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嫁》   作者: 的卢   简介:   阮明姝是个胸大无脑的恶毒女配。   她作恶多端,但只有半吊子心机水平,使计害人不成,反倒将自己折了进去。   阮明姝失了清白,被迫同她万分嫌弃的献王定亲。   她心中自是无比厌恶这个男人,瘸腿病秧子,还比她年长七八岁,当真是要了老命了!   于是,阮明姝花光积蓄请杀手,重金谋杀未婚夫。   万万没想到,未婚夫竟然活着从幽州杀回京城。   临近婚期,她收到未婚夫送来的礼物——她给杀手的两箱金子和杀手的人头。   未婚夫顺便让人带话:“让阮姑娘破费了。”   阮明姝姝被吓昏了过去,醒来后哭唧唧的闹着要上吊。   不用想也知道,嫁过去后,这个瘸腿病秧子一定会狠狠折辱她!哪会给她好果子吃!   —   沈嗣穿越后。   多了个娇滴滴的作精未婚妻。   肤白貌美,模样乖巧,仿佛是按照他的审美长得,他心中万分喜爱。   不过小未婚妻就是不太聪明,连害人都不会害,总是被人欺负。   起初,沈嗣对她并无兴趣,只想把人教养好了,让她另寻一门合适的亲事。   后来,沈嗣心想,她天生就是属于他的。   6.7日入V   恶毒笨蛋女配VS斯文败类穿越男   没头脑X不高兴   先婚后爱/甜宠文   内容标签: 天作之合 穿越时空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阮明姝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嫁给我得罪过的男人。   立意:学无止境,好好读书。  ​ 第1章 迫嫁   阴沉的雨天,庙里殿门大开,殿内浮荡着淡淡的香火烟罗。   少女掌心合着香箸,虔诚跪在佛像的蒲团前。   娥眉微蹙,眼尾沁着水红色的润泽,她的神色紧张又认真,面对佛像诚恳低声细语道:   “我也是迫不得已,我对那病秧子献王属实无意,可他是皇亲贵胄,我又不能退了这桩婚事,只好出此下策,杀他非我本愿,想必佛祖定会惜我可怜。”   阮明姝说完这句话,虔诚上过香。   她抖着手摇了摇签筒,“啪”的一声——   木签掉落,她捡起来,低垂的眼睫如蝶翼般颤了颤,仔细看过木签上的签文——【烦君勿作亏心事,白费落花已光阴】。   阮明姝不解其意,葱白纤细的拇指紧紧攥着木签,连忙找到殿内小僧,“还请小师父帮忙解签。”   小僧人定定看过,“此乃下下签,是谓大凶。”   阮明姝睁着无辜清透的双眸,微微上扬的眼尾自有浑然天成的娇媚,做出茫然无措的神情尤其为楚楚动人。   “许是佛祖没有听清我心中所愿,我再去求一个。”   阮明姝重新摇过签筒,过了一会儿,捡起掉落的木签,上面写着——【到头方见事如麻,肯定不招冤与祸】   小僧看过后,道:“施主,依旧是下签。奉劝施主切莫作恶,免得到头白费功夫反倒害了自己。”   阮明姝沉默,将木签放回签筒,锲而不舍——   凶。   大凶。   下签。   下下签。   直到签筒里仅剩最后一支上签,阮明姝攥着这支吉签,长长舒了口气,秀气温婉的眉头逐渐舒展。   她的容貌生得妩媚,雪肤瓷肌,樱唇水润。自幼的娇生惯养让她多出几分的稠丽浓情,眉目间皆是被富贵滋养出来的娇憨灵气。   阮明姝心满意足,叫来侍女,压低了声音在她耳旁问道:“人可找到了?”   侍女春枝点点头:“已经找到了。”   阮明姝嗯了声,“明日……不,今晚就将两箱金子交给他,要他务必将献王杀透。”   “姑娘,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好?”   阮明姝瞪了春枝一眼,她的眼睛也生的好看,蹬人也不会觉得凶,没什么攻击力。   耀眼的阳光透过她乌黑的瞳仁 ,少女启唇:“怎么不好?他死了我就不用嫁给他。”   半个月前,阮明姝从昏迷中醒来,得知自己被辱没清白,而不得不和献王定下婚约,差点哭晕在她母亲的怀里。   她是高阳侯府的嫡小姐。   自小就是锦衣玉食,被母亲捧在掌心里长大的千金。   怎么能嫁给一个瘸腿残疾?   她要嫁的夫婿必定是人中龙凤,要有权有势,是个枭雄,而不是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病秧子。   众所周知,献王无能无德无才。   他是个连书都读不好的废物。   生母因身份卑贱,不得宠爱,皇上瞧不上这个儿子。   他万万配不上她尊贵的千金之躯。   可这婚事,退也退不得。   阮明姝在母亲面前哭过闹过,手执白绫以死相逼。   一向疼爱她的母亲不为所动,只说木已成舟,这桩婚不结也得结。   阮明姝被母亲宠得娇贵,性情骄纵蛮横、处事飞扬跋扈。   既然如此,她只好派人杀了她的未婚夫。   可是阮明姝胆小如鼠,还未做过杀人越货的勾当,她才花金子找到杀手,这之后就连着做了几日噩梦。   她害怕的要命,只好来庙里求个心安。   既得了上签,便说明佛祖也不会怪罪她。   她心中得到宽慰,便觉得找人杀了未婚夫这事,变得心安理得。   “若是让我嫁给他,还不如叫我去死,我才不会让阮青萝看我的笑话。”   阮青萝是她的庶妹,乃是父亲后院里最不得宠的姨娘所生,在侯府里本不起眼。   自从十岁那年发过高烧,她这庶妹就像变了个人。   小小年纪,满腹经纶,谈古论今,气度不俗。   又古灵精怪,颇会鼓捣些讨喜的小玩意。   父亲胃口不好,庶妹便叫小厨房的人做出了他们见都没见过的锅子。   冬日煮起火锅涮菜,味道极好,吃起来也舒爽。   世家小姐的诗会,她做的诗,亦是惊艳众多的佳人才子。   这两年,阮青萝还得了京城第一才女的美名,求娶她的人几乎要踏破侯府的门槛,颇有些傲气的新科探花陆衍都对她另眼相待。   陆衍本是和阮明姝自幼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阮明姝从小很喜欢他,笃定自己日后是要嫁给他的。   可他似乎只青睐阮青萝,平日还会带着女扮男装的阮青萝出去游街打马,各种骄纵宠溺。   陆衍说她是个空有美貌的草包。   却对阮青萝诸多赞词。   阮明姝心中难免生怨,她这庶妹什么都要抢她的。   父亲的偏心,兄长的疼爱,还有她小时的青梅竹马,一个个都偏心于庶妹。   因而阮明姝在得知陆家的人打算来侯府向阮青萝提亲时,便再也坐不住,要破坏这桩婚事。   阮明姝听到风声,阮青萝趁着侯府宴会,私下偷偷会见外男。   她气势汹汹带人去捉奸,没想到自己却被人蒙住眼睛扔进了厢房,房门从外紧锁,迷香叫人意识不清。   好死不死,她衣衫不整的模样偏偏被登门拜访的献王给瞧见了。   稀里糊涂醒来时,厢房门被人一脚踢开。   阮明姝当时被药的脑袋糊涂,昏昏沉沉陷在被子里,哮喘发作,脸色苍白,倒在献王怀中。   后来母亲同她说,那不要脸的献王竟当众解开她的衣襟,手掌搭在她的胸前,还……厚颜无耻撬开她的唇瓣,亲了她!   美名其曰是给她渡气救她。   献王连个昏迷之人都不放过。   可见他有多么的急色!   阮明姝虽没有看清楚献王的样貌,以前也略有耳闻,这位不受宠的王爷样貌丑陋,脾气古怪。   因腿有残疾,性情格外暴戾。   阮明姝才不要嫁给声名狼藉的丑八怪,还是个阴森变态的残疾老男人。   她认定这是她心机颇深的庶妹和献王勾结好的毒计,将计就计来害她。   可她被献王占了便宜,又让那么多人都瞧见的清清楚楚,不嫁他就得绞了头发去道观里当姑子。   阮明姝才不愿意去当尼姑,往后余生只得与青灯古佛作伴。   春枝觉得姑娘说的有道理,这献王实在配不上姑娘。   她家姑娘身份尊贵,是侯府的嫡长女,又生的貌美无双,我见犹怜,乃是京城里的第一美人。   春枝这样想着便忍不住多看了姑娘两眼。   晴阳徐徐,缓慢流淌的日光照着她细腻雪白的皮肤,体态纤瘦有致,细腰酥.胸,慵懒站在树下,眉眼间浑然天成的娇贵。   渗着水雾的乌眸一片透净天真。   着实是千娇百媚。   阮明姝不喜欢晒太阳,细皮嫩肉,经不起磋磨。   春枝给她打伞遮阳,扶着阮明姝上了马车。   侯府的马车停在护国寺门外,晌午正晒,阮明姝坐上马车回了府。   她有些疲倦,回屋便睡了一觉。   梦里都是她嫁人的画面,那残疾变态的献王捏着她的下巴,非要亲她。   阮明姝被这噩梦吓得惊醒,额头沁着涔涔冷汗,脸色煞白,唇色也隐隐泛白。   她的眼底湿漉漉,无助可怜呆坐在床上,孱弱委屈的模样惹人怜惜。   阮明姝迫不及待将春枝叫进屋子里,声线颤颤却也急迫:“你快些把那个穷途末路的杀手给我找来,我亲自跟他说。”   春枝诧异,按说做这种杀人的勾当。   姑娘最好不要出面,免得日后东窗事发,牵连了自己。   阮明姝拧着眉,“不会被人发现的,我又不是蠢笨如猪!”   春枝点点头:“好。”   于是傍晚,阮明姝便在侯府的后门同她花了高价找到的杀手见了面。   阮明姝已经很不耐烦,抬了抬下巴,给春枝使了个眼神。   春枝便先抱出一小箱的金子。   阮明姝说:“这是定金,你赶快杀了他,剩下的金子就全都是你的了。”   这可是她的全部家当。   从小到大的私房钱拢共都在这里。   带着面具的男人瞧见金子后眼神亮了亮,他拍了拍胸脯,笑着说:“姑娘放心,幽州地势险要,到时候我将那个病秧子推入山崖,他必尸骨无存,永远都回不来京城。”   阮明姝漫不经心嗯了声,不消片刻,她蹙着眉说:“不行。”   她满脸不耐,“你得先用剑将他捅成筛子,再将他的尸体扔进山崖,不然他掉下悬崖,万一没死透怎么办?”   杀手:“……”   阮明姝见他面露迟疑,以为他胆小怕事、贪生怕死!   没用的东西,干这行怎么也和她一样,杀个人也害怕?!   阮明姝缓了缓脸色,认认真真安慰他说:“你放心,我去寺庙里求过签,佛祖也是答应你杀了他的。”   杀手愣住:“……”   阮明姝将金子往他怀中一塞,明艳的眉目颇有些憨态,她再度强调:“记住,一定要将他杀透!戳个十剑八剑,知道吗?”   杀手心情复杂抱着金子,点点头:“必不会让姑娘失望。”   “快些去吧,我等你的好消息。”   阮明姝做完这件事,心中的石头放下了大半。   等着献王一死,她就能恢复自由。   不会被她讨人厌的庶妹暗中耻笑嫁了个废物。   说来这男人忒不要脸了些,分明年长她七八岁,竟然也好意思娶她。   阮明姝心情大好,午膳就多吃了半碗。   她刚吃饱,前头就有小厮来通报。   “献王殿下从幽州差人带了礼物送给大小姐。”   阮明姝听后忍不住蹙眉,不情不愿让人将东西留下。随后懒洋洋打开檀木锦盒,里面放着一对做工精致的脚链。   红绳坠着叮铃响的小铃铛。   少女细腻白皙的皮肤腾起怒色,清绝昳丽的脸上满是羞愤。   她抖着手将锦盒扔得很远,咬牙切齿又怒又怕道:“好啊,还没过门他就敢给我下马威!”   作者有话说:   女鹅:他吓唬我!他怎么敢!呜呜呜呜我不嫁了!   男主:????   开门大吉求留言 第2章 迫嫁   阮明姝是高阳侯府里的嫡出的贵女。   外祖父家亦是簪缨世家,有着赫赫威名。   她是真真儿再娇气不过的千金大小姐,吃穿用度皆非普通贵族世家比得上,精心养着的娇娇女,性格确实娇气,胆子也小,经不起吓唬。   阮明姝气的眼眶通红,缩在软塌上怕得浑身都在抖。   这金色细链哪是什么礼物,分明就是恐吓。若是她嫁去王府不听他的话,他是不是就会用铁链把她给锁起来?   小姑娘体态纤弱,她身上是件雪白色轻绸软裙,衣襟宽松,如月皓白的腕间戴着通透碧玉手镯,她抬起指尖,哆嗦着对春枝道:“快把这个盒子扔了。”   阳光趁机钻过窗棂透进屋内,越晒越衬得少女雪肤瓷肌,漆黑的眼瞳含着朦胧湿意,就像脆弱易碎的瓷美人。   阮明姝便是眼含湿泪发脾气的模样也讨人喜欢。   阮明姝可能是觉得扔的远远还不够,她小心翼翼从软塌爬下来,被太阳晒过的皮肤泛起轻微的薄红,她攥紧手指,凶巴巴地说:“烧了再扔!”   春枝觉得姑娘这样一点都不凶,她将这个锦盒视为洪水猛兽躲得远远的模样,像只可怜巴巴的小动物。   春枝抱着盒子,有点为难:“万一让献王知道了……”   阮明姝眼底水润潮湿,她挑起眼尾,拧紧手帕,自己给自己壮胆:“他怎么会知道?他人都不在京城,难道他长了好几双眼睛吗?还能留一双盯着我?”   春枝心想姑娘还是单纯,不过她本来年纪就还小,性子也像个小孩子,没什么心眼。   若是献王在侯府里安插了眼线,她们的一举一动恐怕早就传到了幽州。   好在高阳侯府也不是什么杂七杂八的人家,献王既不受宠又是草包,想来也没有手眼通天的本事。   “可是这是金子做的,烧也烧不坏。”   “那你扔了吧。”   “是。”   冬雪晴阳,雪意渐消,气温逐渐回暖。   阮明姝身子骨弱,屋子四处都放了暖盆,便是塞在她掌心里的汤婆子也是半个时辰就换一次。   今日正巧是十五,得去祖母的院子里请安。   外边还是冷,且风还大,朔风严寒,打在皮肤上直往骨头缝里钻。   要去见祖母,就得穿得喜庆些。   阮明姝换了件锦缎红色马面裙,又穿了件加绒的夹袄,暖和又好看。她皮肤好,不用上妆就是美人。   阮明姝是爱美的,她乖乖坐在铜镜前让春枝帮她梳头,镜子里的小姑娘明艳动人。   她红着脸问春枝:“陆衍今天是不是也在府里?”   陆衍便是阮明姝倾心爱慕多年的表哥,是今年春闱圣上钦点的探花郎,才貌双全,俊俏潇洒。   春枝手指一顿,“陆三公子这个月还住在府里。”   陆衍的母亲当年嫁得不好,执意下嫁落寞家族。陆家在她嫁过去之前就日渐式微,这么多年,都没什么起色,日子过得清贫拮据。   好在陆三公子争气,今年不过十七,头一回参加春闱就是探花郎,殿试又得陛下的青睐。   春枝见过几次陆三公子,沉默寡言,严肃正经,性子清清冷冷。对她家姑娘不假辞色,连个笑脸都不肯给,便是他借宿的院子也不许姑娘过去。   陆三公子看着确实不像是纯良之辈,对上那双眼睛也瞧不出他在想什么,遇事镇定,心机城府便是十个她家姑娘都不够填的。   阮明姝心中欢喜,媚眼含羞:“你帮我打扮的漂亮点,我要去见陆衍,一定要把阮青萝比过去。”   阮明姝天真的以为,陆衍不喜欢她,是因为她还不够漂亮。   但是在春枝眼里,阮青萝便是连头发丝都没法和是她家姑娘相比较。阮青萝样貌清秀,长得小家碧玉,看着只会觉得舒服,与美人两个字沾不上边。   可是说来奇怪,不仅陆三公子对阮青萝刮目相看,便是连阮明姝曾经的娃娃亲未婚夫,现如今在刑部任职的张大人,也对阮青萝与旁人不同。   春枝叹气,本想劝一劝姑娘不要折腾,生生憋了回去。   每次姑娘去找陆三公子,都是被气得眼泪汪汪跑回来,埋在被子里偷偷地哭,哭都不敢哭的太大声,怕被侯夫人发现。   可又是真的伤心,忍又忍不住,只好边哭边用剥了壳的鸡蛋敷眼睛。   骄阳悬空,昨夜落下纷纷扬扬的大雪,压在院中海棠枝头。结成的冰碴融成冰水,坠落石砖,顺着缝隙落进池沟里。   阮明姝临出门前又添了件红色斗篷,兜帽织着圈雪白的狐狸毛,她站在院子中,似是雪色天地中仅有的艳色。   阮明姝迫不及待赶去祖母的院子,被祖母身边伺候的嬷嬷迎进门,屋内烧了地龙,如春暖和,她摘掉了兜帽,脆生生唤了声祖母。   老太太平日是偏心嫡亲的孙女,何况阮明姝生的花容月貌,眼睛纯得就像林间小鹿,干净、毫无杂念。   只是这个孙女,脑子确实有点笨。   是个有点蠢的。   老太太让嬷嬷端来她爱吃的糕点,握住她的手:“你来得不巧,祖母都打算睡下了。”   正是晌午,老太太有午休的习惯。   屋外的光束拉长了她的身影,老太太说完又认真瞧了眼孙女,倒是比府里其他的女孩长得都漂亮,可惜蠢了点。   前不久又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老太太即便是偏心阮明姝,也是以侯府的利益为重,她知道阮明姝不愿意嫁给献王,但事已至此,没有旁的法子。   这些年老太太也略有耳闻,献王的生母身份卑贱,自己也是个扶不上墙的脓包废物,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听说还玩死过青楼的妓子,稍有些身份的闺女都不肯嫁他。   皇帝又无赐婚之意,王妃之位一直空着。   阮明姝其实也到了该出嫁的年纪,只是她在京城的名声不好,及笄了几个月都没人上门提亲。   她闹着非陆衍不嫁,长辈便哄着她说等陆衍考取功名就帮她说亲。   可是陆衍不同意。   老太太倒是希望陆衍能娶了阮明姝,陆衍将来必非池中物,高阳侯府嫡长女的身份嫁给他也绰绰有余。   可是他迟迟不松口,冷着张凛冽威严的脸,“娶妻当娶贤,表妹性格骄纵,我陆府伺候不起,非我良配。”   这便是嫌阮明姝既不贤惠,性子又不好。   这番话说的实在很重,一分面子都不肯留,都不太像陆衍平日忍让温和的脾性。   阮明姝从进屋起,余光就一直朝着站在门边的男人瞥去。   陆衍今日穿着身白鹤纹绣的锦缎,身材削瘦,逆着光的侧脸尤显深沉内敛,他站在阮青萝身旁,平常凛肃冷漠的脸庞多出几分难得的温柔。   阮明姝嫉妒得快要绞断了手里的帕子,她又忍不住朝她的庶妹看了过去,阮青萝穿的还是旧衣裳,便是朱钗耳环都是前年的款式,平平无奇,毫不起眼。   从老太太的屋里出来,阮明姝已经沉不住气,屁颠屁颠跑到陆衍面前,直呼其名:“陆衍,你不许和我庶妹说话。”   廊下寂静。   陆衍抬眼就看见一道明艳的身影朝他飞奔而来,少女的长发随风铺开,肌肤瓷白,清冽如冰雪。   她的面容娇憨,单薄柔软的绸缎贴着她的腰臀,随着动作晃动的衣襟,溢出渺渺的甜香。   陆衍冷冷错开眼神,似乎根本不想看她,他的语气也很冷:“阮姑娘,我不是你侯府的奴仆。”   阮明姝不善言辞,只会气鼓鼓的说:“我说不许就不许,我这个庶妹根本没有我喜欢你。”   陆衍压低了眉,挫着冷冷的锐气,“阮姑娘张口闭口便是庶妹,我在家中也是庶出,配不上和您说话。”   阮明姝其实没讲嫡庶之别看得很重,除了阮青萝。她对家中其他庶妹都很好,平常没少把自己院子里的绫罗绸缎送给她们。   她只是不喜欢叫阮青萝的名字。   “我……”   陆衍耐心告罄,打断了她:“何况阮姑娘已有婚约,委实不该再来纠缠我,还请您自重。”   小姑娘的眼睛又被他不近人情的三言两语气的发红。   漂亮的眼珠里溢满水色,她忍着鼻尖的酸涩,说不出话来。   她想说,献王马上就要死了。   她的婚约会作废的。   到时候她还是想嫁给陆衍。   可是阮明姝不敢张口,怕当着他的面就哭出来。   而且她胆子真的很小,难免想起自己买凶去杀未婚夫的事情,心情一下子跌落谷底。   阮明姝恼羞成怒的回了自己的院子里,眼泪汪汪趴在床头,忍住了没有哭,却不受控制开始打嗝。   她趴在枕头上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阮明姝做了个噩梦。   梦见横死的献王来找她报仇,她没见过献王,在梦中也看不清楚他的脸。   似乎是间幽暗的厢房里,檀香味浓。   她的脚踝上锁着男人白日差人送来的细链,男人气息沉冽,骨瘦嶙峋的拇指漫不经心握着细链的另一端。   他连身好好的衣裳都不给她穿。   她哭唧唧的往后爬,听见身后一声轻笑,男人懒洋洋扯了扯手里的链子,便将想要逃跑的她拽了回去。   他的手掌冰冷,贴着她的腰肢,随即又漫不经心拍了拍她的腰臀,凶凶咬了口她的耳骨:“不是要杀我吗?”   男人的膝盖粗暴开了开她的双腿:“我变成厉鬼来找你索命了。”   阮明姝在梦里怕得发抖,轻声呜咽,边哭边打嗝,除了低声啜泣都怕得说不出别的话。   阮明姝哭着被吓醒,脸颊犹存泪痕,脸上梨花带雨,孱弱又可怜。   她很心虚。   第一次□□,心里也好生煎熬。   阮明姝只能自己安慰自己,佛祖和菩萨都会保佑她。   春枝以为姑娘被噩梦魇了,让厨房煎了安神汤给姑娘压惊。阮明姝看见碗里漆黑的汤汁,蹙紧眉头,摇头不肯喝。   春枝正要劝着姑娘好歹喝一口。   门外小厮带了人来通传。   说王府里来了人。   “阮姑娘,王爷让奴才将您不小心落在外头的东西送回来,王爷说您下次可别这样丢三落四了。”   阮明姝心尖一抖,脸色煞白。   春枝打开房门,将王府送回来的东西抱回屋子,脸色也是惨白。   她怀中抱着的是中午才扔出去的锦盒。   献王派人原封不动把东西送了回来。   阮明姝看清楚被烧坏的锦盒,差点就晕倒了。   作者有话说:   姝姝:他怎么阴魂不散!?呜呜呜呜   求留言 求营养液呜呜嘤嘤~ 第3章 迫嫁   阮明姝眼底泪潸潸的,已经成了个小结巴,怒道:“他…他他他怎么阴魂不散的!?”   春枝知道姑娘胆小,忙将锦盒扔在一旁,走上前去宽慰:“姑娘,献王如今应当还没死。”   昨儿傍晚才和杀手碰了面,从京城去幽州少说要半天,这个日子杀手可能尚且还没在幽州看见献王,献王肯定还活着。   阮明姝心生恼怒,这个献王怎么就是不放过她!她让丫鬟扔给东西也能被他发现,难不成他真的有好几双眼睛?   阮明姝的气色勉强好了一些,不过纤弱的身姿依旧有点抖:“你把东西直接扔在后门的巷子里了吗?”   太过光明正大,才让他抓到把柄。   春枝不敢对姑娘吐露真言。   春枝做事谨慎,她分明是烧过锦盒后,避开耳目埋在后巷的土里,做的天衣无缝,怎会被献王察觉?   春枝不敢细想,后背已经沁着冷汗,思量稍许,她垂眼,轻声作答:“是。”   阮明姝蹙起婉转的娥眉,呼出的温热气息,“春枝,你好蠢,扔到后巷肯定让人误打误撞给捡走了!”   春枝艰难道:“是奴婢愚笨。”   既然不是横死的厉鬼前来找她索命,她心头压着的石头也能落定,她望着春枝唉声叹气,握着她的手语重心长:“定是被贪财的人拿去当铺换钱,蠢东西又不知道锦盒上有王府的印记,如此就容易被王府的人发现。”   春枝声音发涩,挤出一个字:“嗯。”   阮明姝拍拍自己的胸口压惊,“我们可不能像这等蠢笨如猪的愚民,做事前得动动脑子。”   屋内炉火正炽,渺渺淡香点缀余光。   阮明姝说完就放下手里的碗,转而拾起盘子里的蜜饯,吃了两颗,满口蜜糖的甜味。   窗外余晖犹如倾斜而下的金粉,光线透进软塌之上。   阮明姝靠着金丝枕,手里捧着一本《孙子兵法》,窗棂透近来的光线恰好映着她的侧脸,柔肤细腻雪白,比纯洁无瑕的玉还要通透。   少女轻皱眉头,面上稍显难色,她迟迟没有翻页,似是在认真钻研书中的文字,门外忽然传来几道敲门声。   “三姑娘在厨房新做了道糕点,特意让奴婢给大姑娘送来尝鲜。”   隔着厢房门说话的是秋莲,林姨娘院子里的心腹,亦是阮青萝身边伺候的丫鬟。   这几年,林姨娘在侯府风头正盛,偏得独宠。   林姨娘能复宠,她的女儿,功不可没。   阮青萝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就算阮明姝不喜欢她这庶妹,也得承认阮青萝在宴会上随口做的诗,是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的。   阮明姝松口让人进了屋子。   秋莲规规矩矩将食盒里还热乎的糕点摆盘上桌,退出去时,忍不住抬眸瞧了眼大姑娘。   见她一身月霜浅白的交领襦裙,水芙色的淡淡宽袖,收腰衬胸,婀娜玲珑的身段,绰约娉婷。   一绺松散的乌发用玉簪轻松挽起,玉颈修长雪白。   芙蓉映面,媚眼无辜,眼底蕴着极纯的天真。   当之无愧是京城里艳压群芳的大美人。   不过幸好,这位漂亮绝色的大小姐没长脑子,空有害人的心思,没有害人的手段。   阮明姝抬眼,眸底清泠浮水,“知道了,你回吧。”   秋莲做完姑娘交代的事情,便躬着身退出了大姑娘的屋子。   等房门徐徐关上,阮明姝微微瞥过眼,看向桌子上这碟还热乎的点心,香味浓郁,叫人食欲大开。   窗户半开,院中拂来冷风,吹散了这阵诱人的香气。   阮明姝坐在软塌上,脸色还余着方才收到惊吓的苍白,眼尾犹存惊吓,她不太高兴的说:“谁要吃阮青萝做的糕点,她休想讨好我。”   一盘精致的小点心就想收买她?真是做梦。   但是阮明姝想到父亲和亲弟对庶妹的偏心,更恨得咬牙切齿。他们怎么被几盘点心和几首诗收服了?   二房的兄长们,最重嫡庶之分的刻板严肃之人,待阮青萝比对她还要亲和,诸多照顾。   阮明姝早就酸的牙痒痒,她蹙着眉看着窗外的海棠树,微微叹了叹气,心底愁得发苦,她什么时候才能把阮青萝赶出侯府?   阮明姝面露惆怅,肚子又不争气的饿了,她闻着糕点的香气,没忍住伸手拿了块点心,樱唇微张,咬了一小口,抿进嘴里。   她更生气了,这味道竟然该死的好吃。   阮明姝气鼓鼓吃掉小半碟,忽然间,少女灵机一动,眉眼映着灵动的颜色,她说:“我想到办法陷害阮青萝了。”   春枝面色一顿,不知道姑娘又要折腾什么。   姑娘其实心地不坏,阖府上下,她只讨厌三小姐,这几年做过不少啼笑皆非的事情陷害三小姐,次次吃亏,回回都不长记性。   阮青萝瞧着人畜无害,手段却也不简单。   绵里藏针,不动声色拉拢人心。   府里大半的人,如今心眼都是往三小姐身上偏的。便是暂时借住在侯府的陆公子都不例外。   姑娘实在不是阮青萝的对手。   春枝张嘴正要劝一劝,才刚说了一个字,便被打断。   阮明姝展颜浅笑,兴冲冲对春枝说出自己的盘算:“我要告诉父亲我吃了点心肚子疼,她下毒要害我。”   春枝虽然也不聪明,但是这个法子听起来好像不是很有用,“可是三小姐给其他人也送了点心,他们吃了都没事,您便是说自己肚子疼,也没人信的。”   阮明姝想了想:“你说的好像也对。”   她叹气:“那我下次再想想别的办法。”   春枝点点头,“是呢,往后日子还长,咱们多的是机会。”   *   深夜雾浓,烛台上的火光跳跃。窗外又下起声势浩荡的大雪,瓦片檐沟不消片刻已是一片雪色,白霜压弯了枝头。   阮明姝肩上披着翠水薄烟纱,抬手将半开的窗子关紧,浓稠的月色一并被关在窗外。   油灯快要燃尽,阮明姝又点了几盏烛台。   她爬上床,把脸闷在被子里才睡得着觉。少女似乎是睡得不安稳,连着做梦,娥眉渐渐皱了起来。   阮明姝清晨醒来,脸有点白,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发呆。   春枝打水进屋伺候姑娘洗漱,走到床边,握住姑娘的手,“姑娘怎么在发呆?”   阮明姝心情复杂,但是语气颇为肯定:“献王那个好色的老东西昨晚肯定死了。”   她做了个美梦。   梦中的画面尤为清晰,那变态的献王长得青面獠牙,前胸后背被十几把剑给捅了个对穿。   阮明姝胸中的郁结稍解,她抓着春枝的手,沉思半晌:“我们给他烧点纸钱,他在下面有银子花,早点去投胎。”   说罢,她便让春枝去准备纸钱和铜盆。   傍晚,阮明姝躲在自己的院子里偷偷摸摸烧纸钱,双手合十还念念有词:“你别怪我心狠,本就是你占我便宜在先,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是不对的,祝你下辈子投胎到好人家。”   烧完纸钱,阮明姝冷冰冰的身躯才逐渐回温,她本来还想烧点金箔给他,但是买通杀手已经掏空她的私房钱,没有金箔可烧。   阮明姝平日花钱大手大脚,没过过捉襟见肘的日子。她又不好意思张口问母亲要银子花,便打起她弟弟的主意。   她这弟弟只比她小了一岁,但是却和她一点都不亲近。   长得俊俏,只是冷冷淡淡,半点都不喜欢她。   若不是没有钱花了,阮明姝才不会去他的院子找不痛快。   穿过曲折的回廊,就到了阮敬辞的庭院前。   院子里种得是洁白貌美的玉兰树,清晨的雾气寒冷黏腻,小雪连绵,铺满青石砖面。   门前洒扫的小厮瞧见迎面走来的大姑娘,扔了扫把匆匆迎上来。   阮明姝手里捧着热乎的汤婆子,精致透白的小脸藏在雪狸毛内,“阮敬辞呢?”   “五少爷起早练剑,还没回来。”   话音刚落,身后遥遥传来脚步声。   少年面若白玉,眉眼清透,气息清冽干净,他穿了身月白色锦袍,眉心存着积分矜傲少年的意气冷淡。   远远看见雪中这道清瘦纤弱的背影,少年就冷冷蹙起了眉头。   他对这位姐姐,自是不喜欢的。   恃美行凶,蠢得没边。   阮明姝转过身,她微微抬起下巴,踩着精致的小靴子朝她弟弟走了过去,咬了咬唇,话还没说,耳朵后这片娇嫩的皮肤已经红透,她说:“弟弟,我没有钱花了。”   少女垂着脑袋,不似平时那般骄纵,反而显出几分柔弱,偏生从口中说出来的话又理直气壮。   阮敬辞冷嗤了声,眼含讥诮的笑意。   她有求于他的时候才会扭扭捏捏叫他一声弟弟,平时都是趾高气扬直呼他的大名。   他不知道姐姐又在搞什么花样,家里缺了谁的银子都不会缺了她的,“母亲平日给你的银子呢?”   阮明姝总不能告诉他,我拿去买凶杀我未婚夫啦!   她掰着手指头,当着他的面开始计算:“买绸缎,买簪子,买镯子,还有时下流行的新裙子,根本不够我花的。”   阮敬辞越听眉头皱的越深,忍不住抬眼朝她多看了几眼。   这位姐姐里里外外恐怕只有这张脸有点用处,其余不提也罢。   阮敬辞既嫌弃她又忍不住要看她,少女的鼻尖被外头的风雪冻得发红。   他冷着脸吩咐随从去他屋子里取了些银两,打发了她。   阮明姝高高兴兴的拿着银子离开,踩着雀跃的小步伐,背影都雄赳赳气昂昂的。   *   阮明姝拿着从弟弟那里讨来的银子,兴高采烈出门逛街买漂亮衣裳。   她刚出门,就差点被马车给撞了。   幸好春枝在身后扶了她一把,发簪惊慌落地,如绸般垂散的发丝像浓墨晕开,她抬头——   眼前的高头大马上是一个佩刀的黑衣男人,面无表情。   马车后还有两列肃杀的亲兵,迎面扑来的是血洗过的沉沉杀气。   骏马扬蹄,驶着马车离去。   坐在马车里的男人面色冷淡,漫不经心拨弄拇指上的玉扳指,随口问了句:“刚才撞到谁了?”   “启禀殿下,是高阳侯府的嫡长女。”   沈嗣似在深思,隐约想起来这就是要杀了他的小未婚妻。   方才被风吹起的车帘,倒是让他看清楚了未婚妻的模样。   少女肩头披着厚实暖和的雪白斗篷,下半张脸藏在毛茸茸的领子里,像只落单雪山里的小雪狐,高贵不可亵渎。   沈嗣上辈子是名医生,他刚醒来时,怀里便抱着个衣襟凌乱的少女。他的手掌正掐着她的腰肢,触感柔软,一折就断。   原主的记忆有点模糊,他对这个未婚妻没什么感觉,只是觉得好笑,才十几岁,就心狠要找人杀了他。   那杀手也是经不起吓唬的,尚未动刑就什么都吐出来了。   说雇主是个高阳侯府里最漂亮的那个小姑娘,还说特意叮嘱过一定要他死无葬生之地。   沈嗣吓唬了她几回,就没再管她。   他对才十六岁的小姑娘着实没有兴趣,更不要说娶她。   作者有话说:   求留言 求营养液   想冲个月榜啊啊啊啊 第4章 迫嫁   阮明姝看着嚣张离去的马车,心里有点不悦。   这些人也太没有礼貌了,差点撞到了她竟然都不道歉,傲慢跋扈。   阮明姝问春枝:“你可知方才的马车是谁家的?”   春枝也看不出来,不过对方气派不俗,迎面倾扎而来的冷锐压迫,定非等闲之辈。   “看着像王公贵族。”   “噢。”   阮明姝也没有太过在意,她朝春枝伸出手,问她要来装钱的荷包。她要看看阮敬辞给了她多少银子。   春枝将绣着鸳鸯的荷包递给她。   阮明姝打开,将里面的钱全都倒了出来,她低着头认认真真的数银票,数了几遍差点以为自己数错了!   天底下怎么会有阮敬辞这么小气的人?   只给她五百两银子,这怎么够花?   她捏着荷包,小声咕哝:“早知他是个小气鬼,我就不去问他讨钱。”   其实五百两当真不算少,普通人家一辈子也花不了这么多钱。   春枝说:“五少爷院子里花钱的地方也多,光是每个月的纸笔墨砚就是一笔大花费,平日还要和同窗吃酒,估计五少爷的口袋也紧。”   顾明姝虽然觉得春枝说的有道理,但还是忍不住要说:“那他孝敬他亲姐姐不是应该的吗?”   而且阮敬辞每年的压岁钱都比她多,花销少,他的小金库必定十分可观。   倒也无妨,花光了就再去问阮敬辞伸手。   即便他不喜欢她,她也还是他姐姐。   阮明姝手里捏着五百两银子都没什么底气,去铺子里逛了逛,买了身软绸轻纱裙,没忍住又买了个做工精致的翡翠东珠软镯。   五百两片刻就剩下几十两。   阮明姝也不是个会节省委屈自己的人,既出了府,便要去酒楼坐坐。   掌柜远远瞧见阮大小姐的马车立刻上前客客气气将人迎进堂内,做生意的惯会察言观色,他笑着说:“大小姐许久没来,不知道今日想吃些什么?”   阮明姝出门蒙了面纱,只露着双盈盈水润的眼瞳,少女微微蹙眉,精致的眉流转着三分犹豫,认真想了想:“甜醋鱼和鲫鱼汤,其余的你们看着做。”   “是是是。”   掌柜即刻就让后厨的人去做菜,他则亲自把人送到了二楼的包厢。   阮大小姐的银子最好赚,赏钱也给的大方,说几句话就能将她哄得晕头转向。   阮明姝踩着绣花小靴子,不慌不忙踏上楼梯,背后忽然泛起一阵威严的寒意,她下意识回头看了眼。   面无表情的黑衣亲卫面色冷肃在前面开道,腰佩冷剑,不见任何笑意,气势凛冽肃杀,好似带来了阵清冷的锐气。   他们目中无人经过台阶,身上所佩兵器刮过阮明姝的腰间,悬殊的力道差点将她从楼梯撞下去,她惊慌失措,扶住栏杆才没有跌倒。   这些嚣张的亲卫撞到人竟是半分歉意都无。   阮明姝看着他们冷寂的背影,心里点起怒火,她气鼓鼓的,提着裙子追上前讨要说法,为首的侍卫转过头来,冷冰冰的眼神像是从刀山火海里走了一遭。   阮明姝被这人凶恶的眼神吓住,她忍了忍,把话憋了回去。   酒楼里都变得寂静无声,屏息而待。   门前的马车里缓缓走出来一个男人。光线敞亮,金色阳光淡淡落在男人白皙透明的脸庞,他的眸底是一片看不清的暗色,鼻梁直挺,唇瓣微抿。   他穿了件深黑色缂丝杭绸绛袍,玉冠束起长发,五官精致,漂亮的瑞风眼冷淡朝楼梯上的少女暼去一眼,沉默寡言,偏生有种不怒自威的压迫感。   阮明姝被这冷淡的眼神看得心头发慌,这人似乎在用目光审视她?   分明不认识,看什么看!   阮明姝很讨厌他的眼神,像冰冷潮湿的雾,寒意贴着皮肤往骨头里钻,叫她后背直发冷。似是被暗处的豺狼盯上,只等时机成熟就来咬她一口。   男人脸上没什么表情,态度冷淡从她身旁经过,侧脸有种看不清喜怒的深沉威严。   阮明姝的鼻尖浮起一阵书墨熏过的冷香,她收回眼神,揪着帕子忍不住嘀咕:“这人真是好大的排场。”   春枝深觉如此,点了点头,随后问起:“姑娘没事吧?”   阮明姝摇摇头:“我没事。”   她看着走廊外值守的亲卫,恨不能离他们远远的,她又问:“这是谁家的?”   “听说是主管刑部的大人。”   刑部的人,确实有几分目中无人的底气。   阮明姝不懂朝政,她不太高兴抿了抿唇,“他刚刚是不是瞪我了?”   春枝有点为难,轻声解释:“似乎是看了眼姑娘。”   阮明姝蹙眉,过分娇气的脾气让她半点委屈都受不得,“他瞪我干什么?我招惹他了吗?莫名其妙。”   春枝知道姑娘的小姐脾气,静默半晌,春枝忽然间想起一件事:“姑娘,献王好像以前就是在刑部做事。”   再不怎么得宠,也是皇帝的儿子。   等儿子行了弱冠之礼,皇帝就将人派到刑部任职。   阮明姝觉得献王已经死在幽州,她的心腹大患已除,尾巴忍不住翘了起来,“他都死啦,已经变成个色鬼去投胎了。”   不知为何,春枝总是觉得心里难安,杀手迟迟未归,只是让他的家人来讨要了剩下的金子。   献王的死讯,也没有传到京城。   阮明姝觉得她想的太多,献王被戳成筛子后扔下山崖,找不到尸首,自然不能上报死讯。   包厢的房门忽然间被人粗暴的敲响,冷冷的声音传进阮明姝的耳朵里:“刑部查案,开门。”   厢房门被拍的震天响,外头拍门的人似乎已经十分不耐。   阮明姝小脸白了白,强行压下心底的不安,她下意识朝春枝看了过去,眼睫颤颤,漂亮的乌眸里漾着可怜的水色。   她实在做贼心虚,前几天才买.凶.杀人,今天就被刑部找上门了吗?   春枝的脸色也是惨白,主仆二人皆是胆颤心惊。   阮明姝葱白的拇指紧紧揪着袖口,脸色惨白,压着颤抖的声线,磕磕绊绊:“别…别开门。”   话音刚落,房门便被外面的人粗暴的踢开,两扇门晃得摇摇欲坠。   阮明姝被吓得瑟缩了下,她抬眼便瞧见方才在酒楼大堂瞥见的男人,烛火摇曳,灯芯烧得噼里啪啦响。   万籁俱静,冷得叫人心底发慌。   窗棂外透进来的冷风沁着少女的雪肤,衬得她皮肤苍白,眼睫水波流转,好像被吓着了。   男人淡淡的眼神朝她投了过去,漫不经心的目光存了几分叫人喘不过气的不怒自威,他的声音听起来倒是温和,“阮姑娘。”   阮明姝坐在原位,一双腿软得战都站不起来。   门外有人严格看守,长廊尽是佩剑的亲卫,个个都长了张不近人情的脸。   阮明姝以为东窗事发,吓得眼泪差点掉出来,心弦紧绷,脸色惨白,“你……”   沈嗣从容不迫坐了下来,随手将腰间的玉牌扔给身后的随从,“刑部缉捕逃犯,冒犯了。”   他淡道:“魏广,动作轻些,不要吓到阮姑娘。”   魏广垂眸:“是。”   阮明珠悄然松了口气,后背的薄衫已经被汗水打湿,她不认识眼前的男人,也不知道他怎么会认得她。   沈嗣的眼神毫不避讳看着她,气定神闲掀眸打量。面前的少女年纪不大,还有几分稚嫩,摘了面纱后露出全貌,神色纤弱,身体颇为紧绷,后颈那片薄嫩的皮肤被夕阳晒出了些淡淡的红印。   通身都是娇娇的贵气。   样貌明艳,眼神又透着楚楚可怜。   一瞧便是没吃过苦的大小姐。   也难怪她会有胆子派人来杀他。   就是方才也还言之凿凿和侍女说他已经死了。   沈嗣本来是不打算出现在她面前,不过她既是自己的未婚妻,这桩婚事退也退不得,他这未婚妻确实需要管教一番。   沈嗣自认不是什么好人,是个冷血医生。他盯着少女纤细的腰肢,又想到了那天他刚睁开眼时,手里温软的触感。   柔软的、纤弱的,轻而易举就能随他摆弄。   一双细腿,盘在他的腰间。   在空中颤颤打摆,粉红的脚指头都蜷缩了起来。   阮明姝被这个不懂礼数的男人盯得浑身难受,这眼神好生怵人,诡谲阴险。   他是不是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来勾引她?   往后她可是要嫁给她表哥的。   魏广带着人装模作样在屋子里搜了一圈,“启禀殿下,并无逃犯的踪迹。”   沈嗣淡淡的:“退下吧。”   “是。”   阮明姝听见殿下二字的称呼,心头怪异,这是哪位王爷吗?   沈嗣眸色渐深,对她笑了笑:“阮姑娘,按规矩日后我还得叫你一声嫂子,今日多有得罪,还望阮姑娘不要介意。”   原来是献王的弟弟。   阮明姝并未怀疑他话中的真假,得知对方的身份,心里不由得想真是晦气。   不过她心中悬着的石头放下大半,对上男人淡漠冷厉的目光有点憋不住脾气,听见这声嫂子更是觉得烦躁,她不小心便将心里话说了出来:“谁是你嫂子,还不一定能嫁呢。”   沈嗣闻言轻轻一笑,盯着她娇憨的面容,眉目舒展,他漫不经心地:“是吗?”   阮明珠是经不起激的一个人,她忍不住嘀嘀咕咕,声音糯叽叽的:“是的呢。”   作者有话说:   沈变态要开始娇养小娇妻了   基本上依然是全员都爱大美人女主的风格   好喜欢人人都爱她的全员玛丽苏嗷嗷嗷   求留言!求营养液呜呜呜   鹿鹿想去干月榜!!! 第5章 迫嫁   金炽通明的光照顺着半开的窗户照进厢房,澄明暖黄的光束簌簌坠落,恰好映着少女明媚娇贵的脸庞,细皮嫩肉,白里透红,圆睁睁得黑眸里并无惧意。   她仿佛一点都不害怕眼前的男人,天生骄纵。   阮明姝弄清楚男人并不是因为□□的事情来抓她之后,她确实就变得不怕他,她背后有侯府撑腰,母亲还是当今圣上亲封的县主,外祖父亦是受人敬仰的太傅,打小她也没见过别人的脸色,便是有什么就说什么。   阮明姝也不怕献王的弟弟去告状,姑且不说献王已经死得透透,即便他没死,再退一步说这桩婚事真的成了。   她也不怕她未来的夫君,献王休想给她脸色看。   沈嗣的眼神漫不经心扫过她全身,即便是温和从容的眼神也自然而然透出几分冷淡的威慑感,与生俱来叫人胆颤心惊的气场。   少女的五官尚未完全长开,却已经出落的娇贵明艳。   眉眼处处精致,便是这几份稚嫩的憨态也难挡昳丽的姝容。   样貌不错,性子倒也果真如外界所传。   蠢笨骄纵。   他说什么她就信什么,三言两语便将她的心底话套了出来,喜形于色,满脑子的盘算都写在眼睛里,一看就看了出来,毫无心机城府。   沈嗣别开视线,漫不经心将手中的茶盏落在案桌,他淡淡道:“兄长临去幽州之前,特意嘱托我这段时日照顾阮姑娘。”   阮明姝听得浑身都不自在,都快要起了鸡皮疙瘩。原本她没心没肺只想快活,可听了他的话又有几分煎熬。   这献王丑是丑了点,又是个没用的残疾,还十分好色。   但是阮明姝也没想到他离京之前竟找了人暗中照顾她,她满心满眼只想杀了他,仔细对比,显得她好像没有良心还很恶毒。   不过本就是他趁人之危在先,死了也是他活该。   古人都说门当户对,献王又配不上她!联合她的庶妹坏了她的清白,硬要娶她不就是自找苦吃吗?   阮明姝憋得好难受,她差点就要脱口而出——你那色鬼哥哥已经死了!万幸忍了下来,纵使心中万般不愿,阮明姝也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和他寒暄,敷衍他几句,免得惹他疑心。   “不必,在京城里没人敢欺负我。”她说这话时忍不住抬起了下巴,眉目灵动骄傲,颇为得意。   沈嗣挑眉:“既是兄长的嘱托,我自是不能辜负了他。”   他轻轻笑了下,本就生得好看的男人笑起来更是动人,眉心的清冷融于春色,他淡淡地说:“魏广是我的心腹,随我多年,忠心耿耿,武功高强,便让他这些日子守着阮姑娘,也好以防万一。”   阮明姝的目光朝门外的黑衣男人看了过去,只一眼就够她头疼烦躁,谁要这个凶神恶煞的侍卫跟着她?看见都烦。   她揪着帕子,冷着脸也没什么攻击力,故作沉稳可声音听起来还是糯糯的,“不用。”   这个答案似乎在沈嗣的意料之中。   阮明姝蹙眉,身后骄纵的尾巴已经翘了起来,她抿了抿柔唇,拿出了大小姐的架势,哼哼唧唧地说:“我说不要就是不要,你得听我的,知道吗?”   在现代,在同事的眼中沈嗣是个很好说话并且脾气温吞的斯文读书人,但这不代表他是真的脾气好,摘掉眼镜,脱掉白大褂,关好办公室的门之后,他是一个冷血动物。   没有任何感情,不喜欢被任何人指手画脚。   他是个极度自我并且偏执的病态患者,但这并不妨碍他能用惊人可怕的自制力掩饰变态的一面。   已经有很多年没有人在沈嗣面前,对他说出“你得听我的”这几个字。   少女面露娇色,任性骄蛮却也不让人觉得讨厌。   沈嗣静静看着她,“既然如此,就不强人所难了。”   阮明姝迎面对上他漆黑的目光,无所适从,后背发凉。   男人看似温吞柔和,偏偏眉眼浸润的锐气压得她难以喘息,身后似乎挫着沉沉的血腥杀性。   阮明姝想起来他在刑部做事,想必没少下牢狱做刑讯审问这等事,这双骨节修长的手肯定也没少染血,都说常年审问罪犯的刑官心狠手辣,心性变态,这话果真有几分道理。   她强装镇定,双腿其实越来越软,小手撑着桌面才没有跌回椅子里,“你若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沈嗣淡淡扫过她脸上的神色,到底还是年纪小,眼底流出几分怯懦。娇弱的身子骨,轻轻地在颤。   阮明珠既讨厌他极淡的眼神,内心又生出几分惧意。   她从来没见过比他更冷的双眸,淡的几乎没有情绪,幽深如寒潭,冷若严寒冬月里降下来的皑皑冰霜,疏离清贵,仿佛天生就高人一等。   沈嗣淡淡一笑:“近来京城不太平,出现了几位杀人越货的穷凶恶徒,阮姑娘要多多小心?”   阮明姝听见杀人越货这四个字,骤然捏紧拇指,脸色渐次白了白,明显心虚结结巴巴道:“抓…抓到了吗?”   沈嗣淡道:“还有一个漏网之鱼。”   阮明珠心跳剧烈,“是吗?”   她这人不会遮掩情绪,一眼就见了底,她忍不住问:“被抓到会如何?”   沈嗣的声音很温和,如涓涓流水,绵长柔和,他笑吟吟看着少女眼底的恐惧,漫不经心地同她仔细说清楚:“此等丧心病狂的恶徒,自是先下了大牢,动刑过后再交由刑部定罪。”   “不过他们也吃不了多少天的苦头,这是杀头的死罪,手起刀落,咔嚓一声,脑袋落地,血肉翻覆,就没什么知觉了。”   阮明姝越听身体越冷,唇瓣绯白。   沈嗣瞥了眼少女苍白脆弱的神态,眉头轻挑,修长的拇指端起面前的茶盏,从容不迫抿了口冷茶,“行刑之前,被关在囚车里游街示众,而后拉到菜场口斩立决。”   阮明姝的脑子不受控制要去想象那个画面,穿着白色囚服手脚都戴着沉重的枷锁镣铐,素面朝天,被当众扔臭鸡蛋烂菜叶。   她不敢继续想下去,那些看她不顺眼的贵女们若是看见她落得如此下场,不知道会怎么得意呢。   一定会当面狠狠嘲笑她,说不定还会让她们身边的奴仆砸她的臭鸡蛋。   光明正大对她指指点点,说她恶毒。   阮明姝真的讨厌死眼前的男人了,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害得她如今寝食难安,她暗中告诫自己,她做的天衣无缝。   她这么聪明,又如此讨人喜欢。   一定不会有事。   阮明姝仓促站起来,“时辰不早,我先回府了。”   她走路又急又慌,自乱阵脚差点摔了一跤,身后的男人抬手在她的腰间扶了一把。   不过一瞬,落在少女腰间冰冷坚硬的拇指就收了回去。   沈嗣看了眼魏广,面无表情:“送阮姑娘回府。”   魏广道:“是。”   阮明姝不想再继续和他寒暄,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叫她觉得窒息的厢房,便任由魏广跟在她身后。   沈嗣看着未婚妻的背影消失过后,淡淡收回了目光,眼中恢复成一片漠然。他的指尖仿佛还存着少女那把软腰上的温度,软得不可思议。   阮明姝离开过后还觉得刚才那个男人,万分可怖。眉眼蕴着书卷墨香,看似斯文儒雅,可她就是感觉不对。   尤其是他口中随意说出来的那些话,阮明姝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故意说给她听的了。   阮明姝不喜欢那个男人,自然也不喜欢他的侍卫。   她才出了酒楼,便迫不及待的轰人:“不用你跟着我。”   魏广面无表情:“主子让属下送阮姑娘回府。”   阮明姝有点烦他,没好气道:“我不回去。”   声音娇娇的,听着却是不凶的。   魏广抬眸扫了眼她,这便是王府未来的女主人,年纪小脑子也不大好使,找的杀手不过是个半路出家的山匪,无勇无谋。   魏广看不出主子心里是何打算,刻板的执行命令,“属下将阮姑娘送回侯府,自会离开。”   阮明姝气得要跳脚,这个木头怎么如此固执?   既然如此,阮明姝没有办法只好让他跟着,半路上她忽然掀开车帘,露出半个脑袋,眼睛眨也不眨盯着魏广,扭扭捏捏好半晌,吞吞吐吐的:“就是…就是…”   魏广蹙眉:“阮姑娘有话直说。”   阮明姝被献王那个晦气的倒霉弟弟吓得心神不宁,她揪紧手指头,“买.凶.杀人,罪名很严重吗?”   她自己又没有动手!   应该不会被拖去菜场口砍头吧?   魏广心底轻嗤,看来这位阮姑娘还是怕的。   想来主子方才在她面前,也是故意提起这些事。   不过三言两语,就把人吓破了胆子。   魏广面不改色扯谎:“是死罪。”   阮明姝脸色煞白,心底最后半点侥幸也跟着破灭。   她轻轻拍了拍胸口,宽慰自己道:只要不被发现就好了。   回到侯府,   阮明姝正被侍女搀扶着踏出马车,忽然间,不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   一袭红色骑装的少女骑在马上,她笑容恣意,自如拉着缰绳,停在侯府门前。   少女动作利索跳下马,骄阳浓烈,照着她那张精致娇小的脸庞。   随后,她身后的两人也跟着下了马。   是陆衍和张玠。   阮青萝穿着男装,潇洒大气,回过头对他们二人笑了笑,脸上被太阳晒得红扑扑的,哪怕不是很出挑的脸,便是这样笑着也叫人觉得格外好看。   她说:“我得快些回去了,若是让主母发现又要挨骂。”   阮青萝说着还俏皮的吐了下舌头。   陆衍颔首:“嗯。”   张玠则笑眯眯的,对她摆了摆手:“明日再来接你。”   等阮青萝的身影消失在堂前,张玠唇角的笑意渐次冷了下去,没什么表情。   这位阮二姑娘有点意思,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出口成章文采斐然,言行谈吐都不是常人能比。十分精明,做事周到。   小妾所生的庶女,没怎么念过书,还颇有大家闺秀之风。   张玠既已经混到了三省六部,眼神毒辣,倒也不会被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骗了。次数多了,总能瞧出些蛛丝马迹。   张玠淡淡地问:“陆公子是如何想的?”   陆衍说:“无可奉告。”   张玠挑眉,倒也不介意在他这里吃了个冷脸。   阮明姝原本都已经打算下马车,看见阮青萝的身影立马退回马车里,等人走了之后,这才重新冒出小脑袋。   她现在嫉妒的面目全非,陆衍别说带她去骑马,便是连话都不肯和她好好说的。   她今日出门没看黄历,才会如此倒霉。   竟还碰上了从前的未婚夫。   张太傅的独子——张玠。   阮明姝不喜欢张玠,小时候他就总喜欢欺负她,总是趁着没人的时候偷偷摸摸掐她的脸,“明姝妹妹的脸真软。”   阮明姝被他掐的眼泪汪汪,哭着扑到母亲怀里告状。   张玠厚颜无耻说她太招人疼了,脸蛋软乎乎的便是给人捏的。   后来,张太傅因卷入主考案下了大狱,张家所有人都遭了难,眼看着再无翻身之日,母亲便做主退掉了这桩婚事。   张玠非要见她,他其实长得是很好看的。笑起来风流,不笑时清冷。   他说了许多话,阮明姝垂着脑袋听着,见他清瘦了许多心里也有点可怜他,但她不太会说骗人的话。   “你家落没,你确实高攀不上我了呀。我是大小姐,吃不了苦的,也不好嫁给罪臣之子。”   还不到两年,谁也没想到张家竟然能绝处逢生,权臣复起,风风光光。   阮明姝总感觉张玠还因为她退婚的事,记恨她。   他们两个人看着她的眼神,都像是在看个蠢笨的人。   春枝抬手去扶她,阮明姝有点不太愿意。   好像和阮青萝比起来,她确实是讲究了那么一点点。   阮明姝轻轻推开春枝的手,乖乖的自己爬下马车,落地时踏空了小凳,扭到脚踝差点跌倒,短促的惊叫淹没在嗓子里,她惊魂未定紧紧抓住了春枝的胳膊。   张玠当着她的面嗤笑了声,狭长幽暗的双眸紧盯着她的脸,笑意有些冷淡。   她真是一点都没变。   又笨又娇。   活该被她的庶妹耍得团团转。   她生得实在是貌美,冰机雪肤,樱唇柔软,像是抹了浆果般的透红。偏偏她又没长脑子,蠢得离奇,只有半吊子心计。   每次害人倒霉的都是她自己。   得亏这个漂亮蠢货身份尊贵,不然早就被人掳去养成外室。   献王可不是什么好人。   不仅因他是个瘸腿,便是那处也十分无能,时间一长,内心扭曲。   死在他床上的女人都是被他生生折磨死的。   “明姝妹妹,前些日子听家母说你已同献王定亲,还没来得及好好恭喜你,觅得如意郎君。”   阮明姝被他又嘲又讽的话气得牙疼,张玠明摆着就是在奚落她。   不过这个蠢货!都不知道她已经悄声无息干掉了献王。   她可是干大事的人。   作者有话说:   病态医生坏种腹黑老男人和他的傻白甜小娇妻。   吸溜吸溜真香啊。   求留言啊啊啊啊啊摩多摩多的留言啊啊啊   感谢在2022-05-05 23:25:47~2022-05-11 22:35: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赵自游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赵自游 2个;甜酥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夏生 40瓶;17174166 20瓶;栗子十分甜 10瓶;知柒是个大情种、谖草、今天也是小可爱、莉莉的小玩偶 5瓶;不守男德没有老婆、梧桐 3瓶;赵自游、橘橘猫(2021版、ilion.、祺亚籽不好吃 2瓶;早睡困难户、艾珑、我开心我乐意、木子矞、韶婼、承葳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章 迫嫁   韶光正艳,一束束的暖阳斜斜落入树荫。   张玠说这句话时眼神冷冷的,嘴角不见一贯的笑意,抬起眼皮,幽静的双眸淡淡看向了她。   精致高贵的阮明姝,一身霜月白的软绸罗裙,身姿窈窕。   她身旁的侍女已经撑好了伞,帮她遮阳避日。   小姑娘细皮嫩肉,才在太阳底下站了没一会儿,细腻白皙的皮肤便晕着淡淡的绯红。   她的眼睛漆黑透亮,好像被他的话气得不轻,胸前起起伏伏的。   阮明姝扭紧手里的帕子,绷着脸冷不高兴的说:“不用你的恭喜。”   张玠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生什么气?”   阮明姝牙齿都要咬碎了,还得硬要装作自己半点都不介意他提起这桩婚事的样子,“张玠,是自己你眼神不好。”   倒是也有几年没有人直呼过他的大名。   如此理直气壮、蛮横无理的叫他。   家逢变故,张玠身为长子嫡孙,自是要撑起门楣。当初他也是咬着血泪才从深渊泥潭里爬出来的。   这两年在朝堂里手段并不算温和,从大理寺再到刑部,手里也因私仇杀过不少无辜的人。   立了威,旁人自会敬你畏你三分,待你客客气气。   也就阮明姝还会如此叫他。   张家没有出事之前,张玠就觉得阮明姝长得很漂亮,蠢点也没关系,并不指望她能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娶回家后,乖乖在家当个漂亮的花瓶,未尝不可。心眼太多的,反倒叫人觉得累。   张玠从小就喜欢捏她的脸,明姝妹妹小时候就生得粉雕玉琢,冰雪可爱,不仅脸上的肉软软的,骨头摸起来好像也是软的。她不仅软,闻起来也香。   当初侯夫人前来张家退婚,他心中虽能理解,却也并不是半点怨恨都没有。   阮明珠更是连半句哄骗他的话都不肯说,乌黑的眼珠里满是真诚,慢吞吞同他讲道理,说她是不会跟着他吃苦的,罪臣之子也配不↑她尊贵的身份。   张玠又气又觉得无奈,好像她一向都只会说实话。   不会撒谎,也不怕他日后会报复她。   阮明姝不想再和张玠争执,她看了眼陆衍,依依不舍迈过门槛进了院子。   阮明姝没有急着回屋,而是带着春枝悄悄藏在陆衍回小院的路上。   长廊外的拱桥旁种着腊梅,雪意悄然吞没梅花绽开的枝头。覆雪的枝头,迎着寒风打晃。   天气还冷,阮明姝在外头站了片刻就被冻得想回屋子里,她搓了搓泛红的手指,远远瞧见陆衍的身影,迫不及待冲了出去。   砖面结了层薄薄的冰,余下尚未消融的雪碴。少女跑得匆忙,脚底的绣花鞋打了个滑,她栽进了男人面前的雪堆里。   阮明姝涨红了脸从雪堆里爬起来,手摔疼了,膝盖也摔疼了,她忍着疼,眼巴巴看着陆衍问:“你和阮青萝去骑马了吗?”   她的发丝上还落了雪。   陆衍的手指动了动,硬是忍了下来,五指蜷缩藏在身后,声音也有点紧绷:“嗯。”   阮明姝的裙摆沾了融化了的雪水,半透半湿,她嫉妒的面目全非,声音闷闷的:“我也会骑马。”   陆衍沉默,这位大小姐骑马身边没有三五奴仆伺候也是不成的。摔不得碰不起,身体娇贵,处处都要小心。   阮明姝见陆衍不理他,抿了抿唇,“我手摔疼了。”   掌心被冰碴蹭的微微发红,湿漉漉的圆眼睛巴巴看着他,充满了期待的眼神,好像在特意等着他来哄。   陆衍薄唇微抿,扣紧修长的手指,指尖隐隐发白,他用疏离的态度说:“既知疼痛,阮姑娘下次走路不要再如此莽撞。”   他不仅不哄她,竟然还教训她?   阮明姝心里难受,委屈的要命,“我膝盖也疼死了。”   她红着眼,一半是被疼出来的,一半是被他气出来的,“陆衍,你为什么对阮青萝那么好?难道我没有她漂亮吗?还是我没有她聪明?”   阮明姝觉得喜欢一个人也真的是太烦了。   陆衍如果长得丑一点,她肯定头也不回,根本不会来烦他。   可是…可是…   他长得实在太好看了。   他读书还厉害,不像她从小念书就被老师点着脑袋骂。   十七岁就考中了探花,这得有多聪明啊?   阮明姝不仅喜欢长得好看的人,还喜欢聪明的人。她实在不想和蠢货打交道,费心劳神。   陆衍垂眼,落下的眼睫遮住了眸底的万千情绪,紧绷的侧脸透出几分隐忍,他咬着牙,“阮姑娘自重。”   陆衍真的不想再见她。   她比暖日里的海棠春色还要楚楚动人,貌美纤弱。   陆衍自幼被管教严格,读书亦是刻苦,母亲从不许他在帐中胡来,要他往后娶个贤惠端庄的妻子,他也是这么想的,他的妻子需得聪明伶俐,稳重得体。而不是什么都不会的娇滴滴大小姐。   这不是阮明姝第一次在他面前吃了冷脸,她泪眼灼灼的模样相当的可怜,跺了跺脚,“你眼神也不好!”   阮明姝不管,喜欢阮青萝的男人都是眼睛瞎了。   她气呼呼回到院子,母亲身边的嬷嬷指挥着底下人在忙活,抬着箱子进进出出,好生热闹。   春枝进屋就从柜子里翻出止疼的药膏,阮明姝坐在软塌边,乖巧伸出手掌让她帮自己涂药。   她支着脑袋忍不住问嬷嬷:“这是在做什么?”   嬷嬷瞧着大姑娘的眼神慈爱,在她面前不自觉放软了语气,“夫人在提前准备姑娘出嫁的嫁妆呢。”   阮明姝觉得她的婚事已经板上钉钉没戏了,新郎都死了,婚事取消总归是迟早的事情,她好奇地问:“嬷嬷,有多少呀?”   嬷嬷笑了笑:“至少有三十六抬箱子。”   侯夫人从私库里添置了不少好东西。   侯府家大业大,嫡长女出嫁,排场也少不了。   阮明姝嘀嘀咕咕:“够我花好多年了。”   嬷嬷没忍住揉了揉姑娘的头发,“这些嫁妆够姑娘一辈子无虞。过两日王府的人便要过来下聘,先前已经换过庚帖,算过生辰八字,姑娘与献王是金玉良缘,以后日子不会差的。”   阮明姝垂着脑袋乖乖听着,这回倒是意外的没有又哭又闹。   前些日子,过六礼时,王府派人来采纳,姑娘拿着条白绫在屋子里闹着要上吊自杀。   好说歹说都不能把姑娘哄下来。   最后还是侯夫人让粗壮的婢子将她抱下来的。   阮明姝嗯了声,她现在当然不会闹了。   她何必为了个死人作天作地。   “献王长得丑呀。”   “姑娘见过献王?”   阮明姝摇头。   嬷嬷便笑:“传言不可尽信,那日……我看献王长得也是不差的,龙章凤姿,模样精致,便是周身的气度也和旁的纨绔子弟不太一样。”   看着不像是池中鱼。   不显山不露水,心思难猜的很。   阮明姝只当嬷嬷说好听的话来哄她,半个字都不信,“他就是丑,名声比我还差呢。”   这点嬷嬷倒也无法反驳。   献王这个人做事确实叫人生厌,欺软怕硬,没有骨气。又将自己的不得志发泄在无辜的女子身上。   “嬷嬷,我们不说他了。”   “好。”   阮明姝上好了药,迫不及待跑去厢房里去看她的嫁妆。   *   魏广将人送到就回了王府复命,路上发生的事情一字不落告诉了主子。   沈嗣漫不经心将手中的匕首插回鞘中,用一方干净的手帕擦干净手指,“她还摔了?”   魏广不敢抬头,不知为何这几个月主子就像是变了个人。淡淡的几个字落在心头似有雷霆万钧之重。   “没摔,脚崴了。”   魏广这辈子就没见过几个女人,也是头一回瞧见这种下个马车都差点跌倒的小姑娘。   男人似乎轻轻笑了下,这抹极淡的笑意稍纵即逝。   魏广继续道:“阮姑娘似乎心有所属。”   沈嗣嗯了声,神情冷淡了几分。   十六岁,情窦初开的年纪,有喜欢的人倒也不奇怪。   魏广又说起阮明姝去追陆衍的时候栽倒在雪堆里,话刚说完,魏广清楚看见了主子眉眼漾起的笑意。   魏广一度以为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主子笑,他压下心头的惊诧,他说:“栽得不狠,就是跑得太急了。”   沈嗣记得她有哮喘,身体先天就弱,不应该如此莽撞。   他撩起眼皮,“一会儿我给你几本书,你拿去送到高阳侯府,便说是我送的。”   见了不过一面,沈嗣就摸透了小未婚妻的性格。   被养的很娇。   一看就是被家里人惯着的。   “叫她在家读完。”   小未婚妻需要好好的教。   沈嗣对她竟是有出奇好的耐心。   *   阮明姝忙着去找阮敬辞要银子,旁人掌心朝上去要钱总会觉得羞涩,但是她却一点感觉都没有。   在她心中,阮敬辞给她钱花是理所应当。   阮敬辞的院子里还种了些雅致的青竹,霜雪覆满竹叶,满院子好像都是青竹和书墨的香气。   阮明姝进他的书房是从来都不肯等的,敷衍敲两下门,径直推开书房的门。   少年披着长衫坐在书桌前,白皙细长的手指握着毛笔,静心沉气在眷抄书文,听见声响下意识蹙起眉,抬头看去。   瞧见是他不省心的姐姐。   被骤然打扰的怒气消散了些许。   阮明姝进屋就觉得冷,寒冬腊月,阮敬辞怎么连炭都舍不得烧?   她怎么会知道,又不是人人都如她一般怕冷。   阮敬辞先天体热,也不怕冷,冬天是极少点炭取暖,   阮敬辞放下手中的毛笔,叫人进屋:“去烧两个暖盆。”   随即他深呼吸,看着她问:“姐姐,又有何事?”   阮明姝不好直奔主题,生硬同他寒暄两句,“阮敬辞,你怎么越长越好看了?”   眉目清清泠泠的,皮肤也白,五官俊俏。   想来他以后考出功名,想嫁他的贵女必定前仆后继的。   阮明姝不在乎他说不说话,她自问自答:“不愧是我的亲弟弟,长得也就比我稍微逊色一点。”   阮敬辞扯了扯嘴角,笑意冷淡。   亲弟弟吗?他可不是。   他的母亲是被侯夫人让人用药毒死的。   阮敬辞淡道:“你有事直说,不必拐弯抹角。”   一回生二回熟,阮明姝说:“银子花完了,你能再给我点吗?”   阮敬辞知道她花钱如流水,就属她的钱最好骗,闭着眼睛在她面前夸两句甜言蜜语,就能得到赏钱。   晌午才给了她五百两,这会儿天都还没黑。   阮敬辞并不是小气的人,他面无表情取了一千两的银子给她。   阮明姝也是有骨气的,“我会还你,随便从我的嫁妆里拿根簪子去卖就够了。”   阮敬辞盯着她姝色稠丽的侧脸,“不必,你别还没出嫁就把嫁妆败完了。”   听见嘲讽,阮明姝转过头就不理他。   天色渐渐暗了,傍晚的夕阳别样瑰丽。   阮明姝前脚刚回闺房,而后就收到了沈嗣叫人送来的书。   她茫茫然看着桌子上这堆书,“你说是谁送的?”   春枝说:“就是我们在酒楼里遇到的那位,献王的弟弟。”   这几本书,既不是女戒,也不是论语。   有本法家的《韩非子》,还有本大粱律法条例。   阮明姝对枯燥难懂的书半点都不感兴趣,看本《孙子兵法》就够要她头疼。   她刚要叫春枝把这几本书打包全送给阮敬辞,就听春枝说:“那人好像要姑娘读完这几本书。”   阮明姝怒而瞪眼:“他是个什么东西,还敢教我做事?!”   春枝给姑娘倒了杯水,“毕竟他得了献王的嘱托,要他看着您。不然姑娘还是看看吧?”   她总觉得那个男人深不可测,压得人心沉沉的。   阮明姝其实也怵这人,很像私塾里严肃冷漠的教书先生,温和都只存于表面。   她想扔又不太敢扔,只能自己生着闷气,轻声嘀嘀咕咕:“等他知道献王死了,看他有没有空再来管我。”   作者有话说:   明姝妹妹:等我吃透了《孙子兵法》你们都要完了!!!   沈嗣:养孩子要从教育抓起   感谢在2022-05-11 22:35:43~2022-05-13 00:45: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承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NANA 6瓶;990126、善予 5瓶;知柒是个大情种、艾珑、承葳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章 迫嫁   这几本书晦涩难懂,阮明姝囫囵吞枣翻了一遍就算自己读过。   她可不信那个男人还会专门来考她,他便是有献王的嘱托,也是要避嫌的。   她叫春枝将这几本书锁在柜子里不打算拿出来再看,窗外又下起了大雪,雪景深深,冷风飒飒。   阮明姝就窝在闺房内,府里只有她的屋子里烧了地龙,暖烘烘的,一点都不会觉得冷。   她穿着件素色薄衫,慵懒靠着软塌上的金丝枕,手边拿着本民间俗本,津津有味看起了故事。   天色渐晚,外头还是白茫茫的一片。   春枝端来小厨房刚煮好的甜汤,“姑娘今日不看孙子兵法了吗?”   阮明姝摇头,“我看不懂。”   春枝忍不住抿唇笑了笑,先前姑娘成日抱着本孙子兵法,闲下来就看,常常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阮明姝觉得自己次次和阮青萝斗法都落在下风,不是因为她不够聪明,而是没有用对计谋,便多想学几个谋略来对付她。   可惜她没看出个什么名堂,反而很困,提不起精神。   三十六计,只记住了个走为上计。   阮明姝接过甜汤,小口小口抿着,吃完甜汤她就困了。   她胆子小,夜里睡觉还要点灯。   床榻外的烛台留着盏红烛,微弱的火光轻轻摇晃,盈盈的檀香随之浮动。   阮明姝睡了个好觉,第二天清早起来梳妆打扮。   小姑娘好像还没完全睡醒,眼神朦胧又困倦,轻轻打着哈欠坐在精致的铜镜前,让春枝帮她梳个好看的发髻。   今日有诗会。   是秦家的大小姐邀的约。   秦家也是簪缨世家,颇有脸面的京城贵族。   每回秦挽都会给她下拜帖,阮明姝不擅作诗,很少会赴约,多是用身体不舒服的借口推辞。   自从婚事定下之后,阮明姝就更加不愿意参与这种场合,怕被她们偷偷嘲笑,要嫁这么个人。   如今她总算能扬眉吐气,便想着去出出风头。   她必是要艳压群芳的。   阮明姝今日梳了个仙女髻,发髻没入根金镶玉的精致步摇,如此衬得她娇媚姝丽。她皮肤极白,清冽宛若冰雪,安安静静坐着像极了画中的貌美仙女。   长发滑落后背,如浓墨铺开。   她满意看着镜子里漂亮的小姑娘,眨了眨眼睛,仔仔细细又看了一遍,自己都舍不得移开眼。   她长得真好看呀。   只有一点,阮明姝不是很满意。   她叫春枝拿了件小衣,想将胸口缠起来。   胸太大会被人耻笑,也不是耻笑。   是阮明姝总觉得她们先前盯着她的胸,笑话过她。   她这处确实比旁人要丰腴一些。   阮明姝添了件小衣,束着胸口勉强才满意,临出门前,她从书柜里拿了本诗集,能背就背,她可不想再宴会上闹出笑话。   这日是个晴天,日头正晒。   烈日照拂下积雪逐渐化作冰水,沁着凉意。   阮明姝坐着马车去了秦府,她姗姗来迟,后院已经来了不少人,瞧见阮家的大小姐,各怀心思。   阮明姝和献王的婚事,闹得沸沸扬扬,想不知道都难。   这阮明姝平日确实高调,只要有她在的场合都得惯着她,以她的喜好为尊,但是这位阮大小姐也不至于有多讨人厌。   可怜貌美如花的仙女,要嫁给个无能的病王爷。   献王性子孤僻,极少出门,也鲜少露面。不过有一件事是人人皆知的,他的命根子没什么用处,阮明姝嫁过去就得守活寡。   后宅的事,她们都见得多了。   稍微想想,也想得透阮明姝和献王这桩婚必有猫腻,大概就是阮明姝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秦挽笑着上前招呼她,“明姝妹妹好久没来,几个月不见,你又变漂亮了。”   阮明姝听见别人夸她就生不起来气,心里头也甜滋滋的,十分受用,“秦姐姐也好看。”   话音刚落,阮明姝的余光便瞥见了安安分分坐在角落里的庶妹。   是了,这种场合也少不了阮青萝。   按说这种场合是不会请姨娘所出的庶女,偏偏阮青萝才女的名气实在太大,每次都越不过她。   阮明姝看见她就讨厌,脸色顿时冷了下去。   阮青萝好像是看不懂她的脸色,“明姝姐姐。”   不卑不亢,落落大方,气度不凡。   阮明姝装作没听见,理都不理她,相当于当众打了她一个耳光。   阮青萝并不在意,阮明姝对她越不假辞色反而越好。   这个蠢货姐姐对她而言并不重要,简直就是宫斗文里第一集 就会被赐死的貌美花瓶。   阮青萝的目标很明确,她要当人人都喜欢的万人迷。从中周旋挑选,挑其中最有前途的,并且还要长得好看的男人。   她对自己很有信心,虽然这张脸比不过这个嫡姐。   但是想必古代的这些男人,不会都是只看脸蛋的庸俗之人,他们更看重智慧和才情。   阮青萝自认为她的情商和智商都不算太低,更重要的是,她是不一样的。见识不同,眼光不同,高度不同。   那些男人在听见从她口中念出的诗句时,眼睛都是亮的。   既不可思议又敬佩她。   如果阮青萝没有记错,很快她这位骄傲到骨子的嫡姐就要跌落神坛。   过不了多久,侯爷的爵位就会被夺,阮明姝就不再是高高在上的侯府嫡长女。   阮明姝每次看见心机庶妹淡定自若的模样就牙疼,她憋了好一会儿都没憋住,偏要去故意为难她。   “我的玉镯掉进池子里了,你下水去帮我捞。”   阮青萝生怕阮明姝不为难她,这样怎能衬出她的弱势呢?   她故意垂着眼睫,犹犹豫豫。阮明姝果真被她惹恼,凶神恶煞,“还不快去。”   阮青萝觉得这个场面落在外人眼中,就是阮明姝蛮不讲理,故意欺负庶妹。   但是在秦挽等人看来,算不上什么。   嫡庶有别,也就是阮明姝手段不够,才叫一个庶出的妹妹处处抢走风头。   若是她们家中有此等城府手腕的庶妹,算计到嫡姐头上,早就被杀鸡儆猴。   行酒令的时候,阮明姝对不上她们出的对子,红着脸说她头疼要去休息。   其他人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没人拆穿她。   见了阮大姑娘面色绯红羞答答的神色,反而觉得她还真是稚嫩可爱。   秦挽让嬷嬷送她去厢房休憩。   阮明珠觉得很丢脸,关上门窗后把自己闷在被子里,不肯露脸。   春枝好说歹说劝了半晌,她都不肯出来,依然闷着脑袋,闷闷不乐道:“我想吃烧鹅。”   春枝松了口气,姑娘还肯吃东西就好。   “奴婢去厨房走一趟,姑娘且等着就好。”   “嗯。”   春枝前脚刚走,厢房的门便被人敲了三声。   阮明姝一向对人没什么防备心,她掀开被子,娇贵的脸庞微微泛红,她上前去拉开了房门,见到一个模样很年轻的小丫鬟。   “阮大小姐,我家姑娘新得了几匹蚕丝绸,请您过去挑选。”   “知道了。”   阮明姝并未有疑,随着小丫鬟出了么。悠悠穿过雕梁画栋的走廊,又七拐八拐到后院深处,她被引到亭子旁,蹙着眉正打算发问。   后腰忽然被人重重推了一把,她的身子也跟着飞了出去。   “扑通——”的一声。   阮明姝被人推进了水里,她不会泅水,四肢胡乱在池水中挣扎,越扑腾身体反而陷落的越快。   冰冷刺骨的湖水吞没了她的口鼻,堵住了她的喉咙。   水中扑腾的水花越来越小,她渐渐沉了下去。   忽然之间。   好像有双结实有力的胳膊狠狠捞住了她的腰肢,用力收紧,将她从幽沉的湖水里捞了出来。   少女身上的衣裳已经湿透,轻薄的布料贴着她的娇躯,曲线难掩。   男人将身上的大氅脱下来盖住她的身躯,盯着她苍白虚弱的脸庞,片刻之后,声音冷冷的:“魏广,背过身去。”   魏广从刚才起就不敢抬眸,一直低着头。   沈嗣用拇指轻轻掰开她的下巴,叫她轻轻张开了嘴。   不到一瞬,掌心贴着她的胸口,正正好的力道帮她做按压。   没过多久,陷入沉沉昏迷中的少女便咳出了呛水,不过她依旧蹙着眉头,好像很难受,像是透不过气来。   沈嗣瞥了眼她的胸口,看着她的目光和看向从前的病人没什么两样。他一言不发将人打横抱起,找了间安静的偏方,面无表情吩咐魏广找个丫鬟过来。   小丫鬟战战兢兢被提过来。   魏广拔刀威胁她:“当做自己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一个字都不要多说。”   小丫鬟双腿颤颤:“是,奴婢知道。”   她动作利索帮里头的贵人换了身干净的衣裳。   陷落在枕被中的少女依然昏迷不醒,额头摸起来还有些烫,像是发起了烧。   今日也是赶巧,沈嗣恰好在秦家的府邸。   方才魏广已经将在前院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沈嗣脸上是看不清喜怒的沉默,面色淡淡的,瞧不出别样的情绪。   阮明姝头晕脑胀的醒来,睁开眼就看见背对着她坐在窗边的男人。   她吓了一跳,失声的尖叫声咽在喉咙里。   她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衣裳已经被人换过了,少女两眼发黑差点又晕过去。   沈嗣起身回头,敞亮的光线照着他的脸,男人的下颌骨线条冷漠锋利,喉结似乎动了动,“阮姑娘,醒了。”   阮明姝听见他的声音就头皮发麻,虽说他的嗓音悦耳,语调又是冷冷淡淡的,颇有些诱人。   但是她就是越来越觉得这人像极了从前在私塾里不留情面的老师。   甚至比不近人情的老师还要有威慑力。   阮明姝往床头缩了缩:“我…我怎么在这儿?你又怎么在这儿?”   她声音颤颤 ,磕磕绊绊的问完。表情忽然变了,瞪着眼睛看他,凶巴巴的,“好啊,是不是你找人把我推进湖里,要害死我的?!”   沈嗣盯着她巴掌大小的脸蛋,苍白纤弱,很是可怜。装得很凶,不会让人觉得害怕。   他漫不经心帮她倒了杯温水,“是我救了阮姑娘。”   阮明姝将信将疑:“是吗?”   沈嗣装模作样道:“你若是出了什么事,我也无法对我兄长交代。”   阮明姝姑且信了他的话,不过今天这事总归不光彩,“你不许告诉其他人。”   如若不然,她的清白更是雪上加霜。   沈嗣冷淡应了声嗯字。   上辈子沈嗣在医院里也带过实习生,他一直觉得带学生这件事倒也不难。遇到笨点的,就多费些耐心。   沈医生在那些实习生眼中,冷漠又严厉。   沈嗣从来没想过自己未来的妻子会是个没脑子的小姑娘。   他只能先随便养养。   养大了再随她的去留。   沈嗣将水杯递给了她,“先喝点水。”   阮明姝却不肯接,一边摇头一边往后缩。   她高估了男人的脾气,也高估了他的耐心。   沈嗣坐在床边,手指头冷冰冰攥着她的下巴,语气沉了几分,依旧平淡:“喝水。”   阮明珠委屈巴巴接过杯盏,抿了两口。   沈嗣抬眼扫过她的脸,语气冷淡:“给你的书,读过了没有?”   阮明姝心虚,“读过了。”   沈嗣随口拷问:“大梁律例第一条是什么?”   她不知道。   她没记住。   有本事他就打死她。   阮明珠又烦又怕他,支支吾吾,憋了半天憋出一句:“我的烧鹅送来了吗?”   沈嗣绷着张冷漠的脸,又问:“方才让你庶妹下水了?”   阮明姝揪着手指:“怎么样?我是她嫡姐,想怎么对她就怎么对她。”   沈嗣抿唇:“你想害她?”   阮明姝怔了怔。   沈嗣轻轻松开了手指,没怎么用力还是在她娇嫩的皮肤留下了两道指印,他说:“她母亲当初便是用一手不知从哪来的厨艺拉拢你父亲的心,你大可以找人接近,送去一份食谱。”   沈嗣是医生,哪些食物相克,叫人必死无疑,他再清楚不过。   日子久了。   毒素入体,便会中毒身亡。   她父亲总不会日日留在小妾的院子里用膳。   可是小妾的女儿却会。   人只会悄无声息的就死了,谁也查不出蛛丝马迹。   ”等她死了,你便去告诉她母亲,是她自己亲手毒.死了女儿,如此才是杀人诛心,一箭双雕。“   男人语气平淡的和她说这些,好像很认真在教她。   阮明姝听得后背发凉,毛骨悚然。   沈嗣觉得自己已经说的很清楚简单,“学会了吗?”   阮明姝只想快些回家,她从塌上起身,慌慌张张穿好鞋子,跑得匆忙不小心踩到了裙摆,身体往后一跌,恰巧跌坐在他的腿上。   沈嗣微微蹙眉,闭了闭眼眸,语气十分冷淡,“起来。”   阮明姝手忙脚乱从他身上爬起来,脸白了又红,“你凶什么凶!”   她倒还是怕他的。   怎么有人能想出那么恶毒的法子来害人。   比她还恶毒。   作者有话说:   沈嗣:带孩子我是专业的。   明姝妹妹:???我要逃呜呜呜   感谢在2022-05-13 00:45:03~2022-05-14 03:17: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声声入泪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爱吃笋子牛肉 10瓶;竹叶酱、谖草、龙潜二三 5瓶;NANA 4瓶;梵、赵自游 3瓶;祺亚籽不好吃、知柒是个大情种、花花、渡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章 迫嫁   阮明姝承认自己的脾气是不怎么好,时常对人耍小性子,给人摆脸色看。每天都在认真思考怎么把她那个讨人厌的庶妹赶出门。   但是眼前这个男人阴毒的心思着实将她吓着了。   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世上还能有如此恶毒的害人法子,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阮明姝现在只庆幸自己先前足够聪明,找人把她那个变态的未婚夫给杀了,他弟弟是这种叫人头皮发麻的恶人,他能是个什么好东西?!   再说献王强取豪夺过不少年轻貌美的无辜女子,自己不中用就发泄到她们身上,可怜她们都才刚及笄的年纪,就遭人折磨死在塌间。   这样一想,她还是为民除害了。   阮明姝小腿发软,强撑力气板直了身体,好叫自己看起来盛气凌人,“今天的事,不许告诉别人。”   她也不是傻子,有人推她下水就是想要她的命。   若是让那个害她的人知道她被献王的弟弟从水里抱了出来,她的名声真的不用再要了。   万一雪上加霜,献王的死讯刚好在这个时候传到京城。   前脚刚脱泥潭,立马又要被许配给眼前这个人。   阮明姝已经没银子再重金找杀手杀了他,而且……   这人委实恶毒可怖,她若是真害死了他,按照他此等可怕的心机,恐怕做鬼都要爬上来挖了她的祖坟。   沈嗣眼底一片清冷,嘴角扯起似笑非笑的弧度,看着她耀武扬威伸出利爪的模样,淡淡扫过少女发颤的小腿,一言不发的。   阮明姝用力掐了下掌心,放起狠话:“不然我要你好看。”   沈嗣觉得她这样半点都不凶,盈着水色的眼睫轻轻颤抖着,怒极了还得憋着不敢真的发作。   果真还是个孩子。   沈嗣也不是没想过要退婚,但是古代不比现代。虽说那日他刚穿过来时,什么都没做。   但是衣衫不整的两人共处一室,就已经没了清白。他如果退婚,她只有两个下场,削发为尼或是上吊自尽。   她才十六岁,无论是哪种对她而言都很残忍。   沈嗣倒也不会介意把她当成自己身边曾经的实习生,怎么养孩子都是养。理性教育,总能把一根歪苗子教好。   “阮姑娘知道是什么人要推你下水吗?”   “我不知道。”她有点不耐烦,其实还是太怕他,只想快些从这里逃开,她只是表面装得若无其事,半点都不怕,仗着大小姐的身份高高在上的说:“不用你管,我走了。”   *   姑娘不见踪影,春枝从厨房回来差点急疯了。   幸亏春枝还长了脑子,知道此事不宜声张,更不能慌里慌张叫人来找,她忍着心里的恐慌,自己悄悄的在后院找寻了一圈。   阮明姝放轻脚步从厢房里偷偷跑了出来,她走路小心翼翼,不敢弄出大的声响,生怕引来周围的其他人。   经过走廊尽头的拐角,阮明姝迎面撞上了春枝,她被吓了一跳。   春枝瞧见姑娘差点喜极而泣,紧紧抓着她的手,声音颤抖,宛如劫后余生:“姑娘您去跑哪里去了?吓坏奴婢了。”   阮明姝抬眼瞧见春枝的脸色,也有点心疼,她说:“发生了一些变故。”   春枝皱眉,心里不安:“怎么了?”   阮明姝想起来都觉得生气,竟然有人狗胆包天要来害她?!   少女板着严肃的小脸:“有人要谋害我。”   春枝也发现姑娘身上的衣裳不是来时的那身,小丫鬟被吓得话都不会说。   阮明姝安慰了她,随即询问:“侯府的马车在哪儿?”   春枝答道:“就在秦府门前。”   她傻傻的问:“姑娘,我们是现在就回府吗?”   阮明姝气鼓鼓的摇头,咬牙跺脚的,她睁着漆黑的眼睛,眼珠漂亮明晰,她语气坚定:“我要去前面找人算账!”   看她不揪出用此等阴毒手段谋害她的狗贼。   她定要给那人一点颜色瞧瞧。   春枝也知姑娘不是忍气吞声的性子,且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必要查个水落石出才行。   阮明姝冷着脸回到宴席,她一向喜形于色,眉眼透着冷意。   众人瞧见阮大小姐横眉冷对的模样,都有几分惊疑,她这好像是生气了?瞧着样子还气得不轻。   脸颊不自觉鼓了起来,像煮得熟透的汤圆。   伸出手指戳一下就破了。   软软的、糯糯的。   秦挽缓缓走到她面前,“明姝妹妹这是怎么了?”   阮明姝正在气头上,顾虑便没有那么多,隐去自己被男人从水里捞出来那段,其余的细节都原原本本的说给了秦挽听。   秦挽听完脸色也是一沉,竟在秦府出了这样大的事情。   阮明姝撒谎的时候有些心虚,说话的语气比起先前就弱一些,“若是我不会水,方才就死了。”   秦挽哄着这位大小姐,“明姝妹妹放心,我定会教人查清楚此事,给你一个交代。”   阮明姝想起来就后怕,呛过水的喉咙这会儿还疼,她不知道谁要害她,全然是因为她觉得嫉妒她的人实在太多了。   她长得这么好看,又是父母的掌心明珠。哪有人会不羡慕她呢?   过了一会儿,秦挽身边的嬷嬷在她耳边低语,秦挽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那名丫鬟已经投井自尽了。   偏偏她还真是秦府的奴婢。   事情毫无线索。   秦挽只能哄着阮明姝先送她回侯府。   阮明姝勉强被秦挽哄住,不过临走之前还要凶巴巴的说狠话:“今日之事,我绝不会善罢甘休,我阮明姝也不是好拿捏的软包子。”   —   秦府上闹得这出,很快就传了出去。   秦挽明令不许底下的人乱嚼舌根,可宴席上也不只有秦家的人,那么多双耳朵,都将阮明姝说的话听了个清楚,大有喜欢嚼舌根的人往外说。   又是一番添油加醋,将侯府这位大小姐形容的相当嚣张跋扈。   没人敢把这事告诉阮明姝,怕姑娘闷在被子里偷偷地哭。   阮明姝落水后还是生了一场病,每日都像是睡不醒似的,病恹恹躺在床上,圆润精致的小脸都变得消瘦苍白了许多。   闺房里点缀着浓郁的海棠香,这日她勉强打起精神,坐起来喝了半碗粥。   她抿了抿唇问:“可有人来看过我?”   春枝接过空碗,答道:“张家小姐还有秦家的大小姐都来看过姑娘,只是您没睡醒,夫人便让人送她们先回去了。”   至于其他不重要的人,都被嬷嬷挡了回去。   侯府的嫡长女,也不是什么人想见就能见的。   春枝又说起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前天王府派人来下了聘礼,足足五十八抬的箱子,比夫人给你准备的嫁妆还多。”   说完这句,春枝没忍住问:“姑娘,献王会不会还没死?”   人真的死了的话,王府怎么还有心思来下聘?   阮明姝散着乌发,身姿纤弱,尚在病中更显得娇弱,她说:“前天你见着他了?”   春枝老老实实的摇头。   阮明姝点点下巴:“这就对了,他是不可能诈尸的。”   而且阮明姝还有点生气,她想不想嫁是一回事,王府给的聘礼够不够又是另外一回事。   才五十八抬的聘礼,由此可见,从头到尾献王都没想把她当成宝贝娶回家去供着,十分没有诚意。   当初小公主出嫁时,可是有六十抬的聘礼呢。   —   张玠送妹妹过来探望阮明姝,他一介外男不便出现在内院,便外院等,恰好碰见了陆衍。   张玠知道阮明姝如今喜欢陆衍,他笑吟吟同陆衍打了声招呼,笑意不达眼底。   “几日不见,陆公子怎么好像憔悴了几分?”   陆衍这几天没睡好,他蹙眉:“张大人多虑了。”   张玠敛了几分笑,他原先以为陆衍喜欢阮青萝,那日相会骑马,倒是让他看出了几分端倪。   陆衍也不喜欢阮青萝。   反而是阮青萝自作多情将他们拿捏在掌心。   没搞清楚事情之前,戏总要继续演下去。   张玠漫不经心地提起:“明姝妹妹生病了,不知道她病得重不重。”   陆衍咽了咽喉咙,清冷的面色更添了几分冷意,“是病了。”   张玠还要继续套话,她妹妹却很快就从内院回来了。   还是被阮明姝赶出来的。   张玠挑眉:“大小姐说什么了?”   张玠的庶妹很怕这位嫡兄,她也知道兄长对她们庶出的几个妹妹,没有什么感情。   她与阮大小姐并不熟悉,今日是被兄长半逼半就带过来的。   她不敢隐瞒,“阮姑娘说…她现在瞧见庶出的就烦,也不喜欢姓张的人,叫我先回去。”   张玠气的发笑,不过这句话能从阮明姝口中说出来也并不奇怪。   她便是从来都不懂忍让的,谁也别想叫她不痛快。   听说她还蠢得在秦府当众发作她的公主脾气。   张玠嘴角掀起一抹冷笑,淡淡的:“既然如此,你就先回去。”   “是。”   张玠一点都不着急,先前侯府正风光,阮明姝有溺爱她的父亲撑腰,的确可以不拿眼睛看人。   气焰嚣张,颐指气使。   张玠身为天子近臣,如今皇帝已经打算拿阮明姝的父亲开刀子,大有削爵之意。   他倒要看看没了父母的庇佑,阮明姝还能不能有现在的底气继续在京城里肆意妄为。   如今张玠还记得。   阮明姝高贵的对他说,他已经配不上她时的神情,满脸天真,理所当然。   作者有话说:   明天可能要休息一天。   阮明姝:你想看本小姐落难?落难了我也是小祖宗。   沈嗣:这个小孩有点难教。   张玠:已黑化已变态 我要偷走落难大小姐   陆衍:表妹生病了我也病了呜呜呜   怎么日更还掉收了呜   鹿鹿已经没有了自信呜   感谢在2022-05-14 03:17:35~2022-05-16 17:19: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赵自游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栗子十分甜、NANA 10瓶;赵自游 7瓶;苏格拉没有nnn、言情单推王、990126 5瓶;我开心我乐意、梵、善予 3瓶;饼干、梅子黄时雨、小张、承葳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章 迫嫁   阮明姝养了小半个月,病也快好了。   许久没出门,她在屋子里有点憋不住,叫春枝开了窗户透透风,窗外的院子里已经能看见些绿意。   阮明姝靠着枕头看了两本打发时间的杂书,时间长了,眼睛有点疼,她缓缓抬眸,将手中的书卷放在枕边,她说:“我要出去走走。”   虽是晴天,但天气还是有些冷。   还未到年关最冷的那几天,阮明姝穿了件雪白的斗篷,刚走出门还觉得脸被风刮得有些疼。   她的脚步不听使唤朝着陆衍所住的院子走去,说巧不巧,在正庭前遥遥瞧见了玉兰树下的男人。   他穿着身霜白色绛袍,面色冷淡立在阳光里,皮肤被光映得透白,有些许的病色,眼睛里几乎没什么情绪。   阮明姝忍不住朝他靠近,等快要走到近处,才发现陆衍身旁还有一人。   是张玠。   阮明姝小时候就觉得张玠很像只狡猾的狐狸,笑眯眯的,其实脾气一点都不好。   她对前未婚夫,没什么感觉。   她也不在乎张玠会不会因为从前她退婚的事情记恨她,况且当初她说的都是实话。   若是张玠连听实话的心胸都没有,他还算个男人吗?   阮明姝瞧见张玠就跟没看见似的,她又往陆衍面前走了两步,眼神关切正想问他是不是也病了?脸色好生的难看。   张玠不着痕迹往她跟前挡了挡,勾人的桃花眼笑吟吟看向她,竟然还十分冒昧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明姝妹妹,病可好些了?”   她的小脸瘦了一圈,捏起来却也还是柔软。   阮明姝当着陆衍的面不好让自己看起来很娇气,她自顾自生着闷气,挥手拍开了张玠的手:“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张大人怎么一点分寸都没有?”   张玠故作抱歉,“一时忘记了。”   阮明姝蹙着眉头,小声嘀嘀咕咕说他没有礼数。   一阵朔风悄然经过,陆衍今日不能算穿得多,他用拳抵着唇,低声咳嗽了几声,苍白的脸庞浮起些许红润。   阮明姝听着他的咳嗽声都觉得揪心,没想到他也生病了。   她和他真是好生有缘。   张玠的眼神极淡,嘴角噙着笑意,冷漠的,锐利的。   —   阮明姝回去就让春枝请大夫来,要他去陆衍的院子里也看看。   春枝说:“先前夫人已经请了大夫去看表少爷。”   阮明姝这才放下心,“那他有好好吃药吗?”   会不会和她一样,嫌药汁味苦,不肯吃。   春枝摇头:“奴婢也不知道。”   想了想,她补充道:“表少爷如今是探花郎,府里没人会再怠慢他。”   便是之前,也远远算不上怠慢。   只不过没那么尽心。   阮明姝心里想这倒也是,不过她还是有些不放心,还想去再看看他。   她这人要做什么事就一定非做不可。   不出意外,阮明姝又在陆衍的院门外吃了个闭门羹。   大小姐这遭被气得不轻,白费她特意奔走这趟。   陆衍就算是块冷冰冰的石头也该开化了啊!   阮明姝瞧见紧闭的院门,咬牙切齿揪着手帕,在雪地里跺了跺脚,说话都还冒着雾气:“你们去告诉陆衍,往后我再也不来找他了,便是求着我来见他,我都不会再来!”   春枝倒是希望姑娘从今晚过后就死心。   表少爷这人又冷又狠,无情的教人都觉得害怕。   阮明姝窝着一肚子气回屋,鼻尖被风雪冻得通红,进了暖烘烘的屋子才觉得好受了些。   她想来想去还是觉得生气,陆衍凭什么如此不待见她?半点面子都不肯给她。   她还是个小姑娘呢。   也是会伤心难过的。   阮明姝便含着满怀的委屈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翌日清晨醒了想起昨晚的事还是有气。   她又不是没人喜欢,凭什么非得在陆衍身上吊死。   好吧,虽然他确实长得很好看。   但是,天底下长得更好看的人也不是没有。   春枝打水进屋帮姑娘梳妆打扮。   阮明姝大多数时候都是个很乖很听话的人,她只是小脾气比较多,可若你同她好好讲道理,她是会听的。   待梳洗好了之后,阮明姝得去见见她的父亲。   不过今日管家却将她拦在了院外,管家的脸色也不太好,心不在焉的,“侯爷今日身子不太舒服,已经睡下了,姑娘也回去好好歇着。”   听见这话阮明姝更不会离开:“父亲病了吗?”   管家扯了扯嘴角,勉强道:“侯爷不是病了,只是今日有些疲乏。”   阮明姝提着的心才将将放下,她说:“那我晚些时候再来看父亲。”   她还没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等到傍晚,她又去父亲的院子,依然被拦了下来。   管家的脸色十分不好,眉心蹙紧,面色凝重同她说了实话:“侯爷还在宫里没回来。”   阮明姝很天真,以为父亲是被皇上叫进宫里议事,很快就会回来。   等了两三日,她没有等到父亲,而是等来了宫里的禁卫军。   她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侯府就被禁卫军团团围住,只进不出。   阮明姝从未见过这种阵仗,鞋子都没穿好就着急忙慌去主院找她的母亲。这个时候,她才知道母亲也被请进了宫里,不见踪影。   深夜里,侯府里还是灯火通透。   大太监乃是皇帝身边的宠宦,已经同当今圣上走过了许多风风雨雨,他瞧着脸色煞白,快哭又忍着眼泪的阮大姑娘,漫不经心撩了下拂尘,“阮大小姐不必惊慌害怕,等陛下查明真相,自会将侯爷放回来。”   阮明姝其实已经被吓破了胆,不过她不能让一个阉人看了她的笑话,她如今就是侯府的脸面,她问:“公公,可知道我父亲是出了什么事?”   大太监哪能告诉她,“阮大小姐安心等着便是,若真有什么事,您也帮不上忙不是?”   阮明姝张了张口。   太监已是不耐烦,淡淡打断了她的话,眯起眼睛看着眼前的书房,背过手冷声道:“搜。”   禁卫军从侯爷的书房里搜了两箱子的东西,带回皇宫复命。   阮明姝眼睁睁看着他们抬着箱子离开,她一整夜没有睡着觉,第二天早晨宫里便传来消息。   高阳侯被牵连进前太子的谋逆案中,已被下了大狱,等候处置。   阮明姝扶着春枝的胳膊才没有跌倒,她的心就像是被攥在旁人的掌心,用力的往深处拽。   侯府里一片死寂。   阮明姝匆匆忙忙跑去找她的二叔,可二叔闭门不见。   这件事会不会牵连到侯府的人,尚未有定论,他当然不会蹚这个浑水。若是皇上只是为了寻个由头处置侯爷,其他人自会相安无事。   侯府的爵位,说不定还会落在他的头上。   这种时候,他自是要袖手旁观,作壁上观的。   阮明姝从二叔的院子里出来就碰见了她的弟弟,阮敬辞的脸色也不太好看,紧绷着脸,皮肤雪白。   阮明姝心想他毕竟还是个没长大的少年,平时只会读书,父亲出了事,心里肯定害怕。   她走上前,不太愉悦的抿了抿唇,“你怎么不在书院里念书?”   阮敬辞面无表情的,看不出什么来。   阮明姝打起精神安慰他说:“你别怕,父亲不在,便只有我在也不会让别人欺负了你。”   阮敬辞半点都不怕,他对嫡母,自是恨之入骨。   对父亲也没什么感情。   他的嫡母,只生了阮明姝一个女儿,膝下无子。   便在他母亲刚生下他的那天,赐死了他的生母。   若不是身边伺候多年的嬷嬷告诉他这件事,阮敬辞还一直被蒙在鼓里。何况,阮敬辞知道陛下此番并不会要了他父亲的命。   他听着这位不怎么聪明的姐姐说的这句话,心里复杂,自己明明吓破了胆,还强撑着来安慰他。   阮敬辞抿唇:“我不怕。”   阮明姝心不在焉嗯了声,只叫他好好读书。   她得想办法见上一面她的父亲。   侯府遭了难,莫说先前上赶着巴结她的人,便是连亲戚都不怎么想搭理她。敷衍了事,谢绝见客。   阮明姝是绝不会低头四处求人的,要她将脸面放在别人跟前让他们踩,这绝无可能。   便是她肯放下身段四处去求人,除了被人偷偷嘲笑,毫无用处。能帮得上她忙的人屈指可数。   阮明姝忽然想到了献王的弟弟。   他正好在刑部做事,叫他通融通融,让她去牢狱里探望她的父亲,应当也不是什么大事。   阮明姝此刻有几分懊恼,虽见过几次面,她连他的名字都没记住,也不知道他是哪个王爷。   不过,这日正巧。   那人又叫他的随从过来送书,也不知他这是什么怪癖。   日头正高,有些晒人。阮明姝站在台阶上叫住魏广,居高临下:“我要见你们主子。”   ……   一辆马车悄声无息驶入巷子深处。   少女被人搀扶着缓缓下了马,经过几道门,又被引到一处僻静无人的小院。   阮明姝在半路上想起来了男人的名字。   他说他叫沈嗣。   书房门缓慢被推开,阮明姝迈过门槛,踏了进去。   她看见他在写字,周身偏有种极其与世隔绝的冷淡。   阮明姝捏紧手指,开门见山:“有件事,你得帮我一个忙。”   沈嗣撂下毛笔,缓缓抬头,似乎是想听听她还要继续说些什么。   阮明姝迎着他充满压迫感的眼神,强装的镇定自若,“我要见我父亲一面。”   大小姐第一次求人还不太熟练。   硬邦邦的语气,还有点…难以启齿之感。   怕他不答应,阮明姝便睁着无辜的双眸说起谎话来,她一说谎,就容易磕磕绊绊的,语气也跟着软弱几分,糯糯的:“我同你兄长感情十分的好,你这回帮了我,等他回来,我让他给你重赏。”   阮明姝说完就看见男人浅浅笑了一下。   他笑起来,比不笑好看许多。   像是会勾魂的神仙似的。   她见他笑了,格外心虚没底。   不过转念又想,死人不会开口说话,她有什么好怕的呢?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16 17:19:19~2022-05-18 17:19: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爱吃笋子牛肉 2个;赵自游、声声入泪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幼儿园最浪的仔 90瓶;一只锦 13瓶;我开心我乐意 8瓶;Ja□□ynnn 5瓶;赵自游、盛秋意暖 2瓶;早睡困难户、三岁啦、kojiharu、番茄小丸子、卿、A-Rita、知柒是个大情种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章 迫嫁   窗外是霜白的雪色,少女身上穿着的名贵狐狸斗篷,将她的脸衬得愈发娇小,精致的眉眼落出几分高贵之色,便是求人,也是仰着小脸,眼睛乌湛湛的。   沈嗣神色懒淡,逐字逐句地问:“感情十分的好?”   阮明姝的指甲掐着掌心,面对他意味深长的眼神,心中越来越没有底气,不过都这种时候了,她不能退缩。   “是啊。你兄长爱慕我的姿色,也曾说过是要将我娶回家当成宝贝供着的。”阮明姝眼神娇娇的,语气也理所当然。   献王当然没有说过这种话。   阮明姝都没见过他,被他轻薄时都是昏迷的。   她这句话也不全是谎话,这世上还是有许多男人贪恋她的美色,她打小就知道自己长得漂亮,所以父亲和母亲都偏心她,而不是她那个更懂事的弟弟。   以前在学堂里念书时,总有人抢着要来帮她抄书,还想要和她一起受罚呢。   便是张玠在张家遭了大难,那时候还是舍不得她,还想要娶她。   阮明姝见他迟迟不作声,有点恼羞成怒,这个人怎如此不识好歹?她都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他竟然还不领情。   她有些生气,便是如今也学不来遮掩,心里想的什么,一眼见底。   “你兄长不是让你照顾我吗?你就是这样照顾我的?”   小姑娘声厉内荏,娇嫩白皙的皮肤都被气得微微泛红。   她理直气壮的质问他。   沈嗣其实很不喜欢无理取闹的小姑娘,他一向喜静。   便是以前在身边带着的实习生,都要聪明的、安静的,最好一个眼神就能领会到他的意思。   他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娇气的千金大小姐。   心底并无反感。   沈嗣说:“刑部不是侯府,不能叫阮姑娘来去自如。”   阮明姝听着他温和的声音,觉得他在敷衍自己,听起来倒是温柔,其实还是很冷淡。   她反问:“你不是在刑部做事吗?这点小事都帮不上忙吗?”   沈嗣安静一瞬,并没有急着回答她。只不过他的目光放肆打量着她,漫不经心拂过她的脸。   阮明姝抿唇,硬忍着自己的小脾气,“在刑部做事的人都很厉害,我想你也不例外,应当是有几分本事的。”   她夸人也夸得很生硬,差点难倒了她。   沈嗣唇角微弯,淡淡的笑意转瞬即逝,他说:“阮姑娘想何时去见安阳侯?”   阮明姝松了口气:“我想今天。”   沈嗣很淡的嗯了一声,“只能等到天黑,只有半柱香的时辰。”   阮明姝这会儿倒是乖巧了起来,点了点头说好。   沈嗣忽然觉得他这个小未婚妻也不难养。   听话的时候还是很听话的。   发的小脾气在他看来也不算什么。   还是个小孩。   教不好的地方再慢慢的教。   阮明姝也在偷偷打量他,这个男人虽然阴恻恻的,不过还算听她的话,只要他不像上次那样吓唬她,逼她喝水,逼她看书,就看着还挺温和好欺负的。   献王无能。   他弟弟也如出一辙的无能。   阮明姝的肚子忽然咕噜噜叫了两声,她的脸瞬间就烧得通红,樱唇微张,本欲解释,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沈嗣看着她一下子红透的脸,“饿了?”   阮明姝还没在别人面前丢过这么大的脸,她出门得匆忙,来不及也没心思用早膳,便是连块糕点都没碰。   她低着头,从嗓子里挤出来的声音也听得出其中的羞耻,“你都听见了何必再问我。”   沈嗣不太介意还惯着她,有些事能惯,有些事不能。   他将魏广叫进书房,低声吩咐:“叫厨房做些清淡的菜。”   魏广进屋之后一直低着头,很识相没去看侯府这位娇贵的大小姐,“是。”   阮明姝也没同他客气,“我还要吃些糕点。”   沈嗣同魏广说:“按阮姑娘说的办。”   阮明姝感觉他们都是应该伺候她,对她好的,继续提起要求:“方才说了许多话,嗓子有些疼,再给我泡一杯茶来,要清晨的露水泡的茶。”   魏广心想这位大小姐未免也太精致挑剔。   喝杯茶竟还挑三拣四。   王府里是没有人会去收集露水的。   沈嗣蹙眉,在这点小事上却不如方才那么随和大度,“没有露水。”   他是一名医生,职业习惯让他在生活中有着近乎偏执的洁癖。   露水里含着各种肉眼看不见的杂质,并不干净。   阮明姝拧着眉头,稚嫩漂亮的脸孔,她陷入了纠结中,“可是我在家都是喝露水泡的茶,其他的我喝不惯的。”   沈嗣说:“那就喝温水。”   男人的神色看起来和先前的温和并没有两样,这五个字也说的很轻描淡写,可阮明姝就是觉得他在压迫她,从中听出了叫人不喜欢的压制感。   她赌气道:“我不喝了。”   沈嗣看了眼魏广,淡淡然:“听阮姑娘的,不要上茶水。”   阮明姝气得连饭都不想吃了。   待丫鬟们端来午膳,阮明姝也只尝了几口,并且她还是很挑食,不喜欢吃的绝对不会碰一口。满桌子只有八道菜,其中就有六道是她不碰的。   沈嗣看得皱眉,她实在太挑食了。   养出现在这么些肉,实在是不容易。   需要纠正的地方,沈嗣一定会要她改正,比如挑食这个坏毛病,会导致营养不均衡,她先天本来就弱,不能再如此胡闹。   沈嗣往她的碗里夹了块肉,阮明姝有些嫌弃的说:“我不吃肉的,味道太腻了。”   吃多了她还会长胖。   阮明姝这回原谅了他的冒犯,她抿了抿淡粉色的柔唇,“你下回可要记住,往后不要再这样了。”   沈嗣笑了笑:“吃了。”   阮明姝不解的抬眸看他,“我不吃这个。”   沈嗣就像没听见她说的话,又往她的碗里夹了青菜,“这个也要吃。”   他在她发作之前,“不吃完就请阮姑娘回侯府。”   阮明姝真是被他气得不轻,若不是还要事要靠他帮忙,指不定就扔掉了筷子叫他好看。   她扭过脸:“我不吃。”   沈嗣也不会去哄她,用完了午膳,语气淡淡:“魏广。”   “属下在。”   “将阮姑娘送回去。”   阮明姝不可置信睁圆了眼睛,满是委屈,脸色消瘦苍白看上去好不可怜,乌睫都在颤,五指默默攥紧,站起来的时候浑身都在抖。   她眼底抹开不自然的红,“你…你敢。”   男人的目光只是很冷淡的从她身上扫过一眼,冷漠的叫人害怕:“魏广,送客。”   魏广刚刚上前。   阮明姝忽然站了起来,五指用力攥着桌面:“你竟然敢赶我走?”   她气得发抖,可怜又可爱。   沈嗣的心肠软了几分,不过他向来是不会让旁人看出喜怒,就算是软下心也要达到目的。   挑食这个毛病,必须要改。   沈嗣说:“阮姑娘不肯好好吃饭,我怕进了牢狱,受不了血腥味会晕过去。”   阮明姝就没见过这种人,好奇怪的怪人。   管她读书,还要管她吃饭?   她告诉自己暂且忍下,等父亲脱了身,她一定理都不会再理他。   她只得重新坐下,憋屈拿起筷子吃着碗里的肉和菜。   他府上的厨子,手艺不错。   红烧肉软烂不腻,入口即化。   阮明姝没忍住多吃了两块,等吃饱了饭,她抬起下巴,“现在可以了吗?”   沈嗣不着急,也不是一定要她短短几日就学好、变聪明。   往后日子还长,慢慢来。   *   沈嗣说话算话,在天将将要黑之时,带着她坐上了马车,徐徐朝着刑部大牢的方向驶去。   天色里映着漆黑的浓雾,马车宽敞,就是有点冷。   她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藏在暖和的斗篷里,漂亮的小姑娘只肯露出一双眼睛,双手捂着暖手的汤婆子。   即便是这样,她还嫌冷。   这几天,阮明姝真是将这辈子的委屈都吃尽了。   少女白皙的瓷肤映着摇晃的烛火,她转过头来看向坐在她对面的男人,声音糯糯的,“我冷。”   沈嗣觉得她像个需要冬眠的小动物。   得要舒舒服服藏在最暖和的地方才能活下来。   她眼含雾气,好似委屈的不得了。   沈嗣无奈,“不是给你准备了汤婆子了吗?”   阮明姝噘嘴:“可我还是冷呀,我的脚都冻冰了。”   都怪他非得晚上出门,原本冬天的早晚就比其他时辰更加严寒,马车外的冷气见缝插针的钻进来。   沈嗣沉默片刻,默不作声脱掉了身上的黑色大氅,搭在她的肩上,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   黑色大氅上都是他的气息。   清冽干净,并不难闻。   阮明姝觉得他的衣裳就和他的人一样,充斥着威压感。   等到了大牢,阮明姝将他的氅衣还给了她,迫不及待跳下马车,在雪地里朝着大门飞奔。   沈嗣在外面等,过了将近两炷香的时辰。   小姑娘才依依不舍从里面出来,眼睛是红的,鼻子也是红的。一看就知道她狠狠哭过一场。   沈嗣提醒她:“我已经多给了你一炷香,下次不能如此。”   阮明姝心里头正难过,她只觉得这些天所有人都在欺负她,她抬起发红的兔子眼睛,凶巴巴的:“你不要这么小气。”   过河拆桥,是阮明姝最擅长的事情之一。   已经见过父亲,沈嗣在她心里就没有了用处。说完这句话她看都不想再看他,迈开步子气鼓鼓往前走。   脚底打滑,崴了一脚。   绣花鞋还不小心踩进了冰碴雪谭里。   连着袜子都湿透了。   她的眼睛已经起了潮湿朦胧的湿意,身后的男人忽然一把将她拦腰打横抱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明姝妹妹:我用完就甩!哼哼哼   感谢在2022-05-18 17:19:52~2022-05-19 19:55: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爱吃笋子牛肉、一只大桃子啾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990126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章 迫嫁   侯在不远处的魏广只听见一声低低的惊呼,好似不经意间从嗓子深处溢出的娇嗔,他面色一顿,难堪别过眼睛,不敢再看也不敢再听。   阮明姝起初还有些怔怔的,等整个人被他抱了起来,双臂不得不勾住他的脖子,怕自己从他身上掉下去。她逐渐反应过来,震惊之余稚嫩娇憨的面容已经泛起红潮,一双湿漉漉的黑眼睛不可置信看着面前的男人。   他竟然敢抱她?!   真是…真是…大逆不道!   他是不是忘记了她的身份?无论怎么样,现在明面上她可是他未来的嫂子!   他到底知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阮明姝被他抱上了马车,男人身上的气息比起衣襟上更为浓郁。   阮明姝坐正身体后皮肤立刻往旁边捎了捎,他不要脸她还是很讲究的。   可是这个男人就十分的粗鲁,半点礼数都不讲究,竟然直接握住她的脚踝拽过她的腿,搭在他的膝盖上。   阮明姝真是被他的狗胆包天吓了一跳,即便她先前有求于他,他也不能如此侮辱人啊!?   她试图抽回小腿,他的手腕格外用力掐着她的脚踝,“别动。”   冷冰冰的两个字,差点将阮明姝吓懵了。   她真就被他冷淡的神色吓得沉默了几分,气息起伏剧烈,她推又推不开他,气鼓鼓看着他:“你在发什么疯?!”   阮明姝这句话才说完,脚上被雪水浸得湿透的绣花鞋已经被他脱了下来,她觉得这个人真的是疯了。   他的脑子肯定有病!   或者是他就是个傻的。   他怎么能脱她的鞋子?   阮明姝使劲挣扎,双脚在他的掌心里乱踹,可惜她的力道在他面前就像软绵绵的撒娇,轻而易举就被制住,“我…我还是要清白的,你这样传出去我没法做人。”   沈嗣觉得她有点吵,话有点多。胆子看着大,其实很小很小。   她说了那么多,他只回了两个字:“安静。”   阮明姝都快要被他气得吐血,可从他口中吐出的冷冰冰的两个字又极有震慑力,她有点破罐破摔的想,干脆就随他好了。   反正这是在他的马车里,左右也不会被其他人瞧见。   马车外的随从,便是听见不该听见的也会守口如瓶。   阮明姝的脑子里全都是些乱七八糟的念头,譬如他怎么就抱了她?他是不是和他那个不要脸的死鬼兄长一样,对她起了不该起的念头?!   这一个个臭男人,都想着癞□□吃天鹅肉。   男人帮她脱掉袜子的时候,她干脆闭上了眼睛,假装自己看不见。   沈嗣握着她白皙的脚踝,漫不经心扫了眼少女的脚丫子,让他觉得比较满意的是,她并未裹小脚。   这种病态的陋习,对正在发育的小姑娘,没有任何好处。   她的脚本身也不大。   皮肤很嫩,浸过雪水的小脚丫子被冻得有点红。   沈嗣两辈子也没有如此精细伺候过一个人,先用干净的绸布将她的脚擦干净,换上崭新的袜子。   阮明姝乖乖靠着身后的枕头,被人伺候的时候她总是很乖巧的,不见怒色,眉眼间反倒增添了几分慵懒自在。   她一贯会享受,穿好袜子后说:“我的鞋子也湿了,你让人去帮我买双新鞋子。”   阮明姝也不是什么料子做的鞋子都穿,“要云锦鞋面的。”   沈嗣让人将马车停在铺子前,让魏广去买了双新鞋,按照她说的,是云锦面嵌了玛瑙玉珠。   这方面,他倒也不会亏待她。   小姑娘是该要活得精致娇贵些,只可富养,如此将来也不会因没见过世面被人骗了去。   沈嗣以前身边有的实习生,年纪很轻,长得也不错,脑子聪明,可遇到感情上的事情就很糊涂,少时缺爱,长大好只需几句好听的话就能将人哄的是非不分,识人不清,当断不断。   阮明姝翘起脚来,让他帮她穿好鞋子。   她心里已经有了猜测,这人和他的兄长如出一辙,是个好色之徒。肯定是看上了她的美貌。   阮明姝日后都不打算再见他,方才在牢狱里,父亲叫她不要担心,回去好好歇着,往后也不要再去看他。   父亲还说了侯府还没到山穷水尽之时,用不了多久他就能回府。   阮明姝这几天紧绷着的那口气才终于松了松,等马车停在侯府门外,她便迫不及待跳了下去,被深夜里外头的风雪扑得唇齿打颤,忍不住缩起手指,将脸藏在毛绒绒的衣领里。   沈嗣从身后握住了她的手腕,把人往自己跟前拽了拽。月色清冷,霜白月光拂过男人冷峻的五官,他面无表情抬起手来,帮她系紧了斗篷,“这几天不要乱跑。”   阮明姝忍不住在心中腹诽,你是个什么东西?管我还管上瘾了?   等我父亲过了此劫,看我还理不理你。   她抿着唇,绷着小脸不情不愿点点头,说了个嗯字。   沈嗣哪能看不出她的阳奉阴违,没和她计较。往后能教育的日子还多着。   —   阮明姝偷偷摸摸出的门,自以为瞒天过海,没人知道。   谁曾想她悄悄从后门回去,刚走进院子便撞上脸色生冷的阮敬辞,她被忽然冒出来的少年吓了一跳,“你怎么在这儿?”   阮敬辞连声姐姐都不肯喊她,“该是我问你,你去哪儿了?”   “我出门逛了逛。”   “你还心思出去逛?”   “那怎么办?天天在家里哭吗?”阮明姝的语气冲了几分,话刚说出口她就有点后悔,“你什么时候回书院?”   阮敬辞抿唇:“书院放了假,过完年再回。”   阮明姝哦了哦,就对这个弟弟无话可说。除了张口问他要钱,其他时候她和他本来就很少说话的。   阮明姝打了个哈欠:“我要回屋睡觉了。你也早点歇息。”   阮敬辞看着少女在月下的背影,连名带姓:“阮明姝。”   少女转过身来,瞪着眼有点不高兴:“什么阮明姝,我是你亲姐姐!”   少年到了嘴边的话悉数咽了回去,“没事。”   阮明姝从来就看不懂他,不过她知道这个弟弟一直嫌她不够聪明,才对她不假辞色,不喜欢她。   可是阮明姝是不会承认自己很愚蠢,她坚持认定这是把阮敬辞不受父母宠爱而生出的怨恨发泄到她头上。   安阳侯府的案子悬而未决,小半个月过去杳无音讯。   当今圣上是什么心思,无人敢猜。   京城里的风向变了又变,不过大家都不太愿意沾上这桩案子。谋逆案是会抄家的大罪,几百口人未必能留得住一个。   离前太子起兵谋反一案,已经过去了三五年。   虽说这次不至于当初那般叫他们人人自危,可也足够让人害怕。稍有牵连,项上人头就难以保全。   阮明姝一时之间从被巴结讨好的小贵女,变成了无人问津的小可怜。迎春诗会这种大场合也没人给她下帖子。   甚至有些曾经目睹过侯府这位高不可攀的小贵女真容的男人,巴不得侯府赶紧出大事,如此才能将身份尊贵的娇娇女拉入泥潭。   没入奴籍,亦或者是被发落到教坊司。   如此他们也能尝尝阮姑娘的味道,传闻腰肢纤细,不盈一握,肤白若雪,酥.胸细腿,婀娜娇媚。   将曾经高高在上的人按在薄被里,叫她只能看自己的脸色,只能听自己的话,必定别有滋味。   且像她那般国色天香的倾世容貌,就该被豢养起来等待临幸。   这些道貌岸然的君子们,心照不宣等着阮大姑娘的坠落。   还好阮明姝不懂这些龌龊,如果让她知道,保准能被恶心死。   迎春宴这日,阮明姝收到了从宫里送来的帖子。便是阮敬辞不想让这位不省心的姐姐乱跑,也不得不眼睁睁看着她入宫。   路上,阮敬辞一直在叮嘱她:“你别说话就行,无论今晚听见什么都得忍住。”   阮明姝听得耳朵起茧,实在嫌弃:“你好烦。”   迎春宴上人多眼杂,他怕她听见不好听的话会发作,今时不同往日,若有人偏偏要故意害她,她看不出来。   迎春宴设在皇宫的御花园。   阮明姝刚到就觉得她们都在盯着她看,各色打量,夹着些轻蔑的、落井下石的眼神。   阮明姝镇定落座,保持着她小贵女的风范,矜骄大方,光华明艳。   她刚坐下就有人说:“阮姑娘,几日不见你怎憔悴了?出了再大的事情也得好好吃饭,你这瘦的都没有往日好看了。”   阮明姝不认识和她说话的是哪家的姑娘,也许是暗地里嫉妒她的其中一个,她不咸不淡道:“再怎么样我也比你好看。”   对方被她气得不轻,差点就与她起了争执。   忍了忍,挤出一抹笑来。   她真要看看,等安阳侯的案子定下罪名,阮明姝到时候要怎么办?   到底是去教坊司学着伺候男人,还是一头撞死。   作者有话说:   这两天肩颈痛的要死,更新就不太稳定。   不会弃文,不会长时间断更。   以后不更会在文案上请假。   抱歉了兄弟们!   感谢在2022-05-19 19:55:41~2022-05-22 03:28: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甜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江江江江江欲枝 10瓶;小张、57006312、爱喝tea的奺九、糯米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迫嫁   阮明姝知道他们都在打量她,各色异样的目光。   越是这样,她越不能叫人看出畏惧退缩,她可以被人看轻,但是高阳侯府不能随意叫人轻贱了去。   阮明姝记得刚才不怀好意来暗讽她变得不好看的少女是谁,如今正春风得意的吏部尚书之女。   不仅如此,阮明姝还知道她喜欢张玠,当初她和张玠还没解除婚约时,这人就嫉妒她,妒的咬牙切齿。   说句实话,阮明姝不知道张玠哪里好了?   除了长得有几分姿色,实则人面兽心的。   他很伪善,还总是喜欢掐她的脸。   阮明姝最讨厌他掐她的脸,便是笑吟吟的叫她明姝妹妹,也让她感觉头皮发麻。   她坐在自己的位置发着呆,表面上看小姑娘满脸正经,不一会儿,宫女太监端来点心茶水,精致的玉盘里还有两块她爱吃流心蛋黄月饼,她今早出门就没来得及用膳,在马车里又被阮敬辞唠叨了那么久,更想不起来要吃东西。   她还小,还在长身体。   不吃东西肚子就饿得咕咕噜噜的叫。   阮明姝本想将自己饿瘦,尤其是她这叫人羞耻的软胸,每次出门还要特意稍作遮掩。   但是她这会儿实在是饿拿了块月饼吃了一小口。   不多会儿,碟子里的两块月饼就被她吃完了。   宫里的御膳手艺确实比侯府里的厨子要好,她每年都只有在宫里才能吃到这么好吃的月饼。   不过可惜每个人只分得到这两块,阮明姝便是再馋也只能眼巴巴看着别人盘子里的月饼。她表面上还得端着侯府大小姐的姿态,不能叫人看出她这种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阮明姝满脑子都在想流心蛋黄月饼,浑然没注意到身后的目光。   沈嗣看不过眼,小姑娘可怜巴巴望着别人的盘子,水漾漾的眼神看着既招人疼,又忍不住让人起了恻隐之心。   他叫人来将自己桌前的这盘月饼给她送了过去:“不用告诉她是谁送的。”   小宫女如今可不敢看轻这位主子,献王病过一场后就像变了个人,以前从来没有在陛下面前得过脸,近来倒是频繁得了圣心。   小宫女连忙将碟子里的月饼送到阮大小姐面前。   阮明姝端着架子,“谁让你送来的?”   小宫女支支吾吾,不敢说实话,可是阮大小姐不依不饶的,她不张口便不许她走。   小宫女情急之下跪了下来,埋低脑袋,支支吾吾:“是…是献王。”   阮明姝很是生气,以为这是哪个讨厌她的人做的把戏,为得就是故意吓唬她,她倒也不会将怒气撒在无辜的小宫女身上,哪怕气得呼吸不顺,还是忍着不愉,“我吃饱了。你送回去。”   别叫她知道是谁假借献王的名义,来给她送月饼。   她会被死人诈尸吓到吗?不会的。   这种装神弄鬼的小计谋,她见得多了。   小宫女胆子小,实在是怕了献王。   她宁肯得罪阮大小姐也不愿去冷冰冰的献王跟前寻不痛快,毕竟是皇子,绷着脸冷冷淡淡的,不怒自威叫人打哆嗦。   小宫女跪在地上求阮大小姐的怜惜。   阮明姝蹙眉,见她怕得浑身发抖,连头不敢抬,就挥了挥手,有气无力的:“你退下吧。”   小宫女如蒙大赦,赶紧告退。   阮明姝这里忽然热闹了起来,阮敬辞坐在她对面的位置,便是同其他人寒暄也心不在焉的,余光无时无刻不在看着他的姐姐。   她那人便是要刻意藏起自己的心思也藏不好,馋着两块月饼,还以为别人看不出来。   阮敬辞原本就没吃,先前就知道她喜欢吃这些甜腻的糕点,也不算刻意给她留着,但确实一口都没动。   他刚起身,那边的张玠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她面前,眼尾带笑,狐狸眼又慢慢眯了起来,笑意和煦,平易近人。   “明姝妹妹,喜欢吃月饼吗?”   阮明姝觉得很奇怪,张玠好端端来找她说话做什么?他难不成很闲吗?她又往他身后看了看,张玠那个胆小的庶妹藏在他身后,畏畏缩缩,小家子气,连一个字都不敢说。   阮明姝的语气不太好:“你管我喜不喜欢。”   张玠在心底啧了声,原本以为软明姝这几天应当尝到了世态炎凉,也应该没少遇到见风使舵的势利眼。   可这位大小姐的做派依然不减,还似从前那般风风光光的。   张玠望着少女白皙润泽的精致面容,眼珠子黑漆漆的,如皎月般明亮,她稍稍抬着下巴,矜骄漂亮。   张玠也将他的那份点心叫人端到她面前,“明姝妹妹既然喜欢,就多吃些。”   阮明姝觉得张玠不怀好意,不过这次他竟然没有落井下石,显得是她小人之心。   阮明姝懒懒搭了个嗯字,虽然犯馋,却是没碰他叫人送过来的月饼。她怕张玠在里面下毒。   她母亲说过的,出门在外,防人之心不可无。   尤其是宫宴上,旁人给的东西不能随随便便就吃。   万一有歹人存了陷害之心,发生什么丑事,这辈子可就完了。   阮明姝随口敷衍道:“我饱了,你留给你妹妹吃吧。”   张玠的妹妹看起来心眼就没有他多,胆子好像很小,紧张不安的躲在后面。   小姑娘听见她说的话,赶紧站出来说:“不…不用的。”   她不敢吃的,兄长会不高兴。   *   迎春宴上还安排了戏班子唱戏,阮明姝不喜欢听戏,趁着没人注意她的时候,寻了个借口找了处清净的地盘藏起来了。   太后今晚打算见见阮家的这位小姑娘,嬷嬷很快去而复返,“不知道人跑哪儿去了。”   阮大姑娘胆子真不小,宫宴上也敢随便乱跑。   太后手里捏着佛珠,神色稍稍一顿,“她怎么还像个孩子?往后还由着她的性子,是要吃大亏的。”   嬷嬷心里想的也是如此,又听太后继续低声地说:“献王这个脾气竟会惯着她。”   皇帝子嗣多,太子被赐死后,那些个蠢蠢欲动的儿子都消停了下来。   献王原本是不得宠的,也不知先前他是不是在养精蓄锐,刻意收敛了锋芒,这几个月做事就像另外一个人。   果断、干脆。   狠心的时候极狠,眼睛里揉不得沙子。   有手段有心机,又找到了个神医,治好了皇帝的头疾。   嬷嬷思量片刻:“毕竟是他未来的王妃,便是骄纵些无妨。”   太后想了想也许真是这样,而且她知道这桩婚事来的不光彩,是沈嗣用了手段才谋来的,阮家这位小姑娘当初闹死闹活的就是不肯点头答应。   “你派几个人去找找,暗中看顾,别叫她出了事。”   “是。”   *   阮明姝在凉亭里发了会儿呆,怀里还有刚才阮敬辞私底下塞给她的月饼,她觉得好生奇怪,今晚怎么一个个都来给她送月饼?上赶着来讨好她。   不过阮敬辞拿好东西来孝敬她是应该的,这是他的分内事。   晚风吹皱一池静湖,她小口小口吃着月饼,心里还记挂着父母的事情,母亲……还在太后宫里。   父亲能不能保住爵位,她也不知道。   便是多褫夺了封号,阮明姝也觉得没什么,只要父母平安康健就好。   临到出事了,家里的庶妹庶弟都靠不住。   除了躲在家里哭还是哭。   阮明姝也不会怪他们,毕竟年纪都还小,她这个当姐姐的,自然要顶在前头。等父母平安,一切就都好了。   春枝往姑娘身上多披了件斗篷,挡一挡晚间的冷风。   回廊下点了烛火,灯盏映着微弱的光芒。   阮明姝拉着春枝往回走,快要回到宴厅,忽然被一道熟悉的人影挡住了去路。   魏广依然是来送书的,这回送了不止三五本。   阮明姝看见魏广就不得不想起他那个让人畏惧的主子,马车里的旖旎萦绕在她的脑海挥之不去。   那个男人,太不要脸了。   搂了她,抱了她,还脱了她的鞋袜,看了她的脚。   阮明姝现在是一点都不想和他染上关系,见色起意的狗男人保准没安好心。而且她已经见到了她的父亲,沈嗣现在对她来说没有半点利用价值!她凭什么要听他的话?   阮明姝当做没有看见魏广,她的声音颇有些骄矜:“你拿回去,我都不认得你的主子,叫他以后不再来烦我。”   魏广忍不住抬眸,“阮姑娘。”   阮明姝面不改色打断他,“你若是再不走,我可就要叫人来了。”   魏广被她气的无话可说,从未见过过河拆桥如此快的人。才过去几天,就装作不认得?   他冷冷告辞,回去便将她的话带到主子面前。   沈嗣表情冷淡:“她说不认得我?”   魏广据实回道:“是。阮姑娘还叫您往后不要再去烦她。”   作者有话说:   快到成亲了   嘻感谢在2022-05-22 03:28:01~2022-05-23 21:14: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栗子十分甜、爱吃笋子牛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佛说人生 4瓶;知柒是个大情种、不足 2瓶;三岁啦、A-Rita、栗子十分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迫嫁   凛冽呼啸的寒风,穿破长廊风口直面扑来。   魏广忍不住想起刚才阮大小姐说话时那种不耐烦的模样,蹙着精致的眉头,绷着张冷下来的脸,眼睛里写满了不高兴。   似乎嫌天气冷,不愿与他多费唇舌,   全然不像那日红着眼睛悄悄摸摸来找殿下帮忙时的无措茫然。   便是连魏广都觉得阮大小姐变脸变得太快,喜恶分明,不知遮掩收敛。连做戏都懒得再做,没有给自己留退路。   她似乎是以为自己的父亲不会有事,又有人为她撑腰,就迫不及待的过河拆桥。   沈嗣有点头疼,这件事确实不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这位小未婚妻,脑子不怎么聪明,脾气反而真的不小。   沈嗣没有生气,以一个成熟男人的理性来看待,这并不在会让他生气的范畴内。十六岁的少女,是心智没有成熟的未成年。   她不懂人情世故,她没什么脑子,这些他都可以慢慢教她。   但是现在比较让沈嗣觉得难办的是,未婚妻并不会像他曾经带过的实习生一样,乖乖听他的话。   她对他没有面对老师时的敬重,也没有任何畏惧。   沈嗣不认为阮明姝有多骄纵蛮横,也没有几分目中无人,她就是被惯出了娇滴滴的坏脾气,不喜欢听别人的话。   沈嗣端起面前的茶杯,漫不经心抿了口发涩的龙井,“她现在人呢?”   魏广隐在暗处,压低了声音恭敬答道:“阮姑娘还在雪亭湖。”   沈嗣攥紧到发白的拇指渐渐松开,眉眼蕴着的冷峻依旧不减,薄薄的唇瓣抿成了紧绷的直线,他在昏暗的光线里起身,气势好似比寒霜雪夜还要冷上三分。   魏广跟在主子身后,一言不发的。   阮明姝在雪亭湖不过是想躲个清净,阮敬辞不知从哪儿打听她跑到这里来偷懒,竟然也狗胆包天悄悄溜过来逮她回去。   夜里风冷,湖面幽静。   阮明姝也不会苦着自己,怀里抱着热乎的暖手宝。   阮敬辞站在她面前,高高瘦瘦的少年站在月色下,霜白光线拉长了他的身影,少年皮肤白皙,五官精致,微皱的眉眼多存了几分冷然,他说:“便是你不喜欢和她们打交道,也不应该随处乱跑。”   弟弟好像生气了。   阮明姝从他冷冰冰的语气里听出来他的火气好像还不小,听听他说的这是什么话?这是在指责她吗?   少女盈盈站在灯盏的光下,肌肤凝白,清冽如雪,身上穿着件雪白色的羽缎斗篷,小心翼翼戴好兜帽,藏起来了下巴,眼睛滴溜溜的转。   少女樱唇微动,“我有分寸,又不会出事。”   阮敬辞听了她的话脸色仿佛更难看,正是因为在宫里,手段比起外边的宅院还要阴毒百倍,想害她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从前她就喜欢出风头,哪家高门贵女过得有她自在?琳琅珠宝,锦衣玉食,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父亲和母亲,从来都没有叫她受过委屈。   就算是她的错,也会让旁人道歉。   如此怎么会不遭人记恨?   阮敬辞扯了扯嘴角,轻嗤道:“你有分寸当初就不会被人害得和献王共处一室。”   “你!”   阮明姝没想到阮敬辞竟然会在她面前说起这件事,故意往她伤口撒盐,嘲笑讥讽她。不过,阮敬辞本来就不喜欢她,戳她伤口自然不会觉得疼。   “你别来我面前惹我不高兴,我是你姐姐,你讨厌我我也是你姐姐。”阮明姝在亲弟弟面前还是敛了几分脾气的,若是别人敢在她面前说这些,她早就叫那人滚了。   阮敬辞张了张嘴,本想说他并不讨厌她。这话到了嘴边又被他忍了下来,“我送你回去。”   “我不回去。”   “那你想在这儿躲一晚上吗?”   “等宫宴散了你再过来接我。”   阮敬辞被她气得牙痒,偏偏对上她这张天真娇嫩的脸庞又狠不下心说重话,他抬起冷眸,年纪轻轻就颇有威慑力,一个冷淡的眼神扫向她身后的婢女,“好好看着大小姐。”   春枝不敢作声。   阮敬辞的眼神更加的冷:“听见了没有?”   春枝夹在这对姐弟之间,谁的话都不敢不听,她只得点头:“奴婢听见了。”   阮敬辞离席的时辰有点长,他不能久留,不然被问起来不好解释。他不得不离开,还得再三叮嘱阮明姝,叫她不要再乱跑。   阮明姝左耳进右耳出,敷衍的对他点点头。   宫宴结束后,阮明姝坐着马车回府,她靠着软枕昏昏欲睡,闭着眼睛打盹,马车狠狠摇晃了一下都没发现。   夜色低沉,马车调转方向驶进另一个小巷子里。   忽然之间,停了下来。   阮明姝又困又累,打了个哈欠还想在暖烘烘的马车里再睡一会儿。她丝毫没有察觉到周围安静的有点可怕。   男人掀开车帘,悄声无息踏入她的领地。衣襟上还有未曾消散的酒气,极淡的一缕,沉沉朝她压了过去。   窝在枕被里的小姑娘连兜帽都没有摘,肤白细腻,睡出淡淡的绯色,秀致的眉眼也染了几分熟透了的颜色,浅浅呼出的热气都是温软香甜,看起来极其的娇贵易碎。   很少有人,会让沈嗣觉得她天生就该这么精贵。   沈嗣没有故意叫醒她,安安静静看了会儿她睡着的样子,耐心等着她自然醒来。   马车外的春枝已经被人堵住了嘴,按在一旁。   巷子里漆黑又静悄悄的。   阮明姝睡得不好,感觉在梦中也有一道叫她不适的目光。她悠然转醒,睫毛轻轻颤动,抬起眼眸待视线逐渐清晰,她差点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男人的目光冷淡扫过她的身躯,铺在身下的斗篷被她睡得乱糟糟的,里面穿的衫裙轻薄柔软,少女的曲线一览无遗。   沈嗣嗓音喑哑:“睡够了?”   阮明姝听清楚他的声音,狠狠掐了掐掌心尝到了痛才知道现在不是在做梦,惊吓过度的惊叫被吞没在喉咙深处,她下意识往后缩了缩,怕得小腿都在发抖,还要凶他:“你缠着我干什么?!”   他是不是真的喜欢她?   弟夺兄妻?   他有病。   阮明姝自知美貌过人,从前没觉得如此烦恼,最近是真的有点受不了。   沈嗣是不是以为自己帮过她一次,就能为所欲为?   沈嗣温和对她笑了笑:“前几日阮姑娘要我帮忙,许诺我的好处还未兑现。”   阮明姝是万万不会认账的,她不耐烦道:“等你兄长回来,我会告诉他的,少不了你的好处。”   不过丑话她得说在前头。   阮明姝已经打算和他划清界限,“还有,往后你也不要再叫你的人再来找我,我与你本就不该认识,让人瞧见有碍名声。”   “你也不要以为你帮过我一次就能拿捏我。更不要指望你能趁人之危占我便宜。”   “该说的话我已经和你说清楚,你若不识好歹,就别怪我不留情面。”   她一口气说了这许多,嗓子有点干。   阮明姝气势汹汹的,比他想象中还要果断。   利用他时毫不手软,没有利用价值就弃之如履。   “阮姑娘是不是有些太过无情了?”   “你冒犯我在先,何况你我本就不该是熟络的关系。”   沈嗣看着她这张漂亮的小脸,漫不经心地问:“阮姑娘是怕我的兄长知道吗?”   阮明姝怎么会怕一个死人?她冷这脸,薄背紧绷:“不是,我不怕他知道。”   沈嗣被她一把推开,逃离他过后,她发闷的胸腔重新畅通了起来,她说:“反正我不认识你,下次你还敢再来,我就叫人把你轰出去。”   沈嗣的脑海中冒出四个字:难以管教。   一个人不够聪明迟早是要吃大亏。   多点读书,才能少走弯路。   沈嗣以前带实习生不会用现在这么柔和的手段,所以他的学生都怕他,不敢在他面前犯一丝一毫的错误,尤其是低级错误。   他对她还是太仁慈,长此以往,很难改变她身上某些不好的习惯。   比如,不爱读书、不爱动脑、不喜欢思考。   男人隐藏冰冷潮湿的月色中,一双冷冷的黑眸静静注视着少女离开的背影,他眼底的思绪浮沉,“那个杀手还活着吗?”   魏广愣了愣:“一直关在暗牢里。”   王府的暗牢,都是私刑。   殿下以前从来都不会去,这几个月倒是能面不改色刑讯审问,有些时候魏广看见了都觉得头皮发麻,暗牢里的血腥铺天盖地,惨叫声几乎没有断过。   沈嗣语气淡淡的,“把他的头,给阮明姝送过去。”   魏广惊诧,忍不住多说了一句:“阮姑娘,胆子好像不大,如此会不会把人吓傻了?”   沈嗣唇角上扬,笑中似有淡淡的嘲弄,“她都敢买凶杀夫,胆子怎么会小?”   她胆子是小,吓傻也不至于。   她的身体病恹恹的,可能会被吓得卧病在床,睡不着觉。   不过,还有两个月就是他和阮明姝的婚期,也该叫她知道,并非事事都如她所愿。   她的未婚夫,也并没有那么好招惹。   作者有话说:   沈嗣:必要的话,不仅是头,别的也能送。   感谢在2022-05-23 21:14:36~2022-05-25 17:31: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唉呀呀呀哟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睡不着小姐 30瓶;NANA 9瓶;一只锦 7瓶;猫本在等我 2瓶;37996696、韶光不负经年事、Suyi、念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迫嫁   雪满檐沟,簌簌而动的风雪夜里,沁着宜人的梅花香。   傲雪红梅,点缀着园间的颜色。   大小姐怕黑,整条长廊都点了烛灯,烛火灼灼耀眼。   大小姐的屋子提前烧好了地龙,里头暖如迟春。阮明姝刚进屋就摘掉了兜帽,解开系带,随手脱掉斗篷。   她接过小丫鬟递来的热茶,浅浅抿了口,她说:“我饿了,叫小厨房给我煮碗鸡汤面。”   小丫鬟依言说是,赶忙去小厨房叫人起来煮面。   阮明姝沐浴后换了身衣裳,薄裙贴着少女婀娜的身姿,不经意的动作间露出几片细腻白皙的肌肤,衣袖便都透出些许淡淡的甜香。   她懒洋洋靠在软塌上,吃了几块甜点垫肚子。刚解决了个不大不小的麻烦,心情倒是极好。   阮明姝现在就是在等献王的死讯,届时她和献王就半点关系都没有。母亲总不会要她和个死人结冥婚。   春枝将小厨房连夜做好的面端进屋子,摆在小桌上。   阮明姝吃了几口面就有点饱,倒是喝了大半碗的鸡汤。她用帕子擦了擦嘴,眼睛朝半开的窗外看了眼,又下起了大雪。   明早起来,怕又是白茫茫的一片。   阮明姝张口问:“阮敬辞回来了吗?”   春枝让屋外的小丫鬟进来收拾桌子,她伸手关好了窗户边说:“五少爷刚刚也回府了。”   阮明姝用掌心托着下巴,好奇地问:“他喝酒了吗?”   这种场合,免不得也要喝酒。   旁人端着酒杯来同你寒暄,你便是不喝也得喝。可他的年纪毕竟不大,还在书院里读书呢。平常先生肯定拘着不让他们喝酒,今晚可别被人灌醉了。   春枝也不太清楚,五少爷那边的院子和这边向来联络的很少。   反而与三小姐关系更亲厚,平常还会有走动。   “许是吃了些酒的,不然也不会这么晚才被人送回来。”   阮明姝想了想,觉得春枝说的也对。   不常喝酒的人酒量肯定不好,他今晚肯定遭了罪,喝醉酒的滋味她知道有多难受。   阮明姝这个人很护犊子,爱憎分明的。   她只有这么个亲弟弟,虽然不怎么讨人喜欢,但是毕竟是血亲。她若是不管他,现在就没人会管他。   “让人给他煮醒酒汤了吗?”   “奴婢也不知道。”   “你过去叫他们好好伺候五少爷,别让他太难受了。”   阮明姝说完就拧起了眉,她站起来:“算了,我还是亲自去看看他吧。”   春枝去拿了伞。   沉寂的夜色里只听得见落雪声。   阮明姝自己打着伞慢吞吞踩在积雪上,春枝打着灯笼走在前面。   冷月悬空,映着冷冰冰的光线。   走到阮敬辞的院外,她还礼貌抬手敲了敲门。   守夜的小厮匆匆跑过来开门,瞧见是大小姐还吃了一惊。   今晚还真是热闹。   三小姐和大小姐都过来了。   不过,侯爷只这么一个亲儿子。若是侯爷真出了事,往后能扛起事情的只有五少爷,两位姑娘都得靠五少爷来照顾。   阮明姝抬起下巴,语气冷淡:“阮敬辞呢?”   小厮低着头,他们都不太敢正视大小姐的脸,少爷不许,他说:“五少爷在屋里。”   阮明姝嗯了声,“我去看看他。”   小厮欲言又止,想却又不敢阻拦大小姐。   府里的人都清楚,大小姐不待见三小姐,处处刁难,从未有过好脸色。   这两位姑娘撞上,怕又生起事端。   阮青萝是庶女,今晚是没资格入宫赴宴的。她也不着急,才女的名气早就传了出去,那些诗句足够叫旁人对她刮目相看。   而且阮青萝还用了笔名,找到书铺的老板给自己出了小说。   只需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不经意间透露自己就是这位惊才绝艳的作者,自有大把的人尊重她。   在这个男人当道的古代社会。   美貌就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得不到丈夫的尊重和敬仰。   她要他们欣赏她,尊重她。   唯有才情,才能让他们消除偏见。   她享受自己是独特的这种感受,她也享受每个人都对忍不住对她投以的惊艳目光。   阮青萝傲慢的认为攻略这些古代人,只需要稍微动动脑筋,用点手段就好。   这位弟弟,也在她攻略的目标之中。   阮青萝来的时候他刚好吐完,喝水漱口,脸色很冷淡。   她没察觉到异样,只觉得阮敬辞和从前差不多,对她和对阮明姝就是天差地别的态度。   阮青萝眼里满是心疼:“你这是喝了多少?”   阮敬辞垂着眼睫,忍着心底的厌恶,面不改色的,“没喝多少。”   他虽然觉得阮明姝很蠢,也恨她母亲的无情和狠毒。   但是他最叫他生厌的还是,阮青萝这种心机颇深还要装出什么都不懂的天真姿态,真真是把人当成傻子,虚伪又做作。   而且阮敬辞看过她所作的诗,才华横溢,只不过风格迥异。   显然就不像一个人所作。   不过是他还没查出来她背后找的是什么人,竟然个个都有这么大的本事。   阮青萝给他倒了杯水:“这些天你吓坏了吧。”   阮敬辞不咸不淡嗯了声,也想看看她还想说什么。   阮青萝安慰他说:“我们不会有事的,就算真出了事,姐姐也会护着你。”   阮敬辞听完只想冷笑,这位庶姐是很会演戏的,不得不承认她也很会在合适的时候来拉拢人心。   说话漂亮好听,又恰到好处。   可是阮敬辞就是喜欢不起来,他记得阮青萝小时候还很不起眼。   “嗯。”   阮青萝还有话要说,外头的阮明姝已经进了屋子,看见这对“姐弟”感情和睦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白白浪费她的好心,亏她还冒着大雪来看阮敬辞,生怕他喝多了酒难受。   阮明姝本想转头就走,又咽不下这口气,她装作没看见阮青萝,把气都撒在阮敬辞身上,“你年纪轻轻,可真了不起,都学会喝酒了。”   阮敬辞也没想到她会来看他,少年皱眉:“外面下着大雪,姐姐怎么来了?”   阮明姝心道你还知道我是你姐姐,她的火气因为少年这句话消了几分,不过心里还是堵的,“你也知道外面下着大雪,我都冷死了!”   阮敬辞站起来还有点摇摇晃晃,他扶着柱子,身躯有些单薄,随手拿过架子上的外衫披上,冷着眉眼吩咐底下人去烧些暖和的炭火。   阮青萝有种自己被他们晾着的感觉,但又觉得这是错觉。阮敬辞又不喜欢他姐姐。   而且阮明姝态度又极其恶劣,怕是来火上浇油的。   阮青萝也知道她看她不顺眼,对这位嫡姐淡淡一笑,便很识时务的告退。阮敬辞不在乎她,漫不经心叫人将她送到院门外。   阮明姝等人离开之后心里才痛快了一点,嘴上依旧说着抱怨的话:“你喝那么多酒干什么?”   她絮絮叨叨,“他们要来和你碰杯,你抿一口就好,你还小呢,没人敢说你什么。”   烛火晃动,跳跃的火光映着她宛如金丝玉般精致的脸。   她面色薄红,一半是被气出来的,一半是刚才在外边被风所吹。柔唇张张合合,阮敬辞其实压根没有听清楚她在说什么。   他的脑子是清醒的,就是喝多了酒还有点晕,他问:“你饿不饿?”   宴席上也只看见她吃了那两块月饼,连同他那两块小小的月饼,也顶不了什么事。   她肚子饿的总是比别人快,今夜在宫宴上心情又不太好,怕是压根没吃多少。   阮明姝的话被他打断,她心里奇奇怪怪的,不好意思点头说自己回府后吃了独食,只僵硬的说了两个字:“不饿。”   阮敬辞当她为了瘦扯谎,吩咐丫鬟让人去做些好克化的夜宵。   阮明姝没好意思拒绝,大不了她少吃点。   其实这几日,阮敬辞觉得她还是怕的,不过是撑着一口气才没倒下,她的胆子本来就不大,又被父母宠坏了,遭遇了这么大的事情,难能是从头到尾都镇定?   他有时候觉得她蠢蠢的也很好,便是蠢得也不叫人讨厌。   厨房那边做的又是面。   不过是难得才吃上一次的蟹黄面。   阮明姝竟然觉得阮敬辞这边的伙食居然比她的要好,她本来只想敷衍的吃两口,不知不觉就吃完了一碗面。   她吃完才想起来自己是来看望喝醉酒的阮敬辞,用精致的小帕子擦了擦嘴之后,“你喝过醒酒汤了吗?”   阮敬辞虽然还没她大,可又不像她这样显山露水。   看不出来情绪,是冷是热。   “阮明姝。”少年忽然叫起她的名字。   少女脸色怪异,“没大没小,叫姐姐。”   可能是趁着酒意,阮敬辞的情绪比平日要浓烈了一些,他低声地问:“你怕不怕?”   阮明姝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还以为是他害怕,壮着胆子道:“我不怕,你是不是害怕了?”   她又开始唠叨:“都跟你说了不用怕,你是男人,在外面露怯别人会笑话你,我是你亲姐姐,叔叔伯伯不管你,我肯定会管你。”   “我现在也不怎么乱花银子,不会再来问你要钱,我还有先前母亲给我准备的嫁妆,总归能保我们一世的荣华富贵。”   阮敬辞没有解释,他只是安静看了会儿她的侧脸。过了片刻,他说:“嗯。”   阮明姝觉得很欣慰,吃完了蟹黄面的她肚子实在胀得有点不舒服,她得回去好好歇息,临走前忍不住还要说:“你和阮青萝别走的那么近,她没安好心的。”   怕阮敬辞不听她的,她又补充道:“她和我们毕竟不是同一个母亲,不会同你交心,你念书的时候那么聪明,怎么现在就不懂了?”   阮敬辞还是说:“嗯。”   夜里风大雪深,阮敬辞穿好外衫,眉眼间有种少年的锐利,他提了一盏灯:“我送你回去。”   阮明姝回绝道:“不用。”   她将他推回屋子,“你睡觉吧。”   果然是喝多了。   平常哪里会对她这么客气。   不过阮敬辞喝醉了之后还挺可爱的。   阮明姝回去之后躺在床上揉了揉肚子,待稍微舒服点她就点着灯睡觉了。   第二天她刚睡醒,春枝便给她带来了好消息。   宫里头已经松口放了人,她的母亲下午便能平安无事的回府,父亲亦是有惊无险,洗清了冤屈,等候刑部放人。   阮明姝彻底放松了下来,还没等她高兴多久。   后门值守的小厮偷偷来报,说又有人来送东西,来人自称魏广。   阮明姝心里一跳,听见这个名字就烦。   她这会儿是连拘谨也没了,更没有对未来的惴惴不安,底气颇足:“叫他滚。”   “那人务必让奴才将东西送到姑娘手里,说如若不然恐怕姑娘会后悔。”   阮明姝虽然不喜欢被人要挟,不过直觉还是让她留下了东西。   一个精致的锦盒装好的。   不知道是什么宝贝。   锦盒看起来很大。   四四方方,檀香红木。   上了锁。   钥匙在她手里。   阮明姝慢悠悠用钥匙拧开锁头,打开了锦盒,看清楚里面的东西,眼睛直愣愣的睁圆,随即只听见一声惊恐的尖叫。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25 17:31:32~2022-05-26 19:17: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Rita、37996696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迫嫁   双腿发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阮明姝吓得瘫倒在地,脸上的血色骤然褪成一片惨白。   锦盒刚才就她扔了出去,还鲜血淋漓的头颅从里面滚了出来,在精致的地毯上滚了两圈,落在少女的脚踝边。   阮明姝四肢瘫软,惊叫声不受控制从嗓子里溢出来,她想晕却连晕都晕不过去,精神像是被吓傻了,漆黑漂亮的眼睛珠子愣愣对着血腥暴力的场面。   这人的眼睛甚至是睁开的。   死气沉沉,皮肤好似透着黑气。   她不断往后缩着,双腿蜷缩了起来,溢满雾色的双眸溢出了眼泪,红成一片的眼尾潮湿落魄。   院子外面的小丫鬟听见尖叫声匆匆忙忙跑过来,推开房门,先看见了瘫倒在地的大小姐,脸色煞白,气色全无。   随即看见大小姐脚边的人头,丫鬟面色惊骇,也差点晕了过去。   小丫鬟忍着惊惧走到大小姐身旁,正要将人扶起来,阮明姝身子骨一软,眼前发黑,昏了过去。   她做了梦。   许多她见都没见过面的冤魂来找她索命,那些人的面上犹如罩着冷冰冰的黑雾,眼如鱼目,身上一丝一毫人的气息都没有。   她往后躲,却无处可躲。   小姑娘在梦中都被吓得哆哆嗦嗦,惊惧的小脸藏在被子里,浑身颤栗。   阮明姝醒来后感觉自己像是死过一次,她还像个受惊的小鹿,眼睛水润泛红,紧紧抓着身下的床单,脑子里总是回忆起那张血肉模糊的脸。   春枝一直守在姑娘身边,看见她醒来,热泪盈眶的,紧握着她的手:“您总算醒了。”   阮明姝还是一点力气都没有,她被搀扶着慢慢从床上坐起来,轻声嗫喏,真的是被吓惨了,说话都不敢太大声:“那个…那个…”   春枝的脸白了白:“奴婢收回了锦盒里。”   阮明姝的脸色也白了几分,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小脸更加的惨淡,她的手脚都像是坠入冰窖,冷得没什么温度,可是她的额头又很烫,脑袋疼还难受,“是…是那个杀手。”   少女带着哭腔挤出这句话,软弱的都快哭了。   她何曾见过这种场面,如此的血腥直观。   送来这份大礼的人丝毫不顾忌她能不能承受得住,粗暴的叫她畏惧。   阮明姝伸出颤抖的手,紧紧握住春枝,这会儿随便抓到点什么也好,能叫她的心里稍微得到一丝丝慰藉,她很害怕:“他死了!死了,被人就这样杀死了。”   她有点语无伦次,磕磕绊绊的:“那个人肯定知道我做的事情,知道我派人去杀了他的哥哥,他这是来警告我?还是要去告发我?”   春枝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大小姐。   她更没想到那个男人会这么可怕,不声不响叫人送来这份大礼。   阮明姝现在脑子里一团浆糊,她想到昨天她才在宫宴上凶巴巴的和他划清界限。确实,她有点过河拆桥的嫌疑,但也是他不安好心在先。如果不是他想占她的便宜,她怎么会叫他滚远点呢?   阮明姝又不是不知道自己长得漂亮,想娶她的人一箩筐,都是为了她的美色。包括张玠先前不太愿意解除婚约,不也是贪图她的颜色吗?娶回家去当个听话懂事的花瓶。   只有陆衍,才是正直的、温柔的好男人。   阮明姝从小到大做惯了卸磨杀驴这种事,骗完他们就扔的远远,做了这么多回从没遭过报应,人人都让着她,惯着她。从没想过在这个阴险恶毒的男人手里狠狠打翻了船!   她心里惶恐不安,眼泪都要出来了,“他又在刑部做事,会不会把我抓过去坐牢?对我刑讯逼供?”   阮明姝吸了吸通红的鼻头,呜咽着道:“呜呜呜我怕疼,肯定会招供的,□□是死罪,献王这个老色鬼还是个王爷,沈嗣肯定不会放过我。”   春枝深吸一口气:“姑娘,这件事都是奴婢一人所为。您会没事的。”   阮明姝也舍不得叫她去顶罪,她擦了擦眼泪,侥幸的想,他既然将人头往她这里送过来,说不定只是警告?告诫她他手里有她的把柄?   阮明姝现在满脑子都是怎么办?她要怎么办?   她只会流眼泪,嘤嘤的哭。   她想到了很多人,想到张玠。   人模狗样、比狐狸还精明的张玠比她聪明一点,肯定能想到办法。可是去求张玠帮忙也不稳妥,保不准还会被他嘲笑恶人有恶报。   还有……   她弟弟。   阮敬辞读了那么多的书,肯定知道该怎么办。   但这个弟弟本来就够不喜欢她,知道她那么恶毒,都不会施以援手。   阮明姝埋在被子里偷偷的哭,哭得眼睛又红又肿,细腻如脂,白皙如瓷的皮肤沁着通透的殷红,她边哭边打嗝,“你…你让人将他好好安葬了吧,多烧点纸钱。”   阮明姝说完继续哭,哭完就睡着了。   可是她睡得并不好,噩梦缠身,好像有无数的恶鬼在她的梦境里游荡。她断断续续的醒来,抓着春枝的手不让她走,要她上床陪自己睡。   春枝看得出来,大小姐是真的被吓得不轻。   半夜里从噩梦中惊醒,缩在被子里呜呜咽咽,玉琢般的精致小脸清瘦了两圈,本来就只有巴掌大小的脸,看起来就更孱弱可怜,万分柔软好欺。   —   阮大小姐生病了。   难得病了没有闹腾,也没有非要叫别人来探望她。   阮明姝这回是真的病得不轻,受到惊吓缓不过来,一颗心像是被人拴在半空,不上不下的,悬挂在头顶的刀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落下来。这种不知死期的迷茫,更叫人痛苦难安。   从前她夜里睡觉要点两盏灯,现在要点六盏灯。   睡了哭,醒了也哭。   她怕第二天睁开眼睛就被刑部的人抓过去坐牢,这天她精神好了一点,披了件衣裳下了床,她伏在案桌前写了封遗言。   若是死了,母亲给她准备的嫁妆就留给弟弟,随他怎么用。   写完了遗言,天就亮了。   阮明姝用过早膳,还是郁郁寡欢。   晌午时分,前几天来送锦盒的男人又出现在了后门。魏广来给主子递话,请阮大小姐去宝春楼一叙。   阮明姝等到了魏广,心底反而松了口气。   是死是活,等见了面就能尘埃落定。   若是在前两天,她会叫人把魏广轰走,再怒骂两句沈嗣不要脸。   可是风水轮流转,她现在落在下风,免不了要低头。   阮明姝今日没心思打扮,穿了件素衫,面上憔悴的病色,被人扶着出了门。   魏广瞥了眼阮姑娘,是瘦了。   还瘦了很多。   眉眼沉寂了下来,目中无人的嚣张气焰,好像被一场大雪浇灭。   魏广对她生不出同情,来之前也料想过这几日阮姑娘定是被吓得不轻。她找得那名杀手是山匪,还是无恶不作的山匪,手里有不少的人命,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还有些清白姑娘被他糟蹋过后弄死了。   所以他死了,也不冤。   魏广请她上轿,尽职尽责将人送到宝春楼门外。   阮明姝覆罩面纱,微拢眉头,快要见到那个男人时,双腿不争气的发软,谁能不怕那种变态?   她至今回想起前几天的事,还唇瓣发白,哆哆嗦嗦。   兄弟俩如出一辙。   都给了她好大的下马威。   阮明姝心里存着三分气,连门都没敲,推门而入。   沈嗣抬起眼,情绪内敛,清清冷冷,“阮姑娘。”   等房门关好,阮明姝扯下面纱,带着几分火气,压低了声音,她咬牙切齿的问:“沈大人,你想怎么样?”   沈嗣轻轻地笑,“第一次听阮姑娘叫我沈大人,还真是新鲜。”   先前都是呼来喝去叫他沈嗣。   阮明姝僵硬站在原地,和他好似陷入了僵持。   沈嗣叫她坐。   她不肯。   沈嗣耐着性子又说:“我脾气怎么样,阮姑娘应当领教过,还是坐吧。”   虽然生气,但是阮明姝确实被他这句淡淡的话威胁到了。   她都没这么怕过她的父母。   可以说她从出生到现在就没有怕过一个人。   阮明姝的态度有所好转,说话差点咬到舌头,重复问了遍:“你想如何?”   “你是想要银子,还是要别的好处?”   阮明姝来之前在脑海中幻想过,她大义凛然破罐破摔对他说,随便你如何。   但是站在他面前还是怕死,说不出口。   沈嗣盯着她轻轻颤抖的身躯,心想果然年纪还小,经不住吓。贪生怕死是人之常情。   沈嗣说:“我要你听话。”   如果一定要娶她。   他希望她能乖乖听话。   沈嗣希望她能好好读书,多长点脑子,也多省点麻烦。   聪明的人,才能在这个世界好好活下去。   他也可以溺爱她,但那样只会毁了她。并不是为了她好。   阮明姝小脸懵懵,待回过味,她厚颜无耻:“我本来就很听话,也很孝顺。”   沈嗣忽然抬手,捏住了她的下巴:“阮姑娘,我说的听话是……”   停顿几个瞬间,他轻扯嘴角:“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让你好好读书,你就得给我读。”   “我不许你做的事情,你就不能做。”   阮明姝都听傻了,这个死变态是有什么怪毛病?怎如此喜欢教育人?   她气愤不平。   沈嗣很冷淡:“阮姑娘,剩下的一半尸体,我今晚就可以给你送过去。”   阮明姝一下子就闭上了嘴,寒意像条蛇一样不断往骨头里钻,她想尖叫,想逃跑。   她坐在他面前,含着眼泪乖乖点头呜咽,结结巴巴:“我…我好好读书,你…你别拿…尸…吓我。”   作者有话说:   爹式男友?hhhhhh   男配都是见色起意的舔狗们   女鹅就是万人迷啦   感谢在2022-05-26 19:17:34~2022-05-28 20:27: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5427684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唉呀呀呀哟 10瓶;又是想要跑路的一天T^、黎澍 5瓶;橘橘猫(2021版 2瓶;澜夜、我开心我乐意、37996696、小陆陆哟、等一场惊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迫嫁   阮明姝有时胆大包天,有时又胆小如鼠,畏缩惊惧,犹如温软易碎的宝瓷。她已经做了好几天的噩梦了,没被吓成傻子疯子都已经是她足够坚强,换做其他娇软的小姑娘,当日正面对上那个血淋淋的人头,人都要直接被吓没。   她不能回想,冰冷的手脚不受控制的痉挛,拇指瑟缩藏在袖子里,心尖一抽抽的,娇贵红润的小脸惨白白。明亮如珠的眼眸泪潸潸看着眼前的男人,不得已服软示弱,“我…我…会做…噩梦的。”   阮明姝相当的委屈,还有满肚子的牢骚想说,她长这么大还没被如此欺负过,可是抬头对上男人冷酷无情的黑眸,发脾气的话说都不敢说,这人不是她爹,也不会像她身边的丫鬟那样溺爱她。   “我这几天都没有睡好,每天做梦都有鬼来找我,要我偿命。梦里都是无头尸,追着我讨个说法。”   小姑娘娥眉婉转,越说脸上的表情就越可怜。   厢房里的壁灯,拉长了她的侧影。   她绷直了后背,雪白细腻的额前沁着冰凉凉的冷汗,掌心里的手帕揪得乱做一团。   她垂着脑袋,置气不想抬头看他的脸。   冷得像冰块,长得好看也没什么好看的。   沈嗣目光淡淡瞥向她垂低的脑袋,滑开的长发乖巧躺在她的衣襟前,绯白的面容被暖黄的烛火闷出丝缕的红潮,紧咬下唇,被蹂.躏出些诱人的血浆色。   他不带感情的提醒她:“是你先买凶.杀人。”   这桩被长辈定下来的婚事可以说是盲娶哑嫁,沈嗣可以理解她为了不嫁给原主这种垃圾而做出谋杀的事情。换做是他也不会心慈手软,但是既然做了就要滴水不漏。   让人抓到把柄就是蠢。   有勇无谋。   沈嗣伸出手指钳住她的下颚,逼迫她抬起头来,深邃的眼神透进她的眼底,薄唇微动:“都敢杀人,怎么会怕鬼?”   阮明姝的下巴被他捏得好痛,这个粗鲁的莽夫!就不能轻点吗?她的皮肤是很娇嫩的,又不是像他这种臭男人,皮糙肉厚。   他的手指头也凉得出奇,迎面扑来的气息蕴着冷冷的威胁、压迫、高贵。   阮明姝这个已经落在砧板上的鱼,还想挣扎翻身。   她别开眼,娇娇的自然语气发出无辜的声音:“我没有杀人啊。”   她没杀人,是别人杀的。   阮明姝反咬了他一口:“你才是杀人犯。”   沈嗣一寸寸扫过她的五官,坦然承认:“我是杀人不眨眼,所以阮姑娘小心点,不要惹恼我。”   男人淡定说完这句,继续逼问:“你当初是如何同杀手交易的?有几个人知道这件事?经手的人都还活着吗?”   阮明姝遭不住拷问,不耐烦道:“我给钱,他帮我杀人。只有我和我的丫鬟知道,她是不会背叛我的。”   沈嗣松开拇指,她迫不及待往后退缩了几步。   他并未制止她的动作,静静看着。   阮明姝抱着双膝躲在角落里,濡湿的眼泪挂在颤抖的浓睫上,她像无人庇佑的小猫儿,既警惕又胆小,“你能不能不要去告发我?”   她咽了下喉:“不要抓我下大狱。”   沈嗣没吱声。   阮明姝觉得这件事还有戏,她听她的话多读书,他就不会拿尸体来吓唬她,也不会把她捉进牢房里吃牢饭。   阮明姝眼底还含着泪,强逼自己大胆往他跟前靠了靠,她忍痛道:“我不仅好好读书,我还有银子能收买你。”   沈嗣听见收买二字,无奈得有些想笑。   便是读了很多书也不能指望她能多几分心机。   这种事情本该要做低调,她倒好,直直说出口。   沈嗣抿唇:“我不要银子。”   阮明姝点头,昧着良心说:“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   沈嗣:“……”   阮明姝掐紧的指甲骤然放松,她说:“我很聪明,读书也会读的很好,不会给你丢脸。”   沈嗣也不是不知道,她以前读书就常挨骂,被老师罚抄书也从来不抄,多的是要主动献殷勤的人。   他嗯了声。   阮明姝收了收眼泪,忽然之间又觉得这个可怕的男人也不过如此,不也和她一样爱听好话吗?哄哄就能哄好。   她趁热打铁,一鼓作气:“我给他的两箱金子,能不能还给我呀?”   阮明姝擅长讨巧卖乖,其实她还挺识时务的。并没有你欺负我,我就宁肯一头撞死也不愿意说甜言蜜语的骨气。   沈嗣发现,他的小未婚妻,最信手拈来的是得寸进尺。   他挑眉,漫不经心的冷淡语气:“什么金子?”   阮明姝有点急了,天真以为沈嗣真的不知道这两箱金子的存在,她用手比划小箱子的形状,着急说清楚咬到了舌头,粉嫩柔软的舌尖磕到了牙齿,疼得她倒吸凉气:“就是我给他的酬金,两大箱的金子。”   她顾不上舌尖的痛感,浑然不察自己把老底都透了出去:“是我的全部积蓄,我还把首饰卖了大半,真的好多好多钱。”   沈嗣故作惊诧,“确实很多。”   阮明姝重重点头:“是啊是啊,我攒了好多年的小金库,你抓到他的时候没有看见吗?”   少女眨巴湿润的黑眸,眼底满怀期盼,殷勤望着他。   沈嗣面不改色:“没有。”   他问:“你没钱花了吗?”   阮明姝的肩膀一下子塌了下去,垂头丧气的难过得要命:“没有了。”   在沈嗣答应不抓她去坐牢时,她对他就没有来之前那么防备。   “我现在都得去问我弟弟讨银子花,很可怜的。”阮明姝就是想让他,帮自己找到那两箱金子。   阮明姝想不到杀手会把金子藏在哪里?那么多钱难道不该随身带着吗?睡觉都要抱着睡觉。   她恳求他道:“你能帮我找找吗?找到了我可以和你对半分。”   沈嗣故作沉思,“只是对半?”   阮明姝狠了狠心:“四六也行。”   沈嗣:“阮姑娘,你要知道这种事很麻烦,且不说幽州路途遥远,这一路上的凶险也无人可知,还不能大张旗鼓去找,若是被人发现恐怕我官位不保……”   阮明姝听得很烦,他怎么有这么多话要说?   “沈大人,我们三七。”   沈嗣装模作样,叹了叹气:“官位不保事小,若是让人牵连出□□案,阮姑娘也……”   “好了!你说你想要多少?”   “九一。”   阮明姝愣了愣,只听他说:“当然是我九你一。”   阮明姝闭了闭眼睛,掐着指甲忍着怒气——   这个狗官!!!   “行的。”   “嗯。阮姑娘得知道我也是冒了极大的风险。”   她被气坏了,不愿再说话。   沈嗣看见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嘴角微翘,抹起淡淡的笑。   男人大发善心拿出一颗金元宝放在她面前:“不过阮姑娘既然手头拮据,我可以先借你一些,以解燃眉之急。”   阮明姝盯着这颗金元宝,觉得眼熟又说不上哪里眼熟。   她收下金元宝,谈妥了事情就想走。   身后的男人忽然唐突握住她的手腕,黑眸幽沉如海:“阮姑娘,得到了别人的帮助就该道谢。”   她的手腕很细,皮肤薄薄的,嫩得能掐出水来。   阮明姝觉得被他碰到的这片皮肤,沁着透骨的寒冷,施压下来的力道叫她挣不开。   他又摸了她!是不是因为知道她的未婚夫已经死了,他就更肆无忌惮占她的便宜。   阮明姝甩开了他的手,威逼利诱下不情不愿道:“谢谢。”   沈嗣在慢慢纠正她,软的不行,只能威逼。   “我送阮姑娘回府。”   “不用的。”   “我还有功课要交代。”   阮明姝都快被他气死了,他是个读书人,应该更加比她知道礼义廉耻。孤男寡女同乘一架马车,这像话吗?   可是这个狗官骨头比她想象中要硬,可能仗着自己也是皇帝儿子的身份,半点都不怕。   阮明姝被迫坐进他的马车里,“之前让你看的律法条文,可看了?”   “没有。”   “这几天回去好好的看,过两日我会来抽查。”   阮明姝都不明白,她又不去当官,怎么还要看律法?   她看他这个狗官才需要去看律法。   沈嗣知她不服气,他说:“考不及格,就得受罚。”   阮明姝的耳朵一下子竖了起来,“罚…罚什么?”   沈嗣低声笑了笑,笑声都带着压迫感:“到时你就知道了。”   —   阮明姝回到家就让春枝把压箱底的律法书籍翻找出来,她翻开第一页,盯着那行字好半晌,还是读不进去,背了半天只背下一句。   她不想背了,又怕被他罚。   死变态。   大狗官。   说不定会逼她去看剩下的半具尸体。   可能还会打她!   阮明姝把书扔到旁边,在床上滚了两圈,认真思考能不能再用掉她的嫁妆把沈嗣也给杀了。   想了想,她不敢。   她叹气。   直到阮敬辞来找她时还是满脸不高兴。   阮敬辞得知她大病初愈,本想带她出门透透气。   阮明姝躲在床上闭着眼睛说不去。   阮敬辞心中诧异,她很贪玩,今日怎如此老实?   “我有银子,不用你花钱。”   “我要在家好好读书。”   “你读什么书?”阮敬辞就没见过她有肯安静下来读书的时候。   “你别打扰我,自己去玩吧。”   “真不去吗?”   “不去。”   阮敬辞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张玠在外面等了好一会儿,没瞧见阮敬辞身后有别人,他眼睛的笑意逐渐淡了下来,“你姐姐呢?”   阮敬辞面若冷霜:“她说她要在家读书。”   张玠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你姐姐以前被罚抄都是我帮她抄的,别说读书,稍微复杂些的字都懒得写。”   先生布置的作业,也都是张玠帮她写好的。   作者有话说:   好想写一边抽背课文一边搞(bushi   背不出来就用力chuang一下   好瑟瑟   感谢在2022-05-28 20:27:24~2022-05-29 21:12: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阮軟 60瓶;唉呀呀呀哟、fake、泗上 5瓶;知柒是个大情种 2瓶;又是肖想程博衍的一天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迫嫁   张玠有好些日子没有见到阮明姝了。自她父亲出了事,她就不太爱出门,更加不爱搭理人。   上回在宫宴碰见,她对他也是不假辞色。   张玠好心让人送了两块她爱吃的月饼,省得她眼巴巴对着别人盘子里的犯馋。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她还是吝啬赏他半个好脸色。   哪怕侯府身陷囹圄,阮明姝气焰依旧嚣张,看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阮敬辞对阮明姝从前在书院里的所作所为略有耳闻,他的姐姐有些事情也许是做不太得体。懈怠懒惰,趋利避开,但这都是人之常情,不能过于责怪她。   反而是张玠至今都还耿耿于怀,对往事记得如此清楚,未免太过小气。   “我姐姐勤勉好学。”阮敬辞面不改色同张玠说出这句话,无论怎么样,他在外人面前始终向着自己的姐姐。   张玠掀唇嗤笑了声,眉眼依旧存着冷冷的寒意,他瞥了眼身后的少女,淬着冷气漫不经心吩咐她:“你去请阮大小姐,邀她去书院坐坐。”   张玠每次来侯府,都会带上他的妹妹。   如此明面上也好看,借他妹妹做幌子。   张玠的庶妹从来不敢违抗嫡兄的任何决定,在家中便是这位兄长说一不二,其他人没有置喙的余地。也没人敢和这位性情冷酷的嫡兄对着干。   张玠的妹妹甚至有几分羡慕阮明姝,兄长待阮姑娘与旁人大不相同。不再装出假仁假义的面具,时不时气急败坏,连说话都变得幼稚。   “好。”   阮敬辞颇有微词:“张大人何必一定要我姐姐出门。”   张玠淡淡一笑:“你姐姐病还没好全,闷在家里不利于她休养。早知道她如此爱读书,我今天就该多带点书来。”   后半句,更像是嘲讽。   阮敬辞假装听不出张玠的嘲弄,他的眼神变得不大和善。少年沉默寡言,开始认真沉思张玠是不是对他姐姐余情未了。   当初的婚约,解除的不怎么光彩。   张玠心里头当真没有半点记恨吗?换做是他,也不能心平气和到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   阮明姝真是不懂,张玠的妹妹怎么又来她这里了?   她也不讨厌他妹妹,她是觉得张玠没安好心,现在对她献的殷勤,都是为得伺机报复。   张玠的妹妹上次被阮明姝打发走了之后长了回记性,拐着弯打听了阮小姐的喜好。   阮明姝实在念不进去眼前这几本破书,晦涩难读,有几个字儿她都不认得,绕绕弯弯,也不太懂什么意思。   她懒得再读,就叫人让张玠的妹妹迎进里屋。   细细打量,小姑娘肤白貌美,只不过看起来有些怯懦,少了几分世家小姐的气派。   “你有什么事?”   “哥哥想请阮姑娘出去散散心。”少女小心翼翼,又说:“听闻陆公子也去。”   阮明姝原先还有几分无精打采,听清这话顿时打起精神,她抛弃了手里捏着的书,坐直了身体,“你哥哥一番好意,我也不好让他伤心,你们且先等等我,我换身衣裳就来。”   张玠的妹妹松了口气,少女婉约清丽的眉头逐渐舒展,如释重负般展颜而笑:“我这就去和哥哥说,阮姑娘不用急。”   阮明姝忙不迭挑衣裳,里头穿着件单薄的小衣,外罩雾色水蓝衫裙,精致漂亮的腰带浅浅将少女的腰肢收拢得纤细。   她特意叫春枝给她梳了个显得文静沉稳的发髻,佩上桃花银簪,金玉石嵌珠的耳珰。   这番打扮,富贵又娇嫩。   阮明姝本就是明艳姝丽的长相,特意打扮后更加楚楚动人。   —   张玠耐着性子足足等了她半柱香的时辰,他也习惯了如此。阮明姝回回出门都要叫人等,并非她故意摆架子不肯出来,不过是小姑娘爱美,难免多费了些时辰。   张玠瞧见款款走来的少女,她的脸上已经看不出憔悴的病色,面价红润,稍稍染了几分浓稠的颜色,娇妍而绽。   张玠的目光在她全身多停留了几息,“明姝妹妹最近怎么爱上读书了?”   阮明姝不欲和他计较他的轻嘲,她只想快些见到陆衍,之前父亲的事情还未尘埃落定,她都没心思去找陆衍,也怕在他面前哭鼻子。   “我一直都很喜欢读书。”阮明姝厚着脸皮,眼都不眨的扯谎。   张玠掀唇抹起淡淡的笑,竟没有耻笑她,认真地问:“什么书竟然让明姝妹妹都舍不得出门?”   阮明姝说:“律法、诗集。”   张玠啧了声,“明姝妹妹长进不少。”   他往前走了两步,手指头发痒又想如从前那样伸手去捏捏她的脸。她那张脸是再好捏不过的。可她现在防他如同防着豺狼野兽,手指头都不让碰一下。   阮明姝不理他,张玠却还是像个贱骨头似的凑上去,“书上的字儿,明姝妹妹认得全吗?”   是有几个她见都没见过的字,不好认也不好写。   但是阮明姝又不想在他面前吃瘪,逞强点头:“自然。”   她绷着脸,转而看向站在张玠身后的妹妹:“陆衍呢?”   这几个字落地,张玠和阮敬辞的脸色都变了变。   张玠嘴角衔着冷笑,冷锐的目光朝庶妹投了过去,这种沉默而不发作的眼神让人心底发慌。   张玠替他妹妹作答:“你的表哥,已经同阮青萝出门了。”   又是阮青萝。   阮明姝听见这个名字都烦心,陆衍真的没长眼睛,喜欢她这个庶妹。   如果陆衍要来侯府向阮青萝提亲,她怎么办?   到时候她还是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着陆衍娶了阮青萝。   阮明姝想到这里更是催着他们出门,她今天打扮得漂漂亮亮,不让陆衍看见怎么成呢?   路上,张玠还非要和她过不去,旧事重提,陈年烂谷子的事情也要翻出来说。   “你以前连字都懒得写,怎么肯读书了?”   还是在她眼里无聊至极的书。   阮明姝被张玠烦出了火气,她也是被威逼利诱的受害者。   她抿紧了唇,扭过脸不搭理张玠。   张玠看着这张脸,心情都甚好。便是她不肯理睬自己的样子也憨得让他心痒。   张玠知道自己这样很像个贱骨头,没事偏要去找她的不痛快。   她若是肯对自己笑两下,他就昏了头。   “以前都是我帮你抄书。”   “又不是我求你帮我抄,你自己上赶着来帮我,还翻这种旧账做什么?”   阮明姝凶了回去,想让张玠不要闭紧嘴巴,让她耳根清净些。   张玠不遂她所愿,“明姝妹妹别误会,我不是抱怨,只不过是怀念从前给你抄书被罚的日子。”   阮明姝忍不住想他是不是在朝堂上害人害多,脑子出了问题。   怎么会有人喜欢抄书?   反正她是不喜欢。   马车朝着书院的方向驶去,阮明姝不会作诗,就是逼死了她也写不出什么好诗。她这个人也不屑于找人提前帮她写好,用别人的东西在宴会上卖弄文采。   总归她在诗会也不止丢过一次脸,再多一次也不怕。   阮明姝将作诗这事抛之脑后,她抬起发亮的眼眸,巴巴看向张玠问:“你是不是喜欢阮青萝?”   不等张玠回答。   阮明姝破天荒说起阮青萝的好话,“庶妹虽算不得国色天香,确实有几分不同寻常的才情,张大人若是喜欢,就趁早来提亲,将我妹妹娶回去。”   张玠越听脸色越冷,他平常是能压得住火,却不想在她面前继续忍,男人冷笑:“我都看不上你,又如何能看得上一个卑贱的庶女?”   阮明姝没想到张玠看起来混不吝,什么都不在乎。   竟然如此介意嫡庶之分。   不过更让她生气的是他竟然说他看不上她?   这叫阮明姝如何能忍得:“当初抓着我手红着眼睛求我不要退婚的人是谁?”   马车里不止他们二人,张玠的妹妹只恨自己没有捂住耳朵,听到不该听见的。   张玠脸色阴沉。   阮明姝高高在上:“书院里每日对我嘘寒问暖,偷摸送我糕点吃的人又是谁?看不上我还要来讨好我,张大人还真是贱骨头。”   张玠嗤笑,他的长相本就是偏阴翳的俊美,“明姝妹妹,谁还没个犯贱的时候。”   阮明珠记得那个时候她真的快被张玠烦死,可他那时还是自己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她不好说什么。   她不喜欢张玠总是朝她黏过来,就像一条恶犬护着自己碗里的骨头。   她心血来潮自己抄了篇文章。   张玠下了学就将她堵在墙角,强抓过她的手,问她的手指头痛不痛。   阮明姝如果不是想让他娶了阮青萝,她才懒得和他在这里白费唇舌。   浑然不觉间,马车停在先前的书院,如今已被当做文人雅士闲来颂文的风雅之地。   阮敬辞先下了马车,冷冷的给丫鬟递去了个眼神。   小丫鬟规规矩矩扶着大小姐下轿,仔细帮姑娘戴好兜帽。   这是贵人。   还是个年纪不大的小贵女,不敢怠慢。   侯府的马车刚停在书院门前,阮敬辞的同窗迫不及待迎出来告诉他说,今日还有贵客。   话音刚落地,不远处的马车也堪堪停在他们之后。   男人缓缓从里面走了出来,身着黑色羽缎大氅,凛肃冷漠。   阮明姝抬起眼睫遥遥看去,红润的脸色顿时失了颜色。   她现在最怕的人。   就是沈嗣。   可就像鬼打墙了似的。   走哪儿都能看见他。   阮明姝压下心慌,心里周旋,思索道等会儿沈嗣若是逼问她怎么没留在家里背书,她就说她要来探望心上人。   这个狗官再怎么冷酷,也该通晓人欲。   作者有话说:   沈嗣:关于我老婆要我理解她红杏出墙这件事。   感谢在2022-05-29 21:12:50~2022-05-31 03:17: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栗子十分甜 30瓶;一只锦 4瓶;又是肖想程博衍的一天、ilion. 2瓶;渡川、月亮情深、32078060、快点更文、思念、我把渣男pu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迫嫁   众目睽睽,阮明姝和沈嗣就是两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   少女圆润的眼眸淡淡从男人身上扫过,装得素未谋面,敷衍似的朝他抬了抬下巴,如此就算打过招呼。阮明姝摆着大小姐的架子转过了身,缓缓迈进院内。   张玠看清来人的样貌,本就冷淡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阴沉,眉目间透尽阴翳,不过嘴角还噙着三分不过心的冷笑,漆黑的冷眸望着他。   阮明姝已经走远,张玠想起她对献王冷若冰霜的态度,脸色好看了几分,可心里依旧不太舒坦。   她要嫁的就是这么个人。   献王长得还不错,单说样貌比起她喜欢的陆衍也是不差的。   不过几个月没见,张玠觉得献王的变化不小。收敛了嗜血的戾气,周身也没了从前那种见不得人的阴冷。   不知道他用什么法子治好瘸了的腿,现在已与常人无异。   说不准他之前的暴戾纨绔都是演出来,这么多年都是在韬光养晦。   阮敬辞也不怎么喜欢他姐姐未来的夫婿。奈何她自己犯蠢,轻易中计,葬送了自己的姻缘。   他想到献王没死在幽州,依然觉得觉得可惜。   沈嗣便是阮敬辞的同窗口中的贵客,献王如今在陛下面前得脸。多走动几次往后也多条退路。   偏院僻静,池面早已结成了冰块,久久不化。   每个月的诗会,都能引来不少青年才俊。   不单单是作诗,往往还能在此与知己谈古论今。便是简单的一个辩题,引经据典吵上半天也极有意思。   此地不拘男女,不论官职,随性自由。   阮青萝是诗会上的名人,早两年就凭借几首叫人惊艳的诗词出了名,引来许多倾慕。   不过阮三小姐洁身自好,从未答应过任何人的示好。   她品行高洁,这几年并未恃才傲物。   如此佳人,也不知谁能有幸得到她的青睐。   阮明姝独自在后院乱转,竟然让她误打误撞上被围在中间的阮青萝。少女面容清秀,衣着朴素,冬雪天里略施粉黛,衬得小家碧玉。   貌美天仙这几个字与她是沾不上边,哪怕阮青萝样貌不过中上也不缺人喜欢。   阮明姝看着她如众星捧月落落大方站在湖边,偶尔低头抿唇浅笑,十分装模作样。   她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陆衍,小姑娘提着裙摆不慌不忙朝阮青萝走了过去。   哪怕全天下的男人都喜欢阮青萝,人人都夸她的庶妹是大才女,阮明姝在庶妹面前都能趾高气昂,绝不会有半点卑微。   会作诗算什么了不起的本事。   她明明记得小时候阮青萝的书读的也不怎么样。   “你见着陆衍了吗?”阮明姝直接站在她面前问。   其余人等的目光纷纷朝少女望去,精致雪白的斗篷罩着小姑娘的全身,毛绒绒的兜帽遮住了她小半张脸,少女皮肤比绵白的雪还细腻,唇红齿白的,娇艳的很。   他们几乎一下子看得呆了。   眼前楚楚明艳的少女,生得花容月貌,五官极为漂亮。   唇色娇艳潋滟,颐指气使时的音色都娇娇的好听。   在场多是读书人,少有的几位才女亦是女扮男装,不好以女装示人。即便是万花丛中过的纨绔,也没见过像她这般漂亮的小姑娘。   他们纷纷噤声,默契的放轻呼吸,怕惊扰了这位大小姐。   阮青萝抿唇:“表哥,他…”   这句话不过起了个头,她就顿了顿。   不远处的男人,已经缓缓朝这边走来。   陆衍离开了不到半柱香的时辰,遥遥走过来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背影,靠的越近,看得越清。他并没有看错,果真是阮明姝。   还是光明正大穿着女装就来书院的阮明姝,她好像一点都没察觉到其他人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如狼似虎,呆滞惊艳。   陆衍怒从心头起,心头那团烈烈的火像烧起来的旗帜,烽火连天。男人绷着没表情的脸走到阮明姝面前,呼吸不畅,握紧拳头,“表妹一个人跑来这里?”   阮明姝在他跟前就羞羞答答,她乖巧回答:“阮敬辞求我来的呀。”   随后她又红着脸撒谎:“我也不知道你在这儿,偶遇是上天安排的缘分。”   阮明姝心里盼着阮敬辞最好在书院门口多磨蹭些时辰,她抬起颤颤的睫毛,媚眼含羞,脸色微红:“我没来过这边,不认得路,表哥…”   陆衍打断了她:“这里不好玩,你若是想来寻欢作乐就趁早回去。”   男人冷峻的目光上下扫过她全身,尤其在她娇媚的容颜多停留了几瞬,忍不住又想到那些人看向她的眼神。   她长得很美,她自己也知道。   偏偏她好似还引以为傲,不知道这张脸可能会招来的祸端。   陆衍觉得自己读了那么多年的圣贤书,不该也不会以貌取人,他不能也不会喜欢上除了好看其余一无是处的草包美人。   遇事就哭哭啼啼,刁蛮骄横无理取闹,又有一堆娇生惯养的毛病。   他真的就那么肤浅吗?   可是…   这几个月,陆衍总是梦到她,少女烟罗轻纱宽松搭在身上,半遮半掩,衣衫从香肩滑落,面若桃花,软软坐在他的腿上,温软香甜的唇瓣慢慢凑近了他。   陆衍浑身燥热的醒来,白色亵裤上有一团脏污。   他耳朵滚烫,脸色又十分的难看,起早自己偷摸将裤子给洗了。   阮明姝被他凶了一句,有点生气,“谁说我是来寻欢作乐?”   陆衍背过手,往后退了两步,如此才能躲开少女身上香甜的气息,他深呼吸,“难不成你是来与人辩论?”   阮明姝摇头,她说:“表哥,我来找你,我想见见你。”   陆衍胸腔里的心脏好似停滞了瞬间,心乱如麻,不知道说什么好。   少女满眼真挚:“下个月就是我的生辰,你能送我一样礼物吗?”   陆衍捏紧了手指,“每年都有送。”   阮明姝不满意,“你叫别人准备的礼物不能算数。你可以亲手给我刻根簪子吗?”   她若是想要什么,就大方张口去讨要。   这也没关系,喜欢一个人,想要他对她好,又不丢人。   陆衍没有解释,每年送她的生辰礼其实从未假手他人,都是他亲自挑选。   他没有答应,却也没有拒绝,他说:“下个月是你的婚期。”   这几个字说的很重,也不知是说给她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她要成婚了。   漂亮的小姑娘,黏了他许多年的小表妹,很快就要嫁人。   陆衍闭了闭眼,她嫁人也好。   世俗伦理能压制住他身体里另外一个灵魂,以后就算是在梦里,他也不会再去肖想她。不会有贪图美色的他。   嫁了人,他就能彻底断了念想。   阮明姝自己都快忘记她是下个月就要成亲的人,可是献王早就已经死了的消息,又只能憋在心里不能说。   王府的绣娘前些日子才将婚服赶制出来,绣好的婚服被送到她的闺房,嬷嬷叫她试一试,她都不肯试。   阮明姝说:“嫁了人也可以和离。”   她又认认真真道:“而且我那未婚夫说不定是个短命鬼,活不长。”   陆衍沉默,心情好似瞬间冷静。   阮明姝原本还有一箩筐的话要说,冷不丁撞上身后那双眼,千言万语都梗在喉咙。   沈嗣对阮明姝淡淡一笑:“阮姑娘,上次的事情有了头绪。”   阮明姝顾不上陆衍,立刻马上冲上去,扯着他的胳膊往偏僻的角落跑,临别之前对陆衍匆匆道:“表哥,我一会儿来找你。”   沈嗣随她拉扯自己,丝毫都不反抗。   拐至角落,阮明姝狠狠甩开他的手,她凶凶质问:“你在我表哥面前提起那些事干什么?!你不会想在他们面前说出我杀.人的事吧?”   沈嗣毫无诚意说了抱歉。   阮明姝脸色稍缓:“金子找到了?”   沈嗣的话似是而非:“只是有了头绪。”   看在钱的面子,阮明姝态度有所好转:“找到了金子务必要告诉我,那可是我的全部身家。”   “好。”   静默半晌,沈嗣故意问:“不知道上次我借给阮姑娘的金子,什么时候能还?”   阮明姝瞪他:“你急什么?”   她满不在乎道:“等我吞了聘礼,不就能还上了吗?”   想到聘礼,她又开始心痛。   阮明姝叹气:“不过聘礼八成是要退的,但我还有嫁妆。”   沈嗣说好。   阮明姝觉得沈嗣和他那死鬼哥哥关系肯定不好,皇家未必有亲父子,皇子之间更是斗的你死我活。   阮明姝好奇地问:“你是不是还得感激我出手杀了你哥哥?”   沈嗣轻笑,随后啧了一声。   阮明姝当他是默认,撇了撇嘴,“真是便宜你了。”   男人眼尾的笑意愈发的深,“阮姑娘说得对,是我捡了个大便宜。”   沈嗣继续随口一问:“陆公子就是阮姑娘的心上人?”   阮明姝没有隐瞒:“是啊,我以后是要嫁给我表哥的。”   她的表情略带嫌弃,接着说:“你哥哥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配不上我的。”   沈嗣眼底划过一抹冷淡。   冷风吹落她的兜帽,男人漫不经心帮她重新戴好兜帽,冰冷的指尖触碰到少女的柔肤。   沈嗣问:“王府送过去的婚服试了吗?”   阮明姝怕他和自己靠的很近,往后退了两步:“没有。”   沈嗣既不生气也不意外,只说:“晚些回去试试合不合身。”   不合身还来得及让绣娘改改尺寸。   沈嗣在她开口之前,语气冷淡出声提醒:“你自己答应过我,会乖乖听话。”   作者有话说:   不听话就有正经借口可以教育,嘻~   明姝妹妹每天都在死亡的边缘来回试探   感谢在2022-05-31 03:17:48~2022-06-01 23:52: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888、NANA 10瓶;听竹 2瓶;又是肖想程博衍的一天、40334554、思念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迫嫁   尽管阮明姝愚钝无知,也发现了眼前的男人很喜欢管教她。   不听他的话,就用下作的手段来吓唬她。   阮明姝也一直都认为这个男人脑子生了毛病,偏偏就喜欢教育她。不知从哪里学来莫名其妙的怪癖。   例如这套婚服,他明知道他的兄长早已命丧幽州,还要强迫她去试衣裳合不合身,人早就死了难不成真的要她冥婚?她看沈嗣也是个昏了头。   如今阮明姝对他是怕多过于厌烦,但是两人现在也算拴在同一根绳上的蚂蚱,知晓彼此的底细,有些话就不必拐弯抹角。   少女姝丽的眉眼稍显不耐:“婚服试了也没人看,离我嫁给我表哥还早。何况到时候我们成亲,会另外再找绣娘重新给我做衣裳。”   云锦料子比蜀锦的难得,还得绣娘提前小半年织上银丝金线,镶上细颗的云珠才行。   沈嗣明白了她的话,点点头:“所以阮姑娘是不打算试了?”   这句问话,不咸不淡,态度随和。   阮明姝还真不敢就顺着他的话往下接,她揪了揪手里的帕子,心有不甘:“我只不过是觉得麻烦,没说不答应你。”   沈嗣:“如此便好。”   阮明姝总是猜不透这个人想做什么,她气不过,不禁胡思乱想:“你不会以为是想让我穿着这身婚服嫁给我表哥吧?你也不怕将你哥哥气活过来。”   沈嗣不太理解现在这个年龄的小姑娘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但是显然,他的未婚妻不聪明就算了,还是个恋爱脑。   张口闭口就是她的表哥。   只想着嫁给她的表哥。   不仅如此,她这个年龄,都算得上早恋。   沈嗣觉得他有必要杜绝未成年早恋这种不好的苗头,身为她未来的合法监护人,至少不能让她继续无知的早恋下去。   沈嗣不觉得自己说话有不留情面,实话总归难听:“你表哥不喜欢你,也不会娶你。”   阮明姝顿时火冒三丈,恨不得跳起来和他打一架。   沈嗣说话也不会刻意带着说教的语气,他向来喜欢讲事实摆证据,理性远远大于感性,“他如果对你有意,在你及笄之后就会上门求娶。”   阮明姝快被他的冷酷无情逼出眼泪,她自以为是帮陆衍开脱:“表哥是想考取了功名再来娶我。”   “你与我兄长有婚约之前,他就已经中了探花,可这之后陆衍并没有上门提亲,甚至他住在陆府多年,都不曾和你母亲或是祖母通过气,明摆了对你无意。”沈嗣用缜密的逻辑帮她分析,不介意把她不肯承认的事情清清楚楚摆在她面前。   阮明姝张嘴未语,眼睛先红了一圈。   她恨死眼前这个男人了。   狗官一个。   沈嗣见她红润潮湿的眼睛,愣了愣,眼神继而变得平静,继续平铺直叙:“何况陆衍此人,更看中内在,不看中外表。他喜欢知书达理的淑女,看不上你。”   阮明姝差点被他的话活活气哭。   她不服气道:“天底下没有哪个男人不好色。”   少女口中说出的这句话,底气十足。   连她都会以貌取人,何况是绝大多数都很好色的男人。   他表哥能坐怀不乱,是品行高洁,而非是他不喜欢漂亮姑娘。   沈嗣挑眉的同时啧了一声,“若他只是贪图你的美色,你们往后也不会长久。总有人比你年轻、比你漂亮,等你色衰爱驰的那日,你又要如何?”   阮明姝顿时哑口无言,她梗着脖子说:“等我们成亲后,他会察觉到我的好,爱上我的品性。”   “陆衍借住在侯府已有三年五载,这么多天都没对阮姑娘刮目相看,日后成亲也不会有什么变化。”沈嗣接着又说:“而且你年纪还小,不该满脑子都是风花雪月,而该趁此年华,多读些书,开阔眼界,充盈学识。”   阮明姝就没见过比他更喜欢劝人读书的怪人。   她说:“你能不能别总是在我耳边念叨读书两个字,好像我这个人很没有学识,何况是我不想读吗?是我读不懂。”   沈嗣大概了解,她是个学渣。   事情忽然变得棘手。   沈嗣从来没有带过学渣,身边也很少有学渣的存在。   但是沈嗣觉得阮明姝也不是笨的无可救药,归根结底还是她不肯用心。   他也觉得奇怪,为什么她身边的人都在纵容她。   沈嗣这个人天生心里阴暗,并不会把人往好处想,她父母无底线的溺爱尚在情理之中,自己家的掌中明珠,自是想怎么宠就怎么宠。   古代对女子的要求,又是迂腐的三从四德。   并不需要她们很聪明,很会读书。   可是,她身边的其他人也过于惯着她。   她做什么都是对的,故意将她纵的不知天高地厚,更像一种捧杀。   她那个前未婚夫,天生狐狸眼,笑起来就很狡诈,一看就是个极聪明的人。先前婚约还在,他竟对未婚妻的娇蛮并没有任何的不满,听说一同读书时,还主动帮她抄书写作业。帮她作恶也做的十分殷勤。   她一母同胞弟弟,聪明伶俐,不会连如此简单的是非都看不清楚,却也从来没有提醒过她。   便是连陆衍也没有告诉过她,她待人处事哪里做得不对。   沈嗣心想 ,小未婚妻是故意被人养笨的。   得亏是遇见了他,如今纠正还为时不晚。   沈嗣回过神来,目光淡淡看向了她:“既然你来了诗社,不妨先作两首诗给我听听。”   阮明姝哪里会作诗,她扭过脸:“表哥还在等我。”   男人忽然间拽住她的手腕,嗓音低哑:“想往哪里跑?”   他的拇指摁着她的皮肤,用了些巧劲,倒是不怎么疼。   阮明姝头皮发麻,“我表哥…”   “阮明姝。”他的语气忽然低沉了几分:“你再提陆衍试试。”   她逆反,又不喜欢被威胁。   但是,在他面前气势平白无故矮了半截。   “回去把诗书抄一遍。”   “我不抄。”   沈嗣漫不经心:“我不强求,只是如此我就不能保证阮姑娘杀人的罪证会不会出现在刑部的案台前。”   阮明姝甩开他的手,“你去报官抓我好了!我现在真是宁肯坐牢也不愿看你的脸色!”   她一时冲动,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刚说出口就生出悔意,又拉不下脸讨饶。   沈嗣看了她很久,认真思考是不是他太苛刻、冒进。   他也没想到阮明姝连一遍的诗词都不肯抄。   他看着阮明姝气呼呼离开的背影,蹙紧眉头,心想他果然不喜欢带孩子,很麻烦。不能太纵,也不能太严厉。   阮明姝自行回府,气的午膳都没吃。   她走了之后,书院那些青年才俊,万分遗憾。   先前对阮青萝那点旖旎心思也跟着散了。   阮青萝虽然有才,但是…   他们还是更爱美人,尤其是倾城绝世的娇娇大美人。   谁不想娶回去供着呢?若有幸娶她为妻,此生都舍不得让她操心后宅中的事情。每日能多看她两眼,都是种福气。   阮明姝在屋子里吃了几块糕,勉强消气。可是想起沈嗣那个人,又忍不住要骂他,嘀嘀咕咕说了一堆诅咒他的话。   她说完还是老老实实从床上爬起来,叫人拿来纸笔墨,撅着屁股坐在塌上开始抄诗书。   全本算下来的字儿也不多。   莫约花了半个时辰就抄完了。   阮明姝吹干宣纸上的墨汁,将其晾晒在一旁,她得意洋洋的哼哼,想着等到以后有时机,一定恶狠狠把抄完的诗书砸在沈嗣的脸上,他不是喜欢吗?全送给他。   阮明姝并未得意多久,前院的小厮如丧考妣到了后院。   阖府上下都知道大小姐十分不喜王府递来的消息。   今儿,那边又传了信儿过来。   小厮被其他人推搡着前来报信。   阮明姝正趴在软榻上玩珠子,脸都没抬起,“怎么了?”   小厮把心一横:“大小姐,王府那边又送了东西来。”   阮明姝不以为然:“这回是衣裳还是首饰?”   小厮跪在地上,高举双手将两个小箱子托在掌心,“是两箱金子。”   阮明姝哦了一声,还是没当回事。几瞬过后,她忽然抬起脸,看着眼前这两个熟悉的小箱子,眼睛瞬间就睁得圆圆。   “献王那边递了话,要奴才同大小姐说,他已经平安归京,这些日子辛苦小姐惦念,望小姐能好好准备下个月的大婚。”   “他定会好好补偿、回报。”   “绝不辜负小姐的一片苦心。”   作者有话说:   沈嗣:我是荤了头   明姝妹妹身边都是一群黑心鬼。   感谢在2022-06-01 23:52:36~2022-06-04 02:48: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澳洲小玫瑰、小白只爱纸片人、金色叶子的海棠、咕咕、Shirley_yang 10瓶;韵之歌、栖栖、默恋-夕阳、又是想要跑路的一天T^ 5瓶;莉莉的小玩偶 4瓶;小幸运、唉呀呀呀哟 3瓶;金星 2瓶;32078060、思念、听竹、苏毓、梦呓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迫嫁   阮明姝身体瘫软,屁股往后一坐,脸色煞白:“什么献王?!”   那老色鬼不是早就死了吗?   从哪个阴曹地府里窜出来的冒牌货。   小厮低低埋着脑袋,听着大小姐的怒问,身体抖得更厉害,他就知道这不是什么好差事。   奴颜婢膝者最怕被主子的怒火牵连,战战兢兢,低着脸回话:“献王是您的未婚夫啊。”   阮明姝直起身体,怒而拍桌,少女脱口而出:“他不是死了吗!?”   小厮心想果真完了,大小姐恨献王恨到巴不得他死了。   如此怨怼,真是厌恶到了骨子里。   阮明姝胸口起伏不定,呼吸闷窒,胸腔堵着一口气出不去。   她不信,半个字都不相信。   她慌慌张张把春枝叫进屋子里,用力抓紧她的手,惧意快要压垮她的腰肢,她忍着发抖的声线,“真是献王吗?”   春枝握紧姑娘,脸色也不好看:“奴婢也不知道。”   阮明姝抬起眼睫,细细盘问面前的人:“今天你可曾见到献王了?”   小厮如实摇头:“奴才没有。”   阮明姝的心回落了小半,“那你怎么能说就是他?说不定是有人借着他的名义来吓唬我。”   小厮虽然听不太懂大小姐说的话,但有件事是他是清楚的:“王府的管家亲自送来的小箱子,底下的仆人万万不敢借着主子的威风做事情。”   阮明姝没好气道:“你出去吧。”   “是。”   小厮放下小箱子,弓着腰退出去。   等到走廊,才敢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阮明姝真的快被逼疯了,一个原本应该死了的人忽然又冒出来,这算怎么回事?她不认为献王真的还活着,就是有人想要害她。   不过不信归不信,她的手脚始终冷冰冰的捂不暖。   阮明珠蜷缩在床,抱紧双腿,“春枝,你去将小箱子给我拿过来。”   可能是她认错了,这两个箱子是伪造的。   春枝上前去取,轻手轻脚拿到姑娘面前。   阮明姝抬起雪白的藕臂,纤细柔美的拇指贴着金锁,指尖冰凉,毫无暖意,她颤着声让春枝又去把钥匙拿过来。   “啪”——的震颤声过后,锁开了。   阮明姝打开箱子,金子整整齐齐放在里面,一块都没有少。   忽然间,少女的眸色顿住,沁着水雾的黑眸缓缓睁得更开,震惊、害怕、浓郁的漆黑被晕染成新鲜的血红。她短促的惊叫了声,惊慌失措之余失手打翻了箱子,圆滚滚的金子坠了满地。   有几颗金元宝上染了些已经干涸的血迹。   颜色极深,这些血迹顽固的贴在金子上。   阮明姝将自己蜷缩的无处可藏,又怒又惊,咬紧的牙齿还在颤抖,她极力忍住想哭的表情,愤恨问道:“到底是何人的恶作剧!?”   春枝将地上的金元宝一个个捡回来,面色如纸,心中有个不好的猜测:“姑娘,献王可能真的还活着…”   不仅活着,还早就知晓了姑娘找人要去杀了他的这件事。   阮明姝自欺欺人般一口咬定:“不会的。”   她现在就如惊弓之鸟,什么都听不进去。   阮明姝不敢想象如果献王没死,她会是什么下场。谋杀未婚夫的罪名,可大不可小,而且献王又是个像恶鬼一样的、睚眦必报的老男人。坊间传闻他有诸多怪癖,手段变态令人匪夷所思。   如果真的要嫁给他,落到他的掌中,一定会被折磨而死。   阮明姝连滚带爬下了榻,将压在枕头底下的那本律法找了出来,她一页页认真翻过去,试图从中找出开脱罪名的法子。   不过,本朝律法森严,杀人就要偿命。   阮明姝觉得她应该出门去找沈嗣,他知道总比她要多。   她派出去的杀手,命丧他手。   他哥哥死没死,他必定清楚。   便是如此,这件事也不好办。   阮明姝只知道沈嗣的姓名,她对他本就厌烦的不行,从未打听过他家住何方,是何背景。只去过一次他的府邸,还是他身边的随从亲自来接,若是他不来找她,她也见不到他。   阮明姝忽然间想到一个人——张玠。   张玠心眼虽然小了点,总是在她面前说些阴阳怪气的话,可是他做官很有手腕,不然也不能短短几年就把张家从泥潭里拽出来。让他帮她查个人,并非难事。   沈嗣自称是献王的弟弟,当今圣上虽然子嗣多,但是受到封赏的王爷也没几个,稍作打听就能知道他是谁。   春枝已经将金元宝上的血迹擦拭干净,阮明姝见不着血了才没有那般害怕,她抱着箱子坐在窗边,细白的拇指一个个数过去。   一遍不成。   还特意数了两遍。   让她万万没想到,金子竟然少了一个。   这个冒牌货不仅吓唬她,还私吞了她一块金元宝。   无耻狗贼,偷盗小人。   阮明姝恼火盖上箱子,重新扣好金锁,抱着小箱子藏在床底下,然后手脚并用从床底爬起来。少女白皙的皮肤蹭上了点清灰,乖乖抬起脸让春枝用手帕擦干净,随后她说:“你帮我看好金子,千万不能再让别人偷走。”   “是。”   阮明姝又屁颠屁颠跑去找阮敬辞,院前洒扫的小厮瞧见大小姐就头疼,幸好过不了多久大小姐就要出嫁了。   阮明姝轻车熟路拐到阮敬辞的书房门外,她也知道他最近得勤奋读书,等到开春就得参加考试,她不该在这种时候来打扰他。   但…但是她的事情也很重要。   阮明姝礼貌敲了敲门,正在抄写文章的阮敬辞听见敲门声便知道是他的姐姐,少年放下手中的毛笔,嗓音已有成年人的沉稳:“进。”   阮明姝推开门,提着裙摆大大方方迈入他的书房。   阮敬辞了解她,嫡姐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事相求才想得起他。   少年抬起端正精致的脸,“又没银子花了,还是被阮青萝欺负了?”   阮明姝摇头:“都不是。”   她揪着手里的帕子,忽然觉得她这个姐姐当得是否太过没用,怎么回回都是她来找弟弟帮忙?让他帮忙收拾烂摊子?   阮明姝在心里告诉自己,这真的是最后一次。往后她会保护她的弟弟,当个称职的姐姐。   “你帮我把张玠叫过来。”阮明姝理所当然的说。   阮敬辞眼神复杂:“你不是不喜欢他吗?为什么忽然要找他?”   阮明姝说:“我有事要问他。”   阮敬辞沉默几瞬,垂着浓睫,淡淡的声音没有起伏:“姐姐不会是要想和张玠逃婚吧?”   她不喜欢献王。   先前宁愿跳湖淹死也不肯从了与献王的婚事。   眼看着就要到了婚期,前天侯府的廊下全都换上了崭新的红灯笼。各个屋子里都准备了红烛,喜糖也早就准备好了。   阮明姝不理解阮敬辞怎么会有如此荒谬的想法,她就是逃婚也不可能带上张玠一起逃。   紧跟着阮敬辞又说:“逃婚需从长计议,要做好万全准备,若是被人发现抓了回来,就不好再逃。”   少年缓缓抬起眼睫,浓黑如墨的眼睛里满是认真,头脑缜密思路清晰,替她出谋划策:“得先另外准备新的路引,不能往南逃,要往北去。隐姓埋名一段时日,待事情平息,姐姐就能回京。”   他顿了顿:“若是姐姐不方便回来也无妨,我会去看你。”   今年春闱,阮敬辞有把握能考中,等他入仕,能帮她做的事情就更加多了。她太娇气,又吃不了苦,一个人在外面是活不下来的。   阮明姝傻傻听完,“我没想逃婚,我是真的有事要找张玠。”   阮敬辞盯了她许久,抿了抿唇,“张玠还因为之前退婚的事情记恨你。”   阮明姝坐下来喝了杯茶,不以为意道:“你尽管去叫,听说是我找他,他肯定巴巴就赶过来,不会回绝。”   阮敬辞派人去请张玠,半柱香后,跑腿的小厮匆匆又跑了回来,说张大人还在大理寺办案没有回府,天黑都不见得能回来。   阮明姝气得摔了手帕,烦躁不已:“算了。”   她站起来转身就走,阮敬辞习惯了她发脾气,凶也不凶,噘着嘴巴生自己的闷气,他都怕她气坏身体。   阮敬辞叫人送她回去,忽然又叫住她,默不作声往她的掌心塞了几张银票。   阮明姝没同他客气,攥紧银票,“这回可是你自己主动给我钱花,以后别叫我还。”   “嗯。”   阮敬辞开销其实不算大,除了纸笔墨砚,平常很勤俭节省,从不会乱花钱,攒了不少银子。   他对自己小气,对阮明姝很大方。   阮明姝捏着银票回去,嬷嬷又来劝她试婚服。这次她没有将衣裳扔出去,板着脸还是乖乖让她们帮她换上了大红嫁衣。   嫁衣十分合身,袖口的金线也做得很精细。   小姑娘本就明艳动人,穿着这身浓丽的嫁衣不见丝毫稚嫩,垂落的发透出幽寂的冷香。   尽管她们都说漂亮,阮明姝也不高兴,都懒得照镜子看上一眼,不到一盏灯的时辰就脱了这身衣裳。   她还是不信,献王怎么会没死?   阮明姝觉得和人斗智斗勇真的好累,她绞尽脑汁也想不通今天这出是怎么回事,难道真的是老色鬼诈尸了?   呸!这个死了都不让她清净的老东西。   婢女听从侯夫人的吩咐将屋子里的蜡烛全都换成新的大红蜡烛。   阮明姝不吵不闹的,一张乖巧的脸看向窗外。   她在沉思。   阮明姝花了点时间还是没有理清思路,回过神来,她信誓旦旦对春枝说:“我不可能嫁给一个死人。”   春枝沉默不语。   傍晚,王府又送来许多珍贵的礼品。   吃喝用度,处处周全。   便是连海底的夜明珠,都送来了一颗。   送礼的管家在阮明姝跟前露了面,对着这位大小姐说:“阮姑娘,殿下还有句话要告诉姑娘。”   阮明姝就似受惊了的小猫,一下子竖起了耳朵,神色警惕敏感。   “殿下说,先前让姑娘破费了。”   “等十天后的新婚之夜,诸多种种,他再一并回礼。”   作者有话说:   说个大家不信的消息   明天有两更!   感谢在2022-06-04 02:48:18~2022-06-05 23:15: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半幅残卷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捣蛋鬼 50瓶;梦呓 5瓶;小幸运 3瓶;A-Rita、苏毓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迫嫁(入V通知)   高阳侯府,阮明姝哭哭唧唧开始闹自杀,不吃不喝还要上吊。   从那日献王让管家送了许多宝物上门,阮明姝不得不接受他还没有死这个事实。没死就算了,话语明里暗里都在威胁她,要和她清算总账,明摆着就是在告诉她——你嫁过来之后我绝不会让你有好日子过。   阮明姝没什么脑子、也没有几分聪明,但是她有骨气和死要面子的自尊心,她这回是真的想去死。   死也比活着被一个臭男人侮辱要好。   她万万接受不了被人打断脊梁骨跪地求饶,对一个欺辱自己清白的男人笑脸相迎,还要伺候他的起居,为他纳妾,当他后宅中合格的妻子。   阮明姝从那天傍晚被吓晕过后就念叨着要去死,她醒来后睁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春枝,意愿强烈让她去帮自己找一把剪刀。   春枝不解:“姑娘要剪子做什么?”   阮明姝知道如果如实跟春枝说她要去死,春枝肯定不会给她拿,她吸了吸通红的鼻子,“我剪窗花。”   春枝并未怀疑,去侧厢的抽屉里找了把小剪刀还顺便拿了些红色的窗纸,她以为姑娘一觉醒来是想开了。   阮明姝接过她送来的剪刀,手指颤颤,勉强保持镇定的神色,故意支开春枝:“我头有些疼,你去帮我请位大夫。”   春枝一听姑娘头疼,片刻都不敢耽搁,立刻出门去找大夫。   待房门缓缓关上,骄阳被一并关在门外。   阮明姝深深呼吸,盘腿坐在床上,低垂眼眸静静盯着掌心里的这把小剪刀,垂眸深思捅哪里比较痛快。   一刀子扎穿自己的喉咙,还是割破手腕?   这两样听起来好像都很疼。   阮明姝养尊处优多年,对自己下不去狠手,若是要疼上很久她也是受不了的。她有些茫然眨了眨眼睛,握紧剪刀高高抬起来,闭上眼打算用力划破她的手腕。   成王败寇,是她没有能要了他的命。   本来就不是他死就是她亡。   剪刀重重落下,阮明姝还是狠不下心戳破自己的手腕,她这细皮嫩肉,留了疤痕就不好看,还不如上吊自尽。   阮明姝扔掉手里的剪刀,连鞋子都来不及穿,跌跌撞撞跑到柜子前,从中翻出一条纤长的腰带。   少女又费劲搬个条板凳,站在上面摇摇晃晃,逐渐才稳住身体,将腰带抛上房梁,垂落下来的两条用力打了个死结。   阮明姝看着随风摇摆的白色纱绫,仿佛被滔天的恐惧吞没,置身深海渊底,不见天光也喘不过气。   横也是死,竖也是死,左右都逃不过。   阮明姝绷紧了身体,浑身上下每处都极其的僵硬,她默默给自己打气,不用害怕,死了就没知觉了。   不必嫁给不喜欢的人,不必被他侮辱,也不用活在别人的耻笑中。   阮明姝将下巴轻轻搭在上面,她闭着眼睛,呼出滚烫的气息,她狠了狠心,一脚用力踢开了板凳。   身体悬空,双腿不受控制的乱晃。   一点点逼空了喉咙里的呼吸,胸腔像是被人用力挤压,她的脸色逐渐变得通红,喉咙又痛又干。   春枝匆匆折返,推开看见挂在房梁上的少女,脸色煞白惊声而叫。   “姑娘——”   她连忙跑上前,大声呼唤外面值守的婢女,叫来帮忙把人从纱绫上抱下来。   不知为何,阮明姝竟然悄悄地舒了口气,她很乖巧,被人紧紧抱着也没有挣扎。   底下人不敢耽搁片刻,将大小姐寻短见的消息告诉了侯夫人。   侯夫人午觉刚刚睡醒,这会儿是半点都不困了。   冷着脸去找她这不省心的女儿。   小姑娘倒是没有继续寻死觅活,乖乖坐在圆椅上,让人喂着喝了几口安神汤,瞧她气色红润,也不像受了惊吓的样子。   侯夫人来时怒火中烧,见着心肝乖顺惹人疼的模样就消了气,她缓步走过去,发现用来上吊的纱绫还挂在房梁上,真是让她觉得好气又好笑。   “你这是要逼谁?”   侯夫人何曾不心疼女儿,她就生了她一个,先前任谁来说她太过溺爱明姝,她也不改。   她的女儿,自幼在锦衣玉食里长大,确实被养出许多富贵病,那又何妨?   正是侯夫人知晓为人妻为人母后的艰辛,才想让她没出嫁之前过得比别人更快活。   嫁了人后,就不能再随心所欲。   要恭勤孝顺,明理大度,丈夫在外有了别人,还得装模作样帮他纳回府里,好好安置他其他的女人和孩子。   “你今日便是真的吊死了,尸首也得送到王府。”侯夫人难得对她说了句重话,她坐在女儿身边,轻轻握住了她的手,看着她恹恹的表情也于心不忍,“献王虽然用了些不入流的手段,但我看他长得还过得去,五官端正,清冷若玉,沉默寡言至少沉稳有度,你是侯府的嫡长女,嫁过去后他不会给你脸色看。”   阮明姝在心里叹气,母亲这是不知道她私下偷偷做了什么,才会说这番话。换做是她,如果要谋害她性命的人落在她手中,她肯定以牙还牙,有仇必报。   “母亲,我怕献王欺辱我。”   “他敢!”侯夫人的声音高了几分:“你且信我,他不敢欺负侯府正儿八经的嫡女,何况还有我和你父亲为你撑腰,再不济,还有你的几位舅舅,不看僧面看佛面,哪能是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阮明姝噢了两声,傻愣愣点点头,觉得她母亲说的好像也有几分道理,“最好阮敬辞今年春闱也能有个好名次,他是我亲弟弟,有出息后肯定会帮我。”   侯夫人眼底闪过一丝丝厌恶,贱妾所出的庶子,哪配得上当明姝的亲弟弟,她道:“你不用怕,侯府还没倒,再不济等上两年,你再与献王和离。”   她的女儿不愁嫁。   和离之后不再嫁人也无妨。   阮明姝似乎被她母亲说服,她睁着双漂亮的、乌湛湛的眼眸看着她的母亲,认真作问:“我能招婿吗?”   阮明姝说完这句有点羞涩的低着头,“上门女婿更听话。”   她叫他往东,他就不敢往西。   想欺负她就是没门。   侯夫人静默一阵,“可以。”   大不了到时候花点钱,买个清贫家世的少年当女婿,供他读书。   阮明姝被母亲劝过之后,就不想着寻死觅活。   元宵节刚过不久,转眼就到了婚期。   侯府早就布置的热热闹闹,喜气洋洋。大婚前一天夜里,按照规矩提前放起了爆竹,连内院都听的一清二楚。   陈姨娘听着外边的热闹,握紧阮青萝的手,“娘盼着你也能风光大嫁。”   “我们阿萝不比大小姐差,她就是命好,占了个好身份。”   自古嫡庶有别,可是她的阿萝比她们都聪明懂事,日后绝不能像她一样嫁给别人做妾。   —   阮明姝听着鞭炮声睡都睡不着,熬到半夜阮敬辞又不知发什么疯来找她。   阮明姝忍着困意从床上爬起来,伸腿伸胳膊让春枝帮她穿好了衣裳,打着哈欠去外面见了见阮敬辞,懒洋洋问他怎么了?   阮敬辞盯了她半晌,过了一会儿,冷冷出声把其他人都支开。   四下寂静,万籁无声。   阮明姝觉得这个弟弟忽然变得奇怪了起来。   良久过后,她等的都有点不耐烦之时。阮敬辞终于开了口:“姐姐,假的通关路引我已经帮你准备好了,去往北雁的马车在后门,你若是不想嫁,我让人送你走。”   阮明姝迷迷糊糊听完,她很困,说话有点奶乎乎的,“我不逃跑。”   她又不傻,逃亡路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不过她很感动,没想到弟弟能为她做这么多的事情。   阮敬辞似乎并不意味,了然点点头:“好。”   阮明姝打了个哈欠,“我困了。”   阮敬辞看着她眼尾冒出困倦的泪花,隐在烛火里的少女纯真娇憨,稚气未脱。丝毫不像明天就要嫁人了。   阮明姝送走弟弟,倒头就睡。   她睡了也没几个时辰,半困半醒被人拉出来梳洗打扮,她像个玩偶娃娃被人拎着一件件穿衣裳。   不过没睡醒的阮大小姐很乖巧,没有闹。   天光刚亮,王府来接亲的马车就已经到了。   小新娘子被她的弟弟背上了花轿。   阮明姝在鞭炮声中又睡了过去,红盖头掩着脸,睡得十分香甜。   花轿马车徐徐停在王府大门前,阮明姝靠着窗户睡得不省人事。   沈嗣掀开车帘,少女舒舒服服靠着枕头,呼吸香软,手指下意识蜷了起来。   沈嗣叹气。   十几岁,正长身体,可能是比较嗜睡。   男人弯腰把熟睡中的少女打横抱了起来。   阮明姝在拜堂时才缓缓睁眼,她只听见“夫妻对拜”几个字,随即她的小脑袋被人敷衍的往他的胸口按了按,脸颊被蹭的泛红。   阮明姝直到被送入洞房才算彻底清醒,她自己揭开了红盖头,坐在床边,肚子饿得咕噜噜叫。   等了不知道多久,阮明姝听见了声响,她慌里慌张盖好红盖头,装模作样坐的很端正。   男人好像离她越来越近。   她焦灼等了良久,他好像还是没有动作。   这种被注视的感觉,就像是种凌迟。   阮明姝心里七上八下,他是不是在思考怎么给她下马威?要给她点颜色看看?   连红盖头都不肯掀,明晃晃是给她摆脸色。   阮明姝越想越气,一怒之下自行揭开红盖头,边怒道:“你不想娶我就送我回去!”   昏暗的视线骤然清醒明亮。   一张清俊又漂亮的脸映入她的眼底。   沈嗣捏着少女苍白孱弱的下巴,手劲有点大,将她钳制不得动弹,他漫不经心:“夫人好大的脾气。”顿了顿,他问:“书背完了吗?”   阮明姝还愣愣的看着他,被捏疼了下巴也没出声。   沈嗣面无表情的吓唬她,轻声低语:“今晚你怎么受得住这顿罚。”   阮明姝已经被吓傻了。   作者有话说:   下章入V!鹿鹿继续去写!   希望大家能支持正版阅读!   感谢在2022-06-05 23:15:14~2022-06-06 22:03: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19042520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苏格拉没有nnn 10瓶;唉呀呀呀哟 6瓶;ilovekun 5瓶;小幸运、我开心我乐意、听竹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迫嫁   烛火浮动, 溢满了清香。窗外月色皎洁,照着新房里一片喜庆的红绸。   少女绷直背脊傻傻坐在床边,她眼神怔怔, 眼前穿着红衣的男子,她自然不陌生, 见过很多次,在他面前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过了。   阮明姝一时有些怔愣,脑子有点转不过来, 她下意识往边上躲了躲,用力掐紧的手指攥着身下的床单, 指甲发白, 说话的声音异常紧张, 像是绷着嗓子断断续续在说话,“你…你…你不是献王的弟弟吗?”   到现在,少女还侥幸的想,他是顶替了他的兄长, 帮献王拜堂成亲。   沈嗣听着小姑娘颤颤巍巍的嗓音, 心里有些宽慰,还知道害怕, 总比无畏要好。只是她怎么如此迟钝, 若是她先前上点心,稍作打听,早就拆穿了他的身份。   沈嗣说:“我骗你的。”   他漫不经心朝她伸了手, 小姑娘下意识往后躲。   沈嗣也不介意,我行我素拿掉了她发髻上沉沉的簪子, 一根根摘下放在床边的梳妆盒里, “饿不饿?”   阮明姝想到这些天在他面前吐露出的话, 只恨自己现在晕不过去,她的老底都被他掀完了。   买凶.杀人的细节,都让他知道了。   而且,这个人远远比她从传闻中听来的献王还要可怕,是她见过心眼最多的男人,玩弄人心,阴险狡诈,他还半点都不吃美人计这一套。   阮明姝早就看出来,他不喜欢她,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个胡闹的孩子。   她现在只想回家,以后若是活在这个人的像师长般的管教里,她还不如去死了。   阮明姝攥紧衣襟,雾蒙蒙的双眸孱弱无辜看向他,言不由衷:“我不饿。”   其实她今天一整天都没怎么吃东西,肚子空瘪瘪的。   可这会儿对着沈嗣,她也不敢吃饭。   他怎么会是…献王呢?!   他还故意戏弄她那么久,套她的话来听。   沈嗣扫过她的一眼,淡淡颔首,并未多劝,她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饿了犯脾气不肯吃还要别人追着哄。   新婚之夜,新房外自是热热闹闹的。   喜娘和嬷嬷进屋说了些吉利话,门外有不少想看热闹的小脑袋试图挤进来,都被挡在了门口。   早就听闻皇嫂貌美如天仙,今儿拜堂时被红盖头严严实实遮着脸,什么都没看清。   不过被丈夫抱着拜堂成亲的,全京城只此一个。   这位皇嫂果然如传闻中相同,还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喜娘提着竹编篮,在喜床上撒了桂圆、红枣等寓意吉利的东西,“祝王爷、王妃早生贵子,白头偕老。”   阮明姝的眼前被红色蜡烛晃得晕乎乎,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心不在焉的,没听见喜娘说的吉利话,溜溜转的黑眼睛跟着桂圆红枣转,眼里就写着馋字儿。   她饿了。   好饿哦。   想喝鸡汤,想吃碗面。   喜娘走之前还留块干净的帕子,新娘子年纪虽小,不过出嫁前家里应该都有人教。喜娘在新娘子耳边小声说:“劳烦姑娘明早将这元帕交给奴婢,奴婢好拿去宫里交差。”   阮明姝乖乖点头,完全没理解这位喜娘话里的深意。   不就是个帕子吗?她箱子里有一堆。   她若是不肯给,明日还给她就是。   喜娘不知道,因为阮明姝不喜欢这门婚事,侯府没人敢主动教她些出嫁前该学的事儿。   沈嗣淡声吩咐,“都散了吧。”   他的语气低沉,喜怒难辨,清清冷冷的声音透着不怒自威的压迫感。   屋里屋外的人又逐渐散去。   一时间,又恢复了阿静。   沈嗣瞧着她还呆呆的表情,缓了缓脸色,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可怕:“方才喜娘往你手里塞了什么?”   阮明姝现在听见他对自己说话就像是读书的时候被老师忽然点了名,她头皮发麻,害怕要紧,把手里的帕子扔给了他:“一方手帕,你喜欢就给你了。”   沈嗣又被她凶了。   他发现,阮明姝的脾气很不好,动不动就生气,像一只被踩中尾巴的猫儿,耳朵敏感竖了起来,装得凶巴巴试图保护自己。   沈嗣看见手帕大概知晓是怎么回事,他捡起帕子,“既然夫人慷慨相赠,那我就却之不恭。”   阮明姝又不是真的要给他,扭扭捏捏朝他看了眼:“这个帕子不是我的,明天要还给喜娘,你若是喜欢手帕,我的嫁妆里有,我可以卖给你,十两银子一条。”   沈嗣将手帕揣进衣袖,“你还欠我一锭金子。”   阮明姝的嫁妆里没有那两箱用来买凶.杀他的金子,她不敢带过来,瞧见那堆金元宝就心虚,只敢留在府里,出嫁之前,偷偷摸摸找了把铲子刨土,将箱子埋在土里,做好了记号。   “我…我会还你。”   “怎么说话突然结巴了?”   废话。   还不是因为找人杀他被他逮了个正着这件事吗?!   弄得她现在心里七上八下,备受煎熬,活得十分战战兢兢。   阮明姝眼睫轻落,“你…为什么还要娶我?”   沈嗣反问:“为什么不娶?”   完了,她在心里想。   果然是要娶她来光明正大折磨她欺负她,叫她从此之后没有好果子吃。   阮明姝还记得沈嗣以前教过她一次怎么害人,悄声无息让亲生母亲害死自己的女儿,听着就毛骨悚然。   他又是刑部的狗官,刑讯逼供的手段没有上千也有成百。   一样样用在她身上,不出三天,她就要魂归西天。   阮明姝能伸能屈,“我承认以前我想杀你是我的不对。”她装作自己不怕他,实则小腿都在抖,接着往下说:“但你不是没死吗?”   沈嗣没想到她还是个逻辑高手,他啧了一声,“好像的确是如此。”   阮明姝说:“而且你是个宽宏大量的男人,何必因为一些误会斤斤计较。”说到这里,她故作大度,“以后我们互不相干,你如果有喜欢的小姑娘,想纳她回府,我绝无二话呢。”   听听她多贤惠,不吃醋不善妒。   阮明姝自顾自的说:“这件事不如就此翻篇,总是记在心里不好的。”   沈嗣从头到尾都没有打断她的话,等到她说完,挑起眉梢,“你不提,我都要忘记我和夫人还有笔账没有算完。”   阮明姝磕巴:“什…什么?”   沈嗣嫌麻烦,随手扯下一条红色纱绫,动作干净利落绑好她的手,将她扔回床上,“夫人当时是要我死无葬身之地,这句话我实在不敢忘。”   阮明姝装傻:“我说过吗?我忘记了。”   沈嗣微笑:“无妨,我记性很好,过目不忘。”   他退了半步:“这些账可以暂且不表,留到日后。”   阮明姝哦了一声,打了个困倦的哈欠,又摸了摸她空瘪瘪的肚子:“我想喝鸡汤。”   “没有鸡汤。”   “偌大的王府连碗鸡汤都没有吗?”   “我问过你,你说不饿。”   沈嗣不会像她父母无底线纵容溺爱她,纠正一个叛逆期的小姑娘,软硬兼施,倒也不难。   阮明姝敢怒不敢言,黑心鬼第一天就想饿死她,无比歹毒,其心可诛!   沈嗣眼中没什么情绪,波澜不惊看着她:“以后饿了就说饿,不饿就是不饿。不要总是耍小孩子脾气,知道了吗?”   他说话一直都是温和平淡的语气,但阮明姝觉得他比她父亲还严肃。   阮明姝不情愿也得答话:“知道了。”   她最不喜欢听训,扭过身体不再理他,等男人解开她手腕上的红绸,她立刻就往被窝最里面钻,用背影对着他。   沈嗣蹙眉:“起床,你脸上的妆还没洗。”   阮明姝闷声道:“累了,要觉觉。”   沈嗣:“……”   男人沉默了一阵,转身去外边让人打了盆干净的水进屋,他拿着拧干后的湿毛巾,强硬把埋在被子里的小姑娘抓了出来。   她脸上的妆蹭的有些花,神情好似受到了天大的委屈,发红的眼睛湿漉漉的。   沈嗣捏起她的下巴,一言不发帮她擦拭脸上的残妆,不多会儿,一张漂亮清纯的脸庞映入眼底,皮肤如瓷似玉,细腻雪白。眼睫毛颤颤的,轻轻落在眼底,氤氲着淡淡的雾气。   他说;“好了。”   阮明姝瓮声瓮气:“再擦擦,要洗干净。”   沈嗣很欣赏她这种拿他当狗使唤的勇气,气得发笑却什么都没说,沉默帮她又擦了遍脸。   即便如此,大小姐还是不满意。   “下次用我自己的帕子,不要用你的。”   “要用烧开的露水,不能用井水。”   “手帕得是蚕丝的,不要布料。”   沈嗣安静听完,有求必应。   时辰不早,沈嗣本来还想考考她的功课,这个计划只好暂时搁浅。   他吹灭了几盏烛火,新房内顿时陷落昏暗。   床上合衣而眠的少女紧张的浑身发抖,沈嗣只脱了外衫,睡了另外一床被子。   阮明姝很不习惯和他同榻而眠,谁知道他会不会半夜兽性大发?   她连衣襟上的盘扣都不敢解开,紧紧抓牢衣裳。   沈嗣重新睁开眼睛,看着少女发抖的身体,说:“我不吃人,好好睡吧。”   作者有话说:   沈嗣好能忍!论现代人的素养。   感谢在2022-06-06 22:03:17~2022-06-07 03:53: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月明星稀 5瓶;可是我好困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迫嫁   身后浓郁的陌生气息像一张大网铺天盖地围剿了她。   小姑娘漆黑浓密羽睫如蝶展翅般颤动, 她缓缓睁开了眼睛,眼前一片低潮的暗色,通红的眼尾, 潮湿水润,她咬紧牙齿, 娇嫩软白的小脸已经是梨花带雨。   阮明姝好像天生就比旁人要迟钝半晌,合衣躺下后才有思绪整理这段时日发生的事情,心底腾起一阵心慌的畏惧。   他早就知道她要找人杀了他!   还在她面前不动声色演了这么久的戏。   他会放过她吗?肯定不会的。   大婚之前就找人将杀手的人头送过来就是警告她。   她怎么就摊上如此可怕的丈夫呢?   早就了如指掌, 还装的一无所知。   阮明姝哭都不敢哭出声,不想让他听见, 更不想给他看她笑话的可趁之机。她的嗓子呜呜咽咽的, 一点声音都没有就被如潮的眼泪打湿了脸颊, 泪珠顺着精致透白的下巴滑入衣领,轻薄的衣襟都湿了半截,她小心翼翼的吸了吸鼻子,将脸埋得更深。   沈嗣静静听着她的啜泣声, 小姑娘极力憋着哭声, 肩膀却在抖动,四肢宛如婴孩蜷缩起来。   男人轻轻叹了声, 无可奈何看着她的背影。   哭了吗?   他今晚并没有吓她, 连句重话都没有说过。   沈嗣以前带过的女实习生都不多,仅有的几位女孩子理性成熟、聪明果断,他知道自己在某些方面确实不近人情, 冷漠而没有人性。所以他从来没见过像她这样能哭能发脾气、犯了错还理直气壮的小姑娘。   沈嗣抿唇,“你哭什么?”   阮明姝如今是光听见他的声音都想逃, 缩起来的身体还在颤栗, 寒意贴着皮肤钻进骨头缝里, 她努力压着哭腔,“我没有哭。”   沈嗣陷入沉默,黑眸平静看着把自己藏在被子里的少女,过了一会儿,他坐起来伸出手,腕上的青筋隐在苍白皮肤里,拇指用了巧劲,掀开她身上的被子,修长的手指掐着她的肩膀,将人从床角里捞了出来。   她果然已经哭得春枝带雨,眼角眉梢湮着潮润的殷红,睫毛上挂着水珠。少女倔强别过脸不看他。   她哭得有点凶,还在止不住的流眼泪。   沈嗣没见过一个人这样能哭,好像伤心欲绝,他盯着她哭得可怜兮兮的小脸,问她:“你的手帕在哪儿?”   阮明姝被她按着肩膀,想转身背对他都做不到。   他的力气比普通的读书人要大,掐得她觉得肩膀好疼,她也不答话,好像还傻傻的。   沈嗣只好用他的帕子帮她擦了脸上的泪痕,她忽然间小声喃喃了个字:“疼。”   “先忍着。”   沈嗣没养过孩子,不知道其他像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是不是也如此讲究,稍稍用些力气就将皮肤磨得生疼,不好伺候。   阮明姝有抱怨的话也不好发作,她现在怕得很。   沈嗣刚帮她擦完眼泪,听见她肚子咕噜噜的叫了起来。   静默片刻,他好似什么都没听见,“别哭了,睡觉。”   阮明姝心想哭不哭又不是她能决定的,可她又胆小,一个字都不敢反驳他,就怕他像切菜瓜一样切掉她的小脑袋报复她。   这几个月,阮明姝打算先夹着尾巴做人,扮乖装柔弱,蒙混过去。   阮明姝鼻尖泛红,她亦是红着眼睛乖乖的眼神看起来十分的嗲,点了点头闷声糯糯地说:“好吧。”   沈嗣瞥了眼她身上繁重复杂的嫁衣,“衣裙脱了。”   阮明姝才放松了片刻的心又好似被人紧紧攥住,尾巴整个警惕的竖了起来,他…他他为什么要她脱衣裳?   他果真还是贪图美色的无耻之徒。   虽然说洞房花烛夜,夫妻两个是该要……   可是她打从心底害怕。   阮明姝攥着簪子,受到惊吓后草木皆兵,眸底盛着朦胧湿意,她哆哆嗦嗦的说:“我还小呢。”   她咽下口水,“你不要乱来,大不了我们鱼死网破。”   沈嗣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有些头疼,男人双瞳冷澈:“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阮明姝泪潸潸的好像又快哭了,“你你你想睡我!”   沈嗣无话可说。   她比他想象中懂得要多一点。   似乎已经通晓人事。   阮明姝紧接着说:“我肚子还疼,你不能…不能…”   她越说声音越弱,她也知道成婚后就不比之前,他若是非要硬来,说出去也没人会同情她。   眼泪珍珠又一颗颗的掉。   小腿怕得颤颤缩缩。   沈嗣看着她发白的脸,抿了抿唇,“我只是想叫你换身衣裳睡觉。”   阮明姝揪成一团的心松了松,但她也并未全然放下警惕,扭过脸说:“我不会脱。”   沈嗣眉心直跳,他下床随手披了件外衫,打开房门,看了眼守在门外的丫鬟,“进去给夫人换衣裳。”   阮明姝见到进屋的是个丫鬟,没说什么,乖巧让丫鬟帮她换上寝衣。沈嗣等她换完了衣裳才进屋,男人皱着眉:“以后你要自己学着穿衣。”   阮明姝不是不会,就是被人服侍习惯,太复杂了的衣裳都不想自己弄,不仅麻烦,还会弄得乱糟糟。   阮明姝脸色不自然,忍气吞声。   她之前在他面前发过不少次脾气,今晚又不太敢。抬头对上他的眼睛就心虚,谁让她是谋杀未遂的那个人呢?   阮明姝钻回自己的被窝,肚子快饿扁了。   这个男人真的好冷酷,她说不饿就真的一口饭都不给她吃。   “我问你要回答我。”   “听见了。”   阮明姝愤恨的想,迟早要跟他和离!   好吧,就算传闻不可尽信。   他既不是长得青面獠牙的丑八怪,也不是瘸腿的病秧子。但是他心眼多过马蜂窝,又喜欢管教她,哪哪儿都不讨人喜欢。   而且这个人的生母出身低微,皇上又不喜欢他,毫无前途。   阮明姝一夜都没睡好,担惊受怕,肚子又饿得慌。   沈嗣本是个原则性很强的人,不过半夜还是起身吩咐下人给她煮了碗面,她饿得快,吃两口却也就饱了,放下筷子不肯再吃。   沈嗣试图培养她勤俭的美德,“不要浪费。”   阮明姝觉得他没事找事,故意找茬,非要给她找不痛快,可是她一句话都不敢和他吵,也不敢指着他骂。   小姑娘弱弱咕哝了句:“吃不下倒了就好啦。”   可能是看他的脸色太冷,她又说:“不然你吃了吧。”   沈嗣盯着她的眼睛一会儿的,“下不为例。”   阮明姝哼哼唧唧背过身,当做没听见。   后半夜她睡得倒是香,不过她的睡相很好,趴在被子上,脸蛋睡出了一片潮红。   天刚亮不久,沈嗣就醒了。   床上多了个人,他也有点不习惯。   沈嗣穿戴整齐后回过头看床上睡得正香的小姑娘,默了几秒没有叫她起床。   等他洗漱过后,小姑娘还没睡醒。   沈嗣蹙眉,“阮明姝。”   低低的语气,不咸不淡。   床上的人儿好像没有听见,抱着被子还在憨甜的梦中。   沈嗣坐到床边,低垂眼眸看着她好似微醺的小脸,面无表情:“起床了。”   换算现代时间。   已经早上八点。   赖床会使人变得懒惰。   沈嗣心平气和又叫了一遍:“阮明姝。”   她其实在他起床时就隐隐约约有了察觉,只是她实在不想起床,太阳还没出来,起那么早做什么?!   阮明姝又不敢和他正面争执,索性装死。新婚第一天,他就要虐待她。   回门她一定要和母亲狠狠告状,再告诫阮敬辞要好好读书,出人头地,位极人臣,他就不敢欺负她,骗她,戏耍她。   他的妻子很难哄,这已经不是沈嗣第一次这么想。   沈嗣轻轻捏住了她的鼻子,过了不久,她果然睁开了眼睛。   阮明姝还困着呢。   沈嗣盯着她的泪眼朦胧,淡淡道:“该起床了。”   阮明姝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她被他扶着腰从床上逮了起来,目光怔怔地看着前面,软乎乎的身体又往床上躺。   她要睡觉。   沈嗣极有耐心把人重新提起来,枕头边已经放好她今天要穿的衣裳。   阮明姝憋着起床气,在他面前总是敢怒不敢言,她慢吞吞给自己穿好裙子。   清早宫里来的嬷嬷笑眯眯来要昨晚那方元帕。   阮明姝打着哈欠,朝她的新婚夫君伸手:“帕子。”   沈嗣将她的小手按了回去,脸色平淡,对站在门外的人说道:“等一等。”   阮明姝被按在他怀里,没法乱动。   沈嗣当着她的面,从抽屉里拿出一把匕首。   怀中困倦的少女瞬间睁圆了眼睛,身体跟着紧绷。   沈嗣用匕首在手指上划出一个伤口,在手帕上抹了些血迹。   阮明姝才不管他在做什么,不是拿匕首杀她就行。   沈嗣把染了血的帕子给了嬷嬷,让她送到宫里去交差。   嬷嬷走后,阮明姝实在好奇,忍不住嘀嘀咕咕:“你后院那些貌美如花的小妾呢?”   他有小妾。   她红杏出墙。   如此皆大欢喜。   作者有话说:   明姝妹妹出墙来   感谢在2022-06-07 03:53:50~2022-06-07 20:49: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言骁 5瓶;听竹、知柒是个大情种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迫嫁【修改】   男人都好色, 他后院养了不少美姬宠妾。   不过阮明姝不在乎,巴不得他的宠妾拉拢住他的心,往后都不来她这处才好。   沈嗣轻皱眉头, 眸色深深,“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阮明姝听见他冷淡的发问下意识缩了缩脚, 心里颤了两下,她感觉自己在他面前说话底气都不足,“我…还不能问吗?”   弱弱的声音逐渐变得清亮, 给自己鼓劲打气之后,少女昂首挺胸, 又露出几分大小姐的威风凛凛, “我关心她们。”   沈嗣没信。   谎话连篇的小骗子。   沈嗣盯着她还略显稚嫩的小脸, “先去洗漱。”   阮明姝心不在焉的才显得那么乖巧,她嗯了声,外间的婢女端来净面的温水,她坐在梳妆镜前乖乖等着被伺候。   沈嗣抬了抬手, 面无表情示意婢女退下。   阮明姝有些不满:“我还没有梳头发。”   沈嗣站在她身后:“自己梳头。”   这种日常起居小事, 她怎么能依赖旁人?难怪如此娇纵。   阮明姝憋着一口气,扭过脸去不再理他, 指尖探入温水里, 拧干手帕仔仔细细擦了几遍自己的小脸。她有洁癖,又很爱干净,洗了几遍还是觉得不对, 她蹬蹬跑出去,问现在门外的小丫鬟:“是露水吗?”   丫鬟被突然从门后冒出来的小王妃吓了一跳, 明眸皓齿的漂亮小姑娘, 轻衫薄裙, 肤白若雪,她一下子看得发怔,还没回话,小王妃就被殿下拽了回去。   房门被重新关上。   被抓回去的阮明姝有些恼怒:“我问问都不行吗?”   沈嗣看着面前的小姑娘,淡淡道:“不是露水。”   “井水没有露水干净。”小姑娘低头戳着手指头,小声抱怨。   这个问题上,沈嗣倒没有觉得她无知。   古代科学水平确实不如现代,他说:“井水比露水干净。”   解释的太多,她也听不懂。   沈嗣顿了顿,“不会损害你漂亮的小脸蛋。”   阮明姝勉强相信了他的话,随后她坐回梳妆铜镜前,嘀嘀咕咕:“你把丫鬟叫进来,我要梳头发。”   “自己梳。”   “不会呢。”   阮明姝的头发浓密乌黑,柔顺细腻,贴着她的后背,发梢落在腰臀下方。   沈嗣抿直了唇:“你今年十六?”   现代,十六岁也已经上了高中。   很少有高中生还不会自己梳头发。   沈嗣不会用现代的标准去要求她,但是不过短短半天,她就让他看到了什么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   阮明姝听见他问自己的年龄也很不高兴,十六岁其实不算小了。   她用力扔下手里的梳子,“你这是嘲笑我是个老姑娘吗?”   认知上的偏差,让沈嗣觉得头疼。   他说:“没有。”   沈嗣上前两步,捡起妆奁盒里的梳子,“我先帮你梳头发,你看着镜子学,以后都要自己梳头发,不要总是依赖别人。”   阮明姝怒冲冲想质问他凭什么?又委屈巴巴把这三个字吞回了喉咙里。   学就学。   她学不会还是要别人帮她做。   她就是喜欢被别人伺候,梳头也不是简单的活儿。   为什么要自己做这么多麻烦的事情?   她闷声生气的时候,沈嗣也在思考。   阮明姝本性不坏,智商不高不低,后天的成长环境决定了一个人的性格,她做事不过脑子,完全是被她身边人惯出来的。   他想要纠正,只能循循善诱。   阮明姝心里诅咒她可怕的丈夫能够早点死掉,但是让她再花银子去找人杀他,她已全然没了这种胆子。那个被砍下来的人头还历历在目。   沈嗣帮她梳了简单的发髻,强迫症患者便是连一个头发丝都要在正确的位置。阮明姝的脖子都绷得有点僵,她有点坐不住,刚动了一下,头顶便落下一道冰冷的声音:“别动。”   阮明姝因为怕他只好变得乖觉,心底就更气了。   控制狂,大变态。   阮明姝有气不敢发作,只敢暗戳戳找他的不痛快,故意问他:“我们不用进宫吗?”   男人削白的拇指拾起一根玉簪,没入她的乌发间,“不用。”   阮明姝不会说阴阳怪气的话还非要学,说的很生硬:“哦,陛下不喜欢你。”   沈嗣挑眉,过耳不过心。   阮明姝心有不甘,又说:“你母亲也不在了。”   沈嗣大概明白了她的意图,他漫不经心扯了扯她的发梢:“确实。”   阮明姝觉得没意思,他好像都不会伤心的。   难怪陛下不喜欢这个儿子。   她这不中用的丈夫,以后必定也是无缘皇位。   陛下最喜欢的儿子,是淑妃所生的三皇子。   他的皇妃,是阮明姝第二讨厌的赵清婉,想到日后可能要对她磕头叩首,毕恭毕敬叫她一声皇嫂,阮明姝就感觉她的人生暗无天日。   算了。   在嫁给身后这个男人的时候,她这一生已经——完了!   沈嗣垂眸,瞥见少女的侧脸,雪肤瓷肌映在阳光里,眼底挫着淡淡的水红,她抿唇丧气,情绪低落。   沈嗣看她可怜,提点道:“心肠不够狠毒就不要想着害人。”   阮明姝回嘴:“那我是不像你。”   沈嗣笑了声,捏起她的脸,“知道别人背地里都是怎么说我的吗?”   比她刚才这两句难听百倍不止。   沈嗣下手不自觉偏重,指腹有茧,磨得她皮肤难免有些疼。   少女抬眸撞进一双不见底的黑眸:“我从不解释,割了他们的舌头就没人敢说。你不想嫁给我,能杀我的法子成千上百,昨晚大可以趁我熟睡一刀捅穿我的喉咙。”   “当然,这样你也逃不脱。”   “那怎么办才好呢?下狠手避开要害往自己身上也捅一刀,事后推到我的身上,说是我发狂发疯,先要杀了你而后不小心捅死了自己。”   “往我的书房里放些谋反的罪证,皇帝便是不信我是发疯自尽,也不会再在乎我是怎么死的。”   沈嗣只是简单举个例子,具体如何实施还得看细节,他缓缓说道:“皇帝但凡对试图继承他皇位的儿子起了疑心,就是死了也不会留全尸,说不定还会掘了我的坟,如此才算泄愤。”   阮明姝听得心底发慌,纤弱的身躯往后缩了缩,后腰撞上桌角疼得她蹙眉。这人太太太太阴毒了啊。   什么恶毒的害人手段都想得出来。   哪有人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她见到真血都要晕半天。   沈嗣见她脸色惨白,啧了一声。   他说:“话说回来,你也见过上次的人头,我这人耐性只有一次,若你下次还想杀我却没有杀成,我就把你的头砍下来送给你母亲当生辰礼。”   阮明姝毫不怀疑他做得出这种事情,她摇头:“我…我…我们是夫妻,我不杀你,你别害我。”   “好。”   沈嗣摸了摸她的头发,“用膳吧,吃饱去书房练字读书。”   阮明姝魂不附体,被他攥着手牵了出去。   她今早又乖了很多,吃了一碗鸡肉山药粥。   沈嗣感觉初见成效,至少她今天没有再浪费粮食。   阮明姝迈入他的书房时,脚尖绷紧,头皮发麻,她想到以后天天都要过这种日子就想哭。处处被人管,都嫁人了还要练字抄书,做不完功课还要被他打掌心。   她只能苦中求乐,安慰自己至少不用陪他睡觉。   他不行的。   这个秘密是阮明姝刚才想明白的。   她被人下药昏迷那天,意识虽然迷迷糊糊,但是也感觉得到掐着她腰的那个男人,急不可待。   昨天晚上,这个老色鬼那么老实,今早还掩耳盗铃割破手指在帕子上染血,不就是怕别人知道他昨晚不行吗?   新婚第一天,阮明姝就被他关在书房里抄了半天的书,她手指头都抄肿了。每当这个时候,她就怀念起张玠,虽然张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熏心喜欢掐她的脸,但在她面前很听话的。   毫无怨言帮她抄书。   只要她给他一个小香囊。   阮明姝那个时候骗他是她自己绣的香囊,其实是她花了几十文铜钱在街边买来的。   张玠真好骗,不像沈嗣。   阮明姝趴在桌上牙齿咬着笔头,认真思考能不能把桌上这堆书抱去给张玠,让他帮她提前抄好,她日后拿来应付府里这个死变态。   阮明姝趴着睡了个回笼觉,她刚睡醒就闹着去后院见沈嗣养在府里的姬妾。   魏广拦在门外。   阮明姝蛮横推开他,在他往前走一步之时,抬起下巴道:“你还敢拦我,等沈嗣回来我就说你要非礼我!”   魏广牙痒,隐忍道:“殿下不会信。”   阮明姝轻笑:“我长得这么漂亮,你对我起了歹心,他有什么不会信的?”   魏广是怕这位大小姐去为难后院仅剩的几位姑娘。   那些都是苦命人,经不起她的折腾。   阮明姝大驾光临,她们战战兢兢。   她们大多是被强取豪夺关在这里多年,献王之前腿疾还伤了命根子,那处不能用,就抓了很多貌美女子,以折磨她们取乐。   半年前,献王忽然要放了她们。   有些人选择拿了银钱回了家。   她们早已无家可归,小心翼翼求这位殿下多给些时日,等寻到家人再拿钱离开。   她们也不知道新进门的小王妃脾性如何,会不会将她们全都轰出去。   一个个提心吊胆,怕分文都没有就被扫地出门。   阮明姝看见她们四肢健全就放下了心,若是见她们被沈嗣折磨的不成人样,她心里也难受。   不过她也不可能对小妾有特别好的脸色。   阮明姝端出大小姐的高贵气度,“有人欺负你们就来跟我说。”   “以后你们好好伺候殿下。”   “伺候的好,我重重有赏。”   阮明姝盼着这里面最好能有一个像阮青萝那样会拉拢人心的人,把沈嗣蛊惑得三迷五道,离不开她。这样他就没空来找她的麻烦。   姬妾们觉得新王妃并不像传闻中那么善妒跋扈。   她说话还有点奶乎乎的,没什么架子。虽然语气凶得蛮横,倒没有欺负她们。   王妃不为难人,她们就已十分庆幸。   能给她们容出一隅天地,已经很好,她们万万不敢和她争宠。   殿下变幻莫测,捉摸不透。这半年更像是性情大变,不近美色,也没有再来后院折磨过她们。   阮明姝看着她们瑟缩怯懦的模样,觉得她们特别可怜,看来以前没少被沈嗣折磨,才会怕成这样。   于是,她没忍住小声的问她们:“沈嗣也逼你们读书吗?”   小妾们原本不敢靠近她,听着小姑娘软软糯糯的声音胆子逐渐变大,听清楚她的疑惑,认认真真回答她:“殿下没有逼迫我们做过任何的事情。”   至少这半年,殿下是个好人。   阮明姝心道,他果然就逮着她欺负。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07 20:49:56~2022-06-08 15:34: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桥德麻袋? 10瓶;11 6瓶;我开心我乐意 2瓶;听竹、32078060、我把渣男pua、萝卜红萝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迫嫁   春意浓浓, 午后的太阳有些刺眼。   微风惊过青衫薄衣,宽袖轻轻晃动。温灼的日光晒着她的后颈,片刻之后就已发红。   少女拂起被风吹起的鬓边碎发, 轻轻掖至耳后,她的脸更显小, 皮肤白皙气色红润,站在太阳底下晒得微微发晕,她说:“你们都长得好看, 他肯定很喜欢你们。”   沈嗣对她如师长严厉,对他后院的小妾倒是都很宽容。   阮明姝没有多留, 回到自己的厢房, 侧间堆满了她的嫁妆, 几十个箱子的金银珠宝,她拿着账本挨个清点,又一个个将箱子上了锁,让人抬进她的私库里。   阮明姝又自掏腰包, 给沈嗣的小妾打赏了些银两。不知为何, 虽然沈嗣没有逼她们读书抄字儿,但她还是觉得她们好可怜。以前肯定吃了很多苦头, 也不是每个人都有如她这般底气, 能和沈嗣正面叫板。   沈嗣从宫里回来,魏广便将今日在府里发生的事情跟他说了一遍。   沈嗣听完有些意外,她以为她不会喜欢他后院的小妾。说起这个就头疼, 原主做了不少孽,他刚穿过来时, 就有人哭着求到他面前, 只是为了请一位大夫医治。   沈嗣花了些时间才收拾完他的烂摊子。   阮明姝在他回府之前装模作样回到书房里, 假装自己读书读的很刻苦,他让她抄的书,她只抄了一半。   如果他责问她,她就说自己昨晚没有睡好。   沈嗣从宫里给她带了几块她爱吃的月饼,装在食盒里,他提着食盒推开房门,少女握着毛笔,挺直了板正的上半身,神态认真在练字。   书房里除了石墨书卷的清香,还多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甜香。   沈嗣慢步靠近,一袭月白色圆领锦袍衬得他愈发清冷,腰间坠着半块缺月玉佩,他低头垂眸扫了眼压在案桌上的卷纸。   她的字倒是不丑,端正秀气,没有什么笔锋。   抄了大半页,比他想象中要好一些。   阮明姝在他开口之前先发制人,假装气鼓鼓撇下毛笔,仰着脖子,莹润的乌眸巴巴看着他,“我手都抄疼了。”   她就没吃过这种苦。   沈嗣将食盒放在一旁,瞥了眼她细瘦的手腕,腕间戴着碧绿色的玉镯,纯净的嫩绿色将她手腕衬得皮肤极白。   没有红,也没有肿。   不过沈嗣还是给了她一个台阶:“疼就用冰敷敷。”   阮明姝哦了两声,“既然这样,我要回去休息了。”   沈嗣问:“抄完了?”   阮明姝心尖一抖,输人不能输阵,“我只抄了一半手就肿了。”   她抬眸看了眼男人的脸色,冷冷淡淡和平时没什么两样,这个人就像是没有喜怒哀乐,根本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阮明姝抄书的时候学会了书里的一招,叫以退为进。   她主动伸出白嫩的小手,压着颤颤的声线:“你打死我好了。”   沈嗣又不是看不出她的把戏,淡淡笑了声,“手好了再抄。”   阮明姝也不知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他如果想教学生,为何不去开间私塾?天底下又不缺想读书却没有书读的人。非要来勉强她。   读书明智。   可是她已经够聪明了呀。   沈嗣的拇指轻轻点了点食盒:“有月饼,吃不吃?”   阮明姝是喜欢吃宫里的蛋黄月饼,外面的点心铺又做不出御膳的味道,她刚才就闻着味道,憋着没有问。   她打开盒盖,碟子里只装了两块。   阮明姝几口就吃完了月饼,她还嫌不够吃,小声和他说:“下次可不可以多带两块?”   沈嗣顺手收好食盒,一点人情都不讲:“不可以。”   吃多了会积食。   正餐也不会好好吃。   她这个年纪,需要营养均衡。   沈嗣空了的时候还准备了份食谱,荤素搭配,果蔬合理。她的身体太弱了,遇到严寒多变的天气,很容易受凉生病。   古代医疗水平有限,稍有不注意就会被名不见经传的疾病夺去生命。   阮明姝在心里骂他小气,嘴上不敢抱怨,她试图撒娇:“可是我很喜欢吃,这样也不可以吗?”   她喜欢撒娇。   在家里,无论对谁撒娇都很管用。   她犯了错,父亲不会责罚她,母亲也不会训斥她,弟弟会轻易原谅她。   所以阮明姝习惯了利用这种卖乖讨巧的手段蒙混过关,可是她的丈夫并不是普通人,好像真的是铁石心肠,“很喜欢也不可以。”   阮明姝低头,嘴巴不高兴的噘了起来:“你就是在欺负我。”   沈嗣无所谓的点点头:“随你怎么想。”   她存着气,埋着头气哼哼就要走。横冲直撞上男人硬邦邦的胸膛,自己的额头被撞疼了,眼底泪花直冒。   她揉了揉脑门,“疼死了。”   沈嗣习惯了她的莽撞,无奈叹息,攥住她乱动的手,“我看看。”   阮明姝有气乱撒,迁怒于他:“肯定红了,都怪你。”   沈嗣理性提醒:“是你自己走路不看路。”   她强词夺理:“那你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站在我面前?”   阮明姝气呼呼挥开他的手,眼泪汪汪也要先离开这里,冲出去的时候踩到了裙摆,双手按在他的肩上,将他扑倒在身后的软榻。   少女的身体紧贴着他,浮动的甜香没入鼻端。   她的身体又软又香,贴着他的胸膛,乌发落在他的颊边,发梢有意无意扫过他的侧脸,衣襟晃动,香气四溢。   沈嗣对着眼前这张泛红的脸颊,闭了闭眼睛:“起来。”   阮明姝不知道他眼中为何会出现抗拒,总归吃亏的又不是他,怎么他还一种被玷污了的神情呢?   她坐在他身上,将他按着榻上的感觉似乎还不错。   不是受制于人的弱势,好像由她掌握了控制权。   阮明姝一时半会儿舍不得起来,她看着他好像被气红了的脸,仿佛找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你生气了吗?”   “没有。”   “可是你的脸都气红了呀。”阮明姝难得在他面前占上风,怎肯善罢甘休,“难道你是害羞才红了脸吗?”   沈嗣确实是被气成这样,他再次冷声说:“你起来。”   阮明姝好像猜到了他为何会如此生气,“是不是你吃不到我才恼羞成怒?”   沈嗣黑了脸:“谁教你说的这些?”   阮明姝说:“我又不是什么都不懂。”   她得意洋洋,“话本里写的叫什么来着?颠鸾倒凤,鱼水之欢。”   他虽然不是真正的太监,可是和太监又有什么两样呢?   阮明姝不同情他,这种老谋深算的控制狂,天生就是太监就是他的报应。心眼多,报应也多。   今早是阮明姝自己穿的衣裳,一套水粉色的长衫罗襦,系带都系的宽松敷衍,此时衣衫不整的,隐隐约约还能看清她雪白细瘦的锁骨。随着她的动作,光华一览无遗。   她出落的已经很婀娜,腰细如柳,却又浑然不觉自己多招人。   沈嗣反手推开了她,“往后不许这样。”   阮明姝感觉他好像动了真格,没有再造次,乖乖夹着尾巴,“哦。”   晚上,沈嗣只是同她一起用了膳,并没有留在她的屋子里过夜。   阮明姝自在许多,但是她又有点不舒服,新婚第二天就冷落她,传出去又要被人笑。   王府只有一点好的。   就是清净。   转眼就到了回门这天,阮明姝先前想过如果献王真的很丑,她宁肯不回门也不要带他回去被别人看笑话。   还好他不是个丑人。   沈嗣提前备好了礼,早早就让人抬上马车。   阮明姝自己穿衣裳要花更久的时辰,穿好裙子后还得梳头。她还是不会自己梳头,弄了半晌一团乱遭,拿着玉梳不高兴地跑到沈嗣面前:“帮我梳头发。”   沈嗣动作熟稔,帮她梳了个简单的发髻。   阮明姝挑了根嵌玉的发钗,别在发间,端庄明艳。   她在马车里就想好如何同母亲诉苦,她要哭得惊天动地眼泪不止,要说服父亲日后威逼沈嗣跟自己和离,还要让阮敬辞在朝堂上给他添堵。   什么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才不信这个。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他出了事情,她正好能一脚踢开他。   侯府大小姐的回门自是隆重,清早天还没亮,侯府的下人就在准备。   下马车时,阮明姝故意不要他扶,故作虚弱,泪眼蒙蒙朝她的母亲走了过去,细小的声音含着千言万语般的委屈,“母亲。”   侯夫人握住她的手,“先进屋再说吧。”   阮明姝忍不住在人群里找了一圈,她这儿还未哭诉,就先没憋住问起陆衍的身影。   侯夫人瞪了她一眼,随即语气平静的说:“你表哥生病,告假回江南休养了。”   这可把阮明姝急坏了。   “他怎么病了?严不严重?”   “不知道,忽然得了急病,左不过就是你大婚那几日。病得确实重,连着几天没下床,咳嗽不断。”侯夫人对陆衍没什么好感,提起他来也意兴阑珊,她更关心女儿的婚后生活:“献王对你可好?”   阮明姝想都没想:“不好。他欺负我。”   侯夫人忍着气:“他打你了?!”   “这倒没有。”阮明姝委屈抱怨:“他都不让丫鬟伺候我,要我事事亲为,还逼我抄书抄的手肿了。”   “可是他对她的小妾却很好。”   侯夫人皱眉:“你和他……圆房了吗?”   阮明姝并未隐瞒她的母亲,摇头道:“没有的,他有病的。”   侯夫人才不信,沈嗣看起来不像是有病的样子,“你傻不傻!小妾不能宠,日后压过你一头,你可怎么办?”   阮明姝油盐不进:“我巴不得他天天睡在小妾的屋子里。”   侯夫人恨铁不成钢戳了戳她的脑门:“你这丈夫哪里是不能人道,他分明就是不愿意碰你。”   日子久了总会让人看出端倪。   到时候被嘲笑的只有她的女儿。   “日后你免不了要参加宴会,丈夫的宠爱就是你横行的底气。”侯夫人继续说:“我知道你不喜欢他,可如今你已经嫁给他,你少不了要借他的势。”   阮明姝似懂非懂。   可有一件事她好像听明白了。   沈嗣是真的不喜欢她,她的丈夫对她没有男女之情。   她虽然不难过,可是很恼火。   不过还好。   她也很讨厌他。   侯府的女眷在堂外候着,等着侯夫人的允许她们才能进去。   大婚那日,有目共睹。   大小姐嫁的不算太差,献王也比传闻中俊俏有礼。   可是日子过得如何,只有大小姐才知道。   阮青萝觉得她的嫡姐就是用十世的智商换了张漂亮的脸蛋,她能靠一张脸顺风顺水一辈子吗?   现在被捧地不知天高地厚,以后摔下来的时候必是头破血流。   几个庶妹各怀心思在院外候着。   新姑爷在前厅寒暄过后就到后院去探望他的小妻子。   阮明姝还不知道他这么快就过来了,耍着小性子要喝冰的糖水。   嬷嬷不敢拿给她,怕她吃坏肚子。   沈嗣进屋的时候,他的小妻子还在闹脾气。   他的眼神淡淡,蕴着天然的威慑力。   少女噤了声,没有再闹。   沈嗣看出了她的怨气,牵过她的手,说:“你体寒,是该忌口。”   作者有话说:   白天还有更新。   谢谢支持正版。   达咩养肥!   感谢在2022-06-08 15:34:59~2022-06-09 02:03: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NANA 10瓶;快点更文 3瓶;佛说人生 2瓶;我把渣男pua、A-Rita、萝卜红萝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迫嫁   暖阁正对着春光, 暖烘烘的太阳迎面照进屋子里。   阮明姝方才在母亲面前用力挤了几滴眼泪,将自己衬得孱弱可怜,受尽委屈的凄凉惨淡。她自己没法教训沈嗣, 就想让她的母亲去训斥他。   可是母亲只让她从箱子里挑些金银首饰,以此来安慰她。   阮明姝生着气挑了两件首饰, 一条嵌珠金玉石项链,一根金蝶宝钗。用锦盒装了起来,她抱着盒子舍不得松手。   坐在迎窗边晒了会儿太阳, 脸蛋红扑扑的映着透红的韫色,脖颈随着温度泛起薄红。她今天出门穿得又有些严实, 盘扣对襟, 系得很紧, 没一会儿就觉得热,才闹着要吃冰的糖水。   哪成想她在自己家和嬷嬷使个小性子还被沈嗣逮了个正着,男人身姿卓越,高大的身躯立在她面前就遮住了屋外大片的光线, 威严淡淡, 严肃寡言。   沈嗣不会插手她怎么对下人使脾气,不是过分的打骂羞辱就过得去。古代尊卑有序, 等级森严。他对平权这件事也没有任何兴趣。   每个朝代都是每个朝代的秩序, 也不是他一个人就能改变的。   而且,他的小妻子,待下人已算十分随和, 不会故意为难他们。   阮明姝从他的掌心抽出拇指,额前沁着被春光晒出来的细细汗珠, 朱唇娇艳欲滴, 满脸不悦道:“可是我热, 口干舌燥的很难受。”   少女端正坐在窗边,娇妍诱人。她伸手解开了衣襟上方的盘扣,当着他的面脱了外衫,里面穿的更薄更透,拿起桌上的小扇轻轻扇风。   沈嗣面色凝重,“衣裳穿好,这样也容易生病。既然嫌热就不要日头大的地方。”   阮明姝的脸在太阳下也是莹白,眼珠极黑,她说:“我喜欢晒太阳,你这也不让我做,那也不让我做,你干脆把我关在屋子里算了。”   沈嗣是不吃无理取闹这套的,她倒是很会强词夺理。   男人撩起眼皮,声音平稳:“可以,回府之后我就让人在你的门外上把锁。”   阮明姝被堵的上不来气,恼羞不已。   沈嗣看她气得厉害,依然能从容不迫好似半点都不为所动,“遂了你的愿。”   阮敬辞进屋时,他的姐姐还在生气,背过身用脑袋对着她的丈夫,看背影就看得出她十分不情愿搭理他。   阮敬辞今日特意请了一天假,再过半个月他就要入场考试了。   他看见姐姐除了在生闷气,其余看着和平时在家没什么两样,他骤然松了口气,不过心里还是不舒坦,无论怎么说,在夫家的日子都没有在自己家里自在。   阮敬辞礼数周到,“殿下。”   他没有叫姐夫,好像有些不愿意。   阮明姝听见弟弟的声音立刻回过头,她故意装作看不见屋子里还有另外一个人,上前抓住弟弟的胳膊让他坐在自己身边,她有好多话要叮嘱阮敬辞。   少女张嘴,理智犹存,又抿直了唇瓣。   片刻之余,她抬起眼眸,不情不愿看向她一丝不苟的丈夫,“我想和我弟弟说几句话,你能去外面等等吗?”   阮大小姐以前不会说请求的话,她只会趾高气扬的叫他滚出去。   显而易见,她现在对人说话的态度都好了很多。   她觉得自己已经乖的不行,如果沈嗣还要鸡蛋里挑骨头,她就要翻脸了。   沈嗣颔首:“好。”   阮明姝现在也顾不得她和阮敬辞并不是亲近的姐弟,这几个月才多走动了几回,以前她和他一年到头话也说不上几句。   她抓着阮敬辞的胳膊,睫毛挂着泪,湿哒哒的,“你能考中状元吗?”   阮敬辞皱眉盯着她的泪,心里所想已经走远,嫁过去才三天她就哭成这般,眼睛有些红肿,娇蛮的性格收敛许多。   沈嗣还真不是个好东西。   阮敬辞攥着拳头,“我也不知。”   他张嘴刚想问她是不是受了委屈,阮明姝瞬间就收了泪,“哦。”   考不上状元就算了。   当不了大官,怎么给沈嗣添堵?靠弟弟也靠不住。   阮敬辞深呼吸:“他有没有欺负你?”   阮明姝刚和母亲抱怨了许多,已经没有力气再说一遍,她含糊道:“反正对我不好。”   阮敬辞眼神漆黑,缓缓低下头,薄唇微动,语气低缓:“那天你该走的。”   拿着准备好的路引,悄悄地离开。   逃婚事大,会牵连家中姊妹的名声。   可侯夫人发现她不见人影,不会袖手旁观,什么都不做。   成婚当日,还来得及找人假扮,替她成亲。   待木已成舟,看在高阳侯府的脸面,献王也不会出来说什么。   事已至此,阮敬辞只后悔那天没有打晕了她让人带着她离开。他深深吐了两口气息,“你这回不妨在家中多住几日。”   阮明姝虽不讲规矩,也知道如此于理不合。何况嫁都嫁了,除非她的夫婿死了,否则住哪儿都一样。   “又不是我想住就能住。”阮明姝提起这个就想哭,“他每天不到辰时就把我叫醒,逼我起床抄书,这就算了,甜羹都舍不得多给我两碗,还非要我吃不爱吃的鱼肉。”   这三天,阮明姝过的就是这辈子最辛苦的日子。   比她读书的时候还苦。   “我们不要提他了,我真的好生气。”   韶光正炽,芳华灿烂。   厢房里的书卷香气被春风减轻了几分,窗户开了半扇,光束无声无息照着她的侧脸。   阮敬辞感觉他的嫡姐,安静了许多,难得如此乖巧。   说话也不再抬着下巴用颐指气使的态度,眉眼神态也跟着变得柔软。   阮敬辞也不知这是好还是坏,以前总是嫌她蠢笨,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心眼根本不够用。有时候希望她能聪明一些,不要再那么莽撞横冲进别人的陷阱里。   可当她真的收敛了骄纵的脾气,阮敬辞也没觉得有多好。   “你回去读书吧,我不耽误你的时辰,免得你的先生知道又要骂我。”   阮明姝在教书先生那里臭名昭著,她以前经常用些无聊的小事去烦阮敬辞,要他帮自己抓蛐蛐,要他去摘后山的柿子给她吃。   哪里有热闹就要往哪里凑。   她做不成的事情,就心安理得使唤弟弟。   阮敬辞抿唇:“我告了假。”   —   阮明姝在侯府住了一夜,她本想让沈嗣去客房睡,撞上他的眼睛就不敢说这种话。   夜里,她坐在床上听着屏风后沐浴更衣的声音,心情就如新婚之夜那么忐忑。   沈嗣穿戴整齐从屏风后缓缓走了出来,清冽的气息裹挟着淡淡的冷香,少女坐在灯下,容貌清晰出色,她脱了鞋袜,白嫩的双脚在空中乱摆,指甲盖粉粉的,小腿又细又白,只穿了件单薄的小衣,曲线毕露。   忽然之间,一件宽大干净的外衫从她头顶落下,遮天蔽日,笼罩了她的视线。   沈嗣绷着下颌,“穿好衣裳。”   阮明姝觉得他好生无理取闹:“谁睡觉还要穿着厚厚的衣裳?我在眼里做什么都是错的。”   她咬着唇角,几日来的委屈压垮了她。   眼泪就像涓涓流水,一颗颗的珍珠泪顺着眼尾往下滚落。   少女无声哭泣,泪眼潸潸看向他。   沈嗣还真的有种他狠狠欺负了她的错觉,他作出退让:“你想如何?”   阮明姝趴在床上,咬着被子啜泣,“我不要辰时起床。“   原则性的问题,沈嗣并不会被她的眼泪打动说服,他低声:“那卯时就起。”   阮明姝哭哭啼啼,脸上都是泪:“你还是不是人?”   卯时比辰时还要早一个时辰。   他最好是个短命鬼。   阮明姝哭得迷迷糊糊时恨恨的想,过完立春她还要去庙里求签,祈愿佛祖能让她的丈夫早死早超生。   护国寺的菩萨不灵验。   她这回要去永宁山上的千秋寺,磕头叩首。   沈嗣都怕她哭断气,一个人怎么会有那么多的眼泪可流?好似有个开关,说哭就哭。   “你别哭了。”   “你都不哄我。”阮明姝埋在被子里,眼泪把锦缎床罩都给哭湿了一小片,她所嫁非人,什么体贴什么温存,通通都没有。   她这丈夫,日后也没有前途。   她往后出门都抬不起头来。   阮明姝哭得伤心欲绝:“我还要叫我讨厌的人一声皇嫂,三皇子如果登基称帝,我跟着你还不知道要被流放到哪里去。”   她虚荣,好面子。   她受不了去过低人一等的日子。   沈嗣见她哭得太难过,犹豫片刻,把她的脸从被子里抬了起来,拇指轻轻拢住她的下巴,“不想早起就哭成这样?”   阮明姝衣襟凌乱坐在被子里,长发落在他的膝盖上,肿着眼睛:“我是怕被流放。”   皇子之间自相残杀。   他是那么的恶毒,肯定是其他皇子的眼中钉肉中刺。   他又当不了皇帝,前途堪忧。   沈嗣边帮她擦眼泪边教她道理:“眼泪解决不了问题,哭是没有用的。”   阮明姝抬着下巴乖乖让他帮她擦脸,“那是因为你不心疼我。”   她咕哝道:“换成张玠,我还没哭他就什么都答应我了!”   作者有话说:   没有对比就没有怀念   冷漠沈表示哦   张玠表示明姝妹妹说的没有错   明天的更新在晚上十一点半左右大肥章   感谢在2022-06-09 02:03:08~2022-06-09 19:21: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明明、45427684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江江江江江欲枝 5瓶;佛说人生 2瓶;思念、祺亚籽不好吃、地上行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迫嫁   芙蓉帐外晃着幽寂的烛火, 一时沉默。   阮明姝的浓睫还挂着颤颤的泪珠,渐渐止住了嗓子里溢出的啜泣声,乌黑如珠的漂亮眼瞳怀着潮湿看向眼前的男人。   他不喜欢她, 听她提起别人的好才不会生气。   阮明姝想到以前自己被众星捧月过得荣华富贵日子,心中更加委屈, 她掰着手指头细细同他数起从前的往事:“每天早晨都有人往我的抽屉里送我爱吃的糕点,他们还抢着要帮我抄书,事事都先听我的意见, 我不去的地方他们也不会去。”   冬天不缺暖手壶。   夏天也不缺给她送冰块扇风的人。   逢年过节,收礼物都要收到手软, 堆得没处放。   北海的珊瑚, 东疆的玛瑙, 翡翠玉石,琳琅满目。   不过阮明姝从小就见过太多好东西,还不至于被他们送的这些宝贝迷花了眼睛。见多识广的小姑娘,不那么容易被讨好。   阮明姝当然知道他们是喜欢她爱慕她, 才送她那么多宝贝对她好。   她坦荡享受着美貌带来的好处, 但是不肯对他们付出分毫的。   张玠对她好是心甘情愿,她又没有骗他说喜欢他, 也没有强逼他帮自己抄书。   “张玠那个狗脾气都能对我这么好, 你现在是我的夫婿,怎么比外人还不如?”阮明姝是想告诉沈嗣,她不是没有人喜欢, 她也不是嫁不出去才嫁给她。她以前只不过不屑于对沈嗣卖乖,如今形势所迫, 她也不是不能说几句好听的话:“是你用计谋千辛万苦才能娶我回家, 可是你为什么又不珍惜我?”   少女看着他眼里不掺一丝杂质, 黑眸无辜柔软,黏黏的声音也很缠人。   她想她的态度都已经这么的好,沈嗣如果还不领情,也太不识好歹。   以前她用这招,无论对谁都很奏效。   哪有人舍得拒绝她乖乖软软的请求呢?   沈嗣见她逐渐止住了眼泪,心底悄然松了口气,他以前其实不惧任何人的眼泪,他就像天生没有共情能力的那类人。可是现在确实不想看她继续哭下去。   他松开拇指,淡淡的问:“张玠为什么会对你好?”   阮明姝想都没想:“他喜欢我啊。”   张玠虽然讨人厌了些,但是如果不是喜欢她,不会对她献殷勤。   这点,阮明姝心里很清楚,跟个小明镜似的。   有个成语,叫大智若愚。   阮明姝觉得自己就是那个大智若愚的人,她实在太聪明了,会装傻。   沈嗣低头对上少女温和无害的眼睛,她好像很得意,眼尾轻轻往上扬了扬,干净水润,微微仰起的细脖纤弱白皙,神情装得十分乖巧。   沈嗣早已摸清她的套路,欺软怕硬,柔和都是装出来的,听话也是假装。   “嗯,那他喜欢你什么?”沈嗣继续问。   阮明姝这下更加确信沈嗣对她无意,不然从她的口中听见别的男人的名字,不会如此镇定从容。半点气都不生。   以前陆衍只是和阮青萝站在一起说了两句话,她都气的快死掉了。只有真心喜欢才会吃醋嫉妒。   阮明姝神色不耐,回道:“我长得好看啊,我漂亮。”   她从小就被夸到大,小时候他们夸她粉雕玉琢像年画上的福气娃娃,等到五官逐渐长开,没有哪一个人不夸她漂亮。   阮明姝有时候听得出来他们夸她书念得好是恭维,但是每个人说她漂亮时眼睛都是亮晶晶的,眼珠子黏在她身上。   张玠从小就喜欢她,走哪儿都想带上她。   她五六岁和母亲一同去张府,张玠就捏她的脸,牵她的手,一个劲在她耳边说你好可爱啊。   十来岁,张玠更是变本加厉,说她香香的,叫她不要和书院里的其他人说话。   阮明姝觉得美貌是值得炫耀的长处,也不是人人都如她这般貌美天仙,在沈嗣之前她就没有遇见过如此苛待她的人。不论男女,他们所有人都很喜欢她。   秦家的大小姐,在自家的宴会上还得先哄她高兴呢。   即便是陆衍,也从来不会逼迫她做不喜欢做的事情。   哪像沈嗣,斩下的人头都给她送了过来,毫无人性可言。   阮明姝怀疑沈嗣是不是眼神不好使,他欣赏不了她的美貌,才能不为所动,她问:“你是看不出我很漂亮吗?”   少女语气天真,似乎真的是这么想。   沈嗣平静打量她的脸,尽管仔细观察过很多次,每回扫过她明艳动人的脸庞,也会觉得她的确是个漂亮姑娘。   五官轮廓和骨相都生得很好。   比起现代的一些女明星还要抓眼,说不定还会被人骗走照片拿去整容医院当成广告。   原来她一直是恃靓行凶。   但是显然她并没有利用好自己的美貌,而且也没有想过以后。   沈嗣说:“我知道你很漂亮。”   他不喜欢枯燥无味的说教,也并不想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她。   不如慢慢引导。   “你的美貌能长久吗?你一辈子不会变老变丑吗?”沈嗣语气平静,开口问她。   每个人都会老去,无论年轻的时候有多好看。   以色侍人,永远都不会长久。   阮明姝好像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为什么要想的那么遥远呢?光是想到会变老变丑她就无法接受。   她想一辈子都像现在这么的漂亮。   她呜呜咽咽地狡辩:“我老了也是老美人。”   沈嗣听完哭笑不得,他继续说:“退一步就算你是小仙女永远都不会老,但是男人的心比狗都不如,今天爱你这张脸,明天就会更喜欢别人那张脸。你能保证他这辈子都不会变心吗?”   阮明姝还没听完就已经怒了,“他敢!”   所以沈嗣认为她太天真,不懂人情世故,不知人心险恶。   “他为何不敢?如果他娶了你,就是你的丈夫。连你的父母也不能伸手多管别人后宅里的事情。”沈嗣说了这么多,只是想告诉她,男人不靠谱。   “你可以利用他们,把他们当成你的狗来使唤,但是你不能依靠他们,知道吗?”   阮明姝不知道,似懂非懂。   沈嗣拿她发懵的模样没辙,道理就讲到这儿。   “你嫌辰时太早,那就往后再挪半个时辰。”   古代的半个时辰,相当于现代的一个小时。   沈嗣已经对他娇气的古代小妻子非常的仁慈,而且已经做出了超越原则底线的退让。以前他去医学院上公开课,不允许任何人迟到哪怕一分钟。   他自己在上大学的时候,每天早上六点钟起床独自去实验室。   这种近乎变态的自律,坚持了很多年。   所以在沈嗣看来八点起床不算早起,人都是在懒惰中逐渐丧失自我。   阮明姝不敢和他讨价还价,“噢。”   她仰着细颈,弧线优美纤瘦,小脸轻抬,小小的声音很糯:“脸哭花了,帮我擦擦脸。”   沈嗣往后退了半步,留了几分距离才闻不到她身上的香气,“自己擦。”   阮明姝很懒的,尤其是晚上临睡前什么都不想做,“我手肿了的。”   她知道自己有多矫情,但是能不改的地方她不想改,“你不教我利用男人吗?夫君,帮我擦擦脸。”   沈嗣脸色凝重,一板一眼纠正她:“不要叫我夫君。”   他补充,一字一句语气很重:“以后也不许叫。”   “相公?”   “官人?”   烛火晃在他严肃凛冽的脸庞,沈嗣的气息都是冷的,他说:“都不许,你叫我的名字。”   阮明姝装作没有听见他的话,“要擦脸。”   她仿佛就在告诉他,你不帮我擦脸我就天天都叫你夫君。   沈嗣做出了妥协,这也不是他第一次给她擦脸。用过了温水的丝帕慢慢将她哭得脏兮兮的脸蛋擦拭干净。   阮明姝干干净净扑回被子里,“手肿了,明天是不是就不用抄书了?”   沈嗣将手帕叠得方方正正,整齐放在一旁,“不用。”   她以为躲过一劫,还不知道明天要入宫去拜见皇后娘娘。   阮明姝兴奋的睡不着觉,她的夫婿重新抱来一床被子,睡在床榻的另外一侧,她转过身来:“沈嗣。”   “你有心上人了吗?”   既然他如此的正直伟大,不以貌取人,那他喜欢的姑娘肯定很有文采。   其实沈嗣不喜欢任何人,从初中到研究生毕业,都没有谈过一场校园恋爱。   毕业后进入医院工作,也没有任何关于情感上的需求。   他仿佛在平静的等待世界毁灭的那天。   “睡觉。”   “不说算了。”阮明姝又气呼呼背过身,闭上眼睛之前闷在被子里自言自语:“保佑我今晚梦到我表哥。”   沈嗣:“……”   —   新婚的第四天,阮明姝依然天不亮就被人从被子里提起来,困意朦胧的她完全睁不开眼睛,离不开她的床。   少女拱着软趴趴的身体往被子里钻,遮光蔽日,只想一觉睡到晌午再起。   沈嗣叫丫鬟先将早膳端进屋里,果不其然,埋在被子里的小姑娘闻着香味闭着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花费了点时间缓缓抬起眼皮,放空了眼神,渐渐恢复神采。   她的肚子饿了。   她要吃饭。   这是她在侯府的闺房,恍惚间她还觉得自己没有出嫁。   “我要用膳。”   “起床洗漱。”   “我要在床上吃。”   “不可以。”   阮明姝和他僵持了一会儿,不情不愿爬下床,漱口洗脸。   早膳有她爱喝的鸡肉粥,也有她不爱吃的鸡蛋和羊奶。   阮明姝只肯喝粥,不肯吃鸡蛋,又嫌羊奶味道腥。   沈嗣比她先用完早膳,亲眼看着她喝完一碗粥,说:“鸡蛋也要吃,羊奶可以留到马车上喝。”   阮明姝当即蹙眉:“不吃鸡蛋。”   沈嗣像在哄小孩又不是很像:“不吃不行。”   胳膊拧不过大腿,阮明姝刚好也没吃饱,愿意听他一次,“你帮我剥。”   沈嗣沉默,谁也看不出他此刻在想什么,但是过去没多久。   他动手帮她剥了个鸡蛋,轻轻放在她的碗里。   阮明姝将鸡蛋掰成两半,她抬起脸,礼貌询问她的夫婿:“你能帮我吃蛋黄吗?”   沈嗣语气平淡:“不能。”   阮明姝也不求他,小口小口吃掉了鸡蛋,蛋黄差点噎了喉咙,她喝了几口羊奶才将这口气顺下去。   进宫时坐着王府的马车,比起侯府的马车更加宽敞,但是里面陈设很简单,没有铺羊绒毯,也没有能供人休憩的枕头。   阮明姝才知道要进宫觐见皇后娘娘,可能皇上也要召见他们两人。   她忽然开始紧张,掌心冒汗。   沈嗣说:“皇后娘娘不止要见你我二人。”   阮明姝好奇地问:“还有谁?”   沈嗣说:“还有我的几位皇兄和皇嫂。”   皇后是当今大皇子的生母。   大皇子受封晋王,既占了长又是嫡出,按说太子之位应是他囊中之物。可是皇上盛宠宸妃,立宸妃所生的儿子为太子。   三年前,太子忽然起兵谋反,被就地斩杀,宸妃得知消息后在宫中自尽。   这两年,皇上身体已经不大好。   夺嫡之争更是愈发凶险。   不过阮明姝觉得这些和她无能的夫婿没有什么关系。   他既没有治国之才,又没有属于自己的幕僚,更没有母族的支撑,拿什么争?用什么来抢?   她就是命苦。   阮明姝认真想了想:“夫君,你与三殿下关系可好?”   沈嗣头疼,无奈捏了捏眉心,“不是让你不要喊我夫君吗?”   阮明姝比他占理:“不这样叫你,如何能显得我们很恩爱?”   她不能让姓赵的看出来她不受宠。   赵家小姐嫁给了三皇子,孩子好像都出生了。她正春风得意,就等着看她的笑话。   阮明姝后悔今早出门没有戴上她那个嵌珠软镯,她该好好装点自己,气势就不能输。   阮明姝抓着他的胳膊,轻轻晃了晃:“你怎么不说话了?你是得罪过三殿下吗?他以后当了皇帝会杀了你我吗?”   那他能不能再三殿下杀了他之前和她和离。   阮明姝不该考虑的事情就想的很远,“我不会陪你一起死的。”   沈嗣手指一顿:“听见了。”   阮明姝放了心,他知道就好。   —   入宫之后,就不能再坐马车。   阮明姝跟在沈嗣身后,故意踩着他的影子往前走。   坤宁宫里,皇后娘娘看起来很和善,慈眉善目,一团和气。   皇后笑眯眯拉过阮明姝的手,“你怎的看起来比宫宴那日瘦了些,若是献王敢欺负你,你就来跟我说,我帮你讨回来。”   阮明姝僵硬点头:“好。”   她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被握住的手凉飕飕的。   皇后看着她的脸,叹了叹气,“我还记得你小时候的样子,转眼都嫁人了。”   皇后有些遗憾,原本阮明姝是她为她的儿子选好的侧妃。   如果不是阮明姝太蠢了,她的身份配得上正妃。   高阳侯府,自是个值得拉拢的亲家。   皇权更迭,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皇后的仇人是淑妃,和淑妃的儿子。   区区献王还不够格让她费心的。   只不过这几个月,献王确实得宠,陛下将禁卫军的腰牌都给了他。   皇后并未多留,几句寒暄后送了点东西,就让献王带着她回去。   今儿是初一,说巧也不巧。   三殿下带着他的正妃刚到坤宁宫恰好撞上打算离开的两人。   沈拙多看了一眼六弟的新王妃,啧啧——   是很漂亮的,名不虚传。   沈拙叫住了他的弟弟,”六弟,借一步说话。“   永城那个案子,好死不死压在六弟的手里,有太多见不得人的罪证,不能面世。   沈嗣握了握阮明姝的手,又轻轻松开,“你乖乖站在这里等我,那里都不要去。”   阮明姝仰着脸很乖巧,“哦。我不乱跑。”   赵清茹妥帖微笑:“六弟无需担心,我会照看好弟妹。”   沈嗣低头,像个老父亲叮嘱她:“饿了就让宫女送些糕点,渴了就喝水。”   众目睽睽,阮明姝觉得好丢脸,“我知道。”   等人离开,亭下就只剩她和赵清茹两人。   赵清茹刚生完孩子,身材丰腴,气色红润,她幸灾乐祸:“你不是说要嫁给你万里挑一的表哥吗?怎么混成我的弟妹了?”   阮明姝垂头丧气,望着自己的脚尖不说话。   赵清茹发觉好久不见的阮明姝收敛很多,她以前可不讲道理了。   阮明姝以为陆衍喜欢她,就偷偷跑来找她,也不做什么,眼珠子眨都不眨盯着她看。   “你叫我声皇嫂。”赵清茹抿唇笑了笑:“你不叫我就去皇后娘娘面前告状。”   等了一会儿,小姑娘气鼓鼓憋出两个字:“皇嫂。”   赵清茹又笑了,她好心的问:“弟妹,你这身子骨招架得住献王的精力吗?”   阮明姝才不愿意告诉赵清茹,她和沈嗣压根就没有圆房。   “当然吃得消,我有福气。”   赵清茹意味深长哦了一声,“看来不久之后明姝妹妹也要怀上孩子了。”   阮明姝蹙眉,答不上来。   —   沈嗣回来之后,就见阮明姝心事重重。   他牵着她往外走,免得她在皇宫里又走丢了。   “你和皇嫂聊了什么?魂不守舍的。”   “生孩子。”   “嗯?”   “夫君,我还要和你生孩子吗?”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09 19:21:24~2022-06-10 23:59: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风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5427684、林下歌、阿百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butterfly 20瓶;彤彤 10瓶;阿比拉西、寒锦飞恨、温有有 5瓶;我爱小甜点 4瓶;地上行者、ilovekun、佛说人生 2瓶;A-Rita、歆、三水原、派大星暗鲨你、韶光不负经年事、我把渣男pua、此人不存在、32078060、萝卜红萝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迫嫁   许多事情阮明姝都想不到, 譬如成婚之后是要生孩子的,赵清茹的三言两语就让她高兴不起来。   她看着他的眼睛,好像要从他这里得到答案。   “不生。”沈嗣不得不接受他和她有代沟, 无论是年龄上的还是心智上。   阮明姝蹙着眉头,显出几分稚气, 柔软的小脸,纠结的神色,被灼灼春光晒得泛红的皮肤, 反而显出白里透红的气色,她说:“可是如果我们成婚很久还生不出孩子, 我会被人嘲笑的。”   这样的事, 阮明姝听过很多回。   她的远房表姐嫁到了京城, 成婚才半年就被婆婆催着早些怀上孩子,她只见过表姐几次,每回都是垂泪伤心的样子,看着也一次比一次瘦。   不知她那刻薄的婆婆从哪里寻来的偏方, 言之凿凿能生出儿子, 每天都逼着她喝酸苦的汤   沈嗣看着她的脸,忍不住说:“不要噘嘴。”   微微鼓起来的腮帮子, 叫人看了手痒。   阮明姝真是服了他, 连噘嘴都不让噘,他的怪毛病真的好多,难怪没人喜欢他, 一点儿都不知道怎么疼人。   “我们可以抱一个假孩子吗?”阮明姝可不想每天都喝乌漆嘛黑的汤药,光闻着味就令人作呕, 还要去庙里烧香拜佛, 供奉送子观音。   “我能让人用棉絮缝个假肚子, 装作我怀胎九月,然后我们去抱一个别人家的孩子。”   她真是聪明,什么办法都能想得出来。   沈嗣语气淡淡:“抱别人家的孩子?”   阮明姝一下子变得心虚,他自己都说了他杀人不眨眼,听这种语气好像对她抱养别人家的小孩很不满。   少女声音弱弱的解释:“我又不去偷小孩,也不去抢小孩。”   “那你从哪里找?”   “你不知道有些穷苦人家生了女孩会扔掉,我们把她抱回来也是做了好事的呀。”   沈嗣竟有一丝欣慰,至少她没想着去买个孩子。   古代生产力低下,重男轻女的思想也根深蒂固。生在这个时代的女孩儿的确十分的可怜。   沈嗣说:“那也不行。”   阮明姝不服气,甩开了他的手,不让他牵着自己,“那你和我生。”   他碰都不肯碰她,又不肯体谅她的难处,哪有他这样的丈夫.   小姑娘独自生闷气,埋着头往前走,倔强的背影透着怒。   沈嗣忽然想起她之前走着就栽进了雪堆里,他怕她跌倒,摔疼了又是一堆的麻烦,手疼膝盖疼,眼泪汪汪,哭得脏兮兮还要指责他不肯哄她。   沈嗣大步流星,跟在她的身后,握住她的手腕,“你还小,先不急着生孩子。”   阮明姝知道他这就是借口,如果不是形势所迫,她也不想和他生孩子的啊。   既然他不同意她抱别人家的孩子来养,她还有别的法子。   阮明姝放缓了脚步,走的没有之前那么着急,这次也没有急着甩开他的胳膊,好像变得乖了起来。   她心中亦是万分忐忑,挣扎良久她问:“你不想和我生孩子是吗?”   沈嗣:“是你不用这么小就生孩子。”   身体发育还没成熟,心理又不够成熟。   太早了。   可能这个年龄的她都还不知道生孩子这件事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   沈嗣沉吟,“你不是喜欢自由自在的日子吗?生了孩子你就要负担起母亲的责任。”   阮明姝还是第一次看见不想要小孩的男人,他们不都急着传宗接代吗?怎么他和别人不一样?   她心里觉得怪怪的,但是又不讨厌他。   因为她也不喜欢孩子。   养小孩实在太烦人了,尤其是遇到不听话的熊孩子。   作天作地,翻来覆去的折腾。   蛮不讲理又霸道,动不动就哭闹,哪里可爱了?烦都要被烦死。   “我不想吃药,我也不想每个月都抄经书,求神送子。”阮明姝垂着眼皮,声音听着愈发的低落,“我才不要被别人嘲笑生不出孩子。”   小姑娘再怎么娇横,心里到底还是脆弱的。   人言可畏,流言能杀死一个人。   现代的舆论环境对女性就是十分的严苛,何况古代。   沈嗣皱了眉头,心尖一阵尖锐的刺痛,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谁笑话你,你就打回去。”   阮明姝愣了愣,抬起兔子般红红的眼睛,要哭不哭的模样也招人的很。   他不是不喜欢她骄纵跋扈的脾气吗?老师还教学生打架吗?   “有多大的劲儿就扇多大的劲儿。”   “我还没有打过人呢。”   阮明姝力气不大,她虽然动不动就犯公主脾气,但还真的没有亲自动手打过人。忽然让她去打人,她竟然有些害怕。   “怕把我自己的手给打疼。”   “那就让你的丫鬟帮你打,找个力气大的,一耳光能把人扇的说不出话来,以儆效尤,这样就没人敢在你面前说闲话。”沈嗣不会把她教成充满真善美处处退让的圣母,他的拇指散漫扣着少女的下巴,低头盯着她泛红的眼睛,“怕什么?我又不是不给你撑腰。”   阮明姝心里那种怪异的感觉就更加明显了。   好吧,她竟然还有一些感动。   沈嗣这种态度才是对她,他就得好好对待她,哪怕他不喜欢她,就算她以前要杀了他。   可是他娶了她,就只能对她好。   阮明姝点点头:“哦。”   沈嗣又牵住了她的手,生怕她走丢,“不要胡思乱想,知道吗?”   现在读万卷书,以后才能行万里路。   等她成年后,沈嗣不会管她想做什么,做出任何选择他都不会干涉。无论是再嫁,然后相夫教子,或者是继续过她大小姐的生活。   “知道了。”   阮明姝被他牵着走了一段路。   宫里红墙碧瓦,檐沟落雨。   她悄悄地仰起脸看了几眼身侧的男人,眉目清朗,神色沉稳。她的目光逐渐往下滑了几分,撞见男人清晰明显的喉结。   她的夫君,长得秀色可餐。   为什么传闻将他传得那么丑陋?她那个时候是真的想一头撞死,还好她胆小惜命,舍不得世间的荣华富贵。   阮明姝的小拇指动了动,勾着他的手指头,“我昨晚梦见我的表哥了。”   睡觉之前她虔诚闭上眼睛对菩萨许愿,祝她和表哥在梦中幽会。   沈嗣掀了掀眼皮,紧紧扣着她的手,装作什么都没听见,对她的话置之不理。   阮明姝一贯看不懂他的脸色,是喜是怒。   她只有嘴上把他当成夫君,心里并未当真,她继续说:“也不知道他的病有没有好,怎么我一成婚他就病了?”   阮明姝絮絮叨叨,皱着眉头陷入沉思。   从母亲那里得知陆衍病了,她一直惦念着。   沈嗣一个字儿都没理他,眼皮微动,没有作声。   阮明姝为了这事喋喋不休:“他是不是见我新婚,难过得病了?”   沈嗣依然不说话,他并不是很想听她说这些。   阮明姝又说起昨晚她做的梦,梦里面也是春天,料峭的雨天,少年从江南匆匆赶来,衣襟湿透了。   他说给她带了礼物,是一块碧绿的玉佩,刻着她的名字。   她很喜欢,忍不住抱住了陆衍。   少年身躯薄瘦,衣襟上溢出淡淡的清香。   他没有推开她,反而抬起胳膊慢慢抱住了她。   阮明姝醒来还在想如果这是真的就好了,“你怎么不理我?”   沈嗣扯了下嘴角,十分冷漠:“幼稚。”   阮明姝忍了下来,她现在不和他吵架,她还有事要和他的商量,“夫君。”   沈嗣沉默。   阮明姝又对着他卖乖,“以后我可以和我表哥生孩子。”   沈嗣:“……”   阮明姝刚才忍着没有说,这会儿时机正好,“夫君,如果这几年我们不能和离,我可以和我表哥生个孩子,当成是你的来养,这样别人不会以为你不举,也不会说我的是非。”顿了顿,她说:“以后我会让我的孩子好好孝敬你。”   沈嗣面无表情:“以后的事情,以后再打算。”   “噢。”阮明姝当他这是点头同意了,只等她的表哥在江南养好了病,就可以和他提起这件事。   可能是要他受几年的委屈。   但这也是没有办法,想来陆衍会体谅她。   —   沈嗣不急着出宫,皇帝要召见他。   沈嗣在穿越之前从来没有看过有关政治斗争的朝堂剧,他虽然对权利也没兴趣,但在文明并不高度发达的朝代,绝对的权利代表着能随心活下去的前提。   他不争,有的是人逼他争。   沈嗣大概也摸清楚了原主在皇帝面前不受宠的原因,生母的出身时时刻刻提醒着皇帝的耻辱,原主只有阴毒,没有谋略。   沈嗣一路牵着他的小妻子,还没走到御书房。   小姑娘就嚷嚷着腿疼,她今天走了好长一段路,宫里又不能坐轿子,小腿早就发酸,她还懂事的没有抱怨。   这会儿真的是受不了了。   想回去躺着,让人帮她捏捏小腿。   阮明姝知道对别人提条件有用,但是求他点什么事情,这个人每次都不会痛快的答应她。   “夫君,你能抱着我走吗?”   沈嗣侧过身,幽寂的眼神漫不经心拂过。   阮明姝说:“我脚好痛,你不肯抱我,背背我也成的。”   沈嗣看了眼她的脚,看不出肿没肿,只能等回去之后脱掉鞋袜才知道是什么情况。   男人转过身,在她面前蹲下。   小姑娘乖乖趴上他的后背,纤瘦的胳膊轻轻圈住他的脖子,秀气的鼻尖不经意间蹭过男人的脖颈,嗅了嗅他的气息,继续和他说话:“我早就走疼了,皇宫好大,我不喜欢,以后我不要再来了。”   沈嗣背着她朝前走,“刚才怎么不说?”   阮明姝说:“怕你说是我娇气。”   她的精神一下子好了许多,“我也不喜欢皇后,她刚才对我笑得很奇怪,我好怕她的,以前皇后娘娘还说要我嫁给大皇子做侧妃。”   宸妃曾经那么受宠,还不是说死就死了。   提起这件事,阮明姝火气就大。   她才不会给人做妾!侧妃也是做小的,嫁过去就低人一等。   而且大皇子也是个好色之徒,色眯眯瞧着她,眼神十分恶心。   “别说侧妃,就是求我去做正妃我都不做。”   沈嗣眉头舒展,轻轻笑了笑。   阮明姝有许多话要讲:“大皇子也不勤奋好学,他以前还找我表哥帮他写过文章,只有皇后才觉得她的皇儿聪慧不已。”   沈嗣嗯了声应和她,等她一鼓作气把话说完,才道:“皇宫不是王府,隔墙有耳,有些话你要藏在心里,不能说。”   阮明姝说话时气息刚好落在他的耳边,她趴在他的背上说:“这里没有别人啊。”   沈嗣:“你看不见。”   “可是我憋不住。”   “忍不住也要忍。”   才说了这几句话就到了御书房外。   大太监守在门前,瞧见来人是献王不慌不忙迎了上去,臂弯里挽着拂尘,他笑着说:“劳殿下稍等片刻。”   沈嗣将阮明姝放下来,问她:“腿还疼不疼了?”   阮明姝摇头:“疼。”   她毫不犹豫地问:“夫君,你会揉腿吗?”   她一问,沈嗣就知道她要说什么,“回去再帮你揉。”   阮明姝很满意,“你要轻一点,你力气好大,之前捏我的下巴我都觉得疼。”   沈嗣收敛了力道她还觉得疼,不过她也没骗人,她的皮肤确实容易留下痕迹,碰一下就红。   “殿下,陛下请您和王妃进去。”   皇帝对这个儿子从没报过期待,在他母亲离世的那年,勉强封他为献王,让他从宫里搬出去住。   皇帝已经老态龙钟,他自己也知道所剩时日不多。   可他依然向往长生不老,用尽办法也要多活几年。   吃了许多所谓的灵丹妙药,身体反倒越来越差。   皇帝将两人叫到跟前,眯起浑浊的双眸盯着两人看了片刻。   是他低估了这个儿子,他也不是一无是处,无论用了何种手段,还是让他娶到了高阳侯府的嫡长女。   他对这个位置,有没有野心。   皇帝清楚,他当皇子的时候,也会觊觎这个位置。   谁不想当皇帝呢?至高无上,掌控生死。   随他们去争,谁有本事谁就能坐上这个宝座。   不过献王确实不是他心中的人选,皇帝已经打算将高阳侯发落至人迹罕至的琉洲,贬职降位。   皇帝照例封赏了些宝物给他们。   随后就叫身边伺候的太监先将阮明姝带到偏殿,他有事要问献王。   “陈恪堂的案子,你查明白了没有?”   这案子不小,陈恪堂是一方巡抚,横死府衙。   沈嗣在思考这个案子能不能交底,刚才他的三皇兄也特意来问过,想要陈恪堂手里消失的账本。   账本上是买官卖官的记录,还有每年往京城里上供的银两。   沈嗣默了半晌:“凶手已经落网,只是账本还不曾找到。”   皇帝盯着他,过了一会儿,“好好查,决不可姑息。”   “是。”   沈嗣离开御书房时,碰上了张玠。   张玠长得很英俊,可惜这会儿这张漂亮的脸上留了疤痕,半截拇指长短的血痕落在眉尾右侧,平添冷峻阴森。   张玠瞧见了他,下意识停住了脚步。   他直勾勾盯着沈嗣,“殿下。”   “张大人。”   张玠那日从大理寺回府才知道阮明姝找过他,那帮蠢货却没人跑去大理寺告诉他,气得张玠狠狠踹了他们两脚泄恨。   张玠哪怕恨一个人也不会显在面上,嘴角依旧挂着伪善的笑容,“前几日太忙,未曾来得及恭喜殿下。”   沈嗣说:“如今也不晚。”   他挑了挑眉,几次见到张玠都很难将他和阮明姝口中那个帮她抄书的男人联想到一起 。   沈嗣毫不怀疑,张玠以前就是故意纵着阮明姝,明知那样对她不好,五谷不分四肢不勤,胸大无脑。   但凡侯府出一点事,就是将阮明姝推进深渊。   张玠牙齿都咬的发酸,真是……嫉妒啊。   明明,阮明姝从小就属于他。   “明姝妹妹呢?”   “你想见她?”   “许久不见,甚是怀念。”   阮明姝那边也等不住从偏殿跑出来找他,她想出宫。   张玠转过身就看见门外探出的小脑袋,而后听见一声小小的:“夫君。”   阮明姝迈过门槛,走进殿内才瞧见盯着她不放的张玠。   张玠压着心里的恨,她当初看不起已经是罪臣的他,绝情要和他退婚,说抛弃就毫不犹豫的抛弃。可沈嗣就能配得上她了吗?   张玠心想没有关系。   嫁了人也无妨。   阮明姝天生脑子就不够用,被养得那么愚笨,又是如此好骗。   既然做不成夫妻,但可以哄着她和自己偷情。   大不了她要天上的星星都给她摘下来。   张玠眉梢偏冷,藏起眼中的冷锐,眉眼弯弯:“明姝妹妹。”   阮明姝躲到她的夫君身后,她怕张玠又混账的来捏她的脸。   作者有话说:   张玠你真是毫无尊严!   沈医生你何时才能铁树开花   感谢在2022-06-10 23:59:04~2022-06-11 20:39: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块小炒肉 9瓶;风光 5瓶;融融之棘 4瓶;步妩 2瓶;樂.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迫嫁   沈嗣下意识握住了她的手, 看不出是不是故意挡在她面前。   阮明姝从他身后探出小脸,比家养的猫儿还警惕,不耐烦理他, 又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应付他。   张玠目不转睛盯着她的脸,看着还十分娇憨, 圆圆的眼睛水湛湛般干净,乖软柔和,稚气未脱。   他收敛了眼神看她还是存着叫人不适的攻击和威慑, 好像稍等人不注意就要上前来咬死她。   阮明姝被沈嗣攥着拇指,底气更足, 挺直了腰板, 慢慢从他身后挪出小步伐, 她抿了抿唇,小声抱怨:“我不是你的妹妹。”   张玠扯了扯嘴角,笑意逐渐冷淡了起来,落在她身上的眼神跟着变了变, 男人的心底轻嗤, 她现在可真的是小气,连声妹妹都不让叫!   同样都是男人, 沈嗣如何会看不出张玠笑眼中的野心勃勃, 藏都藏不住的企图。   沈嗣对张玠无甚好感,他绷着脸,没什么表情, 揉着她的脑袋让她站在自己身后,故意挡住了张玠的视线。   皇帝身边伺候的大太监到外殿催促, “张大人, 陛下请大人进去。”   张玠士族出身, 心高气傲,对装腔作势的阉人自是没有几分好脸色,他漫不经心嗯了声。   张玠进殿过后,阮明姝都快气疯了,“张玠又那样看我!”   就像看掌心里的猎物。   阮明姝接着对沈嗣说:“他以前还想帮我洗脚呢。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完全没有将身边的男人当成她真正的夫婿来看待,她觉得她的夫君也并未将她视为妻子。   可能沈嗣更想当她的爹。   可是就连她的爹也是不怎么管她的。   沈嗣收紧拇指,下颌绷得紧紧地,面无表情。   阮明姝被他掐疼了手轻声喊疼,可是男人也并未收敛力道,依然将她的小手捏得十分用力。   沈嗣抿直了唇线,用低哑的嗓音问她:“什么时候的事情?”   阮明姝掰着手指算日子,已经过去了好几年,那是在她和张玠还没有退婚之前,游湖时不小心踩空溅了水,鞋子全湿透了,张玠非说湖水不干净。   “两年前。”   “确实不是个什么好东西。”沈嗣语气极淡,停留几瞬,他好似经过深思熟路,毫无心理负担贬低张玠的品性:“他不过是想非礼你,占你的便宜。”   “是吗?”阮明姝这方面迟钝又愚钝。   沈嗣给出了肯定的答案:“是,贪图美色的小人。”   走到御书房的殿外,男人还记得她腿疼,主动在她面前蹲了下来。   阮明姝又爬上了他的背,抱着他的脖子。   她的小腿其实已经没有方才那么酸胀,但是也不想继续走路走到宫门外。   沈嗣温声淡语叮嘱她,“以后不要让他捏脸。”   阮明姝蹙眉:“我一直都不喜欢他捏我的脸,捏一下就算了,总是捏,都舍不得松手。”   沈嗣静静听着她的抱怨,过了一会儿,“也不能让别人捏。”   女孩子的脸,怎么能随便揉捏?   尽管沈嗣也承认她长了张让人充满了揉捏欲望的脸蛋,圆润得恰到好处,皮肤薄薄的,粉白里透着点温润的薄红,又软又嫩,水灵的好似能掐出许多甘甜的汁水。   沈嗣说完这句,迟疑片刻,出于私心补充了几个字:“除了我。”   阮明姝没听进去,她的目光全然被御花园里含苞待放的海棠花所吸引,闻着宜人的花香,又用力嗅了嗅他身上的香气。   阮明姝说:“夫君,你身上好香。”   少女说话时的气息缓缓沉落在男人的颈后,吐息温热,带着股粘稠的甜香,声音也糯叽叽的。   沈嗣的身体僵了僵,好像被她蹭过的那片皮肤都变烫了几分。   阮明姝现在没有那么怕他,把他当成自己有名无实的夫君,有点怪癖,但是不算太坏。   “你也用香粉了吗?”   “没有。”   “那怎么也香香的?”阮明姝闻着他身上的气息又觉得有点熟悉,淡淡宜人的清香,多了丝以前没有的甜味,好像和她用得熏香味道差不多。   两人毕竟是夫妻,即便有名无实,但这两日总是比别人亲密。   小姑娘完全没想到这方面,还奇怪他身上怎么有她的味道。   是不是沈嗣偷偷用了她的香膏?   阮明姝是个爱美的姑娘,又特别爱干净,就像一只有洁癖的高贵小猫咪,每天闲着没事就给自己舔毛,弄得干干净净。   她每天沐浴过后都要涂些香膏,里里外外穿的衣裳也要用特制的熏香熏过才肯穿。   这几天晚上,蹭来蹭去,沈嗣的周身都染了几息她的味道。   沈嗣按住她乱摸的手,“乖一点。”   阮明姝觉得自己已经很乖,趴在他的肩膀上打哈欠。   —   马车里新铺了保暖蓬松的羊绒毛毯,休憩的小榻上放了一床被子。   阮明姝被抱上马车时昏昏欲睡,蜷缩的拇指轻轻攥着男人的衣襟,她闭着眼,樱唇微张。   沈嗣把小姑娘放在小床上,盖好被子。   过了一会儿,他放下手中的书,掀开被子,握住她的脚踝。   床上的人还在熟睡,脸颊泛红,四肢无力。   有几缕滑落的长发落在他的掌心。   沈嗣一言不发脱掉她的鞋子和袜子,白嫩的脚丫子上没有留下伤痕,应该只是小腿酸胀。   阮明姝缓缓醒来,自己的脚被捏在别人的手中,她下意识蹬了蹬腿,踹了他两下。   沈嗣手里的力气大,稳稳当当握着她的脚踝。   阮明姝眨了眨眼睫,看清楚他的脸就松懈了下来,她糯声嘀咕道:“夫君,我腿疼。”   沈嗣嗯的一声,顺势将她的小腿架在自己的膝盖上,不徐不疾帮她疏络筋骨。   阮明姝当即皱起了眉,从嗓子里溢出急促短暂的惊呼:“痛!”   “是有些疼,你忍忍。”   “你能不能轻点?”   “已经很轻了。”   阮明姝收回了腿,“我不要你帮我捏腿了。”   他这个人不懂心疼妻子,一点都不温柔体贴。   沈嗣目光平静看着她说:“明天睡醒你的腿会更疼。”   阮明姝装作听不见他说的话,卷起被子重新躺下,刻意背对着他,继续装聋作哑。   沈嗣大可以放手不管,但他也清楚她这具身体有多么的娇气,明天能不能起得来床,都不好说。   沈嗣将她从被子里扯回自己怀中,摁着她的腿不让乱动,然后又拿出先前备好的马蹄糕给她,“莫叫唤了,我轻点就是。”   阮明姝乖乖吃着糕,由他给自己捏腿。   回到王府,阮明姝就忘记了自己腿还疼,不要人扶,自己跳下马车,跳得太快太急,差点扑到地上。   沈嗣伸手在她后腰扶了一把,见她没有崴到脚踝才放心。   阮明姝甩开他的手,迫不及待要回自己的厢房歇息。   沈嗣望着她飞奔的背影,吩咐她身后的丫鬟:“别让王妃摔了。”   “是。”   王府里的偏院,有一处刑房。   潮湿阴暗,常年不见天光。   地上的人已经有点血肉模糊,翻覆的鲜血糊住了他的眼睛。   沈嗣另外换了身黑色的衣裳,缓缓进到刑房。男人背手站在逆光的暗处,表情晦暗,神色不明。   魏广已经在刑房里待了半天,鞭子都打烂了几根也撬不开这个人的嘴。他将染血的鞭子恭恭敬敬交给他的主子。   沈嗣没有接,“拿把匕首。”   魏广毫不迟疑,找来一把干净利落的匕首。   沈嗣当然不是个好人,他在这方面也没有什么道德底线,手中握着匕首,不紧不慢走到半死不活的犯人面前。   人是很脆弱的,但有些时候生命力又格外顽固。   沈嗣了解人体的构造,他甚至能做到在这具身体捅上几十刀,都能完美避开要害。   但是他偏偏不会给别人第二次机会。   给了他时间,既然不肯说,不如永远都不要说。   刀背上闪过一道锐光。   一声闷哼惨叫,血液顺着刀刃如水往下滑落。   —   阮明姝正躺在床上犯愁,枕头上摆着赵清茹方才让人送过来的帖子,请她后日去赵家赴寿宴。   赵家和高阳侯府有点不太深厚的亲戚关系。   按照辈分,她要称赵清茹的外祖母一声姑奶奶。   阮明姝其实不想赴宴,她的丈夫又没什么本事,只是个无权无势的闲散王爷。   她去了又攀比不过赵清茹,二房三房的几个妹妹,又全都在等着看她的笑话。   阮明姝要面子,怕丢脸。   她拿着帖子便想着去找沈嗣商量,要他出面回绝。   可是阮明姝也不熟悉的王府的路,七拐八弯走错了道。   越往深处就越僻静,穿过一条幽静的长廊。   她好像听见了惨叫声。   阮明姝的双腿犹如钉在原地,明知这个时候她应该快跑才对,可是受到好奇心驱使的少女忍不住朝惨叫声的方向走了过去。   忽然之间,“砰——”   门被推开,沈嗣边擦干净指尖上的血迹,一边往外走。   阮明姝只瞥见房门缝隙里的幽暗,空气里好似都有浓郁的腥甜。   沈嗣抬眸看见了她,男人默不作声把房门关好,“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那股血腥气随着他的靠近愈发浓郁。   阮明姝没看见他身上有血,她将他当成了依靠,跑上前攥着他的衣袖,“我好像听见了有人在惨叫。”   沈嗣握住她冰凉的手,“你听错了。”   “叫的好凶,好可怜,听得我头皮发麻。”   那种声音就像是受到了世上最可怕的折磨。   绝望嘶哑的在求饶。   沈嗣说:“没有。”   他揉了揉她的头发,方才眉间的戾气悄然消失 :“不是困了要睡觉吗?”沈嗣又冷冷吩咐身后的随从:“叫厨房煮碗王妃爱喝的甜汤。”   阮明姝攥着他的手指,怯怯地说自己还是怕。   “还要吃玫瑰露。”   “压压惊。”   作者有话说:   继续去写下一章~   感谢在2022-06-11 20:39:06~2022-06-12 21:50: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颗小太阳 20瓶;Simon 15瓶;桥德麻袋? 10瓶;佛说人生、承葳、猫本在等我 2瓶;艾草啦啦、夙歌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迫嫁   沈嗣悄然舒了口气, 清冷的面色稍稍缓了缓,低沉磁性的嗓音低低吐出个嗯字。   阮明姝嫁过来之后都忍着没有在他面前说要吃玫瑰露,怕他觉得她在吃穿用度上太骄奢, 不过沈嗣好像也没有那么小气。   阮明姝即便是有点怕他,也不肯委屈自己, 吃要吃得最好,用也要用最好的。   玫瑰露做起来是有些麻烦,一小碗都要费好大的功夫, 可她就是犯馋。   沈嗣攥着她的手,掌心里的余温捂暖了她的小手, 等走出这间偏僻的小院, 他低声问她:“还怕吗?”   阮明姝平日多是虚张声势, 胆小如鼠的她上次见到血淋淋的人头就直接被吓得病倒了。   她反手用力握住他,生怕他把自己撇下,她小声念叨:“怕。”   那道凄厉的惨叫在她的耳边挥之不去,鼻尖浮起一阵若有似无的腥甜。   阮明姝忍不住回忆起门缝里透出来的幽暗, 漆黑晦涩, 什么都看不清楚的阴气森森。也不知那间屋子里有什么见不得光的秘密,她没看清都觉得怕得心尖在抖。   阮明姝乖乖被他牵着往前走, 偷偷仰起脸看了看他, 趁他没注意又悄悄低下头。   她的夫君,看起来干干净净斯斯文文,不像是有能把人折磨出那种痛叫的本事。   可是……   他在刑部待了那么久, 肯定也会拿鞭子抽人。   沈嗣偏过脸,低头看了看神色不安的她, 拢紧少女的五指, “没有人叫, 不怕了。”   他沉默的想下次得堵住那些人的嘴,免得又不小心让她听见。   阮明姝咽了咽干涩的喉咙,“夫君,你在刑部会亲自给犯人动刑吗?”   刑讯的手段,她略有耳闻,但是从来没有见过。便是之前去探望她的父亲,也没有见到父亲身上的伤。   沈嗣考虑半晌,他说:“不会。”   他倒是很淡然:“这些事有底下人会做,而且也不是常常需要刑讯逼供。”   “哦。”阮明姝想了想觉得也是,如果事事都要他自己动手,那他岂不是要被累死?   她这无能的夫君本就没什么权利,不受器重,在刑部不过混一日是一日。上回的人头,八成是刽子手砍下来的。   —   沈嗣把人送回卧房,院子里伺候的下人跪了半个院子,竟然没人察觉王妃什么时候偷偷跑了出去,找了半柱香还没找到。   殿下特意叮嘱过要他们好好看着王妃,沈嗣面无表情让他们下去领罚,又让人打水进屋,他要沐浴更衣。   阮明姝像个粘人精抓着他的手指,听见他要去沐浴也依依不舍的抓着。   沈嗣无奈就留在她的屋子里沐浴,换了身干净的衣裳。   他穿戴整齐走出来,阮明姝已经坐在窗边吃上了玫瑰露。   阮明姝吃了大半碗,唇瓣染上潋滟的水红色,侧脸浸在斜阳里,皮肤晒得发白。她将自己吃剩了的玫瑰露推到他面前,“夫君,我都舍不得吃完,特意给你留了小半碗。”   沈嗣装作信了。   他扫了眼碗里剩下的玫瑰露,“既然你喜欢吃,就都吃完。”   阮明姝吃了不少,这会儿实在吃不下了。   她本来就是什么都想吃,但又什么都吃不完。   浪费是不好的习惯。   这个道理还是沈嗣非要教给她的。   阮明姝想到了一个不浪费也不用委屈自己的好办法,就是让沈嗣吃她剩下来的。   他在吃穿用度上又没有她那么讲究,吃点她剩下来的饭菜,也不会怎么样。   阮明姝眼巴巴看着他,“夫君,你吃。”   沈嗣有洁癖,但他现在竟然没觉得很恶心,想了想也不是不能接受。   玫瑰露是粉白色的,闻起来极其香甜。   沈嗣坐在她面前,迟疑半晌,拇指僵硬捏着青花瓷碗的边缘,微微抿了一小口。   味道很甜。   应该放了许多糖,甜得都有些发齁。   阮明姝支着下巴,露水洗过般的澄澈双眸盯着他不放,“好吃吗?”   沈嗣不爱吃甜,他平时也很少碰这些。   “好吃。”顿了顿,他还是说:“有点甜。”   阮明姝觉得甜味刚刚好,如此才够香,“不甜。”   沈嗣没有和她争执,他只怕她吃多了甜品,以后会牙疼。   他甚至已经开始担心她会不会已经长了蛀牙,日后发作疼起来也是能要命的。   沈医生对他在医院里的病患,都只有公事公办的态度而从未有过任何类似同情的情绪存在。绝不会多管闲事。   他为了眼前这个让人头疼的小姑娘已经打破了太多原则。   沈嗣没有去思考这是为什么,他忽然间扣住她的下巴,贴着皮肤的拇指没怎么用力,轻轻的也不会让她觉得难受。   沈嗣说:“把嘴张开,让我看看你的牙。”   阮明姝摇头:“牙齿有什么好看的?”   沈嗣轻轻的打开她的下颚,迫使她不得不张开嘴,仔细看了一圈,还好没有长蛀牙。   阮明姝合不上嘴巴又想说话,唇齿溢出了些津液,蹭到了男人的拇指。   沈嗣松开手,她的皮肤已经被挤压出润红的指印,显著的有些惊心动魄。   他无奈又没办法,沈嗣下手已经非常谨慎,不敢用力,奈何她的皮肤就是娇嫩。   阮明姝羞愤欲死,用帕子擦了擦唇边如春潮般的口水,看见他去洗手,又气又恼跟过去:“我的口水也香香的。”   她很爱干净,一点都不脏。   每天都认认真真的漱口洗脸,还要洗好几次。   少女的心思总是敏感,沈嗣体贴她脆弱可怜的自尊心,“是香的。”   男人洗过手用帕子擦干拇指,还没忘记问她正事:“你不是说有事找我商量?”   阮明姝把怀里的拜贴塞给他,对他抬了抬下巴,“你看。”   沈嗣接过拜贴,略过几眼随手放在一旁,“你若想去赴宴就让魏广送你过去。”   阮明姝扭过脸:“我不想去。”   沈嗣挑眉,她喜欢凑热闹,哪里人多往哪儿跑,又喜欢去出风头。   阮明姝使唤他:“你帮我回绝,就说我病了。”   她若是自己拒了寿宴的拜帖,定会被人说是她嫁得不好,没脸出门见人。   这于沈嗣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的小事。   沈嗣问她:“为何不愿?”   阮明姝看着眼前的罪魁祸首,绞着帕子说:“她们私底下都在笑话我。”   她以前没少在别人面前显摆,恃貌横行,笃定的告诉她们说她以后一定会嫁给人中龙凤,她的夫君不是位高权重就是才华横溢。   眼前这个人,与这两样都不沾边。   既无手眼通天的权势,又没有叫人刮目相看的才情。   她之前闹着要上吊不肯出嫁的事情亦是传得沸沸扬扬,一场婚事,闹出了许多笑话。   阮明姝同他说了实话:“你又没本事,害得我都没法出门显摆。”   她垂着颤颤的浓睫,“赵清茹刚嫁给三皇子那年就有许多人去巴结奉承她,变着花样给她说好听的话,她们都说她命好,嫁了个好男人。”   三皇子长得又不丑,后院除了两个通房就没有别人。   不像沈嗣,还纳了那么多如花似玉的小妾,花心老色鬼。   沈嗣竟然觉得她虚荣的有点可爱,他坦诚认错:“是我无能。”   阮明姝都不好埋怨他,因为她自己就常常被她母亲说是个扶不上墙的小阿斗,便是恶毒起来也没有比她更聪明的人更恶毒。   人的才能是有限的,就像她在读书这件事上死活没有天赋。   字儿都能认得,稍难一些的诗句就读不懂其中的深意。   阮明姝低着头,后脑勺都写着委屈两个字,她叽里咕噜:“你没本事就苦了我,我从小到大也没受过这种委屈,想去没脸去。”   她焉巴巴的,没什么生机。   不过往好了想,至少他不赌不嫖不打人。   没志气就没志气吧。   沈嗣摸摸她的头,手上终究是没忍住,捏了下她的脸颊,触感柔软糯弹,他说:“后日我陪你一同过去。”   阮明姝没有回绝,她还是犯馋,如今凑热闹的机会又不多。   沈嗣怕人多眼杂,稍不留神她就又被人给骗了。   阮明姝僵硬扯开话题,扭扭捏捏地问:“你…你今晚睡哪儿?”   沈嗣故意不告诉她,模棱两可说不知道。   吓得阮明姝傍晚就去偏院,找上他之前纳进府里的小妾。   她给她们送了好多金银首饰,要她们努力争宠,没有精力来找她睡觉。   几个小妾战战兢兢收下东西。   阮明姝一厢情愿以为事情成了大半,谁知天还没黑,她便听说沈嗣将那几名小妾全都送出了府,一并将卖身契都还给了她们。   夜里沈嗣还是来了她的屋子。   阮明姝殷勤去帮他抱来被子,整整齐齐放在床底下,大概是要让他睡在地上,她又问:“你不喜欢你那几个小妾吗?可是她们长得都很好看。”   沈嗣看着地上的被子没说话。   阮明姝继续劝他:“其实春楼里有些才女,你…”   沈嗣打断她:“王妃不用往我这里塞女人。”   阮明姝弱声:“哦……”   沈嗣觉得有必要和她沟通这个问题,他说:“我既娶了你,自会对你忠贞不渝,此生只有一位妻子,不会再纳妾。”   阮明姝眼睛变圆了,忍不住想他是不是真的哪里有毛病?竟然会有男人不想要三妻四妾?享齐人之福。   阮明姝心想,他定是在用花言巧语骗我。   作者有话说:   今天有双更   感谢在2022-06-12 21:50:06~2022-06-13 16:02: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可是我好困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澜依 6瓶;饼干、步妩 3瓶;啾啾啾 2瓶;萝卜红萝卜、艾草啦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迫嫁   哪个男人不想要过被环肥燕瘦的美人包围的神仙日子呢?   阮明姝从懂事起就没见过一夫一妻的眷侣, 便是她敬重的长辈,虽然疼爱妻子,也还是纳了几房妾室。   沈嗣说他只娶妻不纳妾, 阮明姝是不会信的,她看起来有那么蠢笨吗?连这种鬼话都会相信?   沈嗣莫不是将她当成三岁小孩来哄, 扯谎都能面不改色,说的像真的。   如果是她的表哥对她出这番话,她心里一定会十分的欢喜。   阮明姝禁不住认真的想, 如果陆衍娶了她,却更宠家里的小妾, 她肯定会受不了了的。   一定会比讨厌阮青萝还要厌恶他的小妾。   阮明姝觉着日后她若是和表哥有私情, 她的夫君为她守身如玉, 她着实就有些心虚。   她讪讪地说:“夫君有这份心是好的,但…但…是……”   她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   沈嗣攥着她的下巴,轻声细语:“但是什么?”   烛火徐徐, 如一道沉沉的夕阳缓缓坠落。   少女侧颜通透精致, 她不安攥紧了手指,有些说不出口, 总不好说我没想同你好好过日子。   不过沈嗣应当一直都知道她做梦都想跟他和离, 只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阮明姝眨了眨圆润漆黑的眼睛,她无辜清白的双眸实在会骗人,“传出去只会说我是个妒妇。”   沈嗣装模作样自己信了她的话, “怎么会?旁人只会觉得我们伉俪情深。”   阮明姝时而迟钝时而敏感,她感觉沈嗣对她的态度好像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她也知道自己长得很美, 娇媚漂亮, 万分迷人, 他渐渐沦陷,慢慢爱得无法自拔也合情合理。   不过这对阮明姝而言便是种烦恼,新婚那天晚上她和他就说好了的,她要和表哥暗度陈仓。   沈嗣该不会反悔了吧?怎么还要和她一生一世一双人了呢?   “我…我有心上人的,不能再和你……”阮明姝一本正经同他说:“我知我有多讨人喜欢,他们以前都争着抢着要陪我玩,个个都想讨好我,哄骗我嫁给他们,但……我也不会是个男人就喜欢。”   沈嗣挑了挑眉,他刚才说的那句话本意只是想告诉她,她往后就算另找也该找个一心一意待她的人。   没有三妻四妾,只有相濡以沫。   不过她似乎误会了他的意图,蹙着眉像是碰上了莫大的烦恼。   沈嗣静静听着她继续往下说。   阮明姝看了看他的脸,又心平气和吐字道:“你虽然长得也好看,但是性格迂腐,不懂疼人,我还是喜欢宠我的。”   沈嗣扯起嘴角:“陆衍宠你吗?”   阮明姝想了想:“还行吧。”   表哥只是不怎么亲近她,若是说坏也不坏。   沈嗣的手掌揉了揉她的头发,漫不经心:“我也没叫你现在就一心一意,我只是想告诉你嫁人不能嫁三心二意的。”   “噢。”阮明姝抬头,忍不住问:“你真的不是在哄我吗?”   这世上哪有不纳妾的男人?   不过阮明姝也不喜欢父亲后院的那些姨娘,她从来都避开,不去见她们。   姨娘们还以为她是讨厌她们,其实并不是,她只是害怕。   阮明姝怕自己也会去沦落的做妾,更怕自己日后心爱的丈夫也会纳这么多的妾室。   阮明姝对这些事懵懵懂懂的,但她明白什么是喜欢,什么是不喜欢。   父亲总说他最喜欢的就是母亲,可是他也经常去陈姨娘的院子里留宿过夜。   可若是说父亲心疼那几位会伺候人的姨娘,好像也不是如此。   祖母寿宴那天,陈姨娘冲撞了堂前的贵客,隔天就投井死了。   她们都说,是父亲赐死姨娘的。   男人薄幸,这个不在了很快就能爱上另一个。   阮明姝觉得她也不能吊死在一棵树上,她喜欢表哥的才情,喜欢他清高孤傲的性格,喜欢他穿着红衣骑马游街时的风光,但她也能心安理得享受别人对她的讨好。   沈嗣低头对上少女的眼睛,“我拿这个哄你做什么?”   阮明姝懵懂哦了两声,还是不太信他说的话,她坚持认为沈嗣真的是哪里有点毛病,才会如此。   可怜她嫁了个无能的夫君就罢了。   脑子还有点问题。   —   陆衍回家养了半个月的病,他这场风寒病得严重,每日喝了药就睡,时常醒不过来。   陆衍觉得自己没什么事,他只不过是吹了场夜风,怎么就病得起不来床了?   等他的精神稍微清醒了些,又过去了好几天。   陆衍瘦了一大圈,他本就清瘦,如此一来,就更显得骨瘦嶙峋。   屋子里点了红烛,他愣愣盯着红色的蜡烛,眼睛像是被烧起来了那么痛。   男人抬手,用拇指挡了挡蜡烛燃起的火光。   陆衍开口时的声音喑哑的不像是他的,“来人。”   外间守夜的奴才听见少爷的声音连忙推门进屋。   陆衍的脸色比纸还白,唇瓣有些干涩,他扯动喉咙,声带有点刺痛,“换成白蜡烛,不要红的。”   “少爷,白色不吉利,夫人若是知道……”   “滚去换。”   陆衍的声音瞬间变得冷厉起来,跪在地上的奴才被吓了一跳,向来温文尔雅的少爷动了怒,当真不好惹。   过了一会儿,底下人屏着呼吸将屋子里的红蜡烛全部都换成了白色的蜡烛。   陆衍坐在床上,面容削瘦,五指紧扣,眼底可见清晰的血线,他忽然变得憎恶红色。   阮明姝那天就是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嫁衣,坐上花轿嫁给了别人。   她总是说她喜欢他,非他不可。   可是别人对她的好,她也是来者不拒。   由着张玠给她抄书,欣然收下其他男人前赴后继送她的琳琅珍宝,转身又嫁了另外一个男人。   陆衍讨厌她的貌美,也不喜欢她的娇媚诱人。可他又何尝不是嘴硬?他只是不肯承认自己也是个庸俗可耻的好色之徒。   他总是梦见她,都是难以启齿的、缠绵色情的春梦。   他卸掉正人君子的一面,放纵自己去肆意掠夺她的一切。   想打断她的腿,把她关起来。   不能再去勾引别人,不能再去对别人笑。   陆衍感觉自己已经被她逼疯了。   疯就疯吧。   陆衍边咳嗽边从床上坐了起来,枕边的匕首划破了他的掌心,唯有尖锐的痛感让他清醒了些。   他掌心已经有了一条条疤痕,有些结了痂的伤痕已经不会痛了,除了看着丑陋,不痛不痒。   陆衍每次快要控制不住自己,就会在掌心狠狠划上一刀。   她出嫁那天,这把匕首几乎快要穿透他的手掌,血流了满地。   陆衍一遍遍告诫自己不要被她骗了,不要喜欢她,还不是落入了万劫不复之地。   他回过神来,冷静擦干净掌心里的血。   第二天,陆衍就同父母请辞,他得回京。   —   为了赴宴,阮明姝光是挑衣裳就挑了半天,她今年春天还没来得及做新衣裳,往年这个时候,衣铺的掌柜早就请绣娘上门来给她量尺寸。   往年的尺寸不能再用,去年冬天量好的也做不得数。   短短几个月,她又抽条长高了些,叫她烦心的胸口好像也变得更丰腴圆润。   阮明姝不肯穿自己以前穿过的裙子去赴宴,她想出门买新衣裳穿。   她的夫君,一个月有半个月赋闲在家,和她一样无所事事。   阮明姝早就对跟着他飞黄腾达不抱希望,她出门一趟要花好多银子,没个上千两她都没底气出门。   可是叫她花自己的私房钱,从嫁妆里拿钱去花,她又舍不得。   并非阮明姝小气,而是她觉着现在应该要沈嗣养着她了才对。   丈夫给妻子钱花,是天经地义。   就算有名无实,他也得好好养她。   阮明姝在家里也不怎么花自己的钱,除了找杀手那回,掏空了家底。其余要花钱的时候,她都伸手问阮敬辞要。   阮明姝从厨房端了碗刚做好的汤,端到书房去借花献佛,羞答答说这是她特意给他准备的汤。   沈嗣看着桌上的汤,问:“你煮的?”   阮明姝说:“我从厨房千里迢迢给你端过来的。”   沈嗣笑了笑,语气戏谑:“真是辛苦王妃了。”   阮明姝没同他绕弯子,开门见山:“我要出门买裙子。”   沈嗣没让人拘着她出门,王府里她也是来去自如。   阮明姝伸出小手:“你给我点银子花。”   原来是问他要零花钱。   沈嗣也不是小气的人,“你去管家那里支取。”   阮明姝用手比了个数,“我想要一千两。”   静默一阵,沈嗣问:“一千两够你花吗?”   作者有话说:   沈医生有的是钱   感谢在2022-06-13 16:02:30~2022-06-13 22:58: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5427684 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5427684、手可摘星辰 10瓶;38908937 6瓶;金星 4瓶;栖栖、小幸运 3瓶;通往考研之路的小法师、月亮情深、江应怜、啊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迫嫁   阮明姝怕他小气不肯给银子, 特意往少了说,其实一千两她也是不够花的。   阮明姝用银子向来随心所欲,不知节俭, 也不会讲价。铺面掌柜将她夸的天花乱坠,她心情一好还会打赏不少的银钱。   “不太够…”阮明姝顺杆往上爬, “我们小姑娘出门逛街要买的东西是有些多的。”   “我也穿不了料子不好的衣裳。”   “打扮的不体面反倒也会丢了你的脸。”   阮明姝眼巴巴瞅着他,满眼真挚,柔软的语气轻易叫人信服, 灿若芙蕖的小脸映着潋滟的气色,齿尖抵着绯粉的唇瓣, 她越说越觉得自己占理有底气。   窗外迎春枝绽, 柔风似水, 簌簌的树叶声惊走一片飞鸟。   沈嗣从容温和:“你想要多少?”   阮明姝对他伸出三根手指头,“三千两,可以吗?”   三千两确实有些多。   但她也不是每日都要花这么多银子。   一个月张口问他要一次,他若是养不起, 着实太窝囊穷酸了。   沈嗣在物质上没打算苛待她, 多花点钱倒不算什么,宁肯将人养得铺张奢侈也切忌斤斤计较。   沈嗣叫管家来给她拿了五千两的银票, 阮明姝握着银票恍惚中意识到她的夫君好像还挺大方的, 不会缺了她银子花。   她一无是处的夫君总算有了那么点可取之处,无权无势但有钱。   应当不会养不起她。   阮明姝带着春枝出门去买新衣裳,掌柜每年都做这位大小姐的生意。   先前侯府和王府的婚事, 轰轰烈烈。   京城里就没人不知道。   掌柜瞧着阮大小姐和出嫁之前也没什么两样,脸颊似乎还圆润了些, 眉心拢着淡淡的娇态, 不见磋磨。   掌柜特意将今年收上来的好料子都留了下来, 他们都喜欢同阮大小姐做生意,爽快大方,从不吹毛求疵,更不会特意刁难人。   掌柜一时迟疑不知该不该改口,想了想,还是称她为王妃,见她没生气稍稍放心。   “这是前些天刚送来的雪缎,我都没让人摆出去卖,就等您来呢。”   这句话对阮明姝很受用,她都没怎么仔细看,也没问价钱,就买下这匹雪缎。   掌柜趁势而上,“您在看看这匹散花锦,您在别家都找不出来一样的,江南的绣娘织了小半年才得这么一匹。”   阮明姝便被哄着将掌柜推出来的布料全给买了,她付银子之前用手摸了摸,知道掌柜没拿次品来糊弄她。   买完的布料交给铺子里的绣娘,要她们后日去府里帮她量尺寸做新衣裳。   阮明姝又不肯学着省钱,揣着多少钱出门就要花多少。   所以她那么多年才攒了两小箱金子,若她稍微节俭些,小库房里早就堆满了金银。   阮明姝花光了从沈嗣这里要来的银子,幸好她有先见之明,带上她讨厌的魏广,小姑娘使唤他把她买下来的物件搬回马车里放着。   她不仅买了些穿戴之物,还有许多用不着的小玩意。   银面具、羊角挂饰、若不是魏广拦着,阮明姝差点被胡商哄着买个奴隶回家。   魏广好意提醒小王妃:“您年纪小,不知道胡商花言巧语会骗人,这银面具在塞外到处都是,既无特殊之处也不值钱,五百两就是在坑蒙拐骗。”   阮明姝听得似懂非懂,手里依然紧紧捏着面具:“但是这个面具很好看,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样式。”   魏广被堵的无话可说。   阮明姝就是很好骗,她又说:“这面具戴久了还能让人皮肤变白。”   魏广被烈日晒得眼睛疼,却没有听见她说的话时这般的疼,他尽职尽责道:“是骗您的谎话,这面具毫无用处。”   阮明姝:“可是我看他的妻子就很白,况且五百两也不算太贵,我都不心疼钱,你怎么还要心疼?”   魏广自然不是心疼银子,他就是看不过去,怎么能有人如此的好骗?   路边有人在演卖身葬父的戏码,她也是问都不问就施舍碎银。   便是连乞丐都知道在她面前装可怜,就能吃顿饱饭。   阮明姝逛得累了才回府,午后本就困倦,眼皮发酸,她爬上马车抱着新买的漂亮衣裳就睡了过去。   等了王府门前,小姑娘睡得正香。   一时无人敢去打扰,各自都束手无策。   魏广不得不去了趟书房,沈嗣听见她逛街逛得累着了,竟有些觉得好笑。   魏广又将王妃今日上当受骗的事情告诉了他的主子。   沈嗣不太在乎此事,她还知道出门该花他的钱,就说明太不是太蠢。   若她真的傻到与他划清界限,故作清高不肯花他的银子,他才会头疼,先自爱才能学会爱人。   阮明姝有一点比别人都强,她很会心疼自己。   能不吃苦就绝不吃苦,不肯让自己受半点委屈。   沈嗣可不想养出个忍气吞声的小孩儿。   他去将马车里酣睡的小姑娘抱了出来,她怀里还攥着新裙子舍不得松开,瓷白细腻的皮肤被压出了红印。   她的身体很软,抱在怀中也感受不到多少重量。   她乖乖枕在他的胸口,微张的唇瓣吐出温热香甜的气息,睡得不舒服还知道往他怀里钻了钻,避开斜斜照来的刺眼阳光。   沈嗣心想她睡着倒还是很乖,一点都不会让人操心和头疼。   阮明姝迷迷糊糊睁开眼皮,瞥见男人冷硬锋利的下颌线条,还有一动不动的喉结。她伸手摸了摸他的喉结,嫌手感太硬,没摸两下便放下了手。“好硬,不喜欢。”   沈嗣按住她的手,“睡吧。”   阮明姝靠着他又闭着眼,朦胧间还晓得要和他说话:“头好疼,要去床上睡。”   沈嗣嗯了声,把她抱回厢房。   阮明姝睡着后还攥着他的衣襟,沈嗣往她怀里塞了个枕头,她抱着枕头换了个方向便继续睡了。   阮明姝睡醒天都黑了。   她坐在床上打哈欠,也没做什么就是困得慌。   长发滑落,面颊蕴红,困眼潮湿敏感,又困又饿坐在床上发着呆。   肚子咕噜噜,叫的她心慌。   阮明姝伸了个懒腰,起床吃了碗燕窝,还是饿慌慌的。   她觉得自己好像哪里不太对劲,怎么能这么饿呢?她以前吃半碗就饱了的,才不像今天这么能吃。   阮明姝又去照了照镜子,铜镜里倒映的脸庞依然明艳动人,漂亮惹眼。   可她好像胖了些,珠圆玉润。   阮明姝慢慢皱起眉头,表情渐渐变得严肃,她随便披了件外衫就跑去找她的夫君。   少女衣衫不整,气喘吁吁跑过来。   沈嗣撩了撩眼皮,问她怎么了?   男人又招了招手,把她扯到跟前来帮她穿好衣衫。   阮明姝盯着他,“夫君,我是不是怀孕了?”   沈嗣帮她整理好衣襟,手指微顿,听见她的话气得想笑。男人扯了下嘴角,淡漠的笑意稍纵即逝,“睡傻了?”   他吩咐丫鬟打来一盆温水,用手帕帮她擦了擦脸。   阮明姝又说:“我吃的好多,睡得好多。”   沈嗣淡淡应了声嗯,“你正长身体,是该要多吃多睡。”   阮明姝还在怀疑他:“你没有对我…”   沈嗣气的笑了,“没有。”   他随即捏了捏她的脸,仔细端详她的脸:“是胖了点。”   她胖了些反倒更好看了。   又瘦又白才让人不安。   阮明姝哦了哦。   沈嗣顺口问她一句:“今日出门都买了些什么?”   阮明姝自己都记不清楚,她掰着手指头算都没算明白,她如实说:“忘了。”   —   寿宴当天,阮明姝穿了身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衣袖随风轻晃,沁着淡淡的清香。   她被她的夫君抱下马车,又被他牵着手往前走。   阮明姝不太想光明正大同他牵手,扭扭捏捏,手足无措。   怕让人看见,私下被指指点点。   以前闹着死都不嫁给他,如今不还是乖乖被人牵着手走路吗?   想想都丢人现眼。   还显得她没有骨气。   阮明姝抬头看了看她身旁的男人,长发用玉冠束起,漆黑的双瞳冷澈淡漠,五官精致,气度冷淡,这张脸长得倒是不错。   她心中的抵触忽然没有方才那么浓烈,她边走边胡思乱想,一时不察,栽进他的怀里。   沈嗣扶着她的腰,等人站稳,淡淡问道:“真不要我牵着走?”   阮明姝推开他的手:“不要。”   她现在已经开始绷着脸,“我们不要装的很熟。”   沈嗣挑眉:“好。”   赵清茹是王妃,其父接连升官,如今已经是正一品的大儒。   因而赵老太太的寿宴,门庭若市。   阮明姝看着门前的热闹,这种谁都要给三分薄面的气派让人艳羡,她小声同身边的男人嘀咕:“我也想老了以后过寿能有这种排场。”   沈嗣失笑。   阮明姝当他笑话自己,恼羞成怒跑开了。   沈嗣气定神闲跟了上去。   阮明姝迎面碰上了赵清茹,她被家里几位还没出嫁的妹妹围在中间,巧笑嫣兮,温温柔柔叫人觉得很舒服。   赵清茹一眼就看见了阮明姝,笑着走到她跟前,“弟妹。”   阮明姝气得想咬人,站在庭院里的小妹妹她全都认得,以前她跑来寻赵清茹麻烦的时候,她们全都躲在暗处看热闹。   她龇牙咧嘴,不情不愿:“皇嫂。”   赵清茹抿唇忍着笑,“献王没陪你过来吗?”   这样可爱的小姑娘,献王怎么能放心的下让她一个人过来?   赵清茹记得喜欢明姝妹妹的男人,两双手都不够数。   今儿这里可有不少的豺狼禽兽,闻着味也会找过来。她今天又穿的这么漂亮,谁见了都得迷糊两下。   阮明姝抬了抬下巴:“我夫君也在,只是我不许他粘着我。”   作者有话说:   鹿鹿今天试图多更一章   下午困成死狗完全醒不过来   明天双更啵啵啵嗷嗷嗷   感谢在2022-06-13 22:58:49~2022-06-14 22:22: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SANQI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今苌、咩咩⊙▽⊙、百里常清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事事胜意、春水 10瓶;澜依 6瓶;江江江江江欲枝 5瓶;泥泥 4瓶;百里常清风 2瓶;A-Rita、啊呀、落日下的云、你的小可爱、萝卜红萝卜、若风随雨l、艾草啦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迫嫁   赵清茹瞧见她仰着小脸认认真真吐出这几个字, 只觉得好笑,却没将这句话当真。   她之前也曾见过献王两面,和传言里不尽相同, 领教过他的手段,都不会小瞧了他。   这位年轻的王爷, 压迫感浓烈的足够叫人窒息。   并非位居高位,还是有种常年浸润权势的龙章凤姿,便是眉眼看似清冷温雅, 端正如玉,与他直视都有些胸口发窒的压迫感。   “明姝妹妹, 献王这是疼你呢。”赵清茹好意提醒, 之前在宫里, 献王也是护着阮明姝的,离开一时片刻都放心不下。   阮明姝当她在恭维自己,沈嗣哪里会心疼人?   他就是块硬邦邦的石头,心硬似铁, 蛮横专断, 许多事都不肯通融半分。就算她拉下面子对他撒个娇,他也常常不为所动。   阮明姝也不会当这么多人的面, 反驳赵清茹的话, 说她的夫君不心疼她,这岂不是打了自己的脸?   她敷衍点点头:“夫君是待我无微不至。”   赵清茹看她和看着自己家的妹妹没什么两样,“你吃过了没有?”   阮明姝感觉赵清茹对她很殷勤, 非同一般。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她对赵清茹依旧警惕, 以前她可没有少找过赵清茹的麻烦, 有时候赵府的人也会被她烦得不屑于应付, 她就躲在暗处,静悄悄蹲守出门的赵清茹。   赵清茹都不会记仇吗?如此大度,不计前嫌。   阮明姝说:“吃过了。”   赵清茹还记得她爱吃桃花酥,即便是听见她已经用过早膳,还是叫人端来几碟子的点心,准备好了茶水,请她坐着歇息。   今日府里人多眼杂,就怕她又乱跑出了事情。   赵清茹的妹妹赵清梦就不怎么喜欢阮明姝,每次见她都不禁想感叹这个世上怎么有这么多事的女人?骄纵奢侈,目中无人。   不过赵清梦便是不喜欢她,也不敢当着她的面说,她也怕阮明姝不高兴。这位大小姐不高兴生闷气时,实在是太难哄好了。   赵清梦知道她要嫁给献王的时候,心底是同情的,觉得她既倒霉又可怜,要嫁这么个声名狼藉的男人。   有点本事就算了,偏偏是个只知道欺男霸女的废物,还是个没什么人性的疯子。   她大婚的那天,赵清梦也凑热闹看了眼迎来送往的队伍。   吹锣打鼓,喧嚣满天,喜庆热闹,风风光光 。   高马上的男人清贵端肃,身姿如玉竹挺拔,五官极为好看出挑,抬眼是一片莫测的高贵。   那个瞬间,赵清梦觉得阮明姝嫁的好像也没有那么差劲。至少她的夫婿光看外表,已经好过许多人。   赵清梦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阮明姝,她嘴上说着吃饱了,这会儿正吃着桃花酥,一口接着一口,小半碟子都快让她吃光了。   赵清梦问:“你不是说你吃过了吗?”   阮明姝被人抓了个现形,耳朵红了红,手也没有继续去摸桃花酥来吃,她嘴硬道:“但是我又饿了。”   她喝了口花茶,润了润嗓子,“走了这么多路,早就饿了。”   赵清梦早就看出她很好吃,“这是我姐姐特意叫厨房做的,你若是喜欢就多吃些,免得辜负她一片心意。”   阮明姝没好气道:“我又不是猪,怎么吃的完?”   赵清梦都没好意思说你已经快将面前这碟子桃花酥吃完了,还要装模作样自己吃不下。   阮明姝这些日子就没吃几次甜品,沈嗣还将她当成三岁小孩,不准她吃许多甜食,就算是糕点也不让厨子放很多糖,还总是叫她张嘴,让他看看她的牙齿有没有吃坏。   阮明姝觉得他在无理取闹,他又不是大夫,怎么看得好坏?   趁此机会,她得多吃些,才能解馋。   阮明姝又说:“这个桃花酥不够甜,下次让厨子多放些糖。”   赵清梦无话可说,怎么这位大小姐在别人家里还挑三拣四的?   正闲聊着,赵清茹去看过孩子又回来了。   她见自己的妹妹好像和阮明姝吵了起来,不由得想笑,“你们两个又吵架了吗?”   阮明姝率先回答:“没有。我才不稀罕和小孩子吵架。”   赵清梦不服气:“你说谁是小孩?”   阮明珠挑了挑眉,火上浇油:“除了你还能有谁。”   赵清梦就要站起来和她理论,被自己的姐姐拦了下来,“你们两个每次见了面都要吵架。”   阮明姝想都没想,直言不讳:“她嫉妒我,所以不喜欢我。”   赵清梦扭过头,冷哼了声:“我才不嫉妒你,你徒有其表!”   赵清茹已经习惯听她们吵架,“清梦,你也快出嫁了,该成熟稳重些。”   阮明姝这才知道赵清梦已经谈婚论嫁,前几个月就定了亲,她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对这些事情十分好奇:“你要嫁人了吗?你的未婚夫是谁?你不是喜欢张玠吗?”   被当众揭了短的赵清梦恨不得把脸埋起来。   她…是喜欢过张玠不错,可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张玠又不喜欢她、   赵清梦的未婚夫,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是外祖父的得意门生,家世虽不及赵家,可也是正儿八经的世家门楣,只等今年考完春闱,就可完婚。   阮明姝听闻赵清梦的未婚夫是个读书很厉害的男人,心里有几分说不出来的羡慕,又得知他十拿九稳能考中进士,更加艳羡。   她觉得考□□名的读书人,气质都与其他的凡夫俗子不太一样。   当然,除了张玠。   张玠就算是考中了状元,也还满腹的阴谋诡计。   阮明姝扭扭捏捏地说:“你这未婚夫听起来还不错。”   赵清梦这会儿也不生气了,“他自然很好。”   出于好奇,赵清梦偷偷问她:“你不听话,献王会不会打你?”   阮明姝说:“他不敢。”   她满口胡诌:“我叫他往东他不敢往西,反正什么都是我说了算。”   赵清梦不太相信,目光充满了怜悯,她也是家中嫡出的女儿,有几个妹妹各怀鬼胎,仿佛总是见不得人好。   阮明姝那几个妹妹也不是省油的灯,“你还是多顺着献王,别惹他生气,闹出笑话来平白让别人快活。”   阮明姝嗯了声,明显心不在焉,眼睛盯着她面前没碰的那碟糕点:“你吃不吃?”   赵清梦无语的翻白眼,和她说好话无异于对牛弹琴!她根本就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上,还有心情吃吃吃。   “我不吃,我怕胖。”   “你不吃我吃了。”   “全给你了。”   阮明姝的手刚碰到桂花糕,沈嗣就找了过来。   他面若白玉,冷淡贵气,皮肤雪白眼睛漆黑,看起来便是性子最为秉正的皑皑君子。   阮明姝看见他的身影,下意识就将手伸了回来,藏在背后。   可惜为时已晚,沈嗣已经看了个清楚。   “饿了?”   “不饿啊。”阮明姝眨眼,故作清白。   沈嗣对她喜爱吃齁甜发腻的甜食,是不大理解的。   怕她吃坏了牙齿,糕点定时定量,特意吩咐过厨子只准放丁点的糖。   何况出门之前,他已经给她喂了云片糕,给她解馋。   沈嗣扯过她的手,“偷吃了多少?”   阮明姝被他捏着手都不好挣开,心尖颤颤,“忘记了。”   她又不笨,才不会老老实实对他说真话。   沈嗣的拇指轻轻扣住她的下巴,瞥见少女粉嫩的舌尖,唇瓣还有些碎渣,他用指腹不徐不疾帮她抹干净嘴角的糕点碎渣,“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阮明姝将信将疑:“真的吗?”   沈嗣漫不经心的点头:“等牙齿吃坏了,为夫亲自帮你拔掉。”   他牵着她缓缓从亭子里走出去,说话不骄不躁,如春风般舒缓清淡:“疼也疼不了多久,连根拔起就好了。”   阮明姝听得头皮发麻,她拼命摇头:“不要拔牙。”   沈嗣又说:“不拔也行,就日日疼得死去活来,靠人参吊口气。”   阮明姝咬着下唇,委屈巴巴。沈嗣的手指抵在少女柔软的唇瓣,苍白的唇色被咬出薄薄的绯红,他低声说:“不要咬自己的嘴巴。”   这个习惯不好。   咬破了皮,疼得也是她,哭得还是她。   沈嗣都怕这个笨笨的小姑娘,不小心咬到自己的舌头,那可就麻烦了。   阮明姝乖顺噢了声,眸光似水,天真烂漫的问:“那能咬你的手指吗?”   沈嗣挑眉:“你可以试试看。”   阮明姝不敢咬他,又怕被他收拾,又架不住心痒,偏想试试。   凭什么不能咬他呢?   阮明姝踮起脚,暖烘烘的小手轻轻握住他的拇指,她小心翼翼露出齿尖,几瞬过后,她还是临阵脱逃,舌尖不经意间舔了舔他的拇指。   沈嗣浑身僵硬,绷着脸推开了她的手。   阮明姝只当他被自己咬疼了!他怕了!   兔子急了咬人还疼呢。   他活该。   自找苦吃。   阮明姝得意洋洋:“以后你欺负我,我就咬死你。”   沈嗣听不下去,沉着脸捂住她的嘴,“谁教你的?以后不许说了。”   阮明姝还要和他争执,忽然听见一声明姝妹妹。   她转过身,圆圆的眼睛看向面前的男人。   阮明姝看清了他的脸,也有些烦。   是她舅舅养的外室同前夫所生的儿子。   阮明姝有两年没见过他了,听闻他身体不好,去了庙里养病。   她看见他就起了鸡皮疙瘩,之前病恹恹的还敢肖想她。   作者有话说:   凌晨左右二更   继续写写写感谢在2022-06-14 22:22:26~2022-06-15 20:31: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5427684 3个;techiii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NANA、45427684 10瓶;云抚 2瓶;艾珑、一盏邓登等灯、艾草啦啦、江应怜、说说而已、A-Rit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迫嫁   这个人出身卑贱, 竟然不知天高地厚妄想她。   阮明姝每年盛夏都会去外祖父家的避暑老宅小住半个月,他便住在最偏的那间屋子,常年生病显得脸色极白。   阮明姝从来都没见过他, 也不喜欢和这种人打交道,只知道他住在老宅子里, 弱不禁风不怎么见人。   后来她的屋子里莫名其妙出现了几盘子新鲜的杨梅,还有切好的冰西瓜。   她吃多了杨梅肚子疼,这才知道那些杨梅不是底下人准备的。   阮敬辞骂她蠢, 说她馋得连来路不明的东西都乱吃。   过了几日,怀青玉拖着病体来同她道歉, 他生了张女相却不会让人觉得阴气。眉清目秀, 蹙着苍白的病色, 黑漆漆的眼珠只盯着她的脸,有些局促的解释,说他并非故意,杨梅都是他亲自摘的。   他说完就止不住的咳嗽。   阮明姝当时只觉得这个人很古怪, 还差点被他气死, 她以为他是想下毒神不知鬼不觉害她。   谁知这个人竟然敢私下说喜欢她。   会好好养病,日后娶她。   阮明姝当场就给了他一个巴掌。   怀青玉看着身体虚弱, 挨了一耳光竟然还和没事人一样, 毫不在意抹干净嘴角的血迹,手足无措凑上前,想碰又不敢碰她, 磕磕绊绊问她手有没有打疼。   阮明姝当时就觉得他脑子有问题,自己咳血都快咳死了。   之后, 她就不许他再来找她了。   两年不见, 怀青玉好像抽高了几分, 高瘦苍白,压着咳嗽声,病似是没好全,哑着嗓子叫她明姝妹妹。   阮明姝躲在沈嗣身后,如此才有安全感,她说:“你别这样叫我,我不喜欢你母亲,也讨厌你。”   她喜欢她的舅母,可怜舅母痴心错付,丈夫宁肯帮外室养前夫的儿子,也不怎么瞧两眼自己的妻儿。   怀青玉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是绯白,“这两年我十分记挂明姝妹妹。”   他的目光转向她身前的男人,眼神逐渐变得淡漠。   这就是她的夫君。   她刚才还咬了她丈夫的手指头。   这个男人还不识好歹,竟然推开了她。   如果她肯咬他,莫说是手指,就是命脉,他都肯让她咬着玩。   这个男人根本就不爱她,没有情意。   怀青玉气急攻心,猛咳了几声,平静咽下喉咙里的血水,嘶哑至极的声音低低道:“我在山里调理,母亲不肯跟我说你的消息,我连你成婚了也是下山之后才知道。”   师傅说他孽障太重,若不能静下心,早晚活不了三年。   阮明姝懒得同他寒暄,她就是看碟下菜,怀青玉什么都不是,不用给他留脸面。她不耐烦嗯了嗯,“你怎么能来这里?”   他一个外室所生的孩子,怎么配来赵家的宴席?   怀青玉并未多说,目不转睛盯着她看,“父亲带我来的。”   阮明姝为舅母和堂哥抱不平,“不许你叫我舅舅为父亲。”   怀青玉又变得无措起来:“你不喜欢,我不这样叫就是了。”   阮明姝只想快快打发了他,她主动缠住沈嗣的胳膊,温言软语:“我脚疼,你抱我去换鞋。”   娶她之前,沈嗣料想过她在古代大抵是讨人喜欢的长相。   可接踵而来的麻烦,还是让他长了见识。   沈嗣反手握住她的手腕,将人拦腰抱了起来。   阮明姝贴着他的胸口,眼睛看都不看身后之人。   出于关心她身心健康的考虑,沈嗣低头看了她一眼,问:“他喜欢你?”   阮明姝抬起头来:“没有错。”   这个世上想吃天鹅肉的男人太多了。   阮明姝蹙起秀气的眉,“但他痴心妄想。”   她提起以前的事依然得意:“他红着脸说喜欢我,被我打了一个耳光。”   沈嗣心想这倒也是她能做出来的事情,本来是想告诉她打人不对这个道理,再者能不撕破脸皮就不撕破脸。   话到嘴边,就不是这么回事。   “手疼不疼?是不是肿了?”   阮明姝大惊,沈嗣怎么能和怀青玉想的一样?   “是有点疼。”   “打人耳光也要讲究巧劲,改日我再教你。”   “你为什么要教我打人?”   “你为了自保伤人本就没错,下次若是遇上这种事,还要找打不误,不必与他们客气。”   沈嗣话说的一本正经,莫名叫人信服。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前院,阮明姝的脚不疼,也不用换鞋。   前院人多,阮明姝不好意思叫他继续抱着自己,脸上泛起赧然之色,她叫沈嗣放她下来。   “不是脚疼?”   “我骗你的。”阮明姝感觉四周有人再看她,脸愈发的红,“快放我下来。”   “你臊什么?”沈嗣没急着放开她,手臂圈着她的腰,脸色淡然,“你是不是忘了,拜堂都是我抱着你拜的。”   阮明姝叫他不要再说,她再三保证以后绝不轻易骗他,才如愿从他身上跳下去。   这一幕落在别人眼里就不是那么回事。   看不出来献王还是会疼人。   没成想阮明姝是命真的好,峰回路转。   堂前燕鸣,春鸟报喜。   赵老太太拄着拐杖被人搀扶着缓缓走了出来,老太太面慈心善,看谁都带着笑,没什么架子。   一时热闹,喜气洋洋。   赵老太太一眼就看见最招人的那个小姑娘,老眼昏花也认出了这是高阳侯府的阮明姝,她小时候就长得好看,女大十八变,她偏偏越长越漂亮。   赵老太太将人拉过来夸了两句。   阮明姝顺势将沈嗣帮她备好的礼物送了出去,是手抄的几本佛经。   她的字不够漂亮,笔锋走势也没什么气派。   是沈嗣早就抄好,今早才拿给她。   阮明姝原本不想送佛经,嫌拿不出手,她的库房里又不是没有更好的东西。佛经又不值钱,拿出来怕还是会被人笑话。   沈嗣却说赵老太太这个年纪,见过的好东西比她多,不如送些诚心的物件。   佛经她也不是不肯抄,只不过嫌字没那么好看,求着沈嗣帮她抄两份。   他却没答应,只叫她认认真真的写。   阮明姝熬夜抄好了佛经,结果他呢?故意逗她玩呢。   赵老太太收下佛经,打开看了又看,不禁夸赞:“你这字儿不输清茹,漂亮大气。”   阮明姝红着脸挨夸。   赵老太太又叫她的孙女儿都过来瞧一瞧她的字,叫她们好好学习。   阮明姝还是头一回当别人的榜样,面红耳赤,又想到自己是借花献佛,赧然间还有些无地自容。   她被众人围着夸得天花乱坠,脚底已有些飘飘然。   被问及如何才能写出这么漂亮的字时,她心里发虚,她如果知道就不会让沈嗣来帮她写了。   阮明姝撒不了这种谎,霸占的别人夸奖总是心虚,她小声地说:“其实是我的夫君写的。”   赵清梦没忍住说:“献王是真疼你。”   还手把手帮她写字。   阮明姝读不进去书这事,她们早就略有耳闻。   她又能折腾,也就只有她的夫婿才能耐得住性子哄这位小祖宗练字。   宴席上,男宾和女客自是分席而坐。   阮明姝不用同她讨厌的庶妹坐在一桌,眼不见心不烦。   赵清茹放心不下孩子,回屋去照看孩子,特意叮嘱赵清梦多看着她点,不要出了事。   赵清梦坐在阮明姝身旁,春闱过后她也要嫁人成亲,她有些话想问阮明姝。   阮明姝见不得她支支吾吾的小气模样:“你有话就说。”   赵清梦附在她的耳边,小声的不得了:“嬷嬷给我看了那些本子,都说新婚夜会很疼?阮姐姐,真的很疼吗?”   阮明姝像是被踩中了尾巴,她如何能知道?!   沈嗣碰都不碰她,亲都没亲过她,即便是扯着她的手,也冷若冰霜没有感情。   但是在赵清梦这儿她也得装作自己是过来人,“疼死了。”   “啊?”   “我哭得嗓子都哑啦。”阮明姝捏了捏她的手:“不过沈嗣一身莽劲,你的未婚夫却是个斯文的读书人,你忍忍应当无事。”   赵清梦低垂冒着热气的脸颊:“嗯。”   她又说:“阮姐姐是个有福气的。”   阮明姝想她才不要这种脾气。   不过想想她虽已嫁作人妇,还没亲过别人,着实遗憾。   昨天傍晚,张玠悄悄摸过来找她,哄着她和他私会,说了一箩筐的好话。   阮明姝满脸不耐烦和他说,就是偷情她也早就定好了人选,把张玠气得够呛。   阮明姝惆怅对着月色,不知不觉同赵清梦喝了两杯清酒。   面色绯红,似梦似醉,   沈嗣从另一边脱身过来接她,见着了只醉醺醺的小猫儿。   他怒从心底,表面不显,绷着冷冷淡淡的脸把人抱了起来。   少女好似已经醉透了,呼出的热气挟着浓郁的酒香,温热香甜,她忽然搂住他的脖子,睁着潮湿莹润的黑眸看着他的侧脸,眼底升起氤氲的雾气,视线不太清晰,她的鼻尖蹭到了他的脖子:“你能亲亲我吗?”   作者有话说:   沈医生:不阔以   感谢在2022-06-15 20:31:25~2022-06-16 01:33: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喜欢葡萄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怪阿姨 5瓶;小幸运、澜依 2瓶;咳咳、星际萌物、溪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迫嫁   少女微张樱唇, 温热香甜的气息浇灌在他的脖颈,软得像是没骨头的胳膊懒洋洋圈着他,用鼻尖蹭了又蹭。   沈嗣感觉自己后颈这片被她蹭过的皮肤烧起灼灼的温度, 他僵着脖子别开脸,是他疏忽, 让她喝了酒。   他脸上还是熟悉的无欲无求,眼睛深处也看不出特殊的情绪,没有任何的表情, 冷冷清清,疏离淡漠:“不能亲。”   阮明姝乌黑的浓睫好似挂着颤颤的水珠, 水雾清气遮住眼前的视线, 她越用力睁开眼睛, 画面好似就越发模糊。   她之前都没喝过酒,也不知自己如此不胜酒力。才小半杯就醉醺醺,识人不清的昏沉,手软脚软, 浑身都没有力气。   她认错了将她抱在怀里的男人, 只是觉得他真的很好看。   清辉映月,端正自持。   阮明姝将他错认成了陆衍, 雪肤星眸, 眼眸极其漂亮,几分贵气几分捉摸不透的冷傲。   他的衣领好像还浮着淡淡的冷竹清香,她忍不住埋进男人的衣襟, 面若桃花般娇贵,水润的唇瓣染着潋滟的春色, 她用软糯的声音撒娇:“亲亲我吧。”   柔软的、娇滴滴的声音, 落在耳里软糯轻盈。   沈嗣咽了两下喉结, 托着她腿弯的手指攥紧了几分力道,他沉默了良久,“你喝醉了。”   小孩子才有磨牙习惯,她怎又是蹭又是亲的。   沈嗣两辈子也没有和一个人这么近的距离接触过,他这种浪费时间的事情属实没有什么兴趣。   阮明姝委屈的快要哭出来,表哥怎么连在她的梦里都对她这么冷淡?她的丈夫不肯碰她就算了,喜欢的人也不要和她亲近。   她都如此主动,他还想如何?未免太不近人情。   阮明姝的眼尾泛起潮红的水色,轻轻嗅了嗅男人身上熟悉的气息,伸手将他抱得更紧,她哭唧唧的说:“连你也嫌弃我吗?”   沈嗣罕见的几次束手无策都是因她,软的没用,硬的又不合适。   软硬兼施对她又没什么作用。   她并不是很听话的。   乖的时候很乖,发脾气也不好哄。   沈嗣以前上实验课的时候养过一只兔子,白白软软,蓬松微胖,小兔子被他养得很刁钻,脾气不小,但又会看主人脸色。   沈嗣觉得阮明姝有点像他以前养过的那只小兔子,娇气犯蠢又懂察言观色。   阮明姝眼睛湿了湿,哭得鼻尖都是红的,可怜兮兮收起眼泪。她仰着脸,黑白分明的眼,认真看着他。   她越看越喜欢,脑子迷迷糊糊,蹭着他的脸要去亲他。   她的唇瓣柔软潮湿,恰好落在男人的脸颊,一阵浓郁的软香随着她的动作漾开。   他的脸就像块玉,没什么温度。   贴着他冰冷的皮肤恰好能缓解酒后微醺的暖潮。   她只亲了一口,还没亲够,还没尝到是什么滋味呢?   她都不知道好不好吃。   烈酒伤身,阮明姝的后脑勺隐隐有些胀痛,她主动抱着他的脖子,乌发像锦缎铺在纤瘦的后背,发梢随着夜深人静时的冷风轻轻晃动,宽大的袖口里伸出一双雪白的小臂。   她紧紧贴着他的胸口,轻薄的衣衫好似被深夜的露水骤然弄潮了几分,柔软的布料贴着少女玲珑的曲线,一把盈盈的细腰,软得不像话。   她张开湿润的红唇,迷迷瞪瞪间唤得是其他人:“表哥。”   这两个字,静静敲在死寂的深夜。   阮明姝还不知自己认错了人,她现在手脚发烫,脑袋还晕得难受,示弱般贴着怀中的男人,“你身上好舒服,冰冰凉凉的。”   沈嗣对当别人的替身并无兴趣,他这个恋爱脑的小妻子便是喝醉了想到的也不是他,将乖乖软软的这面留给她的的表哥。   弱得惹人怜爱,招人喜欢。   冷肃漆黑的深夜,温度好似骤降了几分。   沈嗣捏着她的下巴,眉梢透着冷锐,“阮明姝。”   他并不在乎怀抱里的少女能不能听懂,是装醉还是真的喝醉了。   拇指猝然收紧的力道,叫她疼得蹙眉,眼底又潮了几分,席卷了些许诱人的绯红。   沈嗣明知捏疼了她也没收手,“你看清楚我是谁。”   她的皮肤很薄,不用怎么使劲都会留印子,薄嫩的肌肤比瓷器还脆弱娇贵,她闭着眼睛说自己疼。   “表哥,我还想再亲你一下。”阮明姝醉得太狠,意识早就混乱,她刚才都没尝够滋味呢,还想再来一口,要亲他的唇角。   沈嗣停住步子,冷着脸松开了手。   无论他现在对小醉鬼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   沈嗣原以为阮明姝对她的表哥不过是一时兴起,就像暂时得不到心爱玩具的小孩子,闹个几天就忘记了。   她竟然有一些让人刮目相看的痴心?   沈嗣觉得这样不好,她还没有成年,不可以早恋。   而且以她仿佛没长脑子的心机城府,日后被人卖了还在帮人数钱。   沈嗣难得发一次善心,不忍她被人骗,为此有必要杜绝早恋这种不好的苗头。   她看人的眼光一向不准,以后若是要改嫁,他也必须帮她掌掌眼,只是贪图她美色的男人要不得,冲着她丰厚嫁妆的男人也不能要。   三妻四妾的好色之徒也不配。   要求妻子三从四德的迂腐古板之人,不行。   如此想想,沈嗣忍不住啧了声,想在古代嫁给人品和德行都还不错的男人委实太难。单是从一而终的男人就要打着灯笼找,自身条件亦要优于普通人,相貌起码清俊,家底要够丰厚。   条条框框列起来,这种人万里挑一。   当然,如果成年过后,她改变主意,不再与自己和离。   沈嗣觉得自己养小孩已经养出了习惯,要他看顾她一辈子,未尝不可。   沈嗣回过神来,毫不留情:“我不是你的表哥,我是沈嗣。”   小姑娘醉着也还记得沈嗣这个名字,慢慢反应过来这是她那没有用的夫君。   阮明姝缩了缩肩膀,她抬起颤抖的眼睫毛,撞进一双幽暗漆黑的狭眸,什么情绪都看清楚更叫人害怕。   她虽然时而犯蠢,但天生对别人细微的情绪变化极其敏感。就像某些小动物,在危险降临之前就嗅到了味道。   她的夫君,板着张冷白漂亮的脸孔,冷漠清贵,一言不发叫她心中万分忐忑。   阮明姝感觉他生气了。   成婚月余,他好似没有真的对她发过脾气,眼神冷淡的就像凛冽的寒风,平静朝她刮了过来。   阮明姝忽然觉得,她的夫君动起怒来还真是颇为唬人,好似只手遮天的权臣。她口干舌燥,忍不住舔了舔唇,“夫君,你是不是在生气?”   沈嗣想说他并没有,不知为何,这两个字迟迟说不出来。   阮明姝感觉他太小气,她不过是将他认错成她的表哥,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呢?   “我也是个小女孩啊。”阮明姝眼神干净,完全没有说错话后的心虚,呼出的气息还有醇酒的香甜,“你不肯碰我亲我,我当然会去找别人。”   她小心翼翼:“还是你要我为你守身如玉?”   沈嗣说:“我只是希望你日后不要再喝酒。”   阮明姝放下心来:“今夜是意外。”   沈嗣的掌心贴着她的后背,抱搂着她的腰,将吃了酒还有点醉的人抱去休憩的客房。   月色悄然,阮明姝盯着他的侧脸,“我刚才亲了你。”   沈嗣淡淡的:“嗯。”   阮明姝问:“那你想亲我吗?”   开了这个口,她便有点后悔。   她的夫君,有不能人道的难言之隐。可能是不喜欢她,也许是那个地方有毛病,反正他对谁都没有感情,连貌美的小妾都不要的一个怪人。   阮明姝趴在他怀里打了个哈欠,已经困了还是要问:“你…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沈嗣没想好怎么说才能不伤害她的自尊心。   阮明姝又把脸埋起来:“你不用说了,我困了。”   刚好沈嗣也没想着回答她,他推开房门,先将她放在床上,视线太暗,不小心害她撞了头。   沈嗣伸手连忙帮她揉了揉伤口,摸着没有肿才放了心,他用低低的嗓音连声同她道歉,说了许多对不起。   小姑娘哭哭唧唧,嗓子里哼出来的弱音似泣非泣。   沈嗣早就见识过她的娇气,磕不了碰不得。   他随即点了几盏灯,她的额头果然泛起了红,他边帮她揉弄边说:“你先在客房里歇一会儿,我去要些消肿止疼的药。”   阮明姝眼角泛泪,捏着被子,“好。”   沈嗣离开前叫来魏广,命他守在院外,半步不离。   他前脚刚走,阮明姝爬下床,跑到镜子前照了照脸,额角红红的,都变得不好看了。   —   沈嗣去前院问管事拿药,十分不巧碰见了张玠。   张玠对人多是笑脸,今晚脸色一直都不大好看,面色阴沉,不知道谁欠了他的。   张玠撞见沈嗣来拿药,亦是巧合。   听见沈嗣开口要了些止疼消肿的药膏,张玠的嘴角扬起一抹嘲弄的笑意,也不知道阮明姝那个蠢货又摔哪儿了。   想起昨天傍晚,她推开他说偷情也不和他偷时的不耐烦,气得牙痒。   衬得他反倒很贱。   作者有话说:   张大人你死心吧。   沈医生你小心悔不当初。   感谢在2022-06-16 01:33:56~2022-06-16 23:40: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塔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techiii 10瓶;爱吃鱼虾的云 7瓶;爱吃菠萝的大熊 3瓶;融融之棘、残荷听雨 2瓶;A-Rita、等吃猪精席、Nykwi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迫嫁   张玠一直都觉着阮明姝很好骗, 蠢蠢的,很不聪明。   他平日很不耐烦和蠢人打交道,但两人是青梅竹马, 又曾是未婚夫妻,他对她总是多出别人没有的包容。   张玠先前事事顺着她, 万分殷勤。如今想来那个时候她也没给他多好的脸色,挑三拣四,不是这里不喜欢, 就是那里看不上。   他以前竟然觉得她说的都对,分明是她不识好歹。   张玠原本觉得哄着她和自己偷情不是难事, 她那个人天生就缺根筋, 很多事情想也想不透, 笨笨的,随心所欲。   他耐着性子对她说了许多好话,她倒好还是甩着个脸,说他烦。   他还以为她是被廉耻所束, 做不出来红杏出墙这种事。倒是他高估了她, 她不过是不想和他偷,心里还念着陆衍那个闷葫芦。   张玠笑眯眯拦在沈嗣前面, 眼底暗藏锋芒, 仔仔细细打量着他,“殿下。”   沈嗣手里握着止疼去肿的膏药,面无表情皱起眉头, 床上还有个眼泪汪汪的人等着他回去哄,现在没空和张玠周旋, 便是敷衍都觉得浪费时间。   沈嗣面色淡淡对他颔首, 如此便是打过招呼。   张玠唇边的笑容滞了滞, 眼中虚伪的笑意骤然消失,他继续挡在前面,   “怎不见明姝妹妹?”   沈嗣脸色极冷,抬起眼定定看着眼前笑意冷淡的男人,有一张好看的皮囊,笑起来亦能叫人卸下防备。   沈嗣先前因为一些公事和张玠打过交道,擅于刑讯,城府极深,报复心极强。但他倒没觉得张玠会因为被退婚了而记恨阮明姝。   “她喝醉了酒,已经睡下了。”   “殿下手里这药?”   “我不小心弄疼了她。”   沈嗣这句话刚说完,张玠就有些绷不住脸上的表情,白了又青,万分精彩。张玠心头像是被点了一把火,刹那间熊熊的烈火就将他的心口烧得面目全非。   喝、醉、了。   弄、疼、了。   张玠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傻子,若不是有着极强的自制力,张玠恐要失控冲上去和沈嗣厮打起来。他亦分不清自己这是嫉妒还是恨。   张玠气红了眼睛,眼里充了血丝,拇指的骨节涩然作响,骨头都要被他自己捏断了。他忍不住想到阮明姝那张讨人喜欢的漂亮脸蛋,白嫩柔软,稍微用点力气就能掐红了她的皮肤,像透着层天然的薄薄胭脂,白里透红,活色生香。   张玠从没见过她的醉态,但是在她还小的时候,她十分乖巧。   寒冬雪日,被蓬松的斗篷的包围起来。   她的父亲将她抱在怀里,她就那样乖巧的趴在她父亲的肩头,睁着双漆黑明亮的眼睛,困了就懒倦打个哈欠。   沈嗣越过他的肩,无意再与他寒暄。   张玠幽幽盯着他的背影,他走得还真是着急。   —   阮明姝坐在铜镜前,镜子照了一遍又一遍,额头这片红红的肌肤,让她看了都觉得糟心。   她伸手轻轻碰了碰,疼得直冒泪花。   她恨死沈嗣了,是不是这个心机深沉的老男人知道了张玠想和她偷情的事情,故意想要毁了她的容貌,不让她去胡来?   阮明姝贴近镜面,想要将自己撞疼了的这处伤口看的仔细。她一个没站稳,整个身躯往前扑了过去,十分倒霉又撞到了镜子。   沈嗣的双脚刚迈进客房,就听见咚的一声。   阮明姝好像已经把自己给撞傻了,眼睛里蓄着泪,渐渐才觉得额头好痛。   沈嗣无声叹息,快步走到她伸手,拉着她的手把她扯回自己的怀中,低头盯着少女泛红的伤口,“怎么不好好在床上待着?”   阮明姝疼得眼泪直掉,还想伸手去摸,被他按住了手腕不能动,她委屈巴巴的说:“我怕破相,就变得不好看了。”   沈嗣让她坐回床边 ,接着烛火的光看清了她的脸,被撞了的那片肌肤依然红红的,“没有破相。”   阮明姝还是不高兴:“肿了。”   沈嗣想了想,边拧开陶瓷药瓶边说:“肿了你也还是很好看。”   他随即叫她忍着点疼,安安静静在她的伤口上敷了些药。   阮明姝低声说自己疼。   沈嗣现在潜意识将她当成了自己的病人,以前他也遇到过一丁点疼痛感都无法忍受的人,冷酷无情毫不手软。   本想叫她闭嘴,话到嘴边咽了回去。   平时用稍微冷淡的语气同她说话,她都哭唧唧说他凶她。   若是冷硬叫她闭嘴,她可能会连夜收拾东西离家出走。   沈嗣生硬的说:“不疼。”   阮明姝吸了吸鼻子,眼圈泛红,嗓音都听得出她受尽了委屈:“好疼的。”她含着眼泪控诉他,“是你害我不小心撞到脑袋的,你还要我忍着疼,我告诉你,我忍不了。”   她带着哭腔说完这句话,越说越委屈。   沈嗣以前见过很多人的眼泪,贫穷的可怜人、无辜的受害者、一双双眼睛充满了眼泪看向他。   他从未有过动容,对任何病患都很难生出同情。   面临眼前这双眼,他倒还有耐心低声下气哄着她。   沈嗣方才已经同她说了许多次对不起,“是我不好。”   阮明姝得寸进尺变本加厉指责他,“我变笨了你就得对我负责。”   沈嗣笑了笑:“好。”   阮明姝一直都有这种感觉,沈嗣看她就像看三岁小孩儿似的,偶尔出门也是像带孩子那样事事都要叮嘱,吃饭喝水穿衣服这种小事,仿佛都放心不下。   这让阮明姝觉得她在沈嗣的眼睛里好像很没有脑子。   为此她特意问过沈嗣,他是不是真的觉得她没有脑子?   沈嗣当时不像敷衍她,说:“有的。”   有一点,但是不多。   沈嗣连骗带哄终于帮她上好了药膏,“我们该回去了。”   阮明姝涂完药膏就蔫巴巴的,“哦,好。”   沈嗣牵着她的手,阮明姝这会儿倒没有不肯让他碰,心甘情愿躲在他身边,不想让其他人看见她磕红了的额头。   沈嗣好心说:“外面天黑,什么都看不清楚。”   阮明姝不太相信,“真的吗?”   沈嗣反手握紧了她,“不信你自己看。”   打开房门,浓稠的夜色像一团晕开的浓墨。   廊下三三两两的灯笼,勉强照出几分不怎么明晰的光线。   院中无人,宾客都在外院。   阮明姝慢慢从他身后挪了出来,她轻声催促:“夫君,你走快些。”   她只想爬上马车,早些回府,才不要让除了她夫婿之外的人看见她这个丢脸的丑样子。   沈嗣怕走的快了她又跟不上,而且天色太暗,她走路常常不看路,莫名其妙摔倒也是家常便饭。   所以每次出门,沈嗣非得牵着她走才觉得安心。   “你跟不上。”   “那你背我。”   沈嗣不理她,握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   阮明姝仰头看着他,心想他不背就不背,她说:“那你不要牵着我。”   她试图甩开他的手,却被他拽得很紧。   前院明显亮堂许多,迎来送往的,花容月貌的小姑娘们凑在一起说悄悄话。   赵清茹哄完孩子睡觉,才出来就又被围在中间。   她远远瞧见阮明姝的身影,笑吟吟走上前,“明姝妹妹可好一些了?”   阮明姝躲在她的夫君身后,藏着掖着不敢露脸:“好了。”   赵清茹说:“下次我一定不让清梦胡闹,做什么不好竟然敢带着你喝酒。”   阮明姝没注意听,她只想快些离开这里,“不怪清梦妹妹。”   不仅赵清茹奇怪她怎么躲在献王身后,其他人看着也觉得奇怪。难免联想到献王脾气暴戾的传闻,莫不是她被自己的夫婿打了?不好意思露脸。   这样一想,以前嫉妒过阮明姝的人也有忍不住幸灾乐祸。   是王妃又如何?人不可貌相,白天看着献王对她似乎不错,天才黑就打了人。   秦家的三小姐抿唇笑了笑,故意问她:“阮姐姐怎么躲着不肯见我们?”   阮明姝听完牙痒痒,就她话多。   “是啊,莫不是讨厌我们?”   “不…不是。”阮明姝慢吞吞从沈嗣身后走出来,月光照着她雪白的小脸,额头敷着药膏的那片肌肤格外显眼。   “你这脑袋怎么伤着了?”众人诧异。   阮明姝其实只是撞到了床头,敷了青黑色的药膏显得她的伤口很可怖,似是受了极重的伤口。   她随口说:“不小心碰到了。”   其他人是不太信的。   自己哪能碰出这么重的伤?八成是她的夫婿对她动了手。   她们不禁觉得,阮明姝真是可怜。   瞧她的夫君长得一表人才,如玉如琢,尤其是站在月色下,清贵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   可是长得好看能有什么用呢?   既不受皇权的宠爱,又是个性格古怪的变态。   无论是大皇子登基,亦或是三皇子,都不会饶了他。   阮明姝装作自己头疼,小手轻轻扯了扯沈嗣的袖口,“夫君,我头疼。”   沈嗣明知她是装出来的也没有拆穿她,沉默半瞬,将她抱了起来,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阮明姝抱着他的脖子,唇角不小心蹭到了他的下巴,她失神望着沈嗣的侧脸,皎皎月光下清冷似玉,他实在很好看。   她忽然也没有那么讨厌她的夫君。   作者有话说:   糟糕,是心动啊!   感谢在2022-06-16 23:40:18~2022-06-17 22:30: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5427684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捣蛋鬼 30瓶;恰饭、45427684 10瓶;温有有 5瓶;谖草 4瓶;我睡觉的时候不困 2瓶;泥泥、曦兮不嘻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迫嫁   马车里, 阮明姝还嚷着脑袋疼,她被沈嗣扣住的手腕,她无情冷漠的夫君不许她去摸伤口。声音冷淡叫她别动。   阮明姝怎么都不是安分守己的人, 她抱怨道:“可是真的很疼。”   沈嗣撩起眼皮,看了看她, “你不去碰就不会疼。”   阮明姝被他堵的说不出话来,扭过脸用后脑勺对着他。   沈嗣望着小姑娘气鼓鼓的背影,轻轻抿了抿唇线, “回去再给你换药,帮你揉揉, 不许生气了。”   他这句话说的其实也不重, 语气温淡。   阮明姝没说不让他帮她揉伤, 她缓缓抬起眼睫,看着他说:“你下次不能再这么粗鲁了。”   都害她撞到了额头。   沈嗣沉默良久,“这不好说。”   他并不是下手不知轻重的人,只不过眼前的小姑娘娇气的程度远远超过他的想象, 他不能确保以后会不会发生像今天这种意外。   阮明姝不可置信。   沈嗣往她嘴里塞了颗蜜饯, 堵住她要说的话:“我尽量。”   阮明姝边吃边想,她的夫君果然不是个好东西, 时间一长露出大狐狸尾巴, 说不定真的会对她的动手。   她一路上满怀心事,心情万分凝重。   被他抱下马车时都不敢反抗,怕他没了耐心就动手打她。   阮明姝越想越觉得可怕, 她下意识抱紧他的脖子,他的怀里蹭了蹭, “你不能打我。”   只有没出息的男人才会打妻子来泄愤。   不过, 他好像本来就没什么出息。   沈嗣已经习惯他的小妻子每天忽然冒出来的莫名其妙的想法, 她有时候会在他面前盛气凌人,有时候又很怕她。总是觉得他会殴打她虐待她。   沈嗣当然不可能是会家暴妻子的男人,何况他的妻子还这么小,生理心理尚且都不健全成熟的前提下,他已经给予她极致的耐心。   阮明姝小心翼翼打量他的脸色:“你怎么不说话?”   沈嗣叹气,“好的,阮大小姐。”   她被他抱回寝房,屋里早早就点了灯,烛火透亮。   阮明姝坐在被子上,沈嗣去柜子里找来自己先前配好的药膏,捏着她的下巴让她稍稍抬起脸来。“消肿了。”   应当是不用再上药。   阮明姝感觉他的手指头好凉,贴着皮肤舒舒服服的,她说:“可是还有点疼的。”   沈嗣总不好说是你的痛觉太敏感,这句实话说出来她又是要不高兴的:“那你忍忍。”   阮明姝得寸进尺:“夫君,你帮我吹吹。”   沈嗣当做自己什么都没听见,默不作声用沾了水的帕子帮她擦了擦脸,“时辰不早,该歇息了。”   阮明姝抓着他的手不让他走,“要吹两下。”   沈嗣盯着她软白的脸,无声咽了咽喉咙,“松手。”   阮明姝觉得他好凶,她气呼呼甩开他的手,她又不稀罕他的温柔,只不过想到今天将他认成她的表哥亲了他,就觉得好亏。   “你现在知道凶我了,我亲你的时候你怎么没把我推开?”阮明姝在宴席上喝了酒,虽然脑袋晕乎乎的,意识都变得不太清醒。可她又不是什么都不记得。   阮明姝可不相信他一点都无动于衷,那个瞬间,他的身体是僵硬的。   他明明也很喜欢,只不过嘴上不肯承认。   假正经。   男人都如此,装模作样。   阮明姝问:“夫君,甜不甜?”   沈嗣若无其事从床边站起来,吹灭了两盏烛火,淡淡的问:“什么甜不甜?”   “我亲你的时候,是不是甜的呀?”   沈嗣放下床帐,垂落的纱幔遮住了渺渺月色,男人清冷的声音随之落在她的耳畔:“睡觉。”   阮明姝掀开床帐,望着正打算离开的男人,她不依不饶:“你是不是很喜欢?”   沈嗣脚步一顿。   阮明姝在他背后嘀嘀咕咕:“你喜欢我以后也不会亲你。”   沈嗣嗯了声,漫不经心的,听不出来是什么情绪。   不过他好像一直都是如此,冷冷淡淡叫人难以揣摩,心思比海底还深,存着颇多的阴谋诡计。   阮明姝担心他误会她喜欢他,上天作证,她对她冷漠无情的丈夫并无任何男女之情。   她解释道:“我今晚是喝醉了才亲你。”   阮明姝的酒还未全醒,黏糊糊的嗓音里还有几分酒醉后的娇态,“我是把你认成了我的表哥。”   她顿时打开了话匣子,乖乖巧巧坐在床边 ,声音黏黏腻腻:“夫君,你没见过我表哥,他长得不比你逊色,也是极为好看的。”   阮明姝想到表哥就容易脸红,也不知是屋子里太闷,她的脸颊越发的滚烫,耳朵根亦是烫得发麻,她羞答答的说:“我还没亲过我的表哥呢。”   陆衍总是不怎么喜欢搭理她。   阮明姝全然没有注意到屋子里静悄悄的有些死寂。   门缝边侥幸吹进来的冷风浇灭了一室的滚烫。   男人缓缓转过身来,眉目清淡无温,轻轻扯了扯嘴角,语气亦是像抹了层冷霜,淬着伤人的寒气:“我知道你将我认成了你的表哥。”   她那会儿甚至对着他叫表哥。   阮明姝丝毫不知危险已经悄悄来临,她还嫌热,便踢掉了脚上的袜子。   沈嗣缓步上前,“你还想亲他不成?”   阮明姝都不知道要不要点头,她不喜欢撒谎的,每次睁着眼睛说瞎话都是迫不得已。   正要点头时,一阵天旋地转。   纤弱的少女又被按回了枕被里,男人的手指用力掐着她的肩膀,不许她乱动,她一睁眼就撞上一双漆黑阴冷的眼瞳,紧紧抿直的唇线,还有冷硬俊朗的下颌。   她颤颤巍巍的发问:“你…你做什么?”   难道他又想打她了?手指掐的这样用力,肩膀好疼,指不定又要泛青了。   沈嗣冷冷蹙眉,盯着她如潮似水的眼睛,她连睫毛都在颤,看来也不是一点都不怕。   这个问题,沈嗣在今天之前都没有和她说过。   如今形势严峻,不得不提。   沈嗣掀唇,语气冷漠:“你还不到十七,不能喜欢别人。”   满打满算,四舍五入,算她十七岁,也不能早恋。   阮明姝早就看出来她的夫君脑子是个有问题的,十七岁怎么就不能喜欢别人了?   她张嘴,倒是想反驳他。可一见他骇人的神色,就不敢张口。   沈嗣绷着脸继续说:“以后就忘了你的表哥。”   阮明姝想说她如何能忘得掉,而且她早就跟他说过他心有所属,那个时候他也没有这么大的反应呀?!说变就变的怪人。   杜绝早恋的方式,有很多种。   沈嗣目前还不想用最极端的那种,她年纪小,被男人的美色和花言巧语所欺骗,不能过多责怪她。   她的眼睛变得好红,尤其是眼尾,水汪汪的雾气朦胧。   好像怕得要紧,身体还在颤抖。   阮明姝确实被她夫君忽然间的侵略性吓得不敢做声,忍着眼泪看着他,连疼都不敢叫唤。   沈嗣用指腹帮她擦了擦眼睛,动作下意识放得很轻,“你若是忘不掉,我有的是办法能让你忘掉。”   阮明姝之前总说他凶,但却没有一次像现在这么怕他,脚指头都蜷缩了起来。   她睁着双漂亮的眼睛,好像已经被他的话给吓傻了,既不知道点头也不知道摇头。   气焰嚣张的小猫咪,像是被人捉住了尾巴,蔫巴巴收回了自己的爪子。   沈嗣摸了摸她的脸:“听见了吗?”   阮明姝小声地说:“我…我们说好了…我以后…是要和我…表…”   下巴骤然被捏紧,还有些话被堵在嗓子里说不出来。   极少能有人招架得住沈嗣的控制欲,眼前孱弱乖巧的少女更是不太可能,她甚至从来没见过她的丈夫还有这样的一面。   “听见了就点头。”   阮明姝说话已经结巴:“听…听见了。”   她明明怕得要死,可怜兮兮张嘴问道:“夫君,你是反悔了吗?”   说好了不会管她喜欢谁,也不会管她要和谁在一起。   哪有这样当爹的呢?   沈嗣松开拇指:“没有。”   他的眉头依然蹙得很紧:“我只是觉得你年纪太小,分不清好坏,也分不清什么是真心喜欢,什么是被美色迷惑。”   阮明姝想说她并没有分不清,可看了眼沈嗣冷冰冰的脸色,她决定把话咽回去。   “那什么时候才可以…可以喜欢别人?”   “至少要等你年满十八岁。”   阮明姝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是十八岁,但她觉得即便再过一年半载,她到了这个年纪,沈嗣也不会允许她喜欢别人。   因为他就是个反复无常的变态!   沈嗣松开对她的桎梏,叫她早些睡觉,好好歇息。   被这么一吓唬,她怎么可能睡得着!   她恨不能明天就回侯府,同母亲哭诉她的丈夫是个脑子有问题的大变态,他自己不要小妾,也不许她另找真爱。   这天晚上,阮明姝是揪着被子呜呜呜的睡过去。   翌日清晨,额头上的红肿已经看不太出来,可是她的眼睛却明显肿了。   不到晌午,阮明姝又听闻了个噩耗。   她的父亲被褫夺了封号爵位,贬谪去了偏远的州县,圣旨上要他即刻出发。   阮明姝知道消息,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她刚醒来便哭唧唧的闹着要回娘家,沈嗣叫人准备好马车陪她回了一趟侯府   阮明姝肿着眼睛赶到侯府,父亲和母亲已经启程,便是一句话都来不及同她说。   阮敬辞后日考试,今天还要空出时间来安慰他的姐姐。   他一见嫡姐这双哭红了的眼睛,脸色变得极差:“她们说沈嗣昨晚打你了?!”   作者有话说:   沈医生:不能早恋,十八岁了也不可以,除非是我   感谢在2022-06-17 22:30:02~2022-06-19 21:22: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作者知道我们有多爽吗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喜欢貌美娇娇的女主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你老婆真不错、四十米大刀 20瓶;作者知道我们有多爽吗 10瓶;嵇影 7瓶;等吃猪精席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迫嫁   阮明姝怔怔望着她的弟弟, 似乎是被问得愣住,继续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睫毛上还渗着潸潸的泪水, 可怜兮兮。   沈嗣打她了吗?好像没这回事。   莫不是昨晚她醉得不省人事时,他偷摸着对她动手了?   阮明姝鼻尖泛红, 用手帕拭了拭眼睛,她自己也不太确定:“他打我了吗?”   阮敬辞也是听旁人说的,他原本是不太相信, 可现在看着她红肿的眼睛,不信也得信。   何况沈嗣名声本来就不好, 他也不是做不出来这些事情。   阮敬辞忍着气, “他打没打你, 你都不知道吗?”   阮明姝听不惯他这种和自己说话的语气,十分冷硬,半分对她这个嫡姐的尊重都没有,她拧着眉, “我喝醉了我怎么知道?!”   阮敬辞这会儿也冷静了几分, 他这个姐姐娇生惯养,如果受了那样天大的委屈, 哪里还能受得了, 昨天夜里就该跑回侯府狠狠告状。   照她的脑子,怕也早就闹得沸沸扬扬,非得要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才罢休。不仅如此, 她是一定会要和离的。   阮明姝从小到大就没有挨过打,侯夫人疼她如命, 谁也不敢打她。就是抱都不太让别人抱, 极其的溺爱。   阮明姝凶完她的弟弟, 好像又没有那么生气了。   少女脸色稍霁,“他应当是没打我的,谁跟你说的这些谣言?”   阮敬辞知道她没被打,脸上的神色才稍微好看了些,“我同窗的姐姐昨夜也在赵府的寿宴。”   阮明姝点点头:“原是如此。”   她想了想又说:“定是她们嫉妒我的夫君好看又沉稳,见不得我有好日子过就想着胡乱编排我。”   阮敬辞伸手,还没碰到她便收回了手指,“嗯。”   他这姐姐肆意张扬了太久,是有些招人嫉恨的。   阮明姝捞过弟弟的手,抓着他生怕他跑了,这会儿小心翼翼的开口问:“父亲到底…犯了什么事?”   阮敬辞并不想把朝堂上的恩怨是非说给他本就不怎么聪明的姐姐来听,“我也不知道。”   无非便是,帝王已经容不下他们的父亲。   只是贬谪,已是仁慈。   物极必反,月满盈亏。这些年高阳侯府也做了不少仗势欺人的事情,他的父亲,亦是骄傲自满,目中无人。   太平盛世,便不需要有兵权的王侯将相。   人都是会趋利避害,随波逐流。父亲的爵位被褫夺,往后日子难过的是他的姐姐,在献王面前都少了几分骄纵无理的底气。而他姐姐又不是能忍气吞声的人。   京城里不少见风使舵的庸人,往后还不知会怎么轻慢她。   阮敬辞面色凝重,他看着他的嫡姐,一字一句吐出来的话极其认真,毫无怠慢:“你放心,我不会让别人欺负了你。”   阮明姝愣了愣,她低垂着脸,眼睛不受控制又红了一圈,带着哭腔问:’“父亲和母亲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阮敬辞沉默不语,因为他也给不出答案。   帝心叵测,谁又能猜得中呢?   阮敬辞对他的父亲和侯夫人,都没什么感情。不过他的姐姐却是个重情的,若是同她说实话,只怕她要伤心很久。   “可能过个三年五载就能回京了。”   这对阮明姝而言无异于晴天霹雳,她的眼泪珠子不断往下掉,一颗颗的好像晶莹剔透的珍珠,她真正伤心难过时哭起来是没什么声音的,满脸潮湿,忍着呜咽。   阮敬辞静静看了一会儿,在心底叹了叹气,从袖口中掏出自己的手帕,知道她爱洁净,拿的帕子自是没有用过的,干干净净,熏了香。   “阮明姝。”他一向都这么叫她,“擦擦眼泪。”   阮明姝气鼓鼓抓过手帕,一边擦一边说:“你得叫我姐姐!没大没小。”   眼泪就像擦不干净似的。还是不断往下落。   阮敬辞都十分佩服她,几乎要将他这面帕子都打湿了。这世上恐怕没有比他姐姐更能哭的人,不过她哭起来也是不丑的,花容月貌,漂漂亮亮。   阮明姝哭完也没觉得自己丢脸,她是真的快要伤心死了。   一想到父母都去了那样偏远的地方受罪,她心里就难受,可是……   她却束手无策,想不到什么好办法。   如果她的丈夫是个有用的男人也就罢了,还能指望他谋朝篡位,等他当了皇帝就能将她的父母请回京城。   偏偏沈嗣也是个无能之人,指望他还不如提前去求求三皇子,低声下气卖个乖,日后也能博个好下场。   —   沈嗣进屋时她刚哭完,坐在窗户边,无精打采的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灵气。   “该用午膳了。”   阮明姝病恹恹的说自己没有胃口。   沈嗣蹙着眉走到她跟前,自然而然牵起她的手,“你早上就没有用膳,再饿要饿坏肚子的。”   阮明姝今日实在吃不下饭,她心情不好。   沈嗣让人端来一碗清淡的粥,他端着碗,似是要亲自喂她。   阮明姝边被他喂着喝粥,边红了眼睛又要哭了。   沈嗣轻声的问:“还难过?”   阮明姝忍着眼泪点头:“嗯。”她吃了半碗粥就不肯再吃,推开面前的碗,“我还能锦衣玉食,可是我父亲和我母亲都不知道要去过什么样的日子。”   小姑娘还挺孝顺的。   沈嗣放下手里的碗,抬起她哭得通红的脸,“你父母也不会是去受苦的。”   地方虽然偏远,可她母亲毕竟是县主。   沈嗣帮她擦了泪:“你若是还想哭就只管哭,明天早晨眼睛肿成核桃仁就别着急。”   阮明姝是个极爱美的,听见这话果真就不哭了,抽抽噎噎收起了眼泪攻势,不过依然哽咽着说道:“可我还是难过。”   她扑在她的夫君怀里,“以后都没人给我撑腰了呜呜呜。”   阮明姝先前趾高气扬,也知道自己仰仗的是她的父亲和母亲。如今荣华不再,她以后出去欺负别人都没什么底气。   沈嗣的手僵硬拥着忽然扑进怀中的少女,沉默一阵,他说:“我为你撑腰。”   至少他现在是她名义上的丈夫,无论怎么样,他都会护着他的小妻子。   阮明姝听见他的话安静了一会儿,然后好像变得更加难过,“你又当不了太子,皇上也不喜欢你呜呜。”   沈嗣无奈叹气,不管和她说多少遍,她好像都不知道隔墙有耳,心里想的什么就说什么,不知遮掩。   沈嗣这个时候才发现他在他的小妻子眼里是非常无能的一个人,毫无用处,同他一起出门都会觉得丢脸。   阮明姝埋在他怀里抽噎哭了一小会儿就睡着了。   沈嗣的肢体变得非常僵硬,双手不知如何摆放才好,想把她抱到床上去睡却又怕吵醒了她。   于是男人忍耐了下来,边抱着她在怀中边看起了书。   沈嗣是医学生,对古代知识没有十分深刻的了解,有些书他不得不看,不过好在沈嗣以前读书的时候就有个极强的优势,便是过目不忘。因而读几本古书,对他而言也不是什么难事。   阮明姝睡了半个时辰才醒,窗外的日头恰好西沉,逐渐不见天光。   晚上要去祖母的院子里用膳,阮明姝在侯府里也被沈嗣抓着手,她发现沈嗣格外喜欢牵着她的手走路,好像总是怕她摔了。   莫不是真的将她当成三岁小孩了?走路都走不稳。   阮明姝这样想着就有点不开心,她早就不是孩子了。   沉默无言走到祖母的院外,阮明姝这才知道她的表哥昨天连夜赶回了京城。   好长一段日子不见,阮明姝心里还有些紧张,可一想到陆衍每次都给她的冷脸,她忽然间也没有那么高兴了。   迈过门槛,院子里种的玉兰树已见花苞,再过两日就要开花了。   阮明姝遥遥就瞧见了玉兰树下的少年,芝兰玉树清冷俊美的模样丝毫不输枝头的花苞,他大病一场,瘦了许多。   少年一袭霜白色的衣袍,长发高束,雪肤星眸,晴冷如霜。   阮明姝顿住脚步,不知该不该继续往前。   她实在是想和陆衍说说话,正打算走过去厚着脸皮同他打声招呼,小手被抓的一疼,她抬头看向身边的始作俑者。   男人眼珠漆黑,神色万分平静,“王妃,昨晚你答应过我什么?”   作者有话说:   这几天上班加上我的猫把鹿鹿折磨的好疲倦!   呜呜呜都不能好好码字   恨!感谢在2022-06-19 21:22:03~2022-06-20 03:27: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Guistar 3瓶;小星星★、等吃猪精席、追风筝的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迫嫁   阮明姝被迫回忆起昨天夜里这个男人附在她耳边威胁她说的话, 也可以称之为凶神恶煞的说教。   他不许她喜欢她的表哥,迫于他的淫威,她不得已才点了头。   可是喜欢不喜欢又不是她说了算, 她一见她的表哥就走不动道,尤其是此刻他遥遥站在树下, 皮肤白皙,清瘦又别样的漂亮。   恰到好处的阳光映着他的瞳孔,浅色的瞳仁被光线折射出清纯的琥珀色。少年轻轻抿唇, 似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静悄悄的朝她望了过来。   阮明姝被她的夫君紧紧握着手腕, 动弹不得, 她的身体骗不了人, 忍不住想要往前冲,被按着手控制在原地。   她冠冕堂皇道:“好久没见我的表哥,我不过是想上前打声招呼,若是装作没有瞧见他, 着实有些不太礼貌。”   沈嗣挑了下眉头, 贴在她腕间的指腹轻轻摩挲了两下,他这几个字说的万分冷淡:“你何时变得如此知明理了。”   阮明姝其实特别会讨人喜欢, 只不过她时常不屑于去讨好旁人, 觉得那些人都不配让她给出好脸色。她轻声地说:“是夫君教的好。”   沈嗣抬手揉了揉蹙紧的眉心,过了半晌,扯了两下嘴角淡淡道:“那昨晚我教你的道理你怎么没有听进去?”   阮明姝就不说话了。她心里焦灼, 怕再耽搁下去表哥就走了。   可是她的夫君又好生难缠,尤其是这双看似骨瘦嶙峋的手, 掐着她的手腕犹如给她套上了天底下最坚硬的枷锁, 挣都挣不开。   阮明姝支支吾吾, 低垂眼睫不作声。   沈嗣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滋味,但是他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和不要什么,目前来说他的确见不得阮明姝再和她心爱的表哥继续卿卿我我。   出乎意料,陆衍竟主动迈开脚步朝阮明姝这边走了过来。   日头正晒,阳光刺眼,阮明姝被晒得有点睁不开眼睛,躲在他的阴影下,傻怔怔看着朝她走来的男人,恍惚的以为是自己在做梦。   陆衍缓缓站定在她眼前,阴晦的目光冷淡扫过两人扣紧的手,他的气色被通透的光线照得泛起苍白,拇指握拳,抵着唇咳嗽了几声,他哑着声音说:“表妹。”   阮明姝受宠若惊,刚要往前就被她的夫君扯回身后,她只得冒出个脑袋:“表哥。”   许是嫌只有两个字显得干巴巴,她没忍住开口问道:“你的病可好些了?”   陆衍看着她的脸,目不转睛的:“好了。”   他依然惜字如金,可阮明姝觉得他对她好像没有以前那么讨厌了。都肯主动走过来同她说话,以前陆衍可是远远看见她都转身就走的。   陆衍有万般的话想说都得压在心里,他的目光没有分给她身旁的男人一厘一毫。娶了她又如何,也不是不能抢回来。   陆衍袖子里的手指又开始不受控的轻颤,他本是十分能控制情绪的人,不会轻易动怒,万分隐忍克制。如今却是连想都不能想她成婚后过得是什么日子。   她的夫君能名正言顺的拥有她。   陆衍咬紧下颌,线条绷得尤其锋利,倒叫他这个看着没什么锋芒的读书人看起来多出几分杀气。   阮明姝还想和他多说两句话,沈嗣先发制人,故意捏了两下她的手掌,“陆公子既然病才刚好,便该多休息才是。”   陆衍抿唇:“劳殿下关心。”   沈嗣攥着她的手,亦是没什么表情:“既无事,我先带她去换药。”   阮明姝依依不舍跟着她的夫君离开,有几次都想发脾气停下来,却再抬头瞧见男人的脸色时,歇了作天作地的心思。   “夫君。”   “嗯?”   “我看表哥脸色不太好,他的病是不是还没好全?”阮明姝觉着她的夫君有时还算通情达理,她只需稍作委婉,他应当就不会阻拦。   沈嗣撂了下眼皮:“他又不是找不到大夫。”   阮明姝绞着手里的帕子:“你不知道,表哥自幼节俭惯了,舍不得花钱请好点的大夫,我还是想去看看他。”   过了好一阵,阮明姝听见她夫君的笑声,轻轻地一声,倒要不重,若有似无,笑得她心里发慌。   沈嗣说:“你怎么不知道你还会看病?你去瞧他一眼,他就能不治而愈?”   阮明姝被他辩的回不上话,他真是好小气的一个男人。   肚量如何才这么点小?   她满腹的牢骚说又不好说,绞尽脑汁想尽各种说辞,还没想到周全的理由,冷不丁听见一句扫兴的话:“你不必在我面前使这些小心思,用过午膳,我们便回王府。”   阮明姝好不容易才见到陆衍一次,怎会如此就心甘情愿同他回去,她扭过脸:“我不回府。”   沈嗣停住脚步,侧过脸看向紧抿唇角不再言语的少女。   她低着头,纤细的后颈微微弯曲,皮肤细腻雪白,几缕碎发落在弧度优美的脖颈。   他温声细语的问:“你想如何?”   阮明姝张口便想说自己想去见表哥,不知为何,这话到了嘴边又不敢说出来。   他虽然客客气气的问了她,谁知道他听了实话会不会翻脸。   沈嗣耐心等了她半晌,迟迟听不见她的回答,他漫不经心地说:“你总是如此胡闹。”   阮明姝抬起小脸,有些不服气:“我怎么胡闹了?”   她委屈的眼泪都快要掉下来,“我只是…只是…”   沈嗣捏着她的下颌,“你只是如何?”   阮明姝也知她这句话说出来毫无底气,成婚后就该遵守道德,不该去想别的男人,可她委屈的是先前和他约定好的事情,他竟然说不算数就不算数了。   沈嗣语气平淡的叙述:“你只是什么都想由着自己的心思。”   阮明姝好像被他踩中了痛脚,她确实是想如此,事事遂心,桩桩都如她所愿。   “你才说你会为我撑腰?现在就开始欺负我。”阮明姝决定先倒打一耙,不给他反驳的机会。   沈嗣牵着人进了屋,边说:“你将我当你的丈夫,我才会为你撑腰,阮明姝,天底下没有掉馅饼这种好事。”   她的额头早已消了肿,这片皮肤看着也不怎么红。   沈嗣换了瓶去红的药膏,在她撞伤的地方轻轻涂抹,“你父母宠你纵你,因为你是他们的孩子,你若不是我的妻子,我为何要向着你?”   话虽难听,却都是实话。   她总是分不清楚,这世上所有的好,都是会索取报酬。   “你答应了我……”   “我反悔了。”沈嗣特意强调:“不许就是不许。”   什么张玠,什么表哥,都不应该再有纠缠。   阮明姝生起闷气,她笃定这就是沈嗣见她的父亲出了事情,落井下石来欺负她,知她如今没有靠山可以仰仗,便想着肆意拿捏她。   更气人的是她对此束手无策,毫无办法。   阮明姝以前从来没想过父亲出了事,她该怎么办?她总以为她会一直都是高阳侯府尊贵的嫡长女。   她的父亲,是王侯将相。   这辈子都没人能欺负她。   上次父亲被下狱,阮明姝都不像现在这么害怕。   如今,她才是真的无枝可依。   甚至阮青萝的处境都比她要好,阮青萝至少有才情有德行,还早早就博了个好名声,以前又不像她这般得罪过许多人。   出门在外,还算自在。   可是她……   她是真的一无所有。   阮明姝会生气,也在沈嗣的意料之中。   他这娇贵的小妻子,怕是从出生到现在也没听过几句难听的实话,身边全是奉承和恭维。   即便她生着气,沈嗣依然将她带回了王府。   临走之前,阮明姝还去见了阮敬辞一面,作为长姐语重心长叮嘱他一定要好好考试,不要因为家里的事情就分心。   阮敬辞听得心不在焉,一直看着她的眼睛,见她的眼皮不怎么红了,脸色好看几分,等她说完,他低声:“我都知道。”   阮明姝嗯了声:“知道就好。”   末了,她又补了句:“父亲和母亲不在身边,你也不要太伤心了,他们往后总有机会再回京。”   其实阮敬辞一点都不伤心,只是这话他没法同她说。   同弟弟说完体己话,阮明姝就被沈嗣抱上了马车,她在他面前依然一个字都不想说。   这回是真的被他气狠了。   又难过又害怕。   到了王府,她依旧不理人,甚至冷冷的推开他的手,提着裙摆自己跳下了马车。   阮明姝回屋后便睡了。   醒来之后恹恹地说自己不想用晚膳。   魏广将王妃这边发生的事情同主子说了一遍,书房里气氛低沉。沈嗣丢了手中的笔,脸上阴云密布:“她不肯吃,你们不会多请两次?”   “已经让人劝过几次,王妃还是不肯吃饭。”   沈嗣也不曾预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去求人吃饭,他过去的时候,阮明姝还把脸埋在枕头里,憋了半天的委屈一股脑冲他发作。   “你出去。”   沈嗣轻松捞起她的腰肢,看着她憋得通红的脸,“你生我的气,自己却要挨饿,是不是真的傻?”   阮明姝想了想他说的有道理,可一时又下不来台。   沈嗣端来一碗香菇粥,一本正经的问:“是不是要我喂你?”   作者有话说:   明姝妹妹:达咩   感谢在2022-06-20 03:27:59~2022-06-21 04:11: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璐璐要上岸 5瓶;澜依 2瓶;你的小可爱、A-Rita、木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迫嫁   沈嗣也不等她的回答, 叫她乖乖张嘴。喂她喝了大半碗的粥。   小姑娘老老实实用了晚膳,唇色看着好看了些,沁着浓稠的潋滟水色, 她靠着枕头,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雪白色里衣, 轻纱薄绸,贴着皮肤映着里面的鸳鸯交颈肚兜。   阮明姝从被子里爬出来的时候便是衣衫不整,凝白的肌肤被闷出了潮红, 沈嗣几次欲言又止,叫她好好穿衣服, 想了想这是她的屋子, 便是她想如何就如何的。   阮明姝喝了大半碗粥还没填饱肚子, 她先前闹着不吃饭其实就是等着沈嗣来哄她,好像出了这口气,心里果然舒坦多了。   “我想…再吃点。”小姑娘将头低了下去,用头顶对着他, 说出这句话时口舌发烫, 好似难以启齿:“要有肉。”   刚才这碗粥里没有肉,都是她不怎么喜欢吃的菜。   沈嗣放下手中的空碗, 听见她的话后淡淡嗯了嗯, 随即似乎是忍无可忍,皱着眉提醒她:“衣裳。”   阮明姝不知他的意图,低眸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衫, 没觉得她这副样子有何不对,她天真道:“怎么了?”   沈嗣望着她的眼睛沉默了片刻, 没有继续浪费时间, 拾起被子盖过她的胸口。少女换了个坐姿, 胸前拥着的被子轻轻滑落,她抬眸与他对视,解释说:“我现在不困,不想睡觉。”   沈嗣叹了叹气,便没有再管。   过了一会儿,丫鬟依次端来了几样阮明姝爱吃的小菜,沈嗣也留在了她的屋子里用膳。   阮明姝下床穿好鞋子,烛台晃动着绰绰影影的光束,照着少女巴掌大小的芙蓉面。绸缎般细腻的长发贴着她又细又软的腰肢,发梢随着窗户透进来的风轻轻晃动,她乖乖入座,便是没吃饱,吃相也很好。   往日少不了挑三拣四,今晚罕见变得老老实实。   沈嗣吃的不多,他以前胃口就不好。有时在医院里忙的昏天黑地,顾不上吃饭,也吃不下饭。喝一瓶葡萄糖就能补充体力,维持日常生活的基本需要。   他只吃素不吃荤腥。   阮明姝吃饱过后忍不住偷看坐在她对面的男人,一袭黑色绛泡,交领宽袖,腰间扣玉,烛火的光影眷顾下男人看着都没几分活人的气息,唇红齿白,清冷似月,一声不吭自有清贵肃正的距离感。   她忽然想到今日在侯府看见的那棵玉兰,竟觉得沈嗣比起她的表哥好像更像枝头高不可攀、如雪洁白的玉兰树。   可当阮明姝想起他的好,也会想起他这两日对自己的冷酷。   他不让她继续喜欢表哥,那她还能喜欢谁呢?   阮明姝开始认真思考,难道他是想让自己喜欢上他吗?她也知道自己任性,又十分不讲道理,明明已经是他的王妃,还要他容忍她红杏出墙的无理要求,可…可是…   她本来就是被逼着嫁给他的呀。   他的名声是如此的不堪,为何还不许她生出别的心思?   如果他对她很好很好,说不定日后她还会回心转意。   阮明姝愁得叹气,如今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其实今日晌午,外祖母见了她一面,言辞间语重心长,叮嘱她要和她的夫婿好好过日子,不要再像从前那般任性。   为人妻者,就该负起责任。   相濡以沫,白头偕老。   她的父母已经不在京城,不能再如从前那样护着她,而今她只剩下她夫婿的庇护,若是再不得宠,日子不会好过。   阮明姝红着眼睛说自己不会伺候人,何况她在沈嗣面前从未低声下气过,叫她像个仆人奴颜婢膝伺候他,事事都听从他的决定,卑微的、谨小的、毫无尊严的活着,不如拿根绳子勒死她。   外祖母说是她将尊严看得太重,何况夫妻间又怎可能像主子和奴婢呢?   阮明姝含糊应付了过去,她也不是一个字都没进耳里。   沈嗣命人撤掉桌上的碗筷,望着愁眉苦脸的小姑娘,“你叹什么气?没吃饱吗?”   阮明姝摇了摇头:“夫君,我吃饱了的。”   沈嗣又是嗯了一声,淡淡的问:“那你为何还是不怎么高兴?”   阮明姝抿起了嘴,说不出自己没有不高兴,又不想和他解释是为什么。   沈嗣扯过她的手,动作自然将她拉至自己这边,“是不是因为我下午说的那些话?”   他和和气气的问,语重心长的口吻像是长辈面对不懂事的小辈。   阮明姝眼中显然有些不安,过了一会儿,她问:“如果我…不按你说的做,你是不是就不会对我好了?”   认真思考片刻,沈嗣回答她:“不会。”   他抬着眼,目光存移过她的脸庞,男人沉默无言时,充斥冷感的眼神亦是会多出几分沉沉的严肃,他说:“我和你说那些话,并不是要恐吓你。”   能威胁到她的法子,没有上千也已经成百。   沈嗣抬手捏着她的脸,“我只这一个要求,你既是我的妻子,就不能再去招惹别人。”   他的手指都没用力,说话也温温柔柔的,“先前是我没有和你说清楚,往后不要总是在我面前提起你的表哥,你就是想他也只够放在心里想。”他的声音停留几分,“我不纳妾,你也安分一点,如此才公平。”   阮明姝听得好像没有之前那般云里雾里。   沈嗣像是要和她做真夫妻,将她当成王妃来看待,便依照妻子的身份来要求她。阮明姝还以为她的夫君会一辈子都将她当成小孩子来哄。   “日后你若改变主意,纳妾了……”小姑娘的话才说了一半,就被沈嗣在中途打断:“我早已说过,此生不会纳妾。”   上一次沈嗣在她面前说起这些话,阮明姝压根没有当成真的来听。   可他……好像不是骗她的,十分的认真。   阮明姝安静了许久,迟钝的小脑瓜子好像也隐隐约约明白了她的夫君想要的是什么。   她又将脸垂了下来。后颈伏起脆弱娇美的弧度,碎发下那片细皮嫩肉透着轻薄的红色,她问:“你是要我好好当你的妻子吗?”   男人手指一顿,他想了想:“是。”   阮明姝哦了一声,好像并不意外。她这段时日虽然口口声声称他为夫君,心里面其实也没有将他当做自己的丈夫。   她心里百般纠结,像被缠成一团乱麻的线。剪不断理不清。   如果他不打她、不骂她、给她银子花、肯像她的父母那样宠爱她,乖乖当他的王妃好像也不亏。   “我也没嫁过人,不知道怎么做妻子呢。”阮明姝快要从他的腿上掉了下去,她抓着他的手臂往前坐了坐,呼吸间都是彼此交融的气息,她又问:“你想要我怎么做?我们是不是要睡一间屋子?”   沈嗣不得不先帮她系好衣裳,指腹不经意间从她的发梢轻轻蹭了过去,鼻尖萦绕着她身上淡淡的余香。   她的腰肢十分纤瘦,寝衣宽松穿在她身上尤显空空荡荡,随着她抬手的动作便露出雪白纤细的胳膊,葱白的拇指轻轻揪着他的袖口,眼如琥珀,透净水润,眼底潮潮的好似刚浸过水。   沈嗣移开眼,并未和她对视,目光也不曾在她身上多做停留。   他的声音低沉干涩:“不用。”   阮明姝眨眼,“你总是反悔,若是要我陪你睡,我是会害怕的。”   沈嗣怎么可能碰她,拇指用力,腕间的青筋都变得明显起来,“真的不用。你睡你的,我睡我的。”   “好的,夫君。”   “嗯。”沈嗣轻轻推开她,小姑娘仿佛没有察觉到他的意图,依旧黏糊糊挂在他身上,她的眉眼漂亮得很,尤其是展颜时尤其楚楚动人,她也不是言而不信的坏人。   “你不同意,我日后不会再…”阮明姝脑子里记下来的书不多,说话用词也就十分有限,“和我的表哥藕断丝连。”   先前是他默许,她才那么肆无忌惮。   谁知道他说变就变呢?   沈嗣又犯了为人师表的毛病,“藕断丝连不是这么用的。”   阮明姝趴在他的肩头,极其敷衍“哦。”   她趴在他身上歇够了就又过河拆桥将他赶走,说自己要睡觉了。   沈嗣反而松了口气,知道她怕黑,在床头给她留了两盏烛台,“夜里不要踢被子。”   阮明姝嗯嗯啊啊应和了几声,也看不出听没听进去。   春夜,天气说变就变。   窗外骤起噼里啪啦的雨声,雨滴敲在窗外,砸窗的声音叫人听了都害怕。   雨势不弱反倒渐渐变得汹涌,夜空忽然劈下几道震耳欲聋的惊雷。   小姑娘被吓得所在床角,她自幼就怕打雷。   雷声惊得她坐立难安,裹紧被子藏起来都难安心。   少女的长发松散落在身后,抱紧了双膝,芙蓉面上难遮憔悴苍白,她用力咬着唇角,无意间将自己的唇角咬得通红泛肿。   又过了一会儿,她实在受不了。   阮明姝抱着枕头,穿着轻薄的雪色寝衣冲出里屋,她一路穿过雨下的长廊,跑到沈嗣休憩的厢房,连门都没敲,便跑了进去。   沈嗣刚洗完澡,裸着上身,擦干了长发。忽然听见破门而入的声响,他朝门口望去。   眼眶泛红的少女抱着枕头好似用求救的眼神看向了他。   宽松的衣袖随着夜风在灯下轻轻的晃。   她的声音难得怯懦:“夫君,我怕。”   作者有话说:   要抱抱要亲亲   感谢在2022-06-21 04:11:12~2022-06-22 18:30: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这个名字绝对不会撞了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十二、虞清 10瓶;花生了什么树、金星 8瓶;56979511 5瓶;快点更文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迫嫁   骤雨倾盆, 雨声泠泠。关上门后,雨水又被隔绝在外。   窗扇开了半盏,阵阵夜风惊过, 烛心燃起的灯火随着夜风左摇右摆,光线跟着摇摇晃晃。   沈嗣怔了片刻, 对她的到来显然有些诧异,随后男人不慌不忙穿上衣裳,“怕打雷?”   阮明姝抱着怀里的枕头往前了几步, “这雷声惊得我心悸,我睡不着。”   她的声音听着又软又乖, 趁他不注意已经踢掉鞋子爬上了他的床, 眨眼问他:“夫君, 你今晚能睡在我旁边吗?”   就像新婚之夜那天,各自睡各自的被子。这样她和他既不用碰在一块儿,她也不会再害怕窗外的雷声。   沈嗣沉默了好一阵儿,他问:“你的丫鬟呢?”   阮明姝有点生气, 她的丈夫这么问, 就是宁肯叫丫鬟来陪她都不愿意自己陪她,“丫鬟胆子也小, 她们也怕的, 怎么保护我?”   事情有点难办,眼前的小姑娘也十分难缠。   她甚至已经脱掉了外衫,铺好了被子乖乖盖在自己身上, 大有今晚就留下来借宿的势头。   沈嗣说不出话来。   阮明姝觉得他的被窝好凉,一点都不暖和, “我只是怕屋子没有人保护我。”   她说完便下了床, 从柜子里抱出两床新的被子, 整整齐齐铺在床底,“你可以打地铺,如此一举两得。”   沈嗣是个对生活质量要求很高的人,有些怪癖堪称吹毛求疵,他虽然在现代不是什么权贵之人,但自小也是养尊处优,在一个条件优渥的家庭环境里成长,还真的没有睡过地铺。   不过眼下除了这样,好像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窗外雨势依旧,泠泠的雨声听得人沉心静气。   “我不睡地上。”沈嗣绷着脸,他本就生了张清凌凌的脸,板正的表情让他看起来更加像是拒人千里之外的高岭之花,不过刚沐浴过后,眉眼间添了几分平日难见的松弛舒展,低哑的嗓音多出些许诱人的懒倦。   阮明姝装聋作哑,眼睫毛轻轻落成把细密的扇子,不言不语。   沈嗣的睡眠短,而且很浅,他有时在床上都难以入眠,何况睡在地上。   阮明姝看着地上的铺盖,张了张粉润的樱唇,试图说服他:“地上睡着舒服,我还特意给你铺了两层厚厚的被子,你睡了一次就会喜欢的。”   沈嗣牵起嘴角淡淡笑了下:“既然这么好,你睡地上,我也不同你抢。”   阮明姝当然也不乐意睡地,又硬又冷,睡坏她的腰了可怎么办?   她垂眸不语,过了好一会儿扭扭捏捏:“我睡不惯,我很认床。”   沈嗣微微颔首嗯了声,漫不经心开腔道:“我看你在我床上如鱼得水,不像是认床的样子。”   反正阮明姝紧紧抱着枕头不打算睡地上,她装起了死来,钻进被子里,背过身对着他,闭上眼打算睡了。   沈嗣看着床上鼓起来的一团,无可奈何,倒也不会硬生生把她从被子里剥出来,静静看了她片刻,“要给你留灯吗?”   过了良久,被子里才传来一道闷声。   “要的。”   沈嗣觉得有些好笑,但又忍着没笑出来,他语气平和:“你闷着头眼前不还是黑漆漆的吗?”   “我一会儿就出来了。”   “嗯,你先睡。”   阮明姝以为他要离开,立刻掀开被子露出红扑扑的脸颊,乌黑的眼睛犹如沾了水般清凌,她望着他问:“你要去哪儿?”   阮明姝稍有忐忑,怕他一走了之,谁知道今晚的大雨要下到什么时候呢?深更半夜若是又劈起了雷,她又怎么能安心的睡?就算睡着了也还会做噩梦。   沈嗣竟趁她不注意时穿戴整齐,他本就生的端正,绷着一丝不苟的神色好似要去忙正事。   男人低声道:“我去写几幅字,你安心睡。”   只不过他每天入睡前都有练字的习惯,还有几本诗文都没抄完。倒不是练字用的,诗文经贴有多惊艳,只是他实在需要静心凝神。   戾气太重,也不是什么好事。   阮明姝坐起来,长发枕在胸前,乌漆漆的发梢轻轻落在他的拇指边,不知不觉间蹭过他的手指,“哦。”   她也跟着爬了起来,“我看着你写。”   沈嗣知道她胆小,也没想到她胆子这么小。   打雷就将她吓得坐立难安。   沈嗣想了想,“正好,我教你练字。”   他看过她的字,其实不丑,虽说也算不上多好看,但至少端正,横是横,竖是竖。   沈嗣说完从旁边的红檀木衣架上拾起一件自己的外衫给了她,“披好衣裳再随我来。”   阮明姝今晚都很听话,嗯了两声,拢好衣襟慢吞吞跟在他身后,似有淡淡的墨香在空气里缱绻缠绵。   他的寝房,就像他这人一般,干净整洁。   书架上除了书都无多余的摆设,案桌右上角摆了个白玉瓶,瓶子里并未插花,一片素净。   阮明姝走得很慢,她其实不喜欢练字,但又怕雷声才不得不跟在他身后。她抬眸恰好瞥见沈嗣的侧脸,高不可攀的冷淡,压低的眉眼又似蕴着叫人面红耳赤的好看。   他的拇指轻轻压着桌面上的卷纸,“过来。”   阮明姝心里跳了跳,砰砰砰的声音在胸腔里呼之欲出,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心为何忽然跳得那么快,难道是被雷声吓的吗?   阮明姝刚走到他身边就被他扯了过去,她近乎是蜷在他的怀中,后背贴着男人的胸口,耳边是若有似无的气息,时而清冽,时而浓稠。   沈嗣忽然间握住了她的手,叫她攥紧掌心里的毛笔。   阮明姝心不在焉,感觉自己耳后这片皮肤越来越热,烧得很厉害。   害得她写字时都没什么精神,周身都被他的气息缠绕,浓的化都化不开。   “在想什么?都不专心。”低哑的嗓音从头顶落下,好似砸在她的心尖尖。   雨夜分明不热,她的额头却起了薄薄的汗。   因而困倦,她的声音听着也黏黏糊糊,“我有点热。”   也不知从哪儿来的热气,熏得她浑身发烫。   沈嗣以为她不肯好好穿衣裳,“不热的。”   阮明姝感觉他的声音好像都变得好听了不少,磁性悦耳,叫人酥酥麻麻。   沈嗣下意识拍了拍她的脑袋,指尖没入少女青丝般的发间,“认真点,专心点。”   阮明姝没仔细听他说话,脑袋晕晕乎乎,她满脑子想的都是他的声音变好听了。   她脸红了,可是她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脸红?   阮明姝想了又想,可能是两个人贴得很近,太热了才会脸红。   她回过神,低头望着眼前的字帖,照着他的字体一笔一画的临摹。   阮明姝的仿字倒是写的不错,学的像模像样,她忽然很好奇:“夫君,你是不是喜欢当先生,授人学识?”   沈嗣启唇:“不是。”   阮明姝哦了声,很是费解:“可是你总是喜欢让我学这个学那个,大半夜还拉着我练字。”   沈嗣的话既少又简洁:“多读书能让你变得更聪明。”   他知道他不该用现代思维去看待一个古代女性,他也不应该要一个被古代背景束缚的女性过着独立自主的生活。   他只想尽他所能,让她逐渐提升自保的能力。   “哦。”阮明姝其实也不是真的想问他。   她的脸好像越来越烫,被他握在掌心里的手都出了汗,“我还是好热。”   沈嗣沉默,低头看了看她泛红的脸,男人抿了抿唇:“真这么热?”   阮明姝浑身不自在,耳根发麻,“还好。”   除了沈嗣,她还没有和其他男人贴得那么近:“你抱我抱得太紧了。”   她认真的说:“所以我才热。”   沈嗣一脸正色,如玉无暇的脸庞板着清冷的神色,“我没有抱的很紧。”   只是要教她写字,不得不站在她身后,手臂圈着她的腰肢,却没有很用力。   阮明姝呼吸微乱,她没有在和他争辩。   写了一会儿的字,她的手腕就有些疼。   阮明姝懒得再抄,想回床上去睡觉,她忽然松开手里的毛笔,转过身去仰着脸看着他,鼻尖撞到了他的下巴,疼也不疼。   “夫君,我困了。”   她拉过他的手,“不抄了,要睡觉。”   沈嗣嗯了嗯,走到床边,被子乱糟糟的,强迫症让他将被子重新铺好。   阮明姝就站在他身后,看了眼干净整洁的床榻,声音清澈软糯:“我的枕头呢?”   沈嗣将她的枕头塞给了她,“抱着睡吧。”   阮明姝点了点头,脱掉软鞋爬上床,她心安理得躺在他的床上,睁着乌黑的水眸看着她的夫君睡在床下的地铺,“舒服吗?”   沈嗣:“……”   静默半晌,他说:“尚可。”   阮明姝忽然觉得心安了许多,有个人和自己睡在同一间房,外面的雷声都变得没那么可怕。   她盯着他的脸,越看越觉得好看。   沈嗣睁开了眼,“阮明姝。”   “嗯?”   “你还要看多久?”   作者有话说:   太卡了   理顺了大纲   继续干!!!!!!!!!   感谢在2022-06-22 18:30:30~2022-06-24 20:32: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塔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林深时见鹿 18瓶;爱吃鱼虾的云 5瓶;…… 4瓶;ilovekun 3瓶;吃了没、满街月、夙歌、咳咳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迫嫁   被当场抓包的阮明姝脸颊热了热, 她想了想,“我没有看你。”   沈嗣毫无睡意,缓缓坐起来, 懒倦沙哑的声音透出几分敷衍:“嗯,你没看我。”   阮明姝藏着脸, 清凌凌的眼睛倒是舍不得挪开,烛火照影,她也不吭声, 继续安安静静看着他的脸,等到眼睛酸了才知收敛。   她枕着被子, 困倦时发出的声音好像比平时更软, “我真的要睡了, 你别吵我。”   沈嗣早已习惯她理直气壮的倒打一耙,“好,王妃。”   阮明姝睡得很香,钻进被子里闭上眼睛没过多久便睡着了。   反而是沈嗣一夜无眠, 听着窗外雨淋淋的声音, 更是了无困意。   阮明姝身上的香味很浓,便是刚更衣沐浴完闻起来也是香香的, 她的气息好似无处不在, 经久不息围绕着他。   沈嗣就更加睡不着了,轻手轻脚爬起身,继续练了几幅字。   床上的小姑娘睡相很好, 不打呼不磨牙,也没有说梦话。她纤弱的身躯深深埋在被子里, 漆黑夜色里若是不仔细查看, 都发现不了她的存在。   门外的雨缓缓停了下来, 屋顶的积雨顺着檐沟缓缓的往下落。   天色将亮,还是雾蒙蒙的一片。   阮明姝嘤咛了两声,不知是不是做了什么噩梦。她翻了个身,一双玉足蹬在被子外,脚指头粉粉白白,皮肤贴着凉气脚指头又蜷缩了起来。   许是两床被子盖着会热,她踢掉了身上的被子,身上的衣衫乱糟糟的。   沈嗣站在床边盯着她看了有一会儿,仔细想想,她其实还挺可爱的,很会招人喜欢。   他帮她重新盖好了被子,放下帷幔遮住逐渐透进来的天光。   底下伺候的人已经备好了给主子用来洗漱的水。   沈嗣惯用冷水洗脸,又一根根擦干净手指,如此洗过两遍才叫他们退了出去。   他最近很忙。   虽然沈嗣对古代政治斗争没什么兴趣,但不代表他会甘愿当一个平庸的、屈居人下的王爷。   既然已经回不去现代,那就只能入乡随俗。   老皇帝的时日已经所剩无几,看他老态龙钟、眼底无光的面相,最多只能活两年。   皇帝沉溺于江湖术士练得丹药,那些丹药有害无益,吃多了会死。   沈嗣只是换了他的药,老皇帝这几日的气色都好了许多,只当他找来的神医医术高明。   不过老皇帝之所以能在龙椅上高枕无忧这么多年,自是有些手段的。京城四处都是他布置的眼线,但凡起了半点疑心,就是杀无赦。   阮明姝的父亲已是侥幸,不过是贬谪至偏僻之地,换做其他人,全家抄斩是眼睛都不眨。   沈嗣去了府里的刑房,叫人看好院门,“若是王妃睡醒了,不要让她往这边来。”   沈嗣知她胆子小,见了血要做好几天的噩梦。   先前她将他当成同盟,把她去了庙里求签的事情都告诉了他。她便是狠下心来杀个人都要去菩萨那里求个心安,真是让人啼笑皆非。   魏广不敢有异议:“是。”   —   阮明姝在他离开后不久就醒了,她在他的床上睡着有点心神不宁,嫌床板太硬,又嫌被子太沉,盖着有点透不过气。   她坐在床上发呆,片刻之后,伺候的丫鬟轻轻推门而入。   打了盆净水,来帮王妃洗脸梳头。   阮明姝眼底还懵懂,动作慢吞吞给自己穿好了衣裳,然后乖乖坐在铜镜前让她们帮自己梳洗。   平时要么是丫鬟帮她梳头,要么就是她的夫君帮她梳头发。   新婚当天,沈嗣就凶巴巴要她自己梳发髻,还要她慢慢的学。阮明姝才不要学这么麻烦的事情,这段时日她一直都阳奉阴违,嘴上说得好听我会学的呀,手指头是动都不肯动一下的。   他又拿她没办法。   在阮明姝逐渐试探出来她的夫君不会动手打她,不会用变态的方式来折磨她之后,她就学会了如何跟他斗智斗勇。   嘴巴可以甜,他要求的事情太累的、太难的就不做。   而且阮明姝觉得沈嗣每次给她梳头发的时候心情其实都还挺好的,至少看起来还算愉悦。虽然她的夫君一直都绷着冷冰冰的脸,可她就是能看出他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她一开始还嫌弃沈嗣会梳的发式不多,他好像还多学了几样。   她便理所应当认为他已经乐此不疲。   阮明姝看着镜子里漂漂亮亮的自己,每次照镜子她都忍不住得意,她实在貌美。   夜里暴雨如注,清早就放了晴。   阮明姝连问都没有问沈嗣在做什么,她每天也不是无所事事,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过两日就是春闱考试,如今父母不在身边,阮敬辞身边的事情也需要她来打点,前几日秦挽的表哥神神秘秘往她这里递了信,约她去酒楼小坐。   她表哥落榜了几次,不过因家底颇丰,便是不入朝为官,也不愁没有前路。几年前转而经商,听说在江南赚了一大笔银子。   秦挽的表哥在信里钓足了她的胃口,阮明姝便点头同意了与他见上一面,想听听他口中能说出什么来。   阮明姝用完早膳就出了门,坐着马车慢悠悠去了约好的酒楼。   这家酒楼已经住满了客人,几个月前客房就被要入京赶考的考生们花钱买下。   阮明姝在二楼的厢房里见到了秦挽的表哥,对方长着张看起来就极为精明的脸,嬉皮笑脸,“阮姑娘。”   阮明姝不喜欢他脸上市侩的笑容,“叫我王妃。”   男人做惯了生意,身上仿佛都是精打细算的铜臭味,他笑了笑,随即改了口,“王妃。”   阮明姝勉强颔首,连坐都懒得坐,恨不得捏着鼻子立刻就走,不过为了她弟弟的前途,她还是张嘴问了出来:“你在信里说有个好东西要卖给我,是什么?”   还神神叨叨说她不来一定会后湖。   秦挽的表哥会找上她也不是没有道理,早就对这位貌美的大小姐略有耳闻,谁人都知阮明姝有貌无才,极好哄骗。   他看了看关紧的门窗,压低了声音同她耳语。   阮明姝听清他说的话后不由睁大了眼镜,指甲掐着白,她问:“此话当真?”   “自然是真的,王妃信我,我有这个门路。”男人仔细观察她脸上的神色,循循善诱:“你弟弟若能高中,于你和你父母都是天大的好事。”   阮明姝说:“他功课本就极好。”   “这我知道,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男人继续诱惑她:“状元和寻常进士可大不相同,令弟惯会巧言令色,在殿试中若得了陛下的青睐……”   他故意说一半留一半。   阮明姝抿唇,“多少钱?”   男人满意的笑了笑。仿佛不出他所料:“事关重大,价钱自然不低。”   他是商人,科举考试的试题,他手中当然没有。   他口中的另有门路,不过也是编出来的花言巧语来骗人的。   何况科举舞弊是牵连族人的大罪,为了一些银子做这种事自然不值得。   他这是给阮敬辞下套,送他假的试题,过后再去衙内揭发。   阮明姝听得不耐烦:“到底多少钱?”   秦挽的表哥说了个数,“五万两白银。”   阮明姝不是拿不出这笔钱,她所有的嫁妆加上聘礼,全都拿去当铺当了就能轻松凑够这笔银子。   但是她又不傻,不过好像他们都将她当成傻子来看。   她怎么可能会听信这三言两语,就去做得不偿失的事情。   阮敬辞今年若是落榜,又不会死。可是买卖试题,是会真的被杀头!   这样一想,他就算落榜了也无妨。   他还小,再多读三年也不会怎么样。   阮明姝装出纠结万分的模样,“我…我没有这么多银子。”   她叹气:“是我弟弟没有这个福气。”   秦挽的表哥不想放过大好的机会:“王妃手头拮据,价钱还能再商量。”   “真的吗?”   “真的。”   阮明姝顿时眉开眼笑:“我手里还有五百两的闲钱。”   男人嘴角的笑都快挂不住,又不能当着她的面发作,只听她接着说:“夫君待我极其抠门,从来都不给我银子花,这五百两都是我好不容易省下来的。”   她作得愁眉苦脸:“你也知我父亲被贬,上上下下都需打点,我的积蓄已经所剩无几,若是五百两你嫌少,这桩生意就此作罢。”   男人自是不会甘心,他设下这个局,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他咬咬牙:“王妃说笑,只要日后令弟不要忘了今日的恩情,只有五百两也无妨。”   阮明姝在心中冷笑,更加确信眼前的男人是想谋害她!!!   怎么会有人五百两就舍得卖题?   何况他又不缺银子,又何必为了这点钱冒杀头的风险。   果真是人心险恶。   还好她机智无双。   “可是这五百两我还要买裙子买簪花,全给了你我这两个月就没有银子花了。”   男人的牙齿都要咬碎了,“我只需令弟能记这份恩,银子不过是锦上添花。”   阮明姝点点头:“原来如此,秦公子真是好人。”   她淡淡的笑:“我回去同夫君商量商量,叫我夫君先报你这份恩。”   男人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好像快要被她气死了。脱口而出就是不可二字。   他早就听说过阮明姝愚蠢透顶,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这何止是愚蠢,简直就是猪脑袋!   这种杀头的大罪,她还要去和她夫君说,真真脑子有病。   难道不是应该憋在心里,谁也不说吗?   阮明姝装得极其认真:“我三皇嫂的亲弟弟今年也要入场参加春闱,你待我如此好,不如我将皇嫂的弟弟也介绍与你,好让你多做一笔生意。”   他一口老血都快喷出来,咬着牙说:“不用。”   阮明姝道:“皇嫂不缺银子花,五万两白银不在话下。”   男人擦了擦额头的汗,“阮姑娘,我忽然想起来我还有事,先行一步,此事我们往后再议。”   阮明姝冷眼看他,自有一派高贵冷艳,她追了上去,“秦公子莫急,我还能给你拉好多桩生意。”   男人离开得仓促,脚下踉跄,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阮明姝收回伸出去的绣花鞋,高高在上,无动于衷。   堂下一阵热闹。   阮明姝忽然感觉有人在看她,她转过头,就见楼梯右侧站着的两人。   一个身着青黑色锦袍,阴翳不定。   另一个倒是穿着干干净净的白衫,正值年少。   是阮敬辞和张玠。   他们俩关系倒是好,时常厮混到一起。   阮明姝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看见她刚才踢出去的一脚。   沉思间,少年已经走到她的眼前。   阮敬辞问:“姐姐,你怎么来这儿了?”   张玠站在他身旁,眼神就像阴沟里的毒蛇叫人背后发凉,他依然笑吟吟的,说出的话夹枪带棒,藏着半分讥讽:“秦恪学又是在哪儿惹了你,叫你在背地里狠狠踢了他一脚?”   那双小小的脚,和他手掌差不多大小的绣花鞋。   踢过去八成也没什么力道。   软绵绵的。   张玠牙根发痒,表情阴冷的想,真是便宜秦恪学了。   作者有话说:   张玠:踢我就现在   感谢在2022-06-24 20:32:54~2022-06-26 04:12: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等吃猪精席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1 6瓶;41306208 4瓶;残荷听雨 2瓶;A-Rita、听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迫嫁   阮明姝像是没听见阮敬辞说的话, 反而抬起脸正大光明的打量起了他,难道他也想走那种歪路子吗?   小姑娘眼瞳竖起,顿时变得敏感多疑, 声厉色荏地问道:“我还没问你,你来这儿做什么?”   她又看向站在他身边的张玠, 火气不知从何而来。已经在心底武断的认定张玠一准没安好心,在给她弟弟下套呢。   阮敬辞觉得有些好笑,她怎么反倒理直气壮开始质问他?不过阮敬辞也不是第一次见识到她的蛮横。   “我有考学的同窗住在这里。”   “你的同窗在家没地儿住吗?”   “是从外地奔波来赶考的同窗。”   “你如何认得别处的考生?”   阮明姝不依不饶, 定要问出个究竟。她没想到阮敬辞竟然会这么没出息,瞧他读书勤奋刻苦, 时常能听说他在先生那里得了夸耀, 才华斐然, 将来必是人中龙凤,原来不过也只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临到紧要关头就没有底气, 想走这些歪门邪路。   阮明姝虽不是多有道德之人, 她读书的时候常常抄人课业,若是平时, 阮敬辞搞些上不得台面的路子就罢了。   但这可是科举考试。   作弊是要砍头的!   阮明姝看他就是没见过人头落地的惨状, 不知那副样子有多可怕。   她至今心有余悸,怕得要命,   亏他还读了那么多书, 竟也会上这种当受这种骗。   阮明姝宁肯弟弟没出息,也不想被杀头。   阮敬辞细细扫过长姐的脸色, 眉眼间的嗔怒不似作伪, 也不像是被张玠拆穿她偷伸出脚把人提下楼梯后的恼羞成怒。   阮敬辞早就想说她生起气来, 一点都不会让人觉得害怕。明艳稠丽的姝容反倒多添了几分叫人心痒的乖软。   她的皮肤比常人更白皙,细腻如绸,雪肤凝白,绷着脸好似冷冰冰的芙蕖,羞怒下染了颜色反倒失了如霜似月的清冷。   “他家道中落之前与我师出同门,后来才随着父母回了江南省府。”   “你没骗我?”阮明姝好似还是不太信。   阮敬辞道:“并未。”   事关重大,阮明姝怕他一时犯瘸,施舍般朝张玠投去一个眼神,“张大人,我与胞弟有话要说,还请张大人……”   张玠已经忍耐许久,阮明姝从刚才起就不拿正眼看他。   这会儿同他说话都像是十分的纡尊降贵。   男人眯起精明的双眸,黑黢黢的眼睛盯着她,“明姝妹妹,有什么话是我不听的?”   阮明姝早知张玠烦人,他那个狗脾气其实也一点都不好。   张玠在人前装得万分和善,好似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生气,实际上这几年他也没少踹人。   “家中私事,不好叫张大人知道。”   “你还告诉我,秦恪学哪儿招惹你了,要你蹬他那一脚。”   阮明姝就知道被他们瞧见了自己作恶,可秦恪学是活该,她还嫌自己刚才踢得不够狠,只是让他从楼梯摔了个人仰马翻。   若是她真中了秦恪学的毒计,这个恶毒的男人是死不足惜,竟用如此险恶的手段来谋害她。   阮明姝早已不耐,自以为摆了张臭脸,“我想踹谁还要过问你吗?张大人是要为秦公子抱不平?真是猫哭耗子假慈悲。”   张玠回回见她都能被她气个半死,可他偏偏就是个贱骨头,一而再再而三容忍阮明姝在他头上作威作福。   “我并未说过要替他抱不平。”张玠说完就恨不得自扇耳光,和她解释什么?显得他在她面前毫无尊严。   张玠压着戾气,敛去几分戾气,本想张口问她脚有没有踢疼,这会儿也失了心情,管她疼不疼。   不过张玠自己猜应当是很疼的,他虽然没有摸过她的脚,但是以前没少捏她的手,软得不可思议,就像肉里没长骨头。想必她的脚丫子也是软的,秦恪学是个粗俗的商人,走南闯北多年,沾满了铜臭味,浑身的肉肯定都硬邦邦的,踢他反而容易伤了自己的脚。   阮明姝觉得张玠就像个臭皮膏药,难缠的很。今天她想支开张玠和阮敬辞单独说几句话,都不太容易。   她忍了忍,抬起眼睫看向阮敬辞,“你可别糊涂事。”   阮敬辞笑了笑,倒是能没想好有朝一日能听阮明姝教训他,要他不要做糊涂事。   “姐姐,有事可以明说。”   阮明姝含恨跺跺脚,阮敬辞今天怎么就那么不聪明呢?竟把张玠当做可以推心置腹的人,什么话都能给他听。   她实在不好明说,委婉提点道:“我听说有人私下偷偷卖考题,你万万不能花这个冤枉钱,咱们不剩多少银子了。”   少女拧着手帕,稍有些焦躁不安。   阮敬辞沉吟半晌,“姐姐是听谁说的?”   已经有好些年没有出过考题泄露这种事,上一次的科举舞弊案,被牵连之人数都数不清,菜市口血流成河,主谋和从犯皆被处死,连带他们的家人都不能避免这桩祸事。   阮敬辞很聪明:“有人要卖你考题?”   阮明姝没否认便是承认。   “是秦恪学?”   “嗯。”阮明姝勉强应完这个嗯字还瞪了他一眼不满道:“你小点声。”   不要让张玠听见。   阮敬辞的脸色沉了下来,“秦恪学手里没有考题,他是骗你的。”   阮明姝还真当秦恪学神通广大弄来了考题,她抿了抿唇:“我没上当,聪明着呢。”   阮敬辞稍动脑筋想一想,也知道秦恪学是冲着他来的,如此大费周章。可是他不记得自己何时得罪过秦恪学,甚至和他从来都没见过面。   张玠忽然间啧了声,漫不经心的笑声划破沉寂,“就连秦恪学都知道你姐姐好骗,才会想从她这里开个口子。”   阮明姝听了气愤,却懒得同他争。   阮敬辞叫她不用再管这件事,他自己有办法处置。   阮明姝只当他在逞强,“我方才狠狠踢了他一脚,叫他摔了个狗扑地,估计还要疼上一段时日。”   “姐姐做得好。”   阮敬辞先将她哄住,她还知道得意总比受到惊吓要好。   “我送姐姐回王府。”   “不用,我带了人来。”   只不过阮明姝不许魏广靠她太近,只准他在酒楼外等消息。   张玠笑吟吟拦住她的去路,话里有话:“上回我同明姝妹妹说过的事情,当真不予考虑吗?”   阮明姝反问:“什么事?”   张玠回回见她话都许多,她怎么都记得住呢?   张玠面不改色,心里已经咬牙切齿了起来,不过仔细想想,也不能指望阮明姝能把他的话放进心里,她对他总归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有了用处,勉强敷衍应付他两句。   没有用处,就皱起眉头万分不耐烦。   张玠隐忍半晌:“罢了。”   时辰还早,阮明姝却不打算在外多留。且不说酒楼里人多眼杂,上上下下喧闹的声音都叫她难以忍受。   阮明姝临走前还要同阮敬辞千叮咛万嘱咐,科考不得作弊。   他拿命去赌,她还不肯呢。   阮敬辞将她送到门外,远远就见王府的亲卫守在马车外,一袭黑衣,怀中抱剑,面无表情挫着几分冰冷。   张玠冷冷看了眼魏广,眼底平波无澜,看着少女扶着马背缓缓爬上马车,腰间环佩的玉坠碰撞间叮当响,动作间层叠的裙摆余出淡淡的奶香。绸缎般顺畅丝滑的长发被风撩动,后颈雪白,看着就像捏两下。   阮明姝忽然想起一件事,掀开帘子探出身体,她将腰间的小荷包摘了下来,纤纤素手捏着鼓鼓囊囊的荷包,伸手递给了阮敬辞。   “还你的银子。”   “不必。”   “你收着。”阮明姝也不是小气的姐姐,问阮敬辞讨钱花的那几次,确实是因为她手头拮据。如今她不缺银子花,给谁不是给,何况他还是自己的亲弟弟。   阮明姝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荷包丢给了他。   阮敬辞拿着钱,少女的小荷包做工都更加精致,金丝银线绣着个小凤凰,他低头看了一会儿,等再抬起眸,马车已遥遥走远。   “别看了,你姐姐已经回去了。”张玠语气淡淡的。   阮敬辞嗯了声。   张玠盯着他手里的荷包,“我正好缺个荷包,不如你拿着钱,将荷包给我。”   阮敬辞挑眉:“张大人还是自己花钱去买一个吧。”   张玠的嘴角噙着冷笑:“阮公子当真小气。”   他以前竟没看出来,阮明姝还是个会疼人的,对她弟弟倒是还不错。   *   日头渐深,给春日添了些燥热。   阮明姝回了屋子就要丫鬟给她打扇,她喝了半碗露,惬意靠着躺椅休憩,早就将沈嗣要她每日都练的字帖抛之脑后。   半个时辰后,管家来请她去沈嗣的书房。   阮明姝以为沈嗣是来抓她功课的,磨磨蹭蹭不肯动身。   管家急得额头冒汗:“王妃,刚才宫里来了人,您还是快过去看看。”   阮明姝很怕听见和皇宫有关的事,同皇城里的人沾上关系,总是没有好日子过。   等她赶到,才知道是皇后娘娘往王府送了人来。   皇后娘娘身边的嬷嬷好似都比别处的神气:“娘娘体恤王妃,特意挑了几名貌美的宫女来伺候王妃。”   阮明姝哪能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她只是很奇怪皇后娘娘为何如此关心她?难道是要往沈嗣的后院塞人,派人来和她争宠?   阮明姝有点不高兴,可她心高气傲,不会让别人看出来她连貌美丫鬟都容不得,正要忍着脾气将人收下。   一双手忽然压在她的后腰,手臂圈的力道有些紧。   男人低声发问:“王妃如此大度?”   阮明姝抿着唇线,不言语。实在有点气不过,悄悄踩了他一脚。   沈嗣好像不知道痛,脸色未变,他目光散漫扫过她们,忽的笑了起来:“谢过皇后娘娘的美意,魏广,将她们安置去听荷院。”   嬷嬷见他收下了人,悄然松了口气。   阮明姝快被气死了,果然男人的话都不能信,谁信谁就是傻子。   沈嗣说:“下个月还要劳嬷嬷多送几名芳龄少女。”   嬷嬷怔了怔,随即打起精神:“若人不够用…”   沈嗣笑着打断了她:“人死了当然要换新的过来。”   作者有话说:   沈医生缺点花肥。   明姝妹妹缺点脑子。   张玠缺心眼。   感谢在2022-06-26 04:12:36~2022-06-27 13:37: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糯米 40瓶;夏天 20瓶;冀高一筹、眠大宝 10瓶;佛说人生 9瓶;江江江江江欲枝、巧克力、云抚 5瓶;奔向玫瑰园、我睡觉的时候不困 2瓶;满街月、因为是迪迦奥特曼啊、魏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迫嫁   皇后此举并非心血来潮, 从前她是没有将沈嗣放在眼里,贱奴所出,出身如何都是卑贱的, 加之他性情暴虐,手无实权, 这么多年来皇后有意无意纵容着沈嗣干的那些人神共愤的荒唐事。   他愚蠢、暴戾、嗜杀成性、强抢民女,杀伤抢掠无恶不作才正中她的下怀。   若是沈嗣变得勤奋好学,德才兼备, 反倒叫皇后心里不舒服。   一个皇子,要那么聪明做什么?   自古争储, 哪个朝代不是你死我活?沈嗣若是一直如此德行就好了, 他如果肖想自己不该得的, 皇后容不下他,眼睛里半粒沙子都见不得。   这几个月陛下频频召见沈嗣,赞赏有加,龙心大悦, 甚至还打算将宫中禁军的腰牌交给他。怪不得皇后会警惕提防他。   早就听说沈嗣好色, 皇后送的这些貌美女子亦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回宫之后,嬷嬷就将献王的原话说给了皇后娘娘听, “奴婢瞧献王不是省油的灯。”   锋芒难掩, 笑中都含着九分凛冽。   皇后漫不经心品了口茶,淡淡的脸色露出几分不悦,她抬起眼, 冷笑了声:“他吓唬你一句,你就把人带回来了?”   嬷嬷被问的冷汗连连, 她差点忘记了皇后娘娘也是个心狠的主子, “那几个姑娘当时就被吓白了脸, 哭着求奴婢带她们回来。”   顿了顿,嬷嬷边看皇后娘娘的脸色边说:“而且献王还说了既然是送给他的人,身契就得留下……”   有了身契,便是日后献王真的杀光了她们,外人也说不了什么。这个世道,奴才的命在主子眼里就不是命。   “你把人送回去,我还真就不信沈嗣敢杀了她们不成。”皇后冷冷地说。   “娘娘,献王这几年害过不少人命,奴婢看他是真的做得出来。”嬷嬷看了眼皇后娘娘的脸色才敢继续往下说:“献王妃至今都是完璧之身,我看传闻有八分是真,献王恐怕是真的不能人道,才会在床上折磨死貌美女子来泄、欲。”   “您若执意将人送过去,到时候人死了您的名声也不好听。奴婢看献王不足为惧。”   皇后蹙着眉:“他身边没有本宫的人,本宫放不下心。”   储君之位落定之前,皇后定要扫清皇儿眼前的阻碍。   三皇子一时片刻扳不倒,还不能收拾一个沈嗣吗?   阮明姝虽然愚不可及,可她身后毕竟还有侯府撑腰,祖父和外祖父皆是显赫的簪缨世族,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有异心?   没有哪个皇子不想当太子。   稍作思量,皇后说:“过两日你去献王府将阮明姝请到宫里来,就说本宫要见她,叙叙旧。”   “是。”   —   阮明姝也将沈嗣说的话当了真,他又不是没杀过人,因而哪怕再好奇,连着几天她都没敢问沈嗣为何皇后娘娘会给他送人?   难道知晓他嗜血成性所以才往他这里塞人来投其所好。   阮明姝憋也憋不过头三天,过了战战兢兢那几日,压不住心里的好奇又开始蠢蠢欲动。   听荷院里种了许多话,月季、海棠、玉兰还有一池荷花。他这里的花都养得比别处好,她之前还向他讨教过。   沈嗣小气的很,都不肯告诉她。   莫非他是用尸体当花肥来浇灌养花的土,如此想来,真是叫人不寒而栗。   阮明姝一直觉得自己比普通人聪明一些,她笃定自己的猜测是真的。这样也就说得通他为何屡次强调绝不会三妻四妾,哪有人不朝秦暮楚呢?就算是她对陆衍情比金坚,可若是…遇到比他更好的,她亦会动情。   沈嗣极为严肃古板,他应是为了克制自己的杀欲,才不去纳妾,免得又如从前,犯下深重的罪孽。   她是明媒正娶的妻,与妾室不同,即便她犯了错,沈嗣也不能随意处置她,更不能杀了她。   阮明姝如今是绕着听荷院走,不敢靠近,怕夜里回去做噩梦。   那日之后,她和沈嗣就没怎么碰到面。   她每日憋在院子里不出门,从不主动去找沈嗣,也不会去探听他的下落。   沈嗣也察觉到了她在躲他,遮遮掩掩,不敢露面。   他心知肚明她为何忽然又开始怕他,不管她表现的多耀武扬威,胆子还是很小。   沈嗣没逼着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她去了。   可是他忘记了他这小王妃最擅长得寸进尺。   春分刚过,阮明姝借口要去考场外守着阮敬辞考试,连着几天早出晚归,跑去了青楼。   阮明姝这回真不是去青楼找乐子,她既答应了和沈嗣好好做夫妻,就不会反悔。她去青楼是情有可原,翻来覆去想了想,还是气不过秦恪学对她的谋财害命,只是踹了他一脚远远不够。   听闻他这些天在青楼流连忘返,阮明姝就想去找他算账,给他下点断子绝孙的药,叫他尝尝苦果。   沈嗣一开始并未打探她的去向,直到这日魏广欲言又止几次,他才想起来问:“有话就说。”   魏广都不知这件事如何开口才好:“王妃这几日…”他把心一横:“去逛青楼了。”   屋内死寂,过了片刻,男人冷冷用帕子擦干净沾了墨的手指,薄唇微掀,似笑非笑:“她倒是好兴致。”   沈嗣好整以暇的问:“她去青楼要了几个人?”   魏广压下诧异,回道:“并无。”   他又多说了句:“王妃好像只是想去见世面。”   沈嗣轻笑:“倒是叫我开了眼。”   他这谎话连篇的小妻子,出门的时候乖乖的说自己放心不下弟弟,转头就去逛青楼。   她也不止第一次把阮敬辞当成挡箭牌来用。   沈嗣忽然间觉得阮明姝又不像她的智商所彰显的那般愚蠢,其实她很会玩弄人心,有事相求,就软糯糯叫他几声夫君。   问他要银子花的时候从不手软,花起钱来如流水,好似不将他的家底掏空就绝不善罢甘休。惹得他生气了,也懂得小声道歉说再也不会了。但你若是要求她做些什么,她保准会装得耳聋眼瞎。   这桩桩件件,不是做的挺聪明吗?   “她人还在青楼?”   “王妃已经去了两个时辰。”   沈嗣怒中带笑,撇下手头没忙完的事情,冷声叫魏广带路。   沈嗣这日大张旗鼓,王府的亲卫将青楼里里外外都围了起来,寻欢作乐的客人瞧见佩剑的煞神,哪怕心中不满也不敢抱怨。   魏广跟在主子身后,便是他都看出来殿下今晚是动了真格。   果不其然,刚上二楼。   男人用力推开房门,“砰”的巨响像是砸门声。   阮明姝听见推门声正要发怒,抬头看清楚来人,多少话都吞了回去,下意识推开坐在她身边的男子。   沈嗣看得发笑:“怎么推开了?王妃既然喜欢就继续。”   作者有话说:   鹿鹿现在是个拖拉机   每天都卡卡卡卡的   白天还有一章要更新哦   明姝妹妹也快成年了嘿(露出猥琐的笑容) 第45章 迫嫁   门声剧烈, 屋里的想往外逃,抬头看见门外面容看着就凶神恶煞的侍卫,就歇了这份心思, 明显来者不善。   阮明姝挪了挪屁股,她眨了眨眼, 吞吞吐吐的:“夫君,你怎么过来了?”   清俊的脸庞覆满寒霜,神色冷峻。   沈嗣漫不经心走到她跟前, 拇指压着她的下巴,“来寻你。”   阮明姝有些害怕, “你…你听我解释。”   沈嗣盯着她张张合合的樱唇, 起着潋滟的唇瓣, 颜色生动的像是被她咬成这个样子,她作出世上最无辜的神色,明明自己犯了错还十分可怜兮兮的看着他。   沈嗣用力捏了下她的下颌,看见她慢慢蹙起了眉。   他语气平淡:“你说。”   阮明姝眼里含着泪, 一半都是被他掐出来的, 其实疼也没有那么疼,但是她实在害怕眼前的男人, 他平时不显山露水时十分好说话, 动了真格半分半厘都没得商量。   而且他这个人,还与其他人不一样。   总是有些疯的。   “我没有来嫖,我是来寻人。”   男人啧了声, 听见她用嫖这个字,似笑非笑看着她。   这几个月倒是他一厢情愿将她看作什么都不懂的未成年, 其实她什么都明白。   沈嗣松开拇指, 她雪白的下巴映着通红的指印, 黑眸静静扫过屋子里眉清目秀的少年们,冷笑了声:“找到了吗?”   阮明姝这不是没找到,青楼的老鸨嘴巴紧得很,半点口风都不透。还哄着她花了好多银子。   她咬唇,摇摇头。   沉默间,魏广低着头将这几日王妃在青楼里的开销账本递了上来。   沈嗣翻开本子扫了几眼。   她花了不少钱,豪掷千金,怕是其他人都比不上她的阔气。   沈嗣还记得她要支取银两的时候,连敷衍的借口都懒得想。   她还真是洒脱,花着他的银子在这里养别人。   沈嗣将账本交给她,“三天花了六千两,王妃真是阔气。”   阮明姝心想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她若是不多花点钱,老鸨哪会透露秦恪学的下落?   沈嗣冷冷瞥过屋子里的少年,“就他们也值这个价?”   阮明姝的声音越来越弱,讪讪的说:“他们只是倒酒的奴才,”   “奴才能坐你身旁?“   她被逼问的没法解释。“夫君。”   她只会用这种笨笨的法子来讨好人,尤其是对沈嗣,她更是学不会其他的办法。   时至如今,阮明姝也分不清楚她的丈夫到底是喜欢她还是不喜欢她,总是对她无动于衷,但处处都要插手来管。   沈嗣不留情面:“叫夫君也没有用。”   男人目光淡然看向了她,抬手轻轻蹭了蹭她的脸颊,语气低沉,唇角甚至含着浅浅的笑意,只是这抹笑是没什么感情的。   他冷酷的说“王妃,这笔钱你得还给我。”   说完他就看见他的小王妃睁大了眼镜,相当了不可置信,绯红的脸色渐次白了下去,精致瘦弱的拇指纠结拧在一起。   这笔钱她当然不想还了!   哪有花出去的钱还要还的道理!   而且正是因为这是沈嗣的银子,阮明姝花起来的时候才会毫不手软。   她又故技重施,眼泪汪汪看向她的丈夫,企图用通红的眼眶来迷惑他,继续欺骗他。   阮明姝感觉这招是十分好用的,至少在别人面前,百试百灵。   在他冷酷无情蛮不讲理的丈夫身上,十次里也有五次是能奏效的,剩余的五次,他狼心似铁,她也没有办法。   “我没有银子的。”她忍辱负重。扯了扯他的袖子,“不要我还,行不行?”   一个大男人怎么能如此小气?   沈嗣无动于衷,缓缓推开了她的手,“还有先前你同管家支取的银两,回去一笔笔算清楚,都要还我。”   阮明姝听完简直就想和他翻脸,他怎么还翻起旧账来?!   她忍着脾气:“我是你的王妃,花点你的银子你都不乐意吗?哪有你这么小气的人?”   沈嗣居高临下欣赏着她咬牙切齿的表情,“每个月会给你一定的零花钱,往后你要买什么就叫魏广去帮你买,不会让你自己花银子。”   但是也不会让她自己手里捏着银子。   大手大脚乱花钱,倒是无所谓。   但是沈嗣也不是能忍气吞声的老王八,自己的妻子用他的银子去养别的男人,他没有那么好的气量。   阮明姝都忘记了自己这几个月花了他多少银子,上万总是有的。   叫她还,无异于叫她割肉。   阮明姝宁肯赖账都不会同意,“我没钱。”   沈嗣抬起她的脸,看见她都快把下唇咬破了,伸出拇指抵着她的唇瓣,不让她继续□□自己的唇角,“你有嫁妆。”   阮明姝更加震惊:“你怎么还要觊觎我的嫁妆?!”   沈嗣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阮明姝气的脸又红了,“我花你银子的时候你没跟我说是借给我的。”   沈嗣:“现在知道也不晚。”   阮明姝争辩不过他反而还会把自己气死,她承认今晚这件事是她做得不对,无论如何她都不该来这种地方。   传出去让人知道不仅毁了自己的清誉,也打了他的脸。   “夫君,我真的有苦衷。”阮明姝低声断断续续就将那日在酒楼的事情说给他听,“秦恪学如此害我,我想报仇也没有错。”   “所以你就来青楼,亲自下药毒他?”   “嗯。”   “你不会找别人做这种事?”沈嗣都不知道该说她蠢还是聪明,有仇必报确实是她的性子,但每次报仇都能把自己也搭进去,叫人啼笑皆非。   “我怕找到无能之辈。”阮明姝低埋着脸小声地说,她已经有了个前车之鉴,她当时花了两箱金子找得可是排名前列的江湖杀手,还不是个脓包废物,杀人都没杀成,反而被反杀了。   阮明姝在阴沟里翻了一次船,不会翻两次。   思来想去,还是自己动手才能放心。   沈嗣气的笑了声,“便是你有千万种理由,银子也要还给我。”他随即补充,不给她任何辩解的机会:“你若赖账就用嫁妆来抵。”   阮明姝和他打过那么次交道,知道自己拗不过他。   心狠手辣的狗男人。   一点都不疼他的妻子。   阮明姝已经在心里扎小人诅咒他,表面还不敢和他倔强。   这个人就是个疯子,谁要和疯子计较!!!   不就是钱吗?她舍不得给,有的是人肯给她银子。   短短的时辰,阮明姝已经想好了要从谁那里骗钱,她的亲弟弟现在日子也艰难,他现在大了,出门哪里都需要打点。   不能再问他要银子花。   不过张玠倒是个冤大头,每次见了面都要缠着她,他应当还是很喜欢她的,才会念念不忘。   男人口中说的喜欢顶个屁用,肯给你花钱才勉强能算有几分真心。   阮明姝想好了,如果张玠还来纠缠她,她就问他要钱。   沈嗣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紧紧握住她的手将她从溢满胭脂俗粉的厢房里扯了出来,留下魏广在善后。   阮明姝还不想让他牵手,在耍小性子。   不给钱又不疼她,凭什么让他白白牵了手?   这不是便宜了他吗?   阮明姝用力甩开他的手,“你不要碰我。”   沈嗣依然牵了上去,假装没有听见她说的话,他的拇指好像变得更用力,不给她第二次挣脱的机会。   阮明姝真的气死了,处处受制于人的感觉一点都不好。   其实。   她也没有那么生气。   她只是觉得不舒服,哪里不对劲也说不上来。   阮明姝深知识时务为俊杰,没有再做无用之功,乖乖让他牵着自己的手,乖乖跟着他下了楼,又乖乖让他抱上了马车。   阮明姝刚坐稳就说:“你要牵我的手也可以。”   沈嗣挑眉,洗耳恭听。   阮明姝润了润嗓子继续说:“但是你要给我好处才行,不然我岂不是让你白占了便宜?”   “抱我也要给钱。”   “亲我也要给钱。”   阮明姝扭过脸,“不过呢,我现在不想要你的钱,所以你不能牵我的手,也不能抱我,更不能亲我,知道吗?”   “你不是总教我学会尊重别人吗?如今你也要尊重我。”   “沈嗣,你不要教我的时候说的头头是道、一本正经,轮到自己就不肯认账。”   他道貌岸然。   不是好东西。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29 03:21:23~2022-06-29 23:58: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夷则十六 15瓶;41837125 10瓶;糖糖 6瓶;可是我好困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迫嫁   阮明姝想到他要自己还钱, 认为这个人简直不可理喻。   小气到了财神爷看见他都嫌弃。   亏她先前还得意洋洋的以为她这一无是处的丈夫,无权无势无能,但是有点小钱, 待她十分大方,没有在银两上亏待她。   原来竟是个会讨债的债主。   沈嗣的拇指恰好捏着她的指节, 认认真真听完她说的话,他反倒还能坦然回她的话:“我不能答应你。”   阮明姝竟也没想到他的脸皮如此厚,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他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她惹得他不高兴了就秋后算账。   沈嗣在她恼怒发作之前, 接着说:“夫妻之间, 搂搂抱抱自是难免。你性子鲁莽, 时常走路不看路,我牵着你的手,也只是不想害得你跌倒。”   阮明姝抿唇,依旧不悦:“跌倒也不要你牵。”   话音落地她忽然觉得马车里的空间逼仄, 浓郁的檀香叫她有些喘不过气, 这个人的气息都像他一样的霸道。   沈嗣低眸扫过少女气得泛红的侧脸,白皙细腻的皮肤腾起薄薄的绯红, 牙齿咬得紧紧。沉默半晌, 男人沉声询问:“你气我要你还钱?”   阮明姝原本就觉得委屈,听见他的问话一下子红了眼睛。   心里的委屈快要溢出来了。   沈嗣看见她渐次泛红的眼眶,剔透澄澈的眼泪可怜兮兮在眼眶里打转, 纤白的拇指用尽力气绞紧了手帕。   她的神色看起来还相当倔强,十分执拗。   她用无声的沉默来抗拒他。   沈嗣想了想说:“你用我的钱, 花在别处, 我可曾管过你?”   阮明姝用手背匆匆抹去掉下来的眼泪。   沈嗣看见她的眼泪心情有些烦躁, 不过他一贯能忍,便是心烦意乱也不会让人看出来:“不过你的眼光倒是不错,身旁作陪的清倌样貌都很出挑。眉清目秀,五官精致。”   阮明姝一时都听不出他是在嘲讽自己还是出自真心的夸赞。   这件事她是理亏,被老鸨用好听的话哄了几句就要了人。   她也不会胡来,顶多是想让他们给她端茶倒水。   还能真的和他们好吗?万万不可能。   她比谁都挑剔,哪能看上这群凡夫俗子。   阮明姝哪怕知道自己有错,也是不肯认的。她拉不下脸,更不会在和他僵持的时候道歉。   没有和她成婚之前,沈嗣把未来的所有事情都规划的很好。   有理有据,条条框框,早就定好。   可他渐渐地越来越舍不得在她面前当一个严格的老师。   “你要报复秦恪学,可以来找我。”男人绷着冷肃的脸,“我说过会为你撑腰,不是哄你好听的假话。”   “可是青楼,这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   “你也说了秦恪学是这里的老主顾,你说青楼里的人是会向着你还是秦恪学?若他们帮着秦恪学来害你,你指望谁来救你?”   阮明姝被他冷冷的质问逼得回不上话,她做事情只想一从不想二。   沈嗣也不是吓唬她,在古代能毁掉一个女人的手段太多了。   她天真不谙世事,作恶也作不到点子。   阮明姝渐渐止住了眼泪,过了一会儿,她带着浓重的鼻音,小声地说:“就算你说的天花乱坠我也不会还你钱。”   沈嗣被她的话逗得笑了下,清润的脸庞如有春风迎过,他淡淡道:“无妨,你还有嫁妆。”   阮明姝抬起脸来,泛红的眼睛像是腾起缭乱的水雾,眼珠浓黑,她说:“你好狠心。”   说教完还是要她还钱。   阮明姝控诉完就扭过侧脸,掀开车帘假装看向窗外。   一路沉默,回到王府。   阮明姝推开了沈嗣要扶她的手,气呼呼跑回自己的院子。闹腾了一整晚她早就饿了。   阮明姝让人叫来厨房的厨子,一口气点了许多珍馐美馔。   燕窝、鹿茸、人参汤。   她要吃垮沈嗣的家底。   厨子表情万分为难,额前冷汗连连,大晚上的上哪儿去给王妃找人参鹿茸呢?且不说找来这些昂贵的食材,便是熬制炖煮也要花费好些时辰。   底下人从不敢怠慢这位小王妃。   事事都依着她说的办。   就怕她不高兴了。   厨子说:“王妃,人参鹿茸做起来费时,不若您今晚先将就吃些旁的,垫垫肚子?免得饿坏身子。”   “不必,我等的起。”阮明姝特意吩咐道:“燕窝里要加雪莲,人参多用几根,不要节省。”   小王妃执意如此,厨子劝不下去,硬着头皮说是。   沈嗣听说后还叫魏广给厨房送了一盒子的上等人参。   等了半个时辰,阮明姝的肚子就饿得有点受不了,她在青楼里根本也没吃什么东西,屁股还没坐热,伺候她的人刚在身旁坐下。   她的夫君就来势汹汹杀了过来,活像是来捉奸的。   她不仅什么都没吃着,还被平白吓了一跳。   阮明姝无精打采趴在床上,天气逐渐炎热,她身上穿的衣裳也就不多,薄薄的绸裙,若隐若现。   “春枝,你去催催厨房。”   春枝帮姑娘打来洗脸的水,无奈地说:“时辰还未到,姑娘若是饿了不然先让他们煮碗面?”   阮明姝不肯依,摇了摇头:“我宁肯吃没熟的鹿茸,也不要吃面。”   她耐着性子又等了大半个时辰,趴在被子里的少女都快要睡着了,又硬生生被饿醒。   她在床上滚了两圈,脸好像又被饿瘦了一圈,眼巴巴望着春枝:“还没好吗?”   春枝说:“没有。”   阮明姝心有不甘,憋着口气:“我…也可以吃半生不熟的。”   春枝:“那会吃坏肚子的。”她又继续劝道:“姑娘莫要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阮明姝犯倔的时候是谁也拦不住,她就是喜欢钻牛角尖,把脸埋在被子里闷热的有点喘不过气才又抬起脸:“我还能再等等。”   这一等,几近到了凌晨。   阮明姝肚子都快要饿扁了,强撑着精神等着厨房送来的汤羹。   厨子刚炖好汤,她那不要脸的夫君竟大驾光临。   沈嗣没想到她竟真的能等到深夜,倔强的性子也不知随了谁。   阮明姝看见了他就摆出个不待见的脸,“没有准备你的份。”   沈嗣不会同她抢,都不知该不该说她幼稚,怎么能想出把他吃垮这种天真的念头?   “你少吃些,容易上火。”   阮明姝觉得他居心不良,原本她只打算吃两口,如此非要吃完不可。   她端起碗,慢吞吞的开始喝汤。   碗里的人参其实不好吃,味道有些奇怪,碍于自己的脸面,她当着他的面一口口咽了下去。   阮明姝一口气喝完了三碗汤,肚子胀的难受。   沈嗣叹气,“撑不撑?”   阮明姝嘴硬:“不撑。”   她叫人打开窗户透了透气,又重新洗了脸,而后慢腾腾爬上床说要睡觉了。   她现在哪里真的睡得着,吃圆了的肚子撑得她睡不着。   沈嗣现在觉得养孩子都比养她省心省事,她是温室里养出来的娇花,精致娇气。   沉思半晌,男人破例在她的屋子里留下来过夜。   阮明姝背对着他,忽然间被圈住了腰,沉落在耳后的呼吸有些温凉,她的身体僵硬,闭上眼睛不想理他。   沈嗣的手掌贴近她的肚子,圆圆的软软的,他沉默着开始帮她揉肚子。   阮明姝觉得舒服了许多,既然是他主动讨好她,她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心安理得享受着他的伺候。   没过多久,阮明姝就在沈嗣的怀中睡着了。   面容乖巧,睫毛浓长。   沈嗣缓缓停下手里的动作,盯着她熟睡的容颜,他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可爱这个词忽然闯入他的脑海。   他想大多数时候她确实是极为可爱的。   像家养的小猫,骄纵明媚。   不服管教,不受委屈。   栽倒后知道痛了也会红着眼睛扑进主人的怀中求得安慰。   第二天,阮明姝的嘴角就起了泡。   她照完镜子就哭哭啼啼,闹了个没完。她这辈子从来没长过如此丑陋恶心的泡,忍着疼挤破后看着还是十分丑陋。   阮明姝要春枝把镜子给扔了。   她吸了吸鼻子,哽咽道:“一定是有人扎小人诅咒我。”   阮明姝曾经就做过这种事,她从小到大也不是事事都一帆风顺,总能碰到几个糟心的、但她还收拾不了的人。   长得漂亮的小姑娘,遭人惦记。   进宫朝贡的世子,野蛮无理,俗不可耐,对她示好不成临别时竟找人绑了她,明着强抢。   阮明姝那次被吓了个半死,被救回家中后要父亲一定杀了那个人!   可那人非但不受惩戒,最后依旧大摇大摆离开了京城。   阮明姝就做了个他的小人,往他的小人上扎了许多针。过了没多久,听说世子在战场受了伤。长箭直戳心口,可惜没有当场毙命。   阮明姝开始思考谁会做针扎小人来谋害她,她的夫君应当没有这么幼稚,可是他是那么的恶毒,她也不敢保证不是他。   会不会是阮青萝?   她这庶妹,心思那么深。   还是秦恪学,陷害一次不成便故技重施?   阮明姝沉思冥想间,丫鬟领来了大夫。   大夫给她开了几方药膏,叮嘱她近日需得败火。   阮明姝哦了哦,给了赏钱后让人把人大夫送了回去。   她忽然间想起来问:“春枝,你可知春闱何时放榜?”   “姑娘,还要半个月。”   “哦。”   科举考试放榜那日,阮明姝穿了身漂亮的红衣裳,特意从她的嫁妆箱里找了许多珍宝,带着两箱子的宝物回府。   这些都是她为了宽慰阮敬辞落榜准备的礼物。   她虽盼着阮敬辞能早日有出息,但怎么看她这个弟弟都不像是能一次就考中进士的料子。   作者有话说:   画个圈圈诅咒你们   哼哼哼哼   感谢在2022-06-29 23:58:08~2022-07-01 18:14: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清无墨 49瓶;(づ●─●)づ奈斯的斯 30瓶;铭棋、Just 20瓶;ゆりゆり~、十三、念念念张、彤彤、多于天上繁星 10瓶;万年主角党 4瓶;大可、落日下的云 3瓶;澜依、hhyahcy 2瓶;阿妍、小浩日记本^、艾珑、查理苏的未婚妻、A-Rita、夙歌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迫嫁   高阳侯府这回也不止阮敬辞一人参加了科举考试, 二伯父的庶子与他一同下场。   不过阮敬辞这位堂兄资质平平,又因是庶出而不受重视,三年前落榜后重头再来, 这几年头悬梁锥刺股,勤奋好学, 就是不知名次如何。   阮明姝风风光光回了侯府,使唤奴仆将她马车里的箱笼抬进院子里。春日燥热,她在太阳底下走了没两步就出了汗, 用帕子拭了拭汗。   侯府里尚未出嫁的妹妹,看向嫡姐的风采眼里是掩不住的艳羡。   嫡姐几次回府, 摆谱的架势不输从前。瞧她的穿戴, 环佩琳琅。锦云纱广袖鸾衣, 料子难得又昂贵。便是她佩戴的首饰都是价值不菲的,透绿色玛瑙镶金的耳珰,翡翠东珠软镯衬得她的手腕又白又细,一瞧便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   外边传得沸沸扬扬, 什么谣言都有。   明眼人一看便知那些谣言不可信, 看阮明姝大张旗鼓回府的嚣张气派,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在王府里夹着尾巴做人的样子。   除非这位大小姐转了性, 失心疯了才可能伏低做小。   便是她的父母出了事, 她也是没有在别人眼前低过头的。   阮明姝没心思同家里的妹妹寒暄,不过她也给她们备了礼,叫春枝找人挨个送了过去, 便借口说自己累了要先歇息。   几个妹妹收了礼,也不敢在拉着姐姐不放。   阮明姝径直朝着阮敬辞的院子而去, 一路小跑, 她穿的裙子虽然好看, 但是跑起来确实有些磕绊。   跨过门槛的时候,她差点被碍事的裙摆绊倒,扶着门框稳住摇摇晃晃的身形。   阮明姝恼羞成怒,将自己的粗心大意推到沈嗣的头上,怨他昨晚恶毒的诅咒她才害得她刚才差点跌倒。   阮明姝稍作整理,迈进院子里。   晚春的玉兰,已徐徐绽放。   枝头绽开的白色花朵,让阮明姝想起一个人。   那个人高洁的性情就如高高悬挂在枝头的玉兰一般。   阮明姝没有再去想他,她的夫君反悔了,不允许她红杏出墙,她虽然肆意妄为,可也知道婚内与他人有奸情,被发现是会要命的。   阮明姝一直都十分惜命。   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她不仅要活着,还要好好活着。   阮敬辞好像才刚起,月余不见,阮明姝觉得她弟弟好像又抽条长高了不少,长身玉立,身姿挺拔。再看眉眼,挺阔平和的五官多了几分男子的锋利。   阮明姝没有开口问他考得怎么样,反正她每次考学,最讨厌旁人问她考得如何。左不过几个时辰的事,就能知道他考了什么名次。   考了不止一次的大有人在。   这回不成,三年后还能再试试。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怎么样,侯府还是供得起阮敬辞再读个十几年的书,便是他读不出个名堂,也能给他混个好差事。   阮敬辞抬眸同他的姐姐对视,好在她看起来过得还不错,气色红润,眉眼舒展,不像是受了气。   阮敬辞叫人准备了些她爱吃的糕点,还有她爱喝的果茶。   等她慢吞吞坐好,他随口一问:“沈嗣呢?”   阮明姝拧眉:“你少提他。”   她转过身子,清凌凌的黑色眼珠盯着她的弟弟:“你…你也不必太紧张。”   阮敬辞喝了口茶:“我不紧张。”   他的声音好像也随着年纪变得沉稳起来:“姐姐想我考多少名?”   阮明姝想也不想:“我当然想你考中状元。”   可是状元又不是像小孩子买糖一样简单。   三年前陆衍也不过才是探花,不过她们都说探花是要挑最好看的。   阮敬辞神色沉稳,“我自当尽力。”   阮明姝先前觉得阮敬辞虽是她的亲弟弟,但是半点都不像她,不过此时他的盲目自信令她刮目相看,有她的几分风范。   “你这是已有十分的把握能进殿试?”   “嗯。”   阮明姝眼神狐疑,不太相信。她知道阮敬辞读书用功,是先生的得意门生,但是……也没听过他有多么的惊才艳绝。   “你有把握也是好事。”阮明姝摆出长姐的姿态,谆谆教诲:“若你真的侥幸上榜,殿试之前便可以去请教陆表哥。”   “不用。”   “名次还没出来,你就如此狂妄?”   阮明姝都看不下他的骄傲自大,万一落榜他该不会冲她发脾气吧?   阮敬辞应当没有胆子对她动怒。   席间说着话,丫鬟躬身低头端来厨房备好的茶点。   从头至尾,安安静静,不敢出声,也不敢抬头乱看。   少爷不喜不守规矩的下人。   阮敬辞将还热乎的糕点推到嫡姐跟前,“是苏州请来的糕点师傅,你尝尝味道如何。”   阮明姝拾起一块糯米甜糕,入口软糯,清甜而又不腻,不过便是她觉得好吃也不愿意表现得很喜欢,只是点了点头:“尚且还过得去。”   阮敬辞知道她喜欢,便让她多吃一些。   阮明姝悠闲尝着糕点,外头报喜的小厮急匆匆跑回府里,先是去了二房四少爷的院子里,连口气都来不及喘,脸色憋得通红:“中了!中了!”   二夫人连忙站起来,喜上眉梢,叫人给赏钱。   小厮喝了口水喘过气,弓着腰给主子们回话:“四少爷是第一百二十名!”   这个名次不算差。   二夫人连说了几声好字。   小厮接着说:“奴才还得去五少爷那边回话。”   二夫人的笑意滞了一瞬:“五少爷考得如何?”   小厮的嘴角都快咧到后脑勺:“五少爷考了第一。”   这个名次进了殿试,绝不会差。   说不定侯府也要出个状元郎了!   小厮来不及细想二夫人的脸色,又匆匆忙忙跑去五少爷的院子。   他回来的时候就听说了,今儿大小姐回门,这样天大的喜事,大小姐定不会吝啬,他准能拿到不少的赏钱,阖府上下谁人不知,就属大小姐出手最阔气。   阮明姝听见阮敬辞考了第一时,怔了两秒,像是傻了。   等她回过神来,转头在看她的弟弟。   神色坦然镇定,好似早有预料。   阮明姝喝了口茶压惊,随后解开腰间的荷包,鼓鼓囊囊装满了银两,她出手确实大方,全都赏给了跑来递信的小厮。   小厮笑得合不拢嘴,说了一堆漂亮话。   正要告退时,却被未来的状元郎叫住了。   阮敬辞淡道:“这荷包你日后也用不上,银子你收着,再去管家那里支五十两,一会儿将荷包送过来。”   小厮哪能计较这么多,连忙点头称是。   侯府因这两桩喜事,全都喜气洋洋的。   阮敬辞一下子成了忙人,老太爷和二伯父都要见他,阮明姝不会耽误他的正事,忙催着他过去。   她也跟着高兴,能压二房一头,她就是觉得扬眉吐气了。   即便是她的父亲被削去了爵位,这个侯府也轮不到他们做主。   阮明姝忍不住开始幻想她弟弟日后成为权臣,她又能作威作福,再不用可怜兮兮的夹着尾巴做人。   天天都被沈嗣那种心狠手辣的恶人管教。   不过有时候,阮明姝又觉得沈嗣对她勉强也说得过去。   不纳妾不酗酒。   吃喝嫖赌,好似样样不沾。   阮明姝有时候十分盼望她的夫君能去开一家私塾,去教别人课业。   什么尊重、独立、从一而终,都教给旁人。   她就是个屡教不改的坏学生。   说来奇怪,阮明姝刚想到沈嗣,外间的小丫鬟便紧张传话说姑爷来了。   阮明姝知道他会过来,但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这会儿晌午都没过,他不是很忙吗?   阮明姝不想让他看见自己嘴巴起了泡,小姑娘坐在铜镜前又用脂粉遮了遮,看着就没有原本那么显眼。   饶是如此,沈嗣还是一眼看出她的嘴角起了泡。   男人用手指钳着她的下巴,叫她张嘴,他仔细看了看,确定口腔内部没有起泡才放下心。   “昨晚让你不要吃那么多。”   “你真小气。”   “……”   沈嗣的指腹贴着她的嘴角,“疼不疼?”   “疼。”   男人漫不经心用手帕擦掉了她脸上的脂粉,边说:“这回就当长个记性,你就算日日都食燕窝鱼翅,人参鹿茸,也吃不垮我。”   阮明姝才不肯承认自己昨晚是幼稚的报复他。   沈嗣接着说:“你的嫁妆,我已经让人抬走了一箱,什么时候还够了钱,我什么时候将嫁妆还给你。”   阮明姝听完眼睛都红了。   肉疼的不得了。   阮明姝睁着圆圆的眼,脱口而出:“好你个狗官啊!”   她那一箱子的嫁妆,可不止几万两。   沈嗣听她骂自己,掐着她下巴的拇指更甚几分力道,指骨关节明显凸起,“王妃,你少生点气,越气肝火越盛,明日嘴角再起个泡,你还怎么出门?”   尽管阮明姝不愿意也得承认他说的有道理。   她弟弟考了个好名次,她还得出去摆威风,不能献丑。   阮明姝强压着怒火,泛红的眼睛里满是委屈,“夫君,我…我…”   她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   沈嗣步步紧逼:“你什么?说清楚。”   阮明姝忽然间在他的唇角亲了亲,甚至伸舌头舔了舔他,她眼巴巴看着他问:“这样可以抵那几万两吗?”   作者有话说:   亲一下不就好了吗?是吧夫君。   ?拒绝□□   感谢在2022-07-01 18:14:24~2022-07-03 04:46: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褚楚 10瓶;落日下的云 3瓶;澜依 2瓶;Max帅炸天了噜、呆呆的明、杨小羊的女朋友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迫嫁   沈嗣按住她的手腕, 男人忽然爆发出一阵大力将她的双手抵在后背,他的脸色有些红,一时分辨不出是不是被气出来的。   沈嗣的声音像是被撕扯过的那种沙哑, 存着戾气,“谁教你的?”   阮明姝被他凶了还很茫然, 他是不是真的有毛病!?亲了他还发什么脾气?   阮明姝拿脚去踢他,他好像没什么反应。   “这又不用学。”   沈嗣表情严肃蹙着眉,“别忽然亲我。”   阮明姝气他的不识好歹, 怎么还有她□□不到的人吗?这个人还是她的夫君。   她小声道:“不解风情,老古板。”   沈嗣松开了她的手腕, 骂不还口。   阮明姝认真想了想自己成婚后和守活寡也没什么区别, 之前还觉得有滋有味, 现在也不知道为什么,想起来心里都多了个疙瘩。   阮明姝抬起头来盯着沈嗣这张人模狗样的漂亮脸蛋,忍不住开始幻想,如果他的性格温和一些, 更听话一点就好了。   阮明姝咬牙切齿的想, 他真有本事就一辈子都别碰她。   以后他后悔了想和她行鱼水之欢,她定要将今天的话原封不动的还给他。   沈嗣还能像没事人一样, 拢起她的下巴, 帮她再嘴角的伤口涂抹膏药。   药味难闻,十分刺鼻。阮明姝紧紧皱着眉头,等他涂完了药膏, 走到铜镜前仔细瞧了两眼,又嫌自己这样不好看。   嘴角红红的, 像是被咬破了皮。   她想用手帕擦掉膏药, 才刚抬起手就被沈嗣攥住了手腕。   他的声音冷酷不近人情:“不上药会留疤。”   阮明姝最爱美, 每天得空了就倒腾她柜子里的瓶瓶罐罐,时不时请大夫上门帮她调些美容养肤的膏药。   留疤两个字果然戳到了她的死穴。   阮明姝甩脸给他看:“可我这样出门岂不是很丢丑?”   沈嗣说:“不仔细看,看不出来你这里有伤。”   阮明姝不吃这套,她好面子,尤其是在家中几位姊妹面前,处处风光处处艳压,不能叫她们挑出半点自己的不好。   “有人问我就说是你咬的。”   “我都随你。”   阮明姝抿唇轻笑:“说不定她们还会羡慕我在床上很有本事的丈夫。”   沈嗣:“……”   真是不知道她还能说出什么虎狼之词。   —   早晨才揭了榜,侯府中午便摆了宴。   阮明姝也已经有很久没有同她们坐在一起心平气和吃顿饭,她这次回来也听说阮青萝的婚事定了下来。   她一个妾室所出的庶女,倒是结了桩好的姻缘。   阮明姝打听完阮青萝的未婚夫是谁后就丧失了兴趣,是谁都行,哪怕阮青萝要嫁给皇帝,她都不会嫉妒。   只要不是陆衍,她心里就舒服。   “长姐,你嘴巴好像肿了?”   没眼力见的妹妹哪壶不提开哪壶,阮明姝虚情假意对她笑了笑:“被咬的。”   她故意将话说的模棱两可,做出欲言又止的神态,叫人猜疑。   席间都是黄花大闺女,不过也有马上要出嫁的。前些日子才看了嬷嬷给她们的本子,哪能真的什么都不懂。   几个脸皮薄的,当即就红了脸。   用过午膳,阮明姝就困了。   前厅还热热闹闹的,不断有贺喜的人上门送礼。   阮敬辞从头到尾都十分云淡风轻,似乎考了第一的人不是他。   礼物一概没收,都让人送还了回去。   祖父夸他办事有远见,不拘眼前这点蝇头小利。倒也对他这份宠辱不惊刮目相看。   “你方才饮了些酒,你将他送回去休息,得空了再同他请教一二。”   阮敬辞对祖父亦是尊敬,“是。”   陆衍平时滴酒不沾,今日抿了两口,冷白的面上浮起薄薄的醉红,他的脑袋已经有些晕,浑身血液发烫。   越是如此焦躁,他越表现的平静。   她回门了。   来看她的弟弟。   待酒气稍稍消散。   陆衍缓缓站了起来,阮敬辞不怎么待见陆衍。   既不喜欢也不讨厌。   阮敬辞上前扶了他一把,“表哥,我送你回去。”   他原以为陆衍会一口回绝,眼前的男人出乎意料低低嗯了声。   忽然间,陆衍低声问道:“你姐姐呢?”   阮敬辞沉默一阵,他慢慢抿直了唇角:“她吃饱就回去睡觉了。”   陆衍点点头,缓缓垂着眼睫,轻声呢喃:“她总是这样。”   阮大小姐一贯如此,肆意随性。   其实陆衍第一眼看见她,是有些呆愣的,迟迟没有回过神来。   她那个时候就已经出落的很漂亮了。   万分明艳。   眼底流传着灿然的光,干干净净的。   阮敬辞不太喜欢听见陆衍提起他姐姐。阮明姝是个只看外貌的瞎子,先前看中了陆衍的姿色,跟在他的身后追着跑。   说是死缠烂打也不为过。   陆衍说对她无意,如今问起来算什么?   时过境迁,不提为好。   陆衍推开阮敬辞的手,不用他来扶,“她什么时候回去?”   阮敬辞抿直唇角:“傍晚。”   半晌过后,他听见男人从嗓子里挤出个嗯字。   阮敬辞摸不准陆衍的态度,他这个表哥一向不会让人看出来他在想什么。   走到院外,陆衍忽然间问:“你说你姐姐以前喜欢我什么?”   阮敬辞冷声道:“她那个人很肤浅,只不过是看上了你的容貌。”   “对。”陆衍垂眸:“你说的没错。”   她贪图的只有他的皮囊。   等到有一天,他老去,她就不会再喜欢他。   阮明姝喜新厌旧,刁蛮无理,胸无大脑。   她是陆衍最讨厌的那种蠢女人。   但是陆衍没有办法了。   他要一口咬住她。   咬出她的血,喝掉她的血,让她知道他也不是好惹。   她喜欢什么,他都可以给她送过去。   包括。   男人。   短短几瞬,陆衍已经想了很多,想得很深很远。   陆衍可以给她准备她喜欢的年轻、模样好看的男人,他会把那些人送到她身边,但是她哪里都不能去,只能留在他身边。   没关系的。   等她厌倦了那些男人,他再慢慢杀了他们就好。   不过是哄她高兴的玩意。   陆衍觉得自己已经退让了很多,这世上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能容忍她的三心二意,她的夫君也不能。   陆衍的眼神逐渐变得锋利,他忽然又说:“陛下时日无多了。”   阮敬辞的眼神也变了,“表哥,慎言。”   陆衍轻轻一笑:“好。”   陛下身体不济,可是皇储之位依然悬而未决。   谁都能当太子,献王不行。   春风吹过,男人脸上最后一丝醉态也消失不见。   陆衍回到屋子里,叫人关紧门窗,他坐在窗边,过了一会儿,吩咐下人:“去主院盯着,大小姐醒了就来告诉我。”   “是。”   —   将近黄昏,阮明姝被沈嗣从床上叫了起来,她睡了快两个时辰,做了个很长的梦。   梦见自己和张玠去了江南游山玩水。   张玠竟没带够钱,害得他们有去无回,四处筹钱,差点沦落到要去沿街乞讨。   阮明姝被弄醒后使劲嚷嚷着她头疼,她其实就是想多赖一会儿。   沈嗣无情将她捞起来:“你就是睡得太多头才疼。”   阮明姝和他说话还打着哈欠:“夫君,你能在陛下面前给我弟弟美言几句吗?”   沈嗣帮她穿好鞋子,边说:“不能。”   “你不去就算了,我还没嫌你不受陛下宠爱。”   “你知道便好,你夫君我一无是处。”   阮明姝自以为恶狠狠的踹了他一脚,其实踢在他的掌心,却一点都不疼。   出了这道门,阮明姝也习惯走哪儿都被他牵着手,他走的快,她有点跟不上他的步子。   为此阮明姝还和他发过两次脾气,沈嗣改倒是改了,可她依然嫌他走的太快。   阮明姝小声抱怨。   沈嗣忽然间停下来:“那我抱你?”   阮明姝又不是没被他抱过,那种不要脸的抱法传出去丢人的只有她,她噤了声,勉强止住话。   穿过庭院的长廊,又走过一道拱桥。   阮明姝猝不及防在桥下遇见了她曾经朝思暮想的人,如今那份感情也淡了些。   好像这次见到陆衍,没有以前那么欢喜。   不会高兴的笑起来。   “表哥。”   “明姝妹妹。”   阮明姝不由怔上片刻,陆衍很少这样称呼她。   陆衍的目光平静移到她和沈嗣十指紧扣的双手,喉咙涌起酸痛,他不舒服的咳嗽了几声,漫不经心咽下甜腥味。   作者有话说:   陆衍你真的忍者神龟   失敬了   感谢在2022-07-03 04:46:32~2022-07-05 03:19: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多于天上繁星 15瓶;佛说人生 5瓶;艾珑、可是我好困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迫嫁   阮明姝见了陆衍还是有些不自在, 心头的杂念就像一团乱麻,交缠在一起。她这个表哥又清瘦了不少,她以前从未想过还能从表哥的眉眼间看见不耐的戾气。   阮明姝叹气, 果然她的表哥还是一如既往的讨厌她。看她一眼都觉得不耐烦。   她不知道强扭的瓜甜不甜,但是扭下来根茎的时候手确实很疼。阮明姝现在也有点想不通自己以前为何如此执着于陆衍, 非他不可。   阮明姝悄悄勾了两下沈嗣的手指头,想暗示他带自己离开这里。   此刻她着实有点待不下去,原本以为自己这回见到他心里会很高兴的。   沈嗣反手扣住她的腕骨, 淡淡然看向陆衍。   陆衍捂着唇咳嗽了几声,喉咙里的瘀血咳了出来就舒服多了, 他浑不在意将染了血的帕子折了起来, 唇色苍白, 黑色的眼珠定定投向阮明姝:“我有几句话想单独和表妹说。”   沈嗣难得觉得有些烦了。   这些人前仆后继,贼心不死。   沈嗣轻描淡写回绝了他:“今日有些不方便。”   陆衍抿了抿唇,“几句话而已,殿下当真不能大度些?”   沈嗣并未让步:“确实不便。”   反而是阮明姝傻乎乎的冒出来问:“表哥, 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静默了好半晌, 少女等待良久迟迟没有回答,她的表哥似乎是慢慢蹙起了眉头, 像是遇见了难言之隐。   这对陆衍而言确实不是什么轻易能问的出口的话。   陆衍抬起头, 乌黑的眼逐渐恢复了神情,幽远沉静的眸光定定看着她。陆衍是想问问她现在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是徒有其表的,亦或是擅于花言巧语的。   其实都没关系, 这世上也不缺样貌漂亮的男人,多花点钱多的是人能出卖自己。何况她长得这么漂亮, 十分讨人喜欢。   如果能一直满足她, 那么她一辈子都不会离开。   陆衍甚至可以忍着恶心为她收拾残局。   既然已经想的清楚明白, 如今也该早做打算。   “下次再说也一样的。”   “哦。”   看见表哥脸上冷冷淡淡的神情,阮明姝也谈不上失望,她这个表哥总是如此,沉默寡言,高山仰止。   —   回府的途中,阮明姝心不在焉,小女孩还藏不住心事。   沈嗣心底升起一种莫名的不悦,他原本还想装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回倒是罕见的没有忍下来,“他不安好心。”   阮明姝怔了怔:“谁?”   沈嗣的表情更加凝重,眉尾压着锋利的神色,“你的表哥。”   阮明姝不知道沈嗣为何忽然诋毁起陆衍,她如今虽然对表哥的感情没有先前那么执拗,可也还是忍不住帮他辩解:“表哥为人正直,不是那种会用阴谋诡计的小人。而且他何必害我?又不能从我身上捞好处。”   沈嗣伸手攥住她的下巴,男人的手指修长削瘦,指骨的力量稍稍有些重,贴着她的皮肤,挫出薄红的指印,“一个男人想从一个女人身上捞好处,手段多的你想都想不完。”   沈嗣没准备和她细说,太脏了。   他见她这种懵懵懂懂的神态也说不出多余的重话,教训也不像是在教训人,反而显得他很不讲道理。   不过沈嗣还是存着气:“他从前对你爱搭不理,今日为何如此殷勤?事出反常必有妖。”   阮明姝也说不上来陆衍现在哪里奇怪,看着她的眼神怪怪的,和她说话也怪怪的。沈嗣有件事倒是没有说错,陆衍以前对她是很冷淡,不喜欢和她多说话,也不喜欢她靠近他。   每次都要做出拒人千里之外的姿态,闭门不出,谢绝见客。   阮明姝手里的帕子快要被她拧烂了,她挣扎道:“也许表哥想通了,发现了我的好。”   沈嗣松开了手,她的下巴看着就红红的,白皙的皮肤将这两抹清晰的指印照着十分突兀,小姑娘看起来像是遭受了凄惨的□□。其实她连疼都不怎么疼,只是细皮嫩肉,用点力气碰两下看起来就十分可怕。   “男人一旦开始对女人示好,只有一个目的。”   阮明姝好似被百爪挠心,胃口被他吊的很足,“什么?”   沈嗣望着她娇媚漂亮的脸蛋,面不改色与她对视,淡定吐字:“美色。”   阮明姝不太认同他说的话,但又找不出反驳他的由头。   男人大多确实都好色,姑且不说三妻四妾,便是对立下誓言的结发妻子,也是没过两年就变了心。   这个世道,骗财骗色的人,亦不在少数。   沈嗣说的话,她实在不爱听,心里多少有点不高兴。   夫妻二人在途中也没说几句话,阮明姝不愿意理他。   沈嗣泰然自若,良药苦口,正如忠言逆耳。   实话说出来总是没有那么好听的。   —   马上就要过了春。   春天过去便是酷暑难耐的盛夏。   很快就又要到皑皑白雪的隆冬时节。   等过了冬,阮明姝就要十八了。   阮明姝自从及笄后就不太爱过生辰,也不喜欢有人总是提起她的年龄。   不过她的夫君经常来过问她的生辰,她还以为他是要给她准备些惊喜,但阮明姝等了几个月,也没等到沈嗣给她送的贵重礼物。   阮明姝感觉自己上了他的当,像个傻瓜似的眼巴巴盼着他给自己送东西。   等了几次都没等到,阮明姝就再也不上他的当,甚至怀疑这个人压根不记得她的生辰,全都是她在自作多情。   立夏之前,阮敬辞就和考中的同窗一起入宫参加了殿试。   往年殿试是陛下亲自出的题目,今年陛下身体欠佳,便先请翰林院的人拟了几个题目递到陛下的眼前,再由陛下挑选。   阮敬辞殿试那天,阮明姝甚至记错了日子。   旁人紧张的连饭都吃不下,阮明姝过得反倒十分舒坦,平常该是如何就如何。   她觉着阮敬辞才十六七岁,考中进士已经很为祖上沾光,压根没有真的指望他能考出个什么名堂。   直到宫里的小太监跌跌撞撞跑来王府贺喜,阮明姝还不知道她这个弟弟竟然真的考中了状元!   作者有话说:   太卡了呜呜呜呜   尽量早点恢复正常更新 第50章 迫嫁   阮明姝确确实实扬眉吐气了一把, 这可是状元。能在街上骑着大马出风头的状元郎。   她弟弟虽然长得没有她好看,但扔在人堆里还顶惹眼的样貌。   阮敬辞又是极年轻的,亲事都还没来得及定下, 先前阮明姝还愁阮敬辞会不会娶不到好姑娘,父亲出事之后, 先前献媚的人远不如以前。   倒是不怕没人肯嫁给他,只是家世门第太低的,便是一种羞辱。   上个月二伯母还要将她的表侄女许配给阮敬辞。   二伯母口中才貌双全的表侄女是个妾生女也就罢了, 她母亲先前还是个外室,身份低微不说, 也没读过书, 只认得自己的名字。   为求稳妥, 阮明姝差使了人特意打听过二伯母的表侄女,暗中查到的事情叫她吓了一跳。   这人半点都不安分,几个月前才和她的心上人私定终身。   情郎家道中落,她又悄悄的逃了回来。   二伯母将这种人说给阮敬辞, 明摆着就没将他们当回事, 以为他们都是小孩子很好哄骗。   阮明姝自然是咽不下这口气,前些天回王府讥讽了几句, 将二伯母气的急赤白脸, 好生精彩。   阮明姝也不知送什么给阮敬辞才好,上回才抬了两个小箱子的珍宝送回去,今日就不好再大张旗鼓的送礼。   这一整日, 阮明姝身后看不见的尾巴都翘得高高,她只恨自己没有出门, 不然定要在其他人面前狠狠炫耀。   她现在可是状元郎的亲姐姐, 往后还不是横着走?   阮明姝偏偏还要趾高气扬, 横行霸道。谁敢给她摆脸色看,她就去告状。丈夫不护着她,还有她弟弟。   外人靠不住,自己的亲弟弟总能护着几分。   直到沈嗣从宫里回府,阮明姝都还翘着尾巴,像只耀武扬威的小老虎。   沈嗣比她还先知晓阮敬辞考了状元一事,倒是没想到她如此高兴。   阮明姝难得看见他回来没有甩脸色,开开心心跳着新衣裳,她还要去看状元骑马游街,时辰还没到就已迫不及待。   沈嗣咳嗽了两声,小姑娘罔若未闻,视若无睹。   男人缓缓上前,“真就如此高兴?”   阮明姝点点头,没空搭理他,她动作笨拙解开腰间的系带,笨手笨脚反倒打了个死结。   虽然并无夫妻之实,可日常的相处中,阮明姝是想将他当成自己的夫君来看待,犯懒时便叫他帮自己宽衣解带,不会计较许多。   而且沈嗣在阮明姝的眼里,是个天阉。她就更不会在乎这些无伤大雅的细节。   阮明姝拖着小碎步踱到他跟前,乖乖张开双臂,抬了抬下巴说话还是带着点颐指气使的态度,“自然。你先帮我换衣裳。”   沈嗣沉默半晌,拇指搭在她腰间的细带,手指头稍微用点力气扯了扯,轻而易举就解开了叫她为难的死结。   阮明姝当着他的面慢吞吞换了身漂亮的小裙子,腰肢被勾勒的如柳纤细,盈盈一握,纤弱柔软。体态轻盈。   她说:“你信不信,这几日会有许多人来巴结我。”   前几日还没殿试,多的是前仆后继送礼之人。   如今高中状元,哪里舍得放过这大好的时机。   谁不喜欢权利?   从前张家遭难,张玠当真比狗都还不如,日日都吃闭门羹,求人无路,身后亦是悬崖绝壁。   就像过街老鼠,遭人嫌弃。   可张家复起后,那段时日对他避如蛇蝎的人,跪着求到他跟前。   这边是有权有势的好处,绝不会叫人践踏。   阮明姝知道自己不算什么好人,她也趋炎附势,欺软怕硬,仗势欺人的事情似乎也没少做,但她习惯如此,天生就吃不了苦头。   除了阮青萝和陆衍,她还真的没有栽过跟头。   一个害了她的婚事,另一个对她的真心弃之如履。   阮明姝越想越生气,她又咬牙切齿恨恨道:“欺负过我的人我都记着呢。”   沈嗣低头看着她脸上记仇的小表情,竟然觉得有几分憨态,教育的话到了嘴边,忽然间又不想说了。   将她教成一个品性健全的好人,似乎也没有那么好。   如此这种作天作地,任谁都不放在眼里的嚣张姿态,看着倒也还不错。   沈嗣若有所思,没有多说。   阮明姝的记仇名单上还有他的份儿,不过心里头对他还是有些畏惧,她的夫君很阴险,并不好招惹。   怎么也得等到阮敬辞根基稳固的时候,她才能欺负回来。   这么一想又好憋屈,还不知道要等多少年呢。   沈嗣抬起拇指,他的指腹不像其他读书人生了茧子,冷冰冰的触感贴着她薄薄的皮肤,蹭了两下,若无其事收回拇指,这才提起正事:“过两日你随我去雍州。”   阮明姝花了点时辰才费劲理解他说了什么,她当即就炸了毛,雍州又不是什么好地方!她为什么要跟着他过去?   她拧着眉头:“你去雍州做什么?”   沈嗣言简意赅:“查案。”   阮明姝听完就更不高兴了,她的眼睛清凌凌的干净,“我又帮不上你的忙,跟过去做什么?”   而且他还不一定要在雍州留多久。   来来回回的路途,定是万分艰苦。她脑子好好地为何要跟着他去吃这份苦头。   沈嗣原本没打算带她随行,不过他又有点放心不下她独自留在京城,处理不了这么多的是是非非。   她身边还有一堆烂摊子。   群狼环伺、个个都没安好心。   不是沈嗣看不起她的品性,也不是他不相信她的定力。   只是沈嗣怕她算计不过那几个心机颇深的老狐狸,被人三言两语就哄得晕头转向。   沈嗣虽然目前只是将她当成自己的妹妹,但也还不想出去几个月回来头上就多了顶绿帽子。   沈嗣早就想好了理由来说服她:“雍州风景不错,此去月余,正好带你去散散心。”   阮明姝才不去那种穷乡僻壤散心,虽然雍州也算不上穷苦偏僻之地,但和京城相比较,那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若是带她去繁华秀丽的江南,她倒还能考虑一二。   阮明姝毫不犹豫拒绝了他:“我不去。”   这个答案,在意料之中。   沈嗣耐心发问:“为何?”   阮明姝随便想了个敷衍他的借口,“我身体不好,怕再路上就水土不服,届时病了反而拖累了夫君。”   沈嗣在心里啧了声,手指头发痒似的捏了捏她的下巴:“无妨,我不怕你拖累。”   阮明姝笑容勉强,“夫君你放心去办正事,我乖乖留在家里等你回来。”   她睁着眼睛说瞎话,她既不相信沈嗣真的是雍州去查案,也不会乖乖的留在家里当个望夫石。   说不定沈嗣是出去赌的呢。   他在她眼里是有些游手好闲,成日也不知在忙活些什么。   阮明姝既不过问也懒得管,趁他不在府里,她还能将他之前让人抬走的那箱子陪嫁找回来。   他不在京城,王府就由她说了算。   到时候她去哪儿就去哪儿,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   沈嗣的手再长也不能从雍州伸到京城来管教她。   阮明姝迫切希望她的夫君能尽快离开京城,最好这几个月都不用再回来。   她这句话没几分真心,都是连掩饰都懒得遮掩的敷衍。像随口捏出来打发叫花子。   沈嗣捏她的脸好像上了瘾,揉了两下,颇有些爱不释手:“你今晚便叫丫鬟帮你收拾行李,后日便随我坐马车前去雍州。”   阮明姝咬紧牙齿,极力忍着才没对他发脾气,这个人怎么如此蛮横?说一不二的,比皇帝还横。   他以后如果当了皇帝还了得?肯定要骑在她的头上。   还好他这辈子都没有当皇帝的命。   阮明姝刚甩开他的手又被他捉在掌心,她其实也不是不怕她的丈夫,只是她擅于虚张声势,让自己看着拥有着十足的底气。   “夫君,我真的不想去嘛。”阮明姝对上他深不见底的眼睛,说话都软了几分,她仰着脸,神色乖巧:“等到了雍州都快入夏了,天气炎热,蚊虫又多,我…”   沈嗣早知她是娇滴滴的大小姐,此去的路途确实不大好受。   不过离入夏还有半个月,路上也不会太热。   沈嗣捏着她下颌的手指收拢了几分力道,少女被迫仰着细白的脖颈,呼吸急促湿热,眼底泛潮,她身上香香的,衣襟宽松,身段窈窕。   沈嗣差点就心软了。   可他又没病,没有什么怪癖,不会让她有给自己戴绿帽子的可能性。   “你我既是夫妻,本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阮明姝心里早就翻起了白眼,谁要和他有难同当。   她这辈子只打算享福。   “夫君。”   “嗯。”男人漫不经心揉了揉她的脸,沙沙哑哑的声音打断了她:“听话好不好?”   沈嗣看似是在问她,话音落地便低沉笑了声,揉捏着她脸颊的拇指压了几分不痛不痒的力道,“不听话也没关系,就捆了手扔上马车,等到了雍州再给你松绑,路上不舒服你也别怨我。”   阮明姝发现他时不时就会说些危言耸听的疯话。   从京城到雍州少说也要五天。   他难道敢绑她五天吗!?   沈嗣好像看透了她的想法:“如何不能一直绑着?”   只要保证她全身的血液循环流通,维持足够的体力,就不会出现其他的意外。   阮明姝骂他:“你这个不讲理的疯子。”   沈嗣在医院是备受敬仰的医生,风评极好,从没被人用贬义词辱骂过。   但是他也觉得自己确实是个疯子。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08 05:19:39~2022-07-10 23:31: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恩行. 28瓶;三青 15瓶;葫芦娃的爷爷 10瓶;佛说人生 5瓶;metoo、穆钼 2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迫嫁   沈嗣没有绿.帽.癖, 他这小妻子脑回路又不同于常人。不能要怨他严防死守,走哪儿带哪儿。   若她不肯就绑着随他去雍州,也不全是沈嗣吓唬她说的话。这样办比较省时省力, 高效便捷,不过鉴于她胆小如鼠, 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用这种损人也不利己的方式。   沈嗣又不是故意虐待她,瞧着她气的小脸发白,好笑的同时还有点生气, “我给你调制了驱虫的膏药,四月远远算不得炎热, 你若是受不了, 我给你打扇。”   阮明姝挑三拣四:“光打扇有什么用?”   沈嗣的底线不知何时起步步退让, 早先说好绝不纵容她,他自己反而失言。   “路上不会少了你的冰块来降温。”   即便如此,阮明姝还是不满意的。   她不想去,看什么都不顺眼, 哪里都能挑出刺来。   阮明姝又怕他真的找两根绳子将她捆起来扔进马车里, 到时候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她怕沈嗣有很大部分是因为那颗血淋淋的人头。   直白袒露在她面前的血腥, 震慑了她。   阮明姝除了诅咒他早点死之外, 拿他毫无办法。而且对一个天阉,绞尽脑汁用美人计也是徒劳。   她百般不情愿,也得跟着他折腾。   沈嗣嘴上说自己是去查案, 她亦是见过他刑讯审案时用的手段,他只会严刑逼供, 这样能查出什么案子?   阮明姝不得不屈服于他, 僵硬点点头答应了随他去雍州查案子。   至于行李, 没有两个大箱子,定是不够装的。   他可别嫌她麻烦事多。   阮明姝保证那个时候他定会后悔带上她这个不省心的娇小姐。   要带春天的衣裙,也得带着夏装。   雍州不是最富庶的地方,若是买不到好料子做衣裳,她可不就得委屈自己?阮明姝可以短了吃喝,却不能将就着穿不够好的衣裳。   “既然你已决定,我又能说什么。”   “你成日闷在京城,出去看看大好河山也可开拓眼界。”   沈嗣说话一向漂亮,方方面面都挑不出毛病。   可阮明姝就不是会和他讲理的寻常人,天生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沈嗣觉着她像随时都在炸毛的坏脾气小猫咪,眼睛漂亮极了,眼神警惕灵敏,竖着耳朵说话。   “你是嫌我眼皮子浅薄?”   “没有。”   “你读书时成绩也没多好,差点还被太傅轰出学堂呢。”阮明姝回击他,这件事是张玠说给她听的。   张玠和她说过很多话,什么都有。   那个时候张玠一有机会就在她耳边絮絮叨叨,说尽了沈嗣的坏话,说他少时念书什么都背不出来,照着书念还有些结巴,完不成太傅布置的作业,就去偷抢别人的,陛下知道后勃然大怒,软禁了他两个月,叫他闭门思过。   沈学霸也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人指责成学渣。   原主除了张脸长得还不错,还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出一个优点。   心理阴暗,性格狭隘。   嗜血成性,杀戮无辜。   看来原主不仅性格有缺陷,学习能力也很有问题,难怪不受重视。   沈嗣并没有她想象中的羞愧,坦然点头:“你学的不好,我学的也不好,可见我们天生是要做夫妻的。”   阮明姝被他晦暗漆黑的眼盯得发怔,又听见这番话,更是面红耳赤,“谁和你是天生。”她嘀嘀咕咕:“明明是你要强求。”   沈嗣收下她的不满,事已至此,只能委屈她和他做一场夫妻。   而且沈嗣这些日子也想过了,和离不是最优选择。   古代人,迂腐刻板,不适合她。   能无底线纵容她的男人,这个世道却也不好找。   何况沈嗣觉得自己应该负起责任,并且要负责到底。即便是原主留下来的烂摊子,他也不能为了省事就甩手不管。   沈嗣的指腹剐蹭了两下她的唇角,她的唇瓣红滟滟的,看着像是抹了口脂,倒是怪漂亮的,却原来是天生丽质。   “委屈你了。”   阮明姝感觉自己被他噎了一下,垂下眼皮,抿了抿唇不再说话。   —   新科状元骑马游街,是件大喜事。   寻常百姓家里有读书人,也想去看热闹沾沾喜气。尤其是早就听闻今年的新科状元郎样貌不俗,长得比探花还漂亮。   眉目清俊,气质出众,年纪也是极轻的。   这样好的条件,说不准皇亲贵胄都打算要来榜下捉婿。   春风得意马蹄疾,阮敬辞是极不喜欢出被围观的,可是又不得不走这个过场。他绷着张看不出喜色的脸,胸前佩戴大红绣球,坐在高头大马上。   阮明姝带着春枝出门,早就定好了酒楼最好的位置。   街边人挤人,酒楼里亦是满座。   阮明姝以前也来过此处,陆衍被点了探花的那年,她也是站在同样的位置,靠在窗边往外看。   给他扔簪花、手帕的小姑娘们,数都数不过来。   那时候阮明姝也还小,腼腆害羞,也给陆衍丢了簪花,只是他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酒楼早就不剩什么好位置。   世家小姐们哪能错过相看夫婿的好时机,眼巴巴的展望着,只等看中了人回去就要父母去帮忙说亲。   她们都认得阮明姝。   不过自打阮大小姐出嫁后就不常见她了。   “阮姑娘。”秦家的小姐见了她,下意识让出了路来。   她们还是如从前那般称呼她为阮姑娘,不敢叫她献王妃,知道她不喜欢这个称谓。   献王都不管,她们便也不在意如此不合礼数。   大多数人都是同情她的,她们是不讨厌阮大小姐的。   长得漂亮的姑娘,轻易就能让人用容貌原谅她的无理取闹。   阮明姝嗯了声便算是打过招呼。   秦挽和赵清茹比她先到,酒楼的掌柜早就将位置腾出来留给她们。   赵清茹瞧见阮明姝就让人将她请到了二楼。   阮明姝这回没有拒绝她的好意,如果只有她一个人,她去和谁显摆呢?   赵清茹对她笑了笑:“弟妹。”   阮明姝委实叫不出这声皇嫂,扭扭捏捏坐了下来,瞧见秦挽的时候有些不自在。   不过她觉得秦挽应当是不知道她的远方堂哥设计陷害阮敬辞这事。   这世上又不是人人都是坏心眼。   赵清茹性子好,没什么架子,帮她斟了杯茶,“我弟弟若是有你弟弟一半争气就好了。”   阮明姝缓了缓脸色,“读书的天分强求不来的。”   赵清茹闻言一笑,“这倒也是。”   阮明姝喝完茶就坐不住,如果不是怕丢丑,她都要扒在窗户上不走,眼巴巴盼着骑马的队伍。   耐着性子等了半柱香的时辰。   总算听见了鞭炮的声音。   敲锣打鼓的,阵仗极大。   阮明姝装不下去端庄,趴在窗户边探出身体往外看。   片刻之后,她遥遥看见一道清瘦的身影,阮敬辞穿了身红袍,面无表情。   阮明姝看见小姑娘们争着抢着要挤到前面去,簪花一朵接着一朵,他目不斜视,装作没有看见。   他身后的另外两人,样貌远远不如他好看。   难怪小姑娘都冲着他一个人去。   阮明姝与有荣焉,弟弟争气就是她争气。   她看过热闹就关了窗户。   赵清茹随口问了句:“不知道你弟弟可有心上人?”   阮明姝警惕起来:“皇嫂要给我弟弟说亲吗?”   赵清茹想了想:“也不算,前几日我母亲同我说,张玠有个妹妹对阮公子芳心暗许,让我帮忙问一问。”   张家和赵家走的也近。   这几年关系还算不错。   阮明姝如实告知:“我也不知道,这些事情阮敬辞从来不跟我说。”   他连话都很少同她说,更不会说他自己的事情。   不过阮明姝猜测阮敬辞应当是没有心仪之人,她就没听说过!阮敬辞除了读书就是读书,天生话不多,和陆衍差不多,总是拒人千里之外。   “改日我问问他。”   阮明姝心里百转千回,她见过张玠的妹妹,虽是庶出,但脾气很好。长得小家碧玉,挺乖的。   如果是两情相悦,似乎也不错。   赵清茹道:“好。”   阮明姝打算明日就回家去问问阮敬辞心里是怎么想的,后日她就要跟着沈嗣去受罪,得过一段时日才能回京。   婚姻大事,可耽误不得。   阮明姝下楼时心不在焉,差点被人撞倒,幸而有人伸手扶了她一把。   少女抬头,和张玠那双狐狸眼撞了个正着。   张玠连装都懒得和她装了,手指用力钳着她的胳膊,把她拽到了无人的包间。   阮明姝脚底趔趄两步,她被气坏了,抬手就要挥巴掌。   张玠攥着她的手腕,笑眯眯的,“可别把自己的手给打坏了。”   “你做什么!?”   “沈嗣过几日就要去雍州。”张玠的声音很阴冷。   “我知道。”   张玠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阮明姝蠢蠢笨笨,很好骗的。   张玠无论如何不甘心,雍州的案子不好查,那些人也不是吃素的,张玠甚至都不用亲自出手,只需冷眼旁观,适时推波助澜,就有的是人要杀了沈嗣。   不能让他将在雍州发生的粮草案查清楚。   张玠用力捏住她的脸,真的是——   许久没有这么碰过她。   当初就不该答应她退婚的事情,他就该狠狠咬死了她。   张玠那时候还是心软,他也怕自己再也爬不起来,会害了她。   张玠说:“沈嗣害你守活寡,你何必将半生都栽在他身上。”   他掐着她下颌,继续引诱:“你让我伺候你一晚,他不在京城,不会让他知道。”   作者有话说:   沈医生跳了预言家   感谢在2022-07-10 23:31:10~2022-07-11 20:07: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9527 20瓶;无凤 2瓶;樂.临江仙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迫嫁   张玠也没觉得自己毫无道德, 她原本就是他的未婚妻。   这事也算不上合奸,而是两情相悦。   张玠诚心诚意和她说尽好话,贼心不死, 退婚那次是他无能才松了手,写下了退婚书, 如今他已有能力护住她。   阮明姝就知道张玠会像个狗皮膏药粘过来甩都甩不掉,他自小就会精明算计,她才不会中了他的计。   “你喜欢我?”阮明姝挑眉, 语气矜娇的问他。   张玠爱极了她不拿眼睛看人的矜傲,颐指气使的高傲, 漂亮的不得了。他还想伸手去碰碰她的脸, 小姑娘冷冷板过脸, 不给他碰。   张玠早就习惯她的坏脾气,哪回她见了他不是臭着脸,如此也怪可爱的:“明姝妹妹,我当然是喜欢你的。”   阮明姝沉默, 她只是想起来了沈嗣对她说的话。   他说他们喜欢的只有她这张长得还算不错的漂亮脸蛋, 等她年老色衰,就什么感情都不剩。   其实阮明姝敢在张玠面前放肆, 回回把他气得脸色又青又白, 就是仗着他喜欢自己,舍不得也不敢同她大声说话。   “你能喜欢我一辈子吗?”   张玠眯起了眼睛,比起从前, 他感觉阮明姝好像长进了几分,多了以前没有的机敏。她原先是从不顾往后会如何, 过得一日是一日。   阮明姝听都懒得听他的回答, 她蹙着眉, 已有些不耐,“你不用来骗我,我不会答应你,与你苟合。”   张玠气得牙齿都痒,表面还得对她笑眯眯的,不好说狠话。他又不是不知道,阮明姝吃软不吃硬,若是蹬鼻子上脸和她说重话,她能记恨你记到你死那天。   张玠说:“这怎么能是苟合呢?”   阮明姝回道:“不是苟合就是通奸。”   张玠迟早要被她气死,都道恶人自有恶人磨,也怪他自己非要来她面前犯贱。他也不是没想过直接将人绑到自己的别院里,想了想还是忍了下来,倒不是他怕沈嗣查到他的头上,只是舍不得那样对她。   阮明姝骂他也好,打他也罢。   张玠都能受得了,唯独不想让她恨上他。   张玠是心狠手辣不错,真狠下心肠大可以将她掳了关起来,让别人都当她死了,囚上一辈子,也就没有那么多麻烦事。   “明姝妹妹,我是真喜欢你。”张玠敛起冷意,在她面前早就颜面尽失,伏低做小像条狗。男人气息灼热,声音喑哑,“我也不在乎名分,我亦不会让你受罪。”   阮明姝推开了他,“便是我答应与你苟合也找不到时机,沈嗣要带我一同去雍州。”   这是张玠不曾料想到的。   沈嗣竟然舍得将她带去雍州那种地方?远不如江南富庶繁华,且气候不佳,冬冷夏热,十分遭罪。   阮明姝看着窗外的天色,她肚子饿了。   她对张玠本就没有耐心,饿着肚子就更没个好脸色。小姑娘走到门边,使劲推了推门,房门上了锁,外面像是被人用力堵住,出也出不去。   阮明姝生气的跺了跺脚,“你说完了没有?你若是再不放我走,春枝就该带着王府的亲卫来抓你了。”   张玠掐着她的手腕,垂着眼皮,遮掩住眼底冰冷的神色,他问:“沈嗣为何要带上你?”   他这回去雍州查的案子,可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粮草案牵连众多,雍州知府绝不希望他真的查清真相。但凡叫他查出证据移送京城,株连九族的不止雍州知府。   阮明姝被他问出了火,“我怎么知道?!”   张玠哄了哄她,“是我不该问。”   他眯起眼睛认真想了想,片刻之后,心中就有了计较。沈嗣该不会是知道防着他们吧?   张玠暗暗啧了声,看不出来献王疑心竟如此重。   阮明姝踢了他一脚,她觉得自己用了全部的力气,张玠却不觉得多疼,舒展的眉眼淡淡的笑了起来,“多踢两脚解解气。”   阮明姝不可思议看向他:“你也有病。”   她冷着脸:“你叫他们把门打开,我要回去。”   张玠还有话没说完,不会放她离开。   “明姝妹妹,沈嗣这是防着你。”张玠继续挑拨离间,“他这次去雍州凶多吉少,明知自己九死一生还要带上你,不就是不信你会乖乖留在京城等他回来,就算死也要拉上你。”   阮明姝听着张玠的话,也是半信半疑。   不过张玠为了骗她和他苟合,还真是用尽心机,不择手段。   阮明姝冷着脸:“我肚子饿了。你让我走。”   张玠委实舍不得放她走,不过他也知今日留她的时辰确实有些长了,他顺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我让人送你。”   说罢,张玠打开了门,挥了挥手示意守在门外的随从放她离开。   春枝刚才起就被压在另一间房,满脸焦急跑上来,护犊子般紧紧拉着姑娘的手,恶狠狠瞪着人模狗样的张玠。   张大人自始至终都阴魂不散。当年他写下退婚书后还写过信送到高阳侯府,不过信件都被侯夫人拦了下来,后来叫她拿去烧了。   张大人一连送了十几封信,一封都没有到姑娘手里。   春枝那时候心里头还是十分同情张大人的,家族逢了大难,身陷囹圄还记着她们姑娘。   便是这点同情心叫春枝没忍住偷偷打开了信,她认得字不多,磕磕绊绊念完了整封信,却又好多句子都读不懂。   阮明姝反手握住春枝,“我们回去。”   春枝如今实在不喜欢张大人,姑娘既已经嫁人,张大人如此行事像是丝毫不将她们姑娘的名声放在眼里。   阮明姝路上都在想张玠说的那番话,心头的火越烧越旺。   好啊沈嗣!早就领教过他的恶毒,也没想到他竟会恶毒的如此没有人性   阮明姝原本只是天真的以为沈嗣就是喜欢折腾她,见不得她在京城过舒坦的好日子,万万没料到这个男人心肠歹毒到令人发指。   他肯定知道自己这次去雍州活不下来,才要带上她一起去当替死鬼。   阮明姝真是火冒三丈,下了马车风风火火回到自己的厢房。   偏房的小丫鬟在帮她收拾明日前去雍州要用的行李,光是衣服就已经整理了两箱子,还有不同样式料子的鞋子,头面首饰也要分开放。   阮明姝看见就更气不打一处来,挥挥手让她们全都出去。   春枝知道姑娘还饿着肚子,从厨房端来刚做好的午膳,哄着她先用了膳。   阮明姝吃饱后才有力气去找沈嗣算账,要她和他同甘可以,叫她陪他一起去死,绝无可能。   她千娇百媚的长大,可不是陪别人去当替死鬼的。   阮明姝气势汹汹冲到沈嗣的书房外,魏广瞧见王妃就头疼,这世上没有比小王妃更无理取闹的女人,不讲任何的道理,想一出是一出。毫无脑子可言。   魏广待小王妃十分恭敬,他垂着眼,听候差遣。   阮明姝仰着下巴,眼睛看都不看他,用力推开了书房的门,雄赳赳气昂昂闯了进去。   书房里不止沈嗣一人,他的那些门客也在。   一时有些诧异,眼睛纷纷朝这位漂亮的小王妃看了过去。   沈嗣脸上的神色冷了几分,叫议事的门客全都出去,而后他关好了房门,“怎么了?”   阮明姝气得呼吸不畅,他竟然还有脸面问她怎么了?   他都不会心虚吗?   阮明姝头一回派人去杀了他,还心虚的做了好几天的噩梦。求神拜佛后心里才舒服了些,他要谋害妻子的性命,怎么还能如此淡然?   阮明姝扭过脸,咬着牙说:“我不去雍州。”   沈嗣若有所思盯着她的脸看了许久,男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开始思考是什么地方出了错,让他的小妻子忽然又改变了主意。   她这不多的脑子,想不了那么深远。   应该怀疑不到他是为了防止自己戴了绿帽子,才随身要带走她。   沈嗣很善解人意:“为何改了主意?”   阮明姝指责他:“你要害我性命。”   她说完竟把自己气的眼睛红了,汪汪的水蓄在眼底,好生可怜。   沈嗣蹙着眉头骤然松开,扳正她的脸,“你这又是从哪儿听来的?”   阮明姝还没傻到告诉他,她和张玠见了一面。   她抹了抹眼尾,越擦越红:“你这回去雍州是查什么案子?”   沈嗣静默,没想到她竟开始关心他的事情,成婚月余,她问都没问过他每日都在做什么,他以为她是不在意的。   况且,他要做的事情本就没必要告诉她。   沈嗣捏着她的下巴说:“不会让你出事。”   阮明姝不信他,难不成他真的有手眼通天的本事?口口声声说能护住她,万一出了什么事,她可没有第二条命拿来后悔。   “你要送死自己一个人去送死,不要带上我,我不肯去的。”阮明姝说着还带着哭腔,她这十几年过得都是锦衣华服的好日子,能活着就不想死。   沈嗣发现她不是爱哭,她是擅长用眼泪骗取同情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这点她倒是很聪明。   沈嗣这个铁石心肠,有时瞧见她的眼泪都会心软。   这件事却没有商量的余地。   “谁跟你说的?”沈嗣稍作思量就能想到肯定是有人在她面前说了什么,她自己想不到这么多。   见她咬唇不语,沈嗣声音淡淡继续往下猜:“张玠还是陆衍,或者是你弟弟?”   阮明姝咬紧牙关,“是我自己猜的。”   沈嗣敷衍嗯了声,装作信了她的话,“好聪明。”   阮明姝的眼泪哗啦啦的流,一半是演戏一半是真的伤心害怕,她伸出小手扯了扯他的袖子,“夫君,你不要害我,行不行?”   小鹿般澄澈的眼睛巴巴看着她的丈夫,哽咽的声音从喉咙里微弱的发出,“我在京城真的会很乖很乖的。”   沈嗣盯着她的眼睛,无声咽了两下喉咙。他兀自蹙着眉头,表情严肃冷漠,心里已是千帆过。他看着这双眼睛,竟然有那么一点,想亲她。   我真是个禽兽,沈嗣默默地想。   沈嗣虽然承认自己是个脑子不太正常的疯子,但这方面的道德底线他一向遵守的很好。   他移开了眼睛,不再看她。   “我在雍州有院子,你就去住几个月。”沈嗣说完这句补充道:“想做什么都可以,没人管你。”   沈嗣这句话说的真心实意,便是她做出杀人放火这等穷凶极恶的事情,他也能摆平,虽然有点麻烦。   阮明姝的眼泪瞬间打湿了衣襟,呜呜咽咽的哭声又细又软,眼前这个冷酷无情的男人不为所动,耐心等她哭完后,用手帕帮她擦拭了眼泪。   沈嗣不知道她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可能是是人生地不熟,她害怕。   好吧,这样他也能理解。   曾经那些用来哄她的手段都显得乏陈可善,银子给多了也不放心。万一她又拿着他的钱去青楼里包养年轻貌美的男人,怎么办呢?沈嗣可不会当那种冤大头。   既然是他的妻子,那么全部、所有都得属于他。   沈嗣以前也没发现自己竟然如此贪心,像一只永远不知道满足的、十分贪婪的饕鬄。啃噬她的心,占有她的气息。   让她只感受得到他。   只有他,依赖他。   沈嗣缓缓打住脑子里越来越危险的想法,他说:“你如果想杀了谁,也是可以做的。”   她恶毒一些,也没关系。   沈嗣能帮她善后,只要她开心就好。   他以前养过猫。   沈嗣是个很纵容宠物的主人,小猫很听话,也只听他的话。   养猫和养她,大致是差不多的。   纵容的无法无天,好像也没有多少弊端。   之前沈嗣一心想要让阮明姝变得更好的前提是会与她和离,给她找一个值得托付的男人。既然这个前提条件已经不存在,那么之后的假设也都不存在。   阮明姝像是听到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论,她感觉沈嗣是在嘲讽她之前找人杀他这件事,这都过去多久了?他怎么还记着!   “我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去杀人?”   “如果有人欺负了你,那么你是可以用合理的手段保护自己。”   阮明姝气得脸都红了,“我又没有那么恶毒。”   沈嗣看了看她,表情好像还很遗憾,“好吧。”   “你许诺再多,我也不去雍州送死。”   “阮明姝。”   少女浑身颤了一下,每次沈嗣连名带姓叫她,都没有什么好事。   沈嗣抬手轻抚着她的脸颊,指腹冰凉,漫不经心帮她掖头发,“你就当我要你陪我一起死吧。”   死在一起,倒也不错。   阮明姝的眼泪珍珠顺着下颌落在他的拇指上,沈嗣等她安静哭完,还帮她擦了眼泪,“我们是夫妻,本来就该死在一起。”   阮明姝哭得打嗝,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她闹了整晚,沈嗣都没松口。   临行之前,阮明姝不肯起床,用被子把自己卷起来,躺在床上装死。丫鬟们不敢碰她,连番来劝王妃起床都没有用。   沈嗣过来时,一屋子的人大气都不敢出。   他看着床上拱起来的身影,扯起嘴角笑了声,他走路几乎没什么声音,悄悄的靠近床边,抬手敛起床幔,“王妃,该起床梳洗了。”   阮明姝早就醒了,其实她一整晚都没睡着。这还怎么睡得着?   她闭着眼睛,睫毛怕得在抖,装作没听见他的声音。   看谁能耗得过谁,有本事他也不要去雍州了。耽搁了日程,在皇帝面前挨骂的是他又不是她。   阮明姝小时候就经常赖床不去上学,尤其是冬天,下雪的日子冷得叫人牙齿打颤,她又极其怕冷,实在不想去挨先生的骂。   母亲每次都赖不过她。   沈嗣挑了下眉:“王妃。”   阮明姝觉得他好吵,为什么就非要逼她呢?   过了一会儿,好像没有了他的声音。   但是阮明姝知道他还没离开,背后的目光像是利刃盯着她不放。   沈嗣伸手掀开了她身上的被子,将她从被子里捞了出来。男女力气悬殊,他用一只手就能按着不让她乱动。   阮明姝不得不睁开了眼睛,眼睛红红的,整个晚上提心吊胆熬红了眼睛,她装作自己还没睡醒,半梦半醒的懵态倒是学的很好,“夫君,我好困。”   软糯的声音,像某种示弱的讨好。   可惜她的夫君,是个软硬不吃的恶毒男人。   沈嗣淡淡嗯了声,手指落在她柔软的发丝,缓慢抚摸,这个温柔的动作却让阮明姝觉得头皮发麻,心里七上八下的害怕。   沈嗣说:“马车就在府外。”   阮明姝闭上眼睛,索性装睡。   沈嗣低头看她,良久过后:“你还要睡吗?”   阮明姝依旧装死。   沈嗣好像笑了声,轻轻地、低低的声音,充满了愉悦感。   他冷声吩咐门外的人:“魏广,去找根绳子。”   阮明姝瞬间就睁开了眼,圆圆的眼睛睁得明亮,里面不见半分困意,她连滚带爬缩进床角里,“你…你干什么!?”   小姑娘记性再差,也不会忘记他之前恐吓她说的话。   沈嗣可是说过要用绳子把她绑起来,活生生绑到雍州的!他真的好畜生,怎么能如此待她?   阮明姝还是有点不信他会做出这种事情,她攒足了气势,怒道:“我可是高阳侯府的嫡小姐!就算嫁你为妻,你也不能这样折辱我,小心我去陛下面前告状。”   沈嗣云淡风轻道:“王妃冤枉为夫了,我也是没有办法,你便是去告御状,我也占理。”   阮明姝头昏眼花,被他气懵了脑袋。她活了这么久还没被人用绳子绑过,“我要和你拼命。”   “嗯嗯好。”   阮明姝眼睛通红,打也打不过他,哪哪儿都不是他的对手。   门外的魏广已经准备好了绳子,没有主子的吩咐他不敢贸然进屋。   沈嗣走出去将绳子拿了进来,阮明姝趁此机会逃进了衣柜里躲着,绞尽脑汁想办法躲开他   沈嗣拽开衣柜木门,看着蜷缩在里面的小姑娘。   他摇了摇手里的绳子,“是我帮你穿衣服抱你上马车,还是就这样绑着你扔进去。”   士可杀不可辱。   阮明姝说:“你捆死我好了。”   沈嗣嗯了嗯,“路上我也不会给你松绑。”   说完这句话,男人便要动手来绑她。   阮明姝哭哭啼啼:“你…你帮我穿衣服,我随你去就是了。”   沈嗣摸了摸她的头发,“好。”   阮明姝被他从衣柜里抱出来,脚指头用力绷紧,怕得蜷缩起来,她穿衣服的时候很乖,没有故意给他找麻烦。   直到被沈嗣抱进马车里都乖乖的不说话,只是那根讨人厌的绳子被她扔的很远。   阮明姝在马车里,不得已开始沉思如何能让自己活下来的法子。   沈嗣去雍州查的肯定不是什么好案子,官官相护,雍州的地方官要杀了他这个钦差,也在情理之中。   俗话说得好,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阮明姝破罐破摔的想,不然她偷偷和雍州的官员勾结,他们要杀他,她可以帮忙递刀子。   如此说不定能逃过一劫。   不行不行。当官的比她还擅长卸磨杀驴。   阮明姝叹气,唯有祈祷沈嗣能好好活下来,这样她才能高枕无忧。   沈嗣见她从上马车起就板着凝重的脸,难免有几分好奇:“在想什么?”   阮明姝牙尖嘴利,“在想怎么杀了你。”   沈嗣的手顺势搂过她的腰,轻笑了声,“你不是试过了吗?”   阮明姝推开他的手,“你别碰我。”   沈嗣想了想,“过了年你是不是就快十八了。”   阮明姝最不喜欢别人提起她的年龄,谁不想自己永远年轻貌美呢?她哼哼唧唧装作记不清楚:“我不知道。”   事关重大,沈嗣不会记错,   阮明姝没好气道:“你怎么天天掰着手指头算我的年纪?”   死变态,死天阉。   难道他也嫉妒她的年轻貌美吗?   沈嗣低声说:“因为很重要。”   再多的无法和他解释,这是他为数不多的道德底线。   阮明姝没心情和他神神叨叨,她如今只关心自己的小命。她忽然间问他:“夫君,你带纸笔了吗?”   小王妃只有在能利用得上她的夫君时,才会说的这么好听。   沈嗣很佩服她能伸能屈这一个良好的品质美德。   “你要纸笔做什么?”沈嗣问。   阮明姝笑着说鬼话:“给你写情书。”   沈嗣莞尔,心情愉悦的帮她找出纸笔。   阮明姝拿到纸笔便转过身,用后脑勺对着他,伏在小桌上认认真真给她的弟弟写信。   声泪俱下控诉她的夫君是如何折磨她,要害她的性命。   阮明姝也不忘在信中同阮敬辞说,要他帮她报仇雪恨。   写完了这封信,阮明姝十分谨慎装进信封里。   沈嗣朝她伸出手:“既然是写给我的情书,便可以直接交给我。”   阮明姝抱着信封,像母亲护着孩子般紧紧搂着,“其实不是写给你的,是我给我弟弟写的家书。”   沈嗣故意道:“王妃不必害羞。”   他边说边用力将她怀中的信封用力抽了出来,阮明姝的动作没有他快,跳起来要去抢信的时候,他已经展开了信纸。   沈嗣读完了她写的信。   信里极尽描述他有多么的十恶不赦,字字泣血,要阮敬辞帮她报仇。   沈嗣将信原封不动装了回去,连着信封放在桌上。   阮明姝心虚垂眸,并不敢看他。   沈嗣说:“王妃的情书写的不错,字也好看了许多。”   阮明姝心底发慌,有些气馁,“是你自己要看的。”   沈嗣抬眸:“你怕什么?”   阮明姝扭过脸,半天不想说话。   马车已经过了城门,再过几个时辰便能到今晚休息的驿站。   阮明姝坐的屁股疼,趴在榻上休憩,将昨晚没有睡好的觉都补了回来。   等她缓缓醒来,天都黑了大半。   驿站留了两间上房,阮明姝在外担惊受怕,不肯再和他分房睡。   得有个人在屋子里保护她,她才能睡得着。   沈嗣执意要了两间房。   阮明姝脱口而出,“你不肯和我睡一间屋子,就给我找个身强体壮的男人来保护我。”   万一有人半夜要杀人灭口。   她手无缚鸡之力,切菜瓜一样就能把她砍死。   沈嗣深呼吸,“行。我陪你睡。”   阮明姝反倒不满意了,上下打量他的身形,好像嫌他不够强壮。   沈嗣忍无可忍,“不用指望别人,只有我。”   作者有话说:   明姝妹妹是要享福的呢   感谢在2022-07-11 20:07:18~2022-07-13 23:46: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更更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沭阳 10瓶;言骁 5瓶;落日下的云、樂.临江仙 2瓶;wxx、虞兮、萝卜红萝卜、今天拉屎了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迫嫁   她是童话故事书里的豌豆公主, 沈嗣忍不住要这么想。   直到深更半夜,阮明姝还嚷嚷着她睡的不舒服,床榻太小, 床垫太硬,枕被用料粗糙, 皮肤被磨得有点疼。   她又贪生怕死,担心半夜有人来刺杀她作恶多端的夫君,牵连误伤了无辜的她。   阮明姝从上了床就用力锁住了沈嗣, 四肢缠着他的身躯,整个人就像挂在他身上的附属物, 拽都难拽下来。   阮明姝贴着他的身体, 说话时的气息有意无意撩拨着他, 她连着抱怨:“这是什么破地方,一路上我们都要睡这种屋子吗?”   沈嗣避不可避,索性不避,低垂眼皮扫了眼她横在自己腰上的细腕, “哪里不合你的心意?”   阮明姝也知是她吹毛求疵, 并非是她执意要挑三拣四,她不过是侥幸的希望沈嗣嫌她事多将她轰回京城。   屋子漆黑, 连盏蜡烛都没点。   阮明姝往他怀里又拱了拱, 心虚的说:“我刚刚和你说了的,床好硬,睡着实在不舒服。”   沈嗣叹气:“你现在不是睡在我身上吗?”   阮明姝被气的噎了一下, 她说话不经大脑,小声咕哝:“你身上也硬硬的。”   她的夫君又不肯理她了。   闭上了眼睛, 装聋作哑。   阮明姝很难缠, 她睡不着也不想让他睡, “离京之前你分明和我许诺过,不会让我受苦,这才第一天你就要反悔吗?大丈夫男子汉,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怎么能出尔反尔呢?”   沈嗣重新睁开了眼睛,面色清冷,“你想如何?”   阮明姝说:“我想回家呀。”   她用拇指戳了两下男人的腰窝,她真的没有说错,沈嗣全身上下都硬邦邦的,“你派两个人把我送回去吧。”   客房里乌黑寂静,沈嗣沉默一阵儿,望着窗外渐渐泛起灰白色的天,清俊的眉头缓缓蹙了起来,他掐着她的腰肢,“绳子在马车里。”   阮明姝眼神茫然,水凌凌的乌黑眼珠漂亮如月,似乎未解其意。   沈嗣的耐心已经告终,“你能睡就睡,不能睡我们现在就继续出发。”   哦,她明白了。   她的夫君在威胁她,不听话就绑到雍州。   阮明姝恼火的闭上了嘴,背过身子蒙起脸睡觉。   第二天还要继续赶路,阮明姝赖床不肯起,沈嗣没有说多余的话,连着被子将她从床上端起来,抱到马车里。   从京城到雍州,路上耗去五六天的时间。   阮明姝作了一路,万般不情愿还是被迫和沈嗣到了雍州的地界。   雍州的知府,亲自来城门迎接。待这位不受宠的王爷恭敬客气,态度竟有些不同寻常的谄媚,安排了供他歇脚休息的府邸,亦准备了好些花容月貌的婢女伺候。   知府只想将京城派来的这尊大佛送走,有些案子查不得。   内情复杂,若是上达天听,是会要人命的。   尤其粮草一案事关重大,如果让朝廷查出来当年的猫腻,祸及家人,怕是会断子绝孙。   沈嗣对知府的献媚,来者不拒。   阮明姝还以为沈嗣是多么清廉正直的好官,她先前果然骂的没错,他是个见钱眼开的狗官。得了点好处,就睁只眼闭只眼。   知府见他收下献礼,悬着的心悄然放下大半。怕就怕他是既不要钱、又不好色的榆木。只要他肯收下这番示好,事情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知府回到家中,立刻就叫来自己的夫人,要她时不时就去和王妃走动,熟稔之后也能旁敲侧击打听来一些消息。   “献王好色,他那王妃也是个好糊弄的,你这两个月多上点心,等顺利将他们送回京城,这桩事就彻底了解,往后我们也无需提心吊胆。”   杀献王,是下策。   能相安无事,自是最好。   —   阮明姝还不知自己又成了被巴结的对象,她正忙着收拾行李,几个大箱子,装了不少衣裳。   阮明姝沐浴更衣,擦干头发就见沈嗣来了她的屋子。   她抬起眼皮看了看他,冷嘲热讽,“你在京城不受重视,来这儿反倒被人献媚,你心里是不是很得意?”   沈嗣不知又戳中了她哪根筋,等她发作完才说正事:“平日出门记得带上魏广。”   阮明姝误会了他,当他要魏广时时刻刻监视自己,她勃然大怒,砸了手里的帕子:“带上他做什么?你不怕我们通奸?”   沈嗣抿唇,“不怕。”   他淡淡的,像是丝毫没有被戳到痛处:“魏广不敢。”   阮明姝扭过脸:“我不想带上他。”   魏广往她身边一站,就能吓跑不少人。他的腰间常年别着佩剑,煞气浓的令人退避三舍。   带上魏广,就别想找乐子。   沈嗣点点头:“那你出了事情,就怨不得我。”   他想了想,用最平静的语气和语言来同她描述各式死法:“运气好些,被人捅穿喉咙,这样死相也不至于很难看。如果你运气不好,被恶人推入河里淹死,等到尸体从水面浮出来,就又丑又肿胀,时间长了还没人发现,浮肿的肚子会炸开,肠子和脓血流的到处都是。”   他描述的还算生动。   阮明姝虽想象不出那个样子,但听起来就足够恶心人。在水里泡发的尸体,先不论会不会像他说那样炸开,光是变丑就是她不能忍的。   做鬼她也要做个漂亮的女鬼。   阮明姝眼睛泛红,声音颤抖:“你…你为什么又要吓唬我?”   沈嗣解释:“我只是提前告诉你后果,选择权在你手里。”   “谁…谁好端端的会来杀我?”   “我在这里遍地都是仇家,他们近不了我的身,只好杀了我的妻子来泄恨。”   阮明姝心浮气躁,气的跺脚,“你怎么得罪了那么多人?!害人害己。”   沈嗣又捏了下她的脸:“所以我让你出门带上魏广。”   阮明姝甩开他的手:“我不出门了。”   都怪沈嗣,非要和她说刚才这一大通话,害得她惴惴不安,只想躲在府里哪儿都不去。   雍州也没什么好玩的。   阮明姝破罐破摔的想,她就在府里修身养性几个月,闭门不出,好好读书。   不过她虽有心两耳不闻窗外事,雍州的贵夫人依次递了拜帖求见她。   阮明姝被沈嗣吓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送到她手里的拜帖也全都被她拒之门外。   知府夫人也没有想到王妃竟如此冷漠,谁都不见。   她唯有另辟蹊径,暗地里找人送礼去讨好她。   阮明姝眼界高,随随便便找来的凡品俗物压根入不了她的眼睛,东西和拜帖一样,被原路送回。   阮明姝回头就将这件事气呼呼说给沈嗣听,“她竟然拿那些东西来羞辱我,我能缺她那几样首饰吗?便是南海东珠颜色不够好看,我都瞧不上。”   沈嗣任她发完脾气,依他看,未必是对方羞辱她,八成是弄巧成拙。   “既然不喜欢和她们打交道,下回就叫魏广帮你打发了。”   阮明姝被顺了毛,心气下去了些。   她到雍州也有快一个月,什么乐子都没找到。她每天早上睡醒就跑去找沈嗣问他什么时候能回京城?   沈嗣说不知道。   她自己问得都烦了,掰着手指头数日子,日历都快让阮明姝翻烂。   这日,阮明姝又不耐烦的问他什么破案子要查那么久?   沈嗣想了想:“的确棘手。”   阮明姝没好气道:“再过不久就是我的生辰,我要回京大张旗鼓的办生辰宴,不要留在雍州,连庆贺我过生的人都没几个。”   沈嗣一直帮她记着日子:“你生辰,还有二十天。”   “你既然记得,那给我准备礼物了吗?”   “嗯。”   阮明姝好奇追问:“是什么?”   沈嗣看了她一眼:“到时候你自然会知道。”   盼着盼着,阮明姝就盼来了自己的生辰,可雍州除了讨人厌的沈嗣,没有其他人陪她过生。   她心中烦闷,就与他喝了点酒。   沈嗣比她多喝了两杯,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阮明珠总觉得沈嗣看着她的眼神和平日有些不同。   幽沉晦暗,深如旋涡。   看似平静,却像一口深不见底的井。   阮明姝头皮发麻,张嘴怯怯的问:“你怎么了?”   是不是查案子的时候,遇到了麻烦。   沈嗣垂下眼皮,“没怎么。”   他给自己倒酒,低声自说自话:“阮明姝,我今天心情不错。”   她似懂非懂,没见过这样的沈嗣。   男人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而后他看着她,问:“你喜欢我吗?”   作者有话说:   一点点啦(#^.^#)   感谢在2022-07-13 23:46:11~2022-07-16 02:08: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言骁 10瓶;54613788 9瓶;落西 7瓶;莉莉的小玩偶 6瓶;56979511、佛说人生 5瓶;啾啾啾、澜依 3瓶;另类白羊 2瓶;虞兮、ε小仙女з、A-Rit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迫 嫁   阮明姝被问得一愣, 小鹿般的圆眼瞪呆了看着他,一时半晌没有明白他忽然问起这个是要做什么?   不过她一向看不透沈嗣的几百个心眼,   她也有些看不懂沈嗣忽然发什么疯。   阮明姝缓缓垂下颤动的眼睫, 带着几分敷衍回答他:“喜欢的。”   她乱说的。   光捡漂亮好听的话给他听。   沈嗣紧绷的神色似乎缓和了几分,清冷眉眼逐渐舒展, 微醺的酒气给他冷淡的脸庞添了些许难得窥见的色气。他朝她伸出手,拇指轻轻落在她的脸颊,钳着她的脸颊, 力气有点大。   阮明姝愣了愣,沈嗣其实很少碰她, 几乎没有捏过她的脸颊, 反倒喜欢掐她的下巴, 不带感情的掐她。   今晚他的眼神,若有似无的温柔反而让她害怕,缠绵黏腻。   沈嗣好像是醉了,“我…也喜欢你。”   阮明姝听的起了鸡皮疙瘩, 她一时有点不适应。阮明姝从小到大听过许多人说喜欢她, 爱慕她,但是她还真的没想过这几个字会从沈嗣口中说出来, 怎么听都觉得怪异。   就像是……   她害怕的严苛的教书先生, 忽然转了性子。叫她难以适从。   阮明姝警惕的怀疑是不是又有了新的陷阱,等着她跳进去。   她满脸不安咽了咽喉咙,磕磕巴巴说话:“你…你喝醉了吧。”   沈嗣平日很少喝酒, 但他的酒量其实还不错,这会儿头脑清醒,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不安, 他的手指用力了些, “没有。”   忽如其来的告白,确实会让人猝不及防。   沈嗣理解,但也迫切。   有些感情,他心知肚明。   并非是他能控制的。   沈嗣还很理智,默默打算好以后。   他会以现代的婚姻俗成约束自己,当然也不会再允许她和其他男人有任何暧昧的关系。   男人的占有欲,与生俱来。   沈嗣在某些方面有轻微的偏执症状,还有很严重的强迫症。   他抿唇轻轻的说:“你记得,我是你的丈夫。”   阮明姝被他的眼神盯得头皮发麻:“你怎么了?”   沈嗣摇摇头,轻声细语:“没怎么。”   他的脸陷在烛火里,昏黄色的火光在他白皙的脸庞摇晃。   沈嗣又摸了摸她的脸:“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但是不要再和他们纠缠不清了。”   阮明姝一知半解,难不成是沈嗣又开始犯疯病了?   她抿唇问:“和谁?”   沈嗣沉默一瞬,说:“你的前任未婚夫,还有你的表哥。”   沈嗣谅解她年纪小什么都不懂。   好心好意提醒她:“阮明姝,你很聪明。”   知道谁能利用,谁不能利用。   过河拆桥、卸磨杀驴也做的得心应手。   会骗人,会哄人,懂得看眼色,危险来临时嘴巴就像抹了蜜,甜滋滋的专挑别人喜欢的话听。   沈嗣继续说:“不要想着踹掉我,也别把我当成死人。你肯定不喜欢我来管教你。”   阮明姝听着这段话,心里也有点害怕,他好像在威胁她,又像是在许诺她。   阮明姝眨了眨眼,故作无辜:“我没有把你当死人呀,夫君,你别多想。”   虽然她时常咒他短命,但还是很怕他的。   阮明姝只不过是左右逢源,为自己多谋了几条后路,何况别的男人对她好,她为什么要拒绝呢?   张玠心甘情愿要和她偷情苟合,她不还是拒绝了吗?   沈嗣嗯了嗯,低头缓缓靠近了她,破天荒在她的唇瓣轻轻的亲了一下。   阮明姝又是一怔,后背凉嗖嗖的,好似被他抽去了脊骨,整个人都没了什么力气。   她的脸被染得通红,滚烫炙热的脸颊上有些撩人的羞涩还透出些惊慌失措。   她的夫君,好像是第一次主动亲她。不太像他冷冷淡淡的性格,反而更像要将她整个人都侵占了的压迫感。   阮明姝胸口发闷,总觉得自己掉入了个无形的大网里,线被收拢,将她的四肢绕的不能动弹。   阮明姝心神不宁,入睡前耳边回荡着沈嗣低声说的那几个字。   他喜欢她。   阮明姝还记得沈嗣以前说过以色侍人,色衰而爱弛。   他怎么会喜欢她呢?他以前肯定觉得她是有颜无脑,才会时时刻刻都提点她要多读书。   可能,男人就是那样。   遭不住美色的诱惑。   不过阮明姝可从来都没有故意勾引过他,对一个天阉,费尽手段也无用。   阮明姝有些睡不着觉,沈嗣就睡在她的身侧,温热的呼吸浅浅落在她的后颈,清香没入她的鼻尖。   这种侵占感,也让她无所适从。   阮明姝闭上眼,想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事情才勉强睡了过去。   第二天她在一阵鸟鸣声中醒来。   沈嗣正在宽衣,他穿戴整齐后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语气和从前没什么两样:“醒了。”   阮明姝松了口气,这样才对。   他这种淡淡的态度才是对的。   她慢吞吞爬起来,衣衫不整靠着床,宽松的衣襟透出一片雪肤:“夫君。”   刚睡醒时的嗓音还很黏糊,糯的不像样子。   她问:“你昨晚是喝醉了吗?”   沈嗣整理好袖口,抬起眉眼投向了她:“没有。”   他往前走了两步,强烈的压迫感扑面袭来,她下意识觉得危险,又有点不适。   阮明姝往后缩了缩,沈嗣居高临下:“昨天晚上我说的话,字字都是真心。”   阮明姝反而不自在,她怕被老古板喜欢上。   谁会真的喜欢一个处处管教她的人呢?她昨晚是说着来骗他的。可是沈嗣貌似当成真心话来听。   阮明姝别扭低下头,决定用她最擅长的伎俩:“昨晚我们说了什么?”   她装傻装得很像,睁着漆黑圆润的眼睛,水汪汪清凌凌,乌黑的眼珠渗着薄薄的润泽,看着十分的无辜,都不忍心质疑她是不是装出来的。   阮明姝作出自己头疼的样子,“昨晚喝了好多酒,我都不记得了。”   沈嗣静静看着她,等她说完才轻描淡写回了句:“别的不记得都没关系,千万记得我让你不要再和他们纠缠这句话。”   阮明姝心里一抖,随后唾弃自己这点胆子,为什么要怕他?!   他还能真的对她怎么样吗?往差了想,若是她不守妇道,还能顺水推舟叫他休了她。   阮明姝怯怯回道:“我有数的呀。”   沈嗣点点头,好像信了她的话:“我不骗你,你也别骗我。”   他给她平等、自由、尊重、独立。   唯独不能给她背叛自己的机会。   沈嗣知道自己不是好人,性情恶劣阴暗。   这个时代,男人是占据着天然的优势。他可以光明正大变相囚.禁他的妻子,这是这个朝代赋予他的权利,没有人会说什么。   但是沈嗣并不会这么做。   阮明姝恹恹的听着,她感觉她好像失去了一些自由。   —   阮明姝在雍州待的第三个月,才和沈嗣启程回京。   她完全没打听过沈嗣查的案子如何,只不过有时候沈嗣深更半夜回来,那身黑衣上一股子刺鼻的血腥气息。   阮明姝不禁怀疑,那些血是不是都将他的衣服染透了。   怎么会有如此浓郁的血气?即便他沐浴更衣,那种杀气腾腾的血腥也还存在。   他可能杀了很多人,阮明姝忍不住要这么想。   不过他忙的不可开交对她也有好处,至少每天晚上他只是抱着她睡觉,并不会再做点什么。   阮明姝知道便是阉人也有寻欢作乐的手段,而且更下作、更恶心。   如果沈嗣因为自己的残缺要在她身上用些侮辱人的玩意,她一定要和他同归于尽。   阮明姝就是这么个人,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好在沈嗣没有动过那种念头,她悄悄潜进他的卧房,翻箱倒柜也没发现那些死物玩意,渐渐就放下了防备。   阮明姝在雍州也不是什么恶都没做。   她是不讲什么道理的,将知府夫人的几个远房表妹气得眼泪汪汪回家告状,不过她们都不敢来找她的麻烦,忍气吞声夹着尾巴做人。   阮明姝还在雍州买了好些东西,发钗金簪这等物件入不了她的眼。   倒有一条金丝留仙裙,她看了中意。   不过店铺掌柜说提前给别人留好了。   阮明姝付了双倍的价钱将东西强买强卖,急得掌柜在马车后头追。   沈嗣知道她做的荒唐事也没骂她,半句说教都没有。   她原本还准备好了和他顶嘴,竟是用不上了。   沈嗣也没有再强求她读什么书,好像将她当成了朽木,放弃了她。   阮明姝觉得如此甚好,人各有志,她的志气就不在于当个才女。   回京的路途,她亦是昏昏沉沉,提不起劲。   等到了京城,才多了些精神。   阮明姝好像忽然间清醒了点,她抓住沈嗣的袖子,小脸软白:“夫君,你怎么忽然变得如此宽容?”   沈嗣捏了捏她的手指,反问:“这样不好吗?”   让她随心所欲,无法无天。   捅了娄子惹了麻烦,就得来找他收拾烂摊子。   受人庇佑,就像被困住翅膀的雀儿。   飞也飞不动。   作者有话说:   太卡了   鹿鹿哭了呜呜呜感谢在2022-07-16 02:08:55~2022-07-19 01:04: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techiii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拖更大大是臭猪 115瓶;从心+ 50瓶;三青 15瓶;JOYESGLORY、9527、阿染 10瓶;莉莉的小玩偶 7瓶;金玉 5瓶;11 4瓶;澜依 3瓶;我睡觉的时候不困 2瓶;银杏叶、咳咳、虞兮、長歌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迫嫁   从那天沈嗣问她喜不喜欢她, 阮明姝觉着她的夫君就得了失心疯,做什么事情都很奇怪。   沈嗣对她几乎有求必应,百依百顺。   阮明姝就更觉得其中有她不知道的阴谋, 沈嗣哪有那么好心和大方?他最小气,心眼只有针那么点小。   最让阮明姝不适应的还是沈嗣如今夜夜都要与她同床共枕, 虽然知道她这犹如被阉透了的夫君不能对她做什么,但她还是有点不习惯。   若是分两个被窝,睡在同一张床上倒没什么。   可是沈嗣是要和她盖一张被子, 他还喜欢抱着她睡觉,他这个人睡着了防备心都极其的重, 双臂像挣不开的绳子, 牢牢捆住了她。   温热的呼吸不轻不重落在她的后颈, 好像在故意撩拨她,害她睡觉之前都心神不宁,忍不住胡思乱想。   阮明姝如今也十八了,这个年纪有时候也会想着要喜欢的人的疼爱。那些羞人的话本也不是白看的, 她被他撩拨的烦死了。   阮明姝心烦意乱的想, 沈嗣若还要继续胡乱撩拨她,就别怪她要去外面找个能用的小白脸来服侍自己。她这辈子总不能都享受不了那种乐趣吧。先前早早出嫁了的表姐还告诉她, 若是夫君有本事, 能让人□□,快活似神仙。   阮明姝闷在被子里,脸颊越来越烫, 手指和脚指头也渐渐发烫。   她知道,自己这是到了思春期。   再想下去可能要流鼻血了。   阮明姝重新睁开眼睛, 有些恼怒的掀开被子透气, 脸上的温热纾解了些, 心里的躁动却迟迟降不下去。   沈嗣没睡着,她掀开被子的瞬间就睁开了眼睛。   他的手漫不经心横在她的腰间,冷冰冰的拇指贴着她纤瘦的细腰,隔着布料,皮肤滚烫的温度贴着她。   阮明姝听见他的声音就更烦了。   她转过身,看着她夫君这张漂亮的脸,心里越想越气,他怎么就一点用都没有呢?   阮明姝恼火踢了他一脚,“你能不能下床?”   沈嗣轻松捞住她的脚踝,拢着又重又深的力道将她的腿往前拽了拽,让她贴着自己的身体,他沙哑着声音说:“不能。”给出的理由冠冕堂皇:“既是夫妻,就要睡在同一张床上。”   阮明姝还想拿脚去踢他,可是踢又踢不动。她的脚上没什么力气,软绵绵的像在挠痒痒,反而让他钻了空子,强行拢住了她。   脚踝上的配饰铃铛的响。   夜深人静,暖香红帐中平添暧昧色气。   “可是我不想天天都和你一起睡,你身上好热,我不舒服。”   “我叫丫鬟送些冰块。”   “不要,没有用。”阮明姝盯着他的脸,忽然在他的下巴咬了口,牙尖嘴利,咬上去还真的有点疼。她看着他下巴自己留下的杰作,心里舒服了点:“你再不下床我就咬死你。”   阮明姝眼睁睁看着沈嗣的眸光变暗,晦暗的双眸有种她看不懂的深意,过了良久,她听见沈嗣说:“以后少说这种话。”   阮明姝很叛逆,最不喜欢别人管东管西,他凭什么总是这样管着她呢?这个少说,那个少做。   阮明姝抬眸:“什么话?咬死你吗?”   沈嗣:“……”   他沉默,大抵是了解她叛逆的性子,在认真思考用什么方式和她沟通比较有效。   阮明姝冷呵了声,精致的眉眼透着些许不耐,她为了和他作对,自以为是再给他找不痛快:“我就要说。”   沈嗣张嘴,连打断她的机会都没有。   阮明姝继续:“我就要咬死你。”   她骄纵道:“天天都咬死你。”   沈嗣头疼,干脆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被堵住嘴的阮明姝只会更生气,而不会就此罢休。她唔唔唔的出不了声音,眼睛睁得很圆,好像在控诉他的霸道。   沈嗣看着她漂亮的眼睛,心下微动,他好好和她讲话,温声细语:“你答应我不再乱说,我就松开手。”   阮明姝觉得屈辱,可是又没有办法,过了一会儿,她不情不愿点点头,沈嗣慢慢松开了手。   阮明姝的皮肤太嫩了,被捂了一会儿这片就映着薄薄的红。   她的眼睛里沁着汪汪的润色,指责他:“你这个人好恶毒!连话都不让我讲。”   沈嗣受下她的不满,“嗯,我恶毒。”   阮明姝心里想着别的事情,小嘴嘚吧骂了他一会儿就停了下来。她的夫君不会跟她和离,一辈子抱着个阉人过,实在是烦!   阮明姝可不想这辈子都体验不到表姐说的那种□□。   都是女人,怎么不能享受呢?   锦衣华服她要,荣华富贵她也要,好男人她更是要收入囊中。   虽然阮明姝之前答应了沈嗣不会做对不起他的事情,但是那是他答应了会跟她和离。   他有脸反悔,她说的话也可以不算数。   不过阮明姝也怕被沈嗣抓到把柄,狠狠收拾一顿。   这个人手段恶毒程度,她可是最先领教过的。   阮明姝在想一个万全的法子,一个她去外面花天酒地寻欢作乐不会被沈嗣抓到的办法。   沈嗣看见自己的小妻子在认真思考些什么,表情相当凝重,抿着唇,十分严肃。他有些好奇:“在想什么?”   阮明姝匆匆回神,保持着大小姐的镇定,“没什么。明天我要出门,你不许让人跟着我。”   他倒是不拘着她出门。   买什么也都让买,随意拿,回头叫管家去结账。   可是阮明姝也说不上来这种做法哪里怪异,里里外外都透着古怪,她这脑子,想了几天想不明白也就不想了。   沈嗣说:“只带一个魏广,不会碍你的事。”   阮明姝烦他,又怕他,说话靠的这么近,叫她不自在。她的脸好像变得更红了,绷着脚指头,“你别靠近我。”   沈嗣正要说话,忽然看见她流了鼻血。   阮明姝从来没有这么丢脸的时刻,在床上和她的夫君吵架时对着他流了鼻血,她茫然抬起手摸了摸上颌。   手上染到了新鲜的血。   她被吓了一跳,啊啊啊的叫起来。   沈嗣比她淡定许多,拍了拍她的背脊安抚了几声,男人蹙着眉,叫她不要乱动。   沈嗣抽出干净的帕子,帮她的血擦得干干净净。   “别动,就这样坐一会儿。”   没过多久,鼻血就止住了。   沈嗣有些奇怪:“你最近吃什么了?”   上火的如此厉害。   阮明姝哪里记得住每天都吃了什么,她在雍州被养的珠圆玉润,回京城后被人嘲笑圆润,这些天都憋着没怎么吃饭。   阮明姝抓紧被子,扭过脸,不高兴的说:“我不知道,忘记了。”   沈嗣只有晚膳与她一起,他记得桌上没有几样会上火的菜,“阮明姝。”   “你不要叫我。”   “不检查怎么能知道病因?”   阮明姝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不就是流个鼻血吗?又不是天大的事情。她哪有脸和他说,我是被这个老阉货撩拨的上火了!   她就是……   就是有点想男人了。   她这个年纪,成婚这么久。   想男人也很正常。   只是阮明姝觉得让沈嗣知道会很丢脸,才不肯告诉他。   沈嗣说尽了好话,各种哄着她。   阮明姝软硬不吃,死活不肯从被子里爬出来。沈嗣一向是先用软的,不好用再使出硬一点的手段。   他将她从被子里拉出来,看着她已经闷得通红的脸。   阮明姝顺势埋在他的胸口,不让他看,带着哭腔:“我真的没事,你别问了。”   沉默几秒,沈嗣没有再问下去。   小姑娘可能是怕丑,觉得自己流鼻血的样子不好看所以不想让他看见。   沈嗣抱着她,低声说了个好。   阮明姝如劫后余生,还好还留了点脸面。她的哭腔是装出来的,谁让她发现最近沈嗣就很吃这套,娇滴滴在他面前敷衍掉两滴眼泪,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阮明姝窝在他怀里,渐渐就睡着了。   半夜被热醒,感觉自己浑身都是汗,像是被从水里捞出来那么湿。   身后的热源不容抗拒包围了她,她想逃开,又被抓了回去。   阮明姝嘤咛了两声,娇气的嘟嘟囔囔说自己好难受。身后的人却不领情还是要抱着她睡。   后腰被硬邦邦的物件顶着,又疼又麻。   阮明姝实在是受不了,忍不住又开始踢他,身后的男人低声下气接哄她。   阮明姝迷迷糊糊间好像还撞到了个胸膛,脑门被撞疼了。   沈嗣只好又连声和她说抱歉。   第二天。阮明姝带着起床气醒了过来。   她没睡好,就臭着小脸。   一定要沈嗣看出来她很不高兴。   用早膳时,阮明姝咬牙切齿的和沈嗣说:“今晚你不要到我床上来,我昨天晚上都鬼压床了。”   某只鬼面不改色,半点都不心虚。   沈嗣说:“可能今晚那只鬼就不敢来了。”   阮明姝吃完擦了擦嘴,冷着脸说:“我的腰都要痛死了。”   沈嗣沉默了,没想好怎么和她解释。   男人的生理反应,不太好控制,也没办法控制,甚至想消解生理反应都是件困难的事情。   阮明姝脾气是不好,她站起来,言之凿凿:“我的腰肯定红了。”   沈嗣点头:“也许。”   他又说:“我给你配膏药,消肿止疼。”   阮明姝才不稀罕他这点好意,可以忽略的好意。她又不是没有银子买膏药,她只是想让沈嗣认识到他这个人又多么的晦气。   好吧,说晦气也不对。   他倒霉催的运气,都传给了她!   毕竟阮明姝以前从来都没有被鬼压床过,只是在谋杀他的时候,做过几场可怕的噩梦。   噩梦再可怕也没有鬼压床来的可怕。   “是你害了我,你难道都不会愧疚吗?阮明姝感觉自己问了个废物,沈嗣怎么会愧疚?他连正常人的情绪都没有。   沈嗣沉默半晌,“我不答应分床睡,但是我尽可能和你保证今晚不会再有鬼来压你。”   阮明姝不信,“你还能使唤鬼吗?你哪有那么大的面子?”   沈嗣笑了笑,对她说着半真半假的话,“不然我怎么知道你那个时候找了人来杀我,连你对他说的话都清清楚楚。”   阮明姝心里一颤。   这件事就是她心里的刺,她是心虚的。   她哦了哦,底气显然就没有刚才那么充足,气势也弱了下去。   阮明姝甚至天真又单纯的相信了沈嗣能吓唬的住鬼这件事,不然的确没有办法解释他对她的事情了如指掌!他确实也知道她那天和杀手说的原话。   、   可怕。   真是可怕的男人呢。   沈嗣没想到阮明姝竟然相信了他随口胡乱说的谎话,他忍不住笑了笑,随即揉了两下她的脸,“我乱说的。”   阮明姝恼羞成怒,挥开他的手,气呼呼转过身体,不再理他。   ——   回京这些天,阮明姝谁都没见。   她让春枝去给阮敬辞递了信,叫他去酒楼小聚。   阮敬辞如今也是朝廷命官,虽不说有多春风得意,但混得还不错。   阮明姝坐在酒楼的包间里,悔就悔在那天在马车里写的那封声泪俱下的控诉信被沈嗣当着她的面给没收了。   好几个月没见阮敬辞,发现他好像变化不小,本来就不爱说话的少年看起来好像更加不爱说话。   阮敬辞今日出门是揣着银子的,他这姐姐有多不省心,他清楚。   阮敬辞小时候想过,将来若是有机会,他一定不会让他的嫡姐过上好日子。凭什么他的母亲惨死,侯夫人和她的嫡长女就能过着舒心的好日子?   他要为他的母亲报仇。   高阳侯府出事之前,阮敬辞就有所察觉,他没有告诉他的父亲。   他希望他的父亲和侯夫人都去死。   阮明姝没有人庇佑,是不行的。   到时候她能怎么办呢?只会哭,只能到处去求人。   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阮敬辞的仇恨好像没有那么深,可能是侯夫人得到了她应得的报应,消了他的心头之恨。   他对阮明姝的憎恨,也随之不见。   房门开了一扇,阮敬辞刚进去,他的嫡姐就眼泪汪汪朝他走了过来,哭唧唧的样子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   阮明姝擦了擦她虚假的眼泪,连片刻都等不住,演戏也只能演一半,她迫不及待的问:“你什么时候能弄死沈嗣?”   阮敬辞:“……”   他这姐姐,不论过去多少年,都没有长进。   阮敬辞喝了口茶,“姐姐恨得想让他死吗?”   阮明姝扭扭捏捏,左思右想后给出了答案:“也没有啦。”   她的眉头皱在一起,苦恼在眉心打了结,“我只是不想和他过一辈子,他又不肯与我和离,既然这样,只有他死了我才能重获自由啊。”   她这番话说的天真。   其实阮明姝也有点舍不得沈嗣去死,毕竟这些天他对她还算好,而且长得好看,就这么死了是有些可惜的。   可这个男人,死活不肯放她自由也是够让人恼火。   阮明姝还真将阮敬辞当成了无所不能的人,以为他当了状元肯定就变得特别厉害,想弄死就弄死谁。   你看,她就是这种给几分颜色,尾巴就能摇到天上的人。   阮明姝说:“你给他多找点麻烦,最好握住他的把柄,逼他签下与我的和离书也行。”   阮敬辞等她说完,问:“他对你不好?”   阮明姝说:“没有母亲待我好。”   阮敬辞心想天底下能有几个人能像侯夫人那般为她筹谋周全?真如侯夫人那样,纵天纵地,她迟早会捅个大娄子。   “嗯。”阮敬辞心里明明是不想答应她,却情不自禁点了头。   阮明姝眉开眼笑,“弟弟,你待我真好。”   阮敬辞盯着她眉眼间的笑,怔怔走神,她真的会记得他的好吗?不会的。她回回都是嘴上说的好听,乖巧的笑容是她利用别人的手段。   张玠不就是被她这样骗了又骗吗?不过张玠也是真的犯贱,阮明姝对张玠何时有过好脸色呢?是他自己非要凑过去。   阮敬辞想到了很多之前都喜欢过阮明姝的男人,他们确实都很聪明,可个个都被愚蠢的阮明姝戏耍的团团转。   她只认别人的好。   可但凡你做不趁她心意的事情,立马就能翻脸叫你滚。   阮敬辞面无表情把怀里的银票拿出来,“给你。”   阮明姝没想到她这弟弟如此贴心,欢欢喜喜收下他的银子后,咬着唇问:“那你自己有银子花吗?”   阮敬辞点点头:“有的。”   阮明姝又说:“你的俸禄不是很低吗?”   阮敬辞道:“有别处的路子。”   阮明姝没有细问,哦了两声,“弟弟,你真好。”   阮敬辞心里没什么波动,她是花言巧语的骗子,不能相信她。少年将杯盏里的茶水一饮而尽,“没有别的事,我就回去了。”   阮明姝抓住了他的手:“你急什么?”   阮敬辞忍了忍,没有推开她,不得不重新坐下。   “你还没跟我说阮青萝的事。”   “她出嫁了。”   “哦。她的丈夫对她如何。”   “很好。”   是阮明姝忍不住要和阮青萝去比较,她嫁的不好,阮青萝嫁的却很好,丈夫为人不错,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阮明姝说:“这样也好,以后她别来我眼前晃就行。”   阮敬辞不太关心阮青萝的事情,耐着性子听阮明姝絮絮叨叨,一时竟有些舍不得走。   阮明姝说完自己想说的,听见自己想听的之后就没有再拦着阮敬辞,敷衍的说了一堆好听的话,就让他回府休息。   阮敬辞嘴角掀起嘲弄的弧度,笑的有点冷,但他什么不满都没说,早已习惯如此。   阮明姝着急轰他走,也是有缘故的。   她怕自己又会在沈嗣面前发生流鼻血那么丢人现眼的事情,她想去青楼挑个合眼缘的、能卖力气的男子。   阮明姝没法也不敢将他养在外面,只好先委屈这个男子继续留在青楼。   但是她绝对不会亏待他,该给的银子一分都不会少。   如果他能她满意,她会给更多的银两。   阮明姝将事情想的很顺利,提的要求也想好了。   要好看的。   力气大的。   干净的,没有别人碰过。   不过出了酒楼,她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个麻烦没有解决。   讨人厌的魏广,就像尾巴跟着她。   阮明姝一直都觉得魏广是沈嗣派来监视她,才不是保护。   不过今天阮明姝看着魏广的眼神十分不同,论身材,魏广雄武有力,胳膊结实,长得高大,长相也不差,英武的很。   就是有点黑。   整日晒着太阳,确实不太白。   阮明姝觉得人像魏广这么无趣的侍卫,死板的不能更死板的男人,从军营里出来的将士,肯定没有碰过女人。   他应该很干净。   而且他没有家室。   阮明姝看着魏广的眼神忽然变得极其的顺眼,越看越满意。   魏广被小王妃的目光看得头皮发麻,他忍耐着不自在,问:“王妃还要去何处?”   阮明姝难得对他展现一个愉悦的脸色,她问:“你家在哪儿?”   魏广愣住,“不知王妃这是何意。”   阮明姝依然对他笑着:“随口问问。”   魏广往后退了几步,他宁肯王妃像以前那样横眉冷对,也不想看见她对自己的笑脸。   阮明姝一步步试探:“我想去你家。”   魏广眉心直跳:“卑职家中简陋,恐无法招待王妃。”   阮明姝试探了几句,一下子就扫了兴。   魏广是个不开窍的,算了!而且她是要找个有力气的,魏广看起来是有力气,但力气太大也不行。   阮明姝有点小聪明,但凡涉及到有关自己的事情,她就能精打细算谋好处。她挑中魏广也是有缘由的,沈嗣总是让魏广盯着她,日后她如果真的要在青楼养小白脸就不方便,如果那个裙下之臣是魏广,她就不必担忧这么多。   阮明姝的算盘打的很响,可惜魏广太死板了,不开窍。她如果现在同魏广提起这个事,他大约是要去找沈嗣告密的。   那个时候,倒霉的就只有她。   得不偿失划不来,还是去青楼找个嘴巴严实、听话的好男人。   阮明姝懒洋洋道:“我的荷包落在了楼上,你去帮我拿来。”   魏广犹豫,主子要他寸步不离看着小王妃。   阮明姝瞪他,“快点去!”   魏广不是怕王妃发脾气,他更怕主动朝他靠近。   趁着魏广进了酒楼,阮明姝头也不回拐弯去了青楼找乐子。   她进去之前还知道戴着面纱,老鸨认出了这是阮家大小姐,不过看破不说破,笑着迎着了上去。   阮明姝没空和她废话,找了个清净的包间,“你们这儿干净漂亮力气大的男人,都叫过来给我看看。”   老鸨暗自咋舌,没想到阮家大小姐竟也是会做这种事情的人。凭她的容貌,想睡什么男人睡不到呢?   这单生意便是没有钱,楼里的男子都会争着抢着做。   老鸨笑着称好,出门去叫人来。   与此同时,倒霉催的钦差又来楼里找麻烦。   老鸨只得将阮大小姐的事情搁置在一旁,不得不下楼打起精神去应付朝廷官员。   她也不知道这位陆大人是不是吃饱了撑着,跑来青楼抓人。   来她们这里嫖的朝廷官员,又不在少数!   “陆大人。”   陆衍闻着满屋子的庸脂俗粉味,蹙了蹙眉,“阮明姝呢?”   老鸨装傻,“阮姑娘?您来我们这儿找阮姑娘怎么找得到呢?”   陆衍垂眸,眼睛像看着死物一样看着老鸨,“你这里经不经得起查,你清楚。”   老鸨也不想惹麻烦,心想今天也确实是倒霉,招来一个个瘟神。   她立刻改变了口风,“阮姑娘确实来过,在楼上呢。”   老鸨知道这位陆大人是阮大小姐的表哥,家里人,总归管得严一些。可能是看不下去阮姑娘做的糊涂事,闻讯前来阻拦。   这远房表哥做的实在是很讲究。   旁的人哪里会管这么多,等东窗事发也只会看笑话。   老鸨巴结惯了达官贵客,说话总是带着几分谄媚:“阮姑娘今天也是一时糊涂,陆大人千万消消气,把人带回去就没事了。”   陆衍往楼上走,冷声问:“她要了多少个,你全都找来给她送进去。”   老鸨下意识接话:“是是是。”   不过几瞬,她便察觉到了不对,“什…什么?”   陆衍却没耐心管她有没有听清楚,继续说:“要干净的,不要脏的。”   他这说话的时候表情很嫌恶。   见多识广的老鸨都没看出这是什么情况,这这这是在做什么啊?一个两个是不是都疯了。   老鸨不可置信,“陆大人……”   如果他没听错,陆大人是要亲自给他的表妹送男人,这听起来都是什么事啊?简直荒谬离谱。   这种传闻传出去恐怕都没信。   陆衍已经开始不耐烦,他冷着脸:“动作快些。”   老鸨头晕眼花,真是后悔招惹来了两尊惹不起的大佛,她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我这就去找。”   陆衍推开了阮明姝所在包间的房门。   陆衍见到阮明姝的时候眉眼下意识松弛了些,刚才那股冷锐的戾气也被他很好的藏了起来,“明姝妹妹。”   阮明姝被吓瘫了身子,看清楚来人时缓过气息,还好是陆衍不是沈嗣。   她刚才差点以为是沈嗣上门捉奸,她腿都是软的。红杏出墙背叛亲夫,罪名可大可小。如果沈嗣铁了心要收拾她,她可能都要被抓去坐牢。   她没想到在这种地方碰见表哥,表情多少有点不自然,“表哥。”   陆衍:“嗯。”   这种事被撞破还是丢脸的,她试图解释:“表哥,我……”   陆衍的眼神很奇怪,整个人也很奇怪,他说:“没关系。”   阮明姝姑且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他在她身旁坐下,缓缓的说:“这里的男人都不太中用,不过确实有几个长得还不错。”   阮明姝都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中用不中用,她也看不出来。   阮明姝连男人的滋味都没尝过,什么都不懂。她也不清楚陆衍是怎么找到这里,应当不是特意来找她,只是个巧合罢了。   陆衍比她自在许多,他好像也察觉不到自己说的是多么惊世骇俗的话,“我给你准备很多男人,我让他们进屋,你先看看好不好?”   阮明姝被他吓住了。   她是真的被吓得不轻,蜷缩着腿往后坐了坐,唇瓣哆哆嗦嗦,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陆衍将她的沉默当成了答应,他冷着脸叫守在外面的人都进屋。   十几个年轻的男人,都长得很好看,身形看着也不弱。   这些男人是陆衍一个个挑出来的,身强力壮,没病没灾,家里还剩几个亲人,只是过于贫穷而活不下来,被卖给主子家当奴仆。   这些卑贱的人,原是没有资格碰她的。   只不过有几分姿色,身体干净,陆衍才勉强将他们都带了过来。   陆衍当着她的面说:“他们身份卑贱,有什么事不会说出去。”   也能悄声无息的杀了埋了。   为她善后。   越是卑贱的男人,就越好封口。   何况这些人的身契都捏在陆衍手中,主子打杀奴仆,按照当今律法,是没有罪的。   阮明姝喜欢多少个男人,陆衍都能为她弄来,但是这些人都不能久留。   不过阮明姝本来就不会喜欢一个人超过半年,对他的喜爱也不过如此。   陆衍觉得他对阮明姝已经很好,几乎是退无可退。   没有哪个男人能做到这一步,他能忍,只要她开心,她能被留下。   别人的身体能留下她的欢愉,他可以留下她的人。   陆衍袖子里的手在颤抖,一半是激动一半是妒火中烧燃起的嫉妒,他也不想让除了他之外的人碰阮明姝。   他们都不配。   可是陆衍没有别的办法,能够完完全全留住她。   陆衍知道自己的情绪又开始失控,他太激动,起伏巨大,这样对身体不好。陆衍慢慢深呼吸,逐渐喘过气来,他尽量让自己的表情舒展,不让自己吓到她。   “表哥,我…我…”阮明姝已经被吓得不轻,她没想到她循规蹈矩的表哥也能这么的疯狂,竟然主动给她挑男人。   “你先挑着。”陆衍抬起眼,看着厢房内的男人们,他冷声吩咐:“过来,让大小姐看清楚你们的模样。”   这些男人都不得不听陆大人的话,乖乖走到阮大小姐面前,任她挑选。   阮明姝实在是有点怕了,来时的兴致更是被陆衍清扫的干干净净。   不过,阮明姝得承认,陆衍找来的男人,长得确实都很好看。   可是再好看,她现在也没心思去看。   这叫什么事?乱七八糟。   陆衍见她迟迟没挑,转过头来问她:“都不喜欢吗?”   阮明姝犹豫道:“表哥,我不是来……”   陆衍打断了她:“我说了没关系。”   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的这几个字,心里都滴了血,他还是告诉自己没关系,这是他应该做的。   “我帮你遮掩,我帮你毁尸灭迹,你别怕,喜欢谁就选谁。”陆衍说这话时拳头握的很紧,他真怕自己反悔,抽出剑来一个个杀光这里的男人。   忍字头上一把刀。   他得忍耐。   阮明姝才知道怕,陆衍叫他们过来伺候她,不依不饶问她喜欢哪一个。   她说谁都不喜欢,陆衍的表情好看了些,没过多久又变得难看起来。   他似乎很苦恼,阮明姝也不知道他在苦恼什么。   陆衍笑了笑:“明姝妹妹真是挑剔。”   阮明姝现在只想走,陆衍扣着她不让她走,她有苦说不出。   陆衍指着中间那名样貌最好的青年,“你出来。”   阮明姝看着他的动作发怔,掌心冒着冷汗,一阵后怕,她刚才只不过多看了这个人一眼,就被陆衍察觉了,她表哥察言观色的本事叫她心里发慌。   陆衍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冷静,可越是保持镇定越让他的表情显得狰狞,他说:“大小姐喜欢你,是你的福气。”   陆衍会让他死。   七窍流血,死相惨烈。   凭什么他能让阮明姝多看一眼?她如果真的对这个卑贱的奴才情根深种了要怎么办?   不行!绝对不行。   但凡有一分一毫的真情,陆衍会毫不犹豫杀了他,绝不给他任何的机会。   他们都是玩物,是陆衍给阮明姝找来的玩物。   玩物只能有玩物的命运,失去了他们原本微不足道的价值后就该死。谁也不能肖想她。   阮明姝真的受不了,她什么就喜欢了?   陆衍何时也如此蛮不讲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更让阮明姝觉得头皮发麻,陆衍叫那个男人过来亲她。   陆衍面无表情对那个男人招了招手:“过来伺候大小姐。”他的声音陡然变得阴冷:“不许亲嘴。”   不可以亲嘴。只有相爱的人才会亲嘴。   阮明姝是不能和其他人相爱的,陆衍不允许玩物们爱上她,也不能容忍她爱上玩物。   阮明姝浑身发抖,被气得在抖:“陆衍,你在做什么!?”   陆衍听见她的吼声,略有不解,他认认真真道:“我在讨好你。”   他无比的真诚,“明姝妹妹,我在讨好你啊。”   你不是喜欢长得好看的男人吗?那我就成全你,尽管我的心犹如被刀割成血洞,我也不在乎。   阮明姝快要疯了。   陆衍的声音忽然变得冷厉,他指使面前的男人:“还不快点滚过来。”   阮明姝摔了杯子:“我不要他。”   陆衍拧着眉,有种自己做错事情的愧疚:“明姝妹妹,我以为你喜欢他。你不要生气,不喜欢他就换一个。”   陆衍又叫来另外一个略显得生涩的男子:“你过来伺候大小姐。”   阮明姝拼命摇头,哆哆嗦嗦的声音从嗓子里冒出来:“不…也不要他。”   阮明姝抖着手指着陆衍,“你也出去。”   陆衍显然不想离开,他抿了抿唇,“明姝妹妹,青楼里的男人没有我给你挑的好,这里的不够干净。”   他以为是因为他打扰了阮明姝在青楼挑男人的乐子,所以才解释了这么一句。   阮明姝涨红了脸,“我不找了,表哥,你饶了我吧。”   她将陆衍的举动当成了发疯,从没有想过他是真的在给她挑选喜欢的男子。   玩腻了就杀了。   一个个善后。   这已经是陆衍能想到最好的法子,他不能容忍她的三心二意,可是如果阮明姝谁都不喜欢,对谁都是对他这般玩弄的态度。   陆衍就能够接受。   人性就是如此的奇怪,也是那么的恶劣。   陆衍不太信她:“真的吗?明姝妹妹。”   阮明姝点头:“真的。”   陆衍:“你来这儿不就是要找男人?我给你找,和你自己找,又有什么不同呢?”   青楼里的男人还不好控制,动辄会拿名声来要挟主子。陆衍还是想要能捏在手里的人,无论如何都翻不了天。   阮明姝哪里敢碰他的人。   而且她以前喜欢过陆衍。   被曾经喜欢过的人撞见她来这里找男人,是有够丢人,还有些不能接受。   阮明姝为了应付他,违心道:“我改日再来挑。”   陆衍接受了这种说辞,“好。”   他让这些人都滚了出去。   陆衍原本有点喘不过气,窒息感让他的觉得自己快被逼死了,这会儿舒服多了。   阮明姝站起来,“我也该回去了。”   陆衍有点舍不得她,真的好久没看见她了。   她身上还是香香的,还是有点蠢蠢的。   陆衍若无其事站起来:“我送你。”   阮明姝惊慌摇头:“不必。”   陆衍执意要将她送到楼外,魏广早已在门口等候。   阮明姝瞧见门神般的魏广,缩了缩脑袋。   魏广说:“王妃,时辰不早。”   阮明姝心虚:“嗯,我知道。”   魏广又说:“王妃下次要去哪里,可以先告诉卑职。”   阮明姝将陆衍推出来顶锅:“我来找表哥叙叙旧。”   陆衍眯眼盯着魏广的脸,这个侍卫好像也不错,长得端正,性格正直,武功高强,出事了还能保护她。   他若是死了,也很好处理。   陆衍记得他的名字,“魏统领。”   魏广拱手作揖:“陆大人。”   陆衍主动帮阮明姝解围:“今日是我请明姝妹妹在楼中小聚,忘记告诉魏统领是我做的不周到。”   魏广只是个侍卫,自然是没话可说。   阮明姝侥幸的以为魏广不会把这件事告诉沈嗣,可是晚上回了屋,她的直觉就不对劲。   沈嗣什么都没问她,一句话都没说就先将她扔到了床上。   他的手指头很硬,掐着她的下巴:“阮明姝,你去青楼找男人了。”   阮明姝避开他眼里的锋芒,“没有呢。”   她扑进夫君怀中呜呜呜的哭起来,“是表哥非要给我找,夫君,我快要被吓死了。”   沈嗣今天不吃这套,抹掉她的眼泪,忽的轻笑了声:“继续哭。”   阮明姝演不下去,“我…我…”   她是打算死不认错的。   沈嗣捏着她:“我说你昨天怎么流鼻血了。”   阮明姝忽然哽住,不想听他继续说下去。   沈嗣的拇指贴着她的唇瓣,轻松撬开顶了进去,“这件事是我考虑的不周到。”   阮明姝被他的手指顶的口齿不清,她这回是真的要掉眼泪了。   她听见沈嗣在叹气,“阮明姝,我再认真问一遍,你对我有没有一点喜欢?”   阮明姝觉得她的脑子都像浆糊,迷迷糊糊不清不楚。   喜欢沈嗣吗?   她也在问自己。   真的一点都没有吗?好像也不是。   阮明姝脑子很乱。   沈嗣咄咄逼人:“你说实话,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用撒谎,我不怪你。”   阮明姝眼泪汪汪看着他,“可能有…一点点吧。”   她都舍不得杀他了,应该是有一点的。   沈嗣的呼吸停滞了一个瞬息,他收回拇指,低头在她的唇上亲了亲,顶开了她的齿关。   “是你自己说的。”   作者有话说:   涩涩发抖   感谢在2022-07-19 01:04:02~2022-07-20 20:43: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更更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6979511 15瓶;十三 9瓶;24029287 7瓶;佛说人生、哇哇唧唧嘎嘎佳佳 5瓶;穆钼、寒锦飞恨 2瓶;查理苏的未婚妻、让我看看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迫嫁   阮明姝虽不清楚书里写的“情深不寿”是什么含义, 可她对自己喜欢不喜欢一个人也有朦胧的知觉。   也许是她花心,朝秦暮楚。   可能亦是她本性就是如此。   只要长得好看,她就会多几分宽容。朝夕相处这么久, 若是半点感情也没有,好像说不过去。   虽然阮明姝常常嚷着要沈嗣去死, 不过是气急败坏下的狂言妄语,她这人时常会做让自己肠子都悔青的事。   沈嗣的气息贴着她的耳朵,声音叫她酥酥麻麻, 从头到脚都觉得热,还是那种说不出来的燥热。   可能是天气的缘故, 酷暑盛夏即便是深夜, 也燥热的让人难受。   阮明姝被他的握住手腕, 贴近的那片皮肤滚烫灼灼,她舔了舔唇,“你这样靠着我做什么?”   少女面色绯红,皮肤又薄又嫩, 被牙齿轻轻咬住的唇瓣潋滟娇艳, 犹如被清晨的露水滋润过的水润潮湿,咬一口全是饱满香甜的汁水。   沈嗣的指腹忍不住贴着她的脸颊, 触感冰凉, 力道却比寻常时候要重,不经意间就已轻松在她的脸上留下了自己的印记。   沈嗣盯着她柔弱漂亮的脸,内心深处隐晦的念头汹涌袭来, 他不仅仅想在她的脸上留下自己的痕迹,还想要她的全身上下里外都染着他的气息。   闻着味道就知道她是属于谁的。   沈嗣扣紧她的下巴, 喉结动了两下, 他很礼貌的出声询问:“阮明姝, 能亲你吗?”   阮明姝还没见过这么礼貌客套的询问,她的丈夫问她能不能亲她?   阮明姝羞涩又有点得意,看看沈嗣泥足深陷的样子,不还是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吗?装得在正人君子还是躲不过美色!   谁会不喜欢漂亮姑娘呢。   连她都会以貌取人。   阮明姝得意了没多久,又犯愁如何回他。   若是如实说可以,显得她不够矜持,若说不行,又是违心之语。   阮明姝扭过羞红滚烫的脸:“我们是夫妻,你要是想亲我,我…也不好拦你。”   可亲了之后呢?他那处早已无用,撩出火来都没发败火。   阮明姝唉声叹气,如果沈嗣……能够人道,她对他也不至于如此的不屑。   沈嗣嗓子沙哑,“嗯。”   他收紧了拇指,扣着她的下巴,趁她还在走神,用力撬开她的唇瓣,轻松顶开了她的齿贝,肆无忌惮开始掠夺她的呼吸。   阮明姝从没被人这么凶猛的亲吻过,喘不过气来,舌根发麻。   男人的手臂紧紧拥着她的腰肢,铺天盖地炙热的亲吻,一点点侵吞了她唇齿间的呼吸,不似寻常那般淡然。   这个亲吻带着吞噬了她的那种攻击力,要她可怜兮兮颤颤巍巍缩在他的怀中,仰人鼻息。   阮明姝被吓得浑身发软,粉白的拇指无力抓着他的衣襟,白皙的皮肤一点点被磨的发红,她的脑袋昏昏沉沉,四肢瘫软,不得不坐在他的怀中,纤弱易碎。   断断续续稀碎的颤音从她的嗓子里挤出来,带着点可怜汪汪的哭腔,和被碾碎到极致了的害怕,“我…我喘不过气…不…不能再亲了。”   再这么下去,嘴巴肯定肿了。   她明日还要见人呢!嘴角被咬破了可怎么办?到那个时候她连口脂都不能再抹,更不能趾高气扬出去招摇。   让人看见她被沈嗣咬破了嘴,在房中被欺负的连话都说不出来,指定要被笑掉大牙。   男人怜爱似的摸了摸她的后背,似乎意犹未尽。   阮明姝可吃不消这么一遭,她的嘴巴已经红了,烛火清晰照着小姑娘又红又肿的唇瓣,像是被蹂.躏糟蹋成这幅可怜兮兮的模样。   她的眼睛水汪汪,每次这样含着水望向旁人,更容易让人想要欺负她,摧毁她。   阮明姝身上的衣裳不太整齐,腰带被扯开,外衫乱糟糟堆在身上,里衣都露了出来,锁骨白皙清瘦,纤长的脖颈又细又泛着粉,她随意扯了扯衣裳,还不如不扯。   看着竟是更乱了。   阮明姝没有察觉男人眼底未消的情.欲,她摸了摸自己的嘴巴,声音娇娇的:“你亲疼我了。”   沈嗣默不作声,伸手帮她整理好散乱的衣裳,板正系好腰带,顺便帮她理好了头发。   阮明姝觉得这些琐碎的、伺候人的事情,应当是他要做的,本来就是他将她弄成这样。   她没穿鞋,还坐在他的膝盖上,“下次还弄疼我,以后就都不让你碰我了。”   真是过分。   沈嗣又不是不知道她怕疼,还亲的这么凶做什么?   阮明姝丝毫没有察觉自己已经骑到他头上作威作福,多半是仗着沈嗣说的那句喜欢她,她才如此威风。   可是阮明姝不知道,沈嗣给她的威风,是要她付出代价的。   沈嗣盯着她气色红润的脸,喋喋不休的樱唇,忽然之间他的拇指轻轻落在她的唇上,迫使她张开了嘴。   阮明姝被他忽如其来的动作愣在原地,她口齿不清,话都说不出来。   沈嗣看着她被呛得透不过气,慢悠悠抽回了拇指,用手帕擦拭干净,镇定自若。   阮明姝觉得他好生变态,下意识往后缩了缩,便是连质问他的语气都弱了几分:“你…你这是做什么?”   她的眼睛水潺潺的,又惊又怕。   沈嗣发觉自己的洁癖在她身上就不管用了,他毫无诚意的说了抱歉。   阮明姝刚才被吓得不敢吱声,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阮明姝勉强定神,“再有下回,别怨我咬断你的手指。”   也不知沈嗣有没有在听,面无表情的。   阮明姝早就困了,都不明白他刚才为什么要帮她将衣裳穿的严严实实,她又要宽衣解带,熏香就寝。   阮明姝喜欢睡在里面,按照规矩妻子当睡在床榻外侧,半夜好为自己的夫君端茶倒水,可阮明姝没让沈嗣伺候她就不错了,是绝不会大半夜起身反过来照顾他。   两人同床共枕的几次。   都是她睡在里面。   沈嗣也识时务,没有叫她睡到外侧。不然阮明姝又要同他大吵一架,挫挫他的威风。   阮明姝踢掉袜子,钻进被子里打了个哈欠,“我睡了。”   沈嗣有些睡不着,看着她背对着自己的身影,去隔间泡了个冷水澡,待消了下腹的火气,他才回到寝房。   阮明姝看起来好像睡着了,沈嗣迟早是要将这块肉吃到嘴里的,他爬上床轻轻搂住了她的腰,贴着她的耳根低声沙哑道:“睡了吗?”   阮明姝钻进被窝就没了困意,她的嘴巴还痛着,感觉喉咙也是痛的,她闭着眼睛,故意当没听见沈嗣的话。   沈嗣却没那么好糊弄:“你在发抖吗?”   阮明姝争抢好胜,他话音刚落便接话说:“没有!”   沈嗣低声笑了两下,轻而易举将装睡的人诈了出来,他贴着她的耳朵亲了亲她。   阮明姝感觉自己的身体有种怪异的感觉,像流鼻血那天那么奇怪。她还迷迷糊糊的时候,就被人拉到了怀中。   落下的红帐挡住了窗外透进来的月光,她的双手被扣在枕边,红绸软布缠在她着她的手腕,温柔细密的亲吻攻陷了她。   阮明姝不仅脑袋晕晕的,四肢也是软的。   深更半夜,芙蓉香浓。   值夜的丫鬟在走廊外听着屋内传来若有似无的泣声,低低的、细细的声音像是被人从喉咙里逼着挤出来的哀求。   王妃的屋子难得叫了几次水。   大半夜的够让人浮想联翩。   她的小腿无力抽动了两下,膝盖红了一片,浑身无力还是想逃,轻而易举被捉着摁了回去。   阮明姝是万万没想到还有这么一遭,也根本就没想过沈嗣还有做这种事情的本领。她绷紧了脚指头,发丝被汗染得潮湿,嗓子是哑的:“你这个骗子。”   沈嗣笑了笑:“我何时骗过你?是你自己喜欢胡思乱想。”   他低头亲了亲她的耳朵,“有些话我从来没说过。”   阮明姝没力气再骂他。   表姐骗了她,她再也不敢思春了。   她这夫君,如狼似虎的,委实可怖。   都不晓得怜惜娇弱的她。   阮明姝踢他也没什么力道,软绵绵的没有攻击力,她不许他在床上睡。   沈嗣竟然也心甘情愿下了床,他有洁癖,过了一会儿,将她也抱了起来,低声下气哄着她。   随即就有人进屋来换了床单被褥。   阮明姝睡得很熟,第二天晌午都还没醒,底下伺候的丫鬟不敢催她,等王妃慢悠悠醒来,才敢进屋伺候。   阮明姝喝着丫鬟递过来的燕窝补品,实在怀疑后来沈嗣是不是趁她不备打了她。   她这会儿连骨头都疼,伤筋动骨,没个几天都不想动弹。   以前母亲说,要给她养几个听话的面首,阮明姝还曾认真考虑过,现在想想还是罢了,一个沈嗣就够她受的,若还养着几个争风吃醋的面首,她这小身板不够折腾。   沈嗣知道她醒了,撂下手里的折子,去看了她。   她浑身上下好像都被染透了他的气息,这极大满足了沈嗣隐蔽的满足感。   作者有话说:   更新不定但绝对不坑   卡文退散!感谢在2022-07-20 20:43:22~2022-07-24 07:24: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张嘉元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金星 20瓶;恰饭 16瓶;卿 9瓶;佛说人生、9527、林业局杀鸡 5瓶;铭棋 4瓶;甜肉、小乖乖、wxx 2瓶;啊呀、塔子、让我看看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迫嫁   阮明姝鲜少有见了沈嗣就脸红的时候, 有些感觉好像就是不大一样了。她扭扭捏捏坐在床边,小脸泛着滚烫的潮热,她从晌午睡醒就懒得动弹, 起初手指头抬都抬不起来,浑身没有哪一处是不酸不胀不痛的。   她真是低估了沈嗣的本事, 万万没想到这人竟是个扮猪吃老虎的货色,瞒了她这么多日子,任由她误解, 竟能忍得住不透半点风声。装作自己十分无能,叫她放松了戒备。   阮明姝还没想好如何面对他, 到底还是脸皮薄, 有些不习惯。   沈嗣缓缓走到她跟前, 低眸看着少女泛红的脸颊,又见她慵懒靠着枕头,沉默半晌,低声问道:“你可有哪里不舒服?”   夫妻之间需要和谐的性生活。   沈嗣得承认昨天夜里的确是他失控了, 他本不该下那么重的手, 可是一时情难自禁,确实是做过了头。   昨天的深夜, 小姑娘抖着颤颤的细腿, 低声啜泣着往后爬。   她若是没哭还好些,沈嗣尚且还能维持自控力,偏偏他受不得她红着眼睛流着眼泪往后躲的样子, 越看攥着她的手就越紧。   激起了男人骨子里的摧毁欲、掌控欲。   阮明姝听着他直白的问话,脸上更是一红, 有些恼火他怎么能这样问呢?脸皮还真是够厚的。   “没有。”她梗着喉咙硬是如此说。   沈嗣不太放心, 今早起床前虽给她上了药, 但她这副娇气的身子依然会吃不消,瞧着她像是一天都没下床。   沈嗣怕她破皮,想了想,他说:“衣裳脱了,我帮你看看。”   阮明姝哪里受得了这种奇耻大辱,虽说她和他如今已经是真正的夫妻,但也不能这样胡来。   白日宣淫,不讲廉耻。   阮明姝瞪了他一眼:“你要看什么?你怎么能如此厚颜无耻呢?”   沈嗣倒是想过她会害羞,抹不开脸,不过身体重要,他上前两步,阮明姝就往后缩了缩,做出避之不及的样子。   沈嗣说:“我看看你有没有伤到。”   他缓缓补充:“若是还没消肿就得上药了。”   阮明姝简直不明白一个读过书的人怎么能说出如此斯文扫地的话,无耻至极,令人费解。她胸口堵着一口气,又闷又沉,她红着脸骂了回去:“没有!不用你来看!你以为你是多了不起?”   疼倒是还疼着,可她就是不想给他看。   昨夜迷迷糊糊,不甚清醒。若是叫她意识清醒时被他看了个遍……那她还不如找块豆腐一头撞上去。   沈嗣面露忧色,如果伤口发炎后面有的是苦头吃。   不过她毕竟是个古代人,有些方面十分害羞,万分害羞。昨夜哭哭唧唧都还极力忍着呜咽声,不肯让值夜的人听见声音。   沈嗣只好说:“你若是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   阮明姝嫌他啰嗦,敷衍似的点了点头,“好。”   窗外的日光落在走廊尽头,这间屋子冬暖夏凉,这个时节倒是舒舒服服。   沈嗣握住她的手,捏着她的手指头,盯着她绯红的侧脸,忽然间想起一件事,“前天你说你表哥给你找男人,是怎么回事?”   那天他是有些生气。   没来得及仔细听她说的话,如今想来有几分蹊跷。   阮明姝显然不想旧事重提,而且她想起来都还觉得头皮发麻。   陆衍那日就像发了疯,叫别的男人来伺候她,还不像是骗她愚弄她,倒像是真心实意要给她找个会伺候人的男人。   她心虚,说话便支支吾吾起来,不像方才那么理直气壮。   “有这回事吗?我都忘记了。”   沈嗣记性很好,重重捏了下她的掌心:“有。”   阮明姝被他抓着手不放,小脸腾起一股莫名焦躁的热气,对这种黏糊糊的接触还有些不太适应,不过也许这才是正常夫妻相处时的状态。   不像从前,连相敬如宾都算不上。   阮明姝心里乱极了,她又不喜欢被当成犯人一样审问,别过脸不大高兴地说:“就是让别的男人来伺候我。”   她这人真的没什么城府,就像白糯米掉进了黑团子里,傻乎乎被包圆了还没察觉。   她说:“但是表哥不许他们亲我的嘴巴。”   可能是嫌那些人脏?   既然脏为什么又要他们来伺候她呢?   沈嗣的眼神略沉了下去,唇角绷得很紧,他倒是低估了陆衍的心思,竟然能做到如此忍辱负重。   这种绿帽子也能亲自往自己的头顶上戴,非常人能及,毫无道德底线。   陆衍猜错了她的心思,才做这种蠢事。   她不过看起来像个耀武扬威的小老虎,其实胆子也小,特别容易害羞,若不是她有几分喜爱的男子,她是不会愿意与之亲近的。   陆衍以为这样是满足了她,实际只会适得其反,将她吓坏。   阮明姝一五一十说出了实话,她想不出糊弄他的假话就懒得说谎。   不过瞧着沈嗣像是早已消了气,这也不是多大的事情。   她渐渐也就没那么心虚,底气充足,她说:“你又在盘算什么?”   沈嗣抿唇,“没什么。”   阮明姝还要事情要与他商量,也就没有过多追问,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太过明显,想让人不注意到都困难。   沈嗣假装没有看出她的小心思,阮明姝忍了不过片刻,就有些憋不住,事关重大,可不能含糊。   “有件事……”阮明姝觉得难以启齿,这件事说出来好像是她不占理。先前表姐就与她说过,既已成婚,不如早日生个孩子,最好是个儿子,稳固地位,便是男人日后在外花天酒地也没什么。   可是阮明姝现在还不想生孩子。   表姐怀孕时大着肚子又是吐又是晕,看着就可怕。   阮明姝低着头,不再看他:“我今早吃了药,我身体不好,没有调养好之前生不了孩子。”   沈嗣挑了下眉头,他本来也不打算让她这么早生孩子。   她能这么想,已经比其他人好很多了。   沈嗣的反应比阮明姝想象中平淡许多,表情沉稳,好似也没生气,“   我也不怎么喜欢孩子,你不想生可以不生。”   阮明姝觉得他只是说的好听,哪个男人不想要传宗接代?可是又好不公平,怀胎十月吃苦的都是她们女人。   肚子大的像个球。   走两步都难受。   阮明姝最见不得他道貌岸然的样子,故意要和他作对:“我能一辈子都不给你生孩子吗?”   沈嗣点头:“当然。”   阮明姝多多少少被他吓住,她还是不相信,忍不住低声嘀嘀咕咕:“你会让你的小妾给你生。”   男人想要个孩子,既省力又省事。   这件事沈嗣同她说过不下三回,她总是不信他。   “我既不会有小妾,也没有多喜欢孩子。”   “哦。”   阮明姝也不是不喜欢孩子,她就是不想吃苦。生个孩子要受十个月的罪,她怕极了那种痛。   “下回不要擅自乱吃药。”   “哦。”阮明姝还以为要和他吵一架才能定下这事,也没料想到这件事如此轻易就叫她称心如意了,她看沈嗣顺眼了起来,自然就听话了许多。   不过阮明姝的话还没说完,她不安揪着手里的帕子,“那如果三五年我的肚子都没动静,我家里的姊妹若是问起来…”她的声音越说越弱,似是少了许多的底气:“我就说是你身体不好。”   她可不想再让人说闲话。   外面的唾沫星子能淹死人。   沈嗣是个男人,背个黑锅也无妨。   沈嗣心不在焉,盯着她的眼睛,眼珠黑白分明,睫毛长长的,漆黑的颜色,浓密似小扇。   “好。”   阮明姝对他百依百顺,还是有几分满意的。   沈嗣回过神,“你说完了吗?”   阮明姝被他攥着手心,手掌发热,脸颊腾起一股燥意,她点点头:“说完了。”   沈嗣做事却连商量都不和她商量,拇指搭在她的衣襟,轻松扯开了她身上宽松的外衫,除了锁骨上的咬痕,其他地方看起来也有些触目惊心。尤其是她皮肤白,稍留了些痕迹,就极其的明显。   沈嗣的眉头蹙得越来越深。   阮明姝一张脸似熟透般的红,她踢他一脚,“你难不成还想白日宣淫?”   沈嗣一本正经解释:“给你上药。”   他的手落在她的脖子上,“不然你出门,这里不好看。”   阮明姝心道你还知道不好看!   “那你下回不许咬我这里。”   “我是亲。”   “哪有人想你这样亲的?”   沈嗣笑了笑,冷峻的眉眼变得柔和。   他又想到昨天晚上她泪眼汪汪哀求他的样子,从来没有那么乖巧过,泪眼朦胧软着声同他说尽了好话,那些楚楚可怜的眼泪不会让人心软,反而激起他藏起来的兽性。   沈嗣将她扯到自己怀里,边帮她上药边说:“下次在床上千万忍住眼泪。”   药膏冰冰凉凉,贴着皮肤极其的舒服。   阮明姝盯着他斯文清俊的脸,还是难以将眼前的男人和昨晚的禽兽想到一起。   昨天夜里,他倒是没什么话,心狠手辣。   她跪着往前爬,都还被他狠狠捉住脚踝一把扯了回去。   作者有话说:   晋江限制了鹿鹿的发挥   好想好想好想   一直一直一直哔——   宝宝们八月应该能正常更新了捂脸遁走   感谢在2022-07-24 07:24:19~2022-07-29 18:23: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5427684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糯米 39瓶;疏影 20瓶;Candy_瞳、三青 10瓶;曦 9瓶;哇哇唧唧嘎嘎佳佳 6瓶;56979511、什么也不会的鹿、佛说人生、咩咩⊙▽⊙ 5瓶;啾啾啾 2瓶;落雀、咳咳、许枝渝、呆呆的明、芹芹、璃安、50187146、樂.临江仙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迫嫁   阮明姝至今想起来都有点后怕, 模糊不清的细节也让她头皮发麻。从前以为他是假仁慈真心黑,谁知他的斯文都是装出来的,在床上兽性暴露无遗。   她细皮嫩肉的, 哪里经得起这种   阮明姝在他帮自己上完药后,便警惕的穿好了衣裳, 往床里缩了缩,还掩耳盗铃拥紧了被子。   沈嗣看着她防备自己的模样,倒也没有放在心上, 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又低声下气同她道歉了一次:“昨晚是我不知节制, 害得你怕我。”   阮明姝死不承认自己怕他, “我不怕你。”   沈嗣没有反驳她的话, 他的小妻子喜欢争抢好胜,一点亏都不想认账。   他帮她掖好被子,冰凉的拇指不经意间蹭过她的皮肤,“晚些时候若是还难受, 便再涂一次药。”   阮明姝敷衍似的点点头, 只想快点将他从卧房里赶出去。   可是沈嗣就像看不懂人的眼色,赖在她的床前竟然不肯走, 她一口气堵在心口, 上也上不去,吐也吐不出来,生生憋在胸腔里, 好不难受。   沈嗣上辈子没谈过恋爱,更没有结过婚。   实话实说,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他的妻子相处, 但有些道理他还是懂的, 夫妻之间需要沟通。   沉默了半晌,沈嗣开口问她:“你肚子饿不饿?”   阮明姝从晌午睡醒就没怎么吃东西,原先还觉得没什么,他一问起她的肚子就感觉到了饿。她矜持道:“还好。”   沈嗣叫人端来了些她爱吃的,阮明姝懒得下床,便叫人在床上支了张小桌子,她吃了大半碗鸡汤馄饨,肚子就撑了。   即便如此,沈嗣皱着眉,觉得她吃的还是有些少了。   她属实不太好养,十分的挑食。   沈嗣接过她吃剩下的碗,将碗里还剩下的小半碗馄饨给吃了。   随后他又说:“你平日该多吃些,太瘦了对身体不好。”   昨晚他虽过了火,但也尚未算得上是禽兽。   她晕过去了几回,又迷迷瞪瞪的醒来,嗓子是哑的,爬也爬不动,反而将膝盖磨得通红,让人看见了就觉得心疼。   可怜归可怜,罢休归罢休。   阮明姝难得没反驳他,低着头,神色乖巧不知道又在想什么鬼点子。   她觉着沈嗣这句话也没算乱说,她昨晚确实太不争气了!若是她有将士那种健壮的体格、凶猛的力气,一准能将沈嗣踢下床。   阮明姝想了想,大发慈悲的同沈嗣说:“那你让魏广来教我武艺,我自会强身健体。”   沈嗣眼皮微动,淡淡的问:“为何是魏广?”   阮明姝说:“他是统领。”   “你也知道他是统领,自是没这么清闲。”   “可是他每天都跟着我,这还不够清闲吗?”   “反正魏广不行。”   阮明姝有点生气,沈嗣凭什么挑三拣四?说到底不就是嫌她在床上动不动就晕吗?可他为何不能好好反思自己,是他太恬不知耻。   阮明姝便是个你让我有半分不高兴我就要你几天都没好日子过的性子,睚眦必报,斤斤计较,想到身体上的酸痛,她的报复心就更重了:“你若是嫌我总是晕倒,日后就别再上我的床。”   她这丈夫不仅性格古怪,还非常的表里不一。   昨天晚上的事情,她虽记得不多,可有几回实在是记忆深刻。把跪着的她往回拖就罢了,什么地方都亲。   阮明姝不能再想,越想越后怕。她又发起了脾气:“我不练了,也不要你管我身体好不好。”   不用和他睡的时候,她还挺好的呀。才不会动不动就两眼发黑。   沈嗣哪能不知道他这妻子身教体软,说不得碰不得,他确实是为了她好,昨晚他已有克制,日后再来几回,他怕她下不了床。   也罢,一辈子不下床也无妨。   沈嗣嗯了声,“嗯。”   用过午膳,阮明姝假借自己犯困了的借口,要轰他出去。   沈嗣当着她的面宽衣解带,低头垂眸睨了眼床榻间窝着的少女,她的皮肤白里透着薄红,身上一股软软的香气,看起来就又娇又软。   沈嗣比任何都清楚,她的皮肤有多么容易就留下痕迹。   稍微对她用点力气,她就会掉眼泪。   疼应该是没有那么疼的,只是她娇气惯了,就想装乖用泪水来博取同情。   沈嗣喜欢她的眼泪,又怕她掉眼泪。   梨花带雨般落下的可怜兮兮的眼泪,只会加重沈嗣的独占欲和天然的凌虐欲,想将她破坏的彻彻底底。   最好从血液到骨头都全是他的气息。   沈嗣看着红通通的眼睛,下腹又烧起一团燥热的火气。他表面上还是一本正经。   阮明姝不许他上床,也不让他靠近。   她抿直了唇,也不说话,仿佛是在眼神控诉她的夫君。   沈嗣弯腰,忽的扣住她的下巴,盯着她水汪汪的眼睛,眼神渐渐暗了下去,他哑着说:“不许哭。”   阮明姝还没哭呢,这两滴要掉不掉的眼泪就被他恐吓回去。   有没有天理啦!连哭都不让人哭!   他一凶,她就变成了胆小鬼。   阮明姝灰溜溜往被子里缩了缩,可怜兮兮抓着被角藏了起来。   沈嗣陪她睡了一会儿,等到傍晚,天色西沉之时,枕边的小姑娘还在酣睡,他轻手轻脚下了床,穿戴整齐后又去忙自己的事情。   魏广守在书房外,沈嗣忽然将他叫了近来。   魏广觉着主子看向他的眼神有些冷,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眼,轻描淡写开了腔:“以后王妃要出门,你不必亲自跟着,多派几个机灵的在暗处看着她就行。”   魏广心中一跳,勉强稳住了心神,“是。”   沈嗣也没别的事要找他,挥了挥便让他出去了。   阮明姝睡醒午觉,总算没有再腰酸背痛,她懒洋洋起床穿好了衣裳,左思右想她还是得学点功夫保护自己。   可是找谁呢?魏广是沈嗣的人,定是会向着沈嗣。   她的一举一动都要去跟沈嗣告状,便不考虑他了。   张玠?他会武艺吗?   阮明姝忘记了。她对张玠总是用完就扔,总是不太关心他的事情。   可是无论她去求张玠做什么,到最后他一定会答应的。阮明姝这样想着也有些为难,因为张玠至今还总是要她与他苟且,哄着她红杏出墙。   阮明姝可不糊涂,若是让他得逞,自己的把柄也就在他的手里。   万一张玠为此要挟她,她可就吃了大亏。   不过倒是可以和以前那样敷衍他,假装答应了他的要求,让他给自己办事。她对张玠过河拆桥也不止一两次,回回将他气得咬牙切齿,也没见他真的把自己怎么样。   于是阮明姝就派春枝去张家给张玠递了口信,说她想要见他。   阮明姝甚至已经提前想好了,若是张玠问起她为何忽然要强身健体学武艺,她就将脏水都泼给沈嗣,哭哭啼啼诉苦,都怪她的夫君太残暴,一点都不会疼人。   春枝前脚出了府门,就被人盯上了。   王府的暗线又不是吃素的,悄声无息跟过去将春枝去传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回来就一五一十告诉了主子。   沈嗣知道后看着好似也没生气,过了会儿,竟是轻轻扯起嘴角笑了起来,可能他昨晚还是留情,才下了他的床就去勾搭别的男人。   沈嗣是个对属于自己的物品或者人,独占欲都很强的人。何况在此之前他并未谈过恋爱,不知道其他人的爱情是不是如此。   他要索求的爱,就要忠贞不渝。   他可以一次次原谅她的背叛。   她年纪还小,慢慢教,总能改正过来。   沈嗣这样想着,等到入夜就又踏足了阮明姝的寝房,她趴在桌上毫无知觉的睡了过去。   沈嗣盯着她酣睡的侧脸看了片刻,而后伸出拇指用力掐了她的下巴,刺痛让人渐渐转醒。   少女刚睁开眼就又是天旋地转。   她直接被扔到了床上,连滚带爬想坐起来就又被无情的推了回去。   沈嗣的眼珠黑漆漆,大掌用力贴着她的腰,“那里还疼不疼?肿不肿?”   阮明姝被面无表情的他吓坏了,渗着水的黑眼珠巴巴看着他,只知道摇头,磕磕绊绊口齿不清:“不…不疼了吧。”   沈嗣用力扯开她的腰带,俯身亲了亲她的嘴角:“那今晚继续。”   操.熟了她。   就没有力气背叛他。   作者有话说:   沈医生也很疯   不让他戴绿帽子就什么都好说   戴了绿帽子就……(脸红)   日更第一天打卡!!   这本没什么大的剧情,都是感情戏(脸红 )   审核大人手下留情!   感谢在2022-07-29 18:23:48~2022-08-01 23:48: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5427684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ylvia 20瓶;夏天 10瓶;蜗牛不言 5瓶;夕虫虫 3瓶;卿、50187146、我睡觉的时候不困、夙歌 2瓶;樂.临江仙、啊呀、君兮、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迫嫁   阮明姝的耳根子都软了下来, 面颊滚烫绯红,她一时愣了愣,待脑子逐渐转过弯来才隐隐想明白了沈嗣说的这几个字是什么意思。   阮明姝心里有点害怕, 头回就似狂风骤雨打在她身上,属实有些吃不消, 又累又爽的。时不时还能叫她舒服得浑身发麻,蜷缩着被抱在他怀里打颤,那种全身上下都被人掌控的滋味又不好受。   阮明姝往后退了退, 她咬了咬下唇,立刻又改了口:“还疼的。”   她自是没脸说肿着, 其实自从上了药后也不怎么疼了。但若是不对他撒谎, 就又要打起精神来应付他。   阮明姝倒也不是多么抗拒这件事, 夫妻之间鱼水之欢是人伦常理,可她这不是还什么都没准备吗?而且看沈嗣的眼神就知他来者不善,若又似那天夜里故意将她折腾的死去活来,她还得在床上多躺几天。   阮明姝掀起眼睫小心翼翼打量他的神色, 男人五官俊俏, 如映清辉,皮肤玉白无暇, 眼神极其冷淡。   “你是来对我撒气的吗?”阮明姝如此问他, 心中亦是这么想的。   沈嗣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有这种误解,认真摇了摇头,“不是。”   他抬手放下了床帐, 徐徐摇曳的红暖烛火被遮挡在床榻之外,陷落的光影十分昏暗。阮明姝稍不留神就被摁进了枕被里, 男人的手掌贴着她的膝盖, 用了几分力道往外推开。   阮明姝紧张的闭上了眼睛, 颤颤巍巍的睫毛挂着潮湿的水珠,双手被迫圈着他的脖子,他身上的气息浓得躲都躲不开,那种被牢牢掌控的恐惧感又渐渐从心底蔓延。   红烛香暖,火光轻荡。   松散的衣襟被推开,企图往外逃的双腿又被抓了回去。   狠狠的。   牢牢地。   手指头攥她的脚踝发疼。   阮明姝觉得自己就是屋子里的猫儿,往哪儿躲都能被他捉回来,被摁回床榻上的时候还不小心撞到了额角。   她的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水汪汪的眼睛又泛着红,她抱怨个不停,唇瓣张张合合,忽然就被他给堵住。   沈嗣嘴上说得好听,同她道歉,低声下气哄着她。   可是行为却不似是对不起她、想哄着她的样子。   一下比一下重。   她的后背几乎贴着床头,硬邦邦的梨花木硌的她骨头都疼,嗓子里压抑着极致的泣声。   阮明姝还没有察觉她流的眼泪越多,他反倒越凶。   她这平日都很管用的眼泪在这种时候就不太有用,紧绷蜷缩的拇指骤然一松,她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也没有力气说话。   脸色潮红,发丝沾着细汗。   浑身无力靠在他的怀中。   沈嗣摸了摸她的头发,他身上的衣裳甚至都还好好的,一丝不苟,边帮她擦拭细汗,笑了声:“都让你别哭了。”   阮明姝埋在他怀里,动也没力气动。让他帮她擦拭梳洗。   她这会儿才渐渐反应过来,她这夫君,别的地方都还好说,到了塌上那就是铁石心肠。   瞧见她的眼泪,都不会再心疼她。   阮明姝抽抽噎噎在他怀里睡了过去,这次之后她倒是老实了很多,连着几天都没有再去做不痛快的事情给他看。   厨房日日都有补品往她的屋子里送,阮明姝现在也不指望自己能吃垮他,老实了起来。   她这身体才刚好了点,就闹着要回家小住。   说是王府太热,要回侯府避暑。   其实王府同侯府的府邸不过隔了两条街,便是凉快也凉快不到哪儿去,这不过是她随便扯的一个借口。   春枝欲言又止,本想劝姑娘不要折腾,可又想到姑娘胳膊上那些痕迹,就忍下了话。   如今便是穿衣这种小事,献王都不许下人插手,每日都是由他亲自帮姑娘穿衣裳。   这种事落在底下人手里是应该,可……放在献王身上就叫人觉得毛骨悚然。   阮明姝闹着要回家,沈嗣也没有阻她,只是派了人跟着她一同回去。   等到了侯府,阮明姝才知道沈嗣这回为何这么好说话,京城如今风声鹤唳,人人自危。陛下身体抱恙,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有在朝堂露面,折子一律送到了上书房。   前天夜里,宫里又穿出消息。陛下病重不起,太医院大半的人都匆匆进了宫。出来的时候垂头丧气,脸色都不太好看。   陛下也不是如今才开始身体亏空,早些年吃了太多丹药,身子骨已经垮了。   可是储君未立,几位皇子虎视眈眈。   难怪沈嗣没空管她,阮明姝早知如此,连侯府都不会留。   沈嗣当不了皇帝,以后还不是得送死?她难不成要和沈嗣一起留着等死吗?   而且他实在太没出息,竟然连争都不想争。争不争得过是一回事,有没有野心又是另外一回事。   看来他也就只会窝里横。   阮明姝三天两头就回侯府,高阳侯府早已习惯这位大小姐反复无常的脾气。只不过他们也不得不感叹,没想到连残暴的献王都管不住大小姐。   京城气氛凝重,她那个嫁给世子的堂妹也急匆匆的回了府。紧闭大门,绝不惹事。   她的年纪比阮明姝还小两岁,半年前从侯府出嫁,如今肚子都大了起来,显然是有了孩子。   姊妹几个,难得聚在一块,总是要同从前在闺中似的聊聊天。   阮明姝盯着堂妹的肚子,眼睛直勾勾看着,在外人眼里还怪可怜的。   她都出嫁那么久了,肚子也没个动静。这不是坐实了献王不能人道吗?   堂妹性子好胆子大,也不怕她这个脾气娇纵的堂姐,主动凑过去问:“姐姐,你要摸了摸看吗?”   阮明姝手有点痒,可是……她又怕自己笨手笨脚,碰坏了她的堂妹。   阮明姝收回伸出去的手,耷拉着眉头,“还是算了。”   她的眼睛舍不得从堂妹的肚子上移开,她忍不住问:“你喜欢小孩儿吗?”   堂妹害羞点点头:“喜欢。”   阮明姝蹙眉:“我不是很喜欢。”   小的时候,她就在母亲身边闹过,她有个弟弟就够了,不喜欢其他的小孩子。   其实她那个时候也不怎么喜欢阮敬辞,如果母亲宠爱阮敬辞更多一些,她一定会闹得天翻地覆,让所有人都不安宁。   阮敬辞虽然不怎么孝顺,脾气不好这点也随了她,不过勉强还能算得上乖巧听话,至少不会像其他小孩动不动就哭,吵闹喧哗,蹬鼻子上脸骑到姐姐头上。   母亲待阮敬辞也十分冷淡,阮明姝这才没有怎么闹。   堂妹不解:“为什么呀?”   阮明姝神色淡淡:“太吵了。”   堂妹抿唇笑了笑,“堂姐嫌孩子吵,可以先让奶娘她们带着,省心省力。”   阮明姝小声嘀咕还是算了。她忍不住又问:“这个孩子,你夫婿也很喜欢吗?”   “自然,我们夫妻都盼着孩子出生。”堂妹低头,神色温柔看着她凸起的小腹,“他比我还珍视这个孩子。”   有些话堂妹也没法和其他人说,只能在自家姊妹面前发发牢骚。   “我丈夫年纪不小,他几个哥哥的孩子都会满地跑了,他母亲就盼着我头胎最好能生个儿子。”   若是个女儿,就没有那么欢喜。   阮明姝撇了撇嘴,“生了个废物儿子还不如养个漂亮女儿。”   沈嗣是个废物。   阮敬辞没考上状元之前也是个小废物。   堂妹沉默,不好再作声。她与堂姐自小就是不一样的,阮明姝无论什么时候都能任性,可她没有父母娇宠,是不敢胡来的。   阮明姝压着火气骂完又继续问:“按你说的,男人是不是都想要个自己的孩子?最好先生个儿子?”   堂妹想了想,“是啊。”   阮明姝拧起眉,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感情沈嗣只想白白睡她!?   她不喜欢孩子不想生,他凭什么也不想!?   沈嗣还真是处处透着古怪,不要三妻四妾,也不要传宗接代。   堂妹瞧着她脸色不好,轻声细语小心翼翼的问:“堂姐,怎么了?”   阮明姝抬眸,“沈嗣就不想要孩子。”   睡还是要照常睡。   夜夜笙歌,让她吃苦。   她后腰那片皮肤早就让他掐的发红了,沈嗣还喜欢咬她耳朵,格外喜欢让她背对着她,跪立的膝盖磨得泛红。   堂妹也是头一次听说男人不想要孩子的,她静下心来想了想,“献王这是在心疼你呢。”   阮明姝不禁怀疑:“心疼我什么?”   堂妹盯着阮明姝这张国色天香的脸,抿了抿唇:“不想让你这么早吃苦头,生孩子对女人而言就是九死一生。”   阮明姝沉默了片刻,她否认:“他才不是心疼我,他就是不喜欢我。”   阮明姝说完这些心情也不太好。她给堂妹送了几个玉镯,便又提起了别的事情。   等到天快黑,阮敬辞过来接她,少年不知何时已经变得如真正的男儿那么挺拔,沉默间已有一派不怒自威。   堂妹如今有些怕他,匆匆而别,绕着他走。   阮明姝从没把阮敬辞当成外人,她看着阮敬辞,开口就抱怨:“我那无能的夫君竟是连皇位争都不争。”   她气的咬牙跺脚:“我本来还想当皇后。”   阮敬辞不得已捂住了她的嘴,“姐姐,慎言。”   阮明姝一把挥开他的手,“他欺负我,还不许我骂几句无能吗?你都不知道他这几天把我欺负成什么样了!”   好几次她都背过气,受不住刺激,眼神涣散,都有点傻了!   阮敬辞脸色凝重,“他如何欺负你的?”   阮明姝也不能把房里的事仔细说给他听,支支吾吾又说算了,“我已经教训过他了,不用你管。”   作者有话说:   傻了……(脸红)   鹿鹿有愧这两天看新闻看的忘记码字了   感谢在2022-08-01 23:48:57~2022-08-04 21:21: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浅水炸弹的小天使:SANQI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Sylvia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6979511 15瓶;十三、ゆりゆり~ 10瓶;拂羽、静馨baby萌萌哒、佛说人生 5瓶;橘子很甜 3瓶;陌默默默、老魈 2瓶;虞兮、满盈盈、50187146、咳咳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迫嫁   阮敬辞暗自舒了口气, 他如今还真的无暇帮她撑腰报复。   阮敬辞一向拿阮明姝没有办法,只不过如今朝局不稳,他不得不看好了她, “姐姐。”   阮明姝抬眼,“怎么了?”   阮敬辞意味深长:“你这几日不要出门。”   他同她说话也是客客气气, 没有半点颐指气使的态度,都带着点低声下气的哄。   阮敬辞知道阮明姝不喜欢别人指使她,她平生最厌恶被迫要求做什么事, 逆反的很。   阮明姝听完沉思半晌,“陛下…是不是真的快…”   阮敬辞的眼风扫过四周, 淡淡应了她一声嗯。   阮明姝沉默不语, 她攥紧了手暗暗沉思, 这种时候她的夫君如果能狠下心肠,谋朝篡位,荣登大典的机会有多少?   可惜谋朝篡位并不只是先斩后奏那么简单,皇帝死了, 拿假的传位诏书糊弄不了人。怪就怪沈嗣在朝堂毫无根基, 侯府倒是能不动声色站在他这边,可这点筹码也远远不够和其他皇子抗衡。   阮明姝慢慢蹙起眉毛, 越想越怄气, 这大好的时机,沈嗣竟抓不住机会!老天爷赏饭也赏不到他头上。   既然她当不了皇后,以后就不能再耀武扬威目中无人。阮明姝光是想想都憋屈, 哪有人日子越过越差的?她回过神来,“你可知道, 陛下有意立谁为皇储?”   阮敬辞说:“陛下近年反复无常, 猜不到他的心思。”   迟疑片刻, 他还是决定将这件事告诉了她:“沈嗣今早就进了宫,这几日腾不出空出宫。”   阮明姝有些诧异,难道真的是她看走眼了,“他这是……”   阮敬辞解释道:“陛下只召见了他一人。”   这种时候谁也不敢贸然行事。帝王的心思,深不见底,也不好揣测。   如果陛下真的要立献王为太子,未必是好事。   阮明姝抿唇笑了笑,她盼着自己的丈夫能在病重的陛下面前多拍些马屁,说点好听的话将他立为太子,机会千载难逢,可得牢牢抓紧。   阮明姝已经开始想那些有的没的,若是沈嗣当了皇帝,不肯立她为皇后怎么办?   他又亲口说不会纳妾,可真的会有独宠一人的帝王吗?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她至今都没有相信过。   阮明姝收敛了几分脾气,她拉着阮敬辞的手,“你我才是一家人,我们姐弟其利断金,沈嗣如果运气好当了太子,又当了皇帝,你千万不能事事都顺着他,怎么也要拿捏了他,让他不敢随意报复咱们家。”   阮敬辞听完啼笑皆非,阮明姝考虑事情总是如此简单。他哄着阮明姝:“嗯,我知道他是外人。”   阮敬辞又道:“时辰不早,我先送你回去歇息。”   阮明姝嗯了两声,心不在焉还在想着当皇后的事情,她这人好面子,如果沈嗣当了皇帝不封她为后,她一定会和沈嗣鱼死网破,叫他悔不当初。   不过阮明姝也知自己有点杞人忧天,沈嗣八成当不了皇帝。   —   朝代更迭,便是连阮明姝都听话了起来,待在侯府里,有事没事都少出门。   阮敬辞忙的不见人影,沈嗣也连着几天都没露面,从那日进宫之后,就没有出过皇城。   阮明姝半天消息都打探不到,从前还能拉着个魏广追着问他,现在她连魏广的人影都看不见了。   这条夜里,侯府忽然在深夜点了灯。   阮敬辞带着一身的寒露从宫里回来,面色冷肃,恰好阮明姝也没睡着,瞧见院里点了灯,连忙披了件衣裳就匆匆跑去了阮敬辞那边。   这种紧要关头,说怕她也怕。若她嫁的不是王侯将相,谁当皇帝和她都没多大的干系,偏偏她的夫君是王爷。   成王败寇,稍有不慎这辈子就完了。   阮明姝的手哆哆嗦嗦,脸色苍白,亦是冰冰凉凉,她问:“陛下是不是出事了?”   阮敬辞瞧见她脸色发白,担惊受怕的神态,心里说不出来什么感受,微微叹了口气,总归是不希望她受罪。   “陛下的寝殿不进不出,除了沈嗣,现在谁也见不着他。”阮敬辞委婉说了这番话。   至于陛下是不是还活着,都不好说。   秘不发丧也不是不可能。   阮明姝心惊胆颤,她的牙齿磕磕绊绊,嘴上说的厉害,遇了事情就还是会怕,“他不会真的要谋朝篡位吧?”   阮敬辞也不清楚沈嗣会不会有那么大的野心,“如果陛下确实有意传位给他,他就是名正言顺。”   阮明姝心想这怎么可能。   陛下最讨厌的就是这个生母地位卑贱的儿子。   她咬了咬牙,“我现在称病离开京城,去找母亲,还来得及吗?”   阮敬辞叹气,“不会有事的。”   阮明姝气鼓鼓的:“侯府当然能平安无事,可……我既是他的妻子,他犯了滔天大罪,我也脱不了干系。”   她今晚就想连夜上山去寺庙里虔诚拜佛,祈求神明保佑让她的夫君能谋逆篡位成功。败了就全完了。   阮敬辞沉思片刻:“姐姐,你别低估了他。”   沈嗣绝不像他表面看起来那么的软弱无能,他能悄无声息拉拢帝王的心,还能神不知鬼不觉拿到内宫禁军的腰牌,韬光养晦,扮猪吃老虎,哪里是什么无能之辈。   分明野心勃勃。   有脑子有手段。   他姐姐落在沈嗣手里头,也只有吃亏的份。平日气焰嚣张,是沈嗣故意忍让着她。   阮明姝乱转圈圈:“开弓没有回头箭,他既然做了大逆不道的事情,最好心狠手辣一次做个干净。”   当上皇帝,才不会死。   阮明姝已经将自己的退路想好了,她如果被牵连,就去求从前喜欢过她的男人,让他们偷偷将她从牢房里捞出来。偷梁换柱,瞒天过海。   阮敬辞没吱声。   阮明姝也不作声了。   过了一会儿,阮敬辞想了又想,同她说:“你放心,你真有事我不会不管你。”   如今内宫还是只有沈嗣一人能出入,他拿捏着禁卫军,也不能够坐稳江山。外戚权臣虎视眈眈,除非他能服众。   阮明姝想的倒也简单,男人靠不住就靠弟弟,通通都是她的踏脚石。   —   两日之后,宫里总算传出消息。   帝王驾崩,传位十九皇子。   深夜里响了钟,侯府的红绸被换成了白幡,门前挂起了白色的灯笼。   阮明姝被钟声惊醒,听说陛下驾崩,心都提了起来,她攥紧了手指,声音颤抖着问:“可有传出来是谁继位?”   春枝握紧了姑娘的手,凉得让人心疼,“十九皇子。”   阮明姝听都没有听说过哪里还冒出了个十九皇子,她两眼一黑差点就昏了。   沈嗣竟然败了。   这不是只剩下一条死路给她走吗?   阮明姝浑身颤抖,一半是被气的另一半是被吓出来的,她缩在被子里,脸色发白,“春枝,你现在就帮我收拾行李。”   当乱臣贼子家室的下场未必会好,不如趁早跑了再说。放一把火将闺房给烧了,就说她死了。   春枝又说:“姑娘,皇后娘娘……也…”   阮明姝冷静了下来,“皇后娘娘怎么了?”   春枝欲言又止,“说是伤心过度得急病去了。”她又道:“奴婢听说十九皇子今年才四岁。”   四岁的小孩儿怎么会当皇帝?显然这就是个提线木偶。   阮明姝的身体总算不抖了,她咽了咽口水,“沈嗣还活着吗?”   春枝点头:“殿下方才派人来递了话,让您安心在侯府里住着,再过几日,殿下亲自接您回府。”   阮明姝看不懂局势,也不知道为什么储君会落在一个四岁的小孩子头上,但是听见沈嗣还能活的好好,她心里实在松了口气。   她和沈嗣就是绑在同一条船上的蚂蚱。   沈嗣要死,她也活不成。   阮明姝彻底睡不着了,她接过春枝递过来的安神汤,才喝了一口,院子外又亮起了火光。   房门砰的一声被推开。   沈嗣冷眼扫过春枝,唇角微动:“出去。”   春枝的手哆嗦了一下,匆匆忙忙从屋子里退了出去,如今谁敢不听献王的话呢?杀意浓浓,像是从血海里走出来的一样。   待关好了门,阮明姝将她这两日的提心吊胆全部都发泄到了沈嗣的头上,抓起手里的枕头朝他砸了过去,“深更半夜,你过来吓我做什么?”   沈嗣面无表情捡起地上的枕头,“想你了。”   阮明姝这口气忽然哽住,都不知道要不要继续发作。   沈嗣蹙眉:“这些日子忙得脱不开身,你…在侯府过得如何?”   阮明姝:“很快活。”   其实沈嗣不问也知道。   她身边有许多他的眼线,他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太对,但是——   他无法控制,基因里的病态。   而且沈嗣不确定阮明姝有朝一日给他戴顶绿帽子,他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那个时候,大概所有人都得死。   沈嗣找人盯着她,才能满足他可怜的安全感。而且她智商不高,长此以往也不会发现。   沈嗣垂眸,这种时候他才怀念起现代社会科技高度发达的好处,装个监控,安个定位,就能掌控所有动态。   沈嗣一边问一边把她从被子里扯进自己的怀里,强硬的将她抱在腿上,目不转睛盯着她的脸看了又看,低头亲了她:“阮明姝,你想我吗?”   作者有话说:   明姝妹妹:没有哦~   迫嫁写的好慢呜呜   哼哧哼哧写还是会卡文呜呜   推荐一篇很好看的古言!   书名:《笼中欢》   作者:投我以木   作品ID:6462925   最近京城中流行这样一段才子佳人的话本故事:   年少貌美的第一才女因家中变故沦落进教坊司,日日以泪洗面,哭得让家世显赫、桀骜难驯的状元郎都动了心,把她买回府放在心间上宠着,连去外地上任都带着她。   虞汐身为故事的原型之一,觉得话本写得狗屁不通。   第一:她可是教坊司的头牌,所有人都哄着宠着,想哭都没机会;   第二:她揭了皇榜才去的外地,要说带,也是她带着状元郎,也就是话本原型男主——沈欲。   第三:沈欲,就是那个曾经被她骗过甩过玩失踪过的纯情瞎眼少年,不找她算账羞辱她就可以了,还会宠着她,不可能!   奈何故事编得太精彩,就算是在和沈欲上任的路上,虞汐也追的很带感。   直到有一天,她偷看的话本被沈欲发现了。   好巧不巧,正好停在男主角强制爱把女主留在身边那段。   沈欲指尖轻敲着书面,黑眸微抬,淡淡开口,   “你喜欢这样的?”   虞汐:…… 第61章 迫嫁   阮明姝这些天辗转反侧, 心里记挂着他,不过总是七上八下,胡思乱想的多了就慌张的睡不着。   一荣俱荣, 一损俱损。   沈嗣回来了竟还有心思和她儿女情长。   阮明姝躲着他的眼神,脸色涨得通红, 嘴上却很硬气:“我哪有心思想你。”她抬起颤抖的睫毛,有点气恼:“我每日都担惊受怕,睡着了还梦见禁卫军来抓我。”   沈嗣不解:“怕什么?”   阮明姝拿腿蹬了他一脚, “你自己做的好事还来问我怕什么?”   沈嗣沉思了好半晌,依然皱着眉头:“我不过进宫了几天。”   她没穿袜子, 脚丫子白白软软, 恰好踹在男人的胸口, 反倒被他握住了脚踝,叫她的足底漫不经心抵在他的下腹。   阮明姝往回抽了几次也没成事,破罐破摔蹬着他,耳朵像是被人掐过, 又烫又红的:“我以为你要造反。”   害得她又是激动, 又是白白提心吊胆这么久。   沈嗣忍不住笑了笑,搭在她脚踝上的拇指往里收拢了几分, “你想当皇后?”   阮明姝被他直白点出野心, 喉咙像是堵住了。   如今事情已成定局,她想与不想又有什么用?   她不肯承认:“没有。”   阮明姝感觉她足底踩着的那块地方,有点烫, 还有点硬。她忍不住又轻轻踩了两下,男人神色镇定, 只不过眼睛暗了下去, “别踩了。”   冷淡的语气在阮明姝听来就是凶, 若不是沈嗣的表情看起来很沉,她必定要凶回去。   “你自己想当皇帝,又没本事当,现在好了,还对我泻火。”阮明姝的脚是真的很不舒服,他的腰腹何时变得这么硬邦邦的?   “谁跟你说我想当皇帝?”   “金銮殿不都被你封起来了吗?”   “嗯。阮敬辞同你说的?”   沈嗣不是很想当皇帝,他对治国没有兴趣。   他更不想成为政治斗争里的炮灰。   处死皇后的圣旨是老皇帝亲自下的,禁卫军的腰牌也是老皇帝亲手交给他的。   沈嗣摸了摸她的脸,“怎么不说话了?”   阮明姝扭过脸,还在和他置气:“你少摸我。”   沈嗣低低的笑起来:“这可不行。”   阮明姝没想到沈嗣这种时候还有心思同她做那档子事,他松开了她的脚踝,抬手掀开床帐,灯盏的盖子湮灭了烛火,屋内顷刻暗了许多。   沈嗣身上的衣裳还穿得好好的,人模狗样,一丝不苟。   昏暗的光线里,阮明姝忽然间一把被他扯了过去,重重栽进他的怀抱中,她本来就只穿着轻薄的寝衣,衣襟宽松,轻而易举就被扯开。   落在腰间的拇指,触感有些粗糙,冰凉的指腹在她后腰撩出了滚烫的火。她衣衫不整跨坐在他腿上,红透了的脸埋在他的脖颈,受不了的时候就张嘴用牙齿去咬他。   沈嗣撩开少女凌乱乌黑的发丝,淡淡看向她洇红潮湿的脸,他的声音发哑:“想不想我?”   阮明姝偏不要他如愿,像个鹌鹑藏着脸,抿紧了嘴巴不说话,被逼急了也只泄出几声可怜的细弱呜咽。   沈嗣亲了亲她:“阮明姝,明天送你回府好不好?”   阮明姝眼尾沁着泪,她摇头。   沈嗣叹气,“可是我不放心。”   她又不怎么喜欢他,就算是喜欢,说不定也会像曾经喜欢陆衍那样,是心血来潮的消遣,过个两天全都忘了。   她什么都好,三心二意这点确实让沈嗣难办。   她不会遵守古代的从一而终。   反而沈嗣更像个患得患失的可怜人。   沈嗣看她已经开始晕晕乎乎,逐渐停下了那股狠劲,“好吧,不想回就先不回。”   阮明姝呜呜咽咽的只知道哭,眼泪顺着下颌流到他的掌心,潮湿红润的眼睛比任何时候看起来都动人。   沈嗣顿了片刻,用帕子系住了她的眼睛,“欠了我这么多天,只要你还我一回还这么委屈吗?”   阮明姝缓过气来,早就认清她的夫君在床下是伪君子,在床上就是真禽兽。   这一闹就闹到了天快亮。   结束的时候,沈嗣身上的衣裳还是好好的,只是有些皱,他起身稍作整理,低眸看了眼床上昏睡的人儿,意犹未尽,依依不舍:“我晚上就回来。”   阮明姝浑浑噩噩的睡着了,没有力气分辨他说了什么。   睡了几个时辰的阮明姝恢复了精神,气鼓鼓让下人将她昨天穿过的衣裳全都给扔了。   洗也洗不干净。   总觉得还会有味道。   阮明姝自己都没发觉她气色极好,圆润泛红,楚楚动人,眉眼间浑然天成的媚态,让人不敢多看。   用过了午膳,怀着孕的堂妹过来看她。   阮明姝看见她圆鼓鼓的肚子就害怕,堂妹的气色也养得很红润,笑盈盈恭喜她。   阮明姝细问之下才知道沈嗣如今已经是名正言顺的摄政王。   先帝留了两道诏书。   封十九皇子为太子,即日继位。   另一封便是说太子年幼,命献王监政。   阮明姝在妹妹面前装得淡然,心底像是走了遭惊涛骇浪,这么大的事情她身边竟无人知晓,没有漏出风声。   “姐姐,今时不同往日,你可得看紧了摄政王的身边人,不能让她们越过了你。”   阮明姝心不在焉:“嗯。”   堂妹是真心为了这个姐姐好,后宅里肮脏的事多如牛毛,没几百个心眼应付不过来,“你早些怀上孩子,便是早一日坐稳了正妃的位置。”   阮明姝不稀罕当他的正妃,但是——   她好像终于能利用沈嗣了。   既然他已经是摄政王,一定能将她的父母从穷乡僻壤召回京城。   ——   新帝登基,死了不少人。   城门口的砖面,都被血染成了深红色。   死谏的朝臣,也确实都被处死了。   摄政王的手段冷漠的让人胆颤,识相的臣子为了家人也早就闭紧嘴巴。   阮明姝也不用躲在侯府不敢出门,兜兜转转,她好似还是身份尊贵的大小姐。她自以为身边没有沈嗣的钉子,自由自在。   她难得让人备上马车,亲自去宫门口接沈嗣。   底下的奴才怕正门的血腥冲撞了主子,特意将马车停在离宫门远远的地方。   临近黄昏,宫门口才热闹了起来。   阮明姝掀开车帘,隔着扇窗户遥遥瞧见黑衣的张玠,没有平时的随意散漫,绷着下颌,表情严肃。衣裳的袖口缝了块黑色的布,满脸的凝重。   张玠直觉敏锐,下意识抬起头,犹如寒光的两道目光朝她的方向投来。阮明姝也不怕他瞧见自己,放了帘子,不慌不忙下了马车。   张玠的身形变瘦了些,他打量了眼她的气色,抿唇问道:“你怎么来这儿了?”   这个地方每天都杖毙过官员。   血腥味重。   阮明姝说:“我来等我夫君。”   张玠冷笑了声:“他这些天正忙着。”   阮明姝嗯了嗯,“我知道,可他今早同我说下午就回来。”   张玠捏紧拳头,心中滋味苦涩,“你与他,何时感情变得这么好了?”   在外人面前,阮明姝还是要装装样子,不能总是传出她跟沈嗣夫妻不睦的流言,面上无光。   “他待我好,我和他的感情自然也好。”   张玠嘴角微掀,讥讽道:“我对你不好吗?这些年你还不是对我不假辞色。”   阮明姝叹气,“张玠,我们的婚约都过去了那么久,你何必耿耿于怀。”   张玠将她当成了执念。   如果张玠不求索取,阮明姝不在乎多一个人对她念念不忘。   男人的喜欢,往往也是能利用的筹码。   但他如果死缠烂打,就让人厌烦。   张玠又弄不死沈嗣,同她说再多的喜欢也没什么用。   张玠冷冷一笑:“你利用我的时候怎么不说这些难听的话。”   阮明姝不耐烦道:“你别像个怨妇。”   张玠抿唇不语,他如今做梦都在根自己当初心慈手软,放她自由。   张玠伸手想碰碰她的脸,被她冷冷躲开,他的手指落在半空,“你从不平白无故献殷勤,你是不是有事要求他?”   阮明姝有点恼,张玠怎么就那么聪明?还当面揭她的短,“没有。”   她一口否认。   张玠步步为营往前走了几步,冷静过后细细思量,“是为了你父亲和母亲?”   阮明姝不肯再回话。   张玠已经了然。   阮明姝心下烦乱,张玠都能看得出来的事情,沈嗣也能看得出她的殷勤是有所图谋。   阮明姝其实不想求沈嗣办事,那个人心比铁硬,求他做件事要付出一样的代价。   张玠忽然握住了她的手腕。   阮明姝蹙眉,不知道他又在发什么疯。   熟悉的嗓音落在她背后,“王妃。”   沈嗣被人恭恭敬敬送到宫门外,遥遥就见那道娇纵的身影。   阮明姝听见沈嗣的声音下意识挣脱了手腕,还未回头,就被用力拽回了他的身边。   作者有话说:   唉张玠真的好怨妇哦感谢在2022-08-07 21:42:44~2022-08-09 20:05: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泡泡 20瓶;techiii 18瓶;56979511 5瓶;步妩 3瓶;千与千寻、虞兮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迫嫁   宫门前, 无人敢看热闹。   狭路相逢,氛围一时变得剑拔弩张。   阮明姝的额头撞上沈嗣硬邦邦的胸口,脑袋又晕又疼, 对他如此粗鲁的举止怨气颇大,但抬起头对上男人波澜不惊的双眸, 又咽下了想说的话,不得不憋住牢骚。   沈嗣牢牢钳着她的手腕,掐的有点用力, 她的骨头好像都要被他的劲道捏碎,“你做什么掐我?”   沈嗣一言不发盯着她看, 过了半晌, 他将她扯到身后, 也没问她为什么来了这儿。   张玠□□裸瞧见沈嗣将人护在身后就恨得牙痒,她细皮嫩肉,手腕都被沈嗣这个莽夫掐出了交错的青紫痕迹,还真是不懂心疼人。   张玠的胸口堵着一口恶气, 堆在喉咙里也难受的要命, 狐狸眼缓缓眯了起来,“下官与明姝妹妹叙叙旧, 献王何必动气。”   沈嗣面无表情:“她是本王的王妃, 不是张大人的妹妹。”   张玠以前没将他放在眼里,没想到是小看了他,这么多年他果真是在藏拙敛芒, 韬光养晦。   张玠不能忍也要忍,这口气咽不下去也得咽。三皇子也是个废物, 有靠山都抢不到皇位, 白白让沈嗣占了便宜。   摄政王?如今还不都是他说了算。   不过张玠忍辱负重多年, 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沈嗣迟早要死,他如今是太多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明面上扳不倒他,暗地里能让他死的法子就太多了。   到时候阮明姝就成了小寡妇。   张玠是不会嫌弃她的。   “朝夕瞬变,往后是什么日子谁也说不准,殿下,您说是不是?”张玠意有所指,扯起笑脸阴阳怪气说了这么句话。   沈嗣淡淡道:“张大人多虑了。”   张玠这些天和他打交道,也发现了沈嗣说话做事都滴水不漏,相当的圆滑奸诈,和传闻中全然不是同一个人。   沈嗣握紧了阮明姝的手,将她送上马车,他随即掀开帘子,坐到了她身旁。阮明姝无声打量了他几眼,瞧他脸色不好,也不委屈巴巴叫嚷自己的手腕有多疼。   她今天还有事要求他呢,不好得罪他。   阮明姝求人的次数虽说屈指可数,但是她被人求着办事的时候可就数都数不清了。   阮明姝往他身边挪了挪位置,掐着嗓子娇滴滴唤他:“夫君。”   沈嗣转过头,眼神静静落在她的脸上,阮明姝被看得心尖打颤,她主动挽住他的胳膊,“我是来接你的,你怎么还生我的气?”   她也没想到会在宫门前撞见张玠。   沈嗣对她说的许多话,她几乎都左耳进右耳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但有几句她记忆深刻,沈嗣不许她再勾三搭四。   阮明姝明知道他为什么生气,心机深沉装作不解。   沈嗣捏住他的下巴,盯紧她的眼眸:“寻我做什么?”   阮明姝轻声道:“我担心你。”   她对他常常不说实话,满口胡诌,捡起他爱听的话说,她对他撒娇:“我瞧见石砖上都是血,这些天宫里不太平,我放心不下你,就想早些见到你。”   砖缝里的血迹,用水冲都冲不掉。   宫墙还挂着尸体,不知道杀给谁看。   阮明姝怕见到血,更怕见到尸体,方才无意瞥见两眼,差点就吐了出来。   沈嗣舒展了眉眼,笑了声:“怕见血?”   阮明姝点头,手指头不安分勾着他的衣袖,“我听说这些天,宫里死了好多人。”   她的本意是顺着他的话接着往下说,存着讨好他的心思。   沈嗣:“嗯,是死了不少人。”   他的拇指依然攥着她的下巴,力道似也不重,指腹漫不经心揉捏着她的皮肤,滑溜溜的养得很细嫩,他吐字道:“都是我让人杀的。”   阮明姝:“……”   她简直震惊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变得冰凉的手脚都不怎么听她的使唤,想到方才见到的那么多血,眼前黑了黑。   莫非沈嗣手握重权就开始杀人如麻,趁此机会铲除异己,大肆报复?   阮明姝试要抽回手,被他按住了腕部,他的手掌仿佛成了缰绳,捆着她的手腕,“你没见过我杀人吗?”   阮明姝提都不想提这件事,她垂着颤颤的眼睫,后背被吓出了冷汗,沁着洇湿红润的水色,朝他卖乖:“夫君,手疼,你轻点。”   她这种时候都很乖。   不会不识好歹的火上浇油。   沈嗣松了松手,“他握住你的手,你怎么不躲?”   阮明姝说:“事发突然,我也没预料到他会抓我的手呀。”她毫无愧疚将罪责都甩到张玠的身上,“我也被张玠吓坏了。”   说不定张玠就是故意这样做的。   阮明姝对张玠这种不识大体的做法很不满意,他既然要讨好她,就不该给她惹麻烦,更不该妄想从她这里得到任何回报。   沈嗣扯起嘴角,漫不经心的开腔:“你叫他张玠,倒是怪亲密的。”   阮明姝再三忍耐才没呛回去,沈嗣怎么也像个怨妇似的在这儿咬文嚼字?   “你别生气了,下次我见了他转身就走。”阮明姝随口敷衍哄了他一句。   沈嗣笑了笑:“还有下回?”   阮明姝被堵得怎么说都不对,他现在就在无理取闹,鸡蛋里挑骨头,故意找她的麻烦。阮明姝万般无奈只能示弱,“没有了。”   沈嗣松开手,顺便将她抱到自己怀里,她身子轻盈,坐在腿上也没多少分量,“以后不用来宫门接我。”   阮明姝坐着他的大腿,既不舒服也不自在,“哦。”   她不安的扭动两下,“夫君,屁股疼。”   他的大腿可不好坐。   沈嗣装作没听见,将她的腿盘在腰间,手掌贴着她的腰臀,压着她的细腰。   阮明姝软绵的胸口贴着男人硬邦邦的胸膛,她面红耳赤,既躲不开他就只好当做无事发生,马车摇摇晃晃,时有颠簸。   她的脸像是烧起来,轿厢里静悄悄的。   阮明姝扭过脸,“夫妻之间本来就该互相帮衬,我这些天做了好几个噩梦,梦见我父母在贬谪之地受苦,吃不好穿不暖,身边也没有贴心的人伺候。”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沈嗣应当明了。   阮明姝怕他装听不懂,将心横了横,“你如今位高权重,我父母多少也能仰仗你一些。”   沈嗣听完了她说的话,“所以你今天来接我,为的就是这件事?”   阮明姝没承认,“不是的。是我想你了呀。”   在床上快被弄死了也不肯说出口的话,这会儿竟然肯大大方方对他说了。   阮明姝伸出细白柔软的胳膊,抬袖还有浓稠的香气,她挽着他的脖子,低头主动亲了亲他的唇,“夫君,对你而言这件事不过举手之劳。”   皇帝才四岁大。   朝政一定把持在他的手里,借小皇帝的手下封诏书又不是难事。   关键在于他肯不肯帮了。   沈嗣看着她的眼睛,她提任何要求的时候,眼睛都很干净,像一尘不染的明珠,濯濯如水。   “阮明姝,你是不是以为我和张玠他们一样,被你亲两下就晕了头,什么都听你的。”   阮明姝愕然,又有点心虚。   可是她利用张玠他们的时候,是不会给一星半点的甜头。   她已经亲他了,还想如何?   沈嗣捏了捏她的脸:“你的筹码就是这个吗?”   阮明姝就知道他没那么好糊弄,她嫁给了个比鬼还精明的恶徒。不吸干她的血就决不罢休。   阮明姝冷下脸:“那你想怎么样?”   她恼羞成怒又问:“难道丈夫帮妻子一点忙,不是应该做的吗?”   沈嗣很平静:“你从未将我当成你的丈夫。”   阮明姝说不上来她和沈嗣到底是什么关系。   不算相敬如宾,也不似其他夫妻如胶似漆。   她习惯了利用别人,潜意识里也将沈嗣当成了她的踏脚石,又用的时候就让她踩在脚底,没用时弃之如履。   沈嗣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他的妻子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懂什么是至死不渝的、忠贞不二的爱。但是他可以逼迫她慢慢爱上他,让她习惯了慢慢爱他。   微薄的零星半点也没关系。   她从他这里索求了多少,就要还给他多少。   沈嗣也亲了亲她:“你肯喜欢我,什么事情我都会为你做的。”   阮明姝的心被他的话扰得乱七八糟,她装傻充愣:“夫君,我喜欢你的。”   小骗子,撒个谎眼睛都不眨。   沈嗣没有戳穿她这句话,只是将她搂得更紧,“嗯。”   他装作信了。   阮明姝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摁在身后的枕被里,发钗掉落,散开的头发有几缕绕在他的指尖。   他缓缓松开她的头发,双手掐着她的腰……   阮明姝惊慌失措,“这…是马车里…”   断断续续的声音,差点被掐断在喉咙里。   沈嗣这方面向来粗暴,兴起时花样多得她招架不住,她的脚心不得不抵在他的肩头,眼泪汪汪,好生可怜。   马车绕着王府多走了几圈。   阮明姝的声音被堵在嗓子里,她连哭都只能无声的哭,沈嗣不想让别人听见她的声,哪怕他的手掌已经被她的牙齿咬得鲜血淋漓也不在乎。   作者有话说:   咱就是说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感谢在2022-08-09 20:05:46~2022-08-11 20:00: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KUMA璐璐 28瓶;疏影、绵绵、十三 10瓶;篱落 9瓶;11、橘子很甜 2瓶;卖茶文君赵盼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迫嫁   阮明姝细碎的呜咽声被迫吞没在嗓子里, 身体犹如被浪打过,浮浮沉沉的翻涌,她累得腰都直不起来。   让他抱着下了马车, 这竟然还没完。   阮明姝昏昏沉沉掀起眼皮,发现自己已经被扔到了床上, 她身上的衣裳早就被揉的乱糟糟,看都不能看。   面前的男人依旧穿戴整齐,看起来就是人模狗样的正人君子。   阮明姝脑袋晕的都有点傻了, 她四肢无力,愣愣的瞬间就被拖着拽了过去。   她还没清醒, 也无力反抗。   沈嗣将她翻了个身, 压着她的腰, “趴好。”   阮明姝撑着手臂,软弱无力又倒了回去,她的脸埋在枕边,呜呜咽咽口齿不清的哭。   沈嗣听见她可怜兮兮的哭声, 娇弱细细的声音就像是故意在勾引人, 像撩拨人心的琴弦。   过了会儿,仿佛是故意等她哭够了。   沈嗣漫不经心的问:“不喜欢趴着, 那你跪着?”   阮明姝气的眼泪横着流, 满脸都是湿润的水光,潮红的脸,孱弱的眼神, 十足诱人。   她一点都不喜欢跪着,膝盖会疼。   第二天看起来还是红的, 而且他还总是喜欢让她转过头去看他, 捂着她红红的眼睛欺负她。   阮明姝乖乖趴着, 想着忍过去就好了。她也不是全然没有快活,只不过每次都有点吃力。   沈嗣好像把所有狠劲都发泄在床上,斯文败类说的便是他这种表里不一的人。   才回府时天还没黑,等折腾完外头都点了灯。廊下的白灯笼依次亮起,屋里也点了灯。   阮明姝受不了床榻间的味道,散着长发缓缓坐起,墨发如绸缎丝滑,她的脸颊微微泛红,又薄又嫩,像是被滋养的娇花。   她起了身,一定要丫鬟进来把被褥给换了。   这种小事,沈嗣不会为难她,让人进屋换了床单,又开了窗户,吹进来的风勉强把屋里头的气息给吹散了。   阮明姝本来不想理他,刚才眼泪汪汪求他轻点,他也没心慈手软,非要欺负她。   可是阮明姝还没从他这里得到准信,不得不打起精神应付他。   沈嗣实在太小气,求他办事难如登天。他好像总是能够一眼看透她是在利用他的本质,狠得下心对她不理不睬。   阮明姝喝了杯茶,叫哑了的嗓子才舒服了点,她过去挽着沈嗣的胳膊,“夫君。”   阮明姝故意装无辜可怜,对他眨了眨眼,“别忘了我父母的事情。”   沈嗣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脸,“你也知道我只不过是个废物,你未免太看得起我。”   阮明姝被他呛的噎住,咬了咬牙,“怎么会?夫君一瞧就是人中龙凤,这点事想来难不倒你。”   沈嗣笑了笑,“你就只想对我说这事?”   不然呢?阮明姝觉得他真是奇怪。   京城里大多数夫妻之间的联姻,不都是锦上添花?为得就是互相帮衬,互相利用。   虽然她没有帮过沈嗣,可他帮她却是天经地义的。   “夫君,你还想听什么?”阮明姝仰着脸,“我对你的真心已无需用言语来表达,不过你若是想听,我日日都能对你说。”   沈嗣好整以暇看着她:“嗯,那你先说两句我听听。”   阮明姝掐着手指,“我…喜欢你?”   沈嗣问:“还有呢?”   阮明姝哪里知道说情人间的甜言蜜语,她在心里嫌弃沈嗣难以捉摸,脾气古怪,嘴上又什么都不敢说,怕被他收拾,她憋着气:“我只喜欢你一个人。”   沈嗣笑了笑:“我对王妃亦是情有独钟。”   阮明姝听得头皮发麻,沈嗣这种口气像是把她敷衍他的话当了真,好似她以后如果对他不忠不义,就会把她生吞活剥。   阮明姝呃呃啊啊含糊了过去,转而又提起她父母回京的事情。   沈嗣眼尾含着似笑非笑的弧度,“事关重大,王妃急也急不来。”   阮明姝吃了个闷亏,还不能对他翻脸,她忍着不悦,“还要多久?”   沈嗣沉思半晌,“可能三年五载。”   阮明姝咽不下这口气:“你糊弄我?”   沈嗣见她张牙舞爪,生着气也可爱,他忍不住捏了下她的脸:“这件事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   阮明姝不相信他的话,依他如今杀人不眨眼的行事作风,谁忤逆他,谁就会被拖到宫门口处死,   沈嗣是故意不如她所愿。   阮明姝差点就要气急败坏的和他翻脸吵架,她这口气堵着能把自己呕死。方才她多乖,连抱怨的哼哼都没有,由着他的性子来,他倒好,才下了床就这样回报她。   沈嗣是不是和她学的这招过河拆桥?   他可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阮明姝威胁他说:“若要三年五载,明天我就收拾东西去找我母亲。”   沈嗣淡淡的问:“你如何去?”   阮明姝一个人确实不敢上路,她自己做过□□的勾当,万一有她的仇家也要在路上杀她,她可能躲不过去。   “我让阮敬辞送我过去。”   “他现在是朝廷命官,不能轻易离京。”   阮明姝沉默,坐在窗边久久都一言不发。眼底渐渐蓄着眼泪,豆大的泪珠悬挂在眼睫毛上,睫毛簌簌扑两下,眼泪珠子悄声无息落满了脸颊,默默落着泪,润物细无声。   她这眼泪掉的一半是真伤心,剩下的是她再卖弄心计。孙子兵法她读了几遍也没读懂,但也学会了一招苦肉计。   眼泪水汪汪的流,他能招架得住吗?   阮明姝心里底气也不足,她在床上也没少哭,红着眼睛瞪他,毫无威慑力。   沈嗣见她坐在一旁委屈巴巴掉着泪,抿唇缄默许久,男人缓步走过去,用指腹帮她擦了擦眼泪,可她这回好似是真的伤心了,眼泪一时半会儿擦都擦不完,他的袖口还湿了半截。   沈嗣道:“你还真是水做的。”   阮明姝背过身子,鼻尖粉粉的,吸了吸鼻子,边哽咽边出声:“我想我的母亲了。”   母亲是这个世上对她最好的人,从不舍得让她难过,也不会让她被人欺负。   阮明姝有时候也会觉得自己无能,没法子把母亲从那种穷苦之地弄回京城,害得她还在那边受苦受罪。   对于侯夫人的养女手段,沈嗣不敢苟同。   但今时今日,他倒也理解了侯夫人。阮明姝确实只能宠着。   沈嗣不由自主放轻了声音:“别哭了。”   阮明姝听了他的话,反倒哭得更凶,泪如雨下,“你怎么还不让我想我的母亲?”   她本来是有几分演戏的心思,哭着就将自己哭得越来越难过,她说话还打着嗝:“不是我母亲,我们的婚事早就作废了!”   她母亲不许她悔婚,也不准她不嫁他。   那时候她与他在别人眼中就是生米煮成熟饭,不嫁给他没有别的路可走。但是阮明姝不愿认命,总觉得还有回转的余地。   沈嗣嗯了声,心疼她哭肿了的眼睛。   看来是真的伤心了。   阮明姝的父亲早已被削了爵位,便是回了京城,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护着她,她的母亲虽然身份尊贵,也没有从前的威严。   沈嗣不希望她把父母当成靠山,他想让他的妻子将他当做能依靠的那个人。   “半年内。”沈嗣松了口:“你的父母就能回来。”   阮明姝得寸进尺,“两个月。”   她的眼泪说停就停,瞬间就凝在眼眶,水珠在眼眶里打转就是能不落下来,“其实我一天都等不得了。”   她哭哭啼啼的:“我嫁给你这么久,就没过过一天的好日子,总共求你办事也就几回,你什么忙都帮不上,那我嫁了你,又有什么用?”   沈嗣又退了一步:“那就两个月。”   阮明姝不哭了,眼泪也不掉了,抬起眼睛:“夫君,你没骗我吧?”   沈嗣被她说变就变的态度气得笑了笑,他亲昵捏了捏她的脸颊:“不骗你。”   阮明姝心想她那本孙子兵法没有白看,至少苦肉计是有用的。   一哭二闹三上吊,就能成事。   阮明姝其实也不止算计了他,沈嗣没松口答应她之前,她还真的想过去找别人。   这把刀不好用,就换一把。   她一向都是这样做的,从未失手。   ——   阮明姝如今是摄政王妃,有些人眼睛红的滴了血,心里头酸的就像打翻了醋瓶子,恨她恨的要死也得说她命好。峰回路转,踩了狗屎运才让她的丈夫翻了身。   以前她只不过是侯府千金,就搅蛮任性的无人敢惹。   如今丈夫权倾朝野,手段雷霆,她估计会更蛮横。   这些日子,无数人绞尽脑汁想着法子找门路去攀上这位深居简出的摄政王妃。   阮明姝定是要出风头的,但凡是看得过眼的帖子,她都会应下邀约。她要让她们恭恭敬敬迎接她,羡慕她,嫉妒她。   宴会都是女子。   设宴的姑娘不敢怠慢她,将主位留给了阮明姝。   阮明姝心安理得坐在正中间,居高临下看着她们,淡淡的眼神有几分沈嗣的神韵,让人不寒而栗。   宴席间总是会闲聊,有个小姑娘被人调笑的面红耳赤。   阮明姝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才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原来她是张玠的母亲帮张玠相看的未婚妻,双方父母有意结秦晋之好,等看过八字就能定下这桩婚事。   阮明姝扫了眼小姑娘的样貌,长得很漂亮,小圆脸有些稚嫩,看着就没什么心机。   阮明姝心里没什么波动,甚至有些宽慰,张玠定下了婚事,总不会见了她就哄骗她和他私通。   她对张玠,确实没有愧疚。   退婚是她执意要退的,那个时候张家就是深不见底的泥潭,傻子才会跳进去和他一起吃暗无天日的苦。   是张玠没有本事能护住张家。   阮明姝觉得张玠后来因为她退婚的事情记恨自己真的毫无道理,怎么有这种人?   阮明姝将自己佩戴的这对东珠软镯从腕间摘了下来,对那个小姑娘招了招手,很大方的将东珠软镯送给了她。   陈家小姐受宠若惊,红着脸收下了摄政王妃赏赐的礼物。   作者有话说:   明姝妹妹就是甩锅达人和变脸大师。   感谢在2022-08-11 20:00:01~2022-08-13 23:54: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影茗雪 25瓶;姜初丁 20瓶;56979511 15瓶;十三、芹芹 10瓶;高智商羊肉卷 4瓶;温肆 3瓶;:)、瘦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迫嫁   阮明姝打听了几句才知道陈家小姐今年才十五, 张玠今年二十好几,算不得年轻,这桩婚事倒让他占了便宜, 能娶一个年轻貌美性子又娇软的小姑娘。   陈家小姐早先也曾听说过摄政王妃和张玠有过婚约,那个时候她与姐姐们想的是一样的。侯府不该因为张家遭了祸事, 就那么着急撇清关系,自幼定下的娃娃亲,也咄咄逼人, 强行索要退婚书。   雪中不送碳,火上反而浇了油。这种做法不厚道。   陈家小姐以前没机会亲眼见一见阮明姝, 传言中阮家大小姐生了张国色天香的脸, 美艳不可方物。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阮明姝看见陈家这个小姑娘, 忍不住就想起了她的弟弟,阮敬辞的婚事到现在还没有着落。她先前委婉问起过阮敬辞,可曾有中意的姑娘,闷葫芦嘴里撬不出一句话, 守得密不透风, 还说没心思想儿女情长,只想升官发财。   阮明姝问了几次, 打探不出消息也就作罢。   她是吃过被逼婚的苦楚, 当初被逼着嫁给沈嗣,滋味再难受不过,如今将心比心, 也不想让她弟弟受这种罪。   等他什么时候想通了,有了喜欢的姑娘, 不用她开口问也会主动和家里人说。   宴席到了夜里, 阮明姝留下来用了晚膳。   席间热热闹闹, 京城里的世家女都给了她几分薄面,亦有些能豁得出去的小姑娘主动跑来她面前说了许多好听的话。   阮明姝以前就是出了名的容易讨好,哄她几句就心花怒放,京城里那几间做衣裳的铺子,每个月都主动巴巴给她送去新来的好料子,不就是因为阮大小姐出手阔绰,大方又好应付吗?   心怀鬼胎的人,也想从如今已是摄政王妃的阮明姝身上捞到一些好处。   别的不说,摄政王的后院除了她就没有别人。   宠妾、爱妃,一个都没有。   洁身自好,独宠一人。   阮明姝性子又蛮横,想必是她不许摄政王的后院里有人,况且她本就貌若天仙,她们不是男人,都看得迷迷糊糊,男人瞧见也舍不得伤她的心。   阮明姝在宴席上喝了点酒,脑袋微醺才放下酒杯,少女懒洋洋支着下巴,眼神迷蒙看向月色,眉眼透出几分未脱的稚气。   其余人也不敢打搅,宴席散过,阮明姝摇摇晃晃被人搀扶着上了马车,她嗅了嗅自己袖口的味道,耷拉着眉,好像闻不到身上的酒味。   沈嗣不喜欢她喝酒,不允许她喝酒。   总是说些她听得半懂不懂的话来要求她,说她年纪小不能喝酒。   他每次说她年纪小的时候,阮明姝都觉得他像是在嘲讽自己。   可是他的神色却格外的认真,一点都不像嘲讽。   久而久之,阮明姝也乐于将自己当成还需要哄的小姑娘。   她靠着枕头眯起了眼睛,眼皮缓缓往下垂,过了没多久便呼呼大睡,马车停在王府门前,也毫无察觉。   春枝站在外头轻声唤了两句,车厢里的人儿还没反应。   春枝轻手轻脚掀起车帘,姑娘睡得脸颊透红,好不惬意。她不忍心叫醒姑娘,也不敢让人过来抱。   摄政王极其不喜欢旁人碰到姑娘,也从不让外人瞧见她睡着时的样子,春枝放下车帘,迟疑半晌,硬着头皮去书房见了王爷。   春枝跪在地上,头不敢抬起来,更不敢随意乱看,她规规矩矩垂着眼,“殿下,王妃睡着了。”   在他面前,春枝从不敢称呼主子为姑娘,都是老老实实唤她王妃。   沈嗣嗯了声,“她喝酒了?”   春枝心中一跳,决计不敢撒谎,“王妃同秦姑娘小酌了几杯。”   阮明姝睡得很香,浅浅喝了两杯酒后睡着都没有再做噩梦,她的身子好像忽然间腾空了起来,腰间被一股难以挣脱的大力紧紧束缚,脑袋像是磕在硬邦邦的墙面,她难受的扭动几下,好想被人打了屁股。   沈嗣没想到她睡着了也这么不老实,用自己的氅衣将她包了起来,低头便见她的睫毛颤了两下,似乎是渐渐清醒了过来。   沈嗣压着声问:“喝的什么酒?”   阮明姝半梦半醒,听见他低哑的声音后是彻底醒了,她往他的胸口拱了拱,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   沈嗣没戳穿她,回到了屋子,里头只点了两盏灯,不怎么亮。   阮明姝的眼睛偷偷掀起一条缝,窥探他的神色,这个男人从来不喜形于色,她没看出他是喜是怒。   沈嗣将她放在床上,氅衣就铺在她的身下,少女雪白细腻的皮肤和黑色的氅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透出些艳丽诡谲的氛围。   沈嗣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弯下了腰,对着她的唇瓣探出了舌头,齿尖也没有放过她薄薄的、嫩嫩的柔唇,咬一口似是能沁出甘甜的血来。   阮明姝果真疼的蹙眉,脸上的表情都变了。   沈嗣将她的唇舌蹂.躏的红肿,意犹未尽的放过,手掌轻轻抚摸着她的发丝,“还要继续装吗?”   阮明姝受不了他的恐吓,颤颤巍巍抬起眼,眸底似是映着湖光山水,漾着盈盈的水波,好生无辜和可怜:“是你把我咬醒的。”   不是她故意要装睡。   反正什么事情都推到沈嗣身上就对了。   沈嗣和她说了抱歉,随后不依不饶问起方才的问题:“喝的什么酒?”   阮明姝不耐烦了:“女儿红。”   酒性烈,是容易让人脑袋犯糊涂。   但她喝醉后都很乖巧,不是会去胡闹的人。也不知道他现在板着脸在吓唬谁。   沈嗣刨根问底:“几杯?”   阮明姝伸出一根手指头:“我就喝了一杯尝鲜。”   沈嗣捏住她的拇指:“你又对我扯谎。”   阮明姝还不知道刚才春枝就将她供了出来,面对不亚于刑讯逼供的质问立刻就招供了,“我就喝了好几杯酒怎么样?”   沈嗣:“?”   想了想,他说:“可以适量饮酒,但是喝多了伤身体。而且人心险恶,你若是想喝酒,可以来找我一起喝,不要和别人。”   酒杯里下点药,她这个笨蛋闻不出来也看不出来。   阮明姝有点不服气,“现在谁敢对我使坏?”   她现在可是摄政王独宠的正妃。   哪个没有眼力见的要来陷害她?让她发现能把对方的皮都给扒了。   沈嗣摸了摸她的脸:“说的有点道理。但这个世上不缺鱼死网破的人。”   她不知道人的嫉妒心有多可怕,沈嗣只相信这个世界上恶人总比善良的人要多。   言尽于此,再说她就会嫌烦。   沈嗣如今很少对她说教,说的多了她也听不进去。   她这样依赖着自己,其实也是好事。   不知是夜色撩人还是酒色醉了神。阮明姝这天夜里格外的乖巧,让如何便如何,叉开的细瘦双腿架在他的腰间,白皙的皮肤渐渐泛起了粉,她咬着自己的手指头,呜呜咽咽。   哭声都被作弄的很破碎。   很可怜。   大半夜,叫了几次水。   阮明姝的喉咙痛的不想说话,抽噎着说自己想喝水,沈嗣这种时候对她总是百依百顺,给她倒来温水,一点点喂她喝了下去。   阮明姝喝了水后还是觉得嗓子痛,没干净。   她闹着要漱口,沈嗣任劳任怨伺候她漱口,帮她擦干净了脸,“好了,不脏了。”   阮明姝真是怕了他,想到刚才的事情脸色通红:“你以后再敢这样我就不让你上榻了。”   沈嗣也知道今晚是他过分。   奈何她实在乖巧听话,情难自禁,是禽兽了点。   “好。”   阮明姝也累极了,枕着他的手臂,四周全是他的气息,闻着这股熟悉的清香也就睡着了。   第三天,阮明姝本是打算好好休息,听说府里来了客人,有点坐不住。   春枝说是位贵客。   阮明姝打起了精神:“谁?我见过吗?”   春枝帮姑娘打扇,边回:“是西域公主,这回随着使臣来京城进贡。”   阮明姝警惕竖起耳朵:“那她来王府做什么?不是应该待在宫里吗?”   春枝不敢说实话。   阮明姝瞪了她一眼,“快说。”   春枝吞吞吐吐:“好像这位公主对王爷一见钟情,想嫁给王爷。”   不仅如此,甚至是想让王爷休弃了姑娘,娶她为妃。   阮明姝气的站了起来,心里头还有种陌生的酸涩感,“我过去看看。”   她才不管对方是什么公主。   谁也不能抢她的东西。   阮明姝没有气势汹汹的闯过去,她一声不吭悄悄过去了沈嗣的书房,在回廊处就瞧见了西域的公主。   她身上的衣裳很漂亮,露着腰肢,坠着的铃铛叮铃的响。   阮明姝承认这位公主有几分了不起的姿色,她眼神仰慕看着沈嗣,毫不遮掩眼中的爱意,红唇微张,听不清说了什么。   阮明姝看见这两人站在一块儿,心里已经酸成了醋,脑仁像被针刺过,疼一下,又一下。   她不喜欢沈嗣和别的女人走得这么近。   尽管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可能是占有欲。   也许是真的喜欢他。   作者有话说:   明姝妹妹会醋了真是个伟大的进步   感谢在2022-08-13 23:54:29~2022-08-16 02:00: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Just 12瓶;橘枳 10瓶;澜依 8瓶;梨花豆 5瓶;ysy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迫嫁   阮明姝在心里承认西域公主有几分姿色, 她的五官好似比中原人要深刻清晰,眼珠子是浅蓝色的,耀耀生辉。   她藏在圆柱后面, 一个不显眼的角落,她沉着脸, 显然是十分不高兴的表情,眼底满是不悦。   沈嗣是她的人。   哪怕她没有多么喜欢他,也不要别的女子来染指。   况且沈嗣答应过她不会纳妾, 想必西域公主也不会心甘情愿做小,只会取而代之。   阮明姝怎么会忍受如此奇耻大辱, 她已经在心底默默算计这件事要如何收场。沈嗣若是要为了娶公主而休了她, 最少她也要和他共归于尽。鱼死网破, 让他知道她不是好欺负的。   万万没有前脚利用了她就踢开的道理。   阮明姝勉强挤出笑来,不过怎么看都像是冷笑,她款步走到这对“狗男女”面前,故意用娇滴滴的声音对沈嗣道:“夫君, 我身体不舒服。”   沈嗣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 “还好,没发烧。”   阮明姝故意装作才看见西域公主的样子, 做出讶然的表情:“这位是?”   西域公主性格直爽, 主动报上姓名:“我是玛而,漠西王朝的大公主。”   近看这位大公主,比远看还要动人。明艳的五官极其的精致, 样貌格外娇艳,神色傲然凛冽, 通身都是贵气, 光芒耀眼。   阮明姝不得不承认她好看, “公主殿下。”   玛而确实对沈嗣一见钟情,她们西域人见着喜欢的男子就会主动抢过来,不过沈嗣对她并无情意,油盐不进,冷冰冰拒绝了她。   玛而不是会轻易放弃的人,她觉得自己长得也不丑,还算蛮漂亮的。父母又是极其宠爱她的,沈嗣娶了她,难道不是更能稳固他在朝廷里的地位吗?   她不依不饶,沈嗣说他很喜欢他的妻子。   玛而现在见到了他的妻子,难怪他会舍不得抛弃他的妻子,又娇又美,说话作的让人觉得可爱,看着就是个很单纯的人。   玛而知道自己再死缠烂打也没有用,很爽快的想要放弃了。   可能找不到比沈嗣好看的人,但是要找一个与他差不多才貌双全的男子,想来也不难。   玛而说:“既然你的夫人身体不舒服,玛而就不多打扰。”   沈嗣淡淡道:“公主慢走。”   玛而风风火火离开了王府。   阮明姝就没有继续再装下去,她扯起嘴角冷笑了声,语气也不似刚才那么缠绵,她的眼睛圆圆的,盯着他看,“沈嗣,我告诉你,我可不是那种任人欺负的糟糠之妻!”   他休想当陈世美。   沈嗣反而笑了笑,“你生气了?”   阮明姝不愿承认,“没有。我不是不想当傻子,无权无势的苦日子是我和你一起走过来的,你权倾朝野就想踢开我,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沈嗣故意没有解释,看着她气鼓鼓的脸颊,没忍住捏了一下,又软又白,捏起来的手感也很舒服,“好。”他紧接着问:“哪里不舒服?”   阮明姝说自己被他气的头疼。   虽然她没有承认自己是吃醋,沈嗣依然很高兴,至少她不是无动于衷。   阮明姝看见他态度不错的份上,勉强败了火气,心里头总算是没有刚才那么酸,她好像也是第一次这么在意一个人。   走廊日头也晒,沈嗣牵着她的手带到书房内,叫人端来清热降火的冰甜汤,接着又说:“别气坏了身体。”   阮明姝抓着刚才的事情不放,“一定是你故意勾引了公主。”   沈嗣啼笑皆非,“我没有。”   阮明姝不相信他的清白,正要继续咄咄逼人时,丫鬟端来了冰镇过的甜汤,她顾着喝汤,渐渐就止住了话。   天气热的时候,阮明姝就很喜欢赖在他的书房里不走,他这里有很多她见都没见过的小玩意,千奇百怪还很实用。   沈嗣屋子里的躺椅靠着都比她那儿的舒服,他好像有些小聪明,有点出乎意料的小本领。会修很多东西,居然还会说使臣国家的语言。   阮明姝吃完了甜汤,霸占了他的软榻,打了个懒洋洋的哈欠,抱怨道:“我腰疼。”   嫩白的肌肤还留有他昨晚的掐痕,瞩目显眼。   阮明姝想起昨晚的事情就一阵脸热,耳根酥麻的要紧,腰肢塌了下去,时间长了便没有力气。她那时候被他哄得晕头转向,都有点神志不清了,才会陪他胡闹。   刚才阮明姝开口说话嗓子都还很疼,可能昨天晚上真的不小心伤到了喉咙。   沈嗣让她趴在枕头上,帮她揉了揉腰。   阮明姝觉得沈嗣按得比她的丫鬟好,力道舒服,缓解了筋骨的酸胀,她闭起了眼睛,差点睡着了。   她有点困,打了个哈欠,“沈嗣,我嗓子也还疼着呢。”   沈嗣淡定嗯了声,“多喝点水。”   昨夜,箭在弦上已是不得不发。   确实是失控了。   沈嗣抬手抚上她的脸颊,“下次我不会那么莽撞。”   阮明姝也没躲开他的手,抬眸看了看他,“我昨晚是喝了酒才那么糊涂,你别想我下次还能对你百依百顺。”   他这个人实在是坏。   昨晚她的脸都被他弄得脏脏的。   半醉半醒的阮明姝还是个爱干净的小姑娘,要他给自己洗了好几遍的脸,直到擦得干干净净,香香的才肯睡觉。   阮明姝绷着脸,忍不住又问:“你和公主还会再见面吗?”   沈嗣想了想:“不会,过几日公主就会随使臣回西域了。”   阮明姝的面色稍霁,“哦。”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酸酸的、涩涩的、时刻在意着。   阮明姝的眼睛朝他望了过去,烦乱的心里微微发苦,原来这就是真正在意一个人的感受吗?   其实认真想想,婚后沈嗣好像也没有做对不起她的事情,如果和他过一辈子,听起来也没那么差劲。   阮明姝不想当怨妇,她问:“沈嗣,你很喜欢我,对吗?”   沈嗣帮她揉完腰肢,顺手去拿了把木梳,轻轻的帮她梳理长发,发梢落在他的掌心,细腻丝滑,“嗯。”   窗边的风温柔吹着她的脸,阮明姝弯了弯唇角,她背对着他,将这个浅浅的笑悄悄地藏了起来,小气的不想让他看见。   ——   张玠的母亲找大师算了儿子跟陈家三小姐的八字,两个孩子的八字特别相合,用大师的话来说就是天生一对的姻缘。   张玠的母亲闻言喜上眉梢,给了重金酬谢。一刻都不想等就要跟陈三小姐的母亲商量婚事。   两家人通过气后,她才好让媒婆去陈家上门提亲。   两边的大人都甚是满意,改日就可以提亲。   张玠的母亲回了家,红光满面的,去叫人将刚从宫里回来的儿子叫了过来,直接问他:“你可见过陈家的三小姐?”   张玠漫不经心喝了杯茶,“这是谁?”   张夫人对儿子这副不上心的样子十分恼火,“你别装作不记得。”   张玠放下茶杯,看向他的母亲,说话的语气极其的淡,“母亲,我都同你说过,我对她没什么兴趣。”   张夫人被儿子气的脑仁疼,“那你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母亲去为你找,况且陈三小姐是性格好,长得也讨喜,知书达理,你如何就看不上了?”   张玠混账的笑了笑:“母亲,儿子喜欢貌美如花的,您去帮我看看哪里有天仙,我一定随您的愿把她娶回家。”   张夫人拍了桌子,“你不就是还记挂着阮明姝吗?!”   张玠敛起笑意,正经了起来,“是啊。”   张夫人提起高阳侯府不是没有恨意,自从两家退了婚事之后就没有往来,张夫人咽不下那口气,雪中不送炭,反倒落井下石。   “她早已为人妻,你死了这条心。”   张玠没出声,垂眸深思。   张夫人好声好气和他讲道理:“是她们背信弃义在先,这种人值得你惦念这么久吗?”   张家遭难的第三天,侯府就来逼他们写退婚书。   张玠抿了抿唇,低声道:“那个时候她本来就该这么做。”   张夫人吃软不吃硬,瞧见儿子神情低落的模样自己心里也不好受,语气软了几分:“我不管你喜欢谁,明日你去陈家见一见她。”   张玠稍作思量,“好。”   第二天早晨,张玠就陪母亲一同去了陈家做客。   陈三小姐昨晚就听母亲说张玠今日会过来,她高兴的睡不着觉,早早就起来挑选衣裳。   张玠已经到了府上,陈三小姐知道后就坐不住,迫不及待想去见他。   两个姐姐让她矜持,这还没出嫁,心就飞到张玠的身上,嫁过去会吃亏的。   过了大半个时辰,陈三小姐才和张玠见着面,她一看他,脸上就羞答答的,变得通红。   张玠往她跟前走两步,她便心跳如擂,紧张又期待。   陈三小姐觉得张玠对她应当也有好感的,竟走上前主动与她搭话。她磕磕绊绊的回话,一张脸越发的红。   张玠的话锋忽然变了,他开口问:“那日你也去了花宴?”   陈三小姐愣了一下:“嗯。去了的。”   张玠开门见山:“听说阮明姝送了你一对软镯?”   陈三小姐脸色变了变,“对。王妃对我很是照顾。”   张玠扫了她一眼,“你将软镯给我吧,我给你银子,你就当卖给我。”   作者有话说:   鹿鹿慢吞吞收尾   下次一定谨慎写不擅长的类型   苦了你们wuwuwuwu 第66章 迫嫁   陈三小姐的脸刹那间变得死白, 血色褪的一干二净。   她脚底发软,踉跄往后退了好几步,伸手扶着一旁的石台, 摇摇晃晃的身躯渐渐稳住。   小姑娘自尊心强,眼中瞬间就起了潮水, 盈盈动人,她一出声,喉咙里的酸涩就往前涌, “张大人,您要这份镯子做什么?”   张玠久居高位, 神色稍厉便不怒自威, 他轻描淡写撂下一句话, “三小姐既然心知肚明,又何必问。”   陈三小姐是极喜欢张玠的。   那日在寺庙悄悄相看了他一眼,从此情难自拔。他样貌好,有才有德, 威仪堂堂, 又是个极其有担当的。   如此人中龙凤,谁又会真的不喜欢呢?   陈三小姐没想到这种好事会落在她头上, 当年张玠高中状元, 骑着高头大马在京城风光游街,她也是同姐姐们见识过他当年意气风发少年郎的风采。   可怜陈三小姐还以为是自己许的愿让菩萨听见了,才会赐给她如此好的姻缘。   陈三小姐的脸色本来就是煞白, 听了他的话后整个人宛如雷劈,眼里噙着的泪珠摇摇欲坠, 她也并非全无心机, 自幼耳濡目染, 哪能真的什么都不懂呢。   在男人面前掉两滴泪,引得几分怜惜,也是一种让人心软的好法子。   陈三小姐的眼泪如雨往下落,一滴接着一滴,“张大人,您何必如此羞辱我。”   她哭得梨花带雨,倒没发出什么不好听的声音。   便是哭起来,依然我见犹怜。   可爱的小姑娘,掉着眼泪显得更可怜。   可是陈三小姐眼前的男人,偏就能不为所动。似乎连看都懒得多看,对她的伤心难过无动于衷。   心肠硬的像块石头,叫人心寒。   张玠等她停下了泪,不慌不忙的,“三小姐,我是真心想出钱买,你卖给我也好过放在屋子里落灰。阮明姝戴过的镯子,你撑不住。”   陈三小姐低估了他的铁石心肠,她的鼻尖透红,“若是我不肯卖呢?”   张玠掀眸,冷淡开腔:“你留不住。”   张玠当初能带着张家重新从泥潭里杀出来,心智手段就不是常人能想象得到的,他手里什么脏事没做过。陈三小姐哪里会是他的对手。   张玠已经有些不耐,陈三小姐以为她使的这点心机没人看得出来,却不知道张玠早就被阮明姝用过这种装可怜的方式骗过了多少回。   阮明姝能骗的了他,是他心甘情愿让她骗,甘愿给她做牛做马。   旁人可没有阮明姝这样好的待遇,论样貌陈三小姐就比不过阮明姝,也不怎么可爱。   反正张玠最是讨厌哭哭啼啼的小姑娘。   他半点都懒得哄。   陈三小姐眼前湿润,便是如此她对张玠也恨不起来,还是幻想着往后他会喜欢上自己,后悔今日这样同她说话。   “张大人,我们两家都要结亲…你何必要因一个镯子…”   陈三小姐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张玠打断。   男人似笑非笑看着她:“谁说我们两家要结亲,我的婚事,媒婆说了不算,佛祖说了不算,我母亲说了也不算,只有我自己能做主。”   张玠忽然间捏住她的胳膊,在她还没注意的时候就将她腕间的镯子摘了下来,他淡淡道:“明日我便让人来送礼道歉,还望三小姐见谅。”   张玠拿走了这对镯子。   阮明姝的东西,怎么能给别人?还是和她不相干的人。   不过她确实无情,知道他有未婚妻,恐怕是极高兴的。如此便不用再继续被他纠缠。   张玠偏不让她遂愿,他就要纠缠她一辈子。   ——   阮明姝自从知道自己对沈嗣那点微不足道的在意,吃不好也睡不好,每天睁开眼睛就在思考,她为什么会对沈嗣上了心?   喜欢一个人的滋味,她最知道好不好受了。   又酸又涩的,就是没有甜。   阮明姝怕让沈嗣看出来,她喜欢他。   因为她自己就是如此,知道别人喜欢自己,就盘算着怎么利用旁人的心意。她不想被沈嗣拿捏利用。   母亲也和她说过,这辈子若是永远都没个喜欢的人,也不是多坏的事情。   这些日子,沈嗣没有从前那么忙,每日晚出早归,有时候连早朝都不去。阮明姝每日见着他的次数自然就变得多了,两人相处的时辰也变多了。   沈嗣既不要她像个大家闺秀,也没说一定要她守在深闺当个好妻子。   过了令人恹恹的夏日,沈嗣竟然还说要带她去踏青。   阮明姝觉得他不像迂腐的古板,反倒想的比她还开。   不过踏青落了空,京城连着下了半个月的雨。   等天气晴朗,浑然不觉快到了秋天。   沈嗣在书房练字,阮明姝就坐在窗边看书,她看的都是沈嗣给她写的书,她从来没见过那么多奇怪的故事。   稀奇古怪的想法,又吃惊又好看。   阮明姝渐渐就入了迷,没想到她这丈夫还会写话本,比外头卖的那些书有意思。   她看书看的快,废寝忘食。   常常为了看完一整本就不肯吃饭,不许任何人打扰。   因而沈嗣有几回是没收了她的话本,也不告诉她故事的结局。   阮明姝狠狠和他发了一通脾气,沈嗣摸了摸她的脸:“谁让你不吃饭。”   阮明姝说:“我不饿。”   沈嗣戳穿了她:“你饿了也不吃。”   阮明姝便有点无话可说,她慢腾腾挪到他的身边,抱着他的胳膊贴着他:“夫君,你跟我说说后来那个人有没有当成皇帝?”   沈嗣淡淡道:“我不知道。”   阮明姝气的说以后再也不来找他了。   但是没过两日她还是会过来。   沈嗣的书房待着很舒服,她的夫君会鼓捣出很多她都没见过的玩意,阮明姝越发觉得沈嗣先前是扮猪吃老虎,明明他那么聪明。   入了秋,沈嗣说要带她去打马球,阮明姝是京城贵女,最不喜欢的就是打马球,打的不好会很狼狈,她最怕的还是从马上摔下来。   她有几个表姐打马球很厉害,可成婚之后,几乎就不会再出这种风头。婆家要她们恭顺,不能丢丑。   她的夫君和别人想的总是不一样。   好像是不太怕她会出门给他丢脸,有空就常常带她出去玩。   沈嗣很开明,比那些张口闭口就是四书五经、女德女诫的读书人好了太多。那些人道貌岸然的嘴脸真是让人想吐,要妻子忠贞贤惠,自己却是三妻四妾,外头还偷偷摸摸养女人。   阮明姝会想凭什么呢?真是好恶毒的男人们。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从前阮明姝不在乎沈嗣以后会不会纳妾,他娶他的,她玩她的。   西域公主的事情,让阮明姝警惕了起来,她是对沈嗣放了狠话的,狐假虎威的说:“你若是敢有别的女人,我就去睡了你的好兄弟。”   给他戴一顶结结实实的绿帽子。   叫他被人耻笑。   他难道还会因此真杀了她不成?   阮明姝赌他舍不得也不敢。   沈嗣看着蹬蹬跑来自己面前放狠话的小姑娘,用帕子帮她擦干净脸上不小心弄到的墨汁,“你怎么忽然说起这个?”   阮明姝脸色紧绷:“没怎么,就是未雨绸缪。”   她抿唇:“你别怪我丑话说在前头,你是知道我这个人的,睚眦必报,你惹我一分,我回敬你一丈。鱼要死网也要破。”   沈嗣也没怪她多想,这个气鼓鼓来警告他的样子也还挺讨人喜欢的。有些恶毒的话从她口中说出来都会让人觉得很可爱。   沈嗣发了个誓:“好,我若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必定不得好死。”   阮明姝心想他果真好狠,都敢发毒誓,她拉着他的手:“明天,我们去寺庙,你跪在佛祖面前再说一次。”   沈嗣早就发觉他的小妻子,有点小迷信。   之前做坏事之前都要特意去拜拜佛祖和菩萨,藏金兽都舍得将银子大把大把送到寺庙里。   沈嗣想了想:“好。”   刚好也能去求个平安。   他虽然依旧是唯物主义者,不信神佛。   但沈嗣也想求佛祖保佑他的妻子,这辈子都平安健康。   ——   隔天去了护国寺,阮明姝还以为沈嗣会叫人将寺庙围起来,不给其他人进。他却没有这样做,这个摄政王当的还真是窝囊。   她胡思乱想,脑子里全是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下了马车,还是心事重重的模样。   她看了几眼宫里来的护卫,下意识攥紧了沈嗣的手,她说:“你现在还挺风光的。”   沈嗣垂眸看着她,阮明姝接着说:“皇帝如今还小,他长大后会不会记恨你?”   阮明姝读过的史书不多,但自古以来摄政王的下场都不大好。   沈嗣轻笑了声:“依你说的,我该如何?”   阮明姝叫他低头,沈嗣乖乖弯下脖颈,洗耳恭听。   “你该取而代之。”   沈嗣挑眉,“真这么想当皇后?”   阮明姝跺脚:“我是怕死。”   沈嗣捏捏她的脸,温声细语:“我在一天,你就能风光一天。”   阮明姝甩开他的手,她生气的想,今天还得向佛祖祈祷保佑她的丈夫能早日开窍,当上皇帝。   作者有话说:   明姝妹妹馋皇后都要馋哭啦   沈医生却只想瑟瑟   感谢在2022-08-18 23:39:31~2022-08-20 14:05: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青铃 6瓶;橘枳 5瓶;温肆 4瓶;通往考研之路的小法师、大白甜、艾珑、满盈盈、卖茶文君赵盼儿、雨夜的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迫嫁   护国寺常年香火旺盛。   阮明姝上回来还是向佛祖求签要杀了她的未婚夫, 如今认真想想,那个蠢笨如猪的杀手没有成事也好。   她的夫君,总归没有传闻中那么不堪。   样貌不俗, 有点运气,现在位极人臣。   除了性格有些怪异, 平日有点好色,其他地方倒也难以挑出错处。   沈嗣怕她莽撞冒失,跟过去紧紧牵住了她的手, 掌心的余温贴着她的皮肤,温度滚烫, 悄无声息收拢力道, 一时片刻不好挣脱。   阮明姝被他牵着手, 不得不放缓了脚步,她抬起嫩白的小脸,对沈嗣说:“护国寺很灵验的。”   沈嗣没有和她说自己不信神佛,他想了想, 轻声附和她:“我知道。”   阮明姝盯着他的眼睛, 忍不住多叮嘱了几句:“你记得诚心祈求,佛祖和菩萨心地善良, 定会保佑你的所愿。”   沈嗣说:“好。”   顿了顿, 他攥紧了她的手,语气温和,淡淡的告诉她说:“我只愿你平安顺遂。”   阮明姝怔了几秒, 她又没怎么听过沈嗣说甜言蜜语,难得的一次, 竟叫她红透了脸。   倒是看不出来沈嗣也会说好听的话。   阮明姝低下头, 小声的嘀嘀咕咕:“可是我想让你谋朝篡位。”   能争皇帝却不当。   这不是傻子是什么?   阮明姝光是想想自己能呼风唤雨都得意的不得了, 她如果当了皇后,靠她的聪明才智和手段,收拾一些心怀鬼胎的后妃也绰绰有余。   沈嗣笑了笑,没想到她对当皇后一事如此的执着。深宫哪里有外面开阔?   当了皇帝也不能事事顺心。   沈嗣也不怕小皇帝日后卸磨杀驴,他扶持上位的小皇帝,性格懦弱,成不了大气候,当一个傀儡刚刚好。   沈嗣假装没有听见她小声说的话,领着她去了主殿,顺口问了句:“你以前来过护国寺那?”   不然怎么会知道很灵验。   阮明姝变得支支吾吾,不大好意思说,平日在他面前撒谎就算了,在寺庙里对人扯谎总是不好的。   阮明姝硬气的回道:“人人都能来护国寺,我以前怎么就不能来?”   沈嗣轻轻挑眉:“我什么时候说你不能来?”   阮明姝差点咬到舌头,发觉自己颇有些不打自招的嫌疑,“那就什么都别问,听得心烦。”   沈嗣早就发现她一心虚说话语气就会强硬几分,梗着脖子硬着头皮在充底气,他想了想,莫约是她又做了什么亏心事。   沈嗣习以为常,随口一问:“你来这儿咒过我?”   阮明姝像是被人戳中痛脚,脸色立刻就变得难看,“你怎么能在佛门说这种恶毒的话?我可没有在佛祖面前咒过你。”   这句话,沈嗣也没相信。   过了会儿,他凭着好记性想起来当初结下婚约不久,他还在幽州的时候,他刚穿越到这个朝代,安插在她身边的眼线就说她连着几日去护国寺烧香拜佛,无比虔诚。   隔天就派了人去杀他。   说不定是来寺庙里求一个杀人的黄道吉日。   沈嗣想通这段竟然笑了起来,他总算知道什么叫“情人眼里出西施”。这种愚蠢行径,如今在沈嗣眼睛里都是可爱的。   阮明姝拉着他的手,“快走,过了时辰就听不到师傅讲经了。”   沈嗣被她拉着往前走,淡淡问了句:“你要听师傅讲经?”   阮明姝点头:“要听的。”   沈嗣没忍住捏了下她的脸:“怎么这么乖了?”   阮明姝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并且在心里牢牢记住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她现在对沈嗣的态度好了不少,觉得自己既然喜欢他,也可以将他当成自己人,“你在佛祖面前乖巧一些,许的愿就会更灵验。”   沈嗣故意问他:“那你上次许的愿灵吗?”   阮明姝轻轻跺脚,痛恨他真是哪壶不提开哪壶,她没好气道:“我忘记了!”   沈嗣低头忍着笑:“这次可得记准了。”   阮明姝想甩开他的手又被攥了回去,她不耐烦道:“我心里有数,你别总是教我做事情,罗里吧嗦。”   沈嗣纵着她十次,但只要管她一次,在她这里就不是个好东西。   就该对她百依百顺,她说错了也是对的。   来日慢慢,阮明姝心想她可以慢慢调.教沈嗣。   沈嗣尚且不知小妻子心中所想,宝殿的院门外就闻得到一阵渺渺的香灰气息,走得越近,味道越浓郁。   阮明姝是被他牵着手,才没有急着跑过去。   院子里都是来求神拜佛的香客,神色虔诚,跪坐在佛像面前,手执香箸,紧闭双眸,嘴里念念有词。   阮明姝嫌弃的看了眼沈嗣,“拜佛你也要牵着我的手吗?”   沈嗣缓缓松开,去问一旁的小和尚要了香箸。   阮明姝等跪在蒲团上的香客离开,接着自己也不紧不慢跪在蒲团上,她仰着脸看向面前高大的佛像,闭上眼睛默默许愿。   她想要丈夫权势滔天,如果可以最好也能真的做到忠贞不渝。   要他是她最忠心的一条狗。   她还要自己一辈子美貌永驻,年轻漂亮,享受泼天富贵;要家人平安健康。   阮明姝许完愿望,也没觉得自己很贪心。   这些愿望,听起来也没有多么难以实现。   阮明姝虔诚的对着佛像三叩九拜,额头轻轻点着蒲团,几下过后就有点泛红。上完了香,还要去听讲经。   阮明姝给了重金,庙里的主持亲自与她讲经祈福。   可是她精神不太好,听得时间长了就犯困,身体歪歪扭扭差点睡倒在沈嗣的身上。   沈嗣扶着她的腰肢,看了眼主持:“师傅辛苦,今日便就到这里吧。”   阮明姝打了个哈欠,困得要命还是想坚持将经文听完,不然总觉得她许的愿望不会实现,沈嗣提着她的腰肢把人从地上扶起来,“好了,明日再听也是一样的。”   阮明姝又不高兴了:“如果不灵验,我就都怪你。”   沈嗣抬手摸了摸她的眉眼:“好。”   庙里都有供贵客休息的厢房。   院落僻静,寻常人不能出入。   阮明姝很喜欢这间客房,布置的特别漂亮,院子后的竹林也别有景致,她打开窗户,“我刚才看见好多人去拜送子观音。”   沈嗣倒了杯茶水,喂她喝了口茶,淡淡嗯了声。   阮明姝抬起眼睫,“你说她们为什么会喜欢小孩子呢?”   沈嗣用手帕帮她擦了擦唇边的水渍,盯着她殷红的柔唇微微失神,片刻之后,他说:“有的是为了传宗接代,有的也许是被家人所迫,还有就是真心觉得小孩子可爱。”   阮明姝点了点头,她想也是如此,不过她还是要嘀嘀咕咕:“小孩子没什么可爱的。”   她也怕沈嗣随时变脸要她给他生小孩,逮住机会阮明姝就要一遍遍和他说,孩子不可爱。   很吵,很闹,很不讲道理。   沈嗣不太在意:“嗯,你说的都对。”   阮明姝松了口气,扭捏揪着帕子,她又说:“不过我弟弟小时候是很可爱的,不吵不闹,人又聪明。”   沈嗣挑眉:“?”   阮明姝接着说:“他这么聪明,做事情又稳妥,一直在国子监里实在太埋没了他的才能。”   阮明姝可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懂的傻子。   她可得趁着现在好好捞一笔。   沈嗣既然现在手握实权,她就要为她的家人谋些好处,她既不清高也不善良。   “你看着给我弟弟在朝堂里安排个好的去处。”   沈嗣忍不住笑了笑,“ 你想让他去哪儿?”   阮明姝脸不红心不跳:“内阁。”   谁不知道内阁是个好去处呢?混些资历说不定到时候也能与他一样,挟天子以令诸侯。自己的弟弟掌权总比自己的丈夫要靠得住。   她给阮敬辞说一,他不敢说二。   沈嗣可就不一定了。   沈嗣闻言淡淡嗯了声,指腹轻轻贴着她的下巴,“王妃知道,我这个人一贯不白白做事,你既然求我就得给我些甜头。”   阮明姝的脸一下子红了,她也不是不经人事的少女,一看他的眼神就知道怎么回事,她想的也开,自己总也是有欢愉的。   这么一想倒也不亏。   她说:“我知道的。”   沈嗣哑着声问:“知道什么?”   阮明姝反客为主,搂住他的脖子:“回府后我乖一点。”   沈嗣的手掌贴着她的腰背,将人抵在窗边,低头亲了亲她的耳朵:“为夫觉得这里也不失为一个好地方。”   阮明姝瞪大了眼睛,他在说什么大逆不道的鬼话!?   阮明姝骂他的话没机会说出口就被他堵住了唇,他轻轻撕咬着她的唇瓣,一口一口吞没她的呼吸。   少女气喘吁吁靠在他的怀中,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去。   她被压在窗边,声音逐渐破碎了起来。   少女的腿弯被他掌控在手里,抬起的腿无力搭在他劲瘦的腰间,撞一下小腿可怜的动一下。   她的眼睛里沁着泪,这种时候还边啜泣边和他讲道理:“不…不能…在这里做这种事情。”   沈嗣亲亲她的眼皮:“乖,别说话了,先省点力气。”   作者有话说:   兄弟们大结局倒计时两章   下本一定洗心革面当个好作者   番外会有腻腻歪歪的日常   其他狗们的梦境幻想   还有我们明姝妹妹穿越到现代哭唧唧的读书生活   感谢在2022-08-20 14:05:59~2022-08-25 17:48: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ysy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6979511 15瓶;ゆりゆり~、一池涂白 10瓶;46788594、啦啦~ 5瓶;。。 3瓶;呆呆的明、我把渣男pua、卖茶文君赵盼儿、艾珑、花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迫嫁   对阮明姝这样信奉神明的人而言, 在庙里开荤,乃是大逆不道。   阮明姝知道她的夫君是个好色之徒,从两人有过肌肤相亲过后, 便不知节制,颇为纵容自己。   阮明姝是有福就享, 但她没想到沈嗣如此胆大妄为,就在佛祖的眼皮子底下做这种事情。她又哭又叫,浑身怕得在颤。   阮明姝身上挂着的裙子凌乱不堪, 薄背贴着窗户,双腿搭在他的腰间, 雪白纤细的胳膊不得不挽住他的脖子, 不然随时都会掉下去。   不多一会儿, 少女的发丝就被香汗染湿了,她面色潮红,舌尖也被吮的泛红发肿,悬在睫毛上的泪止不住往下掉, 气若游丝, 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沈嗣意犹未尽,摸了摸她的脸:“怕什么?”   阮明姝被他抱在怀里, 小腿落在空中打晃, 蜷缩的脚指好像也染上了粉红色,她气喘吁吁的,嗓子又痛又哑, 这次真的是委屈坏了,狠狠咬了口他的肩膀, 眼泪珠子不要钱的往下坠, 湿漉漉的水滴落在他的肩头, 边哭边控诉他:“你怎么能在佛祖面前做这种无耻的事情?以后我都没脸来烧香拜佛了。”   沈嗣将她放到了床上,找来帕子擦了擦她的嘴角,将她脸上的脏污擦拭的干干净净,又端茶倒水给她漱口,“人都有七情六欲,佛祖不会怪罪我们。”   阮明姝喝了他喂到嘴边的茶,又全都吐了出来,她的唇瓣红滟滟的,娇艳欲滴的活色生香,她说:“以后祈愿不灵,就怪你今日非要造孽。”   沈嗣又忍不住低头亲了亲她,“其实求神不如求我。”   阮明姝立刻捂住他的嘴,“你不要说这些狂言妄语,真不怕遭报应。”   她已经开始杞人忧天。   不敬神明,遭了惩罚可如何是好?   阮明姝心想她回府去的抄十遍佛经,亲自烧给佛祖,让佛祖不要怪罪才好。   ——   夫妻两人在护国寺留宿了一夜。   阮明姝担心归担心,却还没到睡不着觉的地步。反倒因身体疲倦,夜里睡的很好,连梦都不曾有。   第二天清早,阮明姝被寺庙里的敲钟声超醒,她披着衣裳坐起来,眼神还有些空,显然是迷迷瞪瞪的状态。   沈嗣已经穿戴整齐,随手捞过她的衣裳,一件件帮她穿好衣服。   阮明姝这种时候总是很乖,让伸胳膊就伸胳膊,蹬腿就蹬腿。穿好了衣裳,沈嗣带着她去吃个素斋。   阮明姝只吃了碗素面,庙里不许铺张浪费,她将自己碗里剩下的汤推给了沈嗣,“你帮我喝。”   她早已习惯将剩下的、她不要的推给沈嗣。   沈嗣习以为常,端起她的碗,慢条斯理喝完了她剩下的面汤。   宝殿前磕头叩首的香客络绎不绝,大清早就有人上山听僧人诵经。送子观音前的香火是最旺盛的,比起财神爷还受欢迎。   阮明姝想起来才问沈嗣:“你昨天在佛祖面前发过誓吗?”   沈嗣反问:“什么誓?”   阮明姝理直气壮:“一辈子都不背叛我。”   沈嗣捏着她的手,如实相告:“忘了。”   阮明姝仰着小脸,神色看起来万分骄傲,她淡淡道:“那你现在去。”   少女黑白分明的眼珠盯着他的瞳仁,一字一句:“在佛祖面前立下誓言,此生绝不负我,否则不得好死。”   沈嗣颔首:“你说了算。”   阮明姝只要他发毒誓,自己是万万不会发这种将来可能真的会遭雷劈的誓。   拜完了佛,发了毒誓。   寺庙的院落,又偶遇了熟悉的人。   阮明姝先看见张玠,若无其事移开眼睛当作什么人都没瞧见时,张玠恰好转过身,对上了她的眼睛。   阮明姝迎着他的目光,坦然镇定。张玠快要娶妻,与陈家三小姐的婚事也算良配。他人聪明,阴险狡诈的有点本事,成婚后与妻子好好过日子,这辈子也差不了。   往事匆匆,阮明姝不理解张玠,因为她这辈子从未对一个人有刻骨的执念。对陆衍,也是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   张玠一袭黑衣,苍白的面色晒着太阳犹显阴郁,他缓步走到她的跟前,盯着她的眼睛许久不曾开口。   阮明姝率先说话:“听闻张大人好事将近,我……”   恭贺的客套话,尚未出口。   张玠面无表情打断了她:“传言有误,张某并无婚约。”   阮明姝心里咦的一声,将不解压了下去,好好的婚事竟然说黄就黄,张玠这个人还真是和从前如出一辙,说变就变。   张玠瞧见不远处的殿内供奉着一尊送子观音,嘴角扯起一抹冰冷的笑意,他当没看见她身旁的沈嗣,随口问:“明姝妹妹是来求子?”   阮明姝还未作答,张玠忽然低声笑了起来,狐狸眼藏着深深的狡诈,他意味深长同她说道:“这世上想要孩子的法子可不止一种。”   求神拜佛还不如来找他。   不过张玠很了解阮明姝。   她不喜欢孩子。   真的生下来不会养也不会教。   张玠自然乐意将孩子带回张家养,他必定能将孩子教的聪明有礼,讨人喜欢。   沈嗣握紧她的手腕把人往身后拽了拽,高大的身躯挡住了她的身体,他冷眼望着张玠,“张大人,既然都来了寺庙,还是给自己积点德吧。”   张玠亦是冷眼望向摄政王,他对沈嗣未有半点敬重,也不怕他:“王爷说得对,来这个地方确实都该行善积德。”   躲在沈嗣身后的阮明姝听了不高兴,一激就被他激出来了,忍不住探出小脑袋,气焰嚣张质问他:“ 你这话是何意?你是不是指桑骂槐!?”   张玠眼神黏在她的脸上,这么多天没见着她,心里想的厉害,望着她娇嫩的小脸,心情愉悦了几分,“明姝妹妹,我哪里敢骂你。”   阮明姝没和他计较,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两圈,她问:“那你今天来护国寺是求什么的?”   张玠以前从不来寺庙。   张家出事那会儿,他母亲日日跪在佛堂前都没用。   张玠笑了笑:“有很重要的事要办。”   阮明姝很容易就被他吊了胃口:“什么事?”   张玠神神秘秘:“你走过来,我就和你说。”   阮明姝翻了个白眼:“我才不过去。”   走过去就会被他掐脸。   沈嗣又不是纸糊的死人,每次吃醋就发疯,搞得她就很不好受,膝盖疼喉咙也痛,腿都动不了张不开。   张玠深深望着她的眼睛:“真不过来?”   阮明姝下意识攥住了沈嗣的袖口,连忙摇摇头:“不过去。”   张玠说:“那就算了。”   他并未多留,而是跟着领路的小僧去了佛堂。   这间院子里供奉着一尊大佛,平日特意锁上院门,非富即贵者不得入内。   张玠看见了主持,将怀里仔仔细细包起来的这对东珠软镯拿了出来,轻轻搁在案桌上,“这是她的东西,烦请师傅做个法,我想锁住她。”   他就是阴魂不散。   僧人擅长做法。   可这般要求,他们从前闻所未闻。   先前这位张大人是提着刀进了寺庙,主持被他逼的没有办法,执念已经成劫,划都划不掉。   ——   阮明姝没想到离开护国寺的时候,还能那么不走运的碰上张玠。   不过这会儿张玠的脸色比早晨好看多了,腕上多了一串佛珠,他的手好看,戴着佛珠看起来更好看。   张玠甚至对她笑了笑,狡猾的双眸弯起浅浅的弧度,“明姝妹妹要回去了吗?”   阮明姝胡乱点头,抓着沈嗣的胳膊,笨手笨脚爬上马车,用力合上车帘,不再去看那张漂亮阴柔的脸。   沈嗣坐在她身旁,他虽没将张玠放在心上,但是阮明姝和张玠说了几句话,他心里还是不太高兴的。   但是沈嗣没说出口,因为几句话就不满,显得他未免太小气,斤斤计较。   于是,沈嗣只好用亲她这种方式来发泄心中的躁动。   他捏着她的下巴,先是舔了舔她的唇瓣,随后探出舌尖,与她的唇舌纠缠在了一起。   口齿生津,绵密发麻。   沈嗣的另一只手漫不经心捏着她的后颈,故意揉捏那片敏感柔软的肌肤。阮明姝整个人都软瘫在他怀中,气喘吁吁,媚眼如丝,她快被亲的没力气。   沈嗣是饕餮吗?不知餍足。   阮明姝眼中含着汪汪的春水,气若游丝:“夫君…”   她抱怨道:“舌头麻了。”   沈嗣看着她有点失神的媚态,心里得到了某种程度的满足感,他缓缓放过了她,安抚性摸了摸她的后颈,“怪我又失控了。”   阮明姝踢了他一脚,果真是在寺庙里做了大逆不道的事情后,许的愿望都不灵验了。   沈嗣哪里是她忠贞的狗。   他不是个好东西。   经常吃醋的狗就不是一条好狗。   阮明姝踢了一脚还没泄愤,忍不住又给了他一脚,小姑娘腿本来就有点软了,没多大力气,踢在他身上,他也没觉得疼。   沈嗣帮她把快掉下来的鞋子穿好,“脚疼不疼?”   阮明姝看着他的侧脸,“有一点。”   沈嗣低声嗯了嗯,“为夫帮你揉揉。”   作者有话说:   番外有很多   包括明姝妹妹鸡飞狗跳的现代求学生活   专栏里开了个免费文的坑——《绝心》   奇幻小短篇最近写完就发   好姐妹们去看看呀!   感谢在2022-08-25 17:48:45~2022-08-26 23:35: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圻栖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泡泡 40瓶;56979511、YYY 20瓶;一块月饼、已黑化 10瓶;绵绵 6瓶;灼尔 5瓶;大白甜 2瓶;艾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从护国寺回了王府, 阮明姝就忙着算计她的夫君,盘算着从沈嗣这里多谋夺些好处。   父亲和母亲,过两个月就能回京。   便只剩下个阮敬辞。   阮明姝觉得这件事她得和弟弟先通个气, 仔细筹谋,徐徐图之, 日后方能一击即胜。   为此阮明姝又将从前被她压箱底的书重新翻了出来,尽管她还是读不下去,这回却硬逼着自己往下读。   沈嗣平日埋在书房的时辰多, 才能比别人更心黑。   阮明姝囫囵吞枣读了几本,似懂非懂, 不过比起以前可算是大有长进。   沈嗣有几分意外, 她竟然自己主动看起了兵书, 手不释卷,废寝忘食。他虽不知她又在打什么主意,但也没打算过问。   一些无足轻重的小事,就随她去。   阮明姝睡在他书房里的床, 也不好好穿袜子, 抱着书在他的被子上滚来滚去,发簪掉在床上都毫无察觉, 散开的头发像上好的绸缎, 衣衫松散,微露香肩。   盛夏已过,京城的秋天总是飒飒的冷。   沈嗣放下书, 抬起头瞧见床上的她,眼神暗了几分, “你冷不冷?”   阮明姝正看到激动尽兴处, 她将书牢牢抱在怀里, 头都没抬,“不冷。”   沈嗣抬手关了窗户,将冷风关在屋外。   阮明姝忽然抬起头看向了他,“夫君。”   沈嗣温温柔柔应了她一声。   阮明姝从床上坐起来,将书页折好放在一旁,随后问他:“我弟弟的去处可有着落了?”   沈嗣挑眉:“他如今资历尚浅,进不去内阁。”   阮明姝哦了两声,又问:“那他还要熬多久?”   沈嗣走过去,摸了摸她的脑袋,“少说还有几年。”   阮明姝也不是等不得,不过她确实想让弟弟尽快站稳脚跟。   她勉为其难:“那我再等等,他是我的亲弟弟,也算是你的亲弟弟,你帮衬他,他也会记得你的好。”   沈嗣漫不经心的听着,说她蠢笨天真,她又知道为自己家里人的前程出谋划策,说她聪明,她好像到现在都不了解她的亲弟弟是个什么样的人。   新科状元,已经远胜同龄人。阮敬辞怕是根本就不需要她的帮衬。   沈嗣哄着她说好。   阮明姝想了想,“今日你正好得空,我想回侯府去见见我弟弟。”   沈嗣知道这是她的借口,她每次回侯府,要做的事情也不止一件两件。   “好。”   已近初秋,早晚有些冷。   沈嗣帮她梳好了头发,如今他做起挽发的事也是得心应手,又怕她出门会冷,让人拿来了御风的斗篷,轻轻搭在她的肩头。   阮明姝自己不太喜欢动手,乖乖由着他帮她梳好发髻,被他牵着手往外走。   阮明姝抬头望向他的侧脸,失神片刻,心里难得多了几分平静,她竟然主动问起:“夫君,你冷吗?”   沈嗣有些意外,她很少会关心他。   每次在他面前说些好听的话,都是有事相求。   今天属实在意料之外。   沈嗣怔了怔,下意识攥紧了她的手指,力道失控掐得她不舒服,阮明姝轻声嘤咛手疼。   沈嗣犹如大梦初醒,缓缓松开了力气,他回过神来,说:“有一点。”   阮明姝也觉得自己奇怪,竟然开始真的关心起他的冷暖。   阮明姝心想也许她就是看见他的孤寂,觉得有点可怜,起了恻隐之心才多嘴问了句。   “我陪你去添件衣裳?”阮明姝随口客气一问。   沈嗣想了想,“车里有斗篷。”   阮明姝又想的远了,他穿这么点,又吹着冷酷的风,掌心倒是一点儿都不冷,手掌暖热,贴着她的皮肤。   沈嗣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先上马车。”   阮明姝可能是被他揉坏了头脑,张了张嘴,“你抱我上去。”   沈嗣垂眸看了她一眼,曾经的底线早就退无可退,他点点头说好。   读书人也有力气。   轻松将她拦腰抱进了马车里。   空气逼仄,阮明姝竟觉得有些透不过气,她的脸颊越来越烫,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脸红,也不是没被沈嗣抱过,一张床都同床共枕了不知多少次,偏偏今天就面红耳赤,娇羞的像个小新娘子。   阮明姝掀开车帘吹了吹风,外头的冷风果然冻得她打哆嗦,她望着满地飘的金黄落叶,托着下巴感叹道:“我喜欢冬天。”   沈嗣看着她,眼底隐隐藏着笑意,她本身就很像活在隆冬时节里毛绒绒的小动物。   娇贵、漂亮又有点脆弱。   沈嗣说:“再过些天,就要入冬了。”   京城的秋天很短暂。   天气严寒,下几场雪,就从初秋到了深冬。   阮明姝吹了会儿风就觉得脸疼,她关了木窗,又乖乖坐了回去。   秋叶瑟瑟,侯府门前也是满地的金黄。   阮敬辞不在侯府,早晨出了门还没回来。阮明姝有些好奇,问起管家,“他可有说要去见谁?”   管家道:“少爷今日似乎是和张大人有事商谈。”   阮明姝皱起眉头:“哪个张大人?”   管家瞧了眼大小姐的脸色,躬着腰回答说:“是张玠张大人。”   阮明姝的眉越蹙越紧,嘴里嘀嘀咕咕阮敬辞和张玠这两年的关系倒是越发亲近。也不知道他们俩凑在一起谋划些什么。   “他何时回来?”   “奴才也不知道。”   “嗯。”   阮明姝慢吞吞走到沈嗣跟前,被他牵住了手也没挣扎,她说:“阮敬辞出门了。”   沈嗣对此漠不关心,淡淡应了个嗯字,转而说起了别的事情:“给你买了些首饰,方才让人送到了屋子里,你去看看喜不喜欢。”   阮明姝听见有新首饰,立刻甩开了他的手,提起裙摆匆匆跑到自己的闺房。珍珠玛瑙做的头面,都没什么可稀罕。   沈嗣不擅长说好听的话,但是经常会给她买好东西。   都还挺漂亮的,镶金绿翡碧玉簪,冰白玉嵌珠的耳坠,还好些冰种水色透净的玉镯。   阮明姝瞧见漂亮的首饰,就将阮敬辞抛之脑后。   她总是那么好哄,单纯天真。   过来一会儿,阮明姝就将这些首饰收了起来,似乎是又没了兴趣。   外头的天渐渐暗了下来,阮明姝看了眼天色,打了个哈欠,都有点困了。她懒洋洋窝在榻上,浑身都像没骨头似的慵懒。   沈嗣坐在她身旁,手里捧着本书,垂眸安静的看书。   男人的手臂轻轻压着她的后腰,波澜不惊的揽着她的身体。   阮明姝闲的发慌,又看不惯他有书可读。   便故意作怪,用光脚丫子踢了踢他的小腿,沈嗣眼皮都没动一下,甚至淡然将书翻了一页。   阮明姝有点不服气,脚心故意从他的小腿上下滑了两圈,抵着他。   沈嗣终于有了反应,慢慢放下手里的书,垂眸看向了她,“好玩吗?”   阮明姝惹了他,又怕他这样的眼神,她坐起来,声音很小:“我踢两脚怎么了?”   他皮糙肉厚又不怕疼。   沈嗣按着她的腰肢,将人抵在身下,“可以踢,但力气得重点。”   不然就会像现在,将他撩的不上不下。   阮明姝被他亲了两口,呜呜咽咽的说:“谁知道你是个贱骨头。”   时辰不巧,若非如此,沈嗣这次不会轻易放过她,他只是亲了亲她,便没再做什么。   阮明姝面红耳赤从他怀里重新爬起来,不小心打翻了桌上的短圆花瓶,陶瓷碎片落在榻上,她整个人又差点坐了下去。   沈嗣脸色微变:“小心。”   男人同时伸出了手,帮她挡了挡,自己的手掌却是被按进了陶瓷碎渣里,锋利的瓷片割破了他的掌心。   鲜血淋漓。   顺着手掌的纹路,缓缓往下流。   阮明姝被吓了一跳,看见他满手的血,怔在原地不敢动。   沈嗣叫她闭上眼睛,先不要看。   她有点怕血,见了这么多的血,夜里又要做噩梦了。   阮明姝便乖巧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儿,沈嗣清理好了伤口   “好了。”   阮明姝颤颤巍巍睁开了眼睛,望着他包扎了纱布的手掌,有些愧疚,心里浮起怪异的感觉。   他为什么会用血肉之躯帮她挡伤呢?   哦,他说过他喜欢她。   阮明姝难得有了几丝感动,又想了想,这好像是他应该要做的事情。   丈夫本来就要保护自己的妻子。   阮明姝拉起他的手,问:“要不要我帮你吹一下?”   沈嗣愣了几秒,“好。”   阮明姝对着他的伤吹了几口气,温凉的风扫过掌心,好似真的缓解了药物融进伤口的刺痛感。   阮明姝抬起眼,望着他:“还疼吗?”   沈嗣摸了摸她的头发:“一点都不疼了。”   阮明姝盘腿跪坐在他面前,看着他清俊柔和的五官,木窗外的夕阳穿透了整间屋子,她忽然间问他:“沈嗣,你会一辈子都为我挡伤吗?”   沈嗣静默了几秒钟,“会的。”   阮明姝垂着眼,“你愿意为了保护我而去死吗?”   沈嗣捏住了她的下巴,对上少女的眼眸,“愿意。”   听见这两个字,阮明姝安静了有一会儿。   突然之间,她抱着他的脖子,仰起脸主动亲吻了他的唇角。   亲完过后,她的脸有点红,声音柔软:“这是奖励。”   一年多之前。   阮明姝去护国寺烧香拜佛,不仅只求了一个签。   她原是想心安理得杀了他。   后来没忍住,贪婪的在佛像面前多许了个一个愿望。   她许愿自己未来的夫婿,有权有势、还要肯为她赴死。   好像,她的愿望,灵验了。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正文就到这里也算个小甜文?   没什么剧情都是感情   番外也全都是感情戏休息两天就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