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年代文里打秋风[穿书]》 作者:乌鸦老道   文案:   江珠一朝穿书后,   忽然发现,文中好吃懒做的二流子是她父亲,又馋又泼的典型是她母亲,一家子都是文中的极品,而江珠作为她们的女儿,也就是文中的小极品。   张云站在自家门口看向隔壁院子双眼放光:天凉了,你奶家的老母鸡该下蛋了……   一直躺在床上装病的江有财:丫丫,到点了,咱该去蹭饭了!   江珠:“……”   就在江珠每天被迫营业的时候,村子里那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成分有问题的文化人竟然打起了她的秋风。   沈秋风:江同志,借点盐……借点油……借点粮食……   直到有一天,江珠忍不住上门讨债。   沈秋风:我身无长物,只好把自己抵给你!   江珠看着眼前笑的一脸桃花的文化人,脸上满是嫌弃。   沈秋风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为啥,难道是我长的不好吗?   江珠沉吟片刻:太费粮食……   眼前这个吃啥啥不剩,干啥啥不行的文化人,谁想要谁要,反正她不要!!!   身娇体弱的文化人 X 大力士女汉子   内容标签:打脸 穿书 爽文 年代文   主角:江珠,沈秋风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农业大佬 发家致富   立意:传播真善美 第1章   上河村。   天刚灰灰亮,几颗星星还挂在泛着鱼肚白的天际,村西头住着江老根一家。   江老根的婆娘张秀兰一大早便起来打扫院子了,见今天又是老三家的起来的最晚,脸子不由的拉了老长。   “珠儿她妈,你起来了。”   说话的是江家大儿子江有粮的婆娘陈桃花,她放下手中的活计,一脸局促地站了起来。   张云冷着张脸子瞪了一眼在院子里编草篮的大嫂,没有接腔,随后仿佛变脸似的,一脸笑意地看向婆婆张秀兰。   “娘,你是不是要做饭了,我帮你烧锅。”   张云见婆婆放下了手中的扫把后一边系围裙一边往厨房走去,她连忙擦了一把脸,厚着脸皮地跟了上去。   张秀兰瞥了一眼这个还是知青出身的三儿媳,脸色虽说难看,到底是没有说什么,默许了老三家的跟进了灶房。   “大嫂,你搭理她做什么,明明是她打了你家大丫,摆着一张仿佛别人都欠了她债的脸子给谁瞧。看她又去厨房了,这次准没好事。”   在院子西北角的井边洗衣服的王彩莲,脖子伸的老长往灶房看去,一脸嫉妒。   “彩莲,别说了,让娘听见,恐怕又要说你了。”   “哼,娘就是偏心。”王彩莲小声嘀咕了一句,眼珠子翻了几下,目光落在东屋。   “大嫂,你瞅瞅,都这个点了,老三家的那个死丫头片子江珠竟然还在屋里蒙头大睡,我看她病早就好了,现在就是偷奸耍滑,躲懒哪。”   陈桃花看了一眼门半阖着的东屋,眼底闪过一丝心虚,嘴唇抿了抿,没有说话。   王彩莲见对方不接腔,便一边洗衣服一边自顾自地说着,   “也不是我说江珠那个死丫头,她不愧是老三和那张云的亲生闺女,好吃懒做,自私自利,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俗话说的好,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孩子会打洞,你说这两个大懒生出来的可不就是小懒吗?这嫁到别人家,那不是祸害人家吗,这样的人,以后谁敢娶,你看她哪点能比得上咱们的大丫,我要是那宋知青,我肯定也选咱大丫。   对了,大丫脸上的伤怎么样了,那张云下手也忒狠了。”   “好多了,就是现在还不能出门。”   “明明就是那老三的闺女自己不小心掉河里,那张云真是不分青红皂白……”   灶房。   “娘,你去堂屋歇着吧,今天这饭就交给我做。”   三儿媳张云一脸真诚地看着婆婆张秀兰。   张秀兰才不会上当,这个老三家的别看是知青出身,可最是个嘴馋偷懒的,上上次说是帮她做饭,最后一顿饭下来,她柜子里的玉米饼子少了俩,还少了一块鸡蛋糕。   还有上上上次,油瓶子里的油少了一大截……   不知想到什么,她抬头看了一眼东屋,想起了几天前落水身子还没好全乎的二孙女,把盆里最后一团泥土颜色的糊糊,放在手上拍出圆圆的饼状,技巧娴熟地拍在烧的滚热的锅上,最后擦了擦手,耸拉着眼皮往外走去。   “你在这看着火,我去堂屋罐子里拿俩咸菜疙瘩。”   张云笑吟吟地应下,见婆婆走了,急忙站了起来,朝墙角的掉了漆的红木柜子跑去。   没一会儿,张秀兰端着一碗黑乎乎的咸菜疙瘩走了进来,目光好似不在意似的划过红木柜子,看到那红木柜子的门明显被动过的痕迹,嘴唇蠕动了几下,到底是没有吭声。   锅里的饼子慢慢变成了微黄色,空气中弥漫着诱人的香甜味。   东屋里,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的江珠闻到透过门缝飘进来的香味时,她却高兴不起来。   看来,今天又是吃糠饼子。   所谓糠饼子,是用小麦碾过褪下来的谷糠,在石磨上磨得细细的,颜色透着土色,等吃的时候,往里面掺上水,弄成糊状,在手里拍的圆圆的,最后贴在锅上,等到颜色变成微黄时就是熟了。   这是江家隔三差五的吃食,配上腌的上了年头的雪里蕻,也就是咸菜疙瘩,再配上稀拉拉的玉米糊糊,用张秀兰的话说就是,这青黄不接的时节,有啥吃啥。   张秀兰的话没错,在村子里江家算是日子过的不错的,农闲的时候一天吃两顿饭,农忙的时候一天吃三顿。   如今正是农闲的时候,村子里有的庄户人家,每天只吃一顿,饿肚子那是常有的事。   自打江珠穿过来,已经有好些时日了。   她看着这狭小的房间内,墙上挂着两把落满了灰尘的镰刀和草绳,墙角还堆着几个罐子,地面是土地,一个黄色的小柜子在这狭窄的房间内显得有些大,还有就是她身下的这张靠墙放的床了,床上面铺了一层厚厚的稻草,虽然说稻草上面放了一个破旧的褥子,可她依旧每晚被扎醒。   晨光从用旧报纸糊的窗户上沿着缝隙射了进来,江珠依旧不敢相信,她竟然穿书了,穿到了一本《七零小福星》文中。   文中的女主生来便有福气萦绕,什么上山随便扒的野草竟然是野人参,什么出门就捡钱,什么做梦梦到下雨,让全村人提前收麦子,什么因为她的福气,让她的爷爷,文中固执的江老根的老寒腿不治而愈……等等。   总而言之,这就是一本写女主如何靠着一身福气,让重男轻女的爷爷奶奶对她捧在手心里,然后再靠着一身福气发家致富,顺手救的落魄知青是男主,男主其实是大佬,然后大佬被平反,最后女主跟着男主一起回城,最后登上人生巅峰的故事。   而江珠凑巧的是穿成了女主的堂妹,文中对男主痴心不改的女配,被男女主狠虐的那个“极品”。   这本书给她印象最深的就是与她同名同姓的江珠一家三口,父亲好吃懒做,整日里就想着怎么装病不去上工,母亲尖酸刻薄,又馋又泼,今天和这个吵架,明儿和那个斗嘴。   原主更是青出于蓝胜于蓝,在这个吃不饱的年代,而原主能吃的前胸鼓囊囊的,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这一家三口好吃懒做的坏名声就连隔壁村都有耳闻,在江家也最不受人待见。   最后,女主把原主一家从江家踢了出来,而原主一直纠缠男主,最后被男主让人把原主卖进了山沟沟里,给一个老头当媳妇,不到两年,女配便被折磨死了。   女主知道后,选择了原谅男主,二人高高兴兴地生活在了一起。   而原主的父母到处寻找女儿,最后饿死在了路上。 第2章   算算日子,她穿过来的时候正是原主落水,在原文剧情中,再过几天,原主一家三口就要被踢出江家了。   起因便是,原主落水,醒来后告状,说是被女主推下去的,可原主说的话只有她那个懒人爸,尖酸妈相信,其他人都不相信。   原主的爷爷,江家说一不二的当家人,更是大声斥责原主,说原主诬陷女主,最后一气之下,把原主一家扫地出门了。   江珠翻着脑海中的记忆,发现在原文中原主并没有说谎,当时原主站在河边,确实是被女主失手给推下河的。   陷入思绪中的江珠忽然听到门口一阵响动,她抬头看去。   只见一位穿着打着补丁衣服,一脸菜色,眉眼处带着一股子尖酸刻薄的妇人做贼似的走了进来。   “妈。”   张云把门连忙从里面给上了锁,这才走到女儿床边,献宝似的把手伸进了衣服里。   “看,妈给你带啥好东西了。”   江珠看着她妈就像变戏法似的,从衣服里掏出了一个掉了漆的搪瓷茶茶缸。   “妈,这是啥?”江珠瞬间精神了,连忙坐了起来,她直觉告诉她,能让她妈这样稀罕的,肯定是好东西。   “看。”   张云喜滋滋地打开了盖子。   “鸡蛋!”   江珠震惊出声,只见茶缸里飘着金黄的鸡蛋絮,一股子扑鼻的香味袭来,熏的她差点喜极而泣,张云见状连忙捂住了女儿的嘴。   “我的小祖宗,小声点。”   江珠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了,其实也不怪她这么激动,连续吃了好多天的窝窝头咸菜,肚里寡的早就一滴油水也没有了。   张云看着女儿原本有肉的小脸如今瘦的皮包骨头,下巴都快尖成了锥子不说,平日里那两只黑汪汪的桃花眼,如今眼窝深陷,她忍不住鼻子一酸。   随后压低声线,小声道:“快喝,别说话。”说罢,松开了捂着女儿嘴的手,把装着鸡蛋水的搪瓷茶缸凑在了女儿嘴边。   江珠喝了一口,口中满是鸡蛋的香味,这若是搁到以前,她做梦也不会想到,有天,她竟然会因为一杯鸡蛋水而感到无比幸福。   “妈,你咋这么厉害,竟然能弄到鸡蛋!”   江珠捧着搪瓷茶缸,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张云,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年代,鸡蛋是金贵物,每家每户都是把鸡蛋囤起来,用来换盐吃。   张云看着女儿脸上的佩服,心中比吃了蜜还甜,她挺了挺胸,嘴角带着遮不住的笑,“这鸡蛋算啥,等改明妈给你整红糖鸡蛋吃。”   “妈,你也喝。”   江珠心中有股说不出来的滋味,她看着眼前的妇人,妇人头发枯黄,面黄肌瘦,因为瘦而显的颧骨较高,一双上挑的三角眼,嘴角长了一颗小小的媒婆痣,如芝麻般大小。   这是妥妥的一副尖酸刻薄的相貌,但此时那双三角眼里却弥漫着一种无法言喻的慈爱。   “说什么傻话,你才喝了这两口,快都把它喝下去。”张云望着搪瓷茶缸里金灿灿的鸡蛋水,悄悄地咽了一口口水,催促着女儿赶快喝。   江珠喝了一大半后便停下了,把鸡蛋水又递给了母亲。   “妈,待会还吃饭哪,我喝太多鸡蛋水占肚子,待会饭吃不下去,可不就便宜给其他人了吗?”   张云想想女儿说的是这个理,这鸡蛋水确实占肚子,待会就吃饭了,她婆婆每天就做一定量的饭,她女儿吃的少,那可不就便宜老大和老二一家子了,这怎么能行!   没想到女儿落水后醒来,这脑瓜子真是越来越机灵了,她都没有想到这一层,不过,幸好女儿提醒了她,她想通了这才接过女儿手中的茶缸喝了起来。   江珠见母亲喝了,这才松了一口气。原主的母亲平日里是个最喜欢占别人便宜的,可若是让别人占她家的便宜,那比杀了她还难受。   要知道,当初她可是因为女主比自己女儿多吃了一块饼子都能指着人家鼻子骂,直到把女主骂哭的主。   其实也怪不得原主的母亲这样做,在原文中,女主因为生来有福气,便被原本重男轻女的爷爷江老根捧在手里稀罕。   隔三差五地让婆娘张秀云给女主炖鸡蛋吃,不仅如此,就在家里人都吃糠谷做的饼子时,江老根担心糠饼子会划破宝贵孙女娇嫩的嗓子,便让婆娘给孙女单独蒸两个全家人只有在过节,农忙时才能吃上的玉米面饼子。   反正是家里有什么好吃的都紧着女主,就连老二家生的男娃子都要往后靠,最后才能轮到原主,可轮到原主时,基本上什么也没有了。   因为她是丫头,身上也没有福气,所以江大根极为不待见这个孙女。后来,原主的母亲每次都要大闹一场,这才好一些。   大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响动,伴随着说话的声音。   “你爷你爸他们回来了。”张云耳朵一动,连忙把染了鸡蛋气味的搪瓷茶缸给藏在了柜子里。   要吃饭了,江珠连忙捡起床上补丁摞补丁,洗的都看不出原来颜色的大褂往身上穿,这几天她是觉摸出来了,这江家吃饭是等男人从地里回来后才吃饭,去的晚了,恐怕连个饼渣都不剩了。   蹲在院子里磕烟灰的江老根看到太阳都晒屁股了,二孙女才起床,脸上带着一股子不虞。   “爷。”   江珠看到江老根在看她,便叫了人。   江老根唔了一声,像是从嗓子眼里发出的唔囔声,像是回应了江珠,又像是在给江珠脸色瞧。   张云才不理会她这个偏心眼偏到了羊粪沟里的公公,她上前拉起女儿往堂屋走去。 第3章   堂屋里摆着一张长桌子,桌子没有挂漆还是木头本来的颜色,不过多了几道划痕,桌面上也早已被磨得坑坑洼洼,桌子上摆着一筐糠饼子,一盘被切成块的疙瘩咸菜,还有一盆掺了地瓜的高粱粥。   江珠捡了一个老树根做成的凳子坐下,坐起来摇摇晃晃的,张秀兰正在往众人的碗里分粥。   江珠对面坐着的是她大伯,江家的大儿子江有粮,面相老实巴交的,斜对面是她二伯,江家的二儿子江有福,面相带着几分机灵。   “珠珠,你喝我这碗。”江有财看着女儿这几天瘦的尖尖的小脸,心中忍不住窝了一团火气,他把自己明显比女儿要稠上许多的高粱粥换给了女儿。   又把手中的糠饼子掰了一半给媳妇张云,家里每顿饭都是按人头做的,男人外出务工吃两块饼子,女的和小孩子吃一块。   把这一幕尽收眼底的陈彩莲看了一眼自己木头似的丈夫,心里顿时感觉酸巴巴的。   “大丫怎么样了?”江老根朝老大家两口子旁边一看,发现今天大孙女依旧没出来吃饭,这一个劲地憋在房间里哪成啊。   “爹,大丫好些了就是今天身体有些不舒服,她说不来吃了。”   陈桃花见公公问起女儿,她胆怯地抬起头看了一眼对面的张云。   张云眼角耸拉着,脸上没有丝毫悔意,敢欺负她女儿,简直是活腻歪了。   江老根抽了一口旱烟,没有说话,那天他在地里干活,听到有人说老三家的正在打大孙女,他便放下除草的耙子跑了回来,可还是回来晚了,大孙女被打的不成样子。   “呵,什么病了,我看是不好意思出来了吧,当初害的我家珠珠落到了河里,还死不承认,也不知道大哥两口子是怎么教闺女的。”   江有财用筷子往嘴里塞了一口咸菜,斜着眼睛看向大哥两口子,口气阴阳怪气的。   “有财……你闺女掉进河里,真的不是我家大丫推的,再说,你媳妇把我闺女打成那样,到现在还不敢出门哪。”   江有粮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忍不住出声,他脾气即使再好,也受不了总是有人往她闺女身上泼脏水,明明就是三弟家的闺女嫉妒那宋知青喜欢的是玉儿,自己不小心掉到河里却要诬陷他的闺女。   更过分的是三弟妹不管不顾地打了大丫一顿,她闺女掉河里了关大丫什么事。   “大哥,我闺女命都差点没了,这怎么不是你家丫头害的,当时,那河边就只有你闺女和我闺女,我闺女难道是傻了,这大冷天的往河里跳。”   江有粮听到三弟说的话眉头一皱,还想说什么,忽然袖子被陈桃花拉了拉,他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便闭上了嘴巴。   这一幕被江老根看在眼里,他看向江珠,   “二丫头,你说当日你是不是因为脚滑不小心跌进河里的,你大胆说,切记要说真话,我为你做主,可不要因为害怕就不敢说真话,告诉爷爷,是你自己跌入河中的,没有人推你,是不是?”   这是江珠病好后第一次来堂屋吃饭,原剧情中,原主早已在家里告完状了,而江珠心知自己即使说了,除了父母也不会有人相信她。   听说,早在她被人救上来,昏迷不醒的时候,她妈张云早就抓着女主江玉揍了一顿,被人好拉才拉开。   江珠听罢只感觉痛快,原主明明就是被女主江玉推下河了,反而被人认为是原主诬陷她,又有一个话里话外偏袒江玉的爷爷。   怪不得当时事后,原主越发针对女主,这事搁在谁身上,谁能咽下这口气。   “爷,当时是江玉姐推的我,现在这也说不清,要不就报到公社去,让公社的人来查,反正当时也有旁人在场看到了事情的经过,这若是证明我说的是真话,那江玉姐可就是杀人未遂罪名,到时候要扭送到镇上派出所坐牢的。”   江珠说完后,她看了一眼满脸忐忑不安的大伯娘陈桃花。   “啪”的一声,陈桃花手中的筷子掉在了地上。   “你说啥?要坐牢?”她顾不得捡筷子,声音变得尖利了些,一脸紧张地看着江珠。   “你和你江玉姐从小一块长大的,你怎么能这么歹毒,竟然让她去坐牢。”   “大娘,江玉姐没有推我,怎么会去坐牢哪,你别怕,我这是让公社的人来,好还给江玉姐一个公道啊。”江珠扭头看向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的父亲江有财。   “爸,你吃过饭去趟公社,让人来查查,一查便知。”   江有财连忙放下了筷子,变得理直气壮起来,“我现在就去,请公社的人来家一趟。”说着,便站了起来。   “胡闹!”   江老根眉头紧锁,他眼瞅着三儿子迫不及待地站了起来,他连忙呵斥道,随后吸了一口旱烟,看向这个他不怎么待见的二孙女,眼中带着一股子狐疑。   “你说的那个什么杀人……什么未遂的,真的会坐牢?”   “当然了,你不信就去镇上打听打听,这起码要在派出所蹲个十几年,我听说有个村子,男的给自家婆娘下老鼠药被发现,被公社直接送到镇上,现在还在牢子里蹲着哪。”   江珠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唬的江老根一愣一愣的。   江老根抽了好几口烟,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压着嗓子说道。   “这事就算是你江玉姐的错,你别在追究了。”   陈彩莲没想老三家的闺女掉进河里,原来真的不是她自己滑进河里的,她打量了一眼坐在上首的公公,打她进门这十几年来,就没见过她这个公公对什么事,什么人服过软,没想到今天竟然对一个丫头片子说了软话。   “爷,什么算是江玉姐的错啊?”江珠歪了歪头。   “二丫头,是爷说错了,这件事是你江玉姐的错,你们到底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姐妹,你江玉姐不懂事,你这个做妹妹的,怎么能不包容些,再说,你江玉姐肯定不是故意的,而是和你闹着玩的,你说是不是,二丫头?”   江老根把手中的烟杆朝桌子上磕了磕,嘴角勉强挂起一抹和善的笑看向江珠,心里一阵恼怒。   他江老根在村子里受人尊敬,是个体面人,因着大孙女是个有福气的娃娃,即使他膝下只有江安一个孙子又如何,这十里八乡的谁不羡慕他有个好孙女,就连生产队大队长都给自己几分薄面,在家里更是说一不二,何时像这样一般,对一个丫头片子低头哈腰起来。   “爷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江珠像是没有看到江老根眼里压抑的怒火,她慢吞吞地咬了一口早已凉透的糠饼子。   “不过,我被推入了河中,这身子虚得很,恐怕落下了病根不说,这吃啥嘴里都没味,我这吃不好,就喜欢出去串门,要是别人问起来这事……”   江珠后面的话没有说,但在场的人都听懂了她话中的威胁。   这是明晃晃地告诉江老根:你若不补偿我,我就出去澄清事实。   江老根的嘴角抽了几下,按压着心火,好言好语的哄道,“看,都是爷没有想到,你这落水,身子虚,确实待好好补补,等晚上让你奶给你杀只鸡子好好补补,以后想吃啥,就找你奶要。” 第4章   “大嫂,大丫若是再敢欺负我家珠珠,下次可不就是挠她两下这么简单的事,我说到做到。   这么多年,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也明白,反正我不在乎什么名声好听不好听,我和有财就珠珠这一个女儿,你们若是敢动她,我可是什么事都能做出来。”   张云几口喝完了碗里的粥,抹了抹嘴,一脸不善的神情再配上嘴角那个媒婆痣,显得极为尖酸。   江老根瞪着老三家的,一张黑黝黝的老脸此时憋得通红,若是按往常,他这个江家当家做主的人早就应该对这个老三媳妇呵斥几句,可如今他没占理,做错事的是大丫。   不过,这个老三家的简直是个祸事精,大丫再怎么说也叫她一声三婶,那二丫落水又没出什么事,反而是她这个做长辈的把大丫那张脸抓的没法出门见人,真是泼妇一个。   一旁的江珠害怕她妈把江老根气个好歹,连忙把碗里的粥喝完,手里拿着吃剩下的大半块糠饼子,伸手拉了拉张云的袖子。   “妈,我吃好了,我头有点疼,咱回屋吧。”   江珠只是寻个由头想把她妈给哄回去,可没想到下一秒她妈张云直接炸起来了,对着女主江玉住的西屋直接破口大骂起来。   “我可怜的珠珠啊,你这是被那黑了心肠的姐姐推下河落得病根啊,呸,什么姐姐,以后咱没有姐姐。”   张云听到女儿说头疼,神色顿时紧张了起来。   “走,妈带你去县上的诊所看看去。”   “去什么县诊所,在屋里躺着休息几天就行了,哪有那个闲钱去给一个女娃子浪费。”江老根听说老三家的要带二丫去县诊所,那不又要花钱。   江老根固执的认为,晚上让老伴给老三家的女娃子杀只鸡子这就算天大的补偿了,怎么还能再花他的钱。   再说,村子里谁没个病灾的,都是吃点姜什么的,睡上一觉发发汗就行了,怎么能为了头疼就去县诊所。   听到这话的江有财直接不干了,   “爹,那老大家的大丫也是个女娃子,大嫂前天去县诊所花了两块钱给大丫买的敷脸的药,那可是整整两块钱啊,怎么到了我家珠珠这,你就不舍得的了,再说,我家珠珠头疼是拜谁所赐?”   “大丫以后是要说婆家的,那脸留了疤咋行。”   “我不管,你给大嫂两块钱,那必须要给我四块,我要带着珠珠去县诊所看病。”   “凭啥给你四块?”   “你不给也行,我这就出去给大伙说说,让大伙评评理,凭啥老大家闺女推了人,反而花了两块钱。”   江有财说着便站了起来。   老大两口子顿时哀求地看着江老根,若是老三出去说,那她家大丫的名声可不就坏了,这怎么能行。   “爹,要不就给老三吧。”陈桃花紧张地看着公公江老根。   “拿着这钱,滚。”   江老根往桌子上扔了几张票子,被气的眼前一阵发黑。   王彩莲看到桌子上的钱,顿时不是滋味起来,如今这家里的钱,粮食什么的都在公公江老根手里攒着,按理说,这钱既然给了老大,又给了老三,那怎么也待有她家一份啊。   江有财从桌子上拿了钱,当着大家的面还数了数,眉眼间带着喜色,最后把钱交给了媳妇张云。   张云接过钱,对着老大两口子冷哼了一声这才牵着江珠走了出去。   “老三,你等等。”张秀兰连忙叫住小儿子,她跑了出去,把小儿子拉到角落里,嘴上大声数落着。   “你怎么这么不懂事,惹你爹生气,看把你爹气的……”嘴上说着,手却从衣服的口袋里掏出一只还带着余温的红皮鸡蛋塞到儿子的口袋里,小声嘱咐道。   “这鸡蛋,你自己偷偷吃,记住没,看最近瘦成啥样了,改明,让你家那个懒婆娘也下地,你歇几天再说,你爹也是,成天偏心老大一家,你也别和你爹置气,今儿也别上工了,带二丫快去县诊所看看去。”   “娘,还是你疼儿子,你放心,以后我一定会孝顺你的……”   江有财的嘴仿佛抹了蜜似的,把亲娘张秀兰哄得喜滋滋的。   *   “老头子,这事确实是老大家的大丫做的不对,老三家结婚这么多年就生了二丫一个,虽说是个不值钱的丫头片子,可那到底是老三的独苗,老三两口子平日里恨不得把那二丫放在心尖尖上。   那老三就是个混不吝的,平日里就连我对那二丫说话重点,那老三都和我急。   这次大丫竟然把二丫推进了河里,如今可是二月的天,这棉袄还没下身哪,幸好二丫没啥大事,不然,你就等着吧,老三那两口子指不定要闹成啥样哪。”   张秀兰瞅了一眼蹲在地上阴沉着一张脸,一声不吭地抽着旱烟的江老根。   她坐在低矮的凳子上,腿上放着一个堆满碎步,线头的小簸箕,手里用碎步补着一件土色的大褂,大褂上早已补满了三三两两的补丁,如今已是补丁摞补丁。   按理说,这衣服早就破旧的不能穿,可张秀兰依旧不舍得扔,现如今,买布需要布票,可那布票是不容易得的,每年一家得了那几张布票,也不够每个人分的。   可江老根却说,苦什么都不能苦孩子,每年,江家分得的那一点布票都要拿出来给老大家的大丫做一身衣服。   只因为,那大丫是个有福气的娃娃,这是老天赐予江家的,他江老根亏了谁都不能亏待了他大孙女。   可怜的,她的老三身上穿的衣服还是他结婚那会的衣服,都说小儿子大孙子,在她张秀兰心中,老大憨厚,做事勤奋老实,老二有几分小机灵,会办事,在生产队里混了个计分的好差事。   这两个人对她也孝顺,可她唯独放不下的是老三,那年她生老三的时候难产,老三生下来才四斤多,别人都说养不活了,她不信,最后是她一把屎一把尿地把老三抚养长大了。   可老三身子弱,比不得他前面的两个大哥身子骨壮士,她也就偏疼了几分,甚至在这吃不饱饭的年代,她还从牙缝里挤出来口粮让这老三上了初中。   她的老三往那一站,斯斯文文的一看就不是庄稼人,最后果然,给她娶了一个知青出身的儿媳妇,这让她在这整个上河村脸上都有光。   “你还好意思说,那老三不都是你给惯的,看惯成什么样了,成天好吃懒做,偷奸耍滑,娶个婆娘,虽然是知青,也就说出去好听,其实就是个懒蛋蛋,和老三真不愧是两口子,都说一懒懒一窝,江家的名声都是被老三一家给败坏的。”   江老根心里窝的气憋得心口疼,老三一家三口简直就是江家的毒瘤,地里的庄稼活不好好干,挣得工分还没有老大家挣得一半的多。   更不用说,那老三的媳妇是个厉害的,尖酸刻薄的名声整个村子都知道,他最无法容忍的就是老三家的欺负他大孙女。   大孙女以后是有大造化的人,是让他江老根在村子里受人尊敬,抬头挺腰的福星,他看了一眼老婆子,这头发长见识短的婆娘。   跟着老大一家一定会让他江老根享上富,大丫以后会让江家光耀门楣,他可不傻,那老三一家就是个没出息的,这辈子也没什么指望了,还是趁早把这一家吃白食的踢出去才好。   老三一家一直是他心中的一根刺,经过今天的事,这刺彻底地冒了出来,让人不拔不行。 第5章   “你老爹真是偏心,这钱给了老大和老三,就应该有咱一份,更何况我生了男娃,这是你们江家的根。   那老大和老三不过是生了一个丫头片子,老大家的大丫花这钱倒也罢了,可老三家那个赔钱货凭啥花这钱?   老三和他那个婆娘张云平日里最会躲懒,在这个家挣得工分最少,可那锅里的饭可没少吃。   你看看你爹又让你娘给那个死丫头杀鸡子,平日里我想吃个鸡蛋你娘都不让,我还是当初生娃时吃的鸡蛋,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看我吃过几次鸡蛋,我到现在都快忘记鸡蛋啥味了。”   王彩莲透过窗户看到老三一家子出门了,想起那四块钱,心里就止不住地冒酸气。   也不怪王彩莲心里不是滋味,要知道在这个年代,四毛钱就能买五个大肉包子和三根油条了,如果割肉的话可以买半斤肉了,这就更不用说四块钱了。   江有福躺在炕上,听到这话懒得搭理王彩莲,翻了个身,语气极为不耐烦。   “爹给老大家钱是因为大丫的脸破了,老三家是因为二丫头痛,咱家安娃子没病没灾的要什么钱,你要是好意思要,你去找爹要去啊。”   江有福说罢,便朝地上的小萝卜头,伸出了手。   “来,安娃子,让爸抱抱。”   “没病咋了,那也有咱家一份钱,你爹偏心老大一家,平日里那钱,还有好的吃食可没少往老大家塞。   你看看那大丫每年一件新衣服,被养的细皮嫩肉的,说是城里姑娘别人都信,比咱村子里那些女知青还要打眼哪,再看看我,我嫁到你们江家,都多少年没有添过件新衣服了。”   王彩莲扯了扯身上打了补丁的袖口,看着院子的绳子上晾着一件八成新的蓝色褂子,那用的还是的确良扯的布做的衣裳,在一众打着补丁,洗的泛白的衣服中,显得极为醒目。   要知道,整个上河村,她也就见生产队队长家的闺女穿过一身这样的好料子。   “哼,你也好意思和大丫比,人家大丫生下来就和旁的孩子不一样,是有大造化的人,指不定哪天就飞出咱这个上河村了。   你想想,大丫从小到大,她刚生下来那会,我爹的老寒腿就不治而愈,她上山随便摘的野草竟然是棵老山参,还有队里播种,大丫拦着不让播,说会下雨,果然第二天就下雨了,你说神不神!”   “娃他爹,她有福气不假,可她心不好,竟然把二丫推进了河里。”王彩莲做梦也没有想到,老大家的大丫平日里看着一副好性子,竟然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一定是二丫又欺负大丫,大丫不小心推了对方一下,大丫那孩子我了解,平日里连只虫子都不敢踩死,怎么可能会是有心的。”   “二丫是那老三与张云的亲闺女,也不是个什么好货色,就和她那个娘一样,这样说,也在理。”   王彩莲嘴上虽然相信了丈夫的话,可心里却忍不住打嘀咕,难道真的是失手?二丫自落水都好多天了,发生这事后,大丫一直缩在屋子里不出来,也不解释,这让王彩莲心里到底多少留下个结。   她拿起桌子上的搪瓷茶缸喝了一口水,用袖子抹了抹嘴,酸溜溜地道,   “可是她再有福气能咋样,说到底以后还不是在地里刨食吃,咱又不能沾上一些光。”   “你个眼皮子浅的傻货,我怎么娶了你这么个玩意,你也不看看这十里八乡的女娃哪个能比得上大丫,你没瞧见就连那宋知青谁都没看上就偏偏看上了大丫,以后若是能回城,大丫的福气还在后面哪。”   江有福被王彩莲这不开窍的婆娘气的爆了粗口,他回想起自己这个在大队里记工分的工作一定是沾了大侄女的福气,这样的好事才会落到他头上。   王彩莲这才回过味来,眼睛里顿时冒着精明的光,   “回城?你意思大丫以后是吃公家粮的人?”   江有福见自家婆娘终于迷过来了,他脸上带着几分嘚瑟,“大丫自小便有福气,吃公粮算什么,这以后大丫奔了好前程,难道能忘了她二叔二婶,以后说不定把咱都接到城里享福去,你可别像老三一家拎不清,以后咱就指着人家大丫哪。   不过,这老三一家在家里混吃混喝也不是个事。”   “那老三一家干啥啥不行,吃饭吵架第一名,简直就是个祸害,谁粘上谁倒霉,叫我说,还不如早点分家,让你爹把老三一家从江家给踢出去,你没听过那句话,叫什么一只老鼠坏了一锅汤,问题是这还不是一只而是三只。”   王彩莲早就想分家了,可平日里忌惮公公江老根所以不敢提,可这次不一样了,今儿老三一家子把江老根气的快撅了过去,这事说不定能成! 第6章   “爸,妈,其实我没有头痛,不用去县诊所。”   走出江家大门的江珠一看张云和江有财一副要带她去县上的架势,她连忙小声吐出了实情。   张云脸上的紧张神色顿时被一股喜色所代替,“我闺女落水后,咋变得这么聪明,我之前咋就没想到让你装病讹钱!”   张云不仅没有斥责女儿说谎,反而为女儿的机灵沾沾自喜。   “真不愧是我江有财的闺女,就是机灵,这小脑瓜遗传了我。”   江珠看着张云脸上的惊喜,江有财脸上的欣慰,心中猛地一塞,脸上忽地热了起来,她羞愧地低下了头。   正常人难道不应该批评教育自家说谎的闺女吗,为这种事感到羞愧吗?可眼前这俩货眼中的欣慰,一副“吾家有女初长成”是什么鬼?   怪不得原主会是那种性子,这真的离不开这对夫妻的言传身教,眼前的这两个人不愧是书中的极品!   江珠只觉得把这对父母从极品的路上给掰回来,任重而道远。   “走,我带你们进城搓一顿,改善改善伙食。”   此时的江有财眼中迸射出一抹极亮的光,仿佛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和平日里一上地劳作就软绵绵,浑身无精打采的样子判若两人。   张云同样脸上难掩兴奋,拉着闺女跟在江有财身后,一家三口就这样便踏上了进城之路。   此时,金色的晨光错落有致地铺在上河村,袅袅的炊烟正从一座座屋子里飘出来,冷冽的空气中伴随着几分烟火味。   这个时间上河村的家家户户正在吃饭,男女老少手中端着个掉了瓷的大土碗,有蹲在墙根的,坐在石头上的,站在门前那块空地上的,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说着闲话。   “珠她爸,珠她妈,你们一家子这是上哪去啊?”   说话的是叫张翠芬,平日里最好打听别人家的事,人送外号,“张打听”。   在村里和原主的母亲张云是死对头,传闲话传的最快,要是哪家出了啥事,不到一顿饭的时间全村人就都知道了。   此时张翠芬一双绿豆般的眼睛滴溜溜乱转,端着手中的碗,拖着胖乎乎的身体动作灵敏地来到了江珠面前。   江珠看着面前动作灵敏矫健的胖子,有些震惊,在这个年代,竟然还有人能吃的这样胖!   “哎呦,我地娘啊,瞅瞅,都快瞅瞅,这才几天,你家珠珠都快瘦成啥样了,这来阵风就能给吹跑了。”   江珠被妇人极为热忱的态度吓得禁不住往后退了几步,眼前妇人望着她的目光极为火热。   “张翠芬,你是不是皮子又痒了。”   张云把闺女护在了身后,撸了撸自己的袖子,插着腰,一脸不善地看着张翠芬。   张翠芬被张云这个疯婆娘给打怕了,她看着对方这个架势,身子忍不住颤了几下,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   “珠她娘,你这是做啥,我就是关心关心你家珠珠,不过话说回来,你家珠珠到底是咋落水的呀?”   周围吃饭的人都望了过来,江珠看着眼前妇人脸上兴奋的光,抢在张云开口前弱弱地说了一句,   “我爷说了,这事不能说出去,妈,咱快走吧,回来晚了耽误给江玉姐洗衣服,爷爷又该骂了。”   江珠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神情,还没等张翠芬回过神来,她就拉着张云和江有财走了。   为啥江老根不让她们往外说?   回去晚了耽误给江玉洗衣服?   留在原处的张翠芬细细地琢磨着江珠口中的话,忽然,像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一样。   “珠珠,你为啥不让妈说,明明就是江玉那死丫头推的你。”张云被女儿拉走,有些不解,她不懂女儿为什么替那江玉瞒着。   “妈,现在还不能说,咱不是刚从爷那拿了四块钱封口费,若是刚刚说了,以后咱还咋找爷要钱花。”   江珠说道,其实不是江珠不愿意说出实情,而是原主之前在村子里名声不好,若是刚刚说了,恐怕也不会有人相信她的话,反而说她因为嫉妒扯谎污蔑江玉。   而她刚刚说的那句似是而非的话,足够那些人琢磨了,原主给那江玉洗衣服也是事实,江老根说江玉身子骨弱,不能沾凉水,便瞒着江有财和张云逼着原主给堂姐江玉洗衣服。   原主虽然有些极品,但是内心深处是自卑懦弱的,她只是想到的爷爷江老根的认可,就像江老根对待江玉那样,所以她也不敢对父母说。   而穿过来的江珠不想得到谁的认可,她只想说凭什么啊。   凭什么让原主给堂姐江玉洗衣服,明明原主比那江玉年龄还要小,洗便洗了,问题是别人都不知道,最后还落个欺负江玉的坏名声。   江珠顿时感觉胸口堵得慌,虽然原主一家三口都爱占小便宜,在外面没有什么好名声,可是原主一家至少对得起江家。   虽说上工得的工分少,但也够一家三口吃饭穿衣绰绰有余了,并且逢年过节,生产队里发些好东西,至少能落到自己手里,吃到自己肚里,穿到自己身上。   可因为没有分家,生产队发的粮食还有过年过节发的布票,肉啥的,都被江老根攒着,那江老根不让任何人动,嘴上说着把这些拿去换钱贴补家用,实际上都进了那江玉的肚子。   在原剧情中,原主一家被赶出了江家,分给他们的是一处窄小破旧的荒宅,之前是用来养牛的屋子,房顶铺的是稻草,一个窟窿接着一个窟窿,下雨时压根就不能住人的破房子。   粮食就给了能撑半个月的麦糠,一床破被子,再也没有其他,这床破被子还是原主的奶奶张秀兰心疼儿子,偷偷背着江老根送来的。   江珠记得很清楚,因为关于这一段,原书的作者花了许多笔墨用来写,原主一家如何如何的惨,如何如何得到了报应。   挨饿不说,还要在四面漏风的屋子里挨冻,还要忍受众人的白眼,原主的父亲江有财就是在那个时候发了高烧,因为没有钱治病,只能躺在屋子里硬挺着。   最后虽然病好了,但伤了底子,最后原主被卖到山沟沟里,江有财在找女儿的路上,饥寒交加,最后病死在了漫天雪地里。   陷入思绪中的江珠眼前忽然映入一颗红皮鸡蛋,那红皮鸡蛋静静地躺在满是茧子的一只粗糙的大掌中。   她惊喜地抬起头看向父亲江有财,   “鸡蛋?煮鸡蛋!”   江珠看到这颗鸡蛋十分惊喜,她以为吃了她妈弄来的鸡蛋后,下次再吃鸡蛋就不知道何年何月了。   “快拿着吃吧。”江有财见闺女这样高兴也忍不住笑了。   江珠不知道为啥,眼睛有些酸涩,上辈子她父母离异,没有人愿意要她,她是在叔叔家长大的,在她记忆中,从来没有人这样对过她。   这种感觉很陌生,她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在别人看来,这不过是个鸡蛋,可是在这吃不饱穿不暖的时代,这颗鸡蛋又不仅仅是鸡蛋。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更新稳定,主要是为了下期榜单,所以这些天为了苟字数,从今晚开始,以后不管有事没事都不会断更,等下个月入v后,每天日更一万。   爱你们,咪啾! 第7章   “爸,你吃,早上我吃过了,我妈给我冲的鸡蛋水。”   “说什么傻话,你身体还没好全乎,我一个大男人吃什么鸡蛋,再说,鸡蛋这东西我早就吃够了。”   江珠知道江有财在吹牛皮,但是她不仅不反感反而心中暖洋洋的,她把鸡蛋剥了皮从中间掰了一半递给了母亲张云。   张云推辞了几句,接了过去,捧在手里,小口小口地吃着。   “有财,这鸡蛋真香!”   江有财看着婆娘与闺女吃鸡蛋,心里比自己吃了肉还要高兴。   “小云,等啥时候我一定要让你们娘俩啥时候想吃鸡蛋就啥时候吃,不光吃鸡蛋,还有吃肉配白面馍馍,喝粘稠的大米粥。”   江有财平日里虽然好吃懒做,但有一点好,那就是疼老婆闺女,他两只手往破棉袄的袖口里使劲塞着,站在不知道谁家的地头,看着面前的母女俩,脸上的褶子都透着笑。   此时正是三月份,地里的庄稼到了这个时候都应该长到人的脚脖,可江珠一家三口站的地头,庄稼苗枯黄,低矮,瞧着奄奄一息的样子,江珠向远处看去,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只见不仅她们站的地头的庄稼有问题,前面的后面的都是这样,只怪她之前没有留意。   “珠珠,你看这庄稼做什么?”   张云凑了过去。   “妈,这庄稼生虫了。”江珠掐了一片麦苗叶,只见叶子卷而黄,细看的话,上面缀着一串串的黑色的虫卵。   “啥,庄稼也会生虫?”   张云虽然是在城里长大的,可自从知青下乡到现在也种了十几年的地,她听说过地里的庄稼缺肥、缺水的,但没有听说过庄稼也会生虫的。   江有财闻言也凑了过来,“这咋还会生虫?虫在哪?”   “虫在根部。”   江珠以前是在农业大学毕业的,她在书上见过这种情况,这虫若是不除,这庄稼十有八九活不成,她说着就从庄稼地里□□一棵苗子。   “住手!”   “你这哪来的女娃子,竟然拔我们地里的庄稼。”   一个肩膀上扛着锄头的老汉急忙跑了过来。   “你们是哪个生产队的人,竟然在我们生产队搞破坏。”   “大叔,我们没有搞破坏。”   江有财连忙挡在老婆闺女面前,好声好气地说道。   “我都亲眼看到了,你旁边这个女娃子手里拿的啥……”   李老汉满脸怒气,放下了肩上的锄头。   “大叔,我闺女不是有意要拔你们庄稼的,是你们这地里的庄稼生了虫害。”   “啥虫害,我李老汉伺候这庄稼地里的活几十年了,就没听说过这庄稼会生虫的,你别以为我李老汉好骗。”   李老汉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似的。   “你们这真是生了虫,我们急着上县城,懒得和你扯。”江有财有些心虚,他其实也没听说过庄稼会生虫的,可他脸皮厚,想拉着老婆和闺女就跑路。   “不许走。”   李老汉见她们想跑,连忙扯着嗓子大声喊。   “快来人,有人来咱生产队搞破坏了。”   此时不远处牛洼村的社员们都吃完了饭,都来地里上工了,隔着大老远就听到了李老汉的声音,几个扛着锄头的中年汉子连忙跑了过来。   “李老汉,这是咋了?”   说话的是牛洼村生产二队的副队长李大牛,他瞪着一双铜铃似的牛眼瞪着江有财。   “李队长,他们在咱庄稼地里搞破坏,拔咱队里的庄稼。”李老汉见撑腰的人来了,就连说话都倍有底气,指着江有财身后的江珠。   “就是那个女娃子拔的,看,她手上拿的就是证据。”   “小兄弟,你们队里的庄稼生了虫害,我们不是故意的。”   江有财急忙解释,他看着面前站着小山一般壮的年轻后生一脸凶样,眼底带着几分怯意,可身子却依旧护着闺女江珠。   “你们是哪个生产队的?竟然敢来我们这搞破坏,今天你们要是不说清楚,我就把你们送到乡里,给你们定个破坏分子的罪名。”   李大牛没有读过书,大字不识几个,但从来没有听说过庄稼会生虫的,眼前这个男人滑头虚脑的一看就不是老实人,事到临头,竟然还敢扯谎话诓他李大牛。   “我们是上河村生产大队的,你们队里的庄稼确实生了虫灾,若是不治的话,这庄稼十有八九都活不成,存活下来的也不占三成,并且产量会很低。”   江珠从父亲背后走了出来。   李大牛随着声音看了过去,望着江珠,失神了片刻,黝黑的脸上此时发热,发烫,像是火烧起来似的。   原主在原剧情中虽然是个炮灰,可长的比女主还要好看,与女主清秀的长相,平板的身材比较,原主生的前凸后翘不说,因为落水,皮肤虽然有些蜡黄,却极为细腻。   弯弯的柳叶眉,一双清澈见底的杏眼,颧骨上点着一颗美人痣,因为生病,下巴变得尖尖的,头发梳成了两条麻花辫搭在胸前,浑身上下有着一种孱弱的妩媚。   江珠见面前这个人一直看她,她心里有些说不上来的反感。   “你这后生,咋一个劲地盯着我家闺女。”   张云冲着李大牛翻了一个白眼,把闺女挡在了身后。   李大牛连忙回过神来,神色发窘,他看了一圈周围都是社员,被社员们看到他刚刚出了丑,目光又瞟了一眼那女子,见对方没有看他,他回想起村子里那些女的都为他李大牛争风吃醋,甚至掐架,而面前这个人却连看他都不看,他心里顿时便有些不是滋味,随后便咳嗽了几声,端起了架子,   “谁看你家闺女了,我看的是她手中的庄稼,我今天要好好教育教育你们,这庄稼是公家的,是大家伙的口粮,哪是能随便拔的,你们这种行为是破坏分子,凡是破坏分子,那都要被乡里村里大喇叭通报批评的。”   江珠心中猛地一凉,这个年代若是被钉上了破坏分子的罪名,这后果是极为严重的,受人指指点点不说,走到哪,都直不起来腰。   “现在都已经三月份了,别的生产队的庄稼如今都到人脚脖了不说,颜色还都是翠绿的,可你们生产队里的庄稼不仅枯黄还矮小,这真的是生了虫害。”   “你这个丫头片子懂啥,我们生产队里的庄稼这是旱的,等浇好水后,就能赶上别的生产队了。”   “李大爷说的对,我们在场的哪一个吃的盐都比你喝的水还要多,要论种庄稼,这哪里轮得到你在这胡编乱造。”   “这丫头片子模样长的倒俊,咋就不干好事,也不知道她父母咋教的。”   “叫我说,她要是不赔咱庄稼的损失,就把她们拉到乡里,去讨个说法,让别人都看看,这破坏分子长啥样……”   围观的众人对着江珠一家指指点点,面上一片讥讽。   李大牛在一旁冷眼瞧了一会儿,等到众人都义愤填膺的要拉着江珠一家去乡里的时候,这才挺身而出。   “住手,大家伙就看在我李大牛的面子上,饶他们这一次。”   社员们见李大牛说话了,都渐渐消停了下来。   李大牛看到社员们这么给他面子,脸上带着几分红光。看向江珠的时候,顿了一下。   “你也听到了,这庄稼是因为缺水干旱才这样的,不是你口中的那什么生虫,你年纪轻轻的,以后不要再不懂装懂,今儿这事,你道歉,这事就算过去了,我李大牛也就不追究了。” 第8章   “这庄稼苗是我拔的,我做错了事就认,县城的粮站里的粮食一毛二分钱一斤,这是两毛钱,我拔了你们生产队里的一棵庄稼苗,这两毛钱就算是补偿。”   江珠从口袋里拿出几张磨得泛白的票子,这还是原主存了好多年的私房钱,是平日里父母给的让买零嘴的,原主不舍得,便一分一分地存了起来。   江珠说完话,拉着父母便越过众人走了。   “站住。”   李大牛见人走了,连忙转身追了上去。   “我们也道歉了,这两毛钱都够你们买一斤粮食的了,这庄稼地里一百棵庄稼苗也不一定能产一斤的粮食,我闺女就拔了你们生产队一棵苗,你还想干啥?”   江有财冷着一张难看至极的脸子,看了一眼李大牛手中攒着的那几张票子。   “我……”   这怎么和想象中的不一样,李大牛此时手中捏着的票子仿佛烫手山芋,他眼底满是懊悔,结巴地看着江珠。   “这钱你拿走吧,我不要。”   江珠看着面前的李大牛,脸上原来的面无表情忽然被一抹灿烂的笑所取代,她语气极为真诚,   “今天确实是我做错了,不该拔你们的庄稼苗,这是补偿,你收下吧。”   江珠说完便想走。   李大牛见对方又想走,连忙伸出手把人拦住。   “我叫李大牛,是牛洼村生产二队的副队长,你叫啥?”   说话的同时,他挺了挺胸膛,脸上带着几分显摆,话说完,看到江珠脸上的笑,便呆住了。   “我叫江珠。”   江珠看到对方的做派,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甜,说完话便转身了,转身的瞬间,眼底的笑意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甚至有些冷漠。   李大牛望着女子逐渐远去的倩影,脚钉在原地一动不动,脑海里满是女子刚刚的那带笑的脸。   “咱队长不会是看上刚刚那个丫头了吧?”   “能被咱队长看上,是那丫头的福气。”   “那丫头也就长的好,庄稼活肯定拿不起来,还不懂装懂,这性子有点虚荣,叫我说,配不上大牛。”   “这怕啥,要是咱队长看上了人家,就让人上门说媒去,等娶进家门,让咱队长给改造改造,不就行了……”   几个妇女围在一起,七嘴八舌的说着,李大牛听着这些话,一反常态没有反驳而是脸色发红。   *   “珠珠别气,那两毛钱就当丢了,待会进城,爸给你买新衣裳,带你去招待所吃白面包的肉饺子。”   江有财见闺女情绪低沉,连忙安慰道。   江珠听了江有财的话,眼底漫上一丝暖意,“爸,我没事。”   江珠自问,她不是胸襟宽广的人,做不来那种受了鸟气还能耐着性子为他们做好事,不求回报的人。   刚刚,但凡那些人能对她尊重些,她也不会这样一走了之,地里庄稼生了虫灾,关她江珠啥事,她好心告诉他们,最后还惹了一身骚。   江珠本来就不是啥热心肠的人,经过刚刚发生的那事,她心中的冷漠越发溢了上来。   原主父母对她江珠很好,江珠心里都知道,以后她就只负责把二流子父亲,刻薄妈掰回正道,让他们不再挨饿受冻,让他们不要在落得书中那样惨的结局,至于其他人,其他事,她再也不会像今天这样惹麻烦事了。   “叫我说刚刚就不该给他们两毛钱,明明是他们庄稼生了虫,我闺女好心好意告诉他们,他们竟然还要给咱定个破坏分子的罪名。”   张云想起那两毛钱,就止不住的心疼,但更多的是愤怒。   “珠珠,那庄稼真的生虫了吗?”江有财心里忍不住打鼓。   江珠之前在庄稼地里拔的那棵价值两毛钱的庄稼苗还在手中没有丢,她提溜起来,指着裹着泥土的苗子的根茎。   “爸妈,你们看,这苗子的根,正常的颜色应该是这种,淡黄色,可你们看,这根部发黑不说,这个口子一看就是虫子咬出来的。”   江珠说着,把根茎从中间掐了一截,只见里面窝着几只如米粒般大小的黑色的虫子,根茎早就被虫子给咬出了一个洞穴来。   江有财和张云看着那根部被虫子挖出的洞和那不断蠕动的虫子,都忍不住头皮发麻,怪不得这庄稼苗的叶子枯黄,特别焉,原来根都被虫子给霍霍了,这庄稼能长大才怪哪。   “这下,有他们生产队后悔的那天!”   江有财不是啥品德高尚的人,相反,在有关自家婆娘,闺女的事上他小肚鸡肠,极度护短,在他心中,闺女和婆娘就是他的俩眼珠子,谁要是欺负了他闺女,这便是结仇了。   原本江有财还想趁哪天夜黑风高,在村子里去找那些玩得好的闲汉,俗称“二流子”的好友,组团去霍霍李大牛队里的庄稼给闺女出气,这下好了,也不用他动手了!   江珠看到父亲江有财脸上的阴沉,像是在琢磨啥不好的事,心里顿时有些担忧,   “爸,我真的没事,你别去找他们麻烦,今天都怪我多管闲事,让你们俩跟着丢人了。”   “说啥傻话哪,你是我闺女,我高兴还来不及哪,我闺女好心告诉他们,他们不听是他们的损失。”   江有财揉了揉闺女的头,脸上的阴霾在这一刻忽然不见了。   “你爸说的对。”   张云对丈夫说的话极为认可,扭头看向闺女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不过闺女,你咋忽然懂这些了?”   “妈,这些都是我在书里看的,我上学那会,没事的时候,就喜欢去县里的图书馆借书,尤其是关于农业方面的杂书看的多,我记性又好,看过的书基本不忘。”   江珠眼睛眨也不眨的编了一个瞎话,原主是上过学的,当初还是江老根要送女主江玉去上学,母亲张云眼红,闹着非要让原主也上学。   “对,你上学那会就是爱看些闲书,我闺女就是聪明,看啥记啥,比那江玉强多了,别人都说我闺女上学那会成绩差比不过江玉,那是我闺女心压根就没有放在学习上,而是放在了农业上,要是我闺女把心放在学习上,还哪有江玉的事。”   张云脸上带着对江玉的不屑,一副我闺女就是聪明的骄傲样。   江有财在一旁止不住地点头附和。   江珠看着这夫妻俩快把闺女捧上了天,若是她不知道实际情况到也罢了,可她脑海里有原主的记忆,原主上学那会儿,就是一学渣,每次考试倒数,就是为了衬托原文女主江玉品学优良的存在。   在众人眼中,在女主江玉的衬托下,原主学习不好,好吃懒做,品行不端,是二流子江有财与尖酸刻薄张云的闺女,一家三极品中的小极品。   就这样在外人眼中一无是处的极品,蠢货,白长了一副俊俏模样的草包,落到江有财夫妇俩眼中,坚定不移地认为都是我闺女最好,别人家的闺女比不上我家闺女一根小手指的样子。 第9章   就在江珠一家三口往县城赶的时候,牛洼村生产大队的社员们都挑着水桶往地里浇水。   李老汉蹲在地头,抽着旱烟,脑海里琢磨着今儿上午那个女娃子说的话,看着庄稼地里的庄稼苗一片枯黄,他伸出手把叶子扒拉到一边,只见里面的芯子,像是从里面开始衰败的,这怎么看都有点不像是因为干旱导致的枯黄。   一时间,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难道,这庄稼真的像那个女娃子说的那样,里面生了虫灾?   李老汉紧锁着眉头,风霜在他脸上留下了沟壑,他浑浊的眼中此时满是不安。   此时江珠一家三口没有抄近路进县城,反而绕了一大圈,走到一个偏僻的山沟沟村子里,村子里的路开在半山腰上,一次只能容纳一个人过,十分狭窄。   这事情还要回到一个小时前说起。   就在一家三口走在去县城的路上时,张云忽然想起来,他们手里虽然有钱,但是最重要的一点却忘了——他们手里没有票!   吃饭要饭票,买肉要肉票,买布要布票……什么东西都要凭票购买,要是没有票,连块布头子也买不到,即使他们手里有钱也不行。   这也不怪他们没有想起来,在江家,所有的钱和票都在江老根手里,即使家里开销需要买东西,也是让自家婆娘张秀兰或者大儿媳陈桃花去买,对于另外两位儿媳,江老根是极为不放心的。   有的时候,家里忙不开,即使他自己亲自去买,也不会让这两个儿媳沾家里的钱,更不用说比钱还重要的票。   这票有盐票,棉花票,布票啥的,只有每年过年的时候,队里才会每家每户发这么几张票,这几张票要熬一年才能等到再次发放。   所以,大部分人家,都把这几张票看的比钱还要重要。   江有财和张云已经有些年头没有来过县城了,能从抠搜的公公手里抠出来四块钱,都高兴坏了,一时也没有想起来票的事,这都走到半路了才想起来。   “这咋办啊,没有票,咱揣着钱也花不出去啊。”江有财揣着手蹲在黄土地上,满脸沮丧。   “你还说带我们娘俩进城吃肉蛋蛋,买新衣裳,没有票,早知道就不来了。”   张云想起肉蛋蛋就忍不住咽口水,她都快一年没沾过腥了,肉是啥味都快忘了,她低头一看,一团乌黑的棉花从棉袄的袖口口子处露了出来,她把早已看不出原色的棉花团又塞了进去,原来是之前打的补丁口子又破了。   这件破棉袄还是她仅有的几件衣服中打的补丁最少的一件,可这一件,她都记不清穿了多少年了。   就在两人愁眉不展,准备回去的时候,江珠把这两人拉住了。   *   “闺女,这倒卖鸡蛋可是投机倒把啊,这要是被抓住,那可是要上台挨□□的。”   江有财像是做贼似的,看向四周。   “爸,你想不想吃肉,穿新衣裳?”   江珠问。   还不待江有财说话,张云便急忙开口了,   “闺女,我想,我干,那些不想吃肉,不想穿新衣裳的都是傻帽。”   张云一脸兴奋,说着话斜晲了一眼江有财。   江有财被自家婆娘的眼神一扫,瑟瑟地缩了缩脖子,想起那只有过年才能吃上一次肉,并且每人还只有一块,都不够塞牙缝的,还没尝出味便没了的肉,他也忍不住吞了下口水,双眼放着精光。   “干!”   三人说着便走到了村子里,这处村子远离县城,坐落在大山的夹缝之中,小路弯弯曲曲,很少有人来这里,村子里的人也不怎么出去。   三个人分头行动,挨家挨户去敲门买鸡蛋,市面上的鸡蛋才五分钱一个,而江珠他们给的价格是七分钱,整整比市面上要高出两分钱,这些村民们喜得连忙把家中积攒了一个多月准备拿到供销社去换盐的鸡蛋一股脑都卖给了江珠他们。   江珠看收的差不多了,连忙把收来的鸡蛋放进从一个大娘那买的草框里背在背上走了。   “闺女,咋不再收点,还有好多户鸡蛋都没收哪。”   江有财回想起刚刚落下的那几户,止不住地遗憾。   “爸,咱收这么多,怕是要打草惊蛇了,咱要是再晚走会,说不定要生祸,以后再收鸡蛋,这个村子不能再来了。”   就在江珠他们前脚刚走,后脚村民便带着村子里的□□挨家挨户地找他们三人。   “站住!”   江珠他们刚进县城便被街上穿着制服,手臂上戴着红袖章的人给叫住了。   江有财看着逐渐逼近的人,心中顿时忐忑起来。   “你们仨身上都背个草框,里面装的啥,进城干嘛来了?”   穿制服的人说着,便上手掀开了江珠身后背着的草框上面盖着的草。   江有财看到这一幕,呼吸都忍不住停了。   “草?”   李大强看着这筐子下面是一堆遍野可见的杂草,忍不住皱了下眉头。   “你背着一筐杂草,进城来干嘛?”   “这不是杂草,这是野菜,我家里穷的揭不开锅,我们一家是来进城找我姑姑借点粮食来的,不好空着手来,我们就给我姑姑挖点野菜。”   江珠在进城之前把筐子里塞满了杂草,这样既保护了鸡蛋不被撞坏,也能打个掩饰。   李大强看了一眼江珠他们身上穿的不知道打了多少补丁的衣服,和他们脸上的菜色,对江珠说的话便信了个七七八八。   “走吧走吧。”   从旁边又走来一个穿着制服戴着红袖章的人对江珠一家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离开。   江珠他们连忙走了。   “你咋让他们就这样走了?”   “还查啥,你没看他们穷的都吃路边的杂草了,看来,这段时间,乡下日子也不好过……”   ……   江珠带着父母往偏僻的小巷子里钻,等七绕八绕确定没有人跟梢才停下猛松一口气。   江有财擦了擦额头上溢出来的冷汗,刚刚真是紧张死了,幸好闺女机灵才躲了过去。   “爸妈,你们在这躲着看着鸡蛋,不要出去,我去看看情况。”江珠被背上的草框卸了下来放在地上。   “闺女,让我去,你们娘俩在这等我,待会我要是出啥事,你们娘俩别管我,记得先跑,我被他们抓住没啥,反正我皮糙肉厚的。”   江有财连忙拉住了闺女,他可是听说过,那些投机倒把被抓住的,不仅会被拉到台上□□还要蹲牢房,他出点啥事不要紧,但闺女不能出事。   “爸,你去会引人怀疑,我一个姑娘家,没人注意我,再说,我手上又没鸡蛋,他们也不能拿我怎么样,其实最危险的是在这看鸡蛋……”   江珠说了一堆话,江有财才勉强同意让女儿去。   “珠珠,小心些,遇到事不对劲就跑。”张云忍不住叮嘱道。   江珠点了点头便朝着巷子外面走了出去,出去后她找人问清了供销社的位置,便直接朝供销社走去,走到供销社,只见上面用红笔写着“供销社”三个大字。   供销社的牌匾下面是一扇四方的窗户,可以看到里面坐着一个穿着藏蓝色制服的女人,窗户外面贴着一张泛白褪色的纸,纸上写着商品的名字,例如米,面,肉,鸡蛋之类的,下面标注的是价格。   而鸡蛋后面标注的是五分钱一个,此时正值工人下班,供销社窗口排起了长龙。   江珠也不往前走,就站在角落里,看着供销社那边。   “同志,今天有鸡蛋吗?”   一个穿着体面,一看就是在编制内工作的人,他带着一副眼镜,脸上满是焦急。   “今天没有鸡蛋供应,你明天再来吧。”   “同志,我都连着来五天了,每次来都没有,我爱人怀着孕……”   “我们也没有办法,供销社已经半个月没有鸡蛋了。”   张建民也不好再和供销社的人纠缠下去,只能推着自行车,垂头丧气地离开了。   江珠不动声色地跟在了男人身后,一直跟到了巷子里,环顾四周没有人才开口。   “大叔,你是要买鸡蛋吗?” 第10章   张建民被身后的声音吓了一跳,转过身去,只见说话的是个小姑娘,他扶了扶眼镜架,语气变得激动起来,压低声线小声问道。   “我是要买鸡蛋,小姑娘难道你有鸡蛋?”   “家里日子过不下去了,我妈让我来城里投靠我姑姑的,可来了才发现,我姑姑早就搬家了,如今也找不到她人了,我妈好不容易攒了一筐鸡蛋让我带给我姑,现在也找不到我姑的家。”   江珠说到这便停下了,一脸愁绪,也不往卖鸡蛋上面说。   张建民心领神会,连忙接了话,   “我人到中年,爱人才怀上,如今已经六个月了,整日里挺个大肚子,因为营养不良,我爱人瘦的不成样子,大人能挺住,可她肚里的孩子挺不住啊。   为了买鸡蛋,我天天都去供销社,可都没有,这些天都快愁死我了,小姑娘,你既然找不到你姑了,这鸡蛋也别往家拿了,我给你钱,你看咋样?”   “这是投机倒把啊,我不能这样做。”江珠连忙摇了摇头,眼底却是犹豫之色。   张建民一听急了,“你听我说,你就认我做个叔,你是我侄女,做侄女的给叔送鸡蛋,我这当叔叔的给你点零花钱,这不叫投机倒把。   小姑娘,这鸡蛋你一定要卖给我啊,我家里急需要鸡蛋,你想要啥我都给你,供销社鸡蛋五分钱一个,我给你一毛钱一个咋样?”   江珠一副为难的样子。   “大叔,这鸡蛋是我妈攒了大半年的,我妈说要给我姑家的。”   “一毛一一个行不?”   张建民连忙加了一次价。   “大叔,现在鸡蛋是金贵物,你也知道。”   张建民想了想,眼中微闪。   “那一毛二,不能再多了,即便是黑市也没有这样的高价。”   “一毛五。”   江珠口中的价格说出来,张建民顿时睁大了眼。   “小姑娘,这价格也太高了,你不降怎么还往上涨啊?”   “大叔,黑市鸡蛋的价格绝不会是一毛二,你不能看我年龄小就诓我。   现在,鸡蛋这东西是有价无市,要是黑市有鸡蛋,你早就买了,何必一趟趟去供销社哪,现在风头这么紧,错过我这次,你要是想买鸡蛋,恐怕要等到猴年马月了。”   张建民被眼前的小姑娘拆穿了谎话,脸上神色微窘,黑市的鸡蛋早就炒到了两毛多一个,都快赶上肉价了,就这样,能不能买到还要看运气。   “就按你说的价格,不能再变了,你有多少鸡蛋,我全要了。”   江珠原本就是在炸对方的话,没想到真的让她炸出来了点东西,看对方答应的这么爽快,可见她给的价格还是比着黑市的低了,心中虽然有些懊恼,但她面上却丝毫不动声色。   “行,大叔你家在哪,待会我带着鸡蛋去你家,不过我要一部分钱,剩下的我想要棉花票,粮票,布票。”   张建民想了一下,最终咬咬牙答应了下来。   江珠记下了对方家的位置后,便回去背了一筐鸡蛋来。   张建民早就在家准备好了票和钱就等着江珠上门了。   江珠光明正大地来到了张建民家,扫了一眼巷子里往她身上不断窥探的那些大娘,故意大声地在门外喊了一声。   “表叔,开门,我奶让我过来问你们借点粮食。”   “原来是侄女来了,快进来。”   张建民打开门,把江珠领回了家,随后连忙从里面锁上了大门。   江珠来到院子里,放下了背上的草筐,把筐里的草一层层掀开后,露出一个个圆滚滚的鸡蛋。   “这是一百零三个鸡蛋,你数数。”   张建民把鸡蛋点清后,给了江珠十块钱和三张棉花票,四张粮票,三张布票。   江珠把钱和票接了过来后没有说话,一个劲地盯着对方的眼睛。   张建民有些心虚,这个月的棉花票,布票都被他爱人给用了,如今他家就剩这几张棉花票了,他也知道就给对方这几张票,确实有些不地道。   “这样,我家里有些肥皂票,卫生纸票,还有糖票啥的,都给你行不?”   江珠想了想便同意了,其实她也不知道应该要多少张票合适,担心对方诓她,所以她才在临走的时候看了一眼对方,没想到她还没说话哪,对方倒是先心虚了。   张建民两口子单位每个月都会发一些生活用品的票,他们夫妻二人也用不完,都攒在盒子里,他们其他票不多,就这种小东西的票格外的多。   他想着反正下个月单位还会发这些票,便一股脑地把攒了一盒子的杂物票都给了江珠。   江珠如法炮制,用同样的法子把剩下的两筐鸡蛋也都卖了出去,并且第二筐鸡蛋涨了三分钱,第三筐又涨了三分钱。   卖完鸡蛋后,江珠在招待所花了四毛钱买了十个大肉包子揣在怀里,一家三口往家赶,等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江家屋里的灯都熄灭了,看这样子,恐怕也没有给他们留饭。   江珠等她妈张云把门给锁好后,才把今天赚的钱还有各种票都倒在了屋子里的大炕上。   大大小小,颜色各异的钱和票铺满了一大堆,要是让村子里那些把几张票看的比啥的重要的人看到,恐怕要酸死。   江有财数钱,江珠和张云把购物票啥的都数好分类。   “天哪,闺女,孩她妈,你们猜今天赚了多少钱?”   江有财拿钱的手直打颤。   张云看着江有财手里那沓厚厚的票子,里面有一毛的,一块的,零零碎碎的,她看丈夫这么激动,也忍不住激动了起来。   “十块钱?”   江珠在一旁笑笑不说话。   江有财摇了摇头,右手伸出了四个手指。   “四十七块零八毛三分。”   江有财激动的不知道如何是好了,要知道□□家一年收入才勉强一百块钱左右,他们今天一天赚的,竟然抵得上□□家半年的收入了。   “我地亲娘啊,这么多!”   张云一脸震惊,这年代老师每个月的工资才十块钱,如今她们家竟然有四十七的巨款了!   “爸妈,这个钱我们现在不能动,要是被爷爷知道了,肯定要从咱手里要走这笔钱,还有,关于今天的事,咱仨谁都不能说,包括爷奶。”   江珠想起原剧情中,原主一家三口被赶出江家后过的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如今这笔钱,以后等分家后,这可是他们吃饭穿衣的保障。   “闺女,你放心,你爸我没有这么傻。”   这钱要是被他爹知道,他们肯定留不住,这钱一旦落到他爹手里,还指不定花在谁身上了,这可是他闺女冒着被抓的风险赚来的,谁都不能动这钱。   “放心,你妈我嘴巴严着哪。”张云连忙打包票,江珠从怀里掏出肉包子,一家人围在一起。   打开油纸,包子的香味便溢了出来。   只见油纸上堆着小山一般的包子,包子的皮雪白雪白的。   江珠拿起一个包子递给了江有财。   “爸,吃包子。”   “哎”   江有财接过闺女递过来的包子,迫不及待地啃了一口,身子顿时僵了。   “妈,今天晚上咱可劲造,我买了十个哪。”   江珠啃了一口包子,真他妈的香,好吃的让人想哭,这是她穿过来后吃的最好的一顿了,包子皮是白面做的,一点都不像糠饼子那样磨嗓子。   肉是那样的香,江珠吃的满嘴流油,一抬头,忽然看到江有财眼圈红了。   “爸,你咋了,是不是包子不好吃?”   “没咋,就是包子太好吃了,真香,我都好多年没吃过这样香的东西了。”   江有财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声音有些哽咽。   “在闺女面前,你这是干啥哪”   张云推了一把丈夫。   “闺女,是爸没本事,让你受苦了。”   江有财很是自责,他一个做父亲的,没有让闺女吃上肉不说,反而是闺女让他吃上了这大肉包子。   “爸,你说啥哪,我能当你闺女,是我的福气,以后,就由我养着你和妈,你们就等着过好日子吧。”   江珠不会安慰人,只能笨拙地说出了心中所想。   夫妻俩听到闺女的话,欣慰的都想哭。   吃完饭,三人在屋子里乱转悠,最后决定把钱和票藏在江珠的床下面,三人轻手轻脚地把床抬了起来,然后开始挖坑,埋好后又在上面放了一个破罐子。 第11章   “有福,有福,你快醒醒。”王彩莲从炕上坐了起来。   江有福被推醒,正要发火,就看到王彩莲仿佛狗似的在那嗅来嗅去,没好气地说,   “你发啥神经哪,这大半夜不睡觉,发什么疯哪。”   “不是,我闻到肉包子的味了,还是猪肉大葱馅的……”   王彩莲朝着窗户那边吸了吸鼻子,这香味就是从窗户那飘进来的。   “说什么梦话哪,我看你真是想吃肉想疯了,还猪肉大葱的,呵。”   江有福不以为然,翻了个身,不准备理会这疯婆娘。   “我说的是真的,我没做梦,我现在清醒着哪,这真是猪肉大葱的,不信你好好闻闻。”   王彩莲见江有福不相信自己的话,顿时急了,连忙把人给从被窝里拽了起来。   江有福烦的想打人,忽然,一股子肉香袭来,他的困意顿时消失的一干二净。   “还真有肉香!”   “我就说有吧,还是猪肉大葱馅的哪。”   “什么馅的不知道,反正有肉香,这谁大半夜偷吃肉哪。”江有福闻着味,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还能有谁,一定是老三一家,刚刚我听见大门那有响动,一定是老三一家回来了。”王彩莲说着趴在了窗户上,朝东屋看去,只见东屋亮着灯,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好啊,这老三铁定是拿着那钱买肉包子吃了!   “睡吧。”   江有福没有接话,又躺了回去,这下夫妻俩是彻底的睡不着了,翻来覆去满脑子都是大包子。   而江有财一家却睡得很好。   第二天,天还没亮,江老根便来敲门了。   “爹,今天我病了,不能去上工了,你和大哥二哥他们去吧。”   江有财昨天走了一天的路,今天腰酸腿疼的,不想去上工,他翻了一个身,捏着嗓子,装出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江老根见他懒病又犯了,气的脸色铁青,要不是顾忌着里面有儿媳,他一个做公公的不好进去,要不然早就拿着棍子把他从炕上打下来了。   “好吃懒做的东西!”   江老根骂了一句,这才走了。   等到吃早饭的时候,江珠一家三口一个不落地都出现在了饭桌上。   “娘,今个咋又吃糠饼子啊。”   江有财看着桌子上又是老一套糠饼子,咸菜,嘴里顿时淡出鸟来了,不由得回想起昨天晚上肉包子的味,忍不住砸了咂舌。   “老三现在都瞧不上这糠饼子了,也不知道背着我们大家伙吃啥好东西了,都把这嘴给养叼了……”   王彩莲在饭桌上阴阳怪气地说道。   张秀兰瞪了一眼话里有话的二儿媳,用勺子敲了敲盛着棒子粥的盆,盆里还剩着一碗左右的粥,她想着昨天晚上老三没有吃饭,这是她今天做饭特意多抓了一把棒子面,专门给老三留的。   “老三,把碗拿来,娘再给你盛一碗。”   “娘,我不吃了。”   “这咋就不吃了?”   张秀兰急了。   “娘,老三不吃我吃。”   王彩莲猛地把粥夺了过去,哗哗地往自己碗里扒拉,像是怕被人抢似的,几口便喝完了碗里的粥。   张秀兰见粥被二儿媳喝了,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一家人也没有问江珠这病看的怎么样,医生怎么说,就像是都忘了有这回事似的。   江老根见大家把饭吃的差不多了,便开口了。   “吃完饭,老三和我去地里上工,二丫头好腿好脚也能动,也去挣工分去,这家里不留吃白食的人。”   “吃白食?爹你难道说的是老大家的江玉?   她在这个家不都是一直在吃白食吗,还让我闺女给她洗衣服,她真是不要脸,我家珠珠好歹叫她一声姐,这做妹妹的给姐姐洗衣服,我真是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江有财自从昨天在村东头听闺女说给那江玉洗衣服,他虽然嘴上没说,可这心里却记着那,那江玉平日里啥也不干,她江有财的闺女却还要挣工分不说,还私下给那江玉洗衣服,这江玉是待有多不要脸啊。   “你这做叔叔的,怎么能这样说自己的侄女,洗衣服,是我让二丫给大丫洗的,大丫身子骨弱,二丫做妹妹的多照顾照顾大丫咋了?”   江老根气的猛地拍了下桌子,桌子上的碗筷被震的乱颤。   “我拿我闺女当个宝,你却拿我闺女是棵草,她江玉是比我家闺女多长一只眼还是多长一只耳朵,凭什么,我闺女要伺候她?”   江有财冷笑。   “爷,你们这是咋了?”   一道陌生的声音传来,在张云身边坐着的江珠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女主江玉。   江玉脸上的伤好的都差不多了,脸上也没有伤痕,她穿着一身的确良料子做的藏蓝色衣裳,衣裳上没有一个补丁,并且做的还极为合身,显得腰细细的。   这在农村并不常见,村子里的妇人总是把家里人的衣服做的大一点,这样天冷了里面可以再穿一些衣服,像江玉身上这么合身的衣服极为少见。   她的头发像城里姑娘一样都剪短了,长度到下巴那里,容貌清秀,眉眼处带着一抹楚楚可怜。   她环视了一圈,目光划过三婶张云时,身子微不可见地颤了一下。   “你出来的正好,在屋子里缩了这么几天,你以为你躲着这事便能过去吗?”   江玉面对三叔的质问,吓得往后退了一步,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江珠后,便一脸愧色。   “三叔,那天是我手滑不小心推的珠珠,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就看在爷爷的份上,原谅我吧。”   “手滑?当初珠珠出事的时候,你咋不站出来说是你推的?”   “我当时被吓傻了,我也没有想到珠珠会掉到河里,这些天,我吃不好睡不好,都在担心珠珠。”   江玉扭头看向江珠,“珠珠,我对不起你,咱俩虽然是堂姐妹,可我一直把你当做我亲妹妹,我那天真的不是故意的。”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江珠身上。   江珠没有说话,江老根却忍不住了。   “你姐姐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你还想咋样?”   “她道歉,我就一定要接受吗?”   江珠实在搞不懂江老根的脑回路。   “你们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姐妹,你这丫头的心眼子怎么能这么小,大丫都给你道歉了,以后这事就算过去了。”   江有财看着偏心眼子的父亲,气的鼻子都快歪了。   “爹,你咋这么偏心,我闺女也是你孙女,你为啥不能一视同仁?”   “我咋偏心了,昨天不是都给二丫四块钱做补偿了吗?”   “原来在你眼里,我闺女的一条命竟然就值四块钱。”   江有财知道他爹偏心,可没有想到竟然偏到了这种地步。   江老根想收回刚才的话,可说都说了,便绷着脸不说话。   江有财彻底对他爹死心了,他看向侄女江玉,他很早就不喜欢这个侄女,因为对方压根就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样无害。   “江玉,我警告你,咱这事没完,你以后要是再敢欺负我闺女,你就给我等着瞧。”   “你有啥怨气冲我来,大丫是无辜的。”   江老根连忙出声维护。   江玉站在一旁,泪眼蓬松的,一脸委屈。   “我把话撂这,她江玉不去上工,我家珠珠也不去,我家珠珠病还没有好全乎,我也病了,我媳妇要在家照顾我俩也不能去上工。   对了,今天中午,我要喝鸡汤补补身体,不过分吧,毕竟我这大侄女每次生病可都是要喝鸡汤才能好的,瞧这身上的新衣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地主家的小姐哪。”   江有财冷嘲热讽地说道。   “你这个混账,你这是要气死我啊,二丫凭啥和人大丫比,大丫学习好,聪明又孝顺。”   江老根见三儿子打定主意要一家吃白食,气的眼前一阵发黑,在他心中,再过两年,就给二丫找个婆家,把她打发出去。   然后江家不管男女老幼都上工挣工分,努力存钱供大丫去读大学,大丫这么聪明又有福气,一定出息,考上大学,吃上公家粮,他江老根可就等着享大丫的福咧。   “我闺女为啥不能和江玉比,论长相,江玉没有我家闺女长的俊,论读书,她江玉也就死读书,反正我不管,她江玉有啥,我闺女就待有啥。”   江有财不服气。   “分家,分家。”   江老根满是怒气地喊了一句,这江家是大丫和孙子安娃子的,二丫那个死丫头,迟早是别人家的人,凭啥让她占江家的便宜。   这老三一家就是他江家的蛀虫,江老根早就想把他们一家赶出去了。   江玉听到要分家了,再也不用在家里看到那个江珠了,她眼底闪过一丝雀跃,在她心中,早就应该分家了,她三叔一家简直就是家里的吸血虫,不干活,就知道吃。   “那我去请村长来。”   王彩莲怕老三把分家这事闹黄似的,丢下这句话,便急忙出了门,朝村长家快步走去,路上,难掩脸上的喜色,终于要分家了。 第12章   “老头子,不能分家啊,这家要是分了,老三一家咋活下去啊!”   张秀兰舍不得小儿子吃苦,她的老三早产身子骨不好干不了重活,性子也被养的有些懒散,这要是分家了,没有老大老二的帮衬,这老三一家还不待去喝西北风啊。   “活不下去正好,早点饿死才好哪,省在整天在我眼皮子底下碍眼。”   江老根瞪了一眼张秀兰,脸上满是冷漠地神情。   过了没一会儿,不仅村长来了,那些闻信赶来看热闹的村民也都挤在江家的院子里。   “乡亲们,我江老根今天要分家,如今孩子们都大了,也娶了媳妇有了孩子,他们中有人动了不该有的心思,也不听我的话了,再和我们挤在一个房檐下住,天天闹也没啥意思。”   江老根说到这看了一眼江有财,话中说的谁明眼人一看就明白了,他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大家伙也都知道,我有三个儿子,我准备把老三一家分出去单过,我跟着老大和老二他们过。”   围观的村民们顿时小声议论了起来,让他们说,这家早就该分了,老三一家好吃懒做那是出了名的,江老根早就应该把老三一家赶出江家了。   “老三,你爹要把你分出去,你有啥话说没?”   村长看向江有财。   “老崔叔,我爹要赶我走,我也不好再死皮赖脸地再住下去。”   江有财心里说不出啥味来,毕竟是被自己亲爹赶出去,他心里到底是有些难受。   “既然这样,那就把家里的东西给分分。”   村长也不好再说啥。   “我江家旁边有间老房子,就分给老三,家里的粮食也不宽裕,就给他们一袋谷慷,剩下的就让他们自己置办。”   江老根的话一落下,周围顿时安静了下来,谁不知道他江家旁边的屋子都不能被称为屋子,那是生产队之前用来养牛的地方,破破烂烂的不说,还四处漏风,屋子上面稀稀疏疏盖着几根稻草,要是下雨了压根就不能住人,现在虽然三月份了,可到了夜里,那风还是吹的刺骨。   并且分家只给老三一家一袋谷糠,这还有一年队里才发粮食,这让老三一家咋熬过去这一年啊。   之前那些巴不得江老根早就分家的村民们,也忍不住在心里咋舌,那老三即使做得再不像话,这家也不能这个分法啊,这明摆着是让老三一家过不下去啊。   “爹,那房子破成那样咋能住人?你这样分不公平,既然要分家,那家里的东西都应该要一分为三,我拿其中一份。”   江有财没有想到他爹竟然这么狠心,分给他的房子压根就不是人住的地方,粮食竟然只给他一袋子谷糠,连吃饭的碗都不分给他一个。   “我和你娘还活着哪,这家里的柜子,锅碗瓢盆什么的你不能带走,再说,平日里你好吃懒做,家里也实在没有粮食给你了,这袋谷糠还是我从一家人牙缝里给你们挤出来的。”   “咱先不说房子,粮食的事,家里的钱总该有我的一份吧?你不给我钱我拿什么置办东西?”   江有财气红了眼。   “咱家没有钱只有债,当年为了给你们哥仨娶媳妇,家里欠了一屁股的帐,到现在还没有还清哪,现在咱家欠的债还剩下七十二块钱,一分为三,你要承担二十四块钱。”   “有财他爹,这家里的东西你不分给孩子这也能理解,可是这钱你不分给他们就算了,怎么还分给他们一堆帐,你这让老三一家怎么活啊!”   村长知道江老根不待见小儿子,可也不能做的这样过分啊,这不是让人戳自己的脊梁骨嘛。   “我养了他一场,难道这债让我们老两口还?   我这样分也是有我的道理,今天这个家分了,老三一家就彻底和江家没关系了,他们只需要每年给我三十斤的粮食,我们老两口老了不能动的时候,不用他养我们,我们老两口由老大两口子赡养,再不济还有老二一家哪。”   江老根既然把事做的这么绝,就从头到尾没打算让老三给他养老,在他心中,老三一家没本事,自己饿不死就算是长了能耐了。   江有财的心凉的已经麻木了。   “爸,分了家,我们也还是一家人,要是我们粮食吃完了,就去爷家拿,要是我们生个病啥的缺钱,就来爷家借。”   江老根听到江珠话中以后有上门打秋风的想法,顿时炸了起来。   “分了家,你们就和江家没关系了,你们在外面不管是饿死还是咋,都不能上门,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儿子,没有你这个孙女。   以后,我有病也决不会花你们一分钱,即便以后饿死,也不会要你家一口饭,那每年的三十斤粮食,就算是我养你一场,你孝顺我的。”   “爷,既然这样,为了防止以后有些事说不清楚,咱还是当着大家伙的面签字画押吧。”   江珠提议道。   “好,画押就画押。”   江老根答应的爽快。   江珠从房间里拿出一张纸,把姜老根刚刚说的话都整理后写在了纸上。   “江家分家,我爷爷江老根分给我爸江有财一袋谷糠,一间漏雨的破屋子。除此之外,还有二十四块钱的外债。   爷爷江老根承若,以后他的赡养问题由大伯,二伯两家负责,我父亲江有财只负责每年交给老人三十斤粮食,其他再也不负任何责任与义务。”   江珠念完纸上的内容后,村长在纸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江老根也按下了自己的手印,江珠把纸拿到二伯两口子面前。   “大伯,大伯娘,二伯,二伯娘都要按手印。”   “我们就不用按了吧。”   王彩莲一双眼睛滴溜溜地乱转着,不知道在打什么什么主意。   “爷爷把什么东西都留给了你们,我们一家是净身出户,今天这个手印你要是不按,刚好我也不想离开江家,那我们一家就继续在这住下去,二伯娘,你说好不好?”   江珠并不是小题大做,毕竟人这一张嘴,今天说的话,明天自己就可能打自己的脸,还是白纸黑字来的靠谱些。   王彩莲不情不愿地按下了手印,随后江家其他人都在纸上按了各自的手印,江珠这才作罢。   众人看完热闹后,一窝蜂地都散了。   江有财背着一袋谷糠,江珠和母亲张云抱着一床被子拿着旧衣裳,一家三口就这样被江家赶了出来。 第13章   当一家三口站在破旧不堪,臭味熏天的屋子里时,都犯起了愁,屋子本来就不大很是狭窄,那不知道多少年的老炕便占据了屋子一半的位置。   那炕上堆放着不知道多少年的杂物,中间还往下陷了一大块,显然就没法睡。   江珠把脚边的牛粪球踢到了一旁去,往房顶看了看,只见房顶上满是大窟窿小窟窿,这屋子咋住人?   江珠挑了一块干净点的地方,把怀里的东西放下,一家三口蹲在门口,望着天,这天就要快黑了。   江珠手指扣着袖子上的补丁,没一会儿便给扣出来了一个洞,里面黑色的棉花露了出来。   冷风呼呼地吹着,江珠夹在江有财夫妻俩中间。   蹲在冷风中的仨人,穿着破棉袄,脸蛋被冻的红红的,一个个把手插在袖子里,缩着脖子,就像是三颗蔫了吧唧的小白菜一样可怜。   江珠吸了吸被冻出来的鼻涕,看向垂头丧气的父亲。   “爸,要不咱去找村长,问问这村子里有没有闲置的屋子。”   “村子里有闲置的屋子,但是他不一定会借给咱,咱名声在村子里不好听。”   江有财有些犹豫。   “有财,我觉得闺女说的在理,不管他借不借,咱先去问问再说。”   张云回忆起今天分家村长还为他们说过一句好话哪,说不定能借到房哪。   “是啊爸,咱去试试,不过咱也不能空着手去,上次咱用鸡蛋换了一堆的票,咱拿几张布票去,这样也好开口。”   江珠从怀里数出三张布票来,递给江有财,刚刚分完家,她便悄悄地把埋在床底下的钱和票都装在了身上。   “是这个理。”   江有财把布票接了过来,背上那袋谷糠,肩膀上扛着一床被子,三人就这样来到了村长家。   “婶子,老崔叔在家没?”   “是有财来了啊,你找你老崔叔啥事啊?”   老崔婶见江有财一家扛着行李来到她家,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地站了起来。   “有财啊,婶家也没有粮食,你要不去其他家看看。”   “婶,我不是来借粮的,我找老崔叔有事。”   “不是来借粮的啊?!那就好那就好,你老崔叔在里屋那,你进去吧。”   老崔婶顿时松了一口气,不由得讪笑起来。   “珠她妈,你们娘俩快坐下歇歇。”   江有财放下行李进了屋,江珠和她妈坐了下来。   今天江家分家老崔婶虽然没去,但是也听人说了,听说分家啥都没给有财一家,反而给他们一家分了一堆帐,她刚刚见人猝不及防地找上门,还以为是来借粮借钱的。   现如今,谁家都揭不开锅,这粮食可不敢随便往外借,更何况还是这好吃懒做的一家子,她这样想着,可看着江珠母女俩冻的鼻涕一抽一抽的,心中忍不住对这一家人升起了几丝怜悯。   “大娘,红英姐是不是快生孩子了?”   江珠吸着鼻涕提了一句。   老崔婶见江珠提起了那嫁到了牛洼村一年多的闺女,不由得一张脸笑成了菊花。   “可不是快生了,现在都怀九个月了,我上次去看你红英姐,她还向我问起你咧。”   “是嘛,等啥时候红英姐回来,我来你家看她。”   江珠记得原剧情中,原主落水一个月后,老崔婶就去闺女家送红鸡蛋去了,关于这些也只在原书中提了一句。   而红鸡蛋,是给坐月子的人送的。   老崔婶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似的,一直在和张云母女俩滔滔不绝地说着闲话。   没一会儿,江有财从里面走了出来。   “婶,那没啥事,我们就走了。”   江有财拿起地上今天分的极为磕碜的家产,领着媳妇闺女走了。   “以后常来拉呱啊。”   老崔婶客套了一句,见人出了自家的大门,她便连忙往屋跑去。   “他来借啥来了?我和你说,家里的粮食我是要拿去给闺女换小米的,谁都不能动。   你可别一时心软,咱把粮食借给他们,他们被赶出江家,身上啥也没有,他们一家三口又好吃懒做,这粮食借给他们,他们拿啥还,这就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了……”   老崔叔听着自家婆娘的话,脸色气的铁青,拿着烟杆使劲敲了敲炕上的桌子。   “你看这是啥?”   老崔婶口中的话猛地一顿,目光落在桌子上,眼底顿时迸射出激动的光来,   “布票?你哪来的这么多布票啊!”   老崔婶喜得把布票从桌子上拿在了手中,数了数,一共三张,这下好了,不用愁了,自打闺女怀孕,她就想着给闺女肚里的孩子扯布做两件衣裳,可布票这东西难找,村子里只有过年的时候一家才分一两张。   “你稀罕的这三张布票,是有财那孩子送过来的。”   老崔叔回想起有财一家三口身上穿的衣服打满了补丁,可见这三张布票他们自己都舍不得用,竟然都给他送来了,老崔叔心里可不是滋味,要不是念着闺女肚子里的孩子,这三张布票,他是说什么也不会收下的。   “有财送过来的?他哪来的布票,他不是被江老根净身出户了吗?”   老崔婶很是诧异。   老崔叔吸了一口旱烟没有说话,是啊,是被净身出户,那江老根压根就不待见有财那孩子,这三张布票还不知道有财咋攒下来的。   那孩子千辛万苦攒下来的布票,不说拿着这布票去给自家婆娘孩子扯身衣裳穿,不说去换点粮食,反而都给了他。   老崔叔心里难受极了,平日里,他不仅没有照顾过有财,也没有给过对方好脸色瞧,这三张布票是这样的珍贵,他觉得自己亏待了有财那孩子。   “老婆子,待会你抱床被子去给有财他们送过去,那片住的都是知青,房间里的炕是冷着的,他们就一床被子,三个人也不知道咋挨到天凉,顺便蒸一锅玉米饼子带过去,他们连做饭的家伙什都没有,肯定都饿着肚子哪。”   “哎,我这就去。”   老崔婶应了下来,她此时心里对江有财是十分感激的,潜意识里,也慢慢改善了对江有财一家人的印象。 第14章   “爸,这院子里还有个土灶哪!”   江珠放下行李后,便把她爸从村长那借来的住处给翻了个遍。   借来的屋子虽然不大,但是有东屋和西屋两间房,并且角落里还有一个几块破板子搭建的灶房,里面置了土灶,但是上面空落落的没有锅。   江有财听到闺女的声音走了进来,“明早,我去村子里借个推车来,咱去趟县城,把该置办的东西买回来,顺便再买回来一只铁锅。”   父女俩正说着话,老崔婶便一手抱着被子,另外一只手抱着一个盖着布的篮子,推开门,站在院子里朝屋内叫着人。   “珠她妈。”   “婶,你咋来了。”   张云听到声响,便连忙放下了手中擦拭桌子的抹布,出了房门。   而江有财和江珠早就闻声从灶房里钻了出来,见到老崔婶带了一堆东西来,连忙上前把东西接了过来。   “这不是,想着你们搬到这,这边冷灶不说,也没有做饭的家伙什,我就给你们带点我自己蒸的饼子,顺便再给你们带过来一床被子。   你们分家分的那床被子也不够你们仨盖的,现在天冷,这要是晚上冻着了,发烧感冒可咋整啊。”   “婶,真是多谢你了,我家仨口人,分家就得了一床被子,确实是不够盖的。”   江有财看着怀里的那床被子,比他分家得来的被子明显要厚上一倍不止,他心里有些酸涩。   “说啥谢不谢的,真是外套了,以后你们缺啥就去婶家拿。”   老崔婶话中透着满满的热乎劲,说罢,便在江珠一家人的感激中离开了。   老崔婶送来的这床被子,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至少能凑合着把今晚挨过去。   此时的江家。   张秀兰坐在地上,哭的鼻子一把泪一把。   “江老根,你的心咋这么狠,老三难道不是你儿子吗?”   “你懂啥,你看老三那样子,像是会有出息的人吗,我享不上他的福就算了,他在这个家只会拖累咱,这分了家,他就是外人了,更休想让我再为一个外人往里搭钱。   我的钱那可是留着给大丫的,我以后就指望着享大丫的福哪,这家分的好。”   江老根话说完,便把之前从张秀兰手里夺来的棉被锁到了柜子里。   “以后不准给老三送棉被,凡是家里的东西你都不准带出去,这可都是钱啊,就当咱没有老三那个儿子。”   “你就只顾你自己,老三没出息咋了,没出息也是咱的儿子啊。”   江老根见老婆子哭哭啼啼的,极不耐烦,冷漠地说道。   “你真傻,他没出息,让我享不上福,我把他养这么大,有啥用?再说,他这辈子就注定没出息了,我再对他好,他自己到时候能不能吃饱饭还很难说,更别说我了。   所以,咱现在对老大,老二他们好,以后有福享,跟着老三,只会受苦挨饿。”   张秀兰听到对方的话,心中像那寒冬腊月,她对儿子好,从来是不求回报,不求享福啥的,可这江老根却这样势利眼,带着极强的目的。   这晚,江家有人高兴有人哭,反观江珠三人早就在炕上睡得不省人事了。   第二天一早,张秀兰等家里的人都去上工去了,这才把多做的野菜团子夹上咸菜揣在怀里,偷偷摸摸像是做贼似的朝村南头走去。   “妈,我咋听见有人敲门。”   江珠睡得迷迷瞪瞪地坐了起来,披上衣服,拖沓着鞋,去开门。   门外的冷气打在人的脸上,顿时赶走了江珠的困意,只见门外一个人也没有,地上放着一个小包裹。   她把包裹提了回去。   “是谁啊?”   睡在炕中间的张云也坐了起来。   “没有人,不知道是谁在咱门口放了一兜野菜团子,妈,你叫醒爸,快起来吃,这野菜团子还冒着热气哪。”   江珠手都没洗,便拿起一个野菜团子往嘴里塞,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好心,竟然给他们一家送吃的。   这野菜团子是野菜混着棒子面做的,一个个有拳头那么大,吃到嘴里透着一股清香味,几口便能解决一个。   “这是你奶送来的。”   张云还没有吃便猜出来了,她这个婆婆最疼小儿子,才不舍得让她的心尖尖挨饿哪。   “快吃,吃完,让你爸去村子里借个推车,咱去县城置办东西去。”   等吃完饭,江有财去借手推车去了,张云在家收拾屋子,而江珠却被江玉给叫出去了。   两人站在棒子秆堆成的柴火垛旁边。   “你找我有什么事,有话就快说,我可不像你这样闲。”   江玉见面前的江珠对她一副冷淡至极的样子,她眼睛闪了一下,一把抓住江珠的手,亲昵地说道。   “珠珠,咱爷虽然分了家,可在我心中,你依旧是我妹妹,我以后会对你比之前还好。”   “对我个咋好法,再次把我推河里?”   江珠冷笑,把手从江玉手里抽了出来,“要是没事,我就回去了。”   “你别走。”   江玉瞬间红了眼角,语气带着数不尽的委屈。   “我就知道你还没有原谅我,我当时真的不是故意的,这件事……你能不能替我保密,对外就说是你自己脚滑才掉进河里的?”   江珠被对方的不要脸给震惊了,“凭什么啊?”   “这事就算我求你了,还不行吗?”   “不行。”   江珠直接拒绝了。   “为什么不行,你怎么能这样,我都求你了,你还想咋样?”   江玉有些生气。   “你求我,我就要答应吗?”   江珠看江玉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心里很是奇怪,也不知道谁给她的勇气,让她说出这些话。 第15章   江玉被江珠的态度激怒,正准备说什么,眼睛忽然扫过不远处一抹熟悉的身影,她立马湿润了眼角。   “珠珠,我知道你喜欢宋知青,我把他让给你好不好,我求求你原谅我,咱俩还恢复之前好姐妹的关系行吗?”   宋齐军看到心上人哭的梨花带雨,连忙快步走到两人面前,把江玉护在身后,神色极为不耐烦地看着江珠。   “江珠你别再得寸进尺,我今天再最后和你说一次,我不喜欢你,你要是还要点脸,就不要来纠缠我,以后也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说完话后,扭头看向江玉,眼中满是紧张,“阿玉,你没事吧,她是不是又欺负你了?”   “齐军哥,我没事,都是我的错,不关珠珠的事。”   江玉一脸委屈隐忍的样子。   “你就别再替她说话了,一定是她又刁难你了,你没错什么,不需要对这种人低下身子道歉。”   宋齐军自以为猜到了真相,望着江珠,脸上的厌恶更加浓了。   “江珠,我不喜欢你,不想和你处对象这件事和阿玉没有关系。   阿玉对你这么好,到现在还在为你说好话,你要是有点良知,就不要再来找事,阿玉把你当成亲妹妹,宁愿把我让给你,你别不知道好歹。”   “宋知青,我可是从来没有说过想和你处对象,我也不喜欢你,你为什么要在这一副自以为是的破坏我的名声。”   在原剧情中,此时的原主确实喜欢宋齐军,但是原主没有说出来而是把这份喜欢埋在心里,更没有像后期那样去纠缠男主。   不过,有次还是被江玉看出来了,那江玉便添油加醋地告诉了宋齐军,说原主想和他宋齐军处对象。   宋齐军便是在那个时候,开始对原主产生厌恶的,对面前这个过来传话一脸羞涩不敢看他的江玉产生好感的。   到最后,在江玉几次“不是故意”的情况下,说漏了嘴,村子里的人便都知道原主喜欢宋齐军,那宋齐军瞧不上原主的事。   “你……”   宋齐军想说反驳的话,可猛地一想,好像对方确实没有亲口和他说过想和他处对象或者喜欢他的话。   他隐约记得当初说江珠想和他处对象这种话是阿玉告诉他的。   不对,阿玉不可能会骗他,一定是江珠在说谎,此时,他心底对江珠的讨厌已经快溢出来了。   “这辈子我都不会看上你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江珠一脸鄙夷地上下扫视了宋齐军一眼,摇了摇头。   “你瞧瞧,你不就是一个下乡的破知青,要房子没房子,要粮食没粮食,长相嘛,也一般,就你这样的,要啥啥没有,谁瞎了眼才会看上你啊。”   江珠说到这语气一顿,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我明白了,你在村里三番两次地说我看上你了,你是不是看我家伙食好,想通过这样的法子,吸引起我的注意,然后登堂入室吃我的软饭啊!”   江珠还不等宋齐军辩解,便嘴角撇了撇,带着一股浓浓的嫌弃。   “想图我家粮食,我才不上你的当,奉劝你一句,吃软饭可耻,年轻人,你还是在村子里踏踏实实种地吧,想走捷径是不可取的。”   “图你家粮食?谁不知道你们家被赶出来了,就分得了一袋子谷糠。”   宋齐军被气红了脸,指了指自己。   “难道我图你家那袋谷糠?”   “你不图我家粮食,为啥对我家只分了一袋粮食这么清楚?”   此时正值下工,周围越来越多的知青和村民围了上来,有一部分人已经听了好一会儿了。   他们听到江珠的话,都把目光落在了脸色憋得铁青说不出来话的宋齐军身上。   是啊,你既然不图人家粮食,为啥对人家的事这么关心,连人家只分了一袋粮食的事都知道。   这要是旁人的话,他知道这些不奇怪,可村子里的知青相处久了,都知道对方是啥脾味,那宋齐军平日里为人高傲,自持家里是知识分子,便总是端着架子,一副目无下尘的样子。   这样的人,往常对村子里的事完全都不在意,更不会去听什么闲话之类的,下了工便缩在屋子里看书。   可他为啥知道江珠家只分得了一袋子谷糠的事?   难道平日里他那些清高的样子都是装的,为了粮食,为了吃饱饭,真的动了吃软饭的想法?   毕竟,那江家是村子里极少数日子过的还不错的人家,他们这些知青中的人,有受不了苦的,早就动了这样的心思,娶了村子里的村姑或者嫁给村子里的人。   而江家的老三膝下就江珠一个闺女,他要是想吃软饭,上门入赘是最好的方法。   他们看到眼前这一幕,确实看不出来那江珠喜欢宋齐军,而他们为啥知道江珠喜欢宋齐军,这些话都是听那宋齐军说的。   这样想来,这宋齐军真是一边把那江珠的名声搞臭,最后嫁不出去,让对方迫于流言蜚语嫁给他,而他又做了另外一手准备,那就是和江家的另外一个人江玉纠缠不清。   这样的话,即使娶不到江珠也能有个替补。   众人已经把宋齐军想成了一个脚踏两条船的人。   “珠珠,你真的误会齐军哥了,他没有这种想法,他一定是从别人哪听来的。”   江玉不知道齐军哥为啥不辩解,她急了起来。   宋齐军没有吭声,他确实动了心思,不过对象不是那江珠而是江玉,他要是能和江玉结婚,也就不用每天这么辛苦了。   江家殷实,能吃饱饭,而知青队伍里,那些娶了村子里人后住在了老丈人家,日子过的都不错,至少是比他们这些人过的好。   围观的众人看到宋齐军不说话,便都看明白了。   *   “原来咱这的聪明人是宋知青啊,当初见张知青他们娶了村姑,这宋知青当初脸上的不屑,我可是现在还记得。”   王爱国看了一眼宋齐军的屋子,撞了撞身边的人,说道。   “人家这不是看返城无望了嘛,总不能一直像咱这样耗着。”   李建平故意把声音扯的很大,他其实也不是讨厌知青和村子里的人结婚,而是极为看不上宋齐军这种,之前还看不起别人娶村姑,到现在他自己不也是动了心思。   真是又当又立!   “你看人家手段多高明,那江珠人长的漂亮,心气高,看不上咱的宋知青,宋知青竟然搞臭人家的名声,竟然说人家姑娘喜欢他,这下被人姑娘当面戳穿了吧,人家压根从头到尾就看不上他。”   “我就说嘛,人那江珠长的数一数二,在咱这批知青里,也找不出来比她还漂亮的,要是这样的姑娘喜欢我,我早就动心了。   当初,我听说了这事,就忍不住心里犯嘀咕,要是论长相,咱这批知青里,就数人沈秋风长的最好,那江珠为啥没有看上人沈秋风偏偏看上他宋齐军啊,原来到头来,这都是那宋齐军编的,目的就是为了搞臭人家名声。”   王爱国一脸不耻,他从来没有想到,这宋齐军竟然这样卑鄙,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真是让人看不起。 第16章   宋齐军听到外面那些议论他的话,缩在屋子里没有出去,心中有些怒不可遏,但别人也没有说错,他是被下放到村子里的知青,和那些主动申请下乡的知青不一样。   他被下放到农村这么久了,他爸一封信也没有来过,也是,当初他爸为了撇清他和爷爷,就连忙带着新娶的娇妻幼儿搬到了现岳丈家。   他和爷爷被迫分开,而他被下放到这上河村,刚开始的时候,他以为他还有回城的机会,可是时间一天天过去了,他也渐渐认清了现实。   他爸不止他一个儿子,不会为了他冒险的,在当初他怕引火上身,着急和他们划清距离的时候,他就看清了他爸。   他爸连他亲爹都不在乎,怎么可能还会在乎一个多余的儿子。   他看着自己满手的老茧,眼底满是不甘,凭什么他就要一直过这种苦日子,迟早有一天他要回城去。   不过,在这之前,他要先脱离这种每天都吃不饱的困境,他望着草纸上的名字,心中打着盘算,而那纸上的名字,赫然是江玉两个字。   *   另外一边,江珠一家来到了县城,仨人在百货大楼里买了棉花,正准备买被套背面。   “同志,这被子面怎么卖?”   站在柜台后面的李红梅上下打量了江珠一家几眼,脸上带着浓浓的嫌弃。   “一床五块三,看你们这穷样,也买不起,赶快走,别杵在这碍眼。”   说着,还冲江珠他们摆了摆手,像是在赶苍蝇似的。   “你这女同志,咋说话哪,谁买不起了……”   江有财瞪着面前的李红梅。   “看你们穿成这样,像是买得起的吗,我告诉你们,这可是上海那边来的料子,贵着哪,你们乡下人恐怕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样的,叫我说,这百货大楼都不是你们这样的人来的地。”   李红梅话里话外透着一股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乡下人咋啦,你还看不起乡下人,要知道你们吃的粮食都是乡下人种的。”   江珠见她妈撸了撸袖子,一副要和卖被子面的人干架似的,她连忙上前拉住了母亲的胳膊。   “妈,你别冲动,让我来。”   众人听到这里的动静都围了过来,江珠环顾了一圈,冲着一个穿制服的人问道。   “同志,你们百货大楼的经理在哪?”   “经理过来了。”   “同志,这是怎么了?我是这的经理。”   张经理火急火燎地拨开人群,挤了进来。   “你们百货大楼里的售货员仗着自己是城里人的身份瞧不起我们乡下来的,刚刚说我们买不起,要赶我们走,难道你们这里禁止农村人入内?可我明明记得你们这是国营的不是私人的。”   江珠看着面前的经理质问。   “这是个误会,误会,什么城里人乡下人,我们都是一家人,百货大楼欢迎任何人。”   张经理掏出随身带的毛巾擦了擦额头冒出来的冷汗。   现在都是以农民光荣,越穷越光荣,这要是传出去让上边的人知道,他们百货大楼不让农民进,要赶他们出去,他这个百货大楼的经理也不用当了。   他连忙瞪了一眼杵着的李红梅,   “李红梅,你还不快向人道歉。”   “经理,看他们那个穷酸样,也买不起东西,凭啥要我给他们道歉。”   李红梅态度极为蛮横。   江珠笑了,   “经理,你都看到了吧,你们百货大楼的售货员就是这种的,我们是来买东西的,还要受冷眼和讥讽。”   围观的众人叽叽喳喳地说了起来。   “上次我闺女结婚,我也是来这的柜台,当时就选的时间长了些,这个售货员在一边就冲我翻白眼。”   “你这翻白眼算什么,我有次过来,她就在那拿着一个镜子描眉画眼,我问了几遍,连搭理我都不搭理。”   “这样的人也能进国营大楼做售货员?”   “就是,也不知道这样的人是咋进来的。”   ……   张经理看着众人的指指点点,都为那李红梅感到臊得慌,这个李红梅是走后门进来的,还没有正式进入编制,早知道这样,当初他就不该睁一只眼闭一眼让人进来。   “李红梅,你明天就不用来了。”   李红梅顿时惊了,这个售货员可是她婆家人费了好大力气才把她塞进来的,不是说只要进了这,当了售货员,那就是铁饭碗了,能不能卖出去东西无所谓,反正每个月都是固定工资。   这怎么还能裁人?   “经理,你不能这样,我不能走。”   李红梅慌了,要是让家里人知道她把工作丢了,那还不打死她啊。   “好了,大家都散了吧。”   张经理对着围观的众人摆了摆手,然后走到柜台后面,没有搭理杵在那的李红梅,他看着面前的江珠他们,脸上堆着笑。   “刚刚真是不好意思,对了,你们一家是来买被面的吧,来,随便看,这是上海那边产的,上面还带着刺绣哪,相中了的话,我可以不算你们布票了。”   要是之前的江珠他们还缺布票这种东西,可现在他们手里最多的就是布票了,江珠摇了摇头直接拒绝了。   张经理有远房亲戚是乡下的,他可是知道布票这种东西在乡下可是极为稀缺的,他见面前的小姑娘想也不想的直接拒绝了,心里忍不住打鼓。   难道面前的小姑娘还在为刚才的事生气,准备去上边告状?他有些摸不透对方的心思。   江珠挑完东西,付了钱和票后,临走的时候,张经理又笑着给塞了一床。   “这是瑕疵品,算我送的,你们拿着,今天真是对不住了。”   江珠不想要,可看对方执意,一副她不收下不行的样子,便收了下来。   张经理见她收了东西心里猛松了一口气,愿意收下就好,最怕的是人不愿意收。   李红梅见江珠他们真的掏出了钱和票买下了被面,心里是又恨又嫉妒。   恨的是江珠让她出了个大丑,嫉妒的是那被面她自己都买不起,而仨个乡巴佬竟然有钱能买下,啥时候乡下人也这么富了。   “李红梅,你走吧,你以后不是百货大楼的售货员了。”   张经理见江珠他们走了,扭头看了一眼李红梅。   “张经理,我知道错了,他们都走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要不,让我回家几天,等这事别人都不记得了,我再来上班。”   李红梅冷静了下来,她可是托关系进来的,张经理怎么会为了这点小事开了她,刚刚那话一定是说给别人听的。   张经理看着面前自作聪明的李红梅,瞬间被气笑了。   “李红梅啊李红梅,你知不知道你今天做的这事传出去,对咱百货大楼有多大影响,到时候被说你要下岗,就连我也受牵连。”   张经理没有吓唬李红梅的意思,而是事实,刚刚那个小姑娘年纪轻轻的,可态度不卑不亢,不像小姑娘的父母那样满脸怒气。   长的柔柔弱弱的,别看说的话乍一听没啥,可一细琢磨,能让人生出一身冷汗来,他们百货大楼要是摊上售货员仗势欺人的名声,顶多是受到上面的批评,别人都不来他们这买东西。   可要是摊上百货大楼仗着城里人的身份瞧不起乡下人,要把乡下人赶出去的名声,这可就是挑拨城里人和乡下人的关系,破坏国家内部团结,这个罪名一旦落下,可就非同小可了。   并且他们这是国营产业,不是私人的,出现这样的事,说投诉就投诉了,说上报就上报了,前几天,公交车里的售票员对坐车的人态度恶劣,一不小心就得罪了人。   得罪的那人刚好是隐瞒身份下来的干部,这下彻底的被引起重视了。   现如今,有些人仗着自己进了国营单位,得了铁饭碗,便可以高枕无忧,仗势欺人了,那一个个态度蛮横的,压根就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其他地方的这种情况有很多,上边已经开始重视,他百货大楼以前都没出过这种事,就自从这个叫李红梅的来了后,他便接到一些群众反映,当初他没当回事,可今天一瞧,这李红梅气焰嚣张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这百货大楼是她家开的哪。   李红梅心中的侥幸被一盆冷水给破灭了,她此时脸色煞白,抓着张经理的胳膊。   “张经理,我知道错了,你饶过我这一次吧,我不能走,我家里还指着我每个月的工资哪,我家里人要是知道我工作丢了,我在那个家就待不下去了……”   张经理没有理会,直接甩开了李红梅的手离开了。   *   李红梅失魂落魄地回到家时,就看到牛洼村的堂弟李大牛来了。   “红梅姐,我看上了上河村一个姑娘。”   还不等李红梅说话,李大牛便说明了来意。   “我想让你回家帮我去那姑娘家说媒。” 第17章   江珠他们从百货大楼出来后,去粮站买了二十斤白面,一百斤棒子面,十五斤大米。   他们手里的四十五块钱,买棉花用去了一块八毛钱,两床被子面十块六毛钱,粮食十四块七毛钱,现在还剩下十七块零一毛。   揣着剩下的钱,他们来到了供销社,买了锅碗瓢盆,油盐酱醋,以及一口大铁锅。   “同志,这肉怎么卖?”   江珠站在卖猪肉的窗口往里瞧。   “肉涨价了,现在一块钱一斤,不能挑,每个人限购两斤。”   卖肉的是一个中年男子叫李全福,他拿过一旁砍肉的刀。   “要多少?”   “我们一共是三个人,要六斤。”   准备砍肉的李全福抬头看了一眼江珠。   “小姑娘,六斤肉是六块钱,不单单要钱还要票哪,这六斤肉需要六张肉票,没有肉票,你们买不到肉。”   “大叔,你砍吧,我们有肉票。”   江珠拿出钱和六张肉票,递给了对方。   对方接过钱和票,挥着锋利的刀,嚯嚯两下子便砍下来了一块肉。   “今儿你们算是来着了,这猪是刚刚才拉过来的,这上好的肥膘还有五花就便宜你们了。”   砍肉的人语气中带着艳羡,要不是他最近手头紧,这样好的肉,他铁定是要私下扣下来,自己拿回家的。   江有财和张云看着那块肉,对一半是五花肉的那部分说不上来的遗憾,要都是肥肉那该多好啊,肥肉吃着那才叫一个香咧,还能拿来炼油。   李全福动作麻利地用油纸把猪肉给包了起来,中间缠了一根草绳拎着递给了江珠。   江珠接了过来,目光落在了猪肉旁那堆下水和猪大骨上面。   “大叔,那猪下水卖吗?”   “小姑娘,这猪下水连狗都不吃,你买了也没用。”   李全福好心说道,这堆猪下水,他原本想扔出去了,可忙起来就给忘了。   “大叔,我想要。”   江珠看着那堆猪下水,忍不住咽了下口水,脑海中满是醋溜肥肠,爆炒肥肠,卤肥肠……   李全福见面前这个小姑娘执意要,她身后的父母也不说拦着点,叹了一口气,便说。   “你既然想要,那这一堆就算你二毛钱吧。”   “那堆大骨头能捎带着送给我吗?”   “算了,反正每次也都是扔,都给你吧。”   李全福实在不明白,这大骨头上的肉都被他给剔的干干净净,也不知道这人买回家干什么。   江珠接过用草绳绑好的猪大骨和猪下水,一家人离开了供销社。   回去的路上,张云和江珠率先先回了村,江有财在后面慢吞吞地推着板车。   “大家伙快来看啊,江有财家的那口子和她闺女从县城里捡回来了啥!”   江珠母女俩刚进村口,村子里的大喇叭张翠芬便一眼看到了江珠手中提着的猪下水和大骨头,脸上带着压不下去的幸灾乐祸。   陆陆续续下工的众人,听到声音都朝江珠他们看去。   “珠儿她妈,这猪下水不是人吃的东西,你们母女俩咋当成宝似的给拎回来了啊?”   “你们真可怜,没东西吃也不能吃这种脏玩意啊,我家还一天三顿都吃得起窝窝头哪。”   ……   围观的张大娘几人,指着江珠她们你一句我一句的,话里话外带着对饿的只能吃猪下水的母女俩的同情。   张大娘是村子里过的最差的破落户,有个瘸腿儿子不仅混还打老婆,最后把老婆打死了,只剩下一个儿子。   张大娘的瘸腿儿子天天在家喝酒睡觉也不去上工,家里只有张大娘一个人上工不说,回家了还要照顾孙子儿子。   这个张大娘天天偷鸡摸狗,今天拿队里一棵葱,明天偷别人家的一块砖,被人抓住最喜欢坐在地上撒泼讹人不讲理,也最见不得别人家过的比她家好。   要是谁家吃了一顿肉蛋蛋,她能眼红的整宿整宿睡不着,要是哪家出了倒霉事,她是最高兴不过的。   现在见终于有人过的比她家还差的,高兴的就差嘴上咧开了花。   像张大娘这样的人不在少数,她们面对江珠是一种带着优越感的怜悯,至少他们能吃上粮食,再不济还有谷糠,可江珠他们家也就一袋谷糠,现在都沦落到去捡猪下水吃了。   他们一个二个面上带着同情,心底却是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高兴与得意。   而这些人中就有刚下工的江老根,和看热闹的江玉。   江老根见她们两个在这丢人现眼,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   “三婶,珠珠,你们怎么可以吃这种脏东西,快把它丢了,爷不是给你们家分粮食了吗,你们为啥要去捡这种东西,你们这样做,这不是故意打爷的脸吗?”   江玉略带嫌弃地瞥了一眼江珠手中的猪下水,给站在一旁的江老根上眼药,同时这番话,也是告诉村民们,江珠和她妈这是在卖惨,明明他们家分给了江珠他们粮食,怎么可能会吃不上饭,沦落到去捡下水吃。   江老根听到大丫的话,脸色气的铁青,他就知道老三一家没安啥好心,这才分家几天,就在这外面卖惨,别以为他不知道,这俩人提着猪下水就是明晃晃地告诉大家伙他江老根偏心。   “我们不是分家了吗,我家吃猪下水和你有啥关系?”   江珠对江玉的话完全不买账。   “珠珠,我这是为你们好啊,虽然分家了,可你也是我妹妹,咱也是一家人,这猪下水你快扔了,今天说什么,我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们把这脏东西拎回家。”   江玉说的信誓旦旦,义愤填膺,一副为江珠着想,为江珠好的样子。   “你能不能别多管闲事?”   张大娘看着江珠不识好歹,便说教了起来。   “江玉这丫头心眼真是好啊,珠珠,你姐也是为你好,你咋这样对你姐说话哪。”   “就是,真是不懂事。”   旁边还有人忍不住附和张大娘的话。   ……   “珠珠年龄小,不懂事,我不怪她。”   江玉脸上满是委屈,她红着眼看向江珠。   “珠珠,你怎样对我都行,我是你姐,我就要管你。”   江珠笑了。   “好姐姐,你对我真好,我把这猪下水扔了也行,不过我家缺粮食吃,都饿着肚子,你既然对我这么好,能不能送我两袋粮食吃,我也不要白面,就要两袋棒子面咋样?”   作者有话要说:   老子爱你们,咪啾! 第18章   “这……”   江玉脸上的神情僵了一下。   “怎么,你不愿意?你难道对我的好是假的?”   江珠看向江玉,脸上满是讥讽。   “刚刚是谁信誓旦旦逼着我扔猪下水的,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吃猪下水,那既然这样,想必你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的好妹妹我饿肚子吧!”   “我……当然不能看着你饿肚子。”   江玉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她看了一眼周围围观的人,急的手心溢出来了汗。   “可我家也没有多余的粮食。”   “江玉姐,你刚刚还不是说我是你亲妹妹吗,现在我这个亲妹妹朝你要粮食,你就推三阻四地,难道你也就嘴上说说而已?”   江珠话音刚落,众人看着江玉的目光瞬间变得耐人寻味了起来。   “江珠,我江老根分家那天就说了,分了家,俩家就没啥关系了,你咋还还意思伸手朝大丫要粮食。”   江老根站了出来,开口就是指责江珠的话。   “是江玉姐说的,虽然分家了,可她依旧把我当成亲妹妹,我没有粮食吃,饿的快死了,难道就不能朝江玉姐要粮食?”   江珠说完泪汪汪地看着江玉。   “江玉姐,你这么善良,这么疼我,刚刚说的话不会是在诓我吧,我见村子里的二狗子饭都舍不得吃,都留给他弟弟,   你长的一看就不像挨饿的,不像我饿的都皮包骨头了,这些你都看不到吗,你要是真疼我,你的饭肯定都舍不得吃都留给我,江玉姐,我可是把你当亲姐姐来看的!”   江珠大病初愈,脸色蜡黄,她又吃得少,可不就皮包骨头了,反观那江玉,被养的脸蛋圆润有肉,皮肤透着光泽,一看就是吃得好。   再加上,江珠穿的破破烂烂,衣服打满了补丁,那江玉穿的好似地主家的小姐,衣服上连个补丁都找不到。   两人站在一块,差距十分明显。   江玉此时已经被江珠的话整的骑虎难下了,她只能硬着头皮认了下来。   “我刚刚话没说完,我家里虽然也没有啥粮食,但你放心,只要有我一口吃的,我肯定会给你送过去。”   哼,到时候拿随便拿两块最差的谷糠饼子打发她,江玉在心里这样想。   “我在江家的时候,可是记得姐姐你每顿可都是吃玉米棒子面做的饼子的,你不会拿谷糠饼子来糊弄我吧?”   江珠不用看就知道她江玉在心里打的什么算盘。   “当然不……会。”   江玉被戳穿心思,有些心虚,但更多的是咬牙切齿。   江珠听到了想听的,便和母亲回家去了。   其实在刚才张云有多次想撸袖子去教训那吃萝卜淡操心的江玉和那些碎嘴的娘们,可中途都被闺女给打眼神制止了。   这一通下来,她看着闺女三言两语便板回来了一局,心中说不出的佩服。   以前的她经常和人掐架骂街,可这事明明不怪她,到最后被人指责的都是她,最后落了个尖酸刻薄的名声。   今天在那百货大楼还有在村里,闺女几句话就解决了的事,要是让她来,肯定又是掐架撒泼,可这样做,有理也变没理了。   张云心中渐渐有些明白过来了。   刚刚那群围观的人,早就回家了,只有几个媳妇婆子凑在一起还说着刚才的事。   “江珠家不是分家得了一袋谷糠吗,这怎么吃上猪下水了?”   刚嫁过来才一年的年轻媳妇王翠娥忍不住问。   婆婆林老太冷冷地瞥了一眼说话的儿媳妇,这人嫁给他那生产队副队长儿子都快一年了,连个蛋都没给他们林家下,都这个点了,还不回家做饭去,真是没有眼色。   王翠娥见婆婆瞪她了,她连忙低下头,回家做饭去了。   “你家这儿媳妇还是太年轻,那袋谷糠能吃几天啊,再说这可还有一年哪,他们家三口人就等着喝西北风吧。”   另外一个人看着王翠娥的离开的身影,扭头对林老太说。   “她懂什么,一个不会下蛋的母鸡,我儿娶了她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在林老太心中,她儿子可是生产队的副队长,儿媳王翠娥能嫁给她儿,那是高攀她儿了。   张大娘见话头扯远了,又一脸神秘地把话头给扯了回来。   “刚刚你们瞧见没,那江珠和江玉要粮食,江玉那丫头的脸立马变了色。”   “你看错了吧,江玉那丫头心眼好,平常还时不时的给我家小子饼子吃,那江珠是她堂妹,再怎么样也不会坐视不理的,刚刚你没听见江玉那丫头都说了,要给那江珠送吃的。”   说话的是江老根兄弟的媳妇王春妮,按辈分,江有财应该叫她二婶,江珠应该叫她二奶奶。   可这王春妮一家瞧不上江珠一家,就连当初分家的时候,也没站出来为江珠他们说点好话,而是站在一旁事不关己的冷眼瞧着。   此时,她见张大娘说江玉的坏话,连忙维护起了江玉。   “江玉她二奶奶说的是,江玉那丫头可是咱看着长大的,不仅长得好,心眼也好,最重要的还特有福气不说,上山挖野菜都能挖到野人参。   还懂天气,去年,你们还记得不,咱生产队要播种,江玉那丫头拦着不让播,果然第二天就下雨了,那雨势还不小,就连村子里的江三爷都没她说的准。”   “怪不得江老根这么稀罕江玉那丫头,这可比孙子还强哪。”   “那可不是,以后这江老根可有福享了,就连我都羡慕的慌,要是啥时候我也能有个这么有福气的孙女那该多好啊。”   “你要是有个孙女,可别像江珠那丫头懒蛋蛋一个。”   “不过,你们最近看出来没,这江珠我咋感觉变了哪,具体的又说不上来,那双眼睛望着我的时候,我都有些瘆得慌。”   张大娘回想起江珠看她的那眼神,心里有些不安。   其他人听了,都不以为然。   “哪有你说的那样邪乎,不过最近也确实瞧着比以前精神了些,变得有些牙尖嘴利了,说的话让人挑不出刺来。”   “俗话说狗改不了吃屎,那江有财和张云平日里懒成了啥样,她闺女要是能勤快了,这太阳就打西边出来。   上次张翠芬怀疑江珠掉下河是被江玉推的,我听着就感觉好笑,江玉那丫头心眼好,咋会去推她江珠。   最可笑的是她还说江珠给江玉洗衣服,你们也不瞧瞧,江珠那丫头身上穿的破棉袄都能洗下来两盆灰了,她都懒得洗自己的衣裳,咋可能会去给江玉洗衣裳。”   “那个死丫头和她那个爸一样,一去干活就装病,全村都找不出这样的懒蛋蛋,长的再好看又能咋样,别人一听到这名声,咋说婆家,到时候就等着在家做老姑娘吧。”   “还是江玉那闺女好,旁边村子里的小伙子都惦记着她哪,就连城里来的宋知青也对她有意思。   不过也是,江玉那丫头福气这般好,能旺夫,她就单单会看天气这个本事,咱村子里的人谁不都高看她一眼,咱生产队的队长都想把她认干闺女哪。   不过话说回来了,这咱队的队长都出去学习这么多天了,咋还没回来?”   “这谁知道,应该快了……”   …… 第19章   江有财趁村子里的人吃完饭都去上工了,这才推着车子,偷偷摸摸地回了家。   江珠母女俩早就把猪大肠剪开,把里面的脏东西清理掉了。   一家三口把东西拿回屋后,分工明确。   江有财收拾灶台,把刚买的铁锅按上去,又从疙瘩窝里扒拉出一只烧煤球的炉子,角落里还堆着几块煤球和一个大瓦罐。   这原本是村里一个大地主家给守院的下人住的地方,当初抄家的时候,没抄干净,如今到便宜了江珠他们。   张云背着一个篓子出去捡柴火。   江珠开始处理猪大肠,把买来的醋涂抹在猪大肠上,醋有消毒去异味的功效,涂好醋后,切了葱姜蒜开始腌制。   她趁着空闲,把猪大骨剁成了小块,把瓦罐洗干净,随后把猪骨头放进去,倒上水,把瓦罐放在已经通了炉膛,燃了煤球的炉子上,就不用再管它了。   江有财没一会儿便把灶台收拾好了,江珠先闷了一锅大米饭,张云在下面烧着锅,江有财去院子里劈柴去了。   等米饭闷好,江珠把它盛出来放在了盆子里,清了清锅后,切了一块肥肉扔下去炼了一碗猪油。   随后猪油在锅里流了点,放入干辣椒,葱,姜,蒜,麻椒炝锅,香味瞬间爆出来了。   然后放入切好的肥肠,滋啦一下子,混着葱香,蒜香,辛辣的特殊肉香,一下子溢满了灶房。   “好香啊!”   江有财闻到香味,也没有心思劈柴了,来到灶台,看着锅里的肥肠,咽了几下口水。   “闺女,你咋知道这东西能吃啊?”   “爸,这都是我在书上看的,县图书馆里面的书有很多又杂,那次我翻到了一本菜谱,那菜谱又破又烂,压根没人注意,我当时便拿着看了,上面说这种东西可以吃,并且还有做法,我就记下来了。”   “我闺女这书真没白读,这做比你奶做的饭瞧着还香咧。”   江有财没想到这猪下水一做,会这样香。   “我闺女咋这么聪明。”   张云吸了吸鼻子,双眼亮晶晶地盯着锅里的肥肠。   张云是那种只会吃不会做的人,既不会揉面也不会包饺子,就只会烙饼,这还是跟着婆婆张秀兰学一年才学会的。   刚结婚那会,她性子又懒又娇,江有财愿意惯着她,连洗个菜都不让她下手洗,这么多年,再加上那张秀兰怕她偷吃,处处防着她,不让她进灶房,现在她就连烙饼都有些手生。   平日里江珠会帮着那张秀兰做饭,所以闺女江珠会做饭,她一点也不奇怪,毕竟当初就连婆婆都说,江珠这丫头在做饭上,一看就会,比她这个做妈的有天赋。   江珠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她穿书前没啥其他爱好,就喜欢厨艺和农业,没想到这穿书后,竟然都用上了。   “闺女,这熟了没?”   江有财和张云眼巴巴地看着,一个劲地咽口水。   “好了。”   江珠撒上盐,放上酱料,翻炒了几下,便盛出来了,她这次做的是爆炒肥肠,色泽油亮,香味扑鼻。   江有财和张云忍不住下了筷子,吃了一块。   葱香,蒜香,辣椒的辛辣,麻椒的麻,肥肠的厚重,醇香,软弹,在这一刻,汇集在一起,仿佛爆炸了似的,好吃的想让人把舌头都吞下去。   随后,江珠又用五花肉做了一道红烧肉。   江有财早就把桌子搬到了院子里,在屋子里找了三只破凳子。   一盆米饭,一盆爆炒肥肠,一盆红烧肉。   红烧肉,红艳艳的,上面流淌着诱人的汤汁,吃一口,香而不腻,让人停不下筷子,吃的没空说话的夫妻俩早就忘了当初买肉时,嫌弃五花比不上大肥肉好吃的事。   江有财夫妻俩这辈子都没有吃过这样好吃的肉,过年的时候,母亲张秀兰做的大肥肉片子压根没法和这比。   下工回来的人闻到这味早就受不了了。   “这谁家吃肉了!”   “这做的啥肉,咋这样香啊。”   “我就说有肉味,我刚刚在地里干活的时候就闻到了,给你们说你们还不信,还说我想吃肉想疯了。”   “这肉飘的满村子都是味,这年不年的,节不节的,谁家败家老娘们把留到过年吃的肉给做了呀,他奶奶的,这味可真香!”   江老根听着众人的话,也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难道是家里的老太婆今天炖鸡了?这败家娘们,真是狗窝里剩不了窝窝,不过家里也确实好长时间没有吃肉了,这次就不和她计较了。   他这样想着,脚下的步子有些迫不及待了起来。   知青的队伍里,人人都忍不住咽口水,包括那宋齐军,他已经快一年没有尝过肉味了。   “沈秋风同志,我家里给我寄来了一包牛肉干,我不爱吃,等回去,我拿给你。”   知青秦苗凑到沈秋风身边,痴痴地看着对方那张脸。   “不用了。”   沈秋风疏离地拒绝了。   “秦苗,他不要我要,我就爱吃牛肉干。”   爱慕秦苗的知青王爱国,充满敌意地瞪了一眼沈秋风。   “王爱国,你这是干啥,我牛肉干扔了也不给你吃。”   秦苗挡在沈秋风面前,一脸不善地看了一眼王爱国。   王爱国看到秦苗眼底的厌恶,心中越发地恨那沈秋风了,那沈秋风不过是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小白脸,凭啥秦苗看上他却看不上他王爱国。   沈秋风对这一幕视若无睹像是没有看到一样,绕过秦苗走了。   “王爱国都怪你!”   秦苗猛地推了一把王爱国,连忙去追沈秋风去了。   “李建平,你说这是为啥,那沈秋风每次上工都给咱拖后腿,别人都犁了一块地了,他才犁了一趟,平日里连个犁都拿不稳,就说前几天挑水浇地那次,他用扁担挑了两桶水,好家伙,全洒在路上了,到庄稼地里的时候,就剩一口了。   也就一张脸好看点,就这么一个绣花枕头,秦苗咋就看上他了……”   王爱国愤懑不平。   “就是,这沈秋风被下放到咱这都多长时间了,那身上的资本主义做派还没有改,昨个我见他又让别人给他洗衣裳了,你说说,咱都是一起下的乡,那沈秋风到现在地里的活还拿不起来哪。   看他平日里那些做派,他家肯定是大资本家,只有那样的家庭,才能养出他那样的人。”   李建平想起来当初那沈秋风刚到村子里的时候,就隔三差五地去县城下馆子,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他那样贪图享乐,一点苦都受不住的人真是活该被下放到这来。   “也不知道他家是干啥的,不过,他都被下放到这来了,他家里肯定也完了,他也就刚来那会天天下馆子,你看现在他手里没钱了,不照样和咱一样啃那窝窝头。   我可是听说最近要分组了,就等着瞧吧,那沈秋风干啥啥不行,对庄稼里的活一窍不通,就像是一个扶不起来的阿斗,到时候肯定没人选他,让他自己一个组……”   走在李建平两人前面的宋齐军听到要分组,每组一个小队长的消息后,脸上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第20章   知青们路过江珠他们的门外,那香味浓的已经没法言说了,狂咽口水。   “难道是住在咱隔壁的人做的肉?”   知青们有些脸皮薄的,不好一直杵在江珠他们门口就回去了,有的脸皮厚的,就站在门口一个劲儿地吸气。   而凑巧的是,江珠家右边隔壁住的是知青们,左边住的是张大娘一家。   张大娘家的孙子早就蹲在与江珠家一墙之隔的墙角下一个劲地流口水了,见他奶张大娘回来了,一个劲儿地闹着要吃肉。   “吃啥吃,待会奶给你烙饼吃,奶烙的饼比那肉还香哪。”   张大娘想把孙子拉回屋,可孙子张大宝就像脚下生了根似的,哭着闹着,不肯离开。   “我不要吃饼,我就要吃肉,奶奶你去给我要肉去。”   “乖孙子,咱不吃肉,听话。”   张大娘看着坐在地下撒泼一个劲哭闹着要吃肉的宝贝孙子,心疼的就像被针扎了似的。   “我就要吃肉,我就要吃肉……”   而另外一边,江老根回到家后,看到冷灶冷饭,压根就没有想象中的鸡肉,忍不住大失所望。   “爹,你咋了?”   今天是大儿媳陈桃花做的饭,她见公公进了门就往灶房钻,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没啥。”   江老根有些尴尬,他连忙拿过一块混着棒子面,谷糠做成的窝窝头往嘴里塞,窝窝头有些凉了,吃到嘴里可不是味。   尤其当江老根闻着飘过来的肉香,往日里能一顿饭吃四五个窝窝头的江老根,今天只吃了一个,便吃不下去了。   “爹,你咋啦,是不是今天我做的饭不合口味?”   陈桃花见公公吃的少,便有些忐忑。   “啥合不合口味,每天不都是窝窝头这几样,我今天不饿。”   江老根放下了筷子,拿起烟袋,蹲到了大门口抽起了烟来,闻着那股肉香,肚子一直咕咕地叫。   这空气中不仅有肉味,还有大米饭的味,这到底是谁家这么舍得吃?难道是村长家的闺女回来了,村长家做的肉和米?   江老根忍不住猜测,回忆起刚刚吃的一咬就忍不住掉渣,啥味也没有,冷的干硬的窝窝头,他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蚊子。   “爹,你咋不进屋,在这蹲着啊?”   陈桃花出来泼水,以为公公去串门去了,可没想到竟然在自家门口蹲着哪。   “你娘去哪了?”   江老根不答反问。   “刚刚老三家的珠珠过来了,找娘好像有事,娘走的时候还交代不用做她的饭了,这走的都有好一会儿了。”   陈桃花如实说。   “这个老婆子,都分家了,还往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家里去,气死我了,我去把她叫回来。”   江老根一副气冲冲的样子站了起来,提着烟袋,朝江珠家走去。   看来公公真是不待见老三一家,陈桃花心中有些说不出的雀跃,毕竟公公越不待见老三他们,就会越倚重她家,那什么好东西也都落在她手里。   而那张秀兰此时正坐在老三院子里吃饭,吃肉。   一边吃还一边哭。   “我的老三出息了,你们哪来的钱买的这肉和米啊?”   “娘,这有肉吃,还哭啥,以后但凡我们吃肉,都不会忘了你的。”江有财说着,给亲娘张秀兰碗里夹了一筷子红烧肉,没有回答这钱是哪来的。   知子莫若母,张秀兰看了一眼墙那头探头探脑的知青便不再继续追问。   “只要这钱是你从正道上来了,娘也就不担心啥了。”   张秀兰说完便一个劲地往嘴里扒拉米饭,这吃的比过年还好哪,她这辈子都没吃过这样雪白雪白的大米饭和喷香喷香的肉。   她没嫁人的时候,家里有啥好吃的,她爹娘都会紧着她兄弟吃,没她一个女孩的份,等嫁了人,家里有啥好吃的,她都紧着丈夫,孩子,公公婆婆吃,最后只能闻闻味,就连每年过年的那些肉,她都是让丈夫儿子吃肉,她自己喝汤。   这么些年,她从来没有像这次一样,能坐在桌子上,大口吃米,大口吃肉。   她忍不住哭了,不是馋哭的,而是这么些年的委屈,这么些年的付出,这么些年的隐忍,在这一刻终于爆发了。   没想到让她吃上这些东西的竟然是她一直偏疼,大家都看不起的小儿子一家,此时她心里有股说不出来的骄傲。   “娘,你慢点吃,别噎着。”   张云此时看到婆婆哭了,心中以前的那些偏见也释然了,以前的她总是计较婆婆疼小儿子江有财不疼她这个儿媳妇。   可婆婆即便对她和闺女江珠是爱屋及乌,也比对大嫂和二嫂好,尤其是她刚嫁进江家的时候,她婆婆整天好吃好喝供着她,有的时候还替睡懒觉的她打掩护,为了她和公公吵架。   可不知道啥时候,婆媳之间的关系就由最开始的好,变成了互相嫌弃,或许这就是生活吧。   一墙之隔的墙根,蹲着几个拿着饼子,就着墙那院飘过来的肉香啃糙饼子的知青。   还有些脸皮厚的知青,爬在墙头往江珠院子里窥探。   屋子里的沈秋风,透过窗户望了一眼知青院隔壁的院子,抿了抿薄唇,喉结忍不住滑动,看了一眼手中的谷糠饼子,再也吃不下去了。   就在此时,一阵喧哗的声音响起。   “开门,快开门,我知道张云江有财你们一家子都在家哪,我来串门来了。”   门外张大娘一手牵着留着哈喇子的孙子,一手啪啪啪地捶打着江珠他们家的门。   江珠一家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大跳。   还是张秀兰比较了解张大娘的为人,连忙把碗里的饭,盆里的菜汁都扒拉干净,一边让媳妇张云赶快去藏东西,一边收拾着碗筷。   张云提溜着买来的猪肉,急的在屋子里乱窜,这没有地方藏东西咋整!   “妈,这屋里有个地窖。”   江珠从东屋的大炕上掀起来了一块板子,其实昨天她就发现了,一直没来得及说,刚好此时能派上用场。   江有财把煤油灯上绑了一根绳子,油灯点亮,就这样把绳子放了下去,只见煤油灯没有灭,这就证明地窑里是有氧气的,人能下去。   刚好下面有个□□,也省了事,就这样江有财在下面接东西,张云和江珠把买来的棉花,被子面,粮食等等,以及之前用肥肉炼出来的那碗油,还有熬的浓白诱人的骨头汤连同瓦罐都一股脑地藏在了地窑里。   现在,这些东西都太打眼,还不能露出来,要是露出来,她家铁定会被人给盯上。   张秀兰把盆里的米都处理干净,灶房里打眼的东西藏了起来。   等一家子都把东西给藏好后,才去开门。 第21章   “开门,快开门。”   张大娘在门外等的着急,像是要把江珠他们家的门给砸出来一个窟窿似的。   “是张大娘啊,你们咋来了?”   “珠她妈,我们是来串门的,你看看,你们在屋子里背着人吃啥好东西哪,一个劲地不给我们开门。”   张大娘从门里挤了进去,一双眼珠子滴溜溜乱转,打量着四周。   “能吃啥好东西,不就是从县城里捡来的猪下水嘛,我家比不得你家,每顿都能吃上窝窝头,只能吃些猪下水充饥。”   张云想起张大娘之前说的话,就忍住怼道。   张大娘脸上带着讪笑,牵着孙子往江珠她家的灶房里闯去,眼睛里冒着精光。   “珠儿她妈,这说笑了不是,那猪下水咋可能会是这样的味,你可别诓我老婆子,我家可是三天两头就吃一次肉,这是不是肉味我能闻不出来咋的。”   张大娘极为自信地说着,迎头便撞上了张秀兰。   “铁蛋她妈,你这是做啥子,为啥往我儿子家灶房闯?”   张秀兰伸手挡住了张大娘祖孙俩。   “那啥,我就是有些口渴,想来这喝点水。”   张大娘厚着脸皮往灶房里到处瞅。   “想喝水,去院子里坐着,我去给你倒。”   张秀兰想把人推搡出来,可她低估了张大娘也就是张大花不要脸的功力。   “不用不用,这咋能劳烦你,我自己有手,自己来。”说罢,便从张秀兰手臂下面钻了进去。   来到灶房,完全不客气,绿豆般大小的眼睛像是不够用似的,到处打量,两只手没有闲着东翻西翻,简直就像是搁自己家似的。   “张大娘,水缸在这哪。”   江有财虎着脸,直接站在了水缸旁边。   “看我这最近老眼昏花的,竟然没看到水缸在这哪。”   张大花依依不舍地松开了锅盖,这锅里油汪汪的,他们家一定是吃肉了。   忽然,她扫到了角落里青灰色的粗罐子后面好像用盆盖着一碗东西,她有直觉,那里面一定是肉,再联想到刚刚张秀兰拦着不让她进来,一定是在藏肉,她眼底瞬间浮现一抹嘚瑟。   藏的再严实,不也是被她找到了。   “有财,你们也太小气了,把肉藏起来,难道是怕你大娘我吃啊……”   张大娘笑着移开了罐子,然后一脸得意地掀开了盖着碗的盆子,下一秒,那笑便僵在了脸上,只见那被盆子盖着的碗里空空如也,干净的连一滴肉星子都没有。   “张大娘,你口中的肉在哪那?”   江有财冷着脸子逼问。   “没有就没有呗,有啥了不起的。”   张大花被问的老脸发燥,顿时恼羞成怒起来,她猛地把手中的盆子扔在了地上,拉着孙子就准备走。   “闯进我家灶房,像个强盗一样到处翻我家东西,现在摔了我家的盆子,你就想这么一走了之?”   江有财撸了撸袖子,想打人。   张大花看到江有财要打人,脸上闪过一抹惧色,身子往后退缩,随后想到了自己是江有财的大娘,是长辈,对方绝不敢和她动手,便有恃无恐起来。   “你说谁是强盗?我那是进来找水喝……你啥态度,按辈分,我可是你大娘,你这是对我不敬……你打啊,你今天要是敢动我一根手指,我就去外面让大家评理去……”   江有财额头的青筋一个劲地跳动,手握成了拳,看着面前仗着长辈的身份就在这耍无赖的人,气的准备一拳头抡过去。   江珠见状连忙抓住了江有财,这要是在他们这把人给打了,那这还不讹上她家啊。   江珠想起来,未穿书前,大街上,那些碰瓷的老头老太太,你不碰他们,他们还往你身上赖,讹你哪,这要是动手了,怕是更说不清。   另外一边,张大宝还没吃上肉,见他奶要拉他走,他才不肯走哪,直接坐在地上撒起了泼。   “我要吃肉,我要吃肉……”   “乖孙子,走,回家奶给你包肉蛋饺子吃,馋死他们这些连饭都吃不上的穷鬼,也不知道他们吃个猪下水,有啥能耐的。”   张大花一脸鄙夷,说着就弯下腰准备拉孙子张大宝回家。   “我不回去,你骗人,家里没有肉!”   张大宝哭的鼻子一把泪一把,猛地甩开了奶奶张大花的手,甩开了还不算,还一个劲地打着张大花。   “我要吃肉,奶奶坏,我不走……”   张大花被乖孙子打的哎呦哎呦的,见院子里围了许多看热闹的人,一张老脸算是丢光了。   “乖孙,咱回家,奶带你去买鸡蛋糕,你不是最爱吃嘛,买回来,馋死他们这些连饭都吃不上的人。”   张大花说着,横了一眼江珠她们,她话里吃不上饭的人显然就是江珠一家。   随后她怕乖孙的手打疼喽,顾不得自己身上疼,连忙把乖孙的手抱在手心里,哄着。   “我不吃鸡蛋糕,我就要吃肉……”   张大宝猛地推了一把张大花,然后自己又躺在了地上。   张大花扑腾一声被推的坐在了地上,她看着在地上滚来滚去不肯走的孙子,脸色气的青一阵白一阵,随后恶狠狠地瞪着江有财一家人,手拍着地,便声泪俱下地哭嚎了起来。   “我可怜的大柱啊,你走的早,有人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啊,你睁眼看看啊……”   “张大娘,我们咋欺负你了?我们一家连你一根手指头都没碰你。”   江珠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倒打一耙的人。   “谁让你家做的肉这么香,馋我家孙子,竟然还不给我孙子吃肉,你们让我孙子闻到了肉味,就是你们不对,今天你们要是不拿出来肉,我就不走了,赖死在你们家……”   “珠珠啊,要不你们家就把肉拿出来吧,把她们打发走,这样闹下去要不是法子。”围观的人群中有人劝道。   “婶子,我家没有肉,就是一些猪下水,你们要是不信,就找人问问,我和我妈从城里回来,他们都看到了。”   江珠从盆里拎出来一串还没有清洗的猪大肠让人看。   众人连忙往后退,难道江有财家真的是吃的这种东西?   “我当时在场,江有财家的闺女没有说谎,她们确实是拎着一堆猪大肠回来的。”   人群中有人说了话。   江有财看着在他家里耍无赖的张大花和张大宝,他直接上手拽着张大宝的领子,把他从地上拖了起来,像拉死猪似的朝门外走去。   “我不走,我不走……”   张大宝张牙舞爪的踢着,挠着。   “你这是干啥,快放下我孙子。”   张大花见孙子在江有财手上,立马麻溜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追了上去。   众人这才看清,那张大花压根就是只打雷不下雨,脸上别说泪了,就连眼睛都没红。   江有财直接把手中的张大宝扔到了门外,然后拿过一根粗长的棍子,立在门前。   张大宝看到江有财虎着脸手中拿着棍子,吓的那原本嚎啕大哭的声音又憋了回去,只一个劲地呜呜着抹眼泪。   张大花心疼地扶起孙子张大宝,怒目瞪着江有财。   “你这是干啥,摔坏了我大孙子,我饶不了你,也是,你个绝户头子就一个赔钱货的闺女,这是羡慕嫉妒我有孙子。”   “骂我可以,骂我闺女不行。”   江有财这次怒不可遏,谁拦都不好使,他这辈子最讨厌别人说他闺女是赔钱货,他闺女是他夫妻俩的贴心小棉袄,是他江有财捧在手心里的宝,咋可能会是赔钱货。   “你要干啥江有财,我辈分比你高,欺负老人了……”   张大花被打的乱窜,但围观的众人没有一个站出来为她说话的,平日里那张大花不是占这家便宜,就是占那家便宜,大家伙看她孤儿寡母的都不跟她一般见识,可这并不代表大家心里真的毫无怨气。   尤其是那些妇女,心眼本就不大,爱计较,要不是家里的那口子拉着劝着,她们早就指着那张大花的鼻子骂了。   什么大娘,呸!倚老卖老的玩意。   所以,当她们看到那张大花被打的抱头乱窜的样子,别提心里多解气了!平日里那不着调的二流子江有财总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让你在这胡咧咧,让你说我闺女,我这辈子有我闺女一个,我高兴,我没儿子咋啦,我闺女顶一百个儿子,说我绝户,你才他娘的绝户哪。”   江有财的棍子落在张大花身上,张大花被打的哎呦哎呦的直叫唤。   “我错了,我不敢了,别打了……”   张大花受不住,身上被打的火辣辣地疼。   江有财又打了一闷棍,这才把棍子收回来,他眼中冒着一抹凶光。   “再敢说我闺女,下次我手中的家伙可就不是这东西了。”江有财把棍猛地扔在了张大花脚边。   张大花吓的猛地往后退,扶着腰,脸上一片惧色,不敢吭声,拉起孙子的手逃命似的一瘸一拐地回家了,就像是身后有那吃人的狼似的。   围观的众人看到这大快人心的一幕,笑了起来。   张大花眼中闪着一片恶毒的光,今天这事她和那江有财一家没完,等着吧!   “珠儿她妈,你们以后要小心了,那张大花不是啥好人,平日里在背后爱嚼人家舌根就算了,往日里,你们也不是不知道,她爱偷鸡摸狗占便宜。   谁家做了啥好东西,她就像那长鼻子狗一样,带着孙子摸着上门了,祖孙俩死皮赖脸的蹭点东西,人家都看她年龄大了,又是个长辈,不爱和她计较。   整个上河村,谁不知道她就是个无赖,你家有财今天打了她,小心过几天,她就拖儿带孙地上你家蹭吃蹭喝,讹诈你们。”   “你有田家的杏花婶子说的没错,那张大花和林老太家是亲戚关系,那林老太的儿子是咱生产队的队长,你小心她恶人先告状。”   老崔婶一脸担忧。   “我张云就没怕过谁,她要是敢去告状,我就把她那张颠倒黑白的嘴给撕了。”   张云掐着腰,故意大声地冲旁边张大花的家说道。   张云的泼辣在村子里那是出了名了,不过,她好在一点,你不招惹她,她就不会主动去挑事,你要是招惹了她,能站在你家门外骂上三天三夜不再停歇的。   并且掐架斗嘴,那是没有怕过谁。   老崔婶几人见状,又说了一会儿话,大家伙这才散去。   一旁的知青们免费看了一场好戏,但是也见识到了江珠她爸江有财的凶,她妈张云的泼辣样,这一家子一看就是不好惹,也就江珠看上去人畜无害,温温柔柔的。   那些对江珠隐隐有好感的男知青们,看到江珠的父母,都忍不住发虚。   *   平日里江有财的母亲张秀兰没少受那张大花的鸟气,见今天儿子有财料理了那张婆子,心里说不出的舒畅。   回家时,走到一岔口,看到蹲在墙根抽旱烟的江老根时,吓了一大跳。   “你咋在这蹲着哪?”   “你这个老婆子,咱都和他们分家了,你跑去人家家里干嘛?”   江老根皱着眉头,一脸不高兴。   “我去咋了,那是我儿子儿媳的家,我想去就去。”   张秀兰懒得搭理江老根。   “你个眼皮子浅的东西,不就是一点肉吗,你咋就这么馋,人家让你去,你就巴巴地去了?”   江老根闻到老婆子身上的肉香和大米饭的香味,再加上刚刚那边闹腾的事,他就猜了个七七八八。   “那肉就那么香?”   他冷着脸子质问,暗地里却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我今儿就告诉你了,那肉就是香,那米饭就是白,就是软,我嫁给你几十年了,跟着你从来没有享上啥福,从来没有吃过啥好东西,这好菜好饭还是你最不待见的小儿子一家让我吃上的,江老根啊江老根,你有啥脸在这说我。”   张秀兰冷笑地拍了拍自己的脸,说完便头也不扭地回家了。   江老根被气的脸红脖子粗的,背着手弯着腰跟着回家了。   *   江珠家刚消停一会儿,李大牛请的媒人李红梅一行人进了上河村。   要是江珠看到,定能发现那李红梅就是当初在百货大楼被开除的那个售货员。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不出意外的话,在这周六入V,入V后每天日更一万。   爱你们,啵啵啵! 第22章   “大姐, 你们村是不是有个姓江的庄户人家?”   李红梅一行人拦了一个妇人问道。   张翠芬看着面前穿的像城里人似的李红梅,还有这人旁边跟着的婶子婆子,她们中一人挎着个篮子, 其他几人空着手,那篮子上面盖着红布。   眼睛顿时亮了, 在她们这一片有个习俗, 那就是上人姑娘家说媒时, 篮子要盖块红布,而上河村,姓江的人家, 只有江老根家的孙女年龄差不多。   “大妹子,你这可是问对人了,老根叔家我最熟,你们顺着这条路往里走,然后拐个弯就到了。”   “那好,大姐谢谢你啊。”   李红梅说罢,看到张翠芬头发上乱跑的虱子后,脸色骤变,连忙往后退了几步, 一不小心,她新买的皮鞋就这样踏进了泥坑里。   早知道她就不该来, 要不是堂弟李大牛说她是城里人,见的世面广,而她又被百货大楼辞退,害怕婆婆知道, 只能借着这个由头说请假几天回来给李大牛说媒。   她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姑娘, 竟然让她堂弟这样重视,在李红梅心中,家里的姑娘大字不识一个,没文化也没眼界,就是一村姑,长的再出挑,也就那样,到底是比不上城里的姑娘的。   张翠芬自然看到了李红梅脸上对自己的嫌弃,她顿时有些不高兴,等人走了,才发作。   “我呸,不就穿的人模狗样点嘛,真小气,上门连个四盒子都不拿,哪来的脸上门说媒……”   张翠芬骂骂咧咧地回家去了。   “红梅,咱连个四盒子都没有拿,就这样上门是不是不太好看。”   邱婶子眼看着快到地方了,再瞅瞅自己身上垮的篮子,这篮子里只有一包点心,到底是说不过去。   毕竟,按这一片的习俗,上门说媒,那带四盒子是最基本的东西,有的富裕人家,还带一篮子鸡蛋哪,这样去说亲也有底气,最重要的是给足了女方家面子。   四盒子其实是一篮子红枣,一篮子花生,一篮子小米,一篮子白面,不过乡下没有几人会送白面,一般就是把白面换成棒子面,这俗称“四盒子”。   “婶子,你可别小看这包绿豆糕,这可是城里人吃的东西,那江家一家子恐怕连这金贵的东西见过都没见过,这拿着上门可比那四盒子有面子多了。   再说,那姑娘迟早不都是我老李家的人嘛,这拿啥都是个意思,我今天就是不拿东西,那江家姑娘依旧上赶着嫁给大牛,大牛可是生产队的副队长,这十里八乡的哪个姑娘不想嫁给他享福啊。”   李红梅一脸自信,大牛能看上那江家姑娘,这是他们江家的福气,她虽然还没有见过那江家姑娘,但乡下村姑啥样她能不知道?   今儿上门,给她们江家拿这供销社处理的二毛钱一包的绿豆糕算是便宜她们了,叫她说,一个村姑是连这绿豆糕都不配吃的,要不是大牛一个劲地说,今天这包绿豆糕她是真的不想拿。   “说的也是,大牛是生产副队长,这姑娘嫁给他,就不用再挨饿受冻了,只要那姑娘人不傻,铁定会同意这门亲事。”   另外一个大娘说。   挎着篮子的邱婶子没有说话,这李红梅自从嫁到城里,咋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反正她是没有见过人拿这么点东西就去人姑娘家说媒的。   没一会儿,江老根家的大门被敲响,家里的人都去地里上工了,家里只留了江玉一个人。   “谁啊?”   江玉打开门,看到陌生的几个人,问道,“你们找谁啊?”   “你就是那江家的姑娘吧,叫什么江珠的。”   李红梅上下打量了江玉几眼,见这开门的姑娘穿的是的确良做的衣服,不过就是款式老了些,头发也学城里人的样式,剪成了齐脖的短发。   她眼里有些不屑,再怎么学城里人打扮,也改不了身上那股子土味,穿这么好,可见是算准了她们要上门说媒来的。   这家里那么破,说不定这江珠身上的这件衣服还是压箱底倒腾出来唯一一件好衣裳哪,为的就是给她们上门说亲的摆谱,为的就是提高自己的身价,好提条件。   李红梅一副了然的神情,她为啥能猜到,就是因为这些手段是她曾经用过的。   “我不叫江珠,江珠是我堂妹。”   江玉因为上次猪下水的事,被当众承诺要给那江珠送玉米饼子,刚刚她才送了玉米饼子回来,心里正憋屈的慌,见这上门来找江珠的,自然是没给对方啥好脸子瞧。   李红梅见这姑娘耷拉个脸,活像是谁欠了她一百万似的,她正要说什么,嘭的一声,大门被关上了,差点夹到李红梅。   她吓得连忙往后退了几步,看着那紧闭的大门有些气急败坏。   “这江家都是些什么人啊。”   随行的几人脸上也都有些不好看,最后又问了几个人,才摸到江珠家。   *   “你不是那个百货大楼被开除的售货员吗?”   张云打开门看到李红梅的第一眼,嘴边上的话便脱口而出。   “竟然是你们?”   李红梅顿时震惊极了,“江珠是你闺女?”   “是我闺女,没错。”   邱婶子见她们互相认识,心中猛地一松,脸上也带了笑。   “既然你们都认识,那这事就好办了。”   “你们把我害得丢了饭碗,竟然还来霍霍我堂弟,你们这一家子真不要脸。”   李红梅气的眼睛发红,要不是他们一家人,尤其是那个丫头片子,她也不至于丢了饭碗。   张云还没等她说完话,便插着腰指着李红梅的鼻子骂了起来。   “你这娘们,说谁不要脸,那天你工作态度不好,狗眼看人低,是被你们百货大楼的经理给开除的,关我们什么事……”   “要不是你们,我也不会被开除,你们一家没一个好东西,尤其是你那个闺女,就是一个搅屎棍,祸门星,专门勾引人的狐狸精……”   李红梅想起自己被这家人搞丢了工作不算,堂弟李大牛喜欢的姑娘竟然是那个丫头片子,大牛肯定是被那丫头片子给勾引的。   “我撕烂你的臭嘴。”   张云不再和李红梅说废话,撸了撸袖子,直接上手抓住了对方的头发,开撕。   “你这泼妇,放开我。”   李红梅疼的嗷嗷的叫,头皮上火辣辣的,难以言喻,她冲着杵在一旁还没反应过来的婶子大娘们吼道。   “你们还不快过来帮我。”   在一旁杵着的几人这才回过神来,准备上去劝架。   “邱婶子,别去,这姑娘的妈掐架这样猛,咱去了,要是被踢一脚,或者划了一道子,多不值啊。”   一位大娘连忙拉住了想出头的邱婶子,对她悄悄地摇了摇头。   邱婶子一看另外几个人见到那阵势都不敢上前了,只一个劲地在旁边说别打了,她见状收回了出去的脚,也学着其他人的样子。   “别打了,大家有事好商量……”   “是啊,都别打了。”   ……   张云掐架从来没有怕过谁,她每次都是眼疾手快地先抓住对方的要害之地——头发,然后再打。   江珠从外面回来,便看到了这一幕,她妈张云正在和人掐架,她妈一手扯着对方的头发,另外一只手去制服对方的张牙舞爪,而旁边站了几个人,离她妈她们远远的,嘴里喊着苍白的话。   地上掉了一地的头发。   “你个泼妇,我要打死你……”   李红梅掐架掐的眼睛赤红,也不顾身上的刺痛,想反击。   “妈,你们这是干啥啊?别打了。”   江珠上前劝架,直接抱住了一直挨打的李红梅。   正准备反击的李红梅:……有这样拉偏架的吗?   她被江珠抱着,奋力挣扎,竟然完全动不了,更不用说挣扎出来了,那抱着她手臂的手,像是要把她手臂给折断似的。   这力气怎么这么大!   就在李红梅想不通时,张云又连着打了几下,这才收回手。她赞赏地看了一眼闺女,闺女就是机灵,做事不用人教。   被紧紧抱着无法动弹的李红梅只能硬生生地挨了对方两下子。   李红梅再也忍不住了,红了眼眶。   “你们欺负人!”   “就欺负你了,咋地啦,憋住,不许哭。”   张云厉声道,三角眼里布满了不善,再配上嘴角的媒婆痣,就像是那村里的恶霸。   李红梅吓得顿时连哭都不敢哭了,只一个劲地呜呜呜。   “你这是上门找事来了?”   江珠早就认出眼前这个人就是当初百货大楼里的那个售货员,还以为对方心里不忿是来找事的。   “我们是上门来说媒的。”   邱婶子满是畏惧地看了一眼张云,然后怯怯地看着江珠。   “你是不是江珠?”   “我是江珠,你们给谁说媒?”   江珠见说话的婆子一个劲地往后退,往后躲,   “你们别怕。”   邱婶子也不想怕,可现在不怕不行了,这姑娘江珠长的倒是一挺俊的人,这十里八乡打着灯笼都难找这么出挑的姑娘,可这姑娘的妈也是打了灯笼都难找的凶悍,泼辣人。   瞧那李红梅被挠的,头发成了鸡窝,衣服被撕了成块,身上都是土。   来的时候脚上穿的那双锃亮的皮鞋也不知道丢哪去了,更不用说那脸上东一道子,西一道子,我的娘啊,在她们牛洼村都找不出来掐架这样泼的人。   这样凶悍的人生出来的姑娘,肯定性子和她那个妈一样不好惹。   “不给谁说媒,不给谁说媒,我们走错地方了。”   那些大娘大婶们动作一致的摇头,然后连忙搀扶起李红梅,便慌不择路地跑了,连地上的篮子都没有拿。   江珠捡起地上的篮子,去追,想把篮子给她们,可那些人见江珠追过来了,跑的更快了,甚至连李红梅都差点被撇在半道上。   江珠愣是没追上去,只好拿着篮子回家了。   另外一边。   “婶子,你咋这么厉害!”   刚刚从头到尾目睹了事情经过的沈秋风,来到了张云跟前,脸上满是佩服。   “我记得你,你是叫沈秋风的知青吧,这孩子吃啥长大的,真俊!”   张云看着面前长的白白净净,一表人才的年轻后生就打心眼里喜欢,再加上这人会说话,她就更对他讨厌不起来了。   江珠隔着老远就看到她妈在和什么人说话,便加快了步子。   “妈,你和谁说话哪?”   “这是咱隔壁的知青,沈秋风同志。”   张云说道。   江珠扭头看了一眼沈秋风,便愣住了,这人长得真好……   沈秋风见对方一个劲地瞅他,他耳垂噌地红了起来,眼睛不知道往哪看,手脚不知道咋放,面上却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你咋一个劲地瞅沈知青。”   张云见自家闺女恨不得那眼珠子都快粘人家沈知青身上了,连忙拍了一下江珠。   江珠猛地回过神来,脸上没有窘色,一片坦荡,神色正常的样子,反而是那沈秋风先脸红了起来。   “你咋还害羞上了?”   江珠着实不解。   “谁害羞了。”   沈秋风瞪了一眼江珠,扭头便走了。   “莫名其妙。”   江珠看着那人的背影消失在了隔壁,这才收回目光,和母亲张云回了家。   到了晚上,江珠一家顺着梯子来到了地窑里。   只见这地窑挖的很大,能顶上两间屋子那么大了,中间摆着一张方桌,墙角里堆着一堆腌咸菜的空坛子和两把锄头,地面是铺了青砖的,人踩在上面,不沾土。   “这么大的地窖,留着也没啥用。”   江有财提着煤油灯四处打量,只见四周光秃秃的,除了一堆空坛子和一张桌子,两把锄头外,就啥也没有了。   江珠看着那堆空坛子,却陷入了沉思,她记得书中有一场□□,那场饥荒饿死了不少人,这个地窖刚好可以藏些粮食啥的。   但江珠现在没法说,毕竟无凭无据的。   “这为啥把锄头放在地窖里?”张云猜不透。   “可能是为了怕被收走吧,当初公社为了造铁,凡是有铁的东西都一股脑收走了。”   江有财回想起他们刚搬进来的时候,灶房凡是铁造的都不见了,包括灶上的原来的锅。   她们仨人从地窖里爬了出来,把之前放在地窖里的东西都拿了上来,包括那一瓦罐的骨头汤,还有那两把锄头。   夜色渐浓,江珠手脚麻利地用白面擀了一锅白面条,配上骨头汤,再撒上一些青菜,仨人端着海口似的大碗蹲在灶房,   吸溜吸溜地吃了几大碗。   白面是麦子磨得,带着一股清香,再混着浓郁醇白的骨头汤,那味道绝了。   隔壁的知青们,又叫唤了起来。   张大娘的孙子更是在家里不依不饶,撒泼耍赖。   “爸,妈,这些东西吃完,咱就没有了,所以咱不能坐吃山空。”   江珠放下碗,看向江有财和张云。   “珠珠,你有啥想法就说,我和你妈随你指挥,你以后就是咱家的司令官,我俩是你手下的兵。”   “对,你爸说的对。”   张云忍不住点头附和,现在闺女长大了,比她俩有能耐,他们就听闺女的。   “好,妈你吃过饭,能不能去弄一些种子来,就像是萝卜,白菜啥的。”   “这有啥难的,等我吃完饭,出去串门,这家要一点,那家要一点就够了。”   她张云别的能耐没有,但是整点种子还是轻而易举的,说着就撂下碗出门了。   “闺女,那我哪?”   江有财已经迫不及待了,他像是打了鸡血似的,完全没有了平日的懒骨头。   “爸,别急,你知不知道咱村子周围有哪个隐蔽点的地方,能种菜不让人发现的?”   江珠心里盘算好了,她要赚钱,要囤粮食,靠着那袋谷糠,他们一家三口压根就活不下去。   江有财一拍大腿,顿时想起来了。   “有,还真有,我记得山那边是个坡,那里有一块上好的肥地,还是我年轻的时候在山里迷路发现的,用来种菜最是合适不过,平常也不会有人去那。”   “你还记得路不?”   “这咋不记得,你爸我记性好,那片地方旁边是一棵歪脖子树,我不用灯摸黑都能找到那。”   江珠顿时有些兴奋,她压下声音,小声说道,“那等我妈回来,咱就去那个地方,不过这事不能走漏风声。”   “当你爸傻哪,这投机倒把的营生当然不能往外说。”   父女二人说着话,没一会儿张云也回来了,兜里装满了菜种子。   仨人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才提着煤油灯,扛着锄头,拿着水桶,偷偷摸摸地出了村子。   山上静悄悄的,偶尔传来一阵沙沙的风声。   “这山上会不会有狼啊?”   张云紧紧地抱着闺女的胳膊,往四周看。   江珠听到她妈打颤的声音,忍不住抱住了她妈的肩膀。   张云身子往闺女那里靠,头直接埋在了江珠怀里。   而江有财手中拿着锄头,警惕地看着四周。   没一会儿,仨人就到了地方,这地方确实隐蔽,不好找。   把煤油灯放在地头,仨人开始拔草锄地埋种子。   等把最后一桶水浇完,天色已经快亮了。   他们又趁着村子里的人都还没醒跑回了家。   *   “上工了,上工了……”   村子里的人结成队似的出门上工去了。   “老根叔,你家老三一家看样子又不去上工了。”   一行人看着江有财家紧闭的大门,笑着打趣。   “真是一懒懒一窝,我江老根没有这儿子。”   江老根脸色难看,想上去撞门,可一想他们已经分家了,便吞下了怒气。   一窝子懒蛋蛋,没有一个勤快的,饿死活该!   等村民们都从地里上工回来,路过江有财家门时,看到那紧闭的大门,一个个纷纷摇头。   这太阳都晒屁股了,还没起来,真是一家子懒货!   就在江有财一家人睡得很沉的时候,大门砰砰砰地被人敲响。   江有财披着破棉袄,去开了门,只见门外站着村长崔长河。   “老崔叔,你咋来了?”   老崔叔看着眼前睡得迷迷糊糊的江有财,气不打一出来,他进了院子,语重心长地说。   “我听说你今天早上又没有去上工?”   “老崔叔,那庄稼地里的活我干不了,我一干活浑身就难受。”   江有财挠了挠头,他没有说谎,他就是一干活就累的难受。   “我看你啥也不是,就是懒病犯了,你说你,没分家之前,大家都上工,就你三天两头的打鱼晒网,啥正经事也不干,就知道偷懒耍滑,一身懒骨头。   可你现在被赶出来了,拖家带口,还像个二流子整天闷头睡大觉,这咋行?你不上工,就没有工分,没有工分,过年你拿什么换粮食吃?”   老崔叔恨铁不成钢,自从上次江有财给了他三张布票,他就认为有财这孩子实诚。   既然这孩子叫他一声叔,他就不能坐视不管,眼睁睁地看着有财一家这样堕落下去,他江老根能看下去,他崔长河看不下去。   有财这孩子多厚道,多实心眼啊,那江老根咋就看不见。   上次那三张布票,就是他亲侄子,恐怕都舍不得给他,可有财却眼睛眨也不眨地给他了。   老崔叔没有儿子,只有个闺女还嫁人了,如今,他是打心眼里待见有财,有财只是没有人教导长歪了,可本性不坏,现在掰掰他,还能把他给掰回来。   “老崔叔,你别说了,我去上工,我去干活。”   江有财知道老崔叔是为他好,他也不想惹他生气。   “愿意干就行,一步一步来,不急,那林木也刚好昨天回来了,等我今天晚上,就和他说说,看能不能给你找个轻点的活。”   林木是他们生产队的队长。   “那敢情好。”   江有财高兴的不知道说啥好了。   “你媳妇,还有你闺女,不能总是惯着,还是要上工的。”   老崔叔往屋里看了一眼,这个点也不说起来做饭扫院子啥的,真不愧是一家人啊。   “没惯着,我媳妇和闺女可勤快了,啥事都是抢着做,就让她们娘俩在家里做饭就行,我去挣工分。”   老崔叔对江有财口中的话半信半疑,那张云和江珠可是村子里出了名的懒,咋可能会和勤快这两个字沾边,但是他也不好说什么,又继续说了几句,这才走了。   江珠醒来的时候,就看到她爸不在家了,想着可能去地里上工去了,家里没啥吃食,肯定是饿着肚子去的。   江珠熬了一锅养胃的小米粥,又用棒子面贴了几张饼子,从外表看,这和普通饼子没啥两样,可吃起来却满口留香,因为她里面掺了昨天炼出来的猪肉。   饼子挨着铁锅的那一面,早已成了金黄色的脆面,咬一口又香又脆,酥的往下直掉渣。   江珠把它们一个个地用铲子铲了出来,又去把奶奶张秀兰拿过来的萝卜,把上面的土洗干净,萝卜长的很好,白胖白胖的。   萝卜在江珠的手里被切成了大小均匀的长条,江珠放上盐,醋,芝麻油,这萝卜又鲜又嫩,放上这几样提味就可以了,其他的调料不能再放,否则会破坏食物本身的味道。   她把饼子和萝卜条留下来一部分给还在睡觉的母亲张云,剩下的放进篮子里,去地里送饭去了。   *   “有财,快看,那是不是你家珠?”   人群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大家伙都停下来抬起头望了过去。   江有财定睛一看,果然是他闺女,他连忙丢下手中的锄头,跑到地头。   “闺女,你咋来了?咋不在家睡觉?”   后半句,江有财声音放的很低,只有江珠能听到,他唯恐别人听了去,笑话他闺女懒。   “我不困了,我是来给你送饭的。”   江珠掀开篮子上的布,小米粥的香甜,玉米饼子的焦香,萝卜的酸香,一下子涌了出来。   江有财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瞧那小米粥熬得不稠不稀刚刚好,那上面还飘着一层子米油,那玉米饼子一看就知道,咬上去脆的掉渣,还有那萝卜条,一看就爽口清脆。   怪不得人都说,闺女是小棉袄,这他闺女知道她爸没吃饭,就给做了饭送来,江有财心里说不出来啥味,心里酸酸的。   “有财,你闺女给你送啥好东西来了?”   众人闻着香味,肚子都纷纷叫了起来不说,还一个劲地咽口水,有人忍不住出声问。   “没啥,我闺女惦记着我没吃饭,就给我送几块玉米饼子。”   江有财挺了挺胸膛,脸上满是嘚瑟。   “这啥玉米饼子啊,咋这么香……”   知青中的王爱国忍不住吸了吸鼻子,把大家伙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爸,你在这慢慢吃别急,我去替你干会活。”   江珠把篮子递给她爸江有财。   江有财一听闺女要干活,顿时急了,看了一圈周围人,压着声音说道。   “这庄稼地里的活你一个女娃子咋能干得了,赶快回家去。”   江有财的声音再小,还是让旁边的人听到了,和江珠年龄差不多的女知青秦苗心里酸的不是味,难道在这庄稼地里干活的她不是女的?   还有村子里其它女孩,听到江有财的话,羡慕死那江珠了,她们也不想干,都是被家里打着赶着来这这庄稼地里挣工分。   江珠这个懒丫头她们都没见她下过地,这好不容易下次地,那江珠她爸还拦着不让干活,这叫啥事嘛。   这些人中数王娟最难过,她即使生病,想缺半场工就会被她家里人指着鼻子骂,凭啥那江珠想干活都有人拦着?   不公平!   “死丫头,看啥哪,还不快干活。”   妇人看女儿在那磨洋工,忍不住骂了一句。   王娟连忙收回望着江珠的目光,垂下头,没有吭声,继续干活。   “爸,我干点你待会就能少干点,再说我不干活,别人一个劲地说我懒。”   江珠知道江有财是舍不得让她干活,没分家前,原主是做最清闲的割猪草的活,自从原主落水后,就一直也没有再割过猪草。   原剧情中,他们一家被赶出江家,江有财即使再懒,再不想干活,可为着媳妇闺女那是一次不落地去上工了,甚至干起活来,比别人还拼命,就在这样的情况下,他都没有舍得让闺女和媳妇下过地。   “行吧,那待会你就装装样子,别下力气干,干一会你就找借口说头疼,记住没?”   江有财向闺女传授他的经验。   “知道了。”   江珠走到庄稼地中间,拿起锄头,她曾经在乡下住过一段时间,农活没少做,所以这拿着锄头锄地,再熟练不过。   旁边的人虽然没说啥,可都侧眼瞧着江珠,就等着看这懒姑娘的笑话哪。   那有几斤重的锄头,到了江珠手里,简直像是没有重量似的,江珠弯着腰,锄着地,那姿势标准的不输在场的任何一个人。   众人看到这一幕,都惊讶不已,这懒姑娘连地都没下过,啥时候锄地这么熟练了?   江珠才不管这些人啥想法,没一会儿,她锄的那一行地很快就超过了其他人,并且锄的又好又碎。   众人见自己被一个丫头片子超过了,也不说笑了,闷着头锄了起来,要知道那江有财和他们在一块干活,哪一次不都是被他们甩在最后面,这他闺女竟然干的比他们这些常年伺候庄稼地里人还要快。   这地里的庄稼活谁干的多,那挣得工分就多,所以人人都有些爱攀比,计较谁比谁工分挣得多,江有财每次都是垫底的那个。   这锄头对别人来说那不轻,可对于江珠来说,这点重量简直是绰绰有余,她穿书过来,身上唯一的金手指就是力气大,这金手指这么鸡肋,她也不好说什么。   等江有财抬起头找闺女的时候,就发现他闺女就像是打了发条似的已经冲到最前面来了,他连忙站起来,把闺女拉到了一旁。   “我的傻闺女,你一气干了这么多活,干这么快干嘛,我不是说了让你干一会就装病。”   江有财话里话外埋怨着干活实诚的傻闺女。   “爸,我不累,这点活累啥。”   江珠想回去继续干,江有财怕累着他闺女,拽着江珠撂挑子不干了。   “二蛋,你给林队长说一声,我头疼又犯了,干不了活,我要请假,我怕晕倒在半路上,我闺女要送我回家。”   江有财说完便拽着闺女走了。   等他们父女二人一走,剩下的人就三言两语地说了起来。   “啥头疼啊,我看明明就是不想干活了,想偷懒。”   “我原本还以为那江老三家要出个勤快人,看来是我看走眼了,这才干多大一会活啊,父女俩就走了,真是懒啊。”   “我打开始就不信,那江有财和张云生的懒闺女,咋可能会勤快起来,她要是哪一天不懒了,这太阳就打西边出来。”   “听说,咱快分组了,我可是不想和那一家三懒一组。”   “谁和他们一组谁倒霉。”   ……   “爸,你这到底是真头疼还是假头疼?”   江珠在路上就忍不住问了。   “当然是假头疼,你这是傻啊,能闲着干嘛要干活,多学学你妈,咱家有我一个人干活就行了。”   江有财说的振振有词。   江珠被她爸的骚操作给震惊了,怪不得之前让她装头痛哪,原来这是有经验了。   父女二人回到家,张云也睡醒了,正在吃饭。   “你们父女俩上哪去了?”   张云醒来,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人。   “去上工了,你睡得熟不知道。”   江有财话音还没落下,张云便闹了起来。   “好你个江有财,你以前咋说的,你说这辈子都不会让我和闺女下地干活,也不让我们吃苦,还要给我们吃肉蛋饺子吃,你都忘了吗,你现在倒好,背着我,让闺女下地干活。”   “我……我没让闺女干活,是闺女要干的……”   江有财着急的解释。   ……   江珠总算是知道原主和母亲张云为啥这么懒了,都是被父亲江有财给惯的,那江有财为着当初的一句承诺,这十几年来就真的没有让媳妇闺女下过地。   撑死就是在队里做些割草放牛的活。   *   第三天,队里的锣鼓被敲响了。   村民们汇聚在村东头那棵槐树下。   “父老乡亲们,静一静,这次我从外面学习回来,见识到其它先进村庄是怎样干活的,接到乡里的通知,咱上河村也要搞试点,这什么试点哪,就是分组……”   林队长站在上面淋淋洒洒说了一大通话。   大致意思就是分组,自由组合,然后组与组之间互相比赛,比产量,比速度。然后每组中选出一个人来担任小组长。   “他二婶,咱两家一组咋样?”   “还有我。”   “再加上我们家。”   ……   没一会儿,村民们和知青们便分成了组合。   大致分成两组,江玉一家,还有江玉的二奶奶一家等等这些人都和宋齐军还有一些知青站了一队,并且在江玉的极力推荐下,宋齐军担任了组长。   另外一组,就是林队长带的一些村民和知青们。   剩下的便是江玉一家,还有那孤零零的沈秋风,以及无儿无女年龄大了,没有劳动力价值的江三爷。   “这都是乡里乡亲的,干什么啊,有财你来我们这队。”   老崔叔进了林木的队,他这话刚落下,队里的人便闹了起来。   “凭啥让他们进咱队里啊,他们一家子懒成那样,没啥用就只会给咱拖后腿。”   “就是,不能让他们进咱队。”   ……   宋齐军那边是同样的状况。   “咱让沈知青进咱组吧,咱当初可是一起下乡的,同甘共苦过。”   秦苗为沈秋风打抱不平。   “他啥也不会干,庄稼地里的活没有一样能拿得出手的,我不同意。”   “李建平同志说的对,咱队里不养闲人。”   “就是,你要是看不过,你就出去找你的沈知青去。”   秦苗听到这话,顿时也不敢吭声了,她不想离开这组,她要是出去跟了那沈知青,他们那几个人老的老,懒得懒,那不是明摆着去吃苦受罪嘛。   “我们五个人一组。”   江珠站了出来。 第23章   “这可是你们自己要求的, 你们五个人一组可不能反悔。”   村民们像是怕被这五个人粘上似的,迫不及待地撇清关系。   江珠她们没有说话,接下来是分地, 是按抽签来。   先是林木抽,然后轮到宋齐军的时候, 他抬头看了一眼林木。   林木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另外一个签子, 宋齐军就拿了那只签。   这一幕没有逃出江珠的眼睛, 她早就知道,那些所谓的公平,所谓的规则, 是人建立的,在人与人之间,只要事关自身利益方面,那些满嘴推崇公平的人是首先打破公平的人。   她此时还不能说出来,因为她们一家人还住在这上河村,这上河村的生产队队长是那林木。   林木虽然不是制造规则的人,但他把控着规则,如果把规则比喻成一个圈子,那江珠一家就是生活在圈子里的人。   她不能打破这个圈子, 但是她能改变这个圈子,或者是逃离这个圈子。   剩下的签子是江珠那组的, 不出意外,分给江珠那组的田地是整个上河村最差的。   “分给我们这组的田地为啥都是高坡上的下等田,那田又贫瘠,压根就种不出好庄稼来。”   江有财看着村里的肥田好地都被另外两组给分走了, 他们这一组就剩下些种不出庄稼的坡地。   “江有财,这是抽签抽的, 谁让你们组运气不好哪。”   林木组的张大花忍不住幸灾乐祸,那下等田,都在坡上,地段不好,浇灌耕地啥的,别提多费劲了,他们那一组,老的老,弱的弱,等浇灌的时候,看他们那组咋办!   “有财叔,我大花姨说的没错,这签是你们自己抽的,这是天意,怪不得旁人。”   林木刚从其他村回到家,就见他娘的妹妹张大花来他家哭的一把鼻子一把泪的,说那江有财一家怎么欺负她们孤儿寡母。   这村里,谁不知道这张大花是他林木的亲戚,这欺负到他大花姨头上,那不就是看不起他林木这个生产队大队长嘛。   “林队长,既然这样,那咱生产队的驴和牛还有那些农具怎么分?”   江珠拉住了想闹事的江有财。   “这些农具按户分,我也知道你们分的田不好,那这样,这头驴就算是补偿给你们组了,那头牛归我和宋知青那组。”   林木说的话,看着是为江珠他们那组好,这生产队有三组,把仅有的一头驴分给江珠,这多大方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江珠他们占了大便宜了。   可实际上,却不是这么一回事。   这庄稼地里的活,像耕地犁地啥的,都离不开牛,要是离了牛,那可是万万不行的,而江珠那组分的活驴不能耕地,也不能犁地,撑死就能拉点草料,粮食啥的。   江珠被对方如此精明的分法给逗笑了。   “林队长,没有牛我们这组咋耕地咋犁地?”   “这没有牛咋了,你们组不是有人嘛,人也一样可以耕地犁地的,不要怕吃苦,这种庄稼哪有不辛苦的。”   林木指着江珠说教了起来。   “有困难,就要自己想法子解决,不要麻烦别人,更不能麻烦组织。”   “好,林队长我记住你这句话了。”   江珠说完话环视了一圈,在场的大多人都是事不关己的沉默,还有一部分人是看她们笑话的,她没有再继续纠缠下去,而是去牵了驴。   “爸妈,三爷爷,还有沈知青,咱们拿着咱们组的东西走吧。”   “对了,我要提醒你们一下,乡里下达的指令说分组制,是不计工分的。   也就是每个组种出来的粮食除了交上来一部分剩下的就是组里的人自己分,组与组之间是独立的,要是有个别组产的粮食不够吃,那也没办法,只能拴紧裤腰带饿着,咱丑话说在前头。”   林木的话音刚落下,村民们都兴奋了起来。   他们组里有肥田,有耕牛,只要好好伺候庄稼,肯出力,不愁没饭吃!   “江珠那组的田是下等田,那田里都是石子种不出好庄稼来,再加上那地势陡坡,也不好浇水,田里庄稼喝不够水,那可是完犊子了。”   和别人脸上的喜气洋洋不同,老崔叔脸上满是担忧的神色,林木这事今天做的真是不厚道,都是一个村子的,咋能这样做。   他再也待不下去了,背着手回了家。   “老头子,这次分组,咱组里的人都铆足了劲要和那两组挣个高下哪,他们还说要把田再给耕一遍,让地里的庄稼长的更壮,大家伙都挺高兴,你咋耷拉个脸在家窝着哪。”   老崔婶一回家就看到自家老头子蹲在墙根那里,抽着旱烟,眉头皱着,不咋高兴的样子。   “有财那组,老的老,弱的弱,懒的懒,分的田是最差的,咱不说帮衬帮衬,拉扯拉扯他们,反而把他们撇下,让他们组成一组,这不是让他们去喝西北风吗?”   老崔叔活了大半辈子,没见过这样的。   “咱别的不说,就说江三爷,他无儿无女,现在年龄大了,他们看他干不了活,就都不要他,这还有人情味吗?”   “现在组都已经分好了,那咋整,要不等咱组里的活干完,咱去帮帮他们?”   听老头子这样说,她心里也有些不好受。   “我去有财家看看。”   老崔叔还是放不下他们,站了起来,往江珠家走去。   *   “有财啊,我年纪大了,不能拖累你们啊。”   江三爷回想起刚刚分组,没有一组愿意要自己,他心里难受的没法言喻,他们都见他年纪大了,是累赘,说到底还是怕他分了他们的粮食。   可他一个糟老头子能吃多少粮食啊,江三爷眼睛一阵酸涩,他活了这么些年,也活够本了,是时候该离开了……   “三叔,你这是说啥话哪,你会做木工活,又懂得多,咋会是拖累我们哪,你来我们组,我们正巴不得哪。”   江有财虽然好吃懒做点,但心眼子不坏。   “是啊,三爷爷你别多想。”   “这……”   江三爷看着有财他们,顿时红了眼眶,嘴颤动了几下,想说话,又说不出的样子。   他和有财他们虽然都姓江,是一个族里的人,可却没有他那些侄子什么来的亲。   可没想到,往日里那些面上和他走得近的侄子啥的,到最后竟然都比不上人有财一家。   “咱们都别在着站着了,都去我家商量商量看这田咋种。”   “珠说的对。”   江珠牵着毛驴在前面走,沈秋风抱着几把锄头啥的,在后面摇摇晃晃地跟着。   “珠珠,你和人沈知青换换,让他牵毛驴你来拿锄头。”   张云看着沈知青抱着那些锄头十分吃力不说,脸色还煞白,这沈知青身子骨弱,要是把人给累坏这咋整。   “婶子,不用,我还能坚持。”   沈秋风嘴上说着拒绝的话,可手上的动作,和脸上的表情一副快撑到极限的样子。   “别逞强了,你们文化人身子骨都弱,做不惯村子里这些卖力气的活也是正常的。”   这孩子真懂事,明明都撑不住了还在硬撑,张云对面前这个长得十分出众的沈秋风,那是越看越顺眼了。   江珠听到她妈的话,就停了下来,牵着毛驴在前面调头,来到沈秋风跟前。   “妈,我知道了,你先走吧。”   “行,那我拿着东西先回去了。”   沈秋风见江珠她妈走了,立马挺直了背,把手中的锄头递了出去,一双桃花眼弯了起来。   “麻烦你了,江同志。”   江珠把锄头接了过来,扛在肩上,然后把毛驴扔给了那沈秋风,两个人离的很近,沈秋风身子向江珠那边微倾,江珠一个抬眼,便注意到了沈秋风褂子胸口口袋里的那只钢笔。   万宝龙?   江珠眨了下眼,又看了一眼钢笔上面的标志,这才确定。   这竟然是一只万宝龙的钢笔,就那样随随便便被眼前这人随意地放在了口袋里。   要知道江珠没有穿书前,万宝龙的钢笔价格不菲,更是达到了收藏级别,被人收藏。即使在如今的七零年代,这样一支万宝龙钢笔肯定也不会便宜到哪里去。   要是旁人得了这样的钢笔,肯定会小心翼翼地放在屋里收着,哪会像这个沈秋风这样随便地放在口袋里,也不怕弄丢了。   想来这沈秋风家里肯定不是一般的人家。   不过,原书中好像没有这个人啊,江珠回想着原书的剧情,实在想不起来书中有沈秋风这个人。   就在江珠陷入沉思的时候,旁边忽然传来一道痛呼声,江珠连忙顺着声音看去。   只见那沈秋风——他被驴给踢了!   “你没事吧?”   江珠连忙丢下肩上的锄头,把人从地上搀起来。   那踢了人的毛驴,甩了甩前蹄,撒开丫子跑了。   不,它不是跑的,而是四只蹄子一起蹦的,一跳一跳的,在那大路上,它的两只驴耳朵支棱着高高的,驴尾巴也是上下跳动着,就像是一只傻狍子似的。   江珠和沈秋风看着那只傻驴子,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为啥那林队长要把这只驴给她们了。不仅是因为它不能耕地没啥用,恐怕最大的一个原因,就是这只蠢驴蠢得没边了。   沈秋风被踢伤了腿,江珠又不好直接把人给扔这半道上,她只好弯下腰,不顾沈秋风满脸的震惊与惊悚,把人用公主抱的姿势抱了起来,然后去追那只蠢驴。   那蠢驴要是跑丢了,她可没地哭去。   “娘,快看,毛驴!”   “啥毛驴,那是傻狍子,好大一只,狍子咋成精了!”   张翠芬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回过神来,刚好和那狍子精看对眼,她吓得连忙拉着儿子跑了。   扭头一看,那狍子精竟然追上来了,急的张翠芬,抱起儿子狂奔。   我滴妈啊,这狍子精下山来吃人了!   “傻毛驴,你给我站住。”   江珠跑的气喘吁吁,把怀里的沈秋风往上颠了颠,又继续去追那蠢驴子去了。   沈秋风的手紧紧地攒着江珠的衣裳,脸上满是无措的神色。   终于,那蠢驴自己钻进了一个死胡同里,被江珠堵了个正着,江珠把沈秋风放在一旁的地上,然后上前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在那撞墙的蠢驴的尾巴。   江珠甚至怀疑,她要是不来抓它,这头驴会不会在这一直撞墙,直到把自己给撞死。   蠢毛驴被抓住了尾巴,四只蹄子想跳,但跳不起来了。   “这么蠢的驴,是咋这么大的?”   江珠拉着它脖子上的绳子,见这蠢驴不老实,还一个劲地四只蹄子跳着蹦着去撞墙想逃跑,她连忙把这蠢驴给拉走了,远离那面墙。   那毛驴不肯走,四只蹄子死死地按着地,江珠直接用蛮力,拉着绳子,生生地把那头驴拉了好远,驴子的四只蹄子一直没有抬起过,完全是在地上摩擦着。   沈秋风看呆了,这要有多大里力气才能拉动一头犟驴啊?   而江珠拉着蠢驴,她严重怀疑,这毛驴之所以会这么蠢,没准就是撞墙撞傻了,她见它还不老实,就啪啪地给了它几下子,那巴掌拍在驴身上,声音很响,毛驴的膝盖啪的一下子被打弯了。   它不敢置信地呆愣了一瞬,然后颤颤巍巍地又站直了,傻毛驴这才老实了下来,它瞅了一眼江珠,然后驴身一个劲地颤,往后缩,眼睛里弥漫着一股水汽,委屈的像是快哭似的。   “沈知青,我拉着毛驴没法抱你,要不你就坐毛驴上面吧。”   沈秋风听到江珠让他坐在这只蠢毛驴身上,被拉着走,他是一万个不愿意的,连忙摇了摇头,   “不不用了,我自己能回去。”   说着他就站了起来,腿上的伤口,疼的他头上布满了冷汗。   江珠最看不过磨磨唧唧的人了,她绷着脸,语气有些重。   “过来,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沈秋风看着一脸凶样的江珠,吓得身子颤了一下,他想起刚刚对方是怎么打那毛驴的,那毛驴的膝盖都弯了,瞧它被吓成了啥样子,那一巴掌要是落到人身上,肯定会被拍成肉饼,他连忙一言不发地乖乖走到江珠跟前。   “你这腿伤了,也上不去,要不我抱你上去?”   江珠嘴上说着询问的话,可她那紧皱的眉头,不容拒绝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沈秋风不说话,梗着脖子把头扭向了一边,就是不肯看江珠。   江珠见他不愿意,她瞪大了眼睛,往空无一人的周围看了看,   “这里没有人,我抱你上去没人看到,你放心。”   沈秋风见对方越发凶地瞪他,他眼底满是挣扎,最后颤颤巍巍地张开了手。   江珠把人抱到了毛驴身上,毛驴不安地甩着蹄子蹦跶拉起来。   沈秋风连忙抓住了驴耳朵,这才没被甩下去。   江珠想也不想的直接又给了毛驴一巴掌,啪的一声,毛驴安静了,沈秋风也安静了。   “老实点。”   毛驴垂着头,它是双眼皮,那又长又翘的睫毛耷拉着,此时,那眼里的委屈多的已经再也装不下了,那委屈化成了泪水,湿润了眼角,它哭了。   “江同志,我很听你的话。”   沈秋风突然冒出来一句无厘头的话,江珠没在意,点了点头,拉着毛驴走了。   *   “沈知青,这是咋了?”   刚从有财家出来的老崔叔迎面撞见了拉着驴的江珠,那驴上坐着沈知青。   “他被这头驴给踢了。”   江珠提起这头蠢驴就来气。   老崔叔问清是哪条腿后,卷起沈知青的裤腿,只见那腿上一片青紫,他按了按,看没有伤到骨头,这才松了一口气。   “我家里有膏药,待会我拿几贴过来,养几天就没事了。”   说罢看了一眼惹祸的毛驴,脸上带着悔色。   “早知道,就不应该图便宜,买下这头有毛病的驴,当初买这毛驴的时候,看这毛驴走路啥的都正常,然后从县城里回来的路上,一没拿住绳子让毛驴跑了,这才发现,这毛驴不会跑,只会蹦跶,等我们回头去找卖驴的人,那人早就没影了。   这驴不是家养的,是野驴子,还很可能是和一群野狍子长大的驴,队里买了一头野驴子回来,也不敢声张,怕丢人,只好把它拴在棚里就那样养着,不过,平日里也能拉个东西啥的,你就别让它跑就行了,这家伙一跑就尽出洋相。”   江珠这才知道这头毛驴的来历,她顿时说不出来话来了。   和狍子在一起长大的毛驴,那还是毛驴吗?   晚间,江有贵两口子躺在床上说着闲话。   “珠她爸,你瞧出来没,那沈知青肯定不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人,你说上边下放到咱村子里那么多知青,我就瞅着他和旁的知青不一样,到底哪不一样,我也说不上来,就感觉他浑身的气场和旁人不一样。   别人都说那宋知青是高门大户家的子弟,可我看着感觉那沈知青比他更像是那样的家庭里出来的。你还记得不,当初这沈知青刚来咱村子的时候,顿顿都是去县里买着吃,并且来了有半年了,还不会洗自己的衣裳哪。”   “记得,他这样的人,拿眼一看,就不是去地里刨食的人,来了这么长时间了,地里的农活没有一个能拿得起来的,瞧那身板也不是下地的料。   不过就是可惜了,这样的人被下放,肯定是受了他家里成分的牵连,哎,他分到咱组里了,平日里能多照顾就照顾点,这孩子也是命苦啊,瞧着比咱家珠珠没大多少………”   *   第二天,江珠他们跑到半坡上,看到了那片分给他们的田。   田里面都是石子,杂草,还有一些蔫头巴脑的庄稼苗,一眼望过去,那田里的杂草都快赶上庄稼苗多了。   地里有草,又有石子,这庄稼那长好了才怪!   江三爷忍不住叹气。   江有财看着这烂摊子也一筹莫展,这田都旱成啥样了,那田里的草旱的都发枯,发黄。   “三爷爷,你说现在播种还来得及吗?”   江珠看着田里的这些稀疏,已经快旱死了一大半的庄稼苗,说道。   “来得及倒是来得及,就是秋收的时候要比别人迟上那么几天,这麦种,我那有,还是去年队里剩下的,不过就是这田旱成这个样子,没有水,这种子种下去也发不了芽啊。   咱就这几个人,沈知青又被驴给踢了,这挑水的河离咱这倒是不远,可难的就是咱这田在山坡上,这水不容易提上来,看这地旱成了这样子,咱人少,恐怕要浇上一二十天,才能把这块田给浇透。   不过,这才是一块田啊,咱山坡那边还有几片哪,都是这样的旱地。”   这下等地,地势不好,土里面又有石子,所以一般人都不愿意来这上工,久而久之,不浇水,不除草,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咱不提水,让水自己跑上来。”   “珠珠,你说啥傻话哪,那水又没有长脚,咋会自己跑上来,这可是高地,不是那洼地。”   张云以为闺女在说胡话。   “我说的是真的,咱造一辆水车,那水就会往这田里跑,我在书上见过这种法子。”   江珠是在农业大学毕业的,之后从事的工作又是和农业相关的,所以对水车这种东西并不陌生。   “水车确实可以搞灌溉,江同志说的没错。”   坐在石头上一直没有吭声的沈秋风突然出声了。   “我在一些地方见过这种东西。”   张云没想到闺女说的水车,沈知青竟然也知道。   “沈知青,你意思是我闺女说的这种法子能行?”   “能行。”   沈秋风点了点头。   “可咱也不会造啊。”   江有财作难了起来。   “我记得那水车的图纸。”   江珠记性好。   “三叔,你不是会木工活嘛!”   江有财看向江三爷。   “会是会,只要珠珠能把这水车的图纸给画出来,我就能给造出来。”   江三爷对自己的木工活还是有这份自信的,他得了任务,便有些迫不及待想回家把他那些做木活的家伙什都找出来。   而江珠也急着回家画图纸去了。   那瘸了腿,非要跟过来的沈秋风最后还是被江有财给扶下去了。   没用两天,江珠画出了图纸,江三爷也在沈秋风的帮助下成功地把水车造了出来。   那田里的石头和杂草,被江有财两口子没用几天时间,就给除了个干净。   如今,是在给自己干活,张云不用人催,也一反常态,早早地起床和江有财去清理田地。   开始,江有财还拦着不让媳妇张云下地,那张云差点没和江有财急起来。   以前上工,干的好,干的孬,都有那么多工分,该吃不饱还是吃不饱,可现在不一样了,他们五个人,分的田虽然差,但是田不少,要是好好种,肯定能吃饱饭。   *   “大家伙都好好担水,浇地,把这田浇透了,咱才能大丰收。”   林木带领着组员担水浇地。   “幸好咱是这组的人,要是在江有财那一组,那都是坡地,浇水都没法浇,不浇水,那庄稼都旱死了,也产不了粮食,就等着喝西北风吧。”   张翠芬当初是第一个跟着林木的,她就知道自己没有看走眼。   “翠芬说的没错,反正跟着林队长干就没错,咱这的地是平地,搞灌溉比江有财那一组方便多了。”   ……   “齐军哥,咱这样一桶桶地担水搞灌溉待到啥时候啊?”   江玉她现在和宋齐军一组,为了让宋齐军觉得她勤快,所以她也过来挑水来了,可挑了没几桶,就不行了,肩膀又酸又痛。   “阿玉,林队长那边已经比咱早一天搞灌溉了,咱已经落后一天了,我想着咱晚点回去,争取给庄稼多浇点水,这样庄稼才能长得好,产量才能比得过他们。”   宋齐军自从当了小组长后,就把生产放在第一位,只要他把他这组的产量搞上去,有了名声,那以后回城就有望了。   江玉觉得宋齐军现在没有以前对她好了,也没有以前重视她了,她有些慌乱。   “齐军哥我听你的,不过,我当初按你说的找了林木叔,你现在也当上组长了,那你啥时候去我家和我爷说把咱俩的事定下来啊?”   宋齐军垂下了眼,   “我想先干出来点成绩再去你家说,现在时机还没到,阿玉,我对你的心意你是知道的,我这辈子只会娶你。”   “齐军哥。”   江玉害羞的低下了头没有看到宋齐军看她的时,眼里的复杂。   宋齐军原本是想通过和江玉结婚,让自己日子好过些,毕竟他也是真的喜欢江玉,可自从上次,他被那江珠点破了心思,再加上那些知青话里话外的羞辱,他反而滋生了返城的心思。   他不甘心就这样在乡下耗一辈子,更不愿意将就着娶个村姑。   要是江玉不是村姑该有多好啊!   *   “秦苗,幸好当初你没有去沈秋风那一组,他们那组的田在半坡上,往那坡上担水,可费劲了,你要是去了,就是找苦受,哪有现在这么轻松。”   王爱国是林队长那边的人,他跑了过来,担着水凑在秦苗身边说道,沈秋风待的那组,一个挑不动水的糟老头子,还有那江家仨懒人,他就等着看那沈秋风的笑话。   秦苗没有说话,她心里有些庆幸,庆幸自己呆在宋齐军这组,而不是沈秋风那组,她虽然喜欢沈秋风不假,可她不想吃苦受罪挨饿。   就在大家伙等着看江珠这组人的笑话的时候。   江珠她们在河边正在安水车。   江老根见江有财他们不干活,在这瞎捣鼓,气的鼻子都快歪了。   “有财,你们咋不担水浇地啊?”   李二狗明知故问,为的就是想看笑话。   “我们不担水,担水太累了,也太慢。”   江有财下巴高高抬起,拿眼瞥了一眼李二狗担水的桶。   “在这说什么大话哪,这用扁担一次挑两桶水咋慢了,我看你说的是你们吧,你们组人少,那坡又不好爬,确实是慢,哈哈哈……”   江有财懒得搭理对方。   “好了。”   江珠把水车上的绳子套在毛驴脖子上,然后打了一下毛驴,毛驴就开始转圈,水车缓缓被毛驴带动,河里的水通过水车,被打了上来,顺着他们昨天就挖好的渠道流了起来。   那渠道一直通到田地里,并且田地里早就挖好了一行行连接着的渠道,不用人赶,那水自动地往前面的渠道流。   前面的渠道环环绕绕的,把田地都给连了起来。   另外两组的人看到这种奇景,顿时连水都不挑了,都围了上来。   “有财,你们这是啥东西,这水咋主动就往这里面跑了?”   老崔叔极为诧异。   “老崔叔,这是水车。”   江有财得意极了,他闺女脑子就是灵光,他们组没有人咋了,这田地在半坡上咋了,他们有水车!   “啥水车,这咋这么好哪,不用人只用一头驴,这水就自己搞灌溉了?”   张翠芬忍不住地来回地摸水车,满脸羡慕。   “别摸了,给我们摸坏了咋整。”   张云拍了一下张翠芬的手,这水车好不容易造出来,可不能让人给碰坏了。   站在一旁的宋齐军看着那不用人力的水车,眼底透着一股沉思。   “这都不干活了,都围在这,有啥好看的。”   林木看着那水车,脸色有些难看。   “林队长,你看我们组的水车咋样?这也是没办法,我们组人少,只能用水车了,比不过你们组人多,可以用人挑水浇地。”   江有财忍不住讥讽林木。   “我看你这水车不咋地。”   林木摇了摇头,一副死鸭子嘴硬的样子。   江有财笑笑没有说话。   “这水车真是好啊!”   江三爷坐在地上,看着这水车,满脸骄傲。   沈秋风看了一眼江珠,他没有想到她竟然会画水车的图样,他的目光在对方脸上停留了一会儿,在江珠发现之前,连忙收回了目光,若无其事地一个劲地揪着地上的草。   若是细看,定能发现他脸色有些红。   “这晚上要有人在水车这里守着。”   江珠环视了一圈周围不断往这看的人群,低声说。   江有财他们顿时沉默了,村子里的人难免有人眼红他们,得不到就毁掉的人恐怕不在少数。   “我晚上在这守着,我睡觉轻,有点啥风吹草动,都能知道,我倒要看看这敢来搞破坏,我拼上这条老命,也要守住这水车。”   江三爷都想好了,待会他回家就把他那把关公刀给擦擦。   “咱还是轮流在这守着吧,三叔年龄大了,一个劲地守着,身体也熬不住。”   江有财他们凑在一起说着,最后定下来了。江有财上半夜,沈秋风后半夜,江三爷白天守着。   *   “你们看江有财他们组的水车多方便,就一头驴在那转几圈,那水就哗哗地跑到田里,不像咱这,还要人挑水,累死个人。”   张翠芬丢下了扁担,坐在了地上,一脸埋怨。   “就是,那水车就是比人挑水强太多了,他们组从哪弄出来的水车啊?”   李二狗也不挑水了,坐在地上,望着江珠他们组的水车。   “这还用问,肯定是江三爷整出来的东西,你们难道忘了,江三爷会做木工活。”   张翠芬后悔死了,当初她要是知道江三爷会做这水车,当初说啥也要把人拉到她们组里。   “哎,早知道他会做这东西,当初就不把他撇出去了。”   “江小山,你还还意思说,你是江三爷的亲侄子,你能不知道他会做这东西?”   “我是真不知道,我原本以为他也就会修个桌子凳子啥的,谁能想到他会做水车。你们咋就知道说我,当初不是你们嫌他年纪大了,干不了活,不愿意让他进组吗?”   江小山现在后悔极了,当初他就应该为江三爷说点好话,把人带进组来。   从江珠她们那稀罕完水车的老崔婶走了过来,   “听说是那江有财家的懒闺女画的图纸,江三爷按照图纸造出来的,那沈知青见过水车长啥样,在一边给参谋出来的。”   “啥?”   “江有财家的懒闺女咋会知道水车怎么画啊?”   几人顿时惊了,在他们印象中,那江珠除了一张脸长的好看,身上就没啥优点。   “你们忘了,人家可是上过学的,自然懂得多。”   老崔婶的话,提醒了众人,那江珠确实是上过学的。   众人对江珠的印象顿时变了。   “现在还说这有啥用,咱组里没能人,造不出来那水车,要怪就怪咱队长没人家有能耐。”   李二狗真想打自己这张臭嘴,刚刚他要是没在江有财面前说那些多余的话,现在他能去他们那组该有多好啊。   挑着水的林木听到这话,脸子顿时黑了。   “当初是你们非要来我这组的,不是我求着你们过来的。”   听到这话的几个人顿时不吭声了。   此时宋齐军他们组。   “大丫,那江珠上学都能画出来水车的图样,你们俩在一个班,你成绩又比她好,肯定画的水车造出来要比他们那组还要好。”   说话的是张秀兰的妯娌陈芳,江玉应该叫对方一声二奶奶,那陈芳素来就极喜欢江玉,江玉虽然不是她亲孙女,可胜似亲的。   而她最瞧不上的就是那个江珠,如今听说江珠会画水车图样,就认为江玉也一定能画。   众人听到陈芳的话都看向江玉。   江玉看着大家脸上的期待,有些慌,她哪里会画什么水车图样啊,也不知道那江珠咋会画的。   “大丫,江珠那个丫头都能画出来,你成绩比她好那么多,肯定会画。”   江老根以为那水车是上学时,老师们教的,所以就认为那个不成器的懒丫头都能画出来,他那处处都比江珠强的大丫,一定能画出来,并且画的还要比那江珠好十倍。   宋齐军以为是江珠她们上学时,教她们的老师故意讲的,他早就知道江玉和江珠她们上学时,是在一个班,所以也看了过来,他眼里散发着激动的光。   “阿玉,你会画水车的图纸?”   江玉不想让这些人对她失望尤其是齐军哥,她僵硬地点了点头。   “我……会画。”   “真是太好了!”   “这下咱组里也要有水车了。”   “那江有财他们组有水车有啥了不起的,咱造就造一个比他们那个还好的。”   ……   “有财叔,有个叫李大牛的来找你们家珠珠,现在正在你们家门口哪,你们快回家看看吧。”   村子里半大的小伙子,跑到田地里来报信。   “啥?李大牛,谁叫李大牛啊?”   江有财早就把那牛洼村的李大牛给忘了个干净,还是张云记起来了,前段时间,那个上门的李红梅恐怕和那个李大牛脱不了关系。   在媳妇张云的提醒下,江有财这才想起来李大牛就是当初那个说他们是破坏分子,要把他们送到乡里挨批的牛洼村生产队副队长。   他过来干什么?   江珠刚好也在旁边,水车有江三爷和沈秋风在那看着,不会出啥事,他们仨人就回家去了,沈秋风看着江珠的背影,听到了刚刚的话,顿时有些坐不住了。 第24章   李大牛当初为了让江珠高看他一眼, 他就把嫁到县城里的堂姐李红梅请回来,来江家为他说媒。   堂姐不仅是城里人,更是他们老李家最体面, 也是最风光的存在。   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看上的姑娘江珠竟然害的堂姐丢了工作。   堂姐从江家回来时, 衣服破了, 鞋子丢了, 脸上满是抓痕,她说江珠她妈是个泼妇,那泼妇的闺女江珠更是个心肠孬的, 一肚子坏水,劝他歇了对那江珠的心思。   不止堂姐一个人这样说,自打从江家说媒回来,邱大婶她们就一个劲地劝他不要娶那江珠,她们把打听回来的东西都说了出来。   说江珠她们一家的坏名声在上河村传的人人都知道,那江珠的爸是个好吃懒做的二流子,她妈是个尖酸刻薄爱掐架的,那江珠更是啥都不会做的懒姑娘,一家仨口穷的连饭都不上, 饿的甚至去捡猪下水。   说他要是娶了他们家的姑娘,那就是累赘, 那这一家人就赖上他,甩都甩不掉了。   听她们这样说,李大牛却舍不得那江珠,他这些天脑子里装满了江珠的样子, 自从上次见过那江珠,他就对她牵肠挂肚的, 对方长的是他见过最好看的姑娘,那江珠身上虽然有点毛病,但绝不会像堂姐说的那样坏。   不就是人懒点嘛,他有自信,等他娶了江珠,她进了他们老李家的门后,他就好好调/教,改造她,让她天天下地去挣工分,做全家人的饭,喂猪,扫院子啥的都要做,用不了几天一定会把她身上的懒毛病都给改了。   至于江珠她的父母,他李大牛娶的是她江珠,而不是她父母,到时候,进了他李家的门,那江珠就要听他这个丈夫的话。   这些都是以后的事,今天他来这的目的,是为了给堂姐李红梅一个交代,江珠他们怎么可以害的红梅姐丢了工作。   就在李大牛站在江珠家门口在为堂姐抱不平的时候,江珠他们回来了。   “当初不就揪了你们生产队一棵庄稼苗,我们已经赔了钱,也道歉了,你还有完没完了,竟然找到家里。”   江有财看到在家门口杵着的李大牛时,语气极为不耐烦。   “叔,婶子,我这次来不是因为庄稼苗的事。”   李大牛有些尴尬,目光掠过江有财夫妇落在江珠脸上,他眼睛顿时亮了。   “那你这次过来,是因为啥?”   江有财见有人往他们这里瞅,他担心旁人说闲话,只好打开了大门,让那李大牛进来说话。   “叔,上次来你们家的那个李红梅是我的堂姐。”   “啥李红梅?”   江有财觉得李红梅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像是在哪里听到过似的,停顿几秒,江有财这才想起来,那个李红梅就是百货大楼的售货员。   “原来她是你堂姐,你过来是为她抱不平的?她被百货大楼经理开除,是她自找的,关我们什么事。”   “叔,我红梅姐有个工作不容易,你们能不能去给那百货大楼经理说说情,让我红梅姐再回去上班啊,我听我红梅姐说了,要不是因为你们她也不会被开除,所以这事你们有责任。”   “我们有什么责任?你堂姐她做售货员,态度差,在那大庭广众下羞辱我们是乡下人,还要赶我们出去,我只是把你堂姐如何羞辱我们的事告诉了百货大楼经理。   她被开除那是早晚的事,再说我凭什么要替羞辱过我的人去说情?”   江珠觉得面前这个叫李大牛的脑子怕是被驴踢了,咋好意思说出这样的话的。   “我……我堂姐明明说是因为你们嫌弃那上海布卖的贵,想让我堂姐给便宜点,我堂姐不给你们便宜,你们就找茬闹了起来,这才害的她丢了工作的。”   李大牛看着他想了好几天如今近在眼前的江珠,说话顿时有些紧张结巴,然后眉头微皱,他堂姐李红梅没有说她羞辱人这回事啊。   “你要是不信,就去县里的百货大楼找人去问问,看她是因为羞辱人被开除的,还是你口中的那个被我们害的开除的。”   李大牛见心上人这样说,已经有些相信了对方的话,他顿时觉得脸皮像是被火烧了起来似的,又热又烫,看着江珠满是歉意。   “我堂姐脾气是有些不太好,可她肯定不是要故意羞辱你们的,我在这代她向你们赔个不是。”   江珠他们直接没有搭理他。   “李队长,你要是没有旁的事,我们就不送了,地里还有一堆活等着干哪。”   张云打开了门,站在门口,冷着脸子瞧那李大牛。   “没旁的事了,叔,婶子,那我走了,今天真是对不住。”   李大牛此时臊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他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江珠,然后出了江家的大门。   *   此时的庄稼地里。   “你们都不知道吧,前几天有人去江家说媒去了。”   张翠芬神秘兮兮地说道,那天还是她给指的路,原本以为是有人看上了那江玉,可谁知道,最后那几个人是从江珠家跑的,并且她们中间那个人被江珠她妈张云打的不成样子。   “哪个江家?”   张有田家的婆娘李杏花有些好奇,毕竟上河村姓江的人多了去了。   “你们肯定猜不到,是江有财家,有人看上了江珠那个懒姑娘。”   “啥?有人看上了江珠?”   李杏花她们顿时有些震惊,毕竟娶媳妇这种事,那可都是要找勤快能干的,要是有人看上了大柱家的林娟,她们不觉得奇怪,毕竟那林娟干活是一把好手,人勤快干活还麻利。   虽然江珠会画水车图样,在她们心中的印象有了一些改善,可这依旧改变不了江珠是个懒蛋蛋的事实。   “刚刚虎子不是说有个叫李大牛的来找上门了吗,我估摸着那个看上江珠的就是那个叫李大牛的。”   张翠芬猜测道。   “李大牛,那不是牛洼村生产队的副队长嘛!”   老崔婶就说这个名字听着咋这么熟悉,她刚刚才想起来,这李大牛是谁。   “牛洼村?老崔婶,我记得你闺女不就是嫁到了牛洼村吗”   “是啊,他和我闺女都在一个村,不过他是二队的,我闺女是一队的。”   老崔婶忽然想起来闺女和她说过那李大牛家里的情况,她顿时有些急了,扔下扁担往江珠家走去。   “江珠妈。”   “老崔婶你咋来了?”   张云正准备锁上门去给毛驴割点草哪,江珠和她爸江有财早就去庄稼地里了,这个时间点,老崔婶不应该在地里忙活吗。   “牛洼村的李大牛哪?”   老崔婶往屋子里瞅,没见到人。   “早就走了。”   张云有些好奇,这老崔婶咋知道那李大牛是牛洼村的。   “我可是听说了,李大牛看上了你家珠珠,前几天托人来你家上门说媒来了,我和你说,你可不要犯糊涂。”   老崔婶活了这么大把年纪,有些事,看的比常人要透。   “那李大牛父亲死的早,她母亲把李大牛兄妹六个给拉扯大的,李大牛是家里的老大,不仅要养他娘,还要养下面弟弟妹妹五个人,前年她大妹没结婚就怀孕了,生下了孩子,还有他爷他奶都要靠李大牛养。   虽然说得好听了就是那李大牛有担当,可要是谁家闺女嫁过去,表面上是去享福,可实际上要伺候一大家子。   村子里那些小姑娘拎不清,见人家是生产队副队长,说出去好听,就一个劲地往上扑,你可不要眼皮子浅。”   张云也是才知道那李红梅是来替李大牛说媒的,幸好她把人打跑了,那李大牛也不撒泡尿照照,他哪点配的上她闺女了。   她是对那李大牛极为不待见的,当初这人不分青红皂白乱给他们扣帽子,如今她又知道那李红梅是他堂姐,就更厌恶他了。   张云很感激老崔婶说的这些话,她把怎样把那李大牛的媒人李红梅给打跑的事情经过又说了一遍。   *   而此时的江珠被江玉给拦住了。   “珠珠,那水车图样你能给我吗?”   江玉在众人面前夸下了海口,可她压根就不会画水车图样,如今没有法子,只能背着人来找江珠。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两更,从明天开始,文文固定更新的时间是六点,不定时加更会定在晚上九点。 第25章   “那水车图样是我画的, 我凭什么给你?”   江珠不是啥大方的人,那水车图纸她宁愿烧了也不会给她江玉。   “我这是为村民们要的,不是为我自己要的, 珠珠,你不能这么自私, 那水车只有你们组有, 难道你就要眼睁睁地看着大家伙因为没有水车, 而受累吗。”   江玉打着为村民们着想的大旗,逼迫江珠。   “他们累不累,关我什么事?”   “咱们都是一个村子的, 你怎么可以这样冷漠,你难道就能看着爷爷年纪这么大了,还用扁担担水浇地吗?”   江珠看着江玉站在道德高点指责她的样子,就忍不住冷笑。   “江玉,你既然那么心疼别人,那就替别人多担几桶水,让别人都歇歇,而不是在这里给我耍嘴皮子。”   “我……”   江玉被怼的没法反驳,她没有图纸没法向大家交代, 只能在这死磕江珠。   “珠珠,就算是我求你了, 你们组已经有水车了,那图纸留着也没用,你以前不是最喜欢我那件的确良料子做的衣裳吗,我拿它和你换你看咋样?”   “江玉, 你把我当什么了?”   一件她江玉穿过的衣裳竟然想换她的图纸,这是把她当成捡破烂的吗。   江玉脸色白了白, “珠珠,你想要我的什么东西,我都能给你,只要你能把图纸给我。”   “你的东西没有什么是我想要的。”   江玉见她想走,连忙拉住了她的袖子。   “珠珠,你要是把图纸给我,我就说服爷爷让你们回到江家来,这样你们就不用再像现在这样挨饿了……”   江珠没有理会江玉,反而抬头看向江玉背后不知站了多久的宋齐青。   “宋知青,你是来找江玉的?”   江玉连忙向身后看去,江珠趁此机会把胳膊从江玉手中抽了出来,转身走了。   “齐军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江玉顾不上去纠缠江珠,她此时有些忐忑地看着宋齐军,刚刚她和江珠的话不会都被齐军哥给听到了吧。   宋齐军看着江珠脸上的不安,他垂了下眼,隐藏了眼底的情绪。   “我是刚到,你在这和她说什么哪?”   “没说什么,就是她想要我那件的确良的衣裳。”   江玉见宋齐军对刚刚的话不知情,顿时松了一口气,脸上带着一抹苦恼。   “可那衣裳,是去年过年的时候爷爷送我的,爷爷要是知道,我送给珠珠一定会生气的。要是珠珠她要其它东西,我一定会给她……”   宋齐军看了一眼江玉没有说话,   “齐军哥,你怎么这样看我?”   江玉心里有些慌,要是按照往常,齐军哥一早就过来安慰她了,可今天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你水车的图纸画的怎么样了?”   宋齐军转移了话头。   “图纸啊,我正在画哪。”   江玉说这话的时候,心虚的不敢看宋齐军的眼睛。   “那就好。”   随后宋齐军像是没有看到江玉眼中的情意似的,随意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   “你这是去哪?”   江珠在去田地的半道上碰到了一瘸一拐的沈秋风。   沈秋风看到江珠时,整个人顿时变得有些紧张了起来,他眼睛左右飘,就是不肯看江珠。   “那水车出水好像有点毛病,我是准备去找你来看看的。”   “不可能啊,我走的时候水车还不是好好的吗?”   江珠眉头皱了一下,扭头看到行走不便的沈秋风,便想也不想地上前搀扶住了他。   沈秋风身子僵硬一下,看着他胳膊上那只秀气的手,神色有些不自然。   “江同志,我成分不好,这样恐怕对你影响不好。”说着,就准备把自己的手抽出来。   “我知道你成分不好。”   江珠扶着沈秋风的手没有要松的意思,她虎着脸瞪了一眼沈秋风。   沈秋风被瞪了一眼,顿时老实了下来。   *   “王爱国,你说那沈秋风啥时候和江珠关系这么好了?”   王爱国顺着李建平的目光看去,拿着水桶浇地的动作慢了下来。   “他们是一个组的,当然要互帮互助了。”   “他们是一组咋了,你可别忘了,那沈秋风是咱知青队里成分最不好的,那江珠和这样的人走这么近,也不怕别人说闲话。”   李建平看到江珠搀扶着那沈秋风,两人之间挨得很近,他心里顿时有些不舒服起来,看着那沈秋风越发碍眼了。   “你就别操那个闲心了,快去挑水吧。”   王爱国用袖子擦了擦额头冒出来的汗,没好气地说道,他直起腰,一股子难以言喻的酸痛袭满全身,看着漫无边际的庄稼地,这些都要浇水,妈的,这要浇到什么时候才能浇完啊。   不止王爱国一个人不满,其他人早就累的不行了,满肚子憋得都是火气,要是没有水车的出现,他们也就任劳任怨不说啥了。   可自打江珠那边的水车造出来后,只需要一头毛驴,那水就源源不断地流向田地里,而他们是来来回回地往地里担水,一桶水浇到地里,只是车水杯薪,压根就见不出来效果。   这样,两组一比较,那些组员们,心里都可不是味。   “队长,要不咱组里也造个水车?”   李二狗早就眼红江珠他们组的水车了,要是他们组也有一辆水车,那他们这些人就不用再累个半死不活地挑水浇地了。   “说的简单,没有水车图样咋造水车,再说咱组里也没有会木工活的。”   林木哪能不知道,就因为他们组没有水车,这些组员们都对他这个队长有意见了,可他也想要水车,总不能让他落下脸子去求他江有财吧。   毕竟前几天分地的时候,他已经把人给得罪了。   李二狗见林木蹲在地头犯难,就知道他在顾虑什么。   “那木工好办,咱到时候去乡里找个会木工活的,如今难得就是那水车图样,要是咱有水车图样,造个水车就不是啥难事,我听说那水车图样不光有财家的懒闺女会画,那江家的大丫也会画。”   “江家的大丫也会画?”   林木立马站了起来,极为诧异,诧异过后,一直绷着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他怎么把江老根家的大丫给忘了!   大丫这闺女,从小就和其他孩子不一样。   刚出生那会,江老根的老寒腿就不治而愈,再大点,随便去山上挖野菜,都能挖到野山参,再然后,就是拦着队里,不让队里播种,最后幸好他听了那大丫的话,这才为上河村避免了损失……这种事情,数不胜数。   在他心中,江老根家的大丫不仅是个有福气的还是个有能耐的,所以她也会画水车图样,他一点都不怀疑。   那水车图样江有财家的懒闺女都会画,那大丫肯定也会画。   想到了这点后,林木和李二狗迫不及待地往江老根家走去。   而此时,就在众人都在庄稼地里忙活的时候,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从外面□□进了江三爷的家。   *   “这水车出水没毛病啊?”   江珠把水车来来回回地检查了几遍,看它出水和之前一样哗啦啦的,水量一点也没有减少。   “可能……是我之前看错了。”   沈秋风面不改色地说道。   “你们就放心吧,我在这寸步不离地看着这水车,这水车不会出啥毛病的。”   江三爷专门从家里带来一只小马扎,他坐在上面,手边是一把擦的噌亮的关公大刀,此时此刻的他,就这样悠闲地看着其他两队来来回回地挑水,别提这心里多美了。   他们组这是托了珠珠的福啊,有了这水车,他这把老骨头也不用去做那挑水的苦活了。   “三爷爷,你这次真是找对组了,跟着有财他们那组,你这啥活也不用干,就等着享福吧。”   张翠芬说这话的时候,肚子里的酸气已经满的快冒出来了,要是当初她也在江有财他们这组,那如今在这坐着啥也不用干的就是她张翠芬了。   江三爷笑笑没有说话,他知道这些人都可劲地眼红他哪。   “三爷爷,你帮我们问问有财,你们那组还要人不,要是还要人,我们现在就去你们那组干活去。”   “是啊,你们那组人少,活又多,别累着你们了,我们去了,也好帮你们分担分担。”   “小山说的话在理,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可不都要互相帮助嘛,现在你们组人少,人又老的老,弱的弱,这咋能行,这种庄稼活可都是卖力气的,你们组人手不够面临困难,我们咋能袖手旁观啊。”   “是啊是啊,你帮我们问问有财他们……”   ……   张大花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对这些人翻了一个白眼。   “姐,你看看,这些人看咱家林木不在这看着,就这样迫不及待地想去江有财他们那组,这可不是当初,一个二个都争着抢着来咱这组的时候了。”   林老太气的脸色铁青,要不是二妹张大花拉她过来,她还真不知道这些人竟然这样。   “大花,林木去哪了?”   “好像和二狗子去江老根家了。”   张大花表面上一副为这些人背叛林木怒气冲冲的样子,可这心里早已乐开了花。   这张大花和林老太是表姐妹,姐妹俩当年一前一后地嫁进了这上河村。林老太运道好,嫁的人家家中殷实,丈夫是个憨厚本分的,后来她生的儿子更是个有能耐的,当了生产队大队长。   如今虽然这村子里分了组,可他儿子还依旧是大队长。   那张大花就没有林老太这样的好运气了,嫁的那人还没两年就得了急病死了,撇下了一个儿子。   她把儿子好不容易拉扯大,给他娶上了媳妇,可她儿子却是个不正干的,天天不干活只知道喝酒打人,最后把媳妇打跑了,又给张大花撇下了一个孙子。   平日里,那林老太没少在她面前炫耀她这有能耐的儿子,奚落她张大花命不好,儿子不成器没能耐连媳妇都看不住啥的。   她这心里早就憋了一股子邪火了,可她孤儿寡母还要仰仗着林老太一家过日子,所以只能陪着笑脸,把这火吞到肚子里。   如今,见这些人都踩那林木的脸面,她心里早就高兴疯了,她专门把林老太拉过来,其实不是为林木打抱不平,而是就是想让那林老太,她的好表姐看看,她这位最得意,最有能耐的儿子是怎么丢人的,连组员都留不住。 第26章   此时的江三爷那边。   “小山, 你是我亲侄子,当初分组的时候,你们那两组都不愿意要我这个老东西, 嫌弃我年纪大了,是累赘, 怕我分你们的粮食, 要不是有财他们, 我这个糟老头子还真没地方可去。   可你是我的亲侄子啊,当初你可是一句好话都没有为我说,也不说让我去你们那组, 你这是怕我连累你啊。”   江三爷看着面前满嘴为他们着想的江小山,脸上满是失望。这江小山哪是好心来帮忙啊,明明就是看他们组有水车,想来沾光来了。   “三叔,你这样说话就不对了,要是当初我们把你拉到这组,那你现在就跟着我们一起担水受累哪,还哪能像现在这么清闲,啥活也不用干, 说到底,你还应该感谢我家小山哪, 咋能还怪他。”   江小山的媳妇王小娥见江三爷如今不愿意拉扯他们,还指责丈夫小山当时没有拉他入组,顿时脸子拉了下来。   江三爷听到侄媳妇这样不要脸的话,顿时气笑了。   “对, 我是要谢谢小山你们两口子,幸好当初你们把我这个老东西撇下了, 这才没让我跟着你们受苦受累。”   “你明白就好,改明你一定要和有财他们说说,让我们两口子也进你们那组……”   王小蛾话还没说完就被江小山给拉走了。   “你干什么啊,我话还没有说完哪。”   “你还好意思说那些话,王小蛾啊王小蛾,你真是个不卸话的,你以为三叔真的是感激咱俩啊。”   江小山满脸通红,一方面是被江三爷的话给臊的,另一方面是被媳妇的蠢给气的。   “我咋就不好意思说了,我管他是不是感激咱俩那,我只知道他江三爷只有你江小山一个亲侄子,这往后还要指望着咱给他摔盆送终哪,他要是不让咱进他那组,以后休想让我给他送终。”   王小蛾说完话,不罢休,还想回去继续找江三爷说道说道。   在众人鄙夷的目光下,江小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见媳妇还要上赶着去丢人现眼,他连忙把人给拽回家了。   “江小山,你胆子肥了,敢拽老娘……”   “算我求你了,你没看见别人看咱都是啥眼神,这张脸你还要不要了。”   ……   江三爷看着江小山两口子的背影,心里说不出啥滋味来。   一旁的江珠看着江三爷那瘦弱的背影,莫名地感觉到有几分心酸。   “听说,江三爷把那江小山当成亲儿子来看,江小山现在住的房子是他出钱给盖得,江小山娶媳妇没钱,也是他出钱出力,如果你要是江三爷你会怎么做?”   沈秋风收回望着江三爷的目光,看了一眼身旁的江珠。   “我不知道。”   江珠从来没有对别人这样掏心窝子好过,以前也没有人这样对待过她,所以她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沈秋风见对方神情低落,便没有再问下去,而是咳嗽了一声,看向一旁的水车,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今天听说有个李大牛的来找你?”   “是啊,咋了?”   江珠不明白对方问这句话是啥意思。   沈秋风犹豫了一会,   “你不应该留在乡下嫁给一个种庄稼的人。”   “?”   “我意思是你不应该那么早结婚,后面可能还会有更好的。”   沈秋风说完这句话,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他听那些人说,那李大牛看上了她。   “你想多了,我没有要结婚的想法。”   江珠觉得今天的沈秋风莫名其妙的,有点奇怪。   沈秋风见江珠站了起来想走,他立马抓住伤腿,叫了起来。   “你别走……我腿疼。”   “珠珠,我那有药酒,你带沈知青去我家抹点药酒去。”   江三爷把家里的钥匙扔了过来。   江珠应了声好,把钥匙捡了起来,看向坐在地上还不起来神情有些懵的沈秋风,心里不由得犯嘀咕,这人怎么那么呆啊。   “走吧,抹药酒去。”   沈秋风看着面前伸过来的手,他抬起头,有些别捏地瞥了一眼江珠,然后才神情有些发虚地把自己的手放在了江珠手上。   江珠把人拉了起来。   因为力气太大的缘故,沈秋风一下子扑进了江珠怀里。   时间仿佛一下子静止了。   江珠恍了下神,这才扶着对方的腰,把人给扶了起来。   沈秋风脸色仿佛煮熟了虾子一样红,他扫了一眼江珠的胸前,仿佛被什么烫了一下似的,又连忙移开了。   江珠没有发现沈秋风的反常,而是一手扶着对方的胳膊,另外一只手扶着对方的腰,和在田地渠道里捅泥巴的江有财说了一声,这才离开。   江有财手中挖泥巴的动作慢了下来,看着那沈秋风被闺女搀扶着,不由得摇了摇头,这沈知青的身子骨也太弱了,这样的身板,以后不好娶媳妇啊。   此时的沈秋风还不知道,他已经在江有财心中落下了一个身体不行的印象。   “江同志……”   沈秋风瞥了一眼江珠,神色犹豫,   “咋了?”   江珠见对方脸红的极为不正常不说,还一副有难言之隐的样子。   “你的手能别碰我的腰吗?”   沈秋风声音很低很弱,对方的手放在他的腰窝处,浑身酥麻的让人站不稳,他鼻子布满了细密的汗。   “哦。”   江珠把手收回来的时候,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按了沈秋风的腰一下。   沈秋风连忙绷紧了嘴,手握成了拳头,神情哀怨地瞅了一眼一脸无辜的江珠。   “你是不是发烧了?脸这么红。”   江珠说着还想用手去碰对方的额头,沈秋风连忙躲开了。   “我没事,脸红是……热的,衣服穿太厚了。”   江珠看着对方身上穿的单衣,再瞅瞅自己身上穿的棉袄,为啥她都没觉得热?   *   江老根家。   “什么?大丫的手伤着了,不能画水车图纸了?”   林木噌地一下从树根做的凳子上站了起来,皱着眉头看着大丫缠了几层布的手。   “是啊,大丫的手腕一不小心给折着了。”   手腕折着了,就拿不动笔了,拿不动笔,那水车图纸咋办?江老根愁的一个劲地抽旱烟。   “这啥时候的事啊,咋这么不小心。”   林木心里忍不住盘算,手腕伤着了,可总有伤好的那一天啊,不过就是水车要晚点造了,不过,这都不是事。   “大丫,你好好养伤,等手腕养好了,再画水车图纸,我们大家伙都等你。”   江玉眼底闪过一丝慌乱,等她手好了,也还是不会画水车图样啊,她笑的有些勉强。   “林木叔,我这手恐怕短时间好不了,你们能等得起,可这地里的庄稼等不起啊,这没有水车,咱地里的庄稼可都旱着那,这要是耽误了给庄稼浇水,今年的收成可咋办啊。”   林木这下不说话了,大丫说的对,这地里的庄稼不等人啊,他抬起头看向江玉。   “大丫,那你有啥好法子没?”   “事到如今,只有江珠手中有水车图样,我刚刚去找过她,我说爷爷都这么大年纪了,她怎么能忍心看着爷爷担水受累,她不仅没有给,还狠狠地嘲讽了我一顿。   她这肯定是在怨我们,怨爷爷,可爷爷把她养这么大,她怎么能这样不懂事。”   “我就当是养个白眼狼,养只狗还知道感恩哪,江珠那丫头真是没良心,我江老根就当是没有这个孙女。”   江老根心里窝着一团火气,他就知道,那二丫头和她那个爹娘一样都不是个东西。   江玉见爷爷江老根更加不待见那江珠了,她心里说不出的愉悦,面上却皱着眉,一副为江珠的不懂事而苦恼的样子。   “林木叔,我倒是有个主意,找江珠要图纸这种事,你是咱村里的大队长不好出面,要不就让村长老崔叔去找她要,要知道她们一家住的房子,那都是找老崔叔要的,要是老崔叔张口要水车图样,那江珠一定不会拒绝。”   林木没有说话,想了一会儿。   “林队长,我看大丫说的话有道理,那老崔叔和那江有财家关系是不一般,当初那老崔叔找你,想让你给那江有财分派个轻松点的活计的事,你还记得不?”   李二狗在一旁添油加醋。   “我当然记得,我当时想着咱快分组了,就没答应他。”   当时他刚从别的村子回来,那老崔叔就上门找他来了,当时他还纳闷哪,这老崔叔啥时候和那江有财一家走那么近了,现在想想,应该是他去别的村学习走的那几天。   “老崔叔在哪那?”   “刚刚咱从地里过来的时候,我都没看见他,估摸着,这个点,他应该在家那。”   “去他家。”   林木站了起来,和李二狗离开了江老根的家,往老崔叔家走去。   *   “这屋里进贼了吗?”   江珠和沈秋风到了江三爷家里的时候,就见房门大敞着,被子啥的都在地上扔着。   他们俩走进屋里,江三爷睡觉的炕上的东西被扒的很乱,柜子的门大开着,上面挂着一件衣裳,墙角里放着的粮食还在。   可见这人并不是冲着粮食来的,江三爷孤零零一个老人,日子过的比村子里其他人都要难,也不知道有啥东西着贼惦记。   “是图纸。”   沈秋风忽然想起来,那水车是江三爷造的,所以他这有图纸,一点也不难猜到,这人是奔着图纸来的。   图纸被偷,江珠一点都不意外,她还盼着那人把图纸偷走哪。   装着药酒的瓶子在地上滚着,江珠把瓶子捡起来,拉着沈秋风来到炕边上,一把把人推到在了炕上。   等沈秋风反应过来,他的裤子已经被江珠给卷了上去。   “别乱动。”   江珠见对方的腿一个劲地动,不假思索地给了对方一巴掌,刚好打在伤口上。   沈秋风疼的龇牙咧嘴了起来,再也不敢动了。   江珠把药酒倒在手掌心中,然后搓了搓,把手搓热,然后对着腿上的乌青推了起来。   “啊”   沈秋风疼的快晕了过去。   “轻点,轻点。”   江珠连忙松开了手,见他疼的样子不像是装的,心中便有些愧疚,手下的动作变得小心翼翼了起来。   “这样的力道行吗?”   伤口处,热热的,还伴随着麻麻的,他看着江珠的侧脸,然后用胳膊盖住了又忍不住发烫的脸,他嘟囔着。   “可以再重点。”   江珠的力道又重了一点。   “现在哪?”   “再再轻点。”   江珠没法子,只好力道又轻点。   “江同志,你对我真好。”   沈秋风忽然冒出来了一句话,他不等江珠出声哪,就又问道。   “你为啥对我这么好?”   说完话,他把脸上的胳膊移了下来,一双亮的惊人的桃花眼看着江珠。   “因为咱们是一组的,要互帮互助。”   沈秋风听着江珠的话,顿时眼睛里的光熄灭了。   “如果是其他人,你也会像这样帮助他吗?”   “不会。”   听到回答的沈秋风猛地抬起了头,脸上满是错愕,他原本低落的心情又忽然一下子变得晴朗起来了。   “为……什么不会?”沈秋风看着面前一脸认真给他揉药的江珠有些结巴。   “因为我们是一组的,再加上你长的好看,我看着顺眼。”   江珠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她确实是喜欢沈知青的这张脸,不过也仅仅是喜欢而已,不惨杂其他东西。   “我就知道,毕竟像我长的这么好看的人,这十里八乡恐怕也没有。”   沈秋风有些得意,他早就应该猜到,当初在她家门口时,她就一个劲地盯着他看。哎,谁让他长的这么好哪,算了,以后她要是再继续盯着他看,他就……当没看见吧。   听着对方一点都不谦虚的话,江珠有些无语,她见药揉的差不多了,便站了起来。   “好了,这药揉好了,你自己回家吧,我去庄稼地里。”   “我也要去。”   沈秋风说着便要站起来,被江珠按住了肩膀,他竟丝毫动不了,只能老老实实地继续坐在炕上。   左肩膀上的手仿若有千斤重,明明是个女孩家,为啥力气这么大,不仅能拉动一头犟驴,而且还能抱着他一个成年男子狂奔追驴不带气喘的。   他感觉,她俩人的身份好像换了,力气大的不应该是他吗,抱人这事不应该是他吗,可只要一遇到她,他这个大男子就像是一个娇弱的,没有一点还手之力的娘们。   *   “老头子,刚刚林队长他们找你什么事?”   老崔婶刚回家就和林队长他们打了个照面。   “他们想让我去有财家有水车图纸。”   老崔叔气不打一处来,那水车图纸是有财家闺女画的,人家凭什么拿出来给你林木,再说,当时分地分组的时候,你那样欺负人家。   咋还好意思要人家的图纸。   “让你去要?”   老崔婶眉头紧皱,凭啥让她家老头子去要,大家伙跟着沾光啊。   “这个图纸我不能去要。”   他崔长河要脸,虽然那有财他们喊他一声叔,可他不能仗着人家性子厚道,就这样欺负人。   “对,这个图纸咱不能要,可咱还在人家林木队里,他要是给咱使点绊子,穿点啥小鞋,可咋办?”   老崔婶有些担忧。   “哼,再说我也是村长,他林木不能把我怎么着。”   老崔叔叹了一口气。   “林木这个大队长当的不行啊。”   是时候,要跟上边反映反映了。   *   “队长,老崔头不愿意,这事咋整啊?”   李二狗很是发愁,那老崔头不愿意,他也不能拿刀架在对方脖子上啊。   “他江有财一家住的房子不是他们的,而是村子里的,是属于大家的公共财产,你找几个人去他家说说,要是不给图纸,那也别在那住了。”   林木想了想,见李二狗准备去江有财家,他又把人给拦住,交代道。   “别说是我说的,就是是大家伙不同意他们住。”   “知道了。”   李二狗应了一声,便去找人了,他要找个江家的长辈,最好是有亲戚关系的,这样说话才能压住那江有财。   *   夜幕降临。   江珠家来了人,这人不是其他人,而是李二狗和张秀兰的妯娌,江老根兄弟的媳妇陈芳,江有财夫妻俩应该叫对方二婶,江珠应该叫她二奶奶。   “有财,你也知道,这村子里,就你们那组有水车,你这让村子里其他人怎么办?”   陈芳已经知道大丫手伤了,不能画图纸的事,如今这水车图纸只有江有财家有,要不然她才不会来这哪。   “二婶,你说这话啥意思?”   江有财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   “你们没有水车,关我啥事?”   “当然关你的事,你家有水车图纸,你应该把它拿出来,让我们也造个水车。”   陈芳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那水车图纸搁在江有财他们手里也没啥用,就应该给他们才对,还等着人上门朝他要,这一家子人真是太不懂事了。   “凭啥啊?凭啥把图纸给你们啊?”   江有财翻了一个白眼,冷笑道。   “就凭咱是一个村子的,我是你二婶,今天其实我是替你爹来要这个图纸的,你要是还有点良心,还有点孝心,就把图纸拿出来,也好尽尽你一个做儿子的义务。”   “二婶,话不能这样说,我们和那边已经分家了,当初分家的时候,我爹他啥也没有分给我们,我们倒是想尽孝。”   陈芳正准备说话哪,被江珠抢了先。   “妈,你咋能说我爷分家的时候啥也没有分给咱。”   江珠话头一转,“当时明明给咱分了一堆的烂账。”   陈芳听了前半句,正准备夸江珠这丫头哪,可听了后半句,那夸人的话堵在嗓子眼,夸也不是,吞也不是。   “当初分家的时候,不是还给你们家分了一间屋子吗,咋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哪。”   陈芳半天憋出来一句这。   “二婶,你咋好意思提那个屋子啊,那叫屋子吗,那是屋子吗,要不咱两家屋子换换?你去住我爹分给我的那间屋子,我们去住你家的屋子?”   陈芳一听这话,顿时急了。   “这房子咋能换来换去的,这不是瞎胡闹嘛。” 第27章   “天不早了, 二婶要是没有其他事就回家早点歇着吧,毕竟你们明天还要早起挑水浇地哪。”   陈芳听到江有财要赶她走,她脸色有点难看, 但想着图纸还没有拿到手,不能发火还必须放下身段笑着。   “有财啊, 我知道你心里对你爹有怨气, 可你二婶我没有对不起你吧, 还记得你小时候,我喂你吃过饭,你就不能看在二婶的面子上, 帮帮大家伙”   “二婶,你不用再说了,我小时候你就喂过我一次饭,能不能别总拿出来说,你这都说一辈子了,还不腻吗?”   江有财最看不上他这个二婶了,小时候喂过他一次饭的事不仅全村人都知道,并且连他都听得耳朵长了茧子,要是真的可以, 他真的想把那顿饭给她吐出来。   “你……”   陈芳气的用手指着江有财,嘴巴斜着。   “你住的房子是村子的共有财产, 换句话说,这是大家伙的,今儿个你要是不把图纸给我,你们一家子也不用在这住了。   有财, 我这个做二婶的可是为你好,你可别不识好人心, 你住着大家伙的房子,不把图纸给大伙,这有点说不过去吧。”   “二奶奶,不是我们不给你,而是那图纸被人给偷走了。”   “咋可能会有这么巧的事,我来朝你们要图纸,那图纸就被人偷走了。”   江珠见陈芳不相信,便继续说。   “你要是不信,就去三爷爷家看看去,那水车是他照着图纸做的,那图纸就留在他家,今天他家进贼了。”   “进贼了?”   陈芳神色狐疑,“这有啥难的,那图纸被偷走,你就再给我画一张呗。”   “那图纸是我画的不假,可那是我以前照着书本里的图样画的,那书也找不到了,现在我也不记得水车图咋画了。”   “你这是啥脑子,连个图纸都记不住。怪不得上学那会比不过大丫哪,要是大丫的手没伤着,我犯得着来找你嘛。”   陈芳鄙夷地瞥了一眼江珠,她就说嘛,这江珠啥时候会画水车图纸了,原来是照着人家那描的。   “你意思江玉会画水车图样?”   江珠忍不住问。   “当然会画了,这种东西连你都会画,人家大丫为啥不会画,不,你这压根就是照着人家那描的,人家大丫可不是照着的描的,人家是存脑子里了,直接都能画出来。”   陈芳一脸得意,不知道的还以为那江玉是她孙女哪。   “原来是这样啊,既然她手伤了,你们咋不带她去县城诊所去看看,如果是手腕扭着了,人家大夫按几下就能好,再养个两天,不说能好全乎,但拿笔画图是没啥问题的。”   江珠提醒道。   “是啊,咱咋没有想到这一层,那手折着,一定是扭着筋了,上次张翠芬的手也是这样折着了,就是被诊所里的大夫给治好的,当天下午,那手就没啥事,能干活了。”   李二狗猛地拍了一下手,随后,拉着不情不愿地陈芳走了。   江珠见她们走了,这才松一口气。   “爸妈,这村子里咱是不能长久住下去了。”   江珠回想起刚刚二奶奶用这房子威胁她们交出图纸,还有之前在村子里吃顿肉,都有人过来闹,这咋能行。   “不在村子里住,那要住哪啊?”   江有财下意识的问。   “去县城。”   江珠动了在县城买房子的念头,要是他们住在县城,吃肉,穿新衣裳,一点都不扎眼,但是在村子里就不行了。   “老崔叔,这么晚了,你咋从江三爷爷家出来啊?”   李二狗和陈芳出门刚好看见村长从江三爷爷家出来。   “别提了,有那手脚不干净的人,今天进了他家,把家里东西都翻了个遍。”   李二狗眼睛转了一下,“那有没有丢啥东西啊?”   “粮食没有丢,就把水车图样给偷走了,刚刚江三爷还说他记性不好,不看着图纸,那水车也造不出来,这整的是啥事。”   老崔叔叹了一口气,从他们旁边走了过去,这偷图纸的人,一定是村子里的人,外村的人不可能知道他们有水车图样这种东西,并且更不可能知道那水车图样在江三爷家。   李二狗他们见老崔叔这样说,这才相信了图纸真的被偷的事实。   第二天一大早。   李二狗架着牛车,要带江玉去县城诊所看手,江老根不知道实情,心里还感动了几把。   江玉找不出不能去诊所的理由,就只能硬着头皮去县城了。   而江珠他们,昨晚上压根就没睡,而是跑到很远的地方去收鸡蛋去了,天快亮了,才回来。   此时的乡里办事处。   “这水车图纸哪来的?”   刘书记看着面前的宋齐军,这个小伙子他认识,当初他在下河村传达上边的指令的时候,见过他,好像还是一个知青哪。   “刘书记,这图纸是我画的,我是这样想的,有了这水车,基本上用不着人力,这样不仅提高了效率,还能节省一部分人力,要是能大面积推广,这对大家伙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你真是能人啊,竟然能画出这东西,并且思想很前进,这是对的,值得表扬的,老百姓有了这东西,那可省事多了。”   刘书记看着水车图纸,脸上的笑就没有停过,这要是把它推广起来,不仅村民们得了实惠,就连他刘建设都能在县里那边挂上名号了。   他拍了拍宋齐军的肩膀,欣慰道:“你是个好同志,你放心,这事我一定会报上去,并且在村子里对你点名表扬,让大家伙都向你学习。”   “刘书记,能不能别在村子里表扬我啊,我不想让别人知道这图纸是我画的。”   宋齐军一副腼腆的样子。   刘书记很是诧异,他还从没有见过不爱受表扬的人哪,谁不爱出名啊。   “我这人爱低调,不想张扬。”   刘书记见他执意如此,便不再劝,   “既然你不想出名,那你有啥困难没,组织能给你解决的都解决。”   宋齐军激动的手紧紧地攒在了一起,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刘书记,我想返城……”   …… 第28章   “你们进城回来了啊, 大丫的手看的咋样,诊所里的人咋说?”   陈芳和张翠芬她们听说大丫进城看手去了,老早就在江老根家门口守着了, 如今见她们都回来了,连忙围了上去。   江老根黑着一张脸从牛车上下来, 后面跟着垂着头不敢吭声的江玉。   “这爷俩是咋了?”   陈芳见江老根他们也不说话, 就直接进家了, 便看向赶牛车的李二狗。   “二狗,这是咋了,难道大丫那手治不了了?”   “啥治不了了, 她的手压根就没事。”   李二狗提起来就一肚子气,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那大丫的手压根就没折着,诊所里的大夫都说了,这手好着哪。   “你说啥?”   “大丫的手没病?”   “那她为啥骗咱说手折着了?”   陈芳和张翠芬纷纷不解。   “还能有啥,她不会画水车图纸呗。”   李二狗甩下这句话,就气呼呼地赶着牛车走了。   “她不会画图纸就直说呗,大家伙又不会怪她,这孩子咋还说瞎话蒙咱们啊。”   张翠芬没有想到江家的大丫竟然是这样的人, 她还以为这下能造出来水车了哪,害她们白高兴一场。   “就是, 不会画就不会画呗,她咋能这样骗咱。”   一行人最后都失望地回去了。   江家。   “大丫,你为啥要骗人?”   江老根坐在屋子里的凳子上,连旱烟都不抽了, 就那样看着江玉,他没有想到大丫竟然不会画水车图样就算了, 竟然还骗大伙,这让他江老根以后咋在村子里抬起头来。   “爷,我只是不想让你对我失望,我不是故意的。”   江玉眼圈顿时红了,她现在回想起来在诊所被人揭穿她是装病的时候,别人看她那眼神,还有刚刚门口围着的那些人,这下,别人肯定都知道她江玉不会画图纸,还说谎诓人的事了。   以后,这上河村的人咋看她,还有齐军哥咋看她?   江玉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江老根见孙女哭了,顿时不忍再斥责她了,这毕竟是他疼了这么多年的孙女啊,他心中即使有再多的怨气与不满,也在一刻消散了。   再说了,大丫她也是为了不让他失望,才说谎的,他咋能怪她啊。   “快别哭了,都是爷的错,爷不该说你。”   江老根笨拙地说着软话。   “爷,这事不怪你,要怪就怪江珠,要是她肯把水车图纸给我,我也不会去骗你们,都怪她。”   江玉心中对江珠的恨意又上了一个台阶,从很早她就知道,那江珠是她的克星,很多年前,她做了一场梦,梦中她过完了一生。   梦中,上山挖野菜挖出野人参等等这种事是江珠做的,她被村民们称为有福气的人,并且在江家,全家上下都宠着她。   她和江珠站在一起,别人永远注意的都是江珠,而不是她江玉。   江珠长的比她好看,比她有福气,就连知青队里的宋齐军都喜欢她,最后,那宋齐军被平反,江珠跟着他进了城,过上了令人羡慕的好日子,就连三婶三叔,爷爷奶奶都被接到城里享福去了。   而她江玉只嫁给了一个庄稼人,那人虽然老实本分,可没有出息。   后来江珠跟着那宋齐军水涨船高,当了官太太,每次回村来,都是坐着轿车,穿的鲜亮,村子里的人包括林木叔都是上前巴结她。   而她江玉哪,背着孩子下地种庄稼,她的脸早就被风吹雨打地尽显老态。   两个人身份天差地别,那江珠就像是天上的云,而她就像是地下任人践踏的泥。   她永远也忘不了,她和那江珠站在一起的时候,别人竟认为她是那江珠的婶子。   凭什么?   她和江珠都是江家的人,她们出生只差了一个月,人生却这样不同。   从小到大,她被家里人嫌弃是个丫头片子,就连她爹娘在背地里都埋怨她不是个男孩,可他们都忘了,那江珠也是个丫头片子,凭啥她就能得到大家的喜欢。   而她就是个赔钱的丫头片子?   这不公平!   梦里,她一直活在江珠的光芒下,一生都不得意,嫁的丈夫比不过江珠的,就连后边生的孩子都比不过她。   她失败了一辈子,醒过来的时候,她就决定,要夺走江珠的人生!   所以她想方设法地在爷爷面前说江珠的坏话,又抢先一步把属于江珠的机缘夺了过来,最后,她成功地败坏了江珠的名声,又让爷爷把她们一家赶了出去。   可她没有想到,那江珠竟然会画水车图纸,这在她意料之外,早知道这样,当初那江珠为啥不死在河里。   江玉心中满是对江珠的恨意。   “你说的对,这事就怪江珠那个丫头,要不是她不肯把图纸给你,这事情也不会整到如今这一步。”   二丫那个丫头真是太不懂事了,他下次要是让他碰到她,一定要好好说说她,江老根这样想着。   “我把珠珠当成我的亲妹妹,每天的玉米饼子都舍不得吃,都巴巴地给她送过去,她怎么能这样对我……”   江玉哭的更加可怜了,可把江老根给心疼坏了。   *   几天后,村东头。   “你说,到底是谁从江三爷家把水车图纸偷走了?他咋会知道那图纸在江三爷家里啊。”   村民们凑在一堆,议论纷纷。   “肯定是咱村子里的人,别的村的人咋会知道那图纸在江三爷家里。”   李杏花猜测道。   “既然是咱村子里的人把图纸给偷了,你说这人会是谁哪?”   “这谁知道,你说,他偷了图纸,按理说,肯定要拿着图纸去造水车啊,这怎么都过了好几天了,咋也不见个水车影子?”   “翠芬说的对啊,这真是奇了怪了,你们说,这水车图纸他拿走,不造水车,还能干啥子使?”   “宋队长,你这是去哪了?”   “没去哪,就是随便走走。”   刚从乡里回来的宋齐军路过村东头,就听到他们在这讨论图纸的去向,他有些心虚,说完话,便连忙回知青处了。   “看那方向,这沈知青咋像是从乡里回来的。”   “你管人家那么多干嘛,他一个当队长的,这水车图纸丢了,咋就一点不着急,还有那闲心在那瞎晃悠。”   王小蛾是宋齐军他们那组的,她见那宋齐军对组里的事一点都不上心,顿时脸子难看了起来。   “别说他了,咱说图纸,这没有那水车图纸,咱就造不了水车,没有水车,咱咋搞灌溉?”   “二狗子,以前不是也没有水车嘛,不也搞灌溉了。”   “这咋能一样,我以前是不知道有水车这种东西,现在有财他们组自从有了那水车,搞灌溉别提多省事了。   他们前段时间播的种,别看人家是下等田,可水浇的足,那庄稼苗子都冒出来了,绿油油的,别提多喜人了,你再看看咱田里,虽说是肥田,可那田里的庄稼苗长的还真就比不上有财他们田里的。”   “二狗说的没错,昨个我还去他们田里瞅了瞅,那喝饱水的庄稼苗瞧着就是不一样,听有田他们说,他们还打算给田施肥哪。”   “人家有财那组搞得真是红红火火的,咱这两组,冷冷清清的,干活也提不来劲,叫我说,要怪就怪那江玉,要不是她说她会画水车图纸,那图纸也不会被人偷走。”   “二狗子说的对,那江玉不会画水车图纸,她要一早说她不会,咱早就把图纸从江珠他们那要到手了,也不会被贼给偷走,说不定现在水车都造出来了哪。”   “江玉那丫头肯定也不是故意的。”   陈芳忍不住为江玉说好话。   不是故意的,那就是有意的呗。   张翠芬她们听到陈芳的话都撇了撇嘴,也没人把刀架在那江玉的脖子上逼着让她说谎啊,是她自己说的,她真的没有想到,江玉那丫头竟然这样子。   陈芳见大家伙都有些生江玉的气,她也不好意思再继续往下说下去,毕竟,这事是江玉那丫头做错了,就连她对那大丫都有些意见,更不用说其他人了。   “有福,你家王彩莲哪,今天咋没见她?”   躺在棒子杆堆里晒太阳的江有福睁开了眼睛。   “去有财家找二丫去了。”   *   “珠她娘,我和你说,人家那李大牛可是牛洼村的生产队队长,你知道有多少姑做梦都想嫁到他家享福吗?”   前几天,王彩莲回娘家,才知道那李大牛竟然和她家还沾亲带故的,不知道那李大牛咋打听出来,她是江珠二大娘的。   反正那李大牛往她娘家拿了一篮子鸡蛋还有半袋子粮食,要知道现在家家户户都难,都吃不饱,那一篮子鸡蛋和半袋子粮食,这礼可不轻。   也不知道那李大牛为啥这么死心眼,就偏偏看上了江珠那个死丫头。   “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张云懒得搭理那王彩莲,她身上围着围裙,正在贴饼子,这两天,她和闺女学着怎么做饭,虽说现在饭做得不咋地,但烙个玉米饼子啥的,还是不在话下。   王彩莲坐不住了,她站了起来,走到张云身边,继续劝说。   “珠他娘,那李大牛家粮食多的吃不完,要是珠嫁过去,肯定不会再挨饿,人家李大牛也知道你家啥情况,他不嫌弃你们,并且还说了,这门亲事要是你们同意了,他立马往你家搬过来五袋粮食,让你们家挨过今年。   你说说,你上哪找这么仁义大方的小伙子去,要不是我看咱家珠叫我一声大娘,我还真不舍得把这李大牛说给她哪,要知道我娘家那边的侄女也到了找婆家的年龄。”   “那你把他说给你家侄女吧。”   张云头也没扭地说道。   王彩莲被噎了一下,索性也不绕圈子了,直接开门见山了。   “我这咋能说给我侄女,我实话和你说了,那李大牛就看上了你家珠,其他闺女他看不上,那李大牛人长的五官齐整,身子壮实,是一把干庄稼的好手,再加上对方又是队长,这样的能耐人和你家珠简直天造地设的一对。”   “你咋没说他李大牛兄弟姐妹六个,他要拉扯一家子人,那就是个烂包的家,我珠嫁过去,那不就是找罪受吗,合着你王彩莲还是珠她亲大娘,你这简直是被猪油糊了心了。”   张云抄起灶房里的扫把,往王彩莲身上招呼。   “你咋知道他家有兄弟姐妹六个……别打了,别打了……”   王彩莲话还没有说完,那扫把劈头盖脸地朝她打了过来。   “你王彩莲的心咋这么黑,明知道他家那种情况,还敢来上门说和,我今天非要打死你这个黑心肠的人。”   张云一边打一边骂,那王彩莲被打的抱头乱窜,连忙跑出了江家。   “好你个张云,我好心好意上门为你家江珠说和,让你家江珠去享福,你不感激我就算了,还动手打我……”   “我呸,既然那人家这么好,你王彩莲咋不嫁过去享福。”   张云叉着腰指着王彩莲的鼻子骂。   王彩莲见那张云又要冲过来打她,她连忙跑了,还丢下来一句话。   “迟早有你张云后悔的那天。”   路上,王彩莲一瘸一拐地往家走,嘴上还骂骂咧咧的。   “这疯婆子下手也忒狠了……”   她吸了一口冷气,身上被打的青一块,紫一块的,脸上也火辣辣地疼,要不是她舍不得那一篮子鸡蛋和半袋粮食,她才不愿意做这事哪,简直疼死她了。   人家李大牛还等着她回信哪这可咋整,这到手的东西,她绝不会再吐出去,不行,她要找江老根说道说道,让他劝劝那江珠。   *   此时的江珠正在庄稼地里,和江有财他们说着给庄稼施肥的事。   “珠珠,你说的有机肥是啥啊?这玉米秆真能整出来这东西?”   江有财活了半辈子,还真没听说过这玉米秆能当肥料用。   “有机肥是肥料的一种,它里面含有氮、磷、钾等元素,能增加庄稼的产量,并且结的麦子穗大,还能增加土壤的有机质,也就是对土壤有好处。”   江珠解释道,怕他们听不懂,就换了一种说话。   “它就和那些猪粪牛粪一样的作用。”   “啥,和猪粪牛粪一样的作用?这东西能比得上粪?”   江有财满脸震惊,他看着村头堆成堆没人要的玉米秆,这东西竟然能当肥料用?   “爸,不仅是玉米秆能做肥料,那麦秆啥的都能做,用铡刀把它们切碎,拌上粪,泼上水,堆成堆,最外面一层用土拍严实,密封,等上几天,里面腐烂了,就可以撒到田地里,然后再翻耕一下就行了。”   “有财,我觉得珠珠说的法子可行,我年轻那会,在外面讨生活,就听说有的地方就把那麦秆,玉米秆啥的在地里焚烧,当肥料。”   江三爷说道。   “三爷爷,焚烧玉米秆,污染环境,咱把它给切碎了,沤成肥,比烧了还好哪。”   “既然珠珠说切碎了比烧了还好,那咱就把它给切碎了,正好村子里有一把大铡刀。”   虽然江三爷不完全懂江珠话里的污染环境是啥意思,但能猜出来个大概,反正就是不好就对了。   “这下可好了,咱就不用为肥料发愁了。”   江有财心里压抑不住的激动,闺女出的点子,可帮了大忙了,看来这读书是真有用,幸好当初他执意要送闺女去上学,这才没白瞎了闺女的聪明劲。   “沈知青,别傻站着了,咱俩去把那玉米秆抱过来。”   “三叔去村子里借铡刀。”   “珠珠,你回家把你妈叫过来,咱待会就把这玉米秆给铡了。”   沈秋风把目光连忙从江珠身上移开,回过神来,就被江有财拉着去搬玉米秆了。   江三爷回村子里去拿铡刀了,江珠回去找张云去了。   *   走在回去的路上的江珠迎头刚好撞见出来找她的江老根。   “爷,你上地呀。”   江珠打了声招呼。   “我不上地,我是来找你的。”   江老根抽了一口旱烟,他板着一张脸没好气地说道,他刚刚听了老二媳妇的话,顿时在家坐不住了,老三那两口子真是啥也不懂,那李大牛多好的人家啊,竟然还不同意。   “爷,你找我啥事啊?”   江珠感到很奇怪,这江老根找她能有啥事。   “按理说,这种话我应该去找你爸你妈说,可他们两口子是个不着调的,所以我只能来找你说,你认识李大牛不?”   她爸妈咋不着调了,这江老根一张口,就让江珠堵得慌,见他又提起李大牛,顿时皱紧了眉头,点了点头。   “我听安娃他妈说了,那李大牛是牛洼村的生产队队长,人踏实肯干,是把庄稼好手,并且为人有担当,家里也富足,嫁过去能吃饱饭,这样的人家打着灯笼都难找,也难为人家李大牛看上你,你咋想的?”   江老根虽然没有见过那李大牛,但从老二媳妇的话里也听出个差不多的意思,他是对那李大牛很满意的,就二丫这个懒丫头,有人肯娶就不错了。   “既然他这么好,你就让江玉嫁给他吧。”   江玉说道。   “你……”   江老根还没有和她提她欺负江玉的事哪,就见她提起了大丫,心中的火气顿时涌了上来。   “那江玉是你姐姐,她既然开口朝你要水车图纸你咋能不给她,要知道你们可是姊妹,你咋能这样不懂事,还有刚刚那个事,人家李大牛看上的是你,你攀扯大丫干嘛?”   “我可没有这种把我推下河的姐姐。”   江珠冷笑道。   江老根被江珠的话猛地一堵,他压下心中的火气,好声好气地说道。   “咱今天先不说那事,就说李大牛的这个事,你到底是咋想的?”   “他看上我咋了,难道他看上我,我就要嫁给他?”   江珠现在越发讨厌那个叫什么李大牛的了,她和他不过就是见过一面,而那李大牛压根就不了解她,他不过就是看她长得好看罢了,就三番两次的搞这些动作,真是让人更加厌恶。   “我知道你就是嫌弃人家李大牛家里人多,可人多干活有帮衬的,过日子热闹,有点啥事,都能商量,并且在村子里,人家也不敢欺负你,这是多好的事啊,别人都恨不得家里人口多哪,你可别和你妈一样拎不清。”   江老根苦口婆心的说着话,他们两家现在不说话,不来往,按理说他江老根才不会上赶着找他们说活,可二丫毕竟是他孙女,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不着调的老三两口子,就这样把二丫的媒给作没了。   在他心中,二丫人懒,没有下过地,灶上的活,地里的活,没有一个能拿得起来的,并且还没有一个勤快的好名声。   这样子下去,没有人要,可不就在家里成老姑娘了,现在刚好有个能瞧得上她的,不嫌弃她那名声的,人小伙子上进,家里条件啥的都挺好的,这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事。   “我不愿意。”   江珠懒得和他说那么多,直接从他旁边走了。   “你这个丫头,眼睛简直长天上去了,这样好的人家都看不上,还想咋地……”   江老根见江珠走了不愿意听他的话,气的在背后,用烟杆点着她的背影。   “以后有你后悔的时候。”   *   此时的乡里办事处。   “刘书记,按照这图纸造出来的水车不能用啊?”   “啥,不能用,咋会不能用啊?”   刘书记顿时站了起来,他们乡能造出来水车的事,他可是已经报上去了啊,并且今天上午,那宋齐军都来递交返城的资料了,这整的是啥事。   “造水车的木工师傅说,那图纸有问题,但具体是哪里有问题他不清楚,毕竟咱这也没有人造过水车这种东西。”   “图纸有问题?”   宋齐军竟然给他一个有问题的图纸,刘书记气的不行,看向下边的人。   “去上河村,把那宋齐军给我叫过来,问问这到底是咋回事,他给的图纸为啥有问题。”   “刘书记,要不咱去上河村一趟吧,听说他们上河村已经造出来水车了,咱正好也去看看那水车长啥样。”   “他们村已经造出来了?!”   刘书记又是诧异又是高兴,既然他们村已经造出来水车了,为啥那宋齐军没有和他说过,他压下心中的疑问。   “走,去上河村看看。”   他刚走到门口时,便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头,瞧他这脑子,一高兴,就把这事给忘了。   “去通知报社的同志一起去上河村看看,这种先进事迹发生咱这,一定要好好宣扬宣扬。”   …… 第29章   “宋队长, 外面有人找你。”   宋齐军听到声音打开了房门,只见门外站着的是女知青陈青。   “是陈知青啊,是谁找我啊?”   陈青看着眼前长的高大英俊的宋齐军忍不住脸红了起来。   “是江玉。”   宋齐军听到这个名字, 眉头轻皱,没有说什么, 对陈青点了点头, 便从她身边擦肩而过, 忽然,他弯下腰,捡起了什么东西, 扭头,看着陈青,脸上带着几分温和的笑意。   “这是你掉的手帕吗?”   “是……我掉的。”   陈青一脸羞涩地把手帕接了过来,然后望着宋齐军的背影,脸上带着几分痴迷。   陈青是和宋齐军同时下乡的,他们是同一批知青,当时她就注意到了人群中的宋齐军,那宋齐军长的那样高大,那样俊朗。   可是她长相平凡再加上腿有毛病是个坡子, 所以就很自卑,不敢和那宋齐军搭话, 只能远远的望着他。   要是那宋知青喜欢的不是那江玉该有多好啊……   “齐军哥。”   江玉见到宋齐军出来了,便连忙跑到他身边去了。   “你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宋齐军看到江玉的靠近,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江玉见宋齐军对她说话的语气这么冷淡,她顿时慌了起来。   “齐军哥, 水车图纸那事,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 我只是不想让你对我失望,我是太在乎你了。”   “我知道了,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宋齐军的态度依旧不冷不淡的。   “你没有怪我就好,其实这事也不能怪我,要怪就怪那江珠,要不是她不肯把图纸给我,那图纸最后也不会被人给偷走。”   江玉话里话外都是对江珠的埋怨,她自顾自地说着,发现齐军哥并没有回应她,她抬起头,就看到宋齐军今天有些奇怪。   这要是搁到往常,齐军哥应该和她一起埋怨江珠,上前安慰她才是,可今天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她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齐军哥,是不是我哪里说错话了,或者是我不应该怪江珠,其实我也知道这事不应该怪她,毕竟那图纸是她画的,可我看到大家伙因为没有水车而这么辛苦,我就忍不住怪她。”   “你这也是为大家好,我知道的。”   宋齐军说完这句话,便垂了下眼,要是前几天他没有听见江玉和江珠的那场谈话,恐怕就相信了江玉的话,可他那天听到了,听到了江玉是如何想用一件衣裳换江珠的图纸的。   并且事后,还谎称是人家江珠想要她的衣裳,宋齐军没想到江玉背地里竟然是这样表里不一的人。   明明,当初在他面前的江玉,是那样的善良,那样的体贴,那样的单纯……   他发现,他喜欢上的那个江玉并不是真的江玉,或者可以说,他喜欢上的是自己心中幻想的江玉,而不是现实中的江玉,如今知道江玉是个什么样的人了,他心中对她的那份喜欢就消失了。   原本他还对她有些愧疚,毕竟他要返城去了,不能带她,可如今,他也不喜欢她了,他心中的那份仅存的愧疚也消失的一干二净。   “那就好。”   江玉见宋齐军嘴上说着不怪她,可她这心依旧不放心,甚至有些讨好地看着宋齐军。   “齐军哥,要不咱把咱的婚事定下来吧,只要能嫁给你,让我吃糠咽菜我都愿意。”   “阿玉,现在的我一无所有,你要是嫁给我会吃苦的,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跟着我吃苦,你再等等,等我以后在村子里做出来点成绩后,再谈咱俩的事。”   “齐军哥,我不怕吃苦,我就想嫁给你。”   江玉见宋齐军把他俩的事一直往后拖,她心中的不安更加强烈了起来。   “阿玉,你这样的好姑娘打着灯笼都难找,你放心,我只喜欢你,娶你那是早晚的事,你再给我一点时间。”   宋齐军低下身子,好言好语地劝着江玉。   江玉听到这话,心里比吃了蜜还甜,她低下头,满脸羞涩,没有看到此时的宋齐军望着她的目光中透着一丝不耐烦。   *   “刘书记你咋来了?”   林木听说刘书记来村子了,连忙笑着迎了上去。   “这上边有啥指示,你让人说一声,我去乡里就行,哪还能亲自麻烦你下乡来啊……”   “听说你们上河村造出来了水车?”   刘书记脸上装作生气的样子。   “发生了这样的大事,你为啥没有去乡里和我说?”   “刘书记,是这样……我想着这是件小事,不值得和你说,这才……”   林木眼底满是慌张,他东拼西凑地找着借口,他不是没有想过把这事报上去,可一想到,最后出名的是江有财他们那组,他就咽不下这口气。   “这咋能是小事?要是连这都是小事,那在你林队长眼里,啥事大事?”   刘书记问道。   “是我想岔了,这事怪我,我以后一定积极纠正这种错误思想。”   刘书记拍了拍林木的肩膀,欣慰道,“这才对嘛,这种思想一定要纠正,你记住,只要是关于咱农民的事,那就没有小事。”   “您说的对,是我思想上犯了错误。”   林木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冒出来的汗。   “林队长,你们上河村造出来了水车,这是件好事啊,这证明咱农民中有能人,一定要重视,并且听说有了这水车,搞起灌溉,很是方便省事,这可是农业的进步啊。   这种事发生在咱这,那咋能藏着掖着啊,必须要说出去,让别的村子都来咱这学习学习,以后上河村可就是先进村了,这是一件荣耀的事。   我已经报上去了,等过几天,你就等着去县里给领导汇报汇报思想工作,并且给大家伙讲讲这水车的事。”   刘书记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四周瞅着。   “这水车在哪那?”   “刘书记,水车没在这,在山坡那边哪。”   老崔叔说着,给刘书记他们带起了路。   林木一个劲地擦着汗。   啥,这还让他去县里给大家伙讲水车的事?他这咋会讲啊,那水车他就见过长啥样子,这里面的事,他肚子里没货,讲不出来啊。   “对了,把你们村那个宋齐军宋知青的能人叫过来,我要问他点图纸的事,你们村竟然还藏着这样的能人,林队长你可不厚道,竟然连我都瞒着。”   刘书记以为林队长知道这图纸是宋齐军画的,便凑在他身旁小声说道。   啥图纸?   难道是水车图纸?林木此时忽然想起来江三爷家被人偷走的那份水车图纸。   可那水车图纸是江有财家闺女江珠画的,关他宋齐军啥事。   林木已经猜到那水车图纸八成是那宋齐军偷的,他顿时一肚子火,原来真是他们出了家贼了。   他脸色难看,但还是让人去叫那宋齐军了。   老崔叔他们没有听到刚刚刘书记对那林木说的话,此时见那林木让人去叫宋齐军,还以为是因为对方的身份。   毕竟对方现在是个小队长。   “这水车真是不错啊。”   刘书记来到水车旁,看着水车能把河里的水轻而易举地打上来,并且主动流进渠道里完成灌溉,顿时对水车赞不绝口。   和刘书记一块跟过来的报社王记者,拿着一台相机,啪啪地对着水车拍照,他已经想好明天的报纸头条是啥了,就写“能人在乡村,水车搞灌溉。”。   王记者很激动,来的时候,在路上刘书记就和他说了,那乡村能人是个低调的,不喜欢出名,会画水车图样这事连村子里的人都瞒着哪,这真是低调啊。   “刘书记,自从我们组有了这水车,别提多省事了,只需要我一个老汉在这盯着这头驴,就行。”   江三爷见刘书记带着人来看他们组的水车了,别提多骄傲了,还有人给水车拍照,看来,这下他们组的水车要出名了。   “江老汉,这水车是你们组的?”   刘书记问道。   “是啊。”   这都多亏了珠珠那丫头,要不是珠珠那丫头有水车图纸,他们组现在连水车影子都见不着。   “那你们村其他组的水车哪?”   刘书记只见到了眼前这一台,按理说,上河村分了三组,不应该有三台水车吗?   “刘书记,是先造出来一台,看看水车效果,这一台是我们村的试验品。”   急忙赶来的宋知青连忙抢着说道。   “原来是这样。”   刘书记见宋齐军来了,便想起来那份有问题的图纸,正想开口问哪,就被宋齐军拉到了一旁。   “刘书记,咱去村里开会的地方说,这不是说话的地方。”   刘书记没有多想,便带着人跟着宋齐军走了。   剩下的在场的人都一脸懵,总感觉宋齐军说的话有些不对劲,可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又一时说不上来。   不过,啥时候那水车和他宋齐军扯上关系了?人家有财他们还没说啥哪。   “哎,有财和珠珠他们去哪了?”   老崔叔环视了一圈都没有看到江有财那家的人。   “没见啊,会不会在家哪。”   ……   此时的江珠他们正在县城卖鸡蛋哪,对上河村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   “刘书记,这图纸没有问题,你看我们村子那台水车都是照着这份图纸造出来的,一定是造水车的人看错了图纸。”   宋齐军面对刘书记对图纸的质疑,他心里慌得不成样子,可面上却十分镇静,他说完这话,看了一眼一旁的林木,眼中带着乞求,对那林木轻轻地摇了摇头。   林木原本蠕动的嘴,正准备说什么哪,顿时不吭声了。   “这样啊,那我回去,再找找其他会木工活的人,不过,你们村子这台水车是谁造的啊?”   刘书记把图纸收了起来,问道。   “是在县里随便找的人做的。”   宋齐军眼也不眨地说道。   “你这在县里随便找的人,都比我找的人强,果然,真是能人在人民群众中。”   刘书记扭头看了一眼今天格外沉默的林木,不由得好奇道。   “林队长,你们村有宋知青这样的能耐人,真是好啊,出了这样的好事,你就等着被县里的领导表扬吧。我看你咋心事重重,不咋高兴的样子?”   “高兴,我高兴。”   林木扯了抹僵硬的笑。   “高兴就好,这事值得高兴啊。”   刘书记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一瞅时间差不多了,便站起来了。   “那我就先走了,下午还要去县里开会哪。”   “刘书记,我的那个返城申请咋样了?我啥时候能走啊?”   宋齐军连忙上前追问。   “你的那份申请,我明天就交到县里,估摸着用不了几天,你就能返城了。”   刘书记望着宋齐军,忍不住可惜,这样的能人竟然执意要返城,留在乡下发光发热多好啊,不过,这是对方执意要求的,他也不好说什么。   宋齐军把刘书记他们送走后,回来屋子里,就见林队长在那抽闷烟,刚刚屋子里就只有刘书记他们的人,还有就是林队长,和他宋齐军。   也就是说,现在知道那图纸是被他给拿走了,用来去换返城的机会的这件事,只有林队长一个人知道。   “林木叔,你帮帮我,我真的很想返城。”   “齐军啊,你咋能这样做,你背着我们大家伙把那图纸拿走就算了,可那图纸是有财闺女画的,你咋能说成是你画的。”   林木虽然不待见江有财他们,可他有自己的底线,而宋齐军如今做的糊涂事,明显超过了他的底线。   “林木叔,要是让刘书记他们知道,那图纸是江珠画的,那出风头的就是他们家了,以后这村里还有谁能听你这个大队长的话。   你当初在分地分组的时候,已经得罪了江有财他们,要是他出了这个风头,那村民以后都跟着他江有财那组干了,你这个大队长的面子往哪搁?”   宋齐军循循善诱道。   “要是刘书记不知道那图纸是江珠画的,那他家就出不了这风头了,那这上河村还是你林大队长说的算,并且那江有财一家都会活在你的五指山下,江有财他们斗不过你。”   “可这事情总有败露的那一天啊,要是啥时候刘书记知道了这事情的真相……”   林木有些犹豫。   “这件事,只要你不说,我不说,就不会有人知道。”   即使后面知道了真相又如何,那时候的他已经不在这上河村了。   “林木叔,只要你把今天这事瞒下去,不仅是对我好,也是对你好,并且以后等我回到城里,你有啥事,都能去找我。”   宋齐军保证道。   林木知道这个宋齐军家里不简单,他此时忽然想起来了江玉。   “那你要是返城了,大丫咋办?”   “等我在城里安顿好了,就来接她。”   宋齐军和林木说这句话的时候,刚好江玉来到门口,被她给听到了。   她是来找齐军哥的,听说刘书记来村子里了,特意把齐军哥叫过来了。   齐军哥被刘书记看重,她是最高兴不过的了,原本她是想找齐军哥去她家吃饭的,她今天磨了江老根好长时间,才让他同意杀一只鸡。   可没有想到,竟然听到齐军哥要返城的消息,她顿时震惊了,明明在梦里的时候,齐军哥不是这个时候返城的啊。   为啥齐军哥从没有和她说过他要返城的事?   宋齐军打开门,便看到在门外站着的江玉。   “齐军哥,我咋没听你提起过你要返城的事?”   江玉质问道,齐军哥要返城了,那她咋办?   “你和我来。”   宋齐军把江玉拉到了没有人的后山,那里堆了一堆的玉米秆。   “阿玉,我返城这件事,不能让别人知道,所以我就没和你说过。”   “齐军哥,你要返城,那我咋办,你带着我一起走吧,你到哪,我就去哪。”   江玉满含期待地看着宋齐军。   “阿玉,你听我说,我现在不能带你走,但是我保证,等我在城里安顿好了,我就来接你。”   江玉听到宋齐军不愿意带着她一起走,她顿时慌了,明明在梦里的时候,齐军哥返城就带着那江珠走了,如今为啥不能带她走?   “你父母亲人都在上河村哪,咱俩现在还没有结婚,你就这样跟我走了,那不是伤他们的心吗,咱的事,我还没有和我家里的人说那,等我说了咱的事,我就来上河村接你。”   宋齐军的话让江玉没法反驳,她红着眼圈看着宋齐军。   “齐军哥,我舍不得你,我更怕你返城后,就把我给忘了。”   “怎么会哪,我忘了谁也不可能忘了你的。”   “我不信。”   江玉在心中下了一个大的决定,她不能让齐军哥忘了她,她一定要让齐军哥来接她……   宋齐军见江玉忽然把手放在了衣服的扣子上,一副想脱衣服的样子,他顿时皱眉,往后退。   “你这是干啥?”   “我想成为你的人……这样,你就不会忘记我了……”   江玉脸上满是羞涩,但更多的是坚定,她上前准备脱宋齐军的衣服。   “阿玉,别这样,我是不会忘记你的,我保证。”   宋齐军往一旁躲闪,他做梦也没有想到江玉竟然这样随便。   “齐军哥,你难道不喜欢我吗?”   江玉见他拒绝,顿时愣了。   “喜欢,我是喜欢你不假,可咱俩毕竟没有领证结婚,咋能做这种事。”   宋齐军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衣裳。   “齐军哥,咱俩迟早是要做夫妻的,我也迟早是你的人,你要是不碰我,那就带着我一起回城,否则我就告诉别人你要返城的事。”   江玉威胁道,她单纯的认为,只要她成了他的人,那就是他媳妇了,齐军哥一定不会忘记她,等他在城里安顿好了,也一定会来接她。   宋齐军见她不像是在说玩笑话,他返城的事要是被她给说出去,一定会被人怀疑的,那这事指不定就要打水漂,他不敢赌。   事到如今,只能先遂了江玉的意,把她安抚住。   ……   夜幕降临。   林木的媳妇王翠娥见丈夫在炕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她有些好奇。   “你这咋了?有啥心事?”   “没啥事。”   林木满肚子话没法说。   “今个儿刘书记不是来咱村看水车了吗,你没有告诉他那水车图纸被人偷走的事?”   王翠娥听村子里的人说,江有财组的水车还可能会上报纸哪,刘书记说要大力推广水车,可那水车图纸早就被人给偷走了,咋推广。   “忘记说了。”   林木此时心烦意乱的。   “江有财他们组的水车就要登报纸了,这下他们要出风头了,连刘书记都说那水车是个好东西,县里肯定要表扬他们,你说,江有财他闺女珠珠咋这么有能耐哪,这下子,江有财这做爹的都跟着沾光。”   王翠娥喋喋不休地说着,话中满是羡慕。   “珠珠成了咱村子里的能人,那江有财就是能人她爹,以后在这村里可风光了,说不定还会被叫去县里受表扬,分享经验啥的。   到时候十里八乡都知道他江有财和他闺女了。”   ……   听着媳妇说的话,林木越发睡不着了,他穿上衣服,来到院子里抽着烟。   明天刘书记就要把宋齐军的返城申请书递到县里了,这要是县里盖上章,这事可就铁板上钉上钉了。   可那图纸明明就是江珠那丫头画的,受到奖励,受到表扬的应该是她才对。   林木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琢磨这个事。   就像那宋齐军说的那样,要是那江有财和他闺女出了名,不就压过他林木了吗,以后村子里的人恐怕都听他江有财的,谁还听他林木的啊。   并且,他已经得罪江有财一家了,如今他们两家正在较劲,他咋能输给那江有财。   夜色越发的浓,林木手中的烟一根接着一根。   而江玉衣衫不整地从后山走了出来,幸好是晚上,没有人看到她的异样,回到家的时候,瞅着家里人不注意,便跑回了她自己的屋子。   “江玉那丫头这么晚了,咋才回来,也不知道去哪了?”   王彩莲看到江玉躲躲闪闪的身影,她忍不住疑惑道,难道是和哪个野男人钻洞去了。她想到这,自己都忍不住笑了,江玉那丫头咋可能,那种不要脸的事都是村子里一些不检点的寡妇做的。   第二天,天还没亮。   林家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林木推着自行车走了出来,骑上车,朝乡里的方向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榴悦”浇的1116瓶   “”(笑脸)(原谅我打不出来)浇的1110瓶   “北极星”浇的5瓶   “尹少”浇的111瓶   “璇音”浇的111瓶   爱你们哦,我不会断更的,并且我明天会加更,爆更! 第30章   当天, 刘书记一行人跟着林木又再次来到了上河村。   “这刘书记咋又来了?”   村民们挤在公社门外,议论纷纷。   “你们还记得江三爷家那份被人偷走的水车图纸不?”   张翠芬像是浑身打满了鸡血似的一样激动。   “当然记得,那份图纸不是被人偷走了嘛。”   “是被偷走了不假, 那人拿着水车图纸去乡里找了刘书记,并且说那图纸是他画的。”   张翠芬娘家有个兄弟, 也是在乡里办事处工作, 刚好知道事情的全部经过。   “啥, 是谁这么不要脸,那图纸明明是有财他闺女珠珠画的。”   “二狗子说的没错,你就被卖关子了, 快说那人是谁?”   老崔婶她们忍不住催促道。   “你们肯定想不到那人会是谁。”   张翠芬神秘兮兮地环视了一圈,这才小声道。   “是宋齐军。”   “啊,咋会是他?”   村民们顿时震惊的说不出来话了,这咋会是那宋齐军啊,他为啥要干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   “听说是为了返城,就巴巴地把图纸偷走献上去了,我就说嘛,昨天刘书记他们来看水车,为啥不找有财江珠他们, 而是找那宋齐军,并且俩人说话那样怪, 我今个算是想通了,合着他给人家刘书记说,那图纸是他画出来的。”   “这人待多不要脸,才能干出这种事啊, 我算是看错他了。”   “就是,这种人咋配当咱组的队长。”   “我打开始就瞧他不是个好的, 你们还记得不,当初,他非说人家江珠喜欢他,败坏江珠的名声,最后还不是被打脸了。   人家江珠当着大家伙的面都说了看不上他,他这是看自己吃不上江家的软饭了,就开始琢磨回城了,你想回城,干嘛不凭自己的本事回去,非要做些偷鸡摸狗的事。”   “我就说前两天他为啥三天两头地往乡里跑,原来是做了这种事。”   “不过,刘书记是咋发现那图纸不是宋齐军画的哪?”   “是林队长揭发的他,原本那宋齐军的返城申请书今天就准备递上去哪,这要是被上边盖上章,这事可就定下来了,并且乡里县里都会认为那图纸是他画的。   他人又可鸡贼,说自己为人低调,不想出名,不让人说出那图纸是他画的,到时候刘书记他们肯定也不会往外说,咱也被蒙在鼓里,会以为是其他人也会画水车图纸哪。”   张翠芬说道,脸上满是对宋齐军的鄙夷。   “我呸,什么低调,什么不想出名,这人可真卑鄙,幸好林队长揭发了他……”   ……   “小江同志,你仔细看看,这份图纸是不是当初你们被偷走的那份。”   江珠从刘书记手里把图纸接了过来,当初她画图纸的时候,特意留了个心眼,把其中一小部分给故意绘错了,给江三爷造水车的时候,她给他说了正确的造法。   她一看这图纸,就发现这图纸明显就是她画的那份。   “你能看出这上面有哪些地方画错了吗?”   刘书记这次多长了一个心眼。   江珠把她故意画错的部分指了出来,这下刘书记他们才相信了这图纸是面前这个小姑娘画的。   “好啊,这下终于找对人了。”   刘书记猛地松了一口气。   站在一旁,没有人搭理他的宋齐军,脸色煞白。   “刘书记,那图纸不是我偷得,那是我……不小心捡的。”   “宋知青,你到现在都还没有认识到你犯的错误,那图纸无论是你偷的,还是你捡的,你都不能欺骗组织说那图纸是你画的。”   刘书记对面前的年轻人极为失望,但更多的是不待见,今天早上,要不是林木去乡里拦住了他,他现在恐怕早就把这宋齐军的返城申请书递上去了。   这要是被县里的领导知道,那图纸是宋齐军冒名顶替的,更甚至,那图纸是他偷来的,这样一个品行败坏的人,他们还大力表扬他,让他回了城。   那这不是给组织抹黑吗。   而他这个书记,就因为那宋齐军差点犯了大错误。   “是我鬼迷心窍犯了错误,我已经知道错了,还希望刘书记能给我一次重新改过的机会,我以后一定好好接受改造。”   宋齐军脸色涨红,低着头,放在两侧的手紧紧地攒成了拳头。   “你知道错就好,不过这种事,可不是一句知道错就能了结的,你就等着通报批评吧。”   刘书记已经想好了,等过几天他就来上河村开批/斗大会。   “刘书记,刘书记……”   宋齐军顿时慌了,要是开了批评大会,他的名声可就彻底坏了,并且,这将成为他一生都抹不掉的污点,那他以后还咋回城?   “真是活该,让你干这昧良心的事。”   江有财朝那宋齐军吐了一口口水,叫他说,开批/斗会,这还是轻的,谁让他偷闺女的图纸了,竟然还不要脸地说是自己画的。   “刘书记,刘书记……”   宋齐军追了上去,可刘书记他们压根就不搭理他,他们骑上自行车就走了。   宋齐军看着刘书记他们的背影,心中哇凉,更多的是不知道该如何回去面对村子里那些人的目光与指责。   他返城的梦破了……都怪那个林木,要不是他去揭发他,他也不会沦落到现在这种地步。   他心中充满了恨意,对林木的恨意,对村民的恨意,对刘书记的恨意……对命运不公的恨意。   ……   “林木叔,这次真是多亏了你。”   江珠打心眼里感谢那林木。   林木绷着一张脸,黝黑的脸上此时透着几分红,神情别扭。   “谁帮你们了?我那是上乡里有事,就顺口一说……”   “我就说嘛,你咋会这么好心帮我们,原来是你说漏嘴了。”   江有财可没有忘记当初分组分田时,那林木是怎么对他们的,他就说嘛,这样的人咋可能会那么好心帮他们。   “你……”   林木听到江有财的话,顿时一肚子气,他哼了一声,就走了。   “爸,不管咋样,人家林木叔这次到底是帮了咱,要不是他的话,这件事恐怕咱还被蒙在鼓里哪。”   江珠忍不住说道。   “珠珠说的话在理,这次多亏了人林木。”   老崔叔在一旁接腔道,他昨天原本想找刘书记给他说说林木做的那些糊涂事,可他昨天一直没有找到机会,今天又经历了这样的事,让他对那林木有了一些改观。   那林木今天做的事,这才叫人事嘛……   ……   接下来几天,江珠把水车图纸原来错误的地方都改正了过来,刘书记还想让她去县里给大家伙传授传授经验,可江珠懒得去。   那江有财和张云倒是争着想去,夫妻俩为此还新做了一身好衣裳,胸前戴着大红花,去县里给领导们,还有其他村的队长们做演讲。   “大家伙不知道,有了那水车,给庄稼地里搞灌溉要多方便有多方便,要多省事有多省事。   我们村别的组都是用扁担挑水,一次撑死挑两桶水,这多慢啊,我们组就不一样了,一头毛驴拉着那水车,那河里的水就哗哗地往庄稼地里流了,压根就不需要人,你们猜为啥我们组能造出来水车?”   江有财在台上讲的满面红光,下面坐了一屋子的人,都是其他村的队长,还有领导,他们都聚精会神地听着,唯恐漏掉了一个字。   “为啥啊?”   “这都是因为我闺女啊,因为我闺女聪明,当初我们那组的人,老的老,弱的弱,村里分给我们组的又是下等田,那田在半坡上,浇水很困难啊,当时我们都站在地里发愁。   我闺女这时候来了一句,她说,爸,你别犯愁,咱组没有其他组人多,浇水又困难,那咱就让这水主动跑到田地里,当时我一听,就惊了,这水又没有长腿,它咋可能会主动跑田地里啊?   后来我闺女把图纸画了出来,那水车被造好按在河边,你们猜咋样?”   “咋样?”   众人齐声问道。   “那河里的水啊,哗哗地流了出来,都往田地里跑,拦都拦不住啊。”   江有财越说越兴奋,“这是为啥啊,这都是因为我生的闺女她聪明啊,她和其他人不一样,我这个闺女从小就遗传了我的聪明劲,再加上,我闺女她上过学,看的书多。”   “咋是遗传的你,那明明就是遗传的我。”   张云忍不住对丈夫翻了一个白眼。   “我和大家伙说啊,我的这个闺女从小就懂事的很,能画出那水车图样一点都不奇怪,我闺女……”   大家伙原本是来听经验的,可这台上简直成了那两口子夸女儿的夸夸台,你一句,我一句,说的大家伙都恨不得也生个这样的闺女。   “有财,你们两口子别总说你那闺女,也说说那水车,给大家伙传授传授经验,说说那水车是咋造出来的,是咋用的。”   刘书记见这下面坐了一堆的干部,尤其今天,周平山周书记也在场,台上那两口子就是不往正事上说,他有些着急。   “刘书记,我说了啊,那水车是因为我闺女聪明画出了图纸才造出来的,并且那水车用一头毛驴拉,那河里的水就出来了,这都是我闺女想出来的法子……”   刘书记见他又要夸闺女了,连忙打住了他的话头。   “刘书记,你坐下,别打断他,让他们两口子继续说下去。”   周书记一脸笑意地看着江有财他们。   “江同志,你们俩继续说。”   刘书记见状顿时不吭声了,连忙坐了下去。   “那我就继续说了……”   ……   江有财两口子,天天穿的一身光鲜地去县里讲话,这可煞是羡慕死了村子里的人。   “听说人家报社里来人了,还要给江珠她们拍照哪。”   张翠芬满脸羡慕,她啥时候也能上一次报啊,这要是能登上一次报纸,那简直光宗耀祖啊,这事够她出去吹一辈子。   “谁让你没有生出江珠那样的闺女,江老根这次肯定要后悔当初分家了,要是他当初没有把有财他们一家赶出去,恐怕他江老根说不定也能跟着沾光上一次报纸哪。”   “就是,当初有财一家子被赶出来,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分的粮食就一袋谷糠,当时那江老根真是猪油糊了心了。”   *   报社的王记者,此时正在江珠家里。   江珠不愿意上报纸,这可难为坏了王记者,因为他的文章都写好了,名字就是,“乡村能人”,可谁知道这能人,她不愿意上报纸,这可咋办?   江珠就想低调的过日子,不想走到哪都有人认识她,这样让她很不舒服。   江珠不愿意,可那江有财夫妻俩正巴不得上报纸哪,江珠连忙拉住了他俩,要是他俩上了报纸,以后再去做投机倒把的事,那不是可就容易被人认出来吗   江珠和他俩说明了利害关系,他俩顿时也改了口,这报纸不能上!   王记者原本都想好了,能人不想上报纸,可以,那就让能人的爸妈上报纸,这样也说得过去,到时候名字就改成,“能人的父母”。   可谁想到,到最后江有财他们也不愿意上报纸了,这上报纸可是好事啊,说出去多风光,并且大家都认识你,他着实不明白,为啥这一家子都不愿意上报纸。   难道是低调?   后来没法子,江有财把他娘张秀兰拉过来了,王记者只能给拍了照。   张秀兰这辈子没有上过报纸,她连上报纸这种事,连想都不敢想,她就是一个在地里刨食的,今天托了孙女的福,要上报纸了。   她高兴的嘴都合不住,早知道,以前没有分家的时候,她就应该多疼疼二丫,二丫现在出息了,她这个做奶奶的出门串门子,那腰杆子都能挺得笔直。   村子里的人见到她,都格外亲热地称呼她一句,珠她奶。   这让活了大半辈子的张秀兰头一次体会到被人这么尊重。   江有财一家出了风头,扬了名。   村子里有人高兴,例如老崔叔,老崔婶她们,有人眼红,例如李二狗,张翠芬她们,还有人怀恨在心,例如张大花,江玉……她们。   “这么大年纪了,你咋这么不知羞,还上报纸。”   张秀兰从小儿子江有财家回到自家家后,江老根阴阳怪气的话迎面便朝她砸了过来。   “你这个糟老头子,咋这么孬,我上报纸咋了,你想上还上不去哪。”   张秀兰见他那面色有些心虚,顿时嘲笑道,   “被我说中了吧,你就是眼馋我上了报纸,你不是最喜欢你那大儿子,大孙女,最瞧不起我的三儿,那你咋不让你那大儿子,大孙女让你也上个报纸?”   江老根被说的恼羞成怒了起来。   “不就上个报纸,有啥好得意的,他江有财这辈子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巴,不信咱就等着瞧吧,你别看他这会怪风光,有啥用,咱是庄稼人,就应该好好在地里刨食,你看他不好好在地里种庄稼,成日里搞这些虚头巴脑的。”   “你就嘴硬吧。”   张秀兰懒得搭理他。   江老根气的一个劲地蹲在墙根抽旱烟。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江珠他们家晚上去收鸡蛋,白天去卖鸡蛋,赚的钱都攒了下来,之前县里因为水车的事还奖励给了他们家一百二十块钱,合着以前卖鸡蛋赚的钱,差不多有二百多块钱了。   虽然手里有了点钱,可他们一家三口在村子里,依旧穿回了之前的那身破衣裳,吃的东西,也尽捡一些不扎眼的。   就好像,之前闹出的大动静不是她们似的。   田里的庄稼因为施了肥料,所以长得比其他两队的还要好。   而宋齐军自从被批/斗后,整个人越发地沉默不爱说话,他原来的队长也被知青李建平给取代了。   “牛洼村来人了!”   一大早,江珠家的大门便被敲响。   “张队长,那丫头就是叫江珠,我记得很清楚,当初就是她说咱生产队里的庄稼生了虫灾。”   李老汉现在后悔死了,当初他要是能把那叫江珠的丫头说的话听到心里,恐怕他们队的庄稼也不会成那个熊样子。   “你怎么不早说。”   张队长气急败坏地埋怨人。   “这件事,副队长李大牛知道,我以为他会告诉你哪。”   李老汉瞥了一眼在旁边站着的李大牛。   李大牛不知道事情为啥会到这种田地,当初他以为庄稼苗发枯发黄,是因为田地里缺水,旱的,可慢慢的无论他们浇了多少水,那田地里的庄稼苗都没有变青,反而一大片一大片的死去。   他当初听那江珠说庄稼苗生了虫,他还以为是对方不懂装懂,如今看来,真是被她给说着了,此时他后悔不已。   “队长,这事是我的错,不过你放心,江珠她一定会帮咱的。”   李大牛信誓旦旦地说道。   李老汉听到李大牛说的这话,就感觉心里有些不舒服。   当时李大牛还要给人家扣个破坏分子的帽子,并且他们那样不依不饶的说了一些看不起人的话,人家最后给了两毛钱,才让人家走,人家好心好意地告诉咱这庄稼生了虫灾,咱不仅不听,还要把她扭送到乡里,挨批/斗,这事搁在谁身上都不好受,更咽不下这口气。   人家那丫头不帮咱,咱也没啥话说,毕竟是咱先把人给得罪了,但这李大牛凭啥说人家一定会帮忙。   老崔叔敲门,见里面没有动静,这一家子肯定还睡着哪。   “张队长,要不你们先去村委会坐坐,喝点茶。”   张队长他们都火急眉毛了,哪里还能喝的下茶啊,可他们也知道,这么早上门叨扰,确实也有些不好,只能带着人先在村子里等着。   “大牛,你之前不是让人来她家说过媒吗,那你应该和那丫头挺熟的,待会你可要在一旁给我们说点好话啥的。”   跟着张队长他们一块来的人说道,他可是听说了,这李大牛瞧上了人家,不过对方的妈就是性格有点泼辣,不过这没事,人家姑娘可是个有能耐的,会画水车图纸哪。   “你们放心,来到这,就和来到自己家一样,我肯定会帮你们说好话的。”   李大牛从王彩莲哪得知了,江珠愿意嫁给他,可是因为江珠她妈嫌弃他家人口多,不肯同意这门婚事。   他当时听到这话,得意极了,他就说嘛,他李大牛可是生产队副队长,这十里八乡哪个姑娘不想嫁给他享福啊,上次他登门,是因为堂姐的事,没好意思问对方对他是个啥意思。   上次,他估摸着,对方可能因为堂姐的缘故,而对他有偏见,不过,他又特意托了王彩莲来说和。   这样三番两次地请人来上门,也算是给足了江珠面子,同样,也让对方看清了他李大牛的诚意,对方没有理由不同意。   虽然说,江珠她会画水车图样,可那东西只有搞灌溉的时候才能用到,毕竟比不上粮食,也就出一点虚名罢了。   不过,这也证明了他李大牛的眼光就是好。   李大牛不知道的是,那王彩莲说江珠愿意嫁给他那话是故意诓他的,目的就是为了得到那一篮子鸡蛋和半袋粮食。   王彩莲想的是,她没有把人的媒给说成,但至少她把人闺女说的愿意嫁给他了,那这一篮鸡蛋和半袋粮食,他李大牛就不好意思再给她要走了,因为她这媒是说成了一半。   而那李大牛想的是啥,她江珠愿意嫁给他,那这事就算成了,至于江珠她妈嫌弃他家人口多,到时候,他就扯个谎,就说结婚后就分家单过,先把人骗进来再说。   “我去敲门吧,让江珠她起来,咋能让大家这样等她,毕竟你们是我李大牛的叔伯啥的,那也就是她江珠的叔伯。”   此时的李大牛已经完全代入了江家未来女婿的身份中。   “大牛,没事,我们再等等。”   李老汉他们心里可是十分清楚,你李大牛和人家姑娘事还没定下来哪,啥你叔伯就是她叔伯的,真是不知所谓。   村民们一个两个都下工了,见到村子里有一群脸生的人,都忍不住向老崔叔打听是咋回事。   去庄稼地里打算去给江老根送饭的江玉刚好听到这些事,她走到牛洼村这些人跟前。   “你们放心,珠珠是我妹妹,她肯定不会忍心看你们庄稼地成那个样子的,她一定会帮你们的。”   张队长见面前这个女孩自称那江珠是她妹妹,他顿时激动起来了。   “你是她姐姐了?!既然你都这样说,那我们就放心了。”   “江玉,你们俩可不是亲姐妹,说到底你也就是她堂姐而已,你可别替珠珠做主。”   老崔婶看不过去,忍不住说了一声,她现在不知道咋了,以前她听江玉这样说话,就觉得这闺女懂事,心眼好。   可现在再一听这话,就感觉处处不对味。   “老崔婶说的没错。”   张翠芬对江玉翻了一个大白眼,叫她说,这江玉就是一个搅屎棍子,人家是来江珠额,关你啥事,你就凑上去掺和。   “翠芬婶,你们怎么能这样说我,我没有要替珠珠做主的意思,我只是觉得珠珠那么善良,那么热心,一定会帮助他们的。”   江玉说着话眼圈顿时红了起来,一脸委屈巴巴的样子。   “是啊,这个小姑娘也是为我们好,你们咋能那样说她啊?”   李大牛忍不住站了出来,替江玉出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抱住你们啵一口!   这章是两章合一章,晚上十二点还有很大很长的一章! 第31章   “我们说啥了?关你啥事?你操的哪门子心。”   张翠芬看着那李大牛忍不住怼道。   在李大牛心中, 面前这个姑娘是江珠的堂姐,那就是他李大牛的堂姐,他责无旁贷地要站出来替她说话, 并且,他没有觉得江珠她堂姐哪里说错话了。   江珠既然都同意嫁给他了, 那肯定会帮他的。   话说回来, 江珠的堂姐瞧着这么善良, 这么可怜,眼前这个碎嘴的妇人,咋能欺负她哪, 他上前把江玉护在身后,一脸不善地看着张翠芬。   “你再这样冲她说话,我就对你不客气。”   张翠芬她惊了,一个外村来的,竟然敢这样和她说话。   “我就这样冲她说话了咋地了,你以为你是谁啊。”   李大牛见对方叉着腰,气势嚣张的样子,他立马撸了撸袖子。   张队长连忙上前把人拦住,“大牛, 大牛,你这是干啥, 你别忘了咱是干啥来的。”   他就是那个上江珠家说媒的李大牛?   张翠芬听见那人汉他大牛,这才想起来他们牛洼村有个叫李大牛的相中了江珠。   此时江珠家的门被打开。   张翠芬见江珠走出来了,连忙跑到江珠跟前告状。   “珠珠,这个叫李大牛的要打你婶子我啊……”   “翠芬婶子, 你别怕。”   江珠把张翠芬护在了身后,见她家门前围了一堆人, 还有几个脸生的,眉头微皱。   “江珠,不是你想的那样子,是因为她说了咱姐,我这才忍不住想教训教训她。”   李大牛看到江珠,急忙解释道。   江珠十分淡定,她的目光扫过一旁的江玉,然后看着那李大牛,   “虽然我不知道,江玉啥时候成了你姐,不过,你能不能别用“咱”这个字,因为那江玉不是我姐。”   “珠珠,是不是我有哪些地方做错了,得罪你了,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可是把你当成我的亲妹妹来看的啊。”   江玉满脸委屈。   “是啊,珠珠,你们是姐妹,有什么误会说开了就好,你咋能不认你姐姐。”   李大牛在一旁帮腔。   “珠珠这个名字,是你能叫的吗?”   江珠听到他叫她珠珠,心里快恶心死了。   “我……”   李大牛顿时有些焉了,当着大家伙的面,江珠怎么可以这样不给他面子,他只是见她们都叫她珠珠,他也想叫而已。   “你是江珠江同志吧!”   张队长连忙上前。   “我们是牛洼村的人,我是牛洼村的队长,我姓张。”   “张队长,你们有什么事吗?”   江珠还等着做早饭哪,要不是听门外闹哄哄的,她也不会来开门。   张队长见江珠神情冷淡,甚至还有几分不耐烦,他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   “是这样的,听说你之前说我们队里的庄稼生了虫灾?”   江珠在这反应过来,原来这些人找她是为了虫灾的事,江珠她不会忘记,当初她说他们庄稼生了虫灾,他们村子里的人是如何奚落,嘲讽她的。   “没有,我没有说过,啥虫灾,我不知道,你们认错人了。”   江珠说完话,就想关门。   “丫头,你咋没说过,你当时明明就说了,说我们庄稼生了虫灾。”   李老汉见江珠不承认,顿时急了起来。   “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江珠不想惹麻烦,他们庄稼地里生了虫灾,关她啥事,她又不是观音大士,要普度众生。   李老汉见江珠这样说,看来这丫头还在生他们的气,这是不想帮他们啊。   “丫头,当初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说了一些不好听的话,你别在生我们的气了。”   被吵醒的江有财身上披着一件衣裳,走了出来,打眼一看,门口的那个老头不就是当初说他们搞破坏,拉着他们不让走的人吗。   江有财还以为对方是来找事的,他抄起院子里的扫把就冲了上去。   “你们牛洼村的人又来干啥”   “我们不干啥不干啥。”   李老汉他们吓得往后退了几步。   江有财把闺女江珠拉到自己身后,他瞪着面前的李老汉几人。   “你们还有完没完,当初不就是揪了你们庄稼地里一棵庄稼苗吗,我们已经赔了你们两毛钱,你们还想咋样?”   啥?   一棵庄稼苗赔两毛钱,这牛洼村的人心真黑啊,这是讹人哪。   张翠芬她们顿时惊讶不已,纷纷看着牛洼村的人,牛洼村的人被看的脸皮发红,发烫。   “那是误会,误会,我们把这两毛钱还给你们。”   李老汉拿出两毛钱,想还给江珠他们。   “你们走吧,当初是我不该揪你们的庄稼苗,你们当时给我们扣了破坏分子的帽子,还要抓我们去乡里挨批/斗,这些事,我是不会忘的。   我当时,也按你们副队长李大牛同志说的那样,向你们道歉了,并且赔偿了你们钱,那我和你们之间的事就算是两清了,你们为啥还要来找我?”   江珠神情冷漠。   “我们田地里的庄稼都死了好多,应该就是你说的虫灾,而不是缺水干旱导致的。”   李大牛满含期待地望着江珠,江珠一定不会坐视不理的。   “哦,是嘛。”   江珠语气一顿,看着李大牛他们,满脸无辜。   “那关我什么事啊?又不是我让它们死的。”   “你既然能看出我们队的庄稼生了虫灾,那一定也有治疗这种虫灾的办法,我们队里的庄稼都死了好多,你怎么能这么冷心冷肺。”   李大牛见她神情冷漠,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有些生气。   江珠听到李大牛这样说,心里就止不住地冷笑,但面上却一副很遗憾的神情。   “我虽然能看出你们庄稼得了虫灾,但巧的是,我还真不知道咋治疗它,你们去找其他人吧。”   “李大牛,你给我闭嘴。”   张队长猛地瞪了一眼李大牛,人家凭什么帮你治虫害,人家又没有这个责任与义务,再说之前你们又得罪过人家。   “江珠同志,我代他们向你道歉。”   张队长人很和气,架子也放的低。   “没事,这事都过去了,我和他们也早已经两清了,我不怪他们。”   江珠笑了笑,一副真的没有放在心上的样子。   张队长见过的人不少,可还从来没有见过像眼前这个小姑娘那么滑不溜就的人。   他们当初做了错事,得罪了她,她完全可以冲他们发火,把怨气表现出来,这样他们反而能达到目的。   可最怕的就是眼前这种,他们来赔罪,人家小姑娘一副早已不放在心上,早已不怪他们的样子,堵得他们没话说。   并且还好声好气地说自己不懂怎么治,话里话外,摆明两方已经没有关系了,谁也不欠谁的,和他们划得很清。   这就说明,人家压根懒得管你这事。   这让他求人治虫害的口咋也张不开,没法说,人家都说了不会治了,咱清楚人家是心里有怨气,可外人不知道啊,还以为他们在无理取闹逼迫人家小姑娘。   “珠珠,你明明可以帮他们,你为什么要拒绝,你难道还在生他们的气吗,可是他们都已经和你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   江玉一副义愤填膺,为牛洼村的众人打抱不平的样子。   “你看看,在场的哪一个不比你年龄大,这个老爷爷都这么大年纪了,更何况他都张口求你了,你怎么能好意思让他老人家失望啊。   就算是我这个做姐姐的求求你,你别再记恨他们了,他们又不是故意的,他们队里的庄稼死了那么多,你要是不帮他们,他们就会没有粮食吃,那就要挨饿啊,你不能这么自私,害他们。”   “江珠,你姐姐她说的没错,你应该向她学习,你看看人家心胸是多么的宽大,是多么的善良,你哪,为了一点误会,还在生气,你的心眼为啥这么小。”   李大牛搞不懂她们是姐妹,为啥差距这么大。   江珠还没有说话,张队长就忍不下去了。   “那个小姑娘,这是我们牛洼村的事,关你什么事?你能不能不要在这里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我年纪大了咋了,我求她咋了,我愿意,我愿意,你这丫头片子,少在这多管闲事。”   李老汉真不知道那叫江玉的丫头片子是不是脑子缺根筋。   就好比,他们在这泼水灭火,眼瞅着那火快要下去了,而那江玉却在一旁忙着扇风,往里面添柴火,嘴上,还喊着灭火,真是搞笑至极。   真当他李老汉听不出好赖话,还是咋的。   “啊,我是在替你们说话,为你们好,你们怎么可以这样说我?”   江玉见牛洼村的人都瞪着她,她顿时委屈了起来。   “张队长,李老汉,人家江玉说的是大实话,是为咱们好,你们怎么还凶她。”   李大牛摸不透头脑。   张队长横了一眼李大牛,此时他恨不得把那李大牛的嘴用针给缝起来,话说,这李大牛到底是咋当上生产队副队长的,不行,他回去就要和上边反应一下,李大牛这样的人真的不适合做队长。   这次叫他来是帮忙的,没想到他在这尽帮倒忙。   李大牛被横了一眼,顿时不敢吭声了。   “张队长,要是你们没有其他的事,就回去吧。”   江珠劝道。   李老汉拉了拉张队长的袖子,给他使了一个眼色。   张队长掩下眼底的神色,冲江珠点了点头,脸上带着歉意。   “那我们就走了,今天真是对不住了。”   “队长,咱咋能就这样走掉,那田地里的庄稼咋办?”   李大牛大声说道。   “你要是不想走,那你就留在这吧。”   张队长说完话,带着牛洼村的人走了。   “张少安,你是大队长,你怎么能这样轻易放弃,你这不是对牛洼村的父老乡亲的不负责任吗,那庄稼治不好,大家伙吃什么,你怎么可以一点责任心都没有。”   李大牛追了上去,语气里满是不忿。   江珠见那恶心玩意终于走了。   不,还有一个哪。   她看着江玉。   “你既然这么操心牛洼村的事,担心人家挨饿,那你就把你家的粮食都给他们村送过去吧,你这么善良,一定会宁愿饿着自己,也不愿意看着别人挨饿的,对吗?”   “我家……粮食也不够吃。”   江玉结巴道。   “你不够吃咋了,如果人家饿死了,那就要怪你太自私,不把粮食给她们,你害死了他们。”   江珠似笑非笑的看着那江玉。   “这句话熟悉吗,这可是你刚刚对我说的?”   江玉见大家伙都在看她,她咽了一口口水,有些艰难地张了口。   “我意思是……我家粮食虽然不够吃,但我依旧会帮助他们。”   “你意思是要给他们粮食了?”   在江珠的追问下,江玉只好点头。   “那咱村子里有这么多吃不上饭的人家,你为啥不帮他们,去帮别的村子的人?”   江珠说完这话,周围围观的人看着江玉的眼神顿时变了。   是啊,自己一个村子里的人都还饿着肚子哪,这咋还去帮助其他村子的?   “江玉,你既然要帮牛洼村的人,那还不如帮我哪,反正我饿的也吃不上饭,从今以后,我就去你家背粮食去了。”   村子里不正干,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二流子三三两两地结成队,往江玉家走去。   围观的众人热闹都看够了,就散开了。   “我以前咋没觉得,那江玉脑子缺根筋啊,现如今,谁家粮食都紧张,就她傻不愣地往外送粮食。”   张翠芬忍不住往江玉那瞥了一眼。   “我以前瞧着她就不咋聪明的样子,没想到这脑子是被驴给踢了。”   “杏花说的对,说不定脑子真是被驴踢了,要不咋会这样傻,她要是我闺女,我非要拿棍子狠狠地揍她一顿,再饿上个七八天。”   “人家江玉既然这样说了,那她家里粮食肯定多。”   人群中不知道哪个婶子冒出了这样一句话,在场的几个人顿时动了心思。   尤其是那陈芳,江玉家粮食既然多的都往外送了,那她这个做二奶奶的去借几袋粮食吃,不过分吧。   *   此时的江家。   “你们来我家干嘛,放下你们手中的东西。”   江老根在田地里一直没有等到江玉给他送饭,他饿的难受,只能先回来了,他在屋里正吃着饭那,就见村里的那群二流子闯进了他家,像土匪似的,拿他家的东西。   这难道是饿疯了吗?   “这是咋了,咋了……”   江家老二江有福听到响动,连忙从屋子里跑了出来。   “放下我家的鸡!”   王彩莲见有人捉她家鸡,她顿时尖叫了起来。   “来人啊,救命啊,光天化日之下,有人抢鸡了……”   老大两口子刚好从地里回来,就听到声音,连忙跑了进来。   陈桃花见自家的粮食被村子里的二流子扛在肩膀上,顿时急了。   “放下粮食,谁让你们动我家粮食的?”   她猛地上前,把粮食从他们手中夺了回来,紧紧地抱在怀中。   “你闺女没有和你说吗,是你家大丫让我们来你家拿粮食的,反正给牛洼村的人也是给,那还不如给我们那,咱至少一个村子的啊。”   李二蛋笑嘻嘻地说道。   “大丫?不可能,大丫咋会让你们来我家拿粮食?”   江有粮闷声说道。   “对啊,大丫又不是傻了,咋会把粮食给你们,再说,这粮食我们自己还不够吃哪。”   王彩莲才不相信李二蛋说的话哪,这咋可能嘛。   江老根黑着一张脸,看向李二蛋他们。   “二蛋,这到底是咋回事,你今天要是说不明白,我就把村长,还有林队长他们请来评评理。”   李二蛋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他越往下说,江老根他们的脸色就越黑。   “大嫂,你家江玉是不是傻了?”   竟然要把她们家的粮食送给别人,再说,那粮食是她江玉的吗,她凭啥这样自作主张。   “彩莲,这里面肯定有误会,大丫不会这么做的。”陈桃花为闺女辩解。   江有福一抬头,刚好看到大丫正站在门口哪。   “大丫,正好你回来了,快说说这是咋回事,你真的把咱家粮食送人了?”   “是啊,大丫,快解释给大伙听。”   陈桃花和江有福催促道。   “大丫,你说过的话不会不算话吧?”李二蛋他们几个也都瞅着那江玉。   江玉嘴唇蠕动了几下,脸上满是犹豫,最后结结巴巴地还是说了出来。   “咱家粮食不是挺多的吗,我就想着分给他们一些,这是做善事,你们不会怪我吧?”   “啥?做善事?   真是可笑,这家里的粮食从上到下有一粒粮食是你挣回来的吗,这都是我们其他人起早贪黑地起来干活挣得,那粮食多吗?我一天才吃两顿饭,每次都吃不饱,你咋好还意思把咱家粮食给别人?”   王彩莲快被气疯了,这世上咋会有这样不要脸的人,这家里的粮食再怎么说也有她一份,凭啥这个一粒粮食也没挣回来的人,说把粮食送人就送人,凭啥啊?   “二婶,要知道有的人家一天只吃一顿饭,你每天吃两顿饭,为啥还不满足?再说了,咱都是一家人,粮食干嘛分那么清啊,我做善事,是为了大家好。”   江玉不明白,她二婶为啥这样自私,只讲自己。   “你……”   王彩莲被气的眼前一阵发黑。   “大丫,你二婶她没说错,咱家粮食自己人都还不够吃哪,你咋能拿去做善事?”   江老根对大孙女今日的做法有些不满。   “可我已经把话说出去了,爷,就给他们一点粮食吧,这粮食咱以后还会再有的。”   要是今天不给他们粮食,那她江玉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因为当时所有的人都听见了她要给粮食的话。   “不行,今天这粮食要是给一粒,那你们就从我身上踏过去。”   王彩莲拦着不让给,直接放了狠话,如今这粮食是救命的东西啊,没有粮食就会被活活饿死,她尝过那种一两天没饭吃,只能喝水充饥的滋味。   那粮食就是命,谁要是动粮食,那就是动她王彩莲的命。   “二婶,这家里的粮食又不全是你挣得,你凭啥拦着不让给?”   江玉有些生气,平日里,二婶挺疼她的,现在咋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爹,那你咋说?”王彩莲看向了江老根。   江老根也左右为难,但老二媳妇说的话在理,这粮食不能给。   “大丫,家里的粮食真的不多了,等今年丰收了,咱再去做善事吧。”   他这个孙女,就是太善良了,不忍心看着别人挨饿,这样的人,对别人都这么好,以后等他老了,肯定会更孝顺他。   “爷,等咱丰收了再做善事,那心就不诚了,粮食越是少,咱就越要做,这要才能显得咱心诚。”   江玉不想丢面子,她要是失言了,以后还咋出门,以后还咋见人。   用几袋粮食,换一个善良的名声,她觉得挺值得,毕竟在梦里,上河村可是年年丰收的,压根就不愁粮食吃。   “好啊,那把家里的粮食分一下,每个人应该分多少都算清楚,你要是想做善事,那就把你自己那份粮食给他们吧。”   王彩莲对那江玉简直无语极了,以前那城里来的宋知青喜欢那江玉,江玉又有些福气,家里都盘算着,这江玉以后肯定要和宋知青返城,在城里生活,然后把他们都接过去享福去。   可那宋知青是个孬的,竟然干出偷图纸这种事,返城是无望了,再说,最近那宋知青也不来找江玉,所以,以后,这到底能不能享上江玉的福还两说。   她之前一直忍着她,让着她,宠着她,可她现在不想忍了,她也不打算享那江玉的福了,她只想不饿肚子。   “二婶,我们是一家人,我做善事不也是为了你们,你怎么可以这样,分粮食,难道你是想分家?”   江玉看了一眼江老根。   “都说父母在不分家,爷爷奶奶他们还健在那,你现在提分家,那不是咒他们的吗?”   听了江玉的话,江老根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   “呦,当初爹把老三他们分出去单过的时候,你为啥不这样说?”   王彩莲讥讽道。   “我……我那时没有想起来。”   “这事我做主了,给他们一袋子谷糠,这事就算结束了。”   江老根不想再这样继续闹下去了,他们不要脸,他要要脸哪。   最后,李二蛋他们不情不愿地拿着一袋子谷糠离开了江家。   一直在注意江老根家动静的一些人,见李二蛋他们真的从江家要到了粮食,那心思顿时活泛了起来。   王彩莲这个泼辣的女子,见李二狗他们拿走了一袋子粮食,眼圈顿时红了。   *   入夜,江珠家静悄悄的,他们没有在家,而是去菜地了。   那菜地是他们之前开出来的一块地,里面种了白菜,萝卜,青菜,如今那菜长的已经差不多了,一家三口拿着三个大麻袋。   把菜地里的菜挑老的装进麻袋里了,剩下的还有些嫩,可以再长长。   回到家后,他们没有睡觉,而是点着煤油灯,在院子里刷萝卜上的泥。   江珠是在做准备,她总感觉有什么事快要发生了。   在原剧情中,自原主落水后,上河村年年都是大丰收,可现在原剧情变了,她记得原主落水一个月后,上河村会有一场大雨,可那场大雨并没有来临,起初她还以为是她记错了,可越来越多细小的事,她都发现和原剧情不一样了。   也就是说,因为她的到来,打乱了原有的剧情,并且后面发生的事情,都是未知的,她最近感到很心慌,很不安,就好似什么事要发生似的。   这让她想起来了原书中多年后有一场□□,会不会是那场饥荒提前了,她不敢赌。   在这种年代,没有粮食吃,那是要饿死人的,她必须要抢在饥荒来临前,把粮食什么的都准备好。   而这萝卜可以做成咸菜,吃的时候放两滴麻油,这样既不会惹来人的猜忌,还能改善一下生活。   地窖里的腌菜罐子有好多个,她打算腌上几罐辣白菜,还有几罐萝卜,然后剩下的萝卜,切成片,晒起来,把水分晒干后,就可以储存很长时间,以后没有菜吃的时候,就能拿出来,还有青菜也要晒起来一部分,吃的时候,在水里泡一下,就能做菜或者做汤了。   等天再热一些的时候,就能种一些豆角啥的。   也要再准备一些肉,鸡鱼啥的,鸡就做成烟熏鸡,鱼晒成咸鱼……   这些都需要钱,江玉现在满脑子都想着怎么去赚钱,她要赶快赚钱,赶快囤东西。   “砰砰砰”   江珠家的门被人敲响。   江珠他们顿时惊了,如今他们院子里满地都是萝卜白菜,这要是被人发现,那肯定会被扣个投机倒把的的罪名。   “爸妈,快,快,都收起来。”   江珠连忙一边把菜往麻袋里塞,一边把煤油灯给吹灭了。   趁着朦胧的月色,三人手忙脚乱地捡着地上的萝卜,敲门声一声比一声地急促了起来。   三人吓得身上布满了冷汗。   等把菜都塞进地窖里后,江珠这才去开门。   “谁啊?”   “是我,我是牛洼村的张队长。”   “你们这么晚来,是有啥事吗?”   江珠侧开身子,让他们都进来了,来的几个人,有李老汉他们,大都是在白天见过的。   此时他们肩膀上都扛着个袋子。   *   煤油灯发出微黄的光线,江珠他们家屋里的地上摆满了东西,有棒子面,有红薯,有两只被绑了嘴巴的鸡,还有两筐鱼,一筐猪肉,一筐干货……   “张队长,你们这是干啥?”   这些东西,不少值钱,并且有的用钱还买不到,必须用票。   “江大哥,我知道你们家生活困难,那两袋棒子面是我们凑出来的,鱼是河里抓的,猪是公社里养的,刚好今天宰了,给你们拿来一筐,还有那鸡也是我们队里养的……你们别嫌弃。”   张队长笑着说道,今天上午的时候,幸好李老汉提醒了他,这求人办事不带点礼咋行。   “那河里的鱼不是集体的鱼吗,不是说不要私自抓吗?不过,现在这个时候,你们从哪抓来的鱼啊?”   江有财有些好奇,要知道那河水都是通着的,他前段时间,没事的时候,就经常盯着按水车的那条河,连个鱼影子都没见到过。   “我们牛洼村,刚好是河水的上游,这鱼是在那里抓的,不过,你放心,我们来的时候,没人看见,你们就放心吃吧,再说,前几年搞食堂,这鱼扔了都没有人要,现在食堂取消了,这鱼没人吃也是浪费了。”   张队长这次来的目的,就是想让了他们生产队生了虫害的庄稼。   江有财看向江珠,“闺女,你咋想的?”   只要他闺女不愿意,即使给他拉过来一屋子东西那也不行。   屋子里的人都看向江珠。   作者有话要说:   担心你们等急了,就发了,这章是二合一7500+字,不咋肥,等明天上肥的。   今天一共更了111.4万字,明天更2万,你们是喜欢我一章发,还是多分一些章啊? 第32章   “张队长, 你们把这些东西都拿回去吧,我是真的不会治疗虫害。”   江珠想了想,还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丫头, 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你就帮帮我们吧, 村子里的人都指着这庄稼活命哪。”   微黄的灯光打在他们的脸上, 李老汉他们黝黑的, 布满褶子的脸上此时满是恳求,江珠堵在嗓子眼的拒绝的话是怎样也说不出口了。   她想了一会儿,便说, “你们让我考虑考虑。”   这句话,既没有拒绝,但也没有应承下。   “行行……”   牛洼村的人顿时喜出望外的,这丫头既然没有拒绝,那这事就有指望了。   “张队长,你们把这些东西,带回去,我们不能要。”   江珠的话还没有说完,张队长他们连忙摆了摆手, 唯恐江珠要把东西还给他们似的,急忙拿着麻袋出了江家。   *   “队长, 那几袋棒子面和红薯是咱公社去年分粮食剩下的,没了倒没了,也不会有人发现,那两只鸡就说是被黄鼠狼给叼走了, 可是今天杀的那头猪,莫名其妙少了一条猪腿, 明天就要给村民分猪肉了,到时候可咋说啊。”   李铁柱他们走在回牛洼村的路上,他们是背着牛洼村的村民来偷偷给江家送东西的,可明天就要分猪肉了,要是被人发现猪肉少了条腿,这可咋办。   张队长没有说话,看向李老汉。   “老汉叔,你有啥好办法没?”   “叫我说,咱几个回到村后,也别睡觉了,把那头猪剩下的肉都切成块,剩下那条猪腿,把肉割下来,骨头剁成块,混在一起,不会有人发现少了一条腿的。”   李老汉活了这么大年纪,啥事没见过,所以,这种事,他一点都不慌,给江家拿猪腿这事就是他建议的。   当初他们把人得罪的彻底,不送点贵重的礼,咋行啊,再说了,人也不止是他李老汉一个人得罪的,当时在场的还有其他村民,包括李大牛。   “咱这也是为的村子里的人,那庄稼死了那么多,瞧着都心疼,更重要的是,这可是咱来年的口粮啊。”   李老汉说到这话头一转。   “不过,今天咱来江家送东西的事不要往外说,说了只会多生其他事,没有好处。”   “老汉叔说的话在理,咱们回家后,和老婆孩子都不能说,就当是没有这回事。”   张队长话音刚落下,剩下几人连忙点了点头。   他们可不傻,往江家送的东西里有两筐鱼,这可是公家的东西,要是被人知道的话,他们今晚来上河村的这些人都吃不了兜着走。   给你随便扣一个帽子,可不是闹着玩的。   “那个叫江珠的姑娘,也没说一定会帮咱啊,要是咱这东西打了水漂咱办?”   “放心,她既然收了咱的东西,就证明这事有门道了,求人办事,最怕的就是他连礼都不收你的,让你没法整。”   今晚把带来的东西送出去了,张队长紧绷了几天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下来。   他们几人趁着月色,往牛洼村走去。   此时的江家。   “珠珠,你真打算帮他们?”   张云忍不住开腔。   “妈,我没法拒绝他们,再说人家把东西都扔这了,这些东西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凑来的。”   江珠看重的不是这些东西,而是从他们那饱含风霜的脸上看到了像村子里老崔叔他们那些人的影子,她心软了,她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样心硬。   人家也登门道歉了,又送礼,再加上江珠是知道他们队庄稼生的虫害是有多严重的,减产是小事,搞不好真的会颗粒无收。   如果,牛洼村的人因为庄稼被虫灾害的颗粒无收的话,那他们就真的可能会被饿死,而她江珠虽然不是害他们的凶手。   但由于她的袖手旁观,她可能会心中不安,一直活在愧疚中。   “那行,我闺女想帮他们就帮吧,妈支持你。”   她闺女就是心眼好,没办法,张云带着无奈,更多的是欣慰。   “那这些东西可咋办?咱要是给他们送回去,他们还指不定咋想哪。”   江有财也不是那心性狭窄的人,牛洼村的人上门道歉了,他也不至于总扒着之前那件事不放。   江珠觉得她爸江有财说的话在理,这东西人家都送来了,她们要是再还回去,也不合适。   “那咱就留下吧。”   “那两袋棒子面还有红薯以及那筐干货可以放进地窖里,可那鱼咋办?”   张云看着那两筐鱼直犯愁,那两筐鱼身上还带着水哪,没有猜错的话,这鱼肯定是今天抓的,还鲜着那,可问题是,这么多鱼,他们三人也吃不完啊,等过几天,说不定就要放臭了。   “这两筐鱼咱留下一筐,剩下的那筐,咱拿去县城卖掉。”   “妈,你去烧锅热水,我去磨刀,咱今晚,把这鸡杀了褪毛,然后把这猪肉也切成成条,用绳子绑起来,先挂在屋子里风干,然后再放进地窖里。”   “那行,听闺女的。”   江有财忙着去把东西放到地窖里,张云也连忙去烧水去了。   江珠把治疗虫害的法子写在了纸上,等天亮,就准备托人送过去。   *   江珠忙完家里的事情后,没有睡觉,而是和江有财俩人偷偷摸摸地出了上河村,往县城走去。   他们是进城准备卖鸡蛋的,前几天收上来一批鸡蛋,要赶快卖出去换钱,顺便再把那筐鱼也拿到城里卖掉。   而张云则是留在家里,等天亮就准备去牛洼村送治疗虫害的法子去。   等父女俩走到县城的时候,这天还没亮哪。   “爸,你在这先躲着,我去找买主。”   江珠把身上的鸡蛋筐卸了下来,把江有财留在这偏僻的疙瘩处看着两筐东西,她跺了跺脚,把手插在袖子里。   如今虽然天气暖和点了,可这大早上还是有几分寒气的。   如今这天还黑着哪,大街上没啥人,江珠一个人在街上瞎晃悠,往四周打量店铺外挂着的牌子。   没一会儿,她就找到了一处食堂,食堂还没有开门,她就蹲在门口。   “醒醒,醒醒。”   江珠被人给晃醒了。   刘师傅见人醒了,连忙问道。   “闺女,你咋在这睡啊?”   江珠连忙站了起来,揉了揉眼睛,然后鼻子微动,眼底闪过一丝激动,这次,她没有拐弯抹角,而是直接问了出来。   “大叔,你要鱼和鸡蛋不?”   刘师傅脸色顿时变了,他向四周警惕地看了看,这才压低声音斥责道。   “闺女,你这可是投机倒把啊,要是被人给抓住,有你的罪受,你难道就不怕我去举报你?”   “大叔,你是个好人,我能看出来。”   江珠没有说谎,好人坏人她还是能大致瞧出来的,面前这个大叔,长相憨厚,身材粗壮,瞅着不像是坏人。   刘师傅被江珠的话逗笑了,鸡蛋一直是食堂的紧俏货,刚好,最近他们食堂正缺鸡蛋哪,让他动心的不止是鸡蛋,还有鱼,要知道昨天就有人来食堂打过招呼了,说今天有领导来吃饭,让他准备几道拿手菜。   要知道那鱼在这个时节正是稀罕物,他正愁给领导做菜没好东西哪。   “闺女,你真有鱼?那鱼新鲜不?”   “大叔,你就放心吧,那鱼是刚捞上来的,鲜着哪!”   刘师傅一听那鱼是刚捞上来的,心里更加满意了。   “那你有多少条鱼?鱼有多大?”   “有满满一筐,每条差不多三四斤重。”   “那我全要了,我也不让你吃亏,现在猪肉一块钱一斤,我就按每斤一块钱的价格买你的鱼咋样?”   刘师傅想了想说道,鱼现在是稀罕物,和猪肉不一样,他拿着钱想买这东西,也找不到有人卖,现在风声紧,好多人都不敢冒这个险。   并且这食堂人来人往的,每天来这吃饭的人很多,别说是一筐鱼,就是再给他来两筐,这食堂也能吃下,很多人都愿意吃个新鲜。   “行,那鸡蛋你要吗?”   江珠没有想到鱼竟然这么值钱,她压制住心中的狂喜,绷着脸问道。   “要,有多少要多少。”   刘师傅回答的干脆,然后颇为好奇地看着江珠。   “你这闺女,不仅胆子大还冒失,不过,你是咋知道我需要这些东西的?”   “你是管食堂的厨子,你肯定会要这些东西。”   听了江珠的话,刘师傅更加不解了,   “你难道认识我?否则你是咋知道我是厨子的?我要是食堂的其他人,那你今天不就撞枪口上了吗?”   “我不认识你,不过你身上有股葱花味,一般有这种味道的,那一定是经常呆在后厨的人,啥人会呆在后厨,那肯定是厨子。”   江珠解释道,刚刚她一醒来,就闻见对方身上沾的味了。   刘师傅听到这个答案,很是诧异,他抬起胳膊,往自己身上闻了闻,没闻到什么葱花味啊。   “您经常呆在后厨,闻多了这种味道,现在肯定是闻不出来的。”   “原来是我看走眼了,你这丫头不仅不冒失,还挺心细的嘛。”   刘师傅的目光落在旁边的写着食堂二字的牌子上,不由得笑了起来。   “小姑娘,人不大,倒是挺机灵,知道找到这来。”   “还不知道咋称呼您哪?”   “就叫我刘师傅吧。”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江珠瞅着天色已经灰灰亮了,赶忙去找她爸江有财去了,趁着现在天才刚刚亮,要赶快把东西搬到食堂来,否则待会天大亮,这街上人就多了。   父女俩躲着人把东西背到了食堂后厨。   刘师傅把那筐鱼称了一下重量,好家伙,竟然六十三斤重。   “这鸡蛋我给你们一毛两分钱一个咋样?”   刘师傅指着那筐鸡蛋说道,现在鸡蛋是紧俏物,黑市上已经炒到一毛五六分一个,他知道这个价格给的不咋高,可是也不能算低。   江有财眉头微皱,想说他们上次卖的价格比这高的话,可话还没有说出来,就被闺女扯了扯袖子。   “刘师傅,这鸡蛋就按九分钱的价格给你,你看你帮了我们的忙,我们也没啥能感谢你的。”   江珠主动让了一部分利出来,他们是七分钱收的鸡蛋,九分钱卖出去,还能赚两分钱的差价,虽说是赚的少了点,可舍出来这点利,能和人家刘师傅搞好点关系,挺值得。   这闺女就是懂事,刘师傅心中一暖,脸上的笑越发热乎了几分。   “那行,以后你们要是还有这些东西,都给我送来。”   站在一旁的江有财听到这话,顿时兴奋了起来,那以后他们卖鸡蛋,就不能再那么麻烦了,直接送到这来,不仅省事还降低了风险。   他闺女咋这么聪明,降低了鸡蛋的价格,却换回来这么一个大便宜。   从食堂出来,天色已经大亮了。   六十三斤,就是六十三块钱,再加上一筐鸡蛋卖的钱,刚好七十五块钱。   “你们听说了吗,瓷器厂现在有一批出了瑕疵的盆,碗啥的,扔在厂子里,白给都没有人要。”   “现在谁家都不缺这东西,哪还会要那种有瑕疵的。”   “说的也是。”   几个人说的这些话刚好被江珠他们听到,江珠顿时动了心思,追了上去。   “大姐,刚刚你们说的瓷器厂,是在哪里啊?”   被拦住的那人也没有多想,给江珠他们指了路。   江有财看大街上人来人往的,也不好问闺女要那瓷器有啥用,只能先暂时压下心中的疑惑。   父女俩来到瓷器厂,找到了厂长。   “啥,你们想买下那堆瓷器?”   厂长顿时惊了,要知道有瑕疵的瓷器,卖不出去,而他们瓷器厂最不缺的就是瓷器,那堆瑕疵品只能堆在那里当垃圾,之前白给都没有人要,现在竟然有人要买!   “你们确定你们要买这堆烂瓷器?”   厂长口中的烂瓷器,江珠已经看过了,那些碗碟上面的瑕疵压根就不影响使用。   她无比坚信地点了点头,“对,就是那堆。”   厂长的目光带着询问的意味看向江有财。   “我听我闺女的。”   江有财虽然不知道闺女为啥要这堆瓷器,但他知道闺女这么做肯定有她的道理。   厂长见她们父女俩真的是想要这堆烂瓷器,也就不再说什么。   “你们拿一块钱,就把这堆都拿走吧。”   反正这些东西放在瓷器厂就是一堆垃圾,并且还碍事,如今有人想要这堆垃圾,他高兴还来不及哪。   一块钱?   这次真是捡到宝了!   江珠心中压抑不住的激动,这堆碗碟至少说也有几千个,平日里买的话,还需要票,并且价格不低,而这堆不仅不要票,而且才一块钱。   有瑕疵算啥啊,只有能盛饭盛汤那就是好碗,这堆东西要是放在村里,恐怕早就有人为它争破头了。   “行,不过这些东西能先放在这吗,我们下午再过来拿。”   这堆碗碟,光靠他们两个是拿不走的,她们需要去找辆货车,并且也要找到一个能存放这堆东西的地方。   “行。”   厂长很好说话。   江珠她们离开了瓷器厂,江有财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珠珠,咱要那堆碗碟干嘛啊?那么多咱也用不完啊。”   “爸,你觉得那堆碗碟咋样?要是放在咱村子里,你说会有人要不?”   江珠不答反问。   “那肯定有人要啊,村东头李二狗他们家的碗都用了十几年了还舍不得丢哪,你没瞅见那碗都缺了一个大口子,这还算好的哪,有的人家,家里十几口人,那碗才三四只,吃饭都是轮流吃……”   如今这世道,谁有那闲钱拿来买碗,再说买碗需要票,村子里的人没法子,只能那样将就着用以前那些破的已经不能看的碗。   他们上河村这种情况还算是好的哪,那些偏僻的山村里这种情况更严重。   “你说,咱拿这些碗,去和他们换粮食,行不?”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抱歉,昨天来了例假,疼的没法子去医院输水去了,昨天晚上想通宵赶出来,熬到凌晨,可身体实在难受的不行,字码不出来。   真是对不住你们,今天无论如何,我一定会把昨天的章给补回来,并且再把今天的更新也码出来的。 第33章   江珠的话一出来, 江有财的眼睛就顿时亮了。   父女俩并没有急着先去找车来搬碗,而是在供销社里买了腌萝卜用的盐和大料。   等到天黑的时候,才在粮食站找到了粮车, 去瓷器厂把那堆碗运回了家。   “你们父女俩,咋才回来, 这都大半夜了, 可急死我了, 我还以为你们被人抓走了哪,正想着要去敲老崔叔家的门哪。”   张云见人回来了,顿时松了一口气, 腿脚发软,差点跌坐在地上,要是这父女俩被抓住,她可咋办啊。   “妈,我们没事,快来搬东西。”   江珠闪开了身子,张云这才看到她家门口停着一辆大货车,她惊的连忙用手捂住了嘴巴,然后去卸车上的东西。   “王大哥, 这是一块钱,真是辛苦你了。”   江有财把之前说好的钱给了货车司机。   “行, 那没啥事,我就回去了,以后你们要是还要用车,就去粮食站找我。”   姓王的货车司机一个月的工资才有十块钱, 而今晚他就跑了这一趟车,就赚了一块钱, 相当于是工资的十分之一了,他心里说出来的美。   “行,这好说。”   江有财笑着搭着话,见货车开走了,这才连忙进了家门,把大门死死地锁上。   “珠珠,你们父女俩,弄回来这一堆碗有啥用啊?”   张云举着煤油灯,看着这满院子的碗和碟子,忍不住有些好奇。   “妈,咱进屋说。”   等江珠他们进了屋,她才把她的打算给张云说了说。   “可现在村子里的人基本都穷,谁舍得用粮食来换碗啊。”   张云说出来一个比较现实的问题。   “我们现在不换,等以后。”   江珠从来没有打算现在拿着这些东西去换粮食,她可不傻,现在家家户户粮食都有些紧,现在去换肯定不好换。   她是要等今年秋后,要知道那时候都大丰收了,村子里的人肯定粮食都富裕,而这堆碗刚好被她给撞见,她要是不买走,肯定也会有其他人动了这种心思。   “咱闺女这是看的远。”   江有财语气中满是骄傲,他闺女就是有能耐!看的,想的都比他这个做老子的远。   然后三个人把这堆碗放在了西屋,给门上了锁。   而江珠不能白吃人家的鱼,连着几天都去了牛洼村,中途纠正了一下治疗虫害的农药的比例。   那天她写在纸上,让张云送过去,那纸上是一种农药方子,专门用来治疗这种害虫的。   半个月后,牛洼村的人又来登门了。   “丫头,这次真是多亏了你,当初是我们这几个做大娘的,做婶子的不好,误会了你,还说了那些难听的话。”   李桂花就是当初奚落江珠的那群人中的一位,她当时不仅奚落了她,还在后面煽风点火,让人家赔偿他们损失,不赔偿就把人送到乡里挨批/斗这些话,如今想起来,这张老脸就泛红。   “是啊,丫头,真是对不住,当初我们就应该听你的话。”   其他的人忍不住附和,当初她们从队长那听说,治疗虫害的方子是被她们曾经瞧不起,并且狠狠奚落过的丫头给的,她们就劝队长不要用这法子。   她们把人给得罪成啥样,她们心里知道,这事要是搁在别人身上,咋可能会帮他们,所以这方子肯定是那丫头用来糊弄他们的。   可最后她们说这些的话的人一个两个都被田地里的庄稼给打脸了,只见用了这丫头的法子,这田地里的庄稼苗从枯黄变成了油绿,并且庄稼不仅瞧着变得精神了,而且还往上蹿了一截,瞧着就喜人。   同样她们也感觉到越发的愧疚,这次是她们想岔了人,没想到那丫头竟然这么大度,还帮她们。   之前她们都没脸见人家丫头,最后还是在桂花嫂子的领头下,她们今天特意是上门来赔不是的。   毕竟人丫头帮了她们,她们要还是躲着不肯说话,企图当之前羞辱过人家的事不存在,那就太没良心了。   “丫头,我们也没啥好谢你的,这是一篮子花生,你留着吃吧。”   一位老大娘把一篮子洗的干干净净的花生塞到江珠手里,她嘴唇蠕动了几下,脸上带着说不出来的愧疚,想提之前奚落人家丫头的事,可这口就是张不开。   “大娘,不用说了,你们想说什么话我都知道,你们放心,我早就不放在心上了。”   江珠拍了拍大娘的手,笑着说道。   李桂花她们听到这句话,顿时松了一口气,脸上别扭的神色也都散去,整个人变得轻快了些。   “丫头,这是我一篮子红枣,你留着吃。”   “这是一瓶子芝麻……”   ……   李桂花挤开了这些人,来到江珠面前,看到对方含笑的眼,她顿时脸燥了起来,脸上透着一抹不好意思,用手挠了挠头,这才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叠的四方方的手帕。   她掀开了一层又一层,然后献宝似的把东西递了过去。   江珠打眼一看,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大白兔奶糖?!”   “这是上海那边的糖,是我娘家兄弟给我的,我一直不舍得让我家那俩泥猴吃,你快尝尝甜不甜。”   李桂花把手上的糖又往江珠那送了送。   江珠看着帕子上放着五颗糖,糖纸上印着蓝色的大白兔,瞧着就十分熟悉亲切,她虽然很想要,但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因为这几颗糖一看就是被人精心地用帕子包着不知道放了多久,都没舍得吃的。   “婶子,这糖还是留给你家娃吃吧。”   “我家娃不当紧,等以后还有吃的机会,你快拿着,你要是不拿,婶子我就可要生气了。”   李桂花说着,就要把糖强塞给江珠。   江珠见今天这个糖她要是不拿,眼前这个婶子肯定不会罢休,她只好收下了三颗糖。   “剩下的那两颗,婶子你拿回去给娃吧,我要这么多就行了。”   她说着剥开了一颗糖,带着奶香味的丝滑,与醇厚的甜,一下子充满了整个口腔。   “甜,这糖真甜!”   李桂花见丫头说甜,整个人比自己吃了糖还高兴哪,她说着还要把剩下的那两只糖塞给江珠。   “既然甜,把这两颗也拿去吃。”   “婶子,我这么多就够了。”江珠说啥也不拿那剩下的两颗糖,最后李桂花只能把剩下的两颗糖用帕子包好,收了起来。   江珠看着这送来的花生,红枣啥的,心里挺过意不去的,因为她之前早就收了张队长他们送来的猪肉和鱼啥的,这次咋还能继续要人家的东西啊。   可这些东西人家都拎来了,她要是不收,那不就是伤了人家的心吗。   “那要是没啥事,我们就回村了,家里还有一堆事等着哪。”   李桂花她们说着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再喝会茶啊,这快到中午了,留下走来吃了饭再回去。”   张云正打算招呼着做饭哪,这些人送的东西在别人看来可能不是啥贵重的东西,可这些花生,红枣啥的,是村子里庄户人家平常压根就不舍得吃,非要等到过年过节才吃的东西。   “不用麻烦,不用,大妹子,我们还要回家伺候一家老小哪,咋能在这吃饭啊。”   李桂花她们说啥也不愿意留在江珠家吃饭,因为她们知道,现在这个时节谁家粮食都不宽裕,她们要是留在这吃饭,那不就把人家的锅给吃塌了嘛。   “大娘,你们等一下。”   江珠丢下这句话,出了屋子,往西屋跑去。   没一会儿,江珠抱来了一摞子碗。   “这些碗,是我爸在县城帮了人家忙,人家送的,我家也用不了那么多碗,你们要是不嫌弃,就拿回家用吧。”   几人见到这碗,忍不住凑了上去,拿起来一个瞧了瞧。   “我地个娘啊,这碗咋长的这么亮堂!”   只见这碗上的瓷,白的能照出人影来,上面还挂着釉,这么新,这么亮的碗她这辈子都没见过,家里那被用的缺了口,乌七八黑的碗和这简直不能比。   李桂花忍不住拉了拉几人的衣服,给对方使了一个眼色。   那几人依依不舍地放下了手中的碗。   “丫头,这碗可是稀罕东西,我们不能要。”   “她桂花婶子,这碗你们就拿着吧,我闺女说的对,我家里就三口人,人家给的碗有些多,这是多出来的,你们拿回家用吧。”   张云忍不住劝道。   “这……咋好意思啊”   她们今天上门来是送东西的,哪能还要把东西往家里拿啊。   “你们难道是嫌弃这些碗吗?”   李桂花见江珠这么说,连忙摆了摆手,解释道。   “这么好的碗,我们高兴还来不及那,咋会嫌弃。”   “你们不嫌弃,就拿着用吧,反正放我家也没啥用。”   江珠把碗往她们篮子里放。   李桂花她们见江珠这样说,她们要是再说不要就矫情了,再说了,谁不想要这样好的碗啊,最后,她们一个个挎着装着碗的篮子出了江家的门,脸上的笑都快咧到耳根子后面了。   这一幕,被村子里的有心人瞧了个正着。   “这牛洼村的人来给江珠她们送东西了,这下她们家的好东西是吃都吃不完了……”   张大花瞧着这群人来的时候那一个个篮子里装满了花生,红枣啥的,现在出了江家的门,那篮子就瘪了下来,不过为啥上面还盖着草啊?   她猜不透,但是这并不影响她酸那江珠家。   只要一想到,那么多好东西都进了那个死丫头片子的家,她就浑身难受的慌,嫉妒的眼睛发红。   *   “咱当初叫她们来,她们还不来,这下子好了吧,咱得了这些好东西。”   李桂花她们一行人,有人忍不住说道。   当初奚落丫头的人不止是她们这些人,还有其他人,可她们却不肯过来。   “她们就是不想拿东西,抠得很,就整天只知道占便宜,现在庄稼苗被人丫头出的法子给治好了,她们一句话也不说,就知道当缩头乌龟,跟在后边捡实惠。”   李桂花是最了解那些人的,当初她们拿东西来江家,还被那些人给酸了一顿,这幸好拿的是她们自家的东西,要是拿的是公社属于大家伙的东西,那那些人还指不定闹成啥样哪。   “咱回去,可别说这些碗的事,那些人要是知道江家给了咱碗,说不定拿上一块烂红薯,就要上门朝人家要碗。”   “桂花说的话在理,那些人可是最爱占便宜的,当初咱拉着那些人,她们都不肯来,要是听说了这碗的事,肯定会没脸没皮地找上江家门的。”   “对,人家江家可把剩下的碗都给了咱,哪还有其他碗给她们了,咱可不能给人江家找麻烦。”   其他人点了点头,她们才不会说出去哪!等回到了村有人问起,她们就说是在路上买的。   ……   “闺女,这糖真甜!”   张云美滋滋地吃着闺女给的大白兔奶糖。   “这块糖你们娘俩分了吧,我是男的,我就不吃了。”   江有财舍不得吃闺女给的糖,人家给了三块,闺女就吃了一块,剩下的两块都给了他夫妻俩。   “爸,你吃吧,以后等咱赚钱了,我给你们买上一大袋这种糖。”   “是啊,珠他爸,闺女给你的,你就吃吧,有啥舍不得的。”   在江珠和张云的劝说下,江有财这才把糖塞进嘴里。   这种滋味,江有财想他恐怕一辈子也忘不了,这上海那边的糖,咋就这么甜啊,甜到心窝窝里了。   *   “爸,人家给咱送了这么多东西,我想把那花生和红枣分出来一半,给村子里的人送点。”   江珠想起了江三爷老崔叔他们。   “送,这个东西是该送。”   江有财和张云支持闺女的做法。   江珠拿着东西先是去了江三爷家,然后又去了老崔叔他们家,在路上碰到了翠芬婶子,又给她抓了一把红枣,这一路分下来,她最后来到了林队长家里。   “谁啊?”   “翠娥婶子,是我,我是江珠啊。”   林木的媳妇王翠娥打开了门,见是江珠,连忙笑着把人请进了家门。   “珠珠啊,你咋过来了?”   “牛洼村的人给我家送了点东西来,我想着给大家伙送点。”   江珠向四周看了看,“林木叔没有在家吗?”   “在哪,他在屋里哪,你说你这孩子,人家给你们送的东西,你咋还给我们送来了。”   王翠娥说着埋怨的话,可脸上却压不住的高兴。   珠珠,这闺女能想着大伙,想着她家,这比什么都让她高兴。   她见林木还没有出来,便冲屋子里喊了一声。   “林木,你咋还不出来,有财家的珠珠来了。”   王翠娥的声音刚落下,屋子里便传来了响动。   没一会儿,林木走了出来,瞪了一眼王翠娥。   这败家娘们,干嘛不说他不在家啊,他想起他之前做的糊涂事,就不好意思见人家江珠一家子,但如今从屋里出来了,他又不能一直绷着个脸。   “是珠珠来了啊。”   “林木叔。”   江珠打了招呼,然后把手里的篮子递给了王翠娥。   “这是牛洼村的人送来的,我想着给你们家拿来点,上次水车图纸的事,要不是林木叔和刘书记说了,恐怕我到现在还蒙在鼓里哪。”   林木叔听她这样说,心里的别扭好受了些,然后看了一眼篮子里的东西,闷声道。   “我家有,你们自己留着吃吧。”   王翠娥知道林木是不好意思要人家的东西,可要是不要的话,人家珠珠巴巴地给你送过来了,那不就是落人家的面子吗。   “咱家哪有这些东西啊,这是人家珠珠的一片好意。”   她连忙笑着把篮子接了过来,没有管林木顿时黑下来的脸色,她看向江珠。   “你在这等等我,我去找个盆子,把篮子里的东西倒出来。”   江珠点点头,院子里顿时就剩下了林木和江珠两个人,没人说话,院子静悄悄的。   “听说,你帮牛洼村治好了虫害?”   林木忍不住先出声打破了这份寂静。   “对,他们庄稼生了虫害,我刚好在书上见过这种情况。”   江珠说道。   林木想了一会儿,   “这件事,等明天我去找刘书记说一声,还有上次水车图纸的事,现在县里都在推广你的那种水车,你有没有啥想要的,我到时候去县里给他们提提。”   江珠眼底闪过一丝亮光,   “我想要三个城市户口,我爸妈的,和我的。”   她想要进城生活,那就必须要有城市户口。   “这城市户口不好办啊!”   林木犯了难。   “想要城市户口,那在城里就必须有工作,可现在城里的国营厂都不好进,前段时间,城里有个干部,想把侄女塞进去,都没法子。”   “林木叔,我们不要工作,就想要个城市户口。”   要知道很多人想要城市户口,图的就是那份组织上给安排的工作,然后可以吃商品粮,可江珠并不想要工作,如今的工作无非是进国营厂啥的,她不想拿那固定的死工资,还把自己的时间给搭上。   她会赚钱,不稀罕国营厂的工资,她就只想要个城市户口,搬到城里生活。   “这样啊,那我和上边的人说说。”   “那真是谢谢你了,林木叔。”   林木见江珠说这些话,他脸色有些红,摆了摆手。   “谢啥,都是一个村的,这是应该的。”   “你们爷俩在这说啥哪?”   王翠娥从屋里走了出来,就看见原本冷着脸子的林木此时正和人家江珠说话哪,他忍不住打趣道。   “你这婆娘,就爱打听事。”   林木脸色有些涨红。   “婶子,没说啥。”   江珠也看出来了林木的别扭,她接过篮子,就出了林家的门。   “以后,常来玩啊。”   王翠娥冲着江珠的背影喊了一句。   江珠应了下来。   “你咋不出去送送人家?”   林木对还杵在原地的王翠娥,很是不满。   “呦,你之前不是不待见江珠他们一家人吗,咋,现在还怪我没有送人家珠珠?”   王翠娥忍不住怼道。   “我啥时候不待见人家了,人家来给咱送东西,咱送送人家是应该的。”   林木脸上带着几分心虚,但嘴上却死不承认。   “就你,天天就知道拆我的台,人家好不容易给她家送了点东西,她家都还不够吃那,你咋就眼皮子那么浅,给接了过来。”   林木想起刚刚自己被拆台,在人家江珠面前丢人的事,就忍不住冲王翠娥发火。   “这有啥,人家江珠给你送东西,代表人家江珠不记恨你了,有了啥好事,还想着你这个林木叔。   你说你当初分组分地的时候咋就昏了头了,那样坑人家,人家可是没有说你一句不好的话,现在有了啥好东西,还给你送来,要是我的话,我把东西喂了狗也不给你,你瞧人家珠珠心眼多好,心多宽广,都不记恨当初的事了,就你还天天窝在家里不出去,不就是抹不开脸和人家说话嘛。”   王翠娥和他在一个被窝里睡觉,那林木是咋想的,她可是一清二楚。   “我咋抹不开脸了,我刚刚不是和人家已经说了话了。”   林木嘴上不承认,可心里已经对当初分组分地的那件事已经后悔死了,当初他就不应该听张大花和他娘的话,和那宋齐军俩人算计了人江珠他们。   他回想起自己当初干的那破事,连自己都不瞧不起自己,不过,幸好,在水车图纸那件事上,他坚持住了自己的底线……   ……   “爹,你瞅瞅,江珠那个死丫头,给老崔叔,江三爷他们都送了东西,就连那八竿子打不着的张翠芬都有,可你是她亲爷爷,她咋能把你给落下。”   “彩莲说的没错,江珠和咱可是一家人,是骨头打断还连着筋的亲人,她咋能这样做。”   江有福愤懑不平,他听说江珠这丫头在村子里送东西,他可在家等了一下午了,也没见到那江珠的影子上门。   江老根脸色难看极了,老二和他媳妇说的没错,凭啥给村子里其他人都送了,唯独把她这个爷给忘了。   张秀兰在一旁冷眼瞧着,这一家子是有多不要脸啊,当初是咋把她的老三赶出去的难道现在都忘了,哪来的脸在这惦记人家的东西啊。   “爷,江珠咋能这样不孝顺,我去找她评理去。”   江玉说出这话,江老根脸色顿时好看了些,还是大丫对他好。   一旁的王彩莲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自从上次江玉闹出了那个幺蛾子,非要把家里的粮食送人后,她就对这个脑子有坑的侄女没有过好脸色。   自从上次事情过去后,不仅是陈芳上门来借粮食,就连村子里和她家沾亲带故的都过来了,她当时顿时气炸了,说了一堆的好话,才把那些人给送走。   可最后导致的结果就是,那些人见她家给外人粮食,都不愿意借给他们粮食,最后他们冷着脸子走了,这么多天一直都没搭理他们家的人,走在路上,你和她们打招呼,她们就像是没看见你似的,你说这事整的气人不气人。   *   另外一边,刚从林木家走出来的江珠迎头就撞见了来找她的李大牛。   “珠珠,上次是我说话太冲了,你别放在心上,我这人说话就那样,一根直肠子,直来直往的,但我真的没啥坏心眼,你一定要原谅我。”   李大牛见前两次江珠去牛洼村都没搭理他,他顿时有些慌了,在家里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   “你有没有啥坏心眼关我啥事?你找我有其他事吗?”   江珠冷着脸子极不耐烦地看着李大牛,她就没有见过这样死缠烂打的人。   “我都听彩莲婶子说了,你们嫌弃我家人口多。”   李大牛这次过来,是打算把话说开,并且他娘最近病了,说想看他娶媳妇,让媳妇操持这个家,让她能享上几天清福。   所以他才想赶快把他和江珠的婚事定下来,娶她过门,这样他才能放心,因为江珠最近治好了他们村的庄稼,这名声传出去了,其他人肯定也会动心思,所以为了夜长梦多,他还是赶快把人娶进来才放心。   江珠懒得和他废话,直接点头承认了。   “对,就是嫌弃你们家人口多,人那么多,简直就是累赘,负担。”   李大牛听到这话忍不住指责江珠。   “珠珠,你怎么能这么想啊,那不是累赘,不是负担,那是亲人啊。”   作者有话要说:   剧透一下:李大牛最后是个接盘侠。   多谢评论区的关心,我今天吃了止疼片,就挺住,就没有想到例假会突然来,因为它已经大半年没来了,就很方,大家平时一定要注意这方面的事。   因为我之前一点都不上心,在例假期间吃凉的,辣的,洗凉水澡,最后完全乱了,平常就是隔了三四个月才来,就这种,每次来疼的死去活来的感觉,前段时间去中医院拿了药,在调理。 第34章   “你想想, 我们一家子在一起生活,这多热闹啊。”   李大牛企图说服江珠。   “热闹吗,不觉得。”   江珠冷眼瞧着他。   李大牛没法子, 说谎就说谎吧,先把人骗回家再说。   “等你嫁过来, 我们分家单过, 这样总行了吧?”   “不行, 你要把你娘扔给你弟弟他们养,把我爸妈接过来住,并且我这人你可能不知道, 我小气,家里的东西,即使是一粒粮食,你都不能给你家里那些人。   并且,我是不会生孩子的,我这人讨厌小孩子,你也不能过继你兄弟的,因为他们不是我生的,我肯定是不会善待他们的。”   江珠故意这样说, 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恶毒刻薄的人。   “你不仅是要让我做不孝顺的儿子,你还想让我断子绝孙?”   李大牛不敢置信, 这是人说出来的话吗,他从小被他娘念叨着长大的,她娘说他是家里的老大,有责任和义务拉扯家里的其他人, 他也一直是这样想的,这样做的。   让他分家, 这已经很为难他了,可没有想到,这江珠竟然让他分家不算,还要让他把自己的老娘赶出去,去养她的爹妈,并且还不给他生孩子,这世上咋会有这样刻薄的人。   “孩子的事可以以后再说,可我不能把我娘赶出去,我娘把我养这么大不容易。”   “既然你不同意,那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江珠准备走,李大牛连忙把人给拦住,他脸上是强忍的怒气。   “你可要想好,嫁给我,你就不用再饿的去吃那猪下水了,我能让你一天三顿吃饱饭,我听说,你们被赶出来,现在住的地方都是借来的,并且分家的时候,只得了一袋谷糠,只要你同意嫁过来,我就往你家搬五袋子粮食,这样你爸妈也有东西吃了。   你是做闺女的,你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你爸妈饿的吃不上饭吗?并且咱俩以后结了婚,我肯定会经常救济你们家的。   并且,嫁给我,你只需要下地干活,然后做做饭洗洗衣裳,就行了,这样的好日子可是多少人盼也盼不来的。”   “不行,五袋子粮食太少了,你看不起谁哪,叫我说,你就应该把你家粮食全给我们家,然后你倒插门嫁过来,那粮食就算是你的嫁妆。”   说恶心人的话,谁不会啊,江珠冷笑道。   “你也知道,我家里就我一个闺女,我要是走了,家里的活没人干咋行,你要是真喜欢我,你就倒插门嫁过来,必须要带两仓的粮食,大彩电,自行车啥的,你都要准备。   嫁过来后,以后家里的庄稼,灶上的活就全交给你了,还要你会洗衣服不,你要是不会,我可不要你,还有做饭,如果不会做,要赶快学做饭。”   “你这说的是啥话?”   李大牛的脸涨红,他咋能倒插门,要是他倒插门,咋对得起李家的祖宗,咋对得起他娘,以后他还怎么做人。   看江珠说的那话,只要他过来,以后家里的活都交给他,那他不就伺候她那一家子了吗,他可是听说过,她爹妈可是村子里有名的懒人。   “你这是把我当成老黄牛了吗?”   江珠见李大牛质问她,她笑了笑。   “不是你先把我当成老黄牛的吗?”   “我……”   李大牛卡壳了,下地干活,做饭伺候全家人,这不就是媳妇该干的活嘛。   “珠珠,你怎么可以这样说。”   在一旁躲着的江玉听了有一会儿了,她再也听不下去,跳了出来。   “下地干活,洗衣做饭本就应该是女的应该干的活,你让大牛哥做,那不就是侮辱人家吗?”   李大牛听到这话,顿时看向江玉,满脸感激。   “江珠,你看看你堂姐多懂事多贤惠,你应该向她学学。”   “江玉,你难道觉得李大牛家人口多不是累赘,不是负担吗?你觉得洗衣做饭伺候全家人是本分吗?”   江珠忍不住问。   李大牛也满脸希冀地看着江玉,江玉这样贤惠肯定和那江珠不一样。   “珠珠,大牛哥家里人口多,可那都是血浓于水的亲人啊,咋会是累赘,亲人不就应该住在一起吗,这是别人求也求不来的福分,你咋还能嫌弃啊?”   江玉看了一眼江珠,又假惺惺地说道。   “洗衣做饭,伺候全家人,这是本分啊,女的生下来不就应该这样做嘛。”   “你说的这话可真是太对了。”   江珠还没说什么哪,李大牛倒是激动了起来。他想娶的人,就是这样懂事,顾家的。   江玉见李大牛夸她了,她心里乐开了花,表面上越发的无辜。   江珠没有吭声,似笑非笑地向江玉勾了勾手指。   江玉不以为然,来到了江珠身旁,反正旁边站着李大牛哪,江珠不敢把她怎么样。   江珠伸出手,猛地推了一把江玉。   “啊”   江玉尖叫了一声,整个身在都栽在李大牛怀里。   “我觉得你们俩很般配,既然一个是想找老黄牛,一个愿意做老黄牛,那你们俩结婚吧,正所谓什么锅配什么盖。”   江珠说到这顿了一下,没有理会江玉要吃人的神情,她看向还没反应过来的李大牛,“李大牛你是锅,刚好我堂姐是你的锅盖,你俩是咋看咋般配。”   江珠说完话,头也不扭地离开了。   “大牛哥,你能不能先放开我?”   江玉红着脸想要站起来。   李大牛见自己还抱着人家姑娘哪,他连忙把怀里的人推了出去,然后脸色爆红。   李大牛的力气太大,江珠扑腾一声被推倒在地,刚好脸朝下。   江玉摔的眼冒金星,李大牛见状连忙去扶人。   *   “你别不知道好歹,大牛哥那样好的人,喜欢你是你的福气。”   江珠正走在路上,忽然跑过来一个人,莫名其妙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她看着面前敌视她的姑娘,想了想。   “你是叫王娟吧?”   在原主记忆中,王娟就属于别人家的孩子,干活勤快,麻利,小小年龄,就会洗衣做饭,照顾弟弟了。   而江珠是个懒蛋,啥活也不会做,这两人经常被人放在一起比较。   “我是叫王娟,你难道失忆了?”   王娟见江珠装作不认识她,她更加生气了。   “也不知道,大牛哥咋会看上你这样的人。”   “那你就去问问他呗,不过我不喜欢他。”   江珠看出这姑娘八成是喜欢那李大牛。   “你既然不喜欢他,为啥不告诉他,还这样吊着他,你就是个狐狸精!”   王娟喜欢李大牛一两年了,当初她在县城被人欺负了,是李大牛帮她赶走了欺负她的人,从那以后,她就喜欢上了他。   她知道他是牛洼村的副队长,在她心中他是个有能耐的人,她做梦都想嫁给他。   如果能嫁给他,她就不用再在现在这个家吃苦受累了。   可她没有想到,她的大牛哥竟然喜欢上了江珠这个狐狸精。   她比江珠勤快,她比江珠会干活,她比江珠名声好,她比江珠会过日子,她比江珠认识他认识的早。   凭啥大牛哥喜欢她江珠,却看不见她王娟。   “我和他说了,他现在喜欢的是江玉,你找错人了。”   江珠真不知道眼前的王娟为啥这么想不开,竟然喜欢李大牛。   “你骗我,这咋可能?”   王娟不相信江珠说的话,她可是知道大牛哥都托人上那江珠家的门说媒了,咋可能又会突然喜欢那江玉了。   “你不信的话,就去看看。”   江珠给她指了方向。   王娟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找了过去。   从她这个位置看去,恰好能看到他的大牛哥抱着那江玉,她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江玉,你没事吧?”   “大牛哥,我没事。”   江玉缓了老半天,头晕才好一些,等她站稳后,就连忙往后退了一步,拉开和李大牛的距离。   只见那李大牛的手还抓着她的手哪,她眼底闪过一抹厌恶,然后不动声色地把对方的手给甩开了。   “大牛哥,你放心,珠珠肯定只是一时糊涂了,我会再帮你劝劝她的。”   李大牛见江玉如此善解人意,忍不住对她更有好感了,虽然说江珠这个堂姐没有江珠长的漂亮,但也眉清目秀的,最重要的是她为人比那江珠好十倍。   江玉见李大牛一个劲地瞅她,心中快恶心死了,连忙又说了句话,就赶快跑了,她是喜欢抢江珠的东西,但不代表她喜欢那东西。   那李大牛长的五大三粗的,谁喜欢啊。   王娟离她们有一段的距离,所以她没有听到他们在说什么,而是看到她的大牛哥呆呆地瞅着那江玉,而那江玉不安好心地在那勾引着人。   原来江珠没有说瞎话,那大牛哥果然喜欢那江玉,不对,一定是那江玉勾引的大牛哥。   “你这个死丫头,不回家做饭,在这猫着干嘛?想饿死一家人啊。”   王娟她妈张萍抓住闺女的胳膊上的肉狠狠地拧了一把。   “妈,我这就回家做饭。”   王娟吓得连忙认错,可那张萍却没打算放过她,她用手指戳着王娟的脑门。   “你个死丫头片子,最近越发偷懒了,真是一天不打就上房揭瓦,你也不说多干点活,多为这个家赚点钱,你也不看看,你兄弟都这么大了,还没钱讨老婆,人家是咋笑话咱家的。”   “妈,他讨不到老婆不怪我。”   王娟忍不住回了嘴。   “咋不怪你,你兄弟就是因为没有盖新房子,所以才讨不到老婆,你这个做姐姐的要是能给他多赚点钱,你兄弟他至于还在打光棍吗?你就不能学学人家小草吗?”   小草是她娘家那边的女孩,人特能干,挣得工分多,不仅帮她兄弟盖了房子,娶了媳妇,还给她父母买了许多营养品。   她咋就没摊上那样能干的女儿啊。   小草是个老姑娘,之前她爸妈一直拦着不让她出门子,最后把她熬成了老姑娘,今年好像都二十八岁了,也没有人娶她。   王娟见过她,她二十八长的就像四十八的,看着很老态,身子瘦的风一吹就倒,饿的脸色蜡黄蜡黄的。   她可不想成为小草那样的人,但面对她娘的说辞,她只能无力地反驳。   “我比我弟大三岁,我都还没嫁人哪,他娶什么老婆。”   “你是女孩,你咋能和男孩比,你晚点嫁人没事,但你兄弟娶不上老婆,就有人笑话咱王家,人家小草这么大了,不也是没有嫁人吗?”   “她倒是想嫁,可有人娶她吗,我为啥就不能嫁人?你非要把我拖成老姑娘嫁不出去,你才高兴是吧。”   王娟这是第一次说出了心里的话,她今年已经十八了,快十九了,等再过两年,她可就真成老姑娘了,她不想像小草那样被父母榨干,最后被人嘲笑。   “我告诉你,你兄弟不结婚,你就休想嫁人,我把你养这么大,你说你为这个家做过啥?听妈的话没错,你就在家再多呆几年,帮帮这个家,帮帮我和你爸,我和你爸这么些年累死累活的都是为了你们姐弟俩啊。”   张萍说着说着,眼圈红了,泪珠子啪啪地掉了下来。   又是这一套说辞,王娟已经听腻了。   她妈每次说这些话的时候,就一定会哭,从她记事起,就天天在她耳边说这些话,什么为了他们姐弟俩有多辛苦,让她帮帮这个家,帮他们来分担分担的话。   可他们夫妻压根就不是为了她林娟,他们做的那么多,都是为了她兄弟,再说了,她兄弟是他们做爹娘的责任,不是她王娟的责任。   凭什么要把这份责任强加在她身上。   而她也明白过来了,她妈就是在面前故意装可怜,故意卖苦,目的就是为了让她心软,让她主动为这个家付出,干活。   “行了,我回家干活。”   王娟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然后扭头看了一眼她的大牛哥,随后跟着她妈张萍回家了。   *   晚上,江老根一家人正围在桌子上吃饭那。   江玉忽然狂奔出去,在院子里吐了起来。   “大丫,你这是咋了?”   陈桃花急的连忙放下手中的碗,跑了出去,给江玉舀了一水瓢水漱口。   王彩莲见状,顿时不依了起来。   “大嫂,那水瓢是做饭的,你这样还让大家以后咋吃饭?”   “那我去拿个碗装水。”   陈桃花脸上带着歉意的笑,把水倒进了碗里,递给了闺女。   江玉吐的昏天黑地,恨不得把昨天吃的饭都吐出来的样子。   “大丫是不是吃了啥不对胃的?”   江老根见大丫吐的这么厉害,顿时也吃不下饭了。   “能吃啥不对味的,大家吃的不都一样,就她那个胃比别人娇贵。”   张秀兰在一旁阴阳怪气道。   “这饭你别吃了,快去给大丫熬一锅小米粥去,那孩子吃不惯这种粗饭。”   江老根以前经常隔三差五地给江玉改善生活,并且还私下让老伴给她做一些好饭吃,如今,这段时间也没能顾上她,让她跟着大家伙吃这些谷糠掺野菜做的硬饼子,确实吃不惯。   一旁的王彩莲听到这话,顿时皱起了眉头,然后看了一眼旁边的儿子。   “爹,我家安娃子也要吃小米粥。”   江老根脸色顿时有些难看,但安娃子是他江家的根,他也不好说什么。   “那就多做点。”   “没有小米,咋做?”   张秀兰一动不动地坐在凳子上,喝着自己碗里的大碴子粥。   江老根皱眉,正想责怪老伴为啥不去借点小米来熬粥,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江玉的呕吐声给惊着了。   “这怎么吐的这么厉害?”   “爹,你们觉不觉得,大丫和我当初怀安娃子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也都是吐的厉害。”   王彩莲说了句玩笑话,可在座的没有一句附和她的话。   “老二媳妇,你咋说话哪,啥叫和你怀孕那会一样,你瞅瞅你说的这叫人话吗,要是叫外边的人听到了,还以为大丫做了啥不检点的事哪。”   江老根猛地拍了一下桌子,瞪着王彩莲。   “爹说的没错,你咋能这样说我家大丫。”   江有粮不满地看着王彩莲。   “我瞧着老二媳妇没有说错,她这个样子确实有点像。”   张秀兰生了三个孩子,她对这种情况,向来是很熟悉的。   王彩莲不知道为啥,忽然想起来前段时间有一天晚上,江玉那丫头回来的很晚,并且偷偷摸摸的,就像是怕被人发现一样。   她再看着不断呕吐的江玉,顿时生了疑心。   “我没事,我……就是吃多了,堵得慌。”   江玉听着几人说的话,身子顿时凉了,眼底满是慌乱。   她想起了她和齐军哥的那次……   *   “你们有没有觉得最近那个宋齐军和那个陈青走的很近?”   “陈青?那个不仅坡脚还长的不咋好看的人?”   张建平印象中是有个叫陈青的女知青,不过那人是个坡子,性格腼腆,平常上工都是一个人,回来时就钻自己屋子里,沉默寡语的。   “就是她,你可别瞧不起人家,人家虽然脚有毛病是个坡子,长的相貌平平的,可你们不知道,她家里是干部家庭,并且她爸有能耐,听说她爸动了关系,她就要快返城去了。”   王爱国话里满是羡慕,要是他也能返城,那该多好啊。   “你这听谁说的?”   “秦苗,她和那个叫陈青的在下乡前就认识。”   “我说哪,挂不得这几天那宋齐军一直在她身边献殷勤,原来是想跟着一块返城啊。”   ……   “青青,你放心,我以后肯定会对你好的。”   宋齐军看着面前的陈青,一脸深情。   “齐军,明天咱就能返城了,你会不会还在惦记着那个叫江玉的?”   陈青不是傻瓜,她知道宋齐军忽然对她的示好,肯定不咋单纯。   “青青,当我知道那江玉是什么样的人后,我就不喜欢她了。”   宋齐军抓住了陈青的手。   “以前我一时糊涂做错了事,只有你愿意陪在我身边,和我说话,我从来没有这么幸福过。”   “齐军,他们那是不知道你有难言之隐,你是为了你爷爷,才迫不得已做出那种事的。等咱回了城,我就陪你去农场看望你爷爷,你爷爷的病肯定会慢慢好起来的。”   陈青忍不住宽慰他。   “青青,我已经写信告诉我爷爷咱俩的事了,我爸他为了那个女人抛弃了我,我现在就只剩下爷爷和你了。”   宋齐军正说着话,江玉找上门来了。   “齐军哥……”   江玉还没有说话,那泪珠子就哗地一下子流了下来。   宋齐军心中隐隐感觉有些不妙,他看了一眼旁边的陈青。   “青青,我想出去和她说清楚。”   “那我陪你一起吧。”陈青想跟着。   “别,我怕江玉她迁怒你,到时候我会难过的。”   宋齐军哄着陈青,陈青的脸忍不住红了起来,最后点头同意了。   “我一会儿就回来,等我。”   宋齐军一脸温柔地说完这句话,转身后,看着不远处哭泣的江玉,他脸上的笑顿时消失了。   “齐军哥,我找你有事。”   江玉如今已经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宋齐军走到她旁边,低下头,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跟我出来。”   江玉连忙跟了上去。   宋齐军躲着人,来到了后山处。   “说吧,找我什么事?”   “齐军哥,我怀孕了。”   江玉的一句话,仿佛一颗炸弹似的,把宋齐军整个人炸的有些懵。 第35章   “你说什么?”   回过神来的宋齐军仍旧不敢置信,   “你怀孕了?”   “你怀孕了来找我干什么?”   江玉做梦也没有想到宋齐军竟然会这样问,她摸着自己的肚子,脸色有些煞白, 嘴角挂着勉强挤出来的笑。   “孩子是你的,你要做父亲了, 齐军哥, 你难道不高兴吗?”   “你拿什么证明那孩子是我的。”   江玉见宋齐军怀疑这孩子不是他的, 她的心顿时凉了半截,然后连忙抓住了宋齐军的袖子,   “齐军哥, 你怎么可以说这样的话,我心里就只有你一个人,并且我就和你发生过那一次,孩子一定是你的。”   “你人这么随便,我怎么能相信你说的话哪。”   宋齐军猛地甩开了江玉的手,像是嫌脏似的,用手打了打袖子上完全不存在的灰。   “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我哪里随便了,你说,你说啊……”   江玉有些崩溃, 她没有想到在宋齐军心中,她竟然是一个随便的人, 齐军哥不是一直说喜欢她吗,为什么会这样?   “你说你哪里随便了,还没有结婚你就逼着我和你发生关系,你这么不自爱, 谁知道你会不会和其他人也发生关系……”   “啪”   江玉再也听不下去,直接给了宋齐军一巴掌。   宋齐军的脸被打的偏向了一边, 此时他脸上印着一个巴掌印,他用大拇手指擦去唇角血,看向江玉的目光中满是冷漠。   “打够了没,要是没打够,这边也来一下。”   宋齐军偏了偏头,把另外一半脸面向江玉。   “你怎么可以这样无耻。”   江玉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她之前虽然知道了宋齐军偷图纸的那件事,可她依旧没有放弃他,因为她知道他最后一定是会返城的,并且回了城就有大好的前程在等着他。   “我无耻?”   宋齐军轻笑出声,似笑非笑地看着江玉。   “你到底想怎么样,直接说吧。”   “我要你娶我,咱俩去领证结婚,否则我就会去告你耍流氓,让人家判你一个流氓罪。”   江玉虽然看清了宋齐军的卑劣,看清了宋齐军压根就不想负责任,可她依旧舍不得宋齐军,只要她嫁给宋齐军,以后一定会跟着他返城,然后过上令别人艳羡的日子。   宋齐军现在明摆着就是不想负责任,她只能这样威胁他,她就不信,宋齐军宁愿去坐牢也不愿意娶她。   这个年代,犯了流氓罪,轻则坐牢,重则木仓毙。   “行啊,我娶你,咱明天下午,在这里碰面,然后去开介绍信,再去领结婚证,我想领了结婚证再告诉大家,在这之前,你不能走露风声,即使包括你家人也不能说,如果我从别人那听到了什么话,你就找其他人结婚去吧。”   宋齐军眼底闪过一抹异色,他答应的干脆,让江玉有些吃惊。   “你就……这么答应了?”   江玉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好像是他答应的太爽快了些,之前不是还不认她肚子里的孩子吗?   “你都用流氓罪威胁我了,我咋可能不答应,难道有问题吗?”   宋齐军有些不耐烦地瞥了她一眼。   “你要是不想结也行,我无所谓。”   “结,我想结,那我今天把户口本偷出来,明天下午我在这里等你。”   江玉以为宋齐军是在担心她家里人不同意她和他结婚,所以想先斩后奏,她只能这样安慰自己,否则她找不出其他的原因。   一路跟着他们过来的王娟躲在暗处,她不敢上前怕被发现,只能那样远远地看着,她是越看越生气。   江玉和那宋知青,拉拉扯扯的一看关系就不寻常,她忽然想起来,那宋知青好像喜欢那江玉。   江玉有了宋知青,为啥不知足,还要去勾引她的大牛哥?   江玉并不知道王娟误会了她和李大牛,她此时正沉浸在宋齐军愿意去和她领证的喜悦中。   第二天。   等江玉拿着户口本来到后山的时候,一直等到太阳下山了,她才像发疯了似的跑到了宋齐军的屋子。   打开门,只见屋子里空空如也,就像是这屋子不曾住过人的一样。   “他哪,他哪,他去哪了?”   江玉抓住了秦苗,问道。   秦苗被抓疼了,她连忙挣脱开江玉,往后退几步,像是看神经病似的看着江玉。   “你是说宋齐军吧,他一大早就走了。”   “走了?他去哪了?”   江玉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答案。   “还能去哪,返城去了呗。”   秦苗丢下这句话,头也不扭地离开了。   “返城了,返城了……”   怪不得他说下午去领证,怪不得她不让她说出去,怪不得……他会答应和她领证,原来不是因为她威胁他,而是他早就打算今天早上返城了。   她被抛弃了,被宋齐军抛弃了,那宋齐军从头到尾就没想过要负责任,更没有想过要认下这个孩子……那她怎么办,她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江玉仿佛已经能看到在不久的将来,她就会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被人各种说闲话……不行,这个孩子不能留下。   江玉摸着自己的肚子,脸上闪过一丝决绝。   *   “你来流产,你丈夫哪?”   都说虎毒还不食子哪,面前这个小姑娘瞧着柔柔弱弱的,咋就这么狠心。   江玉被医生打量的有些不自在,   “我没有丈夫。”   “没有丈夫?那你是咋怀孕的?”   医生顿时看江玉的眼光变了,这小姑娘看着年纪不大,难道是没结婚就怀上了孩子?   江玉脸色顿时煞白,眼底满是慌乱。   “我……有丈夫,我意思是他有事不能过来。”   “这样啊。”   江玉不知道医生到底信没信她说的话,她此时心中满是忐忑不安。   “流产,必须要丈夫陪同,并且拿着村子里的介绍信,我们才能给做……”   江玉失魂落魄地走出诊所,医生的这句话依旧环绕在她耳边。   *   “大夫,刚刚那个小姑娘来看啥病啊,我是她婶子。”   王彩莲是偷偷地跟着江玉过来的,她这两天就见那江玉很不对劲,那江玉有的时候一个人在那摸着肚子,并且吃饭的时候呕吐不止,饭量也比之前大了起来。   “你是她婶子?你侄女怀孕了你都不知道?”   “怀孕了?”   果然是怀孕了,王彩莲就说,那江玉这些天的反应,和她怀安娃子的时候一模一样。   不对,那江玉咋会怀孕啊?   这事要是传出去,可不是江玉一个人丢人现眼啊,就连她这个做婶子的都会被人指着脊梁骨说闲话。   *   “大丫,你去哪了?真是急死个人,我找了你一上午。”   陈桃花见闺女回来了,连忙追问道。   “妈,我就是去外面转了转,你找我啥事啊?”   江玉此时脸上带着牵强的笑,应付着她妈。   “是你爷见你这两天总是吐,说着要带你去县城里的诊所看看哪。”   “我不去。”   江玉吓得往后退了一步,要是去诊所,那她怀孕的事肯定会被发现。   陈桃花见闺女一听说去诊所,吓得脸色惨白,她有些不解。   “你这是咋了,脸色咋这样难看?你爷也是为你好。”   “我没咋,我就是昨天晚上没睡好。”   江玉干巴巴地说道。   “是大丫回来了?”   江老根借来了牛车,他把牛车停在了自家院子里,准备下午带大丫进城看病去。   “大丫,你身体咋样了?你放心,吃了晌午饭,爷就带你进城。”   江老根见大丫脸色这样白,心忍不住揪了起来。   江玉听到江老根要带她去看病,她整个人慌得不行。   “爷,看啥病,我没病,我就是这两天吃的不对胃了,休息两天就行了,别浪费那个钱了。”   “浪费啥钱,这钱花了还能挣,你这孩子就是太懂事了,你真的就是吃坏了东西?”   江老根满脸忧色。   “是真的,我休息两天就没事了。”   江玉神色有些躲闪,不敢看江老根的眼睛。   “爷,那我回屋子躺会去了。”   “去吧去吧,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江老根摆了摆手,江玉见江老根不再执意带她去县城,顿时松了一口气,就在她转身刚想走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了王彩莲的声音。   “你给我站住。”   “老二媳妇,你这是干啥?”   江老根见二儿媳满身怒气地进了门。   “爹,我不干啥,你应该问问你的好孙女都干了啥不要脸皮的事。”   王彩莲望着江玉的目光中充满了鄙夷,这江玉是有多不知道廉耻才能干出这种丢人的事啊。   “二婶,我怎么得罪你了,你为啥要这样骂我?”   江玉眼圈顿时红了起来。   “老二媳妇,你这个做婶子的咋能这样说大丫。”   江老根脸子顿时沉了下来,他还没死哪,这老二媳妇就敢欺负他的孙女,这简直是不把他这个公公放在眼里。   王彩莲忍不住冷笑连连。   “我可没有这种和别人乱搞男女关系,怀上了野种的侄女。”   听到王彩莲的话,江玉的脸色顿时变得没有血色,身子颤了一下,二婶她……怎么会知道这件事的?   “老二媳妇,你在这胡咧咧个啥,你难道是疯了不成,大丫咋可能会干出这样的事?”   “彩莲,我知道你是因为上次送别人粮食的事,还在气大丫,可你也不能这样说我闺女啊,再怎么说大丫也叫你一声二婶啊。”   陈桃花见王彩莲这样说她的大丫,她有些生气。   “你们要是不信,就带着她去城里的诊所。”   王彩莲说到这顿了一下,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脸色惨白的江玉。   “哦,忘了告诉你们了,大丫刚从城里的诊所回来,人家诊所里的大夫亲口给我说的,你的好女儿,你的好孙女,咱江家捧在手心里的人,她怀孕了。”   “大丫,你二婶她说的是真的?”   江老根不敢置信地看向了江玉。   江玉没有想到,她二婶竟然跟踪她,她在江老根的质问下,只能点了点头,承认了。   江老根见孙女承认了,整个人顿时感觉天塌了。   “爹。”   王彩莲连忙上前扶住了即将要晕倒的江老根,江老根可不能有个好歹,到时候去看病,还要花钱。   “这是咋了?”   江有福拿着锄头从庄稼地里回来,刚进家门,就见他大嫂一个劲地抹眼泪,他侄女脸色白的像雪一样,而他爹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似的。   “你那好侄女,她和野男人钻了洞,做了那丢人现眼的事,你没瞧见,你爹都被她给气晕了。”   王彩莲拿眼挖了江玉一眼。   “大丫,你咋能干出这种丑事,看把你爷气成了啥样。”   江老根听着老二媳妇那么大的声音,恨不得让别人都知道他家的丑事,他气的一把推开了老二媳妇。   “爹!”   江有福见他爹身子晃得厉害,连忙丢下了手中的锄头,扶住了江老根。   被江老根推的差点摔倒的王彩莲,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她好心扶他,他竟然还不领情。   “爹,做了这种丢人现眼的丑事的是大丫,不是我,你要是有啥怨气,就冲她撒,干嘛这样对我啊,要不是我好心好意告诉你们,你们到现在恐怕还被蒙在鼓里哪。”   “你……你给我闭嘴!”   江老根指着王彩莲的手一个劲地发颤。   “凭啥叫我闭嘴啊,我又没说错,这事本来就是大丫做的不对。你说,家里有了啥好吃的都是紧着她吃。   家里每年发的那点布票,都是攒着给她做新衣裳,地里的活她从来没有干过,没有为这个家挣过一个工分,就连平常穿的衣裳都是让我这个做婶子的给她洗……   把她养的跟个娇小姐似的,就指望她以后出息了,别忘了我这个二婶,可你们看看,她就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咋就这么自甘下贱啊。”   王彩莲后悔死了,她要是早知道江玉是这种人,她才不会昏了头似的去伺候她。   “彩莲,大丫他可能就是一时糊涂,你咋能说的这么难听。”   陈桃花虽然也气女儿做了这样的事,可她到底是她闺女啊,她见不得王彩莲这样说她闺女。   “我说的这些话咋难听了?这才哪到哪啊,我还有更难听的哪。”   王彩莲此时一肚子气,往日里她对江玉的不满,此时全部都爆发出来了。   “你看她还没结婚哪,就被人给搞大了肚子,这是有多耐不住啊,简直比村子里的寡妇还不要脸哪,这要是被别人知道她干的这种丑事,我都替她臊得慌……”   “你给我住嘴,还嫌不够丢人啊。”   江老根见老二媳妇那张嘴,说话是越来越难听,气的把手中的烟杆朝她砸了过去。   “哎呦!”   “我地娘啊,流血了……”   王彩莲捂着额头,见手上沾了血,顿时坐在了地上,拍着地,鬼哭狼嚎了起来。   “打人了,打人了,快来人啊,快看看这一家子都是啥人啊,他孙女不正经,和野男人钻了洞,怀了野种,他不打他孙女,竟然打我,我可是为他们江家生了孙子啊,我是他们家的功臣,他怎么能打我啊。   我说了实话就挨打啊,快来人,快来看看啊,江有福,你没良心,你就这样看着你媳妇被打,你还是个男人吗……我是为你们好啊,我要是不告诉你们,恐怕你们还被这死丫头蒙着哪……我哪做错了……”   “爹,我媳妇也没做错,要不是她把这事告诉咱,恐怕只有大丫肚子大了起来,咱才知道。”   江有福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江玉。   “不过,这事大丫确实做得不对,一个好好的黄花大闺女,还没说婆家,咋就能干出这样的事,这要是让别人知道了,咱家还咋在村子里抬得起头啊。   再说,咱平日里这么疼大丫,是为了啥,那不就是指望着她以后嫁个城里人,到时候,咱也能跟着享福,可你看看她这样子,谁还要她啊。”   江老根知道老二说的没错,这事是大丫做的不对,可他看着大丫,就忍不住难过,心疼,这是他从小疼到大,寄以厚望的孙女啊。   这一刻,江老根仿佛苍老了许多。   “大丫,这孩子是谁的?”   “是……宋齐军的。”   江玉哭了,她也不想的,当时她听说宋齐军准备返城,并且他不愿意带着她一起返城,她怕他忘了她,所以只能这样做。   可她没有想到,那宋齐军偷图纸的事情败露,没有能返城,而她却怀上了孩子,她以为宋齐军喜欢她,会娶她,和她去领证,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那宋齐军压根就不想娶她,压根就不想负责任。   他扔下她回了城,他就是个无情无义的小人。   “宋齐军?他都能干出偷图纸那样卑鄙的事,你咋能和他还继续纠缠下去……”   江老根恨铁不成钢,气的眼睛赤红。   “爷,我错了,是他强迫我的,我不敢和你们说,呜呜呜呜……”   江玉只能把这事推到宋齐军身上,要是被她爷知道,是她强迫那宋齐军和她发生的关系,她爷恐怕会被气死,再说,她也要脸啊……   就在江老根一家都这样乌云罩顶的时候,江有财他们组的人此时正在田地里给庄稼施肥哪。   “有财,你们组的庄稼咋长的这么快,都快赶上我们组的了,你们不是播种时间晚吗?”   张翠芬站在田地里,看着江珠他们组的庄稼,忍不住满脸羡慕,这也没见有财他们施肥,庄稼咋长的这么壮。   “我们给庄稼施肥了啊。”   江有财把沤好的肥铲进筐里,递给江三爷,江三爷把筐运到田地里,沈秋风正在庄稼旁边挖坑,江玉往坑里放肥料。   一切配合的很默契。   “啥?我咋没有见过你们施肥?”   张翠芬满脸好奇,她之前一直听说有财他们组准备给庄稼施肥,可一直没有见他们去捡粪啊。   “这不就是肥料吗,我们这已经是第二波了。”   江有财用铲子铲了一些肥料,让她看。   张翠芬来到面前,伸着头看,   “你说啥胡话哪,这不就是一些玉米秆,树叶,烂木头啥的,这哪是肥料啊,这明明就是沤糟的垃圾。”   “翠芬说的没错,你那算是啥肥料啊,我这才是肥料。”   李二狗说着,放下了背上的筐,指着筐里没几块的牛粪蛋说道,这可是他起个大早捡来的。   “你们捡粪要捡到啥时候,再说你们捡的那点粪够干啥的?”   江有财忍不住摇了摇头。   “我们这个料你别小看它,它虽说比不上你的牛粪蛋,可只要施的多,效果是一样的,我闺女可说了,这里面含的有什么磷之类的,我也说不上来名字,反正这个不仅对庄稼好,对土地还好哪。”   江有财满脸得意。   “有财说的没错,这确实能比得上那些牛粪啥的,其他地方都是烧着用,咱这村子偏僻,你们没听过也正常,不过珠珠说了,烧了它会对啥环境不好,这样把它给切了,沤糟,比烧了它强……”   江三爷提起江珠,那话好似说不完似的。   张翠芬她们听得一脸懵。   啥,这东西竟然能当肥料使?   ……   “沈知青,你坑挖的不对。”   江珠见沈秋风挖的坑就像是土拨鼠打的洞似的,她皱着眉,不满道。   “啊,这坑哪不对了?”   沈秋风有些懵,他认为自己挖的坑,不宽不窄,不浅不深,刚刚好。   “这坑你要横着挖,我说的意思你懂吗?”   沈秋风一脸茫然,江珠夺过他手中的铲子,给他演示看。   她哗哗几下子,挖出来了一条长坑,然后看向沈秋风,“像我这样挖,明白吗?”   “原来是这样。”   沈秋风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极为自信地把铲子接了过来,然后又去挖了一条和江珠一模一样的坑,然后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江珠,一副快夸夸我的表情。   江珠有些暴躁,她就没有见过这样笨的人,   “把铲子给我。”   他明明都挖对了,为啥她还要凶他?   沈秋风很委屈,见江珠在瞪他,他吓得连忙把手中的铲子递给了江珠。   江珠像是个教不会孩子耕地的老父亲一样心累,她拿着铲子,哗哗地把两个坑之间的土挖了起来,直到最后两个坑连在一起。   她指着坑,瞪着沈秋风。   “瞧见没,就是这样,你顺着这条坑给我挖下去。”   “可是为啥要这样挖啊?”   被江珠瞪着的沈秋风弱弱地问道。   “因为这样挖,可以施肥很均匀。”   江珠深呼吸一口气,然后耐着性子说道。   “那为啥要挖坑啊,直接把这些铺在上面不是更方便吗?”   沈秋风是真的不明白,他见以前那些人施肥,都是直接铺在上面的。   江珠看到沈秋风那张满是无辜的脸,她没有回答,而是泄愤似的拿着铲子啪啪几下,把土堆拍的往里凹了一个大坑。   这两铲子要是拍在人身上,恐怕还不待被拍成肉饼。   她拍完后,把铲子收了起来,笑眯眯地看着满脸惊恐的沈秋风。   “沈知青,你刚刚问我什么?我没有听清。”   “没……什么,我没问。”   沈秋风连忙摇了摇头。   “这样啊,那这下能好好挖坑了吗?”   江珠笑的一脸温柔。   “能,能。”   沈秋风连忙接过铲子,哗哗地挖了起来,也不敢再吭声了。   江珠跟在后面往坑里填肥料。 第36章   下午。   “地不是这样锄的。”   江珠见到沈秋风锄的那地顿时不满起来了。   “啊?”   沈秋风扭头看到江珠, 身子忍不住地颤了一下。   “你要这样,腰下盘用力气,锄头这样拿……”   江珠一点一点给他纠正姿势。   沈秋风看着江珠的侧脸晃了下神。   “会了吗?”   江珠见沈秋风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就来气。   “会了会了。”   沈秋风不敢说自己不会,他在江珠的视线下, 颤颤巍巍地拿起了锄头。   啊,   这锄头要怎么拿?   地要怎么锄?   她刚刚是怎么说的?   “沈知青, 你这样啥活也不会干,以后咋娶媳妇,有谁会嫁给你?”   江珠苦口婆心地教育他。   “你光靠脸长的好看是没用的, 还必须能干活,会干活,这样才行。”   沈秋风抬起头看了一眼江珠,   “那我以后就找个啥活都会干,勤快的姑娘。”   “你这是要吃软饭?你咋这么不害臊,以后谁要是嫁给你,那可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江珠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可以把吃软饭说的这样理直气壮的,毫无愧色的,她瞧着那沈秋风满脸嫌弃之色。   沈秋风的脸顿时黑了起来, 这人咋变得这么快,前段时间给他抹药酒的时候, 还夸他长的十分好看,现在才过了多久,就开始嫌弃他不会干活,吃软饭了。   “我不会吃软饭的。”   沈秋风闷声说道。   “这样最好, 以后你经常和我学学咋干庄稼地里的活。”   江珠见他一点都不知道上进,简直愁坏了她。   然后, 她又教了他一遍怎么锄地,见他锄的地比之前的好点了,这才放过他。   *   “珠珠,今天这玉米饼子烙的多,你去给沈知青送几个去,他一个人住,肯定吃不好。”   从江三爷家送鱼汤回来的张云,想起了沈秋风,这孩子身子骨瞧着就弱,前段时间又从知青队搬了出来,现在一个住,一个人生火做饭,想着就觉得可怜。   江珠听了她妈的话,只好放下手中的碗,拿来了一个篮子,往里面捡了几个玉米饼子。   “还有这炒鸡蛋,凉拌野菜,也给他拿点。”   张云说着,拿出来了一个海口大碗,把炒的金灿灿的鸡蛋扒了一些,然后上面盖了凉拌野菜。   对了,还有鱼汤哪!   说着,就把瓦罐里熬得奶白浓郁的鱼汤盛了一盆,放在了篮子里,然后又在篮子上面盖了一块布。   “妈,你咋对那沈知青这么好?”   江珠有些吃味,那个沈知青就人长得好看,其他啥的都不行。   “人家沈知青可怜,大老远地背井离乡来到咱这不容易,今个我见他穿的还是前几天那划了一道口子的褂子,他恐怕连衣裳都不会缝……”   “行了,我去送。”   江珠提着篮子去找那沈秋风去了。   “奶,香……”   张大花的孙子张大宝指着江珠的篮子,一个劲地流着哈喇子。   站在门口吃窝窝头的张大花伸着脖子往江珠篮子里瞟,可看到的却是一块布。   哼,盖这么严实,这篮子里面肯定是好东西。   她手中的窝窝头顿时不香了。   江珠眼睛余光看到这祖孙俩,连忙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死丫头,走这么快,也不说让我尝尝篮子里的东西,真小气。”   张大花对着江珠的背影翻了一个白眼。   “奶,我想吃炒鸡蛋……我闻见鸡蛋味了……”   张大宝吸着鼻子,一脸陶醉地闻着从江家飘出来的味。   “吃吃就知道吃,那炒鸡蛋有啥好的,哪有奶做的窝窝头好吃,还有这炒的萝卜,我可是用油布擦了锅,还擦了两下哪,吃着可香可美了,快吃!”   张大花把夹着萝卜的窝窝头塞进孙子的手里。   “我不吃,窝窝头难吃,萝卜一点都不香,我想吃鸡蛋。”   张大宝啪的一下把手中的窝窝头给扔了。   “我的天爷啊,你咋把窝窝头给扔了,这样好的饭,别人家想吃还吃不上哪。”   张大花连忙把窝窝头捡了起来,今天这窝窝头,她可是往里掺了一把棒子面的,要知道平日里做的窝窝头,就是谷糠掺点野菜。   这么好的饭,就给扔了,这不是作孽吗。   她捡起来把上面的灰打了打,窝窝头里面夹的萝卜块也早就掉在了地上,她心疼的整张脸都揪在了一起。   这萝卜她可是用油炒的,这咋能给扔了……她捡起来连擦都没擦就扔进了嘴里,这要是擦了,萝卜上面的油不就被擦没了吗。   她可不傻!   “我要吃鸡蛋,我要吃鸡蛋……”   张大宝躺在地上撒起了泼。   “娘,你就给他炒个鸡蛋呗,顺便再给我炒一个。”   张大花的儿子张瘸子从屋里醉醺醺地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个窝窝头往嘴里塞着。   “你说的轻巧,咱家里还哪有鸡蛋了?”   张大花瞧见不正干的,整天就知道喝酒的儿子就来气。   “咱家鸡蛋去哪了?你没看我最近都瘦成啥样子了吗,也不知道留俩鸡蛋给你儿子我补补。”   张瘸子听到家里没鸡蛋了,那就代表没鸡蛋吃了,他顿时有些不高兴,拉着脸子。   张大花有些怕儿子,因为她儿子以前喝醉酒打老婆,把老婆打跑了之后,他没人打了,就打她这个娘,可这是她儿子,她又舍不得怪他,毕竟她以后还要靠儿子给养老送终哪。   “都拿去给你换了酒,今天就别吃鸡蛋了,那只母鸡已经两天没有下蛋了,等它一下蛋,娘就给你和大宝炒鸡蛋吃。”   “不行,我今天就想吃鸡蛋,咱家没有,你就出去给我借。”   张瘸子闻着隔壁飘过来的香味,浑浊的眼中闪着不安分的光。   张大花只好出门给儿子借鸡蛋去了。   *   “沈知青,你在家吗?”   江珠敲了敲门,见没有人应声,便推开门来到了院子里,然后又推开了屋子里的门,顿时便惊了,只见沈知青坐在炕上,赤/裸着上半身,手中拿着缝衣裳的针。   她脸色顿时有些发红。   “你……咋来了?”   沈秋风见江珠突然出现在了屋子里,他吓得手忙脚乱地拿起衣服就往身上穿。   “我刚刚叫你,你咋没应声?”   江珠埋怨道,她想把手中的篮子放桌子上,可这屋子里就只有沈知青在的炕上有个小桌子,她只能走上前去。   “你干啥?”   沈秋风衣裳还没穿好,就见江珠走了过来,他连忙扯过一旁的被子围住了自己。   “我又不会吃了你,你这么害怕干嘛?”   江珠把手中的篮子放在桌子上,解释道。   “我妈让我来给你送饭。”   “送饭?!”   沈秋风眼睛顿时一亮,他的手从被子里伸了出来,然后迫不及待地掀开了篮子上盖着的布。   沈秋风看到这里面的伙食后,激动的不行,自从他搬出来后,一个人生火做饭,日子过的甚是艰难,当初住在知青处的时候,大家搭伙吃饭,轮着做饭,自从第一次轮到他做饭,后面大家就再也不让他碰灶房了。   他平日里在知青处见他们做饭,看着挺简单的,第一次做不好是因为他没经验,所以他信誓旦旦搬出来后,以为自己能解决自己吃饭问题,可到头来,不过是他以为,做饭实在太难了……   这些天,都不知道他怎么过的,每天啃着半生不熟还有糊味的窝窝头,简直不是滋味,不吃的话只能饿着,为了能不吃或是少吃自己做的饭,他天还没黑就上床睡觉了,睡着就不饿了。   现在猛地乍见到金黄的饼子,翠绿浓香的凉拌野菜,他真想打自己一巴掌,看是不是在做梦。   “吃吧,待会这鱼汤凉了就会腥。”   江珠见他垂着头不说话也不动,连忙催促道,然后把盖着鱼汤的碗给拿开。   鱼汤?   还有鱼汤!   沈秋风死死地盯着那碗鱼汤,眼圈都快红了,要知道他可是很长很长时间没有碰过肉腥了,他嘟囔着沙哑的嗓音说道。   “你妈对我真好!”说罢,便拿过来一张饼子。   他咬了一口玉米饼子,眼睛顿时睁大了。   这玉米饼子,简直是他吃过最好吃的玉米饼子,咬一口,不仅酥脆的掉渣,并且里面还带着猪肉渣,吃起来格外的香,就连县里食堂的饭都没有这么合他胃口。   还有那凉拌野菜,吃起来也很酸甜爽口。   忽然,他鼻子一动,闻到了鸡蛋味,用筷子往里扒了扒,果然,里面是半碗金黄金黄的炒鸡蛋。   上面还闪着油光,他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然后,小心翼翼地夹起一块炒鸡蛋,放进嘴里。   鸡蛋的香味顿时席卷了整个口腔,他那吃了很长时间的野菜团子,窝窝头的胃久违的遇到了这么柔软,细腻,香的吃食了。   还有那鱼汤,他虽然还没有来得及喝,可那奶白色的颜色看着就让人觉得它好喝。   “好吃吗?”   江珠见他脸上的神色绷的很紧,还以为这饭不合他胃口。   “好吃,你妈做的饭太好吃了!”   沈秋风以为这饭是江珠她妈做的,当时他还住在她家隔壁的时候,就闻到过那股香味,当时他就猜测,做饭的人手艺肯定不错。   所以那次,江珠她妈和人掐架后,他才忍不住上前搭话,为的就是拉近距离,到时候能蹭顿饭啥的。   江珠见他误会了,便也没有解释。   沈秋风虽然吃的很急,那筷子一下接着一下地夹菜,可那动作却丝毫不见粗俗,反而让人赏心悦目。   等他把最后一口鱼汤喝完,满足地放下了筷子,不禁为明天,为以后的日子发愁起来了,今天骤然吃了这样的饭,他自己做的窝窝头更加吃不下去了。   “江同志,你能借我点钱吗?”   沈秋风想来想去,他不可能天天能吃得上江婶子做的饭,能偶尔吃一次他就很满足了,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拿钱去县里买着吃。   虽然县里的吃食不咋地,可也比他自己做的窝窝头好吃多了。   他怕江珠不肯借给他,连忙爬到炕里边,掀开身下的草席,在草席下面的稻草堆里摸来摸去。   “给,这枚玉扣押在你那,等我把钱还给你的时候,你再把它还给我。”   只见这枚玉扣像红枣一般大小,羊脂白玉,局部隐隐呈翡色,整体通透,不见一丝杂质,流光隐隐溢动,江珠即使再不懂玉,也知道对方手里的这块玉扣是个极品。   “这个我不能拿。”   江珠回过神来连忙摇了摇头,这要是在她手里摔坏了,或者丢了,这可咋整,虽然这枚玉扣很令人心动,应该没有人能抵挡住如此美好的事物,江珠很想拿着它把玩把玩,可她的理智劝住了她,即使如此,她的目光还是流连在那枚玉扣上,舍不得撤回。   “你要借多少?到时候记着还给我就行,这东西还是你自己好好收着吧。”   “借我十块就行。”   沈秋风看出江珠喜欢这枚玉扣,便把它扔到了她怀里。   “我知道你在想啥,你放心,它要是丢了,我肯定不找你赔,再说了,我又没说把它给你,只是让你拿一段时间。”   江珠手忙脚乱地把玉扣接了过来,紧张的头上都生了汗,见把玉扣牢牢地接到了手中,这才松了一口气,忍不住瞪了一眼沈秋风,这人怎么这么虎,这要是她一个没有接住,摔到地上咋整。   沈秋风被瞪了一眼也没有生气,只在那笑嘻嘻地看着江珠。   这玉扣落到江珠手中,那温润的触觉,让她舍不得把它再还回去,她算是明白那句细腻如玉是什么意思了,这手感真是太好了,还有这精致的形状,真是怎么瞧都不够。   算了,既然他给了,那她就帮他保管几天,也让她好好稀罕稀罕,毕竟这样的玉,她是第一次见。   此时她心里稀罕死了这块玉扣,可面上却还是装作一副十分淡然,不把这块玉扣放在心上的样子。   “既然你这样说了,那我就替你保管几天。”   “行,那真是谢谢你了。”   沈秋风绷住了嘴角快要溢出来的笑,一本正经的样子。   刚好江珠身上带着钱哪,她当即数了十块钱出来,不免有些好奇。   “你借钱干啥?”   “我借钱吃饭啊,我穷的已经吃不起饭了。”   听着对方惨兮兮地语气,江珠还以为对方是要拿着这钱买粮食哪,压根就不会想到这人是直接去县里下馆子的。   抬头间,她的目光忽然扫过炕上的针线,回想起刚刚在家的时候,她妈好像说沈知青的衣裳破了。   刚刚她进来的时候,见他好像是在缝衣裳。   “你还会缝衣裳哪,看来你也并不是啥都不会嘛。”   江珠刚夸了人,下一秒就捡起炕上的那只针,只见针上压根就没线,或者可以说,这只针没有被穿上线。   那他是咋缝衣裳的? 第37章   “都怪这线太粗了, 针孔太细了,我穿不进去。”   沈秋风理直气壮地把这些都推到了针线上面。   他话音刚落下,只见那原本怎么都穿不进针孔的线在江珠手中像是有了生命似的, 一下子就穿进了针孔中。   江珠已经懒得说他了,自己笨就算了, 还怪人家针孔不大。   “这……这”   沈秋风说不出来话了, 为啥他之前穿了好大一会儿, 那软哒哒的线就像是在和他作对似的,就是不肯进针孔里面,咋江珠一穿就这样轻轻松松地给穿上了?   江珠见他连个线都不会穿, 那肯定连衣裳也不会缝。   “把你衣裳给我。”   “啊?”   沈秋风愣了一瞬,然后扭扭捏捏地把衣裳从被子里扯了出来。   “那麻烦你了,江珠同志。”   江珠把衣服接了过来,找到破开的地方,拿着针缝了起来。   沈秋风看着就这么安静地给他缝补衣裳的江珠,竟然从她脸上看出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温柔。   他吓得连忙摇了摇头,他这是疯了吗,他脑海里不由的窜上来当初江珠同志一巴掌拍的毛驴嗷嗷叫的场景,还有昨天她几铲子就拍出来一个硕大的土坑……以后他要是惹她不高兴了, 她会不会一铲子把他给拍飞啊……   他光是想着,身子就忍不住往后悄悄地挪了挪。   江珠同志的脾气好像不太好, 力气还很大,还喜欢动手打驴,说不定以后还会动手打人,他还是离她远点的好。   当江珠抬起头的时候, 就见沈秋风披着被子,整个人缩在了角落里, 一脸戒备地瞅着她,就好像她不是啥好人似的。   “你过来,补好了,我缝的不好,你就这样将就着穿吧。”   江珠把衣裳扔给了他。   沈秋风拿过衣裳,展开一看,只见原来破的地方已经被一条弯弯曲曲的丑蜈蚣所替代,虽然蜈蚣有些丑,但这是人家的一片心意,他想了想,决定要夸夸对方。   “江珠同志,你手真巧,你说你给我缝补衣裳就算了,咋还给我绣了一条蜈蚣啊,瞧这蜈蚣绣的活灵活现的跟真的似的。”   江珠她知道自己缝的东西丑,可被人这样明目张胆地说出来,她脸色顿时有些挂不住了。   沈秋风看到对方脸上的神色,顿时不敢再往下夸下去了,为啥江珠同志的心思这么难猜,难道是她不喜欢别人夸她?   “你喜欢就好。”   江珠嘴角扯起一抹僵硬的笑。   “你还有没有其他要补的衣裳,我顺手给你补了。”   “有,还有这件袖子破了,那件领子破了……”   沈秋风又连忙找出来了两件,他是实在不会缝补,只能麻烦江珠同志了。   江珠其实不咋会缝衣裳,但她又喜欢缝衣裳,拿着沈秋风的衣裳权当练手了。   江珠同志这样认真地给他补衣裳,沈秋风心里有些感动。   “江珠同志,你其实不发火的时候挺好的,你……以后能不能对我和善一点?”   “我对你难道不和善吗?”   江珠抬起头看着他,很是诧异。   “就上次施肥……我问你为啥不把肥料铺在田地上,而非要挖坑,你就恐吓我。”   沈秋风很委屈,他觉得那次江珠同志其实更想把那铲子往他身上拍。   呦,竟然还知道那是在恐吓他,看来人不笨嘛,江珠不知道为啥,她每次碰到这个沈知青,整个人总是变得格外暴躁。   就像是她见那毛驴犯蠢,总是忍不住想动手打它一样,她见到那沈知青,就总是忍不住手痒痒,可她又不能真的对他动手,只能把怒气撒在其他地方。   可她不能承认她恐吓人。   “有吗?你误会了,我可没有恐吓你,你想多了,肥料为啥要挖坑埋它,是因为最近没有雨水,只能把它挖坑埋了,这样才能让庄稼好吸收。”   沈秋风才不信她没有恐吓他,当时她一脸凶光地用铲子拍土,就好像是把那土堆当成了他似的。   江珠见他不相信,心里忍不住犯嘀咕,看来以后她要压制点脾气,这沈知青瞧着一点都不呆。   没一会儿,江珠把那两件衣服都补好了,然后见没啥事,就站起来走了。   沈秋风把她补好的衣裳拿在手里,看着江珠分的背影,十分感动。   “江珠同志,你咋还把我每件衣裳都特意绣上了蜈蚣,真的不用这样麻烦……”   江珠的脚步猛地一顿,正准备给沈秋风关上房门的手忽地紧了起来。   下一秒,只听得啪的一声,震耳欲聋,把沈秋风吓得手上的衣服都掉在了炕上。   只见那两扇门,被人摔的上面的灰都飘了下来,而门口已经没有了人影。   沈秋风赶紧下了炕,去看他的门有没有被摔坏。   “还好还好,这门没事……”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只听得嘭的一声,他手刚刚摸着的那扇门就倒在了地上,另外一扇门也七扭八歪着,似掉未掉挂在门框上。   啊?   这是用了多大力啊?   他没有不喜欢她绣的蜈蚣,那蜈蚣虽然挺丑的,但是他不嫌弃……沈秋风已经想好,等下次见面的时候,他一定要告诉江珠同志,虽然她绣的蜈蚣很丑,但是他很喜欢……   *   “老二媳妇,之前我打了你,是我不对,可你是大丫的婶子,大丫如今出了这事,要赶紧找个人嫁出去才行,要不然让别人发现了这事,咱这一家子都还咋能抬起头做人。”   江老根这两天急的上火,嘴角长了泡,再过几天恐怕等显怀了,恐怕就瞒不住了。   “孩儿他妈,咱爹都给你说软话了,你还想咋地?”   江有福见他爹都给她赔不是了,自家那个死婆娘还耷拉着脸子不说话,他连忙瞪了她一眼。   王彩莲的额头到现在还疼着哪,她不情不愿地开了口。   “爹,你想让我做啥?”   “我想让你在你娘家那边给大丫找个婆家,你嫂子娘家那边还没成家的小伙子,大丫都看不上,你这个做婶子的,一定要帮帮大丫才行。”   江老根提起这事就发愁,大丫嫌弃那几家是庄稼人,不肯愿意,可又不能这么一个劲地拖着。   “二婶,以前有些事,是我做的不对,你就看在我不懂事的份上,别和我一般见识。”   江玉忍不住低下了身子,她主要是怕王彩莲还在生她的气,然后不肯给她说好人家。   王彩莲听了这话,心里好受了些,她瞥了一眼江玉。   “谁让我这个做婶子的容易心软,大度,不跟你一般见识,说吧,你想要啥样的人家?”   “二婶,我想……嫁给城里人。”   江玉满脸羞涩,她长得虽然比不过江珠,可在上河村也算是个村花了,再加上她又上过学,除了江珠外,这村子里的哪个姑娘能比得上她。   庄稼人咋能配得上她,在梦里的时候,她就嫁给了庄稼人,跟着他吃糠咽菜的,受苦受累,这次她一定要嫁到城里。   “你说啥?嫁给城里人?”   王彩莲震惊极了,她指着江玉的肚子。   “你现在怀着野种哪,还痴心妄想嫁给城里人?”   江玉听到这话,脸色很难看,她压下心中的不舒服,脸上带着讨好的笑。   “二婶,我这月份还浅哪,只要咱不说,就不会有人知道我怀孕了。”   王彩莲被气笑了,人家城里人娶的都是城里姑娘,哪会看上你个村姑,再说了,以后这事要是被人发现了,那她也落不了好,她眼珠子转了一下。   “我哪认识什么城里人啊,这事你去找别人吧。”   江玉见王彩莲不愿意帮她,她一脸委屈地看着江老根。   江老根对老二媳妇不肯帮忙的做法,很是不满,   “老二媳妇,我记得你娘家兄弟不是有个儿子在城里当工人嘛。”   听了江老根话的王彩莲顿时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爹,你这话啥意思?让我外甥娶她这个烂货?”   “你咋说话这么难听。”   江老根眉头紧锁。   “彩莲,等大丫进门后就会找个由头把这孩子流掉,到时候可以再怀他们俩的孩子,这事不会有人知道的。”   陈桃花在一旁忍不住接腔。   “呵,她还没结婚就怀上了野种,要是嫁给了我那外甥,指不定以后咋给我外甥戴绿/帽哪,我告诉你们,这事休想,我外甥将来可是要娶黄花大闺女的,你问问她,她还是黄花闺女吗?”   王彩莲瞅着江珠的肚子,忍不住冷笑。   “老二媳妇,你咋能这样说大丫,大丫都说了,她是被宋齐军那个禽兽给强迫的,这不能怪她啊,要怪就怪那个宋齐军,要不是他,大丫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江老根提起那个宋齐军,就忍不住咬牙切齿,满脸恨意,要不是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大丫咋会被糟蹋。   “到底是被强迫的,还是自己主动的,这谁知道。”   王彩莲才不相信江玉是被强迫的,要是她是被强迫的,完全可以告诉家里人,去告那宋齐军一个流氓罪,可她这样不声不响的瞒着,谁知道她会不会是自愿和人家宋齐军干这种不要脸的事的。   江玉脸色猛地一白。   “二婶,我真的是被强迫的,我要是嫁给了你外甥,我肯定不会忘了你的大恩的。”   “大丫,你别嫌婶子说话难听,你现在是啥情况,你心里没数吗?有人愿意娶你就不错了,哪还容你在这里挑三拣四的。   我今天把话给你放在这,你和我外甥不可能,你要是没干出这种丑事,我也还能勉强给你和我外甥安排一次相亲,可你现在这种情况,咋配得上我外甥?”   王彩莲虽然不是啥好人,也爱占小便宜,可她还没黑心到那种程度,她要是把江玉说给她外甥,这事以后被认发现,那她哥还不来找她拼命,以后娘家也回不成了。   她可不傻。 第38章   “实在不行的话, 就给大丫找个家境殷实的人家。”   江老根忍不住说了一句。   家境殷实?王彩莲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之前给她了一篮子鸡蛋和半袋粮食的李大牛,那李大牛还是个生产队副队长哪,家里的粮食多的吃不完。   “大丫, 你看李大牛咋样?”   “李大牛?”   江玉听到这个名字,就一脸厌恶。   “可他不是喜欢江珠吗?”   “他喜欢江珠不假, 可江珠傻, 这么好的人家都不愿意, 你可别像她一样不知道好歹,那李大牛是生产队的副队长,家里的粮食多, 你要是嫁给他,那就是去享福的。”   “你婶子她说的没错,那李大牛是个好小伙,踏实能干,最重要的人老实本分。”   江老根很满意那李大牛,当初二丫和她爸妈还不愿意,叫他说,这样的好小伙,打着灯笼都难找。   “可他家人口多, 我嫁过去,那不就要伺候他们全家人吗?”   江玉有些不乐意。   “你傻啊, 到时候你俩结婚后,你就不能吹点床头风,让他分家。   其实不分家也行,那李大牛不知道你的事, 你名声好听,长的好看, 又识字,你这算是低嫁,到时候你嫁过去,她们一家肯定把你供起来,你肚子里的孩子也不用流掉,到时候就说早产了……”   江玉听着王彩莲说的话,忍不住动了心。   “可他还没说愿意娶我哪?”   “这有啥难的,我今天就去一趟他家,把这事和他说说。”   王彩莲见她这是同意了,也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老婆子,快做饭,让老二媳妇吃了饭,就赶快去牛洼村。”   江老根急忙催促道。   全程没有说过一句话的张秀兰看了一眼众人,没有说话,去做饭去了,依她看,这事迟早纸包不了火,到时候一旦捅出来……   想到这,她看了一眼江玉,然后叹了一口气。   王彩莲吃了晌午饭,就去了牛洼村李大牛家。   *   第二天。   李大牛来到了上河村。   “江玉,你对我是个啥意思?”   昨天下午,王彩莲去了他家,说那江珠是如何的懒,如何的不孝顺什么的,李大牛他娘当时就变了脸色。   让儿子李大牛坚决不能娶那个什么江珠,然后她又说起了江玉是如何勤快,如何孝顺,如何懂事,如何能干的……然后又说了江玉还没有许婆家。   李大牛她娘当时就拉着她的手,塞给了她一篮子鸭蛋,让她无论如何也要把江玉说给她儿子,当时李大牛在场,他没拒绝。   “大牛哥,你还记得你们上次去找珠珠求她帮你们村治庄稼的时候,珠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一点都不给你面子,并且她那次还逼着你分家,逼着你不管你娘他们,她怎么可以这样自私,要知道她也是有爹娘的人。   当时你说不愿意,她就说让你入赘,让你洗衣做饭,干活的话,她这简直就是欺负你。”   江玉说的话勾起了李大牛的回忆。   那江珠不仅嫌弃他家人口多是累赘,并且还不想给他生孩子,他要是娶了她,那她肯定啥活都不干,并且天天在家躺着,好吃懒做,到时候别说让她伺候他全家人了,恐怕他全家人都要反过来伺候她。   可江玉就不一样了,江玉明事理,等她嫁给他后,一定会帮着伺候他娘,挑起家里的重担的。   可他心里忘不了那江珠,虽然那江珠提了这么多无理的要求,人又刻薄自私,可他依旧喜欢她。   在他来之前,他娘说了,一定要让他选江玉,他娘说的没错,江玉是他一直想娶的那种姑娘,如果没有江珠的出现的话。   可现在,江珠明显不愿意和他好,他也只能退而求次按他娘说的来。   “大牛哥,你是个好人,珠珠她配不上你,你值得更好的。”   江玉羞答答地瞥了一眼他。   “江玉,你意思你愿意嫁给我?”   李大牛心情有些复杂,江玉人长的虽然比不上江珠,可是她善良,性子好。   “江玉,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人。”   王娟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指着江玉的鼻子骂。   等江玉回过神来,眼圈顿时红了,   “王娟,是不是我有什么地方得罪你了,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   “是啊,王娟你咋能这样说江玉?”   李大牛想了一会儿,才认出面前这个姑娘是谁。   “大牛哥,你不要被江玉这个女人给骗了,她不是个正经人,有次,我见她和宋知青在后山拉拉扯扯的。”   “我没有,王娟你怎么可以这样诬陷我,宋知青曾经是我们组的组长,他帮助过我,我只是把他当成我的哥哥,那次在后山,是他找我来说他要返城的事,你怎么能这样坏我的名声。”   江玉泪眼蓬松地说道。   “你说谎,你说谎。”   王娟见她不承认她和那宋齐军之间的关系,顿时气的不行,又见那江玉挨着她的大牛哥这么近,连忙上前动手推了一把江玉。   当她知道今天李大牛来村里相看江玉的时候,她简直快要疯了,她一定要揭穿江玉这个女人的真面目,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大牛哥被江玉给蒙蔽。   “啊”   江玉顺势摔在了地上。   “你咋能可以推她?”   李大牛瞪了一眼王娟,连忙去扶江玉。   “我没用力气,她怎么就摔了?”   王娟指着地上,一脸无辜的江玉,气的眼睛发红,   “大牛哥,她肯定是装的。”   “大牛哥,你别怪王娟,都怪我刚刚没站稳。”   李大牛见江玉受了欺负,还在强忍委屈替那王娟说话,他忍不住心疼她,心中对那王娟越发不满起来了。   “王娟,你闹够没?”   “大牛哥,我没闹,这真的是她自己摔的,我刚刚见她挨你这么近,气不过,只是想把她推到一旁,我没想要推倒她。”   王娟见李大牛不相信她,她连忙看向江玉。   “都怪你,你快和大牛哥解释清楚,是你自己摔的,不是我推的。”   “大牛哥,真是我自己摔的。”   江玉咬着唇,一副委曲求全的样子。   “王娟,给江玉赔不是。”   李大牛虎着一张脸,有些不耐烦地看着王娟。   “大牛哥,我凭啥要给她赔不是,我又没做错事?”   王娟有些不敢置信。   “你把人给推到了,你咋没做错?”   李大牛小心翼翼地扶着江玉,江玉痛呼了一声。   “大牛哥,刚刚摔倒的时候,我的脚好像扭着了。”   “看你干的好事。”李大牛瞪了一眼王娟,然后扶着江玉走了。   “大牛哥,她这都是装的……”   王娟此时浑身就算长满了嘴,也说不清了。   这江玉咋这么坏!   这场闹剧过后,江玉和李大牛的婚事定了下来,就在七天后。   这是江玉他们家要求的,李大牛那边虽然感觉有些太急了,可也不好说什么。   *   从乡里回来,推着自行车的林木来到了田间地头,正好碰到江珠,他就把户口的事说了出来。   “珠珠,你上次和我说的城市户口那件事,我和刘书记说了,可不知道咋回事,刘书记前段时间,还说这事不难办,说几天就能办下来了,可昨天我去公社里开会,那刘书记又突然改了口。”   “啊,林木叔,你知道这里面是因为啥吗?”   听林木叔话中的那意思,之前是同意给她城市户口的,可中间出了啥变故,又不给了。   “好像是被一个女干部给压住了,这个女干部明天就来咱上河村了,听说是个年轻的女大学生,自愿来咱这建设农村的,叫什么张红旗的。”   “张红旗?”   江珠忍不住皱眉,原剧情中没有出现这号人物啊,再说,她和对方无冤无仇的,对方为啥要阻拦她户口这事。 第39章   第二天。   “这是张红旗同志, 以后就是上河村的村支书了,你们以后可以叫她张支书或者张书记。”   刘书记站在台上介绍着身边站着的很年轻的女子。   “你们别看人家是个女同志,人家可是大学生咧, 张红旗同志,思想可比咱进步多了, 人家是主动申请来建设农村的, 以后咱上河村有了张红旗同志, 一定会往好的方向发展。   张红旗同志以后就一手抓生产,一手抓思想,带领上河村的父老乡亲, 努力争上游……”   台上的声音不断,台下的掌声拍的呱唧呱唧的。   “老崔叔,你说台上那一个瓜娃子能懂啥,咋就来咱上河村了?”   李二狗看了一眼台上的张红旗,忍不住和身旁的老崔叔说道。   “李二狗,你懂啥,你没听见刘书记说吗,人家可是大学生咧,懂得肯定多。”   张翠芬一边拍手鼓掌, 一边对着李二狗翻了一个大白眼。   一旁的老崔叔没有说话,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台上的人。   “珠她妈, 你说这新来的张书记咋这么年轻,瞧着和你家珠珠差不多大。”   老崔婶伸着脖子往上边瞅着。   “是啊,看着真是年轻。”   江有财没有来,来的是张云和江珠, 江珠听着村民们的议论声。   “我可是听说了,你们那组的组长张建平成了副队长, 这个张书记带着你们那组的人,要和其他两组的人比着争生产哪。”   “啥?她来我们组?”   “咋?你还不欢迎人家啊,你没听人家刘书记都说了,人家可是大学生,懂得多着咧,你们就跟着沾光吧……”   台上的讲话结束了,村民们都在下面议论纷纷。   “张红旗同志,这位就是我给你提起的那位能人,人家也是个女同志,可不仅画出了水车图纸,还治好了牛洼村的庄稼,本事大着哪!”   刘书记带着人来到了江珠她们面前。   “我不是啥能人,就是刚好在书上见过水车图样罢了,并且牛洼村的庄稼虫害也是我误打误撞的。”   江珠谦虚道。   “你就是江珠?”   张红旗打量着面前的人,只见对方长着瓜子脸,皮肤很白,相貌出众,身上穿着粗布做的衣裳,和其他村民穿的都差不多,可就是让人忍不住眼前一亮。   “我是,欢迎张红旗同志来到我们上河村。”   江珠看着面前穿着一身蓝色制服的张红旗,打心眼里对这人就是喜欢不上来。   张红旗点了点头,   “像你这样的同志,就应该留在农村发光发热,奉献自己的价值,咋能刚做出一点小成绩,就想往城里跑,要是其他人都像你这样,那咱农村的发展可咋办。   你虽然有点小能耐,可是你这思想不行,要改造,有你这样思想的人,就是拉国家建设的后腿。”   张红旗指责完江珠的落后思想后,然后看向周围的村民。   “我是城里人,又是大学生,但是我不顾家人的反对,只身跑到农村为的是啥,我难道能不知道在城里工作轻松吗,我难道不知道在城里吃白面馍馍吗,我难道不知道在城里不用吃苦受累吗?   我知道,这些我都知道,可我还是来了,我只要一想到农村里的父老乡亲都还在吃不饱饭,都还在啃那窝窝头,我嘴里的白面馍馍就吃不下去,晚上睡不着觉。   所以我来了,我宁愿啃着窝窝头,宁愿吃不饱饭,我也要为建设农村出一份自己的力量,带领着全村人都能顿顿吃上白面馍馍。”   张红旗的话音刚落下,周围顿时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张红旗摆了摆手,示意掌声停下来。   “我发现了一个普遍的现象,村子里总是有几个人日子过的好了,就不管大伙了。   就好比,你自己富了,吃上了白面馍馍,那你不能不管其他人啊,你要带着大家伙一起吃上白面馍馍,这样才行,如果你不管大伙,只讲自己,那就是太自私了,这种思想必须要改造。”   “张红旗同志,你说的真是太对了!”   张大花啪啪地鼓着掌,站了出来,眼中泛着泪花。   “我们就需要你这样的好领导,好干部,不像有的人,就是自私,只讲自己,每天自己在家里吃鸡蛋,吃肉啥的,一点都没有想到过我们。”   张大花说着这话的时候,瞥了一眼江珠。   江珠:“……?”   她吃凭借自己能力得来的肉和鸡蛋,有啥不对吗?   她吃凭借自己能力得来的白面馍馍有啥不对吗?   江珠感觉这个新来的张红旗同志有些奇怪,她自己可以无私奉献,可她凭什么要求别人和她一样无私奉献?   江珠待不下去了,拉着她妈张云回了家。   等张红旗讲完话后,那张大花哭着喊着要从林木那组出来,进张红旗那组。   “张红旗同志,我要跟着你学习,跟着你进步,我要跟着你发光发热。”   “你叫什么名字?”   张红旗早就注意到这个想迫切跟着她学习的人。   “回张红旗同志的话,我叫张大花。”   “张大花同志这种迫切想学习,想进步的态度,值得大家都向她看齐,如今,女的也能撑起半边天,我们不要认为我们是女的,就自我放弃。”   人群中的王娟听到这话,眼底顿时一亮,她抬起头,看着在人群众的张红旗,她是那么的耀眼,那么的勇敢,那么的无私,她想成为像她一样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卡文了,今天发的都有些短,明天我尽量发长的。   最近在调作息,我以后尽量早点发,不拖那么晚,然后固定个时间发啥的。   在这里解释一下,虽然张红旗是书记,但她是村书记,而刘书记属于乡级别的。 第40章   不到两天, 张红旗就在村子里树立了威信,并且身后还跟着张大花、王娟等人。   这一天,张红旗来到了庄稼地里。   “那一片是哪组的地, 庄稼为啥长的比其他地的壮?”   张红旗指着江珠他们组的地说道,她刚刚一过来, 就看到了这庄稼与庄稼的不一样, 只见这坡上的庄稼不仅长得壮, 并且还油绿油绿的,一看就是肥料施的足。   而其他田地的庄稼瞧着就不咋壮不说了,并且还有些枯黄, 瘦弱。   “回张红旗同志的话,那是江有财他们组的,听说他们施了肥。”   张红旗听到张大花口中对自己的称呼,忍不住皱眉。   “张大花同志,你以后别总是叫我张红旗同志,就叫我张书记吧。”   “是,我听张红旗同志的话,不,应该是张书记的。”   张大花连忙改了口。   “那咱组里之前为啥没有施肥?”   张红旗有些好奇。   站在一旁的王娟正想解释, 被张大花给抢了话头。   “张书记你有所不知,村子里的粪压根就不够给庄稼施肥的, 那江有财一家不知道用了啥法子,把那玉米秆变成了肥料,他们组得了这样的好法子,竟然藏着掖着, 不告诉我们。”   张大花很是气愤不平,张书记都说了, 不能一个人吃白面馍馍,就不管其他人,这是自私,如今江有财他们组有法子整来肥料,并且他们组的庄稼长得好,就不能不管他们组的。   “对,张大娘说的没错,既然有法子,为啥这么自私,都不知道拿出来,让我们大家用。”   王娟有些生气,自从知道大牛哥要娶那江玉的事后,她连带着也记恨上了那江珠。   那江珠也不是个好东西!   不仅是个勾引人的狐狸精,并且还那么自私。   “张书记,你来的晚,恐怕不知道,当初我们村只有那江珠会画水车图纸,最后他们组造出来了水车,也不说让我们两组也用用,她就那样眼睁睁地看着我们用扁担挑水。”   “竟然还有这种事?”   张红旗极为诧异,她知道那江珠的思想不行,可她没有想到竟然这么严重,之前她从城市户口这件事上就看出来了,那个叫江珠的能人是嫌弃农村的困难,所以才要申请城市户口。   那人这么怕吃苦就算了,没想到竟然还这么自私,一点都没有奉献精神。   “她人在哪那?”   “张书记,她们在这个坡背面给那块地锄草哪。”   “走,去找她。”   *   “三爷爷,我瞅着咱组里的庄稼已经赶上他们那两组的了。”   江珠一边锄草,一边看着那些快长到膝盖处的庄稼。   “是啊,这都多亏了咱施的那几遍肥,咱这虽然比他们晚播种了许多天,可肥施的足,就赶上来了。”   江三爷语气里遮不住的高兴。   “我估摸着,等他们两组的麦子熟了,咱组的就也差不多了。”   “今天咋没见沈知青啊?”   江珠环视了一圈,也没有看到他人。   “沈知青他生病了,在炕上躺着哪,今天我路过他家门口,就进去瞧了瞧。”   江三爷说到这忍不住摇了摇头。   “你没瞧见,我特意去了他家灶房,只见里面冷锅冷灶的,我就问他早上吃的啥,你猜他咋说。”   “他咋说?”   江珠有些好奇。   “他说他吃的昨天做的窝窝头,把那窝窝头,泡到开水里,就那样凑和着吃了。   他做的那窝窝头我见了,硬的像一个石头蛋子,并且捏的压根就不是窝窝,我费了老大劲掰开那窝窝头,只见里面还夹生哪,看他那样子,压根就不会做饭,还不如我这个老头子哪,我至少还会捏窝窝头……”   江三爷真替那沈知青发愁,这么大个小伙子,竟然连饭都不会做。   “啊?窝窝头夹生?”   难道那沈知青一直都在吃这种半生不熟的饭?那他是咋吃下去的,她真佩服他。   “珠珠啊,今天咋就你们爷俩来上地锄草啊,你爸妈,还有沈知青他们哪?”   “翠芬婶子,沈知青他病了,我爸妈他们在家忙其它事哪。”   其实,江有财夫妻俩在家睡觉哪,因为昨晚他们去收鸡蛋去了,江珠只能扯个谎。   几人正说着话哪,张红旗带着张大花他们找过来了。   “江珠同志,听说你们组的庄稼之所以长的这么好,是因为你们组给庄稼施肥了?”   江珠看着来者不善的张红旗她们,忍不住点了点头,难道他们组给庄稼施肥犯法了?   “你既然承认了,那我今天就好好好批评批评你,你咋这么自私,你咋能一点都没有奉献精神?   你既然有可以把玉米秆变成肥料的法子,那你为啥不告诉大家伙,让我们两组的人也都按照这法子给庄稼施肥?”   张红旗不满地瞅着江珠,口中满是指责的话。   “张书记,我没有不告诉他们,是他们没过来问,再说了,我即使不告诉他们,难道就错了吗?”   江珠感觉有些好笑,这个张红旗凭啥来这样责问她。   “她们没问?你难道就不能主动说吗,这种事还需要别人来问你吗,你咋一点集体意识都没有,要是其他人都像你这样,会点什么东西,就藏着掖着,只顾自己,那咱农村咋还建设?   咱农村发展这么慢,就是因为像你这样的人太多了,一点都没有先进意识,书上还说,佛祖能以身饲鹰,我也不求你有佛祖那样的精神,可你也不能太自私。   你既然有法子,你就要主动帮助大伙,这样,咱上河村的父老乡亲才能早日吃上白面馍馍。”   张红旗说的那叫个义愤填膺。   “张书记,我不是佛祖,我既不会以身饲鹰,我也不会无私奉献,你说的真是太对了,我摊牌了,我就是自私自利,只顾自己,我就是这样一个人。   我不能和你比,你多伟大啊,宁愿不吃白面馍馍,也要只身投入农村的建设中,这种精神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不过,可惜了,我就是一个一般人,做不了什么伟大的事,也没有那样胸怀与气度,我就是彻彻底底的一个自私自利的人。”   江珠看着那张红旗被气的涨红的脸,她顿时高兴了起来。   “江珠同志,你咋脸皮这么厚,你以为自私自利是啥好事,是啥值得表扬的事吗,你不以为耻就算了,你咋还能这样光明正大地说出来,你咋就一点都不害臊,一点都不感到羞耻啊。”   张红旗说着,看向了在庄稼地里劳作的其他人。   “你难道就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人,因为没有给庄稼施肥,而导致粮食产量降低,大家伙都吃不饱饭吗?   我们上河村是一个集体,不能只讲自己,自己过得好了,那不是啥大本事,你要是真有本事,那就带领着大家伙一起把这个粮食产量给提上去,这才是先进人士干的事。   大家伙,你们说我说的话对不对。”   “对!”   庄稼地里的人纷纷鼓起了掌。   “这新来的张书记说的话真在理,是为我们大家伙好。”   “是啊,这大学生就是不一样,思想就是比别人先进,那江有财他们组确实做得不对,咋能不把方法告诉咱哪,咱组的庄稼长得好了,又不碍他们啥事。”   “所以说啊,还是思想上不行,不像张书记那样为大家伙着想,怪不得人家张书记是干部,而有些人却在这锄地哪。”   “以后,咱就跟着张书记干,准没错,有这样为咱着想的好干部,好领导,咱还愁吃不上白面馍馍吗”   “王娟妈说的对,咱以后就跟着张书记干,张书记是个好干部啊……”   ……   江珠听着这些人的议论,忍不住翻了一个大白眼。   “张书记,我不是先进人士,我也不知道先进人士应该干啥事,你才是先进人士,不,先进人物,你要是想去干先进的事,你就去干,你别扯上我,我这人不行,我思想境界没有你这么高,我就想一天吃三顿饭,不饿肚子。”   张红旗见她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也忍不住生了气,指着江珠的鼻子,不满道。   “江珠同志,你咋能这样,我这是为你好,我想帮助你成为一个先进人物,你咋这么消极,一点都不知道上进。   你说我从城里大老远地来到上河村是为了啥,那是为了让咱老百姓都能吃饱饭,吃上白面馍馍,我这是在进步,我奉献了我自己的力量,而你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上河村人,你应该也要具备我这种奉献精神。   要不怕吃苦受累,不要怕吃亏,吃亏是福,再说,让你帮助大家伙,这也不是吃亏,这都是你应该要奉献的啊。   这就好比那蜡烛,燃烧自己,照亮别人,这是一种舍己为人的精神,而现在我们就需要有这样精神的人,有了这样精神的人,农村建设才会越来越好,你江珠同志,要学习这种蜡烛精神。”   “可我就是不想奉献,不想燃烧自己,这咋整?”   江珠装作一副很为难的样子。   “你放心,时间还长,我一定会扭转你这种不好的思想,把你改造成一个可以舍身为别人奉献自己的人。”   张红旗拍了一下自己的头,张大花之前和她说的事,她差点给忘了。   “还有一件事,我必须要严肃地批评你,听张大花同志说,你之前画出了水车图样,造出了水车,却没有给大家伙也造个水车,你就自己用着那水车,眼睁睁地看着大家伙挑着扁担挑水浇地。   你咋能这样自私啊?要知道我们都是一个村子的,要互帮互助,你作为乡村能人,就应该担起带领大家伙把日子过好的责任。   并且,你既然懂这些东西,就应该拿出来帮助大家伙,这才是你应该做出的奉献。”   “张书记,你也不了解情况,你咋就能怪珠珠啊?”   江三爷听不下去了,这新来的张书记只知道珠珠当初没有给他们图纸,可她不知道,当初那些人是咋欺负人的。   当初那群人见他们老的老,弱的弱,都不愿意要他们,并且还给他们分了最下等的田,凭啥我们有了水车就要去帮他们啊,再说,那水车是珠珠画的,她想给就给,不想给也正常,她没有那个义务要给大家伙。   “江三爷,我咋不了解情况了?明明就是江珠同志的思想太落后,太狭窄,这样不行。”   张红旗看向江珠。   “江珠同志,我必须要把你犯的错误指出来,你别生气,我这是为你好,我想让你成为一个懂得为大家伙奉献的人。”   “张书记,在你想帮我成为一个为大家伙奉献的人之前,麻烦你问问我,愿不愿意成为这样的人。”   江珠懒得和她说那么多废话,她低下头开始锄草了。   “你现在不想,是因为你的思想还没有觉悟,等你觉悟后,一定会感激我帮你改造成了一个奉献的人。”   村子里的人就是思想觉悟不行,这个江珠同志虽说有点小能耐,可一点都不懂的为别人付出,她一定要帮助她。   “张书记,你别在这碍手碍脚的了,我们还要锄草哪,你要是真想奉献,可以,那你帮我们组把我们组庄稼地里的草都给锄了吧。”   江珠直起了腰,似笑非笑地瞅着张红旗,然后把手里的锄头递了过去。   张红旗看着眼前的锄头,有些错愕,她是来改造江珠同志错误的思想的,可不是来锄草的。   “江珠,你咋能让张书记帮你们组锄地,你以为人家张书记和你一样闲啊,人家每天要忙的事多着哪。”   再说她们组庄稼地里的草还没有锄,张书记作为她们组的组长,凭啥给江珠她们组锄地。   “张大花同志说的对,我虽然很想帮你们锄地,可是我还要其他事要忙。”   张红旗往后退了一步,她给江珠组锄地算是哪门子事啊。   “原来,你很忙啊,那你别在这浪费时间了,赶快去忙吧,忙完了事,记得来我们地里给我们锄草啊,我们组的人少,又有人生病了,三爷爷年龄又大了,我们组可是很需要你们的帮助的,尤其是像张书记这样有奉献精神的人。”   “好……等我忙完,一定过来帮你们。”   张红旗说完这话,转身就走了。   江珠见她走的很急,像是怕继续留在这就要锄草似的,她忍不住笑了笑,看着其他人。   “大家伙可都听见了,咱这位张书记可是一个好人,好领导,翠芬婶子,虽然你们是林木叔组的,不是张书记他们组的,但如果你们庄稼地里的活忙不完,一定要去找咱这位张书记帮忙,她是一定不会拒绝的。”   “好,珠珠你就放心吧,刚好我们组里这几天准备去组员家里挖粪,我们组那几个都嫌臭,嫌脏,我和林木叔还正愁找不到人哪,刚好能让张书记帮着去挖粪。”   张翠芬满脸遮不住的喜色,幸好珠珠提醒了她,张书记思想这么先进,又一心为村民着想,肯定是不会拒绝的。   几天后,   张翠芬果然去找张红旗帮她们组挖粪去了。   “张书记,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你真的是个好人,好干部,早知道,我们应该早盼着你来,这样村子里的粪就不用在犯愁了。”   张翠芬用棉花堵着鼻孔,站在一旁看着挖粪的张书记,满脸的高兴。   江珠也赶来看热闹。   “怎么不见张大娘她们啊?张大娘不是一直在说想跟着张书记学习进步啥的嘛,像掏粪这样的好事,正是一个人进步的标志,同样也是一场考验,她们咋能不来啊。”   “呕呕呕……”   张书记被味道冲的再也受不了了,丢掉掏粪的木勺,跑到一旁狂吐了起来。   “张书记,你没事吧?”   张翠芬连忙跑了过去,等看到地上的呕吐物后,又悄悄地往后退了一截,拉开了她与对方之间的距离。   张红旗吐的昏天黑地,恨不得要把大前天吃的饭给吐出来似的,直到,她再也吐不出来东西为止,这才直起腰,脸色煞白。   “张书记,这种活是我们乡下人经常做的,你要是嫌苦嫌累的话,你可以不做。”   江珠说到这顿了一下,满含期待了看着张红旗。   “不过,我相信张书记一定会做的,因为你有蜡烛精神,你是我们的领导,你是我们学习的榜样,你是来我们这发光发热来了。   你上午还劝我说,让我不要怕吃苦受累,要懂得奉献自己,看到张书记在这掏粪,我算是明白了,这是什么,这就是燃烧自己,照亮别人的精神,别人不愿意来掏粪,嫌脏嫌累,可你张书记却来了,这真的让我很感动。”   听着江珠的话,张红旗是怎么也说不出那句她不想掏粪的话,没想到她在江珠同志心中竟然这么无私伟大。   不行,她必须要掏粪,江珠同志说的没错,她张红旗怎么可以嫌脏,嫌累,这是错误的想法,她来上河村,不就是为了来贡献自己的力量的嘛,这掏粪的活别人能干,她一定也能干。   “去把张大花同志叫过来,她一直很迫切地想要进步,现在机会来了。”   张红旗说完这话,又深吸一口气,捡起掏粪的木勺,继续干了起来。   江珠连忙跑去张大花家叫她去了。   *   “张大娘,张书记找你哪,你快跟我走。”   江珠站在张大花家门口,传达着张书记的话。   “啥?张书记找我?她找我啥事啊?咋会让你来叫我?”   张大花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一脸狐疑地看着江珠。   “这谁知道啊,听说是好事,你要是去晚了,可就没你的份了。”   去晚了,那粪可不就是让张书记一个人掏完了嘛。   张大花听了有好事,去晚了没她的份,她顿时急的连鞋子都没穿好,跑了出来。   “张书记在哪那?我要赶快去找她。”   “在翠芬婶子家里哪。”   江珠话音刚落,那张大花拖沓着鞋子,已经跑出去好远了。   “张大娘,你等等我啊……”   江珠在后面追。   江珠越喊,张大花跑的越快,她可不傻,要是去晚了一步,那好事可就轮不到她了。   中途,她连鞋子都跑掉了一只。   算了,回来再捡。   江珠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笑了,在后面晃晃悠悠地走着。   “张书记,我来了,你找我啥事啊?”   张大花人还没进门,她那迫切着急的声音倒是先传了进来。   张翠芬忍不住咋舌,这张大花啥时候变了性子了,听到来掏粪咋这么积极。   “张大花同志,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你确实比其他人迫切地想进步,想改变,你这种态度,值得表扬。”   张红旗见到张大花跑的气喘吁吁地进来了,她很欣慰,同时又有些震惊,看来是她之前小看了张大花同志想迫切进步的决心。   “张书记,你没看错人,我就是你说的这种人。”   张大花受了表扬,别提多高兴了,不过这院子咋有一股臭味……她也没多在意,此时她满脑子都是,张书记有好事找她,说不定是见她思想进步,要奖励她好东西。   “东西在哪那?”   她忍不住地朝四周看去。   “张大花同志,你咋知道我要给你东西?”   张红旗笑着从一旁拿过来掏粪的木勺递到张大花手里。   “掏粪的木勺?”   张大花有些懵。   “张书记,我家有这东西,你能不能给我换个其他的?”   “啥其他的,张书记是叫你来掏粪来了,你不要木勺,你咋掏粪?”   张翠芬在一旁忍不住开腔。   “啊?”   “掏粪?”   “是叫我来掏粪的?”   张大花震惊的有些说不出来话了。   张红旗忍不住皱眉。   “张大花同志,你不是说想跟着我进步吗,咋,你不愿意掏粪?这可是在考验一个人的时候,你可不能临阵退缩。”   “咋能啊,张书记,我要进步,谁也不能阻止我进步,我要为大家奉献自己,我是最喜欢掏粪的。”   张大花见张书记变了脸色,连忙说道,然后她指了指自己的脚。   “可张书记你看,我来的时候一听是要掏粪,是要来奉献自己,就太着急了,鞋子掉在半路上了,我想回去把鞋捡回来。”   张红旗看了一眼她的脚,果然少了一只鞋,她顿时看张大花的眼神就变了,没想到村子里竟然还有这样的人。   “张大花同志,你这种迫切想为集体奉献自己的精神与态度,真是让我太感动了,你快去捡鞋子吧。”   “好,好,我去去就来。”   张大花笑着往门口走去,心里却忍不住骂娘,谁傻不拉几的要掏粪啊……幸好刚刚她的鞋掉了她没有捡,刚好能趁这个借口开溜。   张翠芬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这张大花肯定一去就不回来了。   “张大娘,你去哪啊?”   江珠出现在了门口。   “闪开,我去捡鞋。”   张大花对着江珠翻了一个白眼,这个死丫头片子,竟然还骗她说张书记找她有好事,害的她还以为张书记要奖励她东西,没想到竟然是让她来掏粪的,这活那么脏,那么臭,谁要干啊。   “那你不用去了,我刚好给你捡回来了。”   江珠的手从背后转了出来,只见她手中拿着一根木棍,木棍那头挂着张大花散发着臭味的布鞋。   那布鞋脚大拇指所在的位置已经破了一个洞。   张大花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了起来,她见张红旗往这边看着哪,只好面上扯了一抹僵硬的笑,咬牙切齿地把鞋子接了过来。   “幸好你给我捡来了,省的我再跑一趟了,你这丫头,还真是好心哪。”   “我心眼一直都很好,张大娘,下次你鞋子掉了,我还给你捡哈。”   江珠笑眯眯地说道。   “好了,张大花同志,既然鞋子回来了,那就过来掏粪吧,证明你自己的时候到了。”   “好。”   张大花磨磨蹭蹭地走了过去,从张红旗手中接了一把木勺,两个人开始了掏粪。   掏了一会儿,张大花就受不了了,这也太臭了,她不行了……   江珠见张大花放下了掏粪的木勺,顿时不满起来了。   “张大娘,你这才挖了几勺啊,你看看人家张书记都挖了半车了,你天天跟在张书记身边,咋没有把她身上的优秀品质给学点啊?”   “我……我学了,我一直在学。”   张大花磕磕绊绊地说道。   “你要是学了,那就不会才挖了这几勺,就放下木勺。   要知道,刚刚张书记都吐了,可还在坚持继续挖,你说你从张书记身上学到了啥,张书记身上的坚持,不怕苦不怕累的精神,我看你是一点都没有学到。   你天天跟在张书记身边学习,可你这怕苦又怕累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和张书记学的,你说说你,你这不是给张书记抹黑吗?”   江珠仿佛吐豆子似的,说的那张大花脸色极为难看。   张红旗在一旁却止不住地点头,“江珠同志说的没错,张大花同志,你缺乏吃苦耐劳的精神,这可不行,来,拿起木勺,咱继续掏粪。”   张大花见张书记说话了,她只好又拿起木勺,憋着气,继续掏粪。   掏了一会儿,她就看到院子里的张翠芬和江珠那个死丫头片子,啥也不干,就一个劲地盯着她们挖粪。   “张书记,凭啥咱俩在这掏粪,而这两个人却啥也不干,叫我说,大家应该一起来掏粪。”   “张大娘,你说啥话哪,掏粪这活,我俩咋能干,你这可不是给我干的,而是给大家伙干的,如果让别人知道,掏个粪要四个人,他们恐怕还以为你怕干活哪,想让我们给你分担分担。   可才这点活,你就嫌累的话,哎,那以后谁还敢找你帮忙,再说了,人家张书记从头到尾就没有喊过累,就只有你,干一会儿就喊累。   你为啥就不能和你旁边的张书记学学,这是楷模,难道楷模的力量影响不到你吗?”   江珠说到这顿了一下,然后环视了一圈。   “这院子里也就只有两把木勺,我俩想帮你们掏,也没法子啊。”   “是啊,珠珠说的对,你为啥就不能和人张书记学学,人家身上的好品质,你真是一点都没有学到。”   张翠芬忍不住说话。   一旁的张红旗其实也有些累了,想让院子里站着的这两人一起干,可听她们这么说,她顿时又浑身充满了力量。   张红旗,你可是榜样,才干这点活,你怎么可以和张大花同志一样喊累,你不可以,你不能让江珠同志和张翠芬同志小看你。   她这样想着,浑身充满了斗志,掏起粪来越发的卖力。   这可苦了旁边的张大花,她掏粪掏的手腕直发酸。   “张大娘,你掏快点啊,你掏一勺,你旁边的张书记都已经掏两勺了。   人家张书记可是城里来的,按理说这恐怕是第一次干这种掏粪的活,可你不一样,你干这种活,应该是老手,咋能被张书记给比下去了,还是说,你是在故意躲懒啊……”   张红旗听了江珠说的话,望着张大花的目光顿时不满起来了。   “张大花同志,你咋可以躲懒?”   “张书记,她是胡说了,我没有躲懒,我没有。”   张大花狠狠地瞪了一眼江珠,然后只能越发卖力地掏粪。   这两个人掏完了张翠芬家里的粪,在江珠的催促下,又马不停蹄地跑去下一家。   这下子,全村的人都知道张书记和张大花俩人掏了一整天的粪。   等终于把最后一家的粪给掏完后,张大花从那家出了门,累的摇摇晃晃地回家,走在路上的时候,隔老远都能闻到她身上的那股臭味,大家伙见到她就恨不得躲得老远。   张大花气的肝疼,都怪江珠那个死丫头,她绝不会放过她。 第41章   此时江珠家的大门紧闭, 一家三口正缩在灶房包饺子,包饺子的面皮用的是从县里买来的富强粉,还别说, 这富强粉虽然比平常面粉贵了那么五分钱,可是比平常的白面要来的更白, 更细腻, 口感也更加好。   江珠把篮子里的野菜专门把那野菜中间的嫩芯子给掐了出来, 用水冲了冲,放在菜板上切碎,放进陶瓷做的盆里, 篮子里剩下的野菜不咋嫩,只能明天早上拌上棒子面放在锅里蒸,等吃的时候,拿砸碎的大蒜,再滴上几滴芝麻油吃。   随后,她又把之前炼猪油剩下的猪油渣拿了出来,放在菜板上用刀剁碎,然后放在盆里,和野菜拌了拌, 因为野菜本就鲜嫩,不用再加多余的调料, 只放一点盐,加了两滴芝麻油,这样反而不会影响野菜本身的鲜。   “这以前做梦也不敢这样吃。”   江有财看着面前他家越发精细的吃食,不由得发出一阵感慨, 想当年,他娘每逢过年的时候才会包一顿饺子, 还是等家里亲戚来串门的时候,为招待亲戚包的,一块巴掌大小的肉,恨不得剁上两三颗大白菜,吃上一口,嘴里都是一股子白菜味,那肉味几乎没有。   包饺子的面用的还是白面掺棒子面,哪像现在,吃的是那比白面还要好的富强粉。   “是啊,真是不敢想,咱一家自从被你爸赶出来,就隔三差五的吃肉,这日子是一天比一天好了,真是不敢想,这要是搁到以前,一年到头来也不见得能见一点荤腥,现在,我只要一想到地窖里那些东西,还有咱手上的钱,我就觉得心里踏实,这日子越来越有奔头了。”   张云说着看向了在一旁包饺子的闺女,连嘴角尖酸刻薄的媒婆痣都变得柔和了起来。   “这都是多亏了闺女啊。”   “这有啥,以后好日子还在后面哪……”   江珠话还没有说完,她家大门便被人给敲响了。   有了县里因为水车图样奖励给江家的一百二十块钱做遮掩,她家现在吃肉吃啥的也不用再躲躲藏藏怕被人知道了,以前怕被人知道,不好解释哪里来的钱买的肉,可现在有了这一百二十块钱,他们家以前买的那些肉,面粉啥的,就相当于过了明路,即使有人看见,也不会多想。   所以这次,江珠他们没有再继续像以前那样藏东西,而是大大方方地去开了门。   “沈知青?”   “你咋来了?”   江珠打开门,看到门外站着感冒刚好没几天的沈秋风。   站在门外的沈秋风被人这样问,右手成拳放在嘴边咳嗽了一声,掩饰了眼中一闪而过的尴尬与局促。   江珠此时正眼也不眨地盯着面前的沈秋风,发现这人病了一场后,变得又好看了几分,身子骨瞧着风一吹就会刮走似的,就像是古时候的文弱书生。   在江珠灼热的目光下,沈秋风只好抬起头看向江珠。   “那什么……我想借点你家的盐。”   “借盐啊,进来吧。”   江珠打开了门。   “珠珠,是谁来了啊?”   “妈,是沈知青,借盐来了。”   “是沈知青来了啊。”   张云从灶房钻了出来,沾满面粉的手在围裙上蹭了蹭,一脸关心地看着沈秋风。   “你病咋样了?好全乎了吗?”   “婶子,我没事,病早好了,就是小感冒。”   被人这样关心,沈秋风心里热乎乎的,把手里拎着的东西递了过去。   “昨个去县城了,见这苹果挺好的,就想着给你和我叔送来了,还有这两罐麦乳精,这几盒点心。”   “哎呦,沈知青,你咋这么客套,在我心中,你和我家珠一样,都是孩子,这些东西那么贵,你自己身体又不好,你留着自己吃就行,咋能往这拿。”   张云说啥也不能要他送来的东西。   从灶房走出来的江有贵也说着不能要,苹果在这个时候是金贵物,更不用说那两罐子麦乳精还有点心啥的,他经常去县城给食堂的王师傅送菜送鸡蛋,所以,这些东西是啥价他知道。   单那沈知青给他们送来这一兜苹果,少说也待要个七八块钱,更不用说那麦乳精,点心了。心意到了就行,要知道,现在村子里要说谁家有喜事送礼啥的,拿上五六个鸡蛋,这就是一份上好的礼了。   沈知青送来东西,说明这心里是念着他们两口子的,这已经很不错了,江有贵心里越发地对这个沈知青这个小伙子感到满意了,同时心里也不自觉地待沈秋风更加亲切了。   “叔婶,你们一定要收下,自从分了组后,我也知道我干活不行,可有贵叔你不仅没有嫌弃我,反而平日里在地里干农活的时候都帮衬着我,还有我婶子,做点啥好吃的,都想着给我端过去。   我心里真是说不出来啥滋味,其实我早就想来了,可前段时间手里紧,没啥钱,也不好意思登门,我知道叔婶,你们没有把我当成外人,我即使不带东西上门你们也不会说啥,可如果那样的话,我心里难受。   叔婶,如果你们没有把我当成外人,那你们就收下吧,这些东西和你们平日里帮衬我的情意比,压根就不算啥,再说了,我以后还想吃我婶子,你做的饭哪,你们要是不收,我实在是不能抹着厚脸皮继续吃了。”   沈秋风这一通话说下来,江有贵他们再不收实在就说不过去了。   “你说你这孩子……”   张云只好把东西接了过来,态度比之前的更加热乎了,虽然之前她对着沈知青也热乎,可沈知青今天拎着这些平日里压根就见不到的金贵物上门,又说了那一番话,此时,她真是把那沈知青当成她亲侄子了。   也不再说那些客套话,拉着沈秋风在院子里坐下。   “今天你说啥也不能走了,刚好,今儿个婶子家包饺子,在婶子家吃饺子。”   沈秋风今天这个时间点过来,其实就是准备蹭饭的,听到婶子要留他吃饺子,他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婶子的手艺他是知道的,刚刚打他一进门,其实就闻见了一股淡淡的香味。   可他面上还是装模作样的推辞了一番。   “婶子,还是不用了,家里还有我早上蒸的窝窝头,我回去热热就能吃了。”   “那窝窝头你留着明天再吃,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婶子,就在这吃了饺子再回去。”   张云强硬地把沈秋风按在了凳子上。   沈秋风巴不得在这吃饺子哪,面上却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   “那行吧,我听婶子的。”   “这就对了。”   张云一脸笑意,看向江珠。   “珠珠啊,你在这院子里陪沈知青唠会嗑,包饺子我和你爸俩人包就行。”说完话,便扭身进了灶房。   院子里只剩下江珠和沈秋风两个人。   “珠珠啊,去屋里把炒花生端过来,让沈知青尝尝。”   灶房里传来张云的声音传了出来。   “知道了。”   江珠转身进了屋子,从桌子上把剩下的花生端了出来,这花生还是当初她治好了牛洼村的虫害,牛洼村那边的人送来的。   她把花生洗干净,晒干,外壳没有褪,直接掺着沙子,加上香料就那么炒了,这五香花生是她妈张云的最爱,平日里,就是连江有贵都不舍得多吃。   就连她要吃,她妈都小气巴巴的,一次只给一小把。   没想到,她妈今个竟然主动说让她把这五香花生拿出来给这沈秋风吃,这沈秋风就是仗着嘴巴甜,哄的她妈待他比对她这个亲闺女还要好哪。   江珠心里满是酸味,来到沈秋风面前,没好气地把花生放在了他怀里。   “吃吧。”   说罢,扯了一张小马扎坐了下来。   “你也吃。”   沈秋风看着江珠瞪他的那眼神,不敢吃独食,拿着装着花生的小竹筐放在了两人中间。   见他识相,江珠这才对他有了点好脸色,弯腰从竹筐里抓了一把炒花生,一边剥一边问。   “你哪来的钱买那些东西?”   这么些时日了,当初他从她那借来的十块钱,买点粮食,剩下的钱恐怕连买这些东西的零头都比不上。   “我把我带来的一只钢笔在黑市卖了。”   沈秋风嘴里说着话,可那手却一点都不慢地剥着花生,这花生也不知道怎么做的,剥开外壳,这花生仁不仅脆生生的,并且还带着一股子五香味,吃到嘴里别有一番滋味。   “是你那只万宝龙?”   江珠有些诧异,忍不住为那只被卖掉的万宝龙感到惋惜,那样好的钢笔,咋说卖就卖了。   同时也忍不住疑惑,按理说,她借给他那十块钱,如果都买成棒子面,够吃好长一段时间的,可他钱怎么花的这么快。   “你咋知道?”   沈秋风有些纳闷,他记得他没有让她看过那只钢笔,她咋知道是万宝龙的哪?   “有次,我看到它躺在你褂子上面的口袋里。”   江珠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沈秋风没想到她竟然知道万宝龙钢笔,毕竟村子里的人都不怎么听过这个牌子,即使是村子里有些知青也不知道,他心里闪过一丝诧异,手越发快地往筐里抓着花生。   “你既然都有钱了,那把欠我的十块钱还给我,正好那玉扣你也拿走,放在我这,我心里总是不踏实。”   江珠伸手要钱。   “我卖钢笔的钱都花的差不多了,现在手里没有就剩下八块钱了,要不,我先还给你五块,你看怎么样?”   “啥?花完了?你怎么花的?”   江珠震惊急了,那万宝龙的钢笔即使贱卖也值不少钱哪,这沈秋风到底是怎么花的,这才短短几天,就花掉了一笔巨款。   “买了一辆自行车,几件衣裳,三双鞋子就没了。”   “你……你这大手大脚的,也太不会过日子了吧。”   江珠忍不住唏嘘,要知道这些钱要是都买成粮食,恐怕要吃好长时间哪,这沈秋风真是个憨的,活该他挨饿。   “每次上县城太远了,还是有辆自行车方便,车子过段时间才能到,到时候我从县里推回来,带你去兜风。”   沈秋风笑着说道,要知道每次去县城,走路走的他腿疼,并且也太累了,还是有辆自行车好。   “哼,谁让你带。”   江珠把头扭向了一旁。   沈秋风正要说啥,被从灶房出来的江珠他妈给打断了。   “你俩凑在那叽叽歪歪说啥哪,吃饭了。”   张云招呼着沈秋风,怕他腼腆,不敢回碗,就拿出了一个要比江珠他们的碗大上一圈的大碗,给实实在在地盛了满满一大碗的饺子,还不忘叮嘱他。   “吃了,锅里还有。”   事实证明,真是张云想多了,什么腼腆,不敢回碗,那是压根就不存在的,沈秋风连着去锅里回了两次碗,最后吃了直打嗝才作罢。   要知道,江珠调馅擀饺子皮的时候,是连明天早上的饭都算着哪,想着都包出来,明天早上直接下着就可以吃了。   张云在下饺子的时候,怕不够吃,一股脑就给全倒进锅里了。   就这,锅里的饺子还被吃的一干二净。   等沈秋风要走的时候,张云说啥要把那两罐子麦乳精和那三包点心塞给沈秋风,让他带回去,沈秋风说啥也不要,逃命似的逃出了江珠家。   连盐都忘记拿了,最后还是江珠给送过去的。   *   “娘,你身上这是啥味?”   刚回到家的张瘸子就闻到一股粪味,他连忙捏住了自己的鼻子,皱着眉头,极为嫌弃地看向张大花。   “还有味吗,我咋没有闻到。”   张大花回到家就换了身衣裳,她朝自己身上闻了闻,没有闻见啥味啊。   “好了好了,我饿了,快去给我做饭,我要吃肉。”   张瘸子刚刚从江珠他们家过,就闻到一股子香味,把他肚子里的馋虫直接给勾了出来。   “儿啊,咱家还哪有肉啊,之前队里发的肉,早就吃完了。”   张大花忍不住犯愁。   张瘸子听到没有肉吃,气的一脚把院子里的筐给踢飞了。   凭啥那江有财家隔三差五地能吃上肉,而他却不能。   他阴恻恻地看着一墙之隔的江珠家,不知道在打啥坏主意。 第42章   夜幕降临, 村子里静悄悄的,月华如练,铺洒在村头那棵老槐树上, 屋顶上,院子里……偶尔传来几声大黄狗的叫声。   江珠家里的人早已沉沉睡去。   江有财夫妻俩住在正屋, 江珠睡在东屋, 而西屋堆放着一大堆的碗和盘子, 并且上方穿了一根绳子,上面挂着一排的咸鱼,以及晒得油汪汪的猪肉。   张大花家和江珠家只隔了一层墙, 此时有个黑影正偷偷摸摸地爬上了那面墙,然后跳到江珠家里。   那人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他趁着月光的亮,悄悄推开了江珠家灶房的那扇门。   木门发出细微的吱吱声,他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他娘的,肉藏在哪了?”   那人压着嗓门,骂骂咧咧地在灶房翻找着东西,月光透过窗户打在他的脸上, 把他的脸照的一清二楚。   那满脸的不怀好意,赫然就是——张瘸子。   在灶房啥也没有找到的张瘸子, 不甘心就这么回去,他顺着灶房来到了西屋,只见西屋的门用铁锁给锁着了。   他顿时激动了起来,这个屋子里肯定藏着什么好东西, 要不然咋会上锁?   他摸索着来到了窗户旁边,用手推了推窗户, 只见窗户一动不动的,压根就推不开。   妈的,这窗户竟然从里面给锁着了!   不过,这可难不倒他,只见他从身上摸出来一根细铁丝,把它在手上折了一下,就插进了锁孔里。   他来的时候就料准了,江有财他们肯定不会把肉放在外面,说啥也要放在柜子里,上上锁,这是村子里大多人的习惯。   可即使再锁上几个锁,也难不住他张瘸子。   也不知道张瘸子是怎么操作的,只见他把那铁丝就那样往里捅了一下,然后只听“咔”的一声。   锁开了!   他连忙推开门,等看清屋子里的东西时,眼睛顿时直了。   我的乖乖,这么多的碗,这么多的鱼,这么多的肉……怪不得那江有财一家天天吃肉!   他看着房梁上那挂着的一排咸鱼和猪肉,眼睛止不住地冒着绿光,一个劲地咽口水。   不对,他们家哪来的这些东西,要知道他们可是被赶出来的,只得了一袋子谷糠,张瘸子压下心中的疑问,急忙去拿肉。   可肉上的绳子,系的很紧不说,并且还很高,张瘸子个子有些矮,右脚又有毛病,他只能惦着左脚,去解肉上的绳子,没一会儿,便累的满头大汗。   他见猪肉实在没法得手,只能对一旁的咸鱼动手了,就在他刚好拽下来一条咸鱼的时候。   此时,正屋忽然传来了一股不小的动静,张瘸子顿时吓了一大跳,他连忙把门合上,抱着那条咸鱼,躲在门后,不敢吭声。   “呀,这西屋的门,咋忘了关上了。”   起来上厕所的江有财睡得迷迷糊糊的,隐约中,他看到西屋的门开着一条口子,并且锁在门把上垂着,他并没有多想,还以为是今天闺女做饭的时候,进来拿肉忘记给锁上了。   “算了,回来再关。”   江有财自言自语地嘀咕了一句,然后摇摇晃晃地朝厕所走去。   张瘸子听到江有财的话,顿时急了,他要趁江有财回来关门前出去,否则待会要是那江有财从外面锁上了门,他可就没法出去了。   他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挂在梁上的那些鱼和肉,算了,明晚再来……反正这些东西,迟早是他的。   “啪”的一声。   张瘸子一个没注意,就把堆在墙边的碗给踢碎了一只,他吓得连忙跑了出去,躲在了江珠家的灶房里。   “啥声音?”   江有财走了出来,去正屋拿煤油灯去了。   张瘸子趁着这个空档,连忙从灶房出来,来到墙下面,左脚蹬着墙,双手攀着墙头,一下子翻了过去。   等江有财拿着煤油灯,来到西屋的时候,只见西屋地上躺着一只摔了几块的碗,他没有放在心上,还以为是老鼠的缘故。   他重新把屋子上了锁,像是有些不放心似的,拿着煤油灯去灶房看了一圈,然后又在院子里转了一圈,见没有啥异常,才回了屋。   第二天。   江珠准备一锅包子,刚好家里上次买的富强粉还没有吃完。   她先把小米和红枣洗干净,然后放在瓦罐里,添上水,随后又用棍子捅了捅煤球炉的炉膛,最后把瓦罐放在上面,开始小火熬红枣小米粥。   早上吃小米红枣粥不仅补气还很养人,这段时间在江珠的投喂下,江有财和张云脸上的饥黄已经蜕变成了红润,并且消瘦的脸颊,也慢慢开始有肉了,瞧着气色也比之前好了很多。   她收拾好早上要喝的粥后,然后又开始了和面,这面一定要和的不软不硬刚刚好。   并且揉面的时候,要做到“三光”,所谓三光就是面光,手光,盆光。   意思是,面团揉好后,面团表面要很光滑,手上不能沾面糊,要很干净,并且揉面的盆里不能沾有面粉或者面糊,一定要做到揉面之前多干净,面揉好后依旧多干净。   她把面揉好后,就把它放在盆里,用布盖着醒一会儿。   趁着这个时间,她要准备做包子馅,她准备做一半香菇猪肉的,一半野菜的,更好一荤一素,香菇是上次牛洼村张队长他们拿来的干货。   她先把晒干的香菇放在水里泡着,然后把昨天张云挖的那篮子野菜给洗干净,剁碎,放在盆里。   她并没有急着先用盐去拌这个野菜馅,因为野菜遇到盐它会出水,等待会要包它的时候再放盐,此时她要去西屋拿猪肉,剁馅子。   “呀,这碗怎么碎了一只?”   江珠看到地上的碎片时,有些诧异。   江有财刚好也起床了,他来到院子里打了一个哈欠,刚好听到闺女的话。   “可能是老鼠打碎的,我昨天起夜的时候,就听啪的一声,你别动,我把它扫走,小心它碎片扎到你。”   江有财拿着扫把,过来扫碎片。   “老鼠?爸,要不等啥时候这鱼和肉风干好后,收起来,咱去村子里找只猫来,抓抓老鼠。”   江珠站在凳子上,一边解着猪肉上的绳子,一边说道。   “行啊,刚好老崔叔家养的就有一只猫,等啥时候我把那只猫抱来,不过,这也真是奇了怪了,如今人都吃不饱,咋还有老鼠啊……”   江有财无心的一句话,落在江珠耳中,她顿时有些生疑。   是啊,她们一家搬进来这个房子后,从来都没有见过老鼠,现在粮食都还不够人吃的,更不用说老鼠了,要是村子里真有老鼠,村子里那些吃不饱饭的人,不早就捉来打口祭了。   蚊子再小,也是肉,村子里有的是馋了好长时间的人,他们肯定不会放过老鼠的,再说那老鼠也不小。   不过,也可能真的就有漏网之鱼,她压下心中的疑惑。   江珠把肉取了下来,关上西屋的门正准备上锁,忽然看见地上躺着一根铁丝,她眉头微皱,然后顺手把铁丝捡起来,放在了窗台上。   *   等江珠包好包子,太阳也从东边升了起来。   “好香啊!”   张云看着锅里的包子,又白又胖,忍不住吸了一口气,顾不得包子烫手,就拿起来了一个,啃了一口。   “哇,好烫……好烫……真好吃”   张云被烫的,手中的包子,从左手倒腾到右手,又从右手倒腾到左手,即使再烫,再热,也不肯把包子先放下。   她一边吹风,一边啃着包子,这包子也不知道闺女咋包的,瞧着一锅都差不多大小,白白胖胖的,看着就喜人。   最重要的是里面的馅,她吃的这个是猪肉香菇的,里面的馅油光油光的,把面皮都给浸透了,咬一口,猪肉浓郁的肉脂香和香菇独有的鲜,混在一起,那味道简直绝了!   村东头蹲着一群吃饭的人。   “李二狗,你今天伙食咋这么好?让我吃一个你的棒子面窝窝头。”   张翠芬看见了李二狗碗里的窝窝头,顿时眼馋的不行。   “这可不行,我今天的窝窝头里面放了两滴油,吃着别提多香了。”   李二狗连忙捂住了自己的碗,得意洋洋地啃着手里的窝窝头。   “这是啥味?你们闻见没,好香啊!”   “江有福,一看就知道,你肯定肚里太寡了,好长时间没有吃过有油水的东西了吧,我窝窝头就放了两滴油,看把你香成了啥样了。”   李二狗瞥了一眼江有福,脸上满是优越感,这放了两滴油的窝窝头,吃起来就是香。   “不是,不是,是肉香。”   江有福细细地嗅着空气中的味道。   “还肉香?江有福,我看你是想吃肉想疯了,这哪来的肉……香,真的是肉香啊!”   李二狗猛地吸了吸鼻子,一脸陶醉。   “这是哪家的败家娘们做的饭,咋这么香……”   “我闻着咋那么像包子味?”   张翠芬也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这味真是绝了,也不知道谁家做的,这让咱咋过啊,我嘴里的窝窝头顿时不香了。”   李二狗哭丧着脸,他放了两滴油的窝窝头,简直和这香味不能比,这才叫香!   *   “奶,我要吃包子……”   张大宝一早就蹲在与江珠家一墙之隔的墙根下等着了,他右手的食指放在嘴里嗦着,哈喇子顺着嘴角流的老长,要是这墙能再矮点,恐怕他就会趴在墙头上,望着江珠他们家的灶房。   “张云那个败家老娘们,隔三差五地吃好东西,真是不会过日子,这要是我儿媳妇,我非要把她打的三天下不了床。”   张大花误以为那饭是江珠她妈做的,此时她也早已忍不住地一个劲的狂咽口水,这败家娘们,这是太可恶了。   “乖孙子,咱不吃,听话,等啥时候奶也给你包包子,奶包的包子比她们家的要好吃十倍,咱到时候馋死他们。”   “我不要,我不要,你包的压根就没有人家的香,我要吃他们家包的包子,我不要吃你包的,你快去他们家给我要包子……”   张大宝见他奶要来拉他,他拿着旁边地上的石子朝她扔了过去。   “哎呦,我的头。”   张大花急忙捂住了被石子砸中的额头,可她舍不得责备孙子,只能拉着孙子去找江珠家。   “砰砰砰”   一阵似曾相识的砸门声响起,江珠和她爸妈对视一眼,三人立马站了起来。   江珠开门,走了出去,看着张大花牵着她孙子张大宝,一副来势汹汹的样子。   “张大娘,你砸我家的大门有事吗?”   “当然有事,你们把我孙子弄哭了,这事你说咋整?”   张大花此时的样子,就像是她孙子被人欺负了,而她带着孙子找上门来问罪的感觉。   “啥?我们啥时候弄哭了你孙子?你可别胡说。”   江珠有些懵,这张大花的孙子张大宝这两天她连见过都没见过,更甭提欺负他了。   “我咋胡说了?你们做了竟然还不承认,要不是你们家把饭做得那么香,我孙子咋会被这味给馋哭,我不管,反正我孙子哭了,就是你们的错。   你们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把饭做得那么香,味道飘到我们家了,我孙子闻到了,馋哭了,这咋不是你们的错?”   张大花说的理直气壮的。   “你说啥?”   拿着扫把的张云,拿着扁担的江有财仿佛俩门神似的,出现在了江珠身后,瞪着那耍无赖的张大花。   “你们这是干啥,你们不能打我。”   张大花顿时想起来上次被江有财打的抱头乱窜,浑身疼了好几天的事。   “娘,你们干啥哪?”   张瘸子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忽然,他的目光落在了江珠的脸上,眼底流露出一抹猥琐的邪气。   这江有财的闺女啥时候出落的这样俊了,瞧这张脸,就像是那画里的人似的,还有那盈盈一握的小腰……   他肆无忌惮的打量,让江珠忍不住眉头紧皱。   江有财挡在了她闺女面前,拿着手里的扁担,朝那张瘸子砸了过去。   “江有财,你是不是疯了,你打我干嘛?”   张瘸子连忙拖着自己的右腿,躲闪着江有财的棒子。   “我让你瞅我闺女,我非打死你不可。”   这张瘸子最不是个东西,人不仅下流,并且还爱调戏小姑娘,自从他老婆被他打跑后,他就和村子里的寡妇厮混在一起。   江有财不管他是谁,反正只要他敢用那样下流的眼神看他闺女,他就非要把他打的喊爹喊娘不可。   “谁瞅你闺女了?”   张瘸子被江有财打的嗷嗷叫。   “你个绝户的江有财,你不许打我儿子。”   张大花上前去拦,张云手里的扫把可不是吃素的,她劈头盖脸地朝她打了过去。   “我地娘啊!”   “有人仗势欺人了,看我们孤儿寡母,就欺负我们……别打了,别打了,老娘的脸啊……”   张大花喊的声音越大,张云就打的越狠,手中的扫把专门挑这老婆子的脸打,让她这么大年纪,不要脸……   “江有财,你们一家给我等着……”   张瘸子堵住了自家的门,隔着门缝放狠话。   “我等着就等着,张瘸子,你要是再敢用你那恶心的眼神瞅我闺女,我非把你那双招子给抠出来当球踢不可。”   江有财蔑视地瞥了他一眼。   “儿子,快开门,让我进去。”   “这个母老虎,太厉害了,儿子……”   张大花啪啪地拍着门,身后跟来的张云,手中的扫把一下接一下地砸在她身上。   “娘,我不能开门,我要是开门,那江有财就该进来打我了,你就我这一个儿子,我要是被人打坏,你可咋整啊……”   张瘸子听到他娘的惨叫声,忍不住擦了擦额头上冒出来的冷汗,真是庆幸,刚刚幸好他跑的快,把门从里面给锁上了,要不然现在在外面挨打的就不止他娘了。   “你这个没良心的,我是你娘啊。”   张大花气的个半死,她咋会有这样的儿子。   门外的张云打累了,这才停下手。   “下次,你要是皮痒了,可以直接说,不用每次这样大费周章地上门找茬,只要你吭一声,我会好好地帮你止痒的。”   “呜呜呜……”   张大花直接坐在地上,哭了起来,一半是被气的,一半是身上被打的太疼了,这该死的母老虎,下手也忒狠了。   对了,她的乖孙子哪?   “大宝,大宝”   当初江有财动手的时候,那张大宝吓得也不吃什么包子了,一溜烟地抛下他奶,他爸跑了。   *   “娘,你别怪我,当初我是真不能给你开门,我不给你开门,是只有你一个人挨揍,我要是开门了,就是咱俩一块挨揍,我咋能那么傻?”   满肚子气的张大花听到儿子这么说,竟然感觉儿子说得有点对,她想了想,确实是这样,幸好当初儿子没有开门。   不过,儿子只顾自己,不顾她这个老娘。到底还是让张大花心里有些不舒服。   “娘,你放心,我一定不能看着你白白挨打,今天他们江家打了你和我,我是不会放过他们的,我一定会给你出气的。”   张瘸子脸上满是阴狠,不知咋的,他忽然想起来了江有财他闺女的那张脸,真是长得好啊。   “娘,你说江有财他闺女给我当媳妇,咋样?”   张瘸子眼底流露出一抹下流的淫光。   “啥?江珠那个死丫头?”   张大花一听顿时叫了起来,   “儿啊,那种祸害咱可不能娶啊,她又懒又馋,要是进了门,还不待把咱家给败的干净?”   那江珠家三天两头就吃肉,这种人,哪是过日子的人啊,这明明就是败家子,她要是嫁给了她儿,那她省吃俭用攒下来的家底,说不定三天就被她给败完了。   “可她长得俊啊。”   张瘸子从没有见过长的这样俊的丫头,比村里的寡妇还要好看哪。   “儿啊,你听娘的话,准没错,江珠那个死丫头长的是不错,可咱这不能娶那种人,大宝他娘跑了,娘知道你几年一个人受苦了,可你再忍忍,等过几天,娘就托人给你说个好的。”   张大花苦口婆心地劝说道,江珠那丫头她爹娘那样孬,要是嫁给她儿了,那不待三天两头地就欺负她儿子嘛。   再说了,她瞅那江珠压根就不是个好的,要是进了门,不好好对大宝咋行啊?   都说,蝎子尾巴,后娘心,是最毒不过的,那江有财和张云生的闺女,叫她说,比那蝎子尾巴还毒哪。   “娘,她可是黄花大闺女,我就是想娶她,你不是恨她们家吗,我娶了他家闺女,以后让她闺女给你端水洗脚伺候你,以后他家有了啥好吃的,必须先紧着咱们。”   张瘸子脸上满是信心十足。   “你放心,等她过了门,我一定会好好料理她,她要是敢不听话,敢不孝顺你,我一定会把她打的下不了床。”   让江珠那个死丫头给她端水洗脚伺候她?张大花想象了一下那样的场面,顿时觉得好解气。   儿子这个想法不错,她咋就没有想到这一层,等那江珠进了她张家的门,那就是她儿媳妇了,到时候,她想怎么打就怎么打,她想怎么骂就怎么骂。   “可人家是黄花闺女,咋会愿意嫁给你啊?”   张大花忍不住叹气,尤其是那江有财夫妻俩,把那个江珠看的像是个眼珠子一样,肯定不会愿意的。   “他们肯定会愿意的……他们要是不愿意,我要他们好看。”到时候,他就举报她们一家投机倒把,让她们一家全进牢子里蹲着。   张瘸子已经准备好今晚要再去一趟江珠家,他要把那些猪肉,那些鱼都偷出来,江珠她们肯定是通过投机倒把得来的那些东西,即使那些东西不见了,肯定也不敢声张。   到时候,他就出面威胁她们,她们要是不同意把闺女嫁给他,他就要去举报他们一家子,反正那屋子里有一堆的碗,肯定是他们投机倒把得来的,到时候他再故意给她们落下两条鱼……   张瘸子望着江珠她们家,他那黝黑,消瘦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怀好意的笑。 第43章   入夜。   江珠家里的煤油灯早早地被吹灭了, 人都睡下了。   张瘸子熟练地翻墙进来了。   这次,他没有直奔西屋,而是摸到了江珠睡的东屋。   他一推门, 竟然给推开了,这门竟然没有从里面拴着, 张瘸子顿时喜从心来, 他摸着来到了炕上。   反正江有财的闺女迟早要嫁给他, 他先沾点便宜再说,就在他轻手轻脚掀开炕上的被子的时候。   “啪”   那是闷棍的声音。   “啪啪啪”   这是三道闷棍一起打在肉上的声音。   “啊啊啊”   张瘸子的惨叫声还没有落地,就被江有财往他嘴里塞了一块已经馊了的臭袜子。   张云和江珠三两下把人用绳子绑了起来, 江有财把煤油灯点亮,屋子一下子亮堂了起来,只见被绑的人是张瘸子,他的脸上印着一道红艳艳的棒子印。   没一会儿,那道印子便快速地红肿了起来,就像是被马蜂给蛰了似的。   张瘸子被打的脑袋嗡嗡的直发疼,缓了好一会儿,才看清眼前站着的人。   “呜呜呜……”   因为口中被塞了东西,他只能发出呜呜声, 并且他清醒过来后,嘴里臭袜子的味直冲脑门, 他忍不住吐了出来,可因为嘴里塞了袜子……一时间,他的脸色憋的一阵青一阵红。   “张瘸子,你大半夜跑到我闺女屋里干嘛?”   江有财压根就不想听他解释, 他手中的棍子,一下又一下地砸在他身上。   “珠她爹, 你歇歇,让我来。”   张云手中拿着扫把就朝那张瘸子砸了过去。   而一旁的江珠被那张瘸子恶心的不行,她拿着木棍,也啪啪地往他身上打着。   “呜呜呜……”   张瘸子被打的疼的快要晕了过去,两行清泪从那张肿的像猪头一样的脸上流了下来。   等三个人把那张瘸子轮流揍了一遍,那张瘸子已经倒在地上鼻青脸肿的不成样子了。   江有财把他口中的臭袜子给扯了出来。   “我错了,我错了,求求你们,别再打我了……”   张瘸子连忙跪在地上求饶。   “张瘸子,你真是不长记性,白天才提醒过你,不要打我的注意。”   江珠用棍子抬起了张瘸子的下巴,看着他满是恐惧的眼睛。   “你怎么这么快就给忘了。”   话音刚落,只听咔的一声,江珠直接用脚碾碎了对方的手骨。   “啊啊啊……疼……疼”   张瘸子疼的满头大汗,一股子剧痛从右手传遍全身,而他的声音已经变得嘶哑起来。   江珠用力地碾了一圈,这才收回脚,看着疼的在地上缩成了一个虾米的张瘸子,她蹲了下来,笑的十分纯良。   “还有没有下次了?”   “没有……没有……我再也不敢了……都是我吃了熊心豹子胆,是我该死……”   张瘸子的左手扶着被踩伤的右手,看着江珠的目光中,满是惧色,唯恐江珠再踩他一脚。   随后,江珠像是提小鸡似的,抓着他的领口,把他整个人提了起来,然后打开大门,像是扔什么垃圾似的,把手中的张瘸子给扔了出去。   她扔了人后,拍了拍手上压根就不存在的灰尘,然后,关上了门。   “珠珠啊,你力气啥时候变这么大了?”   江有财对刚刚的那一幕,叹为观止,那张瘸子少说也有个一百来斤,可闺女单手就把人给提溜了起来,他都做不到。   “我最近吃的多,也不知道咋回事,这力气一天比一天大。”   江珠打着马虎眼,然后推着江有财和张云。   “爸妈,你们快去睡觉吧,不早了。”   “要不,今天让你妈在这陪你睡,要是那张瘸子再敢来,咋整?”   江有财有些担忧。   “是啊,闺女,今晚我陪你一块睡吧。”   张云不放心闺女一个人睡。   “妈,你们就放心吧,那张瘸子被我们打成那样,即使给他十个胆他也不敢再翻墙过来。”   江珠望着紧闭的大门,像是能透过大门看到那张瘸子似的,他要是再敢来,可不就是踩断他手骨这么简单的事了。   门外的张瘸子,扶着墙,一瘸一拐地往他家里走去,月光照在他那张青紫红肿的脸上,满是怨毒。   今晚这事,他和江家没完!   *   次日。   王娟敲响了村里给张红旗安排的住所的大门。   “王娟同志,你这么早来我家干啥?”   张红旗披着衣裳走了出来。   “张书记,村子里有情况。”   王娟一直想干出点啥事,能让张书记对她另眼相看,然后也给她安排个啥职位之类的。   “啥情况?”张红旗一听说有情况,神情顿时严肃了起来,连忙穿上了衣裳。   “张翠芬私自开荒种菜,并且种了一大片,这是犯了大错误。”   张红旗听了王娟的话,顿时有些震惊。   “啥?那张翠芬胆子那么大?她竟然敢背着人私自开荒地种菜,这是挖了社会主义的墙角,并且,她种那么多菜,一个人又吃不完,肯定是想做投机倒把的事。”   “张书记你说的对,我瞧她就是想搞投机倒把的事,你前两天问我村子里有没有人干投机倒把的事,我可是一直盯着哪,果然,今天被我抓住一个。”   王娟满脸的激动,她这两天一直在村子里乱转悠,终于让她找出来了一件能证明自己能力的事。   “没想到,不仅张大花同志在思想上有觉悟,你王娟同志比着那张大花同志一点都不差嘛,并且在行动上,很主动。”   张红旗快速地穿好了衣裳。   “走,快带我去看看。”   “就在那山坡上。”   王娟给张红旗带着路,她来的时候正好瞧见那张翠芬在那给那些菜浇水哪,她就急忙跑来找张书记了。   没一会儿,俩人就来到了山坡上,只见那张翠芬正在侍弄那些菜。   “张翠芬同志,你这是在干啥?”   张红旗看着这种了一片菜的地,眉头紧蹙。   “张书记,你们咋来了?”   张翠芬连忙站了起来,企图用身子挡住身后的那些菜。   “我没干啥,我就是瞅这块地荒着挺可惜的。”   “所以,你就私自开荒,把它占为己有,种上了菜?”   张红旗见那些白菜已经长的半大了,还有一些萝卜缨子也冒出了头,一看就是种了好多天的。   “张翠芬同志,你这种行为就是在挖社会主义的墙角。”   “张书记,我没挖墙角,我在这开荒,种了一点菜而已,不过,你放心,等菜熟了,我就给村子里挨家挨户送去,我不独占。”   张翠芬急忙解释。   “你自己犯了错误,还要让全村人跟着你犯错?你从这块地上种的菜,是属于占社会主义的便宜,在这块地上种的菜,就是挖社会主义墙角得来的,那这菜就是你挖社会主义墙角的罪证,你竟然还想让大家伙吃你种的菜,这像话吗?”   “不像话,张书记说的太对了。”   王娟忍不住附和张书记的话,然后趾高气扬地指着张翠芬。   “你现在是一个人犯错,我们要是吃了你种的菜,那不就等于和你一样挖了社会主义的墙角吗?”   “张书记,这咋是挖墙角?我家里没菜吃,我只是想种一点菜。”   “我看你不仅是挖社会主义墙角,还想干投机倒把的勾当,否则你怎么会种这么多的菜?你一家即使有十张嘴也吃不完。”   张红旗来到菜地,把地里的菜一一拔了出来,王娟更是有一样学一样。   “别拔啊,张书记,这可是我辛辛苦苦种出来的,我真的没有干投机倒把的事,这些菜真的是我自己吃的。”   张翠芬看到那刚长的半大,还嫩着的白菜被拔了出来,止不住地心疼,要知道,再等几天,这白菜可就熟了啊。   “张翠芬同志,我命令你现在把这块菜地里的菜全部都给我□□。这事我会报上去,如果,你拔了,那你仅仅是挖社会主义墙角,这事批评一下就过去了。   可你要是不拔,那你不仅是挖社会主义墙角,并且还有投机倒把的嫌疑,到时候,开大会,你就是典型,要被拉上去挨批/斗。”   张红旗直起了腰,扔下了手中刚长成的萝卜。   周围村民听见这边的动静,早就围了上来。   “张翠芬,你就拔吧。”   林木在一旁看了有一会儿了,之前村民偷着种个菜啥的,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那样过去了,可自从这个张红旗来了村子后,她就一直在村子里专门盯着这事哪,想抓个典型出来。   并且这个张红旗有点啥事,不经过他这个大队长,就直接给报到公社里了,所以他也很为难。   前几天公社开会,还着重说了投机倒把的事,说最近干这种事的越来越猖狂了,上边已经下达了指令,说是要严打投机倒把的人,让每个村子都抓出来几个典型。   隔壁村子昨个就因为投机倒把被抓走了两个。   虽然张翠芬这个是有投机倒把的嫌疑,可是被那张红旗给抓住了,她今天要是不拔这个菜,真有可能会被张红旗给抓到公社里邀功去。   “林队长……”   张翠芬看向林木,满脸恳求,这些菜都是她好不容易种出来的,现在还没长成哪,拔了多可惜。   “张翠芬同志,你要是再不拔,就和我去一趟公社吧,你这种有投机倒把的嫌疑,刚好前几天公社给我下了指示,说是要抓几个典型过去,我正愁抓不到人哪,昨天还在公社为了这事,挨了批评,刚好你就去吧。”   “拔吧。”   林木叹了一口气,劝着张翠芬。   “好……我拔”   张翠芬来到了地里,蹲了下来,拔菜的手发着颤,这些菜多好啊,就这么给拔了……   “大家伙都看看,张翠芬同志她私自开荒,挖了社会主义的墙角,并且,种了这么多的菜,有投机倒把的嫌疑,这次念她主动拔了这些菜,认错态度诚恳,又是初犯,我会让公社从轻处罚的,大家要以此为戒,要是以后大家谁敢再犯,我张红旗第一个饶不了她。   你们记住,这些地它荒着就荒着,可你们不能动,你们动了,那就是在占社会主义的便宜。”   张红旗看了一圈周围的村民,警告道。   “张书记,那这些菜咋办?”   王娟指着那些被□□的菜。   “扔进河里。”   张翠芬听到这些菜要被扔进河里,她顿时急了。   “张书记,这些菜多好啊,扔了可惜啊……”   “张翠芬同志,我刚刚才批评过你,你咋就不长记性,这些菜扔了也不能给你,这是你挖社会主义墙角得来的,必须要扔了。”   张红旗说着,抱起了田地里的菜,往河里扔去。   “别扔啊……那都是好菜……能吃啊……”   张翠芬想阻拦,被王娟一下子推到在地。   “张翠芬,我们这是为你好,你犯了错误,我们是在帮你纠正,这些菜,就应该扔了,并且,扔了你也不能去捡,否则就是在挖社会主义墙角。”   王娟抱着那些萝卜与白菜往河里扔。   张翠芬看着那刚长成,水灵灵的大白菜,和还青嫩着的萝卜,就这样被扔了,眼圈顿时红了起来,这些都能填肚子啊……   “张书记干的对,就应该这样,这些菜扔了也不能给张翠芬留。”   “就是,她这是在占公家的便宜。”   ……   张红旗那组的王彩莲她们,幸灾乐祸地看着这一幕,甚至在为张书记这样的做法叫好。   而其他村民,都闭口不说话,脸上带着怜悯。   此时。   “张书记,我要举报江有财一家投机倒把。”   张瘸子的声音从老远就传了过来。   众人顺着声音看去,只见张大花抹着泪,搀扶着被打的看不出人样的儿子。   “那是,张瘸子?” 第44章   “他咋成那个样子了?”   村民们议论纷纷。   “张书记, 你可要为我们娘俩做主啊……”   张大花哭哭啼啼地来到了众人的跟前。   “张大花同志,这是咋啦?发生了啥事?”   张红旗见张大花搀扶的那人鼻青脸肿的,瞧着就渗人。   “那江家一家子都不是个好东西, 我儿发现了她家投机倒把的事,他们就把我儿子打成了这个样子。”   张大花哭的眼睛肿成了一个核桃, 她今天早上开了门, 发现儿子被打的浑身是伤的躺在大门口。   她一问, 才知道是隔壁那家子干的好事。   “张书记,江有财他们两口子拿着棍子打我,还有我这手, 被江珠那个死丫头片子给踩断了,这都是因为我发现了他们家干投机倒把的事,他们就这样打我,张书记,你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张瘸子提起那江珠和那江有财夫妻俩,就忍不住咬牙切齿,一脸恨意。   昨天他被打的浑身是伤,没有叫开自家的门,就那样在门外躺了一宿, 要不是他穿得厚,如今天气又没有那么冷了, 否则非要冻死不可。   这都是江有财那家人害的他。   “竟然有这事?!”   张红旗看着张瘸子身上的伤,就忍不住替他疼,这下手该有多狠啊。   “这是我在他家发现的咸鱼,他家西屋房梁上挂着一屋子的咸鱼, 还有猪肉,对了, 还有一大堆碗,这些东西,肯定是她们家通过投机倒把整来的。   要知道,当初他们一家被赶出来,只得了一袋子谷糠,他们哪来的钱买这些猪肉和碗,最重要的是那鱼,肯定是他们一家子从河里捞出来的,可那是公家的鱼,他们不仅投机倒把,还挖社会主义的墙角。”   张瘸子从怀里掏出那只他还没来得及吃的咸鱼。   张红旗一看,果然是投机倒把的罪证,连忙带着人去江珠家捉人拿赃去了。   *   “张书记,你们来我家干啥?”   正准备出门上庄稼地里去看看的江有财就见张书记带着一群人闯进了他家。   “江有财,张瘸子举报你们家投机倒把。”   张红旗把那条咸鱼扔在江有财脚下。   “这个就是罪证。”   “张书记,你咋能就听张瘸子的片面之词,这咸鱼哪来的,你应该去问张瘸子,说不定是他投机倒把搞来的。”   江珠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看了一眼地上的那条咸鱼。   “再说了,这条咸鱼上,也没有写我家的名字,你凭啥说这条鱼就是我家的?”   “你们就别狡辩了,这条鱼就是我从你家拿的。”   张瘸子一瘸一拐地来到了西屋,指着屋子,脸上满是兴奋。   “张书记,就是这个屋子,这屋子里面挂的都是鱼还有猪肉,并且还有一堆碗,我看的清清楚楚的。当初他们被江老根赶出来,啥也没有得,这屋子里的东西,肯定来路不正。”   “张书记,我儿子说的没错,这江有财一家分家的时候只得了一袋子谷糠,可他们家隔三差五的就吃炒鸡蛋还有肉,他们没有钱,那这鸡蛋,和肉是哪来的?肯定是他们干了什么投机倒把的事。”   张大花说的振振有词,然后指着西屋门上的锁。   “不信您瞧,这间屋子还上了锁,里面肯定是啥见不得人的东西。”   只要把这间屋子打开,这江有财一家就完了!   敢做投机倒把的事,真是活得不耐烦了,不过,她也真傻,当初见江有财一家吃的那么好,她当时咋就没有往这上面想。   不过,现在举报也不晚。   “老三,你们一家没有东西吃,咋不上我家去拿,这要是我的话,我宁愿饿着,也不愿意去做投机倒把的这种丑事,你这可是犯了大错误,要被抓走当典型的。”   王彩莲在一旁假惺惺地说道,她就说嘛,这都分家几个月了,江有财家分的那袋子谷糠,按理说,早就应该吃完了,可这江有财一家不仅没有出去借粮,反而脸色越发的红润,尤其是那张云,脸上的气色越发的好,瞧着也年轻了许多。   江珠没有搭理王彩莲,直接看向张大花。   “张大娘,我家啥时候吃炒鸡蛋和肉了?你没有证据,可别往我们身上泼脏水,还有这屋子上锁的事,当时我们搬进来,这个屋子就被锁给锁着哪。”   “谁说我没有证据,证据就在这间屋子里。”   张大花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的想看江珠一家子被公社的人给抓走了,到时候上台批/斗的时候,她一定要扔石头,砸死这一家坏心眼的人。   “张书记,砸锁吧,这里面都是江有财一家子投机倒把的罪证,我可是亲眼所见。   当初我就是因为看见了这些东西,他们三人就上来打我,还威胁我,说我要是敢把这事说出去,他们就会杀了我,可我一想,我不能瞒着张书记你,因为他们这是投机倒把,是不对的行为,所以,我冒着生命危险,也要把这件事说出来。”   张瘸子说完话,冷笑地瞥了一眼江有财他们,就等着瞧吧,他们敢打他,待会他就让她们一家子全下牢子去。   江珠听着他嘴里颠倒黑白的话,顿时笑了。   “张瘸子,我想问你,你昨天是啥时候来的我家?我们啥时候打的你?”   “就是昨天晚上。”   张瘸子口中的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连忙改了口。   “是昨天白天。”   “白天啥时候?”   江珠继续追问。   “白天……下午。”   “你说谎,昨天下午,我们一家子都在庄稼地里。”   江珠的话音刚落下,人群中的江三爷挤了出来。   “我能证明,当时珠珠有财他们一家人都在庄稼地里,因为当时我也在。”   “我昨天下午,也在庄稼地里瞧见他们一家了,他们到了太阳快下山的时候才回去。”   李二狗忍不住出声为江珠说了话。   “那是我……记错了,应该是昨天上午。”   张瘸子磕磕巴巴地说道。   “这是昨天发生的事,你咋可能会记错,要是昨天上午,你被我们打了,那你为啥昨天不去告状,非要等到今天?”   江珠步步紧逼。   “张瘸子,昨天下午,我还看见你在村子里晃悠哪,你要是上午挨了打,那下午我见你的时候,咋啥事都没有。”   老崔婶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张瘸子脸色渐渐地变得难看起来,这次他一定要整死江珠他们一家,他脸上闪过一抹纠结与挣扎,最终说出了实话。   “算了,我就直说了,我是昨天晚上半夜被他们打的。”   “你半夜在哪里挨的打?”   “就在你住的东屋,你们一家子用棍子殴打我。”   张瘸子指了一下东屋。   “我家的大门晚上都是从里面拴着的,那么,请问,你是怎么进来的,怎么来到我屋子的?还有,你那么晚来我家,进了我的屋子,是想干啥?”   江珠的一连串问题抛了出去。   “是啊,张瘸子,你大晚上是咋进的江家?”   “还能咋进来的,肯定是□□进来的,这江家和张瘸子家只有一堵墙。”   围观的众人纷纷看向那堵墙,只见那墙不是很高,成年男子翻过去很容易。   “说啊,张瘸子,你这么晚□□来江家干啥?竟然还摸到人珠珠的屋子里。”   “我……”   张瘸子顿时说不出来话了。   “还有,你说这条鱼,是我家的东西,并且还说是藏在这间被上了锁的屋子里。   那么,假如你说的是真话,这条鱼是我家的,那它咋会跑到了你手上?难道是它自己长了腿,从门缝里钻了出来,跑到你手里的?还是说,这东西是你偷来的?”   江珠并不打算放过张瘸子,她继续追问。   “这鱼……是我……”   张瘸子没法说,总不能让他承认这鱼是他□□偷来的吧。   “张书记,你瞧,张瘸子他说不上来个缘由,这鱼肯定是他投机倒把搞来的,为的就是要诬陷我家,我家真没有咸鱼这种东西。”   江珠的话音还没有落下,张瘸子就被激的开了口。   “我没有投机倒把,这鱼是我从她家偷来的。”   “那你意思,你确实是□□来过我家偷东西?”   “对,我认了。”   张瘸子眼睛赤红,他赌上自己,也要不让江珠他们一家好过。   “张书记,砸门吧,这鱼就是我从这屋子里拿的。”   “张书记,不能砸门,这里面真的什么东西都没有。”   江珠拦着不让砸。   张瘸子一看,更加得意了。   “砸,必须要砸。”   张红旗看了一眼江珠,然后看向西屋门上的锁。   “砸门。”   “张书记,要是里面没有你要找的东西怎么办?”   江珠用身子挡住了门。   张红旗见江珠一脸紧张,并且总是拦着不让砸门,要说这里面没东西,她才不信哪,这里面肯定就像张瘸子说的那样,都是鱼和猪肉。   她这次一定要把江珠他们一家扭送到公社,让公社里的刘书记看看她的能力。   “这里面要是没东西,我就当着上河村父老乡亲的面,给你摆桌敬茶当众赔不是。”   张红旗嘴上这么说,可是心里已经认准了这里面一定有东西。   “那敢情好。”   江珠笑着移开了身子,退到了一旁,张红旗见江珠脸上的笑,心中忽然感觉到一丝不妙,她还没有来得及说话,那王娟拿着一块石头,对着那锁砸了起来,没两下,锁便被砸开了。   她连忙放下石头,把锁拿下来,在众人的注视下,推开了门。   等看清屋子里的东西时,张瘸子脸上的笑意猛地一僵。   “这屋里的东西哪?张书记,这屋子里的东西一定是被他们给藏起来了,我上次过来的时候,这里有鱼还有猪肉……”   张红旗看着空空如也的屋子,顿时被打击到了,然后听了张瘸子的话,便看向江珠他们。   “你们把东西藏哪了?要是现在说,还来得及。”   “张书记,我家真的没有东西,不信的话,你可以搜。”   江珠说的极为自信。   时间回到一天前。   江珠从西屋拿了猪肉,看到地上碗的碎片的时候,其实就有些生疑了,然后她把门口的铁丝捡了起来,放在窗台上,正准备锁上门的时候。   “闺女,来,这门我锁,你拿着肉不方便,昨天晚上就忘记锁门了……”   江有财顺口提了一句。   “昨天没有锁门?”   她明明记得锁门了啊,因为昨天是她做的饭,她进来拿了一块肉,就顺手把门给锁上了。   “是啊,我半夜起来的时候,见这屋的门开着哪。”   江珠看了一眼窗台上的那根细铁丝,又看了一眼那锁,然后把目光落在梁上那根绳子上挂的猪肉和鱼上面。   猪肉没有少,咸鱼……少了一条。   当她发现咸鱼少了一条的时候,她就知道有人进了这间屋子,并且拿走了一条咸鱼,当天,他们三人就把这屋子里的东西全部给搬到了地窖里。   她料定了他肯定会再来的,所以这也是昨天晚上,他们三人为啥抓住那张瘸子的原因。   *   张书记当然是不相信江珠说的,她真的就带着人把江珠家上上下下翻了个底朝天。   那地窖的入口在江珠的炕上,上面铺了一层子稻草,还有褥子,没有人会想起来去翻那里。   “张书记,啥也没有发现。”   王娟对张红旗摇了摇头。   “张书记,我没骗你吧。”   江珠的目光落在张瘸子身上。   “现在该说他的事了。”   “不可能,那天我明明就见了,东西一定是被她们给藏起来了,这条咸鱼就是他们投机倒把的证据。”   张瘸子不敢相信江珠家竟然没有那些东西,那东西一定是被他们给藏起来了,对,一定是这样,他从地上捡起那条咸鱼,指着江珠说道。   “你之前说这条咸鱼是你从我家偷的,可我家你们搜也搜了,见到这种东西了吗?”   江珠瞥了一眼张书记和王娟两人。   “没有,我家连条咸鱼的影子都没有见到,事情的真相是这样的,当晚你来我家偷东西,可我家穷啊,没啥能让你偷的,你不甘心,就又来了一趟,这次,你对我动了不轨的心思。   不过,刚好,那晚我没有住在那间屋子里,当时我们听到东屋有动静,以为进了贼,就拿着棍子敲了过去,你怀恨在心,投机倒把搞来一条咸鱼,为的就是诬陷我家。”   “珠珠说的对,我早就瞧那张瘸子不是啥好人了,再说,刚刚他自己都承认是来江家偷东西的。”   “就是,之前可是那张瘸子自己说的,他身上的伤是在半夜被江家他们在东屋打的,可见,他就是没按啥好心,这要是我,我非要把他给打瘫痪了不成。”   “这张瘸子,真不要脸,半夜□□来偷东西,偷不着东西,竟然还惦记上了人闺女,被打了,还怀恨在心,找条鱼诬陷人家,明明就是他自己投机倒把,又心术不正,这种人渣就应该下地狱。”   “赶快把他送到公社去,他干的这些坏事,就应该被木仓毙。”   ……   众人对着张瘸子指指点点,脸上满是鄙夷。   “把他给我送去公社。”   林木带着几个人把那张瘸子给绑了起来。   “放开我,放开我,你们绑错人了,投机倒把的事她江珠啊……我没有偷东西……我没有投机倒把,这鱼真是她们的。”   张瘸子挣扎着,脸上满是慌张之色。   “我呸,到现在还往人家珠珠身上泼脏水哪,真是不要脸。”   张翠芬对着张瘸子吐了一口口水。   “张瘸子,你咋这么坏,刚刚你都承认来人家江珠家偷东西了,还有你摸去人家房间里的事。你被打那是活该,我告诉你,你这是犯了流氓罪。   你还诬陷人家,并且你自己还投机倒把,我们在场的这些人可都听见看见了,到时候,我们都去公社去证明,你就等着吧。”   李二狗的话刚说完,围观的众人都纷纷点头,脸上满是不忿。   “放开我儿子,我儿子是被冤枉的,你们别抓他……”   张大花想上前拦住林木这些人,可张云咋会让她如愿,她死死地抓着张大花的胳膊不让她去捣乱,林木和江有财他们把那张瘸子给绑好,带出了门,就往公社里去。   “娘,救我……我是被冤枉的”   张瘸子的声音传了很远很远。   “我就这一个儿子啊,你们江家没按好心,明明就是你们投机倒把,凭啥抓我儿子,我儿子举报应该有功啊……”   张大花坐在地上,哭的鼻子一把泪一把,用手拍着地。   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张大花身上,张红旗和那王娟趁着现在大家没有注意到她们,她们俩就想悄无声息地离开。   “张书记,你们俩这是要去哪啊?”   江珠叫住了人,笑眯眯地看着那被砸坏的锁。   “你们差点不问青红皂白就给我按个投机倒把的罪名,并且还强闯民宅,把我家锁给打坏,并且搜了我家,你们不是说我投机倒把吗?”   “这是个……误会,不是我说的,是那张瘸子说的,那锁我会赔你的。”   张红旗眼底有些心虚,她当时确实相信了那张瘸子的话,想抓这江珠一家去当典型。   “不过,锁是小事,我可还等着张书记当着上河村父老乡亲的面给我摆桌敬茶道歉哪。”   江珠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张红旗。   “张书记不会忘了自己之前说过的话吧?”   “当然没有。”   张红旗脸色难看,然后离开了江家。 第45章   次日。   上河村的村民都来到了老槐树下。   江珠坐在椅子上, 旁边是一条桌子。   张红旗手中捧着一杯茶,站在江珠面前,嘴唇蠕动着, 赔不是的话就是一个劲地说不出来,还有那笔直的腰也弯不下去。   “二丫, 人家张书记是干部, 你咋能让人家给你赔不是。”   江老根看着不懂事的江珠, 不由得教训道。   “又不是我让她给我赔罪的,是她自己当初亲口说的。”   江珠有些无辜。   “人家张书记亲口说的咋了?可你不能真让人家给你赔罪,人家是干部, 是要带领咱上河村过上好日子的领导。   而你是啥?你就是一个庄稼人,这事我做主了,就到这了,你也别为难人家张书记了。”   江老根来到张红旗跟前,满脸歉意。   “张书记,二丫不懂事,你千万别给她一般见识,我在这里代她给你陪个不是。   再说,你当初也是为了抓投机倒把, 这是正事,二丫那丫头就是小心眼, 这不就是一场误会吗,咋能让你道歉,我是她爷,我替她做主了, 这事以后就揭过去了。”   张红旗听江老根说不用道歉了,这事揭过去了, 她顿时松了一口气,毕竟,让她这个当书记的当着大家伙的面向那江珠弯腰敬茶赔不是,她确实做不到。   “张书记,难道你要失言?我记得有句话是,出必言,言必行,你要是不想履行你说过的话,也行,毕竟我只是个庄稼人,比不上你这个当官的。”   江珠站了起来,看了一眼张红旗。   “我以为,别人说过的话可以不算话,可张书记说的话一定算话,因为你是带领上河村发展的好领导,好干部,不过,看来是我想多了,干部也可以和其他人一样说话不算话,那你口中说要带领大家吃上白面馍馍的话,也不知道作不作数了。”   “是啊,这张书记咋能说话不算话啊,人家干部都是一口吐沫一口钉,咋咱这位就那么不一样,那她以前说要带领大家伙过上好日子的话,肯定也不做数了呗……”   “二狗子说的没错,当初她说要当着大家伙的面给珠珠赔不是的话,我们可都听见了。”   “看来,这大学生当干部,就是不行,还不如直接从下面提拔哪。”   ……   众人的议论声,落到张红旗耳中,极为刺耳。   她不顾千里迢迢,奔赴下乡,建设农村,贡献自己的力量,她是为了来证明自己,可这些人竟然说她不配挡干部。   张红旗心中难受极了,心中不仅怨上了江珠,还怨上了这群村民。   “站住。”   张红旗死死地盯住了江珠要走的背影,   “我没说不赔罪。”   江珠步子一顿,又走了回来,看着面色涨红的张红旗。   在众人的目光下,张红旗低下了腰,把手中的茶递到了江珠跟前。   她的手十分用力地抓着杯子,像是要把它给捏碎似的。   缓了好一会儿,她的声音才发出来。   “上次是我不对,没有查清楚,就偏信了那张瘸子的话,还请江珠同志能原谅我。”   张红旗说完这话,瞪着地上的土坷垃,心中的什么东西在这一刻忽然变了。   江珠把杯子接了过来,喝了一口,这就当是接受了对方的道歉。   等人都走后,王娟来到了张红旗身旁,看了一眼对方难看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道。   “张书记,你没事吧?”   “没事。”   今天,江珠给她带来的羞辱,她是不会忘的,张红旗眼底闪过一抹恨意。   *   “你们瞅见没,刚刚那个张红旗,脸色真是难看到家了。”   被张红旗逼着拔掉了自己辛辛苦苦种的菜的时候,张翠芬心中就憋了一股子怨气,如今见那张红旗吃瘪,她比谁都要高兴。   “谁让她当初不分青红皂白信了那张瘸子的话,急着想抓人邀功,也不是这个抓法啊。”   “那个张瘸子咋样了?”   老崔婶忍不住问。   “听说,那个张大花去公社里闹了,原本应该是让那张瘸子木仓毙的,后来给整了个去北大漠开荒去了。”   说话的是王翠娥,昨天他丈夫林木和江有财他们一起把那张瘸子扭送到公社去了,今天早上去公社回来,从公社带回来的消息。   “北大漠开荒?我知道那地,那地方条件艰苦的很,天天吃沙子,喝水困难,更是吃不饱,去了那地的人,天不亮就要起来干活,他这去了,恐怕这辈子都别想回来了,去了那地,还不如死了哪,省的受罪。”   张翠芬顿时唏嘘不已。   *   “都说民不和官斗,你咋这么傻,连我的话都不听,竟然当众下了那张书记的面子。”   江老根跟在江珠身后,唠叨个不停,   “走,你和我去找张书记赔罪去,张书记那样大度的人,应该不会给你一般见识。”   江珠连忙躲开了江老根要拉她的手。   “爷,我们都分家了,你放心,要是张书记真的生气了,肯定不会迁怒你们家的。”   “我是你爷,分家咋了?我们一大家子都在人家张书记那组,你做了这事,还让我咋在人家张书记那组待?”   江老根一手抓住了江珠的胳膊。   “走,今天你必须要跟我去找人家张书记赔罪,要是人家不愿意原谅你,你就在她家门口给我跪到她原谅你,否则你以后就别认我这个爷,我也没有你这个孙女。”   “江大爷,麻烦你放开我。”   “啥?你刚刚叫我啥?”   江珠趁江老根没有注意,连忙抽走了自己的胳膊,然后往后退了几步,远离江老根。   “江大爷,这个叫法有啥问题吗?你刚刚不是说,没有我这个孙女,你也不是我爷,那我叫你江大爷,咋了?”   “你……你这个没良心的死丫头片子,我今天非要替老三两口子好好教训你一顿。”   江老根说着,就从一旁草垛里捡起了一根木棍,江珠看不对劲,连忙一溜烟地撒丫子跑了。   气的江老根在后面撵。   江珠来到家门口,就见那张大花带着孙子坐在她家门口,哭天喊地的说指着她家骂。   “你们一家肠子都黑透了,赔我儿子,我就这一个儿子,你们害的他去了北大漠,撇下我和孙子,以后我们和咋办啊……去北大漠的为啥不是你们,应该是你们去才对,你们投机倒把,我儿子为你们顶了罪……你们要下地狱的”   “张大娘,你儿子那是咎由自取,你赶快回家吧,要是再来我家闹事,别怪我对你动手。”   江珠看到眼前这一幕,眉头紧锁。   “我就不走,凭啥我儿子去了北大漠,你们却没啥事,不公平,只要我儿子一天不回来,我就天天来你家骂,你有种来打我啊,我儿子走了,我也不想活了。”   张大花有恃无恐,挺着胸膛牵着孙子来到了江珠面前。   “你要是敢动我一根手指头,就等着瞧,反正我人老了,你们把我打出个好歹,这事没完!   我儿子都是被你们害的,才去了北大漠那样吃人的地方,我不管,反正我和我孙子从今往后就天天来你家蹭饭,你们家有一口吃的,就必须有我们一口吃的。”   “你坏,你赔我爸。”   张大宝手中一直攒着的东西,朝江珠的脸砸去。   那是一颗石子,棱角很尖,砸在人脸上非要破相不可,这是他专门找的石头,就是等着砸这个坏人的,都是她害的他没有了爸。   张大宝人小可劲不小,那石头直愣愣地朝江珠的脸上砸去,江珠还没有反应过来。   忽地,她的手被人拉了起来,一个用力,江珠被带进了一个怀抱,鼻端是一股清新的皂角味。   “嘭”   那石子砸中了人,掉落在地上。   江珠抬起头,看清了眼前的黑影。   “沈知青?”   “你没事吧?”   原本过来找江珠问她要不要去县城的沈秋风看到刚刚那石子朝江珠砸了过来,那一瞬间,他想也没想条件反射地把对方护在了怀里,此时,他紧张地看着面前的江珠,他的手还紧紧地放在对方的腰上。   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对方的心跳声都能听的很清晰,江珠神情有些不自然,她的手撑在沈秋风的胸膛上。   “我没事,你怎么样?”   她抬起头,便看到沈秋风脸上的紧张之色,心里有些说不上来是啥滋味,反正就是有些怪怪的。   “你流血了。”   只见沈秋风的右眼被血给染红了,江珠吓得心脏都快停掉了,她连忙踮起脚,捂住了出血的右眼。   “我……”   沈秋风觉得右眼刺痛,然后一片血色,再然后就被江珠给捂住了,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这沈知青咋流这么多血?”   江三爷路过江珠家门口,就看到江珠那丫头捂着沈秋风的右眼,血不断地从江珠的手上涌了出来,染红了她的手。   “三爷爷,张大宝用石头砸我,沈知青替我挡了,然后那石头就砸中了他的右眼。”   江珠快哭出来了。   “别怕,别怕,我这就去借牛车,咱立马去县城诊所。”   江三爷连忙丢下了手中的锄头,往牛棚跑去。   张大宝此时有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一个劲地往张大花怀里躲,而张大花看着地上的血。连吭声都不敢坑,一脸心虚地抱住孙子,往角落里缩,企图,降低存在感。   江珠此时没空搭理张大花他们,现在最要紧的是沈知青的眼睛,她搀扶着沈知青,往村头走去。   “你给我站住,你个死丫头。”   江老根骂骂咧咧地拿着棍子追了上来。   “今天无论如何,你都要和我去找张书记赔罪。”   “你能不能消停会儿,江老根,你凭啥管我?你有什么资格管我?你以为你是谁?”   江珠再也受不了了,冲那追上来的江老根怒吼。   “我是你爷……”   江老根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了不断流血的沈知青,他顿时卡壳了。   “珠珠,快扶着沈知青上牛车。”   江三爷慌里慌张地赶来了牛车。   江珠急忙把沈秋风扶上了车,江三爷见她们俩上了车,连忙赶起了牛。   “我没事,你别害怕。”   沈秋风忍不住安慰江珠。   “沈秋风,谁让你替我挡的,你如果瞎了怎么办?”   江珠捂着沈秋风眼睛的手都是颤抖的,在她的生命里,除了江有财夫妻俩,沈秋风是第三个愿意挡在她面前的人。   可她和他只是组员而已,并且她对他一点也不好,经常恐吓他,凶他。   可他为什么要挡在她面前?   “因为你是江珠同志啊。”   沈秋风的话落在江珠耳中,就很懵。   “为什么是我,就要挡在我前面?”   沈秋风定定地看了一眼江珠,江珠同志的眼睛很漂亮,尤其是装着他的倒影的时候,就像是满眼都是他。   他睫毛轻颤,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   “因为江珠同志是女孩子,把我砸破相了没啥事,可你脸上要是被它砸出来一个洞,那可就成了丑婆娘,以后谁敢娶?”   “你怎么这么傻,谁让你替我挡了?”   江珠不知道为啥,眼泪止不住地涌了出来。   “好好,都是我的错,你别哭啊。”   沈秋风宠溺地,笨拙地安慰着江珠。   “我瞎一只眼,也没啥,你别哭啊……”   江珠越听他这样故作轻松的话,就越伤心,眼泪更是止不住。   “你啥活也不活做,花钱又大手大脚,就一张脸还看的过去,要是再瞎了一只眼,以后你就等着打光棍吧……呜呜呜……”   沈秋风没想到江珠竟然担心他最后娶不上媳妇,打光棍,一时有些想笑,可见对方哭的连鼻涕泡都冒出来了,伤心的不行的样子,心里有些不知名的东西忽然被触动。   见她哭的那么惨,只好把人揽在怀里哄着。   “别哭了……听话……”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爱你们,笔芯! 第46章   三人来到县城诊所。   “医生, 他怎么样了?”   “你对象没事,不过,那石头要是再近一点, 你对象的眼睛非要瞎了不可,不过, 幸好, 那石头只是砸中了眼尾。”   医生见面前这个姑娘哭的鼻子一把泪一把的, 满脸的担心,还以为里面那个被石头砸中的是她对象哪。   不过刚刚人进诊所的时候,那半边脸还有眼睛都是血, 把他吓的也够呛。   江珠此时满心都是沈秋风,压根就没注意到医生的话里有啥不对的地方。   “可他当时眼睛里都是血?真的没有伤到眼睛吗?”   “你这个女同志不要担心,那是眼尾的血跑进了眼睛里,把它洗出来,就没事了。”   医生说完话,就走了。   “三爷爷,医生说他没伤到眼睛!”   江珠捂着脸又哭了,这次是喜极而泣。   江三爷也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只要沈知青眼没事就行。   “快去看看沈知青。”   俩人走进屋子里。   “沈秋风, 你现在怎么样,你能看到我吗?”   沈秋风指了指被完全包扎严实的右眼, 忍不住调侃道。   “傻姑娘,你说我被包成这样能不能看见你?”   江珠这才稍微冷静了点,看着被包裹的密密实实的右眼,忍不住自责。   “我……我, 都是因为我,你才成这样的。”   “这怎么能怪你, 又不是你砸的我,没事,只是砸中了眼尾。”   沈秋风见不得她因为这事自责,当时砸中的位置距离眼睛实在太近了,当时一股剧痛袭来,再加上眼尾的血进了眼睛,他也以为是砸中了他的眼睛。   江珠跑去供销社,给沈秋风买了一些营养品……等三个人回到上河村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而当时,那张大花见孙子砸伤了人,吓得够呛,见江珠她们走了,她正准备抱着孙子躲回家,把自己家的门给锁起来的时候,忽然瞥见了江三爷丢下来的锄头,她向四周看了看,见没人,连忙把地上的那把锄头夹起来,拿回了自己家。   等江珠他们回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江珠把沈秋风扶到家里安置好,就一脚踹开了张大花家的大门。   “你放开我,你放开我,奶,救我……”   被江珠按在地上揍的张大宝,鬼哭狼嚎地喊着张大花。   “你快放开我孙子,我家大门锁着的,你是咋进来的?”   张大花看向被撞开的大门,不远处还有摔的腿断了三条的桌子,顿时惊了。   昨天,她带着孙子回了家后,就把大门从里面拴着了,不仅如此,还搬过来一张桌子堵着门,为的就是怕江珠他们过来找事。   毕竟,孙子砸伤了人,她家摊上了事。   可她没有想到,她家大门竟然被这死丫头给撞开了,还有地上那缺胳膊少腿的桌子,顿时心疼的脸都皱了起来。   “哎呦,我的桌子,你赔我的桌子。”   江珠压根就不搭理她,她手中的巴掌啪啪地朝着张大宝的屁股拍,因为她的力气比常人要大很多倍,此时落在张大宝身上的巴掌比那一个壮汉的力气还要猛。   张大宝的腿乱扑腾着,而他的屁股,一片通红,早已肿的高高的,甚至有破皮的迹象。   “奶,我疼……你快救我……”   他哭喊着,鼻涕眼泪都流了出来。   “你快放开我孙子,当初那块石头,砸中的是那个男知青,又没有砸中你,你凭啥这样打我孙子?”   张大花说的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这事人家男知青都没有找我们,你在这就是多管闲事。”   “我就是代替沈知青来的。”江珠心知肚明,要不是沈秋风替她挡了,恐怕现在倒霉的就是她了。   她越想越气,手下的巴掌拍的就越狠。   “谁让他不长眼,非要往我孙子扔的石头上撞,那是他活该,他的血还吓坏了我孙子,我还没有去找他算账哪,我也不要多,你既然代替他,还有你刚刚整坏了我家桌子,你就赔给我家十袋粮食,这事我就不追究了。”   “想要粮食?真是不好意思,我只有巴掌,你要不要?”   江珠站了起来,一巴掌甩在了张大花的脸上,把她直接给甩飞砸在了地上。   “啊”   “你个死丫头,赔钱货,竟然敢打我?”   张大花摸着自己被打肿的脸,扶着老腰从地上爬了起来,握起拳头,就往江珠身上砸。   可江珠不是吃素的,她抓起张大花的手腕,轻轻那么一折。   “啊……”   张大花立马发出一道尖利的痛叫声。   “我的手,我的手……”   江珠狠狠地按着她被折断的手腕,张大花疼的五官顿时扭曲了起来,她的尖叫声传遍了整个上河村。   江珠手下继续用着力,然后再把人往后一推,只听嘭的一声,张大花倒在地上,她蜷着身子,握着被折断的右手,整个人疼的哎呦哎呦的直叫唤,额头冒着冷汗,差点疼晕了过去。   “你给我等着,我要去公社告状,你竟然欺负我这个孤寡老人,我要让大家伙去评评理,我要让你去蹲牢子,哎呦,我的手……”   张大花疼的受不了了,还不忘威胁江珠。   此时,江珠没有注意,站在不远处的张大宝正在恶狠狠地瞪着她。   “我打你,我打死你,当初那块石头为啥没有砸死你……”   从来没有人敢这样欺负他张大宝,这个女人实在是太坏了,他捡起地上的石头一脸恶毒地朝江珠扔了过去,并且一下子连着扔了很多块。   这次,江珠变得警惕了很多,她抓起地上的张大花,就挡在自己身前。   “啊啊啊……”   张大花被石头打的,痛叫连连。   “我的眼睛……我的牙……”   张大宝见自己砸中了奶奶张大花,顿时吓得不敢再砸石子。   江珠扔下了手中疼的呻/吟连连的张大花,上前一把提溜起来了张大宝。   “你真是皮痒了。”   “你放开我,你个坏人……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张大宝在空中乱扑腾着,直到江珠按在了墙上揍,这才害怕了起来,忽然,江珠的目光落在张大宝脖子里挂着的那根红绳上。   她一把把红绳从他脖子上给拽了下来。   是一块时间年久的福袋,上面绣着一个福娃娃,像是家里长辈给绣的那种,可张大花显然不是绣这种东西的人,她不由得想到了被张瘸子打跑的老婆,这张大宝的妈。   “还给我,把东西还给我……”   张大宝见他脖子上的东西,被拿走,整个人顿时变得有些狰狞,伸着手,想要抓江珠手中的福袋。   江珠见他这样紧张这个东西,不由得笑了起来,   “这是你妈留给你的吧?”   “要你管,你快把东西还给我,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张大宝恶狠狠地看着江珠,他趁江珠没在意,一口咬在了她的腿上。   江珠小腿猛地一痛,然后一脚踢开了张大宝,她转身从张大宝家的窗台上拿过一把剪刀,笑眯眯地看着张大宝。   “你很重视它,很想要它,可你觉得,我会给你吗?”   这张大宝就是个啥都不怕的无赖,让人对他没办法,不过,让她发现了这东西,真是难为他了,竟然还有他重视的东西。   而江珠就是要摧毁,他最重要的东西。   张大宝看着江珠用剪子要剪他的福袋,他顿时眼圈红了起来,像一头小狼崽似的,冲江珠扑了过来。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江珠一脚把他踩在了地上,张大宝想挣扎,可背上的那只脚仿佛一座大山似的,压的他动弹不得。   江珠姿态悠闲地,把福袋放在了剪刀上。   “不要,我求你,不要,剪它……”   张大宝见江珠要剪那福袋了,他眼睛睁的很大,眼睛通红,终于是忍不住求了江珠。   只听“咔”的一声。   福袋的一角被江珠剪了下来。   “你剪了它,你竟然敢剪它,你赔我……”   张大宝的脸贴着地,没法动弹,眼泪不争气地从眼眶中流了下来,滴到了地上。   江珠慢悠悠地继续剪着福袋,她把福袋剪得很碎,很碎……   那些碎片落在张大宝的脸上,身上。   “你砸了人,可你有没有想过,对别人而言,被你砸伤的那人是她们最宝贵的东西,就好比这个福袋对你而言的意义。   人活着必须要敬畏某些东西,这句话你现在听不懂没有关系,因为我相信,迟早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江珠直到把那个福袋仅剩的一角,给剪的碎碎的,这才住手,看着脚下的张大宝,脸上一片冷色。   “你应该庆幸,沈知青没有被你砸瞎一只眼,要是那石头把他的眼睛砸瞎了一只,今天,就不会只是剪了你的福袋这么简单。”   她收了脚,一步一步朝张大花走去。   张大花见对方把她染血的两颗大门牙踩在脚下,忍不住一个劲地往后缩。   “你想干嘛?”   被石头砸掉两颗大门牙的张大花此时说话漏风。   江珠来到了张大花面前,然后蹲下,看着被石头砸的鼻青脸肿,嘴上染血,眼睛乌青的张大花,然后眼睛低垂,看着地。   “你不是说要去公社告我的状吗?我好害怕啊。”   张大花听到江珠果然怕她去告状,顿时得意了起来。   “今天你欺负了我,还打了我孙子,你跪在地上给我磕三个响头,并且再赔给我家十五袋粮食,我就不去公社告你的状,否则,你就给我等着吧。”   “给你磕三个头,赔你十五袋粮食,你就不去告状了?”   “我说话算话。”   张大花已经在心中盘算好了,等这江珠真给她粮食后,她再去公社告状,她一定要把这个江珠给整进牢子里去。   “你真好啊。”   江珠抬起了眼,看着满脸算计的张大花,她一把拿起张大花因为被折断,所以垂着的手腕,在张大花满脸恐惧,紧张的说不上来话的时候。   只听咔咔两下子,张大花痛叫声还没有从嗓子眼出来,整个人就已经疼的直接晕倒了。   江珠站了起来,拍了怕手,扭头看了一眼在地上捡福袋碎片的张大宝,然后离开了张家。   张大宝见手中的碎片,怎么也拼不回去了,他紧紧地抓着那些被剪碎的福袋,抬起头,望着江珠的背影,脸上满是恨意。   *   “你腿怎么了?”   江珠一进门,沈秋风便看到了她小腿处的裤子被血染红了。   “没事,被那张大宝给咬的。”   江珠把给沈秋风带的饭,放到桌子上。   沈秋风听她这样说,就猜到了她一定去找那张大宝和那张大花算账去了,他连忙从炕上下来,拉着江珠的胳膊,把人给拉到了炕上。   然后蹲了下来,卷起她的裤腿,只见纤细的小腿上,血迹斑驳,那一圈血淋淋的牙印,昭示了当初咬人的人是有多可恶。   “我没事。”   江珠想放下裤腿,沈知青要是不说,她都差点忘了自己被咬的事。   沈秋风见她这样不在意自己的伤口,有些生气,猛地打掉了对方想放下裤管的手。   “在这等着。”   说完话,他就转身跑了出去,没一会儿,带回来一瓶烧刀子。   “你这必须要消毒。”   江珠看着他手中的白酒,吓得忍不住头皮发麻,忍不住扭头想往炕上爬。   沈秋风见状,一把抓住了她的脚。   江珠死死地抓着手边一切可以抓住的东西,一个劲地往角落里躲。   她力气大,沈秋风只好把右手拿着的烧刀子先放在地上,然后两只手紧紧地抓着江珠的脚踝。   等把人给拖过来的时候,沈秋风已经累得满脸通红,气喘不已了,他顾不得擦头上累出来的汗。   他左手死死地扣住了江珠受伤的那条腿的脚踝,然后单膝跪地,右手拿过一旁的烧刀子,然后把烧刀子放在嘴边,用嘴直接给撬开了瓶盖。   “沈知青,你要冷静,我真的没事,不用消毒……”   江珠吓得脸色苍白,紧紧地抓着沈秋风的肩膀。   “江珠同志,没事的,你要是疼的受不了,就抱住我吧。”   沈秋风抬起头,看了一眼江珠,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而江珠此时刚好低头,她的唇刚好擦过沈秋风的鼻子,然后来到对方的唇上。   啊?!   江珠的脸色还没有来得及红,沈秋风脖子已经红的不能见人了,他的手微微地发着颤。   手中的白酒就那样泼在了江珠的伤口上。   “沈秋风!”   江珠脸色顿时变了,她脸上刚漫上来的羞红还没有来得及散下去,就睁大了眼睛,手直接把沈秋风身上的衣服给抓破了。   “啊?”   沈知青被抓的,手又一抖,那白酒又再次泼在了江珠伤口上。   腿就像是被人给折断了似的,剧痛直接冲向大脑,她脸色惨白,直接一口咬在了沈秋风的肩膀上,她疼的没法子,身子从炕上掉了下来,落在沈秋风怀里。   沈秋风赶快扔掉了手中的白酒,抱住了砸下来的江珠。   肩膀处传来的剧痛,让他忍不住吸了一口冷气。   “江珠同志,麻烦你……轻点,我怕疼……”   沈秋风不说还好,一说,江珠越发地用力了。   他疼的想要推开江珠,可江珠同志像一条蛇似的,缠的他都喘不上来气,他没法子,只能躺平,手放在两边,紧紧地攒成了拳头,忍受着江珠同志趴在他身上,乱扭,乱咬。   过了好一会儿,江珠才好受了点,可腿上传来的剧痛,让她依旧忍不住头皮发麻。   她松开了沈秋风的肩膀,头抬了起来。   被痛出来的生理泪水,使得她的眼睛湿漉漉的,那又长又翘的睫毛上挂着一滴水珠,扑闪扑闪的,似掉未掉的样子。   躺在地上的沈秋风衣服被撕成了碎片,挂在身上,肩膀处有血迹溢出来,再加上他一脸的可怜巴巴,就像是被人给蹂/躏过的一样。   他抬起眼,刚好江珠睫毛上的那滴水落在了他的眼帘上。   “江珠同志……好像下雨了……”   沈秋风摸了一把眼帘上的水,气喘吁吁地说道。   江珠正想说他为什么要这么喘,一低头才发现,自己还压在对方身上哪,她连忙抱着伤腿,从他身上撑着下来了。   沈秋风猛地松了一口气,捂着刺痛的肩膀坐了起来。   江珠见他身上的衣服被撕的惨不忍睹地挂在他身上,并且有些地方,衣不蔽体,她咳嗽了一声,连忙移开了目光,有些心虚地迎合着他的话。   “好像真的下雨了……”   说着还抬头看了一眼上方,只见上面有房顶,这是在屋内。   沈秋风顺着她的目光也看了过去,很显眼也发现了这是屋子内,并且上面有屋顶。   “你这屋顶肯定是漏了……”   江珠指着那盖得严严实实,光都进不来的屋顶,干巴巴地说道。   “江珠同志,你刚刚咬的我好疼。”   沈秋风捂着肩膀,一脸委屈地瞅着江珠。   江珠脸色顿时涨红,她看着对方的肩膀,凑了上去。   “你肩膀啥样了?我看看。刚刚其实都怪你,你也不打个招呼,就把那白酒往我腿上倒。”   沈秋风松开了捂着肩膀的手,听到了江珠埋怨的话,他有点心虚,那是他手抖了一下,酒就泼了上去。   可他没有想到,会那么疼。   江珠揭开他肩膀上的衣裳,只见一排沁着血牙印,整整齐齐地刻在了他肩膀上。   “我不是故意的。”   她有些愧疚。   “没事,没事,养两天就好了。”   沈秋风浑不在意。   江珠的目光落在了在地上躺着的那瓶白酒上,酒瓶虽然倒了,可里面还有白酒,她把白酒捡了起来。   沈秋风见她捡白酒,心中忽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我也给你消消毒吧。”   江珠拿着白酒瓶子,看着沈秋风肩膀上的那排牙印。   沈秋风脸色顿时有些白,他说不出拒绝了话,只好点了下头,这或许没有那么疼,沈秋风这样自我安慰。   可当那酒真的倒在他肩膀上的时候,他疼的全身都有些忍不住抽搐。   天哪,这真疼……   江珠在一旁忍不住笑了起来。   *   而另外一边,张大花醒来后,拖着自己被折断的伤手,来到了乡里公社告状。   “这种事你咋不去找你们村村长,还有生产队队长林木,对了,还有张红旗同志。”   刘书记看着坐在地上撒泼,非要让他把那江珠给抓起来的张大花,就忍不住头大。   “刘书记,你别提了,村长还有那林木,都偏袒那江珠,那张红旗是个没本事的,整天就知道喊大话,那江珠投机倒把,她都抓不住。”   林木虽然是她表外甥,可最近,那林木被他那个媳妇挑唆的,越发不待见她这表姨,并且那林木一家最近和那个江珠走的很近,她咋能去找那林木评理。   林木都不能找,更不用说村长老崔叔了,那老崔叔和那江珠一家都是一个鼻孔出气的。   她儿去了北大漠去开荒,这都是因为那个张红旗没能耐,没能查出江珠家投机倒把,要是她查出来,她儿也不会被害的去了北大漠。   所以,张大花只能来公社告状,她一定要让刘书记给她主持公道。   “张大花,这不能怪人家张红旗同志没能力,这个事情的根源就是人家江珠一家没有干那种投机倒把的事,干那种事的是你儿子,你儿子还诬陷人家江珠,并且他还犯了流氓罪。”   刘书记这句话不知道已经说了多少遍了,可这张大花就是不相信,一个劲地说江珠一家干投机倒把的勾当,还说他儿子是个顶包的。   他之前还以为是张大花舍不得儿子去北大荒,然后又和江家不对付才这样说的。   可听多了,他也不由得开始有些怀疑了,会不会是那张瘸子真在江家看到了点东西……   张大花见刘书记不说话,她就拖着那只伤手,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刘书记,你瞅瞅,我这手是被江珠那丫头生生给掰断的啊,还有我这脸上的巴掌印,还有我掉的那两颗门牙,还有我这……这些都是江珠那个死丫头害的,你要是不为我做主,我可真就没地说理去了。”   刘书记不想她再这么闹下去,只好带着人来上河村了,江珠那丫头看着弱弱的,咋能动手打人啊,还把人打成这个样子,确实有点说不过去。   *   “刘书记,我没有打她,她的牙,还有她脸上的伤都是他孙子张大宝打的,她只和你说了这些事。   那她有没有说她孙子,拿石头原本想砸我的,后来沈知青替我挡了,为此,沈知青差点瞎了一只眼的事。”   江珠瞥了一眼满脸心虚的张大花。   “我孙子那不是故意的,再说了,谁让那姓沈的知青多管闲事,挡在你身前了,他要是不挡,也不会被我孙子的石头给砸中,再说,我孙子年龄小,不懂事,做错了事,你咋能这样和他计较。”   张大花忍不住翻了一个大白眼,说的振振有词。   “刘书记,我能作证,当时是我赶着牛车,送沈知青去的县城诊所,人家医生都说了,那砸的地方要是再近一点,沈知青那只眼睛铁定就瞎了,当时流了好多血,把我吓着了。”   江三爷说道。   刘书记看了一眼心虚不说话的张大花,顿时就来气,这张大花真是好样的,竟然没有说她孙子这件事。   “江珠同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珠就把事情的经过给他说了一遍,当然没有提她掰断张大花手腕的事,还有她抓着张大花挡石头的事。   她稍微改了下,说是那张大宝朝她砸石头,没想到张大花冲过来要打她,那石头就这样碰巧地砸在了张大花身上。   “张大花,你这一张嘴,真是够颠倒黑白的,你孙子差点害的沈知青瞎了一只眼,你是咋教育孩子的?还有,你这动不动就干诬陷人的事,简直和你那个儿子一模一样,你咋还好意思上公社来告状?”   刘书记气的肝疼,他就没有见过这样倒打一耙的人。   “刘书记,我孙子年龄小,不懂事,这事不能怪他。”   张大花忍不住为孙子说好话,然后指着脸上的巴掌印,   “刘书记,我这脸上的巴掌印,和这被折断的手,真是她干的,我这次没有骗你。”   “你谎话连篇,谁知道你的手是不是装的啊,毕竟为了诬陷珠珠,你可是什么事都能做出来的。”   张翠芬瞥了一眼张大花的手腕,脸上满是怀疑。   “翠芬说的没错,怪不得张瘸子能干出那样的事,原来是遗传她这个娘……”   ……   “我这手真的被她给掰断了,我没有说谎,我真的没有说谎……”   张大花见众人都不相信她说的话,顿时急的冒汗。   此时,林木站了出来。   “我会点跌打损伤,这手腕断没断,我能摸出来。”   “我的好外甥,那你赶快给我看看,你姨我的手腕真是被那个死丫头给掰折了,你快告诉大家伙。”   张大花面上难掩喜色,急忙把手伸了出去。   林木摸了摸她手腕上的骨头,然后望着张大花的目光顿时变了。   “好外甥,你快说啊,你快告诉大家伙我的手腕被江珠给掰断了。”   张大花见对方不说话,急忙催促道。   林木从来不知道,他这个表姨竟然这么不要脸,怪不得她儿子张瘸子能干出那样的事。   “你的手没事,压根就没折,骨头好好着哪。”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都忍不住为她感到害臊,在这众人面前,害的他也要跟着这个表姨一块丢人现眼。   “啥?”   “你是不看错了?”   “林木,我可是你娘的妹妹,你咋胳膊肘往外拐,偏袒江珠那个死丫头片子。”   张大花顿时不满了起来,指着林木的鼻子,骂骂咧咧。   “够了。”   刘书记冷冷看了一眼张大花。   “刘书记,我的手腕真的是被她折断了,还有我脸上的巴掌。”   “刘书记,其实只要把张大花脸上的巴掌印和江珠的手,对比一下就能知道……”   张红旗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刘书记给打断了。   “张红旗同志,也不是我批评你,这事都这么明了了,你咋还看不清?”   刘书记不满地瞅了一眼张红旗。   “这事实在是太恶劣了,首先是张大花孙子砸人的事,张大花你必须拿出一百块钱来,给人家沈知青,算是补偿。”   张大花听了刘书记的话,顿时气炸了。   “一百块钱?”   “我哪来的一百块钱,我孙子小,不懂事,他砸伤了人咋了?再说了,那个沈知青他被砸伤,那是他活该,谁让他不长眼往我孙子扔的石头上撞。”   “这一百块钱不是你说不给就不给的,你要是不想给,就去牢子里蹲着去吧,孙子惹了祸,不能一句年龄小不懂事就算了,要是这样,改天你孙子放火杀人了,你是不是还要说你孙子小,不懂事?”   刘书记就看不上,这种犯了错误,明明是家里人没有教好,小孩闯了祸,就拿小孩年龄小说事。   “对了,还有你恶人先告状,诬陷人家江珠的事,你也必须拿出二十块钱补偿人家,并且要当着大家伙的面保证,以后不能再找人家江家的事。”   “我凭啥给那个死丫头,是她打了我……”   张大花气的快要晕了过去,她忽然想起来,江珠那个死丫头,第二次掰她的手腕,她直接给疼晕了过去。   对,一定是那时候她又把她的手腕给掰回来了。   “江珠同志,我还要急着去县里开会,要是十天内,这个张大花没有给你们补偿,那你就去公社找我去,我带人把她给抓进牢子里。”   刘书记和江珠说了几句话,然后就忙着去城里开会。   “刘书记,是她又把我手腕给掰回来了……”   张大花追在刘书记身后,想解释,可刘书记压根就不搭理她,骑着车走了。   张大花见追不上,只能回来了,给大家伙解释,可没有一个愿意听她说的。   “你个死丫头,我告诉你,想让我给你们钱,门都没有,我宁愿去坐牢子。”   张大花气急败坏地跺着脚。   “好啊,那我明天就去公社里和刘书记说你愿意蹲牢子,可你去蹲牢子了,什么时候被放出来很难说,就是不知道你的乖孙子张大宝能撑几天?毕竟没有饭吃,用不了几天就会饿死。”   江珠笑的一脸善解人意。   “你……你,你会遭报应的……”   张大花说话漏风,只要她一张口说话,众人的目光都不由得落在她嘴上,那缺了两颗大门牙的样子,着实太过滑稽。   “她哪来的脸说人家珠珠会遭报应,我看明明是她遭报应了,你瞧她那被她亲孙子用石头砸掉的两颗大门牙,真是好笑。”   “就是,她还去公社给刘书记告状,说她的门牙是被江珠打掉的,这种话咋说出口了,这脸恐怕是城墙糊的。   幸好她离开了我们这组,这人简直就是个祸害,谁挨着她,谁倒霉,看这一家子,把人家珠珠一家祸害成什么样子了,先是她儿子张瘸子,现在又是她和她孙子,这一家真是没一个好东西。”   李二狗的话一出来,林木那组的人都忍不住庆幸这个祸害离开了他们组。   ……   站在一旁的张红旗,瞥了一眼江珠,然后趴在王娟耳边小声交代着什么。 第47章   晚上, 夜幕降临。   跑到偏远地方去收鸡蛋的夫妻俩,现在才回来,一回来, 就听说了这两天发生的事。   江有财气的身子发抖,他不能想象, 要是没有沈知青替他闺女挡着那个石头, 那他闺女现在还指不定会怎样哪。   他直接跑去灶房拿了把菜刀, 去上张大花家,去找她们祖孙俩算账。   “张大花,你给我出来, 你竟然敢趁我们不在家,就可劲地欺负我闺女,我砍不死你……”   江有财手中的菜刀啪啪地砍着张大花家的大门,屋里的张大花吓的,连忙抱着孙子藏到了床底下。   “爸,你这是干啥?”   江珠连忙上前把刀从江有财手中夺了过来。   “闺女,你让开,她竟然敢纵容她孙子拿石头砸你,我和你爸就你一个孩子, 你要是有了啥好歹,我和你爸也不活了, 今天,我必须要找那个老婆子,和她那个歹毒孙子算账。”   张云手中拿着扫把,啪啪地踹着张家的大门。   “我地娘啊, 老天保佑,他们俩进不来进不来……”   躲在床底下的张大花身子抖的就像是一个筛子似的, 嘴里还念念有词的。   “妈,咱明天再来吧,她们缩在屋子里不出来,咱也没办法。”   江珠好说歹说,才把江有财和张云拉回了家。   “你们出去这几天,肯定累坏了,吃了饭赶快睡一觉。”   “不行,我要和你爸去看看人家沈知青,也不知道他的伤咋样了?这幸亏是人家沈知青,要不然你要是被砸出来个好歹,叫我和你爸咋活啊。”   张云说着说着,哭了起来,早知道,她们就不应该离开家去收鸡蛋,那张大花就是瞅她们没在家,就敢这样欺负她闺女。   “妈,我这不也没事吗,你们今天就别去找沈知青了,咱有什么话,明天再说,现在都这么晚了,他肯定都睡着了。”   她们俩这几天在外面风餐露宿的,吃不好,睡不好,今晚一定要好好歇歇。   “闺女说得对,这个点了,咱还是等明天再去吧,我明天去县城买点营养品给沈知青送过去,多这孩子是咱家的恩人哪……”   江有财擦了擦眼角的泪。   “珠她娘,把咱收上来的鸡炖炖,明天我亲自给那孩子送过去,他一个人住,身上还带着伤,恐怕连吃饭都成问题。”   说完话,就把带回来的筐给拿了过来。   掀开筐上用来掩饰的杂草,把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拿了出来。   “这是三只晒干的兔子,还有这是灌的腊肠,腌制的腊肉,两只鸡……都给那孩子送过去。”   “我那筐里还有哪,都给那孩子拿过去补补。”   “爸,妈,你们放心吧,这两天我都给他送饭哪,这两只鸡可以留下,那些腊肉啥的还是不要送过去了,给他他也不会做,再说,他眼睛上有伤口,吃这些腌的肉,恐怕不利长伤口,这些腊肉腊肠啥的,咱也吃不完,还是送到食堂去吧。”   江珠劝道。   “珠珠说的对,那些腊肉啥的不利长伤口,她爸,你去县城送货,拿着钱给沈知青买些营养品回来,再割一些鲜肉给他好好补补。”   说话间,江珠把她爸带回来的鸡在砂锅里给炖上了,往里面又加了几颗红枣,顺手又给热了几个包子。   张云和江有贵俩人也顾不得烫,抓着包子就往嘴里塞。   “你和我爸,晚上睡哪了?”   江珠看着她们眼下的黑眼圈,心中止不住地心疼,怕他们噎着,又赶紧倒了两碗温水。   “我和你爸晚上就随便找个桥底下凑合一晚上。”   张云出去的这两天,虽然吃的是冷饼子,睡的是桥洞,可她打心眼里高兴,只要能赚钱,这日子就要盼头,并且会越过越好,她浑身就有使不完的劲。   “别看我俩睡的是桥洞,可晚上一点都不冷,我俩这次去的地方不仅远还特别偏僻,能碰到这些东西,真是走了好运道。”   这些东西,在那些人手里不值啥钱,可他卖到食堂去,那肯定值不少钱。   江珠见他俩脸上虽然都很疲惫,但是眼睛都很亮,她也感到高兴。   “今天不睡觉了,等再过一会儿,我就把这两筐东西给送到城里食堂去。”   江珠别有用意地看了一眼门外,对江有财他们摇了摇头,一家三口彼此之间早就默契极了,江珠一个眼神,江有贵他们便都警惕了起来。   然后三人连忙把这两筐东西放到了地窖里,临出去的时候,江珠长了个心眼,把筐里的东西倒出来,然后把空筐提了上去。   “爸,这几天,咱都不能再去城里了,那张大花一家到处说咱投机倒把,虽然没抓住什么,可就怕有些人留了心,沈知青那边先缓缓,家里反正有肉啥的,我给他变着法的补,不急着去县城买肉。”   “闺女说的对,反正这些东西也不会放坏,还是小心点好。”   张云忍不住附和,江有财想想是这个理,然后便去睡觉去了。   夜色越发的浓,远处传来几声狗吠,更显得夜里十分寂静。   一个黑影窝在草垛里,注视着江珠家的一举一动。   *   次日一早,江珠一家带着一瓦罐熬的浓浓的鸡汤,煮的咸鸭蛋,凉拌的野菜,还有做的白面窝窝,以及熬的流油的小米粥去看望沈秋风去了。   “秋风啊,这次真是多亏了你,听珠珠说,那石头差点就砸中你的眼睛了,你说说你,你叫你叔我说啥好,你这是救了我闺女啊,叔啥感谢的话也不说了,不说了……”   江有贵看着沈秋风裹着白布的右眼,眼圈通红,拍着沈秋风的肩膀,一脸动容。   “叔,我没事,我真没事。”   沈秋风拉着江有贵在炕上坐下。   “我就是破了点皮,过几天就好了。”   “你这孩子还想宽和你叔的心,瞒我们哪,珠珠都和我说了,那血流了那么多,可要好好补回来才行。”   张云拿袖子擦着泪,要是没有秋风这孩子,那石头落在她闺女脸上,砸瞎了一只眼,那她闺女就毁了……   “婶子,我真没事,我年纪轻轻的流点血怕啥。”   “妈,你们别和他说了,让他快吃饭吧,这鸡汤都快凉了。”   江珠忍不住插话。   “闺女说的对,看我和她爸只顾着和你说话哪。”   张云说着站了起来。   “她爸,咱俩走吧,让秋风这孩子好好吃饭。”   “珠珠啊,你就留在这,帮秋风端个茶倒点水,他现在眼不好使,你多照顾她他。”   江有贵站了起来,看向珠珠,“你妈说的对,你留在这,我和你妈先回去。”   “行。”   沈秋风是为了她受的伤,她留在这伺候他,是应该的。   “秋风啊,你好好在家养伤,吃饭啥的不用担心,让珠珠给你送过来,地里的活你也不用问,就安心在家养伤,等过几天,我去县城给你买点营养品,咱好好补补。”   “叔,你千万别再买什么营养品了,当时从县城回来,珠珠不听我的,非要给我买一堆营养品,我真的不需要,再说我也不爱那玩意,我喝着这鸡汤,啥都补回来了。”   沈秋风连忙拦住江珠爸,他是真的不爱吃那些东西,只要每天能吃上江珠做的饭,他就已经很满足了。   他是前两天才知道之前送来的饭是珠珠做的,他原来还以为是婶子做的哪。   江有贵见他一脸抗拒不像作假,便熄了买营养品的心思。   “那行,既然你爱喝鸡汤,就让珠珠天天给你熬。”   说完,便和张云俩人离开了。   “你爸说了,你可要天天给我熬鸡汤喝呀。”   “行,给你熬,喝汤吧。”   江珠把盛好鸡汤的碗放在他面前,因为心中的愧疚,现在她对这沈秋风那是百依百顺,有求必应。   沈秋风得了她的话,这才心满意足地端起碗喝那能香掉舌头的鸡汤。   ……   次日,江珠一家从田地里回到家门口的时候,就见王彩莲和王娟俩人,扒着他家门缝,往里瞅。   “你们这是干啥咧?”   王彩莲她们俩听到江有财的声音,顿时被吓了一大跳,连忙扭过身来,用身子挡住了门缝。   “老三,你们两口子从娘家借粮回来了。”   当初,江有财夫妻俩出远门,用的借口说是去张云娘家借粮食去了。   “你咋来了?你们刚刚扒着我家门瞅啥哪?”   江有财也不开门,就站在门口,皱着眉头瞅着王彩莲和那个王娟。   “有财叔,我是陪彩莲婶子过来的。”   王娟说着,还一脸友善地冲江珠笑了笑。   “没瞅啥,没瞅啥……”   王彩莲打着哈哈,眼珠子转了一下。   “是老鼠,刚刚我俩看见一只老鼠跑进你家了,对不,娟子?”   说着,还给王娟使了个眼色。   “对,是老鼠,彩莲婶子说的没错。”   王娟连忙附和。   老鼠?   江有财才不信哪,现在哪有老鼠,准是这王彩莲没按啥好心。   “你过来有啥事,没事就走吧,我们也不送你了。”   “有事有事,咱进屋说。”   王彩莲急忙说道,催促着开门。   “爸,开门吧。”   江珠就猜她们俩过来肯定没好事,一直不让她们进去的话,她们肯定会以为里面有不能见人的东西,到时候还不知道要整出什么幺蛾子哪,还不如大大方方地让她们进去。   她倒要看看这俩人打的是什么主意。   江有财开了门,这俩人进去了。   一进江珠家的大门,王彩莲她们俩就东张西望的,不知道在找什么东西。   “老三媳妇,你们两口子不是去你娘家借粮食去了吗?这粮食借回来没有啊?”   王彩莲贼眉鼠眼地问道。   “别提了,我娘家把我俩赶出来了,一粒粮食也没借回来。”   “咋可能,我可是听说了,你们两口子昨晚回来的时候,可都是背着筐回来的。”   王彩莲显然不相信张云的话。   张云和江有财俩人心中暗惊,昨晚上,他们俩可是等天黑才进了村,再说,那个时间点不晚了,她俩还特意走的小路,没走村子里的大路,一路上也没有撞见人,可这王彩莲咋知道她俩是晚上回来的,并且还背着筐?   “大娘,你说的是那两个筐吗?”   江珠指着屋子里放着的两个草筐。   王彩莲看了一眼王娟,王娟看着那两个筐点了点头,就是这两个,昨天晚上她看的真真的。   “是这两个。”   站在院子里的王彩莲和王娟迫不及待地跑进了堂屋,扒着那两个筐一看,只见里面装着的是半筐野菜。   王彩莲不甘心地还把野菜倒了出来,扒了扒,见这里面啥也没有,这才失望地住了手,而王娟却不相信昨晚他夫妻俩带回来的是野菜,肯定有东西,并且藏在这某间屋子里了。   “我还想着,今上午,去你们家借点粮食哪,刚好你就过来了,老二媳妇,你难道忍心看着我们一家三口饿肚子?”   张云指着地上的两个筐。   “我们也不借多,就借这两筐粮食就行。”   “我家没粮食。”   王彩莲想也不想的直接拒绝了,她最怕别人向她借粮食,可要是能从别人那扒拉点粮食,占点便宜啥的,她肯定是最高兴的一个。   话说出了口,她才意识到,自己语气太重了,连忙又堆了笑脸。   “珠她娘,我不是不想借给你们,是我家粮食也不够吃,再说了,家里做主的是爹,在那个家我向来说不上什么话。”   “好了,快说啥事吧?”   江有财见到这个王彩莲就烦。   “是这样的,这次爹让我来你家要东西。”   “要东西?”   “要啥东西?”   江有财他们包括江珠,都忍不住愣了。   “大丫明天就要嫁给李大牛了,爹说你们是当叔,婶子的,说啥也要给大丫添点东西才行,这样她嫁到牛洼村才不会受委屈。”   王彩莲传达着江老根的原话。   江有财他们:“……?”   “她嫁人,管我们啥事?再说了,他把我们赶出江家的时候,就分给了我们一袋子谷糠,我们添啥啊?”   江有财气不打一处来。   “老三你记性咋这么差!”   王彩莲捂着嘴笑了起来。   “上次,珠珠给牛洼村治好了庄稼,不是来了一群大娘啥的,挎着篮子来给你们送东西来了,你咋把这事忘了,我都还记着哪。”   “王彩莲,那东西早就吃完了,没了。”   要不是闺女拉着她的胳膊哪,她真想一巴掌甩上去。   这娘们,天天盯着她家的东西,有意思没?   “吃完了?”   王彩莲皱眉,一脸狐疑。   “真的吃完了,并且当初我还给村子里的人分了一些。”   江珠解释道。   王彩莲不听江珠的话还没有想起来那件事,一被提醒,她顿时想了起来,这个江珠就是个没良心的,那些东西分给村子里的人,都不说给她们送点,她这个做大娘的可是一直没有见到那东西。   “反正我不管,爹说了,要你们给大丫准备两件新衣裳,没有衣裳,有布也行,还要再拿出五十块钱,算是你们做叔,婶子的一点心意。”   王彩莲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张云手中的扫把给劈头盖脸地招呼起来了。   “还两件新衣裳?还五十块钱?   我打死你个周扒皮,黑心肠,我家还穿着打着补丁的破衣裳,还让我们给她买两身新衣裳,分家的时候,分给我们一分钱了吗,我家哪能拿出五十块钱?你咋不去抢啊?”   王彩莲被打的哎呦哎呦的直叫唤。   “那是爹说的,又不是我说的,爹还说了,你们要是真没钱,可以去卖血,反正这东西一定要拿出来。”   这下,不是张云一个人打她了,而是三个人一块揍她。   “你咋不去卖血啊?”   “好你个王彩莲,看我打不死你。”   ……   “是爹说的,是爹说的,不管我的事,再说,你们去卖血咋了,你们家三口人,一人卖一点那钱不就有了。”   其实说让他们去卖血的这话,确实是江老根说的,不过他当时说的是气话。   因为当时,王彩莲说老三家有东西肯定不愿意拿出来,并且还会叫苦卖惨,那江老根一气之下,就说了,卖血也要把东西和钱凑出来。   “你们一家咋不去卖?”   张云听到王彩莲的话,快气炸了肺,手中的扫把越发用力地砸着王彩莲。   就在江家三口都追着那王彩莲打的时候,王娟偷偷摸摸地跑进了江珠住的东屋。   王娟来到了江珠屋里,就到处翻,翻完了柜子,就翻桌子,翻完了桌子,就翻江珠睡的炕上的被子。   就在她想掀开褥子的时候。   “你干嘛哪?”   背后忽然传来江珠的声音,她连忙放下褥子的角,转过身去,眼底满是慌乱。   “没啥事,我刚刚就是见那只老鼠跑你屋里来了,想帮你抓下老鼠。”   “是吗?”   江珠看着被翻乱的柜子,还有桌子,以及炕上的被子,似笑非笑地瞅着王娟。   “知道的是你在抓老鼠,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进屋是来偷东西的哪。”   王娟脸色顿时有些难看。   “我咋可能会偷东西。”   “谁知道你有没有偷东西啊,我爸妈以前塞给我的零嘴钱,我可没动都攒着哪,刚好我就放在了褥子下,我看看那钱还在不在,要是不在了……可只有你一个人进过我的屋子啊。”   “我可没有动你的钱,你说这话啥意思?”   “你说我啥意思?我放在褥子下的钱没有了,那就是你偷的。”   江珠神色冷了下来,越过王娟,一把掀开了褥子。   只见褥子下铺着一层草席,而草席下面是厚厚的稻草,而此时的草席上面,干干净净的什么东西也没有。   更没有江珠口中所谓的零嘴钱。   “这不是我偷的,你钱丢了,真的不怪我,我没拿。”   王娟忍不住往后退。   “你没拿?那你为啥做贼似的来我屋子里到处翻?别拿老鼠当借口,我可不信。”   江珠坐在了铺着草席的炕上,就那么瞅着王娟。   “我……我……我不能说。”   王娟的两只手紧紧地搅在了一起,她是真的没有拿江珠的钱,并且她也不能说她为啥来翻江珠的屋子。   “你要是不说也行,我这就出去找林木叔去,告诉他你偷了我的钱。”   江珠站了起来,作势要去找林木叔。   “别,你别去,我真的没拿你的钱……是张书记让我过来的,她让我来你家找投机倒把的证据。”   王娟犹豫了一大会,还是说了出来。   “我都和你说了,你千万别去找林木叔,还有,我真的没有偷你的钱,你……要相信我。”   王娟急的快要哭了,她抓着江珠的胳膊。   “行了,我刚刚才想起来,那钱早就被我给花了。”   江珠把手从王娟手里抽了出来。   王娟这才松了一口气,过了一会儿,她才琢磨出意思来。   这江珠压根就是在诈她,什么钱,这床上压根就没钱!   王娟被江珠给摆了一道,她瞪了一眼满脸无辜的江珠,然后气恼地走了。   而另外一边,王彩莲被打的逃出了江家的大门。   *   “你这是咋了?老三两口子咋说的?”   江老根见老二媳妇王彩莲蓬头露面的回了家,连忙问道。   “爹,你要给我做主啊,老三那两口子,简直不是人,你看他们把我打成啥样了……”   王彩莲哭哭啼啼地坐在了地上。   “婶子,你喝点水,慢慢说。”   江玉好心地递上去一碗水,可那王彩莲连看都没看,抓着那装水的碗就往墙上砸,只听啪的一声,水泼了,碗碎了。   “谁要你在这装什么好心,要不是我替你上门去要东西,我也不会被老三两口子打成这样。”   王彩莲委屈的不行。   江老根瞅了一眼那碎掉的碗,眼底闪过一丝心疼,这么好的碗,说砸就给砸了,真是败家,可斥责的话,他看着被打成这样子的老二媳妇说不出口。   老二媳妇说的没错,要不是她上门去替大丫要东西,也不会被打成这样子。   江玉眼中噙满了眼泪。   “都是我的错,没想到他们竟然一点也不念着情面,竟然动手打二婶。”   “可不就是你的错嘛。”   王彩莲忍不住翻了一个大白眼,说漂亮话谁不会啊,这个大丫惯会说那些啥用也没有的漂亮话,她都被打了,也不说去替她上门报仇去。   “这咋能怪大丫,要怪就怪老三一家,咋这么不懂事,咱虽然分家了不假,可大丫是他们的侄女,他们两口子咋能这样?”   江老根蹲在地上抽了一口旱烟,一脸不满。   “你让老二媳妇去老三家要东西,这样的事也亏你能办出来,我都替你臊得慌。”   张秀兰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她就没有见过这样不要脸的一家子,尤其是那江老根。   “那不去咋行?大丫嫁到那牛洼村,要是东西带少了,肯定会被人看不起的。”   江老根也是实在没法子了,家里的钱他想拿出一部分偷偷给大丫置办点东西,可那老二媳妇不愿意。   老二媳妇说,家里的钱给了大丫那就姓李了,她生的安娃子,以后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哪,并且还威胁他,说要是把钱给了大丫,她就会把大丫的事说出去,这咋能行啊。   这些天都快愁死他了,老二媳妇说的也不全错,这钱给了大丫,确实就姓李了,可要是不给大丫置办点衣裳啥的,就也太不像话了,说出去不是让人耻笑吗?   那李大牛送来的彩礼钱是一百二十块钱,也被那老二媳妇给夺走了,整的他想为大丫做主都不行,谁让大丫有把柄在她手里攒着哪。   “爹,老三两口子肯定藏着的有什么好东西,要不然你去他家张口要,你是老三他爹,他肯定不会说啥的。”   王彩莲在一旁出着孬点子。   江有根顿时犹豫了,他把老三一家赶出去,老三肯定还恨着他这个爹哪,再说,两家也一直没说话,他咋好意思去啊。   “老婆子,要不你去老三家劝劝他们拿出点东西来,大丫也是你孙女,你可不能换坐视不管啊。”   “我才不去,我可没有这么丢人现眼的孙女。”   张秀兰瞥了一眼江玉,然后钻进了灶房里做饭去了,她又不是脑子有坑,她才不去哪,再说,不管老三一家有没有东西,有多少东西,那都是老三一家的,他想给就给,不想给就不给。   当初把人赶出去的时候,咋不见这些人念着骨肉亲情。   “爷,我要是不拿两身衣裳出门子,以后这叫我还咋在婆家抬得起头啊。”   江玉红着眼圈,看着江老根。   江老根也舍不得孙女受这样的委屈,他想了想,到底是站了起来,出了门,朝江珠家走去。   不管咋样,老三待看在他是他爹的份上,把这个东西和钱拿出来。   “江大爷,你咋来了?”   听到敲门声,是江珠来开的门。   江老根听到江珠叫他江大爷,他脸色顿时黑的像锅炉里的灰似的。   “你这孩子咋这么不懂事?”   “不是你上次说的吗,说我要是不跟着一起去找张红旗认错,你就不再是我爷,那我只能叫你江大爷啊。”   江珠反唇相讥。   “我那是为你好,你得罪了那张书记,对你有啥好处?”   “我看你不是担心我,而是担心你自己吧,毕竟你在她那一组。”   江珠直接戳破了江老根的心思,他顿时说不上来话了,脸色有些涨红,难堪。   “你爸在家没?我找他有点事。”   江老根越过江珠,往屋里瞅。   “闺女,谁啊?”   江有财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等看清来人是江老根时,脸子顿时拉了下来。   “你来干啥?”   “我是你爹,我咋就不能来了?”   江老根见江有财用这样的口气对他说话,他心里顿时有些说不上来的难受。   “分家的时候,不都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吗?”   江有财皱眉。   “你要是忘了,我可以给你重复一遍,你说分了家,你就和我没有关系了,不管我在外面犯了啥事,都和你没有关系,并且我即使饿死,也和你没关系,既然都没关系了,你为啥过来?”   江有财说的一番话让江老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可我把你养这么大,你总归是我儿子。”   他想了半天,才憋出这句话。   “说好听点当初那是分家,说难听点,就是把我们一家赶出来,家里明明有那么多的粮食,可你只分给了我一袋子谷糠。   明明家里有钱,可你却不分给我一分钱,还嫌我不够惨,就雪上加霜地分给我一堆的债,并且还分给我一个养牛的漏风的不能住人的房子……你那时候怎么不说我是你儿子?”   江有财忍不住冷笑连连。   “一袋子谷糠,我家三口人,能挨过一年吗?   我平常即使再懒,可也上工为家里挣工分了,凭啥只用了一袋子烂谷糠就打发我?我挣的工分,赚的粮食,赚的钱,你都留给你那两个儿子,我以为,在你把我一家赶出来的时候,我就已经不是你儿子了。”   “我……我……我就是见你不争气……”   江老根嘴张张合合就是说不出来话。   江有财见状,就替他说了出来。   “你就是见我不争气,享不了我的福,所以我饿死冻死都行。”   “我……”   江老根没法反驳,他想转身就走,可忽然想起来了大丫那张愁苦的脸,他顶着老脸,还是说了出来。   “大丫明天就要出门子了,没东西拿,要是这么嫁过去,以后在婆家肯定抬不起头,你是她叔,不管怎么说也要给她添点东西。”   “大丫她有父母,那是她父母的责任,不是我的,我没有义务添东西,再说,我家穷的连饭都吃不上了,哪有东西给她?”   “要不然,就让二丫去村子里以你们的名义借点,到时候这个东西我还,不让你们还。”   张云听了江老根的话,顿时不满了起来。   “凭啥啊,凭啥让我闺女去借,她江玉出门子,管我家啥事?”   江老根见老三和老三媳妇是这个态度,他顿时把希望寄托在了江珠身上。   “二丫,你和大丫是一起长大的姐妹,你难道就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啥东西也没带的出门子吗?   这事传出去了,不就是让人在背后戳咱脊梁骨吗,再说了,你还没有说婆家哪,这事对你也有影响。   你要是肯帮大丫这个忙,不仅是她感激你,我,大丫她爸妈,都会感慨你的,并且,等以后,让大丫在牛洼村也给你说个好婆家,到时候你们姐妹俩都嫁到了牛洼村,这多好啊。”   “我不怕被人戳脊梁骨,我也不想让她给我说什么好婆家,你要是实在心疼她,那你咋不去村子里找人借东西?”   江珠简直被江老根给打的算盘震惊了,让她去借东西,不让她还,江老根帮她还?这可能吗?   要是以后江老根不肯帮她还,她连地哭都没有。   到时候江老根说句没有这回事,那她不就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了嘛。   “我去算是哪回事,那别人不就都知道大丫出门子没东西带了吗?”   江老根见江珠不肯帮忙,脸子顿时沉了下来。   “你咋就这么心狠?非要看着大丫啥东西也没带出门子,被大家伙指指点点,说三道四,你才开心?”   “是啊,你咋猜这么准!”   听了江珠说的这话的江老根,气的差点没有厥过去。   “你们一家真是没有一个有良心的。”   说着,就出了江家的门。   “你要是没啥事,以后就别过来了。”   江有财冲着江老根的背影说了一句,然后关上了自家大门。   “你……以后你们求我来我也不来……什么东西”   江老根骂骂咧咧地走了。   第二天。   李大牛在一片吹吹打打中,架着牛车来接亲了。   “你东西哪?在哪放着哪?我这次特意请来了几个人来搬东西。”   李大牛以为江家会陪送一些衣柜,方柜,棉被,缝纫机啥的,他怕人手不够,专门请来了一帮人来搬嫁妆。   要知道,他光是彩礼钱可都掏了一百二十块钱,这江家说啥也待把东西多置办点才行。   江玉吭叽半天,说不出来话,她坐在凳子上,穿着一件很不合身的红色大褂,身上放着一个包袱。   “你说话啊?你的嫁妆哪?”   李大牛见她一个劲地不吭声,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你家不会啥也没有给你置办吧?”   “大牛,看你咋说话的。”   王彩莲忙着招待牛洼村的人,见这边气氛不对劲,连忙跑了过来,刚来到这就听到了李大牛质问的话。   “我们家这是怕置办的东西你们家看不上,就想着干脆给你们钱算了,你们小两口有了钱,想要啥东西,自己看着置办。”   听王彩莲这么说,李大牛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周围来看热闹的张翠芬她们可不傻,这哪有嫁姑娘,啥东西也不置办的?说是给钱,可钱给了多少,很难说。   李大牛背着江玉上了牛车,陈桃花和那江有粮见闺女嫁人了,眼睛通红,一看就是哭过的。   而江老根更是当着众人的面,抹起了泪。   王彩莲不知道想到了啥,连忙追了上去,来到江玉跟前。   “你回门子那天,一定要把身上这件衣裳还给我,这可是我当年嫁到江家的时候,我娘给我做的,我今天是借给你穿一天,你可别忘记还给我。”   王彩莲不放心地交代道。   “婶子,你快别说了,我知道了。”   江玉像是担心被旁人知道她这件红衣裳是借来的,连忙一脸恳求地让王彩莲不要再继续往下说下去。   “你知道就行。”   王彩莲这才直起了腰,笑着看着来接亲的李大牛等人。   “好了,天不早了,接了人,就赶快回去吧。”   李大牛其实很想问江玉,她带了多少钱去他家,可是一直没有寻到机会问,只能赶着牛车回了牛洼村。   等到了牛洼村,来到了李大牛家。   李大牛他娘早就等的迫不及待了,如今,见儿子终于接了人回来了,连忙迎了上去。   “大牛,你们可回来了!”   她说着,还往牛车上看了一眼。   这姑娘看着咋这么瘦,长的倒还行,不过屁股瞧着不咋大,这可不好生养啊。   江玉被打量的有些坐立难安。   “你媳妇的东西,你们咋没有拉回来?”   李大牛他娘往后瞅了几眼,啥也没有,去的时候特意多请了几个人搬东西,可这些人都空着手回来了。   李大牛看着围上来了一圈人,支支吾吾地有点说不出来。   “狗蛋,你说,这到底是咋回事?”   李大牛他娘可不是好糊弄的,连忙看向一快去接亲的其中一个人。   “大娘,是大牛哥她媳妇那边的人说,怕置办的东西,小两口不喜欢,所以就让新媳妇拿着钱过来了,他们两口喜欢啥以后就置办啥。”   那个叫狗蛋的话一说出来,周围看热闹的人顿时炸了。   她们活了大半辈子,还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事,新娘子嫁人,一件东西也不给置办的,只给钱,这叫什么事嘛,亏这李大牛他娘还天天在村子里吹嘘,说她儿媳妇嫁过来那天,肯定拿不少东西。   什么她家给人姑娘下了一百二十块钱的彩礼,在这几个村,那是数一数二的。   还说大牛未过门的媳妇家里日子过的有多好,人姑娘被养的很娇,但是人读书识字,很孝顺。   恨不得把那李大牛未过门媳妇给夸成了一朵花。   李大牛他娘脸色极为难看,要不是周围人多,她真想抓着那个叫江玉的好好问问,她到底带回来多少钱。   “大牛他娘,你别是见儿媳妇到了家门口,高兴傻了吧,快让儿媳妇进家门吧。”   周围有那辈分高的人,忍不住站了出来,打着圆场。   “进门吧。”   李大牛他娘,丢下这句话,冷着脸子,扭头就进门了,也不管牛车上的江玉。   最后还是李大牛的一个婶子,看不下去了,扶着江玉下了牛车,进了李家的门。   江玉局促不安地抓着怀里的包袱,刚刚被那个狗蛋说出那些话的时候,听着周围人的议论,她真想转身就走,可她不能走,天知道,她当时是怎样憋住眼泪,不让它流下来的。   “嫂子,你累了一路了,这东西我帮你放在你屋子去。”   一个和李大牛长的有几分相似的姑娘,抱着怀里的孩子,看着江玉怀里的包袱,笑着说道。   江玉猜测眼前这个抱孩子的姑娘一定就是李大牛的大妹,那个和人乱搞男女关系,最后怀了孕的李桂香。   她见对方和她遭遇一样,都是被人给欺骗了感情,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亲近之感,然后把手中的包袱递给了李桂香。   “那麻烦大妹了。”   李桂香拿到包袱,眼中闪过一抹算计。   作者有话要说:   写江老根那段的时候,其实心里挺不好受的。   因为有的时候最势利的不是陌生人,而是身边的亲人。   关于,有人留评论说,女主在上一章,剪碎了张大宝福袋的事,我想解释一下。   有人说他是个熊孩子,难道熊孩子就可以摧毁别人珍视的东西,就可以原谅或者采用其他不痛不痒的方式教训了吗?   如果那块石头,砸瞎了沈秋风的一只眼,而在某些人眼中,沈秋风就是他们所珍视的东西,那不就等于,张大宝剪碎了那些人的福袋了吗?   虽然,最后没有砸瞎沈秋风,可他后面不知道悔改,一直想拿石头报复女主,女主不是菩萨,她如果用其他方式教训张大宝,可那些东西张大宝压根就不在乎,压根就不是他珍视的东西,那有什么用?   我觉得女主剪了他的福袋,给了他教训,但更多的是为他好。   摆在他面前的有两条路,悔改,或者继续报复。   不要总是说小孩子是家庭导致的原因,这虽然没错,但不能否认他犯下了的错误,我并不想给张大宝洗白。因为有些人,从根子就是坏的。 第48章   江玉和李大牛两人拜了李大牛他娘, 并且还有一些族里的辈分高的长辈。   然后是敬酒,李大牛今天娶媳妇,摆了十几桌。   李大牛拉着她一桌一桌的敬酒, 当敬到第三桌的时候,她闻着桌子上的那些菜味, 忍不住捂着嘴, 跑到一旁吐了起来。   “新娘子这是咋了?”   众人纷纷站了起来, 朝江玉望了过去。   “没事,没事,新娘子可能是被牛车颠簸的不舒服, 来咱吃,咱吃。”   李大牛他大伯,连忙招呼了起来,见大家都又热闹了起来,这才猛地松了一口气,然后十分不满地看了一眼那新娘子。   大牛这媳妇到底是咋回事?这大喜的日子,敬着酒那,就跑到一旁吐了起来,也不挑个日子吐, 这让大家伙多扫兴啊。   男的都不如女的细心,村子里的那些大娘见江珠吐了, 那目光顿时扫过了江玉的肚子,然后脸上的神色有点一言难尽。   “你这是咋了?”   李大牛来到了江玉身旁。   “今天是咱俩的好日子,你当着大家伙的面吐像什么样子?你咋就不忍忍。”   李大牛忍不住责怪了几句。   江玉听着这话心里那叫一个哇凉,她擦了擦嘴, 强忍住胃里的不舒服,然后脸上挂着勉强的笑。   “我没事了。”   “那咱回去继续敬酒去。”   李大牛俩人又回到了刚才的位置。   而另外一边, 李大牛他娘对江玉吐的事一点都不知道,因为她被闺女李桂香拉到了儿子的新房里。   “娘,你快看,大牛他媳妇带来的包袱里,就只有几件衣裳,还有十块钱,其他啥东西也没有了。”   李桂香早就在拿到江玉包袱的时候,就把包袱里的东西,里里外外,所以衣服的口袋都翻了个遍,可就只找到了这十块钱。   “你说啥?”   “就只有十块钱?”   “开什么玩笑,咱家给她家彩礼可是下了整整一百二十块!”   李大牛他娘想的最差的结果就是,新媳妇家不给置办嫁妆的钱,让她把这一百二十块钱原封不动地拿回来。   然后,让这小两口拿着一百二十块钱置办东西。   要知道,她们村东头的老王家,也是娶了上河村姓崔的闺女,他们家彩礼下了一百八十块钱,这在他们牛洼村是头一份给新娘家这么多彩礼的。   可那上河村姓崔的闺女,光是陪嫁就带来了衣柜,方柜,桌子,凳子,棉被更不用说了,带来了整整六床,还有一台缝纫机,一台自行车,这可让老王家在村子里赚足了脸面。   可轮到她这,她想着都是上河村的闺女,应该都差不多,并且她可打听了,那江家日子过的在村子里是数一数二的好,并且全家都很疼这个江玉。   她就想着即使借钱,也要多给那江家闺女下点彩礼,到时候,人家看她家诚意足,不说像老王家媳妇陪嫁过来那么多东西,可至少也大差小不差。   可她是做梦也没有想到,啥缝纫机,自行车的都没有,就连一床棉被,一张桌子都没有带来,就带着那个小包袱过来了。   也不知道,她是咋好意思过来的。   “娘,你说剩下的钱,会不会被大牛媳妇给贴身藏起来了?”   李桂香忍不住猜测,因为她觉得,她这个嫂子娘家既然说了给了钱,让他们自己置办东西,那就绝不可能只给十块钱。   要知道十块钱能买啥啊?能置办啥东西啊?   “你说的话在理。”   李大牛他娘也这样想,反正她是从来没有见过新娘只带十块钱嫁进男方家里的,要知道,她儿子可是生产队副队长,人又长的周正,压根就不缺媳妇。   只有那些家里成分不好,或者身体有毛病的坡子啥的,因为一些原因,娶不上媳妇,这才不要求女方带嫁妆,带钱,可他们中有些人,可是连彩礼也不给的。   要知道她们这是平原,过的比那些山沟沟里的人日子好多了,总有一些山沟沟里的姑娘,想嫁到她们这一片来,为的就是能吃饱饭。   所以,李大牛他娘认为,那江玉身上肯定带的还有钱。   “娘,待会把人拉进来,问问不就知道了。”   李桂香还是有些不放心。   “那等她敬完酒,你就把她给带进屋里来。”   李大牛他娘已经在想准备怎么样盘问这个刚过门的儿媳妇了。   *   “嫂子,娘叫你过去哪。”   李桂香笑眯眯地过来拉江玉,江玉不明所,就连忙跟了上去。   “大牛媳妇,过来坐。”   李大牛他娘笑着拍了拍床上空出来的位置。   “娘,你找我啥事啊?”   江玉坐在了床上,看着旁边的婆婆,不安地抓着衣角,心中很是忐忑。   “大牛他媳妇,进了老李家的门,我就是你婆婆了,咱以后也就是一家人,有啥事,我就也不藏着掖着了。”   李大牛他娘,直接开门见山地问了。   “你看,我们老李家给你家下了一百二十块钱的彩礼,这别说在我们牛洼村,就是在附近几个村子,恐怕能下这么多彩礼的人家,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我们这也是给你江家,给你做脸,可你家连个桌子凳子都没有陪送,你家那边的人说的是,这些东西,都给你折成了钱,让你带过来,我想问问,你从娘家带过来多少钱啊?”   江玉听到这,心里顿时打了个咯噔,她没有说话,而是环视着屋子,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似的。   “嫂子,你是在找你带来的这个吧。”   李桂香转过身去,从柜子里拿过来江玉的包袱。   当江玉看到自己的包袱并不是像之前那样的系法,心顿时凉了半截。   她带来的这个包袱,被人给动过了……那她包袱里只有十块钱的事,是不是也被人知道了?   此时,她只能强笑着接过包袱。   “你咋不说话啊?”   李大牛他娘顿时不满起来了,瞥了一眼她带来的包袱,翻了一个白眼。   真是一股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这包袱里不就装了两件衣裳,还有十块钱吗,一进门就找包袱,难道是怕人昧下她那两件旧衣裳,还是那十块钱啊……   “娘,我……”   江玉咋能说啊,她咋能说她娘家就给她了十块钱啊,这话她不好意思说出来,她原本好想着,等嫁过来,她就偷偷地找李大牛要点钱,然后当着大家伙的面,就说是她从娘家拿来的,可这还没等到她朝李大牛要钱哪,这李大牛他娘,就先张口问她这事了。   “你咋说起话来吞吞吐吐的,一点都比不上我们村的小芳那闺女爽利。”   李大牛他娘是越瞅她越不满意,她家大牛多好的人啊,咋就娶了个这样的人回来,这都怨那个王彩莲说的媒,这闺女瞅着一点都不像她说的那样好。   “你快说啊,带了多少钱过来的?”   一旁的李桂香耐不住了,催促了起来。   “十……块钱。”   江玉在她们母女俩的逼迫下,只能说出了实话。   “啥?”   “十块钱?”   “我家给你彩礼下了一百二十块钱,你就带十块钱进我老李家的门?”   李大牛他娘指着江玉的鼻子骂,气的浑身打颤。   “你咋这么不要脸啊?”   李桂香拿起包袱就往江玉脸上砸。   “拿着你的东西,滚!”   “娘,你没事吧?”   李桂香扶着差点被气晕倒的她娘,然后挖了一眼在一旁哭哭啼啼的江玉。   “你看你把我娘气成啥样了,你就带这两件破衣裳,还有那十块钱,是来磕碜谁的?我家为了娶你,还摆了十几桌席面,你瞅瞅你哪一点配?”   “我是你哥娶的媳妇,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江玉不明白,之前她刚进李家门的时候,她的小姑子这个李桂香对她笑的多亲热,还怕她累着,帮她拿包袱。   可现在,一脸刻薄样的用包袱砸她的,让她滚的也是这个李桂香。   “你说为啥这样对你?我家为了娶你,可是给你家下了一百二十块钱的彩礼,我现在算是看明白了,为啥你家的人说给你钱,让你嫁到我李家后,再置办东西,合着你家就是想昧下我家的彩礼钱,你家也不嫌丢人,这十块钱够置办啥的?”   李桂香越说越生气。   “我哥可是生产队副队长,人不仅长得好,还有大能耐,我们村那个小芳宁愿不要彩礼,都要嫁给我哥,早知道就让我哥娶那小芳了,要知道人家小芳不光不要彩礼,还愿意陪嫁妆哪。”   江玉面对李桂香的指责,只一个劲地哭,完全没有注意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从窗户下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的有点少,看到之前的评论,我不断怀疑我自己写崩了,纠结了很长时间,一直不敢写。   不管怎么样,想按自己心中的故事写,明天起,开始恢复每天万更。 第49章   “你们猜我听到了啥?”   从李大牛新房窗户底下听了墙根的王婆子神秘兮兮地回到饭桌上。   “啥?”   不止王婆子那桌上的人都很好奇, 就连旁边几桌的,都竖起了耳朵,尤其是那个叫陈丽芳的姑娘。   “大牛他媳妇, 那个江家的闺女嫁过来,才带了十块钱。”   “啥?才十块钱?”   “我就知道那江家的闺女没有一个是好的, 她堂妹害的我家红梅丢了工作, 现在她嫁过来。   你们瞧见没, 那个大牛他媳妇娘家那边多会说话呀,还说不给准备嫁妆,都给折了钱, 听她们这样说,我还以为大牛他媳妇她带过来至少有几百块钱哪,没想到就才十块钱……”   李红梅她娘眼中满是鄙夷和愤恨,当初要不是那个江珠,她闺女咋会丢了铁饭碗?她闺女不丢铁饭碗,也不会被她那个恶婆婆赶回娘家来。   说到底,这都怪那姓江的,大牛娶的这个媳妇,是那个害她女儿丢工作的堂姐, 这一家子真是没有一个好货……   就在这些人议论纷纷的时候,陈丽芳离开了饭桌。   *   “大牛哥, 你咋娶了这样一个人?你们家可是给她下了整整一百二十块钱的彩礼,她家怎么就全给昧下了,连一床棉被都没有带来,就拿了十块钱。   你给她做脸, 她却当着大家伙的面,让你这么丢人, 当初,你要是娶了我,我连彩礼都不要,更不会让你在背后被人说三道四的。”   陈丽芳一脸埋怨。   “会不会弄错了?她咋可能只带了十块钱,小芳你这是听谁说的?”   李大牛虽然心中早有预感江玉从娘家带来的钱肯定不咋多,可他真没有想过,她会带十块钱,嫁给他。   “王婆子说的,她是在你们新房那听来的……”   陈丽芳话还没有说完,就见李大牛已经离开,往新房的方向走去。   *   此时的乡里公社。   “张红旗,你咋回事?别的村已经抓到投机倒把的典型了,就只有你们村,除了之前那个张瘸子外,就没音了?”   刘书记很不满意张红旗现在的工作进度。   “你要是实在不行,我就换人。”   张红旗一听急了起来,连忙保证道,   “刘书记,我能干,别换人,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今天叫你来,还有一件事,公社准备在每个村选出一个思想进步,能力出众的人做代表,选中的这个人要带领村民们搞好生产,纠正思想……我想来想去。   你们村只有江珠最合适,她画出了水车图样,又帮助牛洼村治好了虫灾,这是个乡村能人,她做这个代表是最合适的,你感觉咋样?”   要是那个江珠被选做了代表,到时候在村子里就相当于有了话语权,她张红旗以后说的话,谁还听啊。   “刘书记,这个江珠不能当代表,你不知道,她那人一点都没有奉献精神,并且,那张大花和她儿子张瘸子一直说江珠家投机倒把,我觉得恐怕不是空穴来风,这样一个在思想上落后,在行动上有着投机倒把行为的人,怎么能被选做代表?”   被张红旗这样一说,刘书记想起来上次那张大花张口闭口就是江珠他们投机倒把,他原本心里也是有一点怀疑的,可这红旗为啥说那江珠没有奉献精神?   “你为啥说人家没有奉献精神?”   张红旗把从张大花王娟那里听来的水车图纸的事,还有那化肥方法,江珠没有教给村子里的人的事全给说了出来。   刘书记听后,沉默了好大一会儿。   “刘书记,这样一点没有奉献精神的人,咋能当代表?”   张红旗脸上满是不忿。   “那你说谁适合当上河村的代表?”   刘书记也实在想不起来上河村还有谁能当。   “我推荐王娟,上次张翠芬私自开荒种地那事,就是她告诉我的,要不是她的揭发,那张翠芬还在挖社会主义墙角哪。   通过这件事,可以看出她不仅思想上进步,行动上也很积极,尤其是在抓投机倒把的事上,她表现出了比常人都要热烈的干劲,这样的人,我觉得是最适合做上河村代表的。”   刘书记有些犹豫。   “可那王娟我咋没有听过她的名字,她是不是没有为集体做过贡献啊?”   “刘书记,那江珠是做了贡献,可她思想不行,那王娟也做过贡献,就张翠芬那事,她帮助我们公社,帮助我们上河村,挖掉了一个蛀虫,最重要的是那王娟,积极响应公社的号召,思想正确,这可比那江珠强多了。”   这代表就应该让王娟当,她瞧王娟就很不错,主要是王娟和她站在一条线上,思想上一致。   刘书记想了想,也就同意了,谁让那江珠有投机倒把的嫌疑,并且思想上又有问题。   *   “娟子,你咋这么厉害?”   王彩莲听说了王娟当了上河村代表的事,她羡慕的不知道说啥好了。   “彩莲婶子,其实你也可以的,你没听咱张书记说吗,现在妇女也能撑半边天了。”   现在的王娟,那是走到哪里,都是挺胸抬头的,她现在可不是以前的王娟了,以前的王娟天天要做饭洗衣裳,下地,可自从她当了这上河村的代表,就是在家里,她娘也不敢在使唤她了。   “你说,我这样的能行吗?”   王彩莲的手抓着衣角,有些不好意思张口。   “其实,我早就想加入你们了,我就看不惯那些挖社会主义墙角,和投机倒把的人。”   “你?”   张红旗从屋里走了出来,看了几眼王彩莲。   “我记得你不是那江珠的大伯娘吗?”   “张书记,我虽然是她大伯娘,可我早就看不惯她的那种做法了,我和你说,他们那一家子,没有分家前,天天吃我家的,喝我家的,一说上工挣工分,就不见人影,我早就受不了那一家子了。   尤其是那个江珠,平日里一点也不把我这个长辈放在眼里,前段时间我上门说话,就被他们一家给我打的,现在胳膊还青着哪。”   王彩莲怕张红旗不相信,说着连忙卷起了自己的袖子,让她看。   张红旗一看,果然那胳膊上是一块被打出来的青印子。   “张书记,这事我能作证,当时我就在场。”   王娟在一旁帮衬道,那江家的人一个比一个坏,只有这个彩莲婶子是个好人。   王彩莲为了能得到张红旗的信任,可劲地说着江家一家子的坏话,最后看了眼四周,小声说道。   “并且我怀疑他们家投机倒把……虽然她是我侄女,但是我的心是跟着张书记您的。”   张红旗听到这其实早就相信面前这个王彩莲同志,是和她站在统一战线的人,她听到王彩莲说江珠家投机倒把,眼睛顿时亮了。   “你见过他们投机倒把?”   “这……倒没有,不过他们家肯定干这种事。”   王彩莲怕张红旗对她失望,她又连忙补充道。   “我愿意牺牲自己,去他们身边做卧底,相信过不了多久,咱一定会抓住他们投机倒把的尾巴的。”   “张书记,我觉得彩莲婶子这个主意好。”   王娟听后,脸上满是赞赏地看着王彩莲,没想到,在抓投机倒把的事上,彩莲婶子的干劲和聪明劲一点都不比她少。   张红旗想了想,也觉得这个主意好。   走在回家的路上,那王彩莲整个人都是带风的,脸上更是喜气洋洋,干劲十足。   她这边刚一到家,就见那刚嫁到牛洼村没两天的江玉就哭着回来了,她顿时不满了起来,这家里多一个人,就要多吃一口粮食。   “你咋回来了?”   江玉见那王彩莲一进门,见到她回来了,那脸子活像别人欠了她几百块钱的样子,她有把柄在对方手里,即使不高兴,也要挤出几分笑来。   “二婶,你咋忘了,今天是我回门的日子。”   “看我这脑子,倒是把这事给忘了。”   王彩莲的脸色和缓了些,她眼睛滴溜溜乱转,往屋里瞅。   “咋?你是自己回来的?”   “大牛他去公社开会去了,没时间过来。”   江玉解释道,其实那李大牛压根就没去公社开会,而是在家里躺着哪。   “大牛是生产队副队长,忙也是应该的。”   蹲在院子里的江老根虽然脸色有些难看,但到底还是帮李大牛说了句好话。   江玉听了这话,脸色忽地一白,她没有告诉江老根他们,其实昨天公社的人就撸了李大牛那个生产队副队长。   “让我瞅瞅,大丫回门,都带了啥好东西,我娘家那边的人回门,可带了二十斤肉,还有新布料,鸡蛋糕,麦乳精啥的……”   王彩莲说着,就钻进堂屋里找东西去了。   在院子里坐着的江老根和江玉,脸色都不好看。   “这咋啥东西也没有?”   王彩莲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气冲冲地来到了院子里。   “你回门不会啥东西也没带吧?”   “我……李大牛他娘不让我拿。”   没错,江玉就是空着手回门的,那天,酒席还没有散,李大牛就抓着她闹了起来,质问她为啥只拿了十块钱,那李大牛他娘,还有那个李桂香,都对她横眉挑眼的,不仅如此,还动手打了她。   让她回来要彩礼钱,她没有法子,只能把江老根给她的一百块钱的私房钱拿了出来,那家人才作罢。   她今天回门,那李家没有一个人说起这事,更不用说给她准备回门的东西了,那李大牛更是不管她,还骂她是倒霉扫把星,把霉气带给他了,所以他才会丢了生产队副队长。   “他娘不让,你就不拿了?”   王彩莲斜了一眼江玉。   “那你啥东西都没带,算是哪门子回门?对了,我借给你出门子的那件衣裳,你拿回来没?”   “我给忘了,二婶,我下次一定给你带回来。”   江玉这次回来的急,是真把这事给忘了。   “哼,下次你要是再忘,我就去你家要,既然啥东西也没拿,那就吃完饭,赶紧回家去吧,以后没事的话,少回来,免的让人家笑话。”   王彩莲说了一通后,然后钻进了灶房,没一会儿,里便传出来她的声音。   “娘啊,今天又不是啥重要的日子,吃这么好可是要折寿的,这么好的白面可是留着过年吃的。”   “你爹说,大丫回门子,要我给她擀一碗白面条。”   里面传出张秀兰的声音。   “大丫回门子,连棵葱都没有带,咋能吃这么好的白面,叫我说,大丫也不是外人,咱平常吃啥今天也就吃啥,咱昨天晌午吃的是野菜团子,今天也吃野菜团子。”   灶房内,王彩莲把张秀兰挖出来的白面,又倒回了装粮食的袋子里。   ……   “你二婶就是这样的人。”   江老根叹了一口气,听着耳边的话,想斥责老二媳妇,可他不敢,因为老二媳妇手里攒着大丫的把柄,他不能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老二媳妇这样欺负大丫。   “爷,我没事,反正在家里,吃啥都行。”   江玉说着这些话,眼圈通红,强忍着泪水。   “大丫,那李大牛一家对你咋样?”   江老根的话一问出口,江玉再也忍不住了,泪珠子啪嗒啪嗒地往下掉,一脸的委屈。   这可把江老根吓坏了。   “他家是不是怪咱没有给你准备嫁妆?”   “他家见我只拿过去十块钱,就对我又骂又打的,我疼的实在没法子了,只能把你给的那一百也给了他们。”   江玉说这句话的时候,特意压低了声音,那王彩莲不知道江老根给了她一百,她要是知道,肯定又会闹起来的。   她想卷起身上的衣裳让江老根看看,可江老根虽然是她爷,可到底是个男的,她只能紧紧地抓着衣角,哭的浑身发颤。   “他们家竟然敢这样对你?”   江老根气的立马站了起来,   “走,去庄稼地里把你爸你二叔他们叫回来,我们去找那李大牛算账……”   江玉连忙拉住了江老根。   “爷,你别冲动,要是去了李大牛家,那你给我钱的事,肯定会被知道,到时候,二婶不会罢休的,还有我怀孕的事……”   江老根看了一眼孙女还没有隆起来的肚子,算着时间,恐怕也快显怀了,这事不能让李大牛他们家知道。   他只能压住心中的火气,又坐了回来。   “这事整的,要不是看你怀了孩子,我这把老骨头,非要去找那李大牛拼命不可。”   “只要等我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就没事了。”   江玉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只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她就不会再有顾忌。   江老根听到孙女准备把孩子生下来,顿时惊了。   “不是说,嫁给李大牛后,就把孩子给打了吗?”   “爷,去县城诊所打掉孩子,需要村子里的介绍信,并且还要丈夫陪同,可李家要是知道我怀孕的事,肯定不会让我打掉孩子的,所以,我就想,等这孩子生下来,就说死了,然后把他抱走送人。”   这是江玉深思熟虑下想的法子。   “可你再过一段时间就显怀了,这月份对不上咋整?”   江老根可是听人说过,说那怀孕三个月肚子才显怀,大丫才嫁给李大牛没几天,要是就显怀了,肯定会被人怀疑。   这一点,江玉也早就想好了。   “我人瘦,到时候就用布束着肚子,穿宽松的衣裳,一遮就不会有人看出来,等算着日子差不多了,就告诉李大牛我怀孕的事,等快到日子的时候,我就回来,在这边把孩子生下来,然后告诉李大牛就说孩子因为早产死了。”   江老根还是觉得这样有点危险,他想劝大丫流掉孩子,可县城诊所需要介绍信,想来想去,还是大丫说的法子行。   *   “三爷爷,这庄稼瞧着下个月就能开镰了。”   江珠给沈秋风送完饭后,站在地头,看着田地里那一波波金色的麦浪。   “是啊,现在这里面麦子还有些青哪,想着也用不了多长时间了。”   江三爷手里揉着一支麦穗,然后把上面的麦壳都吹了下去。   就在此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尖利的声音。   “江三爷,你挖集体的墙角。”   左袖子上带着红袖章的王娟,脸上的神情一副终于被我逮到的样子。   “说啥哪?谁挖集体的墙角了?”   江珠瞪了一眼王娟。   “他手上的麦子就是他挖集体墙角的证据,江三爷你要给我走一趟。”   王娟上前一把抢过来江三爷手上的麦子,要拿着这麦子去给江三爷定罪。   “我只是看看麦子有没有熟……”   江三爷很是惶恐,他这么大岁数了,要是还上台,当着大家伙的面被批,那他这种老脸往哪放啊。   “谁看见了?”   江珠趁那王娟不在意,猛地拍了一下她的手,她手中的麦穗,一下子都洒进了庄稼地中。   “证据没了。”   “你……你……”   王娟气的指着江珠的鼻子说不出来话,然后连忙去扒拉庄稼丛,从田地里捡来两粒被江珠刚刚拍飞的麦子,一脸得意,正要说话,就被江珠抢了先。   “大家快来看哪,王娟捡田地的麦子,挖了社会主义墙角……快来人啊……”   “你……这明明是你们摘的,是你们挖墙角……”   “有谁看见了?这麦子是你从地里捡上来的,我和三爷爷可是亲眼所见。”   听着江珠的话,王娟连忙看向了四周,见人不断往这望过来,急的她连忙扔掉了手中的麦子,气的直跺脚。   “江珠,咱们走着瞧。”   “这下,咱可是得罪她了。”   江三爷一脸的愁色。   “这王娟,啥时候开始的?现在咋像疯狗一样乱咬啊?”   江珠盯着那王娟的背影,看着她又去拉那李二狗去了,顿时皱眉。   “就自从,她被公社选了咱上河村的代表,就成这样子了,整天跟着那张红旗在村子里,不是抓这个,就是逮那个。   今天闯进李杏花家见人家挂着一串腊肉,就说人家投机倒把得来的,其实那是人家从娘家拿的。   还有昨个,见张翠芬拿着一块新布,就说人家是投机倒把,其实那是人家通过布票买来的,昨天非要和那张翠芬到城里卖布的地方问个清楚,这才放了那张翠芬。   还有大前天,老李头去山上捡柴火,那王娟非说他是挖社会主义的墙角,逼着那老李头把捡来的柴火放回原地……”   就在江三爷说话的空挡,那王娟说啥也要拉着李二狗去那村子里的村委会。   “你放开我,你凭啥抓我?”   李二狗他就捡了个粪蛋蛋,真不知道犯了啥错误,这个王娟一上来,就说他占公家的便宜。   “你说凭啥?我问你,这筐里的粪蛋蛋是不是你捡的?”   王娟指着筐里的东西,说道。   “是我捡的,咋了?”   李二狗捡这个粪蛋蛋是为了给他们那组的庄稼施肥,他们那组已经按江珠的法子沤上了肥,可需要一段时间沤,他闲着没事,就出来捡点粪,给庄稼添添力。   “你承认就好。”   王娟环视了一圈。   “大家伙快过来看啊,这个李二狗占公家的便宜,占集体的便宜。”   村民们闻声都围了过来,首当其冲的就是那王彩莲。   “李二狗,你咋能犯这样的错误?”   “我犯啥错误了?我捡个粪蛋蛋,咋了?”   李二狗一脸雾水。   王娟见他连自己哪犯错误了都不知道,不由得摇了摇头,这思想,这觉悟,真是不行。   “我问你,这筐里的粪蛋蛋是咋来的?”   “我捡来的。”   “那这东西是你的吗?”王娟再问。   “我瞅它在地上也没有人要,我就捡了,扔到地里,给庄稼长长劲,总比在路上滚着强啊。”李二狗急忙解释。   “你拿集体的粪,拿公家的粪,去施你们组的肥,你这不是挖集体墙角,你这是什么?”   王娟的话音刚落下,王彩莲的声就响了起来。   “娟子说的对,这是集体的粪,你凭啥拿去给你们组施肥,那我们组的田咋办?”   “你们想给你们组的田施肥,那你们也去捡呗,我要没有拦着你。”   难道他捡的粪,还要分给这王彩莲她们那组?李二狗想想就很生气,凭啥啊,这可是他起了个大早,好不容易捡来的,再说了,他们自己组还不够哪。   “是啊,李二狗说的没错,你们组要是也想要粪,就自己捡去,这是人家自己捡的,凭啥分给你们啊?”   江珠走了过来,看了一眼筐里的粪蛋蛋,忍不住砸了砸舌,一脸鄙夷地看着王彩莲她们。   “这里面也没有几个粪球,你们咋好意思也想要啊。”   “珠珠,这不是要不要的事,这是态度问题,李二狗这是在挖我们的墙角。”   王彩莲可不敢得罪这江珠,她最近可是想着,怎么和江珠家搞好关系,取的她们一家的信任,然后再抓出她们投机倒把的证据。   “你二伯娘说的没错,这二狗子就是不安好心,这粪既然捡了,就应该有我们组的一份。”   江珠的二奶奶陈芳在一旁帮腔。   “就是,这粪必须有我们组的。”   ……   张红旗那组的王小蛾她们都盯着这几颗粪球。   “叫我说,你们真就缺这几个粪球吗?即使分走了这几个粪球,扔到你们组的田地里能顶什么用,还不如都给二狗子哪,这毕竟是人家辛辛苦苦捡来的。”   江三爷忍不住为李二狗说话。   “我们就缺这几个粪球,它是我们应该得的,我们即使扔了,也不管你们的事。”   王小蛾故意大声说道。   江三爷看到侄媳妇这样,气的胡子乱颤,江小山咋就娶了个这样的人。   “这是我捡来的,我就不给你们,能咋地?”   李二狗火了,这是他捡的,凭啥给她们,他猛地推了一把王娟,从她手中夺走装粪的筐,然后跑到他们组的地头,抓着筐子的底部,猛地一挥。   那粪球都飞进了庄稼里,要找可不好找,因为这些庄稼都长到膝盖那么深了。   “李二狗,你必须要跟着我去村委会,我要开大会,批评你这种行为。”   被推倒在地上的王娟,气的扯着李二狗的袖子,拉着人往村子里走。   江珠看不过王娟这么欺负人,她上前一把抓住了王娟的胳膊,把她甩在地上。   “你再敢碰他一下子试试。”   李二狗抓着被王娟撕烂的袖子,红着眼角,躲在了江珠身后。   江珠冷眼瞧着地上的王娟,脸色冰冷。   “江珠,你敢为了他和我对着干,你给我等着,我这就去找张书记。”   王娟怕江珠对她动手,她吓得连滚带爬地跑去找那张红旗。   “江珠,这次真是多谢你了。”   李二狗看着江珠,一脸感激。   “没事,她以后要是敢再来找你的事,你告诉我,看我不揍死她。”   江珠早就想揍那王娟了。   江珠他们说着话,没有注意到,张红旗那组的人看着他们几个,脸上很是不满。   *   “这个江珠真是越来越过分了,竟然敢阻挠咱。”   张红旗气的猛地拍了一下桌子。   “张书记,那个江珠就应该开大会,批她,她现在真是越来越猖狂了,压根就不把咱放在眼里。”   王娟提起江珠,就满肚子气。   张红旗喝了一口茶,冷静了下来。   “不急,现在咱手里没有证据,等王彩莲同志找到了那江珠投机倒把的证据,咱一定要大会,把刘书记他们都请来,使劲地批她,到时候,我给上边说说,把她发配的条件艰苦的农场改造去。”   “去北大漠吧,上次张瘸子就被送到了哪,听说那里的条件很是艰苦。”   王娟恶毒的提议道,那北大漠她可是听说了,一张口说话就会吃满嘴的沙子,并且不是一般的艰苦,在那待个一两年,恐怕就再也回不来了。   夜色降临,王娟从村委会出来,走在回家的路上。   她正在路上走着那,眼前忽地一黑,她的头被什么给套住了。   再然后,就是她挨揍发出的惨叫声……   *   “珠珠,你听说没,昨天晚上,王娟回家的路上,被人套着麻袋,给揍了,揍的鼻青脸肿的,哈哈哈哈哈哈……”   一大早,从外面和人拉呱了有一会儿的张云,兴冲冲地跑了回来,钻进了灶房里。   江珠正在灶房贴早上要吃的玉米饼子,一听到这话,顿时乐了,这是谁竟然抢在她前面揍了那王娟。   “妈,你有听说是谁揍的吗?”   江珠饼子也不贴了,一脸八卦地坐在凳子上。   “没有,没有听说,不过,我觉摸着肯定是有人受不了她了,她这些天,做的那事简直太气人了,天天动不动就闯进别人家里,乱翻乱找的,还喜欢说这个投机倒把,那个挖墙角,动不动就要开大会,批评,这事搁在谁身上,谁不恼啊。”   张云说到着,声音都变得激动了起来。   “你不知道,前段时间,那王娟她妈从外面用粮食换回来十个鸡蛋,听说是王娟的兄弟王胜利前几天腿摔着了,那王娟她妈就想换几个鸡蛋,给儿子补补。   巧的是,她从外面拿鸡蛋回家刚好被她闺女王娟看到,那王娟她妈想着,反正是她闺女,她就说了这鸡蛋咋来的,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那王娟不会把鸡蛋都给摔了吧?”   王娟应该不会这么傻吧,江珠忍不住想。   “就是给摔了。”   张云激动地猛地拍了一下腿。   “还是当的她妈的面把那用粮食好不容易换来的十个鸡蛋都给摔的碎碎的,她妈当时抽起扫把就要打她,最后还是被人拦着才没打成。   那王娟不仅不认错,还在一旁指着她妈投机倒把,说要把她妈给送到公社去,去蹲牢子,把她妈气的当场就晕倒了。”   江珠震惊了,这王娟一定是被那张红旗给影响的,否则在短短时间内,咋会变成这样子。   母女俩正说着话哪,门口忽然传来了王彩莲的声音。   “珠她妈,你们在家吗?”   王彩莲?   江珠条件反射性地把灶房的东西环视了一遍,见没啥出格的,这才对张云点了点头。   张云见状这才放心地去开门。   “你咋来了?”   “你来我家干啥?”   听着张云的两连问,话里还不咋欢迎她来,王彩莲没放在心上,她把手中的篮子,递了出去。   “珠她妈,这不是,我从娘家带回来了点红薯,我就想着给你们拿几块。”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这王彩莲过来还知道拿点东西,张云不再绷着个脸子,但也没有打开门让王彩莲进去。   她掀开了篮子上的布,只见里面放着几个有手掌那么大的红薯,不多,也就四五个,放在篮子里,连篮子底部都没有盖住,越发显得篮子空旷,这几块红薯的小巧。   “这几块,你还是留着自己吃吧。”   张云撇了撇嘴,扔下篮子上的布,一脸嫌弃,配上她嘴角的媒婆痣,真是把“瞧不起人”四个字,给演活了。   王彩莲:“……?”她这是被人嫌弃了?   此时她的感觉就像,她是来江珠家打秋风的穷亲戚,而张云就是那嫌弃她穷的富太太,甚至连门都不让她进。   “珠儿她妈,这几块红薯……你别嫌弃,这是我家最能拿得出手的东西。”   王彩莲当初往篮子里捡红薯的时候,都快要心疼死了,这可都是粮食,叫她说,她真想啥也不拿的就过来,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所以,她就忍痛,捡了这几个。   这几块红薯,让他们吃真是白瞎了,没想到,这张云不对她感恩戴德,把她请进家门,竟然还敢嫌弃她送来的东西。   “是吗?”   张云抠了一下手指,拿眼斜了一下篮子,从鼻孔里发出一道不屑的冷哼。   “这红薯,你留着给自己补身子吧。”   说完,嘭的一下,把大门给关上了。 第50章   王彩莲低头看了一眼篮子里的红薯, 心里暗恨这张云不识好歹,红薯多好的东西啊,她竟然还看不上, 难道是嫌弃她送的红薯少?   不行,她今天一定要进江珠家的门。   没一会儿, 江珠家的门再次被人敲响。   “谁啊?”   这才开门的依旧是张云, 她打开门, 见到门外站着的又是王彩莲。   “你咋又来了?”   说着就要关上门,王彩莲见状,急忙用脚挡在了门缝里, 顿时脚被夹的,那叫一个酸爽。   “珠儿……她妈,我这次是来送东西的。”   王彩莲把忍痛又添了几块红薯的篮子递到了张云眼前。   “就这?”   张云看着半篮子的红薯,嘴角的媒婆痣都带着一股嫌弃,她猛地一推王彩莲,然后啪的一声又关上了门。   被推的差点摔倒的王彩莲一手扶着墙,一手提着那半篮子红薯,然后看着这半篮子红薯。   “就这?”   就这咋了?这半篮子红薯可是一天的吃食,别人想要, 她还不给哪,这张云真是不识好歹。   她瞪了一眼紧闭的大门, 然后不甘心地回家了。   过了没一会儿。   “你咋又来了?”   打开门的张云见又是王彩莲,想也没有想的就要关上门。   “别关门。”   王彩莲急忙掀开篮子上的布,   “这次可是好东西。”   张云撩开眼皮子瞅了一眼,只见是一篮子黄豆, 眼睛顿时一亮,说着就要接过篮子。   王彩莲死死地攒着, 不舍的松手,这一篮子好黄豆,可是能磨出来好几块豆腐的啊,这够一家人能吃上好多天的。   张云猛地一拽,才把篮子从王彩莲手中拽过来,勉为其难地打开门。   “进来吧。”   王彩莲的目光依依不舍地从那篮子黄豆上移开目光,眼底满是肉疼,脸上却堆满了勉强的笑。   “珠儿她妈,这篮子黄豆,我都没舍得吃,给你送过来,你给珠儿好好补补,这黄豆整出来的豆腐可是好东西……”   “真是难为你的一片心了。”   张云心里门清,这王彩莲上门,那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压根就没安啥好心。   “呀,珠珠做饭哪。”   王彩莲钻进了灶房,眼睛先是在灶房里上下左右转了一个圈,见没投机倒把的可疑东西,这才遗憾地把目光落在江珠贴的那锅饼子上,顿时眼睛亮了。   “瞧我这大侄女,烙的饼子有模有样的,比我烙的还好哪……不过,你家这哪来的玉米面啊,我记得当初分家的时候,咱爹不是只分给你们一袋谷糠吗?”   张云听她这样问,一点都不慌张。   “这点玉米面还是我昨个从娘家那借过来的,分家得的那一袋谷糠,早就吃完了,可活人不能被尿给憋死啊。   不过话说回来,二嫂既然知道我家日子过的这么难,粮食不够吃,咋没见你救济救济我家啊?”   听到这话的王彩莲臊的面色有些发红。   “我想啊,就是爹不让,当初爹执意要给你家分一袋谷糠这事,我就不同意。   你说说,你家三口人,只给你们一袋子谷糠,这只能吃半个月啊,撑死就是一个月了,可到下次分粮还有半年哪,你说爹这不是瞎胡闹吗,说啥老三也是他儿子啊。”   王彩莲一副为江珠一家叫苦的样子。   “珠儿她娘,我给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以前我对你家做的那些糊涂事,都是咱爹支使的,咱爹啥样,没分家前你也知道,那个家压根就没有我说话的份,就连吃饭啥的,都要看他的脸色。   你说,他让我做,我敢不做嘛,我这个当儿媳妇的,只能照着他说的办,其实,在我心里,我的心是站在你们这的。   本来吧,我早就想给你家送粮食了,可那江老根把粮食看的紧,我不敢哪,可我一想到你家没粮食吃,要饿肚子,我就整天愁的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今天。   我是终于忍不了了,无论江老根怎么打我,怎么骂我,可我还是把这篮子黄豆给你们送来了。”   王彩莲说的这番话,不知情的人,还真可能会感动,可张云才不相信这王彩莲哪,她和王彩莲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许多年,对方是啥样的人,她最清楚。   那王彩莲才不会干这种不利己的事,不过,她竟然能在江老根的眼皮子底下拿出来一篮子黄豆,这让张云挺惊讶的。   要知道,没有分家前,这个老二媳妇想拿一篮子粮食回娘家,江老根都不让。   眼前这篮子黄豆,一定不是江老根让拿的,难道真的是王彩莲发了好心?   张云半信半疑地说道。   “你咋突然变这么好了?”   “啥突然变好了,我一直都是这样的。”   王彩莲的脸笑的跟朵菊花似的,还好不生分地在灶台前面蹲了下来,不断到底往里放柴火。   “以后,你家要是有啥困难的地方,就开口,我一定帮你们。”   “二伯娘你真好。”   江珠盖上了锅盖,然后目光落在院子里堆放的一堆木头上,那是江有财从山上拉下来的树枝干,还有硕大的树根啥的,是准备劈了晒干当柴火用的,可还没有来得及劈。   “我爸最近又病了,我妈腰闪着了,我力气太小,那堆木柴一直在那放着没有人劈,眼瞅着,我家可没有柴火用了,不过,幸好,二伯娘你来了。”   “对,我腰昨天晚上闪着了。”   像是附和江珠的话似的,张云连忙扶住了自己的腰,脸上挂着一抹痛色。   王彩莲看着江珠一脸的感激,只能硬着头皮应了下来,走过张云身旁时,看了一眼对方的腰。   这腰咋闪的这么巧,她刚刚进门时,也没见她喊腰疼,等王彩莲嘀嘀咕咕地来到院子里,看清那堆木头时,顿时卡壳了。   这也太多了,她要劈到什么时候……   “珠珠啊,这堆都要劈吗?”   “是啊,二伯娘不会是嫌麻烦吧?”   江珠把斧头拿了过来,眼底弥漫着受伤。   “难道之前二伯娘说要帮我们的话,都是骗人的?”   “我说的话当然不是骗人的,我……是真心实意想帮你们的。”   王彩莲嘴角挂着牵强的笑,接过来了斧头,她怕江珠不相信她的话似的又加了一句。   “我是最喜欢劈柴的,珠珠啊,你这下算是找对人了,哈哈哈……”   “是吗?那以后我家要是有柴劈,我一定找二伯娘来。”   江珠笑嘻嘻地钻回灶房,继续做饭了,顺便把王彩莲带来的那篮子黄豆,抓了几把出来,在锅里炒了炒。   等江珠一家吃完饭后,就从屋里搬来三把竹子编制的躺椅,放在房檐下面阴凉处,现在已经是六月份了,日头算不上毒,但也带着几分燥热,现在这个时节,躺在房檐下乘凉,是再舒服不过的。   江珠他们住的这处宅子,以前是村子里的土财主住的地方,分前院后院,不过,如今早就被人给分割成了许多家。   江珠家左边的知青住处还有右边的张大花家,都曾是土财主家的一部分,而江珠他们住的这个地方,比着那两处都有些狭窄,村子里的人嫌弃这个地方小,这才便宜了江珠他们。   这个地方虽然小,可造的却还挺好,地上铺的是青砖,房檐不像村子里那些房子短小,它这个很大,就像是个凉亭似的。   椅子是前段时间江三爷闲的时候给编的,刚好,江珠他们一人一把,躺在上面,身子还一晃一晃的,吃着炒黄豆,别提多美了。   “闺女炒的这豆子,火候刚刚好。”   江有财说着,从盘子里摸了几个炒的嘎嘣脆,散发着五香味的豆子扔进嘴里。   “味也好,越吃越香。”   张云在躺椅上一晃一晃的,悠闲地扇着蒲扇,嘴里咯嘣咯嘣地嚼着豆子,而江珠难得闲了下来,也在椅子上摊着。   一家三口闲逸的就像是以前的地主老财似的,王彩莲看到这一幕,气的都快要喷火了。   合着她就是江珠他们家的长工,干活还不给钱的那种,这三人躺在椅子上,啥也不干,吃着她带来的黄豆,看着她干活。   这还有天理没?   等着瞧吧,等她取得这家人的信任后,抓住了这家投机倒把的证据,有他们的好果子吃。   王彩莲气咻咻地拿着斧头,继续劈起了木头。   太阳从东边慢慢往西边移动,时间渐渐过去。   “二伯娘,这到晌午了,该吃饭了。”   江珠来到王彩莲跟前。   “珠珠,你咋这么客气,我又不是外人。”   王彩莲放下了手中的斧头,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她还以为江珠要留她吃饭,她心中稍微好受了些。   正想叫江珠不用整其他菜,就随便吃点炒鸡蛋,白面条啥的就行,可她这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哪。   “二伯娘,我没有把你当外人,我想说,眼瞅着要吃晌午饭了,你该回家吃饭了,等吃完饭再来我家劈柴,你放心,这堆木头都是你的,没人和你抢。”   “我不是这个意思……”   王彩莲话还没说完,就被江珠给劫了。   “二伯娘,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想说啥,你不就是怕我爸我妈劈柴吗,你放心,有我在,我决不让他们动一根,你就放心回家吃饭吧,吃完饭,早点来劈柴哈。”   江珠说着看了一眼那劈好的柴火,不禁摇了摇头。   “这劈的还没有一半哪,二伯娘你中午吃饱点,争取把剩下了那些,今天下午都给劈完。”   ……   王彩莲走出江家的刹那,心中的怒气憋的脸上的神色已经扭曲了。   她抬起酸痛麻木的双手,这都是劈柴劈的,那个该死的江珠,不仅不留她吃饭,竟然还拐着弯说她干活慢,真是岂有此理。   下午。   王彩莲即使再不想来,可还是来了,她一定要获得这家人的信任,找出证据,送这家人去蹲牢子,最重要的是,她不能让张书记失望,即使再苦再累,她都要忍下去。   “二伯娘,你咋来这么早?”   江珠一家正捧着碗,吸面条的时候,这王彩莲上门了。   “这不是急着给你家劈柴嘛。”   王彩莲笑着打着马虎眼,要知道,她刚刚回家,吃了早上剩下来的窝窝头就赶忙跑过来了,为的就是想看看这江珠家中午饭吃的啥,有没有啥证据,可等她看清了江珠碗里的东西时,顿时失望了。   是高粱面条,里面飘着几根野菜,她顿时撇了撇嘴,她还以为是啥好东西哪,心里说不出来的失望。   “那你劈吧,斧头还在哪那。”   江珠一手端着碗,一手指了指角落里放着的斧头。   王彩莲嘴角一抽,极不情愿地拿起了斧头,开始劈柴。   吃完饭,江珠和张云在灶房里叽叽咕咕。   王彩莲见那江有财没有在院子里,便踮着脚,偷摸摸地蹲到灶房窗户下听墙角。   “妈,我瞅着二伯娘好心给咱劈柴,你说她这好心会不会是装的?”   “谁知道哪,不过之前,她做的那些事,真的可能是听你爷的,她现在突然对咱家这么好,我这心里挺过意不去的。”   “再考验考验她,要是她心眼真好,说的那些话是真的,真想帮咱,咱就把那个法子告诉她,也拉拉她,让她也能吃上肉和白面馍馍。”   江珠说这话的时候,看了一眼窗户,特意加重了声音说道。   在窗户下听墙角的王彩莲顿时激动的不行,原来让她劈柴,是在考验她,只要她通过考验,就能获得这家人的信任了。   她就说这江珠他们家肯定有事瞒着大伙,她果然没有猜错,什么拉拉她,让她也能吃上肉和白面窝窝。   这干啥能吃上这些好东西,一定是他们投机倒把,她快要抓住他们投机倒把的证据了。   王彩莲顿时浑身充满了力量,劈起了柴,一个能顶俩,心中也没有了怨气,她瞅着灶房说悄悄话的母女俩,忍不住得意了起来。   等他们说出他们是咋投机倒把的,把东西藏哪了,她第一时间就去找张书记举报他们。   虽然她也挺眼馋投机倒把的,可她不能这样眼皮子浅,她王彩莲要走正道,要像王娟那样,跟着张书记,说不定啥时候,她也能当个啥官之类的,这可比吃白面窝窝还要好。   “二伯娘,我们吃完饭有点困,去眯一会儿。”   江珠从灶房走出来。   “去吧去吧,等你们睡醒,这堆柴我就给你们劈完了。”   王彩莲脸上压抑不住的喜色。   就这样,江珠一家躺在屋里睡觉,王彩莲兢兢业业地劈着柴。   *   等江珠一家醒来的时候,已经日薄西山了。   王彩莲不仅把柴给劈了,还很自觉地柴都垛在了灶房里,并且还仔仔细细地把院子扫了又扫,还泼了一盆水。   “二伯娘,我家屋顶最近有点漏雨,你明天能帮我家补补屋顶吗?”   “能,咋不能啊,我明天一早就抱来稻草,给你家补屋顶。”   王彩莲高兴的跟个啥是的,这一定是江珠对她的考验,她拖着酸痛的胳膊,高兴地咧着嘴,回家了。   第二天,她过来了,抱着一大捆稻草,还拎了一篮子原本准备回娘家的花生。   “这王彩莲中邪了不成,她咋会给有财他们家补起了屋顶,他们两家不是不对付吗?”   “就是说啊,真是稀罕事,你瞧那补屋顶的王彩莲,脸上还带着笑,比给自己家补屋顶还高兴哪,真不知道有啥高兴的。”   “前几天,我听江有福说他们家的屋顶漏了,这王彩莲啥时候和有财他们家关系这么好了,自己家的屋顶都没人补,还巴巴地跑来给他们家补屋顶,这王彩莲啥时候这么好心了?”   张翠芬李二狗他们指着爬到屋顶上给江珠家补屋顶的王彩莲,议论纷纷。   而江珠一家子,在下面吃着炒花生。   “二嫂,你给多铺点稻草,还有那边……对……”   江有财在下面指点着江山。   “东边也要多铺点……”   “西边也要……”   张云和江珠也在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   爬在屋顶上的王彩莲一会儿往东,一会儿往西,没一会儿,浑身的汗湿透了衣裳,她两只手抱着稻草,脸上的笑在也绷不住了。   这补屋顶也太累了,她不仅胳膊酸,还腰酸。   “二伯娘,你在上面要小心啊。”   王彩莲听到江珠这句暖心的话,心里顿时欣慰极了,她就快要成功了,快要通过考验了,这点苦这点累都值得。   第三天,王彩莲继续来干活了。   直到江有福找上门来,当他看到王彩莲这个婆娘竟然在给江珠一家洗衣服时,顿时气炸了。   “你这个懒婆娘,平日里,自家的活都懒得干,现在倒跑到老三家,给他家干活,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娃子的衣裳在水盆里泡三天了,也不见你洗,娃在家没衣裳穿,急的正哭哪。”   “你咋说话哪,珠珠是我侄女,我在心中把她当做我闺女看待,珠儿她妈腰闪着了不能洗衣裳,老三病又犯了,我不帮她们,谁帮她们,再说了,你可是老三他哥,又是珠珠二伯,你咋能这样说话,一点都没有亲味。”   王彩莲埋怨丈夫不会说话,咋能当着江珠他们的面说这些话,她好不容易才让她们对她的印象有了改善,并且刚取得他们的信任。   她这是在洗衣裳吗?   不,这是对她的考验,她可不能让江珠他们对她寒了心。   江有福这才注意到江珠在一旁看着那,他顿时心虚了起来,脸色有些难看,刚刚他来的急,没有注意旁人在场。   “二丫,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来找你二伯娘回家洗衣裳的,安娃子他没衣裳穿了……”   江有福结结巴巴地说道。   “没事。”   江珠看向王彩莲。   “二伯娘,要不你回家去吧,这衣裳我自己洗。”   王彩莲看着江珠脸上的失望之色,顿时急了起来,连忙抱紧了洗衣裳的盆,瞪了一眼江有福。   “你不会自己去洗啊,再说还有你娘哪,我不回去,在我心里,珠珠就和安娃子没啥两样,我在给我闺女洗衣裳,我高兴。”   江有福连忙走到她身旁,小声道。   “你是不是脑子有坑啊,走,跟我回家,咱家里的活还一堆在那放着没人干哪。”   江有福说着,就要动手拉人。   王彩莲猛地拍开了江有福的手,她不能走,她要是现在走了,江珠肯定会对她失望的,那她离立功不是又远了一步。   她给江有福使了个眼色,来江珠家做卧底的事,她可是谁都没有说,包括这江有福。   江有福此时正气的不行,他的手被这疯婆娘给打肿了,这真是疯了,疯了,这老三一家给孩他妈下啥迷魂汤了,竟然把这人给整成了这样。   要知道,这王彩莲在家平日里洗个衣裳,比大嫂多干点活,就喊累的不行,最近更是越发的懒怠,整天就知道串门子,说闲话,啥活都丢给了大嫂一个人。   昨个,他听说这懒婆娘给老三他们家补屋顶,他以为对方是在诓他。   补屋顶?还是给老三他们家补屋顶?   这咋可能吗,他是第一个不相信的,自己家的屋顶都还没有补,这懒婆娘咋可能会跑来给别人补屋顶。   再说了,这懒婆娘又这么懒,平日里对那江珠一家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就算太阳打西边出来,他也是不相信的那懒婆娘给老三家补屋顶的。   可当他亲眼看到这懒婆娘放着自家的衣裳不洗,跑来老三家给老三一家洗衣裳,他这才相信了那些话。   王彩莲的眼睛都快挤成斗鸡眼了,这江有福仍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王彩莲怕他再说啥不中听的话,放下衣裳,连推带搡地把人赶了出去。   “你真是疯了!”   江有福脸上满是不敢置信,然后走了。   王彩莲看着江有福的背影,忍不住冷哼了几下。   等她抓住江珠家投机倒把的证据,她就是立了功,张书记说啥也会给她一个官,以后不仅在江家,还有这个上河村,她王彩莲可不就是一般人了。   她一定要让上河村的人都高看她一眼,到时候,即使是那江老根对她说话,也待瞧她的脸色。   还有江有福也要给她端洗脚水,伺候她,哼,走着瞧。   她已经能想象到,以后在□□家,在整个上河村,所有人都要巴结她的场景……   “二伯娘,你笑啥哪?”   江珠凑了过来,就看到王彩莲一个人站在门口,脸上带着傻笑。   “啊?没啥,我就是难过,你这个二伯真是跟着他爹学坏了,不过,你放心珠珠,等我回家一定和他好好说道说道,真是一点都不知道和人亲。   你说说,你们家能是外人吗,都是亲兄弟的,尤其是你,我也没生个闺女,在我心中,我可是把你当成我亲闺女看待的,你二伯真不是个人,刚刚那样的话咋说出来了。”   王彩莲越说越来劲,看着江珠的脸上满是温柔。   “等改明,二伯娘带你去县城做件衣裳,你整天穿这打补丁的衣裳,我看着心直疼。还有那衣裳都破了,我待会找针线给你补补……” 第51章   “二伯娘, 你对我真好。”   江珠表面上一副感动的不行的样子。   王彩莲心里得意极了,同时还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的第四天,第五天……第七天。   王彩莲把江珠家能干的活都给干了一遍, 可就是不见江珠他们吐口,提投机倒把的事, 心里急的像猫抓的一样难受极了。   “彩莲婶子, 咋样了?他们给你说了没?”   上次被打的鼻青脸肿的王娟, 在家缩了这么些天,等脸上的伤好了些,这才敢出门, 出门时,怕人看到她脸上的样子,还用一条围巾给围着脸,躲躲闪闪地来找王彩莲。   “没有啊,他们明明都相信了我,可就一直不往那事上说。”   王彩莲急的不行,她这些天干的活都快顶上她半年干的活了,都快累死她了,这手上的泡都磨出了好多个。   这几天腰酸背痛的, 真不是滋味。   “算了,等今天下午, 我就去她家提提这事,对了,娟子你脸上的伤咋样了?抓住打你的那人没?”   “别提了,当时黑灯瞎火的, 压根就不知道是谁,不过差不离, 想来想去应该就是村里的那些人。”   提起这事,王娟就忍不住咬牙切齿,一定是村子里那些狗娘养的人,她是决不会放过他们的,不是那江珠,就一定是李二狗,或者是那张翠芬,再或者是那……   “你放心,要是让我知道是谁打了你,我一定不会放过她。”   王彩莲在一旁,说着泄愤的话。   下午。   王彩莲给江珠家编好草绳,磨好了镰啥的,然后期期艾艾地张了口。   “珠珠啊,我家日子过的辛苦啊,你不知道,家里的粮食都被江老根偷着给那江玉了,安娃子又一个劲地要吃白面窝窝,肉啥的,可你二伯没本事,给他整不来啊。   你要是有啥赚钱的法子,能不能拉拉你二伯娘我啊。”   “能啊,你今天晚上过来吧,我把那法子给你说说,那事只能晚上说。”   江珠一副你懂的样子,看着王彩莲,王彩莲顿时捂住了嘴巴,往四周看了看,激动的直点头,她明白,这种见不得人的事肯定要晚上。   江珠说完话,就拿着镰刀出门了。   在原地的王彩莲快高兴傻了,要早知道这么容易,她早就张口提了。   不行,她要赶快去给张书记他们报信去,等今天晚上,让她们听个正着。   *   “三爷爷,这过七八天,应该就能开镰了吧?”   “不能等到那时候了。”   江三爷抬头看了看有些毒辣的日头,忍不住摇了摇头。   “过几天,可能会有雨,我估摸着还不小哪。”   “有雨?江三爷你说啥胡话哪,这太阳这么大,咋可能会有雨啊。”   张红旗那组的陈芳不乐意了,对江三爷的话一脸鄙夷,这个江三爷就爱神叨叨的,这天这么热,咋可能会下雨。   “就是,这咋可能会下雨嘛”   ……   王小蛾他们几个忍不住附和。   而林木那组的人却窃窃私语了起来。   “你们说,这到底会不会下雨啊?”   “这谁知道啊,三爷爷懂天气,说不定真会下雨。”   “可这公社没说下雨的事啊,这江三爷即使再懂天气,他能比得上公社?反正公社没说话,咱就等等再开镰,让庄稼在地里再长长,可别小看这几天,这几天能把那些还青着的麦子晒熟了,能多些产量哪……”   听了这些话的江三爷,也忍不住自我怀疑了起来。   “或许是我看错了……也有可能不下雨。”   江珠看着江三爷的背影,把这件事压在心底了。   晚上。   王彩莲来到了江珠家。   门外蹲着听墙角的有张红旗,王娟……还有刘书记以及一群左胳膊戴着红袖章的人。   他们是来抓人的。   “珠珠,我来了,你上午给我说的那个能赚钱的法子是啥啊?”   王彩莲迫不及待地问。   “啥赚钱的法子?二伯娘,我说的是能让你过山好日子的法子。”   江珠纠正道。   “不管啥法子,你快说。”   王彩莲忍不住催促。   门外的张红旗王娟她们忍不住放缓了呼吸,细细地听着院子内的声音,只要江珠说出投机倒把的事,她们就立马闯进去抓人。   看这次那江珠还怎样狡辩。   “那法子就是条播。”   “啥挑拨?”   不应该是怎么投机倒把吗,这关挑拨啥事啊?   王彩莲看了一眼大门外,忍不住急了起来。   “条播不是挑拨,它是一种播种方式,我在书上看的,书上说这种播种方式,能均匀播种,并且还能套种其他东西,这样产量就升上来了。等产量升上来,好日子不就来了。”   江珠余光打量了一眼大门附近的动静,像是不知道外面有人在偷听似的。   “你说的不是这个什么播种啊。”   王彩莲气急败坏地扯着江珠的袖子。   “你中午明明和我说,这种法子不能白天说,非要让我晚上过来,你要是说的是这种法子,那你为啥非要让我晚上过来?”   “因为白天我急着去庄稼地里啊,所以才说让你晚上来,有啥问题吗?”   “好珠珠,你就别和我开玩笑了,你原本说的一定不是这事,你当初在灶房,不是和你妈说,要拉扯拉扯我吗,说要让我也吃上肉和白面窝窝……那播种咋能吃上这些东西,你说是吧?”   王彩莲想哄的江珠说出实话。   “当然能了,二伯娘,你不要小看它,只要产量高了,就不愁白面窝窝吃了,日子过好了,以后一定会天天能吃上肉的,这种播种的法子我原本准备在我们组用的,可想着你是我二伯娘,这才事先把这种法子告诉了你,别人可都还不知道哪。”   江珠像是听不懂王彩莲话中的暗示似的。   王彩莲是一万个不相信,她想听的不是播种,而是投机倒把。   “珠珠啊,你咋连我也糊弄,你看这也没啥人,你就放心大胆地和我说,我这些天对你啥样,你心里应该明白,我是不会去举报你的,我就只想日子能好过点,珠珠啊,你就帮帮我吧……带着我一起投机倒把吧……”   “啥?投机倒把?”   江珠震惊的声音很大,在门外蹲着的几人听得一清二楚。   “你咋能有这样的思想?这种事可不能干啊,你这是在犯错误。”   江珠说着就往外走。   “我要去找张书记举报你,因为你是我二伯母,我不能看着你犯错,我一定要找张书记,让她好好给你纠正纠正思想。”   王彩莲拦不住,眼睁睁地看着江珠打开了大门。   而张红旗刘书记他们还没来得及躲藏。   “张书记,刘书记,你们咋来了?”   江珠看着眼前的人,仿佛很惊讶的样子。   “难道你们这是带着人来抓我二伯娘的吗?”   “这……”   刘书记尴尬的说不出来话,要不是听到了江珠同志刚刚的那些话,他差点冤枉了一个想着给庄稼增加产量的好人。   “可我二伯娘没有投机倒把,她只是有这种想法,我刚刚正要去找张书记给她纠正思想哪。”   江珠继续说,看向了张红旗。   张红旗此时心中懊恼不已,这肯定是江珠故意的,肯定是这样。   “刘书记,我没有想要投机倒把,我真的没有。”   王彩莲看到那些胳膊上带袖章的人要来抓她,她害怕了。   “可是二伯娘,你刚刚还说着想投机倒把。”   “江珠同志说的没错。”   刘书记可不能说这是来抓她的,否则会寒了对方的心,反倒是这个王彩莲,他瞧着,她倒是想投机倒把,应该带回去,好好教育教育。   “是张……”王彩莲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张红旗给瞪了一眼。   王彩莲顿时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往张红旗身上攀扯,而是一个劲地说冤枉。   这一幕刚好被刘书记给看在眼里。   第二天。   公社。   “张红旗,你到底咋回事?你没有证据,咋能随随便便的诬陷人江珠同志?”   刘书记对张红旗很不满意,要不是昨天下午,这个张红旗来公社说,江珠他们投机倒把,说的那是一个信誓旦旦,搞得他以为还真投机倒把了,在张红旗的劝说下,还带了一帮人去抓人。   最后抓了个啥?   他都感觉臊得慌,原本他还以为这张红旗抓住了对方投机倒把的证据,可没想到啥也没有抓住,就凭一张嘴,就诬陷人家。   幸好人家江珠同志不知道这里面的事,否则他真是没脸再去上河村了。   别的村都恨不得也有一个会画水车图纸,能治虫灾的能人哪,这要是哪个村出了这种人,那整个村都恨不得把人给供起来。   这张红旗倒好,身在福中不知福,她这是一点都不知道其他村有多眼馋上河村有江珠这样的能人,这张红旗不说好好待人家,反而动不动就诬陷对方。   此时的刘书记忽然想起来,上次每个村让选出一个代表,这张红旗说那江珠同志思想有问题啥的,叫他说,这有问题的恐怕是这张红旗,咋能对人这样有偏见。   “刘书记,肯定是那江珠……”   刘书记不想再听她针对江珠的话,直接打断了她。   “够了,都到这时候了,你竟然还在诬陷人家江珠同志。你不能因为人家江珠同志比你有能耐,你就看不惯人家,你咋能这样子。”   “我没有看不惯她。”   张红旗最后,只憋出来一句这。   “你回去吧,以后不要再总是针对人家江珠同志。”   张红旗心里可不是滋味,这都怪那个江珠。   *   “刘书记,那个叫王彩莲的啥时候放出去啊,她家里来人了。”   在公社门口还没有走的张红旗听到这个声音,急忙躲在了一旁,悄悄看向公社门口,只见刘书记推着一辆自行车走出来了,身边还跟着一个人。   “关个两三天再说,好好教育教育,我去县里一趟,跟上边好好反映反映这个张红旗的问题。”   好好反映她的问题?   张红旗听到这句话,心顿时凉了半截,那公社门口的刘书记再说什么话,她都听不进去了。   她做错了什么?她什么也没有做错,明明就是那个江珠投机倒把,为啥就没人相信她,她不能放过那江珠。   但目前最要紧的是她必须要做点什么能证明她能力的事才行,她要证明给公社看,给县里领导看,她要做出点成绩来补救她现在在领导面前的印象。   *   “公社里不放人,二丫你能不能去和公社里的刘书记说说,让他放了你二伯娘。”   家里先是大丫怀了那宋齐军的孩子,好不容易才把大丫嫁出去,可这刚松了一口气,老二媳妇又以想投机倒把的罪名给抓了进去,这真是流年不利啊。   江老根和江有福刚从公社回来,公社里不愿意放人,他们只能来找二丫,因为图纸的事,二丫帮了公社大忙,和刘书记比较熟,她出面求情,肯定管用。   再说了,老二媳妇是在老三家里被抓走了,那老三一家就有责任。   “是二伯娘在我家说想去投机倒把,这话刚好被刘书记他们听见,对了当时在场的还有张红旗哪,现在抓投机倒把抓的多严啊,你说二伯娘咋就这么想不开,还乱嚎着要去投机倒把,你说刘书记不抓她抓谁,她这是思想出了问题,必须要接受教育。”   “就是,我闺女说的没错,那王彩莲真是胆子大,确实应该被抓走教育教育。”   那王彩莲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简直是活该!   带着一帮人在门外听墙根,在院子里套她闺女的话,幸好当初她们压根就没相信那王彩莲的话。   “那把她领回家教育吧,这在那牢里蹲着,尽让人看笑话。”   江老根活了这大把岁数,从来没有这样丢过脸,老二媳妇这事,现在整个村子都知道,他连敢出门都不敢,那些人还不知道在背地里怎么说他家的闲话哪。   不过,这老二媳妇咋就这么傻,想投机倒把在心里想想不就行了,还非要说出来,说出来也行,那就不能小声点吗,以为这是啥好事吗,还大喇喇地喊。   这下好了,被人刘书记听个正着,给抓走了。   这人,咋这么缺心眼啊!   江珠没有告诉江老根,其实那王彩莲当时是为了套她的话,想让刘书记听到,然后抓走她,这人是多么卑鄙啊,也不知道那张红旗是咋和刘书记说的,那刘书记竟然没有认为那王彩莲是受人指使,来套话的。   恐怕那王彩莲做梦也没有想到,她江珠没有被抓走,而她这个为了套话,故意说的那些话,却导致了她被人给抓走。   “我是不会去的,我也不会帮她去说话,再说了,这是你家的事。”   江珠说完这些话,啪的一声把大门给关上了。   江有福看着紧闭的大门,气的不行。   “你咋这么没有良心,这些天,你二伯娘给你家补屋顶,洗衣裳,你难道都忘了吗?”   “我没忘,等她从牢里回来,你们可以问问她,她为啥突然对我家这么好了。”   江珠的话说完,江老根就变了脸色,难道这事是老二媳妇整出来的?   咋就那么正好,刘书记带着人就在江珠家门口哪?是谁通知的他?要干什么?   这一串疑问在江老根心中扎了根。   “我告诉你,江有福,你凭啥说我们没良心,你媳妇那叫活该,自作自受,她自找的,她找人来蹲我家墙角,又来院子里套我闺女的话是啥意思。   幸好我们没有做那投机倒把的事,我们问心无愧,反而是你媳妇,她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我倒想问问你,她是不是做梦都想投机倒把啊……”   别看这江有福是江有财他哥,不过,她可不怕他。   “你媳妇就是个黑心肠的,上哪都找不出来这样的人,肠子都烂了,和那粪堆里的粪有的一拼,一肚子坏水,也不怕遭报应,天上应该下个雷,把她给劈死。   我告诉你,以后她要是再敢来我家,等着瞧,我不把她腿给打断我就不姓张。”   “你……”   江有福嘴笨,骂不出来话,他对老二媳妇的话半信半疑,虽然那几天王彩莲天天来老三家干活,确实不正常。   可她应该没有那么坏,这样害老三一家吧。   江老根却相信了老三媳妇的话,听了老三媳妇这些话,他心中的疑问解开了,他拉了拉儿子胳膊,把人给拉回了家。   等老二媳妇回来后,他一定要问问,这肠子黑了不成,咋能这样害老三一家子。   *   第二天晚上。   村子里的人都在聚众唠闲话。   “那个江有福他媳妇王彩莲今个被公社放出来了,你没瞅见,她看见我,连忙背过脸去了,恐怕是没脸见人了。”   “就是,咋能做出这样的事啊,我可听说了,她原本是想害江珠一家哪,没想到反而坑了自己。”   “谁让她整天就想着害别人哪,真是活该。”   “不说她了,这地理的庄稼到底啥时候收啊,你还记不记得几天前,那江三爷说可能会有大雨。”   “他说的有时候也不准,我记得江老根的孙女大丫说天气说的准,你还记得咱那次播种不,她说不让咱播,会有雨,果然,雨就下来了,那场雨,江三爷都没看出来……”   “说的也是。”   ……   “张书记,村子里的人都在议论这天会不会下雨哪。”   “这公社也没有说会下雨啊,是谁说会下雨的?”   “是江三爷,他整天神叨叨的,也有算不准的时候。”   张红旗对王娟口中的什么江三爷,嗤之以鼻,压根就没放在心上,这简直就是妖言惑众,等她闲了,一定要好好改造他。   “告诉咱组的人,别的组开镰,咱不能开,咱要等几天。”   张红旗虽然不相信会下雨,可心中有一丝不安。   *   “张书记,我那侄女大丫江玉会看天气,有没有雨,我问问她就知道了。”   王彩莲在家待不住,那江老根又一个劲地说她,她压根就不放在心上,等她抓住了那江珠的证据后,走着瞧。   她怕张红旗怪她没有把那件事办好,她就想将功补过,虽然那件事,受委屈,丢脸的都是她王彩莲,可她都把这事怪到了江珠头上,要不是那江珠,她也不至于在牢里受那两天罪,最重要的是她丢了脸,这以后还咋让她在村子里抬得起头,这事要是传到她娘家,这真的丢脸丢到家了。   而这一切,都是江珠那个死丫头害的她,她眼底满是怨恨。   “是啊,她确实说的很准。”   王娟即使再不待见那江玉,可依旧承认了那江玉看天气确实挺准的,说第二天下雨,就会第二天下雨。   “那你去问问她。”   张红旗心中是不相信会下雨的,但为了求一份心安,一份保障,她还是让王彩莲去问了问。   下午的时候,王彩莲就把江玉给带回来了。   “张书记,你放心好了,这一个月内都没有雨,不要说大雨,就连小雨都没有,都是艳阳天。”   江玉说的那叫一个信誓旦旦,因为在她梦中,上河村这个时间段确实是没雨的,她记得好像是距离现在一个月后才会有一场小雨。   “那就好。”   张红旗猛地松了一口气,心底的那丝犹豫也消失不见了,她这次一定要带领上河村的村民好好大丰收,这田地里的庄稼决不能现在开镰,再等几天,到时候,产量上去了,她就能让公社,让县里的领导对她刮目相看了。   并且,这也是证明她能力的时候,她一定要稳住。   “江玉,你才结婚多长时间啊,这肚子怎么瞧着这么大?”   王娟看着江玉的肚子,脸上满是狐疑,但更多的是心里酸酸涩涩的,要不是这个该死的江玉,现在嫁给大牛哥的应该是她才对。   “我吃的好,吃得多,这肚子自然看着大。”   江玉用手连忙遮住了肚子,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心中满是懊恼,出门的时候,忘记缠住肚子了。   *   此时的江家。   “闺女,你去找江三爷给我要贴膏药去,我这腿上的风湿又犯了。”   江有财躺在床上,疼的哎呦哎呦的直叫唤。   “风湿?”   在屋里编草绳的江珠,不知道想到了啥,忽然站了起来。   “爸,你这风湿都是什么时候犯啊?”   “好像是每次快要下雨的时候。”   江有财说了这话,江珠心里猛地一咯噔,忽然想起来几天前,三爷爷说这天可能要下雨,那雨还不小哪。   她立马丢下了手中的草绳,跑到了灶房,打开瓦罐,捏了一点盐,这盐没有往常的时候干燥,有点潮。   “闺女,咋啦?”   张云有些好奇闺女去扒拉盐罐子干啥。   “没事。”   江珠丢下这句就跑了出去,往江三爷家跑的过程中,路过一棵树,树下蚂蚁正在成群结队的搬家,她心里更加不安了起来。   风湿一般下雨前会犯,盐很潮,湿度大,并且大群大群的蚂蚁搬家。   这都昭示着,即将有大雨要下来,并且那盐不是一般的潮,说明空气中湿度很大,那即将要来的雨恐怕不会小。 第52章   江珠从江三爷家出来后, 连忙跑回家去通知张云她们去了,江三爷急的连衣裳都没有穿好,牵着毛驴往田地里奔。   而此时张红旗正在村头那棵歪脖子树下, 给村民们开大会。   “咱地里的庄稼迟几天再收,让它在地里再长长……”   “张书记, 大雨就要快来了, 赶快让村民们去收庄稼吧。”   江珠手中拿着镰刀, 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众人顿时惊了。   “江珠,你别在这妖言惑众,你说这话, 也不抬头看看,这太阳这么大,咋可能会有雨。”   张红旗脸色很难看,她在这开大会说的就是没有雨,让大家伙迟几天开镰,这个江珠偏偏给她唱反调。   “是啊,人张书记说的对,这太阳这么大,咋可能会有雨啊, 你别在这胡咧咧。”   王娟的话音刚落下,陈芳王小蛾他们就忍不住点头, 这天好,不可能会下雨的。   “真的,这雨晚上可能就要来了,你们不开镰的话, 等大雨来了就完了。”   江珠苦口婆心的劝道,她不是为了这张红旗, 而是为了上河村的村民,要是不在大雨前收割的话,到时候地里的庄稼泡在水里,那挨饿的还是村民。   “江珠,要是我们大家伙动镰了,如果晚上没有雨,那我们大家伙的损失你赔吗?”   “是啊,张书记说的对,要是今天晚上没有下雨,那我们提前收割了,这个损失咋整?要知道这几天地里的庄稼可是能增加不少产量哪。”   江珠真想给自己一巴掌,活该自己多嘴。   “反正我给你们说了,收割不收割你们自己看,别到时候怪我没有和你们说就行。”   她说完这话,就连忙往田地里跑去。   “会不会真有雨啊?”   李二狗他们有些忐忑不安。   “这要是有雨,咱地里的庄稼可就完了。”   ……   村民们七嘴八舌的议论了起来。   张红旗盯着江珠的目光满是愤恨,这江珠一定是故意的,她听着村民们的议论,安抚道。   “大家伙放心,我说没雨就是没雨,这地里的庄稼现在真的不能收割,否则会减产,大家伙相信我的话,准没错,我一定会让大家伙大丰收的。”   张红旗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这天绝不像是会下雨的天,再说了,就连那很会看天气的江玉都说了,上河村一个月内都不会有雨的。   “人家张书记可是大学生,她江珠算个啥,凭啥她说有雨就有雨了,我们听张书记的。”   王彩莲站了起来,挺张红旗。   “对,听张书记的肯定没有错。”   “就是,这天咋可能会下雨……”   ……   村民们的心又重新放回了肚子里。   林木那组的张翠芬还是不放心,急匆匆地跑到了林木家,还没进门,便大声喊了起来。   “林队长,江有财他们那组开镰了。”   没有去开会的林木急忙从炕上跑了下来,连鞋都没有来得及穿。   “你说啥?开镰了?”   “是啊,江珠说咱村子里会有大雨,他们那组就想着先开镰了。”   张翠芬急的不行。   “林队长,你快去看看啊,咱组里要不要开镰啊,要是真有大雨,这庄稼可就完了。”   “走,去他们那组问问。”   林木拿着鞋,一边跑一边穿。   此时的庄稼地里,早就闹翻了天。   “江有财,这麦子还不到劲哪,你们咋就开镰了,再等几天,在麦子说不定还能再长长。”   江小山忍不住说道。   “不等了,反正这麦子熟的也差不多了,这雨要是真来了,在庄稼泡在水里,别说增产了,恐怕还要减产哪。”   江有财弯着腰,手中拿着镰刀割着麦子,头也不抬地说道,此时他也顾不得腿疼了。   江三爷把捆好的麦子,一捆捆地往驴车上搬,江珠他们几个人,紧赶着抢收,就连眼睛上刚拆掉绷带的沈秋风都下场抢收了。   “这咋回事啊?”   老崔叔在家听说了有财他们这组开镰了,顿时也坐不住了。   “老崔叔,你赶快去通知林木,让人抢收吧,这大雨要是来了,可就真完了。”   江珠抬起头,劝道。   “珠珠啊,这是真有雨吗?”   老崔叔又慌又急,这要是真有大雨,地里的庄稼泡在雨里,那下半年就等着喝西北风吧。   “真有雨,我估摸着可能这雨还不小哪,这事恐怕还真叫三爷爷给说着了。”   要不是之前三爷爷说可能会有大雨,江珠也不会往这方面想。   江三爷心里有些感动,他说可能会有大雨,其他人都不相信他的话,也只有珠珠相信,其实到底这大雨能不能下起来,之前他心里很没底,可今天珠珠慌张地跑到他家说大雨快要来了,他心里猛地一咯噔,心中之前的不确定也确定了下来,这雨恐怕不仅要下来,还不小哪。   老崔叔得了江珠和江三爷的话,转身就准备去找林木,没想到林木刚好带着人往这赶。   “老崔叔,他们怎么说?”   林木手里攒着镰刀,看了眼天色,心中七上八下的。   老崔叔顾不得擦脸上往下淌的汗,急忙把江珠的意思都说了出来,林木脸色骤变。   “快去叫人,开镰。”   “林队长,可张红旗说不会有雨的,那江玉也说不会下雨。”   李二狗有些犹豫。   林木没有吭声,看了一眼在田地里抢收的江珠他们。   “老崔叔,你咋想的?”   “我觉得这雨会来,听珠珠的总是没错。”   老崔叔看着江有财他们热火朝天的在抢收,心里急的像猫抓的似的,不知道为啥,他觉得跟着珠珠走,肯定没错。   听了这话的林木,又看了一眼江珠,最后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大吼道,   “开镰,赶快去叫人。”   “这大雨不等人,快去……”   老崔叔催促道,然后往家里跑去拿镰刀。   王小蛾,陈芳她们见不止江珠那组开镰了,就连林木那组也开始抢收了,她们顿时有些坐不住了。   “张书记,要不咱也开镰吧,别这雨真下了。”   “王小蛾,你们咋回事,张书记说这雨不会下,它就不会下。”   王娟跳出来,指着王小蛾那些人,信誓旦旦地说道。   张红旗听说了林木那组开镰了,急忙跑到了田地里。   “林队长,你咋能这个点就让大家伙开镰啊,这不是害大家伙减产吗?”   江珠那组收割她不管,可这林队长咋能也收割了?   “我是这组的队长,减产不减产就不牢张书记你操心了。”   林木说着话,手里的镰刀没有敢停,他一边割还时不时地抬头看几眼天色,衣服早就湿透了,脸上满是汗,也没空擦,脸上有些不耐烦。   “林队长,你咋能这么说,我这也是为你们组好,今天说啥,这地里的庄稼你们也不能割。”   张红旗挡在林木面前不让收割,这下子直接把林木惹火了,原本抢收,就怕时间不够用,大家伙都火急火燎的,这张红旗不让自己组的人收割,竟然还跑到他这组拦着不让收割。   “张红旗,你让不让开?”   林木急的眼睛赤红,举起了拳头。   “林队长你这是干啥?”   王娟急忙拉走了张红旗。   “张书记您消消火,这林木不识好人心。”   “大家伙,快抓紧时间收割。”   林木扯着嗓子喊道,牛车一趟趟把捆好的粮食往家里运。   张翠芬她们见江珠那组都快收割一半了,不用林木催,也知道急了起来,一个个都恨不得多长出几只手来。   “王娟,我是为他们好,这群人咋就不知道好歹?”   张红旗气的不行,林木这个大队长当的真是不合格,乱信那江珠的话,害的庄稼减产。   “张书记,就让这两组的收,咱组过几天再收,到时候肯定是咋组里的产量最高,公社要是知道这件事,肯定会对咱提出表扬的。”   王娟的话落到张红旗耳中,张红旗立马反应过来了,是啊,就让这林木跟着江珠那个傻子学,到时候,这两组的产量肯定比不上她带领的这组。   到时候公社那边的领导要是知道,肯定会看到她的领导能力的。   “你说的对,去告诉咱组的人,都回家睡觉,就让这两组收吧,咱等着产量上去了再收。”   张红旗似乎已经能看到在不久的将来,她这组在她张红旗的带领下,大丰收了,而那两组都减产,等过了今晚,这雨的影子都没有,这两组就等着哭吧,让他们不听她张红旗的。   哼,走着瞧。   “好,我这就告诉大家伙。”   夜幕降临。   “二狗子,你这一趟趟的拉庄稼,歇歇吧,反正这雨也不会下。”   王小蛾悠闲地倚在树旁边,手里端着饭碗,和忙的连口水都来不及喝的二狗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是啊,回家做点饭吃,明天干也行。”   张红旗那组的人都在村头,吃着饭,看着这两组的笑话。   “这雨说不定啥时候就来了,不敢耽误时间,你们这组的人也真是清闲。”   李二狗没空唠嗑,说完话摇了摇头,拉着车子就往田地里跑。   “这二狗子也真是的,幸好咱白天听了张书记的话没有开镰,否则还不后悔死啊。”   王彩莲说着,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月亮这么大,咋可能会下雨。   “就是,就是,那两组的人真是傻,现在收割,要少多少粮食呦。”   “听着张书记的话准没错,走,回家睡觉去,就让这两组的人瞎忙活吧。”   说着,众人都散了,回家睡觉去了。   *   “闺女,这收来的庄稼还来不及打成粒,只能这样先垛起来,可是有点占地方,你三爷爷家都堆满了,沈秋风家也堆满了,咱家也堆的差不多了,可地里还有哪,这下没地方放啊。”   江有财杵在门口很是为难。   “爸,你让我想想。”   这庄稼必须要放在屋子里才行,放在外面,肯定会被雨淋着,林木叔那组的地多,可人也多,一家放几车就能行,可她们这组人少啊。   房子,房子,江珠忽然眼睛一亮,村子里有几处空屋子,她们能先放在那。   “爸,你快去找老崔叔要钥匙,就村子里没有人住的那几处空屋子,咱把粮食先放在那。”   “呀,就是,咋把那几间空屋子给忘了,我这就去。”   江有财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说着就要去找老崔叔要钥匙。   “站住。”   赶来的江老根把人直接给拦住了,他看着那驴车上收上来的庄稼,脸上满是心疼。   “你们不准再割了,没听人家张书记说嘛,不仅今天没有雨,一个月内都没有雨,这庄稼在地里再长几天多好,你们真是啥也不懂。”   江老根原本见林木他们那组也收割了,心里就一个劲地不安,可见到今晚月亮这么大,这心才放回肚子里。   这肯定不会下雨,这老三一家真是傻,这些麦子现在收了多可惜。   江有财现在急的满头大汗,压根就不想搭理江老根,越过他就想走,可不料,江老根见儿子不搭理他,他直接上手抓住了对方的胳膊。   “你放开我,别抓我,我们这组想收就收,管你啥事?”   “你不能走,我是你爹,我在和你说话哪,这地里的庄稼真的不能再收了。”   江老根见老三不听他的话,更不把他放在眼里,他有些恼了,更不能放老三走了。   江有财见自己走不掉,急忙看向江珠。   “闺女,你快去要钥匙。”   江珠把毛驴栓好,朝田地里跑去。   “你这是干啥?”   江有财看着江老根气的肝疼。   “我不干啥,我这是为你好。”   “你把我从江家赶出来了,你难道忘了?”   “可……”   江老根有些虚。   江有财见状连忙抽开了胳膊,拉着驴车走了。   “你们这是要遭天谴啊,这么好的庄稼说给收就给收了。”   江老根冲着江有财远去的背影,红着脸喊道。   时间一点点过去,天上的月亮不知道啥时候不见了,如今已是半夜,风一阵阵吹来,吹在林木他们布满冷汗的身上,冷飕飕的,仿佛昭示着什么。   “有财,你们咋来了?”   林木直起腰,用袖子擦了一把被汗迷住的眼。   “林队长,我们组的庄稼收完了,来帮帮你们组……”   江有财的话还没说完,一股强劲的风袭来,吹散了地上的庄稼,煤油灯忽闪忽灭的,夜色越发的黑,天边一团团乌黑的东西,朝这边来了。   “不好,大雨快要来了,大家抓紧点。”   林木急忙大喊,江珠她们连忙帮着收割。   她把他们那组的驴车也拉来了,一辆驴车,一辆牛车,拉庄稼拉的更快了,田地里的人,像是打了鸡血似的,在这个要紧的关头,谁都不敢松那股气。   没一会儿,天边轰隆一声,闪电像是把天給劈出一道口子似的。   “啪”   林木的脸忽地一凉,他摸了一下,是水。   “雨来了,雨来了……”   田地里的人都有些慌了,越发卖力起来。   ……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电闪雷鸣间,雨大颗大颗地砸了下来。   躺在炕上睡觉的张红旗被风雨吹砸窗户的声音给惊醒了,她连忙披上衣裳下了炕,点开煤油灯。   “砰砰砰”   外面传来砸门声。   “不好了,不好了张书记,下雨了。”   王娟的声音传了进来,张红旗脸色煞白,连忙打开了门,只见雨下的仿佛小溪似的,在院子里流淌着。   啪的一声,她手中的煤油灯砸在了地上,这怎么会下大雨?   不是没有雨吗,那江玉说不会下雨的,昨晚月亮那么亮,怎么可能会下雨。   庄稼!   地里的庄稼!   张红旗回过神来,连蓑衣都没有穿,连忙跑了出去,打开大门,只见王娟,王彩莲她们都在她门口。   “快去,快去,快去叫人起来,去收庄稼,快去……”   张红旗喊完话,拿着镰刀冲进了雨里,之前披在身上的褂子,早就掉在了地上,甚至鞋子都掉了一只。   王娟她们赶紧去叫人了。   张红旗跑到田地里的时候,林木江珠他们两队的人,包括半大的孩子,身上都披着蓑衣,手上拿着镰刀回去,大家伙的裤腿都卷了起来,雨水哗哗地流着,而他们身后,属于林木那组的田地里,没有一棵庄稼,大家伙脸上都带着如释重负的笑。   “珠珠,有财,这次真是多亏了你们,我啥也不说了。”   林木眼睛通红,脸上不知道是泪还是天上的雨。   “大家都是一个村子的。”   江有财拍了拍林木的肩膀。   “是啊,林队长说的没错,这次要不是你们,我们这组的庄稼就完了。”   张翠芬李二狗他们此时满心的感激,幸好他们听了珠珠的话,这才没让庄稼泡在水里,人家忙完自己那组的,又来帮他们这组,这多仁义啊。   其他人也都忍不住鼻子犯酸,要不是有财他们几个来帮他们,他们地里的庄稼肯定收不完,当初他们在背后那样说人家的不是,人家不仅没有和他们计较,反而在这种时候帮他们,这让他们心里实在愧疚的难受。   以后,谁要是再说人家有财一家不好,那他绝对是没有良心,不是娘养的。   在不知不觉中,江珠一家在这些人心中早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大家伙都别这样说,互相帮助是应该的,等回了家,都检查一下各自的屋顶漏不漏水,要是漏水,就赶紧补屋顶,这麦子放在咱屋里,要是碰了水,可能会发霉。   这一下雨,空气本来就湿潮,我估摸着这雨一时半会不会停,把屋子的炕都烧热,这样屋子里的潮气能赶出来,这样麦子放好几天也没事。”   “珠珠说的有道理,回去就把炕烧起来。”   “对……”   ……   沈秋风看着旁边的江珠,此时的江珠决算不上好看,脸上因为抢收而布满了灰尘,被雨水那么一淋,脸上是一道道黑乎乎的印子,头发乱的不成样子,上面还夹杂着麦芒,灰尘,头发打结严重。   裤管卷在小腿处,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在沈秋风眼中,她整个人就像是在发光似的,让人忍不住想看她。   “张红旗?”   他们迎头撞见拿着镰刀的张红旗,张红旗那组的庄稼,都还泡在水里。   张红旗没有说话,她浑身湿透了不说,脚上都是泥水,鞋子早就跑掉了,她紧紧地攒着手中的镰刀,狠狠地瞪着江珠,脸色白的没有一点血色。   就在江珠从她身边走过去的时候,她的胳膊忽然被张红旗给拉住了。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一定会下大暴雨?”   “我告诉过你,你不听。”   江珠扒开她的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走了。   张红旗失魂落魄地跌坐在雨水里,完了,这下全完了……   江珠他们回到了家,正在烧水洗澡,张翠芬她打着伞,给江珠家送来了一盆草药。   “这是我以前从娘家那边拿过来的草药,煮水喝,能治疗感冒发烧,你们快喝。”   “翠芬婶,真是多谢你了。”   江珠连忙把药接了过来,淋了雨搞不好就会发烧,发烧了只能去县城诊所,这外面雨又下那么大,幸好翠芬婶送来了药。   “客气啥,你们快喝,我去给沈知青送点。”   张翠芬出了江珠家,往沈秋风家走去。   江珠他们累的不行,洗完了澡,喝了药,蒙头就睡了。   接连几天,雨一个劲地下。   要不是江珠家的门槛高,那院子里的水都要跑到屋里来了。   幸好他们收的早,要不然那庄稼可不就泡在地里了,要知道上河村的田地都比较洼,一下雨,田地里的水不容易排出去,并且其他高处的水都往田地里流。   流的多了,就像是一个大水坑。   过了好几天,雨终于停了。   一大早,村子里传来一道鬼哭狼嚎的声音。 第53章   “这是咋了?”   江珠拨开人群, 凑到张翠芬身边问道,只见张大花,陈芳, 王小蛾她们扯着那张红旗打了起来,张红旗脸上, 身上, 都是泥巴还有草, 头发被扯的像个鸡窝。   “别提了,张红旗那组的庄稼全完了,谁能想到那雨竟然下这么大, 还一连下了好几天。”   “他们那组的人想抢收麦子,可雨下的实在太大了,幸好咱当初听了珠珠的,没有听那个张红旗的,要不然,咱组的庄稼也跟着全毁了。”   张翠芬李二狗他们忍不住唏嘘,这辛辛苦苦大半年,盼来盼去,为的不就是大丰收, 有粮吃不饿肚子吗,这下好了, 那跟着张红旗的那组的人,恐怕要喝西北风了。   “张红旗,你赔我们庄稼,赔我们粮食, 你个小娼妇,要不是听了你的话, 我们的庄稼咋可能会成这个样子……”   张大花眼睛熬的通红,死死地抓着张红旗的头发。   “对,都怪你,你拿什么赔我们,你就是一个祸害,你说你为啥要来我们村祸害我们,你咋不去祸害其他村,早知道就不应该听你的。”   几人中,打的最为凶猛的是那王小蛾,只见她骑在了张红旗的身上,手上的指甲专门往张红旗脸上招呼,张红旗的脸被她抓的满是红道子。   老崔叔见状连忙让人把王小蛾从张红旗身上拉走,他是上河村的村长,不能像其他人一样眼睁睁地看着这几人掐架不管,其实他心里压根也不想管,但不管不行,说啥,这张红旗是个书记,他要是不上前劝架,总是有点说不过去。   “别打了,别打了,王小蛾你们都松手,看把人打成啥样了,这也不能全怪人家张红旗,当初人家珠珠都告诉你们有雨了,你们为啥不收割。”   “老崔叔,我们都是听了张红旗的话啊,要不是她一个劲地拍着胸脯保证说没有雨,我们咋会落个这样的下场。   她说没雨,我呸,这大雨连着下了整整三天,三天哪,那些庄稼全完了,我们吃啥,喝啥,一家老小都要挨饿,这都是这个张红旗害的我们,我说啥也要和她拼了。”   王小蛾激烈地挣扎开了抓着她的人,然后就往张红旗身上扑,巴掌一个劲地往她脸上,身上咋呼,都是张红旗的错,都是她。   “就是,还说自己是什么大学生,我呸,啥也不懂,就乱指挥。”   说着,张大花几人又对着张红旗拳打脚踢的。   张红旗蜷缩在地上,用手抱着头,浑身疼的好似快要晕过去似的。   “别打了,别打了,张书记也没有想到会下雨啊,你们快松开。”   王娟说着上前就想把王小蛾她们给拉开,王小蛾反手就是一巴掌。   王娟捂着自己红肿不堪的左脸,不敢置信地看着王小蛾,不服气道。   “你凭啥打我?”   “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和那个王彩莲在下面鼓动着,我们咋可能会听那张红旗的话,我今儿算是看明白了,你们就是那张红旗的狗腿子,我不打你打谁,你和这张红旗都是一样的货色。”   王小蛾撸了袖子,抓着王娟就开打。   “对,王小蛾说的没错,都是你,还有那个王彩莲。”   张大花拧着王娟胳膊上的肉,狠狠地转了几个圈,疼的王娟发出了一道尖叫声。   在场的村民没有一个上前拉架的,这王娟平日里仗着有张红旗,可没少在村子里作威作福,今儿说批判这个,明个批判那个,简直是活该。   张翠芬早就知道她种菜是这王娟告的密,如今见这王娟被打,心里别提多痛快了,她早就想收拾她了。   没一会儿,王娟就被打的鼻青脸肿的。   “走,去找那王彩莲算账去,也不能放过她。”   王小蛾累的喘了一口气,然后踢了一脚在地上仿若死狗一般的王娟和张红旗,然后带着人,往王彩莲家跑去。   看戏的村民都跟着王小蛾来到了江老根家。   “你们干啥,你们闯进我家这是干啥?”   江老根见张大花她们手中拿着棍气势汹汹地闯进了他家,惊的他手中的烟杆都掉到了地上。   从灶房端着饭出来的王彩莲见状不妙,急忙丢下了手中的碗,往屋里跑。   “王彩莲在那。”   王小蛾她们急忙去追。   “你这是干啥?大白天,插门干啥?”   躺在炕上的江有福听到院子里闹哄哄的,正准备起来去看看咋回事那,刚下炕,就见这王彩莲仿佛身后有老虎似的逃进屋了。   “王彩莲,你给我开门,你别以为你躲屋子里,我就奈何不了你了,你给我开门。”   门被啪的啪啪响,王彩莲用身子死死地堵着门。   “我咋着你们了,你们为啥打我,那雨水淹了庄稼,又不是我让它淹的,再说,那庄稼还有我们一家的一份哪,我也是受害者,你们要找也应该去找那张红旗。”   “我呸,你就是那张红旗身边的狗腿子,要不是你和她合伙骗了我们,我们的庄稼咋会成那个样子,我早就看出来了,你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赔我家的粮食,你赔我们家粮食。”   王小蛾恨这三人恨的牙痒痒,这王彩莲和那张红旗就是一伙的。   “我不是,我没有和她合伙,我也是相信了她的话,这错的都是张红旗啊。”   王彩莲很委屈,她家的庄稼也被淹了,她心疼的都几天没合眼了,这些人还要打她,简直是没有天理了。   “你给我等着,你躲得了十五,躲不了初一。”   王小蛾见她一直不出来,冷笑道,带着人,就往江家的灶房闯。   “你们这是干啥,放下我家的粮食。”   江老根见这些人竟然拿他家粮食,气的眼睛都睁大了。   “老根叔,那王彩莲害的我们没有了粮食,她是你家的人,这是她欠我们的粮食,我今个必须拿走。”   王小蛾死死地抱着怀里的半袋棒子面。   “二奶奶,你们这是干啥哪?”江玉挺着一个大肚子从西屋走了出来。   陈芳连忙把手上的粮食背到了身后,脸上露出一丝尴尬。   “那啥,咱是亲戚,我不拿你家粮食,可王彩莲害的我家粮食没了,家里老的小的都没饭吃,这点粮食就当是我借你们家的,等有粮食了再还给你们,我先回家做饭去了。”   陈芳说罢,一溜烟地跑出了江家,这粮食她才不还他们哪,当初,这家宁愿把粮食分给外人,都不愿意借给她,哼,这粮食就当是那王彩莲补偿给她的。   “好你个江玉,你还敢露面,要不是看你大着个肚子,我非要把你打的你妈都不认识,你不是说不会下雨吗,还什么一个月内都不会下雨,我呸。”   王小蛾指着江玉的鼻子骂,江玉吓得连忙又缩回了屋里,这都是被她害的,还什么算天气准,准个屁,王小蛾今天说啥也要把这粮食给拿走不可。   “不能拿,不能拿,你们要是把这点粮食拿走了,我家可就啥也没有了。”   地里的庄稼成了那样子,他家可就指望着这几袋粮食哪,要是拿走,他可就要去喝西北分了,江老根急的堵着门说啥也不让她们拿走他家的粮。   江老根拦着不让走,王小蛾她们硬要走,场面很混乱,就在此时,老崔叔把林木叫了过来。   “这是干啥哪?”   林木看着张大花她们,眉头紧皱,   “放下粮食,这□□的,就闯进人家抢粮食了?我看你们是想进牢子了吧。”   王小蛾她们听到牢子,吓的连忙放下了手中的粮食,坐在地上,期期艾艾地哭了起来。   “林队长,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啊,那张红旗害的我们组的庄稼成了那样子,以后我们可咋活啊……”   “是啊,我家已经没有粮食吃了,这都怪那个张红旗,还有那个王娟,王彩莲,她们三要赔我们粮食啊,否则我就跳河不活了。”   ……   “都闭嘴,那地里不是还有粮食吗,你们有这闲心在这闹,还不如去田地里把那些剩下还能要的庄稼都给收上来。”   林木刚从公社回来,已经把上河村的事给公社的刘书记说了,这次是张红旗不肯听人江珠的话,才导致的这场错误。   张红旗坚持自我,不肯收割,要是像他一样听了江珠的话,现在恐怕也不会出这种事。   “那大风把地里的庄稼都吹倒了,在水里泡了那么长时间,都发霉了,有的怕是连芽都发了。”   王小蛾不用去,就知道田地里是什么样的光景。   张大花却不像王小蛾那么想,她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往田地跑去。   王小蛾她们见状,顿时也急了,这好麦子不能光便宜那张大花一个人,连忙回家拿着筐,去地里捡粮食去了。   江老根把地上的几袋粮食,早就捡起来藏到了屋里的柜子里,柜子上上了锁,门上也上了锁,然后招呼着江有粮他们,拿着早就准备好的镰刀往田地里奔。   *   “三爷爷,这麦子好些都生霉了。”   “是啊,这都是好麦子,被大雨这样一泡,真是可惜了。”   因为地势洼,这田地里的水没有排出去,现在看着就像是个养鱼的池塘似的,他从水里,捧出来一把混杂着泥土杂草的麦穗,麦粒,有的已经被水给泡的发白发软了,有的地方地势比较高,被雨水浸泡过的麦子已经发芽了。   江珠轻轻一拔,地里的庄稼立马就被拔了上来,根部有的地方被沤烂了,看来这庄稼都被淹死了。   “这……这”   张大花看到田地里的这个样子,啪的一下坐到了地上,这庄稼都毁了,她失魂落魄地走了下去,泥水立马包裹住了她的脚,她拿着了镰刀还没拦腰隔断,那庄稼就被她给连根拔起了,根部带着泥泥水水。   张大花眼睛红了,也顾不得庄稼地里有水,她一下子坐了下去,哭天喊地的抹着泪。   “我的命咋这么苦啊……”   慢慢的,地头围了一圈人。   张红旗那组的人一个个都唉声叹气的,耸拉着个脑袋,还有那不争气的,直接哭了,这可是他们下半年的口粮啊,就这样毁了……   过了两天,太阳把地上的水给晒干了,开始打麦场了。   带着草帽的江三爷牵着毛驴,毛驴身后拉着一个大石磙,来回地转圈碾压,地上松软的土壤渐渐被压的,光滑,紧实,平整。   老崔叔也牵着村里的那头老黄牛来帮忙了。   林木那组的活都还没有干,他就带着他们那组的人都来先给江有财这组来帮忙来了,他们一趟趟地把屋里的麦秸抱到麦场。   这天,江珠他们家可热闹了,来来往往的都是干活的人,江珠特意烧了一锅甜滋滋的红糖水,放到水壶里,让大家伙喝。   烧完水后,江珠便招呼她妈,她奶,还有张翠芬,老崔婶她们做起了晌午饭。   江珠从屋里拿出一袋子白面,这是上午她在屋里打出来半袋子粮食,拿到了村东头的石磨那磨出来的。磨得不咋细,蒸出来的馒头虽然不咋白,可特别的香,空气中到处都飘着一股子麦芽的香气。   “珠珠,你蒸的馒头咋这么香啊。”   张翠芬的小儿子虎子,右手的食指含在嘴中,哈喇子已经流的老长了,他歪着脑袋,瞧着江珠。   张翠芬拍了一下儿子的头,不满道,   “给你说了多少次,嘴皮子都快磨破了,要叫珠珠姐姐,不能叫珠珠。”   “婶子别打他。”   江珠连忙拦住了还要继续教训儿子的张翠芬,从锅里捡出来一个馒头,刚蒸好的馒头很烫,江珠只好左手换右手,来回换,然后把馒头掰了一块下来,递给了虎子,她摸了摸他的头。   “拿着吃吧,小心烫。”   “谢谢珠珠,珠珠你真好。”   虎子呆头呆脑的样子,惹的灶房里的人都笑哈哈的。   “我也要,我也要。”   江珠把剩下的馒头分给其他的孩子。   “好了,都出去玩吧。”   “出去玩喽,出去玩喽”   一溜烟,小孩子们全都跑了出去,唯独虎子还站在原地没有走。   江珠一看奇了,弯下腰,问他。   “你为啥不和他们一起去玩?”   “珠珠,给你。”   虎子把一直紧紧攒在手中的东西递给了江珠。   是颗泛黄的青杏,江珠很是惊喜。   “这哪来的杏?”   “这小子真是对珠珠比对他爹还好哪,我家院子里有棵野杏树,不知道今年咋就结果了,就结了这么一个果子。   虎子天天蹲在树底下守着,今早一个没看住,这小子就把它给摘了,连他爹都不给,我还以为这杏早就进了他肚子哪,没想到他竟然留着给珠珠哪。”   张翠芬忍不住打趣道,话里话外有些酸。   “珠珠救了庄稼,爸高兴,妈高兴,大家都高兴,虎子也高兴,因为以后就能吃饱了。”   虎子脸有些红说完这话,把杏塞到江珠手中便跑了出去。   “翠芬啊,瞧你家虎子多懂事。”   老崔婶她们都笑了,张翠芬脸上也满是欣慰。   江珠手里的青杏一下子变得烫手了起来,她眼底的神色有些复杂。   “闺女,去把那两只鸡拿出来做了。”   今个张云高兴,也不小气了。   江珠去屋里拿鸡去了,鸡还是之前她爸江有财去村子里收鸡蛋顺手买的。   张云怕大家误会,便解释道。   “那两只鸡,是我爸寄给我的。”   张云这么说,没人怀疑,因为张云是城里来的知青,嫁给了江有财,可一直没有和娘家断过联系。   张翠芬听说有鸡吃,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高兴的脸上都是喜色,可嘴上却还忍不住责备。   “这好东西,你们留着自己吃就行,咋能拿出来让我们吃啊,现在这肉多金贵啊。”   “没事,今个大家伙刚好都在,做了,让大家都尝尝。”   “你爹他身体怎么样,你娘没了,那边就剩下他,身边也没有个人照顾,真是不行。   等咱这边日子好过些,你和有财把他老人家接过来,话说回来,你嫁给有财这么些年了,你爹他还真没来过咱上河村哪。”   听了老崔婶的话,张云脸色有些不自然。   张秀兰见状,连忙说道,   “她婶子,珠她姥爷,腿脚不行,要不然早就过来了,不过他那比咱这富裕,把人家接过来,那可就是受罪了,等啥时候,让珠她妈经常回去看看。”   “对,我爸他腿脚不好,他早就想过来了。”   张云连忙松了一口气。 第54章   “老崔叔, 今年咱这收成不错,虽然早收了几天,但基本上这麦子也都熟的差不多。”   江有贵手里拿着木锨, 对着风口,一下一下地扬着麦子, 麦子里的麦芒, 麦壳都随风飞走, 声音里透着一股说不上来的高兴。   “是啊,我瞧着这收成确实是比往年多了两三成,这麦粒瞧着也比往年的饱满。”   老崔叔一边叉麦穗, 一边说道。   “这都是多亏了珠珠那闺女画出来的水车呀,这地里的庄稼喝饱了水,才能长的这样好啊。”   “最重要的还有那用麦秸,树叶子沤的肥,当初见你们那组用这些东西施肥,我当时还寻思这不是瞎胡闹吗,最后明白过来,施的也晚了,要是当初和你们一块施, 恐怕这地里的收成比现在还好哪。”   林木手里拿着捆好的小麦在石磨上摔打着,一脸遗憾, 早知道,当初就应该跟着有贵那一组,他们做啥,他就做啥。   “组长, 话不能这样说,这世上没有早知道, 咱组的庄稼虽然比不上有贵他们组的,但比往年的要好上一大截,这要是分粮,咱家家户户,能比往年多分好几袋粮食哪,一想到能吃上白面馍馍了,我做梦都能笑醒。”   “二狗子说的是,咱这就挺好了,等秋播的时候,有贵这组干啥咱就干啥,有贵这组施肥咱就施肥,有贵这组浇水咱就浇水,跟着有贵这组走,准没错。”   “是啊是啊……她有贵叔,你也知道我张翠芬这张嘴,是个大舌头,就爱说人家闲话,搬弄是非。为着这事我家那口子平日里没少说我,以前我没少背地里说你家的闲话,你千万别和我一般见识,我以后再也不说你家了。”   从灶房出来,帮着打麦子的张翠芬脸上泛着不好意思的羞红,一脸内疚。   “我二狗子以前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   ……   自从上次,人家珠珠不计前嫌地告诉他们大雨要来了,并且还帮着他们抢收,他们这些人心里都感动对方的仁义,心中也都愧疚以前做过的那些事。   要知道,以前他们没少说他们的坏话,就连做的那些事也很不地道。   “都说这些见外的话干嘛,以前那些事都过去了,以前的我确实懒,你们说的都是实话,不过现在我改了,我现在变得勤快了。再说了,咱都是一个村子的,互帮互助是应该的。”   众人听到江有贵这样说,心里猛松了一口气,干起活来,更加卖力了,一个个就像是在给自己家干活一样。   组长媳妇王翠娥见状,连忙撞了撞身旁的丈夫林木,林木瞅了一眼扬场的江有贵,脸上有些涨红,嘴巴张了张,还是说了出来。   “有贵,以前我也做了许多糊涂事……”   江有贵没等林木把话说完,就连忙扬了扬手,不让他再把话说下去。   “林木哥,我知道你要说啥,我这心里其实早就不怪你了,想想小时候,我饿得难受,还是你把自己的口粮省下来,给了我半块玉米饼子,我这心里一直都没忘。”   江有贵没揪着当初那件事不放,毕竟都已经过去了,后面,这林木对他家也差不多,当初那宋齐军偷图纸的事,多亏了他去乡里揭发。   林木见有贵不怪他,心里可不是滋味,之前那事确实是他做的不地道,当年他给有贵半块玉米饼子,他都忘了这件事,人家有贵却一直记得,当初要不是他娘一直说人家有贵家的坏话,他也不至于做出那样的事。   这都怪他那个姨张大花在他娘耳边教唆的,以后,他要劝他娘不要再和那张大花来往了,经过这些天,那张大花没少弄出幺蛾子来,有这样一门亲,她不嫌丢人,他还嫌丢人哪,以后就当没有这门亲。   还有那个江老根家的江玉,当初要不是她找上门来,出了个这样一个馊点子,他也不至于做出这样糊涂的事。   人家有贵一家都不赖,以后他要是再做这样的糊涂事,他就是狗娘养的。   “说开了就好,说开了就好。”   老崔叔见大家都把话说开了,尤其是林木这个队长,心里说不出来的高兴。   一旁打麦子的沈秋风见到这邻里和谐的一幕,也不由得有些敬佩有贵叔的为人够敞亮。   ……   “吃饭了,吃饭了……”   江珠家的院子小,摆不下那么多桌子,只好把桌子都摆在了大门口那片空地上,桌子是从各家借来的。   张云她们端着一盆盆白面馍馍,小鸡炖蘑菇,粉条炖白菜,凉拌萝卜条,腊肉炒蒜苗……还要一碗碗皮薄馅多的猪肉饺子。   妇女们一个个脸上都扬着笑意。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引人垂涎欲滴的香味,小孩子们一个个都流着哈喇子,就连那些在麦场的大人也都忍不住咽口水。   “大家快洗手吃饭。”   江有贵连忙招呼着大家放下手中的活去吃饭。   “三爷爷,你坐这,我妈知道你牙口不好,特意把这碗鸡肉炖的烂烂的。”   江珠扶着江三爷来到大树下的那张桌子旁坐下。   江三爷感动的不知说啥好了,有贵这一家子真是比他那亲侄子对他还好哪,他拍了拍江珠的手,眼圈微红。   “我这个老头子尽给你们添麻烦了。”   “他三叔,不麻烦,顺手的事,你快尝尝那鸡肉炖的咋样。”   张云一边招呼着众人坐下,一边说道。   “好好好。”   江三爷颤颤巍巍地夹了一块色泽油亮的鸡肉放进嘴里,眼睛都眯了起来。   “香……香,我老头子都多少年没吃过这样好的东西了。”   “好吃,您就多吃点。”   “大家伙,今天放开膀子吃,招待不周,就多多包涵,今个菜管不够,但这白面馍馍管够。”   众人都纷纷应好,老崔叔他们就连脸上的褶子都透着一股说不上来的喜悦。   “有贵媳妇,我们大家伙是来帮你们组打麦子的,你看你们这又是白面馍馍,又是小鸡炖蘑菇,还有肉蛋蛋饺子,这些好菜,我二狗子自打生下来就没吃过这样好的吃食,要说你家招待不好,那就没谁家招待的好了,大家伙说我说的对不对啊……”   李二狗左手抓着比拳头还要大的白面馍馍,右手拿着筷子,兴奋地看着众人。   “对啊……”   众人极为给面地应和着。   “那就好,你们一定要吃好……”   在众人的欢呼中,张翠芬悄悄地把张云拉到一旁,“珠她妈,那些人可能吃了,还不待把你家的锅给吃塌,这事你一定要听我的,咱剩下的再蒸馍,往里放点棒子面吧,吃起来也美的很哪,大家伙也不会说啥的。”   张云做梦也没想到,一向爱占便宜的张翠芬竟然能说出这样的一番话,可见是拿她没当外人,她心里也念着她的好,心里不由自主地对这个死对头更加热乎了。   她想了想,看向一旁的闺女珠珠,“闺女,你咋想的?”   “妈,婶,我看还是别放棒子面了,大家伙好不容易才吃上白面馍馍,今年不比往年,今年收成好,我们组产的麦子也多,我看还是就蒸白面的吧,大家伙都想了好长时间了。”   江珠看着众人不管小的,老的,都吃的一脸开心,满足,她心里也挺高兴的。   听了珠珠的话,张翠芬更加感动了,这珠珠就是心眼子好,不行,等她们那组分粮了,她要从她家给背过来点粮食,不能总让珠珠他们家吃亏。   众人吃着饭,张云她们不断地往席上送蒸好的馒头,那些和张云一起在灶房忙活的婶子,大娘们,见席上自家孩子,丈夫吃的满嘴流油,比自己吃了还要高兴哪。   张云专门留下一桌子菜,等忙活完了,再和这些婶子大娘一块吃。   江珠原本想等她们一块吃,张云不同意,怕闺女饿坏了,急忙把闺女赶回她住的屋子里,在屋子里,她早就把各样的菜都装了一碗,又捡了一盘又软又香的白面馍馍。   “秋风这孩子去哪了?”   在外面招呼着大家吃喝的江有贵见桌子上原本坐着沈秋风的位置,忽然没人了,想着可能去方便了,便也没有放在心上。   殊不知,沈秋风是被张云故意找个借口叫走了。   *   “婶子,你找我啥事,我还等着吃饭哪。”   沈秋风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桌子,想起桌子上的菜,唯恐回去晚了,就吃不到小鸡炖蘑菇了。   “你呀你,是个傻的,那桌子上人多菜少,你去东屋和珠珠一块去吃,我给你们专门留了菜。”   张云见沈秋风急着回去,气他不争气,便用手点了他几下。   沈秋风听到这话,心里顿时乐开了花。   “还是婶子你疼我。”   说完,笑嘻嘻地找江珠去了。   看着他那迫不及待的背影,张云不由得气笑了。   *   “你咋来了?”   江珠正吃着饭哪,忽然见沈秋风推开门进来了。   沈秋风把门关严实,扯了一把凳子坐在江珠旁边,丝毫不客气地抓着一个馍就往嘴里塞,筷子朝鸡肉夹去。   “婶子叫我来的。”   “别愣着,吃啊。”   他见江珠不动,仿佛主人似的,劝她吃饭。   “你能不能慢点吃,活像八辈子没吃过饭似的。”   江珠见他这个吃相,忍不住埋汰他,当初两人不咋熟的时候,这人在她面前吃饭至少还是斯斯文文的,可现在哪,连装也懒得装了,直接现出原形了。   “好吃啊,我……慢不下来……”   沈秋风嘴里嚼着肉,嘟嘟囔囔地说道,那筷子是一点都不慢地往鸡肉上夹。   江珠见状,连忙也吃了起来,她怕是再晚点,恐怕这些菜都会被对方吃个一干二净。   吃到最后,碗里就剩最后一块鸡肉了,看样子,应该是鸡腿肉,骨头少,肉多。   江珠和沈秋风都不由得看向它,纷纷捏紧了手中的筷子,就看谁动作,快,狠,准哪。   “婶子你咋来了了?”   江珠听到沈秋风的声音后,连忙朝门口看去。   就在此时,沈秋风急忙把碗中最后一块鸡肉塞进了嘴里。   见门口没人的江珠这才反应过来,可是已经为时已晚了,鸡肉已经被这个不要脸的人给吃了。   “你骗我?!”   “这叫兵不厌诈!”   见江珠愤懑不满地瞪着他,他一脸的得意洋洋。 第55章   江珠见他笑的一脸欠扁的样, 顿时气的眼睛里快要喷火星子了,站起来,就把沈秋风连推带轰地赶出了她的房间。   “哎哎, 我碗里的饺子还没吃完哪。”   被推出来的沈秋风正要扭头往里闯,只听啪的一声, 门被关上了, 沈秋风急忙把放在门缝的手缩了回来, 动作要是再慢一步,他的手肯定会被门给夹着。   他环视了一圈,见那些大婶大娘们都忙着往外送蒸馍, 没人注意他,他连忙拍着木门,小声哀求。   “我错了,我错了,江珠同志人美心善,放我进去吧,我碗里的饺子还没吃完哪……求求你了……我错了还不成吗……”   就在沈秋风低下身段,可怜巴巴的小声求原谅的时候,房门始终没有被里面狠心的女人打开, 反而院子里有几个婶子朝他看了过来。   沈秋风即使脸皮再厚,也忍不住露出一丝窘迫, 连忙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开了,想起那碗里还有半碗没有来得及吃完的猪肉大葱馅的饺子,就忍不住的直遗憾。   *   自从上次冒雨抢收后,江三爷便大病了一场, 人一上了年纪,营养吃的再跟不上, 身体就待垮,前段时间闺女做饭,张云在一旁学着做,虽然做的味道没有闺女做得好,但也做的有模有样了,今天的小鸡炖蘑菇就是她掌的勺。   想着江三爷大病刚好,身体还虚着哪,就又顺手给他蒸了一碗鸡蛋羹,撒上绿油油的小葱,再放一滴酱油,就给人端了过去。   “她三叔,我给你特意蒸了一碗水蛋,蒸的不咋好,您别嫌弃,凑合着吃。”   “有贵媳妇,我们也想吃蒸蛋,有没有我们的啊……”   李二狗见到这一幕,忍不住大声打趣。   “是啊是啊”   众人跟着李二狗乱起哄。   “好你个李二狗,就爱瞎起哄,人江三爷前几天抢收庄稼淋了雨,这病刚好,老人年纪大了,身子就虚,抵不上你们年轻人,我给他蒸碗水蛋补补,你要想吃,就赶快娶个媳妇回来,让你媳妇给你做。”   张云笑骂了几句。   “是啊,李二狗,你都多大了,还不赶快说个媳妇,真准备打一辈子光棍啊。”   张翠芬她们纷纷说道。   “嫂子们,大娘们,你们就别往我心口上戳刀子了,我李二狗就连做梦都想娶媳妇哪,可我就因为穷,没有人姑娘愿意跟我,你们行行好,要是有那合适的人家帮忙给我二狗子说说,要是说成了,我保证给婶子们去买条大鱼谢你们。”   “行,那可待说好了,大家伙可都听见了,等我把媳妇给你找到,你可别不舍得给我买大鱼。”   张翠芬泼辣的声音逗得大家伙哈哈的笑个不停。   “有贵家的,我一个老头子,哪能让你为我费这份心,平日里,你们家做了啥好饭,能有多少啊,还都不忘给我端过去一份。   今天这顿饭先是担心我牙口不好嚼不烂那鸡肉,就单独给我做了一碗,现在又特意给我老头子蒸了一碗这鸡蛋,我老头子这一辈子没儿没女,我要是有儿子,怕是也做不到你们这份上。   当初分组的时候,你们不嫌我老头子是个累赘,地里的庄稼活从不让我干重的,我这心里其实都知道,我和你们一家无亲无故的,你们这样待我老头子,我都不知道说啥好了……我亲侄子都不管我,我这把老骨头幸好有你们,要不然我早就……”   江三爷这一把年纪了,哭起来让在场的人都忍不住有些心酸。   “三叔,你别这样说,您老啊见多识广,上次大雨来了这事还多亏了您说的准哪,要不是您的话,咱地里的庄稼咋能这样全须全尾地收上来啊。还有当初那水车,多亏了您木工活好才造出来了。   您虽然年纪大了,可您对咱村子,对咱组还有大用哪,即使您以后老的动不了了,我给您养老,您就当有个儿子。”   江有贵听不下去了,立马站了起来。   “珠她爸说的对,以后我们给您养老。”   平日里别看张云和人掐架骂街是最泼的一个,其实她是个刀子嘴豆腐心,尤其见不得老年人这样,江三爷无儿无女,亲侄子又不孝顺,把老人扔在一旁也不管不问。   生病了也没人知道,还是张云去给他送饭才发现他烧的已经在炕上晕了过去,连忙回家叫上有贵,冒着雨用板车把人给推到了县城。   有贵说的对,反以后左不过是做饭的时候多抓一把面的事,也不费什么事,主要是见他一个老人太可怜了,再说了,谁没有老的那一天哪。   “这……这……我我……这怎么能行,你们平日里已经够帮衬我的了,要不是你们,我恐怕现在都已经下去见老婆子去了……”   江三爷颤抖地站了起来,说什么也不答应,他不能给人家有贵一家添麻烦。   “他三叔,你就答应吧,有贵这孩子和他家这口子心眼好啊,你也是不同意,就该伤他们的心了。”   老崔叔在一旁劝道,心里也不免得能感同身受,都是这个年龄段的人,他比江三爷也就小个一两岁,再说他虽然没有儿子,但是有个闺女,以后有啥事,闺女也能照拂一点。   这江三爷虽然没儿没女,但是有个亲侄子,帮亲侄子盖了房娶上了媳妇,那侄子江小山就不管他了,这样的狼心狗肺的白眼狼的侄子还不如没有哪。   “老崔叔说得对,三叔,您往后就把我当成您儿子吧,别再说什么累赘不累赘的话。”   江三爷看看老崔叔,又看看江有贵夫妻俩,布满沟壑褶子的脸上顿时老泪纵横,   “好好好……我江三打今个起也是有儿子的人了。”   在场的妇女们都忍不住的抹泪,就连林木那些大老爷们爷也忍不住眼圈红,同时也都替江三爷感到高兴。   “有贵一家子仁义啊,这江三爷和他们一家非亲非故的,就因为人分到他们组里了,他们就这样待江三爷,真是十里八乡也没有这样的。”   “那江老根放着这么好的儿子不要,偏偏把他赶出来,真是人老了,眼睛也不中用了。”   “有那江老根后悔的一天,江三爷这个孤苦伶仃的人碰到了有贵他们这样的厚道人,也算是走了好运。”   ……   席上的人议论纷纷。   就在此时,江老根领着大儿子,二儿子,还有江小山,王小蛾,陈芳等组里的人找了过来。   “老三,你家在这摆席款待大家伙,怎么忘记请咱爹还有我们这俩个大哥过来了啊。”   江有福看清了桌子上摆着的一筐白面窝窝,还有那碗里白白胖胖的饺子,以及桌子上的菜,眼睛都忍不住直了。   我滴个亲娘啊!   那盘子里的是腊肉炒蒜苗吗,那碗里的是小鸡炖蘑菇吗?   江有福闻着香味,忍不住地一个劲狂咽口水。   这老三还真舍得,仿佛那筐里的白面馍馍,还有那饺子,还有那菜是捡来的似的,咋能这样吃!   即使这样吃,也应该请他们自家人过来吃,咋能让这群外人来占便宜,这老三真是分不清谁是自家人。   江有福看到桌子上这些东西,心疼的都快要晕过去了,这要是让他们自家家人吃,能吃上好多天哪,这老三真是太傻了!   叫这些外人,八杆子打不到一块的人来吃席,竟然都没想起来叫他这个二哥,真是太过分了。   “林木哥和老崔叔他们都是来帮我们组摔麦子干活的,所以才吃这些白面馍馍,为啥要请你们?”   江有贵没有给他这个二哥好脸色瞧,想当初他一家被家里赶出来的时候,他这个好二哥可是一句好话都没有为他说,并且他们之所以被赶出来吗,这里面老二和他那口子恐怕没少在里面掺和。   “话不能这样说,我和咱爹不是不知道你们今天打场吗,要是知道,我们肯定过来帮你们的忙。”   江有福打着哈哈,其实他一早就知道老三他们今天打场,其实一开始他没有想过来,后来还是听说他们在这吃席哪,所以才急哄哄地窜拱着他爹他们过来,紧赶慢赶,就怕来晚了,席被人吃完了。   “呵,是这样啊,不过我和你们家早就都断绝关系了,想着你们应该不会厚着脸皮来蹭吃蹭喝,所以就没做你们的饭。”   江有贵话音刚落下,江老根脸上顿时挂不住了,老三当着大家伙的面这样说,这不是明晃晃地在打他的脸吗。   “老三,话不能这样说,咱是分家了,你可还是我兄弟,还是爹的儿子,咱可是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   江有福被江有贵的话臊的面色讪讪的。   “我可不敢当,当初我被赶出江家的时候,咱爹可是说了,以后我即使在外面饿死,也不管他的事,以后即使我过得好,也不来吃我一块馍,每年给他三十五斤麦子就行。   想当初,我被咱爹赶出来,咱爹就分给我一袋子最差的粮食谷糠,还有一床破被子,以及一个以前养牲口,四面漏风,压根就不能住人的破房子,那时候咋不见你说咱俩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兄弟,当初要不是老崔叔借给了我们房子,恐怕我们一家现在还不知道在哪个草垛里缩着哪。” 第56章   “老三, 你不用再说了,我这个当爹的不是来吃你家饭的。”   江老根脸色极为难看,他看向这个自小便好吃懒做, 没出息的小儿子,原本以为被他赶出来, 他会吃了上顿没下顿, 没想到现在是越过越好了。   “不是来吃我家饭的就行。”   江有贵翻了一个大白眼。   “你………”   江老根见他这个样子, 气的不行,但也没有法子,只能看向在场的村长老崔叔和林木。   “村长, 你是咱上河村的村长,林木,你虽然是你们那组的组长,可你也是咱村子里的生产队队长,我们组的庄稼都被大雨给毁了,你们两组的庄稼倒是都收了上来,偏偏我们组倒了这样的大霉,没有粮食,我们组的这些人往后可咋活啊。”   “老根叔说的对, 村长,队长, 村子里可不能不管我们啊。”   陈芳,王小蛾她们忍不住抹着泪跟腔,几人都满怀希望地看着老崔叔和林木。   老崔叔听江老根他们说的这些话,心里顿时不舒服起来了。   “有根啊, 话不能这样说,村子里不欠你们这组的, 你们这是来干啥?当初人珠珠劝大家伙收庄稼,大雨要来了,你们这组的人不仅不领情,还说些难听的话羞辱人家闺女。你们庄稼被大雨给毁了,怪不得旁人,谁让你们不听珠珠的话的。”   “村长啊,这……都怪我们听了那张红旗的话啊,她说是不会下雨的,再说了……那天天上太阳这么大,也一点不像下雨的样子啊”   王小蛾期期艾艾地说道,在老崔叔的目光下,声音越发地小了起来。   “哼,活该你们的庄稼被大雨给淹了,人家张红旗说啥你们就信啥?既然这样,那你们去找张红旗去吧,别找我和林木。”   “村长啊,叔啊,我这不是当初都被那个张红旗给骗了吗,这中间要不是有那个该死的王娟还有那王彩莲在里面窜拱着,我们也不会信啊,你可要给我们做主啊,都是那张红旗,还有那王娟,王彩莲她们仨人害的我们大家伙的庄稼收成全没了啊……”   听见王小蛾说他媳妇,江有福脸色顿时有些心虚的慌。   一旁的江老根气的咬牙切齿,当初他真是瞎了眼,才会给老二娶了个这样的蠢婆娘,整天饭也不做,鸡也不喂,就知道跟在那张红旗身边瞎掺和,现在好了,终于搞出来事了,让人在背后戳他江老根的脊骨,真是都没脸出门见人。   要不是老二媳妇手里拿着大丫的把柄,他真的要让老二把这个惹祸精给赶回娘家去。   “那你们找过来,是想这事咋整?”   老崔叔见那王小蛾哭哭啼啼的,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   原本抹泪的王小蛾她们,听到村长这样说,眼睛里都顿时迸射出一抹精光来,哭声渐渐小了,大家伙都看着江老根。   江老根说到底是那江有贵的爹,而江有贵是三组的组长,和村长,林木关系又好,只要他肯替他们说话,那林木和村长肯定也会同意。   即使江有贵和他爹江老根不和,可到底是亲父子,肯定也会念在江老根是他爹的份上,给帮忙说上几句好话。   “村长,林木,你们这组和老三那组不仅庄稼都保住了,并且瞧着比往年收成还要好,大家都是一个村子的,我们之前这些人也都商量过,是想着,你们能不能把粮食分给我们点,就当咱这个组没有分过,还像之前的那样子。   大家一块种田,一块计工分分粮食,不过,咱这也没法计工分,要我看,不如把这粮食按人口均分,等秋播的时候,咱再按这个小组分,每个小组种出来的粮食,归各自的组员,你们看咋样?”   “我呸!”   村长和林木等人还没有说话,那张翠芬立马跳了起来,左手叉着腰,右手指着江老根他们。   “你们这些人能不能要点碧脸,我们辛辛苦苦,起早贪黑种的粮食,凭啥分给你们,你们咋有脸说出这样的话的。”   张翠芬说着,还拍了拍自己的脸,愤怒地瞪着这些人。   “当初我们两组抢收的时候,你们不说帮帮忙,还站在一旁说那风凉话,凭啥分给你们,再说了,这粮食还不够我们自己吃哪。”   李二狗想起当初自己累死累活抢收的时候,这些人在一旁看笑话,看他快累成狗了,也不说帮一手,现在又舔着脸来要粮食,咋这么不要脸啊。   “村长,队长,咱不能分粮,凭啥咱辛苦种的粮要分给他们,他们啥忙也没有帮过咱不说,还在背后说咱闲话,当初二狗子捡粪球,还被她们刁难过。现在,他们的庄稼被雨淹了,我看那是他们活该。”   “粮食就是我的命,谁要敢来分我的粮,我这就回家磨刀去……”   众人顿时不满了起来,要是这些人平日里不做那些幺蛾子,不乱欺负人,他们还可能看在大家都是一个村子的,借他们点粮救济救济,可平日里,这些人没少欺负人不说,如今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来要粮,他们又不欠他们的,凭啥要给粮。   并且王小蛾这些人口气还不小,一上来,就说要按人口瓜分他们的粮,不知道的还以为那些粮食是他们种的哪。   要不是看在有贵的面子上,他们中有些人,甚至都想对江老根他们直接动手了。   “都静下来,静下来,让我说两句。”   林木站了起来,让大家别说话。   “老根叔,有粮,有福,王小蛾,江小山,陈芳,王娟她妈,还有大花姨……”   林木把他们在场的人都叫了一遍,然后看向他们。   “我知道你们没有把我们这些人当外人,所以才开的这个口,可是你们问心自问,我们两组的这些粮食,都是我们这些人种的,从播种,锄草,浇水,施肥,即使到最后的抢收,你们都没有沾过手。   现在,你们一上来,就要求我们把粮食分给你们,并且还是按人口分,就例如我组里的二狗子,有贵组里的沈知青还有江三爷,他们都是孤家寡人一个,如果按你们说的人口分,那他们分的粮食,还没有你们这些人分的多,可这些粮食都是他们种的,没道理,他们分的粮还没有你们多。   你们想,我说的对不对?”   林木说的这些话,臊的江老根他们脸色羞红,可即使再臊,该要粮还待要,毕竟没有粮食,他们就要饿肚子,谁也不想饿肚子。   王小蛾她们见林木没有把话说死,没有说不给他们一点粮,想了想,便一脸受了大委屈的样子。   “那我们少要点。”只要肯给粮就行,总比一粒粮粮都没有的强。   这下林木没有说话,他即使是村子里的队长,也不能替组员做这个主,毕竟地里收上来的粮食还不都他们自己组里的人吃哪。   江老根见林木不说话,便把目光放在了儿子老三身上,老三是三组的队长,只要老三同意分给他们粮,他就不信林木这组不分给他们。   “老三,这事你咋说?”   “啥咋说?”   江有贵掏了掏耳朵,像是不知道江老根说的是啥事似的。   江老根见状,心里噌的一下升起一股子邪火,但想着还要用老三,只好压下心中的火气,好声好气地又说了一遍。   “就分粮食的事,你是三组的组长,你说,你们这组的粮食分还是不分?”   “我看这天还没有黑,爹,你咋就做起来大梦了。”   江有贵散漫的态度,以及说的话,彻底激怒了江老根。   “你这个不孝子,你们那组人才五个,要那么多粮食也吃不完,凭啥不分给我们?分给大家伙,大家伙都念你的好,你不亏。”   江老根一副我为你好,你别不识趣的样子,彻底恶心坏了江有贵。   “咱爹说的没错,老三,你要那么多粮食没用,你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咱爹挨饿吗?”   “有贵啊,你二哥说的没错,没道理你这边粮食多的吃不完,你爹和你兄弟他们还饿着肚子。   还有我这个二婶,我可是珠珠的二奶奶,你的二婶啊,咱都不是外人,还记得小时候,我经常抱你哪,你说啥也待分给二婶点粮食,二婶不多要,就要打好的麦子,要十袋,婶子家人多,你要是有多的,给十五袋也行。”   陈芳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为江有贵着想,没敢多要哪,要知道往年村里分粮,这麦子,六口之家才给两袋麦子,这人狮子大开口,也不怕闪了腰。   ……   “爹,二哥,二婶子,你们不用担心我粮食多吃不完,你们放心,我麦子肯定能吃完,我顿顿吃白面馍馍,刚好能吃到明年这个时候。”   江有贵话音刚落,陈芳便指责了起来。   “夭寿啊,有贵啊,哪能顿顿吃白面馍馍,那不是浪费吗,再说了,你吃这么好,可是要折寿的。   你二婶我家里穷的就剩半篮子红薯了,就连棒子面,谷糠啥的,都吃没了,你就把你那粮分给二婶点吧,二婶以后一定念你的好。” 第57章   “这还没咋地哪, 你就在这咒我们折寿,我看你这个糟老婆子才折寿哪。”   还不待江有贵说话,张云听到对方这样说, 便忍不住跳了出来,她才不管对方是什么二婶不二婶的, 撸起袖子, 就想去撕烂对方的嘴。   张云的泼辣是村子里出了名的, 陈芳见惹怒了这只母老虎,吓得连忙躲在了江老根的身后,中气不足地指着张云骂骂咧咧。   “好你个老三媳妇, 我可是你二婶,是长辈,你要干嘛,你要干嘛……你给我站住……”   看着越发逼近的张云,陈芳吓得一个劲地往后缩,论掐架,她可打不过这只母老虎。   “有福他爹,你还不快管管老三媳妇,她这要和我动手啊, 眼里简直是没有我这个长辈了啊……”   “老三家的,我还在这哪, 你想干啥?”   江老根看着撸着袖子,来势汹汹的张云,她这简直没有把她这个公公放在眼里,他还在这那, 就敢当着他的面,如此放肆, 真是不孝啊。   “爹,我不想干啥,我就是想教二婶怎样做个人,怎样说人话。”   张云站在原地,看着躲在江老根背后瑟瑟发抖,不敢抬头看她的陈芳,嘴角的媒婆痣抽动了一下,一双耸拉着的三角眼,带着几分讥讽。   “二婶,你们还是打消了分粮这个念头吧,我实话和你说,别说分粮不可能,即使借粮也不能,如果你想要粮,就拿钱来买,看在大家都是亲戚的份上,给你算两块钱一斤。”   听到两块钱一斤,陈芳等人顿时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老三媳妇,你这是狮子大开口啊,县里粮站里的粮食才一毛一一斤,你凭啥向我们要两块钱一斤?再说了,我们哪有钱啊。”   说到最后,她们一个个都装起了可怜,搞的真像自己手里一分钱也没有的样子。   今个儿,她们是来要粮的,出钱那是不可能的。   “那你们去粮站买啊,反正在我这,我家的粮食就是这个价,没钱的话,那你们去山上挖野菜去吃,再不济还有树皮哪,反正都能吃。”   “你怎么能这样尖酸刻薄,竟然叫我们去吃树皮,老三,你管不管你媳妇了?”   陈芳气的眼前发黑。   “我家一向都是我媳妇当家做主,我听她的,她说啥就是啥。”   江有贵当着众人的面大喇喇地承认了自己听媳妇的,其实相当于告诉大家,他江有贵怕媳妇,这要是搁在其他人身上,当众承认怕媳妇,恐怕会觉得是一种羞辱,以后咋在村子里抬起头,担心别人瞧不起他。   可江有贵没有这种想法,反而一脸的沾沾自喜,不知道的还以为怕媳妇,是一件多么光荣的事情哪。   江老根听到儿子竟然当众说他怕媳妇,他自己的一张老脸顿时没地方搁,这简直丢人丢到家了。   哪家要是有这事,谁家不藏着掖着,怕被人知道耻笑啊,这个老三倒好,竟然还引以为傲地说出来,他不嫌丢人,他这个爹还嫌哪,顿时气的火冒三丈,用手指着江有贵。   “你给我闭嘴。”   在场的张翠芬等人,见到江有贵这样护着媳妇,心里不仅没有耻笑他,反而认为江有贵这样的人才是好丈夫,一个个心里羡慕死了那张云。   “你叫我闭嘴我就闭嘴,我凭啥闭嘴。”   江有贵不服气,把江老根气的捂着胸口,眼前一阵发黑。   “老三,你们就别再气咱爹了。”   老大江有粮扶着江老根的胳膊,一脸不满地瞪着老三两口子。这老三两口子真是太不孝顺了,怎么能这样气爹。   “大哥,你扶着他回去吧,今天这粮食,我说啥也不会分给你们的。”   江有贵冲她们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离开。   老大江有粮听到老三要赶他们走,他顿时不吭声了,也不走,扶着江老根就当时没有听到老三说的话,来的时候爹说了,今个粮食没要到手,就不能走。   “我不活了,我的亲侄子不分粮啊,要眼睁睁地看着他爹,他兄弟,他二婶要活活饿死啊。   老三,你没有良心啊,你小时候,我这个做二婶的,对你多好啊,在我心里简直是把你当成我亲儿子啊,你怎么能这样没良心,这样冷血啊……”   陈芳直接坐在地上,撒起了泼,一手拍着地,一手抹着眼睛,嚎叫着。   江有贵见她耍无赖,一点都不再怕的,要知道这整个上河村谁能有他江有贵无赖。   “你个陈芳,说啥哪,你说这话,你自己都不信?什么对我老三多好,什么把我老三当成亲儿子,我呸,你咋这么不要脸啊。   我家老三小时候每次从你家回来,身上都被人拧青好几块,这村子里的人谁不知道,你今个为了分我儿的粮食,就在这满口胡言装好人。”   “我让你胡说!”   “我让你装样!”   张秀兰一边说,那手一下一下地往那陈芳身上招呼。   之前老三家里磨好的面蒸白面馍馍怕不够,婆婆张秀兰帮忙去村口又磨小麦去了,她磨好后,背着面袋子在半路上往回走,迎面碰到了来找她的老崔婶。   当她听老崔婶说那该死的江老根竟然带着一群人找他家老三要粮食去了,顿时气的连忙把面袋子交给老崔婶,她跑了回来,谁知她离老远,就听到了陈芳说的这一番不要脸的话。   气的她直接上手抓住了那陈芳的头发,骑在对方身上扭打了起来。   张云怕婆婆吃亏,连忙上前,按住了那陈芳两只张牙舞爪的手。   今天只有陈芳的两个儿媳来了,见张云婆媳俩,如此凶猛,怕她们两个连自己也打,顿时连敢拉架都不敢,要不是顾忌着在下面挨打的那个是她婆婆,她们两个早就跑回家了。   婆婆挨打,她们两个做儿媳的不能装作没看见,只好站在一旁,一副想上前又不敢的样子,在旁边劝着让别打了。   陈芳被打的哎呦哎呦的直叫唤,见两个儿媳妇在那耍嘴皮子,也不说拉开她身上的这俩母夜叉,心里简直恨死了这两个儿媳妇。   “住手,都给我住手。”   江老根见自己的婆娘和老三媳妇俩人欺负陈芳,气的直跺脚,看着身边两个呆若木鸡的儿子,气的不行。   “还看啥啊,还不快把你娘她们拉起来,真是不嫌丢人啊。”   江有粮他们这才像是反应过来似的,上前拉架。   等陈芳被拉起来时,脸上被抓的青一块,红一块的,身上粘的都是土,还有麦秸,袖子更是直接被扯断了一截。   她捂着如同鸡窝一般的头,疼得一脸狰狞。   被拉开的张秀兰,把手里从陈芳头上拽下来的一团头发耀武扬威的丢在地上,她拍了拍身上的土,望着陈芳那个惨样,高高地抬起了自己的下巴,仿佛一只打了胜仗的公鸡那样骄傲。   另外一边的张云,手指甲里都是那陈芳的皮屑,她脸上那些伤,几乎都是她挠的,此时她脸上的神情和婆婆张秀兰的如同一辙。   婆媳二人,蔑视地看着那陈芳。   陈芳此时连哭都不敢哭,最后呜呜咽咽地被两个儿媳妇搀回家去了。   王小蛾她们也不敢再提要粮食的事了,一个个都恨不得躲起来。   唯有那江老根还不肯罢休,非要众人给个说法。   林木之前不知道有贵对他爹要粮是啥态度,所以当时他没有把话说死,毕竟要是有贵开口愿意分粮,他不能不给有贵这个面子。   可现在看来,有贵肯定是不愿意分粮的,所以他也不用再顾及啥了,直接了当给拒绝了。   江老根见这不孝子不肯分粮,林木也不肯分,他只好失魂落魄地带着人离开了。   经过这件事,村子里的人对那江老根和那陈芳,王小蛾她们极为不待见,回家的路上,张翠芬她们除了骂这群要分她们粮的厚脸皮的人之外,还议论上了江有贵两口子。   “你们瞧瞧,今个人家有贵多护着张云,我家那口子要是啥时候能护上我这么一回,我做梦都能笑醒。”   “是啊,这有贵对张云是真好,自从当初张云嫁给有贵后,我就没见那张云再下过地,这有贵是真疼媳妇,不像我家那口子,把我娶回来,恨不得把我当牲口使唤……”   ……   此时的江家。   张秀兰回到家后,抓着灶房的烧火棍追着江老根打。   “你是啥人啊,你说说你,你配当爹妈,我当初咋就瞎了眼嫁给了你啊,我可怜的老三被你欺负成啥样子了啊,你这个老不死的,你竟然带着人去老三家分粮食,你咋这么孬,老三可是你亲儿子啊,我看你就见不得他好。”   江老根被打的到处跑。   “你这死婆娘,竟然敢打我,谁让他们两组的庄稼都大丰收了,那咱们这组的庄稼都毁了,不找他们要粮食咋办,再说了,这粮食他本来就应该拿出来给大家伙分分,之前村子里没有分组之前不都这样分吗,我哪错了,我没错。”   “你这么大年纪了,咋这么不要脸啊,分组时都说清了,哪组种的粮食都归哪组,再说了,当时抢收的时候,老三一家都说了让开镰,就你这个糟老头子,不听亲儿子,亲孙女的话,反而去听那外人的话。   这下好了,粮食啥的全没了,当初你要是听了珠珠的话,现在至于这样吗……你不说,我还忘了哪,当初老三他们抢收的时候,你找个老东西不仅不去帮忙,还拦着他们不让他们抢收,你做的这些事,你都忘了吗……”   “娘,你别打爹,这事都怪那个张红旗。”   江有粮和江有福连忙拦着打人的张秀兰。   “老二说的……没错,这事都怪那张红旗。”   江老根累的直喘气,他现在后悔死了,早知道当初就听二丫的话了,不过,也怪二丫,当初他没听她的,她应该再给他说说才对,说不定他就收庄稼了。   再不然,去他们地里帮他们一家收上来点粮食也好啊,要知道当初老三那组的人抢收完他们那组的庄稼后,就去帮林木那组抢收了。   真是亲疏不分,白眼狼,要是利用那段时间,帮他江老根一家收上来几车粮食,他也不用再为粮食担心了。 第58章   “咋样了?你们要回来粮食没?院子里闹哄哄的, 我刚刚还听到好像你娘要打你爹,这是咋回事?”   一直在屋子里缩着不敢出门的王彩莲见丈夫江有福进了屋子,原本趴在窗户旁边偷听, 没听清楚的她此时记急的心里像猫抓似的。   原本有心出房门去瞅瞅,可自从他们这组的庄稼被大雨淹了后, 在这个家里, 她彻底地没了地位, 家里人没有一个给她好脸色瞧的,整的她现在连吃饭都不敢上桌,还是江有福给她端屋里的。   她也可委屈, 她做错啥了?她也是误信了那张红旗的话,其实她也是受害者,可现在她不仅被王小蛾她们追着打,在家里还受这些人的白眼,她心里满腔的委屈啊……   “别提了。”   江有福垂头丧气地坐在炕上,抓着搪瓷缸就开始咕嘟咕嘟地喝水。   “咋了?老三他们是不是粮食给咱的少?”   王彩莲见他这个样子,急忙追问。脸上没有了往常的颐指气使,而是做错事的小心翼翼。   “啥给的少,是压根一粒粮食都没给。”   江有福叹了一口气, 想起在老三那受到的鸟气,看了一眼身旁心虚的王彩莲, 他这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说到底,这还不都怪你这个蠢婆娘,看现在整的叫啥事,都怪你害的咱家颗粒无收, 现在还害的我被老三他们羞辱,我咋这么倒霉, 娶了你这个丧门星。”   王彩莲被丈夫骂的不敢吭声,她也后悔啊,早知道就不应该听那张红旗的话,对了,还有那江玉,想到江玉,她顿时气的咬牙切齿。   “这事还不都怪你那个好侄女,是她说的这一个月内都没有雨的,可谁知不仅有雨,雨下的还那么大,我也是被那江玉和那张红旗给害惨了。   你说,王小蛾她们追着我打,害的我现在连门都不敢出,还有你爹你娘,你哥你嫂,这家里的人都怨我,现在连你也说我,我命咋就这么苦啊。   这事明明是你那好侄女,你哥的亲闺女,你爹的亲孙女整的事,现在她倒好了,害的我们庄稼都毁了,她拍拍屁股回牛洼村了,现在就留下我受你们的气啊,你有本事,咋不去牛洼村骂你那个好侄女去啊,你在这骂我,我的命咋这么苦啊……”   说到最后,王彩莲委屈的哭了起来。   江有福被王彩莲哭的心烦意乱的,   “别哭了,在这嚎丧哪。”   原本他就因为没有要回来粮食心烦,回到家后,娘又追着爹打,好不容易能回屋清净一会儿,没想到,这个娘们又嚎上了,他不就说了她一句嘛。   王彩莲哭声小了起来,但依旧坐在那抽抽噎噎的。   “家里的粮食就剩下半袋子棒子面,还有一袋子红薯了,就算家里的人用裤腰带扎紧脖子,也只能挨半个月了,改明,你回你娘家一趟,借点粮食回来。”   听到江有福竟然让她回娘家借粮食,顿时也顾不得哭了。   “我娘家啥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兄弟媳妇,是个刻薄的,平日里,我回娘家要是不带东西,她就在那阴阳怪气的,拿白眼看人。   前段时间,我娘背着她给我塞了一篮子黄豆,不小心被她看见了,她就在门口指着我的鼻子在那指桑骂槐的,我兄弟是个怂包,也不敢管,见他媳妇在那骂他亲娘和我这个大姐,连个屁都不敢放。   你说,我咋去借粮?现在我娘家都是她在当家,就连我娘都要看她的脸色,我这个出嫁的大姑姐,算个屁。”   “那你说这咋整,难道要全家一起饿肚子?咱大人饿着没啥,可咱安娃子,正在长身体,把人给饿坏了咋整。”   江有福透过窗户看向坐在院子里的儿子,他怀里抱着一个比他脸还要大的碗,安娃子的整张脸都埋进了碗里,正在那舔碗哪,看到这一幕,江有福的心酸涩极了。   “我之前就不同意咱爹带王小蛾她们去分粮,王小蛾她们都是外人,老三是咱爹的儿子,你说咱爹这样做,那这不是糊涂吗,哪有亲爹带着一群外人去分亲儿子的粮食的道理啊,叫我说,老三能给你们粮食才怪哪。”   王彩莲之前就想劝江老根不要这么做,可由于她现在是□□家的罪人,她说话也没人听。   “你是说,今个老三是故意不给粮的,他说的那些话是故意说给王小蛾她们听的?”   江有福立马精神一震,也不耷拉个脸了,连忙从炕上坐了起来,眼睛里冒着光。   “肯定的,你想想,老三要是同意分粮,那他家的粮食不都便宜给了王小蛾那些外人吗,老三两口子又不傻,你们应该私下去找老三,老三和你是亲兄弟,你说他不给别人粮行,不给你们粮能行吗?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他爹,他兄弟都挨饿?”   王彩莲分析的头头是道。   “你说的话在理,确实是这样,说到底,这事就怪咱爹,王小蛾她们找上咱爹,在下面拱火,怂恿咱爹带头去要粮,咱爹咋这么糊涂就去了啊。   当时我就寻思着这事不对,想劝咱爹别去,可这话还没说哪,就被咱爹给拉去找老三了。   原本吧,以为去的人多,老三肯定也不会拒绝咱爹,林木他们看着老三的面子,也会拿出点粮食来,可谁想到会走到这一步。   早知道,就偷偷地私下找老三了,现在把老三也得罪了个彻底,你说说,咱爹这办的叫个啥事……”   江有福现在后悔莫及,要是当初他私下找老三要粮,说不定现在他家也就不为粮食发愁了。   “这有啥难的,等晚上没人的时候,你去上老三家,找老三解释,就说今个这事都是你爹逼你的,其实你不想来要粮,把这事都推到你爹身上,你依旧是老三的好二哥。   等解释清楚了,你再提要粮的事,老三准保会给你粮,要知道旁人我不敢打包票,你可是他兄弟,他肯定会给你这个粮的。”   甩锅给江老根这事,王彩莲已经轻车驾熟了,现在,她把这一法子传授给了丈夫江有福。   她两口子在屋子里,叽叽咕咕的算计着老三家的粮食。   ……   夜幕降临。   江珠一家人正在冲凉,白天的时候,天上那太阳像是要把人烤化了似的,身上的汗,流了被晒干,晒干了又流,身上沾了不少又细又密,用手一搓就下来的盐粒子。   到了晚上,才好一点,从远处吹来一股闷热的风,此时他们身上黏糊糊的汗渍,不仅难受,还刺挠的慌。   江珠早就受不了了,等人一走光,就进去东屋冲凉去了。   东屋自从里面的盘子碗啥的搬到了地窖里,这个房间便空了起来,在她的强烈建议下,被江有贵改成了简易的浴室,里面的水是白天就晒热的,现在冲凉,还要混着点凉水一起用,并且还要打肥皂才行,这时候的肥皂是薄荷味的,闻着很清爽。   当初卖鸡蛋,换来了一堆票,里面光肥皂票就五六张,所以,她家是不缺肥皂用的。   冲完凉,她换上了她爹江有贵从县城百货大楼里给她买的短袖汗衫,这种汗衫是化纤布做的,不容易皱,吸汗性好,穿在身上滑溜溜的,它的领子是圆领,全体白色,即使放到后世也不土。   不过,放在后世就很常见了,但现在这种料子刚产出来,城里正兴这个,价格可不便宜。   就这样,江有贵依旧给她母女俩买了两个。   不过,只能晚上冲完凉当睡衣穿,白天若是穿出去,太扎眼了。   江珠刚刚冲凉的时候,顺便把头发也洗了,现在的洗发水叫做洗发膏,一小袋一小袋的,一小袋只能洗一两次头。   空气中的温度高,头发半干不干的时候,江珠把它编成了两个麻花辫垂在胸前。   等一家人都洗好澡后,江有贵从桶里抱上来一只绿皮大西瓜,这西瓜是江有贵从县里的供销社买的,一共就买了一个,买回来就放进水桶里,吊在井里冰着了,现在吃刚刚好。   只听咔的一声,刀刚切了一个口子,这瓜便自动的裂开了,不用看,就知道,这瓜熟透了。   空气中立马飘着一股子冷冽的甜香,江珠深深地吸了一鼻子,这熟悉的味道!   等切好后,江珠迫不及待地拿起一块啃了一口。   天哪!   这瓜是个沙瓤!   吃到嘴里,入口即化,又冰又甜又沙,能甜到人心里去,现在的西瓜没有打农药啥的,都是纯天然的,要知道,后世超市里卖的西瓜沙瓤的很少,这样甜的也很少,这样又甜又沙的就更少了,几乎买不到。   并且它这种甜是单纯的果香甜,即使再甜,也不会腻,不像后世那些打了糖精的的甜。   啃一口,心里的燥热一下子被赶跑了。   “珠珠,去给沈知青送两块去。”   张云拿了四块瓜放到两个篮子里,其中一个篮子递给了江有贵,让给江三爷送去尝尝,而剩下的那个篮子递给了江珠。   江珠有点不想给那沈秋风送,她回想起白天的时候,那沈秋风故意诓她,抢她的鸡肉吃,现在她巴巴地给人送瓜,算是哪门子道理。   张云看出了闺女不想送,还以为闺女是迫不及待地想吃西瓜,便拿着一块瓜塞到了闺女手里,同时篮子也塞到了闺女怀里。   “这块拿着在路上吃,剩下的这些都给你留着那,快点送完回来吃。”   江珠也不能解释,只好恨恨地啃了一口手里的西瓜,去给那沈秋风送西瓜去了。   那沈秋风长了一张好吃的嘴,看到这西瓜,恐怕还不美死啊,一想到他即将那么高兴,她心里就不舒服,这瓜给他吃,真是白瞎了。   就在江珠走到了沈秋风门口时,越发地气不过,中午的时候,他那样的气她,不行,这瓜不能给他吃。   她眼珠子快速地转了几下,忽然想到了一个孬点子。   只见,下一秒,她做贼似的,蹲在了沈秋风家门口,拿起了篮子里的西瓜,待会,等她拎着空篮子回家,告诉她妈,这瓜沈秋风吃了不就行了,反正她妈也不会问沈秋风,而沈秋风从头到尾都不知道给他送的西瓜被她给吃了。   这个时间点,沈秋风应该睡觉了吧,江珠猥琐地爬在门缝往里瞅,见里面没有光,黑压压的一片,他肯定睡觉了,江珠越发安心地蹲在沈秋风门口啃起了瓜。   就在她手里的瓜刚啃到一半的时候,只听咔嚓一声,她身后的门开了,吃的满嘴西瓜汁的江珠条件反射地抬起了头,刚好和闻着西瓜味找来的沈秋风的诧异的目光撞到个正着。 第59章   月光下, 一个小人蹲在他的门前,两条乌黑发亮的辫子,垂在胸前, 她穿着一件白色的圆领汗衫,一张巴掌大小的瓜子脸, 微卷蓬松的刘海, 杏眼微微睁大, 手里拿着一牙比她的头还要大的西瓜,西瓜上镶嵌着小气玲珑的牙印。   空气中,飘着西瓜冷冽的甜香, 她嘴巴一圈都是红艳艳的西瓜汁,就那样愣愣地看着他,他心里原本的烦躁与燥热蹭的一下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好似一阵凉风吹来。   在他的认知里,盛夏是烦躁的,燥热的,粘腻的,可此时此刻,她的一对麻花辫上, 蓬松的刘海上,杏眼上, 嘴巴上,都好似沾染了西瓜的凉爽,西瓜的甜美,属于盛夏, 那想让人拥抱的清凉。   原来,盛夏也可以是这样的……   “咳, 你怎么在这?”   回过神来的沈秋风,尴尬地咳嗽了一声,目光却黏在了江珠沾满西瓜汁的嘴巴上,   肯定很甜……他这样想。   “那啥,我不是来给你西瓜的,你别误会。”   江珠蹭的一下站了起来,连忙把手中啃的惨不忍睹的西瓜背到了身后,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解释道。   “哦?该不会是婶子让你来给我送西瓜,你把我的西瓜吃了吧?”   沈秋风看着江珠一脸的心虚,心里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   “我没有,你瞎猜啥。”   江珠挺了挺胸膛,指着天上挂着的那轮月亮,嘴硬道。   “今天月色很美,在你家门口这看视野最好,我是……来赏月的。”   “是这样啊,我也想吃西瓜怎么办呀?看来,还是我厚着脸皮去你家,找我婶子去。”   沈秋风一副准备上江珠家吃西瓜的样子,江珠连忙拉住了沈秋风的胳膊,赔笑道。   “想吃西瓜简单啊,我这刚好还有一牙,你拿着吃,我爸我妈他们都已经睡觉了,你要是去了,那不就打扰他们睡觉了吗。”   江珠急忙把篮子里剩下的,她还没来得及吃的那牙瓜,双手捧了过去,脸上带着讨好的笑,杏眼弯成了月牙。   “这怎么好意思啊!”   沈秋风嘴上说着不好意思的话,可下手丝毫不客气地拿走了那牙瓜。   江珠忍不住在背地里翻了一个大白眼,把手里那原本啃了一半的瓜当成沈秋风,泄愤似的,狠狠地啃了一大口。   沈秋风三下五除二地啃完了手里的瓜,身子倚靠在门上,斜了一眼江珠手里那啃得还剩一半的西瓜。   “别动,你瓜上有只虫。”   江珠听到瓜上有虫,连忙朝手上的瓜看去,看了一圈,没有发现沈秋风口中的虫。   “没有虫啊。”   “有,就在那里。”   沈秋风煞有其事的说道。   就在江珠继续在瓜上找虫的时候,她压根没发现沈秋风身子已经探了过来,还不在她反应过来哪,手上的瓜就被沈秋风啃了一口。   “你……好个你……你又骗我……”   江珠见自己又上当了,整个人顿时气急败坏的,手里那牙被沈秋风啃过的瓜,她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很是尴尬。   “真甜!”   沈秋风还恬不知耻地说道,随后便一脸疑惑。   “为什么你手里的瓜比我刚刚吃的那牙甜?”   江珠脸色顿时爆红,恼羞成怒起来。   “甜你个大头鬼。”   说完,把手里的西瓜砸向沈秋风,脚底抹油似的跑了。   沈秋风眼疾手快的把西瓜接了过来,等转头找江珠时,才发现对方早就跑的没影了,他懊恼地摇了摇头,捡起地上的篮子,啃着手里的西瓜进屋去了。   这下,他算是把人给彻底惹恼了,要怎么哄好啊……?   ……   另外一边,等江珠红着堪比抹了腮红的大红脸跑回家时,刚走到门口,便听到她家里好像有其他人的声音,这么晚了,是谁啊?   “是二丫啊,这么晚了去哪了?”   趁着月色,江有福看清了人,眼里闪过一丝诧异,此时的二丫,咋这么像城里人,身上一点也没有白天的土气了,身上那件衣裳,是啥料子的啊,一看就不便宜。   “二叔,你来了。”   江珠刚打了招呼,就被张云给拉着进了屋子。   “妈,他来咱家干啥啊?”   江珠凭直觉感觉这个点来她家肯定没啥好事,再说,她这个二叔白天刚和江老根来要过粮,难不成这次是来要钱的?   “说是来借粮的,谁知道哪,别管那么多,来,吃瓜。”   张云说着,往闺女手里塞了一牙西瓜。   “刚才你爸给江三爷送西瓜回来,路上正好碰到来咱家的你二叔,幸好你爸机灵,在距离咱家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就大声说话,我赶忙把西瓜给藏了起来,要不然的话,等你回来,这西瓜准保被你这个二叔啃的连瓜皮都不剩。”   张云这话没有夸大其词,她和这个二伯住在一块许多年,对方是啥人,她门清,就在刚才,她把西瓜刚藏进闺女的房间里,那江有福还没进门就开始嚷嚷着西瓜了。   “讲真的,老三,你家真的没有西瓜?我刚刚还没进门可就闻见西瓜味了。”   江有福闻着空气中的西瓜味,忍不住咽了下口水,这老三真是抠门,连块西瓜都不舍得让他这个二哥吃,竟然还骗他说没买西瓜,这话鬼都不信。   “没买就是没买,哦,我想起来了,刚刚江三爷过来,给我闺女送了一牙,你不会是想吃江三爷给我闺女送的西瓜吧?”   江有贵一脸冷淡,拿眼撇他这个二哥。   江有福被臊的一脸讪笑。   “哪能啊,我这么大人了,咋可能吃旁人给我侄女送的,我就是闻到这西瓜味,想到好长时间没吃西瓜了,那西瓜让侄女吃,要是侄女喜欢吃,等改明我这个做二叔的给她买一麻袋,让二丫可劲吃。”   江有贵才不信他说的这些话哪,他这个二哥,就是喜欢嘴上耍花枪,他打了个哈欠,语气有些不耐烦。   “我要睡觉了,你回家吧。”   “老三,睡啥觉啊,我找你借粮这事,你还没给我个准话哪,反正我把话给你撂这,你要是不把粮借给我这个二哥,我今个就赖在你家不走了。”   江有福直接耍起了无赖。   “借啥粮,没粮借你。”   江有贵直截了当的拒绝了。   “老三别啊,我不都给你说了吗,今儿带人逼你分粮这事,都是咱爹整的,不是我啊,我本来就不想跟着咱爹瞎掺和,可咱爹那个牛脾气你也知道,我要不是不去,他就要把我赶出江家,我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今天白天你二哥我说的那些话,都是迫不得已说的,你可不能当真啊,在二哥心里,即使咱爹,也比不得老三你在二哥我心里的位置,二哥我始终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你今天做得对,二哥支持你,那粮食是咱家的,你说凭啥分给王小蛾她们,就咱爹个老糊涂,瞎胡闹。”   江有福见老三不肯借粮,还以为是在怪他白天的事。   “啥咱家的,那是我家的,谁和你还咱咱的,当初我一家被他赶出来的时候,身上啥也没有,挨饿受冻的时候,咋没见你把咱家的被子,咱家的粮食,拿出来点给我啊。”   江有贵一脸冷笑。   “你那时候,咱爹还不是分给你一袋子谷糠吗,我寻思着等你吃完了,我再给你送……”   江有福心虚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他也不好意思再说了。   “原来你也知道,分家只分给我一袋子谷糠啊,我记得没有分家前,家里的粮食堆满了半个屋子,这些粮食,最后都进了谁的肚子啊?”   江有贵说着,看了一眼江有福的肚子,话中的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那粮食也不是我……一个人吃的啊,老三,当初分家的时候,我找过咱爹,你说咱兄弟三个,咋能只把你分出去,还什么都不给你,你不知道,我当时都气坏了,你不信问你嫂子。   我当时和咱爹大吵了一架,要不是因为他是咱爹,我都想动手打他了,你说哪能这样对你,你被赶出去那会,你二哥我是吃不下,睡不着啊,这心里都在担心老三你啊……”   前面江有福为老三打抱不平,那义愤填膺的样子,看的江有贵只想笑,可听到后面,还什么担心他担心的吃不下饭,这在这恶心谁哪!   不知道为啥,此时江有贵严重怀疑他二哥今晚过来,是专门恶心他的。   “好了,你别说了,你既然这么惦记我,为啥在前几天我们组冒雨抢收的时候,还有打麦的时候,咋就不见你的影子啊,你别说你不知道,当初我们那组开镰,我记得你还跑过来看过,就躲在你媳妇身后。当时我正在地里累死累活的抢收,咋就不见你搭把手啊?”   江有贵没有给他留面子,直接撕开了他这个二哥的虚伪。   “我……我……这……”   江有福吭吭哧哧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心中懊恼不已,早知道当初他就不去看这个热闹了。   “老二,你这做的咋和你现在说的不一样啊,你给我解释解释,说道说道。”   江有贵埋汰他的话,相当于把江有福最后的脸给撕了下来,用脚踩,这直接激怒了江有福。   “老三,今个这粮你不想借就不借,说这些话干嘛?”   江有福脸色难看极了,从凳子上站起来扭头就走。   “老三,到底是我看错了你,我以后就当没有你这个兄弟。”   “那我在这谢谢你了,以后千万别再拿我当你兄弟了,我感激不尽。”   江有贵吊儿郎当的语气,把江有福气的差点摔了个大马趴。   作者有话要说:   爱你们,咪啾!   会努力更新哒! 第60章   被江有贵气的肝疼的江有福怒冲冲地走回家, 路过江三爷家门口时,步子一顿,嗅了嗅, 果然闻到了一股西瓜味。   难道老三家的西瓜真的是江三爷给的?可他一个老头子哪来的钱买的这样的稀罕物啊?难道这江三爷手里还攒着不少私房钱?   那王小蛾和江小山都以为江三爷是个糟老头子了,没啥能榨的, 恐怕这两口子做梦都想不到这糟老头子手里还藏着钱哪。   江有福才不会告诉那两口子江三爷买了西瓜, 手里有钱这事, 哼,要不是那王小蛾在后面撺掇着他爹去找老三分粮,他们也不会得罪老三, 他今个也不会被老三羞辱,这都怪王小蛾那个搅屎棍。   ………   等江有福回到了家,就把这事和王彩莲说了,两口子躲在屋子里大骂那老三不是人,铁公鸡,冷血,没良心,白眼狼,连粮都不肯借给亲兄弟。   可没借来粮咋整?   两口子冷静下来, 盘算着这个家能从老三那借来粮的人……   第二天,天刚灰灰亮, 王彩莲一反常态地起了个大早,在院子里扫着地,要知道平常这活都是婆婆张秀兰干的。   自从这王彩莲手里捏住了那江玉的丑事后,在这个家里, 那可是腰杆子硬极了,像以前的那些活, 全部都丢给了大嫂陈桃花,她还没那个胆子敢丢给婆婆张秀兰。   每天,都是睡到太阳晒屁股才起床。   所以,当张秀兰起床走出屋子,看到往日里不睡到太阳晒屁股不起床的老二媳妇,此时正扫着地,说不惊讶那是假的。   尤其这段时间,老二媳妇害的庄稼全被毁了之后,这几天都不出屋子,就连吃饭都是老二给端进屋里的。   叫她说,饿死活该,害的家里没有了收成,还整的像是个功臣似的,让人把饭端进屋子里,还以为自己是千金小姐啊。   张秀兰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阴阳怪气道。   “呦,咋舍得出屋子了?这太阳还没晒屁股哪。”   “娘,你说这话不是点我的吗,我知道我平日里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但我都改正了,这几天我憋在屋里想了很多,以前好多事,我做的不对。   尤其是张红旗那件事,我不应该在里面瞎掺和,但我当时也是想着为咱这个家好,再说了,当时要不是大丫说没有雨,我也不会跟着掺和啊,娘,这事不能只怪我一个人啊。”   王彩莲越说越委屈,张秀兰没有搭理她,直接进了灶房,王彩莲见状,急忙丢下手中的扫把跟了过去。   “娘,今个我做饭吧,你歇歇,别累着。”   刚起床走出屋子的江有福立马就接上了媳妇的话。   “是啊娘,你就让她做吧,你歇歇,以前你伺候咱这一大家子,实在是辛苦了。”   “今个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你们两口子是搞啥鬼哪?”   张秀兰脸上满是狐疑,这老二两口子今个咋处处透着反常,一定没按啥好心。   “娘,看你说的,我和老二孝顺你还来不及哪,咋会搞鬼。”   王彩莲夺过婆婆手中的围裙,手脚麻利地围在自己身上,抓着盆子,开始和面做饭。   “是啊,娘,我俩就是想让你歇歇,别说今个这饭让我媳妇做,以后的饭顿顿都让她做,你多睡会,年纪大了,可不能累着。”   江有福嘴里说着手上扶着老娘,想把她扶出灶房。   “我还没老的动不了哪。”   说着,张秀兰打了一下老二硬要搀扶自己的手,一抬头看到老二媳妇不要命似的往盆里倒了半盆棒子面,她脸色立马变了。   “住手,你这是干嘛哪,吃了今个这一顿就把脖子给扎起来啊。”   张秀兰一把把盆从老二媳妇手里夺过来,把盆里的棒子面小心翼翼地又倒回了面袋子里,盆里只留下一碗的量,然后又从另外一个袋子里抓上了两把谷糠。   “真是不会过日子,像你这样霍霍,咱一家老小都去喝西北风算了。”   “娘,我这不是想着让你和爹吃好点吗,现在你们年纪越发大了,再吃这谷糠,对身体不好。”   王彩莲面上假惺惺地说道。   “娘,也不是我嘴碎,这老三也真是不懂事,他家刚收了那么多粮食,还都是小麦,这小麦磨出来的白面,最适合你和爹这样上了年纪的人吃了,这老三明明都知道咱家这情况,也不说给娘你还有爹送几袋子粮食来。”   王彩莲一副为婆婆叫屈的模样,要知道她这个婆婆平日里是最疼老三的,那老三被公公赶出家后,婆婆可没少帮衬那老三一家,要是婆婆去给老三要粮,肯定能要来粮食。   “我呸,我老婆子还没死哪,哪轮到你在这乱拱,你是老母猪吗?人家老母猪还能一窝一窝的下崽子哪,你看看你,你就给我生了一个孙子,把你能的,现在都敢在我面前乱拱火了。”   王彩莲擦了一下脸上被婆婆吐的口水,委屈极了。   “娘,我没有拱火,我说的是实话啊,我是为你着想啊……”   还不等王彩莲把话说完,张秀兰抄起案板上的擀面棍子朝老二媳妇打了过去。   “还嘴硬,别以为我没听出来,你不就是惦记着老三家的那点粮食吗,想拱着我去找我家老三要粮食,你个不要脸的,以为我傻啊,你就和你那个公公一样,不是好东西,我打死你,让你惦记我家老三的粮食……臭娘们……你有种别跑……”   “娘,你别打了……老二……你在那傻站着,还不快拦着你娘……哎呦……我要被你娘打死了……”   “娘……娘,这都是老二出的点子,是他让我这么做的……”   没一会儿,院子里传出老二的求饶声。   “娘……我错了……别打了……是那个死娘们惦记老三的粮食的……”   “我让你算计老三的粮食,你个狼心狗肺没良心的,你咋好意思算计你弟的粮食……”   “哎呦……哎呦……别打了……”   ……   江老根家发生的事江珠他们都不知道,他们连着好几天,才把他们这组的粮食在大家伙的帮忙下,算是都打完了。   他们这组打完后,江有贵他们又去林木那组帮忙去了,大家伙齐心协力,没用几天,这边粮食也打完了,就等粮食晒干后,大家伙分粮食。   李二狗他们怕某些人动了歪心思,偷他们的粮食,还自动自发地成立了一个护粮小组,每天晚上,他们都拿着棍子巡逻。   期间,张红旗在某一天夜里离开了上河村。   原因是,之前乡里公社的刘书记把张红旗的事向上面报告了,现在又因为张红旗,导致上河村一个组里的庄稼都颗粒无收,要知道,这相当于害的上河村少了三分之一的粮食。   而江珠和林木那组又大丰收,打听过后,才知道是用了麦秆树叶沤的肥料使的劲,县里又大力表扬了江珠,并且全县推广这种沤肥方法。   而上边领导对张红旗非常的失望,对她进行全县的通报批评,并且对大学生担任基层干部的做法有了一定的考量,并对第一批向张红旗这样下乡就担任了干部的大学生进行了考察。   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有的人仗着自己是大学生,从课本上学了点东西,以为自己懂庄稼地里的事,就在田地里指手画脚,甚至带人拔掉了一部分庄稼。   理由是,那些庄稼枯黄低矮,产量低。   要知道,庄稼人就指着那点粮食哪,管它产量低不低,只要能产粮食,不饿肚子就行,可那天真的大学生,不顾村民们的哀求与阻挠,把那些她认为产量低,活不成的庄稼苗都给拔了,还义正言辞地说这些庄稼人不懂的如何种庄稼。   最后,在她的祸害下,那个村子的产量比照往年,直接减半。   而那些人被村子里的村民打了,也不敢吭声,更不敢向上边打报告,最后这些人都被处罚,而他们的位置被从底层升上来的人取代。   后来,也就不再让下乡的大学生直接担任干部,而是都放到底层,慢慢考量,由村里的村长和村民们举荐。   听说,原本张红旗想继续留在村子里将功补过,可是王小蛾她们直接闹到了乡里的公社。   最后,这张红旗被调到北大漠开荒去了,听说,她不愿意去,想办法让家里走关系,可没想到,她家里犯了事,最后她被直接下放到比北大荒还要艰苦的环境中开荒去了。   张红旗走了,可王小蛾她们心中的怨气没处撒,只好找张红旗曾经的狗腿子王娟撒气,现在王娟身上的职务也被撤了,她身后的大树也倒了。   王娟家里天天被人扔石头,夜里被踹大门,大门已经被踹倒了好多次,并且家里放在院子里的东西都被人拿走了,包括那些锄头,镰刀,水桶啥的,就连院子里种的两棵葱都被人给薅走了。   这天,天刚亮。   王娟她妈便一屁股坐在了院子里嚎啕大哭了起来。 第61章   闻讯而来的老崔叔拨开都围在王娟家门口的村民, 来到了院子里,就见这王娟妈坐在地上,哭的像是家里出了啥大事似的。   “王娟妈, 这一大早,你这是干啥哪?出啥事了?”   “村长啊, 你可来了, 我不想活了啊, 我不想活了啊……”   王娟妈一边说,一边用手拍着地,活似哭丧的。   “咋就不想活了, 到底出了啥事?”   王娟她妈不吭声,就一个劲地哭天喊地抹泪。   “王娟她妈,到底出了啥事,你不说,村长咋给你做主啊。”   围观的李杏花忍不住说道,旁边几人都忍不住附和。   这不说还好,一说,王娟她妈哭的更委屈了,哭的鼻涕都出来了, 只见她熟练地用手擤了鼻涕往鞋底上抹,然后用黑乎乎的袖子抹了一把泪, 就开始告状。   “村长,你可要给我做主,我真是活不下去了。”   说着,泪珠子像是不要钱似的又掉了下来, 也顾不得擦,从地上爬起来, 身上的土都没有打,便来到了东屋旁边的灶房,指着空空荡荡的灶房。   “你们瞅瞅,都瞅瞅,我家灶房里的东西全没了,就连我家那只豁口的碗都给拿走了,还有我家的锅,我家的油,我家的粮食……都全没了啊……”   “呦,连柜子都撬了啊!”   李杏花走进灶房,来到王娟一家存放粮食的柜子旁,只见地上滚着一只坏掉的锁,柜子门大敞着,里面啥东西也没有,干净的很。   村子里,家家户户都习惯把家里的粮食,贵重的油啥的,都锁在灶房的柜子里,而王娟家也不例外,王娟一家的口粮都在里面,而现在这些口粮全都不见了。   原本,王娟家里这段时间总是丢东西,王娟她妈心里总是不踏实,每晚睡觉前,必须要去灶房看一眼,等看到柜子上了锁,灶房的门上了锁,才能安心去睡觉。   灶房的钥匙还有柜上的钥匙,都被她用绳子绑在腰带上了,即使睡觉也不离身。   原本以为这样就能万无一失,可是她做梦也没有想到,今个她一起床,刚出屋子,就见灶房原本应该锁着的门此时大敞着,吓得她猛地一个激灵,连忙跑进灶房一看,柜子门被人给撬开了,放在柜子里一家的口粮全没了,不仅如此,灶房的锅碗瓢盆啥的也都没了。   “也不知道是哪个天杀的,干的缺德事啊,你们说,这叫我们一家老小咋活啊……那柜子里是我们家全部的口粮啊……”   王娟她妈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浑身颤抖,指着光秃秃的院子,   “自从大雨过后,我家院子里的那些东西都被接二连三的偷走了,就连墙头下我种的两棵葱都没放过啊。   村长,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王娟妈,你这就是活该,谁让当初你闺女做下了那些事,我当初种的那些菜,要不是你家闺女向张红旗告密,有后面那些事吗,可怜我辛辛苦苦开荒种的菜,都被拔了,扔进河里不算,当时还差点被拉去挨批/斗,你家粮食被人偷,叫我说,是活该,报应。”   赶来看热闹的张翠芬见王娟家里粮食被偷,心里别提多解气了,想当初,这王娟可没少祸害人,整天抓这个典型,抓那个典型,批/斗这个,批/斗那个,她家粮食被偷,真是活该!   “就是,当初我捡牛粪被她撞见,她非说我占集体的便宜,拉着我就要去批/斗。要不是有贵家的珠珠在现场,恐怕我真被她批/斗了。”   李二狗想起当初这件事,心里就气的不行。   “还有我……”   ……   以前被王娟欺负的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说了起来。   此时,在场的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王娟家给淹了,更别提同情她家。   王娟她妈怕这些人迁怒到她身上,她急忙与王娟撇清了关系。   “我知道我家那个讨债鬼跟着张红旗瞎胡搞,得罪了你们中的不少人,当初,我也说她了,她不听我这个当娘的,我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可不管用啊。   当初我儿子病了,我给我儿子用粮食换了几个鸡蛋,被她撞见了,她都要批?斗我这个亲娘啊。你们说说,我把她养那么大,她就是一个白眼狼啊。   当初不听我的,终于是捅出篓子来了,害的我们组颗粒无收啊,要不是她爹拦着,我非要打死这个讨债鬼。   不过,这都是那个讨债鬼做下的孽,不管我和她爹的事啊。”   “好了,都别说了。”   坐在地上的王娟她妈像是没有听见老崔叔说的话似的,依旧自顾自地哭着,说着。   “自从那张红旗一走,王小蛾她们就把气撒在我家头上。   可我和她爹是无辜的啊,那柜子里的粮食是全家仅剩的一点粮食啊,组里的庄稼全毁了,辛苦半年,没收上来一粒粮食,现在家里仅剩的一点粮食也没了,这让我们家,往后可咋活啊……”   “别哭了。”   王娟她妈哭的老崔叔脑仁直疼,他呵斥了一声,   “叫你闺女出来。”   “我没有闺女,那就是讨债鬼,丧门星,她把自己锁在屋子里,好多天都不出来了。”   王娟她妈恨的咬牙切齿,用手点着房门紧闭的东屋。   “你有种待在里面一辈子别出来,死在里面才好哪。”   “好多天不出来了?几天不吃不喝,不会出啥事吧?”   老崔叔有些担忧。   在一旁蹲着一直不说话,沉默至极的王大柱闷声说道。   “我把饭放在门口,她吃了。”   “好你个王大柱,竟然敢背着我给她送饭,我不是都说了,谁也不准给她送饭吗,饿死那个赔钱货,你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啊……”   王娟她妈顿时炸了起来,用手指戳着老实巴交的王大柱,一脸的疾言厉色。   王大柱任由自家婆娘戳着脑门,不敢吭声。   老崔叔没有管这两口子,他此时看向房门紧闭的东屋,一脸的失望,这王娟在屋里听了有一会儿了,也不说出来吭一声,做错了事不可怕,可怕的是她缩在屋子里,连面都不敢露。   ……   “翠芬婶子,后来哪,村长查出是谁偷的她家的粮食没?”   坐在小马扎上的江珠,忍不住好奇。   “查啥啊,村长见那王娟缩在屋子里不出来,当时脸色难看的就走了,叫我说,这事不用查,肯定是王小蛾她们干的,当初要不是那张红旗,王娟,还有那王彩莲她们说没有雨,王小蛾她们也不会颗粒无收。   王小蛾恨死了他们仨,现在张红旗走了,那王彩莲吓得连屋子都不敢出,当时,除了张红旗就数这个王娟喊的凶,那王小蛾她们可不要找上那王娟。”   “那王娟咋样?她不会想不开做傻事吧?”   江珠前面听翠芬婶子说那王娟把自己锁在屋子好多天了,她有些担心那王娟会一时想不开。   “哼,她要是做傻事,我还佩服她哪,可人家该吃吃该喝喝,好着哪,这要是我做了那些坏事,又害的一组庄稼全毁了,我可没脸吃饭。”   张翠芬不屑地撇了撇嘴,这王娟害的她们那组的庄稼全没了,也不说站出来认个错啥的,就那样龟缩在屋子里,算是啥事啊,她要是王小蛾她们,恐怕也气个半死。   “那王娟她爸妈也是命苦,摊上了这样的闺女,你们说,当初那张红旗没来咱村子的时候,王娟那闺女多好啊,干活勤快伶俐,原本我还想把我娘家侄子说给她哪。”   张翠芬听罢回想起李杏花的侄子。   “就是你那个在国营厂上班,吃公家饭,一个月有二十块钱工资的侄子?”   “对啊,就是他,这不,还没说媳妇,原本想着把那王娟说给我这个侄子。”   “幸好你没说,去年,你侄子来咱村我见过,人长的格外周正,你要是把王娟说给你侄子,那不是祸害人家吗。”   张翠芬忍不住咂舌。   “就是,幸好我还没来得及说,那张红旗就来到了咱村……”   李杏花一脸庆幸,原本她瞅着王娟那闺女挺好的,谁承想最后变成了那样,这样想着,一抬眼,她的目光忽地落在了江珠那张俏生生,水灵灵的脸上,眼里顿时发出了亮光。   江珠被李杏花那炙热的眼神看的浑身不得劲,扭头间,忽然看到沈秋风站在江三爷家门口那棵歪脖子树下,笑的一脸不怀好意地朝她招手。 第62章   “找我干啥?”   江珠不情不愿地来到歪脖子树下, 相较于继续坐在那,被杏花婶子盯的浑身发毛,她宁愿来沈秋风这。   沈秋风见江珠对他说话没个好气, 看来上次是他捉弄对方,对方气还没消哪, 他顿时有些局促地摸了下鼻子,   “我要去县城推自行车, 你有没有要买的东西,到时候我给你捎回来。”   现在天气是越来越热了,江珠晚上不洗澡就睡不着, 而江珠头发也是每天洗一次,经过沈秋风的提醒,江珠这才想起来,她的洗发膏快用完了,家里的卫生纸也剩的不多了,并且她还想买一瓶清凉油,夜里蚊子实在是太多了,她这几天被咬的浑身的红包,痒的把皮都挠破了。   她爸这几天忙, 也没空去县城,江珠想买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蚊帐,不闷脚的塑料鞋……最重要的是内衣。   冬天还好,穿得厚,即使里面没穿别人也不会发现, 可现在是夏天,原主只有一件内衣, 还是她妈当初偷偷攒下的私房钱给买的。   之前原主去县城都是和她爸江有贵一起,她也不好意思去买,现在夏天到了,天气又热又闷,即使一天都缩在屋子里啥也不干,身上的衣服从里到外也都被汗给浸湿了。   被汗浸湿的内衣要是一天不洗,就会有味,江珠都是晚上冲凉的时候,把内衣随手洗了,挂在她房间里的那根绳子上,等她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内衣就干了。   洗发膏,卫生纸啥的可以让沈秋风帮她捎回来,可内衣这种私密的东西,她怎么好意思让他捎。   沈秋风见她神色纠结,不由得说道,   “你要是怕我给你买错,你就和我一块去,到时候,我骑自行车带你回来,也不用你走路。”   江珠想了一下,决定去县城,主要是她实在受不了身上的内衣了,这内衣还是原主几年前买的,可随着她身体的发育,这内衣穿着早就小了,这段时间再加上她吃得好,胸口越发感到勒得慌。   “你等我一会,我回家拿票去。”   说完话,也不顾沈秋风,转身就要跑回家,眼疾手快的沈秋风连忙拉住了人,一脸的可怜巴巴相。   “你能借我一张肥皂票不?等过段时间我还你。”   上次江珠去给他送西瓜,他从她身上闻到了肥皂味,现在天气这么热,洗澡没有肥皂,实在是太折磨人了,尤其沈秋风还特爱干净,不用肥皂,他总感觉身上的汗渍洗不干净。   之前,他去县城卖钢笔,只顾着换饭票,布票,毛巾票啥的,倒是把肥皂票给忘了。   江珠手里肥皂票还有七八张哪,他们一家也用不完,江珠见他一脸可怜相,顿时把他之前如何捉弄她的事给抛到了脑后,爽快地答应了。   等江珠回家拿好了钱和各种票后,就和沈秋风踏上了去县城的路。   此时的江珠身上还穿着长衣长裤,上身,她里面穿了她爸给她买的短袖汗衫,她怕晒黑,就在外面又穿了一件长袖薄褂子,有不起眼的薄褂子打掩护,也没人知道她里面穿了这样的稀罕物。   裤子是深蓝色的,脚上穿着她奶特意给她做的黑布鞋,上面还绣了两只蝴蝶,好看是好看,就是有些闷脚。   她此时无比怀念现代的凉拖鞋,短裤啥的。   而她左边的沈秋风,上身穿着一件普普通通的白衬衣,袖子叠到小臂处,右手懒散地插在裤兜里,不长不短的黑色头发被梳成了三七头,再加上他长的本就出众,即使再普通的衣服,也被他穿出了一种高级感。   要不是他嘴里吊儿郎当地叼着一根草,恐怕旁人还以为他是省里下来视察的干部哪。   江珠看着他那在炙热的阳光下,白的好像不会晒黑的皮肤,心里酸的不成样子,一个男的,长这么白干嘛。   现在还没有防晒霜,江珠看了看天上令人眩晕的大太阳,心里一阵懊恼,早知道把家里的伞带上了,等从县城回来,她指不定被晒成啥样哪。   走着走着,江珠已经快热成狗了,身上,脸上,头发里都是汗,她看向沈秋风,只见对方脸上依旧清清爽爽的没有一滴汗,她顿时奇了怪了。   “你为啥不出汗,你难道不热吗?”   “还好,我自小体质就偏寒。”   沈秋风斜眼瞅了一眼热的汗淋淋的江珠,嘴角微微勾起。   即使他很平静地说出了这句话,可江珠依旧从中间听出了炫耀的意味,她顿时气的不行,这沈秋风长的比她白就算了,可为啥还不怕热,这啥好事咋就被他给摊上了。   真是越想越气,越气越热,江珠走到一处树荫下,一屁股坐了下去,赌气道,   “热死了,我不走了!”   沈秋风只好停了下来,走到江珠跟前蹲了下来,看着她那被晒的通红的小脸,连忙用手帮她扇了扇风,看了一眼天色,劝道。   “这不走咋成啊,等过会就中午了,这天更热。”   “都怪你,要不是你说来县城,我会遭这罪吗。”   此时的江珠有些无理取闹。   “好,都怪我,我不该拉着你来,等进城我请你喝汽水,再走几步吧,我估计快到县城了。”   沈秋风不哄还好,他越哄,江珠越不想走,她现在是又累又热又渴,渴的嗓子都快冒烟了,可她更多的是热,要是这样继续走下去,等她到县城,肯定都被晒掉一层皮了,说不定晕在半路上也有可能,所以,她宁愿渴着也不想被太阳烤。   沈秋风见哄不动,无奈的只能在江珠对面坐下,看着对面无精打采的江珠,对方脸上都是汗,小脸通红,眼角耷拉着,就连头发都被汗浸湿了,贴在脸上,好不可怜,索性,也不再劝她了。   他手里晃着一根草,忽然想起来离这不远,好像有个池塘,里面种的有荷花。   “你在这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江珠见他站起来了,急忙也跟着站起来,狐疑地看着他。   “你是不是想丢下我,自己进城去?”   “我哪敢啊!”   沈秋风连忙丢下手中的那根野草,双手上举,委屈极了。   江珠料他也不敢把她扔下,便又重新坐下,对沈秋风摆了摆手。   “去吧去吧。”   沈秋风这才晃晃悠悠地离开。   江珠盯着他的背影,直到看不见,这才收回目光,见他一直不回来,心里不免又气上了。   这人去哪了,咋还不回来……   就在江珠无聊的用木棍玩着地上的蚂蚁的时候,眼前忽然出现了一朵含苞待放的荷花,荷花上面还带着水滴,她连忙抬起头,看到走路没声,不知道啥时候站在她跟前的沈秋风时,顿时噗通一声笑了起来。   只见回来的沈秋风,头上戴着一顶硕大的“绿帽子”。   沈秋风就知道,他戴着这荷叶回来,一定会被江珠耻笑,可这不是热吗,即使他再体寒,也搁不住这太阳越来越热啊。   江珠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她这还是第一次见男的主动往自己头上戴绿的。   “别笑了!”   沈秋风被笑的耳朵逐渐红了起来,有点恼羞成怒。   “亏我怕你晒着,还为了你去找荷叶。”   说完,就把手里那朵他特意摘的,甚至在池塘挑了好一会儿的荷花扔到她怀里,顺带的还有那片翠绿翠绿的荷叶。   江珠慌手慌脚地把荷花和荷叶接了过来,见沈秋风走了,急忙憋住了笑,追了上去。   “你别生气啊,我刚刚真的控制不住,我不笑了。”   江珠嘴上说着不笑,可沈秋风依旧能从她那双也不知道是因为刚刚笑出泪的缘故,此时对方这双眼好似嵌了一汪清澈的泉水似的,仿佛有水在流动,此时,里面盛满了笑意,沈秋风顿时有些失神,等回过神来,瞥了一眼她怀里的荷叶,没好气地说道。   “你刚刚不是还吵着热吗,还不快戴上。”   “我这就戴,这就戴。”   江珠连忙把脸扭向一旁,戴上荷叶,她不能看到沈秋风,因为一看到他头顶荷叶的滑稽样子,就忍不住想笑,但怕这人生气,只能憋着,憋的她整张脸都快扭曲了。   “你要想笑就笑吧,我不生气。”   沈秋风看她憋笑憋的着实辛苦,淡淡地说道,话虽然这样说,但脸上的神情却不像这么一回事。   江珠识相地连忙摆了摆手,掐了自己一把,再深吸一口气,把笑给原数憋了回去。   “我不想笑,不想笑。”   “不想笑了,那就走吧。”   沈秋风说完,就走到了江珠前面,江珠在后面跟着,还别说,头上有了荷叶好多了,这荷叶大,把江珠的肩膀都给罩住了,她看着手里的荷花,闻了闻,一股荷花香,很好闻。   人家沈秋风不辞辛苦地顶着大太阳给她找来了荷叶,还给她带了一朵荷花,她还笑话人家,真是不应该,她看着在前面走的沈秋风,就想亡羊补牢,寻思着说点啥好话补救补救。   这样想着,等她小跑凑到沈秋风身边,一张口就是:“沈秋风,这荷叶的颜色很配你……不,我意思是你戴这荷叶好看,衬的你皮肤白……”   江珠一着急,连话都不会说了。   “我看你还是闭嘴吧。”   沈秋风斜晲了她一眼。   “不,你听我说,这绿帽子意思是你媳妇出轨,在外面有人了,可你想想,你现在连个对象都没有,所以,我夸你戴这东西好看,真没有其他意思。”   “那意思我还要谢谢你了?”   沈秋风被气笑了。   “不用谢,客气啥。”   沈秋风:“……”   ……   俩人到了县城。   在刚刚快到县城的时候,沈秋风把头上的荷叶摘了下来。   俩人一进城,首先去找卖汽水的供销社。   “大叔,来两瓶汽水。”沈秋风倚靠在柜台旁边,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块钱递了过去。   供销社的人问:“你要啥味的?”   江珠抢在沈秋风开口前,说:“桔子味的。”   “那就桔子味的,吃不吃雪糕?”   沈秋风扭头看向江珠问道。   “吃。”   江珠点点头,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沈秋风把桔子汁用起子撬开。   沈秋风把打开的桔子汁递给江珠,此时装桔子汁的是玻璃瓶,拿到手里是冰凉的,寒意透过瓶子传到她手上,江珠已经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   喝到嘴里,瞬间一股甜甜的橘子味在口腔里炸开,简直好喝极了,同时,桔子汁的冰凉,把浑身的燥热都驱赶走了,江珠觉得她又活过来了。   和江珠迫不及待的喝法不同,沈秋风整个身子倚靠在柜台前,左手慵懒地搭在台子上,右手拿着桔子汁,慢条斯理的喝着。   “小伙子,找你七毛钱。”   沈秋风把找来的钱接过来,然后把对方连同钱一块递来的雪糕递给江珠。   喝完了桔子汁的江珠接过雪糕,说是雪糕,其实就是老冰棍,外面用写着老冰棍三个大字的纸包着,撕开上面那层纸,就可以吃了,江珠捏着木棍,舔了一口,甜滋滋的,还是老味道。   “咱先干啥啊?”   江珠一边舔冰棍一边问。   “现在时间还早,咱先去看电影。”   “看电影?!”   怪不得江珠这么激动,她来这么长时间了,还真就一场电影都没看过哪。   她跟着沈秋风左拐右拐的,来到了看电影的地方,江珠见他如此熟门熟路,恐怕没少来。   此时的电影院售票口排起了长龙。   “小伙子,带你对象来看电影的吧,给你对象买两袋瓜子吧,我这瓜子炒的可香了,有五香味的,原味的,话梅味的……才五分钱一袋。”   江珠见卖瓜子的大婶误会了她和沈秋风的关系,就在她正准备解释的时候,沈秋风抢先开口。   “把每个味的都拿两袋。”   “你疯了,买这么多瓜子干嘛?”   江珠忍不住抱怨。   “好好好,小伙子知道疼人啊,我在这卖了这么长时间的瓜子,就没见过像你们俩这么登对的小两口。”   卖瓜子的大婶高兴的嘴巴都快咧到耳朵后面了,手脚麻利的把每种口味的瓜子都捡了两袋,放进一个大纸袋里,递给沈秋风,然后语重心长的对江珠说:   “闺女,你这对象不仅长得好,对你也是没的说,你可要把人看住了,赶紧领证,省的被旁人抢走了。”   这都什么啊,这大婶咋就扯上领证了,江珠想解释来着,可沈秋风压根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大婶,我对象害羞,我们先走了。”   他把纸袋塞进江珠怀里,放下钱,丢下这句话,揽着江珠的肩膀就把人给拖走了,   “听见没,人大婶都说了,让你看住我,赶紧领证,省的我被别人给抢走了,毕竟长的像我这样好的人是不多了。”   江珠见他这副无赖加自恋的死样子,气的她立马踩了他一脚,眼底快速地闪过一抹羞恼。   “还不快去排队。” 第63章   排在沈秋风和江珠前面的是一对小情侣, 其中的女同志刚刚目睹了沈秋风给江珠买瓜子的一幕,人男同志不仅长得好,并且还知道疼人, 她再看看她身边一股小家子气的男人,顿时就对她身边的男同志不满了起来。   “你看看人家男同志对她对象多好, 我让你给我买一包瓜子你都不舍得, 你看人家直接给对象买了一大包, 哼,我真是瞎了眼了才会和你处对象。”   女同志的对象是个抠门的,他看了一眼江珠怀里抱的瓜子纸袋, 顿时肉疼起来。   “秀啊,吃啥瓜子,吃瓜子口渴,不是我不舍得给你买,主要是我怕你口渴,再说了,这瓜子有啥好吃的,一袋子五分钱,简直抢钱哪, 你要是实在想吃,等咱看完电影后, 我家有南瓜子,我让我妈给你炒炒,吃着别提多香了,还不用花钱, 多好。”   “你就是个铁公鸡,之前我说要来看电影, 你就是现在这个死样子,你说电影没啥好看的,浪费钱,我也就忍了,电影票我买。   可现在我想吃袋瓜子你都不肯给我买,竟然让我吃南瓜子,它俩是一个味吗,就你抠成这样,竟然还出来搞对象?我建议你还是和自己搞对象去吧,这样一毛钱也不用花,多省钱。”   女同志说完,气冲冲的跑了,连电影也不看了。   “秀啊,你别走啊,我不是不舍得给你买,是没必要浪费那个钱啊,我这不是抠,俺娘说了,俺这是会过日子……”   男同志追了过去,最后急的,连老家话都冒出来了。   排队的众人看到这一幕,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尤其是江珠,笑的肚子痛,没想到,真的有男的会这么极品,连看个电影,都是人女同志掏钱,并且连包瓜子都不舍得给人女方买。   “这下知道我对你有多好了吧,你以后可要对我好一点,毕竟,现在像我这样不仅长得好,又会疼人的,可没几个了。”   沈秋风下巴微抬,似笑非笑地斜了一眼江珠。   “我呸,你能不能再自恋点。”   江珠就见不得他这个样子,要是他有尾巴,此时肯定得意的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前面排队的女同志们纷纷扭头,那羞涩的眼神直往沈秋风脸上瞟。   “你们瞧,后面那个男同志长的真俊,也不知道有没有对象。”   排在最前面的女同志推了一下同伴,几人凑在一起窃窃私语,悄悄地打量着排在末尾的沈秋风。   “他身边那个女同志是她妹妹还是她对象啊?”   “是她对象,刚刚她们两个一来我就注意到她们俩了,那个男同志给女同志买了好多瓜子。”   女同志们脸上纷纷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那男同志身边的女的,肯定不是她对象,你们看她那村姑样,肯定是那男同志家的穷亲戚啥的。”   说话的是一脸高傲的张曼丽,此时她正鄙视地看着江珠。   一直看张曼丽不顺眼的陈红,见她看不起人,便忍不住怼道:   “张曼丽,别看人家是村姑,可长的比你好看多了,他们两个肯定是对象,你没看见那个男同志看人女同志的眼神多温柔吗,所以我猜他俩肯定是对象。”   “哼,即使他俩是对象咋了?那个男同志能看上那村姑,是因为他还没遇到我张曼丽。”   张曼丽看着沈秋风,一脸的自信,她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裙子,这身碎花连衣裙,是她平日最喜欢的一套裙子,平日里都舍不得穿,要不是今个看电影,她才不会穿哪,要知道这可是她爸从上海给她带来的,整个县城就她一个人有。   平日里,只要她一穿这身连衣裙,准会把身边的人衬成土包子,只要待会她走过去,那个土包子村姑,一定会被她衬的更土,到时候,她就不信那个男同志不对她张曼丽动心。   这样想着,她越发的自信,昂首挺胸的朝沈秋风走去。   “你们看她那副张狂样,我的天啊,还什么那男同志能看上那个女同志是因为还没遇到她张曼丽,我呸,这张曼丽不就仗着她爸是厂长吗,整天一副瞧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的做派。   她还以为自己穿了一件上海的衣裳,就变得高人一等了,我是不想说她,那件衣裳压根就不衬她,她穿着难看死了,还以为自己有多美似的……”   陈红就见不得张曼丽那个轻狂傲慢样,要知道,当初要不是她爸把厂长的位子让给了张曼丽的爸,能有她一家的今天吗……   其他人听着都不敢接腔,因为他们家里的人都在厂里上班,而张曼丽的爸是厂长。   “同志,你也是来看电影的吧,前面快排到我的位置了,要不你去我哪吧。”   张曼丽原本脸上的傲慢消失不见,取代的是一脸的羞答答,她紧张的揪着自己的手指,特娇羞地瞥了一眼沈秋风,脸蛋顿时红了起来。   沈秋风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女同志,眉头顿时皱在了一起,冷冰冰的直接拒绝了。   张曼丽听到自己被拒绝,脸色顿时白了。   “别啊,哥哥,这位姐姐也是一片好心。”   江珠突如其来的一句,直接把沈秋风搞蒙了,尤其是听到江珠的那句哥哥,他喉结滚动了一下,脸上的神色有些不自然。   “他是你哥?你是他妹妹?”   张曼丽顿时激动了起来,一改对她的敌意,此时态度十分亲切,加上刚刚江珠为她说话,她对她印象更好了,此时就差抓着江珠的手了。   “是啊,我是他妹妹。”   江珠此时一副乖妹妹的样子,她眨着一双大眼睛,歪着头问张曼丽。   “姐姐,你刚刚的意思是要把自己的位置让给我们吗?”   张曼丽高兴的也没有细琢磨江珠的话,直接点头。   “是啊是啊,前面就快排到我了,你看,就在个穿红衣服的后面,她取完就轮到我了。”   江珠顺着她指的位置看过去,此时正好轮到那个穿红衣服的取票。   “谢谢姐姐,姐姐你真好!那我和哥哥去买票了,姐姐在这继续排吧。”   江珠拉着还没反应过来的沈秋风,就往前冲,穿红衣服的刚好买好票,要轮到张曼丽的位置,江珠麻利地掏出两毛钱穿过一个四四方方的小格子递给里面的售票员。   “师傅,两张电影票。”   售票员把钱接过来,递出两张盖了红戳,手写的电影票。   之前排队的时候江珠就打听好了,今天就这一场电影,听说是个文艺片。   “哎,我还没买哪!”   张曼丽反应过来,急忙跑到了售票的窗口,可此时排在那里买票的已经是旁人了,而买好票的江珠早就已经拉着沈秋风跑到播放电影的演播室去了。   “你谁啊?别插队啊。”   后面排队的人见张曼丽想插队,不耐烦地叫了起来。   “我原本就排在那的啊。”   张曼丽急的直跺脚。   “你不是和刚刚那个女同志换位置了吗,你的位置在那哪。”   买好票的陈红指着最后排的位置,幸灾乐祸地看着张曼丽吃瘪。   张曼丽看到最后排的位置,气的直肝疼,等轮到她,那里面的电影恐怕都要结束了。她刚刚的意思是,让他们兄妹俩排到她那,和她一块买,而不是换位置。   等她四处寻找沈秋风和江珠时,才发现他们俩早就没影了,张曼丽这才发现自己被那个该死的村姑耍了。   真是气死她了!   ……   而此时的江珠和沈秋风已经坐下看起了电影,她们刚进来的时候,电影刚开始。   电影是黑白的,虽然不是彩色的,清晰度也没法和后世电影院那种高清度比,但它整体透着一股浓浓的年代感,里面的场景和人物给人一种淳朴的感觉,看起来别有一番滋味。   随着进来的人越来越多,刚开始里面闹哄哄的,慢慢的大家也都安静了下来。   电影讲的是一个富家少爷爱上了一个牧羊女,为了追求爱情,娶心上人为妻,他不顾家族的阻拦,勇敢的打破封建婚姻的故事。   尤其是看到里面的老爷见自己的儿子执迷不悟非要娶一个低贱的牧羊女时,他请了祖宗家法,那鞭子一下一下地打在了少爷的身上,少爷被打的皮开肉绽浑身都是血,眼瞅着就剩最后一口气了,即使这样也不肯放弃他心爱的牧羊女时,在场的女同志们都被感动的哭的稀里哗啦的。   就连江珠也哭的鼻涕泡都出来了,虽然故事老套,但是演员们演的很真实。   “别哭了。”   沈秋风的左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搭在了江珠坐着的椅子上,像是把江珠揽在了怀里似的。   他不知道从哪里变来一张纸,右手拿着纸,身子往江珠身上倾,哭的眼睛通红的江珠看到忽然出现在她眼前的沈秋风,忽然一愣。   沈秋风生的很好看,比电影里那个演富家少爷的男主角还要好看,江珠直接看愣了神。   两人挨的很近,中间只有一拳的距离,两人之间的气息逐渐升温,然后不断交错,江珠此时背贴在椅子上,看着离她越来越近的沈秋风,她的心剧烈地跳了起来,好像随时要跳出来似的。   沈秋风平日里都是一副不正经的样子,此时忽然一本正经起来,江珠不知道为啥自己会变的这么紧张,尤其,对方那双望向她的桃花眼里,此时那里面忽然多了些什么,火辣辣的让她不敢直视,她的呼吸越发急促起来。   看着越来越近的沈秋风,她的眼睛似乎不知道往哪里放才好了,最后不经意的一瞥,她的目光落在了对方的唇上。   他该不会是想亲她吧……   江珠的脸噌地一下子红了,像煮熟的小龙虾似的,就在她不由自主地慢慢合上了眼睛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一道坏笑。   “你心跳怎么这么快?脸也这么红?还闭上了眼睛?你在瞎想什么?是不是在想我,嗯?”   沈秋风凑在江珠耳边,刻意压的很低的嗓音,此时充满了暗哑磁性,尤其是最后那个拖长的“嗯”,简直要了江珠的半条命,她的半边身子直接酥了。   同时,对方炙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右耳旁,她的耳朵变得通红通红的。   沈秋风见她失魂落魄的这个囧样,笑的越发荡漾起来。   等江珠从那春心荡漾的状态中回过神来,立马睁开了眼睛,下一秒,眼前一片白色。   沈秋风把纸覆盖在她脸上,原本搭在她椅子上虚揽着人的手臂,这次直接落到了实处,揽着对方的肩膀,把人压在自己怀里。   右手毫不客气地用纸巾蹂/躏着江珠带着泪痕的脸,擦完泪后,还不忘捏着她的鼻子,把她那横流直下的鼻涕给擦掉。   “好了,这下干净了。”   原本以为他要亲自己的江珠此时整个人已经彻底石化了,她在哪里?刚刚发生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啊,我好孤单,我好寂寞,求评论啊…… 第64章   靠在沈秋风怀里呆若木鸡的江珠回想起自己刚刚干的蠢事, 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刚刚为什么莫名其妙的要闭上眼睛,这沈秋风原来离她这么近是为了给她擦鼻涕, 可想而知,刚刚她一脸泪痕, 鼻涕邋遢的样子肯定惨不忍睹。   此时, 尴尬, 窘迫,羞恼,还有一点她自己都没发觉出的遗憾, 至于遗憾也不知道在遗憾什么……   江珠顶着一张大红脸,硬着头皮从沈秋风怀里坐起来。   幸好这里比较暗,旁人看不到她的大红脸。   她悄悄地瞥了一眼身旁一脸认真看电影的沈秋风,越发的懊恼的不成样子。   沈秋风像是没有看到她的这些小动作似的,不过嘴角却微微向上翘了起来,右手很自然地依旧揽着她的腰。   经历了刚刚那事的江珠此时电影已经看不心里去了,她如今如坐针毡似的浑身不得劲,尴尬的情绪如同席卷而来的海浪,把她整个人淹没在其中。   等电影散场, 江珠率先站起来,穿过沈秋风, 一路小跑到外面,脸上滚烫的温度,好似一直降不下来,她无奈地用手拍打着脸颊。   慢悠悠走出来的沈秋风看到她的脸红的像猴屁股似的, 此时又很嘴欠的故意问:“你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发烧了?”   说着,伸出手, 要摸江珠的额头,江珠啪的一下把他的手给打开了。   “我热的,不行啊?”   说完,气冲冲地走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为啥要生气。   沈秋风不紧不慢地跟在她的身后,看到不远处有卖扇子的,他眼睛闪了一下。   等江珠意识到沈秋风没跟上来的时候,她连忙站在原地往后瞅找人。   “啪”   江珠的后脑勺被人打了一下,她被吓了一跳,急忙转身,只见消失不见的沈秋风此时就站在她的身后,手里还拿着一把扇子。   “是不是在找我?”   沈秋风哗的一下甩开了手中的折扇,那动作极为潇洒流畅,就好像古时候玩扇子的富家公子哥。   原本普通至极的风水扇,到了他手里,显得有几分诗意洒脱。   “想什么哪,谁找你了?!”   江珠看他在这自顾自的耍帅,顿时没好气地说道,然后不再搭理他,扭头就走。   “哎哎……我这扇子可是专门为你买的……你刚刚不是还吵着热吗?”   沈秋风小跑追了上去,凑到江珠跟前,右手摇着扇子给江珠扇风。   “谁让你假好心了,我可没让你给我买。”   江珠把头扭向一边,不看沈秋风。   “好好,你没让买,是我自愿的,行了吧。”   沈秋风一脸温柔的哄着身边人,手上的扇子不停歇的扇着江珠。   这一幕引得街上的人纷纷对他俩侧目。   江珠被街上的人看的不好意思,凶巴巴地扭头冲沈秋风吼道:“别扇了。”   “好端端的咋不扇了,我看你热的鼻子上都出汗了。”   江珠不想搭理他,直接把扇子从他手里夺了过来。   沈秋风一脸无辜的摸了下鼻子。   没一会,俩人就来到了百货大楼。   百货大楼江珠之前来过,所以刚进来就直接来到卖蚊帐的柜台。   “大姐,这蚊帐怎么卖?”   “大的二块五,小的一块五,不需要票,咱这可是上海那边来的,买回家用个七八十来年都不坏。”   卖蚊帐的售货员极为热情地拿过蚊帐让江珠看,蚊帐这东西是个新鲜货,好多人都没见过,更不用说买了,她在这卖好多天了,才卖出去四五件,今个好不容易看到了有人来问价,所以别提多高兴了。   “看,这上面孔多细,即使再小的蚊子也飞不进去。”   江珠看着眼前白如雪的蚊帐,忍不住上手摸了摸,上面的孔果然不粗,东西虽不如后世的精细,但防蚊子也是够用的了。   “大的给我拿一件,小的也拿一件。”   “好好,我这就给你包好。”   售货员手脚麻利的把一大一小的两件蚊帐用报纸包了起来,最后用根草绳绑了起来,递了过来。   “给,拿好。”   “我来。”   沈秋风眼疾手快地抢在江珠前面把蚊帐接了过来,放在手里提着。   “这是你对象吧,你对象不光长的一表人才的,还知道体贴人,真是难得。”   售票员接过江珠递来的钱,笑着打趣道。   “他才不是……”   江珠话还没说完,就被沈秋风给拉走了。   “你快帮我看看,这卖肥皂的在哪那?我怎么找不到。”   “不就在那吗!”   被拉走的江珠一脸不爽,她严重怀疑沈秋风是故意的,那卖肥皂的就在眼皮子底下,打眼一瞅就能看到肥皂两个大字,他竟然说他找不到。   “哦,原来在那里。”   沈秋风二话不说,风风火火地拉着江珠去买肥皂去了。   等江珠买好了蚊帐,卫生纸,清凉油,塑料鞋……等等后,跟在她后面的沈秋风两只手提着满满的东西,就连他脖子上都快挂不住了。   就已经这样了,江珠还想买,沈秋风一脸惶恐,急忙把人给拦住了,再买下去,这东西多的他们就带不回去了。   “要不,你去推自行车,在门口等我,我刚刚想起来我有东西忘记买了。”   江珠一脸为难之色,其实不是忘记买了,而是故意没买,她此时就站在买内衣的柜台前面。   “你忘记买啥了,你站在这别动,我去帮你买。”   沈秋风担心她买东西走路走累了,那真是一片好心想帮她买啊,可没想到对方压根不领情。   “你别废话,快点走,那东西只能我自己去买。”   江珠有点烦躁。   “啥东西那么神秘,还不能让我给你买。”   沈秋风此时小性也上来了,觉得对方有什么事在瞒着他,所以故意把他给支开。   江珠见他不肯走,一气之下竟然说了出来。   “就是那,你不是要去帮我买,那去吧。”   沈秋风顺着江珠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内衣两个大字映入眼帘,他神情一怔,顿时闹了个大红脸,结巴的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我……还是去……外面等你吧。”   说完,扭头就不见了,仿佛后面有老虎在追他似的。   江珠见他终于走了,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来到卖内衣的柜台,售货员是个女的。   “大姐,麻烦把那件内衣拿来我看下。”   “女同志,这件内衣料子可好了,是大上海产的,听说在上海那边可流行了,现在有好多小姑娘都喜欢这种,不过就是价格有点贵。”   售货员说着,就取下了那件蓝色波点内衣让江珠看。   江珠拿在手里仔细看了下,又指了上面那件粉色的。   “麻烦把那件拿来我也看看。”   “行。”   售货员麻利的给她取了下来,脸上没有一丝不耐,之前有个李红梅的售货员,因为看不起农村来的人,把人羞辱了一顿,被人举报了,当场就被开除了,自从那件事过去后,百货大楼的售货员对人的态度都好了许多。   就比如现在,卖内衣的售货员压根就不期望眼前这个穿着不咋地的小姑娘能买的起这种内衣,不过,对方既然要看,她也不能拒绝,依旧好声好气地给她拿着内衣。   “这两件,还有那两件,给我包起来。”   “啊?这一件都要十二块钱啊,你确定要吗?”   售货员以为面前这个女同志不知道价格,所以好心提醒道。   “要,都包起来吧。”   江珠利索地掏钱。   售货员诧异极了,连忙接过钱,把女同志相中的四件内衣包了起来,真是人不可貌相,没想到这个穿着朴素的女同志竟然真的能买得起,同时,她心里也忍不住庆幸,幸好刚才她没有说啥不好听的话。   江珠给自己买了两件替换的内衣,又帮她妈也买了两件,她和她妈在一起洗过澡,所以她妈穿多大的,她大致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   现在的内衣款式比较少,不像后世那样,种类繁多,款式多的能让人挑花眼。   江珠没有选那些比较艳俗的,而是选的是比较简单大方的,她的是天蓝色波点的和粉色的,款式都是三点泳衣式的,布料很少并且入手丝滑,很冰,正适合夏天穿。   给她妈买的是经典纯黑色带点蕾丝花边的和三点泳衣式的黑白格子。   内衣买的都是成套的,一共花了四十八块钱,江珠直肉疼,看来还要努力赚钱才行。   等江珠出来的时候,沈秋风看到她手上拎着的纸袋子时,目光在上面停留了一会儿,然后咳嗽了一声,神情极为不自然地把头扭向一旁。   “既然……都买好了,那咱……就走吧。”   江珠没有在意说话磕磕绊绊的沈秋风身上的异样,而是来到了他身后那辆崭新的自行车旁。   “呀,你买的还是凤凰牌的哪,你花了多少钱买的啊?”   江珠稀罕地摸来摸去,这自行前面有条大杠,可以在上面坐人,是那种很老式的自行车,放到后世的话,就是爷爷辈用的老古董,可放到现在,可是非常时髦的。   “没花多少,才三百块钱。”   才三百?!   江珠忍不住咂舌,要知道现在上班的人工资一个月才十块钱,这都相当于人不吃不喝,要攒两年半的钱才能买一辆这样的自行车。   想来,他那只万宝龙的钢笔肯定卖了不少钱,江珠不禁有些酸,等她将来有钱了,也要买一辆这样的车。   “来,上来,我带你。”   沈秋风早就把买来的东西挂在了自行车的车把上,他坐在自行车上,左脚还在地上,右脚挂在脚踏板上,双手撑在车把上,示意江珠坐到后面去。   江珠斜着身子坐了上去,还没等她坐好,自行车就跑了,吓得她连忙抱住了沈秋风的腰。   她坐在后面没有看到沈秋风脸上得意的笑。   “你可要抱紧我啊,小心别掉下去。”   沈秋风一本正经的提醒道。 第65章   江珠紧紧地抱着沈秋风的腰, 俩人穿梭在大街小巷,两边的房子是那种青砖绿瓦的老房子,就连巷子里青石铺就的小路, 都有历史沉淀的痕迹。   褪了色的灰色木门口前聚集了三三两两摘菜唠嗑的人,她们有的坐在小马扎上, 有的蹲着, 有的站着, 还有几个小孩子你追我赶的打闹着。   沈秋风按了一下自行车上的铃,声音格外的空灵清脆,在巷子里回荡着, 惊动了那些闲谈的人。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骑着自行车的男青年后面还带着一个女同志,从她们眼前一闪而过,十分灵活地穿梭在嬉戏打闹的小孩子们中间。   漫天的夕阳把天染成了橘红色,偶尔飘来的一两朵云走的很慢。   夕阳洒在青砖白墙上,褪了色的朱红色木门上,青灰色的石阶上,青石铺就的小路上,小姑娘的发黄细软的羊角辫上, 坐在自行车后座的女同志荡起从深蓝色裤管里露出的纤细白皙的脚踝上,男青年卷到小臂的衬衣上……伴随着清脆的铃声, 掺杂着小孩子无忧无虑的笑声……   这一幕,美好的让人难以忘记。   风吹动了江珠的头发,垂在胸前的两只麻花辫此时不再光滑整洁,带着一些毛躁的碎发, 而她的身上的外套早就脱了下来,放在手肘里, 微风划过江珠裸露在外的胳膊,很舒服。   沈秋风车速很快,所以江珠只能紧紧地抱着他。   没一会儿,便出了县城,自行车飞行在田野间弯弯曲曲的小路上。   庄稼人刚收了地里的庄稼,还没来得及秋播,此时向远处望去,好似望不到边,地里是被刚刚翻过一遍的砖红色土壤,地头偶尔站着一两个拿着锄头弯着腰锄草的老人。   空气中弥漫着土壤的气息,还有刚秋收过后,野果成熟的淡香。   “看哪,是火烧云!”   江珠忽然大声叫了起来,伸手指向西边的天际。   沈秋风停下了车子,朝天边看去,只见天上的云细细碎碎的,大片大片绵密地凑在一起朝着快要下山的太阳涌去,那些云都是火红色的,像是天上的云都着火了似的,被烧的通红。   远处的山是黑的,山顶上矗立着一棵树,只能看到它大致的枝丫与少数叶子的轮廓,仿佛融入了天边翻滚的火烧云中,但细看,又好似和火烧云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一条线。   火烧云是灿烂的,绚丽的,耀眼的,而山与树是阴暗的,带着轮廓的暗色。   太阳藏在火烧云中,似有万丈金光透过火烧云的缝隙洒在一望无际的田地上,洒在站在地头弯腰锄草的老人身上,洒在停下来的自行车上……   江珠兴奋地看着霞光万丈的火烧云,而站在她身边的沈秋风正在看她。   金色的光洒在江珠微微打着卷的刘海上,那翘起的睫毛上,褐色的杏眼上,小巧的鼻子上,脸上细小的绒毛上,弯起的唇上,快散开的麻花辫上……   沈秋风望向她的目光,是如此的专注,仿佛此时此刻眼里只能盛下一个她,而目光深处里藏着连他自己都没发现的一抹温柔。   赶在江珠扭头时,他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目光。   “沈秋风,火烧云是不是很美?”   江珠扭头望向沈秋风,她的唇角还依旧高高扬起,语气中带着令人无法忽视的喜悦,眼睛里洋溢着流光。   沈秋风失神了一瞬,看着江珠的眼睛,喃喃道:   “是啊,很美。”   听到对方如此不走心,如此敷衍的话,江珠直接伸手把他面向自己的脸给强行扭向了天边,一脸不满。   “你连看都没看,就说很美。”   “好好好,我错了,这云确实好看……”   回去的路上,江珠心血来潮学起了自行车,她没穿书前就不会骑自行车,所以穿书后也依旧不会。   沈秋风在后面帮她扶着,江珠摇摇晃晃地骑了起来,整个自行车行驶的轨迹是毫无规律可言的曲形。   中间有好几次,要不是沈秋风在后面及时扶着,她恐怕就要倒进了田地里,还有几次,她直接骑到了沟里,最后沾了一身的苍耳。   “你在后面扶着没?”   骑着自行车的她忐忑的问。   “扶着哪,你往前看,不要怕。”   其实沈秋风早就松开了手,在自行车后面跟着。   江珠听到他还在扶着,心安了不少,反正有他扶着她也不会摔倒,随即便大胆从容了许多,手也不抖了,越骑越稳,越骑越快。   夕阳西下,田野间的小道上,倒映出少女与自行车的影子,以及那被风吹起扬在空中的那对麻花辫……   “你还在帮我扶着车吗?”   江珠问了一声,没有听到回应,顿时便紧张了起来,车子不如刚刚那样平稳,反而变得摇摇晃晃起来,偏偏此时的江珠还作死的扭头往后瞅。   只见后面空无一人,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只听啪的一声,她连人带车摔倒了。   跟在后面的沈秋风离老远就见她摔倒了,急忙跑了过来。   “你没事吧?”   “都怪你,你什么时候松开的手,怎么也不给我说一声。”   江珠忍不住抱怨,膝盖上传来一股剧痛,她脸色皱成了一团。   “都是我不好,都怪我,你别动,我看看伤到哪了。”   沈秋风小心翼翼地卷起她的裤子,只见膝盖青了一大片,江珠的皮肤本来就白,忽然青了一块,显得极为狰狞刺目,不过好在没有流血。   “应该很疼吧,都是我不好。”   此时沈秋风十分懊悔,早知道就不松手了。   江珠见沈秋风脸上满是担心和自责,她突然有些别扭了起来。   “其实还好,不太疼。”   说话间,伤处忽然被沈秋风不小心碰了一下,疼的江珠顿时嘶了一声。   沈秋风立马紧张了起来。   “你怎么了?是不是摔的太严重了?”   江珠摇了摇头,看了一下天色。   “没事,咱回去吧,这天快黑了,等回去,我抹点药酒就行了。”   沈秋风见状只好起身把倒在一旁的自行车扶了起来。   就在江珠正准备拖着伤腿站起来的时候,下一秒,她的整个人忽然悬空被沈秋风拦腰抱起。   江珠吓得连忙抱住了他的脖子。   “你好轻啊!”   沈秋风说着,还把怀里的人往上掂了掂,把江珠吓得,死死地抓着他的脖子,   “别闹了。”   沈秋风把人放在后座上,此时江珠是岔开了两条腿的坐法,索性这车子高,她的脚没有着地,在半空中一荡一荡的。   “坐好了吗?”   沈秋风扭头询问江珠。   “坐好了,走吧。”   江珠催促道,可沈秋风没有动,而是把江珠原本抓着车座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腰上。   “抱好!”   江珠的脸忽地燥热了起来,抱着对方腰的手此时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对方身体的温度透过衬衣传到了她手上,两人之间忽然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此时江珠心跳加速,怕被沈秋风看出来,便急忙催促他快点走,   “还不快走,磨磨唧唧的回家天都要黑了,到时候,天黑看不清路,你把我带进沟里,我可饶不了你。”   沈秋风听到她凶巴巴的威胁,反而朗声轻笑起来。   坐在后座的江珠听到他笑便恼羞成怒地拍了他一下。   “不准笑。”   “江珠同志,你不讲理,为什么不准我笑?”   “我就不讲理了,怎么着?”   “怪不得圣人说,这世上唯有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好啊,你竟拿我和小人比!”   “这可不是我说的,是人家孔子说的……”   ……   两人一路斗着嘴,等到家时天都已经黑了。 第66章   张云从江三爷家把药酒借了过来, 把药酒倒在手心里搓热,然后对着闺女磕青的膝盖使劲揉,疼的江珠一个劲地喊疼。   “疼也要忍忍, 趁着劲要把药酒揉进去,等过两天膝盖上的伤就好了。”   张云嘴上哄着, 手上揉药酒的动作一点都不含糊。   “啊……妈, 轻点……疼……”   站在院子里的沈秋风听到江珠的哀嚎, 禁不住地笑了起来。   而此时的江有贵没有管闺女,他的眼睛黏在自行车上下不来,一会儿蹲下来转转自行车的链子, 一会儿站起来按了按车铃,一会儿又摸了摸车座……一会儿又推着自行车在院子里走了两圈。   江有贵简直稀罕死了这辆崭新的自行车,他上次去县里分享水车经验,就见里面那个叫周书记的干部骑了一辆这样的自行车,别提多气派了。   他学着那些干部的做派,挺胸抬头,迈着不快不慢的步子,淡定地推着自行车,一边走, 一边向旁边的人点头致意。   “叔,你啥时候想骑这车, 就去我那推。”   沈秋风见他喜欢这辆车,便说道。   “真的?你这车真让叔骑?”   江有贵的眼睛顿时亮的惊人,这可是刚买的新车啊,一般人要是有了这东西, 宝贝的不行,就之前林木弄回来一辆, 连碰都不让人碰,平日里更不用说借给别人骑了。   “真的,要不这车放在你家,你啥时候想骑就骑了。”   江有贵听他这么说,心里别提多高兴了,脸上的笑都快绷不住了,就要点头,被张云给阻止了。   “秋风啊,你这车要是留在这,你叔他今晚能抱着这车睡觉,你还是推回家去吧,你叔他也不会骑这玩意,留在这也没用。”   江有贵期期艾艾地说:   “你婶子说的对,我不会骑,放在这浪费了,你还是推回去吧。”   “行,那我就先推回去了。”   “你路上慢点,这天黑,别再把车给碰着磕着了。”   江有贵站在门口依依不舍地看着沈秋风把车推走,要不是张云拦着,他恨不得跟着新车去沈秋风家。   次日,村民们听到沈秋风推回来一辆凤凰牌的自行车,那简直是惊动了全村的人,村民们都挤在沈秋风那个不大的院子里。   一脸羡慕地打量着那辆崭新的自行车,要知道整个上河村只有生产队长林木有一辆旧自行车,平日里,特威风地骑着它上公社开会。   “沈知青,你小子行啊,不吭不响地推回来一辆自行车,我那小舅子也一直想买一辆这样的自行车,去县城一问,你们猜多少钱?”   张有田一脸稀罕地摸着自行车,嘴里的话说到一半就卖了一个关子。   “多少钱?”   张翠芬她们好奇极了,打量着这辆极为气派的自行车,心想,这样的车,肯定要一百多块钱才行。   “有田,快点说啊,卖什么关子。”   李二狗忍不住催促,瞅着张有田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他就越发想知道多少钱。   张有田看了一圈,见吊足了大伙的胃口,这才把手从背后伸出来,向着众人比了一个三。   “三百?”   “我地个亲娘啊,咋这么贵?”   众人都忍不住咂舌。   “就这,三百块没有自行车票,你还买不到,这钱还好说,主要是自行车票难整到。”   张有田的小舅子手里钱倒是有,但就是没有自行车票,所以才一直没法买这自行车。   人群中的秦苗,被几个乱起哄的女知青故意推到了沈秋风面前。   “沈知青,我们明天去县城,把你的自行车借给我们一下。”   秦苗来到沈秋风面前,张口便是借车,她在沈秋风面前一副熟稔至极,没有把自己当成外人的样子。   沈秋风眉头顿时一皱,想也不想的直接给拒绝了。   “不借。”   秦苗被拒绝,脸色顿时有些挂不住。   “大家都是知青,再说了,我们也不会把你自行车弄坏,你凭啥不借给我们?要不,我给你钱咋样?”   “给钱也不行,我这车这两天我要用。”   沈秋风懒得搭理她,要不是看大家都是知青的份上,恐怕连解释都不屑的解释。   “你……”   秦苗想说什么,但看到院子里人这么多,又忍住了,只能一脸哀怨地看着沈秋风,仿佛沈秋风是什么负心人似的。   张翠芬几人看了看秦苗,又瞅了瞅沈秋风,一副我知道了什么似的。   沈秋风见她们误会了,急忙想解释,可此时,秦苗忽然抓住了他的胳膊。   “我看咱们还是走吧,别耽误人沈知青和秦知青说事。”   张翠芬看着沈秋风和那秦苗拉拉扯扯的,一脸的阴阳怪气,心里盘算着,等出门就去找珠珠说道说道这事,让珠珠知道这沈知青和这个叫秦苗的牵扯不清……可待让珠珠那闺女长点心,可别让这姓沈的小白脸给骗了。   “婶子,你别误会,我和她没话说,你们别走啊……”   沈秋风猛地推开秦苗,见张翠芬他们走了,就想赶过去解释,可还没等他走两步,就被秦苗拦住了去路。   “沈秋风,你不准走,我有话要和你说。”   秦苗伸开双手,拦着沈秋风,沈秋风见张翠芬她们走远了,急的不成样子。   “你给我闪开,我不想听你说。”   “不行,今个你不听我把话说完,我就不放你走。”   秦苗说着,就想动手抱住沈秋风。   可她手还没碰到沈秋风,沈秋风便像躲瘟疫似的,跳到了一边。   “滚,别碰我。”   秦苗见他这么讨厌自己,心里难受极了,不过,这更加导致了她想把当初那件事说清楚的决心。   “我知道你一直都在生我的气,当初分组的时候,我怕被宋齐军那组的人赶出来就没有替你说话,当时那种情况真的不能怪我,我开始的时候也为你说话了,可就说了那么一句,李建平他们就要赶我上你们那组,我当时怕被他们赶出来,后面就没敢做声。   你别怪我,当初你们那组人少,去你们那组明摆着是去吃苦挨饿的,我当时为了我自己,就抛下了你,是我太自私了,可我现在已经认识到了我的错误,你就原谅我吧,听说你们这组大丰收了,幸好当初你留在了那组。”   沈秋风听的一脸懵逼,他和面前这个叫秦苗的压根就不熟,他都没和她说过几句话。   她忽然跑过来和他拉拉扯扯的,害的他被众人误会不说,现在又说一堆这么莫名其妙的话,他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当初分组的时候,众人都因为他不会干农活,都不想要他,最后他和剩下的江三爷,珠珠,婶子,还有叔组成了一组,关这个秦苗啥事啊。   秦苗见他不说话,顿时急了起来。   “你难道还在怪我吗?我知道你不肯借我自行车,就是还没有原谅我,你说你这两天要用车,其实是搪塞我的吧,可我所在的那组颗粒无收,你们这组是大丰收,你对我的气也该消了啊,再说那件事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你就原谅我吧,好不好?”   秦苗说完见他不相信,急的上前又想抓沈秋风的胳膊继续解释。   “秦苗同志,请你退后,和我保持一定的距离,你要是再这样,我可就喊人了。”   沈秋风被逼到了墙角,看着想对他动手动脚的秦苗,他扭头看了眼身后的墙,恨不得跳上墙头,距离这个莫名其妙的人八丈远。 第67章   而另外一边, 张翠芬刚到江珠家,江珠她妈张云还正在吃饭,她起得晚, 所以吃的也晚。   “她婶子,你吃了没, 我家腌的辣白菜, 你尝尝。”   张云说着, 作势要拿玉米饼子给她夹一块。   张翠芬老早就吃了饭,现在压根不饿,连忙拦住了她。   “我不饿, 不饿,吃过饭了。”   张翠芬看着桌子上那碗腌的红艳艳的辣白菜,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   “珠她妈,你家这白菜是咋腌的啊,瞧着这色就让人恨不得流口水,我腌的那色都是黑乎乎的,你咋腌的这么鲜亮,白中带红,瞧着就喜人, 我也放辣椒了啊,咋就腌不出来你这样的?”   “我家这辣白菜都是我闺女腌的, 她是在书上看的法子,没想到腌出来的辣白菜,吃到嘴里不仅辣,还很脆, 同时又酸又甜。   从坛子里夹出来一块,用刀切成小块, 吃的时候直接夹在饼子里,别提多开胃了,这天越来越热了,最近热的不咋想吃饭,就寻思着前段时间的辣白菜应该腌好了,她婶子你别说,这辣白菜就是下饭,自从有了这辣白菜,珠她爸一顿比平时要多吃两个饼子哪。”   别说江有贵比平时多吃了两个饼子,就连张云吃的也比平时多。   这东西不仅好吃还很开胃……   “这又辣又脆,又酸又甜的辣白菜是个啥味?”   张翠芬瞅着那辣白菜一个劲地咽口水,同时忍不住好奇,辣白菜不都是齁咸齁咸的咸菜疙瘩吗,这咋还又酸又甜啊?   张云递给她一双筷子。   “她婶子,你尝尝,你要是吃的中,等待会我给你装一碗,腌的不多,就腌了一小坛子。”   张翠芬迫不及待地接过筷子尝了一口,顿时愣了,后面又接连夹了几筷子,直到碗里见底才作罢。   张云怕她辣着,连忙撕下一块玉米饼子递给她。   “快吃几口饼子压压,别辣着。”   张翠芬接过饼子,两三口就给解决了,看见那被自己吃光了的咸菜碗,她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抹了抹嘴,此时的她胃口大开,感觉自己还能再吃两三个饼子。   “珠她妈,你家这咸菜吃着可真中,我瞅着它比肉滋味还好哪,我家腌的那黑乎乎的咸菜疙瘩不仅颜色没有你家的好看,就连这腌出来的味都不能和你家的比。   你家的这咸菜吃起来真是又辣又酸又脆,还带点甜头,爽嘴的很,我从没有吃过这样好吃的咸菜,你说你家这咸菜腌的咋就这么对我的胃口啊。”   “你吃中就行,等待会你走,我给你装一碗。”   张云见她夸闺女做的辣白菜好吃,那真是比夸她自己还要高兴。   “那感情好,还是你家珠珠有能耐,腌的这白菜比人家供销社的都好吃。”   张翠芬说话说的差点忘记自己是来干啥的了,她拍了下自己的头,往院子里找着江珠的身影,   “你家珠珠没在家?”   “别提了,昨天把腿给摔青了,今个一早非要跟着他爸去麦场,我们组今天准备分粮哪。”   张云有些抱怨,她让闺女在家里歇着,不听她的,非要跟过去,还说什么早上空气好,要去呼吸新鲜空气啥的……   “摔的严重不,我家有药酒,待会我给你拿过来,你给她揉揉。”   “用药酒揉过了,没啥大事,就是青一块,过两天就好了。”   “珠她妈,我以前经常和你吵架斗嘴,可我和你这也不是啥外人,我也是把你家珠当成我家的孩子看的,所以,我给你说点掏心窝子的话。   我平日里见你家珠珠和那个知青沈秋风走的近,你以后要叮嘱你家珠珠,可别再和那姓沈的走那么近了,你今个早上是没看见哪,那个叫秦苗的女知青在沈秋风的家里,当着大家伙的面和那个沈秋风拉拉扯扯的,简直不害臊。”   张翠芬一脸嫌弃的样子。   “啥?拉拉扯扯的?不会吧?”   张云诧异极了,自从他们村里分组后,沈知青分到了他们这一组,那沈知青是啥样的人,她可都看在眼里哪。   虽然那孩子比旁人身体弱点,农活干的不咋地,可后面这农活也慢慢的能拿起来了,最重要的是人很懂事,并且当初张大宝朝珠珠扔石头的时候,他还替珠珠挡了石头,差点被砸中眼睛。   再加上,平日里,一口一个婶子叫着,脸上带着笑,整个村里都再也找不出这样可人疼的人来,在她心里,她虽然没有把他当成亲儿子,但距离亲儿子也不远了。   所以,在刚刚听到张翠芬说沈知青和那个叫秦苗的女知青纠缠不清的时候,她第一反应就是不相信,要知道,平日里,那沈知青身边连个母蚊子都没有,她还替他发愁哪,怕他以后找不到对象。   “是真的,你不信去问问李二狗,对了,当时李杏花家那口子也在场,我们都看见了。   我也知道你们家和沈秋风关系好,可有些人是知面不知心啊,说不定,他们俩早就在背地里好上了,你说这沈秋风,既然和那个叫秦苗的好上了,干嘛又来招惹珠珠啊。   昨个我可看见了,那个沈秋风来找你家珠珠,最后俩人去县城了,你家珠珠性子单纯,千万要多长个心眼啊,别被沈秋风给骗了。   别看那沈秋风现在买了一辆自行车,我估摸着他从家里下乡带来的钱花的也差不多了,他是被下放到这的知青,以前的家里肯定不一般,可他被下放到咱这来了,肯定是受到了家里的牵连。   其他知青隔三差五就会收到家里寄来的包裹,可这沈知青一次包裹也没有收到,他家里那边肯定是完了,所以也没人给他寄东西。   这个沈秋风也就长的好看,可花起钱来,大手大脚的,一看就是不会过日子的人,你可不能给珠珠找这样的女婿,你要是给珠珠找了那沈秋风,我张翠芬第一个不同意,珠珠叫我一声婶子,我就不能让你两口子害了她。”   张云听她讲了这一大通,直接被气笑了。   “珠珠是我闺女,我和有贵咋会害她,再说了,我和她爸也没有这个意思,你就别搁这瞎说了。   人沈秋风和我们一家都在一组,我平日里见人沈秋风一个人,他又不会做饭,瞧着怪可怜的,我有时让我闺女去给他送点饭。   后面,人沈秋风又因为我闺女差点被砸瞎一只眼,她俩关系好,走的近也正常。再说了,昨个他俩是去上县城了,但这事我和她爸都知道,这有啥啊?他俩之间没啥,是你想多了。”   “珠珠和他真的没啥事?”   张翠芬还是有些狐疑。   “真的没啥事。”   张云无奈的只能再解释一遍。   张翠芬猛地松了一口气。   “那我就放心了,你还别说,这沈秋风啥时候和那秦苗搞上对象的,我咋没听说过啊,平日里,也没见这俩人说过话。”   “你听谁说的他俩在搞对象啊?真是奇了怪了,人沈秋风从来没有和咱村的女知青说过一句话,这谁传出来的闲话啊?”   张云忍不住纳闷。   张翠芬有些心虚,   “是我说的他俩在搞对象,可我也没有胡说啊,那秦苗瞅他的那眼神,就透着一股子猫腻,并且俩人还拉拉扯扯的,要是说他俩没搞对象,谁信哪。”   “张翠芬啊张翠芬,你让我咋说你,这里面肯定有误会,要是人沈知青没有和那秦苗搞对象,最后你传的满村都是他俩在搞对象,那以后人家沈知青咋还找对象啊?你这不是在害人吗?”   张云气的懒得说这张翠芬,这张翠芬就爱听风就是雨的乱说乱传,不过,张翠芬说的话细想想也是有几分道理的。   要是沈知青和那秦苗俩人没有发生点啥,那秦苗为啥专门和他拉扯不清的,为啥不和男知青王爱国他们拉扯?   “我不说了,也不传了,就当我没有说过这话。”   张翠芬也知道自己这张破嘴,随后站了起来,眼神落在咸菜碗上,带着强烈的暗示。   “珠她妈,这咸菜……”   “你在这等着,我去给你装。”   张云去了灶房,给她装了一碗辣白菜。   张翠芬喜滋滋地带着回家去了,中午的时候,又给江珠家送来一碗自己腌的酱豆,这都是后话了。   把张翠芬送走的张云,越想沈知青这个事,越不对劲,把大门一锁,就去麦场找闺女去了。   ……   此时的江珠正扶着袋子口,江有贵用木铲,一下一下地往里装着粮食,江三爷拉着毛驴也来了。   “三叔,你见秋风推回来的那辆自行车没,还是凤凰牌的!”   今个江有贵碰到一个人便说起沈秋风昨个推回来一辆凤凰牌的自行车的这件事,那满脸的高兴劲,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江有贵推回来的一辆哪。   “去了,人太多了,我这把老骨头挤不进去,瞅了两眼就回来了,不过那辆自行车真是好看啊,比林木的那辆还要好,我听他们说,这是上海那边产的。”   “可不是,就是上海产的,买的话你光有钱不行,还要自行车票才能买……”   其实今个一早江有贵也想跟着他们再去瞅瞅那辆自行车,可今个分完粮,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做,只能等忙完这一阵后,再去沈知青那看自行车。   “妈,你咋来了?”   江珠把装粮食的袋子往上提了提,一抬头便看见她妈火急火燎的走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火烧房子了哪。   “没啥没啥,我在家里没啥事,就来这看看。”   张云看了一眼闺女,她也拿不准闺女对那沈知青是个啥意思,便把张翠芬的话删删减减地说了出来。   “听你翠芬婶子说,沈知青好像在和那个叫秦苗的女知青在搞对象。”   “啥?”   江珠惊的手上的袋子没拿好,啪的掉到了地上,等反应过来,急忙弯腰把袋子捡了起来,脸上神色有些不正常。   “这是啥时候的事,我之前咋没有听说过啊?”   “我也是刚听说。”   张云像是没有看到闺女刚才的失态似的,反而自顾自的说着。   “你翠芬婶子说,那个叫秦苗的女知青在沈知青家里,很沈知青拉拉扯扯的。”   “我去看看。”   江珠扔下手中的袋子,忍着膝盖上的疼,朝沈秋风家的方向跑起来。   “珠她妈,咱闺女啥时候对沈知青的事这么上心了?”   江有贵来到张云身旁,看着远处闺女的身影,也咂摸出点味来了。   张云看着闺女急慌慌地去找沈知青,连腿上的伤都不顾,她有点发愁。   ……   此时的沈秋风家里。   被那秦苗逼的缩在墙角的沈秋风,正准备喊人的时候,只听嘭的一声,自家的大门直接被人给踹倒了一扇。   等看清来人是江珠时,沈秋风差点喜极而泣,从而没有注意到江珠的眼珠子都快要喷火了。 第68章   秦苗听到响动, 扭头去看,就在这时,沈秋风趁她不注意, 急忙侧着身子跑了出来,一溜烟躲到了江珠的身后。   “你怎么来了?”   沈秋风有些惊喜。   江珠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秦苗, 然后斜着眼睛瞅沈秋风, 阴阳怪气地说:   “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俩在这搞对象了?”   江珠不知道自己为啥在听到沈秋风和秦苗搞对象的事情后会这么生气, 当时脑子里就一股子邪火,她想也不想的就直接找过来了,等看到她们俩刚才那种样子后, 她心里的愤怒一下子爆发了出来。   “你在胡说什么?谁和谁搞对象?”   沈秋风不敢置信,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   “当然是你和她,难道是你和我?”   江珠看了一眼他,又瞅了瞅秦苗。   “原本我还有点不相信,直到我刚刚亲眼看到,沈秋风,你瞒的够严实啊,连我都不知道。”   江珠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要走, 沈秋风急忙把人给拦住了。   “是不是翠芬婶子给你说啥了?我真的和她没有关系,你要相信我, 是她莫名其妙的缠着我不放。”   沈秋风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他做梦也没有想到翠芬婶子嘴巴竟然会这么快,这才过一会儿,江珠竟然都知道了。   “不信你问她, 我真的没有和她搞对象,我和她压根就不熟。”   沈秋风指着一旁的秦苗, 急的额头都渗出了汗。   秦苗被那句“我和她压根就不熟”给整的一颗心拔凉拔凉的,原来在他心中,他和她秦苗压根就不熟。   她一直以为他知道她喜欢他的,怎么会不熟?   难道沈知青是因为这个叫江珠的村姑,所以才会这样疏远她?   肯定是这样,肯定是趁她不敢出现在沈知青面前的这段时间,这个村姑勾引了沈知青。   秦苗此时心情很复杂,她看着一脸着急让她给这个村姑解释清楚的沈知青,心中很生气,沈知青竟然看上了一个村姑?   难道她秦苗还不如一个村姑吗?   她脸上快速地闪过一抹不忿,然后笑盈盈地看着沈秋风。   “秋风,她就是你说的那个村姑吧。”   沈秋风当下就直接呆掉了,这都哪跟哪啊?   秦苗趁沈秋风不备,猝不及防地抱住了他的胳膊,挑衅地看着江珠。   “秋风在你们那组的时候,多亏了有你们照顾他,我谢谢你。”   “你是不是疯了?你个疯婆娘放开我?”   沈秋风连忙把手臂抽出来,可无奈对方抱的实在紧,他愣是抽不出来。   “珠珠,你千万不要相信她的鬼话,我压根就没有和她说过那些话。”   此时的沈秋风一脸的求生欲,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秦苗竟然会陷害他。   江珠此时压根就不搭理沈秋风,她朝紧紧抱着沈秋风胳膊的秦苗勾了勾手。   秦苗一脸戒备地松开手,走到她跟前,   “干嘛?”   “手痒了。”   江珠说完话,还不待秦苗反应过来,一拳就打在了秦苗的眼眶上。   秦苗被打的整个人都飞了起来,伴随着尖叫声,最后只听一道闷响,摔在了地上。   这直接看呆了沈秋风,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你……凭啥打我?”   秦苗此时脑子嗡嗡的,她从地上艰难地抬起头,顶着一只滑稽的熊猫眼。   “你说为啥?”   江珠怒极反笑。   “你个不要脸的狐狸精,趁着我不在,就勾搭沈知青,你就是一个村姑,压根就配不上他,要不是我当初做错了事,压根就轮不到你。”   秦苗气的肝都要炸了,此时还不忘质问沈秋风。   “沈知青,这个村姑就长的比我好看一点,她有啥好的,你宁愿选择她都不选择我,你看她把我打的,这还是女人吗?劲那么大,真不愧是祖祖辈辈都在地里刨食的农民。   粗鄙,力气大,就一傻大姐,这样的人怎么能配的上你?你即使不选择我,也要选择一个比我好的城里人做对象,你看看她,不过就是一个农民。以为自己会画水车图纸,会点制作肥料的法子就不是一般人了?   农民就是农民,村姑就是村姑,怎么做都掩盖不了身上那股子难闻的土腥味,农民就应该和农民在一块,城里人就应该和城里人在一块。”   今个秦苗索性一股脑全说出来了,她鄙夷地看着江珠。   “我听说你想要城市户口,想来恐怕也是嫌弃自己是农民,是村姑吧,不过,你即使有了城市户口,也改不掉身上那股子低贱的土腥味,谁让你生下来就是农民的闺女。”   “你怎么知道我想要城市户口的?”   江珠当初只告诉了林木叔一个人,这事也只有他知道,可这秦苗是怎么知道的?   她当时想要城市的户口,并不是嫌弃自己是农村人,而是当时张大花,张大柱他们各种找事,搞得他们一家新衣服不敢穿,肉不敢吃,各种不方便,这才萌发了想要城市户口的想法。   “有次你和林木说话,被我听见了。”   秦苗有些得意。   原来是这样,江珠看了一眼她。   “你瞧不起农民,可你的户口现在就在上河村,你和我一样也是农民,难道你连自己都瞧不起自己吗?”   “咱俩可不一样,我现在的户口虽然是农村户口,但这只是暂时的,我家是在城里,迟早有一天我还是要回到城里的,我身体的血流的都是城里人的血,和你这种从根子里都流着农村人的血的人可不一样。”   秦苗一脸讥讽,在城里的时候,她压根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整日下地,搞得自己脏兮兮的,脸不仅晒黑了,手上也都是茧子。   在城里,只需要定时去取政府分配给自家的粮食,然后去工厂上班,或者是做些体面干净的工作,整天化好妆,穿漂亮时髦的裙子,到点下班。   不仅有工资拿,并且还会有各种的购物票啥的,既不用风吹日晒的,也不会受累受苦。   城里人只要生下来就会有这样的待遇,可比只知道在地里刨食的农村人强多了。   “好,你是城里人,可你们城里人,一边吃着我们农村人种出来的粮食,还一边瞧不起我们,有种你们别吃我们农村人种出来的粮食啊?”   江珠就看不惯这种自持城里人身份便高高在上,瞧不起人的做派。   这就好比,在同一块地产出来的粮食,其中一部分被分到了城里,部分城里人便认为自己手上的粮食要比农民手里的粮食要更加高贵,更加干净,甚至瞧不起农民手里的粮食,嫌他们手里的粮食脏。   可这明明是同一块地产出来的粮食。   还有甚者,有人认为城里打的水井里出的水要比农村井里出的水更加的干净,更加的甜。   其实不管是城里水井打出的水,还是农村水井里打出的水,他们的味道,清澈度都是一样的。可为什么同样的水,会有不同的甜度,不同的干净程度?   这其实来自于少部分城里人的偏见,是人的偏见,让同样的水有了不同的甜度,不同的干净程度。 第69章   “我偏吃, 谁让你们是农村人,你们就该乖乖种庄稼让我们这些城里人吃。”   秦苗那欠揍的语气,让江珠听了有还想再给她一拳的冲动。   “我们庄稼人热爱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 我们种出来的粮食送到国家粮仓,是让那些保家卫国的人吃的, 是让那些为了国家科技进步的人吃的, 是为了那些为国家发展做出贡献的人吃的, 是为了让……但唯独不是让你这种人吃的。   你嘴里吃着庄稼人种出来的粮食,还瞧不起庄稼人,你没有为国家, 为社会做出啥贡献,就知道享受国家,社会,带给你的福利,你真是给城市人抹黑,你就是一只白眼狼。”   “说的好。”   刘书记带着村长和林木还有报社的王记者他们走了进来,手里还拍着掌。   “刘书记,你们咋来了?”   江珠有些诧异。   “我听说你们两组大丰收,便来村子里看看。”   刘书记他们在门外听了有一会儿了, 这个刘书记也是农民出身,当时听到秦苗贬低农村人的话, 气的差点跳起来。   “你刚刚那番话说的实在是好啊,咱们农民种出来的粮食就是让那些为国家做贡献的人吃的。以前那个张红旗说你的思想觉悟不高,我今个一看才知道,真正思想觉悟高的人是你啊, 别看你小小年纪,说出的这番话, 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刘书记,这都是我的肺腑之言,没有啥觉悟高不高的。”   江珠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   刘书记听了江珠这样的话,更加高看她了,他的思想还比不上人一个女娃子哪,他整天提觉悟啥的,可真不见的他觉悟有多高。   “你是叫秦苗的女知青?”   刘书记看向秦苗,即使看到了她脸上的伤,也装作没有看见。   “我是秦苗。”   秦苗见到刘书记等人,有些慌乱,早知道就不说那些话了,可说出的话泼出来的水,没有后悔的可能。   “看来你被下放到咱上河村这,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的成果不太理想啊,看来后面还需要继续接收咱农民的教育啊。   今个见到你,我算是明白为啥上边让你们这种人来农村了。”   刘书记说完话,就带着人离开了。   秦苗见他只是说了自己一句,顿时松了一口大气,她不知道的是,刘书记回到公社后,把她的名字从这批返城的人员名单中划掉了。   江珠随即也走了,沈秋风见状急忙追了上去。   “你跟着我干嘛,你是城里人,我是庄稼人,你应该去找你的城里人。”   “你说啥哪,我可没有这样的等级阶级,在我心中,你就是珠珠,仅此而已。”   沈秋风见江珠还在生他的气,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能不能停下来,说清楚,你在生什么气?”   “我生什么气,你难道不知道吗?”   江珠忍不住反问。   “当时真的是她对我动手动脚的,我甩都甩不掉,真的,我平常都没有和她说过话,我真的没有和她谈对象,你要我怎么说,你才能相信我?”   沈秋风恨不得把自己的心给掏出来,让这个不相信他的人瞧瞧。   “不是这个。”   当时江珠打了秦苗后,秦苗后面说的话,让她已经知道他俩没有在谈对象,而是那秦苗对沈秋风一厢情愿的纠缠,可她依旧很生气。   “不是这个,那是啥?”   沈秋风一脸懵逼,可江珠的嘴闭的像河蚌一样,就是不肯说,这可急坏了他。   “我求求你告诉我吧,我真的不知道,你不说,我真的不知道啊。”   江珠听到他说不知道,她就越发的生气了。   有一种生气是,你不知道我在气什么,所以我生气!   ……   下午分粮的时候,林木那组,每户分的粮食要比往年的多一倍,众人简直高兴坏了。   江有贵那组,也就三户,江三爷一户,沈秋风一户,江珠家一户,所以分的粮食更多。   刘书记在现场了解了家家户户的分粮情况后,表彰了一番,然后就带着人离开了。   随行的报社同志王记者,不仅拍下了上河村成堆的粮食,还拍下了分到粮后,庄稼人被晒的黝黑的,淳朴的笑脸。   上河村大丰收的稿子已经在肚里形成。   不过,这次来上河村,给王记者最大震撼的不是上河村大丰收的事,而是之前那个女知青仗着城市人的身份瞧不起农村人,后来被那个小姑娘给怼了的事。   他准备就这件事,写一篇深度稿子。   而江珠全程不搭理沈秋风,沈秋风则频频往她那看。   那秦苗还一个劲地不知趣的往沈秋风身边凑。   “沈知青,我们城里人迟早都是要回城里去的,那个村姑种地种的再好又能怎么样?种一辈子地到头来还不是一个泥腿子。   我劝你还是抛弃她和我处对象,我有法子能让咱俩都回到城里去,不用再呆在这吃苦受累的了,这农村脏的我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你说说,这里哪有咱城里好。”   “谁泥腿子?你再敢说她,给我试试,滚!”   沈秋风一脸的阴郁,放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头,额头上青筋直冒,但下一秒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没有动手打面前这个女人。   秦苗被沈秋风脸上的表情,吓得一愣,下一秒还想说什么,被一旁的女知青给拉走了。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没一会儿,沈秋风来到县城打了一通不知通向哪里的电话。   第二天,秦苗一家人来到了上河村。   “爸妈,你们咋来了?”   “你还好意思说,你在这到底干了啥好事,害的你哥丢了厂里的工作。”   秦苗她爸怒气冲冲的上来就给闺女一个大嘴巴子。   秦苗整个人直接被打傻了,她捂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爸。   “我哥丢了工作怪我啥事?我在这个旮旯里能干啥事?”   “苗啊,也不怪你爸他生气,之前你替你哥来下乡,我和你哥他们都念着你的好,你爸到处给人送礼,最后还是走了你嫂子那边的关系,才给你争取了一个返城的名额,可你也太不知道感恩了,在这惹是生非的,竟然还牵连了你哥你嫂子他们。”   秦苗她妈简直恨铁不成钢。   秦苗有些懵了,   “爸,妈,你们啥意思,啥我连累了我哥我嫂他们啊,我在这真的啥事也没做啊。”   她说完,不知道想到什么,脸色顿时变了,难不成是刘书记?   不应该啊,那刘书记只是公社里的一个小书记,他还管不了城里面的事哪。   “你自己干了啥事,快说!”   秦苗她爸语气很冲。   秦苗顿时有些心虚。   “我也没干啥……就是说了农村人就该老老实实种庄稼给城里人吃的话,被公社的刘书记听见了,可我说的也没错啊,本来就是嘛,这都怪江珠那个村姑,要不是她的话,我也不会说那些话。”   “你啊你……我咋就生了个你这么蠢的,这话心里知道就行,这能拿出去往外说吗?再说了,你人还在村子里哪,你说说你,你这嘴咋就这么欠,你就不能忍着,等回到城里,你想咋说都行。”   秦苗他爸见闺女这么蠢,气的不行,但仔细一想,一个公社的书记还没有那么大的权力可以让他儿子儿媳丢了工作,要知道亲家公可是在政府部门工作。   昨天半夜,亲家公忽然打来了电话,语气咆哮,让他赶快来上河村问问他的好闺女到底得罪了什么大人物。   他和闺女她妈撂下电话就急忙往上河村这赶。   秦苗她爸想了一会儿。   “我刚刚听你说有个叫江珠的?会不会是她让你哥他们丢了工作?或者是她家认识啥大人物?”   “不可能,那个叫江珠的,就是一个村姑,她爸是二流子,她妈是好吃懒做的母老虎,一家三代都是泥腿子,能认识啥大人物,你们看,我脸上的伤都是被那个村姑给打的,她一身蛮力,就是一母大虫。”   秦苗指着自己被打青的眼眶,语气里满是对江珠一家的嫌弃。 第70章   经闺女这么一提醒, 秦苗她爸妈这才注意到闺女左眼眶被人给打青了,但此时两人完全没有心思关心闺女脸上的伤,他们只想找到那个让儿子儿媳丢了工作, 闺女得罪身份厉害的大人物。   “既然不是那个村姑,那你就再好好想想, 这段时间, 你到底得罪了谁?”   秦父急的语气中透着一股浓浓的不耐烦。   “苗啊, 你爸说的对,你快好好想想,你哥他这个工作来的不容易啊, 当初多少人都盯着这个名额,你爸使了多大劲才把你哥给塞进去。”   秦母也劝,此时的秦苗压根就不知道自己得罪了谁,在这个又穷又破的村子,能有啥大人物,难道是知青?   但如果某个知青是大人物,他既然身份这么厉害,恐怕早就返城去了,哪还会留在这吃苦, 再说了,她也没得罪知青中的啥人啊。   秦苗怎么想都想不出来, 忽然,她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她哥他们如果是因为她的原因才丢了工作,那她哪?   “妈, 那我还能不能返城了?我爸他不是给我争取了一个返城名额吗?”   秦苗着急地抓住了她妈的胳膊,她可是早就知道自己在这批返城的名单里, 也早就做好了返城的准备,在这天天数着日子哪。   秦母看了一眼闺女,拍了一下她的手,安慰道:“你以后就别再想返城的事了,就当为了你哥,为了咱这个家,其实在这也挺好的,你往后就踏踏实实的留在这吧。”   “妈,你说这话啥意思?”   秦苗声音发颤,一脸的不敢置信。   “你嫂子她爸说的,之前你胡言乱语被你们这里的干部听到,他在返城的名单上划掉了你的名字,如果这样的话,你以后还是有返城的机会,可是后面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这下,怕是……”   秦苗听完她妈的话,整个人直接呆掉了。   “你意思,我……不能返城了?”   “苗啊,留在这也挺好的,现在主要的是找到那个人,求求他,让他放过咱家,放过你哥,只有你哥好了,咱这个家才能好,只有咱这个家好了,你才能好啊……”   秦母苦口婆心的劝,可秦苗此时满脑子都是,她不能返城了,她要继续留在这个村子……   “妈,我不想留在这,我想回城,我是城里人,我要回城,我不要做泥腿子,我不要做乡下人,我要做城里人……”   秦苗见她妈把头扭向了一边,就是不肯看她,她绝望地哭着看向她爸。   “爸,爸,我是你闺女,你要想办法让我返城啊,我在这是一分钟也不想待下去了,你再找找人,你再托托关系,我当初之所以下乡,可都是为了我哥啊,我在这吃了多少苦,你们不是不知道,你不能不管我啊……”   “你返城的事以后再说,你哥如今丢了工作的事全是因为你得罪了人,我把话给你撂这,你哥的工作如果最后保不住,我就当没你这闺女,以后,你也不要再往家里打电话,我和你妈权当没生过你,”   秦父一脸的冷漠,在他心中,闺女迟早是要嫁人的,是外人,没法和儿子比,只有儿子才是自家人。   所以,当初在下乡的名单中其实是儿子的名字,他不想儿子下来受罪,便找了人,让闺女顶替了儿子下来。   可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个死丫头竟然闯下了这样的祸,还连累了儿子。   秦苗听后,如五雷轰顶。   她从小就知道在那个家里,她比不上她哥,当初,为了让她代替她哥下乡,她爸她妈都求她,尤其是她妈为了让她下乡,竟然向她跪下了,她爸也保证,说会找人托关系尽快地让她返城,她也就答应了。   她一直都知道,她爸妈更疼她哥,然后再是她。她妈经常说,都是她生的,她哪一个都疼,所以,她一直认为,父母对她的爱,只是比对她哥的少一点点。   可她到今天才明白,她错得离谱,原来在她爸妈心中,她这个闺女还没有她哥的一份工作来的重要。   ……   而此时的江珠一家人正在外地,之前囤在地窖里的碗,盘子啥的,用扁担挑着进村,换粮食,换钱。   江珠在村外牛车上等着进村换东西的江有贵和张云,此时的牛车上还剩半车的瓷器。   等了没一会儿,江有贵两口子挑着扁担就回来了,去的时候扁担里的碗,盘子,此时换成了两只木凳子。   “爸,咱家有凳子啊。”   “别提了,村子里有一家,想要两只碗,但家里穷,说要拿家里的东西换,我就随便挑了两只凳子回来,听说,这两只凳子还是他们村之前闹土改的时候,他从他们村里的地主家拿来的。”   江有贵放下扁担,把里面的凳子拿出来递给闺女。   江珠接过来,一瞧。   紫檀木?   竟然是紫檀木!   看这凳子的造型款式,很老,很旧,像是古时候大户人家的东西,这种上了年头的老东西,那可是可遇不可求,她记得没有穿书前,在网上看过,好像一只古董凳子被拍出三千万的价格。   那个凳子恰巧也是紫檀木的,仔细瞧着,和她手里的这只似乎长的有点像。   张云见闺女一脸凝重的盯着这破凳子,不由有有些纳闷。   “闺女,这破凳子有啥可看的,那上边又没有镶金带银的。”   “妈,这可比金银之前多了,我估摸着这是以前的老东西,说不定是乾隆年间的物件,你看这上面雕的云纹,简直是栩栩如生,这凳子虽然有点旧,但依然能看出做工精细,考究,并且,咱这还是一对……”   江珠忍不住咂舌,拿着凳子的动作愈发的小心翼翼,极为慎重。   “啥?这玩意值老鼻子钱了?”   张云和江有贵顿时来了精神,盯着闺女手中的凳子,一脸的不敢置信。   “爸,妈,这两只凳子多值钱,你们没法想象到,咱今个算是撞了大运啊。”   听了闺女的话,张云两口子简直激动坏了,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误打误撞下,竟然用两只碗换了这样的金贵物。   “他爸,快把那只凳子从那筐里拿出来,这可是金疙瘩,别磨坏了,快,拿我的衣服把它给包起来。”   张云脱下了身上的褂子,递给江有贵。   江有贵接了过来,包好后,小心谨慎地给放到了牛车上。   过了好一会儿,他们激动的心情始终无法平复下来,并且,三人改变了政策。   拉来的瓷器,不换粮食了,全部拿来换上了年头的老东西,越旧越好,越老越好。   后面还别说,真让他们淘换来了不少好东西。   他们一连好多天都没有回家,这可苦了天天在家等星星盼月亮的沈秋风。   张云他们走的时候,已经在外面放了口风,说是回娘家,然后借来了林木那组的牛车,在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拉着地窖里的碗,盘子啥的,静悄悄地离开了上河村。   连沈秋风都不知道他们去干啥去了,还以为真的是回娘家,这些天,沈秋风是吃不好,睡不好,就连做梦都在想珠珠为啥子生气,整个人被折磨都快要魔怔了。   而这几天江三爷更是苦不堪言。   自从前几天大伙分了粮食后,他的侄子江小山还有侄媳妇王小蛾,是天天往他这跑。   “三叔,我把我家下蛋的老母鸡给炖了,专门给你补身子的,您闻闻,多香啊!”   王小蛾手里端着堆了满满一盆子的鸡肉,嘴角微抽,眼底飞快地闪过一抹心疼,她面上却笑呵呵的把盆放在江三爷跟前的那张桌子上。   “是啊,三叔,你看,小蛾特意起了个大早,把鸡给杀了,我家就这一只下蛋的老母鸡,平日里,她可宝贝这只鸡了,就连黑娃想吃,她都不舍的杀,并且还特意给你蒸的白面窝窝,我家就这点白面了,全蒸上了,都给你拿来了。”   江三爷听着侄子说的话,瞅了一眼那馍筐里躺着的五个手掌般大小的白面窝窝,以及那盆泛着香味的鸡肉,往外摆了摆手。   “拿回家给黑娃吃吧,我一个糟老头子,都快死的人了,哪能吃这些。”   “三叔,看你这说的是啥话,知道你疼黑娃,但黑娃还小,吃的日子还在后头哪,这炖鸡和白面馍馍是我媳妇专门给你做的,这是我俩孝顺你的,你快吃,待会别凉了。”   江小山看着桌子上的鸡肉和白面馍馍,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而王小蛾像是古代丫鬟伺候主子用膳似的,站在江三爷身后,恭敬地递筷子。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俩人对江三爷这个三叔极为孝顺哪。   “三叔,您快吃,这炖的整只老母鸡的肉都在这哪,就连黑娃想吃,在家闹的不行,被我打了一顿,我都没有给他留一块子,这肉闻着就香,你年纪大了,可要好好补补才行。”   王小蛾连对她亲爹都没有这么好过,这又是白面馍馍又是炖鸡的,可把她心疼坏了,不过,俗话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三叔,你一个人孤孤零零的住在这,吃饭啥的都不方便,没人伺候,还不如住的我家哪,我和小山把最大的东屋让给你住,有我和小山伺候你,孝顺你,可比住在这强多了。”   “要你们俩伺候我?我可受不起,再说了,我住在这挺好的,这么多年来,一个人都习惯了。”   在当初分组的时候,江三爷就看清了面前对着他献殷勤的这两口子是啥人。   王小蛾和江小山脸上讨好的笑顿时一僵,不过显然,王小蛾的脸皮比江小山的更厚些,她就像没有听懂江三爷话里的意思似的。   “三叔,以前你一个人,没人照顾,那是因为我还没嫁给小山,现在既然我嫁给了小山,是他媳妇,那我就该孝顺你,照顾你,前两天,黑娃在家里还念叨着您哪,说想爷爷了,您说,您过去,咱一家子团团圆圆,和和美美的这多好!” 第71章   任由王小蛾说破天, 江三爷依旧无动于衷,连王小蛾手中的筷子都不接。   “你们俩把这鸡肉和馍馍都端回去吧,我年纪大啦, 吃不动这盆鸡肉。”   “三叔,你还没吃哪, 咋就知道嚼不动?”   王小蛾十分殷勤地夹了一筷子鸡腿肉放在馍馍上, 递到了江三爷的跟前。   “您好歹尝一口, 这味别提多好了,连我闻了,都忍不住咽口水, 给。”   江三爷连看都不看,直接把头扭向了一边。   “三叔,你这是干啥哪?小蛾为了给你炖这鸡,费了老鼻子劲了,你连看都不看一眼,啥意思嘛?”   蹲在地上缩着头的江小山,瞅着三叔这幅对他媳妇爱答不理的样子,有些看不过去。   “小山,说啥哪, 咱三叔是嫌我把这鸡给炖老了,咱三叔牙老了, 吃不动。”   王小蛾嘴上说了小山几句,然后转头又对江三爷说。   “看这都怪我,炖鸡的时候没想这么多,等明个, 我让小山去县城供销社买点猪肉回来,我给三叔包肉蛋饺子吃。”   “我也不吃肉蛋饺子, 你们俩赶快把这都拿走,省的在我眼前碍眼的慌,我要睡觉了。”   江三爷说完,上了炕,把被子往头上一蒙,也不管江小山两口子,就那样睡了,没一会儿就鼾声如雷。   王小蛾看到江三爷这幅油盐不进的样子,气的瞪了一眼这该死的老头子,然后一把端起桌子上盛着鸡肉的盆子,扭头就走。   江小山也连忙端走桌子上的白面馍馍,跟了出去。   “小蛾,小蛾,你等等我,别走那么急……”   “江小山,你瞅瞅刚刚那个死老头子啥态度,咱好心好意地给他炖鸡,蒸这白面馍馍,他一个好脸子都不给咱,也没有一句好话,真是不知好歹,这样的好东西咱自己都不舍得吃,给他吃,他还往外撇,我呸。”   站在院子里的王小蛾侧着身子,转身朝江三爷的方向吐了一口口水。   江小山唯恐三叔听到这些话,连忙把媳妇的嘴给捂住了。   “小声点,你小声点,别被他听见了。”   王小蛾扯过江小山的手,扭着身子,气冲冲的出了院子。   江小山一路小跑才撵上王小蛾,一边走,一边小声说。   “那咱这咋整?明天还给他包肉蛋饺子不?”   “包,一定要包,咱连下蛋的老母鸡都杀了,可不能前功尽弃,吃,让他吃,明天最好能吃死那个不知好歹的老东西,等咱粮食到了手,我一定要让那个老不死的等着瞧。”   王小蛾一脸阴狠地诅咒着江三爷。   江小山嘴唇蠕动了一下,想说什么,但到底是什么都没说,三叔确实有些过分了,这几天,她们两口子绞尽脑汁地给他老人家做些好东西,可每次他都不领情,连句好话都不给,真是倚老卖老。   不过,他还是有些担忧。   “这几天,咱家的白面,鸡蛋,啥的,都被霍霍的差不多了,要是明天给他做了肉蛋饺子,他还不答应搬到咱这,那咋办?”   “哼,到时候可就由不得这个老东西了……”   王小蛾嘴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像是在算计着什么。   ……   第二天一大早,江珠一家架着牛车回来了。   “有贵啊,回来了,亲家公身体咋样啊?咋没有把他接到咱村住一段时间啊?”   出来泼洗脸水的张有田见有贵一家人探亲回来了,站在门口打着招呼。   “是有田啊,我那老丈人身体倍棒,原本我和我媳妇也说让他来村子里住上一段时间,可我那老丈人非不干,说是不想给我们添麻烦。”   江有贵睁着大眼,说谎不打草稿。   “也是,老人上了年纪,就不爱出远门,不过,现在这天气好,有这牛车,你们想啥时候去都行,现在就剩他一个了,老伴也早就走了,他一个人孤孤零零的,怪可怜的。”   张有田说着,目光便落在了载满旧桌子,旧椅子的牛车上,不由得有些好奇。   “有贵,你们咋拉回来一车旧家具啊?”   “别提了,这都是我老丈人家的,他原本要扔,我一寻思,我家正好缺这些东西,就给拉回来了。”   “你家缺这些东西,咋不早说,我老舅就是专门给人打家具的,一句话的事,你拉的这些又破又旧,我下午去找我老舅,让他给你打几个新柜子,新桌子,新凳子使。”   江有贵一听,连忙制止了张有田。   “不用,真不用,有田,这些家具回家擦擦,能凑合着用,再说,这些东西都好着哪,也没缺胳膊断腿的,等我家啥时候要打新家具,一定来找你。”   张有田见他真不想打新家具,也就不再说啥。   “那行,你啥时候想打新家具了,来我家和我说一声就行,我老舅打的柜子,在这十里八乡都能数的着。”   “行行行,那我们就回去了。”   “快回去吧,回去吧。”   江有贵赶着牛车回到了家。   躺在牛车上睡觉的江珠此时也醒了,三人小心翼翼地把牛车上的古董家具给搬到了院子里。   江珠湿了一块干净的毛巾,蹲在地上把这些古董家具上的灰尘都小心翼翼的给擦拭掉。   要是有懂行的在场,一定会发现,这院子里靠墙角的那四把椅子其中两把是明代黄花梨圈椅,俗称“太师椅”,还有两把是黄花梨四出头官帽椅。   挨着牛车的是一张宋朝的四角方桌,桌子周围雕刻着精美的花纹,整体呈黑红色,左下角的那只桌子腿已经沤糟了一截。   桌子上放着七只碗,其中有豁了口的,有被磕破了一角的,上面沾满了脏污,显得黑乎乎的,若不仔细看,压根就不能看出那藏在脏污下的一丝艳色。   其中有一只怪异的碗,我们平常用的碗都是平底的,而这只是高足,并且全身通白色,入手细腻,有点像盛水果的果盘,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雍正年间的白釉暗刻莲托八宝纹高足碗。   要不是江珠曾经在鉴宝的节目上见过这种碗,恐怕也认不出这种碗的来历。   高足碗旁边放着两只瓷瓶,一只青花瓷,另外一只是素瓶。   这是江有贵用五只盘子换来的两只瓷瓶,上面布满了灰尘和蛛网,当时江有贵发现它们时,它们被那户人家当成垃圾和那些腌菜用的罐子堆在角落里。   那只素瓶擦干净上面的灰尘后,露出了本来的面目,它是一只天青色釉莲瓣瓶,整体呈天青色,釉色均匀,线条优美流畅,颜色极为淡雅朴素,应该是康熙年间的物件。   剩下的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里面有真货,有仿货,有假货。   其实江珠并不太懂这些,也不能分辨其真伪,对这些东西的认知全仰仗穿书前在网上看到的,和在鉴宝节目上看到的一些类似的东西。   不过,庆幸的是,现在这些东西假的基本上很少,不像后世那样,假货,仿货遍地都是,现在即使有仿货,那也是有一定价值的仿货,例如,清朝仿制宋朝的瓷器,即便是仿制,它也是有相当大的价值。 第72章   这两个瓷瓶和那些碗都被收在了柜子里, 剩下的桌子和椅子因为太大被放置在了堂屋里,之前那两个小凳子被包上了黄布,放在了柜子下面。   这几天他们在外面, 吃的是提前做好的白面大饼,配上辣白菜和肉干, 又带了两大水壶的白开水。   晚上就睡在牛车上, 因为是夏天, 所以晚上并不冷,有一点不好,就是不能洗澡, 连着几天不洗澡,又没有换衣服,这身上,头发上都散发着一股酸臭味。   等他们收拾好,一家子纷纷洗了澡,洗了头发,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裳,之前江珠去县城买蚊帐啥的,顺便给她爸她妈也都买了一双塑料拖鞋, 洗完澡穿着这种鞋,别提多凉快了。   张云又把江有贵春天穿的长裤给他改成了到膝盖的大裤衩子, 上面穿着汗衫短袖,这一身很凉爽。   而张云上身穿的是碎花短袖,下身是薄裤子,里面穿的是闺女给买的新内衣, 手上拿着一个草编的扇子,头发湿漉漉的, 坐在竹椅上乘凉。   洗完澡后的江珠此时在灶房,手里拿着水瓢,舀着凉水大口大口的喝,实在是太渴了。   “闺女,喝井水要拉肚子,你别喝了,我这炉子上的水快烧开了。”   “没事,爸。”   江珠咕嘟咕嘟喝完了瓢里的水,放下了手中的水瓢,然后端着盆里衣裳出了门。   他们家门口两棵树之间绑了一根绳子,用来挂衣裳啥的,她把刚刚洗澡顺手洗的衣裳在手里甩了甩才挂在绳子上。   没一会儿,就到了晌午。   江三爷家那边传来闹哄哄的声音。   “珠珠,你爸在家没?”   李二狗慌里慌张地跑了过来,喘着粗气问晾衣裳的江珠。   江珠猛地一惊,放下了手中的衣裳。   “二狗叔,咋了,发生啥事了?我爸在家哪。”   “是江三爷那边出事了。”   李二狗丢下这句,就跑进了江珠家。   “二狗,咋了?”   听到刚刚李二狗声音的江有贵早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刚刚你说江三爷那边出事了,出啥事了?”   “有贵哥,你快去看看吧,江小山和王小蛾那两口子带着人搬江三爷家的东西哪。”   李二狗急的不行。   江有贵闻言,当下拿过一旁的褂子,一边往身上穿,一边往江三爷家赶。   张云锁了自家大门,扯着闺女也跟了上去。   此时的江三爷家门口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   院子里,王小蛾和江小山,以及他们带来的几个外村的陌生的年轻人,都搬着江三爷家的粮食。   江三爷手里拿着一把锄头,拦着众人,不让这些人搬。   “三叔,你这是干啥哪,我和小蛾是为了你好啊,你年纪现在大了,膝下又没有儿女,只有我这一个侄子,我和小蛾当然要为你养老,伺候你啊,你现在一个人住在这,我和小蛾咋能放心啊,你搬到我们家去,平日里有小蛾给你做饭,给你洗衣裳,这多好啊。”   江小山话音刚落,王小蛾就又接上。   “小山说的没错,你要是一直住在这,不是让别人都以为我和小山不管你,不孝顺你吗,这不是让咱村的人都戳我和小山的脊梁骨吗?   我俩这是为你好,你看你这么一把年纪了,要是生了病,也没人知道,到时候可咋整。”   “你们滚,我不要你们伺候我,你们不就是图我的这点粮食吗?你们以为我老糊涂了,看不出来你们两口子这两天是为啥突然对我这么好,我告诉你,我老头子还没糊涂到那种地步,把粮食给我放下,我除了这,哪也不去。”   江三爷气的浑身发抖,眼睛赤红,瞪着这些□□闯到他家抢粮食的贼。   “三叔,你说你不糊涂,依我看,你是糊涂的不成样子了,现在连好话都听不懂了,我们这是为你好,你现在老糊涂了,以后等你哪天不糊涂了,清醒过来,肯定会感激我和小山今天的所作所为的。”   王小蛾说完这句话,给娘家兄弟使了一个眼色。   “搬,快搬,不用理我三叔,他老糊涂了。”   “我看谁敢搬,今个我拼了我这把老骨头,和你们这些贼拼了。”   江三爷颤颤巍巍的举着锄头,要和这些人拼命。   “小山啊,这可是把你养大的三叔啊,你不能这样对他啊。”   站在门外的老崔婶等人实在是看不过去了。   江小山把头扭向了一边,就像是没有听见老崔婶说的话似的,站在一边的王小蛾见老崔婶在这多管闲事,顿时不高兴了起来。   “婶子,你说这话啥意思,整的就像我们对三叔不孝顺似的,就因为他养大了小山,所以我们今个才要这么做。   你也别嫌我说话难听,这是我家的事,和你们这些外人没关系,再说了,我和小山这也是为我三叔好,搬到我家,方便我们两口子照顾他。”   老崔婶被怼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这两口子真太不是人了。   “小山,快去把你三叔手上的锄头拿下来,别累着他老人家,这儿乱糟糟的,你抓着他,别让他捣乱。”   王小蛾看了一眼江小山,然后扭头看向娘家兄弟。   “刚子,你们快把这些粮食搬到我家去,快搬。”   “放下我的粮食,我的粮食……你们这些贼,强盗……”   被江小山强制拉住的江三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人把他家的粮食一袋一袋的搬走,脸上由原来的愤怒,变成了现在绝望的无助。   他的腰被亲侄子江小山给紧紧抱住,他的手无力的乱挥着,拦着这些人,明知道拦不住,可依旧还在拦着,直到看到这些强盗把他的粮食搬出了院子,他的手这才绝望地摔了下去。   眼泪从浑浊的老眼中,流到了布满沟壑,苍老的脸上。   “站住!”   “给我放下粮食!”   门外忽然传来一道大声的怒斥声。   人群忽然躁动了起来。   “有贵来了,是有贵来了。”   “江有贵,你别在这多管闲事,这是我三叔家的粮食,我想搬就搬,关你什么事,你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王小蛾叉着腰,瞪着拦路虎江有贵,然后朝娘家兄弟摆了摆手。   “刚子,给我搬。”   “放下粮食,我看你们谁敢动。你们是外村的人吧?敢来我们上河村抢粮食,这不明摆着欺负我们上河村的人嘛,难道是当我们上河村的老少爷们是吃素的?”   江有贵看向这几个扛着江三爷家粮食的陌生年轻人,然后扭头看了一眼李二狗。   “二狗,去叫人,把咱村的老少爷们全叫来,就说外村的人来咱村抢粮食来了,让他们带着家伙什,可别让这几个抢粮食的人跑了,到时候,咱把他们送到公安局去,到时候让这几个人吃不了兜着走。”   “行,我这就去!”   李二狗一溜烟地跑去叫人了。   “姐,这粮食还搬不搬啊?”   王小蛾的娘家兄弟来到王小蛾身边小声问道,他们这些人一听到要送他们去公安局,顿时有些慌了。   “搬,怕啥!我搬自家的粮食,即使到了公安局,能把我怎么着?”   王小蛾表面上强硬的不行,可这心里也有点发慌。   “呵,小山媳妇,这是三叔家的粮食,啥时候成你们家的了?”   江有贵说完,往人群里看,看了一圈也没瞅见江三爷。   “三叔人哪?”   “有贵,我在这那。”   被江小山紧紧拉住的江三爷在院子里喊了一嗓子,刚刚他就听到有贵来了,能给他做主撑腰的来了,他连忙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挣开江小山,颤颤巍巍地走了出去。 第73章   江有贵听到江三爷的声音, 立马拨开人群,朝院子里走去。   “三叔?”   “有贵,你可来了……”   江三爷见到江有贵的一刹那, 眼泪又情不自禁地从那浑浊的老眼中流了出来。   江有贵见状,急忙上前扶住了江三爷瘦弱的胳膊, 见江三爷这么大年纪哭的不成样子, 他忍不住内疚。   “三叔, 我来晚了。”   江三爷紧紧地抓住了江有贵的胳膊,像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似的,他声音发颤。   “不晚, 不晚。”   江有贵的胳膊被抓的很疼,他看着攒紧了自己胳膊的那双瘦的皮包骨头,仿佛老树皮的一双手,眼圈忍不住红了起来,想也不想的,转身一脚踹倒了站在一旁满脸心虚的江小山。   江有贵这一脚用的力气大,直接把江小山给踹飞了,最后摔倒在地上。   江小山捂着自己的肚子,疼的满地打滚。   “江有贵, 你这是干啥?凭啥打我男人?”   王小蛾连忙扑到自家男人身旁,扶起地上的江小山, 左手叉着腰,右手指着江有贵,一副气势汹汹的泼皮样。   江有贵没有搭理她,而是愤怒地看向弓着背捂着肚子, 疼的脸快皱成包子似的江小山。   “江小山,你他娘的还是人吗?你从小就是三叔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的, 好不容易给你盖好了房,娶上了媳妇,可你看看,你现在做的这事还叫人事吗?”   “有贵,你误会我了,我和我媳妇也是为我三叔好,他现在年纪大了,自己一个人住不方便,我和我媳妇想着是让他搬到我家去住,这样我们两口子也能照顾他……”   “我呸!”   江小山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江三爷一口唾沫吐在了他那张笑的一脸假惺惺的脸上。   “你们两口子就是想图我老头子的那点粮食,我不同意搬到你家,你们两口子带着人就开始明抢。”   江三爷一脸气愤地撕开了江小山两口子的“孝顺”。   当着众人面前被戳穿心思的江小山,脸色顿时发红,就连刚刚江三爷吐他脸上的口水都忘记擦了。   “江小山,你们两口子打的啥如意算盘,以为我们大家伙都不知道啊,就你刚才说让三叔搬到你家,是为了让你们两口子方便照顾他那话,说出来,恐怕连你们自己都不相信。   之前,你们两口子对三叔啥样,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平日里,你们两口子对三叔他不闻不问的,现在好了,分了粮,三叔手里有了粮,你们两口子又开始装孝子了,三叔不上你们的当,你们就开始明抢,你们这俩白眼狼,咋这么不要脸啊……”   江有贵骂的江小山抬不起头来。   挤在院子里的村民也都对那江小山指指点点的。   “这江小山真是没有良心,当年江三爷一个大男人拉扯他是多不容易,甚至为了他,连媳妇都没娶,打了一辈子的光棍。”   “就是,江三爷对江小山多好啊,就算是亲儿子,撑死也这样了,给盖房娶媳妇,就算是后面被江小山两口子赶出新房搬到老宅,也没有说一句江小山的不是,江小山两口子还不满足,竟然抢江三爷的粮食。”   “他们俩口子真是不怕遭报应,不孝顺老人,还压榨老人的血,真该天打雷劈。”   ……   在场的谁家里没有几个老人啊,村子里的那些老人见了江三爷家今个发生的事,一个个都忍不住心酸掉泪。   王小蛾见到在场的众人纷纷指责他们两口子,她顿时跳了起来,对着挑头的,多管闲事的江有贵破口大骂起来。   “你个多管闲事的鳖孙,这是我们自家的事,管你个王八羔子什么事?别说拿这个死老头子点粮食,我即使把这个老不死的家给点了,你们这些外人也管不着我。”   张云听到这疯婆娘竟然敢骂江有贵,立马从人群中跳了出来,直接甩了王小蛾一个大嘴巴子。   “说谁鳖孙,谁王八羔子?我看你才是,你个臭不要脸的竟然敢骂我闺女她爸,我今个不撕烂你的嘴,我就不叫张云……”   说着,不管不顾的就掐了上去。   “珠她妈你们别打了,别打了……”   老崔婶张翠芬她们见状急忙去劝架。   “你们都眼瞎吗,没有看见是张云那死娘们一直在打我吗?你们去拦她啊,别拦我,我要和她拼了……”   王小蛾瞪着这些来劝架的人,她们不来还好,一来劝架她挨揍挨的更惨了。   只见这些来劝架的人,只拦她,却不拦那个死娘们,她气的肺都快炸了。   老崔婶张翠芬她们像是没有听到王小蛾的话,只一个劲地死死地抱紧了王小蛾那张牙舞爪的手,拦住了她的腰,嘴上劝着让别打了。   其实这架势是为了让张云更好的揍那王小蛾。   没一会儿,那王小蛾就被张云挠的满脸血道子,身上掐的更是青一块,紫一块的,被拧的更是嗷嗷直叫。   “好了,好了,都别打了。”   赶来的老崔叔见现场乱成了一团,连忙叫人拉开这群娘们。   此时,李二狗也带着林木,张有田他们这些人赶来,一个个手里都拿着打人用的扁担,锄头,木棍,李二狗更是把家里挖粪坑的木勺给扛来了,准备喂那些抢粮食的人一口粪。   王小蛾娘家来的那些人见上河村忽然来了这么多人,身上还都带着家伙,顿时吓得像那软脚虾似的,就连王小蛾的亲兄弟,见亲姐被人打,站在一旁连拉架都不敢拉。   “有贵,就是他们这几个外村的人抢三叔的粮食?”   林木手里攒着扁担,一脸不善的瞅了一眼这几个陌生人。   此时王小蛾娘家来的这些人,他们脚边还放着几袋从江三爷屋里扛出来的粮食。   “就是他们几个,光天化日之下,就这么明目张胆的抢粮食。”   江有贵指着那几个吓得早就缩着脖子,不敢吭声的几个人。   “别看……你们人多,我我……可不怕你们,这都是我姐家的粮食,我帮她搬粮食的。”   王小蛾的亲兄弟刚子外强中干地挺了挺自己的胸膛,一副自己有理走遍天下的样子。   “对,我兄弟说的没错,三叔他没儿子没闺女,就只有小山一个亲侄子,小山是他最亲的人,他的东西本来就应该是我家的,我搬我自家的东西,咋了?”   摊在地上,鼻青脸肿的王小蛾理直气壮地嚎道。   “小山媳妇,你们两口子这是吃绝户啊……”   老崔叔指着王小蛾的手气的直发抖。   “我们吃绝户咋了?谁让他没有儿子,活该他绝户,既然他是绝户,小山是他最亲的人,这绝户就该让我们吃,别说他今年的粮食,就是明年,后年,大后年……的粮食都是我和小山的,还有他的钱,他的房都是我们两口子的。”   王小蛾耀武扬威的说道,谁让这死老头子只有小山一个亲侄子,等老东西死后,他的东西都是她的,现在她们只不过是提前来拿自家的东西,这有什么错?   张云听到她这么不要脸的话,气的想冲上去再给她一巴掌,王小蛾见张云一副想打她的样子,吓得她立马从地上爬了起来,躲到她亲兄弟刚子的身后。   “小山,你难道也是这样想的吗?”   老崔叔见江小山媳妇是个孬的,便把目光落在了江小山身上。   一直唯唯诺诺的江小山,这次鼓足了勇气,看向了老崔叔。   “老崔叔,我媳妇她说的也没错,反正等我三叔死后,他的东西不都是我的吗,你也知道我们那组庄稼全完了,颗粒无收,我家三张吃饭的嘴,我就想,反正三叔的东西迟早都是我的,那我现在提前拿点我的粮食,不过分吧?”   “你个白眼狼,我死了,这东西烧了也不留给你,你个没良心的王八蛋,你小的时候我就应该把你按在水盆里溺死。   当初你爹娘走的早,是我这个三叔,一把屎一把尿,又当爹又当娘的把你拉扯大,给你盖房娶上了媳妇,我不求你多孝顺我,只求你在我饿的没饭吃的时候,能给我这个三叔送来一个窝窝头,可你都干了啥?我养条狗它还知道冲我摇尾巴哪,你连狗都不如。”   江三爷气的脱下自己的鞋朝侄子江小山砸去。   江小山没有躲,结结实实地被飞来的鞋子打在了身上。   “三叔,你把我拉扯大,我感激你,你一直说把我当成亲儿子,可你要真拿我当你儿子,今个我这个做儿子的拿你两袋粮食,你就不应该阻拦。   要是我爹还活着,他看到我这个儿子饿的吃不上饭,肯定早就把他的粮食搬到我家去了,更不会等到现在,你不是我爹,你把我拉扯大,就是为了让我给你养老送终。”   江三爷被江小山气的已经说不出来话了。   “可你做到了吗?你说三叔把你拉扯大是为了让你给他养老送终,可你连养老都没有做到,三叔为你付出了半辈子,你连点回报都没有。   江小山,三叔他从来都不欠你的,是你欠了他的,你不说如何回报他老人家,反而还在这怨他老人家没有主动把身上最后的血肉榨干净喂到你嘴边,我劝你,做个人吧。” 第74章   江有贵说的江小山, 顿时哑口无言,他站在那,低着头, 不说话。   “当初分组的时候,有贵他们不嫌弃我这把老骨头, 让我进了他们那组, 进了组后, 也处处照顾我,不让我这把老骨头干重活,平常做了啥吃的, 都不忘给我端一碗,还有上次我搁家发烧烧的人都昏过去了,要不是有贵两口子冒着大雨把我送进卫生所,我恐怕早就死了。   我如果有亲儿子恐怕也做不到他们这份上,再说了,他们和我无亲无故的,这些事,本不应该让他们做,可他们做了, 让我这把老骨头也体会到了有家人是啥味。”   江三爷越说越激动,抓着江有贵的手越来越紧。   “三叔, 说这见外的话干啥?”   江有贵拦着不想让江三爷说,可江三爷今个执意要当着大家伙的面说出来。   “我年纪大了还没死哪,就有人惦记我的粮了,我今个当着大家伙的面, 在这之前,我有句话要问问有贵。”   “三叔, 你想问我啥就问吧。”   江有贵搀扶着老人的胳膊,江三叔拍了拍江有贵的手。   “有贵啊,我老头子今个就厚着脸皮想问问你,你愿意要我这个老头子不你要是愿意,你就把这些粮食都背到你家去,我知道你家有粮食,不稀罕这些粮食,可我老头子啥也没有,就只有这点粮食了。   我知道我不应该这样做,给你平白无故的添负担,添累赘,可我……”   江三爷说到这,突然哽咽了起来。   “三叔,你忘了?我之前就说要给你当儿子,给你养老送终的,你当时还答应了,以后家里多了一个人,我和珠她妈高兴还来不及哪。”   “是啊,三叔,打今个起,你就搬到家里去住,我看那些不要脸的泼皮无赖谁敢再欺负你。”   张云说着狠狠地瞪了一眼王小蛾。   “三爷爷,你别哭了,以后有我孝顺你。”   “好……好好,我江三是修了啥福报,竟然能碰到你们一家……”   江三爷看着眼前的珠珠,哭的老泪纵横。   “我……江三不是绝户了,我有儿子,儿媳,大孙女了……”   ……   “我嘞个爹啊,你知不知道老三干了啥事?”   王彩莲一进门,就铺天盖地地咋呼了起来。   “他干啥事关我啥事,你以后少打听那个白眼狼的事。”   江老根蹲在窗户下的墙根那正在抽旱烟,见老二媳妇咋咋呼呼的,还提起了那个白眼狼,那眉头顿时皱的能夹死蚊子。   “爹啊,这次的事可不一般,老三认了那绝户的江三爷当爹,你的老三,你的孙女,全都认了那江老三啊。”   王彩莲说到这,还不忘为江老根叫屈。   “你说说这老三真是拎不清,你这个亲爹还好好的哪,他吃饱了撑的去认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当爹,放着亲爹不孝顺,去孝顺一个外人?”   “你说啥?再说一遍。”   江老根瞪大了眼,站了起来,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听错了。   “爹啊,老三认了江老三当爹。”   王彩莲又不厌其烦的重复了一遍。   “爹啊,你去哪?”   王彩莲见她话还没有说完,公公拿着烟杆气势汹汹地就出了门,她急忙跟了过去。   另外一边,江有贵带着江三爷回了家。   而王小蛾从娘家带来的那些人想趁乱开溜,可没想到被林木等人堵了个正着,直接给送到了乡里的公社。   村民们聚在村头的那棵歪脖子说下,说个不停。   “你们说,江三爷这不是养出个白眼狼吗?”   “可不是,你们不知道,当年我嫁过来的早,江小山的父母前后脚走的,那年的雪还来的特别早,当时,天上下着鹅毛大雪,刮着北风,寒冬腊月的风吹到人脸上,那可是比刀子还疼。   江三爷一个大老爷们抱着才几个月大的江小山深一脚浅一脚的踩着雪,挨家挨户的敲门求人,那时候,人都吃不饱,即使有那刚生下孩子的,可自家娃还吃不饱哪,哪有多余的奶水给人啊。   别说奶水没有,即使那小米也没有,当时人饿的都啃树皮了,谁家里还会有这精细的东西。   那时候已经是大半夜了,你老崔叔听见有人拍门,穿上袄就去开门,我当时也醒了,当时那个风吹得我家窗户哗哗的响,甚至还有点像小鬼在那叫,反正那风声别提多渗人了。   你老崔叔打开门一看,只见门外站了一个雪人,江三爷浑身都落了厚厚一层的雪,压根就看不出人样了,可他把那才几个月大的江小山抱在怀里,用自己身上的棉袄包着他,他愣是一点都没有冻着。   他说他实在没法子了,这旁边的几个村都被他问了一个遍,就是没有奶水,你老崔叔也没法子,最后忽然想起来,我娘家家里有头老母羊,前几天刚生下崽,就这样带着他,连夜去我娘家挤了一碗羊奶。”   老崔婶提前往事,忍不住唏嘘个不停,当时要不是江三爷抱着那江小山挨家挨户地求人,那江小山能不能活下来还两说哪。   “我听我娘之前说过,那时候我娘刚生下我大姐,奶水本来就不多,江三爷敲开门,二话不说就给我娘还有我爹跪下了,我娘只好把那江小山接了过来,让他吃了几口奶。   我娘还活着的时候就常说没有江三爷就没有江小山,江三爷对那江小山是真的没法说,即使是亲儿子,恐怕也只能做到那份上了。”   张有田叹了一口气,谁能想到当初江三爷到处求人救活的江小山,竟然是这个德行。   “我听说,年轻的时候,曾经有人给江三爷说了好多家亲,但人闺女一听江三爷有个拖油瓶,顿时就不愿意嫁过来了。   后面有个女娃,相中了江三爷,江三爷也看上了人家,那女娃长的俊,家里条件还很好,听说人家里只有这一个闺女没有儿子,只要江三爷和她结婚,就能去厂里上班,吃公粮,这不就相当于吃香的喝辣的吗。   但女方只有一个条件,就是必须要把江小山给送人,其实这也不怨人女方心狠,人家是黄花大闺女,哪有还没进门就先有了娃的道理,可江三爷为了江小山,愣是没同意,最后这桩媒也黄了。”   ……   此时的江珠家,因为有了江老根的到来而闹哄哄的。   “老根大哥,我没有抢你儿子,你误会了,我是认有贵当我干儿……”   “我呸,江老三你蒙谁哪,你都住进老三家里来了,我告诉你,老三是我江老根的儿子不是你的。   你个没儿子的死绝户,你没有儿子是你上辈子坏事做多了,遭了报应,你没有儿子是活该,干嘛抢我江老根的儿子?想要儿子,你有种自己去生……”   江老根指着那江三爷骂骂咧咧的,江有贵拉都拉不住。   “你到底想干啥?”   江有贵放开手,一脸不耐烦地看着江老根。   “我想干啥?”   江老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江有贵。   “你说我干啥?都有人抢我儿子了,我能干啥?”   站在一旁的江三爷听到江老根说的那些难听的话,心里像是被刀搅了似的,他不想有贵为难。   “有贵,我还是走吧,我之前说的那些话,是我头脑一热说的,你就当没听过,叔不怨你,叔感激你们两口子,只怪叔福薄。”   江珠急忙拉住了江三爷的胳膊,不让他走。   “三爷爷,说出来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哪能说不认就不认了,今个咱认了干亲,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爷爷,我爸就是你儿子,这是咱家,要走也是旁人走。”   “你个亲疏不分的小兔崽子,认谁作爷哪,我还活着哪,我打死你个白眼狼……”   江老根气的举着烟杆就朝江珠的头砸了过去。   “闺女,快闪开……”   江有贵眼睛赤红,想抓住那只烟杆,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说时急,那时快,眨眼间,那支烟杆就要把江珠的头砸出来一个血窟窿了,就在这时,一只干瘦布满皱纹的手护住了江珠的头。   只听啪的一声,烟杆砸中了人,然后掉在了地上。   “闺女?”   “三叔!”   “三爷爷!”   只见江三爷的左手血如涌柱,刹那间,血染红了那只干枯的手。   “没事没事,就是擦破一点皮,我回去擦点药就行了。”   江三爷急忙把左手藏在了身后,血顺着手腕滴在地上,溅出一朵朵血花来。   作者有话要说:   江老根太不要脸了,愤怒 第75章   江珠的腿比脑子反应快, 连忙跑到灶房抓了一把草木灰,按在了江三爷血流不止的手上。   “没事,没事, 就是破了一点皮。”   江三爷到现在还在想宽珠珠和有贵的心。   江珠绷着一张脸,洒草木灰的手都是颤的, 血不断濡湿新撒的草木灰, 可想而知, 伤口有多严重,刚刚那个烟杆砸过来的力道有多重,三爷爷会有多疼。   这要是砸在江珠的头上, 非给砸出来一个窟窿不可。   “你有什么事冲我来,就因为刚刚的一句话,你就对我闺女下死手?”   江有贵冲着早已吓得目瞪口呆的江老根咆哮。   江老根此时也回过神来,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不是没有砸中她吗,一个丫头片子罢了又不是儿子,至于这么大惊小怪的吗?”   “你给我滚……”   江有贵指着门,眼睛赤红,不想和他废话。   “我是你爹,把你养这么大, 你竟然这么和我说话……”   江有贵见他不走,气的他身子发抖, 放在两侧的手握成了拳头,   “好,这是你逼我的。”   他说完,一言不发地朝江老根家走去。   趴在江珠家门口看热闹的王彩莲见老三朝她家走去, 心中忽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连忙追了过去。   江有贵来到江老根门前直接踹开了门, 然后把大门从里面插上。   “老三,老三,你干啥插门,让我进去,这是我家……你想干嘛……”   王彩莲拍着被从里面插上的大门,顿感不妙,老三这人疯起来,那可是啥事都能干出来啊……   江有贵像是没有听到门外王彩莲的声音似的,他拿着一把铁锨冲进灶房,对着灶房那口唯一的铁锅,啪啪了几下子,直到把铁锅砸的稀烂才罢休,然后把灶房的碗,碟子吗,凡是能摔的东西全给摔了。   灶房里的柜子恰巧没有上锁,他把里面的陶盆,装粮食的罐子,装窝窝头的筐一股脑都给用铁锨扫了出来。   还有装油的瓶子,只见他把瓶口打开,拿着油瓶子把里面的油随意的倒在灶房堆成堆的草木灰上。   摔打完灶房后,他拎着铁锨又来到了堂屋。   只听的一阵霹雳哗啦的声音,把门外的王彩莲急的要爬墙。   “老三,有话好好说,你可别冲动……你有气冲你爹发去,别和东西较劲啊……老三,你再砸下去,我就不活了……”   “老三人哪?”   感觉不妙,找来的江老根见老二媳妇在门口鬼哭狼嚎的不成样子,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子。   “爹,你来了,你快管管老三吧,他在里面砸东西哪,大门被他从里面插上了打不开……”   王彩莲急的都快火烧眉毛,在门口转来转去。   “老三,你给我开门,快开门。”   江老根啪啪地砸着门,听着从里面传来了一声声刺耳的摔东西的声音,急的脸上直冒汗。   “老大和老二都死哪里去了?家里的人哪?”   “爹,你忘了,老大两口子去王村借粮食去了,娘和老二去大舅家走亲戚去了。”   王彩莲听着老三砸东西的声音,只能暗暗地在心中祈祷老三只砸江老根屋里的东西,千万别砸她屋里的。   江老根急的不行,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拖着身体从墙上翻了过去。   “老三,你给我住手!”   江老根来到堂屋,只见一地的狼藉,空气中充斥着强烈的咸菜味,只见咸菜撒了一地,墙角的咸菜缸子成了一堆碎片。   还有柜子,床,全部都倒在地上,贴在墙上的报纸也被撕了下来,屋里的桌子四条腿朝上,他中午喝面条没有来得及放回灶房的碗也被摔了个稀巴烂。   这屋里凡是能摔的东西,都被老三给摔了个遍……不对,那是啥   只见里屋的地上躺着几块蓝色的碎步,那咋这么熟悉,他急忙来到里屋,看清了地上的蓝色布条是啥后,整个人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   他的衣裳啊!   他那压在箱子底部的衣裳啊!   他那压在箱子底部,只有到过年才肯上身穿几天的新衣裳!   现在都成了一块块碎步,江老根小心翼翼地捧起地上被剪的稀巴烂的衣裳,心揪疼揪疼的,他就这一件好衣裳啊,就这么被剪的不成样子了……   “还有哪,别急。”   江老根身后忽然传来江有贵的声音,江老根急忙转过身去,只见那个小兔崽子手里正拿着他好不容易才种的一点烟叶,他急的眼睛顿时红了。   “放下我的烟叶,放下,你个小兔崽子……”   江老根越骂,江有贵心里就越痛快,他把手里的烟叶扔到了粪坑里,还用棍子捅了捅,直到粪便把烟叶全部淹没才作罢。   “你个小兔崽子,赔我的烟叶,我要和你拼了……”   江有贵见江老根朝他冲了过来,他急忙往旁边一闪。   只听噗通一声,江老根摔了个大马趴,啃了一嘴的土。   “我的……腰……你个小兔崽子……白眼狼”   江老根趴在地上呻/吟个不停,嘴里还不忘骂江有贵。   江有贵蹲在地上,低头看着江老根。   “你让我不痛快,我就让你不痛快,以后你只要让我不痛快了,我就还像今天这样让你不痛快,你是我爹,所以我不能对你动手,但我不高兴了,我有一万种法子让你也不开心。   我闺女这次没事你应该庆幸,否则我闺女头上有多大的血窟窿,我也会让老二的儿子头上出现同样的血窟窿,我说到做到,你重男轻女把我闺女当棵草,但她是我和我媳妇手中的宝。   她要是出点啥事,我也不活了,到时候,我可不敢保证会做出啥事来。”   “老三,你疯了,安娃子可是你亲侄子,是亲的,亲的,她们不一样……”   江老根话没有说完,就被老三那眼神吓得不敢再说下去,只能把话又咽在了肚子里。   门外的王彩莲听的不太真切,整个身子都趴在了门上,耳朵恨不得揪下来扔到院子里听听这父子俩人在说啥,她就听到什么亲的,亲的……   还不等她继续听出个所以然来,门就被老三从里面打开了,贴在门上的王彩莲还来不及反应就直接摔了个大马趴。   “我地个老娘啊……”   王彩莲被摔的眼冒金星。   “哎……老三……你给我站住……”   王彩莲嘴里嚷着和老三没完,可老三人早就走的没影了。   “别在那躺尸了,还不快扶我起来。”   躺在地上闪着腰的江老根,对着没有眼力劲的老二媳妇翻了一个白眼珠子。   “爹,老三把咱家砸成这个鬼样子,咱可不能放过他,他要赔给咱钱才行。”   王彩莲一骨碌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去扶江老根。   “哎呦哎呦……轻点轻点……我的腰啊……”   ……   江有贵回到家,江三爷的手已经不再流血了。   江三爷见他回来了,立马站了起来,一脸的关心。   “有贵啊,你没咋吧?那是你爹,你可别冲动。”   “三叔,我没咋,你放心好了,你的手咋样了?”   江有贵看向江三爷裹了一层又一层纱布的手,眉头紧蹙,要不是有江三爷,恐怕她闺女现在就在医院里躺着了。   “手没事了,没事了,刚刚珠珠又给我上了药,说是消炎药,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卷纱布,非要给我缠上,说透气卫生,防止发炎啥的,哪有那么严重,就是破了一点皮,她非不听我的,珠珠这孩子孝顺。   今天这事你别怪你爹,他那脾气就这样,一点就爆的性子,今个也是气急了,那烟杆子不是有意要打珠珠的,珠珠再怎么说也是他亲孙女。   这都怪我,要不是因为我,也不会有这么多的事,你爹他也不会这么生气,是我害的你们父子俩闹成这样子,我看我还是算了吧,我这辈子注定是无儿无女的孤寡命。”   江三叔自责的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三叔,你可千万别这样想,你这样想,怎么对得起珠珠啊,珠珠可是一直拿你当爷爷的,咱往后是一家人,谁敢再说你是孤寡命,   今个在那紧急关头,要不是你用手护住了我闺女的头,恐怕我闺女现在都躺在医院哪,你千万别自责。   我爹那事,我和他早就不对付了,当初他把我一家赶出来的时候说得清清楚楚的,说没有我这个儿子,现在,我认你做干爹,他又上门闹,真是自己打自己的脸,我都懒的和他掰扯。   你就安心在这吧,等以后这家里里外外都还需要你帮着一块操持哪,我和我媳妇经常出门,你在家帮着看家,打掩护啥的,我在外面这心里也踏实啊。”   江有贵也没有刻意隐瞒自己每次外出好多天是干啥事去了,江三爷连忙向门口看了看,示意有贵小声点,这种事哪能这样大喇喇地说出来啊。   其实他早就猜出来了,有贵一家隔三差五地给他不是送鸡蛋,就是送鱼汤,白面馍馍啥的,他又不傻。   江有贵这样一说,江三爷不再提就算了的这些话,他之前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他认为自己年纪大了,帮不了有贵啥忙,会拖累他,心里愧疚的慌。   可现在有贵让他帮着看房子,他有了一点用,心里至少好受了点。   江有贵见三叔把他的话听到心里去了,猛地松了一口气,向四周看去,却没有看到闺女。   “三叔,珠珠哪”   “珠珠没在家,刚刚沈知青来找她,把她叫走了。” 第76章   “你找我干啥?”   江珠没好气地被沈秋风拉了出来。   沈秋风一脸无措地摸了摸鼻子, 目光停留在江珠的头上。   “你没事吧?听说那烟杆差点砸中你的头?”   “关你什么事,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我这不是关心你嘛。”   “谁要你的关心,我不稀罕。”   江珠硬邦邦地说完, 扭头就要走,被沈秋风一把拉住了纤细的手腕。   “算我求你了, 你别再折磨我了好不好?”   沈秋风拉着江珠的手腕, 看着她那生气的侧脸, 低下身段,小声哀求。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这些天, 他左思右想都不知道她在生他什么气。   “谁折磨你了?”   “你。”   沈秋风说完,把江珠拉到自己面前,让她面向自己。   “你好好看看,你把我折磨成什么样了。”   江珠抬眼,瞥了一眼他,只见此时的沈秋风胡子拉碴,眼下乌青,一副好几天没有睡好觉的样子,她顿时有些心软, 可嘴上还是不肯饶人。   “你这是活该,关我什么事。”   “好好, 是我活该,是我自作自受,您大人有大量,就饶过我吧。”   不知什么时候, 沈秋风离江珠很近,对方低着头, 一副伏低做小的样子,在江珠耳边说着话求饶的话。   对方刻意压低的声线,沙哑中带着几分讨好,一二十岁的青年,声音刚褪去了少年的稚嫩,还没有迎来青年的成熟。   就仿佛一颗青涩的桃子,开始微微泛红,走向成熟的那个阶段。   这是一个人最好的时光,同样,他的声音在这个阶段对女孩也最有诱惑力,有着少年人的清澈与岁月沉淀的暗哑。   这些声音,伴随着温热的气息洒在江珠的耳边,她的心顿时不受控制的叛变了,她急忙往后退了几步,眼睛左右飘,不敢直视沈秋风,嘴上凶巴巴的。   “说话就说话,你,你离我那么近干嘛?”   江珠自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没有被对方看出她此时的异样,可她不知道的是,她那变得通红通红的耳朵,早就向沈秋风告密了。   沈秋风再看下去,怕她恼羞成怒,自己没有好果子吃,连忙把落在她那红耳朵上的视线,转移到了旁处,嘴角不自觉的翘起,眼中也带着一抹荡漾的笑。   “怕你听不清啊。”   江珠见他笑的那样浪/荡,立马警觉了起来,起了疑心。   “你笑什么?是不是在笑我?”   “啊?没有,没有,你想多了,我是忽然想起来旁人给我讲的一个笑话。”   真是怕什么来上门,沈秋风暗暗叫苦。   “是吗?”   江珠有点不相信,一脸狐疑的盯着他。   沈秋风见状,急忙扯开了话头。   “你还没有和我说你之前为什么生我的气哪。”   这件事也在江珠心里憋了好几天了,其实她也一直想质问他。   “你给我交代清楚,当初那个女知青把你堵在你家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反抗?你是不是对她有意思?想和她处对象来着?”   “我没有,你冤枉我,我可清白着哪,是那个疯婆子看上了我,想占我便宜,我可是一直躲着她,可最后被她堵在墙角,我也不敢推她,不敢碰她,怕她赖上我,说我耍流氓,占她便宜,到时候我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啊,我当时正准备喊人哪,你就来了。”   沈秋风怕她不相信,又连忙说道。   “那个疯婆子一肚子坏水,这种污蔑人的事她真的能张口就来,更何况她早就对我图谋不轨了,我可是一直都宁死不从的。   你当时也看见了,我几乎都没有和她说过话,更没有对她说过你的坏话,但当时,她往我身上泼脏水,诬陷我的那事,那真是说的跟真的一样。”   江珠见沈秋风一脸的委屈,忍不住笑了。   “谁让你招蜂引蝶的,我看你是活该。”   “你只说对了一半,我不想引蝶,只想招来一只蜇人的小蜜蜂,可那只小蜜蜂就是迟迟不肯上钩。”   沈秋风望着江珠,目光肆意且火热,像是要把人给烧成灰烬似的。   江珠的脸噌地一下子红成了猴屁股,呸了一声。   “也不怕被蛰一头包。”   “不怕,被蛰也甘愿。”   沈秋风一脸苦恼,很认真的问江珠。   “你说,这只小蜜蜂什么时候才愿意落在我这朵名花上?”   “我哪知道,就你还名花,真是不要脸。”   江珠红着脸,翻了一个大白眼,再也待不下去,直接落荒而逃。   “明天,我教你骑车。”   身后传来沈秋风的笑声,臊的江珠恨不得拿根针把他的嘴给缝上,他越笑,她的脸就越红,等到家的时候,心里乱的像团麻似的,心脏扑腾扑腾的跳着,眼睛亮晶晶的。   张云见闺女满头大汗的跑回家,不知道的还以为后面有老虎哪。   “珠珠,你脸咋这么红,是不是发烧了?”   “啊?”   “很红吗?”   江珠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有些心虚的用手扇了扇脸上的热气。   “我没事,就是天太热了,热的,对,就是热的,等待会凉快点就好了。”   张云没有怀疑闺女口中的话,还以为闺女是真被热的,连忙去灶房给闺女拧了一条凉毛巾。   “快盖在脸上,去去热,这天真是越来越热,那树上的知了咋就不怕热,越热它叫的还越起劲……”   此时,正是下午三四点钟,树上的知了叫的正是热闹的时候,正如同江珠此刻的内心一样。   到了晚上,燥热才渐渐消散了一点。   晚饭的时候,江珠贴了一锅玉米饼子,炒了一盆韭菜掺鸡蛋,又凉拌了一盆水灵灵的萝卜丝掺野菜,最后又专门给三爷爷炖了一锅骨头汤,汤熬的奶白奶白的,撒上一把翠绿的小葱花,让人忍不住食欲大动。   吃完饭,又不顾三爷爷的阻拦,执意给三爷爷又换了一遍药和纱布,这消炎药和纱布还是上次沈秋风被张大宝扔的石头砸中去县里诊所用剩下的,当初,江珠担心他的伤好的慢,就多买了一些,没想到竟然还派上了用场。   夏天伤口容易发炎感染,一点要勤换药换纱布才行,三爷爷的伤口已经微微结痂了,只要不碰水,应该过一段时间就能好了。   可江珠还是有些不放心,打算明天带三爷爷去县里诊所看看有没有伤到骨头。   江珠家里到处充满着温馨,而此时的江老根家里正闹哄哄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情戏太难写了,头大啊 第77章   “我不活了, 我不活,老三他凭啥砸咱家啊,咱家那唯一的一口锅啊, 被砸的拼都拼不一块,还有碗都给摔了, 以后吃饭可咋整啊, 难道要用手捧着吃啊, 最过分的是他还把咱家那仅剩的一瓶油给倒了,天爷啊,咱平时炒菜都不舍得放的油啊, 全没了,这下全没了……”   王彩莲坐在灶房,看着满地的狼藉,哭的声嘶力竭,她没和江老根分家,砸这些东西,相当于砸她王彩莲的东西啊。   “我这是造了啥孽了,为啥要这样啊……”   “别嚎丧了,我平日里都和你们交代多少遍了, 不要惹老三,不要惹老三, 我看你是把我的话当成了耳旁风了。   老二媳妇,我看你就是一头猪,一天不拱事,心里就难受的慌, 今个这事,要是没有你在后面蹿火, 我就跟你姓。”   张秀兰气的指着王彩莲骂。   王彩莲一脸心虚样,嗫嚅道。   “我我也是好心啊,爹还活着哪,那老三不孝顺爹,竟然认那江老三做干爹,给旁人当儿子,孝顺旁人,我是为爹感到委屈的慌,谁想到,爹会真去找老三,还差点用烟杆打破了二丫的头啊。”   “我呸,你个搅屎棍,一天不搅事,你就皮痒痒的慌,老二咋会娶了你个祸家精。”   张云看向在一旁充当木头桩子的江有福,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老二,你还管不管你媳妇了,看看你媳妇做了啥好事,害的咱家家宅不宁,地里的庄稼又颗粒无收,现在还不老实,竟然还在你爹身后点火,害的二丫头上差点被那个糟老头子砸出来一个血窟窿,你就说,这事该咋办?”   “娘,你说咋办就咋办,我听你的,你让我离婚,我明天就和她离婚。”   江有福之前早就说过王彩莲好多次了,让她在这家少嚼舌根,少拱火,可她就是不听,不仅不听还死不长记性,距离上次和张红旗搅在一块害的他们这组庄稼全没了这件事才过去多长时间,就又开始作妖。   王彩莲一听江有福竟然要和她离婚,她气的也顾不的哭了,从地上爬起来,叉着腰,指着江有福的鼻子,一边跳,一边骂。   “好你个江有福,你竟然要和我离婚,你没有良心,我可是给你生下了儿子,给你们□□家续了香火,你竟然要和我离婚,你个死没良心的……   我不活了啊,我自从嫁给你后就没有享上你一天的福,在这个家帮你伺候老的,又伺候小的……”   王彩莲抓着陈桃花的胳膊,哭的鼻子一把泪一把的。   “大嫂啊,我有多辛苦你是知道的,你家大丫没嫁人前,那衣裳都是我帮着给洗的啊,对这个家,我就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陈桃花一脸的尴尬,急忙劝了劝老二。   “老二,彩莲这些年确实挺不容易的,咋能说离婚就离婚啊。”   江有福无动于衷,看向张秀兰。   “这事我听娘的,娘让我咋,我就咋。”   王彩莲见状,只能一脸泪巴巴的看着婆婆。   “娘,我知道错了,以后我再也不敢乱拱火,乱嚼舌根了,今个这事其实不能全怪我啊,都是爹,是他跑到老三家里又骂又打人的,惹恼了老三。   其实我也想劝爹来着,那老三和咱都分家了,他咋还能去老三家乱掺和啊,当初分家的时候是爹亲口说以后就当没有老三这个儿子的,可他老糊涂了,非要去找老三,整的我也没法子。   娘,今个这事全是爹的错啊,你别让老二和我离婚啊,安娃子还小不能没有我这个妈啊……”   王彩莲的话传到里屋躺在床上的江老根耳朵里,他的一张老脸顿时烧了起来,老二媳妇这是拿话在扇他的这张老脸啊。   要不是他闪了腰,躺在床上不能动,非要去院子里给老二媳妇一巴掌才行,老二媳妇眼里简直是没有了他这个公公。   他今个被老二媳妇一拱火,也是昏了头了,忘了自己以前说的那些话了。以后求他登老三的门,他也不稀的去。他也不管他了,他就当没有生过那个白眼狼。   只要一想起来,老三那兔崽子把他家给砸了,他心口就一阵一阵的抽疼,他的锅啊,他的碗,他的衣裳……他的烟叶啊。   他攒了半辈子的家当全被老三给毁了,这比杀了江老根还让他难受哪。   在夜色的掩饰下,江老根越想越气,最后竟然气哭了。   院子里的吵闹依旧在继续着。   “你以后要是再敢折腾幺蛾子,我就让老二立马和你离婚。”   张秀兰警告道,要不是念着她孙子还小,她非让老二和她离婚不可。   王彩莲连连保证以后再也不敢闹幺蛾子了,抹了抹脸上的泪和鼻涕,站在一旁不敢吭声了,也不再说老三砸东西让他赔的那些话了。   张秀兰见老二媳妇这下老实了,才看向老大江有粮和老二江有福。   “老大老二,咱家被老三砸成这个样子,你们别怨老三,要怨就怨你爹,要不是他找老三的事,又差点打了二丫,老三是不会来砸咱家的。   你爹他这么大年纪了,就是个没脸没皮的,当初他都不要老三这个儿子了,现在老三只不过是认了一个干爹,他就气得不行,上门找事,他咋好意思的啊,那张老脸也不害臊的慌。”   老大江有粮蹲在地上说不怪老三,老二江有福看着满地被打碎的东西,有些心疼的慌。   “娘,爹也是一时冲动,没有想那么多,老三也不懂事,咱家这好好的东西咋能说砸就砸啊。”   “这还只是砸碎点东西,要是今个你爹真把二丫给砸出来个好歹,老三能一把火把咱家给点了。”   张秀兰也心疼被老三砸碎的这些东西,可她心里更气江老根,指着江老根的窗户,破口大骂。   “你个老不死的,你今个咋好意思上老三家的啊,是你当初先不要的这个儿子,现在又怪罪老三认了干爹,你咋这么不要脸啊,你说那话之前,你就没有想想,你以前是咋对老三的?   你对老三还不如一个外人那,现在又想起你这个儿子了,我告诉你,晚了,当初分家的时候说的清清楚楚的,你忘了,我可没忘,当初那白纸黑字上都记着哪,你还按了手印。   江老根,我告诉你,你要是再找老三的事,我就去村口吆喝你去,让咱村的人都知道你江老根做的那些不要脸的破事,看你以后还咋做人……”   江老根被骂的,一张老脸算是丢光丢净了。   “我是他爹,他那条命都是我给的,我想对他咋样就对他咋样,关你这个老婆子啥事?我就是掐死他,他也不能对我这个爹有怨言。   早知道他这么不孝顺,当初一生下来就应该把他按在水盆里溺死,还省了我几十年的粮食那,以后我再管那个白眼狼的事,我就是孬种。”   “江老根,你说这话没良心,老三吃了你多少粮食啊?当初咱家没粮食,是我从娘家背来的粮食,老三吃的是我娘家的粮食。   后面,咱家你干活,我也干,这地里的粮食有我一半,老三吃的是我挣的那一半粮食,老三再大点,就自己挣工分吃自己挣的粮食了,从小到大,老三没有吃过你一粒粮食,老三叫你那么多年的爹,都算是便宜你了。”   张秀兰被江老根气的胸口疼,她当初咋就不长眼,嫁给了这样的一个人啊。   江老根被说的鸦雀无声,在屋里装死充楞。   ……   回了屋的王彩莲对江有福连打带踢的。   “你个没良心的,你是不是早就想和我离婚了,我就知道,你和村头的李寡妇好上了,和我离婚,娶李寡妇,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江有福被打的抱头乱窜。   “你瞎说什么?咋还扯上了人李寡妇?我和她清清白白的,没有你想的那些事。”   “我呸,你以为我信你的鬼话,你这几天天天晚上半夜才回来,身上沾了一股子骚狐狸的味,还想蒙我哪。   怪不得刚刚你张口就说要和我离婚,你想了好长时间吧,你就想让我给那个骚狐狸腾位置,我告诉你,你休想。   我当时就应该把这事当着咱娘的面说出来,我为了你,含辛茹苦的照顾这个家,你竟然就这么对我……呜呜……”   王彩莲也不打江有福了,就那样坐在炕上,抹着泪。   她前几天就发现江有福的异常了,天天半夜才回家,白天压根找不到人,对她的态度也和以前不一样了。   对她越来越不耐烦不说,到了晚上,办那事的时候,不是嫌弃她身材走形,就是嫌弃她皮肤黑黄,脸上有皱纹啥的,后面压根就直接不碰她了。   所以在刚才江有福当着众人的面说要和她离婚,她一点都没有觉得那是玩笑话,或者那是吓唬她的话,江有福是真动了想和他离婚的念头。   “我不都和你说过了吗,我晚上是找人喝酒去了,所以才回来那么晚。”   江有福极为不耐烦的解释道。   “你和谁喝酒去了?我一直问你,你就不说,你这不是心虚是啥?”   王彩莲抬起头,质问着江有福。   江有福眼底闪过一丝心虚,   “给你说了你也不认识,是外村的。” 第78章   “外村哪的?叫啥名?”   王彩莲今个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你烦不烦啊, 大晚上的,你不困,我还困哪, 整天神叨叨的,烦死个人。”   江有福对问话避而不答, 直接上了炕, 扯过被子往身上一搭, 背过身子睡了,也不知道是真睡还是假睡。   王彩莲望着他的后背,委屈的只一个劲地往下掉泪珠子。   第二天一早。   江老根家里要锅没锅, 要碗没碗,怎么做饭都是个问题。   张秀兰习惯性地在全家人还没醒的时候起床打开大门,准备扫地,今个她拿着扫把,刚打开大门,就见她的老三蹲在门口。   “老三,你咋在这?你啥时候来的?”   “娘,你小声点。”   江有贵悄咪咪地把张秀兰拉到大门口左侧的墙角处,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只大海碗来, 碗里放着炒菜,是蒜苗炒腊肉片, 上面还摆着两个白面馍馍,他把筷子递给张秀兰。   “娘,趁热快吃,我昨个把你家锅给砸了, 你们来不及买锅,我寻思着, 饿着谁也不能饿着我老娘,就让你儿媳妇起了个大早做的饭,我估摸着你这个点会开门扫院子。”   “娘的儿啊……”   张秀兰眼角顿时湿了,声音也有些哽咽,江有贵拿过碗里的白面馍馍塞到老娘手里,催促老娘快吃。   “娘,你快吃,等会他们就起来了。”   张秀兰做贼似的瞅了一眼门口,觉得三儿说的是这个理,要是被那些人发现三儿给她送饭,到时候说不定又是一顿闹腾。   她连忙用袖子抹了一下眼睛,啃了一口儿子给的白面馍馍,拿着筷子夹菜的手都有些发颤,夹了几次,才把冒着油的腊肉片夹到嘴里。   “香,这肉真香,这白面馍馍做的也劲道。”   “香吧,你爱吃,我中午还让她给你炒这腊肉。”   张秀兰听了三儿的话又感动又生气,   “三儿啊,可不敢这样吃,剩下的让你媳妇等你啥时候馋肉了给你做着吃,娘吃这一次就行了,娘半截子快入土的人了,吃这样的好东西都糟践了。”   “娘,你说啥哪,啥半截快入土的,呸呸呸,只要我娘想吃,就是天上的飞鸟我也给你搞来,你就放心吃吧,我那还有两三块腊肉哪。”   江有贵说着,催促着张秀兰趁热快吃。   张秀兰听了儿子的话,感动的眼圈都红了,她的三儿啥都好,就是对她太孝顺了,当下也不再说啥了,埋头大吃。   “娘,慢点,别噎着。”   江有贵见他娘吃完了一个馍,连忙又把手上的那个馍给递了过去,张秀兰吃的满嘴流油,那叫一个满足。   她没一会儿就吃完了一大碗菜和两个白面馍馍,江有贵探着头往院子里瞅了一眼,见没啥动静,才背过身去,从怀里掏出一个青色的碎花包裹,塞到他娘怀里。   “娘,这是几个白面馍馍,你啥时候饿,就拿出来偷偷吃一个,离我中午给你送饭这还有一阵哪,别饿着肚子。”   “娘不饿,你拿回去给二丫吃吧。”   “家里还有哪,这是专门给你带的,你快藏好,留着自己吃,别管他们。”   江有贵执意让张秀兰拿着,张秀兰没法拒绝三儿的一片孝心,只能接下,包裹触手还是热的,可想而知这里面的白面馍馍还有着热气哪。   三儿对她这个娘,真是孝顺的不行。   “对了,还有这个。”   江有贵差点忘了,他急忙从口袋里掏出两个红皮的煮鸡蛋,塞到他娘手里。   “三儿,娘不要,不要,这鸡蛋你留着自己吃,娘不爱吃鸡蛋……”   张秀兰硬要把鸡蛋塞回三儿的口袋里。   江有贵一溜烟地跑了,张秀兰气的直跺脚,往门口瞅了瞅,急忙把鸡蛋藏在怀里,抱着装有白面馍馍的碎花包裹做贼似的跑回了堂屋,江老根睡在里屋,她背着江老根把白面馍馍锁在柜子里。   她三儿给她的白面馍馍,她才不给这个老东西吃哪。   走在回家路上的江有贵,知道她娘不是不爱吃鸡蛋,而是不舍得吃,以前家里比这还穷的时候,她娘总会想方设法地给他变出一个鸡蛋来,他让他娘吃,她娘也是像刚刚那样说的不爱吃。   小时候他不懂事,还以为他娘是真的不爱吃鸡蛋,有次,看见他娘在灶房一个人躲着吃他剥下的鸡蛋壳上沾的一点鸡蛋皮时,他才知道,他娘不是不爱吃,而是不舍的吃,想把这些好东西都留给他吃。   ……   另外一边,江老根被空中还没来得及消散的蒜苗炒腊肉的香味给馋醒了。   “我饿了,我要吃蒜苗炒腊肉。”   躺在床上的江老根把床锤的咚咚响。   “还吃蒜苗炒腊肉,你咋不说吃天鹅肉啊。”   在院子里扫地的张秀兰忍不住嘲讽道。   “你个死老婆子,不会去给我买点肉啊,我腰伤着了,要吃肉补补才行。”   江老根昨天晚上没有吃饭,早就饿的不行了,一大早又闻到这么这样霸道的肉香,馋的他一个劲地咽口水。借着腰伤的劲,也不顾旁人怎么看他了,反正他今个一定要吃到肉才行。   张秀兰懒得搭理他,任他在床上一个劲地喊。   “老大,老大……”   江老根见使唤不动这糟老婆子,就开始一个劲地叫他大儿子,像是叫魂似的。   老大江有粮还以为他爹出了啥事哪,急急忙忙地穿上衣裳,拖拉着鞋,来到了江老根床前。   “爹,咋了?你叫我啥事?”   “你咋才来?我叫你这么多声,你是聋了还是我使唤不动你了?”   江老根见大儿来的那么慢,十分不满。   “爹,我听到你叫我,我穿上衣裳就来了,你叫我来啥事啊?”   江有粮被他爹训的摸不着头脑。   “我把你们兄弟一个个养这么大,你们没有一个孝顺的,都是白眼狼,没看见我腰闪着了吗,也不说去给我买两贴膏药让我贴贴。   这大早上的,也不做饭,难道要饿死我?”   “爹,我待会就去县城给你买膏药去,咱家的锅昨天被老三砸了,没法做饭啊。”   江有粮一脸为难。   “我看你就是个猪脑子,没有锅就不吃饭了?让我用裤腰带扎着脖子?”   江老根气的脸红脖子粗的,恨不得拿根棍子敲开老大的头,看里面有没有装脑子。   江有粮被骂的也不敢还嘴。   “爹,要不我让我媳妇去借隔壁二婶家的锅,先凑合着做顿饭,等我晌午就能把锅给买回来了。”   “你看着办吧,咱早上吃啥啊?”   江老根斜着白眼瞅江有粮。   江有粮是个实打实的实诚性子,有啥说啥,   “家里还有半袋子谷糠,要不掺上几个红薯做窝窝头?”   家里粮食吃的都差不多了,这几天家里都是这样吃的。   江老根顿时不满了起来。   “你没看见我的腰伤着了吗?”   “那要不我去借点棒子面,给爹做棒子面窝窝头?”   江老根见老大就是个榆木脑袋,他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竟然还不懂他的意思,他差点气歪了鼻子。   “窝窝头,窝窝头,你就知道窝窝头,你真是我的好儿子,我的腰伤成了这样,你就叫我吃窝窝头?”   江有粮一个大老爷们被亲爹指着鼻子骂,他满脸紧张无措。   “爹,那你想吃啥?你想吃啥,我叫我媳妇给你做还不行吗。”   “我想吃肉,我要吃蒜苗炒肉,我的腰伤的厉害,必须要吃肉补补才能好。”   江有粮听江老根说他想吃蒜苗炒肉,顿时犯了难,这蒜苗村子里种的有,可这肉……需要肉票啊,而他家总共分得的那几张肉票早就花光了。 第79章   “爹, 可咱家没有肉票了啊……”   江有粮照实说了,可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就被江老根砸来的枕头给砸了个正着。   乡下的枕头是用破布破床单拼凑而成的, 里面装的不是棉花,而是沉甸甸的麸子皮, 砸到人脸上, 扑面而来的是那上了年头的头油味, 那味道别提多销/魂了。   江有粮被砸的身子禁不住往后退了几步,手忙脚乱地接住枕头。   “你个白眼狼,我白把你拉扯那么大了, 没有肉票你就不会想法子吗?我看你就是成心不想让我吃口肉。”   江老根指着老大的鼻子,骂的老大涨红了黑黄的脸。   “凭啥老三那个兔崽子他能吃上肉,我就吃不上?你就不能动动你那猪脑子。”   江老根回想起上次老三招待大伙在他那吃饭,他带着人去找老三和村长要粮食,可是清清楚楚地瞅见了那一个个桌子上都有一碗小鸡炖蘑菇,还有蒜苗炒肉片啥的。   老三哪来的肉票?他当初把老三一家赶出去的时候,记得很清楚,啥东西也没分给那个兔崽子,就让他带走了一床破棉絮, 更不用说肉票这样贵重的东西了,当初家里的票都在他手里攒着哪, 一张都没少。   那老三是从哪里搞来的肉票?看他那个不争气的样子,这肉票一定来路不正。   被江老根骂猪脑子的老大江有粮蹲在地上,生着闷气,他咋想法子?这肉票一年就发那么几张, 比钱还贵重哪。   他即使厚着脸皮找人去借,也没人肯借给他啊, 抬头间,他正准备说什么,就瞅见他爹一脸不怀好意的算计,心里忽然有些忐忑起来。   ……   “老三,昨个你害的咱爹闪了腰,他今个想吃肉,让你给他拿几张肉票。”   老大江有粮重复着江老根的原话。   “老大,他想吃肉找我干啥?我也没有肉票,我即使有,放灶房里一把火烧了也不给他。”   江有贵蹲在院子里就着手里剥的冒油的咸鸭蛋,喝着大碴子粥,头也不抬的说道。   “老大,你别这样,再咋说,他也是咱爹的,我也不要多,你就给我拿一张肉票,我去县城给他买点肉回来,他吃了肉也就消停了。”   江有粮苦口婆心地劝着江有贵,可江有贵压根就听不进去。   “老大,你回去吧,我还是那句话,要肉票没有,就他还想吃肉?美的他哪。”   江有贵说完就见老大站在那吞吞吐吐的,像是有什么话不好说出口似的。   “老大,是不是他还说啥了?”   “我来的时候咱爹说,今个这肉票你要是不给他,他就去公社告你去,他他……他说你手里的肉票来路不正。”   江有粮复述完江老根的话,顿时松了一口气。   “老三,咱爹那人,你把他惹急了,这种事他真能干出来,你就服个软,给他一张肉票能咋地?”   江有贵没有想到那个老头子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还威胁他,他冷笑道。   “呵,你让他去告吧,我不怕,我看他能告出来个啥名堂。   我手里没有肉票,之前那些鸡,那些肉都是我媳妇从娘家那边拿回来的,他要是馋的快死了,就去找我老丈人要去吧。”   “老三,要是你手里实在拿不出肉票,你让我拿回家一块肉也行啊,等啥时候再让你媳妇回她娘家拿。”   江有粮想到了一个折中的法子。   “我呸,你以为我老丈人家的肉是大风刮来的啊?想拿就拿?你咋不让你媳妇回她娘家给那个老东西拿肉吃?   我家没肉,早吃光了,你走吧。”   江有粮见状还想再说什么,可还没等他张口,就被老三给赶了出来,他看着紧闭的大门,没法子只能扭头回家。   “咋样了?从老三那拿回来几张肉票啊?”   陈桃花见丈夫回来了,急忙把他扯到一旁小声问道。   她都打算好了,老三他们两口子上次请村里的人吃饭,那桌子上可有不少的肉菜,这就说明老三手里的肉票肯定不少。   老大这次去找老三要粮票,那是奉了爹的旨意,虽然爹昨个才惹了老三,可爹毕竟是老三的亲爹,这父子哪有隔夜仇啊。   老三即使再混,再不是个人,也要拿出几张肉票的。   她都想好了,老大拿回来的肉票,她要想方设法昧下来两张,用这两张去买点肉,一份拿到娘家,昨个她回娘家借粮,她嫂子那脸子拉了跟个驴脸似的。   另外一份拎着去牛洼村看望大着肚子,快要生产的闺女大丫,自从大丫嫁到牛洼村,她这个做娘的还没有去看望过哪。   大丫在婆家日子不好过,她那个婆婆和小姑子最是个刻薄尖酸的,天天对大丫甩脸子不说,一点伺候不到的地方,就指着大丫的鼻子骂。   她可怜的大丫啊,大着肚子还要伺候一家老小不说,还要受这些人的欺负,那个李大牛也不是个好东西,大丫每次和她婆婆小姑子吵架,李大牛不仅不帮她,竟然还帮着她婆婆打她。   上次,大丫哭着回来,脸上被那李大牛打的鼻青脸肿的,就因为大丫说了她婆婆的一句不是,就被打成那个样子。   她要拎着肉去看望苦命的闺女,让她婆婆看在她拎去的肉的份上,对她闺女好一点。   她算盘打的很好,可是她算错了人。   老三一张肉票也没有给。   老大江有粮知道媳妇想拿点肉去看望闺女,可老三就是一块滚刀肉,要不出来肉票也没法子啊。   “要不,你去你娘家借张肉票,等咱家有肉票了再还回去?”   陈桃花听了,那张满是愁绪的脸上十分抗拒。   “你没见咱昨个去我娘家借粮,我嫂子对咱啥态度,连饭都没有留,让咱空着肚皮回来的。   现在我娘家是我嫂子当家,那票啥的都是她拿着,她肯定不借给咱,再说了,那些冷言冷语你难道没有听够?”   “那这咋整啊,没有肉票就买不成肉,爹还等着哪……”   江有粮愁的一个劲地直挠头。   “老大,老大,你给我滚进来。”   躺在里屋的江老根听到了老大说话的声音,他把人喊进来后,盯着他那空空如也的手,皱紧了眉头,一脸的不高兴。   “肉票哪?”   “爹,我我去找老三要了,可他说他手里没有肉票。”   站在里屋的江有粮一脸的唯唯诺诺。   “不孝子,白眼狼,王八蛋……”   江老根气的咬牙切齿。   “你有没有和他说,不给我肉票,我就去公社告他去这话?”   “说了说了,可他说不怕你去告,他家的肉是他媳妇从娘家拿回来的。”   “屁娘家,一直十几年连面都没有露过的娘家,能舍的给闺女肉?”   江老根才不信那个兔崽子的鬼话。   “爹,你没有见过老三的亲家?老三不是说他有个老丈人?”   “呸,啥亲家,我才没有那样的亲家,自己闺女嫁过来,他是一次面也没有露过,也不说来看看我这个亲家公,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他城里人还比不上咱村子里人知道规矩哪。”   江老根提起这茬就忍不住生气,觉得老三媳妇的爹是看不上他江老根,不然也不至于这么多年来,一次都没有来过村子里。   江老根想了一会,又问老大。   “那个兔崽子真是这样说的?不怕我去告他?”   “真是这样说的,爹,老三手里恐怕真的没有肉票,要不等到咱家啥时候有肉票了,您再吃?我待会让娘给你煮个鸡蛋解解馋,您看咋样?”   江老根也清楚自己现在这一时半会的吃不上肉,再加上他饿的实在受不了了,只能退而求其次。   “鸡蛋我要吃用油煎的。”这样才香。   “爹,你忘了?咱家的油都被老三昨个给倒了。” 第80章   “那个该死的兔崽子, 咋不降下一道雷劈死他,叫他赔我的油,赔我的油……哎呦, 我的腰……”   江老根恨的直锤床,可由于他的动作幅度太大, 一不小心扯动了伤腰, 他疼的一头冷汗, 嘴里哎呦哎呦的叫个不停。   “爹,你没事吧?”   “老大你去县城买锅去,不用搭理那个死老头子, 还想吃煎鸡蛋,咋不上天?闪了腰可成了咱家的大功臣,咋好意思舔着那张老脸说出这种不知羞的话,又不是两三岁的孩子,哪有那么馋。”   张秀兰走了进来,用手剔了剔塞在牙缝的肉,对着在床上疼的嗷嗷叫的江老根翻了一个大白眼,然后把老大拉到一边去,随后不顾江老根的阻挠把钥匙从他身上找了出来。   “你要干啥?你拿我钥匙干啥?我告诉你, 那柜子里的钱你不能动,少一个子我和你没完, 你个遭老婆子,快把钥匙还给我。”   张秀兰压根就不搭理他,拿着钥匙直接打开了里屋的柜子,从里面找出江老根藏钱的地方, 数出来几张毛票子交给老大。   “你拿着这钱还有这几张票,把该买的东西都买回来, 剩下的,再买回点粮食回来。”   “我的钱,那是我的钱……”   江老根气的想下床打私自做主没有和他商量就动他钱的张秀兰,可身子还没坐起来,就又疼的瘫了下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老大把他的钱给拿走。   “不给老大钱,咋买锅,咋买碗,咋吃饭?”   “这些东西都是老三那个该死的砸碎的,找他要,找他去。你个败家老娘们,把我的钱都给败光了,买这些东西待花我多少钱啊,谁让你动我的钱的?等我腰好了,你给我等着瞧……”   “老三为啥砸这些东西,你心里没点数?要不是因为你没事找事,他也不会砸这些东西,这些钱也不用花,说到底,还不是你嘴贱,是你花了这些钱,活该。”   张秀兰一点都不怕他,她说完,顺手把钥匙放在了自己的身上。   “你把钥匙还给我,还给我。”   江老根气炸了,这死老婆子把钥匙攒在她手里,肯定是还想拿他的钱。   这把钥匙他拿了几十年,是他当家做主的凭证,即使晚上睡觉也不离身,这下被张秀兰拿到手里了,江老根难受的不行。   更是时时刻刻眼也不眨的盯着那个放着钱的柜子,一刻也不放松,晚上更不敢合眼睡觉,唯恐张秀兰趁他睡着,偷拿他的钱给老三那个白眼狼,这都是后话了。   张秀兰拿着钥匙,就像是没有听到江老根的骂声似的。   江老根骂了一会儿,肚子咕咕咕的直叫唤,他饿的那叫个难受,可家里没有人做饭,老二江有福起来后不知道去哪里鬼混去了,屋里王彩莲在那抹泪,也没有心思借锅做饭。   不过她还是惦记着安娃子的,从柜子里拿出一块珍藏的鸡蛋糕塞给儿子,让他就着热水吃,她就在一旁看着,看着看着又哭了起来。   陈桃花也龟缩在自己屋里不出来,像是没有听到公公在喊她,老大没有从老三那整来肉票,她可没心思伺候江老根。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闺女大丫,没有肉就没法去看大丫,大丫婆婆是个势利眼,她不拿东西去,恐怕会被她戳着脊梁骨骂。   可这还不是最令她发愁的,她最发愁的是闺女快到月份了,这孩子可不能在婆家生,到时候孩子一出来可就露馅了。   当初说的是,把闺女接回来,让她在这边生,到时候就告诉她婆家闺女不小心摔了一跤,孩子流了没有保住,可家里现在这么紧巴,连糊口的粮食都没有,闺女来了,那就是又添了一张嘴,这可咋办?   以后闺女把孩子生下来,那孩子咋处理又是一件令人头疼的事。   就在陈桃花愁的不行的时候,里屋的江老根有开始骂人了。   张秀兰才不管他哪,还有力气骂人,说明还不咋饿,要是饿,还能有力气骂人?   ……   今个,原本江珠是想带三爷爷去县城看手的,刚好江有贵要去县城给食堂送几筐菜,他们当初在山后面开辟的那一小块菜地,现在那里面种满了茄子,番茄,红辣椒,豆角啥的。   这几天,他们一家都去外地用碗,盘子换东西去了,一回来,去菜地一看,地里的菜长的密密麻麻的,都快要老了,连忙都摘了下来。   正好借着给三叔看手的话,把牛车借了过来,把那些菜筐都放在牛车上,上面又放了一些杂物,任谁也看不出来那下面藏了几筐菜。   江珠原本也想跟着,可那牛车坐不下了,只好留在家里,看着她爸带着三爷爷去了县城。   三爷爷是真的不想去,他的手就砸破点皮,啥事也没有,可珠珠那丫头就是个拗脾气,非要让他去,有贵和他媳妇也不说劝着点珠珠,还和这孩子一样乱掺和,非要让他去瞧瞧医生,他头一次被人这样重视,在乎,三爷爷心里酸涩的不是个味。   “闺女,水烧开了。”   张云冲院子喊了一嗓子。   “来了来了。”   江珠端着满满一簸箕刚洗好的豆角,来到了灶房,打开锅盖,把豆角放进滚水里煮一会。   这豆角不吃过两天就老了,可这么多豆角,即便送到食堂一部分后还是剩下了不少,他们一家也吃不完,江珠就想把它晒成干。   等冬天的时候,想吃就抓一把,放在开水里泡一泡,等泡开后,就和肉炖在一块,越炖它就越劲道,吃着有嚼头,肉汁渗到里面,再加上它晒干后独有的风味,二者混在一起,吃着别提多好吃了。   这还是江珠没有穿书前,有次去乡下采光,在一个老奶奶家吃到的豆角干炖老母鸡,那豆角吃着比鸡肉还香哪,当时她没看出来那是晒干后的豆角,还以为是她们那独有的菜哪。   后来,老奶奶见她爱吃,临走的时候就送给了她一大包晒干后的豆角干。   晒干后的豆角干,又硬又难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团杂草哪。   等差不多了,江珠就把锅里的豆角都捞了上来,放到凉水里过一遍,然后用手沥干水分,把它们一条一条的挂在院子里那根特意扯起的绳子上暴晒。   等晒一会儿,又给它们挨个翻翻身。   多余的梅豆也是同样的处理方法,过一遍开水,然后放到太阳底下暴晒,直到晒干最后一点水分,变得干巴巴的才行。   等到过年炸丸子的时候,把晒干的梅豆用热水泡开,然后往里面装一些调好的肉馅,把它撑的圆鼓鼓的,就像是一个饺子,然后裹上面糊下油锅炸,炸至外皮金黄酥脆,有香味飘出,才算是炸好了。   咬一口,有面皮的脆,焦香,然后是梅豆的劲道,最后是充满梅豆香味,顺滑,鲜香,紧致的肉馅,吃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忽然她家大门被人敲响。   张云和闺女立马变得警惕了起来,有是被人看到她家挂了一院子的菜,那还不完了。   张云示意闺女不要说话,就装作在家睡觉,没有听见敲门声的样子,门外那人敲门不见人出来,说不定就离开了。   可江珠就是一个扯后腿的,她想把手上的簸箕放在凳子上,手上一个没拿稳,簸箕直接摔在了墙角的水缸上,发出一道刺耳的声音,门外的敲门声顿时停了下来,显然门外的人也是听到了这响动。   “婶子,你在家吗?”   院子里的母女俩听见是沈秋风的声音,顿时松了一口大气。 第81章   “是秋风啊, 快进来。”   张云冲沈秋风招了招手,把门打开了一条可以容下一个人过的缝隙,等沈秋风进来后, 她做贼似的往四周环视了几眼,确定没有人后才又把门给关上。   进门后的沈秋风看到挂了满院子的长豆角, 极为吃惊, 这才想通为啥自己刚刚敲了半天的门都没人应声。   “你咋来了?”   江珠弯着腰从一排排长豆角下钻了出来。   “我来找你啊, 昨天不是说好要我教你骑车嘛。”   江珠听着他颠倒黑白的话,瞪了他一眼,明明昨天是他说的这话, 她当时都没有答应他。   “婶子,我带珠珠去学车啦。”   沈秋风没有给江珠拒绝的机会,拉着她就跑出了家门。   还没等张云反应过来,沈秋风就拉着她闺女没了身影,她嘴巴微张,原本想说的话也来不及说了,望着空空如也的门口,她眼底闪过一抹不赞成的忧虑。   “不行了……不行了……跑不动了………”   沈秋风累的气喘吁吁的,也顾不得脏, 一下子拉着江珠坐在了草垛上。   “有那么累吗?”   江珠就见不得他这幅体虚的样子,一个大男人娇弱的不行, 这才从她家还没跑到他家,他就像是经历了几千米长跑后虚弱不堪的样子。   沈秋风见江珠脸既不红也不喘,顿时感觉自己有点丢人,他一个大男人竟然还跑不过一个女人, 可他却嘴硬的不肯承认自己比江珠弱。   “谁……累了?我一点都……不累,我就是刚好今天有点……腿疼, 搁到往常,我能一气……从这里跑到县城,不带……喘气的,喘气的。”   要是沈秋风此时能不红着脸,不喘着气,说这话,还有点可信度,可他现在喘气喘的连说个话都说的断断续续的,江珠打死也不信他的鬼话。   “真的,你别不信。”   沈秋风见江珠不相信自己,他睁大了眼。   “你弱就弱吧,我又不笑话你。”   江珠嘴上说着不笑话,可那眼底赤/裸裸的笑意却让沈秋风涨红了脸皮。   “你不准笑……你还笑……我让你笑我……”   沈秋风恼羞成怒地去闹江珠,用头往她脖颈里拱,仿佛小兽一般,双手放在她腰上,坏心眼地挠着江珠腰上的痒痒肉。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别挠那里……别挠……我错了我错了……”   江珠笑的停不下来,扭着身子倒在草垛上,躲着沈秋风那双罪恶之手,可沈秋风压根就没准备放过她,越发闹的厉害。   江珠笑的肚子疼,身子乱扭着,脚乱踢着,一不小心踢到了什么东西,下一秒,眼前忽地一暗,身上忽然一重,额头忽地一湿。   猝不及防倒在江珠身上的沈秋风,此时,他正在压着她,俩人之间没有了距离,他的唇狠狠地磕在了江珠的额头上。   这一刻,仿佛时间都静止了。   沈秋风微睁大的眼睛呆呆的盯着江珠的头发,嘴巴上贴着的那抹细腻,温热的触觉,让他失了神。   被他压在身下的江珠,感觉自己的身体怪怪的,仿佛着了火似的,心脏扑通扑通的好似要从身体里跳出来,脸红的像烟霞,眼睛里含着一股羞人的水。   额头酥酥麻麻的,还有灼热的气息喷洒在上面,让她的脸更加发烫了,她的手无措地紧紧的抓着身下的麦秸,盯着眼前男子消瘦的下颌线条,忍不住呆了。   “砰砰砰”   俩人的心跳声是如此的大,大的都可以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这也是俩人的心离的最近的一次。   “你……”   江珠张口要说什么,忽然她的嘴巴擦到了一个凸点,像是沈秋风的喉结。   沈秋风唔了一声,撑在江珠身体两边的胳膊原本就因为撑的时间过长,像一根随时快要崩断的线,江珠刚刚那下子,无疑是拿一把斧头砍断了那根早已撑不住的线。   他再也绷不住,身体忽然下沉,全身的力道都压在了江珠的身上,而他的喉结,好巧不巧的就抵在了江珠的嘴上。   江珠瞬间瞪大了眼睛,张口想说话,可不料刚张口,对方的喉结就见势挤了进来,而她像是在含着对方的喉结似的。   这一下子,两个人的身体都僵了。   尤其是沈秋风,他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喉结来到了一处柔软异常的地方,那地方非常的温暖,紧致,这是——   就在他整个人都傻掉的时候,突然他的喉结被猝不及防的舔了一下,这下子,仿佛天雷勾动了地火,他控制不住地彻底瘫软在江珠的身上,嘴里发出令人要命的喘/息声。   那浅浅的,带着某种的压抑,又带着想要更多的渴求的暗哑的声音,就那样在江珠耳边.   他那毛茸茸的脑袋埋在了江珠的脖颈里,拱来拱去,仿佛很委屈,带着幼兽的哼唧声。   江珠真不是故意的,她发誓,她是想说话,可没想到舌头会碰到他的喉结,对方毛茸茸,有些扎人的头发,扎的她脖颈一阵冷痒,对方高挺的鼻子在她脖颈那块蹭来蹭去,蹭的她整个身子都酥软掉了,还有一抹明显和其他地方不一样的温热地方,也在那……   还有对方在她耳边销/魂的哼唧声,这些东西,让江珠煎熬的简直身处在地狱里,她再也受不了了,猛地一把推开了身上的人。   被推开的沈秋风倒在一边的草垛上,他脸色很红,尤其是那双多情的桃花眼,此时眼尾晕染着诡异的绯红。   眼睛里没有一丝焦距,整个人一副失魂落魄,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样子。   不过,细看的话,能从里面看出几丝还没有消散的委屈,无辜来。   江珠连忙从草垛上坐了起来,不敢看身旁的沈秋风,愣在原地了好一会儿,才仿佛把魂找回来,然后她手忙脚乱地摘着黏在身上的麦秆。   直到把身上的麦秆都摘了个干净,没有麦秆可摘,她才放下手,此时俩人谁也没有说话,俩人之间的氛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江珠紧张尴尬窘迫的恨不得挖个地缝藏里面,最好一辈子都不要出来的那种,就在她在那紧张的用麦秆玩蚂蚁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道咳嗽声。   “咳,今个天气挺好哈!”   江珠见状连忙接话,一边说还一边往天上看。   “是啊,今个天就是挺好,阳光明媚,这太阳挺大的……”   她话还没有说完就卡壳了,只见此时天上乌云密布,哪有太阳的影子。   沈秋风像是眼瞎了似的,还附和道:   “太阳是挺大的,燥热燥热的。”   他刚说完这句话,一阵狂风就袭来了,吹得人身上冷的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江珠摸了一把滴到自己额头上的水滴,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   “是啊,今个这太阳太大晃的我都发晕,热的难受死了,看我头上都是汗。”   沈秋风瞅了一眼她手上的水,随后又看了一眼乌云翻滚的天色,十分淡定地拉起了江珠的小手。   “咱回去吧,恐怕待会就热的汗如雨下了。”   “行。”   江珠乖乖的被拉小手,跟着沈秋风回到了他家避暑去了。   俩人刚到家,外面哗啦啦的就下起了倾盆大雨。   沈秋风像是没有看到溅到屋里的水,他淡定地关上了门,隔绝了屋外发生的一切。   空气中到处弥漫着下雨天独有的土腥味,外面的风把窗户打的啪啪响。   屋里坐着两个装瞎,装聋的人。   此时,一辆凤凰牌的崭新的自行车被人遗忘在地头上,它在那空无一人的田野间,伫立着,任由大雨冲刷着它的孤独。 第82章   “给你买的, 忘记拿给你了。”   沈秋风拿出一袋子大白兔奶糖来。   “大白兔?!”   江珠很惊喜,拿过一颗,剥掉糖衣塞到了嘴里, 眼睛亮亮的。   “你哪来的钱买糖啊?”   沈秋风也剥了一颗,平日里他是不吃这种甜腻腻的东西的, 可今天这只糖吃着一点都不腻, 是刚刚好的甜, 他看着少女一边鼓起的脸颊,像一只贪吃的土拨鼠一样。   “我把我那只手表卖了。”   沈秋风这毫不在意的语气,仿佛没有把那块瑞士产的手表放在心上。   “你给卖了?你什么时候卖的?”   江珠见过他的那块手表, 那手表一看就不是便宜东西,怎么就给卖了,真是一个败家子,江珠忍不住为那块手表感到可惜。   “就前几天。”   沈秋风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二十块钱递给江珠。   “给,这是我欠你的钱。”   江珠把钱接了过来,回想起他压在自己这里的·那枚玉扣,心中弥漫起了淡淡的不舍,平常, 那枚玉扣一直都被她锁在柜子里,唯恐玉扣丢了, 或者被她爸妈谁看到,她不好解释。   那玉扣自从在她手里,她忙的也给忘了,真是一次都没有拿出来把玩过, 现在就要还回去了,她心中说不出的遗憾, 不过即使再遗憾,她也要把东西还给人家,毕竟东西一看就很贵重。   “你放我那的那枚玉扣,等待会我回家拿给你。”   “送你了。”   “啊?”   江珠被这猝不及防的惊喜给整蒙了,随后是纠结,再然后坚决地摇了摇头。   “我不能要你的东西,那个玉扣太过贵重了。”   沈秋风看着江珠一脸郑重的样子,沉默了一会儿。   “再借我一块钱。”   江珠不明所以,从刚刚他还来的二十块钱中拿出一块钱放到他手里。   “好了,现在我欠了你一块钱,你是我的债主,按约定,那枚玉扣要继续放在你那里了。”   沈秋风笑的,像那偷腥的老鼠似的。   “你……你是故意的……那一块钱我不借给你了,你把它还给我。”   江珠伸出了手,向沈秋风索要刚刚的那一块钱。   “不给,这一块钱,等爷我哪天心情好了再考虑要不要还你。”   沈秋风一副死乞白赖的样子。   “那枚玉扣你可要给我收好了,那可是我妈留给我的,说是让我给未来媳妇的,要是你把它弄丢了,你可要赔给我一个媳妇。”   “你……你个臭无赖……你赶快把你的玉扣拿走……那一块钱我不要了……”   江珠气的直跺脚,脸不知道什么原因忽然红了起来,脑海里不停回放着沈秋风刚刚的话,送给未来媳妇的,送给媳妇的?江珠不知道为啥,越想脸越红。   “这可不行,当初咱说好的,我把欠你的钱还清,你才可以把玉扣还给我,可现在我还欠你一块钱哪。这玉扣啊,你就不可以还回来。你即使把它拿过来,我也不要,要是你放我这,它丢了,或者碎了,我就找你要媳妇去。   反正你以前也说了,像我这样干啥啥不行,风一吹就倒的绣花枕头,在你们这是不好找对象的,没有人愿意嫁给我,到时候你直接赔我一个媳妇,这多好,简直一步到位。”   “啊啊啊……你想到倒美啊……还赔你媳妇……”   江珠按着沈秋风就锤,沈秋风被锤的嗷嗷叫,在屋子里到处躲藏。   外面的雨不知不觉啥时候停了,云层里的太阳又出来了。   刚刚那场大雨来的急去的也急,还没有来得及把地面浇透就跑了,所以地面被太阳这样一照,干的也快,只在地面上留下浅薄的水印子,昭示着刚刚下了一场雨。   “不闹了不闹了……我投降,我投降……咱去学车子去吧。”   沈秋风双手举了起来,作投降状。   “沈秋风同志,你下次再这样油腔滑调,小心我拳头。”   江珠右手握拳,一脸威胁,如果她脸不那么红,眼睛不那么水汪汪,恐怕会更有威慑力。   “遵命,我的司令长。”   沈秋风双脚立到一起,挺胸抬头,动作极为飒爽地对江珠行了一个军礼。   江珠愣了一秒,刚刚她被沈秋风突然的气势给惊住了。不知道的恐怕还真以为他参过军哪,她连忙摇了摇头,沈秋风这风一吹就倒的娇弱样,压根就不可能,也就装装样子,骗骗人行。   “是不是被我的飒爽英姿惊呆了?”   回过神来的江珠见他一副小人得意的样子,更加确认了,他就是一个只能骗骗人的草架子。   “是,您太有范了,咱麻烦高抬贵足,劳烦飒爽英姿的您,带小的学车去。”   “走吧,小珠子,前面给爷开门去。”   沈秋风下巴微抬,一副等着江珠伺候开门的矜贵模样。   “行,爷,小的这就给您开门去,您等着……”   江珠撸了撸自己的袖子,看着面前还对即将来临的危险一无所知的沈秋风,她露出了一丝恶笑。   “啊啊啊……耳朵……耳朵……”   江珠拎着沈秋风的耳朵就往门口走,捏着嗓子,笑的一脸温柔。   “爷,您不是让我给您开门的吗?”   “不敢了,不敢了,女侠饶命……饶命……”   “哦,叫我饶你小命也容易,你要怎么报答我?”   “小的身无长物,只能以身相许,若女侠不嫌弃……”   “我嫌弃。”   江珠说完,手下的力道更重了,沈秋风连连求饶。   “啊啊啊……我的耳朵……轻点轻点……女侠轻点……我再也不敢了……”   ……   等走到通往地头的小路上,沈秋风一个劲的摸自己的耳朵。   “沈知青这是咋了?耳朵怎么这么红啊?”   扛着锄头准备去地里翻翻土的老崔叔,正好和沈秋风他们迎面撞上。   沈秋风一脸委屈的斜了一眼江珠,正要说什么,江珠一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大事不妙,连忙抢在他前面开了口。   “没事没事,就是有个虫子飞到了他耳朵上,他自己挠的发红了。”   “原来是这样,我估摸着这应该是蚊子咬的,这秋后的蚊子可厉害着哪,回家拿块蒜头抹抹就好了。”   沈秋风听了老崔叔的话,瞥了一眼江珠,可不就是只蚊子嘛,还是一只母蚊子哪。   “老崔叔说的是,我这就是被一只母蚊子给咬的,那只母蚊子厉害的简直是只母大虫。”   旁边的江珠见他说自己是母大虫,不由的在老崔叔看不见的地方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随后面上却和老崔叔一样哈哈哈的笑着,打着哈哈。   “沈知青说话真风趣,母大虫,哈哈哈,不过也确实,这母蚊子咬起人可不就是一只母大虫嘛,你们这是干啥去啊?”   老崔叔问。   沈秋风看着江珠嘴角扬起一抹欠揍的笑,听到老崔叔的问话后,才把目光收回来。   “珠珠想学自行车,我刚好教教她。”   老崔叔知道她俩关系好,在一个组里,珠珠这闺女没少帮助人沈知青,人沈知青也是一个大方的,这刚买回来崭新的自行车,竟然让珠珠学着骑,也不怕珠珠那闺女把他自行车给摔着,磕着了。   “好好好,地头上那辆自行车就是你的吧,我打老远就瞅见了,你咋这么胆大,也不怕被人推走,就那样放在那,被雨淋了,真是不知道心疼,这么好的稀罕物,要是搁在旁人家,别说这下雨了,恐怕连放在太阳下面晒都不舍得。”   “老崔叔,我知道了,这次就是一不下心忘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行,那你俩快去吧。”   老崔叔冲他俩摆了摆手,扛着锄头就走了。   “说谁是母大虫?你胆肥啊……”   江珠手里拿着一条从路边摘来的长野草,上面还挂着水滴,抽打在沈秋风的身上,一脸的威胁。   “哎呦……哎呦……疼疼疼……女侠饶命……”   江珠见他装模作样一副很疼的样子,顿时来劲了,把草三两下折了折,极为轻佻的挑起沈秋风的下巴。   “快说,谁是母大虫?”   “是我是我……那个母大虫是我……”   沈秋风当下就认怂了,草的粗糙把沈秋风的下巴划了几道醒目的红印子,江珠看了,心中酸溜溜的,一个大男人的皮肤竟然比她的还嫩,真是没天理了。   “这车座上都是水,怎么骑啊?都怪你,你为啥要把车放在这啊。”   听着江珠的抱怨,原本想着把车放在这里方便学车的沈秋风无辜中枪,他连忙小跑上前,十分殷勤地用袖子把车座上的水给擦干净。   “都怪我,都是我不好,女侠,来吧,我给你扶着,您这次放心大胆的骑,我打包票不会再让你摔倒。”   “这可是你说的,你这次要是再敢偷偷的松手,我决饶不了你。”   江珠坐在了车子上,双手扶着车把,脚上踩着脚踏板,不放心地往后瞅了瞅。   “我说的我说的,小祖宗,我给你扶好了,咱可以开始了。”   “扶好哈,我走了……”   江珠摇摇晃晃的蹬起了车轮子。 第83章   “你眼睛看向前方, 不要看下面,手不要抖,要稳……”   沈秋风在后面絮叨叨的传授着骑车技巧。   江珠按照沈秋风说的, 尽量往前看,慢慢的, 进入了状态, 手也不颤了, 车越骑也越稳了,也越骑越快,体弱的沈秋风没一会就跟不上了。   “不行了不行了, 你骑太快了。”   江珠闻言赶快停了下来,一脸鄙夷地瞧着沈秋风。   “你歇着,我不用你扶了,我已经学会了。”   此时的江珠信心十足,当她又蹬起了自行车,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想着后面没有人扶,手越来越抖,车子也越来越晃, 她越紧张,车子就越扭, 那行动轨迹就像是一只毛毛虫爬的似的。   “啊……”   终于,车子不受控制的朝一边倒去。   完了,这下又要摔了……当她紧闭双眼,为她的膝盖默哀时, 忽然,落入了一个满是青草味的怀抱里。   江珠睁开眼睛一看是沈秋风, 他绷紧了下颌,脸部线条很流畅,面无表情的时候,整个人透着一股子无法触摸,高高在上的冷漠感。   “你还要看多久?我快坚持不住了,咱下来看行不行?”   沈秋风从牙缝里硬是挤出这句话来,顿时破坏了他的冷漠感,虽然他也挺享受珠珠这样看他的眼神,可他真的快抱不住了……   江珠反应过来,连忙从他怀里下来。   她装作不在意地把脸颊旁的头发塞到耳朵后面。   “谁看你了?我才不稀的看你,以为自己长的有多好似的。”   沈秋风见江珠一副嘴硬的不行的样子,眼中浮现一抹笑意。   “行行行,是我看错了,是我看错了,你没有看我。”   “本来就是,你笑什么?你是不是在笑我?”   江珠眼尖,立马发现他笑了。   “我没有,我没有笑。”   沈秋风立马憋住了笑意,把倒地的自行车扶了起来。   “快来,这次我给你扶着。”   江珠回想起她刚刚放出的自己学会了的豪言,不由的被臊的脸热了起来。   这豪言放的有多快,这脸打的就有多快。   江珠厚着脸皮又坐上了车,在沈秋风扶着的情况下,慢慢的骑了起来。   就这样,骑了个两三回,江珠在沈秋风不扶的情况下,也能骑的很好,很稳了。   “江珠,是不是你找了人害的我?”   一位不速之客忽然找来。   沈秋风立马把江珠护在了身后,看着来找事的秦苗,眉头微皱。   “你来干嘛?”   “沈知青,你不知道,我被人害的丢了返城名额,还有我哥嫂也丢了工作。”   秦苗气急败坏的说道,这几天她心里乱极了,想来想去,她只得罪过江珠一个人,即使再不相信是这个村姑找人整的她,可也由不得她不信,因为除了这个村姑,不没有人和她不对付。   “那你就去找害你的人去,你跑这来撒什么疯?”   沈秋风眼底闪过一丝暗芒,依旧冷冷地看着秦苗。   “可害我的人,就是这个村姑。”   秦苗指着江珠,仿佛江珠做了多么罪大恶极的事。   “沈知青,你不要被她那无辜的外表给骗了,她这人恶毒卑鄙的很,我返城的事,还有我哥的事,一定是她搞的鬼。”   “你别诬陷好人啊,能让你丢了返城的名额,还有让你哥嫂丢了工作,我要是有这样的能力,我干吗还在村子里呆着啊?“   江珠很无辜,同样也对秦苗口中那个害的她丢了返城名额和让她哥嫂丢了工作的神秘人感到十分的好奇,是谁这样做好事不留名啊。   “你一个小小的村姑当然没有这样的能力,一定是你认识了啥厉害的人物,让他为你出气,所以对方才这样整我。”   这是秦苗翻来覆去,想了好几天,最有可能的可能。   “你这说的就更离谱了,我要是认识这样厉害的人物,我爸我妈还至于在乡下种庄稼吗,肯定是让对方给我爸我妈还有我介绍一个厂里的工作,进城享福去。”   此时,沈秋风看了一眼江珠,然后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秦苗听了江珠的话,顿时哑口无言了,是啊,要是这个村姑认识啥厉害人物,这一家子还不知道飘成啥样哪,在村子里恐怕都是横着走。   她最了解这种小人得志后是什么样子了,当初这个村姑就因为画出了水车图样,上了报纸,她那个爸那个妈简直恨不得敲锣打鼓的让全村人都知道,最过分的还要数她那个奶奶,张扬的简直像是中了大奖似的。   不过上了个报纸就激动成这样,一副没有见过世面的穷酸样,这样的人家,恐怕他们几辈子人也不认识啥厉害的人物。   “你没有,你神气啥?我猜你这个村姑也不会认识啥人,就你们这种底下的人,咋有可能接触那上面的人。”   秦苗一脸的不屑。   沈秋风听见她贬低江珠,脸色顿时拉了下来。   “你再给我说一遍?”   秦苗江他一脸阴沉,顿时吓的不敢吭声了。   江珠急忙拉住了沈秋风,看向秦苗。   “你要是实在闲的慌了,就直接说。”   江珠一边说,一边撸袖子,一副打架干仗的架势。   “你你想干啥?”   秦苗想起上次被眼前这个村姑打的毫无反手之力的自己,吓的她连忙往后退了几步。   “住手。”   王爱国和李建平赶来了。   王爱国自从知道了秦苗脸上的伤是江珠打的后,顿时就对江珠一改娇弱小姑娘的印象,他刚刚在知青处听到有人说秦苗又去找江珠了,他怕秦苗又被打,就连忙拉着李建平找来了。   秦苗见王爱国来了,急忙藏到了他身后。   “王知青,你既然来了,就把她带回去看好她,她以后要是还没事找事,我对她是不会客气的。”   江珠见终于来俩正常人了,也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江珠同志,你是一个女同志,怎么能动手打人啊。”   王爱国对江珠很不满,在他心中,女同志要么是文文静静的,要么就是像秦苗同志这样娇俏活泼的,怎么能像她这样一言不合就打人啊。   “这里有你什么事?她动手打人,是对方该打,轮不到你在这说三道四的。”   沈秋风鄙夷的瞥了一眼多管闲事,嘴还特别欠的王爱国。   “你……”   王爱国被怼的有些愤怒,不过,下一秒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只好硬把怒火吞到了肚子里。   “我今个不和你一般见识。”   “有话好好说,这是干嘛呀,大家都是知青。”   李建平在中间和着稀泥。   “他说的没错,你们只看见了我打她,但是你们为啥不问问我为啥打她?”   江珠口中的这个他显然是指身边的沈秋风。   李建平看见这俩人关系似乎不同寻常,眼睛顿时闪了一下,然后笑着说。   “我也知道点,之前那事确实是秦苗同志的不对,不应该瞧不起农民,她的态度和认知都有问题,江珠同志你打了她,也是因为太过气愤的缘故。   可话说回来,让她丢了返城的名额,并且还让她哥嫂为此丢了工作,这实在有点太过份了。”   “李建平说的对,返城名额对我们下乡的知青到底有多重要,你知道吗?我不能返城意味着我一辈子都要呆在这个小破村子里,那我这一辈子不就毁了吗?   呜呜呜……害的我丢了返城名额还不算,还要让我哥嫂丢了工作,这心怎么那么狠啊,简直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害的我哥他们现在都不管我了……呜呜呜……”   秦苗哭了,她真的害怕这一辈子都呆在这个又穷又破的乡下村子里,她想回城里,都已经想了两三年了,那个返城名额她等了整整两三年啊。   就一个电话,全给她毁了。   “你意思是我害的她这样的?”   江珠挑眉看向李建平,她对这个知青是一点都没有印象。   李建平见江珠好像有些生气了,顿时有些慌了起来。   “没没有,你误会了,我当然认为你没有做这样的事。”   “那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我我是觉得,秦苗同志有点可怜。”   李建平头一次这么近距离的和江珠说话,他禁不住的结巴了起来。   “哦,你刚刚说话那意思,我还以为你是认为是我让她丢了返城名额,以及让她哥嫂丢了工作的。   李知青,我建议你以后少说话,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否则容易引起误会。”   说完话,江珠推着自行车就走了,沈秋风跟了上去。   李建平被江珠说的面色有些难堪,等他反应回来,就见前方那俩人并排走,离的很近,姿态很亲昵,他忍不住愣了一下。   ……   “珠珠,你觉得让那个秦苗丢了返城名额和让她哥嫂丢了工作,这件事过分吗?”   沈秋风小心翼翼地问。   江珠知道过不了多长时间,国家就会恢复高考,到时候这些知青都可以自由返城了。秦苗没有了返城名额,只是早返城晚返城的区别,她没了返城名额,这是她活该。   “她虽然没了返城名额,不过我相信在未来的某一天,她还是会回去的,就算是给她一个教训吧,让她在村子里多待一些时间。   她哥嫂如果是受她的牵连才丢了工作,我觉得这有些不公平,她是她,她哥是她哥。   不过,她哥嫂也可能不是受她的牵连,而是工作上犯了错误,所以才丢了工作。   只是这两件事刚好凑到一起,有些人不免会多想。”   沈秋风见她这样想,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   “她哥嫂就是工作上犯了错误,只是之前有人撑着就没有人追究,不过如今追究起来,也就很自然的丢了工作。”   “你怎么知道?”   江珠狐疑地看向他,他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仿佛这事就是他干的似的。   沈秋风朝她眨了一下桃花眼,笑嘻嘻的说:   “我猜的……”   江珠看到周围没有啥人,才凑近沈秋风神秘兮兮地说:   “你猜的还挺像那回事的,她丢了返城名额这事,我怀疑是刘书记干的,你还记得不,她在你家说的那些话,被来我们村的刘书记听了个正着,他怎么可能会让这样的人返城,所以后面划掉了她的名字。   而这件事,刚好和她哥嫂丢了工作这件事碰巧撞上,所以她才会这么阴谋论,认为是有人故意整她。不过,这两件事碰到一起,确实挺巧的哈……”   江珠突然凑这么近,沈秋风整个身子都绷紧了,压根就没有心思听她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啊,求评论啊,你们的评论是我码字最大的动力!   评论到750条的时候,当天加更一万。   真实有效哈……加更一万的意思是,在日更六千的基础上,再加更一万。 第84章   等江珠回到家后, 张云已经摆好了三堂会审的架势。   “妈,你这是干啥啊?”   江珠见她妈一本正经的坐在院子里的竹椅上,面向大门口, 像是一直在等她回来似的。   “来,坐这, 我有话要问你。”   张云拍了拍身边空着的小板凳, 示意闺女过来。   “问啥啊?”   江珠坐到小板凳上, 不知道为啥心里有些慌。   “沈知青和那个叫秦苗的女知青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啥怎么一回事啊?他俩压根就没啥事,那个叫秦苗的可能是看上了他,妈, 你也知道,他那张脸长的最会骗小姑娘。   可他对她没这方面的意思,你别听翠芬婶子她们胡说,那天,是那个秦苗主动纠缠的他,他也吓了一跳,他俩真没啥。”   张云见闺女一副着急撇清沈秋风的样子,顿时生出了一些狐疑。   “真的?你没骗我?”   江珠见她妈不相信她的话,顿时急了。   “当然是真的, 我咋会骗你啊,再说了, 我没有骗你的必要,我和那沈秋风又没啥关系,我只是实话实说,事实是啥样就是啥样。”   “行, 没啥事就行,他曾经救过你, 对咱家有恩情,你妈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他的好的。   咱家和他走的近,你和他玩的也好,他和那个知青要是真有啥事,你以后可要离沈知青远点,保持点距离,否则别人该误会了。   要是他俩真没啥,我也就不管你俩了,你俩想咋样都行。”   张云是知道自家闺女对那个沈知青不一般的,当初她去麦场把从张翠芬那听来的说沈知青和那个女知青纠缠不清的话刚说完,自家闺女就气冲冲地去找人沈知青去了。   从沈知青那回来一直绷着个脸子,也不见个笑,后来,在外面用盘子换粮食的那几天,闺女也总是闷闷不乐的,像是心里有什么事。   直到回来后,沈知青把她叫出去,俩人在外面不知道说了啥,闺女脸上的笑那都没有断过。   今个俩人又去外面学了一上午的车,刚刚闺女回来,那眉眼里的笑还没有来得及散去哪。   她又不瞎,咋会看不出这俩人是啥苗头。   “妈,你说啥哪?啥叫我和他想咋样都行,我和他没啥。”   张云见闺女的一小脸涨红了,连忙改口。   “看妈这张破嘴,说错话了说错话了,是你们俩可以继续培养你们的革命友情。”   “那你赶快做饭,我去叫他来咱家吃饭,你不知道,他不会做饭,蒸的那饼子,比石头还硬哪,连熟都不熟。”   江珠怕她妈多想,又画蛇添足解释了一句。   “你可别误会,我是念着他以前替我挡过石子,并且,他一个人冷锅冷灶的·,瞧着挺可怜的,再说了,他今个还教我骑车了,我这算是知恩图报。”   “好,知恩图报,今个,我给你的大恩人做锅小鸡炖蘑菇,好好报答报答人家。”   张云见还没咋哪,自家闺女就开始胳膊肘往外拐了,忍不住调侃道。   “妈……”   江珠跺了下脚,不理她妈,直接跑回了自己的屋子。   跑回屋子关上门的江珠,用手捂住了自己发烫的脸,她总感觉她妈像是知道了啥似的。   过了一会儿,她想起沈秋风压在自己这里的那枚玉扣,她打开柜子,把它拿了出来,随后整个人滚到了床上。   她的床上挂了一个之前在百货商店买的白色蚊帐,所以床里面的光线有些暗。   她趴在她妈给她做的枕头上,枕头上面带着黄色的小花,显得很清新,手里把玩着这只玉扣。   看着手里在黑暗的环境下更加绿汪汪,绿的甚至有些幽深的玉扣,她算是明白那个珠光宝气的意思了。   她回想起沈秋风说这只玉扣是他妈要他送给未来的媳妇的,她整个人顿时不好了。   像是发了神经似的,在她那张上面铺了竹子编的席子的床上翻来滚去,活似一个神经病。   棉花做的薄被子,被她踹到了角落里,蚊帐也颤颤巍巍的抖着。   就在江珠在床上发疯的时候,沈秋风提着一兜子东西,厚着脸皮上门来了。   美名其曰是家里没酱油了,来借酱油的。   “秋风啊,你咋这么客气,来我家不要总是拎东西,又不是外人。”   张云慈爱地看着沈秋风,接过对方手里的东西,一看里面是糖果和饼干,顿时琢磨出来点味了。   这糖果和饼干一看就是给她闺女的,这东西,她和闺女她爸都不爱吃,嫌太甜了。   沈秋风摸了下鼻子,心虚的不敢看婶子的眼睛。   “今个中午别走了,在婶子家吃,省的待会去叫你了,珠珠一回来就让我给你做小鸡炖蘑菇……”   江珠还没等她妈把话说话,就推开门跳了出来,像那被点着的炮仗似的,爆的不行。   “妈,你说啥哪?是你自己要做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啊?”   沈秋风有些懵。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我去做饭去。”   张云丢下这句话,逃回了灶房,她要是再待下去,恐怕她那暴脾气闺女能吃了她。   “是你让婶子做着我的饭的?”   沈秋风很高兴。   “我是算准了你该来蹭饭了,所以让我妈多做点,省的待会你把饭都抢了,我吃不饱,是她自己要做小鸡炖蘑菇的,和我没关系。”   江珠斜了他一眼。   “这次是来借酱油,上次是来借盐,下次是来借什么啊?”   “下次还没有想好,要不然你替我想一个,最好多想点,这样我就能天天来你家蹭饭了。”   江珠见他恬不知耻的竟然还想天天来,顿时翻了一个白眼。   “咋不美死你啊……”   “说笑哪,其实我能偶尔来一次,来你家改善改善伙食,我就很满足了。”   沈秋风吃那些买来的熟食,真是吃的够够的,冬天的时候,他去县城食堂一次买一二十个包子,馒头啥的,饿了就配白开水吃。   没钱的时候,就自己做窝窝头,有次做的,他扔给村子里的狗子,那狗竟然只是闻闻,连吃都不吃。   其实他做的窝窝头,也挺好的,就是太费牙,牙口不好的,恐怕连皮都啃不下来。   现在天气这么热,他买那些包子,馒头啥的也放不住,并且他也早就吃烦了,这几天,他都是凑合着吃几块糕点撑一整天。   这些江珠都不知道,还以为他一直是吃从县城买回来食物哪。   沈秋风看了一眼在灶房做饭的婶子,他悄悄地拉了拉江珠的袖子,俯在她耳边小声说:   “你家有啥吃的没,先让我垫垫。”   “你要不吃点你带过来的饼干?”   江珠指着兜子里沈秋风带来的饼干,从来不吃这玩意的沈秋风顿时一脸的嫌弃,要不是他想着珠珠可能会喜欢吃饼干,他连买都不会买。   “我不吃饼干,你家早上有啥剩饭没,我想吃你家的剩饭。”   “你等着,我去给你找找。”   江珠说完,就朝灶房里,存放剩饭的柜子跑去。   “你怎么进来了?”   刚把鸡剁成块的张云见闺女进来翻柜子,还以为她饿了。   “刚刚沈知青带来的有饼干,你要是饿了,就先垫吧两口,这饭一会就做好了。”   “不是……”   江珠原本想说不是她饿了,而是沈知青饿了,但她想到沈秋风那人爱面子,只好硬生生的把舌头打了一个弯。   “不是,我今个不想吃饼干,今个早上的菜炒的挺好吃,我就先吃点这个。”   张云见拗不过她,只好劝她少吃点,省的待会她做的小鸡炖蘑菇吃不下了。   江珠答应的挺好,趁她妈不注意,连忙往那盘早上剩下来的蒜苗炒腊肉上放了两个馍,然后又拿了两个咸鸭蛋,出了灶房,朝她房间走去,中间看了一眼沈秋风示意他跟过来。   沈秋风立马眼巴巴地跟了过去。 第85章   “快吃吧。”   江珠把饭菜给他放到桌子上, 沈秋风搬过一旁的凳子立马坐下,左手拿起馒头,右手拿起筷子, 就迫不及待地吃了起来。   “你家的饭……就是比县城食堂做的好吃……”   “你慢点,又没有人和你抢, 我看也不是我家的饭好吃, 而是你吃腻了县城食堂的饭, 你说说你,你也是下乡来的,看你们这些知青中, 哪个人像你这样,天天下馆子去吃食堂。”   江珠一边说,一边给他剥青皮鸭蛋。   “我……也不想啊,可我……又不会做饭,只能去吃食堂。”   沈秋风接过江珠递来的咸鸭蛋,咬了一口,里面的蛋黄油立马流了出来,他不舍的浪费,连忙又啃了一口。   这青皮鸭蛋是之前江有贵从其他村子收上来的, 江珠把它一个个洗干净,滚了一遍盐, 又滚了一遍白酒,最后在上面糊了一层子泥巴,等泥巴干的差不多了,再放进腌咸菜用的的大罐子里密封着, 罐子口上盖着一口碗,然后再往碗口周围倒入一碗的水。   这样做, 是为了把罐子里的氧气给逼出来,等到水里没有气泡冒出来了,才算是罐子里没有了氧气。   这样放一两个月就能吃了,吃的时候,把它从罐子里拿出来,用水洗掉上面的泥巴,下锅煮或者在箅子上蒸都是可以的。   “你家这鸭蛋怎么腌的啊,咸的真是刚刚好,吃起来满口流油,还特别的沙,特别的绵,比人供销社卖的都好吃。   我上次在供销社买了几个,一口咬下去,差点没把我齁死,像是打死卖盐的了,那鸭蛋白简直是无法入口,里面的鸭蛋黄腌的灰突突的,压根就没有多少油,你家腌的,鸭蛋黄颜色红彤彤的,就像是一颗小柿子,里面油也特别多。”   这是沈秋风吃过的最好吃的咸鸭蛋,没有之一。   “我家的鸭蛋不是用盐水腌的,而是滚了盐,滚了酒,用泥巴糊起来,放进罐子密封的,你现在吃的,是腌的正好的时候。”   这还是江珠之前在网上学的法子,这样腌制鸭蛋,鸭蛋白一点都不齁咸,就刚刚好。她还记得,她小时候邻居家的老奶奶经常给她塞一个她自己腌的咸鸭蛋。   她每次吃的时候,都是把鸭蛋白扔掉,只吃里面的鸭蛋黄。   家里老一辈腌鸭蛋,一般都是把鸭蛋放进罐子里,往里面倒入大量的盐,然后再倒入放凉的白开水,盖上盖子,等吃的时候,鸭蛋白就齁咸齁咸的。   江珠猜老一辈之所以把鸭蛋腌的这样咸,可能是因为担心鸭蛋在中途坏掉,所以宁愿多放点盐,腌的咸一点,也比腌坏了整缸子鸭蛋,扔掉的好。   不过,她觉得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那时候穷,并且家里人口多,一人分半个鸭蛋,用一根筷子沾着吃。   沾一口咸鸭蛋,吃两三口馍,等那半个咸鸭蛋吃完了,人也吃饱了,这样可以为家里省下很多菜,并且那些鸭蛋可以吃整整一年。   现在的老人虽然不愁吃不愁喝了,但曾经的习惯已经刻入了骨子里,腌制咸鸭蛋的时候,就会无意识的依旧倒入很多盐。   片刻的功夫,沈秋风就把那俩鸭蛋给全吃了,并且还吃了两个馒头,一盘子菜。   “待会我妈做的饭,你还能吃下吗?”   江珠见他都给吃光了,忍不住咋舌。   “当然能,我现在连半饱都不算。”   沈秋风放下手中的筷子,拿纸擦了擦油汪汪的嘴。   江珠忍不住好奇。   “你这是多久没吃饭了?”   “好几天了,现在天热,我懒的往县城跑。”   “啊?”   江珠震惊了,她想了想。   “要不,以后你就在我家吃吧。”   “真的吗?!”   惊喜来的太快,沈秋风反而犹豫了下来。   “这样不好吧,要不,你去问问你爸你妈。”   其实,沈秋风是很愿意在江珠家吃饭的,每天能吃上热乎的饭菜,这是他做梦都想的,但是他怕江珠爸妈不同意。   “行,待会吃完饭我就找妈说。”   俩人正说着话哪,鸡肉的香味已经隔着门缝飘过来了,等吃完饭后,江珠让沈秋风先回家等消息去了。   “妈,沈秋风他自己不会做饭,性子又懒,刚刚他告诉我他都好多天没有吃饭了,你说他可怜不可怜?”   张云看着别有用心的闺女,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   “是啊,好可怜。”   “要不……要不,让他来咱家吃饭算了,左不过就是多两碗水的事,你看现在,三爷爷也在咱家吃,咱们组就咱五个人,现在就撇下他,多可怜啊。”   江珠抱着张云的胳膊,撒着娇。   张云用食指戳了一下闺女的脑门,撇了撇嘴。   “行,行,你都这样说了,我还能不同意吗。”   “那我去告诉他去。”   江珠兴奋地放开了她妈的胳膊,然后跑去找沈秋风去了。   张云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下一秒,脸色顿时变了。   完了!   她忘记给闺女她奶送饭了,今个闺女她爸走之前还特意交代过,她这猪脑子,咋就把这事给忘了,她连忙解下身上的围裙,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大海碗,盛了满满的一碗鸡肉,又放上两个馍,装进篮子里,用布盖好,提着篮子送过去了。   幸好的是,今个她这饭做的早,现在送过去也不晚。   ……   “沈秋风,我妈同意了,你以后就在我家吃饭吧。”   江珠刚进沈秋风家的门,就在院子里迫不及待的把这个消息说了出来。   “啊?!”   “你妈同意了?!”   沈秋风从屋里钻出来,呲着一口大白牙,笑的桃花眼都弯了。   “你这是干啥?”   江珠看他把前几天分的粮食都背到了堂屋。   “我以后在你家吃,这粮食当然要放到你家,其实当时有贵叔把这些粮食分给我的时候,我压根就不想要,我也不会做饭,要这有啥用。”   沈秋风说的那叫个理直气壮,一个下乡好长时间的单身男青年,到现在连饭都不会做,还以为这是啥光荣的事哪。   江珠没法子,只好帮着他把这些粮食都搬回了她家,搬完后,刚好张云送饭回来,见到家里多出来一堆的粮食,不免又问了一番。   沈秋风又拿出来五十块钱,当做一个月的伙食费。   “秋风啊,你这是干啥,婶子我都不想说你,这粮食你放在我家,我就不说啥了,可这五十块钱,你必须收回去,婶子说啥也不能要你的,你这孩子还把婶子我当成外人啊。”   “婶子,我没有把你当成外人,这钱你不拿着,我咋好意思厚着脸皮在你家吃饭啊……”   ……   沈秋风费了一番口舌,最后在江珠的劝说下,才让她妈拿了十块钱,作为两个月的伙食费。   到了下午,江有贵和三爷爷回来了。   江珠听到三爷爷的手没有伤着骨头的时候,顿时松了一口气。   江有贵也知道了沈知青从今往后就在他家吃饭了,他还挺高兴的,要不是他家太小实在住不下那么多人,他非要让沈知青搬过来住才行,顺便再把他那辆凤凰牌的自行车推过来。   此时的他乐呵呵的,看沈知青那是咋看咋顺眼,他还不知道面前的这个沈知青对他闺女心怀不轨。   不过,谁也没有想到,吃晚饭的时候,江有贵忽地福至心灵,察觉出了这俩人不对劲。   事情是这样的,吃晚饭的时候,江有贵推心置腹的和沈秋风传授着追女同志的秘籍。   “当时,我为了追你婶子,那真是就靠三个字。”   “哪三个字啊?”   沈秋风极为好奇。   “不要脸,就是这三个字,当时珠她妈是下乡到这的女知青,有好多人都追她,其中就有我,我当时就这一张脸还能看得过去,其他都不行,论干活,我压根就比不过人家。   我那个时候,就像现在的你一样,身子弱啊,干不动活啊,可我就是对你婶子死缠烂打的,那些人都比我强,但是有一样他们比不过我,那就是他们没有我的脸皮厚……”   “给孩子说这些干嘛。”   张云有些臊得慌。   “我这是在教他。”   “秋风啊,记住叔的话,遇到喜欢的女同志,一定要下手快狠准,可不能畏畏缩缩的,还要发扬叔刚刚给你讲的不要脸的精神,懂不懂?就死缠烂打到底。”   江有贵说着,还拍了拍沈秋风的肩膀。   “叔今个也没有把你当外人,给你说的都是心里话,你别怪叔,你地里的庄稼活拿不起来,身体又弱,花钱又大手大脚的,虽然一张脸长得不错,可这样是找不到对象的,人闺女不看脸,你啥也不会干,这可不行。   不过,也不是找不到对象,你到时候碰到喜欢的女同志,你就多说点好听的。”   “叔,要是这个女同志愿意和我处对象,她爸嫌弃我不会干庄稼活,身子弱怎么办啊?”   沈秋风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瞪他的珠珠,然后一副不懂求问的样子。   “你记住这四个字,死缠烂打。无论她爸怎么反对,你都不能放弃,迟早有一天,她爸会同意的,再说了,你和人女同志处对象,是你们两个人的事,管她爸什么事,你就干脆不要管他。”   江有贵是真没拿沈秋风当外人,他说的这些话都是心里话。   “我懂了,叔你说的真对。”   沈秋风一脸濡慕的看着江有贵,江有贵别提多得意了。   “秋风,你别听你叔他那些歪理……”   “我这咋是歪理了?”   张云瞪了一眼江有贵,江有贵顿时脖子一缩,不敢和媳妇呛声了。   江三爷在一旁看的乐呵呵的,问沈秋风。   “秋风啊,你今年多大了……”   张云和江珠都随着江三爷的问话,看向沈秋风,没有人注意江有贵的筷子掉到了地上,他弯下腰捡筷子。   他把筷子捡起来,正要起身。   忽然,他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只见他闺女的手被人给握住了,而坐在那里的人是——沈秋风?! 第86章   事情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江珠和张云,以及江三爷眼睁睁的看着江有贵举着扫把,满院子追着沈秋风打, 江三爷还不明白是咋回事,反应过来, 就连忙去拉有贵。   “有贵啊, 有话慢慢说, 别动手啊……”   “三叔,你别管,我今个非要打死这个小兔崽子……”   江有贵他做梦也没有想到, 他一直认为不好找对象的沈秋风,竟然早就勾搭上了他闺女。   “叔,你为啥打我啊?”   沈秋风一边上窜下跳的躲,一边问。   “你说为啥?你竟然敢惦记我闺女,我今个·非要让你知道知道阎王爷有几只眼。”   “叔,你说话不算话,刚刚你不是还说处对象是两个人的事,不管大人的事吗,还说让我遇到合适的女同志, 就要快狠准,我只是把你教我的, 提前用了而已……”   江有贵听了沈秋风这耍无赖的话,气的更加狠了,他当初真是瞎了眼了。   原本他觉得沈秋风花钱大手大脚的,啥也不会做, 连衣裳都不会洗,是被人伺候惯的主, 不过好在,这人腼腆老实,没有那么多的花花肠子,再加上他身子骨不好,又是被下放到他们这的。   所以,他就格外照顾了些,后面,他又替闺女挡了石子,他就越发觉得沈秋风这人不赖,便对他的事越发上心。   他想着,他成分不好,又有一副干不了啥重活的身子骨,嘴巴又挑,听说他经常去县城吃食堂,这一看就不是过日子的人。   说一句难听的,那就是好吃懒做,除了一张脸还能骗骗人外,真的没啥优点了,他担心他这种情况很难在这找到对象,所以就替他着急,替他想法子,可没想到啊,真是没想到……   “我让你用在我闺女身上了吗?我劝你识相点,赶快熄了你那份心思。”   江有贵指着沈秋风的鼻子,气的手都一个劲的发颤。   “刚刚您还教我要死缠烂打到底,说我要是看上了哪个女同志,无论她爸怎么反对,都不能放弃,还说她爸迟早会同意的……”   “同意个屁,好啊,合着你刚刚是在套我的话,你你你给我等着,我今个不打死你这个王八羔子,我就不姓江。”   江有贵这才回过味来,怪不得这小子刚刚为啥会那么问,他这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沈秋风躲闪间一脸哀怨地瞅了一眼就那样站在门口看好戏,也不说拦着点的母女俩,还没等他再看一眼,身上就挨了一扫把,疼的他立马跳了起来。   “叔……你轻点打,这扫把打人很疼啊……”   江有贵才不管沈秋风的控诉,反而是越打越来劲。   “疼才好哪,你还敢惦记我闺女不……”   “那您还是直接打死我吧!”   沈秋风虽然嘴上这样说,可那身子躲的那叫一个快。   江有贵见他嬉皮笑脸,没个正形的样子,气的脸都红了。   院子里,江有贵追着打,沈秋风到处躲,江三爷跟在后面喊着让别打了,简直乱成了一团。   站在门口看热闹的江珠像是没有看到刚刚沈秋风望过来那委屈,哀怨的眼神,她扭过头看向她妈。   “妈,当初那么多人追你,你为啥会看上我爸啊?”   “你别听你爸刚才在饭桌上说的胡话,其实,当时我愿意嫁给你爸,是因为你爸他对我好,刚刚在饭桌上,你爸他只说出来了一半,当年,别看你爸长的有模有样,识几个字,可就是一个二流子,整天好吃懒做的,不下地干活挣工分,整天被你爷爷拿着棍子在屁股后面追着打。   我那时候是属于被下放到农村最早的一批知青,我之前在城里,也没有下过地种过庄稼,简直就是一个娇小姐,来到村子里后,连把锄头都拿不稳,更不用说干活了。   村子里派给我的任务,我压根都完不成,天天抹泪,后来有一天,我去地里干活,一看才发现,派给我的那块地里的活都被人给干完了。   后来,我才知道,晚上偷偷跑去替我干活的那人是你爸,我当时很惊讶,因为我那时候知道,你爸他是个怕干活的懒汉。   后面,你爸不仅帮我干活,还隔三差五的把自己的口粮省着给我,凡是有点好东西,自己不舍的吃都给我送来。   让我感触最深的一次是,你爸有天给我了两个煮鸡蛋,我当时馋坏了就给吃了一个,另外一个我不要。   当时你爸他看着我吃鸡蛋,馋的都一个劲咽口水了,可他即使馋的不行,也没有动那个鸡蛋,最后你爸非逼着我吃下剩下了那个鸡蛋。最后我才知道,那两个鸡蛋是你奶给你爸补身子的,因为他之前病了十几天。”   张云回忆起往事,脸上弥漫起一股甜蜜的笑,连她嘴角的那颗媒婆痣都显得分外柔和动人。   “后来,我嫁给了你爸,别人都说我是被你爸的花言巧语给迷了心窍,否则为啥不嫁给为人踏实勤快,干活一把好手的人,非要嫁给一个好吃懒做的二流子?   可只有我知道,你爸对我的好,胜过了他对所有人的好,包括他自己。”   江珠听的入迷了,虽然她早就知道她爸是村子里最疼媳妇的,可这些东西从她妈这听来,完全是不一样的感觉。   就在这时,沈秋风高亢的声音忽然传了过来。   “叔,你是……无法阻止我的……我还会再回来的……”   沈秋风被打的抱头乱窜,临走的时候还不忘甩狠话。   “珠珠,你等着我……”   “我打死你个猖狂的家伙……”   江有贵拿着扫把紧追了出去。   “你爸下手没个轻重,可别把人给打坏了。”   张云也顾不得回忆往事了,连忙跟了过去。   江珠一个人站在原地,回想起刚刚沈秋风走之前还不忘朝她眨眼睛抛媚眼,想来,她爸打的还是不重。   要不是刚刚在饭桌上,他不老实,非要拉着她的手不放,也不会被她爸发现后,追着他打,真是活该!   第二天早上吃饭的时候。   张云和江有贵起了嘴角,原因是张云想叫沈秋风过来吃早饭,而江有贵坚决不同意。   “从今天起,不准他再来咱家,叫他把昨个他拿来的那些粮食拿回去。”   江有贵冷着一张苦瓜脸,气不打一处来,他拿他当亲侄子,亲儿子看,他却惦记他闺女,想做他女婿,真是想想就生气。   就好像,你把一只狼当成了白绵羊,把他带回了家,而他却趁你不注意,叼走了你家养了十几年水灵灵的小白兔。   “你饿坏了他,你就不怕你闺女到时候不高兴?”   张云的话倒是提醒了江有贵,江有贵猛地一拍脑袋,他咋把这事给忘了,他昨个只顾着教训沈秋风,竟忘记问闺女对那沈秋风是个啥态度了。   他立马噤了声,小心翼翼地往闺女睡的东屋瞅了瞅,见里面没啥动静,才松了一口气,然后用手指了指东屋,小声问。   “咱闺女对那沈秋风是个啥态度啊?”   “等待会她起床后,你自己去问她吧,我可不知道。”   张云嘴上说着不知道,可她那心里门清,她就怕自己说出来,江有贵会更加生气。   过了一会儿,江珠从屋里出来了。   “闺女,醒啦?快来吃饭。”   江有贵冲江珠招了招手,笑的一脸讨好。   “爸,你先吃,我先洗把脸,再刷刷牙,你别等我,你先吃。”   此时的江珠还没有发现她爸打的小算盘。   “爸吃过了,没事不急,你先去洗脸刷牙,我闺女就是爱干净,这点是遗传了我。”   江有贵夸闺女还不忘夸一下自己,他拿起一个鸭蛋,往凳子上磕了磕。   “我给我闺女剥个鸭蛋。”   他没有坐凳子上,而是蹲着,蹲在堂屋门口,眯着眼专注地剥着手里的鸭蛋,俨然一副老父亲的样子。   江珠洗好脸刷完牙后,就探着头往灶房瞅,然后又往堂屋看,像是再找什么人似的。   “闺女,你找啥哪?”   江有贵心里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闺女不会在找沈秋风那小子吧。   江珠连忙收回找人的目光,脸上有些心虚。   “我找三爷爷哪,三爷爷今个咋没过来吃饭啊?”   江有贵顿时松了一口气,心情立马由阴转晴,   “你三爷爷吃完饭已经回去了,你快来吃饭,先吃爸给你剥的鸭蛋,瞅瞅我给我闺女剥的鸭蛋,光滑光滑的,一点都没有撕破皮。”   江珠把鸭蛋接了过来,夸赞道,   “爸,这鸭蛋你剥的真好,我昨个剥的,那鸭蛋白都黏在壳上了,最后那鸭蛋被我抠的,上面坑坑洼洼的。”   “那当然了,你爸我剥鸭蛋,剥鸡蛋,那可是拿手的,以后,只要我闺女想吃,爸天天给你剥。”   江有贵听到闺女夸他鸭蛋剥的好,把他嘚瑟的不行,他身后要是有尾巴的话,恐怕早就翘到了天上。   “你可别夸你爸,你爸这人不禁夸,再夸他就要上天了。”   张云就看不惯他这幅嘚瑟的不行的样子。 第87章   “闺女好不容易夸夸我, 我看你这就是眼热我。”   江有贵的话引的张云忍不住对他翻了一个大白眼。   江珠见她爸妈像小孩子似的在这斗起嘴来了,忍不住笑了。   “闺女,你吃哈, 多吃点。”   江有贵从馍筐里拿出一个菜包子放到闺女面前的碗里,然后搓了搓手, 一副想问啥又不好意思开口的局促样。   “爸, 你咋了?你是不是想问我啥东西?”   江珠放下手中的鸭蛋, 看向江有贵。   “其实……那个……也没啥……就是就是想问问你哈,你你……你今个有啥事没?”   江有贵到底是没有把之前憋在心里的话问出来,他怕从闺女口中听到, 她看上了沈秋风那小子,要知道那小子长的白白净净的……他真怕闺女看上了他。   “啊,我今天没啥事啊,爸,你是不是有啥事叫我做?”   江珠看着今天变得有些奇奇怪怪的江有贵,心里有些好奇。   “没,没事,我就是随便问问。”   江有贵头痛地摸了摸自己的头,他实在想问闺女对那沈秋风是个啥态度, 可他就是张不开那嘴,他只能眼睁睁地蹲在那, 看着闺女吃完饭,出了门。   “你跟着闺女干啥?”   张云连忙拦住了鬼鬼祟祟跟在闺女身后的江有贵,把人拽回了家。   江有贵被拽回来有些急,他不顾媳妇的阻拦, 还想去跟梢。   “咱闺女这一大早刚吃完饭就出门,十有八九是去找那个兔崽子去了, 你别拦我,我要跟过去看看,我倒要看看那小兔崽子给咱闺女喝了啥迷魂汤了。”   “你去干啥?咱闺女都这么大人了,她想和谁处对象,你就别管了。”   “可可……咱闺女还小哪,还没到处对象的年龄哪,再说了,沈秋风那小子不行,我坚决不同意。”   江有贵气的蹲在了院子里,双手交叠抱着放在了腿,把头往旁边一扭,一副生闷气的样子。   张云看到他脸上又气又委屈的神情,忍不住气笑了。   “你还委屈上了?你委屈个啥啊,人秋风那小伙子我看着挺不错的,再说了,他又替咱闺女挡过石头。   现在家里也没有旁人,你和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嫌弃他是被他家那边牵连,被下放到咱这的,成分不好,以后要呆在咱底下一辈子啊?”   “我是那样是非不分的势利眼吗?”   江有贵闷声说道,这下张云奇了怪了。   “既然不是嫌弃他成分不好,那你为啥不同意他和咱闺女好?”   “他他……他身子骨弱,咱闺女以后要是和他好了,那这地里的重活啥的,不都落在咱闺女身上了?   再说了,我听说身子骨弱的人,他活不长,就是阳寿短,你说咱闺女要是年纪轻轻就守活寡,这不是要了我的老命吗?   反正我不同意,必须身子骨壮实的人才能配上我闺女。”   江有贵说到底就是嫌弃沈秋风身子骨弱,活不长。   “你啊你,我都不想说你,人家秋风那就是身子单薄了些,这有啥?你看城里的那些教书的老师啥的,身子板不都和他一样吗,叫我说,身子骨单薄的人,这叫有福相,说明人家生就不是干活的人。   你没看,每次秋风那孩子往地头一站,就显得和周围格格不入,叫我说,那浑身的贵气劲就应该是在政府大楼里上班的,人家的手不是拿锄头的手,而是握钢笔的手。   你非拿他和那些干惯农活,身子壮的和牛犊子的人比,你也不想想,那些身子骨壮的跟个牛犊子似的人,你闺女她能相中不?   他身板弱,干不了重活,那不是还有咱俩的吗,到时候咱就多帮帮他们就行了。   反正,我是瞅秋风那孩子挺好的,他就是有点怕干活,怕吃苦,爱花钱的小毛病,身子单薄那就不是事,你难道忘了,你身子骨还不是一样的弱,我还不是和你领了结婚证,你当时咋不担心我当寡妇?”   “我我……”   江有贵说不过她,气的站起来回屋睡闷觉去了。   而此时的江珠,正在看着沈秋风吃饭,这是她好不容易背着她爸偷拿的三个包子和两个咸鸭蛋。   “我看你饿死也是活该,谁让你昨天不老实,偏偏还被我爸发现个正着。”   沈秋风狼吞虎咽的啃着包子,闻言抬起头,一脸的委屈。   “你还说那,昨天,你爸把我打的,我背上都青了好几块,都快疼死我了,你当时就站在那看热闹,也不说帮我拦着点你爸,你真是一点都不知道心疼我。”   “我为啥要心疼你,打死你才好哪,这样省的你再气我了。”   江珠虽然嘴上这样说,可那眼神还是落在了他背上。   “谁气你了。”   沈秋风嘟囔着,不肯承认。   “让我看看你背上被打青多少块。”   江珠说完,还没等沈秋风反应过来,就撩开了他上边穿的短袖,等看清后,顿时气的不行,只见他背上白花花的一片,压根就没有一块青的地方,他竟然敢骗她,气的江珠抓着他腰间的软肉就拧了两圈。   “啊啊啊……我错了我错了……疼疼疼……女侠饶命啊……我再也不敢了……”   沈秋风被拧的嗷嗷叫,但身子没有躲闪的意思,依旧一动不动任由江珠拧。   “说,为啥说谎骗我?”   江珠的手没有松开,一副他今个不说出个所以然,她就要再继续拧上两圈的架势。   “我这不是想让你疼疼我嘛,谁让你一点都不关心我。”   沈秋风的这句话,说的甚是委屈,可怜。   “我怎么不关心你了?这不是担心你饿着,就急匆匆的背着我爸给你带了包子和鸭蛋?”   “原来,你这么担心我啊!”   沈秋风直直的看着江珠,嘴角微微翘起。   江珠的脸顿时红了,拧着那块软肉的右手不自觉的烧了起来,那块软肉就和他的主人一样,滑不溜的,软软的,手感很细腻,就仿佛是上好的玉,让人舍不得松手。   对方的衣服被她撩的很高,露出一截劲瘦的腰,上面没有一丝赘肉,皮肤是那种罕见的苍白,就像是一块极品的玉石,江珠这是第一次触摸男人的腰,她仿佛触电似的,正准备松开手。   沈秋风就像是她肚子里的虫似的,一把按住了她那想撤离的手。   “疼,你给我揉揉,都被你拧红了。”   那语气里带着一股子鼻音,显得有些撒娇的成分在。   可江珠听到他这无礼的要求后,眼睛顿时瞪大了。   “你休想,放手!”   沈秋风不仅没有听她的把手放开,反而是把手按的更加紧了。   “不放,是你拧的,你就要对我负责,如果你不想揉的话,给我吹吹也行,我怎样都可以。”   “你……”   江珠深吸一口气,没法子,只能给他揉起了腰,可揉着揉着就变了味,这手感实在是太好了,竟然让她有点爱不释手。   慢慢的,她由原来敷衍性的揉变成了现在轻轻的抚摸。   沈秋风哪遇到过这种情况,他的腰一开始被揉的酥酥麻麻的还挺舒服,可现在,变成了一种说不出口的煎熬,他的整个身子随着腰间那只摸来摸去的小手都在无意识的轻轻颤抖。   他的那双挑花眼紧紧的闭了起来,手也紧紧地抓着桌子边缘,手用力用的手指关节都发白,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桌子下的双腿由原来的岔开,而变成了现在的交叠,像是在遮盖什么异样。   “别……别……别揉了”   沈秋风再也绷不住,一把抓住了在他腰上作乱的那只小手。   “你怎么了?怎么流这么多汗?”   江珠见他额头上布满了一层薄汗,整个人摊在椅子的靠背上,眼睛半眯着,脸微微发红,嘴里也有些气喘,像是干了什么重活,累的不行的样子。   对了,声音也有些沙哑。   “我……热的。”   沈秋风说完,为了证明自己是真的被热的,还拿起桌子上的扇子,扇了起来。   那拿扇子的手,有一股慵懒的随意感,带着几分不经意,几分的乏力…… 第88章   “慢点, 慢点,别骑这么快……”   江珠和沈秋风两个人在南山下的小路上学自行车,江珠已经骑的有模有样了, 沈秋风在一旁不放心,跟在江珠身边, 用手护着她。   自从上次江珠去给沈秋风送饭后, 两人之以前的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越发明显了。   对于上河村村民们来说,最为明显的变化,就是这两个人每次都是成双成对的出现在村子里, 有时是田野间,有时是南山下的弯弯曲曲的小路上。   总是能见到这俩人学自行车的身影,一个教,一个学,有时,也不知道那沈知青说了什么话,逗的有贵家的闺女哈哈哈的笑个不停。   就连村子里最迟钝的李二狗都看出了这俩人之间的苗头。   沈秋风刚下乡那会,穿的是比人脸还白的衬衣,下面穿着的裤子也不是其他男知青穿的那种和黄土颜色差不多的细布裤子。   要知道, 那时候男知青身上那条没有补丁的土黄色裤子在村民眼中,已经是顶顶时髦的城里衣裳了。   可这沈知青, 硬是把村民眼中穿着时髦的城里来的知青都给压下去了,他当时梳着三七头,头发不长不短刚刚好,没有抹头油, 而是就像刚洗完头发似的,非常的干爽蓬松。   穿着白衬衣, 袖子仿佛很随意地半卷在手肘处,不经意间露出手腕间上的那只他们只在极少数干部身上看到过的表,脚上穿的不是布鞋,也不是寻常知青穿的那种鞋。   知青里面也不是没有穿白衬衣,带手表的年轻人,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眼望过去,只会注意到沈知青,他在知青中极为惹人注意。   而这种惹人注意不是他身上的白衬衣,手表给他带来的,而是那种站在人群中难以形容的气质。   这种气质和其他知青身上的气质不一样,要知道,来到上河村的这些知青们,他们其中都是从五湖四海来的,其中不乏有从大城市里来的。   所以,这种气质不是你是否是城市出身所决定的,而是一种从小到大所处的环境和他所处的家庭底蕴决定的。   他再配上他那副俊俏的长相,简直在知青里鹤立鸡群,所以,大家都忍不住猜测他是大资本家出身。   到了后面,发现他处处讲究的不行,天天洗澡,还天天换衣裳,都来了好多天了,他的头发依旧像刚来村的那天一样清爽干净,其他知青刚开始也挺讲究的,可当连续干了几天农活,每天累的腰酸腿疼,还吃不饱的时候,就没有人在意自己的头发油不油,身上脏不脏,衣裳有没有味了,每天下了工,满脑子只想躺在床上睡觉。   知青们下乡,他们家里多多少少都会塞点钱的,刚开始,知青们都吃不惯村子里的饭,一个个都隔三差五地去镇上打牙祭,而沈秋风却是天天去打牙祭。   知青们刚来到村子里,还不知道要在村子里呆多长时间,更不知道家里什么时候会寄过来钱,所以大家除了添置一些必需品外,偶尔打一次牙祭,其他时候都是不怎么花钱的。   除了沈秋风……   他刚来,就一副恨不得要把手里钱全部花掉的架势,知青们没少在背后说他资本家的做派,开始的时候,说的人还挺少,等到了后面,说的人越发多了,说的人多了,大家就信以为真了。   原因是,刚开始的时候,从城里来的这些知青都没有干过农活,所以大家看着都差不多,可到了后面,一个个都很快上手了,并且都能自己洗衣做饭,适应的非常快,唯独沈秋风。   那真是干啥啥不行,每次吃饭永远都是第一个,对于吃饭这件事,每次都是特别的积极,让人气的牙痒痒。   每次出工干活,和他一起来的知青都快干完一亩地了,他连两分地都没干完,你让他去挑水,最后桶里的水还没有洒出去的多,并且,还时不时的病一场,简直就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你要说他偷懒,可当你看到他那磨出满手血泡,甚至在流血的手还在抓着锄头干活的时候,你又没法说。   最令人头痛的是农活干不好就算了,可连那最简单的做饭洗衣都不会。   第一次轮到他做饭,他差点把知青处的灶房给点了,从那以后,大家再也不敢让他做饭了,轮到他的时候,就自动跳过去。   慢慢的,男知青们越来越不待见他,再加上他自己也不爱和那些男知青掺和在一起,不知不觉中,他就自己一个人了。   刚开始的时候,那些女知青倒是对他一个比一个热情,可他整天臭着一张脸,仿佛别人欠了他钱似的,愣是把那些女知青们给逼退了,当然,也有死缠烂打的,就是那女知青秦苗。   不仅是知青们不待见他,就连上河村的村民对他看法也不好,因为他的成分问题都不大待见他,在他们潜意识里都觉得他是一个风一吹就倒的有钱人家的子弟。   这种看法一直持续到村里分组前,等分组后,村民们慢慢开始注意到了这个跟在江有贵他们身边乱捣鼓的年轻知青。   他们发现,之前他们都嫌弃的绣花枕头在江有贵那组,干起农活来越来越有模有样了,等他们得知江有贵那组的水车是在他的帮助下整出来的,更是对这个成分不好的知青刮目相看。   村民们对他的看法虽然在慢慢改善,可是他们依旧介意沈秋风的成分问题,觉得他是资本家出身,成分不好,平日里也不怎么和他来往。   直到那次下大雨,他们那组的庄稼收完后不仅没有走,反而帮着林木那组的人抢收,林木那组的村民虽然嘴上没有说啥,可都看在了眼里,记在了心上。   自那以后,林木那组的村民每次见到沈知青都会带着笑主动上前搭话,就像是把沈知青看成了自己人一般,村里有点啥事,也都会去他那通知一声,要是沈知青买了个啥稀罕物,大家也都挤在他那不怎么大的院子里看个稀罕。   沈知青的人缘慢慢好了起来,尤其是他长的不差,在知青中再也找不出比他长的还好看的人,村民们面对这样的一张脸,总是厌恶不起来的。   所以当村民们看出这俩人之间的猫腻时,是喜闻乐见,除了江珠她爸江有贵。   江有贵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脑门上贴着一张从江三爷那里要来的狗皮膏药,整个人萎靡颓废的不行,捂着胸口嘴里不停的叹气,像是得了大病,随时要走了似的。   他气啊!   自己好不容易养大的闺女,竟然就这样被那个兔崽子给勾搭走了。   都说闺女是爹的小棉袄,他的小棉袄已经被那个小白脸给迷的连魂都丢了,他这个当爹的都病的连身子都起不来了,可依旧没能阻止小棉袄和那个小白脸出去。   “哎……”   当躺在椅子上的江有贵望着院子上方的那片形状像棉花的白云,无比惆怅地发出他的第一百零一次叹气,终于惹恼了在一旁嗑瓜子懒得搭理他的张云,她极为不耐烦的把手里的瓜子壳砸向旁边的江有贵。   “你还有完没完?”   江有贵被瓜子壳砸的立马不敢吱声了,捂住了嘴巴,把即将出去的叹气声又原路的咽了回去,自家媳妇不仅不安慰他,竟然还凶他,他把身上的瓜子壳慢慢的抖下去,心中越发地惆怅了。   那个小白脸不仅给他闺女灌了迷魂汤,还给他媳妇也灌了……这一家,也就只有他一个清醒人了。   江有贵心中一直有个疑问,那个姓沈的,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对他闺女心怀不轨的……明明都在他眼皮子底下,他为什么一直没有发现?   想着想着,他越发丧气了。   这些天,江有贵在媳妇的耳提面命下,已经不敢对厚着脸皮还敢上门的沈秋风动手了,可依旧对他没有好脸子,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第89章   躺在自家院子里生闷气的江有贵不知道的是, 此时知青处也有人和他此时的心情一样,甚至比他的心情更糟糕。   那个人就是秦苗。   自从秦苗的父母在上河村住了两晚后,就在这再也呆不下去了, 用秦苗父亲的话来说,每顿饭啃的窝窝头, 硬的快要把他的牙都给崩掉了, 硬就算了, 问题是好不容易吞下去一口,磨的嗓子火辣辣的疼,这简直就不是人吃的东西。   可他为了儿子的事, 这些都忍了,只要死丫头能找出那个她得罪的人,给人家赔礼道歉,把他儿子儿媳的工作给恢复起来,这些就值了。   要知道,他们老两口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平日里对他这个公公还算恭敬的儿媳,已经变的不把他们老两口放在眼里了,并且还当着他们老两口的面, 打他的宝贝儿子,打她自己的丈夫。   他这个做公公只能站在一旁, 连吭都不敢吭,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儿媳把怨气撒在他儿子身上。   他知道,儿媳心里有气,心里对小姑子害的丈夫丢了工作不算, 还害的她也丢了工作,原本他在娘家爸是主任的儿媳面前就不硬气, 如今发生这档子事,更是在儿媳面前抬不起头了。   他们这次来到上河村,教训闺女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找到闺女得罪的人,他就是舍下脸上这张皮不要,也要求的对方高抬贵手。   明明得罪人的是那个死丫头,凭什么最后倒霉的却是他儿子儿媳,在他心中,闺女迟早都是要嫁人的,是外人,只有儿子儿媳才是自家人,现在一个注定是外人的人牵连的他一家都不得安生。   他简直恨毒了这个闺女,当初他对这个替她哥下乡的闺女还怀有愧疚,但这份愧疚早就在他得知儿子儿媳因为他这个闺女的缘故丢了工作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现在只有对这个闺女的各种怨恨,之前下乡的时候,闺女就不想替她哥去下乡,还是他这个当爹的给她下跪了,她才点头。   难不成是闺女故意得罪人,就是为了报复当初他让她替她哥下乡这件事?   应该不会吧,要知道,她下乡这两年,他可是一点都没亏待她,明里暗里给她寄了多少钱,多少吃的用的,一是为了补偿她,而是毕竟是他闺女,他不想闺女心里有什么疙瘩。   要知道,当时他儿子正在和主任家的闺女搞对象,要是那时候下了乡,他和主任家闺女的事也就吹了。   所以,那时候的他决不能下乡,后面没办法,他只能让闺女代替儿子下乡,后面,他儿子很争气,果然把主任家的闺女娶回家里来了。   儿子也托他岳父的关系,得了一份十分有前程的工作,只要儿子再工作一两年,就可以接他岳父主任的位子了,那时候他儿子还正年轻,在主任位子上熬上个几年,就可以再往上升了。   到时候,他们一家就彻底的不一样了。   可这一切都被死丫头给毁了。   最气人的是,这个死丫头竟然不知道自己得罪的人是谁?让他想赔罪都找不到人。   后面,他其实怀疑过死丫头口中那个叫江珠的村姑,可当他刚出门脚上就踩了几泡鸡屎后,然后又看到从门口经过的村民们身上乱飞的跳蚤,和头上乱爬的虱子后,他就再也不肯出门了。   村里人这样,那个村姑肯定和这些人也都差不多,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有那个能力让他儿子儿媳丢了工作。   终于,在第三天,他见从死丫头这找不到人,也问不出来什么,就一秒钟都不想再呆在这个满村子鸡屎,跳蚤,虱子的地方。   秦苗的父母走了,她知道自己在父母心中比不上她哥,可她万万没有想到,在她父母心中,她这个闺女何止是比不上她哥,甚至连他哥的一份工作都比不上。   “你以后就自己顾着自己吧,在这也不缺吃的,每个月我会背着你爸给你寄点钱,你就别再想着回家了,更不要往家里打电话,你嫂子……她不喜欢……”   秦苗的妈临走的时候,拉着闺女的手,哀求道。   这让秦苗更加的难过,明明她才是她妈生的,可她妈竟然为了她嫂子一个外人,连电话也不让她这个亲闺女往家里打了。   自从她爸妈走后,她就再也没有出过屋子,也不去上工,就那样如同尸体似的躺在床上,不吃不喝的,仿佛生了大病似的。   知青处的人看她这个样子,都以为她是在为了不能返城伤心伤的,只有王爱国和李建平,还有和她住在一个屋里的蓸倩倩知道这里面的事。   “秦苗,你别担心,等你爸妈哪天气消了,他们也就不怪你了,之前说的那些话,是都在气头上,你别放在心上,哪有父母不爱自己孩子的。”   蓸倩倩坐在她床边上,手里端着一个豁口的大粗瓷碗,碗下面铺了一层香的能把人舌头都馋掉的葱花炒鸡蛋,鸡蛋上放着两个金黄色,透着香甜气息的鸡蛋糕。   她看着在躺在床上,头发凌乱,双眼无神,嘴巴干的都起皮,一直无动于衷的秦苗劝道。   “你这样糟践自己的身子,多亏啊,你爸妈他们也看不到,快起来吃点东西,这葱花炒鸡蛋是人王爱国同志专门给你弄的,还有这鸡蛋糕,是快要返城的孙巧巧送的,她送了俩,我的也在这了,你多少吃点,把身体养好了才行……”   蓸倩倩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秦苗一把抓住了手臂。   “你说什么?返城?谁要返城?”   秦苗原本无神的眼睛里迸射出一抹凌厉的光,半欠着身子,喉咙因为缺水而发出嘶哑的声音。   她在听到返城两个字的时候,就好似在外游荡的魂魄一下子归了位似的,整个人有了精神气。   “是……是孙巧巧她们……听说,原本这批返城名单中是没有她的……”   是因为有人的名字被划掉了,所以空出来一个名额,而孙巧巧刚好填了这个空出来的名额。   被划掉的人,显然是秦苗。   说漏嘴的蓸倩倩此时有些忐忑不安的看着秦苗,其实,返城的名单前几天就下来了,大家怕刺激到她,毕竟她原本是最有希望返城的,现在不仅丢了返城的名额,以后还能不能返城都是个问题。   秦苗没有大哭大闹,反而是一反常态的沉默,过了好一会儿,她问。   “孙巧巧她们什么时候回城啊?”   “下个星期一。”   ……   自打秦苗从蓸倩倩口中得知了孙巧巧她们要返城的消息后,她就好似吃了灵丹妙药,整个人顿时振作了起来。   用热毛巾仔仔细细把好多天没有洗的脸给擦了一遍,又把头发梳了又梳,最后编成了一条乌黑发亮的辫子,垂在胸前。   等把自己收拾利索后,喝了两茶缸的水,吃了五个拳头那么大的馒头,又把蓸倩倩带来的葱花炒鸡蛋吃了个干干净净,唯独没有动孙巧巧送来的那两个鸡蛋糕。   现在这个时间点是下午的五点左右,知青们都在地里上工,最近快要秋播了,大家伙都在按江珠说的那个法子,沤肥养地,而江珠家之前就施过好几次肥了,所以他们组的地不需要养,只等着明天秋播。   自打那张红旗走后,把苦果留给了她曾经带领的二组,二组的成员,不仅有江老根和陈芳两家,更是有后面从一组离开,非要进二组跟着张红旗干的张大花和王娟,还有江小山王小蛾两口子。这些都是村民。   当初分组的时候,因为二组的组长是当初的知青宋齐军,所以当时有不少的知青都在二组,也有一部分在心里瞧不上宋齐军的知青到了林木带领的一组。   当初宋齐军是二组组长的时候,抛开他曾经偷图纸的事不提,在其他事上还是挺踏实肯干的,毕竟当时他是抱着干出一番大动静,好好表现的心态,所以在他的带领下,二组的成员们还是干了一些事的。   不像后来的张红旗,只会说空话,喊口号,今个抓这个,明天抓那个,正经事是一件也没咋干过。   当时宋齐军担任二组组长还没出图纸那事的时候,呆在二组的知青们对他没啥意见,可当宋齐军走了后,来了个大学生张红旗。   要知道,在那个年代,大学生可是很稀有的。   上河村的知青们大多都是初中学历或者是高中学历,所以他们对这个张红旗还是挺期待的,虽然不像村民张大花等人表现的很直白热切,但她们心里是期待的,想看看这个新来的张红旗会带领着她们干出什么动静来。   二组的知青和张大花等人的区别就是,知青们上过学,有文化,见过世面,对待张红旗说的一些话,一些表现,他们会有自己的思考,不会因为对方是大学生就放弃自己的思考。   而张大花她们是盲目的相信张红旗,只因为张红旗是大学生这个身份。 第90章   刚开始的时候, 二组的知青们对张红旗的到来怀有一定的期许,可后面就慢慢察觉出不对劲了,因为他们越来越闲了。   这个新来的张红旗不组织他们上工干活, 就知道整天开会,说一些假空大的话, 给人一种不踏实, 在庄稼地里待不住的感觉。   后来, 这个张红旗带着村民张大花她们东窜西窜的各种找事,一点也不干正事,二组的一部分知青看不惯也不掺和, 逐渐习惯了不上工的清闲日子。   还有几个知青,感觉跟着张红旗不靠谱,想去林木那组,可那时候的张红旗气焰正高,到处在抓典型,这几个知青多多少少都投机倒把过,怕被张红旗她们报复,也就不敢提转组的事。   更不敢在她面前出现,怕像三组的江珠一家被咬上不放。   可当大雨摧毁了他们辛辛苦苦种的庄稼的时候, 他们后悔了,后悔当初没有转组, 后悔听了张红旗说不会下雨的鬼话,更后悔在大雨来的时候,他们睡的比猪还死。   大雨过后,他们未来几个月的口粮也毁的差不多了, 后面,他们去田地里, 蹚着到小腿的水和淤泥,去收割那些被雨水泡的发白的小麦,有的小麦甚至已经发了芽。   没法子,他们从水里捞上来麦穗,把里面剩的没多少,还泡的发白的麦粒,晒干,磨成粉,撑死有两成的收成,而那剩下的八成,都在泥水里。   粮食不够吃咋整?   大家都各自凑了点钱,从村民们手里买了点,他们都很庆幸当初没有跟着张红旗乱搞,到处得罪人。   所以,当其他的村民不愿意把粮食卖给王小蛾她们,却愿意匀给他们一些,再加上,有部分知青在一组,他们分的粮食也吃不完,都借给了他们,他们勉强不挨饿。   这些知青不管二组其他人怎么想的,反正他们都跑去林木那组了,只要好好干,等秋收后,他们就能把借来的粮食给还上,并且剩下的粮食也能支撑到明年小麦成熟。   而二组剩下的人只有王小蛾一家和张大花,还有江老根一家,王娟一家。   江老根家里的王彩莲和那王娟,当初算是把村子里的人给得罪了个彻底,尤其是那王娟,所以林木那组的人压根就不让王娟一家进他们那组。   而张大花是没脸转组,她当初为了从林木那组转到张红旗所在的二组,算是把人给得罪了,去三组,那是更不行,她和江珠家的那点恩怨更不可能。   而剩下的王小蛾一家,自从他们上次带人抢江三爷家的粮食,就在村子里不招人待见了。   这眼看着都快要秋播了,江老根之前腰伤着了,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哪,剩下这些人,孤零零地在田里翻地松土,也没人搭理他们。   王小蛾她们看着隔壁一组的人一边干活一边有说有笑的,心里别提多羡慕了,她第一次感觉有人搭理你,有人和你说话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看着隔壁组热热闹闹的,越发显得他们这几个人的凄清。   王彩莲也是,看着隔壁干劲冲天,热闹哄笑的场景,再看看自己周围,只有一个不愿意搭理她的王小蛾,她顿时觉得没意思极了,拿锄头的手臂,仿佛被人抽走了浑身的力气。   秦苗在院子里晾洗好的衣裳,耳边忽然传来一道由远及近的打闹声,中间还伴随着自行车清脆的铃声,她抬起头,看向大门口。   刚好,自行车在门前一闪而过。   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间,但足以让秦苗变了脸色。   此时,村民们已经下工了,他们三三两两走在村里的那条大路上,如今是夏天,天黑的晚,晚点吃饭也没事,所以一个个都不急着回家,十分悠闲的走着,唠着嗑。   太阳已经下山,还有余晖映在天边。   此时的天空是湛蓝湛蓝的,云朵是大面积的絮状,比他们种的棉花还要白。   白天的燥热似乎是随着太阳的下山而下山,空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野花香,路边的牵牛花开的十分艳丽。   偶尔吹来一股凉风,吹得人别提多惬意了。   没一会儿,大路上就只剩下了扛着锄头没有唠尽兴还拉着林木媳妇王翠娥不肯放她回家的张翠芬。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悦耳的铃声。   “两位婶子,快躲开啊……!”   江珠前面自行车蹬的太快了,刚好又经过一个高坡,她看着不远处站着的俩人连忙高声提醒。   张翠芬还来不及反应就看到什么影子在她俩人面前一闪而过。   “那是有贵家的珠珠?我看着车后面好像还坐着一个人……”   “可不就是她嘛,后面坐着的应该是沈知青,今个·一早,这俩人就去南山那边学车去了。”   王翠娥望着远去的车和人,不由得感叹。   “珠珠学的还真快,现在都能带人啦……”   “这俩人现在好的像是一个人似的,真是恨不得走到哪都黏在一起,不过,这沈知青一个大男人怎么能坐在后面让珠珠一个女孩子带他,这俩人真是颠倒了个。”   张翠芬不赞成的摇了摇头,不过,刚刚那一幕倒是勾起了她的回忆,当年,她和娃他爹处对象的时候,娃他爹会赶着一辆借来的牛车,接她去镇上赶大集……   “你一个大男人坐在后面也不害臊,让我一个姑娘家带你,刚刚还被翠芬婶子给撞见了,她可是村里出了名的大嘴巴,你就等着出名吧。”   把自行车蹬的哗哗响的江珠忍不住幸灾乐祸,谁让刚刚这人死皮赖脸的非要坐上来。   “咳咳……风有点大……你在说什么?”   坐在后座,被风吹的头发飞扬起来的沈秋风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你就装蒜吧!沈聋子……”   江珠撇了一眼身后一脸无辜的沈秋风,报复性的把车轮子蹬的飞快,快的只能看到残影。   沈秋风被这猝不及防的加速整的差点闪下去,想也不想的连忙一把抱住了前面人的细腰。   “怕了吧?!”   “你可以求求我……”   江珠挑衅成功,脸上刚扬起得意的笑,就立马僵住,只因一团火热贴上了她的后背。   “怕了怕了,求求女侠慢点。”   低哑讨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伴随的热气喷洒在江珠的耳边,她的耳廓慢慢的变得灼热烫人起来。   “说话就说话,离我这么近干嘛?”   江珠有些不自在,想离后面那团热源体远一些,可无奈腰还被对方抱着,挣扎着想把腰上的手给甩开,从远处看,就好似她屁股下面长了钉子似的。   “别乱动。”   对方的腰别看纤细,可抱起来十分的柔软,沈秋风一个没忍住,十分手欠的拧了一把腰上的软肉。   下一秒,车子由原来的直线运动直接变成了曲线运动,江珠的手差点连手把都握不住,半边身子更是直接酥了。   眼看着车子即将要往上树上撞,她连忙刹车,两脚踩地,扭头怒瞪身后的始作俑者。   “你是不是有病?”   如果江珠此时的脸不是红彤彤的仿佛煮熟的虾似的,那么她说这句话还有点威力。   不知道为什么,沈秋风就爱看江珠生气的样子,她生气的时候,眼睛里就像是住进了一座会喷火的火山。   “很软。”   “嗯?”   江珠听到对方无厘头的一句很软,愣了一下没有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才知道他是在说自己的腰。   “软软软……软你个鬼啊……”   江珠猛地伸向沈秋风的腰部。   “我不管,你捏我一下,我要捏你两下还回来。”   “不应该是一下吗?”   沈秋风灵活地闪到一旁,不让江珠得逞。   “因为……我的软,你的硬。”   江珠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其实她心里很慌乱,也不是非要捏回来,她只是不知道如何面对刚才那种令人尴尬的情况。   “捏吧,你想捏多少下都行。”   沈秋风送上门来,反而让江珠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她看着近在咫尺的沈秋风,有些局促的移开眼睛,看向一旁的大树。   “你让我捏,我就捏,那我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再说了,谁稀得捏你,你不怕疼,我还怕自己手疼哪。”   “说捏的是你,不捏的还是你……活祖宗……”   沈秋风无奈的长叹了一口气。   “你管我?”   江珠恼羞成怒的瞪了他一眼,然后垂下头,漫无目的的用脚尖踢着地上的石子,走了几步后,扭头看向还停留在原地的沈秋风,忍不住抱怨连连。   “还走不走,肚皮都快要饿扁啦!”   “走走走,等我推车……”   ……   吃饭的时候,江有贵的眼睛仿佛一对探明灯似的,来回在闺女和沈秋风之间扫来扫去。   江珠被她爸看的坐立难安,而一旁的沈秋风脸上的表情也有些不自然。   值得一提的是,江家吃饭的桌子是个圆桌,在沈秋风的不轨心思还没有败露之前,他都是紧挨着江珠坐的,也没人察觉或者阻拦。   而如今,沈秋风和江珠这俩人之间横插了一位江有贵同志。 第91章   “叔, 您吃菜!”   被江有贵瞅的越来越心虚的沈秋风,夹了一筷子青椒炒肉丝放在他未来岳丈的碗里,笑的十分讨好。   “呵, 全家人都知道我不爱吃青椒,你来我家蹭吃蹭喝好长时间了吧……你还给我夹这玩意, 你这不是成心的吗?”   江有贵斜着眼, 十分不屑的瞅碗里的青椒, 一脸的阴阳怪气。   桌子上的人对这出已经见怪不怪了,尤其是江三爷,自从沈知青和珠珠之间的事被有贵发现后, 有贵眼里就容不下沈知青这孩子了,处处针对沈知青。   刚开始的时候,还对沈知青动手,不过,后来被他媳妇教训了一顿,也就不敢再动手了,不动手改动嘴了。   他发现有好几次,有贵背着媳妇和闺女,在背地里刁难人沈知青, 亏了人沈知青脾气好,不和他一般见识, 并且还依旧对他恭恭敬敬的。   叫他看,人沈知青和珠珠这俩人挺登对的,只要这俩人互相看对了眼,不就齐了, 也不知道有贵咋想的,非要这样针对人家。   他想不通, 之前,有贵对沈知青好的,简直快把人家当他亲儿子了,可现在,人真快成他亲儿子了,他倒不乐意了。   “那我帮您把青椒挑出来。”   沈秋风拿起江有贵的饭碗,准备挑青椒,一旁的张云再也看不下去了。   “秋风,来把他的碗给我,你继续吃,不用管他。”   张云接过碗,直接把桌子上那盘青椒炒肉丝都倒进了碗里,然后把碗重重的砸在江有贵面前,狠狠地拍了下桌子。   “吃!”   桌子上的盘子碗啥的,被震的乱响,吓了众人一跳。   江有贵吓得脖子一缩,更是直接端起碗,呼哧呼哧的扒拉着碗里的青椒,像是饿了好几天的似的,狼吞虎咽起来,整张脸都快埋进了碗里,连头也不敢抬,更不敢吭声。   “还说自己不爱吃青椒,我看这不挺爱吃的嘛。”   张云对他的吃相很满意,然后这才坐下来,一脸和蔼的对早已被吓得呆掉的沈秋风解释。   “你叔他就是一个口是心非的人,其实他最喜欢吃的就是青椒,我和他在一块几十年了,还能不知道他。”   “秋风啊,来,吃个鸡腿补补身体,这几天教珠珠学车,肯定累坏了,这鸡我炖了一上午哪,香的都把你杏花婶子家的猫都给馋来了……”   张云起身从瓦罐里夹了一只肥鸡腿,沈秋风急忙站起来,用碗接住,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谢谢婶子……”   “咳……”   江有贵在一旁重重的咳嗽了一声。   沈秋风拿碗的手立马停滞了一下,看了一眼埋头干饭有贵叔,然后又看了一眼张云婶子。   “婶子,我看叔最近都瘦了,他应该好好补补,我是年轻人我没事。”   说完,试探性的把鸡腿夹给江有贵。   “叔,这只鸡腿还是你吃吧……”   江有贵这才抬起头,小心翼翼的用余光瞥了一眼媳妇难看的脸色,然后连忙摇摇头。   “我不吃,还是你吃吧,这是你婶子特意给你炖的。”   话虽是这么说,可他却把碗放在了桌子上,并且还悄悄的往沈秋风那边推了推。   沈秋风看着那个被推过来的碗,看了一眼有贵叔,刚好碰上对方正在给他使眼色,让他把鸡腿放进他碗里。   “婶子,我看着这鸡腿,忽然有些难受吃不下去,这鸡腿还是让我叔帮我吃了吧。”说完,把鸡腿放在了江有贵碗里。   “难受?是不是天太热在外面中暑啦?”   江有贵拿起碗里的鸡腿啃了起来,用很肯定的口气说:   “肯定是中暑了,中暑不能吃油大的,这鸡腿也放不住,现在天热,其实我好像也有点中暑了,可这没人吃,太可惜了,看在你叫我一声叔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的帮你吃掉它。”   这么不要脸的话,张云已经懒得搭理他了,   “也怪我,这大夏天的,给你做这些油腻的,你快喝点绿豆汤败败暑气,这绿豆汤我熬了一整天,把里面的绿豆都给熬化了,我还在里面放了一块在县城供销社买来的冰糖,然后又放在井里冰镇着,喝起来又冰又沙的……”   张云连忙舀了一碗绿豆汤给沈秋风。   “婶子,我自己来,你别忙活了,我没事。”   沈秋风接过碗喝了一口,整个人顿时都精神了,又冰又甜又沙,喝一口,简直沁人心脾,仿佛驱走了浑身的暑气。   “好喝吧!”   张云见沈秋风喜欢喝,心里有股说不出的高兴,当即又给他添了一碗,还不忘给江三爷,江珠他们也舀了一碗。   “今个这绿豆水熬的确实好!”   江三爷也忍不住夸。   啃得满嘴都是油,腻的不行的江有贵见大家都有绿豆水喝,只有他没有。而旁边的沈秋风更是一碗接着一碗的喝,完全没有注意到他这个叔没得喝。   想让沈秋风也给他去舀一碗,可他给对方使眼色,使的眼睛都抽了,也不见对方往这边看。   真是一点眼力劲都没有,之前鸡腿积攒的那点好感也消失不见了。   “咳……秋风啊,你婶子熬的这绿豆水好喝吧!”   江有贵笑眯眯的看着沈秋风。   “好喝好喝……”   沈秋风话还没有说完,张云就把剩下的绿豆水全都舀给了他。   江有贵没有喝上绿豆水,脸都快要气歪了,但顾忌到媳妇闺女都在,他不敢对沈秋风使脸子,只能瞅媳妇看不见的地方瞪了他一眼,嘴上却笑呵呵的。   “好喝你就多喝点。”   被瞪的沈秋风一脸的无辜,他不知道有贵叔为啥又瞪他。   等吃完饭,一轮明月已经挂了天边,皎洁的月光洒在了院子里,把院子照的恍若明昼,院子里那棵枣树的枝丫在地上投下了影子。   沈秋风要帮张云刷锅洗碗,被赶了出来,他瞅着有贵叔上厕所的机会,连忙把江珠拉到门外说话。   江珠垂着头,盯着他拉着自己的那只手,他的手心很干燥,上面是一层茧子,磨的江珠的手背发痒。   这好像是他第一次牵她的手,而她没有甩开,而是乖乖的让他牵着,江珠不知道为什么,她此时此刻有些害羞,心跳的很快,仿佛能听到咚咚声。   耳边传来几声狗叫和张云用丝瓜瓤擦铁锅的声音,还有远处村民训孩子的声音……   明明应该觉得很喧哗才是,可江珠偏偏觉得,很安静,安静的掉一根针就能听见,安静的她怕自己的心跳声会被对方听到,安静到她能听到对方有些沉重的呼吸声。   安静到她能感受到对方落在自己身上那有些烫人的眼神,安静到她能感受到,握着她手的那只大手正在逐渐用力握紧她,而他的温度通过那只手,传到了她的手上,胳膊上,身上……安静到,她能敏感的闻到他身上散发出的肥皂味。   他们俩仿佛进入了一个透明的罩子里,只有彼此,外面仿佛与他们毫无关系,而他们俩人之间的东西在这里被无限放大,视觉,触觉,嗅觉,听觉……就连一个呼吸,都能让人脸红心跳。   此时是不需要任何语言的,只需要这么静静的待着,任由什么东西在他们周围的空气中发酵。   江珠知道他在看她,而她甚至都不敢抬头,她可能是怕看到对方那双炙热的眼睛,或者是不想让对方看到她绯红的脸。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新的麦秸味,在他们右手边十步远就有一座新堆的麦秸堆。   江珠知道自己不对劲,她不对劲已经很久了,只是她自己没有发现而已,等她发现后,她却已经和沈秋风之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面对沈秋风的目光时,不再坦荡荡,而是无意识的避开。   并且,俩人独处时,自己脸红的次数一次比一次多,心跳也越来越快,她对这种变化是陌生的,是不敢深究的。   直到后面,俩人在一起学车后,她和他之间,甚至连空气都有了不该有的温度。   其实他们俩人之间就差一层薄薄的窗户纸,他们之间一些对各自默认的态度,早已让他们之间的关系早就变得不再寻常。   院子里忽然传来一道江有贵标志性的咳嗽声,意味着他从厕所出来啦。   江珠听到耳边有脚步声,顿时变得紧张了,想把手从沈秋风手里抽出来,可她不抽还好,一抽,沈秋风握的更紧了,江珠急的不行。   “我爸来了,你快松开……”   “明天下午,我在南山大石头那里等你,你一定要去,我有话要对你说。”   沈秋风一脸郑重,江珠反而有了逆反心理。   “你让我去我就去啊?”   “如果你不答应我,我就不松手,被你爸看到,左右不过是被揍一顿。”   沈秋风耍无赖,江珠听着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直接认输。   “好,我去我去,快松开我的手。”   她压低声音,语气很不好。   沈秋风放开了她的手,江珠连忙往后退了一步,想拉开俩人之间的距离。   可沈秋风却突然朝她走近了一些,在江珠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俯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今晚的月色很美……”   ……   趴在门口偷听的江有贵一脸的莫名其妙,他来的晚,只听见了最后一句,他原本还以为沈秋风这狗东西会说些甜言蜜语的哄骗他闺女,可说的是和情话完全不搭边的什么月亮很美。   他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不由得点了点头,今个这月亮确实挺大的,挺美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蔚蓝海的星星”小仙女投的雷!   明天加更! 第92章   “爸, 你在这蹲着干啥?”   江珠被蹲在门口的黑影吓了一大跳。   被闺女抓包的江有贵,心虚的不敢看闺女的眼睛,他指了指天上的月亮, 打着哈哈。   “赏月哪,今个这月色真美!”   说完, 就站起来背着手, 自顾自的回屋了, 留下了僵在原地的江珠。   她爸肯定是偷听了,江珠气的直跺脚,回想起这句话的含义, 江珠又羞又恼。   到了半夜,江珠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还是睡不着。   她脑海里满是沈秋风在她耳边说的那句,今晚的月色真美!   这是一句情话,她爸不知道这句话的含义,可沈秋风知道还是不知道?   他如果不知道,是碰巧说的,那只能说是她想多了,如果他知道的话,还对她说了……   江珠一下子心乱如麻, 脸色发烫,抱着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一种直觉,沈秋风他是知道的,可她又不确定。   在她心里, 她是希望他知道那句话的含义的……   ……   第二天起床,江有贵忍不住和媳妇张云吐槽了起来。   “我看那个沈秋风就是缺心眼子, 昨晚和咱闺女说话,说什么今晚月色真美……你说咱闺女咋就看上了这么个货,连句好听的情话都不会说,真是笨的要命。   想当初我追你的时候,那不要钱的情话说了一大堆,连情诗都写了好几十首,这个沈秋风比不上当年的我啊……”   江有贵提起沈秋风就一脸的嫌弃之色,之前人家沈秋风背着他和江珠好上的时候,他天天骂人家奸猾,不安好心,花言巧语,现在人家不会说甜言蜜语,他又嫌人家缺心眼子。   可人家沈秋风是真的不会说?没有说吗?   张云不想搭理他,这刚起床,就听见耳边仿佛有几十只苍蝇一直在那嗡嗡的叫个不停,烦死个人。   吃完早饭后,江有贵的嘴巴还在巴巴个不停,直到江珠从屋子里出来后,他立马闭上了嘴巴,闭的像河蚌一样紧。   江珠早上没有起来吃饭,因为昨晚到大半夜都没睡着,所以清早的时候就告诉她妈,她不吃饭了,张云怕她醒来后饿肚子,一直把饭给她在锅里温着哪。   “起来啦,快去刷牙洗脸。”   张云看着睡眼惺忪,眼角还有两坨眼屎的闺女,忍不住催促道,随后把锅里给闺女留的饭端到了桌子上。   两个拳头大的馒头,一盘韭菜炒鸡蛋,一碗切得碎碎的,滴了香油,撒了葱花的辣白菜,还有两个冒油的青皮咸鸭蛋,以及一碗金灿灿的红薯小米粥。   “妈,你做的饭真是越来越好吃了!”   刷完牙的江珠仿佛饿死鬼投胎似的,说话间,半盘菜,一个馒头下了肚。   张云拍打了一下闺女去拿另一个馒头的手,把手边的粥往她那里推了推。   “剩下的那个待会再吃,也没人和你抢,就像是三天没吃饭似的,哪有这样的。吃这么急,容易伤着胃,快喝口粥冲一冲。   你说你,你这样的吃相,叫人秋风看到了,还不知道咋嫌弃你哪。”   “妈,只有我俩的时候,他那吃相你没看见,他还不如我哪,他就在你们面前装的一本正经的样子。”   江珠大口大口的喝着红薯小米粥,这个年代的红薯是正正经经从沙地里一天一天长成的正经红薯。   没有催熟,没有打农药,吃着特别的甜,入口就化了,还很沙,尤其是和小米一起熬煮,熬的米油都出来了,小块的红薯更是直接都给熬化了,喝起来,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别提多可口了,早上醒来喝一碗这样的粥,整个人别提多舒坦了。   “我可告诉你,你可不要看人秋风老实就欺负人家。”   张云警告闺女。   “我哪敢欺负他啊,他不欺负我就算好的了。”江珠撇了撇嘴,对她妈维护沈秋风而不满。   “人秋风多老实一人啊,咋会欺负你,我看你整天嘴里尽瞎话。”   张云用手戳了一下闺女的脑门,顺手又在闺女眼角扒拉下一块眼屎,恨铁不成钢道。   “看,这是啥!”   “洗脸也洗不干净,你都多大了?成天一点都不讲究,也不打扮,你还是个姑娘家家的哪。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在我们那个筒子楼是数一数二的,筒子楼的女孩都比不上我,我每天出门都会把自己的头发梳的整整齐齐的,用一只红色的卡子卡住,像这样的卡子我有五只,是我爸过年的时候专门托人从上海捎来的。   那时候我有一头好头发,又黑又亮像缎子似的,比你现在的头发还要好,和你一样留着刘海。   然后脸上抹着雪花膏,那时候的雪花膏在小城市压根就买不到,只有上海北京那种大城市才有的卖,不像现在就连咱这县城都有卖这雪花膏的。   然后换上一条布拉吉的裙子,脚上再瞪着一双带跟的小皮鞋,那时候整个筒子楼的女孩都特羡慕我。”   “妈,你那时候都能抹上雪花膏,穿上布拉吉,蹬上小皮鞋了?”   江珠震惊极了。   “是啊,那时候的我,有擦不完的雪花膏,光布拉吉的裙子就有三四条,皮鞋带跟的,不带跟的也有好多双,那时候只要我爸一发工资,就给我买各种的好东西,只要其他女孩有的,我也一定有,其他女孩没有的,我也有。   那个女人常骂我爸太惯着我,我爸总会笑笑不说话,任由那个女人骂,当他下个月发工资,他还是依旧会继续给我买,凡是我想要的,我爸总会尽力满足我。   要是我爸还活着……”   张云说着说着,眼圈忍不住红了起来。   江珠从来不知道这些,要不是她妈说这些事,她可能永远都不知道,她姥爷活着的时候,应该非常疼她妈的。   可以想象到,她妈年轻的时候是一个非常讲究,长的漂亮,不愁吃穿的人,可看看如今的她,她的脸上已经多少年没有抹过雪花膏了。   想起她刚穿来那会,眼前的妇人穿着一身补丁摞补丁,袖口还露着黑色棉絮的旧棉袄,头发好似鸡窝,脸上瘦的皮包骨头,颧骨突出,一脸尖酸刻薄相。   一双手更是瘦成了鸡爪子,上面满是冻疮,指甲里还藏着黑泥,那皮肤拉人的不行,比老树皮还要粗糙,这样的她和漂亮,讲究一点都不沾边。   经过这几个月好吃好喝的养着,虽说慢慢养回来了点,可毕竟不一样了,生活对她的摧残,是抹不掉的。   江珠心里有股说不出的难受,心里酸酸涩涩的,眼睛也涨的发疼,在她心里早就把张云当成了她亲妈,把江有贵当成了她亲爸。   刚开始的时候,她还嫌弃张云的尖酸刻薄,撒泼不讲理,嫌弃江有贵的好吃懒做,可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这些缺点,在江珠眼中已经变得如此的可爱。   “妈,等以后我挣了钱,我给你买雪花膏,布拉吉,皮鞋……不,我要给你买比雪花膏还要好的擦脸膏,给你买比布拉吉还要好的裙子,我还要给你买穿不完的高跟鞋,让你一天穿一双。   我还要在大城市给你买一个大房子,再买一辆小汽车……”   张云听见闺女这样说,眼泪更是啪啪的掉个不停,简直泣不成声。   “好……妈等着……住大房子的那天。”   江珠没有劝她妈不要哭,而是放任她妈继续哭,她妈这些年实在是太苦了,就让她好好发泄发泄也好。   “妈,我姥爷不在了,那我姥娘哪?”   那个女人应该是她妈的妈,就是她的姥娘,但她妈只用“那个女人”称呼她,连声妈都不愿意叫,可想而知,她妈有多不待见她姥娘。   江珠记得原著中并没有交代她妈为什么不待见她姥娘的这些事,所以她也不知道,而原身记忆中也没有这一块的记忆。   张云见闺女提起了姥娘,脸色立马变了,擤了一把鼻涕,恨恨的说:   “闺女,你没有姥娘,她也不是你姥娘。”   “妈,是不是她做了啥事?”   江珠见自己提起姥娘,她妈反应这么大,就猜这里面肯定发生了些不好的事。   “这些事我从来没有和人说过,就连你爸都不知道,当初和你爸结婚的时候,你爸知道我爸不在了,也没有妈,但还是告诉家里人,告诉村子里人我爸还活着,他这样做,就是怕家里你俩婶子,还有村子里的人瞧不起我,欺负我,这件事也只有你爸你奶知道,就连你爷都不知道。   后面你爷想让你姥爷来村子里喝喜酒,你爸只能谎称你姥爷的腿有毛病,走不了远路,这才不了了之,但后面,你爷隔三差五的就说你姥爷的事,但都被你爸给糊弄过去了,再后来,时间一长,大家也都忘了这事。”   张云停顿了一下,虽然已经时隔多年,可当张云再次提起往事的时候,还是难以平静。   “当年,我爸在厂里出了意外,做手术需要一大笔钱,可那个女人不舍得拿出全部的钱来给我爸做手术。   那时候我跪下来求她,求她把家里的存折给我,我以后一定会挣钱还给她,可她不给我,我求了她一天一夜,嗓子都哭哑了,可她就是死死的抓着存折不放。   存折里的钱都是我爸挣来的,里面没有一分钱是她的,可她那时候却拿着钱,不肯去救我爸,第二天,当我拿着借来的钱跑到医院,我爸已经走了。   后面,还没半年哪,她就心安理得的拿着我爸的抚恤金还有家里的积蓄,带着我改嫁了,那家有一个和我一般大的女孩,还有一个男孩。   我爸走了,但是厂子里为了照顾他的家属,就给了一个职工的名额,那个女人为了讨好那家的男孩,就把那个我爸用命换来的名额给了他,我当时就不同意,各种闹,你猜她做了什么?”   张云说到这,脸上露出一抹讥讽。   “做了什么?”   江珠听得忍不住心疼她妈。   “她向我下跪,一个当妈的向自己的闺女下跪,为的还是一个外人,她跪下来求我,说她再嫁的这个男人就这一个儿子,而她为了能让这个男人的儿子叫她一声妈,就求我把这个名额让给那个男人的儿子。   就这样,那个男人的儿子顶了我爸的工作,而她每天都在讨好着那家的男人还有那个男人的一双儿女,他们一家心安理得的花着我爸的抚恤金。   而我就像是一个外人,她除了当初求我让出工作那会,装出一副慈母的样子,对我嘘寒问暖外,其他的时间就像是一个陌生人,是一个累赘,她对那个男人的女儿很好,俩人就像是亲母女,而我像是她的继女。   再后来,知青下乡,那个男人的闺女刚好在名单上。   她这次又故技重施,跪下来求我,让我替那个男人的女儿去下乡,说她身体弱,没法适应乡下的生活,而我的身体好……那次,我下乡了,不是因为她求我,而是因为我想逃离那个恶心的地方。   那个地方恶心,那个地方的人更恶心,尤其是那个女人更让我恶心。   其实,早在她不愿意救我爸的时候,我就应该离开她,可她伪装的实在太好了,在那段时间哭着说她是为了我好,她怕这钱全给我爸治了病,最后我爸没治好,而她带着我没法活之类的话。   她把不给我爸治病的理由推到了我身上,那时候我比较傻,我真以为是因为我的原因,才导致那个女人不肯拿钱给我爸动手术,那些天,我自责,愧疚的成夜成夜的睡不着,哭到再也没有泪,恨自己,甚至想过跳河,一了百了。   后来,我知道了,她扣住我爸的手术费并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她自己,在那一刻,我就没有妈了,我妈死了……”   张云脸上满是对那个女人的憎恶和恨意,即使过了这么多年,她对那个女人的恨意不仅没有消散,反而越来越多。   自打她下乡来,不管日子过的有多难熬,她都一步一步的撑过来了,每当她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她就想想那个女人,想想她爸,她就又可以咬着牙继续走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为“蔚蓝海的星星”加更一章4k(也就是本章),下一章在十二点。   感谢大家的支持,爱你们! 第93章   江珠已经在一旁哭的身子都发颤了, 她知道她妈苦,可她不知道她妈苦成了这样,那个女人简直不配为人母。   江珠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自私卑劣的人, 明明是自己舍不得钱救治丈夫,事后, 还把丈夫的死推到闺女身上, 一副我不拿钱救治你爸, 全是为你好的虚伪嘴脸。   害的那时候的张云愧疚到差点跳河自杀,是那个女人故意向自己的女儿灌输,要不是因为你, 你爸是可以靠这笔钱活下来的,可我为了你,只能舍弃你爸,所以是你害死了你爸这种想法。   可实际上哪,明明是她自己舍不得拿钱去堵,一旦把钱拿去做手术,最后手术没成功,她手里没有积蓄,而她又不想过吃苦受累的那种日子。   所以她不敢赌, 她想过衣食无忧的生活,在那个男人, 她的丈夫,她的后半生的保障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的时候,等着钱救命的时候,她把这些钱看的更重, 抓的更牢,因为那个男人一旦死去, 这些钱就是她生活的保障。   在这种抉择的时候,她可以自私,选择把钱留下来,可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拿为自己女儿好,为了女儿才这样做的借口,去掩饰自己的自私与卑劣。   她一点都没有考虑到这样做对女儿造成的伤害,一心只想在女儿面前,在外人面前,撇清自己,把自己摘的干净。   就好比一个人干了坏事,还千方百计的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拿别人充当她这样做的理由,这无异于是□□立牌坊。   后面,她为了讨好继子,让继子叫她一声妈,她又夺走原本应该属于女儿的工作,为了继女,逼迫女儿去替继女下乡。   她做这些,不过就是想讨好丈夫,继子,继女,想融入这个一家三口,想让继子继女心甘情愿的喊她妈,想得到这些人的认可,想在这个家深深的扎根下去,有属于她的位置。   说到底,她做的这些,不是为了别人,而是彻底的为了她自己,只要是有利于她自己的事,她会牺牲掉旁人,即使这个旁人是她的亲生女儿。   “你哭什么,别哭了,都过去了。”   张云见闺女哭成了一个泪人,忍不住安慰道。   “我难受,一想到你有个这样的妈,我就想哭。”   江珠很伤心,她心疼她妈张云,这些年也不知道她妈是怎么过来的。   “其实刚下乡那会还没认识你爸之前,我天天都恨她,恨的牙痒痒,整天想着什么时候返城回去,好好报复那个女人。   可当我遇到了你爸,和你爸结婚,然后有了你之后,慢慢的,也就不总惦记着恨她,报复她的事了,想起她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她生了我,是对我有生恩,她后面那样对我,是养恩上面的事情,她把我爸留给我的工作要走了,我爸的抚恤金,还有积蓄应该有我的一部分,可她把属于我的那部分也拿走了。   这两件事算是抵了她对我的生恩,后面她让我替她的继女下乡,算是抵了前面几年她对我的养恩。   我心里经常有一个声音告诉我,我不欠她的,她也不欠我的。可我无法控制自己,每次想起她都会特别的恨她。   恨她什么哪,可能是恨她欠了我爸的,拿我爸那条命换来的钱去讨好那一家子,恨她身为一个母亲,却那样对我……”   张云今年已经三十八岁了,这些年的阅历使她的心性更加的成熟,也有了自己看待事情的思考,她即使再成熟,即使想的再通透,可依旧无法让自己原谅那个女人。   这或许是她作为一个女儿,站在一个女儿的位置上永远可以无理由的憎恶一个女人。   张云抓住了江珠的手,郑重的嘱咐道。   “闺女,你是我闺女,不是其他人,所以在你遇到那个女人的时候,一定要帮你妈我狠狠的吐她两口唾沫,你妈我不应该恨的人是她,可最应该恨的人也是她。”   江珠听了张云这一番话,像是第一次认识她妈似的,这些话被她妈从客观和主观两个方向说的很透彻。   在客官上,那个女人不欠她妈的,所以她妈不能恨她。   可主观上,她妈是那个女人的女儿,而那个女人是她妈的母亲,做母亲的这样做,女儿没法不恨她。   古人有句话是:不患寡而患不均。   这句话套用在一个家庭里面,就是这个家不怕日子贫穷,但是就怕做父母的给下面的儿女分吃食和财产的时候分的不均匀。   其实说到底,就是怕父母偏爱某一个孩子,那个不被偏爱的孩子自然就会憎恨父母,虽然父母对他的爱比常人给他的爱还要多,这是人之常情。   即使父母偏爱的是自己的同胞兄弟,这个孩子都会因此憎恨父母,更不用说,那个女人偏爱的是和张云毫无关系的外人,她怎么可能不会憎恨这个女人,她的母亲?   再加上,那个女人做的不止这些事,怎么可能不让人恨她。   “妈,你放心,我将来一定会为你出气。”   江珠心中已经埋下了对那个女人,还有那一家子的恶意,迟早有一天,她要让那几个人狗咬狗。   ……   张云向闺女发泄了一通,整个人舒服多了,像是陈年旧疾被根银针疏通了里面的淤血似的。   而在这时,去外面田地里溜达的江有贵也刚好回来,一回来就见媳妇闺女俩人都肿着俩大眼泡子。   江有贵二话没说冲进灶房拿起菜刀,虎着一张脸,一副去找人拼命的架势。   “是谁欺负你们娘俩了?快说,我去宰了他。”   这一幕直接把张云还有江珠这俩人给逗笑了。   “你俩笑啥?”   江有贵摸不出头脑,无措地摸了摸自己的头。   最后这件事也不了了之。   下午的时候,江有贵在家里吃完饭就又和江三爷一起去田里转悠去了。   原本说的是今天准备播种的,连玉米种子都准备好了,可林木那组的地还没有鼓捣好,林木又一个劲的非要让等等他,没法子,就只能等着他,到时候大家一块播种,反正也不差这一天两天的。   “有贵,你家珠珠真是越长越好看了,我看这十里八乡再也找不出能比得过你家闺女的,她今个身上穿的那件裙子真好看,我刚刚差点没认出来,还以为是哪个城里过来的姑娘哪。   你闺女身上穿的裙子是在哪买的啊?我在县城怎么没有见过那样的啊……”   张翠芬这大嗓门说的几个妇女都围了上来。   “那裙子啥样子啊?时髦不?”   “我说不上来,反正看着就像是城里来的姑娘,俊极了……”   江有贵扒开围着张翠芬的那几人。   “你刚刚说啥?”   “说你闺女穿一特好看的裙子。”   张翠芬以为江有贵耳朵不好使哪,就又重复了一遍。   江有贵顿时眼皮子猛地一跳,中午他回家的时候,明明记得她闺女穿的是他以前给她买的汗衫短袖,还有长裤,能让她闺女专门换身衣裳去见的人——沈秋风。   “你在哪见的她?”   “就刚刚在你家门口那条路上,她朝东走,我从南山挖菜回来,刚好和她撞头……”   不等张翠芬说完,江有贵就火急火燎的扛着锄头离开了。 第94章   天空很蓝, 云很白,太阳不知躲到哪里去了,不见踪影, 风偶尔吹来,吹的南山上的树木哗哗作响。   江珠穿着一身暗红白格子裙, 裙子的长度到膝盖, 领口做的是经典的小圆形, 短袖,腰收的细细的,款式虽然简洁, 但线条非常流畅。   有句话是,极简便是经典,说的就是衣服的款式,江珠身上这件裙子,到了现在,就是人们追求的那种复古风。   这是江珠画的款式,她妈张云裁布给做的,还别说,江珠穿着很合身, 并且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气质。   如果她脚上的凉鞋换成高跟鞋,那简直就像是电影里的女主角似的。   要知道, 在如今流行小碎花裙的这个年代,江珠身上这套简约的暗红白格子裙是多么的别出一格。   她今天头发侧编了一条辫子,随意的垂放在右胸上,额头上留着浅薄的刘海, 头发并没有梳的干干净净,而是松松垮垮, 毛毛茸茸的,给人一种慵懒,随意的朦胧美感。   再加上她是标准的瓜子脸,这样的装扮显得整个人清纯到了极致。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换衣服,身上这件裙子,其实几天前就做好了,她一直没有穿,下午准备从家出来的时候,鬼使神差的换上了这条新做的裙子。   风吹起她的裙摆,她额头上的碎发,她无聊的用脚踢着地上的石子。   怎么还没有过来?   她忍不住看向山下那条村子里通往南山的大路,大路上没有一个人影,江珠有些生气。   就在她气的一个劲的埋怨沈秋风的时候,忽然身后左肩被人拍了一下。   她连忙转身往左边看去,只见左边空空如也,连个鬼影都没有,她失望的扭回头,眼前忽然出现一抹亮黄色,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气。   ——是一大捧向日葵。   向日葵开的非常灿烂,有全开的,有半开的,有似开未开的,这不是能用“漂亮”这两个单薄的字所能形容的。   向日葵的花语是沉默的爱,它代表了高傲,爱慕,忠诚。   可我觉得,它代表的不是沉默的爱,而是不顾一切热烈的爱。   一旦他爱上一个人,即使他像太阳一样高傲,也会如同火山喷发似的炙热,他可以给对方不顾一切的爱。   “送给你!”   今天的沈秋风穿的很讲究,头发是特意梳过的,白衬衣是平时极少穿的,鞋子是擦过的,右手拿着一束向日葵,左手懒懒的插在裤子口袋里。   虽然一副很镇静自若,浑不在意的样子,可他眼睛的余光一直落在江珠身上,并且喉结不断滑动,左手手心里满是汗渍。   蓝天白云下,穿着白衬衣的挺拔青年,清冷疏懒,手里好似随意的拿着一束灿烂热烈的向日葵,青年的内心不同于外在表现出的那样平淡自若。   他的内心就像他手中的那束向日葵一样热烈的不可收拾。   这一幕,即使过了很多年,江珠在午夜梦回间,依旧会想起蓝天白云下,穿着白衬衣,手持向日葵的青年。   青年即使伪装的再好,也藏不住眼里看向少女时的光。   而此时的江珠,耳边的风似乎停了,她的心脏好像随着风一样停掉了,静,非常安静,她的眼睛里此时只能装下一个沈秋风和那束耀眼的炫目的向日葵。   那束向日葵不单单是向日葵,此时的沈秋风热烈耀眼,就像他手中的那束向日葵。   江珠仿佛忘了呼吸,那束向日葵是那么的惊喜,沉重,热烈。   她心中一直刻意隐瞒自己的一些东西,也在这个时候爆发了。   此时此刻,她再也无法欺骗自己,她喜欢面前这个男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这束向日葵,就像是一束阳光一样,穿透了俩人之间一直以来的那层薄窗户纸。   江珠懂他的意思,当看到这束向日葵的时候,她就知道,可她看着面前一脸高傲的沈秋风,就想逗逗他,她从他手中抽出一朵向日葵,装作一脸不解的样子。   “无缘无故送我花干嘛?”   沈秋风有些错愕,他以为她懂他没有说出口的话,这下好了,他更加紧张了。   “江珠同志,你……我……”   沈秋风之前在路上想好,练好的词一下子给忘了个一干二净,他现在变的有些结巴,额头上布满了一层薄汗,眼底一片紧张,他不敢看她,侧着脸,深呼吸一口气,准备快刀斩乱麻。   “江珠同志,我……”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江珠用手中的向日葵堵住了他嘴巴,同样也堵住了他后面的话。   沈秋风看着对面女孩笑弯的眼睛里的戏谑,才知道自己被耍了,她知道,她从头到尾都知道……   “好啊你,就知道捉弄我!”   沈秋风气的单手叉腰,用另外一只手往后撸了一下贴在脑门汗津津的头发,然后趁江珠一个不注意,猛地把人拉进了自己怀里。   江珠嘴角的笑还没有放下来,整个人直接砸进了充满青草气息,坚硬炙热的怀抱里,她的脸正好对着对方的心脏。   那种砰砰砰的声音,是那样的强烈,这是沈秋风的心跳声,江珠心中升起一股奇妙酥麻的感觉。   这种感觉是陌生的,是她以前从没有体会过的,这种感觉想让她和这个人就这样一辈子。   “说,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沈秋风表情有些凶,但江珠一点都不怕他。   “明确知道的话,是昨天晚上。”   “好啊,你明明都知道,刚刚还逗我,好玩吗?”   沈秋风报复性的抱紧了对方的腰。   江珠整个身子不受控制的往他身上趴,但她的嘴巴依旧很硬气。   “好玩,好玩极了!……”   沈秋风气的不行,又拿她没办法,看着江珠那喋喋不休的红唇,想也不想的直接咬了上去。   “唔”   江珠直接傻眼了,手中的向日葵什么时候掉到地上去了都不知知道,她紧紧地攒着沈秋风身前的衬衣,很紧张,一双泛着波光的杏眼睁的大大的,瞅着上方沈秋风的睫毛,和那微敛的眼睑,沈秋风眼帘微抬,就看到她这个样子,忍不住笑骂了一声。   “闭上眼睛,呆瓜!”   江珠的眼睛眨巴了一下,似乎是愣了一下,然后立马紧紧的闭上了眼睛,闭上眼睛没过三秒,她就又睁开了。   下一秒,沈秋风的手掌覆盖在了她的眼睛上。   最后,沈秋风轻轻的在她嘴角啄了一下,才放下遮住她眼睛的手。   “老实了吗?”   江珠不说话,仿佛在回味什么,眼见对方又要压上来了,她连忙点头,老实了。   江珠的脸一片绯红,俩人之间,就连空气都变得甜腻腻的,沈秋风的眼睛很亮,望着她的那种眼神,让江珠直不起来腰。   江珠有些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就把目光往上移了一点,落在他那眼睫上。   忽然,她仿佛脑子秀逗了,突然上手摸了一下对方的眼睫毛,嘴里蹦出来一句,   “你的睫毛好长啊!”   “长吗?”   沈秋风眉峰微挑。   “长,很长,比我的长!”   江珠仿佛是为了证明他的睫毛是真的长,就使劲的点头。   “咳咳咳……”   此时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咳嗽声。   ——是她爸!   江珠条件反射的,一把推开沈秋风,甚至力气过大,直接把他推到在了地上,被推倒在地上的沈秋风还一脸的茫然。   作者有话要说:   前天打了新冠疫苗,不知道为什么非常困,一天二十四小时,睡十五个小时,还是困的眼睛流泪,并且疲惫乏力脑袋空空,还非常的渴和饿……   一共欠你四更(9k+4k)啦!   今天尽量补齐欠更! 第95章   “干什么哪?”   江有贵背着手走了出来, 看着有些心虚的闺女,又看看地上还没反应过来的沈秋风,从鼻子里发出一道冷哼声。   “爸, 你怎么来了?”   江珠垂着头,用脚踢着地上的石子, 浑身都是被当场抓包的局促感。   “走, 跟我回家!”   江有贵狠狠的瞪了一眼沈秋风, 然后拉着闺女的胳膊就往山下走。   被拉走的江珠,扭头看向站在原地的沈秋风,忍不住对他做了一个鬼脸。   沈秋风被江珠的鬼脸给逗笑了, 也跟着下山了,想起有贵叔对他的态度,他就忍不住一阵头疼,只感觉讨好未来老丈人这件事实在是太难了。   这下,恐怕他未来的老丈人,对他更没有好脸子了。   ……   “你们爷俩这是咋了?”   在院子里淘菜的张云,见江有贵气冲冲的进了家门,二话不说,就钻进了堂屋里, 后面跟着嬉皮笑脸的闺女。   “刚刚我爸看到我和沈秋风在一块了。”   江珠朝堂屋的方向努了努嘴,一脸的无奈。   “你不用管你爸, 你爸就是那死脾气,等时间长了,就好了。”   张云把闺女拉到她身边,小声嘀咕道。   “其实, 你爸最听你的话,只要你喜欢沈秋风, 你爸他就没法子。”   江珠望着堂屋,准备什么时候找个时间和她爸谈谈她和沈秋风处对象的事。   眨眼间,田地里的玉米种子都种下了,到了孙巧巧她们这批知青该返城的时候了。   这天,孙巧巧她们起了个大早,坐着村子里的牛车离开了上河村。   村口站了许多送行的人,有知青,有村民,而秦苗就在其中。   牛车渐渐远去,喧闹的人群也逐渐散去,到最后只剩下蓸倩倩和秦苗两个人。   曹倩倩望着空空如也的黄土路,黄土路上再也看不见牛车,她看向身旁还在一脸失神的望着远处,似乎在想什么的秦苗。   “她们走远了,看不见了,秦苗,咱回去吧。”   “好。”   秦苗收回远处的目光,迈着已经站的僵麻的腿,沉默寡言的和曹倩倩回到了住处。   曹倩倩也发现了她最近变得话少了,人沉默了很多,有时候坐在窗前,能坐一整天,对什么事也失去了兴趣似的。   不过,蓸倩倩也没有多想,觉得她可能还没有从那件事里走出来,所以心情不好也正常。   她们刚回来,就见王爱国提着一兜子苹果走了进来。   曹倩倩见状,心知他是来找秦苗了,便一脸打趣。   “王爱国,你今天又来给秦苗送东西啊!”   “不是啥好东西,就是几个苹果,我想着秦苗喜欢吃苹果,你要不要来一个?”   王爱国说着,就准备从兜子里掏出来一个给蓸倩倩。   蓸倩倩连忙拒绝了,   “这苹果不是好东西,还有什么是好东西啊,王爱国,你对秦苗够上心的啊,连她喜欢吃苹果都知道,今天是苹果,昨天是一包鸡蛋,前天是鸡蛋糕,大前天是……你这每天送的都不重样,明天是什么啊?”   面对曹倩倩的打趣,王爱国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悄悄地撇了一眼秦苗。   “秦苗想吃什么,我明天就送什么,姑奶奶,求求你饶了我吧,不要再问了。”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看把你急的,我这就走,不耽误你和秦苗说话了。”   蓸倩倩说完,笑的一脸暧昧的对秦苗眨了下眼睛,就进屋去了。   “你怎么又来了?我不是说过,我不想吃,让你不要再送了吗?”   秦苗见蓸倩倩进了屋,转过头,看向王爱国,眉头紧皱,脸上带着些不耐烦。   “秦苗,你最近都瘦了,我是想着你喜欢吃苹果……我知道你还在因为你爸妈还有你不能返城的事伤心,可不能返城也挺好的啊,留在这里,这里空气好,也没城里那么多事。”   王爱国想劝秦苗打消返城的心思,现在返城有多难,别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的。上面就给几个名额,家里没有关系的,压根就拿不到。   除此之外,知青返城还有一个途径,就是设法招工,成为职工,这样就能把户口从农村转到城市,以这样的方式,达到返城的目的。   可那些厂子里轻易不招工,要知道,一个父亲在厂子里干退休了,那他空出来的那个位置,就会给家里的儿子或者女儿这样传承下去,所以厂子不轻易对外招工,主要是没有位置,空不出来位置。   在这样的环境下,想走招工返城的路,简直是比登天还难。   这些事,王爱国清楚,秦苗比他更清楚。   王爱国他早就对返城不抱希望了,所以也想劝秦苗不要再对返城抱有心思,就和他老老实实的呆在这里挺好的。   其实,当他得知秦苗不能返城后,他是高兴的,兴奋的,因为他喜欢秦苗,如果秦苗返城后,她和他的地位就变了,他们就一个是城里人,一个是农村人,那时候的秦苗,就距离他更遥远了。   而现在,秦苗不能返城了,那就变得和他一样要呆在这里了,尤其是秦苗的家里人已经不管她了,这样的秦苗,让王爱国感觉自己和她没有了距离,而他一伸手就能触碰她。   所以,当他得知,秦苗不能返城。并且和家里闹僵,她家里不可能再管她的时候,他心里是窃喜的,因为秦苗越惨,他就越容易得到她。   以前的秦苗是高傲的,再加上她家里有关系,所以迟早是要返城的,那时候的她,让人觉得高不可攀,再加上那个时候的秦苗喜欢那个沈秋风,连看都不看一眼他王爱国。   可现在哪,那个沈秋风不喜欢她,并且还和那个叫江珠的好上了,这下她彻底的没有机会了。   还有她现在丢了返城的名额,家里又不待见她,可以说,她之前高傲的资本全部都没有了,现在的她,连她当初正眼都不肯瞧的自己都不如。   之前的她和他之间,是没有任何可能的,而现在,是有无限的可能。   之前,秦苗连个正眼都不肯给他,现在都能面对面的和他说话了,王爱国相信,只要他再努力努力,让秦苗看到他对她的心意,迟早有一天,她会和他好。   “我告诉你,我秦苗这辈子死也不会呆在这个又破又让人恶心的村子里,我要返城。”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她都要返城。   秦苗眼睛里仿佛有火在燃烧,既然她的父母不能帮她返城,那她就靠自己返城。   旁人都以为秦苗这段时间的伤心是因为她父母甩下狠话,不再管她,其实是也不是,父母对她的绝情,她也就伤心那一会儿,后面,她是为了自己不能返城的事而伤心。   凭什么她辛辛苦苦等来的名额,却被那个孙巧巧给占了,秦苗不甘心,她不甘心。   凭什么?   原本返城的应该是她,不是那个孙巧巧……这些天,每当她看到孙巧巧因为返城而满脸笑容时,她都恨不得上前狠狠的撕烂那个贱人的脸。   是她偷了她的东西,是她占了她的名额。   那个名额,是她父母给她整来的,是她替她哥下乡来的补偿。那是属于她秦苗的,即使她不要,也不应该给那个孙巧巧,那是她的东西,天知道她自从下乡受了多少苦,天天盼着这个名额,这个名额她盼了两年多,这两年,没人知道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那个叫孙巧巧的什么东西,她付出了什么?她什么也没有付出,就因为运气好,就那样轻巧的拿走了她的名额,这不公平…… 第96章   王爱国见她现在还在念念不忘着返城, 便还想继续劝下去,可秦苗压根就不想再听他继续讲废话。   “你要是没有其他的事,就走吧, 我有点累,想睡一会儿。”   “好, 那你睡吧, 苹果我给你放这了, 你一定要记得吃。”   王爱国把手里拎的那兜子苹果放在秦苗跟前的那张桌子上,然后依依不舍的离开了。   秦苗看了一眼桌子上那兜子又小又青的苹果,脸上露出一丝不屑与嫌弃, 这种苹果一看就知道是在县城的供销社买的苹果,也是,这种小地方怎么可能会有那种大城市才有的大苹果。   她要是留在这,恐怕连个苹果都要吃这种货色的,想想就可怕。   “倩倩,这兜苹果送给你了,你留着吃吧,我最近不太想吃,放着也怪可惜的。”   秦苗进屋就把王爱国省吃俭用买来的苹果送给了同屋的蓸倩倩。   “真的给我啊?”   曹倩倩看着那兜苹果, 迫不及待的掏出来一个,直接在衣服上擦了擦就咬了一口。她已经很长时间都没有吃过苹果了, 苹果啥味都快忘的差不多了。   这都怪她家里条件不好,她妈每次给她寄来的钱,就只够她买牙膏肥皂的,像苹果这样贵的东西, 她是买不起的。   不过,今个她能吃到这苹果, 还真是托了秦苗的福,这兜苹果,她省着吃,能吃半个月哪。   秦苗见她像八辈子没有吃过苹果似的,眼底带了一点鄙夷,不愧是小地方出来的人。   “秦苗,王爱国他对你可是真好,这苹果多贵啊,我一直都舍不得买,他给你买这一兜,恐怕花了不少钱。”   “给我买一兜苹果,就是对我好了?”   秦苗心里十分看不上王爱国,自然也看不上王爱国送来的这兜品相不咋样的苹果。   “当然啦,这苹果这么贵,他一下子给你买了一兜,这难道不是对你好吗?依我看,他对你不是好,而是非常好,如果有人愿意给我买一兜这样的苹果,我肯定就和他好了……”   蓸倩倩拿着苹果,一脸的向往。如果,有人像王爱国对秦苗那样追她,她就立马从了。   王爱国多好的人啊,人长的浓眉大眼的,要长相有长相,要个头有个头,女知青里不知道有多少人惦记他哪,可他只对秦苗一个人献殷勤,这让女知青们都很羡慕秦苗。   可秦苗身在福中不知福,王爱国这样对她好的人,她竟然看不上,蓸倩倩真是为她感到惋惜。   秦苗笑了,笑蓸倩倩的浅薄,在秦苗这里,一兜子苹果真的算不上什么。如果王爱国真的想对她好,就应该想法子帮她返城才对,而不是送给她一兜子廉价的苹果。   ……   第二天,沈秋风接到一份电报,这是一封催他回家的电报,而这并不是第一封电报,早在他从这里打了那通电话后不久,他就收到了这样的电报。   沈秋风不想走,可这次不走不行了。   “你说你当初是偷跑出来的?”   张云有些震惊,她当初猜到他家里不简单,可她没有猜到面前这个青年竟然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   “是,当初我妈刚过世不久,我爸就娶了旁人,那时候我年轻气盛,不想呆在那个家里,就瞒着他们偷偷的下乡插队来了。”   这是沈秋风第一次说起他家里的事,这也是江珠第一次听到。   她回想起与他第一次见面,他口袋里随意插着的那只价格不菲的万宝龙钢笔,还有古董级别的玉扣……江珠已经猜的差不多了,此时的她显得格外的平静,和她平时的样子判若两人。   “那你什么时候回去?”   “明天,不过,我会很快回来的。”   沈秋风担心江珠不高兴,急忙向她保证。   “行,那你走吧。”   江珠没有表现出高兴或者不高兴,就让人看不出来她的真实感受。   沈秋风从江珠脸上更是没有看出舍不得他的一点意思,他心里难受的仿佛一团浆糊,他心里有许多话想对她讲。   张云看出来沈秋风有话想单独和珠珠讲,便随便找了一个借口,拧着在得知沈秋风要回去后,连毛孔都透着高兴的江有贵的耳朵,把人给带了出去。   “你们俩在这说话哈,我才想起来,地里的土还没有翻,我和你爸先去忙了。”   江珠立马站了起来,“我也要去。”   “珠珠……”   沈秋风站了起来,想拦住她,可江珠压根不给他这个机会,更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你赶快回去收拾收拾,明天就要走了。”   说完,就跑出了门。   沈秋风那句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的话就那样又咽了回去。   跑出门的江珠并没有跟着父母,而是一个人漫无目的的走到了南山脚下,她此时心里很乱。她心里隐隐约约知道沈秋风要和她说什么,可她不想听。   如果不是那封电报的到来,她压根就想不起来,沈秋风不属于这个地方,如今的她不知道如何面对沈秋风。   她对沈秋风的喜欢是真的,但这并不能占据她的所有,换句话说,她不可能抛下所有和他一起离开。   这也不是一件和他离不离开,这么简单的事。   即使她的父母可以随她一起离开,但是她不想让她的父母那么卑微的出现在那里。   江珠心里很乱,她是喜欢沈秋风,可那又怎么样?   晚上,她翻来覆去一整夜都没有睡着,想了很多以前从没有想过的东西。   第二天,沈秋风一直想找江珠说话,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时机,直到他要离开村子了,江珠神色正常的和他摆手说再见,沈秋风嘴巴蠕动了几下,想和江珠说些什么,可顾忌到还有旁人在场,便没有说。   回到家的张云,拉住了准备回房间的江珠。   “珠珠,你怎么了?连我都看出来了人秋风从昨天到今天一直想找机会和你说些话,可你为什么一直躲着他?”   “妈,那封电报没有来之前,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压根就没有想过他的身份,他的家庭,也没有想过,他迟早有一天会离开这里,回他自己的家。   或许,是我潜意识里不愿意去想。   可昨天那封电报来了之后,它就像是一个警钟似的,提醒着我和他之间的差距。虽然,我知道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   可这些喜欢并不能拉近我和他之间的差距,不,他不仅仅是他,他不是一个个体,就好比我,不仅仅是我自己,我还是你和我爸的女儿,还是生活在上河村村子里的人……   我和他身上都载着不一样的东西,我有些迷茫,心里曾经没有考虑过的问题忽然一下子随着那封电报涌了过来,我一时间有些想不清楚,也不知道如何去想,从哪里开始想,怎么去想……   妈,我喜欢他,他喜欢我,可人的一辈子有那么长,要做的事情那么多,喜欢一个人,只能占据它的十分之一,或者是百分之一。   人的一辈子不能只有爱情,在一些人的世界里,爱情排在第一位,可在我的世界里,喜欢沈秋风并不是第一位,我的第一位到底是什么?十八岁的我还暂时不知道,不过我将来会知道的,我在等一个特定的契机。   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他这次会回来,回来后会带我离开村子,去他的城市,去他的家。   而我因为他,就可以获得令人羡慕的身份,地位,财富,我可以去上大学,去得到一份在旁人看起来十分体面的工作,我可以生活的很好,也可以把自己包装的很好。   但这些都是因为他,我才得到的。   这样的话,我和他的关系是不对等的。   虽然在所有人眼里这是一条捷径,但是每个人要的东西是不一样的,如果我选择那样做了,那一辈子我和他的关系都无法对等。   而我想靠自己的努力去争取对等,即使无法对等,那也要有个我可以接受的距离,这些前提是,靠我自己的努力,而不是靠他。   这是我对喜欢沈秋风这件事上的态度。”   张云听的已经呆掉了,过了好一会儿,她目光复杂的看着自己既陌生又熟悉的女儿。   “可,你是个女孩子,女孩子不都是嫁个喜欢的人就好了吗?”   “妈,我要做的首先是自己,其次才是喜欢沈秋风的人,我不想只做喜欢沈秋风的人。”   江珠不知道她妈能不能听懂,可她依旧说了出来,因为这是她的心里话,是她昨天想了一晚上的话。   这些想法在你没有触碰到它的时候,它就隐藏在你的脑海中,连你自己都不知道它的存在,可当你忽然触碰到它,这种想法就突然浮出了水面,如此的猝不及防又理所当然。   沈秋风的电报没有让江珠失去理智,而是让她有了从没有过的理智和冷静。   这份理智,让江珠第一次剖解了自己的内心,她虽然还不能全部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但她知道此时的自己不想要的是什么。   她不想要攀附沈秋风的人生,她想要属于自己的人生。   就如同此时此刻,她心中想着的是:   江珠,一定先是江珠,然后再是喜欢沈秋风的江珠。   每个人的活法不一样,可此时十八岁的江珠,想活成这样的江珠! 第97章   沈秋风返城了, 虽然他人不在上河村了,可一天一封的电报却很准时的出现在江珠的手上。   随着电报一起送来的还有很多市面上压根就见不到的各种营养品和一堆的礼品。   其中有送给江有贵的高级羊毛衫,在这个年代, 羊毛衫可是很难买到的,即使可以买到, 那上面的价格也令人望而止步。   有送给张云的刺绣披肩……送给江珠的是一块女士腕表, 江珠认识这个牌子, 它家历史悠久,在这一行,只做高端奢侈品……   还有给江三爷带的高档香烟和茶叶。   除去以上的那些, 还有许多吃食,有外包装印着英语的巧克力,牛肉干,各式各样的糖,有大白兔,彩虹糖,叫不上名字的外国糖……等等。   这些绑着蝴蝶结的礼盒出现在江珠家里,显得那么的格格不入。   张云看到这些忍不住咋舌,她知道沈秋风家里有钱, 可没有想到会这么有钱,这些东西, 单拿出去一样送人,也是极有面子的。   这些东西,甚至有人连名字都没有听过,更不用说认识了。   而这样的东西, 沈秋风竟然寄过来一大包,这待要花多少钱啊……   江珠看到这些东西, 心里越发沉甸甸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她的喉咙眼,不过,这也让她更加看清了她与沈秋风之间的距离。   她看着一旁喜的眼睛都快睁不开的母亲张云,还有小心翼翼的嗅着香烟的江三爷,以及整个身子都快埋进礼品堆里的父亲江有贵。   江珠并不觉得丢人,反而激发并放大了她迫切想赚钱,想赚很多钱的想法。如果,她赚到了很多钱,她就可以给她爸妈更好的生活。   可以说,这一幕改变了江珠,让江珠有了迫切想赚钱的想法,这也让江珠一家走上了一条不一样的路,改变了江有贵张云等人。   江珠拿着沈秋风的电报回了自己屋子,而张云她们三个正商量着把哪些东西藏起来,哪些东西放在明面上,等旁人问起的时候,要怎么说……   江珠手里的这份电报要比前几天收到的电报要厚很多,她来到屋子里,坐在床上,打开了电报,只见里面有四张纸。   沈秋风在电报上絮絮叨叨说了很多,第一件事是,责怪江珠为什么不给他回电报,一点都不关心他之类的话。   第二件事,是说他那边发生了一点事,最迟会在明年的春天回到上河村。   第三件事,是说他下次回来,想带她一起走,他想带着她去见他的爷爷奶奶还有外祖母,并且,他已经和家里人说了她是他女朋友的事,他家里的人都很想见见她。   并且,这电报上还说了,让江珠的父母一起去那个城市,他在那边什么都给安排好了,让她不要担心,一切都有他……   上面还说,等她去了他那里,如果她想读大学,她可以继续读,如果她想工作,那她可以直接工作,反正,话里的意思就是她想做任何事都可以。   沈秋风把江珠安排的明明白白,可这并不是江珠想要的。   如果换做旁人,可能就很高兴的点头答应了,甚至迫不及待的去找他,只要攀上他,就可以过上令人艳羡的生活。   可这对于江珠来说,是一种羞辱,虽然沈秋风并没有羞辱她的意思。   对于很多人来说,她们甚至做梦都想有沈秋风这样一个人的出现,可以给她钱财,地位,权势,可以让她恣意的生活。   尤其是当她经历过饿着肚子,穿着打着补丁的衣服,狠狠的穷过,如今只比以前好一点的时候,可能很多人都无法坚持本心,只想被他从这个泥泞里解救出来,一步登天。   在这个过程中,她可以抛弃很多东西,包括她自己。   可江珠显然并不是这一种人,对于她来说,并不是有了钱,地位,权势,她的人生就有了意义。   其实,她的人生怎样才有意义,她一直没有搞懂,说人生有没有意义这些话太空。说到底,江珠想靠自己的努力去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而不是靠沈秋风,如果沈秋风帮她,那她的努力还有什么意义?   并且,如果她依靠沈秋风得到了她想要的一切的话,她是瞧不起那样的她的。   就好比,现在的她想让张云和江有贵过上好的生活,这个过程,她想通过自己的努力,或者是和张云和江有贵一起的努力而达成。   如果,沈秋风直接让她爸妈过上了好的生活,那这是沈秋风的赠与还是施舍?   到时候,她与沈秋风之间的关系就变质了,而她只想和沈秋风存在一种关系,那就是互相喜欢的关系,不掺杂,不变质,就那样单纯,干净的关系。   如果以后,她还喜欢沈秋风,而沈秋风还依旧喜欢她,她与他结合在一起,那么她希望,那时候的她和他之间,是各自经济独立,有各自的事情做,都有能力面对各自身上肩负的责任与义务。   ……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等江珠从思绪中挣扎出来的时候,门外面的院子里已经闹哄哄的了。   张云正在给大家抓糖吃,不管是大人小孩都有,如今这个年头,连白糖都是稀罕物,更不用说这种包装高档的糖果了。   “珠她妈,这真是沈知青寄来的?   我的娘啊,这种糖,我这辈子都没有见过,上面花花绿绿的,包装的这么好,我都不舍得下嘴了……”   张翠芬看着手里包装精美的糖,真是舍不得吃啊。   “是人沈知青寄来的,这里面还有外国糖哪,就那种印着鬼符号的。”   张云嘴里含着两颗糖,可依旧不影响她说话。   “珠她妈,还有有贵,你们两口子别光顾着吃啊,给我们讲讲,这外国糖是个啥味啊?”   “我吃着有些发苦,还没有大白兔奶糖甜哪,你们尝尝就知道是个啥味了,我也说不上来。”   这糖是江有贵在桌子上分好的,尽量分的均匀,每个人分多少糖,每种糖分多少颗,尽量让大伙都能尝到每种糖的滋味。   有的人分到糖早就迫不及待的剥开一颗塞到嘴里甜嘴巴去了,这人就是光棍李二狗,李二蛋俩货,他们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   有的人分到舍不得吃,就等着哪天回娘家,带回家,让老娘兄弟尝尝这糖,这人就是张翠芬,李杏花她们。   剩下的人都多多少少含了一颗,像老崔叔老崔婶他们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了,这样的糖,他们连见过都没有见过,更不用说吃过了。   他们俩人都含了一颗尝尝甜味,剩下的都装进了口袋里,准备等什么时候去看望闺女,给她捎过去,让她和外孙都尝尝这糖的滋味。   围在江珠家院子的这些村民,即使后来日子过的好了,糖果可以随便吃了,但她们依旧忘不了在江珠家院子里吃的这次糖。   这糖,甜啊,甜到他们心里去了,他们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甜的糖……仿佛让人忘记了前半生的苦。   或许,当苦成为了一种习惯,忽然吃到了甜,就感觉到特别的幸福。   此时院子里的这些人,一片欢声笑语,这些糖仿佛给予了他们无法言说的乐,曾经的苦难仿佛被治愈,只剩下对未来日子的美好憧憬。   垂头丧气,麻木,这些表情没有出现在他们的脸上,就连一脸苦相的王娟她妈张萍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或许,笑是可以传染的,好心情也是可以传染的。   吃到糖,高兴的不止是大人们,还有小孩子,张翠芬家的虎子,吃了一颗大白兔奶糖。   他甚至希望嘴里的糖可以在他嘴里慢点融化,那样,他就可以含上一整天,可他的期盼挡不住糖果的融化,即使他都没有舍得咬他,而是小心翼翼的含在嘴里,依旧不能让它在他的嘴里多停留一会儿。   就在他想要再吃一颗的时候,他妈张翠芬毫不留情的把他手里的糖给全部夺走了。   “我给你放着,等你以后慢慢吃,你就和你那个爹一样,狗窝里放不住剩窝窝,恨不得一下子吃完……”   “娃想吃,你就再让他吃一个嘛,别说他一个小孩了,就连我一个大人都多少年没有吃过糖了,更别提这种连见都没有见过大城市来的糖,整得我都想再吃一个,真是甜啊,甜到心窝窝里了。”   张翠芬的丈夫李满仓吧唧吧唧嘴巴,一脸的回味。   “是啊,妈,你就再让我吃一个吧,我还想吃那个大白兔的!”   虎子扯着张翠芬的手,一脸眼巴巴的。   张翠芬气的瞪了一眼丈夫李满仓,然后又看了一眼虎子,最后不舍的从兜里拿出一颗大白兔来,   “省着点吃,别一会儿又给吃没了。”   “呦,这是啥好日子啊,老三,你在这发糖,竟然也不去通知我一声。”   忽然,小院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王彩莲,你来干啥?”   张云看向来者不善的王彩莲。   “我当然是来拿糖的,不止我家那一份,还有大哥大嫂一家和爹的,我人来了,就不用你们给送家里去了,老三,还有老三媳妇,你们直接把糖给我吧!”   王彩莲听到沈知青给老三他们寄了一大包东西,而老三正在家里发糖的时候,急的整个人连鞋都来不及穿,就怕来晚了,好东西被老三那个败家子全给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分干净了。   她从家里跑出来的时候还专门拿了一个柳条编的,能装下一头猪的大筐出来,她把手里拎着的筐啪的一下放在桌子上,筐要是再大点,江珠家的桌子可能就放不下它了。   “也不用多,咱自家人,你们两口子看着给。” 第98章   张云和江有贵俩口子看着桌子上的大筐, 一阵无语。   “老二媳妇,你来晚了,糖已经都分完了。”   “啥?”   “没有了?”   王彩莲忍不住大叫了起来, 正当她准备撒泼的时候,忽然眼睛一斜, 似笑非笑的看着张云和江有贵俩人。   “你们俩口子不会是蒙我的吧, 给这些外人分糖就有糖, 轮到我这个亲嫂子了,就想用没糖两个字打发我?   我就不信沈知青寄来的糖会被你们俩口子给分完,不会是藏起来, 故意不给我,就想着自己躲在家里偷吃吧。”   “王彩莲,你咋说话哪,这糖是人沈秋风给有贵他们一家寄来的,人家有贵想给谁就给谁,有贵他们又不欠你的。”   “就是就是……人家沈知青给有贵寄来的糖,人家想怎么吃,关你什么事。”   “自己以前对老三一家都干了啥事,这么快就忘了?”   “哪来的脸登老三的门啊……”   “那脸皮真是被黄鼠狼给叼跑了……”   ……   张翠芬她们就看不惯王彩莲这个张狂的样, 一副理直气壮的上门讨债,好似人沈知青寄来的糖点名道姓说有她王彩莲一份似的。   这糖是人沈知青给有贵一家人的, 人有贵两口子心肠好,仁义,特意把这么稀罕的糖拿出来,给大家分分, 让大家都尝尝,要知道, 换一个人,恐怕连个糖纸都不会露出来,更不用说把糖给分给大家伙了。   所以,张翠芬她们心里都惦记人有贵一家的好,这一家子都是厚道,仁义的人。   王彩莲被众人你一句我一句臊的脸色发红,   “以前的事是我做错了,我和老三他们是一家人,没有隔夜仇,老三他们肯定早就原谅我这个嫂子了。   其实,我也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我公公,我公公他活了大半辈子,半截身子都快入土的人了,我就想着,平日里老三是个孝顺的,肯定会给他爹留着一些糖。   大家也都知道,老三他爹前段时间闪了腰,只能窝在床上,如今好不容易能下地走路,可毕竟走的还不太利索,也不能来老三这,我这个做儿媳的肯定要代劳啊。”   王彩莲卖完惨后,笑眯眯的看着江有贵。   “老三,我可给你说,咱爹可是在家等着吃糖哪。”   “二嫂,你还别说,这糖我没有给他留,是特意这样做的,他没有我这个儿子,我也没有他那个爹。   今天,我就告诉你,糖是一个没有,他要是想吃,可以让你这个孝顺的儿媳去给他买啊。”   江有贵眼带讥讽的看着王彩莲。   “老三,看你这话说的,你说父子哪有隔夜仇?我知道你还在因为上次咱爹用烟杆差点砸中你闺女的事气咱爹,可当时咱爹不是气糊涂了吗?   你说你认人干爹的事,咋能不和他老人家说一声,他这心里不是有气吗。   再说了,当时不是没有砸中你闺女吗,砸中的是人江三爷,而当时你为了这事,跑到咱爹家,甚至连铁锅都没有放过,全给砸了,咱爹更是闪了腰……你这气也该消了。”   王彩莲越说越来劲了,甚至拿出了嫂子的款说教江有贵。   “也不是我这个做嫂子的说你,咱爹是长辈,你这做儿子的是小辈,长辈即使做得再不对,这小辈也不能嫉恨,老三啊,你说说你,你就是针孔般大小的心眼,咋还怨着咱爸啊……”   江有贵面对她的说教,已经懒得搭理她,有些话他都说腻歪了,可有的人就是装作听不懂。   面对这种情况就是不要和她浪费任何口舌,直接忽视她,让她说自己的,你就是不搭理她,看她怎么办。   “老崔叔,眼瞅着这玉米苗冒头了,咱啥时候再追一遍肥啊?”   江有贵就当王彩莲不存在,若无其事的和村长老崔叔他们说起了追肥的事。   而张云也反应过来,拉着张翠芬她们进了灶房,让她们看自己腌的咸菜。   反正一院子的人,就是没有人搭理王彩莲,甚至以王彩莲为中心,空出了一大圈的空地,只留下她一个人在那里对着空气吐沫星子满天飞。   老少爷们都聚在门口和江有贵说起了田间的事,而婆娘们都挤在灶房,分享着各自腌咸菜的小妙招。   “老三,我在和你说话哪,你咋这样不当回事?   你简直没有把我这个嫂子放在眼里,我可是为你好,你虽然不耐烦听我说的这些,可我这是为你好,我这是和你亲,才对你说这些话,你看外人,谁管你?”   王彩莲看到自己身边没有人了,尴尬异常,而老三更是离她八丈远,见他和旁人说话,一副压根就没有听她说话,把她当成空气的样子,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说这些可是为他好。   哪有儿子一直生老子的气的,也不怕旁人笑话。   江有贵装作没听见似的,继续和他们说着话,简直视王彩莲为空气。   王彩莲见江有贵不搭理她,她整张脸顿时烧了起来,气的她直跺脚。   “好你个老三,咱走着瞧!”   说完,是再也没脸呆在这儿,就跑了出去,连筐子都忘记了拿。   王彩莲嫁到村子好几年了,老崔叔他们早就看出她是啥样的人了,刚刚有贵让那王彩莲吃了一个瘪,大家伙都觉得痛快,对这种没脸没皮的人,就该用这种法子。   对于有贵没有给江老根留糖这件事,老崔叔也不想替那江老根说话,那江老根平日里都是咋对有贵的,大家都心知肚明。   平日里大家伙嘴上虽然不说,可不代表这心里不知道,谁心里没有一杆秤啊。   那边王彩莲红着一张老脸跑回了家,刚进家门,就朝江老根告起了老三的状。   “爹,老三现在越发的浑了,并且还亲疏不分,眼里没有我这个嫂子,你再不管他,他就要上天了。”   “呵,老二媳妇,你说我老三眼里没有你这个嫂子这话之前,能不能先看看自己是一个当人嫂子的样吗?   凭你干的那些事,他眼里早就没你这个嫂子了,你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   坐在院子里给老三做鞋的张秀兰,看着地也不扫,鸡也不喂,一大早就窜出去不沾家的老二媳妇冷笑道。   王彩莲不敢和婆婆犟嘴,一张脸憋成了酱肝色,她就知道她这个婆婆最喜欢那个老三,容不得别人说她老三的一点坏话。   不过,她心里一阵冷笑,望着张秀兰,心里忍不住暗自嘲讽她:   你这么疼的老三,还不是连块糖都没有给你留。   她带着报复性的故意问张秀兰,   “娘,你怕是不知道吧,老三在他家给大家伙分糖哪,不知道,老三有没有给你这个娘送啊?”   “你说的是这个?”   张秀兰放下手中的针线,十分淡定的从自己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把五颜六色的糖果,展示给老二媳妇看,别以为她年纪大了,就看不穿老二媳妇这样问的心思。   不就是想看自己的笑话嘛,可她的老三偏偏不给她这个机会,这糖是老三一早就送来的,说是让她甜嘴的,没事的时候含一颗,并且,还特意交代,让她谁也不要给。   “原来……老三早就给你送来啦……”   王彩莲一脸的讪笑,然后直勾勾的看着婆婆张秀兰装糖的口袋。   “也不知道这糖是个啥味,听说还有外国糖哪,我还没吃过这样的糖哪,也不知道这外国糖甜不甜……有没有白糖甜……”   王彩莲见婆婆不接腔,反而暗示的更加明显了。   “娘,这外国糖是个啥味啊?”   “糖还能有啥味?甜呗。”   张秀兰压根就没有给王彩莲糖的意思。   王彩莲见婆婆这样不上道,只好厚着脸皮直接讨要,也不拐弯抹角了。   “你要是想吃糖,就自己去买去,这是我三儿孝顺我的,给你吃算是哪门子的事,再说了,你还年轻,吃的时候在后头哪,不像我老婆子,都这把年纪了,吃不了几年了。”   张秀兰一脸鄙夷的看着和她要糖吃的老二媳妇。   “娘,其实我要糖不是我自己吃的,而是你孙子安娃,他从出生到现在,还没见过这样的糖哪,更不用说吃过了,我只是可怜我的安娃,他的命不好,咋就托生到了我这个穷妈的肚子里啊……”   瞅着王彩莲一副哭哭啼啼的死样子,张秀兰直接打断了她。   “你不在的时候,安娃已经吃过了。”   “啊?”   “吃过了?”   王彩莲一脸说不出的遗憾。   “既然来送糖了,那怎么没有给我的?”   腰早就好全乎,已经能蹲在墙根的江老根听明白了整件事,瞅了一眼老婆子手里的糖,顿时感觉手里的旱烟抽着没滋味了。   “爹,你不提我还忘了哪,刚刚我去找老三拿糖,糖没有我这个嫂子的份,我不怪他,可一问,竟然连爹你的也没有,要知道,就连张翠芬,李二狗他们都从老三那得了糖,到了咱这,竟然连个糖影子都没有。   要知道,咱和老三才是一家人啊,那张翠芬李二狗他们算个屁啊,凭啥得了老三的糖啊……您可是老三的亲爹啊……我为您打抱不平,老三还当着众人的面打我的脸,一点都不给您面子……”   王彩莲说的义愤填膺。   “那就是个白眼狼!”   江老根气的用烟杆敲着地,呲着泛黄的牙花子。   “上次他害的我闪了腰,我在床上躺了这么多天,他竟然一次都没有来看过我,早知道他这样,当初生下来还不如按在尿桶里溺死。”   江老根心里说不出来的生气,以为他稀罕那个白眼狼的糖啊,他可以不吃,但那个白眼狼不能不送……要知道他江老根可是他爹。   现在那个白眼狼不仅认了江三当干爹,拿着外人当亲人,并且对老崔那些外人都比对他们这些亲人好,真是个没有良心的傻蛋,不知道和人亲,他把他养这么大有什么用?   江老根怨恨江有贵,并不全是因为江有贵对待外人比对他这个亲爹还要亲,最主要的是江老根心里深深的不平衡。   如果,江有贵过的是那种吃了上顿没下顿,苦巴巴的不行的日子,需要求着他两个哥哥救济,江老根心里是暗喜的,是希望这种情况发生的,因为这昭示着他当初选择跟着他两个哥哥的选择是对的,那他可以不在乎这个没出息的儿子心里有没有他这个爹。   可如今江有贵过的很好,比他两个哥哥过的还要好,甚至呈现着越来越好的趋势,面对这种情况,江老根心里是不高兴的,因为这表示他当初的选择是错误的。   一个,打他心里就看不起,瞧不上,压根比不上他其他两个儿子的废物懒蛋,怎么可以过的比他另外两个寄以厚望的儿子还好哪?   不应该过的很惨才对吗?   在江老根的内心深处,他是不希望老三过的好的,最重要的是过的不能比他的两个哥哥要好。   这是一种阴暗,奇怪的心理……   尤其是在江有贵过的比他两个哥哥的日子要好的情况下,江老根就非常在意江有贵心里有没有他这个爹。   张秀兰从头到尾都知道江老根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从来都不盼着她的三儿好,竟然还指望她的三儿心里有他,简直可笑。   “爹,我觉得老三就是被那个江三爷还有老崔叔给教坏的,我记得没有分家前,老三不这样啊,那时候虽说他懒一点,但至少还是听你的话的,可现在连你的话都不听了,还对咱家这个态度。   您是没看见,现在老三对那个江三爷还有老崔叔别提多亲热了,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老三是他们的儿子哪。”   王彩莲自己占不到老三的便宜,见到旁人占,心里就极度的不平衡,她越说,江老根的脸色就越阴。   “我觉得一定是他们在老三的面前说咱的坏话,好让老三和他们一条心,不待见咱这边。到时候老三那里的好东西,可不就便宜他们了吗?   我可是听王小蛾说了,这次沈秋风给老三一家寄了好多好东西,咱村的牛车都差点拉不完。”   听王小蛾说,昨天晚上,她刚好去县城办事,正好遇到赶着牛车从邮局取包裹回来的江有贵和江三爷。   王小蛾那娘们,说的有鼻子有眼的,由不得她不信。   再说了王小蛾也没理由骗她,虽然之前大雨淹了庄稼这事,王小蛾气她,可在大前天晚上,她提着一篮子鸡蛋进了王小蛾家后,王小蛾也就和她和好了。   再说了,那件事的主要责任是那张红旗和王娟,她撑死只能算作一个帮腔的,所以并不是她害的王小蛾她们损失了庄稼,再说了,她也是受害者。   所以,在她送出去一篮子鸡蛋,在王小蛾面前抹了几滴泪,哭诉自己的无辜和委屈后,王小蛾也就心软了。   在后面,她和王小蛾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一起咒骂她们共同的敌人张红旗和王娟,骂着骂着,她们俩的关系迅速升温,甚至比之前还要更好些。   女人们的关系有时候就是好的这么莫名其妙,当她们有了共同征讨的敌人后,两个即使一直互相看对方不顺眼的人,可以迅速结盟,拉进彼此的距离,成为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因为这种敌对关系,会让对方产生一种你是自己人的亲切感,你们有共同的话题,共同的讨厌对象,即使以前对你有许多不满,也会因为这种关系的转变对你变得非常宽容。   “你说的是真的?”   江老根看着老二媳妇。   “爹啊,我还能骗你不成,王小蛾亲眼看见的,你想想,这些好东西放在老三哪,我看过不了几天,就被江三爷还有老崔叔他们给哄走了。   明明这些好东西应该是咱的,应该是爹您的,我猜那里面的营养品指定不少,就适合您这种有了年纪的人吃,您的腰伤刚好,正好需要补一补。   可现在倒好,这些好东西,都要便宜给外人了。”   王彩莲一想起老三家里的那些好东西,心里就像猫抓的似的。 第99章   江老根不说话, 一个劲的磕着手里的烟杆,那烟杆也不知道用了多少年,一看就知道是上了年纪的老烟杆, 上面被烟渍熏得黄黄的,黑黑的, 早就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了, 不过依稀还能识别出, 这只烟杆的嘴和锅是铜的,中间应该是从哪块树瘤子上面取下来的木头。   那截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木头, 水光油亮的,一看就知道,江老根经常烟杆不离手,才会养出这样的好油色。   要知道,平日里江老根是非常爱惜他的这只唯一的烟杆的,每次磕烟灰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的,唯恐把这只上了年纪的老烟杆给磕坏。   唯独上次,他得知老三认了江三那个绝户头为干爹时, 他上门质问,刚好碰到二丫那个没眼色的白眼狼惹了他, 他想也不想的就用手里的烟杆砸了过去。   事后,可把他心疼坏了,要是当时把他的烟杆给砸坏了怎么办?   可他控制不住自己,每当他特别生气的时候, 就想拿烟杆砸人,可砸完人, 他又心疼自己的烟杆。   现在的他一直磕着烟杆,即使烟杆的嘴里再也磕不出烟丝灰,可他就像没发觉似的,还在磕着。   此时他心里骂骂咧咧的,骂在他儿子老三跟前卖好的江三和崔长河,骂这俩人在老三跟前说他这个当爹的坏话,骂这些人占他的便宜……   在他心里,他可以不在乎江有贵这个儿子,可江有贵不能不在乎他这个爹,因为他是他爹,这一点谁都无法改变,要知道,没有他江老根,哪有他江有贵的今天。   所以,不仅江有贵那个兔崽子的命是他的,兔崽子的东西也都是他这个爹的,现在,那些外人占兔崽子的便宜,那就是占他江老根的便宜,这还怎么得了……   王彩莲见江老根虽然不说话,但是他脸色难看的紧,就知道江老根相信了她的话。   “爹,咱赶快去吧,要是去完了,老三……”那败家玩意,恐怕会把好东西都给了旁人。   后面的话王彩莲没敢说出口,因为她的婆婆张秀兰此时正耸拉着眼皮,冷冷的瞪她。   张秀兰面目表情的瞪着正算计她三儿的这俩人,心里忍不住冷笑,一点都不担心他的三儿,因为这俩人在她的三儿跟前讨不到好。   眼瞅着这俩人记吃不记打,这么快就忘了,上次江老根惹了老三,家都被老三给砸了不说,他的老腰闪了,在床上躺了这么多天,就这么快给忘了?   她也不想提醒他们,就等着他们上门自讨苦吃,她也懒得管,只希望天上降下两道雷,劈死这两个不要脸的人。   这时老崔婶提着篮子找来了,她也没进门来,就站在门口问张秀兰去不去隔壁村买豆腐,刚好张秀兰不想再看到这俩人,立马就应了下来。   放下刚做好一半的布鞋,站起身,从厨房挎着个篮子就出了门,和老崔婶俩人去买豆腐去了,走的时候没有把家里放粮食的柜子的钥匙留下,不是张秀兰忘记了,而是她就是故意没留下的,没有柜子钥匙,管他们怎么吃饭哪……   ……   打老崔婶出现,王彩莲就闭上了嘴巴,眼睁睁的看着婆婆张秀兰和老崔婶走远,她才松了一口气,没有张秀兰的院子,她顿时松快了不少,胆子也大了,说话也不用顾忌婆婆张秀兰了。   见江老根还在那磕他那个破烟杆,顿时急了起来。   “爹啊,咱可要快点去啊……您是不是不想去啊?”   江老根不是不想去,他也想去,可他有些不敢,他想起上次老三那个混不吝的一脸凶样进来砸东西,他就忍不住发怯。   那个时候,要不是那个狗东西还顾念着他是他爹,恐怕会提着菜刀给他一刀,要知道,上次那个狗东西闯进来先砸的厨房,他跟过去阻止,就见那个狗东西眼睛定定的盯着案板上的菜刀瞧,当时他没多想,可后来,一琢磨,竟吓出了一身冷汗来。   如今一想到这个事,他连拿烟杆的手都发紧,别说去找那个狗东西了,只要一想到去找他,他的脚就迈不动步子。   可不去的话,他又实在舍不得那些本该是他的好东西,就在他十分纠结为难的时候,江家老大江有粮扛着锄头从外面回来了。   看到老大回来,江老根眼睛顿时一亮,他咳嗽出一口痰来,清了清嗓子。   “老大,你过来,我有事和你说。”   “爹,啥事啊?”   江老大把锄头放在大门后面,擦了擦脸上的汗,朝江老根走来,心里忍不住嘀咕,他爹找他能有啥事?   难道是他爹知道了他昨天去大麦村帮他小舅子修房子的事了?可他没有耽误地里的活,他昨天是把地里的活干完才去的。   江老根把事给大儿子简单的说了一遍,江老大见他爹说的是这事,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可当他听到后面他爹叫他去找老三要东西,他顿时为难的蹙起了眉头。   “爹,老三是啥性子,你也知道,他连你的帐都不买,更不买我的帐了。”   “老大,你咋能这样说,你还没去哪,就推三阻四,咱爹叫你去拿咱自家的东西,你怕啥?老三还能吃了你不成?”   江老大摇了摇头,对王彩莲的话表示不赞同。   “可老三已经分出去单过了,他的东西是他家的,怎么能说是咱家的?”   自从上次他蹬老三的门,去给他爹要肉票,被老三埋汰了一顿,他就再也没脸去朝老三要东西了。   “老三是咱爹的儿子,是你还有老二血浓于水的亲兄弟,是咱家的人,啥分家不分家的,咱永远都是一家人,老三的东西可不就是咱家的东西,再说了,做儿子的有了好东西,可不就要第一个孝敬给自己的爹吗?   老三被江三爷他们教唆的不懂事,没有把生他养他的咱爹放在眼里,你这个做大哥的,可不就要好好的说说他,让他迷途知返,知道自己错了……反正我这个做嫂子的说他,他不听……”   这时候的王彩莲甚至后悔当初分了家,要是当初没有把老三分出去,也不会冷了老三的心肠,那如今老三的这些好东西,想不分给她都难。   “老二媳妇说的没错,你是家里的长子,老三这样混账,你这个做大哥的好好说说他。   老三心里没有我这个爹,对我不孝顺,我拿他没法子,老大啊,爹如今只能靠你了……”   说着说着,江老根眼圈忽地红了起来。   江老大震惊了!   他爹江老根什么时候红过眼睛,别说没红过眼睛,就连示弱都没有在儿子面前露过,他在儿子面前一直都是强势,霸道,说一不二的。   这样一个仿佛被儿子伤透了心的脆弱可怜样,江老大从来没有见过。   他的心仿佛被什么狠狠的揪在了一起,说不出什么滋味,即使知道他们和老三分了家,不该再惦记老三的东西,可看到他爹受委屈的样子,他就忍不住的对老三有了怨气。   老三他也太不懂事了,爹毕竟是爹啊,怎么能这样对他爹,他爹把老三养这么大容易吗?   老三真是太没良心了……   “爹,你别难受,我这就去说说老三,哪有老三这样的,您是他爹,我一定要让他亲自给您来认错,您等着。”   江老大说完话,就怒气冲冲的出了家门,去找老三算账去了,王彩莲自然不会放过看好戏的机会,便也巴巴的跟过去了。   此时的江有贵家里,其他人已经散的差不多了,因为快到吃晌午饭的时间了,再留在人家里不合适,虽然大家伙都没说尽兴。   江有贵冷静了下来,看到沈秋风送的这些东西,虽然依旧会忍不住心动,可他却把眼移开了。   “珠她妈,这些东西咱别动,那些糖动过就算了,剩下这些东西都太贵重了,咱还是原封不动的放好,等什么时候沈秋风回来了,咱再把这些东西还给他。”   江有贵是那种见了好东西移不看眼的人,更不用说,这些好东西都是那人指名道姓送给他的,即使是他用了,那人也说不出来什么。   可江有贵就是不想让人看扁了,他是稀罕这些好东西,好东西谁不稀罕?   可他闺女和那个沈秋风的事还说不准哪,他不想让闺女有负担,他这个当爸的,不能给闺女好的出身和好的生活,已经很愧疚了,他不愿意再让闺女因为他而有负担。   这些东西他不动,如果以后闺女和沈秋风说再见的话,不会因为他今日拿了沈秋风的这些东西而觉得欠沈秋风的,就委屈自己。   他这个当爸的虽然穷,不能提供给闺女任何的帮助,可他想给闺女一份感情上的自由,以及一份在沈秋风面前的自尊。   张云和他结婚几十年了,都已经老夫老妻了,怎么能不理解他的这种心思,这件事,如果放在几天前,她没有听过闺女说那番话的时候,她会觉得江有贵是多此一举,过分担心了……   可她自从听了那天闺女说的那番话,她就开始不确定了……   不过,她认为江有贵在这件事上做的对,他们做父母的,不能让孩子为难……就是那件刺绣披肩,真的很……   张云的目光恋恋不舍的停留在那块披肩上面。   江有贵瞅四下无人,一把揽住了媳妇的肩膀,信誓旦旦的拍着自己的胸膛保证道:   “媳妇,等以后我赚钱了,我给你买,给你买一屋子,让你一天换一件,不带重样的。”   “好,这可是你说的,我等着……快放开……叫人看见了多不好……”   张云罕见的红了脸。   就在这时,地窖里的俩人忽然听到了外面的敲门声,俩人立马对视了一眼。 第100章   “谁啊?”   从地窖里爬上来的江有贵把带有地窖的房门关上, 一边朝大门口的方向,大声问道。   张云也忍不住纳闷,现在正是一天最热的时候, 谁会这个时候来他们家串门啊?   “我,江有粮。”   江老大见自己敲了这么大一会门, 老三也不说给他开门, 再想想他爹被老三气成了啥样, 他这心里对老三就越发不得劲了。   “快点开门!”   江有贵一听来人是江有粮,并且对方语气似乎不咋好,就猜对方找他肯定没啥好事。   “找我有啥事?”   江有贵打开了门, 让江有粮进来,王彩莲这个尾巴草也跟着进了院子,江有贵看见了,但是懒得搭理她,不过心中猜的七七八八了,想着江有粮肯定是被王彩莲拱着来的,原因就是今天分糖的时候,他没有给王彩莲。   可王彩莲是老二媳妇,这来的不应该是老二吗, 怎么是平日里老实巴交的老大?   “老三,你咋能这样对咱爹?”   江有贵见江有粮红着眼睛, 质问他,他忍不住笑了。   “我咋对他了?就因为我没有给他送糖吗?那是我的糖,我想给谁送就给谁送?他要是想吃,你就让他自己去买。”   “那是几个糖的事吗?你知不知道, 你这样做伤了咱爹的心?”   江有粮见他脸上没有一点愧疚不说,还笑嘻嘻的, 不把这当回事,心中越发恼了。   “啥?伤了他的心?”   江有贵听到这几个字眼,忍不住笑的更大声了。   “你别说了……哈哈哈……不行了,我笑的肚子疼……”   “江有贵!”   这是充满怒气的一声,江有粮那张黝黑的脸直接涨红了,也不叫老三了,直接叫江有贵这三个字,看来,爹说的没错,老三心里真是没有他那个爹了。   “好了好了,我不笑了。”   江有贵笑弯的腰直了起来,他用手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眼泪。   “你知不知道咱爹因为你,在家难过成了什么样?”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江有贵吊儿郎当的坐在了躺椅上,翘着二郎腿,心情很好的样子,和满脸怒不可遏的江有粮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现在咋变成了这个样子,如果你的良心还没有被狗给吃完,那就跟我回家,去和咱爹低头认错。”   江有粮一副恨铁不成钢,对江有贵很失望的样子。   江有贵被江有粮这样说,也不反驳,而是顺着他的话说,因为他发现,你和一个不想听懂你话的人讲再多,他该听不懂还是听不懂,所以就随他说就好,不反驳,您随意。   “对不起,我的良心已经被狗吃完了,连点渣都不剩。”   “他可是咱爹,你怎么可以这个样子,他把咱养大容易吗,他吃苦受累一辈子,为的是谁,为的是咱们这些做儿子的啊,可你怎么能这样没有良心?”   江有粮看着江有贵,一脸的受伤。   “老三,你今天就听大哥一声劝吧,大哥都是为你好,你现在这样对咱爹,你以后肯定会后悔的,你不能不懂事了,咱爹之前把你分出去,你恨他,可他这么做都是为你好。想让你自立起来,他不想再看你吊儿郎当不干正事的样子,他不就是想逼你一把吗。   他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啊,要是他当初没有逼你,你现在说不定还是之前啥事都不干,人人都瞧不起的二流子,可你看看,你现在过的多好,这多亏了咱爹之前逼你一把。   你现在不仅不知道感恩,还这样恨他,伤他的心,你还是人吗?”   这是江有粮刚刚才想到的,他自以为是他爹对老三用心良苦,所以今个就当着老三的面一股脑给说了出来。   爹对老三这样好,老三竟然不理解他爹这样做背后的深意,反正,他是不能让老三继续蒙在鼓里了,也不想再看着他爹受老三的委屈了。   江有贵对江有粮的这番话嗤之以鼻,如果江老根真的像江有粮话里说的那样一切都是为了他好,才把他一家子赶出来的,那他就不是江老根了。   江有粮见江有贵不说话,还以为他听进去了,就连忙又继续劝。   “咱爹这样做都是为了你,即使被你记恨,他也不说,他就是那样的性子,这就是咱爹,一心只为咱好的爹。   老三,你醒醒吧,不能再伤咱爹了,你去给咱爹认个错,服个软,他会原谅你的,毕竟他是咱爹。   对了,我听说有人给你送了一牛车的东西,你挑些咱爹能用的,能喝的,能吃的,带过去表表你的孝心,没准他就高兴了。”   江有粮说后面那句的时候,有些难为情,可再一想,他又不是为了他自己,他这是为老三好,为老三着想,再说了,老三还年轻,吃的时候在后头哪,他爹都这把年纪了,让老三表表他的孝心,让他爹知道老三还惦记他,这比什么都好。   “是啊老三,东西你放到哪里了?嫂子今个早上带来的筐哪,待会就用那个装,装不完的话,咱这三四个人哪,手里再拎一些……爹见你这样孝顺,保准高兴……”   王彩莲说着,那放光的眼睛直往堂屋里瞟。   “你们说完了吗?”   江有贵被他们的无耻惹怒了。   “说完就给我滚,我这里没有你们要的东西。”   “老三,你别误会,我今个来可不是找你要东西的,而是想让你去给咱爹认个错。”   江有粮见老三误会了他的意思,他连忙解释道,可江有贵不想听他的解释。   旁边早就听不下去的张云更是拿起晾在窗户上的擀面棍,朝不要脸的王彩莲和江有粮打了过去。   那擀面棍是那种大号的,专门用来擀面条的,长一米,粗如成年男子的手臂,并且里面是实木的,打起人来特别疼。   王彩莲距离张云最近,所以张云第一个打的就是她。   当那棍子落在王彩莲身上,疼的她都差点晕了过去……张云不打头,怕把人给打死了,所以专门朝王彩莲身上打。   打的王彩莲抱头乱窜。   “张云,你个不要脸骚货……我艹你祖宗……你凭啥打我……我今个不给你点颜色瞧,我就不叫王彩莲……你这么厉害,还不是一个不下蛋的鸡,到现在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我要是你,我早就没脸活了……”   王彩莲嘴里骂骂咧咧的,她抓着张云的头发叫嚣着,同样,张云也不甘示弱的抓着她的头发。   下一刻,江有贵像拉死狗似的拉着王彩莲的头发,把王彩莲从张云身上拉了下来。   江有贵的手劲很大,扯的她的头皮传来一股剧痛,逼得她不得不放开了薅着张云的头发。   “放开我……放开……老三……我可是你嫂子……你哥他都没打过我……你凭什么打我……”   王彩莲嘴里哀嚎着,江有贵压根就不管那么多,他把王彩莲拖到门口,再一脚把她踹飞了至少两米远的距离。   王彩莲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此时的她沾了满身的土和杂草,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江有贵那一脚直接踹在了她的腰上,疼的她躺在地上冷汗直冒。   “下一次,再让我听见你骂我媳妇,就不是踹你一脚这么简单的事了。”   江有贵看着王彩莲,此时他脸上的表情,说不上来,就感觉让人瘆得慌,吓得一旁的江有粮一个劲的咽唾沫,连声都不敢吭,这样的老三,他从来没有见过。   “哎……哎呦……打人了……打死我了……小叔子……打嫂子了……我不活了……”   躺在地上的王彩莲嘴里□□不断,一手捂着腰,一手拍着地,哭的鼻子一把泪一把,可当她看清江有贵脸上的神情时,吓得立马噤了声,连个屁都不敢放。   江有贵见安静了,没有看站在门外面的江有粮一眼,就把自家的大门从里面关上了。   “媳妇,你咋样了?有没有事?”   江有贵把媳妇张云从地上扶起来,目光来来回回把她从上到下打量了好几遍,唯恐她被王彩莲那个疯婆娘给伤到。   “没事,就是被那个死娘们扯掉几根头发。”   张云拍了拍身上的土,不太在意。   “让我看看。”   江有贵不放心,小心翼翼的扒开了张云的头发,看到头皮只是有点红,这才把心放进肚子里。   “待会,我找药给你抹抹。”   “抹什么,我没事。那个死娘们咋样了?你没把她踢出来一个好歹吧,到时候她再讹上咱……”   张云有些担心。   “借她十个胆子,你看她敢不敢讹咱。”   江有贵压根没把王彩莲放在眼里,以后那王彩莲,他见一次打一次。   “都怪我不能生,要是我能给你生个儿子,他们也不至于敢这样欺负你,说到底,还是因为你没儿子,所以王彩莲还有你爹你哥他们敢这样瞧不起咱,敢这样欺负咱。”   张云心里有些难过,他们家还算是好的,有的村子没有儿子的人家,整个村子里的人都瞧不起他们,比如村子里谁家有个事,也不会找他帮忙,并且还会被村子里的人欺负。   她和有贵要不是为人强势,恐怕早就被人欺负的没边了。   “看你说的啥话,没有儿子怎么了?我就稀罕闺女,阿云,你放心,没有儿子,我也不会让旁人欺负咱,谁要是敢欺负咱,我就要他好看。   再说了,咱闺女也不比别人家的儿子差,甚至别人家的儿子连咱珠珠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反正我就稀罕我闺女,别人给我十个儿子我都不换。”   “美得你哪,还十个儿子。”   “真的,我说的是真的,我不要儿子,我只要你和闺女两个人好好的,我就知足了。”   张云见他这么说,她也释然了,不在儿子这个事情上拧着了,可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事,眼底闪过一抹愧疚。   对江有贵的愧疚。 第101章   另外一边, 江老根拱着腰,背着手,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隔一会儿就站在门口那往江有贵家的方向瞅,等的很焦急。   就在他蹲在大门口, 往烟杆嘴里塞烟丝的时候, 江有粮搀着王彩莲回来了, 江老根愣了几秒,因为他没有认出来老大搀的是谁。   等他们走近了,江老根眯着眼打量了好一会儿, 才认出那是老二媳妇,只见此时的老二媳妇仿佛从哪里逃荒来的,头发乱的如同鸡窝,上面不仅沾了土还插着几根杂草,身上更别提了,简直没个人样。   这咋还捂着腰?   “爹……你可要……给我做主啊……”   王彩莲看见江老根的那刻,眼泪顿时又不争气的流了出来,声音哽咽的不行。   “老三……他对我这个嫂子动手……爹……自从我嫁到你们老江家,老二都没动过我, 他竟然打我……爹,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江老根见王彩莲哭哭啼啼的不成样子, 怕被周围住的人家看到,急忙转身回了自家院子。   “还不快进来,也不怕被外人笑话。”   “我这个做嫂子的都被小叔子给打了……我还怕什么外人笑话……他们想笑就笑吧……   反正我是不想活了……你们江家的人欺负我啊,我怎么就这么命苦, 嫁到这样的人家,有个这样的小叔子啊……我的老娘啊……”   王彩莲来到院子里, 也不坐凳子上,就往地上一坐,用手拍着地,哭喊着自己的委屈,那真是鼻涕眼泪齐下,让人不忍直视。   “你这什么样子,等老二回来,还以为你怎么着了哪,别哭了,让别人听到,很光彩是不是?”   江老根呵斥了王彩莲一顿,然后看向大儿江有粮,询问。   “这是咋了?老大,你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从头到尾的和我说。”   江有粮咽了下唾沫,回过神来,把在江有贵家发生的事和江老根讲了一遍。   “什么?他不给就算了,怎么还能打他老二媳妇哪,老二媳妇可是他嫂子。”   江老根表面上是为了老三打了老二媳妇的事生气,其实心里更多的是为了老三不识好歹,宁愿对外人千好万好,也不把他这个爹当回事而生气。   他心里窝了一肚子的火气,准备去找老三算账,可他脚刚走到门口便停下了。   ——他怕。   他怕老三冲他犯横,老二媳妇都被他打成了这个熊样,要是他去了,再把他给打了……他这张老脸还要不要了,旁人还不知道怎么看他江老根的笑话……   他不能去,至少是现在不能去……   “爹,你咋了?你难道是怕老三那个混账?”   坐在地上的王彩莲看出了江老根的迟疑。   王彩莲的话直接戳破了江老根的心思,他恼羞成怒地瞪了一眼老二媳妇,   “你是不是恨不得旁人都知道你这个做嫂子的被老三打了,大伙都知道,你脸上就有光了?   你就那么喜欢被人在后面戳脊梁骨,指指点点说你闲话?   那张脸,你不要,我还要哪,老二还要哪,我老/江家还要哪。”   “爹……”   王彩莲眼睁睁地看着江老根背着手回了屋,这江家小院里,就剩下她和江老大两个人。   江老大此时有些说不出的尴尬,他看着地上蓬头露面的老二媳妇,搓了搓手,嘴巴蠕动了几下,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就回了自己屋。   那是老二的媳妇,他去搀,去劝,算是怎么回事,要是再被老二撞见,他更说不清了。   回屋了,他们都回屋了,这偌大的院子里,就只剩下了王彩莲一个人,此时此刻的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笑话似的。   她王彩莲怎么会摊上这样胳膊肘往外拐的小叔子,这样怕事,连小儿子都怕的公公?   她做这些,还不都是为了这个家,为了公公江老根,老三的便宜八竿子打不着的旁人都能沾,为啥她家不能沾?   王彩莲想不明白……要知道,她生的安娃可是江家的独苗苗,老三两口子以后,用得着她安娃的时候多着哪,现在有了好东西,不紧着给安娃?不紧着讨好她王彩莲?   难道这两口子就不怕他们老了,安娃不管他们?   王彩莲想不明白,要知道,她娘家那个村子里,有一户人家,兄弟两个,只有哥哥生了个儿子,弟弟只有一个闺女。   弟弟那两口子对待哥哥的那个儿子,比他亲生父母对他还要好,家里有了什么好东西,都会巴巴的给哥哥家的儿子送过去,并且,还一年给哥哥的儿子扯两三身好衣裳。   年景不好的时候,宁愿饿着亲闺女,也要剩下口粮,给哥哥家的儿子送过去,并且,还让亲闺女去哥哥家,帮哥哥家干活,洗衣裳,做饭,喂猪,啥都干。   只要哥哥家的儿子哭了,弟弟家的闺女总免不了一顿毒打,下手的还是她亲爹,并且,哥嫂俩人还在一旁说打的好。   最后,为了给哥哥家的儿子盖房子,娶媳妇,弟弟把他亲闺女嫁给了一个傻子,只因为那个傻子家给的彩礼是最多的。   这样的事情多了去了,王彩莲不明白,为什么到了老三这,他却不上赶着巴结她的安娃,巴结她王彩莲……   反而还有胆子敢打她,敢得罪她……   ……   “妈,你咋了?”   王彩莲和江老二的儿子江安,从外面回了家,一进屋,就见他妈坐在榻上抹眼泪。   “妈,是谁打的你?我去给你报仇。”   等江安看清他妈脸上的伤时,立马攒紧了拳头,一副要找人拼命的架势。   “安娃,妈的安娃……”   王彩莲不顾江安浑身的泥巴,一把把儿子抱在了怀里,泪如雨下。   “妈,你别哭,你告诉我是谁打的你,我去给你报仇。”   安娃推开了他妈,见他妈一个劲地哭,越发急了。   王彩莲听到儿子说的这些,心里好歹慰藉了些,她看着刚六岁,就到了她大腿高的儿子。   “你现在还小,打不过你三叔,等你再长高些,就能替妈出气了,反正,你三叔那个鳖孙也没儿子,他是一天天变老,而你是一天天长大,等你长成个大小伙子,就给你妈我报仇。”   “我没有三叔,他不是我三叔,妈,是那个死绝户打的你?”   王彩莲平日里说江有贵的坏话,也不避着她儿子江安,有的时候,甚至是故意说给安娃听的,还教安娃骂江有贵一家,说什么,等江有贵死了,不许安娃给他摔盆抬棺。   人老了,一般是儿子给摔盆抬棺,若是没有儿子的,都是由侄子充当这个角色。   “好儿子,妈的好儿子,你说的对,他不是你三叔,他不配。他现在这样对我,等他老的时候,有他受的,好儿子。   你可要好好记住,以后等他们老了,无论怎么巴结咱,怎么讨好咱,你都不能管他,就让那个死绝户后悔去吧,没儿子,呵,等他死了,看他怎么办……”   王彩莲阴恻恻的说道,她仿佛已经看到在不久的将来,老三两口子肠子都悔青了,在她面前小心翼翼的讨好和认错。   “妈,你放心,他不给我好吃的,不给我做衣裳,不给我盖房子,还欺负你,我不会管他的,等我长大了,我绝不会放过他。”   在安娃心里,他三叔没有儿子,就应该有什么好东西都给他,还要巴结他才对,因为他是家里唯一的男娃,这是他三叔应该做的,就像今天虎子手里的糖,那都应该是属于他的,凭什么三叔不给他,反而给虎子他们,他没有这样的三叔。   “他没有儿子,只有你这一个侄子,有好东西紧着你,给你做衣裳,盖房子,都是他应该为你做的,别人家都是这样子,有的每年还给钱哪。   可咱连那个死绝户的一分钱没见到就不说了,就连个糖皮子都没有见到,你还记得妈给你说过,你姥娘家那边,姓王的兄弟俩,弟弟每年都塞给哥哥的儿子五十块钱,凡是有点好吃的,都巴巴的送到哥哥家。   可你看看你的好三叔,他有了好东西,分给不相干的旁人,都不说给你这个侄子送一点,你说哪有这样的?”   王彩莲越说越憋屈。   而在王彩莲这种不断的灌输下,安娃在心里也早就认为,他三叔应该扎着自己的脖子,把好东西省着不吃也要留给他,三叔身上穿的再破,补丁再多也无所谓,应该把好衣裳留给他,省吃俭用,把钱攒着留给他盖房子,娶媳妇,……   这些,是三叔应该做的,如果他不做,就是有罪,就是坏三叔,就是拎不清,就是安娃的仇人,这是三叔欠他的。   因为,在旁人家都是这样,没有儿子的,给有儿子的盖房子等等,这变成了一种理所当然,如果不做,那就是全家的罪人,就会被侄子仇视,不搭理。   一般大家都做,因为没有儿子,就是后继无人,在村子里直不起来腰,养闺女是给别人家养,因为闺女迟早有一天要嫁人的,所以只有儿子才是自己家的。   那些侄子也会理所当然的视没有儿子的叔伯家的一切都是自己的东西,包括房子,田地,钱财等等。   有的在闺女回娘家的时候,甚至还会跑到叔伯家盯着,防止她拿走“自己”的东西,而女孩的父母也不敢吭声,只能装不知道,因为他们的后半辈子还要靠着侄子,所以不敢得罪他。 第102章   有的女的性子比较烈, 她觉得我拿自己家的东西关外人什么事,可在大家的心里,包括他父母, 都认为她是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是别人家的人了。   而侄子不管怎么说, 至少是和他们一个姓氏, 他们才是一家人。   这还不是最可悲的, 最可悲的是,亲生兄妹,做哥哥的看到妹妹上学需要花父母的钱, 他就骂妹妹是赔钱货,因为,在他心里,他是男孩,家里的一切,包括父母的钱都是他的。   他潜意识的认为,妹妹花的是他的钱,而妹妹迟早是别人家的人,也就是相当于, 一个外人在花他的钱,而这个外人多花一分, 他的钱就少一分。   这种人在现在还依旧存在。   不过,幸好安娃没有妹妹,否则他可能也会这样。   在王彩莲不断的灌输下,安娃怨上了江有贵一家。   ……   第二天。   江玉挺着一个大肚子回来了。   张秀兰不待见她, 就像是没看见她似的,依旧忙活着自己的事, 她把豆腐切成了一块一块的,放在竹子编的簸箕上码好,簸箕放在阴凉处,放个两三天,豆腐就会变得发黄,长满洁白的长毛,这时候,就可以做臭豆腐乳了。   到时候,拌一块臭豆腐,撸一把翠绿的细葱,切成一段一段的,和臭豆腐一块拌了,再滴上两滴芝麻磨的麻油,夹馒头吃,别提多下饭了。   珠珠喜欢吃辣口的,张秀兰特意摘了一兜子的辣椒,那辣椒又红又尖,别看它个头小,但吃着非常辣,把红辣椒洗干净,放在案板上用菜刀剁的碎碎的,然后又装在罐子里,留着大后天拌臭豆腐。   而江老根倒是高兴的很,但当看到孙女那高挺的肚子时,愁的他又蹲在墙根处,一口接一口的抽起了旱烟。   西屋的王彩莲听着动静,趴在窗户那往院子里看,等看到江玉手上什么也没拿的就这样回来了,撇了撇嘴。   要是放在以前,她肯定要出来问问那江玉,回娘家为啥空着两只爪子,可今天的她压根没空搭理她,原本江老二一夜没有回来,已经够她糟心的了,今天早上,她收拾柜子,才发现自己这些年从牙缝里攒的钱消失了,找不到了,她把柜子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一分钱。   要知道,那可是整整一百二十七块钱啊,天知道她攒了多少年,怎么攒下来的,这钱只有她和江有福两个人知道。   如今好好的,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难道被老鼠叼走了,不可能,这柜子没有一个洞,老鼠怎么进来的?   既然不是老鼠,那会不会是她放到了其他地方,王彩莲记得非常清楚,那些钱,她就是放在了这个她陪嫁带来的柜子最下面的一个铁盒子里,现在那个铁盒子还好好的,可里面什么也没有了。   她隐隐感觉到了不对劲,或者可以说,她心中有了答案,知道这钱是被谁拿走了。   可她还抱有一丝希望,把屋子里里外外翻了个遍,甚至连老鼠洞都用棍子扒了扒……   ……   没有人理会王彩莲这屋的动静,还以为她大早上,又发什么疯。   要说江玉回来,这家里谁最高兴,那肯定是江玉的母亲陈桃花了。   一向懦弱的陈桃花顶着婆婆的白眼,硬着头皮去灶房给闺女冲了一碗红糖水。   “慢点喝,小心烫。”   陈桃花看着闺女浮肿的脸,以及眼下的黑眼圈,一脸疲惫样,就知道她在婆家不好过。   一碗红糖水,要知道闺女以前没嫁人时,那不是什么时候想喝就喝了,什么时候这样馋过,她忍不住心酸。   “你现在身子越发的重了,你那个婆婆即使不顾及你,也要顾及你肚子里的孩子啊,你现在可是双身子。”   江玉放下喝了个精光的碗,舔了舔嘴,真甜啊,她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喝过这样的红糖水了,不,是自从她嫁给李大牛后,就再也没喝过,连糖是啥味都快忘了。   李家不是没有红糖,而是轮不到她一个媳妇喝,李大牛他娘把家里那点东西看的非常紧,每次拿东西都是背着她,防她像是防贼似的。   昨天的时候,李大牛他娘一听她今天要回娘家,别提多高兴了,甚至让她在娘家多住几天,不用着急回家。   她知道李大牛他娘为啥这么高兴,因为她回娘家,他们就可以省几顿口粮了,并且,他们吃好东西,也不用躲着她了,可以正正经经的在家里大摇大摆的吃,因为她这个外人不在家了。   她回娘家,不想空着手,即使拿一篮子最差劲的红薯干也比空着手强,可她和李大牛他娘说了好多次,李大牛他娘一直不松口,话里话外都是自打李大牛丢了副队长的职后,家里的粮食就不够吃了。   娶了她进门,李大牛就倒霉了,还说是她把霉运带给了她儿子李大牛,说她是扫把星……还有比这更难听的话,江玉怕她妈听了难过,就从来没有和她妈陈桃花说过。   “妈,现在比以前好多了,以前家里的啥活都是我干,现在我身子越发的重了,李大牛他娘再看不惯我,也要顾忌下我的肚子,所以,我比以前轻松了点。”   江玉说的是实话,李大牛他娘确实看在她肚子的份上,对她稍微好了一点。   “恐怕好东西不舍得拿出来给你吃吧,你骗不了我,你看你哪个像怀身子的人。”   陈桃花的目光落在江玉蜡黄的脸上,虽然她的脸乍一看不瘦,可细看的话,就会发现,那是营养不良造成的虚肿。   “当年,我怀你的时候,你奶她再不待见我,可还是三天给我吃一个鸡蛋,五天给我冲一碗红糖水,你这个婆婆,怎么连你奶都比不上,咱娘俩的命咋就这么苦啊……都没摊上一个好婆婆……你肚子里还怀着娃哪……就这样磋磨你……”   陈桃花眼圈红了,忍不住为闺女叫屈,可她忘了,她闺女肚子里的娃压根就不是人家李大牛的。   陈桃花忘了,时间长了,没人提起这事,陈桃花也渐渐忘了那档子事,潜意识里把闺女肚子里的孩子当成李大牛的了。   可她忘了,江玉却没忘,她也不敢忘,月份越大,她的肚子就越大,她心里也就越虚,越煎熬。   整夜整夜的失眠,头发大把大把的掉,只要一闭上眼,就是别人指着她的肚子说月份不对,众人看着她的肚子,那怀疑,探究,别有深意,仿佛洞察一切的目光,像是要把她给吞噬似的。   她差点以为那些人知道了那件事,知道了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李大牛的……   她整天疑神疑鬼,只要旁人看一眼她的肚子,她就吓得整颗心都提了起来,她害怕,她害怕那些人在李大牛和李大牛他娘面前说三道四。   她更害怕那些人看她的肚子,摸她的肚子,更怕有人说她肚子太大……所以,她不敢吃。   每到吃饭的时候,她就找各种借口,幸好李大牛他娘心疼粮食,巴不得她少吃点哪,见她吃的少,也没有怀疑。   即使她已经很注意了,可她的肚子还是像皮球一样迅速的鼓了起来,一天一个样。   陈桃花见闺女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糊涂,果然,时间一旦长起来,就连她都差点忘记了那件事。   她怕闺女难受,连忙转移了话题,说起了有个知青给江有贵送了一兜子好东西,以及昨个要糖的事。   “沈知青,沈秋风?”   江玉仔细的回忆了一番,只记得这个人长的十分出众,要不是梦里,这个人的身份太寻常,就是一般的知青,身份比不上宋齐军有来头,说不定她就……   她明明记得梦里,那沈知青的身份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啊,就和其他知青一样,除了脸长的好看一点外,也没有其他了。   并且,这个时间点,他不应该还在村子里吗,要知道,梦里,他可是和大部分知青一起回的城,而现在,还没到返城的时间,怎么就提前回去了?   并且,在梦里,这个沈秋风和江珠一家走的并不近,这怎么都变了?   听她妈说,这个沈秋风送的东西竟然还有外国糖,那他肯定不是普通的知青……可能就是比普通知青家里有点钱。   江玉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不过,心里还是忍不住嫉妒江珠的好运气,梦里的时候,她身边有宋齐军,宋齐军被她抢走了,现在她身边又来了个沈秋风。   不过,江珠家的日子,即使没有宋齐军,过的也是越来越好了啊,竟然都舍得把糖送人。   “妈,三叔家日子越过越好了,可惜三叔只有江珠一个闺女,没有个儿子……将来他们老了以后要怎么办啊?”   “谁知道哪,咱江家就只有你二婶家那一个宝贝疙瘩,可你三叔又和你二婶闹成那个样子,以后安娃可不会管老三两口子了。”   陈桃花一直没有和王彩莲翻过脸,即使王彩莲再过分,她也不敢和她闹僵了,原因就是,她和老大没有儿子,将来还指望着老二家的安娃给他们俩养老哪。   江玉听到这,情不自禁的摸了摸自己高挺的肚子,村子里的老人都说,她这肚子尖尖的,一定是个男娃,就连李大牛他妈也这样说。 第103章   “大丫, 大丫……”   陈桃花看着一副走神样子的闺女,忍不住晃了晃她。   “你咋了?”   “妈,没咋, 我就是在想……等我把这孩子生被来,就告诉别人, 孩子死了, 埋了, 可这孩子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只能送人了。”   陈桃花叹了一口气,她想不出比这还好的法子来, 这孩子不能留,只能送人,如果留在这,别人肯定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到时候李大牛家肯定不会放过她闺女的。   “妈,这是我怀胎十月,身上掉被来的肉,如果别人对这孩子不好怎么办?我舍不得,我舍不得把他送走。”   江玉轻轻的抚摸着肚子, 满脸的不舍。   “说什么傻话,闺女, 这足月生的孩子,和早产的孩子是不一样的,你生被来,李大牛他们一看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所以,这孩子必须送走。”   陈桃花拍了拍闺女的手, 安慰道,   “你放心,我肯定会为这孩子找个好人家的。”   江玉见她妈不明白她的意思,索性就直接说了出来。   “妈,他们都说我这胎是个男娃,三叔家刚好只有江珠一个女的,三叔和二婶现在又闹的这样僵,你刚刚也说了,安娃以后不会管他们两口子的,他们缺一个男孩,而我肚子里就有一个……”   “你是说……”   陈桃花直接愣了。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让三叔帮我养这个孩子。”   江玉是有自己的打算的,她刚开始是为了拴住宋齐军,才有的这个孩子,后面,宋齐军抛弃了她,她痛恨这个孩子,如果不是这个孩子,她不会如此将就的嫁给李大牛那样的人。   她虽然痛恨这个孩子毁了她,可这毕竟是她的孩子,他在她肚里这么长的时间,也有了感情,她舍不得他受苦,而三叔家的日子过的很好,这有她爸妈盯着,谅三叔也不敢亏待她的孩子,而她也能时常看到这个孩子。   这是第一方面,第二方面就是,她和李大牛过不长久,这孩子是宋齐军的,她必须要放在眼前,等以后有机会了,她要带着这个孩子去找宋齐军,这个孩子是她后半生的保障。   到时候,宋齐军见到这个孩子,她就不信他不认自己的孩子,只要他认被,就不会再丢被她不管,因为她是他孩子的母亲。   到那个时候,她江玉就母凭子贵,脱胎换骨了,就可以过上她做梦都想过的那种生活。   “这……”   陈桃花从来没有这样想过,让老三养她闺女的孩子。   “那这辈分不就乱了吗?按道理来说,你的孩子应该叫老三三爷的。”   “只要我们不说,谁知道他是我的孩子?”   江玉才不在乎什么辈分不辈分的,三叔帮她养几年孩子,她的孩子叫三叔几年爸,三叔他不亏,大不了,等以后让她这个孩子给三叔摔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等这个孩子生被,你把它抱到外面养上一两个月,然后再让三叔把他抱回来,对外面就说,三叔没儿子,刚好在路上捡了一个,即使有人怀疑,也找不出证据来。”   陈桃花有些犹豫,那个老三就是个浑人,她不确定老三两口子愿不愿意养闺女的娃。   不过,闺女说的话也在理,这么些年,老三两口子一直没有生出个儿子来,将来他们能指望谁?   如果她闺女这一胎真的生被来是个男娃,只要老三两口子不是傻子……   并且,这孩子给老三养,在她们眼皮子底被,她也能照看一二,陈桃花越想越觉得这是一个好的不能再好的主意。   等晚上,她就和闺女她爸说说这事,看看让谁去给老三透个口风,到时候,再看看爹咋说……   就在母女俩为这事盘算的时候,西屋忽然传来了一阵刺耳的打闹声。   王彩莲和江有福两个人动起手来了。   陈桃花打开房门,露出一条缝,偷偷的朝西屋看去。   此时的西屋,霹雳啪嗒的各种摔凳子,砸镜子的声音,以及伴随着喧哗的吵闹声,和哭声,那哭声是安娃的。   “妈,咋了?我听着咋像二婶和二叔的声音。”   江玉站了起来,要往外走去看看发生了啥事,陈桃花连忙拦住了她,冲她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出去跟着掺和。   “妈,到底咋了?”   江玉一脸的不解,这好好的,二叔和二婶这俩人怎么会平白无故的干起仗来?   陈桃花往门外看了看,然后很小声的告诉闺女。   “你二叔在外面有人了……”   “啥?妈,你意思二叔在外面和别的女的好上了?”   江玉扶着肚子,说不出的震惊,明明梦里没有这档子事啊,这到底是怎么了?   她还记得,几个月前,那场大雨,她明明记得梦里没有那场大雨的,所以她当时才信誓旦旦的和张红旗她们保证说一定没有雨。   可不仅雨来了,那雨势还不小,到底是怎么了?   难道梦是假的,这一切都是她的错觉?可她为什么会知道宋齐军他们,明明很真实,就像是亲身经历过的一样。   可现在,她不确定了,梦里的事情,开始朝不同的方向走了……也就是说,后面会发生什么事,她也不知道了……   江玉开始恐慌了,对未来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的恐慌,上次大雨,她其实已经有预感事情偏离原有的轨道了,可她一直自我安慰,认为那是一场意外……   可现在的她,就像是被一根棍子朝头部打了一被,一被子清醒了过来。   那场大雨不是意外……事情变了……是从那场大雨开始变的,还是比大雨更早……到底是谁改变了梦里原有的轨迹?   江玉此时脑子很乱,但异常的清晰,她慢慢的往前捋,最开始是她做那场梦醒来后,她不相信梦里的事,可后来发现,现实中发生的一两件事和梦中她经历过的一模一样,她这才慢慢的相信了那场梦。   梦里,江珠的人生很完美,她是人人羡慕的对象,而她自己,却过得十分不如意,她和江珠,那是一个地被,一个天上。   那时候的她,越想越觉得上天不公平,她和江珠比,不差什么,凭什么江珠可以拥有那样的人生,而她却低贱的任何人都可以踩上一脚。   这不公平,明明,她们两个都是江家的女儿,凭什么江珠被家里人宠着捧着,尤其是张秀兰那个死婆子,明明是重男轻女的人,凭啥不待见她江玉,却待见稀罕那个江珠,明明她俩都是女娃,都是那些人嘴里的赔钱货。   凭什么?   凭什么?   还有村子里那些知青,平日里一幅高高在上,自持是知识分子,瞧不上村子里的人。   嫌弃村子里的人没文化,素质差,江玉永远不会忘记,梦里,那群知青刚到村子里的时候,她想和她们交朋友,想成为她们那样的人,可等来的却是,她们嫌弃的那种目光,就仿佛她是一只脏老鼠,和她们说话,都搞脏了她们似的。   她们的嫌弃,鄙夷,就像是一把利剑,把她伤的体无完肤,她不怪她们,毕竟她们是城里来的,而她是村姑,她们嫌弃她也正常。   可千不该,万不该,她们对待江珠却很真诚,主动和江珠说话,还和江珠分享她们从城里带来的吃食以及书籍。   不知道的还以为,江珠是和她们一起被乡来的哪。   她们坐在一起,说话,笑得很开心,很融洽。   江珠成功的做到了成为她们其中的一个,这是她做梦都想要的,就这样被江珠得到了。   她们接纳了江珠——这深深的伤到了她。   为什么?   为什么江珠可以融入她们里面,而她却不可以,还被嘲笑?她不明白,难道就是因为江珠那张脸长的比她漂亮吗?   张秀兰是这样,江老根是这样,女知青是这样,这些,她都可以忍受。   直到,她遇到了那个男知青——宋齐军,他是那样的英俊,那样的有气质,那样的干/部子弟的气质,是其他男知青身上没有的。   尤其是他对你笑的时候,你的整颗心就忍不住沉陷了……   他说起话来是那样的好听,透着文化人,知识分子的感觉。   宋齐军对她来说,那就是天上的月亮,高高在上,不可触摸,她这辈子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遇到这样的男人。   如果不是知青被乡,她这一辈子都触摸不到这种男人,可那时候,他就那样突然出现站在你的面前,就像是一场遥不可及的梦。   那高高的月亮,坠落被来了,她以为自己可以有机会伸手触月,可她万万没想到,月亮之所以是月亮,那是因为他高高在上,即使坠落,对于她来说,依旧高高在上。   她见他吃的很差,就把家里的鸡蛋偷了出来,即使这样,她会受到全家人的白眼嘲讽以及张秀兰的打骂,可她不在乎。   为了他,即使被如何打骂,她都甘之如饮。   就在她这样满怀期望对她的月亮小心翼翼的示好的时候,对方客气疏离的拒绝,仿佛一盆冷水似的,浇醒了她。   她其实并不求他什么的,只想要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而他能接受自己的好意,这就足够了。   因为她知道自己配不上他,可她就是喜欢他,没头没脑的喜欢他。   可他没有给她这个机会,连这样的机会都不肯给她。   如果他对所有人都这样,她还会好受点,可后面,她发现,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拒绝了她心意的男人,对所有人都客气疏离的男人,对江珠却……   她没法忍受,再也无法忍被去了,当她看到,那个男人对江珠笑的一脸温柔的时候,她爆发了,之前那些压在她心里的东西,一被子都蹦了出来。   直到有一天,她做梦梦到后面,江珠跟着宋齐军离开了上河村,再次回来的时候,那种衣锦归乡,所有人都捧着他们。   从江珠身上穿的衣服,带的首饰,坐的车,身边跟着的人……让她意识到,江珠彻底的和她不一样了,她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更加刺眼的事,江珠变了,变得和在上河村不一样了,不仅是穿着贵气,更重要的是说话做事,那浑身的气派……这种东西,她以前在宋齐军身上看到过,而现在江珠也变成了那样的人。   这是江玉做梦都不敢奢望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心中产生了一个念头。她想去江珠那个世界看看,她想变成江珠……如果,她成了江珠,是不是这些东西就都是她的了。   而她就可以摆脱她所在的这个贫穷,肮脏,低被的世界,去那个世界去看看,那个世界才是人呆的地方……   要说以前她是恨江珠,而那个时候的她,是想取代江珠,这种念头在她心里疯长……直到有一天,她把江珠骗到河边,一把把她推了被去……   如果江珠就那样死了,那她就可以成为真正的江珠了,而江珠的一切,那完美的人生也会被她取代。   可是,这世界上没有如果……她把江珠推被去的那刻,心中不是害怕,而是狂喜,因为她终于可以取代她了,不再担惊受怕了。   可她做梦都没有想到,她原本以为会这样死去的江珠,竟然隔了几天,又活过来了……   可已经晚了,她即使活过来有什么意义,她知道梦,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事,她早就在村子里,在知青那里,把她的名声败的差不多了。   而她也学着梦里江珠的样子,成功的获得了宋齐军的好感,并且,她还成功的让宋齐军厌恶江珠,这一切都在朝着她想象的样子发展……   而她当初把她推进河里,就是想以绝后患,毕竟真的江珠活在世上,那她江玉就是假的江珠。   而江珠未来的一切,会不会都属于她江玉,这是有风险的,所以,还是除掉她最好,可她命大,竟然活了被来。   自打江珠活被来后,后面发生的事情,似乎慢慢的和梦里不一样了,也就是在慢慢的脱离原有的轨道。   江玉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因为她改变了梦境,所以现实也会随之而改变,甚至变得已经和梦里的完全不一样了……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江珠也做了梦,也知道了未来会发生什么事,可是如果她也做了和她同样的梦,然后发现自己抢了她的东西,她不该会针对,报复她吗?   可江珠没有这样做,甚至没有知道梦的痕迹,这让江玉忍不住迷惑了起来,她想不通这一点,怀疑的种子在她心中已经埋被,她的直觉告诉她,江珠一定知道点什么。 第104章   西屋。   “你把老娘辛辛苦苦攒的钱, 竟然全都给了那个骚狐狸……江有福,我辛辛苦苦伺候你全家老小这么多年,又给你生了一个儿子, 你就这样对我,为了一个不要脸的骚货……”   王彩莲拎着手边一个树疙瘩做的凳子, 就朝江有福砸过去。   江有福连忙朝旁边躲, 但还是没有躲掉, 被砸中手臂,疼的他冒了一头的冷汗,这凳子别看小, 可都是实木做的,而砸人的人正在火头上,也不会放松力道,所以,被砸中,别提多疼了。   江有福疼的龇牙咧嘴的,嘴上还不忘维护自己的好情人。   “那钱我没有给晓玲,是我打牌输掉了,再说了, 那也是我的钱,我想花就花, 你凭什么管?”   江有福不提那个人还好,他一提,王彩莲炸的更狠了。   “好你个江有福,到现在你还在护着那个不要脸的骚货, 还晓玲晓玲的,叫的这样亲, 她那早死的死鬼男人知道不知道啊?   他要是知道,肯定在下面高兴,有人给他养老婆养女儿啊……你自己的老婆儿子不养,竟然跑去给别人养老婆孩子,你还要不要点脸啊?”   王彩莲指着江有福的鼻子骂,光骂还不尽兴,还朝江有福脸上狠狠的吐了一口浓痰。   他们这边的动静,江老根其实早就听到了,可他不想管,可看着旁边住的人在大门口探头探脑的看笑话,他坐不住了。   “咋了,这是咋了,一大早上就开始折腾,还过不过了,不想过,就回家去。”   看着江老根一脸的不耐烦,竟然还想赶自己回娘家,王彩莲委屈的哭了起来。   “爹,哪是我不想过啊,明明就是你的好儿子不想过了。”   “这是咋了吗?到底发生啥事……老二你的脸……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江老根看着儿子脸上那一道一道的血印子,并且还在往外渗血,别提多渗人了。   江老二见江老根指着他的脸说不出来话了,他连忙摸了下自己的脸,顿时吸了一口冷气。   然后,只感觉自己的脸上,仿佛有上万只蚂蚁在撕咬他的皮肉。   他看着自己满手的血,瞪着王彩莲的眼神,恨不得把她给活剥了。   “都是这个死娘们干的好事。”   王彩莲的指甲盖里,还残留着江有福脸上的皮肉,当时王彩莲正在气头上,下手非常狠,直接对着他的脸狠狠的抓了几道子。   当时还好,现在那些血印子都肿了起来,再配上不断往外渗血,整的江有福脸上没有一块好地方了,直接成了猪头。   王彩莲不由得心虚了起来,可一想,她又没有做错,   “爹,你咋不问问,我为啥挠他?”   “不管为啥,也不能动手,看你把我老二打成啥样了?你在家的时候,你娘就是这样教你的?”   江老根虎着一张脸,非常不满王彩莲挠他儿子,还把他儿子挠成这个熊样。   “你看看,你找找,这哪有做媳妇的,打自己男人的?你这是没把我老江家,没把我这个爹,没把老二放在眼里啊,我就问你,老二是不是你男人?”   “是我男人,可他现在已经不是我一个人的男人了,他在外面有相好的了。”   王彩莲恨江老根偏心自己儿子,什么事还没问哪,就向着他儿子,合着媳妇不是亲生的,就这个样子?   “你这个好儿子,他不仅有相好的,还偷我的钱,去给人家养老婆养孩子,哪有这样的?   他这样心疼外人,就不知道心疼心疼他老婆,他儿子,他也不看看,他老婆儿子吃的都是什么,穿的都是什么,我身上这件衣裳还打着补丁哪……多少年都没做过一件新衣裳了……他怎么这么没良心……”   “嫁到我江家,让你吃糠咽菜,委屈你了,老二拿了你多少钱?”   江老根没有质问儿子是不是真的有相好的了,而是质问儿媳王彩莲,语气有些阴阳怪气的。   “一百二十七块钱,他全给那个骚娘们了。”   王彩莲说的那叫个咬牙切齿,要知道她不舍得吃,不舍得穿才攒的这点钱,就这样被江有福这个王八蛋给了外人。   “这钱我待会补给你,这事就这样算了吧。”   江老根想用钱来息事宁人。   “啥?”   王彩莲震惊极了。   “爹,啥叫就这样算了?您是不是早就知道他外面有相好的事,你们都知道,就瞒着我一个人?”   此时此刻的她看着江老根脸上的冷漠与躲闪,只觉得自己的血都凉了。   江老根早就知道,原来他早就知道,并且知道后,不仅没有管教他儿子,而是放任,放任他在外面继续有相好的。   怪不得哪,怪不得刚刚她说江有福有相好的,他一点都不吃惊,并且也不说教训江有福,而是说要把钱补给她,原来,这一切都是他默许的。   “男人在外面沾花惹草的很正常,老二也知道错了,会和外面那个女人断了的,你就别闹了,闹的人尽皆知,难道你脸上好看?”   江老根说这话算是给王彩莲卖好了,他转头又假模假样的训儿子。   “给你媳妇说,你立马会和那个女人断了,以后不敢再犯了,快认错。你说说你,你咋能干出这样的混账事,真是丢人现眼啊。”   江有福立马给王彩莲保证他以后不会再犯了。   王彩莲心里非常不是滋味,她没有看给她认错的江有福,就呆呆的坐在凳子上,仿佛没了魂似的。   她没有想到,她公公江老根竟然这个样子,不仅不为她做主,还如此袒护他儿子江有福。   “爹,这事就这样轻易的掀过去吗?你就不痛不痒的说了他两句?”   王彩莲看着江老根,冷笑道,   “你真不愧是江有福的亲爹啊。”   “你还要我怎么样?老二拿你的钱我补给你,然后老二一个大男人又给你认错了,你还要怎么样?你这样不依不饶的,想干啥?是不是也想让我这个公爹给你认错赔罪?”   江老根觉得王彩莲得理不饶人了,认为她这样揪着不放,是想要从他这要更多的补偿,   “另外再多给你一百块钱,算是补偿,这总行了吧?”   “爹,这是钱的事吗?”   王彩莲看着江老根仿佛恩赐似的又加了一百块,她要的是钱吗?她要的是个态度。   “这不是钱的事是什么事?你别得寸进尺,要知道你之前那些被老二拿走的钱是什么钱,那还不是我江家的钱,你从我江家抠出来的钱,我不和你计较,然后又多给你一百,你还想咋样?”   江老根认为王彩莲太贪心,他又给她加了一百块,竟然还不满意,这是要上天啊,以为他江家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吗。   王彩莲没有反驳,此时她心里已经哇凉哇凉的了,她只是想公公江老根能好好说说,好好教训教训江有福,给她讨一个公道,为她做主。   可江老根压根没有把她王彩莲这个儿媳当做人看,一味的袒护江有福。   还有那一百二十七块钱,是他江家的,这没错,可这是她从自己牙缝里省出来的,已经是她王彩莲的了。   再说了,她王彩莲在他江家当牛做马了这么些年,又给他生了一个孙子,难道还不值这一百二十七块钱吗?   王彩莲的心已经快装不下她的满腔委屈了。   “你也不去打听打听,谁家男人没点这样的事啊,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哪,谁像你这样闹?   你这算是好的了,你去外面问问,谁家的老公公为这事还给儿媳妇补偿钱?那是没有的事,你该知足了,再闹下去,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江老根斜着眼角夹了一眼王彩莲,然后一脸不耐烦的走了。 第105章   距离王彩莲和江老二干仗的事已经过去好几天了, 村子里差不多也都知道了江老根家的这点子破事。   江老根这两天一直没敢出门,怕人在他背后说闲话,而江老二更是龟缩在屋子里老实的过分, 因为他的脸被王彩莲挠的压根不敢见人。   而王彩莲在那天从江老根手里拿到钱后,就收拾衣裳, 带着儿子安娃回娘家去了, 她这是在给江老根以及江老二脸子瞧, 告诉他们,她王彩莲才不是那种打掉牙往肚子里吞的人,她也是有脾气的。   她都想好了, 这次,即使江有福亲自架着牛车来请她,她也坚决不回去,要是想她回去,必须江老根这个公公亲自来请。   当然了,如果是王彩莲自己回娘家,回去即使住上再长的时间,江老根也绝不会放下腰去请她回来。   这就是王彩莲的心机所在,她怕江老根和江有福不去请她, 而她也不能一直在娘家住着,为了防止这种情况, 她专门把安娃,江老根的宝贝疙瘩给带上。   她就不信,江老根即使不为她,也要为安娃把她从娘家请回来。   而另外一边, 几天前,江珠从外面回来, 知道了王彩莲又来找事的事,不过幸好,她妈没吃亏。   这些天,江珠一直在想怎么赚钱,怎么赚大钱,他们家现如今的收入来源,就是靠江有贵去村子里收鸡蛋,然后再加上自家在山里开的荒种的菜,送去县城大食堂刘师傅那。   每个月差不多送个四五次,一次能拿回来十五块钱左右,如果运气好,去村子里收上来一些腊肉,鲜鱼,活鸡之类的,能拿回来二三十块钱。   江有贵这事干的熟练了,渐渐的也开展了新业务,那就是拿着地里产的菜去黑市换票,各种票都有,像什么布票,油票,肥皂票,卫生纸票,糖票等等。   城里和农村不一样,像这些票证,农村一年只发一次,所以物以稀为贵,在农村,票比钱都重要,没票有钱,你啥东西也买不到。   可在城里就不一样了,例如一家三口,两个大人都有工作,单位每个月都会给每个人发一次票证,里面有各种的生活票和购物票,比如,肥皂票,这种票发的多,可一块肥皂全家能用上一年,所以这些票用不完就多出来了。   反正就是两个人的票支撑三口之家绰绰有余,每个月都有一定的剩余,尤其是那些吃食堂的人,手里的票更多。   就造成了一种现象,农村票不够用,而城里票多的用不完。   江有贵就干起了用东西在黑市换票,然后拿着票去下面村子里换鸡蛋,粮食,肉,钱之类的,这样不仅能省下本钱,还能再捞一笔。   有的时候,也会收一些干货,例如核桃,红枣,干木耳什么的,拿去换票,反正就是什么越容易换票,他就专门搞那些。   他之所以想到这样的法子,还是上次江珠用鸡蛋和别人换票证的事给他带来的灵感。   现在的话,他进一次城,能带回来五十块钱左右,一个月下来,有差不多两百块钱的收入。   要知道,现在上班的人普遍工资都是二十块钱,而他一个月的收入就快顶的上别人一年的了。   这是江有贵以前连想都不敢想的,可他现在除了最开始的激动外,现在已经习以为常了,甚至逐渐的不满足一个月只有两百块的收入了……   所以,这天,他把前几天从村子里收上来的鸡蛋,肉,菜送到食堂后,并没有急着回家,而是在县城,干净整洁的大道上悠闲的晃荡了起来。   现在正是早上的七八点钟,他去公家开的招待所,买了两个猪肉白菜馅的肉包子,那包子还没有他的巴掌大,小就算了,咬了两口才咬到里面的馅,这馅只能吃出咸味,肉味吃不出来。   江有贵低头看去,好家伙,里面全都是白菜,连个肉腥都看不到,就这?竟然还叫猪肉白菜包子,还收了他肉包子的钱,这合该是素包子才对,江有贵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心里越发想念家里媳妇包的皮薄馅大,一咬下去,满嘴流油的肉包子。   越想他越嫌弃手里的包子,梗的他吃不下去,可他舍不得浪费,好歹这是他花了钱买的,说什么也要塞到肚子里,才对得起他花的冤枉钱,他发誓以后再也不去那家招待所吃饭了。   这样想着,他囫囵吞枣似的,把包子两三口就给解决了。   现在正是上班的时间,街上许多人骑着自行车去上班,时间充裕的,还能在家里吃了早饭再去,起晚了的,只能在路边开的招待所,随便买两根油条或者包子,边走边吃。   再晚一点的,连去招待所买个饼的时间都没有,就那样饿着,紧赶慢赶的往单位跑去。   “江大哥?”   江有贵听到身后似乎有人再叫他,他一扭头,就见身后两三米处,一个左手提着七八根油条,右手端着一个盆,盆里似乎是粥,眼角还带着眼屎,头发凌乱,像是才从床上爬起来的年轻人,正一脸惊喜的看着他。   王川大步走向江有贵,语气中带着一股说不上来的激动。   “没想到真是你啊,我刚刚从招待所出来,就看到有个人影像你,就赶忙追了上来,没想到真的是你。”   江有贵看着眼前这个有些眼熟的人,愣了几秒后才想起来他是谁。   “粮食站的——王川!”   江有贵拍了拍王川的肩膀,语调不由得高了起来,脸上也忍不住带了笑,显然是对在这遇到曾经认识的人,说不上来的惊喜。   “你吃饭没?走,去我家,我刚好买了油条和稀饭,我家就在这附近。”   王川晃了晃手里的油条,然后用下巴向左边的巷子示意了一下。   “吃过吃过了,刚刚吃了两包子。”   江有贵没想到竟然会在这个地方遇到他,上次瓷器厂处理一批有瑕疵的瓷器,就是眼前这个王川开车帮他拉回上河村的,王川是粮食站的司机。   他俩在回村的路上聊的挺投机的,没想到,今个竟会撞见。   “那就去我家喝杯茶去。”   王川两只手都拿着东西,腾不出来手拉江有贵,江有贵见他不像在说客套话,就跟着去了。   “今个不是星期天,你咋没去上班啊?”   一般这个时间点就该上班了,可王川还懒洋洋,一脸没睡醒的慢悠悠的出来买早饭。   “今个我和同事换班了,走走走,赶快家去。”   王川催促着,极为热情,要是他手上没拿东西,肯定连拖带拉的把江有贵拉回家了。   江有贵也很高兴,难得遇到说得来的朋友。   “你等我一下。”   江有贵说完,就快步来到附近的供销社,买了一个黑皮花纹滚圆的西瓜用网兜兜着,又买了一包花生糖和一包绿豆糕。   他这是第一次上门,不好空着手去,上次和他的说话中,他知道这个王川家里有孩子,有老人,花生糖可以给孩子吃,绿豆糕松软不费牙,老人吃正合适,而西瓜大家都可以吃,这个时候,正是吃西瓜的时候。   王川见江有贵买东西,顿时急了,说什么也不让江有贵花这个钱,要不是他手上此时正拿着东西,他非要把江有贵拉走不可。   可江有贵压根不听他的,三下五除二买好了东西,出了门,王川没法子,只好也跟着出了供销社的大门。   江有贵跟着王川进了巷子,左拐右拐的来到一扇掉了漆的木门前,门上还残留着年画的一角,想必是被哪个顽皮的孩子撕成了这个熊样子。   “妈,我朋友来了。”   王川用脚踢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四四方方,说不上大的院子,院子里的扯了一根绳子,上面晾着几件衣裳,地上零零散散的摆着几个上了年头的旧凳子。   再往里走,只见这是一个勉强算得上三间房吧,一间坐北朝南的正房,左边是个低矮的房子,应该是灶房,右边屋子也不大,门微开,可以看出这是一间装杂物的屋子。   正房的两扇门大开着,墙根处放着几双还没有来得及洗刷的鞋子,上面还沾着泥巴。   门开着,可以看到里面堂屋摆着一张说新不新,说旧不旧的长桌子和一条长椅,桌子上放着两个茶杯和一摞叫不上来名字的书,可以看出桌子上原本的蓝漆已经被磨掉了,显得有些斑驳陈旧。   长椅亦是如此,上面还挂着一件蓝色的短袖,想必应该是王川的。   对着门口的那面墙上,挂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的红军题材的演员画报,摆着长椅的左面墙上挂着一套福字挂历,上面还印着一个曼妙的女郎。   “川啊,你说是谁来了?”   堂屋西边的门忽然被人从里面打开了,走出一位和张秀兰年纪不相上下的人,不同的是,张秀兰梳着髻,头上盖着一块土黄色的说手帕不是手帕,说毛巾不是毛巾的布,这是村子里上了年纪,一致的打扮。   可王川他妈,梳着齐耳的头发,没有扎起来,就那样拢在脑后,耳朵上挂着两个银耳圈,不过可能因为上了年份,所以就不再程亮,而显得有些发乌。   穿一身蓝色的衣裳,给人一种很干净整洁的感觉,不过,她的眼睛看人却是涣散的,像是看不到你人在哪似的。 第106章   “妈, 是我朋友。”   王川赶紧放下手上的油条和稀饭,然后去扶他妈,可他妈却摆摆手, 不让儿子扶,然后揉了揉眼, 眼神似乎有了点焦点, 她看向江有贵站的地方, 脸上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高兴。   “你是川儿的朋友?”   “对,婶子,我叫江有贵。”   江有贵把手上拎的东西放到桌子上。   “好好好, 快坐快坐,我这眼睛不行了,看人只能隐隐约约看个影,别见怪。”   王川他妈说完,赶紧让儿子去给江有贵倒水。   “婶子没事,我不渴。”   江有贵连忙摆摆手,然后才想起对方眼神不好,就又放下了,他早上吃了两包子, 说不渴是假的,只是不想麻烦人家罢了。   王川他妈一会问江有贵是哪里的人, 家里都还有什么人……说话间,王川从灶房倒水回来了,江有贵连忙站起来接过水杯。   “妈,小军哪?”   王川左右看了一圈, 没有发现儿子。   “还没醒哪,昨晚睡的晚……”   正说着哪, 一个四五岁,光着屁股蛋子的小男孩就站在屋门口,揉着眼睛,歪着头打量正在和他爸说话的陌生人江有贵,也不怕人。   江有贵一看他,就知道是王川的孩子,长的和王川很像。   “这就是小军吧,过来,叔叔给你糖吃。”   四五岁的孩子正是招人喜欢的时候,江有贵一招手,王小军跑了过来,抱着王川的腿,躲在后面,探着个头瞅江有贵,似乎有些害羞。   王川见儿子没穿衣裳就跑出来了,朝他屁股蛋子了拍了一巴掌。   “也不怕人笑话,这么大了,不穿裤子也不害臊。”   “没事,小孩子都这样。”   王小军被打了也不哭,江有贵越看越稀罕这孩子,把刚刚在供销社买的花生糖拆开纸包,抓了一把递给王小军。   王小军从他爸身后走了出来,来到江有贵跟前,双手捧着接过糖果,然后冲江有贵笑了笑,喜得江有贵在他软绵微黄的头发上揉了揉。   “好了,去玩吧!”   “这孩子,也不说谢谢叔叔。”   王川看着有些内向的儿子,无奈的摇了摇头,自从这孩子的妈和他离婚后,小军就变得越发不爱说话。   “小孩子嘛,什么谢不谢的,见外了。”   小军那孩子嘴巴里含着糖,倚靠在奶奶怀里,双眼亮晶晶的瞅着江有贵,一旦江有贵看他,他就对江有贵扬起一个大大地笑,看的江有贵忍不住想逗他。   “这糖甜不甜?”   似乎是为了证明这糖真的很甜,小军很用力的点了点头,然后含糊不清的说了声,甜。   “有贵啊,下次人来就行,不要再买东西了。”   王川他妈知道现在挣钱都不容易,见江有贵买了这些子东西,肯定花了不少钱,可心里是说不出的高兴,人家第一次登门带了这些东西来,说明这人知道礼,重视人,就冲这,王川他妈对江有贵印象也差不了。   “婶子,这都是应该的,早知道你家住在,我早就来看望你了。”   “我家川有你这个朋友,真好啊……”   ……   “妈,你和小军先吃饭吧,我和有贵哥去我屋里说会话。”   “行,不用管我俩,你们去说你们的。”   王川她妈摸索着,自己也能吃饭,想来,应该是平常习惯了的。   进了王川的屋子,才发现,他的屋子除了摆了一张床外,还有一张女人用的梳妆台,墙上挂着一张结婚照,这应该是俩人住的房间,可房间里却只有一个人住的痕迹,显得很空荡。   王川扯过一张椅子让江有贵坐,然后从床上摸索出一个烟盒,从里面抽出两根烟,其中一根递给江有贵,江有贵摆摆手拒绝了,然后王川见江有贵不抽,他索性也不抽了,把烟又放进烟盒里。   “有贵哥,你比我大,我就叫你有贵哥了。”   “行,叫啥都行,小军他妈哪?”   江有贵有些好奇。   “离了,去年就离了,我和她过不到一块去,刚离婚,她就找了一个高中老师。”   王川说起前妻,就忍不住想抽烟,最后没忍住,还是抽了一根,现在用的还是那种一擦就着的火柴。   “还没离那会,天天吵,过不下去,索性就不过了,离婚的时候,说带着孩子不好改嫁,就把小军留给了我,我妈眼睛虽然不好使,我不在家的时候,但也能照顾点小军,反正就这样凑合着活吧。”   “兄弟,别难受,等啥时候让你嫂子在我们那给你找一个好的,这在一起过日子,最重要的就是俩人能过到一块去,如果天天吵,那真是还不如离了,落得耳边清净哪。”   江有贵看着眼前这个在烟雾环绕下有些颓废的年轻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算了不说这事了。”   王川叹了口气,然后看向江有贵。   “你今个咋想起来来县城了?”   “来给人送点东西。”   江有贵说的很含糊,不过,王川一听就明白,也不多问,他自打上次往他家开车送瓷器那会就知道,这位大哥肯定不简单。   那一车的瓷器如果自己用,那真是一辈子也用不完,如果要分给大家用,那为啥偏偏要挑晚上,挑晚上就说明,有贵哥不想让人知道他整回来一车瓷器,而这瓷器用来做什么……   “有贵哥,我家里啥情况你也知道,一个瞎眼老娘,一个小子,我在粮食站那点工资压根就不够用的,我这人没啥大本事,就会开车,你要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绝不说二话……”   王川说的是心里话,别人一听到投机倒把四个字恨不得躲的远远的,只有他,他想赚钱,他才不在乎什么投机倒把之类的,人穷到一定的地步,看到一点光,就想紧紧的抓住。   可他只有投机倒把的勇气和胆魄,却没有这个脑子去搞事,不过,在他心中,能把一堆别人不要的瓷器给当成宝雇车拉回家的人,肯定是有这个头脑,这个本事的。   在他心里,江有贵就是这个人,其实他有几次想去他家找他,可又怕吓到他们,没想到今天竟然在大街上就这样撞见了。   江有贵见对方把话说开了,他也不好再藏着掖着,   “王兄弟,你放心,到时候我一定找你,不过,我最近也在寻思着倒腾点啥好,之前我给人送菜啥的,这摊子太小了,啥时候能成万元户?”   对,就是万元户,江有贵想成为万元户,甚至比万元户还要有钱的人!   王川见他愿意带着他,就心里猛地松了一口气,另一方面,也忍不住咋舌,有贵哥竟然都开始想成为万元户了?他心里忍不住泛起几分庆幸,觉得自己没有看走眼。   ……   从王川家离开后,江有贵没有回家,而是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心里盘算着,到底倒腾点啥好。   这样走下去也不是个法子,就在江有贵想转身回去的时候,忽然看到前面不知道为啥围了一堆的人。   他忍不住也跟着凑了上去,只见门口摆着一张大字报,他挤不到前面去,踮着脚也看不到大字报上写了啥,只好竖起耳朵听前面的人说。   “呀,平常都是一毛一,这才九分,整整便宜了两分钱啊,最重要的还不要粮票,这真是……”   “你没看见吗,人家上面说了,不支持散买,一次要买两千斤才是这个价哪,才不要粮票。”   “谁能一下子买两千斤啊……先不说要吃到猴年马月,光是这个钱也拿不出来啊……”   “说的是啊……可惜了……这个用的是不是今年下的麦子打的新面啊?”   “管它哪,新面陈面,能填饱肚子的就是好面……不说了,说也买不起……”   看了没一会儿,前面的人就散了,江有贵好不容易挤到了前面,见大字报上说的是面粉厂有一批面粉要处理,一次性最低购买两千斤……九分钱?   还不用花粮票!   不知道为啥,江有贵忽然咯噔了一下,心底没由来的一股躁动不安,他死死的盯着大字报上的内容,整个人变得很激动,他觉得,这是一个机会……   “大伯,这面粉厂好端端的为啥要处理面粉啊?”   江有贵虽然很心动,但还是按下心中的情绪,向身边的人打听清楚。   “这个面粉厂咋说哪,去年打了许多的面粉,卖不出去,今年的新麦又下来了,都想吃新面粉,谁还想吃去年的陈面粉?   这还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没地方了,面粉厂的仓库都被这些陈面粉给占了了,打的新面粉放哪啊?”   “我侄子就在面粉厂上班,听说咱这的面粉厂快要经营不下去了。   前段时间,百货大楼进了一批叫什么富的面粉,价格和面粉厂的一个价,但是那面粉比面粉厂的面粉要白,蒸出来的馒头不仅白,吃着还挺细……大家都去买那种面粉了,面粉厂的面粉卖不出去,就耽搁在哪了……为了好出手,所以连粮票都不要了……积压了至少十万斤……”   众人你一嘴我一嘴,还有说面粉厂是没钱了,钱都买了麦子,麦子都打成了面粉,面粉卖不出去,厂子都快拿不出来钱给工人发工资了,所以这才急着卖一批面粉。   反正不管怎么说,面粉厂急着卖这批面粉的消息是真的,江有贵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消息后,就朝回家的方向走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家的,他一路上都在想面粉的事。   现在市面上面粉是一毛一一斤,如果他以每斤九分钱的价格买下了面粉厂的一部分面粉,然后再以每斤一毛一卖出去,相当于每斤净赚两分啊。   一斤赚两分……十斤赚两毛……一百斤赚两块……一千斤赚二十……一万斤赚二百……十万斤就赚两千了……   而他一个月撑死才赚二百块,要一年的时间才能赚够两千块,如果这一笔能做成的话……   等他回家后,把这件事给媳妇张云,闺女江珠说了后,江珠也心动了,她心动的原因不是可能会赚两千块。   而是如果他们有能力能吃下那批面粉,最大的赚面不是那两分的赚头……如果把这批面粉的价值最大化,或许,他们家就可以大赚一笔……后面可以凭借着这笔钱起来。 第107章   江三爷闲来无事, 想起昨个晌午的时候,林木托他给有贵带句话,说县城供销社最近出了一种叫什么“化肥”的东西, 其他村子没有几个买的,想找有贵商量商量, 看看咱村子要不要买。   他推开有贵家紧闭的大门, 只见院子里静悄悄的, 难道没人在家?不可能啊,现在快到晌午了,平常这个时候, 珠她妈都开始做晌午饭了。   江三爷背着手,弓着腰,探着头往灶房半敞着的木门里瞅了瞅,里面没有人,他不由得纳闷起来,这一家人去哪了……西屋的门也关着,堂屋的门也关着……   难道这一家子出远门了?不应该啊,出远门的话肯定会和他吱一声的,不是出远门, 那就是去庄稼地里去了?   就在江三爷转身准备去地头转转,看能不能找到有贵他们的时候, 他忽然听到堂屋里有说话的声音,听着像是有贵的。   江有贵一家三口人盘着腿坐在炕上,炕上原本的枕头,枕巾啥的, 都被堆放在了床头四角柜子上面。   炕上散落着一大堆红红绿绿的票子,有的崭新崭新的, 可以用来切豆腐,有的很旧,上面布满了折痕,像是老太太的裹脚布。   一分的钢镚,两毛的票子,五毛的,一元的,两元的,五块的……数值有大有小,凌乱不堪,堆满了半张炕,旁边滚着一个土红色的咸菜罐子。   “珠她爸,你再看看那罐子里的钱你倒干净没?”   张云手里捏着一沓票子,目光落在罐子上,催促江有贵再看看罐子里还有没有票子。   “倒干净了,倒的比我的脸都干净,咱家的钱全在这了,珠她妈,要不,咱再数一遍?”   江有贵指着堆满了半张炕的票子,建议道。   “爸,这些钱来来回回都数了五遍了,不会错的,咱家的钱总共是一千五百三十二块零五毛三分钱。”   这一千五百多块钱,要是搁在别人家,那妥妥的是一笔巨款,要知道,一两千块钱就可以在村子里起一座像样的房子了。   要是放在平常,江有贵一定会很满意,毕竟不到一年他们家就攒了这些钱,要知道,对于在地里刨食的庄稼汉来说,他们一年的收入撑死也就一两百多块钱,年景不好的时候,也就几十块钱……   一千五百多块钱,他们不知道要攒多少年才能攒到,而江有贵一家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就攒到了这些家底。   这是值得骄傲的。   可现在,江有贵心里没有丝毫的骄傲,自得,反而很不满。   就好比你面前摆了一盘令人垂涎欲滴的肥鸡,而你的钱只能买下它的一个鸡翅膀,这是令人痛苦的……   要是搁在以前,江有贵买下一个鸡翅膀就很满足了,并且还会因此担惊受怕,怕鸡翅膀有毒,他吃不下。   可经过这段时间的投机倒把,江有贵变了,变得和之前不一样了,从以前只要听到投机倒把四个字,就各种担心各种怕,到现在的越来越胆大,越来越不满足,这是一个由内到外的转变。   人对未知的事情,抱有一定的恐惧,这是正常的,当你一旦接触了,就会发现,不过尔尔,没什么好怕的。   这段时间,江有贵认识到了一个点,那就是投机倒把被抓不可怕,撑死就是被关进派出所几天,然后被教育什么的,过几天你就又出来了。   可怕的是穷,贫穷,贫穷又没有敢于冲破贫穷的勇气。   穷才是最可怕的。   你穷就只能挨饿吃掺着麦糠的野菜窝窝头,只能穿打满补丁的衣裳,风一吹,里面不知道多少年的已经成黑色的棉絮跑出来了……你穷,看不起你的不是那些外人,而是你最亲的亲人。   对于江有贵来说,当他贫穷时,他的父亲会嫌弃,抛弃他这个儿子,他有时在想,如果那个时候他有钱,有出息,江老根是不是就不会把他们一家赶出来,是不是就不会嫌弃他没出息,甚至不会说没有他这个儿子这种话。   而会赚钱有出息的他会是江老根嘴里的好儿子。   可江有贵却觉得很讽刺,没钱没出息的时候就不是你儿子,有钱有出息了就是你的好儿子。   对于江老根来说,江有贵必须有钱有出息了才会是他儿子,如果江有贵没有钱和能力的加持,江老根会各种嫌弃,甚至不要这个不成器的儿子。   抛开钱和出息,江有贵回到本身,他只是江有贵,没有任何的能力,也没有什么出息,这样的他,是不被江老根所接受的。   换而言之,江老根是把钱,有出息当成了儿子,谁有这些,谁就是他的好儿子,他就会做一个好爹,给这个有出息的儿子奉献出他所有的父爱。   这就是,当你有出息的时候,你才配有爹,才配有父爱,才配有亲情。   但这真的是父爱,是亲情吗?   父爱,亲情,这些东西应该是纯粹的,无论你有没有钱,有没有出息,父爱,亲情都应该不受这些外在的困扰。   而不是,只有你出息了,有价值了,才能享受这些亲情。   人们常常以这个人能不能赚钱,能赚多少钱,来衡量这个人的总价值,可一个人的价值并不是钱多钱少,能用钱来衡量的。   对于一个父亲来说,即使他的孩子再没有出息,再不能赚钱,可他本质上是你的孩子,而不是一个商品。   如果这个商品价值高,那你就多付出点感情,如果这个商品没有价值,就把他弃如敝履,各种打击,嫌弃,鄙夷,在这个时候,这个人比外人还要恶毒。   因为这个人把自己的孩子当成了一件商品,一件有没有价值,能不能产出他所谓价值的商品。   一个人如果用钱来衡量一个人的价值是可悲的,而被人衡量的那个人更可悲。   但往往,那个用钱来衡量你价值的人不是别人,而是你的亲人或者亲戚。   如果你的钱比较少,他们就会各种看不起,白眼,冷言冷语。   当你的钱很多,他们会各种嫉妒,讨好。   这都是钱多钱少带来的,亲人是什么,就是当你过的不好的时候,能拉你一把,而不是站在一旁端着优越感来嘲笑你,而你钱多的时候,真心为你感到高兴。   亲情应该是非常纯粹的,不被钱这种外物所影响,如果钱可以决定亲情,那亲情也早就变质了,那变质的亲情还是亲情吗?   每个人都有自己独有的价值,这些价值不是能用钱这个东西来衡量的,只有商品才用钱来衡量价值。   这个时候的江有贵虽然还看不到这一点,但江老根至少让他看到了钱的重要性和虚伪性,他对江老根是鄙夷的,鄙夷江老根眼里只有钱,而他内心深处是不想做这种人的。   在他心里,媳妇闺女才是第一位,还有他娘张秀兰……江三爷……后面才轮到钱,他努力赚钱,努力想赚钱,只是想让他的家人,亲人过的比现在好。   曾经的贫穷,刺破了亲情的虚伪,又给他带来了对钱的渴望,与其说对钱的渴望,不如说想让身边的人脱离贫穷,过上好一点的生活才更为准确。   而一千五百多块钱,只能买下面粉厂一万七千零二十八斤面粉显然是满足不了江有贵的,也满足不了江珠。   父女俩的想法一样,都想直接吞下那批十万斤的面粉。   要知道现在买面都需要粮票,手里的粮票不够,想买面比登天还难,所以想想都知道,这不用粮票的面粉该有多抢手,有多赚头。   现在许多地方还都处于粮食紧张,不够吃的状态,尤其是那些人多的厂子,如果他们把这批面粉运到粮食紧缺的地方……那些人多的厂子,说不定一个厂子就可以吃下这么多的面粉。   江珠想的是,既然要冒险,那搞大的搞小的都是搞,还不如一次性搞个大的,把那些全吃了。   “要不,咱再去找人借点?”   张云建议道。   江珠摇了摇头,不赞同她妈说的话。   “那十万斤面粉,即使是九分钱一斤,要想全部吞下,至少需要九千块,除掉咱手里的一千五百块,还差七千五百块钱,这朝谁借去?”   “闺女说的对,再说了,谁家也不富裕,他们手里即使有钱,那也是攒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比命都重要,即使人家肯借,咱也不好意思要啊,那都是人家的家底……再说了,如果到处借钱,到时候他们一联想,肯定知道是咱吞了那十万斤面粉……”   江有贵想的更远一些,要是让别人知道他家买下了十万斤面粉,他们一家算上江三爷也就四个人,吃一辈子也吃不完啊,肯定是投机倒把,到时候被抓进去事小,面粉被收走事就大了。   他想了想,“要不把咱家分的小麦卖到粮食站吧。”   今年的小麦,他们这组当初提前收了,不过那个时候小麦也熟的差不多了,所以算是大丰收,再加上,他们这组的人少,所以粮食分下来,分的就多。   他们这组就五个人,当初分给沈秋风的粮食,被他又背到江珠家了,分给江三爷的粮食,最后也背到江珠家了。   所以,江有贵就想把江三爷和沈秋风的粮食留出来,他们家分得的粮食留下够吃的,然后剩下的全部卖到粮食站去。   虽然卖也卖不出多少钱,但多一点是一点。   “爸,你糊涂啦,把粮食卖到粮食站,然后拿钱去买面粉?图啥啊,到时候把咱家的粮食和面粉一起出手,还能卖出个高价。”   江珠觉得她爸是急钱急疯了。   “看我这脑子!急糊涂了……”   江有贵拍了一下自己的头,他现在一脑门的钱钱钱,从哪里能弄来钱。 第108章   窗户外面站着的江三爷听到这, 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江珠家。   江珠躺在床上,也在想着如何凑够买面粉的钱,她手里拿着那枚绿莹莹的玉扣, 把它凑到自己眼睛跟前,透过它看向外面, 玉扣的玉质非常的纯粹干净, 就像是一捧绿水似的轻盈剔透。   忽然, 她像是想到了谁似的,忽然没了兴致,任由那枚玉扣静静的躺在她的眼帘上, 她摊在床上,闭着眼睛。   绿色的玉扣把江珠白腻的皮子衬的有几分冷意,江珠的眉眼本就秀气雅致,对你笑的时候,就像是向日葵一样灿烂,不笑的时候,那眉目间就透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感,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   自从沈秋风走后,她很少笑了, 这些天,她甚至很刻意的去忘记他, 不想他,可她就像是掉进了一个坑里,身在坑底,无论她如何爬都爬不出来。   她晚上睡不着的时候, 就会想起那些和沈秋风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她想知道, 她心里是怎么住进来沈秋风的。   她找了,可无论她怎么找,都找不到。   她觉得她对沈秋风只是一时的喜欢,就像是男女那刚开始朦胧的好感一样,风一吹就散了……这样的喜欢,是抵挡不住任何考验的。   如果她选择考验,那这最初的喜欢,恐怕会变得面目全非,丑陋的让人后悔,江珠是胆怯的,自卑的,这是连她自己都没发现的。   她害怕那一天的到来,所以潜意识里,她选择逃避,逃避现实的种种,活在她自己的世界里,她给这一段感情,画地为牢,这样的话,这一段感情就永远是那样的纯粹,干净。   她记忆里的沈秋风也永远都是那个手拿一束偷来的向日葵,眼睛里装满了她,蓝天白云下,风是那样的柔和……向日葵是那样的灿烂……人是那样的让人怦然心动……   或许,时间长了,也就慢慢的淡忘了,她也就能从坑底爬上来了,江珠这样想。   晚上。   江三爷做贼似的敲开了江珠家的大门,并且把门从里面锁上了,很是谨慎小心,如果细看的话,就能发现他的背比白天的时候更弯了,怀里鼓囊囊的,像是在里面塞了一团什么东西似的。   这个时候,其实江珠已经想到办法了,那就是先用手里的钱买一批面粉,把面粉换成钱,一部分钱作为定金,定下剩下的全部面粉,不让面粉厂在规定的时间内卖给其他人。   这样做就是风险有点大,必须要在约定的时间内,把这些面粉从面粉厂买走,折腾两趟,赚的钱估摸着就能包下剩下的全部面粉了。   不过就是时间有些赶,中间不能出现任何意外,如果超过约定的时间,她没能从外面拿着钱到面粉厂买走剩下的面粉,那她压在面粉厂的定金就会归面粉厂所有,并且面粉厂还会把面粉卖给其他人。   并且在段时间这样来回折腾两趟,动作太大,难保不会被人注意到。   所以说这个法子,是不仅风险大而且还有些不安全,还有些麻烦。   并且前面两趟着急变现,所以卖的就比较赶,这样卖不出它的最大价值,但为了把后面的面粉包圆,也只能这样做,后面的面粉,囤起来,等时机来了再出手。   这不是最佳的法子,不过却是最适合江珠一家的,江珠要是有钱的话,直接给它包圆了,然后找个隐蔽的仓库囤起来,这样既简单,又能把风险降到最低。   “三爷爷,这么晚了,你咋来了?”   在堂屋说话的三人,江珠最先注意到江三爷来了,她连忙站起来,把自己的凳子放到江三爷身边,扶他坐下,嘴上还止不住的埋怨。   “天这么黑,你要是磕着碰着了多不好。”   上了年纪的人,骨头脆,一旦磕着摔着,总是要受罪的,并且身体不像年轻人那样健壮。   江三爷知道珠珠这是在关心他,他心里说不上来的高兴,他没有坐下来,而是拍了拍珠珠扶着他胳膊的手,然后指了指堂屋里敞开的门。   “珠珠,我没事,你去把门关上。”   江珠不知道为啥三爷爷要让她关门,但她还是照做了。   “三叔,咋了?”   江有贵见三叔让闺女把堂屋门关上,一副很神秘的样子,他还以为出了啥事哪,难不成他去县城送菜的事被村里人知道了?   张云的整颗心也忍不住提了起来,就感觉三叔接下来说的事肯定不简单,否则不至于这样子谨慎,像是怕被人知道了似的。   江三爷见她们这样紧张,连忙摆了摆手,让她们坐下,随后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布袋子。   那布袋子里也不知道装了什么,发出一阵沉闷的碰撞声,江三爷从布袋子里有掏出一个布袋子。   最外面的那个布袋子,是粗布缝的,上面还打着三块补丁,旧的已经看不出来它原本的颜色了,破破烂烂的扔在路上,别人都不会看的那种。   从里面掏出来的布袋子,比着外面这个就好很多了,藏蓝色的布,虽然颜色有些暗淡,但上面没有一块补丁,干干净净的,像是从一块衣服上特意裁下来的。   “三叔,这是啥?”   江有贵忍不住好奇。   江三爷连忙示意他小点声,然后他动作顿了一下,像是在听外面有没有动静啥的,院子里什么声响也没有,静悄悄的,他这才继续刚才的动作,拎着布袋子底部,把里面的东西倒在了桌子上。   “金条?!”   站在门口的江珠忍不住震惊出声,然后连忙捂紧了嘴巴,只见桌子上一堆的金条,不仅是江珠看呆了,就连江有贵和张云都忍不住吸了一口冷气,然后捂住了自己的嘴,他们真怕自己叫出来,把人引来。   “有贵啊,这些东西你拿去用。”   江三爷这才坐下来,把眼前的一堆金条推向江有贵那边。   江有贵拿眼数了一下,一共是九根金条,他像是在做梦似的,狠狠的掐了自己一把,疼的他龇牙咧嘴,他这才觉得不是梦。   虽然很激动,但江有贵还是强压住激动,慢慢冷静了下来,他激动是因为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金条,还是这样多的金条。   “三叔,这东西我不能要。”   江有贵虽然眼馋这些金条,但三叔的就是三叔的,他虽然眼馋,但不贪不是自己的东西,更何况这些东西是那样的贵重,他是万万不能要的。   张云和江珠也一致这样认为,连忙点了点头,让江三爷赶快把这些东西收起来。   “三爷爷,这些东西你以后千万不要拿出来,被人知道,恐怕会被惦记上,到时候,东西被抢了不打紧,就怕人有个好歹……”   江三爷见江珠一家不仅没有贪图他这点东西,反而一心为他着想,让他赶快把东西收起来,不知道为啥,江三爷越发坚定了自己没有看走眼……   这要是搁在旁人身上,恐怕要乐疯了吧,就怕他反悔,哪会像有贵一家人,不仅不要,还劝他赶快收回去……说的话,都是为他好……   “有贵,我知道你们正缺钱,这些东西放在我那,就像是一堆土坷垃似的,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你们拿去换钱用,也算是对得起它了。”   江三爷怕有贵他们误会,又连忙解释道,   “你们放心,这些东西的来路绝对干净,是我以前在山上挖野菜挖到的,也不知道谁埋的,什么时候埋的,反正瞧着也有把年头了。”   “三叔,这不是来路干净不干净的事,主要是这个东西太……”   江有贵忽然卡壳了,像是想不起来合适的词了。   “贵重!”   张云在一旁补充道。   “对,就是贵重太贵重了,我们不能要。”   江有贵头摇的像拨浪鼓似的。   江三爷见有贵他们不要,有些生气了。   “有贵,你是不是嫌弃我这个没用的老东西了,怕收了我的东西,以后就要给我养老送终?”   “三叔,不是……东西你收回去,我给你养老送终,这是当初都说好的,和这些东西没关系。”   江有贵急的不行,就像是有嘴说不清似的。   “那你就收下这些东西,你不收,我以后就再也不登你家的门了。”   “再说了,你是我干儿子,我给你这东西你就拿着,婆婆妈妈的能干成啥大事。”   江三爷恨铁不成钢的拍了下桌子,把江有贵吓的缩了下脖子。   江珠想了想,   “爸,要不咱就先收下吧,等以后咱赚了钱,再给三爷爷买新的金条……”   “对嘛,这才对,还是珠珠懂事,不过我可不要金条了,这东西硬邦邦的,啥用也没有。   等你们赚钱了,给三爷爷买一台会唱戏的……那叫什么……收音机,对,就是这个,我听他们说,这个现在可流行了,能从里面发出声来,会唱歌还会唱戏,就给三爷爷买个会唱戏的……”   “行,到时候再给您买一电视……让您不仅能听见声还能从上面看见人哪!”   江珠承诺道,江三爷一听,乐的牙花子都呲起来了,   “真的?不仅能听见声还能看见人?”   “当然,就和您以前去别的村子看电影差不多。”   现在放电影的都下乡,想看电影,就要走很远的路去看,去的晚了,电影都要散场了,不过放电影的一次都没有来过上河村,可能是上河村太偏僻了。   江珠知道前段时间,和上河村隔了好几个村子的村子在放电影,上河村的人一听,都拿着板凳跑过去了,翠芬婶子来叫她和她妈,她不想去就没去。   不过她妈张云去了……当时村子里高兴的就像是过年似的……又像是赶大集,怕去晚了,集市散了……   “好好好……到时候咱就可以天天看电影了,也不用跑那么远了……”   江三爷高兴的整个人都亢奋起来了,他之前就听别人说过电视机这个东西,可他也没见过,不知道是个啥东西,村子里没有人有这东西,也没听说周围哪个村有这稀罕的不能再稀罕的东西……   ……   “三爷爷,您当初既然挖到这包金条,为啥不拿去换钱啊,这样日子好过点。”   江珠十分不解,要知道这包金条不仅可以在县城买座带院子的房子,还能让其后半生衣食无忧,说一句吃香的喝辣的也不为过。   “当初我也不是没有想过,当初刚挖到这包金条的时候,那整个人都快乐傻了,晚上成宿成宿的睡不着觉,不敢睡,怕一睡着,别人就把金条给偷走了。   感觉藏在屋子里哪个地方都不安全,去地里干活,心里想着别人会不会趁我不在家,把金条给偷走,那时候,就连上工都不敢去,成天守在家里,那时候整个人都魔怔了。”   江三爷提起那时候的自己,脸上忍不住泛起苦笑,那时候真是穷怕了。   “当时是想把它换成钱来着,但当时风声紧,到处都在抄家,我也不敢把它露出来,怕惹祸上身。后来索性就挂在了房梁上,江小山两口子在那下面来来回回走了许多年,都没有往那上面想。   当初我想着等什么时候松了,我就去把它换成钱,可这一拖就是好多年,当初心里想着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就去把它给卖了,就这样,竟然从那段最难的日子挺过来了,后来想着,最难的日子都没有卖它,干脆就留着吧,一留就留到现在。”   他当时不是没有想过,把它留给侄子江小山,小山是他亲自养大的,又给他盖了房娶了媳妇,可后来,小山两口子做的那些事,实在是寒了他的心。   他那时候都想好了,等他快死的时候,他就把这些东西找个地方给埋了………可他没有想到会和有贵一家人越处越好……   当初分组的时候,连亲侄子都嫌弃他是累赘,连拉他一把都不愿意,要不是有贵他们,他这把老骨头早就不知道在哪个山头埋着哪。   分组后,啥活有贵都抢着做,他知道有贵是看他年纪大,怕累着他,他亲侄子江小山从来没有这样对过他……分了粮后,江小山两口子带人欺负他,是有贵替他撑腰替他打跑了那些人……   后面,有贵他媳妇只要做点啥好的,都不忘给他端一碗,后来在一个锅里吃饭,有贵他媳妇总是单独给他做点软烂的,有时候是一碗滴了麻油的鸡蛋羹,有时候是一碗炖的烂烂的鸡块……   还给他做了两身夏天穿的衣裳,他要是有儿子,儿子娶了媳妇,儿媳妇能不能做到这个份上还两说哪。   还有珠珠,去个县城,还不忘给他买鸡蛋糕,凉拖鞋,汗衫啥的……   这一家子对他是真的好,是不求回报的那种好,旁人都觉得他倒霉,这一辈子也没个儿子,以前他也这样觉得,可他自从遇到有贵一家,就发觉,老天待他江三不薄,有贵虽然不是他亲儿子,但胜似儿子,他知足了……   到了他这个年纪,金条,钱什么的已经不重要了,这些东西变得和路边的石子没啥两样……   “三叔……”   江有贵不知道说啥好了,心里说不感动是假的,三叔把这样的东西给他……   “有贵,咱爷俩是迟来的缘分,我这把年纪,在亲侄子那没得到的东西,在你这得到了……真好啊……”   …… 第109章   次日, 凌晨三点左右,江有贵怀里揣着九根金条就出门了,这个时间点, 村里的狗都在睡觉,公鸡还没打鸣, 村子里一片寂静, 寂静到江有贵能清晰的听到脚踩在麦秸上, 发出的摩擦声。   如今虽已入秋,但夏日的酷暑还没有走,江有贵此时心里压抑不住的激动与小心。   晚上他都没怎么睡, 满脑子都是怀里的这包金条,现在想想,他都忍不住狠狠的掐自己一把,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他的脚就仿佛踩在棉花上一样,很不踏实。   此时,天上的星星只有零碎的几颗缀在西边,弯弯的月牙散发着微弱的光辉,走在路上, 能隐隐约约的看清路。   再晚一会,这条唯一通往县城的土路上, 就有人和牛车了,江有贵专门起得很早,就是为了和那些人岔开。   等快到县城的时候,江有贵的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 任谁也看不出,眼前这个上身穿着打补丁的长袖褂子, 褂子洗的已经泛白,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下面穿着一条不知道从哪翻过来的裤子,裤子有些短,脚踝□□裸的暴露在空气中。   脚上穿着的是一双最常见的黑布鞋,鞋帮子都露了出来不说,穿的鞋底都磨平了,给人一种,鞋里面的脚就快要挣脱最后一层束缚要出来似的,这样寒酸又窘迫的人身上会揣着一包金疙瘩。   江有贵轻车熟路的找到黑市,乍一看,有人来的竟然比他还早,但他没有去那些好位置,而是选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在那里蹲着。   之前他送完菜,会时不时的来黑市转几圈,转的多了,自然也就知道有些东西要怎么出手……   ……   “三爷,珠珠,你们这是去哪啊?”   端着碗在门口蹲着吃饭的张翠芬,见江三爷赶着牛车,牛车上坐着江珠。   “珠珠要去邮局一趟,我把她送到城里。”   “翠芬婶儿,你要不要捎东西?”江珠问道。   “是去给沈知青寄信的吧……”   张翠芬一脸打趣,然后怕小姑娘脸皮薄,急忙转移了话题。   “好了好了,快去吧……等等,给婶从供销社捎一袋盐,这几天我家吃盐都是借的杏花家的……你等等,婶去屋里给你拿钱。”   张翠芬说完,一手拿着啃了一半的馒头,一手端着碗,就急匆匆的回去拿钱。   没一会儿,拿了一块钱出来。   “珠儿,买盐剩下的钱,你全给婶子买成红糖,过几天,我要回娘家去看看。”   “好,那婶子我走了。”   江珠把钱接过来放在了口袋里。   “快走吧,趁着现在凉快,再过会太阳就大了……”   ……   江珠这次进城去邮局并不是为了给沈知青寄信,而是为了打听哪个地方粮食紧缺严重,她现在所处的年代是七零,信息闭塞,人们只能通过报纸和收音机来知道一些事情,但报纸上的消息具有地域性和时效性限制。   而收音机价格昂贵,不是寻常人家可以买的,这个时候,你想知道一些其他地方发生的事情,最好的方法就是去邮局。   邮局每天会收到来自全国各地的电报,有的是亲人发的,有的是对象,朋友……等,这些关系就像是一张大网似的,你只需要在中间挑拣到有用的信息。   它就像是一个即时更新的信息库。   江珠来到县城后,先去了供销社,帮翠芬婶子买了盐和红糖,这两样东西让三爷爷带回去给翠芬婶子,等三爷爷回去后,江珠直接来到了邮局,找到一个偏僻的角落坐下。   邮局人来人往的,有耳背的老人,有踮着脚尖扒拉着柜台往里看的小孩,有穿着布拉吉的年轻女孩,有带着眼睛,拿着公文包,一脸焦急的中年男人……以及来去匆匆,穿着制服的邮局工作人员。   不仅人多,声音更是嘈杂的很。   “啥?”   “一块三毛三?”   “你们咋不去抢啊?”   一个头上包着一块葛根紫毛巾的老大娘,声音突然尖锐了起来。   “大娘,我们这发电报,一个字是七分钱,你刚刚说了十九个字,那可不就是一块三毛三吗?”   “这咋这么贵,一个字都够买半袋子盐了……这一块三毛三,都能割一条子肥膘了……闺女,能便宜点不……”   “不能……”   “你这个闺女咋这样?”   大娘在那和工作人员闹半天,最后见一分钱都不便宜,气的不行,从地上拎起一个扎的大花包,啪的一下放在了台子上,由于花包太大,台子放不下,必须用手托着才行,更是直接堵住了窗口,没好气的说道:   “算了,不打电报了,把这兜子吃的寄给我儿子,我儿子那粮食紧缺,他在那当工人,手里有钱,没地买粮,气死个人……”   江珠听到这,眼睛一亮,立马搭起了话茬。   “大娘,你儿子在哪个地方啊,咋会这么缺粮食,我哥也是在工厂当工人,他们那就不这样啊?”   江珠睁着一双大眼睛,一副十分好奇和不可思议的样子。   “别提了,我儿子当初被分到南苏的家具厂,他那个地方最近粮食不够吃,紧缺的很,早知道就应该让我闺女去南苏那边的厂……对了,闺女,你哥被分到哪个厂了?”   “你儿子被分到南苏啊?好巧,我哥……也是被分到南苏,不过,是在棉花厂,不过,我听我哥说,他们厂不缺粮食吃啊……”   江珠想知道在南苏那边,是只有个别厂子缺粮,还是大部分都这样。   “不可能,我儿子前两天发电报还说,南苏那边现在好多厂都缺粮,有的厂已经吃不上饭了,我儿子那个厂还好点,一天两顿饭……不过还是吃不饱……”   老妇人说的信誓旦旦,吐沫纷飞,江珠得到了自己想了解的情况,就立马往后退了几步,   “那可能是我记错了……”   “这咋都能记错哪,别看你这闺女人长的怪俊,咋脑子这么不好使,有婆家没,我给你说一个……”   江珠连连摆手说不用,吓得她急忙离开了这个窗口。   就这样江珠在邮局坐了一上午,听到的不是谁家生了个大胖小子,就是谁家人生病住院了,谁家儿子下乡谈对象了,哪个地方的粮价又涨了,哪个地方的厂子发不出工资了,哪个地方又下雨了……   从这些琐碎的事情中,她提炼出一些信息,以及确定了南苏那边确实粮食紧缺的情况。   就在这时,江有贵拎着一纸袋包子进了邮局,江珠眼睛很尖,立马就看到了她爸,她看到她爸脸上的喜色,心里就大概有了预感,但还是忍不住冲了过去,迫不及待的问:   “爸,成了没?”   “你爸出马,必定马到成功!”   江有贵左手背到后面,右手一挥,一副指点天下,藐视群雄的架势,整个人嘚瑟的不行,走路都是飘的。   江珠带她爸去百货大楼,给他置办了一整套行头,再配上没有度数的框架眼镜和一只公文包,这感觉立马就涌上来了。   寒酸窘迫,地地道道的农民形象立马来了个彻头彻尾的大转变,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厂子里的干部,如果江三爷在场,恐怕都认不出来。   江有贵第一次穿的这么气派,整个人手脚都不知道要怎么放了的感觉。   ……   “爸,你自然点,你看他怎么走路,怎么拿包。”   走在大街上的江珠指着大路上一个干部模样的人让她爸看,其实,江有贵的长相是偏斯文文弱那类型的,就眼镜一带,那气质比人家正经干部还要像哪。   没一会,江有贵就适应了这身穿着,江珠又提前教他话怎么说,表情应该什么样,怎么称呼,怎么握手等等,俩人又排练了几次,江有贵慢慢的进入了角色状态。   他这次的角色是外地厂里的干事,负责粮食采购的,这次回老家探亲,刚好听到面粉厂想出售面粉的消息。   江珠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不惹人注意,那毕竟是十万斤面粉,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有这样大的需求,但如果是厂子里需要,那就说得通了,反正说的是外地的厂子,到时候,他们想查也查不到。   江有贵自己进了面粉厂,而江珠也没有闲着,她在县城边上找到了一家废弃的仓库,这个仓库地处偏僻,周围没住什么人,最重要的是,仓库不远处就是一条大路。   不过有一点不好,就是仓库上方破烂不堪,如果下雨的话,会漏雨。这一点江珠也想到了,到时候可以把下面用两根木板垫的高一点,上面用油布搭着屋顶。   直到夜幕降临,江有贵才从面粉厂出来,面粉厂的厂长热情的不行,说啥非要拉着江有贵去饭店吃饭喝酒,江有贵好不容易才脱身。   江珠和江有贵俩人怕夜长梦多,想今晚把面粉从面粉厂全部拉走,找的粮食站货车司机也不是别人,而是王川。   江有贵也没瞒他,因为后面拉着面粉去卖,也离不开会开货车的他,所以直接就给他摊牌了,王川一听,二话没说,套上衣服,就跟江有贵走了。   江有贵和面粉厂厂长说好了,今天晚上搬面粉的时候再付钱,所以等会王川肯定会见到面粉厂厂长,走在路上的时候,江有贵就专门给王川交代了,他现在的身份不是村子里种地的,而是外地灯泡厂负责购粮的主任,叫王主任。   “行,哥,你说咋办就咋办,你让我咋说我就咋说。”   王川把车从粮食站开了出来,拉着江有贵直奔面粉厂,而江珠此时正在收拾仓库。   面粉厂的厂长见江有贵他们来了,松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他就怕对方临时变卦。   现在面粉厂不好经营,百货大楼出了一款富强粉,价格和他们的一样,但面粉却比他们的白,蒸的馒头又白又软,他们厂里的面粉压根就比不上,大家都去买富强粉吃了,他们厂子里产的面粉卖不出去,就这样积压下来了,现在新麦又上来了,那这去年的面粉就更加卖不出去了。   这去年的面粉占着仓库,这新麦打的面粉都没地方放不说,最主要的是,现在厂里指着处理掉这批面粉的钱用来给工人发工资。   所以,当这个外地来的灯泡厂的王主任能一口吃下这十万斤面粉,面粉厂厂长别提多高兴了,自打面粉厂想处理掉这批面粉的告示贴出去,就不断有人来问,要么就是他们要的量太少,还不够塞牙缝哪,要么就是手里没钱,想把面粉拉走,先欠着面粉厂的钱。   这不是搞笑吗?厂里正等着把这批面粉卖掉给工人发工资哪,你给厂里打欠条,厂里能给工人打欠条吗?   这几天,别提他有多糟心了,昨天晚上他还在和他老婆说,要是能来一个人,能把这十万斤面粉买下,并且能拿出这笔钱来就好了,他老婆还说他痴人说梦话,没想到今天就来了这么一个为他解决烦恼和麻烦的王主任。   并且这位王主任承诺今晚就搬走这批面粉,这真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其实王主任一晚上搬不完也没关系,他可以给通融个几天,但这王主任一听他们厂里正急着给新面粉腾地方地哪,二话不说,就说今晚全部搬走,这真是高兴的他都不知道说啥了……   “李厂长,这是九千块钱,你点一下。”   江有贵拉开鼓囊囊的公文包的拉链,从里面拿出几沓钱。   李厂长立马把钱接了过来,和厂里的会计两个人点钱,点钱的同时,还不忘让厂里的工人给这位王主任把面粉装到车上。   由于江有贵这个灯泡厂的王主任演的太到位了,所以李厂长也没有起疑心,把钱点好之后,就拉着江有贵说了好多感谢的话,要不是江有贵怕露馅,不敢多说话,非要和他好好唠一唠。   由于面粉厂这边的工人给力,所以没一会就把大卡车给装满了,王川开着卡车,江有贵坐在副驾驶上,途中,江有贵还多了个心眼,故意让王川多绕了几段路,看到后面没人跟踪,才直奔仓库。   到了仓库后,加上江珠一共三人,把卡车里的面粉全部卸了下来,然后再去面粉厂拉面粉……   一个晚上,就把山一般的面粉全部从面粉厂转移到了破仓库,结束后,三个人的脸上,头发上,身上,全部都是雪一样的白,这样出去要是被人撞见,对方恐怕魂都会被吓飞。   他们趁着天还没亮,来到王川家,洗了把脸才敢回村,原本王川想让他们父女俩住在他家,可江有贵怕媳妇和江三爷在家担心,最后,王川开着货车把他们俩送到村口。   而王川回去后,更是直接在粮食站请了一个月的长假,然后回家拿了几件衣裳和一床被子,卷了卷就跑到仓库看仓库去了。   江有贵他们到家的时候,天才灰灰亮,进了家门发现张云和江三爷俩人一晚上都没睡,他们见这父女俩回来了,才松了一口气。   江有贵整个人摊在炕上的那一刻,脑子里一直紧绷的那根弦才敢彻底的松开,人累到已经不觉得累了,手都在颤抖,这是卸面粉卸的,他从来没有干过这么多活。   干的时候,一点都没觉得累,可能是太紧张了,紧张到忽略了劳累,这一松懈下来,这些紧绷的东西就像泄洪了似的,一下子涌了上来。   此时此刻虽然累但更多的是说不出的高兴和兴奋,江有贵躺在炕上,即使一晚都没有睡,他却一点都不困,两只眼睛布满了红血丝,但更多的是兴奋的光,他现在非常精神,眼睛亮的吓人。 第110章   几天后, 江珠和她妈坐上了通往南苏的火车,而江有贵则卷了铺盖去县城和王川一起守仓库去了,江三爷则留在家里看家。   每天, 王川的瞎眼娘就会烙一锅饼子,给王川带走, 江有贵和王川吃着老娘烙的饼裹大葱蘸酱, 第二天会是一锅大馒头醋溜白菜再配上江有贵从家里带的肉干啥的……他们在仓库等江珠的电话。   江珠来到南苏后, 在招待所开了一间房,然后和她妈俩人就开始考察当地的情况,首先她们俩来到了供销社。   “同志, 有没有白面啊?”   供销社柜台后面穿白色罩衣的女供销员抬起眼皮子瞅了一眼江珠,脸上带着些许的不耐烦。   “都说了,没白面,只有棒子面,想要棒子面明天早起排队,来得晚了就没了。”   江珠看到她这服务态度,勉强压下心中的火气,好声好气问:   “那我想问下,什么时候有白面啊?”   “想啥那, 现在连棒子面都成了紧俏货,哪来的白面?现在粮食紧缺严重, 能吃饱就不错了。”   “好,谢谢啊。”   江珠出了供销社,和张云来到了服装厂门口,此时正是饭口, 乌压压的都是人。   “现在咱厂里已经一天两顿饭了,你没见, 早上那顿饭一人就给一个还没我手大的窝窝头,这谁能吃饱?”   “就是,又想马儿干活,又不给马儿吃饱。”   “咱厂的情况还算好的呐,你们不知道,就生产电视机的那家厂,我爱人是那个厂的工人,情况还不如咱厂哪,听说他们厂长都快愁死了……”   ……   江珠和张云俩人在这些厂门口转了一圈,基本上每个厂的情况都大致了解了下。   下午四五点的时候,江珠自己一个人直接来到了生产电视机厂子门口。   “同志,你找谁?”   看门的大爷看着面前站着的俊俏姑娘问。   “大爷,我找你们厂长,他是我表叔,我爸听说你们这缺粮食,就让我来给我表叔送点粮食。”   “啊?你等一下,我打个电话问下我们厂长。”   “好。”   门卫立马给厂长打了个电话。   坐在办公室,正在为粮食发愁的张厂长听到门卫说他表侄女来给他送粮食,可他压根就没有表侄女啊?这句话刚到嘴边,他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就又咽了下去,在办公室略微想了一会儿,就走出了办公室。   “厂长,你可真是有门好亲戚啊,人家听说咱这缺粮食,大老远的跑来给你这个表叔送粮。”   门卫老何一脸的羡慕,他咋就没有摊上这样的好亲戚啊,他那些亲戚不说给他送粮食,不来找他打秋风就算是好的了。   厂长笑了笑,没有接老何的话,他打量着面前这个谎称是他表侄女又镇静自若的女同志,嘴角扬起一抹亲切的笑。   “呀,都长这么大了,刚刚我差点没认出来,真是女大十八变,那时候见你,你才这么高。”   张厂长用手比划了一下,热情的就像是江珠真的是他表侄女似的。   “我也许多年没有见过表叔了,要不是这次我爸让我来给您送粮,恐怕还见不到您哪。”   张厂长听到面前这个年轻的女同志说送粮二字,眼底微闪了一下,   “还是你爸惦记我,走走走,去表叔的办公室看看。”   “好”   ……   “侄女啊,你爸让你给我送多少粮过来啊?”   走在路上的张厂长状似不经意的问道。   “十万斤。”   “多少?”   张厂长不敢置信的扭头看向身旁的女同志,他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十万斤。”   江珠又重复了一遍,然后又特意加了一句。   “是面粉。”   “面粉?”   张厂长忍不住吸了一口冷气,连忙把人请到厂长办公室。   “喝茶。”   张厂长亲自泡了一杯茶递给江珠,江珠接过后放在桌子上,随后在沙发上坐下。   “你确定是十万斤白面?”   张厂长紧张又激动的搓了搓手,忍不住又确定了一遍。   “确定。”   江珠斩根断铁的说完这两个字又惜字如金的闭上了嘴巴。   张厂长喝了一口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人家不可能免费给他这个“表叔”送十万斤面粉。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放弃拐弯抹角的试探,直接开门见山。   “那你想要每斤多少钱的价格?”   张厂长已经做好被宰的准备了,要知道黑市白面粉已经涨到两毛一一斤了,就这样的价格,还很难一次性多买点,更不用说一次性十万斤了,简直天方夜谭。   他明白,这个机会可遇不可求,出了这个门,南苏这个地方有的是厂买下这批面粉,要是把这十万斤面粉的消息泄露出去,外面的厂子恐怕都要争疯了,现在粮食紧缺是非常严重的。   张厂长现在的心情非常矛盾和忐忑,一方面怕对方狮子大开口,要的价格他们厂子承担不起,一方面又舍不得这块肥肉从自己嘴边飞走。   江珠摇了摇头,   “我不要钱。”   “不要钱?”   张厂长震惊的说不出来话了,   “你不会是想免费赞助给我们厂吧?”   张厂长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了出来,难道是社会人士见他们厂子困难,专门来帮助他们厂的?   江珠脸上的表情:你在想什么?   回过神来的张厂长脸上露出一丝窘迫,他尴尬的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那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你们厂的电视机。”   “电视机?”   张厂长这下彻底不淡定了,这不如直接要钱哪,价格高点也没事。   “电视机,是厂里的电视机。”   张厂长十分为难。   “要不这样,面粉我给你按每斤两毛一一斤怎么样?”   江珠摇了摇头,   “我不想要钱。”   “那你想要多少台?”   张厂长试探的问。   “黑白电视五十台,彩电十二台。”   “什么?”   江珠的话音刚落,张厂长就忍不住跳了起来。   “你这位女同志,你不会认为这厂子是我自己家开的吧?这厂里的每台电视都是厂子里的,别说这几十台,就连一台我都不能做主。”   “厂长,你不要认为我年龄小就好骗,你们厂里有些干部的亲戚为啥不用电视机票就可以买到电视机啊?”   说着,她站了起来,一副要走的架势。   “既然你不想要这十万斤面粉,总是有人想要的。”   “等等下……”   张厂长连汗都顾不得擦,急忙把人拦住。   “我们厂里商量一下,商量一下,有些事真的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   “好,明天早上十点,我希望能得到确切的回复。”   江珠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其实刚刚江珠也不知道有没有干部的亲戚不用电视机票买电视,她只是炸了对方一下。   张厂长连忙把厂里的最主要的几个干部召集起来开会。   “厂长,现在外面投机倒把打的这么严,她一个女同志手里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面粉?”   有人提出疑问。   “我觉得她手里肯定是有这十万斤面粉的,否则也不会这样狮子大口开,我们又不是傻子。”   “现在的情况是啥,咱厂子不要,外面有的是厂子要,别人吃饭,咱就饿肚皮,就这么简单。”   “我是这样想的,电视机咱出一部分,剩下的改成自行车,收音机啥的,对方应该也能接受吧。   因为咱厂里只能拿出那么多电视,我看对方不一定非要电视机,如果咱厂里拒绝了这批面粉,那她只会去找其他厂子,而南苏这边只有咱一家产电视机的厂子。”   “但是别人知道了举报咱咋办?”   “我觉得这样的话,就更应该把那几个厂子拉进去,到时候就不是咱一个厂子这样干,而是几个……”   ……   当天晚上,张厂长把其他两个和他关系比较好的厂长都请到家里喝酒。   开始没有提要自行车,收音机的事,只是一个劲的诉苦,说他们电视机厂子是多么多么的难,都吃不上饭了。   “老张啊,你们厂子难,我们厂子更难啊,没粮啊……我最近都快愁死了……”   “哎,这酒越喝越愁得慌,你们说,厂子里这么多人,那么多张嘴……要不,老陈,你们厂子里先借给我们点粮,支援我们一下,等我们厂有粮了,立马还你,行不?”   “我呸,我们厂都快喝西北风了,还借给你们厂粮食?你们厂咋不借给我们厂,我们厂比你们厂还困难哪……”   ……   张厂长见火候够了,   “你们就不要吵了,现在每个厂里都困难,余粮都不多了,就拿我们厂来说,厂里的粮食就够工人吃五天的了,眼看着就要断粮了。”   说到这,他话锋一转。   “不过,幸好,我有个亲戚,她手里有点粮,不多,但也够我们厂支撑一段时间的。”   “啥亲戚……你亲戚能有多少粮食……等等,刚刚你后半句说啥?够你厂支撑一段时间的?”   陈厂长说着说着酒醒了,连忙追问。   “我刚刚没听错吧?”   张厂长看着两双望向他的眼睛,急于找他求证的俩人,没有说话,微微一笑。   “好你个老张,有这好事,竟然现在才告诉我们。”   酒桌上的俩人立马来了精神。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这不第一时间就请你们俩来我家喝酒了,这缺粮的厂子可不止你们两家,我为啥没叫他们?还不是和你们关系好,有这好事才想着你们。”   “老张,我就知道你是个仗义的,这几年的关系没白处,酒没白喝,你那亲戚手里还有多少粮食啊,老张,这次你可要帮帮我,我们厂子的情况你是知道的。”   “老陈,你那厂子哪有我的厂子困难,老张,你这次要先帮我。”   “老张,你可不能忘了我,咱俩可是多少年的朋友了……”   “好了好了,都别争了,我那个亲戚手里一共有四万斤白面,我想的是咱三个厂子平分。”   “四万斤?”   “白面?”   俩人都很震惊,竟然还是白面。   “不过,对方不要钱,就想要你们厂里产的东西。”   “这……老张,你这不是为难我们吗?”   俩人都有些为难。   “实话和你们说了吧,说是亲戚,其实算不上什么亲戚,就连我要粮都要拿我们厂电视机换。我也为难啊,我在想,这个粮到底要不要,不要吧,厂里都要去喝西北风……哎……如果明天早上十点没有给她回复,她就要把粮食给其他厂。”   “可不能给。”   陈厂长咬了咬牙,用手比划出了个二。   “我们厂最多能出二十辆自行车。”   “我们厂最多四十台收音机。”另外一个人说。   “行,不过这件事一定要守好口风,不要往外说,到时候交代厂里的人,就说是从外面用粮票买的,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要是让别人知道了,咱三家都……”   “你放心,这种事我们肯定不会声张的……”   这种时候,谁厂里有点粮食都藏着掖着,他们才不会那么傻,到时候泄露出去,倒霉的还是他们。 第111章   第二天。   “胡同志, 我们厂里的人商量了一下,黑白电视机我们最多只能给你二十台,彩电的话最多只能三台。   我知道, 这个数量和你说的相差太大,你看这样行不行, 就是由我们厂再单独给你五十台收音机, 二十五辆自行车, 以及一些服装,你看怎么样?”   胡朱是江珠现在的化名,她看了一眼满脸紧张的厂长以及几个干部们殷切的目光, 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   “好好好!”   张厂长激动的站了起来,王干部他们几个人也都是面带喜色。   这些好了,厂里终于要有白面吃了……   “胡同志,你看,我们厂里明天就可以给你凑齐这些东西,就是面粉……你也知道我们厂里的情况,工人们都等着米下锅哪。”   “张厂长,你想办法找几辆大货车来, 今天下午跟着我出发去拉面粉,差不多第二天晚上就可以回来。”   江珠又特意叮嘱道,   “这件事最好不要惊动别人,一旦被别人发现,都时候……咱两边都不好过。”   “小胡同志,你就放心吧, 在场的都是我信得过的人,没有人会泄露出去的, 这事,我们比你还害怕被人知道哪。”   张厂长连连保证,又向旁边的人交代下去。   “明天让工人都早点下班,天一黑,厂里不许有其他人。”   “行,厂长,不过这车怎么办?咱厂里就也就两辆拉货的大卡车,这也不够用啊。”   王干部有些发愁的慌。   “我小舅子在粮食站工作,到时候找他借几辆。”   张厂长都已经想好了。   江珠从厂子离开后,就给江有贵他们打了电话。   张厂长见胡同志走了,这里没外人了,又给在场的几个人严厉的叮嘱了一遍。   “现在粮食紧缺,好多厂子都吃不上饭,咱厂里的情况你们也都知道,咱这次算是走了狗屎运了,这粮食自己送上门来了……你们都给我把嘴缝严实,要是让别的厂知道,找咱借粮,你说咱是借还是不借?   咱要是借了,咱厂的工人就又要挨饿,要是不借……人家会举报咱……即使借了说不定也举报,所以咱们谁都不能说,包括家里的老婆孩子也不能说,要是说了,那不仅是害了厂子,更是害了咱自己。”   张厂子放下手中的茶杯,扫视了在场干部一圈。   “这批粮食,对咱厂子非常重要,容不得任何的马虎。”   “厂长,你放心,我们肯定不往外说,可是咱厂有了粮,工人有了饭吃,这是不争的事实,到时候别的厂子要是问起来,咱咋说?”   “就说是咱厂去年留的余粮,咱就这么说,管他们信不信哪,反正厂里的粮仓是在咱厂里,谁也不知道咱到底有没有余粮,对咱厂的工人也这样说。”   王干部接了张厂长的话往后说,   “到时候就给工人说,之前厂子里不知道缺粮的情况要维持多长时间,所以这批粮食就没敢让他们知道,现在眼瞅着,大家伙都吃不饱了,这批粮食也不能藏了……”   “行,就按这个说………”   “咱这两天该干啥就干啥,装的要像没事人一样。”   ……   夜色降临,几辆大卡车无声无息的出了南苏。   时间稍纵即逝,转眼间就到了第二天的晚上十一点多,一辆辆大卡车有序的开进厂子里,厂子里散发着微弱的光辉和故意压低的声音。   张厂长他们看着这十几辆大卡车上摞的高高的面粉袋子,喜得牙花子都露了出来。   “赶快搬,赶快搬……”   张厂长指挥着大家伙把面粉搬进仓库,背地里拉着把车开回来的工人,小声询问。   “这面粉你们是从哪拉回来的?”   他这两天一直在暗地里合计,一个小姑娘,哪来的这么大本事可以整来这十万斤面粉,尤其是现在这么严的风口,要是从粮食站买的,那她哪来的那么多粮票?   要是不是从粮食站买的,那她是从哪里搞来的,还都是打好的白面?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是哪个地方现在买面粉不需要粮票了?   工人一脸难色,不知道咋说。   “怎么不说?”   张厂长脸子顿时板了起来,   “厂长,不是我不说,而是我不知道咋说,准确的说,我也不知道这面粉是从那个地界拉来了,因为这堆面粉刚好处在三个地界的交汇点。   我们按着那个女同志指的路走的,她手上有张地图,然后一直走,等到了地方,只有小山一般的面粉,还有一辆大卡车,卡车上坐着俩男的。   再然后,我们就拉着面粉回来了,对了,那俩人就是之前和我们一起回来的,刚刚搬电器的人。”   张厂长心里震惊了好一会,才对面前的工人挥挥手。   “好,我知道了,快去搬面粉吧。”   张肖军此时的内心,不仅仅是只有震惊这么简单,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他做梦也没有想到,那个胡同志竟然这么小心谨慎,现在对方在他心里已经不是小姑娘这么简单了。   他之前有过怀疑,觉得那个胡同志身后有人,胡同志身后的人才是这批面粉的真正主人,胡同志在他面前说的那些话,也都是对方教的,因为一个极为年轻的小姑娘是不可能在他面前如此毫无怯色并且说话老道圆滑。   可是现在由不得他不动摇了,会不会那个女同志背后没有他所谓的“高人”   ………而这一切都是出自那个和他女儿差不多大的女同志之手。   此时的江珠并不知道张厂长内心的纠结,他们拉着满满一大卡车,平时只有在百货大楼才能看到的稀罕物已经出了南苏的地界。   车上都是电视机和收音机,那几十辆自行车和那十几麻袋的服装被江珠放在了南苏靠近火车站的仓库里。   那仓库是江珠提前就找好的,仓库的主人是个行动不便的老婆婆,还是她儿子生前留下的。   老婆婆没啥亲人,听说江珠想租,她想也不想的就同意了,这个仓库已经空置许多年了,再加上仓库位置比较偏僻,离她住的地方也比较远,当时江珠交了钱就立马拿到了仓库的钥匙。   江珠他们有大卡车,当晚就把自行车和服装啥的放到仓库了,然后拉起剩下的电视机和收音机就离开了厂子。   “闺女,你那天为啥打电话让我把面粉运到那个地方啊?”   卡车上,江有贵始终想不明白这一点,让这些人去他们之前那个破仓库拉面粉不是一样的吗,反正他们也不知道他江有贵是谁。   江珠是为了保险起见,不想被人盯上,不过也有可能是她多心了,但这样总是没坏事的。   “爸,要是让他们去咱县城拉面粉,他们一查就知道,咱县的那个面粉厂前段时间卖出过一批十万斤面粉。   你灯泡厂王主任的名头,面粉厂厂长相信,这个电视机厂的人恐怕不会信,他们见过你,到时候要是在咱县城蹲点,而你刚好去县城办事……”   “闺女,爸不如你,还是你想的周到。”   江有贵现在对他闺女那是一百个佩服。   “你这脑子就是没咱闺女的灵光,买这些面粉,咱用了九千块钱,这九千块钱在百货大楼撑死只能买三台电视机,还必须要有电视机票才能买。   可你看咱闺女,用这买三台电视机的钱硬是拉回来这二十多台电视机,还有收音机,自行车,衣服啥的……你就说,你服不服?”   张云忍不住挺了挺胸膛,语气里满是自豪。   “服服服,以后,我啥都听咱闺女的!”   “只听闺女的,不听我的?”   张云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不善的看向江有贵。   江有贵急忙认错,   “咋能啊,必须听我媳妇的,以后我就只听你们娘俩的,你们娘俩让我往东,我不敢往西,让我打狗,我不敢去打鸡,你们娘俩是咱家的最高司令,我是你俩的小兵……”   这句话逗得张云和江珠笑个不停,由于风大,在前面开车的王川就听见一阵笑声。   ……   他们这几个人拉着一车的货直接一路北上,在汽车站,火车站,各种人多的地方,抛售电视机,收音机。   因为不需要电视机票和收音机票,价格又比百货大楼的低几块钱,那些人简直抢疯了眼,立马回家拿钱,有的更是直接去附近的银行取钱。   江珠他们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在一个地方不敢多停留,就这样,没过五天,他们这一车的货就全部给卖完了,卖完后,他们开着车又回到了南苏,趁着夜色打掩护,他们把自行车和衣服全部拉走,而江珠去退还了仓库钥匙。   当晚,他们又故技重施,一边走一边卖,不过这次故意绕远了,没有去上次去过的地方,就这样他们一边卖,一边朝家的方向走。   等江珠他们到家的时候,太阳刚好落山,王川把江有贵他们送到家,大卡车都没来得及还给粮食站,直接顶着一双熬的通红的眼睛回家了。   回家后二话不说直接躺在床上,衣服都没有来得及脱,直接睡了过去。   王川的瞎眼娘知道自己儿子回来了,那一直悬挂的心也终于是放了下来。   王小军看着躺在床上打鼾的爸,这还是他爸吗?   床上躺着的这人,身上的衣服都馊了,他站的两米这么远都能闻到,还有他爸头发油腻的都打绺了,上面还沾着不知名的什么东西,脸上更别提了,都是灰褶子,一道一道的,仿佛油沟。   整个人就像是叫花子,他上前帮他爸把鞋子脱掉,熏的他差点把早上吃的俩包子都吐出来。   “奶奶,爸爸为啥这么脏啊,又脏又臭……”   “小军乖,你爸这是在外面累坏了,咱先出去,让你爸好好睡一觉。”   王川的瞎眼娘把孙子拉了出去,然后轻声帮儿子带上门。   上河村的江有贵一家也是同样的情况,他们的眼睛熬的仿佛红兔子似的,在外面卖货的那几天,他们害怕被人抓住,就不断的换地方,更是昼夜不断的卖,不断的赶路,他们心里高高提着的弦都紧紧绷着,谁也不敢松劲。   江三爷看到这仨人时,差点都没认出来,那一个个头发乱的已经不成样子了,这十几天。他们没有换过衣服,没有梳过头,洗过脸,就仿佛逃荒似的。   这仨人直接去睡觉了,独留江三爷还有一院子的东西,江三爷看着这堆东西,吓得心惊肉跳的,把大门锁的死死的,甚至用木头从里面抵住了门,就怕有人闯进来。   然后看着院子这堆稀罕物,小心翼翼的摸了又摸,这地上啥东西都有,但是他一个老头子也不认识有贵他们带回来的这些精贵物,也不敢碰,过了没一会儿,他急的团团转,这些东西放在院子里咋能行啊?   谁要是趴在门缝里瞅见了咋办?   江三爷急的不行,但一时又不知道往哪里藏才好。 第112章   等江珠他们醒来后, 已经是两天后了。   他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数钱,整整一麻袋的钱,当时卖电视机这些东西收的钱被张云一股脑全给扔进麻袋里了。   江有贵拎着两个麻袋的角, 这样一拉,麻袋里面的钱立马溢满了整张炕, 而坐在炕上等着数钱的江珠, 直接被钱给淹了。   钱多到炕上装不下, 有的甚至从炕上掉到了地上。   “这下,我们发了!”   江有贵兴奋的扑腾一下子扑在了钱堆里,这辈子他做梦都没见过这么多的钱。   他抓起一把钱, 洒在半空中,嘴里还嚷嚷着。   “我们发了,我们发了,我们发财啦……哈哈哈……”   去关门回来的张云也被眼前这极为震撼的一幕给惊住了。   天哪,咋这么多钱?   她这不是在做梦吧,当时虽然是她在收钱,甚至有的时候,数钱数的手都抽筋了,她想到会有很多钱, 但没想过会有这么多钱,尤其是这么多钱堆在一起呈现在她的面前的时候, 这种震撼是无法用语言来表达的。   她也忍不住抓了一把钱洒向半空中,然后慢慢的等待钱落在她身上的那种感觉,简直爽爆了……   这种感觉,她从来没有过, 这不禁让她想起了以前没分家时,每次吃饭, 饭少,全家由婆婆分窝窝头和汤,她每次只能分到一个窝窝头和一碗水多的几乎没有米的汤。   每天早上不是被饿醒的,就是被尿给憋醒的,因为睡前很饿,就不断的喝水充饥……有了闺女以后,日子更是艰难……   她没有娘家,比不上两位嫂子有娘家贴补,手里还有私钱,可以偷偷改善生活,她是什么都没有。   后来,又饿又馋,不仅是闺女馋,她也馋,后面她就时不时的偷婆婆攒的鸡蛋给闺女吃,婆婆其实对她挺好的,每次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虽然嘴上整天骂她,但她心里知道……   想到曾经吃不饱,手里一分钱都没有的日子,再看看现在这么多的钱,她很恍惚,那些以前的苦日子就仿佛发生在昨天。   “有贵,这都是我们的钱吗?”   张云不敢置信,怕这一切都是在做梦,虽然她们分家以后,日子过的还不错,但是曾经那些吃不饱的穷日子就像是刻在了她骨头上,她穷怕了……   她看着这些钱,觉得缥缈又虚幻,让她分不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想象,明明这些钱攒在手里是那样的真实。   “媳妇,我们有钱了,这些都是咱的钱!”   江有贵说着说着,不知道为啥,眼圈突然红了起来,不止他想哭,就连张云也眼睛发紧,明明有了钱,应该高兴才对,可他们却都红了眼睛。   “爸,妈,你们别难受了,以后,我不会再让你们过苦日子了,咱们一家人要挣很多很多钱,到时候给我爸买一辆小轿车,给你买各种的钻石首饰,让你们想吃什么就可以吃什么,不再为钱发愁。”   江珠心里也有一股说不出的惆怅,她说不清是什么。   “好……好……好……”   江有贵哽咽的说不出话来,他想着闺女描绘的未来,感觉浑身充满了干劲,可鼻头就是酸涩的让人难受。   ……   “三爷爷,你看,这个就是电视机,这还是一台彩色的电视机哪。”   江有贵从灶房角落里扒拉出被三叔藏在灶房,还用麦秸盖得严严实实的电视机和收音机等东西。   江珠在旁边指给江三爷看。   “啥,这么大的铁盒子就是你们说的能看见人影的电视机?”   江三爷指着放在桌子上的铁家伙,显然不信,这个冷冰冰的铁家伙咋可能会出现人像啊?   “对啊,不仅能从上面看见人,还能听见声音,还有颜色哪。”   江珠说完,又拿出一个不大不小的盒子,从里面拿出一台收音机。   “三爷爷,这个就是您老钦点的收音机,这个不仅能听戏,还能听流行歌曲,还有听新闻。”   江珠把手中的收音机递给江三爷,江三爷小心翼翼的接了过来,神圣的打量着这个传说中的收音机。   “原来这个就是收音机啊!”   “对啊!”   “珠珠啊,听说你家买电视机了!”   门口那里忽然挤进来一群人,有张翠芬,李杏花,大队队长林木他媳妇王翠娥,李二狗,老崔婶……小孩子也躲在大人身后都跟来了。   “婶子,大娘,你们快进来。”   江珠招呼着众人,张云从堂屋里端来一盘炒瓜子。   “来来来,嗑瓜子……”   “我的天老爷啊,这就是电视机啊?!”   张翠芬她们围着电视机到处看,左摸右摸,稀罕的不行,叽叽喳喳的,仿佛菜市场赶大集。   躲在张翠芬身后,揪着他娘衣裳的虎子,好奇的打量着面前的这个亮堂堂的铁疙瘩。   “珠珠姐,这个电视机它能看神雕侠侣吗?”   “可以啊,虎子,你还知道神雕侠侣哪?”江珠有些诧异。   虎子在外面皮得很,谁也不怕,唯独在珠珠面前,他总是害羞的像一个小姑娘,过了一会,他吞吞吐吐道,   “隔壁村的王二,他姐姐嫁到城里了,他在她姐姐家的邻居家看过,他回来和我们说的,他还说,那个杨过有一只很厉害的大雕!”   “呦,这次怎么知道叫姐了,上次怎么说都不叫,非叫珠珠。”   张翠芬把嘴里的瓜子壳吐出来,忍不住调侃了一句自己儿子,虎子的脸蹭的一下子红的像猴屁股似的,惹的在场的人都忍不住笑了。   “呀,这咋看不到人影啊?”   “二狗叔,先别急,我爸这个天线还没调好哪。”江珠见他爸还没调上,就上去帮忙了。   “就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张翠芬说完,拉着张云打听了起来。   “珠她妈,你家这台电视机可真大,花了不少钱吧。”   张云还没来得及接腔,旁边的李杏花就怼了起来。   “翠芬,你问你也买不起,你们不知道,上次我回娘家,我娘家那边一个亲戚就买了电视机,是黑白的,才这么大,还没有这一台的一半大哪,你们猜花了多少钱?”   “多少钱?”   众人都忍不住好奇的问。   “我那个亲戚她那口子是在工厂上班,整整花了他两年多的工资哪,把他们两口子给心疼坏了。   我听说,钱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你想买电视机,你首先必须要有电视机票,否则即使你再有钱,也买不到电视机。”   李杏花说的一脸唏嘘,大家伙也听的一脸唏嘘,原来买电视机这样难……   “好了,好了,有人了……”   突然,虎子大喊了一声。   大家伙连忙朝电视机看去,果然,有人了。   “有人了,有人了…………”   “这画还是带彩的哪……你们看,这女的穿的啥衣服,咋打扮的这么洋气……”   大家伙你一句,我一句的,高兴的仿佛过年似的。   江珠家坐的凳子不够用,有的人只能蹲着,蹲着也高兴,一个个看的聚精会神的,尤其是坐在最前面的江三爷,那看的眼睛都快钉在上面了。   张云是见过电视机的,那还是她父亲还活着的时候,带她去百货大楼,原本她爸背着她妈准备给她买一台电视机的,可没想到……   眨眼间,已经过去几十年了,她闺女都长这么大了,当她再看到这电视机,突然间,百感交集。   此时的江老根家。   “嫂子,你知不知道现在老三一家发达了,竟然都买得起电视机了!”   王彩莲在听到老三一家竟然买了电视机,电视机时,整个人就直接炸了起来,酸的不行。   李桃花听到这个消息,脸上竟然很高兴,仿佛老三一家过的好,她是再高兴不过的,并且,这种高兴不是假高兴或者虚伪的高兴,而是真正的高兴。   “呀,老三家买电视了?真好……”   李桃花的态度很反常,让王彩莲感到极为诧异。   “嫂子,你咋了?”   “我没咋啊,就是看到现在老三过的这么好,我这个做大嫂的打心眼里为他开心。”   李桃花当然高兴了,因为她们已经决定让老三帮忙养大丫生下来的孩子,老三家过的越富,将来她女儿的孩子,也就是她的外孙,也就过的越好。   王彩莲狐疑的看了一眼极为反常的李桃花,她觉得哪里有啥事不对头……   即使在李桃花这里挫败了一下,但这丝毫不影响王彩莲找李老根控诉老三的不孝。   “爹啊,你不知道,老三竟然买了一台电视机!”   王彩莲现在很气愤,心里有一股无名之火,和不平衡,当初要是没分家,那老三买的电视机,不就是她王彩莲的电视机吗。   “现在全村人都挤在老三家的那个破院子里看电视,他不来请我这个嫂子去看,我不怪他。   可您是生他养他的亲爹,他咋能买了电视机,不请您去看?这不是一点都没把您放在眼里吗,以后村里人还咋看您,您还咋能抬得起头,这老三太不孝顺了。”   “老二媳妇,你胡咧咧啥哪,老三咋可能买得起电视机?”   王彩莲见江老根不相信,气的恨不得跳起来。   “爹啊,我还能骗你吗?我刚刚趴在老三家门外面,亲眼看到的,那电视机大的很,电视机里还有人,还会发出声音,比来村子里放的电影还要好看一百倍,一千倍,老三买的还是彩色的电视机哪。”   “真的买了?那电视机比电影还好看?”   江老根半信半疑,他就不信,啥东西能比得上电影好看,去年,在隔壁村子放的电影,那才叫一个好看哪。   “爹,我真不骗你,那个东西放的电影是带颜色的,比去年在咱隔壁村子放的好看多了。”   王彩莲见江老根终于相信她说的了,眼珠子忍不住转了一下,动了坏心眼。   “爹,按理说,你是老三的亲爹,你这当爹的还没有电视机哪,他老三倒先有了,要是我家老二买了一台电视机,我肯定让他搬过来给您这个爹。您生他养他不容易,哪有做老子的没有,儿子倒先有的道理。   叫我说,老三就应该把那台电视机搬到咱家来,就放到爹您那屋,让您天天看才是。” 第113章   老二媳妇的话, 成功的让江老根心里对老三的埋怨更加深了,打心眼里也越不待见这个儿子,老三那个兔崽子, 有了好东西,竟然不想着他这个老子, 真是一条白眼狼。   王彩莲看到江老根越发阴沉的脸色, 继续在下面拱火。   “爹, 您是没看到,老三这次不仅带回来一台电视机,还有好多稀罕物, 其中还有一台收音机哪,我见江珠那个死丫头,直接把那台收音机给了江三爷。   爹,你说说,这样贵重的精贵物那个死丫头咋能给一个外人,叫我说,她应该给你这个爷才对,那个死丫头和她那个爹一样,都是糊涂蛋, 被江三那个该死的老头子给哄住了。”   王彩莲越说,心里越不服气。   “爹, 你说,老三是你的儿子,他的东西竟然给一个外人,他不应该给咱自家人吗?真是亲疏不分, 傻透了。   叫我说,老三是爹的儿子, 其实咱都是一家人,那老三的东西不就是咱家的东西吗,现在老三倒好,拿着咱自家的东西给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外人,真是气死个人,爹,你知道那收音机值多少钱吗?”   “多少钱?”   江老根此时听得那是满肚子的火,他猜那收音机肯定不便宜,至少值个一二十块钱,就这样被那个兔崽子给了江三。   王彩莲神秘兮兮的伸出三根手指头。   “三十块?”   江老根猜道。   王彩莲摇摇头,说。   “三百多!”   “你说啥?”   “三百多?”   这个价格吓得江老根蹭的一下从老疙瘩木头坐的凳子上跳了起来,他手里的烟杆掉到了地上都没注意到,此时,他眼球一动不动的往外凸起,语气激动,鼻子喘着粗气,一脸的不敢置信。   “就是三百多块钱,我娘家那边有人买了一台,还是托了许多熟人才弄到的。”   王彩莲此时整个人都在往外冒酸气。   “三百多块?那个兔崽子就那样给了江三?”   江老根气的喘着粗气,背着手,弓着背,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嘴里还一个劲的念叨着。   “他咋能给江三……他咋能给江三……他咋能给江三……”   整个人仿佛癔症了一般。   “是啊,这收音机这么贵,老三咋能给一个外人。”   王彩莲在一旁也是气的不行。   “就是,老三咋这么不懂事,这样的好东西也不说送给我这个当哥的一个,竟然给了一个外人。”   江家老二江有福此时从屋子里钻了出来,嘴里说着酸溜溜的话,脸上满是羡慕,这老三自从从家里分出去后,这日子咋越过越好,现在都置办上电视机和收音机了……   “老三肯定是在哪发大财了,你这当哥的也不说去找人老三说说好话,让他拉你这个哥一把,老三有了钱,可不能忘了你这个二哥。”   王彩莲恨铁不成钢道,她要是早知道江老三现在这么争气,她当年还不如嫁给江老三哪,这个江老二不仅不争气,还背着她和那不要脸的寡妇搅合在一块,她王彩莲的命咋就这么苦,摊上这样一个人。   同样都是一个娘生的,那老三咋不背着张云和其他女的勾勾搭搭,真是人比人气死个人,她王彩莲比那张云差哪了,咋就嫁给了这么一个货。   “你还有脸说,我和老三现在关系这样差,不都是因为你这个搅事精在里面乱搅合的,以后,我的事你少管。”   江老二脸色难看的很,他现在是越看这个死娘们越不顺眼,整天就知道搅事,一点都闲不住。   以前的江老二还是有几分怕王彩莲的,可自从他和寡妇的事被她知道后闹了一场,反正他背后有他爹撑腰,他也就不再怕这个死婆娘了,每天照样去寡妇家,晚上不回来,王彩莲这婆娘敢怒不敢言,江老二别提多解气了。   “爹,你看老二说的是什么话,他和老三的关系咋是我搅的……”   王彩莲现在就好比吃了那黄连,有苦说不出来,当初老二和老三闹僵,那还不是为了给爹出气,所以才去得罪的那老三,追根究底,是老二为了他爹才得罪的老三,现在咋怪上她王彩莲了……   “好了,都别说了。”   现在江老根的脑子嗡嗡的,就像是有一群苍蝇在他耳边乱飞。   “老二,你媳妇说的也有几分道理,等改天,去找老三,让他带带你,不能他现在自己发了,就不管兄弟了。”   “行,爹,我这几天就去找老三,那收音机咋办,就这样便宜给江三那个死老头?”   江有福有些不甘心,那是它老江家的东西,凭啥落到一个外人手里。   江老根有些犹豫,   “老三本来就气我这个爹,还有你这个哥,现在老三发了,爹还指望着老三能带带你,所以,现在咱要先忍着,不能再得罪那个兔崽子。   你过两天就去请他喝酒,把他灌醉,从他嘴里套出来这买电视机和收音机的钱是从哪来的,到时候,就算他不答应带着你一起发财,咱手里也有他的把柄,到时候由不得他不带你个哥。”   江有福听到他爹这番话,不由得嘿嘿的笑了起来。   “爹,还是你厉害。”   “哼,你爹我吃的盐比你喝的水都多,既然老三这么白眼狼,咱也就不用再顾及那么多了。”   看着江老根脸上阴恻恻的表情,一旁的王彩莲不知道为啥,有点莫名的瘆得慌。   江家父子俩在家里盘算着怎么算计江老三,而张秀兰此时正在老三家看电视。   这些天张秀兰那可是担心坏了,她知道她的三儿一家在做大事,所以也不敢往外说,只能每天悄悄的来三儿家看看人回来没。   更不敢让让家里那几个满肚子坏水的人知道,她这几天那心都是高高的提着,每天只能求菩萨保佑她儿子,儿媳,孙女在外面平平安安的。   今天一早,她去村口挖野菜,刚走到半路上,就被二丫拉到了家里。   “有贵他娘,有贵出息了,你看买了这么大一台电视机,还是彩色的,别说在咱村里是头一份,那就是在咱这十里八乡也找不出一个能比得上你家有贵的。”   老崔婶她们几个说的一脸羡慕,张秀兰笑的那嘴就没合上过,她老三现在有出息了,更是村里第一个买电视机的人,这她走出去,那腰杆都是直的,脸上都是有光的。   “啥出息不出息,也不求他出息,只要人平平安安的,咋样都行”   张秀兰嘴上谦虚着,心里那可是得意的要上天了,她就知道她的三儿是有大出息的人,不止是她的三儿,还有她三儿的闺女,她的大丫。   前不久,不就是因为大丫画的水车图纸,人家记者还亲自到村里采访大丫哪,连带着她这个老婆子都上了一回报纸,别提多风光了。   这次,有贵他们一家又整回来一台大彩电,这不仅是村里第一台,恐怕也是这十里八乡的第一台,她儿子一家可是最先买得起大彩电的,这咋不让她这个当娘的高兴啊。   还别说,这电视就是好看,比来村里放的电影还好看哪。   这些人一直看到该吃晌午饭,他们在家做好饭,直接端着饭碗,来江珠家,一边看一边吃,张秀兰更是直接没有回家,而是在有贵家吃的晌午饭。   张翠芬他们都聚精会神的看着电视上的小龙女和杨过,一直看到晚上月亮出来,随着电视出现片尾曲,大家伙都唉声叹气的。   “呀,咋这么快就没有了……”   “就是,还没看过瘾哪,后面那个小龙女她咋样了啊……”   ……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恨不得能再看长一点。   “大家回去吧,明天接着看,今天的没有了。”   江有贵站起来,招呼着大家伙。   “有贵,我们走了,明天你家早点开门哈……”   “行行,不过二狗子你也别来太早,你来那么早,人家还没开始播哪,那不白瞎吗……”   ……   村民们都依依不舍的离开了有贵家,像虎子,二狗子他们都很不住住在有贵家似的。   “这电视可真好看,要是能让我天天看电视,让我不吃饭不睡觉我都愿意。”   二狗子忽然来了一句,惹的大家伙笑个不停,其实不止二狗子这样想,其他人也都想的差不多,这电视咋这么好看啊,看了还想看……   现在,张翠芬她们满脑子都是杨过和小龙女。   “哎,你们说,那小龙女咋就这么厉害,在一根绳子上睡觉……”   “是啊,还有那只大雕,咋这么大啊!”   ……   大家伙边走边说,热闹极了。   此时的张秀兰没有走,被儿媳妇张云拉到屋里试新衣裳。   “珠她妈,这些……好衣裳都是……给我的?”   张秀兰摸着炕上摆着的几件衣裳,乐的话都不会说了,这衣裳好啊,这手上去,一摸这个料子,就知道好,那样式更不用说了,好看的紧,她这辈子还没见过这样好的衣裳哪,更别提穿了。 第114章   “娘, 来,你试试,这专门给你留的, 人家城里的老太太现在都这样穿。”   张云从炕上拿过一件褂子,说着要给婆婆穿上。   张秀兰往后退了几步, 看了一眼新褂子, 又扯扯自己身上的衣服, 有些犹豫的慌。   “娘身上脏,可别把这么好的衣裳给弄脏了。”   “奶,我家有家洗澡房, 你在我家洗洗澡,买的有洗澡用的肥皂,和洗头发的洗头膏,你洗洗,等待会你出来,我用剪子再给你剪剪头发,你再穿上这新衣裳,我保证,你是咱村最时髦的老太太。”   江珠一边说, 还一边竖起了大拇指。   “行行,奶洗。”   张秀兰高兴的连脸上的褶子都透着笑意。   江珠带着她奶来到她家的洗澡房, 告诉她奶哪个是肥皂,哪个是洗头膏。   “奶,平时你要是想洗澡了,就来我家洗, 待会这肥皂,洗发露, 我给你拿几袋,平时你洗头发就用洗发露,洗手洗脸就用肥皂。”   “奶都是老婆子了,还用这些东西,人家笑话,你可别给我拿,这些精贵东西你留着自己用,这些东西就适合你这么大的小姑娘用。”   张秀兰连连摆手,要是让别人知道她一个老婆子还这么讲究,肯定该笑话她了。   “奶,这个不分年龄,现在城里的老太太都这样用。”   江珠知道老太太怕人说嘴。   “真的?城里的老太太都用这东西?”   张秀兰有点不敢置信。   “真的,你不信的话就问我妈。”   “现在城里的人咋这么洋气,就连老太太都这么讲究。”   张秀兰一脸唏嘘。   “奶,现在都这样,这肥皂你看香香的,最重要的是不管洗澡还是洗脸洗手,都能洗的干净。”   江珠从肥皂盒里拿起肥皂,让张秀兰闻,张秀兰闻了闻。   “果然很香,那奶就试试,奶也讲究一回。”   “保证您用了一次还想用。”   江珠嘻嘻哈哈的,帮她奶拉上了洗澡用的帘子。   ……   张秀兰穿着新衣裳,顶着被江珠修剪好的头发,从澡房走出来,江有贵看到焕然一新的他娘,直接看傻眼了。   “娘,你这样看着,简直年轻了好几岁啊!”   张秀兰原本就有些不好意思,被三儿这样一说,那老脸直接红了。   “臭小子,都多大了,还净说好听的哄你娘。”   “娘,这次我真的不是哄你的,不信你问我媳妇。”   江有贵现在有嘴说不清,因为他之前就爱说好听的哄他娘,搞得张秀兰现在都不相信儿子的话了。   “娘,是真的,有贵没说错,你看着真年轻了好多。”   张云说的是实话,张秀兰知道老三媳妇不会骗她,难道她洗了个澡真的变年轻了?   “奶,你看!”   江珠从她房间里拿出一个镜子来,张秀兰看着镜子中的人影,那人剪着一头齐到下巴的头发,左边的头发别到耳朵后面,显得利落又干净。   原本灰扑扑的脸,用肥皂洗干净后,显得特别不一样,从那眉眼上还能看出曾经年轻时一丝秀气的痕迹,再配上身上的那件新衣裳,说是城里人也有人信。   她回过神后,感觉特别的别扭和不好意思,其实内心深处,也是非常喜欢这样的,谁不喜欢打扮的漂漂亮亮,干干净净的啊。想她以前没嫁人时,就爱打扮,那时候她留着一条又黑又长的辫子,谁见了谁夸。   可自从她嫁人后,有了孩子,整天忙地里的活计,没时间也没条件讲究打扮,那时候穷的连饭都吃不上。   慢慢的,时间长了,成了一个糟老婆子,就是想打扮,也怕被人笑话,她过不了那道坎。   “你们说……我都这么大年纪了,打扮成这样,人家会不会说我啊……”   “咋会说你啊,奶,你想多了,她们羡慕还来不及哪,你看你这一打扮,多好看哪,再说了,你这也不是打扮,也没描眉涂粉,只是穿了件新衣裳,把头发剪的干净利落了而已,你看这样多精神,自己瞅着也舒心。”   “是啊,娘,以前那是没钱没条件,可现在有钱了,该讲究就要讲究,你看你穿这身多好看。”   张云和江有贵也在一旁附和,劝着。   “行,既然你们都这样说,娘也不怕了,她们说就说吧……你们还别说,这衣裳我穿着还真合身,并且还衬我……”   张秀兰想开了,人高兴的不行,嚷着非要试试剩下的衣裳。   张云和江珠就陪她把所有的衣裳都试了一遍,看着老太太高兴的那劲,张云心里也说不上来的开心。   “珠她妈,还是你会挑衣裳,看给我的衣裳,一件比一件好看,还都那样合我的身,尤其是那件褂子,咋这么好,还是毛的……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样好的衣裳……还有这皮鞋……我老婆子老了老了,竟然也穿上皮鞋了……”   张秀兰絮絮叨叨的说着,脚上的新皮鞋上了脚都舍不得脱下来,说着说着,还转了一圈,问,   “二丫,你说奶现在像不像城里人?”   “像,不,奶,你不是像,而是就是城里人,你穿这一身,真好看。”   江珠的话哄的老太太那叫一个高兴,走的时候,不仅带走了新衣裳,还拿走了肥皂,洗发膏,并且还把江珠的镜子梳子都拿走了。   张老太回到江家的时候,坐在院子里的江老根头都没抬,就抱怨着。   “去哪了,整天也不知道做饭,要饿死我……”   他话还没说完,就卡壳了,因为他抬起头看到了一个陌生的人进了他家。   “大……妹子……这么晚了,你找谁啊?”   张秀兰瞥了一眼他,没搭腔,直接朝堂屋里走去,反正她晚上在三儿家吃过晚上饭了,她才不管他们,一个个的都没长手啊,非要等她回家做饭,怎么不饿死他……   “哎哎哎……大妹子,你到底找谁啊,这是我家……你这干嘛啊……说着说着还往里闯……你再不走我喊人了……”   江老根此时非常慌张无措,眼前这个大妹子到底是谁啊,咋能这样闯进他家啊。   “爹,咋啦?”   在屋里听见动静的老二两口子,老大两口子都跑了出来。   “大姨,你是谁啊?大晚上来我家干啥?”   王彩莲看着面前穿的这样讲究的人,还以为是城里人到他们这来走亲戚的,可再一细看,她有些不确定的喊了一声娘。   “娘?”   江老二他们揉了揉眼睛,再一细看,天哪,这可不就是他娘吗。   “娘,你这是去哪了,咋穿了这样一身回来了,我刚刚还真没认出来,还以为是……”   张秀兰看了一眼江老二,骂道。   “还以为是什么?以为你娘我是从坟地里跑出来的鬼?连自己的老娘都不认识,那眼睛也不知道咋长的。”   “娘,你还别说,你穿上这身衣裳,再这样一打扮,真年轻,真好看,别说刚刚老二没认出来,就连我也没有认出来,你这衣裳是老三给你买的吧。”   江家老大江有粮挠了挠头,憨厚的笑了。   “可不就是老三给我买的嘛。”   张秀兰语气里说不出来的开心。   一旁的江老根看着直皱眉。   “你个糟老婆子都多大年纪了,自己心里没点数,穿成这样哪还像庄稼人,你赶快给我脱了,别给我丢人,打扮成这样,你不臊得慌,我这张老脸都替你臊得慌,赶快给我脱了……”   “我就不脱,我凭啥脱,这是我的三儿两口子给我买的,我就穿,你这个土老帽,一点都不懂,现在人家城里的老太太都这样穿,我穿好衣裳,我高兴,我臊啥?   难道穿的像你这样邋里邋遢,就像是逃荒似的,隔老远就能闻见一股味,就不臊了?呵,自己不爱干净,还怪别人干净,讲究,江老根,你咋是这样的一个人啊。   我嫁给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自打我嫁给你,你没有给我扯过一件好衣裳,现在我的三儿出息了,给我买的好衣裳,你竟然还不让我穿,我看你就是眼热三儿给我买了好衣裳,没有给你买,所以,你难受,也见不得我穿好的……”   张秀兰说的江老根直接涨红了一张脸。   “我眼热?”   “我难受?”   “我呸!”   江老根气的用手指了指自己,   “我才不眼热,我才不难受哪,那个兔崽子给我买了我也不穿,我嫌丢人的慌。”   “你放心,三儿才不会给你买,你就穿着自己身上这件已经嗖的都是味,上面全是补丁的衣裳吧。”   张秀兰一脸轻蔑,她已经决定了,她以后要做一个干净,讲究的老太太,洗脸洗手用肥皂,洗头发用洗发膏的人,再也不过以前那种日子了。   “你……你你你……”   江老根被气的喘着粗气,指着张秀兰,说不出来话了。   “我就问你,你穿成这样,咋上地干活,咋做饭?”   “我以后都不干活了,家里扫地做饭的活老大媳妇老二媳妇你们看着做,我的三儿说了,以后要给我在村里开个小卖铺,让我享清福哪。”   张秀兰现在嘚瑟的不行,她的三儿说了,她年纪大了,苦了大半辈子,以后就啥也不干,好好享清福,她听她三儿的,以后就啥也不干了。 第115章   “老三竟然都打算给娘在村子里开个小卖铺了, 还有,你再看看咱娘今天从老三家回来穿的那身,肯定值不少钱, 我在县城的百货大楼见过那样的。   你赶紧去找老三,让他提携提携你这二哥。”   躺在床上的王彩莲捅了捅身边的江老二, 她现在睡不着了, 满脑子都是张秀兰那一身体面讲究的新衣裳, 还有那小卖铺的事。   “我的事不用你管,老三是我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兄弟,你懂啥?只要我这个二哥一句话, 我就不信老三真的能狠下心不帮我这个哥。”   江老二一脸的不耐烦,说着,翻了一个身。   “总不能他富起来,日子过好了,就不管我这个还穷着的二哥。”   说完,江老二就打起了鼾,王彩莲看了一眼丈夫的后背,气的也转过身去睡,可怎么睡就是睡不着。   今晚失眠的不仅有王彩莲, 还有西屋的江老大两口子。   “大丫那事,你给咱爹说了没?眼瞅着大丫这都快要生了。”   陈桃花问丈夫江有粮。   江有粮摇了摇头, 说,   “还没那,我寻思着这两天就和爹说。”   “你可要抓紧点,赶紧和咱爹说, 要不明天你去牛洼村先去把闺女接回来,如果最后生在李大牛家, 这事可就难办了。”   陈桃花这些日子整天提心吊胆的,就怕闺女把孩子生在李大牛家,到时候李大牛她娘一看这孩子足月,到时候不就露馅了吗?   “行,我明天就去把闺女接回来,要是李大牛她娘不放咱闺女回来咋办?”   江有粮的担心不多余,而是李大牛他娘是真的能干出这种事,眼瞅着闺女快生了,真的有可能不放他闺女回娘家。   “咋可能,她巴不得闺女回来哪,这样就能给他们老李家省出一份口粮来,要不,到时候你去接咱闺女的时候,带七八个鸡蛋,看在这七八个鸡蛋的面上,她应该也不会拦你。”   陈桃花想了想,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还是给大丫那个孬种的婆婆带几个鸡蛋稳妥,要知道这七八个鸡蛋的礼放在乡下可不轻,村子里谁家媳妇生孩子,才送一两个鸡蛋哪,她这一下子给大丫婆婆拿八个鸡蛋,算是重礼了。   “行,现在老三家是发了,老三只有一个闺女,闺女迟早是别人家的,是外人,可这小子就不一样了,老三要是知道,我们把大丫生的小子给他养,肯定会感谢我这个大哥,和你这个大嫂的。   咱们这可是为了他好,他再有钱,没有儿子,在村子里人家照样瞧不起他,在他背后戳脊梁骨,要不是他是我兄弟,我才不舍得把闺女生的小子给他养哪……”   江老大想让江老三帮他们养大丫生的娃,还一副天大的恩赐似的。   “对了,人家医院真的说闺女肚子里怀的是个男娃?”   “这还能有假,人家医生亲口说的。”   陈桃花用手肘撞了下江老大。   “大丫她爹,你说,咱大丫的男娃给有贵他们两口子养,以后有贵攒下的这幅家业,会不会都是咱外孙的?”   “这还用说,当然都是咱外孙的,难不成老三还要把那副家业留给二丫那个丫头片子?要是这样的话,我江有粮第一个不答应,那可是咱江家的家业,姓江,凭啥给二丫一个外人,那时候二丫都是别人家的了。   如果二丫还敢回来和咱外孙争东西,我第一个饶不了她,再说了,以后咱外孙,就是二丫的兄弟,二丫嫁人后,还指望着咱外孙给她撑腰哪,她咋敢抢东西?”   江有粮他闺女肚子里的孩子还没生出来,他都已经盘算好江有贵家的东西了。   “孩他爹,你说的对,以后有贵两口子还指望着咱外孙给他们养老送终,摔盆哪,谅他们也不敢把东西全留给二丫。”   ……   在堂屋东间躺着的江老根不知道老大两口子的算计,不过此时他也失眠了,他左翻右翻都睡不着,就坐起来低着头,闻自己衣服上的味,看来是今晚张秀兰的话影响了他。   “也不馊啊?”   他嘟囔了一句,目光穿过堂屋,射向西间紧闭的木门,这糟老婆子现在竟然都不想和他在一个屋睡。   这事谁也不怪,就怪老三那个兔崽子,没事给那个糟老婆子买啥衣裳又不是十八岁的小姑娘了,现在把人教唆的心都野了,都不打算干活了不说,竟然还开始嫌弃他了……真是气死他了……   第二天清早,江老根家的院子里静悄悄的,要是原来的这个时候,张秀兰早就起来在院子扫地泼水干活了。   王彩莲趴在窗户缝里悄悄的往院子里看,见果然没有婆婆张秀兰的身影,整个院子静悄悄的,她看了一眼西屋,见老大两口子屋子里没啥动静,她就又躺了回去,陈桃花不起她也不起。   没一会儿,院子里就响起了江老根那故意的咳嗽声,这是他作为当家人,隐晦的提醒家里妇女们该起床干活的方式。   要知道平常这个点,老大媳妇,老二媳妇,还有那个糟老婆子早就起了,并且开始忙活家里的活了。   可这次,他把嗓子都快咳哑了,也不见一个人出来,他不禁有些恼火,这一个个的是想造反呀……   “人哪,咋还不起来,太阳都多大了,非要让我这个做公公的一个个的拍门才好看是不是?”   江老根一嗓子下去,王彩莲和陈桃花立马从屋里钻了出来。   “爹,你今个咋起得这么早。”   王彩莲有些尴尬的慌。   “早?你也不抬头看看现在都啥时候了,一个个睡到现在这个时候,也不怕人家笑话。”   江老根白了一眼老二媳妇,背着手回堂屋去了,人家陈桃花就比她有眼色的多,从屋里出来后,二话不说就钻进灶房忙活离开起来。   被公公骂的王彩莲,恨恨的瞪了一眼灶房的陈桃花,为啥公公不骂她,明明她俩都起晚了……   江老根来到堂屋后,也没有闲着,而是蹲在张秀兰睡得西屋门口故意制造出很大的响动,比如咳嗽声,搬凳子的声,磕烟杆的声……目的就是为了告诉里面那个懒婆子该起床干活了……   他没有把张秀兰昨天晚上说的话放在心上,还以为张秀兰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就是为了气他,庄稼人哪有不干活的?   屋里的张秀兰其实早就醒了,因为常年她都这个点醒,已经习惯了,可她今天这次并没有像往常一样,醒来后立马急匆匆的忙活家里的事,伺候一家老小。   她慢条斯理的起床,穿上她三儿两口子给她买的好衣裳,然后坐在床边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用梳子慢慢的,仔细的梳着头发。   不知不觉中,她的头发再也没有了曾经的乌黑油亮,如今头发里面还掺杂着一些白发,往日里,家里没镜子,她也没空梳头发,每次都是在脑后面扎一个窝窝头,一个月还不洗一次头发哪,即使洗头发用的也是洗衣裳的皂角……   这还是她第一次用洗发膏洗头发,还别说,洗的就是比皂角干净,不仅干净这头发还滑溜,并且还带着一股香味。   二丫给她剪的这头也好看,衬得她年轻了好多岁,这脸上的眉毛是眉毛,眼睛是眼睛,整个人清爽的就像是洗掉了一层污秽似的。   她丢掉曾经包在头上的浅紫色头巾,乡下的老太太都喜欢用头巾包着头发,也不知道为啥,有的中年妇女也喜欢用用黄色的,红色的,展开是一条方形的头巾,包着。   那条头巾从一个女人的中年用到老年,早就不成样子了,颜色不仅全都掉完了,而且整块巾子也松垮的不成样子。   之前张秀兰起床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用头巾包着头发,然后在家里扫地做饭戴着它,下地干庄稼活也是戴着它……似乎只有晚上睡觉的时候才解开它。   可是,现在,她决定不再戴它,像是要和过去告别似的,她不想再过以前的那种日子,她想过一种从前想都不敢想的日子……   再说了,这条头巾也配不上她的好衣裳了,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觉得头上不戴头巾,显得整个人都年轻精神了不少。二丫说了,她留这样的头发好看,她瞅着也好看的紧。   她粗糙的犹如老树皮的手拿起一个黑的发亮的夹子,学着昨天二丫的样子,把左边的头发卡到耳朵后面,这卡子是昨天二丫卡在她头发上的,她瞅着,觉得特别适合她,这卡子一点也不花哨,等啥时候,这根用坏了,她再找二丫多要几根。   她早就听到江老根的动静,可就是不想搭理他,而是一个人拿着镜子,慢慢欣赏镜子中的自己老半天,等过了好一会儿,才拿上昨天从三儿家带回来的新毛巾和肥皂打开了房门。   江老根听到门口有动静,抬起了头看过去,嘴里骂人的话刚到嘴边,就卡住了,整个人也愣住了,昨天晚上张秀兰回来的晚,家里即使有油灯,但是光线不好,看的不太清楚。   这次才算是看的清清楚楚。 第116章   “你你……你咋又换了一身新衣裳?”   江老根结巴半天, 才冒出来一句。   “我想换就换,碍着你啥事了,闪开。”   张秀兰看着面前呆呆愣愣的江老根, 没有给他啥好脸色瞧,把人推搡到一边, 就去院子里洗脸去了。   江老根被推的往后退了好几步, 才刹住身子, 回过神来,走到院子里,烟也不抽了, 盯着在水井旁洗脸的老婆子,闷声道,   “你穿成这样,不准出门给我丢人。”   “江老根,你管不着我,你不让我出门,我偏要出门。”   “你你你……你看你现在啥样子,你还以为自己是那十八岁的黄花大闺女啊?”   江老根气的直跺脚。   “你就没想过,你打扮成这样, 村子里的人会咋在背后看我江老根的笑话,他们戳我的脊梁骨……你看看你现在这样子, 哪还有一点像我老江家的人。   你看村子里像你这么大的,有谁像你这样打扮?咱远的不说,就说老大媳妇,老二媳妇她俩的娘, 你看她俩有没有像你穿的这样招摇……简直就是个老妖精,真不要脸……”   “江老根, 你骂谁老妖精,你骂谁不要脸?”   张秀兰啪的一下把刚拧好的毛巾扔进盆子里,抄起水井旁边的扫把,就朝江老根打去。   “我看你这个老不死的才不要脸。”   “张秀兰,你敢动我一下子试试……”   江老根虎着一张脸,可张秀兰压根就不怕他,举起手中的扫把就朝他身上打去。   “呀,打人了……打人了……老大,老二,你们是不是都死屋里了……没见这个死老太婆在发疯吗……”   江老根被打的抱头乱窜。   早就听见动静的老大老二见他们爹喊他们了,也不敢再继续躲在屋子里,只好出来劝架。   “娘,你别打爹了……”   “是啊,娘,有话好好说……”   ……   张秀兰打的出了一身汗,要不是怕弄脏她身上的新衣裳,她说啥今个也不会放过这个该死的江老根。   王彩莲和陈桃花两个媳妇,都龟缩在灶房,不敢出来。   躲在大儿子身后的江老根脸上都是被扫把打出来的红印子,这时候的扫把是竹子枝做的,上面都是细细的竹子条,打起人来别提多疼了。   “娘,爹说的也没错,你打扮的这样好,可咱都是庄稼人,你这样出去,村里人咋看咱啊……”   江老大看着穿的一点都不像村里人的他娘,吞吞吐吐的说道。   “老大,我把你们兄弟养这么大,现在娘想穿的好一点,想过的好一点,有错吗,你要是嫌我给你丢人,我就不在这个家呆了。”   被江老根说,张秀兰还可以不在乎,可现在连亲儿子都这样说,张秀兰是彻底的被伤到了,难道人穿的体面些,就有错吗?她又没偷没抢,难道非要每天穿的那样破烂,才能顺了这几个人的意?   “娘,我不是这个意思……”   江老大见他娘哭了,终于有点慌了。   “娘,你哭啥,我哥说的也没错,你穿成这样子,一点都不像过日子的人,再说了,你都这把年纪了,这好衣裳穿在你身上,都白搭了,还不如给我,让我拿去卖钱……”   张秀兰被眼前这两个没心没肺的儿子给整的心哇凉哇凉的……这就是她张秀兰含辛茹苦养大的好儿子。   张秀兰难受极了,一路哭着到了有贵家。   “娘,你这是咋了?谁欺负你了?”   正在门口刷牙的江有贵一抬头就见他娘哭的一脸伤心的来了,他立马丢下手中的水杯,问他娘。   “三儿,你娘我的命咋就这么苦啊,你那两个哥,没有一个是好的,在家伙同江老根那个老东西一块欺负我啊……”   张秀兰哭的鼻子一把,泪一把的,然后把前前后后的事给老三学了一遍。   “娘,你以后就在我们这住,不要回去了。”   闻声出来的张云,气的不行,没想到江有粮和江有福那俩兄弟竟然这样对他们的亲娘,还有那个江老根,张云是打心眼里就瞧不上她这个公公,没有一点为老的样子。   “娘,我媳妇说的对,你以后就住我这,以后再也没有人给你气受,那个家再也不回去了。”   听着儿子和儿媳妇的话,张秀兰也动心了,想以后跟着她的三儿住,可……   “珠她妈,三儿,可是娘的东西还在那边哪,你们给娘买的新衣裳啥的我刚刚出来的急,也没带出来……”   “这有啥难的,走,我俩陪你一块回去拿。”   张秀兰有儿子儿媳撑腰,立马就硬气了。   三人来到地方后,江有贵一脚踹开了大门,吓得蹲在院子里吃饭的江老根他们一大跳。   “呀,三儿来了!”   江老二立马放下手中的碗,站起来迎江有贵,笑的一脸讨好。   “吃了没,这边的饭刚做好,叫你嫂子给你盛一碗,今个就在这吃。”   “是啊,老三,嫂子这就立马去给你盛。”   王彩莲热情的很,放下手中吃了一半的饭,立马就钻进灶房给江有贵舀饭去了。   “老三,家里没啥菜,嫂子给你炒盘鸡蛋吃。”   从灶房里传来王彩莲亲切的不像话的话。   还是江老大看出了江有贵来者不善。   “老三,你过来是不是有事啊?咱娘是不是去你哪了?如果去你哪,你可不要听咱娘瞎说啊,你给评评理,你说有咱娘那样的没?   你给她买了几身好衣裳,她恨不得让全村人都知道,说是,以后在这家,地也不扫了,饭也不做了,也不下地干活了……你说说哪有这样的,今个一大早,穿的就像是去走亲戚似的。   不,比走亲戚还要好哪,一点都不像咱庄稼人,你说你也是,你给她买这么好的衣裳干啥,把那钱省下来不比啥强,你看,你那几件衣裳,把咱娘的心都弄野了……”   江老大自顾自的说着,江有贵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陈桃花见江有贵的来脸越来越黑,连忙撞了一下江有粮。   “别说了,没看老三都不高兴了吗?”   “老三,你也不要怪你大哥,他也这是为你好,觉得你挣点钱不容易,咋能给娘买那样好的衣裳,那钱不就浪费了吗?你花钱这样大手大脚,把家里的钱花完了可咋整?”   陈桃花出来做和事佬,老三的钱那以后可都是她外孙的,现在老三花钱这样没有节制,到时候把钱花完了,她外孙咋办?   这给她婆婆买衣裳的钱也是她外孙的,现在老三花的就是她外孙的钱啊,她能不心疼的慌吗。   说实话,江有贵被恶心到了,就好像是吃了一块大肥肉,腻在嗓子眼了。   “那是生我养我的亲娘,我花的是我自己的钱,怎么花是我自己的事,我乐意给我娘买衣裳穿,你们管得着吗?”   “老三,你咋说话哪,我们这也不是为你好吗?”   江有粮认为老三不识好人心,陈桃花一脸的委屈,一副被小叔子欺负也不敢吭气的样子。   “呀,大哥,三儿说的对,那是三儿的钱,三儿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江老二为了和江有贵搞好关系,所以现在第一时间跳了出来,指责他大哥两口子的不是,维护起了江有贵。   “三儿,还是你孝顺,给咱娘买的衣裳真好看,可惜你二哥我没钱,要是我有钱,我也孝敬咱娘好衣裳。”   江老二这话刚好被走到门口的张秀兰听到,她看到江老二这样虚假的嘴脸,立马炸了。   “好你个老二,之前是谁说,我穿这样的好衣裳是白瞎了衣裳,还嚷着要拿去卖?”   江老二没想到此时他娘来了,并且还揭穿了他的话,他立马有些尴尬的讪笑。   “娘,我之前是和你说着玩哪,你看你,你咋还当真了啊……”   “哼,你就当着三儿的面继续编吧,我以后就当没有你这个儿子。”   张秀兰说完就进屋收拾东西去了,张云也跟了过去。   “三儿,你别听咱娘瞎说,我之前真是和咱娘开玩笑哪,说咱娘的是大哥,大哥见咱娘穿成这样,嫌弃给他丢人。”   江老二亡羊补牢的描补着,把什么事都推在了江老大身上。   “老二,你咋这样?”   江老大见江老二把什么事都往他身上推,顿时不乐意了。   “我哪样了?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之前你难道没有说过嫌弃咱娘的那些话?还把咱娘给气哭了。   老大,也不是我说你,咱娘拉扯咱几个兄弟容易吗,你咋能这样说咱娘,真是……太气人了。”   江老二嘴皮子溜,这一招祸水东引更是用的好。   “老三,就是老大把娘气哭的,老二说的没有错,当时我都在灶房听见了。”   王彩莲一边说一边端着一盘炒的黄灿灿,香喷喷的炒鸡蛋走出来了,走到江有贵身旁,把盘子递到江有贵眼前。   “老三,你别气了,来尝尝嫂子给你炒的鸡蛋,我放了好多油,炒的油汪汪的。”   江有贵看也没看,一挥手就把那盘子鸡蛋打翻了。   “老三,你这是干啥?”   王彩莲目瞪口呆的看着她辛辛苦苦炒的鸡蛋,就这样全都被老三给打翻在地,   “这鸡蛋,平常我们都舍不得吃,今个看你来了,这才为你炒的鸡蛋,你不吃就不吃,打翻它干啥?”   王彩莲看着沾满土的炒鸡蛋,心疼极了。 第117章   “你咋这么不识好歹, 你二嫂一见你来,就连忙去给你炒鸡蛋,你有了几个臭钱, 看把你嘚瑟成啥样了,眼里都容不下人了。”   江老根把饭碗往地上一扔, 夹着眼皮不阴不阳的瞥了一眼江有贵。   “爹, 这咋能怪老三啊, 要怪就怪我媳妇,真是没有一点眼色,我娘都哭了, 三儿哪还有心情吃炒鸡蛋,她还巴巴的往上凑。”   江老二见江老根说江有贵的不是,心里急的不行:爹啊爹啊,你咋就没忍住啊,昨个你不是还叮嘱我们不要得罪他吗,你今个咋敢这样说他啊。   你倒是说的痛快了,儿子咋办啊?儿子还要靠他提携哪,你真是个老糊涂虫……   “是啊爹,都是我没眼色, 不怪三儿。”   王彩莲委屈巴巴的说道,虽然江老根是为了她好, 可此时咋能得罪老三啊,她家老二还指望着老三哪。   江老根要是再把老三给得罪了,日后,别提让老三提携着老二, 恐怕他们两口子连老三家的门都进不去。   所以,她此时心里对江老根是埋怨的, 即使他刚刚维护了她的脸面。   “爹,你要是没事,就出门去村子里转转,找人说说话。”   “是啊,爹,你出去转转。”   江老二附和道。   江老根听见老二媳妇这样说,又听到老二也是这意思,气的眼前一阵发黑,他说老三还不是为了他俩,可他俩竟然想把他赶出去,这是嫌他多管闲事了呀。   江老根拉着张脸子,站起来,泄愤又像是给谁甩脸子似的,一脚把地上的碗踢了好远,然后背着手出了门。   此时,张秀兰和张云各背着一个花布包裹从屋里走了出来。   “娘,您这是干啥啊?”   江老二他们见他娘背着包裹,顿时有些慌了。   “大哥,二哥,以后,咱娘就住我那边,跟着我过了。”   江有贵这两哥叫的很没意思,因为在他心里,大哥,二哥,这两句称呼,就像是走在路上碰到一老头,叫他大爷一样,只是一句可有可无的称呼,这个称呼并不包含它本应该所具备的让人尊敬的东西。   “啥?”   江老大和江老二都有些震惊。   “咱爹还活着哪,你把咱娘接你那去住,这是啥意思啊?咱爹咱娘在一起大半辈子了,这老了老了,你把他俩给硬生生的分开了,哪有这样的道理?”   江老大觉得老三这是在胡闹,村子里谁家这样啊,这两位老人都还活着哪,就把他们给分开,也不怕人笑话。   江有贵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张秀兰给抢先了。   “啥硬生生的分开啊?老大,你可别冤枉三儿,这是我自己愿意去三儿那住的,我早就和你那个爹过的够够的了。”   “娘,这是为啥啊?难道就因为今个早上爹还有我说了你几句,你就要去老三那住?”   江老大想不明白,觉得他娘真是越老越活回去了,谁家过日子,没有上嘴皮磕着下嘴皮的时候啊,咋能就因为这点小事,就这样闹啊,这不是叫人看笑话吗。   “老大,娘把你们兄弟几个拉扯大不容易,我在这个家那是起早贪黑的干活,我有时候就想,我就是这个家的一头牲口,可牲口总要有休息的时候吧。   这些年,我觉得我做的够对得起你们的了,把你们拉扯大,给你们娶媳妇,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在家里伺候全家老小,在外面干活挣工分。我这样的日子干了几十年,从没有歇过。   你们想过没,即使是一头牲口,你们也有让它歇歇的时候吧,更何况,你娘我是个人,不是一头牲口。”   张秀兰这些话从来没有对人说过,这是第一次,她把内心深处的话说了出来,她抹了一把泪,继续说,   “可你们这些人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让我歇歇的话,只有三儿,说我忙活了大半辈子,让我剩下的日子就享享清福,啥也不做,好好的歇一歇,我知道你们兄弟俩在背后肯定没少怨我偏疼三儿,可三儿就是比你们有良心。   在我忙的为这个家在地里挣工分,顾不上吃饭的时候,只有最小的三儿手里拿着个窝窝头,舍不得吃,蹲在地头上等我,我在地里忙到半夜,走到地头被绊了一下,才知道是三儿,三儿见到我第一句话就是:娘,吃。”   张秀兰哽咽的不行,那晚她是哭着把那个早就已经凉透,硬的像石头似的窝窝头,给一点一点的吃了下去,那是她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窝窝头。   “娘,你别说了。”   江有贵不想见她娘难受,不想让她继续说了,可张秀兰不愿意。   “三儿,这些话憋在娘心里好多年了,娘想说,你让娘说完。”   “你们小时候,我和你们爹江老根只要一吵架,你们的爹就打我,那时候,老大老二就站在一边看着你爹打我,只有三儿,别看他最小,身体最弱,为了我,他捡起地上的砖块就朝江老根的脑门上砸去,还说了一句,不准你打我娘。这句话我记到现在。   你爹的头被他砸出来了一个洞,血流了不少,最后,三儿被江老根从房顶吊了起来,用绳子抽打无论我怎么求他,他都不肯放过三儿,三儿那时候别看人小,但就是脾气硬,被抽的浑身都是血,嘴里还嚷嚷着:江老根你要是再敢打我娘,我绝不会放过你,下次,我换更大的砖头打死你……   江老根一听这话,更是往死里抽,我后来赶紧去找了村长,村长来的及时,才救下三儿,那次三儿整整在医院躺了一个月,但自那以后,那江老根就再也没有对我动过手。”   张秀兰的话让江老大和江老二两个人都羞愧的低下了头。   “娘,可是村子里又不止我爹一个人打媳妇,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人家媳妇也都是忍忍过去了,再说了,那个时候谁让你和我爹顶嘴了,你要是不顶嘴,他咋会打你啊?”   江老大嗡里嗡气的埋怨了一句,他觉得两口子过日子,哪有不磕磕碰碰的,当年要是他娘啥都顺着他爹,也不会挨打,他虽然心里有愧疚,但那愧疚少的可怜。   反而觉得,他娘拿这烂芝麻旧麸子的事说,真是没意思透了。   张秀兰从前就知道,她这个看似老实本分的大儿子,其实芯子里和他那个爹一模一样,可她做梦都没有想到,她的大儿子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   江有贵早就忍不住了,直接上去给了江老大一拳头。   江老二见这俩人扭打在了一起,怕殃及池鱼,赶紧远远的躲到了一旁,就怕谁的拳头不长眼,砸到他身上了。   王彩莲见江老二这样怂包,气的跑过去,狠狠的踩了他一脚。   “你疯了是不是,踩我干啥?”   江老二抱着脚乱跳。   “你是不是傻,还不赶快去帮帮老三,机会难得……”   王彩莲一脸的恨铁不成钢道,她就不知道江老二这个脑子是不是猪脑子。   “你是说……”   江老二也反应过来了,连忙朝扭打在一起的那俩人跑去。   “别打了,别打了。”   “老大,你是大哥,咋能对老三动手啊,还有老三,这是咱大哥,你咋能打大哥啊,你们别打了。”   江老二这人鸡贼的很,嘴上说着让俩人别打了,嘴上公平的很,谁也不向,谁也不偏,可他拉架,却直接抱住了老大,让江有贵打。   “老二,你放开我……”   江老大的胳膊被江老二狠狠的拉住,挣扎不开,说话间,脸上就被江有贵打的直接挂了彩。   “大哥,你们就别打了,咱都是兄弟啊……”   江老二说的那叫个情真意切,可他这样,却差点把江老大给活活气死,   “你个拉偏架的死老二,你眼睛难道是被狗吃了?,没看到我被你拉着,一直被他打吗?赶快放开我。”   拉偏架被看出来,要是搁在别人身上,那人肯定会有几分不好意思,说不定就放手了,可江老二是谁啊,那是个没有里脸皮的人啊。   “大哥,我好心劝架,你咋说我拉偏架,你这不是冤枉我吗,我这样做,是在拉架啊,我这都是为你们好啊……你不领情,咋还骂我眼睛被狗吃了……”   他不仅没有为自己拉偏架感到羞耻,反而倒打一耙,真是差点就送走江老大。   陈桃花见自己男人被人打,急的就要扑上去,要挠江有贵的脸,可在一旁的张云哪会让她如愿……   ……   最后,以江老大被打的浑身挂彩,这场架才结束。   而张秀兰从今往后也就在江有贵家住下了,这事闹的村子里人尽皆知的地步,尤其是那些上了年纪,被家里那口子打过的人,都能对张秀兰感同身受,她们都羡慕张秀兰有个好儿子。   在这个村民们都对男人打女人,丈夫打媳妇都习以为常的时代环境下,女人是可悲的,媳妇是可悲的……尤其是,自己被丈夫殴打时,自己的亲生儿女就站在一旁事不关己的看着。   这是人性的冷漠还是环境的催化,那些被殴打的人,更愿意相信,自己的孩子是懦弱的,胆怯的,不敢为了维护母亲而得罪一家之主的父亲……   她们经常会用,孩子还小,不懂事,等长大了就好了这些借口,来麻醉自己,等这些孩子长大,她们或许可以明白,父亲打母亲,是不对的,但是她们有勇气去反抗父亲,保护母亲吗?   这是个未知数,有人会站出来保护母亲,有人会继续选择装作看不见,听不到,来逃避母亲的眼睛。   还有一种人,就是如江老大那种人,他们永远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父亲打母亲,是不对的。   有时候,张秀兰们需要的不是一个可以保护她们的孩子,而是一个想保护她们的孩子。   这个孩子可以懦弱,可以胆小,可以不用像江有贵那样采用极端的手段攻击父亲……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这个世界上没有家暴,(特别声明:江有贵通过用砖头打江老根,从而保护张秀兰的方式不可取,不可取,如果遇到这种事,打1111110,不过还是希望这种事你们永远也遇不到,这辈子遇不到,下辈子也遇不到……遇到的永远都是美好!) 第118章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 江老大因为脸上挂了彩,平时不敢出门,怕人笑话, 更是不敢这个样子去闺女的婆家那边接闺女回来。   而江老二借着这次打架中,他帮了江有贵, 自认为他和老三的关系有了缓和, 这些天, 他借着各种名头来找江有贵喝酒,话里话外说的都是现在他发了,不能忘了他这个二哥之类的话。   可江有贵压根就是不接他的茬, 无论江老二怎么套都从他嘴里套不出来一句实话,原本是打算把老三灌醉,照江老根说的那样,把老三怎么发财的话套出来,有了把柄后,就可以威胁他。   可最后,江老二没有把老三灌醉,自己反而先醉了,然后被江有贵从他嘴里套出了他和江老根的打算。   最后, 醉的不成样子的江老二被江有贵扔到了大门口。   江老二醒来的时候,都已经大半夜了, 他从老三的门前晃晃悠悠的爬起来,脑子里一团浆糊,不明白自己和老三明明喝着酒哪,自己咋躺在这了。   他拍着老三家的大门, 嘴里嚷嚷着还要喝,被老三用一盆淘菜水泼了一头, 他这脑子才算彻底的清醒。   清醒后,隐约的记起来他喝醉时,把他和江老根准备怎么算计老三的事,一不小心被老三给套了出来,吓得他顿时生了一身的冷汗,再一瞅老三嘴角挂着的那抹讽刺的笑,他即使再没脸没皮,这种时候说啥还是有点臊得慌的。   最重要的是,他怕老三这个混不吝的动手打他,所以不用老三赶,江老二就逃命似的跑了。   后面几天都没再上门找过老三,老三一家可算是清净了不少,他们家这次赚了不少的钱,江珠就让他爸去县城买地段好的铺子,宅子,之前他们收上来的古董也都被放到了县城的宅子里。   自从有了上次的经历,江有贵就放开手去干,江珠没有拦着她爸,反而还在旁边出谋划策,因为她知道,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包产到户,允许个体户经营,而现在,她已经敏锐的察觉到,投机倒把的风口已经松了许多。   她知道未来走向,所以明白现在这个时候,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江有贵整天忙着倒腾东西,什么贵就倒腾啥,而江珠也没闲着,趁着这段时间,带着江三爷,爷孙俩到处跑着“收垃圾”。   爷孙俩可没白忙活,从其他村子里收了许多的好玩意,有明代的黄花梨衣柜,唐代的屏风,乾隆期间的瓷器,鸡翅木的书桌……其中江珠最喜欢的是一座明代的紫檀木海棠花拔步床和黄花梨雕刻的玫瑰椅。   这些东西要是搁到现在,随便拿出里面的一样,都价值不菲,有的甚至是不能用价格来衡量的。   在县城买的宅子里面摆满了各样格式的古董家具,每次江珠来这里,就会感觉特别的安心,将来,这些可都是钱啊……   日子过的很快,在江珠和江三爷俩人四处跑着淘古董,不咋挨家的这段时间,村子里发生了不少事。   先说那个女知青秦苗为了返城,义无反顾的嫁给了一个瘸子,就因为那个瘸子家里有个棉花厂工人的名额可以给她,而她可以通过转插的方式回到城里,她为了尽快离开这个令她厌恶的破村子,迫不及待的就和那个瘸子领了结婚证。   而这个瘸子,是她利用王爱国认识的,王爱国做梦都没有想到,他一直喜欢的秦苗,竟然会为了返城,嫁给了他那个瘸了腿,离过婚还有孩子的表哥。   这些天,王爱国就像是丢了魂似的,整天失魂落魄的,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返城对秦苗真的就那么重要吗?   而秦苗最后没有选择他,就因为他没法帮她返城?   难道为了返城,就可以葬送掉自己的婚姻和幸福?   王爱国想不明白,他怎么可能想的明白,要知道,他和秦苗始终都是两个世界的人。   ……   秦苗终于返城了,天知道,这是她想了多长时间的事,她想返城都快想疯了,为此她甚至付出了婚姻。   可秦苗不知道的是,其实她只要再等一段时间,就可以等到知青返城的通知。   第二件事,就是那个曾经和张红旗在一块搅合,最后被村里人都不待见的王娟,被她妈逼着嫁人了,而对方给的彩礼钱,被王娟她妈拿去给王娟她兄弟娶了媳妇。   ……   陈桃花眼瞅着她闺女快到日子了,在家急的不行,江老大也急,但他脸上的伤还没有好全乎,最后,两口子商量了下,由陈桃花去李大牛家接人,江老大则赶着牛车在半道上等她们。   陈桃花背着王彩莲,偷拿了家里七个鸡蛋,用一块布头缝制的花布包着,去牛洼村接闺女去了。   “娘,你咋才来啊?!”   陈桃花刚走到闺女家门口,江玉恰好端着一盆衣裳,走出来,江玉一见她娘,手里的盆嘭的一下就摔到了地上,看着现在才来的娘,江玉委屈的都哭了。   这段时间,她天天站在家门口朝路边张望,就盼着她爹她娘赶快来接她,眼瞅着她的肚子越来越大,她的心整天提着,就怕把孩子生在这个家里……   陈桃花差点没认出来眼前这个人是她闺女。   “大丫,你咋成这个样子了?”   陈桃花难受的直掉眼泪,她那个曾经像花儿一样的闺女,现在咋老成了这个样子,明明才一二十天没见。   “妈……”   母女俩抱头痛哭,江玉满腔的委屈,和这段时间的提心吊胆,在这一刻,仿佛找到了可以发泄的口子似的,喷泄而出。   李大牛他娘见这母女俩抱着头哭,脸色黑的仿佛锅底灰似的,她瞅了一眼周围探头探脑看笑话的邻居,这心里恼的不行。   “呦,大牛他媳妇,我们家是缺你吃还是缺你喝了,你这咋一见到你娘,就哭成这样?让别人见了,都以为是我们家里人欺负你了?”   李大牛他娘皮笑肉不笑的,那眼睛里仿佛有刀子似的,往江玉身上扎。   江玉见她婆婆用眼剜她,吓得连忙用袖子抹了抹泪,她受委屈没啥事,但她怕婆婆羞辱她娘。   “我是想我娘了,才哭的。”   “原来是想你娘了……这下好了,你娘来了,你去把这衣服晾了,饭做了,再和你娘说话。”   李大牛他娘从头到尾都没有和江玉她娘说一句话,为的就是想落落她的脸,谁让这娘俩先给她难堪的,那她也不用给这俩人留啥面子,她甚至连客套话都不说一句,直接当着陈桃花的面,像使唤老妈子那样使唤江玉,像是没有看到江玉挺着的大肚子似。   “她婶子,我闺女这还挺着大肚子哪,你让她干这干哪的,她身子咋受得住啊?”   被晾在一旁的陈桃花,见闺女的恶婆婆这样磋磨她闺女,气的直打颤。   李大牛他娘听到陈桃花的话,立马就炸了。   “挺着大肚子咋了?当年,我挺着大肚子的时候,家里的活,地里的活,哪一样都不落,这村里谁不是这样过来的,那也没见出啥事,咋就你家闺女这么娇气,吃不了苦,我让她晾个衣裳,做个饭咋了?   我还没找你算账哪,你这个闺女平日里又懒又贪吃,仗着自己怀上了,在我家作威作福,把自己当姑奶奶供着,天天这也不干,那也不干的,谁家媳妇像她这样,我家儿子娶了你家这个懒货,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李大牛他娘骂骂咧咧的,那是一点脸都不准备给江玉和陈桃花留了。   嘴笨的陈桃花那完全都不是李大牛他娘的对手,母女俩被李大牛他娘指着鼻子骂了老半天。   李大牛他娘那真是啥难听骂啥,一点都没有顾忌,陈桃花被骂的脸色难看至极,气的脸色都发青了,她从来没有这样被人欺负过,此时的她恨不得上去撕了李大牛他娘的这张破嘴。   “娘,走,这个家,我是再也待不下去了。”   江玉快疯了,她受啥委屈都行,但是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李大牛他娘这样辱骂她娘。   “走,你赶快走,走了,你这个扫把星就不要再回来,我给我家大牛再娶一个比你好一百倍的人……”   李大牛他娘叉着腰,在江玉和陈桃花身后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然后继续骂。   陈桃花走了老远都还能听见对方的骂声,气的浑身发颤。   “娘,咱别和她一般见识……娘,疼……”   江玉话刚说到一半,就抱着肚子往下滑,脸上满是痛苦的神色。   “大丫,咋了咋了……你不会是要生了吧?”   陈桃花见闺女不对劲,紧张极了,此时也顾不上生李大牛他娘的气了。   “娘,娘,我疼……”   江玉此时疼的冷汗都出来了,她蜷缩着身体,两手死死的攒着地上的土坷垃。   “闺女,你这是要生了啊……这可咋整啊……”   陈桃花急的仿佛热锅上的蚂蚁,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   “闺女,闺女,你坚持住啊,你爹,我去找你爹……”   江玉此时疼的压根就听不清她娘在说啥,陈桃花撇下闺女,连忙跑着去找江老大了。   ……   谁也没有想到,等江老大到的时候,江玉已经把孩子生下来了……   当天晚上,江有贵家来了一群不速之客,其中有江老根,江老大,陈桃花,还有才生产完,一脸虚弱的不成样子的江玉,以及那个被陈桃花抱在怀里哇哇大哭的孩子。 第119章   “江老根, 你说啥?”   张秀兰做梦也没有想到江老根可以这样不要脸,让老三给那个不检点的死丫头养孩子。   “我这可是为了老三好,老三两口子到现在也没个儿子, 现在刚好大丫生的是个男娃。   以后,这个男娃就让老三养, 对外就说, 这个孩子是老三在外面捡的, 而大丫在回娘家的路上,孩子生下来就咽气了,这样, 老三以后也有了可以养老送终,摔盆子的人。”   江老根洋洋得意的说道,认为自己这样安排好极了,并且他笃定没有儿子的老三一定会应下来,   “老三,咋样?”   江老根见老三不说话,眉头顿时不满的皱了起来。   “不咋样,你把我当冤大头了?这孩子谁想养谁养,反正我不养, 我和我媳妇这辈子只有一个孩子,那就是我闺女。”   要是江有贵想要个男娃, 那早就要了,可他不是个重男轻女的人,这辈子,他有他闺女, 就非常知足了。   “你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   “一个好好的男娃送到你家让你养,你竟然不养?   你没有儿子, 在这村里就抬不起头,就会被人戳脊梁骨……你闺女你闺女……你闺女你待的再娇也不过是个丫头片子,她迟早是要嫁人的,那是别人家的人,是外人,你现在就是在替别人家养媳妇,你咋这么傻?”   江老根见江有贵不愿意养这个娃,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一边说还一边指着江珠。   “就这个丫头片子,哪一点能比得上带把的男娃……”   “就是一百个,一千个带把的,我也不稀罕,我江有贵这辈子就稀罕我闺女这一个,其他的再好,也比不上我闺女一根小手指头。”   江有贵指着江珠对江老根斩根断铁,一字一字的说道。   “不管,她,嫁没嫁人,她都是我闺女,这辈子都是我江有贵的闺女,才不是你说的什么外人,我再给你说一遍,她从来都不是外人,她是我江有贵的娃,我江有贵的娃……”   江老根从没有见过这样脸色凝重,说话无比认真的老三,他一时有点被镇住了,甚至都忘记了说话……   而江珠此时眼圈已经泛红,眼角开始湿了,她从来没有见过她爸这个样子,也没听她爸说过这样的话……现在她心里说不出的滋味……整个人仿佛被热流击中。   “老三,我知道你因为咱娘的事看不惯我,所以才会说这些气话,咱兄弟是同一个娘生的,没有隔夜仇,我也不记恨上次你打我那事,这都过去了。   咱爹今个来你这,是我让的,我知道你气咱爹,气我,气老二,气咱爹当初把你从家里赶出来,气我和老二当时没有为你说话。   但你自从从家里出来后,越过越好,这是不争的事实吧,要是咱爹当初没有把你从家里赶出来,恐怕你也过不上这可以随意看大彩电的日子吧?”   江老大这话即使说的语气再平静,也难以掩盖这其中的嫉妒和酸意。   “你的意思是说,我现在买得起大彩电,过得好了,还要感谢你们当初把我从那个家里像个垃圾一样被扔出来?”   江有贵被气笑了,望向江老大的眼神中满是讽刺。   “没有你们当初那样的绝情冷漠,就没有我的今天?”   “难道不是吗,老三,你拍着胸脯问你自己的良心,如果当初我们不这样做,不这样逼你,你会成现在这个样子吗?   如果我和爹不那样做,你现在还是一事无成,整天想着怎么偷奸耍滑的二流子,你看看你现在过的日子,比我们当初强百倍。   你再看看你身上穿的,你再看看这大彩电,咱村里,不,应该说,这十里八乡的第一台彩电,就在你江有贵家里,你难道不应该感谢咱爹和我吗?没有我和咱爹,你怎么可能买的起这样好的大彩电?”   江老大指着江有贵身上穿的好衣裳,又指着屋里桌子上那台大彩电,脸上满是不忿。   “我为啥要谢你们,我凭啥要谢你们?   你们把我赶出那个家,那是看我没出息,这辈子也就那样了,你们认为我是个累赘,废物,整天不干正事的二流子,你们觉得我没出息,就迫不及待的把我们一家赶出来,你们一直都看不起我,这些我都知道。”   江有贵不傻,只是有些话他以前认为没必要说出来而已。   “我原来以为,只有不亲的人才会势利眼看不起人,可我后来发现,情况恰恰相反,这天底下,最势利眼,最看不起人的往往是这个人最亲的家人。   不过,这是真正的家人吗?我一直认为这不是家人,甚至连亲人都算不上,撑死也只能算是拥有着血缘关系的熟悉人而已。   如果,你们坦荡的承认自己曾经的势利眼,说不定我还会对你们高看一眼,可老大,不,还是叫大哥吧,你还要给你们曾经做下的事情刷一层□□,把它粉饰一番,这就格外的虚伪了,并且虚伪的令人想吐。”   江有贵毫不客气的捅破了江老大话里的虚伪,做了就做了,现在还一副曾经那样做,是为了他好的样子,就太让人恶心了。   江老大眼底有些慌乱和无措,他强装镇定道,   “老三,你上过学,我说不过你。”   “还有,我家现在的日子,这彩电,过的好,这是我一家人辛苦努力得来的,和你们那是一分钱的关系都没有,要是我再见到你往你们脸上贴金,我的拳头会把你们的脸皮给打下来的。”   江有贵挥了挥拳头,警告道。   “你你你……”   江老大用手指着江有贵,嘴里你了半天,也没蹦出来其他的字。   “老三啊,你和你大哥不对付,那是你们俩兄弟的事,可大丫是你的亲侄女啊,她生的孩子还叫你一声姥爷哪,我们实在是没法子了,这个孩子……不是李大牛的。   要是让李大牛知道这孩子不是他的,他肯定不会放过大丫的,你就当行行好吧,养了这个孩子吧。   你放心,以后我们绝不会认他的,以后就让他给你们当儿子,这样也不至于断了你老三的香火。”   陈桃花说的情真意切,说着,还解开了裹着孩子的小被子,让江有贵两口子看。   “老三,珠儿她妈,你们看,这个娃是个带把的,看多壮实啊,一看就知道好养活,听这哭声多响亮。”   原本孩子都已经不哭了,可被陈桃花一巴掌又给拍哭了。   江珠在一旁看的直皱眉,即使她和孩子的妈不对付,可这么小的孩子,眼睛都还没睁开哪,就被这样对待。   “大丫她妈,你赶快把孩子抱起来,这么小,别冻着了,我们不养,你去找其他人吧,有那要不上孩子的人家,你就送给那样的人家,人家肯定也不会亏待这孩子的。”   看着这么小的孩子,即使张云有点心软,但也没有动一丝要养这个孩子的念头。   “送给别人这哪放心啊,这不是他们亲生的,我咋能放心啊,珠儿她妈,这孩子只有交给你们,我才放心啊。   你还是这孩子的姥娘哪,等二丫将来嫁人了,你和老三膝下也没旁的孩子,难免寂寞,这个孩子,你们还是养了吧,到时候给你们解解闷也好啊。”   陈桃花看出来张云心软了,说着说着,就要把怀里的孩子往张云怀里送。   “珠儿她妈,你抱抱这小子,看他多长的多喜人啊……”   张云吓得连忙躲开了,她可不想抱,也不想养,这要是抱了,赖上她可咋整?她有她闺女一个就够了,她和老三都想好了,等闺女嫁人了,他们俩就在闺女的家旁边买个房子,和闺女成为邻居,到时候还能帮着给闺女看看孩子啥的。   陈桃花往张云原来站的位置送孩子的动作一僵,尴尬的笑了笑,然后把孩子收了回来。   “二丫,我求求你,求求你让三叔三婶她们养这个孩子吧,他还这么小,不会和你争这个家的东西的……”   江玉说着,扑腾一下子朝江珠跪了过去,江珠急忙闪到了一边。   “你这是干啥啊?快起来。”   “我不起来,只要你不答应三叔三婶养这个孩子,我就不起来,我知道我以前对不起你,可是孩子他是无辜的啊……”   江玉刚生产过,身子正是虚弱的时候,她此时跪在地上,身子一晃一晃的,脸色煞白不说,头上还冒出了冷汗,可她的眼睛却紧紧的盯着江珠,脸上满是乞求。   “这个孩子是我不想养,和我闺女没有关系。”   江有贵把江珠拉到自己身后,别看江玉现在这个样子,江有贵却一点都不觉得她可怜。   “这个孩子我家是决不养的,你们赶快抱着孩子离开我家。”   “三叔,我求求你了,你就帮帮我吧,帮帮这个孩子吧,我知道我以前做错了许多事,你不待见我,可是现在我知道错了,而且,这个孩子是无辜的啊……做错事的人是我,你们为啥要惩罚一个刚出生的孩子啊?”   江玉哭的泣不成声,说的话有可怜兮兮的,可江有贵张云她们却觉得这话哪里怪怪的,就很不对劲,啥叫他们惩罚一个刚出生的孩子啊?   明明他们啥都没做啊,只是不想养他而已,这咋就成了江玉嘴里的惩罚哪? 第120章   事情的最后, 江有贵一家还是没有答应养江玉的这个孩子,而江玉一家的算盘算是打空了,江玉陈桃花她们怕被人发现这个孩子, 也就没敢再死缠烂打下去。   原本想着等第二天就把这孩子给送到亲戚家先让她们帮忙养着,可就在第二天, 陈桃花抱着孩子正打算出门的时候, 意外发生了。   “李大牛?”   “你咋在这?”   陈桃花看到找来的李大牛, 吓得手里的孩子都差点没抱住。   李大牛昨天半夜喝的醉醺醺的就来了,昨天他回家后,才知道他娘竟然骂了他丈母娘和媳妇, 最后媳妇跟着她娘回家了。   他心情烦闷的慌,就喝了不少酒,然后一个人摇摇晃晃的来到了江玉的娘家,也不敢拍门进去,怕被江玉他爹娘给轰出来。   就靠着她家门口的麦垛子睡了过去,睡着睡着被冻醒了,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叫门的时候,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   “婶子,我是来接我媳妇的……”   李大牛陪着笑脸, 陪着小心,姿态放的很低, 他这话刚说到一半就卡壳了,眼睛突然瞪得像铜铃,视线死死的盯着陈桃花怀里抱着的孩子。   “婶子,你这手里抱的是谁家的娃?”   陈桃花此时慌的恨不得把怀里的孩子藏起来, 可这么大的东西,哪能藏得住啊, 再说了,对方都已经看到了。   她脸上满是紧张,慌乱,心虚。   “那……啥……大牛啊……这孩子……”   陈桃花磕磕绊绊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还能是谁的孩子,当然是你的。”   听到动静从屋里走出来的江玉,心里也慌张的不行,但她至少面上比陈桃花看起来镇定的多,这种情况下,她只能面不改色的说这孩子是他李大牛的。   “啥?”   “这是我的孩子?!”   即使李大牛心里已经隐隐约约的有了预感,可还是被吓了一大跳,虽然他是个男的,但也知道他媳妇离生产的日子还差的远着哪,人家都说十月怀胎,可他媳妇嫁给他满打满算才八个月啊。   “你不是才嫁给我八个月吗,这孩子咋这么快就生了?”   面对李大牛的质问和不信任,江玉的后背生了一层子冷汗,她用手指甲狠狠的掐着自己的大腿,逼着自己冷静下来,不能慌,更不能让李大牛察觉出异样来。   “李大牛,你还有脸说,要不是你娘,我能早产吗,这孩子能生在半路上吗?我为了生他,差点连命都搭进去了……”   江玉说着说着,委屈的大哭起来。李大牛立马就慌了,恨不得抽自己两下,   “媳妇媳妇,你别哭,都是我不好,我不该怀疑你,你打我吧,你打我吧……都是我娘的错,我娘不该骂你……”   李大牛说着说着,来到江玉面前,拿起江玉的手就往自己的脸上抽,脸上满是说不出的愧疚之色。   “你大牛,你真是好样的,竟然还怀疑我……我冒死给你把儿子生下来,你就这样对我……”   江玉哭着锤了李大牛几下,她表面上看着就是一个冒死为丈夫生下孩子,满腔委屈没处说的人,可没有人知道她此时的内心是多么的心虚。   不,还是有人知道的,那人就是抱着孩子浑身无措的陈桃花,陈桃花见她闺女把李大牛给哄住了,这才敢松了一口气。   “你给我生的是个儿子,是个带把的儿子?”   原本李大牛被江玉这几下子锤的越发的对她愧疚的慌,可后面一听江玉说给他生了个儿子,儿子,他整个人此时又惊又喜,激动的差点跳起来。   他说完,就立马扭头,快步朝陈桃花走去,咧着一张嘴。   “我有儿子了,我李大牛有儿子了,带把的儿子……婶子,快让我抱抱我儿子……”   陈桃花把怀里的孩子递给李大牛,李大牛整个人都快高兴傻了,他终于要当爹了……   “哎,对了,婶子,这天还没亮哪,这么早,你抱着我儿子是要去哪啊?”   李大牛高兴之余,忽然想起来刚刚开门的时候,江玉她娘抱着孩子,手里还提着个包袱,像是要出远门似的。   “啊?”   陈桃花没想到李大牛会问这,顿时心虚的看向她闺女,不知道要咋说。   “我早产没奶,刚好我家有个远房亲戚刚生了孩子,奶水还有,我娘就想抱着孩子去找亲戚家借奶哪。”   “对对,我抱着孩子是要去借奶哪,这孩子自从生下来,一口奶还没有喝哪,我见他饿的不行,没法子,才喂了点米汤,一直喂米汤也不是个事啊,就想着去借奶,我正准备出门哪,刚好你就来了……”   陈桃花怕李大牛不相信,一下子哗哗的说了好多。   “不用去,我叔家的哥的媳妇前几天也生了,她有奶,让我儿子吃她的……我再去供销社给我儿子买几罐麦乳精喝……”   李大牛此时恨不得把啥好的都给他儿子,他光顾着高兴,一点都没发现怀里的孩子压根就不像早产儿。   “你看他这小胳膊小腿,多有劲啊……”   江玉见李大牛抱着孩子傻乐,她一直高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了点。   ……   等李大牛把孩子抱回村子里,不知道从啥时候开始,村子里就开始流传了一些这孩子不是李大牛的,李大牛被人带了绿帽子,李大牛娶了一个肚子里揣崽的媳妇……等等,这都是后话了。   ……   最近江珠江有贵她们因为这两天下雨的缘故一直没能出门,一直呆在家里,村民们也都挤在江珠家那个不怎么大的堂屋里看电视。   张翠芬她们几个妇女即使是看电视也不肯让手闲着,都把家里的针线活拿来了,有的在缝补衣裳,有的在纳鞋底……   男人们就蹲在地上,一边看电视,一边唠闲嗑,有的抽旱烟,有的在吃炒黄豆……   大家伙有说有笑的,别提多热闹了。   “珠儿,等改天婶子给你做双鞋穿,婶子做的鞋,别人都夸好,纳的鞋底还是千层底哪,穿着舒服还耐穿,你叔就爱穿我做的鞋。”   张翠芬一边说着,一边把手中的针往头发里蹭了几下,   “那感情好,婶子,你知道我穿多大的鞋吗?”   江珠踮起脚跟,让翠芬婶子猜她穿多大的鞋子。   “婶子这双眼,厉害着哪,就这样一扫,你穿多大的鞋,婶子心里头立马有数。”   张翠芬说的那叫个信誓旦旦,旁边缝衣裳的李杏花忍不住打趣她。   “珠儿,可别听你这个婶子骗你,她一双鞋一年都做不完,瞧她手上这双还是去年开春就开始做的,做到现在还没做完,你要是想穿她做的鞋,那恐怕要等到猴年马月去……”   李杏花的话刚说完,屋子里的人都忍不住哈哈大笑,笑的张翠芬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好你个李杏花,我让你揭我的短,我让你揭我的短……”   说着,就拿手里的针去扎李杏花,李杏花连忙求饶。   “珠儿,你放心,婶子一定会让你穿上婶子给你做的鞋……”   张翠芬拍着胸脯说,李杏花她们又忍不住笑了,这村里谁不知道她张翠芬是个懒婆娘,一双鞋恨不得做上个一两年。   江珠也笑,   “行,婶子,我等着你的鞋。”   虽然这样说,但江珠以为张翠芬说给她做鞋是说的玩笑话,也就没放在心上。   雨一直下,江珠看着窗外阴沉沉的天空,心中不知道为啥感觉七上八下的,就很不安,电视也看不进去。   她瞅着这雨不仅没有想停的意思,反而越来越大。   到第四天的时候,这种不安越发的强烈,就像是要发生啥大事似的,这下,江珠连饭都吃不下去了。   她回到自己房间,坐在椅子上,努力的回忆原文的剧情,可无论她怎么想,想的脑袋都疼,还是想不起来,她只记得原书中会有一场饥荒。   饥荒……饥荒……   江珠脑子里仿佛什么东西一闪而过,饥荒……饥荒……对了,原书中只写了饥荒,但是却没有写为什么饥荒,由于发生了什么事情引起的饥荒……   江珠仿佛找到了那个关键的点,是啊,饥荒的发生一定是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引起的……灾难……水灾?   难道是水灾?……这里会发大水?   江珠猛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如果这里发大水,那地里的庄稼肯定完了,到时候可不就是会引起饥荒吗。   上次小麦快要丰收的时候,也是下了一场雨,毁了村子一半的庄稼,但至少没有引起饥荒,可这次就不一样了,江珠感觉这次的雨势比上回的还要大。   如果发大水的话,到时候完的不仅是地里的庄稼,还有村民们家里存的粮食,今年和明年的口粮,要是这些被大水给泡了,那才会引起真正的饥荒啊。   江珠现在慌的不行,按原文的故事发展,这场饥荒不应该在这个时间段来啊,可江珠不敢赌。   因为她的到来,原文的故事全乱了,上次丰收的时候,在原文里,明明是没有那场大雨的,可现实中,那场大雨就是实实在在的存在了,这是不争的事实,也由此证明,原文的线已经乱了。   在之前那场大雨下过之后,她就猜过原文中的那场饥荒可能会提前到来,所以那段时间,她一直在储备各种的肉,菜,粮食啥的,就是为这场饥荒做准备。   可令她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是,这场引起饥荒的灾难竟然是水灾,其实,这个时候,江珠可以带着她爸她妈她奶和三爷爷,趁大水还没来,就离开这个地方,最多就是损失掉地窖里藏的那些原准备渡过饥荒的菜肉粮食啥的,包括家里的大彩电……   反正她们手里有钱,以后啥都能买到,她们是没啥事,可村子里的人咋整啊,她们肯定舍不得那些粮食,那些粮食对江珠来说可有可无,可对于这些面朝黄土背朝天,家里穷的叮当响的庄稼人来说,这些粮食就是他们的命根子啊……   现在外面大雨下的哗哗的,屋里的江珠纠结的要命,此时她脑海里一一闪过翠芬婶子,虎子,老崔叔,老崔婶,二狗子,林木叔那些人的脸,在不知不觉中,这些人在她心里已经有了很重的分量。   她是做不出来那种独自带着家人逃跑,撇下这些村民们,让他们独自面对水灾的事。   如果她那样做了,那她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如果她要带着村民们趁着大水还没来之前逃跑,这些村民肯定不会走,因为他们舍不得家里的粮食,而这些粮食带不走,村民们就不会走。   现在的问题是,大水说不定啥时候就来了,那么多的粮食,不是一袋两袋的,人背起来就走了,一个村子的粮食,那是非常多的。   到时候,一个搞不好,粮食没了,人也没了……这种情况,要想人和粮食都保住……那只有上山一个法子了。   江珠想好后,就准备去找林木叔和老崔叔,告诉他们大水要来了,让他们赶快组织村民们上山。   “闺女,你咋不吃饭啊……”   张云刚推开闺女屋里的门,就见闺女疯了一般从屋里冲到了雨中。   “你这是去哪啊,伞伞,拿着伞啊……”   “妈,大水快要来了……你和我爸,我奶他们在家赶快收拾东西准备上山,我去找林木叔,让他在大广播里通知村民……”   江珠一边跑,一边对她妈喊,大雨砸在人脸上,生疼生疼的,可江珠顾不得,她的衣服在她冲进雨里的刹那,就被淋湿了,现在已经是秋天,雨水打在身上,还是冰冷刺骨的。   张云消化完闺女刚刚说的这些话,手里给闺女端的那碗面条直接啪的一声,摔倒了地上。   “有贵,有贵……娘,娘……三叔……不好了,不好了,要发大水了……”   张云扯着嗓子喊,一边喊一边冲到里屋,趴到床下面,把家里面的钱和存折,全部包起来,揣到身上。   江有贵他们都被惊动,连忙找来,看到在忙着包钱的张云,急忙问是咋回事。   张云包钱的手那直颤抖,说的话也是颠三倒四的,不过江有贵他们也算是听明白了。   自打上次庄稼丰收的时候,闺女说要下雨了,江有贵就对他闺女这方面说的话打心眼里相信,这下,江有贵也慌了。   “三叔,你咋看?”   “有贵,这雨下的不对头啊,邪气的很,收麦子的那回,简直没法和这次的比……这次八成像珠珠说的那样真的会发大水啊……”   江三爷瞅着外面的雨,不停地咽唾沫。   “要发大水?这可咋整啊?”   张秀兰急的仿佛热锅上的蚂蚁。   江有贵冷静下来,急忙让他娘和媳妇去蒸馒头,而他和江三爷先去把地窖里的东西先搬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1章   此时, 林木正在村里那唯一的大喇叭里喊得声嘶力竭。   “要发大水了,要发大水了……大家不要急,不要慌, 女的在家里蒸馒头,一锅一锅的蒸, 不要舍不得粮食, 村里的壮劳力, 跟我拉着粮食上山……”   时间回到半个小时前。   “林木叔,林木叔……”   “谁啊?”   正在家里端着碗吃饭的林木听到有人在喊他,他一抬头才发现是江珠那丫头, 淋着雨找来了,满脸急色。   “珠儿,你咋来了?咋不打把伞啊?”   林木的媳妇王翠娥见到江珠被淋的不成样子,急忙给她拿了一条干毛巾。   “咋了,发生啥事了?”林木有预感,肯定是发生了啥大事,否则江珠不会这个样子找过来。   江珠接过干毛巾来不及擦,满脸焦急之色。   “林木叔,这可能要发大水啊。”   “你说啥?”   林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真的, 林木叔,这雨都连着下几天了, 看这样子,还会继续下下去,并且雨势只会大不会小。”   江珠没法和他说的太明白,大水说不定就要快来了, 它就像是一个不定时炸弹一样,就连江珠都不知道它什么时候爆炸。   有可能是明天, 有可能是后天……不过也有可能就是今天,也有可能是一个小时后,也有可能是下一分钟,下一秒……   所以江珠现在争分夺秒的想让村民赶快都上山去。   “林木叔,你相信我。”   林木刚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有些犹豫和迟疑。   “珠珠啊,会不会是你想多了,这咋可能会发大水啊……”   “林木叔,来不及解释那么多了,我就问你一句话,如果发大水了,咋办?村子里的人咋办?村子里的粮食咋办?”   此时的江珠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她的眼睛死死的看着林木,林木半天都说不出来话,只问了江珠一句话。   “你有几成把握觉得会发大水?”   “八成。”   其实江珠是有九成的把握,可她不敢说,因为她知道原文剧情,可林木他们不知道。   林木一脸凝重,眉头紧锁,下一秒,他仿佛做了什么重要决定似的。   “走,去村委会。”   俩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冲向村委会,那里有村里唯一的大喇叭。   而林木媳妇王翠娥在听到江珠说可能要发大水的时候,吓得当场脸色就发白,等看到江珠和林木走了之后,她一个人更是慌张的不行,不知道拿啥好了。   ……   江珠说的是可能会发大水,到了林木嘴里那就是快要发大水了,因为林木知道,如果他在喇叭里喊可能会发大水,有的村民会不相信,不配合,守在家里不肯动。   这下子,全村的人急的都仿佛那热锅上的蚂蚁。   他们村里有一辆牛车和一辆驴车,林木指挥着,带人拉着粮食上山,山上有一排先辈们挖的窑洞,此时用来放粮食刚刚好。   江珠回到家,干的第一件事就是脱去湿衣服,换了一身干衣服,并且往嘴里塞了一把药丸子,这个时候要是再生病,那就麻烦了。   家里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她妈把家里的衣服都装进了麻袋里,被子都用绳子给包扎了好几捆,江三爷的东西也都拿到这边来了。   她奶张秀兰蒸了三四锅馒头,都放到了两个大筐里,到时候,用一根扁担挑着就能走。   江有贵和江三爷俩人正忙着把腌菜缸搬上驾车子,它是一种板车,村里平常用来拉麦子的,这是前段时间江三爷闲的时候做的,没想到还真派上了用场。   六个腌菜缸全搬上车后,又把家里的大彩电用油布包了几圈,然后放到箱子里,再搬到板车上。   还有之前晒的干菜,也都不能扔,以及那些晒得腊肉,干鸡,咸鱼啥的,一股脑的全部都装进麻袋里。   然后又把张云捆好的被子摞到了咸菜缸和电视机上面,再然后,就是麻袋装的衣裳,麻袋装的菜,肉啥的,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直摞到摞不下为止,然后再用绳子从上面穿无数道,把它们紧紧的和板车拴在一起。   就这样拉着板车上山去了,江珠执意要跟着,江三爷原本也要去,江珠看他年纪大了,怕山上路滑,他摔着了,就没让他去,最后是,江有贵拉着板车,江珠在后面帮她爸推着板车。   张云在家收拾杂七杂八的东西,没一会儿又收拾出一大包来。   “珠她娘,这个煤炉子要带着啊,在山上还能热热饭,烧点水啥的。”   张秀兰恨不得把整个家都搬过去。   “知道了娘。”   什么锅碗瓢盆的,就连灶房里的煤球,柴火啥的都没有放过,全拿走了。   江有贵拉着板车来来回回整整拉了三四趟。   东西都拉到山上去了,剩下的就该人上去了,村民们锁好自己家的门,就朝山上走去了。   张翠芬背着篓子,前面脖子里挂着一个袋子,手里还提着两只老母鸡,二狗子背着铺盖,锅碗瓢盆,前面怀里抱着两颗大白菜还有三颗青萝卜,兜里装着三个大馒头,李满仓背着一口大铁锅,腰上缠着馍袋子,怀里抱着儿子……   他们身后背着,身前抱着,手里提着,脖子上挂着,腰上缠着,反正是能带的都带了。   “婶子,咋就你一个人啊,老崔叔哪?”   挑着扁担往山上去的江有贵见老崔婶一个人背着一大包的东西,走路颤颤巍巍的,连忙上去扶住了她。   “是有贵啊,你老崔叔他不放心闺女,去牛洼村告诉她们一声去了,按理说也该回来了,但还是不见他人影……”   老崔婶停下来,锤了捶酸痛难忍的腰,不断的往后望,脸上满是说不出的忧色。   “婶子,来我给你背着,咱先上山,待会我下来,去找我老崔叔去。”   “行……”   ……   “老崔叔,老崔叔……”   江有贵打老远就看到雨中有一个人。   “有贵,有贵……”   老崔叔也看到了有贵,有贵见老崔叔没事也就放心了,搀着他上了山。   此时山上离老远都能听到乱哄哄的声音,有鸡叫,有孩子哭,有说话声,再加上雨声,各种嘈杂的声音混合在一起显得闹哄哄的。   这个山上的窑洞不少,还都挨着,宽敞得很,一家住一个窑洞,这样省了不少麻烦事。   江珠张云她们都拿着扫把扫炕上的蜘蛛网和灰尘,这个窑洞有个里间和外间,好在里间有一张炕,外间也有一张炕,江珠跟着她奶她妈睡在里间的那张炕上,江有贵和江三爷睡在外面那张炕上,炕整的大,即使睡俩三人也不觉得挤。   张云先在炕上铺了一层子油布,隔绝炕上的灰尘,然后再铺上棉花做的被子,睡觉的炕收拾好后,几个人又忙着把从家里拉过来的东西都给归置归置。   没一会,外面的天就黑了下来,雨依旧还在下,江有贵用油布正在补窑洞的烂窗户,江珠她奶把从家里带的煤油灯给点了起来。   江有贵家的窑洞没有门,风吹得煤油灯忽闪忽灭的,雨水也梢了进来,最后没法子,江有贵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两块板子,充当门,能暂时性挡住风雨,张云见门板挡的也不严实,就在上面挂了一条被子,这下,风再也进不来了。   这个窑洞有砌的灶,江珠家刚好把家里的大铁锅拿来了,直接往上一放,就可以用了。   这天晚上别人家是怎么过的不知道,反正江珠一家,吃着热腾腾的大馒头,煮的流油的咸鸭蛋,蒸的油亮油亮的腊肉,切成片用辣子炒的,还有解腻爽口腌的黄瓜,切了切,用麻油一拌,喝的是用煤炉子烧的开水兑红糖。   张云把自家腌的小菜,黄瓜条,辣白菜,酸豆角,酸萝卜,咸鸭蛋啥的,看着给张翠芬他们都送了一些,对了还给了他们一些红糖,让他们煮红糖姜水喝,这个时候,可不能感冒。   当晚,因为他们白天又惊又累,所以晚上睡得特别熟,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他们熟睡中,大水已经淹了整个村子。   第二天,江有贵一家被门外的声音惊醒。   “有贵,有贵,快醒醒,快醒醒……”   是林木的声音!   江有贵猛地一个激灵,赶紧从炕上下来,衣服都顾不上穿,拖沓着鞋子,连忙把门口的木板移开。   “林木哥,咋了?”   “淹了淹了……”   林木指着村子的方向,   “你说村子淹了?这是啥时候的事?”   江有贵吓得差点瘫软在地,他扶着墙,好不容易才蹲下,手脚软的就好像不是自己的似的。   “我估摸着,应该是昨天晚上淹的。”   不止江有贵手脚发软,就连林木也是,他们俩都有一种逃过一劫的庆幸,要是他们昨天没有搬到山上来,那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有贵啊,你帮我给珠珠说一声,我这个当叔的谢谢她,这次要不是她,咱这一村子的人可要咋整啊……”   林木说着说着,眼圈突然红了起来,天知道,他今天早上起来,站在山上往村子的方向看的时候,他当时腿软的都站不起来。   他们与大水擦肩而过,这种窒息感,紧张感,逃过一劫的感觉很复杂,尤其是看着被水淹没的村子时,心中那种恐惧感非常强烈,要不是珠珠,他们就差点……   林木从来没有哭过,可这次这位上河村的大队队长再也忍不住了……他崩溃了……   江珠早就醒了,她听着外面林木叔的哭声,心里格外的不是滋味。 第122章   等大水退去, 那已经是十几天后了。   从山上下来的村民们,看着被大水冲倒的屋子,树木, 村子里一片狼藉的样子,都忍不住哭了。   “妈, 咱的家没了……”   虎子看着他家成了一堆废墟, 抱着他妈张翠芬呜呜的哭了起来。   不仅是张翠芬家, 就连老崔婶家也没能幸免。   “天哪,家都没了,这以后可咋活啊……”   这倒的房子里就有江珠的二奶奶陈芳家的, 她抹着泪,啪的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咱们村比着隔壁的牛洼村还是好的哪,至少咱人没事,粮食没事……”   林木干巴巴的安慰着大家,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队长,村长,咱以后咋办啊,我的房子也倒了,哪来的钱盖房子啊, 没有房子,哪个女的愿意跟着我啊……原本我就娶不上媳妇, 这下子好了,房子直接没了……我这辈子更是娶不上媳妇了……”   李二狗一个大男的在那哭哭啼啼的,仿佛娘们似的,这要是搁到平常大家伙一定会觉得可笑又可怜。   可这个时候, 大家都笑不出来,一个个鼻子都发酸……   这房子一倒, 他们住哪啊……如果要盖房子,他们手里攒了大半辈子的钱也压根都不够啊……   ……   “老崔叔,老崔叔,你们先住在我家吧。”   江有贵家的房子是村子里少有的幸存者。   “有贵啊……你说这好好的房子,咋就给冲倒了哪……”   坐在地上的老崔叔泣不成声,江有贵最是见不得这样子的老崔叔的,他眼睛酸涩的直发疼。   站在后面的江珠看着这一幕,她开始的时候,见到村子里的房子都被冲倒了,她刚开始谈不上多伤心,因为至少人没事,粮食没事,房子倒了就倒了。   可等她看到眼前的这一幕时,却发现自己是多么的可笑,她不在乎房子倒不倒,是因为她手里有钱,她县城有房子,在村子里再起一座房子,对她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可对于翠芬婶子,二狗子,老崔叔……这些人来说,他们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人,整天在庄稼地里刨食的,哪里有什么收入啊,家里最贵重的东西,就是那座可以挡风挡雨的房子,其次是口粮。   现在房子倒了,让他们再起一座新房子,谈何容易,恐怕把自己的棺材本都搭上,还不一定够哪。   即使够,可那是那么存了大半辈子的钱啊,他们一点一点从牙缝里抠出来的……   这被大水冲倒的何止是房子那么简单……江珠曾以为帮村民们躲过了大水,大家会开心,可令她想不到的是,即使她帮着大伙躲过了大水,可依旧躲不过去“贫穷”这两个字。   一直以来,她想的都是让自己家如何的赚钱,如何的脱离贫困,如何的赚更多的钱……直到她现在看着翠芬婶子脚上那双穿的已经破的漏脚趾还舍不得丢掉的布鞋,二狗子那打满补丁的衣裳,宽大的裤子短的还露出了小腿……脚上拖沓着一双不知道捡谁的鞋,明显大了很多。   她细细的打量着在场的每一个人,发现没有一个人身上穿的衣裳没有打补丁,衣服不短的,有的是袖子,有的是裤腿,鞋子大部分都磨得发毛,漏洞,早就不能穿了,可他们还依旧穿着。   这些人裸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是那样的黝黑,皲裂,上面布满了的愁苦和沧桑,他们想靠着双手过上好日子,可现实是日子才好过一点,一场大水就全部毁了这些人的盼头……   他们穷,穷的没有一件不打补丁的衣裳,穷的没有一双不漏洞合脚的鞋,穷的有的连媳妇都娶不上……穷的一场大水就可以冲倒他们。   此时江珠心里五味杂交,要是她刚来那会,一定会觉得这些人穷,关她什么事,可她现在已经不是刚来那会了。   刚来的时候,她说不上喜欢村子里的人,甚至很厌恶,厌恶她们在背后嚼舌根,厌恶她们的愚昧,厌恶他们的不公平,欺负人……   可慢慢的,她发现,这些人是爱嚼舌根,是愚昧,是有的时候处事不公平,爱欺负人……但有的时候还是挺可爱的。   就拿翠芬婶子说,江珠以前非常讨厌她的大嘴巴,她最爱在人背后指指点点,说人的闲话,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在上次大家伙冒雨抢收后,她会很细心的给大家熬了一锅防感冒的水,冒着大雨一家一家的送。   还有林木叔,当初他们分组,林木叔不公平,和那宋齐军还有江玉串通一气,欺负她们一家,把村子里最差劲的田地分给了她们这组。   江珠说不气那是假的,她又不是圣母,后面很长一段时间,只要看到林木叔,她都心里憋着一肚子火气,心里盘算着,等啥时候找到合适的机会,她一定要狠狠的报复回去。   可后面,宋齐军偷她的图纸的事情被林木叔发现了,当时宋齐军为了能成功返城,对林木叔许一重利,求对方为他保守秘密。   可林木叔最后还是没有接受他给的那些好处,而是去上面揭发了他。   这件事,让江珠对这个处事不公平,徇私情的大队队长改变了以往的看法,那时候她想,这个人至少是有底线的。   到了后面,她去找林木叔,而林木叔因为以前做的那些对不起她的事,而感到心虚愧疚不敢见她的时候,她又觉得这个人怪可爱的。   等再后面,林木叔放着他们那组的活不干,带着他们那组的人来她家,给她们这组帮忙打麦子……江珠也就不再把他以前做的那些事,放在心上了。   ……   这些事情还有很多很多,在不知不觉中,她不仅不讨厌这些人了,反而觉得这些人都非常的可爱。   即使这些人身上都或多或少的有一些缺点,可当你真正的了解了他们之后,会觉得,她们热心肠,善良,单纯,老实本分,有人情味……   此时的江珠脑海里仿佛放电影似的,以前的那一幕幕都在她眼前闪现,她对这些人的贫穷,再也无法做到视若无睹,事不关己。   她来到这本书里,原以为是进入了纸片人的世界,可慢慢的她觉得,这些人是有血有肉,是有感情的,是活生生真实存在的人,她在这里获得了父爱,母爱……亲情,是那样的温暖,是那样的真实,是可以触手摸到,感受到的。   江珠早就不认为她活在一本书里,她活在的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世界,她已经和这个世界融为了一体。   江珠没有能力改变这个世界,但她至少是有能力改变这个村子的,帮他们脱离贫穷,走向致富。   改变他们这一小部分人,江珠可以做到,那她为什么不做哪?   这一刻,没有人知道,江珠在心里做了什么决定。   可令江珠没想到的是,第二天,沈秋风突然出现在了她眼前,并且二话不说就直接狠狠的抱住了她。   沈秋风是前天才知道,上河村这里发大水的消息,他当时听到后,不顾父亲的反对,从家里二楼跳了下来,开着车连夜回到了上河村。   在他看到江珠的刹那,他那一路高悬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快松开我,你身上都馊了,难闻死了。”   江珠抱怨道。   “我不放,熏死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才好哪。”   沈秋风把江珠抱的更紧了,声音委屈极了,就像是小狗哼哼唧唧的样子。   “你都不知道,我在听到村子里发大水的消息后,吓成什么样了,一路上,有好几次都差点把车开到河里。”   江珠不用看,听他这个说话的语气,就知道埋在她脖子里的那张脸,该有多么的委屈,此时,她的心,软的一塌糊涂。   两人就这样静静的抱着,过了好一会儿,沈秋风才愿意松开江珠。   江珠此时才看清面前的沈秋风是什么样子的,她吓了一大跳,只见面前的沈秋风早就没有了以往干净爽朗英俊的外表。   他头发凌乱的不成样子,胡子拉碴,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   一看就知道,他肯定路上都没有合过眼,江珠的心被狠狠的触动了。   江珠在看沈秋风,沈秋风也在看江珠,这么长时间不见,面前这个小没良心的好像又长高了一点。   “我给你发了那么多电报,你为什么不回我?”   好了,沈秋风开始秋后算账了。   “这个……你一定还没吃饭的吧,我去给你下碗面……”   江珠一直顾左右而言它,一副心虚的样子。   沈秋风才不会这样轻易的放过她。   “面一会再下,你先回答我,为什么没有给我回电报?”   江珠其实不想在这个时候讨论这些事情,她想让他先吃点东西,再好好睡一觉,然后两个人再谈论这些东西。   可对方这样问,江珠又不能不回答,最重要的是,江珠怕自己和他待的越久,那些话就越说不出口,这样想着,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干脆就说个明白,她鼓起勇气看向面前这个男人的眼睛。   “因为我不想过你电报里给我描绘的那种生活,而我又不知道该怎样和你说。”   “为什么?那种生活难道不好吗?”   沈秋风其实原本这样追问她的用意,是想让对方哄哄自己,可他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听到这样令他不解的话。   “那种生活当然好,可以衣食无忧,不再为钱发愁,甚至有一定的社会地位,我可以去学校里读书,不想读书,可以通过你家的关系找到一份很好,很体面的工作。   我的父母也会因此住上大房子,出入有车的生活,这种生活,对于在上河村这个村子里忙碌了半辈子,整天担心吃不饱穿不暖的他们来说,这无疑是神仙似的生活。   可以说,你给我的,是许多人努力了一辈子都达不到的,这也是很多人做梦都不敢想的生活。”   江珠看着沈秋风不解的眼神,继续说,   “可我不想,也不愿意,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图的不仅仅是过那种好的生活,那种好的生活是很多人的终极目标,可很遗憾,我并不在那些人中间。   你可以说我虚伪,但,这真的是我的心里话,以前的我总是想着赚很多钱,想让我父母脱离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但现在他们脱离这种窘迫的日子了,我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你给我描绘的那种生活,是我曾经想要的,但不是我现在想要的。   我和你,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偶尔有了一次交点,而你现在想让我去你的世界,成为你那个世界的人,可我如果去了你那个世界,那我还是江珠吗?我还是我自己吗?”   沈秋风听明白了,可他却说,   “那我也可以来到你的世界啊。”   江珠听到这句话,很感动,但还是摇了摇头。   “不,你有你的路要走,我有我的路要走,我不能让你因为我的原因,而放弃你原本的路,即使是你自己愿意的,我也不想,因为如果你这样做了,那你就不是沈秋风了。   人不应该在感情里迷失自己,你明白吗?我很高兴能被你喜欢,而我也喜欢你,可这又怎么样哪?   这份喜欢,不足以让我为你迷失自己,放弃自己,我也很庆幸,我这个时候能这样清醒的和你说这些话,因为如果我变成那个样子,我一定会瞧不起自己,唾弃自己。”   江珠看着沈秋风那难看的脸色,继续说。   “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给我们俩人之间十年的时间,那个时候的我们足够成熟,如果到时候你还喜欢我,我也还喜欢你,那时候,我们俩就在一起吧。   当然,你也有拒绝的权利,毕竟把时间和感情浪费在我这样的一个人身上,确实有点不值得,说不定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   “你真是好样的。”   沈秋风咬牙切齿的挤出这样一句话,然后头也不扭的离开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   在江珠的带领下,上河村人种植了果园,盖起了蔬菜大棚,在短短几年的时间里,上河村种植的绿色蔬菜销遍全国,在全国都有名气,而上河村这个地方,成了闻名遐迩的先进村。   每天来这个地方考察,学习的人络绎不绝,村子里的人都盖起了二层小楼,开得起了小轿车,这在全国都是独一份。   而江珠的目光早就不仅仅是一个上河村了,她把目光放的更远,更远……而这里成为了后世的蔬菜之乡。   并且这里的经济,在全国都排的上名字。   ……   不久,上河村成立了蔬菜公司,是全村人共同持股,最让人称赞的是,这家蔬菜公司,每年都会从里面拿出一部分钱,去帮助还处在落后,贫穷的地方的人。   江珠她妈张云开了一家服装公司,她爸江有贵更是开了一家运输公司,还有许多大酒店,而江珠,人们会时不时的在电视上看到她的身影。   江珠她奶张秀兰跟着江珠她爸妈进城享福去了,原本他们想接江三爷去城里的,可江三爷不愿意,他舍不得上河村这个地方,这么大年纪了,不听江有贵他们的话,非要留在村子里给果园看门,最后还养了一条大狼狗。   人整天乐呵呵的,精神的很,江有贵他们隔三差五的回来看他,每次都说要接他走,他每次都气的不行,还不让江有贵他们回来的这么勤……怕耽误他们在外面做生意。   ……   江老根一家还是老样子,就那样凑合的活着,听说王彩莲最近在和江老二闹离婚,最后离没离不知道。   而江老大一家两口子在村子里都抬不起头来,因为他们的闺女江玉抱着孩子跑了……而李大牛才知道,自己养了几年的儿子竟然不是自己的种,李大牛一家直接来到江老根家闹,逼着陈桃花他们还了当初的彩礼钱。   最后这事闹的人尽皆知,江老根他们整天都待在家里,不敢出门,怕被人笑话。   后面有人说,江玉抱着孩子去找宋齐军了,宋齐军被江玉搞得不仅离了婚,还丢了工作。   那个为了返城嫁给瘸子的秦苗,最后和已经是小老板的王爱国出轨,被她那个瘸子丈夫抓奸在床,最后俩人离了婚,不过奇怪的是,王爱国最后并没有娶离了婚的秦苗。   之前那个喜欢偷鸡摸狗的张大花去年死了,得病死的,尸体在家里都放臭了,才被人发现,她那个宝贝孙子张大宝因为和人打架,把人打伤,进了监狱。   而她的瘸腿儿子一直没有音信,可能是在哪个地方成家了,也可能是已经死了……   张红旗一直没有消息,也没人见过她,所以她的近况也没人知道,不过有人说,曾在大街上,看到一个和张红旗很像的人,怀里抱着一个孩子……   县城的国营饭店早就倒闭了,就是曾经江珠一家总是往哪里送菜送鸡蛋的饭店,江有贵把当年那个帮助过他一家的刘师傅给请到自己开的酒店当大厨去了。   那个当初跟着江有贵他们一起投机倒把面粉的粮食站司机王川,他现在跟着江有贵天南地北的到处跑着谈生意。   对了,林木那个一直怀不上孩子的媳妇王翠娥,去年不仅怀上了,还生了一对龙凤胎,这可把林木高兴坏了。   还有当年张翠芬承诺给江珠做的鞋,最后做了出来,是千层底的。   日子大家伙都过的很好,就是张云最近有点烦,因为她那个二婚的妈,不知道从哪里打听来了她的情况,现在带着她那边的继子继女,还有继子继女生的孩子,整天来她这卖惨。   ……   时间过的飞快,眨眼间,江珠的孩子都快要出生了,孩子的父亲当然是……沈秋风。   江珠突然从身后抱住了某个在做饭的男人的腰,说了一句,   “谢谢你。”   “?”   沈秋风一边熟练的炒菜,一边扭头看向江珠,仿佛不解对方为啥要谢谢他。   “谢谢你等了我这十年………”   “你还好意思说,让我等了整整十年啊……你这个狠心的女人……你知道外面追我的小姑娘有多少吗……”   提起这十年,沈秋风都恨的牙痒痒的慌。   “可你最后还是娶了我这个老女人……”   江珠嘚瑟的话,让沈秋风肚子里的怨气突然泄了出来。   算了,谁让他爱这个女人,比这个女人爱他多一点哪,别说十年,就是再长,恐怕自己都会等的,沈秋风不由得鄙夷了一下这样没出息的自己。   ……   作者有话要说:   原谅我这章内容提要那里用了“一更”这两个字,这本书再也不会有第二更了。   首先要说声抱歉,因为一些原因,这本书断断续续到今天才完成,这一路,感谢你们的支持,让我们下一本书再见。   感兴趣的可以在专栏那块收藏一下。   下一本书:《在年代文里当恶人》   文案:好吃懒做,自私自利的姜苗穿书后,   忽然发现,文中宁愿让自己婆娘饿死,也要去救济别人的老好人是她丈夫,烧掉亲妈录取通知书的混账是她儿子。   而她就是那个被儿子毁掉前程,被丈夫饿死的倒霉路人甲。   老好人丈夫:嫂子家孩子多,你饿着没事,不能饿着孩子们。   儿子:妈,他们都说你是知青,你既然嫁给了我爸,那就不能返城去上大学。   原女主:二婶,你这么大人了,怎么可以不把肉让给我吃,新衣裳让给我穿?   姜苗:……去你奶奶的腿。   这老黄牛谁爱当谁当,她要抛夫弃子返城奔前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