至彼此还为了对方努力学习——她考上华宁，前男友文化分不太好，他为了共同留在一个城市上大学，而考了省二级运动员证。可惜，他们最后还是分手了。
　　爱情是最不讲道理的东西，一点点猜疑、一点点生疏，就够搅碎从前的甜蜜。
　　刚失恋的人，心中充满了对爱情的悲观猜忌，隋漾倾很轻地叹了口气，将脑袋搁在秦臻肩头，小声说：“小臻姐，我听她们这么说，也听得好丧气。”
　　秦臻好半天没说话，只摸了摸她的脑袋。
　　=
　　秦池虚构出了属于【牧云】和主身体的爱情故事。
　　为了保证逻辑的通畅，她还特意从管家那里要来了近年【牧云】参与酒宴的行程表。
　　在重病以前，秦池完全没有见过她所玩的四款游戏RPG主角，赫赫有名如【苏一杳】【牧云】都从未在现实中出现过。
　　游戏融入现实后，像是世界线自动填充了过往缺失的细节，【牧云】【苏一杳】等躯壳的过往信息变得非常完善。
　　从管家提供的行程表中，秦池发现了两年前【牧云】参加了一个很大的酒会，参宴人中，不乏上流圈子里的顶尖、中端。
　　秦家也在受邀范围内。
　　秦池回忆了当时，她被父母带去，全程都在角落溜号吃甜点，时不时被许晴枝拉过去贵妇堆里炫耀她的高考成绩……至于有没有出现过【牧云】躯壳，她敢确信是没有的。
　　不过，游戏融入现实，逻辑补全世界，到底让【牧云】留下了与之相关的影像相片。
　　确保了他当时在场的证据证明。
　　秦池懒得思考这件事的“不科学性”，她直接拿这件事作为虚构躯壳和主身体恋情的相识基础。
　　故事蓝本采自她前两天看的一个都市言情电影，电影中，男女主角在街头撞见，彼此一见钟情——之后就是她自由发挥的内容了。
　　等真/枪/实弹上场“讲故事”时，秦池发现自己还是有点词穷，用【牧云】躯壳简单地述说前情，耻度爆表，她实在有点说不下去，只能含糊地带过“追求过程”“在一起”等等细节。
　　她本以为记者小哥蒲易会穷追不舍地拷问细节。
　　偏偏蒲易啥也没说，像是非常理解【牧云】，听完以后，目露柔软，用一种奇妙而温情的眼神，好半天，才又问了下一个问题——也就是所谓“初恋”。
　　前后采访下来，花了半小时左右。真正发表在网络上的只有最精华的五分钟。
　　牧氏企业针对这个视频，做好了相关风控。
　　陈副总在提出建议，让牧总对他的恋情介绍一番时，就想过热度会再度暴涨。
　　但他没想到的是，热度暴涨到他都目瞪口呆的程度。
　　——生活缺少戏剧性。
　　所谓“戏剧性”，是指事物所具有的像戏剧情节那样曲折、突如其来或激动人心的性质 。（注）
　　牧总和秦池的恋情，可谓从头到尾，都十分具有“戏剧性”了。
　　暂且不论他们两人各自的身世有多崎岖跌宕，就说说牧云和秦池的初识。
　　五分钟采访内容里，牧云只用几句话带过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打了个照面。”他是这样说的。
　　然而，青年神情举止中，透露的情绪，绝不仅仅是一次简单初识。
　　他对她一见钟情的事实，昭然若揭。
　　只是很不巧，牧云当时不知道他喜欢她，他不知道自己心动了，也因故错过了和她进一步认识的机会。
　　就像是无数言情桥段中，这是一次憾然的相遇。
　　好在他们再次重逢，在酒会上相遇，富家千金与青年富豪的爱情正式开始——他们在一起了，谈恋爱了。
　　然后，命运又开始捉弄他们
　　富家千金得了重病，同时知道自己不是秦家真正的女儿……
　　青年富豪为了她，买下豪宅，将她悉心照顾，不愿她遭遇风雨，他为她亲手遮出一片晴天。
　　比狗血剧还要狗血，比偶像剧还要偶像剧。
　　有个网友发表了这么一句话：“什么叫做小说走入现实？朋友们！这就是小说走入现实啊！真假千金、豪门风云，生死恋情——友友们，看什么言情偶像剧，牧云和秦池的恋爱就是现实偶像剧！”
　　这句话发表当天，转赞破万，隔日陈副总再一刷。发现已经破十万了。
　　与此同时，关于牧云、秦池的热词，不但在微博、头条等平台炒红，虎扑、贴吧、知乎等等，都有人在议论。
　　陈副总甚至收到了黄芒台《亲爱的挚爱》名人恋爱实拍节目的邀约，邀请对象是牧云和他女友。
　　往期《亲爱的挚爱》，邀请的对象都是圈内影帝影后，拍摄他们的恋爱/婚后日常。
　　这一次，黄芒台瞄准了京市富豪，华夏有名青年企业家牧云，以及他的女友秦池，试图邀请他们进组拍摄。
　　陈副总对这个邀约蠢蠢欲动，他将其内容发给老板，将其优劣势一一说明。
　　优点很多，非常利于营销，从各方各面，经由牧总恋情，推动品牌形象的塑造。
　　但也有弊处：会打扰到牧云和秦池的生活。
　　很快，陈副总得到了牧云的回复。
　　他十分冷淡地拒绝了这个节目组的邀约——意料之中，陈副总叹气想，他此前就知道牧云有多呵护秦池，需要情侣出面宣传的机会，他总是说要他一个人出面就好。
　　然后，牧云又发来几个字，算是礼貌、简短地回应：[她身体不好，不能够拍摄。]
　　这点陈副总也知道。
　　甚至于，知道他们俩谈恋爱的网友们都知道。
　　黄芒台工作人员发邀约前，难道没想过这回事吗？肯定想过的，只是没办法，娱乐圈热度为王，牧云和秦池的恋情一举一动都无比招人，谁都想从中谋取利益。
　　陈副总回复牧总，[理解您，我也担心这点，现已告知黄芒台的节目组工作人员了，咱们公司不会接这个节目。]
　　对话结束，陈副总看着手机，又开始刷各个社交平台。
　　就连他的朋友圈都有大学同学在说牧云与秦池恋情一事。
　　他逐一点赞，赞点完后，好半天，心中一阵空虚，背靠椅子，神游虚空——然后，他喟叹想，可能是太过接近这段恋情的主人公，比起外人磕糖磕甜，他想的总会更多点。
　　抛却工作内容，只单纯考虑老板的个人生活……
　　秦池的身体状况，究竟能活多久呢？
　　牧云的深情，亲近点的人都能窥见。
　　他珍视她，在乎她。
　　如果他失去她……
　　陈副总不敢再想下去了。
　　他匆匆地止住念头。
　　=
　　又一场酒会，隋漾倾跟着她爸爸隋斯年一块来——本来女伴不应该是她的，但是她妈妈上周出国了，老爸身边没有女伴可陪，只能拉上她。
　　好在隋漾倾也不是头一次参加这类酒会，她还挺淡定，找了个座位坐下。看不远处隋斯年忧心地眼神示意过来，比划着让她不要喝酒，她乖乖点头，抱着杯甜果汁喝。
　　这场酒会里，不少京市顶尖那一搓的富豪。
　　隋斯年说，今天宴会里不少都是在佑和街有房产的——隋漾倾还听她爸提到了“牧云”，“他今天也来了，好像是要和傅家谈生意。”
　　上流圈子里的酒会，不单纯是为了吃喝，更多是利益互换、商业投资。
　　隋斯年也和几个朋友聚在一块，举杯交谈着近期股市。
　　隋漾倾喝着果汁，托着脸，四处打量。
　　酒会地点，金碧辉煌，香槟杯、白瓷碟、雪桌布，以及头顶吊灯打下的璀璨光辉，如虹似彩。
　　西装革履的男士，精致礼服的女士，衣香鬓影、酒意氤氲。
　　隋漾倾半心半意地环视周围，她坐在椅子上，好半天，有点累了，就起身往别处走。
　　她挑了个角落的位置。
　　这个角落地段好，四面无人，有屏风，坐下时，不是刻意瞧，是看不到她的。
　　就适合摸鱼，玩手机。
　　隋漾倾乐滋滋地掏出手机开始玩游戏。
　　她玩着数独游戏，正聚精会神呢，忽的，听到了屏风后传来的一道声音。
　　“牧云，你……”年轻甜腻的女声，带着醉意，以及不慎踩空、靠近他人时的声响。
　　隋漾倾愣了一下，她抬起头，看向屏风那边。
　　有两道人影。一个明显是成年男性的高大背影，一个明显是年轻女郎的娇小身影。
　　那年轻女郎像借着酒意跌进男人的怀里。
　　隋漾倾瞪圆眼。她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头紧紧的，想到了牧云和秦池的恋情，又想到了她前男友收下别的女生的情书时，故意狡辩、自觉清白的模样。
　　屏风上的人影猛地靠近一瞬，飞快又滑开，男人低沉而恼怒的声音传来：“孙小姐，请你站好一点，不要靠近我。”
　　隋漾倾原本紧紧的心脏，一点点舒缓开。
　　很快，年轻女郎有点委屈，又有点哀怨地：“我喝醉了，你能扶我一下吗？”
　　隋漾倾好想看看这个女的是谁啊！她磨着牙，心里头恼死了！
　　怎么有这样的女的！非得粘在有女友的男人身上！
　　小羊气气！
　　她一边气，一边代入了自己和前男友的恋爱，一时间鼻子都有点酸了。
　　好在，屏风那边的牧云，不像是她的前男友。
　　他半点也不愿意其他女人靠近自己，语气冷淡刻薄，身影和年轻女郎的距离足足有一二米，他一字一顿地吐出两个字：
　　“不行。”
　　一秒钟后，无比冷漠地：“请你别靠近我，谢谢。”
　　这一刻，隋漾倾酸着鼻子，有点羡慕又有点酸楚地想：也许，牧云和秦池的“初恋”，是真的能修成正果的。


第74章 剧情&再度住院；苏一杳……
　　傅雪宇和他哥傅雪皓相差快十岁, 今年三十整。
　　爸妈已经开始操心着给傅雪皓介绍对象，希望他能在三十五岁以前结婚生子。
　　在爸妈口中，傅雪皓算是“大龄剩男”, 好几年了也没有给家里人带回一个稳定交往的女友。
　　比起正值年轻, 才二十出头的傅雪宇，傅雪皓成为家中催婚的第一对象。
　　傅家家宴, 傅老爷子盯着自己的长孙好半天，意有所指：“牧云比你小了两岁, 都已经有对象了。”
　　傅雪皓呛住, 好半天不知道说点什么，他无奈地冲爷爷道歉：“是，我努力这两年给您领回一个对象。”
　　傅老爷子哼哼两声, 他背着手，看也不看傅雪皓, 低低说：“真不够本事, 我在你这个年龄，孩子都能上小学了。”
　　被长辈“阴阳怪气”一番, 傅雪皓也挺没办法。
　　家宴结束, 坐在车上, 傅雪皓和傅雪宇坐在后车座。他正在闭目养神，就听到旁边傅雪宇好奇问：“你之前谈的恋爱，没一个谈到见老爸老妈吗？”
　　谈恋爱谈到见家长的程度，就相当于可以谈婚论嫁了。
　　也难怪傅雪宇会这么问，他哥三十岁整, 要说这么多年谈恋爱都没有见过家长，那也太那个了。
　　没谈过恋爱的傅雪宇深思一会，得出这么个结论：就显得他哥此前谈的恋爱好像都挺不认真一样。
　　谈恋爱嘛, 除了那些真的只是为了谈恋爱而谈恋爱的人，现实中真正相爱的人，都是奔着未来能长久才谈的。
　　男女恋爱，那基本就是奔着一个目标：结婚。
　　傅雪皓：“哪有那么容易？”
　　他顿了一顿，意味深长说：“等你到我这个年龄，就知道什么意思了。”
　　傅雪宇嘟囔：“我才不知道呢，我看牧云和秦池谈恋爱就蛮认真的，这种奔着结婚去的恋爱方式，很值得哥你学习。”
　　“……”
　　傅雪皓被弟弟这种拉踩行为弄得好生无奈，过了老半天他才憋出一句：“我过几天有相亲，我努力好好找对象，给你带嫂子回来，行？”
　　傅雪宇眉开眼笑：“那敢情好，我想当叔叔很久了！”
　　·
　　傅家资产丰厚，京市与之匹配的家族，细细算下来也就顶尖的那几个姓氏。
　　牧、孙、傅，再来是近几年靠着投资横空出世的高、黄等。
　　傅雪皓家中长辈给安排的相亲对象，也都是这些范围内的年轻女士。
　　十月二十，傅雪皓被他爸放了个假，要他好好收拾自己，准备明天与他们介绍的女孩相亲。
　　他也没推辞，把自己收拾得光鲜亮丽，翌日，来到约会地点，见到在微信里聊了几句的孙家小姐孙颖栀。
　　孙小姐长得很是漂亮，有一种被娇养出的怡然气质，近似于浑然天成的娇俏与天真。说话时也很好听，傅雪皓对她的第一印象不错，两人吃了饭后，在这附近的公园散步一圈。
　　期间，傅雪皓接了个工作上的电话，他歉然对孙颖栀示意，走到不远处接通对话。
　　因为太过专注于工作事务，他谈了得有十多分钟，才挂了电话。
　　挂了以后，再看那边孙颖栀，百无聊赖地坐在长椅上，玩着手机。
　　他觉得很是抱歉，走上前，诚挚说了自己的歉意。
　　一百米方位左右，有个冰淇淋摊子，瞧着还不错，傅雪皓温文尔雅，询问她是否想要尝尝看。孙小姐看了他一眼，脸上露出了浅笑：“好的，麻烦你了。”
　　傅雪皓便往那方向走去，在排队买冰淇淋时，又收到几份工作上的邮件——发信人是牧氏企业对接人员，上一周，牧氏和傅氏进行商业洽谈，两方友好合作，以期未来共同收益。
　　他草草看了两眼，没有立刻回复，出于对孙小姐的尊重，他决定等今天相亲约会结束，再来答复。
　　冰淇淋到手时，已经是十分钟后。
　　傅雪皓将冰淇淋杯端好，往孙颖栀的方向走去。年轻女郎还坐在长椅上，只是她没有注意到他，而是低着头在敲字回复。
　　走得近了点，傅雪皓听到孙颖栀点开一条微信语音。
　　女声，含着苛责，“颖栀，你真不该那么处理和他的关系，都知道他现在有女友，再没脸皮地凑上去，可不是让人看笑话吗？”
　　这句话说得特别刻薄，然而语气中的关切却又是只有最亲密的家人间才会有的。
　　孙颖栀没有敲字回复，她低着眼帘，脸上的表情微妙而冷静。
　　“妈，我知道了，现在正在外面，先不说了。”
　　傅雪皓只隐隐听了个大概，他心里咯噔一下，决定等相亲结束，回去问问他爸妈，是不是孙颖栀并不愿意来相亲——听这口吻，她像是心有所属。
　　相亲局，要是不甘不愿来的，这相亲也就没什么意思。
　　傅雪皓已经没了和孙小姐继续发展交往下去的念头。
　　他故意往后走了几步，装作刚从那排队过来的样子，“颖栀，你的冰淇淋。”
　　孙小姐下意识地抬起脸，脸上掠过几分紧张错愕，很快就掩饰过去。
　　她甜笑起来：“好的，谢谢你。”起身，接过傅雪皓递给她的冰淇淋时，手指擦过他的掌心。
　　冰淇淋吃了一半，时间走到晚八点，傅雪皓原本还计划着请她一块去电影院看电影。
　　但在意外听到她和她母亲的对话后，傅雪皓心中的念头淡下来，他客客气气地将孙颖栀送回家，与她告别。
　　傅雪宇翘首以盼，期待着他哥说说今天的相亲经历。
　　没料到，回来的傅雪皓本人脸上表情并不算太好看。
　　他愣了一下，“哥，你怎么了？今天不高兴？”
　　傅雪皓摇了摇头，同时拨了电话给他妈闻月，闻月身边是她丈夫傅里君，两人一块听到大儿子来电说了什么。
　　“……嗯，大概就是这样，妈，你说孙小姐目前单身，这消息是不是错了？”
　　傅雪皓颇为无奈：“如果她有喜欢的人，来相亲也挺没意思。”
　　闻月听懵了：“没啊，她妈妈和我说，她家女儿回国后就一直单身呢。”
　　“本来给你安排的相亲对象还不是她，是她妈找上我，我寻思着年龄差不多，才给了你联系方式。”闻月说着，语气高昂起来。
　　“等等，你再重复一下你听到的，我去问问朋友，究竟是怎么回事。”
　　将傅雪皓重复的话记下，闻月问了个亲近的闺蜜，也是这个圈子里的贵妇，最后得到的真相，让她有点生气。
　　傅雪宇就瞧着他哥给妈打电话完毕，过了十来分钟，又接了一通。
　　接通后，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变为喟叹深深，一副“真要命”的样子。
　　“怎么了？”
　　傅雪宇有点担心，他出声询问。
　　傅雪皓看了弟弟一眼，“今天相亲的孙小姐之前和牧云相亲过——”
　　犹豫了一下，他纠正了用词，“不是相亲，是孙家人把她带去牧家，想介绍他们俩认识，某种意义上算单向的相亲。”
　　“牧云不是有女友吗？”傅雪宇想起隔壁809病房的漂亮病人秦池，纳闷极了。
　　“这事是在他女友曝光前。”
　　时间线捋了一捋，傅雪皓现在也算明白了：孙颖栀对牧云心有所属，即便已知牧云有女友，两人感情深厚，还是没耽误她在上周的酒会上，借着醉酒机会靠近牧云。
　　这种酒会上，男士可以带着女伴出行。
　　牧云身边只有他的一名就职多年的秘书，不见秦池身影。
　　不过也很好理解他为什么不带秦池出来——秦池的身体状况恐怕不好适应酒会，若是不慎喝下食用了丁点含酒精等对心脏病病人不友好的食物，那就糟了。
　　总之，牧云当时身边没人，他的秘书有事早离酒会。
　　孙小姐趁着这机会……
　　傅雪皓没打算在弟弟面前重复其他人做了点什么不太体面的事，他简短概括：“就是牧云对她挺冷淡，但孙小姐还是喜欢他。”
　　“噢。”
　　傅雪宇听完后，疑惑更深，“那她怎么还和你相亲啊？喜欢牧云就追牧云啊，干嘛来相亲？”浪费彼此功夫。
　　兄长脸上的表情微妙，他看了傅雪宇一眼，慢吞吞道：“所以妈就很生气。”
　　“觉得她是骑驴找马，如果真追不到牧云，还有我一个顶上。”
　　这年头，傅家长子傅雪皓都成了“备胎”角色，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傅雪宇瞪圆眼：“什么玩意儿！”
　　他听懂了，气得心脏砰砰乱跳：“搞什么都不知道，孙家的也太过分吧？”
　　闻月方才也是这么个反应，傅雪皓苦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头，安抚他：“行了，别气，还好我听到她和她妈说的话。说起来，我对她第一印象确实很好。”
　　落落大方、优雅漂亮的年轻女郎，说话轻声细语，笑起来也很甜蜜。
　　男人多是视觉动物，第一眼看过去，是个美人，下意识就有了好感。
　　傅雪皓也不例外，他在没听到孙颖栀和她妈的对话前，真的觉得他们俩有进一步发展下去的机会。
　　想了想，摇了摇头，叹气：“好了，不说了，妈还介绍了高家的女孩给我认识，我也不缺相亲对象。”
　　傅雪宇还在忿忿：“过分，太过分了！”
　　“怎么有这种人啊！？”
　　=
　　十月中后旬，京市降温到八度，街上行人已经穿上厚衣，不再见夏季时的短袖短裤。
　　就连爱美装靓的青年男女，在地铁奔波时，都要边吸着鼻子，边搂紧小袄子。
　　有的甚至在腰、肩部位贴了几片薄薄的发热贴。
　　秦池在家中，很少出门，但这并不代表她不受低温影响。
　　秋季初临时，医生就担心她会不会患上流感等毛病——说实在话，对于普通人来说，季节性流感不算什么，吃点药、挂点滴，没几天就能好。
　　可秦池的身体太过脆弱，一个小小疾病就能让她的身体出现大问题。
　　一个多月过去，秦池保证着添衣保暖的习惯，小心谨慎，没让自己患上感冒。
　　然而，有时候生病真不是自身能控制的事。
　　十月中后旬，京市骤降气温，暖气还没开始供应，家中的空调倒是常开热风，保证温度恒定。
　　然而，有时候，丁点疏漏都能让主身体着凉感冒。
　　起初只是感觉那天很疲惫，早上起来后昏昏沉沉，秦池以为自己是昨晚没睡好——家里开了空调，身边睡着躯壳们，有时候会有点热，她翻来翻去，既贪恋躯壳的肌肤接触，又嫌弃躯壳们的体温高，老半天都睡不着。
　　昨晚也是，在【牧云】怀里蜷缩老半天，被热醒了，实在受不了。在被窝里，又往旁边爬爬，爬进手脚温凉的【苏一杳】怀里，才算舒坦。
　　醒来时，困，倦，她用电子表计算了自己的深度睡眠时间，发现才不到两小时，便下意识地认定今天状态不佳，是昨晚没睡好的缘故。
　　中午的时候，秦池看完课本上的知识，上华宁官网教育系统提交了最近老师安排的论文。她又爬进被窝里，睡了个下午觉。
　　主身体的精神状态不佳，她没有功夫对其他具躯壳进行操纵，只能顾着自己——睡了三个小时，醒来时，已是晚上七点。
　　然后她摸了摸额头，惊愕发现，她好像有点发烧了。
　　家中有医药箱，秦池很紧张，立刻让一直陪着她睡下午觉的躯壳【苏一杳】翻找出体温计。
　　量了一量。
　　三十八度三。
　　发烧，昏沉。
　　秦池心脏狂跳，她紧张到手抖，给林毅医生发消息，说自己正在发烧。
　　这个点，林毅医生正在轮班，过了十多分钟，他才收到消息，随后便亲自拨电话过来：“你发烧了？几度？”
　　“三十八度三。”
　　秦池的声音有点沙哑，没有之前面对面说话时候的清甜，多了几份沉闷。
　　林毅：“你现在身边有人吗？”
　　“有的。”
　　“电话给别人，你现在收拾一下衣服，到医院来——”
　　秦池把电话给身旁的【苏一杳】，本质都是自己，但却还是要转交电话。
　　林毅在电话里嘱咐要做点什么，要她带病人来医院，“今年季节性流感变异，原来的疫苗都已经失效了。家属也要戴好口罩，开车到医院的时候路上小心，等到了住院部再联系我。”
　　“好的。”
　　林毅没听出电话那头是谁，只觉得这女声悦耳好听，他忙于叮嘱家属，心中担忧：“一定要戴好口罩，避免在医院里被病人传染。”
　　别墅内，只有【苏一杳】躯壳在。
　　【顾如渠】今晚有个讲座要办，而【牧云】还在公司加班。
　　秦池只能让【苏一杳】开车带自己去医院看病。
　　意识清晰时，操纵躯壳更得心应手；意识因主身体状态不佳而萎靡时，操纵躯壳总会有点笨拙。好在躯壳自身带有属性设定，原有的驱车技能不会缺失，在秦池疲于意识操纵时，依照惯性，平稳驱车到京市医院。
　　她开出来的车子是牧云名下的豪车，之前就用来接送自己去医院复查。
　　一路畅通无阻，到达京市医院停车场，戴好口罩才拉开车门。
　　秦池被兜脸而来的寒风吹得抖了一下，她咳嗽起来，冷风钻入喉咙眼，让她又痒又难受。
　　闷在口罩里，咳嗽连连，她手指尖都有点发麻，站不太稳。
　　好在身边还有一个自己，能够准确无误地将自己扶住，半依半靠，陪伴着走向住院部。
　　电梯按8楼，到达地点。
　　林毅已经在等着了——她本身有发热症状，按照程序走是该先挂号再找门诊。但秦池的情况太过特殊，普通医生不了解她的病情，很难像林毅一样精准诊治。
　　林医生皱着眉，他双目紧盯着病人和她的家属——都戴着口罩，掩盖了面容，林毅还是第一眼就认出来这是苏一杳。
　　他立刻让她们走到室内，免得在走廊，引起其他病人、家属的注意。
　　秦小姑娘穿得很厚，她摘下口罩时，耳朵都开始发红，再看她的唇瓣，已经变白了。
　　林毅心叫不好。
　　他立刻开始安排各项仪器做好准备，安排病房，保证有人看护，然后，对她家属说：“去办理住院手续，在一楼，办理结束了再上来。”
　　那个漂亮的女艺人，据说是秦池的好友，半点也没有推辞，甚至不担心自己被人认出。她拿着她的身份证件、原来的医院住院卡等等，匆匆就赶往楼下，办理住院。
　　秦池坐在他面前，乖乖地揣着手，一边揣手一边闷闷咳嗽。
　　林毅问询，她一一说明。
　　“今天早上就感觉不对劲？”医生很严厉地看了她一眼，“那你今天早上就应该和我说了，怎么还拖到这个点？”
　　小姑娘低头丧气，她嗫喏，语气很委屈：“我也不知道会生病发烧。”
　　林毅看出她也很慌张，心软了点，他边写一会要注射的药剂，力求先降□□温，又开了药，让护士把她安排回809。
　　“这间病房一直空着，隔壁810前几天就又住上人了。”是很眼熟的护士小姐姐，秦池认出她来——小宋护士冲她笑了一下，宽慰道：“你别担心，这个季节就是容易感冒，林医生语气凶一点，也是怕你发烧得更严重。”
　　“不过，你确实晚了点，”宋护士斟酌了下言语，指了指隔壁病房，“810小傅还记得吧？”
　　“嗯。”
　　秦池闷声闷气地点了下头，眼圈有点红，她沮丧地直叹气。
　　“他也感冒了，刚发现嗓子痛就被他爸妈送到医院来，查了下，是流感。”
　　“欸，好巧，你和小傅又成隔壁房病友了。”
　　“……”
　　隔壁810的门关着。宋护士领着她进809，房间里的东西都是干净整洁的，定期有人清洗消毒。
　　秦池再回到这个病房时，心中升起了莫名的畏惧与反感。
　　她有点伤心地坐在病床上，摘了口罩，仰着脸，小声问宋护士：“我这样的情况要住院多久呢？”
　　宋护士听出年轻女孩嗓音中的轻微哽咽，她心像是针扎一样，有点酸楚，有点疼痛。
　　大部分病人最讨厌的地方就是医院。
　　尤其是久病不愈的病人，他们常常要在病房里常年多月地度过，眼熟医院内的设施设备，有的住院甚至长达多年……从诊断出病症，到死亡，都是在医院里。
　　她：“治好了就能走啦，你别担心。”她不知道秦池这回的病情算不算严重，但看林毅的脸色，可能会不太好。
　　秦池瞧出她脸上的情绪，她抿着嘴，不说话了。
　　好半天，才说一句：“好，谢谢你。”
　　宋护士从护士站推着装着注射液的小车，往809走，她在走廊上看到匆匆走进809病房的年轻女人。
　　——苏一杳。
　　她注目着苏一杳走进病房，回来得太赶，漂亮美人慢慢地喘了两口气，然后试着伸手抱一抱在病床上的秦池。
　　手伸出后，又猛地缩了回去。
　　苏一杳往单人病房自带的洗漱间走去，认真地消毒洗手，做完基础的消毒工作后，才回到病床前。
　　宋护士想起今年809病人秦池小姑娘还在院内时，她意外撞见到苏一杳看望她。
　　那时候她用手轻轻抚摸她的脸颊，温柔蔓延，最后还抱了抱她，亲昵无间。
　　之后，她碰巧看到《田园归居》的片段，得知苏一杳节目中对话的密友是秦池，那时候她对她们俩的关系有很多揣测。
　　再后来，是牧云和秦池的恋情曝光，全网风向转为关注他们俩的恋情。苏一杳和秦池出门购物也因夜跑博主的直播而泄露，网友们没有她了解得多（也许背后还有资本压下与她相似揣测的言论），认为她们是非常好的朋友，是闺蜜。
　　中秋节她们一块度过，苏一杳还穿了属于秦池的裙子。
　　因为那张自拍太过惊艳，路人都说让他们想起了当年苏一杳的出名作《轻语》，于是又成了苏一杳的出圈美图。
　　……
　　宋护士不知道她们的关系究竟是什么样的，是情侣？还是说只是朋友？
　　她完全猜不透。
　　秦池和牧云、苏一杳的关系太过复杂。她作为旁观者，于此时此刻，只能窥见她们之间的亲密。
　　苏一杳特别温柔，特别沉默，轻轻地蹲下，用手掌拢住秦池的颊。
　　她小小、精致的脸蛋被她的秀白手掌挡住一半。
　　然后，她和她的额头相抵。
　　她们轻轻地靠近，轻轻地接触，一切都小心翼翼。苏一杳就像是在呵护一块昂贵的珠宝，一尊易碎的瓷器……一个她放在心上的人。
　　宋护士愣在原地，她的心蓦地酸胀起来。
　　眼眶开始变热，变湿，她很用力地吸了吸鼻子，才藏住自己的失态。


第75章 牧云&秦池：心有灵犀一……
　　宋护士装好给809、810病人口服的药, 推着医用小推车，从走廊往单人特护病房走。


第810章 、809。
　　时隔数月，宋护士仿佛又回到了今年上半年的生活。
　　推开810的门, 青年正怏怏不乐地仰面躺着, 上午刚挂了点滴，手背、手腕被注射液弄得冰凉僵硬, 此刻正捂着一个热水袋。身旁有个年长点的男人，不是之前在医院陪护的傅家长辈, 看样子是他的同辈。
　　是病人傅雪宇的哥哥。
　　“今天饭后的药, 810刚才吃过中饭了吗？”她低着头将分好的药摆在病人床头柜，那个年长男人冲她道谢，合上笔电, 开始给傅雪宇倒开水，准备让他吃药。
　　宋护士多问了一句：“今天心情怎么样？”
　　傅雪宇幽怨地抬眸看向宋护士, 道：“很不高兴。”
　　被诚实的病人这么直率一说, 宋护士微微一噎，她有点无奈：“怎么不高兴了？”
　　傅雪宇哀嚎：“我不想住院！我想回家！”
　　傅雪皓：“……”
　　他默默扶额, 端了热水给傅雪宇, 抬了抬下巴, 示意他赶紧吃药。
　　宋护士一时间哭笑不得：“你生病了，是病人，等康复了才能回家噢。”
　　傅雪宇呜呜咽咽，俊俏脸蛋上满满忧郁，宋护士推着小车, 正准备走，就听到他来了一句：“就我这病，哪能彻底康复啊。”先心病, 做了心脏搭桥，术后成活率高，给了他多活几十年的机会。
　　然而，手术后他也绝不可能像是普通人那样生活。
　　病人需万事小心，一场小感冒都可能击溃他的免疫系统，影响到他的健康状态。
　　宋护士叹了口气，她没说什么，只是冲傅雪宇笑了下：“隔壁809也住进病人。”
　　傅雪宇原本还在低落郁闷中，立刻被她这句话吸引，年轻人亮着眼，好奇地竖起耳朵听。
　　“是之前和你一块做邻居很久的病人。”
　　“……秦池？！”
　　“嗯。”
　　傅雪皓也看过来，眉头微拧，沉默不语。傅雪宇惊愕无比，恍惚道：“她也感冒了吗？还是……”
　　宋护士：“和你情况差不多，昨晚住进医院的。”她没说的是，情况也许还要差一点。毕竟傅雪宇是做过手术，身体状态恢复到较为正常的数值；而秦池……
　　“好了，你的药吃完，记得下午每隔两小时量一次体温。”一通嘱咐结束。
　　走出门后，病房内的两个傅家人都陷入了异样的缄默。
　　好半天，傅雪皓低语，满目复杂：“难怪今天和牧云开会的时间推迟。”
　　傅里君今年开始放权给傅雪皓，试着让长子多涨管理企业的经验。这次傅氏与牧氏的项目合作，全权由他负责。
　　本来已经定好今天开会，谁料到昨晚深夜，牧氏那边的负责人歉然通知，说是牧云有事，会议需要延迟，希望对方能够谅解。
　　因为提前告知，倒也不算是爽约。
　　傅雪皓与牧云的交情只止在商业场合中，他也不好私下询问牧云究竟是有什么事要延迟会议。
　　会议推迟，今天陪护的人就从他爸妈换成他。
　　傅雪皓有心想去隔壁病房看看，牧云是不是有在。但他转念一想，若是刻意去看，未免有“看热闹”之嫌。他定神，撇了这个想法。
　　谁料，下一刻，傅雪宇开口：
　　“哥，你一会去810看看呗。”
　　他蓦地看向傅雪宇，“啊？”
　　傅雪宇颇为理直气壮：“看我干啥？你去看看又不会怎么样，要是遇到牧云，还能谈谈生意。”
　　傅雪皓无奈地点了点头。
　　他拎着水果篮，走到隔壁809病房时，门是关闭的。
　　不同于春夏时期，进入秋冬季节后，天气寒冷，开合门时，大家都会随手关上门。
　　门不能死锁，轻敲后，很快就有人来开门。
　　开门的是苏一杳。
　　年轻美丽的女人搭着一件宽松外套，她没有化妆，五官精致美艳，抬眸看向他这个陌生人时，露出了一瞬的讶然。
　　很快，她微蹙眉头：“请问你是？”
　　“我是810病人的家属……”傅雪皓自我介绍了一下，说着说着，也觉得挺尴尬：“我弟弟说之前和809病人做了几个月邻居，两人这回又碰巧撞上住院，就让我来打声招呼。”说话期间，傅雪皓注意了一下病房内，除了苏一杳外没有别人。
　　病床被单是掀开的，稍有凌乱。单人特护病房自带卫生间，隐隐能听到卫生间有动静。
　　他们说话的空档里，紧闭的卫生间门开了起来。
　　走出来一青年一女孩。
　　年轻女孩鼻尖红红，被青年半搂着，她边走边打喷嚏，一下一下，跟小猫叫唤一样。
　　可能是牵扯到肺部，咳嗽猛了，就容易胸口疼。
　　她咳嗽时，还忍不住抬手抚心口，青年眉头锁紧，他用另一只手轻拍她的后背。
　　效果不太好，她还是在咳，边咳嗽眼眶还红了点，没有眼泪，只是瞧着真的很可怜。
　　傅雪皓的存在，是几秒钟后才被青年、女孩注意到的。
　　牧云：“傅先生？”
　　他的声音沙哑而疲惫，抬起的脸，眼中有血丝，脸色也不如往常的精神焕发，看着很是狼狈。
　　身上穿的衣服甚至还是正装——傅雪皓回忆了下，没记错的话，昨天牧氏企业有个会议，时间原定在下午，因为外界因素延长会议到当晚七八点。
　　他猜测，他是从公司加班结束后，直接赶到医院来的。
　　事实证明他想的没错。从809病房回到810，傅雪皓听到傅雪宇在念今天的热搜。
　　念叨的内容中，正好有昨晚深夜#苏一杳前往医院#等关键词。
　　傅雪皓也拿手机，打开几百年都不会正经用一次的微博，点开热搜，看到了狗仔拍下的视频，以及微博内容文字。
　　整理时间线，先是苏一杳驱车带秦池就医，前后一人负责着住院手续。过了一小时多，牧云结束工作，连家都没来得及回，直接赶往医院。
　　直到今天早上，都没见到牧云、苏一杳从医院出来。
　　这条微博发布时间在一小时前，傅雪皓皱了皱眉，心中升起忧虑：他总觉得这般大肆传播的信息对于809病人秦池和她的家属们不太好。
　　苏一杳、牧云本身就是名人，再有微博上的热搜作用，他疑心会有群众试图到809来围观。
　　这个担忧果真没想错，半小时后，走廊外传来了护士呵斥他人的声音：“别在这里探头探脑影响别人，你开别人的房门做什么？”
　　前后大概有十多分钟的嘈杂，很快，声音就歇了下去。
　　傅雪皓开了810的门，看了一下走廊外头，发现809门口站了几个保镖。
　　还有个非常眼熟的中年人，在半开的门边，和牧云说话。
　　“先生，除了你的衣服外，还有什么需要我从家里带的吗？”
　　“……应该没有了，麻烦武叔。”牧云对着中年人说道，他的侧脸线条分明，笼罩着淡淡的忧虑与不安。傅雪皓极其熟悉这样的情绪，此前他家因着得了先心病的傅雪宇，长达多年，父母以及他在想到傅雪宇时，脸上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来。
　　无助、焦虑，以及深切的在乎。
　　傅雪皓又听那个中年人——牧云的管家，说道：“好的，我现在安排人回去取衣服，这几天您要陪护在秦小姐身边，对吗？”
　　“苏小姐呢？她需要我帮忙先买一些衣物替换吗？”武叔注意到病房内，此时正在给秦小姐削苹果的年轻女人，背对着他们，长发披散，手指纤白，瓷刀轻轻划过苹果外皮，留下一串未曾断裂的果皮。
　　她听到这句话，侧了侧脸，对管家道谢：“不用，谢谢您，我一会儿会回家一趟。”
　　“好的。”武叔也就不再问了，他叮嘱站在门边附近的保镖做好份内工作，便匆匆离开，状似还有其他要紧事迫切要做。
　　傅雪皓站在门边旁观，牧云也注意到他的存在，他冲他轻轻颔首，客气礼貌地打招呼：“傅先生。”
　　“……”傅雪皓沉默一会，低声询问：“秦小姐情况怎么样？”
　　“不是很好，但目前也不是很差。”
　　英俊青年说着说着，脸上露出了一些他难以分辨的情绪——像是担忧，又像是焦虑，更多的，似乎还有浓郁深厚的痛楚。
　　“唉。”傅雪皓轻轻叹了口气。
　　他不知道该怎么宽慰他，只能对他说：“希望秦小姐能早点好起来……”
　　“谢谢你。”
　　他的音色冷淡，情绪却饱满真实，透出诚挚的感谢。
　　像是在说，不管是谁，只要是真心祝愿秦池能康复的，他都很感激。
　　傅雪皓从没见过牧云这副样子。
　　相信根本没人见过他的这副模样——青年透着清冷的黑眸里，卷着难以言喻的忧思，说话时，下巴微收，垂在身侧的手攥成拳，极力忍耐着各种负面情绪。
　　他怀着复杂的心情，回到了810病房。
　　林毅医生来查房时，傅雪宇被他叮嘱着近期要多吃增强免疫力的食品。
　　爸妈工作结束，下午七点又来了一趟医院。
　　傅家四口人全齐了。
　　闻月给傅雪宇炖了鸡汤，她一边给他盛凉，一边碎碎念：“之前就说了，你冬天不能贪漂亮，秋裤都不穿，啊，这就喉咙痛感冒了吧。”
　　傅雪宇：“没不穿秋裤，我就是那天早上起来忘记穿了，之前都穿的。”
　　“谁知道一天不穿，就能感冒发烧啊。”他也很委屈。
　　傅里君：“张嘴，药先吃了，一会喝鸡汤。”
　　转头又对正在工作的傅雪皓：“会议延迟到后天了，是吧？”
　　“对，”傅雪皓点了下头，他指了指房门，“隔壁809牧云还在，爸你要不要过去和人聊聊？”
　　“你今天见过牧云了吗？”
　　“见过了。”
　　“他看起来怎么样？”傅里君也知道牧云推迟会议是因为女友秦池又住院了。
　　他为牧云推迟会议的原因感到惊讶，甚至觉得有点不可思议——生意场上，他见过太多家里头出事儿，合作方仍旧按照行程开会出差的情况。
　　也不是说家人比不过生意。
　　只是很多时候，会议延迟，很大概率会导致后续合作出现对方不满的情况。
　　傅氏倒不至于因为这点事而对牧云心生不满——或者换言之，他们应该是最不可能对这种情况产生不满的合作方。
　　傅家也有病人，完全能理解这种迫切情况。
　　秦池甚至比傅雪宇的病还要凶急一点，她从就诊后，就一直没能有效地治疗，保守治疗对她来说，只是暂缓寿命，勉强拉长生命时长的一种方式。
　　傅雪宇好歹还有手术可做，此前也有特效药可以服用。
　　但秦池……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行。
　　这种病人，但凡生病，情况危急，极大概率是指着手指头过日子。
　　牧云选择陪在她身边，也是很好理解的事。
　　——可能，对他来说，这是陪伴她的最后一段时光。
　　极其悲观的想法，从傅里君脑中掠过，他看了眼在病床上，还挺生龙活虎的小儿子，回忆起小儿子当年差点没抢救过来的事，不免叹气。
　　“我就不过去了，”傅里君这样道，“免得再提伤心事，让家属难过。”
　　闻月也停了手上的动作，她说：
　　“林医生今天还给我发消息，要我煮点鸡肉鸡汤的，补充营养。”
　　“隔壁家属不知道有没有给煮？如果没的话，我这还多带了一盅呢。”闻月从儿子口中知道隔壁病房住了原来认识的秦家小姑娘后，在家里煮鸡汤就多煮了一份。
　　她想法挺简单，也不是为了让人感谢她，在之后合作上给傅氏多点便利优惠。
　　只是单纯觉得：秦池的男友牧云年轻，可能想不到要煮点营养品给她吃。
　　儿子还说，秦池身边还有个朋友在，是那个大明星苏一杳。
　　问题是，苏一杳也挺年轻的，不晓得能不能注意到病人该吃点什么、补点什么。
　　傅雪皓这才注意到他妈来的时候，手边多提了一盅保温罐是给谁的。
　　“我去敲门问问？”他顺势说。
　　闻月点了点头，继续放凉鸡汤的动作，示意大儿子去问问看。
　　傅雪皓又到809门口，敲了敲门，很快门就开了。
　　这回开门的是牧云。
　　病房里，除了他之外，还有个人——侧身对着门口，鬓角带灰，轮廓鲜明，像是外国人。傅雪皓定睛一看，才分辨出这位中年人应该是个混血。
　　长相很英俊，穿着考究的衬衫，旁边的椅子上放了一件外套。
　　他坐在床边，认认真真地给病人正在挂水的手臂用热水袋捂捂——一些病人在输液时，手臂僵冷，动弹发麻，因为注射液需要长达数小时才能结束，常常挂了半瓶，手臂就开始泛滥痛意、冰冷。
　　大夏天输液倒还好，天气一冷，室温低，在这还没正式供暖的大环境下，输液对于病人来说是有点痛苦的事。
　　年轻女孩皱着鼻子，拿热水袋捂热手时，还忍不住痛得小声嘶嘶。
　　她的手臂上有留置针，意味着近期每天都要输液。
　　中年人拿热水袋给她捂手臂，一边捂，一边给她僵冷的手指按摩，动作很轻，很温柔，像是一只大猫在给小猫崽舔舔头毛，把它团在身下取暖。
　　“有什么事吗？”牧云的管家来过一趟，从牧宅拿了合适的换洗衣服，他的精神状态好了些许，脸上的疲惫少了，点漆般的黑眸里透出淡淡的疑惑。
　　傅雪皓将自己的来意说明。
　　“我妈怕你们家属没准备好，顺手做多了份鸡汤，秦池要是已经吃过饭的话，放着一会当夜宵吃吧。”
　　他说得诚恳。
　　809病房内，正在输液中的年轻女孩，听到门边的对话，她唤了一声牧云的名字、
　　牧云“嗯”了一声，仿佛心有灵犀般，侧了半边身子，让秦池能看到傅雪皓。
　　傅雪皓为他们之间的默契心惊不已。很快，他听到了秦池说：“谢谢傅先生，也谢谢你妈妈，我今晚吃过饭了——”
　　牧云接了她的下半句话，“鸡汤我们就收下了，也确实是我们没想到，麻烦闻阿姨了。”
　　他脸上有着感激，在接过他手中的鸡汤时，还不忘微微鞠了个躬。
　　非常客气，非常礼貌，也是真的非常感激傅家人的关照。
　　傅雪皓留在809久了点，他手机收到闻月发来的消息，里头叮嘱他告知对方，鸡汤里加了什么补品，如果有禁忌的话，就让他们不要吃。
　　他复述了她的话。病人躺在床上，倒没有很认真地听，倒是她的两个家属——牧云和给她拿热水袋捂手的中年男性，特认真地听完了。
　　然后，他看到秦池被牧云亲自一口口喂鸡汤的样子。
　　中年人在一旁按摩她的手，拿热水袋捂捂手背、手臂。
　　牧云坐在病床另一边，一口口吹凉，一口口喂她吃。


第76章 路易斯：要去华夏。只是……
　　A国, 十月中旬，棋社内已经开始准备着万圣节。
　　从农场采购巨大南瓜，依照往年的习惯, 组织着大人小孩一块雕刻南瓜, 做南瓜灯；买好迎接孩子们的糖果，在棋社园区内, 将各种装饰品挂在门、窗上。
　　十月二十八当天。
　　Lily作为路易斯的营养师，已经开始琢磨着万圣节那天要给路易斯做点什么美食。
　　“理查德, 你帮我看看, 南瓜馅饼、焦糖苹果……”Lily掰着手指头数了数，觉得还不够，“还有什么适合Louis吃的？”
　　理查德：“他最近是不是又过敏了？”
　　Lily说起这件事, 就很郁闷：“乳糖不耐受，过敏这事真是说不准, 原来喝得还好好的, 就突然前两天过敏。”
　　“医生说慢慢来，一点点耐受吧。”
　　亚裔人种乳糖不耐受的概率比其他人种要高上不少。不知道是从小饮食习惯影响, 还是基因自带, 总之, 路易斯在今年，忽然就乳糖不耐受了。
　　好在这种情况可以通过饮食慢慢调节，有些人一生中乳糖不耐受的次数很多，靠着少量补充，慢慢调节, 就能够缓解不适，最后达成耐受。
　　Lily说着说着，禁不住怜爱地失笑一瞬：“Louis喝不了牛奶, 补充钙质又得从别的饮食上添……”
　　关于路易斯的饮食，两个棋社大人又讨论一波。
　　因为讨论的地点在路易斯独住的小别墅，他们说话时，就看到少年从房间走出来。
　　一双黑眸，睫毛耷拉，神情不算非常愉快，看到他们时，勉强露出一个笑来。
　　“喝水？”
　　路易斯点了下头，去直饮水下接了一杯水，他喝着的时候，很粗心，明显是想着心事，一个不注意，湿漉漉地喝到领口。
　　Lily和理查德对视一眼，浮起一丝担忧。
　　“嘿，Louis，你今天的练习怎么样？”理查德问。
　　他就瞧着路易斯犹豫一会，摇头又点头：“练习了半小时，有点累了，不想继续。”
　　理查德越来越担心。
　　他知道路易斯平时的训练频率，一天至少有三到四个小时耗费在棋盘上，与棋社成员对弈、与青年棋手线上对弈等等。他有事寻他，总能看到他蹙着眉头，安静地看着棋盘，脑中风暴，为破局想出奇招。
　　理查德：“怎么了？”
　　他直接开问。
　　“……”
　　少年的脸色极其苍白，他轻轻地呼出一口气，极力镇定下来，“有个朋友进医院了。”
　　“我很担心。”
　　Lily看到他的眼角是泛红的——要说是不是为了朋友进医院掉眼泪，她不能肯定。但一起生活多年，Lily知道路易斯在心情焦虑、身体不适时，精神状态就很是不佳。
　　她：“是哪个朋友？”
　　理查德和她下意识以为是路易斯在A国内的朋友——不怪他们这么想，路易斯的社交圈基本在A国，同校同学、青年棋手等等。
　　一小瞬的沉默。
　　他低垂眉眼，乌黑浓睫在室内白炽灯下，印下浅浅的阴翳。
　　“她在华夏……”
　　一个“她”。一个“华夏”。
　　两个大人立刻就知道他在说谁了。
　　Lily呆住，理查德亦然，他们心中忐忑不已，过了几秒钟，Lily很轻柔询问：“严重吗？”
　　“嗯。”
　　“要去看望她吗？”
　　理查德皱眉，他看了下时间，打开航班，得到路易斯一个摇头：“这周有万圣节，我答应皮娜她们一块去玩的。”
　　皮娜等人是棋社今年刚收进的小朋友，年龄不过五六岁，天真可爱。路易斯和孩子们玩的很好，还约定好万圣节那天乔装打扮去邻居家要糖。
　　做好约定，不好违约。
　　路易斯这么说，理查德也就暂歇了买机票的动作。
　　但是，下一刻，理查德听到路易斯语气轻柔说：“万圣节后，我想去华夏一趟。”
　　Lily看着路易斯，发觉他的脸上有着难以掩饰的焦虑，她心脏刺痛地疼了下，立刻答应下来。
　　直到路易斯捧着水杯，怏怏不乐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两个大人又看了彼此一眼。
　　Lily苦笑：“难怪这几天他提不起兴致，我还以为是因为过敏身上不适……居然也没想着多问几句。”
　　理查德：“他喜欢的女孩生病了……不知道严不严重，我瞧他这副样子，像是挺严重。”
　　如果只是简单的小毛病，路易斯绝不可能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他们心中有了猜论。
　　当天，理查德就联系了棋社老板，简单复述了路易斯准备在万圣节，即十一月一号后，去往华夏的打算。
　　A国时区较华夏迟了数个小时。
　　十一月一号，正好卡在夏令时最后几天，按照时差公式来算，十一月二号坐飞机，到达华夏，是当地时间的十一月三号傍晚。
　　老板知悉情况，也同意了购票去华夏的计划。
　　理查德说明了具体情况，剩下的就是这对养父子间要私下聊的事了。
　　翌日，棋社老板特意来路易斯独住的小别墅，两人谈了谈关于这件事的态度。
　　名义上的“棋社老板”，法律意义上的“养父”。
　　路易斯在棋社中一直被保护得很好，从小到大不缺吃穿，他在良好的物质条件中长大，长辈们宽容，同龄人们友爱……
　　就这样，将【路易斯】宠得有点娇。少年甚至还不到华夏的法定成年年龄，按照A国当地州的年龄，甚至是喝酒违法的小孩。
　　平日里，大家都把他当做小朋友看待。
　　养父温和地询问了路易斯，关于那个华夏女孩的事。
　　他本来没以为能从路易斯口中得到什么很有用的信息——养父也算是看着路易斯长大，很了解他，知道他从没谈过恋爱，又天然有着亚裔人的羞怯、斯文，在大人问起他喜欢的人是谁时，总是不情不愿。
　　此前，甚至还特别认真地要求他们不再过问——“我的私事，我会处理好的”，路易斯是这样说的。
　　但这一场对话中，他窥见了路易斯的几分脆弱和坦诚。
　　关于那个他喜欢的华夏女孩。
　　“我想，大学交换去华夏读书。”少年一边说，一边焦虑咬着手指关节，他目不转睛地看着不远处的绿植，远远窗外，有正在暴晒的南瓜，圆溜溜、橙黄色，灿烂浓郁的色彩，跳跃在人类的视野中。”
　　“这件事我已经找人问了，放心，明年春季开学，你应该就能去华夏。”
　　棋社老板当然还是有点舍不得路易斯。
　　不过，孩子大了，总要展翅飞。
　　“除了这些外，还有什么吗？”
　　路易斯很缓慢地眨了下眼。
　　他的睫毛、眉毛是漆黑的，和A国人微黄、微棕的体毛不一样。
　　就像是从东方画卷里，用水墨画出的清俊少年，长得好看、俊气，一双眼会说话般，水润润，湿漉漉。
　　尤其是在情绪沮丧之时。
　　“她有男友。”
　　若是这句话放在华夏语中，“她”字与“他”字读音相同，这句话说出口，定是要让人摸不着头脑，得想个几弯儿才能理解他在说什么。
　　但在英文里，指代男女性别的第三人称，不是同一个发音。
　　所以，养父立刻就知道他在说什么了。
　　她。
　　他喜欢的女孩。
　　养父愣住了，他踟蹰半秒，疑惑还是脱口而出，“什么？”
　　“她不是单身吗？”
　　他惊讶得瞪大眼睛，看着少年，发觉这一句话，也没有让路易斯有太大的情绪起伏。
　　就像是他挺不在意，那个女孩是不是单身一样。
　　“嗯，不是单身。”
　　路易斯说。
　　他顿了一顿，又看向养父，在养父有点八卦，又很是关心的眼神下，慢吞吞地答：“我想去看看她。”
　　“……”
　　“只是单纯想看看她。”
　　说着说着，叹了口气，“她的身体很不好。”
　　句句是实话。莫名其妙，养父从路易斯的言语中捕捉到了几分哀伤。
　　是感同身受？
　　还是其他更深层次的原因？
　　他暂时得不到答案。
　　路易斯没打算再说下去，但看他得知对方有男友后的奇异表情，他还挺认真地解释了一句：“我和她的关系不是你们想象中的那样。”
　　那究竟是哪样呢？
　　棋社老板直直瞅着他看。
　　路易斯揉了一把脸，含糊不清：“欸，就当作我们两互相在意对方，好吗？不管怎样，她是有男友的——”
　　这一场对话结束，事后，棋社老板联系了Lily，得知路易斯近期身体情况，可能也有受到朋友住院的影响。
　　他叹气之余，想：路易斯对他喜欢的女孩真的用情很深。
　　即便不在她的身边，得知她身体状况不好的消息，焦心如焚，食不下咽，自己的精神状态都变差了。
　　=
　　十月二十六日发烧住院。
　　十月二十九日，留置针疼得秦池直掉眼泪，她的手血管太细，医生为了保证每天顺利输液——最早住院的时候，没用留置针，每天都得让护士姐姐找血管打，扎得手背乌青一片。
　　那时候比起现在更难熬，她身边没有私人护工，只有医院统一给单人特护病房招的医院护工，平日里负责收拾病房，处理脏衣服送洗衣间等等。
　　这一次，身边有“自己”陪伴，手疼的时候，还能帮着按摩，想吃什么东西时，就让躯壳们下楼帮忙买。
　　万事求人不如求己。
　　秦池没了以前住院时的尴尬不适，她的主身体躺床上输液时，躯壳们可以帮着做事。不管是去打饭，取外卖，回家煮饭，还是帮忙换洗衣服。
　　输液输太久，手臂疼痛肿胀，洗澡的时候没法自己亲手洗，也能有躯壳帮忙。
　　唯一一点不好，可能是病情带来的。
　　主身体发烧，不适，连带着意识操纵躯壳们的时候，心情都糟糕透顶。
　　就像是游戏大号在地图上因debuff被锁定无法动弹，小号们倒是可以自由活动，但总会挂念着自己的大号什么时候能解放出来。
　　秦池躺在床上，懵懵地看着天花板，意识操纵着其他躯壳按部就班地进行活动时，听到门外有人敲门。
　　【苏一杳】回家一趟，给主身体收拾贴身内衣裤；【牧云】延后了会议，现在回到工作岗位上加班处理事务；【顾如渠】正在楼下食堂买饭。
　　她慢慢地起身，踩着拖鞋，手臂牵扯到，疼得她微微皱眉，往门的方向走去。
　　开门。
　　门外的保镖拦下了来客，她听到靠的最近的保镖轻声说话：“秦小姐，这位小姐说是想来看望您……”
　　是秦臻。
　　她看到秦池，穿着病号服，脸色苍白，手腕消瘦的样子，眼眶一下子红了起来。
　　年轻女孩抿着嘴巴，掩饰下可能会给病人带来负面情绪的表情，故作轻松说：“怎么就你一个人呀，其他人没陪着你吗？”
　　秦池看出她的难受。
　　她也没有多掩饰什么，只是眨了眨眼，冲她笑了起来——嘴巴一翘，眼睛一弯，笑得很甜，可看得人心里头酸溜溜的。
　　“他们有事，顾叔叔在楼下买饭，快进来吧。”
　　秦池拉着她的手，秦臻注意到她手臂上的留置针，目光盯了一秒钟，之后行动就避开了触碰她这只手臂。
　　“你吃饭了吗？我给他打个电话，让他多给你买一份饭，好不好？”
　　秦臻来的时候，完全没想到秦池瘦的这么厉害。
　　上回见到她时，虽说瘦，可脸上还有丰盈的一点脸颊肉肉，下巴虽然尖，可瞧着也没有现在这样——眼睛显得特别大，特别黑，眼睫毛垂下来，就像是放在玻璃窗里的洋娃娃。
　　那种——精致漂亮，比例有点非人的洋娃娃。
　　她坐在她身边，轻轻握着她的手。
　　连手也是冰凉的。
　　秦池像是感觉到自己的体温太低，她把手从她手心里抽了出来，然后，从旁边找了个热水袋，放在她的膝盖上，这一下，才又乖乖地把手和她的握着了。
　　有热水袋，手的温度慢慢上升。
　　秦臻好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垂着眼皮，看着秦池的手，低低问了一句：“疼吗？”
　　秦池，这个身患重症，消瘦得她眼里直泛泪的漂亮女孩，居然还有心思冲她甜甜地笑。
　　“还好啦，一点点疼——”
　　看她不信，还特意强调：“真的，没有很痛，我都习惯了。”
　　她笑得又甜又可爱，眉眼生辉，谁看了心里头都要软趴趴成一片。
　　秦臻盯着她看了会，小小哼了声，握着她的手却不敢重了。
　　她在这一刻，想：难怪牧云、苏一杳……甚至是顾如渠顾老师，都这么爱护她，呵护她。
　　这么漂亮，这么可爱的女孩子，谁会不喜欢呢？
　　就连她也要说一声，她真的太讨人喜欢了。


第77章 （修）路易斯到华夏/下……
　　利弗尔的大学与华夏交换生项目, 固定合作高校有京市华宁、成嘉大学。
　　【路易斯】选择了华宁大学。
　　明年春季开学，他就能在华夏读书。
　　棋社老板在华夏有朋友，可以安排住宿、日常生活。Lily和理查德届时会与之同行, 直到将路易斯安排妥当, 两个大人才会回A国。
　　以上都是未来的事。
　　路易斯度过了十月三十一日的万圣节前夕，在十一月一日陪着皮娜等小孩们, 乔装成吸血鬼、东方僵尸，去邻居家要糖。
　　这一天的所有活动结束, 路易斯便匆匆赶上了飞机。
　　Lily与理查德本想陪他一块去。然而前者的闺蜜要结婚, 后者的家人难得回家一趟，他们各自有各自的生活，本就不该只牵挂在路易斯身上。
　　路易斯也就委婉拒绝了他们的同行。
　　倘若是从前, 路易斯还没学会华夏语，大人们肯定不放心让他一人去华夏。
　　好在现下, 他的华夏语学得流利, 与人交流完全不成问题。
　　再加上他说，在华夏有认识的朋友会来接他。
　　——不是住院的女孩, 是其他朋友。
　　路易斯这样强调。
　　Lily和理查德面面相觑, 直到看他登机后, 才苦笑道：“孩子长大了，都有自己的朋友了。”
　　“是啊，都是我们不认识的朋友。”
　　理查德有点吃味，他揉了揉鼻子，叹气道：“奇怪, 真不舍得。”
　　被棋社从小宠爱着长大的小小少年，成长为有自己心爱女孩的成熟模样——还有他们不认识、了解的朋友，说来想去, 都让人觉得时光飞逝、意外留恋。
　　国际航班，长达二十小时。
　　从A国直飞京市机场。
　　头等舱，舱内的A国空乘辨认出路易斯的这张脸，她小心翼翼上前，问询乘客是否有什么需要。
　　秦池本来没想太多，她在病房内太过无聊，不能动弹，便又开始专注地操纵各个躯壳，让自己有事可做。
　　操纵着【路易斯】登机，老老实实地自己进行了从前理查德会帮忙做的“消毒工作”，戴好口罩等等，把面前的皮质背靠也擦干净，这才安心坐下。
　　擦完后，就听到空乘温柔而耐心的询问。
　　在头等舱中，空乘关照乘客不算什么稀奇的事，但这位空乘姐姐看【路易斯】的次数有点多了，前后几次，看少年做完后，见他摇头说没什么需要帮忙的，又询问他是否要用餐、喝饮料。
　　意外的热情——秦池懵然，好半天，那个空乘姐姐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恐怕让他有点紧张。
　　她才极不好意思地说：“我是你的粉丝。”
　　“Louis，你是自己一个人来吗？Richard和Lily没有来陪你吗？”
　　她显然是对棋社内部成员了解十分透彻，知道路易斯身边的工作人员都有谁，今天没见到他们一块陪同，有点担忧地发问。
　　路易斯——秦池，这才明白她的热情源自何处，抿着嘴，眼睛黑亮，少年清澈的嗓音，透过口罩传来：“是我个人的行程，不是去参赛。”
　　“所以只有我一个人出行。”
　　了解棋手圈的爱好者，都知道路易斯是怎样的男孩。
　　从七岁进入棋社，异军突起，成功赢得当年的少儿围棋金奖，再到后来，出名至今，毫无败绩。
　　在棋盘上的路易斯，是运筹帷幄、无比专注的少年。
　　私生活中的路易斯——那些青年棋手们常常发的推特，都足以表明路易斯在私底下是怎样的人。
　　亚裔人种天然柔和、温雅的容颜，让他看起来精致俊俏，他人对他的第一印象，下意识会觉得他实在漂亮。
　　与熟悉的人打交道——棋社内的工作人员，他有点娇气，又很有点可爱，像是一只摇头摆尾的小白狐狸，让人发自内心地喜欢他。
　　面对不太熟悉的人，与粉丝打交道时，他往往含蓄而温柔。
　　此刻也是如此。
　　空乘看着路易斯冲她微笑，双眼弯着，澄澈得像是湖水般的瞳孔，在机舱内白灯下，显得通透无比。
　　“谢谢你的关心。”
　　他这么说，又不自觉地挠了挠脸颊，“你需要签名吗？”
　　空乘受宠若惊：“当然——我是说，可以吗？”
　　少年点了点头，在她找出的纸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这一趟航班下来，空乘一直都很关注坐在头等舱头部位置的路易斯。
　　他的身体状况不是很好，体弱多病，了解路易斯的人都知道这点。在今日没有Richard和Lily陪同的，空乘姐姐自发地担任起照顾路易斯的职责。
　　不过，她起初担忧会发生的各种突发情况，一次都没有发生。
　　二十小时的飞行时间，前五个小时他睡了过去，后面醒来，吃了飞机餐，然后就开始看书、看视频。
　　最后的七个小时，他又开始闭目养神，直到广播提醒即将落地京市机场，他才摘下眼罩，准备下机。
　　路易斯没有托运行李箱，只随身带了个二十寸的小行李箱。飞机正式落地，空乘姐姐在忙完自己的事务后，注意到他的手机叮叮咚响起。
　　路易斯开始接视频电话。
　　飞机落地，到达华夏京市。网速还好，视频接通时，那边的理查德原本还在皱眉头，看到路易斯那张脸时，脸上的表情就变好看了：“怎么样？飞机坐得舒服吗？有没有想呕吐？”
　　“没有，”路易斯拉拽着自己的行李箱，心不在焉地回大人，他的脸还藏在口罩下，只露出了一双黑黢黢、清凌凌的眼，“你们一直在等我下机？”
　　大人们的关心实在热情无比。
　　给闺蜜做伴娘的Lily也在这个三人小群里接入，来了个群视频会议聊天，她和理查德一样，原本还有点紧张，看到路易斯时，脸部表情就放松了：“嘿，Louis，在飞机上吃东西了吗？”
　　“我这边有个食谱单，老板的朋友在京市，你要是有些东西买不到，就麻烦他帮你买，保证饮食跟上。”
　　理查德：“哦对了，卡里的钱够吗？”
　　“够的。”路易斯被两个大人的关心弄得挺无奈，他一边跟着指示标走，一边和他们视频联线。
　　从下机到接机地点，花了得有五分钟才走到。
　　期间，理查德、Lily一直在和路易斯说话。
　　秦池本想着挂断视频通讯，但实在抵不过两个大人头一次不在身边，担心他能不能自己照顾好自己的心态，只能无奈地保持着视讯。
　　到达接机地点，机场出口有不少人举着牌子，等待着亲友从机场出来。
　　理查德：“路易斯，你看看周围的牌子，别错过朋友来接你。”
　　Lliy：“说的没错，baby Louis，你和朋友联系了吗？朋友知道你已经下飞机了吗？”
　　“嗯。”
　　热情关心的大人真的话很多。
　　秦池心中郁闷地想，然而，不可否认的是，被【路易斯】的亲友关心着，她的心情也好多了。
　　手机被少年捏在手上，他原本是用了前摄，后来为了让理查德、Lily知道周围环境，又换了后摄。
　　抓在手上的手机，拿不太稳，拍摄的视频摇晃、噪点很多。
　　路易斯走路的速度不快不慢，他似乎已经有了目标，甚至没有给接机的朋友打电话。
　　从下机，到接机口，全程耗费数分钟。
　　在一众举着各色各异牌子的人中，少年戴着口罩，拉着行李箱，往正东方向走去。
　　他在一个高而英俊的中年人面前站定，半句话也不说，中年人将他手上的行李箱接过，另一只手半扶着他的肩头，往停车场方向走去。
　　后摄拍下了路易斯朋友的长相。
　　混血人种，灰眸澄澈，脸上的表情很温和，浅浅纹路印在他的眉宇间，彰显了岁月留下的痕迹。
　　Lily的声音哑住了，她好半天才说了一句：“路易斯，你的朋友？”
　　戴着无线蓝牙耳机的少年听到这句话，迷惑地发出一声“嗯？”，随后说，“是的，怎么了？”
　　“介意告诉我他的联络号码吗？”
　　理查德：“……”
　　后置摄像头被少年调转，换了前置，他已经跟在年长者身后，走到停车场，找到车，拉开车门，上车坐在副驾驶。
　　“什么？”
　　少年懵逼地重复了一句。
　　Lily脸上有着少女粉润的红晕，“他好英俊，好帅气。”
　　“我猜他的年龄应该只有三十多吧？他的长相完全就是我吃的那一种……”
　　“……”
　　“他今年快五十岁了。”
　　路易斯缓慢地说完，他的目光似乎抬起来，看向身侧的中年人，理查德注意到，少年脸上的表情有种莫名的郁闷，还有无可奈何。
　　得知年龄，Lily惋惜地叹气，她以为这个年龄段的中年人一般都有家室，既然如此，她还是不多加妄想了。
　　秦池也没有解释的意思，她操纵着【顾如渠】驱车，开往京市医院。半路上简单地和理查德、Lily聊了聊，就把视讯关掉了。
　　京市机场到京市医院，车程三小时。
　　驱车途中，秦池给【路易斯】躯壳补充能量，【顾如渠】来接机时，就提前买好了蛋糕、燕麦奶。一边填饱肚子，一边想着一会到医院的事。
　　时间飞快，到达京市医院停车场时，已经是当地时间晚上八点整。
　　从停车场到单人特护病房，需要十分钟。
　　期间经过走廊，护士站。
　　宋护士已经给负责的病房送完药、进行了清洗消毒工作，她漫不经心地在护士站开放的窗口边进行手消，并与同事搭话。
　　然后，她就听到走廊传来了脚步声——下意识地抬起脸，就看到了一个陌生而熟悉的少年。
　　清俊漂亮的长相，雪白如玉的肤色。
　　犹如从水墨画里走出来的俊气小书生。
　　他比起之前见到时，高了很多——目测至少有十公分，站在中年人身边，也不显得矮。
　　竹子般挺拔清瘦，黑发黑眸，眸子澄澈，他嘴角微微抿着，情绪难辨喜悲。
　　少年目标笔直地走向809病房。
　　之后，半蹲在病床前，他把自己的下巴，轻轻地搭在年轻女孩的手掌心上。
　　另一只正在输液的手，被秦池的朋友苏一杳安静地按摩抚摸着，她觑了他一眼，神情平静，低头继续按摩。


第78章 路易斯：是好朋友？牵牵……
　　华夏国内, 某个围棋论坛内部帖。
　　有人发帖：下飞机见到路易斯……他最近有行程到华夏吗？
　　一楼：什么？楼主该不会是看错人了吧，我看推上他的行程表没有华夏。
　　楼主：我是他老粉丝了，怎么可能认错/郁闷
　　十三楼：真假？你发个图我看看。
　　楼主：别介, 我没拍图, 他要是私人行程，我拍图那不是跟私生粉差不多了？
　　围棋爱好者基本年龄都不算小, 能混在这个论坛里的网友基本上也都是成年打底。大家不兴娱乐圈追星那套，顶多就是八卦八卦, 闲聊一波。
　　十八楼：无图无证。这也没法帮楼主分析啊。
　　楼主：也是, 算了，我自己去推上看看吧。
　　过了几小时，楼主更新他在推上看到的动态。
　　路易斯的营养师Lily晒出做闺蜜伴娘的短视频, 下边有人询问她近期路易斯有没有打算参加A国青少围棋大赛的打算。
　　截图做了翻译处理。
　　Lily回复：; o 没有，他现在不在A国, 赶不上大赛。
　　网友：那是参加岛国比赛了？
　　Lily：他的私人行程, 我不能说更多了。；）
　　楼主发完截图，幽幽道：看来我当时在机场看到的就是路易斯本人了。
　　这回楼里的人终于信了, 回复楼主：你真运气好, 话说你在哪个机场看到路易斯的？他是不是跑华夏来玩了？
　　还有人说：不知道为什么, 我总想到他可能是回国认亲的，你们都知道的，每年被领养到海外的福利院小孩，成年后不少想回来认亲的。
　　楼主专挑这楼回复：不是吧，路易斯今年也才十六, 再过几个月十七，按照A国法定年龄，还得五年。
　　就是按照国内的成年年龄, 也得过两年。
　　楼里的猜测此起彼伏，不少人都在揣测路易斯来华夏的行程究竟是做什么。
　　有个比较了解A国高中毕业、大学开学流程的海外人，在这个帖子里道：没记错的话，现在他已经放假了，就等着上大学。可能单纯是来华夏旅游的吧。
　　楼主回：看样子是的，我机场见到他时，只拉着个小行李箱。
　　……
　　这个帖子发表于路易斯来华夏的当天，数日后，有人又顶起这个帖。
　　：我惊了，大家看新闻没？咱们路易斯是怎么和大富豪牧云搭上关系的？
　　一张截图，顶了这个帖子，很快，这个帖子飞快地热起来。
　　截图是微博热搜上的内容，大致意思是有记者在跟拍苏一杳近期行程时，注意到她大部分时间都在医院陪伴牧云的女友秦池。
　　牧云因此出现在了记者的摄像机下。
　　此前发生过采访事故，牧氏企业已经以牧云、秦池的名义起诉了那个狗仔，业内很是被整顿一番，不少记者提心吊胆，都不敢再搞出这类事儿。
　　好在只是拍摄，牧云被拍摄时，也没有记者想象中那样要上前制止，他很平静地扫了一眼镜头，就走进医院。
　　这意味着牧云不会追究记者们的此类追拍行为。
　　这条微博中，记者在医院外，拍到了牧云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准备进医院，脸上的表情略有疲惫，像是个工作结束，还要来医院陪护妻子的丈夫。
　　他拿的东西可能有些多了，车后备箱里还有不少，单人拿不上楼。
　　很快，一个清瘦、俊俏的少年冷着脸，坐医院电梯下来，他半句话也没对牧云说，从他手上拿过车钥匙，自顾自往停车场走，开了后备箱，将剩下的东西提在手上，这才回医院大楼，坐电梯。
　　微博评论点赞数量在刚发表时不算多。
　　直到有个制作与围棋相关的漫画家转发了这条微博，转发时惊愕评论：这不是Louis吗？他和牧云认识？
　　该漫画家此前制作了热度过十亿的少女漫画，今年他的粉丝从他的采访中得知，他准备创作一本与围棋相关的热血动漫。
　　从准备开始创作，到开始提笔画画，他的粉丝们总能见到他在画分镜之余，说说国内外围棋选手的绯闻轶事。
　　其中，提到过A国的Louis。
　　Louis，天才棋手，年仅十六，战无败绩。
　　清俊样貌，身世特殊，在棋手圈堪称“团宠”角色。早年和娜塔莉的青梅竹马CP被不少外网围棋爱好者磕，直到今年娜塔莉交了男友（后来又分了），正式地给磕CP人们一个重击。
　　漫画家也算是磕路易斯和娜塔莉青梅竹马CP的粉丝之一。
　　他创作的热血围棋漫画中，目前就有一对配角取材于这对少年棋手。
　　被漫画家一转发，二次元、围棋博主，以及一众单纯只是磕少年颜值的路人也都转发点赞。
　　不少人开始好奇“路易斯”，当日搜索引擎中，“路易斯”飘到热词前十。
　　更多人在了解了这位少年天才后，开始关注路易斯和牧云是怎么认识的。
　　：看这架势，路易斯也是秦池的朋友吧？
　　这是先入为主认为路易斯和牧云是朋友的。地点发生在医院，再看两人都是上楼的架势——大家都知道这个住院部8楼住着秦池，逻辑推理一下，就知道路易斯和秦池也是认识的。
　　还有人猜得更准确点：我看路易斯和牧云不太熟，应该是秦池那边的朋友。
　　：加一，我也这么觉得，毕竟视频里他们俩都没怎么交流。
　　：题外话说一个，有没有觉得路易斯好好看啊，长得比XX团的XX还要帅。
　　此类拉踩言论一出，又成了粉丝与路人的混乱作战。
　　牧氏企业的营销部陈副总，近期一直在关注着网络风向，一有恶意言论，便压了下去。
　　他不想让牧云、秦池在这种时间还要接受来自不明成分网友的恶意。
　　病人本就该安心养病，家属能做到最好的，也就是陪在病人身边。
　　这一次秦池进医院，不少医疗大V都发帖——不管是蹭热度，还是真的想给网友做科普。总之，前后数日，陈副总都能从微博首页刷到这类别的微博内容。
　　什么断定秦池这次病情危急的。
　　什么觉得秦池是受到今年季节性流感的影响，导致身体免疫力下降，免疫系统崩盘等等。
　　还有什么觉得秦池恐怕不久就要挂掉的。
　　陈副总每回看到这种言论，心里头都挺不好受。
　　名人的恋情就是这样，把恋情摆在网友眼下，能吃到红利，也能受到伤害。
　　他希望的是，老板和老板女友不会特意去看这些消息。
　　……
　　以上这些，不论是围棋内部帖子的发帖，还是微博热搜上的热词，秦池都没有太关注。
　　她真的是超级乖的病人。林毅医生提到她，再对比隔壁病房小傅，总要大赞一波她的乖巧，再批评一番小傅的“不安分”。
　　傅雪宇从嗓子疼开始就直接住院，因为之前做过大手术，家里人紧张得很，就怕一场小感冒让他不好。
　　家人们的小心翼翼也确实有用，他从头几天挂水注射，到后来只是吃药就行。
　　傅雪宇感觉自己状态好了以后，就想要出院——他振振有词：“回家我一定穿秋裤，一定穿很厚！”
　　林毅冷淡地拒绝了这孩子的央求，他说他必须看着他完全康复才能离开。
　　这也不是医生故意不放他出医院，只是林毅治疗傅雪宇也有好几个年头，知道他的身体状况不算太好，再加上他的性子、被家里人娇纵，嘴上应得好听，回家指不定就忘了这茬事儿。
　　出于负责，他必须得让他完全康复，才能准许出院。
　　这边小傅是身体状况还行，就是性子跳脱，自己能把自己给闹腾生病。
　　那边的秦池，就真的是小心翼翼地呵护自己，意外却总是连连来袭，让她发烧咳嗽，足足数日都没能好。
　　输液是从住院第一天就开始。
　　一周左右，躯壳【路易斯】都来华夏，陪在主身体旁，她还是咳嗽、胸闷，每天挂水输液。
　　手臂上的留置针都掉过两回，后来是宋护士柔声安抚她，她憋着眼泪，扭过头不看，让护士又重新扎了进去。
　　单人特护病房，每晚能陪护的家属只有一个——护士站有提供给家属的折叠床。
　　如果嫌折叠床睡得不舒服，也可以自费购买一个单人床陪着。
　　折叠床一般是多人病房，或是短期住院的家属会选择的。
　　后者就是长期住院的病人家属的选择。
　　810病房傅雪宇的家属也是自费购买了个单人床，有时候是他妈妈来陪他，有时候是他哥哥。
　　809病房，秦池的家属苏一杳在得知自费购买单人床的选项后，便客客气气地敲了810的病房门。
　　在傅雪宇惊艳的目光下，柔声询问闻月，购买单人床的规格——她来问时，声音柔曼温和，说话又好听，就是脸上的情绪有点疲倦。
　　闻月毫不吝啬地将自己购入单人床的规格告知对方。
　　还对苏一杳说，日后要是809还有什么事，可以联络她。
　　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
　　傅雪宇被他妈妈这操作搞得懵逼，直到苏一杳离开时，他才问：“妈咪，你要人电话做什么？”
　　闻月瞪了他一眼：“你怎么这么笨！”
　　“啊？”
　　“苏一杳欸！多漂亮一姑娘，还是单身！你就不能想到点什么嘛？”
　　“你哥也单身，这姑娘也单身——我这不是愁你哥没对象，想着多给他认识点好姑娘……”
　　傅雪宇恍然大悟！
　　恍然大悟之余，又觉得微妙：他上回去809门口打转儿，看到苏一杳给秦池按摩，那副样子，不像是“单身”样啊……
　　只不过，他琢磨了下苏一杳、秦池和牧云三人之间的关系，到底没把自己的疑惑说出口。
　　几日后，小傅同学十分无聊，又跑去809门口逛，这一下，他更懵逼了。
　　清俊苍白的少年坐在床边，眼神脉脉寂静地看着病床上的年轻女孩，他的侧脸精致，浓密睫毛垂下，小扇般张合。
　　他的手指搭在年轻女孩的手腕上，另一只手正在翻阅书籍。
　　日光正好，一切都刚刚好。
　　她轻轻抬起脸，看到傅雪宇，下意识地朝他微笑一下。
　　那少年，也顺势地抬起脸，一个璨然、清澈的微笑，展露在他的眉眼间。


第79章 医护眼中的809病人家……
　　809病房, 病人的家属、亲友数量，在几日时间里，被这一层的医护人员们摸透了。
　　按照时间线来划分, 大致为以下几个。
　　最早带着秦池来医院住院的苏一杳, 年轻美丽的影后，在意她在意到毫不避讳公开场合, 前后匆忙地为她办理住院手续。在秦池的男友还没来医院时，安静而耐心地陪在她身边。大家都说, 她是为了她, 今年拍完《双珏》后就不再接行程的。
　　然后是牧云，从公司下班来到医院，连回家都没回, 深夜陪在女友身边，直到第二天管家来帮着主人家处理杂务, 才有空儿收拾打理自己。之后数日, 他完美地履行了一个男友该做的事，前后帮忙, 女友疼得站不稳时, 他永远是她最忠实的依靠。
　　顾如渠。中年人, 英俊好看，性格温和。医护人员有的见过他之前来给秦池办理离院手续，再次见面，他还是一如既往地令人印象深刻。眉眼温存、轮廓鲜明，身材高大, 说话时语调轻和，娓娓道来，犹如讲故事般。护士们都很喜欢在他来时, 偷偷看一看809病房，也有年轻女孩和他搭话结束，脸红扑扑，用手掌捂着，满是欣悦。
　　比起大明星苏一杳，总裁牧云，顾如渠显然要平易近人许多。
　　他长得好看英朗，年龄虽大，可性格真的很好。
　　年轻医护们私底下都说，809里，她们最爱打交道的就是这位顾老师了。
　　在这之后，时隔一周左右，809又来了个年轻男孩。
　　容颜清俊，眉眼间蕴着他人见之难忘的温驯水秀，不太爱说话，但是依稀能辨出他的性格应属不错。
　　之前见过路易斯的某个小护士忍不住说，这个弟弟比最早见到时长高了好多。
　　此前少年也就一米七左右，近半年时间过去，他的个子窜了好高，现在有一米八多。
　　瘦而清俊，颈子雪白，轮廓清秀。
　　他陪在秦池身边时，有种小狗翻肚皮要人抚摸的顽皮、讨好感，在病人闭着眼输液时，就用手指轻轻碰她的手腕——这个动作说来很亲密，也有点暧昧。
　　在医院里，却也不算太特殊。
　　医护们见过太多了。
　　家属们或多或少担心病人心跳突停，在病人入睡时，总要伸手摸摸对方的脸颊，感知温度；或是手搭在脉搏上，静静感受对方的心跳节奏。
　　路易斯的动作，足以显出他对她的在意。
　　有幸见过这一幕的人，心里头都这么觉得。
　　这几位是常常留在秦池病房里陪伴的家属，当然，还有秦家的几个亲人。
　　宋护士那天看到秦臻来看望她，原本来时小姑娘情绪还好，离开时小姑娘眼眶却是微红的。
　　她不知道这对秦家千金在私底下是不是交情甚好，只能盲猜：两个女孩关系可能真的没有媒体臆测的那么糟糕。
　　后来秦臻总会选在周末来看望她，一般呆一会，有时候会带点作业来，宋护士进病房换注射药瓶时，常常能看着秦臻咬着笔头，懵逼地问秦池这道题该怎么做。
　　秦池总是很乐意回答——也算是无聊的住院期间唯一的乐趣了。
　　再就是秦家的小叔，秦余洋。
　　他来时，看了秦池几眼，便与牧云交流。
　　对话中说了什么，宋护士不了解内情，不过，那日秦余洋来了后，秦池的住院卡账户好像有了变动。
　　再后来，是宋护士听到林毅医生闲聊说起几个病人账户医保问题，说到小傅、秦池时，沉吟一会，道，秦池的账户钱此前有被秦余海讨要过。
　　据说后来牧云一次性把两百万打还给了秦家——没给秦余海，给了秦余洋。
　　外人好像都不太了解这件事。
　　宋护士不了解后续又发生了什么，但看秦余洋那天来时，眉眼中的郑重与在意，再看牧云当时的表情……
　　她猜想，这两人可能就这两百万说了点什么。
　　也许秦余洋想要尽自己的心意，牧云婉拒了。
　　当然，秦家发生的事，与那对极品父母都没什么关系。
　　秦池、秦臻、秦余洋，这三位姓相同的家人才有打交道的机会。
　　宋护士在秦池和牧云的男女友关系曝光后，就以吃瓜群众的心态想过：秦家父母会不会后悔自己当初对秦池的苛待？
　　她当年就读于京市医科大学，专业旁修了儿童心理，选修课的论文中，关注过家庭教育——“家庭冷暴力”，在华夏许多家庭中出现的例子有不少。
　　秦池曾经拥有的家庭，也是其中之一。
　　单以外人的角度了解秦家父母是如何对待秦池，她就能够得出秦家父母对秦池冷暴力的结论。
　　更别说，她所见到的只是浅显的表面，也许还有更多细节，是她不知道的。
　　秦池知道自己曾经生活在“家庭冷暴力”中吗？
　　宋护士有时候看着她那张无辜、美丽的脸蛋，有点想问，可她到底没有问出口。
　　问出来，无疑是冒犯，她也不再是当年那个渴求万事得到结论的大学生。
　　现在只要看到关注的女孩过得好，她也就挺高兴。
　　秦池的生活，像是因为这几个她的亲属，变得温暖、舒适许多。
　　上一次来住院，她孤零零一人，隔壁810有时候还能传来欢声笑语，她所住的809却总是寂静。
　　这一次来住院，秦池身边有人陪着，810也常常来串门。
　　810小傅傅雪宇是个特别爱和人说话的闹腾青年，明明已过二十，和秦池一般大的年龄，还像个被宠坏的小孩子。
　　有时候闻月找不到他，就总能在809看到他在和那个叫做“路易斯”的好看男孩子下棋。
　　“啊！我又没了！！！”
　　傅雪宇哀嚎着，眉头皱起来，他看着眼前的棋盘，愁得满面乌云：“Louis，你怎么这么厉害呢？”
　　少年超级淡定地啃了一口旁边美艳影后苏一杳递过来的苹果，咬得咯吱咯吱响，脸上出现几分孩子气的狡黠：“因为我比你聪明。”
　　傅雪宇以头抢地：“怎会如此！”
　　病房里四个人，病人秦池在看书，时不时地和傅雪宇搭话几句，苏一杳坐在旁边给这个病房里其他三个小点的青年、女孩削水果。
　　路易斯陪傅雪宇闹腾，和他下了几局。
　　闻月看到这一幕，忍笑，揭了傅雪宇的短：“如果是和他哥下棋，他肯定要趁着棋快输就掀了棋子。”
　　傅雪宇脸红：“妈，别说我坏话昂！”
　　闻月拿着她今天刚买来的西点，走进809，摸摸秦池小姑娘的额，年轻女孩用很大很亮，琉璃一样剔透的眸子看她，嘴角浮起一点笑，暖洋洋的。闻月心都快酥了，她是在这次小儿子住院，才和秦池正式熟悉起来。
　　熟悉以后，就明白为什么秦池身边有无亲无故如“苏一杳”“顾如渠”“路易斯”这样关照她了。
　　她笑起来很好看，性格也温柔，如果不是穿着病号服，显得有几分苍白病弱。
　　健康活力的秦池，一定是个小太阳——
　　还是那种能把乌云给散开的小太阳。
　　“能吃蛋糕吗？我今天买了蛋糕噢，请你们吃。”
　　西点齐齐摆开，闻月买了超多的种类——其中有咖啡粉做点缀的，绝对不能给两个病人吃。
　　奶油小方、芒果班戟、奥利奥千层……
　　每人都拿了一块。
　　苏一杳没有太控制自己的饮食，她吃东西时，动作斯文优雅，很有成年女性的魅力。闻月欣赏这样的女性，她也算是了解上流圈子，年轻女星很多都沉迷于浮华，被金钱哄骗着，就往富豪身边凑了。
　　她几个闺蜜的丈夫，就有过找小三找到年轻女星的事。
　　早年，她听说圈内有个煤老板看中了苏一杳，试图用金钱打动她，结果苏一杳鸟都没鸟，兀自专注自己的事业。
　　最后，到如今，苏一杳的身价已经很高，用个早年用烂的梗来说，她自己就是富豪。
　　闻月和苏一杳也很有共同语言，两人都对投资有所了解，是事业型女性。
　　她心中下了定心：如果自家大儿子没法和苏一杳成，那也不要紧。她可以和苏一杳成为朋友嘛。
　　和苏一杳说话，闻月还注意到苏一杳一边吃着柔软可口的蛋糕，一只手伸到了秦池下巴下方——病人刚输液完，不好下床，吃东西坐在病床上吃，怕吃蛋糕时，碎屑掉下来。
　　美艳精致的女人坦然地伸出手掌，掌心柔嫩雪白，她与闻月交流最近的股市基金，掌心接住了秦池吃时没注意掉下来的蛋糕碎碎。
　　“……”
　　傅雪宇看到这一幕，他情不自禁地揉了下鼻子，咳嗽两声，转头看向路易斯。
　　少年超级淡定地吃着奶油小方，吃的时候，注意到他的表情，眉头一挑：“你在干嘛？”
　　“没什么，咳咳。”
　　傅雪宇才不想承认，自己看到大美女这么给小美女接蛋糕碎碎，心里头就感觉怪怪的。
　　他告诫自己：可不许想太多！乱磕CP是要挨打的！
　　路易斯吃掉最后一口奶油小方，随后，他喝了口放在旁边的燕麦奶。
　　“总觉得你在想点什么奇怪的事。”
　　路易斯——秦池，就坐在傅雪宇对面，她清楚地看到了傅雪宇脸上的所有表情，敏锐地察觉到小傅心里头恐怕在想点什么乱七八糟的。
　　“没有没有，继续下吗？”傅雪宇连连摆手，他重开棋盘，嘴里还不忘念叨，“来吧，继续下棋！”
　　于是又开了一局。
　　宋护士进809时，都被这个病房里的热闹惊到，她笑眯眯：“正好，我就不用再去810了。”
　　“小傅，今天腋窝测温还是额温枪？”
　　额温枪有时候不太准，腋窝测温是最准的。
　　傅雪宇抬起胳膊，接过宋护士递过来的水银体温计，夹住的时候嘴里嘶了一声：“凉。好了，我捂着，一会测完了记录给你看嗷。”
　　病床上的秦池也是老老实实地夹了水银体温计。
　　闻月看了眼病床上的秦池，又看了眼坐在一旁椅子上和少年棋手玩着下棋的小儿子，不知道为什么，泛滥出酸而惆怅的情绪。
　　说不上是忧愁还是怎的。
　　只是，她叹气想：世界就是这么不公平，她的小儿子、秦家这个小姑娘，都是顶顶可爱的好孩子，怎么偏偏就要受这种苦难呢？
　　愁绪一闪而逝，很快，她又被苏一杳拿了湿巾递给秦池的动作吸引过去。
　　年轻女孩被苏一杳照顾得很好，虽说状态不佳，但看起来就是有被精心清洗、梳理的。据说早上扎头发都是苏一杳亲手给她扎的。
　　闻月一时间也有点感同身受：对待病人，谁都是小心翼翼呵护着的。
　　他们傅家也不例外。
　　809病房内，傅雪宇又因为一招错棋，后悔不已，这回他终于尝试着撒娇耍赖那一招了——原以为路易斯绝不会吃这套，谁能料到，少年盯着他忧愁、试图撒娇的脸好半天，居然憋着笑意同意了。
　　“哦耶！”
　　一招悔棋，让傅雪宇开心到飞起。
　　当然，这一招悔棋并没让他最终赢过路易斯。
　　直到回了810，傅雪宇还在嘀嘀咕咕，碎碎念：“我好丢人，我居然悔棋了还下不过人家！”
　　傅雪皓下班来医院，听到这一句话，看了他一眼，慢吞吞道：“也不怪你。”
　　“啊？”
　　“人家从下棋到现在就没输过一次——你能得到他允许的一次悔棋，已经很了不起了。”
　　“吚吚呜呜！怎会如此！”
　　傅雪宇被路易斯的光鲜履历惊呆了！
　　他呆了好半天，才从喉咙眼里憋出一句：“妈耶，秦池身边的人都好牛好厉害！”


第80章 牧云：未婚夫代办休学/……
　　秦池的辅导员问过她的病房地址, 与班长一块来医院看望她。
　　这回是秦池再怎么说，让他们不必费心思来，辅导员都不同意了：“你上回住院, 我做你的辅导员就没来看过你。”
　　“也是我的失责。”
　　辅导员和班长来的时候, 正巧是秦池住院的半个月——她的身体状况因为一场季节性流感击溃，勉强靠着医疗资源撑着。林毅在看过她的各项数据报告后, 很长时间的沉默。直到家属问起时，才不免疑惑且担忧地回答：
　　“情况不好, 但很奇怪, 她的身体维持在一个摇摇欲坠的平衡状态。”
　　“暂时没有很差，也没有很好。”
　　秦池知道原因：她的四具躯壳来到主身体身边，让她的主身体汲取来自贴近的“治愈能量”。也难怪她的情况让医生摸不着头脑。
　　病房外保镖拦下了辅导员和班长, 问询过来客是谁，就客气地将人请了进去。
　　【牧云】今天也在病房里, 正巧在处理公司事务, 因为不是必须要在公司处理的，秦池琢磨了下, 便操纵着躯壳来到医院病房陪护。
　　辅导员和班长进来时, 就看到室内几人。
　　一是坐在病床边沙发上正在单手敲击键盘, 另一只手握着病人细细手腕的牧云；二是正从洗手间出来，端着洗好的水果慢悠悠走着的清俊少年。
　　秦池正在输液，压根没法起床接待来客。
　　辅导员一进门，牧云就松开手，他把电脑放在一旁, 眯了眯眼，辨别了一番眼前的两位，便立刻起身, 礼貌客气地招待他们坐下。
　　“是秦池的老师和班长吧？我是牧云，麻烦你们还特意来看望她。”
　　青年的声音低雅悦耳，含着感激，与辅导员、班长在互联网上所了解到的总裁形象挺不一样。
　　这一刻的牧云，显得可亲许多。
　　说话时候，黑眸看向他们，态度真诚。
　　辅导员略有受宠若惊，将买来的果篮放在一旁，他不好意思说：“其实早就该来了，但怕影响到秦池住院，所以直到今天才来。”他这话说的也是事实，此前半月，媒体总在跟进“苏一杳”“秦池”“牧云”，后来又来了个天才棋手“路易斯”，更是将京市医院心内科挤得沸沸扬扬。好在牧云在秦池住院第二天就安排了保镖，没让记者们有机会在病房门口拍摄。
　　热度降低后，辅导员才琢磨着来。
　　秦池对辅导员、班长的到来也表示了自己的感激。
　　很快，牧云就以“秦池家属”的身份，与辅导员开始交流——秦池没有时时刻刻地以意识操纵躯壳，在一些场合中，她很难饰演得与躯壳身份一样，便总是抽出意识，让躯壳自行活动。
　　这一刻的【牧云】也是如此。
　　加载了躯壳属性，与成年人间的交流显得极为成熟、运筹帷幄，神情间总有二十出头成年人没法学到的阅历感。班长艳羡地看了一眼【牧云】，心中哀叹一声，又看向病房里的其他人。
　　他挠了挠脸，目光瞥向坐在沙发边正在削水果的路易斯——看过微博热搜的，都知道这个清秀少年是谁。在华夏知名度不高，在全球棋手圈里是个非常厉害的大男孩。
　　他找了个话题：“秦池，你最近在医院有上网课吗？”
　　秦池摇了摇头。
　　她的脸小而精致，鼻尖秀气，皮肤苍白，和那个名叫“路易斯”的天才棋手有气质上的相似。两人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东方娃娃，五官精致，清雅古典，让人过目难忘。
　　“她最近没功夫看网课。”
　　那个A国国籍的少年把削好的水果放进盘子里，然后坦然地坐在秦池身边，拿叉子一口一口地喂她吃。
　　秦池半靠在床头，正在输液的那只手无法自己拿叉子吃东西；另一只手情况也差不多，手背乌青，指尖僵冷，正蜷在热水袋下方取暖。
　　她也像是习惯了被家属投喂——班长脑中掠过一个念头：朋友算是“家属”的行列吗？
　　可能算是吧。
　　对于秦池来说，她的几个朋友都算是她的家属了。
　　路易斯替秦池回答完毕，秦池也弯着眼睛笑着点头，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
　　“是的，住院也不好看网课。”
　　隔壁辅导员听到这个对话，皱起眉头，轻声询问牧云：“按照秦池今年这状况，恐怕没法继续上学了吧，休学手续改天到学校我给你办一下。”
　　“……”
　　班长也听说过辅导员抱怨秦池那对父母没法来给她办理休学手续的事。
　　他最开始了解得还不算多，后来是看网友们扒出秦池父母从小到大如何对待她，又是如何在她生病后将她留在医院，不多看几眼……便知道，这对父母恐怕真是指望不上了。
　　不过，如果牧云施压，让秦家父母去给秦池办理休学手续，其实也不是一件很难的事。
　　但这都是这对情侣之间该考虑的事，班长作为旁观者，只能猜测，也无法提出建议。
　　辅导员说完以后，叹了口气：“直系亲属这方面，你们有打算怎么搞吗？”
　　青年抿平嘴角，他的目光从病床上的年轻女孩掠过，很快回到与辅导员交流中。
　　“未婚夫能帮她办理休学手续吗？”
　　牧云说完以后，班长注意到病房里，辅导员愣了一愣，秦池倒是很淡定，继续在吃路易斯投喂的水果。
　　路易斯脸上的表情倒是挺微妙——可能是微妙？班长不太肯定地猜想。
　　“啊？这种未婚夫……”
　　“是这样，”牧云轻声解释的时候，口吻非常柔和，有商有量，“如果需要我和她办理结婚证，也不是不行，只是她现在的情况不好出院。”
　　“医生说必须要有仪器监控，出院怕出事。”
　　这就解释了他为什么说要以“未婚夫”身份帮忙申请休学手续了。
　　辅导员轻而易举就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
　　结婚证好说，只要她情况一稳定下来，他们可以雷厉风行地去领。
　　秦池也满二十周岁，是可以合法领证的年龄。
　　而现在唯一的问题是，医生不准她出院，就连出院几小时领结婚证可能都会导致不好的结果。
　　辅导员长叹一口气，颔首表示他已经了解了情况。
　　“我知道的，秦池的父母确实在这方面不够尽心尽力，我也已经好几个月联系不上他们了。”
　　“如果按照官方流程，其实未婚夫也不好说能不能——”
　　班长注意到秦池的表情有点黯淡，不过很快，她的表情又明亮起来。
　　“但她的情况比较特殊，我回去后给院里、学校里打个申请表吧，应该没问题。”
　　“就是需要你亲自来学校给她办理一下休学手续，这个可以吧？”
　　“当然，她是我的责任。”
　　牧云轻轻点了一下头，他伸手与辅导员有力轻握一刻，两人又进行了关于后续休学方面需要的文件、证件，以及具体流程。
　　直到辅导员和班长一块离开809病房，两人坐上电梯时，班长忍不住问辅导员：“老师，这种情况打申请好通过吗？”
　　华宁大学在休学流程上十分死板，这并非华宁大学体制的问题。只是此前有过学生自己休学，最后家长不满来校内闹的事。
　　于是，在这之后的所有休学手续，都要求有直系亲属来代理办休学手续。
　　即便是成年人也不例外——当然，如果是特殊情况，无直系亲属、孤儿出身等，学校也有相应的解决办法。
　　要是说秦池是法律意义上单纯的孤儿，她想要来休学，这事儿还简单了。
　　偏偏她在法律意义上有父母，要休学就很难办。
　　“嗯，我估摸着好通过。”
　　班长纳闷不已，“为什么呢？咱们华宁不是一直很严格吗，在这方面。”
　　“秦池的男友是牧云，算是名人吧？他来给她做‘担保’，意味着之后肯定不会有什么休学纷争，比方说家长来闹啊，都是不太可能发生的事。”
　　“就算秦池的爸妈想来闹，讹我们华宁，也要看着牧云的面子，思忖一下究竟敢不敢来。”
　　“不过我猜，她那对父母是不管秦池的事了。”
　　辅导员想到此前他联系秦余海、许晴枝，却总联系不上的事，气就不打一处来，他任教辅导员这么多年，真的少见到这样的父母，就连面子工程都不做点。到最后，他再拨电过去，那边就是呼叫转移，或是关机无法联系。
　　简言之，他被拉黑了。
　　想到这里，就叹气，叹气完了，也庆幸：“好在有牧云能帮她办理休学手续，这样她也就不必费心后续上学的事。”
　　“不过……”感慨完关于秦池休学流程，辅导员也露出了几分八卦之色，“他们俩这是板上钉钉的未婚夫妇了吧？”
　　班长想到方才，牧云说以“未婚夫”名义帮她办理休学手续时，秦池那张特别坦然、淡定的脸，一时间，心中浮起了酸涩的柔波，他揉了下鼻子，小声嘟囔：“是吧，我也这么觉得。”
　　电梯门开，到达一楼，辅导员搭着班长的肩头，师生俩一并走出电梯间。
　　“挺好的，也就是之后休学我没法再带她了，等她休学返校，下一届的辅导员应该能见到她拿证加分。”
　　“什么？”班长一时间没理会他的意思。
　　辅导员难得调皮地笑了起来，“咱们华宁，驾照加学分，结婚证也加学分的，往年有大四生差了点两三分学分，就跑去学驾照、和人结婚呢。”
　　“……”
　　大男孩眼睛发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到已婚这个词，就有点脸燥得慌。
　　好半天，班长才抓了抓脸，“噢、噢。是这么个回事啊。”


第81章 牧云：被喊姐夫/办理休……
　　华宁大学。
　　金融学院, 院长办公室，辅导员将一份休学申请报告单交给院长，他过目一眼, 皱起眉头, “这孩子是暂时只休了一年学对吧？”
　　辅导员：“对，她家属说, 先暂休一年。”
　　金融学院院长：“好，那我盖个章, 你把表格录入一下。”
　　辅导员处理这类流程已然得心应手, 他颔首，在红色公章盖好后，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青年已经等了有几分钟, 他坐在一旁的椅上，长腿支着, 微微蹙眉看着手机。
　　听到脚步声, 迅速抬起脸来，看向辅导员。
　　辅导员：“流程走差不多了, 我录入一下信息, 之后就没事了。”
　　牧云便温声答好。
　　在办公室里又呆了十多分钟, 确保信息无误准确后，辅导员将休学申请提交，教务处官网接收，这件事就算解决。
　　每年处理休学手续，辅导员都会见到许多家长——今年有患抑郁症, 准备在家治疗休养的学生，家长来时满面愁容，对孩子的担忧深切, 也有对他的感激。
　　还有休学创业的孩子，来办理休学手续时，家长面上带着宽容、激励的微笑，拍抚孩子肩膀，与他握手告别。
　　那些家长都是以学生长辈的身份来到他的面前，一同协助办理休学手续。
　　唯有眼前这位不太一样。
　　牧云 ，男，也不过才二十八/九的年龄，为他的“未婚妻”来办理休学手续。
　　在办理完所有程序后，青年很感激地伸手握了握他的，手心干燥、力道中等、不失温暖，言语真诚：“非常感谢您，这段时间一直关心秦池……”
　　“麻烦您帮忙处理这些事，再次感谢。”
　　辅导员能看出牧云是真心实意地这样说的，他眉宇间因气势常存的冷淡，在说这些话时，变得温柔很多，平易近人很多。
　　只因“秦池”而温柔下来的男人。
　　辅导员脑中掠过这么个想法。
　　两人分别前，辅导员正色，诚恳祝福这对未婚男女：“希望秦池之后健健康康返校，也祝你们俩早日结婚，生活幸福。”
　　英俊青年愣了一下，他很快舒展出一个笑容。
　　秋冬之季，日光疏懒地从云层中透出，落在人世间。
　　英俊好看的青年，笑容蒙上了日光的清澈、鲜活，他的瞳孔璀璨，笑意缓缓，“谢谢。”
　　=
　　秦臻的大一生活，总的来说过的还行。
　　就是有点不太好。
　　自从和秦池的关系好起来了，她看到秦池生病时，心里头就很难受。
　　她自认为算个普普通通正常人——在“真假千金”后，她为命运的捉弄愤怒过，甚至有过对秦池的不忿（她坦然承认这点），但在她了解了秦家的生活并不如他人想象中那样光鲜，秦池也并没有因互换的人生过得如她以为的那样好，甚至可以说，是凭借着自己的努力考上名校、学有所成……
　　她了解她生的病，知道她活得并不轻松。由此对秦池的怜悯从心而生——就像是不愿意看到世间美好的东西因意外被摧毁。
　　秦臻希望像秦池这样，很好的女孩能活得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
　　可惜老天爷好像不是这么想的。
　　秦臻在课业之余，忍不住叹气，出神时，舍友问她在想什么，她半句话也不提，只默默叹息。
　　十一月十五号，傅雪宇住院二十天。
　　秦池也差不多，住院十七八天，算下来快三周了。
　　秦臻每周周末要是没有学校活动，就会找机会去医院陪她，她去医院的事儿小叔也知道，至于她们爸妈究竟晓不晓得这件事——秦臻没动脑子特意去思考，她也不是很想看到秦余海、许晴枝两人的惺惺作态。
　　这日，正好周日。
　　秦臻有一项大学生创新创业大赛项目，和她在校内认识的同级学长学姐一块参与；她负责的内容有点让她困扰，在抱着笔电陪秦池的这半日里，秦臻咬着手指头老半天，键盘敲击落不下字。
　　叹气，忧愁，开始线上联络学长学姐找救兵。
　　她正在和学长学姐联络时，注意到身后动静，漂亮年长者正在慢悠悠地翻剧本，玻璃窗开了半扇，有风从开口吹进，窗台夏季热烈灿烂盛开的花已败落，只剩下绿油油的叶片聊以慰藉。
　　秦池正在咕噜咕噜喝水，喝得有点急了，打了个很可爱的嗝。秦臻侧身对着她，用余光瞥到她有点尴尬地揉了揉脸，耳尖浮起一点淡粉，皱着鼻子把杯子撂在床头桌上。
　　秦臻偷偷藏住笑意，继续敲字。
　　翻剧本的声音，轻微淅索。
　　与键盘声彼此呼应，整个病房的气氛静谧而舒适。
　　今天病房里暂时只有她们三人，看护病人的是漂亮影后苏一杳——自从王恬知道秦臻能随意进秦池病房，时不时撞见苏一杳后，这姑娘满心复杂，有点羡慕，但又觉得自己的羡慕好像不太合适。毕竟是去看望病人，拿粉圈那一套套上，着实是有点不太好。
　　秦臻倒是为此近距离观察了下大美人。
　　凑近一看，才发现大美人真不愧是大美人。
　　即便苏一杳没化妆，素颜上阵，在病房里帮着秦池削水果、揉手背手臂，举止间也能看出满溢的风情。妩媚眼，挺直鼻，嘴角弯起来时，像是能找到最合适的角度，笑得人心里头酥酥软软。
　　她的事业因为秦池暂时搁置——粉丝们是否有怨言，这点秦臻没特意去查，但是她倒是从王恬那里得到几句抱怨。
　　事业粉们操心的可太多了。
　　偏偏苏一杳的态度也鲜明，就是要守在她的好友身边，愣是不接什么大行程。
　　从秦池住院起，她可能就接了几次行程——还都是地址在京市的工作，前后耗费不会超过五个小时，往往是病房里有人照顾秦池，她才会挑出时间走行程。
　　今日情况还有点特殊。
　　此前常在病房陪着秦池的清俊好看少年路易斯，在A国的亲友好像来到华夏，他今早匆匆地离开医院，大概是去处理自己的私事了。
　　牧云前天趁着工作日，给秦池办理完休学手续。据秦池说，他公司里有些事情需要亲自处理，从上午忙到下午，也不知道几点来病房。
　　另一个顾老师，也算是大忙人，秦臻听隋漾倾说，她们法律专业的学生们都跑去文学院听这个老师讲课了。顾如渠老师讲课是真的好，再加上颜值杠杠，私底下大家都把他叫做“华宁教师中的英俊代表”。
　　他的性格也是万人挑一的和蔼温柔，亲和度很高，当然，他本人大概是有点不擅长和他人打交道。因着这种不擅长社交而带来的纯粹感，袒露在言行举止中，给人的感觉就非常微妙——看到他心里头就有点泛滥开的痒痒。若说真觊觎这位老师的英俊长相，那显然也太过。不过，大家一致认为，他真的是个很容易让人喜欢的老师。
　　……
　　房间里，秦臻摸鱼想着事儿，冷不丁地，听到秦池打了个喷嚏。
　　她抖了一下，慌里慌张扭过头看向病床上的年轻女孩，就看到她也被自己的这个喷嚏吓了一跳。
　　好半天，秦池抖着眼睫毛，脸颊泛着尴尬、不好意思的粉晕，她对上她的眼，试探着眨了眨：“……昂，没事！”
　　秦臻这才泄了紧张的气，她嘟囔：“你吓死我了。”
　　她的视线往下，就看到苏一杳那只手轻轻地捏着秦池的手腕。细细一圈，皮肤苍白，年长者的手指搭在她的手腕上，健康与消瘦的鲜明对比，若是情绪敏感些的人，看了只怕要泪盈于眶、喉中梗塞。
　　秦臻早就修炼出在秦池面前尽量不露出自己的怜悯、哀伤之色。
　　怕影响她的心情，也不想让她觉得不舒服。
　　她从容地划过她们接触的手指头、手腕，笑眯眯地和秦池开始聊天。
　　至于大创项目，暂时搁在一边！
　　“对了，有件事——”
　　秦臻猛地想到一件事，她皱着眉头问，“池池，你知道你亲生爸妈的资料吗？”
　　她问时毫无他意，纯粹只是疑惑。
　　因为秦臻也不了解她的第一对父母——在二十岁以前，她还以为自己是那对父母在车祸中留在人世间的唯一血脉时。
　　“没、没有。”
　　秦池摇了摇头，她斟酌了下言语，把自己了解到的情况说给秦臻听：“爸妈告诉我，我不是秦家的真正女儿后，并没有打算告诉我关于‘他们’的事。”这里的“他们”，指的就是秦池的真正亲生父母。
　　“我后来也特意找了小叔问，小叔说关于当年车祸的很多记录已经找不到了，他有说要帮我，但希望渺茫。”
　　秦臻：“事实上，我之前二十年，也从没知道过他们的信息。”
　　秦池看起来茫然无措，她沉默地听秦臻继续说下去。
　　“怎么说呢？他们把我领回来时，此前调查真相，比对的是医院的资料——医院接受车祸伤者，丈夫抢救无效先去世，妻子在生下孩子后，也去世了。”
　　“不知道是年代久远，还是中间档案缺失，你的亲生爸妈的姓名是什么、尸骨埋在哪里，也没能查出来。”
　　苏一杳也很认真地在听，她连手上的剧本都不再翻动了。
　　此前秦臻并没觉得自己的爸妈不详，对她来说是什么困扰的事。
　　福利院多的是她这样的小孩——她双亲车祸去世，姓名不详，但那又怎样呢？进了福利院，大家都没爸没妈的。
　　很多小孩们是被亲生爸妈丢在福利院门口不要的，就算知道自己爸妈是谁，也没什么用。
　　因为心大，再加上生活不给她太多时间以思考这种父母究竟是谁，她本该姓什么的问题。
　　忘了说一句，当年福利院的小孩们统一被安排姓了“程”，她原来的名字叫做“程夏”。
　　回到秦家后，被秦余海、许晴枝认回的第一天，就找关系改成“秦臻”了。
　　秦臻想到这里就想翻白眼，不过她忍住了，在大美人、小美人面前还是要克制自己，美美的才好。
　　“就是这样了。我早前也不是很关注这个，”秦臻挠了下头发，有点不好意思地皱了皱脸：“我提这事，只是想，你可能会想知道你的亲生爸妈的消息……”
　　是的，秦池必须得承认，她在被秦余海、许晴枝伤透心时，真的很想找到亲生爸妈的坟墓。
　　也不为了什么大声哭诉，她纯粹只是想看看这个世界上，真正和她有血缘关系的亲人葬在哪里。
　　但后来，她的疾病让她迟迟启动不了亲自去查这件事的计划。
　　秦余洋有了解到她的想法，他说自己能帮上忙的话，定会帮她。
　　只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生活，在这个时候，找到自己亲生父母的坟墓在何地，已经是优先级很迟的选项。
　　秦池困扰于自己的疾病，每日汲取着躯壳们带来的健□□命力，也只能将这件事不断推迟、不断推迟。
　　秦臻说完后，注意到秦池正在出神。苏一杳也有点走神，大美人的长发披散，窗外风吹进室内，年长者坐在挡风口，既不影响室内通风，还能给病人挡挡风。
　　她的眼眸漆黑，透着思索，秦臻瞧着她们俩堪称同步的神情，心中微妙地感慨：大小美人出神时，真是好漂亮。
　　雪白素脸，乌黑眉眼，淡粉唇瓣，在秋冬风中，眼睫浓密如扇，神态美好动人。
　　明明都是不同风格的美女，怎么瞧着就气质和谐、一团和气呢？
　　秦臻老半天想不明白，最后只能莽撞地下了个定论：也许这就是好朋友吧（也许是更深入点的朋友？），彼此间相处久了，就很像了。
　　她浮想联翩了一会，听到秦池很温柔地谢谢了她所告知的信息。
　　“没事啦，算起来我们还是有两对一样的爸妈呢——”只不过秦臻对哪一对的感情都不是很深，这也实在怪不了她，她此前的生活环境注定了她没法对这些事在意。回到秦家后，极品爸妈的为人作风她又很不喜欢，三人相看相厌，许晴枝在她开学后不久，不知道是想通了还是怎么的，决定要再度好好培养这个亲生女儿，偏偏秦臻这时候已经不想理睬她了。
　　遂，她想让她“见见世面”，看看上流圈子里的做派，秦臻便敷衍着应付过去。
　　此前为了不让秦小叔头秃，也为了所谓的“家庭和睦”，她把拉黑的父母两个号全给放出来了，所以才有许晴枝后来联系她的事。
　　许晴枝还以为秦臻是原来那个进了秦家被珠宝金钱迷得找不到路的女孩呢，以为伸手漏点好处就能让她乖乖听话。
　　但秦臻早已非她所想——总而言之，秦臻就是没理她。
　　她现在愿意联络的秦家人，也就秦池、秦余洋了。
　　秦臻蛮珍惜现在仅存的两个家人。
　　从血缘上来说，她与秦池没有关系，但在外她都是喊她“姐姐”——按照秦池亲生父母车祸时间、死亡时间来算，她要比她早半天出生。
　　不过，说是“姐姐”，更多时候是当朋友相处，秦臻喜欢呆在秦池身边，她觉得她脾气温柔，是个很好相处的女孩子。
　　简单概括：就是很讨人喜欢的女孩子。
　　谁会不喜欢和这种女孩子待在一起呢？
　　秦臻理直气壮地想。
　　这一日，在病房内，秦臻和秦池又聊起了别的事儿，等到傍晚牧云来换苏一杳班时，她们俩还尝到了总裁先生亲自去私厨餐厅买的菜肴。
　　非常丰盛，口味超棒。
　　秦臻一瞅，就看出里头有数道菜是关照她口味来点的辛辣菜品。
　　她真的蛮高兴的，喜欢在意的“朋友”兼“姐姐”的未婚夫，能想得到给她带合她口味的食物。
　　说明不管是秦池还是牧云，都挺把她放在心上。
　　秦臻陪秦池吃饭，吃饭中途还吃了不少狗粮，眼瞅着牧云给秦池夹菜端水，其乐融融，温情四溢。
　　她也很高兴，高兴到快吃结束时，说漏了嘴：
　　“姐夫，这道菜点得真不错！”
　　说话说出口的那一瞬间，秦臻感觉到病房内猛地陷入了一刻沉默。
　　她：“……”
　　紧张地抬起脸看向秦池、牧云。
　　秦池眼瞪大了，她咬着筷子，愣愣的，像个憨态可掬的不倒翁瓷娃娃，戳一下就要四处歪斜。
　　牧云的表情也有几分惊讶，秦臻只敢轻轻扫一眼，没敢多看：年轻有为总裁身上的气质真的有点迫人，她瞅一眼就觉得胆战心惊，这全源自于牧云身上自带的压迫感。
　　虽知牧云和秦池在一起的时候，性格总是温柔有耐心，但秦臻很有自知之明：那是男人对自己家的对象才有的小心呵护、温存爱意，关她这个别人什么事。
　　秦臻：“咳咳咳咳咳……”
　　她被这沉默气氛尬住了。
　　尬得死死的。
　　主要她自己也懊恼，觉得自己真是不过脑，就这么来了一句“姐夫”，吓懵逼了秦池吧？
　　她没敢多看牧云脸色，也就只能自己盲猜：他不至于像秦池那样惊愕吧……
　　好半天，她才听到秦池很害羞地咳嗽一声。
　　疑似转移话题一样，软声软气，又甜又可爱：“小臻，你的意思是，把我当姐姐欸？”
　　秦臻：“是呀是呀，你比我大嘛。所以就叫你姐姐了……”
　　“可以吗？”
　　她特别诚恳，大大眼睛扑闪看向秦池，问道。
　　“当然、当然可以啦！”
　　秦池超级高兴，超级甜地弯着眼睛笑起来，她鼻尖都粉粉的，脸颊红红，“我喜欢你叫我姐姐……”
　　秦臻也跟着笑起来了。
　　她没好意思瞅牧云，不过，她心想，牧云肯定也是很乐意被喊“姐夫”的吧？！不用说了，肯定是这样的！！


第82章 牧云：搂女友，当抱枕小……
　　阿康联络苏一杳时, 正逢下午三点整。
　　京市下了一场凉而沁鼻的秋雨，十一月中旬已过，按照气温来看, 已经接近秋末、初冬。
　　路上的行人都换上了厚厚的摇粒绒外套, 有小朋友上下学时，被家长戴上耳罩、手套, 防止气温低生冻疮。
　　“杳杳，你现在还在医院吗？”
　　“对, 怎么了？”
　　“这里有件事, 你恐怕得安排个时间出面。”
　　“什么？”
　　苏一杳心不在焉地给自己扎头发——多个身体就是这点好处，用他人的视角观察自己身上需要修饰的地方，很少女的做法, 是秦池近期找到的一点生活乐趣。
　　大美人躯壳真的很美，没有什么缺点, 平日里秦池也就帮着捋一捋额角的碎发。
　　而主身体, 因为疾病，总是苍白, 躺在病床上, 头发很经常睡得翘起来, 午睡醒来后，她就会操纵其他躯壳给自己收拾收拾。
　　【苏一杳】的躯壳属性设定中，自带“妆发”技能，在某些剧组没法安排到合适的化妆师时，她会自己动手打扮自己。也算是从业这么多年, 在圈内环境自然而然精进、完善的一项技能。
　　这点技能施展在普通人身上，就足够把一个普通人妆点得漂亮起来。
　　秦池的头发被【苏一杳】梳成了两条娇憨可爱的马尾辫，林毅医生进病房查房时, 还夸了一句：“漂亮得很。”
　　医护人员离开后，秦池又摸到包里的两个发夹，上头缀了点碎钻——大概率是苏一杳之前买的名牌，钻石也理应是真的。秦池瞧着这发夹好看，便又让躯壳给自己夹上，左右整理了一下头发丝，把自己变得比原来好看一点，这才美滋滋起来。
　　阿康的电话来时，秦池刚好把自己的发夹夹好，用手指将额头前的碎发轻轻别到耳后。
　　“上回慈善拍卖会还记得吗？”
　　这件事秦池还记得。
　　她因为自身的疾病，感同身受所有患病病人，在正巧遇上了与心脏病相关的慈善拍卖会后，以参与躯壳的身份提供了昂贵的拍品，以此帮助与她一样深受疾病困扰的人们。
　　“嗯？”年轻影后的声线微微扬起，她有点困惑，“怎么了吗？”
　　“拍卖会结束后这几个月时间里，慈善拍卖的资金给十三位先心病孩子做了手术，这些孩子们的监护人感激你们，特意组织了一场‘心之画’画展，里头的画作都是孩子们亲手画出的。”
　　阿康的语气温柔起来，“主办方也想推进慈善拍卖会的影响力，特邀了你和一些艺人、名人们，画展在下周周日。”
　　“……”
　　话筒中，阿康又细细碎碎说了不少，关于这十多个先心病孩子们当初情况如何，如今做完手术，已经开始像正常孩子那样生活了。
　　他们的情况和隔壁810傅雪宇的还不太一样。
　　这些孩子们赶在了科技发展、医疗水平提升的年代，且自身病症没有太过严重，也因此，他们的手术难度不算太高，手术成功概率也比较高。
　　术后只要遵循医嘱，就能像是普通健康孩子一样活着。
　　秦池听着，眼眶有点热了，她把脸压在柔软的枕头上，用躯壳【苏一杳】柔嫩雪白的手指摸着自己的脸颊，感受着来自主身体、躯壳间的悸动感。
　　阿康说完后，建议她：“我觉得你很有必要来参与一下。你觉得呢？”
　　“当然，我会去的。”苏一杳这么回答。
　　她挂掉电话，手指还留在自己的脸颊上。
　　病人的皮肤是苍白的，光滑细腻，用手指轻轻抚，触感微凉。
　　秦池侧着脸，枕头压着颊，嘴角微微抿着，情绪有点高兴，又有点感动。好半天，她才兴致高昂起来——主要是肚子有点饿，想吃东西。
　　所以，躯壳【苏一杳】转身去找放在一旁的水果，去洗手池洗干净，给自己剥了秋天最后的甜橘子，削了几块哈密瓜。
　　她们安静无声，气氛和美地吃水果。
　　来给病人测量体温、血压的宋护士敲门，得到允许进入的回应时，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幕。
　　年轻美丽的女孩垂着眼帘，眼睫毛浓密而漆黑，像是扇子一样翕乎而动；年长者亦是美不胜收的风景之一，她侧着身子，背脊挺拔、姿势优美，手指剥着橘子皮，橙黄色、带经络的果肉完美剥出，一整个圆溜溜，被她塞进女孩的手心。
　　“来测体温了噢。”
　　宋护士一时间看得有点不忍心打断她们之间的氛围，定神好一会，才笑着开口。
　　“来吧。”秦池小姑娘脸颊鼓鼓囊囊，像是一只小仓鼠贪食塞满坚果，她抬起胳膊，顺着目光看去，病号服往上捋了一点，手腕细细、瘦瘦，手背的乌青针孔痕褪去很多，只剩下手臂静脉的留置针。
　　宋护士甩了甩体温计，把体温计给她，然后哄小孩子一样，“三分钟噢，现在另一只手给我，量一下血压。”
　　前后几分钟，体温、血压测量好了。
　　宋护士看了下时间，和秦池、苏一杳闲聊搭话几句——809的家属们前前后后来，多大名气的名人，也都在这阵子被医护人员们摸出脾性了。
　　苏一杳不负于她入圈多年来的好名声，什么“敬业”特质，因医院不是剧组，她们也无法了解太多。但脾气不错，这点是真的，她和他人说话时候，总有种耐心、宁静的柔情氛围。她天生风情，艳光四射，很多普通人对这类明星的第一印象都是，他们可能没有想象中的好相处。
　　然而看她在809陪护这么久，和医护打交道时，也从不颐指气使——单人特护病房接待过娱乐圈的其他明星，他们的性格可没有苏一杳这么讨人喜欢。大家都长有眼睛，私底下聊天说起苏一杳时，也会夸她人美性格也好。
　　至于其他三位常来陪护的家属：秦池的男友；少年棋手；儒雅教授。那就是另外的评价了。
　　不过，真要总结一下，大家还真发现了个特玄妙的点。
　　不管秦池身边亲近的人真正脾性如何，他们与秦池相伴时，总会泛滥出某种脉脉温情、难以融入的气氛。看得人心酥软。
　　宋护士看了下苏一杳，见她鼻尖有点红，笑着问她：“你要不要也测一下体温？现在天气冷了，怕你也感冒。”
　　躯壳身强力壮，体质强于主身体太多。有时候就算是晚上被子没盖严实，第二天都不会觉得鼻塞、喉咙痛。
　　秦池听护士这么说，踌躇一刻，要了根体温计，给躯壳量了下。
　　正常体温范围。
　　她松了口气，宋护士也放心下来，离开病房前，要她们一定做好防寒保暖工作：“天气冷，下周会下雪，注意身体，家属也是，互相叮嘱一下，别感冒了。”
　　“传染给小池就不好了。”
　　秦池的季节性流感已经好了，就是身上还乏、浑身无力。出于健康的考量，她也不敢擅自离院。
　　医院内至少有24小时监控着的设备，她要是执着回家，如果出了什么事，只怕抢救不及时。
　　秦池想到这里就有点小忧愁。
　　生病，治疗。输液，吃药。
　　保持良好情绪，每天尽量开开心心。
　　她一直很努力让自己的身体维持在一个还算可以的状态。
　　出院却依旧遥遥无期。
　　秦池郁闷地把下巴搭在躯壳的肩头。现在【牧云】不在身边陪伴，她没法在病房内和躯壳做更深层次的贴近——【苏一杳】【路易斯】【顾如渠】，都不是能够在病房内过分亲密的人选。
　　在后者陪伴主身体时，她居多是牵牵手，握握手腕。
　　尽量克制彼此间的亲昵程度。
　　如果是在家里，她就可以肆无忌惮地贴近搂抱彼此，偏偏……想到这里，秦池又郁闷地叹了口气。
　　傅雪宇来809串门时，带了他妈特意从国外出差带回来的糖果铁罐。敲门探头，就瞅见秦池小声叹气，那张俏生生漂亮脸蛋上笼罩着忧愁。
　　看得人怪难受。
　　他摇晃铁罐，里头糖果乒呤乓啷地响着，惊动秦池和苏一杳。
　　大小美女齐刷刷地抬起脸看他。
　　傅雪宇：“吃糖不？我妈咪给我带的，味道不错。”
　　他走进病房，把铁罐打开，抓了一把糖塞给她们。
　　吃糖促进多巴胺的分泌。傅雪宇心情不好的时候，总爱吃点爸妈哥哥买的糖果。
　　他很懂分享——分享给朋友吃，让朋友也高兴起来，他看着也高兴。
　　抓了一大把分给秦池、苏一杳，傅雪宇嚼着糖果询问其他家属今天去哪里。
　　得到苏一杳的柔声回复：“Louis和他的监护人在办理交换生手续，顾老师今天有别的安排。”
　　至于另一个牧云，家有赚钱老爹、老哥的傅雪宇完全明白这种老板的身不由己。
　　他今天身边也没什么人陪。闻月明后天出差，傅里君同上。哥哥傅雪皓来病房看了他一会，又接到公司事务安排，匆匆离开。
　　傅雪宇习以为常，他家请了看护，不过大部分时候没派上用场。今天也是。他病房里家人不在，他就这里逛逛那里逛逛，最后摸到809来找秦池玩。
　　在809找秦池玩线上下棋游戏——傅雪宇悲痛发现，他打不过路易斯这个天才棋手也就罢了，连秦池他也没能赢过！
　　待到牧云来医院，傅雪宇倏忽之间注意到了一个关键。
　　在青年来病房，回到秦池身边后。牧云洗手脱外套完毕，几乎是立刻马上就把爱人搂在怀里了。
　　搂着，抱着，放膝盖上，然后他开始继续忙着工作上的事，好像怀里的女友是个柔软抱枕小熊。
　　时不时还把他的下巴搭在女友的头顶上。
　　傅雪宇眯着眼睛，好半天：……噫。


第83章 很重要的剧情，不建议跳……
　　“心之画”画展当天活动, 受邀对象除了苏一杳外，还有原来《双珏》剧组合作对象席慕。
　　因为是公益画展，参与的艺人衣着都很朴素, 没有在媒体前珠光宝气、花枝招展。
　　不仅仅是“苏一杳”受邀, 在慈善拍卖会捐赠出最高价位拍品的“牧云”也在受邀范围内。
　　提供拍品价值最高的前几位捐赠人都在主办方的诚挚邀请之下到达画展地点。
　　跟着主办方流程走，做好配合的慈善宣传活动, 秦池以两具躯壳分别在画展上与相熟的人交流。一个在画展正东方，一个在画展正西方。
　　席慕看到熟人, 笑眯眯地走过来, 问她近期有没有接什么新工作，“是这样的，我公司准备搞个‘演员派’综艺, 想请你做嘉宾，如果你行程比较空的话……”
　　她显然是带着公司嘱咐的任务来的。也不怪她趁着这时候来问, 苏一杳在这之前一直对外宣称没有太多空档接工作, 她需要处理自己的生活。
　　至于处理什么私生活内容，大家都有目共睹, 知道她关心在意着秦池, 一直在她身边陪伴。
　　席慕问了后, 也颇为忐忑，她总觉得苏一杳会拒绝。
　　果然如她所想，苏一杳温声询问她综艺决定什么时候开拍，得到是近期后，她很歉然地摇了摇头, 说自己恐怕没有办法加入。
　　她脸上的表情真诚而无奈，“是真的没办法，不过如果你需要我帮忙介绍几个朋友做嘉宾, 尽管来问，大部分拿过奖的前辈们我都认识。”
　　席慕也不灰心，她来时就知道苏一杳大概率会拒绝，想了一想，她“嗯”了声，“如果之后你有空的话，还是想邀你做飞行嘉宾的，到时候可不要拒绝我啊。”
　　话说到这个地步，成年人之间的礼仪社交都做到尽善尽美。
　　苏一杳也微笑着答好。
　　席慕便不再说工作上的事，她和苏一杳一块并肩走着，欣赏着孩子们的画作。
　　十三副画，孩子们的真心实意，稚嫩的铅笔、蜡笔作品，色彩缤纷，创意妙思，让人看得眼前一亮。
　　今天到场的有手术后休养顺利的孩子和他们的监护人。
　　主办方为了慈善宣传，在画展开始时，便进行拍摄，她看过后续流程，知道一会儿还有采访孩子、监护人的环节。
　　这个时候主角不再是这群做了慈善的成年人们，他们在这个环节中，有的人有事先走，还有的人留下，旁听着采访流程。
　　先心病孩子们大多皮肤苍白、嘴唇色浅，好在他们看起来很有活力，笑得极开心，时不时就有小朋友偷偷地跑过来，仰着头偷看苏一杳、席慕。
　　席慕也没走，她蛮喜欢和小孩子玩，身上亲和力很足。
　　半蹲下/身子，伸手与女孩子牵手，拉勾勾。
　　女孩子也不过五六岁，奶声奶气说话：“姐姐们好漂亮！”
　　她长得秀气，属于小孩子中好看清秀的那一挂，笑的时候酒窝浅浅，让大人心里头暖洋洋的。
　　秦池看得眼眶有点热，她操纵着【苏一杳】，同样半蹲，用手指轻揩她的翘鼻，温柔问她姓名：“小朋友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程雅枝，姐姐叫我雅雅就好。”
　　小女孩笑得太可爱，席慕作捧心状，眼里璨璨，“诶呦，多可爱的小宝宝，你爸爸妈妈呢？”
　　接受先心病手术治疗费用捐赠的多半是家境不太好的病人。她们也注意到画展当场有几对衣着朴素干净的父母，脸上满是真挚感激。
　　席慕环顾一圈，没注意到有哪个父母在这附近。
　　她一时间有点纳闷：“怎么小朋友在这，爸爸妈妈不在呢？”
　　小女孩：“妈妈在那！”
　　她拿手指头指了指不远处，正在和主办方交谈的一个中年妇女，中年人长相普通，身材微胖，她叹着气，最后与主办方握了握手，以表感谢。
　　两人就看到那位中年妇女与主办方负责人谈过后，看了看周围，发现小女孩的踪影，这才小跑着过来，嘴里念叨：“雅雅，怎么不说一声就乱跑？”
　　“欸，苏小姐、席小姐，”中年妇女认出眼前两人，客客气气地找了招呼，牵了小女孩的手，不好意思地问：“不知道孩子有没有打扰到你们……”
　　“没有，雅雅很可爱。”
　　苏一杳脱口而出。
　　中年妇女满目怜爱地看了眼小女孩，也微微笑起来：“是呀，我们雅雅是院里最可爱的小女生了。”
　　“院里”，这个关键词被捕捉，中年妇女话刚说出口，就看到年轻明星微蹙着眉头，温声询问她：“您是院长吗？”
　　“是呀，我是晨曦福利院的院长。”中年妇女点了点头，小女孩挠了挠她的手掌心，要去旁边喝饮水机热水，席慕注意到，便笑吟吟着把小孩领走，带去喝水。
　　于是，在几分钟后，她了解了关于“程雅枝”的信息。
　　晨曦福利院每年都会收到被父母抛弃在院门口，患有先天性疾病的小孩。
　　程雅枝就是其中之一。
　　她患有先心病，婴儿时期便带她去公立大医院检查，医生建议等四岁后看看身体状况，尽早做手术治疗。四岁后院长又带她去检查，医生说可以进行手术了。奈何晨曦福利院每年政府调拨的经费不足，更多靠好心人资助，院长也不可能只顾着程雅枝一个小孩子，院内还有天生兔唇、唐氏、白化病等病症的孩子。
　　经费下不来，好在今年搞了个针对“心脏病患者”的慈善拍卖会，第一波资金慈善，给了院内心脏病患儿机会。
　　“雅雅是院内第一个接受慈善拍卖提供的手术的小孩，”中年妇女解释刚才与主办方握手时的交谈，“我刚才去问负责的杨老师，她说之后还有一波波的手术帮助，我们晨曦福利院里还有三四个小孩子有心脏病……”
　　院长来之前显然了解过苏一杳在慈善拍卖会上捐赠了什么，按照拍品价格，她算得上是一众捐赠人中的第二。
　　第一是距离她们有十数米的牧云，青年正在与一位企业家交流对话。
　　院长的感激溢于言表，“还是非常感谢你们的捐赠，让这群孩子们都有康复的机会。”
　　她注意到眼前这个漂亮的女明星忽然轻轻地眨了一下眼，像是风太大，迷了眼睛，湿润了一圈。她掩饰性地抬手轻咳几声，随后笑着说：“是我们的荣幸，能帮到孩子们。”
　　“是呀，孩子们也都很幸运，手术后就能和其他孩子一样正常了。”
　　院长心里也高兴，看着小女孩蹦蹦跳跳牵着席慕的手，甜甜地仰脸对她笑。席慕一副被可爱女孩迷晕了的样子，轻笑溢出，眼都亮了。
　　院长：“咱们这些孩子，因为生病所以父母丢在福利院门口……他们的父母也真是太狠心。”
　　秦池很认真地听，院长也是很少遇到这种愿意倾听福利院“鸡毛蒜皮”事的外人。
　　她说着说着，就提起了多年前的福利院孩子丢弃、社会孤儿送入院内。
　　居多都是父母不详的。
　　有年轻女孩在公厕生下孩子，丢在茅坑里，直到他人听到婴孩啼哭，才救下溺在污物中的初生儿；也有夫妻俩离婚，女人一气之下离开当地，男人绝情绝义地把亲生孩子丢在福利院门口……
　　因为年代久，有些当年能查出双亲父母姓名、住址的资料，也在后来时代变更、信息保存手段变化时，丢失不少。
　　“像是另一个社区，月洋福利院，早年就有过一次火灾，把孩子们记录在案的父母资料全给烧了。”
　　月洋福利院。
　　这五个字让年轻女人屏息。
　　与此同时，正在与企业家聊着近期投资问题的躯壳【牧云】也忍不住往福利院院长的方向看来。
　　院长并未察觉到【苏一杳】此刻的情绪变化。
　　“月洋今年也收到不少资助，好像是个从院里走出来的孩子被认回家里，给院里捐了不少钱，挺好的，孩子知恩图报。”
　　院长说着，目露温情。
　　秦池知道她说的是谁。
　　是秦臻。
　　她试探着问：“火灾把孩子们的资料档案都烧了吗？”
　　“月洋福利院因为火灾换过地址，也是十八、九年前的事了，具体我就不知道了，但听月洋的院长说，很多资料都查不到。”
　　她说：“不过也没什么，孩子们进院以前，大多也都是不知道双亲信息的，运气好能找到父母的，都是孩子被拐，父母多年坚持找孩子……”
　　直到画展结束，秦池操纵着两具躯壳离开。
　　苏一杳坐上阿康开的车，阿康注意到她的神情恍惚，问她：“怎么了？”
　　“……”沉默一会儿，苏一杳问阿康：“你说，要是想查几十年前的事，要怎么查才能查到？”
　　阿康皱了下眉：“看资料保存度高不高，如果资料丢失，那就难了。”
　　“但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有钱，我觉得没问题。”
　　苏一杳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好一会，“你说的没错。”
　　阿康嘿的笑了：“所以说你刚才在想些什么？说来听听？”
　　他家杳杳又神神秘秘地摇头，不肯多说了。
　　直到秦池的躯壳们回到医院，主身体被【牧云】搂着，不忘捏着【苏一杳】的手手。
　　秦池仔细思索花钱找多年前信息的可能性。
　　前后想了想，能找到的可能性还是有的——她的爸妈秦余海、许晴枝应该是真的找过她亲生父母的信息，只是刚一开始寻找，就卡在了多年前信息资料丢失上。
　　依照秦余海、许晴枝的性格，卡在这处儿，后续再查下去，耗时耗力耗钱。
　　他们只需要知道秦池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秦臻才是——这件真假千金的事儿就可盖棺定论了。
　　要耗精力查更多的信息，以他们好享乐的性格来看，是不会做的赔本买卖。
　　而秦余海，她曾拜托他帮忙，小叔也非常诚恳。只是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小叔平素里还得操心着家族企业、以及他的极品哥嫂，调查效率低下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至于自己。
　　秦池幽幽叹气，她仰着身子，蹭倒在【牧云】的怀抱里，青年的胸膛温暖，手臂有力，搂着自己。
　　因为生病在家，此前还要忙着学业，完全没法抽出空儿来查这件事。
　　也就是等休学后，她在医院里实在过于无聊、闲适。在秦臻无意提起她的亲生父母后，她动了想查一查他们的念头。
　　秦池想到阿康说的那句话，“有钱能使鬼推磨”。
　　她想，虽然在她的生活里，这句话的实现可能性不高——如果真的是有钱能使鬼推磨，那她早就病好了。
　　但是，万一呢？
　　秦池抱着渺茫的希望，以【牧云】的身份，委托相关人员进行信息回溯。
　　=
　　十一月二十三日，京市北音区下了一场今年的初雪。
　　雪花飘落，皑皑地堆积在树叶、枝丫上，厚厚地叠了一层。
　　今年的初雪下得很大，好在京市今年提前供暖，待在室内时，温度较为舒适。
　　从公司下班到医院，中途经过数个红绿灯。大厦LED屏上播放着今年The Ring代言的某汽水品牌，英俊的青年们露出笑意，气质不一，画面好看。
　　医院里，810小傅准备出院了！
　　他已经彻底好了，好得完完全全！
　　在得到林毅的出院宣布，小伙子乐得直笑，手舞足蹈，差点要跑去隔壁809分享自己的喜悦，被傅雪皓拦下了。
　　“你还不知道别人吗？都是病人，谁不想出院呢，”傅雪皓责备地看了他一眼，“不要炫耀，让人家看了伤心。”
　　傅雪宇上头的欢喜立刻歇了，他接受了哥哥的说法，设身处地代入一下自己，要是他的病友来他病房高兴炫耀自己要出院……
　　他也肯定不好受。
　　指不定就要泪汪汪地哭一宿才行。
　　傅家家属收拾810的用品，快收拾完了，傅雪宇才羞答答地探了个头，高个青年还挺扭捏，进809，和秦池道别。
　　秦池有点高兴，又有点伤心。
　　高兴的是，傅雪宇终于能出院了。
　　伤心的是，她还不能出院。
　　傅雪宇出院，留了一大盒的铁罐糖果给她，还告诉她，如果心情不好的话，可以吃两颗糖果，以此慰藉。
　　傅雪皓在旁边补充了一句：“我家在佑和街的房子去年装修完毕，还没入住，小宇说他最近要住，等你养好身子，回佑和街，他想找你玩。”
　　傅雪宇狂点头！
　　秦池也笑了起来，她软声说好，挥手和傅家人说再见。
　　这一天，与病友分别，秦池晚上没太睡好觉。
　　京市大雪压城，一晚上耳边都有簌簌雪落的声音。
　　秦池没能睡好，她辗转反侧很久，准备起身喝水，活动一下再睡。
　　陪护的躯壳是【牧云】，秦池操纵着躯壳，已经倒好了温水，正准备递给主身体。
　　从温暖的被窝里起来，穿上拖鞋，才站稳的那一刻。秦池眼球前方的视野，由清晰变为模糊，边缘黑斑闪烁，犹如接收不到信号的电视，黑白雪花成片成片地闪烁在她眼前。
　　她感觉自己的肠子在扭动，大脑模糊的想法在形成的那一刻便开始翻转、流淌。
　　病房内的物品，像是被高温融化，拖着长长的黑影。
　　簌簌雪声，脚踩地板，医护交谈，远方烟花。
　　一切声音都放大到她的耳膜之中。
　　她在这一刻脑中掠过无数的念头，无数念头都未曾尘埃落地，身躯便摇摇欲坠、趔趄倒下。
　　倒下以前，秦池仅剩下的唯一感知，是扶住自己的那一双有力坚实的手臂。


第84章 本章牧云中心/抢救，送……
　　雪下得越来越大, 整个城市笼罩在白皑皑之中。京市医院心内科，一场紧张的抢救正在进行。
　　确认无意识、心跳骤停、心脏按压、气管插管辅助呼吸——
　　抢救室里，医护人员进行着对809病人的抢救。抢救室外, 站立的青年脸色苍白, 身上的衣服甚至只薄薄一件，直到牧家管家到来, 看到主人家身着单薄，立刻去809病房拿来了牧云放在病房里的外套。
　　武叔将外套递交给牧云, 碰到他的手, 冷到触即生寒。
　　“先生？”
　　他觉察出牧云的恍惚，一时间也有点担忧：“你怎么样？先坐下吧，别站着了。”
　　青年怔怔地看着抢救室外挂着的“抢救中”亮牌, 他像是才意识到外界的动静，好半天点了下头。低头时, 发现自己的脚都是光的, 踩在冰凉的瓷砖地上，凉意如雪般钻进了人的心。
　　他坐在走廊上的单条椅子上。管家也注意到他的脚, 皱着眉, 又匆匆跑了一趟809, 让牧云将他拿来的鞋穿上。
　　管家这才开始问起牧先生女友昏迷的前因后果。
　　……
　　失去意识。
　　眼前走马灯般流过许多回忆：
　　在别墅里，深绿色的花园中，她笑眯眯地趴在【苏一杳】的膝盖上，抱着一只柔软的玩偶，贴贴蹭蹭, 年长者的长发松散地垂下，她能嗅到女性躯壳身上如桃子般甜蜜的芬芳。
　　流光倾撒，日虹璀璨, 青年躯壳将主身体搂着，手臂坚实、有力，肌肤温热，鼻尖有窗口玫瑰的气味，还有青年手腕、袖口处递送而来的男士古龙气息。
　　喜欢喝茶的【顾如渠】，在意识未曾完全操纵之时，下班回家，会依照躯壳惯性，慢吞吞、缓缓地一杯杯沏茶，古朴瓷杯、晚风温柔，茶香四溢、入喉温热。
　　年轻的【路易斯】难得团聚之时，别墅内沙发上慵懒躺着，头顶黑发随着微风颤动。她喜欢和自己的躯壳贴在一块，少年躯壳难得团聚一起。秦池总趁着这个好机会，将手脚搭在躯壳身上，感知少年的体温。
　　……
　　起搏器，一次、一次地按压胸膛，意识混乱，秦池听到有医生急促喊着加氧，有医生走动的脚步声，还有遥远的意识牵扯如丝。
　　主身体与四具躯壳的意识连接，在起搏器一次次的运作下，连接、中断，连接、中断。
　　她感受到脚下瓷砖的冰凉感，耳边管家的询问。
　　以及在别墅内，因主身体意外昏迷，接受急救起搏器次次运作，意识短暂沉入躯壳，又极快地抽离……
　　抢救过程中，秦池意识清晰过几次，但次次清醒都不长。
　　直到整个抢救结束，该泵入的药已注射，她的主身体迎来了药物带来的麻木、昏睡感。
　　她彻底昏睡过去。
　　这一次，再苏醒时，秦池无比懵逼地看着自己的四具躯壳，对着别墅内的镜子茫然地眨了眨眼。
　　她的意识苏醒于四具躯壳内。
　　苏一杳、顾如渠、路易斯，以及在医院的牧云。
　　而主身体……
　　耳边传来宋护士温声安抚病人家属的声音：“牧先生，秦小姐现在在重症监护室，ICU病房不准许家属陪护，家属进病房的时间由主治来安排……”
　　宋护士说的时候，面上的表情也极忧虑，她还年轻，对照顾很久的病人总有种感同身受的担忧。
　　现在是十一月二十四日，早九点。
　　十一月二十三日，810傅雪宇出院。
　　当夜，809病人秦池心脏骤停，医生进行抢救，送进抢救室。
　　抢救了数个小时，推出后，家属只来得及看一眼，便又送入重症监护室。
　　ICU病房不让家属陪同，这是医院内的铁律，家属只能在主治规定的时间内进入病房看望病人。（注）
　　宋护士解释完毕，她注意到牧云脸上的神情疲惫而焦虑，眉宇紧紧皱着，他理应是一直候着女友抢救的流程，直到顺利推出，又送入ICU病房，这才卸下了部分担忧。
　　即便卸下了部分担忧，他脸上的表情也足以看出他对秦池的在乎。
　　若不是林毅医生要她过来亲口对家属叮嘱，不要再在ICU病房外徘徊，他一定不肯走开。
　　宋护士：“牧先生？”
　　她迭声呼唤，这才把眼前青年的神志再度喊回来。
　　“我在。”
　　青年的声音沙哑，倦意沉沉，宋护士听得有点难受，她忍住叹息，温声说：“我建议您先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好，病人在重症监护室，有专门的医生、护士在病房内看护，您也一宿没睡，如果也出了什么事，秦小姐醒来时恐怕不会高兴。”
　　她娓娓说着，注意到牧云脸上的表情变得有点僵硬。
　　像是被她这句话戳中，又像是陷入了低郁的情绪。英俊青年的眼中布满血丝，他很缓慢地眨了一下，好久才伸手撑住额，低声说好。
　　宋护士看着他往809病房走去，背影极萧索，他身后的中年人忧心忡忡地看了他一眼，紧跟上去。
　　=
　　#秦池重症监护室#
　　#秦池凌晨抢救#
　　#牧云未到商会现场#
　　十一月二十四日当天下午，在京市西宁区本有个企业家会议要开，规模中等，邀请了京市不少有为商人。牧云也属受邀人选之一。
　　当天早上，媒体就爆出秦池在二十四日凌晨被送入抢救室抢救的消息，医院方、牧云等人完全没有透露病人隐私的意思，奈何华夏国内的部分媒体实在有手段，硬是通过关系链，一层层套话，将秦池抢救前后的事，精简概括，发到互联网上。
　　微博热搜前几，几乎都是在说牧云、秦池的事。
　　当天早上抢救完毕，秦池就被送入重症监护室，家属们无法陪护，只能在林毅的安排下，在规定时间内进入探望。
　　事实上，送入重症监护室的部分病人在头几天，家属都是不太允许进入探望。
　　直到情况稳定下来，医生才会允许家属进入。
　　秦池从醒来后，就与自己的主身体失去了联系。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主身体情况如何，只能从林毅口中得到焦心的消息：“情况不好，做好心理准备。”
　　“这次病发，很可能是京市气温骤降导致的。”
　　“室内温度一直保持在28度左右，为什么她会因为温度骤降心脏病复发呢？”
　　林毅看出牧云正在克制情绪，他问的语气也不是冰冷的质问，而是那种他见过很多次——家属们已经做到最好，提供最好的医疗条件，愿意陪伴在家人身边，却还是挽留不住家人的痛楚。
　　眼眶都泛着微红，眼白有浅浅血丝。
　　“人体很奇妙，一点点的失衡都可能导致糟糕的结果，”林毅只能这么说，他当医生这么多年，见过许多病人抢救、家属情绪爆发的时刻，眼前的青年——重症监护室里秦池的未婚夫，他正在极力地克制自己，不让负面情绪传达给医生、护士，越是这样，就越让人觉得心痛，“……也许还有内因，比方说压力、抑郁，再加上外界因素影响，就会发病。”
　　“不管怎样，我会尽力，这几天呢，家属都不能进重症监护室看望她。”
　　“这点请知悉。”话音刚落，林毅看到牧云脸上掠过极浅的阴影，诠释着失落。
　　“危险期度过了，就可以送入专科病房，到时候家属就可以陪护。”
　　林毅交代完毕，紧接着匆匆赶往重症监护室，准备查看病人情况。
　　武叔从凌晨收到牧云的消息，便匆匆赶来陪伴。他是牧云在身边算得上极信赖的一位长辈，多年操持管家事务，事事巨细地给牧云安排妥当。
　　他早早就了解了秦池小姐的亲友。
　　他负责的牧家主人，牧云；大名鼎鼎的苏影后苏一杳；中年有为、儒雅英俊的顾教授顾如渠；从A国特意来看望秦池小姐的棋手路易斯。
　　还有秦家的秦余洋、秦臻。
　　至于她的那对父母，就连他这个外人都知道他们的名声有多糟糕。
　　管家：“先生，秦小姐现在转危为安的消息，需要我帮你送达给她的亲朋好友吗？”
　　他从凌晨一路跟着看过来，牧先生真的全程都心思恍惚、心焦如火，数个小时盯着抢救室，等抢救结束，送入重症监护室，好不容易被他喊着去卫生间洗了把脸清醒一下。洗完脸后，还是一副怔怔模样，像是还处在混浊、不可置信的梦境里。
　　例证如下：
　　早九点多，医生都嘱咐过他很多遍关于家属需要遵守的细则，他也恍惚地应了，像是听入耳中。
　　他问他要不要告知消息给亲友，牧云这才掏出手机，回复了一些人的消息。然后对他说，他已经全数告知。
　　告知后，过了得有几分钟，他坐在椅子上没动弹。
　　连管家把早餐买好了放在他面前，他都没有心情吃几口，直到管家再度提醒，他才疲惫地抬起手，摩擦两下自己的脸，沉沉声音从指缝间传出：
　　“武叔，我是在做梦吗？”
　　他放下手掌，那种穿破一切、搅碎现实的痛苦——管家从他的双眼中看到的，他一时间窒息不已，喉中像是塞了一粒铅球，无法言语。
　　“我应该是在做梦。”
　　他笨拙地捧起一杯热牛奶，急促地喝了一口，口腔、舌根被烫灼，他脸上闪烁过被硬生生从幻想扯出，再被塞进现实的恍然大悟。
　　“……原来是真的。”
　　他茫然地低头看了下牛奶，也许只有一秒钟，也许连一秒钟也没有，他看向809病房内的那张床，喃喃自语：“太不习惯了。”他的声音沙哑极了。
　　不习惯什么？
　　管家在当下没能及时理解这句话的含义。下一刻，他听到牧云说：
　　“我……她不在这。”


第85章 本章牧云/路易斯中心；……
　　“夜深了, 孩子，回家睡觉去吧。”林毅身穿白大褂，看着守在重症监护室外头的少年, 温声说道。
　　809病人秦池抢救后的当天, 十一月二十四日。
　　牧云办理好病人所需各项手续，便连下午的商业会议都没去参加——这点是林毅听几个护士说的。还不到上午十点, 秦池的亲属就陆陆续续地来了，都是医护人员熟知的面孔。
　　影后苏一杳, 教授顾如渠, 少年路易斯，还有秦家秦余洋、秦臻等人。
　　病人仍旧在重症监护室内，家属无法进入陪护。
　　牧云在秦家等人的焦灼询问下, 尽量平静地说了秦池病发的诱因——也只是医生的猜测，概率高达百分之六七十。不能十分肯定。毕竟, 心脏病人病发的诱因太多了, 在病人还没清醒过来，医生无法得到更准确的信息。
　　秦臻的眼眶红着, 她一直在擦眼泪, 秦余洋脸上的表情也很忧伤。
　　倒是牧云以病人爱侣的身份, 安抚她的家人，告诉他们放宽心。
　　可谁都能从他疲惫、苍白的脸上看出，他亦恍惚不定。
　　苏一杳、顾如渠、路易斯，这三位在秦池住院期间，相互换班陪伴秦池的人们。在医院长廊里, 彼此靠近坐着。
　　少年看起来也是体虚的孩子，他穿得很厚，特意围了一条围巾来的, 脸颊小而苍白，蜷在枣红羊绒围巾里，衬得眉眼黑白分明。他坐在椅子上，特别安静，不怎么说话，只在身边苏一杳递给他热水袋时，才把脑袋搁在成年人的肩头。
　　下午六点左右，林毅允许开放家属在室内隔着玻璃看病人的权限。
　　病人的家属们就在玻璃外看着重症监护室内部的情况。
　　秦池以躯壳们的角度来看自己，一边看一边发呆。
　　她很难描述这种心情：主身体无法连接，苏醒后直接就苏醒在四具躯壳上……
　　玻璃窗后，病床上的自己被插着各种仪器，24小时换班监控的医生、护士坐在病房另一边，看着电子屏幕，时不时低声交谈，脸上的表情并不好看。
　　当天下午，隔着玻璃看完自己，林毅就让家属们可以先离院了。
　　“有医生在ICU病房里监控，一有突发事件，我们会立刻抢救，家属保持联络就可以。”
　　这话是对牧云说的，说的时候，林毅也看出青年脸上的几分不情愿，他正色：“你就算待在医院也没什么用，现在家属不能陪护，一切都有我们来负责。”
　　“去忙你们自己的事吧。”
　　家属们被医生催促着赶走了。
　　最后就剩下了个路易斯。
　　林毅纳闷地问他怎么不离开，路易斯就眼巴巴地看着ICU病房，闷声闷气：“我等等，万一她醒了呢？”
　　实际上，是秦池担心自己的主身体出什么事儿，她没法第一时间到达现场，通过肌肤接触来缓解主身体的病症——四具躯壳，目前最闲的就是【路易斯】，其他三具成年人的躯壳都有自己的工作要忙，无法在医院时时看护。
　　【牧云】躯壳几乎是被林毅严词厉色地喊回去的。原因也很简单，林毅知道他今天一直没睡，从24号凌晨秦池心脏病突发，到抢救，再到抢救成功……
　　直到晚上七八点，家属们透过玻璃窗看完病人，他已保持近二十个小时未睡眠。
　　二十个小时不睡觉，对人体来说是一种很大的危害。
　　林毅让他回去，自然，他也瞧出他脸上的不甘愿，最后硬是让他的管家把他给劝回去了。
　　秦池没辙，其他具成年躯壳也不像是【路易斯】一样，正处于放假无事做的时间。
　　——当然，某种意义上来说，也不能算陪着，她只能操纵躯壳，痴痴地看着ICU病房医护人员走进走出。
　　林毅看出少年脸上的倔强，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劝了好半天，大男孩就坐在走廊长椅上，可怜巴巴地抱着个热水袋不动弹。
　　走到走廊另一端，他给秦池的未婚夫发消息，要他管管这个黏在医院不肯走的少年。
　　消息发过去的时候，是晚上九点。半小时前，牧云等人才被劝离医院。
　　他发消息：[小孩还在这，你得把他喊回去好好休息，别耗功夫在医院里。]
　　牧云：[林医生，你说的是Louis吧？]
　　林毅：[是的。]
　　牧云：[我也管不了他。]
　　林毅被这句话弄得啼笑皆非，他都不知道怎么回他，想了一想，发消息：[你一个成年人管不了一小孩？]
　　牧云这回不发文字了。他发了一段语音过来，点开，音色低沉疲倦，还有背景音里人声轻缓，像是他的那位管家，在关心询问他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真的没法管他，他也不会听我的。”
　　林毅：[那他听谁的？总不能让一孩子在ICU外头等着吧？]
　　牧云回答：“他听她的话。现在她没醒，他也不愿意走，我没有任何办法。”
　　“……”林毅好半天沉默。
　　再一想想那孩子在他劝说时的固执，头更加疼了。
　　他想了想，还是发出了这么一段话：[不管怎么说，你给他打个电话，劝他回去，真劝不动也就算了。]
　　这句话发出后几分钟，林毅在走廊拐角处，注意到在ICU病房附近长椅坐着的清瘦少年低头从衣服兜里掏出手机。
　　接通电话，放在耳边。
　　少年的侧脸，在医院亮白灯光下，蒙上了一层辉光，他仰着后脖，闭着眼接电话，嘴唇张合，眉宇轻蹙。
　　瞧着应该是对话不太愉快，还没说几分钟，他就把电话挂了。
　　之后几秒，林毅收到牧云发来的通讯时长截图。
　　通话只进行了43秒。
　　可能牧云还没说几句话呢，少年就啪地把电话挂掉了。挂完以后，继续托着脸看ICU病房，像是一只守在家门口的小狗，眼神固执、态度坚决，绝不要走。
　　林毅看了看这截图，又看到牧云发的下一句：[林医生，我尽力了。]
　　医生着实无奈，他少见这样顽固的孩子——就算知道干守在外，完全就是无用功，这个长相清秀的大男孩还是要留在医院里。
　　时间嘀嗒，从晚上九点一直走到十一点。
　　期间，路易斯倒也没有一直守在ICU病房门口，熟悉的护士给他送了点面包，又让他记得去热水间打水喝，再换个热水袋。
　　他倒是很乖，吃了面包，喝了热水，又重新灌好热水袋，继续像个小动物般，聚精会神地瞅着ICU病房。
　　十一点整了，换夜班的同事到了，林毅在下班前，喊路易斯去睡觉。
　　“夜深了，孩子，回家睡觉去吧。”
　　他这么说，少年摇了下头，他轻声问他：“医生，你觉得她什么时候会醒呢？”
　　林毅：“这谁都说不准。”
　　林毅：“但我知道，你现在要是不睡觉，等她醒来，肯定会生气的。”
　　年长慈和的医生穿着白大褂，用温和语气说：“我观察你面上气色，也不是太健康，熬夜对你一点也不好，别熬了，要是不想，就去809睡觉。”
　　老医生经验十足，第一次看到路易斯时，就能从他的面色、状态觉察出他本身体质弱。再加上后来知道他的身份，护士们也有八卦他的，一来二去，也就知道这孩子确实是身体不太好。
　　“……”
　　路易斯有一张和秦池一样，特别秀气、好看的脸，皮肤雪白，眉眼澄澈，透出孩子气的天真纯然，让人看了就心软。
　　他低着头，沮丧地用手指头勾着围巾的边，很伤心地“喔”了一声。
　　这一声，听得林毅都有点难受。
　　几个护士注意到这边一幕，也劝路易斯：“快上去睡觉吧，睡饱了再来这里等。”
　　精力充沛了才能做事。
　　秦池知道这个道理。
　　但她真的很焦虑。
　　焦虑的点在于，她完全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与主身体失去了联络。
　　怕主身体在ICU里出什么事她赶不及，还怕这具躯壳也生病虚弱。
　　怀揣着这样焦虑的心情，少年躯壳被几个好心护士推推拉拉地带到809病房：“快去睡吧。”
　　病房里还有着秦池的主身体没吃完的水果、酸奶，放在一旁置物架上的柔软毛绒玩偶，搁在门口的几双码数不一的拖鞋，以及床上凌乱无比，彰显出当时突发情况的被子。
　　在操纵着【牧云】躯壳回809时，她完全没有心思收拾病房。直到深夜，以【路易斯】的躯壳身份回到809，秦池环顾周围，才觉得当时的场面恐怕是真的很吓人。
　　她紧闭双唇，一句话也没说，走进病房里，把桌上喝剩下的酸奶收拾丢掉，把被子整理一下，又把旁边家属睡的单人床给铺好。
　　护士们几个都没有走远，她们默不作声地看着单人特护病房里，那个长相好看、个子很高的少年，有条不紊地开始收拾乱腾腾的病房。
　　他收拾着，一句话也不说，就很沉默，也很让人心疼。
　　也不过是个才十六岁的男孩子。
　　做事却已经很沉稳可靠。
　　护士几个对视一眼，喉中溢出叹息，正想离开换班，紧接着又瞥见一幕：
　　摘掉围巾的少年，坐在家属单人床上，他有一双特别澄澈好看的眼，眼型美好，病房里开了白灯，亮堂堂的，显得他眼更亮更圆。他的鼻尖微红，像是寒气冻出来的，又像是因为秦池进ICU而情绪崩溃过。
　　他呆愣愣地看了旁边的病床一眼。
　　然后又一眼。
　　之后，沮丧地把脸埋进柔软的枣红围巾里，一句话不说，像是只被人踹了一脚的小狗。
　　=
　　理查德等人在十一月中旬来到华夏，给路易斯办理各项留学手续。
　　交换生计划，需要有相关负责人的签署盖章，他们用了数日时间解决了这一桩事，之后，还询问路易斯是否需要在华夏租房。
　　因为路易斯的体质较弱，他们担心他在华夏就读学习期间，因水土不服而生病。虽说在校内住宿，是与同龄人交往的便捷渠道之一，但他们也比较担心华宁大学的住宿条件是否合格达标。
　　要知道，在A国，路易斯的生活环境都是他所适应的，家具、用品等等也都是经过特殊处理。
　　他们就担心路易斯在华夏的大学生生活会有点难熬。
　　提议租房，也是给他提供一个较好的生活环境。
　　话这么说出口，路易斯却在第一时间摇头拒绝了。
　　然后，他们就知道路易斯在华夏有朋友，朋友能提供住房，他们不需要太过担心这点。
　　再一问才知道，原来路易斯来华夏这几天，就是住在朋友家里的，朋友专门给他安排了一个房间，环境很好。距离华宁大学也很近，到时候上下学都不需要耗费太长的交通时间。
　　理查德等人面面相觑，又问了他具体地址，知道是京市佑和街后，棋社老板问了他在华夏的朋友，才知道佑和街在华夏京市房产行业中的地位——
　　“那里的房子难买，能买得起的都是有钱人。”朋友这么说。
　　棋社老板也就顺理成章地推断出来：路易斯这朋友妥妥的富豪了。
　　他来华夏，除了安排办理养子的交换生项目，还想着了解点他这个月在华夏里做了什么。
　　棋社一行人不好跟去医院，看看那个被路易斯放在心上的年轻女孩是谁。
　　但这不妨碍他们通过华夏当地的社交网络，了解、知道关于路易斯平时去医院看望、照顾的人是谁。
　　事已至此，路易斯都亲自到华夏来，就为了见她、照顾她。
　　他也没有太多继续隐瞒下去的意思。
　　棋社老板等人顺理成章地从各个渠道中了解到那个人是谁。
　　华夏青年富豪牧云的未婚妻子，京市当地某个富商家庭出身，后又被爆出“真假千金”事件的年轻女孩。在一众同龄人中，口碑很好，性情温柔，长相美好。
　　A国人不太了解牧云他此前在互联网上的名声如何，更别说知道牧云谈恋爱这件事在各大网络平台引起的轰动……乃至于后续他们恋情的沸沸扬扬，丁点事情都能躁动、搅动看客的神经。
　　他们以最纯然、不了解这对情侣的吃瓜群众角度来看，以及再加点对自家路易斯的偏心，最终得了这么个结论：
　　“这个叫做牧云的男人，是挺帅的，我承认。”Lily很理性评价着牧云的长相，皱着眉头，不情不愿的继续说：“和秦池在一起，也确实很搭。”
　　“但是，我们路易斯和秦池的气质还是比较符合的。”
　　这句中肯的言论，得来理查德的一个颔首。
　　“对，Louis和这个女孩，身上都有种特别玄妙的相似感。”
　　“他们俩其实也蛮搭的。”Lily嘟囔着，颇为信心满满地，“到底都是未婚男女，万事都说不准，指不定未来就有变故呢？”
　　几人点头赞同。
　　再看秦池、路易斯，他们的五官并非相似，可气质却是相同的。
　　眉宇俊俏、秀雅，如柔云细雨，透着婉约、澄净。
　　东方水墨画里会有的美人、俊生。
　　说的就是秦池、路易斯。
　　虽说路易斯挂了个洋名，但他确凿无疑是华夏出生的孩子，只是因为被父母抛弃，被A国父母收养，身世颠沛流离，最后又被棋社老板作为养子，养在他的名下。
　　秦池的身世，甚至和路易斯有一分相通、相似之处。
　　她和他都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前者仅仅只知亲生父母车祸去世，后者是则是惨遭亲生父母抛弃……
　　这点凄楚人生中的相似，让他们比较之余，心中升起怜惜。
　　也就是了解了秦池的相关信息后，棋社老板终于隐隐能理解自己的养子为什么会这样在意这个华夏女孩。
　　“她长的很漂亮。”少年情//动，理所应当。
　　虽然路易斯后来又说他们不是那一回事儿，可是棋社老板实在找不到更多的原因解释：为什么路易斯这么在意一个已经有了未婚夫的年轻女孩。
　　除了爱情，还能是什么呢？
　　他们没有血缘关系，这年头陌生男女之间，除了一见钟情外，再难有他这样的执着奔赴华夏，只为了见她、照顾她。
　　在棋社几人开始收集了解秦池相关信息的这期间，他们还准备好了京市旅游的各项攻略。棋社老板与朋友约着，Lily找自己的华夏闺蜜，理查德在京市大街小巷串着，准备给家人带回京市特产。
　　十一月二十三日傍晚，棋社老板本来想明天带着路易斯去和京市的朋友打个招呼，见个面认识一下，以后也好让朋友多关照他。
　　十一月二十四日当天早上，他收到来自路易斯的消息：
　　[不能去见你的朋友了，我现在要赶往医院。]
　　[她凌晨被抢救，现在刚送进重症监护室。]
　　棋社老板的心脏一个咯噔。
　　他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后来打电话，联络他，得到路易斯压抑着情绪，背景音明显是在医院内的嘈杂，“……对不起，耽误你和肯叔叔的见面吃饭。”
　　“没事，没事的，”年长大人一听到小孩的声音变得这么低、情绪这么沉，心情也跟着低落下来，他安抚他，后又问，“她情况怎么样？”
　　“不太好，没醒来过，现在是在ICU病房里。”
　　路易斯的性格，棋社老板作为他的半道养父，也算了解得很清楚。他无疑是个特别讨人喜欢的孩子，被棋社上下娇惯着养大，却从没有什么坏孩子的毛病。
　　他也极少失落伤心，平日里专心专研着棋局，是个有天赋、且不会浪费天赋的乖小孩。
　　乖小孩一朝声音哑哑的，语气闷闷的，委屈劲儿都要钻出听筒，扎得他心里头憋闷。
　　“Louis，上帝保佑她，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他这么说，得到少年一个很重的呼吸声，大约几秒钟后，他答：“希望如此。”
　　挂了电话以后，棋社老板将这个消息发给Lily、理查德。
　　二人惊讶无比，三人在一小时后会面。
　　交谈以后，了解了更多细节。Lily在震惊的同时，露出几分紧张不安，她用手掌撑着额头，开始拿手机给人发消息。
　　棋社老板问Lily：“你在做什么？”
　　Lily这才苦笑着抬起脸来：“在联系安妮。”
　　安妮是她认识的心理医生。
　　理查德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我是说——万一她走了，路易斯走不出来，恐怕需要安妮来帮助。”
　　路易斯年幼时候就经历过养父母意外去世，在他尚未成年之时，如果又遭受了在意的女孩去世的事，她无法想象他究竟会怎样崩溃。
　　“只是……以防万一。”
　　她联络完毕，又叹了口气。
　　其余两人沉默，好一会，棋社老板说：“你的想法没错，我们是需要做好提前准备。”
　　“万一她死了，路易斯那么在意她……”他脸上出现几分难言之色，话都说不太下去，卡在喉咙里，变为艰涩的果实。
　　=
　　牧家主宅，牧云在主卧入睡，整个大宅静悄无声。
　　管家武叔坐在沙发上，一天的疲累随着叹息声滚出喉中，他撑着太阳穴，揉了几下，猛地听到家中座机响起。
　　起身，接通。
　　是牧氏企业的陈副总，“是武先生吗？我是陈X，刚才联系不上牧总，所以打了牧总家里的电话。”
　　“牧先生刚从医院回来，方才关了手机，正在睡觉。”言下之意很明显了。
　　陈副总沉默了半刻。
　　此时是十一月二十四，十一点半。
　　青年的声音紧促，夹着对牧总的担忧、对事态发展的紧张焦虑。
　　他低声说：“武先生，不少媒体关于秦池小姐的讣告都已经准备好了。”
　　“您给我透句话，让我安安心，秦小姐她……是真的快不行了吗？”
　　武叔想起今天陪同牧云牧先生，到ICU病房内玻璃门外，所见到的病人。
　　身上插管，脸色苍白，病房内医护脸色凝肃，气氛僵滞。
　　他又想起了牧云在看到秦池躺在病床上昏迷模样时，英俊青年脸上的疲惫消沉，眼瞳中的浅浅血丝，以及，垂在身侧紧攥着的拳。
　　武叔垂了垂眼帘，他强忍住某种翻滚的情绪，平心静气，缓缓答：“抢救成功，现在由医生护士24小时监控，如有突发事件，会告知家属。”
　　他的回答让陈副总顿时松了口气。
　　然后，陈副总又听管家先生，以一种宽慰他的口吻，慢慢道：“秦小姐还没顺利嫁给牧先生，不会轻易就离开他的。”
　　至少，管家武叔是这样虔诚地想。


第86章 网络风暴/苏一杳中心/……
　　十一月尾, 就有自媒体账号开始进行“年度热词”“年度事件”的征集投稿。
　　互联网永远不缺少吃瓜人，守望瓜田，看瓜长熟。
　　微博某自媒体账号@XX大头菜, 趁着十二月将近, 发了一条微博：
　　[猜测一下今年最后一个月还会发生点什么大事？去年十二月，影帝XXC被爆出出轨离婚……据说去年爆影帝离婚的狗仔年末准备冲业绩了, 最近圈内都在等着他开价买料/吃瓜/吃瓜/吃瓜]
　　XX大头菜，微博兴风作浪营销号, 榜上有名的娱乐圈吃瓜人。不少粉丝都恨透了这个号, 日日夜夜在广场上辱骂该狗营销号，原因也挺简单：这个号立志把吃瓜做到极致，前后几年时间, XX大头菜发表过各类层出不穷的阴阳言论，得罪过不知道多少艺人及其粉丝。
　　前阵子, 网/信/办搞了个清朗活动, 大头菜的号被渣浪给禁言了半个月。
　　清朗一结束，这号又卷土重来, 开始八卦着圈内捉风捕影的事儿。
　　这条微博一出, 下头就有过路吃瓜人/带粉籍黑对家/某些知名黑粉号, 开始盲猜今年12月还会有什么大料。
　　XX大头菜还和某个互粉营销号搞了联动，把预测十二月娱乐圈可能会有的大瓜和“年度热词”“年度事件”前后转发。
　　XX大头菜的粉丝就刷到了他转发的互粉营销号征集“年度”相关投稿的微博。
　　该征集“年度”相关内容，已有评论总结了今年一月到十一月发生的各项大事，以及由各类平台炒作最后衍生出的网络热词等等。
　　其中，点赞数最多的一条, 是关于“牧云恋爱”。
　　：看过牧云秦池恋爱游乐园Vlog的肯定都知道，那个Vlog之后，带动了快两月游乐园的票价, 黄牛开价水涨船高。年度事件里没有“牧云谈恋爱”，我肯定不服。
　　这个评论里，单单回复就有五百多条。
　　点开一看，有游乐园员工对此表示赞同，说牧云、秦池恋爱VLOG后，园内一日客流量瞬间暴涨，即便是在旅游淡季。有男友说，他看过牧云抱女友的姿势后，掌握了新的秀恩爱技巧。还有路人说，就连她妈都知道那个“国民多金富豪”找了个年轻女友。
　　在这条点赞数最高的评论之下，用手指头从上往下再数。
　　其中，有条是今年某爱豆吸//毒被捕，有一条是某一线明星与富豪结婚，婚礼浩大，还有两条是今年国际形势的变化，华夏与周边国家建立友好经济来往协议等等。
　　惹人注目的是，还有人提到了“秦池”。
　　：真假千金、榴莲妹妹、牧云女友、苏一杳好友、路易斯朋友/抬眼镜/抬眼镜，我说的这是谁，大家肯定都猜到了吧。
　　与第一条评论相似，这条评论的回复也有几百条。点开看，大多数人都在惊叹着秦池堪比偶像剧的身世与经历。
　　楼中楼，点赞数最高的一条：还有哦，这两天正挂在热搜上，关于秦池被抢救的事。如果她没熬过去，年底大事又有了。
　　……
　　吃瓜路人无所谓什么良心不良心的，话说出口，有人觉得说得实在刻薄，就在楼里吵起来了。有人觉得挺无所谓，所谓生死、抢救成功与否，对普通人来说就跟看电视里电视剧似的，不是亲近的人，永远无法感同身受。
　　陈副总看到这些评论，再想到武管家和他说的话，情绪翻滚，好说歹说不是太坏。
　　他叹了口气，联络部门员工，开始进行各方面的把控，同时还给牧总发了消息。
　　消息内容也挺简单：以下属身份询问老板娘状态如何，希望老板能在医院安排点人手避免记者拍摄、亦或是断绝记者从医院得知病人近况的渠道，以免后续出现媒体“瞎报”“乱报”的情况，造成各种可能不利于中心人物秦池、牧云的舆论风向。
　　十一月二十五日，早七点，他收到牧云的回复。
　　牧云的回复亦简洁，他答好。
　　陈副总想也知道，牧云这两天的状态不是很好。
　　爱人抢救，爱人在重症监护室。
　　对谁来说，都是一件不好接受的痛苦事。
　　想到这里，陈副总又是一声叹息。
　　=
　　华宁大学，广场上到处都是雪，学校用专业扫雪车开始铲雪，以便学生方便步行往返教学楼与宿舍区。
　　隋漾倾穿着厚衣服，还是在冷空气下打了个寒战，她抖着手脚，兜里的手机嗡了嗡，她僵着手指头拿出手机，就看到她爸爸隋斯年发消息问她今天有没有穿好厚衣服。
　　语音点开，她爸关切说，“今天大幅度降温，雪老大了，你得多穿点，冷的话暖宝宝贴上噢，乖女。”
　　她捏着语音键，给她爹发消息，“好的，我知道呢，现在在去上课的路上，一会到教室聊。”
　　早上上的课是隋漾倾选双学位要修的课，她高考出分报学校选专业时选的偏理科，等有机会修双学位时，她就根据自己的兴趣来，选了个“法学”。
　　隋漾倾自从和前男友分手后，就全身心投入在学习上，立志要好好读书。正所谓“情场失意，学业顺利”，此前的本专业和另修的双学位“法学”专业的期中评定，她都拿到了高分。
　　也算是不辜负她在学习上下的苦功夫。
　　扫雪车扫干净地面，走路平稳，到达上课地点。
　　隋漾倾听到教室里熟悉的同学正在聊天，因着正好是早上，大家困乏十足，彼此聊八卦都需要猛料来惊醒自己。
　　她一面给隋斯年发消息，说自己到达教室了，一面听着同学们说着八卦。
　　隋斯年：“乖女，天寒地冻，一定注意身体，爸爸这两天看到秦家姑娘住院的消息，心里不好受，你要是出了点什么事，我和你妈肯定……”
　　隋漾倾是塞着蓝牙耳机听她爸语音的，塞了一只，另一边空着，因此顺利听到教室内其他人说话的声音。
　　她爸爸的声音有点沙哑，含着父亲式的关爱慈祥，她听得心口发热，怪难受的；另一只耳里又钻进同学们的八卦：
　　“我看凤凰XX发消息说是秦池好像去世了……没几分钟又辟谣了。”
　　“不会吧，我看好多人说她这种病养养还能活一段时间的。”
　　“你看过之前那个XX医生发的微博没有，里头就说了，秋冬季节，气温对心脏病人影响很大的，可能就是这个原因吧。”
　　“我觉得秦池真的挺可怜的，反正……就是可怜。”
　　“喔，对了，文学院有个教授还是她叔呢，我去问问看我社团朋友，她是文学院的，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消息。”
　　隋漾倾给她爸发了一个[摸头.jpg]的表情包，并允诺自己一定会照顾好自己。
　　然后回到消息框，找到秦臻。
　　发消息问她，秦池的近况怎样。
　　工作日，秦臻今天本也该上早课。她从昨天去医院看过秦池后，回来肿着一双核桃大的眼，红得没法见人。
　　再加上心情低落，就给辅导员请了半天假。
　　她醒的也很早，一宿睡不好。
　　因着看到ICU病房内，秦池躺在病床上，无知无觉的样子，她想想就觉得喉中哽咽。看到隋漾倾的消息时，秦臻吸着鼻子回了她。
　　隋漾倾就看到对话框里，秦臻发，说是秦池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
　　情况怎么样，她无法判断，但至少现在是……活着的。
　　生与死。
　　才刚满二十岁的女孩，漂亮优秀、性格温柔，偏偏就要遭遇这样的事。
　　隋漾倾在这一刻完全理解了她爸爸感同身受的悲伤，殷殷切切的嘱咐。
　　都是圈子里的人，她稍稍一打听，就晓得秦池的情况。甚至还可以通过牧云的近况来猜测出秦池究竟是好是坏。
　　昨天下午的商会，牧云没去。
　　显然就代表着秦池的情况不容许他在那个关头参与会议。
　　隋漾倾不好受，真的不好受。
　　她低着头，给秦臻发消息时，侧耳捕捉到班上同学们八卦的后续内容。
　　“我刚问了下文学院的社员，她说这两天古文课顾老师请假了……说是之后补上。”
　　“噢……”
　　“想也知道肯定是去医院忙事了。”
　　“唉……”
　　饱含惋惜的叹息声，从人们的喉中溢出，落进隋漾倾的耳朵里。
　　她拿手撑着脸颊，看到外头窗户堆积的皑皑白雪，电线杆上、树枝枝丫上，也有着堆积的雪粒。
　　一阵大风刮过，忽的一下，就把雪团吹散，纷纷砸落在过往行人的伞面、帽上。
　　冰冷的寒风从窗户缝里钻了进来，她冷得又打了个哆嗦。
　　这个冬天，真的很冷。隋漾倾想。
　　……
　　阿康给苏一杳发消息，问她能不能来公司一趟。
　　苏一杳好半天才回他，说是自己只能腾出下午的时间去公司，上午她要去医院。
　　阿康没有在电话里多说什么，只是叹着气，宽慰着的来了一句：“好，你自己也注意身体，下午到公司，有事要和你谈谈。”
　　等下午到了公司，到达办公室，秦池发现办公室里除了阿康外，还有老板。
　　他们瞅见她，先是一愣，后又叹息。
　　阿康：“杳杳啊，你这两天是不是太累了？”
　　办公室全身镜，足以照出躯壳【苏一杳】的状态，属实不佳——眼下微青，浓睫低垂，有种莫名其妙的“丧”感。
　　确切来说，是那种近似于“心灰意冷”的情绪。
　　阿康看到她很轻地笑了下，承认了：“是，有一点累。”
　　坐在椅子上，阿康和老板对视一眼，缓声道：“这件事，我本来不想趁着这个时候说的。但现在有人开价问我们要不要买这个料，我想了想，还是得跟你说。”
　　他的艺人，年轻有为、多金貌美，从昨日至今日，一直为秦池的事奔波医院的美人，一时间露出了惊讶表情：“什么事？你说吧。”
　　阿康将此前苏一杳参加《田园归居》中，与密友联线的视频段落，用手机点开播放给她。
　　才点开，苏一杳的表情就变了下。
　　“所以你知道了？”
　　苏一杳很沉默地看了他一眼，老板脸上的表情也挺无奈，他扶着额头，摇了摇，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是她吧？”
　　阿康柔声问。
　　“嗯。”
　　大美人即便面露疲色，依旧有着一种浑然天成的艳丽风情，她轻轻“嗯”了一声，阿康和老板的心情复杂，他们从原来的百分之八十肯定，变为了百分之百的肯定。
　　“对方手里应该是有秦池的音色对比资料。我不知道他是唬我的，还是真的有这信息可以比对。”
　　“对方说，开价七位数，这个料就卖给我们，不会爆出去。”
　　苏一杳很冷静：“他说这句话，没有可信度，秦池的声音没有做处理，只要她的声音资料被人拍摄、录音，总有一天其他人会知道那天节目现场，我是和她在聊天。”
　　她抱着手臂，抬了抬下巴，音色柔美而冰冷，“无所谓，随便他怎么爆吧。”
　　阿康：“我猜到你会这么说，所以也没打算花钱买。”
　　老板接了一句：“就是我俩挺好奇，也需要知道，你和她关系究竟是怎么样的？”
　　之前阿康听苏一杳说，她和秦池的认识，是从笔友开始。
　　到后来，从笔友走入现实，大姐姐关爱小妹妹。
　　那时候阿康为她和秦池的友情喝彩，当然，后来再见到苏一杳为了照顾秦池所做的一举一动，他逐渐推翻了所谓的“友情论”，却不敢多加提点，就怕一说，苏一杳开了窍，真要和牧云抢女友，那可怎么办才好。
　　这个拿着料来向他们开价的某狗仔，应该是从细枝末节上，观察到了一点可以炒作，且对苏一杳的性向、形象有影响的地方，便想着宰他们一笔。
　　不过，这件事，苏一杳显然不太放在心上。
　　她很平静地接过阿康的手机，从节目采访内容开始播放，办公室里响着她当时和自己“自言自语”的对话。
　　弹幕是半年前的，一打开，全是“好甜”“磕到了”这类的话。
　　阿康注意到苏一杳的表情隐隐有怀念之意，很快，那种情绪被她压下去了。
　　她回他们：“是我很在意她的关系。”
　　老板犹豫不决，还想细问下去，看穿他心思的苏一杳——秦池，心中喟叹，不想多加纠缠这件事了，她烦恼于自己的主身体一直未醒，焦灼如火，满心烦闷。
　　“也是，随你们怎么想的关系。”
　　她破罐破摔，在亲近的人面前，毫不犹豫地袒露了自己对秦池的关爱、在乎。这一刻，阿康确信，眼前的漂亮风情美人，能为秦池做许多事。
　　也许，论程度而言，她与牧云在意秦池的深浅，不相上下。


第87章 她的心脏为他而动/家属……
　　林毅安排牧云进重症监护室时, 时间是下午四点。
　　隔离服、口罩穿佩戴好，青年在医生的允许下进入病房。重症监护室内的医生、护士们都很忙碌，即便知道来看望秦池的家属是谁, 也未曾多看他几眼。
　　林毅看着牧云坐在病床边, 身旁是病房内配置的各种仪器，他低声道：“家属和病人说说话, 聊聊天。”
　　青年很轻地点了下头，他安静地坐在椅上, 背脊挺直, 双目漆黑，视线一直落在她的身上，温存、柔和, 还有着他人完全不能理解的情感。
　　牧云的表情很温柔，他戴了口罩, 只露出了一小截鼻梁、一双深邃凤眸, 眼睫浓密垂下，克制着情绪。
　　他伸出手, 握住了病人被医护们关照得很好, 藏在被子下的手。
　　手指有心电监护的夹, 他握住的那一刻，病人原本保持在72的心率，缓慢地升高。
　　看着心电图的林毅：“怎么回事？”
　　他望向牧云，注意到他的表情也带了讶然，沉默一会儿, 他说：“我握住了她的手。”
　　“病人的心跳加快了。”
　　监控着病人数据的护士报了个心率，她看向牧云：“家属手松开看看。”
　　病人的心率在家属松开她的手时，依旧缓慢而稳健地跳动着, 青年依着医护的要求，又试着搭上她的手，发觉病人果真是对牧云的触碰有所感知。
　　林毅皱着眉头，凑近病床，扒着病人的瞳孔看了看，对牧云说：“她对你的接近有反应。”
　　顿了顿，林毅继续说，“她昏迷超过四十八小时了，唯一有反应的时候，就是刚才你握住她的手。”
　　“……”
　　“是，”在重症监护室里轮转换班的医生也道，“这是她第一次对外人的接触有感应。”
　　人体有太多玄妙之处。
　　林毅不知道秦池现在究竟是有真正的意识，只是陷在破败的身体中无法醒来；还是她单纯只因为熟悉的感知，她的爱人接触她，由而心率加快。
　　真相不得而知。
　　他只说：“这几天我多安排家属进来看望她，到时候你和秦池的亲友商量一下，究竟是谁进来。”
　　重症监护室一天进一位家属，陪同时间不能太长。
　　林毅多留心了秦池这边的心电图几眼，他走到重症监护室里其他医生身旁，低声交流着病人的病情，这两日的状态如何。
　　那边的牧云、秦池，男人坐在病床边，握着爱人的手，很轻地摩挲，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护士注意到他的动作，告诉他可以把病人的手从被单中抽出来：“免得把她手上的夹子弄掉了。”
　　用来监控心电图的夹子，夹在年轻病人的指尖。
　　从温暖的被子里抽出自己的手，摩挲着自己的指尖，秦池感到茫然：以【牧云】躯壳接触自己的主身体，她因意识不在主身体内，无法感知到如从前般温暖的治愈电流。
　　但主身体又确实对她的接触有反应。
　　她的身体出了什么事？她要怎么才能让自己醒过来？
　　困惑、茫然，以及，微小而惆怅的悲伤。
　　她低垂下眼帘，握住了自己的手。短短两天时间，自己又瘦了很多，正处昏迷状态，无法进食，只能靠鼻饲、葡萄糖补充身体能量，手腕细得像是轻拧就能碎掉的饼干。
　　专注地抚摸自己，接触自己，希望来自肌肤间的触碰足以让自己的身体重拥活力。
　　年轻男人的长指扣住年轻女孩的手指，他的手掌大她很多，足以将她的手裹住，以此温暖病人指尖的冰冷。
　　他显然非常小心翼翼。
　　重症监护室里的医生、护士们，见过太多家属在病房内崩溃大哭的时刻。
　　亲人遭此大难，谁都要为此泪满于眶，嚎啕呜咽。
　　青年没有，他从进病房起，神情克制、情绪稳定，坐在病床边，握住病人手时，也没有落泪哽咽。他沉默、安静，可偏偏一举一动中都能看出对病人的爱意。
　　温柔地抚摸她的手，低头在她耳边说着话。
　　护士不好凑近旁听他人的隐私，但她发觉，牧云在靠近她时，紧绷的背脊放松下来，原本紧蹙的眉头也缓缓松开，像是见到她，就有了很大的安全感。
　　她为这一刻所见到的男性脆弱而失神。
　　这一次的重症监护室探望时间过去，林毅示意牧云离开病房。
　　他显然依依不舍，极其不情愿，双目里透出几分祈求。
　　林毅从没见过牧云这副样子，他很明显地怔了下，“医院都有规章制度，家属今天真的不能再在ICU里待了。”
　　“明天我会继续安排时间让家属进来陪护。”
　　狠着心说完，林毅听到牧云低声沙哑道：“明天我可能没法进来看她。”
　　“其他家属也要看望她，是吧？”
　　青年很不甘愿地点了下头，“他们也都很在意她，我不能总是占走探望她的机会。”
　　这话说的，让病房里的医生护士们互相对视一眼，皆是难得地叹息出声。
　　要说牧云今天探视前，他们有没有设想过，他来时会是怎么个情况，那肯定是有的。
　　牧云，牧家贵公子，锦衣玉食、养尊处优的富人，在外总是情绪冷漠、克制，少见外放。
　　唯一一次是因为秦池在医院看病时被狗仔堵，狗仔恶言相对，他在镜头下毫不在意形象地怒喝出声。
　　他们也就想，此次牧云进来看他的爱人——他的未婚妻，会有怎样的反应？
　　他们设想过很多情况，但从没想过会是这样。
　　极致的温柔。
　　极致的耐心。
　　他珍惜与她接近的每一分每一秒，有许多家属在悲恸大哭之时，因影响到仪器运作，被医生委婉劝告要低声，或是简短看望时间。
　　他没有流露出过分悲伤的表情，在接触到病人后，感知到她对他的存在有所反应，便兀自当做她能听到身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
　　不曾落泪、不曾哽咽，他温柔而低雅地和她说话，不想让她担心、不想让她伤心。
　　全程都用手握住她的手。
　　再到分别时刻，他难得祈求，完完全全就是个普通男人。
　　可他也不独占病人的探望时间，恳求医生时说，秦池的其他家属还要探望她。
　　论谁最有资格来探望秦池，谁都会认为是牧云。
　　他是她的爱人，是她的未婚夫。医院账户的支出是他付的钱，前后病人病情的跟进，也都是他来负责。
　　林毅被牧云这句话说得心里头不好受，他明白牧云肯定舍不得现在就走。
　　装作看了下时间的样子，说：“可能我手表时间出错了，还有五分钟。”
　　五分钟过去。
　　青年这才离开。
　　离开ICU病房，门外也站着秦池的其他家属。
　　林毅看了一下，年长的中年人、美丽的年轻影后、清俊明朗的少年。
　　牧云出来时，冲他们颔首，礼貌客气。
　　林毅注意到路易斯的鼻尖有点红，他说：“你是不是刚才擤鼻涕了？感冒了？”
　　这个年轻的孩子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没擤鼻涕，就是打了几个喷嚏。”
　　“要注意身体。”
　　林毅耐心叮嘱说，又看了下他身边的成年人几位：“你们也都是，注意身体。”
　　“不要她醒来后，你们做家属的全都病倒了。”
　　几人点着头应和，林毅在这几号家属面前，温声继续说：“等她的情况稳定下来，就能去专科病房，到时候家属们都能陪着。”
　　“病人也对家人的接触有反应——”这句话说的就是方才牧云进去探望，他接触秦池，秦池的心率加快，“也许你们多陪陪，她也会早点醒来。”
　　话虽如此说，但林毅心中并不十分肯定。
　　他不想多给他们希望，可又总是看到希望——
　　隔日，顾如渠进重症监护室探望秦池。
　　他以掌轻抚她的额，她的心率在正常范围内，稳健加快。
　　医护们面面相觑。
　　两位家属探望以后，病人秦池的身体各项指标都有轻微好转，像是她知道身边有家人陪伴，努力在康复起来。
　　只是依旧昏迷，未醒。
　　第三天探望的是苏一杳。
　　她进病房后，问过医生，知道可以帮助病人按摩腿部，避免肌肉萎缩后，就开始耐心地给病床上的年轻病人按着小腿。毕竟是明星，戴着口罩依旧美丽，有年轻医生忍不住看她，美人侧脸线条优美，虽有口罩挡着下半截，但依旧能看出优越的骨相。
　　她专注、手劲儿轻柔地给病人按摩小腿肌肉，雪白修长的指落在秦池细而白的腿肤上，玉石与珍珠般的对比。
　　第四天，路易斯。
　　他的A国亲友们也都知道他近期的行程，直到这天终于忍不住要来医院找他。
　　理查德从这一层，与同事换班的重症监护室医生口中听到这么个对话：
　　“那个大男孩，进来看望秦池的时候，抱着一本书，给她念故事。”
　　“我听说他是A国长大的，华夏语也是今年刚学，你知道吗，刚在病房里，完全听不出他的第一语言是英文，我还以为他是实打实在华夏长大的孩子呢。”
　　“哦，对了，病人的心跳，在他念故事时……”
　　家属们探望，病人依旧没醒。但她像是知道自己有人在乎、有人在爱她，于是很努力很努力地一点点好转起来。
　　秦池进重症监护室的第七天，林毅仔仔细细地比较了她目前身体信息状态，决定可以将病人安排进专科病房。
　　虽然依旧没醒，但她的情况已经不需要太多的仪器监控，也许对她来说，身边有更多家人陪伴，是比现在更好的选择。
　　林毅做出决定，他疲惫地靠在办公室的椅背上，闭眼之时，想起了秦池在家属探望之际，明明正处昏迷，却仿佛有所察觉般的反应。
　　——她的心脏为他们的到来而悦动。


第88章 文案情节前奏/她的家人……
　　北方的雪, 犹如大被盖地，厚厚雪白压在枝丫上，车碾冰辙, 柏油路面不见交通局统一漆印的红白道路标。过往行人有的戴帽, 有的撑伞，躲避着雪落肩头、脖颈, 沾湿衣领发梢。
　　今年京市的雪季格外漫长。
　　从十一月二十三第一场初雪，到十二月一日, 中间停停歇歇, 雪云笼罩城区，终于迎来了灿烂太阳。
　　宋护士从八楼的走廊阳台往外看去，看见一片白茫茫之色, 还注意到地面上有几道熟悉身影在往住院部走。
　　其中一位，因为太过熟悉——出现在电视、网络上太多次。当然, 其余两位, 她也见过太多次现实中的他们。宋护士嘴里喃喃：“今天工作日，应该是请假了来看小池的。”
　　专科病房里, 秦池每日的陪护对象都是她的几个家属。
　　“家属”这个词, 放在除了牧云以外的其他人身上, 其实不太恰当。
　　毕竟，他们严格来说不算是一个家庭的亲属。
　　秦池真正意义，法定上的父母——以及秦臻、秦余洋，才算得上是“她的家属”。
　　牧云因着是她的未婚夫，便也勉强沾了“家庭”的范围。
　　苏一杳、顾如渠, 乃至于A国国籍路易斯，他们在身份上，仅仅只是外人而已。
　　不过, 宋护士从熟知他们这么久，和同事们一样，完全没把他们当做是秦池的“外人”，平素里都是一并喊家属。
　　原因也很简单，秦池的身世实在特殊，按照普世价值观来算，这些照顾她、关心她的人才能算是家人。
　　专科病房位于住院部十一楼，809病房里的东西一直没有统一收拾，宋护士从牧云那里得知，等秦池从专科病房醒来后，届时遵医嘱，如需继续住院，便再住809病房。
　　雪在日光的折射，投映出恍恍的光斑，从树下走过，有风吹过，刷啦地吹散一大团雪包。
　　雪粒子砸落在风衣上，进入住院楼，室内暖气将雪融化，肩头、衣角微洇湿。
　　青年与中年人、少年站立在电梯间，直达11楼。
　　林毅看到他们几人到来，指了指病房内：“小苏刚才和我说你们一会就到，果然是到了。”
　　“人多好办事儿，你们等着一下，我有事要你们做。”
　　“一个去办手续，一个待会帮小苏给病人护理——”
　　“小孩呢就先找个地方坐着，你看起来有点感冒的样子是不是？”
　　林毅敏锐察觉到路易斯鼻尖的微红，他皱了皱眉头：“一会去门诊部看看，要是真的发烧感冒了，要吃药。”
　　清俊少年乖乖地点了下头。
　　【顾如渠】去办手续，【苏一杳】原本就在病床边陪着自己的主身体，在医生的细心叮嘱下，躯壳【牧云】与【苏一杳】一块开始擦洗、护理自己。
　　在重症监护室里，护理工作多是护士来做；到了专科病房，秦池的家属们显然也没有想请私人护工的意思。
　　转入专科病房的第一天，苏一杳暂时有空，先来病人身边陪伴。林毅得知其他人都有工作、私事，需要一小时后到，果然，一小时后，几人都来了。
　　来了以后，他安排家属该办事儿去办事儿，该护理就去护理。
　　门窗一关，家属们给躺在病床上无知无觉、正处昏迷的病人擦手脚、按摩肌肉。
　　他们亲力亲为，完全不打算将病人交给别人来照顾。
　　这点也让林毅感到颇为惊讶。
　　他注意到，关乎于病人较为隐私的护理，总是秦池的男友牧云，和好友苏一杳帮着来一块做。苏一杳——女性的力气可能没有男性的大，有时候帮着翻身时，需要多加一把劲儿，两人合作是最好的选择。
　　另外两人，年长的顾先生顾如渠、年轻的大男孩路易斯，就不在这种护理的范畴内。
　　医院是人这一生中，最大可能遭遇“没有体面”的地方。
　　病人的尊严被疾病无情摁压、摩擦，因为想活，“体面”二字在生死面前，好似完全不是那么重要。
　　秦池的家属们给了她最大的体面。
　　充裕的财力、悉心的照顾，作为家属，以耐心、细致的呵护来对待她。
　　事实上，顾如渠、路易斯难道不是秦池非常在意的“家人”吗？
　　肯定是的。
　　林毅见过许多回顾如渠带她来复查，在最初住院时，也了解过路易斯特意来看过她。在她这一次发烧住院，顾如渠、路易斯也都是陪护她的家属之一。
　　他们对她的关照绝不比牧云、苏一杳来得浅薄。
　　他们同样在意她。
　　只是他们的关系不带血缘，又皆是男性。倘若真要像牧云、苏一杳那样照顾她，为她擦拭光//裸身体，医生护士不会觉得有什么，却怕有心人传出什么谣言，对她不好。
　　因此，就算是牧云、苏一杳再忙碌，他们也总事必躬亲，将属于年轻女孩的体面一点点攥在手里，绝不漏走，绝对不给别人茶余饭后八卦谈论的机会。
　　这种关爱、在乎，不仅仅是林毅注意到，他带的几个医科大学的博士生来秦池这个“久昏不醒”的病例床头前观察时，私底下也这样说。
　　“秦池的男友真的特爱她欸……一只手敲着键盘，一只手就握着她的手。”
　　“听说他都请了半年的假，好像这段时间有出差的活都交给员工去干。”
　　“他还真的蛮好，给女友擦身子的活都是亲手干，很少见有男人这么做。大部分跟他一样有钱的，真不会亲自来照顾，都是找高价私人护工。”
　　“谁说不是呢，私人护工照顾起来肯定是面面俱到点，但家属这么在意、照顾她，其实也是蛮好的，老师之前不就说她在ICU里，只有她这几个家属进来探望才有反应吗……”
　　“还有苏一杳，我真没想到一个大明星真就啥也不顾，就陪着她。”
　　“那个老帅哥、小帅哥也是……给念书的念书，给按摩的按摩。”
　　ICU病房转专科病房，即十一月二十四日到十二月一日。
　　从专科病房再到转进809病房，是十二月一日到十二月五日。
　　病人依旧没醒，可身体的各项指标都在往好走。
　　不管是各项检查，都无法检查出她昏迷的真正原因，林毅联络了国内外的医疗大牛，不仅仅是心内科，还有脑科——逐一将片子发去，请求帮助。
　　很遗憾，谁都没能得出她持续昏迷不醒的诱发原因。
　　好在她的身体状况各项指标都在缓慢转好，林毅也只能期冀于她能在家属的照顾下，有朝一日奇迹发生。
　　安排进809病房那天，京市的太阳格外大，灿烂到让人有点疑心是不是进入春季。
　　十二月六日这天。
　　宋护士敲了敲809病房的门，温声询问家属：“今天情况怎么样？体温给小池量了吗？”
　　陪床的是年轻俊俏的亚裔少年，长得很秀气，雪白肌肤、乌黑双眸，鼻梁挺直，他正在看着一本棋谱——疑似从医院门口老书店借来的，瞧着特别破，翻书的时候，纸页都有点损，他小心翼翼捏着，嘴里喃喃念着书中文字。
　　听到宋护士的声音，他点了个头，“量了，今天37℃整。”
　　宋护士记录下来，“再过三小时继续测噢。”
　　“好的，没问题。”
　　大男孩痛快地应下来。
　　宋护士与他闲聊：“对了，路易斯，你今年圣诞节怎么过？十二月平安夜、圣诞节……要回A国吗？”
　　路易斯愣了一下。
　　好半天，他的目光温存而留恋地落在病人秦池的身上，“等她。”
　　这两字说得，宋护士禁不住心房打颤，她侧过脸，轻轻地揉了一下鼻子，忍下丁点泪意：“A国的家人不会担心吗？会不会想让你回去？”
　　她问出口，完全没有什么恶意，只是最简单的，护士、家属间的闲聊。
　　他们也确实很熟了，路易斯也并不觉得这个询问冒犯到他。
　　“我和他们说了，他们理解我。”
　　棋社老板、Lily、理查德等人在数日前已经返回A国，留下了他们心心念念、担忧不安的小孩路易斯。
　　在他们眼中，十六岁的路易斯，真的就只是个小孩而已。
　　即便这个月过去，就要整十七岁，路易斯还是他们心目中的小朋友。
　　不过，很显然，路易斯已经在他们没预料的时候，因为一个女孩而成长为如今，肩膀宽厚、可以依靠的大人模样。
　　他很认真地告诉他们，说他会照顾好自己。
　　如果她醒了，他会把好消息告诉他们。
　　宋护士：“那很好。”
　　宋护士想了一想：“我们医院去年平安夜给送苹果吃，到时候别忘记找我们要。”
　　清俊少年愣了下，嘴里琢磨着“苹果”“平安夜”，用华夏语和英文各自念了念，最后完美理解：“平安夜的华夏本土化？”
　　宋护士这才想到，国外好像真没有这个平安夜吃苹果的习惯。
　　她笑眯眯地点了下头，“是哇。”
　　他像是被逗笑了，眼睛眯了起来，弯月一般，有种清新脱俗的俏，有种冷月寒雨的清——就特讨人喜欢。
　　宋护士看着他笑，不免想起秦池的笑。
　　他们俩很相似，男孩笑起来和水墨画里的俊俏书生似的，聪明骄傲，清俊好看；女孩笑起来就跟古典仕女图中的美人，清妆柳眉，绰约如许。
　　她：“好了，不说了，我走啦，一会再来看你们。”
　　“拜拜小池，今天太阳很大，希望你早点醒来，和大家一块看看太阳哦。”
　　护士姐姐轻轻合上门，走了出去。
　　门关上，室内暖气温热，路易斯——秦池用手揉揉脸，她把下巴轻轻地撑在手上，看着自己。
　　病床上的自己，年轻女孩瘦且白，她预计自己现在体重已经掉到七十多斤了。
　　一米六多的个子，七十多斤的体重，实在太过单薄。
　　想到这里又叹气。
　　昨天下午才从专科病房转移到809，前后没来得及收拾太多，今天【牧云】有工作，【苏一杳】被喊去公司，【顾如渠】要上课。
　　只剩下躯壳【路易斯】是大闲人。
　　她就操纵着这具躯壳来陪伴自己。
　　809病房在她进ICU病房，再转移专科病房，这期间来的次数不多。
　　秦池一只手握着自己的手，另一只手开始找原本放在这个病房里的手机。
　　——属于主身体的手机。
　　在昏迷以后，东西没来得及收拾好，以【牧云】身份联系了秦池身边的人，告知了进抢救室，后又进ICU的消息，前后长达近两周时间，她都没有好好地使用属于“秦池”的手机。
　　事实上，在生病以后，她就很少用自己的手机。
　　更多是在“操纵躯壳”“感受躯壳生活”中游走。
　　她的社交圈也少，平时联络的人不太多。
　　再加上其他躯壳也有手机，真要用手机，浏览时政新闻、娱乐八卦，自己的手机也不是第一选择。
　　抽屉上锁，拿出手机。
　　果然已经没电了。
　　秦池找到充电线，开始充电。
　　一手牵着自己，一手摁开开机键。
　　进入开机开屏界面——
　　她的视线猛地一凝，在弹窗的位置停留住。
　　弹窗显示出，她曾经玩过，通关过，又全部卸载，在生病后试图重新找回，却找不到的游戏软件安装下载提示。
　　【是否下载游戏“豪门风云”？】
　　【是否下载游戏“棋手争锋”？】
　　【是否下载游戏“成为影后”？】
　　【是否下载游戏“华夏盛采”？】


第89章 我的人生/牧云：未尽之……
　　秦池从小都是在孤独中长大的。
　　她极少尝到家庭的温馨滋味, 夜里辗转反侧时，靠着爸妈节假日难得回来，难得记挂她, 带着的一两份礼物作为美梦的基础。小心翼翼地攥在手心里, 像个被送了一粒玻璃纸糖果的小流浪汉，又舍不得吃, 只能剥开一点点玻璃纸，尝尝甜味, 便感觉能够快乐一天。
　　在孤独成长的过程中, 游戏是她在闲暇之余的乐趣之一。
　　但要说，这几款游戏究竟有什么不同，秦池也觉得茫然。
　　在未因昏迷送进医院, 意识开始操纵躯壳，发觉“游戏融入现实”前, 她玩每一款游戏都很认真。就像是写作业、完成老师安排的功课, 她总是想要做到尽善尽美。
　　简言之，是“完美结局强迫症”。
　　也幸于她有这种“完美结局强迫症”, 才让四具游戏躯壳融入现实中, 躯壳属性设定完美采自结局时拥有的基础, 让她不必疲于在现实中发展四具躯壳的事业线。
　　病房窗外，太阳灿烂，日光明媚。
　　病房室内，年轻男孩一只手搭在病人的手上，门扉关锁, 他与她的手十指交缠，温柔紧握，另一只手则紧捏着手机, 屏幕弹窗显示着“下载提醒”。
　　他第一时间没有选择下载。
　　思忖片刻，先将手机放在旁边充电。
　　……
　　“这是从十一月到今天的监控录像，你看看你要从哪一天看起？”
　　电脑文件夹，监控视频还没来得及被数据覆盖，正好能够观察从“秦池昏迷”那日到今日，是否有人出入809。
　　在医院监控室调取了近期住院部8楼的监控视频，管家武叔带着牧云的嘱托，麻烦保卫科工作人员帮忙一起看，全天二十四小时倍速播放。
　　花了半个下午的时间，傍晚时分，保卫科的十几号人一块把视频倍速看完。
　　最后的结论是，除了路易斯在秦池昏迷抢救那晚进病房睡眠——之后就是路过的医护人员，大多只看了几眼室内，后来门就被护士关上，路过的病患及家属也没有擅自开门的。
　　武叔给保卫科的工作人员们逐一道谢，邀请大伙儿一块去吃饭。餐后还给各位送了几包好烟——医院内不好收取红包，表达谢意也只能以这种方式。
　　大家吃完饭，保卫科的队长喝了口热酒，忍不住问武叔：“是8楼出什么事了？”
　　武叔：“听说是病房内有东西可能被动过，担心有人借机会搞点小动作，所以牧先生委托我来看一下监控。”
　　几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确实，他们都算是名人，住院确实容易生是非。”
　　这顿饭结束，武叔客气送走各位，给牧云打了个电话。
　　电话里将今天下午在监控室里工作后的成果告知：“没有可疑人员出入，不过不排除有监控覆盖的可能——保安科的工作人员说可能性极低，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请朋友来看看。”
　　牧先生的声音在电话传递中，低而雅，比最早秦池昏迷时，他所听所见的状态强太多。
　　“没事，应该没有太大问题，麻烦武叔腾了一下午时间来帮我。”
　　“客气。”武叔微笑，犹豫一会儿，柔声问：“秦小姐今天怎么样？”
　　“没醒，但是指标还可以。”
　　男人轻轻叹了口气，没再说下去，他与他温声告别，挂了电话，武叔望着外头漆黑夜景，今天白日太阳灿烂，融化了大半个城市的雪。如今道路上湿漉漉，车辙横列、水痕混浊，还需要几日的灿烂阳光才能将地面变得彻底干燥。
　　他想着京市的雪要融化，迎来冬季的干燥期——天气预报近期不会下雪、雨，总是艳阳高照。他衷心希望秦小姐的病情也能像这天气一样，晴朗起来。
　　=
　　【豪门风云】
　　【棋手争锋】
　　【成为影后】
　　【华夏盛采】
　　直到确定近期确实没有可疑人员出入病房，秦池才将手机重新打开。
　　弹窗上的“提示下载”信息依旧挂着。
　　手指轻点，确认下载。
　　这期间，秦池在想着这几款游戏——关于刷这些游戏的记忆依旧清晰，她在刷出自己满意的结局以后，就将游戏卸载掉。
　　后来，游戏融入现实，再想去应用商城重新下回这些游戏，却没能找到。
　　直到今天。
　　就像是专门只给她一个人研发出的游戏，只为她一个人服务的游戏。
　　……
　　思绪混杂，下载的时间不长不短，前后数分钟。
　　游戏图标一如记忆中。
　　她的手机去年更换过一次，系统也更新过好几个版本。秦池心中惴惴不安，不知道这些都有几年历史的游戏如今是否还适配新手机、新系统。
　　正好是晚上八点，宋护士敲门，询问病人体温。
　　她打量了下室内，今天晚上陪护的是“牧云”，他应该是从公司刚赶到这里，身上还穿着西装，室内开了暖气，他把西装松散地解了几粒扣子，手腕塞在病床被子里，她不必看就知道他肯定又是在牵着病人的手。
　　牧云对秦池的肌肤接触需求，那可是谁都知道的多。
　　医护人员们不知道见过多少次——在秦池没有昏迷时，他一下班，一到病房内，消毒手掌，脱掉外衣，准备工作时，也总要将女友搂在怀里，手与手十指交缠，亲密无间。
　　比起秦池其他家属用手指搭她手腕，类似“把脉”，感知心跳的举动，他要更坦然、落落大方。毕竟是她的男友，她的未婚夫，他确实是有这个资格，在外人面前亲密的。
　　就是这时候，她昏迷在床，久久不醒，他也依旧不忘从前的习惯。
　　宋护士被这一幕触动，笑了笑：“到点测体温了。”
　　英俊男人冲她礼貌颔首，“好的。”
　　用体温计测量，等了两分钟，报出体温。
　　很好，今天的体温全天都比较正常。
　　宋护士颇为欣慰，她低头记录完毕，叮嘱家属今晚记得隔个几小时醒来看看病人情况。
　　牧云特别认真地听完，点头说好。
　　宋护士：“如果白天有工作的话，晚上陪护的家属可以多一位，换着班来，这样你也不会太疲惫。”
　　“没事，不会累。”
　　他很礼貌、客气，说的时候，半点勉强都没有。
　　宋护士：“好，那我先走了，小池再见！”
　　护士姐姐离开，秦池这才有时间功夫继续倒腾她的手机。
　　第一个点开，【豪门风云】。
　　游戏开屏与以往记忆中的没有什么差别，跳过软件新下时需要的开屏动画——顺利进入游戏主页面。
　　【豪门风云】是一款画风较为精致的RPG游戏，人物贴图比【棋手争锋】要精致太多。
　　主人公，牧云。
　　事业线，完美达成。
　　她点开【牧云】的属性框，猛地注意到一个与从前完全不同的属性设定点。
　　——姓名：牧云
　　——性别：男
　　——年龄：二十八
　　——状态：非单身
　　……
　　英俊男人坐在病床边，一只手藏在被子里，一只手握着手机，他看着手机屏幕，眉头轻轻皱起来。
　　[现实影响游戏状态？]
　　脑中掠过这个念头，秦池切换游戏软件，打开【棋手争锋】，原本全部打通关的游戏地图依旧是打通状态。
　　只是这个人物贴图有点简陋的下棋游戏，点开人物主页面，却多了一些她从前玩这款游戏没有见过的内容。
　　——姓名：Louis·Adam·Wilson（第一对收养路易斯的养父母姓氏）
　　——性别：男
　　——年龄：十六
　　——现居地址：华夏佑和街XX
　　【成为影后】。
　　游戏人物的事业线进度如当初打完游戏时那般。
　　但再点开“成就栏”，她看到了几项今年她以意识操纵躯壳后，进行的几项艺人业务。
　　《田园归居》、《双珏》拍摄、公益广告等等。
　　资产方面，也较从前有了上涨的趋势，数字一长串，秦池没有特意去查躯壳【苏一杳】账户里的流动资金多少，但她估摸了一下，大致不差。
　　最后是【华夏盛采】。
　　放置类游戏，点开没有其他三款那样明晰的剧情主线，但粗粗一看，却也能发现，这款游戏的RPG主角的地理位置也随着现实中【顾如渠】搬家至京市改变。
　　【华夏盛采】是最后一个被她打开的游戏。
　　秦池在每一款上耗费的时间都不多，她匆匆看完与记忆中截然不同的部分信息，还没来得及多思考几秒钟，下一刻，手机弹窗倏忽弹出另一个消息。
　　明亮的字体浮现于弹窗中。
　　[已达成可下载“我的人生”成就，是否下载软件“我的人生”？]
　　最初没能理解这句话的含义，皱着眉，心中默念一遍，躯壳心脏跳动越发快。
　　这一刻，秦池莫名其妙地将目光落在了病床上的自己身上。
　　年轻女孩，她自己，消瘦单薄，病痛缠身。
　　因为失去意识，脸色苍白，瘦得太过厉害，脸颊轮廓清晰、下巴尖尖，眼睫低垂，在室内灯光下，洇出一滩浅浅的阴影。
　　体温虽还算正常，可手脚总是冰冷的。
　　她总是要把自己的手塞进被窝里，再用躯壳的温度来温暖自己。
　　她的人生，从二十岁，迎来了分岔路。
　　此前是孤独成长。
　　此后，她拥有了四具躯壳陪伴身边。
　　于是，就连生病都不是那么痛苦的事。
　　这个世界上，怎会有人比自己更爱自己？她可以毫不犹豫地相信自己，拥抱自己，呵护自己，却总不能放下戒心，与他人相处、相识。
　　她的人生……
　　秦池想知道，在这个提示下载的软件中，她的人生会是怎么样的。
　　在这一刻，她完全没能猜测到，自己会从这款游戏中获取到治愈的生机。
　　病房暖气持续运作，窗户蒙了浅浅的露，夜景黢黑，一轮圆月莹莹润润地亮出光芒。
　　病房内。
　　英俊青年松开被窝中年轻女友的手，他轻轻地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温柔、小心，然后，他低下眉，那一只手落在她的颊边，指尖柔柔搭在她的唇角，像是一个未尽之吻。
　　另一只手点开屏幕。
　　数刻后，他望着手机屏幕，微微一愣。
　　然后，他抬起脸，目光紧紧地盯住年轻女孩的唇角。
　　一刻皱眉，一刻怔怔。


第90章 配角蒲易&视角/第一个……
　　蒲易在今年中秋向女友求婚, 求婚后，在今年十一月正式领证结婚。
　　他们是恋爱多年长跑选手，彼此早已经见过对方家长, 谈订婚、结婚, 流程迅速，两方家庭都对孩子的伴侣十分满意。
　　这个时代, 男婚女嫁、成家立业，发达城市大多习惯走“两头婚”, 彼此不算“娶妻”“嫁人”, 皆是婚娶婚嫁，逢年过节两边各自走亲戚。（注）
　　所谓“夫妻两头走”。
　　蒲易和他的现任妻子就是按照“两头婚”来走的。婚礼两家人各自负责自己的亲戚，操办婚礼酒宴, 前前后后运作下来，耗费数周功夫。这“两头婚”在许多还带有“大男子主义”的男性看来, 是个挺没面的事情：毕竟, 逢年过节不把老婆带回家里，那算什么结婚成家？
　　不过, 要蒲易说, 他实在感谢现代制度、人们意识觉醒、早年生育政策的扶植, 衍生出“两头婚”这一成家方式。
　　他爱他老婆还来不及，怎么会愿意要他老婆割舍掉逢年过节回家探望父母的权利？
　　公婆到底不是亲生爸妈，就是再亲近，和养了闺女几十年的亲生爹妈也不能相比。
　　蒲易很懂这个道理，他也愿意接受“两头婚”, 在妻子问他今年冬至是不是要去他家吃个饭时，他特别诚恳、温柔，说彼此回父母家就好。
　　他老婆瞅着他就笑了。那笑甜得蒲易心里头也暖洋洋的。
　　两人商量得比较早, 冬至在十二月二十一，距离那天还有快三周时间。
　　商量结束后，隔天，他们的蜜月婚假就批准下来了。
　　两人的工作时间都比较死板，老婆是体制内，他是事业单位，都算是吃铁饭碗。单位福利不错，就是批假时间久，得等单位不太忙时，他们才有机会甜甜蜜蜜过婚假。
　　单位领导帮着协调时间，终于，两人的蜜月婚假给批准下来了。
　　十一月中旬两人举办婚礼、正式结婚。
　　十二月蜜月婚假批准下来。
　　蒲易趁着婚假到手，便开始准备把手头的活交给自己带的实习生——他前几个月靠着几篇含金量很高的稿子，升了一层职位，城阳日报内新进的实习生，上司也安排分配给他两个带。
　　两个实习生都是有点后门的，在春招、秋招早就过了的时段，硬是挤进城阳日报来实习，就等数月后竞争转正。
　　和老婆度蜜月，领导大方，批下的蜜月婚假足足有半个月多，还给了新婚补贴。就是为此，蒲易也要把实习生带好，一切细节小心嘱咐，以免他放假期间，两人出点什么差错。
　　在单位里将两人在这期间需要负责的工作事项逐一发送对方邮箱，又把相关资料链接存档，各自发了一份。
　　顺利开始度婚假前，蒲易收到来自上司的关切询问，除了问他这段时间要去哪里度蜜月外，话里语里还带了点试探。
　　蒲易人在蜜月中途，看着上司发来的对话，陷入沉思，老婆探头看了看，乐了：“你带的那俩实习生彼此不对付吗？”
　　他叹了口气：“是。”
　　老婆手指滑动屏幕，把上司发来的对话看了看，头轻轻靠在丈夫肩头，轻轻笑了下：“也是难为你了。”
　　“实习生估计是把在校学生会那套勾心斗角放职场上了——刚好你休假，也省的他们出什么毛病，怪罪到你身上。”
　　蒲易颔首同意老婆大人的话。
　　他粗粗看了眼上司发来的文字，客气礼貌地官话回复一番，再点开两个实习生的微信头像，看了看他们的朋友圈，心里头已经将这对实习生的“恩怨情仇”给理清楚了。
　　这俩实习生都是一个名校出来的，学历确实好看，后门也确实有。
　　两人不太对付，据说是在校期间因为某个大赛、某个女孩，再加上零七八碎的一些矛盾导致的。前脚小陈进了城阳日报，后脚小余也就拉着家里的关系进了城阳日报。
　　实习生今年在报社内的名额只有一个。
　　两个人都是有后台进的单位，他当时被上司安排着带两位实习生时，就懵逼地问过一回：今年实习生名额不是只剩一个了吗？
　　上司当时用手指指了指天花板，意思是有后台，上头有关系。
　　后又语义不明地含糊说：“反正就看这两人怎么‘打架’，名额一个，谁关系硬，谁就拿下了。”
　　上司将两个实习生塞在蒲易手上，也是不得已，他本来安排了另一位员工和蒲易，随机抽签带实习生。偏偏小陈咬口不松，非要蒲易带他；小余见状，也硬要蒲易带。
　　原因也是挺简单的，蒲易今年在单位内的撰稿含金量稳步提升，当属质的飞跃，提起城阳日报，行业人就会想起当时蒲易采访牧云的稿子的热度。
　　那稿子发布在微信公众号、微博官方号、头条平台等等，已经是数月过去，可因着主人公的热度极高，每天还能保持有上万的点击、浏览量。
　　这样的文章，业内属实少有，且这些点击、浏览量都是实打实的，没有数据注水。
　　业内不少人都羡慕蒲易的好运气。
　　单位领导也知道蒲易这人颇受“牧云”的关注。
　　牧云从来不接受除事业内容外的采访，蒲易是特例之一。
　　他的独特，让很多人不禁好奇：到底这位记者小哥，有点什么魅力，能让牧总裁愿意接受他的采访？
　　蒲易自己也找不到答案，最后只能盲猜：可能是他和牧云有点共同语言吧。他们俩都是被甜甜爱情滋润的男人。
　　现在，蒲易结婚了，女友正式升级为亲亲老婆。
　　但牧云……
　　他的爱人还在医院里接受治疗。
　　蒲易想到这里，就叹了口气，他揉着鼻骨，低声对老婆嘟囔几句，软乎乎抱怨着实习生彼此间的不对付：“这个月有金稿评选，如果他们俩谁能评选上，转正机会就板上钉钉了。”
　　真要说两个人有后台，能不能让实习转正机会多一个，蒲易想，那肯定是有的。
　　不过依着这两位实习生彼此仇视对方，要争一口气的样子，一个夺得转正机会后，另一个妥妥不会再留在城阳日报单位内吃对方嘲讽。
　　这场实习生战役，就等着双方谁第一个夺得“转正机会”，赢家耀武扬威，输家弃甲曳兵。
　　他在蜜月度假期，还忧心忡忡着这两实习生会不会在单位内冷脸不对付，最后打起来。
　　想必上司也是这个想法，要他在度蜜月期间也多看看这两人状况，免得真出点什么事，最后拖单位下水。
　　思及此，蒲易连连喟叹，给小陈、小余各自发了消息，问候他们准备写什么稿子参与“金稿评定”。
　　小陈发来的很快，他将自己看中的某房地产烂尾楼等信息汇总发来，并自傲道：处理这个房地产烂尾楼的相关领导我都认识……
　　前不久就有农民工借媒体讨薪，房地产购房业主举横幅哭诉烂尾房的事件，目前国家正准备对各地各点的烂尾楼进行收尾处理，以最大程度保证人民财产。
　　小余发来的就慢了点。
　　不过，他发来的内容显然也是充满爆点，且让蒲易看了一愣。
　　“京市医院”“心内科”“林毅”……
　　[我准备向京市医院心内科林毅医生进行采访，今年关于心脏病的热度在互联网上提及次数众多，也算是向大众进行科普活动……]
　　蒲易心说，没记错的话，林毅就是那位负责秦池的主治医生。
　　他隐隐约约猜到了小余心里头在想些什么。
　　他是带他们的“老前辈”。靠着“牧云采访稿”出名，后来又得到机会亲自采访牧云，得知对方与秦池的恋爱伊始缘何而起……
　　前前后后，数月时间。
　　可以这么说，单位内把他的职业晋升，说成“牧云是他贵人”。
　　这话属实没错，蒲易完全承认。
　　他自己也摸不着头脑，为什么牧云就愿意接受他的采访？思来想去，懵懵懂懂，也只能作罢。
　　在外人眼中，他就是靠着采访牧云才有机会晋升职位，才被领导重视——
　　也不是没人想像他这样，找机会采访牧云，蹭热度、赚点钱。
　　偏偏牧云不理睬，这群试图像他一样行事的记者同行们便也只能作罢。
　　再有此前那位在医院里恶言相向的记者（已经被起诉了）的例子，不少人也就歇了这心思。
　　蒲易皱着眉，又看了下小余发来的消息。他沉沉地叹了口气，心说，有后门的实习生果真是天不怕地不怕，总有人给顶上。
　　去京市医院采访林毅，指不定就想着从林毅口中得到点关于“秦池的病情信息”。
　　再加工一下，趁着网友们还好奇着牧云女友秦池的病情进展，发稿出去，这“金稿评定”便是信手拈来的事。
　　他回小余：[好的，注意采访措辞，有什么资料需要的可以问我。]
　　最后又补了一句：[敏感信息最好不要多问。]
　　蒲易真的特别诚恳，半点不希望小余因为采访林毅的事惹来牧先生牧云的怒火。
　　他也是真不希望他人的隐私被实习生就这样借着采访机会公告于众。
　　但他真没想到，他以为小余是要通过采访林毅，借林毅之口，得到关于“秦池”的消息。
　　谁曾料到，蜜月中途，他和老婆休假仅三日时间，清晨醒来，开手机。
　　手机仿佛被轰炸般，叮叮铃铃响着来电提醒、短信消息。
　　老婆茫然地从被子里探出头来，香肩半露，眨了眨眼：“怎么了？”
　　蒲易一个从来不抽烟喝酒的人，看着手机上司等人发来的消息，这一刻，很想抽烟，很想买醉。
　　他目光呆滞地看着手机屏幕里的那张大图——要了命了，小余究竟是有什么后台，能找机会去采访林毅不说，还能到病房门口拍下这一幕？
　　他记得牧云不是给秦池病房外安排了不少保镖吗？
　　前阵子同行想潜入采访时，都被病房门外的保镖各个撵走了。
　　高像素、高质量大图，清晰可见主人公。
　　俊美无俦的年轻男人，病床边站立着，他轻轻弯腰，手臂撑在床边——应该是在病人身侧，室内开了暖气，他只穿了一件冷青色衬衫，显得极为疏冷、极为淡漠。
　　脸部轮廓鲜明，鼻梁直如悬胆，他弯腰的举动，躯体线条流畅，足以窥见人体美感。
　　构图精美、人物正处黄金切割点。
　　这张图看起来无比吸睛。
　　而最最吸睛，重点之处，在于他弯腰俯身，亲吻病床病人的那一瞬间。
　　凝固似永远。
　　爱意即永恒。
　　他在她的唇上落下了一个吻。


第91章 真爱之吻/小狗狗叭叭叭……
　　豆瓣某八卦组。
　　一个帖飘在组内, 热度飞攀而上。
　　楼主：家人们，大无语事件来了，偷拍事件据说要没下文了。
　　：什么？！！MY那么硬气一人, 这事儿居然没下文, 那可是侵犯个人隐私的偷拍啊！
　　楼主回此楼：是吧，我无语了就, 听说偷拍的那位有后台，趁着医院管理没那么严格的时候偷拍的。
　　：我去看了微博, 好多人跑他微博下问, 这事究竟要怎么处理。MY还没回复。
　　：星饭团显示这一个月MY也就上线两次微博。从他女友住院到现在，基本就没上线过，估计忙着照顾女友, 没空管网上的事。
　　：啊这……
　　这个帖子讨论的事件，正是从昨日被爆料出的“偷拍照片”。事件不断发酵, 发酵到现在, 大家都在议论着名人隐私被偷拍偷摄该怎么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
　　此次事件之所以会闹得这么大，前因在于拍摄地点是“医院”, 被摄入的对象是重病已久、迟迟未醒的秦池, 以及她的男友牧云。
　　亲吻的那一刻, 属于私人的、情侣之间的爱意，被摄下，后被暴露于公众。
　　诚然，谁都要赞一声这画面美好。拍摄那一瞬间，时光被凝固, 戛然而止的情愫涌动，可见窗外湛湛蓝空、明亮清澈的日光倾撒于他的身上。将他从原来那个英俊冷漠的青年拉下凡间，染上尘世里最勾人惑心的情意。
　　但“隐私”“偷拍”等, 还是立刻成为大众关注的焦点。
　　网友们第一时间发出疑问。与此同时，牧氏企业相关负责人也在各大平台官方号中诚恳告知，请大家不要将未经过他人同意便擅自拍摄的照片广泛传播。
　　也就是将照片定性为“偷拍”。
　　网友们开始追寻这张照片暴露的源头，结果发现，是个实习记者。
　　就职于“城阳日报”。某双A大学毕业，学校排名在华夏国内属于前五十。
　　扒着扒着，大家就发现这位实习记者的后台挺大，至少在照片曝光后，城阳日报到现在都还没将他的实习生资格卸下，甚至一直闭口不言，久久不出通报。
　　网友们关心着牧云、秦池的隐私权泄露，又有知情人说牧云一直都很在意女友的个人安全，病房外总有保镖巡逻，只是被拍摄的那天，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被实习记者摸到空子，有了这张偷拍照片。
　　要说他运气还真是好，一偷拍，就拍到了个黄金构图亲吻画面。
　　若不是“偷拍”，这张照片可能会成为今年年度热图之一。
　　十二月还没过去几天，一如许多营销号预测的“年度事件”所说，牧云、秦池又上了热搜。
　　这回上了热搜，还和社会事件扯上关系。
　　明年新法修改，正在向公众征集修改意见。
　　目前的《民法》中，关于隐私权的细则分类还不算具体，现实生活中许多事情都需要法院进行个案分析、个案处理，华夏国内各大相关专业学者在今年就已经提出了不少修改意见，各大高校教师安排法律专业本科、研究生等进行课题论文时，也给学生们安排了类似的修改提议征集小作业。（注）
　　但向公众征集修改意见，到底是属于小众范畴。
　　学者、相关专业学生……此类高知人员多是提出法律修改意见的人群。
　　今年年底，因着牧云被偷拍一事，公众猛地热烈响应起明年的新法修改，开始在网络上议论着“隐私权”“偷拍应有严格惩罚”等内容。
　　陈副总看着网上的言论，靠着椅背，轻轻地摁着额角，叹出一口气。
　　要说他在昨天起床，看到那张照片时，心里有什么反应。
　　那他肯定要说，自己心脏都快咯噔咯噔，咯噔到他嘎嘣过去。
　　怎么说呢？
　　牧云是个天生就带有热度的男人。
　　他的长相、家世、经历，乃至于爱情，都是人人关注的焦点。
　　要说凭什么他能被大众这样关注——但且只看他那张脸就行。
　　这年头，偶像明星靠着一张帅脸都能日赚几百万，牧云那张英俊好看、气势迫人的容颜，又凭什么不能受到他人的关注？
　　他还有个和他颜值极其匹配的年轻女友。
　　女友秦池长得也是一等一的长相，此前在网友口中，被戏谑称为“榴莲妹妹”，后来大家不知怎么，又称呼她是“漂亮瓷娃娃”，精雕细琢出来的小人，一颦一笑都特别吸睛。
　　俊男美女的爱情，在现实中当然有。
　　只是像他们这样的，彼此经历坎坷特殊，爱情又步步艰辛的，实在是少有。
　　他在看到偷拍照片后，第一时间联络了牧云。
　　牧云睡意惺忪，嗓音低雅，刚睡醒来的样子，问他有什么事。
　　当时的时间是早上六点多，偷拍的照片曝光的时间点，正是许多人还没醒，亦或者是刚醒时分。
　　对于牧云来说，他疲于日夜辛勤奔波公司、医院，已经很少能在早六点醒来。
　　于是，在他忐忑说完自己所见所得，牧云还有点茫然，重复问他：“我亲秦池的照片？”
　　“……是的。”
　　“好，我知道了。”
　　一刻的沉默，牧云很轻地应道，“被拍的时候我没有发现，大概率是趁着病房外边保镖疏漏时拍摄的。”
　　他的声线从原来的惺忪，变为意识清明的冷淡，“一会我联络医院，调取监控录像，之后有进展再发给你。”
　　对话末了，陈副总忍不住又添了一句：“牧总，秦小姐她今天怎么样？”
　　“……”小小的缄默，陈副总听到牧云的声音，带了点柔软，以及很难被察觉出来的暖意，“今天的情况还可以。”
　　挂了电话，陈副总揉着脸，开始忙他应该做的事，前后数个小时，收到医院方发来的监控视频，后来又收到牧云发来的消息。
　　[偷拍的余圣贺身份不一般，之后的事情公司就先别插手，我自己处理。]
　　“余圣贺”这个名字，后来被网友扒出来，高干家庭，具体背景不好细扒。陈副总只看了知情网友发出来的部分，把余圣贺这人的家境说得挺吓人，大概意思是，恐怕牧云也惹不起。
　　他翻了下与牧云的对话，倒是没这么觉得。
　　牧总语气中的手到拈来，淡定从容，也影响了陈副总。
　　让陈副总由此产生极大的信心。
　　网友们猜测着牧云究竟会不会追究这位实习记者的偷拍，网络上关于新法修订的热度不断攀升，两件事情一旦相互交融，就不是什么高干家庭能够轻易压下去的事了。
　　难得的国民性质参与征集修订意见，有关部门也乐于见到这种公众普及现象。
　　从十二月八日，照片被曝光，到今天十号。
　　事实上，秦池的生活节奏只被“偷拍照片”影响了一小部分。
　　她的生活节奏中，绝大部分影响她的，其实是那个提示下载的“我的人生”APP。
　　手机放在一旁，操纵躯壳，用棉签沾水，轻轻地润湿主身体唇瓣。
　　解开扣子，擦拭皮肤，把自己擦得干干净净，又拿润肤乳摸摸，把自己弄得香喷喷。
　　做完一切护理工作，秦池这才重新拿起手机。
　　软件开启。
　　点进APP，主页中的进度依旧不动，秦池盯着好半天，又点开另一个选项。
　　这个“人生APP”，像是将她的人生彻底地数据化、游戏化。
　　下载这个APP需要达成的条件，是她手机中重新下回四具躯壳原本拥有的四款游戏，且逐一打开。
　　APP启动，没有什么游戏的开屏动画，简洁直接地进入主页。
　　她的姓名、性别、年龄、出生年月日、现居地址、身体状况。
　　略过所有不重要的信息，身体状况那一栏显示“昏迷中”。
　　“昏迷中”三个字是灰色的，可以点动。就像是一个需要通关支线才能够解锁、脱离“昏迷中”的游戏，她点进去，就进入了新的页面。
　　新的页面里，是让她第一秒钟惊愕，第二秒钟呆滞，第三秒钟怀疑人生的一行字。
　　【收集真爱之吻】
　　秦池于那一刻感到发自内心的茫然。
　　她想到了很多——不科学的“游戏融入现实”，她于患病昏迷后，意识融入四具躯壳，再到后来（也就是今年数月时间），彻底掌握了躯壳的使用方法。
　　她的主身体因病虚弱，四具躯壳与之贴近、接触，能带给主身体以“治愈”电流，促进她的身体状况，维持微妙平衡。
　　前前后后，一切的一切，都在彰显着，她的人生太过奇妙，太过玄幻，也太过不可思议。
　　若是问她，有没有想过更深层次的哲学三问，秦池要说，她曾经想过，但务实主义的她，彼时的需求只是“活着”，实在抽不出太多空来思考哲学、思考人生。
　　直到被提示下载了这款软件。
　　秦池头一次清晰、警醒地思考这么个问题：
　　我真的活在现实中吗？
　　如果是真的，她为什么会玩到四款融入现实中的游戏，在重病后拥有五具身体（四具游戏躯壳），又在昏迷后，被提示重新下载游戏，下载软件。
　　……
　　一切都是未知之谜。
　　有用信息太少，秦池得不到答案。
　　但她还是尝试着，像是人生APP中提示的那样“收集真爱之吻”般——
　　开始琢磨着要怎么收集“真爱之吻”。
　　从耳熟能详的“睡美人”故事中取材取经，又代入了下躯壳与主身体的身份关系。
　　【牧云】与秦池。
　　情侣关系。
　　她想，现在要她去找这个世界上喜欢她的男生或女生，未免有点太为难人。
　　而她想到了【豪门风云】中，【牧云】的恋爱状态判定规则，是以现实为基础的——要她来说，是以除了她之外的外人所见现实为基础。
　　毕竟，【牧云】是她自己，秦池也是她自己，这件事只有她自己知道，别人都以为他们俩是实打实的真爱。
　　在以上推测下，秦池斗胆试着亲亲自己。
　　她尝试了很多次。
　　最开始不熟练，还觉得很怪，后来就觉得没什么了。
　　小狗狗舔人一样，叭叭叭地亲亲脸颊、亲亲眼皮、亲亲下巴、亲亲嘴巴。
　　还很有建设性地，记录每亲一下，人生APP中的动态显示。
　　结果是，一连几天，试着早中晚叭叭叭各亲一遍，亲脸颊、亲眼皮、亲下巴、亲嘴巴。
　　真爱之吻的进度都为零。
　　秦池茫然了。
　　然后，她偷亲自己的照片就被某个不良实习记者拍了发在网络上。
　　隔天，这一层楼的医护人员看到【牧云】时，脸上都带着打趣儿的表情，宋护士甚至还忍不住笑了一下：
　　“牧先生。”
　　“……嗯？”
　　“你亲小池的样子，真的让人很想谈恋爱。”


第92章 意外的第一个吻（添了几……
　　华宁大学, 学校各个学院已经开始准备元旦晚会汇演活动。
　　依照往年惯例，各学院、各社团出节目，进行挑选, 最后将高品质、高质量的表演安排在元旦晚会当晚。
　　十二月, 京市的寒冷足以让爱美的青年男女们穿上厚厚的衣服，毛衣里说不定还夹了好几副暖宝宝贴。
　　室内与室外的温度截然不同, 上下课时，出教学楼对于学生们都成了个小小考验。
　　下课铃声响, 顾如渠在台上收拾教案, 准备离开，他低着眉眼，轮廓鲜明, 混血才有的深邃眼窝、笔挺鼻梁，教室玻璃投进的辉光印衬, 从浓密的黑睫垂下, 洇在眼下一层浅浅阴影。
　　中年人着的浅浅纹路：法令纹、笑纹。在上课时，说话间, 因表情生动而展露, 浅浅地舒展开, 一点点笑意，一点点澄澈的瞳孔眸光，就足够让学生们聚精会神、立耳专注，倾听学习这位教师的授课内容。
　　长得英俊，谈吐儒雅, 学生们无疑都很喜欢这位老师。
　　今天的下课铃一响，半个教室的人奔涌而出，教室角落, 几个男孩、女孩互相看对方几眼，最后，是一个年轻男孩鼓起勇气，走到顾如渠面前。
　　“顾老师，我是……”
　　说话时有点磕巴，好在有勇气做佐料，他顺畅地将自己的来意说清。
　　“如果可以让老师给我们做指导的话，这个节目应该会更好些——不知道顾老师有没有空。”
　　男孩有点紧张，他用手摸着后颈，说话时，不太敢看顾如渠的眼。
　　直到说完，才抬起眼，看向顾老师。
　　这一刻才觉得前边没敢看老师，对他来说是极大的不尊重——顾老师在他过来，与之交谈时，就停下手中收拾教案的动作，以沉默、安静的姿态，温和、平静地看他，耐心等他说完。
　　“是学院组织你们安排的汇演节目吗？”
　　“是的。”
　　男孩被顾老师问了几个简单的问题，随后，就看到他轻轻点了下头：“好，没问题，你们节目什么时候彩排？我有空去现场看看，帮你们把把关。”
　　文学院这群孩子的节目内容与华夏文化有关，从彩排开始，就没找过指导老师，前前后后半个月，他们才有这机会找到顾如渠。
　　——此前顾如渠实在忙碌，请假数日，之后再回学校上课，总是下课就离开。
　　学生们也算是知道点八卦，他们知道他一直奔波在医院和学校中，直到近日，他的时间才有点宽裕。
　　男孩喜笑颜开，立刻点头，嘴里说着自己会将节目内容剧本发给老师的邮箱，之后彩排时间也会迎合老师时间。
　　顾老师特温柔地颔首，也冲教室角落那群正在等着年轻男孩回来的孩子们笑了下。
　　笑纹舒展，瞳孔澄澈，浑然不似这个年龄该有的纯然干净。
　　直到顾老师离开教室，那群学生们才敢大大地舒出一口气。
　　一个女孩：“老师好好噢，他刚才冲我们这边笑了一下，真好。”
　　另一个女孩：“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今年我们学院研究生报考的人数这么多了……往年根本没有今年这么多，招生线都被学长学姐们刷得老高。”
　　一个男孩：“就是为了顾老师所以才报华宁的，这一届研一有个学长，当时保送名额里除了华宁还有其他好学校，知道顾老师在华宁教课后，就直接选了华宁。”
　　方才和顾如渠面对面谈话的男生回到朋友之间，他好半天恍恍惚惚：“……老师说话的声音真好听。”
　　同学们用羡慕的眼神看向他，他脸都有点红，使劲强调说：“是真的很好听！”
　　=
　　京市医院，八楼，医护人员总能撞见809病房的家属在病人身边陪护的样子。
　　与很多卧床病人，家属即便再怎么悉心照料，也总难免有点疏漏不同，秦池所受到的照顾非常细致，细致到林毅有时候都忍不住多夸他们几个家属，在照顾病人上实在是下了功夫。
　　长久卧床，易生褥疮——这点在很多久病躺床患者身上总能见到。宋护士来给秦池做检查时，发现她的身上光洁无疮，手脚干净，要是她再凑近一点，还能闻到点润肤乳的香味。
　　病房里的摆设也总是干净、漂亮的。
　　玻璃花瓶，里头插着一二支新鲜的玫瑰——护士们私底下讨论过，为什么809病房里总是放着玫瑰花，后来某日，看到牧云的管家来时，特意带了几朵新买来的玫瑰，换下原来的旧花，她们才恍然大悟。
　　又有人翻到牧云之前的微博，找到那天520情人节，他给秦池送上一大捧红玫瑰的照片。
　　距离今天，也有半年多。
　　半年的时间，那一束灿烂火红的玫瑰花早已经败落在时间中，化为尘土。可牧云对秦池的爱意依旧熠熠生辉、璀璨光彩。他的管家会在主人的嘱托下安排事务，那一支支红玫瑰，叶片翠绿、花瓣饱满，在冰冷雪白的病房内添了几分鲜活颜色。
　　病房里还有书。
　　不少书。
　　有那个长相特别好看的大男孩喜欢看的——棋谱、故事书、英文原版书；也有那个华宁大学教授顾老师平时会看的文献著作；当然，还有苏一杳的剧本（不放在病房内，怕被外人带走），她常常是坐在病床边，边看剧本边给秦池捏捏手脚。
　　宋护士对于809的病人及家属们，一直保有着很高的关注度。
　　因着病人是常出现于网络热搜上的人物，她生活中的一些私交好友也会来打探点关于“牧云”“秦池”的消息。
　　问及隐私时，宋护士一般不给回答，若是问牧云和秦池感情是不是特别好时，她就一定会说，他们之间的感情非常好。
　　再有前些天，爆出“偷拍照片”，她的朋友圈里不少朋友都发出感慨：
　　[麻了麻了，帅哥谈恋爱上头的样子真的好靓，再一想到他这么爱他女朋友……也太羡慕了吧。]
　　[爸妈告诉我找男朋友不要冲长相找，人品好最重要。我曾经也这么觉得，直到看见牧云谈恋爱，我彻底推翻了这个想法。人品好长得还帅的帅哥不是没有！现实中这就是啊！！！呜呜呜，什么时候有帅哥眼瞎能看上我！]
　　[撇去偷拍照的性质不谈，这张照片的构图真是够巧思妙艺，如果是正当途径拍摄的话，能入选今年年度金照了。]一个摄影圈的朋友发。
　　与她关系更近一些的闺蜜，知道她平时照顾的病人中有秦池，私聊问她，在医院里能常见到谁，有没有什么值得聊的话题。
　　宋护士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告诉闺蜜说：“牧云真的超级超级超级爱她。”
　　闺蜜：“哇……听你这口吻，像是直面情侣恋爱的吃瓜群众。”
　　其实此时来看，完全不算是“情侣恋爱”的互动画面。毕竟女孩一直未曾醒来。
　　宋护士叹了口气。
　　又想到了在此之前，秦池未被抢救前，牧云和她在一起时的美好画面。
　　那时候的年轻男女，笑容正甜，温柔搂抱，悉心照顾，足以让外人艳羡。
　　有时候，重病才能看出一个男人是不是真的爱一个女人。
　　法定夫妻、订婚男女，得了重病后，嘴上甜蜜说着爱意永恒，绝对不会离开——最后还是因为生病而离婚、分手的情侣。这样的例子，宋护士在医院里见过太多太多了。
　　直到女友昏迷，男人的责任、体贴、爱意，才真正地、完全诠释出来。
　　她回闺蜜：“亲眼所见，所以真的觉得，他非常爱她。”
　　那种静谧的、浓烈的爱意，从一举一动中流泄满溢而出。从病人被照顾得很好的模样、病房被打理得干净、舒适，再到各个细节都让人能察觉出，他对她的爱意。
　　宋护士的思绪顿了顿，她偷偷在心里头纠正，却也不对闺蜜说。
　　——其实，更准确来说，是他们对她的爱意。
　　但这样的话，未免过于私人，她不好将之告诉自己的朋友。职业责任感让她默默咽下这句话，转而和闺蜜聊起了其他。
　　对话中，又不免说到彼此工作时候遭到的气儿。
　　闺蜜是来自甲方，她是来自医患矛盾。
　　因着对话，便又想到了秦池。
　　漂漂亮亮、温柔秀气的女孩子，性格又好又乖，从来都是她们这群医生护士们最喜欢的一类病人。
　　便连她的家属们都各个体贴，从不在医护人员面前大吼大叫，质问着为什么病人一直不醒。
　　宋护士谅解所有因家人生病而情绪失控的家属们。
　　她也是真心倾佩809病人的家属们，遭遇病人这样的昏迷境遇，在只能听天由命的情况下，依旧能够体贴医生、护士们，同时也尽全力地保证着病人最大的体面，给她最好的康复环境。
　　“你知道吗？”宋护士冷不丁对闺蜜来了这么一句。
　　闺蜜：“嗯？”
　　“医院总是见证人生悲欢、人情冷暖……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医院的墙比教堂聆听了更多真诚的祷告，”宋护士低声喃喃，她的叹息声轻缓，“我也见过太多医院里破碎的爱情。”
　　“他和她的爱情，是我迄今为止，最稳如磐石、笃定如一的。”
　　闺蜜都被她的语气惊讶到：“你怎么……这么肯定啊？”
　　“如果你亲眼见到的话，肯定也和我一个想法。”宋护士不觉得自己在夸大，她只消回忆一番牧云望着病床上秦池的那双眼，就足够她下出这样的定论。
　　他当然爱她。
　　只要亲眼见证这一幕的人，都能窥见他对她饱胀、温柔的爱意。
　　……
　　人生APP，从下载后至今数日。
　　秦池摸不着头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唤醒自己。
　　以至于一时间太过气馁，足足好半天没有缓过劲儿来。
　　因为叭叭叭亲了太多次，后来又被人拍照，发网络上了，她停了几天没亲亲。
　　——这期间，她以【牧云】躯壳处理“偷拍事件”，直到彻底结束“偷拍事件”，给了偷拍者该有的教训后，才重新找回动力，琢磨着要怎么搞到“真爱之吻”。
　　病房门关着，牧云的手机外放，正在与陈副总进行联络。
　　陈副总一直关心焦虑着这件偷拍事件能给大众什么交代，能给牧云、秦池什么交代。
　　网络盛传，说是这位偷拍记者后台很大，恐怕牧云也没什么办法。
　　不过，陈副总从牧云那里得到的反馈，并不如网络上传的那样。
　　他斟酌言语，来电第一句问候老板女友情况，随后又步入话题，询问偷拍事件后续。
　　得到牧云极轻描淡写的回答：“没太大事，今年新法征集修改意见，他这事直撞在枪口上，不管我出不出手处理，也有他家长辈政//敌想着把他家拉下水。”
　　这些都是陈副总此前不了解的内容。
　　毕竟不是体制内工作，陈副总家里头也没有这类背景的亲属，他听的时候一愣一愣，被牧云说得小心脏砰砰乱跳。
　　老板的意思也很简单。
　　余圣贺偷拍事件，只能说是这个实习记者实在是胆子大、没分寸，且以为自己家的后台能够囊括他闯下的所有祸事。
　　但他的政//治敏感度属实不高。在这种关头，家中长辈正逢要连任的时间里，搞出了这件事，不仅仅让与之竞争的对手高兴，还拱起了公众对于这类偷拍事件的厌恶。焦点聚集，偷拍事件从牧云、秦池被偷拍，发酵为了极大的社会事件，这之后此事再怎么运作发展，就不是余圣贺家中能够一手操纵的事。
　　“现在不单单是公众希望偷拍者得到教训，他的后台恐怕也落不得好。”
　　只这么几句，就足够说明余圣贺及其家中后台会有怎样的下场。
　　陈副总长舒一口气，终于能够放心下来。
　　他不知道那边牧云在干点什么，背景音倒是很和缓、温柔的纯音乐，叮叮咚咚响着，愉悦双耳。
　　对话结束前，陈副总又问了一句：“牧总，城阳日报那边还没有给这个实习生处置结果……需要我们这边催促一下吗？”
　　牧云很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像是真的很忙碌，半心半意地和他说话：“我和城阳日报的人聊过了，他说是现在单位内不敢轻举妄动，怕影响单位内部，不过，余圣贺也一直没到单位上班。”
　　“据说今年只有一个实习转正名额，看样子他应该是没机会了。”
　　“好，不说了，我这边有事要忙，先挂了。”
　　陈副总忙说好，听那边牧云先一步挂了电话，耳边仿佛还留有纯音乐愉人悦己的节奏声。
　　此时此刻，病房内，秦池默默地盯着手机，绞尽脑汁地思考着该怎么搞到“真爱之吻”。
　　就像是个粗制滥造的解密游戏。
　　给予的信息提示含量太少太少，搞得玩家参与时，不知道何从下手，完全降低了参与时的愉悦感。
　　问题来了，这个人生App真正意义上不是游戏，而是她的人生。目前来说，是将她从昏迷状态中解救出的唯一办法。
　　手机开着软件，并盯着病床上的自己看了半天。
　　病房内暂时只有躯壳【牧云】，再过半小时，【苏一杳】结束短暂行程，会从工作地点回到医院。
　　以青年的躯壳，默不作声地看了自己，叹着气，又弯腰在脸上叭哒亲了两下。
　　再一看手机，毫无动静。
　　秦池：“……”
　　她都有点委屈了：没有丁点提示，叫她怎么做到【收集真爱之吻】？
　　难道要她以【牧云】身份，问过主身体身边除了躯壳外的一众朋友们，问问他们有没有爱她的，能不能给她一个吻？
　　这个想法瞬间被秦池排除，她完全想象不到以“秦池男友”身份去向他人讨要亲吻是什么样子。
　　那也太过糟糕，太过奇怪了。
　　她又看了下自己的手机。
　　这回是真的又伤心又疲惫，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她理不清头绪，低声叹着气。
　　宋护士敲门进病房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看起来很累，单手撑着额头，轻轻靠在病床边，另一只手温温柔柔地拢着她的手。
　　好半天，听到她的声音，才勉强冲她颔首微笑一下。
　　宋护士离开后不久，傅雪宇和傅雪皓来探望秦池了。
　　秦池在傅雪宇出院当天深夜不适，凌晨抢救的消息，让傅雪宇愧疚了很多天，他莫名觉得是自己出院时太过兴奋，影响了其他人的心态——小傅在家里怏怏不乐好几天，不敢来医院，回回说起都要哭。傅家人此前有来看望过秦池，但对傅雪宇而言，这是他在秦池抢救后，第一次来医院看她。
　　小傅进病房时，看到的就是半蹲在病床边，认认真真在给秦池擦着手的牧云。
　　他温柔且细心，擦干净以后，将湿布放在一旁，拿干布擦干。
　　然后，下一刻，小傅看到牧云低了个头，如鬼使神差般，在她的手背上轻轻地亲了一下。
　　非常轻的一个吻，稀疏平常，算不了什么，甚至还没有他看到网络上盛传的那个亲吻图来得缱绻含情，就像是老夫老妻之间，晨起一个贴面，睡前一个拥抱。
　　他轻轻地用唇贴了下她的手背。
　　小傅看愣了。
　　他好半天，干巴着：“……嗨？！”
　　抬起脸，看向门口两个来客，牧云舒展表情，温和颔首示意他们自己找个位置坐下。
　　他继续忙着给秦池掖掖被角，做点其他杂七杂八的事儿。
　　直到结束，他才有空和他们聊天，聊天的同时，拿起一部手机，似乎打开了什么软件，看了一下。
　　然后，傅雪宇就眼睁睁地看着牧云愣住了。
　　愣住后，他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病床上女友一眼，前后几眼下来，傅雪宇毛骨悚然，几乎要以为自己太过关注秦池，以至于让秦池的正牌男友误会了他和她之间的关系。
　　他坐立难安，后背发痒，足足挪了好几下位置，才在下一刻，听到牧云很低很轻地问了他一句：
　　“你刚才看到我……”
　　“什么？”
　　“亲我女朋友了吗？”


第93章 牧云/你真的很爱她，是……
　　傅雪宇和傅雪皓的到来, 让人生APP有了微妙的波动。
　　彼时，擦拭自己，清理干净, 低头嗅嗅。
　　对于秦池来说, 有点像——从前没有多具躯壳时，她洗完澡, 擦完润肤乳，抬手臂嗅嗅自己身上的香味。
　　以唇贴贴手背, 实质意义上不算是一个亲吻。
　　更像是, 嗅嗅自己身上的气味时，动作下意识的连贯，鼻尖、唇瓣……甚至是下巴都可能与手背肌肤相互接触；其性质与大人用手背贴孩子的额, 测量额温一般，没有多余含义, 只属于生活中稀疏平常的动作。
　　秦池可以特别坦然地说, 在给主身体一个他人看上去的“贴手背亲亲”时，她的想法纯粹简单, 完全没有在别人面前“秀”的意思。
　　也许, 好吧, 因为躯壳都是她一人操纵。
　　有时候，她或许会在外人面前袒露出过分的亲密。
　　很多时候，秦池会很注意“苏一杳”“顾如渠”以及“路易斯”和主身体的分寸。
　　但总是忽略“牧云”的。
　　毕竟，她给自己和自己的躯壳安排了一个“情侣”关系，在外人面前, 再怎么亲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吧？
　　以上总结，秦池很确定自己当时没有刷“真爱之吻”的念头。
　　她只是照顾自己, 擦洗自己，完了，嗅嗅自己——闻闻自己身上香不香。就这么简单。
　　类比猫咪梳理完毛发，环顾全身，看看自己舔得光滑油亮的毛发。
　　压根儿不算是什么大事。
　　因为想法太过纯粹，她完美地错过了那一瞬间，人生APP可能有的变化。
　　直到给自己掖好被角，收拾着病房内的东西，将床头柜上的玻璃花瓶摆放得更好些，她才有时间与傅雪宇、傅雪皓交谈。交谈时，她以【牧云】躯壳打开手机。
　　这才看到[收集真爱之吻]任务的进度有变化。
　　出现了一条进度条。
　　进度条前进了一小格子。
　　她当即愣住，旋后梳理了前几分钟自己的所作所为，最后，不太肯定地，以外人角度代入他们可见的那一幕：
　　——也许，在傅雪宇他们看来，“牧云”低头贴她手背的动作，是真实的、纯粹的一个亲吻。
　　或许，人生APP的判定方法，是[以旁人所见到的“真爱之吻”为规则]？
　　……
　　因为809和810的病房友邻关系，“牧云”与傅家人建立起了在生意以外的更多交情。牧、傅氏在华夏的资产相当，在生意上双方互惠互利，能达到完美相互成就。
　　傅雪宇是个很有趣的大男孩，和秦池的年龄差不多，都是二十出头。他是先心病患者，做了手术，寿命得以延长，当然还需要小心保养、爱护，只是少年心性，从小到大在医院长大，手术成功，原本的“死亡通知书”被现代医疗手段硬生生截断撕碎，他便不免期待起自己能过上普通健康人的生活。
　　当然，今年的“没穿秋裤”事件，也确实让他备受打击。
　　至少傅雪宇正确认识了自己的身体，到底和生来健康的人不一样，他还是要小心呵护自己，才能远离医院。
　　在得知秦池重病昏迷的消息后，傅家人当天的情绪都很消极。
　　正因为和809病人秦池熟悉认识，亲眼见到他们分离前她那张鲜活、温柔的脸，再一对比现今她昏迷不醒的事实。
　　谁了解到这样的前后对比，都要痛心疾病的来势汹汹、过分苛待。
　　傅家人此前也来看望过秦池，那时候秦池还在专科病房，不在单人特护病房。身上的仪器比现在的多了几台，医生、护士来巡房的频率也比现在多。
　　闻月当天回家后，把自己关在门里一小时，直到丈夫柔声询问，敲门才将她哄出来。
　　出来时，闻月眼眶红红，久久说不出话来，她摇着头，哽咽着说：“实在看不了，心里难受。她好小，才这么大点的岁数……”
　　年轻的孩子，和她的孩子一般大的年龄。
　　为人父母，看到与儿女年龄相当的孩子受到疾病摧残，一颗心都要被揉碎、碾碎，感到真切的痛楚。
　　“如果有能够治疗的办法就好了，她还那么年轻……”
　　外人都如此可惜秦池的年轻，怜惜她小小年龄就因疾病受到这样的痛苦。
　　林毅也在积极地寻找国内外治疗的可能，他将秦池的片子发给所有可能给出一线生机的同行，从秦池昏迷到现在，依旧没能有解决的办法。
　　在不缺钱、不缺医疗资源的情况下，医生对病人的病情束手无措，只能眼睁睁看着病人昏迷、久久不醒，对于他们来说，是一种煎熬。
　　谁都希望病人早日痊愈，健康出院。
　　林毅也是比谁都希望秦池能赶紧好起来。
　　数周时间过去，病人依旧昏迷，即便各项指标都有转好的迹象，林毅心中还是有着久久不散的忧虑担忧。
　　他这日来查房时，正巧遇上了傅雪宇、傅雪皓来看望秦池。
　　既是秦池的主治，又是傅雪宇的主治，他也知道这两个年龄相近的病友关系不错，甚至809和810打交道深入后，还听说牧氏企业和傅氏企业又进行了几项亲密合作。
　　他与几人打了招呼，开始照例给秦池做检查工作。
　　灯照瞳孔、测量体温、血压，检查心跳等等。
　　一系列流程下来，林毅又翻了翻被子，把病人的手臂捋上去，本意是想看看她最近手臂、手背扎针情况怎样，有没有青紫。这个动作让他忽的注意到秦池的手臂上有几个小小的红包，瞧着像是出了小疹子。
　　“是过敏了吗？”
　　牧云比谁都要紧张，他用手指摸了摸那几点小红斑，皱了下眉：“不知道，是不是床单太粗糙了？我让家里人带个软的床单换上。”
　　林毅：“你别太担心，我就是随口问问，应该没太大问题。”
　　傅雪皓坐在一旁椅上，旁边弟弟还沉浸在方才牧云低声问他是不是看到他亲他女友手背那一幕的对话——弟弟呆呆傻傻地点了下头，说是，然后还挺尴尬、不好意思地说自己不是故意看到的。
　　对话还没进行完，林毅医生来查房，牧云原本心思还在与他们聊天，这下又被医生的一系列检查工作给牵走。
　　他听着林医生的话，半句都不肯漏下，在医生怀疑病人手臂上的红疹是“过敏”时，牧云像是警惕到极点的家长，瞳光明亮，试图找出解决女友身上小疹子的办法。
　　牧云也不是第一次在林毅医生面前这样紧张自己的爱人。
　　林毅心中叹了口气，他摇了摇头：不仅仅是牧云，其他三位家属，要是听到秦池身上哪一点不好，也是紧张到头发都要竖起来，手脚都不知道搁在哪里，努力要找出解决办法。
　　“也可能是天气干燥，你给摸点凡士林看看。”
　　“我最近一直给她抹这个润肤乳，林医生你看行吗？”
　　男人没功夫搭理旁边坐着的傅家两人，他兀自从床头柜找出近期一直在用的润肤乳，林毅眯着眼仔细看了下瓶上的文字，颔首点头，以示可以。
　　点头，牧云松了口气的样子。
　　他揉了揉鼻子，低声说：“我也是听护士建议，然后去母婴店里买的。”
　　小宝宝可以用的护肤乳，大人用，单纯涂个保湿作用。
　　林毅一听，就知道牧云这是做足了功课，他一时间又感慨又感动，点着头，嘉许他确实做的很好。
　　“有这个就不用凡士林了，继续涂涂，有空给病人多擦洗下，保持清洁。”
　　说完后，林毅也觉得自己挺多话的：809病人秦池的家属们，那可是不需要他们这些医护多说几句，都会自觉给病人清洗、护理的好家属。
　　他说完，又看了下傅雪宇，“小傅呢，这几天怎么样？”
　　傅雪宇还沉浸在刚才看到的一幕，好半天没回神，傅雪皓一一回答了医生的问询。
　　林毅：“好，可以，之后要是再来复查记得联系。”
　　“不打扰你们聊天，我先走了。”
　　医生离开病房，病房内剩下了牧云、傅家两人，还有病床上的一个秦池。
　　过了得有一分钟，安静、缄默的气氛才被傅雪宇打断：
　　他的目光落在了牧云手上的那瓶润肤乳上，又忍不住多看了牧云的脸几眼。
　　也就二十岁的大男孩，恍惚间，被来自于大人的爱意表达狠狠击中。
　　“牧云哥，你……”
　　“我什么？”英俊男人放下润肤乳，声音低沉而悦耳，他看向他，挑了下眉头。
　　“你真的很爱她，是吧？”
　　他问出这句话，却也不需要他回答。
　　小傅点着头，特别肯定地自问自答：“一定是这样的。”


第94章 苏一杳/宋护士视角：旁……
　　从护士站走到809病房, 大概有十米的距离。
　　成年人的步伐，一步六十公分来算，需要走近二十步。
　　在成为一名正式护士前, 宋护士得到过前辈的教诲：在医院内, 除非是特殊、紧急情况，在医院走廊走路的步伐不能够过分紧迫逼人, 以免引起病人家属恐慌。
　　这点并非是写在所有医护人员职工手册中的内容。
　　换而言之，更像是一种前辈传给后辈, 行业内你知我知的一种“潜规则”。
　　当然, 医院向来是发生紧急情况最多的地点。病人需要抢救，医生护士需要尽快地进行挽救生命，医院的走廊地板总会有人们脚底快速敲击的声响, 咚咚作响，让人心脏提起, 惶恐不安。
　　宋护士一面在护士站里用洗手液清洗自己的手掌, 一面听着近期刚来八楼实习的小护士们交谈说话。医科大学的新来实习生，已经在别的科室轮转实习过数周, 这个周才安排到心内科来实习。
　　交谈内容也很平常, 聊着彼此在科室里遇到的事, 说说之前遇到过的难缠病人——
　　宋护士也时不时地搭话几句，给了实习生一点属于“前辈”的意见，顺便问了问医科大学近几年安排实习的日程安排。实习生们也都和她说了，对话进行到最后，到了宋护士该去负责的病房检查、分发药物, 进行数据登记的时间点。
　　一个实习小护士忽的问了宋护士一句：“宋姐，想问下，咱们这一层是不是多是比较有钱的病人啊？”
　　宋护士：“算是吧, 这一层都是单人病房，一般家庭条件好一些，希望病人修养条件好的，都会安排在这一层。”
　　实习小护士们互相对视一眼，好奇心满满，“那么809真的就是秦池住的病房了吗？”
　　宋护士愣了一下，点头。
　　“是，她住在那。”
　　因为病人的特殊性，担心有人四处张望打扰病人休养环境，809病房的家属给门口安排了几个保镖，林毅也不想让旁杂人等来809门口打探，便要求只是固定的医生护士来这个病房查房巡房。
　　实习护士们暂时没有这个机会到809内转悠环视。
　　一般来说，负责809病房的医生护士都是了解秦池病情很久的，护士长、宋护士以及几个同事，林毅医生和几个年轻医生。他们出现在走廊上，往809病房方向走近时，保镖们都不会拦着。
　　因有此前某个“偷拍事件”，保镖们的疏漏导致偷拍，照片公开于网络，对牧云、秦池的影响挺大。宋护士不知道最后的处理结果怎么样，但她注意到，809病房外的保镖又换了几个。
　　实习生的好奇心也能理解：人之常情，工作环境里有着常驻热搜的名人，她们好奇多问几句，也属平常。
　　宋护士说完后，笑了一下：“也没什么太值得关注的。”
　　“就是病人，还有她的家属，和别的家庭一样。”
　　她这么说，手脚利落，戴好一次性手套，准备往病房方向走去。
　　实习生们：“因为没见过她本人，所以有点好奇……”
　　“我倒是见到过牧云欸，他长得真帅，好高，站在保镖旁边也不显得矮，身材一样壮硕。”
　　“肩宽腿长的那种。”
　　“是哇，确实很帅。”
　　宋护士笑了下，没多说什么，她推着医用小推车，先去了其他病房，问询了病房内的病人情况，与其家属聊了聊饮食，分发了药剂，叮嘱饭后食用。
　　护士穿着都是布面胶底鞋，踩在地上，步伐平稳时，是很难发出太大的声响，除非是特殊紧迫情况，需要推着抢救车进抢救室等等，地面才会与鞋底发出响亮的摩擦声。
　　医用小推车的滑轮滚动，咕噜噜，轻轻声。
　　脚踩在地面上，稳稳当，声近无。
　　809病房门口，保镖们并非死守在门边，都是靠近病房，却不会影响到走廊上医护、病人及家属行走，他们看到宋护士，轻轻颔首，礼貌打招呼。
　　宋护士注意到809病房的门开了点缝儿。
　　大概是冬天冷，暖气有点燥，门扉开了点，透出了暖烘烘的热气来。
　　她敲了下门，里头传来苏一杳柔软美好的女声：“请进。”
　　宋护士心想，今天是苏一杳来照顾秦池欸。
　　心里这么想，面上不作任何情绪，她推开门，就看到了个艳色四射的漂亮大美人——真的很美，特别吸睛，艺人和普通人实在有壁。苏一杳只需要坐在那里，长发披散，冲她盈盈一笑，宋护士脸就要涨红，手脚不知道放哪。
　　她应该是刚从工作地点过来，身上穿的衣服精致、昂贵，脸上的妆容细致美好，一双妩媚的眼，如狐狸般娇美；轮廓清晰动人，日光下，朦胧的光影笼在她优越的骨相上，抬眸看她时，瞳孔里的情绪温柔蔓延。
　　“今天需要做什么？和往常一样吗？”
　　宋护士点了点头，她将体温计递过去——很多时候，额温枪不够准确，水银体温计的测量才是最准确的。病人又非爱动的小孩，夹不住水银体温计，她们总有足够的时间来等待水银体温计测量体温。
　　护士习惯性地掀开病人的被单一角，检查了下她的情况。
　　“我听林医生说，昨天小池身上有红疹子，对吗？”
　　苏一杳：“是，牧云和我说了。不清楚是过敏还是天气干燥，我打算一会儿再给她涂点润肤乳。”
　　“我看一下哦，”宋护士看了下病人的手臂，她的手臂细细的，瘦瘦的，昏迷期间一直有扎针，手臂上还留有青紫，针孔也有零星几个未愈合，她轻轻摩挲两下，关注点落在她的手臂上，“看着是快好了，应该就是天气太干所以长的小疹子。”
　　宋护士松了口气，她还算蛮有经验，笑吟吟说：“我秋冬的时候也总长这种小疹子，之前还去皮肤科看过，医生说是个人体质导致的。”
　　“小池以前长过吗？”这话脱口而出，问出口，又觉得有点不对，这种手臂长疹子的情况，也许要问牧云更恰当。毕竟是同床共枕的情侣，男友总会更了解女友身上是否长过这种疹子。
　　宋护士话说出口才觉得自己问的不太恰当。
　　正当她脑中风暴时，却听苏一杳沉思片刻，摇了摇头：“没长过。”是那种笃定无比的口吻，就像是秦池曾经事无巨细地把她身上发生过什么的事，都告诉给苏一杳一样。
　　宋护士木木地眨了眨眼睛，她的惊愕掩饰得很好，一瞬间掠过，飞快地掩藏起来。
　　“可能是今年比较特殊吧，”宋护士这么转移话题，她低下头，“毕竟现在各项指标都不算健康，免疫力也低，各种情况都可能发生。”
　　“来，搭把手，看看后背有没有长褥疮。”
　　每日一检查，宋护士满意地看到秦池后背腰/臀光洁雪白，除了太瘦、太白外，真的没有卧床病人会有的褥疮。
　　她情不自禁说：“很好，家属做得真的很棒。”
　　这种夸奖，恐怕不仅仅宋护士说过，其他医生、护士也说过数次，都是夸家属们照顾秦池照顾得极其细心，没有给病人身体带来其他隐患。
　　苏一杳只是笑，她笑起来的时候，眼角弯弯，显得极其风情。
　　近乎惊人的艳丽，裹挟在她的笑意中，衬得整个人美到极点。
　　宋护士禁不住脸红了一下，很快，她低着头一边记录数据，一边与家属闲聊，她三言两语问过秦池的情况，又随口问她：“你今天是刚下班过来吗？”
　　“嗯，是，节目结束过来的。”
　　“什么节目哇？！”宋护士有点好奇。
　　“《演技派》，帮了朋友一个忙。”
　　《演技派》是席慕公司此前想邀请苏一杳参加的一档节目。当时苏一杳婉拒了，后来主身体陷入昏迷，需要有人陪在身边，为此，阿康帮苏一杳推掉了许多行程太匆忙、需要奔往其他省市的工作。
　　只有工作地点在京市的行程，苏一杳才会有时间来参加。
　　《演技派》是在隔壁省某个卫视的摄影棚内进行拍摄，苏一杳就更没打算去参加。
　　今天的行程，是一次巧合。节目难得地将拍摄地点放在京市，席慕又盛情邀请，希望她来做一次飞行嘉宾。
　　阿康问询过她的意见，对了对时间行程，发现确实有这个时间去参与，便去了。
　　——五具身体，四具游戏躯壳。
　　诚然，四具游戏躯壳都已经将事业线打到相当高的层次，但现实中，她还是要维持好躯壳的生活方式、事业前进方向。
　　主身体在医院里，她尽量地安排好其他四具躯壳的陪伴时间，不让主身体孤独一人。
　　尽她最大可能，让自己被照顾得很好，其他四具躯壳也有“他人看来”正常生活的前进方式。
　　秦池也曾听过医生护士说809病人家属，说他们彼此间将时间表安排得非常好。
　　一些多子女家庭恐怕都没法像他们这样，能够彼此体谅对方的生活节奏，合理合规地安排陪伴病人的时间。
　　如果是久病，没法短时间内出院的病人，家庭条件又无法支撑他们聘请合适的护工进行护理照顾，只能子女们互相轮班照顾。作为医护人员，便总能听到这类病人病房内家属们互相推卸责任，不想要亲自照顾病人的吵嚷声。
　　809病房从没出现过这种情况。
　　甚至连在医生护士面前商量着彼此工作时间的对话都从没出现过。
　　几个家属都有着奇妙的默契——宋护士猜测，他们必定是在私底下将彼此的工作、学习时间安排表逐一细细地分析过，在彼此有空之时，陪伴病人，做到病人身边24小时都有人看护。
　　怎么说呢，这种情况真的是医院中少见到的。
　　宋护士逐一写下数据。
　　她脑子里想着809病房、病人及家属们给她带来的惊讶之感，抬起脸，对苏一杳笑道：“好了，体温计可以拿出来看看，今天体温多少？”
　　苏一杳伸手从病人身上摸到体温计，对着日光看水银刻度，然后报出体温。
　　属于正常范围内的体温。
　　宋护士记录最后几行数据。
　　工作暂时结束，她推着小推车要离开，和苏一杳、秦池说了再见，推着小推车回护士站的半途，想到了刚才好像落了点东西在809病房，于是原路折返。
　　滚轮咕噜，脚步轻轻。
　　走前，门特意留了点缝儿，给室内暖气逃逸的机会。
　　保镖们看到她，抬了抬眉毛，不做声，猜到恐怕是她有东西落下了所以再回去。
　　宋护士笑眯眯，她这回没敲门，人往病房内走进，就看到了让她怔怔的一幕。
　　苏一杳捧着病人的手，很细心地给她剪指甲。
　　她的脚步声太轻，室内的家属没听到她的到来，因着原来门缝半开，推门时的声响也接近于无。
　　年轻美丽的女士，低着头，长发披散在肩头，她用细腻雪白的手掌托着她的，另一只手拿指甲剪，特别小心，特别温柔地给她剪指甲。
　　宋护士像是不慎撞见情侣拥吻的路人，脸上浮起尴尬之色，她下意识地退后，退后的那一瞬间，又觉得自己太过一惊一乍——
　　明明只是剪指甲而已，她为什么要觉得像是看到苏一杳和秦池做了什么事一样？


第95章 热搜：年度大事/苏一杳……
　　“秦池的病恐怕真的好不了, 现在还在昏迷呢。”
　　“这我知道，牧云不是天天往医院跑吗……”
　　上流圈子里，年轻男女聚会酒宴, 组局的是刚回国没多久的富二代, 因着刚回国，呼和几声, 原来国内的一众朋友也都给面来酒宴。
　　男女衣着光鲜亮丽，彼此间举杯对饮, 聊着圈内的八卦。
　　大家的年龄都在二十出头, 居多在二十五前后。
　　家中长辈都还没催着给这群年轻人相亲、找对象。
　　举杯聊天中，八卦对象就成了不在这个酒会中的其他人。或是谈谈投资、谈谈圈内某某的恋情、相亲对象云云。
　　这日，酒会上的八卦中心是近期圈内一直沸沸扬扬关注的牧氏牧云。
　　“牧云”一直是圈内青年人们中名声显赫的那位, 他非常年轻，却已经是可以与他们的父辈相提并论的人。这样的层次, 硬生生地在他们和他之间划出一道明显的沟渠, 这边是还在靠着父辈成长的年轻人，那边是已经不靠他人, 自己独当一面的牧云。
　　早些时候, 牧云还没有谈恋爱, 大家闲聊八卦时说起他，会聊到他和他那位同父异母兄长、继母之间的关系——八卦来八卦去，好奇着牧云究竟怎么让那两人扫地出门，又是怎么给了他们教训，将牧家大权独握手中。
　　牧云谈恋爱以后, 圈内关于他的八卦内容就从原来的“豪门风云”衍生为牧云这种“富豪恋爱史”。八卦他究竟是怎么和那个“真假千金”假千金秦池认识恋爱，又八卦他居然会爱上这样一个体弱多病的女孩。
　　越是光彩的人，被八卦的可能性越高。
　　牧云在圈内的名声足够, 无比戏剧性的身世、恋爱史，再加上此时他奔波在医院、公司的行程，无一不说明着他对女友秦池的在意。
　　他与秦池的爱情，像是一块外表精美的琉璃，摆在高处实在好看，日光照下，盈盈璨璨，可惜实在易碎，属于不敢伸手往低处拿的那种。
　　旁人也只能在目眩神迷之时，叹一声绮丽美好——偏偏易碎。
　　“也是真没想到哈，牧云这种男人真是情深意重。”
　　“挺好理解，他一直都是那种不沾女色的男人，性格上有点冷淡，在做男人上，够寡正清白。谁能有这种男友、丈夫，都不用担心他出差在外搞外遇。”
　　“他爸不就是搞外遇，搞出了个牧丞。我猜大概是这个原因，他才不会和那类型的男人一样吧。”
　　“……”
　　小小沉默。
　　过了半晌，又有人说：“也是秦池没福气，她要是身子够好，靠着牧云这辈子就安稳了。哪怕不是秦家的真正女儿也没什么关系，一个牧云就足够她这辈子过得幸福美满。”
　　“确实没错。”
　　“欸，对了，听说没，有几家有闺女的开始蠢蠢欲动，想趁人死了，找机会和牧云认识……”
　　“啧，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攀上个牧云，下半辈子就稳了，谁会不放过牧云这种香饽饽？”
　　“再说了，他爱人的时候，太过认真，也真是足够让人动心。如果成为秦池之后那位能被他放在心上的女人……”
　　“谁会不愿意呢？”
　　“秦池运气真是够好，找了这么个好男人——”
　　圈子里关注的重点还是在“牧云”身上，感慨着秦池真是千年好运气，找了个这么好的男人。言语中不乏有看轻秦池的意思，究其原因也是很简单，脱离了“秦家千金”的身份，秦池在他们看来也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年轻女孩而已。
　　当然，他们倒是知道秦池长得确实不错。
　　可也只是不错而已，这年头漂亮美人又不是没有，京市这个圈子里，想认识俊男美女可是再轻易不过的事。
　　十二月，今年的公历日将要过完。刚留学回来的富二代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和朋友们扯了别的话题闲聊：“最近有什么国内八卦聊吗？除了牧云外。”
　　牧云的事翻来覆去聊过一遭，聊来聊去，再深入的消息他们也都没法探寻。
　　酒局中不可能只抓着一个人聊八卦，话题很自然地就从牧云转向别的：“我去年买了辆车，八百，今年有人出价九百要向我买——”
　　“要卖？不如留着做收藏呗，一年一百，做理财都比这高，”有人探头过来看了眼，嬉笑道，“我最近跟着我家里人投资了个节目的广告商位置，感觉有点看头，万一成了能赚不少。”
　　“什么？”
　　“演技派， ”那人挺得意，笑了，“已经播了几集了，口碑还不错。”
　　“行啊，有眼光，里头请的演员都有名啊。”
　　有人现场搜了一下，“有苏一杳啊，我看她明年是不是有电影要播？叫什么《双珏》吧？”
　　“呦，出国在外头还知道国内明星拍了什么电影呢。”
　　“她在国外名声也挺大，我留学那个村，都有电影院宣传她的电影呢。这节目请她是不是花了老大钱了？”
　　富二代们彼此家中行业不同，不了解对方行业运作的，基本相当于行外人。
　　“这我不了解，反正又不是我出钱，我就负责投资个广告，节目流量大我就赚了。”
　　“她来的那一集确实点播量高，毕竟是国内最年轻的影后，知名度够高、作品也够丰厚，确实值得。”
　　几人三三两两聊着，其中一个正在刷着虎扑美女图，给朋友分享、评分了一番泳衣美女图，琢磨了下：“素人美女还是没有艺人美女好看啊，这张图美女确实挺亮眼，再对比一下苏一杳，就没法看了。”
　　“别瞎比比，看美女就看，垂涎苏一杳你也是真够敢想，我叔当年发大话想包她，到现在五年了连人衣角都没沾上边呢。”
　　“这话确实没错，”那个投资《演技派》的广告商富二代笑嘻嘻，“人家比咱们还有钱呢，她那连锁店开得红火，一年流水抵好几辆你那八百的车。”
　　话题从娱乐圈到苏一杳，再到今年娱乐圈的年度大事。
　　男的在这边聊着豪车美女投资，那边女的聚在一块聊名牌医美理财。
　　酒局场地大小正好，彼此间说话声音一大，都能听到这边男的，那边女的在说点什么。
　　“年底娱乐圈不够给力啊，到现在都没冲业绩？我十一月底看吃瓜号说十二月有瓜，等到现在都没有，”一年轻女郎嘴里说着，开始刷手机，打开微博，先看热搜，看了好半天，没什么新料，撇了撇嘴，“麻了，年底想吃瓜都没得。”
　　一男的听到这话，应了声：“我有个瓜你们要不要吃一下？”
　　“什么？”这话瞬间吸引了男男女女。
　　“之前有个大料，某个狗仔准备卖出去，找上正主，人家不买——”
　　“哇，人正主都不买，看样子不是什么大料？”
　　男人故作神秘地摇了摇头：“肯定是大料，只是正主觉得没必要买。”
　　“担心那个狗仔嘴巴不严实？卖出大料后不封口？”
　　“那不至于，既然料卖出去了，就肯定要做到封闭消息。”
　　忽的，一人脑中灵光一闪，试探着问：“该不是那人觉得就算买了料，也防止不了别人再扒出来？”
　　“宾果！”
　　他给她鼓掌，几个青年们私下关系好，彼此开玩笑、聊天打屁样样都来：“不错，就是这样，够聪明啊妹妹。”
　　“哇——”
　　那个原来抱怨着年底没有瓜可吃的年轻女郎愣了愣，她简简单单逻辑推理一下，就知道近期肯定会有什么大瓜爆出来——正主都不花钱买料，看样子这料也就没了被买下的价值。知道这消息的狗仔肯定也不会尽心尽力地封锁消息，只会趁着最合适的时间，将料爆出，得到最大的热度与收益。
　　她：“那这不是代表着我很快就能吃到瓜了？”
　　她确实没想错。
　　过了几日，几位富二代们又约着酒局，男男女女都到了现场，喝酒唱歌聊天，就在这晚八/九点的空档，一人刷着手机微博，忽然皱了下眉，手肘捅了下旁边的友人：“你微博卡了吗？”
　　“我没开，你等下啊……真是卡了，服务器这是又崩了？”
　　几分钟后，软件才恢复流畅，此时再点进去一看，微博热搜挂着个引人注目的话题——
　　#苏一杳密友秦池#
　　#田园归居视频联线#
　　再点开一看，发布者是个大名鼎鼎的营销号，微博内容文字逻辑清楚简单，分批列字，将苏一杳参与的《田园归居》节目中视频联线的对象细细分析，最终得到结论，此人正是她的好友“秦池”。
　　此前，苏一杳的性向就遭过质疑。
　　她在《田园归居》中与密友联线时的表现太过奇妙，一言一语中都带有让人心惊动魄的暧昧柔情，不少人在弹幕中称“被甜到了”。
　　还有不少人私底下不断发散，联想着苏一杳的性向，从她入圈至今的绯闻一一算起，最后得到个八/九不离十的答案：
　　她不是同性恋，至少也是双性恋。
　　总之，没那么直就是了。
　　再有今天这几个热搜加持，密友身份爆料，一时间，不论是互联网吃瓜者，还是酒会现场几个富二代们，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几人原本在前几日还聊着牧云、秦池恋情，感慨着秦池这辈子好运真是够够，遇上个这样的好男人。
　　谁能料到，才过了几日，他们就从热搜上得到这样劲爆的消息——
　　秦池身边不仅仅有个“好男人”，还有个不比牧云差的“好女人”。有钱、有颜，还疼她，现在在医院和牧云一同照顾着她的——苏一杳。


第96章 宋护士见证：第二个吻。……
　　阿康来电的时候, 苏一杳正好在工作地点接受主持人采访。
　　她的助理眼神示意，做口型称是阿康电话。
　　灯光下的美人很轻地眨了下眼，亲近的人顿时会意, 知道她收到消息。果然, 没过几分钟，苏一杳就客气礼貌地和主持人商量休息几分钟。
　　主持人欣然同意。
　　今天的采访内容, 主要是为不久后《双珏》上院线做准备，《双珏》的主演、配角等此前也有受邀采访。在剧组的协调之下, 苏一杳挑了自己有空的时间来参与采访。
　　流程也都简单, 经历过许多次，身体的惯性也足够秦池在不操纵意识的同时处理好这些事。
　　阿康电话，回拨过去。
　　“杳杳。”那边没有说嗨, 直接喊她，这一声听起来有些疲惫, 但更多是忧心忡忡, 即便此前他们已经预料到过会有这样的情况，阿康仍旧不安。
　　“嗯, 你说, 我听着呢。”苏一杳语气中的和缓很大程度地安抚了阿康, 他为之轻舒气的同时，不免想到一件事：她真就一点也不怕吗？
　　她确实是一点也不畏惧，半点没有这件事会影响到自己事业的担忧、焦虑，只是含笑说完，耐心等着他说话。
　　阿康语速很快, 将狗仔爆料的内容一一说出，又说现在扒到了什么程度——
　　“大家都知道你当时视频联线的对象是秦池了。”
　　“我知道，”苏一杳很轻地发出一声鼻音, 绵软轻快，“还有什么吗？现在进行到哪里了。”
　　“网友们开始好奇你的性向，觉得你……和秦池有一腿。”
　　这句话说完，阿康就听到电话那头，苏一杳笑了一声，没有反驳的意思，很快又说，“继续。”
　　“……没了。”
　　阿康前前后后花了几分钟来琢磨、理清目前网友开始扒料的进度，进度暂时中止于“大家认为苏一杳性向不直，与秦池的关系莫测”。
　　还有人针对苏一杳拍完《双珏》后便住在京市佑和街别墅内，陪伴秦池的事，以及后续一系列发生的：秦池重病住院，苏一杳陪护；秦池重病昏迷不醒，苏一杳照顾……
　　总总算来，都是他们这些亲近的人早就知道的事，没必要再多说，也没必要多提。
　　此前华裕经纪文化公司上下，几位高层和他、苏一杳一块商量着后续可能会有的扒料时，苏一杳就特别诚实地将自己近期的日程安排说得清清楚楚。没有含糊的意思，坦然大方地摆在他们面前，耸肩微笑：“就这样，我照顾她，也许这件事会被人借机夸大……认为我和她有什么关系。”
　　彼时她说得轻松自在，几位高层及他在苏一杳离开后，各自对视几眼，面面相觑，旋后长叹：
　　“单单听她这么和我们说，我都觉得她是不是真的太爱她了……”
　　能愿意陪护在重病患者身边，比家人还要悉心照顾，这年头哪有这样好的朋友？
　　如果说是情侣关系，那还好理解一些，譬如牧云照顾秦池，外人看来理所应当——他们之间有爱情联系，男友照顾女友，再正常不过的事儿。
　　可是苏一杳……
　　她占的名头只是一个“朋友”而已。
　　狗仔试图靠这个料赚钱，开价七位数，被苏一杳果断拒绝。拒绝以后，华裕高层和她就做过谈话，彼此间将此事的利害关系一一说清，分析了对她事业的影响，又说明了未来可能要遇到的风险。
　　好处在于，苏一杳今年才回国，签约的品牌方精而少，合同上关于签约艺人对品牌效应的影响违约金于苏一杳而言也不算太高。她在与高层交流时，“违约金”这项并不在她首要操心的范畴内，最主要的还是她之后的工作。
　　可把她近期的行程，未来事业方向一一剖析，几人才发现，即便是爆出“同性绯闻”，对她来说影响也不算是特别大。
　　一是，她从没有在公众面前承认过恋情，大众本就对她的性向有所揣测怀疑，出道十年之久，她正经恋爱都没谈过一次。这种“同性绯闻”爆料一出，对她来说，完全没有欺骗大众的存疑。
　　二是，她作品足，底气厚，只要不是与人品、违法相关的事件被爆，即便是短时间内大众对她性向、对她与秦池的过分关注，也不会有极大的影响。熬过这段时间，娱乐圈日新月异，事情很快就能翻篇，翻篇后，只不过是她未来与女艺人合作时，多了可能的绯闻对象。
　　再就是最后一点，在这段“同性绯闻”之中，苏一杳的形象不差。
　　她既没有“横刀夺爱”，也没有“插足男女恋情”的意图。
　　只是心甘情愿地去照顾秦池而已。
　　就这么简单。
　　简单到，迄今而至的扒料，扒到目前的进度，也实在扣不出点什么苏一杳的“丑闻”。
　　当然，对秦池的恶意揣测倒是有，居多是来自“苏一杳”的不太理智的粉丝群体。
　　大概是觉得秦池凭什么能得到苏一杳的在意与爱护。
　　那种源自于粉丝的嫉妒、酸涩，很难用言语描述。阿康看了几眼，就没再看了，也庆幸被骂的“秦池”看不到这些内容。
　　电话进行到这里，交谈中出现了沉默。
　　阿康低声问她：“她现在还在医院，你未来就要这样一直照顾下去吗？”
　　在旁人眼中，秦池昏迷不醒，再度醒来的可能性不高。因着有钱，可以上仪器设备，花钱攒命，拖到家属再不能拖的地步。
　　他这样问，苏一杳的回答也稀疏平常：“说不准她就醒了。”
　　言语中还是抱有很大的期盼。
　　阿康听得心里头蛮不是滋味的。
　　他：“现在还没有品牌方来找，估计是看你现在没有爆出什么太危于口碑的料，性向这个事本就不算是什么，更别说你目前还没有实打实的料，只是大家推定你喜欢她而已。”
　　苏一杳哼哼两声，阿康听出她语气中的稍许不悦，像是不满意大家的推定一样。
　　他无奈地想，真够孩子气的。
　　前前后后说了一番，末了，苏一杳忽然来了一句：“其实我这事儿还有操纵的余地。”
　　“嗯？”阿康讶然。
　　“《双珏》是双女主戏，我和席慕演的角色之间可操作的范围很多，你去问问刘导和席慕那边，愿意的话就借着我这事儿炒作一下吧。”她说得挺轻松，也没有太在意别人拿她“性向”做文章的意思，甚至还鼓动着尽量让己方受益多多，不让这热度完全被爆料的营销号吃透。
　　“……”
　　“炒CP？”
　　“差不多这个意思，”苏一杳笑了起来，声音难得清脆悦耳，透出点绵柔狡黠，像是只用着妩媚眼瞅人的俏狐狸，即便阿康不在她身前，也能感知到她此刻的心情还算可以，至少不差，“既然有人爆料，那我也不能白让他爆料吧。”
　　“能炒作就借着机会炒作，对我来说不损失什么，还能大赚一笔。”
　　阿康隐隐看到了当年带她时，事业心极强，在演艺事业上付出许多的“拼命三娘”苏一杳。
　　好日子过得太久太舒适，他都差点忘掉当年她那股狠劲儿。在事业上钻研，不愿意放掉半点对自己有利的资源，直到后来她慢慢稳定下来，钱赚得够了，戏也拍了很多，她那颗“闲适潇洒”心才浮现出，也就有了后来得了影后，暂休度假的事。
　　“那我按照你的说法去做了。”
　　“去吧，不说了，拜，我继续接受采访。”
　　苏一杳的声音愉快，阿康听她那边挂了电话，好半天没回过神来，怔怔地盯着手机半天，捏了捏鼻梁骨。回过神，便又开始琢磨着苏一杳话里的意思，联络刘导、席慕方，准备借着这个热度，将不久后要上院线的《双珏》炒热。
　　能赚一笔的生意为什么不做？
　　阿康心安理得，原来郁闷不安的心情在与苏一杳的交流后完全消散，他平静地想：哪怕苏一杳性向的事被纳入今年年度热门事件里，也属实算不了什么大事。
　　她都那般淡定，他也不必惶恐着急。
　　联络前，阿康粗粗扫了一眼他关注的几个营销号，切换软件，看到豆瓣娱乐组里某个热门帖子，点开一看，眉头稍稍一挑，心情更加放松了。
　　主楼内容：对QC就一个词，佩服，能找到对她死心塌地的男友，还能钓到这么漂亮的大美女，谁不说一声是邓文迪分迪？
　　：牛蛙牛蛙，我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牛的女人，真的太强了。
　　：美女推掉工作死心塌地照顾她，正牌男友不在身边的时候，QC身边有着大美女相陪。就这，谁不会仰天长啸说一声：我慕了！
　　……
　　：姐妹们，还记得之前那个QC好友，国外的天才棋手吗？帅气年轻的小奶狗也跑国内来了，我看推上棋手圈子里他朋友回粉丝说，他接下来都在华夏国内。
　　[图片][图片]
　　图片上有那位A国国籍棋手路易斯的朋友回复，提到他做了交换生项目，将来会在华夏度过至少一二年。
　　：……该不会，我们现在看到QC身边的人都还只是冰山一角？除了大美女SYY外，还能来个小帅哥路易斯？
　　阿康：“……”
　　他忍不住又看了一眼，细细想来，好像之前偶然去医院接苏一杳时，确实在她身边见到过个小帅哥，个高肤白，眼亮模子俊，他曾经还动过心思，很想签这种小帅哥做艺人，后来被苏一杳的一番话给打消了念头。
　　他心中滋味难说，想到苏一杳说起秦池时那张漂亮脸上的柔情，又想到秦池和牧云的关系……以及，按照这些八卦中，秦池说不准和那个俊俏大男孩还有点什么关系。
　　阿康长叹一声，将这些烦恼抛之脑后：不管了不管了，杳杳的感情究竟怎么样，也不是他能掺和的事。
　　就让她自己去解决吧！
　　=
　　苏一杳性向热搜爆出后，护士站内，此前看过《田园归居》综艺的护士陷入了久久沉默。
　　早已经知道《田园归居》中密友身份的宋护士一言不发，就看着她震惊无比，连连叫唤。
　　“我去！！！”
　　宋护士轻飘飘地叹了口气，不想掺和护士站内关于809病房家属们的各种猜测。
　　她看了下时间，准备去记录病人数据，推着医用小推车就往病房走。
　　先是别的病房，然后才是809。
　　在踏进病房前，宋护士做好了心理建设，她知道，从今天看到热搜消息后，她真的很难以纯洁的眼神看待秦池和苏一杳的关系——虽然，平心而论，此前她也有过此类疑云，但到底还是因为没有实打实的证据，被推翻，未曾认定为事实。
　　直到今天，看到热搜消息。
　　她进门的脚步声轻，门扉开了半扇，滑轮小车声音小，推进房内，匆匆一抬眸，就看到苏一杳光鲜亮丽的衣着打扮，看着像是刚结束工作。她坐在病床边，病房内只有她一个家属。
　　她揉着病人的手臂。傍晚时分刚输过营养液，手臂肌肤冰冷，有青紫针孔。
　　她温柔又小心，抚摸她的肌肤。
　　宋护士看到她垂了垂眼帘，美丽的、漂亮的年轻影后，在低头的那瞬间，柔软唇瓣隐隐擦过她的手背。
　　压根不算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亲吻。
　　可，又真的很像是一个吻。
　　饱含爱意、呵护。她的吐息轻柔和缓，揉捏她手臂的动作那般温柔，然后，她注意到她的存在，抬起脸来，盈盈地冲她笑了一下：“是来给秦池测体温吗？”
　　“对。”宋护士讷讷半天，吐出这么个字来。
　　她耳廓泛红，低着头在小推车上翻找着该递给家属测量的用具。
　　体温计递过去，病人躺在床上，苏一杳站起，弯腰，扯开她的衣服，将体温计夹好，又把她的手臂老老实实地盖在被子下。
　　前一刻的那个不算是亲吻的“吻”，却还久久留在宋护士的脑海中。
　　直到记录完数据，回到护士站，护士们还在激情讨论着809病房家属们的关系，探讨着“牧云”和“苏一杳”是不是真的合不来云云。
　　宋护士没插话，也没多做声，她只是保持着出神的状态，好久才含糊地应了一句。
　　“宋宋，你觉得呢？她是不是真的很喜欢秦池啊？”
　　“嗯。”
　　她想，是的，苏一杳那么疼她，喜欢她——不管是不是普罗大众所认定的爱情，亦或者是其他……落在别人眼里，就总是那么温柔，那么甜蜜，泛着让人动心无比的浪漫感。
　　让她久久难以忘却。


第97章 路易斯中心/棋社工作人……
　　“你知道吗？我从朋友那知道关于秦的事。”Lily和路易斯的对话, 在手机视频通讯的空档，年轻活力的营养师难得露出几分踟蹰之色，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她能通过屏幕看到路易斯的那张脸。
　　清俊好看的东方长相, 属于白种人发育期后少有的秀气, 一双眼珠如琉璃般清澈。在亲近的人面前，自然而然地透露出某种孩子气的天真。
　　但在他去往华夏后, 她和陪伴他长大的几个棋社工作人员，就极少见到他眉眼间透出孩子气十足的神韵。
　　像是在短短时间内就长大了一样。
　　成熟、可靠。孩子气被端正英气盖过, 成长为他们不禁欣慰的模样。
　　Lily知道催使他成长的人是谁。
　　她话说完, 听到路易斯轻轻地嗯了一声，“她的什么事？”
　　Lily有华夏朋友，关系极其亲密。她也总能了解到一些华夏内发生的大事儿。
　　“那个演戏很好看, 长得很美的东方美人和她的关系，”Lily说着的时候, 边注意路易斯的脸色, 发觉到他脸上的表情没有太多波澜，话语说得更加流畅起来, “你在华夏是不是也看到这个消息了？”
　　她这话问得多此一举。
　　路易斯会华夏语, 在华夏有自己的朋友, 也不是什么在深山老林不会用智能手机的野人，怎会不知道近期华夏的娱乐圈大新闻？
　　他点了下头，“我知道的。”
　　Lily：“噢，噢。”
　　她有点难以启齿，小心试探着问：“……是真的吗？”
　　网友们猜测的内容, 是以苏一杳在综艺节目《田园归居》中与密友的表现为基，再辅加苏一杳与秦池好友关系曝光后，彼此间的互动。
　　不管是超市购物, 还是医院陪护，亦或者是苏一杳为秦池推掉工作。甚至是正牌男友牧云曾经与苏一杳的不对付。
　　总总云云，细枝末节，顺畅推理，逻辑通顺，实在不能说这是假的。
　　目前，苏一杳没有在公众面前试图澄清过自己的性向，乃至于也不愿意在媒体面前多提几句关于秦池的事。
　　也有记者试图以牧云为突破点，借机采访他，问他在不在意苏一杳和女友的关系。
　　不知道是他们私下对了话术，还是怎么的，至少明面上，牧云曾经对苏一杳的不客气（反之亦然），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
　　他和苏一杳一个态度，不澄清、不多说，也不愿意将秦池扯进这摊浑水中，只冷眼旁观，任由他人思维发散。
　　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消息有时效性，在热度最高的时候不多做解释，日后有其他八卦爆料，这件事也就轻易过去了。
　　当然，未来网友们重翻旧事时，势必会浮想联翩，将他们的关系代入得暧昧不清。
　　作为当事人的秦池没打算管别人怎么想自己和自己的关系。
　　原因也实在简单：她总不能来个“一忘皆空”，让大家全部忘掉与她、躯壳间有关的绯闻轶事。她无法控制别人怎么想，只能让自己受到波及的概率降低，不掺和、不说话，不对此事发表任何言论，就是最大程度上的降低热度。
　　至于别人怎么看待“牧云”“苏一杳”对外一致的态度，又怎么联想“秦池”本人，也实在是她管不了的事。
　　正所谓有失必有得。她得到了多具躯壳，想要让躯壳以接近自己的方式进行治愈，那就得接受这个事实。
　　经过“主身体昏迷不醒”这遭事的秦池，已经把自己的心态调整得很好了。
　　她为今最想要达成的事是，唤醒自己的主身体。
　　【收集真爱之吻】的进度，在她有意无意的尝试之下，进度表已经走了一部分。
　　来自躯壳【牧云】贴贴手背，嗅嗅香味的动作，被傅雪宇认定为“真爱之吻”。
　　以及，来自躯壳【苏一杳】的低头垂眸，仅擦过一瞬，被宋护士认定为“真爱之吻”。
　　正是宋护士的旁观，让秦池捉到了一点关键。
　　“真爱之吻”不一定是独属于“牧云”的特权产物。
　　还有可能是别的躯壳。
　　……
　　Lily的疑惑，显然让少年陷入了久久的沉思中。
　　她有点紧张地看他，手机镜头下的路易斯，那双很好看的眼睛弯了一弯，月牙一样，然后他说：“我不知道。”
　　“啊？”Lily没想到他的回答是这个。
　　一时间也很懵逼。
　　“我不知道她对她的想法是什么样的——和我也没有太大关系。”
　　棋社里的小天才——从开始学下棋，在棋艺逻辑上就有着独到、特别的天赋，在个人感情上也有着非同寻常的见解：“和我没关系。我不在意这件事。”
　　“可是、可是……”Lily好半天没能组织语言，她瞪圆眼，看着跨国通讯的路易斯，少年俊俏英气的眉眼里笼罩着只有他自己才懂的情绪，一些温柔、一些含蓄，还有一些很私人的温存。
　　“就像你不在乎她有没有男友一样，对吗？”
　　Lily思忖了很久，以理智捋清楚路易斯和秦池的关系，想着他为她到华夏，在乎她于是特意做了“交换生项目”，她甚至相信，未来如果机会合适，他会选择留在华夏。
　　只为了她。
　　路易斯沉默以对，他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笑着轻声说：“圣诞快乐，Lily。”
　　两国时差，冬令时差了十多个小时，华夏早已经过了平安夜，华夏京市，当地时间十二月二十五日下午五点。昨天医院里分发过苹果，809病房也收到了。
　　Lily叹气。
　　“我有时候想不明白你在想些什么。”
　　“是因为你长大了吗？”
　　Lily苦恼地接受了他的圣诞祝福，一旁挤过一个棋社的小朋友，嘴角还挂着甜甜枫糖浆，笑眯眯地冲路易斯问好，问好后，小声抱怨着：“为什么今年路易斯不和我们过圣诞？”
　　“因为他在华夏——有比圣诞节还要重要的人。”
　　理查德陪伴家人，家中做了不少甜饼，想了想，开车送到棋社别墅，分给一众小孩们。
　　他从镜头中路过，篮筐里有着精美点心，举了一下，示意着，旋即对路易斯说：“今年你吃不到饼干了。”
　　路易斯只是笑，笑意中泄出难得一见的淘气，像是好几年前那个小小个、极聪明的苍白小孩。
　　“哼，如果我在你们身边，Lily肯定也不准我吃太多饼干。”
　　Lily：“确实是这样，你不能吃太多甜食。”认真思考了下饼干中的原料，她饶有其事道。
　　话提到饮食，营养师Lily又开始对路易斯惯例询问：“一切都好吗，在华夏平时吃什么？你这两天没有拍照给我看——”
　　“我按照你发来的菜谱吃的饭，”路易斯从善如流，“不要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顿了顿，“只有照顾好自己，才能照顾好她。”
　　Lily本还想追问，但下一秒，路易斯就说了这么句话，让她心生欣慰的同时，不得不感慨一声，他为了她成熟太多了。
　　秦池知道路易斯为了她变化了多少吗？
　　亲近的人都能看出路易斯对她的在乎，为了她改变了多少。棋社工作人员们也从最开始的不放心，到后来放手让他独立，再到如今，确信他确实能够照顾好自己。
　　像他说的那样，只有照顾好自己，才能照顾好她。
　　话语中的真诚、平静，足够让人心生酸涩，流过暖意。
　　Lily：“Okay，那我也可以放心了？”
　　“当然，我不是小孩子了。”
　　他冲她微笑，交流最后，挥手说再见。
　　直到挂了视频通讯，Lily托着脸，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身边挤来挤去和路易斯说话的小孩，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话：
　　“路易斯要娶那个姐姐吗？”
　　“呃呃呃呃——”Lily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未来要在华夏组建家庭吗？”
　　小孩子的连连询问，让Lily措手不及，理查德也是噎住了，他和Lily对视一眼，沉默良久，最后，Lily不那么肯定地对小孩说：“也许吧，他还年轻，未来一切都有可能。”
　　如果说，和秦池有机会走到最后的是谁，如今看来，路易斯占了“年轻”“好看”两点。
　　单单一个“年轻”，再加上他的天赋，就足够说明未来潜力无限。
　　花落谁家，还是未知之数。


第98章 顾如渠中心/他的家庭。……
　　“顾老师, 你今天课结束了吗？”
　　学院内的熟悉同事笑着和顾如渠打招呼，他眼看着英俊中年男人愣了一愣，笑纹舒展, 露出一个温柔的笑, 颔首回答：“是的。”
　　“院长安排了聚餐吃饭，带家属一块, 时间在明晚，你看看时间安排, 到时候记得来啊。”
　　同事叮嘱一番, 院内教师聚餐聚会是每年惯例。正逢临近元旦，也算是“年底团建”。
　　成年人的生活，因职业不同各有各的方式。
　　牧云需要在日常工作中抽出与商业伙伴约见吃饭等时间, 进行人情上的往来。
　　苏一杳在拍戏事业之余，也要为了自己的几项投资而奔波, 譬如开新店剪彩仪式等等。
　　而顾如渠, 正处中年，原本在云市的生活节奏缓慢而闲适, 一朝来到京市, 要开始重新打拼事业, 相当于换了个新地图。他在工作之外，也常需要与同事进行人情往来互动，好在躯壳本身的性格亲和力就不错，很多时候不需要秦池特意操纵。
　　……
　　翌日的“团建”吃饭，同事们带了自己的家属, 有的是老婆出差，家中小孩没人带，男同事就将孩子领在身边一块来吃饭；有的是女同事带了丈夫一块来……院内的教师员工留存率高, 近几年基本上没有涌入新鲜血液，这也就意味着，文学院院内大部分的教师们彼此间都非常熟悉。
　　再草草一看，便能清楚知道，大家伙都彼此认识对方的家属们，聊天打招呼，亲切问好。
　　顾如渠来的早，身边没带家属，有人问了几句，他也就坦诚回答。
　　“顾如渠”年过四十，未曾婚育，单身一人。这些信息大部分人都知道，当然，在得知以上信息后，心中难免会升起疑惑：顾老师该不会是喜欢男人，所以一直到现在都没有个伴？国内同性婚姻还没正式合法，再加上顾如渠年纪在这，按照几十年前的时代风气，若是真喜欢男性……还真有可能单身到现在。
　　但只要和他相处过一阵子，就能知道顾如渠这人的性格如何。
　　要说喜欢男人，那还是不太可能。
　　他有点拘礼保守，对待不熟悉的人总是客客气气。不论是性别男女，他人靠近之时，总会避嫌让开，不太喜欢别人靠近自己。
　　像是有“洁癖”，但又因为长相、姿态斯文，没有那么明显。
　　他很少会和别人提起自己的家庭——也许对他来说，家庭是个已经足够遥远的词。在他的个人信息中，抚养他长大的祖父祖母早在几十年前过世，留下他一个人。他有朋友，但却没有一个纯粹意义上的“家庭”。
　　家庭居多是靠着“血缘”连贯、连接起来的产物。
　　父母、子女、夫妻……
　　以上亲属关系可以构成一个家庭。这是大部分人下意识认定的社会规则。
　　顾如渠没有。
　　他既没有爱人，也没有子女，如果说人到中年这不算孤单，那么什么算是孤单？
　　文学院团建，同事都带了自己的家属来吃饭聊天，也就只有两个外地户籍讲师和顾如渠没有带自己的家属来。
　　于是有人问，顾如渠便回答。
　　他的回答让人听了愣了一愣。
　　“家属没法来。”顿了顿，他脸上没有被冒犯的神态，只是平常如一，“下次还有机会的话，会带来的。”
　　问的人被顾如渠的坦诚回答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他觉得自己问得太过冒昧，不太平易近人，也有点咄咄。顾如渠没说自己的家属为什么“没法来”，他也不会这么没眼色地继续追问下去，再一思量前阵子关于顾如渠请假调课的消息，心中略微猜到一些。
　　于是歉然颔首，顾如渠也莞尔接受。问者回到自己的位子上，饭局中途彼此三三两两开始聊天说话，谈着今年学校、学院等相关内容，亦或者是今年元旦假期要做些什么——
　　“元旦准备带孩子去跟团旅游，我看好京市周边这个旅游村了，游乐设施什么都都还不错，山庄里饮食也好。”
　　“看着不错，今年我是没办法去玩了，你家玩过以后，好的话我下次也去。”
　　“行啊，跟团的话一家几口是最划算的，团价票我发一个给你看看……”
　　交谈间，关于家庭，关于假期。
　　顾如渠安静地听，时不时地与身边同事聊上几句话，直到饭局快结束了，有人想到什么般，问了他一句：“我记得你是不是在学校里有个侄女？”
　　问的人年龄与顾如渠差不多，有家室，上个月刚从海外孔子学院调任回来，显然是不怎么了解校内八卦。
　　顾如渠与秦池的关系，在校内教师中传播度中规中矩。这消息更多是在学生中传着，说文学院顾如渠顾老师和金融学院的秦池是叔侄关系。
　　年轻人本就是微博、豆瓣、头条等互联网软件中占据绝大部分的使用者，大学生更是在知八卦上强于其他年龄段、职业的人。
　　高校教师之间当然也会有八卦闲聊的时刻，只是八卦的内容往往与这类年轻人的不同。
　　话虽如此。但大家也都知道前阵子顾如渠请假调课的事情，不单单是学生了解他为了什么调课，这群同事们亦都略知一二。
　　就是眼前这位刚从国外回来，对国内八卦不甚了解的同事，完全不知道顾如渠的侄女是谁，兴许是听谁闲聊时八卦了一嘴，记下来，见他身边没有家属，才有此一问。
　　问的那位，就看着顾如渠脸上的表情很微妙地沉寂下来。
　　有点黯淡，但这黯淡稍纵而逝，他脸上舒展着一缕很轻很浅的含蓄：“孩子生病了，没法来。”
　　那人一时间怔怔，觉得自己的问话实在有点太过了，再一看身边同事们的表情，感觉自己像是戳破了什么平静表面，将气球戳破般，呲溜一声，气都泄走，只剩个皮。
　　让他颇为坐立难安。
　　这话不好问下去，饭局快散了，几人几人一块搭伙走。
　　那人就借着机会问同事：“我真不知道顾老师的侄女生病了，哎，也怪我这张嘴。”
　　同事宽慰他：“你也是刚从国外回来，不了解国内什么事也都正常，顾老师不会怪你的。”
　　“就是下次记着点，别在他面前提——”同事叹了口气，“顾老师人挺好，身边也没有家人，自个儿侄女还遭到这种事，说实话也是够凄凉。”
　　一阵子沉默。过了会，气氛缓了缓，那人又试探性着问了：“我之前听说，顾老师好像爸妈很早就过世，他祖父母也很早过世了……那这侄女，是亲生的吗？”
　　对于这位旁人来说，还真是一头雾水，完全搞不明白顾如渠的亲属关系。
　　顾如渠在行业内的知名度高，此前他还没进华宁大学时，业内教师授课时，都会用到他的教材。虽人不在京市，可华夏国内这行业内的人，也都对他有所了解。
　　关于“顾如渠”，浅层次的消息，百度一搜索，就能查到。
　　他在很多人眼中看来，属实是孤家寡人。
　　因此，这人的疑惑也是实打实，非空口瞎问，“我之前是真没听说过……”
　　“正常，我之前也不知道呢。”
　　同事答，“就今年顾老师接受华宁的邀请来任教，大概率就是因为这个侄女才来的。”
　　捋了捋时间线，又把顾如渠和秦池的关系说了下。
　　“没有血缘关系，但是顾老师真挺疼这孩子，”同事感慨说，“那孩子身世也坎坷，爸妈不善，还生了大病，现在还在医院里。”
　　“之前听学生们说过，金融学院顾老师侄女考场上发病，顾老师立刻就赶过去接人了。”
　　他瞪圆眼睛，从同事口中了解到了关于“顾如渠”“顾如渠侄女秦池”的一众事迹。
　　提及秦池的八卦热度少，居多是谈顾如渠和秦池之间的关系。
　　“之前也是有人私底下说，顾老师和这年轻漂亮小姑娘会不会有什么，”同事摇头，一副这完全不可能的样子，说道，“我觉得就是瞎说吧。那小姑娘有个很年轻有为的男朋友，这种传言纯粹就是为了诋毁顾老师和小姑娘的名声。”
　　“再来就是，前阵子那小孩生病住院，昏迷至今。”
　　同事眼中流露出几分同情之色。
　　“顾老师为了照顾那孩子，还特意调课，直到那孩子度过危险期，才又恢复了授课。”
　　“要我说呢，顾老师这前半辈子孤孤单单，你看，到了四十岁了，还没有一个正常的家庭。”
　　“人到中年，遇到个合心意、好相处的孩子也不容易，他把她当做自己的亲侄女看待，说实话，我以前真觉得，爸妈、儿女之间的情感靠血缘来维系，天注定、实打实，是再稳妥不过的家庭构成。”
　　“但一看他和秦池的关系……”
　　“怎么说呢？”
　　“不是说只有父母的爱才是无私伟大的。”
　　同事斟酌了半天，感慨连连，“这么一看来，其实顾老师身上很有圣人的味道，他喜欢那孩子，就愿意照顾、爱护那孩子，比许多父母都做的还要好。”


第99章 他们对秦池的爱意，与什……
　　步入十二月底, 元旦将近，意味着秦池住院已经有一月余。
　　秦臻难得回家一次，她上大学以后, 就极少回到秦家大宅——因为不想见到父母, 也觉得实在没必要。
　　她屡次从小叔口中得知父母的一些极品操作。
　　什么她爸缺钱了找上小叔，什么她妈蠢蠢欲动, 认识了什么单身大龄富豪，想着介绍给她。
　　前前后后, 都不该是一对正常父母该有的模式。
　　此前离开大宅, 秦小叔安排了个住所给她，后来因为狗仔追着采访，地址曝光, 她又换了个地方住。好在是秦家还算有钱，秦余洋能够支撑起侄女在学业、生活上的花费, 她回到秦家后的生活也没有那么辛苦难熬。
　　有了其他住所, 秦家大宅里属于秦臻的东西零零星星、三三两两地，被她仓鼠屯物般收拾走, 现在大宅里基本上没有属于她私人的东西。
　　这次回来, 还是秦余洋拜托她回家中书房取一份文件。
　　好巧不巧, 她的父母俩都在。
　　秦臻就看着秦余海、许晴枝，两人从房间里前后走出，看到她手上拿着小叔叮嘱她帮忙取的文件，目光落在她手上几秒钟，然后各自挂起了“非常虚伪”的成人微笑。
　　“小臻, 你回来啦？”许晴枝和颜悦色。
　　“拿什么东西？给我看看。”秦余海直接向她要。
　　秦臻知道手头的文件应该是秦余洋最近开会要用的，她把文件往背后收收，没有给他的意思, 逐一回答：“是，回来帮小叔拿东西。”
　　“不能给你，万一你给弄丢了怎么办？”秦臻不太客气，她对秦余海说完，晃了晃手指，完全不信赖他的模样。
　　秦余海一时间有点被她的话气到，想耍点父亲姿态，偏偏秦臻半点不吃他那套，悠悠哉哉，自得从容，准备去厨房喝杯水就直接走人。
　　许晴枝看了秦余海一眼，不知道是怜悯还是怎么的，这对塑料感情夫妇俩难得共情起来，在这瞬间站在统一战线。等到秦臻从厨房走出来，拿着刚开封的纯净水喝着，许晴枝笑眯眯，问她：“最近大学生活过得怎么样？谈恋爱了吗？”
　　秦臻颇为诧然地看了她一眼，心道：她居然问她谈恋爱的事？
　　想说点气人的话，但她现在没心情理她，于是还是直接回答：“没，怎么了？”
　　秦余海：“你要是找男友，可以冲着你姐姐的标准找。”
　　“她找男朋友的眼光就很高嘛——”许晴枝和秦余海一唱一和，搁这儿唱双簧，秦臻冷眼旁观，心中嘲讽，面上的表情倒还算平和。
　　她回答道：“你们有话就直接说。”
　　顿了一顿，秦臻坐在沙发上，抬起脸看他们，语气平静，“觉得她现在谈的男朋友很好，后悔自己当时的做法了吗？”
　　“……”
　　她太直白，以至于许晴枝、秦余海脸上青红交加。
　　秦臻暗中发笑，她算是发现了，自己从小长大的环境和他们截然不同，所谓“含蓄”“拐弯抹角”对她来说，从来都不是一个必选项。能够在最短时间成本内解决的事情，对她来说才是最好的。
　　但他们显然不习惯她的姿态。
　　不过没关系，秦臻也不是冲着让他们能接受才说这句话的。
　　她耐心等了等，想知道他们俩一致意见拦下她，试图开始对话的真正用意。
　　好半天，这对父母的拐弯抹角对话终于进行到了关键之处。
　　许晴枝想让秦臻借着与牧云认识的机会，多认识点青年才俊，美名曰为她好：“你年龄也在这里了，现在才大一，你看，别人都大三大四了，再不抓紧，毕业后出来就是老姑娘。能认识你姐姐的男朋友，要让人家多介绍点好男人给你。”
　　秦余海的目的是为了钱：“之前给秦池账户上打的两百万元，牧云说是退还给牧家，但我这里没收到，问你小叔，他说他收着了，问题是这钱当初也是从我和你妈的账户上走的——”
　　许晴枝倒不是很在意从秦余海和她账户上一块走的“两百万”，那个账户是秦家给她和秦余海定期打的钱。她的小金库里还有不少钱够花，倒真是没必要拉下这个脸要这两百万中的一百万。她更关注的是秦臻未来能给她带来什么利益——这年头，年轻漂亮的女孩子联姻嫁出去，总能给父母带点好处。
　　秦余海想要这钱的原因也很简单，他在澳岛赌场又输了一大笔钱，现在手头上资金流堪堪够他每个月潇洒，完全不够他从前的排场。一百万虽然说是不多，但也够他暂时堵上赌场输钱的缺口，让他缓和轻松一下。
　　秦臻不是笨蛋，她从秦余洋口中也听说了他们俩做了什么事，近期又让他掉了多少头发。她自然是站在小叔那边的。从头到尾，心疼的也只有勤勤恳恳赚钱，结果花天酒地机会全给了这对极品爸妈的可怜小叔。
　　她用简短的话语总结了一下自己的态度，以及牧云将钱还给秦余洋，而非秦余海的原因。
　　“我不管你们怎么做，别去烦小叔，他最近工作很忙，前阵子牧云没有因为你们俩而撒气在家里的生意上，是走了大运，”斟酌了言语，她又说，“他忙着赚钱养家，让他操心太多，到时候家里挣不到钱，你们也过不上好日子。”
　　可怜小叔，就因为比她爸聪明太多，加上死去的老父亲临终前的叮嘱，将整个家庭背负在身上，到这个岁数，还得被他哥、嫂子气得头发直掉。秦臻只希望自己的话能让他们俩有所反省，缓解一下小叔近期的压力。
　　“至于为什么牧云把钱给小叔，”秦臻微笑地看着他，语气里也带了点刻意的天真无邪，“大概是因为他做生意，所以知道咱们家赚钱的是谁，真正养了姐姐的是谁。”她在心里头默默加了一句，你们俩只负责出钱养孩子，可这钱也是秦余洋，她小叔辛辛苦苦赚来的。
　　牧云不想秦池再承秦家的情，于是迅速地将钱还给了“秦家真正赚钱”的秦余洋。
　　——秦家真正的大家长，实质意义上，不是长子秦余海，而是次子秦余洋。
　　秦余海被她夹枪带棒的话挤兑得脸色青白，他缓了缓，试图再说点什么，偏偏秦臻没有再听下去的意思了。
　　离开秦家大宅，想了想今天怼父母的话，秦臻心情舒坦了许多，她坐车去给秦余洋送文件，坐在车上，忍不住就想起了秦池。
　　从十一月昏迷到现在，秦池已经昏迷了有一个月多。
　　元旦在后天。新的一年将要来了，可她一直没有醒来。
　　因为秦池的病情，她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真正的心情好过。
　　秦臻担心自己去医院看望秦池时，让昏迷中的她感知到自己的情绪低落。于是每一次，秦臻都要调整好自己的心情，带上微笑，进病房内，絮絮叨叨地和秦池说话。
　　很多时候，秦臻去看望秦池时，牧云都在她身边。
　　有时候是坐在病床边，与她十指交缠，另一只手轻敲着键盘，回复着公事。有时候是按摩着她的手臂，将几个小时前注射针孔的青紫用温热的手指抚摸，动作极怜惜。
　　她还有很多次，看到秦池的其他家属。
　　苏一杳、顾如渠、路易斯。
　　……
　　他们对她的爱护怜惜，并不比牧云的来之浅薄。
　　有时候，秦臻看到他们对秦池的照顾，脑子里都会恍惚地掠过一个念头：是否他们爱她与牧云对她的爱是一样的？
　　后来，苏一杳与秦池的“密友”关系被爆出，她去医院时，总能注意到护士们路过809病房时的目光。秦臻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瞧着，以旁观者的身份多次注目苏一杳照顾秦池的细节。
　　终于，秦臻艰难地得出一个结论：苏一杳一定是爱她的。
　　秦池陷入昏迷，她无法作出任何回应，越是身处困境、险境，感情才越让人觉得弥足珍贵。
　　他人对她的爱意昭然若现。
　　苏一杳爱她，于是照顾她，她为她推掉工作，陪伴在她身边，与她并不喜欢的“牧云”勉强好好相处。
　　是成年人的妥协，是成年人的爱意。
　　而顾老师——想到他，秦臻心里头就有点微妙的冒犯、不敬感。
　　她心中告罪，脑中念头却越发深刻、肯定，她胆敢说，顾老师对秦池的爱绝对不逊色于牧云、苏一杳。
　　年长者的爱，不暧昧也不与男女之情沾边。更多是来自“长辈的呵护”，像是大人念叨着小孩子要在寒天时多添衣多保暖，唠唠叨叨，满是柔情。
　　她总是站在小叔这边，觉得他赚钱养家辛苦。但若较真来说，他也不是个“合格”的长辈，也许是秦家男人的天性，她爸秦余海天生薄情，不愿呵护孩子，她小叔也天然对小孩没有太多喜爱。不过，他还是强于秦余海太多——只因他有一颗正常人有的“良心”。
　　顾如渠补全了秦池从小到大缺失的，那部分来自长辈的爱。
　　他在她床边，安静地陪伴着她。年长者有着宽厚的肩膀，在医生护士来巡房时，要抬起病人，检查身体各部位的状况时，他手臂坚实，总能将秦池护得很好。明明长相英俊，是实打实的混血容颜，却有着某种遥远、静谧的东方儒雅气质，顾老师会在她床头轻声念着故事，或是帮着她掖掖被角。
　　举止温馨，足够让人热泪盈眶。
　　医院见证无数浪漫。
　　这浪漫，并不止于“男女爱情”。
　　除了牧云、苏一杳、顾如渠，秦臻还常常遇到那个在国外名声赫赫的天才棋手。
　　他和她的经历，有时候就像是一场极罗曼蒂克的西文故事。
　　清俊少年为了华夏女孩，跨越海峡，离开自己成长多年的国度，来到这个对他而言陌生许多的国家。
　　他甚至为了她学了“华夏语”，学得很好，与人交流流利，甚至还能懂一些京市当地人才懂的方言话。
　　因着与林毅医生认识，秦臻听说过林毅提起路易斯，说是这孩子的体质也不算好，好在此前成长中有合格的营养师陪伴，将他的体格强健。或许是因有过同样病弱的人生经历，路易斯和秦池在一块待着的时候，就有种莫名其妙的相近神韵。极其相似，如同从一张画纸中走出的东方美人、东方少年，古典精致与俊雅清澈。两两印衬，让旁观者心中升腾起对他们关系的好奇。
　　他们很像，他也同样在意她，爱她许多。
　　秦臻好奇过路易斯对秦池的“在意”，究竟是出于他与她的“友情”，还是其他。
　　他会是像“苏一杳”那样，对秦池有着超出“朋友”之间的情感吗？
　　秦臻与路易斯不算特别熟悉，她所了解到的路易斯，是A国有名的天才棋手，今年不过十六岁，长相清俊好看，有着极高的天赋。为了秦池来到华夏，为了她进行了交换生项目，明年春季入学华宁。
　　他为她做了许多，留在华夏，留在她身边陪伴。
　　单单挑出这些细节，再仔细琢磨，就知道只是“朋友”关系是做不出这样的决定。
　　就是许多恩爱无比的情侣，也不一定会为了另一半选择换个城市工作。
　　路易斯却为了秦池换了一个国度。
　　是友情？还是说……是来自少年对女孩的爱慕，足够支撑他离开熟悉的A国，来到这个陌生的国家？
　　秦臻靠在车窗上，闭着眼，她暂时没能得到答案。
　　巧合的是，在她送完文件，来到医院时，窥见了一幕让她心生酸涩又觉得莫名温暖的画面。
　　路易斯靠在病床边，乌黑头发垂了半截在额边，少年眉清目秀，手指也玉白好看，慢慢地翻着书看，他边看书，边握着秦池的手。
　　风吹动，他轻轻地将书页合上，抬眸就看到她，他冲她笑了一下。
　　然后，他完全没觉得有其他人在——会不会觉得他这个动作太过轻率、太过不该。可能是西方文化的影响，贴面吻对他们来说稀疏平常，他落在她手背上的那个吻，旁若无人又温暖自在。
　　她听到他低声用英文喃喃:“今天好，希望你早点醒来。”
　　“Sweetheart。”
　　她清楚听到他这样说道。


第100章 牧云：照顾爱人，心甘……
　　牧家大宅, 牧云难得回家一趟，管家武叔等待已久，将近日家中访客的信息逐一告知。
　　青年穿着西装, 英俊迫人, 身量挺拔，眉宇间有着浅浅的疲惫之色。武叔不动声色地细细打量一番, 心中微微叹息。
　　青年才俊，身担大任, 管理偌大一家企业, 疲惫自是常有的事。
　　再加上这几十日来，在公司、医院奔波，就是抱怨说累也是情有可原。
　　武叔想到这里, 又是一阵感慨，他从没见过牧云为了这件事儿抱怨过一句——就像是, 他照顾自己的爱人秦池, 心甘情愿、毫无怨言。
　　这样呵护、照料秦池的方式，让外人看了心里头总会升出点莫名的想法来。
　　——他究竟是有多爱她, 才能这般毫无怨言地照顾她？
　　情人爱侣之间的事, 旁人不得而知, 然而，正是这种细枝末节的体现，最是让人魂牵梦萦。
　　圈内人尽皆知牧云对秦池的爱，年轻男女们私底下多会聊到他与她，感慨称他是难得的“痴情男人”。武叔的社交圈与这群小年轻们不算太过重合, 不过，他在牧家工作多年，也不乏有人想找关系问上他。因着这样那样的联络, 时不时便借着“恭维”的方式，试探着、或是讨好着说，牧云真是品行如一的好男人——女友身患重病依旧不离不弃，甚至亲自照顾。
　　对此，武叔总是沉默以对，他很少给这些想要攀关系的人机会，却总会有这类的人找上他——原因亦浅显，他算得上是牧云身边唯一的一位亲近人。可以说，除了秦池外，他算是最了解牧云的人。
　　成年人的疲惫显露在苍白的肌肤、微青的下眼睑，以及下巴处冒出的短短青色胡茬。他长相过人，即便是未曾细心打理自己，还是有着超出常人的俊朗。
　　“谢了，武叔，麻烦您。”
　　脑中想法如何，面上不曾流露，武叔很认真地冲牧云道：“不用谢我，都是我职责内该做的事。”缓了缓，中年人试探着看向他，问道，“这两天秦小姐怎么样？”
　　武叔知道牧云能从医院回来，便是说明秦池小姐身边有人陪着。
　　他也有所耳闻秦池几位家属中，那位年轻美丽的女演员与她的“绯闻”。不过，不同于其他人的想法，武叔的念头简单直率：他十分确信一点，牧云先生既然能与秦池在一块，这正说明两人情投意合，不管他人如何介入，都不会影响到他们之间的感情。
　　即便苏一杳有大概率喜欢秦池，也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事。
　　年轻男女，优秀的人总会互相吸引……秦池小姐定是有过人之处，才会被他人追求爱慕。
　　他了解秦池“真假千金”的事，亦知晓这个年轻女孩从小是在怎样的环境下长大。她能凭借自己的本事考上名校，足以说明自身天赋、自制力强大，其他人也许看不出秦池在这个年龄得到的成就，但要历经世事的武叔来说，她要是没有生病，未来定然不可估量。
　　以上话语，说出来就像是奉承，武叔也没有将这些念头告知他人的意思。思绪转了转，就听到牧云说：“情况好多了。”
　　他脸上展露出一个难得温柔的笑容，很轻、很淡，流云般擦过他的面容，衬着那双疲惫的眼眸都熠熠生辉起来。
　　“医生说，各项指标都在转好。”
　　“意思是，有可能醒来吗？”武叔也激动起来，他心脏狂跳，想着秦池小姐兴许要苏醒，一时间百感交集，情难自禁。
　　牧云没有夸口，他只是很保守地冲他说：“不确定，但可能性很大。”
　　武叔点了点头，答了解，他看着牧云走进自己的房间内，难得留在大宅中洗漱休息了一晚。
　　后天元旦，明天公司年底年会。
　　正常来说，牧云是不能错过年会嘉奖员工的机会，他年年都参加，今年也不例外。
　　翌日，牧云前往年会地点，离开大宅前，武叔顺口问了问医院里谁陪秦池小姐。
　　他这才知道，除了牧云要参加年会外，苏一杳也要参加她公司的年会。顾老师顾如渠元旦休假，假期空闲，有时间来医院陪秦池。
　　元旦佳节，全国统一公休假三天。
　　公司年会在十二月三十一日当天下午举办，依照往年惯例，流程熟悉，早已经是行政人心中有数的事。年会奖品也丰厚十足，参与年会的员工们积极性十分高。
　　年会上，牧云上台做了嘉奖年度员工的讲话，勉励新员工，展望明年愿景。
　　这种老套、繁琐的讲话流程，在很多员工看来都是在台下默默玩手机的好时刻，不过这点在牧氏年会上极为少见。
　　牧云一登台，摄像机将他的身量、姿容摄入，台上后屏、分屏便能清晰映出他的那张脸。说话间咬字清晰，时不时还会淡笑几声，心情尚佳——台下老员工们都有点惊讶，往年牧云少见在台上有这样的情绪流露，此时此刻，他更像是遇到了什么好事儿一般，眉眼间透出很轻很淡的笑意。
　　一时间，台下议论纷纷。
　　有人猜测：“咱们公司是不是明年又有什么好项目要开展？”
　　有人狐疑：“不应该吧，去年公司不也挣得挺多，没见老板这副样子啊……”
　　有人斗胆：“该不会是老板家有喜事？”这句话一说出口，自己就歇声了，毕竟谁都知道秦池现在仍旧住院，据悉还没醒来。
　　若真是家事，除非是秦池状况好转，老板这才心情转好……
　　说这话的人自己也摇了摇头：重症昏迷患者哪有这么容易醒来？
　　大家的猜测多如牛毛，议论此起彼伏，不过都没让老板知道。
　　当天年会结束，牧云坐上车，司机平稳驱驶，半途接到公司副总电话。
　　电话中彼此祝贺新一年生活愉快，对话末了，副总犹豫不决，最终还是问出声：“牧总，今年看您在台上讲话时，心情很好，是有什么喜事吗？”
　　牧云——秦池握着手机，另一只手拿着属于主身体的手机。
　　前排开车的司机从车内后视镜看到老板的脸上拂过几分柔软，向来性情冷淡的牧总，露出这样的表情，实在令人讶异。
　　“真爱之吻”的进度格走了很长一条。
　　随着进度格的缓缓增长，主身体的状况也随之转好。
　　林毅医生在昨日检查后，拧眉沉思，摇头叹气，说他有时候都搞不清楚秦池的身体状况究竟是好是差——“各项指标都有往好方向走的趋势”，他说完后，又细细打量了一番病床上的秦池，很难得地露出一个笑容来，和蔼对病床前的家属说：“大概是你们家属照顾得仔细，她一点点好起来了。”
　　医生百思不得其解，秦池身体好转的具体原因。医院无法提供特效药，只能靠保守治疗，病人昏迷不醒，一切按照“植物人”所能提供的医疗设备进行治疗喂食，这样的方式能让病人逐步好转，也实在是未解之谜。
　　排除掉各项因素，唯一的变量因素显而易见。
　　任由谁得到这样的信息，都会得出这么个结论：秦池是在家属们的细心照顾下好转的。
　　秦池不可能告诉别人：病床上的主身体是自己，其余四具躯壳也是自己。
　　正因为是自己，不是别人。她照顾起主身体，永远细心、耐心、小心，从不烦躁，从不抱怨，也从不觉得累。
　　旁人无法窥见躯壳下的灵魂始终如一，因而认定他们对她的爱意衷情可见，对她的照顾足以让她康复转好。
　　在讲究科学医疗的医院里，病人秦池的好转，就像是在用毫不科学、毫不符合常理的方式，将事实摆在他们面前，告诉他们：
　　爱，能以常人想象不到的方式，让疾病慢慢痊愈。


第101章 秦池：三生有幸，遇到……
　　元旦前, 秦池操纵着躯壳回了佑和街别墅一趟。
　　前后几十天，主身体住院无法回到别墅居住，这栋房子里只住了躯壳们——牧云、苏一杳、顾如渠、路易斯。
　　家里主卧的大床, 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睡满人, 因为轮班照顾自己，佑和街别墅成了躯壳们临时回家休息、洗漱的场所, 更像是旅馆而非家。
　　别墅前庭的绿植，近日因不精打理, 杂草生了不少, 这段时间秦池本该找人来修剪，但她实在抽不出空来办这件事，拖来拖去, 拖到了今天。
　　医院内主身体的状况转好，人生APP中的进度格也将近临点。秦池心情好, 她思忖几刻, 决定请专业家政将家中彻底清洁一番——清洁以前，她回家一趟, 将主卧、家中存在容易引人误会的布置给打乱重归。
　　武叔帮着找了专业家政, 联系以前, 他还问，为什么之前没有让他帮忙寻人打扫家中。秦池不知道该怎么回复，最后只能搪塞为是前阵子没心思办这件事。
　　直到等到秦池身体状况有了显著改善，牧云才有心思、精力来将家收拾得干净清楚——在武叔看来，事实便是如此。
　　将主卧里的东西收拾收拾, 把大床的枕头收起数粒，将主卧洗漱间的牙刷牙杯各自放在躯壳专属房间。衣柜有锁扣，倒是不担心家政人员进来清洁时, 特意开柜窥探主人家的隐私。将衣柜锁上，里头数具躯壳们的衣物就不被他人看见，也就无从得知，这栋别墅内的五个住客曾是在一个主卧里安睡入眠，清晨醒来时，彼此拥抱亲密。
　　把躯壳【路易斯】留在别墅里，“监工”着家政人员们的工作，保证家中隐私不被泄露，长达数小时的清理，终于将家变得光洁如新，一如当初主身体在家时的样子。
　　因着负责带家政人员来此居所，武叔特别注意了下这栋别墅的采光、生活环境，琢磨一番，感慨说：“环境很好，很不错。”
　　他知道这栋房子是牧云特意找陈氏房产买的，房子外部因素等都考虑过，是最适合病人居住的，考虑到交通便利性——足以在短时间内将病人送往京市医院；生活便利性——附近就有很大的商城，当然，如今线上购物方便，想要什么样的蔬果生鲜都能通过手机软件一键下单来满足；此外，整个别墅区的住户都是与牧云相当层次，人均素质、生活水平相当，也极少出现有“极品邻居”的情况。
　　在注意到以上细节后，武叔不得不说，他相信牧云先生一定是认定了秦池小姐。
　　如果这都不算是真正的爱意，那什么算是呢？
　　他想到了多年前牧云因父亲在祖父、母亲去世后，急不可耐地迎入明易倩、牧丞而愤然，在此后数年间，他再没见过牧云露出几分真心笑意。年青人的眉宇总是紧蹙，眼眸深冷，看不出太多的情绪波动。
　　——直到他与秦池在一起。
　　更准确的是，直到他真正公开与秦池在一起后，像是这才无所顾忌，袒露出极私人的情绪来。
　　爱意、恼怒、担忧、不安、焦灼……
　　这些情绪化的表情出现在他的脸上，仿佛多年前那个身边还有母亲、祖父疼爱的少年。
　　他欣慰于牧云终于能有个真心以待的人，这辈子不必担忧孤独寂寞，孑然一身。
　　更欣慰的是，他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秦池小姐的身体状况步步好转，也许苏醒就在下一刻。
　　许是武叔距离牧云的生活太过亲近，窥见到的牧云本人也比寻常人所能见到的多，了解到的信息真实性强过于那些小报媒体中八卦传闻的内容。
　　他能见到的事实，皆透露出这样的讯息：牧云深爱秦池，确凿无疑。
　　=
　　人生APP，点开软件，“收集真爱之吻”的进度即将满格。
　　“牧云”“苏一杳”“路易斯”，三具躯壳，不论是事实意义上的“亲吻”还是他人认定的“亲吻”，都让这个任务的进度格缓缓上涨。
　　此时此刻，再看这将要填满的进度，秦池心中升起了淡淡的欣喜，她用手指点动屏幕，像是看到粮仓满满的仓鼠，情绪飞扬，十分愉快，甚至还找回了点当年玩游戏时，刷支线任务、主线任务的乐趣与热情。
　　昏迷苏醒的关键在于“支线任务”，秦池心中有预感，一旦达成，她的主身体苏醒指日可待。
　　最后一小格的进度变化，关键点或许就在躯壳“顾如渠”身上。
　　来自躯壳【顾如渠】的“真爱之吻”。太过亲密、暧昧，会影响到躯壳与主身体的名声，但若是不试着做，进度格也许不会再涨，她的主身体也很难苏醒。
　　秦池关闭手机，安静沉默地看向病床上的自己。
　　几具躯壳，各自有各自的工作要忙，牧云、苏一杳有公司年会，路易斯在家“监工”家政清洁，躯壳【顾如渠】留在医院病房，陪着自己。
　　因着明天公休假期，医院也只开放部分窗口，各科室的医护轮流上班。下午宋护士来查房巡房时，还特意和她说了，明天她要放假一天，到时候由护士长来做平时她负责的工作。要等到元旦第二天轮班到她，才恢复上班。
　　医护人员在节假日里总是要加班，辛苦劳累，好在医院安排还算恰当，能给予员工们合适的调休时间，宋护士叮嘱完后，还有点小兴奋：“好久没有休假了，明天我要好好休息一天。”
　　她说这话后，当下说出口就觉得有点不恰当——显得医院苛待护士似的，又显得像是她很不爱这项工作一样。宋护士都有点担心要是有人听到了会不会投诉她工作不认真，就想着赶紧休假回家。
　　好在说话时是在809病房，809的病房家属们从来都是真心相待医护人员，从不说什么刻薄话，也从不觉得医护人员未曾尽心尽力。
　　顾如渠，年长英俊的顾教授冲她笑了一下，温声说：“好好休息一天，你们平时工作确实也太忙了。”
　　他的年龄基本能当她爸爸了，但是眉眼间、神态中的气质半点不像是这个年龄段的中年人。鬓发带灰，眼眸澄澈，温柔可亲，说话间，笑纹舒展，让人看得忍不住脸红心跳。
　　宋护士一愣，然后低声着道谢，等回到护士站时，同事们聊起科室元旦福利，她还有点脸蛋红扑扑。
　　休假结束回来，新一年的第二天，宋护士和换班的护士长聊了聊几个她们负责的病人。
　　交谈中，不免提起809病房病人及家属。
　　“809秦池昨天的状态不错，我看林医生说都是家属照顾得好，其实医院这边能提供的帮助属实不太多，”护士长感慨，“我工作这么多年，真的少见到这样的家属。”
　　“又有耐心，彼此间又很体谅对方的工作时间，安排照顾病人的日程特别妥当。”
　　要护士长说，这就是典型的教科书式“家属陪护”。
　　前后月余，她们作为护士，查房巡房时从没听过809病人家属们大声吵嚷，争执着谁来照顾病人。
　　极体面，极温柔。
　　病床上的病人躺着，在她身边陪伴着的家属们像是觉得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她都能清晰听到、听懂一般，只愿意将温软如春风的爱意展露给她，以细心照料的方式来陪伴着她。
　　“做人做到这个地步才是真的值了，”护士长长呼出一口气，喃喃自语，“我都不指望未来我儿子女儿能这么照顾我，能有他们的一半就好。”
　　正因为见过太多医院中家属争执的画面，809病房家属们的存在，才如清风细雨般照拂过她们的心，让她们又羡慕又语塞。
　　“是啊。”宋护士忍不住这样附和。
　　“这么好的男友，这么好的朋友，”宋护士在说到“朋友”时，卡了下，护士长微笑，她和她对视一眼，彼此间都没将互联网盛传的所谓八卦明白着说出来，只说是“朋友”，紧接着，宋护士又追了一句，“还有这么好的长辈叔叔。”
　　“三生有幸，才能遇到这样爱她的人。”
　　谁看了不会说一声羡慕呢？


第102章 顾如渠：如果他是她的……
　　新的一年, 秦池二十一岁了。
　　她的人生从二十岁开始，就陷入了常人无法理解、拥有的境况：一场现代医疗无法治愈的疾病，四具各有特点的游戏躯壳……
　　意识操纵躯壳, 她在二十岁的这一年, 拥有了【牧云】【苏一杳】【顾如渠】【路易斯】。
　　然后，她陷入昏迷, 与主身体失去联络。
　　再之后，手机莫名出现游戏下载权限, 四款躯壳原有的游戏再度下载后, 她又拥有了人生APP的下载权限。
　　人生APP中提供有唤醒主身体的“任务”，就像是将她的人生数字化为一场小小冒险的游戏。游戏任务提示约等于无，机缘巧合之下, 她将“真爱之吻”任务的进度格推动，由此得到了这项任务的达成动力。
　　【牧云】【苏一杳】【路易斯】, 在她有意或无意的操作下, 推进了“真爱之吻”的进度格，如今任务已趋近临点, 只差【顾如渠】。
　　秦池为最后这一部分的进度困扰很久。
　　去年夏日祭, 在华宁校园内广场, 主身体与【顾如渠】一块并行，她在没想太多的情况下，将喝过的果汁递给自己。彼时念头纯粹真挚，也没能代入旁人的角度，直到觑见他人目光时, 才觉得不对。
　　顾如渠年长她的主身体许多，如果只是单纯如此，还好解决。
　　偏偏, “顾如渠”长得太过英俊，即便年过四十，属于长辈的年龄范畴。与年轻女孩站立在一块时，姿容儒雅，天生吸睛。
　　再加上，他单身至今，无妻无子。这样条件的中年教师，在校园内与年轻女学生稍有亲近的瞬间，都会传出风言风语。
　　自此以后，秦池再也不与【顾如渠】在公开场合中有什么亲密的举止动作，所有能做的亲密行为，只能在四下无人，独属于自己与躯壳们相伴之时。
　　她可以在家中，坦然大方地趴在躯壳【顾如渠】的怀中，享受着男性躯壳较热的体温，被男性躯壳搂抱安睡时，也很少会做恶梦——有人相伴，还是臂弯有力温暖的“自己”，她的安全感丰盈饱满，从不感到危险。
　　去云市，在顾如渠的朋友面前，秦池总是把自己说成是“顾如渠的小辈”。
　　他的朋友们也大多知道、了解顾如渠的身世，知晓他孤身一人到如今这个岁数，遇上个合心意、喜欢的小孩有多不容易。照顾她，像是大鸟展开双翅，将叽叽乱叫的小雏鸟笼在毛羽下，挡避风雨。
　　在京市，“顾如渠”初来乍到，他的社交圈凭依着工作职位构建，与文学院内的教师们关系也都浅淡。不过，关于顾如渠与秦池的联系，校园内还是有不少人知晓。
　　学生们见过顾老师在夏日祭陪伴在秦池身边，甚至替金融学院国金三班的学生们的摊位冲了一波销量；他们也见过秦池在考场气喘胸闷之时，是顾老师匆匆赶来，安抚镇定下她的情绪，后又将她带回家。
　　他与她。
　　年长者的关怀，年长者的呵护。
　　医护人员们说起809病房几号家属时，提起那位儒雅、英俊的教师时，总会这么带一句：“他和810的那对爸妈很像，都很爱孩子。”
　　810，傅家傅雪宇，也是常住医院多年，这栋楼里的大部分医护人员，只要是工龄久的，都认识这家人，都了解傅家小儿子自幼体弱病多，住在医院时，他的父母常来陪伴关照。
　　能将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年长者类比为810的傅家父母。足以说明顾如渠在很多时候，照顾秦池时的细节，足以媲美许多爱孩子的家长——正因为秦池与他没有血缘关系，这样的事实才难得可贵。
　　在外人看来，秦池与顾如渠的关系，板上钉钉是“长辈”与“小辈”。
　　但，若是再加上一个吻，这样的关系兴许就会延伸发散、变味为秦池不愿意看到的。
　　如“苏一杳”“路易斯”，不管她或他做出怎样的亲吻举止，都很难影响到躯壳的名声。
　　苏一杳本身就有“双性恋”的嫌疑，又与主身体的关系暧昧不清，此时再添一个吻，哪怕是落在脸颊上，程度比之落在手背上要重一些，都不会有太大影响。顶多是让注意到这一幕的旁观者，困惑、好奇起她与她的关系，再深入些，或许是觉得“秦池”实在厉害，能够将“苏一杳”死心塌地的拢在身边照顾她。
　　路易斯，A国人，不同于华夏国内的西方文化，在最大程度上避免了亲吻带来的恶劣影响。贴面吻在国外本就寻常，一个落在手背上的亲吻，也算不了什么。
　　但顾如渠，就是一个小小的，落在手背上的吻。秦池都要慎重其事，小心为之。
　　她思忖数日，没能想出一个解决方法。
　　从年底到元旦，病床上的主身体因进度格走动近满，状况也好转起来。
　　眼瞅着自己的主身体就要苏醒，却碍于最后一个“吻”无法收集，秦池看向病床上的自己时，半是欣喜——欣喜主身体的情况，半是焦灼——究竟何时能够顺利地攒齐进度？
　　元旦已过，仍在假期间。
　　秦家秦余洋收到了一通来自顾老师的电话。
　　电话之中，这位谦逊文雅的大学教师，对自己的打扰表示歉意。旋后，他听到他问道：“秦先生，我来电的意图，是想请问您，是否对秦池亲生父母的消息有所了解……”
　　他的声音温和，说话间，每一字句咬字清晰准确，如果不是正在通话中，秦余洋总觉得他是在念一本诗歌——云间雾、水中月般的清澈悦耳。
　　年龄已到中年的男性，实在少有这副嗓音，单单凭借这声音，不看他的长相，都能勾勒出一副俊雅身影。声如其人。
　　秦余洋定了定神，他道：“是这样的，去年家里发现秦池的血型和她爸妈俩不符后，我就有安排人去找她亲生父母的消息……前后也都问过秦臻，她对这些消息的了解程度也不高。”和秦臻当初在病房内，提及起秦池亲生父母时，所了解到的消息一样。
　　“我听说，牧先生最近也开始在花钱找秦池父母的消息，是吗？”
　　电话那边，顾如渠低沉地应了一声嗯。
　　秦余洋：“能具体说说，您想了解这件事的原因吗？”
　　他相信顾如渠一定和牧云交流过这方面的信息，毕竟是一块照顾病人的“家属们”，要说他不了解这件事的进度，那秦余洋肯定是不信的。
　　他单纯想知道顾如渠特意来电的真实目的。
　　然后，顾如渠像是有点不好意思，十分难为情的样子——读书人的难为情，表现在他实在忍不住地轻咳一声，还礼貌客气地先道了个歉：
　　“不好意思，其实我是想……”
　　“如果小池的亲生父母找到后，她醒来应该会高兴一些……毕竟，她的那对父母不是很好。”
　　秦余洋都想替他说，秦池的“那对父母”岂止是不好，那是坏到不行。
　　偏偏他还是“那对父母”的亲人，这话也不好说出口，于是只能叹息。
　　“再就是，我想，你是秦池比较信赖的一位长辈——”这话，说得秦余洋有点心虚，他自认不算是什么好长辈，从来不喜欢小孩子，秦池长到二十岁，他都没怎么关心照顾她。
　　顾如渠，一个外人，秦池曾唤他“顾叔叔”。毫无血缘关系的叔叔，都要比他这个法律意义上的叔叔好得多。
　　诚然，在二十岁后，秦家才发现秦池与秦家人没有血缘关系，但那是在查明真相后。此前二十年，秦家人没有一人提前知道真相，可他们依旧对秦池没有太过关心、照顾。
　　秦池在这之后，还愿意喊他一声“小叔”，秦余洋都觉得是自己辜负了这孩子多年来对亲情的渴望。
　　他了解了秦池目前陪在她身边的家属们。
　　牧云，她的男友。
　　苏一杳，媒体称她与牧云的关系是情敌，这点双方都未曾承认，他去医院探望秦池时，她只自居为秦池的好友，未曾趁着她昏迷，就私下将关系牵扯得暧昧不清。至于那些互联网风靡盛传的八卦消息，都是人为不可控制的，他并不太将那些消息放在心上。
　　当然，心中也会存有疑惑。
　　路易斯，比苏一杳看起来更像是“为爱追到华夏”的年轻男孩。依照华夏法律，甚至都还没有成年，他对秦池的念头具体如何，秦余洋也不太了解，但他猜，也许这之中，有些少年慕艾的情愫徜徉徘徊。
　　再就是顾如渠。
　　他在这群“家属”中，极大意义上最符合“家人”的存在。
　　像最可靠、温柔的大家长，照顾着秦池。
　　因为曾经探望过秦池，偶然见到过这四个家属一块在病房内陪伴秦池的画面，他的感触更深、更浓：
　　牧云与苏一杳的关系并不算很好，也许只是为了保证病房的安宁，彼此间很少打交道，就算是身处一室，也总是相隔远远。
　　牧云与路易斯的关系亦然。像是同性相斥般，他们俩彼此间也很少搭话，接触更是少之又少。
　　只有顾如渠，这位温和年长的教授，与这三个年轻人都合得来。
　　他能和牧云坐在一块，也能削苹果给苏一杳吃，还能拍拍路易斯的肩头，让困乏的大男孩靠着他睡一小会。
　　像是他们几个人的大家长——再一联想到他们几人的身世……
　　秦余洋听到顾如渠的后半截话：“我这段时间待在她身边，照顾她，听过有人说闲话。毕竟我和小池没有血缘关系……”这句话听起来，有些无奈艰涩。秦余洋瞬间就明白他的意思了，顾如渠是担心他对秦池的照顾，外人的一些猜疑传进他的耳中，让他对他们之间的关系感观不好。因此才有这通特意拨来的电话，算是通知一番秦池法律意义上的家人。
　　至于为什么不通知秦余海、许晴枝，原因也就不必赘述。顾如渠显然不愿搭理那对父母。
　　顾如渠体谅年轻女孩名声，特意告知他的举动，让秦余洋心中一阵暖意流过。
　　他想到此前见到的画面，顾如渠宛若809病人及家属的“大家长”，能与秦池的男友、朋友们相处极好，举止温馨。下一句话便脱口而出：“没关系的，我知道你和秦池的关系很纯粹。”
　　“说实话，有时候我总在想，你要是她的父亲的话，她一定会比现在过得好很多。”
　　那边是一小阵子的沉默。
　　秦余洋叹了口气，之后又喃喃道：“毕竟，大家都知道我哥我嫂不是什么好父母……而你做她的长辈，比他们，甚至是我，都要合格许多。”
　　“……”依旧是一阵子的沉默。
　　秦余洋都怀疑是不是他的坦诚相待，吓坏了顾老师本人。
　　谁能料到，下一刻，他听到手机听筒那头传来顾老师的声音，低雅而柔和，带着很浓的个人情绪，一点点期冀，一点点不安，“如果我想认小池做我的女儿……”
　　“她会答应吗？”


第103章 牧云：我比你们了解秦……
　　“牧先生, 关于您女友秦池近日的名誉风波事件，您是否有什么想对大众说的吗？”
　　“您保持沉默，是不想对这件事进行任何答复吗？”
　　“牧先生？”
　　拍摄自数周前的视频, 英俊青年不苟言笑, 对举到下巴、脸侧的话筒视而不见，对记者的连声迭问置若罔闻。他大步向前走, 在视频最后几刻，向附近的保镖打手势示意, 很快, 保镖向前将他与记者们隔离开。
　　记者犹不死心，在保镖人墙前，高声问道：“您与苏一杳女士一致对外沉默, 是私底下已经商量好要维护您女友秦池的名声吗？怕大家事实认定秦池是脚踏两只船？！”
　　只在最后几秒钟，牧云停下脚步, 瞳孔漆黑, 语气坚硬：“我比你们了解她。”
　　七个字，足以彰显牧云对秦池的信赖。口吻中毫无勉强之意, 甚至在记者将大众揣测的想法——秦池脚踏两只船的话语尖酸刻薄说出时, 他脸上也没有丁点恼怒, 只是平平淡淡，镇定自若。
　　他确信自己了解秦池。
　　于是连答复都掷地有声。
　　这段视频，陈副总颠来倒去地看了几遍，又在这条视频发布后的几个营销号下看了看网友们的评论。旋后，发觉他确实不需要在这个视频的大众反馈上多做什么文章。
　　牧云的答复, 视频中的坚定，满溢而出的信赖……
　　他已经给网友们足够的回答。
　　而这段视频之后，牧云再没有于公开场合正面或侧面地回复过类似相关问题, 在遭遇提问之时，他的面部表情已经能够充分说明他的想法。
　　陈副总又切换了另一段视频。
　　被采访的人是绯闻中心另一主人公：苏一杳。
　　美丽风情的女明星，一双微微上挑的狐眼，挺直高鼻梁，薄唇淡樱色。视频中她正在《双珏》宣传地点，与《双珏》的几个主演、配角，乃及导演等人一块，接受媒体的采访。
　　采访中途，记者问起主演们的私生活，不免提到去年年底因“双性恋”绯闻热搜而被广大网友们齐齐吃瓜围观的苏一杳。
　　娱乐版块的记者话术比之牧云所遭遇的记者要“婉转”一些，当然，也许是因为这位记者与苏一杳算是“老朋友”，彼此见面、工作过多次，到底给了点客气。
　　他问苏一杳对秦池有什么想法，拐弯抹角地想从她嘴里爆出点真材实料，以便撰稿发视频。
　　苏一杳的回应也足够客气礼貌，她只微笑，挑了下眉头，笑吟吟地看着记者。直到几秒钟后，才施施然地反问：“你觉得我应该对她抱有什么想法呢？”
　　“你和她——”
　　话未说完，她展颜绽放出一个璨然、明媚的笑容，道：“好看的人谁都喜欢——”
　　席慕适时地插/入对话，笑盈盈道：“像我就特欣赏一杳的长相……”
　　这段采访本是想着打探苏一杳与秦池的关系，结果到后头，却还是给《双珏》电影做了宣传。在苏一杳被爆出“双性恋”疑云后没多久，她的团队及《双珏》、席慕团队，立刻将热度牵引到了这部双女主电影中，借了东风炒CP，可以说是吃了不少红利。
　　这种迅速、果敢的想法，既最大程度上避免了影响还在住院的秦池，还让苏一杳的事业乘势而上——不是经过仔细考量，绝对没法有这样精准的分析以及事后风险预测。
　　陈副总暂代入苏一杳团队，琢磨了一番，最后苦笑想：还是苏一杳此前十年的事业打基础稳固，从没有过实打实的绯闻爆料，在“性向”这关上本身就没给大众误解的机会。
　　她本身作品足，底气足，就算是真正锤了她是同性恋，只要避过这段风头，对她的事业影响度也不大。
　　牧云与苏一杳私底下究竟有没有对过话术，相约要好好保护秦池，这点外人不知具体。但只要分析他们两人被记者采访拍摄下的视频内容，就能够轻易得出这么个结论：
　　他们俩的态度一致，话语间维护秦池的意思浓郁，绝不肯让她直面来自大众的困惑猜疑。
　　这般鲜明的作法，不禁让人想起此前牧云、秦池两段视频（游乐园、医院）爆出后，许多路人称秦池“驭夫有道”，将牧云吃得死死。现在看来，秦池就算是正处昏迷，也能把牧云、苏一杳吞吃入腹，让他们两人心甘情愿地维护她的名声，为她考虑，做只对她有利的事。
　　所谓“驭夫有道”，秦池把这点拿捏得死死。
　　实在让人敬佩。
　　陈副总关掉视频，又看了会公司日程，注意到今年元旦后的公司例会时间延迟，问了问秘书部人员，才知道是牧总需要调整例会时间。
　　再一深问，知情的同事含糊不清道：“大概是为了和老板娘的陪护时间不冲突吧。”
　　陈副总能说什么呢，他啥也不能说，只能心中喟叹。抛去所有吃瓜因素，真诚希望老板娘能早点恢复健康。
　　=
　　对于外界的声音，有人在乎，有人不在乎。
　　秦池的态度介于这两者之间，她更多会考虑自身的因素——像是为了康复，让几具躯壳住在一起，外界也许会因此传出风言风语，但她的健康摆在首位，外界的评价也就随风逝去、过耳即忘。
　　这是此前她身体还算可以，住在家中时候，对于外界评价的真实想法。
　　现在情况迥异不同。
　　主身体昏迷不醒。
　　躯壳们需要照顾自己。
　　又来了个“收集真爱之吻”的任务。
　　她的情况较之从前要复杂许多。
　　想要体体面面，让自己的主身体、躯壳的名声不受到太多影响——事实告诉她，确实很难。
　　主身体秦池与四具躯壳皆没有血缘关系。
　　想要找合情合理的方式来诠释自己与自己之间的联系……简言之，就是问题很多，解决的办法少之又少。
　　【牧云】躯壳已经是解决掉主身体与躯壳间联系最好的一对。
　　男女朋友，可以在公开场合拥抱、十指相扣……甚至，要是她心血来潮，想以示亲密，亲亲自己，也不是不可以。
　　【苏一杳】躯壳和主身体，原来想过的联系是“好友”。
　　但在种种巧合之下，“苏一杳”与“秦池”的关系笼罩上了暧昧不清的粉雾，就像是在晶莹剔透的友情中揉杂了许多光鲜亮丽的甜美“爱意”。让这段友情，在他人看来，充斥着单向的、酸甜的爱——更像是求而不得的单恋，以友情之名留在“秦池”身边的一意孤行。
　　【路易斯】躯壳和主身体的关系，与上述有着异曲同工之处。
　　来自A国的天才棋手，在推上他的棋手圈朋友曾回复A国粉丝，路易斯将要去往华夏做交换生项目。此事实与路易斯留在华夏，常驻医院，长伴秦池身边的现实境况相加结合，很容易就得出“少年为爱来华夏”的结论。
　　遥遥看来，这段关系间，有少年慕艾的情怀，远跨海峡的勇气，常伴彼此的温馨……
　　再加上躯壳的长相属实不错，在曝光了路易斯长相后不久，医院护士姐姐们还戏称说，在一些同人论坛里见过以他为蓝本写的短篇故事。
　　短篇故事内容里究竟写了点什么，秦池也没有那个勇气去看，但看护士姐姐们戏谑的态度，就知道里头的内容有多羞耻。
　　年轻躯壳中，苏一杳、路易斯已经是与主身体有着误会重重的关系。
　　除却运气好的无意促成“真爱之吻”进度，此外的每一次任务进度推进，秦池都在躯壳与主身体的关系、背景上思虑许多，谨慎小心，最终将任务进度推近临点。
　　至于【顾如渠】躯壳，与主身体的关系，原本理想中设定为“叔侄”。
　　这个关系，也是秦池一直在为之努力的方向。她觉得自己到如今为止，做的还算不错，至少没什么人在她面前恶意揣测“顾如渠”与“秦池”的联系。
　　真正让她困扰的是，为了“收集真爱之吻”，她需要在这段关系中做出合理的变动，让毫无血缘关系的“顾叔叔”落在主身体“秦池”的吻，撇去可能存在的暧昧，留下最至真至纯的长辈关爱。
　　是很难做到，也让她苦恼数日的事。
　　在这之后，她终于找到了一个算是解决这个难题的办法——
　　“认干亲”。
　　秦池略带期盼、虔诚无比地想：认了干亲，至少从道德层面上来说，她和躯壳“顾如渠”就没有那么引人遐想的暧昧关系吧？


第104章 牧云：实锤认证的岳家……
　　元旦已过, 京市偏北，雪季已来，一月上半旬, 各学院专业已经开始组织着期末考试。
　　北方的寒假比南方放得早且长, 一月上半旬放假，寒假期长约四十天左右。
　　学生们期待着放假, 老师们亦然。假期还没正式开始，授课结束回到办公室时, 都能听到同事们闲聊, 说着今年春节和家人去哪里游玩，还有男女同事聊着家长里短，谈论着究竟是和妻子、丈夫回婆家还是岳家。
　　秦池在操纵躯壳【顾如渠】时, 听到这些家长里短的交谈，总会忍不住屏息竖起耳朵, 努力吸收容纳同龄人们的生活节奏。
　　“顾如渠”比之有家室的同事们要少操心许多, 因着无妻无子，也就不必考虑春节是回哪个家。独身一人的好处在这, 当然, 在外人看来, 他属实也要寂寞许多。
　　远在云市的朋友们已经提前发来问候，善意邀请他回云市时到他们家中过年。
　　一一婉拒，解释了今年要在京市过春节后，还有几个朋友不解，觉得他为了工作去往京市可以理解, 但过春节怎么都不回云市？
　　按照同龄朋友的想法，云市是顾如渠的家乡，意义与京市完全不同。
　　一个城市, 因人的存在而赋予意义。
　　以“顾如渠”身份，简短客气地回复了朋友们，话语中透露出他在京市也有家人陪伴的意思，算是暂时安抚了朋友们的担忧。在这之后，顾如渠又被学校里的同事们问道今年假期有没有什么安排。
　　他也一一答复，笑纹浅浅舒展，“就在京市过年。”
　　“是的，和家人一块过。”
　　同事们已然习惯顾老师口中的“家人”指代谁。
　　他天生好脾气，说话时候，语气温润，提到“家人”时，琢磨下语境，就明白是说那个同校学生，金融学院的秦池。
　　家人——其中，大概率还包括有秦池的男友。
　　办公室话题从假期转向今年期末的成绩评定，彼此间谈了谈学校要求的评分比例，交流了学院要求的重修率、补考率。
　　年轻讲师和邻桌的同事聊了好几分钟，抬眸一看办公室对面坐着的顾老师，忍不住愣了下。
　　顾老师坐的位置在窗口，冬季白日，玻璃窗外侧冷霜凝结，辉光透过斑驳的窗户，落在他的脸上，衬得眉眼俊雅十分。他很斯文地戴了一副金丝框眼镜，垂眸在看电脑。即便年龄放在那，但只消看看这张脸，脑子里就忍不住冒出一些绮梦般的念头——不怪他人想太多，只怪顾老师长得太过惊艳。
　　怎么会有人年龄都快五十了，还长得这么好看呢？
　　他到了顾老师的年龄要是有他现在的几分风雅，就算了不得了。
　　年轻老师脑中风暴，因为注目顾老师有点久，年长者有所察觉，下意识地抬起脸，朝他的方向看过来，笑了一下。
　　这么一笑，脸上浅浅岁月留痕，舒展开来，温柔和气。
　　灰眸璨璨，笑容浅浅，让人不分性别都要耳根一红。
　　年轻讲师很不好意思地揉了下鼻子，冲顾老师颔首笑，之后才挪开目光。
　　等到顾老师忙完自己的事，办公室里只剩下几个人。很快，顾老师也起身收拾要离开，离开前与剩下的同事们道别，他起身站立时，个高腿长，身材维持在年轻人都要羡慕的那种体型，修身的毛衣也不显得有丁点发福。
　　直到顾老师离开，背影遥遥不可见，年轻讲师实在忍不住，要和邻桌同事分享自己狂乱直转的想法：“顾老师真的没有女朋友吗！？他看起来完全不该缺女友啊。”
　　就算是这个年龄，顾老师也绝对要比许多男性吃香。
　　甚至，他敢大胆发言，以顾老师在行业内的名声，再加之外型、性格，不论是年轻女性还是同龄女性，他只要想要，真就不缺。
　　邻桌同事：“真没，不过我知道，咱们学校有老师喜欢顾老师。”
　　“哇？！”
　　“不限性别。”
　　“啊？！！”
　　高校里对性向的宽容度较之社会内要高上不少，许多留学回来任教的年轻老师们自身性向偏“同”或“双”，平素里和同龄人聊起来时，也不会太避讳。当然，在年长些的同行老师面前，大多还是谨言慎行，避免对方感到不适。
　　也就是这个原因，顾如渠从不知道学校里有些年轻同事们对他的想法如何。
　　“顾老师单凭才华都够不少人折服，再加上这张脸、这个身材，”同事笑着比划了下，以示意顾老师“真的很行”，他继续道，“有人喜欢再正常不过。”
　　“不过，顾老师应该是没打算找对象吧，我看他有点把秦池当闺女养的意思。”
　　年轻讲师默默听着来自邻桌同事的八卦：“我上回看有个帖子说，顾老师和秦池关系就像是父女，牧云待顾老师，也和他女友一致。”
　　“……”
　　“怎么说？”
　　“秦池把他当长辈——父亲的话，牧云就是把他当岳家吧。”
　　“……”
　　秦池依旧昏迷不醒，医院内已经默认809病房的家属们照顾她的方式。医护人员们能指导意见少之又少，可以这么说，没人能比牧云等家属们还要尽心尽力，他们对待秦池的方式，属于能上教科书的那种优秀护理。
　　昏迷几十日，病人身上没出现一点褥疮，皮肤光洁雪白，身上各处都被家属们打理得仔仔细细，干干净净。
　　医护人员们私底下交流起809病房，总是无尽感慨与淡淡慕意交织。
　　宋护士算是接触809病房最多的护士，她工作负责，也从不将自己看到的病房隐私告知他人，与家属们关系都不错，平日里查房巡房时，总能和家属们聊上几句话。
　　就连寡言少语的牧云都会与她说几句话，问询关于病人的事，顺带礼貌感谢她的辛苦工作。
　　这日，京市在元旦后数日，下了一场小雪。
　　京市医院的地段，雪下了一阵就停了，医院露台上蒙了一层薄薄的雪层，剔透明亮，太阳一照，日光一出，薄薄雪花就在升温中渐渐融化，留下湿漉漉的水痕。
　　周末，牧云没上班，今天他来陪护病人。
　　巡房时，宋护士敲了敲门，门半开，里头暖气流泄，她听到青年低沉的答应声，依言进去。他坐在病床前，摩挲着秦池手背，粗粗一扫，就能发现她的手腕比之最开始住院时要细了很多，让人看了有点心酸不舍。
　　依照流程，做好巡房工作。
　　记录信息时，宋护士一边低头在写，一边多嘴问了句：“顾老师是不是快要放假了？我表弟说京市大学最迟就是这个月二十来号放假，早的十五号前就放了。”
　　牧云沉默了一会，他缓缓才答：“应该是的。”
　　宋护士：“这几天没见顾老师，是在忙学生期末考的事吗？”
　　她和809家属们聊天时，说实在话，最怕和牧云搭话。
　　顾老师和气，说话温文尔雅，笑起来又好看，年长者的温柔和气，让她这个小辈心里头暖洋洋。苏一杳是女性，脸上也是舒舒然地挂着笑意，和医护人员们交流时候，总让人如沐春风。路易斯年纪轻，有种年轻男孩子天生自带的亲和力，哪怕是没见过几次面的隔壁科室医生看到他，都忍不住要搭话几句，聊聊天，侃侃地。
　　只有牧云，是那种很难让人亲近起来的人。
　　他长得英俊，眉宇间总是笼罩着冷淡，只有在看着秦池时，面上的情绪才会有点升温趋势。
　　哪怕是和809家属中的苏一杳、路易斯相处时，也总是有着一种阴郁淡漠的气质。
　　像是他确实不太喜欢和他们待在一块。
　　只是勉为其难这么做。
　　——这也让宋护士想到了网络上盛传的“苏一杳与牧云不合”的说法。
　　现实中，牧云不只是很少与苏一杳在一块有好脸色，和路易斯亦然。他和这两个家属在一块时，宋护士有时候进病房都觉得气氛有点怪怪的。
　　只有顾老师和牧云在一块时候，气氛才会奇妙地温吞和缓下来。
　　她有幸见过一次牧云和苏一杳、路易斯相处还算不错的场合……这其中，还是有顾老师做缓冲，他拦在了牧云与另外两人之间，将气氛硬生生给暖和起来了。
　　也就是因此，宋护士与牧云交流时，从不提起苏一杳、路易斯，她更愿意和他扯扯话题，聊聊看起来牧云比较喜欢的顾老师（她也很喜欢的顾老师）。
　　果然，牧云在回答与顾老师有关的问题时，语气很舒缓，“是的，他最近没有什么空来。”
　　“等大学正式放假了，顾老师照顾她的时间就会多一点。”
　　“挺好，”宋护士展颜，她喃喃加了一句：“长辈能来照顾小池，实在是很好的事。”
　　牧云“嗯”了一声。
　　沉默几秒钟，宋护士本来打算着要道别离开，冷不丁却听到牧云说了一句：“我最近听说有人好奇我爱人和顾老师的关系……这件事，宋护士你知道吗？”
　　“什么？”
　　她愣了一下，然后，转瞬就理解了他这句话后的深层含义。
　　“是担心有人乱说什么吗？”
　　“嗯，”牧云看向病床上的秦池，目光很柔和，他口吻中满是维护之意，“她和顾老师的关系比较特殊——”
　　“顾老师将她当闺女看待，如果有什么人在医院说些流言蜚语，还希望宋护士能帮忙澄清一下。”
　　“我和她一样，是将顾老师当做自家的长辈看待的。”
　　所谓“自家长辈”，代入牧云的角色……
　　那就妥妥，是他的岳家了。


第105章 最后一个吻
　　“顾老师, 今天是您来照顾小池呀？”
　　“是的。”
　　顾如渠坐在809病房内椅子上，手边还放着几本书，听到熟悉的护士问候, 便抬起脸客客气气地打招呼。
　　做好平日里已经习以为常的流程, 记录数据，问询家属。
　　“顾老师是不是已经放假了？”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顾如渠唠家常, 中年人轻轻颔首，语气温柔, “对, 大学已经放假了。”
　　他们又聊了聊彼此的生活，顾老师对医护人员的辛勤工作很是感激，在宋护士要离开前, 还往她手头里塞了两颗红红的大苹果，笑眯眯说让她吃。
　　宋护士连推脱都不好推脱, 最后只能收下大苹果。
　　回到护士站, 护士长看到她手头的苹果，问了一句：“谁送的呀？”
　　“顾老师给的, ”耸了一下肩头, 宋护士无奈, “不好拒绝，就收了，姐你要吃吗？我给你洗一个。”
　　护士长：“别，你自己吃吧。我前一小时去809，顾老师也送了橙子给我。”
　　两人面面相觑。
　　趁着两人都和同事轮班, 闲暇之余，宋护士洗了苹果啃，和护士长聊最近医院发生的大小事。她在吃大苹果, 护士长也洗了来自顾老师的“赠礼”，边吃边说：“顾老师就和我爹差不多，我上回在咱们医院动了小手术，他和我妈来陪床，买来的水果都给送医生护士了。”
　　所谓“可怜天下父母心”，年长一些的长辈总觉得住院时需要送点礼给医生护士，让对方多多关照下自己的儿女。
　　809家属中，年长的顾老师也不会搞送礼塞红包这套——当然，就算是有，她们也不会轻易乱收。顾老师要是来陪护，看到医生护士来巡房，总会给他们塞点酸奶、水果。这种小礼物对于医护人员来说，收起来也没什么心理负担。
　　宋护士喃喃：“谁说不是呢。”
　　此前总觉得顾老师长相英俊，说话悦耳，交流时耳根总忍不住红几下。
　　怪就怪在顾老师太有读书人的魅力，让人不禁心生憧憬与钦佩。
　　在医院陪护的时间长了，顾老师身上的魅力未消，却实打实多增了几分来自长辈的关怀之意。
　　照顾小池时的细心，不训色于任何一位父亲。
　　啃完大苹果，甜滋滋的味道还留在口腔中，让人心情颇好，干劲十足。
　　宋护士丢掉苹果核，洗了洗手，看了下时间，距离她下一班工作还有半小时，正逢饭点，便问其他同事有没有需要带饭的：“我去食堂打饭，你们要带饭的微信发我。”
　　同事们有带饭需求的就都喊了声，手机微信也滴滴传来消息声。
　　坐电梯下楼，去医院食堂打饭。
　　医院职工和病人分别有各自的食堂，职工在二楼，病人及家属的在一楼。
　　两个区块食堂菜品大部分重合，小部分不同。
　　宋护士自己习惯去职工二楼打饭，打包完毕，又下楼去给想吃一楼餐的同事的打饭。
　　正排队的时候，看到了熟人——路易斯就在她排队的队伍前几个位，年轻男孩戴着颈挂式耳机，单手拿着打包布袋，跟着队伍慢慢往前。
　　宋护士喊了一声他的名字，路易斯转过头看她，脸上也露了笑意。
　　“来给顾老师打饭吗？”
　　“对，他在病房里照顾池池，我来打饭。”
　　中间隔了几个排队的人，说话时声音得大点，好在队伍不长，很快轮到路易斯。
　　大男孩看着食堂透明窗口摆放出来的餐点，用流利的华夏语报出自己想要点的菜品，扫码支付结束。等了没一会儿，宋护士也点完菜打包结束，两人刚好顺路一块上楼。
　　因为比较熟，两人交流起来也没觉得生疏尴尬，宋护士瞅了两眼他今天点的菜，还告诉他医院食堂每日上餐规律：“周四的话，红烧排骨比较好吃，要早点去排队，限量限购，每回我轮班到点迟了，去食堂打菜就没有了。”
　　路易斯也特认真地听，像是在脑海里刷刷刷记着小笔记的书童，又可爱又好玩。
　　原路返回，坐电梯，给同事们送上打包盒。
　　宋护士自己还没吃两口，就到她轮班，匆匆把饭盒盖盖上，开始工作。
　　医护人员的工作就是这样，宋护士已经习以为常，趁着同事去微波炉前加热打包来的饭菜，她喊了一声：“小林姐，帮我热一下，我一会回来吃。”
　　小林姐利落地答应了。
　　宋护士推着小推车，准备给病人送药。
　　这周医院新来了个先心病儿童患者，准备身体状况调整好以后，下周进行手术。每日都需要检查、服药，她将儿童患者需要服用的药物装好，推着车往该患者的病房走去。
　　巧合的是，小孩的爸妈都在病房里，小孩哭着闹着说想要回家，不想待医院里。
　　她的爸妈也没有不耐烦，一个哄着拿玩具吸引她的注意力，一个拍着孩子的背，抱在怀里哼着歌儿。
　　“今天饭吃了吗？”
　　“吃了吃了。”
　　宋护士脸上挂着笑容，柔声和病人说话，把小孩饭后该食用的药物交给她的妈妈：“这个药，饭后吃三粒。”
　　她妈妈依言记下。
　　这个病房内，因为住院的是小朋友，房间布设童真童趣，都是她家家人们在她住院后，将家中玩具、儿童书带来摆放，以填满苍白的空间。
　　小孩不懂为什么生病要住院，也不明白为什么住院要吃很苦的药。
　　宋护士监督着家属给小孩喂药，又经历了一波小孩哭着不想吃药的挣扎，她帮着家属劝了劝小朋友——没辙，小孩子脾气一上来，那是爹妈的话都不管用。
　　这对父母能支撑起孩子住单人特护病房，家境不会差，孩子也是从小娇养着。她哭得脸蛋涨红，眼泪吧嗒吧嗒地掉，做父母的实在都受不了。
　　年轻妈妈已经转过脸去擦眼泪，年轻爸爸搂着小孩一晃一晃地哄，然后轻轻地在小孩额头上亲了一下。
　　“乖乖，好嘛，吃完了就好了……”
　　宋护士看得心里头酸丢丢的，给年轻妈妈递了张纸，又劝小朋友：“吃了药身体才会好，之后就能顺利出院回家了。”
　　小孩用湿润润的大眼睛看她，好半天不说话，拿脸往她爸爸的胳肢窝里一挤，像个小鹌鹑，头埋着不肯搭理人了。
　　在儿童患者的病房耽搁太久时间，宋护士回到护士站时，一身疲惫，匆匆扒完剩下的饭。
　　护士长喊她来帮忙：“小宋，来809帮一下家属。”
　　她诶了声，赶忙说好。
　　到了809病房，才知道家属喊她来帮忙是怎么个情况：“今天要给小池擦身，我和路易斯不太方便，只能麻烦护士您。”
　　平时呢，809病房负责给病人做精细护理的家属，只有牧云和苏一杳。
　　顾老师顾如渠和路易斯不是那个给秦池做精细护理的家属。
　　原因也挺简单，男女有别，他们俩到底与秦池没有血缘关系，若是真做了护理工作，被别人注意到，再来点风言风语，对谁都不好。
　　这也不是宋护士第一次来帮809病房家属。
　　只要是牧云或是苏一杳不在病房，病人又需要擦身这类的护理，她有时候就会被家属拜托着请过来帮忙——单人特护病房本身住进的病人，待遇就比普通病房病人要好许多，护士们平素里也是按照病房等级来帮着照顾病人。
　　算是她职责内部的事，只是809病房一向少求帮忙，这住院几十日来，叫她来帮这忙的次数不到五指之数。
　　帘子一拉，两个男性家属在一旁等着，宋护士和护士长帮着进行护理。
　　因为秦池的家属平时就很注意病人，她们俩前后一通下来，耗时也不超过十分钟。
　　护理完毕，帘子拉开。
　　宋护士啼笑皆非地注意到：路易斯正“面壁思过”状，呆愣愣地看着墙壁，默不作声，特别避讳，不把眼往帘子这方位瞅一眼。
　　至于顾老师，他刚从病房自带的洗漱间走出来，手里头还拿着两个红彤彤大苹果，趁着她们俩工作结束，又要把苹果递给她们，以示感激。
　　宋护士连连摆手：“不了不了，今天吃过了，谢谢顾老师，我就不要了。”
　　她先说话，护士长没来得及推却，就被顾老师塞了倆苹果在手上。
　　护士长：“……”
　　她好说歹说，终于把这饱含着来自家属关心、感激的水果还给顾如渠。
　　“平时来809一趟，我一个月下来都不用自己买酸奶水果了。”护士长开玩笑道，“谢谢顾老师，真不用哈，今天已经吃了您给的水果了。”
　　顾如渠脸上的表情有点失落，他看了她们一眼，叹气说：“好吧，那明天你们再来。”
　　非常热情，非常……爸爸作风。
　　宋护士忍俊不禁，她帮着护士长准备着小推车离开病房，收拾着小推车上的事物，忙了几十秒。再一错眼，角落“面壁思过”的路易斯已经拿起顾老师洗好削好的一碟子水果在乖乖吃，顾老师坐在病床边，用湿纸巾擦擦秦池的脸、手。
　　这一眼只稍用了几秒钟。
　　她没错过顾老师落在秦池手腕上的那个吻。
　　起初是愣住，而后是心神复杂，最后是理解。
　　就像是她在几十分钟前去先心病小朋友房间所见到的那一幕般，爸爸哄小孩，在额头上亲一口，以示父亲的爱意与在乎。
　　他的举止因英俊外表，看起来添了几分旖旎。可剖析实质，却又纯粹简单，毫无暧昧。
　　如果现实中，他与秦池的关系真有些什么，他便不会拜托着护士来护理照顾病人，与牧云的关系也不会如人们亲眼所见的那般和睦。
　　顾老师为人温雅清朗，做事坦荡无比。
　　于是，这样的动作，充斥着他的爱意，笼罩着来自长辈无限美好的关怀。


第106章 （修）秦池苏醒/猫猫……
　　冬日的太阳, 在近乎剔透的窗户边眺眼看去，仿佛是一粒圆圆的果实，外皮淡黄, 不刺眼晃目。透过云层落下的辉光, 照在人们的身上，带来难得的暖意。
　　城阳日报, 单位正常上班时间的点，隔壁工位同事忙着出外差, 收拾着桌上的文件, 急哄哄走人。
　　蒲易近期没有太多工作要忙，手头只接了两个采访的片子。因为受邀采访人一位在国外，一位忙政府工程没法儿近期见面采访, 他也就不着急着要干活办事。
　　上司安排了几项闲差事给他，蒲易也没推脱, 闲的时候还帮着同事修修稿子。
　　“蒲哥, 这个稿子麻烦您帮我看一下，我怕有些术语拿捏不准, 到时候闹笑话。”小陈——此前和蒲易一块带的另一个实习生“小余”打擂台, 在余圣贺因为曝光偷拍照后不久借故辞去实习生职位后, 小陈顺理成章地留在城阳日报单位内。
　　在这场实习生PK大战中，小陈显然是胜者为王，春风得意。
　　不过，前有余圣贺的事给人警醒，实习生陈阳一也不再搞那一套借家里背景闹腾的事。戒骄戒傲, 平日里再不把家里的好后台挂在嘴上。
　　他当时与余圣贺，都想争取“金稿评定”。陈阳一选择的是靠家中背景，采访烂尾楼事件背后真相, 余圣贺则是借着采访京市医院医生的机会，做了偷拍的事，最后照片泄露，他在城阳日报单位内的实习生涯也走到尽头。
　　蒲易对政治敏感度还算高，他们做新闻的，人脉广，消息通达。这个月，他有听说过政坛上与余圣贺有关的某个年长者可能位子不保……
　　也许正是这个缘故，陈阳一在单位内也愈发谨言慎行。
　　蒲易笑着点了头：“好，给我看看，我改完了给你。”
　　手上带的实习生小陈在几周前，摇身一转，成为城阳日报的正式员工。
　　平日里工作也没了之前来单位时的傲气，更接地气点，老同事们聊起这对“陈余”实习生战役时，都不免感慨，还好留下的是陈阳一，如果真留下了余圣贺，还真不知道单位会不会被牵扯进烂摊子里。
　　——就前阵子那偷拍事件的风波，就够上司头疼脑热，难受好一阵子。
　　幸亏事情算是完美解决，没有殃及他人，蒲易心中宽慰，他翻阅陈阳一拿来的A4打印文稿，用钢笔批阅，在一些不够严谨的文字上划线修改。最终，三五页的文稿都被他阅过，需要修改的地方属实不多，到底是好大学出来的好学生，文笔功底、撰稿能力都过关，只要再在这个行业里多多磨练一阵，未来势必可期。
　　手头带出来的实习生能优秀，蒲易也觉得挺高兴。
　　他到陈阳一工位前，把A4纸递给他，将几个重点指出，其余小部分的疏漏、粗心之处，也无需多提。
　　陈阳一：“谢谢蒲哥，我改完你再看看。”
　　蒲易：“没问题，你改着，刚好我最近有空，有什么不懂的都来问我。”
　　也是近期赶巧，蒲易没什么大活要忙，他回到自己的电脑桌前，搁在一旁的手机屏幕亮了亮。
　　他老婆发消息：“今天想吃什么？”
　　“我今天提前下班了，已经在超市啦，你看看有没有什么你想吃的菜，我买回家噢。”
　　蒲易脸上舒展开一个明朗愉悦的笑意，他趁着手头没事，公然开小差，手指轻敲屏幕，回老婆：“麻烦宝贝，买点西兰花、酸奶……”报出一串生鲜名后，他又加了一句：“回家给你做红烧大排，今天不加班，我也能早点回家。/亲亲/亲亲”
　　与老婆腻歪一阵子，蒲易看了下时间。
　　今天正好是一月十六，正逢周五，事业单位周五下午一般都能早退。
　　他记着今天要给老婆做红烧大排，在家做饭时间久了，那些拿手的菜谱早已经熟记于心。脑海里过了一遍生鲜名，他还没多想点什么，就看到老婆发来个在超市买菜的视频，摄像头拿得不算稳当，镜头摇晃来摇晃去。
　　塞上耳机，听视频的声音，看视频内的画面。
　　“老公，咱们家附近这超市居然也上了高价白菜——就是我之前和你说的，科研组织专门特供的蔬菜，网购价格贼高的那款白菜。”
　　镜头又晃了晃，老婆甜美的声音里带了几分郁闷：“就是不打折，好贵，算了，快四十块钱一斤的白菜咱们吃不起。”
　　蒲易眨了眨眼，下意识地哄老婆，发文字：“没事，乖乖，想吃咱们就买，吃个稀奇嘛。”
　　文字发完，蒲易背靠着椅，回忆抽丝剥茧般，牵引他回到过去。
　　他蓦地想起去年自己在大型超市内采购，难得一遇高价白菜打折的时刻。彼时他也没能抢到，老爷老太们早早地把好的白菜选走，只剩下蔫蔫菜叶，与孤独的他自己。那时候他真的还挺失落，因为没能抢到当时是女友，现在是老婆很想尝尝看的白菜。
　　……同样，也就是在那次超市采购中，蒲易遇见了和他一样，为家中家属购买生鲜的牧云。
　　记忆如新，他还能记起牧云那天与他言语时的平易近人，记忆画面中最深刻的，莫过于他听到牧云与他爱人交流时的甜蜜温馨。
　　只是一切都是过往。
　　蒲易心中有着难言诉说的哀伤：为牧云，为秦池。
　　从去年十一月下半旬，秦池住院抢救至今，时隔近两个月左右时间里，网上关于秦池的讣告已经出了不止一次。
　　他们城阳日报也是新媒体行业中的前列单位，也不是没有八卦版块的同事想要蹭点热度，写点与其他新媒体雷同类似的“热稿”。不过，稿子一到要批准时，主编就给摁住按下了。
　　说到底，还是要有点媒体的“良心”，单位上司不愿意拿这种事蹭热度是其一，另一原因就在于，城阳日报好歹是众多同行中，牧云难得愿意接受采访的单位。
　　在秦池因病昏迷期间，城阳日报的实习生余圣贺已经将单位拉进岌岌可危的境地。
　　上司还没笨到再试着触一次霉头。
　　蒲易还算是了解带他这么久的上司，知道老主编心里头什么想法：约莫是希望未来还能有机会邀请到牧云，进行采访。
　　以上想法，不好明说。
　　蒲易与牧云的私交，也只能算是比其他新媒体人强上一点，要说真的很熟，那他还是没这个脸来夸大。
　　只能说，他也许是众多记者中，牧云难得看的惯，愿意接受采访的一位。
　　蒲易心思细腻敏感，文艺青年的范儿十足，早几年追爱尚未成功时，天天伤春悲秋、叹明月歌清秋，看点爱情片——或心生憧憬，或泪盈于睫。
　　他为牧云和秦池的爱情而感慨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
　　大众本就稀罕“冷酷霸总”与“病弱美人”的爱情，言情小说走进现实之中，再加上话题主人公俩都是神仙颜值，谁看了都得稀奇地多张望几眼，以满足自身吃瓜心态。
　　蒲易的心思与大众的吃瓜还有不同。
　　他是爆出牧云恋爱的第一关系人，也是见证过牧云在蜂蛹人群中，身穿家居服给家属采购生鲜的人，同样还是正式采访中得到牧云与秦池恋情细节的采访者……
　　他本身就拥有一段美好的爱情，一见钟情下，开始追心动女孩，之后顺利追成。与女友年龄差恋爱，多年恋爱长跑——年龄差这点，与牧云和秦池多么像……他与女友已经修成正果，从“男女友”升级为“丈夫妻子”，他的爱情甜蜜如糖，处处温馨，美好到他做梦都能笑醒。
　　再一看牧云与秦池。
　　普通人组成一个家庭，男女方要考虑甚多，什么彩礼嫁妆，什么男女方工作是不是稳定，家里头有没有钱等云云。
　　牧云的爱情完完全全不需要考虑这些外部因素。
　　所谓财富，不过是伸手可得的事物。
　　撇去这些影响组建家庭的因素，横跨在牧云与秦池面前的，竟然成为人这一生最难面对的问题：
　　“死亡”。
　　东方文化中，“死亡”是处在光影阴暗处的事物，人们避讳提及“死”，将其认定为是禁忌，不可提，不可说。却往往疏忽一点，“生是偶然，死是必然”。
　　在这样的社会文化影响下，很难说每个人能接受至亲死亡的能力有多少。
　　蒲易也不是个能轻易接受死亡的普通人。
　　他与这段恋情中的男主人公相熟，大众传闻中有关牧云秦池的恋情是他一手曝光的。有这样的因缘，他对牧云、秦池的消息万分关注。
　　于是，每每看到有造谣传闻说秦池已死的消息，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先举报再谴责——在她的至亲没有出来说话前，任何不负责任的传闻，对于病人、病人家属都是一种莫大的伤害。
　　他关注了牧云、秦池的恋爱这么久，从秦池抢救开始，时隔几十日至今，互联网上的风向，他也算是琢磨了个透。
　　蹭热度的，说秦池已经死亡，只是牧云不愿意公告死讯的。
　　还是蹭热度的，借着科普医学相关知识的，将医疗上认定是心脏轻症的，“危言耸听”成重大疾病，想攀在心脏病患者身上吸血直播卖货。
　　还有一众纯粹意义上是吃瓜，角度难辨的群众：开始探讨秦池与她家属们的关系。
　　影后苏一杳、A国棋手路易斯，连在行业内声名显赫、为人清正的顾如渠老师都被拉出来溜了溜。
　　蒲易常听办公室里同事说起娱乐圈八卦，元旦一过，大家都忍不住聊起去年的热门事件。
　　城阳日报靠着采访牧云，公布牧云恋情，赚了不少浏览量、点击率，到现在他的那篇稿子还总被一些营销号转来转去。
　　业内同行都戏称，他蒲易靠着这个稿子，都能保证至少在两年内还有口饭吃。
　　毕竟，牧云是国内知名青年富豪，身上带有无数网友们津津乐道的闪光点。
　　不单单是他继承牧氏企业，又将事业步步发展扩大的经历引人入胜，还有他与秦池的恋情惹人遐想。
　　如果秦池死亡，至少这半年内，关于牧云、秦池的恋情消息还能登上几次热搜。
　　如果秦池顺利康复，那么此后几年，只要他们感情有波动——不论是分手还是结婚，大众都能再旁观一次名人恋情，再来一场盛世瓜宴。
　　……
　　蒲易靠在椅背上，脑中念头转动，他面上表情跟着心情走，好大一男人，愣是唉声叹气半天。
　　单位办公室，窗户外头，日光忽的灿烂许多，明晃晃。
　　街边树荫斑驳，光透过枝丫，留下点点斑纹。
　　办公室里头，出外差的同事早就走人，没出外差正在改稿的同事去茶水间沏了一杯热茶，安逸地喝了几口，长舒气。
　　蒲易听到陈阳一从他自个儿工位走过来的脚步声，修改完毕又重新打印一份的A4稿件被他递了过来。年轻人挺不好意思地又麻烦他过目了一遍。
　　蒲易也就收回了神，花了几分钟，把修改后的稿子看完，点头赞许：“改得很好，我觉得行了。”
　　陈阳一特诚恳：“谢了蒲哥，改天请你吃饭。”
　　“不用客气，请我吃两碗对面面馆的牛肉面就行。”
　　蒲易笑道，他将稿递给他，陈阳一今天的差事也差不多结束，下班点快到了，正是社畜心潮浮动的时刻。
　　陈阳一拿着稿子，没立刻回自己工位，而是靠在他工位旁一边刷手机一边和他闲聊。
　　蒲易瞅了眼时间，也开始光明正大刷手机了。
　　刷着刷着，某一个瞬间，陈阳一猛地从嘴里冒出来一个“卧槽”。
　　“卧槽卧槽，这是醒了？”
　　“……我靠？”
　　蒲易也刷到了陈阳一说“卧槽”的消息。
　　微博首页，粉丝好几千万——活粉可能好几百万的牧云微博。
　　他的微博开启了半年内容可见，最新的一条，发表自半小时前。
　　牧云：是的，她醒了。
　　他非常、非常难得地，带上了一张表情包。
　　是一只很可爱，很毛茸茸的小猫，眼睛闪闪亮亮。
　　像是只有用猫猫才能表达出他的喜悦，牧云在这条微博下方限制了评论权限，于是大家只能看到他自己给自己的回复：很开心，也祝大家万事顺意，一切顺利^^


第107章 情侣睡觉，贴贴拥抱。……
　　城阳日报主编, 蒲易直系上司敲他，要他在这段时间内，尽量约到能采访牧云的机会。
　　“……”
　　蒲易不禁苦笑：“您也太看得起我了, 我没把握能约到他, 按照现在的形势，应该不少人都想着采访他。”
　　“你定有过人之处, 才能在这之前采访牧云——两次。”上司强调着，语气中对他期望值很高, 蒲易被上司这一“恭维”, 架在高处，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最后只能承下, 喃喃说自己一定尽力。
　　还没等他试着以自己的人脉关系，寻牧云要到采访机会。
　　陈阳一就先找上他来, 他开门见山, 说自己能帮忙要到采访的机会。
　　比之从前，他靠着家境后台走关系的举止要谨慎小心许多：“我会提前问过牧云, 做到采访程序正当……”
　　看得出来, 陈阳一对于采访牧云的事热情很大, 他想着帮他约定采访，为的也就是在他采访牧云时的陪同机会。
　　过了几天，蒲易得到陈阳一的消息。
　　“解决了，不过现在对方不接受采访，说是要等一段时间。”
　　这一段时间, 应该就是等待秦池身心状态调整好后，再接受采访。
　　蒲易非常理解，趁着这段时间暂时无差事, 又将去年至今，与牧云、秦池两人有关的信息摘录分析。相关资料足足攒了十几M的文档信息，此项工作接近尾声，蒲易又重新梳理了一遍，从前到后，忽地，他盯住文档中他摘自网络信息中的一小段落，陷入沉思。
　　【现实再来？车王舒马赫一样的医学奇迹……】
　　一个无疑是大众极想要了解的采访切入点。
　　他长叹一声，将这点标亮注明，暗自决定在之后的采访问题初稿中要将这点提出。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医院这边，林毅正在给他的同行们一一简略解答发生在他们医院内的“医学奇迹”。
　　不少心急的医生同行都直接拨电来问，他的手机一直处于占线中。
　　“对，其他的我也不好说，只能这么告诉你，我做她主治到现在，基本只有保守治疗。”
　　“嗯，为什么能醒，确实我也不太懂。”
　　“……”那边又说了几句话，林毅皱着眉回：“没有，病人自己和家属不会同意，你也别想着研究她了。要我说，秦池特殊，是百年都不出了一次的例子。”
　　如果不是因为秦池有牧云做家属虎视眈眈，回绝了医院想要研究她的意图。林毅相信，这样奇妙的“苏醒”，指定要被人抓去研究看看，她身上有什么特别之处。
　　挂了电话，林毅忍不住，又到809病房逛了一圈，直到看见秦池坐在椅子上，低着头喝着热水，听到他脚步声，扬起脸冲他笑，他那颗心才算是稳当当地悬住了。
　　“怎么样？腿能站稳吗？”
　　“嗯，能站得久了。”秦池拿攥起来的拳头轻轻地砸了一下自己的膝盖，标准膝跳反应，她吓了一跳，细细的小腿在病号服下，晃荡露出苍白的一小段。
　　林毅蹲下来，撸起她的裤腿，用手指估量了下，“快两个月没运动，你小腿上的肌肉都没了。”
　　秦池叹了口气。
　　“我也不想的。”她哼哼唧唧，从醒来以后，这孩子看着就很高兴，也没有寻常病人刚一苏醒时的恍惚感，很快就适应了现在的生活节奏。
　　卧床病人，从不运动，肌肉萎缩，刚一醒来时，连站着都站不稳，要不是有家属扶着，只怕就要摔倒。
　　因为担心是不是脑部神经出问题，她还被推去拍了个全身片子。
　　检查了一番，发现确实没有太大问题，这才放心下来。
　　从醒来以后，家属也没有时时刻刻看在身边了。
　　秦池有手机，能说话、轻微走动，医生护士也都在，平时要是有什么事需要帮忙，而刚好家属不在身边，她喊两句就有人来。
　　今天的陪护家属是牧云，上午林毅还见到他，这中午的点，就只看到秦池孤孤单单坐在椅子上喝热水。
　　他问了一句：“他呢？”
　　“下楼拿外卖了，好久没能吃东西，他给我点了份粥。”
　　“嗯，行。”林毅起身，环顾了下四周，这病房内布置一如往常的温馨明亮，处处可见关爱她的痕迹。他看着病床床头桌的几只新鲜花朵，问了一句：“还没问过你，你有印象吗？”
　　“什么？”
　　秦池茫然地回他。
　　“快两个月时间躺着，在病床上能感知到周围的声音吗？”他和颜悦色地问，心里头对答案是五五开猜想。
　　有的植物人在躺病床时，能清楚感知到周围的声音，发生的一切。
　　有的植物人在躺病床后，苏醒来时，只觉得自己是做了一场很长的梦，对外界感知几乎等同于零。
　　林毅不能肯定她是怎么个情况。
　　“……”她像是被这句话问倒了。
　　好半天，才慢吞吞憋出一句话：“应该不算能吧。”
　　这是什么个回答？
　　林毅啼笑皆非：“能感知就是能感知，不能就不能，怎么还有‘不算能’这种说法？”
　　“……”秦池对上医生的眼，心里头也非常无奈，她的其他具躯壳完全能知道自己主身体周围发生的事，甚至很多动静都是躯壳自己捣鼓出来的。
　　主身体失去联系，躯壳们又都陪在身边。灵魂唯一，躯壳五具的情况下，她究竟算是能还是不能？
　　没法给个清晰回答，秦池最后只能小心谨慎道：“那就算不能。”
　　林毅医生笑了一下，倒也没有多说什么，看样子对病人存在这种情况也是早有预料。
　　很多时候，昏迷患者都不一定能说清楚自己发生了什么事。
　　“你对你家属们有很大反应，”瞅了她一眼，还是那副茫然表情，林毅失笑，“他们一靠近你，你心跳就快了。”
　　“像是知道他们在你身边一样。”
　　正在林毅和秦池交流间隙，牧云从门口进来，他手上提着某家私厨餐厅的粥品，看到他，礼貌客气地喊了一声医生好。
　　林毅：“你们吃饭吧，一会我再来看看。”
　　脚还没走出病房，就瞥见牧云把秦池抱到病床边的动作，放在墙边的吃饭小桌板被他轻巧拿起，支在她面前。拿湿巾擦了擦桌，把外卖盒摆在她面前，开了盖。
　　秦池乖乖地坐着，手肘靠在小桌板上，牧云又走进病房自带洗漱间，洗干净筷子、勺子，才拿来放在秦池手上。
　　他自己的中饭也是粥，同样搁在小桌板上。
　　但他占的位置不大，秦池手脚无力，需要有东西支着自己，手肘靠在了小桌板上，留给牧云的地方大概三分之一。
　　他缩手缩脚，陪着她一块安静喝粥。
　　林毅看着稀奇，忍不住多瞅了几眼，出病房时，脸上还挂着笑。
　　几个护士看到他，打了声招呼。林毅注意到，常负责809病房的几个护士和他一样，时不时地也来809门口打个转，看看秦池的近况。
　　四目相对，彼此都很了解对方心里的想法。
　　——实在是觉得秦池这醒来像梦一样，总觉得不太现实。
　　又总担心她再次昏迷不醒，胆战心惊，就时不时地借故到这附近转转，确认秦池还“生龙活虎”，这才放心下来。
　　宋护士：“林医生，小池在吃饭了吗？”她踮着脚往他背后看了眼，林毅点头答是。
　　“噢噢，那就好，我刚还以为她房间里没人陪，想着要不要过来陪陪她。”
　　“她和牧云已经在吃饭了。”
　　这下医生护士都放心了，窄窄长廊几人相互散去，也都开始准备吃饭。
　　下午时分，林毅又来809病房一遭。
　　他在门口敲了两下门，病房内牧云下意识地握紧身边秦池的手，眼神惺忪到清醒无比，只用了几秒钟时间，分辨出门口是医生，他紧绷的神态立刻松弛。
　　秦池在他臂弯里躺着，也是迷迷糊糊，与他同步地睁眼，看门口，很明显，被病体拖累，她清醒的速度要慢很多。
　　“来吧，做检查，别贪睡了。”
　　林毅被这对情侣俩的表情逗得想笑，“测测血糖血压心率……”
　　“下午睡了多久？”
　　牧云尽职尽责地看了下手表时间，回答说：“睡了六十七分钟。”
　　“够了，别再睡，睡太久也不好。”
　　“改天下楼去看看树木，京市最近空气指数不错，后头花园虽然没有花开，但景色不错。”
　　“好的。”牧云很认真地听。
　　做完应该做的各项流程，林毅边低头在巡房单上书写签字，边对他们说：“有空多出去逛逛，我看秦池这次醒来，身体状况比以前好多了。”
　　“跟涅槃重生似的，”林毅琢磨着，吐出这个词，再抬起脸，就看到秦池已经被牧云搂进怀里，乖乖地坐在他膝盖上，沉默乖巧、安静无比地拿脸贴着他胸口，林毅后面的话没吐出来，最后化为一个含着笑的无奈叹息：“你们啊……”
　　“挺好。”


第108章 正式出院/回家
　　主身体苏醒, 人生APP的“真爱之吻”任务进度填满——点开APP，没有出现新的任务支线。
　　只有属于她的身体属性出现了变化。
　　APP内，她的身体状态上, 出现了“意识清晰”的特征形容词。
　　秦池盯着手机屏幕的时间有点久, 瞧着像是在发愣，宋护士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 笑眯眯问：“别看手机了，来量体温吧。”
　　护士姐姐完全没有注意到她手机屏幕中打开的APP是什么, 哪怕秦池有意在她面前一直看着这款APP, 她也没有露出什么惊异的表情，询问她在看什么软件。
　　秦池微微吐出一口气，故意把手机亮屏（APP还开着）, 放在一边，然后搁在床边桌上。宋护士递体温计给她时, 眼神一错, 注意到她的手机，脸上的表情依旧没有变化。
　　之后, 秦池又测试了一下其他人是否能够注意到她打开的APP。
　　几番操作后, 她得出一个结论：[不管是属于四个躯壳的四款游戏APP, 还是属于主身体的人生APP，即便将软件开启，把手机摆放在他人面前，他们也无法得到这五款软件的任何信息。]
　　除了她自己，没人能看见。
　　仿佛是在他人的视野范围内加装了屏蔽程序。
　　直到日常流程完毕, 宋护士坐在小凳上，和秦池聊天：“小池，今天吃了些什么呀？”
　　她从沉思中抽出神志, 回答宋护士的问题。
　　聊了好一阵子天，直到快到去别的病房巡房的点，宋护士还有点恋恋不舍。
　　和宋护士道别没一会儿，护士长也到她病房门口，探头看了看房间里，直到看见秦池，颔首一下，这才放心地离开。
　　从苏醒到现在，数日时间，医生、护士们只要有空都会来809病房门口逛一逛，看一看。
　　多半是出于不放心，毕竟秦池昏迷得莫名其妙，苏醒得也莫名其妙。
　　他们总担心她再次昏迷，再醒不过来。
　　秦池完全理解他们的担忧，也很乐意让他们放宽心，门总是半开着，这一层的医护人员路过时，探个头就能注意到她的状态。
　　佑和街别墅里收拾得干净妥当，只待主人回家入住。
　　医院里，仪器做全身体检，从头到脚都做了一遍。
　　林毅看着出来的报告单，好半天没说话，直到旁边带的学生纳闷而恍惚地说了一句：“老师，这是不是代表着她的情况好很多了？”
　　学生底气不足，看来看去，总也不太敢确信地说。
　　林毅喃喃：“看起来是这样。”
　　他将最后的结论告知病人及家属。
　　秦池和她的家属们认真听，听完以后，牧云开口询问：“是不是意味着，按照这样的趋势，她会慢慢康复起来？”
　　他说话语气谨慎小心，一只手扶在秦池的肩头，林毅注意到她很依赖般把脸颊贴在他的手臂上。
　　很多时候，医生不愿意下定论是因为疾病不可预测，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林毅沉吟几秒钟，他指了下报告单上的几项数值，用简言意赅的方式，讲解了这几项对身体生理上的影响，以及正常人应该在怎样的数值区间内。
　　最终，他说：“对，康复是有极大可能的。”
　　这句话一说出口，他看到秦池和牧云的脸立刻亮起来了。
　　非常同步，特别有趣。
　　他忍俊不禁。前前后后交代了一波近期需要注意的事项，没有将出院提及，但林毅心里头总有种预感：依照秦池的身体状况，出院指日可待。
　　=
　　苏醒以后，前后两周时间，秦池的身体各项指标以惊人的速度转好。
　　直到最后要出院时，医院内部还有怀疑的声音：是否给秦池用上了什么不明药物，才让她奇迹般地康复起来？
　　医院用药清单、治疗程序汇总清算，总总看来，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病人状态好转，比数月前发烧住院时好上许多，平日活动也和正常人一样。原本萎缩的肌肉在日常锻炼中逐渐恢复，秦池站立、走动时，也不再需要有家属搀扶陪护。
　　在这样的前提下，住院已成为不必要的选择。
　　出院手续是由牧云亲自办理，前后半小时左右，他与秦池离开医院时，熟悉的医护人员还给小小道别了一场。
　　临到出院，人在停车场，坐进车里的时候，秦池抱着宋护士送她的小熊玩偶，都有点难以置信：
　　“我真的出院了嘛？”
　　“不是在做梦吧？”
　　她恍恍惚惚地把脸压在绵软的小熊上，下巴尖尖搭着，总觉得自己是像在做梦。
　　左思右想，总觉得出院太过顺利，没有半点坎坷，达成了自己心心念念好久想要回家的愿望——
　　飘飘乎，踩在云端上的感觉。
　　让她实在忍不住，先拿自己的手捏了把自己的脸，还觉得不够，又拿躯壳的手捏了下自己的腮帮子。
　　【牧云】的手指捏住自己的脸颊肉——住院太久，出院时也才七十多斤，瘦得原本有肉的颊都清减下来，用手指夹住，也只能夹住一点点。
　　轻轻掐了一下，直到感觉到痛意，她才从难以置信的情绪中挣脱出来。
　　手指松开，顺势又在脸上轻轻揉了两把，把痛意赶走，她终于确信：长达数月的住院生涯就此结束，她可以回家了。
　　主身体的愉悦，从来都是能够在最大程度上影响到意识，由此延伸影响到躯壳们。
　　秦池非常高兴。
　　躯壳【牧云】驱车回家，一路畅通无阻，就像是老天爷都在庆祝秦池要回家的好消息。
　　京市医院到佑和街别墅。
　　这段路程，数月住院时间里，几具躯壳各自分别都驱车来回过，除了【路易斯】年纪还不够，没法拿到华夏境内驾照外，【牧云】【苏一杳】【顾如渠】时常往返。
　　躯壳的感受与主身体亲自感受，注定截然不同。
　　行人们围着各色的围巾，穿着厚厚的冬衣，行走在宽阔大道上。树木光秃秃的，冷飕飕的风刮过，行人不由自主地搂紧了衣服，匆匆赶进地下交通口。街道上，车辆川流不息，随着交通灯的明灭变化，秩序井然地行驶。
　　车内开了暖气，车窗紧紧扣着，秦池操纵意识，驾驶座上的驱车，坐在副驾驶的主身体靠在车窗上看外头的风景。
　　她的左手放在膝盖上，快要到家，别墅区门口保安放行时，等待的过程中，自己和自己又勾了勾手指头，握在一块。
　　主驾驶那一车窗扬下，保安亭辨别出车主，同步注意到副驾驶座上的人影，一时愣住，然后立刻放行，嘴上说：“是秦小姐回家了啊，恭喜恭喜，好久没见。”
　　话说完，车子启动，眼瞅着牧云嘴角勾了勾，眼里含着笑意，颔首示意。副驾驶座上的秦池也侧过脸来，冲他笑了一下，以示礼貌。
　　保安这才发现，秦池比前几个月见到的要瘦上许多，苍白许多，下巴尖，眼睛大，要不是长得实在漂亮，这样清瘦的模样属实有点吓人。
　　她怀里还搂着一只小熊，手掌搁在膝盖上，前一秒钟牧云刚刚收回握住的手，放回方向盘，准备驱车进别墅区，就这短短几秒钟，他瞥见她因牧云收回了手，指尖蜷了蜷，好像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车子开进别墅区，车窗也早早扬上，保安看着车子背影，想到数月前沸沸扬扬的传闻，说什么秦池重病快死……
　　传来传去，传到现在，人好好健康地出医院，回家了。
　　保安摇了摇头，嗤之以鼻：传闻果真可信度低，就是连活人都能给说死，要不是他看见秦池本人活生生地在车里坐着，只怕真要信了那些坊间小道。
　　一月三十，秦池正式办理出院手续，回家。
　　回家的当天晚上，她终于能够肆无忌惮地挨着自己一块睡觉——好几个自己。
　　超大超软的大床，左边一个躯壳，右边一个躯壳，脸埋在躯壳的怀里，手脚紧挨着彼此，感受来自躯壳身上的热量。
　　家里开着暖气，穿着长袖长裤睡衣，在床上睡觉时，保证着肌肤相触碰，愉悦感稳健地传达到主身体、躯壳之上。
　　几十天住院，没有与躯壳睡觉贴贴。
　　秦池难得地在家里睡了一个深甜无梦的觉，醒来时，她的腰被自己用手搂着，脸颊与脸颊贴着，吐息温热舒适，让她感受到来自自己的陪伴——无比的温暖，无比的快乐。
　　起床，掀被子，踩着软拖鞋，被自己半搂着带到厕所刷牙洗脸。
　　吃饭，营养餐。听从医生建议，尽量增加饮食上的多样性，努力长回到住院前的体重——距离目标还有十多斤，她努力吃，胃口却还是小，数月没张口吃过东西，全靠营养液输送，胃囊萎缩，苏醒后的两周住院时间，医生开了点辅助饮食的药物，效果不大，只能在日后慢慢增加食量。
　　一碗的粥，吃了小半碗，剩下的被【顾如渠】接过去吃掉了。
　　……
　　新年新气象，新年吃新瓜。
　　一月最后一天，小道消息说是牧云会接受来自某XX平台的采访，采访内容似乎与大众关心的恋情有关。这个瓜还没被证实具体如何，就有实打实的别的爆料消息先一步出来。
　　模糊照片N张，拍摄设备价值高昂，位于高楼拍摄出的成片，放大依旧能看出人物轮廓举动。狗仔界的黄金装备。
　　照片中，模糊可辨牧云坐在主驾驶座，旁边一个裹得严严实实，怀里还塞着个毛绒玩偶的年轻女性一位。
　　一张是牧云在摸副驾驶年轻女孩的脸，另一张还是在摸。
　　看动作，亲昵无间，想都不必想，就知道这位年轻女孩是谁。
　　图片发出没多久，下边的评论重点都聚焦在“出院”和“摸脸”上。
　　：我滴个乖乖，时隔这么久，终于见到沸沸扬扬统治了大半年热搜的女主人公。
　　：OK啦，已经被甜晕过去了，何必再刀我一下？
　　：连回家都忍不住，坐车里都要摸摸脸的嘛？[小黄人问号]


第109章 牧云&秦池：一块睡觉……
　　秦池很容易被外界的声音惊醒, 她的身体紧张起来，适才睁眼，就感到一具温热、健硕的身子环抱着她自己。
　　是自己。
　　她心跳得有点快, 立马把脸埋进【牧云】的胸膛, 另一个躯壳起身去看究竟是哪里来的声音——
　　主身体不够健康，对外界的声响却极其敏锐, 深夜时分，丁点嘈杂都能让她瞬间醒来。
　　独栋别墅, 与邻居家距离很远, 彼此也遵守着友好邻里的原则，很少未经过彼此同意上门打扰。
　　【顾如渠】掀开盖的被角，掀时动作小心, 不让主身体受到凉意。穿上拖鞋，开了灯, 向着声源处走。阳台的窗户开起, 向下望，一楼庭院里小动物的悉悉索索声传来, 很快, 又有一道小小的猫叫声。
　　原来听到的声响, 是庭院里的一个小箱子被撞落，与石板地面发出铿的一声。
　　小猫也受到惊吓，迅速地从箱子旁窜到矮灌木里。
　　别墅区占地广，物业自然没法管理生活在这里的流浪猫狗们。平日里能一年四季挑出几次时间，专门捕捉流浪猫狗做好绝育领养, 已经是在其职责范围内做好自己能做的事。
　　小猫的声音细细弱弱，目力望去，只能瞧见绿叶下那一小撮的雪白毛发。
　　京市没有下雪, 深夜月光明亮，从高高的天空悬落而下，清澈地照出庭院里的事物。
　　秦池知道是小猫，不是什么西里古怪的东西，整个人放松下来。
　　她把脸贴在躯壳的颈边，感受着男性躯壳血管搏动的声音，手指勾着睡衣带子，往里头贴了贴，努力做到肌肤相触。温热与温热。她的困意依旧，小小地打了个哈欠，随着站在阳台的躯壳·自己被凉风吹了几下，意识慢慢清晰起来。
　　家里有镂空的医药箱，和购物软件上卖的猫狗航空箱大小差不多。
　　冰箱有无菌鸡蛋、生鸡胸肉等等猫可食用的肉类。
　　深夜被小猫叫惊醒，眼瞅着天冷，外头零度以下，小动物在外容易受凉死亡。
　　抓小猫，拿了厨房烤箱用手套，又操纵了另一个躯壳，下楼帮忙。
　　得亏是一魂多体，协作时手疾眼快，将在庭院里叫唤的小猫一把儿逮住，放进医药箱里，又从厨房找了碟子，煮了鸡胸肉、鸡蛋黄，放了纯净水在一旁。
　　小猫在医药箱里焦虑不安地叫唤。
　　秦池搂着厚厚的睡衣，蜷在自己的怀里，距离五六米看。
　　躯壳们能贴很近，主身体不能——担心小猫身上有猫藓、寄生虫，就是抓完猫咪后，都要用酒精消毒清洁。抓猫的躯壳【顾如渠】【路易斯】在处理完小猫后，硬是又进了浴室热水沐浴一番，手臂、手掌做好消毒工作，这才能够再接近主身体。
　　万事小心，万事谨慎。
　　也就好在都是自己，自己照顾自己时，从不觉得厌烦——若是抓完猫咪还得消毒清洁才能靠近，别人一定会觉得她太过矫情。
　　洗浴完毕，身上热腾腾的，秦池贪热乎，又从【牧云】身上爬到另外两具躯壳身上。她贪婪地汲取了一会来自躯壳身上的暖意，呼吸着浴液的清香，耳边还有小猫不安紧张的咪咪叫，一时间困意又起，看了下时间，凌晨两点多，为了忙活一只小猫，她耗费了快一小时。
　　困乏席卷，秦池的主身体困意比躯壳们要浓重太多，她手脚卷着趴在躯壳怀里，脑袋一点一点。
　　趁着躯壳们睡意还不算重，她让青年躯壳把自己抱进主卧里睡觉。
　　一楼大厅里，小猫的叫唤声传不到楼上主卧，门一关上，秦池打了个滚，蜷进自己的怀里。被子一盖，她闭上眼，倦意沉沉，一觉睡到了早上九点。
　　暂时休学，没有学业要忙。
　　出院后的第二天，秦池难得地茫然，她不知道该给自己找点什么事做。
　　一楼大厅的流浪小猫在早上躯壳上班时，就顺路带去宠物医院做检查，于是，白天醒来，吃完饭后，除了坐在沙发上发愣，真没别的事能做。
　　家里就剩下【顾如渠】【路易斯】，前者度教师假期，后者还没开学。
　　【牧云】要忙着补上前阵子推迟、延后的各种项目。主身体出院后，躯壳能待在家里的时间慢慢减少，除了晚上能回家贴贴睡觉外，白天都是很早离开家，去往公司。
　　凌晨抓到的小猫就是被青年躯壳顺手捞到车里，驱往公司路上，带去医院。
　　【苏一杳】在主身体苏醒后，开始专心地忙于自己的工作，除了与《双珏》相关的各类通告外，还有公司安排的一些工作，以及私人投资事业需要忙。
　　【顾如渠】其实也没有那么闲，抛去从前需要住院陪护的日程安排，“顾老师”在学校里要带项目，带学生，学校里也有老师之间的社交。除此之外，京市民俗行业的一些专家也邀请他去参加一些活动，或是如之前小渔村的文化顾问，或是做些大赛的评委。
　　【路易斯】春季开学，相关手续都已经办理好。语言班也不用上，他早早做了华夏语言测试，得了个高分，华宁大学交流项目负责老师也就不要求他再修语言班，只要他提前做好在华夏上课的准备即可。校方安排了宿舍，秦池以“路易斯”身份谢绝，声称在华夏有自己的住所。
　　如今，四具躯壳都在华夏。从前常常远隔山海的【路易斯】，都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陪伴在主身体身边。
　　主身体出院，回到她自己的家里。
　　躯壳们有自己的学业、事业要忙，现在看来，只有自己没有什么能做的事。
　　秦池眨了眨眼，她可以区分主身体与躯壳们的感知差异。
　　涌入主身体的感觉，总是比其他躯壳所感受得要饱满、充盈数倍。
　　来自主身体的一点点疲倦、烦躁，由意识牵引，融入其他躯壳们，总会给躯壳们的状态带来点滴影响。
　　这也是为什么秦池总是紧张自己的主身体，在能以“主身体”与“躯壳们”贴贴治愈时，最大能力地满足主身体的需求。
　　不是说躯壳们就不是好躯壳，只是——
　　秦池想了老半天，总结了下：用了二十年的主身体，付出的精力和感情和打打游戏、完美通关的游戏躯壳们还是很不一样的。
　　她在沙发上盘腿，默不作声地盯着投影屏，此时此刻正投影着来自她以“苏一杳”身份，向同行朋友要来的爱情影片。
　　几十天住院，家里的电器用的次数少之又少，爱情电影、电视剧存在硬盘里，也好几十天没播放过。
　　心血来潮打开播放，看着却索然无味。秦池闷气好半天，觉得自己现在属实没必要再看、再学——毕竟在外界看来，牧云的恋情已经足够他人遐想深思……
　　暂时休学，所以不用学习；电影没趣，不想再看。
　　能做什么呢？
　　秦池看了眼搁在不远处的手机，皱着眉，还是没去拿，她知道里头的五款软件：属于躯壳们的四款APP，属于主身体的人生APP。
　　关于这五款软件的谜题还有很多，奈何关键信息太少，就像是“真爱之吻”那样，机缘巧合之下才有了进度推进。就是现在心情迫切，时时刻刻想着打开关注，都无法给出什么她想要的信息。
　　——她为什么会拥有这五款APP？
　　——她为什么和其他人不一样，拥有五具躯壳？
　　——……她的人生，究竟是现实还是幻梦一场？
　　秦池无法得到答案。
　　再想下去，烦恼堆积，思绪不安，只会对心脏带来不好的影响。她皱着眉，不再看搁在一边的手机。从厨房里走出，手上端着两杯温水的“顾如渠”，自己递自己，一杯给在沙发上的主身体，一杯给才从笔记本前挪开眼，线上对棋结束的“路易斯”。
　　然后，挨着坐下。
　　秦池喝了两口水，不喝了，她看了看左边的自己，又看了看右边的自己。
　　决心还是贴近自己，让心情好一点。
　　手被成年人的大掌握着，温暖相触；穿了羊绒袜的脚蜷在沙发枕头下，另一只手被未成年人的手指扣着，少年躯壳也穿着同款花色羊绒袜，挤挤挨挨地蜷在沙发枕头下边。
　　贴近，握紧，肌肤相触。
　　秦池这才觉得心情好了点。
　　她等到青年躯壳下班回家，年长者躯壳去厨房端出家常饭，自己和自己挨着坐，圆桌上四个人。
　　【苏一杳】出差飞往别的城市，至少两天没法着家。
　　好在团聚终有时，身边有其他躯壳陪伴，她也不算孤单。
　　饭桌上，属于主身体的饭碗和其他躯壳的差不多大，米饭却装得少少。直到其他躯壳都吃完了，甚至还添了一碗，秦池都没能把这小半碗米饭吃完，她撑得慌，拍了今天的食量给林毅，林毅没多说什么，只说让她继续加油，慢慢攒饭量，很快就能恢复到从前。
　　来自医生的宽慰，让秦池对自己身体状态的担忧大大减轻。
　　她的饭碗被旁边坐的躯壳之一接了过去，三五下扒完最后几口。
　　肚皮撑，伸手揉。
　　室内暖气开着，成年男女穿着秋冬长袖长裤，彼此距离亲密。
　　青年盘腿坐在沙发上，年轻女孩坐在他的怀里，姿势闲适地将青年当椅倚靠。男性一只手扶着腰，一只手慢腾腾地给揉肚皮，揉着揉着，就揉困了。
　　她困了，闭着眼睛倒进青年的怀里睡觉。
　　青年像是也被困意感染，眼帘低垂，顺势地倒在沙发上，手臂揽着对方，不忘记在睡前，扯了个小被子盖住彼此。


第110章 牧云：为爱逮小猫？/……
　　牧云接受来自城阳日报单位的第三次采访, 采访内容与大众热切关注的大差不差。
　　关于“秦池”，关于“秦池的其他家属”，关于“此次住院”……
　　采访的记者是蒲易, 两人有过交情。采访过程合心合意, 问题也不算过分尖锐。
　　采访刚开始，秦池就注意到蒲易身边的一名年轻助理, 看起来有几分眼熟。
　　她从躯壳记忆里扒了扒，面上不动声色, 脑海中确认了眼前这个年轻助理的身份——和最近正与【牧云】商榷未来合作的陈氏房地产老总有血缘关系。
　　牧云名下的那一栋佑和街别墅, 也原是陈氏房地产给陈家人自己留的。为了送人情，以合理价位卖给了牧云。
　　陈阳一也注意到面前青年总裁落在他身上的目光。
　　采访中，牧云礼貌客气, 话术精通，彼此都给对方留了面子, 全程采访话语权都牢牢握在他手上。
　　陈阳一旁观蒲易与牧云的采访过程, 立刻发觉了这一点：蒲易性格温和，在采访主权被牧云先一步紧攥手中后, 也不会试图抢回, 而是顺水推舟地继续下去。
　　也许正是因为蒲易的性格, 才让牧云优先考虑他作为采访者。
　　陈阳一不是没想过借着自己的人脉关系，要来此次采访机会——主责与陪同助理还是有很大不同。不过，他思忖了半天，还是决定替蒲易要到这次机会。
　　毕竟他不能够保证自己会成为牧云允许对其采访的记者。
　　为求稳妥，那还是将机会交给原本就与牧云打过交道的蒲易好些。
　　采访耗费两个小时, 结束时已到饭点，牧云邀请两人一块吃饭。
　　蒲易和陈阳一也没有推脱，借着机会, 在饭局中又交流了一些内容。
　　秦池操纵躯壳时，半心半意地想着事：从庭院里抓到的小猫还在宠物医院里、家里的冰箱是不是要添点存货、《双珏》将要上映……
　　一个灵魂，五具躯壳，她都有点惊讶于自己掌握、操纵躯壳的能力，可以在与他人交谈时，操心着别的躯壳要忙碌的事。
　　直到饭局结束，秘书结账，与蒲易、陈阳一颔首示意，临走前握手道别。
　　眼瞅着牧云背影，还没分道扬镳，就看到他拿起手机接电话，遥遥传来他的声音：“……好，我一会去医院接猫……是的，放在家里养……”
　　青年步子大，很快就走远，对话声时隐时现，只能隐约听到几个关键词。
　　蒲易合情合理地推测了一下：“是给秦池养的猫吧？”
　　陈阳一半信半疑，不太肯定地推测：“应该是吧。”
　　他说完以后，又干笑两声，说：“之前没听过他会养宠物。”陈阳一家境背景好，前前后后和另一个实习生余圣贺的风波一场，再加上轻而易举地拿到了采访牧云的机会，大家也都能猜出他与牧云的圈子应是重合的。
　　这句话说出口，蒲易与他面面相觑，心中各有定论，已是确信这对话中的“猫”是秦池要养的了。
　　陈阳一在佑和街也有一栋自己的房，这片房产就是他家的，平日里有什么消息，只需问问就能知道。
　　采访日结束，没几天，他就从朋友口中得知牧云大半夜地在院子里逮到一只小猫，翌日送到宠物医院去，直到检查完毕，做好各项驱虫、疫苗工作后，领回家给秦池养的消息。
　　小猫当然也不是什么名贵品种，就是一只可爱的田园橘猫。
　　在众多养着各色昂贵品种猫的富人圈里，属实算得上是朴实无华。
　　陈阳一代入了一下朋友转述的话：
　　“听说是大半夜秦池听到猫叫，让下楼逮猫，最后抓到的。”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牧云第二天上班带猫去宠物医院，我堂姐刚好带着她家布偶去做绝育，就这么碰巧撞见，听到他和医生说这猫的来龙去脉。”
　　圈子里，越是知名，平日里被传八卦的可能性就越高。
　　更别提牧云这种日常上新闻，月月有热搜，年底总结热门还能有他的男人。
　　朋友话一说完，自己也乐呵了：“真难想象，被指挥着下楼逮猫的牧云是怎么个样子。”
　　陈阳一：“……”这确实是很难想象。
　　明星艺人养了只小动物，粉丝们大多没几天就能知道消息。
　　牧云和秦池这两人，在知名度上还真不比二三线艺人低。
　　即便秦池不出面，江湖上依旧有着秦池本人的传闻。
　　领回家养的小橘猫，具体领养经历也被传来传去，最后传闻失真到：
　　“听说没，牧云大半夜地被秦池使唤下楼捉猫，第二天还勤勤恳恳地送猫去医院打疫苗驱虫，最后领回家养了。”
　　“而且噢，牧云本人是不爱养宠物的，是为了秦池才决定养这只猫的。”
　　这只猫被牧云、秦池家养，本质是“秦池的猫”。偏偏后来，苏一杳微博分享日常照片时，角落里也能冒出对尖尖橙色猫耳朵来。
　　眼尖的粉丝们圈了图片中的猫耳朵，却并没有大惊小怪：没人觉得这只本是秦池的猫咪，被拍进苏一杳的日常分享照片里有什么不妥。
　　……只因为，苏一杳拍照的背景都还是佑和街别墅。
　　牧云户主，秦池居住。苏一杳本人出差工作回京市时，十有八/九都要来这里住的房子。
　　换句话说，也就是苏一杳发微博时候关闭了地址定位，没让粉丝们看到定位在京市·佑和街，免了直面苏一杳与秦池关系的重击，给予粉丝婉转回旋的空间。
　　=
　　阿康：“杳杳，回京市还是直接去佑和对吧？”
　　“嗯，对的。”
　　阿康早已习惯苏一杳从去年开始，到现在为止形成的习惯。原本在京市买下的住房，苏一杳住的次数较从前少了许多，平时忙完通告回家休息时，只要不是距离太远，路上耗费时长久，她就一定会选择回佑和。
　　简言之，她在一定意义上将秦池目前居住的地址当家了。
　　他也特意提及过一次，委婉含蓄地试探，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苏一杳的态度让他瞬间哑口无言——
　　“毕竟是牧云的房子，他会不会觉得你常去住不太方便？”
　　他家杳杳，用那种格外理直气壮、冷静平常的口吻，耸肩笑了下：“不会。”
　　“房子是他的，但是他管不着我住不住。”
　　“……啊？”
　　户主都没权利管这房子谁来住吗？
　　阿康茫然发出此声，苏一杳看了他一眼，耐心解释：“秦池愿意让谁住就让谁住，他管不着。”
　　“……噢，噢。”
　　这对话让阿康瞬间失语，自己想了想，又觉得十分合理，合理之余，还觉得牧云真是大肚量，愿意让苏一杳住进别墅里。
　　正想着，就又听到她说：
　　“况且，别墅里又不单单我一个人住。”漂亮大美人喝了口水，淡定地道，十分坦荡，正因为太过坦荡，所以很难有遐想的空间，“顾老师、路易斯都住着。”
　　“不止我一个。”
　　“……”
　　阿康回想了一番他们与秦池的关系，脸色严肃。苏一杳笑了，她耸肩，“你不是也看过牧云最新的那一期采访吗？”
　　“秦池和我、顾老师、路易斯的关系……”
　　“姐姐妹妹，爸爸女儿，姐姐弟弟。住在一栋别墅里，也没什么奇怪的。”
　　这话说的，阿康真不知道该怎么回。
　　他只能干笑着转移话题，好死不死脑袋抽风问了这么一句：“要是她搬家，你是不是也要跟着一块挪窝啊？”
　　“……”一小会儿的沉默。
　　苏一杳甜甜地朝他笑了起来，眼神明亮，透着几分狡黠、神气的光彩——从秦池苏醒出院后，她的心情显著好了起来，日常参与工作也勤快了，按阿康心里想的，那就是她终于能抽回放在秦池身上的心思，专心事业。
　　“当然了，这还用说吗？”


第111章 牧云：老夫老妻范儿/……
　　春节在二月初, 大学生寒假假期一般放到元宵节后几天。
　　京市街区，可见商户提前宣传的“春节活动”，红彤彤的广告牌、各色多彩光亮的横幅, 给城市面貌添加了来自节日的色彩。
　　年轻女孩围着厚厚的羊绒围巾, 绵软羽绒服，还戴了一顶贝雷绒帽, 衬着整个人都像是只小圆企鹅。她左手被身边的高大青年握在手中牵着，另一只手上提着一杯刚从旁边便利店买来的纯牛奶——加热过, 捏着杯身, 热乎乎的，暖手。
　　情侣身边还跟着一位戴着口罩的高个少年，穿得也挺多, 但不至于像“小圆企鹅”那么多。单色不花哨的米白厚风衣，深黑长裤, 一双冬日靴, 整个人看起来清清爽爽。口罩盖住了鼻梁以下，露出的那双眼瞳清澈明亮, 眉宇间有着生动鲜活的俊气。
　　他站在年轻女孩的右手边, 与她距离半个肩头, 并肩齐行。
　　在女孩要低头从背包里找东西时，会十分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热牛奶，替她先拿着。
　　京市的冬天，空气质量时有变化，出门常能见到行人戴口罩。
　　为了喝东西, 秦池把口罩摘了下来。
　　随身携带的包里有几只替换用的一次性口罩，她瞅了瞅还在戴着出门前那只的“路易斯”，又瞅了瞅刚才在便利店里替主身体先尝了下饭团味道, 所以摘了口罩的“牧云”，慢腾腾地伸手从包里拽出一只新的。
　　拆开，给自己戴上。
　　戴上以后，这才安心。她拿回热牛奶，喝了两口。肚子里方才和躯壳一块分享的半块饭团垫肚，她一点也不饿，再加上这热牛奶喝了小半杯下去，属实也吃不下点什么。
　　原计划今天要出门去餐厅吃饭，结果出门没多久肚子就饱了。
　　秦池郁闷地直叹气，好在餐厅预约了，自己的躯壳还能吃——主身体太饱，吃不下也就算了。
　　坐旋转电梯到餐厅，进私人包厢，餐提前点好，服务员进行确认。
　　很快，包厢里就剩下了秦池——和自己们。
　　口罩摘下，本着不浪费原则，喝剩下的热牛奶塞躯壳【牧云】手里，几口就把剩下的喝光。服务员进包厢门先送餐前小点时，瞥见英俊青年这雷厉风行替女友喝掉剩下牛奶的架势，也实在忍不住呆了一秒钟。
　　她把餐前小点放饭桌上，简单介绍了菜品，出包厢门前，情不自禁又看了牧云几眼。
　　青年喝女友剩下的牛奶时，半句话也不说，安安静静地接了她塞过来的杯子，喝光后老实地把空杯丢垃圾桶里。紧随其后，又拿自己的手握住了她的手。
　　全程行云流水，默契十足，看得出来生活中一定做过很多次类似的举动。
　　一旁的清俊少年拿着手机，像是在和人聊天中。他也没特意抬脸看眼前这对情侣的姿态，仿佛习以为常。他挑了坐在年轻女孩身边的位置，进包厢后脱下了风衣挂在一旁，露出里头穿的乳白色内衬毛衣，少年伸手握杯喝了口热水，室内灯光下，能明显看出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服务员自然可以辨认出这三人的具体身份。
　　就不提替女友喝光剩下牛奶的富豪牧云，就单看中间的女友本人，就能猜出她身边的男男女女身份是什么了。
　　服务员离开包厢，脑海里还忍不住想：
　　秦池出门一趟，真是身边总跟着几个人。
　　前些天有人拍到她去公园散步，并行的有年轻影后和一位俊朗中年人。
　　今天再一见，又是换了人，随同的是牧云和棋手路易斯。
　　……
　　秦池太久没有出门了。
　　其余躯壳们当然天天出门，有时候去超市购物囤货，有时候去各地影视城工作，有时候出国出差开会，还有时候会去图书馆、书店借书、买书。
　　以上活动，都是躯壳们的日常，不属于主身体。
　　天寒地冻，出门要做好万分准备，避免出现任何可能存在的小危机。
　　一旦受凉，就有可能感冒发烧——这对于已经大病一场的主身体来说，是很难再承担的苦痛。
　　林毅医生倒是劝她不要有太多心理负担：“你越是想着不出门，不走动，精神呀就越紧绷。”言下之意，就是这样不太好。
　　出于医生的负责，他建议她趁着艳阳天有空出门就走走，穿得厚点，家人陪着，基本上不会吹风感冒。
　　秦池出院后，在佑和街别墅里安歇了几天，享受了躯壳贴贴、抱抱，挤挤挨挨一块睡觉的美好。
　　就开始试着出门散散步，透透气。
　　医生说让她少有心理负担，不要觉得出门就容易感冒生病——想的越多，就越糟糕。不如先行动起来，试试看。
　　于是，秦池颤巍巍地探出jiojio，上一周周末，挑了个两具躯壳可以陪同散步的时间点，在天气晴朗的下午时分，在公园转了几圈。
　　公园里的绿植有季节性的，也有全年常青的。放眼看去，青葱与败落、蓝天与白云，风景正好，赏心悦目。秦池的躯壳们陪同散步，保证她的主身体在过程中不会出什么事，陪着走路时，牵着躯壳【苏一杳】的手并行，还能感受到来自躯壳与主身体接触的美好。
　　有了一次尝试，之后就有二次、三次。
　　今天，她心血来潮想吃这家餐厅，提前准备了好半天：在家里找保暖的衣服穿，穿完又臭美，在镜子前转了几圈，还用躯壳来观察、调整了下衣服的搭配。
　　随身包里的东西也装得齐全：口罩、救心丸、一次性消毒湿巾等等。
　　躯壳【牧云】开车，车子里还塞了不少主身体能用的东西：多的外套、围巾，小毯子、暖宝宝贴等等。
　　可惜的是，出门没多久她就想吃便利店新出的口味饭团，掰了一半自己吃，一半【牧云】吃，再添了点热牛奶入腹，肚子就饱的差不多了。
　　餐厅餐前小点，除了凉菜拼盘外，还有奶油小蛋糕。秦池盯着有点眼馋：主身体已经饱了，为求稳妥，也不敢多吃。她想了一想，迅速地伸手叉了一块塞进属于【牧云】的嘴里。
　　一魂多体就是有这种好处。
　　秦池已经不想赘述她因心脏病没法食用某些食物，却有嘴馋时，强行借着其他躯壳的健康身体来尝味道，满足自己的需求的事儿了。
　　出于爱护躯壳的目的，秦池很少给躯壳【路易斯】吃太多不健康的事物。
　　她有五具身体，主身体和“路易斯”是其中最为虚弱的。
　　健康的，能吃各种食物的躯壳，当属其他三具。
　　而这之中，“苏一杳”因为艺人职业要求，有时候某些食品也不能够多吃，阿康看见了会抱怨嘀咕；“顾如渠”年龄已近五十，虽说身材还保持得不错，但到底代谢不如其他年龄段的躯壳，她也是谨而慎之，嘴馋时候，零食这类的东西也是少少入腹。
　　只有【牧云】，是她能够大胆放心“投喂”好吃的躯壳。
　　咖啡、奶茶、甜点……
　　在医嘱中因种种因素不能够多吃的食物，主身体吃不到，那就是躯壳代尝。
　　青年躯壳吃着小蛋糕，右手拿筷，吃的速度有条不紊。
　　才吃一口，眉头就舒展开了：这家餐厅的奶油蛋糕做得真的很好吃！
　　秦池愿意给这家店的甜点主厨打个一百分！！！
　　嘴又馋，本身有多具躯壳——这意味着有多的手可以帮忙。她想也没想，拿勺挖了一块奶油蛋糕，喂给自己吃。
　　服务员上菜，敲门得到里头少年应声。
　　她推门进来，身后跟了两人推着小推车。抬眼一看，就注意到包厢内，牧云正在被秦池喂着奶油蛋糕吃。
　　眉眼冷淡、英俊挺拔的男人坐在椅上，身侧女友抬着手臂，认认真真喂他吃，他自己的手也不闲着，也在叉东西。可惜嘴就一张，咀嚼费劲，张口吃下女友喂的，自己叉的先悬空搁着，咽下嘴里女友喂的蛋糕，又喝了口水，这才镇定地继续吃自己叉的。
　　他吃一口女友喂的，咽下后再吃一口自己叉的。
　　还不忘抬眼看向他们，示意可以将热菜上桌摆放。
　　秦池的手捏着勺，最后又挖了一大口的奶油，恋恋不舍地把餐前小点的盘子挪到一边，让他们摆放好。
　　这一大勺的奶油，又在服务员们的亲眼见证下，喂给了牧云。
　　英俊男人欣然受之，神态从容。秦池的围巾毛绒球球在抬臂喂他吃的时候蹭到他的脸颊边，他脸上含着笑意，顺势地将球球捏了一下，拢回她脖子边。
　　饭菜全部上齐，服务员们离开包厢。
　　推着小餐车回后厨时，一块进包厢送饭菜的服务员冷不丁来了一句：“真没想到啊。”
　　这句话说得有头没尾。
　　偏偏几人立刻就懂了。
　　一时间议论纷纷：“确实，我也是真没想到。”
　　“看起来那么帅那么漂亮两人，谈恋爱跟偶像剧似的，日常生活里还是跟咱们普通人一样啊。”
　　“你们进得迟了，刚才牧云还把秦池喝剩下的牛奶全喝光了。”
　　“……那种老夫老妻的范儿，真够甜的。”


第112章 牧云：之后的几十年相……
　　出行的次数多, 即便是随身戴着口罩、帽子，尽量做好乔装，也难免会有被拍下的时刻。
　　在外时, 秦池总是会注意好与躯壳之间的关系。
　　和【牧云】, 是“情侣关系”，于是她可以落落大方、坦然寻常地与之十指交缠。
　　皮肤接触, 温暖让她在外出行时，能感到发自内心的安全。
　　【苏一杳】是女性躯壳。因此, 较之其他躯壳, 有着先天性别带来便利之处：她可以牵着自己的手走路。虽然因为种种原因，在他人眼中，苏一杳和秦池的关系实在暧昧不清——但只要她自己不在乎, 平淡处之，即便外人瞥见她与苏一杳并行时牵手牵腕, 也不会当面说点什么。
　　【顾如渠】是年长者, 所有能衍生出暧昧色彩的举动，她绝不会轻易去做。举止拘礼, 只触肩膀, 帮着拿包等等。
　　【路易斯】亦然, 男性身份，加上出色外表，躯壳与主身体在外同行时，也少接触彼此，只虚扶肩膀, 帮着拿物。
　　春节即将来临。出门散步逛街，难免会采购些年货。
　　有人在京市的大型超市里拍到了秦池和牧云。
　　这也不是近期大众第一次拍到他们一块出门的照片，微博上甚至都开了个超话, 记录拍摄到的这对情侣日常照。
　　牧云在货架旁，依着自己近一米九的身高，轻松地伸手臂，将货架高处的商品拿下，递给一旁的女友秦池。秦池戴着一顶毛绒绒的乳色帽子，口罩老老实实地扣住，全脸只露了双乌黑瞳孔、秀美细眉，她张开手，等着接牧云递给她的商品。
　　秦池穿的衣服厚实，绒绒的，把她衬得格外像是只小山雀，羽毛蓬松直棱。围巾上挂着细细穗子，风一吹就晃晃悠悠。
　　这个拍摄路人，连拍了几张照片，最后几张，是牧云单手推着购物车，另一手揽在秦池腰后，穗子随着走动乱抖，他还伸手把围巾给拢了拢，整理得漂漂亮亮，这才满意。
　　超话内，不知道何时传起一阵风气，立志以拍到这对情侣最吸睛、甜美的日常为目标。
　　偏偏，基本上路人们随手拍到的瞬间，都足以表露出来自这对情侣的亲密、恩爱。
　　牵手、揽腰。
　　整理彼此的衣领、围巾：牧云只要垂首抬臂，轻松就能将矮他许多的秦池颊边的碎发、蓬乱的围巾尾巴给收拾打理好；秦池需要稍微踮脚，才能用手指头把他风衣的扣子给扣好。
　　他们之间有着很可爱的身高差。
　　最开始，牧氏企业营销部门陈副总对这些路人拍摄照片有过担忧：是否会影响到牧总和秦小姐的出行？
　　他为这件事特意问过牧云，牧云的回答很直白：
　　“人有从众心理，所以拍照只会是近期的热潮，过了一段时间就好了。”
　　他语气中的淡笑很明显：“我和她出门散步、购物，未来还要一块几十年，难不成他们还要拍几十年吗？”
　　一如某些老牌明星自述自己出名后的经历：周围人起初惊奇围观，试图讨要签名照、合照等等，随着之后热度沉下，生活就慢慢又恢复了原来的节奏。出行在外，会有人好奇拍摄，但打扰的人也不如当年多。
　　越是态度坦然，越是不以为意。他人的关注就越不会对他的生活产生影响。
　　于是，陈副总也就不再多说些什么。
　　放纵着路人拍照，营销号们还借着热度转发了几张路人拍照成图，狠狠地吃了一波流量。牧云的态度依旧淡定，和秦池出门时，有时候他忘了戴口罩，也就特平静地揽着伴侣走在大街上。
　　从路人拍到的照片来看，每一张上的秦池，都裹得特别严实。人多的地点总是戴着口罩，人少的地方才会摘下。
　　围巾、帽子、手套，样样不缺。
　　牧云护她时也金贵得很，总是将手臂揽在她的腰上，时不时还腾出大衣兜兜给她塞手保暖。
　　这对情侣被拍下的照片，大多没有什么摄影手法，只是普通单纯用手机拍摄。普通人也不太精通什么光线、构图技巧，偏偏，因着画面中的两人都是人中龙凤的长相，拍出来的效果就格外好。点开这个路拍超话一看，就是随手拍到的照片都不难看。
　　京市医院内，心内科的医生护士们也是常常冲浪上网的人。
　　护士们有时候聚在护士站吃饭时，打开手机刷刷微博，就会给彼此看看今天又刷到什么营销号转发的809情侣照片。
　　因为和809病人、家属太熟，护士们也是真心关心秦池，喜欢她那些十分理解医护工作，从不为难人的家属们，说起她来，语气总是温柔好听。
　　“小池看起来脸肉乎多了，”宋护士看着同事拿手机给她看到的近期秦池、牧云照，不免嘀咕，“感觉长了两斤肉。”
　　“是诶，出院前脸瘦得下巴都尖，现在腮饱满起来了。”
　　一众护士们欣慰得像是自家挑食孩子多吃了几口饭一样。
　　“小漂亮真漂亮。”
　　“涨了点肉，就更漂亮了。”
　　“……”
　　除了牧云、秦池出行的照片会被他人拍摄，其他三具躯壳与主身体出行在外时，也有此类待遇。
　　秦池的态度与前者一样。她知道自己的主身体与躯壳们在公共场合出现时，总会受到关注。
　　受到关注的原因也挺简单：她是“牧云”的女友，这段恋情倍受关注；又有“苏一杳”与主身体关系暧昧不清的传闻；再加上“路易斯”为主身体来华夏的消息……也就“顾如渠”没惹上什么粉色绯闻，让她松了口气。
　　受到关注，被人拍照，无疑是一件挺让人难受的事。
　　她选择置之不理他人的关注，决心让这些关注随着时间、热度的消散褪去。
　　效果确实有，除了最开始主身体遵循医嘱出门散步时，被路人稀奇地发在互联网上，引起几天的热潮。之后，她常常出门，躯壳陪伴，次数太多，拍到的照片也就不足为奇，渐渐的，也就没什么人关注。
　　大众的注意力被其他八卦牵走：国家大事、娱乐圈绯闻等等。
　　时间飞快，农历春节就在下周，秦池在数日前去了医院做复查，得到的结果还不错——
　　林毅说，她的身体状况挺好，平时注意保暖，饮食上少食多餐，努力将体重涨到九十斤以上，就更健康了。
　　出院至今，秦池将自己萎缩的饭量缓慢增长到了能吃下一小碗的米饭，配半碟子菜。
　　这缓慢增长的过程，其中还让躯壳们帮着吃了不少主身体的“剩饭”。
　　她没有浪费粮食的习惯，此前都是吃多少装多少饭。出院后，饭量难以估计，时常出现“以为能吃完，却还是剩小半碗”的情况。这样的窘境下，她只能怏怏地把剩下的饭菜给其他躯壳吃掉。
　　随着饭量增长，体重增长工程亦卓有成效。她体重涨了五斤，脸颊肉多了点，去医院复查时，宋护士都笑得格外开心，夸她漂亮很多，要她努力再吃点，长胖点。
　　春节前夕，傅家人也带着礼物来串门探望。
　　此前傅雪宇就在医院里嘀嘀咕咕，说是自己在佑和街也有个房，出院后要住，和秦池做邻居。
　　秦池出院回家后，他就上门来探望过一次。
　　探望的结果，是他回家和他哥碎碎念念：“小池家真的很好看，环境好棒，一进门就是漂亮的一杳姐跟我打招呼……”
　　他哥不免问：“究竟是漂亮的一杳姐和你打招呼让你印象这么深刻，还是别墅确实好看？”
　　傅雪宇老半天没说出话来，哼哼唧唧了一会，才说：“其实是小池家好看的人太多了。”
　　进门时看到美人，赏心悦目。
　　更别说，秦池家里头还不止一个美人。
　　就是擅长冷脸，对外漠然的牧云，讲道理都是个顶尖美人——样貌英俊、身姿挺拔，坐在别墅大厅沙发上与秦池贴近坐着的时候，画面实在太过美好。
　　傅雪宇那次去秦池家探望她，运气好，前前后后几小时，看到苏一杳、路易斯，等他快回家的时候，又看到顾老师从外头回来。
　　再加个那天周末没上班，搁在家里头陪秦池的牧云。
　　他算是见齐了五个人。
　　这五人吧，坐在一块，样貌又都出色，着实是给人很大的冲击感。
　　傅雪皓当时听傅雪宇那么一说，还不觉得有什么：又不是没在809病房见过这四个人，他们做家属陪在秦池病床前，聚在一块的画面，他也见识过。
　　弟弟这么大反应，让他颇为摸不着头脑。
　　——至于吗？
　　直到他们家来拜访，赶巧儿，秦池和她的家属们都在家里头。
　　春节前夕，别墅内外清洁如新，玻璃窗上还贴了剪纸，门框上挂了对联、福字，年味儿十足。
　　一敲门，是黑发黑眼的路易斯，室内暖气热腾腾，他穿着低领毛衣，搂着只猫，眼神清澈，脸颊微粉，俊俏少年，属实是中年妇女的心头好——傅雪皓眼瞅着他妈妈眼睛一亮，笑眯眯地捏了下路易斯的脸颊肉。
　　进门，再一看室内。
　　苏一杳坐在沙发上，给秦池涂指甲油——两个漂亮女性，一个盘腿坐着，伸出手搁在她手上，另一个细心地拿指甲油刷给她上色，听到声响也只抬了下脸，笑吟吟地冲他们点头问好。
　　视线一转，开放的厨房玻璃门里，两个男人在做饭。
　　傅雪皓瞪大眼睛——牧云会做饭？
　　他疑惑还没问出口，厨房里两人像是听到动静，探出身来和他们说话。
　　顾老师眼角笑纹浅浅，目光温柔：“正好在做饭，你们留下一块吃饭吧。”
　　牧云板着脸，没太多表情波动，他拿干布擦了擦手，像是感觉到傅雪皓的疑惑，淡声解释：“我给顾老师打下手。”
　　“打下手？”
　　傅雪宇单纯重复了一句，话音刚落，秦池就说：“他不会做，就是洗洗菜、切切菜，大活儿还是顾老师做的。”
　　女友发话，牧云十分严谨地点了下头。
　　他在厨房里帮忙做的事儿好像已经忙活完毕，于是出厨房和大家聊天。
　　少年搂着猫咪，挨着秦池坐，时不时帮着苏一杳递过美甲工具；秦池一只手美甲完毕，亮晶晶得贼好看，她心满意足地抬起爪，在灯光下美滋滋地吹了两下，快乐得眼里直放光；苏一杳专心捣鼓她的另一只手，一边做，一边和有着多年美甲经验的闻女士聊天，还约定下回和她一块去美容院做美容。
　　开放厨房里，年长者热火朝天地做着饭，也完全不需要有人帮忙。
　　傅雪皓这才明白傅雪宇那次来这里，回家后的感慨。
　　——和在医院里能见到的画面完全不同。
　　医院里的秦池、她的家属们，因病入院，气氛低沉，虽有快乐，但总不能够尽性。
　　他们在809病房中，总会因病情加重而露出低落的愁色。
　　那样的氛围，与如今，此时此刻所见到的完全不同。
　　五个人，彼此脸上都带着真心实意的笑意。便是向来冷淡的牧云——傅雪皓知道，常有人戏称他是面瘫脸。他在靠近秦池坐着，给她整理衣领时，也会露出浅浅的、极温柔的笑来。
　　相伴相依，温暖如春。姿容出色，笑意纯粹。他们五人，像是一个小小的家，容纳下彼此，传递出令人艳羡的爱。


第113章 一更/男女主人与猫咪……
　　除夕当晚, 年夜饭的准备靠着家中躯壳们帮着打下手，以及从餐厅订好喜欢的菜肴。
　　当代人的年夜饭早就不纯粹只靠着家中掌厨，外买平台一开、订餐热线一拨, 热腾腾、香喷喷的菜肴就能亲自送上家门。
　　别墅区的户主群已经开始互相道贺除夕快乐, 祝愿大家新年新气象，新年挣大钱。
　　牧云、苏一杳、顾如渠、路易斯的手机都滴滴地响着, 全是躯壳们的社交圈朋友发来的消息。
　　路易斯的几个朋友知道他在华夏，亦有所了解华夏的春节地位与海外的圣诞差不多。入乡随俗, 路易斯在skype和朋友聊天时, 还拍了当晚年夜饭的照片。
　　Lily看到路易斯给她发昨天刚测量的体重、身高：一米八二、六十七公斤。
　　按照国际体重身高对比公式，这个体重还是偏轻，要是此刻面对面观察, 肯定会发现路易斯较同样身高的男性瘦。
　　不过，Lily还是蛮高兴：他在A国时代体重比现在的要少个几公斤, 看样子, 是在华夏有好好吃饭，把自己养的好好。
　　Skype聊天框里又弹出来自理查德的消息。
　　问候他在华夏的年夜饭, 约定了正月初四去A国参赛的时间：“飞机票给你订好了, 到机场我会来接你。”
　　路易斯已经有几个月没有参加国际围棋赛事, 棋社内部也都知道他在华夏是为了什么，从知道秦池出院，再到现在华夏过春节，他们私底下聊过这两年给Louis的训练安排计划。
　　除了线上对弈外，华夏、岛国、寒国等都有适合现下对弈的地点, 一些不太重要的小型赛事，也可以成为路易斯练练手感的场合。
　　作为众所周知的“天才棋手”，社交媒体将路易斯宣扬为天赋大于努力的少年。然而, 棋社内部相当了解路易斯并非只有“天赋”，他亦勤勉认真，即便人在华夏，登录线上对弈，就能看到他和一众棋手朋友们开房下棋对弈。这个线上对弈平台自推出，路易斯开始学棋至今，他的在线时间都位居前十，胜率也总是位居榜首。
　　棋社工作人员没有在华夏陪同路易斯，平素里关心路易斯的训练日常，就是通过线上对弈录播、线上对弈时间、胜负率来研究如何修改训练计划。
　　路易斯一直让人很放心，就算身边没有监护人，依旧自律，每日完成计划，不肯松懈。
　　“好的。”语音回，理查德一点开，就听到路易斯清澈明朗的少年音，还有华夏语言节目背景音乐。像是华夏春节常常播放的那首“难忘今宵”。
　　·
　　很久没有回A国，秦池也有点想念躯壳【路易斯】的亲友。
　　游戏融入现实，她以躯壳的身份与他们所拥有的社交圈打交道——除了“牧云”少有朋友，其余三具躯壳都有真心朋友和家人们。以这样的身份与他们相处，感受到来自他们的关心爱护，很难不在意起他们。
　　春节，苏一杳的助理们收到了来自她亲手封的大红包。
　　公司大多按照法定节假日休假，娱乐行业没法时刻严谨地遵循假期——毕竟艺人还要参加节目，连带着团队也得忙活。苏一杳有个大年初三的行程要参加，在隔壁省市，她给愿意大年初三工作的助理们发了三倍工资，又送了不少年货。
　　阿康和华裕的老板、高层们也都收到苏一杳精心挑选的礼品，感谢他们这一年来的照顾。送礼当天到他们家，聊了半晌，中途苏一杳又婉转地感谢他们对她今年的“任性”包容。
　　躯壳有着迂回、天赋极高的社交属性，说起话来，温柔好听，与亲近的朋友、老板说话时，眼里总含着笑意。说着自己的“任性行为”给公司带来的麻烦，语气中的诚恳、认真，让老板一时间语塞，想说什么，可又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好半天才开口：“没太大事，都过去了。哎，我就说，你这性格啊……”
　　苏一杳是对亲友极好的人，她善于投资，许多艺人同行眼馋她的投资手段，称她是业内点金手。看准了一个项目投资，那基本上都能挣个盆满钵满。她也会帮着提点亲近朋友赚钱，与之关系甚笃的经纪人阿康，就是不带新艺人了，回乡养老，都能靠着这么多年挣得钱快活过上好几辈子。
　　华裕老板和她的交情也不一般，明面上大家都称他是老板，但实际上，苏一杳也有着公司的股份，算是小股东。
　　她对待自己在意的亲友，那是掏心掏肺地付出。谁都不能指责她在做人上有什么毛病——从业十年多，春节一过，是整十一年。她在业内的名声从来都很好，后辈敬佩她的人品，同行钦佩她的能力，亲友们倾慕她的各方各面。
　　正因为了解，正因为相处甚久，老板在看到她对秦池的在意、关注、爱护时，心中的滋味难以言表。
　　觉得她用情至深，可又觉得这才是苏一杳会做的事。
　　毕竟，她对朋友都那么好。没道理对自己喜欢的人还比不上对待朋友吧。
　　绯闻沸沸扬扬，随着时间沉底落地，娱乐圈八卦总是一轮一轮地转，群众们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其他事物吸引。除却日后入坑苏一杳的新粉丝，想探寻艺人情史时，关注到她的“同性绯闻”，了解到她与秦池的关系，可能为之震惊外，大众已经少谈起关于苏一杳与秦池的事。
　　苏一杳将自己与秦池的关系，轻描淡写为她的“任性举动”，让公司、经纪人受累许久。
　　这诚恳话语中，责任全都揽在她身上，半点不沾在秦池身上。
　　谁能不感慨一句她对秦池实在太好、太温柔？
　　送礼拜访结束，离别时，老板又问候她一句，试探询问她年后的计划。
　　苏一杳轻松答：“应该会接一两部剧，剧本已经看得差不多了。”
　　“那我就放心了，阿康担心你近两年要休息，错过红利期，和我诉苦好久。”
　　她极灿烂地笑起来，眼瞳明亮，盛着这个年龄女人少有的纯真清澈：“之后就有时间来忙着拍戏工作了。”
　　所谓“之后”。
　　所谓现实时间上的“之前”，又是指的什么，不必言语，含义自懂。
　　=
　　秦池出院以后，牧云的管家武叔很明显感觉到牧先生各方面的松懈放松、惬意自在。
　　他来佑和街帮着牧先生送书房文件，就看到牧云怀里团着一只猫，正襟危坐地开着视频会议。
　　摄像头只拍摄到人的肩膀以上，与牧云一块开会的公司员工们完全不知道自家老板怀里揣着什么东西。
　　武叔看了下牧云身边不远处几米的秦池，她正在看书，特别安静，完全打扰不到会议。
　　小猫也特别轻松惬意地睡觉，没有发出声响。
　　文件放下，牧云轻轻冲他颔首示意，以示感谢。
　　管家武叔低声问候秦池，询她是否需要帮忙做饭——饭点正好到了，肉眼一瞅，家里头只有牧云、秦池，其他人好像都出门去了。
　　秦池：“不用了，我已经做了饭，一会就能吃。”
　　“武叔要不要留下来一块吃个饭？”女主人热情邀请。
　　武叔笑着婉拒，将要临别时，又注意了下别墅，家中真是只剩下了牧云、秦池两人。
　　他估摸了下今天的日期：大年初四，看样子都是出门拜年拜访亲友。
　　牧云没有什么需要拜访的亲友，他与同父异母的牧丞关系恶劣，从上回牧丞来牧家一顿骚操作后，牧云就断了再“戏弄”牧丞、明易倩的心思。他私底下问过牧云，得到的是他冷淡平静的回答：“现在我的生活要比他幸福快乐许多。”
　　言下之意：他不需要再靠着戏弄他们，得到恶劣的快/感。
　　见他们摇尾乞怜，看他们低声恳求，从他手中讨要到丁点钱财——曾经是牧云生活中的乐趣之一。
　　现在不一样了，他的生活平静幸福，有了爱人，住着的家里也有爱人的亲友。这个家庭，几人间从无血缘关系，却并不妨碍他们相处、住在一起。
　　管家有时候想不清为什么他们能够好好地相处、相聚一起。只要是关心他们的人，心中都有此类隐忧：什么样的关系，能让牧云、苏一杳平安度日，一块住着？
　　什么样的关系，又能让同是男人的牧云、路易斯在同一个屋檐下，彼此间和睦相处？
　　就是年长者顾如渠，都会有人疑心他与秦池的关系是否沾染暧昧。
　　后来，他看了牧云与城阳日报的第三次合作采访。采访视频中，牧云表情平静、轻松，他轻描淡写地，替女友解释了他们与她的关系。
　　“顾老师喜欢池池，他比她的那位父亲还要可靠，是她的依赖。她将他当做父亲。”
　　“苏一杳、路易斯，算是她的姐姐、弟弟。”
　　记者问他，是否对秦池的这些“家属们”有过不悦、反感。
　　牧云特别冷静地答：“他们爱她，照顾她。同样付出，同样关爱，我有什么资格不悦、反感？”
　　“她喜欢，她高兴，那一切都好。”
　　“那么，最后一个相关问题，冒昧问一句，您的家里，他们住进来……这对你们的两人生活有没有什么影响呢？”
　　所谓“两人生活”，成年人都懂记者问的意思。
　　牧云脸上露出几分微妙神色，他抱臂，沉吟片刻 ，才说：“没有影响。”
　　……
　　会议结束，猫咪像是有所感知，从成年男人的膝上跳下来，尾巴直直，尾巴尖轻轻摇晃着，跃到秦池的手边，又甜又嗲地叫唤两声。
　　牧云走到秦池身边，用手掌贴了下她的额头，猫咪尾巴蜷着扫过男主人、女主人的手，留下轻轻、软软的触感，云朵般飘飘，让人享受不已。
　　武叔离开已有几分钟。秦池伸了个懒腰，把小猫崽子搂在怀里，拿脸蹭它的肚皮，小猫发出咕噜噜的享受声音。
　　室内暖气正好，窗户通透明亮。倘若此时此刻，有人路过，便能看到大厅沙发上的温存一幕：
　　英俊男人搂着个盘腿坐在他膝上的年轻女孩，他单手搂着她的腰，下巴搭在她的肩窝；年轻女孩怀里也搂着一只小猫，翻着肚皮，让男女主人各自伸出手来抚摸它，还不忘记发出得意的、黏黏糊糊的咕噜声。


第114章 二更/一家人互帮互助……
　　人最美好的一生, 就是有钱、有闲，还能活得很久。
　　除了主身体，各个躯壳都有钱。就是未成年人路易斯都有着不少赛事奖金, 存在他个人的银行的独立账户下。牧云、苏一杳就不必多说。主要资产在云市的顾如渠, 手头也算宽裕，按照近几年的京市高校教授相关福利补贴, 他在五年内也能攒下一大笔钱——搁顾如渠老友的话来说，就是老顾跑去京市赚养老金去了。
　　和云市的老友一比工资、福利, 只要在京市打拼得勤奋点, 一年工资能抵得上云市两三年的。
　　打工人在发达城市，最大的开销莫过于房租，好点的地段房租能占工资条的百分之四十不止。如果是老友来京市拼搏, 还得顾及着在京市找房付租金。顾如渠完全不需要考虑这一点，躯壳的生活开销列单一瞧, 除了日常出勤的油费、超市购物等等, 能攒下一大笔钱。
　　春节假期，老友携家人来京市玩, 顾如渠尽“地主之谊”, 带着不那么熟悉京市的朋友及家人游览景点。假期结束, 老袁感慨着：“你这生活过得挺好，比从前有滋味多了。”
　　都是好几年的朋友了，顾如渠之前在云市是怎么样，老友们都知道。顾如渠，典型的一人食一人居, 深夜回家时都没人留一掌灯。
　　人到京市后，整个人明显亮了起来。
　　吃饭时，会收到家里人的消息。
　　吃到好吃的菜肴, 会在餐后，向餐厅订购打包一份回家，给家里人吃。
　　说到家里的孩子——秦池、路易斯、牧云、苏一杳，脸上都会泛着温柔的光。
　　老袁一家回云市。高铁行程路上，儿子和他妈低声讨论着这次京市之旅。
　　难免提到了顾如渠。
　　孩子他妈：“你顾叔叔这生活过的好啊，女儿女婿齐全了，我和他差不多大，等你结婚还得好久呢。”
　　儿子：“……”
　　被他妈这句话弄得有点哑口无言，小伙子顿了顿，老半天才说：“老妈，倒也不必这么羡慕吧。”
　　袁晨插话：“你妈羡慕，我也羡慕得很。”
　　都是人，哪能不有点比较的心思？正常人的七情六欲，他当然有。羡慕老友，那是难免的，只是不至于到“嫉妒”的程度。
　　艳羡、羡慕，心之所向。
　　至于为什么羡慕，想想顾如渠现在的生活，再和他们家的一比较，就能得出结论。
　　同样是中年人，前半生打拼的事业，说放就放，将在云市的人脉抛却，跑到京市重新打拼。这种决心，就不是常人能有的。
　　再来，是顾如渠的“好运气”。认识秦池，将之看做“女儿”，付出得回报，秦池亦将他当做自己的长辈。再加上秦池那糟糕的原生家庭，顾如渠替代她的父母成为了她家的长辈，要袁晨说，也就是没有过明面喊“爹”，事实上，谁都知道他们的关系相媲美真实父女。
　　人到中年，得到一个贴心的女儿，真的可以说是走了大运了。
　　再来一个女儿的男友——牧云。
　　那也是个靠谱年轻人，爱秦池至深，愿意照顾她、呵护她，将她的亲友一并拢入关心的范围内。此次他们一家去京市度假，全程都有来自牧云的帮助，某些景点的快速通道名额，都是牧云提前帮他们预约到的。
　　大多数中年人能炫耀的，就是自己有本事的子女后辈。
　　顾如渠当然没有刻意在老友一家面前炫耀的意思，只是一言一行中，都能透出他在京市的生活确实美好。他因与秦池有了联络，通过秦池这一个关系链，与“牧云”认识，甚至是大明星苏一杳等等。
　　都是俗人一枚，羡慕之情难免。
　　袁晨：“也就是老顾不爱炫耀，要是别人有了这么个条件，指定要跟大伙儿炫耀到天南地北都晓得——”
　　·
　　不仅仅是顾如渠的生活环境让人羡慕。
　　自秦池出院，苏一杳的生活节奏缓慢恢复到原来那般。她开始接自己喜欢的工作，与阿康商量着新的好剧本，事业重归正道。
　　春节假期结束，某个酒会邀请了一众艺人参加，苏一杳也在受邀范围内。
　　酒会场合里，除了艺人外，还有不少有钱人。这种酒会阿康早有准备，在苏一杳刚出道没多久时，就有人借着这类型酒会试图与年轻貌美艺人进行某些权/色/交易。
　　有些年轻艺人在利益哄骗下，就半推半就地从了。
　　现下苏一杳的身份地位都不一样，近年来也没什么人胆敢借着这机会搭讪讨要“包养”机会。
　　这类酒会，原定苏一杳也不该来，只是华裕公司必须得出几个艺人参会，不好推了举办方的面子。老板和她商量了一番，还是决定让苏一杳出面，就当作是来吃点东西、和熟人聊聊天。
　　全程阿康都是半心半意地看着苏一杳那边，酒会进程到了后半段，警惕心慢慢松懈，他低头喝了两口果酒，琢磨了下滋味，觉得不错。
　　再一抬眸，就看到苏一杳身边站了个不熟面孔、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
　　脸上的表情足以让人一眼看出他的心思。
　　苏一杳穿着精致礼服，手臂光裸，觑着眼前中年人的目光冷淡生疏，透出亲近人能明晓的厌烦来。阿康心叫不好，想着上前解围，免得苏一杳发飙——杳杳在拒绝这类人时，社交手段可没有平日里对待亲友那般和善，当然，在公开场合，她还是会收敛点自己。可要阿康说，那“发飙”的样子，真的还蛮可怕的。
　　还没走近，阿康就注意到酒会上的一个年青人上前，面带假笑，将那个中年人给拦了下来，低声几句，中年人脸色青白，垂首向苏一杳道了歉。
　　这就不再需要阿康上前帮忙了。
　　他瞅了瞅苏一杳的面色，她脸上有几分微妙，挑了下眉头，冲那个年青人点了下头，那位男性也笑吟吟着冲她颔首。
　　酒会结束，阿康才有时间在车里问苏一杳：“那个男的来给你解围，是你熟人吗！？”
　　“不是，不算认识。”
　　苏一杳摘下耳坠子，她轻松地靠在车椅背靠上，懒洋洋地闭目养神：“但我知道他是谁。”
　　阿康好奇：“谁啊？”
　　“牧氏企业的员工。”
　　“……啊？”
　　阿康懵逼了。
　　他过了好一会，才颤巍巍地追问：“是牧云的意思？”
　　“应该，大概。”
　　实际上，只是秦池借着牧云的身份，让出现在这场合中的员工帮着看顾点“苏一杳”。吩咐时，语气冷淡，完全没有任何暧昧情愫，他人听了，也全然不会联想到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
　　没办法，此前媒体营销他和她的关系，营销得深入人心。
　　现在谁都当他们俩是货真价实的情敌一对。
　　属实再难延伸出什么情愫。
　　要员工帮着解围，目的也挺简单，正常人稍微深入想想就能明白：
　　苏一杳，是秦池的“闺蜜”（存疑？），牧云亲口说她算是秦池的“姐姐”。
　　就算他们之间有着暗流涌动的“情敌”身份，在这样的场合下，也不会两人互打起来，而是一致对外。毕竟他们身后还有着同一个在意、喜欢的人呢。
　　“噢……”
　　阿康茫然地发出这个拟声词，车内沉默了好一会，他才满目复杂说：“你这也算是沾了秦池的光吧？”
　　“算是吧。”苏一杳抱着手臂，冷淡地答，她眉宇间有着惊心动魄的美，说话间，傲气浅浅，在意深深，“当然，这种事我靠自己也能解决的了。”只是难免会当众给人难堪，自己也生一小会儿闷气罢了。
　　牧云的员工帮忙，算是以最体面的方式，给她解围。
　　怎么说呢，在阿康看来，他家杳杳确实是被牧云帮到了。
　　以外人的眼光来看，这两人，冷淡的冷淡，傲娇的傲娇……彼此看不惯对方，偏偏因为一个女人住在一块，“不甘不愿”地互帮互助起来。
　　有点逗，又让人有点羡慕。
　　而这关系中的核心人物不可或缺——那就是秦池。
　　没有秦池，他们不会互相冷视彼此，也不会阴阳怪气对方，当然，也就没有发展到现在——极不情愿地“出手帮忙”，以及，极不情愿地“接受帮助”。


第115章 牧云：好一个阴阳怪气……
　　陈副总因工作性质, 难免会关注起与牧总相关的消息。他不是独独一人有着这样的习惯。
　　公司上下，部门内外，因牧总名声大噪, 前后大半年时间里, 大家都不免在私底下，通过多渠道来打探关于老板与老板娘的八卦。
　　常常是, 与老板有关的热搜一上，私底下他们员工的小群里就会讨论着与热搜有关的事。
　　包括且不限于：
　　“老板是不是真的快结婚了？”
　　“老板又接受城阳日报的采访了, 大家看了吗？”
　　“老板娘和老板出行又被路人拍照了, 这张真是好看。赏心悦目的。”
　　“……”
　　堪称牧氏企业员工观察老板、老板娘恋爱的一项持久性观察日志。
　　老板和老板娘的生活快乐幸福了，衍生到牧氏企业员工们身上，那就是今年的奖金、福利比去年好上了不少。老板娘赶在春节前出院回家, 春节年假，公司福利里发放的奖金比之前高了几个点, 有员工实在忍不住问财务, 今年怎么这么大方，财务那边给的回答是：“老板他高兴。”
　　这五个字, 再一联想牧云的感情生活, 脑子不笨的员工们一点就通。过年回家, 亲朋好友问起今年挣钱多少——华夏春节，上门拜访贺年的习俗，各地都有。这往往是长辈靠年轻有为子女在饭桌、麻将桌上撑面子的时候。
　　牧氏企业员工的福利向来是业内有名的好。员工黏性高，从牧云接手牧氏企业后，跳槽他司的概率大大下降。家中子女在牧氏企业里上班, 亲友们也都能猜出他们公司工资不低，再一听今年的福利奖金，一时间艳羡、感慨接踵而来, 很是给家里人涨了一波面子。
　　知道年底福利奖金，难免多嘴问了一句去年怎么样，是不是升职加薪了才有这待遇。
　　牧云高兴所以给员工们涨奖金的消息，也就如蝴蝶扇动羽翼般传到亲友耳中。
　　一来二去，大家都明白了一个道理：牧总的生活顺遂，发奖金的上限就大大提高。
　　社畜人，社畜魂，求职打工就是为了赚钱。
　　年假前发的奖金福利还没用完，牧氏企业的员工们就在翘首以盼着未来老板、老板娘结婚时的场面了。且各个心里头念叨的都是希望老板、老板娘感情顺利，百年好合——
　　爱情使老板上头，老板一上头，工资福利大大有。
　　这样美好的爱情，催使着牧氏企业广大员工们无一例外地衷心祝福起牧云、秦池的恋爱。
　　等年假结束，公司开业上班。
　　牧云就看到秘书部几个秘书们你推我我推你，领头的老员工特不好意思地拿了自己、同事们从家乡带来的特产——一位家住在东北，老人参还买了几条，放在袋里，精心包好。
　　粗粗一扫，大多补品，小部分是家乡特产，吃了对身体也是有好处的。
　　眼瞅着老板愣神，秘书连忙道：“牧总，这些都不太贵，就是一点心意，小陈家长辈是中医，说是这人参可以含服，对病人身体有好处……”絮絮叨叨，把里头的特产用处逐一讲解了下。
　　秘书们都是跟在牧云身边有几年的老员工了。
　　她们倒也不是怕牧云，所以才把这领头说话的机会给资历最长的——只是因为平日里和老板交谈，从不说起生活事项，只关乎工作日常，将两者分得清清楚楚。
　　在这样的交流习惯下，于公司地点送礼，难免会感到尴尬，生怕牧总直接拒绝。
　　资历最长的秘书说完后，客客气气地把特产放老板桌上了，有点想开溜，又不好立马走。几人有点紧张地等待着老板的回复：是拒绝还是接受？
　　谁也不知道老板会不会公私分明，不愿接受她们送来的礼品。
　　一会儿的沉默。
　　俊美无俦的牧总看着她们送来的礼品，面上的表情从原来的惊愕，到后来的舒展，再到后来，是一个温和的、感激的笑。
　　“谢谢你们，有心了。我就收下了。”
　　他确实是很开心。
　　秘书们长舒出一口气，各自回到工位上，秘书部的几人小群里，立刻刷了几十条消息。
　　：没想到牧总真愿意接受[感动]
　　：是哇，老板肯定不缺这点钱买老人参、黄芪……愿意接受，真是有点出乎意料了。
　　：@X姐，X姐，你比我们早几年进公司，以前老板会收员工礼物吗？
　　X姐：不收的。
　　X姐：今年情况和以往挺不一样的，欸，我也不好说，反正就觉得吧，和老板娘在一块后，老板整个人都变了不少。
　　：变得更亲和了点！
　　：+1
　　：也许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吧[星星眼][星星眼]
　　……
　　躯壳【牧云】的生活总是与“出差”挂钩，这也是难免的事。这种体量的大公司，合作项目众多，次级的事项由副总主持、参与，正级的事项就得由他亲自来办。国际航班坐个十几小时也是常有的事。
　　路易斯人在A国，赛事参与完毕后，回了棋社，准备在A国留个三五天。
　　刚好【牧云】到A国出差，项目结束，飞回华夏的机票与【路易斯】回华夏的时间重合。
　　秦池没有刻意让两具躯壳碰面——“牧云”“路易斯”的相性不好，彼此间气氛不融。在家里五个身体团聚时，都要撇得远远的才好。
　　国际航班也就那几班，同样的机场出发地，同样的飞机落地地点。
　　牧云的飞机票是助理订的，时间、航班都已知悉。路易斯的机票则是由理查德帮着订——虽然说路易斯已经在华夏独立生活了一阵子，没有棋社员工的陪伴，但只要一回到A国，理查德、Lily，棋社老板都忍不住开始溺爱他。
　　帮着收拾行李，帮着采购去华夏要带的一些物品，飞机票也是大人提前帮着买好。
　　于是，就那么巧合。
　　两个躯壳赶上了一趟航班。
　　都是头等舱。
　　运气好的是，他们俩的位置靠的不近，也不会太影响躯壳与躯壳之间的心情。
　　秦池也已经习惯了来自“牧云”躯壳与“苏一杳”“路易斯”躯壳之间的相性不合。
　　英俊男人的脸色寻常，身边助理拉箱。不远处的少年坐在椅子上，懒洋洋地撑着脸，戴着耳机，闭目养神。
　　助理原本还没觑见路易斯的存在，检了一遍机票等证件后，抬起脸，就看到少年，距离他们有七八米。
　　他愣了一下，转头看向身侧的牧总。
　　牧总的视线平直地划过少年的方位，脸上的表情淡定寻常，助理忍不住说：“牧总，那个男孩子……”
　　“Louis，我知道。”
　　老板声线稳稳，他说话间，那少年睁开眼，慢吞吞地朝他们的方向看过来，不紧不慢地点了下头以作示意。
　　助理：“是同一个航班吗！？他也是头等舱？”这句话就觉得多余，毕竟他们所处的等候区域只有头等舱乘客才能进。
　　“嗯。”
　　老板轻描淡写嗯了一声。
　　那少年也没有走过来的意思，客客气气的颔首结束，疏懒地往后一仰，坐在原地等待着空乘通知登机。
　　比之在国内，牧云出现在公开场合的轰动，在A国，路易斯显然是大众所熟悉的面孔。
　　等候区里不少和他们一样的商业人士，大多西装革履、行色匆匆地走进，坐在椅上，商务本一掏，又在实时办公。
　　同是东方面孔，牧云、助理坐在这个角落，安安静静，没有人走来交流。
　　而路易斯——
　　助理注意到，他一摘下耳机，准备喝两口水，就有个女士走过来，交流了几句，然后笑着讨要了他的签名，还和他合照了一张。
　　他情不自禁地感慨一声：“在A国，路易斯真的很出名啊……”
　　数来数去，摘下耳机的这一阵子时间，就有三四个人上前要签名了。
　　少年也特认真地给他们签名，笑眯眯地交流几句。
　　老板在他身边，语气平淡——不知道是助理听错，还是他预先设定立场，给他们的关系带了几分颜色。
　　他总疑心，自己的老板这话说得有点“阴阳怪气”。
　　“Child prodigy。”他低雅声线中，传递出几分漫不经心来。
　　——老板在夸路易斯是“神童”。
　　助理挠了挠鼻子，总觉着老板这句话里头，重点不在于“prodigy”，而在于“child”上。
　　也许是他想错了。


第116章 是她足够好，值得被他……
　　国际航班, 飞机落地已是十多个小时后。
　　京市当地时间下午三点整。
　　下飞机，路易斯回家，牧云仍需回一趟公司处理事务。
　　助理亲眼所见：老板与路易斯在登机时没怎么搭过话, 头等舱座位隔了几个, 彼此间相安无事。
　　飞机落地时，牧云才冲路易斯点了一下头, 两人对视一眼，气氛说不上来的奇妙。
　　·
　　之后就是分道扬镳, 老板和他一块回公司, 路易斯坐车回家。
　　助理人挺好，他还记得路易斯好像没成年——虽然说那大男孩已经很高，准大学生一枚。他问老板：“他一个人回去, 应该没问题吧？”
　　老板有点诧然，他看了他一眼, 猜出他是好意, 便答：“没事。”
　　“我联系司机接他回去的。”
　　牧总有私人司机，平日里上下班大多都是司机接送。助理在牧总手下工作有两三年了, 知道牧总身边不止一位私人司机, 现下他们返回公司, 就是其中一位接送。
　　助理心中蓦地闪过这个念头：
　　看起来，老板和路易斯有点气场不合，但大人到底是大人，总能在细节之处看出成年人对未成年人的关照。
　　又或者，按照老板之前被采访时说的话来定义这样的行为——
　　老板与“女友弟弟”关系不算太好……作为“姐夫”, 他还是秉持着年长者的身份，关照对方，避免出事。
　　=
　　春节年假后, 路易斯从A国回华夏，牧云出差也回到家。
　　苏一杳的行程忙碌，三两天后才能归家。
　　主身体需要与躯壳贴近，保证日常所需的“电流”。秦池在安排各个躯壳的时间上，都做了AB计划。
　　一般来说，AB计划的主旨内容都是为了保证主身体身边有人陪着，以防出现什么糟糕的情况。
　　人生APP。从秦池的主身体苏醒，“真爱之吻”任务达成后，就没有出现过什么任务事项。
　　如果单纯把这个软件当做是一款文字剧情游戏，那么可以这么说，游戏的自由度非常高，几乎是任由她随意发展。
　　APP没有新任务出现，秦池只保证着一天登录两次的频率查看，并不多耗费时间。
　　另外四款游戏躯壳原有所属的APP，住院期间下载过，里头的游戏界面等等与当初玩时没有太大变化与差别。认真对比，会发现四款游戏APP的主角人物属性是跟着现实躯壳变动而转变。
　　譬如【顾如渠】，工作地点、固定住所转变为京市华宁、佑和街别墅等等。
　　元旦一过，游戏里的躯壳年龄也都跟着长了一岁。
　　现在的秦池是21岁，而她的躯壳年龄又分别为以下：顾如渠46，牧云29，苏一杳28，路易斯17。
　　秦池每天都会掏出几分钟时间来查看这几款APP。
　　点开，浏览，观察与昨日的变化。
　　现实中的一点变动，都有可能导致APP里的信息变更。
　　牧云出差，那么目前所在地就会变；苏一杳参与新节目，那么工作日程就会多出这项新节目；顾如渠放假期间，淘到什么好书、绝版书，APP界面中书库也会凭添几本现实中采购到的书名；路易斯参赛，获得的奖杯、奖金，都会在“成就”上添一分色彩。
　　有点像是电子化的手账本，记录下生活中的变化、个人履历的更新。
　　与此前玩游戏时不同的点在于，游戏任务触发的手段不再是随着主线更新自动推进——这也很好理解，四款游戏都是在她刷出完美大结局后卸载掉的，这意味着游戏的主线已然完毕，游戏的游玩价值已经被她透支到零。重新下回这四款APP，界面中出现的任务不再是由系统自动发放，而是现实生活中触发后，才会留存信息在APP内。
　　换种说法，这意味着原来的任务触发机制改变——主动权掌握在秦池本人手中。毕竟她的意识可以操纵躯壳，躯壳的行动基本由她决定，那么任务触发也是由她做主。
　　以上内容，让秦池在家里无所事事的同时，多了几分乐趣。
　　主身体在家里懒着，和同样没事干的躯壳某贴贴抱抱，搂着看电影、看书。
　　其他几具躯壳：
　　工作、学习、事业……
　　一有什么现实触发向任务，她就像是在玩游戏一样，努力地把这项任务完美达成。
　　苏一杳接受节目通告，游戏任务栏就会出现此次节目的支线——顺利完成后，进度条就会填满。
　　牧云出差，与友商进行合作，项目顺利达成时，不但支线会填满，还会有预期的资金报酬数字化入账（这点与现实中项目分析未来收益基本吻合）。
　　……
　　手机游戏，下载玩乐。往往只需要手指点滑，推动主线。
　　游戏融入现实，躯壳由她意识操纵后，现实就更像是一款“全息向游戏”。
　　……
　　路易斯在A国参赛结束，奖金在十五个工作日到个人账户。
　　秦池盯着【棋手争锋】APP上的金钱数，陷入沉思中。切换软件，把几个躯壳名下拥有的资产数量一加，一算，发现她的主身体可能这辈子就算不出门工作，都能活得很好。
　　当然，话虽这样说，成年人该有的生活目标还是要有。
　　躯壳的事业方向，走入现实，犹如“全息游戏”般，因着带有激活性任务支线，让秦池快乐地“手控”起现实来。
　　就是游戏躯壳都有着足以激励他人的事业方向，秦池默默地想，她自己也不能差太多。
　　休学手续办理数月，与学校老师仍有联络。
　　出院后，她和辅导员电话联系了一番，说明了自己的身体状况，询问休学结束是否需要有身体证明才可复学。
　　辅导员将所有需要办理的手续流程都发给她，并温声说：“如果身体状况还是不太好，建议在家休养，直到身体真的好了，再考虑复学。”
　　“人生这么长，学习路漫漫，不差这一年半载的。”
　　秦池听进耳里，她知道辅导员完完全全是出于善意，于是欣然接受。
　　此后医院复查，特意问过林毅医生，身体状况是否能够让她顺利复学。
　　各项检查出的报告，林毅一一过目，他起初没有下定论，而是让她再来两三回，确认身体状况并非浅层次的、短暂的“好转”，而是长久的、稳定的“康复”，才敢答复。
　　“你的身体情况确实有好转。”
　　医生从去年开始，接收她入院，再到她出院，后来又入院、出院。
　　前前后后，可以说是对她的身体状况十分了解。
　　“我觉得可以了。”
　　林毅眼见着秦池脸上亮了。冬末春初，京市依旧很冷，她坐在椅子上，穿着厚厚的袄子，手套都是绒绒的，怪像是一只小绵羊。身后男人用手轻轻搭在她肩膀上，亦是安静、认真地听。
　　在他说出这句话后，两人几乎是同时间地欣喜起来。
　　特别有默契，就是多年夫妻都不会有这样的“心有灵犀”。
　　林毅失笑。他告诉他们要注意生活饮食、气温环境等各方面的禁忌，说完以后，又轻轻地叹了口气。
　　叹什么气呢？
　　他没和病人说，只把郁闷浅浅藏在心里头——秦池突发昏迷，又莫名苏醒，前前后后，疾病闹腾得她瘦削、苍白许多，康复亦莫名其妙，让他这个从业多年的老医生都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一些老同事来电问他康复真相，他哑口无言，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就是隔了几个科室的老朋友也纳闷，甚至开玩笑说：病人自主转好，整的像是来医院度假一圈似的。
　　这话说出来，林毅不爱听：哪有愿意来医院度假的病人呢？秦池这生病急凶，好得莫名，虽说身体状况比生病时强了许多，但要正常人来说，都是不愿意生病的。
　　医院又不是什么好地方。
　　心里头这么想，可嘴上没法反驳。
　　这病对于秦池来说，就像是考验她身边人的一个利器。
　　让她自己的身世得以澄清，知晓自己与秦家父母并无血缘关系。
　　让不好的极品父母暴露丑陋心思，后又与之撇清关系。
　　但也不是没有正向积极的收获：
　　她们秦家也是有正常人。秦家小叔秦余洋、秦家真正的千金，那个长得也好看，性格怪好的秦臻。
　　林毅又看了面前的秦池、牧云一眼，以他多年的人生阅历来看，这场疾病，给秦池带来最大的收获，莫过于拥有了一个真心爱她、呵护她，不离不弃的爱人。
　　……还有，此时此刻，并未同时出现在医院里，但医护人员们都知道的其他家属们。
　　顾如渠、苏一杳、路易斯。
　　他们各有各自对她好的方式。
　　重病考验人心，这话从来都没错。
　　他亲眼看着秦池从原来的寥寥一人住院，再到后来身边总有人陪伴……
　　一定是她足够好，足够值得被爱，才会有这么多人愿意留在她身边，关心她、照顾她。
　　他人无法知悉他们之间的情感细节，便只能窥见事情外在，得出以上结论。


第117章 重回校园/食堂三人：……
　　休学流程是由牧云亲自到学校办理的, 他以“未婚夫”的身份，勉强沾边了学校休学规章制度中的“直系亲属”这一栏。后来，春季开学前的“复学”, 也是牧云一块来办理的。
　　只不过, 这次牧云帮着办理事项的，还多了个与华宁大学做交换生项目的“路易斯”。
　　正逢下半学年开学季, 学院办公室里来来往往不少学生、家长，办理着各项手续。
　　牧云和秦池来学院办理复学手续——去年秋冬季休学, 复学是今年春季。
　　辅导员接收了她的复学申请, 说：“原本以为你休要休长假，可能就不由我带了。”顿了顿，“还是要问一下, 确定要现在复学吗？”
　　他担心秦池没法跟上课程：去年九月，大三上学期开学, 她就基本没有到学校上课。他也不建议她在家里自学, 毕竟大三课程多，自学网课也不一定跟得上进度, 甚至会拖累病体。
　　又因为秦池家庭情况的特殊性, 一直拖到大三上学期都过去一阵子, 才正式办理了休学流程。
　　彼时牧云来学校，帮忙办理手续时，暂休的是一年时间。
　　辅导员原本以为这休学时间要更久些——秦池的病况确实不太好，早先一直有人说她寿命不长，这病很难痊愈。
　　却没想到, 办理休学几个月，春节一过，新一年来临, 她的身体状况好多了。
　　医院也出书面证明，说她现在的情况可以恢复返校上课读书。
　　掰着手指头数一数，秦池只错过了大三上学期的课程。
　　“如果再休半年的话，你九月直接跟下一届的学生上大三……学业课程上就没那么着急，也不会很赶，你觉得呢？”
　　辅导员建议着，手上的文件签字等等都纹丝不动，只待她的回答。
　　“……”
　　一小会儿的沉默。
　　牧云站在她身边，用手掌轻轻捏了一下她的肩膀，秦池这才回神，抿着嘴唇笑起来，眼神亮亮的，“我能赶得上。上学期的课程，我看了教务处，说是可以补修……”
　　“对，补修的话，也是跟着下学期学弟学妹们一块上课。”
　　辅导员其实不太意外她的回答。
　　很多休学复学的学生，都不太习惯与下一届学弟学妹们成为同学——如果是大一就休学，那可能还好点。但秦池这是读过两年，一朝休学，倘若要跟着下一届的做同班同学，相当于抛弃了此前两年结交的同学们。
　　秦池脸颊上有着浅浅粉红，她比此前他和国金3班班长一块去看望时，要更活力四射些。
　　牧云在她说完以后，也插话道：“她很想念同学，在家里总是没有事情干，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男人说话时候，有着常人无法插入的熟稔、亲昵，带点纵容，还透出浓浓的喜爱来。
　　秦池听着，揉了揉耳根子，脸红了，她也挺不好意思：“是，在家里不知道该干什么……也很想念大家，想念学校。”
　　辅导员忍俊不禁：“好，那我就批准了。”
　　复学手续准备齐全，流程走得也很快，前后几十分钟，盖章盖戳，再同步教务处信息。
　　新学期，京市华宁大学在二月二十七号正式开学。
　　忙完复学流程，顺路去处理交换生在开学时要进行登记、签字的各项文件。
　　辅导员将复学盖戳文件交给秦池，学院办公室门口半开着，来往的学生、家长都能看见室内有人在办事。前一小时，牧云、秦池到学院办公楼时，就引人注目一番。
　　办理完毕，他们和辅导员道别，转头出门，到走廊，一个学生好奇地张望，就见到男人用手半扶着年轻女孩肩头，亲昵无间地往外走。
　　京市依旧寒冷，春初该有的景色，只显露在路边树木枝叶浅浅冒出的绿尖。
　　鼻腔吸气时，还能感受到空气中低温带来的凉意。
　　男人英俊，女孩漂亮，站在一起，本就是赏心悦目的风景。他们的举止亲密，衬着依旧寒冷的京市也多了几分初春暖意。
　　更别说，女孩还笑得春暖花开，眼瞳晶璨，让人望之，禁不住一同展开笑靥。
　　=
　　华宁大学校区大，各个学院的办公楼并不都聚集在一块，交换生办理流程在距离金融学院办公楼数百米之处。
　　交换生的课程和华夏国内高考生的不大相同，秦池比较过主身体、躯壳将来要上的课。
　　一魂多体，意识操纵，注定着她能比他人多感受到不同的人生。
　　同样是上课，这边的主身体上着金融相关课程，那边的“路易斯”上着交换生的课程。
　　让她能在短时间内学习到比别人多一倍、甚至是数倍的知识。
　　【路易斯】在学院办公楼外等了很久，大男孩穿着长款羽绒服，帽子宽大，耷拉着压低眉眼，坐在长椅上。
　　一个粉色水杯塞在他的包侧边，一杯还没开封的X巴克咖啡。
　　帽子低低，盖住他的大部分五官，只露出了浅红的唇、清俊的下巴，仅从下颌角看去，就大致能猜出他的长相不错。
　　等到他的同行人来了，情侣俩走近，年轻女孩伸手从他的包旁掏走自己的粉色水杯，喝了一口热水，心满意足地长舒气。
　　高大男人径自拿走那杯咖啡，低眉喝了两口。
　　三人间也没太多话要说，像是早早联系过，该说的话全都交代过了。
　　于是，路线笔直，目标准确，往学院办公楼走。
　　进了办公楼几十分钟后，所需的交换生文件签字、盖章全部完毕，他们这才离开。
　　秦池饿了。
　　她好久没有在学校食堂吃过饭，一时间非常想念——正好到了饭点，于是兴高采烈地和自己们一块走向食堂。
　　食堂餐厅足够大，秦池找了个四人桌。
　　牧云拿着属于“秦池”的饭卡，去窗口排队打菜。因为过分接地气，认出他是谁，注意到秦池的人们都忍不住睁大眼睛。
　　路易斯也有了华宁大学食堂饭卡，新生卡里提前预充了百来块。与牧云反方向，不同窗口，俊俏少年也一样，老老实实地排起队伍。
　　秦池美滋滋地算着：“牧云”排队的窗口有她想了很久的糖醋排骨，“路易斯”排队的窗口有她喜欢吃的韭菜炒蛋。
　　她的主身体占座，两个躯壳去排队打菜。
　　可谓是最大利益化了！
　　排队打菜，数分钟后，两个自己都回来了。
　　食堂菜其实没有特别好吃，只是秦池太想念校园了，难免馋起食堂的饭菜。
　　男人坐在年轻女孩身边，安静地给她掏湿巾擦净碗筷、勺子。
　　少年把饭菜摆好，又去盛了几盅热汤，放在桌上。
　　三人一桌吃饭，在外人看来，这个餐桌上的气氛莫名和谐。
　　直到女孩去食堂洗手池洗手，起身离开位置，剩余的两人，蓦地陷入了某种不尴不尬、沉默如木鸡的氛围中。
　　瞧也不瞧对方一眼，夹菜时避开对方要夹的菜。
　　不知道为什么，像是知道对方会喜欢吃什么一样，精准无比地错开对方下一秒要瞄准的菜肴。
　　再之后，是女孩洗手完毕，回到座位上，凝固、冷冻的空气这才重新活泛起来。


第118章 牧云秦池午睡/校园一……
　　“顾老师, 您课上完啦？”年轻同事说话的同时，不忘张望一下顾如渠的桌面。
　　老干部式的办公桌：一个保温杯、一摞活页纸、一只笔筒、一盒墨水、一只钢笔。
　　他的食指、拇指间有着很浅淡一线的墨痕，在日光下, 年长者的手背有着纹路, 却不显得难看。
　　岁月印刻在顾如渠身上，像是时光精雕细琢留下的痕迹。
　　“是的, 一会回家。”
　　大学老师，上完课以后, 如果没有学校、学院安排事务, 基本上空闲时间很充裕。
　　今年春季开学，顾如渠带了几门专业课，同时还开始给学院大四毕业生做毕业论文指导老师。
　　课上完, 没什么做，自由时间充裕。
　　年轻同事就看着顾老师和他客气道别, 带着保温杯走了。
　　办公室里又进来个同事, 刚好见到顾老师往外走，笑吟吟地说一句：“顾老师, 顺路接孩子回家吗？”
　　年轻同事失笑, 走廊传来顾老师清朗悦耳、带点窘迫的男声：“咳咳。”
　　“……他们也刚好下课, 顺路接回家。”顾如渠这么解释了一句。
　　最后，顾老师离开，去接他家俩小孩了。办公室里剩下同事两人，对视一眼，失笑良久。
　　“真挺好, 顾老师有俩孩子在咱华宁上大学，上学放学都好接送，住宿都不用了。”
　　“谁说不是呢？”煞有其事地附和点头, 同事忍俊不禁：“我上回在停车场见过一回他带秦池、路易斯上早课，那画面还真挺有意思的。”
　　·
　　春季开学到现在，校园里因“秦池复学”“路易斯来华宁”的消息而躁动了一番。
　　人都有好奇心，八卦难免，更别说这群青春活力的大学生们了。
　　开学两周多，在表白墙上征集大一国际交换生课表的同学们不少——学校选修课，有人碰巧和路易斯选了同一节大课，上完课下课就给表白墙投稿：
　　：墙，今天上《国文经典》，三百号人的大教室里，Louis真的好看到我一眼就能捕捉到。PS，他华夏语讲得超好，完全没有国际友人的口音！
　　之后还有人在表白墙里投稿，说什么今天看到路易斯在金融学院专业课教室外等人……
　　期间不免提到了国金三班的秦池。
　　同在华宁，一个校区，交换生平时上课的地点和金融学院上课的地点没差多远——大多都是公开教室，按照课表来看，如果运气好，教务处选选修课时，主身体和躯壳还能选上同一节。
　　不过，秦池还是刻意避开了主身体与躯壳要上的课。
　　——选同一科目，当然可以偷懒。期末考试同一张卷，不需要她再多耗费一份精力。
　　秦池觉得没必要，她想在同样的时间里学到不同的知识。
　　意识操纵躯壳，她的大脑足以支撑起五具躯壳的活动，久而久之，她也发现自己处理信息的能力较从前增长许多。
　　简言之，就是她大脑计算、分析的能力有所提升。
　　主身体与躯壳的课程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秦池本池，大三下学期在读，课比大一、大二要多，一天下来能有两三门专业课要上。
　　路易斯，大一交换生，华夏许多大学对交换生第一学年的要求就是“语言过关”，着重语言班。课时安排中，语言班占了百分之四十不止。路易斯比同一届的交换生先一步结束语言班的课，也就意味着他比同班同学少了百分之四十要上的课。
　　想要利用好这段空出来的时间，秦池很积极地给“路易斯”报了不少不冲突的选修课。
　　在躯壳要上的课程之余，国金三班的同学们就常常能见到路易斯在他们上课的教室外头等秦池的画面。
　　有时候还会是文学院的顾老师一块和路易斯等秦池下课。
　　今天又是一节金融专业课结束，专业课老师安排了这学期的平时作业：“关于今年国际金融形势的小论文分析，下周一前，三千字，禁止抄袭、百度……”
　　具体作业叮嘱完毕，下课铃已响过几分钟。
　　老师收拾东西离开教室，班上的学生们蜂拥而出，冲往食堂吃饭。秦池和相熟的同班同学笑着说了再见，她收拾书包的动作不紧不慢，收拾完毕，走出公开大教室，走廊外不远处就是自己。
　　躯壳【路易斯】已经等了几十分钟。背着个书包，脸色清淡，看着走廊外头的风景，京市三月初春，还是有点冷，过往行人的衣服还没减——比之去年三月，今年是真的冷了许多。
　　一声也不吭，既没喊人，也没多做什么动作。
　　路易斯就像是有所察觉般，视线从窗外挪到走出来的秦池身上。
　　走廊上有着国金三班的同学，他们视线忍不住看向秦池，再看路易斯，俊俏大男孩默不作声地与秦池并肩走，准备离开教学楼。
　　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远不近，路易斯高秦池不少，站在她身边，神态中透出关切与在意。
　　秦池就没有那么关注对方，她笔直往目标地走，很少有看路易斯的举动。
　　两厢对比，非常明显。
　　有点像是被宠爱得很好，知道自己身边有人依靠的小孩，走路时专心致志，聚精会神，从不看身边、身后。
　　来自‘家人’的密切关注，怕她跌倒，怕她摔跤，距离刚好，如果出现什么情况，能够立刻用手扶住。
　　直到他们走离教学楼，不在同学们的视线范围内。
　　几个同班同学对视一眼，喃喃声说：“这么久了还是有点不习惯。”
　　“是啊……”
　　开学两周，从第一天秦池复学，路易斯就总是像小尾巴一样跟在她身后。明明也没有什么亲密举动，可这种跟随的状态，实在很难不让人觉得有点什么。
　　最后，他们只能这么解释他们所见到的“秦池与路易斯”：
　　“骑士和公主？这比喻贴切吗？”
　　“再贴切不过了！”
　　·
　　秦池走路时会习惯性地捏捏书包带子：她的小癖好，手指勾着。
　　返校后，心情好，走路时候，难免地会小蹦小跳一下。
　　摇摇摆摆、快快乐乐，哼着歌儿，走到校园停车场。
　　另一个自己已经在等了。
　　车门开着，坐车后座，把提前准备好的小零食拆开吃两口，再喝一口水。
　　车窗扬下，一个自己驱车的过程中，其他的自己可以欣赏校园里的风景。
　　开往校园正门，离校通道中，遇上了个顾如渠的同事。该同事的车窗也是扬下的，看到熟悉的车，下意识地冲他颔首。又看到车内另外两人，一时间莞尔。
　　短暂的交流结束，一路顺顺利利驱车到家，苏一杳刚好也从隔壁省回来了，带回从隔壁省买来的网红蛋糕，放在冰箱里冷藏保鲜。
　　鲜奶蛋糕，味道香甜，秦池克制地只给自己的主身体吃了半块。
　　剩下的都给躯壳们分吃掉。
　　美味同样能传达到她的意识中，满足自己许久没吃甜食的渴求。
　　吃饱喝足，开始做作业。
　　路易斯的作业不多，简简单单，很快就能完成。秦池的小论文，需要的数据从近年的金融日报、金融信息中提取分析，也不算是什么难事。她的躯壳之一本就日常涉足世界级的金融项目，在不提及私密数据的同时，利用公开的、人人皆可搜寻到的信息，以她经历过“牧云”生活的经验，进行文字表述。
　　最后的成果，秦池很是满意。
　　保存文档，提交作业。
　　秦池在完成作业中得到了深深的满足感——从去年生病住院到现在，今年春季开学上课，对她来说实在是一件新鲜、快乐的事。可以这么说，秦池高兴到每天早上起床都在期盼着上课！
　　她简直可以高唱一曲《学习快乐之歌》！
　　猫咪从她的胳膊肘下滑过，嗖地一下窜进躯壳的怀里，盘着身子团在膝上。
　　秦池眼睛圆亮，以躯壳的手使劲儿蹭蹭、揉揉可爱小心肝猫猫，觉得还不够过瘾，又上了几只手——硬是把小猫崽子吸到肚皮翻起，四爪朝天，无力反抗，这才心满意足。
　　翌日，正逢周末，下午的点，秦臻来找秦池玩。
　　家里头五个人都在——顾老师周末不上班，正在庭院新栽的树木前，戴着一副金丝框眼镜，仔仔细细地浇水；苏一杳刚结束工作回京，懒洋洋美人瘫在沙发一角，心不在焉地撸着小猫咪尾巴尖尖玩，看到她脸上溢出柔软笑意，笑着打招呼；路易斯在开放式的厨房里，坐在圆圆餐桌前捧着杯热水啜饮，耳朵上还挂着蓝牙耳机，像是和别人聊天，嘴里念叨着英文……
　　而秦池，她踩着软绵绵的兔子拖鞋，身上搭着一件男式外套，从主卧里探出头来，看到秦臻，甜滋滋地喊了一声她：“小臻，快上来陪我玩！”
　　瞧着就像是睡了一场午觉，精神饱满，快乐四溢！
　　她身后走出个衣衫不整的英俊男人——也不能算是衣衫不整，只是比起从前见到的牧云本人来说，现在他看起来太有家居男的样子……雪色羊毛衫、宽松亚麻裤，他的外套被秦池穿了，脚上的拖鞋看起来和秦池的很有情侣范儿。
　　秦池的是粉色小兔，他的是蓝色小兔。
　　秦臻仰着脸，看二楼主卧的他们一眼，迟疑问：“玩什么？”
　　秦池美滋滋：“我上午拆了个快递，买的桌游到了，你陪我一块玩吧。”
　　“几人桌游？”
　　“两人桌游。”秦池期待已久，小跑着把她给拉到主卧旁边的书房里，桌游都已经摆好了，秦臻随着她脚步走，眼神一瞥，能看到主卧门早就被牧云给关上了，她也习以为常：来他们家做客，上楼时总会发现主卧门是锁着的，或者说，只要是住人的房间都锁着。
　　这也挺好理解。
　　家里头住的又不是普通人，苏一杳在这里有房间——艺人隐私保密要求高，日常锁门再正常不过……顾如渠、路易斯，也是极注重自己隐私的人，平时他们的房间门都是关着的。
　　而情侣俩的房间，更是别说，就是开着门她也不会刻意去瞧两眼。
　　谁知道会不会看到点不该看的，吃到点狗粮的？
　　书房里两人桌游都已经拆开放好，秦臻一边看桌游规则书，一边好奇问：“就只有我陪你玩吗？他们没陪你啊？”
　　沉默，一小会儿的沉默。
　　秦臻没有立刻得到她的回复，有点茫然地抬起脸，瞅她一秒，被她脸上的郁闷之情弄得愕然：“怎么了？”
　　秦池叫苦不已：她总不能说，自己和自己玩桌游，一点也不有趣吧？
　　最后，她只能故作惋惜地摇头道：“不想和他们玩，太熟悉了，总能猜到他们下一步要走什么路数。”
　　这话说得轻松平淡，将“默契”二字浅浅地含在句字中，让人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秦臻：“……”
　　她默默地噎住，心道：……太熟悉了……
　　啊。
　　这句话，真是让人哑口无言呢。


第119章 美好的爱情，永远滴神……
　　卓尔不群的少年, 清秀的面容，时常背着一个黑色书包，手臂曲线干净, 有种浑然天成的雅致, 明明五官并不肖似，和秦池站在一块时, 却有着惊人的相近感。
　　偏偏谁都知道他们并非姐弟——两人毫无血缘关系。一个是身世坎坷，孤儿出身, 被A国养父母带到海外养大, 后又因意外事故不得不转移监护权，最后成长为如今模样的天才棋手；另一个同样坎坷，真假千金、重病缠身, 到如今拥有一个在外人看来很奇怪、暧昧的多角关系……
　　在校园里，总有人见到路易斯陪在秦池身边, 要说亲近, 倒也没有十分亲近——不怎么触碰彼此，就是递送物品时, 也只是正常人该有的界限。
　　校园风采征集大赛, 举办方（摄影社）在收到众多投稿中, 发现了几张与他们俩有关的照片。
　　一张是在食堂，不单单是秦池、路易斯两人，还有个校内文学院的知名英俊老师，据悉是秦池的叔叔，姓“顾”。三人一桌。桌上有饭菜, 他们与寻常学生们一样，坐在食堂的一角。
　　年长者抬着手臂，给身边的路易斯递过勺子。日光灼灼, 眉眼温存。
　　年轻女孩仰着脖子，喝了一口保温杯中的水，颈子雪白，手腕细细，秀气十足。
　　少年正在将桌上的一道菜推向秦池的方向，以方便她夹取。
　　照片中，他们的画面只占据了相片的百分之三十，位于角落地带，其余百分之七十是食堂内其他教师、学生、校外人员就餐的场景。
　　然而，即便只占据了百分之三十，他们的存在依旧显眼。
　　可能是三人长相都好，也可能是大家认出了这三人。摄影社扫阅这些照片时，第一眼都不会错过他们，后来，这张照片被风采大赛选为“入围作品”时，在公众号文章投票环节，留言区也有不少人注意到这张照片的重点。
　　另一张照片，拍摄地点在图书馆。
　　拍摄主题一目了然，能看出拍摄者的用心——“学海无涯”四字在雪白的墙面挂着，高大、整齐的书架垒放着各科各类书籍，有人坐在地面，盘腿看书，有人靠在墙边，依着栏杆，翻阅纸页，还有人踮着脚在书架上扫书。
　　清俊少年个高，无需踮脚，手臂一伸，便能轻松拿到心仪的书。
　　他身旁不远站着秦池，安安静静地扫书、借书。
　　拍摄者距离这几人很近，拍摄像素极高，于是，路易斯手上那本书的书脊文字，清晰入眼：《资本理论及其收益率》。
　　一看就是搞金融的学生要读的书。
　　于是，这本书是替谁拿的，真相浅显易得。
　　最后一张，是校园音悦台附近，天气转暖，草坪冒出清浅嫩芽，大学生们换下厚厚的冬装，穿着春衣，烂漫笑着与同伴交谈。
　　人群之中，秦池坐在树下看书，路易斯距离她有几米远，和朋友在下棋。
　　他的棋盘正对着秦池的侧面，足够他在下棋的同时，关注到秦池的动态。
　　……
　　大一国际交换生刚入学没多久，路易斯就因总是出没秦池身边，被国金3班的同学们记下面孔，渐渐也都熟悉起来。
　　要说对他们俩的关系没半点好奇，那是不可能。
　　人都有八卦心，俊男美女的丁点纠葛都够他人议论好久——发生在校园里，出现在他们身边的“八卦中心人物”，那更是要被人在私底下嘀嘀咕咕好半天。
　　有人试图从秦池、路易斯的关系中剖见些前阵子在网络上看到的“脚踏N船”实锤，奈何这实锤难找。虽说路易斯本人总是在空闲时间里来接秦池一块回家（坐顾老师的车），没课的时候、学校有活动时，也总是陪在身边，用他对别人解释的话说，就是怕她出什么意外。
　　有人形容说，他像有印随行为的幼鸟，吧嗒吧嗒地跟着秦池走。
　　这跟着一块，也没见过他和秦池有什么太过亲密的举动。
　　递水、递书包，帮着拿东西……
　　这类行为，属实没啥可以浮想联翩的。
　　指尖一错，触碰一瞬，就撒开了。
　　并肩走的时候，也不会太近，像是避嫌一样。
　　秦池本人也是，在同学们好奇问她和他关系时，很平静地说：“我弟弟。”
　　和她男友在采访时，定性女友与其家属们关系时用的说辞一样。
　　询问者发问时，路易斯就在秦池身边，她的回答清晰入耳，他的反应也让人有点吃惊。
　　路易斯波澜不惊，对这句话没有反驳的意思，只淡淡地看了秦池一眼，默不作声。
　　这反应落进别人眼中，各有各的解读方式：
　　有人觉得是“随你怎么说，随你高兴”……
　　也有人觉得是“牧云在前，他不敢造次”……
　　而在问到路易斯，为什么总是在秦池身边晃悠时，他的回答坦然镇定，让人没话可说。
　　“怕她出事。”
　　要是有想再追问，为什么是他在她身边陪着，路易斯就会用莫名其妙的眼神打量对方一眼，旋后笑吟吟说：“我都为她来华夏上学了，你问为什么是我在校园里陪她？”言下之意，就是这人问得多此一举。
　　再界定一下语中含义，不难猜出“校园”内是他陪她，回家后就是她的正牌男友陪她了。
　　·
　　回家，吃饭，餐桌上是蜂蜜火腿、土豆泥、小炒牛肉——
　　秦池回着老师的消息，双手忙着敲字，没顾得上吃。好在她有多个躯壳，不止一双手能喂自己吃饭，边敲字的同时，身边的自己就给抬手喂一口，她也张口嗷呜嗷呜吃。
　　全程主身体都没动手，全靠躯壳的手手喂饱自己。
　　同样吃饭的时间里，秦池不但解决了自己的吃，还暂时解决了老师发来的课业问题。
　　她看着眼前空空的饭碗，心满意足地瘫了瘫，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踏上正轨，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走。
　　出院到现在，饭量缓慢增长，体重也到了较为满意的斤数。
　　林毅在最近一次复查中，还夸她确实有好好养自己：“就是得好好吃饭，强健身体。你可比小傅乖多了。”
　　作为常被比较的病友，小傅和她年龄相当，又是邻近病房，同一个主治。林毅医生常常会把这两个小年轻病号的康复状况做个比较，正所谓“正向激励”对方，让他们俩有点紧迫感。
　　傅雪宇家就在同一个别墅区，一个月总会上门来玩几次。秦池也受邀去过他家，两人交情着实不错，平素里要去对方家里玩，就是微信发个消息通知一下。
　　今早傅雪宇跑医院复查，复查的结果还不错，就是年轻人的“熬夜习惯”不太好，林毅狠狠地责备了一把，还拉出前几天来医院复查的秦池，比较了下两人的身体状况，愣是把他给说得蔫头耷脑，郁闷好半天。
　　郁闷完毕，家里闻女士念叨叨，他想着讨清净，就给秦池发消息说要来她家玩，顺便取取经——怎么样才能不熬夜。
　　中午发完消息给秦池，下午两点五十分，午睡结束的点，傅雪宇溜达着来了。
　　门铃响，开门，傅雪宇就看到顾老师对他笑眯眯，还要给他倒水喝，他连忙摆手：“顾老师，我自己去倒水就好！”对长辈，小傅同学还是很客气礼貌的，每回和顾老师说话，都有点紧张。
　　“没事，顺手给小池也倒一杯。”
　　倒了热水，傅雪宇捧着杯子，还没坐热沙发，就听到楼上噔噔噔传来秦池踩着拖鞋下楼的声音。
　　京市入春，室温高了，暖气供应也停了。
　　出门在外，行人一般都只穿薄薄春衫。秦池和傅雪宇都是怕感冒、发烧的那一挂病号，就是气温转暖，都得比寻常人多穿一两件。
　　她穿着精致漂亮的春裳，套了件宽松的外套，瞧着是牧云的——傅雪宇眯着眼看了下，肯定地点了点头，他记得之前牧云有穿过这件男式外套。
　　女生穿男朋友衣服，挺正常一事，傅雪宇也没放在心上。
　　他问秦池家里除了顾老师还有谁没。
　　秦池：“牧云在书房忙，路易斯出门，一杳去拍节目。”
　　家里头就剩了秦池、牧云、顾老师三人，还有做客的傅雪宇。
　　病友和病友，年龄相仿，性格相合，彼此间聊话题能聊挺多。
　　傅雪宇愁眉苦脸地说起自己今天被林医生狠批的事，还挺委屈：“说是不能熬夜，可这谁能忍得住呢？”
　　“晚上的时间就跟偷来的似的，我心性不坚，就想多偷点。”
　　“你呢？我听医生说，你每天都能保持着早睡早起，从来都没断过，有没啥绝招能给我指点指点？”
　　小傅期待的眼神，让秦池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好。
　　她回忆了一下自己的作息——因为想要好好活着，所以努力地早睡早起，日常三餐吃好喝好，才能在出院后恢复到现在这样的程度。
　　医生夸她很棒，有把自己的身体状况放在心上。
　　秦池沉吟半天，小声对他说：“因为我……”
　　那句“我很爱惜自己”被吞咽下去，秦池下意识觉得这句话说出口，有点隐晦曲折、拐弯抹角骂傅雪宇不“自爱”的感觉。
　　每个人的性格不同，傅雪宇生病的情况也和她不同。
　　他是先心病，做过手术，寿命延长后，难免想着做些正常年轻人会做的事。
　　而她是后天的心脏病，没有可适性的治疗手段，全靠玄幻、莫测，医学无法解释的“躯壳治愈”“人生APP”，稀里糊涂地出院。
　　此前二十年健健康康，一朝重病，她有点“贪生怕死”，所以努力让自己活得健康点。
　　因此，她不能以自己的角度来代入他人的人生，指责他人对自己身体的不爱惜。
　　很快，秦池想了想，说：“可能是因为身边有人陪着，监督我要有日常良好作息。”
　　小傅继续愁眉苦脸：“我爸妈也经常在家里啊，但我门一关，他们也就没法监督到我了。”
　　这就是自制力的问题了。
　　秦池挠了挠脸，亦不知道能给朋友什么建议。她被傅雪宇的情绪感染，一时间也挺着急。
　　最后，还是“聪明绝顶”的傅雪宇本人“自以为”摸到了精髓：
　　“我是不是该谈个恋爱了？”
　　“……欸欸欸？”话题是怎么转到恋爱上的？
　　秦池一头雾水。
　　然后，她听到傅雪宇这么说：“你看，你有牧云哥，睡觉、起床他都能陪着……”
　　“我要是也谈个恋爱，就能让对象监督我少熬夜，健□□活了。”
　　“……”
　　秦池懵逼地看着傅雪宇自问自答完毕，还特肯定地点了点头，“美好的爱情，带来健康的人生！”


第120章 下一章完结！
　　阿康从公司商务车的犄角旮旯处翻出上周苏一杳走红毯时不慎遗落的一只耳环。他拍照发给苏一杳, 告诉她东西找到了，问她什么时候要。
　　苏一杳的回复在几分钟后：“下午去公司拿！”
　　阿康挑了下眉头，诧然地想：还真是难得听到她这么脆生生、活泼的语调, 感觉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他追问了一下, 苏一杳神神秘秘地发了个可爱表情包——小企鹅嘚嘚摇摆gif，又是语音一段, “没什么，就是……”她顿了顿, 像是在斟酌语言, 然后轻快无比说，“小池的论文拿了学院奖，高兴。”
　　他愣了一下, 一时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最后只能含糊搪塞过去：“挺好，挺好。”
　　等结束聊天, 他仔细一琢磨——貌似秦池是华宁的？
　　没错, 华宁大学，华夏数一数二的好大学, 年年省前百名高考生有资格上的好学校。
　　在华宁靠论文拿了个学院奖, 含金量肯定不低。
　　阿康回忆了下方才苏一杳的情绪起伏, 从停顿到雀跃，前后十多秒种的语音，足以听出她是真的在为秦池高兴。
　　他喃喃：“这就是所谓的‘爱一个人，喜怒哀乐都为她牵动’吧？”
　　=
　　四月迎来朦胧春雨，柏油路面上波光粼粼闪烁着雨斑, 路边叶片被风吹打摇晃，散乱旋转，小舟般轻飘飘地落在了水洼上。
　　华裕经纪文化公司今年新签了几个从戏剧学院毕业的学生。苏一杳刚从京市电视台离开, 坐在车内，阿康准备给她看这几个学生的个人照，兀自低头翻相册，找出后，指了指他这次谈话要说的重点，“这位长得有点像你。”
　　他这话说得挺客观，这几个学生都是在大学期间拍过小制作网剧，有了小部分粉丝群体的年轻人。其中一位女孩，在入戏剧学院时，就有“小一杳”的称号，当时还上了几天热搜。
　　“有印象吗？这个女孩，”阿康找到四年前戏剧学院新生入学时的媒体采访截图，比对了下手头上现有照片，挑了挑眉头，温声说，“你看，确实是有点像吧？”
　　他一时间没得到苏一杳的答复，抬起脸瞅她，发现她抱着个手机，不知道在忙活着什么事。
　　“……”行叭。
　　公司签约了这个风格、五官与苏一杳颇为相似的女孩，大有吃师姐一波热度的意思。圈内不少艺人在刚出道时，都有凭依着前辈的名声，以“小XX”写通稿。
　　此前也有以“小一杳” 做名头的艺人，不过哪一个都没有手里头这位像。
　　阿康思忖：这个女孩在大学四年里的打扮风格也都是与苏一杳神似，从大一新生入学时到大四毕业，期间容颜有增有添，要说没有动点刀子，那谁都不信。
　　公司看中这女孩在毕业作品中的演技天赋，也觉得这样像苏一杳的艺人不如签在自己手头上好些。
　　公司有过忧虑，怕苏一杳觉得公司这签了个和她长相、风格颇为神似的女孩，有不敬前辈的意思。在这之前，老板还特意找了苏一杳，说了他意图签这女孩的真实目的，前前后后，腹稿打了一堆，还没说几句话呢，苏一杳就点头说理解了。
　　都是多年老交情，知道什么是场面话，什么是真心语。
　　苏一杳觉得挺无所谓——当然，她出道这么多年，后来名声大噪，五官模子上有丁点相似的艺人都会蹭点她的热度，她早已习惯。此次公司签约了这么个年轻女孩，她看过她的个人艺术照、了解了她的作品成绩，很快，又有别的事盖过了这件事。她属实没太把公司签约新人放在心上。
　　阿康：“这几个新人是林宇来带，我不插手的。”他顿了顿，打了个响指，苏一杳这才缓过神来，发出了可爱且茫然的昂唔声：“嗯？”
　　“是林宇带这几位新人。”
　　阿康着重强调了一下。
　　她愣住了，在获取到这句话中的关键人名后，拧了拧眉头：“他和你还是不太对付，是吧？”
　　林宇，此前是其他经纪文化公司的金牌经纪人，去年公司有大变动，他不知道攀得哪条关系链，硬是进了华裕，与他做了旗鼓相当的职位。阿康是华裕的老人，手头得意艺人不少，苏一杳是最拔尖的一个，在公司里的地位不容动摇。
　　不过，林宇从其他公司跳槽来华裕，还带了几个正值小火的艺人，给公司添了点新鲜血液。
　　阿康的经纪人职业生涯，在苏一杳获得影后，暂休数月时，也进入了“养老期”，那段时间里他在公司里确实有被林宇压了点势头。后来苏一杳结束休假，回国工作，这才又有了阿康的“扬眉吐气”。
　　苏一杳知道阿康和林宇不太对付。
　　在林宇没跳槽进华裕前，他曾经带过一位当年正火的女艺人，愣是从彼时式微的阿康手头里抢了几个好资源。为这事，多年后的今天，阿康见到林宇也没几分好脸色，一有机会诉苦，就会说起当年的辛苦：“那个剧本可是我陪着人喝酒喝到进医院才帮你要到的，他做拦路虎一下子抢走了——”
　　又或者是“和别人置换来的综艺节目，对方违约，就是因为他抢了给XX，靠，想起来我就气。”
　　恨比爱长久。职场中，一点点当年的旧事，都够多年后深夜絮絮叨叨、怨恨不已。
　　相依相扶一块走来的阿康、苏一杳，他们俩在外界看来，就是一起的。
　　优秀的经纪人，天赋卓越的艺人。
　　他们相辅相成，成就彼此。
　　苏一杳若有所思：“所以，他会使点小手段？”
　　这猜测十分合理，阿康心里头也是这么想的，他颔首点头，以表示赞同：“是哇，你刚才还不听我讲，一直看手机，看什么呢看这么久？”
　　他探了下头，这才注意到，苏一杳的手机界面上正在浏览着金融相关的新闻。
　　他脑门挂了个问号：咋？她又要投资什么新产业？
　　苏一杳把手机屏幕给他瞧了一眼，也没有什么隐瞒的意思，坦荡非常：“看新闻中，研究研究数据，有用。”
　　“准备投资点新东西？”
　　“不是，是大学生作业。”
　　她说完，背往后靠了下，笑意潺潺：“帮小池分析一下。”其实是她一魂多体，刚好能在同样的时间里浏览、分析多项数据，毕竟她有着五具躯壳——五双眼，浏览数量都多了许多，足够她以比常人要迅速许多的效率处理事情。
　　阿康：“啧。”一声叹息，觉得她这人真是够够的，这么宠着对方，也不知道秦池对她怎么样。
　　他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苏一杳是成年人了。她的生活自己掌握，作为外人，只能衷心祝愿她能幸福快乐就好。
　　于是重归正题，两人开始对林宇带这个年轻女孩后，会进行怎样的手段讨论了一番。
　　他们做了许多猜测，谁也没想到，林宇的“手段”能到这地步——
　　……
　　是日，华宁大学四月樱花迟迟才开。初樱盛开之际，京市气象台还做了宣传，各个旅游官微、公众号也做了文章，告知大众已到可赏花的时节。
　　作为全国知名高校，华宁大学的樱花大道一直是京市的春季旅游胜地之一。
　　每到这时节，气温升高，观览宣传泛滥，校内的外来人员就比寻常多了许多。
　　校内学生们见到脖挂相机的旅游团进校赏景，也不觉得稀奇，去食堂的去食堂，去自习室的去自习室，去图书馆的去图书馆。校园林间小道上接踵人流，下课铃响，学生们从教学楼中涌出，各自走向下一个目的地。
　　樱花大道，路边的粉樱如雪，簌簌落下，不少人都不舍这一幕美景逝去，掏出手机、相机将此刻铭记。
　　一位年轻的女孩，瞧着像是学生，亲和力很足，拿着话筒，与过路人说话，她的同伴之一举着摄像机进行拍摄。
　　校内这种采访活动不算特殊，学生们都习以为常，被“逮到的”若是时间紧张，也就摆摆手直接走了；时间空余的，兴许会多说几句话。
　　今天这采访路人的工作，内容与明星艺人有关，再一细听，是在对大学生们关于明星长相的辩识度测试。
　　娱乐圈艺人繁多，美人如云，各有风情。这采访者拿出的几个艺人相片，都是采取了公认有着相似长相的艺人们。
　　“您能猜出这两张照片分别属于谁吗？”年轻女孩笑吟吟着问。
　　被拦下的男学生抬了抬眼镜，盯着照片瞅了几眼，慢吞吞才道：“秦霞……吧？”
　　男学生勉强认出了前一张，后一张他左看右看，犹豫不决，“还是秦霞？”
　　“不好意思，说错啦，这个是徐琦……当然，她出道时确实有‘小秦霞’的名号。”
　　男学生前前后后认了几对相似艺人——有的艺人没动过刀子，只是照片的角度刚好与其他艺人神似，精通娱乐圈八卦的学生多能够认出十之八/九，少部分是真动过刀子，P图也狠，那类似程度就大大提高，愣是把被采访者弄得迷糊了。
　　“这个，苏一杳吧！肯定的，我记得她的剧照，超美的！”
　　“对，那这张也是苏一杳了，我女神，美得很！”
　　这两张的照片比对，男生特别自信地答，结果却让他面红耳赤：“错了噢，这张是另一个艺人青瑶……”
　　摄像机将被采访者的反应一一摄下。
　　在前一位被采访者采访结束离开时，下课铃正好响起，附近的教学楼中涌出学生来，年轻女孩对着摄像师做了个手势，看了下手机，隐隐能见是张Excel课表时间，她脚步飞快，往教学楼附近的道路走，又接了个电话，然后，在一众走出的学生们中，精准无误地拦下了她早已经准备许久，就为了蹲点采访到的对象。
　　——秦池。
　　她身边没人，手上握着一只手机，正准备往樱花大道旁的座椅方向走，被这女孩拦下，一时有点诧异。
　　“学姐，”年轻女孩像是校内的学生般，穿着打扮都青涩，她状似很不好意思地冲她说，“能借用你一点点时间吗？我有个小小的采访……”
　　她说话间，还带了点惶恐，生怕她拒绝般，脸涨得有点红。正常人看到这样做派的年轻女生，都不会忍心拒绝。
　　秦池也是其中之一。
　　她眨了眨眼，与不远处樱花大道下座椅上的自己——路易斯对视一眼，想着自己就在附近，小小采访也算不得什么，于是欣然答应。
　　娱乐圈风格、长相类似的艺人辨别采访。起初秦池不以为有什么，甚至到最后，她精准无误地将“苏一杳”“青瑶”两人的照片辨别出来时，还是特别淡定。
　　年轻女孩在她准确说出两张照片人物的归属时，下意识地愣住，脸色变化了一番，最后，强笑道：“想问下学姐是怎么辨别出来的呀？”
　　“……”
　　秦池是在这一刻，觉得事情奇怪起来了。
　　她知道自己的主身体，在去年的“恋爱风波”中名声多响，与牧云、苏一杳的关系，更是迷雾重重。这个年轻女孩在一众人中拦下她，想要做采访，要说不是认出她来……谁能信？
　　“秦池”辨别出与她十分亲密的友人“苏一杳”的照片……这算很奇怪的事情吗？
　　她目光挪转，又看了一眼两张照片。一张自己，一张别人。
　　这一眼，才看到此前没注意到的细节——另一张照片中，青瑶的样貌像是被精修P图过，各方面都在往她的躯壳“苏一杳”身上靠。
　　她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不远处的自己起身，往这边走，秦池心定了，她弯了弯嘴唇，没有直白提“你难道不知道我是谁”这类的话——听起来太过咄咄，很可能没法套出她真实目的的话来。
　　她笑着说：“我就是知道。”
　　“很好认出来的，”秦池的手指在这两张照片上比划了一下，语气温柔，带了点脉脉，“苏一杳笑起来眼睛弯得很好看……另一个女生我不太熟，可要是把两张照片放在一块，就特别好分辨。”
　　年轻女孩讷讷：“噢，这样啊。”
　　她有点尴尬地说：“其实我们之前采访的十位，都错把青瑶当成苏一杳了，他们都说认不出来这两人。”
　　一刻沉默，旋后失笑。
　　“你是在开玩笑吧？”
　　秦池无比认真地指了指她给她看的两张照片——她当然能精准无误地认出来，毕竟一个是自己的躯壳，另一个是公司新签的艺人。她隐隐约约猜到这次采访可能有林宇的手笔，脸上不动声色，温声继续说：“我觉得她们俩特别好分辨，一看就知道谁是谁。”
　　年轻女孩沉默了一会，又挽尊般，笑着说：“她们俩的长相还是挺像哈？能立刻辨别出来谁是谁，学姐你真厉害。”
　　摄像机下，秦池只是冲着采访者浅浅弯唇笑了一下。
　　她也不多作声，只是晃了晃手指头，点动苏一杳照片的力道轻而柔，声音悦耳动听。
　　“我不这么觉得。”
　　久病出院后，她的体重涨了不少，脸色也比从前红润许多，一双水盈盈的美目，柔嫩淡粉的唇瓣，笑容如春。
　　风吹过，一阵簌簌、如雪的樱与叶旋落，几几落在行人的发顶之上，巧合的是，有一片嫩粉恰恰落在她的颊边碎发，留恋地，如挂果般粘附了几刻，留下了漂亮、美好的一幕。
　　六个字，也未曾吐露出任何对青瑶的不友好，只是坦荡地说她不觉得她说的对。
　　年轻女孩哑然，不知道该怎么将话题进行下去。
　　最后，采访匆匆结束，她目送着对方和一个年轻大男孩离开视野范围内，久久，才冲摄像师耸了下肩头，无奈道：“都按照苏一杳的照片来P氛围、P造型了，她居然真能一眼就瞧出来谁是谁。”
　　“林老板要的效果很难出了，”摄像师也感慨，“说是要秦池认证的‘苏一杳二号’，好好炒一番，这下人家认出来了，还能怎么炒？”
　　“不关我们的事咯，反正我尽力了，你也是，行，收工回家，片子传给林老板就行。”
　　……
　　阿康瞪着营销号转发的华宁大学某校社平台发出的采访视频——他没猜错的话，林宇肯定是花了钱买通了华宁大学某社团的公众号，借着平台，将采访的名义变得更亲民、更自然，更没那么功利，就像是大学生普普通通一次互联网话题采访一样，稀疏平常，看不出炒作痕迹。
　　但只要是业内有心人，一打探，一了解，就知道这视频里鬼头多少了。
　　阿康咬着牙，把剪辑过的视频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校园社团平台号发出的原始视频，时间长，标题也普通，就是阐述了此次采访的目的，唯一特殊的，大概就是提及刚好路遇校内知名人物“秦池”，有了一段短暂的采访经过。
　　营销号转发的视频，时间短，简言之，便是“取其精华”，后又把苏一杳、青瑶的名字直接挂在标题上，美名为——康康这个十次都被错认为是苏一杳的艺人[抬墨镜][抬墨镜]
　　这段短视频中，大部分内容是辨别苏一杳和青瑶，一如标题所述，十个人里十个都认不出青瑶是青瑶，全都误以为她是苏一杳。
　　下边不少路人也都感慨说，这两张照片中，真是很难辨别出谁是谁来。
　　阿康磨后槽牙，他往后一仰脖，气哼哼道：“当然难以分辨，毕竟是照着我家杳杳动刀加P图的。”他嘴上狠话说完，又有点郁闷：不知道林宇脑子想了点啥，给自己手头上的这位新签约艺人硬是扣上他家杳杳的名字，就非得当“苏一杳二号”？做自己不行吗？真是够够的。
　　再一看下边评论说确实难以分辨两人，说是娱乐圈出了个“苏一杳二号机”，阿康心里头更是有点怄的慌。
　　营销号营销的目的确实达到，热搜上了大半天，不少人都议论着这娱乐圈青瑶与苏一杳的相似，又说着这两人都是同一个公司的巴拉巴拉……
　　阿康不爽极了。
　　他给苏一杳发消息，说自己看到林宇的骚操作，心里腻歪烦的很，问她要不要出手搞一搞。
　　苏一杳回复很快，先是一个笑眯眯的表情包，之后是她把视频首发链接抛给他，友情提示：“三十五分二十三秒开始。”
　　阿康满心不解，依言点开视频链接，找到华宁大学该校社平台首发原始链接的第三十五分二十三秒。
　　五分钟后，他发来一个震惊到跪地的表情包。
　　：她真的认出你来了欸！
　　苏一杳：你是在说废话吗？她肯定能认出我啊！
　　阿康手抖，好半天缓过劲儿来，颤巍巍发：……我必须得说，有了前面十位错认路人的对比，秦池真的是慧眼识真，一眼辨别真假杳杳。
　　苏一杳：^.^
　　他继续发：所以这个首发原始视频是怎么做到没切掉秦池被采访的那一片段？林宇总不会蠢到要把这段留下来吧？
　　苏一杳：他要发的平台是华宁大学，是小池学校欸。找找同校同学，问问负责人是谁，就能顺理成章把视频给留下来了。
　　苏一杳继续发：况且，甚至不需要托人找关系，社团知道小池被采访后，就直接说要发秦池被采访的内容来“蹭热度”。
　　阿康心里头爽了。
　　他总结了一下苏一杳发来的文字，理解了这段原始视频中留有秦池被采访的真正原因：一，首发平台是华宁大学某社团公众号，秦池可以直接托同学帮忙办事；二，社团负责人知道秦池有受邀采访，绝不可能放过蹭“名人热度”的机会，首发视频中顺利地保留下了关于秦池辨别苏一杳、青瑶的画面。
　　他给苏一杳发了个OK的手势。
　　苏一杳与他心有灵犀一点通，笑吟吟道：“机会都送到你手上了，咱们可不能轻易放过。”
　　阿康摩拳擦掌，斗志昂扬：那当然了！
　　林宇想着蹭他家杳杳热度炒青瑶，也要看看他允许不允许，这年头，炒热度不问过前辈、前辈经纪人的态度，就擅自开始，实在是不尊重人，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也不红，倒是爱蹭。
　　首发视频中，秦池被采访的片段，足以他借几个营销号宣传后，将青瑶的热搜压过去。
　　不蒸馒头争口气，虽说是同一个公司的同事伙伴，可林宇没抱有好心，他又何必给他脸？
　　短短半小时，阿康将这件事安排妥当，他眼瞅着关于“秦池”“苏一杳”的热词指数飙升，心里头好爽。没过一会儿，老板打电话来问个究竟，他也就如实回答了：“您看，也不是我不地道，主要是林宇这事做的难看，何必要蹭我们家杳杳的脸呢？青瑶才多大，听说刚签约就被他喊去岛国做手术整形……真没必要……”
　　老板又详细问了问细节。
　　阿康得意洋洋：“我和你说哦，他自己使坏心思，要让人采访秦池的，我猜他是想看秦池也认不出杳杳和青瑶，谁能料到她真的认出来了……我们杳杳和秦池的关系怎么样，老板你又不是不知道。”
　　“真杳杳和假杳杳，秦池怎么可能会认不出来呢？她们俩啥关系啊！”
　　阿康缓了缓激动的心情，在电话最后，对老板碎碎念说：“我和你讲，那两张照片，搁我，我第一眼也是真瞅不出真假杳杳，毕竟这图肯定是照着咱杳杳精修P的，各方面都挺像，角度还找得正正好，让人没法好好辨。”
　　“这话我要是说给杳杳听，她肯定要生我气。”
　　“可就是这么一对比，才觉出秦池是真挺厉害，就那一眼，直截了当认出谁是谁……”
　　“这CP啊，真是两人摆在我面前，摁着我的头让我磕呢。”
　　老板听完他那一番感人肺腑的发言，缄默良久，才道：“我和你也差不多，刚去看了下那两张照片，林宇做的确实挺不对，青瑶照片这还修了不少，未来指定要留话柄。他确实不考虑艺人的常青。”
　　“我也确实没能第一眼认出来谁是一杳。”
　　老板尴尬无比。
　　“秦池真的蛮厉害的。”
　　电话挂了，阿康的心情久久无法平静，他又重新点开视频看了一遍，从第三十五分二十三秒开始。
　　年轻美丽的女孩温柔笑着，笃定无比地说出自己的答案：“这是苏一杳。”
　　春风拂面，樱花簌簌，她的眉眼在日光下溶溶生辉，“另一张不是她。”
　　“……”
　　身负“重任”想借着采访机会套出关键字句的年轻女孩，努力挽尊，干巴巴笑着说——“其实我们之前采访的十位，都错把青瑶当成苏一杳了，他们都说认不出来这两人。”
　　眼神明亮的秦池，声音清澈的秦池，缓慢地眨了眨眼，她不禁莞尔，柔声笑语：
　　“你是在开玩笑吧？”
　　只这么一句，万分笃定地告诉所有人：她能够一眼认出她来。


第121章 正文完结/婚姻关系
　　秦池今年的生日过得很快乐。
　　她的生日在三月, 京市气温依旧不高，出门在外都要穿着厚外套，车内常备着暖手宝。等真正到了生日那天, 居然是难得一见的好天气——晴空万里、天高云淡。
　　去年的生日, 秦池独自一人在医院，没有蛋糕, 没有家人，孤孤单单地过完了一天。
　　今年的生日, 她在家里给自己买了超大的蛋糕, 定了好吃的餐厅外卖，还邀请了朋友——小傅给她买了台新出的游戏机和一摞游戏卡，摩拳擦掌说之后来她家玩。
　　秦臻和她出生时间只差半天, 今年她也不和秦家秦余海、许晴枝过，而是选择和自己的朋友们一块。
　　至于秦小叔, 他两个侄女同一天生日, 不在一地，思虑良久, 决定各自跑一趟, 幸好都在京市, 两个场地奔波来往，耗费几小时，把自己做长辈的祝福带到，这个生日也就完美了。
　　秦池、秦臻两人各自与朋友过生，到了晚上才视频联线, 问候彼此。
　　秦臻生日当天喝了酒，脸蛋红扑扑的，对着镜头笑得傻乎乎：“哇, 你今天穿的真好看！”
　　秦池低头瞅了眼自己穿的衣服，抬起脸，慢吞吞对她说：“你今天也很好看。”沉吟一会，“你是不是喝多了呀？”
　　秦臻摇头摆脑，身边凑过来一个女孩，瞧着是熟悉面孔，她定睛一看，那女孩甜甜地喊了她一声姐姐。秦池认出她是谁来着——秦小叔好友的女儿，和她一个大学。今年复学后，她在学校见过她，还和她打过招呼。
　　“小臻姐今天喝了两杯，感觉上脸了，”隋漾倾摸摸秦臻绯红的脸颊，又对屏幕里担忧的秦池说：“小池姐别担心，今天都是女生，没男的，一会我爸爸接我们一块回家。”
　　秦池这就放心下来。
　　喝了点酒的秦臻，开始碎碎念、叨叨来叨叨去，说着“想谈恋爱”（隋漾倾笑了），说着“今年专业课好难，后年要出国还要刷雅思巴拉巴拉”，说来说去，又说到了前不久认识的英俊男生“他好帅我好爱！”，秦池被逗乐了，笑得眼都弯弯。
　　隋漾倾看着手机屏幕上秀气白皙的秦池，嘴上不作声，心里头却在惊叹：
　　小池姐好靓！真的好漂亮！
　　“你今天过得怎么样，开心吗？”秦臻脸上的红晕犹存，眼瞳亮亮，满怀好奇。
　　“开心的。”秦池回忆了一下今天的生日会——自己们负责吃掉美食，吃得她肚子圆圆。傅雪宇送了礼物，傅雪皓也送了一串精致的首饰，闻女士给她买了一条昂贵的裙子，傅先生送了她一把竖琴。
　　要说和810病房家属的交情如何，秦池能肯定地说，确实不错。
　　她与傅雪宇很有话聊，就是以躯壳【牧云】的身份，也能怡颜悦色、一团和气地聊上几个来回。
　　傅雪皓更多是出于与“牧云”商业伙伴的身份与她打交道：好赖也是朋友的未婚妻，况且他确实对这个年龄与弟弟相当，体弱多病的小姑娘很有好感。
　　闻月女士、傅里君先生，可能更多是以长辈的角度，与秦池相处交往。他们也挺高兴傅雪宇交了个关系不错的朋友，平日里闻女士还会从牧云这里取取经，询问一番秦池的日常作息、饮食习惯，再给傅雪宇用上。
　　小傅有时候来找秦池玩，都会哀哀怨怨说闻女士在家里头监督他吃饭作息，还和林医生一样，把她当榜样直夸！
　　秦池无辜且可怜：乖孩子被家长拿去比来比起，属实是没办法。
　　两人从住院开始认识，去年年末熟悉，到现在家住同一片别墅区，一月总有几日上门打交道……
　　友谊火苗因“住院”而燃，到现在，她可以很诚恳地说，她和小傅算是好朋友了。
　　和傅家的傅雪皓、闻女士、傅先生，也都是各个躯壳各有联络的好交情。
　　傅雪皓与牧云是商业伙伴，是朋友。
　　闻月与苏一杳相约美容院，彼此聊保养、名奢、首饰。
　　傅里君与顾如渠年龄相当，关系不算热络，却也不差。
　　……
　　秦臻瞧出秦池脸上泛滥的幸福，她的心也变得软乎乎的，实在禁不住笑了起来：“好噢。”
　　“那你呢？高兴吗？”秦池兴高采烈地问。
　　“我也很高兴。”秦臻这么回答她。
　　她想到了去年刚被认回秦家时的窘境，想到起初觉得愤愤不平，遭受命运捉弄的人生，之后她见到了秦池，为她感到难过，发自内心的怜悯。再到后来，与她相交甚笃，越来越亲密，彼此都变得越来越好。
　　她曾经叫牧云“姐夫”。字句真心，她确实是将秦池当做姐姐看待。
　　只不过，因为年龄相差太小，她有点羞赧，不怎么喊。
　　秦臻感觉自己的酒意又有点上头了，她托着脸颊，隋漾倾和她的好友王恬在玩斗地主，一众朋友们还在热热闹闹的唱歌、喝酒、吃零嘴。
　　她很轻地对秦池说：“二十岁以前，我从没想过会有这样的人生。”
　　秦池的眼眸圆亮，在镜头下，一点点笑意荡漾在她的眉宇间，衬得她格外灵秀，她也说：“是的，我也没想过。”
　　好的、坏的。开心的、悲伤的。幸福的、疼痛的。
　　她们在二十岁这年皆有经历。
　　人生给她们俩人下了一场磅礴浩瀚的大雨，将她们打得身形晃动，无处凭依。
　　后来，是什么让她们稳稳地站定，一步步走到现在？
　　秦臻茫然地想：太难用言语表达了。但她想，不管如何，她高兴与秦池认识，她也喜欢这个秀秀气气、温温柔柔，被许多人爱着的秦池。
　　“池啊，喜欢你。”她仗着醉意，笑嘻嘻地说，瞧着画面那头闪过个男人的衣角，话音刚落，秦池的笑就更深、更柔，太阳花一样灿烂，她病体多虑，不能喝酒，可此时此刻，颊边也像是染了淡红朝霞，“我也喜欢你呢。”
　　“生日快乐，小臻。”
　　秦池的声音清澈悦耳，递送进秦臻耳中，像是泉水叮咚，好听得她骨头都软酥酥了。
　　秦臻一句醉言脱口而出：“小池说话这么甜，我要是男的我也喜欢呐！”
　　“……”
　　秦池脸红着，咳嗽呛住，她摇了摇头，对秦臻很没办法：“快十点了，早点回家噢，到家了给我发个消息！”
　　秦臻乖乖应好，挂掉视频通讯以前，注意到秦池那边有一只男人的手递过一杯温水，她小小啜饮几口，之后又是递来一勺蛋糕胚，她张嘴啊呜吃掉，腮帮子鼓着像是憨态可掬的小松鼠。
　　那只手是牧云的。
　　通讯结束，隋漾倾过来，告诉她一会她爸爸来接女孩们回家，她点着头说好，歪脑袋想了一会，嘴里冒出来一句：
　　“小羊，想谈恋爱了吗？”
　　才从上一段初恋走出来半年的小羊同学闻言，摇了摇头，傲娇道：“才不，我最珍贵，男人不配！”
　　秦臻若有所思，她想到牧云对秦池的呵护，想到他们不渝的爱情，想到很多她亲眼所见，只有真心爱一人，才会想着呵护对方的种种举动。
　　然后说：“如果能遇上一个和我姐夫差不多的好男人，我觉得可以托付终生了。”
　　隋漾倾呆怔住，旋即才道：“那不一样。”
　　“牧云那样的男人，太过难得，就算有，也早早有了好女孩与之匹配。”
　　“……不过，做梦的权利还是要有的，”小羊浮想联翩、喜上眉梢，“我要是能找到个和牧云差不多的男的，那我就嫁定他了！”
　　秦臻定睛看隋漾倾，把小姑娘瞧得脸色涨红，嘀嘀咕咕：“牧云不算入普通男人列表，他真的难得一见……”
　　难得一见的优秀男性，难得一见的美好爱情。
　　出现在她的生活中，她以旁观者的身份，觑见浓情之中的甜蜜与温情。
　　秦臻仰着后背靠着椅，哀叹连连：见过身边这样的好男人，硬是把她择偶的标准都给提升了一大截！日后她要是找不到合心意的对象，那么就是……
　　姐夫，你有罪啊！
　　=
　　时隔数月，京市医院再次复检。
　　林毅医生将最后的结果告知家属，得到了牧云的衷心感谢，他望了望坐在一边椅子上正在拿平板电脑、pencil奋笔疾书赶作业的秦池本人，挑了下眉头：“小池这么努力啊，来医院都不忘做作业？”
　　牧云替她解释：“快大四了，学业着急。”
　　“视力要保护啊，别天天看电脑平板。”林毅操心。
　　“给她买好护眼贴、叶黄素了。”他温声说。
　　林毅怎么听，都觉得他这语气里有种“爹”的感觉。
　　后来一问护士小姑娘们，小姑娘们给了个精准定位：“爹系男友”。
　　成熟稳重、内敛靠谱、话少体贴——凡事都把女友照顾得好好的，半点疏忽都不可能有。
　　秦池的报告结果一直很稳定，林毅也高兴，出院后复查的次数，从原来的一周一次，到一月一次，再到现在的两月一次，足以彰显她的身体状况。
　　结果靠谱，今天不忙，没有别的挂号病人，林毅就与他们俩唠嗑说家常。
　　“牧云今年多大了？”
　　“二九。”
　　“将近而立了啊，可以筹备着结婚了，年龄也不小……”
　　依誮
　　林毅这话半开玩笑半认真：年轻人的人生规划，年长者的建议不一定有用。他说了这么一嘴，也没指望人给个准确回复。
　　谁料，下一刻，牧云回答：“嗯，提上日程了。”
　　“啊？”
　　林毅茫然地重复：“提上日程了？”
　　“领证以后，方便帮她处理一些事项，万一出了什么事，我也是她的第一联络人。”听起来像是规规矩矩地解释结婚后的法律效应等等，可林毅完全知道，这段婚姻的开始，绝不是像他说的那样，只是为了“方便处理一些事项”。
　　这一年来的时光，他见过他对她的呵护在意，于是，就算此时他再怎么重点于其他内容，也无法掩饰他对秦池的爱。
　　林毅脑中掠过关于华夏婚姻法的内容。
　　华夏法律规定，一些场合中夫妻同体，一方未到场，另一方可以帮忙办理相关手续。
　　秦池的心脏不好，虽然说现在状况不错，可谁知道未来怎么样？
　　倘若再出事，她的父母是指望不上了，能给签字办住院等等其他可能存在的手续，有个法定身份，总是比没有的好。
　　秦池想的也非常简单——大号主身体万一有事，绑定了婚姻关系的小号“牧云”可以代理许多事项。
　　结婚，对她来说，除了法律上给主身体、躯壳宣布“已婚”状态外，对她的生活并没有太大影响。
　　她停下记录电子笔记的手，抬起脸看着林医生和自己。
　　林医生脸上的表情挺复杂，有点欣慰，有点高兴，仿佛是一段爱情的见证人般，他开口对牧云说：“到时候一定要请我，我要给你俩包个大大红包。”
　　“当然。”带着浅浅笑意，“我和她没有共同的长辈，到时候想麻烦您当我们俩的主婚人……”
　　林毅答应下来，他转头再看秦池，刚二十一岁没多久的年轻小姑娘托着腮，瞧着牧云看，脸上表情好是温柔，清瞳秀眉，古典精致，俏得像是花儿般。
　　他走到她身边，将她带来的包拎起，又拧开一旁的保温杯，给她倒了一杯温水，看她喝完。
　　直到他们离开，背影消失在视线中，林毅感慨着笑了：
　　“男俊女俏，天造地设。”
　　“他们合该是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