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世界对着干[快穿]》 作者:一点萤   文案:   爹出轨妈改嫁,从小好似生活在狗血剧里的秦意岚,经过半生努力终于过上了有房住有钱花的好日子,结果体检被查出了乳腺癌!!!   半生努力全白费,秦意岚怒极而笑,贼老天!想让我病死?没门!   跟命运对着干的秦意岚没摔死,却因为连死都要跟天道作对的行为认识了一位合伙人,天道的小号!   天道小号:你我联手,去改变特定人选的注定命运。   秦意岚:为什么要这么做?   天道小号:改变多了天道会变傻,我就能趁机取而代之成为新的天道。   秦意岚:我有什么好处?   天道小号:永生不死够不够?   秦意岚:干了!   内容标签:打脸 系统 快穿 爽文   主角:秦意岚,天道小号 ┃ 配角:各个世界的男女主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生命不止,斗争不息   立意:弘扬对既定命运永不屈服的反抗精神 第1章 狗血身世 只是先抑后扬,真的肥肠好看……   秦意岚捂着隐隐作疼的胸靠坐在床头上,一个矮胖秃顶的医生温声询问隔壁床的病友:“今天怎么样?疼得还厉害吗?能不能吃得下东西?”   病床上的厚被子平平展展,要不是一个带着棉线帽子的脑袋好好儿地搁在枕头上,几乎就看不出那被子下还躺了一个人。   “疼得很。”干枯瘦削的病人发出的声音不比蚊子大多少,医生不得不又往前迈了一步稍微弯下腰才能听得清。   “打完针疼得轻些。”病人轻轻地喘息,带着几分乞求从被子里伸出青筋毕露的手:“医生,能不能再给我加一针?”   医生脸上的神色很为难:“这种强成瘾性的针剂医院管得严,我已经给你开到规定允许下的最大剂量了,你要实在疼得厉害,再给你加两片口服止疼药好吧?”   “不顶用,”带着棉线帽的脑袋缓缓地在枕头上左右摇摆:“口服药不顶用,我疼啊,医生求你了,再给加一针吧……”   医生脸上露出不忍之色,他握住了病人干枯如鸡爪的手:“我再去跟院里申请一下,能行了一定给你开。”   应付完这个不停哀求的病人,医生转过来拿着查房本念秦意岚的名字,温和地交代她:“从明天开始咱们接着做下一个疗程的化疗,化疗做完后身体会有些不适,你要多注意休息,饮食也要注意,多吃补血补蛋白的食物,营养粉还有吗?要不要再给你开两罐?”   秦意岚点头,小声道谢。   门口的二十九床是位年过五旬的妇人,她情绪很好,热情地跟医生护士挨个打招呼,医生笑眯眯地夸奖她:“哎,你这就对了,良好的心态有利于治疗,保持住。”   那妇人连连点头:“我都听医生的,你们能治愈我一次,就能治愈第二次。”   夜班医生完成了查房任务,带着几个护士呼啦啦退出了病房,秦意岚松开捂住胸部的手,掌心黏糊糊一片,胸部的渗液把她的病号服打湿了。   缓缓缩进被子里把自己团成了一团,秦意岚咬着牙克制了半天,终于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哀鸣,在这夜深人静的病房里,这一声压抑的悲泣透出了她满腔的愤懑和不甘。   秦意岚以前并不叫秦意岚,先开始她叫小王八蛋,后来叫乔美丽。   小王八蛋她爸是个大王八蛋,标准的街头小混混,日常就是打架斗殴喝酒蹦迪,十七岁就搞大了她妈的肚子,她还在上初中的妈妈大概是个脑残,肚子都鼓起来了还不知道自己怀孕了,差点儿把小王八蛋生在教室里。   她妈因为生孩子被退了学,这对于脑残来说大概还是好事儿,她把小王八蛋扔给男混混的父母之后,自己就跟着混混小老公过上了抽烟喝酒蹦迪烫头的好日子。   小王八蛋她爷爷奶奶不喜欢她,因为小王八蛋是个街头女混混未婚先孕生下的女孩儿,虽然他们的儿子也是街头小混混,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看不起小王八蛋她妈。   这俩老头老太不顺心了就靠打骂小王八蛋撒气,顺便骂她的混混妈骚浪贱裤腰带太松,小小年纪就会跟男人上床,未婚生子死不要脸,并预言小王八蛋长大了保准得跟她妈一个样儿,也得是个女混混。   小王八蛋从小在爷爷奶奶的白眼加打骂中长大,直到她六岁该上小学时才在街道办的干涉下拥有了自己的户口和乔美丽这个新名字,她那一对儿早就分手各自换过几个对象的混混爹妈为此被迫复合又结了婚。   这一对儿男女混混被迫结婚后竟然没离,租了一间小房子带着乔美丽过起了正常家庭的日子,男混混不知从哪儿弄了一辆小皮卡当起了流动摊贩开始卖水果,女混混靠着不俗的姿色在商场找了个卖衣服的活儿,三口之家竟然很有几分样子。   然而好景不长,卖水果挣了几个钱的男混混故态萌生,开始跟别的女人勾勾连连,女混混跟男混混大打一架后离了婚丢下女儿直接消失了,男混混又开始去街上乱混,乔美丽又成了没人管的小可怜,再一次落到了她爷爷奶奶手里。   波折的生活让乔美丽比别的小孩儿懂事儿的更早一些,她的混混爸妈都各自拥有一副随时能跟人爆发冲突的厉害脾气,耳濡目染,乔美丽为了避免惹大人心烦招来打骂,很是懂得装出一副小绵羊的乖巧样儿,可她温顺的壳子里面还是一副爆炭的混混脾气。   在乔老头没事儿找茬拿着根不锈钢的晾衣杆把她狠抽了一顿后,乔美丽直接就带着一身可怖的伤痕跑到了派出所,状告乔老头虐待儿童。   “虐待罪”这个名词是乔美丽从学校的图书角里看来的,她遍布全身的伤痕充分地证明了乔老头虐待她的事实。   乔老头骂她,骂她的混混妈,乔老太骂她,骂她的混混妈,她的混混爸爸也跑回来骂她,顺便也骂她的混混妈。   乔美丽毫不在乎这些辱骂,只坚定地对围着她的穿制服的人反复强调:“他虐待我,他想打死我,他往死里打我。”   乔老头被判了七个月刑期,乔美丽很失望,乔老头则怨毒地对着她道:“狼心狗肺的东西,早知道打死你最高才判七年,我就应该直接把你打死了干脆!”   整个法庭的人都在为乔老头的发言而震惊,乔美丽对着这些人公开表态:“我不回他们家,不做他们家的孩子了,我怕被他打死。”   鉴于乔老头毫不遮掩的恶意,法院不敢再把秦意岚放回乔家。   女混混的父母早就跟女混混断绝了关系,也坚决不肯接收这个累赘,乔美丽还是没人要的小可怜。   她不够条件去福利院,社区服务人员费了许多功夫,终于联系到了一个愿意收养她的家庭。   新家很好,养父母都带眼镜,说话斯斯文文从来不高声喊叫骂脏话,也没有大面积的花臂纹身,跟她的混混父母以及乔老头乔老太是完全不同的种类。   养父母待她很是温和,饱受乔老头乔老太打骂的小姑娘喜欢这种温和,喜欢这个新家,喜欢她的养父养母,她给自己做好了未来的人生规划——好好学习,长大了当商场的总经理。   她的混混妈在商场卖衣服的时候她见过总经理几次,乔美丽觉得总经理是她见过的最牛逼的人,没有之一。   总经理每次巡视商场所有人都会朝他鞠躬问好,混混妈说总经理能这么牛逼是因为他在最好的大学念过书。   乔美丽打定主意一定要去最好的大学念书,这样她就能跟总经理一样牛逼了,还能挣很多钱给她的养父母花,一举两得。   乔美丽喜欢养父母,养父母也喜欢她,养父尤其喜欢她,经常把她抱在怀里,抚摸她的身体。养父会一边儿摸她一边儿激动地喃喃自语:“乖宝贝儿,爸爸的小乖乖,爸爸的小心肝儿,爸爸爱你。”   虽然这些抚弄让乔美丽很不舒服,可养父一边儿摸一边儿叫她乖乖小宝贝儿,从来没有人待她这么温柔过,乔美丽倒也不好拒绝。   许是她的放纵给了养父胆子,他不再满足于单纯的抚摸,那天他脱下了自己的裤子,露出了那根丑东西招呼乔美丽:“乖宝贝儿,爱不爱爸爸?爱爸爸就过来给爸爸亲亲。”   乔美丽知道那玩意儿叫什么名字是干什么用的,她的混混父母在出租屋里快活的时候从来不知道避讳她,她厌恶地撇了一眼,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养父的要求:“我不!”   乔美丽的混混妈没有教过乔美丽如何保护自己,但是她妈一不高兴就会对着她的混混爸破口大骂:“草拟妈当初要不是你个狗娘养的趁老娘年纪小不懂事把我骗上了床,我他妈能被学校退学?我他妈要不是被你日得怀了孕,老娘现在也是大学生了。”   从混混妈的这段脏话里乔美丽提炼出了两个有用信息,第一,跟男人上床会被退学。第二,被男人日了会怀孕。   乔美丽喜欢上学,尤其喜欢教室后面的“小小图书角”,这种喜欢比喜欢刚刚认识不久的养父母更甚,就算是为了图书角里的那些书,她也不愿意被退学,她更不想要怀孕生崽然后跟她妈一样去当女混混。   “不听话的孩子可不招人喜欢。”养父扯住乔美丽把她推倒在床上死死地压制住,他激动地呼哧直喘,试图把那根丑东西塞到乔美丽腿间。 第2章 再来一盆 来,各位看文的大爷,跟我一……   乔美丽激烈地反抗。   她的混混父母就没有温情的时候,俩人要快活从来都是直奔主题,先前她不知道养父那些披着温情外衣的抚摸是在侵犯她。   但是现在养父露出了那个东西,还趴在她身上耸动,跟他的混混爹日她妈的时候一样,她完全明白了养父的意图。   想让我退学?想让我怀孕?我弄死你!   以乔美丽那小猫一样的力气,自然是挣不开一个成年男人的钳制,不过挨打挨惯了的她,在在危急时刻没有惊慌失措,她咬紧了牙关等待能反抗的时机。   养父见她乖顺了,喜滋滋地掐着她的脸颊把她的嘴捏成了一个小小的圆:“哎,这就对了,听话才是好孩子,乖乖听话爸爸才会爱你,懂吗?”   在养父把他的东西塞到乔美丽圆圆的小嘴里时她狠狠地闭上了嘴,养父开始嘶声嚎叫,拼命拿拳头捶她的头,扇她的脸,乔美丽顶着剧烈的疼痛死不松口,直到把那东西咬下来为止。   养父蜷缩在地上嘶声惨嚎,乔美丽的耳朵鼻子都往外冒血,整个世界在她眼里颠颠倒倒地旋转。   她干呕了一声,把嘴里的东西吐在了手上,迈着歪歪扭扭的步伐顶着满头满脸的血打开门跑了出去。   满头是血形容可怖的乔美丽刚跑到街上就引起了人们的注意,一群人围着她询问跟着她跑,她全然不管,只踉踉跄跄往派出所去。   派出所的民警得了消息全跑出来呼啦啦围住了她,她剧烈地喘息着把手里的东西递给蹲在她跟前的警察:“我咬伤了人。”   警察看清了手里的东西惊得跳了起来,把那东西甩到了地上,然而乔美丽却并不害怕,因为打架不会被退学。   她们学校一个男生打破了另一个男生的头,挨打的那个流了很多血,打人的那个却还在继续上学,只要不被学校退学,乔美丽无所畏惧。   无所畏惧的乔美丽昏倒了,养父吃痛下对她的那些攻击没含一丝水分,她耳膜撕裂,中度脑震荡,颅内出血,头部还有软组织挫伤,她住院了。   乔美丽醒来后一男一女两个警察找她问话,在她平静地叙述了事情的经过后男警察用复杂的神色询问:“你怎么想到要咬下他那个东西的?”   乔美丽很认真地回答他:“他想要日我,被男人日了是要怀孕被退学的,我不想怀孕也不想被退学。”   女警察抱住她嚎啕大哭,她养好伤出院后女警察开了很久的车把她送到了一家儿童福利院,跟院长介绍说:“这孩子叫秦意岚。”   眼圈红红的女警察轻轻拥抱住她温柔地对她交代:“这里没人认识你,不要把你咬伤人的事告诉别人,好好长大。”   秦意岚果然好好长大了,福利院的生活出乎她意料地好,有图书馆,还能去上学,九年义务教育结束之后她凭借出色的成绩很容易就得到了好心人的资助,顺顺当当地考上了最好的大学。   大学毕业她凭借着优越的工作能力果然当上了牛逼的“总”,公司里的职员看到她都会主动打招呼,恭敬地喊她一声“秦总”。   天亮了,早班的护士通知秦意岚去做化疗。   口服,介入,一连串治疗下来秦意岚筋疲力尽,她气喘吁吁挪回病房,把自己放倒在了窄窄的病床上。   中午了,她一点儿都不饿,甚至还反胃恶心,小护士过来温柔地劝慰她:“姐,你得吃呀,你看你体重下降的厉害,营养跟不上是会影响治疗效果呢,忍一忍,最起码喝些营养粉好吗?”   小护士帮秦意岚调好了一杯营养粉,浓稠的糊糊散发着一股说不出来的腥味,秦意岚接过来捏着鼻子一饮而尽。   刚放下杯子,胃里就开始翻江倒海了起来,她捂着嘴冲到了卫生间,吐了个天昏地暗。   心肝脾肺肾好像都顺着喉咙呕了出来,秦意岚两耳轰鸣浑身发软,几乎要瘫到地上去。   外面乱糟糟一顿脚步声夹杂着哭喊,秦意难受得无暇他顾,等她平静下来出了卫生间,隔壁的二十七床已经空了。   秦意望着凌乱的被褥发呆,二十七床曾经跟她哭诉过:“我不想死,我儿子才刚上初中,我爸妈都快七十岁的人了,他们就我这一个女儿,我死了他们该怎么活……”   正规的医疗手段,奇奇怪怪的偏房,能尝试的二十七床全都试过,可还是没能逃脱既定的命运,走到了注定的结局。   秦意岚神思恍惚,乐观的二十九床也笑不出来,俩人对坐无言熬到了晚上,二十七床的家属来了。   红肿着眼睛的男人平静地把床头柜和衣柜里属于二十七床的东西都收拾走了,俩小护士后脚就跟了进来。   片刻的功夫,二十七床的痕迹彻底消失了,那张病床用一副整齐,雪白,冰冷的模样静等着下一个过客。   秦意岚激灵灵打了个哆嗦。   看她情绪不对,二十九床僵硬地笑了一下宽慰她:“得了咱们这种病,早晚都会走到这一步,想那么多也没用,能乐呵一天就乐呵一天吧,你说是不?”   早晚会走到那一步吗?秦意岚按着疼得发木的胸部缩到了被子里。   “是不是被二十七床吓着了?”秃顶矮胖的医生很温柔地劝慰坚持要出院的秦意岚:“你跟她不一样,她发现的晚,来住院时病灶就已经扩散了,你的病灶还没转移的迹象,坚持治疗,完全有治愈的希望。”   “治愈?”秦意岚眼睛里没有一丝光彩:“跟二十九床一样?”   二十九床当初做过手术后也说是治愈出院的,回家后她按时服药积极锻炼,时隔三年,复发再次入院。   医生还要劝慰,秦意岚抬了抬手干脆利索地结束了谈话:“我没钱了,交不起后续的治疗费用。”   没钱,对于肿瘤病人来说是最常见的问题,好心的医生闭上了嘴,秦意岚顺利出院了。   一出院秦意岚就把自己刚装修好的新房子降价出售了,拿到钱她就开始了自己的看世界之旅,天不遂人愿,日益加剧的痛疼令她难以承受,才浪了半圈她就又回到了深市。   深市是秦意岚新生命开始的地方,她想在这里结束。   然而让秦意岚万万没想到的是,想死居然那么难。   她最先考虑的就是药物,不疼不痒,多吃一点儿无知无觉就过去了,实在是寻短见人士的不二之选,奈何市面上药物管控的过于严苛,没处方压根买不到药。   她接着尝试跳海,谁知道三更半夜海边儿竟然还有那么多野钓的人,她刚跳到水里就被一群人给救了上去,一位老大爷为了救她损失了一根海钓杆儿,气得把她狠狠地数落了一顿。   她又尝试车祸,可她没办法自己开车撞死自己,也不忍心祸害无辜的过路司机,这条路也走不通。   然后她选择了上吊,带着准备好的绳子找了一棵漂亮的歪脖子树,刚把绳子搭上去就被人扭送到了公园的管理处。   她选中的那棵歪脖子树是棵芒果树,公园管理处的人教训了她一顿不得攀爬折损树木的道理,还送了她几颗芒果,就把她撵走了。   秦意岚垂头丧气回到酒店,她想躺在浴缸里割腕,给她打扫卫生的客房服务员长了两颗小虎牙很是可爱,秦意岚每次给她小费她都会甜甜地说谢谢,秦意岚怕吓着她,只得把这个唯美又充满仪式感的选项也排除了。   死也死不了,活也活不好,胸部的病灶越来越疼,秦意岚越来越焦躁,这天有超强台风登陆,工厂停工学校停学,所有人都躲在屋子里,秦意岚却跑到了大街上。   她希望强风能吹落一块儿招牌下来把她砸死,不过这种事儿大约是可遇不可求,她被倾盆暴雨淋成了落汤鸡,也没遇到被风吹落的招牌。   想提前死一死竟然这么难,难道自己只能乖乖等着病死?   秦意岚不信这个邪,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爬到了楼顶上,此时天气极端街上没人,倒是不用担心牵连无辜。   她吁了口气探头看了看楼下,跟这苍茫天地和烟火人间说了最后一遍再见,微微一笑纵身而下。   “太!太!太执着了!我喜欢!诶嘿嘿嘿嘿…………”   一阵诡异的笑声突然传进了秦意岚的耳朵里,把她吓得都不会往下掉了。 第3章 为了狗命一条1 让我们继续痛饮狗血……   被诡异笑声吓了一跳的秦意岚瞬间就到了一处不知名所在,辽阔的紫色天幕把她眼珠子都惊得快掉出来了,这绝不是极光!   还没等她回过神来,一个泛着浅白光晕的人脑袋就飘到了她眼前:“哎,醒醒!”   这个会发光的脑袋很古怪,此处所在也颇神异,刚才那阵笑声也挺惊悚,秦意岚试探着开口询问:“您好,您是?”   “我是神龙,”脑袋严肃地开口了:“你七次自杀集齐了七颗龙之珠,所以我来实现你的愿望,你是不是不想死?”   神他妈龙之珠,没听说过自杀还能收集龙之珠的,况且她压根也没觉得自己什么时候有收集到什么龙之珠。   “呃,神龙先生,”秦意岚艰难地开口了,这一切都太怪异了,她也不想得罪这个神异的脑袋,于是谨慎地道:“如您说言,我自杀了七,嗯,七次,我想这个事实应该可以证明我是想死的。”   “你是生了治不好的恶疫才想死的吧?如果你没有病,你还会想死吗?”脑袋挑了挑眉毛。   “如果没病那我肯定不想死了,蝼蚁尚且贪生,我当然也是想活的。”秦意岚小心翼翼地试探:“假如我的愿望是拥有健康的身体,您能替我实现吗?”   “当然了!”脑袋瞪大眼:“我说过了,我是神龙,我不但能让你拥有健康的身体,还能让你想怎么死就怎么死。”   “呃,那倒也不必,”秦意岚讪笑:“我并无意尝试各种死法,像正常人那样,活到七老八十,身体衰竭,自然死亡就可以了。”   “你倒是识趣儿。”脑袋又开始欸嘿嘿嘿地笑:“我可以满足你这个愿望,但是你应该知道,这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对不对?你替我办成十件事,我满足你自然老死的愿望,怎么样?”   “很公平的交易。”秦意岚两眼放光:“神龙先生,请问您需要我办什么事儿呢?在您提出要求之前,我希望您能考虑到我是一个身体孱弱的癌症病人这一事实,如果您需要我代办的事情是我做不到的,那么我们的交易将没有任何意义,您说是吗?”   “当然当然。”脑袋上下晃动仿似点头:“我觉得依你的能力来说,这些事儿似乎应该不难。”   “那还等什么,我现在就愿意为您效劳。”秦意岚克制住了给自己揉|胸的欲|望,癌细胞又开始折磨她了,她现在胸很疼,疼得她想哭。   “不错!不错!”脑袋对秦意岚的积极态度很满意:“鉴于你是新手,第一件任务是最简单的,走!”   随着脑袋一声“走”,秦意岚眼前一花就转换了视角,广阔辽远的紫色天幕不见了,遍布视野中的是各样深深浅浅的灰色,和充斥在鼻腔里的各种齐齐怪怪的味道,她正懵头懵脑抬头观察四周时,一声呼唤传入她耳中:“大黑!过来!”   这声呼唤听在她耳中情真意切情意绵绵情深似海情意无边,让她的心里像开了朵花儿一样又甜蜜又幸福,身体不由自主就循着呼唤处跑了过去。   等等!怎么回事?为什么她是四条腿走路?   秦意岚脑子里刚转过这个念头,头上就传来了让她舒服到头皮发麻的抚摸,她不由自主地眯了眼睛去蹭那只手,那手就顺势揪住了她的后颈皮。   她心里甜蜜幸福的滋味儿一波儿一波儿往上涌,乐得她不由自主“汪”一声就叫了出来,哪知道叫声还没落地,脖子上就是一阵惊天剧痛。   疼疼疼疼疼!   秦意岚是饱受癌症折磨的人,对疼痛耐受度不算低,可这疼痛超过了她能忍受的限度,她尖叫着跳了起来,汪汪乱叫着挣开了那只手的钳制蹦了出去。   “跑呀傻逼!跑跑跑跑跑!”自称神龙的发光脑袋在她眼前急切地来回晃动,气急败坏地冲她大吼:“你要帮我办的第一件事就是保住这条狗命!别让那个狗男人割掉你的狗头!现在,跑!”   在疼痛的加持下秦意岚突破了身体极限,她在发光脑袋的催促下本能地窜了出去,她跑得极快,风声在耳边儿呼啸,还有一声接一声拉长了音调的呼喊:“大黑~~回来~~,大黑~~回来~~”   一股无法抗拒的本能令她慢下了脚步,那声音充满了诱惑,是归宿,是安宁,是灵魂的寄托之处,她想不顾一切掉头朝着那声音飞奔而去,扑到那人身上,绕着他的腿打转,让他抚摸自己的狗头?   “狗性真坚强啊!”发光脑袋把她的犹豫和踌躇看在眼里,悠悠一声长叹后冷厉地对她道:“你要是把这条狗命葬送了,我必让你体内的恶疫遍布你所有脏器,再吊住你的命,让你熬足七七四十九天再死去。”   这个威胁有吓到秦意岚,想到二十七床最后几天的样子,她结结实实打了个哆嗦腿一软跌倒在了地上,她低头看自己的腿,果不其然是四条细长的毛腿,她这具身体确定是只狗无疑了。   “大黑~~别跑~~快回来~~!”那个要命的声音越来越近,男人的身影也随着呼唤出现在小路尽头。   发光脑袋气势汹汹地命令秦意岚:“还不走!等着他过来割掉你的狗头吗?还是你想尝试一下恶疫缠身的痛苦滋味?”   她脖子上刚刚挨的那一刀现在还疼的她天灵盖发麻,割狗头就是割她的头,这简直太可怕了,在被人割掉脑袋的威胁下,秦意岚奋力挣扎着,操纵四条狗腿站了起来,赶在那男人走近之前钻进了路边儿的荒草林子里。   秦意岚努力适应着用四条狗腿走路的感觉,在荒草里钻来钻去,脖子上的痛疼让她越来越难受,她终于找到了一个向阳的枯草窝,用四条细细的狗腿随便盘了盘就趴卧了下去。   “你这次要帮我办的事儿,就是绝不可死于那男人的刀兵之下,要活到寿终正寝狗命终结之时,懂了吗?”   发光脑袋比起秦意岚第一次见到ta的时候显得淡薄了很多,有一种随时都会消散的虚弱感。   “懂是懂了,”秦意岚一肚子的问题:“那人显然是狗主人,这条狗很爱它的主人,我能感觉到,他为什么要杀自己的狗?”   “为什么?为了吃肉呗。”光脑袋不耐烦地回答秦意岚的问题,然后从ta身上飞出微微一点萤光落到了秦意岚的狗头上:“这是那只狗三世的记忆,你好好参详,我告诉你,为了这只狗我耗费了庞大的灵力把这个小世界的时间线回溯了三次,你若是失败,我必狠狠折磨你才能消心头之气,不想吃苦头你就好好给我保住这条狗命。”   秦意岚立刻学着她助理的样子谄媚地对这个怒气冲冲的家伙表决心:“神龙先生您放心,我一定好好表现,保证能完成您的计划。”   显然她的态度取悦了这个自称神龙的家伙,ta矜持地上下晃了晃道:“孺子可教,鉴于这条狗属实狗性坚强,为免出现不测,我予你一点好处。”   又一点微弱的萤光落到了她的额头,秦意岚不明所以地晃了晃脑袋,不知道这萤光的好处在哪里。   “你抱元守一,归于虚静,自然可见我予你的东西。”发光脑袋殷殷叮嘱:“我要去归墟修炼,你谨慎行事,好好保住狗命。”   “神龙先生您放心,我会的。”秦意岚赶紧站起来恭送老板。   那发光脑袋化为点点萤光消散不见了。秦意岚四蹄一软又倒在了草窝里。   脖子上的痛疼让她难以忍受,而这一连串的荒诞经历又让她心神震动无法平静,她的身体忍不住地微微颤抖,带的身下的干草沙沙作响,她长叹一声把脑袋放在了两条细瘦的前腿上开始休息,她太累了。   天擦黑时秦意岚醒了过来,脖子上的血已经不流了,胸前的毛发上结了厚厚的血痂,经过一下午的慌乱她终于平静了情绪,开始正视自己得到奇遇的事实。   受唯物主义教育长大的她虽然也在各类网络文学作品里读到过各种穿越重生之类的故事,可当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时她还是觉得相当之不可思议。   保住这条狗的脑袋,不让它被主人杀死,似乎不太难,如果自己真的做到了……   秦意岚好似一气儿吹了一瓶56°二锅头一样,心里火热火热的,她小时命运多舛,一路走来实属不易,好容易过上了好日子,真心舍不得去死,若自己能抓住此次机遇,还能再去享受大好人生,简直天大的幸运!   秦意岚一激动就爱啃指甲,可此时她没指甲可啃,只得把细细的毛腿叼在狗嘴里咬了两下才算平静下来。   平静下来后她开始尝试“抱元守一,归于虚静”,她得找到这条狗的三世记忆和神龙留给她的“好处”。 第4章 为了狗命一条2 高能预警,用餐时不适……   所谓的抱元守一,归于虚静,通俗点儿的解释就是在心平气和的状态下审视自身,在认清本我后达到物我两忘天人合一的境界。   秦意岚努力了好一阵都寻不着窍门,这一连串的神异事件发生在她身上,她心潮起伏难以自持,思绪纷杂间倏忽千里,不过是勉强自己平静下来而已,又如何能做到抱元守一,归于虚静。   费了老鼻子劲儿折腾了好半天,她甚至还尝试着用两条细细的后腿勉强摆出了一个人类打坐的姿势,然而任她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也没有找到临时老板留给她的东西。   秦意岚沮丧极了,打她开始上学到工作这么多年,还从没有尝试过这么挫败的感觉,恼羞成怒下她坚决不肯承认找不到是因为自己无能,反倒认为是咕咕乱叫的肚子和阵阵抽痛的伤口影响了她的发挥。   因此她决定暂时先把这事儿放一放,给自己找点儿东西填填肚子。   去哪儿找东西吃呢?秦意岚站在荒草坡上环目四顾,她现在一没钱二没手,主人还想要捅死她,这种情况下生存对她来说就成了极艰难的挑战,一时半会儿的,她还真不知该去哪儿找东西吃。   狗主人家肯定是不能回了,现在她是一只标准的流浪狗,流浪狗都吃什么?翻垃圾桶。   秦意岚见过翻垃圾桶找食物的流浪猫狗,而她对于从垃圾桶里翻东西吃并没有什么心理障碍,毕竟她现在是一只狗么,只要不把自己当人就可以了,想到就做,秦意岚迈着四条细瘦的毛腿朝荒草坡下的村子里慢慢溜达过去。   这要是在城市里,尤其是居民小区,垃圾桶是随处可见的东西,可秦意岚把这个不算小的村子逛了个遍,也没找到一只垃圾桶,倒是在村子另一头找到了一个垃圾堆放点儿。   此时是冬天,气温低,垃圾堆放点儿的气味儿倒也不算特别难闻,这时候天早黑透了,周围也没人,她溜溜达达朝垃圾堆走了过去。   秦意岚高估了自己的心理承受力,当她靠着敏锐的嗅觉用细瘦的毛腿刨开一个塑料袋后,面对着混杂在一堆乱七八糟各色儿垃圾里的鱼内脏,她无论如何下不了口。   其实这副生鱼内脏对一条狗来说,闻起来还是满有吸引力的,浓重的腥味儿在鼻腔的褶皱里盘旋,通过高达两亿多嗅细胞的分辨之后,她脑海里就有了对这团鱼内脏的判断——新鲜,富有脂肪并且甜美多汁。   秦意岚踌躇了半晌还是决定算了,鱼内脏跟一堆土豆片和烂菜叶搅合在一起,她实在下不了嘴。   她丢下那坨鱼内脏,翕动着鼻子继续刨,又翻出来一袋被啃过的鸡骨头,想到这堆骨头在不知道谁的嘴里进进出出牙咬舌舔的,秦意岚顿时胃口尽失。   虽然她现在外表是一只狗,壳子里毕竟塞的是人类灵魂,垃圾堆里刨出来的东西都太挑战她的底线,秦意岚大骂自己“矫情”,骂完之后还是决定放弃此次觅食行动。   算了算了,也不是很饿,再忍忍吧,等饿的受不了时,说不定自己就矫情不起来了,真要饿到极致,别说是沾了烂菜叶泥巴土豆片的鱼内脏或是被人啃过的鸡骨头,估计屎都能吃得下去。   秦意岚跳下垃圾堆,一边儿贴着墙根溜达一边儿安慰自己,走没多远,又一股特殊的味道飘飘渺渺传进了她敏感的鼻腔,她闻到这股味道时就不由得把它跟“食物”划上了等号。   她循着味道往前走,来到了一户人家大门前,味道越来越浓近在咫尺,秦意岚的狗脸却黑如锅底,味道最浓郁处,一个小屁孩儿正撅着腚朝院子里大喊:“奶,我屙了!”   屎=食物,秦意岚被自己先前做出的可怕判断给惊着了,羞愤之下她撒丫子狂奔,一路奔到村头一座柴堆旁,对着一个较大的空隙刨了两下把自己给硬塞了进去。   我太难了!   秦意岚长叹一声,想到临时老板说这是TA给自己安排的简单级新手任务,不由得心下打鼓,为自己无亮的前途忧心忡忡。   不过自小挣命求生存磨练出来的坚韧给了她勇气面对眼前的困难,小小的沮丧了一小会儿她就丢开不想了,开始继续摸索抱元守一,归于虚静的法门。   她记起那号称神龙的家伙是把两点萤光放到了她眉心上,于是她平心静气做斗鸡眼状,用两只狗眼使劲儿往眉心看去。   眼珠子瞪的酸疼,失血耗尽了她的体力,秦意岚在瞪眼发呆中慢慢陷入了似睡非睡的状态,这一下竟然摸对了路,迷迷瞪瞪中她觉着自己眼前有萤萤两粒光点,她不由得伸出手去轻轻一点,一粒萤光在她脑海里幻化出了十年光阴。   大黑出生在它主人李宝山家屋后的柴火堆里,它同胎的兄弟姊妹八个,它妈的奶水不是很多,大黑仗着比兄弟们稍微肥硕那么一点儿的身子,总能抢到奶水最充足的乳|头,等兄弟姊妹们都能睁开眼睛满地乱跑的时候,大黑已经比所有兄弟姊妹的个头都要大那么半圈了。   主人李宝山把大黑放到一只箩筐里藏了起来,然后请村民们来挑选,村民们抱走了大黑三个兄弟,主人比较了一番,把它另外两个同胞妹妹扔进了茅坑里,留下了大黑和它的一对儿兄姐。   转眼间小一年过去了,大黑姐弟三个长成了大狗,过年的时候主人把大黑的母亲给宰杀了,母亲痛苦的嚎叫把大黑吓着了,但是主人待它依然温柔,会蹲下来摸它的头,把食物拿在手里让它吃,年幼的大黑很快就忘记了母亲,继续热爱着它的主人。   大黑是条好狗。   这是主人经常挂在嘴边的话,大黑也觉着自己很不错,它比它的兄姐们更聪明,能更清晰、准确地理解主人的指令并执行。   它替主人看家护院,驱赶蛇鼠,主人闲暇时还会带它去撵兔子,大黑抓兔子的技艺一流,只要被它看到的兔子,都逃不过它的爪牙,主人每次都能满载而归。   主人也极喜欢它,总爱抚摸它的狗头,揉搓它的狗脸,吃东西时总喜欢给它留一口,每当从主人手里得到奖赏的时候,就是大黑感觉最幸福的时刻。   它在这种幸福的感觉里看着兄长被宰杀,看着姐姐怀孕产仔,再看着一个个小狗仔或被送人,或被扔进茅坑,或被养大宰杀。   兄长和侄儿们的惨嚎让它痛苦,只不过这痛苦没能打败刻在基因深处的忠诚,主人是它的热爱,是它的信仰,是它的心之所向,是它忠诚之所在,是以它从未升起过一丝一毫的反抗之意,依然用自己一颗火热的心虔诚地爱着它的主人,爱着主人家里的所有人。   它陪着主人看守瓜田,许多老鼠和刺猬都想来偷吃主人的瓜,大黑可以一晚上不睡在瓜田里四处巡视,赶走刺猬,咬死老鼠。   它陪女主人去赶集,女主人骑着电瓶车,它一路小跑跟在后面,到了集市上,女主人锁好车会安排它在一边儿看守,乡下的集市上有许多小偷,他们会趁着主人看不见的时候悄悄儿偷走主人的车或者车上的电瓶。   村子里许多人都丢过电瓶或者电瓶车,主人家就从来没丢过,因为大黑会向每一个胆敢靠近的陌生人呲牙。   它陪着小主人去上学或者去玩耍,对着每一个想要欺负小主人的孩子呲牙咧嘴甚至扑倒他们,把他们吓得屁滚尿流。   以前大黑只是主人家的好狗,在有一年夏天,大黑凭着自己的聪明勇敢,成了全村人的好狗。   那年的暑假特别热,太热的天气对于大黑来说是一种折磨,主人家的空调房不对它开放,它只能多喝水,呆在阴凉处把舌头尽量全都伸出来,然后快速而用力地喘息,让空气在舌头上快速流过,带走体内的热量,降低体温。   然而它的小主人却不肯老老实实呆在凉爽的空调房里,非要带着几个地笼呼朋引伴去水库里抓鱼。   小主人和另一个孩子在收地笼的时候滑到了水里,一群孩子都被吓呆了,他们吱哇乱叫着去喊大人,在水库边哭喊,大黑也站在岸边对着水面拼命嚎叫,希望小主人不要调皮能赶快回到岸上来。   炎热的午后,人们都在自家的空调房里睡觉,水库边儿并没有什么人,小主人挣扎的厉害,大黑看懂了他绝望的表情,跳到水里叼住他的衣服把他拽到了岸边。   岸边的小伙伴们七手八脚地拉住了他,大黑又跳进去救另一个倒霉蛋,这个家伙太过惊恐,一把抱住了大黑的身体,带着大黑沉进了水里。 第5章 为了狗命一条3 一条好狗   水呛进了敏感的鼻腔,又被它吸到了肺里,胸口火辣辣地疼,大黑用尽所有的力气拼命挣扎,终于把那吓坏了的孩子给拖到了岸边。   那孩子呛了水被送进了医院,大黑也呛了水,却没有医院可去。   它病了,病得很厉害,它肺部疼痛身体发起了高热,再也没有精力陪着主人去瓜田了,只每天安静地趴伏在柴火堆旁边儿的阴凉处,慢慢儿地捱着。   主人过来看它,给它带了一盆面汤,它难受地已经吃不下东西了,主人很遗憾地跟女主人抱怨:“看来是好不了了,可惜了,一条好狗。”   “不吃东西就是不行了,快死了。”女主人皱着眉头抱怨:“不是说猫狗老了会给自己找地方等死吗?它咋还不走?你把它拖出来,别让它死在这柴堆里了,怪膈应的。”   主人像以往那样抚摸大黑的狗头,揉搓它的狗脸,大黑费劲儿地抬起头,用热乎乎干巴巴的鼻尖轻轻□□主人的手,主人摸摸它的鼻尖跟妻子说:“鼻子干的不对劲儿,明儿还是宰了吧,等死透了肉就不好吃了。”   “病狗你也吃,再吃出毛病来。”女主人不赞同地摇摇头回院子里去了,男主人跟上去解释:“它这不是啥毛病,就是被水呛坏了肺子……”   主人家两口子的话对大黑来说过于复杂,它并没有听懂,但是主人的探望和抚摸给了它大黑求生的欲|望和勇气。   “主人想要我陪伴他。”大黑如此想着,强令自己爬起来,喝了几口面汤。   第二天一大早,主人就在前院磨刀,只要主人一磨刀,必有狗要遭殃,大黑的姐姐带着侄儿侄女们躲了出去,只剩大黑在屋后的柴火堆里苟延残喘。   主人磨好刀收拾好了木架案板和绳索,做好了一切准备,可惜天不遂人愿,瓢泼大雨倾盆而下,打乱了主人的计划。   盛夏的这场暴雨下的够大,也下得够久,大雨小雨循环交叉足足下了一星期,雨停了,天气凉爽了,大黑又能站起来跑跳了。   大黑凭着一狗之力救了两个落水的孩子,它成了全村闻名的“好狗”,村民看到它都喜欢招呼它过去,撸两下它的背毛,要是手里正好有吃的,也不吝于分享给它一点儿。   对于村民的好意,大黑很乐意接受。   主人给家里的狗们儿吃的食物格外简单,两瓢玉米面舀到一只大铁盆里,然后烧一壶开水倒进去搅拌均匀,要是有什么剩饭剩菜汤之类的 ,也一股脑倒进去搅搅,这就是家里所有狗子的饭了。   作为村里养狗最多的人家,主人家里常年都养着四五条狗,大黑在主人家别说吃好了,想吃饱都不太容易,因此它对于村民的好意完全没有办法抵挡,然而它的主人却非常生气。   村民们给大黑食物,若主人没有看见也就罢了,若主人看见了,他也不会当场反对,还笑眯眯地顺着那村民的话夸奖大黑,但是等回家后,他却会拿着根铁锹把儿狠狠地揍大黑一顿,并且边打边骂:“我叫你吃!叫你随便乱吃!好狗都只吃主人给的东西,谁他妈喂你你都吃,怎么不吃死你算了。”   作为一只聪明通人性的狗,大黑本来很少挨打,可就在它病好后短短一个月内,就挨了好几回毒打,主人打起大黑来根本不吝啬力气,铁锹杆儿都能打折,每次挨过打,大黑都要在屋后的柴堆里趴上好几天才能起身。   大黑再聪明它也是条狗,众所周知,对于狗子,不管是惩罚还是奖励都要当场兑现,这样狗子才能通过主人给予的反馈及时纠正自己的行为,因此适用于人类的延迟惩罚和奖励对狗都不适用。   大黑听不懂主人那复杂的责骂,它只知道自己站着会挨打,坐着也会挨打,趴着还会挨打,挨了好几顿打,它也没明白自己到底错在了哪里,直到有一天小主人打骂了它,它才明白过来。   那天小主人招呼着它出去玩耍,一群半大孩子骑着自行车呼朋引伴在村外的土路上狂飙,被大黑救过一命的倒霉孩子也在其中,这孩子感激大黑的救命之恩,就给它吃了一根火腿肠。   那孩子把火腿肠揪成小块儿抛出去,引得大黑跳起来用嘴去接,大黑的准头极好,不管扔的近还是远,所有的火腿肠都能落到它的狗嘴里,那孩子乐得哈哈直笑,小主人勃然大怒,上前踢了大黑几脚:“死狗!打你多少次也不知道改,说了别人喂的东西不能吃,你想被毒死吗?”   那孩子不高兴了,质问小主人:“你什么意思?我给它吃根火腿肠就毒死它了?”   “我没说你。”小主人好性子地跟自己的好友解释:“我爸说警犬就从来不乱吃东西,除了饲养员亲手喂的,就是火腿肠掉它们脚边儿它们都不带去捡的,这样就不会吃到有毒的东西,你看大黑,傻的冒泡,谁给东西都吃,掉到地上的也去捡,它这毛病要不改,那狗贩子要偷走它压根就不用费劲儿,给它一个夹了药的毒馒头就完事儿。”   小主人又追着大黑狠踹了它几脚大骂它:“你个傻狗随便乱吃,早晚让狗贩子把你抓走,扒了皮卖进狗肉馆里去。”   本地吃狗肉蔚然成风,城里镇上到处都有狗肉馆,大黑救过那孩子的命,他对大黑自有一份感激之情,自然不想让自己的救命恩狗落个被扒皮卖肉的下场,那孩子眼珠一转对大黑的小主人提议:“那咱们训练一下大黑吧,省得偷狗的把大黑害了。”   大黑因为乱吃外人给的东西把自家老子气够呛,搁家里打了好几回狗了,若自己能把大黑这毛病纠正了,倒是能让他老子高兴高兴,说不定借此机会还能讨要个三五块的零花钱出来。   小主人兴致勃勃接受了小伙伴的提议,一群半大孩子拿着几根火腿肠开始了教学过程,几个孩子轮流拿着火腿肠招呼大黑过去吃。   它只能在小主人手上吃,只要敢去别的孩子手上接那根火腿肠,必然会招来小主人一顿拳脚相加。   大黑是一条聪明狗,如此这般不过两轮,它就明白了小主人的意图,再不肯去别的孩子手里接那根该死的火腿肠了。   这个过程很不愉快,大黑被打的浑身都疼,回到家里,小主人对着主人表功劳,大黑筋疲力尽地趴到屋后的柴堆旁反思。   狗类那贫瘠的脑容量不足以支撑它推理如此复杂的因果关系,大黑睡着了,它做了噩梦,梦里只要它在外面吃了美味的食物,回到家里必然会遭到主人的毒打。   在噩梦的加持下,大黑终于把“外面的美食=毒打=疼痛”这一等式刻在了脑子里,从此之后它再也没有吃过别人给的食物,拿在手里招呼它,它不去,扔到它脚边儿,它走开。   不吃外人给的食物,大黑这一优秀品质赢得了村民们的交口称赞,主人觉得很有面子,对大黑更好了,去哪里都愿意带着它。   主人的爱让大黑心满意足,一次抚摸,一声夸奖都能让它小小的心脏开出花儿来,能让它从里甜到外。   时光荏苒水月如梭,小主人长大了,成家了,跟大黑一起生活在主人家的狗也早就换成了它的侄孙,侄重孙,大黑老了。   在大黑十岁那年的一个冬天,主人像往常一样招着手把大黑叫到跟前,抓住它的后颈皮,抬手就给了它一刀。   鲜血飚了出去,大黑吃痛之下挣脱了主人的钳制,汪汪乱叫着跑出了院子。   “大黑,回来。”主人蹲下|身子,温柔地呼唤着大黑,朝它招手。   主人下达了命令,哪怕他另一手还握着沾了血的刀,忠诚的老狗大黑还是执行了主人的命令,忍着脖子上的剧痛回到了主人身边。   主人这次骑在它身上,用两条腿夹住了大黑的腰,他叮嘱女主人:“这狗太老了,肉肯定柴,得用地锅多炖一会儿。”   女主人点头表示明白,主人一只手温柔地托起了大黑的下巴,另一只手就把刀子插进大黑的脖子里用力一拉,大黑半个脖子就被割断了。 第6章 为了狗命一条4 修炼大法好   脖子被割断的大黑理所当然地死了,死后它被扒皮烹肉,成了主人家餐桌上的美食。   大黑的狗生到这里本就该结束了,但在承受了被活生生宰杀的痛苦之后,它神奇地发现,自己竟然重新回到了小时候。   这时候的大黑还是个不及主人小腿高的半大狗子,有了前一世的记忆打底,它比别的狗儿更聪明,更机警,也更通人性。   通人性的大黑已经做到了一条狗所能做到的极致,它还特意去隔壁邻居家,跟邻居家的混血哈巴狗认真请教了讨好主人的技巧。   它的努力没有白费,主人果然比上一世更喜爱它,更倚重它,不管去哪里都要带着它,大黑终于松了一口气,它以为这一世自己能安心活到老去。   大黑并不觉得自己这个愿望很过分,村里也有许多老狗,它们没有自己聪明懂事,也没有自己听话能干,更不像自己一样救过小主人的命,但是它们都能安安然然地活到自然老死。   大黑羡慕村里的老狗们,它依恋这个世间,除了害怕被宰杀时的痛苦之外,最主要的原因是不想离开自己的主人。   主人那么好,那么可亲可爱,他的手是那么的温暖,他的气味是那么的好闻,他的声音是那么的动听,他会温柔地抚摸自己,还会大声地夸奖自己,主人太好了,大黑舍不得离开他。   不想被宰杀的大黑除了拼命讨好主人,尽自己一条狗的能力为主人做事之外,在一世记忆的加持下,它进化出了一点儿小心机,它在记忆中被主人宰杀的前一天晚上,离家出走了。   离家出走的大黑无处可去,就顺着以往走熟的路去了镇上,它在集市上游荡的时候替一个卖酱菜的老太太追回了被寒风吹飞的几张纸钞,老太太对它灵性的表现惊为天人,抱住它不放,给它水喝,去隔壁卤肉摊子买卤肉给它吃,不停地尝试着呼唤它,试图把它领回家。   大黑喜欢这个老太太,她的声音很温和,身上的酱菜味儿也并不难闻,可是大黑不吃她给的卤肉,也不喝她给的水。   主人不让它吃别人给的东西,作为一条好狗,大黑对主人的忠诚是全心全意的,它绝不会违逆主人的意愿,哪怕主人并不在这里,哪怕它又渴又饿。   老太太给大黑买的是块儿卤猪头肉,很大的一块儿,有肥有瘦,装在塑料袋里被老太太托在手上,朝大黑发散着浓郁的香味儿,遍布在鼻腔里上亿的嗅细胞充分接收到了这股让狗沉迷的味道,大黑的嘴顿时就闭不住了。   口水像条小瀑布一样顺着它耷拉在嘴边儿的舌头淅淅沥沥地淌了下来,大黑已经两天没吃过饭了,口渴还能去背阴的角落啃一些残留的积雪,肚子饿就没办法了,它完全是靠对主人的忠诚在忍着,这块儿猪头肉对饥饿的大黑来说诱惑太大了,为了逃避这种诱惑,它强迫自己跑远了。   老太太很温柔,对大黑也很有耐心,当她发现大黑在不远处的街角对着她探头探脑观望的时候,她满是皱纹的脸上绽开的笑容比阳光还要灿烂。   她冲大黑招手,把自己折叠凳上绑着的棉垫解下来铺在冰冷的地面上,招呼大黑趴上去,又买了一块儿厚厚的油饼撕成碎片放在大黑鼻子底下,撸着它的后背温柔地敦促它:“吃吧吃吧,香着呢!”   老太太给予大黑的温柔几乎可以于主人相媲美,大黑在它小小的狗脑袋里比较了一下,觉着自己还是更爱主人,于是在短暂地沉溺过后,它对着老太太汪汪叫了两声算作道别,又踏上了回村的路。   在离开家之后,太阳经过了三个起落,大黑从未如此长时间地离开过它的主人,它很想念它的主人,并觉得主人也应该会很想念它。   归心似箭的大黑一路小跑着回到了村子,在满脸惊喜的主人脚边打转,用鼻子顶他的手,拿身子蹭他的腿,还试图去用舌头去舔他的脸。   它小小的心脏里有对主人无限的喜爱和依恋,需要通过这些动作让主人明白自己对他毫无保留的爱。   主人像以往那样抚摸大黑的头和背,揉搓它的脸,满脸喜色地对着女主人道:“我还当它被人偷了,几十斤肉呢,可惜了儿的,没想到它还能找回来,果然是条好狗。”   这几句话对大黑来说太过于复杂,它只能听懂“好狗”这两个字。   好狗,这个词对于大黑来说就等同于夸奖,主人果然也想念我,大黑欢喜极了,它躺倒在主人脚边,用最虔诚的姿势把肚皮露给主人,任主人把一根绳索套在了它的脖子上。   在大黑归家的第二天早上,它再次倒在了主人的尖刀下。   再次经历了被扒皮割肉的痛苦后,大黑又活了过来,这次它发现自己正独自走在前往镇子的路上,一个会发光身上没有一丝味道且没有腿的怪人正对着它咆哮。   一串儿又一串的长篇大论对着大黑倾泄而出,大黑不认识他,对这个奇怪的陌生人也并不感兴趣,那人骂它:“蠢狗!狗性倒是坚强,每次都引颈就戮,你可知为了保你一条狗命本神耗费了多少灵力?”   骂完了又摇头叹息:“罢了,毕竟是个没脑子的畜生,我倒也不应这么苛责你,本神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叹完了伸手朝它一指,把一个小小的光点放到了它脑袋上:“给你点儿明心通窍的智慧,只盼你这蠢狗能逃过这一劫。”   那光点儿落到头上,大黑只觉得从脑子到心窍都是微微一阵清凉,突然间它就能听懂那怪人的话了,思绪也前所未有的清晰了起来,前后两世的记忆在脑子里反反复复来回涌现。   大黑在路边儿的草丛里趴了一夜,那怪人不停地指责主人心狠又凉薄,又耻笑大黑愚忠又蠢笨,唠唠叨叨说个不停。   那怪人的话大黑都能听懂,但它对那人的指责却不以为意,身为一只狗,它的忠诚是刻在基因里的,对主人的爱是全心全意的,它愿意为主人奉献自己的一切,包括生命,大黑打定了主意,转头回到了村子里。   那怪人一直在它耳边唠叨,让它去镇上找那卖酱菜的老太太做新主人,见它回转脚步,又说村里那个被他救过的倒霉孩子也不错,适合做它的新主人。   大黑一声不吭,心里却在默默反驳着怪人的话,狗狗一旦认定了主人,就会献出一生一世的忠诚,半途换主人算怎么回事呢?   大黑是忠于主人的好狗,既然主人一定要吃了它,那它就愿意把自己的生命和肉体都献给自己的主人。   回到村子里的大黑不顾那怪人的阻拦和责骂,径直回了家,而主人果然也已经准备好了尖刀和工具,大黑躺在主人脚下撒娇,最后一次享受了主人的抚摸和揉搓后平静地被主人割掉了脑袋。   大黑眼中最后的画面就是那怪人不可思议的表情。   Word天呐!   参观完大黑的记忆,秦意岚只想尖叫,身为一个敢于抗争的人类,她无论如何也理解不了大黑的脑回路。   “那家伙倒也没说错,这特么真是一条蠢狗啊~”秦意岚感慨极了,在这一点儿上,她跟自己那位临时老板的看法完全一致。   幼时坎坷的经历把秦意岚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利己主义者,她一点儿都理解不了大黑这种等同于“牺牲”一样的自我献祭,不由得骂道:“居然还有这种直接把自己的命送人的傻帽?你特么的就算身为一只狗,这行为也过份了点儿,爱和忠诚难道不是互相的吗?只有一方毫无底线的奉献,这特么不叫爱也不叫忠诚,这叫贱!”   这蠢东西已经被它主人给割掉过三次脖子了,今儿要不是自己跑得快,估计这脖子就得拥有第四次被割掉的经历,真,太特么危险了。   心里一阵后怕的秦意岚又去触摸另一个光点,一段法诀出现在了她的意识海内,而她竟然跟大黑被“明心通窍”后是一个状态,这段法诀她非但一看就会,还知道这是锻炼神魂的极品功法。   天!继动物世界后我还能开启修仙世界?秦意岚大喜过望,也顾不得肚子饿伤口疼了,照着那法诀拼命地练了起来。   身为一位前学霸和前工作狂,秦意岚十分耐得住性子吃得了苦,不管是对待学习还是工作,她都能用拼命三郎的姿势全身心地投入其中,能在不满三十岁的年纪就当上了个牛逼的“总”,她这一特质功不可没。   锻炼神魂的功法,又新奇又有趣,秦意岚这一练就不知道结束了,直到第二天上午她听到大黑的主人反反复复的呼唤才清醒了过来。   “大黑~~回来了~~~,大黑~~回家了~~~”   冬日里天寒,狗的毛发太丰茂,那毛发碍了事儿,一刀下去竟然没能把大黑宰杀了,居然让它就这么跑了!   几十斤肉啊,能吃好几顿呢,早知道这么听话的狗也会跑,宰杀前就该先拿根绳子把它套住才是。   大黑的主人极不甘心,他拿着一根尼龙绳满村子转悠着呼唤,试图把大黑喊出来。   喊屁呢!秦意岚用狗鼻子哼哼,她可不是大黑那条蠢狗,会傻到乖乖把脖子送上任凭宰割。   然而随着那呼唤声越来越近,秦意岚开始慌了,那狗主人的呼唤对这具身体来说竟然有着无与伦比的吸引力,她的理智是坚决不想出去的,四条狗腿却开始不安分地蠢蠢欲动。   秦意岚吓坏了,天老爷!她真的不想体会被割喉的快乐! 第7章 为了狗命一条5 百夫所指李宝山,坑货……   秦意岚颇费了一番力气才压制住住蠢蠢欲动的身体,不过就这么躲在柴垛里苟着可不是她秦意岚的风格,她向来不缺斗争的勇气,于是她站起来抖了抖身上的草屑灰尘,钻出了柴堆。   此时临近年关,外出打工的、上学的,都回到了村子里准备过年,大人们要么收拾庭院打扫卫生,要么聚在一起打牌聊天,还有一些来来往往,忙着到镇上或县里采买年货,孩子们则拉帮结派,聚拢成一群一伙,在村子里呼啸往来,把个小小的乡下村子给闹腾得竟有了几分喧嚣之意。   大黑的主人李宝山拿着根尼龙绳在村子里边喊边转悠,几十斤肉呢,值好几百块钱,他实在不甘心就这么没了,喊了半天也没见到大黑的影子,情急之下他逮住一群在路边儿上扔摔炮的半大孩子询问:“二蛋,见着我们家大黑没有?”   那小子抬手一指李宝山身后:“那不就是大黑吗?宝山叔你没看见?”   李宝山一回头,好家伙,他遍寻不着的老狗就在他身后,也不知道跟了多久了,他心里不由就是一喜,蹲下身子猛招手:“大黑,好狗,过来,快过来。”   秦意岚当然不会过去,她瞪大了一双湿漉漉圆溜溜的狗眼,眼巴巴地看着李宝山,走两步退三步,迟迟疑疑犹犹豫豫,把个想往前靠又惧怕的趑趄之态演得入木三分。   李宝山喊了好一会儿,秦意岚前前后后地晃悠就是不往他身边儿去,李宝山终于耗尽了耐心,把手里的绳子挽成一个圈,站起来就想去套她的脖子。   这条狗命关乎着自己健康的身体和长久的寿命,秦意岚当然不会让李宝山得逞,她谨慎地保持着跟李宝山之间的距离,嘴里呜呜咽咽地叫着,随着李宝山前行的步伐夹着尾巴怂怂地往后退。   一人一狗的互动吸引了旁边儿那群玩摔炮的孩子,一群半大孩子纷纷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开始提问:“宝山叔,大黑咋啦?你咋叫不住它?”   “它脖子那儿咋那么多血痂子?它受伤啦?”   “咱镇上的畜牧站光治猪牛马羊驴不治狗,宝山叔你要给大黑看伤得送它去县里的宠物医院。”   “流了这老多血,它咋弄的能受这么重的伤?”   大黑因为在水库里救过人, “好狗”的名声附近十里八村都有耳闻,再加上它聪明又通人性,任谁见了都想逗逗它让它耍些花活儿,喊它坐下,跟它握手,让它作揖装死唱歌等等不一而足,村里全部狗子会耍的才艺加起来,都不及它会的本事多。   它这么有趣,村子里的大人喜欢它,孩子们更喜欢它,此时大黑形容狼狈,胸脯前厚厚的毛发都被血给糊成了一绺一绺的不说,浑身上下滚的还沾满了草屑灰尘,同以往神骏的形象大相径庭。看到自家主人,非但不像往常那样扑上去舔脸顶手地亲热,还夹着尾巴怯生生地不停后退。   它这反常举动引起了孩子们强烈的好奇心,一群人七嘴八舌地对着李宝山问来问去,就想知道大黑到底是怎么了。   “这狗老了,再不杀,肉就不能吃了。”李宝山拿着绳圈指挥几个孩子:“你们几个帮我拦住它,可不能再让它给跑了。”   “宝山叔,你要把大黑杀了吃肉?”一群半大小子瞪大眼不可思议地看着李宝山,这么招人稀罕通人性的狗狗要被杀了吃肉,他们完全不能接受。   孩子们诧异的语气让李宝山特别不舒服,大黑是他家的狗,是他一口水一碗食养大的,他是大黑的主人,理所应当拥有大黑的绝对处置权,他要大黑活,大黑得活,要它死它就得死,杀了吃肉怎么了?碍着这些小屁崽子什么事儿了?他们凭什么用这种控诉的眼神怒视他?   李宝山被这群孩子不善的小眼神给瞪视得怒火上升,他挥着手没好气地对孩子们做驱赶状:“去去去!一边儿玩儿去,我杀的是我家的狗,有你们什么事儿,不帮忙的都给我爬开!”   李宝山要杀掉大黑吃肉!他这一行径在孩子们眼中简直十恶不赦到没人性的地步,一群正义感爆棚的半大孩子顿时就闹腾了起来,自发挡在李宝山跟大黑之间,一边儿谴责李宝山残忍无情没人性,一边儿驱赶着大黑想让它逃走。   费老鼻子劲儿终于搞出了事儿,秦意岚满意地点头,总算不枉自己悄悄儿地在李宝山身后跟了那么老大一会儿,它非但没有顺着孩子们的驱赶离开,还伸长了脖子仰着头汪汪乱叫了起来。   心急得想抓住自家那几十斤肉的李宝山被孩子们的胡搅蛮缠给闹得耐心尽失,忍不住虎了脸厉声呵斥,要撵走这群碍事儿的“小B崽子们”,本就对他不满的孩子们被他这么一称呼,立刻还以颜色,抛弃了“宝山叔”的尊称,改叫他“老混蛋”。   双方人马都因为对方给予的侮辱性称呼开始上火,由此爆发了激烈的冲突,成年人的厉声喝骂,半大孩子的尖叫怒喊,再加上大黑那极具穿透力响亮又急促的狗吠,这一场热闹越来越热闹,没多大会儿功夫,就招来了大半个村子的人。   临近年关,村民们除了置办年货就是闲在家里抠脚,这场热闹来得正是时候,急公好义替双方调解矛盾的,自家孩子参与其中急于维护的,闲着没事跑来围观的,上百号人吵吵嚷嚷闹成了一团。   跟一群孩子的争执互骂让李宝山损了面子,他态度强硬地拒绝了其他村民想要花钱买走大黑的提议,非要把这条老狗按原计划杀了吃肉不可。   身为大黑的主人,李宝山天然拥有大黑的所有权,别的村民再是看不惯他的行为,却也不能越过李宝山这个主人把大黑给拉到自己家里去,孩子们眼见抗争无望,顿时急了眼,连跳带跺脚地撵大黑:“快跑,大黑快跑,李宝山要杀了你,你快跑啊!”   李宝山对于孩子们的叫嚷毫不在意,他养了大黑十年,这条狗是什么性子他最是清楚,大黑只肯听自己的话,别看村民们也能命令它握个手打个滚装个死什么的,可那都是他给了同意的指令后大黑才做的,他这个做主人的不点头,任谁也不能把大黑叫到身边儿去。   大黑的狗眼里沁出了满满的一汪眼泪,秦意岚对着不停呼唤大黑的李宝山狂摇尾巴,慢慢地就朝着李宝山靠了过去。   围观的人们看着满脖子都是血痂的大黑噙了眼泪去找李宝山,一个个都面露不忍之色,孩子们更是气得嗷嗷乱叫,李宝山却是满脸喜色,把绳圈拿出来就要去套大黑。   就在绳圈儿即将要落到脖子上的时候,秦意岚一扭头撒腿就跑,左扭右扭,三两下就从人群的缝隙里钻了出去,把举着绳子呆若木鸡的李宝山给晾在了那里。   秦意岚跑到人群外面,对着李宝山破口大骂,但是大黑的狗喉咙不具备发出人类声音的条件,她的怒骂全都变成了汪汪汪的狗叫声。   狠骂了李宝山一顿(狂叫了一通)之后秦意岚扭头就跑,她要赶着去镇上,去找那卖酱菜的老太太。   秦意岚撒丫子跑了,李宝山追之不及,白白损失了几十斤肉,心疼之下他开始无能狂怒,折回来大骂村民们闲吃萝卜淡操心,多管闲事多吃屁,狠狠地把在场的村民都给挤兑了一遍之后,李宝山才愤恨不平地回家去了。   李宝山发了一通火之后走人了,村民们却没有散去,他们就着先前的姿势,在村道旁边或蹲或靠,饶有兴致地谈论起了今天这起热闹的其中两位主角,李宝山跟大黑。   “咱平常也吃狗肉,可也没见谁能狠心到把自家养了这么多年的老狗给宰掉吃肉的。”   “天老爷,大黑可救过他们家小子的命,就算大黑是条狗,那救命之恩就能不算了吗?”   “可不说呢,大黑对他们家有救命之恩,又帮他看家护院撵兔子守瓜田干了一辈子,不过是一条狗,就算养到它老死,又能抛费多少东西?这么好的狗到了没能得个善终,李宝山也是奸到家了。”   “猫狗通人性,他一个手势一个眼神大黑都能看明白,那狗灵性的很,亲他们家人亲的什么似的,他倒是能下得了手。”   “你这话说得可对,大黑多通人性呢,别的狗追鸡撵鸭,那狗从来就不,看到小小的孩儿自己个儿在村里玩儿,它还知道管住那孩儿不让往路中间去呐!”   “听听他说的那屁话,什么‘牲畜养来就是吃肉的’,养来吃肉的猪羊鸡鸭,能跟在人脚底下团大的猫狗一样吗?他给大黑起名字,他咋不给家里的猪羊鸡鸭起名儿呢?”   “昨儿李宝山就在大黑脖子上捅过一刀了,当时那血流的呀,哎呀别提了,我还以为它早就被吓跑了呢,哪知道它还在村里,好狗啊,太恋家了。”   “这狗太恋家恋主人了也不好,你看刚才,李宝山一叫就过去了,啧啧啧,那狗眼里都是泪,可怜死个人了。”   挨了李宝山一顿骂的村民们心中有气,把李宝山贬了个死臭,又细数了大黑的优点把它夸成了天上有地下无的绝世忠犬。   不过这一切跟秦意岚都没啥关系了,她撒丫子跑到镇上,才发现自己为了坑李宝山竟然耽误了太多的时间——她错过了大黑跟那卖酱菜的老太太结缘的机会。 第8章 为了狗命一条6 来福是傻狗   大黑第一次重生的时候在镇子上帮助过一位卖酱菜的老太太,替她追回了被风吹飞的几张纸钞,老太太待大黑非常和善,想要把它领回家里去,只不过被忠心耿耿的大黑给拒绝了。   李宝山铁了心要宰了大黑吃肉,村子里是不能待下去了,秦意岚就看中了那老太太。   镇上离村里不算太近,李宝山不会那么容易就发现她,老太太知恩图报人又和善,她们家应该是个不错的落脚点。   秦意岚倒是都盘算得妥妥当当,然而天不遂人愿,她在村里浪费了太多时间,等她赶到镇上时,集市早就散了,老太太的摊位上空无一人,独留一股儿酱菜香。   错过了替老太太追回钞票的机缘,自己主动找上门去,也不知那老太太肯不肯收留?看着空荡荡的集市发了一秒钟的呆,秦意岚就决定要主动找上门去。   秦意岚现在是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狗,如果不想去垃圾堆里刨东西吃,她就得给自己找个主人。那老太太心地颇良善性情也温和,就算没了追回钞票这件事儿,她那里也值得秦意岚去试一试。   秦意岚行动力一流,打定了主意就不再犹豫,循着空气中那股酱菜香,溜溜达达就找了过去。   穿过集市边的那条大马路绕进一条巷子里,没走多远,越来越浓的酱菜味儿就提醒着秦意岚,她找对了地方。   秦意岚把狗鼻子顶在门缝处长吸气,空气中各种复杂的气味儿分子争先恐后地涌进她的鼻腔,经过多达两亿个嗅细胞的分析,她还没有跨进这扇门内,就对这个家的情形有了较为具体的印象。   这个家里的成员倒是不复杂,除了老太太,另外只有一个人的气息比较浓郁。也不知道这个人会不会像老太太一样好相处,秦意岚一边儿暗自思忖一边儿用鼻子顶那门,喉咙里还不停地发出呜呜呜的哼唧声。   大门被她顶得“啪嗒啪嗒”直响,冬日天寒,估计人都在屋里,好一会儿院子里才传出踢踢踏踏的脚步声,门拉开了,一个老头出现在了秦意岚的视线里。   “哟!一个狗!”老头喊了一声后就开始仔细打量秦意岚:“你是谁家的呀?你咋上我家来了?”   秦意岚现在不会说人话,当然也不会回答他,不过她会撒娇,她学着大黑讨好李宝山的样子,凑近老头的手,用鼻尖顶,用舌头舔,用自己的后背和脑袋蹭老头的裤腿,然后躺倒在老头脚下,把柔软的腹部露了出来。   这是狗子对自己最信任的人类才会摆出的姿势,她这副狗腿样子果然讨好了那老头,老头蹲下来撸她的狗头,柔声细语地询问她:“你是不是找不到家啦?”   秦意岚眯了眼睛把自己的脑袋瓜儿往老头手里送,老头高兴地呵呵直乐,扬声高喊:“老杨!老杨!”   老杨伴着淡淡的酱菜香出现了,正是大黑记忆中那位老太太,秦意岚一骨碌爬起来,又开始对着杨老太表演自己的狗腿大法。   “”咦!这谁家的狗?咋跑咱家来了?”秦意岚的狗腿大法让杨老太很受用,她试探着揉了揉秦意岚的狗头:“这狗还怪会亲人。”   “不知道是谁家的,这一片儿没见谁家养了这么大一个狗,咱先养着吧,过两天看有人来找不。”狗腿大法讨好了杨老太,也讨好了杨老太的老伴儿尹老头,秦意岚被招呼进了亮着灯的厨房里。   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杨老太性情和善,尹老头也是一个良善人。   老头发现秦意岚脖子上带伤,急急忙忙就去了药店,买回了碘伏红霉素红药水,拿自己推头的推子把秦意岚狗脖子里的毛给剃了,用碘伏仔细擦洗过,涂上红霉素跟红药水,贴上一层纱布给好好地包扎了起来。   秦意岚一接手大黑的身体就被捅了一刀,到现在已经两天一夜了,刺痛不已的伤口总算得到了妥帖的照顾,伤口敷了药不再那么生疼着了,她长舒了一口气,舔了舔尹老头的手就趴卧在了他脚边。   “也不知道咋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好不?”杨老太叹着气起火准备给秦意岚做饭:“这狗不知道多长时间没吃过东西了,我先给它搅一碗面汤喝。”   “行,先喂两天稀的养养。”尹老头揉着秦意岚的狗头又交代老伴儿:“汤里打俩鸡蛋,那么大的伤口,可怜见的,打俩鸡蛋给它补养补养。”   等秦意岚喝过卧有两个荷包蛋的面汤,杨老太翻出来两件旧棉袄铺在了厨房的煤炉子旁边儿,她嘴里“哦哟哟”地叫着,招呼秦意岚睡到那旧棉袄上:“夜里可冷,你就睡这袄上知道不?”   秦意岚爬起来用鼻子轻轻顶了一下杨老太的手表示感谢,用四条细腿盘了一下那两件旧袄,舒舒服服地把自己团成一个半圆趴卧到了那袄子上。   “咦!你看我说啥它都懂,这狗怪通人性。”杨老太惊奇地对着尹老头感慨。   “那可不,别看它是畜生儿,这些小东西看人可准得很,哪个好欺负,哪个是恶人,哪个心地良善,它们可能看得出来。”尹老头颇带了几分自得:“它要不是看出了咱俩是好人,它能上咱家来?”   杨老太笑得不行:“哪有自己夸自己的,你个老东西脸皮还怪厚。”   秦意岚就这么着在尹家留下了,老两口待她非常不错,跟她说话都用一种哄孩子的语气,从不给她吃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是做饭的时候就多做一些,自己吃啥,就给她吃啥。   老头还给她起了个新名字——“来福”,真是一个非常接地气又有寓意的好名字,老头这么叫过她一遍后,她就把这名字认下了,为这,老头又把她狠夸了一顿。   秦意岚对在尹家的生活非常非常满意,她有心想要报效两位老人,可尹家只做酱菜,老头负责做酱菜,老太太负责摆摊卖。   秦意岚身为一只会掉毛的狗,非但一点儿忙帮不上,为免她身上的灰尘和狗毛掉进菜里去,在老头做酱菜的时候,她还得远远地躲开。   既然不能帮忙干活儿,那就只能负责逗乐了,为了逗老头老太太开心,秦意岚迅速地掌握了追着自己的尾巴团团乱转的技能,每当她使出这个大招,老头老太都会乐得前仰后合哈哈大笑。   尹家的房子是一栋很气派的小二楼,老两口住在一楼,二楼是尹家儿孙住的,房间的主人不在家,不过老头老太并不拘着秦意岚,二楼随便她上去,家里的房间都由着她随时进。   老头老太这么由着她,跟秦意岚从不祸害东西有绝对关系。   秦意岚虽然灵魂是人,但她毕竟用的是大黑的躯体,既如此她就谨守一只看家狗的本分,不管是哪个房间的床还是沙发,她都不会随便往上蹦,家里的食物,只要不放到她的饭盆里,再香再好吃,她都不会去碰一下。   为了满足啃东西磨牙的需求,她在走廊下的破花盆里藏了两根大骨头,牙痒痒了就叼出来啃啃,啃够了再藏回去,绝不去乱咬家里的拖鞋沙发腿什么的。   她不过跟着老头老太一起生活了三天,俩老人就已经对她爱到不行了,早晨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找她,杨老太哄小孩一样跟她说话,自己喝一杯温水的同时也会给秦意岚倒一杯。   尹老头等她吧嗒吧嗒喝完水,就会把大门打开,带她出去解决个人问题。   大黑是条公狗,秦意岚来到尹家后,试图在尹家的马桶里小便,她换了三个不同的姿势,分别尿湿了自己的后腿、肚子和马桶边沿,从此以后她就绝了自己使用马桶的念头,开始毫不害臊地翘起后腿当街撒尿。   秦意岚毫不脸红地一路走一路尿,跟着提溜了一袋子垃圾的尹老头溜达到公厕旁边儿的垃圾堆放点儿,在垃圾堆上拉一泡屎,随便扒拉两下盖住,跳下垃圾堆抖搂抖搂身子,又连蹦带跳地跟在老头身后回家。   因为她这个不肯乱拉屎的习惯,老头老太把她夸上了天,回到家里,老头照旧给老太太讲“来福”是如何拉屎如何掩盖的,其实每天的流程都一样,老太太已经听过很多次了,可她每次听完还是会乐得哈哈大笑。   哪怕秦意岚能当街撒尿,可她还是适应不了老头老太当着她的面讨论她拉屎盖屎的前后经过,这简直耻度爆表,不过这事儿她阻止不了,能做的就是当听不懂他们的话,转着圈儿地咬自己的尾巴玩儿。   转眼间到了腊月二十八,马上就要过年了,老太不出摊儿了,窝在厨房里炸丸子鸡块儿和带鱼,老头给她帮忙,厨房里的味道太香了,秦意岚闻到口水都会不受控制地往下流,为了不丢人,她跑到院子里趴着晒太阳。   正昏昏欲睡间,大门被拧开了,进来了三个人,秦意岚不用看,一闻就知道是尹家的儿孙们回来了,跟楼上那两个房间里的味道都能对得上,她懒洋洋地叫了一声权作提醒,继续趴着晒自己的太阳。   哪知道她这行为却惹了人厌,老头听到她的叫声迎了出来,中年人模样的尹家儿子就皱着眉头跟尹老头道:“爸,这就是来福?这狗怕不是傻的吧?来生人了都不知道叫一声的,指望它看家,小偷还不得把咱们家搬光了才怪呢!” 第9章 为了狗命一条7 争宠夺爱   秦意岚虽然才来尹家不足一周,可她凭借着狗腿大法已经混成了老头老太的心间宠,老头听不得人说“来福”的坏话,哪怕是亲儿子也不成。   尹老头立马气哼哼地白了自家儿子一眼:“你才傻呢,来福不知道有多聪明,你们进来它不叫唤,那是它知道你们是这个家的人。”   “不能吧?”尹家儿子表示不信:“我们都没回来过,它咋能知道我们是一家人。”   “猫狗有灵性。”尹老头神神秘秘地跟儿子解释:“它天生就知道。”   秦意岚听了尹老头的话,趴在自己两条前腿上把眼皮子往上掀了掀做了个无奈的表情,她哪儿是天生就知道,她分明是闻了味儿才知道的。   这三个人身上的气味儿,跟楼上房间衣柜里以及床铺上残留的味道都能对得上,隔大老远她都闻出来了,她还叫个啥?讨嫌吗?   尹老头忙着帮儿子拿东西,儿媳妇进了厨房去给杨老太帮忙干活顺带问好聊天,尹家大孙子一鸣被杨老太抱着狠狠地揉搓了一顿。   亲热过后,老太太把刚出锅的鸡块鱼块大肉丸子捡了满满一海碗塞给了宝贝大孙子:“这屋里油烟味重,别呛着你了,拿外头跟来福一起吃去。”   尹一鸣端着一大碗香喷喷的炸货不敢置信地瞪大眼询问自家奶奶:“我跟来福一起吃?”   “嗯呐!”老太太答的很欢快,顺便交代孙子:“给来福吃的时候别往地上扔,脏,来福可爱干净了,你得给它放到它的饭碗里。”   奶奶您怎么回事?我不再是您唯一的大宝贝了吗?   杨老太说起来福时满脸的慈爱之色刺激到了尹一鸣,他端着一海碗炸货神智恍惚地来到院子里,低头看着自己手里捧着的海碗。   四块儿巴掌宽,炸的焦黄酥脆的带鱼,两个小孩儿拳头那么大的肉丸子,四只炸鸡腿,四根炸鸡翅。   碗里的东西都是双数,而且这么一大海碗的东西,以尹一鸣的饭量,他根本不可能吃得完,很明显这是一“人”一份的意思,尹一鸣的心开始不受控制地疼了起来。   尹一鸣是独生子,他爸妈的工作岗位都不错,爷爷奶奶领着养老保险还卖酱菜,家里不说大富大贵,日常倒也不缺钱花,给狗吃点儿鸡腿鸡翅以他们家的家境来说,算不上是什么奢侈行为,尹一鸣也并不是为了这个难受。   他难受的是,他从小到大都是奶奶最喜爱的大宝贝,只不过半年没回老家而已,他居然就失去了在奶奶心目中独一无二的位置,沦落到要跟一只狗平起平坐了!   尹一鸣接受不了这残酷的事实,他捏住一根鸡腿送到秦意岚面前:“要吃吗?”   太特么香了!秦意岚抬起头轻轻动了动鼻子,香味儿争先恐后涌进了她敏感的鼻腔,她不由自主地张开嘴流起了哈喇子。   杨老太手艺不错,今儿这炸货都是头天晚上腌渍上的,经过一夜的腌制入味,再裹上面粉糊糊炸出来,外皮酥脆,内里鲜嫩多汁,只闻这味道,就知道美味非常,她忙忙地往前伸出狗嘴,想要接住这个递到自己脸前的炸鸡腿。   尹一鸣看她狗嘴一动,立马用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把鸡腿拿回来塞进了自己嘴里。   他捏着鸡腿狠狠啃了一大口,一边儿咀嚼一边儿冲秦意岚露出一个得意洋洋的表情:“就不给你吃!”   这熊孩子!秦意岚无语地朝他翻了个白眼,舔了舔自己刚流到嘴边的口水,又趴了回去。   尹一鸣三五口就啃完了鸡腿,把鸡骨头往秦意岚跟前一扔:“给你!狗不是吃骨头的吗?吃什么鸡腿。”   尹老头杨老太拿秦意岚当个宝看,饭做出来都是直接带着她的份儿,顶多把吃不完的饭菜倒给她,可从来没有专门把自己啃过的骨头给她吃过。   秦意岚又冲着尹一鸣翻了个白眼,她懒得搭理这幼稚的熊孩子,把自己的狗头扭到另一边儿,接着晒太阳。   “哟!你还会翻白眼呢?”感觉自己被一只狗给鄙视了的尹一鸣更生气了,他拿出另一只鸡腿开始恶狠狠地啃食:“我才是这个家里的主人,你只是一只土狗而已,想跟我比,你还差点儿意思知道吗?我警告你,别太把自己当一盘菜,balabalabala……”   冬日的暖阳把秦意岚晒的昏昏欲睡,熊孩子的喋喋不休仿佛催眠曲,她闭着眼睛晒着太阳自顾自打起了瞌睡。   尹一鸣妒性大发之下,一个人边念叨边把大海碗里的炸货给吃了个精光,吃完了他把碗底亮给秦意岚看,又满脸得意地把用脚把扔了一地的鸡骨头鱼骨头往秦意岚脑袋边儿拢了拢:“是狗就应该吃骨头!”   午饭做好了,杨老太招呼大家吃午饭,尹一鸣坐了一上午车本就累,又叨逼叨地念了老大一会儿,他打着饱嗝跟杨老太撒娇:“奶奶,你做的炸货太好吃了,我都吃饱了,午饭我就不吃了啊,我回屋睡会儿去。”   “行,你的被子早两天我就给你晒过,你爷把空调也给你打开了,你赶紧上去睡去。”杨老太满脸怜爱地揉了揉宝贝大孙子的毛脑袋:“盖好被子,可别冻着了。”   杨老太跟儿媳妇摆好了饭,又站门口问秦意岚:“来福,你还吃什么不吃?”   尹一鸣蹲在自己身边儿啃完了一大海碗的炸货,秦意岚早被馋得不行了,杨老太一招呼,她赶紧站起来从走廊下叼了自己的碗递给杨老太。   “呀!这狗真能听懂人话?”儿媳妇被秦意岚的举动镇住了:“它居然还会递碗?”   “那可不!来福可聪明了。”杨老太与有荣焉的揉了揉秦意岚的狗头,接了她的碗,回到厨房给她夹了半碗炸货又舀了两勺大米粥:“真是啥话都能听得懂,还爱干净,不管憋得多狠,从来不在家里院子里拉屎拉尿,回屋的时候还知道在地垫上蹭爪子,好些时候我对着它,就觉着跟对着个人似的。”   杨老太看重“来福”,儿媳妇投其所好,赶紧顺着婆婆的话往下接:“不乱拉乱尿这一条就顶好,我们邻居养了一只小狗,还是名贵品种呢,好几千块钱买的,老天爷,走廊里、电梯里、车轮上,就没有它不尿的地方,那天它还拉在走廊里了,主人也不收拾,我一开门,那个臭呀,气得我都没法。”   “是吗?咱来福真棒,别看咱是土狗,可是比你们邻居那名贵狗强多了。”杨老太喜滋滋地把秦意岚的饭碗给她放到了饭厅一角:“你看看,咱来福从来不把吃的东西弄到地上去,也不在地上捡东西吃,可爱干净了。”   尹家众人开始拿秦意岚下饭,一边儿围观她的吃相一边儿聊天吃午饭,秦意岚淡定地在几个人的围观下干干净净地吃完了自己的午饭。   等她吃完饭,尹家儿子探头看了看秦意岚的饭碗,很高兴地跟杨老太说:“这狗果然干净,看把那碗舔的,怪不得人都爱说什么跟狗舔过一样,哈哈哈……”   秦意岚被他笑得差点一个趔趄摔倒在地,这一对儿父子可真够欠的,到底还能不能好了?   吃完饭秦意岚继续趴在院子里晒太阳,尹家四口开始看电视聊天。   冬日天寒,镇上的自建房都没暖气,尹老头怕冻着儿子跟媳妇,也顾不得心疼电费了,打开了客厅里的空调,杨老太怕暖气往外跑,把门窗都关严了。   巷子里响起一阵脚步声,在尹家大门口停下了,秦意岚动了动耳朵,听声音她就知道是巷尾的刘老汉。   这老头从人家菜摊子前经过,都要趁人不备,顺走人家两根黄瓜一把蒜薹,占便宜没够,挺不是个东西。   秦意岚赶紧睁开眼睛盯着门口,果不其然,刘老汉正鬼鬼祟祟地在尹家大门口探头探脑。   刘老头见尹家屋门紧闭,院子里只有秦意岚在眯缝着眼晒太阳,顿时脸上就是一喜。   他嘴里小声喊着“来福,别吵”,就径直往院里西墙根底下的棚子里过去了,那棚子里摆满了坛坛罐罐,都是尹老头腌好的酱菜。   秦意岚能不吵吗?她汪汪大叫以做提醒,顺带满脸凶相地对着刘老汉呲牙咧嘴,喉咙里呜呜作响,还压低身子跃跃欲试想要扑过去。   她这一副狰狞的模样把刘老汉吓坏了,也顾不得顺手牵羊了,扭头撒丫子就跑,尹家父子从屋里出来追到大门口,正好看到刘老汉仓皇逃窜的背影。   “是刘老汉。”尹老头笃定地说:“这家伙肯定是想来咱家偷酱菜。”   “这老东西得有六十几了吧?偷鸡摸狗的毛病还没改呢?”尹家儿子一脸的不可思议:“这么大年纪的人了,叫人逮住得多丢人?他家孩子都不管的?”   “江山易改秉性难移,”杨老太叹了一声:“他儿子媳妇为了他这毛病,哪年都得跟他吵好几架,就这他都没改过,我看他这辈子都难改了。”   “你还说来福不会叫是傻狗,它傻吗?你看看,要不是它,咱今儿非得丢上一坛子酱菜不可。”尹老头对儿子的话耿耿于怀,得了这机会,赶紧给心肝宝贝来福正名:“别看来福是畜生儿,它可灵性了,对着你们不叫,那是它知道你们是咱家的人。”   “聪明是聪明,”儿媳妇皱紧了眉头:“就刚我从窗子里看着它那样,把我给吓一跳,它差点儿去咬那刘老汉,就算那刘老汉来咱家是偷东西的,那咱家狗把他咬了也是一桩麻烦事儿吧?这狗会不会太凶了些?” 第10章 为了狗命一条8 撵走它   儿媳妇的话让尹老头很不高兴,儿子嫌弃来福尹老头都要生气,更何况是儿媳妇。   大过年的,他这个做人家公公的不好跟久久不回一趟老家的儿媳妇发脾气,可心肝宝贝遭人嫌弃了一遍又一遍,他又实在憋得慌。   这一股气老头撒不出来,心里憋得难受,实在不想在家呆着看那俩糟心玩意儿,只好拉着个脸招呼着秦意岚出门逛街去了。   杨老太跟尹老头做了四十多年的夫妻,对老头的性子了如指掌,不用交流,她就知道老头恼了。   来福是老头的心头肉,也是老太太的大宝贝,老头恼了,老太太心里也十分的不得劲儿。   老头不好说教儿媳妇,老太太可不会客气,她拉长了脸先对着儿子开炮了:“这狗不叫唤,你们说它傻,它叫唤了,你们又说它凶,合着它怎么着都不对是吧?”   “妈,您这说得哪儿的话,我不过就随口一说罢了,您看您,还认真上了。”尹家儿子对着老娘嬉皮笑脸。   杨老太不搭理他,转头又对着儿媳妇开始了:“漫说来福有分寸压根不咬人,就算来福把那刘老汉咬坏了,那也是他活该,有麻烦人家也是找我跟你爸,可找不到你们头上去,你呀,还是把你那颗心安到肚子里去吧。”   小两口被老太太刺哒了一顿,心里挺不得劲儿,脸上也过不去,可老太太正在气头上,他俩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借口坐车太久累了,俩人悄悄儿地溜上楼回房了。   回到楼上屋里,儿媳妇关上门就开始跟男人抱怨:“你看咱爸咱妈,我不过就说了一嘴那狗太凶,他俩还不依不饶了,我说得有错吗?咬了人可不就是一桩麻烦事儿?咱妈还说什么小偷活该挨咬,那小偷去别人家里偷东西,摔伤后赖上主人家的事儿,新闻上报道的还少了?”   “可不说呢,这是没咬伤那刘老汉,这要真咬了,那老泼皮还不知道要怎么赖着咱们家呢。”尹家儿子长叹一声瘫到了床上。   “妈还说惹了事儿也找不到咱头上,”儿媳妇撇了撇嘴:“他们俩都这么大年纪了,那狗要真的闯了祸,还不都得咱俩去善后?”   “那是,我又没个兄弟姐妹什么的,老头老太万一摊上个事儿,我难道能站在岸上干看着?”   尹家儿子在床上翻了个身:“老头老太寂寞,想要养狗也不是不可以,抱一只小狗回来,从小养到大,会亲人又忠心,岂不比这种半路捡来的野狗强?”   “你说得对,据说狗一辈子只会认一个主人,这狗一看年纪就不小了,它能把老头老太当主人看?这种不知来历的野狗,现在看着怪听话,谁知道它以前是什么性格脾气,能养得熟吗?万一再把老头老太咬了那可坏菜了。”儿媳妇皱紧了眉头:“不是说不让养大型犬吗?这狗算大型犬吧?”   听了媳妇的话,尹家儿子噗嗤噗嗤笑了起来:“想啥呢你,不让养大型犬烈性犬那是大城市才有的规矩,这种乡下小镇子,出门不用走五百米就能跑到农田里,谁管你养什么犬,养藏獒的都有呢。”   儿媳妇伸手拍了自家男人一巴掌也笑了起来:“那你去跟爸妈好好说说,二老要真想养狗,打听着抱一个狗崽子回来,让他们把这条狗送走吧,这么大个头儿又这么凶,看着怪渗人的。”   院子里的正生闷气的杨老太还不知道自家儿子儿媳妇的打算,她正拿着工具打扫院子,一看这满地的鸡骨头鱼刺,她就知道大孙子没给来福吃她捡出来的那一海碗东西。   来福不管吃鸡还是吃鱼,那是从来不吐骨头的,一整块塞到嘴里,吧嗒吧嗒两三下就进了肚子,连个渣都不带往外掉的,这一院子骨头一看就是她那宝贝大孙子留下的。   小气样儿吧,那么大个人了,还跟来福争嘴吃,可怜来福一个哑巴畜生儿,连告状都不会,真正是委屈它了。   杨老太抿了嘴笑,心里暗暗决定晚上得给来福补上,大过年的,家里不缺好吃的,不差来福那几口。   出去逛了半下午的尹老头收获异常丰厚,两只手提得满满当当,连秦意岚脖子上都挂了个塑料袋。   “你这是去哪儿买了些啥,咋这么老多东西!”杨老太急忙上前去接。   “诶诶,小心小心,可别打烂了,是鸡蛋,在超市买的鸡蛋。”尹老头兴致勃勃地跟杨老太表功劳:“超市里特价促销鸡蛋,一斤比菜市场上便宜了一块钱呢。”   “老天爷,那你也不能买这么多呀。”杨老太哭笑不得:“鸡鸭鱼肉都不想吃,谁还稀罕吃鸡蛋,这么多啥时候能吃完?不得放臭了都。”   “我给来福买的。”尹老头一脸慈爱地揉秦意岚的狗头:“我听巷子口的老徐说狗不能吃太咸的,太咸的吃多了掉毛,对它的内脏也不好,咱家的年货你都是可着他们仨的口味儿做的,可比咱俩平日里吃饭咸得多,别再把来福给吃出问题了,你备好的那些太咸的东西少给它吃,多给它吃点儿煮鸡蛋。”   “那行,以后我就单给来福煮鸡蛋吃,”杨老太弯下腰笑眯眯地问秦意岚:“来福,爱不爱吃煮鸡蛋啊?”   其实更想吃炸鸡腿跟大肉丸,不过老人家是一番好意,而且狗子确实也不能吃得太咸,秦意岚赶紧拿鼻头轻轻拱了拱杨老太的手权作回答和道谢,把杨老太高兴得眯缝了眼儿:“行,咱来福爱吃煮鸡蛋,奶奶今儿晚上就给你煮。”   杨老太在秦意岚面前自称“奶奶”,这情景气坏了下楼找奶奶的尹一鸣,这孩子顿时觉得自己的胃好像更疼了,一阵阵往上泛酸水不说,他还想吐。   “奶奶~~”尹一鸣拉长了音调,可怜巴巴地喊:“我难受。”   “哟,咋了这是?哪儿难受啊?”杨老太喜欢来福不假,可对这个上小学才离开自己身边儿的大孙子也是非常疼爱的,一听宝贝孙子难受,顿时就急了。   “胃里难受,恶心,还想吐。”尹一鸣撅着嘴撒娇,说着话又皱紧眉头打了个嗝儿。   “该!”杨老太一听他的症状就拉下了脸:“你这分明就是吃得顶着了,我捡那老大一海碗的炸货,是让你跟来福一起吃的,你可倒好,自己独吞了,吃了那么老大一碗纯肉,没等消化又去睡觉,你不难受谁难受?”   自食恶果的尹一鸣挨了训又哼哼唧唧找爷爷寻求安慰:“爷爷~,我难受……”   虽说大孙子办的事儿挺让尹老头上火,可也不能看着大孙子就这么生受着,尹老头没好气地跟尹一鸣道:“你这纯粹就是吃多了撑的,得多走动走动,走,跟我一起去药店买消食片去。”   尹一鸣吃完一把消食片又被尹老头命令在院子里转圈散步以促进肠胃蠕动,秦意岚蹲在院子中间,看着尹一鸣哼哼唧唧揉着自己的胃部驴拉磨一样转圈,不由得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该!让你欠。   神奇的是尹一鸣竟然看懂了秦意岚的意思,他瞪大了眼不可思议地对秦意岚道:“你嘲笑我?你是不是在嘲笑我?”   作为一只狗,秦意岚不必回答他的话,她撩起眼皮子冲尹一鸣翻了个白眼,懒洋洋地趴下了。   儿孙们难得回来一次,又正值年节,老头老太不可能因为一点儿小事儿就一直跟孩子们摆脸色看,于是在儿媳妇主动帮忙做晚饭的殷勤下,老头老太和缓了脸色,到晚饭做好,一家人又心无芥蒂其乐融融了。   尹老头高兴之下翻出了珍藏的好酒,就着桌上的几个好菜,开始跟儿子推杯换盏。   喝到微醺,饭桌上气氛正好,尹家儿子就开口了:“爸、妈,我们工作忙,一年难得回来一次探望你们尽尽孝心,我知道您二老在家里挺寂寞的,有句话说得好,狗是人类最好的朋友,你们能养条狗其实挺好的。”   儿子媳妇包括孙子一回来就跟来福拧上了劲儿,其实挺伤老头老太的心,下午跟儿孙们闹的那一场不愉快,老头老太心里不得劲的厉害,现在儿子表示理解他们,老头老太高兴啊,脸上的笑容都灿烂了很多。   尹家儿子见老头老太高兴了,紧接着就提出了自己真正的意图:“您二老要是真想养条狗,我给家里买上一条金毛犬怎么样?那金毛犬是出了名的温驯通人性,什么导盲犬,陪伴犬,多半都是金毛犬,那狗长得还漂亮,来福那样的土狗压根就没法比。”   “金毛犬是好看,”尹老头笑眯眯地点头:“镇上就有人养,还有一种全身雪雪白的狗,跟金毛差不多个头,还会笑呢,那狗也好看的很。”   “爸您说得是萨摩耶吧?那狗也不错,您看看您跟我妈喜欢哪种,我给您二老买一只狗崽子回来。”   “不要不要,家里都有来福了,买狗崽干嘛,”尹老头直摆手:“哪儿养得下那么多的狗。”   尹家儿子笑眯眯地跟尹老头提议:“爸,我给您买只狗崽,您把来福撵走算了,那狗又凶又大,养在家里太不安全了。”   他这话一出口,老头老太的脸呱嗒一下就齐齐掉了下来。 第11章 为了狗命一条9 聪明的来福   在尹家儿子说出撵走来福的话后,餐桌上的温馨和乐荡然无存,老头气得摔了杯子,老太气得撂了筷子,老两口饭也吃不下去了,早早就回屋躺下了。   人老了就固执,子女们越是嫌弃来福,老头老太越是要抬举秦意岚,原先秦意岚晚上就睡在厨房的煤炉子旁边儿,今儿晚上杨老太把秦意岚垫窝的两件旧棉袄给拿到了他们房间里,让秦意岚睡在他们床边儿。   杨老太怕冻着秦意岚,还特意给她开了电暖气,热乎乎的小太阳对着秦意岚转,烤得她浑身发软,差点就忘记了修炼功法。   又把娘老子给得罪了一遍的尹家儿子一回到自己屋里就开始跟媳妇抱怨:“失策,今儿晚上这事儿办的太不明智了。”   “嗯,看咱爸咱妈那脸色难看的,啧啧啧,这要不是大过年的,我看咱爸非把那酒杯扔你脸上去不可。”尹家儿媳妇一边儿整理被子一边儿跟男人抱怨:“咱爸捡着那狗也不过就一周时间吧?咋就稀罕那狗稀罕成这样?”   “寂寞呗,”尹家儿子脱了外衣舒舒服服地躺到媳妇整理好的被窝里:“人老了就喜欢热闹,想要含饴弄孙,一鸣大了,他俩跟前又没个小辈儿人,平日里除了做酱菜卖酱菜,日常家里冷冷清清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突然跑来这么一只流浪狗,弱小无助又可怜,多惹人疼爱呐,俩人可不得爱心大爆发,直接拿那狗当孙子看了。”   “那咱们咋办?还管不管这事儿了?”儿媳妇把俩人的外衣掸了掸挂到衣架上:“我看咱爸咱妈今儿晚上气得可不轻。”   尹家儿子拧紧了眉头:“这事儿不能不管,狗这种东西只有自家从小养大的才忠心,这半路跑来的野狗谁知道是什么脾性,万一哪天发狂把老头老太咬了怎么办?”   尹家儿媳妇愁眉不展:“这事儿难办,你看咱爸咱妈那态度,再提这事儿,我看他俩保准得跟咱们翻脸。”   “咱家做酱菜,为了卫生,老两口这辈子都没养过猫狗,这黑土狗他俩都能亲成这样,我给他们弄一只金毛小崽过来,又可爱又乖巧,他俩能不爱?”尹家儿子挑了挑眉一脸笃定地道:“等他们俩亲上了那小狗崽,还有那大黑狗啥事儿?我今儿晚上就多余跟他们提撵走那野狗的事儿,就该不声不响地给他俩弄只小狗崽过来。”   这倒是个思路,不过这乡下地方,温驯的金毛狗崽也不是说有就有的,这事儿得过了年再看,夫妻俩制定好了计划,就美滋滋地睡下了。   第二天起床,尹老头跟杨老太还是满脸的低气压,儿媳妇会来事儿,吃完早饭就张罗着要带老头老太去县里买衣裳:“好些衣裳挂在那看着怪好看,穿到身上就不是那味儿了,还是穿到身上试过再买才合适。”   “是啊,爸、妈,走吧,过年呢,不添置上一身新衣裳能叫过年吗?里外不换上一身新,这年过得都差点儿意思。”尹家儿子也帮忙劝说。   儿媳妇殷勤小意,儿子也在旁边儿帮腔,大过年的,气也不能一直生下去,老头老太就和缓了神色,接受了儿子媳妇这一番好意。   一家人忙着收拾东西出门去县城,尹老头却找不到自家钥匙了:“老杨,你看见我把钥匙放哪儿了没有?”   “没在门口那挂钩上挂着?”收拾好东西的杨老太过来帮着老头一起找。   老俩口把门口的鞋柜挂钩和衣架上的外套口袋翻了个遍也没找到钥匙,儿子媳妇孙子一起下手帮忙找,几个人兵荒马乱忙成一团。   杨老太一边儿翻找一边儿嘟囔:“老了,不服老不行了,不管啥东西只要不放在眼皮子底下,那是转脸儿就忘。”   “别不是我开过大门没取下来,让过路的人给拔走了吧?”尹老头出去看过外面的大门做了一个最不乐观的推测,叹了口气去找抽屉里的备用钥匙:“算了别找了,晚会儿把大门的锁换一个得了。”   临出发了弄一场这事儿,一家人情绪都不高,这时厨房里传来了狗叫声。   秦意岚是人,汪汪叫对她来说略显羞耻,如果不是来了外人需要她的叫声做警示,她是从来不会乱叫的,最多在鼻子里哼唧几声,她一叫唤,那就是有事。   虽说相处的时间短,可杨老太已经摸清了秦意岚这习惯,一听到狗叫声,就忙忙地过去查看:“来福,叫啥呢?”   “走吧妈,别管它了。”尹家儿子开始催促:“咱中午就回来了,饿不着您那宝贝狗。”   杨老太不理会儿子,径直进了厨房。   秦意岚两条前腿搭在厨房的窗台上,正伸长了狗嘴去够窗台上的什么东西,杨老太过去一看,窗台上装了姜和蒜的塑料袋堆里正放着他们家的钥匙串。   “哎呀!钥匙找到了!”厨房里的杨老太大喜过望,喊完之后抱着秦意岚的狗头就是一顿猛揉:“好来福,你可真聪明,你咋知道钥匙在这儿放呢?”   钥匙找到了,尹老头的记忆也跟着回笼了:“昨儿去超市买完东西,我提的鸡蛋,这些姜蒜是挂在来福脖子里的,回来我给它把挂的东西取下来之后随手就把钥匙搁在这窗台上了。”   “你看看你,咱平常都是搁门口挂钩上的,你往这一放,咱谁能想起来要往这儿找。”杨老太一脸欣慰地抚摸秦意岚:“要不是咱来福,今儿又得请人来换锁。”   “奶奶,来福怎么知道咱们要找钥匙呢?”尹一鸣觉着非常不可思议:“你俩也没让它去找钥匙啊,它咋知道帮咱们找呢?”   “我早就说过,来福聪明着呢,通人性的很。”尹老头得意洋洋地跟孙子炫耀:“来咱家的第二天,就会帮我找电视遥控器。”   “它还会找电视遥控器?”尹家儿子也惊了,绕着秦意岚转了两圈:“它真能听得懂人话?”   “那可不,”一提起来福的本事,杨老太就来劲儿了:“遥控器不见了三天,我跟你爸一直没找着,来福来咱家的第二天,你爸又去找遥控器,来福拿爪子往沙发底下掏,我们趴到地上一看,哎呦,遥控器就在沙发底下,咱家的沙发腿儿还没个拇指高,我们压根就没想到遥控器能掉到那底下去。”   “这狗看着傻大黑粗怪怕人的,居然能这么聪明,狗不可貌相咋地?”尹家儿子试探着伸出手去摸秦意岚的狗头。   这要是老头老太来摸脑袋,秦意岚指定得把头主动伸过去,换成这个看自己不顺眼的傻狍子,秦意岚才懒得浪费自己的感情,她往后退了两步躲到了杨老太身后。   儿子吃了瘪,尹老头却大喜,盛赞秦意岚:“哈哈哈哈!我说来福聪明你不信,看看,它知道你不喜欢它,人家也不稀得搭理你呢!”   从这只狗的表现来看它智商是挺高的,可也不至于聪明到这份上吧?尹家儿子不信,转身拿了一根炸鸡腿出来对着秦意岚晃了晃:“来福,过来,过来给你吃。”   别说秦意岚了,就连大黑也是一只有操守的狗,一根鸡腿就想让她抛弃前嫌?没可能!秦意岚稳如泰山一动不动。   尹家儿子喊了半天也没能把鸡腿送出去,只得认输投降,把鸡腿递给了尹老头,尹老头接到手里只喊了一声,秦意岚就颠儿颠儿地跑过来把那鸡腿叼到了嘴里。   这赤果果的区别对待让尹家儿子觉得自己的面子都要掉光了,脸色一时臭的可以,被秦意岚拿白眼翻过好几次的尹一鸣终于心理平衡了,他笑得咯咯儿地往自家老子身上插刀:“爸,你这是妥妥儿地被来福给鄙视了呀~”   尹家儿子悻悻地哼了一声,对秦意岚的观感倒是好了很多,这狗能顶住炸鸡腿的诱惑不搭理自己,只从老头手上吃东西,看来它并不是个有奶就是娘的货,这是真心拿老头当主人了。   一家三口因为这档子小插曲对秦意岚观感好了很多,尹家儿子暗中观察了一下,发现秦意岚竟然比那大城市里被主人精心□□的宠物狗都要聪明守规矩,一时间叹为观止,跟媳妇唠叨了好几回网上流传的“中华田园犬智商比大多数狗子都高”之一观点果然不是无稽之谈。   尹一鸣倒是没想那么多,来福聪明又懂事,很值得作为一个炫耀的资本,别的不说,就那小白眼翻起来都能截成表情包了,他这几天出门找小伙伴玩耍,都想要带上秦意岚。   这熊孩子话多还吵闹,秦意岚不想搭理他。   儿孙们能放下成见主动向来福示好,这让尹老头杨老太都特别高兴,见秦意岚不愿跟着尹一鸣出门,就会在一边儿劝说:“去吧来福,咱家院子小活动不开,你跟着一鸣出门跑跑活动活动去。”   老头老太都开口了,秦意岚只能顺从。   尹一鸣在这小镇上长到上小学才去他爸妈工作的城市,街坊邻居里还是有几个发小的,过年除了走亲戚也没这群半大孩子什么事儿,一群人见天儿就撺到一块儿疯玩。   这天五六个孩子一路疯到了镇子边上一个水塘那儿,最近几天虽说没下雪,可一直在降温,水塘上结了一层冰,一个胆儿大的下去试了试,觉着冰层挺厚挺安全,乐不颠儿地就开始在冰面上滑来滑去,还招呼小伙伴儿们都一起下去玩儿。   一群孩子跟脱了僵的野狗一样都跑到了冰面上撒欢,玩儿的花样迭出,单人滑的,蹲下让人拉着手滑的,躺下让人拽着脚滑的,就没有他们想不出的花样。   秦意岚蹲在岸边吹着冷风看着这群幼稚小鬼玩耍,搞不懂这有什么可乐的,她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把自己的脑袋搁在俩前腿上眯缝了眼睛,觉着看他们玩儿还不如小睡一会儿来得舒服。   正在她昏昏欲睡时,突然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冰裂声,她猛地抬头瞪大了眼睛,冰面上几个孩子依然在嬉闹,并没有什么异常状况,可冰裂声却开始密集地响了起来。   秦意岚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她冲着冰面开始疯狂地汪汪大叫。 第12章 为了狗命一条10 救命恩狗   清脆的炸裂声密集地传到秦意岚敏感的狗耳朵里,她瞬间就明白是水塘的冰层开裂了,可那群傻乎乎的半大孩子们却没有一点儿危机意识,听到秦意岚的叫声,一个个还愣了吧唧地在冰面上纳闷呢。   尹一鸣回到老家四五天了,抛弃了成见后,这几天他对来福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他知道来福是一只相当安静的狗。   现在这狗叫的又急促又响亮,除了张老汉偷酱菜那一次,他还没听来福这么叫过,尹一鸣心里不由地就开始发慌。   “来福,你叫啥呢?是有啥东西不?”尹一鸣慌里慌张顺着秦意岚嚎叫的方向看去,这水塘不算太大,七八亩的样子,冰面上平滑如镜,一眼看去什么都没有。   几个嬉闹的孩子也停了下来,看着炸了毛吓出了飞机耳的来福,它正夹着尾巴俯低了身子对着冰面狂叫不止。   虽然他们听不懂秦意岚的汪汪叫,可秦意岚整个身体传达出来的恐惧惊怕之意他们却神奇地接收到了。   再看看她狗嘴冲着的空荡荡的冰面,一阵小风吹来,几个人齐齐打了个哆嗦。   “咱别在这儿玩儿了吧。”一个孩子一边儿说一边儿慌张地四下乱看:“我奶说狗眼能看到人眼睛看不到的东西。”   这句话把事情引向了一个奇怪的方向,不过歪打正着,这群天不怕地不怕的中二少年们瞬间就白了脸。   另一个一听那话就开始急不可耐往岸上走:“这水塘里淹死过好几个小孩了,我爷说黑狗辟邪,它是不是看见啥了?”   这话一说出来,饶是这群少年再中二也顶不住了,不知谁发了一声喊,几个人跟被狗撵的兔子一样开始拼命往岸上蹿。   原先他们慢慢走,冰层还能裂的慢一些,这一跑动可不得了,哗啦一声响,不远处的冰层坍塌出了一个大洞,他们脚下的冰层也开始龟裂出了蜘蛛网一样的白纹。   “妈呀!”眼前的惊天巨变把这群半大孩子吓坏了,好在他们个个年轻力壮身手灵活,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情况下爆发出了全部潜力,竟然都赶在冰层彻底裂开之前爬到了岸上。   站到安全的土地上,几人回首看那布满了白惨惨裂纹的冰面,一个个都开始后怕了起来,尹一鸣轻轻打起了小摆子:“咱们差一点就掉进去了呢。”   “这水塘可深了,陆原他哥就是在这里游泳淹死的。”这一个也吓得牙齿直打架。   夏天里进去游个泳都还会被淹死呢,大冬天水那么冷,人又穿那么厚,这要万一掉进去了,还能有命在?几个中二少年被吓着了,个个脸色惨白神思恍惚,显见是怕得厉害。   该!让你们皮!   秦意岚狠狠地腹诽过一遍这群淘气包,转脸看着他们一个个如受惊的小鹌鹑一样紧紧地缩着,又于心不忍了。   这群孩子都刚上初中,不过十三四的年纪,生死边缘走一遭,再落下个心理阴影就不好了,秦意岚挨个用狗鼻子顶他们的手,用脊背在他们腿上来回磨蹭,权当做对他们脆弱小心灵的安慰。   几个惊魂未定的中二少年们纷纷表示有被她这暖暖的举动给安慰到,一个个蹲下来挨个抱秦意岚,摩挲她后背上的毛,真心诚意地跟她道谢。   几个人有志一同的认为,要不是有来福狂叫示警,他们肯定会继续在冰面上撒欢,这要是穿着厚重的冬衣掉进那么寒冷的冰水里,估计一个也爬不出来,他们几个全都得交代在这儿。   “来福啊来福,你可真是一条好狗,你救了我们几个人的命呢!”   秦意岚顶着“救命恩狗”的名头跟着孩子们回到了镇上,当天晚上就收到了酬谢,两箱火腿肠,一对儿大猪肘子并几纸托儿鸡蛋,外加一大袋狗粮。   送狗粮那家还特别得意,五大三粗的汉子直着大嗓门吆喝:“据说城里的狗都吃狗粮,这狗粮还是我特意开车去县城买的,还是名牌呢,咱镇上可没卖的,给来福吃!别看咱来福是只土狗,叫我看它比那城里的名贵狗还通人性呢!”   “那可不,”送了一对儿猪肘子的这位赶紧附和:“那帮憨小子玩儿起来青红不顾,要不是有咱来福示警,我看他们非得等掉进那冰水里了才能反应过来。”   送了两箱火腿肠的也不甘人后:“来福是真不错,都说半道儿上跑来的狗养不熟,可它才到咱们这儿多久呀?这都会护主啦!它这个灵性呀,人都比不上。”   秦意岚被几个熊孩子的家长们夸成了一朵儿花,又被叫过去让每个人都挨个揉搓了一遍,尹老头跟杨老太乐得嘴都合不拢了,夸来福比夸他们自己还让他们高兴。   有了这么一档子事儿,尹家儿子儿媳妇对来福通人性的能力有了更深刻地认知。   这狗既然这么通人性,那就应该不会突然发狂做出攻击主人的事儿,两口子算是彻底抛弃了对秦意岚的成见,真正接纳来福成为了家里的一份子,再抱个金毛幼崽的计划也被彻底放弃了。   过了初五,亲戚还没走完,尹家儿子就带着媳妇跟儿子回城了,工作党没办法,初八就要上班,再不回就要迟到了。   “来福,好好照顾爷爷奶奶知道吗?有事就给我打电话。”尹家儿子也跟着自家爹妈的做法,把秦意岚放到跟尹一鸣一样的位置上了。   他把手机举到自己耳边,拖长了声音对着秦意岚重复:“打~电~话~,懂吗?打电话。”   是的,秦意岚又解锁了打电话功能。   这世界的科技稍落后,智能手机还没有面世,尹家本来装有固定电话,尹家儿子这次回来又带回来了一部新手机。   尹一鸣给爷爷奶奶在手机上做了设置,把他们一家三口的号码都设置成了快捷键,只要按一个数字再按通话键就能拨出去。   尹家老两口会使用固定电话,但是他们明显对这个小小的手机有点儿接受不良,不是按错了顺序,就是按错了键,再要不就是打完电话不知道要挂断。   秦意岚先于老头老太掌握了用手机快捷键拨打电话的能力,她会伸出一只前爪,然后用一根在水泥地上被磨得钝钝的趾尖去按手机键。   尹老头指挥她“给爸爸打电话”,她就会按1,再按通话键,说给妈妈打电话,她会按2再按通话键,说给一鸣打电话,她会按3再按通话键,三个人对应三个按键,一次也没有按错过。   她掌握新技能的速度把尹家众人给惊得下巴都快掉了,秦意岚对尹家众人的惊奇,表示相当不以为然,要不是用狗爪子去拨长达十一位的手机号码会显得太过惊悚会吓到人,她连固定电话使唤起来都没有障碍好吗?   儿孙们又回了大城市,尹老头接着走亲戚,尹一鸣父子都是独生子,尹老头和杨老太可不是,过年呢,几门子的老亲们哪怕平日里来往不密切,现在也得去走一遍,这叫礼数。   杨老太跟尹老头分工合作,一个在家里招待登门的亲眷,一个去别的亲戚家走动,倒是两不耽误。   这天秦意岚跟着尹老头去他舅家,尹老头的表哥有八十多岁,平日里都不咋出门了,见到尹老头这个老弟弟来探望他,老哥哥很兴奋,喊着家里的小辈儿整治了几个菜,老哥俩儿美滋滋地喝了几杯。   喝完酒吃过饭,老哥俩聊了一会儿孙,尹老头又跟老哥哥显摆了一下来福,散了散酒意,尹老头就踏上了返家的路。   在年轻人中流行的电瓶车尹老头不会骑,他日常出行就是一辆二八大杠的自行车,年纪大了眼神不咋好,老头自己也知道,车子就蹬得慢,正好够秦意岚走一阵跑一阵地跟着。   返家的路程走到一半,对向开过来一辆面包车,乡间小道狭窄,尹老头就慌着往路边儿避让,大概是因为酒意上涌导致了他判断和反应能力有了偏差,这一避可不得了,直接连人带车一头栽进了路边儿的深沟里。   老头年纪大了,这一摔还得了!秦意岚赶紧跟着跳进沟里,所幸自行车没跟人摔在一起,老头身上看起来也没有明显的外伤,秦意岚长舒了一口气。   尹老头也不知道是喝醉直接睡过去了,还是被摔昏了,秦意岚汪汪叫,用脑袋拱他,舔他的脸,甚至隔着衣服咬他的胳膊腿儿,都弄不醒他。   现在正是数九寒天,沟里还有残留的积雪,回家的路走到一半儿,不管是回镇上求救,还是回村里老表哥家,来回距离都差不多,秦意岚就算全速奔跑,这一来一回也得两个小时左右。   众所周知,喝过酒的人血液流速会加快,体表温度也会随之升高,而潮湿的衣物会更快速地带走体表热量,尹老头这热乎乎的躯体在这残雪堆儿里躺上两个小时,非得冻出个好歹不可。   可秦意岚既没有手,也拖不动一百多斤重的尹老头,急得她汪汪直叫。   好在这条路不算偏,路两边儿隔不远就会有村庄,秦意岚爬到了路上,准备去附近的村子里求救。   也算她运气好,刚爬上来,路上就驶过来了一辆电动车,秦意岚赶紧跑到路中间,对着骑电瓶车的人汪汪叫唤。   哪知道电瓶车非但没有停下,骑车人还一边儿嘴里喊着“去!去!”一边儿伸出脚来要踹她。 第13章 为了狗命一条11 别致的新年礼物   秦意岚赶紧往后退了退避开了那人踹过来的脚,那人一边儿嘴里嚷着“哪儿来的疯狗乱咬人”,一边儿骑着电动车走远了。   求救失败,秦意岚并没有气馁,她知道问题出在哪了,空旷的乡间小道上,她一只狗堵在路中间汪汪乱叫,可不就跟个疯狗一样么!谁能知道她是在求救呢。   眼见着远处又出现了一个移动的小黑点儿,秦意岚飞快地冲到沟底下,把尹老头的毛线帽叼上来放到了路中间,这次她不对着来人叫了,她对着被扔到路中间的毛线帽开始汪汪叫。   这计策果然有用,电动车还离她还有老远,骑车人就被她这奇怪举动吸引了,慢慢儿地就放缓了车速,最后在离秦意岚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骑车的中年男子用脚支撑着车子,对着后座的人说:“地上那是个啥?这狗对着那东西叫唤啥呢?”   后座的女人探出头来看了看:“像是个帽子?谁的帽子掉这儿了。”   秦意岚见着俩人停了车,急忙把帽子叼到了沟边儿上,她放下帽子对着沟里叫了几声,又跑到电动车跟前,叼住车上绑的用来挡风的棉车衣往沟边儿退。   “啥意思?那沟里是不是有东西?它想让咱过去是不是?”男人两只脚踩着地蹬了两下,电动车就被他滑到了路边,女人翻身下了车探着头往沟里一看就叫了出来:“沟里有人,有人摔到沟里去了!”   秦意岚尾巴摇得欢快,又去叼了那女人的衣角往沟里拽,那女人估计是做惯了农活的,身手灵活,不过略矮了矮身子,就滑到了沟底下。   那男人也支了电动车下到沟里,两个人摸了摸尹老汉的鼻息,倒是正常,又摇晃着他喊了几声,没能喊醒。   “喊不醒咋弄?”女人的眉头就皱了起来:“这老头看着年纪不小了,就这么躺在野地里还不得冻出个好歹来?”   “他家的狗都找上咱求救了,咱不能让他就这么躺在这儿,这事儿咱得管,把他扶上来送回家去吧。”男人支好电动车直接做出了决定。   “他家在哪儿咱也不知道,往哪儿送啊?”女人帮助男人把尹老头架了起来,俩人费力地搀着尹老头爬到了路上。   “他家的狗知道路吧?狗要不知道路,就把他送到镇上的派出所去。”有事儿找警察,啥时候也错不了。   老头是骑着自行车摔进去的,他极有可能就是附近十里八乡的人,就算自己不认识,也算得上是乡亲了,再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做好事儿能给自己积阴德,既然遇上了,那就不能当没看到。   两口子把人扶上来,又把自行车扛了出来,女人给尹老头把帽子戴好,又用围巾把尹老头绑到男人身上,自己跨上自行车跟秦意岚道:“狗,你知道家在哪儿不?回家,回家懂不懂?”   这个当然懂了,秦意岚在前面一溜小跑开道,后面那俩分别骑车跟着,顺顺利利把尹老头给送回了家。   老头子精神抖擞地出去,结果昏着被人送回来了,杨老太吓得够呛,对着送老头回来的那对男女谢个不停,把那对儿夫妻给谢得都不好意思了,又把家里亲戚们送的礼盒拿了几个出来,非要人家带走。   男人忙忙地推脱:“真不用,婶儿,我们把叔送回来也就是顺便的事儿,东西真不能收。”   “拿着,必须得拿着。”杨老太强势地把礼盒往电动车上怼:“要不是你俩好心,这么冷的天儿,老头子在那沟里冻上个半天一夜的,还不得要了他的老命,你们这是救命之恩呐,这点儿东西算个啥,你不拿我心里怎么过意的去。”   杨老太过于坚持,那俩人遭不住,男人做主收下了东西,女人有点儿不好意思得慌,跟杨老太解释:“婶儿,我俩能发现我叔,还真多亏了你家的狗,要不是它把叔的帽子给叼到路上去对着那帽子汪汪叫,我俩可也想不到那沟里有人,我们说送我叔回家,它直接就把我俩领你家来了,你家这狗是真灵性,太通人性了。”   来福又立了一功,杨老太急着找大夫来看尹老头,也顾不得给她煮鸡蛋了,直接把中午炸的油饼给她拿了两张,又把温在灶台上的小酥肉汤给她盛了一大碗,就忙忙地锁了门出去找大夫了。   秦意岚啃两口香喷喷的油饼再喝几口美味的肉汤,惬意地直哼哼。   尹老头为了来福的身体健康,最近都让杨老太给她单独做饭,要么面汤里卧俩荷包蛋,要么馒头夹白煮蛋。   上次人家道谢送的俩大肘子,他愣是能丧心病狂地只用白水煮了给秦意岚吃,少盐无味的白水猪肘子吃的秦意岚生无可恋,偶尔杨老太剥一根火腿肠给她当零嘴儿,能把秦意岚香得吃完后舔上半天嘴。   等老头好了,秦意岚觉得很有必要跟他讨论一下自己的伙食问题,干嘛要给自己另外做饭呢,又麻烦自己又不喜欢吃,直接跟着他们老两口吃就挺好。   所幸那沟里都是松软的泥土,尹老头摔的这一跟斗除了几块儿淤青,没给他的身体造成什么损伤,他醒过来后杨老太狠狠地骂了他一顿,骂着尹老头还顺带夸奖来福:“要不是咱来福聪明,你这贪杯好酒的老头子还不知道能不能过这一关呢。”   老太太这话说得没错,尹老头不敢反驳杨老太,只笑眯眯地去揉秦意岚的狗头:“先前儿子儿媳妇都嫌我太亲来福,连一鸣那臭小子都吃醋,可你看看,关键时刻来福这毛孩子掉过链子没有?这么好一条狗,谁能不亲它?”   那还真有人不亲的,大黑的前主人李宝山就不亲这好狗,秦意岚抽了抽鼻子,决定回村里恶心恶心李宝山去。   农村跟城市里不一样,冬日里农闲,村民们都没事儿干,再加上有那七拐八弯的亲戚要趁着年节走动走动,因此乡下得过了元宵节才算过完年。   既然是过年,那自己就不好空手回去,秦意岚特意抓了两只老鼠作为送给旧主人的新年礼物,然后一路小跑回到了李宝山他们村里。   许是因为学生还没开学,村子里比平时热闹上许多,路上时不时就能见到走亲访友的人,孩子们也在街上乱窜。   秦意岚特意捡了人多的地方走,因为年前她负伤而逃导致李宝山跟村民们发生了口角,因此她现在也算是村里的“名狗”了,她一露面,迅速就引起了村民们的围观。   有好心的,招呼秦意岚赶紧走:“大黑,李宝山还想杀了你吃肉呢,你可别傻得再回去了。”   也有感慨万千的,对着秦意岚大摇其头:“唉,好狗啊,这都跑走半拉月了还知道回,这是忘不了家忘不了主人呐,可惜了的,你那主人是个心狠的。”   还有那纯粹好奇的:“大黑的皮毛油光水滑的,看来跑出去也没受苦,是不是有人收留它了?”   村民们的议论秦意岚一概不理,她淡定地从人堆儿里穿过,把两只老鼠送到了李宝山家。   李宝山家也正在招待亲眷,秦意岚站在大门口汪汪大叫,把屋里的人都引了出来。   大黑这具身体在李宝山眼里就等于几十斤肉,一见秦意岚,李宝山就惊喜地伸手招呼她:“大黑,你跑哪儿去了?过来,快过来!”   过去当然是不会过去的,秦意岚把新年礼物拿爪子往李宝山那方向拨了拨,又痛痛快快地用汪汪叫声把李宝山给骂了一顿,引得周围邻居和尾随她过来的村民探头探脑议论纷纷后,她心满意足地撒丫子跑路了。   秦意岚送回去了两只老鼠,又在村里留下了属于大黑“好狗顾家恋旧主”的传说。人们夸一次大黑,顺带就得鄙夷一次李宝山,李宝山的名声在村里越来越臭。   因为村民们老说他的闲话,李宝山气恼之下没少因为这个跟村民们起摩擦,大多数的村民都看不惯他,摩擦起来没几个人是向着他的,李宝山两口子在村里越呆越难受,最后干脆进城投靠儿子去了。   城市居,大不易,李宝山两口子不但要打工挣生活费,还得帮着带孙子,再加上远香近臭,老两口长期跟儿子儿媳一起生活在那不大点儿的商品房里,两代人生活习惯各不相同,家里也是矛盾重重,一家人经常斗嘴吵架。   李宝山有心要回村里,可他当初因为跟村民们闹得很不愉快,来城里没多久再回去,摆明了是跟儿子儿媳相处的不好,就这么灰溜溜地回去,只会给村民们更添一层笑料。   李宝山不想失了这份面子,只得咬紧牙关,过着那鸡飞狗跳的日子。   秦意岚的日子则好过的不得了,她只不过略表达了一下对自己那没盐伙食的嫌弃,尹老头跟杨老太就纵着她继续吃人饭,再金贵的食材,只要老两口吃,就少不了秦意岚的那一份。   冬天给她开小太阳,夏天给她开空调,待她比待尹一鸣还多了两分纵容,在尹一鸣拈酸吃醋的时候,尹老头还理直气壮地数落大孙子:“你要跟来福一样懂事,我也纵着你。”   尹一鸣被爷爷的话噎得喘不上来气儿,不过他这争宠也就是嘴上说说而已,来福救过他,救过爷爷,对他们尹家有恩,他对来福也是感激又亲近的,每年寒暑假回老家,来福就是他最好的玩儿伴儿。   普通狗子也就是活个十到十五岁,秦意岚到尹家时已经十岁了,是妥妥儿的老狗了,不过尹老头和杨老太照顾她仔细,吃食上又没亏过她的,她这副狗身体一直很健康。   到尹家八年后,尹老头过世了,尹家儿子要把老娘接到城里去,杨老太死活不肯去:“我不去,我在电视上看了,大城市里不让养大狗,我去了咱来福咋办?我可舍不得它。” 第14章 为了狗命一条12 最后一碗面汤卧鸡蛋……   杨老太舍不下来福,舍不下这个家,舍不下镇子外头墓园里的尹老头,舍不下她做了四十年的酱菜生意,也舍不下她生活了七十多年的这片土地。   “你们该上班的上班,该上学的上学,都不用管我,我又不是动不了了要你们伺候,我腿脚利索着呢,进城去干嘛。”   老太太相当固执:“再说我还有来福陪着,别看咱来福是个畜生儿,它也能照顾我,你们放心吧,不用管我。”   尹一鸣跟他爸都是独生子,尹家儿媳妇是外地人,尹老头倒是还有个亲弟弟,可也早早就跟着他儿子迁居到大城市里去了,尹家在小镇上正经是没什么近亲了。   杨老太的亲兄弟姊妹都死得差不多了,倒是有好几个娘家侄儿侄女,可侄儿侄女们年纪也大了,各有自己的一帮子儿孙要照拂,也顾不得她这个出嫁多年的老姑姑。   一个七十多岁的孤老婆子带着一只老狗独居在一栋房子里,正经的空巢老人,想想就凄凉的不行,怕是哪天过世了都不会有人知道,尹家儿子怎么可能放心得下。   可任凭他跟他媳妇俩人磨破了嘴皮子,又搬来了许多的亲眷做说客,只全都不管用,杨老太吃了秤砣铁了心,死活不肯跟着儿子去城里。   尹家儿子拿固执的老娘没有办法,只得放弃了让老娘进城的想法,又跟杨老太商量着雇个保姆照顾她。   杨老太不乐意:“我又不是啥都干不动的老废物,干嘛要招个人在家里,怪别扭得慌。”   尹家儿子坚持,母子两个争执了半天,最后各退一步,商量好了雇的人不住家里,只隔两天来打扫一下卫生,洗洗涮涮什么的。   安排好了杨老太的生活,尹家的小辈儿又离开了小镇,杨老太就肉眼可见的一天老似一天,脸上的皱纹深了,身形也佝偻了,做饭不是忘了放盐就是忘了关煤气。   秦意岚操心的不行,生怕老太太出什么意外,时时刻刻都跟紧她,再也没时间回村里对着李宝山家的宅子表演迎风落泪了。   村民久不见大黑回村哭主人送礼物,闲聊磕牙时都有了自己的猜测:“老长时间不见大黑回来送老鼠了,这狗不是死了吧?”   “可不是么,挺长时间没看到它了,原先它一个月得回来一两次吧?这都两三个月没见着它了。”   “估计死了吧,老狗了,我怎么盘算着它活了快有二十年了?”   “足有,我们家孩子掉水库里那年十三岁,大黑才两岁多,现在我们家孩子都三十多了,大黑没有二十也得有十八|九了。”   “我家前后养过两只狗都十二三年就没了,大黑活了这么多年?倒是少见的很。”   “大黑能活到这岁数那是后来的主人家养的精心,你看它那一身油光水滑皮毛,再看那一身走路都颤悠的肥膘,但凡吃的差一点儿,就养不出那状态来。你家那狗还跟猪抢食儿呢,能跟大黑比?它倒是想多活几年,它也得有这个命啊。”   “你看你这话说得,狗子在我家是吃得差了点儿,可它日常也没挨过打骂,我也不杀它吃肉,让它顺顺当当活到寿终正寝,我待它总比李宝山待大黑强得多吧?我觉着我挺对得起良心了。”   “诶~,比起李宝山那个心黑手狠的你算不错了,老汉我活了大几十岁了,大黑那么灵性的狗我这辈子就见过它一个,虽是个哑巴畜生儿,可它通人性啊,养了十几年,跟个家里人也不差啥了,李宝山愣是能下得了手,啧啧啧~,不是一般人呐。”   “大爷你说得可对,这畜生儿养久了真跟个家里人一样,我家养了十年的大白鹅死了我媳妇儿都难受得掉了泪,我到底没忍心吃,提着埋了,你说李宝山咋就能下得去手?大黑可救过他家小子的命呢。”   “可不,那人是狠到家了,心真不是一般的硬,大黑挨了一刀都跑了,这不是老天也不想要它死么?你就放了它得了呗,嘿!李宝山就不,满村子转悠,到处找,多吃那几十斤肉是能成仙还是咋地?也是没谁了。”   “李宝山这人吧,难打交道的很,因为我们家小子被大黑救过命,我日常就捧着他,这下不得了了,把他惯得呀,一到我跟前他就鼻孔朝天摆出一副救命恩人的样儿。你们说说,要不是他家小子非得喊着我儿子去水库,我儿子也不能掉到水里去是不?再说了,救我儿子的是大黑又不是他,他凭啥见天拿鼻孔对着我?”   “咦~可叫你说着了,李宝山这人毛病大的很,balabalabala~~~”   好好儿一个闲磕牙的聊天活动,只要提起大黑,最后必然会变成李宝山的批|斗大会,也不枉秦意岚经常回村表演她那精湛的演技了。   秦意岚贴身跟着老太太,提醒她关煤气,替她关电视,帮她拨电话,夜里还经常给她盖被子。   她照顾得了老太太的生活,却照顾不了老太太的心灵,自打没了老伴儿,杨老太就没了精气神,也就秦意岚表演转圈圈咬尾巴能把老太太逗得笑上那么几声。   这几天秦意岚都很焦虑,因为她闻着老太太身上的味儿不对了,她觉着老太太是快不行了,她把手机叼到杨老太膝头拨通了尹家儿子的电话。   杨老太仿佛也有所觉,一向固执说自己一个人能行的老太太,头一次服了软,对着手机大声说:“儿子,我想你跟儿媳妇了,还有我大孙子,你啥时候带他俩回来看看我?”   老太太声音还怪响亮,尹家儿子没多想,笑眯眯地安慰老母亲:“这周末正好是五一小长假,一放假我们就回去,周五晚上我们就能到家,我跟一鸣他妈再请几天年休,这次在家多陪您老几天好不好?”   “好!好!”老太太极高兴:“我等着你们。”   挂了电话老太太就问秦意岚:“来福啊,一鸣他们周五晚上就能到家,今儿星期几啦?”   秦意岚把放在小桌上的日历咬掉一页叼到老太太手里,老太太一看就高兴了:“今儿星期三啦,明儿个叫他婶儿来打扫一下家里的卫生再晒晒被子,后天一鸣他们回来了好用。”   尹家儿子替老母亲找的保姆就是本镇人,一个极爱干净的中年妇女,第二天一大早杨老太就在秦意岚的帮助下给她打了电话。   保姆来了一通洗涮,把家里打扫的纤尘不染,被子都按杨老太的意思晒过铺好,还伺候着老太太洗了澡洗了头。   谢绝了保姆大姐想要帮做晚饭的提议,老太太送走了保姆亲自下厨,做了两大碗面汤卧鸡蛋。   她给秦意岚碗里足足卧了五个鸡蛋,饭好了老太太也不吃,只揉着秦意岚的狗头催促她吃:“快吃吧,老头在的时候就喜欢给你买鸡蛋吃,今儿你多吃几个,叫他高兴高兴。”   秦意岚对着杨老太忘记关的煤气罐阀门汪汪叫,看着老太太关了阀门她才开始吃饭。   吃完饭舔干净盆儿,跟着老太太去了客厅,老太太拿起桌上的日历看了看:“今儿周四啦,明儿一鸣跟他爸妈就回来了。”   杨老太到底没能等到看儿孙最后一眼,秦意岚半夜里起来给老太太盖被子时,发现老太太的呼吸已经开始慢慢微弱下去了。   杨老太太是在睡梦中走的,走得非常平静,秦意岚在她耳边儿轻轻叫了两声,老太太闭着眼睛轻轻呓语:“来福,咱找老头去……”   等老太太彻底没了鼻息,秦意岚给她拉好被子,轻轻地团在她脚边,也慢慢儿地停止了呼吸。 第15章 为了狗命一条13 再获功法   秦意岚刚停止喘气,她的临时老板就出现了,开口就是一串诡异的笑声:“诶嘿嘿嘿嘿,我就知道你能行!”   浓重的紫色天幕下,临时老板的状态好了很多,ta周身的白光显得凝实了不少,脖子都长出来了不说,竟然还带着一截子肩膀。   秦意岚见ta心情不错,赶紧趁机试探新老板对自己的工作满意度:“神龙先生,我用大黑的身体活到现在,完成了您交代的任务,您对我的表现是否满意?”   “满意!太满意了!”脑袋悬在秦意岚身前不停上下晃动:“你表现得好极了,本神非常满意,嘿嘿嘿,没想到你竟然这么有天赋,本神要是早点儿找到你,那现在岂不是……”   这家伙说到这儿突然笑了两声闭了嘴,秦意岚有点点失望,她压根就不信这个奇奇怪怪的脑袋是什么神龙,所谓的龙之珠估计也是ta在敷衍自己扯出来的借口。   秦意岚就是好奇这奇怪的家伙要她做的事情到底有什么意义,为什么非要去改变一条狗的命运,从中ta又能得到些什么。   鉴于俩人之间不平等的地位,既然对方有意隐瞒,秦意岚自然不能不识相地去追问,她小小地失望了一下后马上打起了精神:“您满意就好,我是抱着十二万分的诚意在认真履行我们之间的交易,能让您满意我觉得很荣幸,希望我们之间的交易能顺利达成最圆满的结果。”   “说得好,嘿嘿嘿嘿,顺利达成圆满结果,那最少也有十个世界了,十个也不少了,嘿嘿嘿…………”   那脑袋自顾自神经兮兮地笑了好一会儿,才又端肃了神色对秦意岚道:“有功则奖,有过则罚,李宝山要割掉大黑的脑袋时本神说过你若失了脑袋,我就要罚你,现如今你不仅保住了大黑的狗命,还改变了许多人既定的命运,总之你超额完成了本神的期待值,现在本神要奖励你。”   一粒光点儿落在了秦意岚眉间,那脑袋用一种“你占了大便宜”的语气跟秦意岚道:“这部炼体的功法我原打算交易全部完成再予你,不过念在你表现好的份上,我就先给你这一部分,你拿去勤加练习,有这功法在,漫说是小小恶疾,肉身成圣也不是问题。”   一听功法这么厉害,秦意岚顿时大喜过望,连连道谢。   秦意岚刚附身大黑时,根本就压制不住大黑的身体本能,她那时候听到李宝山的呼唤就控制不住自己的狗腿想要去靠近他,“神龙”怕秦意岚再被李宝山捉住割了脖子,给了她一份锻炼神魂的功法予以帮助。   功法自打拿到手秦意岚就无一日懈怠,每日里得空就要练习,神魂的强大让她耳聪目明,思维更加清晰灵活,就连记忆力都好了很多,有这许多好处,秦意岚自然日日勤练不缀,现在又得到了一份炼体的功法来,哪怕不是完全版,秦意岚也不由得喜出望外。   “此间的事儿既然已了,那就走吧。”脑袋白光漾漾:“咱们去办下一场事儿。”   “等等,神龙先生,我还能去尹家看看吗?”秦意岚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神龙”的反应干笑了两声:“我毕竟跟着尹家人一起生活了十年,这猛一离开,颇为不舍,杨老太太还没入土,我……有些挂念。”   从小到大坎坷的人生经历让秦意岚给自己铸起了一副冷硬又坚实的盔甲,可那盔甲底下包裹的,还是一颗柔软又缺爱的心,在血脉亲人那里都没有享受过的亲情和温暖,秦意岚一次就在尹家被补齐了。   尹家人待她着实好,尤其是尹老头和杨老太,待她的那份心,跟待尹一鸣也不差什么了,虽说她在尹家是条狗,可尹家人给她的关爱,是她为人的时候都未曾拥有过的,这任务完成就要离开,她心里实在难舍。   “去嘛……”神龙犹豫了一下坚定了语气:“去是去不了,但看一看还是可以的。”   没等秦意岚答话,“神龙”就翕动了几下嘴唇,一片光幕在秦意岚眼前展开,她立时就分辨了出来,光幕里正是尹家的小院。   小院里已经搭起了灵棚,尹家儿子红肿着眼睛头缠白布跪在小院门口答谢来宾,尹一鸣跟他妈妈一起跪在杨老太的灵前烧纸钱。   尹杨两家的亲眷都接到了通知,络绎不绝前来吊唁,葬礼按着当地的风俗,办得隆重又肃穆。   看着尹家儿子带着家人和众亲友在执事的安排下一遍一遍地哭灵,秦意岚想到尹老头跟杨老太,眼泪也开始不由自主地往下滚,她难过的胸更疼了。   看她实在太难过,“神龙”想要安慰一下优秀员工,就神秘兮兮地跟秦意岚透露道:“尹家人命中注定的劫难都在你的帮助下规避了,此后他们一家就不再是被安排好的蝼蚁了,行福报得善因,行恶报得业果,只要他们不作奸犯科,此后必能长寿安康。”   “尹家命中注定的劫难?”秦意岚很吃惊:“尹家有很多劫难吗?”   “刚夸你能干就犯傻,”脑袋上下一晃:“要不是有你附身大黑去了他们家救助了尹一鸣,他十三岁那年就会淹死在冰湖里,尹家儿媳妇伤心之下离婚了,尹老头心中苦闷喝多了酒,醉倒在雪地里冻死了,杨老太伤心难过,一病不起直接去了,尹家约等于家破人亡。”   这么惨,秦意岚吃了一惊,不过想一想也是,尹一鸣是尹家的独苗,他若是出事儿了,尹家众人就此垮掉也是顺理成章。   不过现在尹一鸣即将大学毕业未来可期,尹老头和杨老太都没经受病痛折磨,顺顺当当寿终正寝,尹家儿子跟儿媳妇日常也会斗个嘴,可俩人结婚多年感情基础深厚,不出意外想是也能相扶到老,这结局比那“神龙”透露的可要好上太多了。   得知自己对尹家有这么大的帮助,秦意岚很安慰,光幕里葬礼已经进行到了尾声。   杨老太跟尹老头一起,葬在了镇外的墓园里,尹家儿子还试图在墓园里给来福买一个位置,可乡下的小墓园更迷信也更讲究,墓园的管理方死活不同意,尹家儿子终是未能如愿以偿,最后把来福埋在了墓园外面离两位老人的墓穴最近的地方。   秦意岚哭够了,跟着“神龙”去办下一件事儿,不过一闭眼一睁眼的功夫,她就发现自己浑身疼痛跪在地上,一个女人对着她边哭变骂,这又是怎么回事? 第16章 被害者有罪1 强势的妈妈懦弱的娃……   那女人情绪激动,指着秦意岚连哭带骂:“我说不要你去,你非去不可,你是陪酒的吗?贱的非要去喝那一口酒,现在喝出事儿来了,你舒服了?你满意了?你丢了你先人的脸!你丢了你祖宗十八代的名声,你丢了大人你知道不知道?你让我跟你爸的脸往哪儿搁?你个丢人现眼的东西!”   那女人骂到激动处面目狰狞地扑过来要打人,秦意岚吓了一跳,忍着身上的疼痛爬起来就要还手,那女人更怒了,脸上的皮肉都开始颤抖,她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道:“你竟然要跟我动手?你个不要脸的东西!你犯了错不知悔改,竟然还有脸跟我动手?”   “你给我滚!滚!”那女人拉开一扇门咬着牙冲秦意岚恨声道:“现在就滚!有多远你就给我滚多远!”   这必须得走!秦意岚飞速地从那女人身边钻了出去,“砰”一声门在她身后迫不及待地合上了。   秦意岚顺着楼道蹬蹬蹬往下跑,“神龙”悄无声息地冒了出来悬在她身侧:“你这次要替我办的事儿,就是用这具身体好好给我活下去,活到寿终正寝,决不许自|杀,若你敢自|杀,我必让你体内的恶疫遍布你所有脏器,再吊住你的命,让你熬足七七四十九天再死去。”   多么熟悉的味道,多么熟悉的配方,多么熟悉的威胁,秦意岚忙忙地跟老板表忠心:“神龙先生您放心,活着多好啊,只要这具身体不得癌症不出意外,我肯定活到寿终正寝,不过这身体怎么回事?我觉着全身都疼,不是有什么毛病吧?”   “神龙”一晃就是一个光点落到了秦意岚眉间:“这具身体没有得病,怎么回事你看过李木果的记忆就知道了,我要去归墟修炼,你要用这具身体好好生活,不许躲起来,更不许自|杀,不然你知道后果的。”   “神龙先生您放一百个心,我指定能办好。”秦意岚表忠心恭送老板。   “神龙”又化作点点萤光消散不见了,秦意岚跑到楼下四处瞄了瞄,找了僻静的角落躲了进去,练了十年的功法,她对于如何“抱元守一,归于虚静”已经很熟练了,不过眨眼间的功夫就在意识海内找到了原主的记忆。   一幅幅画面徐徐展开,李木果的生活乏善可陈,就像千千万万的普通孩童一样,她有一个上班族的父亲,还有一个家庭主妇的母亲。   父亲李承峻上班挣钱养家,母亲徐爱芳在家照顾她,李木果虽然是父母唯一的孩子,但她并不快乐,父母的爱让她觉得窒息。   李木果喜欢画画,徐爱芳却非要给她报个书法班,李木果不开心,徐爱芳却振振有词:“学画画有什么用?你还能去当画家是咋地?学书法多好啊,能写一笔好字什么时候都占优势,考试的时候卷面分都比别人高,我这都是为你好。”   李木果喜欢弹吉他,徐爱芳却非要给她报钢琴班,李木果不愿意去上课,徐爱芳扭她的耳朵:“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啊?吉他是乐器中最不入流的,只有那街头混子才弹吉他,弹吉他哪有弹钢琴高雅?从来只听人说钢琴家,你什么时候听说过吉他家?爸爸妈妈愿意多花钱给你报钢琴班,你还挑三拣四不好好学,你对得起我们花的钱吗?”   李木果喜欢白色粉色浅色系,徐爱芳却非要给她买大红大绿的衣服:“穿什么白色粉色,那浅色的衣裳难洗又显人皮肤黑,小姑娘家家就要穿艳色的才好看。什么你不想穿?不想穿别穿了,光着吧,惯得你!”   李木果爱吃鸡肉,徐爱芳却非要让她吃鱼:“吃什么鸡肉,肉鸡都是拿饲料跟激素填大的,吃了对身体不好,吃鱼好,吃鱼补脑子,本来就笨,再不多补补还怎么得了。什么你不想吃?不想吃别吃了饿着吧,不识好歹!”   鱼跟鸡有什么区别的?李木果心里暗想,鱼也是养殖吃饲料长大的,为了让鱼不生病,那水塘里也没少倒各样药物进去。   不过她这话不能说,只要她敢说出来,必然要遭来一顿呵斥:“我吃的饭比你吃的盐都多,过的桥比你走的路还多,你知道还是我知道?学习成绩不咋样,跟大人顶嘴倒是挺会,你是我妈还是我是你妈?把你跟我顶嘴这劲头用到学习上,你也考年级第一了。”   在这个家,母亲徐爱芳是李木果的绝对掌控者,父亲李承峻除了上班应酬,只剩了一个钓鱼的爱好,一到周末或假期就不见了人影,李木果想跟他沟通一下,他只会扔给李木果一句话:“找你妈去。”   李木果没有能力反抗强势的母亲,也得不到来自父亲的关爱,在徐爱芳的高压管教下慢慢地养成了自卑懦弱的性子,别别扭扭地长到了十八岁。   高考结束,同学们组织了一场聚会,不管成绩好坏,吃完这顿饭就要各奔东西了,有的人能继续求学,有的人却要早早步入社会,或许此生都再难见一面。   三年的朝夕相处,一千多个日夜的共同拼搏,这一顿饭这一场酒,既是道别,也是纪念,全班同学都要去参加,李木果当然也想去。   徐爱芳不同意:“小孩子家家的,学着大人在饭桌上联络感情,可笑不可笑?人际关系是日常处出来的,不是你一顿饭就能吃出来的,该跟你好的,你不去吃这顿饭她也跟你好,厌烦你的,就是一起吃上十顿百顿饭,人家也照样看不上你。”   李木果好话说尽反复哀求,最后终于靠“所有同学都去了,就我没去,别人要么觉得我是舍不得花聚餐的钱,要么就觉得我有毛病”这句话打动了徐爱芳,得到了参加聚餐的允准。   让李木果没想到的是,她第一次拼尽全力地去反抗母亲挣来的机会却如此凶险,不过一顿饭而已,却把她的一生都给赔了进去。 第17章 被害者有罪2 被害者有罪?   参与聚餐的都是绷紧了神经刚刚数完高考倒计时的学生,现在才考完,成绩还没出来,大家都带着紧绷后的放纵和成绩未知的忐忑,这些压力需要释放,玩闹得就过了火。   一开始喝啤酒,喝了两轮气氛嗨起来之后几个活跃的就嚷嚷不过瘾,高考完满了十八岁,是大人了,是大人就该喝白酒,喝啤酒怎么能体现他们的成人气概?   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开始作死,白酒掺啤酒,掺红酒,掺雪碧,掺可乐,掺冰块,就没什么是他们不敢掺的。   酒桌上的气氛也叫这些人给闹得燃了起来,开始挨个灌酒,饶是李木果在班里一向是个透明人,也被摁着喝了两杯,还是纪律委员周旭阳替她解了围,拦住了那些闹得厉害的同学。   徐爱芳管的严,李木果此前别说酒了,连含酒精的饮料都没喝过,两杯掺了雪碧的白酒下肚,再加上她原先喝的一罐啤酒,整个人就懵了,从周旭阳给她解围过后,她就什么事儿都不记得了。   再次清醒过来她是被一顿耳光扇醒的,母亲徐爱芳脸色扭曲得厉害,周围还有一帮脸色各异窃窃私语的同学。   徐爱芳一句话没说把李木果打醒之后扭回了家,到家之后就让李木果跪到地上,开始对着李木果连骂带打,直闹腾了一夜。   通过徐爱芳的打骂李木果才知道自己醉酒后被人强暴了,一道晴天霹雳打垮了李木果。   李木果本就性子懦弱自卑,她遭人伤害了徐爱芳不说报警,也不说安慰惊魂不定的女儿,只捡了那最难听的话去骂李木果,此后她嫌这个遭人强暴的女儿丢人,更是把李木果直接关在家里不让她再出门见人了。   用徐爱芳的话来说:“你出了那丢人事儿,亲戚邻居们都知道了,不定背地里咋指点咱们家呢,你出去干啥?还嫌不够丢人啊?想多给人家提供点儿话题是不是?”   李木果满腹委屈,心里的百般苦闷无法排遣,手机在那个混乱的夜晚也遗失了,她用台式机隐身登录自己的企鹅号,想在自己玩儿的好的同学那儿寻求一些安慰。   哪知道班级群里全是非议她的,骂她傻逼的,说她蠢的,揣测她自愿的,唯独没有同情她的。   就连她最好的朋友也在班级群里抱怨她:“那晚大家都喝了,又不是只让她一个人喝,她自己傻逼兮兮的出了那事儿,跟我有什么关系?她妈却在家长群里圈了我妈骂了一顿,怪我没有送她回家,好笑不?我也喝醉了我凭什么送她回家?她又不是我生的。”   好朋友这话一出,班级群里到处都是安慰附和声:“就是么,当初李木果她妈在群里说李木果没回家,咱们那么多人出来帮忙找,结果找到了她妈就是那态度,艹,好人没好报。”   “本来就是,全班同学都喝了酒,就她一个被人那啥了,说不定李木果跟搞她的那人两情相悦呢,她妈不去问李木果却来怪咱们不该组织聚餐,可笑了,高三八个班全都组织聚餐了,怎么没见别人被那啥呢。”   “是臭鸡蛋就别怪苍蝇叮,她自己不检点才惹来这事儿的吧,你看聚餐那天她打扮得那个风骚劲儿,啧啧啧,指不定就想着让人来弄她呢。”   当时班里二十多个女同学全都化妆了,李木果眼泪掉了下来,默默退了企鹅关了电脑,从此再也没有打开过。   徐爱芳把李木果一关就关了近三个月,直到她发现李木果怀孕为止。   李木果怀孕这事儿又触动了徐爱芳那颗爱面子的心,她大怒之下逮住李木果又暴打了一顿,撕烂了李木果的录取通知书带着她去堕了胎。   不等李木果养好身体,徐爱芳就操持着远远地把她嫁给了外省一个三十好几,还带着俩孩子的离婚男人。   李木果虽然年轻鲜嫩,长相也不差,可她的丈夫朱明亮并不爱她,不过是一个叫人糟践过的破鞋,也值得他爱?要不是他没钱,拿不出彩礼,他就娶隔壁离婚带着孩子回家的美华了。   一个被强女干犯糟践过的破鞋,多看她一眼他心里就膈应得慌。   或许是易孕体质的问题,李木果嫁给朱明亮没俩月又怀了身孕,朱明亮本就有俩孩子,他对李木果没一丝爱意不说,还很嫌弃李木果曾被人脏了身子,他又怎会让李木果给他生孩子?   一发现李木果怀孕了,他立刻拉着李木果去堕了孩子,顺便给她上了节育环。   间隔极近的两次手术对李木果的身体伤害很大,再加上节育环的问题,一个月三十天,李木果要来二十天例假。   身体上的问题李木果可以忍,可精神上的痛苦她实在忍不了。   徐爱芳嫌李木果没了清白还怀孕,嫁李木果的时候就向介绍人提了一个要求——离得远就行,彩礼她一分不要,也没给李木果一分嫁妆。   朱明亮娶李木果没花一分彩礼钱,没摆酒也没办婚礼,俩人就扯了个结婚证,李木果在朱明亮心里就是瞅着便宜拾的人家的破鞋,他对李木果别说爱了,连起码的尊重都没有。   他什么时候想了,李木果不管什么情况,都得乖乖地躺到床上去伺候,李木果要是胆敢抗议,轻则一顿讥讽:“你个破鞋还搁我这儿拿什么架子?人家没证的都能上你,我这个正经和你打过结婚证的反倒不行?”   重则就是一顿暴揍,朱明亮边打边骂:“妈的,死女人臭破鞋,不伺候我你想伺候谁?我还没嫌你脏呢,你还敢嫌我?”   朱明亮打骂李木果的时候从来不避讳他那俩孩子,朱家俩孩子小小年纪就会骂李木果:“臭破鞋!”   “君不密失臣,臣不密失身,几事不密则害成”,朱明亮不拿李木果当回事,也没想过要维护自己妻子的隐私,他连打带骂高喊二叫,不过一半个月邻居们都有了猜测。   有好事儿的人请了朱明亮一顿酒,朱明亮就竹筒倒豆子把李木果的事儿全说了,说完他还委屈的不行:“唉,要不是穷,没能力娶个媳妇暖被窝,我何至于把这么个破鞋弄家里来。”   朱明亮的新媳妇是个被人糟践过的破鞋,这话迅速在朱明亮家周围传遍了,不管男男女女,全拿有色眼镜看李木果。   李木果成了周围人鄙夷的对象,朱明亮不在家的时候,就有那混混小痞子堂而皇之地登门要占李木果的便宜。   这日子李木果过不下去,她实在想不明白,被女干污这事儿她才是最大的受害人,犯错的又不是她,为什么周围人却全都要指责她,嘲讽她,鄙夷她?看不起她?   李木果想不透这中间的因果关系,她也受够了这一切,她把自己反锁到房间里一气儿吞吃了十包老鼠药。   忍着胃里火烧火燎的疼,李木果头晕恶心地抽搐了半天终于闭上了眼,跟这个肮脏的、错乱的世界说了再见。   然而让李木果没有想到的是,品味了一番死亡的痛苦后她竟然重新活了过来,回到了徐爱芳发现她怀孕的那天。   一个全身发光的人跟刚挨了徐爱芳一顿暴揍的她说:“听着,我是神龙,是我回溯了时间把你带回来的,徐爱芳要撕了你的录取通知书,你现在去把通知书抢回来,然后去上大学,把……”   李木果确定自己真的重生后满腔的愤怒就上了头,她红着眼睛怒视着眼前人恨声质问道:“既然让我重生,那为什么不让我重生到所有事情没发生的时候?我已经遭人强暴怀孕了,你让我重生到现在又有什么意义?”   “你重生的意义就是反抗。”神龙语气沉重:“反抗你的母亲,反抗人们对你的歧视,反抗你既定的命运,这就是我让你重生的意义。”   “好啊!让我重生就是为了反抗是吗?”李木果惨笑了一声反抗了,她奔到窗子边儿一头扎了下去,她家住六楼,摔死她是足够了。   李木果的记忆在她的脑袋变成一颗烂西瓜的时候戛然而止,秦意岚倒是挺能理解李木果的,一个自卑懦弱的小姑娘,遇到重生的机会,结果重生后还在坑里,换了谁一时也不好接受,她会再次自|杀也在情理之中了。   理解完李木果,秦意岚开始着急了。   顶着一个强女干案受害人的名头活到老确实艰难,人言可畏,唾沫星子能杀人这话不是白说的,若没有强大的心灵和抗压能力,在周围人的指点和歧视下心理崩溃也不是奇怪的事儿,不过秦意岚有信心面对这一切,她怕的是找不到那个人。   那个污辱了李木果的人,在李木果的记忆里完全没有一点儿线索,纵然她能去报案留下证据,可强女干案子还存在一个追诉期的问题,若过了追诉期警方才查到那个人,那人甚至都不必坐牢,这让睚眦必报的秦意岚如何能忍?   秦意岚火烧眉毛开始呼唤老板:“神龙先生!神龙先生你在吗?你能听到吗?拜托请你出来一下好吗?我需要你的帮助。” 第18章 被害者有罪3 意想不到的嫌疑人……   秦意岚急切的呼唤有了回应,她的临时老板竟然出现了。   “神龙”看着秦意岚目露警惕:“你要本神帮你做什么?事先告诉你,不管本神安排你去哪个世界办什么事儿,你都必须给本神乖乖完成,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   “不,神龙先生您误会了,我并没有想讨价还价。”秦意岚直截了当提出了要求:“我只是担心警方查不出施暴人,想要知道侵犯了李木果的那个人是谁而已,这个渣滓必须要付出代价!”   徐爱芳觉得李木果被□□是丢人现眼的事儿,要不是出事儿那晚李木果的几位同学先她一步找到了李木果,导致这件事一开始就没能瞒住,徐爱芳真是恨不得把李木果遭□□这事儿藏着掖着才好。   如果报警,警察免不了要取证调查,这一折腾,只会让更多的人知道自家闺女出了那丢人的事儿,嫌丢人的徐爱芳对这件事的处置方法就是把丢人败兴的闺女关在家里,然后快速找个外地人把闺女草草嫁出去了事儿。   而李木果本就怯懦自卑,先遭人侵犯,又被母亲打骂侮辱了一顿,想要在亲近的同学朋友那里求得一丝安慰,得到的全都是讥讽和不怀好意的揣测,她的心理早就跨了,又哪里能想起来报警这回事。   许是因为幼时的经历,秦意岚对这种事格外不能容忍,这个人不管是谁,秦意岚都不打算放过他。   秦意岚没对任务提出抗议,反倒还干劲儿十足地想要抓到女干污李木果的人,想来她很有信心能用李木果的身份活到寿终正寝。   “神龙”放心了,语气就好了很多:“侵犯李木果的那个人就是她的同学周旭阳。”   “什么?竟然是他?”秦意岚真真正正大吃了一惊。   周旭阳在李木果的记忆里就是“别人家”的孩子,长期担任班干部,还是学生会委员,长相好气质佳,学习成绩也不错,高中三年,就没有跌出过年级前十去。   老师眼中的宠儿,女生眼中的校园“男神”,表现处处优秀的好学生,竟然是他侵犯了李木果,这倒让秦意岚万万没有想到。   周旭阳在聚餐时还帮李木果挡过酒,李木果心里对这位纪律委员很是感激,没想到转过身去是他害了李木果,真真是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既然知道了嫌疑人,秦意岚就不再耽搁时间,跟“神龙”告别后忙忙地就去了派出所报案。   徐爱芳恨李木果丢了她的人,不管是找到李木果时叫醒她,还是把她扭回家后教训她,都是扇耳光,秦意岚顶着一张被打的肿胀发紫的猪头脸出现在派出所时,把当值的民警吓了一跳,赶紧过来了扶住了她。   李木果醉酒断了片儿,周旭阳侵犯她的过程她一概不知,但是秦意岚对着警察当然不会这么说。“警察叔叔,我被我的同学周旭阳□□了。”秦意岚一句废话没有,开口就指出了施暴人。   强女干案是公诉案,警局非常重视,在秦意岚的指证下,马上就派人去把周旭阳给“请”回了警局“协助调查”。   等秦意岚在医院验伤取证结束回到警局时,周旭阳的爸妈正在警局的大厅里抓着民警发脾气:“你们警察是怎么办案的?你们凭什么抓我儿子,就凭李木果一句话吗?我儿子从小就品学兼优,他根本就不会做出那种事儿!你们赶紧把他放了,不然我打市长热线投诉你们!”   被抓住的民警倒是好脾气,温和地跟周旭阳的爸妈解释:“不是抓,只是请周同学来协助调查而已,受害人的指控是否属实,还得看调查结果,您放心,我们办事儿都讲证据,哪怕被害人亲口指控了,我们还是要看证据说话的,要不您二位先回去,等我们调查结果出来了,我们再通知你们?”   “那你们的结果什么时候出来?”周旭阳的妈妈很激动:“要是三五天才出来,难道我儿子要被关上三五天吗?我告诉你们我可不是法盲,你们没有权利把他关那么久!”   “您放心,要不了三五天,按规定我们最多留周同学48小时,”民警语气依然很温和:“我们一切按程序走,您先回去等结果,好吧?”   不管这俩人再说什么,民警就是“等结果,走程序”的老套回答,周旭阳的爸妈拿民警没办法,急得直跺脚。   一转眼看到被两位女警陪着走进来的秦意岚,周旭阳的妈妈跳起来指着秦意岚就开始喊:“李木果!你是李木果吧?我说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儿?啊?我们旭阳哪儿对不起你了你要这么污蔑他?你妈在班级群里说你没回家,我们旭阳慌得带着同学到处找你,结果你反身给我们旭阳泼了这么大一盆脏水,你也太没良心了!”   “我污蔑他?”秦意岚冷笑:“证据已经在化验了,明天就能出结果,我建议你等明天见了证据再指责我污蔑你儿子也不迟,省得叫嚣得早了被打脸。”   秦意岚如此强势,倒是让周家夫妇开始惊疑不定,尽管心里极其不愿相信,他们俩还是忍不住开始猜测,难道真是自家儿子侵犯了她?   一接管这具身体的时候秦意岚就觉得全身疼,除了脸被徐爱芳抽的紫胀如猪头,她身上其它部位也遍布伤痕,脖颈间被掐得青青紫紫都是手印,胸腹部咬痕指印遍布,一侧胸部甚至被咬出了血,隐秘处还有撕裂伤,整个人凄惨无比。   给她做体检的医生非常细心,取完证据验了伤之后,还给秦意岚开了事后避孕药跟消炎药并外伤药,又仔细叮嘱了她用法用量。   秦意岚拿着药就是一声长叹,素不相识的医生还知道为李木果这个受害人考虑,徐爱芳身为李木果的亲妈,除了拼命指责李木果不听她的话丢了她的人外,连个事后避孕药都不知道给李木果吃,这母亲当的,竟是连个陌生人都不如了。   录完口供留完证据,几位警察送秦意岚回李家,顺带找徐爱芳了解情况。   徐爱芳见了被警察送回来的女儿,顿时勃然大怒,不顾警察在场,逮着人就开骂:“你个败兴的玩意儿,还嫌不够丢人现眼是咋地,你竟然还报警?我求求你了,你可要点儿脸吧,弄得左邻右舍都知道了你脸上好看还是我脸上好看?”   “我不报警让人白糟践一顿你脸上就好看了?”秦意岚才不是李木果那种软包子,一句话顶得徐爱芳肺都疼。   女儿遭□□在徐爱芳看来是顶顶丢人的事儿,她恨不得捂住周围人的眼睛耳朵谁也不让知道,能瞒一个是一个,能瞒一时是一时,报警就意味着扩大事态,警察一登门,事儿还瞒得住吗?   徐爱芳本就不满女儿报警这一行为,又被秦意岚兜头顶撞了一顿,气得直喘粗气,不管警察问什么,她都硬邦邦地回上一句“不知道”,极其不配合。   警察们被徐爱芳顶了几次就来了气儿,没见过这么糊涂的家长,闺女受了伤害,不说报警,也不说安慰,反倒自己先动手把孩子打成了猪头,这也就罢了,他们都上门了,她不积极提供线索证据反倒还对他们这态度。   负责问话的警察就拉了脸对徐爱芳道:“徐女士,强女干案是公诉案件,作为公民你有义务配合警方调查取证,您必须如实陈述案发当晚的具体情况,若您再持这种态度,我们有理由怀疑您是在阻挠案件的调查,包庇嫌疑人,后期提起公诉时,我们会考虑把您也列为被起诉人。”   警察这话把徐爱芳吓着了,她开始老老实实回答问题,不再劲儿劲儿地翻着白眼说“不知道”了。   回答了警察的问题,也不代表她就原谅了自家闺女,等警察问完话,徐爱芳冷着脸对秦意岚道:“你都会报警了可是能耐大发了,我这小庙可盛不下你这大菩萨,你该上哪儿就上哪儿去吧,我没有你这么丢人现眼的闺女,以后你别回来了,少看你两眼我还能多活几年。”   警察看不过眼,替秦意岚说了两句好话,这下徐爱芳可不怕他:“得了吧警察同志,十八岁就算成年人了,咱国家可没哪条法律规定父母必须得负责成年子女的生活。”   这倒也是,李木果虽然还是个学生,可她毕竟已经满了十八岁,就算徐爱芳不管她,顶多是道德层面上说不过去,法律方面还真没什么问题,几位警察憋了一肚子气,把秦意岚又带回了派出所。   秦意岚没地方去,在派出所蹭了顿工作餐后,好心的警察同志在派出所对面的快捷酒店给秦意岚要了一个房间。   第二天一大早秦意岚就到派出所等着了,上午十点,结果出来了,她体内提取的jing液和周旭阳吻合,警方判断周旭阳就是犯罪嫌疑人。 第19章 被害者有罪4 任性的选择   强女干案是公诉案件,李木果的案子证据详实事实清楚,警方用最快的速度走完了程序,把案子移交给了检察院,周旭阳也被羁押在了看守所。   案件走到这一步,就没秦意岚什么事儿了,她只要等着检察院提起公诉,去法院参加开庭审理就好。   秦意岚身无分文,警察叔叔可怜她给她安排了快捷酒店的房间,她不好意思长住,更不好意思天天去对面派出所蹭人家的工作餐,就在酒店找了一份暑期工的活儿,客串了一把客房服务员。   本来像她这种暑期工是没有宿舍的,警察叔叔跟酒店这边儿打了个招呼,经理就很痛快地给她安排了宿舍,包吃包住一个月2600块钱,做上两个月,就有去学校报到的钱了。   才干了两天客房服务员,高考成绩就出来了,李木果的老班比较认真负责,把学生们都叫去学校指点他们填报志愿。   李木果的案子已经在学校里传遍了,秦意岚一进校门就有无数目光隐晦地打量她,许多人还盯着她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看那脸上的神情,善意不多,更多的是鄙夷和不屑。   秦意岚就纳闷了,明明李木果才是受害人,这些学生们的脑回路是怎么长的,竟然对她这个受害者抱有这么大的敌意?这些家伙怕不都是脑残附体了吧!   要是李木果在这儿,估计早受不了众人异样的眼光了,然而秦意岚却毫不在意,没事儿人一样直接去找老班。   自卑怯懦的李木果在班里虽然是个透明人,好在成绩还算不错,高出一本线二十多分,倒也很能看了。   老班对秦意岚的态度挺好,俩人交流了一番,秦意岚摒弃了自己的老专业,也没接受老班推荐的就业热门,三个志愿选的都是各个公安院校。   秦意岚这选择大出老班意料之外,他立刻就不赞同地开始大摇其头。   公安大学跟别的院校可不一样,这种院校对于学生的体能有硬性标准,先不说体能考核李木果能不能通过,就看她瘦的一把骨头样的身材,老班估计她都够呛能过体检,要知道这种院校体检时对体重指数都是有具体要求的。   老班跟秦意岚陈述利弊,然而秦意岚吃了秤砣铁了心,老班苦劝未果,气得打发秦意岚去校园里转一圈冷静冷静再来跟他说话。   秦意岚有意让被她的坚持给气得鼻孔直喷粗气的老班也冷静冷静,耸耸肩站到了外面的走廊上,走廊上几个女生正在嬉闹,一见秦意岚出来,几个人立马停了下来开始不停地交换眼色。   这几个女生都是班里比较活跃的那一拨,李木果平日里跟她们接触的少,算不上有多少交情。   她们这么挤眉弄眼,秦意岚懒得跟她们打招呼,独自站到一边儿,望着下方的操场出神,心里盘算着一份暑期工挣的钱太少,开学了怕是不够用,还得再找一份兼职才是。   那几个女生见秦意岚不出声,撇了撇嘴就放开了嗓门:“真是活久见,咱们学校那么多谈恋爱的,因为不愿意分手就把对象送进拘留所里的还真是第一次见。”   “可不嘛,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结了婚没感情了离婚也是常事儿,怎么到她那儿谈个恋爱还不许人家分手了呢?”   “就凭她那长相性格,能跟周旭阳交往还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呢,跟周旭阳分了,她肯定找不到更好的,不甘心之下可不就使劲儿作么。”   “作也不是这个作法吧?告人家强女干,让警察把人抓了,我的天,黑寡妇也没她那么毒吧?她这不是害人家周旭阳一辈子么?”   “就是啊,现在正填报志愿呢,周旭阳在拘留所里被关押着,还能填报志愿吗?人家高考成绩那么好,被她害这一下肯定连学都上不成了,十几年的苦读全白费了,这人也太歹毒了吧?”   “啧啧啧,真人不露相,原来看她还怪文静乖巧的,谁能想到人家竟然是这么个狠角色呢,简直让人大开眼界。”   这几个女生一边儿说一边儿不停地拿眼角去夹秦意岚,很明显这话就是说给她听的,秦意岚拧起了眉头,女同学们八卦的信息让她有些不安。   徐爱芳家教严,自打李木果开始上初中她就开始反复敲打李木果绝对不能早恋,李木果畏徐爱芳如虎,跟本没有胆子跟男生有任何暧昧。   李木果的记忆里也干干净净,别说谈恋爱了,连暗恋她都没有过,同学三年,她跟周旭阳说话的次数估计十个手指都能数完,为什么这些人却突然开始传李木果跟周旭阳在谈恋爱的谣言呢?   秦意岚盘算了一下,觉得不能任由这流言再继续传下去,她靠近那几个女生笑眯眯地问:“哎,你们听谁说的我跟周旭阳在谈恋爱?”   她这突然一开口把那几个女同学吓了一跳,她们几个敢大喇喇地站到秦意岚身边议论,就是吃准了李木果的性子,没想到秦意岚竟然胆敢问到她们脸上来,几个女同学脸上的表情都精彩极了。   “哎,说说么,我跟周旭阳谈恋爱这事儿,你们是怎么知道的?”秦意岚一脸的兴味盈然。   “若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一个女同学冲秦意岚翻了个白眼:“别觉着你们保密工作做得好就不会有人知道,群众的眼睛可是雪亮的。”   李木果跟周旭阳的恋情刚被传出来的时候同学们也很吃惊,这两个人别说像其他情侣一样黏糊了,就连日常互动都没有过,怎么就在一起了呢?   有人就解释了,李木果胆子太小了,怕老师发现了让她请家长,就要求周旭阳保密,周旭阳心疼女朋友,俩人就一直没公开,在秘密交往。   学校里搞地下恋情的同学不在少数,这个解释合情合理,天|衣无缝,同学们都信服了,哪怕没有亲眼见到过这俩人谈恋爱,还是对这传言深信不疑。   “好,既然你说不出来处,那我有理由认为我跟周旭阳谈恋爱这流言就是你传播的。”   秦意岚对着那女同学冷笑:“我的案子已经移交到检察院了,你现在传这话什么意思?觉得周旭阳是冤枉的?觉得是我陷害了周旭阳?我告诉你,这是一桩刑事案件你懂吗?没有证据胡乱说话可是要负法律责任的,我的案子两个月后开庭,你要是不想出庭作证,最好先确认一下你说的话是不是事实。”   两个月后正是要去大学报道的时间,女同学自然不想出庭作证,她白着脸闭上了嘴。   她们这边儿的动静已经引起了屋子里班主任的注意力,秃顶老班皱着眉头出来了:“不好好盘算自己的人生大事,在这儿吵吵啥呢!”   “老班,我决定不报公安大学了。”秦意岚笑眯眯地通知班主任。   老班听了秦意岚的决定脸上就有了笑模样:“这就对了,填报志愿决不能冲动行事,得看适不适合自己,就你这身体条件,选公安大学体能测试你一准过不了,纯粹就是给自己找不自在,你准备换什么专业啊?”   其实老班多虑了,秦意岚报公安大学并非没有自知之明的莽撞之举。   她进入这个世界之前老板“神龙”给了她一部锻体的功法,这功法她一进入这个世界就开始练了,效果非常显著。   以前李木果跑完一千米都是要瘫在地上喘上老半天的,秦意岚现在能扛一桶水一口气爬十五楼都不带喘,以她现在的身体素质,通过体能测试绝对没有问题。   不过秦意岚现在觉得,比起抓坏人,让那些随意揣测污蔑李木果的人闭嘴更重要。   她笑嘻嘻地跟老班说:“我准备换成法学专业,好好学习毕业了考个律师证,以后再有人诽谤我侵犯我的名誉,不管是发律师函还是起诉,都方便。”   秦意岚的发言把那女同学吓得脸都白了。   填报完志愿,秦意岚找领班借了五百块钱买了个二手手机,她把企鹅号登上就开始翻班级群里的聊天记录,发现那几个女同学说得没错,“李木果跟周旭阳是情侣”、“李木果不满周旭阳提分手报警陷害周旭阳”这样的观点竟然还是群里的主流看法。   制造这一谣言的人其心可诛。   秦意岚轻轻点着手机眉头紧蹙,这谣言要是被做实了,周旭阳那边儿再请个得力的律师一辩护,极有可能把她跟周旭阳之间的事儿说成是她自愿的,就连她身上的伤也可辩称为情趣。   有了这个“情侣关系”打底,就算周旭阳不能完全脱罪,少判几年还是可能的。秦意岚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她拧着眉想了好一会儿儿,翻出企鹅号里的通讯录开始踅摸合适的人选搞事情。   秦意岚的顾虑果然成了真,当初态度强硬地把她撵出家门让她“滚”的徐爱芳,耷拉着一张脸找上了门。   “这活儿你别干了,跟我回家,我有话跟你说。”徐爱芳的语气一如既往地不耐烦。 第20章 被害者有罪5 夜猫子进宅   自打李木果出了事儿,徐爱芳待李木果就活像是上辈子的仇人,恨不得她死在外头才好,现在突然找上了门要她回家,秦意岚用脚指头想也知道徐爱芳的来意可疑的很。   她借着整理工具车的机会,悄悄儿地把手机拿出来打开了录音放到工具车上用一条毛巾盖住,然后继续摆弄车上各种瓶瓶罐罐的清洁用品。   “跟你说话呢,你是聋了还是哑了?连句话都不知道回?”徐爱芳看着默不出声的女儿,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   别看是亲母女,徐爱芳对李木果却爱不起来,究其原因,却是因为丈夫李承峻。   李木果出生在九十年代末期,那时候国家还在实行计划生育政策,一对夫妇只能要一个孩子,李木果顺利成章就成了李家的独生女,然而李承峻却是个极端的男权主义者,重男轻女是刻在他骨子里的基因。   国家不让生,李承峻小老百姓一个,无权无势还没钱,钻不了政策的漏洞,心里那个难受失落就别提了。   李木果出生当天,李承峻喝醉了,一个大男人,醉了酒后嚎啕大哭:“天老爷啊,我的命咋这么苦哇,我李承峻从小就奉公守法,老天你不长眼啊,咋就让我绝了后哇~”   李承峻哭苍天无眼,哭世道不公,哭自己老了无子送终孤苦伶仃,才生产完躺在床上浑身都疼的徐爱芳,还没来得及品味初为人母的喜悦,就被丈夫醉酒后的哭诉冷了心肠。   徐爱芳没有工作也吃不得苦,自己没收入全仰仗丈夫的鼻息生活,李承峻重男轻女眼里没有女儿,她也就跟着冷待李木果。   李木果娘不疼,爹也不爱。   李承峻没儿子,对生活都没了盼头,他在国企上班,捧的铁饭碗,工作清闲又稳定,就一个毛病,工资低,现在这社会,物价一路飞涨,拿着那份儿死工资自然是饿不死,可要想活得舒服,那就不太容易了。   李承峻单位里的许多同事都不甘心只领每月固定的死工资,个个都绞尽了脑汁,投资股票的,在外开店的,五花八门各显神通,就为了多挣一点钱,好改善一下家里的经济条件。   只有李承峻,一年到头八风不动,除了上班就是钓鱼。   有同事不理解,问他一句,他长叹一声:“你们挣钱是为了给儿子成家立业,我挣钱干嘛?我就一个丫头片子,费心劳力挣了钱最后不都便宜了外人?我这辈子就这样了,工资够我花就行,懒得操那多余的心。”   李承峻对生活没心劲儿,对李木果也冷淡的很,因为徐爱芳没能生出儿子来导致老李家“断了根”,李承峻对徐爱芳有怨气,两口子的感情也不和睦。   女儿不讨丈夫的欢心,徐爱芳对女儿也爱不起来,但因为李承峻的态度,她心里还憋着一股气儿,处处对李木果高标准严要求,想要用女儿的优秀和出色让丈夫刮目相看。   可李木果就是一个普通孩子,在徐爱芳的高压政策下把成绩维持在中上游已经用尽了她全部的精力,实在没有多余的能力替徐爱芳挣脸面了,导致徐爱芳唯一能把李木果拿出来说嘴的就一条好处,“乖”。   李木果遭人强|暴,在徐爱芳眼里连这一条好处都没有了,对这个没了丝毫价值还让她脸上蒙羞的女儿,徐爱芳的厌恶已经达到了顶点,现在又突然跑来说让回去,秦意岚觉得很有必要探探徐爱芳的话。   “你不是嫌我丢人吗,我不回。”秦意岚一副怨气深重的样子:“回去干吗,好让你天天骂我?”   李木果什么时候也没敢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过话,徐爱芳一听就炸了:“我说错你了?你不丢人吗?出了这种丢人现眼的事儿,人家都恨不得捂得严严实实,你可倒好,报警!恨不得宣扬的满天下人都知道,你可要点脸吧,你以为这是啥光荣的事儿?人家要把我脊梁骨都戳烂了你知道不知道?”   秦意岚板着脸语气冷硬:“犯错的又不是我,被判刑的也不是我,我没觉着有什么可丢人的。”   “你可算了吧,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自己要是检点,能招来强女干犯?大街上那么多女的,你们参加聚会的那么多女同学,他咋不去强奸别人非来强女干你?还不是你自己有毛病?”徐爱芳撇着嘴不屑地教训女儿。   秦意岚听了她这话怒火就蹭蹭地往上涨,固然有些女性是因为自己不谨慎,给了坏人可趁之机,可还有许多女性只不过是在坏人恶念起来的那一刻运气不好,恰巧在坏人附近而已。   比如秦意岚的世界里震惊了所有人的“素|媛案”,才八岁的素|媛有什么错?错在她不该善良吗?   再说了就算女性自己不谨慎,可她们有错吗?就算她们醉酒,就算她们穿着性感,她们这些行为又没有伤害别人,她们就活该遭人侵犯吗?错的难道不该是那些得了机会就心起恶念,伸出罪恶之手的坏人吗?   秦意岚现在还记得她曾经在网上看到过的一则报道,一位女教师在公园夜跑遭人女干污后杀害了,坏人撸走了她手腕上的金镯。   网上一群人义愤填膺,不去谴责凶手,却要去谴责那位女教师,谴责她不该去夜跑,谴责她不该带金镯,甚至因为她戴金镯而质疑她的职业素养。   竟然还有相当多的人表示理解那个罪犯,一个年轻女性在夜深人静的公园里戴着金镯穿着运动短裤露出大腿,这对于男人来说就是一种引诱,她勾|引了别人,所以她活该。   法律和公序良俗没有规定女性教师不能带金镯不能夜跑,却规定了不能强女干,不能杀人,犯了罪的有人同情,遇了害的却遭人鄙视,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恶臭观念?   “我有毛病?有毛病的我在工作,过普通人的正常生活,没毛病的那个正蹲在看守所的号子间里等着开庭被审判,有没有毛病不是你说了算的,是法律说了算。”秦意岚针锋相对。   徐爱芳被秦意岚气得脸都红了,她喘着粗气道:“我懒得跟你多费口舌,周旭阳他爸妈来咱家提亲了,他们家都准备好了,等那孩子一出来,就给你俩办婚礼。”   “婚礼?我跟周旭阳的婚礼?”秦意岚下巴都要被惊掉了。   “是,你跟周旭阳的婚礼。”徐爱芳庆幸道:“本来能私下解决的事你偏要报警,弄得满城风雨尽给大人找麻烦,你这么对人家,周旭阳他爸妈还肯让周旭阳娶你,算你好运气,你跟我回去,让律师教教你该怎么在庭上说话。”   秦意岚被这群人的骚操作震得说不出话来,徐爱芳白了她一眼:“人家那孩子从小到大学习成绩都名列前茅,长得也好,配你那是绰绰有余了,别跟我说你不嫁啊!”   憋了一肚子火的秦意岚故意装傻:“开庭了我就是证人,庭上问什么,我如实回答就是了,律师能教我说什么话?”   “如实说?如实说你不就把人家孩子坑到监狱里去了吗?到时候你俩一个强女干犯,一个被强女干过的,顶着这样的名头,以后你俩还怎么找对象?怎么成家的立业?怎么过日子?”   “不光你俩的一辈子都毁了,咱们两家人都得遭人指指点点戳一辈子的脊梁骨,不如按老周家说的办,只要把你俩的婚事儿一定,这桩子事儿就是小两口斗气,再给你俩好好办一场婚礼,事情就这么过去了,任谁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   “事关你的后半辈子,我不能由着你胡闹,你跟我回去。”徐爱芳伸手就要来扯秦意岚:“周旭阳他爸妈已经找好了律师,咱照着律师的指点去做,争取把这事儿的影响降到最低。”   果然如此,秦意岚微微眯了眯眼,这一切都是周旭阳他爸妈搞得鬼。   秦意岚的猜测没有错,周旭阳跟李木果的处境可不一样,同样是独生子女,周家父母对自家的这棵独苗可是非常看重的,而周旭阳也争气,从小到大都学业优异,表现突出,周家父母对他是要星星不给月亮,疼到了骨子里。   周旭阳一被警方抓走,周家父母就慌了神,到处找关系想要把儿子给弄出来,可他们家也就是一普通人家,虽说周父做生意挣了点儿钱,可那钱还没多到能影响警方的程度。   夫妻俩跟没头苍蝇一样乱撞了许久,终于找到了一个肯帮他们想办法的律师。   收了十万块钱的咨询费后,律师给周家父母出了主意,警方那边儿没有门路可走,他们可以走受害人的路子,若是能把周旭阳对李木果的施暴行为解读成情侣间的矛盾,他甚至能给周旭阳做无罪辩护。   周家父母大喜过望,这才有了“周旭阳跟李木果是情侣”这样的传言,才有了徐爱芳主动找上秦意岚的事儿。   秦意岚眯了眯眼,周家跟徐爱芳倒是臭味相投,打的一番好主意,她要是不回敬一二,怎么对得起这些人的辛苦筹谋! 第21章 被害人有罪6 自作自受   周家父母为了给儿子脱罪,愿意让周旭阳娶李木果,可徐爱芳怎么就不想想,这个婚要是真结了,等待李木果的会是什么?   周旭阳侵犯李木果不过是一时恶念上头而已,俩人之间一点感情基础也没有,周旭阳还因为这个案子被羁押在了拘留所,按规定,触犯刑律被有关部门采取强制措施的在押人员和正在服刑者是不能报名上大学的。   案子走程序已经被移交到了检察院,从检察院接收案件到法院确定开庭日期,这个过程会历时三到六个月不等,就算周家得到了最有利于他们的结果,周旭阳被无罪释放,那他也完美的错过了报名,他这次没可能被录取了。   周旭阳若想继续上大学,必须得复读再次参加高考,可他遇到这么一档子事儿,又被拘留了那么几个月,再次参加高考,必然是拿不到像这次一样的好成绩了,要是他心态不稳,能不能考上都是问题。   这还是无罪释放的结果,如果不是无罪呢?就算秦意岚翻供,检方前期的调查跟审问也不是白做的,如果不能无罪释放,就算判个三年两年的,周旭阳这辈子的学业就彻底毁了。   周旭阳跟周家夫妻能不恨李木果?李木果嫁到周家能有什么好下场?   秦意岚暗中咋舌,这徐爱芳待李木果真是又狠又毒,比她自己的混混妈待她还要混账,她的混混妈最多是不管她,可照李木果那个自卑怯懦的性子,徐爱芳把她嫁进周家,就是逼着她去死。   “周旭阳他爸妈,真的会安排我跟周旭阳结婚?”秦意岚压下心头的火气,摆出一副忐忑中隐含期待的表情。   许是她演技不错,徐爱芳倒是信了,她得意地一笑:“那可不,我都跟周家人商量好了,先给你俩订婚,抓紧时间把你们俩的身份确定下来,这是咱们的诚意,对案子的审判也有利,只要办过订婚,你就是周旭阳的未婚妻了,不管案子最后判成什么样,咱们都等他,只要他一出来,就给你俩办婚礼。”   订了婚就等于确定了名分,有这一床鸳鸯被子遮丑,那李木果被侵犯这事儿就可以说成是未婚夫妻闹过了火,比被人强女干可是好听多了。   徐爱芳得意洋洋,自觉自己这一步走得漂亮至极。   我特么的谢谢你!   秦意岚看着得意洋洋的徐爱芳,脸上的表情扭曲了一瞬,徐爱芳这脑残货坑闺女可真有一手,先不说周家人肯定不会善待嫁进他们家的李木果,就说翻供这事儿,就是个大坑。   强女干案是公诉案,可不跟民事案件一样,民事案件只要原告提出撤诉就算没事儿了,在公诉案件里检方才是原告,李木果这个受害人只是证人而已,若她在庭上翻供,可是要付法律责任的。   要不是怕耽误上学,秦意岚真想听徐爱芳的话,当庭翻供,到时候她证人变被告,也叫徐爱芳好好品味一下,闺女被人玷污或者闺女被拘留,哪一个让她觉得更丢脸。   “周旭阳成绩好,他在学校可傲了,他也从来没跟人谈过恋爱,就算他爸妈让他娶我,他会同意吗?”秦意岚还是一脸的忐忑。   “哼,由不得他不同意。”徐爱芳下巴一抬:“周旭阳现在什么处境?要是不把你俩这事儿做实了,他就是一个妥妥的强女干犯,判上三五年不成问题,顶着这个名头坐上几年牢,他这辈子都毁了,你现在答应跟他结婚是在救他,他又不是傻蛋,他能不同意?”   “那他们家要是骗我呢?”秦意岚还是一脸的不安:“订婚又没有法律效力,他们骗着我,好让我在法庭上作证,等我做完证了,他们又不娶我了,难道我还能再报一次警不成?”   这倒是个问题,徐爱芳先前心急于想遮掩自家闺女的“丑事”,周家一提议,她马上就同意了,倒是没想到周家会有骗她的可能,不过闺女说得也不错,万一这提议压根就是周家人的计谋呢?   周家人品不好,要不然也教不出周旭阳这样的坏胚,万一他们反悔,订婚确实屁都算不上,不行,她必修得拿周家一个把柄,让周家不敢轻易反悔才是。   “你先跟我回去,我有办法对付他们。”徐爱芳眼珠一转拉了秦意岚就要走。   “不行啊,我不能走。”秦意岚挣脱了徐爱芳的手,低着头嚅嗫道:“当初你把我赶出来的时候我身上没钱也没地方去,我欠了酒店住宿费还借了领班的钱,现在要走,得先把这账还了才好走呢。”   徐爱芳脸黑如锅底:“一共欠了多少钱?”   “住宿费八千,我还借了领班两千块钱买衣服吃饭。”秦意岚抬头瞄了一眼徐爱芳,又赶紧地把头低了下去,跟李木果平时面对徐爱芳的时候一模一样。   “你这段时间一直住酒店?”徐爱芳皱紧了眉头:“你倒是会享受,咋不去租个房住?”   “租房人家要押一付三,我没钱租,这酒店还是警察叔叔帮我说情我才能欠着住宿费呢。”秦意岚又抬起眼皮子飞快地瞭了徐爱芳一眼。   秦意岚从徐爱芳手里坑了一万块钱,乖乖地跟徐爱芳回了家。   徐爱芳把她关在家里自己频繁出门跟周家人谈判,秦意岚跟踪了她几次想要捞着点证据,可徐爱芳跟周家人交涉竟然都是在周旭阳家里,秦意岚一无所获。   不过秦意岚并不着急,这件案子的关键证人是李木果,这些人就算打了再多算盘也绕不过她去,而且她手机里已保存那段录音足以证明这些人意图唆使她翻供了,她现在就看着这些人还有什么后招。   后招很快就来了,或许是徐爱芳跟周家人协商好了,她兴致很高地带秦意岚去买衣服,告诉秦意岚,李木果跟周旭阳的订婚宴不日即将举行。   秦意岚面露惊恐:“不不,我不去,周旭阳还被关着呢,我要是去了人家肯定会追问咋回事,我不想让人家说我,我死也不去。”   “那你就去死!”徐爱芳勃然大怒,可她拉不动秦意岚,转头想想秦意岚的话也有道理,男方不出席,女方出席确实有点儿掉价,那干脆女方也不出席算了,她们这些长辈聚一聚,把话给亲友们说到了就行。   订婚宴过后,徐爱芳就带着秦意岚去周家,周家请的律师给秦意岚面授机宜,教她怎么应付庭上的问答,秦意岚全程缩着肩低着头,把个自卑怯懦的李木果演得入木三分。   律师也不知道是自大还是蠢,一点儿都没提防秦意岚,让秦意岚用事先准备好的微型摄像头把他拍了个全乎。   一晃到了去学校报到的时间,案子却还没开庭,徐爱芳只得先放秦意岚去学校报到,秦意岚去学校的时候直接就把李木果的户口转到了学校。   开学两个月,法院通知开庭,秦意岚请了假回去出庭。   周家人有备而来,不但拿出了两封情书,还请了几个李木果的同学作证,辩称周旭阳跟李木果是情侣身份,俩人之间的事儿是情侣间的矛盾,不存在强女干这一事实。   在周家请的律师询问秦意岚她跟周旭阳是否为情侣时,秦意岚当场翻脸,不但提交了音频视频作为证据,还向检方提供了新的证人。   她的两位同学出面作证,周家父母有反复联系他们,希望他们在庭上提供周旭阳跟李木果在恋爱的证词,可是他们跟两位当事人同学三年,从未见过两位当事人有超出同学关系的举动。   秦意岚这一套连招让周家父母炸了,他们当庭表示要控告徐爱芳跟李木果母女合谋,勒索了他们家一套房子。   徐爱芳当初听了秦意岚的话,为了防止周家反悔婚事,让周家人买了一套房子记在李木果名下做婚房,这件事就成了周家攻讦她的工具。   徐爱芳从证人变被告,气得几乎要晕过去,她大骂李木果不孝,是她前世的冤家今生的对头,又骂周家人卑鄙无耻满口谎言,那房子明明是他们心甘情愿买来给儿子媳妇做婚房的,压根不是她勒索的。   一件简单的强女干案一波三折,比连环诈骗案还曲折,法院接了双方证据宣布休庭,择日再审。   十天后法院通知再次开庭,因两案有因果关系,法庭合并审理,周旭阳强女干案事实清楚罪证确凿,被判入狱五年三个月。   周家控告李家母女勒索案证据不充分,且周家父母并徐爱芳伪造证据,意图干涉司法公正,分别被判处拘役三个月并罚款一万元,周家请的律师也倒了大霉,被吊销了律师执照。   秦意岚去探望被拘留三个月的徐爱芳,徐爱芳对着秦意岚破口大骂:“你个没良心的白眼狼,我好吃好喝把你养大,为了你我操碎了心,熬干了神,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早知道你是这么个死没良心的东西,当初生下来时我就该把你掐死。”   “呵,杀人要是不犯法,你确实会把我掐死。”秦意岚冷笑:“别把你说得那么伟大,要不是当年计划生育严,你找不到地方做B超验性别,李木果也没机会出生,你生下我就是对我有恩?笑话,你生孩子只是为了满足你繁衍的欲|望而已,李木果她也并不想被你生出来。” 第22章 被害者有罪7 软柿子好捏?   秦意岚的指控把徐爱芳气得从鼻孔里直喷粗气,虽然她心里确实设想过假如李木果出个什么意外没了,她就能再生一个男孩儿这种想法,但她坚决不认为自己有错。   她有什么错?她命不好生了个女儿,可她也好好儿地把这个女儿给养大了,没缺过她吃没缺过她穿,就凭这份生养之恩,她李木果就得永远感激她这个当妈的,就得事母至孝,就得对她俯首帖耳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可现在看看这个小畜生做了什么,她竟然敢忤逆自己的意思,不按自己的安排做事,把周家花了钱费了力安排的打算给破坏了个干净,坐实了她自己遭人女干污的名头,还把自己这个亲妈给坑进了拘留所。   徐爱芳心头一股恶气往上涌,猛地站起来隔着桌子就要去扇秦意岚的耳光,这是她的习惯性动作,李木果从小到大,只要一不顺她的心,就要遭她的耳光伺候。   然而徐爱芳忘记了这是拘留所不是她的家,她一耳光扇出去没能打到人,还没来得及再次伸手,就被站在她身后的狱警给拧着胳膊按在了桌子上厉声呵斥:“老实点!”   “您老好好搁这儿养着,”秦意岚挂着一脸假笑像足了大反派:“等我有空了再来看你。”   至于什么时候有空,那就看缘分吧。   秦意岚的本命专业是经济,她当初为了做一个牛逼的“总”,呕心沥血考上了国内top1大学学经济,又凭借名牌大学的优势进了国内排名前三的投行,从小组内专做基础数据分析开始到单独领导一个部门成为金领新贵,摸爬滚打了近十年。   经济圈子玩弄的是金钱,是数据,是策略,也是心计,情商和智商缺一不可,在那个精英荟萃的地方,秦意岚能坐到“秦总”的位置,就能证明她双商都在线且优于绝大多数人。   秦意岚本就聪明吃得下苦,“神龙”给予的两样功法又让她耳聪目明思维敏捷,法学的严谨和枯燥并不能成为她学习的阻碍,自打入学,她的专业课成绩就遥遥领先于同学。   虽然顶着李木果的壳子,可秦意岚骨子里毕竟是成年人的灵魂,让大部分同学都沉溺其中的玩乐和交男朋友对她来说没有一点吸引力,除了上课,她把全幅精力都放在了挣钱上。   挣钱是秦意岚的老本行,虽然本金不多,可她对金融市场的敏锐性是无与伦比的,大触割韭菜的那些套路她烂熟于心,别人吃肉她喝汤,不过蹭了几回顺风车,就顺顺当当攒下了一笔身家。   有了钱,秦意岚就精致起来了。   金融圈一向把“先敬罗衣后敬人”这话贯彻的彻底。   在金融圈,能力和收入水平呈绝对正比,有能力的就一定会挣钱。   收入水平又和消费水平挂钩,优秀的金领,穿着打扮必然一身顶奢,一身光鲜亮丽的衣着,体现的不仅是个人品味,还间接体现了自己的能力水平。   秦意岚浸淫圈中多年,把自己打扮得光鲜靓丽是本能。   “神龙”说过ta给秦意岚的功法是顶级炼体功法,修炼到极致能肉身成圣。   发光脑袋虽然神经兮兮又笑声很贱还很爱威胁人,不过ta给的功法倒是真正不错。   秦意岚炼了这多半年,效果斐然,李木果原先戴三百多度的眼镜,摘下眼镜后十米之外男女不分,现在秦意岚不戴眼镜,坐阶梯教室最后一排还能看清楚老师PPT上的每一个字。   除了视力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皮肤的状态也越来越好,李木果皮肤薄还易过敏,脸颊上红血丝严重,现在皮肤越来越细腻红润有光泽,连幼时烫伤留下的疤痕都淡化消失了。   不管她吃多少,体重体脂一直维持在最佳状态,就连微微有些外扩的两颗门牙都开始往里收拢。   通过各种细节对比,秦意岚发现李木果这具身体在朝着最佳状态调整,她兴奋得无以复加,这哪里是什么炼体功法,这分明是基因改造术!!   五官虽然还是原来的五官,却因为调整到最佳状态越来越耐看,身材纤秾合度,有秦意岚的气质加成,还有高档服装的衬托,李木果这具身体光彩照人,美出了新高度。   漂亮女孩儿就少不了会有男性追逐,对秦意岚有好感的男同学不在少数,可真正有胆子追她的却不多。   秦意岚强大外放的气场加精致时尚的打扮,导致同学们都在揣测她是富二代。   虽然是学生,进了大学校门也算半只脚迈入了成人社会,大多数人对自己还是有点AC数的,她一条裙子就是自己两三个月的生活费,家境普通点儿的,还真不敢去追,敢追秦意岚的,都是自觉家庭条件不错的二代三代们。   最近就有一个富二代追她追得紧,秦意岚在顶级才俊扎堆儿的金融圈都没找到心意相投的对象,又怎么可能看得上这些青涩的学生。   二代又是送花送礼物,又是大动干戈地表白,秦意岚全都不为之所动。   二代折腾了许久,把这事儿闹得沸沸扬扬,就有那好事者,把李木果的过往告诉了二代。   李木果的案子不是秘密,秦意岚跟周家交锋时双方各请了几位同学做证人,周旭阳为此还进了监狱,全校师生对她的事儿都有所耳闻。   这所大学就有李木果的高中校友,二代大张旗鼓地追求秦意岚,把小女生眼中的各样浪漫情节全都做了个遍,惹得一群女生又妒又羡,在宿舍里疯狂diss秦意岚。   这个撇着嘴说她太傲不合群,那个拧着眉嫌她架子端得太高是个装逼犯。   这种场合,李木果的校友觉得她才最有发言权,于是神神秘秘地跟舍友讲八卦:“李木果跟咱们可不一样,我跟她是一个高中的,她原先什么样儿我最清楚,她哪儿是什么富二代啊,人家那是进化了balabalabala…………”   校友把李木果的过往卖了个一干二净。   大学校园就是个小型社会,流言的传播速度比之在社会上也不差什么了,尤其是这种涉及男女关系,带着那么点儿艳情味儿的传闻,流传速度之快之广让人咋舌。   校友头天晚上卖完李木果,富二代第二天中午就收到了消息。   二代觉着自己被愚弄了,一个被人穿过的破鞋,居然拿架子把自己吊了这么久,简直岂有此理,他长这么大,还没吃过这种亏,这场子他必须找回来。   当天晚上,二代就在图书馆门口堵住了秦意岚。   “李木果,”面目狰狞的二代用力抓紧了秦意岚的胳膊:“耍我好玩儿是不是?”   秦意岚对天翻了个白眼,她答应了“神龙”要用李木果的身体活到寿终正寝,若无意外,这可是几十年的光阴。   她本人受绝症折磨日久,猛然得了李木果这健康的身体和几十年的光阴,她欢喜不尽下自然打算要好好享受一番。   现代社会,要享受就离不开钱,她的资本将将完成原始积累,还没能给自己挣下足够享受的钱,她每天除了课业就是赚钱,哪儿有心思陪这些小屁孩儿们玩儿过家家游戏?   二代的纠缠本就让秦意岚不快,原先他态度好,秦意岚虽不耐烦却也不好对他如何。   现在他竟然用这幅态度跟她说话,秦意岚不打算忍了,她反手抓住二代的胳膊拧到他背后,推搡着他去了图书馆旁边儿的小树林里。   “自打你第一次找我,我就跟你说过我不谈恋爱,是不是?”秦意岚手上用劲儿,按得二代嗷嗷叫。   “什么叫我耍你?像你这种蠢货,耍你我都嫌浪费时间,再敢来烦我,胳膊给你拧折。”秦意岚手上再次用力,把二代疼得又是一阵嗷嗷叫。   一力降十会,炼体功法不但有整容效果还让秦意岚力大无穷,高壮的二代不是秦意岚的对手,被秦意岚按住好好收拾了一顿。   二代挨了一顿揍,想要找人告个状都没证据,除了胳膊上几个指印,秦意岚压根没在他身上留下什么伤痕。   二代自此偃旗息鼓了,学生们之间又有了新传言“二代被李木果恶心着了”。   随着李木果的流言传遍校园,她的案子和家庭情况也被人扒了出来。   这一扒不要紧,大家都觉得李木果的问题太大了。   李家本就是一般家庭,据说因为案子的问题李木果又跟父母闹翻了,那李木果现在堪称奢侈的消费是哪儿来的钱?   李木果成绩优异倒是有奖学金,可奖学金一学期才几千块钱,还不够她买个包呢,也没见她去打工勤工俭学,她的钱到底哪儿来的?   女大学生,来钱的渠道无外乎是出卖自己。   学生们个个都福尔摩斯附体,断定李木果是被人包养了,一个个在学校论坛里舞得飞起。   “法学院系花真有钱,今儿看她又背了一个新包,查了一下三万二,富二代真大款啊。”   “屁的富二代,她家就三线城市小市民,三万够她爸半年工资了。”   “哇!那她哪来的钱买包啊?借了校园|贷吧,嘻嘻嘻。”   “人家哪会儿借什么校园|贷,叫一声干爹啥都有了。”   “厉害厉害了,我们还在这儿苦哈哈上课呢,人家都已经提前上岗就业了,呵呵。”   “咱不能跟人家比,人家有经验,你有吗?”   “也是啊,哈哈哈,像李XX这种被人那啥过的,无所谓失身不失身的了,她做这一行倒也是顺理成章。”   “包她的人知不知道她被人强女干过?他也不嫌恶心得慌。”   “他恶不恶心我不知道,反正我可恶心,学校怎么回事啊,也不管管,这样的人留在学校就是败坏我们学校的风气   。”   论坛里舞完还不够,就有人化身正义使者,开始针对秦意岚。 第23章 被害者有罪8 战斗打响第一炮   在投行摸爬滚打了近十年,秦意岚正经是人精中的佼佼者,客户的一蹙眉她都能把对方的意图解读个八|九不离十,更何况是这些初出茅庐的大学生们?他(她)们就差把对李木果的不满和憎恶挂在脸上了。   那些似有若无的针对,那些背后的指指点点,秦意岚一清二楚。   这要是换成本就自卑怯懦的李木果被同学们这么对待,就算心态不崩塌,也会更加自卑,   这学能不能上得下去都是未知之数。   然而秦意岚是谁?投行是典型的男性职业圈,女性从业者在这个圈子里从工作到私生活,各方各面都受尽歧视,秦意岚能在这个圈子里挣出一片天地,足以证明她的抗压能力。   对于李木果来说算得上风刀霜剑严相逼的环境,在秦意岚眼里就是微风拂面毛毛雨。   不管那些人如何背地里揣测诋毁她,只要没闹到她眼前,秦意岚就能把他们全都视若无物,照样每天打扮得光鲜靓丽,趾高气昂在校园里进进出出。   秦意岚这副狂傲劲儿惹恼了看她不顺眼的同学们,最近她的舍友们就整天阴阳怪气,秦意岚在集中注意力思考或者学习时,她们不是稀里哗啦地洗漱,就是噼里当啷地收拾东西,再要么就是高声谈笑。   本校的宿舍都是六人间,想要其中五个人迁就自己显然不太现实,秦意岚不想被打断思路,最近多数时间都抱着笔记本耗在图书馆里认真踅摸赚钱的机会,她想买房了。   秦意岚对学业早有规划,李木果的成绩只能说还过得去而已,超过一本录取线二十多分的成绩显然不可能让她报太好的学校。   法学是一个吃学历的专业,研究生她肯定是要换学校读的,左不过是一个短暂的落脚处,何必要大费周章呢,基于这个打算,她先前就没考虑房子的问题。   现在舍友那些小学鸡手段让秦意岚烦不胜烦,她们要是肯跳出来跟她针尖对麦芒也就罢了,她自然会教一教她们该如何做人,偏她们始终在认认真真地用这种不入流的小手段骚扰她。   她好歹是年过三十的金领,跟一群不满二十岁的小姑娘们因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吵架斗嘴,既掉价又没风度,秦意岚不屑为之。   去租房受到的桎梏又太多,墙上挂副画儿都不方便,秦意岚决定先在学校附近买套房过度一下。   买房就少不了资金,秦意岚天性使然,只能接受自己账户上资金变多不能接受变少,一大笔支出就在眼钱,她开始疯狂寻找补仓机会。   踅摸了一圈,她很快就发现一只股票的涨幅不正常。   这家科技公司业绩稳定,领导人身体健康,秦意岚用关键字搜索,公司运营平稳,近期并没有什么利好消息,这支股票虽有小幅震荡,上扬的势头却相当强劲。   虽然最近科技板块表现不错,整体呈上扬状态,可也不至于让这支股票表现这么优异,秦意岚仔细分析了一下最近的交易量,发现资本已经在持续进场了。   秦意岚不用动脑子就能分析出这只股票接下来的走势,大笔资金强势入场买入必然会导致该股股价上行,持续上涨的热度会吸引相当一部分散户进场。   散户入场即韭菜就位,资本快速清仓,股价短时狂跌,等股价跌至净值,资本再次抄底进入,接下来就可长期持股,再做一波儿长线投资。   秦意岚嘘一口气,在K线图上标下了自己预估的点数,合上笔记本回到了宿舍。   最近大幅降温,天气越发寒冷,秦意岚抱着笔记本哒哒哒一路疾走回到宿舍,刚进宿舍她就发现自己的地盘上一片狼藉。   宿舍的铺位是上床下桌,秦意岚的桌面一向收拾得齐整,书本摆得整整齐齐,化妆保养的瓶瓶罐罐用收纳盒装好放在桌上,整个桌面干净利索纤尘不染。   秦意岚衣服多,搭配的包包鞋子配饰也多,学校配的柜子不够用,她就买了一个带滚轮的矮柜放东西。   床位下空间狭小,为节省空间,矮柜平时被她塞在衣柜跟床梯之间的缝隙里,只有在开衣柜门时她才会把矮柜滚轮上的刹车阀扳上去,把矮柜拉出来。   现在她的矮柜斜躺在地上,柜门大开,柜子里的包包跟鞋子横七竖八散落在地上一滩带着泡沫的水渍里,装化妆品的收纳盒也翻到了地上,使用玻璃瓶包装的几个贵妇级保养品被摔得稀碎。   散发着各种清雅香氛的粘稠液体飞溅得到处都是,在空气中混成一团庞杂又无序的浓香。   很好,秦意岚点头,她终于可以跟这些小学鸡们动真格的了。   平时闹腾得最欢的一个舍友见她回来,手里捏着一块儿抹布眼里噙着泪对着秦意岚就开始哭诉:“李木果,你回来了,对不起…………”   秦意岚把手指竖放在唇上“嘘”了一声示意她闭嘴,然后拿出手机二话不说对着那一片狼藉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拍照,拍完后她直接拨通了导员的电话,请导员过来一趟。   她在电话里跟导员说得清清楚楚:“我损失重大,不管这事儿是谁做的,必须照价赔偿没商量,不然我会选择报警处理。”   挂完电话秦意岚不收拾也不理人,靠在门上静等导员到来。   她这反应大出舍友们的意料,整个宿舍雅雀无声,那个眼中带泪的舍友先是有些慌乱,几个人对视了一下眼神,也不知道具体交流了什么,她脸上的表情从慌乱到镇定再到不屑一顾。   她翻了秦意岚一个白眼,把手里的抹布重重甩在地上,昂着下巴“哼”了一声后直接爬到床上躺下了。   导员来得飞快,看着眼前一片狼藉,她倒抽了一口冷气。   她们学校一般,导员的收入也不高,绩效奖金加基本工资再加各种补贴,一个月也就能拿五千多不到六千块钱。   地上摔烂的那些贵妇级化妆品和被化妆品以及脏水联合玷污的包包鞋子,导员再三确认过眼神,都是她舍不得消费的牌子。   “这谁干的?啊?”导员气得拍着桌子直喊:“赶紧给我站出来!”   这所学校按专业分宿舍,宿舍里的六个人都是法学系的,法学系近四百名同学共有一男一女两位导员。   导员负责学生的出勤挂科思想动态班级建设还有奖学金归属,对于学生来说,导员还是很有权威的。   现在她一发怒,那位抹布舍友就哇一声趴在床上哭开了:“导员,嘤嘤嘤,今天我负责打扫宿舍卫生,打扫到李木果那里时,她的柜子突然滑动了,碰翻了我洗抹布的水盆和她的收纳盒,我不是故意的,嘤嘤嘤,~”   我裤子都脱了,结果你给我看这个?   秦意岚大怒,她以为这舍友敢做出这种事来,就是打算扯破脸跟她明刀明枪对上呢,结果还是这不入流的手段。   跟这种小学鸡争执太掉价,秦意岚看都没看抹布舍友一眼,只对着导员道:“当初买这小柜子时我就看过校规和舍规,学校没有明文规定不许在宿舍里摆放这种尺寸的柜子,要不您受累,在这儿多留一会儿,看着我把损失清点一下,把清单直接带走?”   有理有据又滴水不漏,不愧是专业成绩顶尖的学霸!导员心中大赞。   秦意岚的态度说明这事儿她不愿意和稀泥善了,如果自己不处理,导员敢肯定秦意岚绝对会报警。   事儿要是闹腾到警方那儿,自己丢脸面被扣绩效奖是一方面,校领导肯定还会有意见,走到那一步自己就太被动了,说不得,等会儿得找抹布同学好好谈谈了。   秦意岚先把包包鞋子清理了,这些奢侈品都娇贵,弄上点儿清水处理不好都会留下痕迹,更何况是混了洗涤剂的污水和化妆品。   五双鞋子四个包全部报废,只这一项就十五万多了,秦意岚又收拾化妆品,化妆品倒是还好,没有全军覆没,损失的除了几个玻璃瓶装的,就是散粉和眼影了。   抹布同学|运气不好,化妆品虽然损失的不多,但那几个玻璃瓶装的却偏偏是价值最高的精华水和乳液。   秦意岚一边儿清理一边儿列单子,清理完了直接把单子发给导员,导员一看就倒吸了一口凉气,十七万多,这事儿闹大发了!   十七万不是一个小数目,导员心里直突突。   学法的,自然对这方面敏感,对于毁坏公私财物这种案件,量刑的基本标准之一就是财物的多寡,各省对于“数额巨大”的定义各有不同,本省超过五万就算“数额巨大”,适用最高量刑,若是抹布同学赔不出来,那等待她的就是三年以上七年以下。   “李木果。”导员嗓子眼发干,她干笑了两声道:“刘同学也不是故意的,这就是一场意外,你看看,能不能酌情减免一部分?”   “导员,说意外我是不信的,”秦意岚挂出职业微笑:“我的矮柜是国际知名大牌,细节设计的相当到位,从我进宿舍后拍的第一现场图里可以清楚地看到柜子滚轮控制阀的位置,控制阀处于那个位置滚轮锁死,柜子是不可能被轻易推动的,我判断这事儿是人为不是意外。”   没等导员和抹布同学缓过神来,秦意岚笑眯眯地继续道:“当然,导员您既然开口了,这个面子我得给,化妆品保养品我用过一段时间了,按半价赔偿就可,鞋子和包九成新,打八折您看怎样?”   这个面子给的很够,导员无话可说,她心里一盘算,就按这种算法算下来也还得十三万多,对于抹布同学来说,还是一笔巨款,可秦意岚因为她一句话就已经减免了四万块,她实在不好意思再开口了。   “刘同学,你跟我来。”导员叫走了嘤嘤嘤怪一样的抹布同学。   “导员,明天我会把清单上所有物品的发|票复印件送到您的办公室。”秦意岚恭送导员。   第二天一早,还没等秦意岚去给导员送发|票复印件,导员就发信息让秦意岚去小会议室找她。   秦意岚施施然去复印了发|票才姗姗来迟,导员站在办公室门口拉着脸等她,见了她语气冷淡地道:“进去吧,领导有话问你。”   小会议室里的长桌后一字排开坐了三位校领导,长桌前面两米的位置摆放了一张椅子,导员示意秦意岚去坐那张椅子,她自己就绕到长桌后在几位领导的下首坐了。   这场面,整个一“四堂会审”的味儿。   终于动真格的了。   秦意岚挑了挑眉,在椅子上施施然坐了下来。 第24章 被害者有罪9 便宜你们了   “李木果同学,最近有些关于你的传言在校内造成了相当不好的影响,因此我们来找你了解一下情况,事关你和本校的名誉,希望你能如实回答。”坐中间的秃顶领导一脸严肃。   秦意岚先微微一笑反问领导:“如果传言属实,学校会怎么处理我?”   她这话一出口领导们神情都凝重了起来,开始学生们只是在校园的论坛里传传八卦,学校的论坛由学生会管理,校方为了体现开明开放的态度,一向不怎么插手,校园内的风言风语领导们竟然都没听闻。   秦意岚坚持要抹布同学赔偿损失,抹布同学愤怒之下对着导员哭诉:“我又不是故意的,李木果太恶心了,她高中时候就被人强女干过,现在直接被人包养了,私生活这么混乱,鬼知道她有没有带什么病,学校让她这种人住在宿舍里,是对其他同学的生命安全极不负责的行为。”   秦意岚专业成绩傲视全系,别说挂科了,连出勤都很少缺,做老师的(虽然不是任课老师),偏爱优等生是本能,平日里成绩平平的刘同学跟秦意岚比起来,导员自然偏爱秦意岚。   她不信抹布同学的话,甚至认为抹布同学是为了赖掉大笔补偿,故意污蔑秦意岚,于是沉了脸色警告道:“刘同学,你是法学系的学生,你应该知道诽谤同学的后果。”   “导员,这事儿全校几乎都知道了,怎么是我诽谤她?”抹布同学拿出了手机打开了论坛。   论坛里关于李木果的帖子不在少数,虽然学生们没有直接把“李木果”这三个字写在帖子里,可那描述跟直接提名字也差不多了。   流言传播的范围太广,抹布同学拒不赔偿,放言只要李木果让她赔偿损失,她就要把李木果被人包养的事儿举报给学校。   秦意岚说不赔偿就报警,抹布同学要举报,一个个的都是大爷(爷字读第二声),导员自觉惹不起,连夜把这一团乱麻上报给了学校。   李木果长期遭受的都是徐爱芳的打击式教育,成绩差了就是你猪脑子,连这点儿东西都学不明白,成绩好了就是这样的成绩我都不好意思跟人提,等你考个全校第一再说成绩也不迟。   秦意岚则不同,她靠社会捐助才能上学,成绩越好越容易得到捐助,她从小就会玩命儿学习。   现如今秦意岚顶了李木果的身躯,内里有秦意岚成熟的心性,丰富的眼界阅历,身躯又有炼体功法的加持,学习对秦意岚来说真是一点儿都不费劲儿。   凭她出色的成绩,学校对她也多了几分慎重,这才有三位领导齐出马的局面。   有关李木果的传言在学生们中间流传的太广,对学校的风气影响很大,领导们在谈话之前就确定了处理这件事的基调,那就是实事求是,严肃处理。   不能因为李木果的成绩好就包庇她,更不能让流言毁了一个好学生。   她这假设一出口,领导们毫不犹豫给出了答复:“若流言属实,这种严重影响教育教学秩序,违反良俗公德的行为,学校绝对不会姑息,将做开除处理。”   很好,秦意岚点头:“若流言不实,学校对于传谣造谣者又如何处置?”   “绝不姑息,按校规校纪严肃处理。”秃头领导一脸严肃。   按校规处理,秦意岚遗憾地叹了口气。   论坛里的流言她早就知道了,且一直在偷偷记录数据,或许是论坛里议论她的八卦帖子太多了,分流了点击,最高一条的点击量也才三千多,偏偏“捏造事实诽谤他人”必须“情节严重”才可以构成本罪。   《刑法》里关于“情节严重”的定义有详细解释,要么单个自然人发表的言论点击超五千,转发超五百,要么导致了被害人自杀或者精神失常。   秦意岚没兴趣扮演神经病,“神龙”再三警告过她不许自杀,她不愿意假装自杀做出让“神龙”误会的事儿,她这么长时间不理会那些流言还在学校里高调行事,就是想要刺激流言发酵到可以用本罪论处的程度。   结果现在这事儿捅给了学校,校领导一插手,流言势必不会再继续流传下去了,秦意岚撇了撇嘴,不无遗憾地表示这些家伙运气真好,便宜他们了。   秦意岚证明自己的方式很简单,她向校领导展示了自己的股票账户。   看完秦意岚的所有交易记录,在场的校领导们体会到了血压飙升的眩晕感,他们望向秦意岚的眼神都不对了。   开户时只有区区一万五千元,短短一年半,这一万多块钱就膨胀了上百倍,这学生怎么回事?她不是学法的吗?啊?她这是开了什么天道亲闺女的挂?   秦意岚用股票账户的交易记录证明了自己目前的消费水平确实在自己能力范围之内,而被她认为是“运气好”的同学则没那么幸运了,她们没有任何能提供给校方的证据。   被人包养纯属谣言,有同学试图用李木果被人强女干过攻击她,结果遭到校方的严厉批评。   歧视排挤恶性案件受害人压根就是立场不正确,身为新时代接受高等教育的大学生,怎么能有这种狭隘偏激的思想?   学校严厉批评了思想不正确的同学,把在学校论坛发表不实言论的学生处理了个遍,视情节严重程度给予通报、记过、记大过、乃至留校查看的处分,这一波处罚直接创下了本校最大规模集体惩处学生的记录。   校领导的过早插手让秦意岚错失了给那些狗东西们一个教训的机会,她万分遗憾地在学校论坛表达了自己的失望之情。   秦意岚的遗憾里流漏出的是不加掩饰的恶意,传过她留言的同学顿感后背发凉,无比感激校领导,这校领导要是再晚插手一会儿,他们说不得就得站到被告席上去了。   全校师生都坚信若流言传到可以被量刑的程度,秦意岚一定会去起诉,对这一点他们毫不怀疑,因为秦意岚报警抓了抹布同学。   抹布同学毁坏了秦意岚的东西,背负了十三万的欠款,她父母一个月给她两千多块钱的生活费,这十三万指望她自己是无论如何也还不起。   抹布同学第一反应就是耍赖,她坚称自己是不小心碰翻了柜子,拒不肯赔付,秦意岚一句废话没有,直接就报了警,校门口就是派出所,警察来得很快。   秦意岚除了提供现场照片,还把导员叫来做证人,这要是让警察把抹布同学带走,这就是她们法学系的一桩丑闻。   导员头大如斗,赶紧叫来了校领导,俩人居中斡旋调停,又是跟秦意岚说好话,又是跟警察说好话,又是联系抹布同学的家长,磨破了嘴皮子,给抹布同学争取到了等家长过来的机会。   抹布同学的爸妈当天就来到了学校,满脸苦相的中年妇女跪下来要给秦意岚磕头:“李同学,求求你了,你大人有大量,就原谅我们家孩子吧。”   秦意岚往后躲了两步挂上一脸假笑:“阿姨,我跟刘同学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只要刘同学肯照价赔偿我的损失,我们就还是朋友。”   “李同学,你会挣钱,是有大本事的人,我们跟你可不一样。”抹布同学的妈妈淌眼抹泪递给秦意岚一个纸包:“我们一家都是干体力活的,我婆婆病歪歪的要长期吃药,这是我跟你叔辛辛苦苦干一年存下来的钱,阿姨给你赔不是,你大人有大量,给我们减免一点儿吧,算阿姨求你了。”   那纸包以秦意岚的经验来看顶多包了一万块钱,她翻了个白眼道:“阿姨,人家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我看您膝下的黄金也不少,轻轻跪一下就有十几万?世上要有这好事儿,我还费劲吧啦地学什么习?我也给人下跪去算了,来来来,您告诉我哪儿你能找到这好事。”   抹布同学的妈妈看秦意岚长得漂亮打扮时髦,就以为年轻小姑娘脸嫩,被她这一哭一求肯定心软,哪曾想秦意岚竟然如此老油条,对她的哭诉哀求无动于衷不说,还能淡定地反过来讽刺她,一声哭泣顿时噎在了嗓子里。   “阿姨,别白费功夫了,你有搁我这儿哭的功夫,不如抓紧时间回去筹钱。”秦意岚一脸的职业假笑特别欠揍:“我跟你们不一样,没那么多的时间可以浪费,我只给你们两天时间,两天后拿不到钱,那我就没必要再为这件事费功夫了,咱们法庭见。”   走司法程序抹布同学家尽可以不花钱,可抹布同学却将面临三年起步的刑期,抹布妈妈若不肯妥协,毁的就是女儿的一生,   抹布同学的妈妈拿秦意岚没办法又舍不得钱,只好去哭求校领导,校领导被她缠得一个头两个大,把任务布置给了导员,导员不愿意接这任务,可领导的面子又不能不给,只得捏着鼻子来找秦意岚。   导员期期艾艾开了口,秦意岚直接微笑拒绝:“导员,您一开口,我就给刘同学减免了四万块钱,我自认已经很给您面子了。”   一句话值四万,确实挺有面儿,导员苦着脸回复了校领导,校领导没办法,纡尊降贵亲自来找秦意岚说情,秦意岚脸上的笑更假了:“领导,刘同学现在还在学校而不是警局里,已经是我给您留面子的结果了。”   秦意岚硬刚导员跟校领导,让他们全都铩羽而归,这事儿传了出去,全校同学是没一个敢惹她了。   抹布同学的父母为了自家闺女的前程,乖乖按秦意岚出的价格做了赔偿。   比起收到赔偿款,秦意岚更乐意抹布同学家头铁不妥协,这样她就能谁的面子也不用给,直接把抹布同学送去蹲班房了。   她现在才大二,还要继续在这学校呆两年多,真要是把学校得罪死了,以后少不得多下许多麻烦事儿。   秦意岚不怕事儿,可人生苦短,可享乐的东西那么多,真没必要在可规避的小事上浪费精力。   人精如秦意岚,自然不肯做这不明智的选择,因此该妥协的时候,她当然不会因为要出一口气而硬着脖子。   或许有的人会这样做,还会自诩为有风骨有傲气,可在从泥淖中爬出来的秦意岚眼中,风骨和傲气远没有那么重要。   这十几万抹布同学家虽然拿了出来,可显然拿得并不轻松,估计抹布同学吃了这一次教训,以后应该能学会谨言慎行了,秦意岚对抹布同学敢怒不敢言的态度表示非常满意。 第25章 被害者有罪10 周扒皮会扒皮   表面不动声色,暗戳戳憋着只等火候到了就准备阴大家一下狠的,秦意岚这狗比行为用心机深沉形容她一点儿都不过分。   因她被记过的不用说,对她恨之入骨,跟她没什么矛盾的同学也怕了她深沉的心机,惹不起躲得起,学生们全都对她敬而远之。   经此一役,秦意岚奠定了她校园霸主的地位,同学们见了她都绕着走,她无形中被全体学生孤立了。   秦意岚完全没留意到同学们对她的孤立,她正在疲于应付各位教职工的热情。   专业课老师上课时会经常提问她,每当她回答完问题,老师就对着她一通猛夸,下课时还会笑眯眯地叫住她询问:“李木果,有没有哪里没听明白的?”   导员偶遇秦意岚的几率比以前高出几十倍,见到她就笑得比小葵花还要灿烂:“李木果,来来来,我婆婆做的牛肉酱味道一级棒,我给你带了一罐来,你尝尝味道怎么样,你要是喜欢吃下次我多给你带点儿来。”   舍管阿姨跑到宿舍里找秦意岚:“果果,五楼有一间宿舍空下来了,你自己一个人住怕不怕?不怕了我帮你搬过去?”   这什么魔幻场景?   不只一脸懵逼的同学摸不着头脑,连秦意岚自己都怀疑是“神龙”给她开启了玛丽苏光环,不然这些人干嘛偏爱她?她又不是人见人爱的人民|币。   秦意岚的疑惑在秃头校领导正式找上门时得到了解答:“李木果,你最近,看好那一只股票?”   得,秦意岚懂了,职业假笑立马挂到了脸上:“领导,股票我倒是有看好的,您看了我的收益也应该明白,我炒股走得可不是一般股民的路子。”   “我懂,我懂,”秃头领导笑得几乎有些谄媚了:“一般的路子哪能有这么高的收益,你这是有内部消息?”   “我上哪儿有内部消息。”秦意岚笑得夸张:“不过是比别人下得功夫多罢了。”   秦意岚答的滴水不漏,秃头领导的笑容更慈和了:“李木果啊,咱俩也打过几回交道算得上老熟人了,说出来我也不怕你笑话,老师我呀,家里条件不大好,住的还是咱学校三十年前建的集资房。”   秃头领导本来是想在秦意岚面前卖个惨,说到烦心事,顿觉自己是真的惨,情绪一激动,眼圈儿都红了。   “我儿子恋爱谈了五六年了,女方一直不同意结婚,问题就卡在了房子上,我也没别的本事,只能去电大成人自考那儿给人上上课,机会不多,挣得也有限,你看,你炒股能不能带老师一把?”秃头领导眼巴巴地看着秦意岚,把校领导的尊严都踩到了脚底下。   可怜是真可怜,秦意岚叹了口气:“老师,股票市场风险大,我买哪只股,什么时候卖出什么时候买入都是会随时调整的,万一一个沟通不及时,您就有可能赔个底掉儿,这事儿我不能答应您。”   “那我把账户交给你操作。”秃头领导尊严扫地,求得小心翼翼。   领导求得卑微,秦意岚眉头微蹙也很为难:“老师,这股票市场风险大,我也有抄底抄到半山腰的时候,像您这种情况,又是挣得赔不得,为了稳妥,我建议您把资金交给我处理。”   “两种方法,”秦意岚伸出一根手指:“您要是想十分的稳妥,那您就把钱‘借’给我,我按私人借|贷的最高标准给您付利息,本金我给您打欠条,关于利息的约定可以直接写在借据上。”   私人借|贷的最高标准是年利率24%,一万本金,一年利息两千四,十万本金,一年利息两万四,算下来不少了。   秃头领导心算过后又期待地询问:“另一种怎么说?”   “另一种嘛,就是您给我签委托理财协议,但是因为保底条款有可能导致协议失效的问题,所以在协议上我不对收益做任何约定,挣多挣少全看我的技术和您的运气。”   看着犹豫不决的秃头领导,秦意岚笑得真切了些:“我能提供的方法就是这两种,您挣钱不容易,多慎重都不为过,您回去再好好考虑考虑。”   秃头领导刚走,导员就窜了过来冲着秦意岚笑得灿烂:“李木果,领导找你什么事儿?”   “哦,领导想要买点儿理财产品,找我去问问情况。”李木果笑得也很灿烂。   “那你给他推荐了啥?”导员一脸急切地单刀直问,对上秦意岚诧异的眼神,她干笑了两声,拿肩膀挤了一下秦意岚:“呵呵呵,咱俩关系这么好,你给领导推荐了那只股票?给我也推荐一只呗。”   秦意岚三言两语打发导员:“导员,我没给领导推荐股票,倒是给他推荐了两种理财方式,您要是也想理财,不如去问问领导,这样你俩也好有个商量。”   导员一听觉得很是,谢过秦意岚兴冲冲地追着秃头领导过去了。   钱上带火,有秦意岚股票账户的交易明细激励着,秃头领导跟导员没考虑多久,第二天俩人就做出了决定。   秃头领导年纪大了,选了更稳妥的私人借|贷方式,一把手转给了秦意岚三十万块钱,秦意岚接了钱后写了一份相当严谨的借据,借据约定半年结一次利息,不计复利,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导员钱少胆子大,签了委托理财协议后把十万块钱转给了秦意岚,她拍着秦意岚的肩膀豪气地道:“我的私房钱就交给你了,是挣是赔我绝无怨言。”   秦意岚但笑不语,压根就不信她一个字,这导员跟秃头领导一样,都是吃死工资的,十万块钱还不一定攒了多久呢,真要赔了,她还不得抱着自己哭?   这俩人算是替其他教职工开了头,短短三天内就有十几个教职工来找秦意岚,就连舍管阿姨都拿出了五万块钱要“借”给秦意岚。   秦意岚最擅长的是“用钱挣钱”,资金越多,可操作范围越大,挣得也越多。   她手里就那一点儿本金,就算一笔交易获利百分百,也挣不来多少,秃头领导找上门时,她就打算要借别人的鸡来给自己下蛋,所以她才给了秃头领导那两个选择。   要不是为了使用这些人的资金,她完全可以选一只绩优股告诉给他们去买,既讨好了领导老师,又不沾一点儿腥。   她不惜麻烦签出去十几份委托协议和借据,就是要用这些人的资金来给自己挣钱。   有了这笔钱,秦意岚挣钱的速度果然快了很多,为了吸引更多资金,她厚颜无耻地把半年一结算的利息改成了三个月一算,理由还相当冠冕堂皇:“不计复利,利息放在我这儿都是你们的损失,提前结给你们,你们还能拿去存银行吃点儿利息。”   有她这24%的利息在这儿搁着,谁特么地还把钱存银行吃那一年3.65%的利息?   利息一拿到手里,这些人都没让钱在家里过夜,搜刮搜刮家里的资金,凑个整数又给秦意岚送了回去。   看着自己账户上飞速上涨的数字,秦意岚叹息,要不许多非法|集|资案连政府官员大学讲师都会中招呢?   钱上是真的带火,坐在家里一动不动大把的钞票就源源不断滚滚而来的感觉非同一般的舒爽,这诱惑一般人还真抵挡不了。   许多教职工都通过秦意岚挣到了大笔的外快,看到她就等于看到钱,没人会跟钱过不去,秦意岚继同学们的孤立之后,晋升成了老师们的团宠。   老师们一见到她就跟见到自家亲闺女一样,不自觉地就露出了和蔼慈爱的笑容,她在老师们跟前的待遇,把一些日夜盼着她倒霉的同学给气得肝儿疼。   秦意岚凭着自己出类拔萃的身体素质和强大的神魂力量,挣钱学习两不耽误,顺顺当当又过了一年,她通过扒皮揩油等手段,终于把自己个人账户上的资金增加到了八位数,还订好了考研的目标。   她本身成绩就好,还在专业期刊上发表了好几篇论文,刚一确定了目标,专业课老师就托关系把她的论文都送到了她心仪的学校给了她心仪的导师过目。   秦意岚的论文是她自己一点儿一点儿抠出来的,内容相当的言之有物,专业期刊是导师会留意的东西,他对这几篇论文的印象很不错,一听秦意岚有意向报考他的研究生,立刻表态:“只要统考能过,必收。”   大三时,不考研的同学忙着考司法,秦意岚稳如老狗在复习,大四时,不考研的同学忙着实习找工作,秦意岚还在复习。   眼看这个学期又要结束了,秦意岚终于结束了复习,去参加了考试,结果毫无疑问她通过了。   考研通过外加挣了不少钱,秦意岚一高兴,假期出去转了一圈,阳光,沙滩,海风和浪花儿都让她兴奋。   李木果的身体很健康,一口气儿潜泳五十米不费劲儿,秦意岚尽情享受美景美食,心旷神怡下顿觉活着才是最幸福的事儿。   享受完假期没多久,秦意岚就迎来了复试,六月底,拿到本科毕业证的同时,她也收到了研究生的录取通知书。   这一个假期,秦意岚过得异常忙碌。   她已经给自己攒够了一笔足够她启动事业的资金,周扒皮这活计她不打算干了。   用过就丢,秦意岚倒是爽快,靠着她挣钱挣惯了的教职工们却舍不得这桩好生意,一个个心疼得抓心挠肝儿。   该偿还的“欠款”要偿还,该结束的委托要终止,秦意岚在“客户”们络绎不绝的抱怨声中打款清理账户,正在她忙碌不堪的时候,久不见面的徐爱芳得人指点,径直找上了门。 第26章 被害者有罪11 都是你弟弟的   李木果的高中校友因为在校园里传播李木果被人女干污的事儿遭校方严厉通报批评,还取消了她的奖学金。   校友不觉得自己有错,李木果被人女干污是事实,她又不是传的谣言,说说怎么了?凭什么通报批评她?凭什么取消她的奖学金?   她心中不忿,又顶不过学校,这几年看着李木果在老师领导们面前混的风生水起,她又恨又妒又羡,恨不得李木果倒了大霉才好。   经过通报批评的事儿她吃了教训,倒是不敢在学校里再作妖,现在大学毕业了,学校再管不到她了,她有心想给李木果使个绊子,眼珠一转就想到了徐爱芳。   李木果把亲妈给送进了拘留所,这事儿在他们那儿传的沸沸扬扬,这几年也不见李木果回家乡去,她肯定跟父母闹翻了。   李木果整天一身奢侈品在校园里牛批哄哄地来来去去,又考上了研究生,显见是出息大发了,   富贵不还乡犹如锦衣夜行,她这么优秀,父母不知道岂不可惜?   校友很乐意做一次活雷锋,就这样,得了消息的徐爱芳径直找上了秦意岚。   徐爱芳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她还带了一个顶多两岁大的小男孩。这孩子跟李承峻长得极像,秦意岚一见就笑了起来:“呦!这是大号练废了重新练的小号?”   “什么大号小号的,这是你弟弟梓栋。”徐爱芳不懂年轻人的幽默,抱着那孩子极仔细地打量秦意岚浑身上下的穿搭。   徐爱芳这辈子别说买奢侈品了,她连见都没见过几件。   秦意岚一身衣服她看不出来是什么牌子,包包的标志倒是眼熟,徐爱芳低头一看,自己背的包包上也有同样的标志,她的包是在夜市地摊上花五十块钱买的,她张嘴就问:“你的包多少钱买的?”   “两百。”秦意岚翻了个白眼。   “两百?天哪,五十块钱就能买到的东西你花两百?”徐爱芳单手抱着孩子,举起一只胳膊就要去抡秦意岚:“笨死你算了!”   秦意岚一伸手捉住了徐爱芳的胳膊,另一只手就去捏李梓栋的小脸蛋:“还怪可爱的。”   徐爱芳也顾不得去抡秦意岚了,抱着孩子赶紧往后躲:“别动手动脚的,他脸嫩,能经住你那爪子了?”   “行行行,我不摸他。”秦意岚挂出一脸笑:“你怎么想到过来找我?”   徐爱芳翻了一个秦意岚一个白眼:“你还有脸说,我要是不来找你,你是不是一辈子都不打算回家了?”   “那哪儿能呢,我原打算最近就回去一趟呢。”秦意岚笑眯眯地招呼徐爱芳:“还没吃饭吧?午饭我请?”   秦意岚表现的殷勤,徐爱芳心气儿顺了些,挂拉着一张脸对秦意岚道:“好歹这几年学没白上,看着是懂事儿了些。”   秦意岚笑而不语,引着徐爱芳去了一家还算不错的餐厅。   席间徐爱芳不停地夸奖李梓栋:“你弟弟身体比你可好多了,你刚出生时跟个猫崽子似的就那么一点点儿大,全身红通通的,半个月了都还睁不开眼睛,你弟弟一出生就白白嫩嫩,那头发长的,把耳朵都盖住了,那眼睛亮的,哎呦,你都不知道有多亲,连接生的医生都说,她接生那么多年了,就没见过比你弟弟长得更好更健康的娃儿。”   我可去你大爷的吧!秦意岚隐晦地翻了个大白眼,夸你儿子就夸么,还拉踩李木果,有病吧?   徐爱芳没看到秦意岚的白眼,她正在跟服务员交涉:“蒸个蛋羹,上面放虾仁,牛肉,胡萝卜碎,西蓝花碎,给孩子吃的,味精鸡精一点儿都不能放,少盐,哦,对了,虾仁和牛肉要剁成茸,牛肉不能放料酒腌,记住了?”   亏得服务员记性好,好好儿地重复了一遍她的要求后被她放走了。   “来,梓栋,喝口水。”徐爱芳从母婴袋里掏出婴儿保温水壶给孩子喂水,秦意岚打眼一扫就看出来李梓栋的水壶是个日本品牌,价值五百多元。   李木果长这么大,别说五百块的水壶了,五十块的徐爱芳也没给她买过,她日常用的水壶都是超市买东西捆绑销售赠送的塑料杯。   徐爱芳一边儿给孩子喂水一边儿炫耀:“你弟弟可聪明了,会背好几十首古诗了呢,梓栋,给姐姐背首诗,锄禾~”   “%&¥#&%¥#@#@……”李梓栋口齿不清,不过嘟嘟囔囔倒是极有韵律,秦意岚一个字儿都没听懂。   徐爱芳一脸骄傲:“你弟弟厉害吧?”   “厉害,厉害。”秦意岚很给面子地鼓掌。   “这孩子就是聪明。”徐爱芳说着话白了秦意岚一眼:“可是比你强,你五岁时都还分不清6跟9呢,笨得要死。”   秦意岚微笑,努力克制口吐芬芳的欲望。   徐爱芳点的蛋羹上来了,她拿了勺子喂李梓栋,手上忙着嘴里也不闲:“放假了你就别在外面鬼混了,跟我回去帮帮你爸,也算你这个做女儿的一片孝心了。”   “帮我爸?我能帮我爸做什么?帮他钓鱼?”秦意岚漫不经心地夹了一筷子菜。   徐爱芳皱紧了眉:“钓鱼?你爸现在哪儿还有时间去钓鱼呀,他每天累得恨不得能站着睡觉。”   秦意岚把菜吃完又喝了一口水才开口:“他咋能忙成这样?他单位不是一天到晚屁事儿没有吗?”   “你爸跟人合伙开了家洗车行,他每天下班后正是洗车行生意好的时候,他得帮着干活儿,哪天都得半夜才能回家。”徐爱芳拿了湿纸巾无比怜爱地给李梓栋擦脸:“看你吃的,小花猫一样儿。”   “跟人合伙开洗车行他还得亲自动手洗车?”秦意岚简直想笑:“他到底是老板还是打工仔?”   “说你头脑简单你还不信,”徐爱芳不屑一顾地给了秦意岚一句评语:“那是自己的生意,请人还得付工资呢,你爸去帮忙干活儿就能省一个人的工资钱,省了不就是赚了?”   省到即赚到,这理由太强大,秦意岚反驳不了,不由得开始佩服起李承峻来。   以前年轻力壮那会儿都懒得去挣钱,懒散了大半辈子,现在快五十岁的人了,下班后竟然还能洗车到半夜,可见这是豁出命去也要给儿子挣下一副家业了。   这有了传宗接代的儿子就是不一样哈?有心劲儿也有奔头了,不错不错,不过想让她回去帮忙那是没可能了,秦意岚可没兴趣做洗车小妹。   徐爱芳又瞪了秦意岚一眼:“你不听我的话,非要去报什么警,你那丢人败兴的事儿叫人宣扬的到处都是,连你弟弟都跟着没脸,家里的房子没法再住,你爸把老房子卖了,在莲湖路又买了一套新房。”   莲湖路的片区小学和初中分别是师大附小和附中,是他们那个城市最贵的学区房了,李承峻两口子为了这个儿子是煞费苦心了。   秦意岚看了一眼拧着头不肯乖乖吃饭的李梓栋,随口问道:“房子贷款还是全款?”   “倒是想全款,咱家哪儿有钱?”徐爱芳叹了口气:“就那点儿卖房钱,交完首付只剩二十万,全扔在洗车行里了。”   “房贷是多少年的?二十万占洗车行多少股份?”秦意岚兴味盈然。   徐爱芳警惕地盯着秦意岚:“你问这么多干嘛?”   “我不是这个家的一份子吗?我不是李梓栋的姐姐吗?”秦意岚诧异地瞪大了眼睛:“这些事儿我都不能知道的啊?”   “告诉你也没什么,”徐爱芳一仰下巴:“房子是二十年的房贷,洗车行总投资六十万,咱家占三分之一。”   李承峻比徐爱芳还大三岁,这两口子一个四十八,一个四十五,房贷二十年,没等贷款还完李承峻就得退休,退休工资够他还贷款吗?   洗车行是共同投资,李承峻那二十万不知道一年能挣多少分红,李承峻的工资低,房子还要装修,照李梓栋的吃喝花用来看,这两口子是一点儿都不肯委屈儿子,养孩子是最烧钱的行当,这两口子的经济压力可不算小。   怪不得徐爱芳会起意要秦意岚跟她回去帮着李承峻洗车呢!   “咱家的东西啥你都别多想,都是你弟弟的。”徐爱芳又双叒瞪了秦意岚一眼:“要不是贷款要用你爸的公积金,当初买房我们就直接写你弟的名字了,你爸早就说了,等房产证一拿到手,就去房管所把房子过户给你弟弟。”   秦意岚低着头晃了晃手里的水杯没说话。   原剧情中李木果被徐爱芳嫁给朱明亮没多久就吃了老鼠药,她没能看到这个弟弟出生,如果她活得足够久,被父母这么区别对待,她的心里又会是什么感受呢?   “跟你说话呢!哑巴啦?”徐爱芳伸手又要去抡秦意岚:“我听人说,你在学校混得不错还挺能挣钱?”   来了来了终于来了,秦意岚脸上缓缓绽开一抹笑来:“对呀!” 第27章 被害者有罪12 人憎狗厌   一听秦意岚承认能挣钱, 徐爱芳马上来了精神,两只眼睛瞪得贼大:“你做的什么工作?一个月能挣多少钱?”   “在小额贷|款公司做业务员,”秦意岚微笑:“至于能挣多少, 这个就得看运气了。”   什么小额贷|款公司?一听就不是什么正经路数, 徐爱芳眉头拧得死紧, 除了银行, 还有别的单位能给人放贷款?   “那你具体都做些啥业务?你上个月挣了多少钱?”徐爱芳开始详细打听。   “我的业务范围就是招揽存款, 往外放贷,至于工资我们不论月发,做成一笔生意, 抽成当场发放。”秦意岚往徐爱芳那边儿侧了侧身压低了嗓门用手捂住嘴用气音道:“家里要是有闲钱,都可以放到我们公司来, 我们公司给的利息可比银行高多了。”   徐爱芳听完来了兴趣:“高多少?”   “银行的定期年利息是百分之二到百分之三,你拿一万块钱存三年的定期,三年才能拿到一千块左右的利息,我们公司不一样,我们公司的利息是二分,论月结算, 一万块钱放进来, 一个月就是两百块的利息,一年多少钱?三年又多少钱?不比你放银行里强?”   照这么算确实是比放银行强多了,徐爱芳倒是有些心动,她有几万块钱的私房钱,一直存的定期,这要是放到小额融|资公司里去…………   不过目前这事儿不急,紧要的是另一件事儿。   徐爱芳板着脸问秦意岚:“咱家办的那二十年的房贷,光利息就得给银行交上大几十万, 早一天把房贷还完,就能少交一点儿利息,你把你攒的钱拿出来先给家里还房贷,也省得咱白掏那么多利息给银行。”   “哎呦,提前还贷?这真是……”秦意岚停顿了一下,看着徐爱芳刻意咬了重音:“傻透了!”   “跟谁说话呢你?”徐爱芳条件反射,抬起胳膊就想抡,手伸出去才发现餐厅里的桌子太宽影响她发挥,于是悻悻地把扬起来的巴掌又收了回去:“我是你妈还是你是我妈?二十多的人了 ,一点儿礼貌都没有,还不如你弟弟懂事儿呢。”   秦意岚不搭徐爱芳的话茬,接着自己的话头继续说:“家里的房贷用的是公积金,利息能有多高?五厘的利息顶天了,我们公司月二分的利息,这账你算不过来?人家都拿家里的房子做抵押,贷出钱来放到我们公司吃利息,你可倒好,还提前还贷?你咋想的?”   咋想的,徐爱芳就是信不过这闺女。   这什么小额融|资贷|款一听就是高|利|贷,高|利|贷又不受法律保护了,她要是被坑了,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这几万块钱是她的私房,李承峻都不知道,要是万一出了岔子,钱没了是小事儿,惹恼了李承峻才是得不偿失。   秦意岚把徐爱芳坑到拘留所里住了三个月,徐爱芳本能地不信任秦意岚,高额利息她不敢去挣,她现在就想从秦意岚手里抠点钱出来。   李承峻把老房子卖了,新房子还没交工,现在他们一家三口在外租房住,怕委屈了宝贝儿子,俩口子还挺讲究,在一个高档小区租了一套精装修的小户型套房落脚。   房子面积虽小,租金却不低,再加上物业水电,就住这一块儿,每个月就得支出近三千块钱。   租房子花钱,养儿子更花钱。   徐爱芳怀孩子的时候都四十二三了,妥妥儿的高龄产妇,孩子生出来,她没奶。   都说母乳喂养好,两口子不死心,用尽了各种偏方洋方去催奶,钱没少花,罪没少受,徐爱芳也被补成了个大胖子,这母乳还是没催下来。   没母乳就只能喝奶粉。   李承峻老来得子,对李梓栋爱得什么似的,把儿子看得比他自己的眼珠子还要重,什么都想给儿子最好的,奶粉都是托代购专门从澳国带回来的,一罐就得四百多。   李梓栋每个月怎么着也得消耗个四五罐,这一块儿又是两千多块。   孩子不是只喝奶就能长大的,除了买奶粉,还要买衣服,纸尿裤,辅食,玩具,各种洗涤用品。   现在的婴幼儿用品都贵的要命,一种防止红屁屁的油,小小一盒就要百十块钱,李承峻两口子待儿子精心,每次换纸尿裤都要给李梓栋洗屁屁抹油,只这油一个月就要用掉两盒。   再加上什么早教亲子班,游泳益智课,钱花得跟流水一样,李承峻交一笔钱到徐爱芳手里,就跟烧红的铁锅里溅进去一滴凉水一样,滋啦一下就没了。   莲湖路的房价本就贵,新房面积也大,李承峻的公积金额度不够,偏跟地产商合作的银行不接受混合贷,万般无奈,他们只能采用商业贷款,然后再拿房屋抵押贷款协议去申请提取住房公积金。   李承峻的工资还完每个月的房贷也剩不下多少了,住房公积金每年能提取两万左右,这两万块钱连每年的房租都不够。   洗车行开了两年多了,生意倒是好,钱也不少挣,然而挣得多开销也多,店铺租金,员工工资,水电物业,工商税务,器材损耗,账面上挣来的钱除了这些乱七八糟的开支,一年顶多落下个二三十万。   李承峻占股三分之一,每年年底能分个七八万块钱,单说不算少了,这笔钱加上住房公积金,全拿来做生活费,日子也勉强能过得去。   然而莲湖路的房子这一两年就要交工了,一百八十平的房子,连装修带家具家电,五十万都不一定够用,这笔装修款从哪儿来?   为了攒下装修款,李承峻两口子除了给儿子李梓栋花钱大方,把夫妻俩的日子过得那叫一个节俭。   自打生下这儿子,两口子衣服舍不得买,馆子舍不得下,吃完饭盘子底儿剩下的油汤,徐爱芳都要放到下顿煮面吃。   李承峻原来花钱那么随性的一个人,现在去外面办个事儿连瓶水都舍不得买来喝,日常交通往来别说打的了,为省一块钱的费用,地铁都舍不得做,非要多花一个多小时,坐公交车慢慢儿摇回来。   日子过成这样,自然是不好受的,自己那几万块私房钱动不得,再说就算拿出来也顶不了什么事儿,徐爱芳想钱都快想疯了。   瞌睡正好遇上了枕头,徐爱芳正发愁没钱,就有熟人传了消息,说她多年不见的闺女李木果出息了,不但考上了研究生,还挣了大钱,浑身上下穿得都是名牌。   徐爱芳一听到这个消息就坐不住了。   当年李木果在庭上公然翻脸,导致她去蹲了三个月的拘留所,从那时候开始,徐爱芳就当自己没生过这个闺女,再也没有联系过李木果。   那年国家正好又放开了二胎政策,李承峻本就嫌弃李木果是个女儿,做梦都想要个儿子,二胎政策一放开,他就一门心思生儿子去了,哪还能记得自己有个在外地上大学的女儿呢。   就这样李木果被徐爱芳两口子给扔到了一边儿,别说学费生活费了,连电话短信都没一个,只当家里没有这么个人,任她自生自灭去了。   照徐爱芳看来,李木果成绩也就那样,没有家里的经济支持,她能不能顺当地把书念完都是问题,又能有什么大出息?   不曾想这个女儿竟然真的出息了,不但考上了研究生,据说还挣了大钱,那这样的话就不能放她一个人在外面了。   家里培养了她十几年,现在她出息了,就应该回报家里,且自己两口子有了年纪,儿子还小,这个闺女已经成年,正好能帮扶儿子。   基于这些打算,才有了徐爱芳这次的出行。   “我咋想的?还不是家里经济紧张被逼得?” 徐爱芳说着话看看秦意岚的脸色:“家里开销大,你那衣服包什么的,少买点儿,够穿就行了,女孩子不能太虚荣,还有那化妆品,认真说你还是个学生,一天天地涂脂抹粉的没个学生样儿,打扮的那么妖里妖气你是想干啥?还嫌你名声不够难听是不是?”   要钱?秦意岚咧了咧嘴,从来都是她掏别人口袋里的钱,今儿徐爱芳竟然想从她口袋里掏钱,倒是新鲜的很。   “女孩子学历高了对象都不好找,”徐爱芳说着话又双叒叕白了秦意岚一眼:“也不知道你考那研究生干嘛,大学毕业的女孩儿才最好相亲找对象,不过你既然考上了,我也不能不让你去上,研究生毕业考公务员有优势,等你上完研究生就回咱们市考个公务员,又稳定又好听,也好找对象。”   得,这一开口就把李木果以后的婚姻职业给安排好了。   “从小到大你都不省心,”徐爱芳说着话又习惯性地开启了训斥模式:“为了你,我跟你爸操了多少心熬了多少神?现在你大了,我跟你爸也老了,你弟弟还小,咱们家就你姐弟俩,他以后不靠你靠谁?这责任你得担起来。”   很好,这一开口又给李木果添了个一辈子的负担。   “你手里还有多少钱?都拿给我。”徐爱芳图穷匕见。   徐爱芳对李木果这是敲骨吸髓的打算,我生了你,养大了你,你的一切都归属于我,你就得无条件地回报我,做不到就是你不孝,你没良心,你白眼狼。   “我哪儿有钱啊?”秦意岚一脸的委屈:“我还得上课,课余时间才能跑业务,本来挣得就不多,家里一分钱也不给我,我挣的那点儿钱还得交学费,大城市消费又高,生活费每个月也得不少钱,我还得买衣服买包买化妆品,我挣的钱全花了,哪儿还能剩下钱?”   徐爱芳不相信秦意岚没钱,多了几万十几万的没有,少了几百几千总有吧?这闺女一分不拿,显而易见这是跟自己离了心呐。   徐爱芳摆出一副慈母样子悠悠叹了口气:“当初你年轻气盛不懂事,不肯听我的话,非把你那点儿事儿扬得到处都是,你也不想想,哪个男人能忍得了这种事儿?你有这个污点在,以后找对象人家都挑剔你,嫌弃你。”   徐爱芳说着话又想来气:“要想堵住婆家人的嘴,少不得要多陪些嫁妆,以后你挣了钱全交给我,我给你存着,以后好给你办嫁妆。”   话倒是说得好听,钱要是真到了徐爱芳手里,就凭她对儿子和女儿那截然不同的态度,这钱还有吐出来给李木果的那一天?   秦意岚对徐爱芳的话一个字儿也不信,她挂上一脸委屈:“全给你了我生活费怎么办?”   “我按月给你打。”徐爱芳早有盘算:“你三堂叔家的宇宇就在京城读大学,人家还是男孩儿呢,一个月也才两千块钱生活费,你有一千足够花了。”   安排的明明白白,秦意岚都要被气笑了。   徐爱芳没能从秦意岚手里要到钱,她心有不甘。   闺女大学毕业二十多岁了,不是任她打骂的年纪了,要想笼络住闺女,让她真心替家里出力,少不得要改变一下对待她的态度,此时最宜采用的,就是怀柔策略。   徐爱芳着意想要好好笼络一下秦意岚,还想要秦意岚假期回家替家里出力,她亦步亦趋跟紧了秦意岚,劝说她回家住一段时间。   秦意岚已经通过扒皮揩油等手段攒够了自己的启动资金,她懒得再浪费精力带着一群人玩儿,三下五除二把手里接的任务全都处理的干干净净,跟着徐爱芳回去了。   回到老家,徐爱芳两口子或许是事先沟通过统一了思想,不但徐爱芳对秦意岚温柔以待,连李承峻也主动关切了秦意岚几句。   李承峻主动关心闺女,这可是破天荒的事儿。   李承峻是国企员工,捧得是带事业编制的铁饭碗,只要他活着一天,就有一天的工资拿,他也不指望闺女给他养老,对这个不能替他传宗接代的闺女,那是无视得相当彻底。   李木果从小到大别说来自父亲的关爱了,日常能得李承峻搭理她一下,那都得惊喜上老半天。   关切了闺女几句,表达了自己的父爱,李承峻就开口跟秦意岚布置了任务:“早教班里的老师说了,要想学好英语,就得从培养语感做起,平时在家里跟孩子用英语对话能培养语感,我跟你妈都不会英语,你都大学毕业了,想来英语学得不错,闲着没事儿就多教教你弟弟。”   李梓栋还不到两岁,超过五个字的句子他都说不明白,还教他英语,我咋这么能呢?秦意岚微笑点头,二话不说对着李梓栋背了一段泰戈尔的长诗。   李梓栋对秦意岚背的长诗不感兴趣,头都不抬一个劲儿地翘着腿要往茶几上爬。   徐爱芳喊一声:“祖宗唉,你爬到那上面去干嘛。”伸手就要去捞李梓栋。   李承峻笑眯眯地把在李梓栋屁股上呼了一巴掌:“让他爬,小子哪有不淘气的。”   许是巴掌呼得重了些,也许是李梓栋对被从茶几上抱下来表达不满,他扯开嗓子嚎了起来。   “哎呦,看你爸,好好的打我们干嘛!”徐爱芳伸手在李承峻肩膀上拍了两下又把李梓栋给放回到了茶几上。   李承峻挨了打不以为忤,反倒笑得见牙不见眼:“哎,怪爸爸,都是爸爸不好,爸爸给儿子赔不是,好不好?”   “爸爸错了,打爸爸,原谅爸爸好不好?好儿子?乖宝贝!”李承峻一边儿轻轻地扇自己的脸一边儿柔声劝哄李梓栋,那态度,怎一个奴颜婢膝能形容得了。   秦意岚…………   旁观的秦意岚只剩目瞪狗呆的份了。   第二天一大早,李承峻就把秦意岚给带到了洗车行交给了合伙人:“我闺女,放假了闲在家里没事儿干,到咱们儿这锻炼锻炼,老弟你别客气,有活儿只管指使她。”   把秦意岚丢在洗车行,李承峻急急忙忙上班去了。   秦意岚会认认真真做个洗车小妹儿吗?答案当然是——不。   让她冲个车,她捉住水管乱晃,车身没挨到几滴水,倒是把站旁边儿的顾客给冲了个透心凉。   那顾客恼得要打人,秦意岚眼泪汪汪白莲花一样哭诉:“我又不是故意的,我都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讲理?”   我不讲理?我不讲理我特么的就揍你了!   那顾客气得拿手指点了点秦意岚,一句话没说上了车一脚油门把车开走了。   她这样“能干”,周围人再不敢让她冲车了,给了她一块儿抹布让她擦车。   秦意岚用两根手指捏着抹布,翘着兰花指仔仔细细一点儿一点儿地反复擦拭,老半天连个后视镜都没擦完。   洗车的顾客等得左脚换右脚,右脚换左脚,来回调换了好几次重心后终于忍不住了:“哎我说姑娘,我这是洗汽车,不是做美甲,你用不着这么小心翼翼。”   “什么人嘛!”秦意岚对天翻了个白眼捏着嗓子矫揉造作地道:“人家认真给你擦还有错了?真是那啥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骂谁呢?我可去你大爷的吧!   老子来洗个车还得受洗车工的鸟气?哪怕是个漂亮姑娘也必须不能忍!   顾客恼得脸红脖子粗,嚷嚷着让老板出来,合伙人点头哈腰赔了半天不是,秦意岚还嘟着嘴眼泪汪汪地抱怨:“我又没说啥,他还不依不饶了,一点儿风度都没有!”   干活儿不出力,找事儿倒是一流。   一会儿嫌泡沫伤手让人给她找塑胶手套,一会儿又嫌员工们乱放水管工具差点儿把她绊倒,赶时间的顾客催一催,她还要发脾气:“催命呢催,没看到洗着呢吗?我又不是八爪鱼,你赶时间我们就不赶时间了?有急事儿你还来洗车,那说明你的事儿还是不急。”   一天之内,她跟洗车行的员工斗了五次嘴,跟顾客吵了四回架,还把擦车用的巾帕给冲到下水口里两次。   合伙人气得直哆嗦,等李承峻下班过来,合伙人拉着脸跟他说:“你那闺女是大学生,洗车用不了这么高端的人才,你以后别让她过来了。”   李承峻黑着脸,秦意岚哭得梨花带雨:“我又没干过这活,怎么着我不得适应个几天?谁是生下来什么都会的?至于这么嫌弃我吗?一点儿道理都不讲,呜呜呜~~~~”   不去洗车行了,秦意岚就在家里蹲着,徐爱芳带着孩子又忙又累,就老想指使秦意岚干活,一会儿让秦意岚洗个碗,一会儿让秦意岚做个饭。   让她洗碗她打碗,让她做饭她糊锅,徐爱芳气得直想打人,又怕动了手这闺女跟家里更离心,憋得她一天到晚胸闷气短。   秦意岚蹬鼻子上脸,除了每天对着李梓栋练口语,竟是什么都不干了。   这个假期徐爱芳除了在闺女面前安利了一大堆诸如“女人娘家有靠婆家才不敢欺负你”,“兄弟是你以后的依靠”,“姐弟两个要互相帮扶,这时候你帮他,等你老了他帮你”这样的思想外,什么收获都没有。   钱没要到,活儿她也不干,徐爱芳每天伺候她吃喝还得给她好脸色。   徐爱芳以前对待李木果那是抬手就打,张嘴就骂,她什么时候在闺女面前这么憋屈过?假期还没结束,她就想撵秦意岚走了。   “你是不是快开学了?要不要先提前过去办办手续熟悉熟悉环境什么的?”徐爱芳话说得漂亮。   “嗯,我以前没去过京城,确实应该提前过去,拜访一下导师,安顿宿舍,都是事儿。”秦意岚苦着脸。   “那赶紧地收拾收拾东西走吧,别瞎耽误工夫了。”徐爱芳很有几分迫不及待。   “主要是,”秦意岚扭扭捏捏:“这个假期我一直呆在家里,也没去打工,开学了我手里一分钱都没有,这我过去了,该怎么安顿呢?”   不是要走慈父慈母姐友弟恭一家和乐的剧本吗?光图嘴上说就太没意思了,来点儿真格的吧!   徐爱芳跟李承峻犯了难。   给吧,舍不得钱,本身他们俩也没钱。   不给吧,闺女开口了,要是拒绝,怕是她跟家里的芥蒂会更深,自己两口子老了,以后儿子还得指望她帮扶,为这点儿事儿闹得她跟家里离了心,也不值当。   最后由李承峻出面,给了秦意岚两千块钱,说了一堆漂亮话:“闺女啊,爸不是不肯给你花钱,实在是咱们家现在正是紧张的时候,你跟梓栋都是我的亲生骨肉,手心手背都是肉啊,爸爸一个人工作养活全家,房贷压力又大,你妈妈节俭的连件衣服都舍不得买,家里困难,能给你的帮助不多,你可别记恨爸妈,啊?”   要不是前几天李承峻才给李梓栋刷了一万八的早教费,秦意岚都信了他的话了。   “嗯,”秦意岚红着眼圈点头:“我知道,我都懂。”   懂你们的重男轻女,懂你们的区别对待。   小额|融|资公司的两分利没起到该起的作用,秦意岚拿着两千块钱拍拍屁股走人了。   秦意岚走了徐爱芳也没打算放过她,三不五时就要给秦意岚发视频,告诉秦意岚:“你弟弟可想你了,见天儿在家找姐姐,我告诉他姐姐上学去了,这小子还哭呢。”   “是吗?”秦意岚笑得灿烂:“让我跟梓栋说话,梓栋,梓栋,想不想姐姐啊?”   李梓栋会想个屁的姐姐。   秦意岚就跟他一起住了没到两个月,压根没抱过他几次不说,在他去烦秦意岚的时候,秦意岚还毫不客气拿眼把他瞪哭过好几回。   他跟秦意岚别说感情了,压根就没熟悉起来,他会想秦意岚?   秦意岚要看弟弟,徐爱芳只得把手机举在李梓栋脸前:“儿子,叫姐姐,看,手机里是姐姐,你不是想姐姐了吗?跟姐姐打个招呼。”   李梓栋头都没抬,他不耐烦地推开手机,自己哒哒哒跑开了,徐爱芳对着秦意岚干笑了两声:“这孩子,正慌着玩儿呢。”   行吧,秦意岚一脸急切:“你赶紧挂了去看着他吧,再磕了碰了。”   挂了视频,秦意岚转头在网上给李梓栋买了个适合他玩儿的玩具直接发回了老家,不就是姐弟相亲相爱吗?只要这两口子不来烦她,她完全没问题。   除了糊弄试图拉拢自己的徐爱芳,秦意岚就把注意力放到了学习上,她没辜负导师的期望,表现得非常出彩。   正带的几个学生里,导师最看重她,连几个博士生都要靠后,还给她安排了一年的交换生。   嫉妒是人类的天性,导师的偏爱给秦意岚带来了一些麻烦,几个师兄师姐联合起来想要整治她。   几个学生间的争斗,又如何比得过前世金融圈里那些动辄关乎到十亿百亿资金的博弈?   秦意岚分化拉拢,连消带打,三下五除二就把师兄师姐们的小联盟给瓦解了个干干净净。   她这一出手直击要害干脆利索,把旁观的导师给惊艳住了,老头连连夸奖她:“天生就是从政的料。”   又训斥几个斗败的公鸡:“我不安排给她安排给谁?那边儿学校对语言有要求,李木果托福能考110,你们能考多少?”   导师偏爱是事实,李木果的优秀也是事实,师兄师姐们老实了,竟然奉了这个入门晚的小师妹做领头羊。   李木果并没有因此而骄傲得意,待师兄师姐们一如既往地尊重,导师见了暗暗点头,更加偏爱秦意岚了。   虽然这个学生少年时曾遭遇过不幸,可她并没有因此而愤世嫉俗,也没有自卑自苦,她心性坚定,宠辱不惊,有手段有谋略有胸襟还有气度,若是从政,前途不可限量。   导师对秦意岚实在喜爱非常,一心想把她往“正路”上引:“做个小律师有什么意思?法律说到底是一种社会规则,律师再厉害,也只能应用规则,制定规则,才应是学法人员的至高追求。”   秦意岚在自己的世界里拿命拼了半辈子前(钱)程,结果还没来得及享受就罹患了绝症。她自觉亏得要死。   现在得了李木果这健康的身体,她不打算考博也不打算进入国家司法系统,更不打算从政,她要留出时间精力来享受生活。   人生得意须尽欢,能享受时要及时行乐,毕竟谁也不知道明天跟意外哪个会先来,至于规则的制定,自有本世界的人去操心,跟她这个匆匆过客又有多少关系?   至于“神龙”后来知道了秦意岚的选择,差点儿被呕死这事儿就是后续了。   导师被秦意岚这“胸无大志”的打算给气得吹胡子瞪眼,学生志不在此,他就算不满意也没法子,只得遗憾地送走毕业的秦意岚。   秦意岚的司考早就通过,律师资格证也已经到手,拜近十年的投行工作经验所赐,秦意岚对金融板块的业务特别熟悉,表现的相当突出。   她没毕业时跟着导师做课题时就跟京城几家律师事务所打过交道,听说她没有考博也没有进国家司法系统的打算,京城最大的G律所主动出击,通过猎头公司联系了她。   以秦意岚的新手身份来说,律所给出的待遇算得上是相当有诚意了,只可惜G律所看中的是秦意岚对金融方面的敏感,要求她去证券组。   证券组主要负责资本市场的业务,工作内容涉及IPO,并购重组,新三板等等,是秦意岚最熟悉的范畴。   只可惜秦意岚立意要做一名诉讼律师,只得摇头谢绝了G律所的好意,转头加入了一家只有十几个员工的小律所。   小律所的工作繁杂且忙碌,钱挣不了多少,还得经常接受法律援助机构指派的案件。   这些案件不能收费,相当于做白工,没有几个律师喜欢,每个接到指派的律师都叫苦不迭,秦意岚却最喜欢接到这样的指派。   这些需要申请法律援助的社会底层人士,脆弱又坚韧,一点点风浪就能击垮他们的生活,毁掉他们的家,风浪过后,他们又能坚强地站起来,继续过他们普通又平凡的日子。   她喜欢这些人间烟火,喜欢感受普通人的悲欢离合,喜欢案件胜诉后那一张张面孔上露出的狂喜,喜欢那一叠声的感谢。   秦意岚在小律所的日子过得非常愉快,她有大笔资金做投资,钱是不缺的,接案子就十分的任性了。   委托人有问题的,给再多钱也不接,若接了案子对判决不满,她自己贴钱都要支持委托人上诉,案子做累了,说休息就休息,小日子过得美滋滋。   对比一下秦意岚,徐爱芳两口子却不那么愉快了。   秦意岚研究生刚毕业,徐爱芳就张罗着要秦意岚回老家参加公务员考试。   秦意岚考了一回没考上,徐爱芳非常失望,气得直打自己的脸:“你还顶尖学府毕业的研究生呢,连个公务员都考不上,你大表叔家的媛媛,人家才本科毕业就考上了,你个研究生却考不上,你丢人不丢人?”   徐爱芳可劲儿地拍打自己的脸,瞪着眼对着秦意岚喊叫:“我都替你觉得脸疼!”   下手倒是够狠的,都拍红了,能不疼吗?   徐爱芳怒骂了秦意岚一顿也没办法,只得咬牙命令秦意岚好好复习,以备来年再战:“研究生能考到四十岁,你年年去考,我就不信了,本科毕业生都能考上,你一个研究生会考不上!”   考不上公务员,李木果这种被人糟践过的硕士生在相亲市场上就不配有姓名,徐爱芳求爷爷告奶奶,七大姑八大姨地拜托了个遍,恳请亲友们给嫁不出去的闺女介绍对象。   一说要相亲,秦意岚就手心朝上朝徐爱芳要钱:“那我要去相亲我不得好好儿打扮打扮?”   相了四五次一次没成,秦意岚新衣服倒是买了一堆,徐爱芳心疼得直抽抽,骂秦意岚:“快三十岁的人了,见天窝家里啥也不干,嫁嫁不出去,钱钱挣不来,你说说你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怎么就挣不来钱了?那律师事务所不是要我去上班了吗?”秦意岚噘着嘴:“我有工作的。”   “一个月两千!”徐爱芳暴跳如雷:“我去给人洗盘子一个月都不止挣两千,你可倒好,上了快二十年学了,挣两千块钱一个月的工资,早知道这样,我花那么多钱供你上那么多年学干什么?”   说到花钱供上学这个事儿,秦意岚就有话说了:“我上学花了你多少钱?九年义务教育,我一学期才花一百多钱,就高中三年学费贵些,一学期八百块,大学四年研究生三年家里总共给过我两千块钱,全部加起来还没有李梓栋一期早教班花钱多呢。”   “二十年前的一百块跟现在的一百块一样吗?再说我养大你是只花了学费吗?”徐爱芳气得直哆嗦。   “说着说着怎么还生气了呢?”秦意岚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着徐爱芳:“这么大年纪了老发这么大脾气不好,一会儿再引发高血压脑溢血什么的就麻烦了,我弟弟还没上小学呢,你可不能倒下。”   徐爱芳被秦意岚气得欲|仙|欲|死,忍无可忍后她把秦意岚给撵走了,并且对着她放言:“不考上公务员不准回家!”   秦意岚点头如捣蒜,承诺一定考上公务员再回来见亲爱的爸爸妈妈和可爱的弟弟,然后拍拍屁股走人了。   这一走就是五年,直到徐爱芳再次找上了门。   “工作辞了吧,这么些年也没见你往家里拿过一分钱,这活儿你干着有什么意思?京城你混不开,回家我给你找个对象再找个工作,你老老实实结婚去。”徐爱芳开门见山。   “你不是吧?”秦意岚被气笑了:“这什么年代了,你还来包办婚姻这一套?”   “什么包办婚姻?”徐爱芳恼了:“你看看你,三十岁的人了,一事无成,连个对象你都找不着,我要不管你,你一辈子都嫁不出去。”   “嫁不出去也没办法啊,谁让我还有个未成年的弟弟呢?”   秦意岚一脸失落:“这些年我也谈过几个,人家一听你们俩这么大年纪了结果我弟弟才刚上小学,立马就打了退堂鼓,这万一你俩要是有个什么病什么灾的,弟弟不就得砸我手里?谁敢跟我结婚呀?”   秦意岚说得是事实,徐爱芳没办法反驳,这些年她也没少去逛什么相亲公园,女方的要求越来越高,要男的有车有房有高收入,男方的要求越来越苛刻,要女生肤白貌美大长腿,有固定工作最好还得是独生女。   不管是男方还是女方,家里有未成年弟妹确实是大大的减分项,不过这个难不倒徐爱芳,大姑娘还有嫁不出去的?只要肯降低条件,傻子都有人要。   今年李承峻投资的洗车行没了,洗车行所在的那条老街要拆迁,合伙人这些年挣了些钱,早就不乐意跟李承峻分红利了。   借着这机会,合伙人直接关了老店,自己独资换了个地方开了家新店,不带李承峻玩了。   洗车行开了这么多年,李承峻没少分红,然而挣得多花得多,新房要装修,还有李梓栋这个命根子,李承峻这么多年压根没能存下钱,手头是一点儿积蓄都没有。   洗车行一关闭,少了这一大块儿收入,家里的开销立刻开始捉襟见肘。   徐爱芳两口子想来想去,还是把主意打到了闺女身上。   原先他们给闺女介绍对象,存了要未来女婿帮扶自家儿子的心,对男方的要求就高了些,结果相了几次亲总也不成。   眼见着闺女年过三十要砸在手里嫁不出去了,两口子商量了一下降低了要求,只要肯给彩礼,随便男方怎么样,无所谓。   秦意岚岂会任凭徐爱芳摆布?回到老家她就开始跟亲戚邻居朋友安利她月利息两分的“小额融资|贷|款”公司。   她舌灿莲花逢人就说,没两天功夫,但凡是跟李家沾亲带故的,都传遍了“李承峻他闺女是放|高|利|贷”的这话。   这样的人谁敢沾?李家又被秦意岚给弄得臭了名声,“李木果”是彻底没人敢要了。   徐爱芳不死心,嫁不出没关系,能给家里挣钱也行,她到处跑着给秦意岚找工作。   秦意岚拿腔捏调尖酸刻薄鼻孔朝天人憎狗嫌,不管什么活儿,到她手里做不满两天必得把周围人得罪个遍。   徐爱芳疲于奔命,跟李承峻诉苦:“我算是知道她为什么那么高学历还挣不到钱了,就凭她那性格,谁能容得下她?”   俩人虽然觉得秦意岚讨厌却也没多想,这闺女当年刚一出事儿就性情大变,肯定是被人糟践后刺激成这样了。   “跟着好人学好人,跟着巫婆学跳神”,李承峻怕秦意岚那古怪性子再把宝贝儿子给带歪了,再次舍弃了这个没什么价值的闺女,又把秦意岚给撵走了。   把人撵走后李承峻认真地叮嘱徐爱芳:“实在不行咱们把大房子卖了换小房,可不能再把她叫回来了,她脾气古怪性子不好,有了年纪再挣不来钱,呆家里啃起老来咱可遭不住,家里有她这么个东西在,咱儿子以后大了都不好找对象。”   徐爱芳点头表示明白,把秦意岚撵走再没找过她,秦意岚这一走,一家人就此再未见过面。   秦意岚有钱有能力,当然不缺人照顾,她顺顺当当地活到七十八岁寿终正寝。   她咽气的那一刻,“神龙”出现了,一见着ta秦意岚就大惊失色:“神龙先生!老板,您这是怎么啦?”   可怜的“神龙”,上次都长出了肩膀,这次就就只剩了半拉脑袋。 第28章 被害者有罪13 神龙爱作死,恶人有恶……   可怜的“神龙”活像被什么东西给啃了一口, 就剩下了半个脑袋,ta的惨状让秦意岚触目惊心。   她能去享受大黑的狗生,享受李木果的人生, 都是因为“神龙”老板需要她干活儿, 她才能得到生存的机会。   老板给的炼体功法只有最基础的部分, 美容纤体的功效是不错, 谁知道对上癌细胞又是个什么结果?   可怜的老板就只剩了半个脑袋, 万一他坚持不住嗝屁了,这美好的世界就要永远跟自己说再见了。   秦意岚慌得一批,忍不住絮絮叨叨:“神龙先生, 拜托拜托,您可要坚持住, 千万不能有事啊。”   “莫慌!本神法力通天,岂会如此简单就身陨道消?”对自己名下唯一的优秀员工,“神龙”还是很有耐心的,他淡定地安慰秦意岚:“并无甚大事,只要多修炼些许时日,本神失去的能量就能补回来。”   神龙淡定的态度安慰了秦意岚, 她长舒一口气总算放松了下来:“能补回来就好, 不过神龙先生您这是遭遇了什么,怎么就失去了这么多的……身体?”   “说起此事本神就怒火万丈!”   半拉脑袋散着微弱的白光,激动得一上一下微微颤抖:“本神从未见过如此愚孝之人,给了他三次机会他竟然一丝一毫的改变都没有,如此蠢笨不堪,活该落得个病痛加身孤独终老的下场。”   “那您的身体是因为给那个人机会才‘消失’的?”秦意岚小心翼翼地探问。   “不然呢?”神龙气得又开始摇晃了:“本神还不是那小世界的主宰,回溯它的时间线需要消耗庞大的能量,要不是……。”   “神龙”卡了一下壳, 含混地说了个“你”字,然后又咬牙切齿道:“不然连续三次回溯,非把本神消耗得一干二净不可。”   听了“神龙”的话秦意岚眼珠微微一转,她在神龙的安排下去过两个世界,分别顶替了大黑和李木果。   通过这一人一狗的记忆可以得知,在她顶替大黑和李木果之前,“神龙”也曾反复回溯时间线,试图让大黑和李木果重生,由它(她)们自己改变自己既定的命运,只是结果很不理想,最后才有了自己穿进这些小世界,顶替它(她)们的结果。   通过这两个世界的经历,秦意岚得出“神龙”挑选的“既定之人”下场都特别凄惨的结论,在自己改变了这些“人”的命运后,神龙应该是从中得到了什么好处。   秦意岚不关心“神龙”从中得到了什么好处,她只看到一件事,“神龙”再这么作死地玩下去,很有可能玩儿脱,把ta自己仅剩下的这半个脑袋也给作没了。   她眼珠一转开始进谗言:“神龙先生,对于这种冥顽不灵的‘人’,您完全没有必要给那么多次机会,如果您选定的‘人’想要改变,一次机会就足够他们抓住了,就比如我,如果他们认了死道理,压根就不想改变,您给再多机会也没用,就比如大黑。”   “有道理!”脑袋上下乱晃:“以后无论是哪个世界的谁,都只有一次机会,一次不行,直接换你上。”   秦意岚毕恭毕敬地弯腰:“乐意为您效劳。”   “嗯,”神龙对她的态度很满意:“这个世界的任务你完成得很好,你若有想要去的地方想要见的人,就直言相告,本神带你去,等你了(liǎo)了(le)牵挂,我们就直接奔赴下个世界。”   看重她的导师早已作古,交好的朋友也多半过世,侵犯了李木果的周旭阳没能像原剧情中那样全身而退,被几年牢狱之灾害得错过了上大学的机会。   没有学历还顶着个强女干犯的名头,原本天子骄子一样的周旭阳这辈子都没能振作起来,出狱后他一直意志消沉,当了一辈子的啃老族。   在周家父母过世后,周旭阳更是很快就落到了生活无以为继的下场,穷捱苦熬了几年,凄凄惨惨地死去了。   李承峻跟徐爱芳两口子也没得了什么好儿。   这俩口子老来得子,把儿子宠上了天,养成了个跋扈的性子,稍一不顺心如意就对着爸妈大发雷霆。   李梓栋从小到大,在那两口子面前是一丝一毫的委屈都没受过,小时候他发脾气,徐爱芳两口子就可着劲儿地哄,但凡是这孩子提出来的要求,只要两口子能做到,两人就无有不应的。   随着李梓栋越来越大,要求也越来越多,两口子越来越力不从心。   然而李梓栋已经被他们俩惯得没了样子,要求得不到满足他就会对着徐爱芳两口子破口大骂,甚至拳脚相加。   老迈的夫妻俩动不动就要被儿子呵斥责骂甚至饱以老拳,整个晚年可以说是在水深火热中度过的,也不知道他们俩在弥留之际有没有后悔过生下这个儿子。   秦意岚还关注了一下徐爱芳曾安排给李木果的丈夫朱明亮。   朱明亮还是那么穷,这次没有人上赶着给他送媳妇儿,他跟一个离异后带着个儿子的中年妇女结合了。   那女人比朱明亮还大了五岁,她带来的儿子更是比朱明亮的俩孩子大了七八岁有余,俩人一个离异一个丧偶,连结婚证都没打,就那么住在了一起。   女人在家里洗衣做饭照顾孩子,朱明亮在外打工挣钱,男主外女主内,一家人倒也相安无事。   朱明亮的一儿一女还在上小学,女方的孩子已经上高中了,上完高中上大学,全是朱明亮在花钱供养,朱明亮给钱给的倒也情愿。   他自己两个孩子,女方才一个,女方那孩子年纪比他的孩子大得多,他现在供养了女方的孩子,等那孩子大学毕业能挣钱了,朱明亮自己的孩子正该上高中开始花钱了。   他为女方的孩子出了力,女方的孩子有能力了自然得回报他这个继父,接茬供养两个弟妹。   朱明亮的算盘打得倒是溜,然而天不遂人愿,女方的孩子大学刚一毕业,人家就带着亲妈远走高飞,不跟朱明亮玩儿了。   白给人家养了几年孩子,朱明亮气得暴跳如雷,站在门口的街上跳脚大骂贱女人骗婚。   就有跟他不对付的讥讽他:“你快算了吧,人家骗你啥了?你又没跟人家结婚,人家骗个屁的婚?你是给人家出了点儿钱,可人家让你睡了呀,还给你照顾俩儿女,人家除了出力还出身体了呢,你俩正经是各取所需谁也不欠谁。”   那女人走了,朱明亮心有不甘还想再找个媳妇儿。   可他本身年纪就大了,跟那女人在一起又蹉跎了七八年,现在都五十出头了,还带着俩正花钱厉害的半大儿女,哪儿还会有什么不开眼的女人能看上他?   又穷又老负担还重的朱明亮直到老死都是个鳏夫。   秦意岚在这个世界中并没有跟什么人产生过深的感情牵绊,亏欠了李木果的几个人也都没落着什么好下场,她心情舒畅毫无留恋地跟着“神龙”去了下个世界。   眼睛一闭一睁,秦意岚吓了一跳!   “神龙”仅剩的那半拉脑袋也不见了,就只剩下一个发着微光的眼珠子!   秦意岚倒吸一口凉气,这家伙要把自己作没了!   “神龙先生,拜托,请一定要保重自己。”   秦意岚真情实感地恳求那眼珠子:“就算您神通广大,只剩一只眼睛这样也太危险了,请您务必抓紧时间修炼些许时日恢复一下,好吗?”   “本神无碍,稍加修炼就能恢复,你无需惊慌。”   眼珠子威严地上下晃了晃:“你在这个小世界的任务就是好好儿挣钱,能活多舒服就活多舒服,但是你的财产绝不能包含任何婚姻对象创造的财富,所以为了省事儿,你干脆别结婚也别谈对象了,如何?做得到吗?”   神龙这个不婚的要求对于母胎单身的秦意岚来说压根就不是问题,她熟练地跟眼珠子打保证:“您放心,对于您的要求,我必会全力以赴去完成。”   眼珠子又上下晃悠了几下表示满意,一点儿萤光落在秦意岚眉心,她提心吊胆地看着眼珠子直接化成光点消散在了空气中。   原先秦意岚恶疾缠身,身体每天都痛苦不堪,死亡对她来说就是一种解脱,她一点儿都不怕死,甚至还期待能快点死去。   现在她得了这天大的机缘,做了一辈子狗,又做了一辈子人,两辈子过去了,她越活越觉得有滋味儿。   生命中有无数美好,不管狗生还是人生,沿途都有无尽精彩,秦意岚没活够,她不想死。   现在“神龙”把ta自己作得就剩个眼珠子,万一ta不小心把自己作没了,秦意岚不知道自己会落得个什么下场,怕是不想死也得去死了,她激灵灵打了个哆嗦。   完成“神龙”交付的任务能给予ta帮助,秦意岚急忙闭上眼睛开始看原主的记忆。   看完原主的记忆秦意岚不由得苦笑一声,这“神龙”不但是坑自己的小能手,坑起员工来也不遑多让。   Ta让自己做了一回狗还不够,这次干脆让自己做了个男人,那下次是不是就会让自己去做人妖?   秦意岚不满地撇了撇嘴,撂下了手里的锄头,走到地头的树荫底下,直接躺了下去。   地里的一个老农见了她这惫懒样儿,不满地皱紧了眉头冲她喊:“山峰,正锄地的你作甚了?起来干活了。”   “我已经干完了自己的活儿。”秦意岚懒洋洋的应了他一声:“剩下的不归我管。” 第29章 婚姻,底层男人的出路1 靠婚姻剥削女……   躺在树荫下的秦意岚心神不宁, 她放心不下只剩了一颗眼珠子的老板。   老板反复三次回溯小世界时间线,把自己折腾的只剩半拉脑袋,脑袋的缺失估计严重影响了这位“神龙”先生的智商, 让ta忘记了把秦意岚送进小世界的行动也是需要回溯时间线的。   仅仅只差一颗眼珠的距离!   秦意岚现在想起来还一阵后怕, 决定下次见面一定要好好跟老板谈谈, 毕竟Ta的存在关乎到自己的存在, 秦意岚真心不想死。   原先秦意岚摸不透这位“神龙”的来路, ta又动辄就喊打喊杀,秦意岚对ta不敢有一丝一毫的不敬和违逆,面对ta时, 她谨小慎微,打叠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谁知道在这种非人的存在眼中, 像她这样的普通人属于什么类别,万一跟虫子或纸杯是一个等级呢?以ta的能力,不顺心了随手把她拍死或捏扁估计轻而易举不费吹飞之力。   经过两个世界的合作,秦意岚发现这个家伙除了智商有点儿欠费之外,性格倒是还好,嘴上虽然喊得凶, 对她却很有几分耐心, 既如此,劝上几句应该没什么大碍。   从老板话里透露的信息来看,自己改变附身之人悲惨的命运就能让ta从中得到好处,秦意岚决定先好好完成ta交代的任务。   她现在附身的这具身体名叫张山峰,此“山峰”非彼“三丰”,张山峰是个普普通通的农民,跟武当派创始人张三丰半毛钱的关系也没有。   张山峰是年纪最大的七零后,出生在七零年一月一日, 许是出生的时辰不大对,张山峰倒霉了一辈子。   七零年还是动荡的年代,全国人民都缺吃少穿,他妈生他的时候难产,生下他就坐了病,张家本就穷,说是在饥寒交迫中长大的也差不多。   张家穷,张山峰没上过几年学,个子也矮,人还老实的过分,一个心眼都没长,相了一辈子亲也没找到对象。   没结婚的他一直跟着父母住,他父母又一直没跟他弟弟分家,等于他一直跟着父母住在弟弟家里。   弟弟跟弟媳出去打工,他跟着父母在家种田务工。   张山峰没成家,没孩子,他爸就指点他:“连婚都没结,你这辈子也就这样儿了,好好儿地把你弟家的俩孩子当成自己亲生的疼,等你老了,叫你侄儿给你一口饭吃。”   随着他年纪越来越大,他在村里的名声也越来越不好,村里人教训孩子都爱拿他做例子:“你不好好读书学习,长大了就跟张山峰一样,连个对象都找不着。”   “你不好好干活儿偷奸耍滑,到时候就跟张山峰一样,连个对象都找不到。”   “别乱花钱,过日子不能挣一个花一个,你存不住钱就跟张山峰一样,连个对象都找不到。”   没结婚的张山峰成了反面教育的典型,就因为他没结婚,一辈子遭人看不起,连他的父母都看不起他。   提起他来众人都是一副鄙夷的口吻:“人呐,还是要成个家的,连个家都没有,跟张山峰似的,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他的好哥儿们也推心置腹地跟他说:“哥,我跟你说,你还是得成个家,成家多好啊,衣服有人洗,饭有人做,活儿有人帮着干,钱有人帮着挣,还能给你生孩子,有了孩子,老了就有依靠,像你这么单着,老了怎么办?”   随着年龄越来越大,张山峰的处境也越来越不堪,他父母看他一眼都嫌烦,他开个空调都要骂他费电。   父母都嫌弃,可想弟弟弟媳是什么态度,张山峰觉得挺委屈,他勤快又孝顺,对弟弟也是能给的都给了,自己没一点儿对不起他们的地方,为什么他们还要这么对待他。   张山峰就这么被人嫌弃了一辈子,窝窝囊囊病死在了床上,葬礼上亲友们还一脸惋惜地说道他:“他要是结婚有媳妇儿,有人嘘寒问暖,也不至于这么一点儿小病就要了命。”   “那可不,有了女人才有家,有了家有了孩子,过日子才有滋味儿,像他这么个孤老头子,活着有个什么劲儿?”   “男人是筷子女人是碗,没有碗,筷子夹点儿东西都没地方搁,没个女人,男人过日子都没个奔头。”   原以为眼睛一闭就死透了,张山峰倒是没能想到自己还能活过来,眼睛再一睁开,他回到了自己辍学那年。   张家穷,张山峰小学五年级时他弟弟也要开始上学了,张父就不许他再去上学:“左右你学得也不咋样,会认个字儿就行了。”   张山峰稀里糊涂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上辈子的遭遇还记在他脑子里,这辈子回来,他就打定了一个主意——找对象结婚。   张山峰努力干活攒钱,二十岁那年给自己找了对象结了婚。   找了对象他的日子也没能好到哪里去,张山峰是孝顺人,他爸妈的话在他耳朵里那就跟圣旨一样。   为这,他媳妇儿跟他闹得不可开交,把儿子也教的跟他离了心,张山峰还是孤零零一个病死在了床上。   死后的张山峰又又重新活了过来,这次他重新活在了十九岁。   上辈子的婆娘不孝顺不能要,张山峰立刻给自己换了个结婚对象,只是换了结婚对象他的日子还是没能好过到哪里去。   上辈子的媳妇儿太泼辣,敢跟他爸妈对着骂,这次他千打听万打听,选的是个脾气和软的绵善人。   这个媳妇儿性子和善,婆婆让往东她不敢往西,婆婆让打狗她不敢撵鸡,张山峰松了一口气,这辈子媳妇儿不跟他闹腾了,儿女却跟他闹上没完。   儿女嫌弃他们两口子“包子脾气”,不满爷奶的偏心,不满父母的糊涂,一个个还没成年就急三火四地脱离了他们。   媳妇儿积劳成疾早早就去了,等张山峰老年孤苦地躺在床上时,儿女们没一个肯来看他一眼照管他一下,他还是孤苦伶仃地一个人病死在了床上。   这次张山峰又又又重生了,睁开眼睛他再次回到了十九岁。   张山峰左思右想,觉着自己上辈子又落到孤苦伶仃一个人终老的下场,原因不在媳妇在儿女,他媳妇虽然孝顺,但性子太绵软,她不会教育孩子,导致儿女们个个都不孝顺。   上辈子的媳妇儿也不能再要了,张山峰千打听万打听,重新找了个结婚新对象。   费尽九牛二虎之力,谈妥了婚嫁问题,他正打算再再次做新郎呢,一个发着微光的脑袋找上了他。   “你下场凄惨不是因为你没成家,也不是媳妇儿儿女的问题,而是你愚孝人格不独立,只要不改变,你换再多次媳妇儿也一样,你现在把婚约退了,自己好好干活儿挣钱。”   发光脑袋语重心长:“像你这种社会底层男人不是只有结婚这一条出路,改善自己的生存状况也不是非得找个女人来压榨她。”   张山峰…………   张山峰不肯听,这莫名其妙的东西放的什么罗圈儿屁,结婚怎么就不是农村底层男人唯一的出路了?   对比一下村里的人们,哪怕一样穷,成了家的总是比光混汉的日子要好过,就算光棍汉有技术能挣钱,他的日子还是不如成了家的舒坦,没个女人操持家务洗洗涮涮,那家就缺了人气儿!   这婚他必须结,他还指望媳妇儿给他生个孝顺孩子养老呢!   不肯听话的下场就是张山峰没机会了,他最后的记忆终结在脑袋晃动了一下之后。   底层男人改变生活状况的唯一途径就只有结婚一条路吗?靠自己不行?秦意岚不信。   结了婚日子过得不好要么是媳妇儿不行,要么是儿女不孝?你自己就没有一点儿责任?秦意岚不服。   “老大!你蹲那干啥呢?这地没锄完呢,你还不赶紧过来把这点活儿干了?”地里的老农气咻咻地喝喊,这老头就是张山峰他爸张大根。   “家里那么多人就指着我一个干活儿?”秦意岚站起来看着张大根白眼朝天翻:“家里十亩地,我锄了七亩,我干的够多了!”   她扔下吹胡子瞪眼的张大根,连锄头都没拿,溜溜达达走了。   这世界跟秦意岚原先的世界高度重合,张山峰是七零年生人,现在才八九年,这个身体十九岁,改革开放的春风才刚刚开始吹,遍地都是机会。   张山峰带着记忆重生了三次,有这三次机会,他随便儿干点什么不行?非得跟娶媳妇生孩子杠上了?   这人脑子有问题!   能给这样的蠢货三次机会,自家老板的智商也很够呛啊,秦意岚忧心忡忡。   虽说世界高度重合,可还有细微不同,只不过张山峰鼠目寸光,脑子闭塞的要死,他记忆里没有多少有价值的信息,秦意岚还得先找个渠道了解一下这个社会的现状。   张山峰他们村连个小卖部都没有,秦意岚走了五里路,来到了镇子上,这小镇破破烂烂,唯一对外联络的通道就只有邮局,邮局里能打电报,打电话,寄信。   秦意岚出生在科技相当发达的社会,穿越过的两个世界科技发展虽然不如她的原世界,可还是比个世界强多了,这么原始的地方,秦意岚分外不能忍受。   在邮局翻看了一下最近几天的报纸,报纸上没有今日上证指数,邮局的工作人员连股票是什么都没听说过,秦意岚垂头丧气地离开了。   刚一迈进家门,一只搪瓷碗朝着她迎面砸了过来:“你还知道回来,你怎么不死在外头算了!” 第30章 婚姻,底层男人的出路2 教孩子如训狗……   搪瓷碗来自于张山峰的亲娘王翠花。   都说皇帝爱长子, 百姓疼幺儿,张大根和王翠花两口子就是这句话的忠实拥趸。   张大根更喜欢小儿子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比起张山峰这个大儿子来, 小儿子长得更像他而已。   王翠花不喜欢张山峰的原因就复杂得多了, 首先张山峰出生的时候她是头一胎, 这孩子生的艰难, 让王翠花很是吃了几分苦头。   其次跟嘴甜会说话的小儿子相比, 这个大儿子过于木讷,指一下才会动一动,一点儿眼力劲儿都没有, 更不会主动讨她欢心。   最重要的原因是她看死了张山峰以后没有出息,这个儿子没上过几天学, 脑子跟嘴一样的蠢笨,许是因为小时候吃的不好,长得还瘦小,卖力气他都没有优势。   这样一个人,能出息到哪儿去?她要是跟着这个长子养老,注定要过穷日子, 她以后还是得指望小儿子。   王翠花心里存了这些打算, 就越发偏爱小儿子不喜大儿子了,因为不喜,所以更加不能容忍他有一丝一毫的忤逆。   但凡张山峰有丁点儿举动不顺她的心,王翠花轻则呵斥兼摔摔打打,重则就会一屁股坐到大门口拍着大腿边哭边喊着骂:“老天爷不长眼呐!为了把你生出来,我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为了生你我丢了半条命,落下了一身的病, 个没良心的不孝子啊,我还能动换呢你就黑眼白眼地嫌弃我,等我老了动不了,你不得把我背山上去喂狼啊?”   “我的命好苦啊,全村的老少爷们你们都过来看看呐,过来看看我这个遭老婆子是咋被自己亲儿子嫌弃的,看看哪家儿子是这么对待他爹娘的,我的命好苦啊,老天爷啊,我要苦死啦~你咋不睁睁眼呐,你睁开眼降道雷下来劈死这个不孝子吧~,啊~啊~啊~”   王翠花连哭带喊招一堆村民过来围观,等围观的人多了她就边哭边在地上打滚,任村民们死拖活拽都不起来,非要把张山峰逼得跪在她身边一下一下自扇耳光,直扇到她满意为止。   靠着这些粗鄙不堪的手段,王翠花把张山峰拿捏的死死的,张山峰怕王翠花怕到只要她一瞪眼,他就腿肚子转筋的地步。   今儿个秦意岚顶撞了张大根后丢下锄头和没锄完的地直接走人了。   张大根还从来没被儿子这么顶撞过,父亲的威压受到了大大的挑衅,他心里堵着气,回来就拍着桌子跟王翠花发了一顿脾气:“你生的好儿子!干个活儿还在心里盘算着他干得多了,我干得少了,合着他觉得给家里干活他吃亏了是吧?”   这还了得!王翠花一听就炸了。   父母好好儿地把你生下来养大成人是多大的恩情?一辈子肝脑涂地都报不完,别说让你帮着干点活儿了,就是要吃你二两肉,你也得咬着牙往下割!   这逆子起了私心!王翠花咬牙切齿,打算好好给张山峰一个教训。   调|教孩子跟训狗是一个道理,得早早的就把规矩给他立下,让他明白谁才是说话算数的那个,这样等他年纪大了,才不会起那反抗的心。   自己要不趁现在把大儿子给紧紧拿捏住,等他成了家有了媳妇儿私心更重,到时候岂非更难辖制?   “反了天了他!”王翠花咬着牙安慰张大根:“等他回来我收拾他。”   王翠花憋着一股子劲儿,只等大儿子出现好给他一顿狠的,这不秦意岚刚一露头,她劈手就把手里的碗冲着秦意岚扔了过去。   黄搪瓷的铁碗里还有半碗稀饭,秦意岚猛一闪身躲过那碗跟迎面泼洒过来的稀饭,皱着眉跟王翠花道:“我从早到晚趴地里拼了命地干,好容易打来的粮食就是让你这么糟践的?”   这语气太熟悉了,是王翠花的口吻,可从张山峰这具身体里说出来就太违和了,一家人全愣在了桌子上。   “不想吃就别吃,犯不着想着法子的作践,你才吃了几天饱饭骨头就开始轻飘了?”秦意岚两眼一瞪:“粮食是我辛辛苦苦从早干到晚一粒儿一粒儿打出来的,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呐!”   王翠花着实没想到大儿子敢这么跟自己说话,她呆了一会儿尖叫一声站起来就冲着秦意岚扑了过去:“你个不孝子!我今儿打不死你,你敢这么跟我说话?”   “呵!感情你做了错事我还不能说了?”秦意岚闪身躲开王翠花伸过来的爪子,又悄咪咪地伸出脚绊了她一下。   王翠花怒火冲头,哪儿能注意到脚底下的小动作,她没能挠到秦意岚不说,还直接被秦意岚绊得扑出去摔了个狗吃屎,这下摔的够狠,好半天没能爬起来。   “妈!妈!”张家小儿子张山岭赶紧跑过去搀扶她,等他把趴在地上起不来的王翠花扶起来,一家人全都傻了眼,王翠花被摔得满鼻子满嘴都是血。   “哥!你怎么回事?你怎么能这样儿对咱妈!”张山岭义愤填膺,愤怒地指责秦意岚。   “山岭,可别给哥带帽子,我怎么咱妈啦?不就劝了她两句别浪费粮食吗?”   秦意岚气愤愤地瞪大了眼:“别仗着咱妈偏心你,你就想往我头上扣屎盆子,我告诉你,就算咱爸妈再偏心你,我也是你哥,长兄如父,你在我跟前放尊重点儿,别逼着我教训你!”   张山岭被秦意岚这突如其来的强势给弄懵了,他这个哥哥一向笨嘴拙舌,别说在父母跟前了,就连在他跟前都一向唯唯诺诺,他今儿哪儿来的胆气敢这么闹腾?   “反了天了,你反了天了!”张大根气得扎撒着手四处踅摸趁手的东西,想要把这个逆子暴打一顿。   “血都淌到脚面上啦,还干站着干啥?赶紧送到卫生所里包扎去呀!”秦意岚咋咋呼呼地一通嚷嚷,提醒抓不住重点的父子俩。   王翠花本就被摔狠了,伸手一抹嘴满手血,她又惊又疼之下头晕的快站不住了,被小儿子扶着直打晃。   正到处找武器的张大根一看老婆子这状况,也顾不得打儿子了,跟张山岭一起搀着王翠花急急忙忙往卫生所去了。   家里没人了,秦意岚窜到王翠花屋里开始翻箱倒柜。   自打张山峰小学毕业没上学开始,王翠花两口子就把这个大儿子整个当一壮劳力使唤,农忙了做地里的活儿,农闲了就打发他干零活儿。   到砖窑上给人打砖坯,去农场里给人摘棉花割麻,跟着建筑队给人当小工搬砖,泥里来,土里去,没让他闲着一天。   张山岭只比张山峰小三岁,张山峰早早就被当个成年人使唤了,张山岭十七岁了,连个锄头都拿不稳当。   活儿张山峰是不停歇地干,但钱他却见不着一分。   不管是家里卖粮食的钱还是打零工挣来的钱,全部都被王翠花把持住,这个家里的钱得有一多半儿是张山峰挣的,可他想要花上那么一块两块,却是千难万难。   张山峰别说像其他青年那样挣了钱去买烟买酒买衣服了,王翠花连一块钱三包的感冒药都舍不得给他买。   张山峰花不到的钱,张山岭想要花起来却极容易,想要买个啥,只需在王翠花跟张大根面前哼哼唧唧撒个娇,两口子就会一边儿嗔怪着他不该乱花钱,一边儿把钱给他塞在口袋里。   在原世界里,张山峰的收入就被王翠花给这么把持了一辈子,张山峰干了一辈子农活打了一辈子工,算起来钱是没少挣,可他却没见着几分。   本来不大点儿个病,他兜里却连个上医院的钱都没有,这么一熬两不熬的,断送了他的小命。   在“神龙”第一次回溯的世界里,张山峰找的那个媳妇跟张山峰不对付,就是因为钱的原因。   两口子干活儿挣得钱全叫婆婆把持住,最后都贴给了小叔子,那媳妇儿自然忍不了这事儿。   可张山峰早就被王翠花给拿捏死了,媳妇儿反抗他非但不支持,还帮着王翠花辖制媳妇儿,见天儿地不是指责媳妇不孝顺,就是嫌弃媳妇小气爱闹腾,把媳妇儿恼得彻底跟他们家翻了脸。   所以他在第二次重生后另娶了一个孝顺媳妇,这次娶的媳妇儿倒是不跟婆婆闹腾了,可是张山峰的儿女们受不了了。   自家爸妈辛辛苦苦挣来的钱,自己花不上,叔叔跟堂兄弟们倒是花了不老少?行!你们不疼我们,那也别怪我们不疼你!   亲生的儿女们跟张山峰两口子离了心,出去打工长年累月的不回家,别说往家寄钱了,连电话短信都没一个。   张山峰乐意被王翠花剥削,秦意岚可不愿意。   她今天去邮局问过了,这时候打工的机会还不多,要出去打工还得村上镇上县上的给开证明,且一不小心就会被人当“盲流”给抓起来。   证券市场还没个影子,做工也没机会,在农村里要想弄点儿钱,那得下死力气去换。   秦意岚才懒得去干那又苦又累的力气活,不干活儿就没钱花,没钱花那可不行。   她现在用着张山峰的身体,约等于她就是张山峰本人,既如此,张山峰挣的钱就直接等于她的钱,这钱她得拿回来。   没怎么翻腾秦意岚就找到了王翠花藏钱的地方——箱子底下压着一本初中语文课本,课本被夹得鼓鼓囊囊,除了几张鞋样子,剩下都是纸钞。   秦意岚毫不客气把书本里夹的钞票全都拿走了。 第31章 婚姻,底层男人的出路3 你生我干啥……   王翠花被秦意岚绊了个狗吃屎摔出一脸血, 看着怪吓人,其实并没有什么大碍,还没走到卫生所, 鼻子的血就止住了, 到了卫生所大夫一看, 也就是上嘴唇被牙给戳了两个洞而已。   伤口不算大, 又在嘴里面, 缝合没必要,抹药也不好使,大夫给她拿俩棉球压了压止了血, 又把她脸上的一些小擦伤抹了点儿紫药水,就把她打发走了。   秦意岚翻东西跟时下那些穿墙入户的小毛贼们可不一样, 她翻的很小心。   毕竟是看过谍战片的人,手法还是学了那么点儿的,她翻完后那房间跟原先一模一样,王翠花看完伤回到家,竟然没发现钱丢了。   虽然不知道钱丢了,可王翠花却没打算放过这个忤逆不孝的大儿子。   秦意岚穿过来的表现跟原主张山峰的性子差别太大了, 王翠花敏锐地感觉到了两者的不同, 她有预感,若这次没能把发了癫的大儿子压制住,以后她必然再控制不住他了。   嘴上的伤挡不住她惩治秦意岚的心,嘴太疼了不能去街上哭骂,她就轻轻按着上嘴唇对着小儿子面授机宜,让张山岭请来了老张家的本家长辈儿们。   农村人都这样,一家子的亲骨肉有了调和不了的矛盾,就会请德高望重的长辈儿们来说和调解。   长辈们都上了年纪, 有年纪的老人最反感的就是年轻人不孝顺,有了长辈的弹压,不信这个逆子不服软。   王翠花斜扦着身子坐在堂屋门槛上做好准备摆好了角度,务必让进了院子的人第一眼就能看到她脸上的伤。   翻到钱先找了个稳妥的地方藏了起来,秦意岚回来后逮着桌案上的饭吃了点儿就回屋练功法去了。   秦意岚在上个世界用李木果的身体练了锻体功法之后,发现那功法简直堪比基因优化改良术。   锻体的功法作用于外在,很容易就能通过体表观察出来,锻神的功法作用于灵魂,秦意岚练了两个世界好几十年,除了觉着自己头脑更清晰,思维更敏捷,记忆力更好之外,倒也没什么别的感受。   不过就算如此,她还是更侧重于修炼锻神功法。   每穿一个世界她都会换身体,就算把身体锻炼的再完美,最后还是要舍弃,而锻神的功法则就不同了,功法直接作用于她自己的灵魂,练好了自己直接受益。   因此哪怕锻神功法的效果不如锻体那么显著,她还是更侧重于练习这个,至于身体,练到反应敏捷,有点儿力气,比大多数普通人强上那么一些就足够用了。   不过这次她却是先练的锻体功法,张山峰许是因为过早开始干重活儿的原因,年纪轻轻肩背跟腰上都落了些毛病不说,他的个子还比较矮小。   这么点个小个子,以后看人都得时常仰着脸,这也太难受了,秦意岚决定赶紧练起锻体功法,修复一下身上的伤痛,顺便优化一下身体,看能不能再长高点儿。   秦意岚躲在屋子里吭哧吭哧练功,王翠花命张山岭请来的本家长辈儿们开始陆陆续续地登门了。   来的人进了院子往堂屋去,就绕不开坐在门槛上的王翠花。   王翠花泪眼婆娑,来上一个人,她就拉住人家的手直掉泪:“老叔您屋里坐,您受累,我苦哇~~”   “老哥哥您来了,今儿我跟大根就靠您撑腰了,实在没法子,呜呜呜~”   “老婶子您说说,我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才生下这么个东西?您看看我这脸,我这嘴,啊啊啊~没法说,没法说呀我~嘤~”   王翠花呜呜哇哇,哭得那叫一个伤心难过。   等请的人来得差不多了,张大根去拍秦意岚的门:“你个不孝子,给我出来!”   秦意岚打开门来到堂屋,施施然跟在座的张家同宗长辈儿们挨个打招呼:“三爷爷,五奶奶四伯…………”   几个老头老太婆是受了王翠花的邀请过来给她撑腰的,一进门又先看了王翠花那副凄惨模样,对着秦意岚自然不会有太多好脸色,她打了一圈招呼出去,个个都只淡淡地点了点头,把长辈儿的架子端了个十足十。   老头老太们想给秦意岚一个下马威,没人搭她的话。   真是惯得他们!   秦意岚才懒得去捧这些老头老太的臭脚,她眉头一皱:“各位长辈儿难得来家里坐,我爸妈都在呢,你们多聊会儿。”   她说完了话抬腿就要走,张大根恼了:“你个不孝子,长辈儿们过来是教导你规矩的,你不好好听着想往哪儿去?”   “哦,是来教导我的?”秦意岚“哈”了一声:“那咋不说话?这俩眼一瞪我也学不会呀。”   秦意岚这么一捣乱,下马威也不好使了,辈分最大的三爷爷开口了:“山峰啊,既然你还肯叫我一声爷爷,那我今儿得好好说道说道你。”   “您说。”秦意岚往中堂前的条案上一靠,半个屁股就坐了上去。   这高高的条案立在堂屋后墙的正中间,她往上一坐,那就是妥妥儿的主位,老头老太们坐在堂屋两边儿的椅子上,只能半仰着头看她,屋里的情形顿时就诡异了起来,整个一皇帝上朝,文臣武将分列左右的架势。   正准备开口的三爷爷噎了一下后看着她直摇头:“山峰啊,说起来你也是要成家的人了,你爸妈把你养这么大不容易,你也该学着懂事儿点儿了,你都这么大的人了,又不是那小娃娃不懂事儿,怎么能一言不合就跟你妈动手呢?你看看你妈那脸,你这个当儿子的,你看着她那样你亏心不亏心?”   “我跟我妈动手?”秦意岚“蹭”一下站直了身子:“我是那种人吗?三爷爷,我是会跟我妈动手的人吗?”   按离来说不是,张山峰笨嘴拙舌人又老实的过了头,王翠花把他逼得跪在地上自扇耳光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三爷爷不觉得他有这个胆子敢跟王翠花动手。   但是张山岭请他们的时候就说的很清楚,他哥对着他妈动手了。   原来还有些不太信的几个人过来一看王翠花那花葫芦一样的脸,那肿得胖乎乎的厚嘴唇,再一听她的哭诉,不信也得信了。   总不会是王翠花为了让他们这几个教训一下张山峰,自己把自己给弄成这样的吧?   “不是你?山岭去找我的时候明明就是这么说的。”三爷爷开始皱眉:“你没动手,那你妈脸上那伤哪儿来的?”   “张山岭,你为什么要这么跟人败坏我的名声?咱妈辛辛苦苦把我养大,我跟她动手我成什么人了?”   秦意岚指着蹲在王翠花身边儿的张山岭,眼圈儿都红了:“咱妈明明是过来打我的时候没站稳摔倒的,你为啥要跟人说是我打的?我这个当哥的哪儿对不住你?你要这么污蔑我?”   张山岭被她指着鼻子这么一通质问就有些恼了:“要不是你瞎闹腾气着咱妈,她能摔成这样?你害得咱妈受了这么重的伤,结果连一句问候的话都没有,你还算是个人吗你?”   “行!行!从小到大咱爸妈就偏心你,你做啥都是对的,我做啥都是错的。”秦意岚怼了张山岭两句把头扭向王翠花跟张大根:“从小你们就嫌弃我,嫌弃我没老二长得好,嫌弃我比老二脑子笨,嫌弃我没老二会说话,我坐是错,站也是错,就连喘气儿都错。”   秦意岚说着话眼前一红冲着王翠花就一声喊:“妈呀!既然你看我不顺眼不喜欢我,那你生我干啥?生下我时你咋不把我扔尿桶里淹死?咋不一把把我掐死?啊?你把我养这么大是干啥呀?从小到大,你对我都是张嘴就骂抬手就打,你生我就是为了打着出气玩儿的?”   早知道你这么不孝顺,当初生下你时就应该把你扔在尿桶里淹死,一把把你掐死。   这句话是王翠花的金句,用以说明她是一个多么伟大慈祥的母亲,给了张山峰这个“逆子”活下来的机会。   现在被秦意岚拿这话问到脸上,她一下子就恼火了,也顾不得嘴疼了,按着伤口就开始喝骂:“合着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养大还是我的错了?你不高兴活着你就去死,去吧去吧,随便你死哪儿去。”   “这就是我的亲妈!各位长辈儿,你们看见也听见了吧?我的亲妈呀这是。”   秦意岚抽泣一声:“自打我上完小学,十三岁上就开始把我当个大人使唤,这么多年了,我起早贪黑,干完地里的干家里的,干完家里的还要出去四处打零工,咱村里跟我差不多年纪的人不老少吧?”   “三爷爷五奶奶四伯你们掰着手指头数数,看谁跟我一样!”秦意岚红着眼圈对本家的长辈们诉委屈:“满村里的年轻人你们数个遍儿,看谁跟我一样,一年到头不是趴在地里就是到处跑着做零工。”   王翠花一年到头把这个大儿子指使的脚不沾地,在本村的青年里,张山峰算得是上是数一数二的勤快人了,秦意岚这么问下去,几个长辈儿们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我是老大,家里的长子,顶梁柱。”秦意岚继续哭诉:“兄弟年纪小,父母就指望着我了,我不能让爹娘没了指望啊,我拼了我这条命去干活,我觉着我对得父母的养育之恩了,结果你们是咋对我的?啊?爸呀,妈呀,你们是咋对我的?你们拿我当个儿子看了吗?你们拿我当个人看了吗?”   “不管是家里的卖粮钱,还是我打零工挣得工钱,我见过一分没有?我感冒发烧,两毛钱一包的感冒药你们都舍不得买给我吃,转头就能花三十多块钱给老二买了一双回力鞋,我记着呐!”   秦意岚抬头望天做出一副强忍着眼泪的委屈样儿:“这事儿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第32章 婚姻,底层男人的出路4 姑娘嫁我图个……   一群老头老太是被王翠花请来弹(tán)压大儿子的, 理由就是大儿子不孝顺跟她动了手,现在秦意岚否认动手还把话题歪到了父母偏心上,老头老太们瞬间就没了声。   都是一个姓的宗亲, 住在同一个村子里, 声息互通, 鸡犬相闻, 谁家里是个什么情形, 互相都大致知道些。   在坐的老头老太哪个没有三五个儿女?五个手指头伸出来还都不一样长短呢,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可也有肉厚跟肉薄的区别, 表面上再把儿女们一视同仁,心底也有更亲近的那个。   说起偏心, 在座谁都有一点点,可做到像王翠花这种程度的,就有些太过了。   他们对待偏爱的孩子,就是多帮衬一些,帮着带孩子,帮着干点儿活, 顶多私底下再悄悄儿地帮补一些财物。   王翠花可不, 她那偏心是直截了当挂在明面儿上的,拿大儿子当个牛马使唤,拿小儿子当个宝一样捧在手里,对上大儿子非打即骂,对上小儿子连句重话都舍不得说,心是真偏到了咯吱窝。   这要换成他们家,怕不是黄瓜架早就支起来了,张山峰直到今天才想起来要抗议, 已经让长辈儿们觉得他够能忍了。   秦意岚指责父母偏心,张家的长辈儿们被她堵得没了话,王翠花却忍不了,她也顾不得嘴疼了,指着秦意岚骂开了:“你还记一辈子?你个没人伦的不孝子,你弟弟比你小,别说我们这做父母的偏他是应该,长兄如父,就是你这个当哥的也应该多关照帮扶他,你可倒好,我不过是多给他买一双鞋,就让你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了?”   “眼皮子浅腚沟子深,见着棉花夹二斤,见天儿地跟底下的小兄弟争吃争穿,你哪还有一点儿当哥的样子?”王翠花忍者疼又把大儿子给臭骂了一顿。   “我的亲妈呀!”秦意岚一开口声音里就带了哽咽:“我是当哥的,可老二就比我小了三岁,我十三岁上你们就拿我当个大人使唤了,老二呢?你老人家睁开眼睛看看,老二站起来比我都高一个头了,他连地都没下过,连锄头都不会拿。”   秦意岚拿拳头砰砰敲自己胸口:“我也是个人呐,我这儿也长了一颗心呐,你跟我爸这样对我,我这心,它疼啊!”   话说到这份上,一群长辈儿就不好干坐着了,几个爷奶伯伯叔之类的就赶紧站起来劝和,几个人拉着秦意岚把她摁到一把椅子上坐着,连声安慰她。   门槛上被秦意岚给指责了一顿的王翠花还在喋喋不休:“这大的顾小的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哪家不这样?”   “我跟大根身子硬朗,还没咋让他看顾山岭呢,你们都瞅瞅他那样儿,可委屈死他了!”   “以后我还能指望他养老?这他要是成了家,怕不是我们家两口子跟他兄弟连个站的地方都没有,这儿子呀,我算是白养了!”   “孩子正难受着呢,你可少说两句吧!”五奶奶打断了王翠花的话:“你这个当妈的也别太过了,山峰是我们看着长大的,这孩子老实本分又勤快,等老了你还要靠他孝敬呢,你闹腾得他跟你离了心,对你有什么好?”   “孝敬我?哼,我可指望不上他呢,不过是一双鞋,就能让他记我一辈子,我还能指望他给我养老?”王翠花拿斜眼瞪着屋里的秦意岚,气咻咻地跟五奶奶抱怨。   张山峰计较的是一双鞋的事儿吗?他明明计较的是长久以来受到的不公平对待,五奶奶叹了口气,不想再跟冥顽不灵的王翠花多说什么了。   “山峰啊,可别往心里记恨你爸妈,” 四伯抽着一根自制土烟慢悠悠开导秦意岚:“山岭比你小,你爸妈偏爱他一些也是人之常情,他们就算一时有些亏欠你,对你的生养之恩可是实打实的,这份恩情,你一辈子都还不清呀。”   “四伯你说得对。”秦意岚吸吸鼻子:“爸妈养了我的小,我得养他们的老,就算我对他们怨言再多,这份生养恩我不能不还。”   “哎~,你这么想就对啦。”四伯高兴地猛拍秦意岚的肩膀:“自己的牙还咬腮帮子肉呢,勺子哪儿有不碰锅沿的?那是你的亲爸妈,吵是吵闹是闹,吵过闹过还是血脉相亲的一家人,可没有记恨的理儿,知道不?”   “您放心,我不记恨他们,虽说我脑子不咋好使唤,可我记性还不错,打两岁上我就记事儿了。”   秦意岚露出一个渗人的微笑来:“我爸妈这么些年是怎么照顾我长大的,我都一清二楚,等他们老了需要我照顾了,我就比照着他们照顾我的方法来,您放心,我记性好,保准一丝一毫的折扣都不带打的。”   四伯…………   本家长辈们…………   王翠花两口子日常是怎么待这个大儿子的,在座的有一个算一个,那可都是看在眼里的。   别的不说,就王翠花时不常地把张山峰逼得跪在地上自扇耳光这一项,他要是认真回敬起来,就够张大根两口子喝一壶的了。   这孩子跟父母是有了心结,以后难弄了。   “山峰啊,你爸妈待你是欠妥当了些,这是他们的不是,可有句老话说得好,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你这个当儿子的要跟他们计较,那就是你的不是了。”   辈分最大的三爷爷试图给秦意岚讲道理:“你都到了该成家的年纪了,还这么不懂事儿地跟你爸妈闹腾,这不孝的名声传出去,哪家姑娘肯嫁你?就算为了你自己着想,你也该好好儿跟你爸妈赔个不是才对。”   “你三爷这话说得对。”被秦意岚噎个倒仰的四伯终于缓过来了这口气:“过两天叫你五奶给你介绍个对象,不养儿不知父母恩,等你成了家,有了自己的孩子,你就知道你爸妈的不容易了,到时候你好好体会体会这当父母的难处,你就知道你今儿这行为多不妥了,你…………”   “三爷爷四伯父,可别了。”秦意岚抬手阻止了他的长篇大论:“就我们这穷家破院,就我这个人条件,就我妈那脾气,让人家姑娘嫁给我那不是害了人家吗?”   “这话说得,怎么就害了人了,”三爷爷对秦意岚的话嗤之以鼻:“你们家条件是不好,正因为条件不好,才要赶紧地娶个媳妇儿回来,媳妇儿进了门,家里有人收拾,地里的活儿有人搭把手,父母有人孝敬,有媳妇帮衬着,日子早晚能过起来,你们两口子好好干,还能穷一辈子不成?”   得,听起来这娶的不像是媳妇倒像是长工。   “三爷爷,你说,人家姑娘嫁给我,得给我生孩子干活儿还得伺候我父母,那人家姑娘图个啥呢?图我家穷?图我长得矮?图我爸妈偏心?”秦意岚仰天长叹:“干不完的活儿外加受不完的气,我娶谁那就是坑谁,还是算了吧!”   秦意岚油盐不进,好赖话都听不进去,一言不合她还对着几个长辈儿叭叭叭讲“歪理”,可以说是十分的不受教了。   一群人折腾到大半夜,说得口干舌燥,火气上涌,愣是没能压服了她,几个老头老太体力不支,全都无功而返,秦意岚撇撇嘴又钻回屋里练自己的功法去了。   王翠花夫妻俩还没放弃给大儿子一个教训的想法。   请来的长辈们全都铩羽而归,这俩人决定自己出手,于是第二天王翠花天不亮就起床了,烙了饼煮了蛋,把一天的饭都备好,再把厨房门一锁钥匙拿走,三口人带着食水工具去了田里。   你不是能耐吗?不是记恨我们吗?那就别吃家里的饭,有能耐自己找地儿吃饭去,饿不死你!   秦意岚起来一看厨房是铁将军把门,她一个犹豫就不带的,转头就去三爷爷家:“三爷爷,我爸妈把厨房锁了带着山岭出门了,我没地儿吃饭,来您家蹭一顿。”   三爷爷…………   昨儿就跟这两口子暗地里叮嘱了,孩子跟他们离了心,现在要做的就是怀柔,待那孩子好一点儿笼络住他,日常那不要钱的好话儿温情话儿多说些,慢慢儿地就把孩子的心拢回来了。   这两口子怎么回事?啊?教戏都唱不来!   中午饭秦意岚在五奶奶家吃的,晚饭在四伯家吃的。   都是宗亲,一个姓的血脉,就算秦意岚两手空空,可她上了门要讨一口饭吃,亲族们还真不好拒绝他。   王翠花两口子带着二儿子咬着牙早出晚归躲了秦意岚五天,秦意岚把全村跟他们家沾点儿亲带点儿故的人家给吃了一个遍。   她这举动把张山峰跟父母的矛盾宣扬的满村皆知,王翠花两口子遭不住了,单方面结束了这场对峙。   王翠花拿捏不住这个儿子,仔细盘算盘算大儿子最近的行为处事,发觉他脾气性格行事全与以往不同,简直跟换了个人一样,她心里就着了怕。   两口子一商量,都觉得这儿子有问题,请了一个神汉过来给秦意岚“看病”。   神汉听了他俩的描述,眼珠一转掐指一算就给出了答案:“不好啊,大不好,这是叫野鬼上了身呐!”   “我就说!”王翠花一拍大腿:“莫名其妙的,突然变了个人一样,指定有猫腻,老神仙啊,这有办法解吗?”   “不过一个小鬼,要解那容易得很,就看你们舍不舍得了。”神汉捋着稀疏的山羊胡做高深莫测状。   “舍得!舍得,多少钱我们都舍得花,老神仙,那是我亲儿子,你可千万要帮我们把那野鬼赶走啊。”王翠花恳求。   “钱嘛倒是小事儿。”神汉一脸的正气凛然:“我做得是替天行道的善事儿,收钱也是为了买香火供奉神明而已,钱倒是用不了多少,最主要是这驱鬼的手法,看你们能不能接受得了。”   “接受得了,只要能把那野鬼撵走,我们怎么都能接受。”王翠花连连保证。   王翠花两口子点了头,神汉也不故弄玄虚,直接明了地介绍了他的驱鬼方法:“午时三刻阳气最浓,把你儿子捆在太阳底下,把那野鬼打出来就好了。”   什么脾性大变换了个人,神汉自己都不信。   无非是这家的孩子长大了缓过这个味儿来了,嫌爹妈偏心太过,故意闹腾他父母抗议呢,这哪儿是什么鬼上身,分明是孩子不听话。   野鬼怎么对付他不知道,可不听话的孩子该怎么对付他却很有经验。   孩子不听话,打一顿就是了,实在不行,打两顿。   都是人生父母养的皮肉,就不信打在身上不疼,打疼了他,他自然就改了,他改了,那“野鬼”就走了。 第33章 婚姻,底层男人的出路5 驱鬼做法……   王翠花两口子找完神汉回到家, 躲在屋子里商量把大儿子绑起来的事儿。   张家穷,那破木门隔不住多少声音,耳聪目明的秦意岚把两口子的窃窃私语听的一清二楚, 她眼珠一转决定顺势而为, 跑出去找了张山峰的好友张建中。   认真算起来张建中跟张山峰是刚出了五服的兄弟, 不过这俩人交好倒不是因为这点儿子兄弟情, 而是因为他俩都是遭爹娘不待见的小可怜。   疼大的, 爱碎(小)的,中间夹着个受气的。   张建中家兄弟姊妹七八个,上面有顶门立户的大哥, 下面有刚断奶的幼弟,张建中这个平庸无能的半大儿子就显不出来了, 日常就遭爹娘的无视。   这对儿难兄难弟的处境差不多,自然而然就抱团取暖,成了对方的知心人。   秦意岚找到张建中如此如此这番面授机宜,安排好了回家施施然等着王翠花出手。   神汉交代了鸡叫头遍之前就要把“被鬼附身”的张山峰绑起来扔到外面,不给食水晒上一上午太阳,然后正午阳气最重的时候由他来“做法”, 把“野鬼”赶走。   王翠花张大根两口子头对头嘀嘀咕咕商量了一通, 趁半夜里就摸进张山峰那破房间,母子三人齐上阵,把秦意岚给捆了个结结实实。   这要以王翠花的性子,逮住了这机会,怎么着也要把这个逆子狠狠打上一顿出出气才好,可神汉说这个儿子是被“野鬼”上身了,王翠花看着这个跟以前行事全然不同的大儿子就心里发毛。   有这个怕劲儿在,她倒是没敢下手打秦意岚, 把人捆结实后就扔到了院子里的空地上。   “妈呀!我的亲妈呀!爸呀!我的亲爸呀!你们这是要干啥呀~~”秦意岚长一声短一声地喊叫,把半个村子的人都吵醒了。   左右邻居都拉了灯循声来看,一见被捆得跟个粽子样儿扔在地上的秦意岚,都惊呆了,张大根两口子这是玩儿的啥?儿子不听话捆起来打吗?这也太……过了吧?   有那看不顺眼的就去劝说,还有人试图过去给秦意岚松绑,张大根赶紧把人拦住,把那神汉的话如此这般说给了来人听。   嘴好的差不多的王翠花坐在地上拍着大腿直哭:“我孝顺听话的儿啊,你咋那么命苦叫这个不知道哪儿来的野鬼给附了身啊,你是要疼死我这个当妈的啊~”   王翠花哭得真情实感,真信了她的却没几个,原因无他,她对两个儿子实在是偏心的太过了。   将心比心,自己要遭爹娘那么对待,绝对不会跟张山峰一样能忍,肯定早就闹腾起来,说不定比张山峰闹腾的还要厉害。   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张山峰正躺在地上鼻涕一把泪一把地细数他从小到大遭遇了父母的哪些不公平对待。   秦意岚哭诉的真情实感,时不时的还要寻一个证人来:“落英婶子我说得没错吧?我记得那天你正好到我家找鞋样子,我妈打我的时候你还护了我呢。”   野鬼还管张山峰小时候受的委屈?它咋那么闲呢?张山峰哪里是被野鬼附身了,他分明就是受不了爸妈的偏心想要反抗而已。   村民们不咋信王翠花的借口,可他们两口子死拦着,村民们去松绑还被红着眼睛的张大根怒骂:“你们别多管闲事,我儿子要是有个好歹你们赔得起吗?”   赔不起的村民们不敢硬来,只好就在旁边儿守着,防止这不靠谱的两口子万一干出什么出格的事儿,他们也好及时拦一拦。   这么一僵持就到了半上午,秦意岚连哭带说喊了六七个小时,嗓子早哑了,可怜她的邻居婶子给她端来了一碗水,叫王翠花一巴掌连碗都给拍翻到了地上:“老神仙说了,不能让他吃喝补元气。”   “这么热的天,你就把孩子晒在这太阳地儿里连口水都不给喝,怪不得山峰跟你闹腾,你这当娘的心够狠。”婶子怒斥王翠花。   一群人吵吵嚷嚷终于等来了神汉,一见神汉拿来的“驱邪”工具,围观的村民们脸色儿都不对了。   神汉带来的工具特别能吓唬人,一根成人手腕粗细的硬木棍,一条拧了蛇皮进去的牛皮鞭。   摆好架势做了一通法,神汉把符水含在嘴里喷了一遍那两件“法器”,喷完符水,神汉仰头看看时辰,厉声呵斥秦意岚:“呔!那野鬼,你从何而来?”   秦意岚翻了神汉一个白眼认真回答:“从我妈肚子里来。”   围观的村民“哄”一声笑开了,那神汉被人一笑,脸上挂不住,赶紧又呵斥秦意岚:“休要油嘴滑舌!阴阳殊途,你无端跑来附身活人实属害人又害己,识相的你赶紧哪儿来的回哪儿去,把张家父母的孝顺儿子还回来,我还能放你一条生路,你若不识相,我只好请你尝一尝这打鬼鞭跟驱鬼棒的厉害了。”   那神汉左手持棍右手持鞭,把两样“法器”往秦意岚脸前递了递好让她看看清楚,同时他拼命给秦意岚使眼色——不识相就要挨打了!   “我没地方可回,”秦意岚摆出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表情看着王翠花两口子:“这条命是你们给的,既然你们想要,今儿个还给你们,也算全了你们对我的养育之恩。”   这下不好弄了,这小子恨毒了他爹妈,打的轻了,怕是不会改口,打的重了,再把人打出个好歹来也不好收场。   神汉心里直打鼓,想到王翠花许给他的酬谢,心一横牙一咬再次跟她确认:“这野鬼的修为极高深,附身在你家儿子身上怕是轻易打不出来,我这一施法,你儿子的身体肯定要受些损伤,你若舍不得,我一道符给他灌下去压住他,叫他不能去害你们,以后天长日久,不定他啥时候待够了自己就走了,也省得你儿子的身体有损,你看咋样?”   跟个孤魂野鬼同处一个屋檐下,想想就让王翠花汗毛直竖,她哪儿肯答应,赶紧地连声催促神汉:“老神仙,不怕的,你只管施法,只要能把那东西弄走,伤了也没事儿,我能受得住。”   你特么的当然能受得住了,又不是你挨打。   秦意岚隐晦地翻了个白眼,哽咽地道:“好!好!这就是我的亲妈,赶紧地打死我吧,早死早解脱,省得我这心日夜煎熬着疼。”   被架在火上的神汉没了办法,他现在只盼秦意岚就是个嘴硬身软的怂包。   他再次跟王翠花确认:“我这一开始施法,除非野鬼败退逃走,否则一定是不能停下的,不然业力会反逆你们全家,就是你儿子哭叫喊疼,你也不能让人打断我,你能做到吧?要是做不到,咱就这么算了,毕竟一个人不好,总好过你全家都不好。”   “老神仙您放心,”王翠花信誓旦旦地再次保证:“我一定拦住了不让人打断您。”   神汉点了头,最后一次威胁秦意岚:“你识相的,赶紧让人家那孝顺儿子回来,不然我一旦动起手来,就不是那么好说话了。”   秦意岚“哼”了一声给了他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神汉没办法,看看天上的太阳,咬了咬牙:“好,午时三刻已到,我开始施法了!”   那神汉果然动手了,一会儿使棍子一会儿使鞭,把秦意岚打的在地上惨叫连连翻来滚去。   围观的村民们一看真的动手了,立时就要把人抢下来。   老神仙可是说了,打断施法可是要害了她全家的,王翠花怎么肯让村民们坏了她的事儿?   她立刻拿擀面杖拦住了来抢人的村民:“你们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这是我们家的家务事儿,谁敢多事儿别怪我不客气。”   “没见过你这么狠心的妈,驱邪这法事咱也见过不老少,无非是喝点符水念点儿咒,啥时候跟你们家似的,把人打的满地乱滚?”   “山峰说得对,大根家的你就是偏心偏到了咯吱窝,山岭脸上长几个痘你都要跑几个诊所去给他看,山峰中邪这么大的事儿,你就随便拉个人过来这么打他?”   “他婶子,封建迷信要不得,把孩子打出个好歹来你不得后悔一辈子?赶紧地让他停手吧。”   村民们闹哄哄要阻止,王翠花一家子拼命拦住,眼看场面越来越乱,几个大盖帽骑着自行车飞快地赶了过来。   张建中哭嚎着从自行车后座上跳下来撒丫子往人堆儿里挤:“哥!山峰哥!你还活着没?”   正气喘吁吁拼命追着满地乱滚的秦意岚“施暴”的神汉一看人群外的大盖帽,吓得扔了手里的“法器”就要溜,结果被盯着他的大盖帽一个箭步窜过来扭住摁在了地上。   公安的到来终结了这场乱糟糟的闹剧,现场的一帮子人有一个算一个,全被请到了镇上的派出所。   当天下午就从派出所传来了消息:张大根王翠花两口子搞封建迷信,伤到了张山峰不可言说的部位,张山峰被打成废人!   农村人为什么喜欢生儿子?就因为自古农活就是繁重的体力劳动,在这种纯体力劳动中,女性从生理上就不占优势,家里如果没有男丁,在农业活动中是非常被动的。   因为这个原因,农村人更喜欢男丁,也更注重传宗接代。   王翠花两口子竟然把自家能传宗接代的大儿子给打成了废人?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随着这消息的传播,他们两口子的极品行为也传遍了附近的十里八村。 第34章 婚姻,底层男人的出路6 越穷的男人越……   王翠花两口子把自家能传宗接代的大儿子给打成了废人, 这事儿成了本地的热议话题。   农村人特别重视传宗接代这事儿,一个家庭里没有儿子,在村里就遭人看不起, 然而鳏夫是比绝户头更让人歧视的存在, 一个男人若不能结婚生子, 周围人都不拿你当正常人对待。   现在张山峰别说生儿子了, 他这辈子连媳妇儿都注定娶不到了。   这当爸妈的, 害了儿子的一辈子。   村民们议论纷纷,吐沫星子快把王翠花两口子给淹死了,“伤了根儿”的秦意岚顺理成章摆出一副哀默大于心死的样子, 一天到晚别说干活儿了,她都不着家。   王翠花两口子心虚理亏, 都不敢如何管束她,由着她一天到晚四处乱窜。   “哥,你的伤咋样了?”张建中递给秦意岚两个比拳头大不了多少的西瓜,顺势在她身边儿坐了下来。   “我这伤还能有好的时候?”秦意岚拿起一只西瓜托在手里,一拳头下去把那小瓜给捶得裂了开来,掰成两半递给了张建中一半。   “神龙”安排她进这个世界, 是为了让她证明婚姻并非底层男人的唯一出路, 一个底层男人要想把日子过好,也并不是非要结婚娶一个女人,让她同自己并手抵足一起打拼才行。   为了避免以后谈婚论嫁的麻烦事儿,她直接把自己“废了”,以她对身体的掌控程度,想要骗过乡镇医院的大夫是轻而易举的事儿。   按照《治安管理处罚办法》,利用封建迷信活动扰乱社会秩序损害他人身体健康的,可处拘留并罚款。   张山峰被打“伤了根儿”这事儿, 让王翠花两口子跟那神汉每人领了十五天的拘留并八百元的罚款算完事儿。   这年头的八百元可是真值钱,乡政府的办事员一个月工资才一百多,一个农村家庭,全家人忙死忙活一年,也顶多是存下这么点儿钱,这笔罚款的数目算不得少了。   秦意岚伤了“根”躺在镇医院里,王翠花两口子被关在了拘留所,张山岭按着王翠花的吩咐回家来拿钱交罚款,却无论如何找不到他们家的钱了。   张山岭来回跑了几趟询问,又把家里翻了个遍,只找到零零散散的几张毛票,最后还是求了本家的长辈儿们借了钱交了罚款,这两口子才被从拘留所里放出来。   这些天事儿多又混乱,家里放的钱到底是什么时候没的,怎么没的,王翠花两口子到底也没能弄清楚。   “好不了了?那你以后咋办呀?”张建中愁得手里的瓜都吃不下去了:“你这样,以后上哪儿娶媳妇儿去?”   “就算我不这样,娶媳妇就容易了?”秦意岚啃完手里的瓜把瓜皮一扔冲张建中翻了个白眼:“像咱们这样爹不疼娘不爱还穷得叮当乱响的,人家哪个姑娘不开眼能看上咱们?”   “那倒是。”张建中情绪很低落:“我爸说他没钱盖房家里也住不下,我要结婚就给我在西边儿的宅基地上盖两间泥坯房,我要是就只有两间泥坯房,肯定找不到媳妇。”   “你都开始想媳妇了?”秦意岚简直想笑:“你还没满十八岁呢。”   “没满十八岁就不能想媳妇啦?”张建中语重心长地跟秦意岚分析:“哥,你看,像咱们跟着爸妈住,不管你干多少活儿,挣多少钱,那都是给爸妈干的,给全家人干的,对吧?”   秦意岚往后一仰倒在了草地上:“是啊,没成家的不都这样么。”   “问题是,咱们爹不疼娘不爱啊!”张建中一拍大腿:“得父母喜欢的,等分家的时候父母都会仔细帮着打算,把你挣的钱都给你,说不定还得补贴你一笔。就跟二柱一样,你看二柱他爸妈给二柱盖的五间大瓦房,连家具都打好了,等二柱到了年纪把婚事一办,二柱那小日子肯定过得美,咱谁能比得上?”   “咱们这种爹不疼娘不爱的,谁帮咱打算?”张建中叹了一口气:“咱只有自己替自己打算,早早儿地找个对象,结了婚就从家里分出来,有了媳妇就有人给咱日常洗涮做饭,地里的活儿也有人搭把手,再生几个儿女,这日子慢慢儿地就过起来了。”   这小伙子年纪不大思想还怪成熟,秦意岚失笑:“你找媳妇就是为了让人家陪你一起过苦日子打拼生活?”   “那不然呢?”张建中瞪大眼:“我要是跟镇上开砖窑的万元户一样有钱,我还不急着找对象呢,家里要是条件好,三十岁娶媳妇都不晚,像咱们这样穷得就剩两间土坯房的可不能跟人家比,咱年轻的时候要是找不到对象,年纪大了就更没戏了。”   张建中情绪低落:“找不到对象就得打一辈子光棍儿,没儿没女叫人看不起不说,老了连个给咱养老的人都没有,难道还能指望侄儿们给咱养老吗?”   侄儿们多半是指望不上的。   原世界里张山峰一辈子没成家,张大根指点他,叫他对侄儿们好一些,侄儿们买房装修他多出钱出力,到他老了,好让侄儿给他“一口饭吃”,结果如何呢?   在城里安了家的侄儿们别说给他“一口饭吃”了,连肯让他去家里住上两天的都没有。   “外人靠不上,要想老了有依靠,咱还是得娶媳妇生孩子。”张山峰强调:“娶媳妇是咱们一辈子的头等大事。”   “真可怜,”秦意岚按住张建中的狗头一脸怜悯:“祖祖辈辈都是土里刨食儿没见过世面的,你一辈子屁追求也没有,就剩下结婚成家传宗接代这一件事儿了。”   张建中被秦意岚这突如其来的怜悯给弄懵了:“哥你什么意思啊?那世上还有什么事儿是比传宗接代还重要的?”   “先不扯梦想和人生追求这些虚的,”秦意岚端肃了脸色对张建中道:“我就问你一件事,有了儿子就一定有人养老吗?那咱村的石头大爷怎么没人管?他可是有五个儿子呢。”   张石头也是他们的本家,自打老头瘫在床上后,五个儿子没有一个肯让老头住在自己家里的,见天地为谁照顾老父亲闹矛盾,兄弟几个人脑子都快打出狗脑子了。   张建中没话说,秦意岚微微一笑:“所以啊,建中,要是不考虑心理慰藉感情需要这方面的问题,儿子还真没有钱可靠呢。”   “再说结婚就万事大吉了?万一跟张大宽似的,婚后你媳妇嫌弃你不跟你过了怎么办?你还不是俩眼一瞪只能打光棍?况且你是没手还是没脚?为什么做饭洗衣这些事儿非得指望娶个媳妇回来帮你做?你自己不能做吗?”   张建中眨巴眨巴眼睛:“哥,那要照你说的那样,我有钱还勤快愿意自己做家务,那是真没必要娶媳妇,可问题是,我不是没钱还不想做家务嘛!”   这就是社会底层男人特别热衷于婚姻的原因了,娶个媳妇回来可以一起分担生活的重担,可以生儿育女作为老年的依靠,还可以抚慰他的寂寞,照顾他的生活。   “建中啊!”秦意岚一声长叹:“哥跟你说,想过好日子不只娶媳妇这一条路,哥这辈子就不娶媳妇,我让你看看我能不能过上好日子。”   秦意岚拍拍屁股走人了,张建中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很是不以为然,山峰哥这是身体不行娶不上媳妇了才说这话的,不过是一个伤了“根”的男人在强行挽尊罢了,他懂!   伤了“根”的秦意岚不肯老实在家窝着,她理直气壮地霸占了家里那辆二八大杠的自行车,见天儿骑着出门四处游荡。   村民们见了少不了又要指点王翠花张大根夫妻俩,原先张山峰是多么勤快老实的孩子,一年到头不是忙农活,就是打零工,就没见他闲着过。   现在可好,孩子伤了“根”,连过日子的心气儿都没了,好好儿的孩子被毁了,王翠花两口子造孽呀!这夫妻俩的名声迎风能臭出去三里地。   秦意岚游荡了几个月,给自己踅摸了个发财的门路出来。   这年月刚刚改革开放,国内经济发展还处于以生产制造等实业为主体的初期阶段,秦意岚操纵资本数据倒是一把好手,可对办实业,她还真是一筹莫展。   况且秦意岚也没本金,指望偷拿王翠花的那几百块钱,扔进去连个水花都打不起来,万事儿开头难,第一桶金是最难积累的。   秦意岚跑断了腿儿终于找好了挣钱的项目,搞养殖。   经济开始起步,人们的日子过得没有前些年那么难了,家家户户手里都有了点儿余钱,有了钱就想要提升生活质量,日常在吃喝上也舍得花费了。   可现在市场上能提供的农副产品远远没有后世那么丰富,蔬菜水果别说冷库存储了,连搞大棚种植的都很少,人们吃菜还都是按季节来,什么季节吃什么菜,过了这个季节,再想吃一口,那就得等明年应季的时候了。   不只是蔬果,规模化养殖也只是有人在进行小规模尝试,这一块儿可以说是一个完全空白的市场,前方商机无限。   秦意岚盯准了这块儿市场,连养殖项目和养殖场的地点她都踅摸好了,就是没钱。   用钱挣钱最好挣,没钱想挣钱,那是千难万难。   秦意岚眼睛大胃口也大,不出手则以,一出手她就想把这事儿办出个样子来,指她手里那几百块钱屁用没有,万般无奈之下,她就想到了经济合作社这种运营模式。   集结一批农户筹措资金,大家共同参与运营共同牟利,秦意岚订好了方案兴冲冲去执行,哪知道第一步她就遭遇了滑铁卢。 第35章 婚姻,底层男人的出路7 过日子家里得……   秦意岚调研好了项目, 去找村里的农户合作,却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没一个人肯跟她合作的。   这年代的村民们刚刚实现了温饱, 前些年那漫长的困难时期给他们留下的印记太深刻了, 他们对土地和粮食有深刻的执念。   “好好儿的土地就应该种粮食, 种什么菜?想要吃菜那边边角角的小块儿地随便撒一把种子就吃不完的菜了, 还要拿好地去种?”   “种那么多你卖给谁去?菜跟粮食可不一样, 粮食晒干点儿,放上一两年啥事没有,那菜就不一样了, 摘下来当天就得卖完,三五天卖不出去就蔫儿吧的不像样了。”   “集中养猪鸡就更不靠谱了, 家财万贯,带毛的不算,咱养过牲畜的都知道,家里这些东西养多了它们之间容易传病,这些东西只要一染上病,那死得可是快得很, 任你养多养少, 三五天功夫就能死个干净,只要一场疫病,赔不死你。”   “你要大规模的养,猪苗鸡苗买起来要钱吧?买回来要吃粮吧?养上一年半载才能卖出去见效益,这一年半载的要用多少粮要花多少钱?咱们也就是刚能吃饱,哪儿有多余的钱粮给这些牲口花用?”   村民们家里没有余钱,挣得起赔不起,大规模养殖种菜的模式他们也没见过, 在他们眼里,种菜养殖风险过大,远不如老老实实种自家的地来得稳妥。   秦意岚计划失败,村民们不愿冒险算得上一个重要原因,另一个原因却在她本身,村民们都信不过她。   老话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在农村,只有结了婚成了家的才会被村民们当做正经的大人看待。   没成家的光棍儿没有负担,没有责任心,这样的人容易随性而为,做啥事儿都长久不了,秦意岚未婚,目测未来会一直不婚。   而且她身体“有毛病”,是不能传宗接代的“废人”,村民们虽然同情她的遭遇,却不妨碍他们背地里看不起她。   既信不过她又看不起她,谁肯跟她合作,把钱和地交给她“糟践”?   项目她都考察好了,偏合作社的架子拉不起来,秦意岚不死心,见天儿地在村里上窜下跳地游说村民,本家长辈儿们看不过去,找她谈心来了。   “山峰啊,听三爷爷一句劝,这没影儿的事儿咱别想了,啊?三爷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这人呢,来世上走一遭都是这样的,过不完的难关吃不完的苦,可就因为又苦又难咱就不过日子啦?”   干瘦的老头蹲在秦意岚身边儿,语重心长地开导她:“这一辈子还长久着呐,过日子得细细盘算,不能想一出是一出的浪荡,这些乱七八糟的养殖什么的你别搞了,你呀,就好好儿地干活,你三奶奶娘家有个侄孙女,生来有些缺喜(脑子不够用,痴傻),不过洗衣做饭还是能干的,我跟你爸妈商量商量,把婚事儿给你办了,再留意着抱养个孩子,不也是齐齐整整的一家人吗?”   秦意岚…………   无语至极的秦意岚严词拒绝了老头的提议:“三爷爷,您别给我操心了,我都这样了,娶谁都是害了人家,至于抱养孩子,那更是不必。”   秦意岚抬头望天一脸萧瑟:“我这辈子啊,没有亲缘,还是自己孤老终身吧。”   “山峰啊,你不能意气用事,孤老终身这话说起来容易,过起来你就知道难处了,现在山岭还没成家,你们一家四口过,山岭成家了你怎么办?不说别的,你弟媳妇能容得下你?”   三爷爷苦口婆心:“就算你爸妈不跟你弟弟养老,跟着你过,过几年他们老了不能干了,得人伺候洗洗涮涮一日三餐,你不娶媳妇,这些事儿你能干得了?峰啊,听三爷爷的,你不能倔着来,这过日子,家里还是得有个女人才好。”   说到底还是要找个女人来分担生活的重担,这女人咋就那么倒霉呢?   秦意岚一撇嘴站起来抬腿儿就走:“三爷爷,你说就我这样的,三奶的侄孙女嫁给我能图啥?图我父母偏心?图我不能人道?图我家有干不完的活儿?”   扔下还在不停喊她的三爷爷,秦意岚溜溜达达去了县里。   一连几天,她天天泡在县政府的办公大楼里缠着人家小领导们问上没完:“县里对咱们农民就一点儿扶持政策都没有?市里有没有?省里有没有?国家有没有?不管是技术,还是资金都行啊,没有技术资金那有没有其他政策优惠呢?”   下了班了她缠着人请吃请喝:“放心,请吃饭不是为了求你们办事儿,你们一天到晚工作这么忙还得应付我,也没见有一点儿不耐烦,你们都是咱老百姓的好公仆,我给你们添了那么多麻烦,心里可是过意不去,不过是一顿感谢的饭而已,务必赏光,不去?那是看不起泥腿子农民了?”   不跟她一起吃饭就是看不起农民,就算心里看不起,那面上也不能说是不是?   再说这时候还没有什么廉政什么贪腐的说法,请吃请喝蔚然成风,有人请客,不吃白不吃,被请的都欣然赴约。   秦意岚说到做到,酒桌上果然没提什么请求,只一个劲儿地劝酒劝菜,吃饱喝足了第二天她还去办公大楼,对政策优惠什么的只字不提,不过是呆在人家办公室里谈天说地聊些闲话而已。   聊上一两天,请上一回酒,聊上一两天,请上一回酒,不过十天半个月,她就跟几个小领导们处成了“兄弟”。   这天她一个“老哥”终于坐不住了,拉住她面授机宜:“老弟,你要真想搞养殖,我倒是能给你出个主意。”   秦意岚大喜过望:“老哥,您说您说!”   “这个事儿吧,它风险过大,你要是赚了那就啥事儿没有,你要是赔了,那老哥我这主意可就等于害了你一辈子呀,你看看这?”老哥犹犹豫豫地拿眼瞟秦意岚。   这老哥跟秦意岚接触了这么一段时间,他是真的看好“张山峰”,小伙子为人圆滑处世老练,行事极有分寸和风度,且无论眼界还是见识,都远非他所能及,更难得的是,他还能弯得下腰来。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这句话难就难在一个“下”字,用什么姿势“下”,“下”到什么程度那可太有讲究了,这一点儿“张山峰”就很好,“下”得是云淡风轻顺其自然不卑不亢。   这么一个人物,遇点儿风云就能化龙,这老哥看好“张山峰”,愿意给他这份机缘。   “嗐,农民种地还有绝收的时候呢,我这养殖归根结底还是生意,这世上哪有稳赚不赔的买卖?有风险是正常的,老哥您只管说。” 秦意岚很是豁达。   “那行,既然老弟你有心理准备,老哥哥我也不藏着掖着了。”老哥把秦意岚拉到他办公室里压低了嗓子:“东山农场原先是咱们县里划给驻军的,现在部队调整,咱县不驻军了,那农场部队就还给县里了。”   “县里想把把它租出去,可那农场不小,一签又是三十年的土地使用合同,租地款不是个小数目,一时半会儿的也没人来承租,农场都撂荒一两年了。”老哥哥眨眨眼:“你把那农场租下,搞养殖最合适不过。”   拿现有的农场来搞养殖,那倒是合适极了,问题是……   “我没资金啊老哥,您也说了,这租金不是小数目,我要是有钱,也不会天天跑着想求个政府的扶持政策了是不是?”秦意岚叹气。   “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风险了,合同签完,你可以拿土地使用合同去银行贷款,贷款一下来,租金也有了,启动资金也有了,不过这贷款它是有利息的,你要是挣得不多或者赔了,还不起贷款,只农场的三十年使用权估计抵不住,你说不得要去蹲监狱。”老哥哥脸色沉重:“这一进去,那可不是一年两年的事儿。”   此处有个关键问题,秦意岚赶紧追问:“我得拿到土地使用合同才能去贷款,那我不交租金,这土地使用合同能签出来?”   “你老哥我又不是个摆设,”老哥白了秦意岚一眼:“你放心,这点儿事儿我还是能给你操作的,不过就一条,贷款下来了,租金这一部分得直接走银行账户到咱县的公账上。”   这老哥再看好秦意岚也防了她一手,万一“张山峰”拿到这么一大笔的贷款资金跑了怎么办?   租地款能收回来,他这操作一点儿问题都没有,租地款收不回了,那他这操作就经不起讲究了,无论如何,他得确保租地款能到位。   而租地款只要从银行到了县政府的公账上,那这事儿对他来说,就算办得圆圆满满了。   “那不是应该的嘛!”秦意岚抓住这老哥的手使劲儿摇:“老哥啊,这事儿要能办成,你就是老弟我的再生父母,以后但凡是老弟我能做到的事儿,你只要一句话,老弟我赴汤蹈火也得报答你。”   “你看你见外了不是?”得了秦意岚这话,老哥心情极好地嗔怪她:“替你想这辙儿,我图的是咱俩的交情,图你是个人物,我图你啥报答?用不着。”   “以后您就是我亲哥了,”秦意岚眼圈儿都红了:“多余的感谢话儿老弟我也不多说,咱日久见人心。”   那老哥对这事儿很积极,撂荒租不出去的农场都快成县里的一块儿心病了,他这一操作把农场租了出去,既讨好了分管这块儿的县领导,在领导跟前露了个脸儿,又对“张山峰”施了恩,以后他发达了,能不回报自己?   积极的老哥毕竟是县政府的“内部人士”小领导,不但替秦意岚争取到了最低租金,连贷款他都一手操办了。   朝中有人好办事儿,秦意岚跟在老哥屁股后面跑了半个月,签了“张山峰”名字的《土地使用租赁合同》,《土地使用权抵押贷款合同》都到了她手里,她新鲜出炉的银行卡上,也有了五万块钱的启动资金。   秦意岚略盘算了一下,凭现在的购买力,五万块钱虽有些不大够用,可节省一些,也足矣把她的项目启动了。   钱到位了,接下来就该整修农场,翻耕土地,挖鱼塘建猪圈搭鸡场盖大棚这些基础建设了。   虽是基础建设,可也关系到以后生产活动中的方方面面,秦意岚不懂这些,但是她信奉专业的活计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干。   老哥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以县政府的名义帮她联系了省里的农科院,请了一位专家来指点她。   专家帮助她规划了科学合理的基础设施,又帮她联系了良种猪苗。   秦意岚招揽了一批附近的村民来农场干活儿,万事儿开头难,农场正处于起步阶段,没有固定的模式可以遵循,村民们文化低还没经验,什么事儿都得秦意岚亲力亲为地指点。   她每天忙得脚不沾地,恨不得到头就睡,偏有人不开眼地要来添乱。   久未见面的王翠花领着个年轻女人过来了。   秦意岚懒得招呼她,自顾忙自己的,王翠花安排了那女人坐到一边儿,赔着笑跟在秦意岚身后说好话:“老大啊,你看你这忙着,我今儿来得是不是不凑巧?”   “不凑巧的很。”秦意岚直接了当:“看见你我就烦,你啥时候来也不凑巧,别搁我这儿添乱了,以后没事儿少来我跟前碍眼,赶紧地走吧。” 第36章 婚姻,底层男人的出路8 结了婚的女人……   秦意岚开口就撵人, 把王翠花气得一个倒仰,她习惯性就开始发作:“咋说话呢?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当妈的?”   “还真没有,”秦意岚白眼一翻, 表情相当欠揍:“自打我不能人道后, 我这眼里啊, 别说当妈的, 连当爸的也没了。”   一提到这个话题, 王翠花就哑火了,事关一个男人后半辈子的尊严和“□□”,哪怕她在儿子跟前专横惯了, 这会儿提起这个,也是心虚的不行。   “老大, 那事儿吧,也不全是妈的错对不对?都怪那个神汉装神弄鬼骗人,要不是他非说你被野鬼上了身,我咋能让他打你呢是不是?”   王翠花小心翼翼陪着笑:“公安都教训我了,妈也知道错了,这事儿, 咱就让它过去了行不行?”   “搁你那儿肯定是想过去就过去。”秦意岚又一个白眼:“搁我这儿怎么过去?我一天不行, 这事儿就一天过不去!”   秦意岚明刀明枪地摆出阵仗来要记恨她们两口子一辈子,王翠花又急又气。   急得是这个儿子眼看就要成事出息了,却偏偏跟自己两口子离了心,她以后想沾大儿子的光怕不是千难万难。   气的是自己生养了这个孽子一场,不过是一次意外,他居然就把自己给记恨上了,想来以后也不会孝顺到哪儿去,这儿子她算是白养了。   急归急气归气, 该说的话还是要说,万一把人给拉拢住了呢?   “老大呀,在那件事儿上,妈确实有不妥当的地方,不过已经这样了,咱再提它也没用对不对?这过日子,还得往前看。”   王翠花生怕秦意岚再说出什么把她噎得难受,不待秦意岚答应又急急忙忙开口了:“跟我一起过来的那个秀儿你看到了吧?长得漂亮不?比你大三岁,女大三抱金砖,你看,多好的对象是不是?我都跟她商量好了,只要你点头,这婚事呀,随时都能办。”   “你又咋哄骗人家了?”秦意岚顿住脚看王翠花:“不然人家好好一个女的为啥看上我这个不能人道的废人?”   王翠花信誓旦旦地保证:“老大哟,这个对象真是妈用心给你找的,别人或许会嫌弃你不能那啥,她绝对不会嫌。”   “这秀儿呀,她命里无子,十八岁就嫁人了,一连生了仨闺女,叫婆家连闺女带她,一起给撵出来了,她娘家嫂子容不下她,急着要把她打发出去,可她带了仨闺女,想找个对象也不容易,她娘家嫂子天天跟她闹,要把她的小闺女们都送人,那三小丫头都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哪儿舍得?”   “这不她就提出条件来了嘛,只要让她带着仨闺女,瞎子瘸子瘫子她也嫁,老大你这条件,不比那瞎瘸瘫的好多了?你这个时候跟她结了婚,就是救了她跟她那仨小闺女的命,你给了她们母女一个家,她不得感激你一辈子?用心伺候你一辈子?”   这么惨吗?秦意岚顿时心生怜悯,不由得就看向不远处坐着的那个秀儿。   王翠花一看秦意岚的表现顿时大喜,这是心动了啊!   她赶紧添油加醋地游说秦意岚:“秀儿长得好看人也勤快,家里地里的活儿全都能拿得下,你要娶了她就是娶了一个好帮手,她那三闺女也不是问题,女孩子么,花用不了多少钱,给一口饭吃养大了打发出去就得,她们出了门子你还多三门亲戚,这对象再合适也没有了,对不对?”   秦意岚眉头微微一蹙跟王翠花道:“合不合适不能只看这些外在条件,得互相了解过才能知道,我这儿正好也缺人,让她在我这儿干一段时间活我们相处着看看再说吧!”   王翠花在秦意岚这儿吃瘪吃的太多了,这一看秦意岚点了头松了口,虽然跟她预想中的结果差了点儿,还是喜不自胜地连连点头:“那也行,你好好看看,秀儿性子温柔又能干,绝对是个贤妻。 ”   干完了手里的活儿秦意岚跟着王翠花往那个秀儿跟前去,她看见母子俩走过来,远远儿地就站了起来,见秦意岚看她,讨好地冲秦意岚笑了笑就温驯地低下了头。   秦意岚心里就泛起了一股酸涩,作为一个女人,若没有属于自己名下的收入和财产,一旦离婚或者被抛弃,就跟这个秀儿一样,多半会落得个无处容身的下场。   要么许多情感软文里会说女人结婚后反倒没了家呢?   婚后的女人对于娘家来说,是泼出去的水,对于婆家来说,是嫁进来的外人,两头没着落,若婚姻顺利还好,若婚姻出了问题,不管娘家还是婆家,都难有她的立锥之地。   秦意岚打着相处看看的幌子把这个秀儿留在了她的农场里,王翠花没说错,秀儿确实能干,秦意岚逮着机会就给她洗脑:“你这么能干,不用靠找对象,凭你自己也能养活三个女儿。”   “再婚家庭矛盾多,万一人家重男轻女不待见你女儿怎么办?你能眼睁睁看着你闺女受轻视?”   “女人得跟男人一样下地干活,回来还得刷锅挠灶伺候男人,运气不好还得伺候他一大家子,伺候的不好了还得叫人家挑毛拣刺,不比单身过日子更累?”   “结婚找个男人女人就有依靠了吗?未必,男人要是正派肯干还好说,要是运气不好,碰上个吃喝嫖赌的二混子,给不了女人一点儿依靠不说他还想反过来靠女人呢。”   “要想过上好日子,不是靠婚姻,也不是靠男人,靠的是自己,靠的是财产,‘贫贱夫妻百事哀’,没钱有婚姻日子也不好过,有钱了一辈子不结婚也能舒舒服服。”   秦意岚一向认为女人要想生活的好,不是非得依靠男人依靠婚姻,通过自己的努力抓在手里的东西,远比男人和婚姻给予的更可靠。   这论点出于秦意岚自己的感受,就有许多女性跟她持完全相反的观点,认为“女人离不开男人,家里没个男人就没主心骨”,“不结婚不生子,女人的人生就不圆满”。   秀儿正处于人生中最艰难的阶段,就算看在她那三个小女儿的份上秦意岚也想要拉她一把,机会给了,如果秀儿自己立不起来,非要找个男人当依靠,秦意岚也不会再多事。   秦意岚给秀儿分了单人宿舍,允许她把孩子带到农场来,秀儿感激涕零下越发卖力,拿布兜把最小的闺女绑在背上一天到晚干个不停。   王翠花来过几回,眼见着秀儿在农场干的卖力,秦意岚跟她处得不错还经常有话说,心里就暗暗窃喜。   大儿子要是在她的操持下跟秀儿成了家,那以后母子俩的关系必然能和缓上许多,这儿子要是挣了钱,能不孝顺她?   儿子不能人道,就算结了婚,他名下的儿女也就秀儿的那三个闺女,小闺女不用盖房娶媳妇,发嫁她们的时候不用花钱还能收一笔彩礼,替秀儿养闺女一点儿都不亏。   大儿子无后,让小儿子婚后多生几个孙子,过继给老大一两个,这样老大两口子死后也有个摔盆打灵的,这家产也便宜不了外人。   有了这一挂小算盘,王翠花安分了很多,虽然三不五时还要去秦意岚跟前刷刷存在感,讨人嫌的话倒是少了。   王翠花对这桩婚事的期望让秦意岚看了只想发笑,这女人怕不是以为介绍了个“媳妇儿”给她,以后在她跟前又能理直气壮地作威作福了吧?   秦意岚拿到农场的时候已经是八月底了,农场面积大,足有三十多顷五百多亩地。   受困于本钱不多,这么大面积,她自然不可能全部拿来搞养殖,只划出了三十亩地建了十几个简易的塑料大棚用来种蔬菜,鸡场和猪场的占地面积更少了,两个加起来都没有二十亩。   本地一年两熟,八月份种冬小麦嫌早,秋土豆正是时候,秦意岚在农科院专家的建议下把五百亩地全种了大豆跟秋土豆。   大豆跟秋土豆间作套种,充分利用阳光跟空间,能大幅度提高单位面积的农作物产量。   十一月底先收大豆,正常大豆亩产能到五百斤,秦意岚的大豆因为是套种的原因,种的比较稀,亩产只在三百斤左右。   土豆也是同样的原因,人家高的能达到五千斤,她只有三千斤出头,虽说亩产少,可她一亩地却是两样收获,这样算下来,套种还是比单播要合适。   五百亩地只大豆她就收了十四五万斤,土豆更是收了一百五十多万斤,这两项加起来,就收入了三十多万元。   秦意岚跟时下的农民不一样,老农民们卖粮,不管是瞎的瘪的,只要是从田里收起来了,那都是粮食,一股脑地混起来全要卖掉。   秦意岚却耗钱耗时耗力,专门买了优选的机器回来,把她的农产品都做了筛选。   这一筛选,她的产品质量立马就上去了,粮贩子主动找上门来要加价收购她的大豆:“就冲你买的那台机器,这一斤加两分钱就不算多。”   还有菜贩子从隔壁市来她这儿买土豆:“早就听说你们这儿有个农场种了几百亩秋土豆,我盘算着土豆这几天也该收了,这不就赶紧过来了吗?张老板,你这农场明年种啥呀?”   “明年种啥现在还说不好,”秦意岚抖出一根烟递给菜贩子:“冬菠菜的种子我已经撒下去了,这一茬菠菜我不准备让它长太大,估摸着到过年能有个七八公分左右,年前你来我这拉菠菜,我多给你留点儿。”   “真的?你还种了这么多菠菜?”菜贩子大喜。   过年时绿叶菜本就少,水灵灵鲜嫩嫩只有半掌高的小菠菜会有多受主妇们的欢迎,他都能想象得到:“那感情好,年前我过来拉菠菜,张老板,咱可说好了哈,您得多给我留点儿。”   除了这些远道而来的大菜贩子,跟秦意岚合作最多的还是本地的小菜贩们。   三十亩地的简易大棚每天都要出菜,一到晚上秦意岚就张罗着雇人连夜摘菜,收拾好都到后半夜了,菜贩子们连夜赶来把菜拉到市场上,再批发给那些摆摊的小贩们。   整个链条连夜转动,就为了让顾客天一亮就能买到新鲜蔬菜。   种菜确实挣钱,但也太过辛苦,从种到收到卖,周期短,流程快,一时半刻的也离不开人,别的不说,每天到处雇人这件事就让秦意岚头大如斗。   附近的村民们都是兼职来她这里打工,农闲还好,一旦赶上农忙,村民全忙自己地里的农活儿去了,人手很难找,秦意岚干了这多半年就已经不耐烦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实践,她决定保留一两个优质项目,其它的全都下马,新世界新生命,劳心劳力干一辈子活儿有什么意思?享受生活这件事还是要放在首位的。   盘算完了农场后续的发展问题,秦意岚又去看被她寄予厚望的猪和鸡,种植已经见了效益,养殖却还一分钱没赚。 第37章 婚姻,底层男人的出路9 该你们给我建……   目前国内大规模养殖的少, 饲料厂也不见踪影,秦意岚喂鸡猪的饲料都是农科院的专家按照猪鸡每个生长阶段需要的营养成分给她配比的土饲料,完全没有添加各种生长激素。   后世的肉猪两百天能出栏, 肉鸡快一点儿的四十多天出栏, 慢一点儿的养上三个月四个月顶天了。   秦意岚养的猪和肉鸡蛋鸡都是在农科院专家的帮助下淘换来的优质品种, 品种虽然优良, 不吃带添加剂的饲料照样长得慢, 半年过去了,猪才一百二三十斤重。   专家告诉秦意岚,接下来的四五个月才是猪上膘长肉的快速生长期, 现在出栏不是最佳选择。   这样一来春节这个肉类的消费高峰期是别想了,最多能赶上端午节, 秦意岚推断了一下猪的生长周期,再盘算了一下几个肉类消费高峰期的节日,决定现在立马入手一批猪崽,好赶在明年的中秋节上市。   秦意岚野心勃勃,赚来的钱也不着急还贷款,还把她的摊子不停往大了铺, 赶在年前, 又建了一个占地面积近十亩的养猪场。   猪场建好,她跟着专家跑了一趟沿海的淮市农科院,买回来了十几头大约克夏种猪。   这些种猪都是国家在前几年从英国引进的优质肉猪品种,国内已经用这个品种的父本和本地猪种杂交,取得了相当不错的杂交效果。   秦意岚有心把猪的养殖这块儿做大做强,长期大规模的养殖,猪崽的来源就必须保持稳定,靠买猪崽既不稳定成本又高, 她决心要在自家的农场里建起一个种猪繁育基地。   她这计划得到了农科院专家的大力支持。   农科院本来就有优化本地鸡和猪的培育计划,受困于经费问题,这计划自开始到现在一直在小打小闹,现在秦意岚要建繁育基地,那农科院完全可以跟她合作,把培优计划放到她的农场里去。   农科院提供技术支持,农场提供物质供给,这合作双赢简直不能更完美。   兴致勃勃的专家跟秦意岚一商量,秦意岚立刻就点了头:“行啊,那有啥不能行的?农科院的专家老师们来指点我,研究出成果了农场也能第一时间受益,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我这儿完全没问题,就看你们院里能不能同意了。”   现在国内经济刚刚起步,许多偏远地区还没有解决温饱问题,各省的农科院存在的目的就一个——做综合性的农业科学研究。   根据本省的实际农业条件,研究制定符合本省实际情况的农业科研方案,解决本省在农业生产中的各种实际问题,力争让本省境内的温饱问题更快地得到解决。   不管是庄稼种子还是牲畜,农科院在优化改良之后,所有的成果都是要面向本省农民进行推广的,当然别的省想要这成果也是完全可以的,毕竟五十六个民族五十六朵花,三十四个省市是一家,大家都是亲亲的兄弟姐妹,研究成果是完全可以共享的。   对于农科院来说,科研成果根本就没有保密的意义,得了秦意岚的首肯,专家又把他的计划报到了农科院,农科院果然无有不允的,很快就批复了专家的计划,另外还给秦意岚的农场拨了三万块钱的费用。   看着农场大门新挂上的“XX省农科院种猪繁育基地”的牌子,秦意岚拿人手短,给专家们改建了条件相当不错的食堂和宿舍,还专门建了一栋小楼用来安放从农科院运来的各种化验器材,又专门划了一块地建了个培育场,大肆收罗了一番各种各样的本土猪种送给专家们做培育的母种。   有了农科院诸多专家们把关,秦意岚的猪养得越发好了。   从饲料配比到生长情况到防病防疫到猪苗繁育,这些全有专家给她操心,她只需要把心放在买进卖出和人手调配上就行了。   猪还没出栏,就有附近县里和市里的大猪贩子和屠宰厂请秦意岚吃饭喝酒。   这年头屠宰厂想要杀猪卖肉,得坐等猪贩子送货上门,贩子们下乡挨个村里吆喝收购猪牛羊,收到送到屠宰场检疫宰杀,然后各个市场里的肉贩子们再批发回去零售。   乡下的农户们养猪,一家多是养上一两头,最多养上个三五头的就顶天了,况且农户们养猪不一定会卖给贩子们,他们还会选择卖给本地小屠宰户或者干脆请了屠宰户来家自己杀了吃肉。   这么一来市场上的肉类供应就可想而知了,那是极不稳定的。   这年头的部队炊事班都附带养猪任务,锻炼战士们艰苦朴素吃苦耐劳的精神是一方面,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市场上没有稳定可靠的肉类供应。   现在经济情况好了,人们对肉类的需求开始日渐增多,屠宰场却经常面临无猪可宰的窘境。   因为供应不多,市场上摆摊卖肉的小贩们往往是菜市场里最早收摊的那批人,为了有生意可做,他们半夜就开始在屠宰场排队等候,毕竟去得稍晚一些,今日就很有可能进不到货。   基于这种情况,农场主养猪大户秦意岚就很值得拉拢一番了。国人的传统就是在酒桌上谈生意,几个屠宰场的负责人颠儿颠儿地跑来请秦意岚吃饭喝酒。   多个朋友多条路,以后农场的猪会越养越多,销路当然是越宽越好,多认识一个人就代表多一条销路,秦意岚倒是来者不拒,每天跟人吃吃喝喝称兄道弟。   转眼间猪到了出栏的时候,秦意岚除了卖还宰杀了一批走人情关系。   县政府跟她称兄道弟的几个小领导一个都不能拉下,这都是人脉关系,以后说不定啥时候就会用到,尤其是她认作“亲哥”的那位,当初人家帮她良多,正巧又在五月节的当口上,这礼她送的尤其重了几分。   还有农场里的几位专家教授,在忙活他们自己的研究项目之余,对农场的各项技术支持也是不遗余力的,这年头还没什么购物卡可送,送现金又太过失礼,秦意岚特意跑到省城的百货大楼买了彩电提货券一人送了一张。   然后是村里当初被她蹭过饭的本家亲眷们,正好借着五月节的理由,一家分了一刀肉。   最后秦意岚也没忘记农场的员工们,大笔的奖金一发,大块的猪肉一分,齐活儿了。   王翠花得了消息赶紧摸了过来:“老大,听说你卖猪挣了不少钱?”   “是啊,”秦意岚点头:“没少挣。”   王翠花一听脸上就挂上了温柔可亲的微笑:“挣了钱就好,总算这大半年的辛苦没白费,你跟秀儿处得咋样啊?她那几个小丫头还乖巧吧?”   “秀儿细心又能干,是个好员工,小丫头们也非常的懂事儿听话,我们处得都不错。”秦意岚似笑非笑地看着王翠花:“你还有啥问题?”   王翠花前头打了这么多铺垫,问题就是要钱。   去年农场卖了那么多土豆跟大豆菠菜,村民们都猜测农场没少挣钱,王翠花两口子那时候就蠢蠢欲动,想要找大儿子要钱。   有这个想法的两口子却一直没敢开口,原因就是张大根将心比心了一番,认为大儿子肯定特别恨他们俩。   那种能力对于男人来说不止关乎着后代的繁衍,还包括面子和尊严,它对男人的重要程度不言而喻。   张大根品味着若有人把他打废了,他说不得就要操刀子去捅人,自家大儿子恨他们那是肯定的,这小子对他们两口子的厌恶都不加掩饰,去要钱必定不能得偿所愿。   既然这样那就不急着要钱,先把这个儿子笼络回来才是正经,只要能把儿子的心笼住,让他像以前一样乖顺听话,多少钱要不来?   出于这番考量,王翠花费了老鼻子功夫打听来了秀儿,秀儿性子温驯长得漂亮,她要是能跟老大结了婚,也算他们俩在老大跟前将功补过了,以后他们两口子再把姿态摆得低一些,不愁关系不能弥补。   现在老大跟秀儿处得不错,农场最近又陆陆续续地卖出了上千头猪,还给张家的本家送了肉,王翠花两口子琢磨着秦意岚没少挣钱,就又坐不住了。   张山峰是他们俩的亲儿子,农场开了快一年了,养了那么多的鸡他们连一颗蛋也没吃过,种了那么多菜他们连一根葱都没见过,现在农场卖了猪挣了大钱,就连干活的工人都发了奖金分了肉,他们身为张山峰的亲爸妈,怎么着也能分一杯羹吧?   “老大啊,既然你跟秀处得不错,那你俩的事儿就该盘算起来了是不是?”   王翠花笑得更可亲了:“你看咱家那房子,还是当年分家时你爷给操办着盖起来的,二十多年的老房子了,又矮又小上半截还是土坯墙,看着不像个样子是不是?”   “是挺不像样的。”秦意岚点头:“所以呢?”   “你看你都挣了大钱了 ,拿个两三万出来,给家里把房子翻盖翻盖咋样?”   王翠花喜滋滋地跟秦意岚商量:“咱村现在流行盖红砖的平顶房,一溜大平房盖起来,又好看又结实,屋顶上晒粮食也方便,你要觉着不趁你的身份,就多拿两万出来,咱直接盖成二层楼,镇上就有人盖二层楼,哎呦,那个气派劲儿就别提了。”   “大平房二层楼啊 ?那是挺气派的。”秦意岚点了点头后又眉头一皱:“不过我有一个问题,我爷当初给我爸五兄弟分家,个个都是建了新房才把儿子们分出来的,怎么轮到我这个做儿子的,就要反过来给你们建新房了呢?不是应该你们给我建新房才对吗?” 第38章 婚姻,底层男人的出路10 心痒难耐……   王翠花来找秦意岚要钱建新房, 结果却被秦意岚给反口一问怼到了脸上。   “听我爷说,我太爷穷得很,当初给他们六兄弟分家时, 给每家盖了两间茅草顶的土坯房, 然后我爷给我爸他们五兄弟分家, 给每家盖了三间砖石地基土坯墙的青瓦房, 这轮到你跟我爸了, 就算不给我和山岭建红砖大平房,怎么着也得给我们一人盖上四间红砖大瓦的起脊房吧?”   秦意岚把眉毛挑得高高的:“怎么着你跟我爸不打算给我建房,还反过来找我要钱建房?咱老张家什么时候改规矩了?”   “老大啊!”王翠花愣了一会儿后叫起了屈:“这时候能跟以前一样吗?再说盖那土坯房子才花几个钱?盖平房又得花多少钱?我跟你爸就是个老农民, 不跟你一样有农场能挣钱,我们哪儿有钱盖两套房子啊。”   “哦!”秦意岚重重点头:“所以你们靠完父母靠子女, 自己是啥也不打算干了对吧?”   这话说得,好像他们两口子纯粹就是废物一样,可偏偏又让王翠花不知道该从哪儿反驳,她又羞又急又气又恼,脸都紫胀了。   想到房子想到钱,再想想农场里养的那么多猪跟鸡, 王翠花按捺下不断往上窜的火气和羞恼, 摆出一副委委屈屈的表情:“老大,摊上我跟你爸这样一对儿没本事的父母,确实委屈了你,是我们无能,我们对不起你。”   秦意岚鼻子里哼笑了一声没搭腔,王翠花接着说:“我们是无能没本事,不过让你拿钱建房子这事儿,我跟你爸却是真心实意为你打算的。”   “我跟你爸都是黄土埋到脚脖子的人了, 我们俩还能活几年?就算咱家不翻盖房子,那三间土坯房也够我们俩住到闭眼的时候了,那房子是为我跟你爸盖的吗?”   王翠花委屈中透着几分设身处地的安抚:“你跟秀儿处得好,这一两年不就得办婚事?就咱家就那三间土坯房,穷家烂院的,不翻盖房子你咋结婚?你现在都是大老板了,那土坯房,它不衬你是不是?”   秦意岚嗤笑:“谁告诉你我要跟秀儿结婚的?”   “你不打算跟秀儿结婚?”王翠花被秦意岚的话惊得傻了眼:“那 ,那你还把她放到农场里?”   “秀儿勤快又能干,我安排她在农场干活儿怎么啦?”秦意岚恶劣地咧嘴笑:“谁告诉我把她放农场干活儿就是为了娶她的?”   “那你不是跟秀儿处得特别好吗?”王翠花急了:“再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怎么能不结婚呢?除了秀儿,你还能到哪儿找这么合适的对象?”   “我是跟秀儿处得好。”秦意岚一边儿点头一边儿阴森森地笑:“我不能人道,娶个媳妇放在身边儿有什么意义?好日日夜夜提醒我这件事儿?”   提起这个话题,王翠花就没法儿接话,这儿子对他们两口子的恨意比她想象的要深重多了,这一桩子事儿,估计在大儿子心里这辈子都过不去了。   既如此,那什么“怀柔”、“笼络”的方法全都起不到该有的效果了。   王翠花眉头一皱准备来横的:“老大,你是该成家的大人了,我跟你爸给你安排了婚事,该替你打算的也打算了,你不听,我们也不能强按你的头,但这做老人的责任我们算尽到了,你这个做儿子的 ,是不是也该尽尽你的责任了?”   “哎哟?”秦意岚兴味盎然地瞪大眼:“我咋不知道我还有啥责任是没尽到的?来说说看,让我反思反思自己的过错。”   秦意岚这么说,王翠花也不客气,板着脸提出了要求:“我跟你爸老了,地里的活儿我们干不动了,你跟山岭都长大成人了,以后你们俩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负责给我们养老。”   “你长年累月地不着家,都是山岭贴身服伺我们,那你就出钱好了,四时八节的孝敬按时送回家,每个月再给我和你爸一人五百块的养老钱,你觉着咋样?”王翠花斜眼看着秦意岚。   “不咋样,”秦意岚都要被气笑了,现在才九零年,她在县政府上班的几个“兄弟”每月也才一百多不到两百块的工资,王翠花一开口就五百一个人,挣得比县长都多,狮子大开口都没谱了,也不怕撑死她。   “哎不是,”秦意岚咋舌:“我说你咋好意思提出这条件呢?”   “老大!”王翠花语带威胁:“儿子给父母养老天经地义,法律都有这规定,走遍全天下也是我占理,我为啥不能提出这条件?”   “好好好!”秦意岚哈哈笑:“既然法律规定了,我也不能不守法是不是?那你回去翻翻法律规定子女给父母的养老标准,我是守法公民,保准按着法律规定的来执行,哦对了,你顺便去打听打听咱们村别人家给父母养老是什么标准,咱村的标准和法律规定的标准,你任选一样,我都行。”   秦意岚这么说,王翠花就哑火了。   村里瘫痪的张石头因为几个儿子都不给他养老这事儿,闹腾着请了县法院的同志来村里给他调解了好几次,那标准低到令人发指的地步,几个儿子每人每年给一百斤粮食外加二十块钱。   她是不了解法律规定的具体养老标准,不过看张石头的案例也知道高不在哪里去。   再说村里的标准,农村老人能干活儿,六七十岁了还整天下地的多得是,还真没有像她跟张大根这个年纪就准备啥也不干擎等着儿子养老的。   农场老人就算年纪到了,也是挑一个儿子跟着过。   被挑中的这个分家时就能多分点儿家产,老人的田地就归了养老的这个儿子耕种,其他的子女们不过就是逢年过节给送点吃穿用的东西而已,了不起再悄悄儿塞上三五十块钱顶天了 ,按月给养老钱的,那还真没有。   秦意岚让她去翻法律规定和村里的标准,她去哪儿翻得出来这么高的标准?   不过王翠花才不会就这么轻易妥协,她两眼一瞪:“那每家每户的情况不一样,不能拿一个标准来看,村里人靠种地能挣来多少钱,他们就是有这个心也没这个力,老大你的农场养了这么多鸡和猪,你能挣钱,跟村里人自然不能一个标准了。”   跟王翠花这样不讲理的人,都多余浪费这么些口舌,秦意岚施施然笑了笑:“我是有这个能力,可我就是不想给,你说怎么办?”   王翠花…………   王翠花能有什么办法?她按着自己的老习惯往地上一坐又是拍手又是拍大腿哭开了:“我的老天爷啊~,我上辈子是做了啥孽,生下这么个不孝的东西啊,老天爷你睁睁眼吧~,睁开眼看看我这个可怜的老母亲呐~……”   这儿是秦意岚的农场,员工们各有自己那一摊事儿要忙活,再说秦意岚跟王翠花两口子的恩怨不是机密,员工们在农场里干了这么久,或多或少都听过那么一耳朵,他们可是不敢往老板的家庭恩怨里掺和。   王翠花连哭带嚎折腾了一个小时,哭喊得口干舌燥嗓子都哑了,别说劝和了,连一个多看她两眼的都没有。   王翠花闹不下去,直接走人不甘心又气不过,她爬起来在杂物棚下翻了两根麻绳往猪场里去了。   能出栏的大猪都卖了,猪场里除了母猪就剩下些半大的猪仔,王翠花站在猪圈外探头探脑打量了半天,选中了两头半大猪,打开猪圈进去就要把麻绳往猪脖子上套。   负责这个猪场的俩员工早在王翠花拿着两根麻绳过来时就看到她了,不过是不想跟她打交道说话,俩人都悄悄儿地躲在角落里观望。   现在一看王翠花这是要把猪拉走的架势,赶紧跑出来拦住了她:“哎哎哎!你干啥,非工作人员不准入内,你赶紧出去,出去!”   “我是你们老板的亲妈。”王翠花直起身子瞪着俩员工:“这是我儿子的养猪场,这圈里的猪都是我儿子的,我今儿就要拉两头走,怎么啦?你们还敢拦我?”   “你是不是老板的亲妈这不关我们的事儿。”俩人一起动手,利索地把猪脖子上的绳套给解开了:“这猪是老板的,可这个圈里的猪都归我俩负责,少了我俩就得赔钱,你要想拉走也行,叫老板来说。”   王翠花要是能使唤得动秦意岚她怎么会跑到这儿来亲自拉猪?恼羞成怒下她对着俩员工推推搡搡骂骂咧咧。   秦意岚对员工们一向尊重,哪怕犯错训斥他们也没有连辱带骂过,这俩人怎么肯受王翠花这鸟气?   跟她动手不妥当,俩人来来回回连打带踹,把满圈的猪撵得到处乱窜,到处乱窜的猪昏了头一般四处乱撞,把王翠花撞得站立不稳摔到了地上,屁股上沾满了猪屎猪尿不说,手指都被猪蹄子给踩肿了。   王翠花捂住手指满身狼狈地爬起来,俩员工还火上浇油:“早说让你出去非不听,现在好了吧?弄了一身,我告诉你这都是你不听劝自己弄的,可别想赖给我们俩。”   “你以后别过这儿来了啊,非工作人员不能进养殖区,这猪棚里光线不好我们也看不清,当偷猪贼把你打一顿你也是白挨。”   王翠花白跑一趟没占到半点儿便宜,滚了一身灰土沾了一屁股猪屎尿捧着红肿的手指哭哭啼啼回家去了,至于她回村以后到处卖秦意岚的坏话,这就是后话了。   秦意岚懒得跟王翠花纠缠,只专注于自己的事业。   猪场的肉猪养殖已经上了正轨,她一边儿扩大养殖规模,一边儿把眼光放到了猪崽的市场上。   这年代提供给农民的打工机会可不多,农民们想要创收,养殖还是一个大项,十个农户里得有七八家养了猪,猪崽的买卖在农村市场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农场里以大约克夏白猪为父本,本地土猪为母本杂交出来的杂交猪种表现很不错,增重快,饲料利用率高,抗病能力强。   秦意岚为了推广自家的猪崽,在好几个频道的电台做起了长期广告。   这年头电视普及率底,农场有电视的没几家,而报纸更别提了,普及到乡镇这一级就顶了天了,村子里可没有见天去订报纸看的人。   唯有收音机因价钱低且节目多样收听方便,在农村得到了普及,说是每家一台也毫不夸张。   农村人拿收音机听听天气预报,听听新闻,听听戏剧评书,听听小品相声,顺带的就得听听广告。   秦意岚给农场装了两部电话,广告在收音机里打起来之后电话就没歇过,不停有人打电话来咨询,还有人直接登门的,看了秦意岚的养猪场养鸡场,但凡是想挣钱的,都打起了规模养殖的主意。   秦意岚的生意一时风头无两,“养猪大王张山峰”的名字也传遍了邻近几个省。   卖过猪崽,秦意岚又打起了猪饲料的主意。   村民们为了省钱,给猪吃啥的都有,吃草的,吃糠的,吃麦麸豆饼的,饲料配比不科学,猪长得慢就不说了,因为吃错东西拉稀跑肚直接致死的也不少。   她农场里用的饲料是经过专家调配的,一头猪从断奶到出栏前后需要换四个不同配方的饲料,用以保证猪只在每个生长阶段都能摄入适合又充足的营养物质,左右她农场里的猪也要吃饲料,不如干脆把饲料厂做大。   想到就做,秦意岚求助了农科院的专家,用股份做报酬,请专家们把饲料做了近一步优化和细化,开发出了三个系列二十多种饲料。   饲料厂投产了 ,按照秦意岚的习惯,这个广告得在电台上打出来。   好不容易安分了两年的王翠花夫妇,听着收音机里的广告,看着拔地而起的工厂,心痒得实在坐不住,又想要作妖。 第39章 婚姻,底层男人的出路11 我不能人道……   秦意岚挣了钱, 挣了大钱,收音机里养殖场和饲料厂的广告一天能打上十来遍,王翠花夫妇听着那广告眼热心也热, 实在难受的不行。   亲儿子的农场里养着成千上万只的猪, 外面还开了好几家工厂, 自家两口子身为他的亲身父母, 却一丁点儿的好处都沾不到, 这让人怎么能甘心?   秦意岚油盐不进刀枪不入,王翠花舍下脸跟她闹了两次全都无功而返,张大根端起父亲的威严也压制不住她, 两口子就想采用舆论压力来逼迫秦意岚低头。   今儿个张大根唉声叹气,明儿个王翠花哭哭啼啼, 周围人都不能问,一问就是大儿子不孝顺,两口子逮着询问的村民能一气儿抱怨哭诉上两三个小时。   王翠花两口子抱怨的抱怨,哭泣的哭泣,亲眷村民们别说是上门替他们去教训秦意岚了,连肯顺着他们俩, 口头谴责秦意岚一下的人少有, 更多的是嗯嗯啊啊瞎附和一通就找借口直接溜了。   王翠花两口子孤立无援又摆弄不过秦意岚,一咬牙就威胁秦意岚要把她告到法院去:“为不孝敬父母这事儿闹到法院,你名声就臭了,你是个做生意的,你名声臭了谁还会买你的东西?你的生意还怎么做下去?”   对上王翠花两口子,秦意岚从来都不知道什么叫服软,那俩人刚一说要起诉她,她这边儿就立马高新聘请了应诉的律师。   跟父母对簿公堂什么的, 在秦意岚眼里那是一丁点儿压力都没有,她完全不在乎。   一家子刀兵相向的动静惊到了张家的远亲近枝,秦意岚给村里修桥修路建学校,村里也有许多人在她的饲料厂跟农场里上班,本家的亲族们逢年过节还能收到秦意岚赠送的肉啊蛋啊等节日礼物。   比起一毛不拔(没毛可拔)的王翠花两口子,当然是秦意岚这个大老板更重要,更让他们想亲近。   为了向秦意岚表达亲近讨好之意,本家的长辈们商量了一番后主动出面弹压张大根两口子:“山峰在你们俩手上吃了那么大苦头,他心里一时拧不过这个弯也能理解,你俩是孩子的亲爸妈,他能生你俩三年五年,甚至十年八年的气,还能生你俩一辈子气不成?”   “山峰是个有良心的孩子,他就是心里一时被这气儿堵住了缓不过来,你们一家子血缘至亲,时日久了他终归是要跟你们和好的。”   “你俩现在身强力壮还能干,不是非要指靠他给那几个钱活着,偏为了几个钱就把他告到法院去,这举动不等于在他心上又捅了一刀?旧怨未解又添新仇,这么一来怕不是真伤透了孩子的心,以后他心里眼里岂不是更没你们两口子的地儿了?”   在村民长辈儿们的弹压下,王翠花两口子终于不甘不愿地打消了起诉秦意岚的想法,这一茬折腾再次无功而返。   逢年过节给村民族老们的礼物总算没白送,起到了该起的作用,这俩人不找事儿了,省了秦意岚不少心力,她就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生意上。   农场门上挂的“XX省农科院种猪繁育中心”的牌子给农场的猪崽生意带来了无形中的信誉保证,大大小小的养猪户买猪崽,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秦意岚的东山养猪场。   猪崽买回去还带售后的,什么月龄该打什么针吃什么药喂什么饲料,薄薄一本小册子,讲得一清二楚,实在不能行的,还可以打电话咨询或者直接请农场里的技术员上门。   猪崽生意的红火带动了饲料的销量,猪饲料的生产销售上了正轨之后饲料厂又开始生产鸡饲料。   秦意岚的养猪场和饲料厂辐射周围三四个省,名声彻底打了出去,她还不满足,又费劲儿巴拉地跑去外省开办饲料厂,开办养殖场。   别看秦意岚挣钱挣得多,可她花钱的地方更多,这个世界太穷了,西部的母亲水窖,贫困地区的失学儿童,离婚或丧偶后经济困难的女性,这些都在她的援助范围内。   饲料厂跟养猪场下面挂了好几个慈善援助项目,秦意岚不但需要钱,还需要更多的能提供工作岗位的产业。   在初级的养殖后,秦意岚又涉足屠宰、冷藏、运输业务,开办了肉联厂,冷冻食品加工等一系列劳动密集型产业,把她的猪肉生意从养殖到深加工,开发出了一条龙的产业链。   经过近二十年的运营,秦意岚一手缔造了一个庞大的猪肉王国,她的猪肉产业遍布全国各地,慈善事业也遍地开花,每年都有数以万计的人能得到来自于“东山集团”的援助。   因为给社会做出的巨大贡献,国家台几乎每年都会给秦意岚做人物专访, “猪肉大王张山峰”成了全国闻名的慈善家,企业家里的标杆人物。   这二十年是国内经济高速发展的时期,人们的生活水平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原先只是富裕家庭才能买得起的电视,早就走进了千家万户,智能手机也开始普及。   随着智能手机的普及,网络覆盖了百姓生活中的方方面面,通过网络,人们交流起来更方便快捷,消息也流传得更快更广了,最近秦意岚和她的“东山集团”就被人拎到了网上鞭挞。   一个人不可能讨所有人喜欢,“张山峰”虽然是国内著名的企业家和慈善家,照样有人讨厌他。   最近一个“富豪榜排名前列不孝子,坐拥亿万家产不养父母”的消息在几大网站开始悄悄儿流传。   帖子直指某富豪榜排名前列的张姓富豪,自己坐拥亿万家产却不给父母养老,让他年近七旬的老父老母孤苦无依地生活在农村乡下,实是本世纪品德败坏没有人伦不孝不悌第一人。   帖子写的不算隐晦,还有张姓富豪年迈老父母的采访视频,但凡不是村通网的,都知道帖子里的“张姓富豪”就是“猪肉大王张山峰”。   帖子在个大网站流传,跟帖回帖也越来越多。   “猪大王这么有钱却一辈子未婚,翻遍了他的履历,连个暧昧的情史都没有,不结婚的人都不正常,他肯定心里变态有毛病。”   “有一说一,猪肉大王的颜值我是真服气,长这么帅还有钱,多的是女人想要嫁他吧?他为什么一直不结婚?他该不会是个同性恋吧?”   “口区,同性恋恶心,猪肉都脏了!”   “张富豪小学都没毕业,就是一个养猪的,没受过教育的人做出这种事儿一点儿都不让我意外。”   “真会沽名钓誉,连自己的父母都不养,新闻媒体还见天夸他是慈善家,慈善家帮助了那么多人怎么就不肯花一点儿钱帮帮自己的父母呢?”   “呵呵,键盘侠又开始无脑喷,遍布全国的东山希望小学你没见过?没见过总该知道所有贫困生都可以申请的‘东山助学金’吧?这个也不知道,那top前三十的高校都设有嘉奖优秀学生的‘东山奖学金’总该听过吧?如果这些都没听过,我就要怀疑你们有没有上过学了。”   “连父母都不愿意孝顺的人,真的会去做慈善吗?呵呵,东山集团那些慈善项目怕不都是为了减税成立的什么py交易吧!”   “猪肉大王还是实打实做了慈善的,我大西部的‘母亲水窖’工程东山集团就出了不少钱,我老家的村子就有东山集团捐建的水窖,就凭这些水窖,火腿肠这辈子我就只吃东山。”   “做了慈善就能说明他是个好人了?父母生养之恩大过天,就凭他们当初没有把你们射在墙上卫生纸上,你们就欠了他们天大的恩惠,一辈子也还不完这份恩情,连父母都不孝顺的人根本就不配做人,什么也不多说了,抵制猪肉抵制东山从我做起。”   随着帖子热度的发酵,“张山峰”的声望开始持续下跌,连锁反应下,“东山集团”的销量也受到了影响。   因为那长达二十年的慈善项目,“张山峰”这个“优秀爱国企业家”的典型是国家竖起来的,国家自然不会眼睁睁让这个典型垮塌。   一年一度的央视人物专访,节目组大幅调整了问题的方向,以前访谈多是谈东山集团的发展和未来规划,对领导人“张山峰”的私生活做了全面规避,一本正经的很。   现在要给“张山峰”正名,这次访谈涉及公事的问题只有寥寥三两条,剩下的几乎都是针对网上攻讦 “张山峰”的方向设计的。   演播厅里,秦意岚跟主持人对坐,主持人有台本,三言两语把话题引到了东山集团为什么要在教育方面捐助那么多钱的话题上。   “说到捐建学校的问题,那就不得不提一提我的事业了。”秦意岚一本正经:“我把猪养到今天这个规模,都是因为我没上过学的原因。”   “我当年的理想啊,是长大了要做建造飞机的科学家,可惜,到了小学五年级,我就没了再上学的机会,因为没有文化,造飞机的梦想只能不了了之,也就能养养猪这样子了。”   她这话一出,把主持人和现场观众都逗笑了。   秦意岚在观众的笑声里叹气:“这遗憾就好比一根刺扎在我心里,为了不让更多的孩子跟我一样失去朝梦想前进的脚步,我从能挣钱的第二年开始,每年都会把本年度纯利润的百分之四十划到几个助学项目里。”   “这些项目都成立了信托基金,由专业人士负责管理运营,就算东山集团从今天起不再注资,凭这些年积累的资金也够这几个项目再健康运行最少一百年。”   大屏幕上实时放出了几个基金会的名称,运营团队,主要负责人,各个基金会的主要援助项目。   缓慢的播放速度足够有心人截了屏再去查探项目真伪了。   主持人又开始提问:“那您当初是因为贫困才失去了学习的机会吗?”   “我们家除了我们两兄弟上学,也没别的负担了,要说因为贫穷,倒也不至于穷到供不起我上学的份上。”秦意岚落寞地叹了口气:“许是因为我太笨了吧,我弟弟当初比我成绩好多了。”   秦意岚这话观众是不信的,“张山峰”要是笨,偌大一个猪肉王国是从而哪儿来的?农村人家家户户都养猪,怎么没见别人养出一个“东山集团”来?   再说弟弟成绩好,那怎么没见弟弟做出什么成就呢?这些问题不提没人多想,秦意岚一提,想的人就多了。   主持人顺着秦意岚的话说了两句又抛了一个重量级问题出来:“凭您的长相身材和成就,我想这世上没有多少女性能抵挡您的魅力,您这么多年为什么一直都没有成家呢?”   主持人这话真不是拍马屁,秦意岚的炼体功法跟基因改造术一样变态,这些年她三不五时练一练,就把这具肉体练得身高腿长相貌堂堂,再配上她东山集团创始人的身份,有女人不稀奇,没女人才奇怪。   “不结婚的原因并没有大家猜测的那么复杂,只是因为我不能人道。”秦意岚这话一出,不只主持人呆住了,演播厅里的观众都按捺不住跟开了锅的水一样议论纷纷。   “不是吧?”   “天哪!怎么会这样?”   “他竟然直接说出来了?咱们这是全国直播呢!”   秦意岚眉眼低垂,等演播厅安静下来才娓娓道来:“那年我十九岁,因为不满弟弟整日在家玩耍而我必须每天下地劳作这事儿,就跟我父母起了几句口角,我父母…………”   她毫不在意“男性自尊”和面子问题,把张大根两口子请了神汉殴打她,导致她不能人道的事儿毫不保留地给爆了出来。 第40章 婚姻,底层男人的出路12 你若盛开蝴……   专访是直播模式, 电视台请了当年办那桩案子的公安人员到现场,还有当年县医院开具的诊断证明来证实张山峰所言非虚,这事儿妥妥的实锤无误。   最近网上沸沸扬扬都是“张山峰”的黑料, 热度本来就高, 专访是为了洗白她特意安排的, 事先还做过节目预告, 关注的人更是多不胜数。   秦意岚的故事刚讲完, 网上就炸开了锅。   “猪肉大王演播厅自爆其短,多年不婚只因 X无能”的消息瞬间就传的全网都是。   秦意岚一手缔造了偌大的东山集团,坐拥亿万财富, 对于这世上绝大多数人来说,“他”无疑是成功的, 是站到了金字塔尖上的,结果这么一位成功人士竟然不能人道!在男性最在意的功能上,他竟是连个普通男人都不如,   这话题引起了亿万网民的热议。   “难怪他四十多了却不婚,天哪,没想到竟然是这个原因。”   “这什么父母呀, 简直愚昧无知到了恶毒的程度。”   “真的是因为封建迷信吗?我阴谋论一下, 或许是因为张山峰对偏心父母的不满,导致了他父母对他更加不满,所以就想收拾他一顿狠的,才故意找了这借口让人来打他?”   “以前还谴责过张山峰不养父母不孝顺,现在真挺理解他的,换成我被父母这么对待,我也不会原谅他们。”   “不愧是建立了猪肉王国的猪肉大王,就是有气魄, 这么丢脸的事儿都敢公之于众。”   “人家是伤了身体不能人道,又不是作奸犯科偷税漏税,有什么好丢人的。”   “心疼我张总,把人打残了还有脸搁网上哭诉不养他们,这都什么爸妈呀,仇人也就这样了吧?”   “就是,还说后悔生下张总,我去,他们俩咋不问问张总想不想被他们生下呢?”   “父母是有错,可张山峰做的也太过分了点儿,当年他父母也不是故意要打残他的 ,那事儿就是个意外,几十年过去了还揪住不放,也太小心眼儿了些。”   “赡养父母是公民应尽的义务,父母把你生养大不容易,就因为父母犯了点儿意料之外的错,所以你连公民的应尽义务都不尽了?呵呵。”   “呵尼玛呀呵,这都有人洗?拜托圣父圣母们别天天拿父母的养育之恩说话了好吗?要想取之必先予之,想孩子领恩情,那也得先养了育了啊,看看张总小时候过得什么日子,小学五年级就不让上学了,十三岁就当大人干农活,到处跑着打零工,这父母给了他多少生养恩?”   “不患寡患不均,家里又不是真的供不起,偏让一个早早辍学,这不是明摆着的偏心是什么?现在老了动不了,不找被偏爱的那个,不找花用了家里更多资源的那个,偏偏要找被亏待的那个?这个就欠你们的是吧?”   “给点儿饭吃饿不死就算把孩子养大了,一点儿教育资源都舍不得投资,等孩子成年甚至不等孩子成年就被撵出家门,然后就是无尽的索取,稍微有点儿不顺心就指责不孝,这样的养育之恩谁想要谁拿去,我还不想被生出来呢!!!”   “这不就是 you滴答滴答me,me哗啦哗啦you,滴水之恩涌泉报之?”   秦意岚爆完料黑过王翠花两口子,又白莲花一样为那两口子开脱:“当年出了那事儿,我大受打击,我父母也觉得有愧与我,操持着给我介绍了好几个对象。”   “只是我不肯。”秦意岚带着几分伤感落寞叹气:“娶妻生子,拥有一个温暖的家,这是所有农村男人的理想生活,我也不例外,可我带着这样的残缺,结婚不是害了人家吗?”   叹完起秦意岚挂上几分温润的微笑:“所以我不婚的原因并没有那么复杂,只是不忍心一个无辜的女人陪着我过有名无实的婚姻生活而已。”   秦意岚说完,主持人人赶紧接话:“现在单身男女是越来越多了,有些是主动单身,有些却是被迫单身,作为一位资深的单身人士,张总有没有什么心得体会想要和电视机前的单身观众们分享的?”   “要说心得体会确实有一点儿。”秦意岚微微点头:“主动单身的就不说了,他们享受这种生活状态,我这点儿心得体会主要想讲给被迫单身的朋友们听。”   “很多青年男女是因为找不到合适的结婚对象才单身,我想告诫这些朋友们,婚姻并不是你改变目前生活方式的最优选,将就的婚姻难幸福,与其凑合着找个人结婚过日子,不如努力奋斗提升自己。”   秦意岚又笑:“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你若盛开……”   底下的现场观众忙忙齐声接话:“蝴蝶自来,你若精彩,天自安排。”   “哇~,张总好温柔啊,如果是跟他结婚,没有夫妻生活我也愿意。”   “呵呵,那是张山峰现在有东山集团还有钱你才愿意,他要还是当初那个一无所有的农村人你会愿意?”   “想哭,张山峰人太好了,我老公也性无能,我要离婚,他闹死闹活不同意,亲友们也都劝我不要离,可是谁又能理解我心里的苦?”   “把人打到不能人道再娶个媳妇儿?这是赔罪还是奚落?这操作怎么这么骚呢?”   “呜呜呜,张总这话太对了,我就是吃了盲目结婚的苦,相亲认识的,从认识到结婚才四个月,婚后才发现真的是太糟糕了,从三观性格到生活理念全都不合,他们家还跟个烂泥潭一样那么多事儿,早知道婚姻带给我的是这些,我宁愿做一辈子剩女。”   “据我观察,越穷的越急着结婚,也越早结婚,家里有点资产的,在结婚这件事上就从容的多,慎重的多。”   “说得没错,底层男性总想找个老婆帮忙分担共同奋斗,底层女性也总想早点嫁人有个依靠,其实婚后她们反倒比婚前更累更难捱。”   秦意岚讲完了婚姻问题,主持人紧接着就抛出了下一个问题:“近日网上有许多流言指责您不给父母养老,关于这个问题您有什么想说的吗?”   “网上流传的那段采访视频我看了,视频里的那对夫妻确实是我父母,但他们对我的指控并不属实。”   秦意岚挪动了一下身体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自从我父母六十岁开始,每月一号我会按时给他们打钱,在充分考虑了当地的物价水平和他们的生活需求,我给他们的养老费已经从八年前的每人每月五百,上升到了现在的每人每月八百。”   “钱虽然不多,但是按我家乡的消费水平来说,他们已经可以用那些钱过上还算不错的生活了。”秦意岚把胳膊支在椅子扶手上轻轻捏了捏自己的下巴:“不养老这指控完全是无稽之谈。”   大屏幕上给出了秦意岚的证据,一张长长的银行转账记录,每个月两笔,从八年前到现在,从五百到八百。   “那我们都知道张总的家乡在XX省XX县XX乡。”主持人对着镜头露出专业微笑:“张总给父母的养老金到底够不够生活呢?让我们看看本台记者的实地考察。”   接着是一段长达十分钟的视频,国家台记者在乡镇的农贸市场里随机采访了十几位老人,询问八百块钱够不够每月开销。   无一例外,老人们都表示在身体健康不需要住院吃药的情况下,他们每个月只要四五百块钱就足够开销了。   视频在大屏幕里放完,秦意岚补充:“关于我父母的医药费用,我和我兄弟约定好了每人承担一半。会有这个约定,只是因为我不想剥夺我兄弟尽孝的机会而已。”   “哈哈哈,神特么不想剥夺兄弟尽孝的机会,就喜欢我张总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那些说张山峰不养老的喷子呢?出来打脸。”   “呵呵,自己能挣那么多钱,却每个月只给父母八百,这也叫养老?这也叫孝顺?”   “住在农村,菜和粮食都自己种,花不了多少钱。每个月有八百足够了。”   “兄弟给了吗?兄弟每个月每人给多少?”   “说我不养老,是无端指责,说我不孝顺,确实属实。” 秦意岚端正了一下坐姿:“虽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可在我内心深处,还是怨恨着他们的,怨恨他们偏心弟弟,怨恨他们把我害成这样。”   “我是个男人,是个心理正常的男人,不能人道对我的伤害是非常巨大的 。”秦意岚挂上一个苦涩的微笑:“自从当年那桩事儿发生后,我始终过不去这个坎儿,我无法直视他们,我也不想见到他们。”   “这么些年劝我不要计较的人多了,可这痛苦会跟随我一辈子,无时无刻不在啃啮我的心,这些伤害,不是事业上的成功能弥补得了的,我怎么能放得下?我又怎么能不计较?”   秦意岚说到最后单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配上演播厅播放的略显悲怆的背景音,她的身形透出了无边的萧瑟和孤苦,引得颜狗们心疼不已。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发生在别人身上的痛苦,局外人又能品味体会出多少?拜托圣母圣父们安静一些,别在整天指责别人不大度了,真轮到你们了,你们还不一定有当事儿胸襟宽广呢。”   “张山峰做的对,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父母当初那么对他,他还肯养老已经够意思了,这要换成我,父母一辈子也别想找到我了。”   “这俩老头老太活该,谁让他们当初那么偏心,现在落到这下场,不知道他们后悔不。”   “许多父母偏心而不自知,自认为一碗水端平,岂不知他们那一句‘弟弟/妹妹比你年纪小,你做哥哥/姐姐的,就要让着他(她)’最伤人,大家都是第一次做人,凭什么大的就要无条件让着小的?”   针对着网上的黑料洗了洗,专访圆满结束了,秦意岚刷了一波儿“美强惨”人设,声誉日隆,东山集团的生意也越发兴旺了。   王翠花跟张大根两口子没想到秦意岚能豁出去在电视上这么说,儿子当着亿万国民的面儿承认不孝,承认不想看到他们俩,网上还许多人为她的做法叫好,他们两口子明白,自家再也没有能拿捏这个儿子的把柄了。   不死心的王翠花跑到张建中家要给秦意岚打电话,看着张建中拿了手机拨通秦意岚的电话号码,王翠花恨得直咬牙,孽子!她这个老母亲还得通过外人才能跟他说上话,这个孽子,生来就是克她的。   电话接通,秦意岚给了王翠花一个通话的机会,王翠花拿起电话就直奔主题:“我跟你爸对不起你,你恨我们烦我们,不想见我们那就算了,因为我们偏心山岭,你对他有意见,这个也不说了,你大侄儿没招你惹你吧?”   “那都是没有。”秦意岚淡淡地应了一声:“所以呢?”   王翠花急切地道:“山峰啊,你想想,你没孩子,百年后谁给你打幡摔盆?你的那些厂子谁来继承?你还不是得靠你侄儿?大宝是咱们家唯一的血脉,是以后要给咱老张家传宗接代的人,就算为了咱老张家,你也不能不管他是不是?”   “我就一句话,别做梦。没了你孙子就没人管我的身后事了?就没人继承我的产业了?你把你孙子看的也太重要了吧?”   秦意岚笑得开怀:“你那小儿子大孙子在你眼里是宝,在我眼里,连根草都不如,还身后事,你看我像会在乎那些的人吗?”   王翠花挨了一顿讥讽,失魂落魄地回家去了,到家对着张大询问的眼神她黯然地摇了摇头,   没戏了,这大儿子说话就从来没有不算过,叫大孙子继承他财产的打算彻底泡汤了。   “山岭啊,你哥那是指望不上了,城里的房,咱不买了吧?让大宝就在家里结婚得了。”王翠花颤巍巍地跟小儿子商议着,眼泪懊丧地快要掉下来了。   “不买城里的房,人家女方就不肯结婚呢。”张山岭烦难地抿紧了唇。   这一世的张山岭看起来可是比大他三岁的张山峰老多了。   前几世都是张山峰撅着屁股拼命干,他在后面养尊处优,这辈子没有兄长做牛做马给他挣钱干活了,张山岭自己本身也不是个很舍得下力气的人,生活境况可想而知。   接完王翠花的电话,秦意岚眼珠一转,准备再给那两口子来个刺激的。   没两天网上就爆了大新闻,“张山峰”把整个东山集团全捐了!   财政部出面跟秦意岚接洽,走完了全部手续后还特意举办了一个捐赠仪式,这捐赠仪式上了国家台的新闻联播。   在时长三十分钟的新闻联播里,秦意岚捐赠东山集团的新闻占了足足五分二十秒。   国家派喉舌把“张山峰”和东山集团从里到外夸了一遍,又给她安排了一个人大常务委员会副委员长的职务。   网友们只惊叹“张山峰”的大手笔和爱国精神,张山峰老家的人们感受就复杂的多了。   他们当年见过王翠花两口子对俩儿子的区别对待,也见证了“张山峰”是怎么“回报”父母的,更亲眼看到了王翠花两口子得知大儿子把财产全部捐赠后的失落。   归根结底是一碗水没端平,有了这例子,当地的人们都知道对孩子要公平公正了,谁知道以后哪片儿云彩会下雨呢?   多半辈子都没过上舒心日子,又被秦意岚给刺激了一顿,王翠花两口子没几个月就去了。   秦意岚担了几年吉祥物后退休了,除了纵情山水她就专注于慈善事业,修桥补路,援建学校福利院养老院,帮助失婚丧偶女性再就业,每天忙得不可开交,直到七十五岁寿终正寝。   播音员用沉痛的语气播报了“张山峰”的死讯,遗体身披国旗安详地躺在水晶棺内,最高领导人上前致哀献花。   电视机前的许多人都沉默了,甚至有人失声痛哭,人们自发地脱帽肃立,向这位毕生都在致力于帮助弱势群体的老人致敬。   秦意岚早就不在这个世界了,早在她刚咽气的时候,“神龙”就把她给提溜到了那片诡异又瑰丽的紫色天幕下。   看着“神龙”老板快要复原的脑袋,秦意岚总算松了口气:“老板,我们做个约定怎么样?”   神龙矜持地仰起了下巴:“什么约定?先说说看。”   许是没有脑袋和身体的桎梏,老板的下巴足足仰成了75度角,秦意岚真不好意思告诉他,角度太大会特别容易看到鼻孔里去。   “神龙先生,我非常关心您的生命安全。”秦意岚忧心忡忡:“了避免您再次陷入到只剩一颗眼球的危险境地,我建议,以后如果您的脑袋不完整,我们就先不回溯小世界,等您修炼好补足了能量,我们再进行下一项任务,您看好吗?”   “没事儿,本神心里有数。”神龙语气笃定:“一切都在本神的掌握之中。”   可拉倒吧,这个家伙一点儿都不值得信任!   “是,我相信您心里肯定是有分寸的,不过,这个提议主要是想让您照顾一下我的心情。”   秦意岚加重了“我”这个字的语气:“您看我还得去小世界帮您办事儿对不对?您那种情况我肯定担心啊,这一来二去影响我替您办事的效率是不是?万一我慌乱中再出点儿什么无法弥补的差错,那您岂不是还得从新回溯时间线?”   “好吧,看在你办事卖力的份上。”神龙脑袋上下晃了晃:“这提议我准了。”   现在脑袋还缺了点儿下巴,按约定这就不能够再开工干活儿,秦意岚抓紧时间锻炼自己的肉身。   她的胸部病灶时时刻刻都在隐隐作痛,偶然一阵子发作起来还会疼得要命,她得赶紧练练,看这锻体功法对上那病灶有没有效果。   功法练了没一会儿她就坐不住了,没办法,她肚子好饿。   “您有东西可以给我吃吗?”秦意岚带着几分讪笑问旁边儿还没安静下来的“神龙”。   “哦,对哦,你这肉身是要吃东西的。”脑袋上下晃了晃:“等着。”   脑袋一晃就不见了,ta没让秦意岚多等,不过才念了两遍功法口诀就回来了,上下一抖,一堆方便食品把她埋了进去。   秦意岚…………   埋是真的埋,秦意岚坐在食品堆里发了一下呆,再次感慨了一下老板的智商,站起来左推右推好一会儿才把自己从食物堆里解救出来。   心中的郁闷不吐不快,秦意岚挂上职业假笑:“老板您用的哪款购物袋啊?那么厉害能装这么东西,差点儿把我压死在里面呢。”   “什么购物袋,不过是个‘袖里乾坤’的小法术罢了。”感谢“神龙”的智商,ta没听出来秦意岚在嘲讽他。   一听是法术,秦意岚就心动了,她露出一个近乎谄媚的微笑:“神龙先生,这袖里乾坤的法术难吗,我能学吗?” 第41章 母爱需无私奉献1 袖里乾坤   在见识了锻魂炼体两种功法的神效后, 秦意岚对功法的渴望就热切了起来,现一见“神龙”施展这新功法,她顿时心动不已。   这功法太实用了, 鉴于老板比较好说话, 秦意岚忍不住试探着讨要了一下, 她脸皮厚, 老板不给她也不觉着丢脸, 万一给了呢?   “这有什么不能的?想学我教你。”   神龙的大方让小心试探的秦意岚惊喜得差点飞起来,她立刻马屁精附体,彩虹屁倾泻而出, 把神龙拍得不停微微晃动。   “这功法练到极致可内生日月自成一界。”神龙叹气:“不过本神还没能练出小界来,你就更不用想了, 只能练一练当个储物的包用用了 。”   秦意岚一点儿也不嫌弃练不出日月练不成小世界,能储物就已经很棒了呀,仙侠小说里的储物袋,末世文里的空间异能,多方便,多实用。   一点萤光落到眉心, 秦意岚东西都顾不得吃, 迫不及待去查看功法。   神龙看着她那急切劲儿,不由得又把自己那缺了一块儿的下巴翘高摆成了75°角:“本神法力无边富有四海,像这样合适你用的各样功法数之不尽,你若好好儿为本神效力,本神绝不会亏待你。”   “真的?”秦意岚喜不自禁:“神龙先生您放心,只要您安排了任务,我必全力以赴 。”   秦意岚这保证给的真心实意,她是一个身患绝症没有未来的人, 每次去小世界附一次身,就等同于又活了一辈子。   她有如此奇遇,生命无限美好,沿途又风光绮丽,哪怕用的是别人的身体和身份,她也依然过得有滋有味。   别说“神龙”要给她功法,就算ta什么都不给,她也愿意为ta办事。   秦意岚逮着“袖里乾坤”的功法炼了一天,终于给自己练出了一个随身空间,不过巴掌大小而已,她却极兴奋。   秦意岚乐不滋儿地把一盒酸奶放进去拿出来,拿出来再放进去,还让老板看她的成就。   “神龙”见了倒是颇欣慰地跟她道:“看来你还是有几分天资的,这我就放心多了,那锻魂的功法万不可懈怠,神魂强大了以后去灵界也有几分自保之力。”   “灵界?”秦意岚仔细看自己手上托着的酸奶:“灵界是什么样的世界?”   “万物盛极而衰,小世界就跟你们凡人一样,也会经历诞生,成长,衰败的过程,灵界就是刚诞生的新世界,世界元气充沛,灵力十足,随着时间流转,世界元气渐渐流失,小世界就会进入衰败阶段,灵气枯竭后就会变成像你见过的那几个世界一样的凡界。”   “神龙”郑重地跟秦意岚解释:“新世界钟灵毓秀,会孕育出许多大神通之辈,比凡界要危险的多,我们现在倒是不着急去,你先在凡界历练历练吧。”   以后果然要开启仙侠世界吗?秦意岚怀着对灵界的无限憧憬狗腿地应承老板:“行,我都听您的安排。”   凡人的身躯就是麻烦,秦意岚才吃完又想拉,她坑吭呲呲跟老板提要求:“神龙先生,我们现在是在什么地方,这里有没有房屋可供我居住?”   “此界衰败已久,已经没有任何生灵了,房屋是没有的,不过本神有一物可以予你做屋子。”   脑袋左右一晃,旁边儿出现了一个丑丑的大贝壳,神龙径直飘了过去:“这是一个蚌妖的遗蜕,内里空间颇大,应该够你居住了。”   秦意岚跟着脑袋爬进去一看,里面果然很大,不但被分割成了几部分,还有少少几个风格怪异的生活用品,虽简陋,比起外面的露天沙砾地来说,已经算得天堂了。   秦意岚对着“神龙”谢了又谢,在贝壳里安下了家。   如此这般不知晨昏地修炼了一段时日,神龙的下巴长齐了,连脖子也隐约可见,这家伙就坐不住了,催着秦意岚赶紧去干活儿。   眼睛一闭一睁,秦意岚就已经处于一个新世界内了,神龙把原主的记忆留给秦意岚后很是不忿地道:“母爱不是熬骨刮髓的奉献,母亲在儿女面前也要有自我,你给我活的像个人样,别跟黄轻云一样窝囊。”   秦意岚点了头,“神龙”走了,她仔仔细细查看了一番原主的记忆,不由得无语凝噎半晌。   原主黄轻云重本毕业,生了孩子后她就辞职在家做起了全职家庭主妇,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儿子孙语晨身上。   为了孙语晨的身体健康,黄轻云每天五点半准时起床做早餐,一做就是十几年。   为了安抚刚上幼儿园爱哭闹的孙语晨,黄轻云收起自己重点高校的毕业证书,去幼儿园应聘保洁阿姨。   为了培养孙语晨的特长,黄轻云周末来回驱车四小时,只为带儿子去上一节钢琴课。   为了让孙语晨在国外求学时不用浪费时间去打工,黄轻云说服了丈夫卖掉房子出去租房住。   为了减轻孙语晨婚后的负担,黄轻云忍受着儿媳妇的冷眼和轻慢,赖在儿子家里帮他带孩子。   亲戚邻居提起黄轻云都要赞一声好妈妈,这个好妈妈却并没有什么好下场。   一腔热腾腾的母爱让她在孙语晨面前失了尊严与自我,任由孙语晨对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孙语晨的孩子长到能自己上学不需要人接送时,黄轻云就像被嚼过的甘蔗渣一样被自家儿子给毫不犹豫地扫地出门,自己孤零零一个人死在了小小的出租屋内,尸体都发臭了才被人发现。   秦意岚把黄轻云的两世记忆仔细翻了个遍后不由得轻轻摇头。   这黄轻云也是够执着的,“神龙”安排她重生一世,她非但没有丝毫反省,倒是把重生的优势全都用在了帮孙语晨找更好的学校,换结婚对象上。   啧啧啧,这种一生都绕着孩子转的人,何其可悲?   秦意岚还没感慨完,闹钟响了,她抬手摁掉从床上爬了起来。   孙家有三个房间,黄轻云独自住在主卧里,自从孙语晨出生后,黄轻云就用“晚上互相影响睡不好”为借口,把丈夫给撵到了客房居住。   孙绍远在客房一注就是几年,孙语晨去年才搬到儿童房,一家三口人正好一人一间房谁也不影响谁。   天还黑着,东方只是微微泛起鱼肚白,冰箱门上的便利贴写好了今日的早餐菜谱,秦意岚视若无睹,喝了一杯水后铺了张瑜伽垫坐到阳台上,开始潜心练习功法。   两个小时后秦意岚叫醒了儿童房里酣睡的孙语晨:“起床了。”   那孩子闭着眼睛哼哼唧唧,要秦意岚给他换衣服,秦意岚淡淡地道:“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磕磕绊绊洗漱完,孙语晨坐到了餐桌上:“今天没有早餐吗?”   “没有。”秦意岚给了他一个职业微笑:“以后都去幼儿园吃早餐。”   幼儿园给孩子在学校吃三餐两点,黄轻云却觉得学校的饭菜搭配不够合理,营养不够均衡,还不合孙语晨的口味,因此她只让孙宇晨在学校吃午饭,早饭包括晚饭都在家里吃。   一片慈母心肠的黄轻云愿意为孙语晨这么做,秦意岚却不愿意,孙语晨身体健康并没有什么食物过敏史,怎么就不能在幼儿园里吃个大锅饭了?   把孩子送到幼儿园,秦意岚直接去找园长,表示从今天起她就不干了。   黄轻云为了就近看护孙语晨,在幼儿园应聘了个保洁员的位置一干就是三年,秦意岚却一天都做不下去。   一个重本毕业生,屈就在一所幼儿园里做保洁阿姨,有意思吗?   辞了工作秦意岚溜溜达达去了商业街,黄轻云的丈夫孙绍远虽然工资不低,可架不住黄轻云特别会为孙语晨花钱,黄轻云已经很久没有打扮过自己了。   混过多年金融圈的秦意岚早就把时尚和精致刻在了骨子里,一身奢侈品,从头发丝儿精致到脚后跟是她的习惯。   像黄轻云这样,浑身上下加起来不超一千元,连内衣都穿到松松垮垮还舍不得换的日子她可是过不下去。   逛过商业街看了一圈儿街上的门店,观察了一番人们的消费习惯,秦意岚结合原主记忆再配合手机搜索,对本世界的商业环境有了大概的认知。   买了一套内衣,又选了一条轻奢的小裙子,再配好鞋子包包,秦意岚大包小包往家赶,走没几步,遇到了街边小广场里有位姑娘在弹古筝 。   姑娘的琴弹得很好,非常悦耳,围观的人群也越来越多,秦意岚被琴声吸引,不知不觉也围了上去。   秦意岚是个肯努力也会努力的人,如果问她的人生有什么遗憾,那估计就是个人才艺了。   兴趣班都是要花钱去上的,秦意岚连学费都只能寻求社会资助,又哪儿来的钱去上兴趣特长班呢?”   她附身过的人物,只有李木果小时候学过一两年的钢琴,其余的一个比一个命苦,认真说起来,她竟是一样乐器都不会。   前几个世界她一直忙得团团乱转,连坐下来缓口气的功夫都没有,这个世界任务轻松环境简单,秦意岚就起了这个心,想要学一门乐器。   音乐号称灵魂的语言,学会了闲暇时也能弹上一曲寄情,岂不美哉快哉?   打定了主意就要赶紧行动,秦意岚翻了翻黄轻云的账户,发现若她不去挣钱,这辈子都不可能过上随心所欲买买买的日子了。   这尼玛,每到一个世界都要从挣钱开始,实在太过难为她了。   秦意岚这边儿按部就班开始挣钱,那边儿孙绍远就开始谴责她。 第42章 母亲需无私奉献2 你给我钱花   孙绍远拧着眉脸色很难看:“轻云, 你最近怎么回事,嗯?当初咱们商量好的,我上班, 你在家带孩子, 你就是这么带孩子的?”   “我带的孩子怎么了?”秦意岚笑:“哪儿不妥当吗?”   孙绍远就拧着眉看她:“哪儿不妥当你自己不知道吗?”   “那我还真不知道, 麻烦你给指正一下?”秦意岚轻轻一咧嘴挂上自己的职业微笑。   孙绍远看来是不满多时了, 巴拉巴拉一长串, 把自己的不满表达的非常直白:“公司竞争压力大,我上班那么辛苦,你就不能体谅我一下?考虑一下家庭的收支平衡?”   “你不上班也不用出去应酬, 只是在家带带孩子而已,有必要买那么贵的包和衣服, 还有那么多的化妆品吗?”   “早上不给孩子做早餐,却把时间拿来化妆,晚上不在孩子房间里陪着他写作业,坐在客厅里刷手机?你就是这么陪孩子的?”   “本来我也不赞同你去幼儿园做什么保洁阿姨,但是你坚持,好, 我退让, 既然你现在不做那什么保洁了,是不是应该考虑正经找份工作了?你就打算一辈子这么闲在家里,等着我来养你?”   其实自打秦意岚穿过来的当天就感觉到孙绍远对她不满。   先前她还纳闷,这家伙跟黄轻云过了两辈子,在黄轻云的记忆中他们夫妻相得,很少争执,怎么一换了自己过来,他也就跟换了个人一样呢?难道他察觉出来自家老婆换了个芯子?   现在孙绍远叭叭一通指责, 秦意岚一下子就明白了。   原先黄轻云一颗心都扑在了孩子身上,这年头育儿成本高,孙绍远挣得虽然不少,可架不住黄轻云肯给孩子花钱。   孙语晨自打生出来就是孙家的宇宙中心,吃最好的,用最好的,上最好的幼儿园,报口碑最好的兴趣班,黄轻云给孙语晨花钱从不吝啬。   房贷要还,孩子的开支不能减,孙绍远上班也需要体体面面,家里的那点钱不够花,黄轻云只能从自己身上下手节约开支。   衣服鞋子都是百十块的地摊货,别说化妆品了,保养品她也舍不得买,一年四季都用超市扶梯那儿的特价维E乳霜,十几块钱一瓶的乳霜擦脸擦手擦身体,全部齐活儿。   黄轻云从早到晚绕着孩子转,把孙语晨伺候的妥帖又周到,虽然她经常会为了孩子忽略孙绍远,孙绍远嘴上偶尔抱怨心里却并不着脑。   孙语晨是他的血脉,他人生的延续,黄轻云看重孩子就是看重这个家,看重他,他有什么不满的?他非常满意。   幼儿园的保洁阿姨工资开的不高,对比孙绍远的收入,约等于黄轻云不挣钱,虽然如此,孙绍远对她不挣钱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不满。   原因就是黄轻云从早到晚绕着孩子转,绕着家庭转,她克勤克俭,对家庭孩子全幅身心地奉献,对于孩子,对于家庭来说,黄轻云都是无私的,孙绍远是既得利益者,他当然对黄轻云满意的很。   秦意岚一过来风格就大相径庭,给孩子花的少了,给她自己花的多了,关注孩子少了,关注她自己多了,她不再全幅身心为家庭奉献自己了,孙绍远当然也就不能忍了。   想通了这一茬,秦意岚微微一笑:“我就是考虑到你压力大,所以才不做保洁员了,语晨现在都上大班了 ,不是一会儿看不到妈妈就会哭的小宝宝了,我准备重新找工作。”   “既然要找工作,就要有像样的行头,衣服化妆品都是不可或缺的,以后我在这方面的开支只会越来越多,毕竟我衣柜里的衣服都是居家装扮,还真没一两件是能穿到职场上去的。”   秦意岚这么说,孙绍远没话接了,黄轻云确实自打全职在家带孩子开始,就没正经买过衣服。   “再说陪写作业的问题。为什么非得我坐在他房间看着他才叫陪他写作业呢?难道我不看着他,他就不会写作业了吗?”   秦意岚垂下眼睑,脸上带了几分冷漠:“孩子是我们两个人的,教育也不是我一个人的事儿,以后我上班了,难免有顾及不到的时候,希望你到时候能尽到自己的义务。”   孙绍远抿紧了嘴没有说话。   新工作很快就找到了,黄轻云是学外语的,主修芬兰语,她当年的母校要求小语种复合英语类课程,因此黄轻云的英语和芬兰语都有学位证。   黄轻云已经三十岁了,还有长达六年的职称空白期,哪怕她有真才实学,跟应届毕业生比起来也不占优势,秦意岚略一盘算,就去考了高级口译证书。   有了证书,秦意岚把简历投到了一家翻译公司。   公司偶尔会给秦意岚安排一些商务活动的随行翻译工作,这样就免不了要出差,孙绍远对此怨念颇深。   秦意岚只要出差,那照顾孩子就完全成了孙绍远的活计。   自打孩子出生,孙绍远就是个甩手大爷,就算他偶尔心情好了想帮一下忙,黄轻云也会把他撵走:“笨手笨脚的,净帮倒忙,还不如我自己干呢。”   孙绍远哪儿会照顾孩子?   每天的早送晚接带伺候洗澡睡觉已经够麻烦了,更麻烦的是要辅导孩子功课。   孙语晨马上就要上小学,幼儿园开始给孩子做幼小衔接知识点的练习,每天的作业都很多。   什么凑十法、破十法、声母、韵母、单的、复的,前鼻后鼻。   这些东西孙绍远不记得自己小时候有没有学过,但他毕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成年人,不过扫上一眼他就能明白这些知识点。   可他自己能明白,不代表就能把孙语晨教得也明白。好容易费劲儿地让孙语晨明白了,这孩子也不一定会照他教得做。   “老师不是让你们背过儿歌了吗?你看,小ü小ü有礼貌,见了jqxy要摘帽, jqxy跟ü一起拼写的时候要把上面的两点去掉,直接写作u就行,比如桔子的桔,拼音写成jú,而不是jǘ,告诉你这么多次,怎么就记不住呢?”孙绍远有点急躁。   孙语晨瞪大懵懂的眼睛,十分不解地问道:“可是爸爸,如果我把ü的两点去掉,那老师怎么知道我想写的是ü不是u呢?老师要是不明白我的意思怎么办?”   “你放心,老师会懂的。”孙绍远安抚儿子:“大家都这样写,这是规矩,所以老师一看就明白你写的是什么。”   “那这是谁定的规矩?为什么要有这样的规矩呢?”孙语晨接着追问。   孙绍远…………   不能对孩子说“我不知道”,孙绍远用手机查了一下,然后给孩子科普:“是因为方便啊……”   等他叽里咕噜讲完,孙语晨十分不解:“可是我不觉得带上这两个点有什么不方便的啊,带上点我一眼就能把它们认出来,不带点我还要想好久才能认出来,规矩就是为了给小朋友找麻烦的吗?”   孙绍远…………   无言以对的孙绍远用家长的权威压制孙语晨的十万个为什么:“不管这规矩方便不方便,反正现在大家都这么做,你跟着照做就行了。”   孙语晨低下了头,孙绍远觉得这个问题已经过去了,等他拿到孙语晨的作业一看,一股火气直冲心头,拍着桌子怒吼:“合着刚才那么多全白讲了,你为什么非要把这两点写上?”   “我觉得小ü不想摘掉自己的帽子。”孙语晨小声嘀咕:“别的字母都不让小ü摘帽子,为什么jqxy它们几个非要小ü摘掉帽子呢?jqxy真讨厌。”   孙绍远…………   筋疲力尽,无言以对,火冒三丈,暴跳如雷,经历过一系列剧烈的情绪起伏之后孙绍远很快就厌烦了带孩子这个活儿。   他又开始指责秦意岚:“你工作忙,我的工作也不轻松,我都能抽出时间来接送孩子辅导作业,你可倒好,一下也不管了,你就是这样当妈的?”   “我们一人带一周吧?”秦意岚头也不抬地在笔记本上翻译一份说明:“我现在工作真挺忙,孩子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孩子,作为父亲,你有责任和义务分担,以后咱们两个轮流,一人一周怎么样?”   不怎么样。   孙绍远喜欢儿子,但不代表他喜欢照顾儿子,尤其这个年纪的孩子,生活上离不开大人的照顾,学习上还要大人费尽心机,又累又麻烦,孙绍远不想带。   “轻云,自从你开始上班就兼顾不了家庭和孩子了对不对?你看看咱们家都成了什么样子?孩子没人管,家务没人做,这样的生活是你想要的吗?”   孙绍远推心置腹:“你上班是挣了些钱,可是你挣的那点儿钱,转头又在置装费上花了一大部分,给咱们家庭增加的可支配收入十分有限。”   “牺牲了家庭和孩子,就给自己挣了些衣物化妆品,你亏不亏?”孙绍远偷换了一通概念之后提出了自己真正的目的:“你还是把工作辞了在家带孩子吧。”   “我辞职在家带孩子?”秦意岚抬了抬眼皮:“你给我钱花?”   “你这话就纯属是欲加之罪了。”孙绍远很不高兴:“这么些年你花的钱还少了?我的工资和奖金除了还房贷跟自己零用,剩下的全都给你了,还有家里的信用卡,你刷的哪一笔我没还?你说我有没有给你钱花?”   “哈,真有意思。”秦意岚笑:“信用卡账单拉出来看看,哪一笔是刷给我的?算算你这些年给了我多少钱,再算算我给孙语晨交了多少学费兴趣班费,你的钱是我花了吗?”   “轻云,那些钱不都是你做主给孩子花出去的吗?你不肯给自己花,现在反倒赖我没给你花钱?” 孙绍远板着脸:“你这样说就没意思了。 第43章 母爱需无私奉献3 教育是反人性的……   “我是不肯给自己花吗?你就挣那么点儿, 你,孩子,房子都要花, 哪儿还有多余的给我花?”   秦意岚嘴角讥讽地一撇:“好不容易省了点儿钱给自己买点儿东西, 马上批评我不体谅你, 不考虑家庭收支平衡, 我敢花你的钱吗?”   “我没钱花, 不上班怎么办?前几天可是你催着我去找工作的,这才上几天班,你又要我辞职在家带孩子。”秦意岚用眼角斜晲着孙绍远:“你到底想要我怎么办?”   孙绍远瞪着秦意岚不说话, 他的想法很简单,回到以前那种状态。   他在外面努力拼搏挣钱, 家里有干净的衣物,有舒适的床铺,有美味的饭菜,有可爱的孩子,做妻子的需要把这一切都操持好。   诚然钱是有些不够用,不过只要妻子稍稍节俭一些些, 那就完全没问题了, 就像他们家以前那样。   秦意岚无视他的眼神,低着头把刚才翻译好的说明放到邮箱里再斟词酌句检查完最后一遍,点击了发送,收起电脑回房间了。   第二天是周末,秦意岚要带着孙语晨去上兴趣班,上午钢琴,下午绘画,晚上还练跆拳道, 十分的忙碌。   孙绍远跟秦意岚谈崩了,可他要妻子回归家庭的念头还没下去,一大早起来就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儿跟秦意岚道:“我今儿没事儿,晨晨不是要去上兴趣班吗?我开车送你们去吧。”   到了兴趣班,孩子们进去上课,几个坐在休息区闲聊的家长在交换最新情报:省交响乐团的林声老师又要开班带学生了,他们都想带着孩子去试一试。   “家长们都说这个老师可厉害了,他门下的学生不是考业余十级,全都是考的英皇呢。”孙绍远跟秦意岚商量:“不如我们也带晨晨去试试?”   林声老师确实很厉害,也很会带学生,黄轻云活了两辈子,都没给孙宇晨错过这个学习班。   这个学习班在老城区的大剧院附近,孙家住在最近几年才发展起来的高新区,报这个班要横跨大半个城市去上课,黄轻云一坚持就是近十年,直到孙语晨初中毕业为止。   为了上这个班,母子两个需要在休息日的凌晨六点就起床,八点半前到达,两个小时课程上完,再耗费两个多小时赶回去。   耗费的时间太多,坚持的时间也太久,孙宇晨筋疲力尽厌烦无比。   他因为这个跟黄轻云闹腾,抱怨、冷战、发脾气,无所不用其极,而黄轻云却一力坚持,哄劝,讨好,责骂,母子两个在长年累月的对抗中终于坚持了过来,黄轻云把钢琴刻到了孙语晨的血肉里。   孙语晨十三岁就考到了英皇八级,在全国性的钢琴大赛中获得了青少年组金奖。   他后来能成功申请到康奈尔大学,标准化考试成绩固然是决定性因素,可黄轻云从小给他培养起来的综合素质也功不可没。毕竟国外大学除了看重成绩之外,对申请人的优势和特长也非常在意。   事实证明,黄轻云要孙语晨坚持的东西,都在孙语晨以后的学习和工作中给了他一定程度的帮助,如果没有黄轻云呕心沥血的培养,孙语晨的优秀必然要大打折扣。   教育是反人性的,人类归根结底是动物,动物追求舒适和欲望是原始本能,人类的基因里就带着兽性,喜欢享受,拒绝痛苦。   学习不是享乐,教育的根本就是培养人类的自我控制能力,用强大的自制力去约束基因中的动物性本能,让人主动学习,追求知识,发展科技,造福社会,这个过程显然违背了人类的生物本性,它无疑是痛苦的。   黄轻云的诸多坚持加剧了孙语晨的痛苦,孙语晨的不断反抗消耗了黄轻云无数的精力和时间,让她筋疲力尽,不堪其烦,   这个过程对于黄轻云而言也是非常累非常难坚持的,但她源于一腔母爱,忍受着来自于儿子的敌意和对抗,坚持了二十多年,终于培养出来了一个在众人眼中特别优秀的孙语晨。   功成名就的孙语晨却并不感激自己的母亲,他在世人眼中确实是成功的,国际顶尖学府毕业,体面的工作,令人艳羡的薪酬,然而这一切是他想要的吗?   不! 这是他母亲想要的,不是他想要的,他少年时的梦想早就被他母亲用市侩的价值观给打了个稀巴烂!   “试试可以。”秦意岚颔首:“不过我觉得你得跟孙语晨商量一下,他能坚持下来吗?”   孙绍远不以为意:“都没去面试呢,谈坚持太早了点儿吧,再说他小孩儿家家的懂个什么坚持,只要按时送他去上课他不就能坚持了吗?”   按时送去上课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更遑论在家里还要进行长时间的练习,为了让孙语晨好好儿练琴,黄轻云想了多少法子,用了多少招数?   秦意岚微微一笑:“那行吧,你觉得没问题就带他去试试。”   黄轻云对于培养孩子向来是不遗余力的,孙绍远觉得这是缓和夫妻关系的好机会,乐颠颠地跟家长们打听了地址电话,周日一大早就开车陪着秦意岚一起,带着孙语晨去参加面试。   因为路远,他们十点多才到,等待参加面试的号码已经叫到二百多,接待人员很遗憾地告诉他们,这周轮不上他们的号了,要他们一个月后再来。   无功而返还要再等一个月,孙绍远却很兴奋:“看见没有?老师说最多招十个学生,竟然有这么多人来报名,看来这老师是真的牛。”   是挺牛的,别的兴趣班都是交钱就能上,这位老师招生却得面试,人家招的是能传承衣钵的门生。   秦意岚的新工作干的很不错 ,她专业知识过硬,情商又高,不管是跟着商务团队去谈判,还是私人随行做翻译,从来没有被投诉过还广受客户好评,翻译公司就特别喜欢给她分派外出任务。   外派任务短则一两天,长则十天半个月,近者本市,远则国外,这要是放在黄轻云身上,她必定得考虑她不在家孩子没人照顾的问题。   秦意岚则不管这些,只要薪酬给够,指哪儿去哪儿,至于孩子,不是还有孙绍远吗?   孙绍远却不想被妻子“依靠”,他在家里暴跳如雷:“你出差一走几天,把孩子丢给我一个人管,我经常得加班,孩子在学校就没人接,别的小朋友都被家长接走了,就他一个在那儿哇哇大哭,我是缺你吃了还是缺你喝了?你就不能老老实实在家带孩子,非要去上这个班?”   “这话指责的好没道理。”秦意岚翻了个白眼:“吃饱喝足就好,那是动物的需求,不是人类的。”   “矫情点儿说,我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女性,需要通过展现所学来追求自我价值,庸俗点儿说,你给的钱不够我花,我需要自己去挣。”   “从孩子的角度说,我不想让他认为自己的母亲是个一事无成的家庭主妇,从你的态度来看,我也不希望给你机会,让你跟亲戚朋友同事吐槽说你媳妇只是个靠你养活着的米虫。”   秦意岚叭叭叭一长串话打晕了孙绍远,他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风情万种地微微一笑,秦意岚歪着头看他:“其实真正的理由就是,我认为女人一辈子只绕着孩子老公转悠太没意思太傻了,世界那么大,生命那么美好,为什么要把自己活成别人的附庸或影子呢?没必要用自己的妥协和退让成全别人的舒适生活,哪怕那人是丈夫和孩子。”   孙绍远张口结舌,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痛苦中隐含谴责地质问秦意岚:“钱不够花,要多少才够你花?你是一个结了婚的女人,你是一个孩子的母亲,你应该端庄稳重,花费这么多的金钱和时间精力打扮自己,你觉得合适吗?我没看到你的美,只看到你的虚荣!”   秦意岚刚要接话就被他拧着眉头打断了:“还有,你不上班在家照顾的是谁?是你的孩子!母亲照顾孩子是天经地义的事儿,你竟然觉得为家庭为孩子付出是你吃了亏?亲情和爱情在你心里都是可以量化的是吗?你太自私,太可怕了,轻云,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孙绍远这一堆话槽点太多,秦意岚不知道如何吐,可他有一件事说对了。   当今社会的主流观点,母亲照顾孩子天经地义理所当然。   男人为了工作常年不在家,女人在家带孩子,周围所有人都习以为常,仿佛事情本该如此。   而女人为了工作常年不在家,男人带孩子,那就有问题了,大家都会指责这个女人不负责任,不爱孩子不顾家。   男人离婚不要孩子,人们会认为很正常,孩子跟着亲妈有人疼。女人离婚不要孩子,那就是狠心绝情。   男人丧偶了,周围人劝:“赶紧再找个吧,娶个媳妇儿回来也好帮你带孩子。”   女人丧偶要再婚,周围人劝:“婚前要商量好,不让你带孩子过去的可不能嫁。”   不管亲妈后妈,都要求对孩子无条件的好,无条件的付出,这样才配得上“母亲”这两个字,若是不把孩子放首位,事事为孩子考虑,别说“母亲”的称呼,简直就不配为人。   “你用不着指责我。”秦意岚冷了脸:“在这个世界上,我首先是我,其次才是某人的母亲,某人的丈夫,我要先做好我自己,然后才能去兼顾其他的角色。”   “还有,感情都是相互的,我为家庭付出了,你们看到我的付出了吗?肯定了我的付出吗?如果你们不心怀感激且给予同等回报,那我为什么还要继续付出?人的心,可是会变冷的。” 第44章 母爱需无私奉献4 儿媳跟婆婆的矛盾……   任孙绍远发脾气也好, 谴责也罢,秦意岚都不肯松口辞职,俩人不欢而散, 孙绍远恼怒之下开启了冷战模式, 再不肯搭理秦意岚一下。   秦意岚乐得不用跟他交流, 班照上, 妆照画, 衣服照买,公司给了外派任务,她也照样想去。   她的无所谓惹恼了孙绍远, 冷战已经不足以让他表达对妻子的不满了,孙绍远开始侧面反击。   他突然就忙碌了起来, 每天三更半夜才回家,周末也要出去,孩子他自然是一下都不再管了。   这天公司又要安排秦意岚出差,她给孙绍远打电话,交代他接送孩子,孙绍远直接冷冷扔来一句:“我工作忙, 没空, 你自己想办法。”   秦意岚岂会被他给刁难住,转身就通过家政公司雇了个保姆过来。   现找来的保姆跟孩子不熟悉,秦意岚请了孙绍远的母亲来帮忙:“孙绍远工作忙,我也要出差,晨晨就没人照顾了,我已经请了保姆,不过保姆请得急,孩子跟她还不熟悉, 我不是很放心,您来家里住几天,帮看着点儿,您看行吗?”   孙母早就退休好几年了,老太太自诩是个有修养的人,她不屑于参加小区里的广场舞老年团,就给自己报了个学国画的老年艺术班。   除了隔三差五地去上课,或是参加艺术班的集体活动,孙母再没别的事儿可忙,时间那是大把的有。   虽然孙母有时间,秦意岚让她来看孩子,老太太还是觉得很不快,一进门就拧着眉训斥秦意岚:“上班上的心野的,孩子都不管了,这是我有空,你一喊我就过来了,我要是没空你怎么办?就把晨晨交给那才认识的保姆?孩子可是你亲生的,你心咋那么大呢!”   “您这话说的,我心大?”秦意岚哈哈一笑:“我的心可没孙绍远大,我急着出差,交代孙绍远接孩子,他直接给我一句‘没空’,就再也不管了。”   “是我,赶紧联系了家政公司,花高价让人家推荐了个靠谱的保姆过来,又是我,赶紧联系了您,孩子的奶奶,让您过来看着点儿,我要真心大,那就跟孙绍远一样,什么都不管,直接提着行李走人了。”   对于秦意岚的反驳,孙母极其不悦,她瞪大眼不可思议地看着秦意岚:“你是当妈的,你哪儿来那么多委屈?嫌带孩子麻烦?嫌麻烦你当初干嘛要生他呢?   “再说绍远上班那么忙,你不说好好儿在家看孩子,偏闹腾着要上什么班,你这不忙上添乱,净给绍远找麻烦吗?”   孙母这理所当然的语气把秦意岚都要气笑了。   女人是孩子的妈,就理所当然要带孩子?   男人上班忙理所当然不用带孩子,女人如果平衡不了工作和带孩子这两件事,就算牺牲自己的事业也不能拿孩子去叨扰忙工作的男人?   “我是当妈的,那孙绍远还是当爸的呢,他工作忙,我工作就不忙吗?”秦意岚十分不解:“为什么带孩子是我一个人的事儿呢?”   “孩子是你生的,你不带谁带?”孙母臭着脸把自己摔到了沙发上:“你倒是怪会享受的,绍远上班那么辛苦,你不说体谅他,还请保姆,请了保姆你就啥也不用干了是吧?”   “我体谅他,谁体谅我?”秦意岚也拉下了脸:“保姆的工资是我付,用不着他,孙绍远的那点儿工资,除了供房贷和养孩子,还够干什么?自打我全职在家带孩子这几年,我过的什么日子?”   “你每季都置办新衣,我五年没有买过外套了,你在美容院办年卡,我一瓶十几块的维E乳霜用一年,你报国画学习班,我连八百块一年的网课都舍不得上。”   秦意岚说着话委屈的眼泪就流了出来:“我是没有能力上班挣钱吗?我上班挣得未必就比孙绍远少了,为了带孩子,我缩在家里指望孙绍远那点儿工资,可他让我过得是什么日子?”   “一家三口人,孩子要接受良好的教育,给他花钱不能省,孙绍远要上班,给他花钱也不能省,能省的就是我这个在家不用出门见人的家庭主妇。”秦意岚抹了抹泪:“凭什么只我一个人妥协牺牲?”   “自古都是男主外女主内,你是当妈的,为了孩子妥协一下怎么啦?委屈你啦?”孙母气咻咻地抱怨:“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自私到家了…………”   自私到家的秦意岚提着行李出发了,这一走就是二十多天,直到孙语晨快面试钢琴班的时候才完成任务回到家。   出租车把她放到小区门口,她推着行李箱往家走,在楼下的小花园里,正好遇到孙母跟几个老太太热火朝天地吐槽儿媳妇。   “我儿媳妇儿可不像话,昨天又跟我吵了一架,她把我气得呀。”一个胖老太太不停地捶自己的胸:“现在心口都还疼着。”   “哟!老姐姐受委屈了。”孙母颇有同感地点头:“现在的年轻人,都可不像话,你跟她是为了啥吵的?”   “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我大孙子,我大孙子这不是上小学了吗?老师一会儿什么拼音一会儿什么英语,还要在手机上打卡,这些事情我又弄不清楚了,就让我儿媳妇辞职回家看孩子学习。”   胖老太一脸苦恼:“她一个高速公路收费员,一个月工资才挣三千多块,还离家那么远,那破班有啥好上的?她可倒好,怎么说都不肯辞职,说我辅导不了孩子,她就给孩子报辅导班,人家那辅导班一个月怎么也得一千多块钱呢,她那点儿工资,交完了辅导班钱就剩个饭钱了,那班儿她上的有意思吗?啊?”   “可不是,这也太不应该了 。”孙母赶紧附和:“啥事儿能有孩子的学习重要呢?工作辞了能再找,孩子的成长就这一次,错过那就是错过了,小学时基础没打好,就影响初中成绩,初中影响高中,这一环套一环,错过一环,这孩子的未来就大不一样。”   胖老太频频点头,一个黑瘦老太太却有不同意见:“老妹妹你可知足吧。你儿媳妇虽然工资少了点儿,好歹还挣钱呢,我们家那个,自打生完头一胎,人家那是一天班儿再没上过。”   “头胎老大是男孩儿,这二胎又是龙凤胎,家里仨孩子俩男孩儿,以后上学结婚娶媳妇得多少钱?”   黑瘦老太太一边儿来回推着婴儿车哄睡里面的孩子,一边儿气恨恨地抱怨:“他们那个妈,人家就能坐得住,一天到晚在家享清福,也不说出去找个活儿干干,就指望着我儿子一个人挣钱养活全家呢!你们说可气不可气?”   “那确实太不应该了。”孙母开始同情黑瘦老太太:“一个人上班养活五口人,肯定吃力啊,尤其是孩子,现在养孩子跟咱们那时候不一样,可花钱,你儿媳妇确实不应该待家里。”   婆婆们倒是挺难伺候,儿媳妇上班,她们不是嫌儿媳妇挣得少,就是嫌儿媳妇不带孩子,儿媳妇在家带孩子,她们又嫌儿媳妇不工作只会花他们儿子挣得钱。   秦意岚推着行李箱过去对着孙母开口了:“妈,你了解情况吗你就瞎批评人家?”   几个婆婆凑在一起说儿媳妇坏话,被人抓了个现行,几个老太太尴尬的,跟秦意岚点头打招呼就要走。   秦意岚先喊黑瘦老太太:“刘阿姨,您儿媳妇不去上班,不是在家享清福,她是心疼您呢,平时你俩带三个孩子都够辛苦的了,她要是去上班了,仨孩子不都得您一个人带?您带得过来吗?要是您觉得自己真没问题,能把三个孩子看好,您就给我一句话,我帮您儿媳妇找个工作,您看怎么样儿?”   怎么样啊,不怎么样。   带孩子这种事儿,谁干谁知道,吃喝、哭闹,一时一会儿也闲不下来,尤其是孩子多的家庭,这个孩子还没伺候利索呢,那个孩子又出状况。   伺候三个孩子,不是嘴上说说那么容易的,刘阿姨跟她儿媳妇两个人带三个孩子已经很勉强了,指望刘阿姨一个人带仨孩子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儿。   黑瘦的刘阿姨被秦意岚这一通软中带硬的抢白给羞红了脸,低着头推着婴儿车快步走人了。   “还有杨阿姨。”秦意岚又转向见势不妙就要开溜的胖老太太:“您说的那事儿我得劝劝您,您儿媳妇单位离家远,可您儿子是公务员,工作清闲每天都能回家,他为什么不能辅导孩子功课呢?”   秦意岚笑语晏晏:“只要您儿子每天抽出一点儿时间把这活儿干了,每月就能给您家省下最少一千多块钱的开支,让您儿子下班后辅导一下孩子功课,比让您儿媳妇辞职合算多了,您盘算盘算是不是这个理儿?”   “哈哈,哈哈,还是年轻人脑子灵活。”胖胖的杨阿姨给了孙母一个尴尬的微笑赶紧开溜了:“那啥,突然想起来晚上的菜还没买,我买菜去了哈。”   几个老太太作鸟兽散,经过这一场子事儿,孙母觉得秦意岚在人前不给她面子,对她很有几分冷落之意。   秦意岚八风不动,只静等孙绍远带着孙语晨去面试。   当初孙绍远想要缓和夫妻关系,主动揽了这么一桩子事儿,这段时间他跟秦意岚冷战,早把这件事儿忘到了爪哇国。   秦意岚主动提醒他,孙绍远很是有几分火气:“你想要孩子上这个班就带他去面试,不想要他上就不去,你跟我说有什么意思?”   听完他这不负责任的屁话,秦意岚两只眉毛一竖就要发火。 第45章 母爱需无私奉献5 钱壮怂人胆   秦意岚眉毛倒竖厉声喝问孙绍远:“你是不是老年痴呆了?当初是你坚持要带孩子去试试的, 现在又推给我?面试你都不想管,我还能指望你以后接送他每周去上课?”   “如果面试通过,以后每周末都要花六七个小时在这件事情上, 指望我一个人全权处理这件事是不可能的, 你要是不打算付出时间和精力, 那也不用带他去面试了, 省得白跑一趟浪费大家的时间。”   孙绍远被秦意岚给喊了一顿, 气得脸色铁青,歪着嘴角讥讽秦意岚:“你现在可是鸟枪换炮了,大翻译家能挣钱了是吧?钱壮怂人胆, 看把你能耐的,现在别说我这个丈夫, 孩子你都不放在眼里了,这面试还没去呢,先跟我争论谁接送,生怕自己吃一点亏,你就是这么当妈的?”   “我这个当妈的不行,你这个当爸的就行了?”秦意岚冷笑一声:“孩子要去报班, 我最起码考虑了以后谁接送的问题, 你考虑了些什么?你有想过以后上课他怎么来回,平时练习怎么安排吗?”   “钱壮怂人胆这话倒是没说错,你不就仗着自己挣了几个钱,才理直气壮地想把照顾孩子的责任全都推给我吗?”   孙绍远被秦意岚气得额头青筋直冒,他站起来扔下一句:“随便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不管了!”就摔门而去。   他不管,秦意岚也不管。   那位老艺术家林声是要找衣钵传人的,他教学生跟普通兴趣班可不一样, 要求要高得多,也严苛得多。   孙语晨天赋不错却吃不得苦,每天的练习在他看来就跟上刑场一样难捱。   可梅花香自苦寒来,哪怕天赋再高老师再牛,不经过努力练习,那高超的技艺也不会凭空就能被掌握。   孙语晨能在十三岁就考完英皇八级又取得全国性赛事的金奖,全依赖于黄轻云苦口婆心的督促,手段百出的压制。   为了督促孙语晨按时保量地把琴练好,黄轻云夸奖、哄劝、利诱、唠叨、责骂、动手,十八般手段使了个遍。   甩手掌柜孙绍远从来不管孙语晨的琴是怎么练的,作业是怎么完成的,每日里的学习和生活是怎么安排的。   他只会在孙语晨取得了好成绩的时候摸着儿子的脑袋夸一声:“好小子,不愧是咱老孙家的种,像我!”   孙语晨若是闯了什么祸,或是考试成绩差了,他就两眼一瞪批评黄轻云:“你每天啥也不干,班都不上,怎么连个孩子都带不好?”   黄轻云是位爱孩子如命的母亲,但凡孙语晨有一点儿不好,她不用孙绍远批评,自己都能自责死。   为了孩子,她能牺牲一切,时间、精力、甚至自己的人生,一辈子呆在家里,只为培养出一个优秀的孩子来。   子曰: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   黄轻云不上班,一天到晚只绕着孙语晨转,过于亲近密切的关系,让她在孙语晨眼里一点儿威仪都没有。   孙语晨日常就不爱听她的,她说一句,孙语晨能顶回来十句。   学习就好像是在给黄轻云学一样,要她费尽心力哄着笼着,催着赶着,才能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   生活上就更不用说了,不管是吃饭还是上床睡觉,黄轻云不催上个十几二十遍,他都不带动弹的。   因为这一点,黄轻云教导他的时候往往要多费许多功夫。   秦意岚有人生没人养,是自己挣了命磕磕绊绊才长大的,她从来不认为母亲牺牲自己的所有只为成全子女的人生这种做法是正常的,所以她理解不了黄轻云的行为。   秦意岚经常出差,晚上回来也多半都带着工作,在家里也得忙工作的事儿,给孙语晨讲题都得等她工作间隙进行。   要是轮到孙绍远照顾,秦意岚跟孙语晨的接触就更少了,除了问一句“今天怎么样?”之外,再没别的话。   秦意岚几辈子都没有享受到父母的关爱,她也不知道该怎么用母亲的身份去关爱别人。   她跟孙语晨的“母子”关系,无疑是疏远了,关系远了之后 ,孙语晨反倒是不敢在秦意岚跟前造次了。   秦意岚的话在孙语晨面前竟然格外的有分量,像以前黄轻云说一句,他就要顶一句的那种情况,竟然再没发生过。   秦意岚仔细观察对比了一番,不由得感慨连连,可见不管是再亲密的关系,哪怕母子间呢,也得保持一个合适的距离,并不是越亲近越好。   眼见面试在即,秦意岚稳如泰山一动不动,孙绍远反倒坐不住了。   他平日里跟朋友同事们交往的时候孩子偶尔也会成为大家的话题,这种时候攀比就在所难免了,拜了省交响乐团的老艺术家做老师,绝对是个可以拿出来炫耀的点。   再说他毕竟是孙语晨的亲爹,为了跟妻子赌一口气,就眼睁睁看着儿子错失一个拜名师的好机会,这也太亏了点儿。   左右一权衡,孙绍远到底是带着孙语晨去参加了面试。   面试结果现场就出,孙语晨通过了,孙绍远很得意:“报名的有两百多快三百人了,老师面试了两个月,就挑了八个学生,咱晨晨是年纪最小的一个,嘿嘿嘿,不愧是我孙绍远的种,就是优秀。”   优秀的孙语晨报上名就要开始正式学习了,秦意岚给他制定了一个详细的周计划。   一周内的每一天每一小时要做什么都清清楚楚,然后认真地跟孙语晨谈话:“做为你的妈妈,把你带到这个世界上的人,我有义务对你的未来负责,所以,我给你制定了这个计划。”   秦意岚把计划表一项一项的指给孙语晨看:“你如果认真按照这个计划表去做,那我可以保证你的未来绝对会比大部分人都要轻松许多,自由许多,你现在年纪小,不懂这些没关系,只要按这个计划表上的做就行了,明白吗?”   安排完了孙语晨,秦意岚态度强硬地把一人一周的轮换计划摊派给了孙绍远。   家里虽然有保姆,可保姆顶也就是日常接送,做个饭,伺候孩子洗洗涮涮,每天的作业辅导,群内打卡这些涉及到孩子教育的问题,还得父母亲自上阵。   秦意岚自己只管一周,这一周过完,她就不管了,孩子作业没写,老师在群里@她,她直接跟老师回话:这周孙语晨归@孙语晨爸爸管,麻烦您直接去找他。   孙绍远不想管,秦意岚毫不客气地通知他:“照顾孩子不是我一个人的责任,你要是不愿意分担这份责任,那我们也没有必要继续这桩婚姻了。”   一开口就要离婚,孙绍远被秦意岚气得脑袋直发懵。   诚然他跟妻子的夫妻关系最近不大好,可孙绍远却没想过要离婚。不离婚的原因并没有多浪漫,纯粹就是离不起而已。   这一说离婚,首先就得分房子,房子是婚后财产,他最多能分一半儿,分完房子还有孩子。   他要孩子,以后孩子就是一个大|麻烦,他可不想以后自己一个人一边儿工作一边儿带孩子,再说带着个孩子,他再婚也受影响。   看黄轻云现在对谁照顾孩子这个问题毫不妥协锱铢必较,真要离婚,估计她也不想要孩子。   要想让妻子离婚带孩子,那势必得在经济上给她更多的补偿,说不定一来二去他连一半的房子都保不住。   孙绍远越想越觉得这婚不能离,对于秦意岚的安排他无力反抗,只得乖乖低头,俩人一替一周开始轮流。   被秦意岚给强势摊派了照顾孩子的任务,孙绍远心里憋了老大一团火,就想找个机会寻衅,把这团火气发出来。   这么三等两不等,没等到朝秦意岚发火的机会,他倒是先朝孙语晨发了好几次脾气。   他们这套房子是学区房,孙语晨幼儿园毕业,按照就近入学原则,顺顺当当地进了本区最好的小学。   一上小学,跟幼儿园时就不同了。   每天都有作业,且作业的数量也开始多了起来,兴趣班的每日练习加上学校作业,让孙语晨疲于应付。   尤其是周末,作业本来就多,还要去兴趣班上课,回家还得练习,这么马不停蹄地忙碌,对于孙语晨来说,简直难以应付暗无天日。   孙语晨开始闹脾气,应付作业,不去上兴趣班,把孙绍远烦得一个头两个大,短短一个星期,父子俩就爆发了好几次冲突。   轮到秦意岚了,倒是省事的很,孙语晨说不想练习,秦意岚直接点头:“不想练习那就不用去上兴趣班了,指望上课时候的那一两个小时就想熟练掌握一门技艺显然是不可能的事儿,浪费那钱干嘛,我帮你把班退了吧。”   孙语晨大喜过望,秦意岚微微一勾唇:“别急着高兴,你把后果想清楚,现在兴趣班退了,过段时间你掌握的这些技能都会被遗忘,你前几年的付出等于全白费,再一个,你去问一下你的同学们都会些什么才艺,别万一人家多多少少都有一两样特长,你却什么都不会,这以后要是有个需要展示才艺的场合,你准备怎么办?你要是觉得这些没问题,那这班我马上就给你退。”   要是换成黄轻云,事情必然不能这样办理,孙语晨这几项才艺都坚持好几年了,现在怎么能半途而废呢?说不得要各种手段齐出,连鼓励带压制,非要让孙语晨坚持下去不可。   黄轻云是一腔子热血全都为了孩子,秦意岚却没这份慈母心肠,作为母亲,她为孩子铺了路,孩子不愿意照着走,那他就得承担自己的选择带来的后果。   别说什么孩子现在小不懂事,做父母的得给他把控方向,牛不喝水强按头,得使多大的劲儿才行?她可没这个心气儿跟孙语晨长期较劲儿。   秦意岚痛痛快快就要给孙语晨退班,把孙绍远气得一个倒仰:“那些兴趣班都上了三四年了,花了那么多学费,还没练出个成绩就半途而废,那么多钱不都白花了吗?再说林声老师那个班咱能上多不容易?打败了那么多面试者才得来的机会,说不上就不上?”   在孙绍远的坚持下,就保留了这个钢琴班,其他的绘画跆拳道架子鼓的全停了。   经过这么一件事,孙绍远跟秦意岚的关系越发冷淡了,他觉得秦意岚不顾家,不顾孩子不顾他,是彻头彻尾的自私自利,对着秦意岚他越发地冷漠起来,两人说是夫妻,不如说是舍友。   秦意岚本来就跟这父子俩人没感情,又接了老板的任务,自然不肯像黄轻云一样做个舔狗,孙绍远对她的冷淡倒让她正中下怀。   俩人就这样僵持到孙绍远十五岁。   这一世没有黄轻云的一腔母爱加持,孙绍远直到十五岁才考完英皇八级,考完他直接突发奇想,报名参加了一个男团训练生的海选,准备进军娱乐圈做明星。 第46章 母爱需无私奉献6 知识改变命运,学习……   孙语晨这明星梦不是秦意岚来了才有的, 他在原世界里就跟黄轻云这么闹腾过。   黄轻云特别不能理解她的宝贝儿子,不说别的,就国内各个影视传媒院校每年都有多少毕业生?各大影视城外又有多少群演在等机会?   每年一头扎进娱乐圈无数人, 又有几个能在荧幕上混个脸熟, 让观众记住姓名?   像孙语晨要去报名的这种练习生, 娱乐公司每年都招一大群, 短则训练一两年, 长则训练三四年,甚至五六年的都有,最后能真正成团出道不过寥寥数人而已。   娱乐圈, 红,靠的是玄学, 不是努力,红了固然是出了头,红不了呢?浪费了时间错过了学业,以后的人生该怎么办?   黄轻云苦口婆心劝阻孙语晨,孙语晨却非常不能理解:“我要是红不了,就去送外卖, 做生意, 哪怕在夜市开个烧烤摊也好呢,我干什么不行?人生难道就只有好好上学找工作这一条路?”   天真的可怕。   学历不是人生必备,可它确是一块结结实实的敲门砖,是向上一阶层迈步的阶梯。   上学时学到的知识,工作后不一定用得上,但上学,学的也不止是书本上的知识,在学习过程中开拓的眼界见识, 锻炼提升的思维方式,都会是成功的基石。   确实经常有什么顶尖学府毕业生猪肉档卖猪肉,重点高校研究生不工作在家啃老之类的报道,也确实有低学历者开公司挣了钱,事业做得很成功这样的案例。   可是这样的例子毕竟是少数,纵观全社会,高学历者成功几率绝对比低学历者要高得多。   黄轻云是老一辈儿的大学生,信奉“知识改变命运,学习成就未来”,她自然不肯答应孙语晨的要求,母子两个爆发了有史以来的最大冲突。   最后黄轻云以割腕自杀做要挟,才逼得孙语晨放弃了这个念头。   这件事成了母子间扎得最深的那根刺。   孙语晨现在又提出了这要求,秦意岚表示无所谓,孙绍远却炸了。   不管感情还是责任,都是越付出越想得到回报。   因为秦意岚的强迫,孙绍远参与了孙语晨的教育过程,他在孙语晨那儿付出了无数的时间和精力,理所当然就想要得到回报。   他想要孙语晨用优秀的成绩来证明他的付出是有巨大价值的,所以他完全接受不了孙语晨的理想,他接受不了自己的孩子只有初中学历。   “才十五岁你就不打算上学了?就算去娱乐圈,也要有学历的吧?个人资料一看你才初中学历,你丢谁的人呢?”   “再说你要是混不出个名堂来,以后你怎么办?真去开出租送外卖?你知道这些活儿有多累吗?你干得了吗?”   “你老子我努力奋斗,好不容易把咱们家从普通小市民提升成了中产阶级,你可倒好,又回去做社会底层了?”   “你十五六岁了,不是五六岁的小孩子了,怎么脑子里全是些不切实际的荒唐念头?”   秦意岚不干涉,换成了孙绍远做那个坚定的反对者。   只可惜孙绍远对付儿子的手段过于简单,除了打就是骂,再要么就是嘲讽奚落,正处于中二逆反期的孙语晨挨了打骂越发叛逆,直接离家出走了。   儿子不见了,孙绍远慌了,又是报警又是求助媒体,耗时一周终于在一家小旅馆里把离家出走的儿子给找了回来,孙语晨死不悔改,还是要去做训练生。   作为一个老派的,信奉学历至上的高材生,初中毕业在孙绍远眼中,差不多就约等于文盲。   哪怕孙语晨在娱乐圈混出头来了,孙绍远也觉得这学历实在丢他的人,况且孙语晨能不能混出头来还是个未知数,万一浪荡几年混不出头来,这个初中毕业的儿子岂不是要烂在手里了?   儿子以后注定了没出息,这些年耗下来,妻子跟他也没什么感情了,想一想就觉得前方无亮。   孙绍远接受不了这结果,他反复衡量了几天,想出了个一劳永逸的办法——离婚。   法律规定父母对子女的抚养责任到十八岁就算完,孙语晨虽然未满十八,可他叛逆不听话,那以后就由着他去,孙绍远是不打算再管他了。   孙绍远心里自有盘算,他也不过才四十刚出头,既然大号练废了,就赶紧结束这有名无实的婚姻,摆脱这叛逆不听话的儿子,手脚麻利点儿,还能赶得及再练个小号来止损。   孙绍远一提离婚,秦意岚就干脆利索地点了头,孙绍远看了她那态度,反倒又气得不行:“你是不是早就盼着跟我离了?”   秦意岚没理他,只给了他一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   自打秦意岚一穿进了,俩人的经济收入就分开了 ,孩子的补习费和学费俩人轮着交,孙绍远负责房贷,秦意岚负责日常生活开支,除了那套房子,再没有别的经济纠葛。   房子挂上中介,卖了一人拿一半,孙语晨归秦意岚,孙绍远每个月给他打两千块钱做生活费,直到他满十八岁。   秦意岚很认真地跟孙语晨谈话:“直到今天,我仍然觉得你应该去上学,娱乐圈不是那么好混的,很大的概率是你蹉跎了几年时光一无所得,而按部就班上学则不同,你拿到的每一张证书,学到的每一点知识,都能成为你未来安身立命的本钱,你确定要放弃坦途去冒险吗?”   孙语晨正是中二叛逆期,吃了秤砣铁了心,非要去不可,失败怎么了?他年轻不怕失败,至不济他还能去送快递,况且,他凭什么就一定会失败呢?   孙语晨去做练习生了,中考前夕,秦意岚让他请了假出来参加考试,他小半年没上学,心思也不在这上面,虽说有以前的好底子,成绩还是很难看,最后上了一所以“混”闻名的高中。   孙绍远知道了很失望,连连冷笑,用果然不出我所料的语气说:“我早说过,他肯定这下场。”   孙语晨倒是很高兴,学校烂,管得松,正好方便他长期请假不上课。   这练习生一练就是两年,孙绍远趁着这两年飞快地买房,再婚,生子,等孙语晨可以登上出道的选秀舞台时,孙绍远重新练的小号已经能满地乱爬了。   孙语晨的出道之路并不顺利,他虽然长相中上还懂乐理,嗓音条件却不太行,可身为男团成员,唱跳都要精通,他的这项短板实在太拉分,在一家顶流视频平台举办的男团选秀节目中直接一轮游就出局了。   孙语晨首秀受挫,秦意岚悄然上线,请了蔫头耷脑的孙语晨去参观一家国内百强企业的办公楼。   富丽堂皇的装修高端大气,宽敞明亮的办公场所跟电视剧里比也不差什么,虽然职员们高矮胖瘦不一,却依然个个来去如风一副精英派头。   秦意岚语带诱惑:“你也不过就两年没上学而已,现在回到校园绝对来得及,先请老师给你在家补上几个月的课,我再找找关系给你转个学校从高二开始上起,好好儿参加高考,以后做一个白领精英不好吗?”   好倒是好,可没有C位的中央舞台好。   孙语晨参加过选秀,见识过光芒聚焦的舞台,C位出道的那位在舞台中央闪闪发亮,舞台上所有人都成为了他的陪衬,所有的镜头都对准了他,全场观众都在为他欢呼尖叫,他每唱一句都有观众在台下应和。   这种感觉让人十分上头!   孙语晨曾在梦里无数次幻想过自己也能站到那个位置上,不过一次受挫,他又怎肯退缩?   “这已经是你最后的机会了。”秦意岚微微勾起了唇:“再蹉跎下去,以前学过的知识都会慢慢遗忘,学校就真正地远离你了。”   孙语晨梗着脖子:“我要追求梦想,站到舞台中央是我的梦想,我不会放弃的。”   不放弃的孙语晨又回去继续做练习生,见识过山顶的风景,他越发的不甘平淡了,练舞练嗓子不遗余力。   机会终于再次来临,又一波儿男团选秀开始了。   孙语晨已经练习了四年,又参加过一次选秀,可以算得上是经验老道,他这次倒是很有几分从容之意。   耗时四个多月,在近两千名选手中他坚持到了最后一轮,成了最后结团出道的十二位幸运儿之一。   名单最后公布时,孙语晨泪流满面。   数年的坚持和努力终于在今天开出了芬芳的花儿,他又岂能不激动?   梦想着自己以后的生活就是舞台镁光灯和欢呼尖叫的孙语晨,很快就发现自己高兴的太早了。   成了团,出了道,除了成立之后的首秀巡回演唱会,他们还是没资源。   他们有十二个人,分属十家不同的经纪公司,哪个节目想请他们都得跟十家公司打一遍交道,这也太麻烦了,为了省事儿,许多节目都是挑热度高的三四个人请。   团员们的经纪约不在负责选秀的娱乐公司里,在成团的时候就订下了团队解约的时间,对于这样的短约团队,选团的娱乐公司也懒得下大本钱去捧他们。   团员们各自有各自的经纪公司,各家公司也是只宣传自家艺人,再加上他们这种选秀男团本来就只经过短短几个月的集中培训,整个就一盘散沙,要想把他们团起来发挥整体效果,属实艰难的很。   没资源,没机会,团队没前途,就这么听天由命地运行到解散的那天,各人发展全看命。   两年下来,火得更火,糊得更糊,孙语晨就是命不好的那个,直接糊穿了地心。 第47章 母爱需无私奉献7 别拿你的标准要求我   男团选秀一拨接一拨, 长得更帅,话题度更高的新人层出不穷,孙语晨他们这个团没资源没推广, 还没红, 就凉了。   两年团队约到期, 团队解散, 除了一两个有人脉有资源的发展得还算不错, 其他人俱都在圈子里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团凉了,孙语晨也慌了。   他虽然签了经纪公司,可一来长相不算特别出挑, 二来性子也不是很讨喜,身上的话题度始终不高。   好歹他也是正经选秀出道举行过巡回演唱会的, 公司还是愿意捧的,给他安排了资源让他上了几个综艺节目。   只不过他人设不出彩,自己也不会来事儿,参加了节目都没能扑腾出水花来,公司自然而然就把他放弃了。   孙语晨刚满十八岁那个月孙绍远就再没给他打过生活费,倒是秦意岚一直资助他到选秀出道。刚出道时的巡回演唱会和接到的几个活动也挣了些钱, 靠着这些老本, 孙语晨撑到了现在。   现在公司不再给他安排工作,积蓄也眼见着要花完了,孙语晨坐不住了。   见识过娱乐圈里万众瞩目纸醉金迷的生活后,孙语晨连退圈儿做普通人都不甘心,又怎么会甘心去摆地摊送外卖?   不管以后能不能在圈子里混下去,必须得先想个能挣钱的法子,孙语晨跟几个处境差不多的朋友一合计,决定合资开个主题餐厅。   确定了方向, 就到了筹备资金环节,这几个人的处境都差不多,经济情况自然也大差不离,都是没钱的主儿,想要投资开餐厅,还得回家求助父母。   孙语晨找上了孙绍远,孙绍远不肯给。   当初离婚他拿了一半儿的房款,这笔钱买房,装修,再婚,已经花的差不多了 。   他现在四十好几了,还有十几年的房贷要还,还有个正在上幼儿园的小号要养,就算手里有余钱,他也不想给这个不成器的大儿子。   孙绍远是养过孩子的人,知道培养孩子的花销有多大,再说小号生得晚,不到孩子成年,他就得面临退休的窘境,他得为小号考虑,最起码要在退休前给孩子存下足够的教育基金,有可能的话,还得存上一笔创业基金。   比起未来有无限可能的小号,注定是个废柴的大儿子让孙绍远深以为耻,如果有可能,他甚至不想要这个儿子再出现在他的生活里。   所以这个钱他坚决不肯给,给了让这个废物点心养成啃他的习惯怎么办?   “没钱。”孙绍远态度坚决地一口回绝了孙语晨:“你都二十好几的成年人了,我对你的抚养责任早尽完了,我不可能养你一辈子,这事儿你不用再提了。”   看了红着眼圈的孙语晨一眼,孙绍远气不打一处来:“早年你要退学参加什么练习生,我就警告过你,那碗饭不好吃,学历和知识,是人在社会立足的重要资本,你不听,现在后悔了?后悔也晚了,要学历没学历,要技能没技能,你以后怎么活?”   孙语晨虽然不愿离开娱乐圈,可其实他内心深处对未来,对自己的前途也是一片迷茫不知该何去何从。   坚守有价值吗?最后能守得云开见月明吗?一想到这些问题,他心里就虚得很。   正因为面对未来时底气不足,他才特别想要做成这项投资,有了稳定的收入来源,他才会有勇气面对黑暗不见一丝光的未来。   “就是不知道以后怎么活,所以才来求助您。”孙语晨态度摆得很低:“爸,求您了,就这一次,餐厅开起来我就有稳定的收入了,以后我肯定不会再来麻烦您。”   只这一次?孙绍远不信。   有了一次就有二次,有了二次就有无数次,这口子他坚决不能开,不然以后这小子缺钱就来要,那谁能顶得住?   “求助我?你能耐大着呢,你求助我做什么?”   孙绍远冷笑:“当年你不都说了吗?红不了你就去开出租,送外卖,那现在你开出租送外卖去呀,你找我干什么?别说我没钱,就你这种说了不算数的,有钱我也不会给你。”   被这么奚落了一顿,孙语晨受不了了,他红着眼睛朝孙绍远大吼:“说那么多都是借口,你不就嫌我学历低吗?你不就是偏心小的吗?不给算了,当我多稀罕呢。”   孙绍远厌恶地皱起了眉:“你学历低不是事实吗?我就是偏心怎么了?不稀罕你就少登我的门。”   被亲老子给无情拒绝的孙语晨一无所获,掉着泪走了。   孙母听说了这事儿找上了他:“别怪你爸,你爸他年纪大了负担又重,他哪儿有钱给你,他那样说你,其实就是恨铁不成钢,当初你学习多好啊,要是好好念书,现在早也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了,哪至于像现在这样,连个能保障生活的基本收入都没有?”   当初全家人都反对他辍学,走到今天这一步,为了面子,孙语晨也不能说自己后悔了,他嘴硬:“我就爱这一行。”   至于心里怪不怪孙绍远,那就不用跟孙母说了,他还没傻到那程度。   孙母给他拿了五万块:“奶奶年纪大了,除了退休工资也没别的收入,攒了这么些年就这点儿钱,给你拿去用。”   孙语晨无疑是感动的,不由自主就掉起了眼泪,孙母眼珠一转询问:“你妈给了你多少钱?”   他抽噎着回:“我妈出国不在家,她让我等她回来再说。”   “你妈肯定有钱。”孙母笃定地说:“她没再婚,她挣的钱不给你给谁?你只管找她要。”   有钱的秦意岚出差结束一回到家就被孙语晨找上了门,认真听了孙语晨的计划,她干脆地点了头:“钱我可以给你,不过你要打欠条,这些钱你以后要还我。”   孙语晨震惊又茫然,这段时间他也没少跟合伙人们交流筹款进度,大家讨论的都是家里给多给少的问题,还没有一个小伙伴说过家里要求打欠条的。   秦意岚微笑:“你已经是成年人了,我没有义务再负担你的生活开支,但你现在遇到了难处,基于母子情谊,我会给你一定程度的帮助,但这个帮助不是无底限的你知道吧?”   “或许你特别接受不了,但是我也有自己的难处。”   秦意岚和声细语地跟孙语晨道:“我已经四十多了,精力和体力在逐年下降,也到了该考虑养老问题的年纪了,等我退休后,指望社保交的那点儿养老金显然不足以支撑有品质的老年生活。当然,我也不愿意给未来的你增加负担,所以我势必要存一笔钱来保障自己退休后的日子。”   “现在你有需要我就把钱给你,等我老了,谁来保障我的生活呢?”秦意岚特认真地问孙语晨:“你吗?”   孙语晨无语,他不敢接这话,他连自己以后的生活都保障不了,又怎么保障秦意岚“有品质的老年生活”?   跟秦意岚做了这么多年母子,他对秦意岚所谓的 “有品质的生活”还是相当了解的,她的消费水平可以媲美一些三四线的小明星,远不是他能负担的起的。   “如果你愿意给我打欠条,并约定好还款方式,那我借你一笔钱去投资并无不可,但是想要就这么红口白牙找我要一笔钱,那就不太可能了,毕竟我努力工作拼命加班不是为了养活已经成年的儿子的。”   秦意岚的要求让孙语晨心里很不舒服,不过为了能拿到这笔投资款,他还是咬着牙签了一份借据。   孙母很关心孙语晨的融资情况,听闻孙语晨还给秦意岚打了欠条,她立马大怒:“你那个妈,真是心肠坏透了,你是她儿子,她唯一的儿子,你花她的钱不是天经地义的吗?她挣钱不给你花还想给谁花?”   “我们这些当妈的,一心为了子女着想,每个月只有两三千的退休工资都还要精打细算存下些贴补儿女,她可倒好,见天出国出差的,钱没少挣,全花她自己身上,给你花一点还得打欠条,她心里到底有没有拿你当儿子看?”   孙母越想越气不过,跑去找秦意岚要说法,秦意岚冷笑:“我怎么就没为孙语晨考虑了?没为他考虑我就不会借钱给他了,我这个当妈的不称职,我好歹还借钱给他了呢,他爸可是一分钱没出吧?”   “再说当妈的就非得一心为子女奉献一切?既然这样你怎么不住到你儿子家里去帮他带孩子呢?据我所知你儿媳妇可是请了你好几回呢,你怎么不为你儿子媳妇儿奉献去啊?”   秦意岚的话好悬没把孙母给气出个好歹来。   孙绍远再婚娶的那个媳妇年纪小,做个家务拈轻怕重,孙绍远在家就会被她指使的脚不沾地,孙母又不傻,她自己一个人生活多逍遥自在,可不想去做遭儿媳妇呼来喊去的免费保姆。   因此儿媳妇喊了好几次让她去帮忙带孩子,她都以年纪大了身体不适推脱了,为了这,儿媳妇对她意见很大,跟亲戚朋友们抱怨了个遍,没想到连前儿媳妇都听说了。   孙母刚指责秦意岚只顾自己,没有全心全意为孩子考虑,秦意岚反过来就拿这事儿讽刺她,孙母又羞又气,嘴唇哆嗦着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其实我挺能理解你的。”秦意岚微微一笑:“孙绍远小时候你也是费尽心力教养了他来着,要不然他也不能去上大学对吧?供养上学,操持婚事,你能为他做的都做了。现在他都四五十的人了,家都成了两回,儿子也生了两个,你年纪大了,到了该享福的时候,难道还真的刮骨熬髓的替他牺牲啊?”   “哼,你自己自私,就把别人想得跟你一样。”   孙母强行辩驳:“我是身体真不行,我但凡身体状态能好一些,我就去给绍远带孩子去了,你以我是你呀,自己吃好的穿好的用好的,明明有能力帮,却还是眼睁睁看着孩子为了那点儿钱为难,心狠的要命。”   “你是当妈的,孩子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你不疼他谁疼他?”   孙母拿斜眼撇秦意岚:“现在世道不行,人心都坏了,想当年我下了班还去街上给人看自行车,就为了多挣两个钱,让绍远在学校能宽裕点儿,你可倒好,有钱放着也不给孩子花,啥人呢!”   黄轻云也曾把自己的后半生都献给了儿子,可她又是什么下场呢?哪怕是母爱,只要一方爱得卑微了,就注定下场凄惨。   “来回大半天倒几趟公交过来,就为了跟我吵一架,你身体是真不好?”   秦意岚冷笑:“你愿意为子女倾尽全力牺牲是你的事儿,少拿你的标准来要求我。”   她懒得再跟这老太太啰嗦,站起来拂袖而去。   孙语晨的资金到位,其余合伙人的钱也凑得差不多了,几个人兴致勃勃地开始了餐厅的筹备工作,他们给餐厅的定位很清晰,就是一间网红餐厅。   食物好吃不好吃先不说,但是装修一定要高端大气文艺范儿,摆盘一定要精致奢华有格调,几个投资人虽然都是些无名之辈,好歹还是圈内人,轮流坐镇餐厅当吉祥物展示才艺招揽生意。   明星餐厅的噱头还是很足的,虽然都是些名不见经传的十八线外,可也是百度百科上有名有姓的人物。   去餐厅吃个饭,来几张自拍,听老板们演奏一曲,末了再求个合影,发到朋友圈也是相当有逼格的。   餐厅刚一开业确实吸引了一批顾客,可高昂的定价,粗犷的服务很快就败光了路人缘,再加上几个合伙人各有各的想法,时常为该听谁的而争执不下,弄得底下人也无所适从。   生意不好,几个合伙人之间的矛盾也越发尖锐。   餐厅开了三四个月,还肯去光顾的就只剩一些专门为了打卡拍照的各路小网红了。   日流水太低,餐厅入不敷出,开一天就亏一天的钱,几个人都慌了,架也顾不得吵,开始努力尝试自救。   不过餐厅存在的问题太多了,这几个人没经验,经营理念还不统一,几次改革自救都收效甚微还另外搭进去一些资金,不过短短半年,他们不得不承认,创业失败了。   餐厅一直在亏损,最好的方法就是及时转让出去,这样还能收回点儿本钱来止损,可正因为亏损,有意向接手的全都在拼命压价。   一时半会儿的转不出去,开门就意味着往里扔钱,几个人迫于无奈,只得关门歇业。   哪知雪上加霜,其中一位不甘心自己亏钱太多,趁歇业期间把餐厅里的设备桌椅卖了个精光直接玩儿起了消失。   孙语晨血本无归,病倒了。   秦意岚去看他:“以后你打算怎么办呢?” 第48章 母爱需无私奉献8 爱得没了分寸……   孙语晨很迷茫,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   心心念念的演艺事业折戬沉沙,签了借条的投资又遇滑铁卢。先不说以后该怎么办,就眼下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难道真的去送外卖吗?   孙语晨已经二十二岁了, 他不再是当年那个不谙世事的十五岁天真少年了。   餐厅还营业的时候他跟服务员们打过很多交道, 对底层年轻人的生活状态有一定程度的了解。   拿着微薄的薪水, 住着脏乱差的合租房, 只吃得起街头小摊, 一天十几个小时的工作让他们精疲力尽,唯一的娱乐就是在网络游戏里发泄自己对生活的不满。   他跟这些人学历相当,年纪相仿, 若去掉早年间优渥的家庭生活刻在身上的印记,他跟他们其实并无甚区别。   孙语晨激灵灵打了个冷颤:“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秦意岚轻轻叹了口气:“走到今天这一步,你显然是失败了,你知道你失败的根本原因是什么吗?”   失败的原因太多了,运气不好?没有人脉?长相不够出挑?孙语晨茫然了。   “你小看了知识的力量。”秦意岚为他指点迷津:“当初你要放弃学业,家里人不同意,你说人生不只读书一条出路, 可是我想告诉你, 读书其实是最便捷的出路,它其实远比别的路更简便,更稳妥。”   毕竟上什么学,拿什么学历,可以匹配什么样的工作,都是大概可以估量的。   许多孩子都反感被父母督促着学习,父母催逼得紧了,他们就觉得父母是想要靠着他们实现父母自己的理想和抱负。   纵然有这样想法的父母不在少数, 可更多的父母只是品味了生活中的苦,想要自己的孩子避开这些磨难而已。   不管父母们是为了自己也好,为了孩子也好,知识和学历,在当今社会确实是提升阶级的不二法门。   读书确实苦,也确实累,可当走入社会后才能体会到,为了谋生而要被迫去吃的苦头远比读书学习更苦更累。   “娱乐圈已经是最不看重学历和知识的圈子了,你仍然没能从中博出一条路来,其他圈子和职业想出头只会比娱乐圈更艰难。”   秦意岚盯着孙语晨:“要想出头,你还是得去学习,当然,如果你不想出人头地,凭你现在的能力找个可糊口的工作其实并不难,只是,你能忍受得了每日辛苦劳累却仍然清贫困顿的生活吗?”   那必然是忍受不了的。   别说孙语晨已经见识过了娱乐圈里的纸醉金迷,就父母提供给他的生活水准也远高于大部分的普通人,如果工作只够糊口,他别的需求怎么办?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孙语晨想象不出自己全身上下一身地摊货的样子,也想象不出自己省吃俭用三四个月只是为换一部手机的样子,更想象不出自己为了节省一点交通费,转完公交转地铁,出来再刷一辆共享单车骑得满头大汗的样子。   不只贫贱的夫妻百事哀,现在这社会,没钱寸步难行,底层穷人的日子真心不好过。   孙语晨自然是想出人头地受万众瞩目的,不然他当初也不会选择男团出道进军娱乐圈了。   “那我,现在该去读书吗?”孙语晨很忐忑:“我还有机会吗?”   秦意岚先找了黄轻云的大学同学,走了关系把孙语晨挂靠在了一所高中。   接着又请了专业老师给他补习:“你这些年一直在演艺圈子里打转,本身有了一定的基础,要你放下这些去学纯粹的文化知识,既难为你也浪费了你的基础,你就走艺术生的路子吧,假如实在出不了头,以后去做幕后工作也不错,好歹能离你的梦想近一点儿。”   孙语晨感动的热泪盈眶,觉得孙母说的也不全对,不一定给钱花才叫爱他,像这样为了他的未来尽心筹谋,不也是爱吗?   秦意岚不管孙语晨怎么想,她给孙语晨安排好了补习老师,又在一家培训机构给他找了份工作——教小孩儿弹钢琴。   孙语晨虽然不是专门学音乐的,可他英皇八级的证书足够他谋取一份兴趣班钢琴老师的工作。   只是这个活儿委实不好干,他有证书没经验,这样的资历只能带一些初学者,这些孩子小的只有三四岁,大的也顶多八|九岁。   因为年纪小,理解力差,注意力不集中还坐不住,一个个玩心颇重问题奇多,教导起来实在费劲儿。   虽然每天只上一节课,孙语晨还是被这些“学生”们烦得一个头两个大。   秦意岚却叮嘱他:“好好干,如果你考不进专业院校,这种工作估计就是你未来的出路了,怎么着也比送外卖要轻松的多吧?你先适应适应,给自己积攒些工作经验。”   很不看好他能通过考试的样子,孙语晨…………   兴趣班环境不错,工资按带多少个学生上多少节课算提成,比起外卖小哥那风里来雨里去,还要随时担心被人打差评的活儿确实要轻松不少。   前提是,做这份工作要有超量的耐心,还要擅于跟小孩子打交道。   孙语晨想到自己后半辈子得陷在这培训班里,每天身边儿叽叽喳喳围上这么多蹦来跳去的小孩儿他就头皮发麻,这一刺激之下,每天连轴转的学习他也不觉得苦了,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去应对。   孙语晨当年念了个烂高中,为了登上选秀的舞台整日里忙于培训练习,课自然是没怎么上过的,高考他也没参加,只拿了个滥竽充数的高中毕业证。   初中学到的知识这么多年大部分都还给老师了,文化课他基本等同于从头学起。   走艺术生的路子必然要参加艺考,孙语晨有男团基础,形体和声乐他完全没有问题,专业老师着重教他连台词功底和表演技巧。   孙语晨已经二十二岁了,理解力不是十几岁时能比的,他本身就聪明,又受了这么多年挫折,性子也磨练出来了,再加上做一辈子兴趣班老师的威胁,他对于学习非常上心,进度可以说是一日千里。   学校里很多在校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学,只会在老师和家长的督促下机械性的被动学习,而众所周知,被动学习和主动学习是有天壤之别的。   秦意岚给孙语晨安排好老师后就丢开手不管了,机会她已经给了,孙语晨能不能抓住端看他自己。   自己的人生自己不努力,全指望父母使劲儿算什么?她又不是黄轻云,没有呕心沥血培养孩子的习惯。   好在被生活捶打了这么多年的孙语晨是真的回过味儿来了,他自己上心又耐得住性子,真正拼了命的学,头发每天都大把大把地往下掉,让他一度怀疑自己会早秃。   花大价钱请的补习老师也不是吃白饭的,给他制定了详细的学习计划和目标,闷着头学了一年,艺考开始了。   孙语晨多年的练习生没有白做,扎实的唱跳基本功加上临时突击的台词能力和表演课程,让他顺利通过了艺考。   艺考高分通过,孙语晨开始全力备战高考,许是艺考成绩给了他信心和激励,孙语晨学得倒是更上心了。   昏天黑地又学了小半年,孙语晨高考考了四百五十多分,比起正儿八经的在校生,他这个分数很不值一提,可对于辍学多年只补习了一年多的孙语晨来说,这分数已经是他能取得的最好成绩了。   秦意岚恭喜他: “按往届的招生分数线来看,你这个成绩倒也稳了。”   确实稳了,录取通知书发下来,孙语晨以超出录取线近一百分的成绩被第一志愿率取了。   秦意岚送他去上学:“好好儿学习,给自己脑子里装点儿真材实料,走不到台前,做幕后也是一条出路。”   孙语晨以二十四岁的“高龄”才迈进大学校园,经历过男团选秀出道即凉,生父偏心冷漠以对,创业失败同伴阋墙,他比同龄人走了更多的弯路吃过更多的苦,对生活的艰难有了更深刻的体会和感悟。   性子磨练的沉稳了,处世也圆滑了,更懂得克制了,知道怎么在不引人反感的情况下表现自己了。   再加上他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对学业特别上心,除了自己的专业课,还去蹭其他系的课,大量阅读充实自己,每天固定时间练习声乐和舞蹈,除此之外他还去打工,在一家餐厅演奏钢琴,练琴挣钱两不误。   辛勤的努力没有白费,有导演回母校选角时挑中了他,给了他一个番外的男配角色。   虽然不过只是两三分钟的镜头四五句话,孙语晨却没有等闲视之,他珍惜这个得来不易的机会,反复研读剧本,揣摩人物的脾气秉性,把台词背得滚瓜烂熟,轮到他时,所有的镜头全都一遍过。   导演对他的表现很满意,得意于自己看人的眼光,拍拍他的肩膀:“以后有合适的角色我还找你。”   孙语晨就这样再次一脚踏进了娱乐圈。   比起第一次进圈,他这次无疑淡定从容了许多,不浮躁了,不再计较台词的多寡,也不在乎角色的美丑,有机会就上,没机会也不失落,自己学习看书磨练演技。   等他毕业时,就有业内口碑不错的经纪公司主动联系他。   孙语晨诧异之余审视一番自己的条件,发现他已经不是原先那个一无所有的娱乐圈小白了。   正经科班毕业,专业成绩优异。   有人脉,老师同学师兄师姐一大堆都是演艺圈从业者,不说能守望相助了,最起码能互通消息行个方便。   有经验,电视电影都拍过,虽然全是些连台词都没几句的小角色,好歹也在演员表上有了姓名。舞台剧更不用说,学校里的几次大型演出他都担纲了重要角色,还被老师推荐给正经剧团参加过巡演。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孙语晨认为正是有了他先前的努力学习,才有现在的经纪公司主动联系。   他的练习生合约早在入学前就到期解除了,现在这经纪公司找上门,条件开的并不苛刻,孙语晨自然不会拒绝,从善如流签了新的经纪约。   签完合约,公司给他安排了一个二番男配的试镜机会。   “你运气挺好。”经纪人面带几分喜色:“有钢琴基础的男星挺多,符合这个人物形象的男星也不少,可有钢琴基础还符合人物形象的那就屈指可数了,不然也轮不到你这个新人,要知道这部片子是要拿去冲奖的。”   这次他参与试镜的角色,是一位事业如日中天却因车祸手伤再也不能弹琴,从此失去梦想颓废度日,最后自杀身亡的钢琴家。   导演给出的指令是钢琴家车祸后醒来,却被医生告知手伤严重从此再也不能弹琴的那一段。   悲剧性的角色,悲剧性的场面,极考验演技。   孙语晨经历过很多次类似的困境,他把角色失去挚爱事业的绝望和对未来的迷茫表现的相当到位,主持试镜的导演和编剧都忍不住轻轻颔了颔首。   “有钢琴基础是吧?”导演指了指一边儿的钢琴:“弹一段儿拿手的。”   悦耳的琴声在指间流淌,坐到钢琴前的孙语晨是自信的,自信来源于他的英皇八级等级证书和常年不曾懈怠过的练习。   试镜结束,经过一周多的等待,经纪人收到了确切通知,孙语晨通过了,导演敲定了他,合同都发到公司来了。   签合同时经纪人带着几分后怕拍了拍胸口:“听说张铎都去试这个角色了,幸好他钢琴弹得不怎么样,不然这角色都不一定是你的。”   张铎央戏出身,出道好几年了,是一位口碑和演技都很不错的青年演员,远不是孙语晨这种无名小卒能比拟的,他的外形气质跟角色也相当吻合,孙语晨就好奇了:“不是能手替吗?导演为什么非要求演员具备钢琴演奏能力呢?”   “这事儿说起来就巧了,要么我说你运气好呢。”   经纪人仔细给他科普:“这位导演不喜欢用替身,他刚在一个访谈节目里公开批判现在的演员越来越假,说他刚出道拍戏时只有武替,现在的演员不得了,有武替马替光替威亚替,还有手替腿替饭替甚至锁骨替。”   经纪人把自己乐得哈哈大笑:“他说演员除了一张脸,全身皆可替,他挺烦替身的,你拍他的戏要辛苦了,试光都得亲自上阵。”   辛苦吗?确实辛苦,累也是真累,可跟从早到晚泡在培训机构里跟低龄儿童打交道比起来,这点儿劳累又不值一提了。   孙语晨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在剧组里拍起了戏。   男主轧戏请假时他等男主,女主轧戏请假时他等女主,轮不到他上场时,他就观察别人是怎么表演的,拍摄现场的一切又是怎么运转的,看着导演有空心情又好的时候,去请教几个演技上的问题。   收工了也不浪费时间,读书的同时还抽出时间坚持舞蹈和声乐的练习。   十个月后电影杀青,导演拍着他的肩膀感慨连连:“如今像你这样肯脚踏实地的年轻人真的太少了,各个都是有点儿名气就飘了,轧戏上综艺,赶场子去参加活动,各种代言,哪有个肯踏实下来磨练演技的?”   “你不错。”导演肯定地点头:“以后有机会还找你合作。”   虽然离电影制作完成上线还早,可孙语晨刚接触重要角色就在导演这里赚了一个好口碑,对于这样会来事儿的新人,公司还是愿意给机会的,又陆陆续续给他安排了几个三四番的角色。   没有担纲过重要角色,演的都是小番位配角,公司里就有人戏称孙语晨是“男配专业户”。   经纪人怕影响他心态还安慰他,孙语晨倒是看得开,比起教导学龄前儿童弹钢琴,能有男配演,就是天大的幸运了。   随着参演的几个剧目开始陆续播出,孙语晨也凭着扎实的演技让观众记住了他的脸,后续反响不错,公司也加大了捧他的力度,给他安排了一个网播剧的男主。   “这是一部大IP的改编剧,公司投了大笔资金才拿到了男主的位置,要不是咱们公司里的一哥二哥们端着架子不屑去演网剧,这机会也轮不到你。”   经纪人宽慰他:“不是让你捡剩饭,以前都是低成本买不起播放权才在网络上播,现在网络用户增多,网播剧几乎能跟卫视平分秋色了,网剧要是拍得好,对你的人气热度提升大有好处。”   经纪人送孙语晨进组,还不放心地叮嘱:“那啥,别因为其他演员都是没名没姓的小角色就放松啊,演戏你是专业的,把你的演技拿出来好好儿表现,哪怕剧糊了,也不能让观众骂你演技不行,知道吧?”   口碑打起来不容易,IP剧又自带流量,剧火了一切都好,要是糊了,可以是导演的锅,可以是服化道的锅,唯独不能是他演技不到位的锅,不然IP自带的那些流量都能把他骂臭。   “我明白,你放心吧。”孙语晨确实明白,没拿到剧本他就先看了小说,为了贴合男主人设,经纪人通知他的当天他就开始节食做锻炼了,只因为男主是个清癯俊秀还有一把细腰的人物。   为了演好这个人物,孙语晨硬生生把自己饿瘦了十斤,瘦下来后他对着镜子陷入了沉思,觉得自己很有必要保持目前的体重。   孙语晨参加男团选秀时相貌只能说中上,跟演艺圈里的顶级帅哥们比起来,他还是有差距的。   这些年许是书读得多了,人也沉稳了,他的气质就变化很大,现在一瘦下来,五官的轮廓更分明,连下颌骨的线条都更加清晰明显了,美貌度竟然上升了不少。   孙语晨惊诧不已,忍不住给秦意岚打视频:“我觉得我完全是随了你,是那种越有年纪就越好看的人。”   秦意岚翻白眼,你能跟姐比?姐可是有基因改造术的人!   “我说的是真的,你别不信啊!”孙语晨看着秦意岚的白眼就急了:“你看看以前的老照片,你真比二十年前漂亮多了。”   “没有不信,我确实比以前漂亮。”秦意岚点头。   能不漂亮吗?锻体诀她现在偶尔还练一练呢,孙语晨没功法,想像她一样变化那么大估计是没可能了。   秦意岚不怎么有诚意地安抚他:“相由心生知道吧?大度阔朗的胸怀,磊落飒爽的风姿,不要在乎一时一点的得失,再配上一双向美而生的眼睛,你也会越来越帅的。”   网剧快拍完时,孙语晨担当男二的那部冲奖片果然得了奖,他没能捞着最佳男配,倒是拿了个最佳新人奖,站在光芒四射的领奖台上,孙语晨哽咽难言。   走到今天这一步,他绕了太多的弯路吃了太多的苦,那些少年时的梦想,那些从早到晚的练习,那些面对未来时的恐惧和迷茫,那些从早到晚的学习,那些大把脱落的头发,那些一直以来的坚持,在这一刻,俱都有了意义。   拿了新人奖,孙语晨就不再是无名无姓的新人了,到时候网剧开播,观众只会用更挑剔的态度看他的表现。   孙语晨夷然不惧,那么难的情况他都闯过来了,还会怕这小小的风浪吗?   IP本就自带流量,剧组又擅于炒作,网剧一经播出就大热,男主孙语晨瞬间就红透了半边天。   红透半边天的大明星孙语晨在专访时公开表示最感激的人是自己的妈妈,如果没有妈妈的帮助,他也走不到今天这一步。   孙语晨不只是嘴上感激,他还实际行动。   除了三不五时地打款孝敬秦意岚之外,他还经常参考着秦意岚的消费习惯给她送礼物,拍片空档期约了她一起出去游玩。   亲戚朋友看着就眼热,趁着聚会,一群人找秦意岚取经。   亲戚:“你是怎么教育孩子的啊?你们家孩子大明星了还这么孝顺,我们家的都快把我气死了。”   “那是你管得太多了,你不管他试试看,他保准不气你了。”秦意岚倒是不藏私。   亲戚纳闷:“不管他,他自己哪儿能管得住自己呀,作业不好好写,学也不好好上,一天到晚就知道玩游戏,以后考不上大学怎么办?”   “他自己都不担心考不上怎么办,你替他担心有用吗?”秦意岚比她更纳闷:“你又不能替他去考。”   “话是这么说,可考不上大学就得去打工做体力活儿,那以后多辛苦呀,哪怕他现在恨我怨我跟我对着干呢,我也不能放手不管。”   亲戚说完叹了一口气示意秦意岚往那边儿看:“我们家的还算省心,你二表嫂,啧啧啧,头天跟儿媳妇儿吵过架,第二天没人叫她,自己巴巴儿地又去儿子家,我说老嫂子哎,你咋这么不争气,你咋不知道端着架子抻一抻呢?你的脸面就那么不值钱?你猜她怎么说?”   “怎么说?”秦意岚捧哏。   “她说她放心不下孙子,她不去看着怕儿媳妇拿水煮菜糊弄孙子,你看她操心多不?人家是亲妈呢还能不知道怎么疼孩子?要她这个隔辈儿奶奶去指手画脚?她儿媳妇都快烦死她了,跟她说话是一点儿面子都不留的,就这,她还见天厚着脸皮往人前跟前凑,哎呀呀………”   这就是做父母的,因为不舍得儿孙吃苦,就想要孩子按他们的想法去做事,被孩子指责操控人生仍不知悔改。   跟黄轻云一样,爱孩子爱得没了分寸,不懂放手,失了自我,可悲又可叹。 第49章 母爱需无私奉献9 母爱大结局,我为吾……   孙语晨红了, 秦意岚待他还跟以前一样,没事儿不去主动联系他,反倒是孙语晨对她很亲近, 心里有事儿都喜欢跟她说。   母子两个的和睦让孙绍远很不忿。   因为当年秦意岚在孙家强制推行一人一周轮流带孩子, 所以孙绍远在孙语晨的成长过程中还是出了不少力的, 父子两人的关系比黄轻云时期亲密了很多。   孙绍远自认他在养育孙语晨的过程中出了大力气, 他觉得自己付出的并不比前妻少, 可现在孙语晨跟秦意岚和和睦睦亲亲热热却对他爱答不理,这让孙绍远特别不能接受。   凭什么呢?就因为那年他拒绝了孙语晨借钱投资开餐厅的请求吗?   秦意岚是出了钱,可她让孙语晨打了欠条, 最后那餐厅赔了个精,秦意岚要是不多事儿, 孙语晨也不会损失那么一笔钱,更可气的是据说孙语晨最后把那笔钱还给秦意岚了。   这样一看,秦意岚待孙语晨比起他自己待孙语晨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可偏偏孙语晨却亲近秦意岚躲着他。   孙语晨这行为让孙绍远觉得特别窝火。   这天十几年没见过面的孙绍远突然主动找上了秦意岚:“你跟那混小子打好招呼,工作归工作,绯闻归绯闻, 他结婚绝不能找娱乐圈里的人, 他要想结婚,让他回来,我给他安排相亲。”   话说得理直气壮又理所当然。   “你要是对他的婚事有什么安排,那你就直接告诉他,不用来征求我的意见。” 秦意岚都要被他逗笑了:“我向来不爱插手他的事。”   “那混账东西要是肯听我的话,我还用来找你?”   孙绍远气恨恨地抱怨:“从小到大,我待他哪一点儿比你待他差了?就一次他要钱我没给,结果他就记恨上我了。”   “以前对他的好, 全都不做数了。”   孙绍远气得猛拍桌子:“混账东西没良心,常年见不着他的人也就算了,可我让他相亲是害他吗?娱乐圈里能有什么好对象?我给他联系的相亲对象学历长相都特别优秀,结果倒好,打十几个电话硬是请不回他,有他这样当儿子的吗?”   “你觉得他儿子当的不合适,那你跟他去沟通,跑我跟前拍桌子是个什么道理?”秦意岚很费解地问孙绍远:“你要知道,我一向不爱管他的事儿。”   “我就奇了怪了,你不管他的事儿,他却偏偏亲近你,我一心为他考虑,他却非要躲着我。”孙绍远是真的不明白:“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要让孙语晨来说,他肯定觉得孙绍远是以爱为名,行控制之实。叫秦意岚看来,原因太简单了,就是因为孙绍远给的“爱”,并不是孙语晨真正需要的。   父母总是习惯按自己的想法关照儿女,这些关照在父母看来是爱,可这些关照若不是儿女真正需要的,那他们大概率感受不到多少爱,只剩下个“烦”了。   “他的想法我不知道。不过我真觉得你管得太多,他跟我关系好,就是因为我不管他。”秦意岚对着孙绍远挂出一副假笑:“你信吗?”   孙绍远带着一脸怀疑的问号走人了,秦意岚不明白,这些强求孩子按着自己的想法去生活的父母都在想什么?   做父母的,舍不得孩子吃苦,给他们指一条路是应该的 。可孩子要是不想按着父母指好的路走,非要走自己选的路,那做父母的真没必要强求。   路是他们自己选的,那这条路上不管是风雨还是彩虹,都是他们自己的风景,是他们该承受的结果。   不过说着容易做起来难。   明知道孩子走得是一条岔路,除了像自己这样的假妈妈,又有几个父母能眼睁睁看着坐视不理呢?   孙语晨一直不愿意结婚,孙绍远为这事儿跟他爆发了好几次争吵,父子一度闹到要断绝关系的地步。   秦意岚实在理解不了孙绍远。   孙语晨是心智成熟的成年人,他知道自己需要的是什么,结婚与否是他个人的自由,再说以他的经济能力完全可以给自己提供高质量的晚年生活,所以也不存在养儿防老这个问题。   那么孙绍远为什么非得逼他结婚呢?是觉得养了这个儿子一场,最后不能替他传宗接代亏大发了?还是担心儿子老了之后没有子孙绕膝太孤单呢?   秦意岚安安稳稳活到七十五岁,这几十年来,孙语晨一直都特别孝顺她,无论秦意岚要做什么,从不肯没违逆她的意思,可以说是唯母命是从。   黄轻云的亲友们都知道孙语晨年少时多么叛逆,也知道现在他跟孙绍远的关系有多僵,这样一个倔巴的犟筋头竟然在秦意岚面前这么乖顺,亲友们感慨之余也免不了要问一问秦意岚的驭子秘诀。   “要说秘诀也有,总结一下就是别太把子女当回事,也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太把子女当回事,父母在子女面前就失了自我,没了父母的体面和尊严,奴颜婢膝地绕着子女转,子女不一定感激说不得还嫌你烦。”   “太把自己当回事,就会忘记子女也是独立的个体,妄图把他们捏在掌心掌握他们的人生,你胜了,子女在你面前唯唯诺诺如应声虫,你败了,父母子女只剩面子情。”   这是秦意岚做了半辈子妈妈的亲身体会,至于别人能听进去多少,那就随缘吧。   刚过完七十五岁生日,秦意岚的身体就有些不大对。   她给自己请的保姆是有厨师证的,几十岁的人了不忌口,一天到晚想吃什么吃什么,孙语晨劝不动她,实在放心不下,又给她请了个专业的家庭护理员。   一过完生日她就开始爱犯困,别说看书看电视了,跟保姆聊着天都能睡过去,睡着了呼吸还特别浅。   护理员一看这不是好兆头,给孙语晨打过电话就把她送进了医院里,私人医院,独立病房,床头上插着孙语晨带过来的鲜花,秦意岚在淡淡的花香里安安静静地停止了呼吸。   刚一闭上眼睛,“神龙”就来接她了。   秦意岚第一眼发现老板跟她进小世界前一模一样,顿时露出欣慰的笑容,老板不作死了,生命有保障的感觉可太好了,笑到一半她觉得不多,她进小世界时老板都不修炼的吗?   秦意岚第一次见到“神龙”时这家伙就剩了个脑袋,她穿到大黑身上完成了ta交代的任务回来后,ta的状态好了很多,肩膀都长出来了。   所以这家伙没理由还跟她进小世界前一模一样,秦意岚的笑顿时就垮了下来:“神龙先生,您又回溯别的小世界了吗?”   “没错,遇到了一个迂夫。”神龙很沮丧:“你说得对,不管是什么人,本神都不应该给他第二次机会。”   秦意岚扶额,按这家伙的性子看,ta想长出身体来是难了。   “既然这个世界的事儿办完了,咱们赶紧去下一个世界吧。”   眼一闭一睁,面前一灯如豆。   “神龙”跟秦意岚交代任务:“臣子应忠于国,不是忠于人,尽忠也要忠得有价值有意义,无脑赴死不是忠,你这次的任务就是保住这个人的命,然后做他该作的事儿。”   “神龙”交代完,把原主的记忆留给秦意岚就消失了。   秦意岚在这一片黑暗里抱元守一,平心静气去翻看原主的记忆,这一看,几乎要给原主跪下了。   原主,真大佬也!   谢家是累世的官宦之家,谢至庸从小学得就是圣人之言忠君为国之道,二十三岁考中进士之后,先在中书省任了一届中书舍人,后直接否了家里让他去吏部的提议,去了工部任职。   彼时天下多雨,黄河乃至江南都洪涝频发,朝廷连年治水,人力物力没少消耗却未见多少成效,谢至庸有心治水,一头扎进工部,找方略,拜师傅,苦研治水一道,屡屡建功。   时年黄河改道,“千里蒙害,浸城郭,飘室庐,坏禾稼”,百姓流离失所。   谢至庸临危受命,任工部尚书兼领“总治河防使”一职,进秩二品,授天子剑,征发民夫十五万,兵丁三万,历时五个月,疏、浚、塞并举,凿新河道三百余里,修筑堤埽二百余处,终把自本朝初建以来就贻害无穷的黄河治理服帖了。   谢至庸因此功被授文华殿大学士,成为内阁三辅臣之一,他入内阁没多久,老皇帝驾崩,太子即位。   新皇沉迷长生之术,“丹药”服食过多早早就垮了身子,临死前皇帝在病榻上治了内阁首辅一个死罪后任命谢至庸为内阁首辅太子太师,让他执笔撰写了遗诏。   遗诏刚用过印,皇帝的兄弟就谋反了,秦王带兵闯入宫门,皇帝受惊而死,秦王挟持了才两岁的小太子,把刀架在谢至庸脖子上令他重写诏书。   谢至庸唾了秦王一脸,骂他“窃国之贼人人得而诛之”,然后就横刀抹脖子自刎了。   他的死没能挡住秦王上位。   首辅刚被处死,他又自刎了,剩下的唯一一位内阁辅臣和两岁的小太子连个浪花都没能翻起来,秦王直接坐了天下。   因谢至庸治水于民于国有大功,他虽唾了秦王一脸吐沫星子,秦王却也没跟他个不听话的死人计较,登极后还是给了他“文忠”的谥号。   因为这个谥号,后世的教条老夫子总爱把他为君尽忠的行为拿来宣扬。   让谢至庸没想到的是,他死后竟然又重新活了过来,再次回到了秦王逼宫的那个夜晚。 第50章 我为吾皇尽忠1 魑魅魍魉的鬼蜮伎俩……   谢至庸又回到了秦王逼宫的那天晚上。   刀架在脖子上, 他被兵士推到了秦王跟前,这次他不准备再唾秦王一脸了,吐沫星子除了恶心秦王一下还有什么用?   他弓腰垂手假意臣服, 在靠近秦王时扑过去拔出了秦王的佩剑誓要把秦王捅一个对穿, 他要杀了这乱臣贼子!   术业有专攻, 身为一个纯粹的文臣, 谢至庸的身手既不敏又不捷, 如何能比得过秦王的护卫?   他还没来得及把秦王的剑完全拔出来,就被护卫们斩杀于乱刀之下,快得秦王都没来得及阻止。   看着谢至庸血肉模糊的尸首, 秦王叹了口气:“国之栋梁,可惜了。”   和第一世的剧情并无太大差别, 谢至庸又又得了“文忠”的谥号。   死了两遍的谢至庸懵头懵脑地发现自己又双叒活过来了,再再次回到了秦王逼宫的那天晚上,一个没下巴的鬼魅对着他长篇大论,胡言乱语指责他做得不对。   呵!鬼话连篇,为君尽忠有何不对?魑魅魍魉一肚子的鬼蜮伎俩,知道什么是忠君爱国吗?   不过这个鬼魅的话倒也有几分道理, 秦王势大, 他若强来,恐还是落个身首异处的下场,不如示敌以弱,觑准机会再见机行事。   刀架在脖子上,谢至庸干脆利索地俯首称臣了。   这一次他装得久了些,利用秦王对他的礼遇,联络了一班子先帝的死忠心腹,在秦王登极前终于寻到了机会, 偷了才两岁的小太子往西北边疆的大同去了。   镇守大同的乃是皇后的嫡亲兄长,小太子的亲舅舅承恩公刘宪。   这位不世出的将才手握重兵,盘踞西北多年,又是小太子的血亲,小太子要是得了他的庇护,必能擒拿逆贼夺回皇位。   谢至庸携小太子潜逃,走的是一条血淋淋的路,最先死的,就是中宫皇后太子亲母。   太子虽然年幼,毕竟是合法顺位继承人,秦王不可能放松对他的看管,皇后为了给谢至庸创造机会,领着亲信携了刀兵在秦王议事时去闯太极殿,被乱刀斩杀于殿前。   为了防止秦王的党羽察觉他的计划,谢至庸偷走小太子之前没有给谢家人透漏一丝一毫的口风,等秦王发觉之后,毫无准备的谢家阖族六百余口,除了身高不足三尺的孩童,其余诸人尽皆命丧黄泉。   逃至半路的谢至庸听闻了这个消息,痛煞心扉,呕了几口血出来。   远在大同的承恩公得了谢至庸提前派人送达的消息,亲率大军迎出两百里来接小太子。   双方一见面,承恩公就跪下给谢至庸磕了头:“先皇慧眼识人,太师果然忠义,秦王不忠不孝不义,趁太子年幼窃国,其行可耻,其罪当诛,还请太师发榭文遍传秦王之罪行于天下,召天下人共讨之。”   榭文一发,战事即起,秦王拿承恩公府的所有主子祭了旗。   本朝立国不过百年,外有强敌屡次寇边,内有水患洪涝频发,百姓从未真正修养生息过,现在内战又起,这王朝将会走向何处?   谢至庸永远不会知道结果了,那个没了下巴的鬼魅来到他跟前一晃,他的记忆就此断绝了。   看完原主的记忆,秦意岚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小太子只得两岁,古代医疗条件低下,婴儿夭折率极高,就算没人害他,能不能养大都是两说。万一小太子没养大就嗝屁了,一群死忠保皇党们该怎么办?   再说承恩公,太子太过幼小,要跟秦王争天下必然是以他为主力,他要是真保着太子得了天下,还会舍得把自己亲手打下的万里江山给太子坐吗?   九边重镇屡有外敌来犯,南边海域也时有倭寇滋扰,万一叔侄争位时顾及不到边疆,被外敌侵入国门怎么办?   战火一起,会有多少青壮将被强征入伍?又会有多少民夫将被被迫去战场服劳役?数万万的百姓家,得平添多少深闺梦里人?   打仗打的是钱,是粮,兵马未动粮草就要先行,双方兵马交战,要消耗多少钱粮?这些钱粮哪里来?最后还不是要落到饱受兵灾之苦的百姓身上?   谢至庸牺牲了整个谢家尽的 “忠”,真是让人一言难尽。   揪了揪下巴上的山羊胡子,秦意岚倒吸了一口凉气暗暗思忖下次遇到老板一定要找ta讨要些功法来。   封建社会太特么危险了,皇帝们个个都是说杀人就杀人的狠角色。而且这该死的时代一点儿都不讲究人权,杀就杀吧,还要想着法子折磨着杀。   除了常见的斩、绞之外,还有凌迟、枭首、戮尸等等酷烈的刑罚,花样极多,十分可怕。   秦意岚的锻体诀只有初级,再练也只是肉体凡胎,别说那些奇奇怪怪的杀人方式了,就连普普通通平平无奇的刑罚她也遭不住,除了寿终正寝,她绝不接受任何其它的死亡方式。   这万一遇到了意外,她必须要有能保命的技能,不然岂不是眼看着刀斧加身却无计可施,那也太悲催了。   想到刀斧加身秦意岚就是一个激灵。   皇帝已经不大好了,眼看着就是这几天的事儿了,为了这,包括谢至庸在内的三位内阁大臣晚上都不敢回家,全都宿在宫内的值房里。   再沉迷修仙的皇帝也是皇帝,自有其帝王心术。   谨身殿大学士陈如维在位多年,朋党无数,皇帝估计是怕自己死后朝政被这个权倾朝野的内阁首辅把持,临死前干脆利落地杀了陈如维,把谢至庸提到了首辅的位置上,   陈如维一死,陈党必然分崩离析,各自为政。   谢至庸虽因治水有功晋身文华殿大学士,成为内阁三辅臣之一的次辅,可他只掌了个无权无钱又无势的工部,就算把他放到首辅的位置上,陈党一脉也必然不会听他调派。   如此内阁即可形同虚设,权力下于六部,而六部官员互相牵制,则不至于一家独大。   太子年幼,若有人心怀不轨觊觎皇权,首先得把其余人都踩下去,不然一伸手旁人看着眼热,肯定也会跟着胡乱伸手,那最后就是谁也得不了好儿。   因此,想要图谋不轨之人必得先把权柄集于一手,才好去挟制太子。   所以朝堂愈乱,收拢权力这事儿就愈不好做,情况于太子就愈发有利。   大权独揽的首辅陈如维,能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太子变为他手中的提线木偶,所以他是皇帝临死前必然要除掉的人。   陈如维虽然结党营私爱权了些,可他人还真不错,秦意岚不舍得他这么白白去死。   众所周知,河工是最耗银子也是最能养出硕鼠的工程,谢至庸治理黄河时,陈如维一力支持,亲自督办拨款拨粮诸多事宜。   他曾给手下的党羽下了严令,至他手中拨出去的钱粮,到谢至庸手上时不得少于八成,   彼时钱粮运输路途损耗极重,损十之四五已是常态,损十之五六也屡见不鲜。陈如维这道严令一下,沿途的官员们非但不敢截留,甚至还得倒贴才能补足损耗。   若没有陈如维在朝中全力支持,谢至庸未必能心无旁鹭治好黄河,说不得也会跟诸多前辈们一样,落得个劳而无功的下场。   秦意岚吹灭了屋里那只蜡烛,撩起官服下摆,踮起脚尖跑去隔壁敲窗。   宫内的值房小而窄,秦意岚不过轻轻敲了两下,窗子后就一声轻轻的喝问:“谁!”   “我。”秦意岚压低了声音:“别点灯。”   陈如维听出了他的声音,轻轻的把门开了一条缝儿,秦意岚闪身进去:“阁部(官员们对内阁官员的尊称),爷爷(明朝人对皇帝的口头尊称)就要不好了,你快出宫去吧。”   她一开口就是这么刺激的话,把陈如维吓了一跳:“爷爷不好了?可是内宫有消息传出来?让我出宫是何意?”   秦意岚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贴在他耳边轻语:“阁部,若你是爷爷,为保太子能安稳登极乃至顺利亲政,你要怎么做?”   怎么做?把权柄过重的都杀了,再点了德高望重又无实权的来辅佐……   要说权柄,满朝文武谁能及得上他?陈如维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秦意岚感觉到他的颤抖,轻轻推了他一把:“速速出宫去吧,走小火者们(干杂活的低等太监)的偏门,许是能逃过这一劫。”   “逃得这一时又有何用。”陈如维踉跄了一下靠到了墙上:“爷爷若有这个心,我又如何逃得过?倒不如就呆在这等人来拿,还省得牵连阖家老小。”   “那倒不一定。”秦意岚幽幽一叹:“太子才得两岁,诸王俱已成年,爷爷想让太子继位,怕不是那么顺利。”   陈如维的眼睛在黑暗里反出一点幽光:“你……,这消息确切吗?爷爷知道吗?”   麻蛋,秦意岚气得只想骂娘,皇帝要是不知道,你特么的难道还要跑去告诉他不成?这家伙不会也傻到死都要尽忠的地步吧?   “阁部,此时危机四伏,生死就在一念间。”秦意岚语带威胁:“你替爷爷操心,谁来替你操心呢?”   秦意岚说完这话直接出去了,好言难劝该死的鬼,他不走,自己走,省得秦王一会儿来了再把刀架到自己脖子上。   出了陈如维的屋子,秦意岚溜进自己的屋子把官袍穿好,牙牌印囊都挂在革带上,再戴上金线缘边的乌纱帽。   一切准备停当,她探头探脑正要出门,一队披盔戴甲的大汉将军(锦衣卫的一部分,皇帝的私人禁军)执刀提枪,在两个提着气死风灯的小火者带领下,杀气腾腾直奔值房而来。   得,这下想走也走不脱了,秦意岚恨得给了自己一耳光,早知道不穿这罗里吧嗦的官服了。 第51章 我为吾皇尽忠2 我怕死   走是走不脱了, 秦意岚缩回屋里,三下五除二把身上的革带配饰跟官服外袍扒了精光躺到床上闭眼假寐。   隔壁有了动静,估计皇帝下令的时候态度没含糊, 这群锦衣卫连招呼都没打一个, 直接就拍开房门闯了进去。   陈如维凶多吉少了, 秦意岚叹了口气, 隔壁一阵乒里乓啷的乱响, 秦意岚的房门被拍响了。   小太监在门口尖着嗓子询问:“谢大人,您歇下了吗?”   这是躺下也得起来的节奏啊 ,秦意岚爬起来把身上的中衣扯吧扯吧拉开了门:“何事如此喧哗?”   “谢大人, 陈如维大人身在何处您可知晓?”一个锦衣卫朝他抱了抱拳,直截了当地开问。   陈如维跑了?秦意岚掩住嘴打了个哈欠:“不是在隔壁歇下了吗?”   “隔壁没人。”那锦衣卫提了小火者的灯笼就要进秦意岚的屋:“陈大人没在您房里吗?”   值房狭小, 一览无余,那为首的锦衣卫仍然不死心,朝着脑后一招手,又进来两个人,把值房翻了个遍,连被窝里跟床底下都没放过。   秦意岚假作好奇:“阁部半夜三更不睡觉, 这是去哪儿了?”   锦衣卫一无所获, 也不搭理秦意岚,呼啦啦全退走了。   秦意岚站到门口张望,隔壁的隔壁,三阁臣之一的东阁大学士,户部尚书高世拱跟秦意岚默默对视了一眼,俩人谁也没说话,各自退回了房里。   没等秦意岚重新躺到床上,门又被敲响了, 皇帝的大伴张佐领着一队禁军匆匆而来:“谢大人,您老赶紧地穿戴起来吧,爷爷急着见您呐。”   秦意岚抿头发穿衣服,官服繁复,张佐心急不已,上前来要帮秦意岚束腰带,秦意岚赶紧后退两步:“不敢不敢,岂敢劳动大伴。”   本朝初立时,太|祖皇帝为把权力归于自身,废除了中书、门下、尚书三省,取消宰相制,直接由自己统管六部。   这行为就等同于一个大型集团公司,董事长不设执行总裁,总经理,总会计师等等高层领导,自己亲自跟各人事部,工程部,销售部,企划部等等部门经理直接对接。   可想而知,董事长必然得忙个四脚朝天。   一国之政务比起一家公司自然更要繁杂上许多,太|祖的子孙都没他老人家那么能干,这么大的工作量,没哪个皇帝能受得了。   如此一来皇帝就想要找人帮他干活,可老祖宗取消的部门他也不好再明目张胆地重新启动,不然也显得对老祖宗太不敬了。   于是皇帝另辟蹊径,招了一帮学识渊博的大学士组成了内阁,让这些内阁辅臣来帮他干活。   所有政务从六部交予内阁,内阁大学士票拟(重要内容摘抄记录并附上处理意见)过后呈送皇帝御批,皇帝只需要按照票拟内容批复即可,很是简便省事。   皇帝倒是轻松方便了,可这么做却有一个弊端。   皇帝的批复都是按照内阁的票拟结果给出来的,如此一来皇帝的意志和权力必然会受到阁臣的左右和限制,长此以往,皇帝不就变成了个专门给阁臣们盖章签名的工具人了吗?   这下皇帝不肯干了,于是他又成立了司礼监,用自己的心腹太监去辖制内阁文臣,内阁的票拟得先通过司礼监秉笔太监的审阅才能呈送到皇帝跟前。   若司礼监的太监不满意票拟结果,他有把奏疏发回内阁让阁臣重拟的权力,如此以来,司礼监等同于“第二内阁”,司礼监太监的权柄比之被老祖宗废除的宰相都大了。   而文臣们若想要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想要让自己的意愿和设想被皇帝得知,就得巴结太监,甚至还得给他们行贿。   陈如维身为首辅盘踞朝堂多年,在先皇的大伴儿跟前还自称“晚生”呢,秦意岚可不敢让张佐伺候她穿衣。   穿好官服戴好官帽,隔壁的高世拱也准备好了,两个人就撩袍端带迈着四方步跟着张佐往内宫去。   皇帝已经快不行了,他披散着头发靠坐在床头上,脸色蜡黄一副随时都会断气的模样。   气若游丝的皇帝强打精神,跟原剧情中一样,先气若游丝地夸了谢至庸跟高世拱一顿,然后表示要擢升谢至庸为内阁首辅,高世拱为次辅,没等他俩跪下谢恩,张佐就奉来一份草诏给了秦意岚。   秦意岚接过来一看,正是皇帝的遗诏。   平日里皇帝下旨多让司礼监拟制,然司礼监毕竟是由太监掌管,虽得皇帝信重,世人却多鄙薄,现这遗诏关乎皇权承继国祚绵延,由司礼监拟诏当然不如由内阁大学士拟诏更让文官集团信服。   张佐已经在旁边儿的长案上铺好了空白的诏书,宽一尺余,长丈八的空白诏书满绣了华丽繁复的祥云和团龙纹。   张佐亲自给秦意岚伺候笔墨,皇帝神情凝重,点着诏书示意秦意岚动笔。   秦意岚提起笔,深吸了一口气,在已经绣好的“奉”字左下,提笔开写:“天承运皇帝诏曰朕自登极以来…………”   这份大行遗诏是皇帝此生最后一次颁诏了,因此诏书内容极丰富,圣旨用的也是最大的,得有五米长。   皇帝先在诏书里感慨了一下皇帝这个职业不好做,接着把自己的功绩美美地夸了一遍,夸完自己又从先秦开始,点了几个功劳不大但名声极好的皇帝跟他自己做对比,拉踩完人家又感慨自己不肖,没有祖宗们能干,丢了祖宗的脸。   明贬暗褒之后,就是身后事的安排,先确定了皇位继承人,又定好了全国人民给他服丧的规矩才算完。   遗诏比高考作文字数还多,许是秦意岚抄得慢了点儿,没等她把一遍抄完,外面的动静就不对了。   秦意岚心里一凛,一滴墨顺着笔尖淌下来污了还未抄完的圣旨。   这圣旨是织造局用品质最好的蚕丝织成上好的绫锦,然后由宫内供奉的绣娘用特殊技法绣上团龙和祥云纹样,最后再制成卷轴,一份空白圣旨往往要耗时数月才能完工。   制成之后由专人保管,每一份的领出和使用都有详细记录,想要补上一份,是极其麻烦的事情,然而现在殿内诸人已经顾不上她污了圣旨的事儿了,外面乱起来了!   甲胄碰撞声伴着惨叫,秦王带着人马闯了进来,随后两把刀就架在了秦意岚的脖子上。   秦意岚…………   刀锋雪亮,寒气逼人,一边儿一把架在脖颈两侧的大血管上,秦意岚真是一动都不敢动。   秦王速度极快地控制了局面,然而还没等他说出什么胜利者宣言,原本几个围在皇帝身前想要保护他的太监就全跪在地上开始哭嚎:“爷爷龙驭宾天啦!”   皇帝本来就只剩了一口气儿,受了这宫变的刺激,如原剧情中一样,这口气没能喘上来,直接凉了。   皇帝已经死了,唯一的皇子只有两岁,皇宫内秦王是没有对手了。   然而皇帝的兄弟可不止秦王一个,现在他唯一要做的,就是赶在别的兄弟们反应过来之前,以死去的皇帝的名义广诏天下,确立他合法正统继承人的位置。   这样一来他别的兄弟再要闹腾就站不住脚了,毕竟“师出无名”嘛。   秦王选定了秦意岚去拟他的登位诏书。   刀架在脖子上,这个诏书必然得去拟,可她就这么乖乖地去拟了,且不说以后肯定会被人骂苟且偷生,怕是秦王也会对她“贪生怕死”这回事印象深刻。   一个读书人,没了风骨没了名声,以后在士林中如何立足?秦王这个诏书要拟,但不能就这么拟。   秦意岚梗着脖子,做出一副不屈样儿:“王爷也读圣人之言,因何弃君臣纲常于不顾,行此大逆不道之举。”   “谢大人,这你可就错了。”   被秦意岚指责大逆不道,秦王也没恼:“本王非是大逆不道,反倒正是出自一番忠君爱国之意才行此事的。”   把自己犯上谋逆的行为包装成忠君爱国,这秦王也够不要脸的,秦意岚一抖胳膊把袖子甩得啪啪响:“哼!无耻之尤,巧言令色!”   “皇兄寰宇不眷,英年早逝。国赖长君古有明训,然皇侄儿年幼,家国天下该何去何从?”   秦王挨了骂也没恼:“承恩侯手握重兵,太后垂帘,外戚之祸势不可免,本朝外有强敌环伺,内有天灾频发,若再添人祸,黎民百姓何以度日?”   外戚干政自古都是让皇帝和文官集团头痛不已的祸端,秦意岚不说话了。   “本王不才,幼时跟着父皇读书,倒也学了些治国安邦之道,谢大人,难道你认为本王还不如我那两岁的侄儿吗?”秦王眯着眼看她。   秦王在他几个兄弟里名声和才能都还算不错,而两岁的小皇子能不能长大还是两说,秦意岚沉吟了一阵儿,就在脸上摆出一番意动之色。   “谢大人,本王知你是一心为民的好官。”   秦王语重心长:“就算为了黎民百姓着想,你也该辅佐本王,尽早颁下本王的继位诏书才是,不然本王的兄弟们若是起了心思,兵祸顷刻就在眼前,你说是也不是?”   那肯定是啊,龙椅只有一张,哪个皇子不想坐?打起来再正常不过了。   秦意岚被说服了,但这还不够,她跟秦王谈条件:“小皇子年幼无辜,王爷必须留他一性命且保证善待与他,王爷允否?”   见他服了软,秦王高兴了,亲自过来搀扶她:“卿家放心,皇兄传位予本王,此恩本王无以为报,皇侄儿即本王亲子,本王必保他一世安康,可颁敕书为证。”   那这样的话就没问题了,秦意岚终于“被劝服”了,刷刷几笔,把皇帝的遗诏改了改,继位人选从小皇子换成了秦王。   秦王也说话算数,直接拟了一份封小皇子为礼亲王永享亲王俸禄的诏书让秦意岚写了。   写完诏书,秦王笑咪咪道:“本王刚进宫,千头万绪不知从何理起,还得委屈谢大人几日才好。”   谢意岚和高世拱被关押在了太极殿的偏殿里,他们俩倒是不寂寞,里面已经有个老熟人了,正是首辅陈如维。   他们三个谁也没有梗着脖子激烈反抗,不管是为了前朝权利的平稳过渡,还是为了传位诏书的信服力,秦王只要不傻,就不会杀他们。   虽然三个人都成了阶下囚,可好歹命是保住了,在宫内被关押了了七八天,才被放出去。   担惊受怕了被关了好几天,秦意岚一回家,迎接她的不是嘘寒问暖,反倒是谢至庸他儿子谢明安的质问:“秦王谋逆,爹你因何要助纣为虐,给他写那劳什子的诏书?”   秦意岚淡淡地撇了他一眼:“因为我怕死。” 第52章 我为吾皇尽忠3 一马不备双鞍,忠臣不……   秦意岚这直接了当接地气的回答把谢明安噎得目瞪口呆。   好一会儿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看着自家老子,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道:“圣人言‘君君,臣臣, 父父, 子子’ 为君尽忠, 只比尽孝, 子不忠父, 乃为逆子,臣不忠君,终为贰臣, 爹你怎可因贪生怕死而置先帝遗愿于不顾,你…………”   谢明安红着眼睛控诉秦意岚, 秦意岚静静地听着,倒是不觉得恼。   封建社会的君主们为了稳固自己的统治,以“君权神授”为基准,提出了“三纲五常”的概念。   一马不备双鞍,忠臣不事二主,这是当下社会的主流思想, 谢明安不过是其中普通一份子罢了。   君主独裁的制度下“朕即国家”, 人们的思想被训导禁锢的只知忠君不知忠国了。   名臣于谦为官清廉,战功赫赫,为大明王朝立下不世功勋,最后却落得个抄家砍头的下场,究其原因,就是他忠臣事了二主罢了。   明英宗亲征,在土木堡被瓦剌首领也先所掳,也先挟此大胜, 围困京城,时任兵部侍郎的于谦挺身而出召外地兵将进京,自己带领民众死守京城,最后反败为胜,把瓦剌赶出了关外。   也先以英宗为要挟,逼迫明廷交出大量岁贡来换回英宗,这笔钱多到足以拖垮明廷,于谦当机立断,说服了英宗之母孙太后,立了英宗之弟代宗上位。   此后于谦总督军务,多次发兵于瓦剌交战,终迫得也先遣使议和放回了英宗,英宗复位后却以谋逆之罪杀了于谦,流放了他全家。   于谦不忠吗?他一生都在为明廷呕心沥血恪尽职守。于谦无能吗?英宗被掳能毫发无伤回返本国,于谦功不可没。可英宗还是杀了他,不过是因他效忠的对象是国不是君罢了。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先帝大行,小皇子孤立无援,爹你身为三阁臣之一,你若缄口不言……”   谢明安还在悲愤地指责秦意岚,秦意岚抬手打断了他的话,把墙上挂着做装饰的宝剑扔到了谢明安身上:“君要臣死,臣不死是为不忠;父叫子亡,子不亡则为不孝,你自戕吧!”   谢明安不知道是被宝剑砸的,还是被秦意岚的话吓得,一时间愣在那没敢出声。   秦意岚抬起下巴冲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快点,好半天后谢明安才反应过来,对着秦意岚一脸悲愤地道:“爹是被儿子指责,恼羞成怒才赐我一死的吗?”   “别废话。”秦意岚揪了揪下巴上的山羊胡子:“就说你死不死吧。”   谢明安涨红了脸不出声。   “你不甘毫无意义去赴死,我也是,小皇子即位也好,秦王篡位也罢,总归都是太|祖的子孙,只要社稷安稳,又何必介意是谁坐了江山呢?”   秦意岚带着几分讥讽勾起了嘴角:“他们一家人抢家产,为父身为一介外人,犯得着豁出命去帮他们争抢吗?”   秦意岚的话简直颠覆了谢明安从小受到的忠君思想教育,他失魂落魄地走了。   三位阁臣没闹事儿,前朝平稳,秦王篡位的行动就显得极迅速,秦意岚被放出来的时候,遗诏的搨黄(雕版印刷的诏书)就已经由驿道分送各地了。   自古一朝天子一朝臣,秦王上位了,重要位置肯定都要留给他自己的心腹。   三位阁臣因为归顺的识相,秦王也不好卸磨杀驴撸了他们的官职,可权力一是要自己人拿着才放心,二是属下们担着谋逆的罪名跟他一起冒险,这份从龙之功他得以利相酬,怎么办呢?   聪明的秦王一口气儿又封了四位大学士,把内阁成员扩充成了七个人。   七位阁臣一同议政,连首辅陈如维手上的权力都被分薄的所剩无几,更别提秦意岚了,整个就成了朝堂上的边缘人。   控制了前朝后宫,秦王已经是这个国家的实际掌控者了,他却不能急着去坐龙椅,最先要做的事就是给已经凉透的先皇办葬礼。   按规定,在京的四品以上官员和内外命妇,都要进宫给先皇哭灵。   秦王跟先帝所出的小皇子在最前面,诸多皇室宗亲拱卫在他们身后,然后就是一众官员按品级高低排排跪坐。   本朝规矩,一品和超一品的官位都是为了恩赏给的虚职,并无实际权力,谢至庸虽然是内阁辅臣,工部天官,他的品级却不高,只得正二品。   他前面还有一众超品的文武散官,先帝的舅舅,魏国公许靖正好就在秦意岚前面跪着。   一轮礼罢,唱礼官念了起,这个休息间隙有一刻钟,众人可以趁此机会去上个厕所喝口水活动活动腿脚什么的,秦意岚刚要站起来,前面的魏国公就弯着腰把屁股怼到了她脸上。   秦意岚一歪头,脸避开了,身子却避不开,魏国公几乎坐到了她肩膀上,秦意岚被压得往旁边儿一倒,手撑在了地上,魏国公一脚就踩到她手上站直了身子。   官员们入宫上朝都是穿的朝靴,近乎一寸厚的靴底是木料裹上皮革制成的,被这硬底鞋给踩在手指上,那个疼可想而知。   虽然很疼,秦意岚却不能闹出动静,这是先帝的葬礼,要是闹出动静来,一个“大不敬”之罪够她受的。   不待秦意岚发力挣脱,魏国公就压低了嗓子恨恨地诅咒秦意岚:“贪生怕死的奸佞小人,枉负先帝厚恩,先帝今夜就入你的梦,索你的魂!”   魏国公是先帝的舅舅,本朝规矩,封给外戚的爵位全都一代而终,魏国公只要一死,国公府的超品爵位就没了。   先太后出身不高,魏国公他爹先前只是一个管城门的七品小官罢了,靠着太后当年选秀出位,徐家才得了这个超品的爵位,一家子也没什么出挑的人物,这爵位一没,一家子以后靠什么过富贵日子?   魏国公早先已经跟短命的皇帝外甥商量好了,给他几个儿子求了武散官的虚职,虽然不能领兵,可有这份俸禄在,起码不用回头做小官吏了。   皇帝外甥答应了他的请求,说过这几个封赏让小皇子即位了之后发,恩自上出,为的是拉近小皇子跟几个表叔的关系。   因此事魏国公知道,短命的皇帝外甥根本就没有让那个劳什子秦王即位的打算,结果遗诏发出来,却是秦王接位。   魏国公没读过什么书也看不懂朝堂局势,可是搨黄说了,遗诏是内阁大学士谢至庸领了先帝的旨意拟的。   简直放屁,他外甥又不是傻了,这大好的江山不传儿子传兄弟?   先帝是他的亲外甥,秦王可不是,先帝肯给他五个儿子恩赏二品的虚职,秦王可不肯。   该死的谢至庸跟秦王内外勾结,篡改了他外甥的旨意,小皇子以后只是礼亲王了,那谁来给他五个儿子放封赏?   他的儿子们俱都文不成武不就,没了恩赏的官位以后该怎么活?这个目无君父的狗东西,他不得好死!   魏国公空有个一代而终的勋爵,他本人却无权无势又无能,因此明知道秦王有问题,他却没胆子也没能力去找秦王的麻烦,柿子捡软的捏,他把矛头对准了“谢至庸”。   先皇停灵太和殿,一众官员把太和殿前的广场都跪满了,连哭带磕头折腾了老半天,好容易礼官叫了起,一众人都在忙着爬起来活动,只有周围几个人注意到秦意岚跟魏国公的摩擦。   秦意岚一只手被踩得生疼,她眯了眼睛拿另一只手握紧了拳头,一拳头下去狠狠捶到了魏国公的膝窝里。   秦意岚才穿到谢至庸身上没几天,虽然她的锻体诀才开始练,但是这含怒出手的一拳头也不是老迈的魏国公能承受得住的,这老头踉跄了一下直接跪到了地上。   太和殿前的广场是青石板铺就的,魏国公这干脆利索的一跪,膝盖上承受的压力就可想而知了,疼得他立刻歪坐到了地上。   秦意岚被踩了手指不敢在广场上喧哗,魏国公被秦意岚捶得跪到地上照样也不敢喧哗,他坐在地上怒视着秦意岚咬牙切齿地低声咒骂:“你个老匹夫!目无纲常的奸佞小人……”   秦意岚面无表情从他手上踩过去,疼得魏国公立刻闭上嘴不吭声了。   俩人这一番交锋,周围几个官员看得清楚分明,不过事不关己,未免引火上身,众人全转开了视线当没看到,至于心里是怎么想的,那就天知道了。   国不可一日无君,先帝的丧礼办完,新帝也该登极了。   礼部天官联合众大臣上折子请秦王登极,秦王推拒了,首辅陈如维联合众大臣上折子请秦王登极,秦王又推拒了。   秦王反复推拒,不是因为他不想当皇帝,这位子是他抢来的,他能不想吗?   哪怕他心里想得着了火,面子上也得再三推拒,得把三请三辞这过程走完,用以表示当皇帝不是自己的本意,而是顺应天下民心被逼无奈才当的皇帝。   这波儿那个啥装得真是又当又立,秦意岚讥讽的嘴角还没收回来,就有客人登门了,来的正是跟她一起共患难过的高世拱。   高世拱是带着任务过来的:“请新皇登极的折子,秦王已经辞了两回,明日朝会,谢年兄领头再上一次折子吧,遗诏是你拟的,由你请立合情合理。”   秦王上位势不可免,这时候谁拦谁死,秦意岚把请立折子写得花团锦簇,第二天大朝会上一递。   在龙椅旁边儿加了个座儿的秦王接了,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看完折子到底是允了,众人跪下三呼万岁,由此皇权的新旧交替算是正式完成了。   秦王登极,改元立年,第一件事就是打压前朝旧臣,兄弟留下的人马哪儿有他自己的心腹用着放心?   老臣们政务娴熟,权力握得牢,新帝的班底儿虽然底子薄,却胜在有大腿支持,两拨人马一时斗得旗鼓相当,热火朝天。   按理来说秦意岚身为工部天官,七阁臣之一,怎么着也有点儿分量,然而新旧两拨势力却全都把她排除在外,没一个人肯带她玩儿。 第53章 我为吾皇尽忠4 没钱   先帝的旧臣认为她是新皇一脉。   众朝臣都心知肚明, 先帝压根就没有让秦王继位的打算,秦王这皇位怎么来的,大家嘴上不敢说, 心里却一清二楚。   先帝的大行遗诏里有多少水分, 朝臣们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到, 而亲自执笔大行遗诏的谢至庸, 毋庸置疑必然是新皇的心腹。   新皇的班底也不认同她。   大家担着杀头的风险耗尽心血助秦王起事, 谢至庸不过是在最后时刻因为怕死才投降的无耻鼠辈,他凭什么跟自己这些真正的功臣相提并论?   朝堂向来是拉帮结派排除异己的地方,新老两拨儿朝臣还都不肯带秦意岚, 她自己孤立无援,在这波儿争斗里是最先被拉下马的那个。   大多数皇帝都是一继位就开始给自己修陵寝了, 修好了先放着,死后直接能里面一放,土一封就完事儿。   先皇痴迷修仙炼丹,他以为自己能羽化登仙百日飞升,就没提给自己修陵寝这事儿,现在人都凉了, 陵墓这事儿就得抓紧了。   秦意岚身为工部天官(尚书的别称), 这事儿就全权归了她管,这一修就修出了事儿,快完工时,地宫竟然出了水。   在秦意岚看来,那么大一个地宫挖下去十几米深,出点儿地下水简直太正常不过了,可其他人却不这么想。   陵寝是皇帝死后的安息之所,地宫出水那岂不是会把遗体泡在水里?泡在水里岂能安息?别说皇族了, 普通老百姓下葬时挖出水了也会再换一个地方。   给皇帝修陵寝可不是随随便便挖个坑这么简单,前期有大量的基础建设,这一出水,这地方势必不能用了,基础建设全白费,就算填埋回去,风水也受了影响,这算是妥妥的事故。   虽然选陵寝的时候是钦天监和宗正司并礼部几个部门的负责人跟秦意岚一起商量着选的,可工部却担着主事者的名头。   其他人拉帮结伙,为了保自己人都把责任往秦意岚这个孤家寡人身上推,她就首当其冲被问了责。   这一问责不要紧,就有人跟秦王提议要砍了她的头。   秦意岚一听吓坏了,她附身大黑时脖子上被捅过一刀,那股子凉意到现在想起来还让她毛骨悚然,现在特么的直接要被按住砍头,她吓得直想骂人。   秦意岚在朝堂上孤立无援,没人帮她也没人给她求情,秦王也不知道是念着那封遗诏的功劳还是看她老泪纵横着实可怜,用谢至庸治理黄河于民有功这借口,否了砍头的提议,只把她从工部天官二品大员给贬成了六品的工部都水司主事。   虽然官位掉了好几级,好在是不用死了,秦意岚一边儿再次提醒自己下次见面一定要记得找老板要功法,一边儿乖乖的去上班了。   她上班的地方倒是没变动,还是在工部,不过办公室变了,从工部大院的正堂搬到了偏厢一间倒座房里。   她倒了霉,最高兴的就是魏国公了。   先先皇强势,不待见这个没什么本事的大舅子,恩赏后妃时只给了老国舅爷一个魏国公的空头爵位好让他拿俸禄,连个虚职都没给他挂。   这老头没权没势没官职,平日除了每旬一次的大朝会,连上朝的资格都没有,自打“谢至庸”被贬了官,他最大的兴趣就是穿着官服出门逛街,让轿夫抬着他跟秦意岚“偶遇”。   本朝有令“文武官例应乘轿者,以四人舁之。其五府管事,内外镇守,守备,不问老少,皆不得乘轿,违例乘轿及擅用八人者奏闻。”(1)   这条律令里的“文武官例”指三品以上的大员,谢至庸以前是工部天官二品尚书,出门可以坐四人抬的轿子,现在被贬成了六品的办事员,轿子是坐不得了,她每天上班,得自己腿儿着去。   秦意岚正在路上好好走着,后面来了个人一膀子把她挤得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   “哟!这不谢天官么?”魏国公从轿帘里探出头来,脸上挂着一幅假到不能再假的惊讶表情训斥轿夫:“不长眼的狗东西,谢天官是你能碰的?还不赶紧地赔罪。”   “对不住。”轿夫嘴一咧:“天官大人穿了一身青皮,小的还当是哪个刚进京的小官呢,没认出来。”   “瞎了你的狗眼。”魏国公佯怒,大声叱骂轿夫:“不长眼的狗东西,要是耽误了谢天官上朝,看我怎么收拾你,哎,不对,这个点儿早朝都要散了,天官你怎么还在这儿啊?”   本朝官服颜色有规定,一至四品穿绯,五至七品着青,这主仆一唱一和,拿官服颜色和上早朝的事儿讥讽秦意岚被撸了官。   魏国公是一品国公,秦意岚现在是六品小官,她老老实实拱手见礼,魏国公舒服了,鼻子里“哼”了一声,得意洋洋地摔下轿帘走了。   进了工部衙门刚坐到自己的倒座房里,一个小吏就捧了一摞公文过来:“老大人,下个月就要开始内河清淤了,朗中让您带人把这事儿办了。”   上峰发派了任务,秦意岚就得去干。   内河道清淤几乎是每年都要做的活儿,一般安排在秋冬季的枯水期进行,京城内所有的河段包括护城河,都得先勘察一遍,探明各河段的淤泥多寡,确定需要清淤的河段,算出需要的人手,然后跟户部申请人手和经费。   人跟钱到位,就要开始干活,这年代可没有挖掘机,水少的内河段,需要分段拦住水流把淤泥挖出来,像护城河这样水大的,就用竹柄铁罱驾船捞取,一切全靠人工,效率十分的低下。   这活儿的难办处不只效率低下,最难的还是难在人手和经费的不足上。   户部给的人手都是从京城附近征调来服徭役的民夫,征调民夫服徭役是件麻烦事儿,且还有不少人捐金抵役,因此户部给的人手总是不够。   人手给不够也就罢了,绝大多数时候钱也给不够,申领一千两,能给七百两就算主事儿的官员大方了。   批下来的钱不够用,主事儿人自然就会克扣役夫们的花费,役夫们每天干着又脏又累的体力活儿,还吃不饱睡不好,熬病了是小事儿,熬死的也不是没有。   被克扣的狠了,役夫们为求活路,不是聚众闹事就是溜出工地去偷去抢,然而这里是京城,不比荒郊野外的河道工地,要是让役夫们闹出乱子,秦意岚少不了还得被问罪。   为了不出乱子干好这桩活儿,秦意岚低声下气儿的跟户部的官员交涉,要人要钱一天能跑两三趟,为了管住这些役夫不让他们惹事儿,秦意岚几乎都住在了工地上。   此时已经入冬,先后下过几场小雨,天气就越发寒冷起来,秦意岚带着俩小吏缩脖子弓腰快步疾走,从户部衙门往金水河的工地去。   一个小吏边走边愤恨不平地跟秦意岚抱怨:“公文上个月就递给了户部,他们凭什么不把钱炭结给咱们,那些可都是役夫,真把人逼得闹出了事儿,纵然咱们会被问罪,他们就能落着好了?”   “这么冷的天儿,工地上缺吃少穿,狗东西还不紧不慢地拿架子摆谱为难咱们,忒不是个东西,也就老大人您气性好,这要换成郎中来,早跟他们拍桌子吵起来了。”另一个小吏抬了抬眼皮扫了眼秦意岚。   秦意岚缩着脖子没吱声,户部尚书是老熟人高世拱,先帝时期阁臣只有他们三个,谢至庸没多大野心也不爱争权,高世拱一直跟首辅陈如维在暗中斗法,不说水火不容,却也泾渭分明。   秦王一继位,阁臣变成了七个,那四个秦王的心腹联合起来针对先皇时期的老臣,高世拱跟陈如维立刻摒弃了前嫌,俩人紧紧抱团,联合起来跟新臣们较量。   在这场较量中秦意岚连一个回合都没坚持住就被斗翻在了马下,接掌工部的是建极殿大学士汪直。   底下的郎中们都会看人下菜碟,为了讨好上峰,没事儿他们也乐意跑户部拍桌子,更何况是正经拿公务做借口?可秦意岚拍桌子有什么用?   是汪直会给她撑腰还是拍了桌子户部那郎中就会给她放款?屁用没有还会遭人耻笑她无能。   秦意岚叹了口气眉头紧锁,天太冷了,役夫们吃不饱还得半泡在水里干活儿,要是柴炭再跟不上,一死就得一大片。   钱的事儿还是得尽快解决,要不私下里去找找高世拱?不知道在他那儿,“谢至庸”的面子还值不值钱?   “哟,我的谢大人。”闲着没事儿干的魏国公坐在朱红的官轿内露出一张大饼脸:“天这么冷,这小风可硬着呐,冻透了吧?怎么不乘一顶轿子啊?”   特么的这不是屁话吗?秦意岚不答他的话,只按规矩带着俩小吏给他见礼,魏国公点了点头矜持地叫起,然后拿脚跺着轿板让轿夫把他放了下来。   “谢大人,天冷吧?听说你这几天都住在金水门的工地上?啧啧啧,一片忠君为民之心感天动地啊!”   魏国公长吁短叹发了一通感慨,把俩小吏撵到后头,揪着秦意岚官服的袖子看了看笑眯眯道:“紫服换青袍,连个轿子都坐不成也罢了,已然上了年纪,还得每日风里来雨里去地跑腿干活,真是辛苦了。”   秦意岚一使劲儿把袖子扥了回来,魏国公也不恼,接着讥讽她:“老爷爷(先皇)的大行遗诏都出自谢大人之手,请爷爷登极的时候也是你带头上表,谢大人为爷爷立了汗马功劳,咱们皇帝爷爷也不心疼心疼你?”   这小老头可是有够损的,要不是大街上人来人往,秦意岚都想揍他一顿了。   见秦意岚不说话,魏国公觉得自己终于戳疼了“谢至庸”的肺管子,他恶狠狠地压低了嗓门:“你个背主的小人,老爷爷待你恩重如山,你不思报答,反倒助秦王夺了礼亲王的皇位,你有今儿这下场,都是报应,哼,我可看着呢,我倒要看看你会落得个什么好下场!”   好下场歹下场秦意岚现在还顾不得去想,他沿着金水河把几个工地看了一遍。   缺吃少穿天又冷,几个工地上都有躺倒的,秦意岚自己把身上带的钱都拿出来,安排人寻医开药,末了又反复交代了底下办事儿的小官吏们,叮嘱他们一定要对这些役夫严加看管,万不可放他们去街上生事,自己匆匆往家里去了。   回到谢府,秦意岚又去翻谢至庸的私房。   谢至庸的东西本就不多,能拿出去快速变现的,已经被她淘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些古籍善本什么的,这些东西一时半会儿的不好出手,卖得急了还容易被压价,她沉吟了一会儿,转身去找谢至庸的老妻。   “夫人。”秦意岚拱手作揖跟老太太赔笑。   老太太一看她就把头扭到了一边儿:“没钱,我告诉你啊姓谢的,家里没钱!” 第54章 我为吾皇尽忠5 救命   秦意岚这桩活儿干了快三个月了, 她一直在往里贴钱。   这该死的封建制度下社会阶层等级的划分尤其森严,连穿什么材质和颜色的衣服都有细致的规定,人权是什么鬼东西?底层屁民不配拥有人权。   这些来服徭役的人, 全都是社会最底层的穷人, 干最累的活儿, 吃最多的苦, 占有最少的生产资料, 还要交最重的税赋,一场徭役服下来,直接死在工地上稀松平常。   别说是从现代社会穿过去的秦意岚了, 就连谢至庸都不忍心。   “成千上万的民夫,每日里吃喝得多少钱?咱们家又没有金山银山聚宝盆, 那钱是你能贴得起的?”   老太太很不满地唠叨:“给朝廷干活,自己个儿往里贴钱,我活了大半辈子了,也就见了你一个,人家都是领一桩差事捞一份钱,你可倒好, 领一桩差事把咱家刮掉一层, 你咋想的?单你有一份为君尽忠的心?”   秦意岚叹了口气:“夫人呐,你是没见着那些役夫过得有多苦,饿着肚子挨着冻还得泡在淤泥里干活,你见着了,肯定也不落忍。”   “那些役夫都是皇爷的子民,他们那活儿也是给朝廷干的,就算他们日子过得苦,用得着你去心疼吗?”   老太太不满地撇了撇嘴:“你倒是揣了一颗忧国忧民的心, 好歹先看看皇爷领不领你的情呢,先帝爷的陵寝明明是钦天监选定的地方,地宫出水是陵寝位置没选好,跟你有什么关系?皇爷不去问责钦天监,倒是对你喊打喊杀的,哼!”   “皇爷登极你也是出了力的,他上位了,不说恩赏你,倒是把官都给你撸了,你还一心想着他的子民百姓,你这份为君尽忠的心他能看到吗?你说你图个啥?”   “夫人呀,我心疼那些百姓非是为了皇帝。”秦意岚长叹了口气:“那些役夫,都是家里的顶梁柱,壮劳力,他们要是在服役时送了命,他们的小家就得天塌地陷,他家里的妇孺老幼又该怎么活呢?”   老太太不出声了,秦意岚坐到她身边儿握住她的手:“一点钱财的贴补就能保这些役夫的一条命,保住他一条命,就是保住了他背后的一个小家,就是保住了他一家老小,这是施小恩积大德,夫人你一向心善,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饿死吗?”   老太太不忍心,给秦意岚拿了二百两银。   以现在的物价水平,一两银能买陈米两石,一石米约重一百五十斤,二百两银能买六万斤米,够这八百多名役夫吃一段时间了。   秦意岚大喜,握住老太太的手摇了又摇,谢了又谢,老太太把眼一瞪:“不稀罕你谢我,人家当官捞钱,你当官贴钱,这官你再当下去,咱家都要揭不开锅了,叫我看,你不如早早辞了这破官,去街上开个笔墨铺子给自己挣点儿送老银子(办丧事的花费)才是正经。”   老太太出了钱肉疼,逮住秦意岚好一顿刺哒,拿人手短,秦意岚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敢说,让老太太撒足了气,才让老家人把钱担上,随他一起去了金水河的工地。   河堤上一溜儿竹席糊烂泥搭成的矮棚,一群役夫站在齐腰深的水里干活,岸上还有一群役夫推着独轮车往城外运泥,看到秦意岚来了,几个监工的小吏赶忙迎了上来给秦意岚见礼。”   秦意岚摆了摆手:“今儿有躺下的没有?躺倒的那几个怎么样?都请了大夫抓过药吗?”   “今日晨起又躺倒了三个,请了和春堂擅寒症的晏大夫来号过脉了,药也抓了,晏大夫说最少得吃三服药才能见效。”小吏说着话就陪着秦意岚往棚子里去。   矮棚门口挂了一张破席子挡风,里面铺了一地干草,草堆里窝着几个裹着破被子的人。   听着了动静,一个容长脸的汉子勉力探出头来看,一见是秦意岚,立刻推了左右的同伴颤巍巍爬起跪在草堆上给秦意岚磕头。   这些病号要么容色惨白,要么烧得一脸赤红,个个都一副病容,饶是秦意岚摆着手免了他们的礼,他们还是坚持着磕完了三个头才又裹住被子缩到了干草堆里。   那容长脸的汉子显是病得轻些,没跟着同伴儿们一起躺下,磕完头爬起来弓着腰站住了。   秦意岚叹了口气,在干草堆上坐下了,拍着旁边儿的干草示意他也坐下来:“通宝,病着就别强撑了,坐下说话。”   通宝得了她的话,赶紧弯着腰颤巍巍地在秦意岚身边儿的干草上坐下了。   秦意岚温声询问:“你今儿吃药了没有?吃了几次药?吃饭了没有?吃了几顿?都吃了些什么?身子松快些没有?”   她这一问,通宝还没开口呢,眼泪先下来了:“老父母天恩,草民吃过药觉着松快多了,死不了了。”   服徭役是苦差事,缺吃少穿没住处是常态,更别说什么请医抓药了,服徭役时生了病,那就类同于等死。   年年都要服徭役,年年都有回不去的人,草民草民,他们就是命如草芥的人,皇爷跟父母大老爷们都高高在上,谁又肯多看脚底下的野草一眼呢?   户部说是要给先帝爷爷修陵寝,拖着不给钱粮,他们每日里干着重体力活儿,喝着能照见人影的稀粥,这谁能受得了?各个都熬得面色发青。   谢主事心善,自己拿了钱,让馒头铺每顿都给他们送馒头。   靠着一顿一个馒头,他才能挺到现在,结果天越来越冷,泡在水里挖淤泥受了寒,实在撑不住,躺下了。   自己出门的时候带了钱的,还可以托小吏抓副药来吃吃,没带钱或者钱不够的,就只能等死了。   可又有几个人出来服徭役会带上足够请医问药的钱呢?有那个家底的,都直接交钱抵了这徭役了,哪儿肯来受这苦?   但凡是来服徭役的,都是家里穷得叮当乱响没法子的,别说是在这服役的工地上病了,就是在家里病了,都不一定有钱去请医问药。   通宝以为自己死定了,结果谢主事又自己贴钱给他们请医抓药,还每日里都来探望。   通宝今年二十六岁服过七次徭役了,长这么大,他还从来没见过会给役夫请医问药的官儿。   谢主事心善,是再生的父母活命的菩萨,通宝噙着眼泪回答秦意岚的问题,恨不得现在就给她立个长生牌位来。   探完了病号,秦意岚出了窝棚交代小吏:“天儿太冷了,从今儿开始,下水的都干半天歇半天,我去火烧店里订驴肉火烧让他们每天送过来,凡是下水的,每天都贴补一个肉火烧,你们看着些,让他们都当场吃了,别为这一个火烧再闹出乱子来。”   小吏们点头应了,秦意岚又发起了愁,这二百两银要是只买陈米,倒是也够这八百多役夫吃上个把月的,可加上请医抓药跟肉火烧,那可撑不了几天。   还是得赶快去弄钱。   直接跟秦意岚对接的户部官员不肯给她放钱,纵然她可以把这事儿报给上峰,由上峰出面跟户部商讨,然而内河清淤这事儿她是掌总的负责人,要不来钱这是她的责任,由上峰出面一是证明了她无能,二是汪直必然会拿着这把柄去攻讦高世拱。   新臣集团瞧不上她,那她就没必要把这把柄送给汪直,好让他反手去捅老臣集团的刀子。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秦意岚决定直接去找高世拱。   凭她现在的品级,在户部衙门压根就见不到户部天官高世拱的人,秦意岚无奈下把帖子递到了高世拱家里。   许是高世拱还念着两分原先的面子情,应了她的邀约,俩人在一家小茶楼会了面。   “阁部近来安好?”秦意岚有求与人,姿态就摆得低,她把茶博士撵走,亲自动手给高世拱斟茶。   好歹有一起背过主的情分,高世拱倒是没摆架子,两只手伸过去把茶杯端了,脸上带着几分笑:“谢年兄,休要折煞老弟了。”   寒暄过后,秦意岚也不绕弯子,直接把来意说了,虽然有仗着情分告小状的嫌疑,可秦意岚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此刻早已入了冬,天一日冷过一日,役夫们住在席子围成的工棚里,他们又没有厚实的衣裳被褥,吃食供不上又没有柴炭,冻死在窝棚里也实属正常。   高世拱听了谢至庸的话,以袖掩面一声叹:“当年谢年兄治黄河,由陈阁老统总调度一应十几万人的钱粮,从未出过如此失误,如今不过小小一个内河清淤,千八百的役夫,户部的钱粮居然就跟不上了,我不如陈阁老多矣,惭愧,惭愧呀!”   高世拱倒是利索,跟秦意岚会过面后,户部的仓科主事刘之汶主动找上了秦意岚,把钱粮都给她补齐了。   钱是按着朝里的常例给的,工程结束,秦意岚却没有把钱用完。   其实按着朝廷的规制,每一场工程,户部给的钱粮预算都是足够役夫们吃喝的,可为什么每一场徭役都会有役夫被饿死呢?   问题就在于官员们要贪这份钱,这朝代工资低,官员们贪腐成风,役夫们的口粮钱发下来,经手的官员必然层层盘剥,能真正花在役夫们身上的也就十之二三,这种情况下,想不饿死人都难。   钱没花完,秦意岚自然不会顺手装到自己兜里。   她想把钱分发给役夫,又怕他们带着钱回去路上受那些小吏们的盘剥,索性把剩下的钱都拿去估衣铺里买成了旧衣服被褥给他们分发了。   这些旧衣服被褥官吏们看不上,送他们说不得他们还嫌脏,对于那些连鞋都穿不起的役夫们来说却是好东西。   他们是真的穷,搭窝棚用的破席子都要捆扎到背上带回家去。   “老父母天恩。” 通宝背着席子卷跟旧衣被褥来跟秦意岚磕头,磕完头起来,伸手在腰带里摸了摸,摸出了不大的一张小纸条来。   纸条上写了谢至庸的名讳,通宝把那小纸条展示给秦意岚:“草民求了晏大夫写的,等草民回了家,就给老父母立个长生牌位。”   秦意岚…………   役夫们辞别了秦意岚跟着户部的官员走了,这一桩差事算是办完了,秦意岚终是松了一口气,然而这口气还没喘出来就被她憋了回去。   已经跟着户部官员离京的通宝,找了回来对着他就是一跪:“求老父母救命!” 第55章 我为吾皇尽忠6 大把柄   通宝不是跟着户部的官员离京回乡了吗?怎么会跑回来找她求救?秦意岚吓了一跳, 通宝哆哆嗦嗦道明了原委。   他们这群人都是户部从京城左近的涞水征调的,服完这场徭役本就该在户部的安排下返乡,可才出京城就出了状况。   头天晚上他们都被安排在驿站的马棚里睡下, 半夜里来了个面生的官员, 挑着喊醒了百十个人, 说是要他们去干点儿活。   民不与官斗, 这是老百姓自古就总结出来的经验教训, 哪怕他们的徭役已经服完了,官老爷说让他们干活,他们也没胆子敢反抗, 被挑中的全都乖乖的跟着这个官儿去了。   这一群被挑出来的有百十个人,跟着那官员绕过京城, 从城北往东去了,走了一天,那官员把他们交给了一群穿短打配腰刀的人。   “问安排我们去哪儿干活也不说,干什么活儿也不说。” 通宝艰难地吞咽唾沫:“桥头村的王老大跟他儿子一起出来服役的,这拨挑人挑了他,没挑他儿子, 他儿子才十六他不放心, 就求那些看守放他回去,那些人,直接就把他砍死了……”   “别的官老爷也打人,不听话被打死的也有,可只是因为求一下想回去就把人砍杀了的,还真没见过,我们觉得这事儿不对劲儿,当天晚上就商量了要逃走。”   通宝瑟瑟发抖:“看守的发现了, 骑着马追赶我们,他们根本没有留手,追上了就直接杀人,我们被杀了好些个,大家趁乱都分散跑了,我不敢去找一起出来服役的那些同乡,也不敢直接回涞水,想起了老父母,就转道儿往京城来了。”   破家的知县灭门的府尹,像通宝这样一无所有的草民,面对权柄是完全没有一丝反抗能力的,不用知府知县,县衙的一个小典吏都能打压的他们家破人亡。   面对这滔天巨祸,他不知该如何反抗,第一时间就想起了秦意岚。   秦意岚是真没想到户部的官员能这么大胆,在原主的记忆中,也听闻过有官员让服徭役的役夫替自己干私活的传闻,但根据通宝的叙述,这显然不是让役夫们干点私活那么简单。   秦意岚跟着通宝去了城外的五里坡,官道旁边儿的杂树林里还藏了两个身上带了刀伤的役夫。   “把你们挑出来的那官员穿什么样式的官服?面相上有什么特征?户部的官员是如何称呼他的?他把你们领到哪里才交给那些人的?现在你们还能不能再找到那地方?”   秦意岚拿出伤药让通宝给他们裹伤:“把你们这几天的所见所闻都告诉我,越详细越好。”   一个穿着吏员衣服的人能从户部官员手里把役夫从驿站带走,必然跟户部关系匪浅,一百多个人不是小数目,少了这么多人,涞水地方官必然会动问,户部肯定要给涞水一个过得去的交代,这一来一去都是走的公文。   能把人领走,还能平了来往的公文,想要在户部办成这些事儿,单凭一个小吏绝无可能,他背后必然有人,而且这个人的地位还不低,毕竟从公文来往到押解役夫,参与其中的人肯定少不了,地位低了绝对弹压不住这么多的知情人。   一个内河清淤就被他们扣下了百十人,那其他工程也会被扣人吗?扣下来的役夫被送去哪儿?去做什么了?户部有多少人参与其中?高世拱知情吗?   秦意岚的脸色阴沉的可以滴水。   “老父母,这事儿是不是特别难办?”通宝看着秦意岚难看至极的脸色,忐忑不安地道:“我不该来给您添麻烦的,您别管我们了,我们在这儿躲两天,等他们俩的伤好些了,我们就回涞水去。”   “不,你来找我很对。”秦意岚带着几分庆幸:“幸好你们没有原路返回,不然早该被他们追上了。”   这些役夫来找秦意岚的举动应该出乎看守的预料,所以他们才没有往京城这边儿追,不然就凭着两个伤员,怎么能跑得过骑马的看守?   通宝带着秦意岚认路,走到役夫们开始出逃的地方,秦意岚觉得自己应该知道这些役夫们的去向了,再往前半天的路程,就是鹰手营子。   鹰手营子在成帝时期就被探查出有金银矿脉,这条矿脉因含金量太少, “年仅得金二十五两”,压根没有什么价值,官府开采了一段时间之后就放弃了。   鹰手营子的金不多,石灰石却不少,许多民矿在鹰手营子开采石灰石烧石灰,这些役夫是被卖进民矿干苦力了吗?   为了证实自己的判断,秦意岚藏好了通宝孤身前往鹰手营子探查。   她假扮成一个采药人,背着个破竹篓进了山。   石灰石都是露天矿,矿石从最顶上开挖,开采出来的石灰石直接在山脚下进行粉碎煅烧,矿工们也都是露天作业,除了三两个监工时不时吆喝一声,并没有其他看守。   矿主人显然不担心旷工走脱,秦意岚转了两圈,没发现有什么异常,难道她的判断失误,那些役夫并没有被送到这里来?   许是矿区少见生人,一个监工模样的就找她搭讪:“小老儿,面生的很,到这儿做什么来了?”   “来采药。”秦意岚眯眼看了看他,把脖子里围着围巾往上拉了拉,盖住了口鼻。   “大冬天的你采个屁的药!”那监工伸手就去捞秦意岚的背篓:“鬼鬼祟祟想干啥?”   秦意岚目瞪口呆,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的伪装会被人一眼识破,仗着炼体决锻炼出来的灵活身手,她右手反拧住这人的胳膊把他拉到了怀里,左手就把一把锋利的匕首抵在了他腰上:“别动!”   “你他妈!来人!老三快来!”那人竟然不信邪,张嘴就喊。   “闭嘴!”秦意岚手上用力匕首就捅穿了他的衣裳扎破了他的皮肉:“再喊直接把肠子给你捅出来。”   “怎么啦大哥?”另一个监工踩着乱七八糟的石块儿往这边儿来。   “不想死就告诉他你没事儿要出去一趟。”秦意岚把匕首继续往里送,让那人知道她所言不虚。   “没事儿,”监工老大疼得都开始哆嗦了:“你嫂子让人捎信儿来了,她又不好了,我回去看看她。”   “那行你去吧,”这个老三大概是压根没想到会有人劫持他大哥,冲着俩人直摆手:“这儿有我看着呢,你快回吧。”   秦意岚把那监工老大给挟持着出了矿场,刀子扎在肉里,强忍着走了这一路,那监工已经疼得脸色发白开始呻|吟了。   眼见着周围没人了,秦意岚把他推到一边儿的树林里,把刀子拔|出来压在了他脖子上:“不想死就乖乖回答我的问题。”   “老爷饶命。”那监工捂住腰上的伤,疼得直摇晃:“您问啥,只管问。”   “外地送来的民夫被安排在哪个矿上了?”秦意岚仔细观察那人的微表情。   “外地送来的民夫?哪,哪儿有什么民夫,矿上干活儿的人都是从山下村子里雇来的村民。”那人眼尾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眼珠扫过秦意岚后不由自主地往右下转了过去。   重复问题,眼珠往右转,典型的撒谎,秦意岚把匕首往下压,割破了他脖子上的皮肤:“说真话。”   腰上的伤还在流血,脖子上又添新伤,秦意岚笃定的语气让他惊慌,监工老大毫不怀疑秦意岚会杀了他,他顶不住了:“民夫都被送到后面的铜矿里去了。”   这里竟然有铜矿!   得了那监工的口供,秦意岚把他堵住嘴绑好,按照他交代的路线去探查了一番,从石灰矿往北,翻过一座山梁果然发现远处有一柱黑烟直上半空。   她绕到侧面观察,这里跟外面管理松散的石灰矿不一样,腰里别着短刀的打手随处可见,戒备十分的森严。   秦意岚叹了口气,她原以为只是户部官员卖役夫,没想到这些人胆大妄为,竟然还敢私自采铜铸币。   铸私币不是小事,指望她一个人的力量,估计没等查清楚是谁主事儿就会被人察觉,这事儿,她必须得找帮手。   户部不知道牵扯进去多少人,高世拱知不知情呢?   不管高世拱知不知情,这事儿一爆出来,他身为户部天官,必然难逃其责。   秦意岚叹了口气,从感情上来说,她是真不愿意帮着新臣集团打压老臣,可是这事儿一出,她注定要依靠新臣集团,才能把户部的这些国之蛀虫都翻出来。   把这个监工和通宝带回京城妥善安置了,秦意岚就去求见顶替了她位置的工部尚书汪直。   工部衙门的正堂,面白无须的汪直正在绕着圈儿的疾步快走。   秦王上位有一段时间了,却还未能把朝堂上的权力完全收拢在手里,究其原因,就是先皇时期的老臣在从中作梗。   先皇沉迷修仙,大权旁落,被司礼监和内阁分头把持,秦王上位,先清洗了司礼监。   司礼监的掌权太监说到底是皇帝的奴婢,皇帝要他生便生,要他死便死,他们的权力是皇帝一手赋予的,要收回不过一句话的事,而前朝则不同。   前朝的官员都是正经科举考上来,别说杀人了,就算要贬斥官员,也得要找个合情合理的借口,“莫须有”这种罪名是能让皇帝在史书上留下千古骂名的。   身为秦王的心腹,汪直跟前朝老臣斗得不可开交,然而那些老臣把持朝政多年,想要把他们一股脑儿扳倒撵出朝堂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   现在“谢至庸”,先皇的三阁臣之一,却兜头给他送上了这么一个大把柄,要是操作得好,别说户部和高世拱,或许连吏部跟陈如维都将被他扫落马下,汪直焉能不激动? 第56章 我为吾皇尽忠7 非是忠君,只是为国……   秦意岚的举告正顺了新皇的意, 锦衣卫缇骑四出,本朝被挖出了立国以来最大的官场黑幕。   偷采铜矿,私铸钱币, 以权谋私, 草菅人命, 掠卖良民, 仅京城一地, 就有多达百余名官员被牵涉其中。   首辅陈如维遭贬官流放,户部尚书高世拱被判腰斩弃市,余者或发配充军, 或抄家砍头,但凡被查出罪证的, 没一个能逃脱,朝堂上这一场震动历时半年还未平息。   秋后处斩,一年的死刑犯攒到一块儿砍头,高世拱要上刑场,秦意岚去送他。   在监牢里被关了好几个月,清癯俊雅的户部天官高世拱也显出了几分狼狈。   接过秦意岚递来的酒, 高世拱挑了眉头缓声道:“自打秦王即位, 就对我们这些先帝时期的老臣多番打压,谢年兄你更是首当其冲,从工部天官被黜落为六品主事。”   “秦王心腹一脉虎视眈眈,我们这些老臣正该抱团取暖,我与谢年兄同朝为官多年,虽不说同气连枝,却也和衷共济。”   “若谢年兄觉得我私下铸钱不妥,只需打一声招呼, 小弟必然尊闻行知,年兄何苦要一声不响,赶尽杀绝?”   “就算小弟有罪,陈阁老又何辜?当年谢年兄治黄河,若非有陈阁老一力支持督办钱粮,谢年兄何来那泼天的大功?”   “谢年兄把这情分道义尽皆抛诸脑后,想是一心只为给新皇尽忠了?呵呵呵,谢年兄啊谢年兄,为臣死忠,为子死孝,纵然你改弦易辙,仍是逆子贰臣,新皇又如何肯重用于你?你这一步,大错特错。”   高世拱的罪名是铸私钱,本朝立国之初,太|祖推行纸币“宝钞”,后来成帝以钞折银,银又成了流通货币,这两种货币政策下导致本朝极少铸造铜钱。   但无论“宝钞”还是银,都只适合货物的大宗交易,民间小额买卖还是需要用铜钱来流通,然而本朝铸币量严重不足,导致百姓无钱可用,以致民间多流通唐钱和宋钱。   市面上铜板奇缺,大量不法分子就开始私下铸钱,本朝是有史以来民间私钱铸造最为严重的朝代。   这种大环境下,高世拱压根不认为自己的错有多严重,秦意岚的举告,在他看来纯粹就是为了向新皇表忠心的阿谀之举。   “非是忠君,只是为国。”秦意岚把酒壶从牢房的缝隙里递给高世拱:“你敢铸私钱,左侍郎就敢偷采矿,民科主事就敢掠卖役夫。”   “上梁不正下梁歪,你犯小错,底下人就犯大错,为互相包庇,免不了就要结党营私,长此以往,必然祸乱朝纲,我又怎能坐视不理?”   “神龙”老板认为臣子应忠于国非是忠于人,无脑赴死不是忠,要她保住谢至庸的命,做他该做的事儿。   因此秦意岚一进入这个小世界,就从善如流地归顺了秦王,做工部尚书的分内事,哪怕新旧两派臣子的斗争牵连到了她身上,她也没有试图参与进去。   这次她举告高世拱一系,单纯是因为这些人的做法于民有害,于国无益,挑出这摊子烂事只是为了阻止这些人作恶而已,并非是出于想要帮助秦王收拢权力的目的。   老臣一系盘踞朝堂多年权柄极大,指望一个六品主事能扳倒他们无异于痴人说梦,   秦意岚自然要借助新臣一派的力量,如此一来这件事就不可避免地发展成了一场派系间的政|治斗争。   既然是政|治斗争,除了罪有应得的那一拨儿,还免不了有被无辜牵连的,比如内阁首辅陈如维。   秦意岚的理由太过伟光正,高世拱是不大信的。   每个初入朝堂的官员都有一腔为君分忧的抱负,然而进入朝堂,就免不了党同伐异,陷入权力斗争的漩涡里,胜了高官得坐,大权得握,败了就贬官流放,甚至抄家灭族,这种情况下,谁还能记得当初那点儿子为国为民的心意呢   秦意岚知道他不信,微微一叹道:“我只对事不对人,若铸私钱掠役夫的是汪直一党,那我必然就会寻求与你合作了。”   高世拱默然了片刻,也不知道信了没有,最后只举起杯中酒一饮而尽:“谢兄心怀天下悲悯苍生,小弟自愧不如。”   因为秦意岚的举告,才让秦王得了机会,把先皇的旧势力一扫而光,秦王免不了认为这是“谢至庸”为了向他投诚表忠心才干出来的“好事”。   秦王对谢至庸的观感是相当复杂的。   谢至庸毫无疑问是个能臣,当年他父皇在位时恰逢黄河改道, “千里蒙害,浸城郭,飘室庐,坏稼禾”,绵延千里的河漫滩上饿殍遍地,百姓易子而食。   面对顺势而下的淘淘黄浪,“人定胜天”就仿似一个笑话,满朝文武全都缄默不语,没人有信心能把这脱缰的浊龙驯服。   谢至庸挺身而出,临危受命领了“总治河防使”一职,历时五个月,终把在千里沃野遍地肆虐的浊流给归拢在了河道里。   有如此能臣效力,作为君主来说,他应该高兴,可想到当初他夺位时谢至庸毫不犹豫的投诚,他又觉得心里不得劲儿的很。   他那短命的兄长在位时对谢至庸虽不算恩宠有加,却也君臣相得,结果他不过稍加威胁,谢至庸就毫无气节地投诚了。   一马不备双鞍,忠臣不事二主,谢至庸能背弃他那短命的兄长,来日也能背弃他。   但谢至庸几次三番也着实给他出了不少力,他要是不加以恩赏,少不得要落个刻薄寡恩的名声。   思量再三,秦王忍着心里的芥蒂在大朝会上下了旨,封“谢至庸”为太极殿大学士,加封正一品太子少师,入内阁办差。   没有具体的实职,内阁的票拟权就没有多大作用,虽然俸禄涨了,名头也好听,实际上却沦落成了跟魏国公差不多的吉祥物。   比魏国公稍好一点儿的是她每天都得去上朝,还有机会在皇帝面前答对,不至于非得等到每旬一次的大朝会才能见皇帝一面。   没有具体的事务可管,秦意岚才懒得每日天不亮就去朝堂上罚站,她接了敕封没几日,就上书告老。   她这举动在秦王眼里,分明就是不满给她的封赏要撂挑子,可以说是相当不给皇帝面子了。   秦王心里本就不舒服,被她这一气,连个留中不发的过程都没有,直接就批了个“准”给她。   辞了官,秦意岚就开始写书。   谢至庸自打入朝为官,就专攻治水,他为官这几十年来一直在跟水利打交道,修过堤,筑过坝,清过淤,开过灌溉的水渠,治过改道的黄河,拦过溃堤的淮水,大大小小的工程不知道做过多少,这些丰富的经验知识若不流传后世实在可惜。   秦意岚辞了官就开始整理谢至庸的手稿笔记,查阅古籍文献,还骑了老马去实地考察,耗时三年多,写了一本《天中水利书》出来。   这书是纯粹的工科书籍,读八股文考科举的文人士子可没几个愿意买来看,要是自己花钱大量刻印,卖不出去必然会赔得血本无归。   不刻印只手抄几本流传,说不得什么时候就传没了,书里有历朝历代治水方略的总汇,还有谢至庸几十年的治水经验和心得,这对于后世人来说绝对是一笔宝贵的财富,若失传岂不可惜?   秦意岚递了一份抄本进献给了皇帝陛下,秦王可不傻,看了书立时就明白了它的价值,着钦天监翻刻后即刻通传天下,以备各地官员查阅借鉴。   秦王得了好处,也不好当做若无其事,召了秦意岚御书房奏对,干巴巴聊了一会儿书,就提出了让秦意岚再次入朝为官的话来。   自打当年篡位开始,“谢至庸”真真切切是为他做了不少事儿,比许多心腹功劳还大,反倒是他因心有芥蒂,非但没怎么给过谢至庸恩赏,还有意无意地打压他。   这要搁一般臣子被这么对待,怕是早已冷了心,顶多在他生日的时候上一封《奏请吾皇陛下万寿圣安》的折子算逑。   可这个谢至庸,被他冷待后非但不以为忤,还呕心沥血写了这么一本专业参考书进献,这一片忠君之心,由不得秦王不动容,于是他邀请“谢至庸”再次入朝为官。   秦意岚写这本《天中水利书》,只是为了把谢至庸丰富的治水知识和经验流传下去以供后人借鉴,跟为君尽忠一毛钱关系也没有,自然是毫不犹豫就拒绝了秦王的提议。   秦王先前虽然感动,心底还是不免要猜忌“谢至庸”是想借献书这一举动谋求复职回朝。   现在秦意岚什么都不要,直截了当地拒绝了他,他才真正放下猜忌,真情实感地赞一声:“卿家一心为朕,真忠臣也!”   秦意岚越是坚辞拒不还朝,秦王越是觉得她一心为君,除了太子少师这个三孤虚职,又给她升授了一个特进光禄大夫的头衔。   不用干活,还可以领两份正一品的俸禄,秦意岚这下不推了,“勉为其难”的接受了皇帝的好意。   虚职除了领点儿钱外什么用都没有,但凡是有野心的都不会推了官位去领虚职,秦王很感动,不但在朝堂上褒奖“谢至庸”,还号召众臣子向“谢至庸”学习:“若众卿皆如谢卿一般忠君体国,这天下又何愁不能海晏河清。”   不求官,不求权,被打压也毫无怨言,秦王恨不得满朝都是这样的臣子,夸“谢至庸”夸得真心实意。   然而刚被秦王夸过“忠君体国”的“谢至庸”,反手一巴掌就甩到了秦王脸上。 第57章 我为吾皇尽忠8 谢至庸的忠心   短命的先帝认为元阳泄得太多会影响他的修行。   因为沉迷修仙问道想要寻求长生不老之术, 这位爷是把方士们进献给他的“金丹”当饭吃的。   众所周知,□□这东西就是方士们在炼丹的时候偶然间发明的,所以可以想象一下方士们炼丹的原材料。   有各种玉石和金属:赤石、黄石、白石、黑石脂, 金、银、铜、铅、锡, 汞(水银)。   有各种化学物质:丹砂(硫化汞)、雄黄(二硫化砷)、雌黄(硫化亚砷), 硫磺(单质硫)。   有各种植物类和动物类的药材:灵芝、茯苓、五倍子、天南星、鸡血藤、龟甲、龙骨、鲸脂甚至处女血。   这些奇怪的原材料被用繁复的手法炼制成丹丸之后, 服下去确实有奇妙的效果。   先帝的肤色非同于常人的白, 而且他服完丹药后往往会觉得自己精神焕发,甚至还能听到“仙音。   其实皮肤白只是丹药里的铅和汞带来的美白效果(现代的劣质化妆品也会违规添加铅用来提升增白效果)。   而精神焕发和“仙音”,不过是铅汞中毒导致机体神经系统紊乱, 带来的狂躁、谵妄(神志错乱、迷惑、语无伦次、不安宁、激动等特征并时常带有妄想或幻觉的暂时性神经失常)罢了。   可是倒霉的先帝爷却不知道这其中的因果关系,他感受到了“金丹”带来的神奇效果, 越发热衷于服用“金丹”了。   虽然服用“金丹”导致的精神亢奋让先帝爷觉得他自己上山能打虎,下海能擒龙,但那只是表面现象,实际上他身体的元气早就被丹药淘空了,具体就表现在行房后遗症上。   先帝跟妃嫔燕好后的贤者时间能长达几天,且伴有强烈的身体疲累精神不济等症状, 而各位方士给出的解释就是他修炼有成, 快要达成“金丹不漏之体”成就了。   泄精就是泄元阳,元阳泄出体外扰乱了体内的阴阳平衡,阳气流失,阴气大涨会导致各种不适症状,功力越深厚,阳气流失的后遗症也会越大。   为了皇帝爷爷的修炼大业着想,各位方士给出了固本培阳的提议。   先帝爷从善如流,不肯在女人身上浪费他宝贵的精元, 除了出于皇位承继的考虑他会跟自己的皇后交欢之外,从不轻易临幸别的妃嫔。   他本来就被“丹药”毒得体质虚弱,又极少临幸后宫诸妃,这么一来子嗣不可避免的就单薄了起来,大婚后五六年,皇后才诞下嫡子,先帝爷大行的时候,他唯一的儿子还不满两岁。   秦王篡位时,秦意岚用篡改先帝爷的大行遗诏为条件,为这位小皇子争取了一个礼亲王的爵位。   秦王的皇位表面上是从他短命兄长那继承来的,为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众口和安抚秦意岚这位知情人士,他奉了兄长的皇后为太后,又给小侄儿封了世袭罔替礼亲王的爵位。   然而秦王的皇位毕竟来路不正,他不敢让太后和礼亲王跟外人接触,这么些年,这俩人一直被他关在深宫,从未在人前露过脸。   以前礼亲王年纪小,在深宫不露面也就罢了,现在他都七八岁该进学了,再不安排他露面,跟天下人也不好交代。   哪怕做了这么多年皇帝,秦王也没有放下对小侄子的忌惮之心,他委实不想把这位先帝的合法继承人放到朝臣眼前,因此他用礼亲王身体孱弱需要长期静养为借口,把这个小侄子跟他的太后嫂子都给迁到了离宫。   说是迁宫,却又派了大批锦衣卫去加筑宫墙,且以铁汁浇筑宫门,这哪里是让太后和礼亲王在离宫修养,分明是拘押囚禁。   御史台的言官不干了,在朝堂上痛批皇帝“刻薄寡恩”,秦王一怒之下,要把这个言官给当场杖毙。   刚被他夸过“忠君体国,朕之肱股”的秦意岚立刻跟上,措辞严厉地痛斥秦王,一番谏言说下来,直接把秦王给打懵了。   他幽禁礼亲王本来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叫天下人知道了,必然会讥讽他没有容人之量,这也就罢了,万一再有人揣测他的皇位来之不正又该怎么办?   “谢至庸”不是对他忠心耿耿吗?在这种时候,“谢至庸”就应该像汪直一样,跟他同进退,安安静静地闭嘴,让他把这件事牢牢压下去才是,他跟着这些言官起的什么哄?非要把他这点儿阴私丑事宣扬得满天下皆知才算?   秦王黑着脸坐在龙椅上,与之相对的是群情激奋的朝臣言官。   有秦意岚这个一品的太子少师光禄大夫打头阵,一群言官顿时就跟打了鸡血一样,闹腾得越发厉害了,一个接一个上前进谏,把秦王给骂得灰头土脸。   有些臣子做官是为了权柄,还有些臣子做官是为了名声。   这年头还有许多讲究 “文死谏,武死战”的臣子,皇帝做的事儿要是让臣子们看不顺眼,大臣们还是很敢说的。   后宫干政,臣子们要进谏,皇帝重用太监,臣子们要进谏,先先帝想南巡,臣子们要进谏,先帝宠妖道服金丹,臣子们还进谏。   就连秦王即位后元夕节想出宫观个灯臣子们都要进谏,更何况是秦王囚禁先帝之子?这举动太不妥了,比他想出宫看灯不妥当一百倍,此时不进谏还待何时?   当然向皇帝进谏是有风险的,谏言若是惹恼了皇帝,少不了要挨一顿廷杖的板子,严重的直接要了命的也有,不过大臣们不怕。   打在屁股上的板子不是板子,是清誉,是荣耀,是风骨,一般大臣被杖之后,立即就能以敢于廷争面折而闻达于天下。   若是被打死,那更是能名垂“竹帛”,是非常值得骄傲和光宗耀祖的事情。   人人都怕死,不过若是死后能在史书中留下姓名,这事儿对于想要青史留名的大臣们来说还是很划算的。   因此,根本不管朝上讨论的事情是对是错,纯为反对而反对,冒险骗取廷杖的都大有人在,更不用说这种已经把皇帝的小辫子给揪住的情况了。   一时间朝堂上群情鼎沸,秦意岚的响应者颇众,把秦王气得直接摔袖子退了朝。   刚一退朝,汪直就找上了秦意岚:“少师为爷爷呕心沥血,一片忠君之心爷爷俱都看在眼里,且不说朝堂上爷爷对少师的多番褒奖,就是在爷爷心里,少师也是头一等的心腹之人。”   “爷爷当年是如何上位的,少师是知情人,少师也当明了爷爷对礼亲王的心结,既如此少师因何不知进退,非要跟那些言官们搅在一起为礼亲王发声?莫非,少师还心怀先帝不成?”   汪直盯着秦意岚,面上是一派不动声色的从容,心里却已经把她给骂的死臭了。   这“谢至庸”脑子里不知道装的是什么糨子,说他忠于先帝吧,当年秦王夺位时他可归顺的那叫一个利索。   归顺后秦王非但没有恩宠还打压了他,他可倒好,直接把不停给秦王添堵的先帝老臣一股脑给卖了,卖完老同事,他也没在朝堂上干什么争权夺利的事儿,反倒告老归家呕心沥血写治水的方略去了,写完了也没架子,巴巴儿地献给了秦王。   他这行为,怎么看怎么是一个对秦王忠心耿耿的好臣子。   偏这么一个忠心耿耿的好臣子,在大朝会上置皇帝的脸面于不顾,领着一班子小言官把秦王给批的体无完肤。   这要是一般的朝政分歧也就罢了,偏偏牵涉到先帝唯一的合法继承人,谢至庸为礼亲王发声到底是几个意思?朝秦暮楚来回横跳,他到底是忠于秦王还是忠于先帝?   “少师,爷爷当年上位时你可是已经做过抉择的,少师已经背弃老爷爷一次,现如今是想要再次背弃爷爷吗?一马不备双鞍,忠臣不事二主,反复易主可不是忠臣所为,晚生还请少师多思量的好。”   汪直眯着眼睛语带威胁,秦意岚叹了口气:“老朽在朝上进谏,非是心怀先帝,其一是不忍礼亲王小小年纪就被幽禁离宫一辈子,其二是不忍那言官因这么点儿事儿就被杖毙罢了。”   秦意岚给出的理由太过简单,汪直不信,秦王也不信,不过不信也没办法,百多名大臣都上了折子进谏,还在太和殿前静坐。   秦王被气得直哆嗦。   早先只有那一个小言官进谏的时候,若秦意岚不发声支持,他就能快刀斩乱麻,把那小言官速速杖毙以儆效尤。   言官们进谏多是为了博名声而不是真的想要一心赴死,在他杀鸡儆猴的强硬手段之下,未必还有臣子胆敢再提这事。   现在可好,因为秦意岚的阻拦,他没能当场把那小言官打死,那匹夫立即得寸进尺,上蹿下跳串联了一班子官员。   现在有一百多人在太和殿前静坐,他能下令把这百多名臣子都以一个轻飘飘的“犯上”罪名都打死吗?   秦王不能,因为不能,他就得服软,就得倾听满足臣子的诉求。   被铁汁浇筑在一起的离宫宫门被拆掉了,礼亲王被放出来住进了亲王府。   虽然这一辈子都不能离开京城也不能进入朝堂,可他能在被半监视的状态下像个皇亲国戚一样活着而不是一生都被锁在离宫内的四角天空之下了。   秦王被臣子逼迫着放了眼中钉礼亲王,这一场乱子闹下来,他最恼恨的就是“谢至庸”。   言官们上奏进谏是本职工作,不管是同朝官员,还是皇亲国戚,甚至是皇帝本人,这些家伙拿到短处就恨不得一折子下去把人参(cān)死,哪怕那些家伙们撞柱死谏也不奇怪。   奇怪的是“谢至庸”。   当初参与了他上位过程的“谢至庸”应该对他忌惮礼亲王的心思一清二楚,可“忠心耿耿”的“谢至庸”却毫不顾忌他的感受,态度鲜明地站在了言官们那一拨,直接导致了礼亲王被放出来,半脱离他控制的结果。   “谢至庸”真的对他忠心耿耿吗?   秦王没有机会得到答案了,礼亲王被放出来没两天,谢至庸就过世了。   当年治黄河改道的时候谢至庸都五十好几了,又经历了修仙皇帝跟秦王两朝,七十二岁的“谢至庸”终于寿终正寝了。   谢至庸到底忠于自己还是先帝,是秦王心底永远的疑惑,但因为那本《天中水利书》,他还是给了谢至庸一个“文忠”的谥号。   只不过后人提起“谢至庸”的文忠谥号来,再不是他为君慨然赴死的“大义”,而是那本集古今大成的治水方略《天中水利书》了。 第58章 不离不弃才是一家人1 十分蛋疼   “神龙”来接秦意岚, 见到老板的第一眼她就觉得特欣慰。   这个在作死的边缘反复试探的家伙终于摆脱了只有一个脑袋的窘态,不但肩膀脖子分外凝实,居然还长出了一条手臂。   不用提心吊胆随时会凉凉了, 秦意岚松了口气, 花式彩虹屁倾泻而出, 把“神龙”拍得心情舒畅。   看着老板心情不错, 秦意岚话锋一转:“神龙先生, 如果我进了小世界后还没来得及完成您交代的任务,附身的□□就意外死亡了,对您的影响大吗?”   秦意岚知道她在小世界里完不成任务, 对于“神龙”来说影响应该是很大的,因为这家伙在前几个小世界的任务进行到紧要节点的时候, 拿让她全身发病这件事威胁过她好几次了。   她现在故意这么问,只不过是想要寻个契机好跟“神龙”提要求索要保命的功法罢了。   “影响当然很大。”神龙露出了一脸肉疼之色:“回溯小世界的时间线需要消耗庞大的能量,如果你附身的□□意外死亡,那送你进去时消耗的能量就等于白费,你说影响大不大?”   “神龙先生,”秦意岚一脸的忧心忡忡:“小世界里的情况颇为复杂, 为了避免出现这种意外, 您觉得,我是不是应该提升一下自保能力?”   她的自保能力强了,完成任务的可能性自然会更高,托了“神龙”那直线思维的福,秦意岚这话头一起,ta立刻积极主动地提出要“奖励”秦意岚。   “本神向来赏罚分明。”神龙矜持地微微抬起下巴:“你这几次的任务都完成的非常不错,本神先予你几样保命的功法权作奖励,你若肯好好为本神效力, 本神自然有数之不尽的好处可以予你,比如锻体诀剩下的那部分。”   当初秦意岚只从“神龙”那得到了锻体诀的初级部分,据说那功法练到极致可肉身成圣破碎虚空,想来消除癌症不过是小菜一碟。   这功法秦意岚绝无可能放过,现在“神龙”一提,她立刻很懂的表忠心打保证,把“神龙”哄得神清气爽,一挥手一大团光点就落到了秦意岚的脑门上:“这些功法都予你,得空了就细细参详,想来总有用得着的时候。”   “多谢神龙先生抬爱。”秦意岚一脸的感激涕零:“有了这些功法,我的自保能力必然会有大幅度提升,在任务世界中的容错率也会更高,这样就可以最大限度避免浪费您的能量了。”   没费什么功夫就收获了许多功法,秦意岚喜出望外,在“神龙”的催促下乐颠颠地直接奔赴了下一个小世界。   眼睛一闭一睁,一股子过于销魂的味道就闯进了鼻子里,秦意岚干呕了一声赶紧抬手捂住了口鼻。   “神龙”没管她的小动作,仔细跟她交代任务:“为家人付出也是要有底线的,没有回馈的爱不需要存在这个世界上,你的任务就是好好活着,绝对不许上赶着无脑付出给人做添狗,懂吗?”   “懂了!”秦意岚点头如捣蒜:“您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神龙”把原主的记忆交给秦意岚就散做萤光消失了,秦意岚恭送了老板后先大致观察了一下环境。   窗外天光昏暗,密闭的房间中除了味道太臭了些,不像有什么危险的样子,她抱元守一凝神静气,先接收原主的记忆。   翻完原主的记忆,秦意岚不自觉地连打了两个哆嗦,一个是被吓的,一个是被恶心的。   来不及多想,她接收完原主的记忆后也顾不得管空气中那销魂的臭味了,第一件事就是去翻“神龙”给的那一堆功法。   如果没有足够的武力值,怕是上赶着给人做无脑舔狗都没机会,毕竟这末日世界里可是危机重重。   《驭鬼术》、《混元诀》、《沧海剑》…………   一套套法诀看花了秦意岚的眼,考虑了这个世界的情况,她优先选了一套《流风棍法》开始细细参详。   冷兵器向来有“一寸长一寸强”的说法,武器越长,有效攻击距离越远,对于使用者来说自然就越安全。   这末日世界的丧尸虽然攻击力不是特别的高,却能通过啃咬和抓挠把丧尸病毒传播给活人,秦意岚可没兴趣跟它们近身肉搏,一根长棍应该是合适的武器。   这棍法非常速成,攻击力的高低完全取决于使用者的力气大小和身手灵敏程度,秦意岚不过稍加研习就掌握了理论知识。   学完理论知识,她逮住一个铁丝衣架勉强拧成个“棍”形,握在手里把动作要领分解了一遍,凭她的神魂强度,自然是一学就会。   现在就只剩下在实践中提升熟练度了,这个急不得。   秦意岚丢开衣架抓紧时间修炼锻体诀,棍法的威力大小取决于使用人的身体素质,她手无缚鸡之力,熟练度再高威力也有限。   不如先把锻体诀练起来,到时候力大无比身手灵活,一棍子下去虽不能达到开山裂石的程度,把丧尸打个筋断骨折应该还是比较容易的。   “妈我饿了。”   秦意岚盘着腿儿练的正上头,一个十来岁的少年推开门探进来一颗脑袋:“做点儿吃的吧。”   这是原主闫静的儿子康沐雨,秦意岚一看见这小孩儿,就觉着一阵牙疼。   这个世界的末日是从半个月前开始的。   A国一架航天飞机在完成了往国际空间站运送物资的任务后,返航时出现了故障,刚进入大气层就失去了控制,直接坠毁了。   随着这架航天飞机的失事,一场病毒性流感来势汹汹,席卷了全球百分之七八十的人类,医院里顿时人满为患。   能够预防病毒性流感的奥司他韦成了绝对的抢手货,来开这个药的人太多了,医院一直处于缺货状态。   康沐雨即将面临中考,如果不幸染上流感,势必会影响到他的学习,闫静为了儿子,在医院睡了两天走廊,终于开到了十天的药。   药刚拿到手,闫静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人袭击了。   袭击她的是来医院看病的流感病人,这病人面青唇白眼珠赤红,嘴角还滴答着粘液状的涎水。   他试图在闫静脸上咬一口,拜需要在医院里整夜排队所赐,闫静怕着凉又怕被人传染上流感,她口罩围巾护目镜一样不落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这人啃了两口都没能攻破闫静的物理防御,在闫静尖叫鸡一样的求救声中,被闻讯赶来的护士和保安给扭住了。   好像什么开关被启动,又好像一个无声的号角被吹响,从这一刻开始,罹患流感的人全都变成了神志不清的怪物,逮着身边的人就开始撕咬抓挠。   医院顿时成了重灾区,被怪物迅速攻占了。   怕得浑身直哆嗦的闫静骑上自己的小电驴就往康沐雨的学校飞驰而去,儿子跟她说过,他们班里患流感的同学不在少数。   学校里已经乱成了一团,保安和老师都去控制那些面青唇白滴答涎水的同学去了,没人给她开门。   闫静在一腔母爱的加持下徒手翻越了学校里的电动大门,靠着一根拖把杆打到三楼,把躲在教室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康沐雨带回了家。   从这一天起,整个世界都失控了。先是天然气管道爆裂引发了多起火灾,接着断了电,然后断了水,最后所有的通讯都断绝了。   闫静跟她丈夫康光辉都是热电厂的员工,他们俩人的老家就在热电厂旁边的一座小城里。   老家的那座小城不管是教育还是医疗都落后,康沐雨出生后,为了孩子未来的学业考虑,俩人在省会这座新一线城市买了房安了家。   家里的老人住不惯大城市,没人给小两口带孩子,闫静就辞了职带着康沐雨住到了省城,康光辉会在休班的时候回省城跟妻小团聚。   这日子一过就是十几年,直到世界发生这次的惊天巨变。   在通讯全都断绝的情况下,闫静带着康沐雨在家里等了一个月也没能等到丈夫的人。   忧心丈夫和家人的闫静带着康沐雨冒着生命危险,踏上了回老家寻亲的路。   一路上没吃没喝,还有无数的丧尸怪物以及趁火劫掠的人类,这条路的凶险自不必说。   为了换取生活物资,闫静曾委身于他人,为了保护康沐雨,她遍体鳞伤,最后还被丧尸咬伤了胳膊。   到处都是吃人的怪物和吃人的人,没了她的保护,儿子怎么能活得下去?为了康沐雨,闫静连死都不敢,她手起刀落砍掉了被咬伤的胳膊,高烧三天后终是活了过来。   耗时两个多月,闫静以血肉之躯护着儿子跋涉了八百余公里,母子两个先找到了热电厂。   热电厂里只有几十个没有神智的怪物,闫静豁出命去近距离确认了这群怪物里没有自己的丈夫康光辉,又带着儿子辗转回到了老家的那座小城。   小城里已经没剩多少活人了,所幸老公和亲弟弟还在人世,闫静大喜大悲过后松懈了紧绷的神经,一路上的劳累终于爆发,她病倒了。   在路上时,哪怕高烧到三十九度四,闫静也不敢完全闭上眼睛,但是这小城里有老公有弟弟还有儿子,她放心地睡了过去。   等她醒来,小城里的家早已经空空荡荡,丈夫儿子弟弟俱都不见踪影,就连她一路收集回来的物资也都半点儿不剩。   闫静在家里等了一个月,再次踏上了寻亲的路。   这一倒没有费多大的功夫,闫静在离小城不远的一个聚居地里,又一次找到了自己的亲人们。   她装聋作哑,假装没有那次被抛弃的经历,每日早出晚归地劳作,不肯给亲人们再添一丝负担。   只可惜,她的亲人们并没有把她的努力看在眼里,再次抛下她离开了那个聚居地,这次被抛下的,还有罹患了重病的康沐雨。   面对自己曾豁出命去保护却选择抛弃了自己的儿子,闫静毫无怨言,死在了给儿子找药的路上。   秦意岚咧了咧嘴,看到这个小孩儿她就觉得十分蛋疼。 第59章 不离不弃才是一家人2 你就是个累赘……   闫静把康沐雨一带回家, 第一时间就跟丈夫康光辉打了视频电话。   还在热电厂上班的康光辉叮嘱妻子:“这病据说是从太空传回来的,传染性特别强,这边儿也有好多发病的, 为了控制病毒扩散, 热电厂现在都封闭式管理了, 你跟小雨就在家里呆着哪里也不要去, 等我能出去了就回家。”   闫静听了丈夫的话, 带着儿子躲在家里见证了人类社会秩序的迅速崩塌。   席卷全球的流感病毒感染了八成以上的人类,而所有拥有流感症状的人,都在短短24小时内变成了没有神智只知抓咬撕挠追逐血肉的怪物。   这些人在异变的过程中, 又通过攻击把剩下的正常人类给感染了绝大部分,从第一个人发病被报导在网络上, 到整个人类社会活动停摆只用了短短不到两天时间。   城市里到处都是车祸,站在家里的阳台上能看到远处起火燃烧腾起的滚滚浓烟,那些会攻击人的怪物在街上三五成群地游荡。   这完全是一副世界末日的景象。   闫静少年时经历过一场蔓延全球的流感,前几年又遇上了一次让世界经济都受到重创的流行性肺炎。   毕竟是经历过世界性灾难的人,此刻她虽然害怕,倒是也能一边儿发抖一边儿做足了自己所能做到的准备。   她给家里所有能充电的电器和电池全都充满电, 又把家里所有能盛水的容器都接满了水。   米面粮油日常存的有些, 所有的杂粮细粮全算上,省着些吃上两三个月没问题。   冰箱里菜和肉的存量也不少,闫静怕断电,该腌的腌,该炸的炸,配着调料都做成了能长期存放的腌菜和肉酱,控制一下用量,也能坚持两三个月。   为了预防万一停水, 她又把家里所有能装水的瓶瓶罐罐盆盆碗碗都接满了水,然后把日常洗漱用水控制在最低消耗量,这么一看,只用来做饭跟饮用,这些水也够坚持一段时间了。   做好了长期坚守的准备,闫静的心慢慢安稳了下来,只要能守到康光辉回家,一家三口就能团聚。   一家人团聚在一起,就能有面对这世上所有困难的勇气,哪怕这世道如此恐怖危险,他们也能相依为命活下去。   闫静做好了自己所能做的一切准备,她却忽略了日常生活中最重要的一项必需物资——燃料。   闫静是在流感病人大批量开始变异的时候把康沐雨抢回家的,然后外面就彻底乱了起来。   政府派出了无人机在城市上空巡逻喊话,呼吁市民采取在家自我隔离的方法保护自己,街上到处都是变异的怪物在四处漫无目地的游荡,闫静再也没敢跨出过家门一步。   水、电、气早在灾变后的两到三天内就全部停止供应了,这二十多天来,闫静做饭都是烧的衣服,书本和木制家具。   所有能被拿来当成燃料的东西全被闫静放在一个不锈钢盆子里烧掉煮饭了,现在家里已经烧无可烧了。   没有柴,水也没剩多少,娘俩这几天就只刷个牙洗个手,脸都不洗了,卫生间里的马桶没水冲,哪怕日常都盖着马桶盖呢,也还是能臭死个人。   这屋子秦意岚是待不下去,她站起来收拾东西就要走。   康沐雨一看她收拾东西,顿时慌了:“妈,咱们不是跟我爸说好要等他回来的吗?”   这些天康沐雨一直在阳台上拿着个玩具望远镜观察外面的情况,他不只一次看到丧尸怪物围攻活人的场景。   家里臭,水要省着用,饭也要省着吃,居住环境绝对算不上舒服惬意,可比起跑到外面被丧尸围攻可是好太多安全太多了,在水和粮食还没有完全用尽的情况下,康沐雨是一万个不想到外面冒险的。   “你爸肯定不会来了。”秦意岚翻出一个背包开始收拾衣物用品:“老家那地方偏,整个县城也就十几万人,人少怪物就少,咱们这是新一线的省会城市,常住人口上千万,这里就是个怪物丧尸的大本营,你爸又不傻,他会跑都这边儿来送死?”   秦意岚的话戳痛了康沐雨的心,这孩子是独生子,从小就在父母的千娇百宠下长大,两口子不管做什么,第一位要考虑的就是儿子的感受。   从小到大父母都拿他当宝当命,但凡是承诺给他的,还从来没有食言过,因此哪怕遇到了这天地变色的大灾难,康沐雨也不愿意相信康光辉会不顾约定把他抛下。   对父亲这根主心骨的依赖,和要出去面对危险世界的惊怕,都让康沐雨脆弱的神经紧绷了起来,他红着眼睛朝秦意岚吼叫:“你胡说!我爸说好了要来找咱们的,他肯定会回来的!”   “赶紧闭嘴!”秦意岚不耐烦地皱紧了眉头:“别喊了,楼道里一直有丧尸走动,你一会儿再引来一堆堵在家门口。”   丧尸堵门的问题像特效镇定剂一样,迅速把康沐雨的情绪平复了下来。   “你要是想在这里等你爸,你就等。”   秦意岚在厨房里仔细挑选着自己要带走的东西:“咱们这栋楼里的活人应该没几个了,你要不想走,我就去撬几户人家的门,再给你收集点物资,你就在这儿继续等着,怎么样?”   秦意岚话里的意思太明显了,如果康沐雨要坚持继续等下去,她就会把他单独留下。   继有可能被父亲放弃后,马上又面临着被母亲抛弃的康沐雨简直惊呆了。   他不敢想象自己单独一个人面对这恐怖世界的样子,顿时连眼泪也顾不得掉了 ,赶紧一把抓住了秦意岚的胳膊:“妈,你要去哪儿?我跟你一起走。”   秦意岚叹了口气:“这场灾难存活下来的人口不知道有没有十分之一,前段时间政府还派无人机喊话巡逻,现在你看看还有无人机的影子吗?人类的社会秩序已经完全崩塌了,这世界再不是以前的样子了,咱们得自己去找活路。”   “这大城市里怪物太多,又没有长远稳妥的补给方式,压根不适合长期生存,你如果跟我走,我就先带你回西北老家去。”   一听说要回西北老家,康沐雨来劲儿了:“对呀,爸爸不来找咱们,咱们可以回去找他嘛。”   秦意岚去西北压根不是为了找康光辉好一家子团聚。   那个西北小城再往西三百多公里就是兰城,为了国防安全,兰城外常年驻扎了一支军队。   在灾难开始后还活着的军人们反应迅速,他们清空了驻地里已经丧尸化的战友,然后围绕着军队驻地建立了幸存者聚居地。   因为掌控这个聚居地的是一群纪律严明的军人,聚居地又是依托军区驻地而建,这个聚居地的治安环境和居住环境是附近大大小小十几个聚居地里最好的。   数不清的幸存者想要加入兰城聚居地,可聚居地的空间有限,容纳不了那么多人,入驻名额一位难求,多少人满怀希望而来,再败兴而去。   现在离灾难大爆发已经过去二十多天了,手脚要是再不快点儿,估计兰城聚居地又塞满人了。   秦意岚一刻也不想等,她决定把康沐雨带回西北小城给康光辉送去,自己就快马加鞭赶去兰城。   “想找你爸就赶紧收拾东西,我们马上出发。”秦意岚终于选定了要带走的锅具。   她灌满水壶后就开始做饭,家里还剩了些水和粮,既然要走,那就没必要再省着了,带不走的都要尽量消耗掉。   秦意岚把闫静床上的被褥剪成小块塞到不锈钢盆里升了火,把一个铁花架支在盆上,再把一个大号蒸锅放在了花架上。   这花架原本有一米多高,被闫静改良过后只剩下半米高了,支在不锈钢盆上正好能被盆里的火舌舔着上面的锅底,自打停气那天开始,闫静就是这么做饭的。   蒸锅里添上半锅水再放上隔水架,汤盆里加米和水放到隔水架上,大火上气后再小火烧上半小时,半小时后把烧火的不锈钢盆挪开,闷上十分钟,打开蒸锅的盖子,一汤盆晶莹剔透的米饭就做好了。   秦意岚把汤盆端出来,趁热把先前做好的肉酱拌进去,喊着康沐雨一起吃饱后把剩下的饭分别装进两只保鲜盒里。   一切准备就绪,她把一只保鲜盒递给康沐雨,看着门口康沐雨收拾好的行李,秦意岚觉得自己又开始蛋疼了:“你当是出门旅游呐,还带行李箱?拖这么大一只箱子你能跑得过丧尸?”   康沐雨僵住了,他见识过丧尸追逐活人,什么都不带都不一定能跑得过丧尸,更别提拉着这么大一个箱子了。   原先只是想着心爱的东西不带走以后再想买就难了,秦意岚一提他就反应过来了,现在可是逃命呢,跟命一比,再心爱的东西也不值当他拿命去冒险。   “就一个背包,把你衣柜里的睡袋绑紧了装上,袜子内衣牙膏牙刷,穿你那件防水的冲锋衣,再背一件羽绒服,长途跋涉多一件衣服都是负担,背不动全都不用带。”   “别戴冲锋衣的帽子,挡住耳朵就听不清周围的动静,太危险了,去拿个毛线帽戴上,把这个螺丝起子装到你外套口袋里好防身,装一卷纸,这打火机跟手电筒都装上,带上你的水壶跟盒饭,我们出发。”   秦意岚一个指令康沐雨一个动作,等他收拾好,秦意岚把门后的登山杖塞到康沐雨手里,自己拿了跟榉木的拐杖。   这根拐杖还是康沐雨他爷爷三年前来这边儿的时候在旅游区买的,后来老头嫌提着太重没拿走,虽说短了些,不过它又沉又重上面那端还有老大一个龙头,秦意岚觉得用它来施展流风棍法还是挺合适的,因此毫不犹豫就带上了它。   闫静趴在猫眼后面观察过,最少有两个丧尸在这栋楼的走道里游荡,秦意岚轻轻拉开门,一动不动先仔细听一下动静。   电梯早就停用了,她们要走楼梯下去,十几层的高度可不是几秒就能下去的,她得先把这两个丧尸给解决了,以免在狭窄的楼梯间被这俩东西打个措手不及。   秦意岚仔细分辨了一会儿,只听到楼上有一道噗噗踏踏的脚步声在来回走动,她轻轻拍了拍手,侧着耳朵继续听。   拍手声惊动了那个丧尸,脚步声沉重又缓慢的往楼下来了。   或许是身体机能的问题,这些丧尸在上下楼梯时远不如在平地上那么灵活,它下楼时的动静特别大,秦意岚安排康沐雨继续轻而缓地拍着巴掌,自己就握紧拐杖躲在了楼梯口处。   被巴掌声吸引,穿着黑羽绒服的丧尸从楼梯上下来,径直就往康沐雨那边儿过去了,一点儿都没注意到躲在楼梯口的秦意岚。   丧尸一露面就把康沐雨给吓着了,他两步退回屋子里反手就甩上了防盗门,丧尸已经看到他了,激动得“嗬嗬”直叫,径直就朝着已经被甩上的防盗门扑了过去。   秦意岚在它身后高高举起拐杖,榉木硬杖加蓄力一击,一棍子下去就把那丧尸给打得脑浆迸裂瘫在地上开始抽抽。   怕它再爬起来,秦意岚忍着恶心在那稀巴烂的脑袋上又补了一杖,这下那丧尸彻底不动了,没等秦意岚松口气,楼下又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声。   秦意岚赶紧跑回楼梯口守着,不一会儿一个穿皮衣的丧尸就在楼梯拐角处现了身。   一看到握着拐杖站在楼梯口的秦意岚,它激动得立马摔了一跤,笨拙地爬起来后,直直地举着两只胳膊就开始加快脚步往上冲。   也不知道是太激动还是没看路,没爬两级台阶它又摔了一跤且滚了下去,秦意岚目瞪口呆盯着瞧。   好不容易等它“嗬嗬”叫着快爬上来了,秦意岚拿拐杖顶着它脑袋一使劲儿,这家伙又滚地葫芦一样滚过十几级台阶,摔到了下一层楼梯转角处的平台上。   有秦意岚这个会喘气的大活人在眼前激励着,那丧尸一刻不停地爬起来,又开始激动不已地爬楼梯。   看它爬几级摔一跤的蠢样儿,秦意岚竟然觉出了几分蠢萌的意思,她拿拐杖敲了敲身后不远处的防盗门:“康沐雨出来。   康沐雨逃回房间后应该是一直通过猫眼看着外面,秦意岚一敲门他就出来了,可怜兮兮喊了一声:“妈。”   秦意岚把手里的拐杖跟康沐雨的登山杖交换了一下,一指底下正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爬楼梯的丧尸:“去,拿着拐杖攻击它的头部。”   那丧尸面青唇白呲牙咧嘴,指甲足有一寸长,朝着楼梯上伸着胳膊“嗬嗬”怪叫,样子还是挺恐怖的,康沐雨吓得直往后躲:“我不敢!我害怕!”   “打它的头去把它放倒,不然我就不带你走。”   秦意岚又一杖把快要爬上来的丧尸顶了下去,冷声道:“外面不只有无数这样的丧尸怪物,还有会趁火打劫的人,你面对毫无反抗能力的丧尸都不敢动手,这样的你就是个十足的累赘,我不可能会带你上路。” 第60章 不离不弃才是一家人3 代步工具……   秦意岚已经是第二次说要把康沐雨抛下了。   这种话别说让闫静说了, 她连想都不会这么想,以前她督促康沐雨少玩一会儿去学习都要讲究个方式方法,生怕哪句话没说对就让儿子反感, 冷了他的心, 康沐雨长这么大, 类似这种赤|裸|裸的威胁, 半句都没从他爸妈嘴里听到过。   闫静带着康沐雨从省会跋涉八百多公里回老家, 路上遇到过数不清的危险和困难,数度命悬一线。她就跟个老母鸡一样,撑着自己不算强健有力的翅膀, 把康沐雨牢牢地护在了羽翼下。   秦意岚不是闫静,她可没有以身做盾保护康沐雨的母爱天性。康沐雨要是想像跟着闫静时一样, 自己缩在后头不动,全权指望她保护,那她绝对做得出把他扔下不管这种事。   “我不敢……”康沐雨一嗓子没喊完,转头看到秦意岚面无表情的脸,立刻把剩下的半截话咽到了肚子里,带着哭腔跟秦意岚确认:“打, 打头?”   从早上开始, 康沐雨就觉得自家妈妈不对劲儿,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可她眼底的不耐烦和冷意,他还是能很清楚就感受得到的,他真的怕秦意岚会扔下他不管。   “用你所有的力气去打它的头,这种丧尸怪物的弱点就在头上。”秦意岚用登山杖把快要爬上来的怪物又推了下去:“躯体受伤后对它们的行动力影响不是很大,除非把它们的头打烂或砍掉,你去试试。”   被秦意岚给反复推了好几个跟斗, 这丧尸干脆不站起来了,它趴在地上伸长了脖子开始往上爬。   康沐雨拿着榉木拐杖哆哆嗦嗦,比了又比,就是不敢下手,眼看那丧尸伸着胳膊快要捞着他的裤腿了,他又开始往后退缩。   秦意岚跟他都站在楼梯转角处的平台上,康沐雨往后一退,秦意岚也迅速后退,她退到了上面一层的台阶上拿登山杖封住了狭窄的楼梯口,把康沐雨堵在了平台上。   康沐雨退无可退,秦意岚不让他上去,他要是不动手,那丧尸就要爬上来了。   他天天在阳台上观察外面大街上的丧尸,丧尸在平地上的速度跟它爬楼梯时可是大不一样,要是丧尸爬到这平台上来,抓他还不跟玩儿一样?   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情况下,康沐雨爆发了,他咬牙切齿面目狰狞,举起拐杖一下接一下,连着在那丧尸头上劈了十几下,直劈到那丧尸瘫在地上一动不动了,他才气喘吁吁地停了手。   那个丧尸已经烂的不能看了,尤其是头,碎的跟个烂西瓜一样,也不知道是出于激动还是恐惧,打完丧尸康沐雨一直在发抖。   秦意岚挑了挑眉:“这一波儿你浪费了太多体力,下次要注意改进。”她推了康沐雨一把:“走吧。”   康沐雨腿软脚软地被秦意岚推着往下走,除了他们两个人的脚步声,楼梯间里再没有了别的动静。   到了一楼大堂,一直被秦意岚推在前面康沐雨呆住了,大堂里站着一个穿了一身珊瑚绒睡衣的老年女性丧尸。   他们俩一出现在大堂里,那丧尸立刻就抬起头,小跑着朝他们俩冲了过来。   康沐雨的第一反应就是转身逃跑,秦意岚扯着他的背包把他往前一推,厉声呵斥:“去打!”   没跑成,康沐雨尖叫一声,手忙脚乱地冲那老年丧尸挥杖,一拐杖下去打偏了,拐杖砸在了丧尸的肩膀上,所幸这个丧尸的身材矮小又瘦弱,被康沐雨这一拐杖给打的扑倒在了地上。   康沐雨没敢停手,继续对着倒在地上的丧尸挥杖,可惜第二杖又打歪了。   他这蓄力一击落了空,拐杖敲在了瓷砖地上,瓷砖都被他敲的崩起了一块碎片,反震的力道把他两只胳膊震得又麻又疼,连拐杖都握不住脱手落到了地上。   那丧尸倒是灵活,拽住康沐雨的裤子就要咬他的腿,这下完了!康沐雨吓得浑身发凉。   旁边儿的秦意岚飞起一脚把紧紧拽住康沐雨不肯放的丧尸踹倒在地,拿登山杖使了一个标准的高尔夫挥杆动作,把它的脑袋给击穿了。   脑袋被打烂丧尸也没死透,趴在地上抽搐着还要试图爬起来,秦意岚捡起地上的硬拐杖,劈手给它脑袋上补了一下子,这下它彻底不动了。   “灾变发生前全世界有八十亿人口,最少也有七十多亿人变成了丧尸怪物,打丧尸这件事以后就是幸存人类的日常生活,你得尽快适应。”   秦意岚撇了还在发呆的康沐雨一眼,把拐杖塞到他手里径直推开了单元门。   小区的院子里已经很久都没有过动静了,院子里的丧尸都游荡到大街上去了,闫静的小电驴就停在楼下绿化带旁边。   秦意岚下来的时候特意拿了电动车钥匙,把钥匙插进去一看,里面倒是还有几格电,她跨上了电驴跟康沐雨一招手道:“上来。”   其实外面街上到处都是连钥匙都没拔下来的汽车,想弄一辆汽车代步一点儿都不难。   只是看小区前面的那条主干道上横七竖八散落的车辆就能推测出全城的交通状况,在这种到处都是事故现场的马路上,汽车远没有电驴优势大。   秦意岚带着康沐雨骑着小电驴冲出了小区,电驴虽然声音小,还是吸引了一些听力比较敏感的丧尸,一群丧尸朝着小电驴追了过来。   人类奔跑时的最高时速记录是由专业竞速运动员创造的44.72km/h,这速度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达到的,普通人全速奔跑,顶多能达到每小时十几,二十公里而已。   丧尸化后的人类虽然个体攻击力明显提高了一大截,可它们在速度这一块却没有太明显的增长。   闫静的小电驴可不是街面上的国标产品,因为要每天来回接送康沐雨上学,她的小电驴是加装了电池又调过速度的,外表看着小小一台,最高却能跑到五十公里每小时。   秦意岚骑着小电驴带着康沐雨在乱七八糟的街道上全速穿梭,把追着她们跑的丧尸都抛在了身后。   往西北方向一路狂奔,眼看着快要出城了,秦意岚直接把电动车骑进了路边一处建筑工地里。   一进工地秦意岚就把电动车停下了,她把车随手扔到地上又猛推了康沐雨一把:“快!把大门赶紧关上。”   这工地有严格按照市政标准建起的围墙,底下带滑轮的大门推起来并不沉重,两个人合力,很快就把厚实的大铁门给合上了,把追赶他们的丧尸都给关到了门外。   大门插死,秦意岚领着康沐雨警惕地往工地深处去。   这工地一半儿是被拆烂后的残垣烂瓦,一半儿是已经开挖的地基深坑和土堆,整个工地除了塑钢工棚前边儿那一小块儿水泥地,再找不出第二个平坦的地方,一看就不是丧尸喜欢呆的地方。   秦意岚没敢放松,她提着登山杖地毯式搜索,把偌大一个工地给过了一遍。   围墙是砖混结构,建的很牢靠,没什么缝隙,除了他们进来时的大门,还有一个小门被一把巨大的U型锁从里面锁住了。   整个工地只有两只丧尸,一只瘸腿丧尸在十几米深的地基坑里打转转,时不时抬头朝上望一望再“嗬嗬嗬”地嚎上一阵子。   另一只正在工棚里来回踱步,一看到秦意岚,它立刻惊喜地扑烂了工棚那小小的玻璃窗朝外探出了半个身子,试图从窗口里钻出来。   秦意岚朝着康沐雨一摆头,康沐雨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拎着拐杖把半截身子都探出窗外表演张牙舞爪的丧尸给开了瓢。   “干净利索,不错。”秦意岚欣慰地拍了拍康沐雨的肩膀:“晚上咱们就在这儿过夜,把这个拖到那地基坑里扔下去,省得看着恶心。”   丧尸头被打烂了,脑浆污血流了一地,样子确实很恶心,康沐雨不想干,他抬头看一眼秦意岚毫不犹豫已经走远的背影,咬了咬唇,只得忍着呕吐的欲|望把那东西给拖到地基坑边儿送它跟兄弟团聚去了 。   秦意岚把这个工地搜了个遍,倒是发现了好东西,工地里堆放了许多粗细不一的建材钢筋。   流风棍法她刚开始练,还需要工具辅助才能发挥最大威力,拐杖跟登山杖都受长度所限不太顺手,现在有了这钢筋,她就想给自己打造个趁手的武器。   钢筋强度高有韧性,用来做打丧尸的长棍正合适,秦意岚在工棚里寻了一把小钢锯,蹲在钢筋堆上开始给自己做武器。   用钢锯裁下一节长度合适的钢筋条,又让康沐雨用手给她转动砂轮机,凑合着把钢筋两头都给磨成了斜角。   “这种钢筋棍应该比那拐杖好用,”秦意岚掂着打磨好的棍子挥了几下,跟康沐雨道:“你也给自己裁一个吧,我可以帮你转砂轮。”   康沐雨觉得秦意岚肯帮他转砂轮不是因为心疼他,而是因为他刚才先帮秦意岚转过了,虽然心里有点不舒服,他还是听了秦意岚的建议,照着她刚才的样子也给自己打磨了一根钢筋棍。   秦意岚看着低头打磨武器的康沐雨微不可见地笑了一下,自打俩人跨出家门,康沐雨虽然胆小爱往后缩,倒是也没扯过什么后腿,跟他随着闫静回老家的那次表现大不一样。   俩人打造武器的这番动静不算小,引来一群丧尸绕着围墙转圈,不过好在工地够大,丧尸只能听到砂轮机磨钢筋的动静,闻不到人味儿,它们倒也没有特别激动,在秦意岚不转砂轮机后又缓缓散去了。   在工地修整了一夜又得了趁手的武器就该继续前行了,秦意岚第二天起穿后就爬到挖掘机的悬臂上拿着康沐雨的玩具望远镜观察外面街道上的情形。   小电驴只剩一格电了,她必须得再找一个代步工具。 第61章 不离不弃才是一家人4 你别拿错   距离大灾变爆发已经二十多天了, 电动车电瓶质量不好的,早就把电放的差不多了,街上电动车虽然多, 能找到钥匙且还能用的却不多。   秦意岚蹲在挖掘机的悬臂上用望远镜观察了老半天, 发现跟工地斜对角的街口有个理想的交通工具。   对面街口卖瓷砖的商铺门口停了辆摩托车, 摩托车的踏板上还放着两箱瓷砖, 最妙的是车钥匙都在上面好好的插|着。   秦意岚拉着康沐语爬到离那个街口最近的围墙上, 她指着那辆摩托车跟康沐雨交代:“看到那辆摩托车没?一会儿咱们冲到那个街口,你什么都别管,只去看摩托车, 摩托车要是能打着火,咱们就直接走, 要是打不着火,你就冲到那家瓷砖店里,店里或许有丧尸,你不能往后缩,要坚持到我关了店门为止,懂了吗?”   康沐雨看着街上游荡的丧尸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极艰难地点了点头:“懂了。”   秦意岚推了他一把:“懂了就下去。”   一米八的围墙不算高, 康沐雨跳下来时“嗵”的一声闷响,立刻就吸引了附近丧尸们的注意力,包括对面街上游荡的丧尸都开始朝她们围了过来。   秦意岚一撑墙头轻盈地跳了下来拉着康沐雨就开始朝对街跑,跑到街中心几个离得近的丧尸就围上了她们。   把康沐雨朝对街使劲儿一推,秦意岚挥着钢筋棍子一招“雁荡四方”使出去,把一圈丧尸给打的筋断骨折,倒的倒趴的趴。   秦意岚并不恋战,追着康沐雨身后就跑到了摩托车旁边。   康沐雨紧张的腿肚子都在转筋, 还没等他摸着钥匙,从瓷砖店里猛地窜出来一只丧尸照着他就扑了过去,秦意岚一棍子把它挑得趔趄了一下,随后两手持棍一招“泰山压顶”,就把那丧尸给解决了。   康沐雨哆嗦着手拧开了钥匙,可他没骑过摩托车,不知道摩托车还要按电门打火,看仪表盘上亮了灯摩托车却没反应,他也判断不出来这车到底能不能骑,急得直叫:“妈!妈!”   秦意岚伸手一按电门,摩托车应声发着了,她一棍子挥出去把离他们最近的两个丧尸掀翻,把钢筋棍子塞到康沐雨手里就跨到了摩托车上:“上车,走。”   康沐雨刚坐到车上摩托就窜了出去,把一群胳膊伸得老长的丧尸给甩在了身后。   脱离了险境,秦意岚用脚把踏板上的两箱瓷砖踹了下去,骑着摩托车直奔高速路口而去。   在导航软件早就不能用的情况下,除了高速秦意岚不打算走别的路,万一迷路或者陷入村村巷巷的丧尸群里都不是闹着玩儿的。   高速路口的收费站也有车祸的痕迹,一辆厢式货车把一个收费岗亭的玻璃全都撞碎了,旁边儿是一串连环车祸,还有一辆轿车直接撞开了围栏,只剩下个高高翘起的车屁股还露在路基上面。   几个收费口都已经被乱七八糟的车辆堵死了,游荡的丧尸倒是不算多,粗粗一看也就二十来个,秦意岚猛吸一口气,转动油门,直奔路边上用半人高的水泥墩隔开的那条工作人员通道而去。   摩托车的速度够快,没等附近的丧尸围过来,秦意岚已经骑着摩托进了通道。   隔壁通道里被两辆追尾汽车夹住了下肢的丧尸隔着水泥墩子朝着她们这边儿使劲儿伸长了胳膊,寸把长的指甲眼看就要戳到秦意岚脸上了。   秦意岚飞起一脚把它踹得朝后仰去,摩托车失去平衡差点摔倒,蛇行着拐了个大弯冲出了通道上了高速公路,这把刺激体验把康沐雨吓得哇哇直叫。   秦意岚试了一下,摩托车跑到一百迈轻轻松松,省城距康光辉他老家的小县城有八百多公里,如果不出意外,跑上十个小时就能到。   这条通往大西北的线路本来就不繁忙,平常车流量都不算大,再加上大灾变前肆虐全球的流感,车流量就更少了。   高速公路上的情况比市区好了许多,偶尔有一两只沿着高速公路游荡的丧尸,隔老远才能遇到撞在一起或是冲出路基的汽车。   途中她们停下来在被遗弃的汽车里搜过几回物资,秦意岚一边儿骑车一边儿看路牌,太阳刚刚往西转,她就径直拐进了一个叫“竖山”的服务区里。   “我们有水有食物,去服务区干嘛?”   康沐雨噘着嘴嘀咕:“你要是累了咱们在路边上歇歇就行,要不换我来骑车也可以,下服务区就冒险了吧,说不定底下好多丧尸。”   秦意岚没理他,放慢了车速把服务区溜了一遍,没看到丧尸,倒是看到了活人的痕迹。   服务区的围墙有近两米高,下面一截是贴了白色马赛克瓷砖的水泥墙,上面一截是铁栅栏,现在又有人贴着铁栅栏开始施工砌起了砖墙,还有大堆的方砖和刚搅拌出来的新鲜混凝土堆在地上。   康沐雨都惊呆了:“这里竟然还有人干活!这里有人!”   秦意岚把摩托车停在了服务区的便利店门口,康沐雨没等车停稳就跳了下来开始小声呼唤:“哎,有人吗?这里有人吗?”   便利店里钻出来一个瘦小的男人,他挂着一脸热情洋溢的笑:“大妹子从哪儿来啊?你们就俩人吗?准备往哪儿去?”   “叔叔好。”康沐雨很有礼貌地回答那人的话:“我们从省城来,就我跟我妈两个人,准备回伊县去。”   “哟!”那男人狐疑地一眼又一眼打量他们两个:“省城离这儿可不近,伊县离这儿更远,你们俩人就敢上路还走到了这儿,厉害呀!”   “厉害个锤子,”秦意岚有气无力地回复他:“一路上连个活人都没有,吓都快把我们娘俩吓死了,能走到这儿全凭运气好,还不知道有没有那个命能回到伊县去呢,大哥我看这服务区咋还在做工程?都啥情况了还干活?你这心可够大的。”   “嘿嘿,啥心大,砌围墙就是为了安全。”那瘦猴汉子一边儿打量秦意岚跟康沐雨一边儿往高速公路上张望:“大妹子过来是想歇歇脚还是干啥?”   “不打算歇。”秦意岚冲着那男人讨好地笑了笑:“摩托车没油了,想给摩托车加点油,大哥给我把油箱加满吧,多少钱你说话,我都照付。”   “大妹子哟,你可别逗了。”那瘦猴笑得前仰后合:“这世上的人都快死光了,钱还有啥用啊。”   “钱没用了那大哥你还收什么?”秦意岚愁眉苦脸低头去翻自己的背包:“你要金项链不?我还有条金项链,可重了,三十多克呢!”   “大妹子你快别找了,死的就剩这么点儿活人了,我见着你们都亲的不行,这要是能加油,你啥也不给,我就给你加了。”   瘦子很遗憾地叹了口气:“只可惜,现在干看着这个加油站,却给你加不了油,没电,加油机它不能用啊。”   “那怎么办啊?”秦意岚急哭了:“去哪儿才能弄到油啊?”   “大妹子你别急呀,”瘦子温声安慰秦意岚:“现在加不了,不代表以后加不了,储油器就在这地底下,咱守着这几大罐子油,还愁弄不出来它?你先心平气和在这儿住几天歇个脚,咱们慢慢想办法,说不定很快就能从地罐里把油抽出来了呢?”   “也只能这样了 。”秦意岚苦着脸抱怨:“可惜我不会开汽车,要不然就不用发愁了,高速路上可多汽车了。”   “呵呵呵,不着急,不着急。”那瘦子引着秦意岚往便利店隔壁的餐厅去:“活人还能叫尿憋死?油的事儿就包在哥身上,哥给你想办法。”   “谢谢大哥,大哥你贵姓啊?”秦意岚絮絮叨叨地道谢:“得亏是遇着你,不然我可就麻了爪了,你说好好儿的世道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以后这日子可该怎么过哟,想起来我都怕的慌…………”   俩人一边儿聊着天就到了隔壁餐厅,楼上下来了一个黑皮肤的壮汉,秦意岚眼睛微微一眯:“这位是?”   “这是我们的大哥张武,”瘦子忙忙地跟秦意岚介绍:“张哥以前练过散打,可厉害了。”   “怪不得呢,张哥看着就不简单。”秦意岚笑得很暧昧:“一身腱子肉。”   秦意岚欣赏的目光让大哥张武很受用,他对着秦意岚温和地笑了笑转头询问瘦子:“大妹子是怎么回事?”   “大妹子要回伊县去,摩托车没油了,到咱们这儿来加油。”   瘦子帮着秦意岚解释:“我说咱们这没电加油机用不成,让大妹子在咱这儿歇几天我帮她想想办法。”   “哦!”张武威严地点了头又转向秦意岚:“天要留客,大妹子跟咱们有缘,你安心住下吧,让瘦猴给你想办法。”   秦意岚眼看着就松了口气,她感激不尽地对着张武谢了又谢,跟着瘦猴进了餐厅上了二楼。   餐厅二楼是个大敞厅,四面都有窗户,中间的大圆桌旁坐了个抱着小姑娘的年轻女人。   秦意岚冲她礼貌地点了点头,站在窗边探头探脑看着从暗处陆陆续续走出来继续砌围墙的七八个男人,不由得讶异地询问那少妇:“咱们这儿还有这么多活人呢?”   那少妇垂着头不做声,瘦猴极快地接秦意岚的话:“那可不,活人不多咱也不能把丧尸都打了占住这好地方啊。”   “这地方不就只有油吗?没电有油也用不成呀。”秦意岚抱怨道:“哪儿好呀我怎么没看出来。”   “嘿,你可别小看这个服务区。”   瘦猴得意洋洋地跟秦意岚炫耀:“别看这竖山服务区不大,基础设施可是这条线上数一数二的完善,有酒店,餐厅和购物中心,这地方的物资储备可不算少,最重要的是咱们这儿为了给顾客洗车打了两眼深井,机井上还配备了压水井,没电也有水用。”   “看见那堆建材没有?原先是准备扩建餐厅和酒店用的,现在自然不用扩建了,这些建材把整个服务区的围墙都加固一圈也用不完。”   “还有外面那农田,可以直接种粮食,完全不用担心粮食的问题。”   “最妙的是附近几个村镇里的年轻人基本都到大城市里打工去了,这里就剩下些老弱病残,没多少丧尸,咱们可以缓着劲儿慢慢把它们全清完,把几个村镇的物资全都收集回来,物资丰富又安全,你说这地方好不好?”   当然这个地方的好处不止于此。   这个服务区的地下储油器是这条线上数一数二的大,柴油和汽油的储量都不少。   这里的汽修厂基础设施也相当完备,还有一个足以带动全服务区用电的柴油发电机组,有了这些,足以让他们在这儿舒舒服服地生活了。   不过这些就不用告诉秦意岚了。   瘦子得意洋洋地看了秦意岚一眼:“大妹子,你也别嫌我说话难听,就算你回了伊县,家里还有没有人先不说,就算有人,日子也绝对不如咱们这儿舒服,你儿子还没成年吧?你忍心让他过那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叫我说,你不如就带着孩子留在咱们这儿算了。”   “唉!”秦意岚长长叹了口气:“要是就我一个,我就留下了,这不还有小孩他爸呢嘛,是死是活,都得回去确定了才安心。”   “我是觉得跟大姐你投缘才提的这建议,是留是走还要看大姐你自己。”   瘦猴笑得很真诚:“不管你走还是留,这油都包我身上了。”   秦意岚再次跟瘦猴道谢,又转向那年轻女人笑眯眯道:“我叫闫静,怎么称呼你呀?这是你女儿吗?好可爱啊。”   那小女孩儿紧紧地抱着少妇的大腿,睁大水灵灵的双眼偷偷观察着秦意岚跟康沐雨。   “小妹妹你好呀,”康沐雨现在很开心,他弯下腰伸手就去摸小姑娘的脑袋:“你叫什么名字?”   康沐雨还没满十五岁,本就是在父母千娇百宠下长大的开朗少年,骤逢大变,已经二十多天没跟外人打过交道了,且自打跟着秦意岚一起踏出家门他就紧绷着神经,没一刻敢放松过。   现在猛然见到这么多活人,此刻又有好几个壮年男性在底下守着,这个小小的二楼餐厅就是个安全的所在,他不自觉地就松了一口气,活泛的性子又冒了头,就想逗逗这个可爱的小女孩儿。   “啪”的一声,那年轻女人猛地拍开了康沐雨的手,侧过身把小女孩护在了身后。   她这举动太突兀了,康沐雨连疼带委屈,眼里迅速泛起了泪花,他委屈巴巴地看了眼那女人,又转脸来看秦意岚。   秦意岚对着那女人挑了挑眉,那女人咬了咬嘴唇把小姑娘抱到自己怀里:“不好意思啊,我女儿怕生,她不喜欢别人摸她。”   “没关系,是我儿子做得不对。”秦意岚大度地微微一笑又朝着康沐雨训斥道:“我没教过你什么是礼貌吗?你认识妹妹吗你就乱伸手,吓着妹妹了怎么办,快点儿跟妹妹和阿姨道歉。”   康沐雨这几天也被秦意岚训出来了,一听秦意岚的话,立刻乖巧地道歉。   秦意岚从胸前的背包里掏出一盒子巧克力递给那女人:“给孩子吃。”   对着秦意岚,那女人的神态放松了不少,她轻轻摇了摇头:“谢谢,留着给你家孩子吃吧我们不要。”   “拿着吧,”秦意岚把巧克力塞到小姑娘手里:“眼前这世道,人类以后还有没有能力做巧克力都是两说了,现在不给孩子吃,说不定孩子长大了都不知道巧克力是个啥味儿。”   那女儿默了一瞬,揉着孩子的头小声道:“我叫琳琳,这是我女儿果果,果果,跟阿姨说谢谢。”   “谢谢阿姨。”小姑娘声音细细的。   “好孩子,真乖。”秦意岚对着她很是和蔼地笑了笑,小姑娘也开始微笑起来。   “琳琳,你现在就去做饭吧。”那瘦子点着根烟交待年轻女人:“闫静第一天来,切一条腊肉蒸在饭里,当给她接风了。”   “哎哟那怎么好意思,”秦意岚赶紧推辞:“加油的事儿已经够麻烦你的了,哪儿还好意思再沾你们的便宜,我还带了点儿吃的,我们吃自己的就行。”   “妹子你可别客气,这年头人都快死光了,活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亲亲的兄弟姊妹,互帮互助是应该的。”   “那多谢了。”秦意岚笑得很殷勤:“那我也不能坐着干等吃啊,琳琳妹子,我帮你一起做饭吧。”   琳琳轻轻点了点头,拉着孩子带着秦意岚去了一楼的厨房。   秦意岚一边儿干活一边儿逗着果果说话,果果很快就不怕她了,跟她一问一答聊得似模似样。   琳琳低着头默不作声地削土豆片,削着削着,她望着被秦意岚逗得咯咯直乐的女儿发起了呆。   呆了好一会儿,她咬了咬唇指着一个储物间对秦意岚道:“闫姐,你去那小间里把色拉油提一壶出来,一会儿咱们炒土豆丝。”   “好嘞!”秦意岚爽快地答应了一声去储物间提油。   琳琳的声音好像打着颤:“铁架子上的透明塑料桶里装得都是食用油,架子底下白色塑料桶里的油不能吃,你可别拿错了。” 第62章 不离不弃才是一家人5 她在勾引我……   储物间的铁架子底下一溜摆放了七八个五十升规格的大白塑料桶, 秦意岚蹲下去把鼻子凑到盖子口闻了闻,一股刺鼻的汽油味儿就窜进了鼻腔。   瘦猴包括那个老大张武都说没电加油机用不了,目前没办法给她加油, 那这些又是什么?   秦意岚笑了笑站起来从架子上拎了一壶大豆油就出去了。   厨房做饭用的是煤气灶, 秦意岚不由得连连咋舌:“你们竟然还有煤气能用, 条件确实挺好哈。”   “除了煤气, 那边儿还存了几百吨的煤呢。”刚才对着秦意岚还很温柔的琳琳不知道哪根筋不对了, 怒视着秦意岚咬牙恨声道:“羡慕你就留下来别走了!”   “那可不行,”秦意岚对琳琳突然而来的怒火毫不在意,她端着一个盆子靠近琳琳悄声道: “这地方好是好, 可人太少了,人是社会性动物你知道吧?就你们几个人, 可不算是个健康的社会群体,离群索居的时间长了,人都得变态。”   琳琳的怒火来得快去得也快,秦意岚两句话说完,她突如其来的火气已经不翼而飞了,她低着头一边儿慢慢削土豆皮一边儿自言自语似地说到:“这世道, 哪儿还有什么正常人?不都早就变态了吗。”   “那可不一定, 正常人还是有的。”秦意岚放下盆子拿了一把削皮刀坐在琳琳身边也开始给土豆削皮:“咱普通人都没死完,军队肯定也没死完,兰城军区离我老家不远,等回家找了小孩儿他爸,我就去那儿定居,比起普通人,我还是觉得军人更可靠一些。”   琳琳削土豆皮的手顿了顿,秦意岚留意着厨房门口的动静, 状似随意地道:“人民子弟兵嘛,多少年的思想教育不是白学的,就算这世道变了,他们还能烂得过没多少规矩的社会人?再怎么样,他们也比普通人更守规矩法度,你说是不是?”   琳琳不理她,垂着头继续削土豆皮,秦意岚笑眯眯地转移了话题:“刚才也没看清,你们这儿一共几个人啊?都是怎么聚到这儿来的?”   “一共十三个人,”琳琳的声音很低:“除了我和我女儿,剩下的十一个都是男的,除了瘦猴是服务区原来的管理人员,我们都是滞留在这儿的。”   “张武是大哥,他是你们共同选出来的吗?”秦意岚觑着琳琳的脸色:“他威望蛮高,你们都听他的?”   “嗯,他能打,不肯听他话的…………”琳琳的声音越发低了:“都……都走了。”   “有多能打?”秦意岚很感兴趣地靠近琳琳耳边悄声问:“他有枪吗?”   “枪”这个字把琳琳吓了一跳,她吃惊地瞪大眼:“他就是个散打教练,怎么会有枪呢?”   “没枪啊,”秦意岚摇摇头遗憾地叹了口气:“这世道,没枪不安全的。”   晚饭做好了,堆尖一大盆子的蒸米饭,半盆子的酸辣土豆丝,腊肉被切成薄片摆在一个白瓷盘里。   饭菜端上了桌,砌墙的工程也告一段落,张武带着人上了二楼落座,瘦猴挨个跟秦意岚做了介绍。   秦意岚热情地一一打过招呼,介绍到琳琳的老公周涛时,秦意岚的笑容就带上了几分意味不明的调侃:“哎呦!好汉没好妻,赖汉子娶个花滴滴,直到今儿我才算是信了这句老话,琳琳妹子又温柔又漂亮,咋就那么想不开找了大兄弟你呢?”   这话等于是点着周涛的鼻子说他从头到脚都配不上琳琳,可以说是相当不客气了。   可此刻桌上的气氛挺和乐的,秦意岚又挂着一脸调侃的笑,张武跟瘦猴也笑得蛮开心,周涛错了错牙,到底没敢跟秦意岚翻脸。   他干笑了两声自己给自己解围:“美丽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俩人配不配的,也不能光看外表啊,大姐你说是不是?”   “这话倒也在理。”秦意岚随口敷衍了他一句就不再搭理他,忙着跟其他人热络地聊天去了。   席间瘦猴一直在给秦意岚安利这个服务区设施多么完备,物资多么丰富,老大多么能耐,几个兄弟姊妹间相处得又是多么融洽。   瘦猴语带蛊惑:“咱们这儿有吃有喝物资丰富设施还完备,我跟你说大妹子,你要是错过咱们竖山,想要再找这么个好地方那可是真的难。”   “哥你说的都在理。”秦意岚连连点头:“你们这儿确实哪儿哪儿都好,可就一条,人太少,就这十几个人,还只有武哥一个能打的,安全太没保障了,你们要是能配上枪就好了。”   “配枪?”瘦猴肉眼可见地心动了:“国家管控这个,咱上哪儿弄去。”   “去警局啊,警局肯定有。”秦意岚一边儿吃饭一边儿漫不经心道:“我一个表弟就是警察,据他说除非出任务,不然警察平时身上不佩枪的,枪都锁在警局的仓库里,现在人都死得差不多了,警察局里不知道还有没有活的警察呢,去搜一搜说不定就找能到。”   “我是没那本事跟胆子,不然我都想去找个警局搜点儿枪|支防身了。”秦意岚放下饭碗长长地叹了口气:“遍地都是丧尸,没点儿自保能力连觉都睡不安稳。”   吃完饭天就擦黑了,周武把餐厅锁好,领着众人去了餐厅隔壁的酒店。   这个服务区的酒店很小,只有四层楼,每一层有六个房间,每一层的楼梯口都被改造过,加装了简易的铁门。   张武安排了秦意岚跟康沐雨住顶楼,他挺认真地跟秦意岚解释:“现在没有电,天黑了就伸手不见五指,为了安全起见,所有楼梯口的门晚上都得上锁,这门一锁,不管丧尸还是人都上不来,特别安全。”   “大妹子你既然到了我们这儿,那你的安全问题可就归我们负责了,四楼离地最高,丧尸想上来得经过底下那几层,这层是最安全的,你什么都不用怕,夜里只管安心休息。”瘦猴笑眯眯地宽慰秦意岚。   秦意岚一脸感激地对着俩人谢了又谢,然后目送张武跟瘦猴锁好铁门下到三楼,她贴在楼梯口的墙壁上斜着身子伸长了脖子探头往下看。   那群男人乱糟糟挤在三楼的走廊上,张武把小弟们都打量了一遍,挑了个顺眼的:“今天刘成睡二楼。”   被张武点了名的刘成立刻响亮地应了一声“谢谢老大”,然后得意洋洋地跟着瘦猴下了二楼。   张武选好人后果然把三楼楼梯口的铁门也上了锁,秦意岚注意到琳琳的老公周涛也跟那群男人一起被锁在了三楼,而琳琳却抱着孩子站在底下二楼的走廊上。   一楼的大门在上来的时候就锁好了,张武去锁二楼楼梯口的铁门,瘦猴跟刘成推搡着琳琳就往二楼走廊深处去了。   张武锁好了二楼的门,顺势抬头往上看,秦意岚飞快地把脑袋缩了回去。   惊险又刺激地奔波了这一路,康沐雨早就累了,张武跟瘦猴都说顶楼最安全,他就松懈了神经扑到床上直接秒睡。   夜色渐浓,三楼那些男人干了一天砌墙搬砖和水泥的体力活,累得狠了,没大会儿功夫楼内就鼾声大作,此起彼伏的打鼾声里仿佛还夹杂着女人似有若无的哭泣声。   只穿了一身保暖紧身衣的秦意岚悄悄地推开窗户,把手里一支钢笔样的东西举起来轻轻地打开了开关。   细细一束绿色的激光突兀地出现在半空,笔直地射向了远方,秦意岚缓缓转动手里的激光手电筒,把地平线远处的黑影描摹了一遍。   这支激光手电是康沐雨偷偷在网上买的,花了快两百块钱,充一次电可以亮五个小时,射出去的光束能照到两公里之外,质量非常好,康沐雨尤其喜欢用它逗弄小区院子里的流浪猫。   实验证明,绿色激光对于人类视觉的冲击相当强烈,所以这种绿色激光也经常被安装在高速公路上用来刺激疲劳驾驶的司机。   活人对这种光线敏感,丧尸对这种光线也敏感,这个结论是康沐雨在上辈子验证过的,秦意岚收拾东西时,直接就把这把激光手电筒收归己有了。   趴在房间的窗台上对着外面照了一会儿,秦意岚又转战到走廊两端的窗户边,拿激光手电对着外面也照了老半天。   关上手电筒休息一会儿,又爬起来转悠着从各个窗户里把四面都照上一遍,如此这般重复几次之后,她就听到了独属于丧尸的那种特别沉重的脚步声。   收好激光手电筒,秦意岚满意地咧嘴一笑,躺在床上直接睡着了。   秦意岚被楼梯口传来开铁门的动静给吵醒时天还没亮,房间里黑乎乎伸手不见五指,她一骨碌爬起来就捏亮了一把迷你小手电。   打着手电筒拉开门跑出去,张武嘴里叼着一只手电筒在开三楼楼梯口的铁门,瘦猴拎了一把西瓜刀,刘成则拿了一把铁锤,脸色惨白的琳琳抱着果果跟在这三个人后面。   秦意岚趴在楼梯口把小手电往下照,看清了底下的动静她吓得带着哭腔喊道: “武哥!怎么啦?出什么事儿啦?”   “妹子别怕。”瘦猴扯了个笑容出来安抚秦意岚:“你小点儿声别喊了,没什么事儿,就是底下来丧尸了,现在天太黑我们先躲一躲,等天亮了看看情况再说。”   秦意岚马上捂住嘴不敢吭声了,张武开了门,瘦猴挨个打开三楼的房门,把睡着的小弟都给叫了起来。   一群人乱糟糟跟着张武上了四楼,张武数着人齐了,反手又把楼梯口的门给锁死了,锁好门他把手电筒从嘴里掏出来,在衣服上随便擦了两下口水跑到窗口观察下面的情况。   秦意岚也挤到窗口往底下看,服务区的院子里黑影瞳瞳,丧尸兴奋的“嗬嗬”声在底下响成一片,已经有丧尸开始撞击一楼的玻璃门了。   “附近的丧尸我们都清理过了,从哪儿又冒出来这么多?”瘦猴皱紧了眉头。   “是不是跟着我们来的?”秦意岚怕的牙齿都在咯咯响:“我来的时候,在高速公路上遇到的丧尸会追我们。”   “跟你们没关系。”张武拧紧了眉:“丧尸跑起来跟人的速度差不多,你们骑摩托车它们肯定追不上,距离拉开超过三百米它们一般就不会再追了,你们下午那会儿就过来了,不可能有丧尸那么执着追到现在。”   “会不会是有活人抹黑赶路跑到咱们这儿来了?这些丧尸都是追着那活人过来的?”有个小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有人立马反对:“到处乌漆嘛黑随时都会被突然冒出来的丧尸咬一口,汽车的防爆玻璃丧尸几下就能捶烂,除非有坦克车,不然哪个傻逼敢大晚上的赶路啊?”   “那你说这些丧尸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我他妈要是知道,不早告诉武哥了吗。”   “好了别吵吵了,”张武心烦意乱地阻止了小弟们的唇枪舌战:“动静越大底下的丧尸越激动,一会儿再把一楼的玻璃门撞烂就不好了,安静点儿等天亮吧。”   老大发了话,一群小弟不出声了,几个人就沉默着掏了烟出来抽。   秦意岚咳嗽了两声捂住嘴小声道歉:“不好意思我一闻到烟味喉咙就痒得控制不住要咳嗽,琳琳,兄弟们在这屋抽烟,你陪我到隔壁屋去躺会儿吧,也好把果果放下让她睡一会儿。”   琳琳抱着果果木然地站了起来,跟着秦意岚来到了另一个房间,秦意岚把手里的小手电支在床头柜上对她道:“把果果放在床上睡吧,总抱着也太累人了。”   这小酒店所有的房间都是标间配置,秦意岚占了靠门口的那张床,琳琳就把迷迷瞪瞪的果果放到了另一张床上,果果很快睡熟了,琳琳靠着床头发起了呆。   秦意岚有心想安慰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干脆也靠在床头上闭目养神。   “琳琳!”刘成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那屋过来了,他站在门口喊了一声后语气很强硬地命令道:“你出来一下,我有事儿跟你说。”   “刚才你不是说过了吗。”琳琳坐着不动。   “没说完。”刘成很轻佻地对着琳琳笑:“好不容易轮着我,就那一会儿功夫我哪能把话都说完。”   琳琳还是坐着不动,刘成恼了:“你来不来?你不来我可要跟果果说话了啊。”   “别,你就……跟我说。”琳琳扶着床头吃力地站了起来,跟在刘成身后去了隔壁房间。   秦意岚提着小电筒追了过去,她留意了一下张武那群人,他们还在原先的房间里抽烟并小声交谈,并没有人注意到这边儿的动静。   刘成已经推开了隔壁的房门,秦意岚跟在琳琳身后也钻到了房间里,她把小手电对准了刘成的脸轻声道:“小刘,黑灯瞎火的,这电筒给你们用。”   手电虽然小,一小束聚而不散的白光却挺刺眼,刘成被那白光给照得眼睛生疼,他不由自主就闭上了眼。   “哎呀!”秦意岚又轻轻叫了一声,扑到刘成怀里把他给撞得往后趔趄了一步摔在了身后的床上。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没站稳,小刘你没事儿吧?”秦意岚上前一步跨坐在刘成身上,两只手扶住了他的头,把他扶得坐了起来。   坐起来的刘成脑袋就被秦意岚给搂在了怀里,形成了一个标准的埋胸姿势。   闫静在勾引我,刘成想。他立刻很上道地搂住了秦意岚的腰:“我没…………”   脖子上传来一阵剧痛,这句话刘成再也没机会说完了。   意识即将消散前他听到了琳琳长而急促的抽气声,跟他每次硬闯进她身体里时她发出的声音很像很像。 第63章 不离不弃才是一家人6 学着点儿   秦意岚手一松, 被她扭断了脖子的刘成就软软地滑倒在了床上。   琳琳被秦意岚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懵了,除了大喘气,话都说不出来一句, 秦意岚扔下刘成的尸体, 拉着她两步窜到了房门口。   张武那伙儿人还在原先的房间里抽着烟讨论着楼底下的丧尸, 并没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秦意岚把琳琳推回了刚才她们俩休息的房间跟她小声交代:“如果有人问起, 你就说一直在睡觉, 没注意到外面有什么动静,知道吗?”   琳琳惊慌失措地点头,秦意岚按了按她的肩膀转身又去了隔壁。   已经断了气息的尸体尤其沉重, 秦意岚拽住刘成的腿把他拖到了窗户边,开窗户, 把上半身搭在窗台上,然后搬起两条腿,直接把尸体从窗口掀了出去。   然后她一刻都没有停留,疾步回到了隔壁房间,把一声沉重的闷响扔在了身后。   刘成断气儿还没超过三分钟,尸体非常新鲜, 从四楼砸下去后立刻把院子里的丧尸给引得狂性大发。   一大群丧尸激动地“嗬嗬”叫着扑了过去, 围着地上被摔得血肉四溅的尸体撕咬着疯狂进食。   这不同寻常的动静立即吸引了张武他们的注意,秦意岚刚跑出房门走廊里就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这个酒店不大,走廊也短的很,秦意岚来不及跑回自己房间的床上,她靠在门口把脚上的鞋悄悄儿褪掉一半,踮着脚伸着头先发制人:“武哥,瘦猴,怎么啦?刚好大一声, 什么动静啊?”   张武打着手电把站在门口的秦意岚跟房间里的琳琳来回照了一遍,皱着眉对满脸惊惶之色的秦意岚道:“好像是谁掉下去了,你跟琳琳就搁这屋呆着别到处乱跑碍事,知道不?”   “知道了。”秦意岚疯狂点头:“我们不乱走。”   张武跟秦意岚说话的功夫,以瘦猴为主的小弟们连个停顿都没有,直接从他身后一拥而入,全挤进了隔壁房间,径直扑向了洞开的窗户旁。   十几个男人挤挤挨挨探着头往看,窗户太小,站在后面的就看不到外面,有那性子急的,直接把床头柜给推了过去,站到床头柜上扒着同伴的肩头往外张望。   秦意岚微垂着眼,这房间已经多日没人打扫了,地上堆积了薄薄一层浮灰,稍微仔细一点,都能分辨出她跟琳琳的脚印,尸体被拖拽的痕迹也相当明显。   刚才她一直提着一口气,生怕被张武他们发现什么端倪,不过现在覆着一层浮灰的地面已经踩满了密密麻麻的脚印,就连拖拽的痕迹也都模糊不清了。   看来这群人是压根没把她跟琳琳这两个“弱质女流”放在眼里。   也是,在他们眼里琳琳是自己人,而秦意岚身高一米六体重不过百,刘成却是个身高近一米八的壮年男子,就算秦意岚有那个心,也不可能一声不响就把刘成给害了。   刘成的死直接被定性成了意外事件,一直混在男人堆里的康沐雨来报告结论:“瘦猴说可能是刘成想来找琳琳,后来看妈你跟琳琳姐姐在一起他不好意思,就在你们隔壁开了窗查看外面的情况,结果不小心掉下去了。”   “太可怜了。”秦意岚满是同情地叹了口气:“你自己注意点儿,小心也掉下去。”   天亮了,楼下都是丧尸,自然不能去餐厅做饭吃饭,好在张武早就把服务区便利店的一部分库存挪到了酒店二楼,这群人倒是不至于饿肚子。   张武给一群小弟分发了饼干矿泉水后就督促他们:“赶紧吃,吃完就要开始打丧尸了,这栋楼里储存的食物有限,丧尸不打完我们出不去,出不去大家早晚得饿死在这里。”   听了他这话,秦意岚赶紧把张武发给她和康沐雨的食物还了回去:“武哥,我跟我儿子也打不动丧尸,这些食物和水你都分给各位出了力的兄弟们吧,我们娘俩就不跟着裹乱了。”   自打大灾变的那天张武就滞留在了这个服务区,跟人合伙杀丧尸,也跟人合伙杀人,像秦意岚这种遇事就往后缩的他见多了。   不过他本身也没指望秦意岚母子俩去打丧尸,一个干瘦妇女,一个十五岁的单薄少年,对上丧尸就是俩送菜的。   且秦意岚识相,虽然不出力但是也没一门心思只想着占便宜,张武就一点头:“那你们就跟琳琳一起呆在楼上吧。”   一楼的玻璃门已经被撞出了蜘蛛网般的裂痕,张武他们一出现在楼梯口,撞门的丧尸更激动了,三五下就把玻璃门撞碎闯了进来。   张武昨天半夜就让人搬了两张桌子堵在一楼楼梯口,有铁门和桌子做阻挡,张武这波人就占了地利之便,居高临下跟丧尸展开了厮杀。   康沐雨在楼梯间伸着脖子看张武带着人打怪,秦意岚跟琳琳趴在窗台上看楼底下刘成的尸体。   经过丧尸群的啃咬撕扯,刘成连腮帮子都被啃掉了,还被扯掉了一只胳膊,身上的肉更是所剩无几,秦意岚指着刘成的残骸对着琳琳微微一笑:“解气儿不?”   秦意岚话音刚落,刘成的残骸抽动了两下,竟然爬了起来,琳琳无语地望着秦意岚,秦意岚干笑两声:“哈哈,哈,它丧尸化了。”   脑袋被摔得瘪进去半拉好像影响了刘成的身体机能,它只能挥着一根只剩骨头的胳膊在原地转圈,琳琳看着它那狼狈样,咬了咬嘴唇笑了。   自打秦意岚来到这个服务区,就没见琳琳笑过,整日里她都是面无表情微垂着头,这姑娘长得本就好看,这一笑真如春花般灿烂。   美人如美景,赏了景的秦意岚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   楼梯间狭窄施展不开,张武跟小弟们轮换着站前线,一上午下来打死了十七八个,自己这边儿倒是无一伤亡,成果很是喜人。   中午几个人轮班吃饭,瘦猴骂骂咧咧:“妈的这群王八丧死咋这么会选时间,再有一天咱们的围墙就能完工了,他妈的只守着这栋楼也太没有安全感了。”   “可不,这一院子丧尸得有七八十个,这一开打就日夜不停,得熬上两天了。”   琳琳的老公周涛一脸担忧:“武哥,这宿舍楼里的食物储备够几天消耗的?”   “最少够五天的。”张武的神态很轻松:“足够咱们把这些丧尸都打完了。”   打丧尸的活动当天晚上就出了意外状况,一个小弟许是太累了,反应不灵活,不小心被丧尸给挠了一把。   站在他身边的张武毫不犹豫就痛下杀手,一锤子下去就把那小弟给打的脑浆迸裂,躺地上只会抽抽了。   目睹了这一幕的康沐雨吓得直哆嗦,看张武的眼神都不对了。   如影随形的死亡刺激了心底的欲|望,晚上轮换着休息的时候,瘦猴就跑到了四楼:“琳琳,你跟我来一下。”   琳琳的脸立刻白了,她紧抱着果果踌躇不前,瘦猴的脸就拉了下来:“怎么?我请不动你了?”   “没。”琳琳干巴巴应了一声,转向秦意岚目带祈求:“闫姐,你帮我看着果果好吗?”   “好,”秦意岚笑着点头去抱果果:“来果果,阿姨抱抱。”   “别让她离开你的视线,求你了。”琳琳死死地盯着秦意岚,冷得跟冰一样的手紧紧地抓住了她的胳膊。   “不放心你就带着果果一起。”瘦子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色多云转晴,挂上一脸猥琐的笑从秦意岚怀里一把就抱走了果果:“我就跟你说几句话,带着果果也不碍事。”   “不行!”琳琳带着哭腔去抢果果:“别带她,让她在外面等我。”   “啪”地一声,瘦猴拉着脸猛地一掌拍开了琳琳去抢果果的胳膊。   他对琳琳的不听话很不满意,脸上带着几分不耐指着她的鼻子道:“我愿意跟你说话是看得起你,你别给脸不要脸。”   琳琳的眼泪无声地往下落,瘦猴厌恶地皱了皱眉:“弄干净了来找我,别逼着我找周涛一起来。”   逼着琳琳止住了泪,瘦猴逗弄着果果去了走廊尽头的房间。   琳琳哆嗦着发抖,秦意岚递给她一包纸巾趴在她耳边小声道:“你进去后别锁门。”   琳琳猛一转头盯着秦意岚,眼里的光就亮了起来,秦意岚冲她点点头:“你快点进去,果果还在里面呢。”   琳琳点点头,拿着纸巾胡乱擦了一把脸,追着瘦猴去了。   秦意岚摸了个厚重的玻璃烟灰缸握在手里,跟在琳琳身后在门口站住了。   琳琳听了秦意岚的吩咐,只把门轻轻闭上了,压根没有关严,秦意岚轻轻推了推,从门缝往里看。   瘦猴支了个手电筒在床头柜上,把这不大的房间照得很是明亮。   他已经把自己扒光了,正骑在琳琳身上使劲儿撕扯她的衣服。   秦意岚悄无声息地推门而入,一直留意着门口的琳琳立马激动起来。   她的异样立刻引起了瘦猴的注意,瘦猴顺着她的视线就要扭身往后看,秦意岚举起了手里的烟灰缸,琳琳猛地坐起来,抱着瘦猴的脸就亲了上去,把瘦猴的一声惨叫堵在了嘴里。   秦意岚连击两下,在瘦猴的脑袋上开了两个血洞。   看着倒在床上有出气没进气儿的瘦猴,琳琳抹了一把溅到她脸上的血,淡定地询问秦意岚:“把他扔下去?”   “什么招都只能用一次,第二次就不好使了。”   秦意岚摇摇头从兜里掏出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无纺布袋,她打开袋子,里面赫然是用密封塑料袋套着的一只乌紫发青的丧尸爪子,爪子上还长着寸把长的黑指甲。   秦意岚用丧尸爪子在瘦猴腿上利索地划了几下,鲜红的血液立刻涌了出来。   秦意岚又拿着爪子在瘦猴脱下来的裤子上划了几下。   收好爪子她微微一笑把烟灰缸递给琳琳:“你发现他被丧尸抓伤了,害怕他变丧尸就在他头上砸了两下,然后他就这样了,懂了吗?”   琳琳看着秦意岚使劲儿点头,秦意岚抱起果果回去了,没多大会儿就听到了琳琳的尖叫声。   秦意岚的安排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他们甚至连瘦猴的衣服都没检查。   正在打丧尸的张武被叫上来后狠狠踢了只剩一口气儿的瘦猴几脚,怒骂跟瘦猴一班的几个小弟:“他妈的你们的眼珠子都是摆设吧!这王八蛋被抓成这样了你们踏马的愣是一个人也没发现?”   几个小弟噤若寒蝉不敢作答,张武也没兴趣搞清楚瘦猴费劲巴拉吐出来的几个音节是什么意思,他亲自动手,把还没断气的瘦猴脖子拧得只剩薄薄一层皮肉相连,然后直接把光溜溜的他从窗口扔了出去。   琳琳连脸上身上的血都顾不得擦,守在窗口打着手电目睹了瘦猴被啃光的全过程,只觉得心里痛快极了。   打丧尸是个体力活,尤其是隔着几张桌子跟简易铁门这一堆的障碍物。   十下攻击打出去,只有三两下能对丧尸造成有效伤害,要想把一只丧尸打到没有活动能力,费的力气真不算少。   少了人手,剩下的人明显感觉吃力了不少,两个小时一轮班,被换下来后累得胳膊都抬不起来,倒是没人再作妖了。   又坚持了半夜,第二天早上张武等人的体力消耗达到了顶峰,累得气儿都喘不过来的张武决定把楼梯口堵死,休整一天再解决剩下的二十来个丧尸。   看着被桌子椅子床头柜给塞满的楼道,疲累不堪的张武塞给了康沐雨一把铁锤:“小子,看好这楼道,要是有丧尸攻上来了,就上楼去叫人知道吗?”   康沐雨攥紧了锤柄惶惶不安地点头,张武上了三楼点了一根烟,没吸完就睡着了。   小弟们也不遑多让,有气无力地拖着死沉的脚步各自寻了个床铺倒头就睡。   秦意岚跟琳琳挨个房间点数,把剩下来的八个人全都数了一遍,摸清楚了他们分布的房间,秦意岚点了点头,接过琳琳递来的剔骨刀,摸了摸锋利的刀刃,她满意地冲琳琳点了点头:“学着点儿。”   俩人先去了张武的房间,张武手指缝里夹着的烟还没燃完。   秦意岚把只剩半截的香烟从张武手里取出来,张武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秦意岚对他微微一笑:“武哥,烟快烧着你手了,我给你灭了吧?”   张武含糊不清地哼了一声,琳琳拿着个枕头往张武脸上一盖,俯身就趴了上去。   秦意岚手起刀落,把剔骨刀插进了张武心脏里利索地拧了两圈,张武一声没发就僵直了身体。 第64章 不离不弃才是一家人7 女人就是软弱的……   资深散打教练张武, 是整个服务区武力值最高的人,他凭借自己出众的搏击技能纠集了一帮小弟,杀光了竖山服务区的丧尸, 也杀光了不肯听他话的活人。   这么一个沾了满手鲜血的暴徒, 竟然连一丝反抗都没有, 就被秦意岚给干脆利索地一刀结果了。   胜利来得太容易, 琳琳呆住了。   秦意岚拉起张武身上的被子往上拽了拽, 捂在了剔骨刀周围,热烫的鲜血随着拔出的刀刃涌了出来,很快就把被子浸的湿透。   “张武死了!”琳琳不知道是激动还是害怕, 盯着张武的尸体抖个不停:“他也会死!”   秦意岚把剔骨刀上的血在被子上擦干净,很是淡定地道:“他是人, 心脏被捅个对穿当然会死了。”   “不!他不是人!他就是个畜生!他是披着人皮的畜生!”琳琳五官扭曲咬着后槽牙低声嘶吼,眼泪流得满脸都是。   “嘘……”秦意岚轻轻揽住她的肩头:“我知道他不是人,不过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我们得把剩下的人都给解决了,不然死的很有可能就是我们了。”   在秦意岚的安抚下琳琳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她拿袖子抹了一把脸, 把眼泪鼻涕都揩掉, 冷静地询问秦意岚:“接下来是谁?”   张武的十个小弟昨天晚上被秦意岚杀了俩,还有一个倒霉蛋叫丧尸挠了一爪子后被张武自己给解决了,剩下七个都睡在三楼的客房里。   这七个人两小时一轮换打了一天一夜的丧尸,早就累得跟狗一样了,此刻个个都睡得呼噜声震天响,琳琳选好了一个下手对象,娇娇俏俏地摇着他的手让他出来“单独说话”。   这人累得压根就懒得动弹,被琳琳喊醒后只在她胸上粗鲁地揉了一把:“好琳琳, 让哥睡一觉,下午我再跟你说话。”   凭他们这毫无防备的模样,秦意岚觉得自己的小心谨慎纯属多余。   她跟琳琳已经配合过一次了,俩人的行动非常默契,一个拿枕头盖脸直接趴上去压住,以免挨了刀的倒霉蛋叫出声来惊扰了其他人,一个剔骨刀直插心脏再搅上那么一搅,被他们选中的倒霉蛋就死得不能再死了。   秦意岚杀起人来心不慌手不抖一刀一个小朋友,异常的干脆利索,俩人配合着把张武的小弟们给弄死了一大半,身上竟然连血都没有溅到多少。   琳琳对秦意岚的杀人手法非常敬服,特崇拜地询问秦意岚:“闫姐,你好厉害,你以前是做什么的?你这也太厉害了。”   秦意岚脸上没了笑意:“我就是一普通家庭妇女,至于杀人的手法,不过是见得多了而已。”   见多了。   这显然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琳琳苦笑了一下不问了。   俩人合力除掉了四个人,在杀第五个人时出现了意外,这人濒死之际的挣扎竟然把跟他同屋的另一个人给吵醒了。   那人一睁开眼睛就看见秦意岚跟琳琳正在合力谋杀他的同屋,他惊得魂飞魄散,嗷一嗓子喊了声 “武哥”,直接跳起来一脚就把琳琳给踹倒在了地上,然后劈手就去夺秦意岚手里的剔骨刀。   秦意岚没往后退,反倒握紧了刀柄顺着他的力道扑进了他怀里,把剔骨刀插进了这人的胸腹间。   那个地方不像心脏一样致命,一刀扎进去那人还没倒下,在求生欲的本能驱使下他两手握紧了秦意岚持刀的手,又惨叫着喊了一声:“武哥!”   “你武哥早死了!”被他踹翻在地上的琳琳一刻也没耽误,极利索地从地上爬起来一伸胳膊就从那人后面勒住了他的脖子把自己吊在了他身上,另一只手弯曲成爪就要去抠他的眼睛。   琳琳下了死手,一爪子下去把那人抠得眼睛直冒血,他又惨叫了一声松开一只手去护自己的眼睛,秦意岚得了这机会手上一用力就把刀刃完全送进他体内又大力翻搅了两下,那人立刻惨嚎着就瘫到了地上。   “你们在干嘛!”   接连不断的惨叫声不但把张武小队硕果仅存的队员,琳琳她老公周涛给吵醒了,还把康沐雨也给惊得顾不得看守楼梯,跑了上来。   这俩人站在门口一脸惊悚之色地望着屋内满身都是血的两个女人,瞪大眼睛张着嘴,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   “她们,疯了,叫,叫武哥来,杀,杀了她们!”地上的倒霉蛋还没断气,内脏受伤导致他喉咙里一直在往出冒血,一说话就往外喷血沫子。   他两只手摁住自己腹部的伤口,用仇视的眼光盯着秦意岚跟琳琳,苟延残喘之际还不忘喷着血沫子命令周涛去找人来帮自己报仇。   琳琳嗤嗤嗤地笑了起来:“都说过你武哥早死了,还不信。”   她往后退了两步,坐到另一张放着尸体的床上,冲着倒霉蛋飞了个媚眼:“除了我老公,你们那伙人全死完了,哈哈哈哈,你想让谁来杀我?我老公吗?你猜他站哪边儿?”   地上还在不停惨叫的倒霉蛋把嘴闭上了,这栋楼不大,隔音也不是特别好,他喊了这老半天声音早该传遍了整栋楼,可除了周涛和康沐雨,再没见着别的人来,估计同伴们真的是已经遭了这俩娘们的毒手了。   他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可除了大喘气和往外喷血,他又无力再做任何多余的举动,只得死死盯着秦意岚跟琳琳,极其不甘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床上躺着一具已经僵直的尸体,地上的血泊里还有一个死不瞑目的,康沐雨已经被吓傻了,靠在走廊里的墙壁上一动都不敢动。   浑身都是血又满脸戾气的琳琳把周涛也给惊住了,哪怕她提起周涛时用了“我老公”三个字,周涛依然没有勇气跟琳琳搭话,他只是惊疑不定地一眼又一眼扫视着琳琳跟秦意岚。   琳琳终于不笑了,她扑到周涛怀里抱住他痛哭:“老公,呜呜呜……”   “好了,别哭了,都过去了。”琳琳的哭泣安抚了周涛那颗惊惶不安的心,俩人做了好几年夫妻了,哪怕妻子受了外界的刺激性情大变敢杀人了,可骨子里还是那个想要依靠自己的小女人。   自己还是她的救赎,是她的主心骨。   被琳琳紧紧抱住的周涛松了一口气,他安抚地摸了摸琳琳的头发,哑着嗓子询问怀里的人:“你们真的,把武哥他们全杀了?”   “嗯。”琳琳趴在他胸前点头,又抬起满是泪痕的脸询问周涛:“他们死光了,我报仇了,老公你开不开心?”   周涛轻轻地端着琳琳两只胳膊点了点头极温柔地道:“人都死了,仇也报了,把那些不开心的事儿都忘了吧,虽然世道乱了,可好歹我们一家三口还齐齐整整,一家人在一起,就没有过不去的槛儿,以前的事儿再不提了,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好吗?”   “嗯!”琳琳流着泪重重地点头,又扑在了周涛怀里。   张武和他的一群小弟被秦意岚跟琳琳合伙杀了个精光,不管周涛心里是怎么想的,他目前必须得站秦意岚跟琳琳这边儿了,得帮着她们去打剩下的二十多只丧尸。   楼上捅死了那么多人,浓重的血气把丧尸们给勾引得简直要发狂,它们合伙大力撞击安装在楼梯口的简易铁门,仓促间加装的铁门不堪重负,终于被推倒了。   丧尸化后的人类没有理智,楼道被倒下的铁门和一堆乱七八糟的桌子椅子床头柜给塞严实了,这些脑子都萎缩了的丧尸压根不懂得搬开障碍物,只会遵循追逐新鲜血肉的本能,拼命地寻了缝隙想要往上钻。   障碍物太多,丧尸们想要穿过横七竖八堵满了楼道的家具堆爬上来显然太过于费劲,琳琳把楼道里堵得严严实实的家具搬开两件让出了一点空隙。   秦意岚塞给周涛一个铁钎,又把拎着把铁锤的康沐雨往前推了推:“打头,站桩输出会吧?”   周涛跟康沐雨两个守着楼梯口,丧尸钻出来一只打一只,倒是不危险,就是速度慢,二十几只丧尸直打了一天一夜才算杀完。   终于没有丧尸“嗬嗬嗬”嚎叫着往上钻了,几个人都松了一口气,琳琳坐在周涛旁边把脑袋靠在他肩上:“老公,闫姐要回伊县,我们去哪儿呀?”   “我们哪儿也不去。”这个问题周涛早就考虑好了,他搂住琳琳的肩膀给她讲道理:“围墙还差一点儿就能完工,张武他们都死了,这么多物资够咱们一家三口用上好几年了,这里有吃有喝还安全,咱们不走了,就住这儿,好不好?”   “好,”琳琳噙着泪点头:“我都听你的。”   秦意岚跟康沐雨就骑了个摩托车过来,能带走的东西有限的很,周涛特别大方地跟秦意岚道:“闫姐,咱是一起共过患难的人,我不把你当外人,你也别客气,需要什么物资,你只管拿。”   “那就先谢谢了。”秦意岚笑得很温和:“不过我们母子俩还想在这儿修整一天,毕竟刚熬了两天,实在太累了。”   周涛请秦意岚自便,拉着琳琳就回了房间。   张武和他那一帮小弟死完后琳琳就一改先前沉默寡言的状态,回复成了大灾变发生前的模样,活泼开朗,鲜妍明媚。   她这样害得周涛都想不起她杀人时那满脸的狠戾之色了,对待她的态度,也回到了从前的模式。   周涛把琳琳扯回房间,一把搡得她坐到了床上:“你跟闫静怎么混到一起去的?你们怎么想起要把武哥他们全杀了的?”   “武哥说康沐雨年纪太小没用,养着只会浪费物资要弄死他,这话叫闫姐听到了。”琳琳微垂着头,用额发遮住自己怨毒的眼神:“当妈的,为了保护孩子,什么事儿都能干得出来。”   听了琳琳的话,周涛心虚地瞄了她一眼,然后坐到她身边紧紧地搂住了她:“宝宝,我是果果的亲爸爸,我能不心疼她吗?可那时候不是没办法嘛!咱们一家人的命都在张武手里捏着,如果我不顺从他,张武杀咱们一家是轻而易举的事儿,果果是遭了罪,可咱们一家三口把命都保住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看,现在咱们不是大仇得报了吗?”   不,仇不是你报的,且这仇也还没报完呢。   琳琳深吸一口气压住了心底的怒火,她缩在周涛怀里搂紧了他的腰:“老公你别说了,我懂,我都懂。”   “闫静可真够狠毒的,整个杀人不眨眼,这婆娘还是女人吗?” 周涛皱着眉叹了口气,转而又看着小鸟依人的老婆,心底有些隐隐的不安。   琳琳不依地娇嗔:“服务区有这么多物资闫姐都不肯留下,非要回伊县找她老公一家团聚,伊县离这里还有近五百公里,她能不能活着回去都不一定,一个肯为了丈夫和孩子冒着生命危险上路的女人,老公你怎能因为她杀了张武那些坏蛋就对她有偏见?”   女人就是女人,家庭和孩子就是她们的全部,离了男人她们连日子都过不下去,怪不得在大灾变前的太平日子里有那么多遭了家暴的女人宁愿每天挨打都不肯离婚,女人就是软弱的代名词。   在这乱世里,连杀人不眨眼的闫静都摆脱不了非要找到老公的魔咒,更何况是一向软弱又带着孩子的琳琳,她必然更加离不开自己了,就算她想要再依附别的男人,那人会对果果好吗?就算为了果果着想,她也不会对自己怎么样。   想通了这一茬,周涛把没剩多少的心虚愧疚和后背上隐隐的凉意给一齐抛到了脑后,像往常那样命令琳琳:“我累得很,你守着门我睡一会儿。”   “嗯,”琳琳乖巧地点头:“老公你睡吧。”   疲累不堪陷入黑甜乡的周涛是被痛醒的,一睁开眼睛,一颗青灰色的丧尸脑袋就趴在他脸上,顿时把他给惊得魂飞魄散。 第65章 不离不弃才是一家人8 全都该死……   那丧尸就蹲在周涛跟前, 它低垂着头用一双浑浊的眸子盯着周涛,紫黑色的嘴唇一圈沾满了鲜红的血液,嘴巴动来动去使劲儿嚼着里面的东西。   “啊啊啊啊!”   连疼带怕, 周涛被近在咫尺的丧尸脸给吓得魂飞魄散, 脑子里一片空白, 除了扯开嗓门惨叫, 竟然不知该作何反应了。   听到他的惨叫, 正专心吃肉的丧尸顿了顿,微微张了张嘴,血肉碎沫儿立刻就顺着嘴角流到了它的下巴上。   那是我的肉!它在吃我的肉!   脸上剧烈的痛疼提醒了周涛丧尸嘴里那块儿肉的来源, 他惊恐万状的想要爬起来逃走。   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扭到身后捆在了一起,因为绳子的束缚, 他只能被迫侧躺在地上,别说逃走了,连站起来都做不到。   强烈的求生欲让周涛爆发了,他拼命蠕动身体,竟然渐渐远离了趴在他跟前的丧尸。   那丧尸吃完了嘴里的肉,站起来就去追周涛, 走了两步就被迫停下了, 它被腰里捆着的钢索限制了行动,钢索的另一头牢牢地固定在了墙角的暖气管道上。   绷紧的钢索让周涛松了口气,这时他才发现跟他对峙的丧尸格外眼熟。   “老公,这是武哥呀,你躲什么呢?”   突然而来的声音把周涛吓了一跳,他费力地扭过头去,看到身后床上正坐着他老婆琳琳。   还没等他跟琳琳开口求救,笑吟吟的琳琳就伸出一只脚蹬在他肩头用力踹了一下。   被捆成一团的周涛不受控制地翻了个跟斗, 跌回了一边儿攥着铁索使劲儿挣扎,一边儿喉咙里“嗬嗬”怪叫的张武脚下。   张武丧尸显然没想到还有这好事儿,它愣了一下后极快地蹲了下来,抓住周涛的胳膊把他提到自己跟前,一低头就在周涛脸上又啃了一口。   张武丧尸那糊满了血肉碎沫儿的青灰色下巴悬在周涛眼前动来动去,无边的恐惧吓坏了周涛,他惨叫着失禁了,骚臭的尿液从裤子里淌出来流了一地。   满地的骚尿没有影响张武丧尸的食欲,它不过是略微顿了一下抽了抽鼻子,就咽下了嘴里已经嚼烂的血肉,趴在周涛脸上结结实实地又啃了一口。   “老婆!老婆!老婆救我!”哪怕已经被丧尸咬了好几口,周涛还是没有放弃求生的欲望,他拼命挣扎,涕泪齐下地冲着琳琳求救。   “哈哈哈哈…………”,琳琳笑得前仰后合:“老公啊老公,武哥是大能人,人家肯跟你玩是看得起你,你怕什么呢?又不会少一块儿……”   “哦,不对,”她乐不可支地拍着床垫对周涛道:“对不起,我忘了,你真的少了肉,这句话对你说倒是不合适了哈?”   “老婆!我错了,我认错!我不该那样对你,我不是人!你救救我吧,求求你了救救我吧!”   周涛一边儿声嘶力竭地求饶一边儿拼命挣扎,他的反抗阻碍了张武丧尸的进食行动。   张武丧尸喉咙里狠狠“嗬”了一声,手上一发力把他摁到了地上,往下一趴扑在他脖子就开始啃咬。   “求你了老婆,求你了!救救我!救救我”周涛被一口一口啃咬,鲜血从他脸上和脖子上的伤口里涌出来,剧烈的疼痛和对死亡的恐惧让他肝胆俱裂,拼命地呼喊着求救。   “救救你?”   琳琳脸上的笑容近乎于狰狞,她红着眼咬紧了后槽牙,两腮上的肉都在颤抖:“我妈帮咱们照顾孩子,拿自己的退休工资贴补咱们的生活,只要我和你有矛盾,她从来都是先批评我,每次你妈到咱们家,她低声下气地捧着你妈,她哪儿对不起你了?她跟丧尸困在一起时,你是怎么做的?”   自己是怎么做的?自己生怕开了门后跟丈母娘住同一个屋的丧尸跑出来,锁死了房门让丈母娘活活被丧尸咬死了。   “琳琳!老婆!我错了我错了!我不是人,我对不起咱妈,求求你救救我!求你了求你了!”   张武丧尸已经开始撕扯周涛的的衣服了,只要把衣服扯开,它那尖利的长指甲就能轻易破开柔软的肚腹,把里面的细嫩的内脏都挖出来吃掉。   周涛拼命认错哀求,只盼着琳琳大发慈悲能救他一救。   “好,我救你。”   琳琳许是被周涛的恳求打动,拿了个铁钩勾住了周涛的衣领,硬生生把周涛从张武丧尸的利爪下拽了出来,往后拖了拖。   到嘴的肉被抢走了,张武丧尸气愤极了,它嚎叫着拼命往前倾斜身子,试图把离它不远的大餐捞回去。   脱离了尸口,周涛终于有心思考虑自己的处境了,他瘫在地上涕泪横流,痛苦得无以复加,他被丧尸啃咬了,他活不了了,他死定了。   眼泪涌出来流到脸上的伤口里,蛰得伤口越发生疼,濒死的境遇和无边的疼痛摧毁了周涛的理智,他用怨毒的眼神盯着琳琳破口大骂:“贱人!草拟妈你个臭□□故意害我是不是!”   “不然呢?”   琳琳娇嗔地白了周涛一眼:“我当然是在故意害你了。”   她捂住嘴娇笑:“你居然现在才反应过来?”   “臭婊.子,臭婊.子!”   周涛恨得眼珠子通红:“我他妈的还是你老公呢,你个贱人居然这么歹毒,害我对你有什么好处!你个千人骑的烂婊.子……”   琳琳板着脸平静地听着周涛污言秽语的辱骂,周涛骂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停。   她皱了皱眉抬脚踩住了周涛的嘴后对着他粲然一笑:“当初不是你主动把我送出去让人骑的吗?你只骂我,把自己漏下不太合适吧?”   周涛嘴被踩住了,只能拿眼睛恶狠狠地盯住她,琳琳低头对他微微一笑:“你可以罔顾我的意愿强迫我,我却不能不顾及你的想法,武哥身手厉害是大能人,你千方百计要跟他结交,我满足你,给你个机会让你跟你的武哥好好儿相亲相爱。”   琳琳笑咪咪地蹬了周涛两下 ,把他踹到了张武丧尸身边,丧尸的利爪又落到了周涛身上。   这下周涛知道自己再无生还的可能,只嘶声大吼:“果果!果果你记住!我是被你妈妈害死的!是你妈妈亲手害死了爸爸!”   “你竟然还有脸喊果果?”琳琳的脸扭曲起来,她咬着牙看着张武丧尸把周涛的衣服扯烂肚子划破后,又拿铁钩钩往他往回拽。   张武丧尸不甘心大餐又被抢走,它一伸爪子从周涛肚子里掏了一把,把周涛的肠子给生生掏出了一团。   周涛嚎得惊天动地,琳琳不耐烦地踩住了他的嘴,颤声道:“你还知道你是果果的爸爸?果果现在还小,她不懂这些,等她长大想起现在的遭遇,你猜她是恨我还是感激我杀了你?”   周涛已经听不清琳琳的话了,他眼神涣散地抽搐着身体看张武丧尸拽他的肠子。   这噩梦一般的场景击溃了周涛的神智,他惨嚎着恳求琳琳:“不!不!杀了我!杀了我,求求你快杀了我!”   琳琳坐在不远处的床上看着周涛在张武丧尸手里无力地挣扎,哀怨地拒绝了周涛的哭求:“我舍不得你呀,老公!你毕竟是孩子的爸爸,我怎么舍得对你下杀手呢?”   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丧尸啃食内脏的周涛终于不甘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旁观的琳琳立刻站起来抡起铁钩把张武丧尸的脑袋给砸了个稀巴烂。   等张武丧尸被打得不会动弹后,她坐在床边拄着铁钩望着周涛的尸体发起了呆,眼泪断了线的珠子一样顺着脸颊往下淌。   秦意岚抱着果果靠在了门框上:“怎么?舍不得?还是后悔了?”   “都不是。”琳琳抬起头闭上了眼,嘴唇抖得如风中的落叶:“我只是想不通,他为什么舍得那么对待我们?他明明是我的丈夫,是果果的爸爸,是我们最亲的亲人。”   秦意岚淡淡道:“这有什么想不通的,世上就是有那么一些没长心的人,他们只爱自己,所有的人、事、物、情在他们眼里都是可利用的资本,你不过是遇人不淑罢了。”   琳琳擦了擦眼泪望着秦意岚不安地道:“我这样对待自己的丈夫,你会不会觉得我特别狠毒?”   “你还把他当丈夫?”秦意岚大吃一惊:“他难道不该是你的仇人吗?他那么对待你,你俩之间难道不是只剩下不死不休的血仇了吗?”   “对!”琳琳的眼睛亮了起来:“他就是我的仇人,我不是杀了自己的丈夫,我是报了仇!”   周涛的尸体开始抽搐抖动,他马上要丧尸化了。   琳琳抬起手,干脆利索地把铁钩尖锐的一端从他眼眶里插进去扭了扭破坏了他的脑组织,她咬着牙道:“我跟他有血海深仇,怎样对待他都不过分!”   “没错,这个服务区里的男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该死。”   秦意岚其实并不缺物资,她本可以从高速公路上直奔伊县,特意下到竖山服务区里来,为的就是这伙恶贯满盈的暴徒。   闫静带着康沐雨从省城回伊县,走的极慢极艰难,一路上也在不停地结识同路的旅伴,他们组成了一个小小的队伍。   不停地有人加入、离开,或者死去,从省城到竖山这三百多公里的路,她们这队人走了一个多月,队伍也扩大到了近二十人的规模。   这支往西北去的小队在竖山服务区折戬沉沙,近二十人的队伍最后只走脱了闫静母子和属于服务区一员的琳琳三个人而已。   害了他们性命的并不是人类的公敌丧尸,而是盘踞在竖山服务区的活人。   闫静能带着康沐雨脱身,除了她抛弃为人的尊严,肯委身伺候服务区的男人们外,也离不开琳琳的帮助。   彼时果果已经不在了,沉默寡言的琳琳跟着闫静逃出服务区后很快就跟她分道扬镳不知所踪了。   而秦意岚展示出来的干脆利索的杀人手法,全是跟着闫静记忆里的张武学来的。 第66章 不离不弃才是一家人9 快开门   蔓延全球的大流感把超过八成的人类都直接转化成了丧尸, 剩下的那点人又在猝不及防下被丧尸的攻击给同化了相当多的一部分。   这一场灾变让人类失去了超过百分之九十的人口,社会秩序直接就崩溃了。   社会秩序的崩塌让内心满是黑暗的恶徒仿若置身天堂,没有了约束和管制, 他们再也无需掩饰自己心底的恶念, 一个个肆无忌惮地凭借着暴力手段残害他人, 劫掠物资。   秦意岚附身闫静, 得了她的全部记忆, 对她吃的苦头很有几分感同身受。   顺路经过竖山,她要是不过来弄死这帮子没人性的东西,简直觉得对不起闫静, 对不起闫静记忆里那些无辜枉死的路人。   张武小队死绝了,秦意岚张罗着要上路, 琳琳带她去加油站旁边的汽修厂取车。   服务区的地皮不值钱,汽修厂的厂房和仓库虽然简陋,占地面积却不小,里面满满当当停的都是车。   “张武他们经常出去,见到好车就会开回来。”   琳琳拉开一个铁皮柜子,柜子里挂满了车钥匙:“闫姐你看中哪辆就开哪辆, 这里的车他们都检修过, 油都是满的。”   各种类型的车把汽修厂和仓库都塞满了,秦意岚转了一圈选了一辆专业的越野摩托替换了她开过来的踏板摩托。   她要进伊县,在市区,四轮车远不如摩托灵活方便。   选好了车,秦意岚跑到工具架前挑选路上用得着的小工具,琳琳围着她转悠:“闫姐,你去伊县找了你老公后准备怎么办?就留在伊县还是去你说的那个兰城军区?”   “当然是去兰城啊。”   秦意岚把一根软管盘起来装进自己的背包里:“遍地都是丧尸怪物,独居就是找死, 去大型聚居地跟更多人抱团才能活得长久。”   “我没有去过兰城,”琳琳咬了咬嘴唇:“我能跟你一起走吗?”   “那当然,”秦意岚点头,“我不是说过吗,抱团才能活得长久,你不提我也会邀请你的。”   她拍了拍琳琳的肩膀:“你放心,我不会在伊县停留太久,最多一两天,咱们可以结伴去兰城。”   跟张武那群人在一起时,琳琳要费心保护女儿果果,还要忍着恶心应付他们的欲望,每一天都过得胆战心惊生不如死。   秦意岚进了服务区的当天晚上就引来了丧尸攻楼,还拧断了刘成的脖子,第二天晚上又砸死了瘦猴,第三天就带着她杀死了张武和他的小弟们。   在琳琳眼里,秦意岚就是挽救她于水火之中的天降神兵,秦意岚不但是她的恩人和救赎,还是强大的安全感,听到秦意岚愿意带着她一起上路,琳琳终于松了一口气。   秦意岚选了摩托,琳琳就选了一辆进口牌子的中型房车:“这车好,能住五个人,到了兰城如果我们没有房子住,可以直接住在车里。”   “不错。”秦意岚点头肯定了她的选择,然后帮着她整理了物资搬到车里,一切准备就绪,她们又修整了一晚,第二天早上天微微亮,这个四人小队就在秦意岚的张罗下上路了。   竖山离伊县还有近五百公里的路,这要是搁在太平年间,哪怕路上开得慢一点呢,有六个小时也足够到了。   可现在的高速路上显然是不会有人再维护路况了,前方路况不明,谁知道会遇到什么情况,早一步出发今天就能走更远的路。   秦意岚骑着摩托车在前面开路,琳琳带着康沐雨和果果开着房车跟在后面。   许是因为张武他们占了服务区后沿着高速公路清理过,出了竖山后路况居然很不错,虽然有事故车,可并不妨碍通行,她们平平安安走了一百多公里都没有停过车。   一直到了铜城路段,她们才遇到了第一起需要停车解决的问题。   离着老远秦意岚就看到几辆车横七竖八撞在一起,把四车道的高速路堵得就剩下一米来宽,摩托车想要穿过去轻而易举,琳琳开的房车却百分百过不去。   秦意岚打了转向灯减速靠边停车,还没等她把车停稳,车祸现场那边儿就钻出了三个丧尸径直朝她扑了过来。   把摩托车随手靠在防护栏上,秦意岚随手抽出了被她拿铁钩固定在摩托车上的钢筋棍。   她一棍子抡出去抽倒了一个离她最近的丧尸,绕过另外两个,提着铁棍跑了几步利索地跳到了其中一个车顶上。   十几个丧尸围了上来朝着她乱伸手,寸把长的黑指甲在阳光下越发显得渗人,秦意岚占据地利之便,施展起流风棍法,三下五除二就把这一堆丧尸全给解决了。   等开着房车的琳琳停下车提了把一米长的砍刀跑过来时,这一伙儿丧尸就只剩下最先开始被秦意岚一棍子抡断了腰的那个还会动了。   琳琳一砍刀下去,把拖着僵直的下肢在地上乱爬的丧尸脑袋给砍了下来。   闫静记忆中那个柔弱怯懦的琳琳,跟眼前这个能面不改色挥着砍刀剁丧尸的琳琳仿佛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干的不错!”秦意岚拍拍琳琳的肩鼓励她,这个琳琳更适应现在的环境,更让秦意岚喜欢。   打完了主动跑出来攻击她们的丧尸,秦意岚提着棍子挨个拉开车门检查这些事故车,别万一哪个车里躲了丧尸,趁她们挪车的时候跑出来偷袭她们就不好了。   把事故车全看了一遍,她在一辆奔驰车的后备箱里找到了一只被装在航空箱里的丧尸猫。   秦意岚把装猫的航空箱拎出来放到了地上,箱子里的猫发出古怪的叫声,把长且弯曲的黑色爪尖从航空箱细密的缝隙里探出来,试图攻击秦意岚。   琳琳靠近航空箱盯着那丧尸猫不解地问道:“不管人还是动物,丧尸化后不吃不喝竟然也能一直活着,它们到底是靠什么能量来维持活性的?”   末世后闫静只活了半年时间,人类的社会秩序还没在这场巨变中稳定下来,所有人都在为如何活下去而拼尽全力,还没有人有心思和能力去研究这些问题。   秦意岚也搞不懂丧尸为什么都这么坚强,她笑了一下开起了玩笑:“或许它们能自己进行光合作用?”   “幸好这病毒对鸡鸭没有影响,不然以后想吃口肉都难。”琳琳让秦意岚拿钢筋棍顶住航空箱的开口,她用刀刃拨开了锁扣。   钢筋棍略往后松了松,航空箱的开口露出了一条窄窄的缝隙,丧尸猫立刻伸出脑袋想从那缝隙里往外钻,琳琳一刀下去把丧尸猫的脑袋劈得稀巴烂。   秦意岚把丧尸猫的尸体从箱子里抖出来,拿钢筋棍拨开它的毛发查看,毛发底下原先粉白的皮肉都是不祥的青灰色。   秦意岚叹了口气:“我怀疑这病毒对所有的哺乳动物都起效,我还见过丧尸化的老鼠。”   “估计是,”琳琳也皱起了眉头:“张武他们去村子里搜物资,说是除了猫狗,还遇到过丧尸化的猪和羊。”   秦意岚认真交代琳琳:“丧尸化的动物有丰茂的皮毛覆盖,如果它们不露出爪子,第一眼很难分辨出来它们是不是丧尸,所以,以后不管遇到什么动物,都要保持高度警惕。”   “嗯,”琳琳点了点头神色晦暗:“算上人类,地球上就哺乳动物最多,以后数量庞大的丧尸群体才是这世界的主宰,我们能挺过这一关吗?”   这个世界上的丧尸不跟秦意岚曾经看过的影视作品里的丧尸一样,它们不会进化,而且丧尸化后的人类理智全无,智商也退化到了最低状态,只剩了追逐新鲜血肉的本能。   不管它们吃了多少新鲜血肉,顶多身上的皮肉能丰盈一些,智商和能力并没有什么改变。   基于这种情况,秦意岚对这个小世界的未来还是持乐观态度的:“当然能,丧尸毕竟是没有智慧的行尸走肉,数量再多又有什么用?人类只要不灭绝,总有把丧尸消耗完的那一天。”   得了秦意岚的安慰,琳琳的情绪提振了不少,开始有心情帮着秦意岚挪车了。   还能打着的车就开到路边停下,打不着的就得推,秦意岚又喊了康沐雨下来帮忙,她把着方向盘,康沐雨跟琳琳在后面推,没多大会儿就把撞成一团的车清理得七七八八。   撞得最严重的两辆车嵌在了一起,堵在路中间打不着也推不动,秦意岚开了车从侧面撞过去,直接把它们顶开了。   路开了,几个人继续前行,这么边清边走,下午四点多,她们就到了伊县的高速路口。   跟人烟稠密的省城不一样,伊县的高速路口没有被车辆堵死,只有三五辆车零零落落地停在收费口附近,连个游荡的丧尸都没有。   秦意岚手动把已经没了电的道闸抬起,让琳琳开着的房车过闸,她又骑着摩托车在前面引路,直奔伊县而去。   下了高速,路上的情况就很糟了,收费路口距离伊县还有十几公里,路况很不乐观,秦意岚不敢让琳琳再继续把房车往里开了。   路上肯定有不少丧尸游荡,路堵了车速提不起来,一群丧尸一拥而上,打烂汽车上的钢化玻璃对于丧尸们来说,大概就跟人类打开午餐肉罐头差不多。   秦意岚让琳琳把房车停在路边,四个人挤在一辆摩托车上进了城。   所幸这台摩托车是张武费心收集的进口越野摩托,马力足车架大,四个人挤一挤倒也勉强能坐下。   因为炼体决的加持,秦意岚本就耳聪目明反应灵活,且经过这几百公里的磨练,她驾驶摩托车的技巧已经相当娴熟了。   在她的控制下,摩托车如一尾游鱼一样见缝就钻,径直窜进了伊县的城关区。   城关区是伊县的老城区,这一片的住户都是祖传的宅基地,房子也都是自建的带院子的小二楼,房前屋后都是四通八达的小巷。   秦意岚开的摩托车就跟网游里的MT一样会吸引仇恨,车子咆哮着冲进康光辉家前面的小巷子里时,后面远远地就缀了一串儿的小怪。   “爸!爸!开门!快开门!”   巷子口已经传来了丧尸沉重而杂乱的脚步声,院子里却没什么动静。   我爸不会已经没了吧?家里不会没人吧?心念电转间康沐雨急得汗都下来了。   康沐雨都不敢去看巷子口的动静,一个劲儿地跳着脚拍门。   秦意岚压根没把希望放在门上,她一停好车就把身上的棉外套脱下来甩到了院子的围墙上,盖住了墙头混凝土里插着的碎玻璃片,然后她踩着摩托车就爬到了墙头上。 第67章 不离不弃才是一家人10 怕什么来什么……   “手给我!”   秦意岚一伸手, 琳琳就把果果举了起来,秦意岚左手提着果果右手拽紧了琳琳,一发力就把母女俩都给拉到了墙头上。   琳琳在窄窄的墙头上站不稳, 直接骑坐在了上面, 秦意岚把果果一把塞到她怀里, 对着还在拼命捶门的康沐雨厉声喊道:“过来!手给我!”   丧尸已经涌进了巷子, 离康沐雨不过是咫尺之遥, 康沐雨吓得哇哇大叫,连哭带喊着从大门前跑了过来,跳着脚冲秦意岚伸出了双手。   “腿蜷起来!”秦意岚抓住了他的两只手, 猛地就把他提了起来。   幸好秦意岚喊的够快,康沐雨缩起脚的同时, 一只丧尸爪子冲着康沐雨的脚捞过去,拽掉了他一只跑鞋。   秦意岚提着康沐雨直接转身把他放到了院子里,琳琳也飞快地缩回了自己挂在墙头上的腿。   巷子里的丧尸够不着墙头上的人,开始试图往墙边停着的摩托车上爬。   秦意岚捞起下车时被她插在墙根缝隙里的钢筋棍,怼在摩托车上一用力,就把摩托车给推得翻倒在了巷子中间。   她站在墙头上观察了一会儿, 感觉丧尸不可能突破院墙的防线, 这才一撑院墙,提着钢筋棍轻巧地跳了下去。   康光辉此时才刚打开房门从屋子里跑出来,生死间走了一遭让康沐雨情绪有些崩溃,他站在院子里嚎啕大哭着冲他爸爸发脾气:“你在屋子里干什么呢!喊了你半天为什么不开门!就在咱们家门口,丧尸差点把我吃了!你差点害死我!”   儿子活着回来了,康光辉很开心,他并不介意康沐雨的小脾气,好声好气地跟儿子解释, 开门太慢的原因是为了防止丧尸破门而入,他平时都把门从里面牢牢堵住的缘故。   康光辉忙忙活活地找了鞋子出来让康沐雨换上,康沐雨却不依不饶,鞋都顾不得穿,只反复质问康光辉为什么不按先前约好的计划去省城接他们。   为什么不去?还能为什么,因为太危险了。   大灾变发生时康光辉正在热电厂值班,由于电厂领导担心罹患流感的职工吃了感冒药会打瞌睡,再弄出什么生产事故来就不好了,因此就没敢让患病的职工上岗,把他们全都安排在宿舍里休息。   得亏了领导这个未雨绸缪的决策,才给热电厂的幸运儿们留下了足够反应的时间,保存了有生力量。   幸存者中有个当过两年义务兵的职工,康光辉等人在他的带领下学会了寻找武器,保护自己,击杀丧尸。   折腾了两天多,康光辉才跟着同事们千难万险地从封闭管理的热电厂里杀了出来。   热电厂门前就是快速干道,往东南可上前往省城的高速公路,往西北直达伊县。   康光辉的父母年纪都大了,在这场流感刚开始蔓延的时候就中了招,患了流感的都变丧尸了,这种情形下他爸妈想也不能幸免于难,必然早都已经尸化了。   老婆跟儿子倒是还康健,前两天打电话的时候还好好的,虽然如此,康光辉还是毫不犹豫地就选择了回伊县。   康光辉不是不疼儿子,只是他有自己的判断。   一个才几十名员工的热电厂都有那么多人变成了丧尸,更何况是距此八百多公里开外,拥有千万人口的省城。   情况这么凶险,省城就是一个巨大的丧尸窝,老婆儿子是没染上流感,可她们俩能不能在这么多人尸化的情况下保住性命也还是两说。   再说就算他去了省城又怎么样?他们住的小区都是高层楼房,水电一停房子就成了一座孤岛,消耗性的生活物资都要冒着生命危险去搜寻。   这种情况下,一家三口就算团聚了,又能苟延残喘多久?   而伊县则不同,老房子是自建住宅,院子里有一口他太爷那辈儿打下的水井,后来县里通了自来水,他奶奶嫌自来水漂□□太多,烧开后一股子呛人的碱味儿,就一直留着那口深水井。   况且家里还屯了许多物资,他父母患了流感身体不适,为了能让俩老人安心在家静养不出去乱跑,上次休班回伊县时康光辉大采购过一次,吃的用的都买了不老少。   基于这些考量,康光辉从热电厂出来后一丝犹豫都没带有的,直接奔着伊县回去了。   他自己不愿冒着生命危险去省城跟老婆儿子汇合,没有遵守约定,老婆儿子却千里迢迢从省城回来找他了,康光辉心虚又激动,一声不响任儿子发脾气。   奔波了一天又累又饿,康光辉的物资储备还算丰富,秦意岚去厨房张罗晚饭,琳琳带着果果给她打下手,康沐雨终于发够了自己的小脾气,冷静下来后急忙拉了康光辉去说悄悄话。   “我妈她太恐怖了,她简直不是人!”康沐雨一开口,眼泪又开始往下掉。   闫静跟康光辉都把康沐雨这个独子当做眼珠子掌中宝,爱的跟什么似的,两口子不管在什么时候,最先考虑的就是康沐雨的感受和需求。   康家虽然是普通人家,康沐雨却打小就养出了个少爷性子,秦意岚一来,康沐雨的少爷待遇就没了,非但物资不紧着他用,遇到遇到丧尸了,秦意岚还逼着他往前冲。   康沐雨小少爷什么时候被他妈妈这么冷落过?   就在刚才进院子的时候,那么危险的情况下,秦意岚竟然没先管他,而是把琳琳母女俩救上墙头后才救的康沐雨。   小少爷又后怕又委屈,早就积累了满腔的火气,先逮着他不守信用的爸爸发作了一顿后,想起秦意岚的所作作为,又委屈得不行,急三火四地跟康光辉告状。   “她逼着我去打丧尸,她还杀人!”   提起秦意岚杀人,康沐雨激灵灵打了个冷战,抓住康光辉的手就开始哆嗦:“爸你不知道我妈她多可怕,她杀人都不眨眼的,她最少杀了十个人!”   “杀人?”康光辉有些不信,他狐疑地询问抖个不停的儿子:“杀的是活人?不是丧尸?”   “我能连活人和丧尸都分不清吗?”   康沐雨被他爸怀疑的有些崩溃,他忍不住提高了嗓门开始嚷嚷:“活人!是活人,人家还请我们吃了一顿饭,丧尸来的时候人家还打丧尸保护我们,丧尸没打完我妈就跟那个琳琳一起,趁人家休息的时候把人家全杀了!十几个人,全被她们俩拿刀捅死了!”   康沐雨说的有鼻子有眼,康光辉信了,却还有些疑惑不解:“她为什么要杀那些人呢?”   “她说那些人害死过人,都该死。”   为了琳琳和果果,秦意岚没把张武那群人的恶行跟康沐雨细说,只笼统地告诉他,张武他们都是坏人,死不足惜。   康沐雨毕竟才十五岁,虽然不是很理解秦意岚的行为,却也没想太远,康光辉就想得太多了。   他逮住康沐雨反复询问各种细节,心里有了揣测,脸色就开始难看了起来。   康光辉是男人,自然知道男人的劣根性,在这种有今天没明天,随时都有可能丧命的世道里,十几个男人跟一个女人一起住了二十多天,那些男人不动那个女人才是见了鬼。   琳琳必然不干净,那自家老婆闫静呢?肯定是有了事儿,不然她干嘛杀那些人?   想到那十几个男人不知道怎么摆弄自家老婆了,康光辉的胃里就跟吃饭吃到蛆虫了一样直抽搐,脸色也绿得十分难看。   秦意岚做好饭端上了桌,康光辉恶心的吃不下。   秦意岚才不会在乎他吃不吃,招呼着琳琳吃完饭,她直接跟康光辉提出了自己的计划:“兰城军区建立了聚居区,我要去那长住,你们准备怎么办?”   康光辉已经不能接受“被十几个男人玷污过的老婆”了,想到这茬事儿他就只想吐。   秦意岚要走,正合他意,他特别痛快地道:“你想去就去,我反正是不去,这里是我们老康家的祖宅,我死也要死在这里。”   “那你呢?”秦意岚转身询问康沐雨。   “他跟我!”康光辉斩钉截铁地替康沐雨下了决定:“儿子跟爸,闺女跟妈,法院断离婚官司基本都这么判,雨雨当然是跟我了,儿子你说是不是?”   康沐雨躲着秦意岚的视线,不加思索地点了点头,附和了康光辉的话。   他妈就跟变了个人一样,待他态度大变,打丧尸时还逼着他冲在前面,他爸见了面就殷勤地给他找袜子找鞋,待他一如从前。   这种情况下,他当然会选择待他更亲近的父亲。   秦意岚对康沐雨的选择毫不意外,对康光辉话里明显带出来想要“离婚”做切割的意思也安之若素,她点头道:“那行,我再住一晚,明天就走。”   早走早好,还能少吃用点儿他的东西,康光辉对秦意岚的决定很满意。   第二天一大早,秦意岚就搬了梯子躲在围墙后面观察巷子里的情况,昨天尾随着她们过来的那群丧尸失去了目标,已经散去了,就剩了零零落落的三两个还执着地在巷子里游荡。   秦意岚跳到院墙外面,干脆利索地把几个丧尸给解决后,跟在她后面跳下来的琳琳已经把摩托车扶起来,推着掉好头了。   闫静的父母早在大灾变的当天就没了,对于闫静那个能扔下独臂的姐姐,跟着康光辉跑路的娘家弟弟,秦意岚连去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她直接当这人不存在,骑上车带着琳琳母女俩直奔高速公路去了。   摩托车呼啸而过,把缀在她们后头的丧尸给远远地甩开,秦意岚带着琳琳取了房车,顺顺当当地上了高速。   秦意岚骑的这辆摩托车是可以去跑拉力赛的进口越野摩托,车架稳固,马力充足,可以应对大部分的复杂路况,她舍不得扔,决定把车开到兰城去。   两个人边清理道路边前进,路上还遇到两起比较大型的事故现场,耽误了许多功夫,眼见天色渐晚,离兰城还有百十公里,秦意岚忍不住急躁了起来。   伊县到省城的高速闫静经常跑,通过她的记忆,秦意岚也熟悉了这段路程。   而从伊县到兰城这段路虽然不远,却跨了省,这边儿闫静十几年时间就走过一次,脑子里压根就没留下什么印象,导致秦意岚对这段路也陌生的很。   刚出了伊县地界没多远·,就有一条省道开始跟高速并行,此地产煤,省道上跑着许多的运煤车,为了服务运煤车,道路两边还遍布餐馆和修理铺。   此时自然没有人再运煤了,省道上不但有许多运煤车停滞,还时不时能看到翻倒在路上的运煤车和把道路都堵死的煤堆,而在车辆和煤堆间穿行的黑乎乎的影子,不用说,肯定都是丧尸了。   这种情况下,秦意岚她们别说停车过夜了,再遇到道路不通的情况时,只要她们的动作稍微慢上些许,省道上的丧尸就能跑过来围攻她们。   七八个丧尸的围攻对秦意岚来说不在话下,如果有充足的空间供她在打斗中游走,十七八个她也能勉力应付,可要是底下那密密麻麻的一大群都围上来,任秦意岚长了三头六臂估计也得交代在这儿。   越怕什么偏偏会遇到什么。   离兰城还有八十多公里,前边的路彻底断了。   一辆运载冰箱的重卡横着把一辆客运车给挤得骑到了路中间的隔离带上,重卡尾部的厢门四敞大开挂在车尾上摇摇欲坠。   从车厢里甩出来的冰箱散落一地,跟长长的车厢一起把四车道的高速公路堵得严严实实,还有一些冰箱甚至越过了防护栏掉到了路基底下。   别说房车了,连摩托都过不去。   如果时间充足,秦意岚完全可以把散落在车道上的冰箱都给推到路基底下,空出来的空间足够她们的车通过了,然而天不遂人愿。   秦意岚刚把车停稳,路中间的隔离带里就突然呼啦啦钻出了一大帮丧尸朝她围了过来。   她扫了一眼被重卡给挤到隔离带上的大客车,心里蓦然凉了半截。   秦意岚固然可以跳上摩托车掉头逃走,然而琳琳的房车想要掉头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秦意岚不可能把她们母女俩丢在后面不管。   她提着钢筋棍就冲着丧尸群迎了上去,对提了砍刀要下车帮忙的琳琳大喊:“掉头往回开!”   这群丧尸起码有四五十个之多,饶是秦意岚身手不错,她也不可能应付得来,随着丧尸越围越紧,秦意岚左支右绌,疲于应对。   秦意岚不忍扔下琳琳母女,琳琳又怎肯抛下她的闫姐,她红着眼睛收了刀,开着车一脚油门就朝丧尸群碾了过去。 第68章 不离不弃才是一家人11 要死一块儿死……   眼见一群丧尸要把秦意岚给围死了, 琳琳急红了眼,她开着车猛冲过去,怼着几个丧尸直接顶到了重卡的车身上, 把它们给挤得断胳膊断腿瘫了一地。   这群丧尸有四五十个之多, 琳琳这一撞虽然威力不小解决了好几个, 剩下的丧尸还是围上了秦意岚。   琳琳咬着牙挂了倒挡, 一脚油门把车退出去十几米, 然后转动方向盘对准另一边儿的丧尸又撞了过去。   这次角度没选好,几台散落的冰箱碍了事,除了撞倒的两只丧尸被碾在了车轮下, 其余的丧尸都一哄而散避开了车头,还有几只干脆爬到了车上抓住车门的把手开始攻击车窗。   车子只要一停下, 丧尸对车窗的攻击必然更加猛烈,车窗上的钢化夹胶玻璃抵挡不了丧尸多久。   琳琳不敢停车还击,她只能反复倒车再前进撞击,指望剧烈的撞击能把爬到车上的丧尸甩下去。   秦意岚被一群丧尸缠住脱不了身,琳琳又不肯倒车走人,意图拆肉罐头的丧尸已经把车子的挡风玻璃给捶出了裂纹, 不远处省道上的丧尸听到动静, 都开始往这边聚拢了。   “走!你倒车走啊!”被丧死围得结结实实的秦意岚冲着琳琳大喊。   秦意岚并不担心自己。   她进这个世界的时间虽然短暂,任务却完成的不错,别说为家人无脑付出了,她甚至很利索地按康光辉的意思和“家人”做了切割,就算今天被丧尸挠死,她的任务也不一定算失败。   况且她就算死了也不是真的死,只是一次任务的结束而已,可琳琳母女不同, 她们是这个小世界的土著,要是被丧尸咬死,那就是真的烟消云散了。   意外的死亡多数都会对□□造成非常大的伤害,秦意岚自身罹患绝症好几年,她是在□□上受过疼捱过苦的人,这种滋味她绝不想反复尝试,所以除了寿终正寝,她不愿意接受任何其他的死亡方式。   可她的死亡若是能保住琳琳母女,她还是愿意忍一时之痛的。   虽然车窗和车门都关得严丝合缝,琳琳还是听到了秦意岚喊她走的声音。   眼泪毫无征兆地就落了下来,琳琳咬住了嘴唇喃喃自语:“我不走,要死一块儿死。”   自打大灾变发生,琳琳就一直在痛苦中挣扎,除了每时每刻都悬在头顶上的死亡阴影之外,本该和她相依为命的丈夫先是害死了她的母亲,又牺牲了她和女儿。   这个该死的世道太让人绝望了,琳琳早就心存死志,可她又实在放不下果果。   果果才五岁,她若是死了,指望周涛那个禽兽不如的东西,果果必定也活不长久,琳琳不忍丢下懵懂不知事的果果在这世上受苦。   曾经无数次,琳琳心里恶念涌动,想掐死果果再弄死自己,可看着孩子那稚嫩的小脸,脆弱的脖颈,她又实在下不了手,她甚至经常盼着有丧尸跑来把她跟果果全咬死算了,如此她也不用这么痛苦了。   直到她遇见秦意岚。   明明只是陌生人,秦意岚却能为了她跟一群恶徒对抗,还会宽慰她。   在琳琳眼里,秦意岚独立且强大,冷静又自持,还非常的暖,她能从秦意岚身上学习对抗丧尸的技能,也能从秦意岚身上汲取活下去的勇气。   虽然跟秦意岚才认识不超一星期,可在琳琳心里,秦意岚远比和她结婚七八年的周涛更可靠,更重要,更像她的家人。   这个操蛋的世界遍地都是危险,令人绝望,若秦意岚死在了这里,琳琳不认为自己有带着果果继续坚持下去的勇气,既如此,就这样跟闫姐死在一起吧!   虽然已经打定主意下了必死的决心,可被丧尸围攻的秦意岚还在坚持反抗,琳琳也就不好停手,只机械地倒车再前进,准备陪着秦意岚坚守到最后一刻。   就在这危急时刻,对向车道上突然有车声响起,一辆轿车呼啸而来,一个急刹停了下来,从车上下来了三个年轻男子,一人拎着一把长刀翻过隔离栏跑了过来。   这三人二话不说,冲着丧尸就开砍了,围攻秦意岚的丧尸群立刻被分流开,一大波儿丧尸扔下秦意岚冲着那三个人围了过去。   得了这突如其来的助力,秦意岚压力顿减,她三下五除二荡开丧尸,钢筋棍在地上一撑就跳到了琳琳的车头上,几下子就把攀附在车身上正在捶打车窗的丧尸都给打烂脑袋挑了下去。   扫一眼底下从过道上跑过来正在笨拙地翻越网围栏,试图沿着高高的路基爬上来的丧尸群,秦意岚蹲在车顶上冲那三个突然冒出来的帮手道:“先撤,底下有丧尸围上来了。”   这一通混乱中琳琳已经掉好了头,房车的车门是中控锁,琳琳开了门,秦意岚蹲在车顶防守,那三个人边战边退,依次跳上了车子。   秦意岚还在车顶,琳琳没敢加速,车子维持在四十迈左右的速度前进,慢慢甩掉了后面追赶的丧尸 ,眼见安全了,秦意岚抓住车门上的把手,一个鹞子翻身就从车顶落到了车内。   “漂亮!”秦意岚利索的身手惊艳了车上的人,三个人冲着秦意岚齐齐喝了一声彩。   “多谢诸位援手,”秦意岚挑了挑眉,“诸位是碰巧路过?”   “不,”三人中年纪最长的那个转了一圈环视了一下车内,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沾满了腥臭丧尸血的衣服,站的又直了些:“我们是特意来救援你们的。”   “特意救援?”这话的分量就太重了 ,秦意岚警惕了起来,“怎么个特意法?”   “我们在前面的铜县有个任务,用望远镜观察到你们被困,所以特意赶来救援的。”那人冲秦意岚笑笑朝她伸出了手,“我叫罗峰,你好。”   秦意岚跟罗峰握手,把三个人都让到了餐桌边坐下,跟着罗峰的黑皮肤青年激动地冲着秦意岚也伸出了手:“姐姐你好,我叫张帆,你身手真好。”   “你也不错。”秦意岚笑着跟他握手:“刀法很犀利。”   剩下的那个叫贾波,秦意岚跟他们做过互相介绍后就让琳琳注意下一个服务区。   这三个在铜县有任务,为了救援她们才跑过来的,还把他们自己的车给扔了,于情于理,秦意岚都要负责把他们送回去。   她让琳琳从前面的服务区下去绕一下,绕到对向车道上再折回去。   “姐姐你们运气不太好哦。”   黑皮肤的张帆嘿嘿一笑露出一嘴白牙:“你们被困的地方离铜县高速出口不足两公里,是从铜县出来的第一个事故点,其实从铜县到兰城的路我们清理过了,双向车道都是通的,你们却偏偏被困在了那里。”   有能力且有这个心思清理出双向车道,这波人的队伍肯定不小。   秦意岚微微一笑:“正相反,我觉得我们运气不错,不然怎么会遇到你们来救援?”   几个人交流了一会儿,得知秦意岚的目的地是兰城军区,罗峰一拍大腿:“那巧了,我们就是兰城军区的。”   这几个人竟然是兰城军区幸存的官兵!那确实挺巧的。   经过一番交流,秦意岚得知他们这次来铜城的任务是为了铜城大量的煤炭。   “从兰城撤出来的幸存者基本都聚居在我们军区了,附近一些乡镇县市里的生还者也在陆续往我们那边靠拢,人越来越多,物资消耗是个大问题。”   罗峰拧着眉叹气:“现在已经入冬,气温在持续下降,如果没有取暖的燃料,西北的冬天可是能要人命的,我们军区虽然先前存了一些煤炭,可却供不起这么多人消耗的,所以铜城我们是必须要拿下的。”   “就算铜城煤矿暂时不能恢复生产,这边儿已经开采出来的煤也够今年应急了,这次过来,我们会在铜城设立一个长期的据点,目的就是把铜城的丧尸清理完毕,力争明年春天能让铜城煤矿恢复生产。”   只靠收集遗留的物资并不是长久之计,人类要想恢复社会秩序,恢复生产是必须的,而煤炭是基础生活生产资料,军区会做出清理铜城的决定也在情理之中,秦意岚点点头,又跟他们打听了一番兰城聚居区的情况。   说话间就看到了服务区的牌子了,琳琳开着车下了高速进了服务区,建筑物里立刻涌出一群丧尸试图拦车。   琳琳踩着油门加速,撞倒了几个拦路的丧尸后从服务区里穿行而过,沿着出口的匝道绕上了对向车道。   对向车道的这一段路偶有车祸事故却并不影响通行,没多大功夫车就开到了她们刚才被困的地方,那群丧尸们已经散开了,正在路上漫无目地的游荡。   “那车你们还要吗?” 秦意岚心疼地盯着被自己扔下的摩托车,看来一时半会的这车是弄不回来了。   “先放那吧,过几天清路的时候再来拿也是一样的。”   罗峰探头看着窗外,观察沿路的情况:“你们能把我们送到我们的据点吗?就在铜城高速出口处不远。”   就冲着他们特意救援的情分,秦意岚也不可能拒绝,在看到铜城出口的指示牌时,琳琳开车拐了下去。   兰城军区的官兵占据了铜城近郊一家经营煤矿机械的公司做据点,公司有高耸的围墙和一个极其阔大的,堆放了很多机械器材的院子。   据点除了防卫比较严密,围墙后搭建了瞭望台有哨兵值守外也没什么特别的,让秦意岚觉得意外的是,只有三层的办公楼里,竟然有两层都塞满了普通人。   “这些都是我们从铜城解救出来的幸存者,据点没有建设完成,铜城目前没有安置普通人的条件,所以最近两天他们都会被送到兰城聚居区。”   张帆带着秦意岚楼上楼下的转悠了一圈,挠了挠自己的头很不好意思地说:“楼上地方小人也多,还没有被子,姐姐要不你们晚上还是住在你们自己车上吧。”   这房车是个国际大牌,车内的软装不知道是个性定制还是被车主改装过,有单独的儿童床位,功能区规划很合理。   虽然空隙处被琳琳塞满了物资,可住起来肯定比只铺了个纸箱的水泥地要舒适得多,秦意岚笑笑就同意了。   天色已晚,据点的官兵给所有人都提供了晚餐,每人一个大馒头搭配一碗酸菜汤。   张帆给她们送来了晚餐,还额外给了果果一个烤得软绵绵的红薯并一个煮鸡蛋,琳琳转身就提了一大袋子真空包装的鸭脖鸭翅鸭爪子给他。   看着包装上大大的“麻辣”两个字,张帆馋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他眉开眼笑接过袋子跟琳琳道谢:“我好久没吃过这个,谢谢姐!”   秦意岚跟琳琳一天都耗在路上,还跟丧尸激战了一场,整个人都疲乏的厉害,天还没黑透,她们就张罗着休息了。   一梦黑甜,秦意岚被一阵轻微的咔哒咔哒声给惊醒了。   她猛地睁开眼睛躺在床上凝神静听了片刻后轻轻翻身坐起,把窗帘微微撩起往外一看,暗淡的月光下,车门前正趴着一个黑影在低头摆弄门锁。   秦意岚微微眯了眯眼,光着脚下了床,掂起琳琳放在餐桌上的砍刀悄悄来到门口,门外那个黑影似乎有所觉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四处张望了一下。   远处瞭望台上的哨兵面朝围墙外站的笔直,那黑影观察了一会儿觉得无甚危险,又低下头又开始摆弄门锁。   秦意岚拉开门,毫不犹豫一刀劈下去,那人只短促地惨叫了一声就瘫倒在了地上。   “谁!”瞭望台上的哨兵被惊动了 ,一道雪亮的光柱就射在了拎着刀的秦意岚身上。 第69章 不离不弃才是一家人12 一副刻薄相……   房车前的空地被两支手电给照得雪亮, 一个高壮的青年正瘫在地上疼得直哼唧。   “你应该庆幸这里是军队的据点。”   秦意岚踩在那人身上,把米把长的砍刀压在他脖子上冷声道:“出了这院子,随便在任何一个地方, 我砍你就不是用刀背了。”   那人又疼又怕涕泗横流地哀求秦意岚:“姐, 姐我错了, 求求您把刀拿开吧, 我再也不敢了。”   罗峰黑着脸出来把这人给扭到了办公楼里, 简单审问了一番后直接把人铐在了一张椅子上。   “他是看你们俩都是女人家家的,车里物资还多,就想着摸上去占点便宜。”   罗峰手里夹着一根烟笑得乐不可支:“这家伙倒霉, 他以为女人都是小白兔,结果却碰上你这么个硬茬子, 该的他。”   “我真搞不懂这些人到底是咋想的,”张帆烦躁地闹了挠头,“人一进到咱们这个院里,三不一必须四条规矩都给他们讲的清清楚楚,那么大一张通告贴墙上,这些人还要明知故犯, 他们是没长脑子还是不拿咱们当回事?”   “你生的什么气, 他们无非是思想转变不过来,觉得小偷小摸不算个事儿而已。”   罗峰把抽得只剩个过滤嘴的烟头扔到地上用脚狠狠碾灭:“军长说了,咱们现阶段的首要任务是集中所有力量消灭丧尸扩大安全区,不能把有限的精力都浪费在维护聚居区的日常秩序上,所以乱世用重典,但凡是不守规矩的,一律都做驱逐处理。”   “天一亮我就把他扔出去,”少言寡言的贾波脸上满是厌恶, “我盯他几天了,那孙子一来我就看他不顺眼,狗东西总是借故占女人的便宜,忒特么下作了一点。”   “艹,他这么下流?”张帆瞪大了眼,“你怎么不早说,队长最烦这事儿,知道了肯定早把他撵出去了。”   贾波一脸无语地瞪着张帆:“队长知道,那孙子奸猾的要死,总装作无意的挨挨蹭蹭,被他占了便宜的女人一发作,狗日的就道歉说他不是故意的,又讥讽女人们对他无意的碰触反应过激是想勾引他,他那个老娘也泼辣的厉害,队长说拿不住他的实在把柄就贸然驱逐他,怕其他的幸存者会猜忌咱们,不利于管理。”   “那还是姐姐厉害,你几天了都没逮住他的狐狸尾巴,”张帆特崇拜地转向秦意岚,“姐姐一出手就抓了这龟孙一个现行,嘿嘿嘿,这下看他妈还怎么说。”   他妈有话说。   “你这媳妇也太不懂事了些,”一个矮胖大妈扯着秦意岚怒斥她,唾沫星子都要喷到秦意岚脸上了。   “我们家李子豪不过是好奇看了一下你的车,你就下死手打人?你看你把他打的肩上肿起那么老高一条血檩子,你有这能耐,你出去搜集物资打个丧尸救个人什么的,也算你的本事,你冲我儿子撒气算什么本事?你欺负他是个男人,不好意思跟你个女人家家的动手是吧?”   “昨晚我就跟你儿子说过了,”秦意岚拿着砍刀拨拉了一下插在车门上的钥匙,那钥匙上赫然还缀着一个□□,“就凭这个,这要不是在人家军队的院子里,我就直接把他的脑袋给劈下来了。”   “爱哟哟哟,看把你能耐的,还把脑袋给我儿子劈下来。”   那大妈不屑地撇着嘴,用极刻薄的语气道:“你也不看看这都啥时候了,活人都快死光了,那没主的汽车扔得到处都是,我儿子要是想要汽车,去大街上随便划拉划拉,开回来的汽车保管这院儿里都停不下。”   大妈一脸鄙夷之色地望着秦意岚:“你还当你那车是个什么金贵物儿不成?他不过是好奇想看一眼,你就喊打喊杀,怪不得你脸上没肉,一副刻薄相,原来是年轻轻轻心肠太狠毒的过。”   秦意岚皱紧了眉头不想理会这个胖大妈了,一言不合就人生攻击,这老太太也不是什么省油灯,怪不得能养出不守规矩偷鸡摸狗的儿子来。   “领导!领导你给评评理,我儿子又没把她车门给打开,就是跟她开个玩笑而已,至于这样不依不饶地闹腾不?领导,这媳妇居心不良,她纯粹就是想破坏咱们这安静团结的氛围呢,你可不能上了她的当。”   “大妈,”正在指挥着众人上大客车的罗峰一抬下巴,冲贴在办公楼墙壁上的告示点了点,“看到那三不准一必须了没?”   “这条例是兰城聚居区所有人都要严格遵守的,咱这据点跟兰城聚居区走一套标准,你儿子他明知故犯,按条例要被驱逐出去。”   “你现在要做的不是冲着我嚷嚷,而是赶紧去收拾东西顺便仔细考虑清楚,看是跟车去兰城还是跟你儿子一起走。”   “多大点儿事儿啊就要被驱逐?”大妈不忿极了:“领导,你们可是人民的军队,是人民群众纳税交钱才把你们养起来的,世道乱了你们不说好好保护我们这些人民群众,因为一点小事还要驱逐我们?谁给你们的权力?你们凭什么这么做?”   “就凭兰城聚居区和这个据点都是我们的人手在看守保护,所以我们说了算。”   张帆把被拷在椅子上的李子豪推了出来:“大妈,你要去兰城,就收拾东西上车,不去,就收拾东西跟你儿子一起出去,二选一,就这么简单。”   罗峰神色严肃,张帆一脸不耐,其余的军人也都各做各的事,根本没人搭理她,胖大妈心里一惊,这时候才意识到这些人是认真的,他们是真的想把自己母子俩撵出去。   自家儿子什么德行大妈心知肚明,凭他那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的德行,她们母子俩要是被撵出去,靠着她儿子根本就坚持不了多久。   大妈害怕了,使出了自己杀手锏,她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嚎哭了起来:“天爷啊,这世道,把我们撵出去就是故意想要我们的命呀!大家伙儿快来给我们孤儿寡母评评理啊,当兵的欺负老百姓啦!”   大妈唱作俱佳,可惜没人理她。   这群幸存者都是军队过来在这里占下临时据点后才救出来的,从大灾变到现在,他们已经被困了近一个月了,这些人早就过够了担惊受怕朝不保夕的日子,早都迫不及待要去兰城聚居区了,谁还有心思管胖大妈的闲事?   况且胖大妈母子俩人品实在不怎么样,要不是不想给军队惹事儿,就李子豪那个贱兮兮的臭毛病,早有人教训他了。   胖大妈连嚎带喊求关注,一群人都在忙着排队上车,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人给她,大妈越喊声音越小,终是闭上了嘴。   两辆大客车在院子里调转了头做好了出发的准备,胖大妈也下定了决心,她匆忙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再没看宝贝儿子一眼,登上了前往兰城的汽车。   除了铜城分队派出的两辆大客车,还有相当一部分幸存者都开了自己的车,后面还跟了十几辆装满了煤炭的大卡车,浩浩荡荡一个车队集结完毕,缓缓就开上了高速公路。   从铜城前往兰城的高速被军队给清理过 ,事故车整整齐齐码在路边,车队通行非常顺畅,七十多公里的路一个小时就到了,车队下了兰城高速,绕过兰城,直奔城北的军区驻地而去。   进安全区需要排队检查做登记,琳琳停下车摇了车窗忧心忡忡地道:“这聚居区都没有围墙的吗?感觉不是很安全。”   秦意岚指了不远处的土堆给她看:“你看那一线都堆了土,估计是挖的有壕沟,壕沟只要有挖掘机就能很快完工,在凑不起建筑材料的情况下,挖壕沟是相当划算的选择了。”   轮到她们进去时,两人都探了脖子往外看,土堆旁边果然是一道足有三米宽四米深的壕沟,沟底还有挖掘机和压路机在干活。   每个进聚居区的人都要被检查一遍有无外伤,然后再做详细的个人登记,完了发一张贴了照片,写了名字的卡片做身份证明。   卡片背面印了聚居区的“三不准一必须”条例:不准以任何借口和理由伤害他人;不准以任何借口和理由侵占他人财产;不准以任何借口和理由破坏区内公众设施;必须无条件服从聚居区管委会的所有指令。   这就是聚居区的法律,不管违反其中哪一条,惩罚都是相同的:驱逐出聚居区,不得再次进入。   简单粗暴又清晰明了,哪怕是三岁小孩儿也能理解并记住,虽显独|裁了些,执行起来却是相当的省心省力。   秦意岚跟琳琳带着果果接受了检查又领了身份卡,开着车照着填在身份卡上的号码找了过去。   对照着埋在土里的号码牌,秦意岚跟琳琳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住处,到了地方打眼一扫,俩人忍不住面面相觑。   挨着的两个号码只是两块儿光秃秃的空地,上面什么都没有。   “别看了,只有最先过来的那批人才有房子住。”   不远处蹲在一个火堆边的女人一边儿上下打量她们俩,一边儿搅合着火堆上吊着的一口小锅:“只有军区大院儿里才有楼房,不过早就住满了,后来的人要么住自己车上,要么就露天搭帐篷,不过你们这车不错,倒是不愁没地方住了。”   秦意岚微微一笑从车里拿了一盒牛奶递给了她:“大妹子怎么称呼?这间活动板房是你的?从哪儿弄来的?”   “我姓高,” 那女人倒是痛快,接过牛奶直接把吸管插进去就开喝:“我这间活动房是攒够了信用币找管委会申请来的,面积比较小,你看那边儿那种比较大的或者是二层的,都是人家从外面找了建材运进来自己组装的。”   秦意岚接着打探消息:“可以自己找建材运进来建房子?管委会不管这个的吗?”   “只要不运丧尸进来,管委会才懒得理会这些小事,反正就给你划那么大一块儿地,不超出那个范围,你想怎么建就怎么建。”   女人噙着吸管打量秦意岚:“管委会的任务大厅旁边就是商场,商场里吃的喝的用的都有,不过只能拿信用币去换,你要是不敢出去,可以去管委会的任务大厅接活干,干了活儿管委会就给你发信用币,只要稍微勤快点儿挣的就够你吃用了。”   秦意岚谢了她,跟琳琳把车锁好带着果果去了位于聚居区中央的管委会任务大厅。   任务大厅四周的墙上贴了白板纸,上面写了许多带编号的任务,除了打丧尸,开挖掘机打扫街道卫生这些临时活计,还有一些长期工作。   比如左边那面墙上就有一则招聘启事:管委会医院诚聘各科医生,护士,待遇从优,包两餐,最低500币/月。   把任务大厅和隔壁的商场参观了一遍,又绕着聚居区主要道路走了走,熟悉过环境后,琳琳跟秦意岚商量了一下,决定去接托管所看孩子的长期活计。   果果太小,琳琳不好带着她到聚居区外面乱跑,这带孩子的工作能一边挣信用币一边看娃,对于琳琳来说,算得上是相当合适了。   秦意岚仗着自己身手好,自是不肯留在聚居区干活儿的。   隔壁高姓女邻居的那间小屋耗费了八百信用币,秦意岚就是天天接打丧尸的任务,这八百币她也得干一个多月才能攒下。   这么一算着实太过费劲,秦意岚决定出去转悠着看看,能不能自己弄点活动板回来盖个房。   第二天一大早,秦意岚提着自己的钢筋棍子正准备出发,就被一人给拦住兜头臭骂了一顿。 第70章 不离不弃才是一家人13 我可以打她吗……   刚进聚居区李子豪他妈就觉得日子要过不下去了。   在这位胖大妈的理解中, 聚居区是人民军队建立的安全区,是政府官方管理的避难所。   政府就是要为老百姓负责任的嘛,在这种大灾难前, 像她这样的普通老百姓不就得指靠政府来帮扶吗?   只要进了聚居区, 基本生活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或许供给的物资不会很丰足, 不过都眼下这种情况了, 她能理解政府的难处,但是基本的生活保障还是能提供的,不然像她这样打不了丧尸寻不来物资的普通老百姓怎么办?全都活活饿死?   只是一进聚居区, 胖大妈傻了眼,她才发现自己原先想得太美了。   聚居区官方非但不打算给普通老百姓提供基本的生活保障, 甚至还要从老百姓的身上扒一层皮下来!简直岂有此理~   进了聚居区的人就跟刚进门的新娘子一样,只是新三天而已,三天过后,任你一家是十口人还是一口人,全都要缴纳“居住税”。   “居住税”每人每天两个信用币,按月提前缴纳, 若是拿不出信用币, 就必须以工代币,去干聚居区管委会安排的各种活计。   挖土搬砖和水泥砌墙运垃圾清粪便,什么活都有,若是没币还不想干活的,没二话,直接驱逐没商量。   不走?管委会麾下的治保队都是配了枪的,镇压闹事的民众他们从来不吝惜子弹。   居住要交税也就罢了,最让胖大妈崩溃的是, 就算交了这个“居住税”,她也没地方住。   偌大一个聚居区,只有原先的军区大院才有正经的房屋,可那房子里早就满满当当地住了人,就算有一二空置的屋子,也是管委会的财产,可轮不着她去住。   管委会分派给她这位新居民的“住所”,就是一块宽五米长六米规规整整的空地罢了,若想有房子住,要么自己出去找建材弄回来在空地上加盖,要么努力工作攒下信用点去管委会打申请。   合着这“居住税”也就是买了个在这聚居区落脚的资格而已。   李母不会开车,她是坐军队安排的大巴过来的,身上别说帐篷了,连个棉被都没带。   被解救的时候她倒是把她们家最贵重的东西都装上了——房产证,厚厚一沓子现金并银行卡跟存折保险单,还有她们家全部的金银首饰。   在铜城据点的时候她的吃喝都是由军方免费提供的,李母倒是没觉着自己携带的东西有什么不对。   然而进了聚居区这位胖大妈就傻了眼,她一背包的所谓“贵重物品”,连个屁都不值,属于扔在大街上人们都懒得弯腰去捡的那种废物。   因为李子豪贱兮兮爱占女人便宜的毛病,一起过来的铜城老乡们都不待见李母。   昨天晚上李母挨个恳求开了车或者带了帐篷的老乡能好心收留她一晚,好话说了几箩筐,还是在铜城据点的时候跟她在一个屋睡了几天的小姑娘见她冷的瑟瑟发抖实在可怜,借了一条厚珊瑚绒的毯子给她,她才得以熬过了昨晚的寒夜。   而李母跟同屋小姑娘那点子稀薄的情谊,也在今天早上她试图让人家把那毯子送给她后烟消云散了 。   唯一肯搭理她的老乡因为一条毯子彻底跟她闹翻了脸,现在的李母在聚居区算是彻底举目无亲了。   李母划拉了一遍任务大厅里的活计,绝望地发现酬劳高的任务技术要求都太强,她完全干不了,而她能胜任的活计薪水又低到令人发指,刨除居住税和必要的吃喝开销,她想要攒下能够申请一间房子的信用点,最少需要五年时间。   五年,这个时间长的让李母心生绝望,这种天气条件,别说五年,她连五天都坚持不了就得被冻坏。   认为自己前途无亮死定了的李母在绝望中偏偏看到了秦意岚,想到因为秦意岚才被人驱逐不能来兰城的儿子,一腔子的茫然和绝望就有了发泄处,她冲过去拉住秦意岚就开始破口大骂。   骂秦意岚蛇蝎心肠狠毒过人,一点点小事都不肯忍让,害了她的儿子又害了她。   秦意岚才懒得跟她费口舌,她一把拽住了李母的胳膊,扬起手招呼路过的治保队员:“阿sir,这大妈满嘴喷粪狂骂我,我可以打她吗?”   “不能。”   两个治保队员应了一声走了过来,检查过她们俩的身份牌后严肃着脸道:“新来的,不管你们以前有什么恩怨,进了聚居区都老老实实憋着,打人不行,骂人属于寻隙滋事,也不行。”   “明白,”秦意岚丢开李母的手腕冲她微微一笑:“听见了吗大妈?你要是再闹腾,那我就有机会帮你收拾行李送你滚蛋了。”   以前李母别说骂架了,就是在街上跟人扭打撕扯上一顿,以她的年纪,也不过是被叫去派出所训两句话就算,现在骂几句就算寻隙滋事要被撵出去?   什么破规定,一点都不人性化!   李母心有不忿,可又不想被撵出去跟丧尸玩捉迷藏,只把自己憋得脸红脖子粗。   治保队员见她一脸的不服不忿,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规劝她:“大妈,没有一技之长的普通人想要在聚居区体面地活着不容易,建议你少在其它事情上浪费精力赶紧去挣信用币才是正经,三天新人期过后交不出居住税就要被撵出去,你年纪也不小了,外头遍地都是丧尸,被撵出去了还能有你的活路?眼前对你来说最重要的不是撒泼吵架找别人麻烦,而是想办法活下去。”   听了治保队员的话,李母心下更加惶然,秦意岚嗤笑一声道:“大妈,活着不容易,好好珍惜眼前的生活吧。”   李母终于在治保队员诚心的规劝和秦意岚的嘲讽下找回了理智,她挣脱了秦意岚的钳制,垂头丧气地朝任务大厅去了。   终于摆脱了难缠的李母,秦意岚直接去了南门,南门前的空地上热闹非凡,各样车辆停了一片,人们三五成群地热切招揽着能一起行动的队员。   经过一番比量,秦意岚选了一个准备去市区收集医疗器械和药品的团队。   团队领头人叫郑涛,他拿着一张旅游地图跟二十多名队员详细讲解了他的行动计划后给队员们鼓劲儿:“我跟我老婆原先就在这里上班,对附近的环境很熟悉,只要大家肯听我的指挥,我保证咱们这次的行动肯定能成功。”   他老婆曹静也在旁边帮腔:“只要能把这批东西弄回来交易给管委会,这一两年都不用愁信用币不够花了。”   聚居区管委会为了调动起每一份人力加快聚居区的建设,对入驻聚居区的人口都课以重税,不但居住要交税,各项基础服务的收费也不便宜。   比如用水,聚居区的水站里,五升水就要卖一信用币。   五升水要是只用来喝跟做饭,省着点倒也能坚持个两三天,可要是再想洗个碗和手脸头脚什么的,一天不到就得全造完,家里的人口要是多一些,每天光水费支出就得好几个信用币。   不光是水,在聚居区,就连进出大门都是要收费的,人进出一次要多少信用币,不同规格和运载量的车进出一次又要多少信用币都有详细规定。   有了这些规定,只要还想在聚居区呆下去,人人都得拼了命地干活去挣信用币以维持自己的日常生活开支。   凭着这些手段,管委会的目的算是达到了,大家都拼命搞基建去了,区里倒是没什么人闲着整天生事儿了。   除了需要大量的人手做基建,管委会还需要海量的物资来养活聚居区里的居民。   兰城军区在大灾变时折损了太多的人手,剩下的这点人既要保护聚居区,又要维持区内治安,还要拉出去外面打丧尸占据资源点,这种情况下,能分派出去专门用来收集物资的人手少之又少。   人手不够用,聚居区就把主意打到了区内的居民身上。   管委会用信用币回收居民搜集回来的各项物资,然后根据区内物价给予一定信用币的奖励。   这举措既节省了聚居区为数不多的兵力,还能收回大量的物资用以区内居民的日常消耗,可谓是一举两得,非常受一些悍勇之士的欢迎。   也因此,聚居区的城门处总有大批不怕死,或者自诩有些身手,又或是不想苦哈哈从早到晚干基建活计的人聚集在一起,互相试探着组成人数不等的队伍,去外面冒上一把险。   “我的计划是这样的……,”郑涛侃侃而谈,把自己事先制定好的行动计划跟众位队员进行了详细的讲解。   虽然郑涛制定的行动计划有些耗时过长,足足需要四天功夫,可胜在稳妥,秦意岚倒是觉得可行性极高。   曹静接着跟队员们鼓劲儿:“既然已经加入队伍里来了,那咱们就是生死与共的兄弟姊妹了,大家心往一处想,劲儿往一块儿使,齐心协力完成计划,争取赚一大笔信用币回来,好不好?”   一群人手心按手背齐声喊过“加油”,就分别挤上两辆小巴,进了兰城市区。   他们要沿着郑涛提前规划好的路线一路推进去,把有障碍的路段清理干净,以便搜集到物资后能快速撤走。   郑涛两口子对这一片的环境确实熟悉,规划的都是平时就人车稀少的路段,他们边打丧尸边清理道路,虽说速度慢了些,却没折损人手,当天晚上就顺顺当当地到达了第一个目的地,物流集散区。   在物流集散区搜集到了用作运输的轻卡后继续前进,两天后到了目的地自强路。   兰城市经营医药和医疗器械的公司大多数都集中在自强路上,他们很顺利就搜集到了数量相当客观的各类药品和医疗器械,把带来的十几辆轻卡塞的满满当当。   顺利地完成了原定计划,这一趟行动的收获十分可观,郑涛这位领头人就安排着大家踏上了返程的路。   来的时候他们都已经把道路清理过了,按照郑涛的计划,畅通无阻的道路可以让他们在三十分钟内就离开城区到达城外的快速干道上。   在来时的路上秦意岚充分展示了她的身手,郑涛对她的表现惊为天人,作为最能打的打手,秦意岚得到了“前方开路”的殊荣。   郑涛作为领队和本次行动的组织者、策划人,得在第一辆车上给负责开车的队员指路,“打手”秦意岚作为第一梯队的主力输出,正拎着跟钢筋棍子蹲在第一辆卡车的顶棚上观察环境。   站得高看得远,她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前方情况异常。   他们来时候清理的妥妥当当顺顺畅畅的道路上,居然又出了车祸事故。   几辆撞在一起的轿车把他们清理过的路面堵得严严实实也就罢了,车祸现场居然还围拢了大批的丧尸,把不大的一条小街塞的满满当当。 第71章 不离不弃才是一家人14 咱俩一块儿死……   秦意岚一看前面那堆丧尸心头就是一凛, 无他,概因那堆丧尸数量实在是太多些,打眼一扫, 得有一两百。   等开车的队友在她的示意下停了车时, 他们离事故现场顶多也就二百米左右, 那一大堆的丧尸已经察觉到他们的动静, 一些已经开始掉头往这边过来了。   郑涛被吓出了一身的白毛汗, 他们这三十来个人散坐在十几辆轻卡里,力量过于分散,要是被这群丧尸围严实了, 一队人命丧尸口也就是转眼间的事。   “弃车!”郑涛煞白着脸跳下车就开始往后面的车队跑,一边跑一边大声指挥队员:“撤到右边的公园里去, 公园中心有观光塔,撤到塔上去!”   队员们一看这架势,也顾不得货物了,丢下车顺着郑涛手指的方向就窜过马路,逃进了公园里。   秦意岚艺高人胆大,这时候了还惦记着这一车队的货物, 见有人连火都没熄就弃车而逃了, 她怕车一直发动着怠速运转再烧坏了到时候货物运不走,还跑车上去熄了火把钥匙拔了带走。   领队的郑涛已经顾不得货物,他跑到车队末尾找到了在最后一辆车上押车的老婆曹静,拽着她就往公园里狂奔而去。   二百米的距离并不算远,他们这群人又喊又跑,引得那一大帮丧尸激动不已,扔了那几辆在路中间撞成一团的汽车,朝着他们这边就奔了过来。   郑涛拉着曹静没命地在草坪上飞奔, 慌乱之下他没注意看路,一脚踏空踩进了一个浅坑里,他只觉脚腕一阵剧痛,两口子在地上就摔成了一团。   郑涛爬了一下没起来,他一咬牙把自己装了物资的背包脱下塞给曹静:“老婆你快走!”   曹静不喊也不叫,咬着唇单手拎起背包,另一只手猛地一拽,就把郑涛拉了起来架在了自己肩上,扶着他继续往前跑。   郑涛的脚腕疼的钻心,哪怕有曹静扶持,速度也快不起来,眼见着丧尸越追越近,再耽误下去两口子一个也跑不了。   与其两人都命丧于此,不如舍了自己让媳妇逃出去。   郑涛下定了决心,松开了急出一脑门汗的曹静,他踮着伤脚站下开始拼命推搡催促曹静:“你走,你快走!”   曹静红着眼圈拽紧了郑涛的胳膊不肯放手:“不赶紧跑还有心思说屁话!”   两口子拉扯间一群丧尸就围了上来,郑涛绝望地看着曹静:“你不跑,我们都要死在这儿了!”   “死就死!”曹静反手抱紧了他:“咱俩一块儿死。”   丧尸近的都能闻见它们身上那股子腐臭味儿了,此时就算曹静想跑也来不及了,郑涛苦笑着把曹静揽住护在了自己怀里:“你傻呀!能活为什么要死。”   曹静一声不吭只紧紧地搂住了郑涛,两口子抱紧了对方等着最后那一刻的到来。   谁知异变突生,落在后面忙着熄火拔车钥匙的秦意岚从斜刺里窜了出来,她跳过去一招横扫千军使出来,就把追上来的丧尸全都给扫翻在了地上。   “跑啊你们俩!”秦意岚稳准狠地一棍子砸烂一个丧尸脑袋:“我殿后,你们赶紧走!”   绝处逢生的两口子互相搀扶着往公园中心跑去,秦意岚跟在他们身边护着他俩且战且退,途中又收拢了几个正在跟丧尸缠斗的队员,有人帮忙搀扶郑涛,还有人帮忙打丧尸,一群人顺利退到了公园中心的观光塔上。   他们是最后一波儿退过来的,观光塔已经被跑得快的队员给守住了。   塔中的旋转楼梯不过一米宽而已,有两个人就能看得严严实实,塔上倒是安全的很,秦意岚   松了一口气,退到楼上拄着钢筋棍子歇脚恢复体力。   曹静在队友们的帮助下架着郑涛也退到了楼上,在鬼门关前绕了一遭,把她吓坏了,此时脱离了命悬一线的险境,刚才那从容赴死的淡然也飞到了爪哇国,她缩在郑涛怀里抱着他的腰哇哇大哭:“呜呜呜刚才吓死我了……,咱俩差点就死了呜呜呜……”   能活着谁又想死呢?   郑涛这会儿也是后怕的手脚酸软,他靠坐在墙边搂紧了怀里嚎啕大哭着宣泄情绪的曹静,安慰自己,也安慰老婆:“嘘,没事儿了,没事儿了,咱们已经逃出来了,暂时死不了了。”   他们这队人就在观光塔上立住了脚,所幸大家出门在外时刻都有警惕之心,每个人随身或多或少都带了些食物和水,一时半会儿的倒是没有断粮的危机,一队人就以这个安全据点为依托,慢慢清理追过来的丧尸。   努力了大半天,斜阳西转时围着观光塔的丧尸终于被清理殆尽,趁着天色未免,郑涛安排秦意岚带着几个队员去探路。   几个人警惕地往马路上摸过去,眼见着快要出公园了,隔老远就听到前面有丧尸在激动地“嗬嗬”叫唤,秦意岚爬到缓坡上探头一看,顿时吃了一惊:“有活人!”   前面的坡下有一组执戈骑马的武士雕塑,一个顶多十七八岁的少年一手揽住个两三岁的小孩儿,一手握着根不锈钢管骑坐在武士的肩颈上正跟底下一群丧尸对峙。   围着他们俩的丧尸足有七八十个之多,那个小些的孩子不知道是怕还是怎地,一直在哼哼唧唧地啜泣,时不时还要放开嗓门嚎哭上两声。   怀里的孩子不老实,底下的丧尸也多到令人绝望,那少年也不知道在上面坐了多久,此时他摇摇欲坠,显见体力耗尽已是强弩之末,估计随时都有可能栽下来。   秦意岚此行是为了探看路上的情况,她就带了四五个人,这要是直接冲过去,那摆明了就是给丧尸群送菜。   她令两个队员赶紧回去搬救兵,然后一弯腰用钢筋棍从草坪上掘了一块带着草根的泥巴出来,捡起来朝离她最近的丧尸扔了过去。   泥巴砸中了一只丧尸糊了它一头,谁知那丧尸连回头看一眼都不会,挨了这一下,它只不过稍微顿了一下,依然不管不顾地往前挤,试图越过自己碍事的同类跑到雕塑底下去,好离那雕塑上的鲜肉更近一点。   跟秦意岚一起过来的队员见她扔的泥巴不管用,憋着笑把自己手里两把长刀对撞了一下,这声音终于吸引到了丧尸的注意,离他们比较近的几个犹犹豫豫就转过了身。   转过身的几个丧尸一见这边竟然也有活人,立马就丢下一群同类朝着秦意岚他们扑了过去。   这动静也吸引了雕塑上那少年的注意,他抬头一看顿时激动坏了,扯着嗓门就喊开了:“救命!救命啊,叔叔阿姨救命啊!”   他这一喊不要紧,本来已经朝着秦意岚她们这边儿跑过来的丧尸听到他的喊声,顿了顿后又掉头折了回去,跟一群同类们挤得越发来劲儿了。   那少年见了这情形,激动的表情就僵在了脸上,秦意岚憋着笑,给他比了个在嘴上拉拉链的动作,他倒是精乖,立时不嚷嚷了。   秦意岚又弄出些小动静引了几个丧尸过来,队员们帮着她三下五除二地解决了,如此这般打了一会儿,回去搬救兵的队员也带了人过来,大家齐心合力分而歼之,终于把围拢着雕塑等着吃肉的这波馋嘴丧尸给消灭了。   危机解除,那少年却下不来了,他嚎哭着求救:“叔叔阿姨,帮帮我把弟弟抱下来吧,我们俩在这上面被困了大半天,我胳膊又麻又疼,屁股跟腿都没知觉了。”   此时早已入冬天气寒凉,那雕塑又是铜铁铸就,那少年抱着个不知事的孩子在武士那窄窄的肩颈上骑坐了大半天,滋味儿可想而知。   众人七手八脚地爬上去把这一大一小俩孩子弄了下来,秦意岚接过小娃娃,那孩子揽着秦意岚的脖子嘤嘤直哭:“喝水,我要喝水。”   那少年全身上下,除了这个小娃娃并一根不锈钢管,连个包都没有,由此可见,这小娃娃估计最少得有大半天水米未进了,秦意岚从自己背包的侧袋里摸了水壶出来拧开给他:“喝。”   孩子渴坏了,抱着秦意岚的水壶一气儿把里面还剩大半杯的水给喝了个精光。   此时天色已晚,一帮人不敢继续呆在外面,连三赶四地撤回了观光塔上。   不只小孩儿渴坏了,那少年也又渴又饿,众人分给了他们一些食物和水,他抖着手撕开一袋饼干,一边喂那个小娃娃一边往自己嘴里塞,时不时还含糊不清地说谢谢。   塞完一袋子饼干又猛灌了一肚子水,那少年才有心思跟众人做自我介绍:“我叫卫航,就住在离这儿不远的白桦林居,这是我邻居家的弟弟刑一卓。”   有参与救援的队员拍了拍他的肩膀感慨道:“一个人带着个小娃娃也敢在外面乱跑,你小子胆子可是够大。”   这话一说出来,卫航的眼圈就红了,随即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扑簌簌往下掉:“我不是一个人,早上出来的时候我们还有二十多个人呢,现在死了,差不多死完了……”   卫航一边哭一边说,原来秦意岚他们清理好的道路又被堵死,却是卫航他们弄出来的事故。   卫航住的小区也是高层建筑,他们那个单元35层住了一百多户,大灾变后这一百多户人家就活下来了二十来个人,为了求生,这二十多人就聚在一起抱团取暖。   他们小区的院子里不知怎么地聚集了一大批丧尸来回游荡,幸存者又都是些普通家庭里的普通人,街面上路不通,楼下又丧尸成群,谁也不敢出门去冒险,只好一直困守在房子里。   熬到现在,食水都消耗殆尽,眼见再不出门就得饿死渴死,秦意岚他们这帮人突然冒出来把路打通了!   在楼上观察到了这一情况,卫航他们高兴坏了,草草收拾了一些行李,一群人就从地下停车场驱车离开了小区。   他们二十多个人,分坐七八辆车,因为心中胆怯,车与车之间不免就跟得紧了些,又怕丧尸围攻车辆,车速又过快了些,因此在打头的那辆撞到了路边的车上后,后面的几辆车直接跟着撞成了一团。   汽车经过的动静本来就吸引了许多丧尸追着跑,车子撞在一起不动了,丧尸立刻就围了上来,除了其中两辆车的司机强行撞开其他车辆冲了出去,剩下的几台车都被丧尸给包了饺子。   卫航跟对门邻居刑一卓父子俩一辆车,开车的刑一卓他爸因为没系安全带,被撞得头破血流晕倒在了驾驶位上。   卫航叫不醒受伤昏迷的刑一卓爸爸,也来不及搬开他去控制汽车,万般无奈之下,他只来得及抢出了刑一卓。   抱着个受惊后嚎啕大哭的孩子,卫航自然就跑不快,眼见着要被丧尸围住了,情急之下他就带着刑一卓爬到了雕塑上,在雕塑上趴了大半天后,才终于好命地等来了秦意岚他们。   “刑一卓他妈妈感染了流感,直接就尸变了,现在他爸爸也没了,他……,”卫航吸了吸鼻子,眼泪又掉了下来,“他跟我一样,成孤儿了。”   卫航哭得稀里哗啦,郑涛苦笑一声安慰他:“我们老郑家七口人死得就剩我跟我媳妇俩个了,这世道,谁还不是个孤儿了?”   要是这么算起来,在座的有一个算一个,人人一部血泪史,没有最惨,只有更惨,这么一群凄凄惨惨的人坐一起,卫航倒是不好意思再哭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郑涛安排了两个人留在观光塔上保护“老弱病残”,其余的人都跟着秦意岚去清理道路。   卫航这帮人引来的丧尸昨天就被秦意岚他们给放倒了一大批,剩下的不知道趁着夜色又游荡去了哪里,车祸现场也就剩了寥寥七八个丧尸在那儿乱转悠。   “那个穿橘色羽绒服的,”卫航红着眼圈指给秦意岚看:“就是刑叔叔。”   “尸化的人不知疼痛没有理智,他们应该不算活人了,这你知道吧?”   秦意岚瞄了卫航一眼,抽出了自己的钢筋棍。   “我知道,我爸爸妈妈就是……,”卫航哽咽,“我亲自动的手……。”   既然他明白,那就没什么可顾虑的了,秦意岚带着人三下五除二就放倒了那几只丧尸,又让人回去接小孩儿跟伤员,她警戒放哨,让其他人推车把道路清了出来。   趁着等郑涛的功夫,秦意岚带着卫航搜检了路边的车辆,给他攒了一大包物资:“聚居区的物价高,你能干的活也有限,不带点东西进去都活不下去。”   卫航一听这话赶紧跑到他们开出来的车上去搜东西:“那我把我们带出来的东西都拿上。”   秦意岚帮着他把收集到的物资都塞到运货的轻卡里,一群人上了车,顺顺当当地出了城回到了聚居区。   到了聚居区,郑涛想省一笔车辆进出费,就瘸着个腿跑去找管委会的人谈生意去了,秦意岚带着卫航去登记信息办理入住手续。   捧着两张个人信息登记表,卫航犯起了难:“刑一卓弟弟怎么办呢?”   卫航正在上高中刚满十七岁,刑一卓才两岁半正是需要人时时看护的年纪,没有一技之长,卫航自己在聚居区求生都很艰难,他根本不可能负担得起刑一卓的生活。   负责登记信息的办事员指点卫航:“聚居区有孤儿院,你要是舍得,可以把这个孩子送到孤儿院去。”   听到有孤儿院,卫航大大松了一口气,他登记好了俩人的信息,立刻就有办事员把刑一卓抱走了。   郑涛已经谈妥了生意,管委会的办事员带着车辆和人手过来交接了药品和器械后,他眉飞色舞地给队员们分发了信用币。   秦意岚分了五千五百个信用币,八百信用币就能去管委会申请一间三十平米的活动板房,五千多着实不算少了,秦意岚对这次的收获很满意。   郑涛挣了钱心情好,让曹静把一辆带车厢的轻卡开到卫航的宅子上:“单人住宅就是一块三十平米的空地,你没信用币申请房子,就先住在这车里,好歹还有个遮风挡雨的屋顶不是?”   卫航谢过郑涛,跟着他们两口子上车走了,秦意岚先去管委会交了琳琳母女跟她的居住税,又给自己申请了个活动板房,得了人家明天就去给她搭建的准话,才转道去了澡堂。   聚居区的澡堂收费着实不便宜,限制用水且洗一次就要五信用币,秦意岚许久没洗过热水澡了,倒是顾不得心疼信用币,美美地洗了一顿又买了些澡票带回去送给了琳琳。   第二天琳琳刚带着果果去托儿所上班,搭房子的就过来了。   秦意岚搬了个折叠凳子美滋滋地监督人家给她搭房子,不经意间往街上扫了一眼,却看到失魂落魄的卫航在游荡。   秦意岚捡了个小石子丢了过去:“小子,你过来!” 第72章 不离不弃才是一家人15 相依为命   秦意岚扔出去的小石子正正好好砸在了卫航的脑袋上, 到底是活人,就是比丧尸要聪明得多,哪怕心不在焉, 卫航在抬起头后在茫然四顾间还是看见了面无表情瞪着他的秦意岚。   一见秦意岚, 卫航的眼睛就亮了起来, 他蹬蹬瞪跑过来对着秦意岚欲言又止, 好半天才憋出一句:“闫阿姨好。”   “我好, ”秦意岚上下打量他:“你怎么了?挨打了?被抢了?”   “都没有。”卫航咬着嘴唇一眼又一眼地偷瞄秦意岚,秦意岚看出他有事,却不接他的茬, 只冲着他挑了挑眉。   毕竟年岁小没经过事儿,秦意岚不主动询问, 卫航就沉不住气了,脸色开始红一阵儿白一阵儿地轮番转换,秦意岚看着好笑,一声不吭慢慢欣赏。   卫航熬不住了,脸孔涨得红红地哀求秦意岚:“闫阿姨,你能不能借我点信用币?”   “借钱?”秦意岚又挑了挑眉:“借多少?什么时候还?借去干嘛?”   “借五十, 从明天开始我每天还一个, 直到还完为止。”卫航可怜巴巴地看着秦意岚:“信用币是要交给孤儿院的,我要把刑一卓从孤儿院里接出来。”   卫航这个决定大出秦意岚的意料,她不由得就皱起了眉:“为什么要把他接出来?你养活自己都够呛,再把刑一卓接出来,你俩抱一块儿等饿死吗?”   “不会的,我会努力干活,我们能活下去!”   秦意岚的态度给了卫航希望,他两只眼睛亮晶晶地盯着秦意岚:“我昨天就去任务大厅看过了, 只要我不偷懒,干一小时活就能挣到一个信用币,我一天干十个小时就够我们俩吃喝交税了,我们能活得下去。”   “天真!”   秦意岚对卫航的打算嗤之以鼻:“一小时一信用币的都是重体力活,你干得了吗?就算你干得了,挣的钱也不过是将将只够吃喝交税而已,你们难道就不需要别的开支了吗 ?要知道洗一次澡还得五个币呢。”   “再说养孩子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儿,刑一卓才两岁半,他的吃喝拉撒睡都要人照顾,你担得起这份责任吗?现在你脑子一热把他接出来,过上十天半个月或是半年一年的,你累了,厌了,坚持不下去了,到时候你又打算拿他怎么办?再把他回孤儿院去?”   “阿姨!”   卫航红着眼圈孤注一掷地道:“我想不了那么长远,我也考虑不了那么多的问题,我只知道我不能眼看着刑一卓在孤儿院里受苦。”   说着话卫航的眼泪就掉了下来,他拿袖子在脸上胡乱擦了一把:“邢叔叔死在我眼前,我跟刑一卓也算共过患难,我没有亲人了,他也没有亲人了,以后我们俩孤儿就相依为命,活到哪天算哪天吧。”   下定了决心的卫航看起来颇有些孤勇之气,秦意岚遂也不再多说什么,干脆地对他道:“行,信用币我借你,从明天开始,一天一个别忘了还。”   卫航给秦意岚鞠了躬权作感谢,拿着秦意岚给他的信用币急匆匆走了。   “这小傻子,倒是个心眼好的。”   隔壁的高姓女邻居摆弄着不知道打哪儿捡来的共享单车,冲着卫航离去的方向抬了抬下巴:“接出来也好,那孩子跟着他指定比在孤儿院里要舒服。”   “怎么说?”秦意岚皱眉:“孤儿院里有猫腻?”   “猫腻倒没有,”女邻居摇摇头,“就一条,苦,缺吃少穿没人管还得干活,里面的娃们日子过得那叫一个苦。”   女邻居的话让秦意岚诧异地瞪大了眼:“孤儿院不是管委会设置的吗?怎么会这样?”   “管委会也是没办法,实在是聚居区没人要的孩子太多了些。”   女邻居叹了口气给秦意岚解惑:“这年头朝不保夕的,一些父母嫌孩子是累赘,亲生骨肉都能说扔就扔,再加上那些被救回来的真孤儿,聚居区刚成立的时候,没人管的孩子到处乱窜。”   “管委会一看这不行啊,就设立了孤儿院,一听孤儿院管吃管住,好家伙,聚居区里的孩子都没人管变孤儿了。”   “还有些人爱占个小便宜,舍不得花信用币把孩子送去托儿所请人看管,出去搜寻物资的时候,或者干活嫌带着孩子碍事,就把孩子往孤儿院门口一扔完事儿,反正孩子有吃有喝有人带,自己省心省力还省钱,多好啊。”   “管委会都恨不得从居民身上刮下一层油呢,还能让人占这种便宜?人孤儿院立马制定了一大堆的规章制度,但凡是送进孤儿院再想领出去的,视孩子在孤儿院呆了多久,交的钱比托儿所的费用要贵上十倍去。”   “一见要交这么多钱,老些人干脆连孩子都不要了,管委会为了反制这种恶意遗弃的行为,干脆让孤儿院里的孩子们只维持个饿不死的状态就算完,只可怜了那些孩子,不管是没了爸妈还是爸妈没了良心的,就在样泡在黄连水里了,哪天你路过孤儿院注意看看,里面的小孩儿个个瘦得就剩俩大眼睛,可吓人。”   给秦意岚安装活动板房的几个工人估计是管委会的成员,听到这里忍不住帮管委会说话:“这年头谁活着容易啊,要是没有管委会设立孤儿院,那些娃娃不得死一大批?现在他们还能活着,够幸运啦。”   “那倒也是,能活着谁又会想死呢?”   女邻居跨坐到自行车上耸了耸肩:“虽然缺吃少穿活得不好,总归是还活着,比起已经死了的,确实算幸运了。”   晚上琳琳下班回来,秦意岚跟她讲了卫航跟刑一卓的事儿,琳琳老半天没有出声,最后默默翻出了两罐奶粉放在了桌子上。   房子有了,里面却没有家具,秦意岚总不能睡到地上去,她邀请隔壁的高姓女邻居出去收集物资。   那小高收到她的邀请后乐颠颠地提了个建议:“姐,听人说胡家庙的养殖场那块儿还有鸡呢,咱们去那边儿看看?”   秦意岚好久没吃过新鲜的肉类了,对鸡挺感兴趣,左右她那将将二十平米的活动板房也放不了多少家具,随便搜捡几件凑合用就行,去哪里找都没差,她收拾了出门的装备就跟着小高出发了。   俩人刚出聚居区的大门,就被一个年轻姑娘给拦住了去路,那姑娘打量了秦意岚几眼,对着女邻居讨好地笑了笑:“高媛,你是要出去搜集物资吗?能不能带上我?”   “不能!找你的姘头去,少来烦我。”小高一伸手,就把那姑娘给扒拉到了路边,姑娘踉跄几步才站稳,可怜巴巴地目送着她们俩。   秦意岚回头看了那姑娘一眼,高媛立刻板了脸瞪她:“你是不是可怜她?我告诉你,那贝戋女人毒着呢,你别上她的当 。”   “怎么说?”秦意岚好奇。   “死女人,靠男人,早晚我弄死她!”小高恨恨地磨牙。   秦意岚一听来劲儿了,八卦地撞了撞小高的胳膊:“怎么?她靠你的男人了?”   “什么呀!”高媛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黑了,她怒视秦意岚:“姐,你想象力可真丰富,以前做编剧的吧?”   “不啊,我就是一家庭妇女,”秦意岚讪笑,“不都这套路吗?两个女人,因为男人翻脸成仇什么的。”   高媛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如果是因为这种原因,我都不稀得多看她一眼,更懒得费事找她麻烦,我要弄她,是因为这贝戋人心太毒。”   高媛眼里有了水光:“就你住的那块儿地,原先住的是跟我一起从兰城出来的小姐妹,小姑娘大学刚毕业年轻又漂亮。因为我会点拳脚功夫,她特崇拜我,一天到晚绕着我转,我俩一起做工,一起出去搜集物资,一起攒信用币,我们相依为命。”   “我小姐妹命苦,她爸妈离婚后谁都不肯要她,她是在寄宿学校长大的,最大的梦想就是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屋子……”   “她都快攒够八百信用币了,”高媛吸了吸鼻子抬起头闭上了眼,压住了眼底的泪意后才接着说:“陈倩文,就刚那贝戋女人邀她出去搜集物资,这一去,她就没回来。”   “陈倩文说她们是遇见丧尸群了,呵呵,那贝戋女人靠身体换物资过日子,就她那样四肢不协调的废物都能回来,偏跟着我身经百战过的小姐妹折在了外面?我压根不信她的鬼话!”   高媛抬腿狠狠地踢飞了路边一颗石子:“世道都变这样了,我虽然不信,却也没办法去查证。后来还是陈倩文一个姘头喝醉了酒,自己秃噜出来了。”   “那群狗日的早就看中了我那小姐妹,暗示了她好几回,我小姐妹不肯接他们的茬,他们就让陈倩文出面把她约了出去。”   “不只我那小姐妹,那群狗日的用这种方法害了好几个,”高媛磨牙,“畜生一样的东西,哪天落到我手里……”   “不用等哪天了,”秦意岚侧身往后看,“那个倩文不但出了聚居区的大门还上来搭讪你,她是想出去搜寻物资还是在寻找目标?”   “这贝戋人肯定又打算害人,” 高媛咬牙:“你帮我看着点儿,我把她拖到那边的停车场里弄死她。”   “她就是个帮凶,你弄死她一个,其余的凶手怎么办?不管了?”秦意岚白了高媛一眼:“别脑子一热就冲动,看我的。”   秦意岚挎住高媛的胳膊转身回去了,隔老远她就冲着站在聚居区大门外的陈倩文露出了个笑脸:“妹子,你刚才说,要跟我们一起出去搜集物资是吧?” 第73章 不离不弃才是一家人16 最毒妇人心……   秦意岚这么一说, 陈倩文转脸就去看高媛,高媛臭着脸把头扭到了一边。   “听人说胡家庙的养殖场里还有鸡呢,我跟高媛打算去抓鸡, 妹子你去不去?”秦意岚笑吟吟地问。   见高媛不出声, 陈倩文带着几分委屈对秦意岚道:“我倒是想去, 就怕高媛不愿意带我。”   “她说了不算的, ”秦意岚笑得市侩:“只要妹子你能提供车辆, 我就带你一起去,你有车吗?”   “车我有,就咱们三个?会不会太危险啊?要不再喊点人吧?”陈倩文忧心忡忡。   秦意岚一脸的精明相:“妹子哟, 可不能再喊人了,鬼知道那养殖场里还剩多少鸡, 去的人太多万一不够分怎么办?总不能搭上汽油白跑一趟对不?”   “也是,那要不就咱们三个一起去吧。”陈倩文倒也没纠缠,干脆地同意了:“我的车就在前面。”   车辆进出聚居区要交费,聚居区里的道路上不能停车,区内停车场的收费又贵得离谱,许多人舍不得花这份钱, 就把车停在聚居区外面的空地上, 久而久之,聚居区东南西北四个出口外都攒了好大一个停车场。   陈倩文领着秦意岚跟高媛在车辆间穿行,最后来到一辆小卡车前面:“姐你看这车行吗?”   “行,就它了。”秦意岚推着高媛上了车,自己也爬了上去:“我开车,咱现在就出发。”   “姐你先等等哈,我去上个厕所咱再走。”   陈倩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往远处走了走, 她倒是没走太远,停下时见秦意岚还伸着脖子看她,她又对着秦意岚笑了笑在一辆面包车后面蹲了下去。   高媛推开车门就要追过去:“那贝戋人肯定是在跟她的同党通风报信,我去看看。”   “要的就是她去报信。”秦意岚伸手抓住了要下车的高媛:“她不报信喊人,咱们跟谁玩儿?”   “万一她要是喊的人太多咱俩干不过怎么办?”   高媛不安地握紧了自己的砍刀:“其实我练的功夫主要还是表演性质的,打打丧尸还凑合,打人就……那什么,很勉强了。”   哪怕不愿意承认自己弱,高媛还是理智的,对自己的能力有清晰的认知。   秦意岚被她逗得直乐呵,拍着她的肩膀哈哈笑:“不错不错,小同志心里很有数嘛。”   “呵呵,”高媛把她的手扒拉掉翻了个白眼:“这年头,没数的都死了,靠幸运可活不到现在。”   “放心吧,”秦意岚端正了脸色跟高媛道:“只要他们没枪,十个八个也得任我摆布。”   “这么厉害?”高媛狐疑地打量秦意岚。   “你说的,靠幸运活不到现在,靠吹牛同样也活不到现在,别说了,她回来了。”   陈倩文“上完厕所”回来了,秦意岚跟她搭了两句闲话后一踩油门把车开了出去。   高媛得了胡家庙的消息后就留了心,事先跟人打听好了路线,她指挥着秦意岚大路小路的一通绕,开了三十多公里后她们就到达了目的地。   胡家庙果然有鸡,田间地头能看到有鸡在刨土找食,还有丧尸不知疲倦地追着鸡跑,时不时就把鸡只吓得连飞带跳。   秦意岚开着车在胡家庙的村道里转了两圈观察了一下环境,最后又驶出村外,在一处空旷的路边停了车。   因为有乱跑的鸡吸引丧尸的注意力,车子一出村就没有丧尸追出来了,秦意岚确认环境安全,直接就反手一把扭住了陈倩文。   陈倩文果然弱,连一下像样的挣扎都没有就被秦意岚给摁住把四肢都反向背后攒在一起,捆了个四脚朝天。   “姐!姐你干什么?你什么意思啊?你绑住我干啥。”陈倩文慌得直喊。   这时候高媛已经把陈倩文浑身上下都给摸过一遍了,除了在外套口袋里搜出了一管口红半包烟和一只打火机,陈倩文身上再没别的东西了。   没有搜出武器,高媛不信邪,把陈倩文的嘴捏开往里看,她下手太重,陈倩文被她捏得直叫唤。   “干嘛呢?”秦意岚也凑过去看。   “她身上没武器,我检查一下她的嘴,”高媛神情凝重:“万一她嘴里藏了刀片,趁咱们不注意吐出来把绳子割断跑了怎么办。”   电视剧看多了吧!   “别逗比了,”秦意岚挂着一脑门的黑线发动了车子:“我把车开进村里,等进了村你就打开车门把她推下去。”   秦意岚的决定把陈倩文吓坏了,她嚎啕大哭着乞求秦意岚:“姐!姐你别这样,我哪不对你说我改,我给你赔礼道歉,我给你磕头,你饶了我吧姐!求你了!”   “你真不知道自己哪儿不对?”   秦意岚嗤笑地看了她一眼停了车跟高媛道:“我改注意了,直接扔下去太便宜她了,来,用这绳子把她绑好吊在车外头,一会儿进村了我把车速降低,那时候她就知道自己哪儿做的不对了。”   “哎呦我的姐,”高媛一拍大腿乐不可支地道:“胡家庙的丧尸习惯了天天追着鸡跑抓肉吃,你这直接扔地上不会动的它们吃着指定不香,吊在车外面让丧尸边追边吃,保准丧尸们都能胃口大开吃得更香,姐,你可真体贴!”   说话间这俩人已经合力把陈倩文捆在了小卡车的车帮上,车帮上无遮无拦,进了村后车速再一放慢,丧尸分分钟都能扑上来把她撕得稀碎,陈倩文吓尿了。   鼻涕眼泪糊了一脸,陈倩文声嘶力竭地求饶:“姐!我错了我错了!姐我知道我错哪儿了,这事儿不是我的主意,是豹哥他们逼我的,姐你饶了我吧,求求你了,呜呜呜……”   “知道错就行。”秦意岚并不打算给她松绑,“仔细说说,你豹哥他们准备让你干啥,说清楚了,我就在这儿放了你,说不清楚,我就送你胡家庙一日游,你自己看着办。”   这下陈倩文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因为长期跟着豹哥那帮人混,陈倩文见多了那些人的毒辣手段,因此对于秦意岚能否下得去手整治她这件事,压根就不敢有一丝侥幸,竹筒倒豆子般,把豹哥那帮人的恶行交代的一清二楚。   虽然她在交代的过程中免不了要推脱一下自己的责任,秦意岚细品了一下,觉得她交代的跟事实出入应该不大。   豹哥那帮人在灾变前就不是什么好鸟,有吸食安纳|钾的,有网络诈骗的,有混在街上敲诈勒索的,还有录了自己跟女性的约炮视频拿去网上卖的,坏的各有特色。   进了聚居区后,这些一丘之貉的狗东西们就因为臭味相投聚在一起,成立了一个组织叫“虎豹团”。   聚居区里没有娱乐业,虎豹团的坏胚们无处寻欢作乐,就把精力发泄在找女人上,你情我愿的都玩儿过玩儿腻了,他们开始把目光转向不肯跟他们一起玩的女性身上。   隶属于聚居区管委会的治安纠察队在执法时简单粗暴又严格,这些混子们哪怕给自己起了个“虎豹团”的威风名字,也不敢太岁头上动土,在聚居区里犯事儿。   要想害人,就得把人弄到聚居区外面去,因为他们那伙人名声不好武力值也不高,少有女人愿意跟他们组团一起出去搜寻物资。   这些坏胚们干正事没多少能耐,害起人来却能得心应手,自己出面行不通,他们就让像陈倩文这样的依附着他们生活的女人们出面,以搜集物资为名,诱骗单身女性出去。   一旦把人骗出去落到他们手里,女人们就身不由己了,识相的还能留下一条命,不识相的,那就随便他们搓圆捏扁了,高媛的那个小姐妹就是他们做的恶。   就因为小姑娘长的漂亮招了豹哥的眼,豹哥就跟陈倩文下了令,为了把小姑娘单独哄出去,陈倩文没少费功夫。   早先这些人还有顾虑,选下手目标的时候比较慎重,事先都会调查一下,后来干了那么多起恶事都没翻过车,这些人行事就张狂了起来,连事先的调查都懒得做,直接把自己的爪牙放在聚居区门口寻找目标,但凡是有几分姿色的,都要上去试探一下。   这次陈倩文跟着秦意岚她们出发前就已经在停车场用对讲机联系过虎豹团的人了,他们就跟在后面不远处。   听了陈倩文的交代,高媛彻底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了,她四处踅摸了一阵从车座子底下找了个扳手出来,拎在手里一下下去砸陈倩文。   陈倩文被她打的鬼哭狼嚎,眼泪鼻涕流得满脸都是,哭叫着拼命求饶。   秦意岚翻出了陈倩文背包里的对讲机推开高媛:“别打死了,留着有用。”   高媛拎着扳手在旁边喘粗气,秦意岚把陈倩文解下来扔到了小卡车的车斗里:“别哭了,把气儿喘匀了通知你的同伙过来。”   等到陈倩文不哭了,秦意岚把对讲机捏在手里:“问清楚他们过来几个人,别想着耍花样,你哪句话要是说得让我听了不高兴,我就随便高媛怎么摆弄你。”   “你最好别说真话,好给我个摆弄你的机会。”   高媛阴恻恻地对着陈倩文笑,拎着扳手在她太阳穴上杵来杵去:“等我摆弄你的时候你就知道什么叫最毒妇人心了。”   陈倩文被扳手杵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对着一身戾气的高媛,她压根提不起一丁点儿的反抗意识,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哭诉着打保证:“高媛,高媛!求求你别打我,我一定老实,我保证不乱说。”   高媛冷哼了一声拿开了扳手,秦意岚等陈倩文恢复了平静,就捏开对讲机凑到了她嘴边。   对讲机滋啦啦一阵响,陈倩文开口了:“喂喂喂,我是陈倩文。” 第74章 不离不弃才是一家人17 一个比一个凶……   对讲机那头估计一直在等陈倩文的消息, 她一出声,那边就迫不及待地询问:“你们停下了?停在哪儿了?”   陈倩文在高媛的扳手威胁下压根不敢作妖,乖乖地打探情报:“我们就停在胡家庙, 哥你带了几个人过来啊?豹哥来了没有?”   “豹哥没来, 你们能停多久?”那边的人比陈倩文更心急。   “高媛和那个女人一起抓鸡去了, 一时半会的走不了, 哥, 高媛可不好对付,你带了几个人过来啊?把稳不?”冰冷的扳手就抵在脑门上,陈倩文只能继续问。   “一个女人, 她能厉害到哪儿去?”那头对陈倩文的话嗤之以鼻:“我大刘纵横江湖那么多年,还能对付不了她?倩倩你等着, 等哥抓到高媛之后就让你见识见识哥对付女人的手段。”   对讲机那头的男人给给给地□□了起来,被远距离给意|淫了一顿,高媛的脸色黑如锅底,她拉着脸把扳手在陈倩文的脑门上抵得更紧了些。   高媛对害了她小姐妹的虎豹团恨之入骨,打起陈倩文的时候压根就不曾留手。   陈倩文被打怕了,生怕高媛一个心情不好直接给她脑门上来一下子, 遂一门心思想要戴罪立功讨好一下高媛。   她趁着那男人心情好, 赶紧继续套消息:“那好的,哥我等你啊,哥你都带了谁过来?”   “带了大饼跟二通,还有小毛、浩子,倩倩你等着,我半小时一准儿到!”   听见对讲机那头的男人兴冲冲地催着开车的人加速,秦意岚关了对讲机后对着陈倩文一笑:“说说吧,这五个人谁最能打。”   五个人没一个能打的。   带头的刘伟以前是城管, 大饼是偷手机的,二通是给老年人卖天价保健品的,小毛跟耗子是烧烤店打工的。   一只蟹将带的一队虾兵,这些人的身手顶多就是个街头斗殴的水准,秦意岚放心了。   神龙老板给秦意岚提供的武技都是ta从各个小世界里挑选的最顶级功法,就凭她被锻体锻魂诀加持过的资质,哪怕这些武技她没练多久,收拾这么些个流氓混子,那也是三个手指头捏田螺——十拿九稳。   秦意岚选了个丧尸少的路口进了胡家庙的村子里,随便在路边找了间屋子把陈倩文提了进去。   殿后的高媛解决了跟着车后追过来的两只丧尸,拎着刀看一眼在地上哼唧的陈倩文,转头开始在屋子里四下踅摸:“得找个胶带把她的嘴贴住,省得她一会儿乱喊。”   秦意岚眼珠一转,踩着凳子把吊在屋顶的灯泡拧下来塞进了陈倩文嘴里:“好了,这下累死她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高媛顿觉涨了见识,对秦意岚的手段叹为观止,她心情十分复杂地对着秦意岚拱了拱手,诚意十足地道:“姐,我长这么大都没服过谁,今儿个,我是真服了你,你可真损呐!”   秦意岚不理她,蹲下来对陈倩文道:“我把你的同伙都解决了就来找你,你老老实实呆着别乱动知道吧?不然丧尸听见动静进来找你一起玩,到时候可没人来救你。”   被绑得动弹不得的陈倩文看了看这屋子那透风漏光的木板门,不由得就流出了绝望的眼泪。   秦意岚对着她笑了笑,好心地把门给她掩上了,虽然这个破房子的烂木门又薄又透还没锁,好歹也能挡一下丧尸的视线不是。   安置好了陈倩文,秦意岚开始给“虎豹团”的刘哥寻找安身之所,最后她相中了一套大院子。   这家院子的主人估计不差钱,二层的小楼修的很是漂亮,围墙也又高又厚,秦意岚绕着院子转了一圈,确认普通人不能徒手从院子里快速逃脱,于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就这儿了。”   她跟高媛简单地商量了一下行动计划,村子里就传来了汽车声。   “来了!”秦意岚跑到大门口探着头往外看。   胡家庙不大,刘伟他们进村稍微一绕就看到了陈倩文的那辆小卡车当当正正地停在路中间。   村道狭小,卡车一堵他们的车过不去了,刘伟顿时就急了眼。   进了胡家庙后为了找到陈倩文好上演一出够逼真的“偶遇”,刘伟他们开着车特意在村里绕了两圈。   四散在村里追着活鸡乱跑的丧尸被汽车的动静吸引,纷纷撂下追不上的活鸡跟在了汽车后面跑,虽然肯抛下活鸡来追汽车的丧尸不算多,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也跟了十好几只了。   前面道路被堵,村道狭窄又不好掉头,刘伟汗都被吓出来了。   惊慌失措之下,他听到秦意岚冲着他喊“赶紧下车快进来”的时候,他不带一丝犹豫地就跳下车冲进了院子里。   带头的老大都冲了,那些没长多少脑子的小弟更不会多思多想,一个个跟在刘伟后面火烧屁股一样跑进了院子里。   刘伟他们一踏进院子,秦意岚跟高媛立刻合力推上了铸铁的院门。   铁大门关严插好再顶上两根木桩,秦意岚拎起了竖在大门后的钢筋棍子指住了刘伟:“你们是自己跪下还是我把你们打趴下?”   “什么?”刘伟怀疑自己幻听了,他盯着秦意岚掏了掏耳朵:“你说什么?”   “我说,”秦意岚出手了,她一招“横挑大梁”使出去打在刘伟的肚子上,刘伟立刻就捂住肚子瘫在地上不会动了,秦意岚收回钢筋棍慢悠悠道:“你是自己跪下,还是我把你打趴下。”   刘伟就没想过秦意岚会一句话没说完就动手,钢筋棍打过来的时候他压根就没意识到要躲,当然了,就算他意识到了,也不一定能躲得开。   反正这一棍结结实实打在了他身上,疼得他神智都开始恍惚了。秦意岚的话传到他耳朵里,仿佛是随风飘散在空气里的一缕青烟,他压根就听不出来她说了什么。   放倒了刘伟,秦意岚钢筋棍一挥指着剩下的几个人:“你们选什么?”   他们选逃走。   刘伟的小弟们见势不妙,压根就不打算管躺在地上的老大了,两个奔向大门,两个紧跑了几步,踩着围墙就要往上窜。   秦意岚拄着钢筋棍子飞身而起,一脚就把跑得最快的那个踹了个狗吃屎,她站定之后手一抖,钢筋棍子的尖头就对准了另一个的鼻尖,这人怂得立马就跪下了。   “不听话的得挨打。”   秦意岚没打算放过他,一棍子抡起来打在了他的肩膀上,那人惨叫一声捂住肩膀倒在了地上。   高媛已经挥着刀跟那两个奔着大门去的斗在了一起,秦意岚从背后偷袭,蹲下后一棍子扫出去打在了那俩人的小腿上,俩人齐齐摔在地上抱住被钢筋棍子扫断的腿惨叫了起来。   高媛被秦意岚凶残至极的战斗力惊呆了,嘴张得能塞进去一颗土豆,直到秦意岚给那个摔了一跤狗吃屎的家伙补上一棍子,把他打的瘫在地上只会哼哼之后,她才终于把张得快脱臼的嘴给闭上了。   秦意岚一脚踩在张伟胸口,把钢筋棍子的尖头悬在了他的眼睛上:“豹哥为什么没跟着来?”   “豹哥昨天跟一帮兄弟去了桃源,玩儿的太累了,今儿起不来,就没来。”   钢筋棍子的尖头跟刘伟的眼珠子之间顶多隔着两毫米的空气,刘伟怕得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听到秦意岚问话,他忍着肚子那儿钻心的疼痛,仔仔细细地回答秦意岚的话。   “桃源?”秦意岚看向高媛:“聚居区不是没有娱乐业吗?”   “没有,”高媛皱眉:“我从来没听说过这么个地方。”   难道这一片除了兰城军区,还有别的聚居区不成?   秦意岚放在刘伟胸上的脚开始发力,把刘伟踩的气儿都喘不上来:“桃源是什么地方?在哪儿?”   刘伟觉得自己要窒息了,秦意岚放在他身上的脚有千斤重,把他踩得喘不上气儿,而且他的肚子疼得不同寻常,他怀疑自己的内脏被秦意岚给打破了。   又缺氧,又疼得难以忍耐,刘伟稀里糊涂之下只剩了趋吉避凶的本能,他认真回答秦意岚的问题,只希望秦意岚能满意他听话的态度,赶紧放开他,哪知道多说多错,又扯出了“桃源”。   桃源名字好听,实际上却是一片藏污纳垢之地,里面藏着虎豹团最恶的罪行,最脏的行事,刘伟不愿说。   不说并不是出于忠心的目的替社团和豹哥保密,他只是本能地觉得,如果让眼前这个女人知道了桃源真正的样子,她不会饶过自己。   刘伟用仅剩的理智闭紧了嘴。   秦意岚手里的钢筋棍子轻轻往下一落,刘伟的眼睛顿时一阵剧痛,恐惧战胜了理智,他嘶吼着喊了出来:“桃源就在红盖塔,是虎豹团的秘密基地,是豹哥养女人的地方!”   刘伟的话让秦意岚吃了一惊,她没想到在聚居区还没有建成的情况下,这些流氓竟然已经有能力在聚居区外设立自己的秘密据点了。   而且这个地方是所谓的“豹哥”养女人的地方,他们是怎么养的?那些女人是心甘情愿被他们养着的吗?   秦意岚觉得自己必须要去这个所谓的“桃源”看一看。   为了防止刘伟说假话骗她,秦意岚分开审问了他的几个跟班小弟,确认了桃源的消息后她又吃了一惊,一个社团的秘密据点,竟然连个守卫都没有?   秦意岚皱紧了眉头:“我总觉得这些家伙在骗我,秘密据点,怎么可能不派人看守呢?哪有这样办事的?难道那些女人都是心甘情愿呆在那儿被他们养着不成?”   自从见识了秦意岚的身手后,高媛开始蜜汁自信,看什么都不带怕的,她手一挥膨胀地对秦意岚道:“骗不骗的,咱去看看不就得了,就凭姐你的身手,他还能留住咱们是咋地?”   秦意岚把刘伟的几个小弟捆得结结实实,分开关进了这院子的楼房里,高媛还特意收集了灯泡,给每人嘴里都塞了一个。   藏好了这几个虾兵,秦意岚开路,高媛挟持着蟹将刘伟,灭了院子外头的丧尸上了刘伟开来的车。   胡家庙离那个红盖塔不算远,高媛指路,秦意岚开车,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目的地。   高媛把她找灯泡时翻出来的一把十字头改锥塞到了刘伟耳朵眼里,恶狠狠地逼问他:“桃源在哪?老实交代,十分钟内找不到我就用这改锥给你掏耳屎!”   她俩一个比一个凶残,刘伟已经被整得崩溃了,他哭着交代了桃源的方位:“就在红盖塔镇外的公路边,顺着这条路走五分钟就能到!”   在刘伟的指点下她们顺利地找到了桃源,意料之外的是,刘伟说得居然是真的,据点里真的没人看守。   秦意岚跟高媛挟持着刘伟摸到了她们关押女性的场所,一看里面的情形,秦意岚出离愤怒了,而高媛直接就崩溃了,跪在地上哭得痛不欲生。 第75章 不离不弃才是一家人18 大郎的药   据刘伟交代, 凡是被虎豹团掳掠拐骗的女性都会被送到桃源来。   “桃源”远离聚居区,道路畅通利于来往,四周空旷没有丧尸, 他们可以在这里尽情作恶而不虞被人发现。   足足十六个年轻女性, 光着身子蜷缩在湿冷又脏污的棉被里, 双脚被镣铐套住用铁链锁在冷库里的钢架上。   因为铁链长度有限, 吃喝拉撒都得在铁链范围内那小小一块地方进行, 地上便溺横流,她们仅有的那床棉被也又湿又脏,根本起不到什么保暖的效果, 这些人个个被冻得面青唇白,其中一个甚至已经死去多时, 尸体都僵直了。   豹哥昨天来过,下午走的,已经过去一夜了,她们唯一的食物就是中间空地上塑料桶里装着的结了一层薄冰的水。   有心情了就过来玩弄一番给口吃食,没心情就三五天不来一趟,没人过来的时候, 这些女人就只能靠桶子里的那点水活着。   虎豹团的人压根就没把被他们抓住的女人当人看, 他们限制了这些女性的人身自由,又不愿消耗物资供养她们,被他们抓住囚禁后下场可想而知。   穿不上吃不着,三不五时还会被拉出去经受一番虐待,恶劣的生存环境极快地消耗了她们的生命力,她们轮换的速度极快,据刘伟说,最久的也没有活过一个月。   高媛的小姐妹跟其他枉死在这里的女人一样, 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冷库里绝望地耗完了自己的生命力。   现场的惨状刺激了高媛,想到自己曾在无知无觉间错失的救援小姐妹的机会,想到姐妹被困在这里时的绝望和煎熬,高媛痛不欲生。   痛苦让高媛愤怒,她满腔的火气需要发泄。   虎豹团成员刘伟就成了高媛的出气桶,她把一只改锥插进了刘伟的耳朵里,拿到了被他们藏匿在冷库外的镣铐钥匙。   这冷库原来是储存水果蔬菜用的,面积十分的巨大,冷库外面就是分装果蔬的仓房,面积更大,仓房入口处是两间门卫房,那两间门卫房就是虎豹团的人过来时逞□□的地方。   因为虎豹团的人经常过来“消遣”,门卫室内存放了许多他们自用的物资,食物跟水都不缺,还有一只烧煤块的铁皮炉。   秦意岚升起了炉子烧热水给姑娘们喝,高媛从仓房的角落里找到了一大堆的衣物。   三不五时就有女人被绑住送过来,在这间仓房里被强行剥掉衣物后锁到冷库里关起来,而从来没有女人能活着离开过这间仓房,这一堆衣物着实不算少。   高媛面无表情地在衣物堆里翻找,最后寻到了一件牛油果色的冲锋衣,她抱住那件衣服眼泪决了堤一样汹涌而下:“这件衣服,我有一件一模一样的,是我们从兰城逃出来时在一家户外用品店找到的,那家店里有五只丧尸,当时我们差点就死在那儿了。”   秦意岚搂紧了她的肩。   “我们千辛万苦,豁出性命才出了兰城,没死在丧尸手里,倒是死在了活人手上。”   高媛咬牙:“虎豹团,有一个算一个,我要他们死!”   秦意岚特别理解高媛的心情,先前她虽然知道小姐妹的死有内情,但这个“内情”在她脑子里就是一个抽象的概念,直到她来到这座冷库,亲眼见到了被虎豹团囚禁的姑娘们。   现场姑娘们的惨状直接就套在了她记忆中那个温柔可爱和她相依为命的小姐妹身上,这份“内情”就有了真实的,详细的,残忍的模样。   被这份残忍的内情砸了眼,刺了心,高媛的痛更疼,恨更狠也在情理之中了。   仇恨的火焰唯有报复才可熄灭,秦意岚干脆利索地下了结论:“好,弄死他们,这些人不配活着。”   高媛把刘伟拖到了仓房中央的空地上:“我的手段你也见识过了,再加上她们……”   她伸手一指那些穿好了衣服的姑娘们,对刘伟道:“你觉得你还有没有机会能活下去?”   刘伟被秦意岚打伤后又被高媛反复折磨,早就被整治的奄奄一息了,他看到秦意岚跟高媛就想打哆嗦,再看看那群被他糟践过的女人,刘伟抖得更厉害,连求饶的话都不敢说了。   刘伟心知肚明这些女人不会放过他。   他本身也不是什么硬骨头,既怕高媛和那些女人报复他,也没有勇气自我了断求一个痛快的死法,担惊受怕之下,刘伟对高媛的要求无有不应的,在高媛的追问下,把虎豹团的情况倒了个干干净净。   秦意岚坐镇冷库以防虎豹团的成员突然兴起跑来“桃源”玩乐,高媛带着两个会开车的姑娘押着刘伟去了能跟聚居区进行对讲机沟通的位置,然后逼着刘伟在对讲机里联系了豹哥。   浑身是伤的刘伟按照秦意岚事先给他编好的小剧本告诉豹哥,他这次出手除了弄到了高媛,还在胡家庙弄到了两个新鲜货:“大哥你什么时候过来?最漂亮的那个我还给你留着呢。”   “昨儿个陈胖孝敬了我一块儿安纳|钾,”豹哥懒洋洋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他妈的昨儿个玩儿的太嗨了,累得慌,我得歇两天缓缓劲儿,你们乐吧,记住把最漂亮的给我留着就行。”   豹哥不出来,高媛怒了,松开对讲机的通话键拿起改锥就在刘伟大腿上来了一下子,刘伟惨叫一声鼻涕眼泪加冷汗都飚了出来。   “他不出来,你就叫别的人,好好儿想想话该怎么说。”高媛恶狠狠地把改锥□□又朝他比划了一下。   “知道!我知道!我知道该怎么说,让我说!”刘伟吓坏了,连哭带喊着保证自己一定老老实实认真沟通,争取把同伙们都骗出来跟他一起挨打。   高媛满意地点点头,把改锥对准了刘伟完好的那只眼睛,又捏开了对讲机的通话键。   “大哥,你放心,我,指定谁都不让碰,好好儿地把最漂亮的,妞儿,给你留着。”   刘伟身上的伤太疼了,疼痛让他说不出完整的话来,气息也控制不住,短且急促的呼吸加上时不时的停顿大喘气,他的话音在对讲机里显得格外怪异。   “大刘你怎么了?”对讲机那头的豹哥狐疑地寻问。   刘伟神色复杂,他刚张开嘴,坐在他另一边的姑娘就捂住了他的嘴,凑近对讲机痛苦地□□了几声,高媛等她哼完赶紧松开了对讲机的通话键。   “我艹!”   对讲机里爆发出一阵大笑,豹哥乐不可支地道:“你个狗日的一边儿玩儿一边儿给老子通话?你他妈的可真行,只可惜这是对讲机不是手机,不然老子就能看你的现场版了,哈哈哈哈……”   “继续叫人!”高媛把改锥又朝着刘伟的眼睛比了比,不无威胁地道:“想好了再说话。”   高媛按下了通话键,刘伟哑着嗓子强笑了两声:“这不是,忍不住了吗,大哥,你不来,别的兄弟们,来不来?就我跟,二通他们几个,人太少,玩起来,不,够尽兴啊!”   “狗日的,就你花样多,”豹哥笑骂了一声,扬声高喊:“哎,兄弟们,你们大刘哥搞了两个新货,喊你们去桃源嗨呢,谁特么想去就赶紧滚啊。”   “谢谢大刘哥!”   “我去!我去!”   “一会儿就出发!”   对讲机那头乱糟糟嚷成了一片。   目的达到,高媛飞车赶往胡家庙,陈倩文倒是好运气还没被丧尸发现,高媛提了她上车就走,又紧踩油门往冷库赶去。   坐镇冷库的秦意岚毫不客气地征用了虎豹团留在这儿的物资,她煮了一大锅的火腿肠挂面。   把坐在在炉子上的大锅端下来,秦意岚招呼围着她的那群姑娘们赶紧吃东西:“火腿肠下挂面,你们赶紧吃,等你们吃完了,我给龙虎团的那群人做好料。”   这群姑娘自打被抓到这里来,别说热乎的饭食了,能啃上一把干挂面都算好运,这一锅火腿肠煮挂面虽然汤清面寡,对于她们来说确是无上的美味,个个眼里冒着绿光,吃得满头大汗。   这边儿姑娘们吃着饭,那边儿秦意岚就开始搜集食材,准备给虎豹团的人做鸿门宴。   这冷库原先是存储果蔬的,因为断电,冷库里的果蔬腐烂的腐烂,发霉的发霉,虎豹团占了这地方后把冷库里的东西都清出去,随手就扔在了大仓外头。   秦意岚挑挑拣拣,拿了把小刀从那些腐烂的果蔬上刮下许多黄绿色的霉斑收集起来。   姑娘们吃过饭,就过来给她帮忙,她们十分不能理解秦意岚的行为,好奇地询问:“姐,你要这些霉菌干嘛用?”   秦意岚仔细地刮着一根长了毛的鲜玉米棒,叹了口气忧伤地道:“大郎该吃药了,这不是霉菌,这是大郎的药啊!”   问话的姑娘呆住了,忽而眼睛一亮:“姐,这是黄曲霉?”   “聪明!”   秦意岚打了个响指点点头,挂出一副矜持的表情来:“姐我可是文明人,像高媛那种动不动就给人戳个血窟窿的行事可不是我的风格,我呀,就喜欢干干净净地放倒敌人。”   高媛完成任务回来了,她拎着刘伟下了车,把秦意岚的话听了个正着,直接就甩给了秦意岚一个大白眼:“一棍子下去把人腿打折的不是你?你文明个锤子!”   血呼啦擦的刘伟给了秦意岚反击的力量:“我打断人腿也没见血,你瞅瞅这家伙被你折磨的,都没个人样子了,快点的,给我找个绳子来,让我把他绑结实。”   有姑娘给秦意岚找来了绳子,又把地上的血擦了,秦意岚把刘伟绑好封住嘴顺便给他大腿上的伤口止了一下血,然后直接把他塞进了腐烂的果蔬堆里。   藏好了刘伟,她交代高媛:“你把人带到红盖塔镇上,找个安全地方把她们安顿好,车也藏好别开回来,这儿有我跟陈倩文就足够了。”   “我把她们藏好就回来帮你,”高媛眉头紧锁:“你一个人太危险。”   秦意岚兴冲冲地跟高媛炫耀她的新“武器”:“我有大郎的药,放心吧,保证一碗下去能把他们全都放倒。”   “就算这玩意儿有用,你怎么让他们吃进去?”高媛十分的不解地捏了捏秦意岚装霉菌的塑料袋。   “如果是你端给他们,他们肯定不吃。”   秦意岚笑眯眯地把塑料袋塞进了自己兜里,自信地捋了捋头发:“我就不一样了,姐的演技可是一流的,像你这种追剧两千集还不知道什么是演技的憨憨,只配仰望姐。”   秦意岚臭屁的样子很讨打,高媛冲她磨了磨牙,还是觉得十分的放心不下,她皱着眉提醒秦意岚:“影后,你可悠着点啊,别老马失了前蹄,那可就有乐子瞧了。”   “少说风凉话,赶紧带着姑娘们走吧,你再磨叽一阵,虎豹团的杂碎们就该来了。”   秦意岚把陈倩文从车里拽下来后冲高媛摆了摆手让她快走,时间紧急,高媛也不多话,领着姑娘们走了。   秦意岚把陈倩文拉过来一使劲儿就把她的下颚给捏得脱了臼,把她嘴里的灯泡取了后,一抬手,又把下巴给陈倩文装了回去。   可怜陈倩文,被那么老大个灯泡在嘴里塞了半天,硕大的灯泡顶得她口腔里的所有肌肉都动弹不得,连咽一口口水润一润嗓门都做不到,长时间被迫张着嘴,她下半张脸包括喉咙都水肿得厉害。   好容易灯泡被取出来了,却又接连承受了下颚反复脱臼的痛苦,陈倩文张了张嘴,发现自己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秦意岚把绑着陈倩文的绳子解开,把她提到了门卫室的椅子上放好:“你也看到刘伟的下场了,你想跟他一样吗?”   被结结实实地绑了这么大半天,陈倩文的胳膊腿都又麻又肿又疼,她站不起来也说不出话,只能冲着秦意岚疯狂地流泪摇头。   “好姑娘,识时务者为俊杰,”秦意岚点点头:“你的任务就是陪着我,然后点头,知道吗?”   陈倩文又点头,秦意岚对着她笑了笑:“就是这样,做得很对。”   丢下陈倩文,秦意岚拉了根带锁的铁链把冷库门锁好,然后就开始在炉子上坐了锅煮挂面。   挂面煮好时,外面也传来了汽车声,秦意岚淡定地从口袋里掏出装了霉菌的塑料袋,把袋子翻过来在面条锅里涮了涮,再拿起勺子搅了搅,黄黄绿绿的霉菌就在面条汤里散开看不见了。   秦意岚把陈倩文提起来,挎着她的胳膊出了门,抬头一看,好家伙,刘伟的号召力真够给力的,从一辆小巴上下来了足足二十个人。   秦意岚挎着陈倩文笑眯眯地招呼下来的这一车人:“哎呀,兄弟们你们来得不巧啊,再早十分钟刘哥还没出门呢。”   有那手快的已经进了门卫室,还有的下了车径直就跑到了冷库前,见是铁将军把门,十分不满地折了回来:“冷库门怎么锁啦?”   “刘哥答应了要把最漂亮的姑娘给老大留着,他怕你们玩上头把那姑娘再给办了,到时候他跟老大不好交代,就干脆把冷库门锁了,钥匙也带走了。”   秦意岚温声细语地解释。   小弟们一听这话炸窝了,他们是被刘伟喊来“嗨”的,大老远跑来,冷库门锁了不能嗨,刘伟也不在,还遭遇了信任危机,顿时就不满地开始抱怨连连:   “靠啊,刘哥这是信不过咱们?”   “日了狗了,他把咱们叫过来,结果他走了?”   “刘哥干嘛去了?啥时候回来?”   “他什么意思呀?耍着咱们好玩呢是吧?”   “哎呦兄弟们,你们可不能这么误会刘哥,刘哥走前还记挂着你们出来中午没吃饭,让我给你们煮了挂面呢。”   秦意岚对着这群人笑得那叫一个殷勤:“刘哥说了,没有好酒好菜嗨不起来,这不,他带着大牛二通他们去胡家庙抓鸡去了,刚走没多久,不过有两三个小时就回来了,到时候大姐给你们炖鸡吃,大姐做鸡的手艺可好了。”   秦意岚这话一说,就有人给给给地淫|笑:“大姐,你做鸡的手艺有多好啊?你是做了多久的鸡才练出来的好手艺啊?”   “臭小子,拿老大姐打趣,”秦意岚嗔怪地拍他的肩:“你尝尝大姐做的挂面就知道大姐做饭的手艺怎么样了。”   秦意岚一直笑脸相迎,这些人倒是不好冲她发作了 ,左右一时半会儿的也玩不上女人,闲着没事儿,在秦意岚的催促下纷纷端起碗筷,开始吃秦意岚精心炮制的煮挂面。   就有那怜香惜玉的给陈倩文递了一碗过来:“倩倩你怎么不吃啊?怎么不说话?心情不好?”   陈倩文咬了咬嘴唇,看了秦意岚一眼,悄悄儿地往那人身边靠了靠。 第76章 不离不弃才是一家人19 不用客气,请……   秦意岚过于熟稔不见外的态度麻痹了虎豹团的坏胚们, 再加上有陈倩文这个老熟人,这一群人竟然没有一个人起疑,很自然地就接受了突然冒出来的秦意岚。   陈倩文一边儿在心里大骂过来的团员们傻逼不长脑子, 一边儿寻机想要脱离秦意岚的控制。   被秦意岚摆弄过一通, 又见识了刘伟的惨况, 陈倩文算是看出来了, 眼前这个半老婆娘心狠手辣不输豹哥, 如果自己不顺着她的意思干,她弄死自己的时候肯定都不带眨眼的。   害怕之余陈倩文更想摆脱秦意岚的控制了。   秦意岚跟高媛是一伙儿的,高媛跟她有仇, 被秦意岚和高媛救走的那帮女人如果走脱回了聚居区,日后肯定也会找机会报复她。   不说日后, 单就眼前,如果让秦意岚收拾了虎豹团,凭那婆娘毒辣的手段,她会不会放过自己都是两说,所以她决不能落到秦意岚手里。   陈倩文寄希望于虎豹团的这群人能解救她,然而让她绝望的是, 这群臭傻逼跟脑子被丧尸掏吃了一样, 蠢得出奇,没有一个人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半老婆娘起疑心不说,居然还跟她有说有笑地聊了起来。   把陈倩文气得,眼睛里都快喷火了。   陈倩文有心把秦意岚的真面目嚷嚷出来,她虽然嘴巴嗓子跟脸都疼得厉害,可要豁出去喊一上两句话还是能行的,问题是自打虎豹团的人过来后,秦意岚就牢牢挎住了她的胳膊。   秦意岚能单手把她的下巴拧脱臼又装起来, 那扭断她的胳膊也不是难事,在没有摆脱秦意岚的钳制之前,陈倩文是真不敢动。   眼前这个过来示好的团员给了她机会,陈倩文借着接面条碗的功夫往前走了两步,靠近了那名团员。   她都已经想好了,等躲到那团员身边后,她就把手里的面条碗扣到秦意岚脸上去,她跟秦意岚起了争执,虎豹团的人就是再傻逼没脑子,也应该觉出不对劲儿来了,到时候凭虎豹团这二十个人,还拿不下一个秦意岚?   想象是美好的,现实却很残酷,陈倩文才刚挪了一步,秦意岚一把就把她拉了回来,抬手就捏住了她的下巴,极亲昵地道:“倩倩哪儿是心情不好啊,她是带了伤,你看看她这脸跟嘴,是不是肿了?”   被秦意岚狠狠捏住了下巴,陈倩文更不敢动了,那团员凑过来仔细看了看,惊道:“真肿的,怎么会伤了嘴呢?”   “还不是大牛跟二通那俩夯货,放着新人不去弄,偏要来折腾倩倩,让倩倩轮着给他俩吹,瞧把倩倩累的,嘴都肿了。”秦意岚捏着陈倩文的下巴,一本正经地说着黄暴的话题。   龙虎团的坏胚们坐不住了,嗷嗷叫着来参观“吹肿嘴”的陈倩文,还有拈酸吃醋的:“倩倩你不给我吹,给二通大牛吹?咋的你区别对待还是看不起我?”   秦意岚笑眯眯地把围过来的小流氓们都给撵走了:“起开,都起开!有你们这么幸灾乐祸的吗?笑这么大声让倩倩的脸往哪儿搁?再说倩倩咋就区别对待啦?她为啥不给你吹你自己不知道?你信用币要是给的比大牛二通多,倩倩也给你吹,是不是啊倩倩?   倩倩当然不出声,秦意岚搂紧了她的腰:“瞧瞧你们这些坏胚,把倩倩笑得都坐不住了,我带她去那屋歇会儿,你们搁这玩儿吧。”   两间门卫房,就一只煤炉子,没生炉子的房间冷得跟冰窖一样,秦意岚把陈倩文推到了铁架床上,似笑非笑地盯着她:“咋的啊倩倩?想造反?”   陈倩文猛摇头。   秦意岚按住她的脑袋,又把下巴给她捏得脱了臼:“不识好歹,你疼着吧!”   陈倩文捧着脸倒在了床上,秦意岚从兜里掏出一条塑料捆扎绳把她绑起来塞进了被子里,拿起桌子上的几幅扑克牌又回到了刚才那间屋子。   进了屋后秦意岚极自然地顺手把扑克牌递给了离她最近的那个人,她探头看了看大锅里剩下的为数不多的面条,嗔怪地跟他们抱怨道:“这里的物资可不多了,你们别糟践东西把面条都吃了啊,别占着锅,等会儿刘哥回来了我好给你们炖鸡吃。”   看着他们把面条盛完了,秦意岚满意地点点头:“吃完了饭你先玩儿会牌,我估摸着刘哥他们也快回来了。”   胡萝卜就吊在脑门上,这群人倒也听话,在温暖的屋子里分成了几拨玩起了扑克牌,秦意岚给炉子添了煤块,又倒了几大杯热水放在桌上:“这有水,渴了就过来喝。”   她态度殷勤笑容亲和,把这群人伺候妥帖了,关牢了房门退了出去。   出了房间秦意岚围着两间门卫室转了一圈,从大仓里寻了块烂布出来,把门卫室窗户上方伸出来的那根碗口粗的铁皮管子给堵了个严严实实。   刚塞好那管子,高媛突然从旁边冒了出来,秦意岚吓了一跳:“你怎么来了?”   “他们人多,我不放心。”   高媛怕汽车的动静影响秦意岚的计划都没敢开车,她是一路从红盖塔镇上跑过来的,此刻累得整个胸腔都在发疼,她两手掐住腰大喘气:“我得来帮你。”   “瞎操心,凭我的身手,收拾他们轻而易举,要不是怕一网打不尽让他们逃回聚居区给那豹哥通风报信,我都不稀得用这种手段。”   秦意岚拉着她躲在窗户旁边儿示意她往里看:“炉子那头的管子已经被我弄掉了,这么小的屋子里挤了那么多人,煤气加大郎的药,你说他们倒不倒?”   怎么可能不倒,屋子里的人打了几轮扑克牌就不行了,先是恶心欲呕身体发软,接着上吐下泻连喷带拉,画面太美,秦意岚都不忍心看。   “接下来就轮到豹哥了,”秦意岚笑得开心:“去,小高,给那炉子里再添点儿煤。”   虎豹团连上豹哥也才三十来个人,这一下就折了二十五个进去,他们已经成不了气候了。   秦意岚跟着高媛去了红盖塔,让姑娘们都试了试,最后选了个跟陈倩文声音最像的出来往聚居区的方向去了。   “大概就是这么说,”秦意岚给那姑娘讲了该如何欺骗豹哥后,又仔细交代:“如果他突然问什么你接不上的话,你就哭,最主要是演出那种慌乱的感觉,你六神无主,语无伦次也是可以理解的。”   那姑娘点了点头,先试着喊了几声,秦意岚给她竖大拇指:“就是这样!”   高媛对这姑娘的演技不是很放心:“能行吗?她声音虽然像可跟陈倩文还是有区别的,咱不如把陈倩文拉出来……”   “陈倩文不能用了,她不一定肯配合,”秦意岚否了高媛的提议:“再说对讲机里声音都失真,他们应该听不出来。”   离聚居区还有十公里时秦意岚停了车,那姑娘按开对讲机慌里慌张喊了起来:“豹哥!豹哥!”   连续喊了五六遍,才有人接了起来:“豹哥不在,什么事儿?”   那姑娘连哭带喊:“我是倩倩,出事儿了,刘哥跟兄弟们在桃源玩的时候煤气中毒了,我弄不动他们,你快去找豹哥来救人!”   这消息显然大出那人的意料,那边儿愣了好大一会儿才想起来问:“怎么会煤气中毒的?严重吗?”   “严重啊,都昏倒了,你快去找豹哥来救人!快点啊!再耽误下去我怕刘哥他们会死啊!”姑娘哭喊的情真意切。   那边乱糟糟一顿杂音,最后对讲机那头终于传来了消息,豹哥他们马上就出发了。   快马加鞭把车开回冷库,各找了隐蔽的地方躲了起来,秦意岚她们静等豹哥的到来。   豹哥来得很快,没有小弟他这个老大也就没了意义,这些小弟们都是豹哥好不容易才收拢来的,现在绝大部分的小弟都生死未卜,豹哥还是很着急想要抢救一下的。   豹哥下了车后一看门卫室的门四敞大开,屋子里地上床上躺了一地,也不知道那些小弟们是死是活,还有没有救,顿时就着了急。   可小弟们都是煤气中毒才躺下的 ,豹哥生怕那屋子里残存的煤气再把他自己给毒出个好歹来,他压根不敢进去。   可他又忧心里面那一大群小弟的情况,于是站在门口喝喊带来的手下们:“别傻站着,赶紧进去看看什么情况。”   老大一催,小弟们不敢怠慢,立刻钻进了门卫室去检查同伙们的状况。   这种天赐良机,秦意岚不利用就是傻子,她从门卫室旁边的杂物堆里猛窜出来,一棍子就把豹哥抡得躺在了地上,然后牢牢地守住了门卫室的门。   秦意岚打翻了豹哥后拎着根钢筋棍子守在门口,一看就来者不善,突如其来的变故把那几个进去查看情况的都吓了一跳。   瘫在地上的豹哥发出了痛苦的□□,小弟们反应了过来,这女人是个找茬的!   小弟们一个个跃跃欲试就想往外冲,可惜他们虽然有虎豹团的名字,却没有黑|道社团成员那种日常就在刀头舐血的素养,出门竟然连个合适的武器都不知道带。   六个人,只有两名团员带了武器,一个从怀里抽出了一把尺来长的剔骨刀,一个从兜里掏出了巴掌长的匕首。   秦意岚后退两步用钢筋棍子指住了门口:“来!”   她的气势太过于强盛,小弟们你推我我推你,竟然没有一个敢往外冲的。   推搡了两下后就有那聪明的打开了窗户,准备从窗口跳出去,结果被守在窗外的高媛一砍刀削掉了半条胳膊,惨叫着又摔进了屋里。   前有狼,后有虎,这群人吓傻了,越发瑟缩着不敢出来,可不出去也不行,假扮陈倩文的那姑娘把从另一间门卫室里拿来的几瓶子白酒在墙上磕烂了瓶子后从窗户里扔了进去。   烂酒瓶的攻击没什么力度,那些人不过稍微挪挪就躲开了,等那姑娘掏出打火机时,他们才变了脸色:“艹!艹!她要点火!”   屋子里酒液横流,这要烧起来谁能顶得住?窗口不好爬还有大砍刀,几个人略一衡量风险就朝着门口冲了出来。   高媛轻轻笑了一声:“不自量力。”   不自量力的一群人毫不意外地被秦意岚给打翻了,秦意岚下手极狠,钢筋棍子打在人身上就是筋断骨折,这些人立刻就丧失了战斗力,而屋子里那些中了煤气又拉稀的,不送去医院抢救更是连命都保不住了。   至此虎豹团全员覆没。   高媛开车把被她藏在红盖塔镇上的姑娘们给拉了回来。   秦意岚对着神情激愤的姑娘们轻声道:“有仇的报仇,有怨的报怨,不用客气,请吧!” 第77章 不离不弃才是一家人20 超时将予以击……   姑娘们没有跟秦意岚客气, 也没有跟虎豹团的人客气。   这些姑娘们被虎豹团的人囚禁虐待虐待时的痛苦和煎熬,被锁在暗无天日的冷库里时的绝望和无助,唯有她们自己才能说得清。   仇人的鲜血虽然不能修复这段经历留在她们心灵和□□上的伤痕, 但却能缓解伤痕带来的疼痛。   毕竟仇恨的火焰唯有报复才可熄灭。   虎豹团的人都被砍烂了, 包括还活着的赵倩文和垃圾堆里已经因失血过多死去的刘伟, 烂成了变成丧尸也爬不起来的地步。   豹哥死的尤其惨, 他是被姑娘们生生咬死的, 原来恨一个人真的是可以恨到寝其皮、啖其肉这种程度的。   秦意岚由着她们发泄。   等这些姑娘们的情绪终于缓和下来之后,她们根据刘伟的交代,来到了离仓房不远的一处深坑前。   坑里堆放了许多年轻女性的尸体, 她们的头都被打烂了,年轻姣好的面容不复存在, 唯有斑驳带伤的□□诉说着她们曾遭受过的虐待。   高媛在深坑边缓缓跪了下来,姑娘们抱头痛哭,秦意岚也湿了眼眶。   掩埋好了这个深坑,秦意岚带着人回到聚居区。   这些姑娘们的身份牌在她们被掳时就已经被虎豹团人给损毁了,现在她们要进聚居区,得补办身份牌。   秦意岚帮她们出了补办身份牌的信用币, 就跟她们分道扬镳了, 高媛拖着沉重的脚步跟在她身侧,走没多远,她拽了拽秦意岚的袖子:“那个是不是借你钱的小孩儿?”   秦意岚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是卫航。   前面是修建围墙的工地,背着刑一卓的卫航正吃力地推着一辆装满了混凝土的人力小翻斗车顺着斜坡往上走。   坡很陡,车很重,卫航用肚子顶着两根车把之间的横杠,弓着腿弯着腰埋头向前, 刑一卓趴在他背上,奶声奶气地喊着号子:“加油,加油!哥哥加油!”   “刚我还觉得这世界很操蛋,活着根本没意思。”高媛突然就落了泪,“看了这小哥俩,我又觉得或许也没那么遭,我还能再坚持一会儿。”   “本来也没那么遭,”秦意岚拍了拍她的肩:“今天我没有收获,你明天还得跟我一起出门找家具。”   高媛噗嗤一下笑了:“我们明天还去胡家庙吧,鸡还没有抓呢。”   秦意岚一无所获,回去蹭琳琳的晚饭吃,琳琳在房车前的空地上学着高媛的样子拿砖块垒了一个简易的灶,架了个平底锅在煎饼。   “姐你回来了,”琳琳招呼她:“赶紧吃,刚出锅的饼,热乎。”   这一天秦意岚过得又累又丧,并没有什么胃口,她从房车里拎了个折叠凳出来坐着歇脚:“煎这么多饼?吃不完的。”   “送给小航一些,大孩子带小孩子,他也难。”琳琳把她昨天翻出来的两罐奶粉从车上提了下来:“这个奶粉三段的,正好适合给卓卓喝。”   琳琳自打从竖山服务区出来后,一直是沉默寡言的形象,她日常话都不愿意说,对所有的人,事,物都淡淡的,秦意岚理解她,任谁经历过她那样惨烈的过往也鲜活不起来。   她这突如其来的一丝活人气,让秦意岚觉得很诧异,她小心地询问琳琳:“你喜欢他俩?”   “嗯,”琳琳点点头:“中午休息的时候,我去看他们了,小航背着卓卓干活,有人给小航出主意,说背着孩子干活太累,让他把卓卓拿绳子拴在空地上,小航不肯,说工地上危险,空地上也不一定安全,他不放心。”   秦意岚点点头:“啊,我回来的时候也看到了,就在东门修围墙的工地上,卫航一直背着刑一卓呢。”   琳琳脸上一片迷茫之色:“卫航自己还是个半大的孩子,他却宁愿自己受累也要把卓卓背在身上,连可能的危险都要替卓卓规避掉,他们俩没有血缘关系,他都能那么疼爱卓卓,周涛是果果的亲生父亲……”   “他为什么能忍心把果果送出去让人……”琳琳捂住了自己的脸,痛苦的浑身都在颤抖。   秦意岚搂住了琳琳的肩膀安慰她:“败类处处有,你和果果只是遇人不淑而已,那种人渣就不配活在你的记忆里,不提他也罢。”   想忘记当然难,秦意岚坚信时光能修复伤痕,现在的痛不欲生放到十年后,再想起也不过是一声轻叹罢了。   天色擦黑时卫航带着刑一卓来了,他很不好意思地递给了秦意岚一枚信用币:“刑一卓非要自己走回来,我们过来的晚了。”   琳琳把装好的煎饼和奶粉给他,卫航不肯收:“阿姨真不用,我今天挣了十个币,我有吃的。”   “饼做多了,没有冰箱放不住,你不吃就浪费了,刑一卓还小,小孩子光吃饭不行,需要额外补充营养的,你拿着。”琳琳拿着袋子使劲儿往他手里塞。   俩人推来推去,秦意岚不耐烦了,拍了拍卫航的肩:“赶紧拿着吧,你不收,你琳琳阿姨今晚都睡不着觉了。”   秦意岚开口了,卫航不敢逆她的意思,道了谢,操起刑一卓放在自己肩上,飞也似地跑了。   第二天秦意岚跟高媛一起去胡家庙抓了二十多只鸡,在找炉子的时候她在一户人家的柴棚里发现了一只抱窝的母鸡,确认过鸡窝里都是受精卵,她干脆利索地把母鸡的家给抄了,连窝带蛋带母鸡本尊,都给挪到了从养鸡场搬来的笼子里。   昨天出门除了弄死了一堆人渣,秦意岚一无所获,今天她大丰收。   有鸡跟鸡饲料,床、衣柜,餐桌椅子一样不落,她还搜集了些粮食调料,又特意找了几只炉子,跟为数不少的煤炭,把高媛的卡车塞得满满当当。   秦意岚有信用币,不介意车辆进出的那点子费用,她让高媛直接把车开进去,高媛笑得跟老鼠偷了油一样:“得,今儿沾你的光,咱也享受一把直达车的便捷。”   聚居区的道路上不准停车也不准堆放杂物,道路虽然不宽,却极通畅,高媛哼着小曲开着车,正美着呢,一只背包突然飞出来砸到了车窗上,高媛一惊,迅速踩了刹车。   路边的一块“住宅”上停了一辆厢式货车,货车尾部一个男人正按住一个女人把她的头往车厢上撞,一边撞一边骂:“臭婆娘,还分东西,你他妈的哪儿来的脸分东西?他妈的你不直接死在外面,还有脸跑回来,还有脸跟我要东西?分,分你妈的B,我给你脸了!我让你分!”   秦意岚定睛一瞧,挨打的那个居然是声音特别像赵倩文的那个姑娘,她顿时怒火万丈,正要推门下车,两个治安纠察员突然从旁边冒了出来,其中一个抡起手里的枪托就砸在了那男人脑袋上。   那男人直接被砸懵了,没等他反应过来,另一个纠察员一脚把他踹翻到地上,然后蹲下来揪起他胸前的身份牌,把背面对着他问道:“这上面是什么?”   身份牌的背面印着 “三不一必须”,是聚居区的法律。   男人知道自己犯了错,立刻开始求饶:“兄弟,我没伤害他人,那是我老婆。”   “你老婆?”拿枪砸他的那个纠察员嗤笑一声:“聚居区没有婚姻法,你哪儿来的老婆?”   “她真的是我老婆,灾变前我们就是夫妻,不信你问她!”那男人躺在地上嚷嚷。   “聚居区没有婚姻法,”蹲着的纠察员把身份牌从他脖子上拽了下来,“你要不高兴跟她一起过,就跟她分手,她要是纠缠你,你可以申请纠察仲裁,现在你动手打人,触犯了三不一必须的条例,按例驱逐。”   拿枪托砸人的抬起手腕看了一下自己的表:“现在是下午三点四十五分五十八秒,限你在十分钟之内离开聚居区,超时将予以击毙。”   “击毙!”秦意岚瞪大眼,转过身问高媛:“真的会击毙吗?”   “会。”高媛神色很复杂,“聚居区刚成立那会儿,这里面也挺乱的,反正没有摄像头,趁着晚上偷东西的,□□的,杀人的都有,那些治安纠察员根本就不听任何辩解,只要被他们撞见,直接就是击毙。”   在铜城据点时,罗峰就跟秦意岚说过,军区领导治理聚居区的方略就是“乱世用重典”,秦意岚现在能理解了。   在聚居区,既无全面监控的能力,也没有刑侦破案的手段,再没有这雷霆重击的法典予以震慑,这聚居区怕不是要变成心怀不轨之徒的天堂了。   纠察员有一言不合就“击毙”的习惯,怪不得豹哥那群混混不敢在聚居区里犯事儿,要跑到几十公里外设立个“桃源”了。   那男人显然也知道纠察员不是在跟他开玩笑,慌得立时从地上爬了起来,爬到驾驶位上就要开车离开。   不知是忙中出错还是电瓶亏电,那男人手忙脚乱反复点火,发动机就是不着,他急得汗都出来了,偏那纠察员还在旁边给他倒计时:“九分钟。”   “八分钟。”   “七分钟。”   在纠察员的催命倒计时下,那男人放弃了货车,慌里慌张爬到车厢里开始收拾背包,纠察员好整以暇地道:“六分钟。”   “啊!”那男人放弃了,他绝望地叫了一声后跳下车撒腿就往离这儿最近的东门跑去,两个纠察员上了一辆巡逻摩托车,好整以暇地跟在他后面继续计时:“五分钟。”   那男人闻言跑得更快了,秦意岚笑得前仰后合,正乐呢,前面又来了两个治安纠察员,其中一个敲了敲车窗,严肃地跟她道:“聚居区的道路上不能停车,请马上驶离!” 第78章 不离不弃才是一家人21 好爸爸   被纠察员警告了, 秦意岚不笑了,她跳下车让高媛把车开走,自己捡起地上的背包穿过马路去了厢货那。   “小田, ”秦意岚记得这姑娘叫田欣雅, 她把背包递过去:“怎么回事?”   “姐!”田欣雅看到秦意岚倒是很高兴, 笑嘻嘻地跟秦意岚打招呼, 又满不在乎地道:“跟我老公闹掰了。”   看她情绪还好, 秦意岚也没多话,从自己背包里掏出了简单的药品:“额头上有伤,我给你处理一下。”   田欣雅从厢货的后视镜里照了照自己的脑门, 摸了摸红肿破皮的额头咬着牙低咒了一声:“王八蛋!”   秦意岚拿出碘伏给她擦额头:“怎么就闹起来了 ?”   “嫌我脏,嫌我被人轮过。”   田欣雅哼了一声:“我回来后他就一直盘问我, 我也没打算瞒他,那些事儿我也不是自愿的,他能接受就接受,不能接受就一拍两散伙。”   “他接受不了,那就分开呗,我不勉强他, 结果你猜怎么着?”先前还很平静的田欣雅激动了起来:“他竟然什么都不给我, 让我直接走人!”   “凭什么?”田欣雅愤恨地咬牙:“我们俩从兰城出来死除了两身衣裳一点日用品什么都没有,到了聚居区,为了活下去我天天去任务大厅接活干,重体力活我每天干最少十个小时。”   “结果人家倒好,说自己颈椎不好,体力活干不了,有轻松一些的运垃圾扫街的活儿,他又嫌丢人挣得信用币还少, 就跟着人家组队出门搜集物资。”   “就他那样的,见到丧尸就嗷嗷叫恨不得一躲八丈远,远的地方他不敢去,也没人肯带他一起去,他就跟那些老弱病残组队在聚居区附近的村子里转悠。”   “那些村子早就被人搜刮过不知道多少遍了,还能剩下什么东西?每天就拿些破盆子烂碗塑料凳的回来交差。”   “他说这些家当都是他找回来的,不肯给我分东西,这话原也没错,这一车的用品确实都是他弄回来的。”   “可要是没有我每天出去干活挣信用币,他连居住税都交不出来,连进出聚居区的出入费都拿不出,他哪儿有机会去收集这些东西?还有这辆厢货,是我花了八十信用币找人给弄回来的。”   “跟他分手我也不要别的,把我以前攒的信用币给我就行了,结果别说信用币了,他让我直接走人,连一床棉被都不肯给。”   “我不同意,他就打我,现在好了,他除了信用币什么都没带走,哈哈哈哈哈……”   田欣雅狂笑:“姐,你说怎么会有这么笨的人?信用币只能在聚居区里用,他现在被驱逐了,他要信用币有什么用?”   “呃……”秦意岚也想不通田欣雅她老公是什么脑回路,她猜测到:“或许是见不得你好,就是想报复你?他用不上就带走,让你也用不成他就舒服了?”   “有可能。”   田欣雅点头:“他这个人,心比天高人比笨蛋,无能又仇富,以前最爱做的就是在网上指点江山评论时政,怼天怼地怼空气,我原来就想跟他离婚,偏偏大灾变来了。”   “两家人死得干干净净就剩我和他。”田欣雅吸了吸鼻子把泪意压了下去,“一个亲人都没有了,谁知道我自己又能活到哪天,好歹跟他做了两年的夫妻,怎么着也比别人更亲,我就想着,世道都变成这样了,还挑剔个啥呀,我跟他相依为命,就这么过下去就算了。”   田欣雅自嘲地笑了笑:“哪知道我遇到了这档子事儿,人不跟我过了。”   秦意岚给她包好了伤口,拍了拍她的肩权作安慰,她对着秦意岚笑得开心:“姐,我真不难过,不用负担他的开销,我一个人还能活得更轻松自在呢。”   田欣雅这种干脆利索不拖泥带水的性格很招秦意岚喜欢,她很认真地跟田欣雅说:“虽然我不是你亲姐,可咱们一起共过患难,怎么着也能算是半个亲人了,有难处了就来找我。”   “嗯!”田欣雅的眼圈红了,她重重地点头:“你永远都是我姐。”   秦意岚回了她的宅子,高媛已经把小件的物资都卸了车,就剩几件家具了,一见她过来,高媛忙忙地招手:“快快快,我申请了半小时的停车时间。”   搬完家具,秦意岚跟着高媛出去停车,在东门旁边的工地上,她们又见到了背着刑一卓干活的卫航。   卫航今天运的是袋装水泥,应该是嫌水泥荡起的灰尘大,他在身上罩了一张大塑料布,估计是没有口罩,他跟刑一卓都用围巾围住了口鼻,只露出了灰扑扑的眉眼来。   背着刑一卓,卫航也没有偷懒,他的速度比起旁边的成年人并没有慢上多少,因为身单力薄,脚步还更仓促些。   看了一会儿这俩孩子,高媛不落忍了,她皱着眉跟秦意岚道:“咱下次出去收集物资带上卫航吧,刑一卓可以放到托儿所去。”   “放到托儿所需要信用币,卫航进来的时候是带了些物资的,他现在需要的是信用币不是物资。”秦意岚瞪高媛,“要不你送点信用币给他用?”   “那也行,有了信用币他就可以………”巴啦啦正说得起劲儿的高媛转头看到秦意岚脸色不善,声音不由得就低了下去,“把刑一卓放到托儿所……”   “然后呢?”秦意岚微微眯着眼睛:“你可以带着他出去搜寻物资,以后他有事儿了都能来找你,反正你成年人,比他能干得多,这小哥俩怪可怜,你一直照顾着也无所谓,是吧?”   高媛不敢说是。   其实她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卫航是个有情有义有担当的好孩子,他一个半大孩子带着个小小的孩子过得艰难,自己是成年人,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照顾一下也费不了多少事儿,但是对于这小哥俩来说却能大幅度改善他们的生存状况。   但是秦意岚的神色让高媛觉得如果自己敢说个“是”字出来,后果一定很严重。   她立马讨好地冲秦意岚笑了笑:“姐,我听你的呀姐,你说能帮,我就帮,你说不能帮,那我肯定不多管闲事,嘿嘿……”   “你帮他一次半次,你还能帮他一辈子?”秦意岚对着高媛翻了个白眼:“瞎逞能。”   可有时候困境中一点微不足道的援手也能让人绝处逢生,为什么要吝于对别人释放善意呢?   高媛不理解秦意岚的行事,经过虎豹团一事之后她又习惯了对秦意岚言听计从,秦意岚不乐意让她帮助卫航,哪怕有些不高兴,她还是跟着秦意岚回去了。   今天抓了鸡,秦意岚杀了鸡,把煤炉子升起来,在炉子上炖了一大锅鸡肉,鸡肉炖好时,跟着下班的琳琳一起进门的,还有另外一个人。   “闫静你好,我杨卫东。”来人彬彬有礼地跟秦意岚握手:“我是杨桃的爸爸。”   杨桃,是那冷库里的十六个女孩儿之一。   “你好,”秦意岚客气地跟他握手:“杨桃还好吧?”   “还不错,她能活着回来我已经很惊喜了,”杨卫东扯出一个带着几分苦味的笑容来:“原先我一直以为她已经罹难了。”   从外表到言谈都能看得出来,这位杨卫东先生是个心志坚定的人,秦意岚不觉得他来找自己是寻求安慰的,她眉头一挑:“杨先生此来是?”   “杨桃是我闺女,你跟高媛救了杨桃,这份救命之恩我得领情,以后你们俩但凡是用得到我的地方,只管来找我,我就住在D区5排8号。”   杨卫东先表了一个态,没等秦意岚开口,他笑了笑递给了秦意岚一张地图:“当然,报恩不能只空口说白话,柴登县有一座粮食加工厂,厂里三座粮库都是满的,那里面的丧尸已经被我清理的差不多了,我把这消息送给你跟高媛了,红线标的是我已经探好的路,路况良好,可以走军卡。”   三座粮仓的粮食,饶是秦意岚也不由得动容,她立刻推辞:“多谢杨先生,我救杨桃不过是恰逢其会而已,真担不起你这么重的谢意。”   “杨桃不见时,我疯了一样的四处找她,这段时间我晚上根本睡不着,只要一闭上眼,就是她血淋淋的样子,万幸,她活着回来了。”   “救她对于你来说或许是顺便,但是对于我来说,这就是无以为报的大恩,这恩情要是不报答,以后我睡觉都不安稳。”   杨卫东的神色很坚决:“地图我交给你了,以后我不会再去柴登县,你如果不接受,那粮仓里的粮食就让它慢慢烂掉或是再等别的有缘人吧。”   话说到这里,秦意岚不接也不行了,杨卫东给秦意岚鞠了一躬,不待秦意岚再说别的 ,直接转身走了。   抱着果果的琳琳眼圈已经红了,秦意岚叹口气安慰她:“果果虽然没有一个好爸爸,但她却有一个好妈妈,你为果果做的,并不比杨卫东为杨桃做的少。”   琳琳温柔地亲了亲果果的额头,总算是没掉眼泪。   卫航又来给秦意岚送信用币,琳琳给他装了一碗鸡肉,卫航反复推辞,琳琳抓着他,不拿鸡肉不让走,卫航推辞不过,只好接了。   他看着手里的碗,咬了咬嘴唇为难地跟秦意岚道:“闫阿姨,我以后,能不能十天来还一次信用币?”   “行吧,以后就十天一还。”秦意岚冲他摆摆手。   卫航顿时如蒙大赦,一手端碗一手报着刑一卓迫不及待地跑了。   秦意岚看着卫航跟逃跑一样的背影交代琳琳:“以后卫航再过来你别给他东西了。” 第79章 不离不弃才是一家人22 这不科学……   秦意岚让琳琳以后不要再给卫航东西, 琳琳不解:“为什么?不过是一些饭菜而已。”   在琳琳眼里,她的闫姐古道热肠侠义心肠,扶危济困慷慨大方, 给她和果果交居住税买洗澡票, 大把的信用币往外花, 她不是吝啬的人, 怎么偏对着卫航时显得苛刻了几分?   借出去五十信用币还要求人家孩子一天还一个, 现在自己送出去点儿吃食她也不让,闫姐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琳琳不理解秦意岚的举动,试图替卫航说情:“卫航是个好孩子, 他还带着刑一卓,日子过得挺难的, 我自己没什么能力,也帮不了他太多,就是一些吃食,他正在长身体,要是营养跟不上再干那重体力活儿,没多久身体就得熬垮了, 他身体垮了, 刑一卓也跟着受罪不是。”   琳琳是一片好心,但有时这好心也不一定就是别人需要的。   秦意岚叹了口气:“你没看出来吗?卫航接你的东西时很不自在,他想要凭自己的能力养活自己跟刑一卓,他每天来还信用币,你每天都给他东西,在他看来就是可怜他,好像他在借着还钱的机会打秋风一样,他那种少年的敏感性子, 怎么能受得了?你看,他不敢每天来了,以后要十天还一次了。”   “啊?!”   琳琳没跟这个年纪的小男生接触过,不了解这个年龄段的孩子自尊心是多么强烈,听了秦意岚的话,顿时呆住了:“我没有那个意思。”   “我明白你的想法,你欣赏他有情有义有责任心,而且他年纪小,你不由自主就多了几分怜爱,特别想帮助他。”   秦意岚细细点拨琳琳:“可在他眼里看来,你就是可怜他俩孤儿相依为命,他觉得自己顶天立地能养活自己跟小弟弟,是个强者,你偏要拿对待弱者的态度对他,这他能受得了?”   听了秦意岚的分析琳琳急了:“那怎么办呀?我是不是伤了孩子的心?”   “没事儿的,他知道你是好意,你再不这样就行了。”   秦意岚跟琳琳拍拍琳琳的肩膀给她透了个底:“再看一段时间吧,逞一时的英雄气容易,长久坚持下去难,如果卫航是个有恒心有毅力的孩子,我会帮他的。”   琳琳为了照顾果果,找了个在托儿所上班的工作,一个月才挣两百多个信用币,勉强够她们母女俩生活而已,就算她想帮助卫航,所能给出的也很有限。   而闫姐则不同,她可是有大本领的人,她要是肯搭一把手,肯定比自己能给卫航的帮助要大得多。   见秦意岚自有安排,琳琳才算放下了一颗心。   第二天秦意岚就叫上高媛一起去探柴登县的粮食加工厂。   经历过小姐妹的祸事,高媛对陌生人都多了几分提防,接到这个消息狐疑地问秦意岚:“杨桃她爸这么好心?要是真有那么多粮食,压根不用他去运,把消息报给聚居区都是大功一件,聚居区肯定会给他不菲的奖励,他犯得着把这消息给咱们?”   “不是所有人都跟田欣雅她老公一样的那么没良心,这世上也有知恩图报的好人。”   杨卫东提起杨桃时那份疼爱是发自内心的,对她的感激也是真心实意的,秦意岚倒是不觉得杨卫东有心存歹意,这个加工厂还是很值得去看一下的。   秦意岚执意要去,高媛犹豫了一阵到底跟上了,坐到车上还在疑神疑鬼。   “杨桃她爸的情报到底准不准?三座粮仓,多大的粮仓啊?装了多少粮食啊?柴登县离这里可不近,值当咱们冒这回险不?别咱乐不滋滋地跑过去了,都是空粮仓,那我一准得气得厥过去。”   秦意岚在地图上比量了一下兰城到柴登县的距离,轻轻一点头:“不会是空粮仓,他给的消息应该是准确的。”   军区的队伍目前只往聚居区东西两个方向推进各占据了一处据点,西边五十公里处的阿镇和东边八十公里处的铜城。   阿镇是兰城附近最大的大棚蔬菜种植基地,而东边的铜城有储量相当丰富的煤矿,拿下这两处据点对于聚居区来说迫在眉睫。   军区兵力不足且聚居区也在建设阶段,除了这两处据点并没有余力往其它地方探索,而聚居区内的居民们自发组织的队伍一般就在聚居区三十公里范围内活动,要么就是去兰城外围。   像郑涛曹静两口子组织的队伍那样稍微深入兰城的都极少,更别提孤悬在外的柴登县了。   柴登县离兰城足有两百公里,凭杨卫东个人的能力,他显然不是无意搜寻到那个加工厂的,秦意岚推测他灾变前就知道那家工厂的确切情况。   杨卫东对这一带应该很熟,选的路线都是村镇少,路况好的,秦意岚按着地图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柴登县的粮食加工厂,隔老远高媛就忍不住瞪大了眼:“粮仓!真大呀!”   加工厂内一排三座大粮仓高高耸立,足有五层楼那么高,大粮仓脚下还有几个两层楼左右的小粮仓。   高媛激动地拍着座椅:“这粮仓也太大了 ,要是都装满了粮食,得有多少斤?”   加工厂内果然如杨卫东所言,并没有多少丧尸,但是粮食加工厂的隔壁是一家肉联厂,能看到一群皮肤青黑的丧尸猪在活动。   所幸猪没有攀爬能力,肉联厂的围墙还能挡住它们的行动。   秦意岚跟高媛把游荡在粮食加工厂里的十几只丧尸清理掉之后就去检查粮仓,三座大仓果然如杨卫东所言是满的。   底下那几个小仓倒是不太满,只少少装了些谷子和葵花籽。   “发了发了!”高媛激动地脸孔通红:“这么多粮食,足够聚居区所有人吃上半年了。”   大仓是五千吨的规格,三个就是一万五千吨,整个聚居区只有不到十万人,按每人一天一斤的标准来,确实能吃上四五个月。   “回吧。”秦意岚招呼高媛上车走人。   这么多粮食,凭个人的力量显然不可能运回去,杨卫东也知道,所以他探查的路线都是可以走军卡的。   回到聚居区,秦意岚直接就找上了管委会,管委会对她提供的消息很重视。   兰城地处西北,土地贫瘠缺少雨水,农业原本就不发达,以前兰城居民消耗的粮食多是从别的产粮地调配过来的。   现在交通断绝道路不通,军区虽然靠军用电台跟其他地区相继取得了联系,可眼前这情况,大家都被困守在自己那一亩三分地上,自保都艰难,更没有能力去援助别人了,所有人都得靠自己。   军区也掌握的有几个国家级的粮库存储地,可那些地方都远离聚居区,要一路消灭丧尸清理过去。   西北的冬天不好过,聚居区要派出大量人手去铜城清理丧尸,好确保居民有足够的取暖燃料度过寒冬,还要去阿镇清理丧尸以便尽快恢复蔬菜供应。   人类长期不摄入蔬菜会导致身体机能紊乱,大灾变已经两个月了,许多人也就两个月没有吃过菜,恢复蔬菜供应迫在眉睫。   聚居区只有几千兵力,人手紧缺的厉害,军区原先有一些粮食储备,再加上居民们自己也能出去搜寻物资做些补充,因此管委会就没把搜集粮食放在最紧要的位置上。   可看着粮库里的存粮日益减少,管委会还是有相当大的压力的,秦意岚的消息就如一阵及时雨从天而降,让管委会喜出望外,当即就派了一位团长带着一队人马跟着秦意岚往柴登县去确认消息了。   到了加工厂探查完情况,带头的周团长跟聚居区用电台做过沟通之后,就开始指挥人马安营扎寨:“我们要在这里呆到粮食全部运完,为了防止运粮的时候遭受丧尸冲击,这附近的丧尸都得清理一下。”   最先要清理的就是隔壁肉联厂的丧尸猪。   他们这次过来了二十多个人,动静远比上次秦意岚和高媛来探查消息的时候大得多,浓郁的人味儿引得隔壁的丧尸猪发了狂一般撞击围墙,肉联厂的围墙很快就摇摇欲坠了。   放着不管,那丧尸猪没一会儿就得冲过来,周团长手一挥:“先把那群猪灭了,省得它们一会儿冲过来把这里弄得脏兮兮的。”   那群猪足有七八十个之多,丧尸猪皮糙肉厚力气极大还会用嘴巴拱,几十只猪联合着冲锋起来阵势极为骇人,比丧尸人难对付多了。   周团长只带了二十来个人,怕引来远处的丧尸,枪炮等热武器也不敢动用,只能用冷兵器跟丧尸猪搏斗。   □□短且锋利,近身搏斗时占优势,可对付丧尸时显然不能让它们近身,万一不小心被挠上一下啃上一口,那乐子就大了。   因此这群当兵的都习惯了在对付丧尸时把刺刀装配到枪械上使用,以便增加攻击距离。   可枪械本身就重,再加上刺刀更重,拿着这么重的武器爬高窜低跟丧尸猪打斗,没一会儿这群人就累得气喘吁吁,挥刀的动作都慢上了几分。   没有后续支援,鏖战下去大家体力不支万一再减员就不好了,周团长正要下令战略性撤退,秦意岚拎着棍子加入了战团。   周团长从来不小看女人,军队里许多女兵表现优异不输男兵,况且秦意岚能有胆子跑到两百公里外找到这个粮仓再全身而退,想也知道她身手应该不错。   饶是周团长对秦意岚的身手有心理准备,秦意岚的表现还是把他惊呆了,他是真的没想到秦意岚竟然能这么强!   闪转腾挪,身形轻灵矫健,一根钢筋棍子使得出神入化,但凡被她打中了脑袋的丧尸猪,必然脑浆迸裂瘫倒在地,被她扫中腿脚的丧尸猪,必然筋断骨折再也爬不起来。   周团长惊呆了。   在末世之初大家就发现了枪械装配刺刀打丧尸太过耗费体力这一弊端,他们也曾尝试过其他替代性武器。   砍刀虽然好用,但质量比不上军刀,砍不了多少丧尸就会卷刃缺口,而且数量也没有那么多,远远达不到装配全军的程度。   周团长也试过钢筋的棍子,可这玩意儿跟刀不一样,没有锋利的刃增加伤害,想要灭杀丧尸只能靠钝力击打。   丧尸的要害部位只有一个,就是头部,可人体最硬的骨骼就是头骨,钝器击打时反震的力度很大,会导致手掌手腕发麻发木,着实让人难以承受,应急时使唤一下尚可,要做为主武器,还不如枪械加刺刀呢。   可这根钢筋棍子在秦意岚手里就跟活了一样,挑劈抡扫,游龙一样在猪群里翻飞,丧尸猪跟着那翻飞的轨迹躺倒了一大片,她一个人这一会儿功夫,比得上他们这一队人努力这老半天了。   周团长,…………   淦!!这不科学! 第80章 不离不弃才是一家人23 你分错了   秦意岚一手流风棍法秀得周团长怀疑人生。   说好的反震力呢?都打死十几只丧尸猪了, 她怎么还能把棍子拿得那么稳?挥出去的时候怎么还能那么有力度?   周团长觉得自己当了十年假兵,虽然他在灾变前就已经坐上了团长的位置,可他从没有因此而放松过对自己的要求。   每天早上五公里跑是必须, 单双杠, 军体拳, 百米冲刺, 匍匐滚进都得来一遍, 一周两次十公里负重越野,他跟着连队里的官兵一起训练,从体能到战术, 他都是杠杠的。   长期的军事训练让周团长和他手下的兵们把耐力和爆发力能一直保持在巅峰状态,人人一身结实的腱子肉, 小肌群发达的不得了,无论是反应速度还是战斗力都远胜普通人。   现在对面那个女人是怎么回事?   周团长看着对面旋转跳跃不停歇在打丧尸猪的秦意岚,陷入了持续怀疑人生的迷茫里。   一个普通人,就算强,也强得有个限度对不对?   哪怕是跟部队里长期接受正轨军事训练的女兵比差不多呢,他都能接受, 可现在这算怎么回事?   她一个人, 都抵得上自己这边儿十几二十个人了?   这强得有些过分了是吧?   这不科学好嘛!!   不管周团长内心如何震惊,地上的猪尸总归是越来越多,等七八十头丧尸猪被两拨人合力围剿一空之后,周团长脱了作战手套,抹了一把脸镇定了一下心神,慎重地跟秦意岚再次握手:“闫女士,冒昧问一下,您有意向参军吗?”   参军自然是没有意向的。   这帮人采用的还是灾变前的军队管理制度, 一切都要服从命令听指挥,秦意岚不是个肯循规蹈矩的人,自然不愿意跑到军纪严明的部队里受管制,直截了当就拒绝了周团长的招揽。   周团长遗憾得仿佛错失了几个亿。   这一批粮食运回去,管委会的奖励也下来了,当初秦意岚是连杨卫东父女的名字也一起报了上去的,管委会给他们四个人一人发了两万的信用币。   有了这么多信用币,秦意岚就很少出去了,憋在自己的宅子里专心练功。   自打她进入这个世界,一直都在奔波的路上,少有停下来的时候,现在吃喝花用都不缺,她就不往外跑了,除了偶尔出门在聚居区里转悠两圈透透气,剩下的时间都在闭门练功。   锻魂决直接作用于灵魂,秦意岚已经穿越了这么多个世界,每个世界都能呆上几十年。   这么多年的修炼成果很是可观,现在她灵台清明神府浩渺,神魂强大无比,体现出来的就是耳聪目明,学什么都特别快;思维敏捷,考虑问题往往能去繁就简直达核心;心智坚韧,不为外物所扰。   锻体诀只作用于当前的身体,每进一个世界她都要重新开始练起,经过这么多次的反复锻炼,她已经把锻体诀掌握的跟本能一样了,修炼起来圆融自如速度极快。   进入这个世界不过三个月而已,闫静的身体已经在锻体诀的作用下被从基因层面调整到了最优状态,无论是反应速度还是筋骨力量,都远胜常人。   锻体诀练到最后可肉身成圣,刀枪不入抵御病毒只是小意思而已,可秦意岚却并没有把这个功法一直练下去的打算。   这个世界的灾变起因是人类的航天器失事,把从外太空带回来的病毒扩散出去才造成的。   这种外来病毒只作用于哺乳动物身上,并没有给别的动植物和人类带来其它超凡的力量,人类没有异能,除了哺乳动物会跟人类一样感染病毒丧尸化外,其它的动植物也没有变异。   这种情况下 ,秦意岚如果只是单纯的身手好,还可以推到以前练过功夫这个借口上。   练过功夫,身体素质好一些也能理解,可要是好过了头,好到丧尸病毒都不怕的地步,这就不是三言两语能解释清楚的事了。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因此秦意岚并不打算把锻体诀练的有多么高深,像目前这样,把身体的各项机能调整到巅峰状态就可以了。   她现在要捋一捋尽快掌握的,是进入这个世界之前,“神龙”给她的各项武技和功法。   这些功法都是是神龙在各个小世界里精心收集的顶尖功法的,有纯粹的武技,各种剑法、棍法、刀法、拳法等,还有些奇奇怪怪的功法:驭鬼御兽术,入梦离魂术,炼金制药术等等不一而足。   仗着自己神魂强大,秦意岚憋在家里把那些功法都细细参悟了一遍,左右她在断魂诀的加持下记忆力超凡脱俗,倒是不愁记不住。   虽然这些功法或武技绝大多数都受世界环境的制约而使不出来,能用的却也不少,比如一套有天、地、人三部的刀法。   天字部威力极大,一刀劈出去可破碎虚空,人字部的威力却只是寻常,既砍不出罡风,也不能让江河倒流,却正适合在眼前这个低武世界使唤。   秦意岚整理了功法,理出了几份“秘笈”,抚了抚自己这段时间的成果,她觉得,是时候收个徒弟了。   卫航还在城墙的工地上干活,秦意岚去找他的时候,他正背着刑一卓在搅拌一堆水泥。   大冷的天,他累得额头上热气蒸腾,过长的头发被汗水打湿后一绺一绺地贴在上面,身上脏兮兮的味儿还重,着实狼狈。   见秦意岚过来,卫航赶紧快走几步,调整了一下自己的位置,站到了下风口:“闫阿姨,你怎么来了?找我吗?”   “嗯,我有话跟你说。”   秦意岚扫了一眼他背上的刑一卓,除了脸脏了些,这孩子笑嘻嘻地精神头很足,小脸上竟然还长了些肉,看来卫航把他照顾得不错。   秦意岚开门见山:“卫航,你很缺信用币吧?”   卫航咬了咬嘴唇没说话。   他干一天体力活才能挣十个信用币,只居住税兄弟两个一天就得四个币,还得每天攒下一个还给秦意岚,剩下的五个币,也就是勉强够兄弟两个吃喝而已,。   他当然缺,要不然也不会每天才还秦意岚一个信用币了。   “这活儿你也干快两个月了,想来你也有体会,做工只能保障基本的温饱,想要过得好是不太可能了,对不对?”   秦意岚笑笑,促狭地点了点他站的位置:“一直站下风口对着我,很久没洗澡了吧?”   确实很久没洗了,确切地说,自打灾变后他就没洗过,被困在兰城的时候他是没水洗,现在是没钱洗。   聚居区里,不管大人小孩儿,进一次澡堂要五个币,卫航真拿不出这笔钱来。   不管每天干活再累出了多少汗沾了多少灰,他每天只能在盆里倒半盆水,简单擦擦而已。   聚居区里,五升水就要一个信用币,这五升水还倒不满一脸盆,都用来洗漱了,兄弟俩喝什么?   就每天挣的这十个币,他都不敢每天全花完,除了吃喝,还要攒下一些做应急用。   雨雪太大时,管委会就会停了工程,手里没有一点积蓄,难道管委会一停工他跟刑一卓就饿肚子吗?因此哪怕身上味儿大的都要馊了,他也没敢去澡堂洗一洗。   只靠做工维持生活的日子过得有多艰难,卫航深有体会。聚居区里日子过得好的人,多半都不靠做工,都靠出去搜寻物资贴补生活。   卫航不敢出去。   不出去不是他害怕面对丧尸,而是怕死,他死了,刑一卓就是个彻底的孤儿了。   孩子都是越养越亲,跟刑一卓相依为命这么几个月,卫航早就放不下他了。   想到这个跟自己相依为命的小弟弟要被送进孤儿院过那吃不饱穿不暖饿得只剩俩大眼睛的日子,卫航的心都在揪着疼,所以哪怕日子过得再苦再累,他也没想到要出聚居区搜寻物资。   他死不起。   秦意岚笑了笑:“我接了管委会一个去阳平县收集物资的任务,报酬非常丰厚,但是需要几个队友配合,你跟我去走一趟?”   听秦意岚说报酬丰厚,卫航就心动了。   天气马上要转暖了,刑一卓的衣服鞋都要换一茬。他还小,不能一直跟着自己在聚居区的食堂吃馒头和菜汤,得弄点奶粉来给他喝。以后天气慢慢热起来,不管洗漱还是饮用,对水的需求也会大幅增加。   这些都需要信用币,靠他每天做工挣的那十个币,显然是不够用的。   卫航需要信用币,他又被秦意岚救过命,现在秦意岚找上他,他不想也不好意思拒绝,秦意岚一开口,他没犹豫就答应了。   “那行,晚上下班来我的住处,咱们商量一下行动计划。”秦意岚冲他点点头,转身走了。   还要参与商量行动计划!   这是闫阿姨并没有因为他年纪小就看轻他,把他当一个真正的队友看待了。卫航很兴奋,一整天都在跟刑一卓商量让他暂时去托儿所呆两天的事儿。   下班后卫航先回了自己的厢货里,奢侈地用一整盆水洗漱过后换了衣裳才去了秦意岚的宅子。   秦意岚已经约好了队友,高媛,田欣雅,还有自己找上门来的杨卫东父女。   杨卫东这段时间一直在给杨桃调养身体,杨桃的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就是心理上还有些问题,这闺女现在见不得生人。   一有陌生人出现在她身边三米范围内,她就紧张,坐立不安,严重的时候还会心跳过速晕过去。   杨卫东的心都要疼死了。   他这辈子就只有杨桃这一个独生女,自己以前也有点小钱,就把闺女养得天真不知事。   灾变后世道变成了这样子,他非但没想到要把闺女拎出去锻炼锻炼,反倒怕吓着她,一门心思把她护在羽翼下,被她娇宠着的闺女不知人心险恶,轻易被人骗出去,落在了虎豹团的手里。   闺女出的事儿,他得负最大的责任。   世道变了,他的女儿也没条件做他掌心的明珠了,她得自己面对这个操蛋的世界。现在这世道,他自己能活多久只有老天才说得准,万一要是他没了,闺女这样可怎么活得下去?   杨卫东既疼又痛,痛定思痛,他决定改变一下对杨桃的教育方式。   第一步,就是先锻炼出能在这个世道生存的基本技能,打丧尸,搜集物资。   杨卫东带着杨桃在附近的村子里转悠,给闺女做了一个多月的强化训练后,就给她安排了这次的实战——跟着秦意岚一起去阳平县搜集物资。   秦意岚这个小队人少不说还都是他闺女的熟人,一个陌生的卫航正好能给他闺女做做脱敏训练,这个队伍简直太适合她闺女了。   因此在管委会的任务大厅见到秦意岚在接任务后,杨卫东硬是厚着脸皮带着闺女加入了这个四人小队。   “咱们这次的任务就是阳平县的种子公司。”秦意岚在地图上拿笔标了一个点:“目的地就在这里,大家对于这次行动有什么想法都可以畅所欲言。”   杨卫东对这一带很熟,阳平县也去过,他拿手指在地图上比划着:“阳平县在兰城正南方,离聚居区85公里,这个县总人口不到23万,下辖两个乡三个镇,201个自然村,县里并没有什么特色产业,当地人除了务农就是外出务工,据我估计,县城长住人口应该不超五万人……”   卫航对于外出搜寻物资没有一点经验,田欣雅和杨桃也一样,三个人抱着学习的态度认真听杨卫东跟秦意岚和高媛商量行动计划。   规划好路线,统筹好物资,指定好计划,几个人辞别了秦意岚回去养精蓄锐,准备明天一大早就出发。   秦意岚留了卫航,给他讲了些出门在外的经验,要携带的基础装备,还送了一把砍刀给他做武器。   第二天一早,卫航把刑一卓送到托儿所后背着背包,拎着砍刀直奔南门跟秦意岚汇合。   杨卫东经验老道,秦意岚又是个大杀器,这一场行动很是顺利,只不过用了三天时间,她们把阳平县的种子公司搬了个精光。   秦意岚非同一般的战斗力把卫航艳羡坏了。   灾变前他就一个普通高中生,小的时候上的兴趣班也净是些书法围棋之类的东西,除了幼儿园时期,他就没跟别人动过手,对敌经验严重不足,好几次都身涉险境,要不是秦意岚一直护着他,他就得交代在阳平了。   弄回来的种子交易给管委会后秦意岚给大家分信用币,卫航拿着分给他的那一份,满脸通红坑吭呲呲:“闫阿姨,你是不是,分错了……” 第81章 不离不弃才是一家人24 我要孤儿院……   卫航觉得整个行动自己并没有出多少力, 分那么多信用币他受之有愧。   秦意岚就笑:“那你想不想以后都受之无愧?”   “闫阿姨,”卫航小心翼翼地看着秦意岚,“什么意思啊?”   “意思就是, 小航, 你看我身手怎么样?你愿不愿意拜我为师呢?”   秦意岚这话一出口, 卫航直接楞住反应不过来了。   冲动, 热血, 爱冒险是少年的特质,卫航毕竟才十七岁,相比起长期在基地干没有一点技术含量的体力活, 他当然更想拎着刀去聚居区外打丧尸。   可现在这世界太危险了,就连聚居区里都不是百分百的安全, 更别提聚居区外面了,每天都有死在外面回不来的人。   卫航知道自己的斤两,他就是一个普通的少年,体力不怎样,也没学过什么格斗技能,一点自保能力都没有, 身强力壮的成年人都随时有可能死在外面, 像他这样的跑出去打丧尸,纯粹就是自己作死给丧尸送盘菜而已。   因为有了刑一卓这个责任和牵挂,卫航不得不格外珍惜自己的小命,把少年人的热血和冲动都压在心底,去干自己一点儿都不喜欢的体力活。   原先卫航就知道秦意岚身手不错,通过这次行动他对秦意岚的能力有了更直观的感受,别说学到跟秦意岚一样了,就算只能学到她的一半甚至三分之一, 他也有胆量和勇气出去聚居区外试一试。   卫航也曾百般艳羡过秦意岚的身手,现在秦意岚突然提出要收他为徒,惊喜来得太突然,他简直不敢相信,直接就愣住了。   “小航。”   卫航久久不出声,秦意岚以为他不愿意,忍不住开口规劝:“这次灾变对人类的影响太大了,病毒能感染所有哺乳动物,全世界有近八十亿人口,还有比人类人口数量庞大的多的各种哺乳动物。”   “所有的人和动物,最少有超过九成以上的都变成了丧尸,你想想世界上有多少丧尸病毒的携带体?而数量如此庞大的病原体们是会四处游走狩猎血肉的。”   “大灾变是一个开始,从那天起,所有幸存的人类就注定要陷入跟这些嗜血怪物长久的斗争中,它们数量庞大传染性也强,幸存的人类不多了,我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就把所有丧尸化的人和动物都消灭殆尽,所以未来人们跟丧尸们的斗争必然会常态化,这个时间短不了,几十年甚至一两百年都有可能。”   “前几天那只丧尸猫闯进聚居区你知道吧?因为那只猫,聚居区前前后后损失了快两百个人,据说那只猫丧尸化的特征还相当的明显,那你说直接被猫抓伤咬伤的那些人,他们难道就一点儿都没察觉?”   “我觉得不一定,或许他们有人察觉了,但是因为他们的武力值不足以抵挡那只灵活的丧尸猫,所以他们倒霉了,还有那些被猫抓伤咬伤的人,因为害怕被纠察员发现后击毙,他们就隐瞒了自己的伤势,他们丧化后又去攻击别人时,被攻击的人总有察觉到不对劲儿的,可武力值不足以应对,所以他们也倒霉了。”   “就算聚居区的围墙建好了,以后聚居区就能完全避免这样的事故吗?猫狗这样稍微大些的能拦住,那老鼠呢?蝙蝠呢?也全都能拦住吗?”   “所以小航,老实地呆在聚居区不出去也不一定就能保证自己平安无事,想要在这危险重重的世界生存下去,必须得提高自己的武力值,我的身手你也看到了,你愿意跟我学吗?”   “我愿意!闫阿,不是,师父,我愿意跟你学!”一个牛逼的师父从天而降,卫航激动得脸都红了。   收了卫航做徒弟后秦意岚就不藏着掖着了,锻体诀的效果太过逆天不能拿出来,秦意岚就找出了一本《回生决》给他练。   《回生决》比之秦意岚的锻体诀当然逊色良多,但它内能锻炼五脏六腑,外能强化筋骨皮肉,练好了足以把身体素质提高一大截了。   秦意岚原本给卫航准备了那套有天地人三部,叫《混元刃》的刀法,卫航却不知是太过崇拜秦意岚还是不喜欢使刀,拎了跟棍子非要跟着秦意岚练棍法。   小孩子不听话就是太过欠缺社会的毒打,秦意岚眉头一皱干脆让他两种武器齐头并进,全练起来算了。   秦意岚让卫航把刑一卓送去托儿所,每天指导他练武,见秦意岚教导卫航,高媛跟田欣雅看着眼热,也缠着秦意岚叫起了师父。   她们两个年纪倒也不算太大,真正认真练起了,肯定是会有进步的,秦意岚没让她们俩拜师,只让她们跟着卫航一起学习,也会悉心指点。   消息传到杨卫东那儿,他顿时就坐不住了。   他跟秦意岚合作过,自然知道秦意岚的战斗力有多强,他也曾有过让自家闺女拜秦意岚为师的念头,可打听到秦意岚的棍法是祖传的秘笈之后,他又歇了这份心思。   社会秩序崩坏,人心也坏了,恶人更恶,善人也吝于释放善意,祖传秘笈这么珍贵的东西,杨卫东不觉得秦意岚会愿意让别人学了去,就压根没敢提这一茬事儿。   结果现在秦意岚不但主动找了个徒弟,竟然还让高媛和田欣雅去蹭课,既然如此自己还等什么?杨卫东郑重地准备了拜师礼,带着杨桃上门了。   几次交往,秦意岚对这父女俩也有一定了解,杨卫东心思不坏,杨桃也是个心思纯净的女孩,就算学了她的功法也不至于用来作恶,秦意岚没收拜师礼,只让这父女俩也跟着学就是了。   这些人学,也只是跟着学习刀法和棍法,没有类似《回生决》这样的功法来强化身体,《混元刃》和《流风棍法》也不过只是精妙一些的招式而已,若反应够快力气够大,这些招式还是有破解之法的。   秦意岚作为师父把功夫教给徒弟,就等于在徒弟手里放了一把利刃。刀刃砍向何方,她是有责任的,她要确保这刀刃不会被拿来作恶,所以她对于正式收徒就格外的慎重。   秦意岚有意开宗立派,被她收入门墙的徒弟必然是她思想的执行者,是这一流派坚定的护卫者。   像高媛田欣雅包括杨卫东父女,这些人早都已经成年,有自己固有的世界观和处世方法,很难跟秦意岚的思想保持一致,这样的,跟着学些招式也就算了,秦意岚是不会把他们当正经徒弟看的。   这一波人每日练武,声势不算小,很快就传到了有心人的耳朵里。   周团长作为跟秦意岚打过交道的人,特意带着礼物来拜访秦意岚,提出想要派些士兵跟秦意岚一起学习的想法。   “你说吧,是要信用币呢还是要物资,只要你提出来,我们尽量满足。”周团长对秦意岚的功法势在必得。   跟丧尸对抗了几个月后,兰城军区的高层们深刻体会到,在打丧尸这方面,还是冷兵器最好使。   丧尸的要害在脑干,只要脑干不被破坏,哪怕太阳穴被子弹打个对穿,丧尸也不会失去活性。   可消音的小型枪械想要对丧尸造成有效杀伤,太过于考验射击技术,而大规模杀伤性武器除了对环境破坏极大,它们的动静也太大,很容易在灭杀丧尸时把更远处的丧尸吸引过来。   因此炮弹之类的热武器没有被军区高层作为灭杀丧尸的手段,综合考虑,高层还是采取了冷兵器灭杀为主。   军队里虽然有格斗术,可这些格斗术却多半以近身肉搏为主,跟丧尸肉搏纯粹就是脑残找死,所以军方现在最欠缺的就是使用冷兵器的格斗术。   周团长自打跟秦意岚组过队后就对她的身手念念不忘,一直想把她吸收到队伍里来,可惜秦意岚不想当兵,对他的招揽无动于衷,现在听说秦意岚收徒授课,周团长顿时就坐不住了。   把秦意岚的情况报告给高层领导后,领导立刻就给了批示,先派一队人去学学试试。   周团长是带着命令来的,只要秦意岚肯收下这一队人,不管是钱还是物,军方都不会吝啬。   “功法我可以直接送给管委会,”秦意岚把自己抄写的两本“秘笈”推到了周团长手边:“不过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你只管说。”周团长拿起秘笈翻了翻,欣喜之下大包大揽。   秦意岚的眉头微微一挑:“我要做孤儿院的院长,可以吗?”   “孤儿院院长?”周团长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要钱要物资不好吗?为什么要孤儿院?”   秦意岚微微垂下头摆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孤儿院的孩子过得太苦了,我实在不忍心他们一直这么苦下去,因此想尽一分绵薄之力帮帮他们,或许我以后还会从他们中间挑几个收做徒弟也未可知。”   要钱要物,周团长都能做主答应,秦意岚现在要孤儿院,周团长反倒犹豫了。   遍地的危险让所有人都没有安全感,大家全都学会了及时行乐,很少有人愿意养孩子生孩子。   孤儿院是聚居区孩子最多的地方,里面的孩子比托儿所都多,这些孩子是聚居区的未来。   秦意岚要是把孤儿院收入了囊中,那以后孤儿院的孩子长大了岂不是都会听她的了?到时候这些孩子眼里还会有管委会吗?   周团长不敢做这个主,丢下两本“秘笈”回去请示领导去了。   军区高层开了好几次会议讨论,最后觉得争权夺利这些应该往后放,还是解决眼下的困难更重要,收了秦意岚两本“秘笈”后,把孤儿院院长的任命书就给她送了过来。   秦意岚得了孤儿院,第一件事就是要解决孤儿院里的孩子们的温饱问题。   她是攒了不少的信用币,不过她的那些信用币一个人花倒是富裕得很,可要供给有两百多个孩子的孤儿院,那就捉襟见肘了。   最好的办法还是能让孩子们自己养活自己,秦意岚把孤儿院里超过十五岁的大孩子都聚集起来集中训练了两个月后,就拉着他们出去实战演习了。   第一次出门,秦意岚也没给他们接太危险的任务,只给孩子们接了个去铜城跟军队一起清理丧尸的活儿。   卫航作为秦意岚的大徒弟,不容推辞地得带队前往,秦意岚蹭了军区运送物资的卡车,把一溜儿二十多个孩子拉到了铜城。   铜城不算小,长住人口足有四十多万,这么多丧尸都要灭杀,工作量可想而知,军区派了队伍足足在铜城磨了三个月,还没把铜城的丧尸磨掉一半。   眼前虽然天气回暖用不着那么些煤炭了,可军区又有了新的想法,他们想要电。   军区现在没有电,医院和管委会都只能用大型的柴油发电机限时供电,其他地方更不用说了,根本就供不上电,所有居民只能靠最原始的油灯来照亮。   闫静原先工作过的热电厂距离兰城有三百公里,距离铜城只有两百多公里,如果把这一线打通,有铜城的煤炭供应,聚居区就能得到稳定的电力供给。   有了电力这块肥肉在前面引着,军区高层一直在致力于打通这三百公里的距离,于是出了高薪,招揽了很多人来这里灭杀丧尸。   铜城这一带乱糟糟到处都是人,除了兰城来的军队,和被管委会招揽来的冒险家们,还有他们这些日子从铜城和周边救下来的幸存者。   秦意岚在这堆人里,遇到了自己的老熟人——康沐雨父子。 第82章 不离不弃才是一家人25 长长记性……   铜城清理丧尸的活动进行的如火如荼。   孤儿院小分队在军方的指挥下来到了划分给他们的区域, 秦意岚给孩子们做了分工,讲了注意事项后就直接让他们去拼斗了。   孩子们不是第一次面对丧尸,早先训练的时候秦意岚就带着他们在兰城附近的村镇里练过兵, 尤其是有个养殖场的胡家庙, 为了那些鸡, 秦意岚带着他们在胡家庙几进几出, 把胡家庙的丧尸灭了个干干净净。   有了对敌经验, 这群孩子打起丧尸来并不显慌乱,虽然年纪小身体也瘦弱,却带着一股能拼命的悍勇之气, 个个都又猛又冲。   铜城有四十多万的常住人口,丧尸的数量可不是胡家庙那种只住了五六十户人家的小村子能比拟的。   秦意岚生怕他们有个闪失, 紧紧跟着孩子们掠阵,随着他们不断的推进,把几个收集物资的拉在了后面。   二十来个孩子被秦意岚分成了两组,除了在前面打丧尸的,还有三个负责在被清理过丧尸的房子里搜集物资。   所有能吃,能用, 有价值的东西都被搬出来分门别类堆放在一处空地上, 这就是他们的战利品,是他们除了信用币之外的额外收入。   秦意岚正在前面盯着其他孩子打丧尸,后面搜集物资的几个突然喊叫了起来,她心头顿时就是一紧,难道后面还有被他们遗漏的丧尸不成?   秦意岚拎着钢筋棍冲了回去,跑到几个孩子身边才发现是虚惊一场,后面并没有什么丧尸,只有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正和几个孩子拉拉扯扯地争抢东西。   那男人拉了一只老年人买菜爱用的手拉车, 车上堆放得满满当当都是物资,为了防止东西掉下来,还用弹力绳捆扎着。   拉着车的男人遭两个男孩拦住了去路,还有一个女孩紧紧抓住购物车不放,那男人被几个孩子纠缠的急了眼,手一挥把两个男孩推开,又去掰女孩子的手。   女孩子被他掰急了,张嘴就咬住了他的胳膊,那男人吃痛之下大怒,松开购物车,抡圆了胳膊就往女孩脸上扇了过去。   秦意岚窜过去一把捏住了他的手腕,她手上一发力,那人被她捏得抱住手腕喊叫着跪到了地上。   “院长!他抢我们东西!他还打人!”几个孩子看到秦意岚就跟看到救星一样,委屈得眼圈都红了。   秦意岚仔细一看,一个男孩脸上有个巴掌印,另一个身上则被踹了几个脚印,秦意岚要是晚出手一秒,估计女孩也得挨一个大巴掌。   “笨死你们算了!”   秦意岚脸沉似水,狠狠一甩丢开了那男人的手腕,对着几个孩子道:“跟着我学了两个月,你们三个人,就连这么个东西都打不过?”   几个孩子被秦意岚训得涨红了脸没敢出声。   他们都是灾变初期就被军方从兰城救出去的,一进聚居区就因为没有独立生活能力被管委会给收拢到了孤儿院。   孤儿院里都是一群孩子,最多是你吃了我的饼,我穿了你的衣服这样的争执,再加上老师们管得严苛,但凡是敢动手欺凌同伴的,都要接受严重的惩罚,所以他们习惯了遇事儿打嘴炮而不是直接跟人动手。   虽然后来被秦意岚训练了两个月,敌人也一直是丧尸,因此他们脑子里还没有一言不合就跟人动手的概念,这才让那男人给抢了先手,把他们挨个揍了一遍。   “打回去!”秦意岚冷冷地命令三个孩子:“教教他别人的东西不能乱伸手的道理。”   秦意岚这一开口,挨了打的三个孩子立马就精神了。   都是爱面子的少年男女,被人这么打能不恨能不气?不敢反抗只是他们被管制的习惯了而已,并不代表他们不想反抗,现在身为院长的秦意岚开口让他们反击,这些孩子哪里还肯留手,对着地上的男人就开始拳脚相向了。   那男人原先被秦意岚捏得跪在地上抱着手嚎叫,刚才秦意岚一开口他反倒不叫了,只惊疑不定地盯着秦意岚发呆,现在挨了打才反应了过来,他抱着脑袋拼命喊:“闫静!是我,我康光辉啊!”   秦意岚其实早就认出他来了。   因为剃须刀没电,康光辉已经四五个月没有刮过胡子理过发了,头发长得能盖过眼睛,胡子也足有两寸多,身上的衣服虽然很新也干净,可黑乎乎的脖子却暴露了他长期没有洗过澡的事实。   哪怕这人的脸被毛发给遮挡住了一大半,凭着秦意岚的眼力,她还是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认出了这人就是康光辉。   反倒是康光辉,因为气质不同且修炼炼体决的缘故,闫静这具肉身跟秦意岚刚穿过来的时候相比变化还是挺大的,康光辉原先只是觉得她眼熟,并没有认出来这个人就是跟自己同床共枕十多年还生了个孩子的老婆,直到秦意岚开口说话,他才凭着声音听了出来。   康光辉直接喊出了闫静这个名字,把几个打他打的正欢的小孩给吓了一跳。   毕竟院长在就职第一天就给他们开过大会做过介绍,大家都知道院长的名字就叫闫静,现在这人用极其熟稔的口吻跟院长说话,几个小孩惊疑不定地互相对视,都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揍他了。   康光辉趁着几个孩子发呆的功夫一骨碌爬起来就要去抓秦意岚的胳膊:“闫静!是你对不对?我听出来了,肯定是你!”   对比激动到脸红脖子粗的康光辉,秦意岚简直淡定的不像话,她一抬手把康光辉给搡得摔了个跟斗,然后脚一抬踩到了他身上:“是我,康光辉,好久不见啊,相逢即有缘,今儿我教你一个乖,不是自己的东西,就别乱伸手!记住没?”   康光辉被她说得一愣,一翻身就要爬起来:“什么意思啊你?吃错药了吧?怎么……”   秦意岚一脚把准备爬起来的康光辉踹得摔到了地上,然后对着几个小孩一摆头:“接着打,给他长长记性。”   几个小孩儿倒是听话,认识院长又怎么样?院长说让打,那就接着揍你没商量,几个人没了顾忌出手极重,拳脚齐出没几下就把康光辉打得抱着头在地上乱滚。   康光辉不干了,他一边儿滚一边破口大骂:“闫静你他妈的怎么回事?是我!康光辉,你认出我了还让人打我是几个意思?”   “意思就是这些东西都是我们的,你不能动。”秦意岚把翻倒在地上的推车拉了起来,跟几个小孩搜集到的那堆东西放在了一起。   秦意岚说给他长长记性,小孩儿们也没敢下死手,倒是让康光辉又挣扎着爬了起来,捂住自己被打出血的鼻子往后退了几步指着秦意岚道:“我他妈今儿才算知道了什么叫最毒妇人心,什么叫翻脸不认人,十几年夫妻,四五个月没见,你不说问问我的情况,反倒还让人打我,你就这么对我?你行!你可真行!”   “凑合吧,也没那么行。”   秦意岚笑:“我从省城回到伊县时你不也没问我?再说了,咱俩不是分了吗?就在我回到伊县的当天晚上,都没关系的人了,我还问你的情况岂不是很多余?”   康光辉还待说些什么,秦意岚手一挥打断了他:“东西留下你滚吧!记住这教训,别人不一定有我这么好说话。”   秦意岚要把东西留下,康光辉顿时急了眼,他冲过来就要去抢那辆手拉车:“凭什么给你留下,这都是我自己找到的!”   “你撒谎!”那小姑娘尖叫:“这里的东西明明都是我们从被打过丧尸的房子里搜出来的,我亲眼看着你装进车里捆上的。”   一根尖尖的钢筋抵在了他的喉咙口,秦意岚沉着脸对不停咒骂那小女孩的康光辉道:“要点脸行吗?几十岁的人了,和跟你儿子一样大的小孩儿抢物资?你咋这么能呢?”   康光辉死鸭子嘴硬,仗着脸皮厚脸上的毛发多,坚称小车里的东西都是他自己找来的,把几个小孩儿气得直跳脚,七嘴八舌地跟秦意岚告状。   秦意岚被烦得眉头紧皱:“连自己的东西都护不住,你们的功夫算是白练了,以后再有这种情况就直接上手打,你们不敢动手,别人把东西抢走也是活该。”   前面还有那么多孩子在打丧尸,秦意岚不耐烦再浪费时间,训了几个小孩一顿后直接转身走人了。   军方怕尸体放着不管以后腐烂了会传播疫病,再把所剩不多的人口都给霍霍没了就不好了,所以他们会把尸体全都收集起来运到城外,进行深度掩埋。   运尸车开走后就代表这一天的战斗结束了,秦意岚带着她的孤儿院小分队回到了军方的据点。   据点还是秦意岚曾经来过一次的那个卖矿井机械的超大院子,院子的围墙被加高加厚还拦了细密的铁丝网,院子的四个角都建了高高的瞭望台。   中间那个小办公楼已经不允许人随便出入了,所有非军方人员全都住在搭建在院子空地上的军用帐篷里。   秦意岚刚带着人从大门进去,就看到了鼻青脸肿的康光辉。   康光辉那模样,比之秦意岚刚见到他时狼狈了许多,原来干净的新衣服又脏又皱,上面有灰还有脚印,胡子乱糟糟的挂着血迹,头发上都是土,走路还一瘸一拐,脸上能露出来的皮肤青青紫紫的,一看就是被人给毒打过。   漫不经心地扫了他一眼,秦意岚微微翘了翘嘴角,看来那几个孩子被她训过之后是放开了,逮着康光辉狠狠地收拾了一顿。   秦意岚用目光在人堆里找到那几个孩子,满意地点了点头,原先还心虚躲闪她视线的孩子被她这么一点头肯定,顿时就激动得开始互相挤眉弄眼了。   跟秦意岚的好心情相反,康光辉都快气死了。   秦意岚那会儿走了之后,剩下的几个小崽子跟吃错了药一样,操起棍棒逮着他就是一顿暴力输出,劈头盖脸地打了他一顿狠的。   他自然不肯站着挨打,想要反抗时却怎么都逮不住那几个灵活的小崽子们,哪怕他身为一个成年人,在这场一队三的打斗中还是败下阵来,只能狼狈不堪地逃走了。   看着意气风发的秦意岚领着一群小崽子,搬着许多物资进了据点大门,康光辉就心头火起,恼得不得了。   仗着这是军方的据点,里面不允许打斗,康光辉提高了嗓门讥讽道:“闫静!抛夫弃子出走兰城这一步看来你是走对了,瞧你这光鲜靓丽的样儿,这是靠上什么大人物了吧?” 第83章 不离不弃才是一家人26 就我一个活人……   自打大灾变后, 让人类颇受困扰的光污染早已不复存在,有能力在夜间使用照明设备的人也越来越少,漆黑的夜晚对活人来说极度危险, 没有人敢在夜里游荡, 天黑前一定要找到安全的地方过夜。   太阳刚刚落山, 暮色还没漫上来, 打丧尸的队伍就开始陆续往据点里撤了, 据点大门口处熙熙攘攘人来人往。   康光辉有意让秦意岚丢丑,这一嗓子喊得尤其大声,“抛夫弃子”, “靠上大人物”,这些关键词还挺有噱头, 这一嗓子喊出来,顿时引起了许多吃瓜群众的注意。   附近来往的人都顿住了,开始四处踅摸着打量,试图找出那个“抛夫弃子投靠了大人物”的女人,想要看看她到底有多么的 “光鲜靓丽”。   秦意岚在外形上没得说,先不说她因为修炼锻体诀后从基因层面优化过的身体, 单说她那通身气质都不是一般人能比拟的。   因此哪怕她顶着个为了洗漱方便剃短的寸头, 又穿了一套极普通的运动衫,在人群里还是显得扎眼,看热闹的人四下里一扫,都把目光锁定在了她身上。   见自己的话吸引了人们的注意,康光辉拿手背摁了摁被打破的嘴角恨恨地道:“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都这年头了,我也不指望你能跟我同甘共苦, 可你做人也不能这么绝吧?”   面对康光辉的指责,秦意岚只微微挑了挑眉,她这一副无所谓地模样落在康光辉眼里,顿时令他更加气恨。   不管是从精神面貌还是身体状况来看,闫静显然过得非常不错,对比一下他自己这几个月的落魄凄楚,俩人的境遇明显天差地别。   一股子说不清是嫉妒羡慕还是悔恨不舍的复杂情绪涌上来,把康光辉冲得脑袋直发昏。   他怨毒地盯着秦意岚:“原我还庆幸自己命好,多少人家破人亡,我多幸运呐,老婆孩子整整齐齐,哪怕世道变了,我也没敢怨天尤地,只盼着咱们一家三口能顺顺当当地活下去,哪知道呀,我是高兴得太早了!”   “你嫌我跟儿子是拖累,丢下我们自己走了也就算了,好歹咱俩做了十好几年的夫妻,总有几分情分在吧?你可倒好,这一见面就抢走了我的物资还把我往死里打,闫静啊闫静,你的心到底是啥做的?你还是个人不?”   康光辉这一顿指责加控诉一出口,围观人群就开始骚动了,吃瓜群众们兴味盎然地议论纷纷:“哟!这女的可以呀,这是靠上管委会哪个高层了?”   “这年头活着不容易,不要老公孩子都能理解,可一见面就把人往死里打这就有点过分了吧?”   “她都靠上高层了,至于缺那点儿东西不?还抢人家的物资,这是不准备给人留活路了吧?”   “多少人家破人亡死得就剩自己个,老公儿子都在竟然不知道珍惜,再没见过这么又蠢又毒的人了,这女人是咋想的?”   “世道都变这样了,谁知道自己能活到哪天,能跟老公儿子相依为命不比啥都强?”   “半路搭上的男人能有十几年感情的老公靠谱?人家就图玩儿个新鲜的,哪天腻歪了一脚把她蹬了,哭都来不及。”   秦意岚对吃瓜群众的讥讽充耳不闻,她对着康光辉一笑:“康光辉,咱俩之间怎么回事你自己心知肚明,我不管康沐雨,你说我不是人,那我问问你这个好爸爸,康沐雨呢?你是人吗?”   康光辉的脸涨成了猪肝色,秦意岚的这两个问题,他实在没有办法回答。   秦意岚当初带着康沐雨和琳琳母女到了伊县时,康沐雨就告诉康光辉他妈杀了人,当时康光辉就觉得自己这个老婆不能要了。   别的不说,首先闫静肯定是被人给糟践过了。   虽然康沐雨的描述里没有这些细节,可康光辉坚信这件事是必然发生过的。   那服务区里有十几个男人呢,遇到了送上门来的女人,人家能白白放过她?肯定是弄她了,还弄得狠了,她想要报复才动的手,不然她吃撑了干嘛要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去杀那些人呢?   想到自家老婆被十几个男人不知道怎么摆弄着睡过,康光辉就恶心的不行,更何况这老婆不但被人糟践过她还杀人。   这女人又脏又毒,康光辉是一眼也不想再见到她,正好秦意岚要去兰城,他就顺理成章地留在伊县跟她分开了。   秦意岚走后,康光辉就带着康沐雨在伊县的老宅里安安生生过日子。   老宅子是打康光辉他爷爷那辈儿就传下来的,他们这地儿比较干旱,为了吃水方便,他爷爷当年花了十二个大洋在院子里打了一口深井。   他爷爷舍得花钱,井打的深,大几十年了,井里一直没有断过水,他妈是个勤俭居家过日子的人,哪怕后来家里通了自来水,为了省水费,他们家也没把那口井填了。   自来水停了后康光辉还很得意,他有存粮,院子里又有井,有吃有喝,管他外面闹成什么样呢,他只要把门守紧不让丧尸进来就能过安生日子。   外面危险,父子俩都不敢也不想出门,每天闷在家里吃吃喝喝,除了无聊点,过得倒也算自在。   然而自在没多久,康光辉就觉得难受了。   康光辉以前从来没有做过家务,他回了伊县有父母伺候,到了省城有闫静伺候。   他是家里的独子又是挣工资的顶梁柱,不管是他父母也好,闫静也好,从没让他干过洗衣做饭刷锅洗碗这样的家务活。   康光辉不会干也不善于干,康沐雨则比他更不堪。   康沐雨从小到大只有一个任务,那就是学习,十五岁的少年,连自己的内衣袜子都没洗过一次。   这么俩生活白痴一起过日子,结果可想而知。   康沐雨被人伺候习惯了,挑剔成了习惯,饭菜不合口味要挑三拣四的抱怨,衣服没洗干净还要抱怨。   以前他抱怨时康光辉就会指责闫静:“你说说你,班不用你上,我爸妈也不用你照顾,就伺候孩子上个学,你咋连这么点儿事都干不明白?”   现在没人伺候他们照顾他们的生活了,康光辉就只能硬着头皮自己上,他自己都是个等人伺候的料,又怎么能伺候得好康沐雨?   做饭不是咸了就是糊了,顿顿都是凑合着勉强弄熟能入口而已。没有电,洗衣机用不成,洗衣服就变成了苦差事,康光辉干脆连衣服都不洗。   康沐雨自打生下来就被他妈给伺候得妥妥帖帖舒舒服服,这一换了康光辉,他顿时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得劲儿。   饭菜不合口,也没人给洗衣服,这小少爷能忍?免不了要噘着嘴嘟嘟囔囔地抱怨。   闫静不在这儿,康光辉现在没人可指摘了,本来他干活就干的不耐烦,康沐雨再一抱怨,他立马就恼了,对着康沐雨哇哇就是一顿训:“你都这么大人了,不说帮我干活还翘着脚擎等我伺候你,现在你又不用上学,这些活儿你都该学着做起来才是。”   康光辉嘴里这么说,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以前他指望儿子好好念书以后考个重点大学好替他脸上增光添彩,因此别说让康沐雨干活了,闫静抱怨一句儿子太懒不肯自己洗内衣裤,他还要训斥闫静,嫌她拿这些琐事打扰他儿子学习。   现在这情况,大学显而易见是不用考了,既然如此,他这个当老子的一天到晚伺候儿子多不合适,合该是儿子反过来伺候他才对。   康光辉连训带骂,想把这些日常琐事都推给康沐雨。   康沐雨自然不肯干,康光辉又没有能力像秦意岚一样弹压住这个倒霉儿子,父子俩见天为了日常琐事闹矛盾。   吵吵嚷嚷间一不留神,就把家里备下的食物给吃完了,这下康光辉父子彻底麻爪了。   家里没东西吃,不想饿死就得冒险出去搜寻物资,外面到处都是丧尸,好像整个县城就剩下他们父子两个活人了一样,搜集食物的过程特别危险又困难重重。   冒着丢命的危险出去,好容易找到点东西回来,还得被康沐雨给吃掉一大半,康光辉都药郁闷死了。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康沐雨正在长身体,正处在最能吃的年纪,灾变前他上学,哪怕早上吃得再饱,中午不到放学就会饿得前胸贴后背,每天放学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吃饭。   那时候闫静会注意营养搭配,肉蛋奶从来少不了,现在这情况,肉蛋奶基本上吃不到了,康沐雨整天觉着自己肚子里饥火中烧,天天饿着就没吃饱过。   越饿越馋,只要有食物,康沐雨是有多少吃多少,从来不管下一顿该怎么办,康光辉冒着危险出去搜集一趟物资,回来后康沐雨一两顿就能给他造个精光,   啥也干不了,吃啥还不剩,这样的孩子要来有什么用?康光辉特别难受,他开始厌烦这个儿子,只觉得这孩子多余的不得了。   这个念头一起来,康光辉就再也压不住了,他怎么看康沐雨怎么不顺眼,怎么想都觉得他就是个累赘,康光辉决定摆脱这个累赘,这孩子,他是不打算要了。   要说他还有点运道,一次外出搜寻物资时,他竟然巧遇了探查铜城到热电厂沿路情况的军队。   一心想摆脱康沐雨的康光辉,在军方领队问他伊县还有没有别的幸存者时,斩钉截铁地回复没有了,伊县就只剩他一个活人了。   军方救下了康光辉,本着有一说不定就有二的心态,在伊县转了一圈,遇上了听到动静跑出来求救的康沐雨。 第84章 不离不弃才是一家人27 我妈教过我……   康沐雨开口一喊爸, 康光辉的谎言就被戳穿了。   几个不会看眉眼高低的士兵纳闷地问康光辉:“你不说伊县没人就剩你自己了吗?你不知道你儿子也在这里啊?”   康光辉无言以对。   康沐雨只是懒又不是傻,都这情况了,他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爸这是准备抛弃他了。   这个事实让康沐雨特别难受, 比秦意岚离开他的时候要难受得多的多。   闫静不上班也没个什么兴趣爱好, 每天就绕着自家儿子转, 一边唠叨儿子懒, 一边儿把康沐雨的日常大事小情都打理的妥妥帖帖。   秦意岚可不是闫静,她一穿过来对康沐雨就特别严苛,行囊要他自己收拾, 打丧尸也要他冲在前面,被宠成个小少爷的康沐雨压根就承受不了这种落差, 当时他就一个感觉,我妈不爱我了。   因为觉着妈妈不爱自己,当秦意岚表示她要去兰城的时候康沐雨什么话都没有说,直接选择了跟着爱他的康光辉生活。   留下的决定是康沐雨自己做出来的,因此跟妈妈分开的时候他并不觉得难过,轮到爸爸要离开他时, 他成了被人放弃的一方, 康沐雨受不了了。   刚刚康沐雨心里还想着好好恳求一下这些军人,让他们帮帮找找出去收集物资的康光辉,好把他跟他爸一起救走,哪知道他惦记着他爸,结果他爸给他来了这么一下。   他爸告诉军方伊县没别的人了,自己要是没有听到动静跑出来,这次的救援他是不是就错过了?那他还有命等到下次救援的机会吗?   康沐雨心里的悲凉愤恨就跟个又硬又沉的铅块一样塞在他喉咙口,噎得他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父子俩从这一刻起, 就再也没搭理过对方,直接闹掰了。   救援了他们的士兵给他们科普了一番兰城聚居区的情况,一听聚居区物价高还要交税,且去了也没房子住,康光辉立马就打消了去聚居区定居的主意。   军方有重启热电厂的计划,他是热电厂的员工,只要热电厂开始运营,他这种熟练工肯定能在热电厂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   铜城据点有军方保护,安全而且不收税,他何必要跑到聚居区去哆嗦那么一顿呢?在铜城呆到热电厂重启显然才是明智选择。   康光辉打定了主意,就在铜城据点里安营扎寨住了下来,准备混到热电厂招工为止。   铜城的据点里除了不收税,采用的是跟聚居区一样的管理方法,进来的新人先管三天饭,三天一过,随你是饿死渴死都没人管。   在热电厂开工之前,康光辉得自己搜集物资活下去,他在伊县时自己也出去收集过好几回物资,他觉得这事儿不难。   哪知道铜城的物资并不像伊县那么好搜集。   伊县小人也少,可不像铜城一样有那么多的丧尸,先开始几个月康光辉跟康沐雨一直躲在家里就没出去过,县城里的丧尸们没有追逐的目标,慢慢地游荡着走掉了一部分。   康光辉出去搜集物资时只要小心些,就能躲避掉大部分丧尸,而铜城就不一样了。   铜城的常住人口有四十多万,军方想要尽快拿下铜城至热电厂一带,不但带派遣了许多军人驻扎铜城,还通过管委会发布了任务,召集了好些个冒险小队过来打丧尸。   大量的活人聚集在铜城一带活动,丧尸受这些活人吸引,非但不会散开,还一直在往铜城据点靠拢,哪怕白天里把据点附近的丧尸消灭得再干净,过一晚上,第二天又会跑来一群丧尸在游荡。   不管是军方的队伍还是冒险小队,他们多数时间都是在同一块区域里在重复地清理丧尸,这种情况下,该区域里的物资早就被搜刮干净了。   就算有少量的衣物和用品遗留,也不可能会留下食物。   大灾变发生在深秋时节,至现在已经过去四五个月了,兰城军方一直在忙着兴建聚居区抽不出人手,再加西北的冬天气候严寒季节也不对,因此兰城聚居区到现在也没能恢复正常的粮食生产。   所有幸存的人类消耗的食物都还是灾变前遗留下来的,人活着每天都要吃东西,食物是消耗最快也是消耗最多的物资,不只康光辉缺,所有人都缺。   所以人们在收集物资时最看重最想要的东西就是食物,他们可能会漏下衣物和日用品,却不可能会漏下食物。   被这么一群人给反复搜刮过后,康光辉再想要找到足以能果腹的食物就特别的困难了,附近稍微安全的区域找不到东西,远处没被人开荒过的区域他又不敢去。   被逼无奈,康光辉加入了一个小队伍,可进去还没两天,就被领队的给踢出来了。   康光辉在热电厂上了快二十年的班了,学了一身的国企办公室文化,务虚比谁都能,嘴头上说话特好听,一干起实事来就往后缩,干个活儿拈轻怕重,点到他头上也是能躲就躲。   活儿他干不了多少,分配东西的时候却还想要求个“公平公正”,他打丧尸不给力,战斗力不行,又是这么个办公室老油条的脾性,都这年头了,谁肯惯他那大爷毛病?才两天,就叫人给开了。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康光辉转头又加入了另一个队伍。   进了新队伍他也不改行事作风,队友们看不惯说上几句,他反倒觉得是其他队员们抱团欺负他一个新来的,才干了一天就自己离队了。   铜城就这么些个队伍,有时候小队之间还会互相协作,康光辉这么三混两不混的,就在铜城的冒险小队里出了名,弄得彻底没有队伍肯带他了。   没有队伍带,就只能自己混。   被人彻底搜索过的地方找不到东西,康光辉就如同鬣狗跟着食肉动物一样,紧紧地跟在各个冒险小队后面,趁人家打丧尸的时候,连偷带拿捡人家的漏。   他都活得这么艰辛了,哪儿还有精力关注跟他闹掰了的康沐雨?   秦意岚的问题一出口,康光辉就哑火了。   他闭嘴了,秦意岚却也没打算放过他,她微抬下巴往下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极具讥讽意味的表情来:“当初我要去兰城,你说康沐雨是你们老康家的根,说就是按法院的离婚案子判,儿子也应该跟你,现在我就问问你,你们老康家的根呢?”   康光辉是真不知道康沐雨在哪儿,他也就刚到据点的时候见过康沐雨几次,那时候他有心跟康沐雨修复关系,康沐雨却每次一见他就脸拉得比驴长。   他本来就过得艰难,有点怕关系和缓了这儿子又来啃他,康沐雨对上他还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康光辉顾忌重重又恼羞成怒,也懒得去哄回康沐雨,干脆彻底丢开手不管了。   他已经好长时间没见过康沐雨了,这时候秦意岚问起康沐雨在哪儿,康光辉还真的答不出来。   答不出来他也没敢撒谎,他老婆闫静以前是把儿子康沐雨当命看的,他要说康沐雨跟他在一块,闫静朝他要孩子怎么办?到时候他交不出孩子,怕是闫静更要不依不饶了。   康光辉猜对了,秦意岚现在就不想饶了他。   在康光辉认出她来后,她一点儿情面都没给他留,直接让孩子们狠狠地教训了他一顿。   吃了这么一个亏,以康光辉的性子,必然要拿对闫静来说很重要的康沐雨来说事儿,好辖制一下这个不肯跟他讲一点情面的老婆。   结果这老半天了都没见着康沐雨的人,康光辉除了指责她抛夫弃子,也没拿康沐雨出来卖惨引导舆论,这时候秦意岚就知道,康光辉父子俩必然是分开了。   “孩子被你弄哪儿去了?”   打蛇打七寸,打丧尸要打头,抓住康光辉的痛脚,秦意岚气势汹汹地质问他:“你弄丢了孩子,我不杀了你就是看在十几年的夫妻情分上了,你哪儿来的脸指责我抛夫弃子不是人?”   康光辉在铜城据点混了一个多月了,认识他的人不算少,秦意岚这话一出口,认识他的人都你一句我一句,正大光明地开始八卦起了康光辉多么油滑人品多么低劣的事儿来。   康光辉本想让自己那不讲情面的老婆出个丑,没想到几句话下来反倒是他丢了脸,他又羞又囧,正要转身溜走,人群外一个半大孩子哭喊着挤进来拉住了秦意岚:“妈!”   哦豁!三个主角齐聚一堂,吃瓜群众们兴高采烈,看得更加来劲儿了 。   来人正是康沐雨,这小孩被他亲爹抛弃他的行为伤透了心。   你不想要我,我还不想要你呢!   伤了心也伤了自尊的康沐雨下定决心以后再也不搭理他爸了,他要自己独立生活。   想要独立生活,就得自己养活自己,铜城太过危险,一个人去打丧尸搜集物资不太现实,据点里有很多打丧尸小队伍,康沐雨就想要加入他们。   康沐雨上初三才十五岁,虽然个子够高,可一看就是个孩子样儿,身上白白嫩嫩也不像吃过苦的样子。   把这么一个孩子招到队伍里,帮不上多少忙不说,说不定还得分神照顾他,大家都是来挣信用币搜集物资的,谁有那个心思去做慈善?领队的把他上下一打量,都毫不犹豫就拒绝了他的请求。   康沐雨连吃了四五个闭门羹,又难堪又绝望,忍不住就掉起了眼泪。   他哭着给自己争取机会:“我会打丧尸,真的 ,我妈以前教过我,我会打,你们收下我吧,我不会拖你们后腿的……” 第85章 不离不弃才是一家人28 被人夺舍了……   康沐雨的哭泣恳求没有打动几个队伍的领队, 倒是打动了把他救回来的几个军人。   搁以前那太平年月,亲爸妈扔孩子叫人间惨事遗弃罪,怎么着也能上个社会新闻混个监狱短期游。   现在聚居区的管委会可不敢制定什么遗弃罪, 若是遗弃孩子会有惩罚, 那么孤儿院里接收的都不是孩子, 而是孩子的尸体了, 毕竟这年头想让一个人活着挺难, 但想让一个死去那可太简单了。   因此只要是被大人扔出来撵出来的孩子,管委会孤儿院连一句原因都不会问,就直接接手了, 孤儿院里的生活虽苦,好歹能给那些被遗弃的孩子一个庇护所。   这年月当爸妈的扔孩子那叫稀松平常, 除了会被知情人唾弃上几句,没人管也没人问,这些当兵的听多了也见多了。   军方为了补充兵源,把入伍的年龄限制放低到了十六岁,康沐雨已经十五岁半了,再有半年就能参军入伍了, 既然如此, 何必再把这么可怜一小孩送到孤儿院里再遭一场罪呢?   几个当兵的善心一发给康沐雨找了个活儿——把他放到炊事班里给厨师打下手去了。   也不给信用币,就管着他一日三餐的吃喝,干上半年刷盘子洗碗的活儿,年龄一到就能直接入伍了,多便利。   康沐雨倒是挺高兴。   他妈说是去兰城了,也不知道现在还活着不,以后还能不能再见到,至于康光辉, 康沐雨直接就当他死了。   康沐雨毕竟年纪小,没了可依靠的亲人,总觉得自己是孤苦伶仃一个人,心里没着没落的慌得难受,现在一听干半年活后可以直接入伍,他立马就答应了。   参军好呀,入了伍之后吃喝穿戴都有人管,还能有一帮子可以同生共死互相依靠的战友,大家不是亲人胜似亲人,岂不比自己孤单单一个人在这世上挣扎着活命要好得多?   康沐雨乐颠颠地去炊事班里走马上任了,算是在铜城安顿了下来。   铜城据点就这么点儿大,父子两个免不了有碰面的时候,刚开始康光辉遇到他,不知道是出于愧疚还是什么的,总会说些软和话,又是道歉又是赔罪的 ,好像还是很关心他,想跟他和好的样子。   康沐雨还没过去心里这道坎,他不打算搭理康光辉,可康光辉毕竟是疼了他十几年的亲爸爸,现在又是真挚道歉又是低头认错,康沐雨虽然表面上还在摆出一副你伤了我的心,我永远不会原谅你的样子,心里其实已经软化了。   康沐雨甚至都已经打算好了,只要康光辉再道两次歉哄哄他,他就原谅他。   事情的后续发展叫康沐雨失望了。   康光辉说过几回软话后见康沐雨不为所动,就以为康沐雨彻底跟他离了心,俩人的关系不可能再修复了。   事情走到这一步,后悔什么的也说不上,康光辉懒得再拿热脸贴冷腚,干脆彻底丢开手了。   还在等着亲爹道歉来哄的康沐雨傻了眼,这次他是彻底被他爸把心给伤透了,从此后他每天就缩在炊事班里干活,等闲绝不出门。   因为他恨这个人,恨到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他一眼。   铜城据点就这么一个大院子,秦意岚跟康光辉对峙的动静很快就传进了办公楼里,传到了炊事班。   大师傅已经蒸好了馒头烧好了海带汤,一听说有八卦,立马兴冲冲地拉着康沐雨出来看热闹了。   康沐雨没想到吃瓜还能吃到自己身上,看见人群中的秦意岚时,他满腔的委屈再也控制不住了,他哭着嚎了一嗓子“妈”,直奔着秦意岚就扑了过去。   母子两个汇合了,眼见自己抛弃孩子的事实就要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想让秦意岚丢个丑的计划也彻底流产了,康光辉赶紧灰溜溜地趁着康沐雨扯着秦意岚嚎啕大哭的功夫溜走了。   刚被亲爹狠狠伤过的康沐雨一见秦意岚就跟找见了主心骨一样,不嫌秦意岚待他冷淡了,也不嫌秦意岚不爱他了 ,跟个正吃奶的孩子一样,走走步步都不肯离开秦意岚身边三尺范围之内。   秦意岚可受不了康沐雨这么黏人,直接跟他挑明了跟随她的条件:跟着孤儿院里的孩子一起学习一起生活,若是不愿意,那就还回炊事班等着半年后入伍。   康沐雨心里十分的不舒服,他明明是有亲妈的人,结果秦意岚待他跟待那些无父无母的孤儿一般无二,这还是亲妈吗?   让他更不舒服的是秦意岚对待卫航的态度。   他妈待卫航竟然比待他还要上心,教卫航武技,教卫航怎么管教孤儿院里的那些孩子,还教导卫航怎么跟军方跟别的冒险小队打交道,事无巨细,教得特别认真。   康沐雨心里不舒服,仗着自己是“闫静”亲儿子的身份,在孤儿院小分队里见天拉着个脸,出口就夹枪带棒,尤其是对卫航,只要被他逮着机会,就是一顿很怼,他整个变成了一台负面情绪发散仪。   秦意岚不打算惯他这臭毛病,只要康沐雨不作到她眼巴前,她直接就当没看见一样全程无视,多一个眼神都不带给他的,更别提去安慰他了,整个人显得十分的冷漠。   康沐雨为了吸引秦意岚的关注整天作天作地,作着作着他觉得不对味儿了,他怎么觉着,他妈不是他妈呢?   康沐雨打上幼儿园开始就一直跟着闫静长期独居省城,母子两个关系融洽,互相了解甚深。   康沐雨还记得他妈有腰肌劳损的毛病,他小时候不听话,两三岁了出门都不走路,非要大人抱着才行,他妈因为抱他落下了腰肌劳损的毛病,提不得重物不能久站,连腰都弯不太下去,他还陪着他妈去医院看过这个病。   他妈还说过因为月子里没注意足部保暖她落下了毛病,走多了路两个脚后跟都钻心地疼,所以她从来都不穿高跟鞋,出去逛个街也是看到凳子就想坐。   可现在这个闫静是怎么回事?五加仑的矿泉水桶她一只手就能轻松拎起来,跟着孤儿院小分队出去打丧尸一站就是一天,都不带坐下歇歇的。   身体问题也就罢了,最让康沐雨觉得心惊肉跳的是,这个“闫静”是个有真功夫的人。   哪怕康沐雨不懂搏击术,他也能看得出来孤儿院小分队里的孤儿们使用的招式有多么精妙,他们一招一式都是有章法的,跟别的冒险小队那种纯靠暴力砍杀是完全不一样的风格。   而他们这些武技都是“闫静”教导的,小分队里有个男孩儿曾经很羡慕地询问康沐雨,是不是从小就跟着他妈妈学闫家的家传绝学。   他姥爷家什么时候有家传绝学了?他妈什么时候会功夫了?康沐雨快疯了。   心里存了疑虑,康沐雨就仔细观察,这一观察不要紧,他发现,不管是行为动作还是语言习惯,这个“闫静”都跟他妈差别太大了。   还有身材和容貌,原先猛一看觉得这就是他妈的样子,可仔细一观察,他发现眼前这人哪儿哪儿都长得比他妈要好看,区别还是相当大的。   康沐雨先是猜测他妈被人冒名顶替了,他试探着问了几个问题,发现这个人有他妈的记忆,他就猜他妈是跟修仙小说里写的那样,被人夺舍了。   仔细回忆前事,康沐雨确定了这一事实。   毕竟前一天她妈还在担心他看到丧尸追逐围攻活人的场景太血腥,会吓到他自己,唠叨着让他不要站在阳台上拿望远镜往外看,结果第二天就逼着他直面丧尸。   头天晚上还因为他随口一句想在饭里拌点辣椒油,就把家里的厨房翻了个遍,找出了几个干辣椒细细研成粉给他炸了一勺辣椒油的妈妈,第二天连行李都不愿意给他收拾,还威胁要抛下他。   他妈对他态度的转变那么突兀,那么明显,可恨他此前不知道脑子怎么长的,竟然完全没有想到这一茬,现在又自投罗网一头撞进了“杀母仇人”的手里,康沐雨慌了。   觉得自己挖到了真相的康沐雨熄了火不敢作了,有句话说得好,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当明白自己不是被偏爱的那一个后,康沐雨彻底老实了。   他惊惧于秦意岚的武力值,非但生不出要帮亲妈报仇的念头,还十分惧怕秦意岚察觉他知情后会灭他的口。   于是他趁孤儿院一个小孩儿讲起自己被亲妈遗弃的经历时“幡然悔悟”,痛哭着忏悔自己以前太不懂事,竟然在妈妈对他严格要求的时候跟妈妈对着干,完全没能体会妈妈一片为他着想的苦心孤诣。   哭过这一场,又跟被他甩过脸子的孤儿院小分队的队员们道歉赔不是,最后跟大家化干戈为玉帛,结成了同生共死的兄弟姊妹。   因为秦意岚对卫航这个首徒的看重,导致康沐雨怀疑她是卫航的亲妈,为了不惹来这一对儿“亲母子”的厌烦,他对卫航这个大师兄也是俯首帖耳,相处的好极了。   他乖顺不闹腾,秦意岚也不好再冷着一张脸对他。   秦意岚带出来的这个小队的成员是孤儿院里最大的那批孩子,年纪都跟康沐雨差不多,她不偏爱康沐雨无所谓,可她要是明显表现出对康沐雨的嫌弃来,她怕康沐雨再遭人恶意排挤就不好了。   秦意岚的宽仁再加上康沐雨有意的讨巧,“母子”两个倒是相处得极融洽,乍一看,感情好极了。   眼见这母子两个有说有笑在铜城据点进进出出,康光辉坐不住了 。   他想等军方收复热电厂后好去热电厂上班,可军方直到现在连铜城的丧尸都没清理干净,更别提到热电厂的那两百多公里路了。   重启热电厂的计划短期内看来是没什么指望,可康光辉在铜城就快混不下去了。 第86章 不离不弃才是一家人(完结) next……   康光辉因为一身在国企练出来的□□作风遭了众人的厌弃, 铜城据点里的冒险小队都不肯带他一起玩儿。   本来么,都这年头了哪儿还用得着什么务虚能力?哪怕进了会议室上了台能不带重复地讲上四五个小时呢,又有什么用?毕竟靠嘴炮弘扬会议精神可消灭不了丧尸。   手上不肯干实事, 嘴里却是老母猪带胸罩, 一套又一套, 叭叭说得挺厉害, 这样的队员招进来除了给自己添堵, 屁用也没有。   康光辉混过几个队伍后就在铜城据点里出了名,再没队伍肯要他了。   没人肯带,凭康光辉自己的能力一个人去打丧尸就是实力送死, 为了生存,他只能跟在那些打丧尸的队伍后面连偷带拿。   铜城据点里像他这样跟个秃鹫一样, 围着别人狩猎现场妄想不劳而获的人还不少,这帮人是所有冒险小队都深恶痛绝的存在。   别人冒着生命危险在前面清理丧尸,这群卑劣的窃食者跟在后面伺机窃取人家的战利品,这叫人家怎么忍?只要被人抓住,一顿胖揍肯定是免不了的。   挨打也改变不了这些人的恶习,在他们看来, 被活人打一顿总要好过去跟丧尸搏命, 况且也不一定会挨打呢,只要小心些不被人抓住就行。   康光辉就是个中好手,然而他的好运气似乎在秦意岚来到铜城之后就用光了。   秦意岚到的第一天,康光辉就被孤儿院小分队给狠揍了一顿,再加上在据点大门口闹出来的那档子事儿,脸上无光身上又带伤,他好几天都没出门。   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存粮先吃光了, 迫于无奈,康光辉顶着个青青紫紫的脸又出去重操旧业,不知是身上带伤行动不便妨碍了逃跑速度还是怎地,他被人抓住了。   抓住他的队伍恰巧是他呆了两天后把他开掉的那个,按着队伍的习惯,怎么着也得把康光辉痛打一顿才解气。   可康光辉毕竟在队伍里呆过,虽说时间短又被开除了,好歹还算是个前队员,领队抹不开这个面子,到底没让人打他,只警告了他一顿就把他放走了。   侥幸逃得一劫,康光辉并没有吸取教训,他压根就没想过改正自己的生活方式,只暗叹自己运气不好才会叫人拿住,懊恼了一阵后只当无事发生,然后继续干这偷偷摸摸的勾当。   然而夜路走多终遇鬼,康光辉在一次“搜集物资”的行动中,再次被人抓住了,合该他寸得很,抓住他的竟然还是那支队伍。   上次看在曾同队一场的份上放过了他,没想到他还敢来薅自己队伍的羊毛,领队都被他给气笑了:“怎么着老康,逮着老实人欺负上没完是吧?”   其实康光辉偷拿别人东西的时候并没有一个准确的目标,他惯常的做法就是在被人清理过丧尸的街巷里转悠,逮着机会就下手,逮不着机会就换下一个地方,还真不是跟那队长说的一样是专门盯着他的队伍祸祸。   “误会,都是误会。”他开口想解释。   那领队手一挥打断了他的话,皮笑肉不笑道:“上次我就说过,念你也在队伍里呆过,我就不跟你计较了,我给你脸,可你什么意思?记恨我们队伍不吸纳你,存心来报复的是不是?”   那还真不是。康光辉正要辩解,旁边的队员上来就给了他一脚,把他踢得扑倒在了地上。   “队长,跟这种人你就多余讲什么情分。”打他的那队员一把揪住从地上爬起来就想撒腿逃跑的康光辉,顺手就给了他一个大耳光,“他但凡念着一星半点的情分,就不会专门来偷咱们了。”   “那可不,”旁边的队员也跟自家队长抱怨道:“你跟他讲情分,叫他还以为咱们是傻子好欺负,不然铜城那么多队伍他都不去偷,偏要来咱们这偷了一次又一次?无非就是觉得你会讲情分好糊弄,就算抓住他了也不会拿他怎么样吗?”   “给脸不要,”队长脸色更沉了,他眉头一皱跟打人的那个交代,“好好给他个教训,把上次的也给他补上。”   队长表了态,那队员下手更重了,康光辉爬起来要逃,可人家整个小队十几个人,哪儿能给他逃跑的机会,围住他好一阵拳打脚踢,等那些人打够停了手,康光辉已经瘫在地上不能动了。   他的腿跟胳膊都被打断了。   挨完打的康光辉忍着浑身的剧痛爬回了据点,铜城据点里没有医院,只军方有一个随队的医生。   看他嚎叫的可怜,军医给他裹了伤上了夹板,康光辉瘫在自己的帐篷里动弹不得,想喝一口热水都是奢望,这时候,他又想起了自己是有老婆儿子的人。   在康光辉涕泗横流的恳求下,住他隔壁的邻居拿了张椅子把他抬到了孤儿院小分队的帐篷前,康光辉一见秦意岚就红了眼圈,深情款款地喊了一声:“闫静,老婆!”   “谁是你老婆,”秦意岚眉头一挑,“聚居区没有婚姻法,铜城更没有,你哪儿来的老婆?”   康光辉已经料到了此行必不会顺利,秦意岚的反应他毫不意外,因为有求于人,他倒是舍得下脸皮,趴坐在地上给秦意岚咣咣地磕头:“静静,是我错了,我不对,我不是人,我猪狗不如,我不珍惜你,不珍惜孩子,我活该落到今天这地步,我给你磕头,我给你道歉,求你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帮帮我,求求你了!”   康光辉哭得椎心泣血,秦意岚却不为所动。当初他抛下独臂的闫静带着康沐雨悄悄儿走掉的时候,连个给闫静恳求的机会都没留。   秦意岚蹲在他身前,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使点儿劲,磕得好了说不定我一心软就帮你了呢?”   康光辉磕头的动作陡然一顿,从秦意岚嘴角噙着的微笑里,他算是看明白了,眼前这个女人的眼里没有一丝一毫对自己的怜悯和心疼,她肯定是不会帮助自己了。   不过没关系,自己还有儿子!   康光辉头一转对着离秦意岚不远的康沐雨瞪圆了眼:“雨雨,爸爸现在都这样了,你不会不管我吧?”   康沐雨看看秦意岚又看看康光辉,这这那那的嗫喏了好一会儿才一点头:“怎么会呢,我管你。”   有了康沐雨这句话,康光辉消停了,他终于安静了下来,开始一声接一声地呻|吟呼痛,康沐雨求了几个小伙伴把康光辉抬了回去。   当天晚上康沐雨就住到了康光辉的小帐篷里去照顾他了,这是人家父子俩的事儿,跟秦意岚没关系,她才懒得多管多问。   第二天,天色大亮,秦意岚照常带队出发去打丧尸。   缺了个康沐雨,于队伍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今天又是收获满满的一天,天色渐晚,秦意岚领着孩子们带着沉重的战利品回到了据点。   打水清洗,生火做饭,一切都跟以前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天色擦黑时康光辉的邻居又出现在了他们的帐篷前。   “都回来啦,”那汉子先对着秦意岚干笑了一下,然后四处一打量问道:“那什么,康光辉他儿子呢?麻烦你跟那孩子说一声,他爸找他呢,让他赶紧去他爸那边。”   “康沐雨没在我们这儿啊!”   秦意岚没说话,被她留下看家的俩小孩儿倒是先叫了起来:“早上我们院长带队刚出门,他就过来把自己的东西都收拾走了,说他要住到他爸那边儿好方便照顾,这几天就不跟着我们这边儿一起行动了,然后他就再没有过来这儿了。”   “是这样吗?”   那汉子挠了挠头:“我一回来康光辉就求我来这儿帮他叫他儿子,说是他儿子早上跟着你们一起出去打丧尸了,这天黑透了也没见回去,他都饿得受不了了。”   得!两下里消息一验证就有了结论,康光辉跑了!   康光辉确实跑了。   原先他觉得他妈不亲他,不爱他了,他伤了心,在秦意岚去兰城的时候选择跟着亲爹生活,后来他发现秦意岚不是他妈妈闫静,发倒是又不伤心了。   本来么,又不是他亲妈,人家不爱他才是正常的,但是康光辉两次抛下他这事儿,康沐雨实打实的接受不了。   康光辉可是他亲爹,这么对他,显见眼里根本没有他的死活,他恨康光辉还来不及,怎么肯去照顾他?   况且那军医也说了,因为没有条件做专业的检查,他只是凭借经验给康光辉包扎固定了一下,这种情况,有极大可能骨头对不齐,会留下后遗症,以后骨头长好了人会变瘸子也不一定。   兰城聚居区有医院,昨晚上康光辉一直在叨叨,让康沐雨赶紧带他到聚居区的医院里看伤。   康沐雨被他催得一个头两个大。   兰城聚居区是个连居住都要交税的地方,更别提医院了,康沐雨自己身无分文,他哪儿有什么信用币给康光辉看病?   “你去借!去求闫静!”康光辉朝着他大声喊叫:“闫静傍上了靠山,她还缺几个信用币吗?”   秦意岚缺不缺信用币康沐雨不知道,可他见过秦意岚是怎么对待哀哀恳求她的康光辉的,那份无动于衷的样子康沐雨看得清清楚楚。   他要是开口跟秦意岚借信用币去给康光辉治伤,秦意岚必然不肯给,再说了他凭什么去借呢?   那个女人又不是他亲妈,他跟康光辉的关系也不复从前,他凭什么为了这个两度放弃自己的父亲去恳求占了他妈妈身体的那个夺舍者?   这两个人他一个都不想见到好吗?   康沐雨觉得铜城据点不能呆了,他要是继续留在这儿,康光辉就是他摆脱不掉的大麻烦。   而且他怕秦意岚哪天看出来自己知道她是个 “夺舍者”的时候会杀他灭口,所以他也不想一直生活在秦意岚身边。   于是他一大早就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求了一个回兰城聚居区的队伍搭了人家的顺风车去了聚居区。   到了聚居区他都没敢停留,直接改名换姓又谎报了年龄后在聚居区的任务大厅接了去阿镇种菜的活儿,当天就跟着管委会派出的车去了阿镇。   到了阿镇康沐雨才松了一口气,这下子,不管是秦意岚还是康光辉,想要找到他可没那么容易了,至于没了他的照顾康光辉是死是活,康沐雨非但不在乎反倒还有几分隐隐的快意。   这是他对几个月前康光辉试图把他一个人丢在伊县的报复,当初康光辉想要跟着那几个军人直接走人时,也没管他一个人在伊县能不能活下去。   康沐雨跑了,康光辉比死了亲爹还难受。   他大喊大叫,爬到秦意岚的帐篷前痛哭流涕,说自己离不开儿子,离不开老婆,求着秦意岚去找康沐雨。   康光辉在闫静断了一臂的时候抛弃了妻子,在康沐雨生病之后他又抛弃了儿子,现在他残了伤了,轮到儿子抛弃他了。   想来此时他应该很能体会闫静当初的心情了,对于这种人,秦意岚一丝一毫的同情都欠奉,她嫌康光辉吵闹的心烦,直接带队回了聚居区。   孤儿院小分队里的这些孩子被她带出去快两个月了,长时间高强度的战斗容易引起身体和心理的双重不适,也到了让孩子们歇一歇的时候了。   且这一趟行动她也看中了几个好苗子,要收徒弟,一个正式点的拜师仪式总是要有的。   既然要拜师,秦意岚就顺便把门派确定了下来,门派的核心功法是只有正式弟子才可以修炼的那套《回生决》,秦意岚懒省事,直接给门派起名叫“回生门”。   卫航的功夫练了小半年了,有了《回生决》的加持,他的身手已经相当不凡了,开碑裂石还达不到,徒手捏碎一块砖毫无压力。   有他这个珠玉在前,再加上少年心里的武侠梦,孤儿院里的孩子们都跟打了鸡血一样,把加入回生门视作最终目标。   不管大的小的,每日里跟着卫航练武,跟着秦意岚安排的老师学习文化知识,个个都乖得不得了,勤奋的不得了,只盼着秦意岚哪天能看上他们,把他们也收作入门弟子。   秦意岚的回生门从孤儿院开始,渐渐辐射,渗透了整个兰城聚居区。   经过秦意岚考察认同的就收做入门弟子,可以修习大幅度提高身体素质的《回生决》,其余学了那些棍法,刀法等武技的,就自称是回生门的外门弟子。   弟子越收越多,武技也越练越强,当开碑裂石飞檐走壁不再是传说时,兰城聚居区的人们在跟丧尸的博弈中终于开始占据上风的角色。   兰城聚居区通了电,通了水,医院可以二十四小时接待病患,有私人营业的商场和餐厅,还有人开起了书店,在灾变后的末日挣扎求生了几年的人们,终于能过上轻松点儿的日子了。   兰城复苏后先是打通了空中通道,坐飞机可抵达京城聚居区,南方聚居区,川中聚居区。   一条航线把几个聚居区联系了起来,幸存者们不用困守孤岛,回生门和回生门的武技也顺着航线扩散开了。   虽然陆地上的道路暂时还未打通,消灭丧尸的行动仍然任重而道远,可这些跟秦意岚都没什么关系了,“神龙”老板第一次在她还没寿终正寝的时候在现在了她面前。   “神龙”一出场就把秦意岚吓了一大跳,ta竟然是完整无缺的人形!   身材欣长,高冠博带,虽然还散着萤光一副不凝实的模样,可确确实实是完整的。   Ta微抬着下巴矜持地接受了秦意岚的恭喜后地又满意地夸奖秦意岚:“你做得非常不错,这个世界已经接受了我的意志,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做到这种程度,看来你已经摸到诀窍了,不错不错,本神要奖励你,你还想要功法么?”   世界接受了他的意志?什么意思?   秦意岚试探着询问:“神龙先生,功法您上次给的够多了,我暂时没有需要的,不过关于您说的‘诀窍’,我其实很迷惑,我并不知道这次好在哪里,为了以后的世界能更好地完成您的任务,您能不能指点我一下?”   或许是看在秦意岚是个优秀员工的份上,神龙并没有驳回秦意岚的要求,ta略一沉吟袖子一挥,就带着秦意岚回到了那紫色的天幕下。   “告诉你也可以,不过要等到你去过下一个小世界后。”   神龙皱着眉头带着几分不舍:“下个世界就是你替本神去的第七个小世界了,我答应过要在那个世界之后给你全部的锻体诀,如果你拿到锻体诀之后愿意继续为本神办事,本神自然会把一切根由都告诉你,好了,现在你接着去下一个世界吧!”   秦意岚无语,她回到自己的身体里还没有十秒呢,就又被老板给带到了一个黑漆漆的地方。   “你在这个世界的任务简单,不走原身合他父母的老路就可以了。”   神龙把一点萤光放到秦意岚额头:“这是个中千世界,非常危险,你如果翻车,回溯这个世界时间线需要的能量足以把本神抽干,到时候咱们连个都得完玩儿,所以你要加倍小心,保住小命苟到我来找你为止,懂吗?”   秦意岚握着拳头点头表衷心:“放心吧!为了您我也一定会努力的。”   神龙给了秦意岚一个赞赏的眼神,化作点点萤光不见了。   秦意岚抱元守一,凝神静气开始翻看原身的记忆,记忆还没看完,她所在的这一处空间就开始缓缓上升,所幸上升的趋势停止时她也把原主的记忆翻完了。   “现在有请气氛组的Marcel!”   此时一声激情喊麦 伴随着“唰啦”一声响,四周大放光明的同时,把秦意岚蛋疼的表情凝固在了她脸上。   许是她脸上的表情太过古怪,一声嗤笑从前方传进了秦意岚耳朵里:“这就是有辣舞小王子之称的Marcel?怎么长了一张白痴脸?呵!”   那声“呵”里的嘲风之意太过强烈,激情四射的喊麦声立刻变得甜腻又谄媚了起来:“龙爷息怒,灯光太强烈,请您给Marcel五秒钟,他绝对能调整好状态。”   没人搭腔,似乎是默许了,站在秦意岚身侧的细瘦男人转过身来,对着她晃了晃手里的一个小遥控器,压低了嗓音跟她道:“好好儿跳你的舞,要是龙爷不满意,你知道后果。”   秦意岚知道后果。   她现在手无缚鸡之力,自然不敢反抗,只能听话地低头垂首,把自己穿着粉色工装裤的身体摆成了一副极具诱惑力的姿势,做好了舞蹈开场准备。   见她做好了准备,那男人终于满意了,他一个手势落下,音乐随之响起,电子音里夹着着清晰干脆的鼓点,暧昧的男声随着音乐缠绵悱恻地哼唱,秦意岚在鸟笼里随着音乐舞动。   甩头,摆手,抬头,指尖随着音乐抚过嘴唇,下颌,脆弱的喉结,喉结下细细的金属圈。   在扁平的胸前停留一个节拍,继而往下又抚过劲瘦的腰身,再往下到大腿根后摸上来,最后把手摁在了小腹一个极其暧昧的位置上。 第87章 老鼠的儿子不打洞1 救命之恩,以身相……   高高的小舞台上放着个贵金属打造的鸟笼, 鸟笼顶端和底部嵌宝镶钻,珠宝和贵金属特有的宝光在灯下熠熠生辉。   华丽到极致的鸟笼没能夺走笼子里的辣舞小王子Marcel一分一毫的光彩。   他是造物主的杰作,是天然的艺术品, 比起人工制作的华丽富贵, 他无暇的容貌和比例完美的身材更加夺人眼球。   粉色工装裤和大孔眼的黑色宽松毛衣把他裸露在外冷瓷般的皮肤衬托得越发白皙细腻, 毛衣宽大的领口在剧烈的舞蹈动作下松松挂在肩膀, 露出圆润的肩头、两道平直的锁骨和大片瓷白的皮肤。   几束强烈的灯光从不同角度打在鸟笼上, 辣舞小王子Marcel,不,现在是秦意岚了, 在笼子里卖力地舞动。   原主天天练舞,这些舞蹈动作已经在他身体上形成了肌肉记忆, 大片的小肌群随着秦意岚的动作起伏跳跃,一支舞被她跳的活色生香。   鼓点密集又激烈,秦意岚跟着鼓点的节奏快速而有力地抖动胯部,笼子外几个女舞者扭动着身体应和她,舞台上的气氛性|感到张牙舞爪。   挑|逗暧昧的舞蹈,缠绵悱恻的哼唱, 气氛确实嗨起来了, 观众席里的男男女女纷纷爬到台上跟着他们一起跳,顺便围着舞者们耍流氓。   一个健硕的中年女人抓住正攀附在笼子栏杆上扭动的女舞者随手一扔,那女舞者就跟炮弹一般飞了出去,重重砸到了对面的墙上又滑了下来,瘫在地上不会动了。   健硕女人都没有回头去看上一眼,她咧着嘴色眯眯地扒在笼子上对着秦意岚勾手指:“宝贝儿~,过来~!”   秦意岚借着舞蹈动作往她身边滑了两步,她大概是嫌弃秦意岚动作太慢, 伸手一掰就把重金打造的鸟笼给掰得变了形,露出了个一人多宽的豁口来。   她侧着身子钻进了笼子里,抱住秦意岚就开始上下其手,秦意岚极度不适,简直想暴起打人。   想,也只是想想而已,别说她刚穿过来,原主的身体没有经过任何训练,使不出她的武技,就算能使出武技,打不打得过这女人也不一定,就算能打过,她也不敢动手。   她脖子上的那个金属环可不只是装饰而已。   金属环紧贴着脖子,环内有三支作用不同的针剂还有一圈延展金属制成的环形刀刃,只要在小小的遥控器上轻轻一按,她有什么下场全看操作遥控器的人什么心情。   让她倒,她就站不住,让她死,她就活不了,让她浪,她就端庄不起来。   秦意岚毫无反抗之力,只能顶着辣舞小王子Marcel的身体任由那女人轻薄。   “宝贝儿~,你可真甜!”   那女人把秦意岚抱在怀里,脸埋在她脖颈里乱拱,一边儿拱一边儿搓她的背,揉她的屁股。   秦意岚实在不能忍,借着舞蹈动作跟条泥鳅一样从健硕女人胳膊底下滑了出去,那女人脸色立马就不对了,秦意岚怕她暴起发难,只能不错眼珠地看着她,嘴角微微扬起,眉梢轻挑,右眼慢慢一眨,一个魅力十足的电眼就送了过去。   健硕女人被这个电力十足的媚眼征服了,乐得跟猪八戒吃了人参果一样喜笑颜开,朝着秦意岚就追了过去。   秦意岚一边放电一边儿后退,从健硕女人扯开的缺口钻出了笼子,回身,把手指举到嘴唇上印了一下,对着健硕女人轻轻一吹……   那女人被她挑逗得急不可耐,跟个坦克一样追着她撞到了笼子的缺口上,把笼子装得一阵晃动,秦意岚趁着健硕女人跟笼子口较劲儿的功夫,转身迈开长腿就开始助跑。   一、二、三!   临空飞跃,秦意岚把自己从舞台上摔进了观众席那一堆沙发里,摔到了龙爷身边儿。   龙镇是重江城等级最高的双元素系异能者,整个重江城,敢得罪他的人还没有生出来,说他是重江第一人也不为过。   因此哪怕他才刚满三十岁,却仍被人尊为了“爷”字辈儿,就算坐在昏暗的观众席里,也是全场瞩目的焦点。   秦意岚这一跃实在出人预料,台上台下顿时口哨跟跺脚声四起,气氛嗨到了顶点。   “宝贝儿~”健硕女人在众人的鼓噪声中喊了一嗓子径直跳下舞台,朝着秦意岚冲了过来。   秦意岚立刻跟条无骨的蛇一样,赶在健硕女人抓住她之前,把自己紧紧地攀到了龙镇身上。   “想跟我?”龙镇没拒绝这送上门的艳福,轻轻一笑伸手就揽住了秦意岚的腰。   秦意岚冲他眨巴自己的卡姿兰大眼睛,请他看自己的眼神。   “我收回先前的话,小模样儿还挺招人。”   龙镇说着话放下了手中的酒杯 ,捏着秦意岚的下巴仔细打量她,许是看得满意了,他微微垂首,在健硕女人又羡又妒又着急的眼神中,在秦意岚唇上轻触了一下。   这一触即分,连个吻都算不上的动作好像一个信号,健硕女人带着满脸的不甘重重地坐到了对面的沙发上,把沙发上一个黑瘦的老头震得弹了弹。   立在沙发边儿上喊麦男已经喜形于色了,他递给秦意岚一杯酒,给了她一个赞赏的眼神:“还不赶紧敬龙爷一杯。”   秦意岚端起酒杯看着龙镇,龙镇倒是肯给面子,端着自己的杯子跟她碰了一下,然后轻轻抿了一口。   秦意岚不能只抿一口。   普通人在异能者面前是没有地位的,更何况对面的是重江城的老大龙镇,她一抬头,把一整杯酒全倒进了嘴里。   酒一入喉,就如一条火线般从嘴里顺着喉咙烧到了胃里,然后又往上烧到了脑袋里,把脑仁给秦意岚都烧没了。   “哈哈哈哈……”秦意岚不受控制地傻笑起来,没骨头一样左摇右摆,酒杯也拿不住了,掉在了她腿上。   龙爷挑了挑眉,从秦意岚腿上把酒杯拿到自己鼻尖闻了一下,然后抬眼看着喊麦男。   “精神系异能者专用酒,”喊麦男立刻弯腰凑到龙爷身边,挂着一脸谄媚地笑,“Marcel现在,非常的软,各种意义上的,您今晚可以纵情享用。”   喊麦男的话没能讨好龙镇,他不高兴了,皱着眉头看喊麦男: “那跟上一块儿猪肉有什么区别?”   确实没区别,秦意岚现在已经是一块儿死猪肉了,她眼神迷离神志恍惚,攀在龙镇身上咯咯傻笑,笑得口水滴滴答答流了一下巴。   喊麦男懊恼至极,暗骂自己多事,Marcel已经吸引了龙爷的注意,他只要顺其自然就好,为什么非要多事地给那小子一杯酒。   能让精神系异能者喝醉的酒,普通人喝了就会神志不清肌肉松弛,任人摆布,现在龙爷不悦,不一定会带走这小子,旁边儿的匡正丽还等着捡便宜呢!   喊麦男偷眼瞄了对面色眯眯盯着Marcel的健硕女人一眼,心里直叫苦。   这匡正丽白瞎了名字里的那个正字,从人品到脾性没一处能提得起来的, Marcel落到她手里,不被玩儿残也得去掉半条命,这还罢了,最糟糕的是匡正丽很有可能不会出钱。   今儿晚上说不得会赔了夫人又折兵,喊麦男懊恼极了,喊来侍应生去拿解酒药过来赶紧给秦意岚灌进去,只盼着她能在这个场子结束前稍微醒醒酒。   龙镇虽不悦,倒也没推开秦意岚,也没站起来走人,他放松地靠在沙发上,端着酒杯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对面的黑瘦老头聊着天。   秦意岚挂在龙镇身上,抱着他的胳膊咯咯咯地傻笑,口水流出来全蹭在了龙镇衣服上。   匡正丽耳朵听着龙镇跟黑瘦老头聊天,眼睛虎视眈眈盯着秦意岚,看着秦意岚嘴角流出了口水,她不怀好意地大声道:“呀,宝贝儿,你怎么流口水了?”   匡正丽喊这一嗓子就为了让龙镇恶心这块儿小鲜肉,她好接盘。   在重江城,龙镇要是公认的异能者第一人,那匡正丽就是第二人了。   身怀元素金和力量强化双系异能的匡正丽战斗力绝不算低,但偏偏被龙镇的风雷双系异能克制,匡正丽不怕重江城的任何人,唯独在龙镇面前不敢放肆。   这要是把龙镇换成别的随便什么人,她早动手抢人了,偏偏对面是龙镇,她不敢动手只能使这不入流的小招数,盼着龙镇能厌烦了Marcel,主动推开他,她也好捡个漏。   龙镇低头扫了咧嘴傻笑的秦意岚一眼,抽了张纸巾糊到了她嘴上,转过头去若无其事地继续跟那老头聊天。   匡正丽目的落空,泄气地倒回了沙发上。   许是肌肉太发达了就会影响脑子,匡正丽战斗力虽然一流,却实在算不上是个有脑子的人,她这么些年没被人坑死还能稳坐重江城第二把交椅,全赖旁边儿那个干瘦的老头匡有为。   匡有为是匡正丽的义父,他一直不赞成匡正丽玩小鲜肉的行为。长得再好看也是普通人,跟他们上床除了片刻的身体欢愉又有什么用?   不如正经找一个异能者交往,两个人能强强联手互相扶持,生下来的孩子是异能者的几率还能高出最少百分之五十去,不比摆弄那些小鲜肉强?   匡有为不帮她,匡正丽怕得罪龙镇也不敢开口直言讨要,看着活色生香的Marcel又实在眼馋的不行,只急得抓耳挠腮坐立不安。   匡正丽的急切龙镇全没看在眼里,他闲适自在地品着酒聊着天,直到一个男性异能者压住一个女舞者开始在舞台的笼子里表演真人肉搏,他才厌恶地皱了皱眉,站起来带着秦意岚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喊麦男弯着腰一路恭送龙镇到门口,来接龙镇的手下递给了他一个手提箱,喊麦男感激涕零地接过箱子,把一个小小的遥控器奉给了龙镇。   龙镇没接,他皱眉看了那遥控器一眼,不耐烦地道:“把项圈取了。”   “啊?哦,好,好的。”喊麦男呆了一下,继而又一想凭龙镇的手段还能控制不住一个又软又嫩的Marcel?他低三下四地应着好,操作遥控器把那个要命的项圈给秦意岚取掉了。   项圈脱落哗啦一声掉在了地上,龙镇轻轻笑了起来,他对着瘫软得四肢不受控制,站都站不稳的的秦意岚道:“装什么装?这下酒该醒了吧?”   秦意岚睁开了眼睛站直了身体。   松一样挺拔,鹤一样清隽,她轻轻露齿一笑,仿似璀璨的星河落下了人间,周围的人、物,在她面前全都黯然失色,所有人的眼里都只能装得下这个黑衫粉裤的少年了。   “多谢龙爷大恩,”秦意岚笑着冲龙镇拱了拱手:“现在我身无长物,且容以后……”   没等她把话说完,一道凌厉的环形风壁就把她困在了中间,龙镇哈哈大笑:“等什么以后,救命之恩,难道不该以身相许吗?” 第88章 老鼠的儿子不打洞2 不堪出身   秦意岚当然不会冒着菊花被爆的风险留下来对龙镇“以身相许”, 她运转锻魂决,用精神力密密匝匝地把自己裹紧跟龙镇的风壁相撞。   周围立刻响起了空气摩擦的尖啸声,绕着秦意岚疾速旋转的风壁开始变形减速, 有效!   秦意岚心头大定。   她对着龙镇歉然一笑:“恐怕要让龙爷失望了, 我不好此道, 若为报恩勉强雌伏, 恐会败坏了您的兴致, 龙爷大恩我日后必报,今夜先就此别过。”   拿精神力流把自己左三圈又三圈狠狠地裹成一个密不透风大球的秦意岚撒腿就跑,龙镇的属下抬腿要追, 龙镇手一扬:“回来!”   属下不解地看着龙镇:“就让那小子这样走了?您可是花了一大笔钱的。”   龙镇脸色一黑:“此人精神力深不可测,我都留不下他, 就算追上了又能怎样?跟他以命相搏吗?”   为了一点钱,那倒很没必要,赢了不能一击必杀,肯定会结下死仇,输了那就更难看了,重江第一人不要面子的吗?   属下不动了, 龙镇摸着下巴看向早就被吓呆在一旁的喊麦男:“那小子你们从哪儿弄来的?”   “买, 买来的。”喊麦男回过神来,握紧了手里沉重的手提箱,生怕龙镇因为人跑了把钱再要回去。   “买来的?”龙镇瞄了眼地上的项圈一眼,不可思议地挑起了眉,“买个精神系异能者跳艳舞?是他傻了还是你命好?”   龙镇这话事出有因,这加装了几种药剂的项圈对付一般人那是足够用了,想要对付异能者还欠些火候。   尤其精神系异能者的攻击手段最是诡秘莫测难以提防。   发出精神力流冲击敌人识海,把人变成白痴或者直接爆掉脑壳算是粗暴的, 还有的精神系异能者擅于精细操纵,能悄无声息间控制敌人的神智,把人变成自己的傀儡,还能让人陷入幻境自残的。   而这项圈别说对付精神系异能者,就是对付一般的元素系异能者也起不了多少作用,这些注射药剂的针头都不可能突破异能者体表的防御。   能控制异能者的,只能是特殊材质制成,能抑制异能者异能运转的特殊项圈,而不是这种普普通通的金属圈。   喊麦男也后怕的全身发凉。   Marcel被他买回来半年多了,虽然他因为想要靠Marcel挣钱没有虐待过他,可日常对待他也绝对算不上尊重。   而异能者向来视普通人如猪狗,想打就打,想杀就杀,重江第一人的龙爷都留不下Marcel,可以想见那小子的异能等级必然不低,这半年多,自己居然没被他弄死,属实算是奇迹。   “一个高等级的精神系异能者,躲在春楼里跳艳舞,”龙镇的手下觉得这事儿实在让人费解,他揣测,“那人想干嘛?难道是为了刺杀您?”   龙镇摇头:“不,虽然我防备了,但他要对我下手,也未必找不到机会,我感觉他对我没有恶意。”   异能者的感知都是非常敏锐的,等级越高感知越准确。   龙镇跟那少年相处了一晚上,没有感受到一丝一毫的恶意,就连他让少年留下“以身相许”时也是如此,可见那少年并不是冲自己来的,反倒是那少年面对匡正丽时有压抑不住的嫌恶。   原先龙镇还以为是那少年嫌弃匡正丽的急色,现在看来,却未必是这个原因。   “重江城第二人想来很快就要换人坐了,”龙镇看着秦意岚离开的方向轻笑着摇了摇头,摇完了脸色又是一僵, “干!他不会来挑战我吧?”   撒丫子跑路的秦意岚倒是不知道龙镇已经在担忧自己地位不保了,脱离了龙镇后她按着原主的记忆直接奔向了一处大宅院,用精神力裹住自己,悄无声息躲在了大门不远处的暗影里。   平复了一下心情,秦意岚又运转了一遍锻魂决。   她是真没想到,灵魂之力就是这个世界的精神力。   秦意岚自打在第一个世界当狗时,神龙就给了她锻魂决,因为锻魂决直接作用于她自己的灵魂,所以不管进入哪个世界,秦意岚都一直在孜孜不倦地修习这个功法,经过这么多个世界的积累,她的灵魂之力自然非常强悍。   或许因为以前她去的世界都是低武世界,灵魂之力不能外放的原因,这锻魂决除了让她耳聪目明,心智更坚韧,脑子更聪明之外,秦意岚并没有觉察到它还有别的好处,但就在她喝下那一杯精神系异能者专用酒之后,这个世界就大不同了。   那杯专用酒能麻痹精神系异能者的精神力,酒一下肚,锻魂决就开始自动运转,秦意岚当时就察觉到她的灵魂之力竟然可以外放,这对她来说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体验。   她意识到,锻魂决锻炼的灵魂之力,或许就是神龙给她的功法里提到的神识,也就是这个世界里的精神力。   她尝试着按照神识的使用功法操控自己的灵魂之力,果然成功了,外放的神识就好像一双有触觉的眼睛,能把周遭一切都反映到她的识海内。   神识刷过离她最近的龙镇时,她感觉到被她紧紧抱住胳膊的龙镇立刻浑身僵硬,迅速地给他自己身上覆了一层极薄的风壁。   他的警惕和戒备让秦意岚明白,自己的神识对这个重江城第一人有莫大的威胁。   有了这个发现,秦意岚心里就有了底气,在龙镇戳破她在伪装之后,她毫不客气就撒丫子跑路了。   躲在暗影处的秦意岚抓紧时间熟悉神识的攻击技巧,短时间内她来不及修炼原主的身体,可只要灵魂之力能在这个世界使用,她就不虚。   她穿越几个世界,数百年的积累不是白给的,若论灵魂之力的强大,想来这个世界还没人能及得上她,毕竟这个世界的异能者也就是活个一百四五十岁而已。   不过十之一二的神识外放,就把重江城第一人吓得跟受了惊的刺猬一样竖起了满身的刺,那她倾尽全力对付匡正丽,想来应该颇有胜算才是。   在上个世界时她曾系统地整理过神龙给她的那堆功法,哪怕因为世界设定好些都练不成,她也认真地熟悉过,仔细地在识海里推演过。   现在不过是把脑子里那些记忆拿出来实践一番而已,她练的倒很是顺利,不过一两个小时,就已经能收放自如了。   宅子的主人终于回来了,秦意岚趁着大门口处的骚动翻越围墙悄悄潜入了宅子,循着原身记忆中的路径,避开巡逻的恶犬和守卫,摸到了匡有为的住处。   匡有为是重江城老一辈的异能者,一身火系异能不容小觑,匡正丽虽然脑子不太够用,武力值却不算低,再加上这宅子里的大量护卫,秦意岚没有托大到正面去挑战,她准备暗中逐个击破。   这一宅子的人,数匡有为这个老狐狸最警觉,先动匡正丽很有可能会惊动他,万一让他走脱,秦意岚可没地方找他去,还是先解决掉他最保险。   秦意岚选择跟这两个人过不去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匡正丽调戏她,而是匡有为和匡正丽这一对儿义父女,跟原身有血仇。   Marcel 的出身极为不堪,他的母亲陆金宝是个拿牌照的女支女。   Marcel的母亲自小就容貌出众,然而在贫民窟那种地方,美貌不是资本,只会成为祸端。在陆金宝只有十二岁的时候,她就被邻居给强女干了,从此之后她就一脚迈进了地狱里。   在强权的世界里,法律从来都不是为穷人服务的,尤其是贫民窟里的穷人,那不过是一堆躲在城市肮脏角落里的蛆虫而已,重江城的警察从来不会踏足贫民窟。   一个贫民窟女孩的被强|暴案,远不如替强权者找一只宠物狗来得重要。   受了侮辱的陆金宝既没有能力保护自己,也没有能力逃离贫民窟,强|暴她的人得意洋洋,把陆金宝当成了他的禁脔。   求助无门的陆金宝不堪忍受,干脆破罐子破摔,去警察局领了执业的牌照,住进了红楼,做起了专职女支女。   女支女是要交重税的,领了牌照的陆金宝成了纳税人,虽然她还是社会底层最低贱的那层泥,可法律开始保护她了——遭受强|暴后她可以报案,警察会帮她追索嫖资。   虽然追回的嫖资最后不一定能到她手里,可没有男人能再毫无代价地欺辱她了。   雏女支陆金宝原以为这就是她最苦的日子了,可对于一无所有的穷人来说,苦难是永远没有尽头的。   陆金宝不甘心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缩在红楼过一辈子见不得天光的日子,她还想为自己博一把。   于是自打进了红楼开始,她就跟着里面的花艺师傅认真学手艺,挣到的嫖资从来不乱花,只盼着哪天攒够了钱能离开红楼,离开贫民窟去外面开上一家花店,过一过阳光下堂堂正正的日子。   可想要攒到足够开店的钱实在太难了,一笔嫖资,三分之一要交税,三分之一要交给红楼,剩下的三分之一才是她自己的。   在红楼里捱了十年之后,二十二岁那年陆金宝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梦想,攒够了开花店的钱。   陆金宝摆了洗手宴,离开了红楼,住进了自己的花店里。   花店开业的当天,就有一位夫人请她上门为自己儿子的满月宴会布置鲜花,这是一笔大生意,陆金宝打叠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去应对。   刚到现场,她就被正中间一家三口的合照镇得呆住了,夫人和蔼可亲,没有怪她失礼,温声细语地跟她沟通。   陆金宝有感于夫人待她的那份和善,更加尽心尽力,废寝忘食地忙碌了两天,终于按照夫人的要求布置好了宴会现场的鲜花,夫人表示很满意,给了她丰厚的报酬。   这是陆金宝第一次不靠身体挣钱。   过正常人的生活,靠自己的手艺吃饭。   陆金宝用了十年时间,终于从下水道里爬出来站到了阳光下,她觉得自己实现了梦想,激动得泪流满面。   然而一群从天而降的警察打碎了她的梦,又把她推进了臭气熏天的阴沟里。 第89章 老鼠的儿子不打洞3 龙生龙凤生凤……   一拥而上的警察擒住了手无缚鸡之力的陆金宝, 在她随身的工具包里搜出了一条被毁坏了的宝石项链。   简直晴天霹雳!   陆金宝从未见过这条项链,她也不知道这条项链怎么就跑进了她的工具包里,她大声嚷嚷:“我没有见过它, 这不是我拿的, 肯定是别人误装了。”   抓捕她的警察狠狠抽了她一耳光:“嘴硬!这样的好东西, 要不是你偷的, 哪个不长眼的会把它误装到你那又破又旧的工具包里去?”   警察的话有道理。   这宝石项链虽然被破坏了, 可它璀璨又夺目的光彩一眼就能看出身价不凡,这么醒目的东西,看到它的人只要不是瞎子, 就绝无可能发现不了,它怎么会被误装进自己那又丑又简陋的工具包里呢?   宴会现场的那张合照, 那张眼熟的男人脸,电光火石间陆金宝想明白了,这不是误会,这是一场明目张胆的栽赃陷害,这是纯粹的报复!   她愤怒地大吼:“这是栽赃!这是报复,那个女人她陷害我!”   警察反手又是一耳光, 打掉了陆金宝两颗牙:“好叫你知道, 那位夫人姓匡,她的父亲是重江城排名第一的异能者匡有为,人家自己也是异能者,是天上的云,你是个女支女,阴沟里的老鼠,陷害你?报复你?你哪点儿值当人家动手?”   陆金宝也觉得不值当。   她是红楼里开门迎客的女支女,男人拿着钱就能找她寻欢, 她既不跟客人谈感情,也不找客人讨要嫖资之外的钱财,她拿了牌照正常做生意,匡夫人不去找嫖女支的老公麻烦,反倒费心思报复她这个毫不知情的女支女,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这是强权者的道理。   价值连城的宝石项链被破坏了,陆金宝攒了十年的嫖资换来的花店还不够赔偿项链的零头,匡夫人心地善良,不忍陆金宝年纪轻轻就在监狱里蹲到死,跟警局打了招呼,她可以接受分期付款,允陆金宝重操旧业挣钱还债。   就这样,陆金宝又进了红楼,又钻进了臭水沟。   从那天开始,陆金宝挣到的嫖资有了新的分配方案,三分之一交税,三分之一归红楼,剩下的三分之一归匡夫人。   陆金宝一天接一百个客人也还不完匡夫人的账,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心存死志的陆金宝跳楼轻生了。   许是老天爷觉得陆金宝这辈子的苦头没吃完,不想让她死,跳楼轻生的陆金宝被一个过路的异能者给救下来了。   年轻的异能者满身正义,救下了处境凄惨的貌美女子,老套的英雄救美,展开了老套的爱情故事,英雄爱上了女子,女子身无长物只能以身相许。   陆金宝背负的巨额债务在英雄眼里不算什么,身为异能者,他多得是来钱的渠道,英雄拿出自己的积蓄又借了一笔钱,替陆金宝还清了债务,把陆金宝接出了红楼,接回了自己家。   虽然不是靠自己,可好歹还是活在了阳光下,怀着一颗感恩的心,陆金宝认真照顾英雄的母亲,仔细打理他们的小家,日子过得也算安逸。   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   为了还账,英雄开始频繁地跟人组队去荒野狩猎异兽,没过几天,他就死在了荒野里,连尸体都没能捞回来。   英雄的老母亲在悲痛之下哭伤了身体,哭瞎了眼睛,债主也纷纷登门要账。   英雄举债是为了替陆金宝还账,现在他死了,这账陆金宝不能不认,他的老母亲她也不能不奉养,陆金宝除了一身皮肉一无所有,她第三次进了红楼。   陆金宝进红楼的当天,和英雄一起去狩猎的队友点了她的牌子。   在把陆金宝翻来覆去摆弄一晚上折腾掉她半条命之后,那人满是恶意地跟陆金宝道:“告诉你个秘密,也好叫你做个明白人,你那短命的老公是我害死的,不过你要恨也别恨我,只怪你得罪了匡夫人,匡有为是重江城异能者第一人,他给我打了招呼要你老公的命,我可不敢不从,你要恨,就恨他们俩去吧。”   陆金宝能拿重江城异能者第一人怎么办呢?她也只能在心里暗自恨上一恨而已。   从那天起,陆金宝的心里眼里再也没有一丝一缕的阳光了,她彻彻底底地变成了个阴沟里的老鼠。   花言巧语哄骗嫖客,无所不用其极地跟嫖客索要礼物钱财,偷窃嫖客的贵重物品,跟楼里的姑娘争风吃醋,抽烟喝酒烂赌,倚在窗上磕着瓜子调戏大街上经过的男人,嫖客答应给的嫖资敢少出一分,她都能光着身子追到大街上,生生把自己活成了最滥的样子。   三年后陆金宝送走了英雄瞎眼的老娘,她没有去吊销牌照,五年后还清了欠款,她也没有吊销牌照,七年后重江城异能者第一人换了人,她依然没有吊销牌照,八年后在花楼里生下了Marcel,她还不去吊销牌照。   小小的Marcel被别的孩子欺辱打骂找她哭诉时,她一弹烟灰:“我本来就是千人骑万人压的□□,掏钱就能日的货,别人哪里骂得不对?你有什么可哭的?”   Marcel看到别的孩子背着书包去上学,也想去,她嘴一撇:“算了吧,女支女的儿子长大了不是拉皮条就是进春楼,上学对你来说有屁用,有这闲工夫你不如跟我学学怎么从嫖客兜里掏钱。”   Marcel十六岁时总梦见自己在一片冰原上跋涉,他觉得自己应该身具异能,想要找个地方去测一测自己的异能天赋,她唾了他一脸瓜子皮:“发什么春秋大梦呢?你爹就是个卖屁|股的兔爷,拿着自己的卖身钱来找女支女就是想试试前面那根东西进洞的滋味儿,俩卖春的还能生出异能者了?”   Marcel很不服气,陆金宝嘲讽他:“你以为你爹是匡有为啊,随便一颗种就是异能者?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你爹妈都是卖春的,你长大注定了也只能是个卖春的,不然老天爷干嘛让你捡着我们俩的优点长呢?还不是为了以后卖着方便。”   Marcel不甘心长大了去卖春,小小年纪就出去打工挣钱,可他一没学问二没技术年龄又小,能做的工作实在有限,再加上他的长相尤其出众,在餐馆端个盘子都会被人占便宜。   吃了亏回到家里,陆金宝就要说风凉话:“跑出去瞎折腾,小心被人白上还拿不到一分钱,何苦来着,不如老老实实呆在楼子里,卖一次挣一份嫖资。”   Marcel不想去卖,可他十七岁那年陆金宝倒下了,她走到了女支女的终点站,一身脏病,她的牌照被吊销了,烂臭而死这个注定的结局在等着她。   哪怕这个女人对着他从来没说过一句好听话,哪怕这个女人不给他钱去上学,也不给他钱去测异能,Marcel也不忍心看着她烂死。   他听过夜里她痛苦而压抑的啜泣,他记得自己生病时她抚过自己脸庞时掌心的温度,她给的爱虽然又少又畸形,却是Marcel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得到的温暖。   Marcel把自己卖了,换来一大笔钱请了一位木系异能者出手治好了陆金宝的病。   陆金宝醒来后笑得癫狂:“我卖身养你,你卖身救我,我们母子算是脱不开这个坑了,也是,本来就是两只阴沟里的臭老鼠,还想往哪儿爬?”   Marcel在春楼接受了半年多的培训,为了把他卖个好价钱,春楼给他打造了辣舞小王子的名头。   如果秦意岚没穿来,今天晚上带走Marcel的就是匡正丽。   Marcel是匡正丽弄到手的最漂亮的尤物,她身为金系和力量强化系异能者,体力本就强悍异常,再加上她身经百战,小处男Marcel怎么可能满足得了她。   得不到满足的匡正丽给Marcel用了药,可怜的Marcel跟个发了情的小狗一样在匡正丽身上癫狂了一晚上,药效退了后他前面的功能彻底废掉了。   罪魁祸首匡正丽不过遗憾了一声这小子居然如此不中用就彻底丢开手不管了。   Marcel被关在了匡家的大宅里,偶然间他认识了一个叫卫益丰的人,那人对Marcel一见倾心,爱他,怜他,护他,悄悄给他测潜力,偷偷教他练异能。   Marcel是个可怜孩子,他从小就没见过多少光,没有得到过什么爱,猛然间出现了一个待他这么好的人,Marcel把持不住了。   于他来说,卫益丰就是冬天里照在他身上的一束阳光,是黑暗里他眼前的那一捧火苗,是他的救赎和温暖,是他的心遗失的所在,Marcel不可自拔地爱上了卫益丰。   Marcel的爱纯粹又浓烈,俊美非凡的少年把一颗真心捧在手心里奉到眼前,谁能拒绝?卫益丰反正是舍不得拒绝,他跟Marcel互订了终身。   Marcel想永远跟卫益丰在一起,他自残弄伤了自己的脸,给匡正丽展示了自己的异能,又发誓永远效忠于她,才得到了从匡家脱身而出的机会。   从匡家出来后Marcel带着卫益丰去见陆金宝。   一见卫益丰,陆金宝就露出了古怪的笑容,等卫益丰和Marcel在她面前互诉衷肠,恳请她的祝福时,陆金宝跟卫益丰和Marcel讲了她这一生的悲喜。   故事讲完,陆金宝癫狂地大笑,直把那俩人笑得毛骨悚然她才停下狂笑擦拭自己笑出来的眼泪:“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们?陷害我的那位夫人姓匡啊?”   Marcel和卫益丰惊疑不定地面面相觑。   陆金宝又笑不可抑地道:“那位匡夫人的丈夫姓卫,卫益丰,自打你满月那天我就盯着你们家啦,你儿子都三岁了你跑来跟Marcel互订终身,你妻子知道吗?你母亲匡夫人知道吗?” 第90章 老鼠的儿子不打洞4 跟我一起死   Marcel万万没有想到, 被他视作信仰和救赎的爱人居然这么不堪,知道了真相的Marcel,感觉自己的世界都要坍塌了。   如果只是仇人之子也就罢了, 只怪自己运气不好造化弄人, 可卫益丰他竟然已经结婚, 是别人的丈夫!   他是别人的丈夫, 已经有了要相守一生的人, 那他和自己之间那些耳鬓厮磨算什么?不离不弃的约定算什么?同生共死的誓言又算什么?   “为什么?”Marcel肝肠寸断,痛苦得难以承受,他佝偻着身体, 如一根被暴力摧折的竹。   “为什么?”捂住痛疼难忍的心脏,Marcel含着眼泪询问卫益丰:“为什么要骗我?”   “Marcel!”卫益丰试图安抚他, “你听我解释,我妻子,她只是家里给我安排的结婚对象,我根本就不爱她,我和她之间一点感情都没有,你信我, 我爱的是你!我这辈子只爱你, 你一定要相信我!”   陆金宝哈哈大笑,笑得眼泪又流了出来:“Marcel,这话你听着熟不熟?”   熟,怎么会不熟呢?成了家的寻芳客哄女支女高兴时最爱说的就是这种话,出来寻欢,还要扯个道貌岸然的借口做遮羞布。   Marcel的心更痛了,自己把一颗真心从胸腔里掏出来虔诚地奉上,换来的不过是寻芳客对女支子的敷衍而已。   母亲的仇恨, 恋人的欺骗,失去的尊严,这一切都让Marcel难以承受,乌云遮蔽了他的天空,他黑暗的人生里唯一的那簇火苗也熄灭了。   Marcel心如死灰,他朝着卫益丰伸出双手,眼里闪着绝望的泪光:“抱抱我吧,我冷得很。”   无望的眼神,红透的眼圈,颤抖的嘴唇,脸上还渗着血的伤口没能折损他丝毫光彩,反倒还给他更添了一层孤绝清凄的美艳,现在的Marcel脆弱的仿佛只要被人一触就会碎成千万片。   没人能拒绝这样的Marcel,卫益丰走上前来,把脆弱的如同琉璃盏一样的少年拥在了怀里。   Marcel垂下头,把眼睛抵在卫益丰的肩膀上,他抱紧了卫益丰,身体轻轻颤抖。   卫益丰能感觉到滚烫的眼泪打湿了他肩头的衣物,一同被热烫的液体打湿的,还有他的前胸和后背。   一根尖锐的冰锥突兀地出现在了Marcel手里,刺穿了卫益丰的心脏,把两个紧紧相拥的人串在了一起。   卫益丰惊恐地瞪大眼,试图挣脱这要命的拥抱,运转自己的异能。   然而一切都晚了。   少年的拥抱紧得几乎要勒断他的肋骨,那根冷而硬的冰锥刺进心脏后冻住了柔嫩的心腔里所有的血液,阻挡了异能运转的路线,他毫无反抗之力,他要死了。   濒死的卫益丰再也站不住了,他软软地往地上滑去,Marcel紧紧抱住他,跟着他跪在了地上。   “你说过要和我同生共死。”   肺部被自己的冰锥捅穿的Marcel压抑不住地轻咳了两下,鲜红的血液从嘴角溢了出来,他温柔地抚摸卫益丰的脸颊,对着把惊恐定格在脸上的卫益丰露出一个绝美的笑:“我不想再被你欺骗了,我要你现在就兑现这承诺。”   气绝身亡的卫益丰已经做不出任何反应了。   “活着太苦太难了,跟我一起死吧……”   带着微笑的Marcel喃喃低语,把越发沉重的头颅依在了卫益丰僵直的肩上,轻轻合上了双眼。   “我以为你不去练异能就不会被匡家人害死,”陆金宝泪如雨下,“没想到还是躲不过,天上的云,为什么非要跟阴沟里的老鼠过不去呢?”   陆金宝的问题,秦意岚有答案。   云跟老鼠过不去,是因为云有这个能力,当老鼠不是老鼠,是风,是太阳,最起码也是云时,云还能跟他们过不去吗?   今儿她就是吹散匡家这团乌云的狂风,就是穿透这团乌云的太阳,就是融合这团乌云的更浓重的阴云!   秦意岚神识外放,悄无声息地躲过巡逻的守卫和恶犬,摸到了匡有为的卧室里。   匡有为进了门后跟匡正丽在大厅又呆了一会儿,老调重弹教训了她一顿玩弄小鲜肉的问题,匡正丽嗯嗯啊啊地答应着,没等匡有为说尽兴,就找借口溜走了。   看着她迫不及待的背影,匡有为的神情越发阴郁。   这世上从来没有两全的事儿,一饮一啄都自有天定,异能者能力强大,寿命也较之普通人有了成倍的增长,这方面得到了,另一方面必然会失去,异能者的生育能力远不如普通人。   普通人不出意外能活到七八十岁,几十年间,一对夫妇生三五个孩子是寻常,生七八个孩子不算多,生十几个的也不是没有。   异能者的寿命跟异能等级息息相关,异能等级越高,异能者寿命越长,也就越是难以孕育子嗣。   因为异能等级高,匡有为的求子路特别的艰难,这么多年他没少找女人努力,努力了几十年,十亩地里一棵独苗,就得了一个闺女匡正美。   匡有为对这个好容易得来的闺女是宝贝到了骨子里,只可惜匡正美虽然身负异能潜力却不高。   亲生的孩子不行,他早年跟人争斗又落下了一身暗伤,异能等级早就停滞不前了,父女俩伤的伤,弱的弱,要是不找个强力的帮手,以后岂不是会被人欺上门来?   匡有为正要挑个强力的女婿,匡正美就把对象领回了家,一看那小子的初级水系异能,匡有为就大摇其头。   对上匡正美时,匡有为从来就没有赢过,匡正美得偿所愿,匡有为的盘算落空了。   女婿也靠不上了,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匡有为千挑万选,选中了匡正丽。   匡正丽双系异能潜力不低,且又是孤儿,正适合做个打手,匡有为就大张旗鼓地收养了匡正丽。   为了方便控制住匡正丽好让她为己所用,匡有为费尽心血,教给匡正丽的,都是他想让匡正丽学会的。   为了让匡正丽更亲近自己更听自己的话,从小只要是匡正丽想要的,他想方设法也会满足她,待匡正丽堪比匡正美。   匡正丽长大了,虽然如他所愿长成了个只有肌肉没有脑子的蠢货,却也因他过分的纵容导致她跟匡正美一样极为刚愎自用,并不像他想象中那么好控制。   就比如玩男人生孩子的问题,他说了多少遍,匡正丽却从来不肯听,要不是怕她跟自己离心,匡有为真想动手狠狠地教训她一顿。   只可惜老天不长眼,自己亲闺女跟女婿都指不上,外孙子倒是比他父母能强些,可也强得有限,别说跟龙镇比了,就是比之匡正丽也差了老远的一截,若非如此,他何苦要倚重又蠢又犟的匡正丽呢?   匡有为一路沉着脸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   或许是想到这些太过影响心情,也或许是在自己戒备森严的家里导致匡有为放松了警惕,他丝毫没有注意到躲在角落里隐匿气息等着他的秦意岚。   进屋后他先脱掉外套扔在椅子上,然后坐到床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没等他这一口气叹完,秦意岚发动了全力一击。   她没弄什么控制迷惑之类的花招,用了最直接的攻击手段,外放的神识如奔腾的洪流一般直冲匡有为的识海。   攻击到了识海,匡有为方才察觉,他慌忙抵抗,可惜此时已经晚了,他那点精神力比起秦意岚浩大的神识来说简直如同螳臂挡车,不过转瞬间,他就七窍流血软倒在了床上。   秦意岚生怕打蛇不死反受其害,操控神识直接把匡有为的脑仁给搅成了一团豆腐渣,从匡有为鼻子耳朵里流出的血都跟混了脓一样,颜色都不对了。   噫~,好恶心。   秦意岚嫌恶地歪了歪嘴角,操控神识掀起床上的被子把匡有为裹在了里头,省得血腥味太浓早早被人发现。   Marcel在匡家大宅里住了近半年,他对所有的路线都很熟悉,秦意岚循着Marcel的记忆找到了匡正丽的住处。   匡正丽正在快活,宽大的床铺上,她跟两个男人滚成了一团。   身为高阶元素金和力量强化双系异能的匡正丽,身体素质远超常人,异常的强悍,相应的,她的欲|望也非常强烈。   她要是找个异能者,说不定还能跟她在床上斗个旗鼓相当,偏这健硕异常的女人还是个究极颜控,只爱身材欣长的俊美男子。   本来异能者里符合匡正丽审美标准的人选就不多,她自己长相普通又有一副比大多数男人还要健硕的身材,脾气秉性也让人不敢恭维,就算她看得上别人,别人也难得能看上她。   匡有为老责备她不正经找异能者,总跟普通男人厮混,匡正丽面上哼哼哈哈不当一回事,心里其实也委屈的很。   她是不想找吗?她是找不到,她能看得上人家,人家可看不上她呢。   这些年她也在异能者里遇到过让她眼前一亮的,可往往只要她一表白心迹,对方就麻溜地拒绝了。   虽然拒绝的借口多种多样都足够委婉,匡正丽心里还是一清二楚,人家看不上她。   被看得上的异能者拒绝,匡正丽虽然不舒服,有时候还会伺机报复,可她却不敢像强迫普通人一样,强迫这些异能者跟她上床。   毕竟在这种负距离的身体接触活动中,哪怕她异能再高,也很难防范的周全,万一对方被她强迫后怀恨在心要谋算她,那就不愁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匡正丽不敢冒这个险,只能找普通人来满足自己。   就她那身为重江城异能者第二人的强悍体质,普通男人自然难以与她匹敌,所以匡正丽除了惯爱一对多之外,还喜欢给自己的后宫团用药。   现在床上正跟她滚成一团的两个男人估计就被她用了药,身上绯红的颜色一看就不正常,动作也太过癫狂,跟Marcel被用了药后一个模样。   这些年被匡正丽用药弄残弄死的年轻男子不在少数,这个女人实在让人恶心的要命,秦意岚决定现在就弄死她。   对付匡正丽秦意岚没打算动用自己的神识,Marcel是有异能的,还是少见的变异冰系异能,秦意岚要用Marcel的异能对付她。   让匡正丽死在Marcel的冰系异能下,或许对可怜的Marcel来说,也算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安慰。   秦意岚陡然出现站在了战况激烈的床边,匡正丽大惊之下把身上的两个男人掀飞了出去,光着身子跳起来站到了床前的空地上。 第91章 老鼠的儿子不打洞5 苟活还是死?   秦意岚一句废话也没有, 在匡正丽跳下床的那一瞬间,她就朝着光溜溜的匡正丽扑了过去。   她的出现虽然突兀,匡正丽反应却也不慢, 立刻就跟秦意岚斗在了一起。   刚一交上手秦意岚就知道自己托大了。   金系异能的战斗力本就不低, 对防御还有额外加成, 匡正丽运转异能时, 秦意岚的冰锥都不能破防。   匡正丽是双系异能, 力量强化令她力大无比,随手一挥就能造成强大的破坏力,秦意岚裸露在外的皮肤被匡正丽的拳风扫到都会让她觉得发疼发麻。   秦意岚都不敢让匡正丽近身, 这要是挨上一拳,Marcel的小身板非得报废不可。   防御力高攻击力强, 再加匡正丽又是长年跟异能者和异兽争斗的人,战斗经验也非常丰富,这一场打斗,秦意岚应付的异常艰难。   因为存了用Marcel的冰系异能打败匡正丽,好告慰他在天之灵的心思,在跟匡正丽的争斗中占了下风时, 秦意岚也没有动用自己的神识。   跟匡正丽过了几招, 秦意岚就明白不用她那浑厚到可怕的精神力,单凭仓促间练就的冰系异能就想把匡正丽弄死显然是不可能了。   事不可为,不必强为,她决定先撤。   秦意岚发了一个大招,趁机跳出了屋子。   匡正丽把攻击她的冰锥全部打落后毫不在意地光着身子就直接追了出去,秦意岚趁这功夫已经突破了听到动静急急赶来的护卫们的围堵,站到墙头上了。   出了屋子的瞬间匡正丽就在手里幻化出了一根金属标枪,一抬手对着秦意岚就投了过去。   标枪呼啸着直奔秦意岚去了, 这是匡正丽的全力一击,声势异常骇人,秦意岚自然不敢硬接,她闪身跳下围墙躲开了。   标枪跟炮弹一样砸在墙上,把围墙轰出了一个巨大的豁口,一时尘烟四起,等护卫和匡正丽追到围墙边时只扑了一头一脸的灰尘,哪里还能看到秦意岚的影子?   秦意岚溜走了,她避着人回到了Marcel去春楼前给陆金宝租的小房子里。   一进门秦意岚就催促陆金宝:“简单收拾一下,我们赶快离开这里。”   陆金宝没有问为什么。   她已经被匡正美的针对完全碾碎了向往光明的信心,甘愿在恶臭的阴沟里慢慢腐烂至死,可Marcel跟她不一样,这孩子对未来的人生满怀希望,如果不是为了替她治病,他宁愿做苦力也不会去卖,他不会甘愿一直呆在春楼里卖身。   陆金宝以为儿子是从春楼里逃出来的。   她当初领了牌照去红楼是自由身,卖一次跟红楼分一次钱,而Marcel为了请动那位木系异能者给她治病,跟春楼签订了苛刻的契约,从春楼预支了一大笔钱,春楼为了防止他逃走,当时就给他带上了那根要命的项圈。   春楼不是做慈善的,不把他全身的价值榨干,哪可能这么容易就放过他,不用说,Marcel肯定是找了机会逃跑的。   陆金宝没说多余的废话,动作利索地收拾了几件衣服带上自己那为数不多的值钱物件,跟着换了身衣服的秦意岚就出了门。   秦意岚放开神识探路,带着陆金宝穿街过巷,最后进了一栋无人的宅子里。   “这房子很久没人住了。”秦意岚用神识覆盖整栋房子,确认安全后她打开灯,安抚陆金宝:“短时间内不会有人过来,这里是安全的,你不要怕,我会守着你。”   陆金宝检查秦意岚的脖子:“项圈怎么取掉的?有没有受伤?”   “没受伤,”秦意岚微微一笑,“龙镇出钱买了我。”   “你从龙镇手里逃出来的?”陆金宝立刻就慌了。   她无意间得罪了匡正美,匡家人随手一拨弄,就让她在臭水沟里趴了一辈子都爬不出来,现在儿子直接得罪了龙镇,龙镇远比匡家人更有能力,Marcel还能有命在吗?   “Marcel,我错了,钝刀子割肉太苦,你不能走我的老路。”   陆金宝泪如雨下,她紧紧握住了秦意岚的手:“重江城不能呆了,我们逃走吧,哪怕死在荒野上,死在异兽嘴里呢,也比挨一辈子的钝刀子要强得多,你说是不是?”   “你的遭遇我都知道了。”秦意岚在掌中凝出了一根尖利的冰锥:“我们不逃,你看,我有异能,刚才我杀了匡有为,以后我还会杀了匡正美和匡正丽,我会帮你报仇,绝不会让匡家人再伤害你。”   “你怎么知道的?”陆金宝心神大乱:“你还杀了匡有为?你真的杀了他?有匡正丽你怎么可能杀得了匡有为?”   陆金宝惶然地连连追问,她觉得儿子杀掉匡有为这件事太离奇了,比儿子能从龙镇手里逃出来更让她觉得不可置信。   Marcel有异能这件事陆金宝并不觉得很意外,十六岁的时候Marcel就反复跟她说过,他总梦见自己在冰原上跋涉,他想要去测异能。   陆金宝知道儿子不是在臆想,因为那段时间他的体温总是特别低,低到体温计都测不出来的程度,换了普通人早就低温症死掉了,而Marcel却一直健健康康活蹦乱跳。   儿子身怀异能潜力,陆金宝不觉得惊喜反倒十分惊惧。   曾经她的英雄也是异能者,然而只是匡有为的一句话,他就被人害得尸骨无存。   因为匡正美的丈夫嫖过她,所以匡正美厌恶她。   凭匡家的势力,匡正美想要弄死她一个小小的女支女连小手指都不用动一下,只不过是歪歪嘴一声吩咐的事儿,然而匡正美却偏要大费周章地亲自出面设计陷害她。   陆金宝知道,匡正美这是不想让她死,只想让她做一辈子的女支女。   她要是老老实实呆在臭水沟里也就罢了,只要她妄图往上爬,匡正美就会毫不犹豫地把她踢回去。   如果让匡家人知道了Marcel有异能,那他只会落到跟她的英雄一个下场罢了。   苟活还是死?   陆金宝替儿子选了苟活。   她嘲讽Marcel异想天开,且不给他钱去测异能。   测试异能需要一大笔钱,有专业仪器可以检测出异能者的异能属性和潜力,然后还能引导异能者进行异能的初次激发。   异能者生具潜力,可是如果不进行初次的引导激发,除非禀赋绝伦能自我领悟,不然极有可能这辈子都使不出异能来。   只要使唤不出异能来,Marcel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支女的孩子,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她自己就是个女支女,生个儿子也去卖春,正和了匡正美的心思,不会招了匡正美的眼。   陆金宝已经没有心气儿再去挣扎了,她认命了,她万万想不到在自己死心认命后竟然能听到儿子杀了匡有为的消息!   这事儿太梦幻了,陆金宝始终不敢相信,她伸手去摸那根冰锥:“你真的杀了匡有为?你怎么知道我跟匡家有仇的?”   秦意岚总不能告诉陆金宝她是从Marcel 的记忆里知道的,她随口就把这件事推到了匡有为身上:“今天晚上那群异能者在春楼聚会,匡正丽想买下我,匡有为阻止她的时候提到了你跟匡家的恩怨,我偷听到的。”   她又遗憾地叹气:“早知道你不信,我就该把匡有为的头割下来给你拿回来才是。”   “那倒也不必如此。”陆金宝被秦意岚逗笑了,笑了一下后神情又开始紧张起来:“就算你杀了匡有为,你能打得过龙镇吗?龙镇花钱买了你,你跑了,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吧?”   为了让陆金宝放心,秦意岚随意歪曲事实:“我跟龙镇说好了,钱算我借他的,以后我会还的,他答应了。”   秦意岚说得一本正经,陆金宝信了。   提到钱的事儿,秦意岚就觉得自己不能再干坐着了,她得想法去弄点儿钱回来。   因为异兽的骨骼皮毛可以拿来做武器和防具,而且食用同属性异兽的血肉对异能者提升异能等级大有好处,所以这世界的异能者最常用的挣钱方法就是去荒野猎杀异兽。   可匡正美跟匡正丽还活着,她不可能放着陆金宝一个人在重江城自己跑去荒野,一走就是十天半个月的去猎杀异兽。   秦意岚安抚陆金宝:“你先睡会儿吧,匡有为死了,匡家肯定会有动静,我去打探一下消息。”   “你小心,匡正丽很厉害的。”   关注了匡家二十多年,对这个重江城异能者第二人,陆金宝也有一定的了解,她殷殷叮嘱秦意岚:“万一被发现了,你只管逃去城外找人结伴去别的城市,等你异能等级提升的更高了再回来报仇,你不用管我,匡正美不会杀我的。”   秦意岚对陆金宝的话不置可否,以前匡正美不杀她,是因为犯不着,陆金宝不想做女支女,匡正美把她摁回到红楼就算达到了报复的目的。   可今天晚上匡有死了,自己还顶着Marcel的肉身跑去找匡正丽打了一架,这种情况下匡正美要是再逮到陆金宝,她能放过陆金宝才是怪事。   陆金宝这么说,无非是安儿子的心,不想做他的拖累罢了。   秦意岚抱住她紧紧搂了一下:“放心吧,只要我想逃,匡正丽就绝对抓不到我。”   安抚了陆金宝又在她身上留了个神识印记,秦意岚穿街过巷去了匡家大宅。   匡家的宅子里灯火通明,除了大门口的几个守卫,匡家所有人都聚在了匡有为的屋子里。   匡有为老奸巨猾,匡正丽就是他培养的打手,匡家的一切事务都是他自己打理,匡正丽从来没有插过手,现在匡有为死了,匡家立刻乱成了一团。   秦意岚轻轻松松就潜入了乱成一团的宅子里,她悄悄儿摸进去一看就乐了,匡正丽正跪在地上挨打。 第92章 老鼠的儿子不打洞6 想不想亲自报仇……   匡有为的尸体端端正正地摆放在床上, 身上只套了一件睡袍的匡正丽跪在床前的空地上掉眼泪。   矮小瘦弱的匡正美正在铆足了劲儿扇她耳光。   匡正丽高大健硕,她要是站起来,匡正美都不一定能打到她的脸, 可现在她跪着, 那对于匡正美来说就太顺手了。   匡正美左右开弓, 一边儿抽匡正丽一边儿骂:“父亲被人暗杀, 你竟然还能把凶手放走!怎么?没被那人干过就舍不得弄死他?J货!你就这么饥渴?一天不被男人弄会死是不是?”   匡有为的死, 对匡正丽来说打击是相当大的。   匡有为为了笼络住匡正丽,让她全心全意为自己出力,待她好的没话说, 现在匡有为死了,匡正丽是真伤心, 没能留下最大的嫌疑凶手Marcel,匡正丽内心其实非常自责。   匡正丽心有愧疚,跪在地上老老实实挨了匡正美几巴掌,可匡正美却不知道见好就收,情绪激动之下逮着匡正丽又打又骂。   虽然匡正丽伤心自责,却不代表匡正美可以这么肆无忌惮地羞辱她。   整个重江城, 除了龙镇, 匡正丽不怵任何人,就连匡有为日常都得哄着笼着处处捧着她,身为高等级的异能者,她匡正丽什么时候被人这么打骂欺辱过?   匡正美算什么?异能等级低得可怜,还仗着她是匡有为的亲闺女总对匡正丽摆臭脸,每次看到匡正丽就鼻孔朝天,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匡正丽极度厌烦匡正美,要不是顾忌着她是匡有为的亲闺女, 她出点儿什么事儿匡有为接受不了,匡正丽早不知道弄死她多少回了。   现在匡有为死了,匡正美不知收敛还越发来劲儿地羞辱她,这叫匡正丽怎么忍?她咬紧了后槽牙,脸上的肌肉抖动了几下,眼睛里没了泪水,怒火倒是腾腾地升了起来。   匡正美是匡有为找了许多女人才生下来的一根独苗,匡正丽是他培养的工具人,匡有为怎么肯因为工具人而真正伤了亲女儿的心?他虽然面上偏宠匡正丽,暗地里却对匡正美更亲。   匡正丽脾气不好,匡正美更跋扈,姐妹两个见天闹腾得鸡飞狗跳,匡有为生怕闺女跟匡正丽闹得太厉害坏了他的打算,就把他的计划全盘告诉了匡正美。   匡正美可没有老奸巨猾的匡有为城府深,知道了匡有为的盘算,她非但没有花心思跟匡正丽培养感情,反倒越发看不起匡正丽了,不过一个工具人打手罢了,就她也配和自己这个匡家真正的大小姐相提并论?   在匡正美眼里,匡正丽只是匡家养的一条狗,她的存在就是为了保护匡有为给匡家看门的。   现在匡有为竟然在匡正丽的眼皮子底下被人给暗杀了,那就是狗没看好门,看门狗匡正丽犯的是不可饶恕的过错,被她这个主人打骂都是轻的,她就是打杀了这条看门狗也是应该的。   因此匡正美羞辱起匡正丽来是一点儿都不客气。   匡正美不知见好就收,匡正丽也不想再忍,她站起来不过一挥手就把匡正美掀得翻了个跟斗摔到了地上。   她对着躺在地上一脸不可置信表情的匡正美道:“别以为父亲没了你就能在我跟前耍大小姐威风,这个家还轮不到你做主,少特么的跟我蹬鼻子上脸!”   匡正丽的态度气坏了匡正美,她勃然大怒:“我才是匡家正经的大小姐,父亲没了,匡家就该轮到我做主,怎么?看我父亲没了,你就想把我匡家霸为己有?呸!一个看门狗而已,凭你也配!”   “你再说一句?”匡正丽恼得要死,指着匡正美恨恨地道:“你少特么的跟我摆谱,父亲说过,匡家以后是我的,现在父亲没了家里我做主,你特么的马上给我滚出去!”   姊妹两个几句话的功夫就反目成仇了,把一众附庸属下给急得直跳脚,这个劝:“二小姐息怒。”   那个说:“大小姐您少说两句。”   最后还是匡家狩猎队的队长搬出了“凶手没抓住,老爷本就难以瞑目,你俩再吵,叫老爷走的也不安心”这话,才算把局面稳住。   等着姊妹俩不吵吵了,一群人一商量,统一认为眼前的首要任务就是帮匡有为报仇。   打听Marcel的出身来历,查探这个嫌疑犯的下落,跟龙镇交涉,试探他的态度,确定他跟匡有为的死有没有关系,事务纷杂,匡家人分头行动忙成了一团,匡家大宅又空了。   匡正丽带着匡家的精锐出去了,匡家就剩了些护卫仆从在匡正美的指挥下布置灵堂,这些人能力有限,秦意岚大摇大摆用神识把匡家大宅梳理了几次,找到了匡家的秘库。   秘库里的东西太多,秦意岚显然不可能都拿走,她对这个世界不了解,Marcel的见识也有限,对着一库房的东西,秦意岚实在摸不准什么东西价值高好出手,一时间反倒犯了难。   她拿神识在秘库里反复扫描,这一扫就发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   秘库里的东西多是一些取自异兽或异植身上的材料,在她的神识里就是一个个大小种类皆不相同的能量团,但她扫过角落一个不起眼的小盒子时,她的神识里却出现了一个黑洞。   秦意岚打开盒子,把里面的一枚骨质戒指拿了出来,这戒指样子倒是寻常,她疑惑地把神识落在戒指上一探,竟然发现了一个装了好些箱子的异度空间,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储物戒指?秦意岚心中猛然一喜。   这个世界是有随身储物空间的,这类物品都是空间系异能者用自己的异能,在具有空间属性的宝石或者异兽的骨骼上开拓出来的。   空间的大小取决于材质的质量,更取决于空间系异能者的异能等级。   空间系异能者本就凤毛麟角极为稀少,空间系的宝石和异兽更是少见,在Marcel的记忆里,随身可携带的储物空间就是传说中的东西,大家都听说过,可谁也没真正见过。   秦意岚尝试着把那处空间和外界联通起来,她试图往里面放东西,可怎么做也不得其法,万般无奈,她只得先把戒指套在了自己手上,决定回去了再详细研究。   秘库里的东西多是些异兽身上的材料,体积大又不知价值,秦意岚得了一枚装了好些箱子的储物戒,对这些难变现的材料就不是很看得上眼了,她直接退出了秘库。   储物戒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打开,里面的东西也不知道好不好变现,秦意岚觉得自己还是应该拿些现金才合适。   她拿神识细细扫描匡有为的住处,找了些现金出来带在了身上,目的达成,她正要退走,突然心头一动,又用神识把匡有为的尸体给细细地扫了一遍。   神识扫描远比眼睛观察更细致,秦意岚嫌尸体恶心,扫描匡家时刻意地避开了匡有为的尸体,直到刚才看到手上的储物戒指,她才觉得自己或许漏了什么。   储物戒如此宝贵,如果匡家只有一枚,匡有为应该是随身携带才对,怎么会把它放到秘库里呢?   这一扫果然有收获,秦意岚在匡有为手指上又发现了一个储物戒指,看着那储物戒的位置,她的记忆闪回到几个小时前。   她分明记得,匡有为被她绞杀时,他手上那个位置在她的神识里明明是一团精神力的烙印。   精神力就是神识,就是灵魂之力,异能者就算不是精神系的,灵魂之力也远较普通人更为强大,作为攻击手段或许不够,可想在物品上留下一个印记还是能做到的。   许多异能者都会选择在自己的贵重物品上留下精神力印记以防丢失或方便寻回,开始秦意岚以为匡有为戒指上的精神烙印也是这个功能,就没多留意。   现在匡有为死了,他留下的精神烙印自然就消散了,没了精神力的遮掩,戒指在秦意岚的神识里露出了本来面貌,变成了一个黑洞的样子。   所以,控制储物空间的关键就是精神力吗?   秦意岚尝试着把自己的神识烙印在了手中的戒指上,果然,她跟戒面里的那个异度空间取得了联系,她把一沓现金拿在手里,心头微动,现金消失了,一转念,现金又出现在了她手里。   秦意岚忍不住乐了,只要跟戒指里的异度空间建立起精神力的连接,放进拿出的方法跟神龙老板教给她的“袖里乾坤”是一样的。   据神龙老板说袖里乾坤练到极致可内生日月,自成一方世界,可这个术法要依托肉身,秦意岚呆在自己身体里的时间有限,她的袖里乾坤术至今也只能装进一箱方便面而已,远不如这储物戒的空间大,至于练成一方世界,秦意岚目前更是想都不去想的。   确定了储物戒的使用方法,那事情就简单得多了,秦意岚趁着灵堂没人,潜进去把匡有为手上的储物戒扒掉,直接烙上了自己的精神力。   她返回秘库,把里面的东西洗劫一空,又去了匡有为和匡正丽的住处,捡着有能量反应和她觉着有价值的东西,把两个戒指塞得满满当当。   回到藏身之处,她把戒指清理了一下又去了卫家,把卫家也给仔仔细细地搜刮了一遍。   干完坏事,秦意岚远远地去观察了一下陆金宝原先租住的小屋,发现那房子和周围的街巷里埋伏了不少的异能者。   秦意岚简直想笑,她都带着陆金宝跑了,想也知道她们母子不可能再回去,匡家却依然留了那么多人在原地蹲守。   这好主意也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匡有为一死,匡家行事果然就没了章法,秦意岚肯定不会再回去了,这些人,注定只能蹲个寂寞。   秦意岚又绕去了龙镇的住处看了看,匡家人不知道是没来还是已经被龙镇给打发了,龙镇的大宅戒备森严,里面没有一点儿动静。   天快亮了,秦意岚跑了一夜又累又困,实在没有心气儿再去招惹龙镇,她寻了一家已经开门营业的早餐店,吃饱喝足,又买了许多吃食给陆金宝带了回去。   陆金宝正对着她昨天晚上放下的一堆值钱物件发呆,秦意岚把食物给她,又从手上取了一枚储物戒戴到了她手上:“这里面装的东西都是我从匡家和卫家偷出来的,等我杀了匡正丽,你就当着匡正美的面儿去卖这储物戒里的东西。”   陆金宝露出一个阴沉的笑来:“那匡正美的脸色岂不是会很好看?”   “到时候你可以多欣赏一会儿。”秦意岚盘膝坐到地上,两只手撑着脸颊问神情阴郁的陆金宝:“你想不想亲自动手报仇?” 第93章 老鼠的儿子不打洞7 哄我玩儿   秦意岚的提议陆金宝一点儿都不敢兴趣。   “哦, 你把她绑到我跟前,我杀鸡一样给她脖子上来一刀?这就算我亲自动手了是吧?”陆金宝瞪秦意岚:“我不是三岁小孩儿,用不着你这么哄我玩儿。”   “这算什么亲自动手, ”秦意岚被她逗笑了, “我说的亲自动手, 是你亲手打败她, 把她踩在脚底下。”   “亲手打败她?”陆金宝神情阴郁的脸上带上了几分讥讽, “就算没了匡有为和匡正丽,匡正美她自己也是个异能者,我凭什么能打败她?我要是能跟异能者对抗, 当年又怎么会进红楼?”   陆金宝十二岁时就被邻居强|暴,她要是有能力反抗, 就不会为了逃避那人持续的□□而被迫进入红楼了,对上普通人她尚且无力反击,更何况对上异能者?   陆金宝觉得秦意岚是异想天开,然而秦意岚早有准备。   “这储物戒是不是好东西?”她伸手点了点陆金宝手上的储物戒指,“匡有为手里的好东西可不只这两枚戒指,我在他的秘库里还找到了一本适合普通人练习的奇异功法, 这功法能让普通人在身体里修炼出一股‘气’, 运转这股‘气’,不但身体变得强悍无比,攻击力也会大幅度上升,堪比异能者,你要不要试着练一练?”   陆金宝非常心动。   这是一个强权的世界,谁的拳头大,谁的异能等级高谁说话算数,陆金宝这辈子已经吃够了被强权者欺压的苦头, 一听修炼了功法可以跟异能者对抗,她立刻就坐不住了:“还有这好东西?快给我看看。”   秦意岚从储物戒里拿出了一本厚厚的手写书递给了她。   这本书其实是秦意岚从匡有为的住处顺出来的笔记,上面记录的是匡有为的异能修炼心得和他为了治疗暗伤尝试过的各种方法,里面有许多人体结构图和异能运转路径,再加上大段大段的文字,看上很像那么回事。   陆金宝这辈子已经够苦了,除了报仇之外,Marcel大概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牵挂,如果让她知道自家儿子的壳子里已经换了人,对她来说估计是重大打击。   秦意岚不准备在陆金宝面前爆马,这功法的来历她不好解释清楚,就干脆推给了死无对证的匡有为。   陆金宝一点儿都没怀疑,连储物戒指这种传说中的东西匡有为都有,那他再有一份神奇功法也不稀奇,毕竟是几十年前就纵横重江城的异能者,家底深厚是理所当然的。   陆金宝七八岁上父母就患病死了,她是在贫民窟的垃圾堆里挣扎着长大的,斗大的字顶多认识一箩筐,这本书她根本就看不懂。   秦意岚就是知道这一点,才敢堂而皇之地把这个破笔记假作秘笈拿给她看的。   陆金宝拿着笔记仔细辨认,结果一句完整的话也读不下来,她心痒难耐地把书塞回秦意岚手里:“看不懂,你给我讲讲。”   Marcel是认字的,陆金宝当初怕招了匡正美的眼,压住Marcel没让他去上学,但这个孩子并没有因此而妥协,不能正经去学校读书,他就跟着红楼里那些认字的女支女学,日常读写没问题,倒是比陆金宝强多了。   秦意岚拿了笔记,转头就把锻体诀的初级部分教给了陆金宝,又仔细挑拣了一部适合她的内功心法。   先修炼锻体诀把身体调整至最佳状态,再修习内功心法,陆金宝的进境可谓用一日千里来形容,不过一个月,她就修出了能外放的“气劲”。   虽然一挥手发出去的气劲儿最多吹灭个蜡烛吹翻一张纸,可这进展也给了陆金宝莫大的信心,一个月就有这成就,坚持练下去手刃仇人未必不可能,毕竟匡正美只是初阶异能者而已。   复仇的力量激励着陆金宝,她整个人跟走火入魔了一样,废寝忘食地修炼,秦意岚要提升Marcel的冰系异能,也日夜苦练不缀,俩人除了必要的采购,压根就不出门。   她们俩躲在无人的废宅里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专注修炼,匡家却跟开了锅一样热闹。   杀害匡有为的头号嫌疑犯还没找到,匡家就遭了贼,但凡是值钱点儿的东西全都不翼而飞了,这下不得了了,匡家两姐妹直接反目成仇。   匡正丽恼怒不已,恨不得一掌拍死匡正美。   匡有为因为身上的暗伤已经养尊处优好些年没跟人动过手了,匡家的钱财都是她豁出命带了狩猎队去荒野狩猎异兽挣来的。   现在倒好,她跟匡有为住处里存放的值钱物件全都不翼而飞,家里有那么多的护卫和仆从,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丝毫端倪,什么小偷这么厉害能悄无声息偷走那么老多的东西?   没得说,肯定是匡正美偷的,毕竟千防万防家贼难防,自己出门找仇人去了,她在家里操办丧事,完全能找时机偷偷把东西运出去,这个鼻孔朝天的臭女人简直该杀!   匡正丽恼怒,匡正美更是暴跳如雷。   储物戒和秘库的事儿匡有为没有隐瞒匡正美,匡正美是他嫡亲的血脉,他百年后财产自然是要给亲生女儿继承的。   匡有为都盘算好了,把匡家明面上的财产都给匡正丽继承好安抚她,暗地里的实惠东西还是留给亲女儿,因此他早早就把这些情况透漏给了匡正美。   匡有为死了,匡正美忙着操持丧事,哪知道一转眼的功夫匡有为手上的储物戒就没了,匡正美大惊,进了秘库一看,秘库竟然也空了。   这下匡正美炸了,能不惊动她办成这些事儿的,除了匡正丽还有谁?   储物戒和秘库的事儿虽然隐秘,可匡正丽自小就长在匡家,这么几十年时间,她要是有心探查,哪儿就能瞒得天衣无缝了?   平日里装傻充楞,父亲一死她就把所有的家底都捞在手里!匡正美咬牙切齿,这混账好深的心机!   匡正美暴怒之下直接追着匡正丽讨要储物戒和秘库里的物品,匡正丽一听简直三尸神暴跳,匡家什么时候有储物戒了?竟然还有秘库?她居然一点儿都不知情!   饶是匡正丽智商不高,这时候她也明白了,感情匡家父女俩压根没把她当成自己人。   匡正丽炸了。   匡正丽十一二岁上就到了匡家,这几十年的相处,她是真心实意拿匡有为当亲爹看,没想到她的一片真情换来的不过是虚情假意,匡有为跟匡正美才是嫡亲的父女俩,匡有为表面上待她最亲,实际上家里的底细都不让她知道,好东西全留给了亲闺女。   多年的濡慕之情全都化作了被耍弄的恨意,匡正丽直接把匡正美一家五口给扣在了匡家大宅的私牢里,然后派人去了卫家。   卫家早就被秦意岚光顾过了,匡正丽派去的人把卫家给洗了个干干净净也没捞到什么好东西。   匡正丽本来就不是一个多么有心机涵养的人,又受了这个刺激,手段越发粗暴,把卫家劫掠一空后她连卫成贤的兄弟跟父母都没放过,把人都扣了起来,誓要讨回储物戒和秘库里的库藏不可。   卫家哪儿有东西能给她,一个个赌咒发誓叫起了撞天屈,匡正丽才不肯听,把人都关了起来,不交东西不放人。   卫成贤又烦躁又疲累。   他这个妻子被老丈人给惯坏了,刚愎自用睚眦必报都不算什么,最让人心烦的是她没有一丝一毫的自知之明。   以前她对上匡正丽时总爱摆出一副鼻孔朝天的欠抽样儿,匡正丽不收拾她,是有匡有为在给她兜底,看在匡有为的面子上,匡正丽再不满,也只好忍着。   匡正丽修为深厚,一身异能在整个重江城除了龙镇无人能敌,匡有为在世时对上她都不敢强压,还得温言细语地哄着笼着,匡正美只有火系初阶,连他都打不过,又怎么会是匡正丽的对手?就她那两下子,真要跟匡正丽交起手来,匡正丽能当场把她捶成肉泥。   现在匡有为已经死了,匡正美个蠢货没有一点儿危机感,不说夹着尾巴做人,抓紧时间讨好匡正丽,改善姐妹俩的关系,反倒还在摆她大小姐的谱,试图压匡正丽一头不说又扯了个什么储物戒和秘库出来。   卫成贤特别烦躁地问:“你老实说,那储物戒和秘库,到底被你弄哪儿去了?”   “怎么是被我弄哪儿去了?明明是被匡正丽偷走了。”匡正美咬牙切齿,“我匡家培养了她那么多年,她不思报答,反倒想谋取我们家的家产,该死的白眼狼。”   卫成贤无语了,匡正美如此不识相,分明是要把匡正丽往死里得罪,现在好了,她自己找死不说,还连累了自己一大家子跟着倒霉,卫成贤气得大骂匡正美扫把星。   卫成贤的父母兄弟无辜受了牵连被严刑拷打了好几顿,也气恨匡正美不识时务连累了自己,言辞间对她十分的不客气。   卫家只是普通人家,以前匡正美娘家势大,卫家人还要依附匡家,因此不管是卫成贤的父母也好,兄弟妯娌也好,待匡正美一向特别殷勤,什么时候也没这么跟匡正美说过话,现在卫家人陡然间态度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好悬没把匡正美给气得厥过去。   匡正丽把卫家人关了一个多月也没得到储物戒的丝毫线索,她一怒之下就要杀了匡正美,结果被狩猎队的众人给拼死拦住了。   不管匡有为养育匡正丽是否包藏私心,可他明面上待匡正丽没得说,现在匡正丽刚一继承匡家就要杀掉匡有为唯一的子嗣,这话传出去可就太难听了。   荒原上危机重重,异兽也各有神通,狩猎队的人手时有折损,三不五时就要补充新人,名声不好的狩猎队很难招到有潜力的新人。在荒野狩猎,队友之间是要以性命相托的,老板的行事风格直接影响队伍的风气。   匡家的狩猎队虽然有管理日常事务的队长,但身为重江城异能者第二人的匡正丽才是匡家狩猎队的核心人物,她的名声会直接影响到狩猎队的名声,因此狩猎队的成员死拖活拽,拦下了要下杀手的匡正丽。   还有狗腿的给匡正丽献策:“大小姐态度坚决,您就是杀了她,估计也难得能拿到储物戒,要不您干脆把她放了算了,她得了储物戒总不可能藏一辈子,早晚也是要动用的,您派几个机灵点儿的跟着她,等储物戒露了行藏,直接把她拿下,大小姐异能等级低微,到时候那储物戒自然手到擒来。”   匡正丽仔细想了想,觉得这人的话十分有道理。   她已经把匡正美给严刑拷打好几遍了,结果那死女人一直嘴硬说储物戒是被自己拿走了,看她那架势,是铁了心不想交出来,又不能直接把她弄死,不如就按这手下所言,把她放了,等她动用储物戒的时候再拿她一个现行。   匡正丽点了头,被关了两个多月挨了好几顿毒打的卫家人终于得以重见天日,卫成贤出了匡家私牢的第一件事,就是跟匡正美离婚。   匡正美随了匡有为,身材矮小干瘦脸蛋也十分的普通,卫成贤却能称得上人模狗样,一手水系异能也比匡正美出色,他肯跟匡正美结婚,就是看中了当年匡有为是重江城异能者第一人的名头。   水系异能攻击力不□□成贤在匡家的狩猎队里混了两年都是边缘人物,冒着生命危险去狩猎,能分到的修炼资源却十分有限,贪生怕死的卫成贤就盯上了刚成年的匡家大小姐。   他很是费了一番功夫,勾搭的匡正美非他不嫁。   拿下匡正美后卫成贤确实过上了好日子,他实力弱,老丈人生怕他死了闺女要守寡,把他从狩猎队里调出去,安排他经营商铺。   商铺的运营有专业的经理,他只负责看个场子,十分的悠闲自在,修炼所需的材料更是没缺过,老丈人会按时送上门。   这软饭卫成贤吃得很是满意,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匡正美醋劲儿太大。   他本是个爱沾花惹草的性子,匡正美偏要把他他管得死死的,匡正美怀孕时他去红楼招个女支,匡正美都要暴跳如雷大闹一场,其实他心里早就厌烦了,只不过有匡有为在那镇着,他不敢造次而已。   现在匡有为没了,没人给匡正美这个蠢货兜底了她还是这么能闹腾,居然又扯了个什么储物戒出来,为了这个不知道到底存不存在的戒指,连累的一家子老老小小吃了好大一番苦头。   别看他们一家现在都被放了出来,可戒指还是不见影踪,万一匡正丽再想起这茬子事儿,他们说不得还要受牵连,就算为了全家老小好,他也应该离这个倒霉女人远些才对。   卫成贤打定了主意,直接跟匡正美提了离婚,这下可把匡正美给惹火了,直接跟卫成贤动了手,卫成贤又岂会让着她,夫妻两个大打出手,把卫家的空房子都打成了废墟。 第94章 老鼠的儿子不打洞8 忐忑   匡正美两口子把房子打了个稀巴烂, 卫成贤直接去投靠父母了,卫益丰三岁的小儿子被吓得哇哇大哭,儿媳妇直接带着孩子回了娘家, 废墟上就剩了匡正美跟卫益丰母子俩大眼瞪小眼。   匡正美是卫益丰的亲妈, 卫益丰不忍也不能抛下她。   匡家不能去, 卫家也不欢迎, 卫益丰无奈, 只得先找朋友借了点儿钱,给匡正美租了一间小房子住着。   匡正美还没出生匡有为就是重江城数得上号的异能者了,她什么时候住过这种连转个身都嫌局促的小房子?   心有不甘之下匡正美跑去了匡家的商铺里, 以匡家大小姐的身份,要求经理以后都给她报账。   老东家死了, 大小姐二小姐争家产,大小姐一辈子都没去过荒野一次,二小姐是重江城异能者第二人,傻子也知道该站谁,经理自然不会答应匡正美的要求。   匡正美大闹店铺,经理无奈, 推心置腹地跟匡正美讲道理:“大小姐, 我要是你,就绝不会这么闹。”   “你也是个白眼狼!”匡正美跋扈惯了,压根就不听劝,她横眉怒目指责经理,“我是我父亲唯一的子女,他过世了,家里的财产自然该由我继承,我父亲生前对你多有关照, 你们为了巴结匡正丽就这么欺负我,你对得起我父亲吗?”   匡正美要是跟匡有为一样有手段,哪怕实力弱一些,在这种继承人大战中,匡家的老人们也不会这么一边儿倒的站匡正丽,偏匡正美实力弱人又蠢,两姐妹一比较,好歹匡正丽还有个战力高的优点,众人又不傻,自然知道该怎么选。   她听不进人话,经理也懒得多费唇舌,直接白眼一翻:“大小姐,你要提起老东家,那我可有话说了,当初老东家在世的时候,可是不止一次当众表示过,他百年后,家里的店铺和狩猎队都由二小姐继承,我不给你交账,正是遵了老东家的意思。”   这话匡有为确实说过。   为了拉拢匡正丽,表达对她的重视,好让她豁出去替匡家卖命,匡有为确实在公开场合说过好几次匡正丽是他看好的继承人,匡家以后都要交给匡正丽这样的话,甚至当着匡正美的面儿也说过。   那时候匡正美知道匡有为会把真正的家底儿都留给自己,自然也就不稀罕店铺狩猎队这些需要操心费力的仨瓜两枣。   可现在家里的老底儿都被匡正丽掏了个精光,不但匡家家财她一分没见着,自己家也被匡正丽抄了个干净,今时不同以往,现在这仨瓜两枣也是好东西了,匡正美自然稀罕。   她稀罕也没用,经理拿了匡有为生前的话做借口,根本就不吃她那一套,她要闹,护卫直接把她钳制住送给了正守着岳丈家瞅机会伏低做小的卫益丰。   因为匡正美,卫益丰的小媳妇在匡家的私牢里受了好一通罪,一被放出匡家,小媳妇就直接抱着孩子回了娘家。   匡家姐妹争产的事儿闹得满城风雨,小媳妇娘家父兄怕匡正美以后作死再牵连了自己家,小媳妇一回家,她父兄直接做主把她留下了:“离婚,孩子我们家养,以后别回卫家了。”   卫益丰一听媳妇要离婚,顿时头大如斗。   他这媳妇虽然是他父母做主娶的,可这几年俩人也算融洽和睦,况且还有孩子,卫益丰是真舍不得。   卫益丰正在想方设法地挽回自己的婚姻,匡正美又来了这一出,媳妇儿娘家离婚的态度更坚决了,卫益丰简直想哭。   匡正美的闹腾没有用,卫益丰的岳丈也不肯让他登门,卫家一大家子都断了生计,卫益丰不能一直靠举债度日,万般无奈,他只能跟着卫成贤加入了一个小狩猎队去了荒野。   卫成贤自打跟匡正美结婚就没去狩过猎,卫益丰倒是被匡家的狩猎队带着出去锻炼过,可他是匡正美唯一的儿子,是匡有为的心头肉,匡家的狩猎队哪敢让他有个闪失?   就算去了野外,狩猎队也是把他牢牢护在正中,名义上是去锻炼了几次,实际上卫益丰从来没跟异□□过手。   换了这个小狩猎队那可不成了,没人心疼他们。   作为新加入的队员,去了野外不但打猎的时候他们要冲在前面,就连休息时他们也得张罗着干些安营扎寨的的琐碎活计。   因为队伍里的成员普遍实力不高,队长也有自知之明,都没敢带队深入荒野,只在重江城外围打些低等级的异兽。   这天一队人围追堵截,费了老鼻子的功夫放倒了一只风属性的羚羊,队长带着两个老手在拆骨剔肉取羚羊的皮和角,卫家父子捡柴垒灶生火准备做饭。   俩人刚把火升起来,突然就从火堆里钻出来了一大群拇指那么大的蚂蚁。   卫益丰没经验,不说赶紧逃跑,还拿着了火的木棍试图把蚂蚁赶回火堆里烧死,哪知道那蚂蚁根本就不怕火,顺着木棍爬到他手上直接给他来了一口。   被蚂蚁叮了的地方就跟被火烧了一样迅速肿起来蚕豆那么大的一个包,卫益丰惨叫一声扔了木棍抱住了自己的手,队长定睛一看吓得魂飞魄散,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快逃”,连已经拆解的猎物都顾不得收拾,撒丫子就狂奔而去。   卫益丰父子也想跟着跑,可他俩本来就离蚁群最近,此时早有好些个蚂蚁爬到了他们身上张开了嘴,父子俩惨叫着倒在了蚁群里。   眼见父子俩要命丧黄泉,忽然凭空出现了厚厚一片冰霜,把四处乱爬的蚂蚁全都给冻在了冰层里。   火堆被冰霜冻得熄灭了,蚁群也被困在冰层里动弹不得,就剩父子俩身上还有几个漏网之鱼,一个相貌极出众的女人飞奔而来,挥手间一股股气劲儿打在父子俩身上,把正在四处下嘴乱啃的蚂蚁全都弹了下去。   那女人左手并指右手持剑,气劲儿发出去剑光随之闪过,蚂蚁都被她一劈两半,很快就给父子俩解了围。   狩猎队的人已经跑得不见了踪影,那女人扶起满身包的卫家父子,柔声道:“没事儿了,你们还好吗?”   很不好。   父子俩身上被蚂蚁咬过的地方跟被火烫了一样,长满了明晃晃的大包,俩人身上脸上都是包,肿得都不像个人了,疼得呲牙咧嘴连声呻|吟,又怎么会好?   那女人看看恨不得在地上打滚的父子俩,无措地招呼不远处站着的人影:“儿子快来,看看他们俩个还有没有救。”   远处那人过来了,他肩背挺拔身姿纤薄,迎面走来时如一杆迎风的翠竹,如一株积雪的青松,如一尾展翅的白鹤,风姿夺人竟是无一处不美。   卫益丰登时就看傻了眼都忘了喊叫呻|吟了,要说救了他们的女人漂亮,这人还比那女人更精彩十分,竟是卫益丰生平从未见过的美色。   “这是不是蚀心火蚁?”那俊美无俦的少年低头查看了一下被困在冰层里蚂蚁,随即微微皱起了眉头询问卫益丰,“身上疼得厉害吗?”   卫益丰强忍着疼痛点了点头,那少年伸出手指点在卫益丰脸上的伤处,一阵凉意漫过那蚕豆大的肿包,伤患处立刻就不疼了。   少年轻声询问:“感觉如何,有效果吗?”   卫益丰猛点头,那少年露出了一个似清风朗月般的笑,手指连点,把卫益丰父子俩身上所有的伤处都给覆上了一层薄薄的冰层。   身上不疼了,卫益丰看着少年红了脸:“你叫什么名字?住在重江城吗?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   “嗯,”少年轻轻点头,“我是重江城人,你没见过我,大概因为你没去过贫民窟吧。”   “你跟你母亲都是异能者吧,你们怎么会住到贫民窟呢?”卫益丰非常讶异,他实在想象不到脏臭乱的贫民窟里竟然能养出如此绝色。   “我是最近才觉醒异能的。”那少年淡淡回了一句就转移了话题,“你的同伴都逃走了,需要我帮你把他们叫回来吗?”   那自然是要的,卫益丰还没点头,少年美丽的母亲就指着远处道:“他们好像回来了。”   狩猎队的人逃跑后一直没见有蚂蚁追上来,一群人没跑多远就停下了,想到卫家父子还在后面,一群人大着胆子折回来查看情况,远远看到这边儿几个人影好像安然无恙,一群人才加快脚步跑了回来。   队长一看被厚厚的冰层冻住的密密麻麻的蚂蚁,顿时就倒抽了一口凉气,十分后怕地跟卫家父子道:“这是蚀心火蚁,你们能活着真是命大,这蚂蚁群居生活,一窝少则几百只,多则成千上万,它们喜火,能啃噬金属还能钻土打洞,水淹不死,火烧不烂,十分的难缠,要不是冰系异能冻住了它们,今天你们父子俩必死无疑。”   卫家父子又忙不迭地跟那母子俩道谢,少年摆摆手好奇地询问队长:“他们身上被蚂蚁咬过的伤口该怎么处理呢?我用冰冻过,但好像只能减轻疼痛感,这些肿包并没有消下去。”   “冰冻确实只能缓解疼痛。”   队长有了年纪,异能等级不高,见识却不少,他皱紧了眉头十分发愁地道:“蚀心火蚁的蚁毒只能用蚁后分泌的蜜水涂抹才能解,而蚁后却长居地下的蚁巢里,蚁巢四通八达,在地底下甚至能覆盖一两公里的范围,而纵深更是可达几十米,除非是精神系异能者,不然想要寻找到蚁后的踪迹简直是不可能的任务。”   众人一时间都没有出声,队长长叹一声:“我们队伍里没有精神系异能者,目前唯一的办法是回去重江城,重金求购蚀心火蚁的蚁后蜜水。”   没有办法,要想活命只能如此,卫家父子犹豫了一瞬就决定回城,队长期期艾艾又开口了:“回去重江城也不一定就能立刻收购到蚁后蜜水,这蚁毒十分的霸道,目前你们不觉得疼痛是因为有这冰块镇着,只要冰块一化冻,这伤口能疼死人不偿命,成贤老弟,你看,你要不要请这位小兄弟陪你走一遭?”   几个人说话的功夫少年已经给地上的蚂蚁和他们父子俩补过一回冰了,可见这冰块能坚持的时间并不久,回去城里鬼知道什么时候能买到蜜水,万一拖个两三天的,他们父子俩还不得被活活疼死?   尝过这痛疼的滋味,父子俩谁也不觉得自己能忍受那痛苦。   最保险的方法就是带上眼前这位冰系异能者,可这位肯不肯对他们俩施以援手还是个问题。   卫成贤父子俩立刻用渴盼的眼神盯住了那少年,卫益丰极真诚地道:“虽然很不好意思开口,可眼下我们父子俩也实在是没别的办法,恩人,能不能麻烦你陪我们回一趟城里呢?”   卫家父子俩只顾盯着少年看了,没注意到少年的母亲听到队长喊卫成贤的名字时脸上那奇怪的神色。   “那倒也不是不可以。”俊美的少年很好说话,他点头应承了卫家父子,转头面向自己的母亲:“妈,要不然,咱们就跟着他们先回一趟城里?”   “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少年的母亲仔细地打量过卫家父子俩,然后招手叫走了儿子。   眼见着母子俩走到一边儿耳语去了,卫成贤急了,他惶惶然地道:“那女的什么意思啊?她该不会是不想让她儿子跟咱们走吧?”   卫益丰也着急,父子俩探着头急切地观察着母子俩,那少年附耳听了母亲的一番话,诧异地瞪大了眼转过头来看了父子俩一下。   这一眼,看得卫家父子顿时更忐忑了。 第95章 老鼠的儿子不打洞9 郎情妾意   那姿容俊雅的少年终于跟母亲说完了悄悄话, 他转回来直接对着卫成贤道:“冒昧问一下,您是卫成贤卫先生吗?”   这没什么可隐瞒的,狩猎队的队长以前在卫成贤负责的店铺里寄卖过异兽材料, 俩人先前就认识, 卫成贤还没说话, 那队长就代他回答了。   一听他就是卫成贤, 少年美丽的母亲露出了一个极好看的笑容来:“先前我就觉得眼熟, 没想到竟然真的是卫先生。”   “难道咱们认识?我怎么没印象呢?”卫成贤懵了,少年的母亲姿容出众,如果以前见过, 凭他的记性,这么出挑的美人他绝对不可能会忘记。   “我姓陆名金宝, 早年间生活困顿时卫先生曾光顾过我的生意,对卫先生来说或许只是一点儿小钱,不值得记在心上,但那件事却直接改变了我的后半生,对我来说意义重大。”   陆金宝对着卫成贤微微一笑后娇娇怯怯地垂下了头,很是有几分菡萏花不胜凉风的娇羞:“这么多年我一直想报答, 但因为能力不足一直未能如愿, 今天卫先生遇上了难处,我又怎能袖手旁观?”   “咱们以前还有这缘分?”卫成贤听了陆金宝的话简直喜不自胜,虽然他印象里没有陆金宝这么一个人,也不记得自己当初光顾过陆金宝什么生意,可陆金宝对上他时那含羞带怯的态度他却看得清楚明白。   陆金宝跟狩猎队的其他人打交道时又冷漠又疏离,偏对上他就与众不同,这什么意思?这分明是对他有意思!   陆金宝是长得漂亮,可在卫成贤眼里自己也不差, 风流倜傥英俊潇洒还是异能者,能吸引到漂亮女人不是很正常吗?就比如陆金宝,看看,二十多年前跟自己打过交道,到现在都念念不忘。   “这真是太巧了,”卫成贤费力地牵动嘴角,努力地摆出一幅潇洒不羁的姿势,“可惜我竟然一点印象都没有,着实该打。”   卫成贤跟一只想要炫耀自己尾羽的雄孔雀一样,试图卖弄风骚,可他大概没有想到,自己那惨不忍睹都是肿包的脸就跟尾羽下的秃屁股一样难看。   顶着一张惨不忍睹的面孔还要还要强行秀风度的卫成贤简直让人不忍直视,狩猎队一众人感觉自己的眼睛都收到了暴击伤害,大家慌忙把目光都投射到了漂亮的陆家小子身上,总算缓解了诸多的不适。   卫成贤没有自知之明,奇怪的是陆金宝竟然吃他这一套。   卫成贤越卖弄,陆金宝越是低头垂首粉面含羞,这出人意料的发展把一旁的狩猎队队长眼睛都给看直了。   陆家母子要报答卫成贤的“大恩”,当下二话不说就要带着卫成贤回城,陆家儿子因为才觉醒异能不久,对异能者的事情不太清楚,怕耽误救治卫成贤父子,就请求队长一起回城,好指点指点他。   队长态度特别积极地同意了。   他们这个狩猎小队十几个人异能天赋都一般,认真说起来,满队人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出来狩猎也就只敢在城边儿上转悠。   而这个长得极俊俏的陆家小子一手冰系异能非常出色,自己一帮人成群结队才敢出城,人家母子两个就能独闯荒野且毫发无损,显然战斗力不低。   最重要的是,这小子才刚觉醒异能不久,还没有来得及加入一个固定的狩猎队。   要是能把这小子吸纳进他们队伍里,那他们以后打猎时大概就能往远处走一走,打一些更有价值的猎物了。   因为存了招揽人手的心思,队长拿出了十二分的热情,他的热情对着陆家那个俊美非常的小子释放,而陆金宝的热情,则全对着卫成贤去了。   卫家父子身上有蚁毒作祟,虽然有陆家小子的冰系异能冷冻止疼,可红肿却消不掉,父子俩的外观看起来都胖大了一圈,眼睛名副其实就剩了一条缝儿,行动非常不便,陆金宝一点儿都不嫌麻烦,端茶递水,擦手洗脸,把父子俩照顾的妥妥当当。   陆金宝的表现激怒了她儿子,陆家小子把队长叫了出去:“叔,我妈这几天估计是累着了,脑子都糊涂了,我把她带回家休息休息,卫先生父子俩先麻烦您照应着,过两天我再来探望。”   队长非常理解陆家小子。   卫成贤是匡有为的女婿,正经的有夫之妇,自家母亲上赶着去贴一个有妇之夫,搁谁脸上也过不去,看陆母那一副老房子着火的热烈劲儿,言语劝说估计不顶事,把人强硬地分开冷静冷静是目前最好的处理方法。   “你放心吧,我先照应着他们,等情况好转了我通知你。”队长大包大揽。   “队长,卫先生父子出了这档子事儿,您看是不是通知他们的家属来照顾更好些?”   陆家小子露出一个很不好意思的笑容来:“我觉得吧,有他们家属在,我妈她也不好意思再过来,您说是不是?”   这倒是个思路,陆金宝就算脸皮再厚,也不能当着人家妻子的面儿来撬墙角是不?   队长连连点头,跟陆金宝母子分别后 ,转头就通知了匡正美。   匡正美一听卫成贤父子俩在荒野上出了事儿,顿时就急了,也顾不得再跟卫成贤置气,着急忙慌地跑来照顾老公儿子了。   不过匡正美自打一出生就是有佣人伺候的大小姐,她什么时候也没干过伺候人的活儿,空有这份心却没那份力,笨手笨脚地把卫成贤弄的哪儿哪儿都不舒服。   卫成贤本来就要跟她离婚,自然不稀罕她献的殷勤,再说他享受过陆金宝体贴入微的伺候,越发看不上匡正美这笨手笨脚的样儿了,他对着匡正美恶言相向,想要把她撵走。   他就是再自负,也不认为自己有魅力能勾得陆金宝愿意当着匡正美的面儿对自己献殷勤,想要得抱美人,首先还是得把匡正美这个大|麻烦给解决掉。   卫成贤打定了主意,对上匡正美就越发地来劲儿了,冷言冷语是基础,讥讽呵斥时有发生。   匡正美可没有因为落魄了就把自己大小姐的脾气扔掉,她跋扈了一辈子,又怎么肯受这种窝囊气?   俩人往往一言不合就开吵,要不是卫益丰拉得快,估计早就动过不知道几回手了。   卫家父子身上的蚁毒解了后留在城中修养,秦意岚没多理会他们,带着陆金宝正式加入了狩猎队。   Marcel一直生活在社会底层,见识和眼界都不开阔,记忆里有价值的东西不多,这个狩猎队的队长虽然异能等级不高,经验跟见识却都极丰富,秦意岚跟着他学到了不少东西,对这个世界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狩猎队有了秦意岚也如虎添翼,几次去荒野狩猎都收获丰富。   卫成贤惦记着漂亮温柔又爱慕着他的陆金宝,卫益丰也不知道着了什么魔,对俊美不似凡人的陆家小子念念不忘,父子俩一养好身体,也巴巴儿地找上狩猎队,强烈要求加入他们。   队长询问秦意岚的意思,秦意岚也不做恶人,微一点头道:“想加入就让给他加入嘛,毕竟多个人就多一份力量。”   陆金宝又不是队长的妈,人家儿子都无所谓,队长自然也不会多事,顺水推舟地把卫家父子给收进了队伍里。   卫成贤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见着陆金宝了,他肿成猪头时陆金宝都能满眼爱意地看着他,现在他养好了伤,恢复了潇洒倜傥的外表,又远离了匡正美那头母老虎,他以为陆金宝会直接扑上来拼命对他示好。   事实证明他想多了。   陆金宝非但没有扑上来,对他的态度竟然也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跟对旁人也没什么区别了。   卫成贤懵了。   要不是他经常能逮住陆金宝用满是爱意的目光偷偷注视他,他简直以为之前陆金宝待他的热情是一场绮丽的梦。   卫成贤坐不住了,他第一反应就是陆家小子在从中作梗,阻挠陆金宝跟自己接近。   费尽心思,卫成贤终于找到了跟陆金宝独处的机会,他一手撑在树上来了个标准的树咚,把正依着树干休息的陆金宝困在了自己怀里:“金宝儿,你好狠的心啊~,你怎么忍心这么待我?偷走了我的心,又把我的人弃之如敝履,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卫成贤先声夺人,一开口就是指责,满面羞红的陆金宝被他几句话给说得抖着嘴唇掉起了眼泪。   有戏!一看陆金宝的反应卫成贤心里就是一喜,她这态度,分明就是对自己情根深种。   卫成贤越发来劲儿了,俯低了身子几乎是把贴着树干微微颤抖的陆金宝搂住自己怀里,他嘴巴贴着陆金宝的鬓角在她耳边儿低语:“狠心的人儿,为什么这么对待我,嗯?”   他这一个“嗯”,转了三个弯儿,把陆金宝问的掉起了眼泪。   “别哭,你哭的我心都碎了。”   卫成贤这话倒也不全是阿谀谄媚,陆金宝漂亮,红着眼圈微微垂首默默流泪的样子确实招人,用“梨花一枝春带雨”来形容都犹显不够,但凡性取向为女的男人见了,估计都会心疼不已。   “别哭,”卫成贤捧着陆金宝精致的面孔用拇指揩她脸上的泪,“是不是你儿子不让你跟我交往?”   “不是,”陆金宝微微摇头,透出一股哀婉凄绝的美感,“是我自己,我配不上你。”   “胡说,怎么就不配了。”   匡正美跋扈,在卫成贤跟前也不会收敛,在婚姻里忍了这么多年,卫成贤对强势的女人倒足了胃口,陆金宝这副柔弱无依的样子正合卫成贤的口味儿。   要不是顾忌着随时会出现的队友,卫成贤恨不得现在就把陆金宝揉到自己怀里来,他替陆金宝擦掉眼泪,深情款款地道:“爱情里哪儿有什么配不配的说法,只要你爱我,我也爱你,我们就是最般配的。” 第96章 老鼠的儿子不打洞10 我可想死你了   “般配?二十年多年前先生曾照顾过我的生意, 你就不好奇当年我做的什么生意吗?”   陆金宝用复杂难辨的眼神把卫成贤深深看住:“般配这两个字,先生还是不要轻易说出口的好。”   陆金宝的话中的隐情显然非同一般,卫成贤眼珠一转试图探问, 陆金宝却冷了脸色:“前些时候我去探望先生, 没成想竟然在先生那里遇到了一个二十多年前的老熟人。”   卫成贤还在纳闷陆金宝到底做的什么生意, 听了这话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熟人?谁呀?”   “匡有为之女匡正美。”   陆金宝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卫成贤, 脸上的神色复杂难辨:“万万没有想到, 先生竟然是匡正美的丈夫,匡有为的贵婿。”   匡有为死了,匡正美又蠢兮兮地跟匡正丽彻底闹翻结成了死仇, 匡正美对于卫成贤来说不是助力,反倒是催命符, 卫成贤早就下定决心要跟她离婚,也单方面做了切割,现在一听陆金宝提起匡正美,他下意识地开始辩解 :“金宝你听我说。”   “我跟匡正美之间根本就没有感情,那个女人嚣张跋扈又蛮横霸道,当年要不是她仗着匡有为是重江城异能者第一人的势头强行逼迫, 我压根就不会跟她结婚, 而且前段时间我就跟她提出离婚的要求了,严格说起来,我们俩已经不算夫妻了。”   卫成贤急急忙忙地解释了一通,又用深情款款的眼神看着陆金宝:“我心里只有你。”   这话大概是打动了陆金宝,她慢慢地又红了眼圈。   “从二十多年前那次邂逅开始,先生的影子就留在了我心里,这么多年未曾忘怀。”   陆金宝红着眼圈悠悠叹了口气,“先生是天上的云, 我是地上的泥,能跟先生重逢我就已经惊喜万分,根本不敢再有别的非分之想。”   陆金宝没有非分之想,卫成贤有。   没有匡家可以依靠的卫成贤以后要自己挣活路了,比起干瘦矮小一辈子没去过荒野且又刚愎自用的匡正美来说,陆金宝显然是一个更加适合的结婚对象。   陆金宝不但人长得漂亮,战斗力也不弱,对上异兽时敢打敢冲,从不缩在男性队员身后寻求庇护。   陆家小子更是天赋卓绝,一手变异冰系异能杀伤力极大,如果给机会让他成长起来,假以时日成为另一个龙镇也不是不可能。   陆家母子有战斗力,他有脑子,只要他娶了陆金宝,两家人就能联合起来取长补短,况且对于异能者来说陆金宝的年纪也算不上大,自己跟她成婚后要是得天之幸再有个一儿半女,说不得那孩子也会跟陆家小子一样天赋出众。   两家合一家,再用心经营上一二十年,他卫家肯定也能发展成像匡家那样,跺一下脚就能令重江城抖上一抖的大家族。   有了这畅想中的美好愿景,卫成贤对上陆金宝时就有了十二分的耐心,他抬起手来想要摸一摸陆金宝的头发:“说的什么傻话,我心里有你 ,你心里有我,咱们两个在一起就是天作之合,怎么就非分之想了。”   “如果没有匡正美横亘在中间,先生的美意金宝或许不会辜负。”   陆金宝抬起胳膊格开了卫成贤的手,脸上现出了决然的神情:“只可惜我跟匡正美有不共戴天之仇,这辈子注定跟先生无缘了。”   说完这话陆金宝毫不犹豫直接转身走人,扔下了目瞪口呆的卫成贤。   陆金宝跟匡正美有死仇,这发展让卫成贤始料未及。   在他眼里,陆金宝早就对他情根深种无法自拔了,他也直白地反复表达过想要跟陆金宝在一起的想法,他想象不到,到底什么仇什么怨,能让陆金宝放弃他。   卫成贤找狩猎队的众人打听陆金宝母子俩的底细,只可惜狩猎队里的人对这突然冒出来的母子俩了解也不多,给他提供不了什么有用的消息,他想去缠陆金宝,陆金宝却开始处处躲着他,卫成贤直急得抓耳挠腮。   人一着急就容易出错。   神思不属的卫成贤在第二天的狩猎活动中差一点儿被猎物的异能伤到,危急时刻陆金宝朝着他就扑了过去,看那样子,竟是想以身相替,好在陆家小子异能强悍,及时竖起了一道坚硬的冰墙护住了他们俩。   这一番遇险让卫成贤不惊反喜,陆金宝肯舍身相救,那证明自己在她心里的分量绝对不低,匡正美跟她有仇,又不是自己跟她有仇,那让她把仇报了不就得了。   或许自己帮她把仇报了?   陆金宝本就爱慕自己,自己要是替她报复了匡正美,那她在爱慕之上必然更添感激,何愁不能跟自己成就好事儿呢?   卫成贤存了这份不可告人的心思,越发想法设法要刺探陆金宝跟匡正美间的恩怨了。   陆金宝冷眼看着他上窜下跳,终于在卫成贤又一次把她单独堵住的时候,给了他一个痛快,把自己经过十年努力好不容易脱离红楼,结果在匡正美的逼迫下又走进那道门的经历亲口告诉了他。   卫成贤惊呆了,他倒是不奇怪匡正美的手段,这个女人向来睚眦必报,费心机去报复一个女支女绝对是她能干得出来的事儿,他只惊诧于陆金宝竟然是个拿过牌照的女支女。   只凭陆金宝心里对自己的那点子念想,想要他们母子长长久久地替自己卖命显然不太现实,就算陆金宝肯,那陆家小子也必然不肯。   想要笼络住这母子俩,让他们唯自己之命是从,那自己必然得有所付出,就像当年匡有为对待匡正丽一样。   匡有为当初为了笼络住匡正丽可是费了老鼻子功夫,不但表面上时时刻刻做出一副父女情深的样子,还下了血本,早早就确立了她匡家继承人的地位,这才得能拢住匡正丽,让她替匡家卖了几十年的命。   他想要牢牢拴住陆金宝,只从男女之情下手显然不够稳妥,娶了陆金宝才是最好的办法。   谁成想陆金宝的出身竟然这么不堪。   要只是逢场作戏,卫成贤肯定不会在意陆金宝是不是做过女支女,可要让陆金宝做他老婆,他不得不考虑头上帽子的颜色。   陆家母子的助力,要用别人背地里对他的讥讽耻笑来换取,到底值不值当?卫成贤犹豫了。   卫成贤的退缩被陆金宝看在了眼里,她面上待卫成贤愈加冷淡,可不经意间瞄向他的爱慕眼神却愈发地缠绵悱恻了。   荒野上有数不清的野兽和异兽,是锻炼异能的最佳场所,秦意岚的异能进境可以用一日千里来形容,有了她这么个强力输出,狩猎队众人的胆子越发地大,他们贪图价值更高的异兽材料,前所未有地深入了荒野腹地。   “据说能走到红石山的只有龙爷的雷霆战队和匡家的冥火狩猎队,”队长站在一处巨岩上指着不远处巍峨的红色石山意气风发,“我们是重江城第三个能到这里的队伍。”   秦意岚眯着眼睛看着红石山,她能感觉到山上有数股强大的气息,应该是等级高的异兽盘踞其上。   悄无声息地放出神识,浩浩荡荡的精神力洪流狂风一样漫卷过红石山,那几股喧嚣躁动着的气息立刻开始瑟缩,最后竟然颤巍巍地隐匿了起来。   秦意岚抿了抿嘴,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意来,笑容还没落下,神识范围内就出现了意想不到的东西,她挑了挑眉,笑容愈发明丽了起来。   望着来处抿着嘴乐了一会儿,秦意岚开口了:“今天先不上山,我们就在儿歇脚吧。”   秦意岚不但战力强悍,对狩猎队的众队员也照顾有加,如有队员陷入危险状态,她绝不吝于出手相助,自打她加入了狩猎队,这个连名字也没有的狩猎队不但收获异常丰厚,且再也没有减过员。   荒野里到处都是危机,稍不留意就能丢了性命,可为了强大自身,为了追求力量和财富,异能者们不可避免地要踏足荒野跟异兽相博。   每一个进入荒野的异能者都做好了再也回不去的心理准备,纵然如此,能活着谁又会想死?   像秦意岚这样强大到有能力也愿意保障队员性命的异能者,在队员眼中绝对是神一般的存在,不过两三个月的功夫,她就成了队伍的绝对核心。   她说今天不进山了,全队人没一个有异议的,大家卸下背负的物资开始安营扎寨,不大功夫,营地上就升起了篝火的青烟。   陆金宝升起火准备煮饭烤肉,秦意岚凑过去帮忙,伸手薅了几把青草扔进了火堆里,差点儿没把刚燃起的火堆压灭,青草燃烧腾起的浓烟把陆金宝呛得直咳嗽。   “你别捣乱了,一边儿等着吃去。”陆金宝撵走了帮倒忙的秦意岚。   秦意岚绕着营地巡视了一圈后选了两株矮树挂好了自己的吊床,对着来时的方向凝神细细感应了一会儿,又面朝着红石山一屁股坐了上去。   红石山里,秦意岚视线所在的方向正有一群人在跟一只异兽激烈地搏斗。   一只体型巨大的花斑虎正在跟一群人周旋,它每次顿足拍地或者仰头咆哮都会有尖锐的金属刺从土里或空中突兀地出现扎向攻击它的那群人,所有被金属刺扎中的人类全都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虽然金属武器砍在老虎身上只能溅起一片片火花,可落在老虎身上的却不止金属武器,更多的是各种异能攻击。   火弹水箭金属刺专门从刁钻的角度攻击它的眼睛鼻孔□□等弱点部位,老虎为躲避攻击只能不停地闪转腾挪跳跃,而土系和木系异能者放出来的树藤土堆石块却极大地妨碍了它的行动。   双方互有折损,然双拳难敌四手,搏斗了好一会儿之后人多势众的一方终是占了上风,老虎体力不支,不但动作慢了下来,连脚步也开始踉跄不稳。   一个身材壮硕的人影抓住时机跳到了老虎背上,要是秦意岚在这儿,肯定一眼就能认出来,这人正是跟她交过手的匡正丽。   匡正丽跳到老虎背上后一只胳膊搂紧了它的脖子,另一只手则紧握成拳,咬紧牙关运转异能,开始接连不断地捶打老虎的脑门。   她毕竟是力量系变异者,每一拳都重若千斤,那老虎异兽虽然可以用金系异能强化自己的皮毛,却经不住这巨力的捶打,被她一拳接一拳,打得哀嚎连连。   随着老虎的声声哀嚎,无数密密麻麻的金属刺往匡正美身上扎去。   金系异能可以大幅度提升防御,老虎都懂得用异能强化自己的皮毛,匡正丽当然不至于连老虎都不如,她皮肤上泛起阵阵金光,金属刺射在她身上也不过只激起了星星点点的火花而已。   被匡正丽钳住了脖子的老虎彻底落在了下风,其余人等趁机拼命攻击,那老虎垂死挣扎了一阵后终是倒毙在了地上。   匡正丽哆嗦着脱力的手脚从老虎身上翻了下来,匡家狩猎队的队长一把扶住她,又喘着粗气急急命令一群手下:“快!赶紧收拾猎物走人。”   红石山占地辽阔,山上很是盘踞了好些强大的异兽,他们这队人马跟老虎一通争斗伤的伤死的死,减员严重已是强弩之末,万一再来一只强大的异兽他们可是顶不住。   匡家的冥火狩猎队有三十多个异能者,这时候还有行动能力的不足一半且还有伤者需要扶助,一群人带不走那体型庞大的猎物,只能忍痛拆走了更有价值的部分,剩下了大堆大堆的虎肉虎骨被扔在了原地。   异兽的骨肉里都蕴含了强大的能量,同属性的异能者吃了这些骨肉对异能的提升大有裨益。   这头老虎异能等级不低还是金系,正和了匡正丽的属性,看着大批带不走不得不被扔下的异兽骨肉,她在心疼可惜之余不免又想起了匡正美嘴里的储物戒指,若是有了储物戒,还愁千辛万苦打下的猎物带不走?   拿舌尖舔了舔齿缝,压抑不住的戾气挂了匡正丽满脸,她暗自忖度等拿到储物戒指后定然要给匡正美些颜色让她好看。   正在匡正丽正暗自磨牙的时候,山脚下的营地里也迎来了一波儿客人。   “哟!这不我老相好嘛!”   这队人极强势地推开了试图阻拦他们的队员,径直闯进了营地深处,带头的那个站在秦意岚的吊床前,高大的身影像一片阴云一样罩住了吊床上的秦意岚。   他伸手把试图起身的秦意岚压回了吊床上,歪了歪嘴角露出一个痞痞的笑来:“宝贝儿,好些时候没见了,我可想死你了。” 第97章 老鼠的儿子不打洞11 我看中了你   来人一只手放在秦意岚肩头把她摁在吊床上, 对着她笑得舒心又畅意。   秦意岚不急不恼,极有风度地微微一笑:“确实好久没见了,龙爷一向可好?”   “好?”龙镇身子一歪坐到秦意岚身边, 抬手就搂住了她的肩膀:“逗得我心头小鹿乱撞后你转身就跑, 我翻遍重江城都没找到你, 相思成疾, 又怎么可能好得了?”   龙镇这话只有一半是真。   匡有为被人暗杀的当天晚上匡正丽就找到了他门上, 虽然没有确切证据,他也偏向于是那个叫Marcel的漂亮小子暗杀了匡有为。   匡有为虽然身上有经年的暗伤,可他毕竟是老牌的强者, 战斗意识和手段都不是一般的异能者能比拟的。   匡正丽也只是比自己稍逊那么一线而已,面对这样的两个人, 想要悄无声息地弄死其中一个,绝不是件容易的事儿,重江城的异能者,有一个算一个,龙镇不认为他们谁能做得到。   只有那个Marcel。   虽然Marcel异能运用的生疏,可那转瞬即逝的精神力却庞大浩渺到能让他从心底里升起本能的恐惧战栗, 一力降十会, 也只有那般浩荡到可怕的精神力才能无视任何防御,摧枯拉朽般湮灭匡有为可能的抵抗,将他灭杀于无声无息间。   一个强大到可怕的少年,偏偏又长了一副世所罕见的美貌,龙镇想起来就心头发痒,身|下发硬,小鹿乱撞确实是实情,但让人翻遍重江城就是鬼扯了。   精神系异能可以制造幻觉甚至修改人的记忆, 他要想隐藏,谁能找得出来?龙镇压根就没费那功夫,毕竟就算找出来了,对方不愿意,他也不敢强上不是。   “多谢龙爷垂青,”秦意岚抬手把龙镇的胳膊从自己肩上拽了下来,“不过我心理有毛病,对情情爱爱的事儿不感兴趣,恐怕要辜负龙爷的抬爱了。”   秦意岚这话说得龙镇都没法接,他也分不清秦意岚是对他没兴趣还是真的就干脆是个X冷淡,他错了错牙花子转移了话题:“过来这边儿多久了?有没有收获?”   龙镇在重江城风评不错,对秦意岚也施过援手,秦意岚不想为了这点子情情爱爱的小事儿跟他闹翻,现在龙镇转移了话题,她当然从善如流: “才过来半天,收获嘛,马上就有人送过来了。”   “谁这么好心肯给你送上门?”龙镇顺着秦意岚的视线往红石山的方向瞄了一眼:“是匡正丽?你在等她?”   “嗯。”秦意岚点点头站起来漫不经心地整了整自己躺皱的衣服:“匡正丽这个人,在男女之事上手段太过下作,我看不惯,今儿个我就要教她做人。”   她语气淡定神态安然,说起要教训匡正丽时的样子活脱脱一个装逼犯,龙镇被勾得心头一痒,恨不得把眼前这个目中无人的俊美少年拽进怀里从头到脚揉上一遍。   红石山上的匡正丽也翻过了山梁,刚走出密林她就看到了山下平原上那随着微风轻轻摇摆的青烟。   狩猎队队长扫了一眼不远处的烟气,隐晦地打量了匡正丽的脸色后提出了建议:“龙镇来了,咱们的队伍目前状态不好,别跟他们打照面了,绕道从侧面下山吧?”   匡正丽只是笨又不是傻,她的队伍现在伤的伤残的残,碰上龙镇自然还是避开为妙,她点点头允了队长的提议,带着队伍转到了山峰的侧面,想要避开那几道青烟下山去。   一群人搀扶着伤员背着收获埋头赶路,夜晚的荒野会有更多危险的夜行动物出没,他们要赶在天黑之前下山,然后寻一个稳妥的营地驻扎才行。   一群人脚步匆匆眼见快到山脚了,正急急赶路的队伍里竟然出了状况,一个背负着猎物的队员猛然间栽倒在了地上。   没等旁边儿被吓了一跳的队友伸手去拉,那人迅速被一层坚冰包裹,竟是眨眼间就断绝了气息。   这突然而来的变故把匡家狩猎队的众人吓得愣住了,队长以为遭了异兽的袭击,眼皮重重地一跳,一声“警戒”正要从嗓子眼里滚出来,就被队伍前方空地上突然出现的人影给吓得又噎了回去。   此时红日西斜,杂乱无章的山林间没了阳光的照拂,显得越发昏暗幽秘,把前方那个突然出现的俊美不似凡人的少年衬托得鬼气森森。   “是你!”   匡正美眯缝着两只眼睛把秦意岚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后撇了撇嘴:“匡有为是你杀的吧?我没去找你的麻烦,你不说躲着点儿我走,还跑来弄死了我的手下,你真以为长得帅我就舍不得动你?”   秦意岚暗杀匡有为的那天晚上,匡正美存了要给匡有为报仇的心,动起手来一点儿力气都没留,只恨不能一招就灭杀了秦意岚。   后面匡正美扯出了秘库和储物戒的事儿,匡正丽才反应过来,感情人家匡家正经的秘密全都瞒着她,她在匡家父女俩眼里就是个好用的工具人罢了。   觉得受了匡家父女愚弄的匡正丽自然就把仇恨目标从“杀父仇人”身上,转移到了匡家父女身上, Marcel不是她的仇人了,她本就爱这一挂儿的美少年,此时对上秦意岚也就多了几分宽容之意,连秦意岚一出手就要了心腹手下的命都没能让她动怒。   被秦意岚弄死的那个人最是个谄媚小人,为了讨好匡正丽,他没少依仗着异能者的身份去胁迫那些家室普通的美少年,匡正丽的禁脔有一多半是他给弄来的。   这种为虎作伥的小人,秦意岚自然不会放过,为免一会儿她跟匡正丽打起来后,这家伙再趁乱逃走,秦意岚一出手就干脆利索地要了他的命。   “匡正丽,出手吧,今天我们俩只有一个人能活着离开这里。”   秦意岚没多废话直接动了手,就为了Marcel和被匡正丽弄死弄残的少年们,她今天也必然不会放过匡正丽。   匡正丽本就不是个好脾气的人,此刻又被人打上门来,她冷笑一声撇开心里那点儿怜香惜玉之情迎了上去,一招一式出手极为狠辣,誓要给眼前这个不知好歹的小子一个惨痛的教训。   匡正丽是顶级异能者,出手动静不凡,秦意岚的冰系异能也不遑多让,俩人斗在一处的动静非同凡响,冰锥并铁箭齐飞,寒气和尘土弥漫,声势骇人至极。   匡家狩猎队的人怕被误伤都远远地躲开了,还有那忠心的,趴在一边儿抽空子放冷箭,企图骚扰秦意岚,好分她的心,给匡正丽制造机会。   这是匡家的冥火狩猎队在打猎时贯爱采用的办法,然而秦意岚却不跟那低智商的异兽一样好欺负,但凡敢抽冷子暗算她的,都被她随手一挥就冻成了冰雕。   这冰雕倒是好打破,然而体内的寒气却一下子除不掉,被同伴们打破冰雕救出来的队员一个个冷得只能抱住自己瑟瑟发抖,异能是一丁点儿都使不出来了。   匡正丽一声金系异能还有力量强化,物理防御和攻击都极为出色,可秦意岚的冰系异能除了物理的冰锥,还有低温的魔法攻击,匡正丽防不住龙镇的雷系异能,也防不住秦意岚的冰系异能。   她被秦意岚一层又一层的寒冰刷得连五脏六腑都快要冻住了,俩人越打匡正丽的行动越缓慢,最后她噗通一声栽倒在了地上,步了她那心腹手下的后尘。   身为重江城异能者第二人的匡正丽竟然就这么被人杀死了,匡家狩猎队的众人傻了眼。   秦意岚对着呆若木鸡的匡家狩猎队众人眉头一挑,霸气地道:“东西放下,都给我滚蛋!”   没人敢不滚。   这些人都是匡有为和匡正丽在重江城内招揽来的,匡正丽只是他们的老板,秦意岚实力强悍,老板都死了,身为雇员的他们也没忠心到豁出命也要替老板报仇的程度,此刻秦意岚愿意放过他们,一个个忙不迭地都跑了。   至于猎物,荒野上强队劫掠弱队的情况不要太常见,他们自己也干过这事儿,舍了物资能保住命就是邀天之幸了,这时候谁还顾得上那点儿东西,一个个都极识相,扔了东西跑得飞快。   大获丰收的秦意岚甩出一发信号弹召唤自己的队友,龙镇从不远处的树上飘然落下凑到秦意岚身边:“没想到你冰系异能竟然也这么强。”   “彼此彼此,龙爷的风雷两系异能都让人不敢小觑,”秦意岚微微一笑,“龙爷,我说过要报答你,这里的东西你看中什么随便取。”   “我看中了你,”龙镇黏糊糊地恨不得要贴到秦意岚身上,“我可以取吗?”   秦意岚鸡皮疙瘩都被他给弄得站起来了,她抬起胳膊撸了袖子让龙镇看:“龙爷,不管是男欢女爱还是男男欢爱,我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兴趣。”   她身体的忠实表达把龙镇狠狠打击到了,他恨恨地嘀咕:“真是个不解风情的棒槌,白长那么好看了。”   秦意岚翻了个白眼没理他。   战场离他们扎营的地方不远,信号弹发出去不过一刻钟,队长就带着大部分的队员赶了过来。   就像重江城的异能者没人不认识龙镇一样,匡正美也是重江城的名人,人人都认得出来,一见到她被冻成冰块的尸体,狩猎队的人全都吓了一跳,看秦意岚的眼神都不对了。   卫成贤的眼神最热烈。   这段时间他跟着秦意岚在荒野狩猎,虽然知道秦意岚异能强悍,可到底没个准确的标准,他实在摸不准秦意岚到底强到什么程度。   直到见到匡正丽的尸体。   匡正丽有多强他是非常清楚的,重江城异能者第二人,除了异能克制她的龙镇,匡正丽打遍重江城无敌手,从秦意岚脱队到现在连一个小时都没有,匡正丽就变成一坨冰块躺到了地上,可想而知秦意岚有多么强大。   说不定连眼前这个号称异能者第一人的龙镇都不是这陆家小子的对手,卫成贤悄咪咪地反复打量了一番神情沮丧的龙镇,就把热切的眼神放到了陆金宝身上。   只要他能跟陆金宝结婚,就能当上陆家小子名正言顺的父亲,到时候重江城他岂不是能横着走?   卫成贤这时候也顾不上纠结帽子的颜色了,只用脉脉含情的热切眼神把陆金宝给牢牢盯住了。   狩猎队的众人收拾现场,放出异能把尸体焚烧殆尽,背负了猎物回到了营地。   有了匡家狩猎队丢下的猎物,秦意岚他们也不用上红石山了,他们人手少,猎物太多也带不动,跟龙镇的雷霆战队混着休息了一夜,天一亮两队人马就各奔东西了。   卫成贤下定了决心要把陆金宝弄到手,他认为目前最大的阻碍就是匡正美。   因此他回到重江城后第一时间就去找匡正美,他准备把匡正美捉住送给陆金宝,随便陆金宝怎么出气。 第98章 老鼠的儿子不打洞12 她活该   卫成贤急于讨好陆金宝, 回到重江城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去捉匡正美。   他只知道匡正美住在卫益丰给她租的小房子里,因他先前早就存了抛弃匡正美的心,压根没把她当回事, 现在他要找匡正美, 竟然不知道匡正美的地址在哪里。   先找卫益丰打听了匡正美的住处, 又把想要跟着他一起去的卫益丰糊弄走, 卫成贤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匡正美的住处。   他心急火燎地反复敲门, 匡正美却在门内支支吾吾地敷衍他,卫成贤哄骗了几句后匡正美依然油盐不进不肯开门,急切下卫成贤没了耐心, 直接破开门闯了进去。   闯进去后屋子里的情况让卫成贤大吃了一惊,带着异能抑制项圈的匡正美被牢牢地绑缚在椅子上, 还有两个人正拿刀架着她的脖子。   “你们想干什么!”   卫成贤认出了胁迫匡正美的那两个人是匡家老宅的护卫,不过匡正丽已经死了,他亲眼看着尸体烧成了灰,匡家老宅对他一点儿威慑力也没,卫成贤疾言厉色地呵斥那两人:“反了天了你们,赶紧放开她!”   这两个护卫原本是匡正丽派来的。   匡正丽从匡正美口中得知了储物戒的消息后就心动不已, 她把匡正美和卫家上上下下捉到私牢里关了两个多月, 又严刑逼供了好几次都没能得到储物戒的消息。   不甘心之下匡正丽听取了手下献上的计策,派了两个护卫暗中跟着匡正美,好趁匡正美动用储物戒时再出手把东西抢回来。   可储物戒早就被秦意岚给趁乱撸走了,匡正美又哪里有机会去动用,这俩人跟了匡正美好几个月,一点儿收获都没有。   匡正丽都信誓旦旦匡正美手上有那宝贝,虽然没见匡正美动用储物戒,这俩人却也深信不疑。   自打匡有为死后, 匡家就剩下了匡正美和匡正丽两个正经主子,可匡正美在半年前争夺遗产的斗争中落败,被一文不名地挤出了匡家,匡家就剩了一个匡正丽。   匡正丽的死讯从荒野传回了重江城,偌大一个匡家就成了一注无主的大财,匡家的仆从护卫和附庸全都心思浮动,争抢着把匡家给瓜分了个干净。   这俩护卫因为在外盯着匡正美,得到的消息晚了,没能赶上这分财产的好事儿,觉得自己错失了一个亿,俩人遗憾懊恼得捶胸顿足,恨不得匡正丽能活过来再重新死一次。   遗憾完了脑子也回归了正常,其中一个突然眼睛一亮:“要说匡家的财产是不少,不过其中最珍贵的,当然要数储物戒了 。”   另一个忙不迭地跟着点头。   匡正丽死了,以后没人再追究储物戒,卫家也跟匡正美闹翻了,脾气不小本事不大的大小姐匡正美现在正是砧板上的一块儿肥肉,还不是由着他们想剁馅儿就剁馅儿,想切片儿就切片儿?   只要把她控制住,不折手段地审问,还愁审不出储物戒的下落?这俩人一合计,觉得这主意妙极,于是抽冷子偷袭了匡正美,弄了个异能抑制环给她套上了。   俩人算盘倒是打得挺好,可他们却万万没有想到匡正美是真的不知道储物戒的去向。   任凭他们俩手段百出,把匡正美给折磨得奄奄一息,到了也没审出储物戒的丁点儿消息,正心急火燎间,就被找上门来的卫成贤给撞上了。   卫成贤气势汹汹,这俩人倒是有些害怕,拿了抑制环的遥控器威胁卫成贤:“退后,不然就杀了她!!”   卫成贤找上门来可不是为了跟匡正美培养感情的,他纯粹就是想把匡正美捉住送给陆金宝好让她出气,鞭尸也能出气,眼巴前这种情况,他哪里又会在乎匡正美的死活,他压根就不吃人质这一套,出手就是杀招,对着那俩人就攻了过去。   匡有为一直嫌弃卫成贤异能天赋不行,那也得看跟谁比。   被匡有为拿来作比较的都是重江城数得上名号的异能者,对上这些人卫成贤自然不行,可对上这俩护卫,卫成贤那就是高手了 。   那俩人本来本事不济,又见匡正美的性命威胁不了卫成贤,顿时就慌了手脚。   卫成贤则凭着匡家停供的丰厚资源堆砌起来的异能等级,以碾压之势把那两个护卫给灭掉了。   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匡正美嚎啕大哭,扑进了卫成贤的怀里:“老公,谢谢你,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的。”   卫成贤歪了歪嘴,捡起了异能抑制环的遥控器,推着匡正美出了门。   拒绝了匡正美想要取掉抑制环的请求,卫成贤把自己打扮得溜光水滑带着匡正美去找陆金宝。   匡正美一路都在哭,这些天她受了大罪,异能被抑制,身体被捆绑,连想死都是奢望,正痛苦时卫成贤从天而降,把她给解救了出来,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圆满了,卫成贤就是她的天神,是她的信仰,是她的生命,是她的爱。   脑补过多的匡正美开始自我陶醉,卫成贤先前闹着要跟她离婚,不过只是一时之气,俩人做了几十年的夫妻,还有儿子横在中间,没有爱情还有亲情呢,离婚?卫成贤怎么可能舍得自己?   匡正美喋喋不休,先感谢卫成贤从天而降解救了他,又倾诉跟他分开的这段时间自己的思念之情,末了开始埋怨卫成贤铁石心肠,居然忍心这么跟自己置这么久的气,埋怨完了又大度地表示原谅了他,夫妻间一些小事实不宜计较太多,伤情分,为了夫妻感情更和睦,她愿意主动退让。   话里几多温情,几多感激,几多爱慕,任铁石心肠的人听了也会动容。   卫成贤的心,比铁石还硬。   匡正美说完了,车子也到了地方,卫成贤推着匡正美下了车,按响了一户宅子的门铃。   陆金宝推开门,人模狗样的卫成贤撸了一把自己用发蜡打得铮明瓦亮的油头,一个门咚把陆金宝给堵在了门板上:“宝儿,送你个礼物,你绝对会喜欢。”   “这么自信?我什么都不缺。”   陆金宝挑了挑眉,冲着卫成贤身后形容凄惨的匡正美礼貌地点了点头:“匡夫人好。”   满身都是伤的匡正美简直要疯,时隔多年,她已经认不出当初那个洗手上岸的小女支女了,不过卫成贤毫不掩饰的态度表明,他跟眼前这个漂亮女人的关系绝对不简单。   这让匡正美怎么忍?她尖着嗓门嚷嚷:“卫成贤!这个女人是谁!”   卫成贤根本不理会她的尖叫,他掏出抑制环的遥控器放到了陆金宝手上,志得意满地对陆金宝道:“猜猜这是什么?”   陆金宝字儿认得不多,以前也没见过这种专门针对异能者的高档玩意儿,她翻转着看了看遥控器,一脸的疑惑:“猜不出来,是什么?”   旁边儿尖叫不休的匡正美已经目眦欲裂了。   这个遥控器控制的是她脖子上的异能抑制环,掌握了这个遥控器就是掌握了她的命,她万万想不到,卫成贤居然会把控制她的遥控器送到另一个女人手中。   天塌地陷也不过如此。   悲愤之下匡正美咬牙切齿径直扑向了卫成贤,哪怕异能不能运转,她也要挠死他!   “你看,特别好用。”卫成贤轻轻一按遥控器,一阵轻微的电流声响过,张牙舞爪的匡正美就瘫在了陆金宝脚边。   “这个是异能抑制环的遥控器,异能抑制环可以阻碍异能运转,任她异能等级再高,带上这个也变得手无缚鸡之力,任你搓圆捏扁。”   卫成贤拿着匡正美当教具,除了一击毙命的按钮,他仔细把遥控器的各项功能都给陆金宝演示了一遍。   可怜了本就带伤的匡正美,被这些功能演示给折磨得就剩了一口气。   “异能抑制环居然这么厉害。”   陆金宝的眼睛闪闪发亮,她怜悯地看了眼不成人形的匡正美,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望着卫成贤:“我是跟匡夫人有仇,可她毕竟是你的妻子,你这么对待她,是不是不太好?”   是啊,为了讨好别的女人,这么折磨跟自己结婚多年的结发妻子,卫成贤!你好狠的心!   如果眼光能杀人,卫成贤大概已经被瘫在地上的匡正美给碎尸万段了。   卫成贤却毫不在意地冲陆金宝抛了个油腻腻的媚眼,邀功请赏一般:“宝儿,她曾经是我的妻子没错,可这个女人心肠歹毒人品恶劣,她曾经用那么恶毒地手段对付无辜的你,现在这些恶果都是她应该承受的,她活该,对付这种满身罪孽的女人,你不能太善良。”   提起自己悲惨的过往,陆金宝红了眼圈,她轻轻叹了口气对卫成贤道:“我心情不好,想独处一会儿可以吗?”   “当然。”卫成贤想要笼住陆金宝的心,对她提出的要求自然无有不应的,他拉过陆金宝的手轻轻搓了搓她的手心,把遥控器塞在了她手里:“她是陷害你的罪魁祸首,我把她交给你了,随你怎么处置。”   陆金宝眼含热泪:“多谢你。”   “凭咱们俩的感情,说谢实在多余。”卫成贤深情款款:“以后我会永远站在你身边,做你坚实的依靠。”   陆金宝一脸的感激不尽,含着热泪狠狠地点了点头。   在陆金宝跟前立了个大功,把陆金宝感动得眼泪汪汪,卫成贤盘算了一番,觉得他跟陆金宝的事儿已经稳了,他竟然乐颠儿颠儿地开始盘算起了在哪儿办婚宴才更能展示他的颜面。   送走了“情深义重”的卫成贤,心情不好想要独处的陆金宝面无表情地把匡正美拖进了家门。   “匡夫人,还认得我吗?”   陆金宝坐在沙发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被残酷的现实打击的跟一团死狗一样瘫在地上的匡正美。   满腔的怒火把匡正美的眼珠都烧红了,就在刚刚,她的英雄把她从火坑里解救了出来,还没等她高兴完,他却亲手把她推进了更深的坑里,匡正美的心态已经崩了。   她癫狂地恶狠狠咬牙:“你是谁?”   “你儿子卫益丰的满月宴,那条被弄坏的宝石项链,”陆金宝好心地提醒她,“我就是那个洗手上岸开花店的女支女,你真得认不出我了吗?”   “是你!”匡正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跟卫成贤多年的夫妻情分竟然败给了一个女支女,她真的要疯了:“竟然是你!”   陆金宝冲着她温和地笑了笑:“是我,我叫陆金宝,雏女支出身,开那间花店之前我在红楼干了十年,十年间我接待过的客人不知凡几,老实说,在你整治我之前,我压根就不记得自己曾接待过你的丈夫。”   “呸!”匡正美狠狠地唾了匡金宝一口:“一个女支女,跟你说话我都嫌脏了嘴,你竟然还洋洋得意地卖弄,简直无耻之尤!”   “我没有异能者的父亲,自己生来也不具有异能,靠吃垃圾堆里的剩饭长大,长大后又靠出卖自己的皮肉为生,比起你来,在世人眼中我确实低贱。”   陆金宝摆弄着遥控器叹了口气:“我低贱,活该一辈子生活在阴沟里,我不懂的是,为了您的丈夫,生来高贵的您不惜让我这个臭老鼠登堂入室进入你的家好以此来陷害我,您为了教训我,纡尊降贵付出了这么多,结果呢?   匡正美咬牙不语,陆金宝叹了口气轻轻按了一下遥控器上的一个按钮,异能环缓慢缩紧,匡正美被勒得伸长了脖子“呃呃”直叫唤。   “您跟我说话都嫌脏了嘴,您费心维护的丈夫,为了跟我这个肮脏低贱的女支女结婚,亲手把您这位高贵的夫人当做筹码一样送给了我,以便我能随意折辱您。”   陆金宝把手指挪到下面的按键上,异能环开始缓慢放松,匡正美终于能呼吸了,她惊天动地的咳了起来,   陆金宝笑眯眯地问她:“讽刺吗?” 第99章 老鼠的儿子不打洞13 投桃报李   愤怒, 痛苦,嫉妒,憎恨…………, 种种情绪狂潮一般在匡正美心头来回翻腾涌动, 令她心神错乱痛苦不堪。   她是爱着卫成贤的。   卫成贤英俊潇洒, 待她也体贴入微, 婚后俩人浓情蜜意, 在异能者普遍孕育子嗣比较困难的情况下,他们夫妻却很快有了孩子,匡正美认为她的人生再完美不过了。   只是这完美的人生却被一只臭水沟里的老鼠给玷污了。   收到卫成贤夜宿红楼的消息时, 匡正美异常的愤怒。   她是重江城异能者第一人的女儿,自己也身怀异能, 整个重江城,无论她走到哪里,都会被人尊一声“大小姐”,她生来高贵,合该凌驾于众人之上,可她的丈夫竟然偷偷去红楼与一个肮脏卑贱的女支女同床共枕。   匡正美感觉自己被狠狠地羞辱了, 她从来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 得知这个消息后第一时间就当面责问卫成贤。   卫成贤痛哭流涕,跪在地上自扇耳光认错:“是我混蛋,是我对不起你,阿美,我是真的爱你,你怀孕生子身体还没养好,我憋了这么长时间又实在难受,我是怕伤了你才去红楼随便找了个女人纾解一下, 我连那女人叫什么名字都没问,在我眼里,她连你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她就是一团卫生纸而已。”   在卫成贤一番认错加示爱的操作后,匡正美原谅了他。   也是,自己怀孕生子好几个月都没让他近过身,他毕竟是个男人,憋不住了去纾解一下也能理解。   虽然理解原谅了卫成贤,匡正美心里还是觉得十分的膈应,一个红楼里的女支女,竟然也敢沾染大小姐的男人,尤其是这个女支女还想要洗手上岸,匡正美更不舒服了。   什么时候臭老鼠也能跑到大街上了?这种肮脏卑贱的东西就应该一辈子呆在阴沟里。   一个拙劣且漏洞百出的计划,在她的推动下顺利实施了,匡正美轻而易举就把那个碍了她眼的女支女又扔回了红楼。   让她没想到的是,这个女支女竟然又勾搭到一个男人把她捞了出去。   呵,臭老鼠莫非以为勾搭到的男人是异能者就能从阴沟里爬出来?未免也太天真!   她不过是回到家里找到父亲略提了一嘴,那个异能者就被人弄死在了荒野上,那女支女失去了依靠,只能灰溜溜地又滚回了红楼。   匡正美舒服了。   然而她万万没有想到,时隔二十多年,自己竟会以这副狼狈不堪的模样跟那只阴沟里的臭老鼠重逢。   当年说把那女支女当成一团卫生纸,说她连自己一根脚趾都比不上的卫成贤,为了讨那女支女的欢心,竟忍心把几十年的夫妻情分尽皆抛开,亲手把自己送来给那女支女任她随意折辱。   匡正美心头大恨,怒视着陆金宝把牙齿咬得咯咯直响,她这副怒极恨极的模样取悦了陆金宝。   “哈哈哈哈!大小姐!匡夫人!”   陆金宝乐得前仰后合:“您的丈夫进了红楼,就算不是我,也会有别的女支女招待他,我既没有主动勾引他,也没有诱哄他支付额外的钱财。”   说着话陆金宝收敛了明媚的笑意,脸上的神色阴沉得好似能滴水:“我实在想不通,您为什么要费那么大的功夫跟我过不去。”   为什么?哪有那么多的为什么,一只老鼠从脚面爬过,恶心之余一脚踩死它不是很正常吗?   “当年您是大小姐,有重江城异能者第一人的父亲还有异能天赋卓越的妹妹,重江城你能横着走,你要整治我,不过一句话的事儿。”   陆金宝对着怒目圆睁咬牙切齿的匡正美阴恻恻地一笑:“只可惜啊,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匡有为死了,匡正丽也死了,大小姐您还想像二十多年前那样在重江城横着走,那是万万不能了,对了,大小姐,您知道您的父亲和姐妹都是被谁杀死的吗?”   听了这话,被仇恨和怒火给冲的理智几近全无的匡正美不由自主地愣住了。   陆金宝盯着匡正美一字一句:“是我儿子Marcel动的手。”   “你说什么?”匡正美惊呆了,她只觉喉头一阵腥甜,随即热烫的鲜血就顺着抿紧的嘴角沁了出来。   陆金宝舒服了,她悠悠然朝沙发背上一靠:“我说,匡有为和匡正丽他们两个,都是被我儿子亲手杀死的,匡有为被我儿子用精神力把脑浆搅成了豆腐渣,匡正丽被我儿子用冰系异能冻成了冰雕后又烧成了灰。大小姐,当年你选择把我逼回红楼而不是杀了我,实在是失策至极,您说是不是?”   “不!不!你不过是一个女支女,你儿子怎么可能是异能者,他怎么可能杀得了我父亲?不可能!你胡说八道!对,你在胡说八道,你肯定是为了打击报复我才这么胡说八道的!我不相信!”   匡正丽死不死的匡正美不在乎,可匡有为的死因让匡正美实在难以接受,如果真的是因为自己当年的一念之差才留下的这后患…………   匡正美不愿意相信这就是事情的真相,她接受不了这残酷的事实,她对着陆金宝嘶声怒吼,鲜血喷得胸前和身前地上到处都是。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嘛,大小姐,我们母子能报当日之仇,全赖您当初手下留情。”   陆金宝这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匡正美又喷了一大口血出来,眼见着匡正美在她的连环打击下出气多进气少快要不行了,陆金宝眉头微皱,做出了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来:“啧啧啧,真是可怜呐,因为我的报复,害得大小姐您失去了庇护,卫成贤狼心狗肺靠不住,您不是还有儿子吗?我通知卫益丰来接你吧!”   “不要!”匡正美提起全身的力气,勉强扑到陆金宝跟前跪了下去。   匡正美嘴里说着不信陆金宝的话,可她心里明镜似的,自己的父亲和匡正丽的死,十有八|九就是她让人下的手。   这个女支女手段狠辣歹毒,战斗力强悍的匡正丽和手段老道的父亲都没能逃脱毒手,那自家儿子卫益丰就更加不是她们母子的对手了,她现在把卫益丰叫过来干什么?吸取自己的教训斩草除根?要把自己母子俩一起杀掉吗?   匡正美怕极了,她强撑着跪在地上对着陆金宝哐哐磕头:“我求你,求求你放过我儿子吧,当初是我一个人得罪了你,要杀要刮你全冲我来,当初我也没有对付过你的儿子,你也别伤害我儿子好吗?我求你了。”   “好。”   让匡正美没想到的是,陆金宝竟然点了点头,干脆利索地答应了她的请求。   匡正美反倒不敢相信了,她惊疑不定地望着陆金宝:“真的?你说的是真的?你真的不会动我儿子?”   陆金宝对着她微微一笑:“当初大小姐肯手下留情没有要了我的命,金宝感激不尽,今天我自然要投桃报李,大小姐你放心,我不但不动你儿子,还会放了你,我这就通知卫益丰,让他过来把你接走。   匡正美不信陆金宝有这么大度,可她又无力反抗又心存侥幸,不由得开始期待了起来。   卫益丰此刻正跟狩猎队里一个比较说得来的队员在酒馆里闲坐喝闷酒。   自打外祖匡有为过世,卫益丰的生活就脱了轨。   原先待他还算亲和的小姨匡正丽因为遗产跟他母亲翻了脸,亲人秒变仇人,对付起他们一家人来毫不手软,妻子受了牵连和惊吓,带着儿子回了娘家坚决要跟他离婚,父亲怕被再度牵累,也毫不犹豫地抛弃了逢遭大难的母亲。   家事上一团乱麻还没解决,他发现自己竟然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   在遇到俊美不似凡人的Marcel之前,卫益丰从来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喜欢上一个男人。   可当他携着冰雪从天而降,救自己于危急时刻,一眼误终身,卫益丰从此就失落了一颗心。   在卫益丰纠结于要不要顺势舍弃娇妻幼子,纠结于自己突然大拐弯的性取向的时候,他父亲卫成贤火速出手,竟然开始追求起了Marcel的母亲,而女方也表现的对他父亲很有意思。   他父亲要是真的跟Marcel的母亲在一起了,他岂不是要跟心上人做兄弟?这份本就不该诉诸于口的感情岂不是更加没有得见天日的机会?   卫益丰心里又苦又涩。   他极力表达了反对之意,却拦不住吃了秤砣铁了心的卫成贤,除了反复指责父亲在母亲逢遭巨变的情况下非要离婚另娶他人,实属没有道义不配为人之外,他压根就没有别的办法可用。   原先卫益丰也曾隐晦地对着Marcel示过爱,幻想着心上人有一天能看到他的心意,可自打狩猎队在红石山下遇到龙镇后,卫益丰连这个梦也不好做了。   龙镇跟他年纪相仿,可人家天赋比他高,异能比他强,人更是比他长得帅,Marcel连龙镇都看不上,又怎么会看得上自己?这点儿自知之明卫益丰还是有的。   有自知之明的卫益丰只觉得心情更加苦闷了,回到城里后他就一头扎进了酒馆里,老婆儿子被他忘到了一边儿,也提不起兴致去探望母亲,喝醉了就睡,睡醒了继续喝,直到被队长找到脸上。   “找我?”站都站不稳的卫益丰大着舌头跟队长嘟囔:“找错,人了吧,她,不找卫成贤,找我,干什么?”   队长点了杯解酒的蜜水给他灌了进去,醉醺醺的卫益丰总算恢复了点儿神智,他抹了把脸,一时间觉得哀莫大于心死:“不会是找我去商量她跟我爸的婚礼吧。”   卫益丰的猜测落空了。   他跟着队长进了陆家的宅子,见到满身是伤且奄奄一息的母亲时,卫益丰整个人都不好了:“这怎么回事?” 第100章 老鼠的儿子不打洞14 冰释前嫌   纵然心里爱慕着人家的儿子, 看到自家亲妈这奄奄一息的凄惨样儿卫益丰也实在忍不住。   他怒视陆金宝恨声道:“陆伯母,您跟我父亲两情相悦,随你们自去相亲相爱, 我母亲早就跟我父亲分开了, 你做什么还要找她的麻烦, 你这么对待我母亲, Marcel知道吗?我父亲知道吗?”   “我知道。”   一道欣长清隽的身影出现在楼梯上, 队长立刻站起来打招呼,一见到那个人,卫益丰满腔的火气就跟气球破了洞一样, 呲呲呲地都跑光了。   “你知道?”   卫益丰实在不愿意指责心上的人,可他亲妈遍体鳞伤一身血就剩了一口气儿, 他也不可能当做没看到,躲躲闪闪地看了几眼秦意岚,他期期艾艾地开口了:“我母亲跟我父亲几十年的夫妻情分,现在我父亲要抛弃她跟伯母在一起,她一时接受不了也情有可原对不对?伯母这么对待她,是不是有些太过了?”   非常卑微, 非常没有气势, 与其说是指责,不如说是讨饶。   秦意岚牵动唇角微微一笑:“是非恩怨一会儿再说,现在你母亲情形不大好,队长是木系异能,先请队长替你母亲修复一下身上的创伤才是最紧要的,你说呢?”   “哦,哦!对,对。”卫益丰被秦意岚的微笑晃花了眼, 呆头鹅一样点了几下脑袋后才反应过来:“麻烦队长了。”   秦意岚都开口了,队长自然是无有不应的,他一点儿都不吝惜异能,给匡正美好好儿地治疗了一番。   队长异能等级有限,匡正美身上被那两个护卫拷打弄出来的外伤好治愈,被陆金宝气出来的内伤他却稍显力不从心。   一番治疗之后匡正美还是一声接一声不停地咳血,不过好歹脱离了命悬一线的状态。   这时候就该讲是非恩怨了。   陆金宝客气地请了众人坐下后对卫益丰道:“我跟你母亲的恩怨要从二十多年前说起…………”   几十年的风刀霜剑把陆金宝的内心磨砺得无比强悍,人言虽可谓,她却并不惧怕,女支女这个职业说出来很不光彩,她不喜欢这份职业,可她也并不讳言自己的经历。   她为了生存出卖身体,跟那些为了生存找一个男人嫁掉的主妇并没有什么区别,不同之处只在于她是面向多人的零售,而别人是针对单人的长期批发罢了,大家都是用身体换取生存资源,谁又比谁更高贵?   陆金宝把她跟匡家的恩恩怨怨讲完后看着匡正美母子淡声说道:“当年匡有为命人杀了我的恩人,所以我儿子也杀了匡有为,一命抵一命,这一条扯平了,现在咱们之间,就剩当年我洗手上岸后被大小姐设计逼得重回红楼这笔账没算了。”   “哪里一命抵一命,你们不是还杀了匡正丽吗?我们这边是两条命。”匡正美不服气。   “呵~,匡正丽虽然姓匡,可她跟你匡正美有关系吗?”秦意岚轻轻笑了一下:“我杀匡正丽是因为她行事下作,再说匡正丽由始至终都没参与到这件事里,所以她的命也不能抵扣在这桩恩怨里。”   匡正丽姓匡,被姓陆的给杀了,她的命怎么就不能算在这桩恩怨里了,匡正美气得鼻子都歪了,可形势比人强,她万般不甘,也只有垂首听从的份儿。   眼见匡正美老实了,陆金宝歪了歪嘴,对着她露出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来:“当年我已经洗手上岸,拜匡夫人所赐,我失去了用十年卖身钱换来的花店,重回红楼又做了二十多年的女支女,此仇此恨,匡夫人打算如何赔偿?”   卫益丰母子俩听完这话后不由得开始面面相觑。   自打匡有为死后,钱和权这两样东西跟他们母子就没了关系,母子俩目前除了自家两条性命再身无长物,看陆金宝的态度,这份怨恨显然又不是轻易能弥补的,难道她想要俩人的命?   “陆伯母,”卫益丰干涩地开口了,“当初的事儿确实是我母亲不对,不过一件小事,她不依不饶害了您的恩人,害得我外祖父也因此丢了性命,她的余生都将一直活在痛苦自责中,再没有安宁之日可言,她的下场已经够惨了,您一向心善,想必也不忍心再过多苛责她,您跟我父亲结婚后我必定拿您当亲生母亲看待,您就饶了她吧。”   “哈哈哈哈~~”   听了卫益丰的话陆金宝笑得前仰后合,等笑够了她把脸一拉:“真逗,我有亲生的儿子,谁稀罕你拿我当亲妈看?”   陆金宝一点儿面子都不给,卫益丰连羞带恼气红了脸,陆金宝冷哼一声亮出了手里的遥控器:“你说得对,我这个人心善,虽然匡正美的性命就捏在我手里,我却不好因她逼我重新做回女支女就要了她的命。”   听了她的话卫益丰登时大喜,也顾不得生气了,忙不迭地道谢,陆金宝抬手阻止了他:“先别急着谢,虽然我不要匡正美的命,可想要我就此放过她也不可能,人总是要为自己的错误来买单的,不是吗?”   只要不直接要了性命,一切就都有转圜的余地,卫益丰放心了:“陆伯母只管提出要求来,只要我们母子能做到的 ,必然竭尽全力让您满意。”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陆金宝脸上露出了一个恶意满满的笑来:“你们母子想要弥补过错,让我放下仇恨,条件非常简单,只要大小姐去红楼做上二十年女支女就好。”   “不可能!!”匡正美嘶声尖叫,卫益丰也满脸苦涩:“陆伯母,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您何必强人所难呢?”   “我宁愿去死!”匡正美伸着胳膊朝陆金宝扑了过去想要掐她的脖子:“你杀了我!你现在就杀了我!”   卫益丰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匡正美神情癫狂:“别拦我!让我去死,这J人摆明了不会放过我,她想让我受这羞辱,做梦!卫益丰!你现在就杀了我!”   陆金宝被吵得头痛,她伸手在异能抑制环上轻轻一按,发了狂的匡正美就打着抖瘫在了地上。   身体不能动,嘴巴倒是还能说话,匡正美咬牙切齿地怒视着陆金宝:“你别得意,有本事你就不错眼珠地盯着我!想活不容易,想死还不简单?”   陆金宝面无表情地看了她半晌,最后摸出了一个瓷瓶来:“不想做女支女也可以,你把这喝了,我就放了你。”   “这是什么?”卫益丰迟迟疑疑地问:“毒药吗?”   陆金宝神色木然:“我说过了,不会要她的命,这里面是混乱狂蜂的蜂蜜,她当年能肆无忌惮地欺压逼迫我这个普通人,所依仗的无非就是她跟她父亲异能者的身份,那我剥夺她的异能也是应当应份的,要么去红楼做女支女,要么喝掉这蜂蜜放弃异能,你们选吧!”   混乱狂蜂在荒野也是少有的异兽,但凡被它们的螯刺蜇伤,任异能等级再高,也会陷入混乱状态,直到身体把毒素代谢出去才会恢复正常。   而它的蜂蜜则更厉害了,里面蕴含的毒素无论使用任何方法都不能代谢出体外,这些毒素积淀在异能运转的脉络里,留下的后遗症是永久的,只要一动用异能,就会进入混乱状态,直到异能耗尽为止。   在受蜂毒影响的混乱状态中,人类会比被红布激怒的斗牛更加狂乱,整个人理智全无,只会不停地发出异能攻击周围的人或物,对着一块儿石头都能打上老半天,这种情况,就算身怀异能,也全都白费。   陆金宝的条件一出来,匡正美心里几乎立刻就有了选择。   陆家小子能杀掉匡正丽,自家儿子对上他肯定连一丝一毫的便宜都讨不到,陆金宝开出了条件,她一样不选显然不可能,再说她脖子上抑制环的遥控器还在陆金宝手里,强行逃走更加不现实,万一动起手来,再伤了自家儿子就不好了。   二选一,匡正美已经有了答案。   在她还没出生的时候她父亲就是重江城异能者第一人了,自打她一生出来,享受的就是众星拱月,是周围人的追捧,就连匡正丽都得看在匡有为的面子上礼让她三分,整个重江城,比她更高贵更有地位的女性,连五根手指都数不完。   有了这样的出身,她又怎么接受得了去红楼做最低J的女支女?如果需要这样苟且才能活命,那她宁愿立刻去死。   相比做女支女,喝下混乱狂蜂的蜂蜜就是她能接受的代价了。   匡正美是异能者,可她这辈子没过一次荒野,除了动手教训卫成贤,她再也没有使用过自己的异能。   异能对于别人来说或许是顶顶重要的东西,对于大小姐匡正美来说,有跟无,区别并不大。   不但匡正美这样想,连卫益丰都是这样认为的。   他妈活了五十多年,除了跟他爸打架之外从来都不用异能,现在俩人都要离婚了,他妈再也不用跟他爸打架了,以后这异能就更加用不着了,既然如此,牺牲掉这个无用的技能向陆金宝赔罪当然是非常划算的事情。   就算看在Marcel的份上,卫益丰也不希望陆金宝整天用仇恨的眼光盯着自己母子,牺牲掉匡正美的异能就可以换来跟陆家母子冰释前嫌,卫益丰觉得非常非常划算。   匡正美喝了那瓶蜂蜜。   等到她把异能耗尽清醒过来后,陆金宝给她取下了脖子上的异能抑制环:“从今天开始,我们恩怨两清了。”   一言不发的匡正美在卫益丰的搀扶下冷着脸离开了,陆金宝看着他们母子俩的背影玩儿味地笑了起来。   秦意岚无奈地看着心情显然十分明敏的陆金宝:“现在的重江城里,能横着走的是你,有我在,你想怎么摆弄她就怎么摆弄她,做什么要弄这么麻烦。”   “这你就不知道了。”   陆金宝白了儿子一眼:“从云端跌入泥潭的滋味儿不好受,匡家已经落败,像匡正美这样心高气傲的大小姐,她能受得了这种身份上的落差才怪,干脆利索地弄死她反倒是便宜了她。”   “你看着吧!”陆金宝点了点匡正美母子俩离开的方向,“她活得越久,就会越痛苦,她越痛苦,我就越高兴,我大仇得报,剩下的这半辈子,就指着看匡正美长长久久地在社会底层挣扎过日子了,杀了她,或者一不小心逼死了她,我以后还去哪儿找乐子?” 第101章 老鼠的儿子不打洞15 你真的不管吗?……   被陆金宝当成乐子的匡正美, 没辜负陆金宝对她的期望,从陆家的宅子里出来后,她一刻也没停留, 铁青着脸拉上卫益丰就直奔卫成贤的住处去了。   等到了卫家门前, 匡正美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猛烈的阳光晒得她头晕眼花, 却不能给她如坠寒潭的身体带来一丝一毫的温暖, 她使出全身的力气去捶卫家的大门, 大门纹丝不动,她自己却开始摇摇欲坠。   匡正美伤得很重。   伤口不止在身体上,更多的, 在她心里。   自打匡有为死后,匡正美就接连不断地遭人背叛欺辱, 最开始是匡正丽,接着是老宅的那两个护卫,最后是二十多年前的仇人陆金宝。   这些人囚禁她,伤害她,把她折磨得遍体鳞伤,然而把他们给予她的伤害全部加起来, 都不如卫成贤的背叛给匡正美带来的打击更大。   匡正美跟卫成贤结婚几十年, 虽然俩人吵过,闹过,甚至动过手,可不管怎么着,卫成贤都是她同床共枕几十年的丈夫,是她孩子的父亲,是她最亲的人,是彷如她的左右手一样不可或缺的存在。   哪怕前段时间俩人动手把房子都打烂了, 一听到卫成贤中了蚁毒,匡正美还是立刻拉下面子,主动找上门去照顾他,她从没想过真的要跟卫成贤分开。   然而让匡正美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她舍不得离开卫成贤,卫成贤却舍得伤害她,为了讨另一个女人的欢心,被她视作亲人、爱人的丈夫,竟然会亲手把她送给情敌死对头。   几十年的夫妻情深,几十年的相濡以沫,几十年的朝昔相伴,终究都错付了,自己这个跟卫成贤同床共枕多年的结发妻子,匡家大小姐,在卫成贤眼里竟然还比不上一个下J的女支女。   卫成贤的背叛深深地伤害了匡正美,他已经取代杀父仇人陆家母子,成了匡正美最憎恨的人。   大门后面传来了脚步声,有人来开门了。   匡正美咬牙切齿地抓紧了卫益丰的胳膊:“卫成贤为了讨好那个biao子竟然这样待我,他狼心狗肺不是人!儿子,你要替妈报仇!”   卫益丰一脸的痛苦纠结。   匡正美是他亲妈没错,可卫成贤也是他亲爸,匡正美疼他爱他,卫成贤待他也不差,他亲爸对不起他亲妈,他亲妈要报复他亲爸,他帮了一个,就会对不起另一个,卫成贤左右为难,一个头两个大。   门开了,匡正美仇恨名单上的第一人正站在门后。   卫成贤看到匡正美后大吃一惊:“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怎么就不能在这儿?”匡正美五官扭曲,“我还活着你是不是特别意外?”   卫成贤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顿时紧张了起来:“陆金宝呢?你把她怎么样了?”   “她死了!我把她杀了!”卫成贤的紧张刺激了匡正美,她满是恶意地吓唬卫成贤:“陆金宝死了,我把你的小心肝杀死了!”   哪知她话音刚落,卫成贤兜头就给了她一个大耳光:“疯婆娘!你特么的是在找死!”   在卫成贤眼中,陆金宝跟匡正美有大仇,匡正美落到了她手里,那必然是十死无生的结局,陆金宝绝对不可能放过匡正美。   可现在匡正美不但从陆家跑了出来,就连脖子上的异能抑制环也不见了,如果不是反杀了陆金宝,匡正美怎么可能脱得了身?   匡正美加上儿子卫益丰,俩人出其不意偷袭陆金宝,把她杀死是完全有可能的,但他们却绝无可能弄死陆家那个小子。   Marcel能不费吹灰之力就绞杀了匡正丽,一身修为深不可测,现在匡正美胆大包天弄死了人家的亲妈,那陆家小子岂能不为母报仇?等到人家找上门来时,那肯定要连累自己了。   卫成贤慌了,他可没有信心能对抗Marcel,眼前这种情况,怎么才能脱身?须臾之间他就做出了决定——擒住这母子俩送去陆家,争取让Marcel能看在他主动送上凶手请罪的份上不迁怒他。   卫成贤目露凶光,对着匡正美母子就扑了过去。   匡正美可没想到两句话的功夫卫成贤就脑补了这么多,她见自己几句未经证实的话一出口卫成贤就和自己动了手,还以为卫成贤是要为陆金宝报仇,嫉恨之火立刻就湮灭了她的理智。   满腔嫉恨和痛苦亟需发泄的匡正美忘记了自己为了从陆金宝那里脱身而被迫喝下的那瓶混乱狂蜂的蜂蜜,卫成贤一出手,她毫不犹疑就迎了上去。   卫益丰虽然对卫成贤把匡正美捆吧捆吧直接送给陆金宝的行为相当不满,可也没想过要跟亲爹动手,哪曾想双方刚一打照面,还没容他插句话的功夫,这俩人竟然就大打出手了。   人都是同情弱者的,对比红光满面的卫成贤,虚弱到站都站不稳还时不时咳血的匡正美显然更可怜。   单论这事儿来说,也是卫成贤做的不地道,结果匡正美找上门来才说了两句话,卫成贤就抢先动了手。饶是卫益丰平日里再孝顺,这会儿他也压不住心头的火气了,   而且匡正美只要一动异能,就会理智全失陷入混乱状态,又怎么会是卫成贤的对手, “爸!你干什么!”卫益丰一声大喊,扑过去拦住了卫成贤。   卫成贤打的注意就是想连他都一起拿下,眼见卫益丰自己往上送,他一点儿都没留手,顺势就给了卫益丰一下狠的。   可怜卫益丰,打死他也没想到卫成贤竟然会下死手,这一下他挨了个结结实实,被打的倒飞出去摔到了地上,一口血直接就喷了出来。   飞出去的卫益丰砸在了匡正美脚边,理智全无的匡正美已经分不清哪个是儿子,哪个是仇人了,她本能地逮着最近的目标发出攻击,深受重伤不能动弹的卫益丰实在躲避不开,挨了打后只会像离了水的鱼一样在地上弹动。   匡正美的举动惊呆了卫成贤,他惊疑不定地停了手,连续发出攻击的匡正美很快耗光了自己所剩不多的异能和体力,她清醒过来后一见卫益丰的惨况,立刻嚎叫了一声扑到了他身上:“儿子!益丰你怎么样了?”   搂紧了瘫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卫益丰,匡正美恨得直咬牙:“卫成贤!你就是个□□熏心的王八蛋,禽兽不如的狗东西!你好狠的心呐,陆金宝报仇的时候都没有牵连到益丰身上,你还是益丰的亲生父亲呢,为了给你那相好的出气,你竟然舍得对自己的亲儿子下这么重的手!你枉为人父!你简直不是人!”   卫成贤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又岂是被匡正美骂两句就会收手的,他上去一掌劈昏了激情开麦的匡正美,把母子俩弄到了陆宅。   到了陆宅,见到安然无恙的陆金宝他还一脸的欣喜,上去就想拉她的手:“金宝,你没事儿?真的太好了!”   陆金宝侧身避开他后神情古怪地一指匡正美母子俩:“刚从我这儿离开还好好儿的,一会儿的功夫,怎么就这样了?”   此时卫成贤才听出来不对劲儿,他惊讶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金宝,匡正美,难道是你放走的?”   “我妈跟陆伯母冰释前嫌了,你的殷勤没献对地方!”重伤的卫益丰一声冷笑:“呵呵,没想到吧?”   确实没想到,这要是换了卫成贤是陆金宝,他非得弄死匡正美不可,谁知道陆金宝竟然能圣母到跟仇人和解呢?   卫成贤脸上的表情此时已经不能用尴尬来形容了,简直跟吃了屎一样难看。   秦意岚检查了一下卫益丰的伤势,急急命人去请队长过来给他治伤,卫益丰抓住她的手,感动得眼泪汪汪:“Marcel,谢谢你。”   “都是一个狩猎队的兄弟,说谢就太见外,”秦意岚拍拍他的肩安慰他,“别想太多,好好养伤。”   本来没想,这一提不免就要想,想到身上的伤是亲爹打的,卫益丰恨恨地瞪了卫成贤一眼,又呕了一口血出来。   队长来得很快,不过他水平有限,治完之后卫益丰落下了后遗症,只要一运转异能,就胸闷气短心口发疼。   “这是落下暗伤了,”队长眉头拧得死紧:“这一下伤在了心脉上,心脉是异能运转的主要路径,如果治不好,非但以后异能进阶无望,说不得异能等级还会倒退。”   匡正美脸色巨变。   匡有为就被暗伤给困扰了半辈子,亲爹的苦楚匡正丽都看在眼里,现在儿子也要落到这地步了?匡正美接受不了,她操起桌上的花瓶就往卫成贤脑袋上招呼:“我杀了你!”   卫成贤这会儿正在神游天外,拿了老婆儿子来给人表衷心献殷勤,结果献了个尴尬,用不着受那母子俩连累了,他就又想起卫益丰是他亲儿子了,一听到儿子被他打得留下了难以愈合的暗伤,一时间又羞惭又懊悔,都不知道改用什么面目去面对重伤的卫益丰了。   他正心神不宁呢,匡正美的花瓶兜头就砸了过来,最好的防守是攻击,条件反射下,卫成贤一伸手就把匡正美给打飞了。   匡正美临空飞起七八米远,撞到墙上狠狠地摔了下来当时就没了声息。   “妈!”   卫益丰把涌到嘴边的一口血强咽下去,跑过去扶起了匡正美。   饶是异能者的身体素质强悍,连番的这么折腾下来,匡正美这会儿也是出气多进气少,眼见着就要不行了。   卫益丰恨得直咬牙,他都不稀得骂卫成贤了,只对张罗着要队长赶快救治匡正美的秦意岚道:“Marcel,你也看到了,不管是妻子还是儿子,一言不合卫成贤都能下死手,他跟伯母的事儿,你真的不管吗?” 第102章 老鼠的儿子不打洞16 我最烦这号人……   卫益丰一家三口倾情演绎了好一出大戏, 现在轮到秦意岚这个龙套演员出场了。   她严肃地看了眼一脸忐忑不安偷偷觑着她脸色的卫成贤,又看了眼脸色惨白的卫益丰,再看过卫益丰怀里奄奄一息的匡正美, 最后转向陆金宝沉声道:“妈, 卫成贤薄情寡义翻脸不认人, 压根不是良配, 你跟他的事儿, 算了吧。”   女配陆金宝红着眼圈抬头看了眼男一号卫成贤,忍着眼里的泪水点了点头:“好,妈都听你的。”   “不!金宝, 你听我说,我爱你, 我是真的爱你!我那样对待他们俩是为了保护你,是为了替你出气!”   卫成贤急了,伸手就要去拉扯陆金宝,秦意岚面无表情地拦在了他跟前,陆金宝趁机上楼了。   情急之下卫成贤也顾不得怕了,他又抓住了秦意岚的胳膊:“Marcel, 你不能听那混账的话, 你这样简单地批判我的行为对我不公平,我是以为他们伤害了你妈妈才这样对待他们的,难道你要因为我对你妈妈的这份担心牵挂而否定我吗?你考虑过你妈妈的感受吗?”   “我相信你也曾经爱过匡夫人,对吧?”   见卫成贤要开口,秦意岚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别急着否认,匡夫人还没死呢,我不缺人证,再说, 如果你没有保证过以后会好好爱护照顾匡夫人,匡有为又怎么会把他的宝贝女儿嫁给你呢?”   卫成贤不吱声了。   “哪怕你们现在分开了,毕竟也曾相爱过,能对着往昔的爱人下这么狠的手,不管是为了什么,你的行为都令人齿冷。”   秦意岚嘴角露出鄙夷之态:“我可不想我母亲落到匡夫人的下场,你请回吧,以后陆宅不欢迎你。”   卫成贤无话可说。   要对面是陆金宝,他还能施展甜言蜜语哄一哄,对着秦意岚,他还真不敢造次,陆金宝已经上楼了 ,秦意岚态度鲜明,徒留下去只会自取其辱,纵然万般不愿,卫成贤也只能退走了。   跟着看了一天大戏的队长也替匡正美续好了命,他扫了眼卫成贤的背影砸吧砸吧嘴:“这卫成贤人品不行啊,再说他跟你也闹翻了,以后再跟咱们一个队伍里呆着未免太尴尬,不如咱们请他另谋高就算了。”   秦意岚微笑点头:“队长看着办就好。”   这意思就是同意了呗。   队长摸准了秦意岚的脉,搔了搔自己的脑袋义正辞严:“咱们到了荒野上,要跟天斗,跟地斗,跟异兽斗,哪儿有精力和时间跟队友斗?队友那必须都得是能互相托付后背的兄弟,我可不放心卫成贤那样的人站我背后,这种人,保不齐什么时候就会抽冷子朝队友放暗箭,所以呀,咱们还是早早地跟他分道扬镳的好。”   “正是这道理,”秦意岚又微笑点头,“队长说得是。”   队长心满意足,又叮嘱卫益丰,让他赶紧再找等级更高的木系异能者帮着看看他们母子俩身上的伤,哪怕有一线希望,也不能放弃。   被亲爹给这么狠狠地磋磨了一顿,外人释放的丁点儿善意都让卫益丰心生感动,他握住队长的手反复道谢,谢完了又想来握秦意岚的手:“Marcel,多谢你。”   “我说过了,都是兄弟,不用这么客气。”秦意岚不着痕迹地避开他的手:“你母亲状况不太好,赶紧回去照顾她吧。”   卫益丰感激涕零地扶着匡正美走了。   曲终人散,演员退场,持续了一天的大戏终是落了幕,看完戏的陆金宝开心得站在楼梯上笑了好大一会儿。   卫家人的表现显然令陆金宝很满意,她脸上阴郁之色稍减,露出了一丝难得的活泛气儿,理了理头发又换了件衣服:“今儿心情好,出去走走。”   “我陪你。”秦意岚赶紧跟上。   这所宅子秦意岚才买来不久,在重江城的富人区,二层的小楼特别精致,周围的景色也美,陆金宝走走停停,时不时跟秦意岚闲话两句,脸上是久违的轻松惬意。   母子两个在街上闲逛,慢慢就走到了繁华的商业区。   以前母子俩没钱没时间更没心情,从来没有相携去商业街上闲逛的经历,这次的出行对于陆金宝来说非常新鲜。   她兴致很浓,边走边看,时不时还要买上几件自己感兴趣的东西,秦意岚紧跟在她身后,给建议,付钱,拎包,活脱脱一个二十四孝好儿子。   买过漂亮的衣服,精巧的工艺品,又吃过一份美味的小食,转角路过一间花店。   陆金宝向来对花花草草感兴趣,以前又学过花艺,见到花店就走不动道,她把头一摆:“走,进去看看。”   秦意岚赶紧替她拉开门。   花店很大,鲜切花和盆栽都不少,陆金宝见猎心喜,嘴角不由得就扬了起来,眼睛亮闪闪地顺着架子挨着看了过去。   母子俩才走了两步就双双皱起了眉头,陆金宝扬起的嘴角也呱嗒一下落了下去,脸色复又变得阴冷沉郁起来。   “老板!还做不做生意!”秦意岚抬脚把花架踹得一阵乱晃:“这么大一个店开了门,连个招呼顾客的店员都没有?”   “来了!来了!”花店深处的员工休息室有个男声应答秦意岚,没大会儿门开了,从里面钻出来的却是一个眼圈红红衣衫不整的年轻姑娘。   姑娘挤出一个笑脸,殷勤地伺候着陆金宝,陆金宝却拉着一张脸,整个一刁钻刻薄老虔婆的形象,鲜切花她嫌不鲜活,盆栽她嫌不艳丽,吹毛求疵,把小姑娘折腾得出了一头汗。   那姑娘脾气倒好,任陆金宝鸡蛋里挑骨头也没恼,亦步亦趋地跟着陆金宝,依然热情无比地为她服务,介绍着店里的各样盆栽和鲜花。   伺候人的姑娘耐心十足,反倒是休息室里的人不耐烦了,一个身材壮实的男人把门推得“哐当”一声砸到墙上,他气冲冲跑出来抬手一指店门:“要买就买,不买就滚!少特么的浪费老子的……”   阴沉的脸色没能给陆金宝的美貌打多少折扣,那男人被她出众的容色所摄,剩下的半句话噎在了嗓子眼里,满脸横肉的脸上立刻露出了一副垂涎三尺的神态来。   美色当前,他也顾不得指责陆金宝了,一撩头发做风度翩翩状:“不好意思,刚才情绪不佳失态了,女士你好,我是这家店的老板,你看中了什么?需要我为你做介绍吗?我们店……”   那年轻姑娘偷偷瞄了一眼老板的神色,转过身来急切地冲着陆金宝使眼色又打断了老板的话:“客人,今天店里的鲜切花确实不齐全了,要不您先回去明天再来吧,我们店每天早上进货,上午的时候品种最齐全,您明天上午再来,肯定能买到合您心意的花儿。”   陆金宝没理会她的眉眼官司,皱着眉头自顾自地继续挨个打量花架上的商品,老板随手一拨拉就把多嘴的姑娘推得撞到了旁边儿的花架上:“一边儿去!会不会招呼客人!”   那姑娘捂着撞疼的肩膀站直了身子,不敢再挤到老板跟前插话,默默地原地站了一会儿,走到秦意岚跟前轻轻拿胳膊碰了一下她。   秦意岚冲她挑了挑眉,姑娘把眼珠转到老板的方向后做出了一副极凶恶的表情,然后冲着店门轻轻摆头,示意秦意岚快走。   对着那姑娘微微一颔首,秦意岚往前两步去找陆金宝,在路过老板时顺势用肩膀狠狠地撞了一下他。   撞肩膀这种行为在陌生的男性间就是一种直白地挑衅。   街头上多得是因为互相撞了下肩膀就打起来的,那老板被秦意岚这么一下给弄得心火乱窜,他忍不住就拿眼怒视秦意岚。   秦意岚吊儿郎当地一笑,拿眼角夹了一下老板后很欠抽地问:“特么地你瞅啥?”   她的表情实在太欠揍,老板握紧了拳头,眼神不善地盯着秦意岚:“小子!故意找茬是吧?”   “你才看出来?”   秦意岚遗憾老板不讲规矩,既然不肯按标准答案来回答,不过她存心找事儿,没有标准答案照样也能打起来,她抬腿一脚就把身边的花架踹翻了:“我就找事儿了,你能把我怎么样?”   翻倒的花架砸到了它的邻居身上,邻居也站立不稳,店里的花架多米诺骨牌一样倒了一串,花盆花瓶噼里啪啦摔了满地,刚刚还窗明几净次序井然的一个花店,转眼间就成了狼藉一片的垃圾场。   “小子,你爹放你出门的时候有没有教过你,看准了人再找茬?”   秦意岚这样挑衅,那老板自然不肯忍,他用狠戾的眼神看着秦意岚,脸上露出一个狞笑来:“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哼!你这号儿的我见多了,初出茅庐不知天高地厚,天老大你老二是吧?你爹不教你,老子心善,今儿就教你个乖,你特么的不属螃蟹,就少给老子横着走!”   Marcel的这副身体太具有迷惑性了,任谁看到他的第一眼,都会认为他是一个阳光春水般的温柔少年。   这老板也一样,他一点儿都没把眼前这个芊芊弱质的少年放在眼里,土系异能施展出来,竟然没有给自己做丝毫防御,反倒出手就是杀招,誓要把秦意岚一下就弄死在这里。   “啊!”   老板一出手就把店员小姑娘吓得尖叫了起来,她抱着头缩到了角落里,连眼睛都不敢睁开了,生怕看到那卓尔不群的少年被石墙挤成肉糊的惨状。   那老板异能是不弱,然而在秦意岚手里还不够看,她不过一挥手,就把老板给冻在了一层坚冰里,围着她不断收紧的石墙也被裹上了厚厚一层冰块,随后“哗啦”一声,就跟着冰块一起碎成了渣。   “真恶心,我最烦这号儿人。”陆金宝微蹙着眉头命令儿子:“别让他死得那么容易,好好儿给他点儿苦头尝尝再弄死他。”   “你放心,”秦意岚笑得促狭,挥手间就把那人身上的冰层裹得又厚了一层,“我指定让他后悔来这世上活一遭。”   母子俩三言两语决定了那人的下场,被这意料之外的结果给惊得目瞪口呆的店员姑娘一看情形不对,终于反应了过来,一脸急切地跟秦意岚道:“客人,您还是赶快把这人放了吧,他可不好惹。”   “有多不好惹?”   秦意岚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冰雕的脸部,好心地给那老板弄了个透气孔出来,以免他没吃够苦头就被憋死:“我不是已经把他冻在这儿了吗?他比我还不好惹?”   “哎呀~”那姑娘急得汗都出来了,“这人是雷霆战队的,他们队长是龙镇,雷霆战队的人最护短了,龙镇肯定会找你麻烦的。”   “龙镇?”秦意岚跟陆金宝对视一眼,齐齐露出了古怪的神色,陆金宝按了按眉心:“真是冤家路窄。”   “龙镇是异能者第一人,他很厉害的,雷霆战队是重江城最大的战队,您一个人怎么可能是他们的对手?” 姑娘都快急哭了:“您赶紧放了他吧,不然就来不及了。”   秦意岚抬手又给那家伙裹了好几次坚冰,把他冻成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冰块后对着那姑娘灿然一笑:“巧得很,我倒是想试试重江城异能者第一人的位置好不好坐,要是雷霆战队的人问起来,你就告诉他们我叫Marcel,他们知道该去哪里找我。”   她的自信把那姑娘给镇住了,这一刻,那姑娘竟然觉得这个漂亮少年不是在说大话。   花店里的那一出把陆金宝的心情荡到了谷底,她没兴趣逛什么商业街了,脚步一转,反倒朝着贫民窟里去了。   贫民窟跟外面的商业街没法可比,这里的房子没个统一的样子,各种材质,各种规格,各种大小随心所欲地挤在一起,把所有可供人行走的过道都挤成了窄窄的小巷。   要想通过污水横流的巷子,时不时就得弯腰低头,不然不是撞坏别人的屋子就是撞破自己的头。   家家户户都没有厕所,巷子里到处可见便溺,一不下心就会踩得满脚都是。   贫民窟里的孩子多半都营养不良,个个都面黄肌瘦头大身子小,乍一看显得很是怪异。   他们衣不蔽体,三五成群聚在满是脏污的巷子里玩耍,看到有大人路过,立刻就跟受惊的老鼠钻进阴暗的洞穴里一样,滋溜一下就钻回了他们身后那些奇形怪状的房子里,用警惕的眼神盯着来人,直到他们走出视线为止。   他们不得不这么警惕,他们是社会的最底层,谁都可以肆意地伤害他们,而他们受到的欺凌,往往来自周围的邻居们。   “我年少时就住在这里。”   陆金宝指着一栋破破烂烂的房子让秦意岚看:“看到那个烧黑了半边的木门吗?那是我爸爸亲手做的。”   “房子原先的门是纸板做的,有老鼠钻进屋子咬伤了我的脚,他就说要换一扇结实的门。”   陆金宝眼泪泛起盈盈的泪光,“为了做这扇门,他弄伤了自己的手指,伤口一直好不了,后来又开始腐烂发臭,他就死了。”   秦意岚搂紧了陆金宝的肩,给她无言的安慰。   “我恨那扇门,就点燃了它,被我妈妈发现后把火扑灭了,她说,门能保护我们,那门就一直留着了,后来她也死了,门一直在保护我,但是窗不行,那个人从窗子里钻了进来……”   陆金宝浑身都在颤抖,秦意岚把她紧紧地拥在了怀里。   好容易陆金宝才平静了下来,秦意岚拭干了她脸上的泪:“他还活着是吗?”   “我看到他了!”陆金宝的声音又低又沉:“他就在隔壁,他老了。   “是的,他老了,而你不但年轻还非常强大。”秦意岚握住陆金宝的肩:“我帮你?还是你自己处理?”   “我自己可以。”   陆金宝仰起头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满是疑惑地道:“他那么坏,竟然可以平平安安活到老,我爸爸那么好,却早早就死了,命运,为什么这么不公平呢?”   “因为命运不公,所以我们才更要抗争,要努力让自己过得更好,让命运的洪流也在我们脚下匍匐颤抖。”   秦意岚笑了笑:“这就叫人定胜天。”   天色黑沉,秦意岚跟陆金宝站在一处单薄的屋顶上,通过狭窄的缝隙看着楼下那个满脸斑纹的老人。   坐在躺椅上的老人怀里抱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一个妇女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煮着一锅什么糊糊,几个黑瘦的男孩子围着她跑来跑去,时不时探头看一眼架在火上的铁锅。   除了那老人放在女孩儿小背心下的手,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美好。   “真恶心,”陆金宝皱起了眉头:“我说过没有?我最烦这号人。” 第103章 老鼠的儿子不打洞17 扒了你的人皮   陆金宝透过屋檐间的缝隙打量躺椅上的那个老头。   他脸上沟壑丛生, 松弛的眼睑耷拉下来把那双曾冒着凶光的眼珠盖住了大半,裸露的胳膊和手背上也没了浓密到让人作呕的体毛,反而遍布着色素沉淀的斑纹。   他老了, 已经不是她记忆中那个强大到不可战胜的恶魔了。   而她, 也不再是当初那个孱弱的, 无助的, 只会缩在黑暗角落里哭泣的小女孩儿了。   她强大、有力量, 能对抗异兽,能保护自己,也能把伤害过自己的人狠狠地踩在脚下!   陆金宝心魔尽除之下竟是在这时候进入了物我两忘的进阶状态, 她闭上了眼睛,头发衣物开始无风自动, 周身鼓荡的真气把空气都挤压的开始扭曲了。   陆金宝修炼的功法是秦意岚给她的《混元诀》,这功法的初级阶段能练出一股真气在体内的筋脉里远转,与人交手时运转这股真气会增加攻击力,开碑裂石不在话下,不过因为真气不能离体,这个阶段只能近战, 遇到远程攻击的异能者和异兽会相当吃亏。   陆金宝起点高, 她在修炼《混元诀》的同时还修习了《锻体诀》,因此直接越过了初级阶段,进入功法的中级——真气外放的程度。   中级阶段虽然可以利用外放的真气进行远程攻击,不过必须得事先定好攻击目标,因为打出去的气劲儿就如扔出去的飞镖一样,离体后就不再受主人控制,属于一次性消耗品。   高级阶段就是陆金宝即将要进入的状态,真气更加凝实进化为真元, 真元随主人心意运转,离体后仍受主人控制,这个特性导致真元的使用更加多变,可攻击,可防御,可救援,比起异能者的异能来也是丝毫都不逊色。   异能者受天赋潜力所限,绝大部分的异能者穷极一生都修炼不到高阶,相比而言,《混元诀》对于天赋的要求要低得多,只要肯付出时间精力去修习,去肝,真气就能稳步提升,对比之下,竟是《混元诀》还要更优越一些。   陆金宝周身凝实的真气在经过好一会儿鼓荡震动后终是平复了下来,楼下的屋子里也已经进入了用餐时间。   这是一个大家族,不算孩子,成年男女都有五六个,那老头居中而坐,看得出来很受尊重,陆金宝露出一丝冷笑,毫无顾虑地就出手了。   她一出手就把人家的屋顶掀掉了大半,这陡然发生的变故惊呆了那一家子的人,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陆金宝就从洞开的房顶上跳了下去。   她的出场方式过于酷炫,把那家人吓得尖叫着鹌鹑一样缩在了一起,硬是没人敢开口问她一句。   陆金宝对着那老头冷笑:“你活得还挺滋润,是吧?”   那老头惊疑不定地看着她:“您……是?”   “我是隔壁的陆家丫头,”陆金宝挑了挑眉头,“认不出来了?”   老头立刻惨白了脸色。他当年做过什么孽自己心知肚明,看陆金宝的样子也是来者不善,想来今天是断断不能善了了。   人越老越是惜命。   活到这岁数反倒更怕死了,老头哆哆嗦嗦地给陆金宝跪下了:“当年的事儿是我对不起你,我该死,我不是人。”   哐哐哐磕过几个头,他老泪纵横地开始求饶:“我这么大年纪,也没几天好活头了,求求您发发善心,放过我吧。”   “放过你?”陆金宝冷笑:“你做什么了要我放过你?”   那人支支吾吾,陆金宝向前几步来到他跟前微微弯腰:“说吧,把你怎么得罪我的大声跟你的儿女们说清楚,让他们也知道知道我今天来寻的是什么仇。”   那恶事他做得出来,却说不出口。   陆金宝现在非要他当着一家老小的面说出来,无疑于要他把心底里的肮脏污秽都拿出来摊开在儿女子孙面前晾晒,任他老脸再厚,这时候也羞惭地嗫喏着不肯开口。   陆金宝自然不肯浪费时间陪着他耗,手一挥一股真气发出去就削掉了他两根手指,那人惨叫一声瘫坐在地上捂住了伤口。   “别吵!”陆金宝一声厉喝,他的惨叫就噎在了嗓子眼里,陆金宝面沉似水:“现在肯说了吧?”   不肯说的后果是什么,那老头已经品尝过了,陆金宝发了怒,此时他万万不敢再多做耽搁,用带血的手抹了把额头上冒出来的冷汗,他胆战心惊地开口了。   听完老头的陈述,陆金宝满意地点了点头,她又一指缩在人堆里的那个小女孩,带着几分纳闷问道:“我是个外人,你对着我能下得了手,可这小丫头跟你有血缘关系吧?怎么你对着她竟然也能下得去手?”   陆金宝的话一出口,老头的脸白得简直没有人色儿了,他抬头飞快地瞄了眼紧紧缩成一团的儿女,看到他们们一脸的惊愕外加不可置信,他无地自容地趴伏在地上,再没脸把头抬起来了。   “枉你披了一层人皮,干的没一件人事儿。”陆金宝的神色越发冰冷:“你根本就不配做人,今天我就要扒了你这层人皮。”   老头一听这话就知道要遭,情急之下他竟然站起来想跑,这倒是方便了陆金宝,她一抬手就把老头打得摔到了火堆上架着的大锅里,那锅架设的不够牢靠,撑不住这重量,直接翻在了火堆里。   被半锅沸腾的糊糊烫了个半死又掉进了火堆里,他根本就爬不起来,只能惨叫着在火堆里打滚,他那群家人里冲出了一个男子,拎起旁边的水桶就想给他浇上去,陆金宝一挥手就把那男人和水桶打得一起滚到了地上。   这下再没人敢出头了,那老头全身的衣物都起了火,被烧得粘在了身上,等陆金宝终于听够了他的惨叫,把他从火堆里弄出来时,他全身上下都是燎泡和烧伤,已经没有一处好皮肉了。   陆金宝满意了。   她挂上一副悲天悯人的表情:“我要杀你,不过动动手指罢了,不过上天有好生之德,看在你年纪这么大的份上,我倒也不好要了你的命,你以后好自为之吧!”   那老头的伤都是外伤,看着严重,要真想救也救得回来,不管是送医院也好,请木系异能者也好,想治好伤保住一条命并不难,难处在于,凭他那伤势,不管用什么方法治疗,都得一好大笔钱财。   贫民窟里的这些人一个个穷得兜比脸都干净,他们哪里能拿得出这笔钱?要想凑出这笔钱,势必要卖儿卖女挖骨削肉,那老头作孽糟践家里的女孩儿,他的儿女们还肯像以前一样尊重他,心甘情愿地毁了一大家子的生活,给他筹钱治病吗?   他的下场已经注定了,陆金宝不杀他,不过是让他在满身的伤痛下多苟延残喘几天多受几天苦罢了,她这决定对那老头来说绝对是祸非福。   出了积压在心中多年的这口恶气,陆金宝心情舒畅地出了那家人的大门,她抬头扫视了一下四周,附近隐藏在破木门的缝隙后面,旧窗帘旁边的,窥探好奇的眼神全都迅速地挪开了。   龙镇来得比秦意岚预料的要快,秦意岚陪着陆金宝回到家时,他已经在等着了。   一见到秦意岚,龙镇就堆上了一脸如沐春风的微笑:“Marcel。”   秦意岚一挑眉:“怎么,来给你的小弟撑腰?”   “你就别挖苦我了,”龙镇一脸羞惭之色,“是我识人不清,要不是你跟伯母,我都不知道战队里还有这样下作的人。”   龙镇的态度让陆金宝很满意:“你那队员想必也不缺钱,想要女人,尽可以去找自愿的,强迫人一个小姑娘做什么?一个花店店员的工作,还得赔上身体才能干得下去?这就过分了。”   “可不说呢。”龙镇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对陆金宝道:“我一听都气坏了,店员干活拿的是工钱,不是卖身钱,他凭什么那样对待人家?这种下作又恶心的人,放到哪儿都是毒瘤,我收到消息后直接就把他开除出战队了。”   那花店老板是雷霆战队的人,秦意岚当街把他收拾一顿,无疑是下了龙镇的面子,龙镇没报复秦意岚把面子找回来,还把那人开除出了队伍。   无论龙镇是为了什么,在所有的异能者眼中,这举动都代表龙镇面对秦意岚时主动退让了,这对于龙镇第一人的声望来说,无疑是极为不利的。   虽然秦意岚觉得真要动了手,龙镇未必就能找回他的面子,可人家主动让步了,这情秦意岚得领,她在龙镇肩上捶了一拳:“谢了,兄弟!”   “对我不用说谢,”龙镇盯着秦意岚黏黏糊糊地道:“你跟别人有矛盾,我肯定站你这边儿,哪怕对方是我队员也不行。”   又来了,秦意岚打了个哆嗦毫不犹豫下了逐客令,被委婉地撵出门后,龙镇望着陆家的小楼不甘地苦笑了一下,大意了。   Marcel无疑是一个强大的异能者,龙镇自己也是强者,对于强者的心理他无疑是最了解的,因为自身有能力对抗,所以越是强大的人越不喜欢被人勉强,遇事也更加不愿妥协。   Marcel说过他不想谈感情,龙镇知道要想两个人还有后续发展,他就不能太急躁,不然只会引起对方的反感。   最好的办法就是抓紧每一个机会在他面前刷存在感,只要自己的方法够和缓,就不会引起他的反感,等到他想谈感情的时候,除了自己,他还能想起谁?重江城还有比自己更优秀的人吗?   本来已经制定好了温水煮青蛙的策略,坏就坏在Marcel跟他道谢时的灿然一笑太勾人,如春日暖阳般炫目,如秋日微风般熨帖,害得他没把持住,忍不住又开始表白心迹,果不其然,直接被扫地出门了。   送走了龙镇,陆金宝心绪不宁地转了两圈,跑去找秦意岚讨主意:“你说,我开办一个专门招收普通女孩的学校怎么样?”   “女校?教她们习武吗?”   “是的。”陆金宝叹了口气:“这世界天然就把人按照战斗力分了阶层,没有异能也没有家世的女孩子是最底层,别说对上异能者,就是对上普通男人,困于体力差距,她们也没有反抗之力,而政府被几大世家联手把持,警备厅就是他们的走狗,异能者有特权,富豪阶层也有特权,底层女孩儿没有任何依仗,受了欺凌都没地方说理。”   “你想做她们的依仗,想教给她们反抗的能力。”秦意岚看着目光灼灼的陆金宝,“所以想要开办这个学校是吗?”   “是!”陆金宝脸上带了几分忐忑:“我可以吗?” 第104章 老鼠的儿子不打洞18 必胜!   陆金宝有钱。   匡家几十年的积攒都被秦意岚掏走了, 陆金宝一说想要办学校,秦意岚当然大力支持,她把从匡家弄来的钱财都给了陆金宝, 有钱就好办事, 陆金宝想要的学校很快就开办起来了。   学校开起来了, 生源却是个问题, 招生的牌子打出去半个月了, 除了招来了七八个孤女,竟然再没有别的学生来报名。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女孩儿尤其是, 别说十几岁的姑娘,就连六七岁的小女孩子都能当半个大人使唤。   她们要帮助母亲收拾家务, 洗衣做饭,照看弟妹,以及一切她们能做得动的手工活,年纪越大的女孩子越不自由,因为她们需要呆在父母的眼皮子底下,以便随时应对他们的召唤, 完成他们吩咐的活计。   越是贫困的家庭就越是舍不得这份劳动力, 因此陆金宝的学校虽然免学费,却没人肯把家里的女孩子送进去学习,反倒是不断有人带着家里的男孩子来毛遂自荐。   在重江城,上学是个奢侈的事儿,别说贫民窟里的孩子了,就是外面的普通人家,也不是所有的孩子都有机会上学的,陆金宝这学杂费全免的牌子一竖起来, 就有许多人带着家里的男孩子来打探机会。   女孩子就算学得再好,早晚都要嫁人,娘家人其实得不到多少好处,有这功夫,不如把家里的男孩子培养起来,只要有一个能立起来的,以后一家人就都有指望了。   家里的活儿总是少不了人干,男孩儿要是能去上学,那更没女孩儿什么事儿了,陆金宝开办学校的初衷就是为了给贫苦的女孩儿们一个挣脱命运的机会,她自然不会搭理那些一心望“子”成龙的家长,听取了一位招聘来的老师给出的建议后,除了免学费提供早午两餐饭,她在奖学金的设立上又狠下了一番功夫。   新学校奖学金的项目设立的又多又宽泛,只要孩子不是笨蛋,一学期下来怎么也能拿到一两项奖学金,这一两项的奖学金,能抵得上普通人一两个月的工资。   一说有钱拿,家长们止不住就开始心动了。   孩子在家是能帮忙干活儿,可这些活只要大人愿意,完全可以捎带手的就做了,把孩子腾出手来送学校去,不但能省下她的一日两餐,一个学期下来,说不得还能给家里拿回些钱来,这里外里的,能占的便宜可不老少。   就凭这一手“花钱请人来上学”的手段,新成立的女校一改无人问津的状态,领着女儿们前来报名的家长络绎不绝。   不管是干脆利索地绞杀匡正丽,还是跟龙镇之间那“不得不说的二三事”,精神系和冰系双系异能者Marcel都如一道九天霹雳般在重江城横空出世,再加上他世所罕见的出众相貌,哪怕秦意岚再低调,Marcel这个名字也成了重江城内话题度最高的人物。   身为他的母亲,陆金宝自然也被人广泛关注,她这个启智女校一开办,就惹来众人的一阵热议。   苦出身的女人,煎熬了几十年,儿子出息了,自己也有了一定能力,看到跟自己同样出身的贫民窟女孩儿们处境艰难,感怀自身,办个学校,教导女孩儿们一些文化礼仪,女孩儿们学习些文墨知识,以后不管是嫁人也好,出去做工也好,总归是比先前目不识丁的状态下选择面要大得多。   心地善良的赞陆金宝一句“宅心仁厚”,自私自利的讥讽一句“有钱也不会享受”就罢了,没人肯把目光纡尊降贵放到学校里的穷女孩儿们身上。   本来么,一群穷孩子,要不是进了那个启智女校,怕是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在街上都是紧紧贴着墙边走,跟人交流时惯爱用的姿态就是低头垂首瑟缩如鹌鹑,自打一出生,她们的结局几乎都注定了。   运气好的,在贫民窟里生儿育女操持上一辈子的家务,运气不好的遭人欺辱,或许还要辗转在许多男人间才能艰难求生,运气更差的,一场病一场灾,没等长大就早早夭折了,在这个世上走过一遭,她们中的大多数连个正经的名字都没有,一群底层的边缘人,就算上了女校又能怎样?   以后最好的出路也不过是去大户人家做个女管家或是家庭女教师,要么就是政府办事处跟平头老百姓打交道的女职员,这样的一群人,压根不值得高贵的异能者和富豪阶层们多看一眼。   直到“秋狩”开始,这群社会底层的边缘人,贫民窟里的女孩儿们,直接把重江城所有人的下巴都给惊得掉在了脚面上。   秋狩不只是重江城的大事,在整个大陆十二城里,都算顶顶重要的活动。   这片大陆上只有十二座城池,城与城之间相隔千万里之遥,城外广袤的原野上生活着无数的野兽和异兽异植。   这些异类皮糙肉厚又有异能,非常的难对付,如果人类不去主动地消耗它们,等它们的族群繁衍起来,遭殃的就是人类了,异兽每积蓄百十年就会发动一次攻城战,每逢异兽攻城,城池内死伤都极为惨重。   不管是为了同异兽争夺生存空间,还是因为自身修炼的需求,去荒原上猎杀异兽都是异能者们最重要的事情。   春天和秋天都是异兽们的□□季,有一半的异兽会选择在食物丰盛的秋天进行□□,冬天猫冬时怀孕产崽,等到崽子能出窝时,恰逢春暖花开食物丰盛的时节。   然而因为气候的原因,对于人类来说本就危险重重的荒野在冬季更是一片绝地,就连龙镇的雷霆战队都不会选择在冬季外出狩猎,所以人类必然会错过异兽怀孕产仔的冬季繁殖季。   如果放任不管,那么或许等不到来年春天,在冬末时因为大量繁殖且气候恶劣而缺乏食物的异兽就会选择袭击人类城市。   为了遏制异兽的繁衍,人类十二城联合起来制定了每逢秋季就要进行大规模狩猎的规矩,这就是每年一度的秋狩了。   秋狩向来是异能者的盛会,也是各大战队秀肌肉吸纳新成员的好时机,然而今年的秋狩场上最受人瞩目的却不是各大排名靠前的老牌战队,而是启智女校的狩猎队。   重江城的学校为了展示实力,基本上都会在秋狩时派出狩猎队,学校派出的队伍基本上都是实力强大的教师+少数异能者学员+学员们的护卫这么一个组合,说白了在这种活动中,学员们就是来跟着开眼界的,教师和护卫会护着学员们在荒野上溜达一圈,再全须全尾地回到城里去。   本来么,去荒原狩猎异兽就是非常危险的行动,别说未成年的学员们了,就连强大的异能者都时有折损,每年殒命在荒原上的异能者不在少数,不然各大战队也不会拼了命地一直招新了。   连异能者一不小心都会丧命的行动,就算开眼界,各学校的狩猎队也只会带少部分已经觉醒了异能的学员,毕竟带多了护不住,总不好看着学员们去送死。   除了启智女校,各学校的狩猎队都很正常,而女校的队伍配比则让整个重江城都哗然了。   在她们的队伍里,除了十几个等级不高的异能者,剩下的一水儿全是十几岁的小姑娘,足有上百个之多。   陆金宝在干什么?她准备把自己辛苦培养的学员送给异兽添个菜吗?   难道她带的学员全都是觉醒的异能者?   等等!贫民窟里的孩子有这么高的觉醒比例吗?   异能觉醒受相当大的遗传因素影响,两个异能者结合,生下异能者的几率高于一个异能者和一个普通人结合,更高于两个普通人,不是说普通人生不出异能者的孩子,但是比例极低。   贫民窟里住的是这个社会的最底层人士,他们但凡三代内有一个异能者,也不会沦落到贫民窟去,从基因层面来讲,贫民窟里的孩子觉醒异能的概率是最低的。   可现在怎么回事?女校的贫民窟女孩儿里难道觉醒了这么多异能者?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陆金宝没有隐瞒过她的出身来历,她年近五十才觉醒异能是众人都知道的事儿,虽然她这异能来的蹊跷,重江城的异能者们却也没有多想。   能让普通人觉醒异能的天材地宝虽然罕有,可凭Marcel的实力,给他母亲踅摸来一份也不是不可能。   陆金宝以前没有进阶时因为真气不够强大,所以她多数时候还要用冷兵器做辅助攻击手段,因此先前众人都误以为她是低级的风系异能。   Marcel有本事,能给他母亲找来天材地宝诱发异能,可他再有本事,还能给这么多人找来天材地宝诱发异能?   能诱发异能的天材地宝如果能有那么多,这世界上的异能者就不会这么少了。   一众人都不相信这群女孩子们都是异能者,再说身上的气息也不对,于是一个个都撇嘴斜眼,用不屑的眼神看陆金宝,讥讽她想博眼球出风头,不拿学员的命当命。   这其中就有卫成贤。   “陆金宝没水平的,一个女支女,你指望她能有多高的眼界见识?无非是仗着她儿子异能等级高,在这儿出风头臭显摆而已,没水平的人都这样,拼命抓紧一切机会在人前出头露脸,她儿子也不行,一个女支女的孩子,连学都没上过,我以前跟他接触过,别看人长得好看,其实粗鄙的很,唉,只可惜了这一群的苦命孩子。”   卫成贤一脸的鄙夷加不屑,一边儿的嘴角都要撇到下巴上了,拼命地跟旁边儿的队友吐槽陆金宝母子。   “是吗?”   卫成贤在重江城虽然排不进顶级强者的队列里,可他毕竟是匡家的前女婿,知名度还是有的,队友也不是个孤陋寡闻的,上下一打量卫成贤:“我怎么听说你先前跟他们同个狩猎队共过事,你还狠追过陆金宝呢?”   “嗐,我这不是被她蒙骗了吗,兄弟你看她那张脸,搁你你不心动?”   见那队友点头,卫成贤叹了口气:“她长成那样,我自然也把持不住,可谁知道她竟然是个女支女,我能捡一摞绿帽子往头上戴吗?是个男人都不能忍对不对?我被恶心的够呛,所以就从那狩猎队里退出来了。”   卫成贤被秦意岚勒令再不许靠近陆金宝,狩猎队的队长察言观色后直接把他给开除出了队伍,他不死心避开秦意岚,私底下又去找了陆金宝好几次。   陆金宝以前敷衍他,纯粹是为了报复,拿他当个乐子耍,挑拨着他跟匡正美和卫益丰闹得反目成仇了,他在陆金宝眼里也就没了丁点儿的价值,况且陆金宝又一心扑在了办学校这件事儿上,哪儿还有那功夫搭理他?他几次找上门来,陆金宝连个眼神都不带给他的。   原先你侬我侬情深义重,结果转眼就能翻脸不认人,卫成贤被陆金宝的薄情寡义给惊着了,自己憋在家里品味了几个月,终于是缓过味儿来了,合着人家一直在耍他玩儿呢。   可要让他承认自己被个女支女的三招两式给耍弄得和儿子前妻都结了死仇,他也着实没这个脸,想要报复,既没这个本事,也没那个胆子,怀恨在心之下他只能不遗余力地诋毁陆金宝母子,好出一出心中的那口恶气。   “唉,可怜呐,只怪这群孩子出身不好,为了一点的蝇头小利上了陆金宝那毒妇的当,那女支女挣的是卖身钱,她的钱岂是那么好拿的?”   卫成贤一脸的悲天悯人:“这群孩子被那毒妇领到荒野上转一圈,十个里能回来一个,就算祖宗积德了。”   他那队友这次倒是没反驳他。   在荒野上,拿同伴的命去填异兽的口,借此给自己争取逃跑或者猎杀异兽的机会这种情况并不鲜见,陆金宝弄这么一群非异能者的女孩子去荒野,打得未必不是这主意。   各狩猎队的队长都站在队伍前方给自家队员们鼓劲儿,做最后的战前动员,陆金宝也不例外:“我们勤学苦练为了什么?为了拥有力量,为了不受人摆布,为了掌握自己的命运!现在我们不但拥有能跟异兽搏斗的力量,也有跟命运抗争的勇气,此战,我们就要堂堂正正地告诉所有人,我们不是弱者!”   陆金宝的话虽然短,对学生们的鼓舞却是无与伦比的。   这些学生绝大多数都家境贫困,更有几个无父无母的孤女,她们从小在险恶的贫民窟长大,社会底层的互相伤害,她们品味得够够的,贫穷困苦中的人性凉薄,她们也看过不少,真正困难时,连父母亲人都靠不住,由始至终能被依靠的,唯有自己,唯有属于自己的力量。   按照原来的人生轨迹,她们绝大多数人都会庸碌一生,过着穷苦又潦倒的生活,是陆金宝改变了她们   ,把光明洒播在她们心间,赋予了她们可以左右自己命运的机会。   现在,她们要凭借着这份力量,挣脱注定的命运泥潭,潇洒遨游于天地之间,去感受林中穿梭而过的风,去欣赏云端上舒展的彩虹,纵身死,亦无悔!   “必胜!”   陆金宝的话音刚落,女学生们的呼应声就响彻云霄。   她们用狂热的眼神看着陆金宝,齐齐举起手中的异能武器,运转真气带动武器朝天空发出全力一击,队伍上方顿时爆出了各种属性的异能攻击,光芒如烟花般绚烂,声音如春雷般震耳。   又乱,又闹。   陆金宝眼里盈起了泪光,这是女孩儿们呐喊的声音,这是她们对命运的宣战。 第105章 老鼠的儿子不打洞19 她是自己的依仗……   怦然炸开的异能惊掉了在场众人的下巴,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失了声。   刚才还质疑陆金宝把那么多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带到荒原上来是为了出风头露脸或者是心怀叵测的人,震惊之余觉着脸疼得厉害。   直到陆金宝带着启智女校的学员们率先出发了,剩下的人们才反应过来, 人群里“轰”一声就炸开了锅。   “你看到没有!启智女校的学生全是异能者!”   “贫民窟里的人有这么高的异能觉醒比例吗?!”   “不对!她们身上的气息不对, 气息这么微弱, 怎么可能是异能者。”   “但是她们发出了异能攻击, 没有异能的人根本就使用不了异能武器。”   “我就想知道陆金宝是怎么做到的?”   一片喧嚣哗然过后偌大的现场诡异地沉默了, 不管是把那么多普通人变成异能者的方法,还是让普通人可以使用的异能武器,对重江城的所有人来说, 都极具吸引力,所有人都眼珠乱转, 心思浮动。   陆金宝可没心思管别人再想什么,她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学员们身上。   虽然在秋狩之前,陆金宝也带着学生们出城活动过,可都没走过太远,这次不一样,她们想要借秋狩的机会向所有人宣示她们的存在, 想要在重江城挣出一席之地, 就要拿实力说话,实力就体现在猎物上。   陆金宝请了经验丰富的队长来带路,她们没在外围停留,直奔红石山的方向而去。   荒原上危机重重,学生们又都是第一次踏足荒原深处,哪怕该讲的注意事项已经讲过很多遍,陆金宝还是不能放心,绕着队伍转着圈的巡视, 生怕学员们出了意外。   她这副护崽老母鸡的模样活泼泼,鲜灵灵,倒是比先前整天阴沉着脸要显得有生气多了,Marcel在天有灵,应该也会高兴的吧。   陆金宝真心算不上一个好母亲,她一辈子被人作践,深知底层人的苦楚,在她的计划中,她该是一辈子都不会生育子女的,这世间已经够苦了,她不想再生个孩子出来跟着她一起承受这无边的苦楚。   意外有了Marcel后她极端自责自己连累了一个无辜的生命。   匡正美希望她一辈子烂在红楼里,她无力对抗,只能顺应,可是小小的Marcel不甘心,这个在红楼出生在红楼长大的孩子见惯了以色侍人者的悲哀,他不甘自己也沦落到那种境地去,千方百计想要摆脱这个泥潭。   Marcel的努力没有得到来自陆金宝的一丁点儿支持,认真说起来,陆金宝还是他最大的绊脚石,可是他依然爱她。   或许是血缘的羁绊,也或许是相依为命的情谊,总是对他冷嘲热讽打击他的母亲,依然是Marcel最软的软肋。   在陆金宝患病而没钱治疗时,Marcel毫不犹豫就卖掉了自己,走上了他最厌恶的那条路,只为换回陆金宝的一条命。   这个吝于给他母爱的女人,在他心里比自己的余生和理想更重。   而陆金宝真的不爱Marcel吗?   秦意岚看来其实不然,孩子是母亲的骨中骨肉中肉,是从母亲身体里分化出来的另一个自己,她怎么能不爱自己的孩子?她只是不敢爱而已。   匡正美要她烂在红楼里,她没看出匡正美的意图试探着走了出去,匡正美立刻就给了她狠狠的一击,Marcel也想走出去,那等待他的会是什么?陆金宝不敢赌。   为了保护Marcel,避免他受到致命的伤害,陆金宝只能亲自动手,阻拦Marcel想要改变命运的种种尝试,让他跟自己一样,学着苟且偷生。   这是一对很爱彼此的母子,秦意岚愿意替Marcel维护这份母子情。   红石山到了,毕竟人多力量大,狩猎的过程很顺利。   这要在别的队伍里,人多并不是优点,人多了心思就多,队员们的配合就越难以取得默契,面对强大的异兽,一个配合不好的疏忽甚至有导致团灭的风险,所以人越多队伍就越难管理,强大的狩猎队一般都不会盲目地招收很多队员。   这个问题在启智女校的狩猎队里却不存在,这群学生们接受的是同样的教育,她们有同样的信仰和目标,比许多经过长年磨合的队伍都更有默契。   人心齐,泰山移,这群姑娘们犹如初生的牛犊,任是等级再高的异兽,也无谓无惧,都敢上前去试探一番。   她们分工明确协作默契,一路前行所向披靡,但凡是被她们选做目标的,还没有拿不下来的。   成功带给姑娘们的不止是收获的喜悦,还有发自心底的自信。   如果说这群出身穷苦的姑娘们先前是灰突突的麻雀,人生的风雨迎面扑来,她们只会本能地瑟缩到犄角旮旯的缝隙里躲避,那么她们现在就是展翅的苍鹰,翅膀虽然稚嫩,可她们已经拥有了翱翔天空的能力,有搏击风雨的信心了。   经此一役,这支队伍必能打出名号,重江城,再没人敢小瞧这群出身微贱的姑娘们了。   陆金宝激动得热泪盈眶。   秋狩结束,启智女校的狩猎队收获丰厚,虽然有人负伤,却无一人殒命,有这结果,功劳不在一旁掠阵的秦意岚,而在她们自己。   在姑娘们的眼中,她们不只是同学,更是志同道合的姐妹,同伴遇险时,她们不会像别的异能者那样先衡量自己的得失,再考虑要不要施以援手,姐妹遇险,纵不能舍命相救,也愿以自己的小伤,换对方一条性命。   她们是一个整体,齐心协力,同心同德。   顺利回到重江城,迎接姑娘们的不只是赞誉和称颂,还有更多的诱惑。   陆金宝从未要求过学生们对功法保密,功法练了就是要用的,瞒不住人,学会了想要教给别人也容易。   但是贫民窟和外面有道天然的壁垒,富人和异能者们是不屑于跟贫民窟里的人打交道的,再加功法初期真气不能外放,修炼效果并不太明显,功法的消息除了在贫民窟里小范围的传了传,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秋狩在出发前女校的誓师仪式震撼了所有人,有些心思机变的甚至都没去参加狩猎,直接就回到了城里打探消息。   陆金宝带走的都是年龄偏大学有所成的学生,启明学校里还留守了更多年龄偏小的孩子,有心人找上门去一打探,整个重江城都震动了。   一种普通人学了就可以使用异能武器的功法!!   这下子别说普通人了,连异能者都坐不住了 。   这个世界上,异能者的比例绝没有超过普通人的十分之一,两个异能者结婚生出来的孩子都不一定是异能者,谁家还没个普通人呢?   由不得人不心动。   大家都眼热这功法,独家垄断是没可能了,启智女校的学生可不是十个八个,而是好几百个,先不说知情人太多,没可能把他们全都杀了,就说那位连龙镇对上他都要退避三舍的Marcel,他们都没勇气面对。   独家垄断不行,最少也要分一杯羹。   家里有女孩儿的,也不嫌弃贫民窟的女孩儿卑贱跟她们一起学习跌份了,着急忙慌地就给孩子报名,送去了女校。   家里没女孩儿的也不甘示弱,女校不收男孩儿,那娶一个回来不就得了。   于是狩猎归来的好些学生,突然莫名地就多了个未婚夫出来,比如郝秋兰。   郝秋兰原名郝二丫,秋兰这个名字还是她入学后老师给取的,教她们认字的老师拿着一幅图片告诉她:“兰花看着孱弱,却长在悬崖峭壁间,只需岩缝里的一点儿泥土,就能开出馥郁芬芳的花朵,它有外柔内刚的品质,你跟它一样有柔弱的外表,我希望以后你也能跟它一样有刚强的内心。”   郝秋兰的外表就如兰花,纤细,秀美,孱弱,楚楚可怜,或许正是因为这副长相,她的家人给她订下的婚约看起来竟然还很不错。   未婚夫的爷爷是异能者,受过伤一条腿不良于行,未婚夫的父亲经营着好几家卖日用品的商场,钱是不缺的,未婚夫本人长相帅气,在另一家学校念医学。   年龄相当,外表般配,俩人站一起,妥妥的一对儿璧人。   “我是你亲妈,我能害你吗?”   郝秋兰她妈把眼一瞪,拉过闹别扭的女儿:“得亏我把你生的这么好看人家才能看上你,先不说女婿的家世,单说女婿,长得帅又有能力,这么好的小伙子,打着灯笼都难找,人家这么优秀,不嫌弃你就不错了!你还不愿意?你凭什么不愿意?真以为你练了那什么功法的就变九天仙女啦?”   郝秋兰没觉着自己是九天仙女,她只是明白这些人为什么找上她罢了。   贫民窟和富人区是天与地的差距,凭她的长相还弥补不了这点儿差距,能弥补这差距的 ,无非就是功法而已,她也就这一点儿价值,凭这一点儿价值就能保证她的婚姻生活幸福美满吗?   她没这么天真。她只是觉得她妈挺天真。   “这家人真不错我跟你说,人家老爷子是异能者咧,也没有看不起我们家,对我们好亲切的,亲家人也好,都还没见着你人呢,就把你几个弟弟都安排着去测了异能天赋,哎呦我都不好意思了,怎么好让人家花那么老大一笔钱,亲家却说都是一家人了,一点儿小钱没关系的,万一要是你哪个弟弟天赋好,以后也是你的依仗了,哎呀,看看,多好的婆婆,一心为你考虑。”   “那弟弟们到底有没有天赋呢?”郝秋兰面无表情,她不需要弟弟做依仗,她是她自己的依仗。   “白瞎了那老大的一笔钱,没一个能行的。”郝秋兰她妈讪讪地笑了下,“不过你婆婆说没关系,她可以把你弟弟们都安排到她们那个区的学校去上学。”   郝秋兰看着她妈歪了歪嘴角露出一丝讥笑:“咱们住在贫民窟,弟弟们去富人区上学合适吗?你确定他们不会被欺负?”   郝母极乐观:“怕什么,这不有女婿呢吗!女婿还能眼睁睁看着他小舅子们挨欺负啊?你弟弟们挨了欺负,他脸上也没光是不是?”   脸上没光?把一群贫民窟的小舅子带在身边,这才是人家觉得脸上没光的原因吧!郝秋兰都没有力气生气了:“人家安排了学校,以后学费谁交?我有五个弟弟,富人区的学校,得多少学费你算过吗?”   “这不有你呢吗?”郝母眉飞色舞:“女婿是家里的老大,以后肯定要继承家业的,他还能少了你的钱花?”   “你确定你女婿肯给五个小舅子交学费?要知道好些普通人家的孩子都还上不起学呢。”   郝秋兰冷笑:“隔壁刘大叔嫌他老婆贴补娘家,见天打老婆,你也要我天天因为贴补娘家挨打是不是?这婚我不结。”   郝母脸色难看:“你傻呀!咱什么家庭?人家什么家庭?人家这时候找上你,无非就是看着那功法罢了,你们学校那么多学生,人家从你这儿得不到,还不会从别人那儿下手啊?你不结,你错过这一家,再想找个这样式儿的就难了。”   郝秋兰笑了,原来她妈也不天真,只是会盘算而已。   “妈,就像你说的,这功法不是秘密,人家从我这儿得不到,也能从别人那儿得到,我们校长说了,功法可以传给家里人,这功法真的很快就会烂大街,到时候那家人会怎么想?肯定觉得亏了吧,我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那怕啥,他们对你不好就离婚,凭你的模样能力,咱们不愁找不着下家。”郝母狠拍了郝秋兰的后背一下:“再找一家咱们还能再拿一份聘礼呢,好事儿啊!”   郝秋兰觉得意兴阑珊,贫民窟里的人活得就是实际,为了多拿聘礼,把闺女嫁上十几次的都有,她妈这打算,也算稀松平常。   她转过身,把肚子里那些对未来的规划,比如:我会的都可以教给弟弟们;我以后会经常跟同学们一起去狩猎,收入都交给你支配等等,统统都扔到了九霄云外,扔下一句“我们校长要给我们集训,以后我住学校不回来了”,不管她妈扯着嗓门的呼唤,直接走人了。 第106章 老鼠的儿子不打洞20 下个世界等着你……   陆金宝对于学生们的处境也有耳闻, 她召集了学生们开会。   “爹有娘有,都不如自己有,丈夫更是跟你隔着一层, 一个女人, 要想有独立的人格和尊严, 首先就不能倚重于丈夫, 其次不能依赖于父母, 父母的爱,会分给你的兄弟姊妹们,而丈夫, 色衰爱弛,他们的爱更容易分给其它的女人, 唯有你自己,才是你自己的全部,靠山山会倒,靠水水会跑,靠自己才是长久之道。”   “我知道最近许多同学都遇上了这样的困扰,我不能帮助你们判断这桩婚姻是不是值得, 我只愿你们不要断了自己的修行路, 哪怕结婚,哪怕生子,也都当勤练不缀,你可以一时托庇于家庭,但请永远不要失去独立飞翔的能力。”   掌声雷动,这段时间被追求,被订婚甚至被逼婚的不止郝秋兰一个,学生们也不是个个都像郝秋兰一般心志坚定。   许多女学生以前忙于家务, 除了身边儿的兄弟们,和贫民窟里的左右邻居,都没怎么跟同年龄的男性接触过,猛地就出来这么一个未婚夫,风度翩翩,深情款款,一时间还真的把持不住,免不了春心萌动。   陆金宝并没有一刀切阻碍她们去寻找自己的幸福,她们反倒犹豫了 ,这时候找上门来的,真的是幸福而不是陷阱吗?   学校不禁止学生们外传功法,这场闹剧很快就平息了。   看不起贫民窟的穷人是富人阶层根深蒂固的观念,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改变的,既然能用钱解决这问题,又何必要搭上孩子的婚姻?   功法普及,重江城进入了全民修行的时代,这时候大家拼的就不是先天注定的异能天赋了,而是后天的努力和勤奋。   悟性高的练的快一些,悟性差的练的慢一些,可不管快慢,只要肯付出时间和精力,战斗力总归是能上升的。   虽然大家练的有快有慢,功夫也有高有低,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却缩小了,不像异能,没有就是没有,累死也练不出来,有异能和没异能就是天与地的差距,简单干脆的让人绝望。   全民修炼时代,启智女校没有被人遗忘,她成了所有修炼《混元诀》的人心目中的圣地。   陆金宝不傻,秦意岚更精,在当初办学前他们就想到了功法必然要普及的后果,于是陆金宝把《混元诀》一气儿分成了十二层。   直到大部分学生都把这一层练到圆润自如了,她才会把下一层功法教导给学生,如此一来,外面的人永远比启智女校的学生们低了一层,而她另外还鼓励学生们尝试自创功法。   在陆金宝眼里,匡有为能创出功法来(这是一个人为的误会),她的学生里未必就没有比匡有为更聪明的,十年创不出来没关系,五十年,一百年呢?只要存了这份心,学生们集思广益,未必没有成功的那一日。   因为功法分层的策略,哪怕除了特困生之外其余的学生都不再免学费了,家里有女孩儿的,还是会想方设法把孩子送进去学习。   非学生要想拿到最新功法,必然要跟学校里的学生们交好,从外面买回来的,总不如自己人直接带回来的更让人放心,也更加全面。   女校的学生们不只学武,还学文化学艺术,接受了教育之后她们有文化有能力,并不比富人区出身的孩子差,与其他人交往的久了,谁还老惦记她们低微的出身呢?毕竟在这个强权社会里,大家更崇尚个人能力。   《混元诀》惠及的是重江城内超过九成的普通人,启智女校的创办人陆金宝成了人人敬仰的存在。   就算是提及她的过去,众人也不会再报以鄙夷之态了,这么神奇的功法,如果换做他们,顶多自己或者给亲人们练练而已,谁舍得开个学校教给其他人?更何况学校初期还是免费的。   陆金宝的风格不可谓不高尚,任谁也不好意思拿她的出身诋毁她。   除了匡正美和卫成贤。   这两个人被陆金宝给挑拨得结下了死仇,陆金宝翻脸不认人之后,双方虽然都反应了过来,可彼此间的仇恨却消弭不了,于是他们一边儿互相恨着对方,一边儿共同恨着陆家母子俩。   他们互相报复,逮着机会就给对方使阴招下绊子,然而面对陆家母子,他们却都只能退避三舍。   如今的陆金宝再不是那个无依无靠的小女支女了,她除了自己有一身高强的本领,有个能力卓绝的儿子,还有无数视她如信仰的学生和追随者。   但凡是修炼《混元诀》的,都欠陆金宝一份情,压根不用陆金宝开口,自然有那热心肠的想要代她教训这些曾经迫害过她的恶人。   被指桑骂槐地讥讽是常态,冷不丁跑出来个人兜头把他们打一顿也是家常便饭,被身边绝大部分的人无限针对,任他们心再大,也承受不了这么多汹涌而来的恶意。   匡正美受过一番磋磨后身体常年不好,落到这境地后积郁在心,只觉得日子过得真真是生不如死,早早就去了。   她一死卫益丰也自杀了。   卫益丰本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天之骄子,从小到大,都是周围人捧着他,风光了二十多年,突然就变成了过街的老鼠,这处境,他根本就承受不了。   他身上还有被卫成贤给打出的终身难愈的暗伤,一天到晚咳个不停,别说去荒野狩猎了,日常生活都大受影响,人人喊打的日子对他来说每一天都是煎熬,匡正美一死,他就自我了断了。   最惨的当属卫成贤。   因他名声不好,一般狩猎队都不要他,被逼无奈,他只能组那些名声不好的野队。   队伍名声不好都是有原因的,在一次狩猎时,他被队友祭了兽口,异兽一口咬掉了他半拉身子,惨叫了半天才凄惨地死去。   陆金宝早就把这家人给抛在了脑后,收到这消息,也不过是点了点头罢了,曾经听到名字都会让她颤栗的生死大敌,现如今都不能撼动她一丝情绪了。   启智女校的存在改变了重江城的社会形态,最直接的体现就是红楼倒闭了。   不管是贫民窟里的女孩儿还是家庭逢遭巨变的女性,能用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谁又肯出卖身体?   还有以前频繁发生的抢劫和强女干案销声匿迹了。   除了几岁的小童,人人都有功夫在身,再想跟以前一样,出其不意打别人一个措手不及抢了东西就跑,难度大增,有那身手,自己去荒野转一圈就什么都有了。   强女干更是,现在的女孩子不得了,个个都把启智女校的优秀毕业生们当做榜样和目标,练功比任何人都狂热,真动起手来,那凶悍样儿简直了,凭气势就能把强女干犯吓萎。   重江城的改变是巨大的,全民修炼的风潮又从重江城开始,逐渐向周围的城市蔓延。   在陆金宝过世后,秦意岚决定要走遍大陆上的十二座城池,龙镇竟非要跟着她一起出发。   秦意岚十分无语,被她明里暗里拒绝了这么些年,这人始终不死心,龙镇的执着,弄得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他相处了。   “你知道吗?”   秦意岚郎心似铁:“被你追求,其实我并不觉得是荣幸,反倒觉得是负担,我躲着你,不是拿乔或者吊你胃口,只是不想见到你而已。”   龙镇脸上的笑都要挂不住了。   除了追求眼前这个让他又爱又恨的人,他这辈子做任何事都无往不利,唯独在这个人跟前,把他一辈子的挫折都遭遇了。   “为什么?”龙镇难受极了,“因为什么不接受我?我不够好,不够强吗?”   “不,你很好,也是这世间少有的强者,我不是不接受你。”   秦意岚眉心微蹙:“我只是不能接受亲密关系,或许是受从小的成长环境影响,我接受不了亲密关系,更接受不了亲密的身体接触。所以,你放弃吧,别再难为我,也别再折磨你自己了,找一个能回应你同等感情的人去吧。”   这么多年的纠缠换来的还是这话,龙镇明白了,眼前这个人是真的没有心。   “以后,”他哽咽了一下,强行压下眼底的湿意,挤出一个僵硬的笑来,对着秦意岚伸出手去,“见了面还是兄弟。”   秦意岚跟他击掌:“还是兄弟。”   不过一闪身,那清隽的身影就远去了。   摊开手,手心里放着两枚戒指,喉头像塞了枚石块儿一样硬,噎得龙镇难受极了,他伸了伸脖子,终是忍不住红了眼圈,他知道,这两枚戒指代表的不是爱,是感激。   感激他从舞台上扑下来时他的举手之劳,感激他这么多年的深情厚义,他虽无力回应,却仍心怀感激。   在Marcel这具身体一百五十岁时,秦意岚等到了来接她的“神龙”。   紫色的天幕下,“神龙”对着秦意岚娓娓而谈:“一千个小千世界是为一个中千世界,一千个中千世界乃一个大千世界,每个大千世界都有一界主,界主坐拥一整个大千世界,ta的意志就是‘道’,是百万小界运行的规则。”   “而本神,咳咳,也不是什么神龙,而是界主亿万万年前从本体分出的一缕神识,秉承界主意识,代界主巡视百万小界。”   “亿万年过去,我突然发现本界的小世界消亡的过程越来越快,而我跟界主的羁绊也越来越淡,我猜界主应该是出了问题,而我,准备取而代之。”   “所有小世界内的万事万物都是在按界主的‘道’来运行,我想取而代之,就要小世界按我的‘道’来走,你进入小世界,按我的意志,走一条跟原主不同的路,就留下了我的‘道’,等于在天道自动运转的意志中,种下了一颗带病毒的种子,你在小世界内改变的越多,我的意志挤占界主意志的速度就更快。”   “小世界接受了我的意志,我就跟这个世界建立了联系,小界里受我的‘道’影响的生灵越多,我的灵力也就越多,等所有的小千世界和中千世界都接受了我的意志之后,我就能完全取界主而代之了,就算界主回归,也只能望洋兴叹。”   秦意岚大吃一惊,她没想到自己这个憨到有些傻的老板竟然还是个野心家,而且胃口竟然如此之大,开口就要吞并百万世界,挤走前老板,自己上位。   这真的很可以。   “那失败了会怎样?”秦意岚先考虑最麻烦的问题。   “怎么可能失败呢?”老板瞪大了ta的大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界主只有我一个分神,目前能做成这件事的只有我,我没有竞争对手的。”   这是一个运气逆天的憨憨,不愧是界主的分神,界主他老人家大概给自己的分神把幸运点满了吧。   秦意岚无语,她又问:“按您的话,一千个小千世界是一个中千世界,一千个中千世界又是一个大千世界,咱们这个大界,足足有百万个中小世界,咱们一个世界一个世界的过,猴年马月才能把世界抢完?万一界主他老人家在那之前回来了呢?”   “我考虑到这个问题了。”   神龙很得意,“这段时间我没闲着,我又给你找了好几个同事,你们一起,速度快上不少,你看,我现在的神体多凝实?现在我回溯世界时间线已经不用靠消耗神体的能量了。”   看起来是结实了不少。   秦意岚已经答应要为眼前这位老板继续工作才得以听到了这些秘密,虽然这个憨憨的野心大得让她吃惊,可秦意岚却并不愿意退却。   她已经拿到了锻体诀的最后一部分,不过回到她的原世界,她就能平平安安地修炼到成神成圣吗?   她帮着憨憨老板改变了七个世界,尤其是最后两个世界被她的穿越改变的妈都不认了,界主不回来就罢,回来清算她绝对跑不了。   既然如此,不如干脆跟着憨憨老板一条道走到黑算了,毕竟去不同的世界体验不同的人生,比在原世界里过常年不变的日子要有趣儿得多,这样的生活,秦意岚永远也过不腻。   “别怕,”憨憨老板满意地摸了摸自己凝实的胳膊宽秦意岚的心,“本神可是界主的分神,我的神体是直接从界主的神体上直接剥离出来的,一身能量都来自于界主,先前我落到神体即将消亡的境界可不是因为回溯小世界的时间线,而是因为跟界主断开了联系,没有后续的能量供给才会那么惨。”   “我去改变小世界种下自己的“道”,也是为了保存神体之下的无奈之举,如果界主以全盛之姿回归,我只要哭诉一番,他说不定还要赞我聪明,保住了他的分神。”   憨憨老板冲秦意岚眨了眨眼睛:“懂吗?”   秦意岚是真懂了。   如果界主惨兮兮地回来了,那结果不用多说,肯定分神变主神了就,合着人家怎么都不会输!她还说人家憨,却原来憨的是自己。   既如此就没什么可怕的了,秦意岚立刻开启无脑吹捧模式:“您真真是算无遗策,太厉害了!估计我把十辈子的好运气都耗光了才会遇上您,能为您办事儿我真的太幸运了,您能看上我,继续用我是我的荣幸,我愿意一直为您效力,哪怕与界主为敌也在所不惜。您还等什么,赶紧送我去下个世界吧。”   秦意岚的表白让老板异常受用,ta乐得哈哈大笑:“好好好!这就走,下个世界等着你呢!” 第107章 心地善良的小仙女1 稻粱菽、麦黍稷……   秦意岚跟她那位意图篡位的老板达成了双边共识后签订了新的战略合作计划。   对自己的全面合作战略伙伴, 这位意图篡位晋升百万世界之主的小号还是非常大方的,ta给秦意岚提供了一个道具——裹尸袋。   不管采用哪种修炼方法,原生的本体对于修者来说都是异常重要的东西。   而秦意岚的神魂已经修炼的非常强大了, □□却一直没修炼过, 小号老板担心她孱弱的□□承受不住过于庞大的神识, 万一再把肉身折腾得崩溃就不好了。   Ta示意秦意岚把肉身装到裹尸袋里带着走:“下个世界是灵气充裕的中千世界, 好好完成任务你可以活很久, 把肉身带上趁此良机好好儿练一练。”   秦意岚懂,肉身带进小世界修炼,就不用在外面磨叽时间了, 看来像小号这样体恤的老板也避免不了希望员工少休假多干活的坏毛病。   “您太有心了。”秦意岚感激涕零,大堆的好听话不要钱一样张嘴就来, 彩虹屁把老板拍得舒舒服服。   虽然她的肉身里长了一堆肿瘤,一进去就到处疼,可毕竟是她住惯的一手房,陪着她一点儿一点儿成长,经历过诸多的风雨,就算排除对于修炼来说的重要性, 她也割舍不下。   不管老板是出于哪方面的原因考虑, 现在人家主动提供方法帮她解决了隐患,她都心怀感激。   老板一挥手,秦意岚眼前就是一黑,等她能睁开眼时,乌沉沉的夜色中老板那泛着微光的身影特别显眼。   小号递给了秦意岚一个小小的灰布袋,看起来正是那裹尸袋缩小后的样子:“你的肉身。”   秦意岚忙不迭地伸手接了,ta把一点萤光放在了秦意岚的眉心:“老规矩,好好儿活着, 改变原身被雷劈死的命运就算完成了这个世界的任务,不过现在你知道我的目的了,尽量寻求最大变数吧。”   小号老板的目的是以自己的“道”,挤占替代原界主留下的“道”,所以原身包括原身周围的人,命运变数越大,对这个世界的影响就越大,对小号老板也就越有利。   秦意岚点头表示明白,老板交代完任务散做点点萤光走人了,她轻车熟路地抱元守一,开始接收原主的记忆。   看完原主的记忆后,秦意岚不由得歪了歪嘴只觉得牙疼得厉害,无他,这世界的任务难度也太大了,简直是炼狱级别。   原身麻秋只是个普通人,可他的敌人不是神仙就是精怪,秦意岚撮了撮牙花子,严重怀疑自己这局要崴脚。   原身麻秋马夫出身,豁出命在战场上奋斗了十年,达成了人生最高成就称号——征东将军。   本以为终于出人头地,结果转眼间就被他亲闺女给坑得城破兵败,麻秋又愧又恨又急,可残暴不仁的敌军近在眼前,麻秋顾不得跟闯了祸的闺女多做计较,拼尽全力殿后,护着全城的百姓们撤退。   为了阻挠敌军的追击,他下令放火烧山,谁料山火刚起就天降大雨浇灭了他好不容易才让人点起的火。   “天要亡我当阳满城百姓。”   麻秋顿足仰天长叹,抽出兵器要跟敌军决一死战,哪知他刚摆好架势,就被一道雷火给劈成了焦炭。   非同一般的死法让麻秋的名声臭了大街。   这世间不乏神仙鬼怪的传说,只有无道的恶人才会遭天罚。   会被雷火劈死那自然是妥妥儿的恶人无疑了,因此残暴不仁,杀人如麻,为父不慈等等恶名一股脑地安到了麻秋头上,用以佐证他就是该被天打雷劈的十恶不赦的坏蛋。   麻秋是坏人,重用他的君主自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敌人抓住这一事件大肆攻讦尊重倾慕儒家文化,立志废除奴隶制,且一直寻求民族融合的鲜卑族大王拓跋勒是被苍天神佛厌弃的无道之人。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拓跋勒被天所厌,自然不得民心,得力手下尽皆离散,北地眼看就能大一统的局势瞬间分崩瓦解,强大的鲜卑族也分散成了数个小部落。   没了强势的鲜卑族压制,羯、氐、羌、回鹘等诸胡部落谁也不服谁,胡人间互相争斗,又同汉人来回征战,今日联合明日翻脸,导致北地战火频发,狼烟四起民不聊生,乱成了一团。   麻秋是十恶不赦的坏蛋,跟他作对的当然就是好人。   素来多被麻秋斥责批评的女儿麻桃成了善良的代名词,爱民之心感动了神仙,圣母神皇亲自下凡收她为徒,带去姑馀山中修行。   麻桃在姑馀山修炼之余用山上十三泓清泉酿成了灵芝酒,耗时一十三载灵芝酒成,彼时恰逢圣母神皇寿诞,麻桃携灵芝酒去瑶台为师傅祝寿,圣母大喜,封赏麻桃为虚寂冲应真人,麻桃得以位列仙班,成为了有名有号的神仙。   麻桃至此得享香火,她的事迹传遍宇内,为了抓住那一线仙缘,天下女子争相效仿麻桃的“行善”之举,甚至有女子为“行善”,做出以己身布施于乞丐的奇葩“善举”。   如此善举委实太过可怕,秦意岚不由得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原身麻秋到死都没搞懂他为什么会遭雷劈。   糊涂成他这样也算奇葩了,难怪小号老板都没现身让他重来一遍,直接就派了自己过来。   秦意岚捏了捏下巴长叹了口气,她在这个世界的开局只是个养马的役夫,原身的敌人却是高高在上的神仙,她那点儿外挂比起在这世界中一挥手就能令天地风云变色的神仙们来说,有跟没有委实区别不大。   开场就死局,这该怎么弄?秦意岚唉声叹气。   尽管觉着通关的把握不大,可试都不试直接认输可不是秦意岚的风格,因此她一边儿在心底反复盘算,一边儿熟门熟路地练起了锻体诀。   听着外面鸡鸣第二遍时,她收了功从草棚里钻出来,照着原身的样子给马棚里的马儿加了一遍草料。   看着马儿欢快地吃着草料,偶尔甩甩尾巴,一大坨马粪就“噗通”落地,秦意岚不由得暗暗苦笑。   不久前她还是潇洒不羁遨游于大陆的顶级强者,转眼间就变成了个整天跟马粪打交道的马夫,身份改变如此迅速,也得亏她有强大的心理承受力才能这样无缝衔接。   鸡叫三遍,天亮了,巡视过偌大的马棚,给马儿又加过一遍草料,等马儿把草料吃完,再挨个牵到井边的水槽旁让马儿喝水。   马厩里的马儿足有百多匹,想要伺候好它们可不是件轻松活计,饮完马,饶是这具身体还算强健,秦意岚也被累得够呛。   此时已经天光大亮,协助原身干活的几个役夫也来到了马厩,秦意岚安排他们去清理马粪给马刷毛,等把活计排布好,她抓紧时间打开角门,溜号回了后街原身的家中。   将军府后门的街上有好几排土坯房,房子里住的全都是将军府奴仆家将们的家眷,其中就有原身九岁的女儿麻桃。   秦意岚一溜儿小跑回了家,站在麻桃的房门前敲敲门叫了起,等门里的人应声了,她又进了旁边儿充作厨房的一个草棚里开始做饭。   拿火石点了火,再把陶釜架到火堆上,添好水,秦意岚把厨房翻了一遍,放弃了原身昨夜泡在坛子里的麦粒儿,把家里仅有的两把稷淘洗后放进了陶釜里。   这个世界的文明还处于初级阶段,民智多愚,比如这个麦子,他们就不肯磨成粉来吃。   这时期的人们普遍认为麦子经过石磨会产生丹毒,而且麦粉性热麦麸性凉,分开吃也会中毒,所以麦子应该跟稻米一样“粒食”,要一粒一粒地吃。   完整的麦子在水里煮熟直接吃,口感可想而知,过于简单的烹饪方法影响了营养的吸收,麦子就显得不如稻、黍、稷那么养人。   稻米在北地少见,就是达官贵人也少有吃得起的,因此北地口感好的食材就剩了黍和稷(黄黏米和小米)。   稻粱菽、麦黍稷这可供人食的六谷里,除了稻米因气候问题在北方少有种植之外,粱与菽(高粱和豆子)产量最高,麦次之,黍与稷则产量最低。   在生产力低下很难填饱肚子的时代,口感和产量比起来自然不值一提,大部分的人都会选择种植粱、菽、麦,所以贫民老百姓的食物就是高粱豆子跟麦粒。   黍和稷产量低种得又少,自然就金贵,有钱人才吃得起,家里仅剩的这两小把,还是将军府过年时发的福利,麻秋生病时都舍不得吃,只留着三不五时熬上一碗粥汤,好给闺女补养身体。   麻秋父母早逝,妻子前些年又被官兵抢去了,就剩了这一个独养的闺女,糙汉子虽然不大会照顾人,对闺女麻桃却是实实在在地疼爱。   一把稷都舍不得吃要全留给闺女的麻秋,对麻桃的爱无疑是真心实意的,可麻桃呢?自家父亲病中都舍不得吃上一口的精贵粮食,她倒是能大方地舍给别人。   与其便宜给原身的仇人,不如自己吃到肚子里,左右人家是神仙,也不差这一碗汤粥。   秦意岚冷笑一声,把陶釜里的稠粥盛了大半碗出来,剩下的自己一股脑喝了个精光。   吃完粥,秦意岚去了正屋学着原身的样子交代麻桃:“饭放在灶房里,阿爹去将军府上工了,若有事可去西角门寻我。”   正在噬着一枚柳枝准备擦牙的麻桃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权作答应。   秦意岚顿了顿,盯着这位转世的神女看了看,把原主的神态模仿了个十成十,她瞪着两只牛眼,脸拉得阴沉沉地开口了:“不拘你是把同伴们召到家里顽也好,跟她们一起去街上逛也罢,阿爹都随你,只不许你再去那汉人的家里奉承。”   “我没有去奉承!”   麻桃嫌秦意岚说话难听,把啃咬得毛乎乎的柳枝从嘴里拽出来不满地冲着她嚷嚷:“我只是去学一下针线活儿而已,你做甚要说得这么难听。”   要是搁原身,见闺女发了小脾气,必然要息事宁人,秦意岚才不,她阴沉的脸上露出一丝讥笑:“你又没有予人家钱财,不去奉承,人家凭甚要教你做活。”   “因为人家良善,怜贫惜弱,所以才好心教我做活,”麻桃气冲冲怒视秦意岚,“人家并不需要我去奉承。”   “你在人家眼里都是贫是弱了,还说无需奉承?好心?”秦意岚冷笑连连:“许是你忘记了,正是你眼里的好心人抢走了你的阿娘!”   麻秋的妻子三年前被汉人朝廷的官兵掳走,秦意岚一提起这茬事儿,麻桃都不好吱声了。   此次口角秦意岚大获全胜,她做出愤恨状摔门而去,留下满脸委屈的麻桃独自垂泪。   麻秋失去妻子后性情大变,至此视汉人如仇寇,这反应十分的正常,毕竟是夺妻之恨,估计天下间没几个男人能心胸宽广到毫不介意的。   可麻桃亲眼见证母亲被掳,却不以为忤,依然分外亲近汉人,这行为本身就十分违和,麻秋却只当孩子小不懂事儿,从未去深究过其中的道理。   真真是眼瞎心盲,怪道那神女转世会寻到他这个倒霉蛋的头上。   将军府里的百多匹马都是正儿八经的战马,为了让它们保持良好的体力随时都能出战,一天两顿料四次草必不可少。   伺候这么些马儿的吃喝拉撒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一回到将军府,秦意岚带着几个役夫就忙得脚不沾地,连停下喘口气儿的功夫都没有了。   就这么一直忙碌到半下午,早上才被她训斥过的麻桃找了过来,一见秦意岚,先怯怯地喊上一声:“阿爹。”   麻秋素来疼闺女,哪怕这丫头经常把他气得直跳脚,只要她甜甜地喊上一声“阿爹”,麻秋立刻就能不计前嫌。   “哎!”秦意岚粗着嗓门应了一声,殷勤地凑了过去:“阿爹一会儿就能下工了,你怎么找来了?可是有事?”   麻桃眨巴着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睛:“我要熬粥,家里却没有粮,阿爹,你给我买些稷黍可好?”   秦意岚心里一紧,敌人找上门了! 第108章 心地善良的小仙女2 仙子下凡   这时代食材不丰富, 炊具也匮乏,再加有“粒食”的传统,因此烹饪手段就简便得令人发指了。   不管是稻粱菽, 还是麦黍稷, 老百姓们吃起来就只用一种方式——煮而食之, 除了肉会灸烤着吃, 其它不管什么食材, 统统都放到陶釜或铜釜里去煮。   高粱大豆和麦子这几样粮食煮熟了之后外皮虽然会变软爆开,却不会变成黏糊的粥水,粮食颗粒还是一粒一粒清楚分明, 吃起来口感粗粝相当费牙。   而大米黄米小米却不同,这几样粮食能被水煮的颗粒爆开, 熬成软糯粘稠,口感顺滑的汤粥。   秦意岚早上把家里仅剩的两把小米全给煮吃了,麻桃要熬汤粥,凭麦粒跟豆子可熬不出来。   “今日朝食不是吃过粥汤了吗?”秦意岚脸上是一副带了几分宽容的微笑:“又馋啦?”   馋倒是不馋,神女不注重这些口腹之欲,麻桃咬着嘴唇摇了摇头。   看着她那委委屈屈的小模样, 秦意岚心情极好, 她大方地许诺:“乖女且再忍耐上几日,等月末府里发了钱,阿爹去给你买上一斗细粮。”   离月末还有七八天,麻桃可等不及,她抓住秦意岚的手摇了摇求恳:“阿爹,月末太久了,您现在就去买点儿稷米好吗?”   秦意岚叹气摇头:“咱家的钱都花哪儿去了,你该一清二楚才是, 怎么,你还要阿爹去借钱给你买细粮不成?”   说到家里的钱,麻桃消停了,秦意岚却来了气儿。   她叹了口气皱着眉头又开始训斥麻桃:“阿爹知道你素来心地好,惯爱帮扶别人,可帮人前也要看看自家有没有这能力,阿爹攒了半年的钱,买了缣布是给你裁做衣衫的,你可倒好,转手就施予了别人,你说你,唉~”   秦意岚看看麻桃明显短了一大截的袖口裤腿,再看看自己身上打了好几层补丁的衣衫,摇头一声长叹,脸上苦闷不已。   麻秋身材健硕正当盛年,又有一手养马的绝活,将军府给他开的工钱不算低,按说家里就他们父女二人,日子应该过得不错才是,结果他父女俩却过得比之后巷死了儿子儿媳独自带着俩孙儿的孤老婆子还要拮据。   究其原因,就是麻桃心地太“善良”。   马夫麻秋自妻子被掳后就性情大变,脾气暴躁,性情古怪,为人很有几分苛刻,这是街坊邻居们公认的。   与之相反,他的闺女麻桃年纪小小就在街坊间传出了心地善良,怜贫惜弱,帮扶孤寡的美名。   麻桃这“美名”来得不虚,都是她实打实做好事儿换来的,只要是家里有的东西,不拘是什么,也不拘有多少价值,只要别人比她更需要,她就能直接白送给人家。   比如上月月初的那几匹缣布。   麻秋就麻桃这一个闺女,日常的吃喝穿戴他是绝不肯亏待麻桃的,他自己穿粗麻的衣裳,却不舍得让娇娇嫩嫩的小闺女被粗麻布磨疼了皮肤。   换了季闺女的衣衫短小了,麻秋把攒了几个月的钱全拿出来买了几匹生丝织就的黄缣回来,小闺女家家的皮子嫩,缣布服帖柔顺,穿在身上不磨得慌,给闺女做衣服正当合适。   因为衣服做了是要给闺女穿的,麻秋也不多做干涉,缣布买回来后直接就交给了麻桃,叮嘱她拿了布去找邻家大婶,让大婶给她裁成喜欢的样式,他自会与大婶结算工钱。   麻桃拿了布却没去找大婶给自己做衣衫,而是直接把几匹缣都散给了后街卖豆腐的那户汉人手里,只因那家人三四个孩子五六岁了都还光着屁股在街上玩耍。   收到布匹的那家人自然对麻桃感恩戴德,在邻里街坊间一传扬,麻桃乐善好施的美名更上一层楼,麻秋听到这消息却是又气又急又无奈。   他自己一身粗麻的衣衫补丁摞补丁,几年都没舍得更换,闺女却大方得把几匹黄缣都送了人,她也不想想,那户人家为何能有几个年岁相差不多的孩子?   只因那做豆腐的小贩手里有钱有粮,他典了两个妾回来,能给他生孩子还能给他干活磨豆子,那汉人做买卖,可是比马夫麻秋要有钱的多。   时人重诺,无信不立,送出去的东西再收回,就如把吐到地上的唾沫再舔起来一样,是极遭人鄙视的行为。   布匹已经被闺女送了人,哪怕自家比卖豆腐的那家人更需要那几匹布,可麻秋若是上门去讨要,必然会惹得人家背地里议论自家父女俩说话不算数。   女儿虽然才九岁,麻秋却不肯把闺女当个不懂事的娃娃看待,他是当爹的,只有给闺女做脸子,万没有轻易折损闺女脸面的道理,因此麻秋心疼之余逮着闺女疾言厉色地训斥了几句也就罢了,此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还有街尾的寡妇,她家儿子十五岁,是个身材瘦弱的儒生,每日里只会摇头晃脑地之乎者也,去街口挑水都能把水桶掉到井里。   麻桃见他做不来这些粗活,就自告奋勇替寡妇挑水,她一个九岁的女娃,身量矮得连扁担都担不起来,怎么挑水?   她只能一桶一桶地往寡妇家里提水,磨得手上都是血泡。   麻秋在家里从来不舍得让闺女做一点儿粗活,结果闺女却跑出来这么糟践自己。   再说那寡妇不过三十出头,那少年儒生十五六,俩人谁不比自家才九岁的小闺女身强力壮?怎么就轮到自家的小闺女给他们提水的地步了?   麻秋一肚子的火儿,可每日里给人家提水是自家闺女主动承诺的,纵然麻秋十万个不情愿,也只得捏着鼻子忍了,把替寡妇挑水的活计接了过去。   摊上这么个“怜贫惜弱”,爱“做好事儿”的闺女,麻秋手里能存得下余钱才怪,闺女不把家里的财货当东西,又三不五时地要犯蠢,麻秋纵然疼爱闺女,还是忍不住经常要训斥她。   训孩子时是真生气,然而该疼孩子的时候麻秋也不含糊。   布送人了,几个月的工钱就这么白打了水漂,麻桃自然也就没新衣服可穿,麻桃是觉得无所谓,麻秋却不能忍。   女儿家金贵,整日里露着腕子脚踝一副衣不蔽体的模样实在磕碜,再指望攒工钱给闺女裁制衣衫还得好几个月,麻秋舍不得也等不及。   为了挣钱,他决定冒险去驯马。   府里有一匹将军从草原上捉来的野马,高大健壮,野性难驯,捉回来三月有余,愣是没人能上它的身,将军早早就发了话,谁能把这匹马驯服了就赏十金。   驯马是个危险的活儿,若是被马儿甩下来后踩上几脚,就是个筋断骨折的下场,严重的送了命的也不是没有,麻秋贪那十金的赏钱,咬着牙硬上了。   贪财没有好下场,麻秋擅养马,对驯马却力有未逮,这次尝试以折了一臂的代价而告终,赏金没有捞到,还倒欠了好大一笔外债。   麻秋没钱,秦意岚直截了当地回绝了麻桃要买稷米的请求。   麻桃被拒绝后脸涨得通红,眼泪含在眼眶里泫然欲泣,她也知道家里没钱,然而却不肯就这么算了,因为她这次帮助的老婆婆非是一般人。   今日晨间挨过秦意岚的讥讽训斥后麻桃带着满腹的心酸委屈,又去了常去的那户汉人家里帮着做针线活儿。   说是做活,实际上是去玩儿,她才九岁,一个半大的孩子,又能做得什么活计,去了之后无非是听女主人讲讲针线,帮着缝几针而已。   尽管人小力微,好歹也算帮忙了,她走的时候,主人家从树上摘了一颗桃儿酬谢她。   胡人擅蓄养牛羊不擅种植,这些果蔬只有汉人才会花心思去栽种,对于胡人来说,桃子也算是顶新鲜的东西了。   麻桃得了桃子后喜不自禁,捧着桃子就要回家同阿爹分享,顺便让他看看,他整日里仇视的汉人是多么的仁慈大方。   然而刚走到街头,麻桃就遇见了突发状况。   走在她前面的老婆婆不知怎地,摇晃了两下后倒在了地上,老婆婆奄奄一息地向众人乞食,围观同情者众,却无人肯伸出援手。   北地已经乱了几十年,连年的兵灾导致人口减少无人耕种,粮食是顶金贵的东西,绝大多数人日常都吃不饱饭,又怎肯把粮食舍给他人?   麻桃人虽小,扶贫怜弱的名声却不小,她在现场,众人自然都要推她出头,一群人七嘴八舌地告诉她:“婆婆这是饿的,只要吃些东西就会好。”   倒在路上的婆婆需要吃东西,麻桃自然不会吝啬,她立刻把准备同阿爹分享的念头抛之脑后,把手里的桃子给了婆婆。   吃完这颗鲜美的桃子,婆婆果然好了很多,她拉住麻桃的手,十分感激:“好孩子,你真是个好孩子,婆婆多谢你。”   这黄衣婆婆面容慈蔼,不知怎地,麻桃见到她的第一眼就觉得十分的可亲可近,让她分外依恋,因此在婆婆说还想喝些汤粥时,麻桃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麻桃把北地少见的鲜桃给了素不相识的老婆婆吃,又要带她回家熬汤粥喝,惹来一群围观者的交口称赞。   麻桃心地善良怜贫惜弱乐于助人的美名更上了一层楼。   把婆婆领到家里后麻桃才发现家里没了黍稷,麦子只能煮成麦饭,熬不成粥汤。   婆婆身体不好,只想喝一口汤粥,这么小的愿望自己都满足不了她,麻桃只觉得摧心挖肝一般难受,因此不顾婆婆的阻拦,安顿好她之后,就迫不及待就跑到将军府里来找麻秋了。   现在那位可亲可爱让麻桃十分想要依恋的婆婆还在家里等着呢,麻桃又怎肯无功而返?她不断哀求,非要秦意岚去给她买些稷不可。   麻秋的记忆里也有这一遭。   与现在的情况不同的是,当时家里有稷,可那位婆婆依然没有喝到汤粥。   在原主的记忆中,麻桃把桃子给老婆婆吃了后把她领回了家,用心给这位让她觉得十分亲近的婆婆熬了一锅汤粥,粥还没熬好,麻秋下工回家了,一看这情形,顿时勃然大怒。   要不是自家闺女救助,这老婆子就要倒毙路边儿成为饿殍了,她身无分文同人乞食,吃了自家闺女一颗鲜桃还不够,竟然还点儿名要喝汤粥,怎么,吃麦饭就委屈了她不成?   闺女年纪小脾胃弱,以往得了黍稷等细粮,麻秋素来都是要留给闺女吃的。   他自己受伤时都舍不得拿细粮熬一碗汤粥喝,这莫名其妙跑来的老婆子却要跟自家小闺女抢食,简直岂有此理!   麻秋暴跳如雷,用一碗麦饭把那挑肥拣瘦的老婆婆赶走了,熬好的两碗汤粥被他看着,全进了亲闺女的肚子,他这才舒服了。   他舒服了,麻桃却不舒服极了。   麻桃自打第一眼看到这位黄衣老婆婆就觉得分外亲近,对着老婆婆,她一腔濡慕之情又浓又烈,只可恨自家那蛮不讲理的阿爹着实悭吝,自家分明有汤粥,却不肯舍给那位婆婆一碗。   想到可亲可爱的老婆婆连一碗热汤粥都没喝到又被阿爹赶了出去,不知会落到个什么下场,麻桃心疼愧疚极了,眼泪纷纷而下,哭了个肝肠寸断。   伤心欲绝的麻桃又累又困,她迷迷糊糊做起了梦。   梦里那位老婆婆笑盈盈地摸着她的头道:“好孩子,多谢你的一片善心,桃子是好东西,我吃了你那一颗桃就足以延年益寿了。”   麻桃又委屈又难过,埋在老婆婆怀里嚎啕大哭,老婆婆搂着她好一通安慰,并承诺以后定会来跟她见面,这才转身飘然而去。   麻桃醒后本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梦,却发现手里多了一颗桃核,她觉得这事儿不简单,就把桃核种在了院子里。   只过了两日,院子里就长起了一棵桃树苗。   麻秋看到了桃树苗,他不知道闺女做过这么一个梦,也不知道桃树苗奇诡的来历,因此他压根没把这桃树苗跟那个挑肥拣瘦的老婆子联系在一起。   见院子里无端多了一棵桃树苗,他还颇欣喜地道:“不错,等树长大我闺女就有鲜桃吃了。”   桃树苗现在才一掌高,自家闺女的袖口离腕子也快一拃远了,债务,闺女的新衣,越来越高的粮价,越来越乱的北地,杂七杂八的事儿沉甸甸地压在麻秋心头,麻秋没精力再分出心思去关注那树苗了。   他干脆地辞了马夫的活计,投在将军麾下当兵去了。   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经过妻子被掳事件,麻秋意识到要想在这战乱四起的世道里给闺女一份太平,唯有位高权重一条路可走。   只有位高权重,才有能力开府建衙招收随扈侍从,才不会被人随便欺辱,马夫的妻子能被人随便掳走,将军的女儿还能被人随便强掳吗?   麻秋把女儿托付给将军府看护,自己去军中搏命。   十年征战,麻秋追随的将军自立为王,麻秋也因作战勇猛被封了征东大将军的官职。   大王在繁华的大城建立了王都,把北地老家封给了麻秋驻守。   麻秋功成名就衣锦还乡,麻桃却不肯随着麻秋搬入将军府,还是住在将军府外后街的排房里,因为她要看守家里的桃树。   家里这棵桃树,头一年种下次年就长成了,正月里开花三月里结果,早了别的桃子几个月的时令不说,还每年固定只结九十九颗又红又大的鲜桃。   三月里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每当桃子成熟,麻桃就会把桃子舍给城里的贫户们。   这桃子不只时令神异,效果也神异。身上有小病小伤的,吃了后伤病全消,不但能恢复得身强体健,还可保几天不饿。   桃子的效果惊呆了众人,这分明是仙家才有的手段呀!   这桃子如此好,麻桃却从不吝啬,每当桃子成熟,九十九颗桃一个不剩,全都舍给了城里的穷人们。   这么好的桃,必然是仙桃。   麻桃有仙桃神树,她又打小就怜贫惜弱助人为乐,这么好的人,那肯定是神仙无疑了。   因此众人都纷纷传言麻桃是仙子下凡,她的美名传出了大王的属地,传遍了整个神州。   麻桃越是美名在外,麻秋越是苦恼。   大王仰慕汉人的文化,亲近汉人,自立为王整顿了一片地盘后就与被诸胡人部落挤兑得难以立足,不得不衣冠南渡的汉人朝廷签订了攻守同盟的协约。   诸胡间向来俱都以兄弟相称,鲜卑族也是胡人,身为胡人不亲近胡人反倒跟汉人勾勾连连,简直是数祖忘典,背弃兄弟祖宗的不义之人。   因为这份跟汉人守望相助的盟约,众胡人部落都跟鲜卑族翻了脸。   他们这个地方自来是诸胡杂居,城内大大小小盘踞了十数个部落,麻秋手里的兵力并不占优势,城里的其他部族隔三差五就要寻隙闹事。   麻秋是本地的最高长官,他的家眷本就引人注目,麻桃又名声在外无人不知,若是各大部落协商好了要同大王开战,住在将军府后巷奴仆排房里的麻桃就是麻秋绝对的软肋。   城里的形势越来越严峻,不只有闹事儿的,还有趁乱下黑手杀人的,麻秋坐不住了,他勒令麻桃必须搬入将军府。   麻桃却不肯搬。   漫说这是一棵神树,结的桃子能让她救助城内的贫苦老弱,就是看在这棵树出自那位让她极喜爱的老婆婆之手,麻桃就不会丢下这棵树。   这棵神树本就遭人觊觎多年,若不是麻秋为了保护闺女,给麻桃派了许多的护卫随侍,神树说不得一早被人给挖走了,现在她若是进了将军府,她爹必然不肯再派那么多人去守护一棵树。   没人看守,肯定有那不知轻重的歹人想要打这棵树的主意。   树挪死,人挪活,越是年头长的树木越是不能随便挪动,万一这棵树被人挖开迁移再挪死了,岂不是要痛煞她的心肝?   麻桃不肯搬家。   然而城内却越来越乱,又发生了多起汉人和日常亲近汉人的胡人被杀事件,麻桃是麻秋的女儿,她又自来喜爱汉人胜过胡人,麻秋坐立不安,态度强硬地要麻桃必须搬家。   麻桃死守着一棵树冥顽不灵,拒不肯听从她父亲的命令搬进将军府,麻秋一怒之下,命人把树给砍了。 第109章 心地善良的小仙女3 公鸡打鸣   这棵桃树对于麻桃来说意义非同凡响。   树种下十年, 就结了九年的果,这么些年麻桃把这功效神异的仙桃散给众人,得了无数的夸奖和赞美, 因为这仙桃, 众人都说她是仙女下凡, 一些信奉她的人甚至给她立了长生牌位日夜祭拜。   就算没有这些, 单说这桃树的来头, 麻桃都不会原谅把树砍掉的阿爹。   她四五岁上母亲就被人掳走了,麻秋脾气急躁,性情也有些古怪, 虽说疼闺女,可麻桃平日里没有底线的行善助人之举屡屡让麻秋着急上火。   他恼起来时免不了要训斥上几句, 因此虽说是父女俩相依为命,麻桃却也不是特别亲近麻秋。   可那位老婆婆却不同,自打麻桃见到她的第一眼就开始心生濡慕,虽然相处的时间短,婆婆也没跟她说过几句话,可她这么些年欠缺的亲情, 好似都在被婆婆的三言两语间给补齐了一样。   在麻桃心里, 那位只有两面之缘的婆婆比她父亲麻秋更让她亲近,更让她依恋。   她跟婆婆当年一别就再未见过面,虽说婆婆答应过她必有重逢之日,可这世道离乱,看外表婆婆年纪也不小了,她真的能有再见到婆婆的那一天吗?   这棵桃树,是婆婆留给麻桃的念想,漫说这桃树的果子还能让她摘了送人, 就算这是一棵不会结果的树,她也舍不得。   现在麻秋却一言不合直接把树给砍了,这叫麻桃怎么能忍?   麻桃跟麻秋大吵一架后就开始绝食。   麻秋看不惯女儿胡乱帮人的毛病,恼火起来也没少教训她,可麻桃怜贫惜弱助人为乐的名声还是传遍了天下,为什么会这样?因为麻桃自小就知道怎么辖制她的父亲。   麻秋不想帮寡妇母子挑水,麻桃不用说别的,只要自己去帮人提水,把手掌磨出血泡,衣衫打得湿透,这就够了。等麻秋忍不了时,自然会黑着脸过来帮忙。   麻桃要把家里的东西送人,麻秋不同意,麻桃只要看着那东西日日垂泪不止,麻秋也只能发一顿脾气后再投降。   若是麻秋发脾气训斥她,麻桃只要拉着他的手摇一摇,喊上两声“阿爹”,麻秋的火气就跟被盖了一堆雪的炭盆一样,立马就熄灭了。   麻桃知道怎么做才最能让麻秋难受,所以吵完架她就开始闹绝食。   仙女不会骗人,麻桃说要绝食,那是真绝食,一口水一颗粮她都不肯吃,才两天,身子就孱弱的站不起来了。   看着闺女那奄奄一息的模样,麻秋比被人砍了一刀都难受,他亲自端了食水过来,又是赔礼道歉,又是赌咒发誓,只求闺女能喝上一口。   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麻桃连杯带水都扔到了地上。   自家闺女一心一意要把小命往死里作,麻秋心疼得如刀劈斧砍,可这个关头,却也容不得他慢慢劝哄闺女了,因为城里也开始乱了起来。   因为有了共同的敌人,一盘散沙样的诸胡部落终于暂时放下了各族间的陈年旧怨,决定要一致对外讨伐背弃胡人的叛逆之辈,把那个一心想要亲近汉人的鲜卑族大王拓跋勒给干掉。   麻秋收到了确切消息,以四大部落为首,诸部落开始在草原上集结,只待兵马整合完毕再推选出大头领,他们就要挥戈南下,屠尽鲜卑一族跟所有汉狗。   为了表示决心并威慑诸部落,他们灭杀了好几个亲近汉人的小部落祭旗。   联军的这番举动震慑了所有胡人,一些往日里亲近汉人跟鲜卑族交好的小部落为了避祸,忙不迭地跟鲜卑人和汉人划清界限,纷纷离开了鲜卑人的地盘,回到了草原上。   留下来的,除了铁杆的亲汉党,就是试图想要浑水摸鱼搞破坏的灭汉派。   若是四大族任何一族或者两族一起跟鲜卑人开战,麻秋都有勇气去正面迎敌。   然而现在是所有胡人都站到了鲜卑族的对立面,所谓蚁多咬死象,不需要诸胡部落用什么兵法使什么策略,只要他们平推过来,庞大的联军队伍就能摧枯拉朽般把鲜卑人灭族。   麻秋的驻地在直面胡人联军的第一线,就算他能带着全城的百姓一起撤退,可百姓们人数众多撤退起来行动迟缓,他们弃城而逃的消息只要传到草原上,诸胡联军都不需要出动大部队,只需要派出部分骑兵衔尾追击,把能把麻秋的人马一点儿一点儿地磨掉。   麻秋不能退,他只能据城坚守。   胡人的骑兵在平原上冲锋起来威力强大罕有敌手,可一旦打起攻城战,习惯了马背作战的胡人就束手无策,颇有些狗咬刺猬无处下手的拘谨。   退就是死路一条,据城坚守或有一线生机。   麻秋先派人去都城找大王求援,又把留在城内四处作乱的外族人全都抓了起来,跟往日里抓到的战俘和牢房里的囚犯们混在一起编成了苦力队伍,让他们日夜劳作,抓紧时间加固城墙。   一边儿是迫在眉睫关乎全城百姓性命的大战,麻秋不能不做准备。一边儿是一意孤行非要饿死自己的闺女,麻秋又不能置之不理。   他急得五内俱焚,跪在地上给麻桃砰砰磕头,只盼着闺女快点想开了原谅他,好让他能集中精力抵御外敌。   麻秋的举动并没有打动麻桃的心,让她放弃绝食走出房门的不是父亲的哀求,而是偶然间听到的惨叫声。   在这大战一触即发的节骨眼儿上,还敢留在城内搞破坏的,都是一群桀骜不驯的暴徒。   这样一群暴徒同战俘再加囚犯的组合并不好管理,想要让他们老老实实地抓紧时间干活,必然要使些非常手段。   城墙的加固修建关系着他们在联军的围困下能坚持多久的问题,遇到不愿干活儿的苦力,监工没时间也没精力跟他们纠缠,上去就是往死里打,打到老实为止,不老实的活着也是浪费短时间内得不到补给的粮草,干脆直接打死了事儿。   苦力们的惨嚎惊动了一心绝食的麻桃。   有人正在受苦,需要小仙女的救助,这种情况麻桃可不能不管。   亲爹跪地哀求都不肯进食的麻桃也顾不得再绝食了,吃喝了些东西爬起来就让侍女扶着她出去查探情况。   只一眼,麻桃就被苦力们的惨况给震惊了,她一刻都没有耽误,径直去找麻秋,让麻秋放了这些人。   大战近在眼前,这些暴民战俘跟囚犯参与修筑城墙和工事,对城内的兵力布置和物资存放都一清二楚,麻秋怎么可能放掉他们?   麻秋断然拒绝了麻桃的请求,哪怕麻桃再用绝食来威胁他,他也没有妥协。   自家闺女是一条命,全城鲜卑人和汉人百姓是数万条命,两相对比,麻秋不需要选择都知道该怎么做。   麻桃以死相逼也未能替苦力们换来自由,万般无奈之下她又请求麻秋善待苦力,减少他们的劳动时间,提高他们的伙食待遇。   麻桃的请求麻秋一样都不能答应。   诸胡联军差不多已经集结完毕,只待选出大头领就能挥师南下,双方兵力差异巨大,麻秋只能据城坚守。   麻秋必须要提前做好城池被长期围困的准备,他除了派人去乡野村镇里搜集物资迁徙百姓外,还早早就在城内开始实行配给制。   作战第一线的兵将们都只能吃八分饱,更何况是这些苦力,他肯让这些人吃半饱已经算得宅心仁厚了。   城池被围时肯定要进行反复的攻城战,城墙若不赶在战前加固好,一旦被攻破,满城百姓就如羔羊般只能任人屠戮。   修筑城墙的工事一刻都不能停,麻秋需要大量的人手来干活,他从百姓间征调的青壮们一天都要做满五个时辰的活计,这些算得上敌人的苦力麻秋自然更不会心疼。   鸡鸣第三遍(早上五点半)就要开始干活,干到三更鸡鸣头遍时(凌晨一点多)再去睡正合适。   麻桃一哭二闹三上吊地折腾了好几天,麻秋咬紧了牙关就是不应,劝不动麻秋,小仙女麻桃只能自己去帮助那些人。   动不了大军的粮库,她就动用将军府的粮库给那些受苦人贴补伙食。   得了麻桃给的好处,那群苦力自然乐意捧着她,逮住麻桃乐善好施的名声夸了又夸,直夸出了一朵花。   填饱了他们的肚子,麻桃还想着减少他们的上工时间。   这时候没有精确的计时工具,公鸡打鸣对于人们来说就是一个具体的时间提醒。   麻桃躲在鸡笼边儿,亥时一过她就学公鸡打鸣。   小仙女不愧是小仙女,连公鸡都喜爱她,只要她一学鸡鸣,满笼的公鸡不管时辰早晚,都跟着打起了长鸣。   一笼鸡叫,全城的鸡都开始鸣叫,苦力们就可以歇下了。   如此两天麻秋察觉出了不对,把躲在鸡笼边儿的麻桃抓了个正着。   麻秋勃然大怒,第一次对着麻桃行了家法,把不知轻重的闺女打了一顿后勒令她再不许跟那群苦力们做任何接触。   麻桃哭过后越发担心得厉害,阿爹这次气狠了,对她都舍得动手,对上那群苦力,只会更苛刻。   没了她的庇护,那些苦力们该受多少罪?眼看城墙就要修好了,阿爹如此暴虐悭吝,修完城墙后他说不得还会要了那群人的命。   心地善良扶危济困助人为乐的麻桃小仙女认为,若想保住苦力们的性命,还是得早早助他们逃出城去为好。   她在闺房里安分了两天后憋出了个大招——她偷了麻秋的令牌,家传麻秋的口令调开了监工和看守,把那群苦力全都给放了。   苦力里的绝大部分成员都是外族暴民和战俘,这些人一旦脱离了看守,又岂肯就这么走脱?   他们分出一部分人去草原报信,大部分人直接遁入城内的隐秘角落隐匿了起来,只等两军开战,就要给麻秋在心腹之地来上沉痛一击。 第110章 心地善良的小仙女4 没法比   草原上的诸胡部落终于趁着麻秋修城墙的功夫打完了口水仗, 决出了大头领的人选。   众部落头领歃血为盟,整顿兵马,准备一鼓作气把北地的鲜卑人和汉人屠戮殆尽。   队伍刚刚出发就接到了苦力们的情报, 得知麻秋驻守的城池出了这等变故, 新鲜上任的联军大头领仰天大笑三声, 临时修改了兵分三路的作战计划, 八十万骑兵换马不换人, 一鼓作气赶到了当阳城下。   大头领这位子是诸部落头领们共同推举的。   虽然大头领本人在跟各个部落的角逐中占了上风,坐上了这位置,可各胡部落的头领们也不是人人都从心底里服气他。   为了威望和声誉, 大头领在出发前就下定了决心,不惜任何代价, 首战他必须要大捷。   现在接到了情报,真是老天都在帮他,大头领欣喜若狂,亲率大军奔赴当阳城,此战,他要踏平当阳!   胡人的大军正在大头领的催促下拼命赶路时, 当阳城内已经乱了起来。   麻桃的行为很快就被发现了, 麻秋一听苦力队的暴民战俘跟囚犯全都跑了个一干二净,顿觉喉头腥甜,一口血箭就飙了三尺远。   麻秋知道自家闺女打小思维与常人不同,她好像没有属于自己的立场,在她眼里,不管对方是谁,都是值得她怜悯的,她连老鼠都要救助。   一只老鼠噬烂了过冬的皮袄, 麻秋费了老鼻子功夫才逮住了在家里作乱的老鼠,他要把老鼠拿出去摔死,麻桃却说老鼠是出于活命饱腹的本能才噬烂了家里的皮货,并不是有意要做害,恳求麻秋放老鼠一命。   麻秋当然知道老鼠是为了饱腹才啃啮家里的皮货,不过老鼠的生存空间大部分跟人类都是重叠的。   留着它们,它们就会啃啮家具皮货,偷吃粮食,传播跳蚤虫子,粮食紧缺时,它们甚至会啮吃人类的婴儿。   别看小小一只鼠类,却是会跟人类抢夺生存资源的敌人。   怜悯敌人是什么毛病?   麻秋理解不了闺女想法,他只以为是孩子小,心地善,见不得杀生,也并没有多加苛责,可麻桃的毛病却越来越严重。   汉人官兵抢走了妻子,汉人跟麻秋有夺妻之恨,麻秋自那时起就恨汉人入骨,麻桃不跟着他一起仇视汉人便罢了,还从不避讳他的心情,毫无顾忌地亲近汉人。   麻秋觉得心凉,忍不住抱怨,麻桃却答他:“汉人抢了阿娘是不对,可抢了阿娘的只是一个人,又不是所有的汉人都抢过阿娘,都跟咱们有仇,再说胡人打到了汉人的城池,不也会强抢汉女回来吗?也没见汉人仇视我呀?”   麻秋被她气得直咬牙,心道汉人怎么不仇视胡人?   汉人不但仇视胡人,还看不起胡人,不仇视你,待你和善,只是因为你是个傻乎乎会把自家财货散给别人的笨蛋!   麻桃越来越大,善事儿也越做越多,她不管对方家境如何,也不考虑自家什么情况,一味地去帮扶别人。   麻秋没在军中混出头前只是一介马夫,当阳城里活得比他自在宽裕的人多了去,麻桃的行为让麻秋觉得难以理解,闺女到底是有什么底气和依仗,才会觉得别人都不如她,都需要她去怜悯帮扶呢?   她散家里的财物,无偿帮人家做活,麻秋虽然觉得很不爽快,却因为心疼她自小没了母亲,又是妻子留给自己的唯一一线血脉,是以从未下狠手去管教过她,每每就是呵斥两声了事儿。   麻秋真是万万没有料到,在这种军国大事上,麻桃竟然还敢一意按她那可笑的想法孤行!   是自己把她纵得没了分寸!   麻秋喷出一支血箭后嘶声痛呼:“竖子误我当阳满城百姓之命!”   麻秋一刻也未敢耽搁,立即招来兵卒开始全城搜捕,又唤来心腹的谋士手下紧急制定兵力重新布防的事宜。   只要抓住了这些想要作乱的暴民战俘,再把城内的兵力重新布防,这些人传出去的消息就没了用,当阳仍然可以据城坚守。   藏起来的暴民战俘们一见城内的兵卒开始调动,就心知不好,他们自然不能容麻秋从容重新排布兵力,于是这些人趁黑夜四处放火作乱,把城内闹得乱起来之后又趁乱偷袭了兵器库。   当阳城内大火连天,粮库,民宅,兵营,到处都是冲天的火光,彻底乱了起来。   这座城没法守了,麻秋立即命人组织百姓出城,往后方撤退。   麻秋拔出自己的佩剑,在泛着深深冷意的剑身上他照见了自己惨白的脸色。   他曲指在剑身上弹了一下,冷钢锻造的长剑发出嗡嗡争鸣之声,跟麻秋心里的悲鸣一样惨然。   临走之前,他要杀了那逆女,向即将把性命葬送在逃亡路上的百姓请罪,而他麻秋自己,会豁出这一条性命五尺肉身去拦截敌军,为百姓们争取逃走的时间。   麻秋要杀了麻桃,这消息迅速传遍了烈火熊熊的将军府。   麻桃这下是真慌了,自打城内四处起火时她就知道自己闯了祸,可是为什么?   善良的小仙女只是救助了一群可怜的,被虐待的,很有可能会被她父亲杀掉的苦力,可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现在这样?   满城都是大火,大火烧伤烧死了无数百姓,许多人在嚎叫,空气里竟然还不合时宜地弥漫着烤肉的焦香。   麻桃浑身颤抖,侍女跑来告诉她麻秋要来杀了她时,她竟然腿软的站不起来。   麻秋心怀一腔必死之意来到麻桃的闺房,结果却没有找到这个逆女。   情势危急,再不撤退全城百姓就算不会葬身火海,也会被闻讯而来的胡人联军截住。   麻秋不能为了追杀麻桃而耽误时间,怀着一腔悲愤,麻秋带人撤走了。   正在路上的胡人联军得了消息,自然不甘心只夺下一座空城,没了城池保护的普通百姓在胡人骑兵的马下跟一群绵羊没什么区别。   他们越发来劲儿地催动臀下的战马,誓要把从当阳城内逃出来的汉狗跟数典忘祖的鲜卑人在进入下一座城池之前全都斩杀在路上。   出了当阳城南门二十里,就是一座连绵的矮山。   山不高,骑马上山下山都不费劲,但山脉又长又宽,若想绕过去,得多走上两百里。   站在山顶,已经能看到后方追兵的马蹄荡起的烟尘了。   城内马匹数量不足,还有许多伤号,匆忙上路的百姓们手推车拉,行进的速度跟骑兵压根没法比,翻过矮山就是一望无际的平原,骑兵只要列阵一个冲锋,就能把他们踏成肉泥。   刚从火海里逃出来的麻秋下令防火烧山,又命手下的兵士们在山下结阵以待。   他要用这山火尽可能地拦一下敌兵的步伐,然后在敌兵穿过火场后跟他们决一死战,尽量拖延追兵的脚步,好为撤退的百姓争取更多的时间。   山上燃起熊熊大火时,麻桃正在山上。   麻桃的两个侍女已经伺候了她近十年的时间,是麻桃的死忠,就算不是为了麻桃考量,她们没有起到看管的作用,让麻桃闯下了弥天大祸,她们非常怀疑麻秋会在杀麻桃时顺便把她们俩也给结果了。   为了保住性命,俩人捡了自己的衣裳给麻桃套上,架起她离开将军府,混在了出城的百姓中。   出城的时候兵荒马乱,天又黑,她们混在人群中毫不起眼。   可这里离他们准备撤过去的城池有大半天的路,等天亮了,麻桃这张满城百姓都认识的脸根本藏不住,她们不能冒险。   因此上了山后她们就悄悄儿脱离了大部队,钻进了山间的树林里躲了起来,准备等天亮了选一个跟麻秋不同的方向走。   三人都是女子,本就体弱,一口气儿疾步走了二十里地也着实累得够呛,躲好后就靠着树干开始歇息。   谁知麻秋竟然会命人烧山放火,北地本就天干少雨,此时又恰逢初冬,山上枯叶堆积地势又高,火头一起,趁着凛冽的北风,竟然迅速形成了燎原之势,在极短的时间内蔓延得满山都是。   山上到处都是枯枝败叶,到处都是火头,人奔跑的速度哪里有大火蔓延的速度快,侍女们惊慌失措之后不免开始绝望,惶恐之下她们把漫天神佛求了一个遍。   麻桃本以为自己要葬身荒山,临死之前跟着侍女求了求,小仙女求神从不为自己,临死的遗愿她也是求的天下太平,求的世间人人安康和乐。   求完了神佛,主仆三个坐着等死,谁知道奇迹却出现了,一位身穿华服头戴珠翠的神女凭空出现,只一挥手,就把她们周围的大火灭了个干净。   神女问她们因何被困于此,麻桃呐呐不知该如何回话。   婢女知道麻秋要杀麻桃,她还以为这把火是麻秋知道了她们躲在山上,为了杀麻桃而放的。   她告诉那神女因为老爷苛刻悭吝虐待苦力,自家小姐救助了苦力,老爷恼怒之下要杀了小姐泄愤。   除了麻秋身边的几个亲近护卫,当阳城大部分的百姓都不知道今晚的大火是因为麻桃私放了苦力才引起的。   他们白天还在积极备战,晚上就被火烧得开始四处逃窜,麻秋是当阳城的最高长官,城内却起了这无法收拾的乱子,自然都是因为麻秋无能失职。   本来也是,当阳城是麻秋的老家,谁不知道麻秋的底细?   不过一介脾气不好的马夫而已,运气好在战场上杀多了几个人,这才当上了将军,他就算当了将军,骨子里也还是个脾气粗暴性情古怪的马夫,又能长进到哪里去?   麻秋不得民心,跟心地善良助人为乐的小仙女麻桃压根没法比。   麻桃被人当下凡仙女供了好些年,身上已经有了香火的愿力,而麻秋征战多年杀人如麻,死在他手下的人马不知凡几,就在刚才他还对亲闺女起了杀心,整个人身上的黑煞之气简直要冲破天际。   这一对比,谁正谁邪,一目了然。   神女厌恶地皱起了眉,天地立刻开始风云变色。 第111章 心地善良的小仙女5 小猴子   神女脸色难看, 天地间风云突变。   初冬的季节,竟然响起了雷鸣,一道雷火从天而降, 把麻秋定格在了无道恶人的耻辱柱上。   这位一出手就劈死了麻秋的神女是真正的神仙, 是居住在九天云宫, 经历过三次沧海桑田变幻, 掌握了和光柱的圣母神皇。   麻桃不知道在不远处的山脚下, 她的生身之父麻秋被眼前的神女劈成了焦炭,在神女问她可愿跟随她一起修行时,麻桃立刻欣喜地点了头。   至此麻桃开始了自己的成仙之路。   先是跟着圣母圣神皇去了姑馀山, 在山中潜心修炼十三载,又在圣母神皇寿诞时携了自己用姑馀山中的灵泉耗时一十三年酿就的灵芝酒去瑶台祝寿。   由此讨得圣母神皇的欢心, 得了虚寂冲应真人的封号,正式位列仙班,又得了姑馀山这座灵山宝地。   麻桃的成仙之路能走得这么顺当,多亏了当年的那位黄衣老婆婆。   那老婆婆本是骊山上的一只金丝母猴。   母猴偶然间开了灵窍,吸收天地日月精华,走上了修行路。   万万年过去, 母猴脱去兽体, 练出了人身,虽说母猴本领不小,活得年头也够久,却因是兽类出身,不招圣母神皇的待见,一直没有正式封号,不过是因为活得年头够久,被人称一声骊山老母罢了。   骊山老母自打开了灵窍有了智慧开始, 就想要成为有正式尊号的神仙,许是因为心结过重,在经历了两次桑田变沧海的轮转后,她非但没有修出神体,法力还逐渐衰微,都维持不住年轻的外貌了。   而圣母神皇法力无比,如煌煌烈日高悬于九天云宫,看样子还能再逍逍遥遥地活上个亿万万年。   骊山老母又妒又羡,她知道自己是算是没戏了,沮丧之下把主意打到了被自己揣在肚子里,孕育了千万年时光的胎儿。   骊山老母开窍后就发现自己身怀有孕,她是母猴,不消说,胎儿的父亲肯定是一只公猴了。   老母可是要走上修行之路成仙成神的,又怎么可能会跑去生小猴子?骊山老母不想把小猴子生下来搅扰自己的修行之路。   这个未出生的小猴子是老母的骨中骨肉中肉,骊山老母虽然不想生,却也不忍心把它打掉要了它的命,于是寻来秘法,把这个胚胎长长久久地封在了胞宫里。   眼见自己寿数不多,骊山老母想起了肚子里的小猴子。   这胚胎老母揣在肚子里孕养了万万年,感情不可谓不深厚,她寿元将近,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消散于天地间,小猴子都没能来这世间看上一眼,就这么跟她一起死,实在太亏。   老母不忍心更舍不得把这只小猴子一波儿带走,她眼珠一转,有了个绝妙的主意。   她努力了千万年也未能名列仙班,既如此何不给小猴子铺铺路,让小猴子去实现她的理想呢?   人是万物灵长,因此不管是鸟兽也好,天生的灵物也罢,世间万物想要得道,走上修炼之途的第一步就是化出人形。   人族得天道偏爱,修炼时比众生灵都少走一段崎路,所以人族的神和仙,自来看不上其他种族。   圣母神皇是人族,她历经了沧海桑田三次轮转,以无边法力坐稳了九天云宫的瑶台。   其余万物想要成仙,必然要得她在瑶台亲口敕封,把神名显示在瑶台的和光柱上,才算是正式位列了仙班,求得了长生大道。   骊山老母不是正式的神仙,她就算把小猴子生出来,小猴子也不是仙二代,顶多是个聪明点儿的小猴儿罢了。   为了小猴子考虑,老母不能让它顶着猴子的身体出生。   活得年头长了,见识也就广博了,骊山老母寻了个跟小猴子命理相同的人类胎儿,用秘法瞒天过海,隔着肚皮把胎儿跟小猴子换了位置。   因此,别看麻桃顶着麻秋亲闺女的相貌,要认真说起来,她并不是麻秋的亲闺女,而是黎山老母的小猴子。   骊山老母费尽心机让小猴子来到这世上,就是为了让小猴子圆自己一个夙愿,于是她又动用了仙家手段,给麻桃脑子里种上了一颗坚实的向道之心。   麻桃虽然说不出来,也不明白为什么,却会本能地去做,而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给以后顺利成仙铺路。   麻桃被圣母神皇带去姑馀山后,骊山老母曾悄悄儿去见过探望过女儿,老母为成仙琢磨了两个轮回,虽然她临死了都没能正式成为仙界的一员,可她对如何成仙却也有些心得。   在骊山老母的指点下,麻桃经常下山现身人世,扶危济困行善积德,帮所有她能帮助的人。   老母的指点果然有效,麻桃美名传遍天下,引得世间女子争相效仿她的行事,麻姑庙香火鼎盛,麻桃在人间声誉日隆。   不过一十三载,她就正式位列仙班,走完了骊山老母努力了两次轮回的时间也没能走到头的路。   小猴子成了于天地齐寿的仙人,骊山老母在小猴子身上实现了自己毕生的夙愿,只有可怜的原身麻秋父女俩,就是这小猴子成仙路上的一小块儿踏脚石罢了。   麻桃还在缠着秦意岚要稷。   秦意岚正好也想要去会一会这位金丝老母猴,眼见到了下工的时辰,她直接带着麻桃回了家。   骊山老母正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等着。   秦意岚怕她看出破绽,学着麻秋一样,用一副阴沉里带着几分不耐烦的语气对那骊山老母道:“我就是一个马夫,家里没有稷也没有钱,汤粥没有,麦饭倒是能舍给你半碗。”   骊山老母本也不是为了吃,麻桃年纪到了,她来这一趟,是为了带麻桃走上修行路,给麻桃送机缘来了。   圣母神皇可以看不起骊山老母,骊山老母自然更加看不起凡人麻秋。   骊山老母才不肯受一个马夫的气,听了秦意岚这话,她微微一笑站起了身:“我上了年纪牙口不好,吃不动麦饭,尊府既然不能舍一碗汤粥,那老婆子且就告退吧。”   一听她要走,麻桃急了,上前两步挽住了她的胳膊:“婆婆且慢,我阿爹不是这意思,您再稍坐片刻,我必然给您熬一碗汤粥喝。”   秦意岚不肯出面去借粮,麻桃去了左邻和右邻,邻居家都只有豆子和麦粒,麻桃转了一圈一无所获,急得挂着一头汗跑了回来。   她既羞愧于自己借不到稷米,又担心这位和蔼可亲的老婆婆要走,为难得咬着嘴唇只想哭。   骊山老母心疼了,从袖口抽了布巾出来给麻桃擦汗。   麻桃得了这温柔的安抚,也不着急了,温驯地靠在骊山老母怀里,跟她窃窃私语,俩人间说不完的话,从秦意岚的角度看过去,却是好一副祖孙和乐图。   “老人家,你家是哪里人?”秦意岚阴着脸,跟城门口盘查奸细的小吏一样,把骊山老母给询问了一遍。   骊山老母何曾被人用这么无礼的方式对待过,她被秦意岚给问得心火乱窜,站起来就要走。   麻桃一见她这动作,就急得红了眼圈。   “唉,老人家且慢。”   秦意岚和缓了态度,开始好声好气跟骊山老母说话:“老人家你看,我闺女跟你多投缘,我们家就我们父女俩,我有心去军中效力,又忧心孩子独自在家无人照管,老人家你也没了家人无处可去,不如咱们两家并一家,我尊你为母,你帮我照管孩子,只要你尽心,以后我定然给你养老送终,你看如何?”   秦意岚的提议在这时代并不少见,因为战乱频发,遭了战争遗害的百姓为了过日子,凑合着以各种形式重组家庭的多得是。   胡人本就没有礼教,亲爹或者亲兄弟死了,儿子继承家产时,是会把他爹的妻妾儿女一同继承过去的,老妈变老婆的都有,跟别说为了有人照顾孩子认个妈了,简直不要太稀松平常。   秦意岚这提议一出,麻桃乐坏了。   这老婆婆简直是她生平见过的,最让她想要亲近的人,她一见这老婆婆,就心生依恋,恨不得躺到她怀里去撒个娇。   从来都觉得阿爹说话不中听,办事又蛮横的麻桃,第一次觉出来了她阿爹的好儿,她抱住骊山老母的胳膊摇来摇去,高兴得恨不得跳起来:“婆婆,我们要做一家人啦!”   骊山老母可高兴不起来。   小猴子以后想成仙,少不了要圣母神皇给它敕封,她跟小猴子交际得少,动点儿小手段遮一遮也能瞒得过去。   她要是应了麻秋的邀约,公然跟小猴子一起长住,以圣母神皇的法力,她跟小猴子间的关系就休想瞒得过神皇的感知。   所以她非但不能答应这邀请,还得赶紧走人。   骊山老母拒绝了秦意岚的提议,只给了麻桃一个桃核,连句交代都没有,匆匆就走了。   秦意岚撇了撇嘴开始生火煮麦粒,饭做熟了,麻桃还抱着桃核坐在那儿垂泪。   “老太婆不识好歹。”   秦意岚黑着脸大声抱怨:“你自己都能照顾自己,我不过是看她一个孤老婆子可怜,你又喜欢她,所以才想着把她留下给她个落脚处,也好给你做个伴儿,谁知道她竟然还不愿意。”   默默垂泪的麻桃顿了一下,止住了眼泪。   秦意岚冷笑:“现在外面到处都在打仗,她一个孤老婆子,能有个安稳的家竟然还不珍惜,非要到处乱跑,哼,等遇到乱兵她就知道厉害了。”   麻桃不哭了,秦意岚一把抢过她手里的桃核往陶釜下的火堆里一扔:“老婆子不识好歹,白瞎你那么喜欢她了,给一颗鲜桃还能吃,给个烂桃核又有什么用,且烧了干净!”   “啊!阿爹~”   也许是因为秦意岚公然下蛆挑拨导致麻桃心情不好,也或许是骊山老母给麻桃这颗桃核的时候姿势不对。   麻桃对这颗桃核并没有多么看重,秦意岚把那桃核扔到火里之后,她也只是叫了一声便罢了。   麦饭煮好了,情绪不高的麻桃端着碗去一边儿吃饭了,秦意岚摸着腰间人形的小黑布袋,露出了一个痞痞的笑意来。   这可桃核并不普通,从里面长出来的桃树可是这个世界里少有的灵物,她怎么舍得直接烧掉,桃核早就被她给收到肉身的袖里空间去了。   她那肉身可是练过袖里乾坤的,空间虽然小,装一颗桃核却绝对没有问题。   这桃核她非但不烧,以后找机会还要种出来把那桃子吃个够。   麻桃把桃核种下后麻秋就去了军中效力,但因为挂心闺女,麻秋每每瞅到机会就要回家来看看,看看侍女们伺候的尽心不尽心,看看护卫们得力不得力。   麻秋把闺女放在心上疼,可麻桃却然不知道心疼她爹。   这桃树到了麻桃手里结过九次果,每次九十九个桃儿,麻秋九年里愣是一个都没吃到。   秦意岚实在替他亏得慌。 第112章 心地善良的小仙女6 蠢如鹿豕,傻里傻……   如果说这棵出自骊山老母之手的桃树算得上是麻桃的一根金手指的话, 那麻秋就是麻桃的另一根金手指了。   麻桃不过一介八|九岁的幼女,小小年纪怜贫惜弱帮扶邻里的美名就传遍了当阳城,她靠的是什么?是麻秋对女儿的一腔子父爱。   麻秋对麻桃是真心疼到了骨子里。   靠着一手祖传的养马活计, 麻秋在这乱世里也能有份稳定的收入, 他有这样的能力, 自然不愁娶不上媳妇。   自他妻子被掳走后, 有好些人给他说亲, 麻秋心疼闺女年纪小,怕后娶的继妻苛待她,是以统统都拒绝了, 自己一个人既当爹又当娘地独自拉拔孩子。   这时代生产力本就低下,又受连年的战乱影响, 各项物资奇缺,不管是吃的还是用的都极匮乏,整座当阳城内,能常年吃上饱饭的民众连十之一二都没有。   人穷了就更会心疼自家的东西,要换在别人家,像麻桃这样不把东西当东西拿出去随随便便乱送人的, 非得挨爹娘老子的一顿狠打不可。   自家人的肚子都没填饱呢, 居然还有闲心去周济别人?能干出这种事儿来证明你饿得轻,三天不给饭吃,保准眼睛发绿,立马就知道粮食布匹的金贵了。   麻秋可舍不得这么对待麻桃。   麻桃要把家里的钱粮物品舍出去送人,他若是不允,麻桃眼泪汪汪哭哭啼啼,麻秋虽不情愿,最后总会无奈地投降, 左不过是些钱粮物品,又不是再挣不来了,为了这么些东西让闺女整日里淌眼抹泪的不值当。   除了往外舍东西,麻桃也爱帮人做活,替寡妇提水,帮瘸子推磨,她八|九岁一个小女童,提水提得两手都是血泡,推磨累得胳膊都放不下来。   麻秋把麻桃当眼珠子看,煮个麦饭都舍不得使唤她,又怎么忍心让闺女替人去做这些力气活儿?   麻桃应承了别人,麻秋爱惜闺女的名誉,不想让邻里们指责自家闺女言而无信,没得说,这些活儿他都得接下来。   要不是有麻秋帮着干活儿收尾,养马挣钱,指望麻桃一个小姑娘,她能帮人多少忙?怎么就能把美名传遍当阳城了 ?   秦意岚才不会跟麻秋一样,拿自己的付出去成全麻桃的美名,她顺走了桃核后自己也准备走人了,没了这两根金手指,看麻桃还怎么把美名传遍天下。   最近羌人跟氐人打了起来,弄得粮价又开始上涨,秦意岚照着原剧情里麻秋的做法,投身军中为将军效力去了。   麻秋当初去投军,把麻桃安排的妥妥当当。   先是拿了安家钱给麻秋买了个年纪大些能洒扫做饭的婢女,又把麻桃主仆俩托付给了邻居家的大娘。   大娘的男人是将军府的车夫,跟麻秋打惯了交道,俩人关系很是不错,就这麻秋还是不放心,提了重礼去拜见了将军府的大管家,请大管家能看在他为将军卖命的份上,能稍微看顾些自家闺女。   将军府本来就会照顾这些兵卒的家眷,麻秋还送了礼,左不过是看着点儿小姑娘别被人欺负了就行,事情不麻烦,大管家自然乐得给麻秋这个面子。   麻秋为了给闺女挣一个出身,上了战场都是拿命去搏的,头年入伍,第二年升任了百夫长,第三年就当上了裨将,在当阳城也算得上一号人物了。   当了官,手里就有钱有人了,麻秋又招揽了好些护卫随侍去保护麻桃。   北地战乱不止,当阳也被人几度攻到城下,难民和趁乱摸鱼的地痞在城内乱窜,麻桃身怀重宝仙桃树,还能安安稳稳地活着且博取了一个“下凡仙女”的美名,麻秋功不可没。   麻秋为了自己的闺女殚精竭虑,秦意岚可没心思替骊山老母养小猴子,收拾了东西,秦意岚直接把麻秋送到了将军府的针线房。   “阿爹,我不去将军府,我自己一个人住也可以。”麻桃出言反对。   将军府内制度森严,连进出都要受人管制,麻秋从不约束她,麻桃自在惯了,她可受不了那份拘束。   “胡说!”秦意岚把脸色拉了下来:“阿爹要去军中打仗,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你一个小姑娘独住,被人掠卖了都无人知晓,你叫我怎么放心得下?”   秦意岚长长地叹了口气:“好闺女,别任性了,去了针线房虽说要做活,可你年纪小,去了肯定是先跟着师傅学手艺,顶多做些端茶递水跑腿拿东西的杂活而已,活计轻省,吃住也都在府里,还有管事娘子看顾,阿爹在外拼命的时候就不用再挂心你了,是不是?”   麻桃撅着嘴还要再说别的,秦意岚摆出一副既无奈又不舍样子:“其实阿爹也不想让你小小年纪就进府做活看人脸色,这不是实在没地方托付你了吗?唉~,前几日你救助的那位黄衣老婆婆要是肯留在咱们家就好了,若是有她看顾你,阿爹现在也不至于如此为难。”   提到那位婆婆,麻桃心情更不好了。   她喜欢那婆婆,以为婆婆也喜欢她,麻秋提出让婆婆留下时她是真心高兴,谁知道婆婆却毫不犹豫就拒绝了,麻桃既失落又难过,别提多难受了。   秦意岚摇头晃脑地叹气:“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一个乞食维生的老太婆,你救了她一命,她本应该留下来报答你才是,结果我提出奉她为母她都不肯留在咱们家,哼,简直忘恩负义不知好歹。”   “阿爹你不要这样说婆婆,”麻桃本能地维护她亲娘:“说不得她老人家有什么苦衷呢?”   秦意岚挑了挑眉,麻桃这话倒是收说错,骊山老母可不是有苦衷么,她费尽心机才把自己的小猴子跟人类的胎儿掉了包,万一再因行事不秘被圣母神皇察觉,那她的小猴子估计就得跟她一样,这辈子都没有位列仙班的机会了。   事关老母的执念,她怎么可能不谨慎?因此哪怕这位金丝母猴颇有些神通,却也不敢轻易出现在麻桃跟前。   麻桃心不甘情不愿地进了将军府的针线房,秦意岚包袱款款去了军营,在军营里训练了三个月,第一场大战麻秋就成了失踪人口。   在战场上失踪,不是尸身被毁得认不出来,就是被敌军裹挟带走成了战俘,基本就等同于人没了。   没了麻秋,麻桃就是一只待宰的羔羊,一堆觊觎的目光投在了她身上。   最先找上门的,是卖豆腐的小贩。   “说是生没见人死没见尸,不过战场上刀砍马踏的,他指定回不来了,将军仁厚,肯定会给麻桃一笔抚恤银子,那姑娘手松得很,你赶紧把几个小的都带上去将军府找她哭诉一番,我怕再慢上一步,她能把钱散的一文不剩。”   惯会算计的小贩连喊带骂,把自家几个年纪小的孩子都找了出来,急急地催促妻子出了门。   小贩的妻子领着几个衣不蔽体的孩子去了将军府的角门,花了一个青钱(青铜铸造的钱币)请人叫出了麻桃,对着麻桃“宅心仁厚大善人”一顿嚎哭,得了麻桃舍的一个银饼子。   消息传出去,上门求助者蜂拥而至。   麻桃小仙女是真善良,她的字典里可没有“舍不得”这三个字,只要她有,就舍得给人,才不过一上午的功夫,将军府给的那点儿抚恤银子就被她散了个干净。   这次麻桃散出去的钱财是前所未有的多,然而她非但没有收获众人的交口称赞,反倒被人给指着鼻子骂到了脸上。   将军府就给了麻桃三个银饼子并两吊青钱,麻桃丝毫分寸也无,只要有人上门求助她就给,三两下就把那点儿钱财全舍了出去。   十几个人上门,得了麻桃赠予的也就那三五个,拿到钱的偷偷窃喜,没拿到钱的满腹怨气。   自来人们都不患寡患不均,前来乞求麻桃帮衬的人炸了锅。   一个瘸腿独眼的老汉把手里的木杖顿得当当响:“那卖豆腐的小贩有两盘石磨,家里的豆子多得吃不完,他都有余钱去典妾回来生娃儿,还差你那一个银饼子?老汉我眼也瞎腿也瘸,无亲无故无人照管,你有钱不说帮衬我这个可怜人,反倒去周济妻妾子女俱全的小贩?我还当你是真心善,却原来是谁会说好听话你就帮衬谁,小小年纪就沽名钓誉,是想给自己挣个好名声以后好找婆家是吧?”   麻桃被老汉数落得直想哭。   另有衣衫褴褛的妇人抱着自家骨瘦如柴的孩子找麻桃哭诉:“桃啊,婶婶家的境况你也知道,孩子他阿爹的病又重了,疼得满床打滚,家里的粮瓮也见了底儿,你这小兄弟连一件子衣裳都没有,整天光着出门,婶婶走到绝路了,求求你帮帮我吧。”   这家人确实难,麻桃小仙女感同身受,难过得流下泪来。   可她已经身无分文了,既拿不出钱来替妇人的丈夫延医问药,也没有钱给他们家买粮买布,她只能陪着妇人默默垂泪。   哭要是有用,那妇人也不会跑来求助她了,俩人对着哭了一鼻子,麻桃一文钱都拿不出来。   妇人冷了脸:“真正穷苦的你不帮,偏帮衬那些家里有余粮的,什么仁心善念怜贫惜弱,我看你也就是个叫人哄着玩的傻子罢了。”   妇人黑着脸丢下面白如纸的麻桃甩手走人了,有跟麻桃对着哭的功夫,她不如去城外摘些野菜回来果腹更实际。   看着妇人那褴褛的衣衫萧瑟的背影,鼻涕一把泪一把的麻桃哭着回了针线房,找到管事娘子求恳道:“娘子,针线房有许多布匹白放着不用实在太可惜,你舍些出去送人可好?”   管事娘子都要被她气笑了,漫说针线房里的布匹不是她的,就算是她的,凭什么你一句话我就要舍出去送人?   管事娘子觉得麻桃的脑袋瓜大概是长得异于常人,她叹了口气:“麻桃啊,现在漫天下都在打仗,世道乱着呢,穷苦人遍地都是,你一个小姑娘,怎么帮得过来?”   “帮不到所有人,能帮一个两个也是好的,总好过坐视不管一个都不帮。”   麻桃神情很圣洁。   管事娘子无言以对,她辩不过麻桃,也不想跟麻桃一个脑子不清醒的小姑娘斗嘴,严词拒绝了麻桃的请求后转头就把她调出了针线房。   麻桃为了做“善事”,能把自己家的家当全送人,保不齐哪天这姑娘脑子犯起抽抽再把针线房里的布匹针线拿出去送人就不好了,为了防范未然,这样的祸害还是离针线房越远越好。   麻桃被管事娘子从针线房里扔出去后就无处容身了,偌大一个将军府,没一个地方敢接收她的。   大家都知道她是为了什么被针线房里的管事娘子给扔出来的,这姑娘脑子不清楚,她不仅不把自己的财物当回事,也不把别人的财物当回事,一开口就要人往外舍东西,管事娘子的顾虑太有道理了。   这样的人过于可怕。   大厨房不要她,洒扫上、浆洗上也不敢要她,谁也不想被她连累,没人肯跟她共事,大管家无法,只得给麻桃发了三个月的月钱放她回家了。   麻桃把抚恤银散了个干净还得罪了一群穷苦人,闹到最后连将军府针线房的活计都没保住。   麻秋没了,这姑娘成了孤女行事还是这么没有章法乱来一通,钱她保不住,活计也保不住,以后她靠什么生活?   经此一事,麻桃传遍当阳的“心地善良扶危济困”的美名被蒙上了厚厚一层灰,众人再提起麻桃时可不是称赞她怜贫惜弱了,反倒说她蠢如鹿豕,傻里傻气。 第113章 心地善良的小仙女7 仙子麻姑   秦意岚没有特意托人去照拂麻桃, 邻居的大娘看她行事实在不像样,忍不住特意跑去提点了她几句。   麻桃听了也不改,依旧我行我素。   邻居大娘无奈, 摇头长叹:“唉, 这孩子没成算, 麻秋拿命换来的钱, 她要是捏牢了, 背靠着将军府,怎么也能安安稳稳地花到长大出嫁,她可倒好, 阿爹死了都不改漫天撒钱的臭毛病,这样下去她的日子可怎么过?”   车夫大爷宽慰老妻:“麻秋发那么大脾气她都不改, 指望你这个邻居老婆子说上两句她就能改了不成?我看难。左右你劝过了,尽了自己的心意也就行了,不然你能怎么着?好言难劝该死的鬼,她自己非要往死里作,你还能捆住她不成?”   邻居又不是她的亲眷,自然不好强行管束她, 麻桃不听劝, 众人也只能任她抛撒自己的那点子资产。   出府不过几天功夫,麻桃就把大管家补给她的月钱又散了个精光。   没钱买粮吃饭小仙女的肚子也会饿,麻桃没钱了,只能学着那些家境贫寒的主妇给人洗涮缝补,去城外采摘野菜,一天到晚地忙于果腹求生,倒是顾不上做好事了。   翻过年来到了三月,燕儿北归, 春风吹绿了柳条,骊山繁花盛景。   骊山老母从长久的打坐中醒来,掐指一算,觉得她给小猴子的桃核应该开花结果了。   她给小猴子的桃核可不是普通的桃核,那颗桃核的母树是骊山上的一株活了数千年的桃妖,这妖精自打开了灵智就只开花不肯结果了。   老母特意趁神皇不在瑶台时前去求见,借路过赏花之机拿指甲藏了蟠桃的花粉回来,她用这一点儿花粉诱着桃妖结了一颗桃子。   这颗桃子来历不凡,桃核种出来的桃树自然也与寻常桃子不同,吃了纵然不能白日飞升延年益寿,消病去痛饱腹充饥还是效果非凡的。   小猴子有这么一颗桃树,只要把桃子施给那些饱受饥饿病痛折磨的凡人,那些人还不得感恩戴德给小猴子立长生牌位?   小猴子受了凡人的香火,身上就有了香火愿力,神皇素来爱提携人类,若有一日见到这么一个身负香火愿力的凡女,必然不会无动于衷,只要神皇肯稍微施以援手,小猴子位列仙班就不是梦。   哪怕自己成不了真正的仙人,只要小猴子能位列仙班,老母的夙愿也算完成了。   骊山老母微微一笑,决定悄悄儿地去当阳走上一遭,看看自己的小猴子去。   老母腾云驾雾出了骊山一路北上,到了当阳站在云头上一望,只见当阳死气沉沉,既没有功德金光,也不见香火愿力。   奇哉怪也,难道事情出了纰漏?老母心头发紧,变化了形貌进了当阳城。   骊山老母依然幻化成了那位黄衣老婆婆,熟门熟路地找到了将军府后街的排房前。   她站在小院的门口驻足一打量,不见桃树,敲门没人应,推了门进去一看,老母大吃一惊,她的小猴子额头滚烫烧得奄奄一息,眼看就要不行了。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眼前这超出预估的情况把金丝老母猴给弄懵了。   在骊山老母忙着施法救治麻桃时,秦意岚正在姑馀山上吃桃子。   麻秋在投军后的第一场大战里就受了伤,他的腿差点儿被敌军砍断,修养了三个月才好。   秦意岚一切按原剧情行事,只不过在腿被敌人的马刀砍伤后她就催马脱离了战场。   在山间寻了些草药把腿包扎好,秦意岚就展开裹尸袋,脱离了麻秋的身体进了自己的肉身里。   换好身体,再把麻秋的肉身装回裹尸袋里保存,秦意岚先设了个法坛祭告这一方天地,给自己起了名——唤作“麻姑”。   正完名,她径直就往姑馀山去了,她准备走麻桃的路,让麻桃无路可走。   麻桃在当阳城外的矮山上偶遇了过路的圣母神皇,因一身深厚的香火愿力被神皇看在了眼里,带到了姑馀山中修行,在得封虚寂冲应真人后,神皇又把姑馀山封给了麻桃。   现在麻桃还在当阳城中做好人好事儿呢,灵气浓郁还有十三眼灵泉环绕的姑馀山目前是无主之地。   秦意岚打算赖在姑馀山,要是能在姑馀山遇到圣母神皇那是再好不过,遇不到也没关系,那里是个修行的好地方,她可以在那儿修出些名堂再出去闯荡。   秦意岚一路行侠仗义,留下了“侠女麻姑”的美名,催马直奔姑馀山而去。   到了姑馀山,秦意岚找了个地肥水美的好位置种下了那颗桃核,然后把马儿放生让它自去山中野跑,自己找了个灵气充裕的山洞就开始潜心打坐修炼。   山中无岁月,修行又不知时日,秦意岚这一打坐就是好几个月,等她轻车熟路地用锻体诀把自己的本体锤炼到至臻完美后,已经翻过年去,到了春暖花开的三月间了。   来自骊山老母的桃核已经长成了桃树,结出了鲜灵灵的大桃子,被她放生的马儿正站在桃树下对着树上的桃子长流口水,一见秦意岚,它立刻把硕大的头颅凑过来,在秦意岚肩上挨挨蹭蹭,撒娇讨好。   许是山中灵气浓郁,这马儿沾染了灵气,显得特别通人性。   秦意岚被它蹭得好笑不已,摘了好些桃子给它,自己也大吃特吃,等吃好了桃子,她选了结桃子最多的枝条砍下来扛在肩上,把剩下的桃子全摘下来放到了袖里乾坤的空间里,骑上马儿飘飘然下山去了。   离姑馀山不远就有一座小镇,秦意岚一露面,一群百姓呼啦啦就给她跪下了。   只怪秦意岚的出场方式太拉风。   三月里桃花开,现在的桃子还是满树繁花少见树叶的时候,被秦意岚拢在怀里的细细一根桃树枝却长满了浓密的树叶,细长的桃叶间还挂着又红又大的鲜桃。   桃子七月才成熟,这反时令的鲜桃不是仙家手段又怎能长得出来?   秦意岚的长相也很令人信服,秦意岚已经用锻体诀把肉身锤炼到了极致完美的程度。   五官并不如何美艳,然而眉目疏朗,比例完美,望过去只让人觉得无一处不舒服,无一处不合适。   这正和了百姓们的想象,神仙就应该就如眼前这位女仙一样端庄大气,娇美妖娆的,那是妖精不是神仙。   秦意岚座下的马儿也不同凡响,它身躯高大鬃毛柔顺,四条腿儿细长锋棱,双耳峻峻耸立,跑起来四蹄翻飞仿似有轻风卷入其间,显得神骏异常。   不用缰绳也没有马鞍,不过是一块儿白麻布垫在背上,那女仙就能牢牢地端坐其上,这一人一马一桃枝都不似凡间所有,一群百姓跪在地上盲目地对着秦意岚连连磕头,口称“拜见仙子”。   秦意岚轻轻一翻身仙气飘飘地下了马,微微抬手间众百姓们就被一股大力给搀了起来,大家惊疑不定地互相对视了一番,越发坚信眼前这位女子定是一位女仙了。   “诸位不必多礼,”秦意岚微笑:“我本无意打扰,来到贵宝地只是想要买些坛子酿酒而已。”   她一开口,立刻有一个穿着整齐的老者对着她微微一拱手:“小老儿家有一百口酒坛,愿献给仙子。”   “如此甚好,倒省得再多费我这马儿的腿脚,不过我用不了这许多,有三十个足矣。”   秦意岚摆出一副欢欢喜喜的神色:“我不能白要你的东西,老丈,你想要我用什么来换取你的酒坛?金银?珠宝玉器?仰或是绫罗绸缎?”   那老者眉头松了紧,紧了复又松,一脸的游移不定,拿不定主意自己该不该开口。   “老丈但说无妨,要什么都可以。”秦意岚微笑着鼓励他。   其实秦意岚什么都没有。   她既没有绫罗绸缎,也没有金银和珠宝玉器,她这么说,就是笃定了那老者不会找她要这些东西。   三十个酒坛子,虽说值些钱,可也贵不到哪里去,况且这些百姓认为她是神仙,他们怎肯浪费这难得的机缘,只换些金银俗物来?   那老者果然不要钱,他犹豫了一阵,又对秦意岚施了一礼:“禀仙子,家母身患肺疾,每日晚间总会咳喘不休,请医问药多年总也不见好,能否请仙子赐下仙药,为家母解除病痛?”   不会翻车了,秦意岚微微一笑点头道:“可。”   她伸手在怀里的桃枝上摘了两下,把两颗硕大的鲜桃递给了那老者:“老丈一片孝心令人感佩,这桃儿食之可解病痛,你母亲一颗,你一颗,且拿去吧。”   老头大喜,接过桃儿忙不迭地道谢,一群百姓也“嗡”一声开始议论纷纷。   他们一面羡慕那老者得了秦意岚赏赐的两颗“仙桃”,一面又发现了被秦意岚摘取过的枝条上,桃子的数量并没有减少。   那根桃树枝不过四尺来长,上面清楚分明地只挂了五颗鲜灵灵的大桃子,秦意岚摘了两下取下来两颗桃儿。   两颗桃子已经到了老者手中,结果那枝条上还有五颗桃!这不是神仙是什么?除了神仙,谁还能有这手段?   老头捧着桃儿激动得脸都红了,请秦意岚去他家拿酒坛子,秦意岚跟老头并肩而行,马儿乖巧地跟在身后,一群百姓又跟在马儿后面,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了老者的家。   老者命家人把酒坛子全都搬出来擦洗,秦意岚怕她一走,这桃子再被人抢了去,善意地提醒老者:“桃子离了枝头不能久放,老者还是尽快食之为好。”   老者连连点头,请出他老眼昏花的老母亲,先奉上一颗桃子孝敬给了老母亲,又把剩下的桃子切了片儿,跟家人分吃了,连三岁的小孙女儿都得了一片。   秦意岚连连点头夸赞老者家风好,一高兴又给了人家一个桃子。   老太太吃完了桃子,坛子也擦洗好了,秦意岚一挥袖子把三十个酒坛子全收到了她的空间里。   经过这段时间的修行,她的袖里乾坤早已非昔日吴下阿蒙,装三十个酒坛绰绰有余。   这一手把一群百姓又镇了一下,秦意岚骑上马儿扛着她的桃树枝就要走,那老者忙忙地拦住了她:“若老母痊愈,小老儿想为仙子建神祠,敢问仙子尊讳?”   不过是下山来买酒坛子,这就混了一份供奉。   秦意岚哈哈一笑:“且称我麻姑就好。”   辞别了自己的未来信徒,秦意岚回到姑馀山,遍访山崖溪畔,采摘了灵芝和鲜花,用山中的灵泉酿制了灵芝酒和百花酿,把酿好的酒埋在桃树下窖藏,秦意岚又开始入定修行。   等她这次修炼结束,已经是秋风瑟瑟,满山红叶的季节了。   装逼犯秦意岚把那一根挂着桃子的树枝从空间里取出来抱在怀里,骑着马儿又下了山。   下了山,穿过一片小小的平原,就来到了姑馀镇。   刚一靠近镇子,秦意岚就听到前方前方喧闹异常,她催动马儿跑到小镇边儿一看,顿时差点儿把鼻子都给气歪了。 第114章 心地善良的小仙女8 不知死活的东西……   估计是那老者的母亲大好了, 进镇的大道旁已经立起了一座不大的神祠。   神祠的木门被人踹烂后又卸了下来扔在一边儿,破了个洞的木门旁还扔了一座被打烂的神像。   那神像正是秦意岚的,塑像的匠人应该见过秦意岚, 把不大一座泥像捏得栩栩如生, 跟秦意岚十分的相似, 连她怀里的桃枝都没拉下, 还能看出枝条上挂着的五个桃子。   只可惜现在泥像被人当胸打烂扔在路边, 端端正正写着“麻姑之神位”几个字的牌位也被随意地扔在泥像上。   满街都是乱窜的兵卒和哭喊不休的妇孺,一群青壮被绑住手脚捆得整整齐齐,几个老弱妇孺被打得口吐鲜血躺在被捆的青壮身边一动不动。   两个穿甲戴盔的兵卒正齐心协力使劲儿拽着一根麻绳, 麻绳的另一端套在了神祠的屋顶上,看他们那样子, 大概是想要把神祠的屋顶整个都拉下来。   秦意岚大怒,这是她得到的第一座神祠,她还没来得及欣赏一眼就被这群兵卒给破坏了,简直岂有此理!   她怒冲冲抬腿一磕马腹,枣红马儿唏聿聿一声长嘶,冲着那两个拖拽神祠屋顶的兵卒就冲了过去。   马儿的叫声惊动了那两个兵卒, 这俩人抬头一看, 顿时目瞪口呆。   他们刚刚才打烂了神像,对这位怀抱桃树枝的神女的印象还很鲜明,秦意岚怒发冲冠骑在高头大马上冲着他们奔了过来,在他们看来简直跟神像突然活过来了一样。   秦意岚一头秀发在背后飞扬,配上她一脸的怒容,活像身周缠绕着燃烧着的火焰一样,充斥着暴虐的气息,那俩兵卒直接就被吓傻了。   秦意岚举起手, 她怀里挂着桃子的树枝就变成了一根小儿手腕那么粗的木棍,她冲着那俩人挥了一棍子,然后这俩人就倒飞出去,不知摔到哪里去了。   “仙子来了!我们有救了!”   嘴边挂着鲜血奄奄一息的妇人看到了这一幕,喊了一嗓子后顿时跟打了强心针一样恢复了活力,她爬起来扑到那群青壮身边去解绳子,无奈太过激动,手抖得根本就拿不住绳子。   秦意岚一棍子下去把那两个胆敢破坏她神像和神祠的兵卒打得人事不知后压根没停,直接就策马冲进了镇子里。   有高头大马的加持,一套《流风棍法》被她使得如风卷残云。   这些兵卒哪里是她的对手,只要跟她的棍子挨上的,全都筋断骨折哀嚎着飞了出去。   马儿沿着镇子的街道跑了一遍,在镇子里乱窜,抢东西打人抓青壮的兵卒跑得跑,躺得躺,没一个敢在她面前直立行走的。   秦意岚看着那些兵卒的穿戴,捡了一个头目样的拉到自己跟前冷声道:“姑馀山是我的修行之地,姑馀镇方圆三百里都是我的道场,回去告诉你主子,我只给你们两天时间退出去,两天之后你们如果还在我的道场里出没,休怪我杀人不眨眼。”   那头目被吓坏了,点头如捣蒜,忙不迭地答应后带着一众伤残手下退走了。   姑馀镇的兵灾被秦意岚给强势收了尾,镇子里的百姓们感激不尽,扶老携幼过来给秦意岚磕头。   秦意岚拦住了要三跪九拜的百姓,先张罗着救助伤员,她也没什么别的仙丹妙药,只把藏在空间里的桃子拿出来伤员们分吃了。   小伤小痛,一吃就好,伤员们恢复了之后第一件事儿就是给秦意岚把神祠修复了。   不错不错,秦意岚满意地连连点头。   麻桃舍出去满树的桃子,也不过是换了几十个长生牌位而已,她这神祠虽小,却四角俱全,   神像香炉牌位一个不缺,神龛里端端正正地放着新塑的泥像。   这待遇可是比麻桃好多了,秦意岚悠悠然欣赏完“麻姑神祠”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这么些年,村民们也拜过不少的神仙,铜像金身也不是没做过,可危难之际,哪位神仙肯现身帮助他们?   神仙成了神,已经脱离了□□凡胎,他们只会高高地端坐在神台上,用悲悯的眼光看着凡人们如蝼蚁一般在世间苦苦挣扎。   唯有这位麻姑仙子,怀抱桃枝救人,挥起木棍退兵,把他们这群蝼蚁看在了眼里。   有这么一位接地气的神女庇护,姑馀镇定然可以长治久安,百姓们只盼着自己的殷勤能让这位仙子满意,好长长久久地把姑馀镇当成她的道场。   因此百姓们万万不敢有一丝怠慢,待她是十分的殷勤,唯恐惹了她不满。   见秦意岚满意了,众人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还有富户拿了银钱出来,要给秦意岚塑铜像。   铜是铸币的材料,打制武器和农具都少不了,十分的贵重,秦意岚无意劳民伤财,直接拒绝了。   她这份体恤,又把镇民们给感动得眼泪汪汪,待秦意岚越发殷勤了,小小的麻姑祠一天到晚香火不断。   两天时间已过,秦意骑着她的马儿悠悠然出了姑馀镇,开始实践诺言,巡视她的“道场”。   秦意岚有庞大的灵魂之力,只要她愿意,神识一扫,方圆三百里内一只鸟儿飞过她都知道。   她目的明确,直奔那些乱兵的驻地而去。   那些兵卒本是汉人朝廷的官兵,在跟胡人的战斗中吃了败仗,丢失了好大的一块儿地盘。   朝廷要问罪,这些人从上到下全都得受罚,要么砍头抄家,要么丢官卸甲,领兵的将军委屈呀!   皇帝昏聩,朝堂上贪官横行,衙门里污吏当道,武器盔甲配不全,军饷粮草从来没有按时发放过,死了的兵卒连抚恤的银钱都领不到,一年到头饿着肚子训练,饿着肚子打仗,这样的军队,怎么可能打胜仗?   委屈的将军一看朝廷要找他们算账的架势,情知自己落不着好儿,心一狠牙一咬,干脆带着手下们造了反。   造反后的日子确实好过多了,没粮了就去抢,没钱了还去抢,缺兵源了继续抢,端得是逍遥快活。   哪知逍遥快活了没几天就踢到了铁板。   姑馀镇背靠姑馀山,因为有山间流出的清泉环绕,镇外的土地十分肥沃,是个粮草丰足的好地方。   乱兵们本没有固定的地盘,跟蝗虫一样走到哪儿扫荡到哪儿,粮食他们要,兵员他们也要,他们游荡到了姑馀山左近,自然不可能放过粮仓一样的姑馀镇。   那曾想在这个小镇上他们提到了铁板,遇见了秦意岚。   扫荡姑馀镇的小头目带着一群残兵败将退回了营地,哆哆嗦嗦地求见他们将军,把自己的遭遇一交代,哆哆嗦嗦地提出了自己的建议:“将军,那神女说姑馀镇方圆三百里都是她的道场,咱们快退走吧。”   “神仙岂会管凡人的死活?什么神女,不过是个女游侠儿罢了。”   将军并不信邪,并且他有证据:“你说那神女叫麻姑?去年我在北地驻守时就听说过‘侠女麻姑’的事迹,什么麻姑仙子,必然是那个叫麻姑的女游侠儿顺着北地南下,正好儿游荡到这里罢了,神女,呵,肯定是一群没见过世面的老百姓见她身手高超,吹捧出来的名号。”   将军不信邪,可头目已经被秦意岚打怕了,他拼命想要说服将军退走:“将军,这女人真的很邪门,就算不是神女,她也会妖法,我们不得不防啊。”   将军一挑眉头,很感兴趣地追问道:“哦?什么妖法?”   “现在都十一月了 ,眼看树叶都快掉光了,她怀里还抱着一根绿油油的桃树枝,那桃树枝竟上竟然还长着桃子,而且她能瞬间把桃枝变木棍,十分的神异。”头目越说越怕,激灵灵地打了个冷颤。   “这有什么可神异的。”   将军可是见过世面的人,他不屑地冷哼:“不过是江湖骗子的障眼法罢了,我曾亲眼见过一个老者把一颗桃核种在茶杯里,几个呼吸间桃核就长成了半人高的桃树且开花结出了桃子,我也觉得十分神异,哪知老者告诉我那不过是障眼法,只要我出两千金,他就能把其中的关窍卖给我。”   将军笃定地点头:“这麻姑仙子的手法,跟江湖老骗子的一模一样。”   将军非但不肯退走,还要坐等那麻姑仙子的大驾。   他的军中正缺身手高强的探子,如果这个叫麻姑的女游侠儿身手确实不错,他还想把人招揽到自己军中呢。   打着好主意的将军当天晚上就迎来了秦意岚。   秦意岚的独特形象已经跟着败退回来的兵卒们传遍了营地,她一出现在军营外,立刻就被人发现报了上去。   将军还没有出现,兵卒们自然不肯放她进去,秦意岚冷笑,手一抖把怀里的桃树枝换成了木棍指着看门的兵卒极嚣张地道:“这凡间,还没有我麻姑不能进的地方。”   麻姑仙子的传说已经在营地里流传了一天,被抬回来的袍泽们身上的伤也不是假的,看门的兵卒并没有将军那么坚定的信心,一听她这嚣张至极的话,吓得连连后退。   得了传报的将军披挂整齐,匆匆策马而来,一见秦意岚抬手就把手里的长刀砍了过去,秦意岚冷笑:“不知死活的东西!这是你自找的。”   秦意岚挥舞起手里的木棍去格挡长刀,两件兵器刚一接触,将军就连人带刀,被她掀翻到了马下。   秦意岚并没有留手,她抬起手中的木棍,把其中一端对着将军的胸口捣了过去。   将军的长刀足足有五十斤重,她能一杆子把将军连人带刀掀翻到马下,这一杆子要是被她给捣实在了,将军岂能还有命在?   将军被吓得瞳孔紧缩,厉声大喊:“放箭!放箭!” 第115章 心地善良的小仙女9 怀菩萨心肠,行霹……   将军打定了主意要驯服这个胆大妄为的女游侠儿, 他出来跟秦意岚对阵之前就做好了安排,布置好了弓箭手。   若是那女游侠儿肯归顺,自然皆大欢喜, 若是她不肯归顺, 将军必然要在她身上找回外出“借粮”的兵卒们被打伤打残的面子, 直接用弓箭手把她就此留下。   虽然目前的情形发展跟将军的预计完全不同, 他还是下了放箭的命令。   有箭矢威胁, 这女游侠儿必然要挥棍格挡,到时自己就地一滚就能拿到长刀,电光火石间将军就盘算好了下一步的计划。   只可惜他的打算全落空了。   漫天箭矢如飞蝗一般往秦意岚的方向疾射了过去, 秦意岚头都没抬一下,箭矢全在她身周一丈方圆的空间里停滞了。   所有人都被这不可思议的一幕惊呆了, 偌大的军营鸦雀无声,秦意岚的木杖捣烂将军胸口的声响仿似惊雷一样,把满营的兵将吓得魂飞魄散。   “仙子饶命!”   身手再高强的游侠儿也做不到这一步,这是妥妥的神迹,这位女子是真正的神女!   兵卒们一动都不敢动,丢下武器跪了一地。   “若想让我饶恕你们也未尝不可。”   秦意岚十分淡定地收起了自己血淋淋的木棍, 淡声道:“奉我为主即可。”   已经造过一次反的兵卒们十分有经验, 他们对着秦意岚纳头便拜:“见过主上!”   很好,轻松收获了五万壮劳力的秦意岚立刻走马上任,升坐中军大帐,开始点卯认人。   这是一个有灵气的世界,小号老板给的好些修仙界的功法都可以在这里施展。   把中高层的将领们认过一遍后,秦意岚毫不客气地给他们全都下了主仆契约。   “看到你们左手掌心的那枚印记了吗?”   坐在虎皮交椅上的秦意岚微眯着眼扫过底下一众表面老老实实的中高层将领,一脸的邪气让她看起来不像个慈悲的仙子,倒分外像个邪恶的魔女。   众将领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左手掌心, 符篆一样的黑色印记,不由得惊疑不定地互相对视。   这印记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他们竟一点儿感觉都没有,这新主上的手段未免太过神秘莫测了,一群人被吓得心惊胆跳。   看着众人惨白的脸色,秦意岚挑起眉头微微一笑,宽慰自己的新手下:“放心,只要你们对我没有恶意,这印记对你们就没有任何影响。”   “若是有恶意呢?”带兵去姑馀镇抓青壮抢粮的头目壮着胆子询问。   “你可以试试有什么后果。”   秦意岚端正了神态显得宝相庄严,总算脱离了魔女的范畴,有了神女的样子,她冲那头目点了点头:“我允你试一次。”   然而头目并不想试,秦意岚的微笑里带上了几分催促:“快试!”   头目不敢不从,他在心里酝酿了一份儿后不知道想了些什么,脸色突然间变得惨白一片,捂住胸口痉挛着瘫到了地上。   太可怕了,简直杀人不见血!   这个例子非常地生动,形象,让人感同身受且让人印象深刻。   众头目将领被吓得瑟瑟发抖,大气儿都不敢喘一下,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对眼前这个满身邪气的仙子升起恶念,再来不及求饶,疼得当场毙命可就大大不妙了。   秦意岚早就用神识把自己的“道场”扫描了好几遍,对方圆三百里的地形分布一清二楚,她给众头目将领宣讲了自己的规矩,分配了人手,详细划分了地盘后让他们带着自己的手下开荒种地去了。   众将领们逃过一劫,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可还没等他们把气儿喘匀,秦意岚就冷笑着警告他们:“提前告诉尔等,我的手段可不是你等凡人能想象的,若是不遵守我的规矩,等我要你命的时候,你可别喊冤。”   听了她这话,众将领心里是崩溃的,谁敢啊,简直能把人吓死好吗?这人真的是神女仙子吗?怎么比魔女妖精还可怕?   这些怕死的将领们为了保命,纷纷拍起了新主上的马屁。   听说主上在姑馀镇有一座神祠?那咱也在驻地造着建一座,从姑馀镇定做一尊主上的神像,再三不五时上柱香念叨念叨表表衷心,拜祖宗都没这么虔诚。   姑馀山有一位麻姑仙子在修行,姑馀镇三百里方圆内都是仙子的道场,仙子的道场里风平浪静,没有战乱也没有匪患,因为胆敢作乱的都被麻姑仙子以雷霆手段给灭杀了。   这些消息经百姓口耳相传,越传越远,越来越多的百姓为了躲避战火,居家搬迁到“麻姑仙子”的道场内来。   短短两三年,“姑馀镇”就变成了“麻姑城”,城内生活的百姓足有百十万之众。   姑馀山也成了百姓们口中的“神山”,日日有人朝着山中叩拜麻姑仙子,感谢仙子怀着菩萨心肠,对坏人施以霹雳手段,让众人免遭战火纷扰,保了这一方百姓的平安。   百姓们没有白白跪拜,秦意岚确实在保这一方百姓的平安。   随着修为的提升,秦意岚也把自己的“道场”越扩越大。   没错,在秦意岚眼中,凡是她的神识能覆盖的范围都是她的“道场”,她随时随地都会用神识把这些地方扫一遍。   遇到了不平事,她绝不会袖手旁观,秉着“我的地盘我做主”的理念,大张旗鼓地把那些作恶多端的歹人全都给灭了。   她明明白白地昭告天下人她的喜好,不管是怕被她弄死也好,想得她庇护也好,这些人自然都会根据她的喜好行事,用不了多久,当地的风气都会根据她的喜好而改变了。   小号老板交代给秦意岚的这个世界的任务是,保住麻秋的性命之余,再寻求最大改变。   原来誉满天下的麻姑仙子都换了人当,且她这位“麻姑”,跟麻桃的“麻姑”可是完全不同的行事方法,这改变可是够大了,绝对能满足小号老板的要求。   哪怕还没到任务的时间节点,秦意岚依然觉得自己把老板发布的任务完成的相当不错。   她心情很好地抱着桃树枝骑着马儿四处晃悠,一路修炼一路惩戒坏人,把怀菩萨心肠,行霹雳手段的麻姑仙子的形象留在了所有她走过的地方。   在秦意岚这位“麻姑仙子”忙着惩戒坏人,打造自己形象的时候,另一位“麻姑仙子”正在路上,离她越来越近了。   因为对那笔抚恤银不妥当的处置和弄丢将军府针线房活计这两件事儿,麻桃丢了怜贫惜弱的美名。   没人再夸赞她,更没人给她立长生牌位,麻桃用了几年时间才打造出来的好名声烟消云散,她成了个“沽名钓誉爱听好话,被人哄着玩儿”的二傻子。   她这种情况,别说被人供奉长生牌位跟香火了,满城的人提起她来,不笑上两声的都算厚道人了。   麻桃的名声栽了,然而更让她难受的是,想要活着竟然会这么难。   麻秋的抚恤钱和大管家补的工钱被麻桃随手全舍了出去。   她为了帮助别人,早把自己家给掏得一干二净,除了那只煮饭的陶瓮,连一件值钱的物件儿都没有,想要典当都拿不出东西来。   没钱,就代表没粮,没粮,就代表要饿肚子。   麻秋无法,只得学着其它妇人的样子,接些缝补浆洗的活计,试图挣点儿口粮钱。   然而她以前帮人干活是从来不收钱的,众人也习惯使唤她这个免费的劳动力,一听她要收钱,众人先是诉起了苦,说自己多么多么穷,过得多么多么难,接着就狠夸她仁善。   麻桃是个爱听奉承话的二傻子,这观点是当阳城百姓们的共识,果不其然,几句好话一说,洗衣缝补钱就可以免了。   麻桃白干了几天活儿,一枚铜钱也没挣到,她全靠野菜汤充饥,饿得头晕眼花。   饿得实在受不了,麻桃又跟着那些到处乱窜的穷孩子一起去田里拾荒。   豆荚会爆,麦粒也会掉,收割完的田地里总会有些散落的粮食,一群孩子就弯着腰弓着背,在田地里巡视过去,磨上半天,总能收获一小把粮食。   麻桃是个爱听奉承话的二傻子,连这些孩子们都一清二楚。   几个小孩儿你一言我一语,先奉承几句好话,再装装可怜,麻桃就会把她好不容易捡到的粮食分给他们。   得了便宜,一群孩子捂住口袋兴奋地跑了,留下饿得胃里直抽抽的麻桃在寒风中发抖。   饥一顿,饥一顿,再饥一顿,麻桃好不容易熬得翻过了年,天暖了,田野里青黄不接,麻桃还是没吃的,她实在坚持不住,病倒了。   换了一般人,像她这情况早就被饿死了,多亏了骊山老母把她在自己的胞宫内孕养了千万年,麻桃的身子骨非常结实,虽说病倒了,还能撑着喘上几口气。   悄悄来探望她的骊山老母被吓坏了,急忙忙施了法术把她救过来,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抱怨道:“你怎么把自己弄成了这副样子?”   被秦意岚挑拨了几次,麻桃心里对这位让自己觉得非常亲近濡慕的老婆婆已经有了芥蒂。   有人奉养都不愿意跟她一起生活,可见在婆婆眼里自己也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既如此,何苦再来她跟前假做关切呢?   骊山老母这么一责备,麻桃心里异常反感,特别不舒服,她冷冷地道:“婆婆与我非亲非故,您管好自己即可,何苦要来管我的死活。”   猴子的脾气其实都相当急躁,骊山老母被她这么一顶撞,恼得直接甩袖子走人了。   离了当阳城,被春风一吹骊山老母又缓过了味儿,麻桃是她的小猴子,小猴子没有长在自己身边已经吃过了不少苦头了,自己何苦要跟她置气?   想通了这一茬,骊山老母又回到了当阳城,她不敢随便往麻桃身边儿凑,先在街上跟周围的邻居们打听了一遍麻家的情况。   打探完消息,骊山老母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麻桃的命是她在施展瞒天过海的术法之前就算好的,此女以后要靠父亲大贵,因此麻秋不可能早早就这么死了。   老母有麻秋的生辰,她掐指再一算,这人竟然真的是个死人了!   麻秋的灵魂不在这个世界,他的尸身又被秦意岚给装在了裹尸袋里,可不就是个妥妥儿的死人么。   死就死吧,骊山老母没多在意,现在让她感觉棘手的,是麻桃臭大街的名声。   谁会供奉一个沽名钓誉的二傻子呢?   麻桃的名声扭转不过来,就不会有人供奉她,没有供奉,她身上就没有香火愿力,没有香火愿力,普普通通的她就引不起圣母神皇的注意,少了圣母神皇的提携,怕是老母坐化的那天都等不到小猴子位列仙班。   目前为止,还是得让小猴子做善事积攒好名声。   本来那颗桃核是攒名望最好的道具,那桃子的功效如此神异,麻桃只要把这些桃子都舍给别人,自然会有人感恩戴德地给她立长生牌位。   可现在桃核去哪儿了?怎么不见桃树?   骊山老母冒险又见了麻桃一面,一听麻桃说桃核被麻秋扔在火堆里烧了,气得一口气没上来,好悬当场就坐化了。   此时骊山老母万分后悔,把桃核拿给麻桃的那天,她不应该怕麻桃痴缠着非要留下她就匆匆而别,没有跟麻桃仔细交代清楚这个桃核的重要性。   没了桃树这个邀买人心的利器,想要积攒足够的名望,只能靠麻桃自己一点儿一点儿地去做好事,只有做了足够多的好事儿,这样才能得到人们发自内心的感激。   不过当阳城是不成了,当阳城里全是一群刁民,小猴子做再多也不会被感激,完全没有必要在这里浪费时间。   骊山老母打定了主意,就鼓动着麻桃动身南下:“你不是喜欢汉人文化吗?南边儿都是汉人,可没有粗俗的胡人,麻秋也失踪了,当阳已经没有你的亲人了,你不如一路南下去汉人的地盘看看,也长长见识。”   这话说到了麻桃心坎里,她听人家说北地苦寒,而江南却是鱼米之乡,想来谋生不至于像在北地一样艰难。   不过略一盘算,她就决定要动身南下。   骊山老母不能一直跟在她身边,麻桃自己一个人上了路。   一个是一门心思求仙问道,想要位列仙班的老母猴,一个是脑子里被种了求仙问道的根,见识短浅的小猴子。   两个傻缺凑在一起相得益彰,完全不知人间险恶,麻桃出了当阳城还没二十里,就被专门给花楼采买漂亮姑娘的人贩子给盯上了。 第116章 心地善良的小仙女10 好苗子   没有护卫随从, 没有行李盘缠,也没有同伙旅伴,一个小包裹卷了两件烂衣裳, 麻桃自己一个人踏上了南下的路。   这年头地方势力割据, 到处战火不熄, 成年男子都不敢单身一个人万里迢迢从北地下江南, 麻桃敢孤身上路, 正应了无知者无畏这句话。   这不,出门不过才二十里,她就被人给盯上了。   从当阳城里出来后, 麻桃一口气儿走了二十里路,眼见日头渐渐升高, 她又渴又饿又累,正准备找个地方歇歇脚,后面隆隆地驶过一架马车。   北地少雨,黄泥的大路被人踩马踏积就了一层厚厚的浮土,马车驶过,荡起的黄尘足有三尺高, 麻桃忙不迭地避让到路边捂住了口鼻。   从麻桃身边儿驶过的马车慢慢减速, 在前方不远处停下了。   等麻桃走到车边儿,前面车辕上跟车夫并肩而坐的一位面容姣好的妇人跳下车,笑吟吟地站到了麻桃身边儿:“小姑娘,劳烦打听一下,顺着这条路走下去,下一个城池还有多远?”   麻桃出发前打探过路线,她擦擦额上的汗,气喘吁吁地顿住了脚:“再往南八十里地就是济阳了。”   妇人先是连连道谢, 谢完了四处一张望,又道:“小姑娘你也是往济阳去吗?有缘同路,不如你上车来,我捎带你一段。”   但凡有点儿警惕心的,此刻都不会上车,不过在麻桃眼里,这世上是没有所谓“坏人”的。   她自己是没车,她要有车,遇到这情况也会出手相助,因此她道了谢,在那妇人的指示下,跟她一起坐在了前面的车辕上。   那妇人很擅言辞,说话文雅风趣幽默,麻桃一路上只觉得跟她聊得相当投契。   八十里路走了大半天,麻桃除了知道那妇人姓元,此行带了一个车夫外加两个护卫要前往苏州外,再什么情况都不知道了,而那位元娘子,则已经把麻桃的祖宗八代都打听清楚了。   天擦黑了,他们离济阳还有二十余里地,看样子在城门关闭前是赶不及到济阳了,元娘子决定就地扎营。   路边不远处的村庄里有炊烟升起,麻桃建议去村子里找农家借宿,元娘子却否了她的建议,过村镇而不入,拐下大路远离庄子,选定了一处荒僻的小树林驻扎。   马车停下,元娘子带着麻桃从车辕上跳了下去,一直坐在车厢里没露面的两个护卫也提着刀下了车。   两个护卫并一个车夫是元娘子所有的人手,麻桃本以为车里再没别人了,哪知道跟在那俩护卫身后呼啦啦一气儿从车厢里钻出来了八九个年岁不大的小姑娘。   这些姑娘小的只有五六岁,大的也不过十一二,从外表和穿着打扮来看,这群小姑娘们全部都是胡人,且无一例外,个个长得五官姣好四肢纤长,一看就是美人胚子。   更让麻桃震惊的是,这些小姑娘被一根粗大的麻绳给绑住串在了一起,她们走要一起走,停要一起停,稍不注意就会几个人撞在一起,摔做一团。   连成一串的小姑娘们跌跌撞撞地下了车,被提着刀的护卫赶牲口一样押着去营地旁边的草丛里解决五谷轮回的问题。   两个护卫都是壮年男子,小姑娘们脸皮薄,磨磨蹭蹭不肯在他们跟前宽衣解带,那俩护卫不耐烦地大声呵斥,拿刀鞘狠抽她们的背,几个姑娘们被打得踉跄着摔在地上,又带倒了一大串。   护卫没有丝毫怜悯之意,连喊带骂又踢又打,姑娘们被打怕了,摔成一团都没敢大声嚎哭的,只抽泣着蹲成一排,哆嗦着把个人问题解决了。   麻桃是个善心人,这种情况她绝不会坐视不理,她大声喊住手,俩护卫撇了她一眼并不多做理会,麻桃径直扑过去趴在了挨打的姑娘身上,替她挡住了。   这伙儿来自花楼的人贩子手段可不干净,哪怕麻桃跟元娘子聊天聊得再投契,落到他们手里,最后也只能是跟那群胡人女孩儿们一个下场,因此在那俩护卫眼里,她跟那些几个胡女并没有什么不同。   胡女不听话要挨打,麻桃捣乱,也得挨打。   护卫毫不手软,几刀鞘把麻桃抽得惨叫着瘫到了地上团成了一团。   “住手,别打了。”   听到了动静的元娘子急急跑过来呵斥了护卫,上前一把扶起麻桃,擦了她脸上的泪,满是怜惜地道:“哎呦对不住对不住,这俩蠢东西太没眼色了,姑娘你没事儿吧?”   挨了几刀鞘能没事儿吗?麻桃觉着背上疼得很,不过她可是从来都不会责备别人的人,元娘子表达了歉意,麻桃肯定不会再追究,她咬着牙忍痛道:“我没事儿。”   “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   元娘子一叠声说着扯了麻桃去了她们卸下的行李堆儿边,又命卸了东西的车夫赶着车去刚才路过的村子里买些食水回来。   一切安排妥当,元娘子舒舒服服地倚在一堆儿行李上跟麻桃解释:“那几个小姑娘,都是我买来的,小姑娘们可怜呐,当爹娘的只顾自己快活,生下一堆孩子又养不起,一个个饿得面黄肌瘦,孩子们吃不饱,穿不暖,我看着实在心疼得不行。”   元娘子长长地叹了口气,带着几分与有荣焉的感慨:“江南富裕,鱼米之乡嘛,谋生总归是比北地要容易些,我把这些孩子买来带回去,也算给她们一条生路,虽然小小年纪就得忍受跟爹娘骨肉分离的苦楚,总好过吃不上穿不上活活饿死的强,你说对不对?”   既然是为了给人活路才买的人,为什么只买年纪小的女孩子?还都是漂亮女孩子?如果心疼孩子们,为什么还要容忍护卫无端地打骂她们?   元娘子这解释漏洞百出,不过麻桃信了。   她一向是别人说什么她信什么的性子,会相信元娘子也不足为奇。   听了元娘子的解释麻桃一点儿怀疑都没有,还跟着感慨:“娘子你是大善人,老天会保佑你的,北地贫瘠又战乱不断,谋生确实难,我也是因此才想着要去江南看看的。”   元娘子在青楼厮混多年,一手相人之术十分的老道,她两只眼睛跟装了刀片一样,一寸一寸地又把麻桃脸上身上刮了一遍。   相完了麻桃的皮相骨相,元娘子只觉着眼前这奇葩虽然脑子不大好使,不过生得却实在不错,若是挂牌接客,凭着这脸这身子,怎么着也能好好儿地替楼子里挣上几年钱,且这二傻子如此上道,送上门的肥肉没理由不吃。   “姑娘在江南没有亲眷,到了江南你要往哪里去,去投靠谁呢?” 元娘子一脸担忧地望着麻桃。   麻桃想到这个也一筹莫展,她闷闷地道:“我也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不拘是替人洗涮缝补也好,去大户人家帮佣也好,我不挑剔,总能有个容身之处吧?”   “如此说来,姑娘到了江南岂不是连个落脚处都没有?”   元娘子热情洋溢地邀请麻桃:“姑娘不若随着我去余杭吧,我在余杭住了小二十年,地头熟,不拘什么活计到时候给你找一个,总好过你一个人到处乱闯不是?”   当阳城的百姓已经被麻桃无底线的付出惯得只会找她帮衬,不肯帮衬她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跟麻桃说要帮衬她,麻桃激动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抓住元娘子的手反复道谢。   车夫买了食水回来,麻桃感激元娘子的一片好心,忙忙地帮着检材生火,烧水煮饭,跟个勤劳的小蜜蜂一样,转来转去忙个不停。   满怀感激之心的麻桃可不知道,跟她相谈甚欢的元娘子并不是一般人。   元娘子本是青楼里的姑娘,卖了半辈子身,也红过几年,眼见着年老色衰行情不再,她就摇身一变,成了楼里□□姑娘的老鸨子。   各花儿入各眼,有人爱牡丹,也有人爱水仙,元娘子所在的青楼以百花争妍为卖点,力压周围一众同行,成为在整个江南都数得上号的大楼子。   楼里要想长久地揽住客人不流失,那就得不停地补充新姑娘,而姑娘们的身价银子要想卖得高,只靠一张漂亮面孔却是不成的。   美貌的面孔和魅人的风情要并重,两个都要有,两个都要硬,这样才能招揽来肯往姑娘身上大把砸银子的寻芳客。   美貌的面孔靠天生,魅人的风情却要从小培养,元娘子因一手老道的相人之术得了楼里掌柜的看重,奉了令去北地采买年幼的漂亮胡女回来培养。   此时天下群雄割据,到处战火纷飞,吃不饱穿不暖卖儿卖女的可多得是,元娘子本以为此行她只要防备着不要在路上被乱兵劫掠就好,买人还不是小菜一碟?   哪知道她漫漫长路没遇到麻烦,在采买姑娘时,却屡屡踢到铁板。   掌柜的给她下了令,千里迢迢出去一趟,耗费银钱也不少,采买回来的孩子,都得是值得培养的上品。   元娘子所在的楼子大,像她这样管杂事儿的老鸨子足有八|九个之多,她要想在掌柜的跟前出头露脸,就得把事儿办得漂漂亮亮。   元娘子用了十二分的心思,仗着姣好的面孔和弱柳扶风般的身段,装作迷路的外地人往小孩子和女人堆里凑,好借机搜寻目标,她的行为一点儿都没有引人疑窦。   北地年幼的胡女不少,漂亮的胡女也不少,可年龄合适又漂亮到能入元娘子眼中的女孩儿就不那么多了。   虽然不容易,架不住元娘子有耐心,她每到一地就住下来仔细地踅摸,倒是也寻到了几个好苗子,可等她想要买人时,却遇到了大|麻烦。   女孩儿们的父母要么言辞拒绝,要么狮子大开口,几个目标都谈过,元娘子只做成了一桩生意。   掌柜的订了返回的时间,元娘子可没那么多时间跟这些人穷耗,她急得团团转,护卫给她出了个主意,元娘子一听眼睛就亮了。   对呀!买不到就去拐,就去掳嘛,只要能把人弄到手里,管它是什么手段呢,拐到手掳到手还能省一笔买人钱,何乐而不为?   元娘子开了窍,那真叫一个稳准狠,她领着一行人往回返,沿途把自己看上的几个目标都弄上了手,然后就快马不停,直接一路南下而去了。   当阳城外的大路上,元娘子坐在车辕上一眼扫过,路边的麻桃就掉进了她的眼睛里。   麻秋是北鲜卑一脉,祖上生活在西伯利亚的通古斯河畔,直到他爷爷那辈儿才跟着迁徙的部族来到北地。   他们这一脉跟一直生活在草原上的南鲜卑不一样,他们是典型的北鲜卑人长相,肤白、长脸、高鼻、薄唇,五官深刻,非常符合汉人的审美,而他的妻子也长得很是貌美出众,否则也不会被汉人官兵掳走了。   麻桃集父母双方长相之大成,肤白如雪,容长脸上的高鼻梁又窄又直,眼窝微微陷落,大眼睛上的双眼皮深刻的仿佛经过了刻意地雕琢一样,薄薄的嘴唇在冷白色皮肤的衬托下显得越发殷红,下巴尖尖头发卷卷,非常出众。   胡人多高鼻深目,元娘子手中的女孩子就有两三个在外表上跟麻桃相比分毫也不逊色,甚至比她更美艳,更具异域风情。   可这些女孩子哪怕外表胜过麻桃,跟麻桃站在一块儿也并不显得比麻桃更出色,原因就在于气质。   麻桃毕竟是骊山老母的小猴子,被老母在胞宫里孕养了千万年,浑身上下就自带了一股超凡脱俗的圣洁之意。   在她眼里众生平等,老鼠的命跟人的命一样重要,麻桃看不到恶,这气质,这脾性,要是放到青楼里,绝对的独树一帜。   这样的极品,元娘子又怎肯错过?   下手前元娘子都没想过能这么顺利地能把麻桃拐上车,直到跟她聊过,元娘子才发现这姑娘思维异于常人,天真纯洁得近乎于蠢了。   不过这也不是问题,她们的楼子讲究的就是百花争妍,姑娘们进了楼子,在男欢女爱的熏陶下长大,想要美而媚容易,想要纯而美则难,麻桃这气质配上她的脾性,完全可以作为一大卖点。   元娘子跟麻桃说着话,已经在心里想好该用什么噱头替麻桃招揽恩客了,她越想越觉得这是一颗好苗子,待麻桃也越发地耐心。   至此麻桃就跟着元娘子一行人上了路。   哪怕元娘子已经在跟麻桃的对话中窥探到了她“单蠢”的脾性,这一路上,麻桃还是让元娘子大开了眼界。 第117章 心地善良的小仙女11 以德报怨   麻桃因为维护那些被串在一起的女孩儿被护卫用刀鞘狠狠地抽了一顿, 打得背上都肿起了几道血棱,然而她一点儿都不在意,还是不停地替那些女孩儿们说情, 试图让护卫把绑着那群小姑娘们的绳子解开。   元娘子抚了抚额, 把不停纠缠护卫的麻桃拉了过去:“好啦好啦, 知道你是看她们可怜, 不过把她们栓起来也是为了她们好, 你看看,我赶着回去,咱们路上走得急, 这些孩子们年纪都小人又多,万一一错眼的功夫再落下一个, 或是哪个顽皮走脱了,荒山野岭的走兽也不少,再叫狼叼去了可如何是好?”   麻桃一听有道理立时开始大赞元娘子:“是我见识短浅经过的事儿少,还是娘子你思虑周全。”   这么容易就把麻桃给哄住了,元娘子也是无语。   第二天一早起来收拾着上路,护卫见远处的草丛里有一只山鸡翘着五彩的尾翎在刨土啄食, 立刻拉弓搭箭要射那只山鸡。   麻桃一看就急了, 直接张着胳膊垫着脚挡住了护卫的弓箭:“不可,山鸡也是一条命,怎可平白无故就害了它。”   她这莽撞的举动把元娘子给唬了一跳,那护卫已经搭好了箭,她冒冒失失跑到弓箭前去拦,万一护卫失手,岂不是就要了她的命?就算死不了,身上也得留个疤。   “我的好姑娘唉!”   元娘子扑过去一把把她给拽到了一边儿:“那可是弓箭!你个傻姑娘怎么敢这么往上扑, 万一再把你伤着可怎生是好。”   麻桃闹的这一出并没有打消那护卫想要狩猎的打算,她被元娘子拽走,正好方便出手,护卫眯起一只眼睛移动箭尖,对准了远处一无所觉的山鸡。   麻桃毕竟身量小,挣不开元娘子的钳制,眼见山鸡要没命,她急得对着山鸡的方向尖着嗓子喊了一声。   山鸡受惊,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护卫慢了一步,箭矢只射掉了山鸡几根尾羽。   看着半空悠悠飘下的几根羽毛,护卫只气得脸色铁青,要不是元娘子在一边儿用眼神警告他,看他那架势,简直恨不得直接给麻桃也来上那么一箭。   护卫气哼哼地上车了,元娘子看着救了山鸡一命开心不已的麻桃,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元娘子手里的姑娘不是拐骗来的就是掳掠来的,她心虚胆怯,逢了城池也不敢进,一路只在荒郊野外歇脚,如此餐风露宿了十来天,元娘子自己受不了了,她想洗澡。   青楼里的姑娘们要接客,自然不能脏兮兮,元娘子已经洗习惯了。   这么久不洗澡,她觉着自己身上都要长出虫来了,挑了个镇子,安排了护卫看守女孩儿们,元娘子带着麻桃进了澡堂。   澡堂里热气弥漫,先拿热水冲了冲,元娘子就迫不及待地泡进了大池子里,她舒服地叹了一口气,把浸湿的布巾盖到了脸上   享受了好一阵子的热水浸泡,元娘子总算觉得身上舒缓了些,她拿掉布巾睁开眼睛,想喊麻桃来给自己搓搓。   池子里遍寻不着麻桃的人,她站起来四处一张望,看到麻桃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只见麻桃此刻正穿着贴身的小衣站在浴池外的当地上,拿着布巾卖力地为一位老妇搓背。   那老妇享受地闭上眼睛,还不时指点麻桃:“搓搓上边儿,后脖子底下,下边儿下边儿,后腰上面一点儿,对对对,再用点儿力。”   麻桃被老妇指拨着左左右右卖力地搓背,累得是大汗淋漓。   元娘子看那老妇面相刻薄,不像个好相于的,左右不是她自己出力,也懒得这时候去叫麻桃,捉了水瓢先去洗头发了 。   等她拿澡豆把自己一头及臀的长发搓洗干净,抬眼一看,原先那老妇已经搓洗干净去池子里泡去了,可麻桃依然没能闲着,她身前竟然又换了一个妇人。   元娘子气急而笑,她拿巾帕把头发缠裹结实,踩着木屐过去正要把麻桃教训一顿,结果有人抢在她前头对着麻桃发难了。   一位粗壮的大婶一手叉腰,一手就点到了麻桃脑袋上:“我说你这姑娘是怎么回事?抢生意是不是?”   麻桃被她给点的直趔趄,扶着池子边儿险险站稳了,涨红着脸忙忙地跟那大婶解释:“您误会了,我并不是要同您抢生意,几位婶子大娘都是自己来的,没人给搓背,我只是帮忙给她搓了搓而已,我一文钱都没有收她们的。”   “正因为你不收钱我才更要收拾你!”   大婶气急败坏推了麻桃一把,麻桃站立不稳,一个倒栽葱摔进了池子。   等她狼狈地爬起来后,大婶瞪着她恨恨地道:“老娘可是给老板交了钱才能在这澡堂里做搓澡生意的,你个小丫头片子倒好,一文钱不收白给人搓,有你这个不花钱的,谁还肯来找我这个花钱才能搓的?”   大婶说着越发恼怒了起来,跳进池子里追着麻桃要打:“没人找我搓澡,我就挣不到钱,我挣不到钱,一会儿拿什么交给老板?我不给老板交钱,老板以后又怎么肯再让我来给人搓澡?老娘跟你什么仇什么怨,让你倒贴也要害我的生意?你存心故意是不是?我今儿非打死你不可!”   大婶势大力沉,蹚着水几步就把麻桃给捉住了,她毫不客气上手就打,逮住麻桃的胳膊又掐又拧,把麻桃疼得满脸都是泪。   麻桃是元娘子看中的好苗子,她自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那妇人继续殴打麻桃,完一打坏了怎么办?留下疤痕怎么办?   她上前拦住了妇人,从随身的囊袋里掏了几枚青钱递给了那粗壮妇人:“大姐,您消消气,这是我家的孩子,她小人家家的不懂事,搅扰了你的生意是她不对,我代她给您赔个不是,这钱您拿着,给家里的孩子买个糖块儿甜甜嘴儿。”   那妇人替人搓背,搓一个人才能收得一枚青钱,元娘子一出手就是五六枚,足以抵消她的损失了,她倒不客气,直接伸手把钱接了。   拿了钱,那妇人的火气就下去了,没了火气她反倒红了眼圈:“说起来不该接这钱,不过我也没办法,我家的小子生了病,每日里的药钱最少都要一百文,我一天挣不到钱,他就一天没有药吃。”   妇人抹了把眼泪,对哭得一抽一抽的:“他已经咳了百十天了,大夫说凶险得很,我不敢给他停药,刚才是我急了,吓着你们家孩子了,我给你们也赔个不是。”   妇人草草行了个礼,就忙忙地转身招揽生意去了,元娘子转头一看,麻桃的眼泪跟急雨一样,稀里哗啦地往下掉。   元娘子被吓了一跳,拉过麻桃检查她的身体:“疼得这么厉害?她打你哪儿了?”   “不是疼的。”   麻桃哽咽难言:“我是替那婶子难过,她家的孩子都病了百十天了,她手里没钱,心里定然也是怕的,真是苦了她了。”   元娘子嘴都被麻桃给惊歪了:“你心是真好,人家刚刚还对着你又掐又打,你身上的红肿还没下去呢,倒开始心疼起她来了。”   麻桃也不吱声,红着眼圈掉了会儿泪后期期艾艾地跟元娘子道:“娘子,你能不能借我些钱?”   元娘子眉头挑了挑:“你要钱做什么?”   麻桃跟着元娘子同行的第一天晚上,元娘子就趁她熟睡之际坚持过她的行囊,麻桃是真真正正的身无分文。   这姑娘没钱是没钱,她也不享受,吃喝穿戴她是一概不在乎,快要露肉的破衣烂衫她能穿,不见一颗麦粒豆子的野菜汤她也能喝,这么一个人突然开口要借钱,元娘子好奇得不行,就想知道她拿了钱想要干什么。   “那大婶太苦了,她家的孩子也太可怜了,生了这样重的病,也不知能不能治得好,我想找娘子借些钱,帮衬那大婶一把。”   元娘子的嘴真的被麻桃给惊歪了。   就算那大婶家里有病人确实缺钱,可她刚才在麻桃给人搓背时既不出声阻止,也不找麻桃协商,上来逮住人就往死里打,所作所为也太过分了点儿。   要搁元娘子遭那大婶这么对待,别说资助她了,不寻机报复回去就算她善良了,可麻桃竟然对那大婶打骂她的事情毫不在意,借钱都要去相帮她,这胸襟,真圣母也比不上。   元娘子虽然觉得麻桃的行为很不可理喻,不过毕竟麻桃是她看好的苗子,麻桃开口了,她轻易也不愿拂了麻桃的面子。   只要她能把麻桃带回到楼里好好培养一番,再有自己坐镇带着,想必要不了多久她就红了,只要她红了,多少银钱挣不来?不差现在这一点点的投资。   话虽如此,元娘子也没多给,只数了三百个青钱给了麻桃,麻桃接过来,一个都没留,一转手全都给了那大婶。   大婶激动得热泪盈眶,几乎要跪在地上给麻桃磕头。   麻桃羞羞怯怯地拦住了大婶,元娘子一边儿给自己搓灰,一边儿若有所思。   救助了那大婶,元娘子带着人继续上路了,他们快马加鞭赶了十几天的路,虽然还没进入中原腹地,离北地却早已千里百远。   远离了案发现场,谅那些胡人也不至于追到这里,元娘子的胆子就大了,遇到城池敢进了,晚上也敢住店了。   一路上不走那荒僻的小道了,沿途遇上的除了野鸡兔子外开始有人了,麻桃的善心有了发挥的余地,她一行走,一行按自己想法做好事。   要么帮客栈的老板烧火洗碗,要么帮一同住店的旅人缝补浆洗,路上遇到背着柴火赶路的行人,她都要央着元娘子捎带人家一程。   拜骊山老母的术法所赐,麻桃帮了人后每每都觉得身心舒畅,哪儿哪儿都得劲儿,因此她很热衷于做好事。   而元娘子也惯着她,为了让麻桃把一件好事儿做得有始有终,她甚至能在一个地方一停两天。   元娘子肯这么做,并不是因为心善,而是她另有打算。   在余杭的烟花之地,每日里都有姑娘开始挂牌接客,有些姑娘一出道就艳名远播,几乎天下皆知,寻芳客想要一亲芳泽,不但要耗费大量的钱财,还要付出时间和精力,有时甚至要付出自己的文笔和才气。   骚人墨客和达官显贵们越捧,姑娘的名声越隆,名声越隆,身价就越高,这是一个良性循环。   而另一些姑娘,姿容才情并不逊色,可从挂牌接客到年华老去一直默默无闻始终出不了头,扎扎实实卖了几年皮肉挣的银钱甚至都不如那些名女支们赴一场宴请挣得多。   青楼行业的资深从业人员元娘子看来,这些姑娘们缺的,就是那一点点儿的运道和名气。   运道这个事儿不好说,可名气却能够实打实地捧起来。   为了提高精心培养的姑娘们的身价,青楼也会在姑娘挂牌前多方宣传,让前辈带一带,找熟客捧一捧,人多热闹的时候亮个相,千方百计地为姑娘扬名。   烟花之地姑娘多竞争大,想要扬名立万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既如此何不反其道而行,把姑娘的名声扬起来再让她进楼子呢?   元娘子心里一升起这个念头,就再也没能压下去了,这几天她一直在琢磨这个事儿。   前几天麻桃救助了一个摔断胳膊的孤老婆子,这老婆子会摔断胳膊,是因为她偷了挑担卖货的小贩一把剪刀。   这年头但凡是铜铁打制的东西一律都贵,一把剪刀可不算便宜,小贩发现老太婆把自家的剪刀摸走了,气得挑着担子玩命地追,把老婆子撵得慌不择路一脚踏空摔断了手腕子。   老婆子估计是个惯犯,一群人围观纷纷骂她活该,连一个肯帮她说句话的人都没有,老婆子抱着腕子瘫在地上,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羞的,颤颤巍巍半天没能爬起来。   这种时候自然是少不了麻桃的,麻桃过去把老婆子搀起来,借了元娘子五十个钱,把老婆子送到了医馆里让大夫帮着包扎了伤处,又拿了一副药,才搀扶着老婆子回了她家。   老婆子已经许久没有享受过这种温暖了,她激动得连连夸麻桃人美心善怜贫惜弱,只有天上下凡的仙子才可堪比拟。   老婆子的话点醒了元娘子,麻桃本就是个见人就帮的性子,若是把她打造成至美至善的下凡仙子形象,以后倒是不虞她会翻车。   麻桃气质空灵长相脱俗,本就自带一股圣洁的仙气儿,再等三四年五官长开了好好打扮打扮,充作下凡的仙子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能把下凡的仙子搂在怀里亵玩,是多少男人的梦?   只要把麻桃掌握在手里,以后何愁挣不到钱?元娘子只要想想就激动得不行,   元娘子盘算好了自己的计划,开始对麻桃热衷于做好事儿的行为听之任之,只拿“我们人多消耗大,前方路途遥远,盘缠紧张”为由,控制了麻桃借钱的频率和数量。   好事儿要做,名声要扬,钱却不能花得太多,这点儿分寸麻桃没有,元娘子可不缺。   她们一路南下,倒是沿途也给麻桃博了个不小的名声。   麻桃觉得目前的生活再美好不过了。   虽然是在路上,可只要她遇到有了困难的人,都能上前去帮上一把。   尽管每次借钱元娘子只肯给她一点点,可元娘子却很赞同她去帮助别人。   哪怕亲眼看到她把借来的钱全送人,元娘子也不过是微微一笑淡然处之,她从来都不像她阿爹麻秋一样,一听她把钱物财货送人,就唠叨着胡乱发脾气。   一路上麻桃只觉得哪儿哪儿都顺心,哪儿哪儿都好,唯一让她不快的,大概就是那八九个小胡女了。   这些胡女都是元娘子深入草原上的部落里仔细打探过后才选定的目标,她们大多数都不会说汉话,也不仰慕汉人的文化,更不想跟着元娘子下江南。   要是没有绳子拴着,也没有见天提着刀跟她们一起窝在车厢里的俩护卫,这些姑娘们估计早跑了。   元娘子费尽心血才弄来的好苗子,若是走脱一个必然是莫大的损失,因此她叫这俩护卫寸步不离地跟着这帮胡女,防止她们寻机逃跑。   这帮子胡女年纪还小,远远不到能让人怜香惜玉的年岁,因此那俩护卫待她们是格外粗暴,一路上她们没少挨打。   麻桃可是连老鼠兔子山鸡的命都要护着的人,更何况是活生生的小姑娘们呢?只要保镖对着这些姑娘动手,麻桃肯定是一句话没有,扑过去就直接就开始当肉垫,一来二去的,竟然数麻桃挨打最多。   虽然元娘子从来直接说过她掳掠这些小姑娘们有什么用,可八九个孩子毕竟不是个个都像麻桃那么傻白甜,被掳掠的女人会有什么下场,她们非常清楚。   胡人姑娘们恨出面哄骗他们的人贩子元娘子,更恨每日里都要打骂她们的护卫,   在护卫看不见的时候,她们盯着护卫的眼神简直能充作刀子使唤,恨不得拿眼神就把这俩护卫全都给扎死。   她们的机会很快就来了,然而让这群姑娘们万万想不到的是,大好的局面,被一心维护她们的麻桃破坏的一干二净。 第118章 心地善良的小仙女12 我诅咒你   元娘子有意让麻桃早早把名号打出来, 因为她存了后半辈子靠麻桃吃饭的念头。   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元娘子算是看出来了,麻桃这姑娘的思维异于常人,只要用对了方法, 把她搓圆捏扁完全不是问题, 元娘子根本一点儿都不担心自己控制不住麻桃。   为了帮助麻桃做好事打名声, 元娘子虽然没干活儿, 可却拿了钱出去, 钱不多,就那么少少的一些些,毕竟也算拿了不是。   施恩就要图报, 元娘子存了让麻桃好好报答她的念头,因此拿钱给麻桃的时候既不像麻秋那样抱怨连连, 也不像麻秋那样不情不愿,这钱她出的干脆利落,然而出完钱,她却总要声情并茂地诉诉苦。   诉自己从小父母双亡寄人篱下长大的艰难,再诉年纪渐长却老无所依的凄苦,只诉自己的难处。   元娘子有一副欢场里练就出来的好口才, 装可怜博同情是她的拿手好戏, 麻桃本就感激她的资助,又被她这么一说一诉,感激涕零之下赌咒发誓要给元娘子养老。   她为了帮助别人,花了元娘子的养老银子,她替元娘子养老不是顺理成章的事儿吗?   时人重诺,可没有把誓言当屁放的习惯,麻桃既然发了誓,那就必然会守诺。   元娘子不过略施小计, 就把麻桃捏在了手里,她对自己的成果非常满意。   麻桃答应了要给她养老,那总要有个名目,元娘子拉住麻桃的手,亲亲热热地说要收麻桃做干女儿。   麻桃花了元娘子的养老银,又被她三言两句说得满腹都是歉疚愧意,因此不管元娘子说什么,她都无有不从的,俩人对天上了一炷香,亲亲热热以母女相称,关系更胜从前。   现在麻桃等于是元娘子的摇钱树了,她以后红不红,身价银子几何,关系到元娘子的养老钱是否丰足,因此元娘子对于推麻桃出道更加上心。   元娘子在青楼里见多了恩客或是老鸨们捧姑娘的手段,对于如何替人扬名很有几分心得,在她的努力下,麻桃“下凡仙女”的名号也闯出了几分名声。   拜元娘子不遗余力地努力所赐,麻桃的名头传播的范围还不小,最起码她们走过的这一路,少有人不知道麻桃仙子人美心善的。   秦意岚一年前从当阳城南下姑馀山的时候走过这条路,她一路铲女干锄恶,绞杀匪徒,留下了侠女麻姑的赫赫威名。   不过一年,一个打着“下凡仙女”名号的麻姓女子又出现在这条路上。   “麻”又不是个大姓,不管这位下凡的仙女跟去年的那个麻姑是不是一个人,总归她们俩绝对有渊源。   受了秦意岚的恩惠想要报恩的,挨了秦意岚的刀想要报仇的,这条南下的路上挤满了跟秦意岚有恩怨的人。   仇恨应该是比恩惠更令人具有行动力的。因为最先找上她们这一行的,是个跟秦意岚有怨的。   “花豹子”于通原名司马通,是河间王司马颙的幼子,这位小王爷自小习武,身手很是不俗。   司马颙因为在跟羯人的大战中败北,被他的皇帝侄儿一声令下砍了全家人的头。司马通因为在外习武没有住在家中,才得以幸免于难。   司马通得知他的全家老小都被自己的皇帝堂兄杀了头,气得当即改了母姓扯了反旗。   于通反了之后立刻展开了对皇帝堂兄的报复,他要血洗邺城。   秦意岚彼时正从邺城路过,闻言勃然大怒。   柿子专拣软的捏是什么毛病?要报复找你的皇帝堂兄去呀,欺负一城百姓妇孺是几个意思?   她漏夜潜入营中,要刺杀于通。   于通为了防备他的皇帝堂兄派来的刺客,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秦意岚找不到于通,就把他辛辛苦苦招揽的一众班底给屠戮了个干干净净。   秦意岚的凶残手段传出去震慑了一众人,别说什么有识之士了,就是酒囊饭袋也不敢再去投靠于通了。   没有将领谋士来投靠就拉不起班底,没有自己的班底,靠什么争霸天下逐鹿中原?凭他自己能领多少兵?能杀多少人?   于通被秦意岚这狠狠一刀给捅得跌落了凡尘,再也没有能力用血洗一座城的手段来报复他的皇帝堂兄了。   堂堂王爷之子,被一个女游侠儿逼得只能领着几个心腹家将侍卫落草为寇。   于通对“侠女麻姑”恨之入骨,恨不得生痰其肉。   秦意岚离开邺城之后就直奔姑馀山窝在山中开始修行,还没有闯出后来那偌大的“麻姑仙子”的名头。   于通想要报复,却遍寻不着这个叫麻姑的女游侠儿,此时听说这条路上又来了个姓麻的“下凡仙子”,于是他怀着一腔杀气下了山,要看看这位麻姓女子是何方神圣,跟那位麻姑有没有关联。   元娘子的俩护卫不过是青楼里的打手,对付普通人没问题,对上于通带领的家将护卫可是丝毫胜算也无,眼见这群人气势汹汹而来,他俩吓得直接丢了武器,跪地投降了。   投降了就可免一死,不过活罪还是难逃。   于通的护卫为防他们是假意投降好借机暴起发难,给这俩护卫包括车夫都来了个三刀六洞——在他们的一条大腿和两只胳膊上各扎一个透明窟窿,彻底废了他们的战斗力。   这血腥的一幕把元娘子吓得面无人色跪在地上,一群胡人女孩儿也瑟缩如鹌鹑般挤在破车厢里一动不敢动。   于通把瑟瑟发抖的麻桃揪出来,跟记忆中那个恶魔般的女子反复比对过后,也不知道是失望还是失落地叹了口气:“一点儿都不像。”   感慨完之后于通又亲自细细地审问过麻桃和元娘子,他确定了一件事,眼前这位“下凡仙子”跟那个让他一想起来就心惊胆战的女游侠儿没有丝毫牵连。   既如此于通对麻桃就没了兴趣,他来去如一阵风,领着一群家将随从呼啦啦退走了。   于通走了,留下了满地鲜血和受了伤的车夫护卫,吓得脸色苍白的胡人女孩儿们缓过神来后猛然意识到,此时应该是她们逃走的最佳时机。   “麻桃,快来帮我们把绳子解开。”   一个年龄稍大些的鲜卑女孩儿盯着正给护卫裹伤的元娘子,用鲜卑语急切地催促麻桃:“男人们全都受了伤,他们拿不动刀了,正是我们逃走的好机会,你赶紧过来把绳子给我们解开。”   在这群女孩子们心里,麻桃自然是跟她们一伙儿的。   首先麻桃是鲜卑人,虽然胡人各部族间也争斗不断,可面对汉人时胡人还是会天然抱团,共同抵抗汉人的,麻桃身为胡人不向着胡人,难道还向着汉人不成?   再说每当护卫们殴打她们时,麻桃都会挺身相护。   麻桃跟元娘子亲近,她不主动出头,那俩护卫肯定不会找她的茬,麻桃在能独善其身的情况下还护着她们,可见还是念着同族情谊的。   队伍里唯三的男人全都失去了战斗力,元娘子虽然是成年人,却是个弱质芊芊的女流,自己这一方连大带小有十个人之多,只要一拥而上,想要制住元娘子还是不成问题的。   因此一群胡人姑娘拼命地冲着麻桃使眼色,做口语,催着麻桃悄悄儿给她们解绑。   这些女孩儿本来满怀希望,哪知道麻桃却当胸给了她们一拳:“江南比北地富裕,文教也兴盛,我们能跟着娘子去江南已经很幸运了,你们为什么要逃走?”   几个胡人姑娘听了麻桃的话后脸孔都扭曲了,若不是顾忌元娘子,她们恨不得对着麻桃大吼一通。   见鬼的文教兴盛!我们是连自己的文字都没有的蛮夷人!并不想去遥远的江南见识汉人的文教!   麻桃不肯帮忙解绳子,是因为她真心觉得江南好。   北地朔风凛冽,一年四季吹得人脸发疼,土地贫瘠还干旱少雨,冬天来得早走得晚,土地一年只能耕种一季,又乱糟糟地生活着好些部族,今日里你打我,明日里我打你,没个消停的时候。   因为长年的战乱,民风也过于彪悍,百姓们言语粗鲁就不说了,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也再寻常不过。   麻桃非常不喜欢北地的这种氛围。   她喜欢婉约的自然风光,喜欢雅正端方的人们,喜欢平和宁静的日子,然而她喜欢的这一切,北地都没有。   麻桃自己心里没有杀欲,就认为所有人都不该起杀心,她从来不说谎,就以为别人说得都是实话,她觉得江南好,就认为所有人都会喜欢江南。   北地有什么好的呢?这些女孩儿们的家境都寻常,若是回到北地,想吃饱饭都难。   所以麻桃非常不理解这些女孩儿闹着要回北地的想法,她非但不帮忙解绳子,还尝试着说服她们不要折腾,老老实实跟着元娘子去江南过吃喝不愁的好日子。   女孩儿们跟她说不通。   虽然元娘子听不懂鲜卑语匈奴语或者任何一种胡语,可她们连续的谈话已经引起了元娘子的注意。   年龄最大的那个女孩儿喝止了正跟麻桃争辩的同伴,顺从地对麻桃道:“你说得对,江南是鱼米之乡嘛,我们如果去了江南,日子肯定会比在北地要得好,我们不走了,大家一起去江南。”   麻桃满意了,放心地去帮着元娘子照顾三个伤员去了。   两个护卫并车夫都受了伤,元娘子急着带他们进城找大夫治伤,然而却有了一个大问题——元娘子她不会赶车。   她先是试图让马儿自己走,然而在车夫手里显得极温驯的马儿却不肯听元娘子的话,它不是站住甩甩尾喷喷鼻一步不走,就是被路边鲜嫩的青草吸引了注意力,站在路边儿伸长了脖子用舌头卷了草来吃。   三个伤员的伤口还在渗血,车夫甚至发起了热,元娘子可没精力跟马儿打持久战,她学着马夫的样子,径直在马屁股上抽了一鞭子。   马夫长期赶马,已经把马鞭用得如臂使指了,他那一鞭子抽出去声音听着怪响亮,其实打到马儿身上并不重。   元娘子在楼子里呆了一辈子,从没有近距离接触过马匹,又哪儿里会懂得这些关窍。   她结结实实又响亮无比的一鞭子抽到了马屁股上,把马儿打得提起前蹄长嘶一声后一个猛子就窜了出去。   坐在车辕上的麻桃立刻被摔到了车底下,好在她命大,车轮险之又险地从她身边儿滚了过去,而车厢里的一串子小姑娘则全摔到了三个伤员身上,把他们压得连声惨叫了起来。   元娘子被这一变故给吓了一跳,她怕自己跟麻桃一样也会掉到车下去,紧紧地拽住了手里的缰绳。   她这一举动歪打正着,挨了狠狠一鞭子正要狂奔出去的马儿被她勒得甩了两下后蹄,喘着粗气停了下来。   麻桃年幼,身子骨轻巧,从马车上摔下去除了擦破了一点皮之外并没有什么大碍,有问题的是马车里的三个伤员。   马车狭小,空间不够三个伤员躺下的,三个人只能忍着痛,斜扦着身子坐着。   他们身上有伤,坐姿也不稳当,而对面那一串子女孩儿因为被捆绑着,坐姿就更不稳当了。   马儿一发狂,他们全摔到了车厢之间的空地上,连撞击带挤压,身上的伤口就遭了殃,往外狂涌的鲜血瞬间打湿了包扎的布巾。   眼见着三个人的伤势加重,元娘子越发心急,但她却不敢再去碰马儿了,她压根就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刚才那种情况,若是再来这么一下子,怕三个伤员立刻就得倒毙当场。   元娘子让麻桃赶车,麻桃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闪着毛茸茸的长睫毛十分无辜地道:“我不会赶车,也不会骑马。”   “你不是胡人吗?不会赶车也就算了,怎么连马都不会骑?”元娘子觉得很不可思议。   “因为我觉得赶车骑马没有做针线有意思,所以我不想学。”麻桃无辜地撅了噘嘴。   几个胡人女孩子或许有会赶车的,可元娘子信不过她们,并不敢把缰绳交到她们手上。   三个伤者的伤势加重,昏迷的昏迷,发烧的发烧,一点儿用也顶不上了,元娘子怕那些女孩子们趁机逃走,拎了刀亲自坐镇车厢门口当起了看守。   麻桃不会赶车,只能牵着马儿往前走,她人小腿短,这一走就费了大功夫,直走到月上中天时才来到了一座小镇上。   镇子只有一条街,小得可怜,麻桃从街头走到街尾才发现了一家破破烂烂的医馆。   捶了足足有一刻钟的门,一个长着山羊胡的老叟才佝偻着着背打开了门。   终于见着了大夫,元娘子松了一口气,结果这口气还没吐完,就被大夫的话给噎回了喉咙里,顶得她吐不出来也吸不进去,难受得直想哭。   大夫逮着三位伤着的胳膊一探脉息,立刻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没救了,没救了,没救了。”   “怎么就没救了?”元娘子急了:“中午那会儿还精神着呢,能说能喊能骂人,不就是胳膊腿受了点儿皮肉伤吗?这一下午儿的功夫就没救了?你到底会不会看病?”   老叟被元娘子的话给气着了,他一抬下巴,山羊胡虚虚地就指向门口:“老朽才疏学浅,治不了这三位的伤,娘子还是另请高明吧!”   这半夜三更的,让元娘子去哪儿另请高明去?而且看这小镇破破烂烂的样子,也不像是还有高明大夫的地方。   元娘子忙不迭地道歉,软和好听的话说了老半天,老叟终于消了气儿,气哼哼地跟元娘子解释:“我说救不了,是因为伤处有问题,你看这伤处红肿得厉害,这是邪风从伤处入体的表征,伤者高烧不退,已然危及肺腑了。”   河间府地处中原,离江南还千里迢迢,护卫并车夫要是死了,元娘子就得自己一个人带着一群小姑娘回江南。   朝廷积弱,匪患横行,元娘子要是真孤身带着带着一群貌美的小姑娘上路,那就等于是活生生一注无主的大财杵在路上等人来捡,估计走不出河间府就得被人掳走发卖。   这可如何是好?   元娘子着了急,她让老大夫给这三个伤员熬了药灌进去,打听了路要连夜赶到下一个大城去给护卫们找大夫。   人生地不熟,她信不过当地人,也没敢在小镇上花钱雇车夫,依然让麻桃牵着马赶路。   麻桃走了一下午外带半夜,因为担忧伤员的情况,她一路加快脚步赶得急,脚上打了好些血泡,腿也累肿了,牵马出了镇子没多远,一个踉跄就摔到了地上。   元娘子怕累残了她,也不敢再狠使唤,就安排她在车厢里歇着,自己牵马赶路。   护卫昏迷不醒,拿刀的元娘子也去了前面牵马,这是个好机会,几个胡人女孩儿琢磨着逃跑。   经过白天那一场争辩,女孩儿们可不敢再带麻桃玩儿了,麻桃是铁了心要去江南的,跟她们不是一路人,既如此倒是不用互相勉强,大家各走各的也挺好。   麻桃累狠了,一上车就歪在车厢板上睡着了,这倒是方便了女孩儿们,她们在座椅上磨,用牙咬,几个人互相帮助,准备把绑缚她们的绳子弄断。   元娘子牵马而行,车速很慢,行李物品又都堆在车厢角落里,女孩子们要是挣脱了绳子,捡些钱粮包裹好,趁着夜色悄悄儿地溜下车,神不知鬼不觉就能脱离元娘子的控制。   然而天不遂人愿,几个小姑娘还正在磨绳子呢,一个昏迷的护卫□□了一声,竟然悠悠醒转了过来。   只要他一出声,元娘子牵挂他的伤势必然会过来查看,如此一来,她们的行动肯定会被发现。   领头的小姑娘着了急,她牙一咬把自己绑着绳索的手腕套在那护卫脖子上,使出全身力气勒紧了那护卫的脖子。   护卫被勒得直翻白眼,摆动手脚就要挣扎,这响动要是传到前面还得了,其他几个小姑娘吓得脸色惨白,扑到那护卫身上按胳膊抱腿,把他的反抗给牢牢地压制住了。   那护卫倒是被她们压得不动了,可车厢毕竟狭小,慌乱中不知哪个碰到了麻桃,把她吵醒了。   麻桃一看眼前的形势顿时大惊,一只山鸡她都不让护卫杀,更何况是个人?   “你们干什么,赶紧放开他!”麻桃扑过去就拉扯小姑娘们。   一听她出声,一个女孩儿忙不迭就要捂她的嘴,可是已经晚了。   寂静的夜路上没有行人,任何一点儿响动都传得清清楚楚,麻桃那一嗓子早就惊动了元娘子,她立刻丢了马缰绳,一手提灯一手持刀跑了过来。   姑娘们的绳索还没有挣脱,元娘子手里的刀也不是摆设,一场混乱就此停歇,女孩子们的计划夭折了。   女孩儿们绝望极了,用各族的语言大骂麻桃:“你个叛徒!汉人的走狗!”   “你真以为这个女人是个好人吗?只有你这种脑子里装满了马粪的蠢物才会相信她说的话!”   “她是个女支女,她把我们抓起来带到江南是为了让我们也做女支女,被男人玩弄,每天跟不同的男人媾合,这就是她要带我们去过的好日子!”   “你帮助伤害我们的恶人,给他们更多机会伤害我们,你是什么善良的仙子,呸!你就是个好坏不分的蠢货,你也是个恶人!”   “你害得我们失去了回到故乡回到父母身边的机会,我诅咒你!以后的每一天我都会用尽全力诅咒你!直到我死的那一日!”   北地的胡人多半都源自匈奴,他们文字相近语言类似,且都信奉萨满教,麻桃会听会说好几种胡语,女孩儿们的话把她惊呆了,她流着眼泪询问元娘子胡人姑娘们的话是否属实。   “怎么会呢?”元娘子笑得亲和又慈爱:“正因为我受过做女支子的苦,更加不能让你们也受这种苦,你放心吧,我会妥善安置她们的。”   得了元娘子的保证,麻桃含着泪对胡人姑娘们说:“听见了吧?娘子是个好人,她不会那样做的。”   就没见过这么蠢的人,胡人姑娘们气得七嘴八舌要反驳她,元娘子拉住了麻桃:“麻桃,护卫跟车夫都高烧昏迷,性命危在旦夕,我们现在不能浪费时间吵架,要赶紧赶路了。”   救人如救火,这个在麻桃心里是第一位的,她立刻乖乖地跑到前面牵马赶路去了。   元娘子拿着刀鞘把女孩子狠抽了一顿,又把她们重新捆扎,拔出刀又当起了看守。   太阳升到一竿子高时她们进了一座大城,麻桃打听了路后直奔医馆。   元娘子一听大夫说伤患的情况凶险,立马一刻不停地把三个伤患卸下来后命麻桃留在医馆里照应,花了几个铜板请医馆里的伙计帮她驾车,拉着那一串子小姑娘径直出去了。   元娘子出去的时间不短,直到大夫给三个昏迷不醒的伤员重新换了药包扎了伤口,又拿鹤嘴壶给他们灌完汤药,元娘子才孤身一人拉着马车回来了。 第119章 心地善良的小仙女13 疼得心在滴血……   护卫并车夫的伤势认真说起来倒是不重, 毕竟没伤到筋骨,伤口也齐整,按理来说这么点儿伤要不了命。   然而这三个人偏偏快不行了, 大夫说伤势会发展到这一步是伤他们的刀不干净, 因此导致外邪入体波及肺腑, 这才高热不退, 情况十分凶险。   那侍卫的短刀是他常用的武器, 人杀过,野兽猎物也杀过,沾上血了要么在死人身上胡乱一擦, 要么拿块破布随便一抹,上面不知道沾染了多少细菌微生物。   被这样的刀子给捅了几个透明窟窿, 伤口既不冲洗也没消毒,只拿布巾一缠扎就算完事,会感染实在太正常。   车夫烧得都开始抽搐了,麻桃心急如焚,可伤口重新处理了,药也灌过了, 能不能保住性命, 得看天意,麻桃纵然急得要死也莫可奈何,只能在心里把漫天神佛求了一个遍。   元娘子一回来,麻桃什么也顾不得,扑过去把三个人的情况交代了一遍,末了愁眉苦脸地问:“怎么办啊娘子?”   “大夫都没办法,咱们还能怎么办?尽人事听天命吧。”   元娘子也是一脸的愁容,她发愁倒不是因为担心车夫护卫的生死, 只是担心车夫护卫俱都死光了,她怎么回江南去。   她们从江南出发,耗时近五个月才走到北地,官道年久失修路不好走,一路上车毂车轴坏过十数次,路上还到处有强人出没。   失去了护卫的保护,就指望她跟麻桃俩弱女子,那是绝无可能平安返回江南的,元娘子愁坏了。   麻桃跟元娘子相对着叹完一回气,才想起来询问她那些不见了踪影的胡人小姐妹。   “哦,她们不是不想去江南吗?”   元娘子轻描淡写地道:“当初买下她们是因为看她们日子过得可怜,不忍心她们在北地受苦罢了,既然她们不想去,那我也没必要强人所难,刚才出去时遇到了相熟的胡商,我托那胡商把她们带回北地去了。”   她们来到这座城池还不足两个时辰,元娘子就能恰好遇上相熟到足以托付八|九个幼小女孩儿的胡商?   事情的真相是她一听大夫说护卫和车夫的伤势凶险,就迅速做出了卖掉女孩儿们的决定。   这三个人就算不死,也得好一段时间养伤,剩下她跟麻桃两个,怎么能守得住一心想要逃跑的女孩子们?若是一个疏漏叫她们跑了,那岂不是亏大发了?   要是护卫跟车夫挺不过来死了,那就更麻烦了,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绝无可能带着这么一串儿的貌美女孩子们平安回到江南去。   与其带着随时会偷跑的女孩子们上路,不如早早把她们卖掉,带着银钱回去更便利,至于楼子里发布给她的任务,有麻桃就足够交差了。   至于女孩儿们被卖到哪里去了,那自然是青楼了。   胡女们外貌出众,年龄幼小又语言不通,正经人家就算买女仆也不会要这样的人,只有青楼才肯出高价,元娘子对那些女孩儿们毫无怜悯之意,当然是哪儿给钱多就卖哪儿去了。   元娘子的话漏洞百出,可麻桃偏偏就相信了:“江南物华天宝人杰地灵,不比北地好得多?真不明白她们为什么不愿意去江南。”   特别会以己度人,我见即世界的麻桃是真想不明白她的胡人小姐妹们为什么不喜欢江南。   这群胡女只会说一两句汉话,语言不通大字不识,她们自小学的就是怎么做毡毯,怎么照料牲畜,怎么放牧,到了江南她们会做什么?再说人家爹娘族人都在北地,为什么非要去人生地不熟的江南呢?   才把胡人姑娘们尽数卖去青楼的元娘子心底微微一哂,不愿再跟麻桃这个脑子不通窍的多讨论这事儿,她歪在医馆的躺椅上恹恹地道:“人各有志,随她们去吧。”   元娘子兴致不高,麻桃遂也把她的小姐妹们丢开了手不再多问,只全心去照顾几个伤员,义母女两个守着几个伤员在医馆里又盘桓了两天,车夫最先不行了。   许是没有练武的护卫们身强体健,车夫第一个咽了气儿,俩护卫也没能比车夫坚持多久,紧跟着第二天就死光了。   医馆里的人都知道她们这个队伍里男人死光就剩了俩弱女子,元娘子怕人起歹心,都没敢带着麻桃出城送葬,只托医馆里的小伙计找了人,花了点儿钱把三人的尸体运出城外草草掩埋了事。   元娘子当初领了大掌柜的任务出来时身上是带了资金的,她把那些胡女弄到手全靠拐骗掳掠,基本没花钱,转卖给青楼又大赚了一笔,因此手里不缺钱,反而很富裕。   于通血洗邺城报复自己皇帝堂兄的计划被路见不平的秦意岚给粉碎之后,他并不甘心就此罢休,为了巅峰他堂兄的皇位,这位花豹子跟河东道的羯人勾勾连连通风报信,把河间府搅得鸡犬不宁。   河间府境内战火不断,随时都有乱兵出没。   世道离乱,有钱有貌却无人庇护的元娘子更不敢冒险上路了,她在衙门旁边儿的闹市里租了个小院儿落脚,决定慢慢儿寻找南下的机会。   她们在邺城无亲无故,元娘子害怕地痞流氓悄无声息把她俩掠去发卖,特意勾搭了城中一个官儿。   她这行为再加那一身的风尘气,长了眼睛的都知道她是干什么的 ,也只有麻桃才会看不出来。   楼子里的姑娘要想红,只靠脸可不行,识文断字琴棋书画不说样样精通,总得有一两样儿特别拿得出手才行。   元娘子当初也红过,她认字,会操琴擅唱曲儿,还会写两句香艳的歪诗。   麻桃倾慕汉人的文化,但因她是女子,北地文教不胜,麻秋又敌视汉人,并没有让她接受过什么系统的教育。   现在元娘子做了她的师傅,把自己一身从楼子里的师傅那儿学来的本领倾囊相授,麻桃又虚心向学,可想而知她会学成个什么样。   做的yin诗,弹的艳曲儿,就连跟人说话时都掐着嗓门捏着调儿,随时随地都在施展女性魅力。   但凡上点儿档次的楼子都会买了姑娘从小调|教,青楼里有外貌也有才华的女支子不算少,能把艳名遍传天下的可没几个。   元娘子未雨绸缪,从来没有放弃提前给麻桃扬名的打算。   于通找上她们时来去匆匆,除了盘问一通麻桃的来历,连话都没跟她们多说,元娘子并没察觉麻桃的来历有问题,依然鼓励支持麻桃出去做好事儿。   不过元娘子可比麻秋精明多了,她支持麻桃做好事儿是有限度的。   麻桃给人家帮忙干活时不管是手上磨起了泡还是肩膀磨出了伤,元娘子绝不会伸一根手指头,因为她 “长途奔波受了累落了病”干不了活儿。   给人施舍钱财也行,至多三个五个青钱。   头天舍了钱出去,第二天元娘子就会拖着“病体”,接一堆缝补浆洗的活儿计回来点灯熬油地做,因为“生活无以为继”,不做活就没得饭吃。   元娘子“落了病身体不好”,这些缝补浆洗的活儿谁来干?只能是麻桃了。   抽条长身体再加劳累过度,麻桃长得纤弱无比,她那一身空灵脱俗自带圣洁仙气儿的气质跟弱质芊芊的身材倒是绝配,让人见之忘俗,把元娘子勾搭的那个官儿馋得直流口水。   元娘子满意极了。   虽然麻桃好事儿没少做,人也没少帮,但凭她那个糊涂劲儿再加那一身楼子里的手段□□出来的风流样儿,哪怕被她帮助过的人,真心感激她的也十中无一。   她这个“下凡仙子”的名头,内涵的不是善名而是艳名。   麻桃年幼无知叫元娘子带歪了路,而暗中跟随的骊山老母却毫无所觉。   这位金丝母猴儿自打开了灵窍后就一门心思要做个位列仙班的正经神仙,不是在骊山的洞府里打坐修炼,就是费劲儿琢磨怎么才能跟高高在上厌恶非人生物的圣母神皇打好关系,从来不到污浊的烟火人间里来走动。   因为怕圣母神皇从她身上看出俩人的关系,再窥破麻桃是一只小猴子的事实,骊山老母只能三不五时地到河间府侧面打探一下情况,并不敢经常在麻桃跟前现身。   麻桃在河间府一地的名声越来越响亮,但她身上始终没有香火愿力,骊山老母只以为是麻桃好事儿做得还不够多的缘故,并没有品出来有哪儿不对劲儿的地方。   如此她们就在邺城滞留了两年,“身体不好”的元娘子思虑越来越重,几乎真的要病倒了。   原因就是元娘子的姘头一直对麻桃虎视眈眈。   这官儿的职位并不大,人也有些悭吝,跟元娘子在一起时出手并不大方,元娘子是把麻桃当摇钱树看的,她自然不肯就这么把麻桃给了他,一直拿麻桃年岁小做借口,给那官儿画 “等她长大成了人,我母女俩一起伺候你” 的大饼。   元娘子的真实打算是先糊弄着那官儿,寻了机会就偷偷南下,可羯人的骑兵在河间府来去如风,这两年她始终没有找到偷溜的时机。   而随着年岁的增长,麻桃出落得越发水灵出众,那官儿一见麻桃就哈喇子流三尺,反复催逼元娘子,元娘子借口百出,眼见拦不住,她愁得头都要大了。   这天那官儿又来了,脸色阴沉的叫人一见就心底直发毛。   “官人来了,您先安坐。”元娘子小心翼翼地伺候着:“我叫酒楼里送副席面过来,我陪着官人喝两杯如何?”   “酒水就免了。”   那官儿阴恻恻地盯着元娘子:“你跟我也两三年了,我待你如何?”   元娘子一听这话心里只想骂人。   这官儿手紧,这两年除了几身衣裳,她连个贵重点儿的首饰都没能从他手里捞到,反倒是他一来,她赔上一身皮肉不说,还得茶水点心酒席地伺候着,要是嫖客都跟他似的,自己早饿死了。   不过面儿上自然不能这么说。   她带着麻桃俩女子独住,麻桃还惯常抛头露面去街上助人为乐,却始终没有流氓地痞敢上门滋扰,这官儿的一声官皮可是起了决定性作用。   南下的机会始终渺茫,她要是把这官儿得罪死了,这人摁死她不比摁死一只蚂蚁费劲儿。   实在不行把麻桃给了他算了!   元娘子下了这个决定,疼得心都在滴血。 第120章 心地善良的小仙女14 给你指一条路……   “妾在邺城落脚这几年多赖官人庇护才能安然度日。”   在青楼混迹多年, 元娘子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技能早已点满,哪怕心中不快,她也不会表露出来, 那官儿这样一问, 元娘子嘴里自是无一句不好的话。   她一脸感激地对那官儿道:“在妾心里官人之恩比如山重, 妾自是感激不尽。”   听元娘子这样一说, 那官儿脸色微霁:“既如此, 你不把你那义女孝敬给我,留在手里又是准备便宜哪个?”   “官人肯要她,那是抬举她。”   跟这人也厮混有两三年了, 元娘子对他的了解不算浅,看他的样子, 元娘子就知他耐心已被耗尽,她今天要是还不吐口,怕是不能善了。   元娘子一边儿腹诽这官儿小气悭吝□□熏心,一边儿识相地点了头:“不过官人您也知道,麻桃可是妾花费了好些心思才□□出来的养老闺女,按我们行当里的规矩, 这姑娘开脸接客, 那可是万万不能草率的,这事儿,官人您看是不是还要操办一下?”   青楼里的规矩,女支子们跟嫖客间只讲恩爱同情义,索要财物是老鸨子的活计。   只有最底层的女支子才会按服伺男人的次数来收钱,毕竟卖的越多越不值钱,所以有名气的姑娘轻易不会让客人沾身儿。   想要女票高等级的女支子,就要做好花大价钱的准备, 进了楼子,把席面点上几桌,茶喝上几轮,这才能得个跟姑娘坐一坐,谈诗论画的机会。   女票客要是消费起来不大方,抠抠索索,那跟姑娘说会话儿聊会儿天就算完事,到此为止,老鸨子连发展下一阶段的机会都不给他。   要是这客人大方,舍得花钱,老鸨就会安排接下来的套路,先拦着不让见人:“呦~,爷,您可来了,姑娘昨儿夜里还想您想得掉眼泪呢,呐,这是姑娘给您作的诗&画的画儿&绣的荷包,您看看,姑娘一颗心可都在您身上呢。”   女票客早就被受过专业训练的女支子撩拨得心痒难耐,一听老鸨子这话,那更是急不可耐:“既如此还不赶紧把姑娘请出来我见见?”   老鸨子又有话了:“姑娘可是日思夜想地念着您呐,就是她此时不好出来见客。”   女票客自然要问个为什么,老鸨子顺顺当当地接话:“女为悦己者容,这不变天儿了吗?姑娘还没应季的新衣裳穿,不打扮的漂漂亮亮,她哪好意思到您跟前来露脸呢?”   女票客要是不识相,说我不介意姑娘穿旧衣,那鸨子娘就会把帕子一抖,请女票客楼下安坐,别说跟姑娘云雨了,连姑娘的影子都再见不着,穷鬼没资格浪费姑娘的时间。   女票客要是懂,那自然要接话,表示想给姑娘做几身好衣裳,这做完衣裳还要配相应的首饰鞋袜大毛氅衣,钱花起来就没数了。   鸨子娘有数不尽的借口和理由从女票客兜里掏钱,等女票客把钱花到鸨子娘的心里价位了,她才会安排最后一关——挑选一个黄道吉日,举行简单的仪式,请女票客跟姑娘共赴巫山。   若这位姑娘是第一次接客,那仪式还要更隆重一些,最起码也得布置一间新房,摆上几桌酒席,点上龙凤喜烛,喝个交杯,再由鸨子娘带着楼子里的其他姑娘和相熟的客人们一起道个贺。   俩人算是成了一对儿露水夫妻,如此,女票客才能一亲芳泽。   那官儿原先是元娘子的入幕之宾,元娘子自然不好亲自找他索要钱财,伤感情不说还显得她太低级,没有红阿姑的气度。   现在那官儿要麻桃,元娘子的身份就变了,麻桃是她调|教出来的,她就是麻桃的鸨子娘,这第一桩生意关乎着麻桃以后的身价,她为自己的姑娘筹谋天经地义,跟那官儿谈钱也不尴尬,因此她大大方方提出了要操办一场的要求。   那官儿是色中饿鬼,对楼子里规矩自然不是一无所知,麻桃从气质到外形,都不比楼子里的红阿姑差,又胜在年轻鲜嫩,他虽悭吝,这个时候却也不会一毛不拔,转着眼珠在心里盘算了一会儿,最后他拿了两饼金给元娘子。   现在世道离乱,铜钱重且不好携带,金的购买力比之铜钱更强,两个金饼能买个小宅子,能买上四五匹好马儿,认真说起来不算少,可元娘子接过这两饼金时,还是一口窝囊气堵在胸口,让她恨不得啐那官儿一口才好。   她当初出道,第一位恩客花了十金在楼子里大摆了三天酒席才得以做了她的入幕之宾。   就在她临出发来北地前,还有位豪富花了百金,请誉满天下的大诗人给楼子里的一位姑娘做了首诗,把姑娘捧得红遍了江南烟柳之地才抱得美人归。   这狗官儿只花两金就能采了她精心培育了好几年的鲜花儿,这叫元娘子如何不懊丧?   要是换在太平年月,想要揽麻桃这么一位“仙子”入怀,别说两金,就是两百金,她还要仔细替麻桃挑一挑人呢。   恨只恨形势比人强,她原先呆的楼子有背景,老鸨子尽可以不理那些小官小吏的脸面,只挑拣豪客让姑娘接待。   偏她们被困在这邺城走不脱,邺城的高官元娘子没有人脉够不上,就这官儿还是她好不容易才搭上的靠山,因此她纵然有万般不甘,还是勉强自己按捺住心疼跟不舍,把两个金饼子接了。   既然收了钱,那就得出人。   元娘子要是直接跟麻桃说你去陪我的姘头睡觉吧,麻桃就算再缺心眼儿肯定也不能同意,她要是来硬的把麻桃绑住送到那官儿床上,那官儿定然扫兴至极,为了那官儿的体验,她得让麻桃心甘情愿去陪他才好。   至于怎样才能拿捏得让麻桃心甘情愿去陪那官儿,元娘子自有十拿九稳的主意。   送走了姘头,元娘子就“病了”。   在从北地到河间府的一路上她们走得并不太平,元娘子“路上奔波受了累,早已落下了病根”,这几年又因为麻桃总要拿钱出去行善事,她又“缺衣少食没能好好休养”,因此现在撑不住了,“病入膏肓沉疴难起”。   元娘子躺下了。   家里没钱,大医馆的大夫请不来,麻桃在元娘子气若游丝的吩咐下,去城墙根底下请了一个会跳大神的老大夫上门诊脉。   这位仙风道骨的老大夫上门后先拿着桃木剑耍了一阵,斩杀了两只迷了路滞留在宅子里的“邪祟”,又诊了脉开了药方。   老大夫言道元娘子的病说起来并不严重,不过是早年吃过苦生就得气虚体弱,又在路上来回奔波耗光了元气,这才行将就木奄奄一息。   若要她好起来也容易,大补的“独参汤”一天一副喝起来,补上个三年五载,定然能精神焕发恢复如初。   若是没钱进补,那已然熬到油尽灯枯状态的元娘子唯有等死一条路。   “独参汤”需要以整颗的人参入药。   这年头可没人种人参,长在深山老林,需要经验丰富的采药人才能找到的人参数量稀少不说,还是上等补元气的吊命药,价钱自然极高。   一天一副独参汤还要喝上三年五载,那得花多少钱?饶是麻桃自来不把钱看在眼里,听到这消息也不由得一阵心惊。   “算了,我贱命一条,独参汤那样儿的好物岂是我配享用的?”   元娘子露出一丝苦笑拉住了麻桃的手:“我半辈子孤苦伶仃,好容易得老天垂怜认了桃儿你做义女,原以为自此后咱们娘儿俩能相依为命,哪知你我母女情深缘浅,我倒是死不足惜,只苦了女儿你以后又要孤身一人在这万丈红尘里奔波,想想我的心都要疼碎了。”   她这一番话没说完,麻桃就已经泪如雨下了。   元娘子抓紧了麻桃的手,撕心裂肺地咳了一阵儿之后又添了一剂猛药,她从床头摸了一只小匣子递给麻桃:“家里就剩了这点儿散碎银钱,你拿着吧,我咽了气儿后你也不用抛费银钱给我买棺材,只拿一领草席子把我卷了埋到城外也就是了,省下的钱财都留给你傍身。”   “义母!”   麻桃一声呼唤宛如杜鹃啼血,喊完后她抓住元娘子的手哭得肝肠寸断。   “世道多艰,没钱寸步难行,只可惜义母没用,不能给我桃儿留下更多的傍身钱。”   元娘子张大嘴巴跟濒死的鱼儿一样大喘了几口气:“好孩子,以后只剩你一个人了,你,你一定要好好儿地长大,别让义母在地下都牵挂你。”   “不!我不会让您死的!”   麻桃红肿着眼睛拿起了元娘子递给她的那只木匣:“大夫说了,只要吃上三五年独参汤就能调养好您的身体,我现在就去给您抓药。”   “唉!你这孩子,咱们是什么家底?三五年的独参汤又如何吃得起?”   元娘子拍着床帮哀哀地跟麻桃讲道理:“吃上一两次全然不顶用,何苦要白白抛费银钱?不如把钱省下来给你过日子才是正经。”   麻桃又如何肯听?   一只山鸡的命她都要拿胸膛去挡,更何况是跟她“母女情深”的元娘子的命?她能把自己身上所有钱财都舍给压根不认识的人,又如何肯为了一点儿钱财就不顾元娘子的死活?   麻桃拿着匣子冲到了医馆,把里面的银钱倒了个干净,配了一副独参汤出来,拎着药回到家里,一边儿熬药一边儿对着只剩了两枚青钱的匣子垂泪。   今儿个的药是有了,明儿呢?后天呢?   把熬好的药奉给元娘子,又伺候着她净了手漱了口,麻桃径直出门挣钱去了 。   大街上饶了一圈,麻桃茫茫然一无所获反倒还把两枚青钱搭给了一个病乞儿。   摆摊开店她一无本钱二无货源,那是想都不用想,给人做工,不管酒楼还是布庄都不招女伙计,至于缝补浆洗的杂活儿更别提了。   这些年她跟着元娘子学唱艳曲儿,学写yin诗,于针线一道毫无进益,凭她那点儿疏漏的手艺只够给穷汉们缝缝衣衫,稍微讲究些的人家都看不上她的活儿,靠缝补浆洗别说让元娘子喝独参汤了,饿死她也用不了几天。   一筹莫展的麻桃无颜回去见“病重”的元娘子,倚在院门上淌眼抹泪,这时候隔壁的王牙婆出来了:“哟,怎么了这是?你家娘子不好了?”   麻桃擦了擦眼泪勉强对着王牙婆笑了笑:“让王婆见笑了,娘子还安好。”   “唉~!也难怪你要哭。”王婆感同身受地叹了口气:“你家娘子这症候来得凶险,若是汤药跟不上,怕也就是这几天的事儿了。”   “不,我一定要救娘子。”   麻桃咬了咬唇,抱紧最后一线希望扑过去抓住了王婆的手:“王婆,我要自卖自身,你帮我找个出得起价的人家吧。”   “我的好姑娘哎,你对你家娘子这份心也算实诚了。”   王婆感动得连连啧舌,感慨过后她一脸悲悯地看着麻桃:“只可惜现在世道离乱,到处都是吃不上饭的流民,出了城两斗麦就能换来一个像你这么大的姑娘,谁家又肯出高价买奴仆?你卖身为奴的那三瓜俩枣,别说给你家娘子抓药了,给她吃饭都不够。”   最后的路都走不通了,麻桃再无法可想,她后退两步跌坐在了门槛上喃喃道:“娘子危在旦夕,我该如何是好?”   一脸慈悲的王婆看着麻桃失魂落魄的样儿,陪她在门槛上坐了,慢声道:“桃儿啊,你要是真想救你家娘子,老婆子我,倒是也能给你指一条路。” 第121章 心地善良的小仙女15 九幽素女   因元娘子半公开的职业和她教给麻桃的那青楼女支子作派, 街坊邻里对这一对儿义母女的评价并不高,众人提起麻桃“下凡仙子”的名号时都会意味深长地相视一笑,内里的含义不挑自明。   麻桃行事奇葩, 脑子思路又过于清奇, 她在邺城呆了两三年, 没少帮人干活儿, 也经常给人施舍钱财, 却还是连一个朋友都没交下。   她认识的人里,不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底层穷人,就是习惯占小便宜的奸猾之辈, 平日里让她帮着做活或者拿她的铜钱时倒是积极,现在她遇上事儿了, 这些人别说给她帮忙了,连个靠谱的主意都给她出不了。   当然了,以麻桃的思维模式,就算有人肯给她出主意,她也多半不会听就是了。   一副独参汤就得近千枚青钱,吃上三五年, 那得是多少钱?   药钱的数目大得麻桃都算不明白, 她现在正经是黔驴技穷,对于如何才能挣来足够的药钱是一筹莫展,不过纵然她身上一个钱都没有,可她想救元娘子的心却是实打实的热切,王牙婆一说有条路,她顿时欣喜若狂:“还请婆婆教我!”   挑起了麻桃这份热切的心,王婆子反倒纠结开了,她的嘴张了闭闭了张, 踌躇半天才一脸为难地道:“嗐!你一个小姑娘家,要真走上我说的这条路,那后半辈子不就毁了吗?算了算了,人各有命,元娘子她是命里注定就这个寿数,桃儿啊,你还是听你家娘子的话,别折腾了,等她闭了眼,你就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去吧。”   要是实在无能为力,麻桃也就只能守着元娘子嚎哭了,现在明明有办法,她怎么可能会放弃?   麻桃一把抱住王牙婆的胳膊不放了:“婆婆,到底什么办法求你教我,娘子患得不是绝症,只要有钱她就能好,我是一定要救她的,求求你帮帮我吧!”   “你这孩子,你看看你这孩子,嗨……”   王牙婆又是拊掌又是跺脚,长吁短叹了好一会儿才一脸沉痛地对麻桃道:“我给你指的这条路说出去虽然不好听,可实打实能挣到大钱,只要你豁得出去……”   为了让一只山鸡活着,麻桃能用自己的胸膛去挡箭矢,更何况是为元娘子这么一个大活人呢?她可没有什么是不能舍出去的。   三天后,麻桃跟元娘子的姘头成就了好事儿。   那官儿得了垂涎已久的鲜嫩美人儿,当然喜不自胜,夜里被翻红浪一树梨花压海棠好不逍遥快活。   享受了一夜的温香软玉,那官儿早上起来神清气爽不稀奇,稀奇得是刚挨过破瓜之苦的麻桃也喜气盈腮。   待那官儿一出了门,她就迫不及待地跑去跟元娘子报信:“娘子娘子!郎君说以后你的药他会送来,咱们再也不用担心你吃不起药啦!”   泪盈于睫,已经做好跟她抱头痛哭一场准备的元娘子:“…………”   眼泪已经挤出来了,倒是不好浪费,元娘子哽咽一声握住了麻桃的手,泪珠儿滚滚而下:“我的儿,为了我,苦了你了……”   元娘子多虑了,麻桃并不觉得苦:“娘子别哭,以后不用愁药钱了,郎君又体贴,我高兴着呢。”   元娘子:“…………”   受元娘子雇佣来帮忙做说客的王牙婆:“…………”   那官儿在床上没有什么奇怪的癖好,他又觊觎麻桃多时,现在麻桃主动上了他的榻任他摆弄,他当然爱不释手,对麻桃也百般怜爱,所以麻桃是真不觉得苦。   她自来是有一说一的性子,她说自己高兴那就是真高兴,王牙婆听了她的话酸溜溜地咂咂嘴,暗叹元娘子好狗命,怎么她就遇不上麻桃这种漂亮笨蛋呢?   得了!看来“心甘情愿”的重要性她是不用再给麻桃强调了。   麻桃没有说假话,伺候了那官儿她是真觉着高兴,因为那官儿昨夜里在她身上得了趣儿的时候,不但承诺以后元娘子的“药”都由他包了,还答应每次来见她的时候都会给她带粮食布匹来。   现在正逢乱世,城里满街都是缺吃少穿的可怜人,元娘子虽然也很赞同麻桃去帮助别人,可元娘子“积劳成疾,身子不好”,不能跟麻桃一起帮人做活不说还得经常药补食补,家里经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也难得能给她几个钱。   麻桃看着满街都是受苦人,有心相帮却实在无能为力,心里那个难受劲儿就别提了,现在那官儿开口说要送她粮食布匹,麻桃能不高兴吗?有了这些东西,她可是再也不用眼睁睁地看着人受苦了。   有了这么一根胡萝卜吊着,麻桃非但不觉得陪一个比麻秋年纪都大的半老头子睡觉是难过的事儿,她竟还盼着那官儿能多来找她几次。   元娘子倒是乐得麻桃这么积极,为了更好地调动她的主动性,逢上那官儿来得急忘记带东西时,她还会额外地拿了东西给麻桃补上,把麻桃哄得是心甘情愿跟那官儿颠鸾倒凤。   元娘子还指着麻桃给她挣钱呢,既然麻桃已经开了脸,她自然不会让麻桃只陪那官儿一个人,两个月后,麻桃就有了新客人。   新客人还是那官儿替麻桃找来的。   元娘子以麻桃的鸨子娘自居,逮着机会就找那官儿要钱要物,要得那官儿不胜其烦。   眼见着那官儿的脸色又开始发黑,元娘子笑嘻嘻地对他道:“郎君莫怪,女儿家的好时候也就这几年,若不趁着颜色好的时候挣下养老钱,等到姑娘到我这个年纪,岂非要落得个晚景凄凉的下场?”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元娘子只逮住他这一只羊铆足了劲儿薅毛,这让那本就悭吝的官儿如何承受得了?   于是这官儿做东,叫了酒席在元娘子的小院儿里宴请一众同僚上峰,把这处销魂窟推荐了出去,元娘子当晚就给麻桃安排了新客人。   理由都不用费心找,只要告诉麻桃羯人又在城外作乱,城里的粮价布价又上涨了,郎君不堪重负再无力负担就万事大吉。   麻桃一听这话就急了眼,有好几户人家都靠着她的施舍才能过日子呢,以后没有郎君送她粮食布匹,她拿什么东西去周济那些可怜人?   元娘子替麻桃解燃眉之急:“新来的那位赵姓郎君家资颇丰,你若是能像待郎君那样待他,他也愿意送你粮食布匹。”   麻桃一听顿时喜上眉梢:“真的?”   “你若不好意思,我去替你说。”   元娘子施施然去敬了酒,收了赵郎君五饼金,返回来冲麻桃笑得花儿一样:“赵郎君同意了,东西明日就送来,你可要好好儿伺候,郎君越满意,送你的东西自然就越多。”   麻桃为了让赵郎君满意,可是卖了大力气,先吹箫后抚笛,上下两口齐出,把赵姓郎君伺候得骨酥筋软,揉着她滑溜溜的皮子不无惊奇地道:“没想到你看起来清凛凛一个人,到了榻上竟还有这般冶艳的风情,真真是人不可貌相。”   赵姓郎君满意至极,夸奖元娘子会调|教人,又被元娘子逮住薅了两支宝石钗。   挣了钱的元娘子高兴,利利索索地给麻桃把粮食布匹备下了,比之原先那官儿每次送来的份量还多出了不少去。   麻桃舍东西舍得高兴,对伺候不同的男人没有一丝一毫的勉强,她上了道儿,元娘子利索地雇了“护院”,买了三五个“婢女”,支开门户,正经做起了半掩门的生意。   麻桃接待的客人越多,元娘子给她的东西也就越多,她能舍出去的也就越多,她的名气也就越大。   原先大家只说麻桃心善仁慈,是“仙子下凡”,至于具体是哪位仙子,谁也没有认真去计较过。   现在麻桃接客拿卖身钱周济穷人的骚操作一出,大家都一致认同麻桃是“九幽素女”转世,遂送了她一个 “玉房娘娘”的雅号。   元娘子对于众人的看法很是欣喜,九幽素女可是伺候教导过先圣太帝的仙子,这些臭男人能得了麻桃伺候,岂不是能同先圣比肩?   为了能让麻桃更贴合这位“素女娘娘”,好抬高她的身价,元娘子特意让麻桃弃了七弦琴,改奏二十五弦的瑟。   麻桃对于众人给她取的雅号浑不在意,她只要能“怜贫惜弱,帮扶孤寡”就心满意足了。   客人们则对麻桃的名号非常满意,用卖身钱去周济穷人,这奇葩行事不正好从侧面证明了麻桃不是一般人吗?看她那通身不沾凡尘的清冷气质和视财货如粪土的做派,说不得她还真是素女转世,用肉身来渡化他们这些凡夫俗子的。   不管《素女经》还是《玉房指要》,都是讲阴阳和合的,这个话题可太禁忌太刺激了,所以普罗大众们一提起麻桃的名号个个都两眼放光浮想联翩。   难受的唯有骊山老母一个而已。   不过骊山老母并非是为了麻桃卖身而难受。   这位金丝老母猴虽然早已修成人身,可她却从没把自己当人看过,原先她灵智未开就是个猴儿,跟其它公猴交合自然不会讲究什么礼法,完全的随心随性,只要她看上,就愿意为对方生小猴。   开了灵智后她自觉自己是半个仙人了,看不起凡人也看不起俗世,是以她从来没有去学过人类的礼仪。   因此麻桃不管是跟为数不少的男人交合也好,收卖身钱也好,骊山老母都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唯一让她觉得有问题的,就是麻桃那个“九幽素女”转世的名号了。 第122章 心地善良的小仙女16 蠢到了极点……   “九幽素女”全名“九幽素阴元女圣母弇兹氏”, 是位在和光柱上有名有姓的女仙。   既然小猴子被凡人们视为“九幽素女”的转世之身,那么当他们供奉小猴子时,自然只会在功德牌位上题写九幽素女的神名, 如此一来功德香火与操心劳力的小猴子又有何干?只会全都白白便宜给了弇兹氏。   她的小猴子在凡间操心劳力辛苦付出, 好处竟全叫不相干的人给得了, 骊山老母只要一想就心中忿忿然, 实难以安宁。   她有心要惩戒一下那群有眼不识金镶玉的凡人, 可又怕给小猴子造下罪业,转而想给小猴子正正名,又怕露出自己的行藏, 再叫圣母神皇看出了端倪。   眼前的局面让骊山老母如狗咬刺猬般无处下嘴,她憋屈难受加气恼, 急得连连抓耳挠腮,老得越发快了。   其实骊山老母真真是多虑了,麻桃纵然顶着“九幽素女”转世的名头行事,那位正主也没能沾到过她一星半点的便宜。   究其原因,除了“九幽素阴元女圣母弇兹氏”这位女仙的名声在凡间不大好听,因此并无甚么人会去供奉她。   弇兹氏原是人皇轩辕的贴身侍女, 在人皇之前, 人类生于荒野之间,渴饮河溪之水,饥实野果昆虫,与世间百兽并无殊异,且因齿不尖爪不利跑不快,一直处于食物链的底层。   人皇轩辕生而知之,天生就百窍灵通,他游走天下, 教会了人类使用工具,种植捕猎放牧,结草记事聚城而居,使人类脱离蒙昧发展文明,与百兽区别开来成为了凡间的万物灵长。   于是轩辕被人类敬为人皇始祖,早晚朝拜。   如此泼天巨功撼动了天道,九重瑶台降下万丈金光,把人皇迎了上去,和光柱上显了太帝之名。   从此后在凡间立下大功德或修炼有成之辈才得以能升上仙界,太帝身怀无上功德拥有无边法力,又是入驻九重瑶台的第一人,理所当然被众神仙推举着掌管了和光柱。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太帝掌管了和光柱后感念 “贴身”伺候自己多年的侍女弇兹氏不容易,给她封了个“九幽素阴元女圣母”的神位。   然,太帝登位不久,此界就遭遇了开天辟地以来的大灾,有天外陨星直冲此方世界而来。   若是放任陨星于本界相撞,漫说下界的凡人百兽,就是这九重瑶台的仙界也必然不能得以幸免。   太帝身为此界至尊,胸怀伟岸,他决定以一己之力庇护这方世界,于是在九天之外引动神体自爆,把那不详的陨星击落了。   陨星虽被击落,余波却波及甚广,九重瑶台七零八落坏得只剩了上三层,凡间的天也被陨星碎片撞得破了个洞,天河之水倒灌,把整个凡间都泡到了汪洋里。   凡间浊浪淘淘,亿万万生灵俱都被困在洪水里哀嚎求救。   此时圣母神皇挺身而出,炼化天外之石补上了破洞,又幻化出了九九八十一道分|身去凡间救助众生灵。   太帝献祭神体是在九天之外,凡人并不知晓其所为,只知是圣母出面补了天,又施展法力退去了洪水,因此凡间生灵感激圣母的活命之恩,转而开始祭拜圣母神皇。   圣母神皇至此代替太帝成为了和光柱的掌管者,九重瑶台的新主人。如此日月又轮转了千百年,凡人们就只知神皇,不知太帝了。   且说太帝当初引动神体自爆,只剩了个残缺不全随时都会湮灭的魂魄,因他牺牲自己庇护了这方世界,天道为他留了一线生机,把他的残魂投入凡间轮回转世蕴养去了。   生灵若位列仙班在和光柱上留了姓名,那就是求得了正经的长生大道,此后若无天外陨星这样的意外,任世间沧海桑田轮转,都于神仙们无扰,祂们自可不老不死,于天地同寿。   于亿万万年的长生相比,只能活上区区几十载就要抛却前尘旧事重入轮回的凡人,在神仙们眼里,当真是与蝼蚁无疑了。   弇兹氏倒是长情,身为神仙并不嫌现在的太帝是朝生暮死的凡人之身,从天界追下凡间,继续伺候她主子去了。   太帝几十年一转生,每一世弇兹氏都会跟太帝重来一次相遇、相识、相知、相守的过程。   太帝转生成一无所有的农夫,弇兹氏就幻化成田螺精被他捧回去,给他洗衣做饭,操持家务,生儿育女。   太帝转生成父母双亡的采药人,弇兹氏就幻化成山间的桃妖,帮他采摘灵药仙草,在山野间相濡以沫。   太帝转生成清贫的书生,弇兹氏就幻化成美艳的狐妖,给他送金送银,陪他红袖添香,看他功成名就。   太帝转生成戍边的将军,弇兹氏就幻化成传世的名甲,陪他上阵,护他周全,夜里还能入梦与他缠绵。   太帝转生成人间的帝皇,弇兹氏就冒充洛河的神女,与他同上巫山共赴云雨,留下人间一段佳话。   太帝一世一世地转生,弇兹氏一生一生地跟随,时日久长,凡间到处都留下了“九幽素女”的艳情传说和学术论点——由她亲自执笔撰写的《素女真经》和《玉房指要》。   凡人们不知道素女陪伴的是太帝,理所当然地把每隔几十年就在凡间露一面的九幽素女看成了个多情的种子,觉着她是腻了仙界那有数的几位神仙,转而到这万丈红尘中来寻新鲜面孔逍遥快活来了。(浸入式角色扮演play,hhhhh)   女仙坠入凡间纵情恣意,凡人看祂也就没了敬畏,况且弇兹氏本就是侍女出身,除了擅鼓瑟之外也并无甚本领。   人类身为万物灵长,自来聪明不做无用功之事,拜龙王意在求雨,拜财神自然想得财,拜圣母神皇就是想保人丁兴旺,家宅平安,富贵通达。   九幽素女忙着在凡间找男人逍遥快活,祭拜她什么也求不来,丁点好处都无,谁又肯立牌位香火供奉?   连青楼里的女支女们都不屑于搭理这位以色侍人的前辈,她们祭拜的是首开女支院先河的祖师爷管仲。   因此凡人别说毕恭毕敬供奉九幽素阴元女圣母弇兹氏了,性好渔色之徒们每每提起她时还个个垂涎三尺,只盼着自己哪天走运,能叫这位风流的女仙看上,也跟自己共谱一段人神相恋的佳话,好尝一尝那女仙的风情。   凡夫俗子们提起“九幽素女”想的就是那点子香艳之事,因此也无怪乎他们会把肯舍身周济穷人的麻桃误会成素女的转世之身了——这二者颇有共通之处嘛,都会舍身又舍财地一味去成全别人。   唯一的区别不过是正主一次只帮扶一个,而这位转世之身则跟养鸡鸭一样,一帮一大群。   不过众人也没起疑,谁都知道九幽素女对在凡间找男人乐此不疲,许是她觉得以前那种玩法不过瘾,改换风格了呢?   毕竟这位女仙对男女交合一道很是热衷,要不然也不会留下《素女经》这等教授阴阳合和之道的书籍了。   综上所述,凡夫俗子们得出一个结论,女仙周济别人什么的都只不过是顺手而为,追寻床榻之欢才是她的主要目的,因此麻桃会在元娘子的小院里当一个半掩门的女女支,也就不难理解了。   毕竟身为女子,想要享受□□的快活还是女支女的身份最为便利。   元娘子早几年就在为麻桃名扬天下布局,因此她一直在有意宣扬麻桃就是下凡的仙子,为了让众人更信服这种说法,她还一个劲儿地把麻桃往传说中素女的形象上靠拢,甚至让麻桃弃琴鼓瑟,倒真的唬住了不少人。   在周围战乱不断,青楼楚馆生意冷清的关头,她的小院里还日日客满为患,挤满了慕名而来想一亲仙子芳泽的寻欢客。   生意兴隆,小院里极热闹极喧嚣,可这份热闹喧嚣里,还夹杂着元娘子极大的不满和忧虑。   麻桃全然不知她亲娘替她发愁得抬头纹都多了三条,也不知道元娘子的纠结,她现在很快活。   她是真快活。   麻桃还没开始接客之前,元娘子见天不是卖惨就是哭穷,把一根筋的麻桃给哄得一愣一愣的,从她手里压根就没拿到过几个钱。   没有钱粮就不能去周济那些需要帮助的可怜人,麻桃看着满邺城到处都是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难民,一天天的没少为他们掉眼泪。   现在则不同了,好些官人郎君排着队给她送钱送物,只求跟她春风一度。   不过是跟男人睡一觉就能得到他们送来的钱粮,有了这些钱粮,就能周济更多需要她帮助的人了,麻桃真真是心花怒放。   有了这念头激励着,她对拿着钱粮上门的男人们来者不拒,不管对方折腾得多厉害,都能欢欢喜喜地咬牙承受。   她不吭不喊还乖顺着配合,遇到温和些的恩客倒还罢了,运气不好遇上了那粗蛮的,连啃带咬加揉搓,一场欢爱下来她浑身上下连一处好皮肉都没有,把伺候她的小丫鬟看得连连咋舌,认定了麻桃是个傻的。   有名声又有相貌,不端起红阿姑的架势择选优质客人,反倒不管什么脏的臭的都能陪着往床上滚,简直自降身价,蠢到了极点。   麻桃可不知小丫鬟的腹诽,她正在屋里陪着客人翻云覆雨。   昨夜接待的客人精力过于旺盛,折腾了半宿,今早一睁开眼按着她又来,虽说在床地之间女人不是主要出力的一方,可那销魂处毕竟不是铁打的,这么不停歇的磨损,饶是麻桃愿意忍,还是疼得皱起了眉。   日上三杆,恩客终于满意地穿上衣服走人了,麻桃抖着腿爬起来,挂着浓重的黑眼圈喊了立在廊下伺候的小丫鬟打水洗漱,等把自己收拾妥当,她又带着小丫鬟收拾房里的东西。   糕饼点心放一堆,布匹衣裳放一堆,金银首饰再放一堆。   麻桃一边儿理着东西一边儿吩咐小丫鬟去街上叫辆车过来,让门房先把她存在倒座房里的粮食搬到车上,等装完粮食再来她房里帮着把这些东西也都给搬到车上去。   小丫鬟看着她那架势咧了咧嘴,口里爽快地应了,出了屋却没去街上叫车,反倒一溜烟儿地跑到了高卧不起的元娘子房里,把一脸倦容的元娘子摇醒后向她告了个密。   元娘子一听小丫鬟的话,瞌睡一下全跑了个精光,她急急跳下床草草套上衣衫就一路疾行来到了麻桃那屋。   麻桃正在整理男人们为讨好她送给她的珠钗簪环。   她是走清丽仙子那一挂路线的,打扮自来素净的很,头发拿发带挽了,有鲜花就簪上一朵,没有鲜花了一支草绒花也凑合,这些金银俗物是一概不上身的。   那一盒子让元娘子跟小丫鬟看了就舍不得挪开眼珠子的珠钗簪环在麻桃眼里就跟铜钱布料一个用处,都是她能拿去周济穷人的东西。   元娘子好容易把眼珠子从首饰匣子里□□,定了定神,开始温声关切麻桃:“眼圈这么重,怎么不多睡会儿?”   “不睡了,我也好些天没去街上了,眼见着这天儿又冷了,也到了该添秋衣的时候,不知道王大娘李大爷张大叔刘大婶好不好,有没有钱置办秋衣,我收拾些东西去看看他们。”   麻桃说着话把匣子合上就要往外走。   “哦,你去看望他们呀,那这东西带的可不妥当。”元娘子急急伸手揽住了她。   麻桃睁大了她天真无邪的大眼睛:“怎么不妥当了?”   “嗐,那些大叔大婶们连身不漏肉的衣裳都找不出来,他们需要的是果腹的粮食不是这些钗环首饰,这些东西是能当吃还是能当喝?还有这些绫罗绸缎,易磨损又爱挂丝褪色,大爷大娘们穿上它,还怎么干活?”   元娘子吸了口气,露出一脸慈祥的笑意:“把这些东西给我吧,我让人拿去处理了替你换成粮食粗布来,也省得大爷大娘们还得再跑一趟当铺。”   麻桃高兴了,抱着元娘子的胳膊直摇晃:“娘子你真好,想得真周到。”   元娘子毫不客气地领了她的夸赞:“那当然了,你我情同母女,你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我当然要处处为你考虑。”   轻车熟路地让人把麻桃房里的值钱物件都搬回自己那屋,元娘子命人从仓房里抬了几大袋的粮食出来,又把她早前特意购入,因被老鼠啃噬而降价处理的老粗布也扒拉了出来,加上麻桃存下的粮食,结结实实地装了一大车。   等麻桃收拾好了上车要走,元娘子又让人抬了装得满满当当的一小箱子青钱来给了麻桃:“这些钱你也拿去吧,让好让那些个可怜人添些针头线脑。”   麻桃感动得稀里哗啦,抱着元娘子谢了又谢。   只是她也不想想,现在战乱,金银价贵,铜钱价低,太平年月一饼银能换七八百枚钱,现如今一饼银能换千多枚钱,这箱子装上个三五千枚钱就能塞满了,顶多值个三饼银,她那一匣子珠钗簪环都是金银打制还镶珠嵌宝,岂不比这一箱子钱贵重的多?   但凡是个正常人都能算得出来的账,到了麻桃这儿她偏能视而不见,这小猴子大约是被骊山老母种下向道之心的时候出了什么岔子,说好听点叫一心向善心无旁鹭,说难听点儿叫楞头楞脑呆得厉害。   元娘子用一箱子铜钱并惨了沙土的粮食和一堆烂粗布换走了麻桃的一匣子金银首饰珠钗簪环和一大堆的绫罗绸缎,可谓是收获颇。   然而回到房里摸着这些麻桃豁出命接客才挣来的值钱物件,她却高兴不起来。   元娘子当初选中麻桃做自己的摇钱树就是看中了她的呆笨一根筋,只要摸准麻桃的脉,想要控制她实在太容易。   她不过略施小计,就把麻桃哄得下海卖起了身,可凡事有利有弊,脑子不会转弯的人是好哄骗,可他们认准了的道理却也极难被人扭转。   麻桃肯为元娘子吃独参汤的药钱下海接客,也肯为街上破衣烂衫的贫民下海接客。   为了多挣钱粮,麻桃并不挑剔恩客,只要肯给她钱粮,她不管对方什么身份年龄,相貌习性,都能陪着往榻上滚。   可在欢场中却偏偏是越矜贵的姑娘越值钱。   姑娘只要一□□,就如一件华美的新衣被人上了身,穿得人多了,衣服会脏会旧会变形,姑娘也一样,陪得客人多了不但折旧太快,且也就不值钱了。   只要拿点钱就能去睡一次的姑娘,跟费尽心思讨好才能见上一面的姑娘,哪个身价更高更有发展前景,这不是显而易见吗?   连院子里打水伺候的小丫鬟都明白的道理,元娘子却灌不进麻桃心里去。   在麻桃眼里,街上但凡是个人都需要她帮助,她跟男人睡,男人会给她送钱送物送东西,她拿了东西可以去周济那些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穷人。   可元娘子偏要让她端着,三五天选个有钱的见一面,见面了也只能跟男人谈风月,万不可提起钱粮等俗物。   麻桃觉得不行,她要是真按元娘子说得做了,又去哪儿能得这么些钱粮布匹?没有她施予的东西,街上那些赵钱孙李的大爷大娘,周吴郑王的鳏夫寡妇可怎么活?   她不肯听元娘子的安排,开门接客才三五个月就把自己熬得脸色发青眼圈深重,打眼一看就是一副纵欲过度的模样。   元娘子看着麻桃青白的脸色外加走路都打飘的样子,暗地里摇了摇头又叫了俩门房跟着她一起去了,省得这不省心的东西晕倒在外面,再叫人把她连带那小丫鬟都被人拾走就不好了。   一帮人乌央乌央地出去了,元娘子发了会儿呆后失望地叹了口气。   麻桃是没有长远发展的可能了,别说能替她挣上七八年钱了,照这个架势下去,眼见着就要废,自己还是别在她身上瞎耽误工夫了,赶紧踅摸一个好苗子着手培养下一棵摇钱树才是正经。   麻桃可不知道元娘子已经决定舍弃她了,制定好了下一个五年计划,她高高兴兴带着小丫鬟和一车钱粮出了小院,来到了她常去的那条贫民街上。   街上的人一见麻桃来了,顿时嚷嚷起来:“玉房娘娘又下凡啦!”   一听这话从街角旮旯里呼啦啦涌出来一大堆人,眨眼就把麻桃跟她的车围住了。   一群不知道是真穷还是假穷的男女老少挤挤挨挨围住了车,熟门熟路地找麻桃讨东西:“娘娘最近安好啊?今儿又是出来布施的?我婆娘没奶了,还没长牙的小子饿得嗷嗷叫,娘娘有细粮吗?”   “娘娘能舍小子几个钱吗?我娘病得起不来啦,娘娘舍我些请大夫的钱吧。”   “娘娘给我些粮吧,我当家的出城砍柴跌伤了腿,我家都断顿了。”   “娘娘你看我这衣裳都破的没法补了,您若是有布匹就赏我些做衣裳吧。”   这些人对麻桃可不陌生,麻桃没开始接客之前就常在这条街上走动,来来回回地帮着做些活,偶尔还会拿出几个钱来送给他们,不过看起来总体也是个又穷又抠的料。   打她开始接客后情况就大不一样了,隔三岔五的她就会带着半车一车的钱粮来布施,这条街上的人对这情况都已经见惯不怪了。   这位素女转世的玉房娘娘好像脑子缺了根弦一样,别人说什么她都肯信,早早挤到她身边提出要求,目的多半都能达到。   笑得温婉的麻桃连连点头,拿出慈悲仙子的派头,但凡开口的,她就没有不应的,发钱发粮又发布,没大会儿功夫,满满一车的东西都快见底了。   东西都经了元娘子的手,又能好到哪里去?别说元娘子后来给出来的那些,就连麻桃先前存在仓房里的粮,都被元娘子做过手脚,偷偷地安排人倒走一半又掺了半袋沙土进去。   东西虽然不如想象中的好,可毕竟是白得的,众人也顾不抱怨,拼命地挤在车边试图多拿些。   围在后面的人一看车上剩的东西可不多了,生怕轮不上自己,顿时着急起来,一边儿嚷嚷着一边儿连喊带骂的把已经拿了东西的人拼命往后拽,自己则趁机往车跟前挤。   忙活个不停的麻桃被人群给挤得东倒西歪,站在她身后的男人也是气喘吁吁,跟着她东倒西歪,麻桃站立不稳,一不小心踩到了他脚上,她急忙转头跟那人道歉:“对不住,对不住,踩疼你没有?你没事儿吧?”   她嘴里一边道着歉又弯腰要去看那人的脚,这三扭两不扭的,把那人扭得忍不住了,抬手在她身上搓了两把。 第123章 心地善良的小仙女17 眼瞎心盲的蠢物……   被人非礼了, 麻桃还没什么反应,元娘子派来的俩门房先不干了。   说是门房,其实就是龟公打手, 元娘子那个院子虽然小, 却也四角俱全, 女支子老鸨龟公大茶壶一个不缺, 除了规模小些, 人员配置跟大楼子也没什么区别。   姑娘的身子可都是院子里的财产,龟公打手存在的作用就是看守财产的,姑娘出来卖, 那得花钱才能享用,看那人衣衫褴褛的样子就知道是个没钱的, 没钱还想享受姑娘的温香软玉?做梦呢吧?   俩龟公凶神恶煞般把围着麻桃的人搡开,上去一把拧住了那人的咸猪手抬腿照着肚子就是狠狠一脚。   挨了打的赖汉一声惨嚎跪到了地上,龟公们人狠话不多,对着他拳脚齐出,把他打得满地乱滚,赖汉抱着头一边滚一边求饶, 只不过全然没用。   乱世里人命如草芥, 这破衣烂衫的赖汉一看就是没有背景的穷鬼,那龟公又是逞凶斗狠惯了的,逮着这机会又如何肯停手?   赖汉几下就被踢打得吐了血,被这突然变故惊呆了的麻桃被赖汉这口血给刺激得终是回了神,她急忙上前一步拦住了俩龟公:“住手!”   那赖汉倒也知机,勉力支撑着滚过去抱住了麻桃的腿一叠声地喊叫:“娘娘救我!娘娘救命啊!”   麻桃上前一步把他护在身后,气势汹汹地质问俩龟公:“你们因何要对他动手?”   那人刚才的下流举动俩龟公隔老远都看得一清二楚,麻桃身为当事人, 她不可能没感觉,现在又来问他们为什么打人,几个意思?   一龟公颇不满地歪头朝地上呸了一口浓痰后斜晲着麻桃道:“姑娘,这厮刚才占你便宜,你说我作甚要打他?”   “占我便宜?”   没等麻桃小仙女反应过来那人占了她什么便宜,那赖汉跪在她脚边就是一通哭嚎加辩解:“好叫娘娘知道,小人并非是有意要对您不敬 ,实在是人多太挤,站立不稳才无意间冒犯了娘娘,娘娘天仙之躯不容玷污,小人罪该万死,小人这就抹了脖子全娘娘一片清白。”   赖汉话一出口俩龟公就开始冷笑,无意之中还踏马的能一手一只稳准狠地把麻桃那两块肉给捂得严丝合缝?这叫无意?哄二傻子呢!分明就是处心积虑!再说了,既然想要以死谢罪,刚还喊救命做什么?   赖汉的话俩龟公不信,麻桃信了。   赖汉连哭带喊,眼泪加鼻血流了一脸,看起来好不凄惨,在麻桃看来他确是有心悔过,再说了,不过是被摸了几下而已,怎好为这不值一提的小事伤人性命?   一脸悲悯的麻桃把灰头土脸一身伤的赖汉扶了起来:“何至于此!漫说你并非有意为之,就算有意,也不至于要你以死谢罪。”   妥了!有麻桃这话,俩龟公必不能再上手揍他,赖汉大松一口气,感激涕零道:“娘娘仙子下凡慈悲心肠,谢娘娘!”   冒犯人的赔礼道歉知错能改,被冒犯的宽容大度不计前嫌,麻桃跟赖汉通力合作,把这出戏唱得是功德圆满,麻桃是满意的不得了,围观群众却“嗡嗡嗡”对着她指指点点。   □□熏心的男人们挂着一脸□□互相挤眉弄眼,再一次感慨麻桃这位玉房娘娘不愧是素女转世,真真名不虚传,对男女之事就是看得开,被人狠狠揉搓了一顿也能当无事发生。   就今儿这架势,若不是俩龟公碍事,那赖汉说不得就能得偿所愿跟她当街滚到一起去,嘿嘿嘿……,自己以后要是得着机会了,必定万万不能错过。   男人们浮想联翩,女人们却恰恰相反,她们把对麻桃的鄙夷全都写在了脸上。   被人抱住当街一顿揉搓都浑不在意,这岂不是默许了那人的行为?他以后再来侵犯怎么办?别的男人有样学样,也来侵犯怎么办?好些个事情是压根就不能开头的。   这要是换成她们,哪怕不至于当场要了那赖汉的性命,肯定也要反手正正反反赏他一顿大耳光,好叫他知道知道什么叫尊重。   麻桃倒好,全当无事发,虽说大家都知道她就是靠出卖身体来维生,可当街被人这么撸了一顿还能对那人和颜悦色,可见此女沦落到这一步并不是情非得已,而是她本就乐在其中,真真是淫奔无耻之人!呸!   麻桃可不知道男男女女们对她的觊觎和鄙夷,她怜悯那赖汉被龟公打伤好不凄惨,扶了他径直往医馆里诊治去了。   到医馆诊了脉抓了药,诊费药钱一算出来麻桃就傻了眼,她的钱跟东西刚刚都散光了,哪儿还有钱给医馆结账?   麻桃没钱,赖汉更是身无分文,俩龟公刚才护着麻桃反倒被她一通说教,此时又怎肯出手相帮?俩人都拉着脸把头摇得拨浪鼓一样,直说自己没钱。   医馆的伙计一看这境况,生怕麻桃开口求恳他减免药钱诊费,立刻抢先诉苦:“好叫姑娘知道,铺子里的存药每天都要对账,若是钱货不符,掌柜的定然会疑心小的监守自盗,扣工钱打骂都是小事,他若要撵小的回家又该如何是好?姑娘心善,可怜可怜小的能找个吃饭的活儿不容易,实不能丢了这饭碗。”   伙计都这么可怜了,麻桃定然是要把钱全额给足的,她转脸就把主意打到了自己的小丫鬟身上,那小丫鬟一见麻桃的样子就心道不好,赶紧把自家一只腕子背到了身后。   麻桃却仿似没有品到小丫鬟直接明了地挂在脸上的“拒绝”二字,招手把她叫到身边,抬手就抓住了她的胳膊:“我记着你有两只银镯?那镯子戴在你身上也不过是个饰物罢了,你看这人多可怜,身无分文还一身伤,把你那镯子舍给他买药吧,好不好?”   不好!小丫头噙着泪拼命摇头。   世道离乱,她一个能被人随意买卖的小丫头难道不比那成年的汉子还可怜?   那两只细麻绳一样的银镯是小丫鬟的全部财产,这乱世里没有一点银钱傍身,叫她这么一个无依无靠的小丫鬟夜里怎么安眠?   说白了那点财物就是小丫鬟的安全感和命根子,现在麻桃开口就想要走她的命根子,小丫鬟如何舍得?   麻桃才不管那两只细得可怜的镯子对于小丫鬟来说意味着什么,她捉住小丫鬟的胳膊,半强迫地把那两只银镯给撸了下来。   拿镯子抵了诊费药钱,又把医馆找回来的十几枚铜钱塞到赖汉手里,麻桃才心满意足地打道回府了。   失去了自己全部财产的小丫鬟伤心欲绝,跟在麻桃身后一路走一路掉眼泪。   自打麻桃正式开始接客,元娘子就买了好几个女支子并小丫鬟们回来扩大经营规模,这个小丫鬟一来小院就被元娘子分给了麻桃。   虽说元娘子才是她们的主子,可小丫鬟待麻桃也十分的上心,兢兢业业地服伺麻桃,做好了一个丫鬟该做的所有事。’   麻桃房里的客人最多,活计也最繁重,其他姐姐们都会笼络服伺自己的丫鬟,时不时的赏个首饰给块衣料,至不济也会经常给小丫鬟们抓一把果子或大钱,唯有麻桃是一文不出。   对比小院里别的使唤丫头在姐姐们身边的待遇,小丫鬟已经很委屈了,她没成想麻桃还能让她更委屈,不赏她东西也就罢了,竟然还把她仅有的财产全都给抢走了。   要比可怜,那赖汉好歹还是个自由身的良民呢,她却是贝戋籍的婢女,她难道不比那人更可怜?   呵!什么“人美心善”的转世仙子,麻桃她配吗?她就是个眼瞎心盲的蠢物而已!   从客官老爷们那学来的几个文雅骂词儿已经不足以表达小丫鬟的愤懑了,她盯住麻桃的目光里满满的都是怨恨。   只可恨麻桃是小院里的台柱子,元娘子的摇钱树,小丫鬟连表面的不满都不敢表达,只能在心里翻来覆去地诅咒麻桃。   麻桃对此毫无所觉,骊山老母要是在现场大概率也只能感受到小丫鬟对麻桃的恶意,唯有大能如圣母神皇,才能在俗世繁杂如乱麻般的因果线里,看到麻桃跟小丫鬟之间那漆黑的一丝羁绊。   元娘子一直在忧虑麻桃不知节制地接客太过于消耗她的身体和名气,会导致她这棵摇钱树   早早作废,哪知道麻桃还没过气儿,意外就先来了。   在跟北方诸胡多年的拉锯战中消耗了太多的汉人朝廷终于坚持不住了,担心再打下去就要被灭国的汉人皇帝终于统一了朝堂上下的意见,订下了迁都江南的计划。   皇帝要逃走,随身当然要带上他的钱财,兵丁要从百姓中来,税收还要从百姓中来,对于皇帝来说,人口百姓就是他最大的财富,所以古往今来的皇帝都把官员们辖区人口的增长量当做判断他们是否能干的重要标准。   现如今在位的皇帝虽说昏庸无能,却也明白这基本的道理,再说没有臣民拱卫,他难道要当个光杆皇帝不成?因此朝廷这次走得特别干净,执行了“能带走的就绝不给胡人留下”的南迁方略。   但凡还在朝廷掌控区域内的,不管是士庶百姓,还是缙绅官员,统统都要跟随皇帝渡江南迁。   河间府接了朝廷的命令就开始组织百姓往江南迁移,元娘子听闻消息顿时大喜。   她被困河间府多年,早已厌倦了这老破小的邺城,真是做梦都想回到那繁华的烟柳地去,原本她以为她这辈子都再不可能重返江南了,没成想还能遇到朝廷南迁这等好事儿,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元娘子乐滋滋地收拾了钱财物品,又重金打点了一位官员,带着她的全部人马混在了官员家眷的队伍里启程了。   汉人要衣冠南渡,诸胡部落坐不住了。   汉人会采矿冶炼,会种麻织布,会捏陶烧瓷,会修筑城池,会看天时课农桑,这些文教和生产科技一直是诸胡部落觊觎已久的东西。   把汉人朝廷逼到南迁本是胡人的大胜,但是现在汉人朝廷要把人口百姓都带走,那这胜利显而易见就大打折扣了。   老百姓都被迁走了,诸胡部落既没有生产技术,又没有足够的人手,汉人的千里沃土于他们来说只是一片空荡荡的白地罢了,就算被他们占了,又能有多大好处?   坐不住的胡人纷纷开始派出兵马截留南迁的汉人,兵丁士卒来来回回杀声震天,百姓妇孺呼儿唤女心惊胆战,从中原到江北简直乱成了一锅粥。   在这烽烟四起的大地上,江城西麓,大江北岸的姑馀山,就显得平静得有些过分了。 第124章 心地善良的小仙女18 魔女麻桃   胡汉之间的这场纷争已经持续了百八十年, 诸胡部落吞并汉人江山的野心一目了然,各部落携手联合,形成了一个从东北到西南的巨大包围圈, 一步步蚕食鲸吞, 逼得汉人朝廷不断往南龟缩。   汉人南退, 胡人就紧跟着汉人的脚步南下, 虽然胡人各部落间也常纷争频发, 但一说要共同对抗汉人,他们就能放下矛盾,形成短暂的联盟一致对外。   唯一对汉人友好的鲜卑一族, 还因跟汉人的友好关系而不便跟汉人争斗,在诸胡南下侵略汉人的行动里落了后, 被羯人跟匈奴部联手拦在了北地。   汉人孤立无援被挤兑的左支右绌,兴盛强大了上千年的民族在群狼环伺下显出了大厦将倾的颓势来。   如今被逼无奈的汉人要衣冠南渡,匈奴、羯人跟高句丽联军趁此良机立刻联盟,由西至东形成了一条包围线,从秦地河间齐地一带衔尾追击,把南迁的汉人撵的没头苍蝇一般四处乱窜, 整个江北一线乱成了一团。   在这一团混乱中, 位于荆楚之地的姑馀山就显得平静的过分了。   姑馀山位于大江之北,出了姑馀山地界往北行不过六七日即能到达被匈奴和氐人联手占据的秦地。   往西行四五日则能跟盘踞巴蜀几十年的羌人并乌桓、上党等数十个小部落打上照面。   这么一来姑馀山所在的荆楚之地等于是被胡人给半包围了起来,不管胡人要南下还是东进,都绕不过此地。   这种形势下的姑馀山按理来说就该跟河间同齐地一样,是胡汉争斗的前线,就算没有杀声震天狼烟四起,双方也得三不五时地交上一次手才算正常,不过诡异的是, 荆楚之地已经四五年没有过战事了,不管是汉人还是胡人,没有一方敢在这块土地上兴兵。   究其原因,都是因为麻姑仙子过于“阴狠歹毒”。   自打占据了姑馀山,秦意岚就放出了话来,言道她的道场她做主,到了她的地盘就要按她的规矩行事,若有不从者,她必要送那人去投胎转世。   她这话一出众皆哗然,虽说神仙们偶尔也会出手惩戒凡人,但是值得祂们出手的,必定是为祸人间的大奸大恶之辈,神仙降罪于凡人的传说,那是上百年都不一定能增添一例的。   从大能可护佑天下苍生的圣母神皇,到法力低微只够保小儿夜间安眠的床头娘娘,都是高踞于九重瑶台之上,甚少过问凡尘俗事,还没有哪位神仙像“麻姑仙子”这样接地气,直接给凡人们立规矩啥事都要管的。   杀人劫财的她管,淫辱妇女的她管,虐打妻妾父母子女的她还管,就连仗势欺人的她都要管上一管,作恶的歹人但凡落到了她手里,那是不死也得去掉半条命。   如此一来就有人说闲话了:“神仙都是心怀天下苍生,个个生得一副慈悲心肠最是悲天悯人不过的,这位麻姑仙子手段如此血腥,些许小错就喊打喊杀动辄灭人全族,行事何等的猖狂暴虐?她哪里有一丝一毫的仙家风范?倒正经是个妖女的做派。”   持这种看法的人还真不算少,因为秦意岚出手确实够狠,尤其几年前羌人的分部赤狄氏因她之故阖族俱灭,更是印证了这一说法。   秦意岚占了姑馀山后,最先收服的那波儿乱军就是跟羌人赤狄部战败后要被朝廷问罪的倒霉蛋。   倒霉蛋们的老大因错估了秦意岚的武力值而被她给一招灭杀了,剩余的人在她展示的“神迹”威慑下,个个都变成了麻姑仙子的脑残粉,全都乖乖地听命跑去开荒种地了。   而汉人朝廷因多面开战兵力匮乏,再无力向荆楚之地派兵,干脆放任不管了。   赤狄部听闻了这一消息简直欣喜若狂,敌人自己从内部瓦解了,千里沃土竟成无主之地,这等天赐良机岂能错过?   于是赤狄部整顿了全部兵力直接沿江而下,摩拳擦掌就要拿下荆楚。   汉人是人,羌人也是人,胡汉之争本是为了争夺更好的繁衍之地而进行的生存之战,这世界地广人稀,汉人占据的千里沃野都荒着无人耕种,如果赤狄部占据了汉人地盘后能把当地的汉人看作自己的子民,秦意岚未必会多管闲事。   两族杂居,时日久长必然会互相学习,乃至婚嫁相通,最后逐渐融合,过上个几十上百年,谁又能说得清自己是纯汉人还是纯胡人呢?   偏赤狄部目光短浅,占据了汉人的城池后就要杀害成年男丁,随意淫辱妇女强抢财物,别说把汉人当成自己的子民了,在他们眼里,汉人连牛马牲畜都不如。   赤狄部如此行事,让秦意岚如何能忍?   任他们再是兵强马壮好武善战,都不过是□□凡胎而已,比起能神识外放隔空摄物的秦意岚来说,这些人充其量就是一群强壮些的蝼蚁而已。   蝼蚁再强壮也只是蝼蚁,秦意岚有上百种手法能把他们成片绞杀,她也没客气,除了放走聊聊几个做后勤保障的,把赤狄部的兵马灭了个一干二净。   胡人素来全民皆兵,孩子五六岁时就能上马挽弓,十二三岁就会跟着父辈出征,男丁们骑上马是兵卒,卸下弓箭是平民,秦意岚灭了赤狄部的这拨兵马,等于把赤狄部的男丁给一锅端了。   没有了成年的男丁,赤狄部就剩了些老弱妇孺并孩童,这些“财产”很快就被羌人其他分部给瓜分殆尽了,从此羌人的几大分支里就没了“赤狄部”这一支了。   羌人可不是什么名不见经传的小部族,那可是能跟匈奴、氐、羯、鲜卑并肩的五大部族之一,羌人跟诸胡和汉人征战多年都没有蒙受过这么大的损失,结果被秦意岚抬手间就灭掉了一个分支,她的残暴简直令人心惊。   此一役,秦意岚在胡人那里得了个“魔女麻桃”的称号,她的威名不只震慑了岭南巴蜀一带的羌人,连秦地的匈奴跟氐人都再不敢提南下之事。   秦意岚就如一根坚不可摧的石楔钉在了姑馀山上,压得西北一线的胡人再不敢妄动,胡人提起她就咬牙切齿,得到消息的汉人却举家携口蜂拥而来。   汉人朝廷跟胡人的这场争斗延续百十年了,连年的征战导致人口锐减土地荒芜,别说跟胡人地盘相接壤的前线了,就连江南大后方的日子也不好过。   毕竟打仗要消耗钱,消耗人,消耗粮,因此朝廷一年到头不是征兵就是征粮。   百姓们种地行商要交税,婚丧嫁娶生孩子要交税,交完钱粮布匹不算完,还要服劳役服兵役,男丁不是被拉去修筑城池就是被拉去入伍打仗,剩下的老弱妇孺不但要忍受苛捐杂税的盘剥,还要遭受匪患欺辱,日子过得是苦不堪言。   战乱持续了一年又一年,多少百姓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连白发皓首的老翁都早已忘记了太平的滋味,结果在这无望的挣扎里突然出现了一座平平静静没有战乱的姑馀山,又有谁不想去那里生活呢?   听说在麻姑仙子的道场里不用交那么多的税服那么多的劳役,因为麻姑仙子不征兵也不筑城。   听说麻姑仙子的道场里没有人敢谋财害命打家劫舍,因为但凡有图谋不轨的,还没等出手麻姑仙子就会教他重新做人。   听说麻姑仙子的道场里没有贪官污吏,因为麻姑仙子把她的道场分成了数个县,小到一村一镇的里长什长,大到掌管一县的县令功曹,全是由百姓们推举而来的。   被推选的官员们三年一轮换,任期满了功过由治下百姓们评判,干得不好的,要下台换能者上位,一心为百姓谋福祉干得好的,不但能连任,仙子还会赐下仙桃以作嘉奖。   至于在任上利用权力作恶的,不等他干出恶事来,更不用等任期结束,就会被仙子公开处置了。   自本朝立国以来,就行的是九品中正制,把人分为九等九品,中正官按品级推荐选举官员,因此“上品无寒门,下品无世族”,所有的官职都掌握在世家门阀手里,能当官的都是贵族,平头老百姓任你才华再出众能力再卓绝,至多做个门客幕僚,当官?那是想都不用想。   几百年了,从来没听过说官员可以靠百姓来推举上位的,简直闻所未闻。   听说……,不用再听说了,这几条就足够饱受战乱之苦的百姓心生向往了。   “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是这离乱的世道里多少人的心声?现在有了个太平的地方,谁不想去?   不只汉人想往姑馀山去,就连丁零、水胡这些胡人小部落也在往荆楚之地里挤。   这些小部落人少势弱,在诸胡部落间没有发言权也没有地位,自来只能跟着几大部落做个应声虫。   且因为诸胡部落间矛盾重重,他们不但要小心翼翼努力平衡跟各族间的关系,时不时还得上供牛羊马匹才能保得阖族平安,过得那叫一个艰难。   羌人的赤狄部东进荆楚时曾裹挟了一些原本就居住在川荆交界处的巴人做哨探,可怜巴人自来被几大族欺压惯了,在赤狄部享受胜利果实时,他们只敢远观。   他们的胆小谨慎救了自己一命,秦意岚灭杀赤狄部兵马时并未把他们算在其中,这些巴人逃回到祖地还未来得及庆幸,就开始被羌人其余几大分支给轮着问罪。   吃赤狄部的红利吃馋了嘴的羌人借着问罪的由头,把巴人的牲口财货给搜刮了几遍都犹显不足,还想要巴人上供妇女孩童。   若说成年的男丁是一族的立足之本,那妇女孩童就是族群延续的希望,巴人本就人少族弱,再被这么一盘剥,岂不是要灭族的节奏?   巴人就住在川荆交界处,对汉人的“麻姑仙子”也早有所耳闻,现如今被同为胡人的羌人逼得没了退路,部落首领心一横,干脆带着全族人都跑到了荆地。   毕竟对比羌人难看的吃相,反倒是“魔女麻姑”更显光明磊落,只要自家守她的规矩,想来她应是不屑于为难他们的。   巴人这步棋走对了,麻姑仙子非但没有为难他们,还亲给他们指了一处远离汉人的地方安家,又赐了他们不少的家禽牲畜。   秦意岚此举把惶惶不安的巴人感动得无以复加。   信奉巫术的巴人只敬畏天地,他们相信祭祀时的舞蹈就能沟通天地,因此他们从不设牌位祭拜神灵,但此时他们受了“麻姑仙子”的大恩,感激不尽之下也开始学着汉人的样子,去麻姑祠里上香叩拜。   毕竟是得了仙子庇护的人,巴人拜起麻姑神像来十分的虔诚。   有句话说得好, “有了共同的信仰,敌人也能成为异父异母的兄弟”。   巴人如此虔诚地祭拜麻姑仙子,倒叫周遭警惕难安的汉人放下了戒心,愿意以友善的态度试着跟他们和平相处。   因为住的距离够远,矛盾自然也少,两族间倒是显得和和睦睦处得很不错。   巴人在荆地的日子过得好,跟巴人相交甚密的丁零跟水胡远远看着就开始眼馋。   从羌人的地盘往北,是氐人,匈奴,戎狄等部,往南则是荒蛮的十万大山,山里还有凶悍的苗人盘踞。   本来羌人最佳的出路就是沿江东进,偏秦意岚钉在了荆楚,挡住了他们的脚步,把他们困在了川东岭南一带。   羌人惹不起魔女麻桃,也惹不起同为五大族的氐人并匈奴,但骨子里的好战天性作祟,他们如何肯安分下来?除了惹不起的,那周围不是还有好些个惹得起的小部落吗?   如此一来川蜀岭南一带的小部落就倒了血霉,今天被党项羌人洗劫一遍,明天又被先零羌人搜刮一回,真是日日不得安枕,梦里都在提心吊胆。   尤其是丁零跟水胡,本来族群就小,又如何经得起羌人这么野蛮地盘剥?再这么下去,他们非得被羌人给吞并了,得个亡族灭种的下场。   眼见着同为底层部落的巴人跑到荆地之后日子过得比在祖地都好,两家一商量,学着巴人一样,干脆利索地偷溜了。   秦意岚倒是来者不拒,把远道而来投奔的两族打散了跟巴人安顿在一起,那两族不知她的“险恶”用心,反倒觉得麻姑仙子特别周到,把同为胡人的他们安顿在一起远离汉人是对他们的体恤。   其实秦意岚此举大有深意,这些小部落不想被羌人吞并,更加不想被汉人融合,若是把他们跟汉人安排着杂居,种族矛盾的压力就会令他们更团结更抱团更难以融入。   把他们三族全打散混在一起则问题不大,毕竟同是胡人嘛,比起跟汉人间的种族矛盾,他们之间天然的就更亲近,时日久长,三族肯定会求同存异融合在一起。   到时候三个部族的传承都变成了缺胳膊少腿的混血儿,汉人再去融合他们势必会容易许多。   秦意岚如此大费周章是她想做好事。   她准备把这场绵延了上百年的战乱给彻底掐灭,再把汉民族历经一百多年,付出几尽灭族的惨痛代价才完成的民族大融合提前完成。   她采用的方法就是温水煮青蛙,第一步不动服饰也不动信仰,先统一吃食。   服饰和信仰代表着祖先留下的传承,稍有不慎就会刺激到胡人的神经,跟这两样东西相比,吃食就安全多了。   这世界的饮食文化还刚在萌芽阶段,毕竟有了“粒食”这种传统,饭食也很难做出花样来,因此不管胡汉,除了肉会炙烤之外,其余粮食全都一煮了事。换一个角度来说,等于胡汉的饮食文化是高度一致的。   既然大家都吃一样的东西,那改良起来很容易就能保持步调一致了。   秦意岚第一个准备推广铁锅炒菜。   凡事都是说易行难,准备开始行动的秦意岚发现,想要把铁锅炒菜这技术推广起来,困难简直不是一般的大。   首先她得推广油料作物的种植,然后改进榨油技术,有了炒菜用的油还只是万里长征才迈出了第一步。   第二步她得造个锅出来。   这时候的人们已经开始在农具和兵器上使用铁了,问题是因为采矿技术和冶炼技术落后的原因,铁器的产量不但非常少还极其脆弱易折的,如果这两个问题解决不了,她的铁锅炒菜法就推广不开。   所以她还要先挖煤矿采煤,再开挖铁矿冶铁,然后改进冶炼技术,这才能打出轻薄又结实的铁锅来。   秦意岚被这一连串的因果关系绕得头脑发晕,淦!她拿的果然不是女主剧本,不过是就是想教人炒个菜而已,怎么就这么难呢? 第125章 心地善良的小仙女19 这不好吧?……   既然没拿女主剧本, 那自然就没有一蹴而就的好事儿等着秦意岚了,不管是推广油料作物还是挖煤采矿,都得她自己一步一步来。   好在这些事情都不难办, 秦意岚琢磨了一下, 就决定采用以利诱之的方法在民间推行她的计划。   把麻秋的身体从老板送的防腐裹尸袋里请出来, 神魂挪进去, 改变发型服饰换了汉人的装束, 鲜卑汉子麻秋摇身一变就成了为避战乱从陇西南迁而来的名门贵公子。   这位名门之后身家丰厚出手大方,很快就招揽了一大堆的门客智囊护卫追随在侧,大张旗鼓地修建了庄子, 采买了矿山,开起了店铺, 摆出了一副要在荆楚之地扎根的架势来,做起了油料和冶铁的生意。   只不管榨油还是开矿冶铁,都需要时间来酝酿,这炒菜一时半会儿是没办法推广了,秦意岚只好先广而告之地降下了“法旨”,言道以后信徒再供奉她时祭品里须有粮食, 且粮食不能是整颗粒, 要磨成粉才能摆上供桌。   这要求对时下的老百姓们来讲颇有些无厘头,而且粮食磨成粉的工序也挺麻烦,可接到这“神谕”后,老百姓们非但没有开口抱怨,反倒还很是兴奋。   近几年陆陆续续有逾百万饱受战乱之苦的百姓为寻求庇护,拖家带口迁来了这荆楚之地。   得赖秦意岚的雷霆手段,因此不管是汉人朝廷还是胡人的部落军都不敢轻掠其锋触怒她,不管这些人背地里称她是 “妖女”还是“魔女”, 首先她在众人眼中已经脱离了“人”的范畴。   区区一介凡人,又怎会是妖魔的对手?且这位妖魔行事无所忌惮,抬手间就能灭人一族,有鉴于此,谁还敢轻易去冒犯她的道场?   连成建制的胡汉军队都退避三舍,更别提那些打家劫舍为非作歹的宵小之辈了,更是夹紧了尾巴乖乖做人。   因此对比江北中原的漫天战火烽烟四起,姑苏余杭的苛捐杂税匪患横行,把这荆楚之地称一声人间仙境都不算夸张,迁移聚拢到这里的百姓们,着实过上了百年来都未曾有过的太平日子。   麻姑仙子庇佑他们多年,一不要他们敬奉金身仙童,二不要他们进献三牲六畜,信徒们不过是建了些神祠小庙权作报答,平日里的供奉也就是一把鲜花几颗素果的事。   仙子对他们一无所求,万一哪天心情不好了拍拍屁股回九重云台的天宫去了,他们又能有什么办法去挽留?   他们以后还想继续受仙子庇护,那仙子对他们有所求肯定比没所求要好,毕竟“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嘛。   荆楚之地的百姓们手段齐出,碾、磨、捣,各种手法用尽,把粮食细细地都弄成了粉状,还有那细心虔诚的,无师自通,用绢纱布绷在竹片上,发明了筛网,把磨好的粮食粉都用筛子过一遍,只为能把最细腻的粮粉敬奉给麻姑仙子。   粮粉在祭台上摆上那放半天一日的,即可撤下了。   “鬼神飨德不飨味”,神鬼吃的只是贡品里的那股虔诚之意并不是贡品本身,而且被神仙“吃”过的贡品,自然会沾染上神仙的灵气,因此凡人们认为吃到撤下的贡品是福分,历代君王祭拜过天地的祭肉通常都会和王公大臣们分而食之。   这从祭台上撤下来的东西,可没有人舍得扔掉,百姓们纷纷各出奇招,用滚水烫熟,加凉水搅拌后搓成团埋到火堆里烤熟,直接倒在陶釜里干焙,或者加水进去煮成糊,还有人干脆就着水直接生吞的。   不管用的什么方法,总之这些粮粉最后都进了百姓们的肚子里,这么吃过后,老百姓就品出味儿来了。   他们吃的都是整颗粒儿的粮食,炊具本来就不够完善,砍柴还是一项力气活,为了省些柴薪,粮食颗粒都是放到陶釜里草草一煮就算完。   虽然煮熟了,吃起来还是费牙的很,尤其是粗粮,本来颗粒就大再加上外面的韧皮,吃一顿饭下来累得腮帮子都酸疼,天长日久,牙齿磨损的状况都可想而知,所以后世的考古学家们会把牙齿磨损的状况当做判断尸骸身份的一种重要依据。   现在百姓们吃了这从供桌上撤下的粮粉之后明显感觉到了不同,首先吃起来不费牙了,其次因为外皮磨碎或者过筛,口感也好了。   初一十五都要供神,老百姓们一个月有两次机会体验粮粉的口感,不过三五个月,有那精明的就品出味儿来了,这粮食磨成粉可是比整颗粒儿的好吃多了,而且吃了好些次了,也没见把谁吃出毛病来,既然如此,何不把把自家吃的粮食也磨成粉呢?   于是荆楚之地的百姓们掀起了一场轰轰烈烈的饮食文化革新运动,不管胡汉,大家互通有无取长补短,很快就研究出了面条米糕拌汤等各样前所未有的吃食。   饮食文化的改革不但提高了粮食转化为热量的效率,还让百姓们享受到了口舌之福,吃饭不再是单纯只为了生存,他们开始追求口感,追求美味,幸福指数那是大大上升,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对比现在的好日子,战乱纷争显得越发可怖,荆楚之地的百姓们更加虔诚地供奉他们的保护神麻姑仙子,只盼着这位仙子能看到他们的诚意,长长久久地在姑馀山修行下去。   别看这些百姓只是一个一个蝼蚁般的凡人,可他们却是这方天地自然孕育的生灵,他们的意愿,即是“民心所向”。   民心向背,连天意都不肯轻违,这些民意民心,足够让秦意岚得到此方天地的认可,此间天地灵气随她取用,法力强横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什么倏忽千里移山倒海,绝不只是夸张的形容。   本事大了底气就足,没人敢招惹她,她反倒开始招惹别人,头一个被她拿来祭刀的就是骊山老母。   按原世界的剧情,女性无底线善良的开端就始于麻桃这位“麻姑仙子”,可麻桃能达成搅乱世间风气成就的根基却是骊山老母给她奠定的。   再说骊山老母跟麻秋有杀子之仇,秦意岚来到这个世界托庇了麻秋的身份,这个仇她总要替麻秋报了才是。   骊山在秦地,凡人要想从荆楚的姑馀山去到秦地骊山,快马加鞭也得十来日才可到达,可于现在的秦意岚来说,不过施展几个瞬移之术的事儿。   秦意岚来得倒是正好,满头白发的骊山老母正在洞府里调息。   这位金丝老母猴本就因迟迟不能位列仙班而熬尽了寿元,进入了天人五衰的阶段,再加麻桃走错了路,她白费了一番心机却一无所获,忧虑烦思之下衰老速度越发快了。   为了节省法力,老母在自己的地盘上已经不再维持人形了,因此秦意岚来到骊山时,只见到了一只毛发苍白的老猴儿。   是猴形倒正好,秦意岚在上个世界不知道杀了多少高阶异兽,对付这种有异能的异兽她拿手的很,于是出手就是杀招,誓要把骊山老母毙于掌下。   骊山老母的法力虽然已经开始衰微,可毕竟是经历过两次沧海桑田轮转的修行者,斗法经验那是相当的丰富,跟秦意岚交起手来并不显弱势,一人一猴打得飞沙走石日月无光,蛇虫不敢出洞,鸟儿不敢上天,整个三秦大地上所有的生灵都噤若寒蝉瑟瑟发抖。   一个如旭日方升,一个却日薄西山,骊山老母到底没能斗过秦意岚,棋差一着的老母猴满怀不甘命丧于骊山。   神魂已湮灭,骊山老母的尸骸再拘不住内里磅礴的灵力,肉眼可见的灵力流逶迤而出随风而动,修复滋养着被她俩这一通暴力斗法给破坏得山崩崖裂树折花残的巍巍骊山。   骊山老母没了,麻桃还在南迁的路上受磨难。   元娘子为了确保安全,贿赂了一个官儿才加塞到了官宦家眷的队伍里,图的就是路上有兵丁保护,只可惜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这支队伍因聚集了邺城绝大多数的官宦家属,车马财物加仆役下人便格外的多,护卫的兵丁更是人多势众,如此一来队伍庞大无比还行动迟缓,在南迁的人流中格外显眼,追击汉人百姓拦截财货的羯人军队一眼就相中了这只肥羊。   车队被羯人沿路追击,兵丁死伤者众,一众人慌不择路开始逃窜,混在队伍里的麻桃跟着周围几个妇人晕头晕脑一阵猛跑,等从战场脱离出来稳了心神后她们才蓦然发现自己跟队伍失散了。   这群妇人俱都是官宦家的妾室女仆之流,个个都手无缚鸡之力,此刻没了主子,人人都茫然四顾,不知道眼下该当如何才好。   一群缺衣少食的女人跟无头苍蝇一样在原野上徘徊踟躇了大半天,天擦黑才找到一个人全跑光了的村子落了脚。   村子里一片狼藉,满地乱扔的杂物和随处可见的尸体,让人一看就知道必是刚刚才过了乱兵。   那满地的鲜血尸体虽然让众女惊惧不已,可她们此刻又累又渴又饿,实在没有能力再找新的落脚处了,入了夜的野外还有野兽出没,出去只会死得更快,于是一群人心惊胆战地在村子里停下了。   众女壮着胆子在村子里搜寻,想要找些能入口的东西果腹,正在她们四处翻找的时候,一个满身是血的胡人摇摇晃晃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   一群女人被吓得失声惊叫抱作一团,于是这边一群女人被那边一个胡人给掳掠了。   那胡人持刀把一众女人撵进了一间屋子里,自己把守在门口,一个年纪大些的仆妇观察了那胡人半晌后壮了胆子跟众女低声商量:“此人仿似身上有伤,等他缓过来了必是我们遭殃,不若我们先下手为强,干脆先把他杀了。”   这一提议历时就得到了众女的赞同,只有麻桃眨巴眨巴大眼睛悲天悯人地道:“何至于此!” 第126章 心地善良的小仙女20 得偿所愿   “这不好吧?”   麻桃不同意杀人逃跑, 她指责出主意的女人:“人命关天,你怎能动辄就害人性命?心性狠辣之人日后必有灾殃,做人还是和善些好, 也好为自己多积些福报。”   麻桃的话属实不合时宜, 一群女人听了撇嘴的撇嘴, 翻白眼的翻白眼, 甚至还有直接讥笑出声的。   此时战乱四起到处烽火不断匪寇横行, 人命关天这四个字就是笑话。   不说缺衣少食病饿而死的人有多少,单就是被乱军杀死的平民百姓就无以计数,就比如此刻村子里那些倒伏各处的尸首, 谁把他们的命当回事了?   也得亏了交战双方都热衷于劫掠对方的女人,若易地而处换成她们是受了伤的男人, 那胡人怕不是立刻就要提刀杀过来了,他难道还会管什么 “人命关天”不成?   再说“福报”更是可笑,若真落到了胡人手里,她们不死也得丢掉半条命,十有八九活不长久,眼前这一关都过不去, 谁还顾得上那虚无缥缈不知在何处的福报?   那妇人积极出了主意, 结果却被麻桃兜头一顿指责,气得她白眼一翻直接出言相讥: “早听说玉房娘娘对山鸡野兔都能以命相护,像我这样在后厨里整日杀鸡宰鸭的,在娘娘眼里想必就是恶贯满盈之辈了吧?我满身罪孽,性命自然不如那在汉人的地盘上杀人劫掠的胡人兵丁金贵,娘娘您是这意思吧?”   “我没有这个意思。”   那妇人的话太过尖刻,麻桃上去攀着那妇人的胳膊就要解释,那妇人却并不领情, 一抖腕子把麻桃甩了个趔趄。   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闹内讧吵嚷起来再叫那胡人听出端倪就不好了,有人低声相劝,试图跟麻桃讲道理:“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要对那胡人的兵丁手下留情不成?此时只他一人,杀了他我们还有机会逃走,若等他联系上了他们的大队兵马,我们还能有命在?”   “这就是你们多虑了。”麻桃神色轻松一脸无谓:“他要有心害我们性命,想是已经动手了,现如今我们安然无恙,正说明他心怀慈悲不忍加害我们,就算他联系上大队人马又如何?至多是把我们掳到胡地而已,不过是换个地方做活,又何至于因此就要害了人家大好一条性命呢?”   一群人听了麻桃的话忍不住面面相觑。   这群女人虽说都是仆妇婢女,得依附达官显贵的主人而活,可只要她们肯老老实实干好份内的事,还是能安稳过日子的,毕竟仆役和姬妾在主人眼里都是财货,一般情况下可没人想着损毁自己的财产。   落到胡人手里那可就说不好了,被充作营女支是一定的,交战期间胡人把掳掠来的百姓驱赶到阵前做挡箭牌也是常规操作,运气再不好一点儿,被当做两脚羊宰杀了吃掉也不是稀奇事儿,在胡人眼里,汉人女奴就是类同于牛羊一样的牲口。   被胡人掳走的汉女也偶有被解救回来的,谈起在胡人地界的遭遇那都是字字血泪,现在麻桃告诉她们无需反抗,被胡人掳走不过是换个地方做活?   这位玉房娘娘怎么回事?说得这么轻松,是欺负她们头发长见识短,不知道现在是什么世道吗?   一个年轻些的女人撇着一边的嘴角:“玉房娘娘果真是生就的一副慈悲心肠,怪道我家主人常夸您是下凡仙子呢,跟我们这种俗人真真是不一样。”   麻桃本想自谦几句,只是没等她开口那女人又冷笑:“给人做奴婢已经够苦了,我是绝不肯再落到胡人手上当那随时都有可能性命不保的两脚牲口,那胡人若要掳我走,我就自戕在这当场,我的命或者那胡人的命,玉房娘娘你看着选一个吧!”   女人的表情太过狠厉,麻桃看着竟觉得有几分心惊肉跳,她自然是不想有人当着她的面自杀,不过她也不可能为了这人几句话就同意杀了那胡人,蹙了蹙眉后麻桃安抚她道:“何至于就到了这份上,你若不愿去胡地,我同他好好求个情,让他放你走也就是了。”   胡人此次大举出兵就是为了拦截南迁的汉人和物资,她们现被那胡人撵到屋里堵住了门,已经是人家吃到嘴里的肥肉了,那人怎么可能凭麻桃几句话就吐出来?   在座的都能想明白这道理,偏麻桃就自信满满要去求情,那女人对麻桃的自不量力已经无话可说了,她冷笑一声道:“既如此,那就劳烦玉房娘娘大驾,替我求个情,让他放我走好了。”   麻桃信心满满连连点头,其他人看着好笑,也纷纷起哄一般怂恿麻秋:“娘娘您是下凡的仙子,您若开口,想那胡人必是无有不应的,烦请娘娘也帮我说个项,您若能让他放了我,那您便是我的再生父母,我感激您一辈子。”   “娘娘不如帮我也求个情?我家男人跟孩子还跟着主人呢,我要去找他们,更是不能去胡地,若此事能成,我必给娘娘立长生牌位早晚祭拜。”   麻桃可不觉得自己是可笑,她认为这世上没人能拒绝她的请求。   麻秋那么反对她帮扶别人,一见她给别人干活施舍财物就会黑着一张脸发脾气,可只要她好好求恳,唤上几声阿爹,哪怕麻秋再不情愿,也会去替她帮别人做活。   “一身是病”的元娘子“囊中羞涩”,可只要她开口,不管手头再拮据,元娘子也会“省”出钱财来让她拿去帮扶贫弱。   更别提她的那些入幕之宾了,为了讨她欢心,但凡她提出的请求,不管是要钱还是要物,那些人更是无有不应的,还真没有人强硬地拒绝过她。   因此麻桃自信满满就去找那胡人求情了。   那胡人本是跟着大队人马追击汉人队伍的,因着交战时受了伤骑不得马,才会在此地暂留,他正在懊丧自己太过倒霉,还没什么收获却早早受了伤,这次注定要空手而归了,不但战后论功行赏没他的份,说不得还要遭受同僚的嘲笑,   哪曾想竟喜从天降,一群女人自己撞到了他手上,这不是得来全不费功夫么?他正高兴着呢,麻桃却跑来要他放人。   这群女人不只是他的战利品,还是他的脸面,是他的军功,放人?发什么梦呢?   那胡人断然拒绝了麻桃的请求,厉声呵斥她老实点儿,休要打什么鬼主意。   目的没有达成,麻桃自然不肯罢休,她使出自己的手段,先是嘟嘴撒娇,又是含泪哀求。   可惜这胡人既不是想要一亲仙子芳泽的达官显贵,也不是拿她当摇钱树的元娘子,更不是疼她入骨的麻秋,任她噘嘴跺脚哼哼唧唧眼泪流了一地,那胡人就是不允,还嫌她聒噪闹得他头疼伤口疼,赏了她一耳光又恫吓般的对她亮起了自己锋利的弯刀。   几个女人惊呼一声围过去扶住了麻桃,她拿手捂住自己挨了打的半张脸,疼得好半天没能缓过神来。   那胡人的手劲儿委实大了些,一耳光扇下去,麻桃唇角裂了,鼻子也流血了,连牙齿都有几分松动,她脸木木地钝疼,没大会儿就肿起了老高的巴掌印。   饶是觉得她是个糊涂蛋,心里对她鄙夷至极,可眼下毕竟是一根绳上的蚂蚱,麻桃又为了她们挨了这么一下狠的,一群人倒是不好意思再讥讽她了,把她扶到屋子角落里坐下,静默了一会儿后又开始小声商议对策。   只这房子也是那胡人有心挑选过的,矮小狭窄不说,除了一扇门,连个窗子都没有,黄泥搀着苇草筑就的土墙可不是徒手能挖动的,她们要想脱困,绝然绕不开门口那拿着刀的胡人。   “没有办法,眼前这境况,只有他死了才有我们的活路,我们要想逃走,还是得先杀了他。”   麻桃一听就坚决反对:“不可!万万不可!要知害人者终害己,怀善心行善事才能洪福相依,你们若是想走,等我再去求他也就是了,万万不可下手加害他人性命。”   都到了这节骨眼上了,麻桃还在夹缠不清,显见她脑子里的坑一时半会是填不满了,一群人互相打了一通眉眼官司,确定了她们跟麻桃不是一路人后纷纷不着痕迹地挪了挪位置,避开了麻桃。   众人在排挤她,可麻桃并无所觉,开始喋喋不休地宣扬心怀慈悲常行善事的理念,试图让大家明白性命是贵重的,不管是人的,还是鸡和兔的。   最后一点天光也消失在了暗色的天幕下,那胡人从囊袋里摸了两根干肉条塞进了嘴里慢慢咀嚼,屋里众人的肚子也开始此起彼伏唱起了空城计。   众人饿得难受,既烦恼时间过得太慢,那胡人始终拿着刀守在门口警惕地看着她们,导致她们寻不到制服他的机会,又忧心时间过得太快,若是胡人的大队兵马折返回来了该如何是好,个个坐卧不宁,仿佛热锅上的蚂蚁。   时间缓慢流逝,夜渐渐深了,一直在跟众人宣扬上天有好生之德的麻桃也说累了,靠在墙角睡下了,那胡人许是因有伤在身,也显得精神不济,坐在门口拄着刀,困顿得开始点脑袋。   众人咬着耳朵悄悄制定了杀人逃跑的计划。   为防脑子有包的麻桃拖她们后腿,她们还分了几个人守在麻桃身边,保证只要她一有动静,就能立刻把她堵住嘴捆个结结实实。   几个力气大的拿了腰带轻轻套住了那胡人的脖子,一人攥住一头正要发力一鼓作气勒死他,突然门口霞光一闪,凭空出现了一位散着长发,怀里抱了一根桃枝的年轻女子。   来人正是刚刚才跟骊山老母斗过法的秦意岚。   因法力强悍灵气涌动的缘故,她身周云蒸霞蔚,衣衫发丝无风而自动,全然一副仙气袅袅的模样,任是这些女子不管有没有听说过麻姑仙子的传闻,却也绝不会有眼无珠地把她认成凡人。   几人被突然出现的秦意岚给惊呆了,一时愣住不知该作何反应才好,秦意岚抬手一指,一道灵力弹过去割断了已经套在那胡人脖子上的腰带。   “莫要伤了他的性命。”   她这一开口,顿时把这几个可怜人给吓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就开始瑟瑟发抖。   拜麻桃所赐,她们听了一晚上上天有好生之德的洗脑包,秦意岚一出现又阻拦了她们勒死那胡人的行动,众人心里都慌乱极了,第一时间就想起了麻桃的话,顿时惊惧不已。   神仙都是慈悲心肠,现在她们作恶要害人性命,偏被神仙给抓了个正着,吾等小命休矣……   一群人快抖成筛糠了,秦意岚微微一笑安抚道:“莫怕,我留着此人不过是另有他用而已。”   虽然她已经极力表现的温和可亲了,众人还是控制不住地胆战心惊,趴跪在地上哆哆嗦嗦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秦意岚遂也不再跟她们多话,大袖一挥施展袖里乾坤之术,把这些女子全给装到了自己的空间里。   在这乱世里,连她们的贵人主子也难保自己明日平安,更何况这些无根浮萍一般的婢女仆妇?与其费劲儿把她们送还给她们的主人,还不如带回荆楚去创造劳动价值呢。   秦意岚全然没有要把捡到的财产归还给原主的想法,揣着袖子飘然而去了。   等秦意岚的身影消失在远方天际再也看不见了,倚在门槛上装死的胡人才敢睁开眼睛爬起来。   他抹掉满头的冷汗,扯掉挂在脖子上的半截腰带暗道一声侥幸,遇到杀人不眨眼的魔女麻桃还能逃得一命,多亏自己机灵会装死。   其实这纯属他想多了,他死没死秦意岚还能看不出来?留着他不过是为了让他把麻桃带走罢了。   既然麻桃不认为被胡人掳走是坏事儿,若不让她得偿所愿享受一番这经历,岂不是对不住她劝慰那些婢女仆妇的一番苦心孤诣? 第127章 心地善良的小仙女21 成神的感觉   麻桃果如秦意岚所料成了那人的战利品, 被带去了羯人的大本营。   年轻又漂亮的女人,落到了胡人的军营里,下场可想而知。   没有了骊山老母的筹谋打算, 也失去了麻秋的全意庇护, 凭麻桃那点儿心性智慧, 别说想要修炼有成得道成仙了, 她许是连个寿终正寝都捞不着。   麻桃注定了再难翻身, 秦意岚留着那胡人任他带走麻桃时,就已经预料到了她的结局,遂也不在她身上多费心思, 转而把注意力全放到了平息战乱促进民族融合的大业上。   在麻桃得道成仙的那一世,自麻秋死后, 战乱又足足绵延了一百来年。   汉人朝廷凭借天堑坐稳了江南一隅,没有胡人打扰,自己专心搞内斗,短短百余年,就历经了三姓王朝。   而江北的胡人也不遑多让,把汉人撵得衣冠南渡之后, 从江北到草原, 足足建立了六、七个国家政权。   诸小国之间整日里争斗不断,最后还是鲜卑一族祖孙几代人厉兵秣马,倾尽百余年心血,才拔得头筹,一统江北之地。   鲜卑皇族虽然统治了江北,然而他们的皇位坐得却并不稳当。   从江北到草原各族杂居,除了诸胡,还有不少未曾跟随朝廷衣冠南渡的汉人。   不管文教还是科技, 汉人一直远超诸胡,这些东西给了汉人底气,他们是自来瞧不起胡人的。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戎狄志态,不与华同”是汉人社会的主流思想,汉人跟胡人之间长年的征战也让双方积累了不可调和的敌我矛盾,在汉人眼里,胡人都是“夷狄”。   现在一半的天下却被胡人坐了,蛮夷摇身一变成了高高在上的统治者,汉人自然不服不忿。   敌我矛盾加阶级矛盾实在难以调和,各州地方起义频发,再加上其它被鲜卑皇族覆灭的胡人部落从中浑水摸鱼,鲜卑人对江北的统治始终不稳。   面对这一困境,鲜卑皇族也殚精竭虑,为了调和胡汉双方并各阶层的矛盾,本就一心倾慕汉人文化的鲜卑皇族决定大力推进民族融合。   这思路本没有错,大家的信仰、文化各不相同,立场自然也不同,这才导致各族间矛盾频发,若天下间只有一个部族,那自然就不会有民族矛盾这回事了。   鲜卑皇族一琢磨,觉得胡人的文化太过落后,好些部族连自己的文字都没有,汉人胡化那是社会和文化的倒退,还是胡人汉化更进步。   因此他们大力倡导胡人穿汉服,写汉字,说汉语,改汉姓,与汉人通婚,连朝堂上都使用汉人的各种制度。   鲜卑皇族放弃自己的文字信仰,全力汉化的一系列举措导致了胡人贵族们的极度不满,反对的力量太过强大,这个融合的过程一直伴随着政治斗争和流血冲突,鲜卑人立国不过一百余年就遭覆灭,内斗消耗太过是主要原因。   这一世,虽然秦意岚抢走了麻桃誉满天下的“麻姑仙子”的名头,而本该被雷火劈死的“麻秋”也摇身一变,成为了陇西贵族,做起了油料和冶铁的生意,可天下大势并没有什么改变,汉人和胡人还是如同前世一样,开始了划江而治。   如果秦意岚不插手,可以预见接下来的这一两百年里,天下依然会如麻桃得道成仙的那一世一样,各地战乱频发纷争不断。   战争对于统治阶级来说是攫取更多权力和财富的手段,可对于平民百姓来说,那就是灭顶的灾祸了。   “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是升斗小民的心声,不管胡人还是汉人,除了手里头有兵有权的,平头老百姓们是真没几个喜欢见天打仗的。   一旦开战,上层阶级许是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底层老百姓的日子可就要难过了。   打仗需要消耗的钱粮兵马,朝廷都会从百姓们身上搜刮,苛捐杂税徭役兵赋,能拖垮无数个家庭,被朝廷征召的兵丁们要用他们握惯了锄头的手去握刀枪,他们缺衣少食,许是连一副完好的盔甲都分不到,还要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去同敌人厮杀。   虽然也有人靠着军功晋身上层阶级的,可这样的情况少之又少,绝大多数的士兵都是小小年纪就被征召入伍,直到两鬓苍苍才得以带着满身的旧伤返回家乡。   比起那些缺了胳膊少了腿,甚至把命都留在战场上的可怜人来说,这些能够活着回乡的已经算得上足够幸运了。   可这种幸运跟一辈子守着父母妻儿,种上几亩田,养上几只鸡的安稳日子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呢?   长期的战乱导致人口凋敝田地荒芜,百姓们日常连饭都吃不饱,百姓们都对战争深恶痛绝,从胡汉各族的百姓不远千里也要举家迁入秦意岚的道场来躲避战乱就可见一斑。   就算是为了这些朝不保夕食不果腹的老百姓们,秦意岚也不忍心干看着不管。   其实她想要平息战乱,除了于心不忍,要救万民百姓于水火之外,实则还有别的打算。   她可还没忘了,麻秋还有一个导致他直接殒命的仇人——如煌煌烈日般高踞于九天云宫之上的圣母神皇。   自从太帝轩辕陨落之后,圣母神皇就成了此界至尊,身为和光柱的主人,凡间生灵想要成仙都得祂亲口赦封,秦意岚要替麻秋报仇,若是不走捷径,怕是要修炼上万年才能有跟祂一战的能力。   只秦意岚为小号老板打工,早过惯了穿越不同世界,赏异世风光,扮演各种角色的新鲜日子,毕竟人类的本质就是喜新厌旧,要她呆在一个世界里闷头修炼上万年,她实在提不起兴致来。   可若不靠长久的修炼来积累,秦意岚想要打败圣母神皇,唯有“民心向背”这一点能指望了。   民心即天意,民心所向天意都不违,如果她能得到足够多的民心民意,那此方天地就会认她为主,到时候天地灵气随她取用,圣母神皇又有何惧?   圣母神皇当初不也是靠着太帝陨落的时机出面救助百姓,积累了无上功德才能从诸神仙间脱颖而出,一跃成为和光柱的主人的吗?   现成的成功例子,秦意岚完全可以复刻,天下百姓苦战乱久矣,若她能平息了胡汉之间的争斗,民心民意还愁不聚在她身上?   平息战乱倒是容易,单凭武力弹压,秦意岚也能叫诸胡和汉人都休兵罢战,毕竟有她动辄就灭人一族的威名震慑,可没有哪个胆敢冒着被灭族的危险也要违逆她。   叫他们一时休战容易,想要他们长久地和平相处却难,毕竟她不能长久地留在这个世界震慑他们,她可不想自己刚一离开,这些人又打的昏天暗地。   不过这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办成的事儿,还得慢慢谋划。   秦意岚回到姑馀山后,先是广发神谕,言道说天下纷争百余年,民生凋敝,她不忍百姓受苦,因此不管是胡人部落首领,还是汉人朝廷,但凡接到她谕旨的,必须要立刻停战,且要在六个月内把兵马解散,给兵士们发放路费让他们返乡进行生活生产。   若有不愿解散手下兵马的,可于这六个月内赶赴姑馀山请见陈述原委,如果既不解散兵马,也不去姑馀山找她请见的,六个月后她自会找上他们面谈,至于连停战都不肯的,她保证从下令的到指挥的,没一个人能活着见到第二天的太阳。   她这神谕一出,百姓们和底层士兵自是欢欣鼓舞。   他们已经饱受了太久太久的战乱之苦,连白首老翁的记忆里都没有了关于太平天下的模样,安安稳稳的和平日子是他们梦寐以求的东西。   他们生如草芥人微言轻,没人会在乎他们的想法,也没人会关注他们的感受,在强权之下,他们只能如那不会言语的牲口一样,被达官贵人们拿着棍棒驱赶,随着他们的需要去打仗或者杀人,往东或者往西。   现在这一切就要结束了?这噩梦般的日子竟然还有尽头?   有汉人士兵痛哭流涕:“我们是不是能回家了?我兄弟三人都被征召入伍,几年下来死得就只剩了我一个,要是我也死了,谁来给我阿娘养老送终呢?呜呜呜,我不用死了,我想我阿娘了,我要回家。”   也有胡人士兵泪流满面:“终于可以不用打仗了,我能回到家乡了,乌伦珠还在草原上等我回去娶她呢!”   “麻姑仙子”这个道号是伴随着血雨腥风才名扬天下的,除了第一次在姑馀山露脸秦意岚没有伤人性命之外,其余她每次出现都死伤无数,要不然她也不会在庇护了无数百姓之后还能得个“魔女”“妖女”的名号了。   她的“丰功伟绩”过于惊悚,又不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了,没人敢让这么个说不清到底是神仙还是妖魔的东西找上门跟自己面谈。   解散兵马这事儿干系过于重大,不过好歹还有半年的时候可以筹谋,倒是不急于一时,但是停战却是迫在眼前,毕竟第二天的太阳还是无比诱人的,没人不想看到它。   底层士兵们原先还有疑虑,停战的命令一下,他们是彻底安心了,一个个感激涕零朝着荆楚的方向跪拜,不管麻姑到底是妖女还是魔女,只要祂能让他们不再上战场厮杀,祂从此就是他们唯一的真神。   而殷切盼望着自家出征的儿子丈夫平安回归的妇人们更是激动不已。   麻姑仙子在荆楚扬名经年,听说祂的道场里没有昏聩又贪腐的官员,没有欺压盘剥成性的小吏,没有横行无忌的盗匪,也没有虐打妻女的无良人,是个正经的太平盛世的模样。   只可惜她们能力不足,不能远赴千里搬去荆楚去享受仙子的恩泽,现在麻姑仙子晓谕天下,是要把她们也庇护在内吗?   感激涕零的女人们当即就行动了起来,有能力的立牌位请画像,没能力的就只在嘴里念叨念叨麻姑仙子的名讳就开始跪地祭拜。   无数的信仰之力从各地涌向姑馀山,被无数人诚心膜拜的秦意岚正直挺挺地立在姑馀山峰顶。   她双臂展开闭目凝神在沟通天地。   肉.体还在山顶,而神魂却已经随着风和云在整片大地上遨游了,她从来没在哪个世界有过这种感觉,仿佛跟整个天地都融为了一体,只要心神一动,她就能出现在这片大地的任何一个地方,抬抬手,风云都能被她引动,跺跺脚,潮汐都会为她退散。   秦意岚迷醉在这能掌控一切的快.感里无法自拔,这就是成神的感觉吗?   就在她沉迷于此的时候,九重瑶台的和光柱上泛起了微光,引起了看守仙童的注意。 第128章 心地善良的小仙女22 妖女?魔女?神……   九天云宫之中云雾翻滚, 瑶台上灵气氤氲,仙葩灵草摇曳生姿,配上不知何处而来的袅袅仙音, 真真好一个美轮美奂的神仙居所。   只是这至美至仙的天宫却被坐落得过于密集的宫殿破坏了布局, 竟显出了几分局促的寒酸气来。   就连鉴定生灵是否为真仙的和光柱, 在挨挨挤挤的宫殿的簇拥下都显得平平无奇, 仿似哪个道观前的功德碑一样毫不起眼。   看起来不起眼, 却不代表它不重要,毕竟得它承认才算是真正位列仙班,才能得到与天同寿的机会, 因此和光柱常年都有仙童看守。当它突然泛起涟漪般的微光时,负责看守的仙童都惊呆了。   只有圣母神皇册封新的神仙时, 和光柱才会亮起微光,把新神的道号名讳显现其上,而圣母神皇已经亿万年没有册封过新神了,和光柱也已经亿万年未曾发出过一丝光亮,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玄穹悟真圣元天帝!”小仙童惊讶地喊了出来:“麻姑?这是谁?神皇册封的新神吗?”   “不可能吧?”另一个年长些的迟迟疑疑地提出了异议:“册封新神是何等慎重的大事,神皇怎会连瑶台大会都不曾召开就悄无声息地册封了一位新神?而且, 这位新神尊的道号……”   小仙童疑惑地歪了歪头:“是啊, 先帝后皇,除了昊天无上至尊太帝,小仙我可从未曾听闻哪位神尊的道号里还有’帝’字的。”   “神皇号为天尊普化圣母神皇,这位新神尊的道号竟然还能压了神皇一头,嘶~,祂到底是什么来头?”   “别管祂什么来头了,赶紧报上去才是正经。”   两个仙童不敢懈怠,急急忙忙把和光柱上莫名出现了一个新道号的消息报了上去, 这可是大事,接到消息的神仙更是不敢怠慢,赶紧请见圣母神皇。   圣母神皇双眼微阖,无悲无喜,听着那神仙喋喋不休:“当年天降奇祸,不但害得太帝陨落,九重瑶台更是被冲撞的只剩了上三层,吾等与天同寿不死不灭,瑶台上也越来越挤,为此,您已经亿万年未曾册封过新神了,而不经册封就能在和光柱上显现神名的,只能是立下泼天的大功德,得了天道的认可,比如……”   那神仙住了嘴,圣母神皇睁开了眼睛:“比如吾,比如太帝。”   “凡间又无天崩,又无地裂,又无灭世的洪水,祂到底是凭什么才能立下叫天道都认可的大功德呢?”那神仙疑惑不解。   “此事非同小可,若祂投机取巧欺瞒了天道才得以成神,那祂的成神之路就是可被复制的,到时候瑶台……”   圣母神皇又阖了一下眼,艰难地道:“危矣。”   那神仙听了这话脑子里不由就出现了画面:和光柱接连不停地闪亮,新神不停地从凡间飞升上来,瑶台上的宫殿越来越多,于是瑶台再也承受不住,摇摇欲坠……   祂打了个哆嗦,向神皇请示:“吾去凡间详查一番?”   圣母神皇一摆手:“吾亲自去。”   法力大涨的秦意岚过足了世间一切尽在掌握的瘾头之后,就开始践行自己的诺言了。   有人怕了她的恶名,不敢挑衅她的容忍度,当即就勒令手下停止一切交战行动,静静观望以图后续。   有人却不信邪,比如汉人朝廷的皇帝。   司马皇族的统治已经延续近两百年了,当初开国的那位也是一代枭雄,只可惜子孙不争气,隔上一段时间,皇朝版图就缩小一点,到了如今更是被迫南迁,只能龟缩在江南一隅。   皇朝就剩了这么点地盘,这位皇帝还是不思悔改,一如既往的暴虐任性。   到了建康之后,他不操心安顿南迁百姓,也不花力气处理朝政,第一件事就是下令把破旧的行宫拆除,他要修建一座比旧都里的皇宫更恢弘,更华美的新宫殿,用以展示皇朝的新都城,新气象。   建皇宫可不像老百姓家盖茅草屋那么简单,不但需要无数的人力和钱财,动辄就得十几年的工期,这件事对于当前风雨飘摇的司马皇朝来说,那真真是无法承受的负担。   忧国忧民的臣子一力苦谏,希望皇帝能打消这个主意,而那些别有用心的,却满口的溢美之词,对皇帝的计划大加赞赏。   皇帝可不是个肯听劝的人,身为天下至尊,我行我素惯了,发作了几个不识趣的老臣后,就对着本地豪族下了手。   偌大一个皇朝,疆土被胡人占去了一多半,导致满朝上下的达官显贵都只能龟缩在这小小的建康城内。   原先的皇城,那可是皇亲国戚和达官显贵们的地盘,他们的府邸位处最好的地段,繁华街道上一多半的铺面都被他们掌握,城外最肥沃的良田都在他们名下,他们家底丰厚,过惯了奢靡无度的日子。   朝廷南迁,金银细软、仆役婢女可以带上,可土地田产,府邸商铺却是带不走的,这导致许多人的家产生生缩水了一大半。   不过没关系,这边儿少了那边儿找补,本都是特权阶级,只要手里有权,还怕没钱吗?这不机会就来了吗?   一□□臣对皇帝建皇宫的想法表示热烈支持,皇宫是皇朝的脸面,堂堂九五至尊,怎么能屈居在年久失修的破旧行宫里呢?   建!皇宫必须得建!还得大建特建!得建造得比旧都的皇宫都要恢弘大气,这才能不堕皇帝的脸面。   没钱?叫本地的豪族捐献!我们都是护着皇驾仓促渡江的,不说身无分文,却也家无余粮,江南本地的豪族都不一样了,他们远在大后方,一直没受过胡人滋扰,不知攒了多少家底呢,有的是钱。   没材料?拆建康城里的房子。   新伐的树木要经过好几年的处理才能拿来用,赶不上趟,而江南的这些豪族们在此富裕之地盘踞多年,府邸一座比一座华美,楠木的柱子粗得一个人都搂不住,正适合拿来建皇宫。   没人手?征发民夫。建康城的百姓不够,还有余杭呢,还有整个江南呢。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全天下的百姓都是皇帝的子民,为皇帝干活是他们的荣幸,不肯应召的,那必定是有不臣之心的乱臣贼子,如此藐视皇权的人,应该直接砍头了事。   皇帝不觉得这些臣子们的话不妥,于是他不但要本地的豪强大户们上交他们的财产,还要拆他们的房子,抢走他们的奴仆。   皇帝:天下所有的百姓都是寡人的子民,你们连人都属于寡人,你们的财产当然也是寡人的。   本地的豪族们:………… 欺人太甚!这是要逼着我们造反呐!   真·乱臣贼子们:等皇帝把你们都杀了 ,不就能给我们腾出地儿来了吗?   双方的矛盾不可调和,于是建康城内很快就爆发了动乱。   司马皇朝跟胡人征战多年,早就元气大伤,南迁的路上又被追击,早已是强弩之末,拱卫皇帝的近卫连建制都不齐全。   而本地豪强有多年积累,又是保命之战,再加主场优势,竟然稍胜了一筹,悄无声息就围住了行宫,直接杀到了皇帝的内宫门口。   眼见司马皇朝就要覆灭,这危急关头驻守江边防范胡人的兵马收到消息及时回防,总算稳住了局势。   皇帝实在没有想到这些刁民竟胆大至此,居然胆敢围杀他,天子的威严受到了极大的挑战,他恼羞成怒,勒令挨家搜索,他要把这些乱民们杀个干净。   眼见建康城内就要血流成河,就在这时,所有人都收到了麻姑仙子的神谕。   皇帝冷笑一声拍案而起:“这是看我朝接连战败,个个都起了不臣之心!不管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对着寡人叫嚣了,停战?解散兵马?去姑馀山请见?呵呵呵呵,让她来跟寡人面谈!寡人倒要看看,麻姑仙子她到底是何方神圣!”   皇帝不肯下停战的命令,掌控兵马的大元帅也不愿意罢手。   此人是靠着谄媚皇帝才坐上这个位置的,如果他不听皇帝的话,以皇帝那脾性,马上就会把他换下来。   他钱还没捞够,更加不想放弃手中的兵权,非常不舍得把这个位置拱手让人,皇帝要杀人,那就帮他杀好了,至于什么麻姑仙子的神谕,那就是狗屁,他可从来没听说过哪个神仙这么闲得慌,还管凡人打仗的事儿。   他们跟胡人打了那么多年,怎么不见有神仙来管?什么神仙,怕不是犄角旮旯里的山精野怪修炼成精,跑到人间作乱来了,要对付它还不容易?找几个法力高深的道士随时待命,只要它敢露面,非把它打出原型来不可。   被当成山精野怪的秦意岚静立在姑馀山峰顶,好好儿感受了一番天地风云尽在掌控的快·感后就心神一动,来到了建康城。   神仙得有神仙的排名,降临凡间那可不能悄无声息,施了几个小法术后,秦意岚准备现身了。   此时已经入夜,建康城中火把烈烈,兵士来回奔走,除了满地的鲜血,还有哭喊声,打斗声响成一片,在这兵荒马乱的背景里秦意岚风光无限地登场了。   天空亮起了柔光,娇嫩的桃花瓣随着渺渺的仙音飘散得满城都是,一位怀抱桃枝的神女,乘着一只流光溢彩的鸾鸟从天际缓缓飞来,最后悬停在了建康城上空。   出场方式虽然很羞耻,却完美吻合了百姓心目中关于仙女下凡的幻想,把满城的人都给镇住了,没人不相信她是神仙,人们直接呼啦啦跪倒了一片。   “吾早已晓谕天下要停战,你们却罔顾吾的意愿,仍在这里打打杀杀,看来是吾的手段太过温和,才叫你们有胆子藐视于吾,今夜里,但凡是违逆吾之口谕的,都将七窍流血而亡。”   顶着仙气无比的外表,说着狠辣至极的话语,秦意岚的声音清晰地传遍了全城,满城人被她所震慑,没一个敢言语的。   她话音刚落,许多人的左眼就开始流血,惨叫声此起彼伏。   打一棒子就要给颗甜枣,如果只有惩戒,百姓们缓过神来只会恐惧于她,恩威并施才能获得长久的爱戴。   她要杀人,也得要救人,秦意岚把怀里的桃枝伸出去抖了一抖,身上负伤的,沉疴不起的,饥寒难耐的,好些人面前凭空就出现了一只鲜灵灵的大桃子。   秦意岚开口了:“此桃可解尔等病痛疾苦,都吃了吧。”   桃子闻着就香甜,一些人迟疑着不敢动,一些人抱着桃子磕了头就开始啃。   啃着啃着伤就痊愈了,病就好了,肚子也不饿了 ,这可是真正的仙果呀!人们感激涕零,对着秦意岚又开始砰砰磕头。   仙子得是多么的善良,才会把他们的疾病痛苦看在眼里?仙子得是多么的大方,才舍得把仙果送给他们这些凡人吃?仙子得是多么的慈悲,才会不辞劳苦来平息战乱厮杀?   妖女?魔女?不,这是真正的神女!   灵气涌动,信仰之力在建康城中盘旋,又往秦意岚身上涌去,秦意岚微微闭上眼,感受到自己的法力猛然又增长了一大截。   正当秦意岚沉醉在自己更加强大的快·感中时,她眼前霞光一闪,圣母神皇出现了。 第129章 心地善良的小仙女23 神仙打架   圣母神皇身为此界至尊, 那可是打骨头缝里都往外透着自信的。   祂可不跟秦意岚一样,在凡间现个身还要整一溜子花活儿唬人,好叫凡间的老百姓觉得她像个神仙。   神皇直接自信地认为, 所有人都该知道祂就是天尊普化圣母神皇, 因此不过是霞光一闪, 祂就站到了秦意岚面前。   等见着了这位新鲜出炉的玄穹悟真圣元天帝, 神皇二话不说, 先把双目里蕴起神光,对着秦意岚就是一阵上下打量。   这一打量,别的没看出来, 就只看到秦意岚身上无数繁杂又错乱的因果线。   圣母神皇吃了一惊,祂活了如此悠久的岁月, 竟不知有人或者神,还能凭一己之力就背负如许多因果的,惊讶过后,祂提起来的心,算是彻底放下了。   神仙得天道认同,能用六识来沟通天地, 跟天地联通的渠道越顺畅, 就能从天地间借用越多的灵力,所以神仙们的日常修炼大多数时间都在闭目凝神沟通天地。   而因果缠身,则会闭塞神仙的六识,身上背负的因果越多,六识越闭塞,就越难以于天地沟通,能借来的灵力也会越少。   神仙跟修道者的区别就在于修道者没有沟通天地借用天地灵气的能力。   修道者只能从天地间吸收灵力纳于己身,过程缓慢不说, 肉·身内还存不住多少,续航能力严重不足,而一些耗费灵力较多的仙法,修道者们压根就施展不出来,比起神仙,他们自然就显得法力微薄本事不济了。   如此一来,所有修道者自然都想位列仙班,毕竟成仙之后除了能与天同寿不死不灭外,还能变得更加强大。   只可惜九天云宫里的瑶台上太过拥挤,圣母神皇为控制神仙的数量,是绝不肯轻易再册封生灵成仙的。   正因如此,骊山老母才会在绞尽脑汁也未能飞升上界后,转而把希望寄托在了它的小猴子身上,最后引来了秦意岚这么一个杀神,直接把它当异兽给灭了,说起来也是够悲催的。   所谓“一入红尘,便生因果”,因此神仙们轻易不肯下凡间,便是为了尽量避免同凡人产生因果。   毕竟因果缠身会让神仙的六识闭塞,因果过重还会反孽己身,导致天人五衰,最后仙体溃散,消亡于天地间。   圣母神皇看到秦意岚满身的因果线后大松了一口气,不管眼前这位才在和光柱上显了名号的新神是靠什么得了天道认可,祂这满身的因果就注定了仙路长久不了,既如此,就没什么好担忧的了。   虽说如此,秦意岚满身的血色因果线还是令圣母神皇看不顺眼,管理天界多年的习惯使然,祂自然而然地开口斥者秦意岚:“吾不管汝用什么法子欺瞒了天道,叫和光柱显了汝之名号,但吾要告之予汝,似汝般满手血腥,满身因果的狂徒不配成仙!”   神皇语气不虞,天地也跟着风云变色,突一阵狂风平地而起,把满城的花瓣卷得四散纷飞。   精心设计的动态背景图被圣母神皇一下子就搞得乱七八糟,秦意岚顿时就怒了。   真是本事大了脾气就大,容不得别人一丝违逆,圣母神皇如此,秦意岚也如此。她对着圣母哈哈大笑:“吾不是已经成仙了吗?你是哪个?吾配不配成仙是你说了算的吗?”   圣母神皇身为此界至尊,九天云宫里正经位列仙班的神仙哪个不对祂恭敬有加?沧海桑田数度轮回,祂活了这么多年可从没谁敢这么奚落祂。   这么一个刚成仙的新神,连瑶台都没上去过,竟也敢对自己如此无礼?神皇大怒,手一抬天降一道神雷就往秦意岚身上劈了过去:“放肆!”   秦意岚可不是麻秋,会被神皇一道雷就劈成焦炭,她抬手挥出一道厚实的灵力屏障护住了脚底下的建康城,然后用灵力流稍微一推挤,就把那神雷挤得朝圣母神皇身上劈了过去。   神皇伸手接住了自己的神雷,面上不显,心下却是大骇。   祂身为此界至尊,是所有神仙中法力最强横的,这一道雷劈下去,就是天界的神仙想要应对都不容易,怎么也得落个灰头土脸的下场。   而眼前这个莫名其妙不知从哪儿钻出来的麻姑,非但应付自如,竟还能借力打力,把雷火引回了祂身上,法力仿似都高过了自己?这叫神皇怎能不心惊?   一是摸不清秦意岚的底,二又顾忌误伤了脚下满城的百姓再背负因果,当然了,很有可能打不过也是其中一个重要原因。   于是圣母神皇强压住被冒犯的不满,愤愤一甩袖子不动手改打嘴炮了:“所谓仙凡有别,吾等法力深厚,而凡人渺如蝼蚁,吾等动念,叫他们亡族灭种也不是难事,然上天有好生之德,吾等身为神仙,合该慈悲为念,怎能随意加害凡人?汝之行事有悖天道,属实不该!”   秦意岚眉头一挑戏谑道:“怎么?吾的行为不妥当,你就要替天行道,来惩戒于吾吗?”   小辈狂妄!   神皇被秦意岚挑衅的话语给气得眉心直跳,再说下去就算为了面子祂也不能把这个麻姑轻轻放过,可祂又实在不愿在凡人的城池上空跟对方动手,于是强压着心头的怒火冷笑:“不知所谓的东西,多行不义,必自毙!”   撂完这句话,神皇直接甩袖子走了。   哼!什么玄穹悟真圣元天帝,瑶台上没祂的位置,再则,就凭祂那满身血色的因果线,不日必遭反孽,或许这位圣元天帝压根就没有登上瑶台的机会了。   圣母神皇走人了,满城的百姓还在瑟瑟发抖,他们看到了什么?这就是神仙打架吗?   那位一脸威严的神仙看起来就不好惹,结果麻姑仙子一招就把祂打跑了?麻姑仙子竟如此厉害?   秦意岚对着满城百姓放话:“吾之所到之处,万民都需遵吾之法令行事,如若不然,不管神仙还是凡人,此人就是下场,望尔等好自为之。”   被秦意岚拿来敬猴的那只鸡就是司马皇朝的皇帝,这位皇帝少年登极,于朝政毫无建树不说,还穷奢极欲嗜杀成性,但凡是叫他有一点不满的,不管是王公大臣还是宫娥太监,都是一杀了事。   他身份贵重具有代表性,是拿来做典型的首选人物,于是司马皇帝经历了他人生中最惊天的反转。   先是被乱民围困于内宫,命悬一线间被心腹大臣率军搭救。本以为终于逃出生天,却又冒出了麻姑仙子这么一位杀神,正当他以为自己要七窍流血必死无疑之际,却突然天降一位神仙怒斥那妖女麻桃行事不妥。   那一刻司马皇帝简直要喜极而泣了。   他就说了嘛,神仙不好好在天上修炼,跑来管人间事纯属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看看,别的神仙都看不惯要来教训那妖女了 ,合该自己得天护佑命不该绝。   司马皇帝高兴地又哭又笑,盼着那后来的神仙能把妖女好好教训一顿,若那神仙能救他于水火,他必为那神仙建神庙,塑金身。   事实证明司马皇帝高兴的太早了,他没想到后来的神仙如此不济,一招之下就败走了。   淦!合着折腾了一晚上,他最后还是要死?   秦意岚施了法术把这位司马皇帝给提溜到了她脚下,好叫全城的百姓都看看不听她的话会落个什么凄惨下场。   于是这位司马皇帝落了个在半空中哀嚎翻滚,最后七窍流血而亡的下场。   皇帝在位多年,没少干坏事,不知多少臣子百姓叫他给抄家灭族了,臣民百姓们嘴上不敢说,心里恨他的却不在少数。   现如今他被秦意岚在众目睽睽之下处死了,而且死得如此不体面,倒是叫许多人出了胸中一口恶气,对麻姑仙子更是暗暗感激不已。   这一晚上发生的事儿叫满城的百姓对秦意岚又敬又怕,怕她血腥的手段,敬她能打跑神仙的实力。   不过麻姑仙子虽然行事凶残却也心系百姓,仙子的刀,是对着那些恶人的,只要他们这些升斗小民安分守己,想来就能得麻姑仙子庇护了。   满城百姓当即就开始恭恭敬敬地供奉麻姑仙子,虔诚的愿力几乎让秦意岚感觉自己就是这片天地了。   离了建康,秦意岚身随神动,把江南巴蜀北地草原大张旗鼓地全都巡视了一遍,好叫人知道,麻姑仙子修炼有成,早已晋身真仙,现在全天下都是她的道场了。   每到一地,她就树立一堆典型,再来一套杀鸡儆猴的流程,以便达到震慑人心的目的。   手段虽然血腥,成效却非常显著,经她这么一通操作之后,麻姑仙子的威名传遍宇内。于是天下看荆楚,荆楚看姑馀,姑馀山的民风民情很快就传遍天下,宇内一时风清气正,一片太平。   在天下人跟前露了一圈脸后,秦意岚就开始等那些特权阶级们解散他们手中的兵马。   在静等的时候她也没闲着,神识随时巡游天下。   草原朔风来袭,一群牛羊为避风而迷失在了荒漠深处,她把牛羊整群揣回到哭天抢地的主人跟前,微微一笑,飘然而去。   巴蜀天降暴雨,泥石流冲击村寨,她大袖一挥,泥石流就改变了方向,村民们跪地叩首,她微微一笑,飘然而去 。   北地大河改道,千里沃野即将没入滚滚黄浪之中,她凌空而立,一座小山落下挡住了滚滚浪头,浊浪滔天的大河乖乖地回到了它的河道里,万民俯首跪拜,她微微一笑,飘然而去。   余杭小儿嬉水,却被暗流带入了水下,灭顶之灾近在眼前,她不过伸手一挥,就把一群孩子捞了出来,父母亲友感激涕零,她微微一笑,飘然而去。   不过短短十余日,全天下都知道了麻姑仙子就是正经会救苦救难的活神仙了。   以前百姓们求神仙保佑,多是图个心理安慰,可没有哪位神仙,真的下凡来帮过他们,唯有秦意岚肯出手相助,虽说不是有求必应,可遇到真正的险情是,可没有谁的乞求落空过。   一时间,麻姑仙子在凡间就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敬的唯一真神了,而秦意岚则借着这个机会,开始在全天下挑选神侍。 第130章 心地善良的小仙女24 太平假象   胡汉两族的争端被秦意岚用血腥手段给弹压了下去, 慑于她动不动就要人七窍流血爆体而亡的威名,没人敢顶风作乱招惹这个杀神,这天下一时间竟然太平的过份。   不过秦意岚知道, 眼前的太平都是假象。   汉人朝廷的司马皇帝和他那些为虎作伥的帮手都被她给杀了, 剩下的王公大臣们摸不准她什么意思, 也不好再拥护哪个皇族血脉登极。   至于自己上位就更不敢了, 自来皇权更迭就伴着流血斗争, 麻姑仙子还在虎视眈眈呢,哪个敢轻举妄动?   没有皇帝,官员也死了不老少, 整个汉人朝廷都处于瘫痪状态。   汉人衣冠南渡,胡人的几大部族追在汉人身后把江北的大片土地瓜分殆尽, 在麻桃成仙那一世,他们此时就已经开始享受胜利的果实,然后纷纷立国称帝了。   按着胡人的规矩,他们每占领一处地方,都要给兵士三天时间去劫掠当地百姓用以酬军。毕竟打仗时需要士兵以命相搏,如果没有好处, 谁肯真心替他们卖命?凭他们身为部落首领的威严吗?   结果现在跑出来了秦意岚这么一个杀神, 可没人敢再去搞什么酬军活动享受胜利果实了,一些小部落干脆直接脱离了大部队,跑回自家的领地去了。   不肯停战的头铁勇士都被秦意岚给处置了,还活着的首领们被她吓得噤若寒蝉。   他们不敢往秦意岚的刀口上撞,可又舍不得自己花大力气占下的地盘和好不容易才纠集起来的大队人马,于是犹犹豫豫地龟缩在原地磨蹭,妄图再等到一个变数。   天下看似太平,其实正处在混乱无序的状态里, 没有政府,所有关乎民生的事儿都没人管,百姓们也只能自扫门前雪。   这也得亏了秦意岚不辞劳苦满天下神游,遇到天灾人祸都会出手,把一些隐患给解决了,百姓们才能过上眼前这看似安稳的日子。   不过显然秦意岚不可能一直维持这种状态,但凡她有一点懈怠或被其它事务耽搁了时间,这个无序的社会很快就会乱成一团。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出现,秦意岚必须得尽快建立一个统一的政权出来。   现如今民智多愚,文教也只在萌芽阶段,太宽松的社会形态会让民众难以适应,也容易造成水土不服,经过反复思量后,秦意岚决定把姑馀山目前的社会形态放大到天下,建立一个以神权为主,民主选举为辅的混合政体。   她有很多先进的政务体系可供参考,结合本世界情况,弄一个现在能用的版本不费吹灰之力。   从政人员不管职务大小,都需要民众以选票推举出来,由当地的神庙来监管选举过程,以此来保证整个过程的透明和公平。   神庙是本地最高仲裁机构,除了监管当地政务体系的运行之外,最重要的是需要负责文教工作,秦意岚将通过神庙向这个世界的百姓传授更多的农业、医学等方面的知识。   为防这个民主选举制跑偏,在政权初初建立的前期,神庙的存在至关重要,它必须能起到监督和指导的作用,所以神庙里的神侍相当关键。   神侍必须对秦意岚有虔诚的信仰,这样才不会阴奉阳违;必须有足够强悍的武力,可以威慑心怀不轨的暴徒;必须有足够聪明的头脑,能快速接收新的知识;   还要有强大的工作能力,能够处理纷杂的事务;最重要的是他需要具备一些爱心和耐心,愿意从百姓的角度去思考问题,发现问题,解决问题。   等到社会体系慢慢成熟进入正轨之后,神庙的功能都可以进一步弱化,最后缓步退出政务体系,变成只具备象征意义的符号。   为防能力强大的神侍利用自己手中的权力去扰乱社会发展,秦意岚一开始就没采用带有尊称的“神官”,而用了“神侍”这么个具有服务意味的称号。   秦意岚要挑选神侍的神谕一发,响应者云集。   此时天下百废待兴,秦意岚需要他们立刻就能投入工作,以便快速地指导百姓建立起一个能够运转的政务体系出来,所以第一批入选的,都是有基础的修道者。   这些修道者们在秦意岚跟前不够看,可放到凡间那也是半仙一样的存在,天然就对凡人有一定程度的威慑力,这样才能震慑住一些别有所图的家伙,好叫他们不敢在建立政务体系的过程中捣乱。   这些修道者肯放下自己的长生大道,跑来认秦意岚为主,替她跑腿办事,也是有所图的。   受圣母神皇管控,本界已经亿万年没有生灵飞升过了,任你修炼的再认真,就是不得天道认可,无论如何都飞升无望。   肉·体越是衰老,就需要越多的灵力来维系,可修道者们能从天地间吸纳的灵气却是非常有限的,吸纳灵气的速度跟不上身体衰老的速度,最后只能落得个身死道消抱憾而终的下场。   秦意岚的成神之路清楚明白,凡间的修道者们算是看清了,原来只要积累足够多的功德,哪怕身负因果,也可成仙。   修道者们看到了这一线希望,就想照着秦意岚的路子走,虽然不一定能成功,却总算是个机会。   “朝闻道,夕死可矣”,只要能成仙,就算因果孽身他们也情愿,毕竟成不了仙,他们顶多也就百多年的寿元,连考虑因果孽身的机会都没有。   再说在所有神仙都缩在瑶台上不下凡的情况下,这位玄穹悟真圣元天帝可是唯一的真仙神尊,做祂的手下是一点儿都不亏。   于是凡间的修道者们兵分两路,想要背靠大树好乘凉的,跑来做了秦意岚的手下,觉得自己单干也能行的,开始了行走天下,积累功德的行程。   选好了人后,秦意岚开始集中培训。   这些修道者们是她的手和眼,需要帮助她推动这个社会制度的发展,还要看着这个从未在此界出现过的政权体系,好叫它不要脱轨跑偏。   能修道的都是聪明人,把她的理念理解的相当到位,对工作内容也都接受度很高,培训期很快结束,秦意岚让他们直接走马上任了。   等这批神侍一就位,秦意岚就不需要保持随时随地的待机状态了。   她几乎于此间天地融为一体,天地间有重大的自然灾害,她心中自有警兆,而百姓们遇到人祸时,也会乞求她的庇佑,收到预兆后她再出手力挽狂澜也一点儿不晚。   其余的事务,都由被她分派到各地的神侍们应付,她只需要警惕预兆,虽时查看神侍们的工作,就能把建立新的政权体系的工作推行下去了。   放松下来后秦意岚除了悉心教导培养已经选定的第二代神侍,就是去考察她的员工们,看他们的工作做得怎么样。   但凡修炼有成的,那就没有笨的,这些修道者个个都钟灵毓秀,对秦意岚的意思理解的是相当到位,干起活来更是积极上进。   秦意岚参考了自然环境,亲自划分每个行政区,胡汉相杂安排,居住区域设计的非常科学,既不让他们混作一处,也不至于泾渭分明,还能兼顾他们的生产生活。   各族比邻而居,声息相闻,时日久长再加上有神庙从饮食、文化、教育各方面多加引导,时光悠忽而过,怕是一两百年后人们就再难以分清谁是胡谁是汉了。   行政区划分好,有心参与政务的即可到神殿报名择选职务了,选定之后谈谈工作规划,展示一下自己,再让辖区百姓们票选。   票选出来后能不能胜任,那就需要时间来验证了,干不了的,神庙自然会组织重新选举。   整个区域从大到小的官员全要票选出来,整个过程繁琐至极,幸好转投到秦意岚门下的修道者们能力不弱,也足够卖力,才算把这个耗时日久的活儿给顺利办了下来。   这个过程其实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风平浪静。   底层老百姓对麻姑仙子只有感激的份儿,毕竟她让他们摆脱了战乱,过上了太平安稳的日子。   可许多原先是特权阶层的人,对秦意岚的意见可就大了去了。   这些人本来钱权在握,是社会顶流,被人阿谀奉承的存在,结果世道突然就变了天,特权没有了,这谁能受得了?   自来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过惯了大权在握的日子,重又回归普通人,那是非常不能适应的。   不能杀人没关系,有的是杀人不见血的法子,又有一些勇士试图在选举过程中兴风作浪。   对于这种人,秦意岚只能摇摇头叹一声:他们对力量一无所知。   秦意岚身负民心得天道认同,几可于此界天地相融,法力端得是强横无比,神识悠忽扫过,千里之外蟋蟀在洞穴里产了几颗卵她都能一清二楚,心神一扫,便能探知对方心底最隐秘的念头。   因此往往这些人刚开始动念,还没等他们真的干出事儿来,人就突然无声无息地就此消失了。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只现场留下一片桃花瓣,家属拿着桃花瓣去神庙,才可得到消息。   这神鬼莫测的手段真的恫吓到了那些想要反抗的前贵族们,叫他们更深刻地认识到,这位神仙跟他们印象中的神仙们,真的是完全不一样的。   别的神仙是不管凡人的事儿,这位是不管凡人有什么事儿,祂都要管,如此一来,谁还敢做那出头的椽子?   不过秦意岚也并非是什么嗜杀成性之人,那些作奸犯科兼意图捣乱的,不过是全被她给捉去采煤挖矿了而已。   秦意岚早先决定了她的民族融合大业,要从比较容易被接受的饮食文化上入手。   为了能让百姓们乖乖拿铁锅做饭,那就得先让他们有足够的铁器工具使用,如果耕地的犁铧都是木头的,又有哪个老百姓舍得买口铁锅回来就只为做饭?   推行铁锅炒菜的计划还只是刚开了个头而已,在这种全靠人工,开采效率极其低下的时代,采煤挖矿的人她可缺着呢,再多也不够使唤的。   秦意岚两手并用,一边儿镇压那些不肯跟她保持同一步调的刺头,一边儿用强硬的态度推行选举制。   拜她所赐,这世界直接从奴隶制进化到了神权管控下的半民主制,也得亏她早脱离了□□凡胎,有了种种超越凡俗的手段,这才没有在跨了如此之大的步子后扯到蛋。   秦意岚盯着凡人们仔细观察,看他们对新社会体制的适应情况,而九天云宫里的瑶台上,也有人盯着她在仔细观察。 第131章 心地善良的小仙女25 借机除之   死盯着秦意岚不放的, 正是圣母神皇。   俗话说“天上方一日,地上已千年”,九天云宫的时间流速跟凡间当然不一样。   只有区区几十年寿命的凡人在可与天地同寿的神仙们眼中, 真就如朝生暮死的蜉蝣一般毫不起眼。凡人们你来我往打了一百多年, 对于高踞九天云宫之上的圣母神皇来说, 不过是祂蹙深思了一会儿罢了。   天界的麻烦事儿都够让神皇苦恼了, 祂哪里还有心思时时刻刻去关注下界的凡人蝼蚁?   说起神皇的烦心事, 还要追溯到太帝时期。   当年太帝立下不世之功立地飞升,掌管了和光柱后,深感九天云宫空旷寂寥, 于是册封了包括他的侍女弇兹氏和神皇在内的一大批生灵飞升上界,以做陪伴。   太帝是仁慈之君, 成为此界至尊后也不忘给自己的陪床侍女弇兹氏一个“九幽素阴元女圣母”的封号,而这批神仙们在未被册封之前,也只是生活在凡间的生灵罢了,祂们见太帝如此行事,自然有样学样,把自己的亲族故旧以各种仙童仙娥仙侍的名义都带上到了上界。   瑶台上灵气浓郁, 把亲族们带上九天云宫, 纵使不能让他们长生不老,也能百病全消,健康长寿,所谓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有能力当然要带携亲族,纵使神仙也不能免俗。   太帝喜繁华爱热闹,对神仙们此举持鼓励态度, 于是众神仙包括祂们带上来的亲族,该谈情说爱的谈情说爱,该成亲生子的成亲生子,斗转星移时光流转,繁衍出了一大批的仙凡后代们。   九重瑶台浩渺阔大,无垠无际,住了这么些人后不嫌拥挤,反倒给空旷寂寥的九天云宫更添了几分勃勃生机。   受浓郁的灵气滋养,别说仙人们的后代了,父母都是凡人之身的孩子,生出来也是白窍灵通,个个都是修炼的好苗子。如此一来,九天云宫里不管是凡人还是神仙,数目只有增加的,少有折损的。   九天云宫果如太帝所愿,繁华热闹不输人间,只可惜天有不测风云,天外陨星撞击此界,哪怕太帝以身相殉,仙凡两界还是受损严重,九重瑶台被冲击波及坍塌大半,只余下了残缺不全的三层,居住面积顿时大幅缩减。   可九天云宫里的诸位已经住惯了仙气袅袅灵力丰沛的瑶台,哪个又肯冒因果孽身的风险下降到灵气稀薄的人间去?   所有的神和人都挤在了剩下的三层瑶台上,崇阁巍峨,华美典雅的仙宫再不复见,美轮美奂的神仙居所,愣是被挤出了几分凡间市井街巷的烟火气来。   瑶台上挨挨挤挤的房舍令神皇多看一眼都嫌烦,祂为此倍感不适,愁得日日夜夜心绪不宁,为解决这个问题,祂也曾试图让未获封的凡人们下降到凡间去,这一提议却遭到了绝大部分神仙的坚决反对。   九天云宫灵气浓郁纯粹,又无红尘因果搅扰,就算是凡身,若认真修行,哪怕始终不得册封,也能活上几个沧海桑田的轮转。而凡间灵气稀薄,还难免要同凡人接触,修行者普遍也就是数百年的寿命。   再则仙凡两界还有巨大的时间差,若是送亲族后代们下降凡间,怕是不等天界的父母长辈把离别的眼泪擦干,下凡的亲人就没了。   这些人可都是诸位神仙们的血亲后代,血缘关系再加养在身边的感情,叫祂们如何舍得?   而事主本人更不会同意了,下降到凡间即等于自我了断,能在九天云宫长长久久地活着,谁愿意去凡间送死?   哪怕圣母神皇贵为此界至尊,却也不敢强求,祂怕这些人被强制下降到凡间后会破罐子破摔,再造下什么因果牵扯到祂自己身上。   本地人口控制不住,神皇能做的就是严格把控移民关,因此才有骊山老母无论如何努力修行,反复请见神皇,百般求恳都不得册封的事儿。   卡移民这一招目前来看是完全失败了,九天云宫过于拥挤的问题没有得到缓解,凡间为此还引起了连锁反应。   当年那场天灾在凡间早过去了不知几个沧海桑田的轮转,神皇的功绩也仅存于久远的传说中,亿万年来凡间再无人能飞升上界,凡人们的祷告祈愿也得不到神仙们的回应,若不是还有个九幽素女时不时在凡间显些神迹刷刷存在感,凡人们都要不信这世间还有神仙之说了。   “信者有,不信则无”,凡人们不信神,神仙们自然没有了“民心向背”的加持,这就是圣母神皇贵为此界至尊也打不过秦意岚的原因了。   天地生万物,万物都乃天地所生,自然得天地恩泽庇佑,“人心向背,天时顺逆”,因此太帝才能在带领人类脱离蒙昧后被天地奖励立地飞升。而圣母神皇也正是因天灾中救助凡间众生灵,于天地有功,才得以在众神仙中脱颖而出,取代太帝掌管了和光柱。   位列仙班的神仙可于天同寿,这是天地对祂们庇佑凡间生灵给予的嘉奖,可现在一众神仙们惧怕因果孽身,全都龟缩在九天云宫之上逍遥快活,全不管凡间生灵涂炭。   如此天地自然不会再给予祂们偏爱,众神仙们跟天地的沟通只会越来越滞涩,法力也会越来越低微。   神皇对此情形已有所感。   一刀切断册封不妥当,瑶台的容量也不容许祂彻底开通册封通道,神皇筹谋良久,预备在凡间选一个榜样加以册封,好试探着拉拢一下民心民意,以便重振神仙的声望。   如果这计划有效果,等以后凡间的生灵们再丧失对天界和神仙的信仰时,都可仿照此举行事。   这个册封人选是纯粹的工具人展示品,知名度越高越好,这样才能广为人知,如骊山老母之流,只会缩在深山老林里修炼的就不用想了,就算允它白日飞升,又有几人能知?无人知晓,声望信仰根本无从谈起。   除了足够的知名度,这个人选得品行好有功德,行事得让一般人难以模仿。   品行好有功德,就不至于因册封而担上因果,行事不易被模仿,就不会令模仿者产生“不患寡而患不均”的心态导致信仰流失。   如此看来,原剧情中生来就只会做“好事”的麻桃能被神皇选中也在情理之中了,毕竟绝大多数的生灵都不可能跟麻桃一样,为做“好事”,能无底线地牺牲自己,像她那样的奇葩实在是世间难寻。   麻桃被神皇收为徒弟带去姑馀山后,又在凡间行走一十三载,为她自己,为圣母神皇刷足了声望。   越是生逢乱世生活无以为继,凡人们无力改变自己的处境就越是想要寻求精神寄托,寻求神仙庇佑。   麻桃举霞飞升,在凡人们看来,就是天界的神仙们肯定了麻桃的所作所为。   所谓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因此哪怕麻桃种种灭绝本性的行为既不符常理,又不合人伦,凡间诸百姓为追求长生大道,寻求神仙庇佑,还是把麻桃的行为奉为圭臬,争相效仿,以至于屡有女子拿肉身布施乞丐的奇葩事发生。   圣母神皇的计划无疑是非常成功的。   麻桃得了神位,神皇巩固了祂在凡间的声望信仰,祂们都得了好处,只留下个乱了伦理道德的人间。   这一次秦意岚一穿到麻秋身上就离开了麻桃,失去了全心全意庇佑她的父亲,麻桃费尽气力,几番波折也没能掀起什么浪花,反倒很快就把自己作死了。   而没了骊山老母事先准备好的工具人,神皇一时间也难以寻找到合适册封的人选,只好把祂的计划暂时搁置,偏在这时,秦意岚横空出世了。   不过是制止了凡人间的战乱而已,杀孽也造下一堆,可天地竟还是叫此人得了民心民意举霞飞升了,圣元天帝这飞升之路未免也太好复制了。   若凡间有此志者都去效仿,岂不是都能绕过自己叫和光柱直接承认他们?若果真如此,这此界至尊之位怕是要 连同和光柱的掌控权都要一起拱手让人了。   神皇心急之下去赶去凡间跟秦意岚会面,只可惜一照面便吃了个暗亏,祂强撑着上位者的姿态说教了一通,靠逞口舌之利勉强找回几分面子。   在此界还从未有人敢对神皇如此不敬,可祂却拿秦意岚毫无办法,不得已只能回到九天云宫盯紧了下界,只盼着这位圣元天帝满身的因果线能早日反孽,好叫这狂徒赶紧落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对圣母神皇的注视秦意岚毫不在意,她倒要让神皇看看,神仙该如何行事,才配享用凡间香火祭祀,才配对得起天地厚爱。   秦意岚殚精极虑,追随她的诸神侍为求功德民心也是宵衣旰食苦心孤诣,所思所想全都以民为本,把一个以神权为核心的新政体打理的井井有条。   不过十来年的调理,凡间就大变了模样,因战乱而大幅凋敝的人口稳步恢复;抛荒多年的农田也被重新耕作;老有所依,幼有所养,路边再不见饿殍冻死骨;律法严明,路不拾遗,凡间各族百姓过上了前所未有过的太平好日子。   整个人间生机勃勃,风清气正,万物生发产出无数灵气,清而轻的灵气涤荡人间后缓缓上升,九天云宫里已经坍塌陷落的瑶台隐隐现出了轮廓,竟有了恢复的征兆。   神皇为瑶台过于拥挤的境况烦难已久,为解决这事祂没少操心费力,现如今瑶台有可能恢复,按理来说最该高兴的就是神皇了,可祂实在笑不出来。   原因无他,只是凡间短短十数年,又多了两个举霞飞升的新神。   一个是最先追随秦意岚的神侍毕环,此人祖上乃汉人朝廷的开国功臣,一家子世代为官,偏他对入仕不感兴趣,拜了个师父修道。   修了一甲子,师父坐化了,他开始游历江湖行侠仗义,秦意岚麻姑仙子的名头刚刚打出去,他就去姑馀山拜会过,后来秦意岚成神后要开神庙招神侍,他也是第一个前来投靠的。   毕环担任神侍期间,主动在各地的神庙间轮转,到处调查走访,深入了解收集了各族风俗民情律历条规后,耗时十余载,编写了一部《圣元律》。   这部律法有十万八千条,涵盖了刑、民、地、税等等各项法规条例,全面覆盖了百姓生活、社会运转的方方面面,不止保障了人族的权益,就连野外兽类的生息繁衍都均有保护。以秦意岚的眼光来看,就算此界再发展三千年,这部律法作为基本法也还能适用。   《圣元律》大成被献给秦意岚的那日,姑馀城内仙音袅袅祥云环绕,鸾鸟和鸣中彩霞簇拥,和光柱上显示了新的神名——吉曜恶煞安天神君,毕环立地飞升了。   另一位新神吴保真不是人族,乃是一棵得天地灵气后化形成人的黄连精。   这棵黄连在深山老林里不知生长了几多年月,忽一日就开启了灵智,但凡能修炼的精怪都梦想成神,吴保真也不例外,它苦修五百余年,眼见寿元将近,圣元天帝横空出世。   吴保真受其行为启发,离开深山老林,因本体是一株黄连,吴保真生怕凶名在外的圣元天帝拿自己去炼药,不敢报名甄选神侍,做了个独行侠,走上了游历凡间积累功德的道路。   它是天然灵药成精,对各种草药功效了解甚深,不只医人,也医野物生灵,不过十余年就在人间闯下了个“医圣”的名头。   这年河间府爆发了能传人的猪瘟,因药材不足,感染者众,吴保真听闻后带着大批药材千里驰援,救一城百姓于危难。   神侍把吴保真的事迹报上后,秦意岚感慨:“医者仁心,吴保真虽是精怪,却能活人无数,观其所作所为,比之诸多号称慈悲为怀,却从不下凡,不知凡间疾苦为何物的神仙更令人敬佩,这‘医圣’它属实当之无愧。”   圣元天帝一句话,吴保真举霞飞升了,和光柱显示封号——元化重生医圣真君。   毕环一部律法,虽写的是各种惩戒刑罚,其目的确是保护,算是走了秦意岚的老路,他能飞升,圣母神皇有预料,倒也勉强能稳得住,直到吴保真因秦意岚随口一句话就直接飞升,圣母神皇彻底坐不住了。   这十几年间像吴保真一样行走人间积累功德的修道者不在少数,这颗黄连精并不是积累功德最多的,可圣元天帝随口一句话就能让它得天道认可举霞飞升,此界至尊到底是谁?和光柱到底由谁掌管?   神皇思虑良久,召集了诸神仙:“麻姑此獠在凡间挟势弄权,随意屠戮凡人,祂作恶多端行事有悖天道,惹了满身因果,乱了天地纲常,毫无神仙该有的慈悲,若吾等放任此獠在凡间继续兴风作浪,恐是会惹来天地不满以至因果加身,吾拟邀此獠来瑶台赴宴,借机除之,众卿以为如何?” 第132章 心地善良的小仙女26 有杀了你的章程……   众神震惊。   凡间的修道者为求长生大道多半都会避世苦修, 可也有不少人因飞升无望或志不在此,会去纵享人间富贵的,其间挟权弄势者绝不在少数。   未免沾染因果, 不管这些人在凡间是如何兴风作浪贻害百姓, 上界诸神能降雷劈坏一间宫室就算得是严重警告了, 此前还从未有过灭杀的先例, 偏现在神皇一开口就提议要除掉圣元天帝。   哪怕借口找的再是冠冕堂堂, 可到底是为了什么,诸位神仙都心知肚明。   无非是那些修道者们连飞升都不可能,而圣元天帝不但会挤占神仙们的生存空间, 更加会分薄神皇的权力罢了。   可这位圣元天帝不止一身杀孽,还有满身功德, 若是动手灭杀祂,天知道祂身上纷繁杂乱的因果会有多少转而落到自己头上来。   毕竟因果孽身之事不仅仅是说说而已,越是陷于红尘,越是死得快,在凡间纵情享受的修道者能快活个几十年就算他们命长,而自太帝开始册封生灵飞升到现在, 九天云宫也不止一位神仙因背负因果而陨落, 因此诸神仙才会谈虎色变,特别忌讳背负因果。   现在神皇一开口就要大家去以身试险,哪有神仙敢轻易应承?   眼见神皇面色越发难看,才有一神仙越众而出:“吾观麻姑因果深重,早晚有祂身死道消之日,神皇何苦急于求成,不若静待祂自取灭亡,岂不美哉?”   听了这话, 神皇眉头微微一蹙复又松开:“因果反孽,或如雪峰崩溃,转瞬就烟消云散,或如春蚕吐丝,耗时日久。麻姑此獠虽因果满身,然吾查探良久,观其法力不见丝毫衰微,反倒日益强盛,若放任不管等其自取灭亡,却又不知是何年月了。   此獠行径狂悖残毒,为一统凡间唯祂独尊,竟把不肯遵祂号令的凡人尽皆灭杀,其手段之残忍血腥,骇人听闻,凡间百姓深受其害,吾等寿与天齐,固然是等得起,然,凡间生灵又如何等得起?吾等受香火祭祀,得天地偏爱,现麻姑惑乱人间,吾等理应诛灭此獠,以慰天地生灵!”   神皇是不杀圣元天帝绝不肯罢休,可诸神仙却对神皇的决定不敢苟同。   其一是灭杀圣元天帝便要拿自己的长生大道去冒险,哪个神仙能舍得?其二是自打这位圣元天帝横空出世开始,九天云宫里便有许多神仙在偷偷关注祂,诸神仙们觉得,这位圣元天帝,似乎没有神皇口中那般残忍暴戾。   虽说祂手段酷烈,行事却极有章法,并非一意唯心而行。   凡间被祂剥夺了权势地位的昔日权贵有不少难以接受身份地位巨大的落差,便对祂怀恨在心,日日夜夜暗地里诅咒辱骂,甚至还有摆坛作法试图杀死祂的。   凡人的诅咒虽说不疼不痒,可因果莫测,谁知道时日久长了会造成什么要命的后果,若是换成九天云宫里的诸位神仙,虽不会要了这些凡人的命,却少不得要给这些不修口业的家伙们一点苦头尝尝。   或是叫他们满嘴长疮,或是叫他们平地跌跤,总之不但要吓唬得他们赶紧闭上嘴,且还要吓得他们心底再不敢有这大不敬的念头才算罢休。   可反观圣元天帝,只要这些人没对平民百姓有什么侵害或是有扰乱社会秩序的举动,祂便仿似聋了瞎了一般,做出一副听不到看不见的架势,毫不在意。   再则诸位神仙虽少有往凡间去的时候,可凡间百姓以前过得是什么日子祂们心知肚明,可圣元天帝在凡间建设朝廷,经营神庙,不过短短十数载,便把凡间整治的好似换了个人间,天地灵气更加丰沛不说,就连在灭世天灾中坍塌的瑶台都因此有了恢复的迹象。   这样一位神尊,如何能去灭杀祂?   诸位神仙全都低头垂首作沉思状,不肯接神皇的话茬。   无有神仙主动请缨,神皇心下烦乱不已,有心想要发作,可祂自来一举一动都要向仁慈之君太帝看齐,刚又在诸神仙面前痛斥了一番圣元天帝的暴虐无道,自己当然是不好再做出一副乾纲独断的专横模样出来,一时被气得微阖了双目,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等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神皇继续苦口婆心:“诸位若曾关注麻姑,便不难发现,此獠对吾等瑶台诸神非但无有多少好感,且还曾毫不掩饰地表达过不满。且此獠追随者众,拥趸甚多,凡间短短十数载便有两位新神因祂而飞升,若祂如那泥塘里的王八般活个千年万载,祂便是要封十万神尊出来想也不是难事,到那时瑶台上岂会还有吾等立锥之地?   到那时若祂要求诸位把亲族后辈都下降到凡间去,诸位该当如何?莫非尔等以为祂同吾一般敦厚宽和,能不顾瑶台煌煌之仙家气象,也要协助诸位把亲族后辈尽皆留在这瑶台之上?怕是在麻姑眼里,诸位,连同诸位的亲眷,都该下降到凡间成为祂的臣民才是。   诸位且看不肯遵麻姑号令的凡人都是何下场!难道还奢望祂对上尔等时会手下留情不成?诸位,万不可因眼前还能苟且,便不肯冒险一试。麻姑法力深厚,连吾都非祂一合之敌,真待祂登上瑶台要一统九天云宫之日,汝等,确定自己便能安然无恙?”   神皇这一番话总算说到诸神仙们的心里去了。   圣元天帝在凡间掌控天下,要求凡人们令行禁止,若他日圣元天帝来到瑶台,也这般要求诸位神仙们,那可该如何是好?   神仙们长寿无忧,纳灵气为食,撷云霞织衣,以法力筑殿,不需像凡间生灵那般为衣食住行劳苦奔波,从来都是讲究个自在随心。   若以后果真被圣元天帝像管束凡人一般约束着,那祂们过得,还是神仙日子吗?漫长的生命里被人管头管脚,这长生怕也是会变了滋味。   神仙们纷纷交换着眼神,脸上现出了几分犹疑,圣母神皇微微一笑,正待再开口说上几句,忽见瑞气条条金光闪闪,朵朵祥云簇拥,瑶台上迎上来了三道身影。   来者正是圣元天帝并两位新神尊,众位神仙不由大惊,神皇也是面上一凛。   秦意岚刚一到瑶台,便见眼前齐刷刷立着这么一大帮神色复杂的神仙,不由得微一楞,随即朗声而笑道:“虽说吾等初上瑶台,倒也用不着诸位如此夹道相迎,盛情太过,吾等,受之有愧。”   秦意岚说受之有愧,她身后的毕环跟吴保真立即跟上双双拱手,一个连连点头说“客气,客气”,一个微微摇头说“惭愧,惭愧”。   他们仨这架势,倒弄得在场诸神仙活像真的是为了迎接他们,专门扫榻相迎一般。诸位神仙看一眼他们,再看一眼圣母神皇,不知道是该笑脸相迎还是拂袖而去的好。   当初秦意岚成神后,也曾有云霞下降接引,只不过那时凡间各族战乱正酣,顾忌着仙凡两界有巨大的时间差,一心只想尽快平息凡间战乱的秦意岚都没敢浪费时间登上九天云宫去看一眼。   毕环飞升后不登瑶台只为跟秦意岚同仇敌忾。   作为秦意岚最早的追随者,她成神当晚神皇就下凡找茬的事情毕环全都看在眼里,他飞升后也跟着秦意岚有样学样,拒不进入九天云宫。   吴保真飞升后不登瑶台只是不想自取其辱。   神皇久不册封凡间生灵,而圣元天帝被和光柱直接册封后,神皇立即下凡相见,态度却极不友善。   由此可见天界诸神对他们这些飞升者的态度,如果自己单枪匹马进入九天云宫,怕不只是受些冷遇那么简单。   既然在凡间都能不惧因果飞升成仙,那何苦要急于一时,非去九天云宫担一些不可知的风险,倒不如先在凡间韬光养晦,看以后情况再做打算。   因此种种,三位新神竟然没一个来过这神仙居所。   如今新政体安稳运行了十几年,凡间处处欣欣向荣,秦意岚终于能抽出时间,约了毕环吴保真一起上了这瑶台。   “瑶台乃神仙居所,吾等成神已久,岂有不来看上一看的道理。”   秦意岚踌躇满志,带着两个小伙伴,竟是反客为主直接开口邀请神皇和一众神仙陪她一起遍览九天云宫之瑰丽。   等参观完三重瑶台,秦意岚大摇其头,一脸失望地道:“除了灵气浓郁些,仙葩灵草多了些,这瑶台看着竟还不如姑馀城恢弘敞亮。”   “确实不如姑馀城多矣。”   毕环不愧是秦意岚的心腹,闻言立即出声附和:“姑馀城遵《圣元律》之“营缮令”各项条陈建造,城中主道最窄处三丈三,辅道最窄一丈五,车马穿梭,畅通无阻,圣元宫前的大道更是宽达十丈有二,即便是城中房前屋后的小巷,都要留足五步以供行人穿梭。   不只姑馀城,凡我朝疆域之内,所有城池建设,俱要遵循“营缮令”之条陈律例,因此但凡我朝中城池,俱都鳞次栉比整齐有序,处处康庄大道,尽显我□□上国之巍巍风范。”   一口气夸完了自家,毕环扯动唇角微微一笑,开始贬损对家:“反观瑶台,主道俱都未达一丈,辅道更是不足三尺,各处宫殿庭院大小不一,杂陈而处,以至街巷扭曲逼仄,漫说驷驾的马车了,便是骑上一头骡子也难以通行。”   诸神仙们听了这话,各个神色扭曲,脸色十分难看。   当初瑶台崩塌后神仙们为了抢占落脚处,互相之间自然会产生诸多龃龉,彼时大家为了自己的利益,那是心不和,面也不和。修筑宫殿屋舍时当然不会互相商量,都是抢占到哪块地盘就赶紧可着地盘大小赶紧把自家建设好。   这就导致了瑶台上飞檐挨着飞檐,围墙贴着围墙,一眼望去乱糟糟毫无章法,也不怪神皇瞧着就头痛了。   神仙们也知道这样不妥,可每位神仙都拖家带口有一大帮子的亲眷,居住空间捉襟见肘,谁肯把已经占到手的地盘再让出来修路?于是就这么一直乱了下来。   好好儿的一个神仙居所,好好儿的一群高高在上的神仙,如今被人当面讥讽评价说不如凡间城池法度深严,这就等于当面批评祂们这些高高在上的神仙们不如蝼蚁般的凡人多矣,诸位神仙们的脸色能好看才怪了。   秦意岚被这些难看的脸色给逗乐了,她哈哈大笑:“诶~,毕环你太过想当然,神仙们都可驾云而行,哪里用得着什么驷驾的马车,自然更不会去骑骡了,至于街巷狭窄,许是诸位神仙们就爱这份曲径通幽的意趣呢?哈哈哈……”   头号心腹毕环立刻明白了秦意岚的意思,马上接哽道:“于凡人来说,宽敞舒适整齐有序的居所可起到疏朗心胸,提振精神的作用,而杂乱无章狭窄逼仄的屋舍住久了又可致人焦虑烦躁,情绪不稳,所以凡人们酷爱修建恢弘大气的府邸宅院。   而诸位神仙们早已脱离肉|体凡胎,自然不会被居住环境影响心境,如今想来却是吾以凡人之心,度诸位神仙之腹了,原来这瑶台上狭窄拥挤的街巷,杂乱无章的建筑,纯属是各位神仙们的爱好呀!果然经多才能见广,不错,不错,今日又涨了奇怪的见识。”   神仙们要是真喜欢这样的居住环境,也不会为抢地盘起摩擦,神皇也不会死卡册封了。君臣俩的话直接把嘲讽效果拉到了满值,诸位神仙们脸更绿了。   没等祂们整理好心情,秦意岚直接开始放大招:“既然吾等已经飞升,想来这瑶台上也该当有吾等一席之地,吾欲在瑶台兴建一座圣元宫,不知神皇可有章程?”   有杀了你的章程。   神皇双目微阖,眼底闪过一丝精光。 第133章 心地善良的小仙女27 随心所欲   双目微阖掩住眼底精光, 神皇微微一蹙眉:“瑶台乃神仙立足之地,吾等固然住得,后来者自然也住得, 凡间的圣元宫恢弘大气, 想来瑶台上的圣元宫也该不遑多让?只瑶台并无空余之地, 汝, 欲拆何处?”   圣皇也是够光棍, 秦意岚找祂问章程,祂直接问秦意岚打算拆哪儿。   神仙们虽然已经被神皇言语煽动了些,可毕竟事关生死, 祂们肯定还要犹豫踌躇,秦意岚讨要地盘的举止倒是正和神皇心意, 祂要把这事儿催化成一堆火,再把诸神仙架上去烤,便不愁祂们不肯跟自己共进退。   因此神皇先干脆利索地肯定了三位新神尊在瑶台居住的资格,接着便问秦意岚想拆哪里,不是要地方吗?自己看着拆去,看哪个愿意被拆家, 一句话直接把秦意岚推到了诸位神仙的对立面。   秦意岚野心勃勃, 圣皇问话她不直接作答,反而先开口夸赞自己:“吾在凡间兴建朝廷经营神庙管理亿万百姓,遍览我圣元一朝,处处法度深严,朝廷上下政通人和,黎民百姓安居乐业,窃以为,于治国一道, 吾,算是颇有心得。”   她这话说出来,别说毕环了,吴保真都忍不住连连点头:“天帝雄才伟略,治国有方,纵观千古无人能及。”   吴保真夸得真心实意。   自打人类脱离野兽蒙昧,有了文明开始至现在,大大小小的战乱从未停止,婴儿夭折率过半,饿肚子于凡间百姓来说更是常态,而且千万年来,还从未有哪个帝王能建立起像圣元朝这么大一统的国家。   圣元天帝有神通在手,统一凡间界不难,只难在祂身为举霞飞升的神仙,却能把蝼蚁般的凡人看在眼里,带领着一众追随者,打理朝政,严明律法,传播知识,分发耕地。   短短十余载,便把一个被长久战乱祸害得千疮百孔的凡间,治理得重新焕发了勃勃生机,百姓们也争相对祂歌功颂德,凭这功绩,称祂“千古一帝”绝不算夸张。   吴保真都夸赞得真心实意,毕环更不用说了,开口便是一串彩虹屁,直接把秦意岚吹成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天地间唯一至贤至伟的圣人。   圣元天帝的自我标榜着实太过腻味,毕环吴保真的夸耀也肉麻至极,包括神皇在内的神仙们被他们仨给恶心得不轻。   然而不管诸位神仙心内如何腹诽,对于圣元天帝展现出来的治国能力却无可诟病,因此等到秦意岚询问“诸君以为然否?”时,祂们还得捏着鼻子答“然。”   “既然诸位认可吾的能力,那吾断然不会敝帚自珍,这瑶台以后便由吾来统领,日后诸君需尽皆听从吾之号令。”   秦意岚一句话好悬没把众神仙给惊得掉下凡间去。   等会儿等会儿,怎么回事?   不过是随口赞了一句你确实会治理国家,怎么这瑶台就成了你的新国度?怎么我们就成了你的新臣民?你问过谁了?谁同意了?   就离谱!!   神仙们被秦意岚的离谱发言给惊得脑袋发懵,神皇也不由得惊怒不已。   哪怕神皇一直以来便拿“圣元天帝不惧因果,迟早会杀上瑶台实施祂顺者昌,逆者亡的□□”来激发神仙们对圣元天帝的恶感,祂却也不曾想过秦意岚能胆大至斯,敢在第一次登瑶台时便如此直白地抢班夺权。   神皇接手和光柱,管理九天云宫已经不知多少岁月,九天云宫是圣母神皇的地盘,瑶台是圣母神皇的家,瑶台上的神仙都是圣母神皇的臣属。   圣元天帝飞升才几日?今次更是祂头回进入九天云宫登上瑶台,诸位神仙也都是第一次跟祂见面,必然不会有肯跟祂同气连枝的,这种情况下,祂怎敢开了这口,说出这话?   这狂徒!竟如此放诞!   神皇脸都被气青了,秦意岚还在疯狂输出:“虽说诸位都可驾云,也爱这份曲径通幽的意趣,可天圆地方,没有规矩便不成方圆,便等于不敬天地,吾观这瑶台上乱糟糟一片没有丝毫规矩可言,此极为不妥,其一,有碍观瞻,其二,有损仙家气象,其三,更是不尊天道规则,因此,理当全都一拆了事。”   一拆了事?   听了她这话,便是不想跟圣元天帝起冲突的神仙都忍不住开始脸色发青,有那理智些的忍着怒火追问:“拆完该当如何?如何兴建?又如何分配?”   “自然是依照《圣元律》之“营缮令”各项条陈规章来兴建,吾要把这瑶台打造得比之姑馀城更加恢弘巍峨,要这瑶台尽显天上宫阙之煌煌壮美之色,方才不负这神仙居所的名号。”   重建方案倒是没什么不妥,然而提到分配方案秦意岚便开始骂人:“至于如何分配,尔等尸位素餐,为一己之长生整日里龟缩于天宫不顾凡间生灵之疾苦,得天地偏爱却不知反哺。仰,愧于天,俯,怍于地,于天地而言,尔等不过是只知吸食灵气的虫蠡罢了,漫说拖家带口长居于此,便是立足于这瑶台之上,也该当羞惭到无地自容才是,又有何脸面奢求分配瑶台上之居所?凭尔等如盆大脸吗?”   好家伙!刚才还笑语盈盈邀请诸位神仙同游瑶台,转过脸就拆家撵人外加指着鼻子臭骂,便是向来讲究自在随心的神仙都没她这么随心所欲的。   太帝乃仁慈之君,神皇又一力效仿太帝,待神仙们素来宽和,从不曾疾言厉色地痛斥过哪个。下界的凡人们更不用提,为怕造口业,不准辱骂神仙那是世代相传的老规矩。神仙们活了数不清的岁月,还从没挨过这么狠的骂。   先前被神皇言语煽动时,祂们也曾设想过圣元天帝登上瑶台后的情景,看过祂在下界的作为,便知祂不好惹。   可圣元天帝再是不好惹也只是新飞升的后辈,虽说封号尊贵些,那也要诸神仙们肯给祂这份体面,方才能显得尊贵,若无神仙肯去奉承,祂便是封号再尊贵也是独木一根,又有何用?   对于祂们这些自打九天云宫初开之际便得了太帝册封,在瑶台上居住了亿万年的前辈,想来便是圣元贵为“天帝”,对祂们也该当有基本的礼遇。   却是万万不曾想到,这麻姑竟长了一颗包天的狗胆,能狂悖无礼至此,头次登上瑶台便反客为主,不但指着祂们的鼻子一通臭骂,居然还要把祂们全都撵下凡间去。   简直岂有此理,祂以为祂是谁?   诸神仙被秦意岚这一通操作给气晕了头,对着秦意岚便开始了言辞激烈地反击。   “小辈妄言!尔之谴责毫无道理,月有阴晴圆缺,人有生老病死,便是草木都有四季枯荣,此乃天道规则,如吾等皆如尔一般在凡间肆意妄为,怕是天道规则早已溃散崩沮,哪里还有汝在此大放厥词之机。”   “正是如此,吾等超脱生死,身负无边法力,更不该以此干涉天道规则,一入红尘便沾因果即是天道予以吾等之警示,吾等于瑶台安稳度日便是维护天地规则,便是于天地有功,又何来虫蠡之说。”   ”   “当初天外陨星灭世,若不是吾等以身相护,怕是此方天地早已溃散于寰宇,吾等为天地立下之赫赫功劳,岂是汝靠一身杀孽换来的些许功德所能比拟!”   “尔得凡间蝼蚁吹捧几句,便不知自身斤两,张狂倨傲尽显小人得志之态,着实可恼,瑶台乃吾等神仙之居所,岂容似尔等这般狂悖无礼之徒来玷污,汝若有自知之明,当立时下降凡间,此生休要再踏足瑶台才是。”   神仙们群情激奋,同仇敌忾,圣母神皇眼瞅着火候差不多,于是振臂一喝:“众卿,麻姑作乱人间戕害凡人,而今又要颠覆瑶台不容吾等立足于此,此獠倒行逆施负一身因果,惹天地所厌,若不除之,天地难安,众卿快快助吾一臂之力灭杀此獠,以慰天地生灵!”   如果诸位神仙先前还存了能跟圣元天帝和睦相处的念头,在那一通叱骂诉之于口之际,祂们便已经明白这事是断无可能了。   双方本就是对立面,此刻神皇提议开打,如果不帮神皇,圣元天帝胜了,必定会把祂们连带着亲族后辈都赶下凡间,入了红尘沾了因果,长生大道就此断送,生命开始倒数。   若是相助神皇灭杀了圣元天帝,或许祂们自身会沾染因果时日无多,但亲族后辈能继续留在瑶台,说不定神皇还能看在祂们鼎力相助的份上,再册封祂们一二亲族位列仙班也未可知。   于是神皇振臂一呼之下响应者众,瑶台上光华绚丽,数不清的术法立刻便淹没了三位新神尊的立足之地。   只可惜诸神反应虽快,秦意岚反应更快,在圣母神皇振臂高呼时她便料敌先机,以法力撑起了一道高耸的结界。   看着在密集的术法攻击下不断震颤的结界,神皇恨恨咬牙道:“一力降十会,任尔再是奸猾如狐,料也抵挡不了多久。”   神皇使出最强法力,连续劈出九九八十一道神雷,誓要打碎结界,把躲在里面的圣元天帝给劈成齑粉。   既已动手,那便是不死不休,不只神皇尽了全力,诸位神仙也都拿出了看家本领,各样法术不间断地朝结界丢去。   洪水烈焰,狂风雷电,各色光芒接连闪动,炸裂声不绝于耳,连瑶台都跟着震颤了起来,秦意岚的结界自然不如瑶台坚固,勉力支撑了一会儿后终是在接连不断的攻击下湮灭于无形。   神皇先是心头一喜,继而大惊失色,立时暴喝:“都住手!” 第134章 心地善良的小仙女28 还能这样玩儿呢……   此时便是不用神皇喝止, 众神仙们也已经发觉不对劲儿了——湮灭的结界里显出身形的不是那该死的圣元天帝,竟是巍巍矗立的和光柱!   只可惜神仙们在发觉圣元天帝撑起的结界摇摇欲坠时,都不约而同地加大了攻击力度, 这已经使出去的法术攻击可收不回来, 任众神仙惊慌失措, 此时也无力回天。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伴着耀眼的强光闪过, 密集的术法在接触到和光柱后的瞬间便威势大增又陡然倒射回去, 反噬向自己的主人。   大惊失色的神仙们手忙脚乱地施展出各种防御术法,只可惜收效甚微。   刚才各位神仙们为求毕其功于一役,纷纷施展出了自己的最强攻击手段, 压根一点儿没留手。   攻击术法的威力被和光柱扩大了三倍,神仙们自己的防御术可没地方去增强三倍强度, 又哪能抵挡得住?   众神仙纷纷被反噬的术法击中,口吐鲜血委顿于地的,伤势沉重连声哀嚎的,不过转瞬间,一个全须全尾的都找不到了。   最凄惨者莫过于圣母神皇了。   神皇打出去的八十一道神雷除了寥寥几道劈在了秦意岚撑起的结界障眼法上,剩余的绝大部分都被和光柱反噬了回来, 挨了那么多道威势磅礴的神雷, 便是连煌煌如九天烈日般的圣母神皇都顶不住,被劈得好似一截烧过的火炭,只剩最后一口气强撑着,眼见就要倒毙当场,哪里还有先前的赫赫神威。   “哈哈哈哈!”   半空中传来一阵大笑,众神仙猛然抬头,却见莫名失去踪迹的圣元天帝带着两位新神尊驾着祥云在和光柱上空现身了。   到了这时候,神仙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祂们全都中计了!   这圣元天帝既不是是狂妄自大骄矜无礼,也不是蛮横霸道唯我独尊,祂分明是心思诡秘蓄谋已久,回想祂登上瑶台后的一言一行,都可知此獠事先早已做好了全盘谋算。   见到众神仙的第一眼祂就开始了自己的表演,说诸位神仙为祂初登瑶台夹道相迎,显示给众神仙的是一派厚颜无耻兼想当然,这就导致了诸神仙见到祂的一面,心底里只有尴尬和轻视,而没能及时生出警惕之心。   接着祂反客为主邀请诸位神仙共游九天云宫,摸清地形环境后就开始贬低瑶台杂乱无章,讥讽诸神仙没有规矩不如凡人,把众位神仙的情绪牢牢牵制在手里,用不逊的言辞激怒祂们,分散祂们的注意力,趁祂们生气恼怒无暇他顾的时候,借机布下障眼法,把偌大一个和光柱悄悄隐匿了起来。   阴谋得逞后祂立刻恶语相加,把众神仙刺激地暴跳如雷,终是在圣母神皇的鼓动下选择了对祂出手。   祂却提前一步撑起结界罩在隐匿法阵上吸引火力,自己则带人暗度陈仓迅速转移,等众神仙们打破结界发现阵法下的和光柱时,已经为时已晚,任诸位神仙本领滔天也难收覆水。   算不上多么复杂的计谋,却还是成功了,归根结底便是一方有备而来,一方没有防范且过于轻敌。   众神仙惊怒交加,又气又恨,只此刻却全都伤势沉重,能站直身体说话都已是奢望,实在无力继续动手,于是咬牙切齿地盯紧了秦意岚,恨不能拿眼神把她给凌迟了才好。   秦意岚却畅快一笑后驾云落到地面继续补刀:“奇哉怪也,若诸位不服吾掌管瑶台事务,只需直言相谏,吾自会与诸位另行商议,因何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吾于诸位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也不曾有一刀一枪,一法一咒加诸尔等之身,诸位有此下场分明是咎由自取,缘何又对吾怒目而视?真真不可理喻!”   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要不是她一再挑衅,众神仙也不打算听神皇的号召跟她结仇,现在这结果,不是她处心积虑求来的吗?众神仙被她气得伤势都加重了三分,盯着她的眼神都要冒火了,恨不得扑上去一口咬死她。   然而反派本就话多,秦意岚还没说过瘾,当然不会闭嘴放过祂们,她袖子一抖环视四周:“吾看诸位皆是得天地偏爱却不知反哺之虫蠡,该当自降凡间,庇护一方以赎其罪。尔等看自己却是于天地有功之元勋,该当于瑶台随心自在,尽享无忧之长生。吾于尔等莫衷一是,孰是孰非,当交由天地来判。”   天地只有大一统的模糊意志,在具体的事务上并不能给出直接反应,天地怎么判?   无非是胜者为王败者寇,祂们中了圣元天帝的计谋,个个都身负重伤无力反抗,只能任由祂摆布罢了。   诸位神仙继续用仇恨的眼光盯着秦意岚,对她的话不以为然。   “众所周知,太帝当初以身相殉拦截天外陨星,以至魂飞魄散,天地感恩,敛太帝之残魂投入轮回,得千百次转生之机,而因果反孽者身死之后便魂飞魄散,再无轮回往生之可能。”   秦意岚环顾四周,对诸神仙们恨得几欲喷火的眼神视若无睹,只看向焦炭一般的圣母神皇:“神皇当年于洪水中救助无数生灵,功德几可于太帝比肩,今日吾便送神皇一程,若吾之所言为真,尔等于天地有害,神皇自然会魂飞魄散,至此世间再无天尊普化圣母神皇。”   这话一出,众神仙哪怕早有预料却也惊得心下大骇,这圣元天帝明晃晃地趁人病要人命,对圣母神皇祂都毫不犹豫地下手,等会儿又会如何对待自己?   众神仙心下惴惴,圣母神皇则拼着最后一口气怒视秦意岚:“竖子敢尔!”   秦意岚则微微一笑:“若尔等所言为实,位列仙班后便可不顾凡间生灵涂炭,只于瑶台尽享无尽长生即可。那神皇被吾送走之后,定然也会得天地偏爱,神魂定能再入轮回。吾在此对天地立誓,若神皇果真能重入轮回,待其成年之日,吾必亲自接引其重登瑶台,册其封号‘天尊普化圣母神皇’,若吾言出不诺,则叫吾即刻身死道消魂飞魄散。”   时人重诺,便是凡人立誓也会尽力遵循,更何况是神仙对天起誓,那必然是一定会践行诺言的。   她这话说出来,瑶台上顿时落针可闻,神仙们神情莫测,便是圣母神皇的眼神都复杂难辨了起来。   “非是吾没有容人之美,只是心有疑虑罢了。”   秦意岚抬头负手而立:“天地生万物,万物自然该得天地一视同仁才对,这便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之因由。然,天地缘何独独厚爱吾等?瑶台诸神尊并非个个都如太帝神皇那般曾为天地生灵立下泼天之功,缘何也能与天同寿享无尽长生?   吾百思之后恍然,这无边法力与无尽长生,俱都是天地需吾等为之效力,才加诸吾等之身而已。   汝等身为天地之利器,却龟缩于瑶台,万万年不下凡间,天地要尔等何用?然,尔等与吾各执一词,是与非难有定论,既如此,吾这便送神皇上路,端看天地如何判定。”   秦意岚话音未落地便施展雷霆之术劈向圣母神皇,圣母神皇有心抵挡,只可惜伤势沉重,一句咒语未能出口便被劈成了齑粉。   一代至尊,众神之首,和光柱的掌控者,便这样烟消云散,比之被祂劈成焦炭的麻秋更显凄惨。   神皇身死道消,瑶台上灵气缓缓飘荡,众神仙雅雀无声,等了许久也不见神皇有任何残魂聚敛之相,秦意岚对着圣皇的遗骸冷笑:“吾之所言何错之有?不过天地一蛀虫耳。”   她就是要把天地蛀虫的帽子扣在神皇头上,让祂死后也摘不掉。   麻秋为了给麻桃更好的生活,冒着生命危险去参军,之后作战勇猛尽忠主上,功成名就后也不曾欺压百姓,为替一城百姓寻求生机,更是自愿断后以身相殉。   从一个“人”的角度来看,麻秋一言一行都无可指摘。   可圣母神皇还是以 “满身杀孽,为父不慈”为由,降下神雷劈死了他,在圣母神皇眼里,麻秋真的罪大恶极到该死的地步吗?非也,圣皇处死麻秋只是因为他站在了祂的对立面。   在圣母神皇需要麻桃“对”的时候,麻秋却坚持麻桃的行为是为恶,是错误的,甚至还想要杀了麻桃,圣母神皇当然不会留着他来质疑麻桃的行事,破坏麻桃的声望,于是这颗拦路石被圣皇给一道神雷劈死,定位在了“无道恶人”的耻辱柱上。   神皇不过是假替天行道之名,谋求自己的利益罢了。   现在秦意岚效法圣母神皇,处置了神皇这个绊脚石还要把祂钉在“天地蛀虫”的耻辱柱上,如果麻秋在天有灵,也该感到一丝慰藉才是。   秦意岚指责神皇是蛀虫,诸神仙噤若寒蝉无一敢反驳,她一甩袖子对诸神仙道:“便是如神皇这般身负功德未沾因果之神仙,都未能轮回转世,可见吾之所言不虚,天地对吾等之偏爱并非无的放矢。   诸君需知能力越大,责任便也愈大,既得天地偏爱,更该努力勤勉为天地效力,而今诸位要么身负涓滴之劳,要么寸功未立,有何颜面苟且于瑶台之上?还不速速携了亲族后辈下降到凡间去!”   诸位神仙被秦意岚这一通手段给整治得心绪大乱,听话地下降到凡间,祂们心有不甘,想要强留在瑶台又属实不敢。   因为在秦意岚叭叭说话的时候祂们也试图沟通天地灵气替自己疗伤,却心惊肉跳地发现自己跟天地的沟通沉滞无比,灵气的调动也十分艰涩。   这预示着什么,诸位神仙都不敢往深了想。   诸位神仙不敢想,毕环倒是敢做,他提了三尺青锋对准诸位神仙:“请吧诸位,现在尔等尽皆天帝手下败将,自当听从天帝安排,莫要夹缠不清惹得天帝动怒。”   都被人拿剑指着了,诸神仙也不敢再拖延,纷纷召唤亲族后辈准备下降凡间,这时又有神仙不甘地追问秦意岚:“若天帝之所言为真,那因果孽身之说又作何解?若天地真需吾等效力维系人间太平,缘何又有‘一入红尘便生因果’之事?”   “因果孽身只是天地给予吾等之枷锁罢了。”   秦意岚长叹出声:“吾等位列仙班,却七情不断六欲俱全,各有爱好厌憎,然而吾等法力无边,若全凭一己好恶行事,于世间万物而言便是灭顶之灾。   譬如吾厌鼠类,将世间鼠类灭绝于吾而言不过吹飞,然鼠类被灭绝,诸多以鼠类为食之鹰隼猫蛇便失了果腹之物,岂不是也有饿死之虞?此一环崩便可致环环崩。   天地创万物之初便令狼吃羊,羊吃草,环环相循,以求万世之永存永续,吾等于天地之作用便是维护这平衡法则,不叫这链条在某一环断裂溃散,未免吾等因一己之好恶破坏天地自然规则,是故天地便以红尘因果加以羁绊,警示吾等行事莫要失了分寸。”   众神仙听了这番话,若有所思,再细一想那些因果孽身的神仙们,便不由得后背发凉。   因为那些因果孽身的,无不是下降到凡间后不知收敛,行事全凭一己好恶随心所欲之辈。   只是此前神仙们俱都目下无尘,把凡间生灵只视作蝼蚁,从不觉得自己行事狂悖失了分寸,只当是红尘因果沾染不得而已。   众神仙心情复杂,秦意岚微微一笑又给祂们画了个饼:“吾拟在瑶台仿凡间朝堂一般,建立天庭设立官职,一职位掌管凡间一事务,若诸位肯为吾,为天地效力,下降凡间安顿好亲族后辈便可来天庭求职。”   还能这样玩儿呢?诸神仙面面相觑。 第135章 大结局 新世界,我来了   把只吃不干的神仙并祂们的附庸全都撵下凡间后, 秦意岚先谢吴保真。   她对着吴保真郑重一拜正色道:“今次能一举解决这些尸位素餐之蛀虫,还多赖仙君献计,吴仙君大义, 圣元在此谢过。”   吴保真慌得连连摆手:“当不得, 当不得, 天帝言重了, 保真只是把一二所知告知天帝而已, 算不得出力,当不得天帝言谢。”   当初圣母神皇一刀切断了凡间生灵的长生大道,凡间修道者对神皇此举积怨颇深, 骊山老母就曾为此多次上瑶台请见,还曾在百般求恳无果之下, 借机盗走了蟠桃树的花粉给骊山一株桃妖授粉。   对于神皇不肯册封凡间生灵飞升的原因,凡间的修道者们虽不曾得过哪位神仙的一句明言,自己却也心知肚明。   可胳膊拧不过大腿,他们既没能力像太帝一样立下泼天功德叫和光柱直接接引,也没实力跟神皇叫板让祂改变主意,唯一能做的就是忍气吞声, 跟瑶台继续维持良好关系。   圣皇现在不行册封, 不代表以后永远不会册封,把关系维系好,万一神皇想册封的时候不就能想起他们来了吗?   因此凡间一心求飞升的大能修道者都会经常来往于瑶台,以求能在神皇面前刷刷存在感。   来往多了自然会对瑶台的情况有所了解,当吴保真提起和光柱能把加诸其上的任何术法都加倍反噬时,秦意岚便知道机会来了。   以秦意岚的法力,想要正面灭杀圣母神皇并不难,难就难在圣母神皇不肯跟她正面对决, 当初在建康她跟神皇第一次见面双方便曾互相试探,神皇自知不敌后立刻就退回了九天云宫。   如果秦意岚硬着头皮杀上九天云宫,神皇绝不可能坐以待毙,必然会联合瑶台上的神仙们进行反抗。   神皇毕竟是此界至尊,又掌管和光柱多年,诸神仙于情于理都不会袖手旁观。秦意岚就是再能耐,也不可能凭一己之力硬抗九天云宫整个神仙团体。   况且秦意岚身边也有众多的凡间修道者追随,这些人本就因为飞升之路被压制一事对瑶台上的既得利益者们有很大的意见,她要是跟神仙们打起来,她的追随者们肯定也不会全都坐视不理,一个弄不好就会演变成天上神仙跟凡间修道者的集体团战。   战火一旦燃起,那会波及多大范围就不好说了,到时候被牵扯进去的必然不止修道者跟神仙,这样的结果,当然不是秦意岚想要的。   秦意岚要把争斗尽可能控制在最小范围,就需要快速解决神皇,且兵不血刃地瓦解掉神仙团体的抵抗。   不能硬来,只能另辟蹊径,于是在听吴保真提起和光柱自带防护,能把所有形态的攻击全都加倍反噬之后,她立刻把主意打在了和光柱上。   或许是这方天地都不想要神皇统领的世界,因此冥冥中自有庇佑,这个简单的计划顺利的不可思议,一切都那么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瑶台的原住民被清空,只剩一片白地,秦意岚行动力超强,既然说要仿照凡间在瑶台建立朝堂,这就开始了。   她在凡间管理朝政多年,又能心随意动神游天下,对凡间有能力的修道者和有德行的普通人都如数家珍,自然不愁无人可用,因此她当即就在和光柱前连下了九十九道册封。   凡间已经万万年没有过生灵能飞升九天云宫了,更何况是九十九位神仙同时举霞飞升,这亘古未有的奇景震惊了整个凡间,九十九位神君的履历立刻遍传天下,广为人知。   被册封的九十九位神君身份地位不一而足,有宵衣旰食一心为民的神侍官员,有德高望重贤名远播的大儒智者,有掌家有方勤俭质朴的后宅妇人,有耕作精心技艺精湛的农夫工匠,还有执意在雷火肆虐过的荒山间播撒树籽草种的松鼠妖,也有只知在干涸荒芜的大漠里拼命繁衍子嗣的胡杨精。   把九十九位神君的生平仔细咂摸了一遍,天下生灵似乎个个都恍有所悟。   原来飞升并不是千难万难。   不需要至纯至善,也不需要誉满人间,大道至简,只要在其位谋其政,本本分分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天帝至公,便能有机会入了祂的眼。   所谓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凡间生灵通过举霞飞升的神仙们,品出了圣元天帝的喜好,于是行鬼蜮伎俩的少了,光明磊落的多了,为一己之私利就不择手段的少了,肯站到他人立场换位思考的多了。凡间所有生灵,从行事到思想,都开始朝着秦意岚的喜好靠拢。   而九十九位神君位列仙班后便开始各司其职,有看顾花草树木的,有统领百兽鱼虫的,有掌管风雨雷电的,有负责四季轮替的,有管理凡人生老病死的,还有监督神仙是否恪尽职守的。   凡间神侍官员们使用的考核制度也被她给照搬到了天庭,有了“能者上,平者让,庸者下”的铁律,各位神君位列仙班后也不敢懈怠懒政,时时殚精竭虑,处处苦心孤诣,都把自己负责的一摊子事儿处理得井井有条。   就跟凡间朝堂刚建立起来的那段时期一样,秦意岚打起精神用了十二万分的心思,密切关注天庭各位神仙的工作内容,各部门的运行状况,以便随时做出整改。   她可没有天子金口玉言,旨意一出便轻易不改的独|裁和专横,一旦发觉政令不妥,即便是朝令夕改,她也要立即做出调整。   有了大家的共同努力,天庭的运行至此便上了正轨,一切都那么井然有序,不管天上人间,处处都江山如画海晏河清,百姓安居物阜民康。   天地间风清气正,灵气滔滔,滚滚不休,反复涤荡仙凡两界,九重瑶台渐次恢复原状,而凡间生灵竟也被灵气浸润得个个体质强健,寿命大幅增长,跟以前相比简直就不像是同一个物种。   这方世界迎来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后人把这一变化称为“圣元天启”,而“玄穹悟真圣元天帝”也成了这方世界唯一的至高真神,得万民敬仰,众生朝拜。   “我真是万万没有想到,你竟然能干到这种地步。”   高冠博带的小号老板出现在秦意岚面前,祂跟着秦意岚反复巡视这方世界,忍不住啧啧称奇:“你这成果可不止是在这个世界里种下了属于我的道种,你简直是把这个世界完全变成了我的世界。”   可不是么,本该被神雷劈死的“无道恶人”麻秋,秦意岚顶着他的壳子去做油料和铁矿的生意。   因为最先入行,生意起步早做得大,又牵头建立了商会,制定了行业标注,麻秋成了油铁行业的祖师爷,每一个入行做这两门生意的,都要先拜祖师爷,在百姓眼里,也算得上是一代先贤了。   而本该举霞飞升,令天下女子争相效仿的麻桃,则顶着“玉房娘娘”的不雅名号早早殒命,世间再无“麻姑献寿”这一传说。   身为此界至尊,掌管仙凡两界,一言叫人生,一言叫人死的天尊普化圣母神皇,被秦意岚摁了个“天地蛀虫”的恶名,陨落于神雷之下,也算咎由自取。   而导致麻秋丧命的罪魁祸首骊山老母,则被秦意岚把它的计划全盘破坏后当成异兽早早灭杀,死得那叫一个憋屈。   不只这几位主角的命运,便是连仙凡两界的格局都被秦意岚改变的彻彻底底,成了一个跟原剧情中截然不同的新世界。   跟着老板回到了废星紫色的天幕下,秦意岚发现她的蚌壳屋子周围安置了许多材料样式各不相同的建筑,见到她跟小号老板出现,还有许多人走出屋子跟他们打招呼。   小号老板很激动地对秦意岚道:“在我招揽的这么多员工里,你不但是资历最老,也是能力最强的,我非常看好你,只要你肯好好替我做事,除了界主之位,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这天道小号可不是在吹牛,祂是界主在亿万万年前便从本体里分出来的神识,代界主巡护百万小界,所有世界祂穿梭自如,不知道存下了多少好东西。   而秦意岚毕竟是本界内的生灵,眼界见识也只限于此方大千世界,祂有自信只要秦意岚提出来,祂肯定能满足她。   秦意岚觉得自己并不需要别的东西了。   她在这个世界停留了好几个沧海桑田的轮转,除了把自己的肉身练到了极致,还把小号老板以前给她的各样功法神通都仔细梳理钻研过,自己也开创编撰了许多功法。   凭着这些本事,以后不管是去灵气元力匮乏的小千世界,还是灵力元气充沛的中千世界,她都有把握能游刃有余。   自身强大了便有无尽的自信,物欲便会降到低点,更加追求心理上的满足,秦意岚觉得自己完全不需要什么外物。   她在这个世界里体会过漫长的生命,越发觉得在一个世界里永生不死是极乏味的事,她更喜欢顶着不同的身份穿梭不同的世界,过不一样的生活见识不一样的风情。   再说因本界之主无故失踪,导致了本界小世界都进入了快速消亡期,她穿越进各个小世界,不但是为想要成为界主的老板种下属于祂的“道种”,也是在拯救这些个小世界。   一举三得的事儿,她自己痛快满足就已经是最好的奖励了,哪儿还需要什么额外的奖赏?   “能为老板您效劳是我的荣幸。”   纵使穿越多个世界,秦意岚也改不了骨子里的社畜习性,一跟老板说话便不由自主开始吹彩虹屁,她笑吟吟道:“老板您心系万界苍生,能在您手下出一份力便已经是我的幸运了,怎好再要奖励?老板您快送我去下个世界吧。”   她这话一出口素不相识的同事们就开始对她怒目而视。   进入小世界后活儿要替原主干,日子要替原主过,危险要替原主扛,一不小心死亡了都不一定还能获得再次重来的机会,别人完成了一个任务都巴不得多歇歇,还有赶着要去下个世界的?失心疯吧?   秦意岚却自有打算,百万世界说起来多,可同事们也越来越多了,她要是不赶紧卷起来,小世界被其他同事们过的多了,她岂不是会少很多有趣的经历?   喜欢勤快员工是老板们的通病,就连小号都不能免俗,听了秦意岚的话祂高兴地喜笑颜开:“好好好,你想去什么类型的小世界?我这就送你去。”   “星际世界还没去过,不如老板您送我去见识一番?”   看着老板点头同意,秦意岚不由微笑,新世界,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