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之裕妃养崽日常   作者:花月春   文案:   一觉醒来,耿意欢就穿成了雍王府的一个苦命小格格。   看惯了府里的尔虞我诈,耿意欢决定一步到位——养崽!   养着养着,孩子出息了,男人有了,还稀里糊涂坐上了太后的位子。   耿意欢表示:果然,不争才是争。   完结肥文:清穿之熹妃只想躺赢   内容标签: 清穿 宫廷侯爵   搜索关键字:主角:耿意欢 ┃ 配角:求求康康预收《宠妃》叭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躺赢是如此快乐。   立意:万事顺心,万事胜意。 第1章 雍王府(小修)   十一月初,寒风凛冽。   静玉院里地龙烧得很旺,屋里暖和和的,没有一丝冷气。   床榻里层层床幔中的人影若隐若现,若走近去看便会发现那女子肌肤白净剔透,面容姣好,一看就知是个美人坯子。   那人正是静玉院的耿格格—耿意欢。   此刻她望着层层叠叠的纱幔眼神逐渐呆滞,似乎在想什么,这时耳边便传来一阵婴儿尖尖细细的啼哭声。   还不等她想明白,帘子就被掀开了,紧接着怀里就多了一个软乎乎的小家伙,那小东西哼哼唧唧地在她怀里蹭了蹭,这才恢复了平静。   “果然是母子天性,”奶嬷嬷安氏立在一旁,笑盈盈道,“小阿哥这么小就知道谁是自己额娘了。”   耿意欢挑了挑眉,瞥了眼那“无齿”小儿,只觉得有些无奈,偏又拿这小家伙没办法。   她伸手戳了戳这奶团子,奶团子懵懂地望着她,以为她在逗弄他,于是咧开嘴就咯咯咯笑起来了。   小阿哥刚满月,生得很是可爱,小脸白白嫩嫩的,像是奶豆腐一样,刚开始耿意欢都不敢碰他,生怕碰坏了。   这样一个满心满眼都是你的小家伙,谁能拒绝地了呢?   “大概是母子天性吧。”   耿意欢眼底愈发柔和,唇角不自觉漾起一抹甜笑来。   一旁的董嬷嬷抿了抿唇,含笑望着这对母子,眼底满是温柔:“咱们小阿哥很是乖巧,一见到额娘就安安静静的,可见是怕扰着额娘休息呢。”   耿意欢垂眸望着臂膀中白嫩的婴孩:“咱们小阿哥确实可人疼。”   她的声音温柔甜美,像是柔美的江南女子一般。   耿意欢垂眸一笑,思绪渐渐飘远,她并非原主本人,但对这孩子却是一样的喜爱。说来也巧,她同原主同名同姓都叫耿意欢,甚至连长相都一模一样,或许她们真的是有什么渊源吧。只是原主时运不济,眼看着就要苦尽甘来却产后大出血,两个孩子只活下来一个,而她也不知怎么的就进了这幅身子里。   “格格,您身子还没长好,不若让奴婢来抱着小阿哥吧。”   刘嬷嬷撩了撩帘子,悄悄瞥着她的脸色轻声道。   “也好。”耿意欢点了点头,她这幅身子确实虚得很,就这一会儿的功夫身上就出了一层薄汗,擦也擦不得,“小心些,莫要把小阿哥弄醒了。”   刘嬷嬷压低了声音:“是。”   她小心翼翼托着小阿哥的脑袋,从耿意欢怀里接了过去。   小阿哥眉头皱了一下,嘴里哼哼唧唧的,似乎下一秒就要醒来。   耿意欢心中一紧。   刘嬷嬷却是不慌不忙地轻轻拍了拍孩子的后背,嘴里哼起柔柔的歌儿。   小阿哥睫毛颤了颤,圆滚滚的小脸睡得愈发香甜。   耿意欢这才放下心来。   她从未想过,自己也会有这慈母心肠的时候。   只是小奶娃一离开,她该做什么呢?   继续睡觉?还是看会儿话本呢?躺了一个多月,她感觉自己骨头都开始酥酥麻麻了。   耿意欢,开始认真思考起这个问题。   她峨眉微蹙,那莹白的脸颊上满是忧虑,仿佛在为什么担忧。   “格格,可是有什么烦心事?”董嬷嬷轻声询问。   耿意欢回过神,摇头:“没什么,不过是些胡思乱想罢了。”   董嬷嬷抿了抿唇:“您可是为同钮祜禄格格争侧福晋一事忧心?”   耿意欢挑眉:“那倒不是。”   侧福晋不侧福晋吧,左右都是妾,谁又比谁高贵多少呢。   董嬷嬷却是语重心长:“格格,钮祜禄格格虽是出了月子能在主子爷和福晋面前逢迎,可到底这事儿不是小事儿。她生了小阿哥,您也生了小阿哥,虽说小格格去了,可到底您是生了双胎的,还为此伤了身子,主子爷和福晋都是看着呢。您且放宽心,您的福气都在后头呢,不必同她争这一朝一夕。”   耿意欢哂笑:“嬷嬷说到哪儿去了,我哪里就是因为这事儿担忧了。不过是在想,什么时候才能停药。”   董嬷嬷连忙道:“格格,您身子虚得厉害,这都生产完这么多天了,身上还有落红,可见身子骨还没养好。就连大夫都说让您做双月子呢,您可莫要疏忽大意,月子里的事儿可不是小事儿。”   她是过来人,自然是明白其中的轻重,生怕耿意欢走了弯路。   “晓得啦晓得啦。”耿意欢只得安抚她几句,“我就是随口一说。”   董嬷嬷仍是忧心:“格格年轻不晓得其中的厉害之处,这月子做不好,可是要一辈子受苦的。”尤其是耿意欢伤了身子,便是想下个月子补回来都没机会。   耿意欢只不过是嘴馋了,想吃点带味儿的东西,她心里也清楚,养好身体才是重要的。   口腹之欲、口腹之欲可以再忍忍。   但是无聊怎么忍?   耿意欢叹了口气,她虽然是换个个地方活了下来,可原主血崩后就留下了许多后遗症,大夫也来了好几次,前前后后换了三次药,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   雍亲王待原主倒是不错,这一个月里来过七八回,回回都不空着手,给耿意欢带来不少能打发时间的小玩意儿。例如古籍、拨浪鼓、几套莫兰迪色碗筷、玉镯、玉簪一类的,甚至还赏赐了一匣子金豆子,说是留给她赏人用。可以说是个外冷内热的好人了!   耿意欢对他的印象还挺好,起码现在挺好,给吃给穿送温暖的衣食父母啊。   只是这消息却让听雨轩的炸了锅,那里头住着的正是生产了另一位小阿哥的钮祜禄格格,据说因为这事儿月子里很是发作了一通。   早前福晋发话,多出来的侧福晋是给生育有功的人准备的,故而大家伙都牟足了劲儿想争上一争。   耿意欢、钮祜禄格格就是那时候有孕的,仔细算一算,钮祜禄格格要早上一个多月,可不知怎么的,耿意欢竟是早产了,俩人这才赶到一天生了。   她寻思着自己生的是五阿哥,钮祜禄格格生得是四阿哥,怎么还担心这些呢?   耿意欢摇摇头,待出了月子,再跟钮祜禄格格好好说道说道吧,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   只是这才做了一个月的月子,还得再做一个月子才行,得亏这是冬天,这要是夏天非得馊了不可。   耿意欢只觉得无聊透顶,甚至有点想出去走走,当然只是想想而已,她现在虚的不行,走两步都一身汗,可不敢冒这个风险。   “去把话本给我拿来。”耿意欢强打精神,除了看话本她也不知道干什么了,“昨儿看了半拉,也不知道后头讲的是什么。”   这年头的话本也挺有意思的,才子佳人、书生精怪的,唯一让她不适应的就是描述全是繁体字,得半蒙半猜才能明白怎么回事。原主的记忆她倒是有,但不知怎么的,总觉得是雾里看花一般,得想老半天。   董嬷嬷犹豫了一下,便把那几本都拿了来。   如意很有眼色,不等董嬷嬷回来,小桌子、抱枕就已经准备好了。   小姑娘眼眸亮晶晶地望着耿意欢。   耿意欢弯了弯唇,夸赞了一句:“如意是越来越贴心了。”   如意抿嘴笑了笑,脸颊红扑扑的:“只要能帮到主子就行。”主子肯用她,那便是信任她,她自然是高兴的。   一旁的多福很羡慕,心下还有些懊恼,自己怎么就没想起来呢。   对此耿意欢很满意,穿来后她就发现原主同身边侍奉的侍女们都不大亲近,试探后才晓得原来侍奉的侍女已经放出去婚嫁了。如今这一批是她有孕后才分来了,原主本就是腼腆的人,同如意几人没有感情基础自然亲近不起来。   这倒是便宜了她,干脆按照自己的喜好开始□□身边的侍女,这不,短短一个月就有了成效。   耿意欢倚着软乎乎的靠枕,皙白的手指饶有兴趣地在花花绿绿的话本中翻来翻去,她的手指纤长而苍白,几乎没有什么血色。   翻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之前看的那一本,名字倒是挺文艺,叫什么《花缘记》,说白了不就是寡嫂和清纯小叔子的那点事儿嘛。   耿意欢内心啧了两下,便欢欢喜喜翻开书看了起来,越看越起劲。   这落魄书生很会写嘛。   正看得入迷,就听见小多来报:“格格,主子爷来看您和小阿哥了。”   顿时,董嬷嬷几人面上一喜,就开始收拢起屋里的东西。   耿意欢比他们要冷静得多,自然不会轻易迷了眼,她抿了抿唇,随手把话本塞进枕头下,打算等雍亲王走了再继续看。   耿意欢拢了拢头发,一派淡定自若。   这得亏是做第二个月子,不用下床。   正想着呢,就听见吱呀一声,紧接着便是一道道“请王爷安。”   顿时,耿意欢心中也紧张起来,她心中暗道:都是大环境烘托的!   耿意欢呼了口气,目光不自觉看向门口的屏风处。   阳光随着门窗倾泻而下,勾勒出雍亲王胤禛欣长健硕的身姿,耿意欢感慨,这雍亲王一大把年纪了身材保持得还挺好。   下一秒,耿意欢眼眸中浮现出错愕来。 第2章 雍亲王   无他,只因为这位王爷生得太过俊郎。   耿意欢印象中的四爷就像是某传中的四郎一样,都是那种上了年纪的,哪成想真人生得这么俊。远远望去,他眉眼间带着一股清冷,那对黑眸深邃无比,但当阳光笼罩在他眼眸上时又好似浮光跃金,矜贵慵懒扑面而来,好似是小说里的骄矜贵公子。   许是太过错愕,耿意欢呆呆愣愣地望着雍亲王,仿佛第一次见到雍亲王一般。   “嗯?”雍亲王黑眸深邃,不大明白耿意欢为何这般看着自己,“可是有何不妥?”   耿意欢回过神,讪讪一笑:“爷安。”   刻板印象害死人啊!   雍亲王却是扬了扬下巴,撩开袍子,坐在床榻旁的凳子上。   耿意欢捏了捏被角,指尖微微泛红,她支支吾吾道:“许是太久没见您了,这才、这才觉得有些陌生。”   雍亲王默然了一瞬,才道:“今后,我会多来看你和孩子的。”   “嗯......”耿意欢咬了咬唇,皙白的面颊上染上了一抹绯色。   只是这绯色可不是害羞,而是因为太过羞赫。   雍亲王见她不吭声,问:“这几日如何?身子可是好些了?”冰冷的声音中竟是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谢王爷关心,妾......意欢好多了。”耿意欢迟疑了一下,接着道,“王爷近日可好?”   雍亲王心中一动,原来她闺名是意欢,倒是个好名字。   他对耿意欢的主动虽是有些意外,心下却很是受用:“你呀顾好自己的身子就是了,不必操心我的事儿。”   耿意欢柔柔一笑,眉眼间带着一股虚弱,似乎是被戳中了心事一般。   其实耿意欢只是心中吐槽:雍亲王不愧是雍亲王,说话就是这么别别扭扭啊,明明是关心的话,愣是被说成不要多管闲事的意思。   “意、意欢......”雍亲王顿了顿,便继续道,“你身子骨本就弱些,这平日里要多卧床修养,便是出了月子也别急着出门走动,身子最重要。若是缺了什么,只管叫人去找福晋便是。”   耿意欢抿了抿唇,垂眸低声道:“是,爷。”   雍亲王见了,以为她不大高兴,只得声音放柔:“我不是不叫你出去......实在是你身子骨不好,得多修养些日子。我晓得你在屋子里带的时间长,闷得慌,这不,这回我叫苏培盛去买了不少话本子。上回的,你应该看得差不多了吧?”   不怪雍亲王误会,实在是这回耿意欢的变化太大,同孕期判若两人。如今她的眼眸依旧清亮亮的,小脸却愈发莹白的,面颊上透露出产后的虚弱,但眉眼间的怯懦却是尽数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少女独特的朝气,或许是为母则强吧。只是此刻她眉眼低垂,一脸乖巧的模样,实在是可人疼。   耿意欢蓦然抬眸,惊喜地眨了眨眼:“是看得差不多了,谢谢爷。”   上回四爷来,问她可是有什么需要的,耿意欢大胆试探了一下,只说是坐月子整日里躺着,无事可做,想求雍亲王给带些书或是话本来。雍亲王当下就答应了,当天夜里就派人送了来,还附带了些许赏人用的碎银子,倒是贴心,只是他派人送来的六七本都是正经些的。后来她特意叫多福去买点热销的,这才有了那几本“稍微”出格但又格外有趣的书。不过小说嘛,打发时间的好东西,多多益善。   耿意欢发现雍亲王这人可以,能处,提了要求他是真答应啊。   雍亲王眉眼微柔:“你啊,总是这样谨小慎微,何时才能改改这性子。习字看书是好事,我还能不支持你?”   说到最后,几乎是带了调笑之意。   耿意欢忍不住笑了一声,随后又抿住嘴,差点没绷住原主的腼腆人设。   她悄悄观察着雍亲王,生怕他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雍亲王摩挲着手中的佛珠,戏谑道:“看我作甚?难不成我是那种笑一笑都不许的刻薄人?”   “不是......”耿意欢连忙解释,刚慌张了一下就反应过来这是在跟自己开玩笑,顿时瞪眼过去:“吓我一跳,我还以为......”   雍亲王蓦然笑了,放下手中的茶盏,漫不经心道:“你这样就挺好。”   耿意欢咽了咽口水,刚才是有点放肆了,但他这意思是也希望她厉害点?   耿意欢试探问:“爷也希望我改改性子?”   “改性子算不上,只要你心里有成算,别总一个人待在屋里就行。”   难得雍亲王对她的事情这样熟悉,实在是原主太过与众不同,不爱出门、不爱交际、不爱穿戴亦不争宠,凡事能简则简,平日里就爱在屋里窝着看书、写字,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   雍亲王自认为是话少的,可耿意欢比他的话还少,如此下来总有人误会什么,原主没觉得什么雍亲王倒是挺感同身受,缕缕替她斥责下人,还换了一批侍奉的宫人。这也是雍亲王爽快答应她要求,甚至鼓励她走出那个舒适圈的原因。   “晓得了爷。”   耿意欢心下安定,紧篡着的手指也慢慢松开了,接下来的话题就比较松快了,基本上都是关于孩子的。   雍亲王看着她提起孩子时仿佛有光一般的眼眸,心下叹了口气,眼底浮现出点点怜惜来。   就在雍亲王准备离开时,小多来报:“王爷、格格,钮祜禄格格派人来给您传话了。可是要让她进来?”   耿意欢看向雍亲王。   雍亲王微微颔首:“叫她进来吧。”   “是!”   小多退下。   雍亲王问:“你同钮祜禄氏关系好嘛?”   耿意欢怔了一下,还是诚实地摇摇头。   雍亲王若有所思。   这时,小多带着听雨轩的若雨走了进来。   若雨心里也打鼓,低眉顺眼地走了进去,来时她也没想到王爷在这。   “奴婢听雨轩若雨给王爷、耿格格请安。”   耿意欢纳闷,她同听雨轩也没什么交情啊,钮祜禄格格派人来干什么?交好还是怎么的?   雍亲王眉眼淡淡,睨着若雨道:“钮祜禄氏可是有什么事?”   “回禀王爷,我家格格是想请耿格格去我们院子里、我们院子里探讨一下养孩子的心得。”若雨硬着头皮道,眼看着雍亲王脸色越来越黑,连忙补了一句,“等、等耿格格双月子做完。”   这样没脑子的话,还真是钮祜禄格格想的。无他,就是想试探一下,看看这位耿格格是不是还跟以前一样好欺负。   雍亲王的目光带着一抹威严和不容置疑:“既是如此,那就叫你家主子莫要好好待在院子里照顾弘昼便是了,别总闹笑话。”   一旁的耿意欢不自觉弯了弯唇,这个时候雍亲王还真是男友力max啊。   等等,弘昼?不是......弘历吗?   耿意欢蓦然瞪圆了眼睛:“弘昼?弘昼不是我们小阿哥的名字吗?”   顿时,耿意欢就精神了,雍亲王的意思是要她和钮祜禄格格换子而养?   雍亲王目光怪异:“谁告诉你......小四叫弘昼了?”这当额娘了,还迷迷糊糊的......别是生产时伤了脑子。   “啊?”耿意欢懵住了。   雍亲王嘴脸一抽,摆摆手示意若雨退下,这才耐心道:“咱们小四名唤弘历,钮祜禄氏那的小五名唤弘昼。你这是记串了。”   耿意欢心中是一片惊涛骇浪,反了反了,全反了,弘历怎么成她儿子了?   若真是如此,那岂不是说,她以后能躺赢做太后?   这个想法只在她脑海中转了一圈就打消了,万一是因为意外原“弘昼”提前出生了才改名了呢。   走一步算一步吧。   眼看着耿意欢忧心忡忡的模样,雍亲王误以为是那若雨的话让她不知该怎么办,便叮嘱了几句:“好生望着身子,旁人的话不必理会。你且放心,有爷在,必定不会叫你受委屈的。”这话几乎是保证了。   耿意欢连忙道:“多谢爷。”   送走雍亲王,耿意欢一个人琢磨了很久,才得出一个结论:以后就不卑不亢就是了,对钮祜禄格格不得罪也不拉拢,好好过自己的日子,爱谁谁。   话说,今天的药好像还没喝呢,难道不用喝了?   这边耿意欢正想着这事儿呢,侍女如意就捧着一碗乌漆嘛黑的汁液过来了。   “格格,该喝药了。”   耿意欢一脸菜色,这话怎么这么有歧义呢。   简直跟那潘金莲哄骗武大郎喝药时的情景一模一样……   偏她还不能不喝,哪怕是满心的不情愿,可为了早日养好身子耿意欢还是咬牙接过,闷头一饮而下。   这滋味儿......杠杠的。   一旁的多福递过蜜饯:“格格快甜甜嘴儿,压一压那药味儿。”   耿意欢恨恨地接过蜜饯,一连吃了好几颗,发誓等这身子好了,定要把那熬药的砂锅摔碎了。 第3章 弘历(小修)   想法是很好,只是操作起来着实不容易啊。   耿意欢又一连吃了好几天的中药,回回都感觉自己像是要被药死的武大郎,得躺好一阵儿才缓过来。   这不,耿意欢喝完药就躺平了,脑袋枕着靠枕,一双水眸呆呆滞滞,好似受了什么打击一样。   董嬷嬷哂笑,轻声吩咐:“快去把小阿哥抱来。”   如意瞥了眼耿意欢,犹犹豫豫:“嬷嬷,格格现下......有功夫吗?”   “来了就有了。”董嬷嬷意味深长道,“行了,快去吧。”   如意这丫头倒是诚心,这样也好,有她带个头,多福估摸着也快被耿格格收服了。有她们俩帮衬着,这静玉院很快就能收拢妥当了。   董嬷嬷正失神想着,就听见小阿哥哼哼唧唧的声音,一扭头正好对上安嬷嬷。   安嬷嬷讨好似的冲她笑了笑。   刘嬷嬷怀里抱着小弘历,他乌溜溜的眼睛直盯着董嬷嬷看,眼底充斥着童真与懵懂。   “快去吧。”董嬷嬷瞥了眼小阿哥,慈和一笑,“格格等着呢。”   “是!”刘嬷嬷微微福身,小心翼翼抱着小阿哥往室内去。   耿意欢听到动静,才拉开帘子就对上一张天真无邪地笑脸。   “咯咯咯......”小弘历咧开嘴笑了。   耿意欢莞尔,原来是小弘历来了。   经过这几天的思想准备,她已经接受了胖儿子的新名字,管她蝴蝶效应还是咋,既来之则安之,享受生活就是了。   刘嬷嬷抱着小弘历微微俯身:“格格安!”   耿意欢点了点头,自然地伸了伸胳膊,从刘嬷嬷怀中接过胖儿子。   小弘历如今刚满月,虽是小小的一团,脸颊却也白嫩地跟个发面馒头似的,眼珠滴流滴流转,很是喜人。   耿意欢噗嗤一笑,用指尖去戳他手上的奶窝窝:“小弘历......小发面馒头......”   弘历懵懂地望着耿意欢,见额娘笑了,他也歪着脑袋冲着额娘甜甜一笑,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欢喜。   这也就罢了,小嘴嘴里咿咿呀呀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婴儿语,说到兴奋处还要喷口水。   想低头亲亲胖儿子的耿意欢直接中招,她瞬间石化:“......”   盯着小不点黑亮亮的眼眸,到嘴边的指责化作无奈:“你啊你啊,也就是你额娘我忍着你,要是旁人早把你送人了。”   “啊呜......”小弘历挥舞着小手,像模像样地回复着,“噗噗.......”   屋里,母子俩闹了好一阵,耿意欢只感觉整个人都精神起来了,这带崽还真是挺提神。   刘嬷嬷、安嬷嬷垂着手立在门口,心下松了口气,好在小阿哥肯同格格亲近,若不然她们......   昨儿就听说那听雨轩主子因着五阿哥亲近奶嬷嬷不亲近她发了好一通火,奶嬷嬷全部被换了,连带着侍奉五阿哥的宫人都受了牵连,同为奶嬷嬷的她们心里可不就胆战心惊起来。   “格格还真是......精神起来了。”如意凑到董嬷嬷身侧,眼睛晶亮晶亮的,“嬷嬷,您好厉害啊!”   董嬷嬷瞥了她一眼,笑道:“你啊,还有的学。”   说着,她抬眸望向正同小弘历玩得开心的耿意欢,不自觉弯了弯唇,果真是为母则刚,耿格格这性子倒是越来越讨喜了。   说话间,就听见正院来人说是福晋体恤耿格格体弱,免了她一年的请安。   此时耿意欢还在做月子,自是不用出面接待。   剩下的宫人,有资格出面的,便只能是董嬷嬷了。她本是雍亲王前院里的管事嬷嬷,后来耿意欢有孕,雍亲王看静玉院没有个老人提点,也怕耿意欢出什么差错,才把董嬷嬷送了来。   董嬷嬷确实能干,把静玉院打理地井井有条,只总觉得她游离众人之外,可到底护持耿意欢一场,又出了早产一事,她自觉失责,这才尽心尽力起来。   身为静玉院唯一的管事嬷嬷,此时董嬷嬷当仁不让,同正院的大宫女寒暄了几句,才进屋把这个好消息说与耿意欢听。   耿意欢面上一喜:“那感情好啊,我本来还发愁出了这双月子如何去正院请安的事儿呢。”   若说平日,那自然是没问题的。可眼下却是不行的,莫说出去溜达了,耿意欢现下还有恶露未曾排净,走几步都要喘一喘呢。   故而董嬷嬷轻易是不许耿意欢下床的,生怕叫她落下病根,损伤寿元。   “格格您尽管放心,福晋向来宽厚,待后院主子们不薄,不管是碍于名声还是旁的,总不会为难您的。”此刻在静玉院都是自己人,董嬷嬷便直言不讳了,“您现在的任务就是养好身子,待出了月子,凭着这些日子的情分......”   她顿了顿,又坚定道:“搏一搏。”   董嬷嬷眼底闪烁着的火焰是那样炙热,仿佛能够灼烧一切,叫耿意欢望而生畏。   耿意欢垂了垂眼帘:“弘历......是不是哭了?”   董嬷嬷屏息凝神,疑惑道:“格格是不是幻听了?”   耿意欢无奈一笑:“这当了额娘就是操心,或许是听错了。嬷嬷快去忙吧,我再睡会儿。”   她打了个哈欠,眼泪浮在眼眶上。   董嬷嬷点点头,拉上帘子,贴心道:“格格好好休息。”   待她离去,耿意欢幽幽叹了口气。   这人在江湖飘啊,哪儿有不挨刀,   她在这后院混,少不得要宅斗一下子,说不得过个十来年还得宫斗。   耿意欢是愁啊愁啊,好好一单身女青年,突然拿了宅斗剧本,这谁能招架得住啊?   耿意欢抱着被子长长叹了口气,再说吧,走一步看一步。   她先躺平摆烂一段时间,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现在为以后的事儿烦心,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耿意欢被自己说服了,安安心心睡了一觉。   吃了睡、睡了吃的美好生活她适应地挺好,虽然没有手机但有小说看,有五子棋玩儿,还有个胖崽崽打发时间。   唯一就是这身子骨不太争气,恶露不止,生个娃是真费功夫。   这年头还没有卫生巾,那草木灰......真是想想都是眼泪啊。   耿意欢抹了把泪,偏偏她是文科生,只会点简单的diy,没那个做卫生巾的本事。   等出了月子吧,说什么......也得想法子弄得干净卫生点。   这边耿意欢还在绞尽脑汁想法子做替代品,奈何能力有限,折腾来折腾去也就是比以前卫生那么一点点而已。   倒是把多福折腾个够呛。   多福倒不觉得,反而是挺高兴。   主子终于想起她来了。   前些日子,主子光顾着□□如意,事事都是如意如意,多福在一旁看得眼热。   这下可好,她也要成主子的心腹了。   现在眼热的就是小多和小满了。   小多、小满都是静玉院里的小太监,半大小伙子,十来岁的年纪看着很是可怜。   耿意欢刚恢复意识的时候,就是两人扛着她回的静玉院,所以她对这俩小伙子是挺好感的。   从前静玉院的粗活都是他俩做的,后来原主有了身孕,院子里就被派来两个粗使婆子,每日早晚来做活儿。看门、浆洗都有专人来做了,不像从前是浆洗房浆洗,那么多衣服混在一起。   耿意欢继承记忆时松了口气,她也怕出现交叉感染,这下可好,有专人来做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天气一日赛一日的冷,耿意欢眼看着就快出双月子了,年节也愈发近了。   只是算着日子,过年时耿意欢还不能出门,再加上过世的小格格......使得雍亲王、福晋心下对她很是怜惜,隔三差五就赏赐些东西来。   想起才出世就咽了气的小格格,耿意欢心头一窒,她捂了捂胸口,眼底满是苦涩,这大概是原主滞留在身体中的情感吧。   或许是雍亲王的吩咐,又或者是怕刺激到她,现下没有人提起小格格,仿佛她从来没有存在过。   耿意欢迷茫了一瞬,那到底......是个孩子,是从她肚子里生出来的孩子。   她抿了抿唇,低声叮嘱董嬷嬷,把原主给小格格缝纫好的衣裳烧给小格格。   董嬷嬷叹息一声:“格格放心,老奴必定把这事儿办好。”   ......   这日,耿意欢正同董嬷嬷斗智斗勇,试图不喝药,就听见有人来报,说是福晋带着李侧福晋、宋格格、武格格等人马上就要来探望她了。   耿意欢心中一惊,原主的记忆她虽是继承地七七八八了,可原主那样佛系,几乎对除了雍亲王以外所有人都没什么印象。   这让她如何应对啊?   耿意欢捏着被角,面上带着点慌张,正有些不知所措,董嬷嬷已然吩咐下去:“小多、小满快去准备桌椅凳子,如意去吩咐小厨房准备些茶点端进来。多福去把匣子里王爷赏赐的六安瓜片拿出来,给诸位主子爷泡好茶端进来。”   六安瓜片?   耿意欢怔了一下,才明白董嬷嬷的意思。   董嬷嬷回过身子,轻声细语嘱托着:“格格,一会儿您就做做样子要起身行礼就是了,不必真的起身。福晋宽厚,不会真的为难您的。若是旁人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您也不必放在心上,咱们静玉院刚得了小阿哥,有人心里不舒坦也是有的。奴婢这就去门外,代您去迎接福晋等人。”   耿意欢眼底带着一丝忐忑:“有劳嬷嬷了。”   董嬷嬷淡淡一笑,起身离去。   耿意欢垂眸看了眼身上的寝衣,眉眼间带了点无奈,就这吧。   总不能坐着月子,还让她穿金戴银吧。   耿意欢安慰自己,就当是面见新领导了,大领导—雍亲王她都见过了,其他领导里除了福晋这个直系上司需要注意,其他人只当是普通同事就行了。   她刚做好心理准备,就听见门吱呀一声,一阵香气扑鼻而来,随之而来的是一连串的脚步声。   耿意欢心中感慨着,人还不少呢。   紧接着,一众莺莺燕燕映入眼帘。 第4章 来访(小修)   一个个鲜活的面孔驱散了耿意欢记忆中的尘埃,许多雾蒙蒙的片段也逐渐鲜活起来。   再抬头去看这些莺莺燕燕。   大概是耿意欢的眼神太过澄澈又或者是她完全没把对方当成自己的竞争对手,故而只觉得倍感亲切,甚至被这些个“同僚”们给惊艳住了。   打头的自然是雍亲王福晋—乌拉那拉氏了,她笑容温婉,衣着虽素净却不失大气,这位可不是什么普通角色,数年如一日把雍亲王府打理得井井有条。   耿意欢记忆中,福晋的唇角始终噙着一抹笑意,似乎做任何事都是那样从容不迫,只是此刻福晋看向她时眼底却满是怜惜。   耿意欢想,大抵是因为小格格的夭折又或者是恶露不断的事儿叫福晋晓得了吧。   紧跟福晋左侧的是府中唯一的侧福晋——李氏,她也是这府中唯一拥有子嗣的人。同耿意欢从前的刻板印象不同,不管是原主记忆中李侧福晋还是她如今所亲眼见到的李侧福晋,都是一派的温柔婉约。   她皮肤白皙,眼角眉梢透露出的柔情似水可以说是汉家女子的典型代表了,生育了几个孩子的她依旧是那样美丽,只是眼角细小的纹路暴露了她的年龄。能接连诞下府中的子嗣,她注定不是简单的。   立在福晋身侧的另一女子则是宋格格了,她身材高挑,肌肤白皙,漂亮的唇角微微勾起,眼神明艳妩媚,像是一朵娇艳却带刺的玫瑰。   再往后便是武格格了,面容清丽似天仙在世,明明衣衫那样厚重,却也掩饰不住她的风华绝代,只是冲耿意欢盈盈一笑,好似枝头清冷高傲的梅花,又好似颇有风骨的菊花。   便是后头几位没有名分的侍妾也个个生得如花似玉,美人儿们一进屋,一阵香风袭来。   耿意欢大眼一撒,就发现钮祜禄格格没来,那位是个傲娇的小姑娘。   这雍亲王的后院里,就没有那普通人,个个都美貌不凡。   这老四可真是有福气啊,妻妾各具风情,比之其他皇子阿哥妻妾虽少但精,坐拥这么多美女,居然不好好利用,反而放着当摆设,真叫人痛心疾首。   一时间,耿意欢已经不想称呼胤禛为雍亲王了,内心痛斥这个老四,暴殄天物,身在福中不知福!   这么多美女姐姐不肯珍惜,整天忙政务,政务有美女姐姐们好看吗?   没有!   耿意欢只顾着欣赏美人,殊不知美人们心底也有一杆秤。   耿意欢的的眼眸澄澈透亮,唇角更是带着一抹灵动的微笑,像是邻家妹妹一般亲切。   倒是叫人生不出恶意来。   起码眼下福晋等人进了屋,还没有人发难。   “妾见过福晋、侧福晋......诸位姐妹们。”耿意欢歉意一笑,“劳烦大家多体谅了,实在是身子没养好,不敢轻易下床。”   “耿妹妹这是什么话,哪里会有人计较这些。”福晋笑了笑,走到了她面前,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才目露怜惜道,“你啊,瘦了不少。”   话音一落,李侧福晋等人也望了过来。   确实,耿意欢肌肤白净剔透,又生了张标准的鹅蛋脸,本是最有福气也最标志的脸盘。偏因着难产伤了身子,整个人明显消瘦了不少,尖尖的下巴配上那水汪汪的眼眸,倒是有股江南水乡特有的楚楚可怜。   几乎是一瞬间,就有人升起了警惕之心。   李侧福晋向前走了两步,端详片刻,语气怜惜道:“妹妹产后辛苦,可得多补补才是。”   “多谢福晋、李侧福晋关心,妾晓得了。”耿意欢故作虚弱,低咳了一声,“好在弘历这孩子听话,并不闹腾我。”   宋格格柳眉一竖:“耿妹妹,不是我说你,你就该同钮祜禄氏学学,别纵得那些个下人不知道规矩。”   耿意欢嘴脸一抽,抬眸望去,发现福晋、李侧福晋都是眉眼淡淡,似乎很是无奈的样子。   这宋格格......看着那么美艳,怎么是个这?   “宋格格何出此言?”耿意欢实在是不晓得这人到底怎么想的,终究是没忍住问出了声,“姐姐......不是才到我们静玉院吗?可是哪里有不妥之处?”   宋格格扬了扬下巴,潋滟的桃花眼四处撒着,指尖指着桌椅的方向:“瞧瞧,这茶盏灰灰的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我说耿妹妹啊,你家中也不是多穷苦的,这又给府里添了小阿哥,干嘛这么小家子气的?要我说还是大红大紫的显富贵。”   顺着她指尖的方向,众人只见那一套乳白色的茶盏里面泡着六安瓜片,怎么也算不上小家子气吧。   耿意欢:......   福晋等人:......   耿意欢勉强笑了一下,没有反驳什么:“是我招待不周了,姐妹们快坐下,尝尝这新下的六安瓜片。”   她内心吐槽:宋格格这个性子也是绝了,你走富贵风没人说你什么,但你也没必要这么拉踩吧。   福晋抚了抚额,招呼着其他人:“妹妹们快坐下歇歇脚,这六安瓜片可是难得呢,府里统共没下来多少。耿妹妹舍得拿出来招呼咱们,可见是有心呢。快尝尝,一会儿就凉了。”   李侧福晋笑吟吟道:“那可要好好尝尝了。”   说罢,众人纷纷落座,品起茶来。   “色泽清醇,香气清高,不愧是六安瓜片。”武格格抿了一口,夸赞道,“宋姐姐也尝尝?”   宋格格脸色一僵,瞪了她一眼:“武妹妹倒是会奉承。”   武格格唇角的笑意淡了下来:“比不得宋姐姐。”   李侧福晋不语,只自顾自捏起一块点心道:“这茶配着豌豆黄吃刚刚好。”   郭侍妾回应:“妾也试试看。”   福晋夸赞:“李妹妹说好那必定是好的。”   短短几句话,便已有几个回合的切磋了。   这就是宅斗吗?   耿意欢有些忧心,像她这样的,能斗得过别人吗?看这架势,就是咸鱼也不好做啊。   罢了,不管怎么说,算是把宋格格那一茬给翻篇了。   耿意欢才想着说点什么,宋格格又开始发表自己的意见了。   “耿妹妹,你怎么穿得这样素净?虽是在月子里,可好歹也是要见人的,这女子啊还是要精致些的。”宋格格一脸真诚感慨着,“你虽是做了额娘,可也不必这样委屈自己啊。”   众人看向床榻里的耿意欢,她本就生得好,又着了一身雪白的寝衣,头上围着豆绿色的抹额外头,身上穿着一件鹅黄色的旗装,外头罩着兔毛制成的大氅,很是娇俏可人。哪里就是素净、不收拾了......   这宋格格虽是长得好看,但也抵不住那张欠欠的嘴,怪不得没人挨着她坐呢。   耿意欢都麻了,这人是个杠精转世吧,这也能杠。得亏刚刚临时起意里头加了件旗装,若是寝衣加大氅,只怕她说得更厉害。   偏偏她初来乍到,又学不来别人的手段,不好贸然得罪根基深厚的宋格格。   耿意欢只得忍下:“我寻思着在屋里头见自家姐妹就穿得素净了些,左右也没有外人。”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她在心中暗自劝说着自己,别恼火别恼火,忍住忍住。宋格格也就是嘴皮子占个便宜而已,大不了以后再把场子找回来。   “可不是,都是自家姐妹,还计较什么有的没的。”李侧福晋语调轻柔,那双温柔到仿佛能包容一切的眼眸正望向宋格格,“宋妹妹的茶点怎么还没动呢?莫不是不合口味?”   宋格格:“李姐姐说笑了,只是一直同耿妹妹聊天,忘了这茶点了。”   “这样啊。”李侧福晋柔柔一笑。   倒是福晋淡淡道:“宋妹妹,快喝些茶润润嗓子吧。”   耿意欢甚至想给福晋鼓个掌了,这言下之意就是喝茶都堵不住你的嘴。   怪不得人家都说这说话的艺术是门高深学问呢!光从这些莺莺燕燕身上就体现出来了,人家说的没有一句是废话,除了宋格格。   真的,耿意欢其实很想送给宋格格一本蔡永康老师的《说话之道》。   没了宋格格的搅和,大家的谈话是一片和谐,耿意欢还收到了不少养生小秘方。   只是这人啊,果然是不能太闲,这不宋格格刚刚一直插不上嘴,现在就开始试图找点别的话题了。   宋格格扬起眉毛道:“小阿哥呢?怎么没见四阿哥啊?耿妹妹也别光顾着聊天,也得顾着孩子些啊,这当了额娘可不比从前。我的大格格......”   话音未落,只听吱呀一声,众人的目光纷纷被吸引了过去。 第5章 探望后续(小修)   “在聊什么?”   雍亲王大步流星进了屋,漆黑如墨的眼眸划过每个人。   “见过爷。”   “爷安。”   众人瞥了眼耿意欢,都有些意外。   王爷竟是特地来看她了......   ......   看着难得见上一面的雍亲王,宋格格顿时喜上眉梢,微微俯身过后声音愈发清甜:“爷,您来了。妾不晓得您过来了,您快坐下。”   雍亲王抿了抿唇,眼神淡漠。   福晋见状,便挪了挪位置:“爷也是来看耿妹妹和小阿哥的吧?前些日子耿妹妹昏昏沉沉的,妾等怕惊扰到耿妹妹,便一直没来。这不,听说耿妹妹好些了,便带着诸位妹妹来探望一下。”   三言两语便解释清楚了她们的来意。   雍亲王点了点头,目光柔和了许多:“福晋有心了。小阿哥呢?”   福晋正待答话,宋格格就已抢先一步:“爷,刚刚妾还说呢,来了半天了竟没看到主角儿,耿妹妹未免也太宝贝小阿哥了。”   “宋姐姐,我并非此意。”耿意欢故作虚弱地咳嗽了一声,苍白的面孔因为说话而泛起红晕,“实在是......”   福晋适时递过茶盏,关切询问:“耿妹妹,先喝点水润润嗓子,莫要激动。”   她又回眸淡淡瞥了眼宋格格,语气中带着点震慑:“咱们府里统共也就这三个小阿哥,不管是哪个都是金贵的,你说是吗?宋格格?”   宋格格讪讪一笑:“福晋误会了,妾并非此意,只是觉得耿妹妹似乎是防着咱们不叫咱们看孩子似的。”   话音未落,就瞧见董嬷嬷抱着襁褓走了进来:“请王爷、福晋安,各位主子安。”   宋格格:......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   雍亲王摩挲了两下手中的佛珠:“起来吧。”   董嬷嬷慈爱地望了望怀中的小阿哥,抬眸解释道:“宋格格误会我家主子了,方才主子们来时就嘱托奴婢把小阿哥抱来给主子们瞧瞧。只是不凑巧了,小阿哥饿了,奴婢不敢自作主张,只得等小阿哥吃饱才抱了来。”   小阿哥圆溜溜的大眼睛,“咿呀......”   吐着泡泡的弘历很是可爱,挥舞着小手不肯停一会儿,可见是个调皮的。   但宋格格却顾不上看他,整个人都僵住了,她咽了咽口水道:“是吗?”   “是呢。”   雍亲王道:“宋氏,做事之前动动脑子。”   宋格格的脸噌的一下就红了。   她篡紧了方帕,垂着脑袋低声道:“是,妾晓得了。”   雍亲王道:“晓得没有用,你得记在心上。”   众人眼底划过一丝笑意。   一旁的武格格看得差点笑出声,这宋格格可算是栽个跟头。   耿意欢弯了弯唇。   她心中腹诽着,这宋格格可真是个不到南墙不回头的人啊,刚刚都怼过她一回了,还不长记性,这回撞枪口上了吧。   看着雍亲王不假辞色的模样,耿意欢心下满是幸灾乐祸,这宋格格刚刚还在那耀武扬威,这下被戳穿了吧,看她以后怎么在后院混。   雍亲王走到董嬷嬷身侧,摸了摸小阿哥的小手,眼神愈发柔和:“这孩子生得挺壮实。”   小阿哥忽然“啊”了一声,歪着脑袋看他,乌溜溜的眼神里满是好奇,还用他那肉乎乎的小手去拉了拉雍亲王的拇指。   这软乎乎的小手叫雍亲王整个人都僵住了,他还是头一回和孩子这样亲近,哪怕是从前的嫡子弘辉也没有过。   福晋等人在一旁含笑望着这父子天伦时刻,便是宋格格也不敢插嘴了。   一旁的董嬷嬷见了,笑吟吟走到他身边道:“瞧瞧,小阿哥这是认出您来了。”   “他这么小,哪里会认得谁是阿玛。”雍亲王嘴上这样说着,周身的气息却格外和缓,他逗弄了几下小阿哥,才对众人道:“前院还有事,我就先走了,你们继续。”   他顿了顿,望向耿意欢的眼眸沉沉:“意欢,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耿意欢有些惊讶,但终究化作微笑:“是。”   福晋瞥了耿意欢一眼,若有所思地出门去送雍亲王。   福晋一走,剩下的便放肆些了。   侍妾们不敢多言语,有名分的就显得格外骄矜了。   武格格一脸幽怨地看向耿意欢,酸了一句:“意欢、意欢,耿妹妹的名字真是好听。”   “姐姐说笑了。”耿意欢拢了拢头发。   一旁的宋格格仿佛抓到了武格格的错处,顿时眉飞色舞道:“呦,是咱们爷唤得好听吧。有本事你也让爷喊你名字。”   武格格语结:“你......”   一旁的李侧福晋看好戏似的睁大了眼睛,饶有兴趣地盯着她们。   耿意欢有些好奇地看向李侧福晋。   总觉得她的举动格外眼熟。   等等......   这不是吃瓜时的她吗!   李侧福晋蓦然望了过来,冲她眨了眨眼睛,口型道:“看热闹!”   耿意欢没忍住,噗嗤一笑。   唰唰唰,武格格、宋格格都瞪眼过来。   “耿妹妹这是笑什么呢?”   “耿妹妹莫不是在看笑话?”   婉转些的是武格格说的,直白些的是宋格格说的,总之这两位都不是省油的灯。   此刻她们俩目光不善,似乎是要耿意欢给出个答案来。   什么清冷美女、美艳大姐姐,这一瞬,耿意欢彻底打破了对她们的滤镜。   这分明就是争宠的两只......布偶猫和虎斑猫。   “噗噗咿呀......”   婴儿稚嫩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董嬷嬷见了,便抱着小阿哥道:“格格,小阿哥许是想您了,奴婢都有些抱不住了。”   耿意欢勾了勾唇,从她怀里抱过小弘历,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   真是个好孩子,可是帮额娘一个大忙。   宋格格、武格格很无奈,却又没法子,总不好再主动挑事。   “你......”宋格格不死心,“刚刚......”   话音未落,耿意欢颤了颤身子,抬眸控诉,“宋姐姐,你吓到我们弘历了!”   宋格格一脸错愕。   耿意欢自顾自哄着孩子,没办法,谁叫她怀里抱着个崽:“乖......弘历乖,不怕啊,额娘在呢。”   弘历其实精神着呢,乌溜溜的眼眸直盯着耿意欢看,那肉乎乎的小手努力挥舞着,嘴巴里不停地吐着泡泡,好似在给耿意欢回话一样。   当然,宋格格可不晓得这些。   本以为经此一事,宋格格该收敛些。   然而......   福晋才刚回来,她又开始了演讲。   一副趾高气昂过来人的语气,张口闭口不离大格格、三格格小时候的事儿。   福晋不禁抚额,似乎也有些无语。   便是温柔的李侧福晋也端起茶盏,掩住唇角的笑意。   耿意欢根本不搭话,她的小格格才没了,这宋格格就搞这一出,这是想干嘛?   武格格无语了一阵:“我还没孩子呢,你同我说这些做什么?”   她瞥了眼耿意欢,意有所指道:“宋格格,你说话可小心些。”   “我这不是怕你有了不知道怎么教嘛。”宋格格余光瞟了耿意欢一眼,若有所指道,“别好心当作驴肝肺,不识好人心。”   耿意欢冷着脸,只当没听见。   李侧福晋起身坐到她身边,慈爱地望着弘历道:“小弘历长得真好看,乖。”   “咿呀......”   弘历歪着脑袋看了看李侧福晋,水汪汪的眼眸里一片澄澈,看得李侧福晋心中一软。   福晋见了,不禁冲孩子笑了笑,又晃了晃手中的流苏。   可把小阿哥惊住了,乌溜溜的大眼睛直勾勾跟着流苏转,可爱极了。   李侧福晋也跟着逗弄着,漫不经心道:“耿妹妹,待出了月子,可以来我的石榴院玩,咱俩啊还能好好说说怎么养孩子。”   “好。”耿意欢含笑应下,“李姐姐,那就这么说定了。”   “你俩倒是挺聊得来。”福晋莞尔。   三人说得火热,宋格格看得眼热。   武格格捏着帕子捂了捂唇角:“看什么,人家都不稀罕搭理你。你说你跟她无冤无仇的,非得得罪人,也是有意思。”   “你......”   福晋沉下脸,瞪眼过去:“你俩能老实会儿不?”   武格格怂了:“能。”   “你呢?”福晋看向宋格格。   宋格格弱弱道:“我也能。”   “那就闭嘴。”福晋呼了口气,“你俩吵得我头风都要犯了,你们这是来看人家耿格格的嘛?这是来添堵的吧。”   两人不自觉垂下头,不敢吭声。   耿意欢眼底划过一丝惊讶,没想到这俩人这么怂。   李侧福晋捏了捏她的手,轻声道:“这俩就是嘴上的劲儿。”   耿意欢眨了眨眼睛:“看出来了。”   几位侍妾在一旁默不作声,很是老实。   送走这几位小祖宗,耿意欢也松了口气,只觉得出了好大的力气,费了好大的功夫。   打嘴仗,真是累人。   耿意欢倒头就睡着了。   几乎是睡了个天昏地暗。   待雍亲王再来时,耿意欢睡得喷香,叫雍亲王都不忍打扰。   雍亲王挥推众人,来到床前。   他仔细端详着耿意欢。   许是睡得太香,耿意欢那苍白的面庞此刻终于有了血色——红扑扑的,鬓角处带着点汗珠,似是捂得太厚了。   雍亲王眼底划过一丝笑意,心下轻松了不少,能暖热身子就好。   前些日子,莫说是出汗了,捂再厚的被子她的手脚都是冰冰凉,太医都说伤了元气,若是不好好修养只怕寿元无多。   恰在这时,耿意欢似乎是觉得太热了,嘴里嘟囔了几句,胳膊翻了个面,露出一小截莹白如玉的肌肤。   雍亲王哂笑一声,替她掖了掖被角,才放心离去。 第6章 侧福晋(小修)   午夜时分,京城飘起了雪花。   最先发现的是打更人,正敲着梆子打更呢,就发现天上飘起了雪花。   他不禁缩了缩脖子,嘟囔着:“得赶紧溜一圈回家了,别一会儿雪大了,走不成路。”   雪越下越大,纷纷扬扬落在枝头上,叫人感叹好一副雪景图。   雍亲王从静玉院离开时,外头就飘起了雪花,幸得他披着大氅。   他一袭玄衣,面容清俊,走在雪地上竟不像是走路,像是要去上朝一般。   妻妾们的弯弯道道,雍亲王不是不晓得,只是故作不知罢了。   他亦是长在深宫,什么手段没见过呢?只是身为一家之主,想保住一家和气,主君便得明白难得糊涂方是正道,而雍亲王更是深谙此道。   只是耿意欢的情况实属特殊,他不护着谁还能护着她呢?   只是他这一腔柔情,耿意欢并没有感觉到,只以为这人是个讲理的好老板。   她捏了捏弘历的脸颊,对着弘历仿佛沁着水一般的眼眸道:“弘历可是有个好阿玛。”   小崽崽笑得很开心:“呀呀呀......”   ......   隔日,李侧福晋又来了一趟。   耿意欢便起身去了榻边,盖上毛毯,倚着靠枕,方桌上摆着茶盏,倒也悠然自在。   通过李侧福晋,耿意欢才明白昨儿福晋等人的来意。   一是探望,二是安抚。   毕竟耿意欢还在坐双月子,年节怎么也是出不来的,届时他们热热闹闹,耿意欢自己孤零零在静玉院,想想都觉得可怜。福晋等人这才来了趟静玉院,好好安抚她一番。   “原来是这样啊。”耿意欢恍然大悟,“怪不得昨儿府里的姐妹们都来了。”   李侧福晋惬意地倚着靠枕:“可不嘛。昨儿也就是钮祜禄格格没来,想知道她为什么没来吗?”   耿意欢睁大了眼睛,问:“为什么呀?”   “你若是答应叫做这靠枕的宫人去我院子里教会那几个笨手笨脚的,我就告诉你。”李侧福晋难得俏皮一下。   耿意欢轻笑了一声:“还当是什么事儿呢。姐姐放心好了。”   说着,耿意欢摘下了抹额:“这抹额戴的我头懵懵的,怪不舒坦。”   “哎......”李侧福晋忙起身阻止她,语重心长道,“这抹额是护着脑袋不见风的,可不能摘下来。这坐月子可不是小事儿,你可莫要大意。”   “屋里呢,哪儿有风啊。”耿意欢浑不在意,“本想本想着出了正式的月子,就可以沐浴更衣了,奈何......”   董嬷嬷不同意啊。   “你啊,还是年纪轻,竟在这说胡话。既是做了双月子,自然也得按照月子的规矩来。”李侧福晋摇摇头,不自觉抚了抚自己的面庞,感慨着,“算起来,你才二十二岁,我都三十五了,比咱们爷还要大上几岁。”   早些年,李侧福晋虽是不争不抢,却也很得雍亲王的心意,一月里有半数都是来她这,这才有了接连怀孕。只是以色侍人终归不长久,唯有孩子才是依靠。   耿意欢握了握她的手:“姐姐哪里像三十多,分明是二十岁出头的样子。”   李侧福晋听了,噗嗤一笑:“你这嘴倒是甜。我啊,老了老了,眼角的纹路、脸上的斑都遮不住了,哪里比得上你们这小年轻啊。”   她是越说越感慨。   耿意欢赶忙扯开话题:“姐姐还没说,钮祜禄格格怎么没来?”   李侧福晋道:“哦,钮祜禄氏本来好生生的,一听说要来看你就开始找理由了,说弘昼离不得她,赶忙就回听雨轩了。”   耿意欢抿了抿唇,心情有些复杂:“我也没得罪她啊。”   “什么得罪不得罪的,在她眼里弘历比弘昼生得早些,咱们王爷又常常来看你,这就是错。”李侧福晋嗤笑一声,“你可别把这些放在心上,好好把弘历养大才是正事,什么宠啊爱的我早就想开了。你啊,可别因为这些事儿烦心,不值当。”   耿意欢有些错愕,随后微微一笑:“李姐姐......倒是挺通透。”可交啊。   “我瞧你也是个通透的,可别自找烦恼啊。”李侧福晋半开玩笑,慈爱地用布娃娃逗弄着弘历,“咱们膝下有子,何必争这一时风光呢?”   耿意欢眼眸微闪。   李侧福晋柔柔一笑。   奶嬷嬷刘氏照例把弘历送了来,奶娃子小脸粉扑扑,纤长的睫毛扑棱扑棱的,显得那双乌黑的大眼睛愈发水汪汪。   尤其是弘历还特别爱笑、爱撒娇。   两人的目光都被孩子吸引了去。   耿意欢忍不住戳了戳他的小脸,又捏了一把。   当然,肯定是轻轻的。   弘历顿时就瘪了瘪嘴,可怜巴巴地看着耿意欢,眼睛里都氤氲起泪花来了。   可他就是不哭,他很坚强。   “你这当额娘的也太狠心了。”李侧福晋很是不忍,轻轻拍了拍襁褓,“我们小阿哥最乖了,不和你额娘一般见识。”   弘历嘴里“呜呜”着,好像很委屈。   耿意欢讪讪一笑。   董嬷嬷立在一旁,倒是挺欣慰的,耿格格可算有个说话的,不说站队不站队,起码有人能帮衬着点。   李侧福晋可以说是后院里难得的和善人,这么多年来没和谁红过脸,安安生生养孩子,不管是王爷、福晋,亦或者是宫里的德妃娘娘都对她赞誉有加。   “前些日子我去看了弘昼,那孩子虎头虎脑的,倒也壮实,只是没弘历这般玉雪可爱。”李侧福晋抱着弘历,轻声细语着,“到底是亲兄弟,俩孩子长得还挺像的。”   “到底是亲兄弟。”耿意欢端着茶盏的手顿了一下,才莞尔,“钮祜禄格格羡慕弘历生得早,我却羡慕弘昼生得晚些。做哥哥哪里有做弟弟好,别看就这半刻钟的功夫,日后人人都是要弘历包容弟弟的。”   李侧福晋轻笑一声,点了点弘历的鼻子:“瞧你说的,那我们弘时可怎么办?他现在......可是长子呢。”   说着,她忍不住叹了口气。   耿意欢示意董嬷嬷去接过弘历。   董嬷嬷会意,走到李侧福晋身侧。   李侧福晋小心翼翼把打着哈欠的弘历递给了她。   耿意欢小声叮嘱:“如意,去看看点心好了没有。若是好了就端过来吧。”   李侧福晋微微颔首:“荷香,你也去给如意帮忙吧。”   如意、荷香应声退下。   如此一来,屋里就剩下耿意欢同李侧福晋了。   “人人只道我福气好,福晋的弘辉没了,我的弘时便成了王爷的长子,怀恪又被德妃娘娘养在宫里。可谁又记得......我前头的两个孩子弘昐、弘昀呢?也就是到了弘时、怀恪才养住了。这样的福气,谁想要给谁好了。”李侧福晋自嘲道,“这话我不敢同旁人说。也就是今儿......这深宅之中日子难挨,若能有个知心姐妹,倒也不错。”   耿意欢眼眸微亮,握住了她的手:“我同姐姐一样,小格格才出世,还没来得及看上一眼......罢了,不说这些了。深宅里日子难挨,若能有个姐妹自然是好的。”   打从这日起,两人的交往便更密切了些。 第7章 主仆秘语(小修)   大雪纷飞,三日不止。   都说瑞雪兆丰年,年节前夕的大雪倒是个好兆头,起码康熙爷是这样认为的。   老子高兴了,下头皇子皇孙们的日子便松快起来了,不必总绷着。   雍亲王得了闲,难得歇了下来,只是他同老爷子想的不同,雪下得大了,于普通人而言可不是好事。   于是他私底下拿了些银两,去城外布施,不管是祈福还是怎么着,他只盼着能帮到一些人。   处理完这事儿,便把心思放在了王府里,妻妾间的事儿有福晋操心,于是他就把目光放在了孩子们身上。   他这一心血来潮,上至弘时,下至弘历、弘昼,都给抱了去。   这寒冬腊月的,孩子的额娘们自然是担忧的,李侧福晋、钮祜禄格格都是亲自送了孩子过去,唯有耿意欢没能亲自去。   当然,原因自然是没出月子,就算出了月子,这寒冬腊月的,耿意欢那小身板不是送找着生病是什么?   故而静玉院派了董嬷嬷以及两个奶嬷嬷去,并带上了一堆物件。   孩子们到了后,他们是大眼瞪小眼。   一个站着的,两个抱着的。   雍亲王有些懊恼,襁褓中的婴孩能听懂什么?怎么就把他们也叫了来。   此时的前院已然是鸡飞狗跳,弘时正是猫嫌狗厌的年纪,他好奇地在书房跳来跳去,最后来到了弘昼面前,冲着婴孩做了个鬼脸。   这下可不得了,弘昼吓得哇哇大哭,他身子骨健壮,明明同弘历同一天生,却比弘历要大上一圈。   身骨大,嗓门更大。   弘昼挥舞着小手,扯着嗓子哇哇乱哭着,整个书房都是婴儿撕心裂肺的哭声。   他这一哭不得了,弘历也跟着抽抽噎噎掉起眼泪,仿佛也为之动容。   弘时吓了一跳,跑到雍亲王身边,喊了句:“阿玛......”   雍亲王拍了拍他的脑袋瓜:“你啊......”   他捂了捂头,起身试图去哄孩子,可他哪有经验啊,俩孩子哭的更委屈了。   奶娘们手忙脚乱地哄着孩子,便是外头等待的李侧福晋、钮祜禄格格都听见了。   雍亲王没法子,只得让她们进来,把孩子都带走。   当然,弘时被留下了。   两个小婴儿在被哄好后,被遣送回去了。   李侧福晋知道原委后,赶忙给钮祜禄格格道了歉,钮祜禄格格阴阳怪气一番后才气鼓鼓抱着弘昼离开了。   徒留下一脸无奈的李侧福晋,她瞪了弘时一眼,却又没别的法子,只得赎罪般准备送弘历回静玉院。   去之前,李侧福晋叮嘱荷香回石榴院收拾出两份赔礼来,分别送到静玉院、听雨轩。   于是乎,除了弘时,剩下两个都叫人遣送回自己额娘身边了。   ......   年节愈发近了,府里到处张灯结彩。   便是静玉院里也免不了挂上大红灯笼,什么对联、窗花也都备得好好的。   耿意欢算了算日子,待她出月子得大年初三了。   府里的守岁参不参加其实无所谓,出去不出去吧,一想到得行礼、守岁,耿意欢就头皮发麻。   那真不如在自己院子里庆祝一下。   反正静玉院里大的很,屋里又有地暖,暖和得很。这几日,董嬷嬷每日里都扶着她走一走、动一动,月子里完全不动对身体也不好。   耿意欢身体好些后,就开始指点小厨房做些甜点、美食来。   开始肯定是失败多些,不过耿意欢并不气馁。   俗话说得好,失败乃成功之母。   经过小厨房姜公公等人的不懈努力,“土烤箱”终于成功了,只是前几锅都没成事儿,火候没把握好。   “格格,您说的面包片考好了。”   这不,小满笑盈盈把那青釉磁盘呈了上来,上头正是那金黄色的面包片,看得人很有食欲。   没错,就是现代面包店里最常见的岩烧吐司,由于没有芝士片,便只用蛋液刷了一层,索性还不错。   耿意欢很开心:“终于做出来了,真是辛苦姜公公了。如意,赏!”   如意笑道:“姜公公怕是要高兴坏了。”   这姜公公也是从宫里出来的,只是他手艺比不得蔡公公,嘴又笨,在大厨房总被排挤。故而静玉院这边一说要弄小厨房,他自告奋勇就来了,还把自己的俩徒弟也带了来。   “格格真是蕙质兰心。”多福好奇地瞅了几眼,光看卖相就晓得味道定不错,“回头咱们给王爷、福晋那也送些吧,好叫他们晓得,您心里想着他们。”   耿意欢笑了一下:“那是自然。”   莹白如玉的手腕微微扬起,她干脆用手指捏着岩烧吐司,一口咬下,只觉得酥脆可口。   耿意欢舒服地眯了眯眼睛:“你们也快尝尝,味道真是不错。”   如意、多福眼睛一亮,赶忙谢过耿意欢,也吃了起来。   这玩儿不仅新奇,还好吃得紧呢。   两人不住地说着吉祥话。   可把耿意欢逗笑了:“行了,快去小厨房那说一声,多烤出来些,配上姜汁撞奶,放在食盒里给王爷、福晋、李侧福晋那都送去些。”   “是,格格。”多福笑盈盈退下。   如意抿了抿唇,支支吾吾道:“格格......李侧福晋那也要送吗?奴婢总觉得李侧福晋不是那么的简单。”   耿意欢道:“能在府中屹立多年,自然是不简单的。可她既然向我伸出了橄榄枝,我又如何能够拒绝?这深宅后院的,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强。”   “是这个道理。”如意若有所思。   耿意欢弯了弯唇,轻声细语道:“我晓得你是为我好。人嘛都是一样,哪里有上来就交心的,感情都是一点点处出来的。纵使开始时不是那么走心,时间久了,慢慢了解彼此了,自然也就有感情了。”   如意道:“格格说的是,是奴婢想多了。”   “你也没想多,是这个道理。只是眼缘很重要,便是交好也要看人看情况啊。”耿意欢咔嚓咔嚓吃着吐司片,漫不经心道,“若是宋格格也来这一套,你瞧我理不理她?”   如意歪了歪脑袋,眼前浮现出这么一个画面,不禁打了个冷颤:“那可不敢啊。”   耿意欢噗嗤一笑,娇嗔道:“那不就得了。”   说罢,她掀开茶杯,用汤匙往嘴里递着姜汁撞奶,整个人都觉得活过来了。   月子餐是真的好讨厌,吃了这么久,也该换换口味了。 第8章 侧福晋来访(小修)   这才刚过了晌午,李侧福晋就来了。   耿意欢虽有些诧异,却并不反感。   一来李侧福晋这人有趣得紧,同后院里其他人不一样,懂得享受生活。二来她这几日常来静玉院,只是都是上午来而已。   “快请侧福晋进来。”   耿意欢挥了挥手,让如意替她迎接一下。   正想着呢,就瞧见李侧福晋披着大氅,带着一身寒气走了进来。   多福适时奉上暖炉。   李侧福晋摇摇头,任由荷香替她解开大氅,露出里头宝蓝色的襁褓,一路上她小心翼翼护着孩子,既怕他冻着又怕捂着他。   本是该同董嬷嬷一起的,只是最近天冷路滑,弘时又调皮乱跑,李侧福晋出行都是靠轿子的,她怕弘历冻着便干脆把弘历抱了来。   “四阿哥!”多福望着睡得喷香的婴孩,很是诧异,“侧福晋您......”   这话一出,耿意欢有些坐不住了。   弘历怎的是被李侧福晋抱来的?   正想着呢,就瞧见奶嬷嬷安氏、刘氏也跟了来。   “请侧福晋安,格格安。”   “请侧福晋安,格格安。”   紧接着便是董嬷嬷也匆忙进了屋。   李侧福晋小心翼翼托着弘历的脑袋,把她递给了一直在屋里的多福,道:“快把小阿哥送到你主子怀里,这一路上冷的很。”   耿意欢来不及探寻什么,就把热乎的小阿哥抱进怀里,低头望去。   小阿哥睡得喷香,俊俏的小脸像剥了壳的鸡蛋,乖乖巧巧的,惹人爱极了。   只是他眼角似乎带了丝丝泪迹,耿意欢用手指蹭了蹭,不禁蹙了蹙眉。   因着不出门,耿意欢今儿穿得很随意,就连发鬓也没盘,乌黑的长发散落一半,搭在她那柔软雪白的脖颈上,眉眼间尽是温柔。   李侧福晋恍惚了一瞬,才不紧不慢捂着手炉走进屋,轻声细语道:“意欢,实在是抱歉。我也没想到弘时那孩子这样调皮,竟是戳弄起弟弟们来,害得两个孩子大哭一场。回去我定然好好收拾他。”   “嗯?”耿意欢抬眸看向她,又瞥了眼董嬷嬷。   董嬷嬷上前解释了一下,耿意欢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耿意欢叹了口气,若是从前她可能会觉得没什么,可这还没两个月大的孩子最忌讳的就是受到惊吓,轻则大哭,重则生病。   耿意欢把弘历递给安嬷嬷,让她把孩子送回屋,才道:“姐姐回去可得好好跟弘时说道说道了,这回也怨不得钮祜禄格格生气,便是我听了心里都有些愠恼呢。婴儿娇弱受不得惊吓,姐姐也是额娘,想来是最清楚的。”   李侧福晋走过去,急急解释:“我也没想到弘时这孩子这样调皮,回去我定要掰掰他这性子。他这个年纪猫嫌狗厌的,总归是不招人喜欢,我也晓得这个道理。总怕他惹事,就把他拘在石榴院,不许他出去。可孩子到底是孩子......”   说到最后,她自己也很无奈。   耿意欢抿了抿唇,宽慰道:“这次就算了,不要再有下次了。姐姐回去,把事情好好跟孩子解释一下,该让他知道为什么不能这样做,而不是光说什么什么不能做。”   “好好好,意欢你放心,我回去一定把事情揉碎了说给他听。也不晓得管不管用。”李侧福晋满面愁容,“养儿方知父母恩,这小子皮得很,同他两个哥哥不一样,弘昐、弘昀都是乖乖巧巧、文文静静的好孩子。可就是那两个孩子太懂事,我忍不住娇纵起弘时,就想着让他多跑跑多动动,只要身子骨好了能养住就行。”   一说起那两个夭折的孩子,李侧福晋就满面泪痕,神情哀戚,眼底的绝望几乎要溢出来一样。   “你应该见过弘昀吧,这孩子生得很俊俏,就是不大爱说话。见了王爷、福晋跟个闷葫芦似的,我没少数落他,哪成想......说没就没了。”李侧福晋眼底盛满了泪水,“我还记得那天傍晚,他特别粘我,说额娘抱抱我,我光顾着弘时了......没顾上,想着晚上再同他说说话,可是晚上、晚上他就没了。”   耿意欢叹了口气,轻轻抚了抚她的胳膊:“李姐姐......”   李侧福晋抽噎了好一阵,才擦干眼泪:“看我说什么呢。”   她勉强一笑,试图露出笑容来,眼泪却先她一步落下来。这些年为了保住孩子们,她已经够与人为善了,可还是......保不住弘昀、弘昐。   怀恪是从小被抱进宫的,同她几乎只有面子情,每每见了自己还没见了福晋热情,也是怀恪被德妃娘娘做主,名义上养在福晋那,自然也算福晋的女儿,她只剩下弘时了。   独苗苗,自然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为娘的总是放心不下孩子。   耿意欢沉默了一瞬,抱住了她:“我们都一样。”那个孩子,她虽未曾见过,但心中却也觉得遗憾。   李侧福晋后背僵硬了一瞬,随后慢慢柔软下来,她回拥住耿意欢。   她们都没有讲话。   过了好一会儿,如意轻轻扣了扣门。   两人这才松开。   李侧福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眉眼间具是温情:“今儿......谢谢你了,意欢。”   “谢什么,自己人。”耿意欢莞尔一笑,“只是姐姐,你若真心为孩子好,就要学会放手而不是控制。”   说话间,如意、荷香已然呈着茶点来了。   李侧福晋长长叹了口气,眼神略微落寞,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见状,耿意欢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道:“姐姐尝尝这甜点,是我们静玉院独有的,味道很不错呢,正适合冬天用。”   李侧福晋有些诧异,随后把目光放在了这看似平平无奇的白瓷小碗上。   耿意欢努了努嘴,“姐姐掀开来看看。”   李侧福晋照做。   掀开碗盖后,便露出里头莹白如玉的糕体,上面撒着点点金黄色的桂花。   “这姜撞奶啊,□□弹弹不说,还能温宫散寒。”耿意欢接过白瓷碗,用汤匙轻轻敲了敲姜撞奶,“姐姐也试试,还挺解压的。”   “解压?”   李侧福晋有些不解,但也撩开袖子,执手捏着汤匙在雪白的膏状上拍了两下,还别说真挺弹的。   她忍不住来了好几下,这心里的烦心事似乎都给敲没了。   紧接着,耿意欢热情地招待她吃那岩烧吐司。   那岩烧吐司不止色泽金黄,吃起来也不错,咽下去第一口只觉得酥酥脆脆,紧接着便是软软糯糯,叫人回味无穷。   李侧福晋勾了勾唇,老话说吃好喝好不想家是真的,她这吃好喝好真是不想那烦心事儿了。   实际上,李侧福晋也不过是觉得耿意欢这人有趣的,很有些奇思妙想,又挺会琢磨吃食的,才会试探性地靠近她。   当然了,李侧福晋也做好准备,去了静玉院之后可能会相顾无言。   毕竟大家都晓得,静玉院的耿格格可是个少言寡语不爱同人打交道的主儿,这样的脾气好也不好,起码这后院里就没有一个走得近的。   李侧福晋也是那次才感觉耿意欢好似哪里不一样了,起码不会冷场了,她也会礼貌地回答,被宋格格阴阳怪气了,也能从容应对。   这般交往了几天,只觉得意气相投,不说姐妹不姐妹,好歹后院里有个能说话的。   “你这性子变得挺好。”李侧福晋给出了答案,“都说为母则刚,果真如此。”   看着李侧福晋恢复平静,甚至还一副心情极好的样子,她不禁感慨:甜食会让人分泌多巴胺,从而心情变好,所以人啊甜食吃得越多心情就越好。   耿意欢眉眼弯弯:“当了额娘,自然是不一样的。”   当然这也看孩子,毕竟她是半路当妈的,弘历这孩子白白嫩嫩又乖乖巧巧的,她是越看越喜欢。   俩人正欢欢喜喜聊着天,就听见有人来报,说是前院的苏培盛公公亲自把弘时阿哥送了来。 第9章 惊吓   闻言,耿意欢、李侧福晋面面相觑。   弘时......来静心院?   莫说耿意欢有些疑惑了,就是李侧福晋这个当额娘都困惑了。   虽说她这几日同静玉院走得近些,可弘时她是一趟都没带来过啊。   李侧福晋:“确定是......苏公公把弘时送来的?”别是弘时调皮,自己跑来的吧。   “回侧福晋话,确实是苏公公亲自把三阿哥送来的,三阿哥身边的奶嬷嬷以及丁香姐姐也跟了来。”小多字正腔圆道,“现下他们正在厅堂里等着您呢。”   耿意欢坐着月子,自然是不需要出面的,故而董嬷嬷派了小多来知会李侧福晋、耿意欢一声。   李侧福晋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王爷怎么会把弘时送来静玉院,莫非......是想让他亲自给两个弟弟道歉?   若是这样也说得过去,李侧福晋虽娇宠孩子,但也绝不是那种蛮横无理的,错了就是错了,弘时道个歉也是应当的。   只是......弘时这性子,能老老实实道歉嘛?别是又搞砸了。   李侧福晋心里着急,面上也表露了几分:“意欢,我先去看看弘时。这孩子不稳重,我怕他又闹出什么乱子来。”   不待耿意欢说话,她便疾步匆匆往外走,似乎很是担忧。   耿意欢眼尾微微上挑,李侧福晋对弘时似乎有点、有点太没自信了,好似觉得弘时做什么都做不成一般。估摸着弘时,真的是不太懂事的那种孩子吧。若她没猜错,一会儿李侧福晋定会带着弘时进来给她道歉。   耿意欢抚了抚额头,弘时再小也是个男孩子,还是梳洗一下吧,也省得给这孩子留下一个坏印象。   “如意,侍奉我更衣吧。”   “是,格格。”   耿意欢望着镜子中神色温柔的女子,不禁感慨了一句,这一个多月的罪可是没白受,脸上终于有点血色了。   就连太医也说,她月子里养得好,再修养个一年半载的兴许也就好了。其实这都要归功于现代智慧了,束缚带、补充气血的汤汤水水可是救了她的命啊。   当然,这话太医只私底下同她说了,毕竟他也不确定自己的身子多久能好全了。只是凡事有利有弊,养好身子了,便意味着要侍寝了,耿意欢还没做好这个心理准备。   当然,那都是以后的事儿,眼下养好身子才最重要,她才不会为了不侍寝而故意坏了自己的身子,孰轻孰重她心里有数。   耿意欢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又强打精神准备见见弘时。   只是......   这是弘时?   耿意欢睁大了眼睛,望着眼前唇红齿白的小男孩,大概六七岁的样子,眼睛大大的,戴着一顶翻毛皮的小帽子,正歪着脑袋冲着她甜笑:“耿额娘好!”   这小奶音,真是甜腻的不行。   一旁的李侧福晋却是道:“弘时,把脑袋给我弄正。”   弘时抿了抿唇,委委屈屈扯了扯小手,却还是乖乖听话。   李侧福晋这才满意,扭过歉意道:“意欢,这孩子太调皮了,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的,烦请妹妹多担待些。”   耿意欢道:“姐姐说笑了,我瞧着弘时挺乖巧的,哪里像姐姐说的那样调皮。”   “你是没见过弘昐、弘昀,那俩孩子向来乖巧,弘时比他哥哥们差远了。”李侧福晋愁容满面,“弘时再这样下去,可怎么办?”   听着额娘的批评,弘时的小脑袋越来越低,小手不住地揪着衣角。   耿意欢注意到了这一点,低声道:“李姐姐,弘时还在这呢。”   李侧福晋瞥了眼弘时:“就是他在,才更要说道说道他,好叫他改正。”   耿意欢敛了眸子,心中无奈极了,李侧福晋这不就是典型的比较型父母,而且还没找准对比人物,前两个孩子身体弱自然不愿动弹,弘时这样健康的孩子自然是坐不住的。在她看来,弘时已经很乖了,虽然今天这事儿是弘时的错,可弘时也只是想同弟弟玩儿而已。   “还不给你耿额娘道歉!”李侧福晋边说边给弘时整理了一下衣服,可见她心底是很疼爱这个孩子的。   弘时怯生生地抬眸看向耿意欢,小声道:“耿额娘对不起,弘时、弘时是想同弟弟玩,没想到吓到四弟、五弟了。阿玛已经同弘时说了,小孩子不禁吓容易生病,弘时是哥哥应该保护弟弟的。弘时以后再也不会这样做了。”   他垂下脑袋,以为耿意欢会同钮祜禄格格一样没好气地说道他一番,哪成想她并没有,反而是轻声细语唤他过去。   “来,弘时。”耿意欢和煦一笑,冲他招了招手,“到耿额娘这来。”   弘时睁大了眼睛,随后小心翼翼看了眼李侧福晋。   李侧福晋微微颔首。   弘时这才慢慢靠近耿意欢,奶声奶气道:“耿额娘。”   “乖。”耿意欢摸了摸他的小辫子,把他揽入怀中,“耿额娘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也不晓得会吓到弟弟,若是你知道一定不会这样做的,对吗?”   “对,若是我知道会这样严重......我肯定不会再那样逗弄弟弟了。”弘时解释着。   “那就好,这次耿额娘就原谅你了,但是不能有下次,能做到吗?”   “能做到。”   耿意欢满意地点点头,捏起一块点心递给他:“能做到就把这绵绵糕吃了,就当做是我们约定的证物。”   弘时认认真真道:“好!”   他接过绵绵糕,轻轻咬了一口,眼前瞬间一亮。   这绵绵糕香香甜甜、松软可口,几乎是入口即化,弘时一口就爱上了。   他这才明白耿意欢的意思,他感动道:“谢谢耿额娘,弘时晓得了。”   “那你再去尝尝这岩烧吐司和姜汁撞奶。”   没有哪个小孩子能躲过甜食的诱惑,弘时也不例外。   耿意欢笑了笑,再抬眸就瞧见李侧福晋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禁莞尔。   这母子俩在静玉院做了好一会儿才离去,走的时候还带走了一匣子绵绵糕。   送走他们,耿意欢照旧喝了中药。   她蔫蔫地倚着榻,嘴里麻麻的,已经喝不出中药是什么味道了。   就连晚膳她都没吃上多少。   小弘历倒是挺精神的,跟往常没什么区别。   但刘嬷嬷、安嬷嬷都说,小孩子惊着了,白日里显不出来,夜里才能显出来。   于是乎,董嬷嬷几人密切关注着弘历,生怕夜里出了什么差错。   小孩子受了惊,白日里看不大出来,一到夜里不行了。   担惊受怕了半个晚上,依旧没什么动静,耿意欢这才放下心来。   只是到底当了额娘,心里总惦记着,干脆就叫董嬷嬷把孩子报到身边一起睡。   伴随着婴儿的奶香,耿意欢睡得很沉。   在天将将要亮时,耿意欢耳边传来阵阵呜咽声,她猛然惊醒去看身边的孩子。   襁褓里的婴孩小脸红扑扑的,水汪汪的眼眸中噙着泪珠,纤长浓密的睫毛也沾满了不少,小声呜咽着。   “嗯......呜......”   他那两只小手篡成拳头,眉头紧蹙,一副委屈至极的模样。   看得耿意欢心疼坏了,不禁接过弘历轻声哄着:“乖......”   弘历听到熟悉的声音,才定睛望过去,发现是耿意欢,小嘴里哼哼唧唧的不知道在说什么,好似在撒娇好似在诉说委屈。   耿意欢抱了他好一会儿,才叫安嬷嬷给他喂了奶。   母子俩又睡了个喷香的回笼觉。   都说偷得浮生半日闲,耿意欢觉得现在的日子也不错,有吃有喝有儿有房的,多好。   唯一就是不能刷抖音、看电视,也不能出去逛街,耿意欢心中感慨着。   还好,还能看个话本。   继续花缘计。   这本书是她看过少有的女子大胆主动的,情节嘛也跌宕起伏。   “嫂嫂你这是做什么?”却见那翩翩公子郎红了脸,用被子捂着身子不肯下床。   “小叔子,你也不想想嫂嫂我这样的风华正茂,哪里就能受得住?为你哥哥守孝守了这么久,你就不该替你哥哥补偿一二吗?”   耿意欢眼前一亮,继续往下看去,   “若娘疾步来到他身边,顾彦恒只觉一阵香风袭过,不等他答话,若娘抬手一把掀开他的被褥......”   刚到兴头上,就听见董嬷嬷轻声细语道:“格格,该喝药了。”   耿意欢合上书,一脸苦涩,她这个“武大郎”又要被“毒”一回了。 第10章 别出心裁   曾几何时,喝药竟也成了日常打卡。   耿意欢按了按眉心,把话本放了回去,再没了玩乐的心思。   身子骨不好对她来说有利也有弊,有利之处便是后院有心争宠的不会对她有什么敌意,毕竟她是侍不了寝的,如此这般倒是给了耿意欢、弘历休养生息,低调发育的机会。弊端也很明显,日日喝药,嘴里没滋没味的,走两步就虚得慌。   耿意欢琢磨着,平日里得好好补一补,再多加锻炼,总能好的。   就连太医都私底下提点她,若是一顿不落地好好吃药,一年半载就好得差不多了。   当然,耿意欢是打点了银子太医才肯说些推心置腹的话。   耿意欢喃喃自语道:“一年半载......”   忍一忍便过去,吃药而已。   “把我的收腹带拿来。”   耿意欢决定今天要多戴会儿,排排血污。   如意担忧道:“格格,小厨房那给你煨着乌鸡山药红枣汤呢,一会儿您多喝些,补补气血。”   耿意欢点了点头,前些日子吃猪蹄吃的够够的,这两天换换口味也不错。   不过她还是想吃火锅,不是那种羊肉锅子,而是正儿八经的鸳鸯锅。   当然,她这种情况可不敢吃辣的,起码病好前不行。   那便只要菌汤、番茄锅好了。   于是乎,耿意欢便着人拿了纸笔来,大概画了个火锅桌以及鸳鸯锅的样子。   只是......   耿意欢望着糊成一团的宣纸,陷入了沉默。   这、这、这是她画的?   糊成一团,啥啥也看不清。   耿意欢很是怀疑人生,明明有原主的记忆在,可她怎么都不太会写毛笔字,甚至容易写错别字。惯性真是可怕啊!   罢了罢了,就这样吧,反正别人也看不懂。   耿意欢恨恨地把这幅“字画”捏成团,让如意处理掉。   她双目无神地倚着靠枕,这可怎么办啊。   如意望了望手中作废的纸张,劝慰道:“主子,您是身子太虚了,这才握不住笔的。待您身子好了,定能写出同从前一样好的字。”   耿意欢瞥了她一眼,幽怨道:“你不懂。”   如意歪了歪脑袋,猜测道:“主子可是有什么新奇的玩意要做?不如您说给奴婢听,奴婢帮您转达。”   耿意欢眼睛一亮,是个好办法。   她迫不及待形容了一下火锅桌以及鸳鸯锅子。   如意点了点头:“您放心,奴婢这就去制物处找木匠给您做出来。”   “好。如意你可真是越来越贴心了,有章事那感觉了。”耿意欢夸赞着,“一会儿包点银子,给手艺人些打赏。”   “是,格格。”   如意抿着嘴笑了笑,眼睛晶亮晶亮的。   一旁的多福看了有些羡慕,直围着耿意欢打转。   耿意欢闲来无事,还是想琢磨点事儿。   “多福,你去买些医书来,我想自己琢磨琢磨,学点本事。”耿意欢嘱托了一句,“这样吧,你还是去趟前院请王爷来一趟静玉院,我亲自同他说吧。”   “是,格格。”   两个侍女都做事儿去了,屋里便只剩下耿意欢自己了。   香炉中燃着的香料氤氲在空气中,倒是很平心静气。   雍王府给主子们用得都是上好的香料,不会熏眼睛,可耿意欢还是不大喜欢这个味道。   即便如此,耿意欢还是选择了忍受。   因为这香一断,屋里便总有股血腥气。   不说她自己闻着难受,就是弘历来了也不舒坦。   伴随着这香气,耿意欢不知何时闭上了眼睛,竟是睡得喷香。   眼瞅着如意、多福都出去了,暖房里的董嬷嬷坐不住了,生怕耿意欢有什么吩咐。   故而她掀开门帘,从暖房处进到屋里。   探着脑袋看了一圈,才发现主子倚着靠枕睡着了。   董嬷嬷眉眼间具是温柔,她给耿意欢盖上被子后,顺手把屋里除了床前那盏灯,其他的都给灭了。   才小心翼翼推开了门。   天渐渐黑了,但雪花可不管天黑不天黑,想下它就下。   董嬷嬷站在屋檐下,怔怔地望着扫雪的婆子们,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去前院时的画面。   趁着主子们都在屋里,苏培盛笑呵呵道:“董嬷嬷,如今耿格格那里已经立主了,你现在就能回来就,高不高兴?”   “什么?现在!”   “是啊,今儿就能回来了。”苏培盛只当她是高兴坏了,“早上我替你问了问主子爷,主子爷答应了,你随时能回来。”   同在前院当差,董嬷嬷又是从孝懿仁皇后宫里出来的,自然同苏培盛熟悉地很。当初若不然耿格格那儿的情况不对,主子爷需要可靠人手,也不会叫董嬷嬷去。当时董嬷嬷心里也不大情愿,本该颐养天年,却强塞给她一个差事。   苏培盛一直惦记着这事儿,眼瞅着耿格格那快出月子了,赶忙就找机会跟雍亲王提了这事儿。   只是董嬷嬷却好似很纠结一般,她抿了抿唇:“耿格格生产那日的事儿......你也晓得。不管是为了什么,我还是想待在静玉院侍奉耿格格。培盛,耿格格她人真的很好,是我对不住她。”   “董嬷嬷,你可想清楚了......”苏培盛睁大了眼,很是错愕,“那日的事儿是主子爷吩咐的,你也只是听吩咐办事儿而已。耿格格如今也有子嗣在身边,怎么算阿哥都比格格强,认真算算她可没亏。”   董嬷嬷静默了一瞬,语气坚定:“那是你不了解耿格格,她从不在意那些,她只在意自己的孩子,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   苏培盛张了张嘴,似乎想要继续劝说。   董嬷嬷只挥一挥手,便进了屋。   徒留下苏培盛暗自跺脚:“自毁前程,自毁前程啊!”   ......   董嬷嬷搓了搓手心,她也不知这样选择对是不对,但终究还是这样选了。   向来淡定自若的董嬷嬷,此时面上也露出了几分怅惘。   一阵冷风袭过,董嬷嬷浑身颤了一下,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嬷嬷,外头天冷,您快进去暖暖身子吧。”如意回来后便端着乌鸡汤准备进屋,路过时好心提醒了一句,“这两日天冷,咱们格格特意叫小厨房煮了姜糖水驱寒,现下还在暖房里煨着呢,嬷嬷快去喝一碗吧。”   董嬷嬷这才回过神来,她神色温柔:“晓得了。”   如意笑了笑,便要进屋。   董嬷嬷提醒了一句:“格格睡着了,你且小心些。”   “睡着了?”如意懵了一下,低头看了看乌鸡党参汤,“那这汤......”   “放暖房里用炉子先煨着吧。格格今儿睡得早,想来夜里会醒一回,就当是夜宵吧。”   “是!”   待雍亲王踏月而来,只瞧见一片漆黑。   敲了好一会儿,才有婆子来开门。   而耿意欢的正屋只有守夜的多福在,里头只依稀有些灯光。   雍亲王顺着微弱的灯光走到室内,望着耿意欢恬静的睡容有些无奈,不是找他谈事儿呢?怎么自己先睡了。   他替耿意欢掖了掖被角,手指不自觉碰了碰她的下巴,沉默了一瞬才低语道:“这么多天了,怎么还是这样消瘦。”   雍亲王眼底满是怜惜。   正要收回手,却发现她枕头下有一本书。   雍亲王顺手拿了来,只见上面赫然写着“花缘记”三字。   恰在这时,耿意欢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看到了这一幕,吓得她心都快要跳出来了:“王爷!” 第11章 钮祜禄格格来访   “嗯?”雍亲王似有不解,黑眸微微撩起,手上那本花缘记已然打开了一半,“你醒了。”   耿意欢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哑着嗓子“嗯”了一声,一双无辜杏眼眼巴巴瞅着那花缘记,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雍亲王垂眸瞥了一眼,思索了一下,便又放回她身边。   雍亲王安抚地握住了她的手,眉眼间带着点笑意:“晓得你平日里无聊,这书既是送来给你了,我便不会带走。”   耿意欢眨了眨眼睛,放下心来:“那就好。”   说罢,她又感觉有点太刻意了,忙接了一句:“我不是不想叫您看,实在是......闷在屋里无事可做。我、我就这么一个爱好,虽说难登大雅之堂,但打发时间用应是无妨的。”   床前那泛黄的灯光打在耿意欢的脸上,只叫人觉得她格外美丽,肌肤肤如凝脂般吹弹可破,一双眼眸好似秋水一般,楚楚中又带了一丝懵懂。   雍亲王眼神微暗,抬手摸了摸她的面颊,掌心在她下颌处摩挲着。   把耿意欢吓了一跳,眼神里带着点忐忑。   “明儿我叫苏培盛给你再送些补品来,好好养养身子。”雍亲王收回手,侧着身子道,“旁的都不必担忧。”   旁的?   耿意欢撑着身子,半倚着后头的靠枕:“爷,我想......”   她咬了咬唇,在琢磨着这个话怎么说。   雍亲王侧眸望去,只见她粉颈低垂,两颊的碎发凌乱地披在肩头,小脸莹莹白白的,格外精致。   他眼神愈发柔和,鼓励道:“想说什么就说吧。”   耿意欢向来腼腆害羞,有什么要求也不敢提,之前主动同他讲话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这回莫不是为了......位分?   雍亲王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无端叫人觉得有安全感。   耿意欢迟疑了一下,道:“爷也知道,妾、妾这次生产后便伤了身子,故而想学点医书傍身。但仔细一想,等我学会了,怕是不知猴年马月了。所以......”   她冲着雍亲王眨了眨眼睛,“爷能不能给妾找一位有经验的医女在身边侍奉呀。一来她还能给我指点指点补汤能不能喝,让我心里也安定些,二来弘历年纪也小,若有什么......”   这边耿意欢还掰持着理由呢,雍亲王就已经答应下来了。   “您答应了!”耿意欢眼睛一亮,唇角漾起甜笑来,“爷,您真好。”   目的达成了,一两句好听话算什么。   雍亲王却是轻笑一声:“还当是什么大事儿呢,能让你用得上求字。”   耿意欢小脸微红。   她也没想到雍亲王这么大度啊。   雍亲王看她这样不好意思,反而是觉得有趣极了,他抬手把耿意欢揽入怀中。   耿意欢身子僵了一下,才慢慢软下身子,往他怀里蹭了蹭。   反正这雍亲王是个好人,只当是交朋友了,抱一下也无妨。严格说来,雍亲王是弘历他爹,她是弘历他妈,总是扯不开关系的。   不知何时,雍亲王竟握住了她的手。   雍亲王的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掌包裹着耿意欢柔软白皙的小手。   那股冷冽的香气再次扑面而来。   耿意欢只觉得心中一片踏实。   屋里温情一片。   若是平常,雍亲王肯定就留下了,只可惜耿意欢正做着月子呢,留下是不可能的。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会儿天,雍亲王关心了她几句,又动身去看了看弘历,才来同她道别。   耿意欢下意识起身要去送一送,却被雍亲王按住了胳膊。   雍亲王无奈道:“夜深了,外头有风,你就莫要送了,你快些回去休息吧。弘昼昨儿受了惊,我去看看他。”   “好。”耿意欢乖乖巧巧点着头,“爷路上小心。”   “嗯。”   对于耿意欢的关心,雍亲王心下很受用,他用掌心揉了揉耿意欢的头发,才转身离去。   送走雍亲王后,耿意欢这才卸了劲儿,浑身都是冷汗。   就差那么一点点......   还好还好。   “格格,您可要用些补汤?”   多福揉了揉眼睛,凑上去问。   耿意欢这才反应过来,肚子里空落落的,她点点头:“也好,只是现下去炖太麻烦了,你去拿点点心来,我垫吧垫吧就行。”   “格格不必忧心,小厨房给您炖的乌鸡党参汤一直在暖房煨着呢。如意送来时您已然睡下了,故而没端上来。”   “那行,你去吧。”耿意欢微微颔首。   如意去了暖房。   耿意欢起身点上了几盏灯,屋里瞬间亮堂起来了,她这才满意。   打从生产完,她每日都要喝上不少补汤,补气补血补身子,效果很明显。   这也要多亏了雍亲王送来的百年人参以及福晋送来的一些上好药材,耿意欢都记在心里。   这般每日进补,耿意欢身子好了不少,气色也好了许多,只这体重却一直没动静,可见是身子虚的厉害,还有的进补呢。   小厨房炖的党参乌鸡汤里还放着上好的红枣、山药、枸杞等,喝起来甜滋滋的,味道很好。   耿意欢餍足地眯了眯眼睛,这若是在现代可没人会这样侍奉她,便是花钱都少有这样用心的,只能说穿回古代有利有弊。   她是白捡回一条命,所以也没有什么可抱怨的,只当是换了个地方生活。   喝过补汤后,耿意欢认认真真练了练大字,这回没有糊成一团,勉强能看出是字。   耿意欢满意了,看来自己是有进步的,明儿再去找雍亲王或是福晋讨上一本字帖临摹。   就连睡觉时,耿意欢的唇角都是扬起来的,可见日子很舒心。   大抵是嫌她日子过得太舒心,第二日钮祜禄格格竟是主动来访。   耿意欢有些诧异,却依旧派董嬷嬷去接待她,自己则是洗漱穿衣。   待她整理好,才请了钮祜禄格格进屋。   “耿姐姐,许久未见了,近日可好?”   耿意欢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耿意欢挑了挑眉,定睛望去。   进屋的是个身着丁香色衣裙的女子,乌发红唇,眼窝深邃,眼眸中带着丝丝缕缕的妩媚,那种美艳风情竟是同宋格格格外像,只是她要比宋格格高挑不少。   耿意欢没有盖被子,只是坐在床边等她。   钮祜禄格格笑吟吟走到床榻边,亲热地握住了她的手:“咱们姐妹便不必行礼了吧,耿姐姐?”   说着,钮祜禄格格忍不住打量起耿意欢来。   也不知怎么的,她总觉得耿意欢好似变漂亮了,明明她从前的鹅蛋脸瘦成了瓜子脸,虽是一样的白皙清透,但到底没了福相。   耿意欢心底暗暗戒备起来,这不仅是个自来熟还是没脸没皮的,同她想象中低调做人的钮祜禄氏全然不同。   但耿意欢依然淡淡一笑:“咱们同为格格,行不行礼都一样。”   钮祜禄格格心下满意,面上却关切道:“耿姐姐身子如何了?我瞧着清减不少呢,可得好好补补才行,还是从前那样有福相。”   耿意欢抿了抿唇:“什么福相不福相的,我倒是觉得现在这样刚刚好,起码是比从前清丽了些。钮祜禄妹妹是比我有福相,只是那些个太有福相的,总觉得蠢笨痴傻些。”   钮祜禄格格脸色微变:“你......”   “呀,这是可以说的吗?”耿意欢故作食言,“我听那个、王爷,不是王爷是别人说过喜欢,喜欢清丽些的姑娘。钮祜禄妹妹,你做月子时是不是补得太好了,脸颊好似有些鼓鼓囊囊的。啊,我不是那个意思,妹妹别误会。”   此刻钮祜禄格格已经不想讲话了。   耿意欢心中贼爽,本来不想得罪钮祜禄氏,但她偏要来找优越感,自己少不得给她来两下子,省得她在这pua人。   恰在这时,如意上了茶点来。   钮祜禄格格喝了点茶水,心下的火气才压了下去。   钮祜禄格格也清楚,这里是静玉院,自己同耿意欢生气若是气着她了,王爷、福晋肯定会问罪自己。她便是想发泄也不能在静玉院发泄,府里谁都晓得这位耿格格胆子小,她不像宋格格那样无牵无挂的,她也得为自己的弘昼着想。   钮祜禄格格强硬地转移了话题:“弘昼这两日身子一直不爽利,一到夜里就呜呜咽咽的,可把我心疼坏了。弘历怎么样啊?”   “弘历第一日夜里哭闹了一阵,昨儿就没有了。”耿意欢放平了心态,也好声好气道,“妹妹也放宽心,夜里多抱抱孩子,给他安全感孩子就不哭了。”   “真的吗?”钮祜禄格格追问了一句。   耿意欢点头:“自然是真的,自那日我把弘历抱在我屋里同睡后,他就不再哭闹了。昨儿夜里也安安生生的。”   “回去我也试试看。”钮祜禄格格若有所思了一阵,忍不住道,“若不是三阿哥吓着我们弘昼了,哪儿有这事儿。也不知李侧福晋怎么管教孩子的。”   耿意欢在一旁听着,并不吱声。   毕竟她同钮祜禄格格关系也就一般,还没好到一起吐槽别人的地步。且人家李侧福晋也给她道了歉,她心里纵是有点介怀,但也不至于抓着不放。   当然,她也理解钮祜禄格格的心情,自己的孩子自己疼,弘历呜咽两声她都心疼,更何况弘昼那孩子可是整夜的哭闹。   钮祜禄格格或许是觉得找到了同盟,足足说了许久才住了嘴。   眼瞅着耿意欢一副听众的模样,她不乐意了,眼珠一转主意就来了。   她红唇轻启,眼睫微抬:“耿姐姐,这两日王爷可有来过静玉院?” 第12章 软硬兼施   一旁的董嬷嬷不禁竖起耳朵。   耿意欢挑了挑眉,意味深长道:“钮祜禄格格,问这个......不太好吧。”   钮祜禄格格扬了扬下巴:“耿姐姐,你也别藏着掖着了,咱们本就是妾室。在这后院里,除了子嗣不就是宠爱最重要嘛?王爷待孩子们都是千娇百宠呢。这不,昨儿王爷特意去了我们听雨轩,说是来看看我们弘昼,顺道......也就留宿了。”   “原来是这样。”耿意欢挑了挑眉,淡定道,“王爷自然是在意子嗣的。”   钮祜禄格格咬了咬唇,继续道:“王爷自然是在意子嗣的,正所謂母以子为贵,可得抓住机会。”   “咱们这不都抓住了吗?”耿意欢难得幽默了一下,想缓和一下关系。   奈何钮祜禄格格仿佛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可不是抓住了,昨儿王爷为了弘昼留下了。”   看着她一副欣喜的模样,耿意欢沉默了。   所以......后院里的妾室都该是这样,被一个男人的喜怒哀乐牵动着,甚至敌视其他人吗?   耿意欢浑身一颤,如坠冰窟。   这样的生活,她不想,真的不想。   钮祜禄格格还在一旁喋喋不休:“我们弘昼是幼子,又生得壮实,王爷可喜欢他了。所以说啊,这额娘身子好,孩子身子也好。耿姐姐平日里可要多出去走动走动,别老闷在屋里。”   耿意欢瞥了她一眼,明知故问:“这么说来,钮祜禄妹妹家也是武将出身咯?”   “啊?”钮祜禄格格懵了一下,摇摇头,“不是呀,我阿妈是四品典仪,是文官。”   耿意欢微微一笑:“那大概咱俩生错胎了,你家是文官,我家是武将。妇人产子九死一生,幸运的人自然是好,不幸的也没法子。妹妹大可不必说这些话。”   这话没毛病。   但钮祜禄格格总觉得她在故意说自己,于是她决定从别的地方找回场子来。   耿意欢看着她若有所思的模样,就知道她又开始想坏点子了,忙递给她一根金黄的薯条:“妹妹快尝尝,这是小厨房才捣鼓出的零嘴,催催的,怪好吃。”   钮祜禄格格被她打断了思路,只得愤愤然尝一尝。   结果——   她有些意外,潋滟的眼眸中满是错愕:“还真是挺好吃的。”   “可不嘛。”耿意欢弯了弯唇,“钮祜禄妹妹若是喜欢,走的时候就带走些。”   钮祜禄格格心里这才爽快些:“多谢耿姐姐了。都说李侧福晋会捣鼓吃的,我瞧着耿姐姐也不差啊。”   “哪儿呀。”   随后,钮祜禄格格有意无意提起升位一事:“之前王爷和福晋还说,谁若是生育有功,可酌情提位分呢,现在也没个声了。”   耿意欢想了想,老老实实道:“孩子们还没两个月大,王爷想来还没这个打算。起码得孩子养住了,才会因生育有功被晋升。”   其实她想说,别内斗了,侧福晋被小年糕截胡了,咱俩都是鸡飞蛋打。偏这话还不能说,毕竟选秀可还没开始呢。   钮祜禄格格却是当了真:“是这个理儿。耿姐姐,你觉得......咱俩谁会有这个机会当侧福晋呢?”   钮祜禄格格自觉自己身子骨好,弘昼又是幼子,破得王爷喜欢,侧福晋位肯定是自己的。   钮祜禄格格嘴上这样说着,唇角却已然挂上了笑,眼角眉梢的欢喜却是掩也掩不住。   耿意欢:“......”   真是吃也堵不住她的嘴。   钮祜禄格格未免也太自信了吧,这模样好似她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侧福晋一般。   耿意欢垂眸:“我也不晓得,一切还得看王爷和福晋的意思。”   “话是这样说。”钮祜禄格格用帕子捂着嘴,轻笑了一声,“不过这选侧福晋,总得选个得王爷心意,身子骨又好的吧。”   耿意欢麻木地盯着她,想看看她还有什么话没说。   “呀,我忘了......姐姐的身子......”   “这是可以说的吗?”   待耿意欢反应过来时,钮祜禄格格已然是一副很抱歉的模样,可那双潋滟双眸中分明闪烁着幸灾乐祸。   耿意欢:“......”   钮祜禄氏可真是现学现卖,存言存语都叫她学会了。   耿意欢扯了扯唇角:“没什么不能说的,钮祜禄格格不必为此愧疚。”   钮祜禄格格表面歉意一笑,心中得意道:我有什么好愧疚的,本来就是扎你心的。   “我倒不是那个意思......”   耿意欢瞪大了眼睛:“什么?你、你竟半点不愧疚,难不成你还是诚心扎人心的?”   “我没有!”   钮祜禄格格矢口否认。   耿意欢这才淡定些,那双水眸定定望着钮祜禄格格:“那妹妹是要给我道歉喽?”   她清澈的眼眸中倒映出钮祜禄格格紧张的模样来。   钮祜禄格格点了点头。   等等......   钮祜禄格格神台清明了不少,她怎么会答应给耿意欢道歉!   她不可置信地盯着耿意欢。   偏偏耿意欢换了个坐姿,小脸莹白剔透,那白玉似的手指正捏着点心,一点一点往口中送。   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而她身边的侍从董嬷嬷几人正立在一旁笑吟吟听着他们讲话。   钮祜禄格格额头冒起汗珠来,心中有些懊恼。   骑虎难下的感觉真是糟糕透了!她今儿就不该来这一趟。   不对,今天她来这里的目的,是炫耀,怎么突然变成了要给耿意欢道歉了。   “钮祜禄妹妹?”   钮祜禄格格一抬头,就瞧见耿意欢正疑惑地望着她。   钮祜禄格格咬咬牙:“耿姐姐,实在是对不住了,是妹妹有口无心,说错了话。望姐姐......多担待。”   耿意欢柔柔一笑,垂眸擦了擦手指:“都是姐妹,做什么这样客气?我自是晓得你有口无心,只是对旁人......可要小心些了。”   钮祜禄格格扯了扯唇角,端起茶盏喝了一大口,才算是把心头的火气压了下去。   耿意欢挥挥手,示意众人退下。   若雨犹豫了一下,看向自家主子。   然而她的主子——钮祜禄格格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并没有注意到这些,   若雨只得跟着退下。   耿意欢抬手握住了钮祜禄格格的手,眸光中闪过泪意:“妹妹,今儿我确实有些过激了。你也生产过,也做了额娘,应该晓得我的难处。侧福晋位......八成是妹妹的,你又何必来同我说这些呢?左右我也不会同你争什么。我这样的身子,侍寝是不可能了,也未曾想同别人争什么,只盼着弘历能平平安安长大。”   这一番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可算是打动了钮祜禄格格。   钮祜禄格格也并非是什么恶人,人家表明了不会同她争,她这心里才算是舒了口气。   面对耿意欢的示弱,钮祜禄格格心下满意了,同时也开始怜悯起她来。   钮祜禄格格连忙道:“耿姐姐说这些做什么?咱们都是好姐妹,弘历、弘昼又这样有缘分,以后可得好好相处才是呢。”   耿意欢握着她的手:“那是自然。”   如果可以,耿意欢也不想和谁闹翻,可钮祜禄格格这明显就是找茬的,一味忍让是没有用的,还是得恩威并施。   瞧,这不是挺管用嘛。   送走钮祜禄格格,静玉院里再次陷入了沉静。   而耿意欢也坐在书桌旁,若有所思地盯着那张宣纸,仿佛很是为难。   董嬷嬷端着一碗花胶滋补汤走到她身侧,眼底满是心疼。   “格格,喝点补汤吧。”   耿意欢这才如梦初醒,抬起眼睫,那清凌凌的眼眸却无端叫人觉得无精打采:“怎么了嬷嬷?”   董嬷嬷只觉得心尖都颤了颤:“格格,该喝补汤了。”   耿意欢瞥了眼那一盅补汤,仰着小脸道:“有劳嬷嬷了。”   她端起那盅补汤,奶白的手指执着汤匙在盅里绕了一圈,才小口小口喝起汤来。   董嬷嬷见她喝干喝净了,才道:“格格不必在意钮祜禄格格的话,王爷心中定是有您和四阿哥的。”   耿意欢动作一顿,面不改色道:“王爷心中自然是有我们的,可他心里也有别人不是吗?嬷嬷放心,我不会钻牛角尖的。”   “那就好。”   董嬷嬷退下后,找了个理由,就匆匆离开了静玉院。   而耿意欢也终于从雍亲王赏赐的一堆东西中,找到了那根来自大不列颠的钢笔。   看着纸上娟秀的简体字,耿意欢满意一笑。   随后正儿八经策划起自己能做的事情。   她不想再在这后院里碌碌无为了,也不想让自己变成钮祜禄格格那样,得到了一点宠爱就沾沾自喜的。   可是......她该怎么做呢?   耿意欢犹豫了一下,开始把记忆中自己做过的手工或是学过的小技巧一一写到纸上,也不管它到底通顺不通顺,先写下来再说。   拖某音、某书、某宝的福,耿意欢还真是正儿八经会做一些手工,那些个“记好这个配方,假如穿回古代你就能发家致富”视频没白看,这还真是用到了。   她漆黑的眼眸中闪起亮光来,仿佛找到了自我。   耿意欢删删减减后,才把一些她自认为有用的东西腾到一些裁剪好的大小相同的纸张上,认认真真放进柜子里。   做完这一切,耿意欢松了口气。   可眼底却闪烁着别往的光芒。   直到——   “呜呜呜......”   “啊啊啊......” 第13章 流言   婴儿的啼哭声从屋外传来。   耿意欢这才蓦然惊醒,不自觉站起身,顾不得自己穿得衣裳厚不厚,就要往门口走去。   如意赶忙拦住她:“格格,您还不能见风呢。”   耿意欢这才想起自己还在坐月子,不禁顿住脚步,眼睛却不自觉往外瞅着。   好在安嬷嬷很快就抱着弘历推门而入。   耿意欢迎了上去:“弘历这是怎么了?是饿了还是尿了?”   她垂眸望去,小小的婴孩哭得鼻尖红红的,眼睛被大滴大滴的眼泪挡着,就这样闭着眼睛大哭,怪可怜的。   耿意欢心疼坏了。   安嬷嬷却是道:“回格格话,打从中午开始,小阿哥眼珠就四处瞅,好像在找谁。奴婢猜想,应该是在找您。”   “找我?”耿意欢愣了一下,眼神愈发柔和,“他这样小,竟也开始认人了。这小东西~”   耿意欢用柔软的帕子沾了沾婴孩的眼睫,把她眼睫上的泪水擦干,才轻声哄着:“弘历......我们小阿哥怎么了这是?一天没见额娘,想额娘了?”   小阿哥耳朵动了动,似乎是嗅到了熟悉的味道,他委屈巴巴地睁开眼。   一见到耿意欢,弘历圆溜溜的眼珠子瞬间亮了,小嘴“嗯嗯哼哼”的,好像在撒娇一样。   耿意欢唇角的笑意愈发深了,捏了捏小阿哥的小手、小脚丫,抱着他回了屋里。   照例给小阿哥做了排气操,又拿着彩色的球球们逗弄了他好一会儿,才拿起一本《论语》读起来,美名其曰:“早教”。   半晌过去,弘历已经睡着了,白嫩嫩的小手篡着衣角,睡得喷香。   耿意欢放下书,点了点他的小鼻子,轻声道:“这么会儿功夫就睡着了。”   她叮嘱奶嬷嬷好好看着小阿哥,才起身去书房,继续思考自己的事情。   这些事情说来简单,做起来却不容易,起码是不能直接吩咐下去,总得自己找个理由让“它们”合理出现才行。   眼瞅着快过年了,她们却出不去,院子里的人也没法安安生生过年。   耿意欢想了想,毕竟是过年,特殊的日子,她做主给大家伙放两天假,只是不能全放,若是全放了静玉院就没人了。吩咐下去,让如意、多福、董嬷嬷、小多几人商量,轮班来。   如意几人很兴奋,小多、小满却是兴趣缺缺。   董嬷嬷主动道:“格格,老奴便不必了,紧着年轻的吧,我家里头也没什么让我牵挂的人。大年三十、初一就让如意、多福回家过吧。”   如意、多福对视一眼,很是感激。   “多谢嬷嬷。”   “嬷嬷真好。”   耿意欢并没有深问,只是道:“既然如此,那等过了这几天,嬷嬷可以多歇几天。”   董嬷嬷淡然一笑:“都行,我这老婆子了,没什么计较的。”   小多、小满表示不需要放假。   “奴才是被家里卖了的,从那以后就没了家,现在静玉院就是奴才的家,格格不必给奴才放假。”   “奴才也不必......”   耿意欢抿了抿唇:“也好,那大年三十,咱们几个好好过。”   至于小厨房的姜太监和他的几个徒弟,耿意欢也叫人去交涉过了,姜太监他们也不愿意走,就想着说能不能在静玉院过年。   耿意欢自然是同意的。   弘历的两个奶嬷嬷都很想回去,耿意欢便做主,一人一天,让她们自己商量谁大年三十回去,谁大年初一回去。   如此一来,静玉院里留守的人还真不少呢。   耿意欢琢磨了一下,便派人去大厨房要就些黄豆、绿豆来。   不说别的,发个绿豆芽、黄豆芽,火锅里加个菜还是行的。   耿意欢捏了捏下巴,大年三十干脆吃个火锅,打个麻将吧,再配上各式各样的点心、甜品。   唯一遗憾的就是没有水果,莫说是车厘子、哈密瓜、草莓、西瓜,就是普普通通的苹果也没有。   耿意欢托腮想,是时候买个温泉庄子了。   待过了年就着人打听打听去。   于是乎,耿意欢这大半夜的就开始给姜太监说起如何做新甜品的事儿,一连说了好几种,全靠他自己去摸索了。   到了第二天,耿意欢照例把弘历抱了来,哄着玩了半上午。   正准备用膳呢,前院就来人了。   董嬷嬷替耿意欢去迎了迎,是老熟人,苏培盛。   一进屋,苏培盛就笑呵呵道:“奴才参见格格。”   耿意欢起身道:“苏公公不必客气。如意,看茶。”   如意俯身道:“是!”   苏培盛客气道:“格格不必这般客气,奴才是替王爷来跟您说一声,医女已经找好了,过了年儿就给您送来。对了,眼看着快过年了,王爷心疼您没法同大家伙一块过年,赏了您不少东西呢。”   他正说着,那几名小太监就已经抬着重重的匣子到了静玉院外头。   小多进屋来汇报了这事儿。   耿意欢面上俘过惊喜:“有劳苏公公跑这一趟了,得麻烦您替我给王爷道谢了。多福,给苏公公拿个红封。”   多福自然地走上前,递给苏培盛一个香囊:“有劳公公了。”   苏培盛心中满意,面上客气道:“格格客气了,奴才......”   “苏公公莫要客气。”耿意欢道,“眼看着就要到年节了,便只当是给您的年节礼了。”   苏培盛笑呵呵道:“奴才谢格格赏。”   耿意欢笑了笑,吩咐如意等人把雍亲王赏赐的东西入库造册。   苏培盛走之前,轻飘飘来了一句:“格格,等过了年,奴才或许就得喊您一句耿主子了。奴才先退下了,您留步。”   他悠悠然离开,却是叫静玉院众人心下一惊。   耿主子......   能被苏培盛唤上一位主子的,除了王爷、福晋,便只有李侧福晋了。   难道王爷要为他们格格请封了?   众人心下一片激荡。   “恭喜格格!”   “恭喜格格!”   耿意欢却是镇静无比,她心中晓得,这侧福晋位可落不到她身上。   她缓缓摇头:“没影儿的事儿,莫要再议论了。对了,这事儿,不可让外人晓得。不管成与不成,咱们静玉院都是低调做人、低调做事,若有那张扬跋扈的,静玉院可留不住。”   这话几乎是敲打了,让心里有些飘的侍从们瞬间镇定下来。   “是,格格。”   “是,格格。”   见他们定下心来,耿意欢才放心。   待进了屋,董嬷嬷小声道:“格格,苏培盛不是无的放矢之人,这事儿定是有八成准头。”   耿意欢眼神复杂:“嬷嬷是忘了,王爷请封还需得皇上同意才是。翻了年就要选秀了......”   董嬷嬷顿时清醒了。   前些日子府中就开始传言,过了年钮祜禄格格就要被请封侧福晋了,听雨轩侍从们个个高调的不行,故而静玉院众人心中都存着一股气。   故而今儿一听苏培盛的话,就都激动了。   好在他们都被耿意欢敲打过了,一个个都低调起来,纵然心里盼着自家主子好,也不敢说出去。   其实耿意欢挺好奇,这传言到底是哪儿来的。   她问过董嬷嬷,董嬷嬷只道:“大概是听雨轩吧。”   耿意欢挑了挑眉,只怕钮祜禄格格要竹篮打水一场空咯。   她垂眸一笑,观察起自己的黄豆、绿豆,此刻黄豆、绿豆的侧面都长出了小芽,外皮也褪得差不多了。   就连那心血来潮种上的豌豆苗也发了芽。 第14章 大年三十   早起,如意、多福在门口给耿意欢行礼后,就欢欢喜喜归家去了。   董嬷嬷同耿意欢说起时,耿意欢笑了笑:“亏得昨儿先把红封给她们了。”   董嬷嬷端起药碗递给耿意欢:“格格仁厚,想来她们心中也有数,回来必得好好当差。”   “小小年纪就来我身边侍奉,也怪不容易的。”耿意欢接过药碗,垂眸用汤匙在碗中划圈:“她们啊,都还是小姑娘呢。待有了机会,得给她们都觅得一份好姻缘才是。”   “格格心善。”董嬷嬷含笑道,“如意、多福都是好姑娘,定会心存感恩。”   耿意欢挑了挑眉:“哪里就是心善了?人之常情罢了,总不能因为我不叫侍女成亲吧。”   说罢,她端起药汤子,眉头都没皱一下便一饮而尽。   这乌漆嘛黑的药汁儿顺着嗓子眼往下滑,直到心田处,无端叫人觉得苦涩。   耿意欢眼底划过黯然,她们都回了家,那自己的家呢?终究是回不去了,因为她自始至终就没有家。   便是回了现代又如何呢?爸爸在她初中时娶了后妈,那边还带过来一个跟她年纪相仿女儿,于是她就成了家里的隐形人。有后爹就有后妈可不是说着玩的,男人总是这样,会为了讨好其他女人而无视自己的孩子。   这么多年了,耿意欢早就释怀了,她唯一不舍的是自己的好朋友—亦凝。   “亦凝......”耿意欢喃喃自语,唇齿间溢出的满是思念。   “亦凝?”董嬷嬷有些疑惑,“这似乎是钮祜禄格格的名讳。”   耿意欢一惊:“钮祜禄氏?”   难道......   想到这里,耿意欢不淡定了。   她也会来的,对吗?   耿意欢心中蓦然升腾起一股期待,随即又化作叹息,若是可以,亦凝还是好生生待在现代吧。   何苦来清朝蹚浑水呢!   耿意欢笑自己是痴心妄想,哪里就那样好运,能和姐妹再续前缘。   况且,光看钮祜禄格格说话的语气和神态就晓得,她不是“她”。她姐妹可不是这样的性子,亦凝很沉得住气,人也幽默得紧。   若亦凝穿成钮祜禄氏,怎么也不会混成这个样子。   “正是呢。”董嬷嬷犹豫了一下,继续道,“钮祜禄格格瞧着不是个好性子的,您还是莫要同她走太近。”   耿意欢瞥了她一眼,试探道:“钮祜禄格格从前也是这样吗?”   董嬷嬷想了一下:“钮祜禄格格刚进府时还是很谦逊的,福晋本是很喜欢钮祜禄格格的,只不知怎么的,打从两年前钮祜禄格格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两年前?”耿意欢若有所思,“两年前......钮祜禄格格可有做过什么有趣的事儿?”   “老奴记得那时钮祜禄格格爱折腾些甜点,就同格格您一样,有什么奶油小方、蔓越莓曲奇还有个什么蜂蜜面包的。哦,说起来了这姜汁撞奶还是钮祜禄格格想出来的呢。”   耿意欢心中一咯噔,面上却是不动声色道:“可不是,两三年前我记得钮祜禄格格送来过一些甜点,味道还挺不错的。这不,我这一闲下来也想折腾折腾。欸,侧福晋来时说她没尝过这姜汁撞奶,不应该啊。”   董嬷嬷道:“格格有所不知,李侧福晋......一直同钮祜禄格格关系不大好。其实奴才当时也奇怪来着,李侧福晋、钮祜禄格格那时都挺温柔和善的,可怎么也处不来。不过这钮祜禄格格当时对您倒是挺友好的,总是意欢、意欢的都叫着。现下,嗐。”   耿意欢怔了一下。   奶油小方、姜汁撞奶、蔓越莓曲奇、蜂蜜小面包......   所以,那时的她就是亦凝。   但现在的她却不是亦凝。   耿意欢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一片。   她沉默了许久,才道:“看来真的是没缘分。”   “格格也不必为此忧伤,李侧福晋其实也很不错。”董嬷嬷安慰道,“人和人之间总是要有那么点缘分才能继续相处。”   “是这个理儿。”   耿意欢侧过头,目光被桌角那一抹绿所吸引,她不禁笑了:“瞧瞧,那豆芽都长这么高了。咱们晚上可有口福了。”   绿油油的豆芽点缀在古典气息的房屋中,映衬出一片生机。   可不嘛,冬日里能见到这一片绿,心情不自觉就变好了。   董嬷嬷见了,笑了一声道:“格格真是巧思,咱们屋里竟也能种些菜肴,只是种在这屋里总是不美观。”   耿意欢俯下身子,露出纤细雪白的手腕,她张想用指尖去碰触那一抹生机勃勃,待快碰上的时候却住了手。   她莞尔:“罢了,且叫他自由生长吧。”   “也就是到晚上了。”董嬷嬷笑了笑,“也不知好不好吃。”   耿意欢挑眉:“尝尝不就知道了?豆子长出来的,总不会有害的。”   董嬷嬷道:“那倒是。”   暖房里还种了许多,眼看着就能吃了,大家伙都挺欢喜的。   耿意欢叫了小多割下来些豌豆苗给福晋、侧福晋送去了些,只说叫他们下菜用。   吃不成,用不用是她们的事儿,左右自己做了。   耿意欢透过窗子望着外头那棵不知道是什么树的树,难得露出一个舒心的笑。   日子还是要好好过的。   她伸了个懒腰,神采奕奕地回到书房,打开从雍亲王处得来的字帖,认认真真开始临摹。   耿意欢也不贪多,就从一个字开始练,一遍一遍来只要能描出其三分风骨,功夫就算没白费。   上午的阳光金灿灿的,洒在耿意欢莹莹白白的小脸,如诗如画。   董嬷嬷送补汤时都不敢打扫她,生怕乱了她的心神。   只是弘历可不管那么多。   小小年纪,霸道地紧,醒了就要见额娘,要额娘抱抱才吃东西。   耿意欢只抱了一会儿,脸上就染上一层红晕,这小崽子越来越沉了,跟个小猪仔一样。   她只得请求支援:“安嬷嬷,快去喂喂小阿哥。”   安嬷嬷道:“是。”   她熟练地接过小阿哥,带到一旁去喂奶。   这时候弘历可不会闹腾,他聪明极了,知道是要吃饭了,眼睛睁得大大的,恨不得立刻就喝奶呢。   弘历一走,耿意欢才松了口气。   只是今儿注定没法安生。   才描了几个字,正院里、前院里都来人看赏了,不同于前些日子四爷给开的小灶,这回的府里每个人都有的。   王爷赏了一百两银子,福晋赏了五十两银子,就连李侧福晋也意意思思赏了二十两银子。   耿意欢没什么感觉,进账只有快乐,哪儿有什么旁的心思。   倒是董嬷嬷嘟囔了一句:“李侧福晋怎么也搞这一出。像是在提醒您,谁为尊谁为卑一般。”   耿意欢笑了笑:“估摸着是看王爷、福晋都赏了我,便也跟着赏赐了吧。我同李姐姐又没有什么恩怨,她何苦来敲打我呢?”   董嬷嬷没再吭声。   午时将近,耿意欢却是觉得有些饿了,便就着补汤吃了些点心。   只是她的心思全被晚上的火锅和炒菜吸引住了,昨儿问了府里的大夫,她虽是不能吃辣,但也能正常吃饭了。   雍亲王便发话,府里出钱给她置办一桌年夜饭。   只是他们准备吃火锅,就不必那么浪费了,只做上三四个菜就是了。   饶是如此,耿意欢也格外期待年夜饭。   今天会做些什么菜呢? 第15章 主仆密语   后厨房里,姜公公带着徒弟们炒得热火朝天,锅灶上咕咕嘟嘟的。   却没有哪个露出不耐之色。   他们都是无根之人,亦如浮萍,也没什么人在意他们。   哪成想来了静玉院,耿格格待他们却是极好,安排住、吃,甚至夜里还花了银子买了食材、酒水要给他们置办一桌。   真好啊!   于是乎,几人使出了十二分力气来做饭,务必要让耿格格满意。   这其实就是清朝意义上的年夜饭。   但耿意欢做主加了个正常的“年夜饭”,也就是晚上八九点再吃,聊聊天、说说话。   两三点钟,就开始吃晚膳了,也就是清朝意义上的年夜饭。   雍亲王带着福晋、李侧福晋、钮祜禄格格并两个小阿哥进宫参加年夜宴。   耿意欢由于身体原因,就留在了府里。   只是她没想到,雍亲王走前还专门派人给她送了一枝红梅。   雪天是最配红梅的。   耿意欢望着这枝带雪的红梅,不禁有些遗憾,未能亲自一观。   还有就是没有手机,也无法拍照留念。   “格格,该用膳了。”   耿意欢微微颔首,示意她去喊小多、小满来。   董嬷嬷不明所以,但还是去喊了。   “格格安。”   “格格安。”   小多、小满鼻尖上都带着点水珠。   是跑的太急了。   “格格有什么吩咐?”小满眼睛亮亮的,“奴才这就去办。”   董嬷嬷照例立在一旁。   耿意欢笑了笑,用指尖指了指桌子上满满当当的饭菜道:“都到吃饭的点了,我能有什么吩咐。不过若说有吩咐,也有。”   小多、小满睁大了眼睛,眼巴巴盯着她。   耿意欢仔细打量了打量这两个孩子,明明十五六了,却跟十三四的孩子一样,瘦瘦小小的,怪叫人心疼。   “坐下说话吧。”耿意欢又看向董嬷嬷,“嬷嬷也坐下,我有事情说。”   小多、小满对视一眼,没有犹豫就坐下了。   董嬷嬷迟疑了一下,也坐下去了。   耿意欢才笑盈盈道:“其实我私心里觉得我们都是一家人,只是平日里主仆有别,我们各自有各自的角色,不好破例。今儿是大年三十,是个特殊的日子,旁人都有家有口,只有咱们回不了家。所以我想说,那就把静玉院当成家。平日里咱们该是主仆还是主仆,只今儿我们不分主仆,只是家人吃个年夜饭。”   三人一惊,连忙拒绝,想要起身却被耿意欢喊住:“不许动哈,给我老实坐着。你们都是我的心腹,也是咱们静玉院的栋梁,谁若是拒绝我的好意,那说明你不想同我好,想同外头其他人好了。”   这话带着点命令和戏谑。   三人只得老老实实坐下,和耿意欢大眼瞪小眼。   餐桌上的饭菜可以说是很丰盛了。   有白灼大虾、苹果山药酒炖鸭子、年糕、番薯、鸭子豆腐汤、粳米饭、炖鸡爪、宫保野兔、年年有鱼、红烧排骨、卤鸡腿、豌豆黄、雪绵豆沙。   可以说是非常丰富了,有鱼有虾。   每一道菜都看的人口水直流。   耿意欢还是第一回正儿八经见到这么多宫廷菜,香味扑鼻,直叫人想大开吃戒。   她不禁想着,这做王府侍妾,也没那么糟糕。起码有吃有喝有穿,就跟那公务员一样,啥都国家管了。   “我先开动了,你们也麻溜哈,别装客气了。”耿意欢眨了眨眼睛,用筷子叨起一只虾,蘸上蜜汁酱汁往嘴里那么一送,她不禁眯了眯眼睛,感慨着,“真好吃啊!”   这虾肉饱满紧实,酱汁调的刚刚好,两张配合味道简直绝了,唇齿间的美味啊。   “这姜公公手艺可以啊。”耿意欢眯了眯眼睛,赞叹了一句,又看了看董嬷嬷三人,“你们快尝尝。”   董嬷嬷三人只得拿起筷子,也叨了一只虾,还别说味道真是不错。   “姜公公手艺确实好!”董嬷嬷也赞叹着,“当初在宫里,若不是有人一直排挤他,他也不至于进王府当差。”   耿意欢恍然大悟:“怪不得。”   今儿大年三十,耿意欢体恤他们,就早就跟姜公公说了,让他们给自己也置办一桌酒席,过个好年。   安嬷嬷那是真没办法,毕竟奶着孩子呢,只能让姜公公给送点奶娘能吃的,故而耿意欢除红封外又额外赏了五两银子。   刚开始大家伙还拘谨,吃着吃着就好多了,小多、小满还以茶代酒敬了耿意欢一杯。   董嬷嬷忍不住弯了弯唇,她没选错人。   静玉院很好,耿格格也很好。   于是乎,董嬷嬷就开麦了:“老奴年轻时在宫里当差,后来被派到王爷身边,一路上看着王爷身边来人。刚进府的是宋格格,那时的宋格格同现在可不一样。你们晓得哪里不一样嘛?”   “哪里啊?”耿意欢托腮追问。   董嬷嬷笑了笑,继续道:“那时的宋格格啊生得那叫一个好,就连......”   她顿了顿,四处瞅了瞅,似乎怕人听见。   顿时,耿意欢心里更痒了。   “就连什么呀嬷嬷。”小多也问,“难不成是王爷自己看上了宋格格,求了来?”   董嬷嬷摇摇头:“非也非也。”   小满问:“那是什么呀?”   董嬷嬷低声道:“就连德妃娘娘心里都紧张了一下,生怕宋格格进了后宫,成为下一个良妃娘娘。那时的良妃娘娘可还是良贵人呢。”   耿意欢不禁瞪大了眼睛:“宋格格?”   “没错,宋格格。”   耿意欢总以为宋格格粗鄙浅薄,未曾想宋格格年轻时竟这样厉害。   董嬷嬷是府里的老人了,早前是孝懿仁皇后宫里的人,后来跟着雍亲王从宫里出来了。可以说,打从雍亲王年少时就跟着他了,比苏培盛的资历都要老,这府里主子的事情她是一清二楚。   所以董嬷嬷的话,可信。   耿意欢最爱听八卦,此刻是听得津津有味:“那后来呢?直接赐给爷了吗?”   董嬷嬷摇摇头:“还有一桩事呢。宋格格小小年纪就出落得亭亭玉立,美艳得不可方物,性子嘛虽是急躁些却没有坏心眼,一双潋滟眼眸水嘟嘟的,里头仿佛沁着水,谁见了能不喜欢?于是啊,有的人就开始紧张了,一天这宋格格被一个嬷嬷撞倒了,头上磕得都是血,咱们王爷瞧见了就替她请了个太医。因着这段故事,她才被宫里的德妃娘娘挑中成了当时还是光头阿哥的爷做教导人事的宫女。”   “原来是这样啊。”耿意欢恍然大悟,“那宋格格同咱们爷还真是挺有缘分。”   董嬷嬷:“可不嘛,刚进府的时候宋格格虽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但咱们爷一直都很包容她。咳咳,现在她人情世故也还是不大懂,她倒是......挺从一而终。”   耿意欢噗嗤一笑,水眸艳艳:“那还真是。”   “只是宋格格虽是咱们爷的第一个女人,又接连生育了两个孩子,可那两个小格格都没能养成,府里又多了福晋、李侧福晋、武格格,她因为争宠慢慢变左了性子。”董嬷嬷可惜道,“早前宋格格也曾是个顶顶好的姑娘。”   “那宋格格为何一直同武格格过不去啊?”耿意欢一直很好奇,“她们似乎......也不是同一个风格的。”   说着,耿意欢夹了块豌豆黄。   董嬷嬷清了清嗓子:“容奴才吃口菜再说。”   小多、小满一眨不眨地盯着董嬷嬷,一副好奇的模样。   耿意欢看了也奇怪,他俩怎么比她还好奇呢?   董嬷嬷吃罢,才悠悠然说起这事儿。 第16章 年夜饭   比起好运的宋格格,武格格是正儿八经被雍亲王挑进府的。   至于是怎么个挑法......   那就要从宋格格说起了。   武格格同宋格格曾一起长大,只是境遇却相差甚远。   一个入宫选秀,一个入宫小选。   可谓是天差地别。   偏武格格听说宋格格在四阿哥后院里,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叫当时的四阿哥朝德妃娘娘讨了她,只可惜......得宠了有些时日,便因为同宋格格的争风吃醋,被雍亲王给冷淡了。   而武格格,也从清冷自持的白月光,堕入人间从此成了白米饭。   不过据董嬷嬷所说,雍亲王待李侧福晋的情分是最深的,而武格格也有些像刚进府时的侧福晋,那时李侧福晋颇有些不情不愿的,到了后来才慢慢融入府里。   耿意欢咋舌,红玫瑰,白玫瑰,都曾是心头好啊。   不过这武格格算什么?   替身文学?   耿意欢浑身一颤,她被自己的想象给雷住了。   不至于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雍亲王有权有势,光看他那兢兢业业办公的样子,也不像那为情所困的,哪来的什么红玫瑰、白玫瑰、替身呢。   耿意欢蓦然道:“一会儿咱也开个茶话会,就着瓜子花生想说什么说什么。快吃菜,边吃边说,别一会儿菜凉了。”   小多欢欢喜喜道:“是,格格。”   几人高高兴兴吃着饭菜,这御厨做的就是不一样,味道一级赞。   尤其是耿意欢,从前的月子餐她都感觉挺好吃,这顿年夜饭更不爱说了,好吃到飞起。   “格格,不知道您注意到没,多福、多福最近老往外跑。”小多夹了一口鱼肉,神神秘秘道,“有一回我也好奇,她干嘛去了,就去瞅了瞅。你们猜怎么着?”   董嬷嬷心中一咯噔,别是跟哪个院子里小宫女联系上了。   耿意欢歪了歪脑袋,也夹了口鱼肉。   肉质肥美鲜嫩,入口清甜,破有种江浙风味。   鲜而不醒,嫩而不柴。   耿意欢忍不住眯了眯眼睛,随后那双仿佛沁着水一样的单纯眼眸中满是好奇,道:“那她是跟谁联系着呢?家里?还是小情郎?”   董嬷嬷面色这才缓了缓,如意平日里也老实,不至于做那些个腌臜事儿。   且如意若有什么,小多也早就来回禀了,哪里会等到今日才说。若要董嬷嬷说,那些个叛主的都是蠢得要命,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主子不好你能好到哪里去?你叛了主,难道策反你的人就敢放心大胆得用你了?人家还怕反噬呢。   “是前院里的一个小侍卫,生得特别好,一见到如意就脸红,还给如意带了好多点心。”小多感慨道,“那侍卫人真不错。”   耿意欢、董嬷嬷对视一眼,眼底满是笑意。   “快吃饭!”   董嬷嬷催促着。   纵是有地龙,也挡不住菜会凉啊。   吃到一半,姜公公的徒弟来送了两盘混味儿的水饺。   也是,过年哪能不吃水饺啊。   耿意欢咬了一口,还是虾仁馅儿的,皮糙肉厚,鲜嫩多汁。   “快吃饺子啊!”耿意欢招呼着,“哪儿有过年不吃水饺的。”   董嬷嬷笑着回应:“这就吃,小多、小满你俩多吃点。”   “是!”小多嘿嘿一笑。   小满抿着嘴,白净的面颊上一片红晕。   几人吃得很欢,时不时小满还会讲个笑话,把大家逗得直乐。   吃罢饭,耿意欢道:“看来如意是留不住了。老话说的是有那么点道理。”   “什么道理啊?”小满天真问。   小多也好奇:“别人也认识如意吗?”   “噗嗤......”董嬷嬷摇摇头,“两个小呆瓜啊!”   耿意欢笑得合不拢嘴:“你俩可真是......绝啊!我说的老话就是古人说过的话,嗯,一句比较有道理的话。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   “原来是这样啊!”小多小满一脸敬佩,“格格好厉害!”   耿意欢戏谑道:“回头我再读书时,你俩就排队来书房当差,多听听也是好的。”   据她所知,这后院里也就福晋比较有文化,其他几位只是略识得几个字而已。她们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侍奉主子的宫人们了。   小多眼睛一亮:“谢主子。”   小满也道:“主子真好,奴才一直很羡慕那些识文断字的人。没成想奴才也有这么个机会,能学点东西。”   看着他们求知若渴的眼神,耿意欢喉头哽了一下,心头难是沉重。   他们若是生在现代,定是老师喜欢的学生,只可惜......   正发愣着,就闻到一股焦味儿。   耿意欢下意识地皱了皱眉,一抬眼就对上那乌黑的汤汁。   耿意欢:......   董嬷嬷道:“该喝药了,格格。”   耿意欢乌黑的眼眸静静望着董嬷嬷:“今儿能不能不喝药啊?”   董嬷嬷恍惚了一瞬,片刻后也笑了一下:“不能!”   耿意欢笑容一僵,颇为幽怨得瞥了她一眼,磨磨蹭蹭接过药碗。   墨色长发随意披在肩膀上,松松束着大半,莹白的面颊上满是难过:“大过年的,还得喝药。”   董嬷嬷语重心长:“格格,您的身子好不容易才有了好转,可不敢停药啊。”   “还真是一顿不能停啊。”耿意欢一口气喝完,抿了抿嘴,“嬷嬷去把弘历抱来吧,睡了半下午了,这个点他也该醒了。”   董嬷嬷点点头,去隔壁喊安嬷嬷、弘历。   而小多、小满则是被耿意欢派出把之前准备好的花生、瓜子、果子、点心、甜品都拿进屋来。   大家通通快快过个年。   弘历果然是醒了,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啃着自己的小手。   耿意欢逗弄了他老半天:“弘历、弘历......”   “手手这么好吃啊!”   “想不想吃这个啊?”   “不给你吃手手!”   直到把弘历馋得哇哇大哭,耿意欢才忍不住笑出声来。   生孩子就是来玩儿的!   一扭头,董嬷嬷正用不赞同的眼神望着她。   就连安嬷嬷也是一副心疼的样子,碍于她的面子,不敢去哄。   弘历呜呜咽咽的,看着还真挺可怜。   但耿意欢晓得,这小子是装的,光打雷不下雨。   可董嬷嬷、安嬷嬷都不相信。   俩人围着弘历团团转。   耿意欢只觉得有苦难言啊。   好在一会儿的功夫,小多小满就会回来了。   俩人带风而入,一阵寒意随他们进屋,好在屋里碳火足,一会儿就暖过来的。   唯一就是瓜子、花生也冰冰的。   董嬷嬷指挥着:“赶紧弄去暖房暖一暖,热乎了再叫格格吃。”   “这果子放这儿吧。”   屋里热热闹闹的。   正开心着,就听说宋格格派人送来一些吃食。   有上好的桃花酿、外头点心铺子里热销的点心还有一些布匹。   至于传话......   那侍女扭扭捏捏,只道:“我们格格只说叫耿格格放宽心,莫要为此忧愁,好好养养身子。”   耿意欢浑圆的杏眸中一片亮泽:“哦?那就多谢宋姐姐了。小多,去取一些咱们院子独有的点心来,哦还有那豌豆苗也收拢些来。”   她笑吟吟对侍女说:“这豌豆苗清炒一下就成,清清脆脆的很是爽口。就当是我给宋姐姐加个菜。”   那侍女俯身道谢。   她忍不住四处瞅了瞅,发现屋里一堆吃食,小阿哥和奶娘也在。   不多时,小多就收拢在食盒里,同那侍女一同去就宋格格院子里。   耿意欢好奇问:“我倒是好奇,宋格格怎么会?”   董嬷嬷却并不意外:“大概是听说格格的身子不大好,估摸着很难侍寝了。再加上您又没能去成宫里,就是小阿哥也被留下了,一时心生怜悯吧。”   耿意欢挑挑眉:“大概吧。”   “宋格格这人便是出了名的......有口无心,您不必同她计较,便是有什么冲突也无妨,左右她忘得快。”董嬷嬷直截了当道。   耿意欢哂笑一声:“晓得啦。”   她是想不明白,欢欢喜喜睡到自然醒多好,去守岁磕头有什么好?她这个位分,便是进宫也是到处磕头的份儿,宋格格等人还怜惜她......   她摇摇头,各有各的追求。   自己嘛,低调(那啥)发育就好,躺赢多好,扮猪吃象多好?何必去招人眼呢。   耿意欢瞥了眼弘历。   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若是弘历有出息,自然是好。   若是没有,那就另做打算吧。   也不知雍亲王现下如何,可是在欢欢喜喜看节目?   耿意欢很是艳羡。   只是宫里同她想得可不一样。   雍亲王正郁闷着呢。 第17章 松快   大年三十的年夜宴,恢宏庞大。   明明舞女挑得那样好,王公贵族们却只顾着觥筹交错。   到处都是刀光剑影,仿佛这些人就是为了争斗而活。   上首的帝王高高在上,仅次于他的那抹明黄色却黯然失色,同太子妃端端正正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方圆十米内都没什么人。   反倒是“八爷党”人满为患,只怕满朝文武的心思都在他们身上了,也不想想谁才是储君。   储君......   明眼人都晓得,太子如今只是个靶子,只怕又要危险了。   雍亲王并非是攀炎附势,实在是不敢再踏入这趟浑水中,他非是想这般,而是为了一家老小不得不如此。   或者说,明面上他不敢同任何夺嫡者有任何逾越之交。   雍亲王冷眼望去,只觉得大殿之上到处皆是野心勃勃,实在无趣。   他端起酒杯,也不知是想敬谁,在空中停留了一阵才手一饮而下。   胤禩凑上前:“四哥怎么在喝闷酒?也没个陪酒的。”   雍亲王撩起眼睫,看向他:“看来八弟是想作陪了?”   “四哥哪里话。”胤禩笑容不变,“您若是想喝,弟弟自然是要跟一杯的。”   雍亲王瞳孔骤紧,不再搭腔。   两人碰了一杯。   “四哥,识时务者为俊杰。”胤禩轻声说了一句,“还望四哥一直高高挂起,莫要再临时落脚。”   雍亲王握着酒杯,久久不语。   胤禩淡淡一笑:“我干了,四哥随意。”   他一饮而下。   雍亲王默不作声,饮下了这杯酒。   高高在上的圣人早已观察到了,他眼眸淡漠而冷漠,毫不犹豫挪过目光。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   宫宴结束后。   雍亲王兄弟俩带着福晋们一同去永和宫歇歇脚。   德妃娘娘也很累,但回了宫就好了。   可雍亲王、胤祯却不是,折腾了大半夜,累得不轻。   偏还不能留宿,只能去离这里很近的永和宫歇会儿再吃点东西,补充补充体力再走。   只是才进永和宫。   胤祯蓦然道:“恭喜四哥了,马上要多一位侧福晋帮衬府里的事儿了,钮祜禄氏也是大姓,也能帮着管家,四嫂也能轻松些。”   雍亲王脚步一顿,眼神晦暗不明:“哦?我府里的事儿我自个儿还不知道,十四弟倒是先知道了。”   胤祯轻笑:“四哥谬赞了,弟弟也是听福晋提了一嘴。也是,钮祜禄格格虽是满族,可怎么比得过你旗下的年家得力呢?”   兄弟俩在永和宫中针锋相对。   福晋亦是蹙眉,她淡淡望向十四福晋:“十四弟妹消息真是灵通。”   十四福晋讪讪一笑:“四嫂莫怪,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原来如此。”福晋不置可否,“想想也是,你们府里的舒舒觉罗氏倒是能干得紧,弟妹也别总不放心,该放手时就放手。”   十四福晋一窒,干笑一声。   她忍不住抬眼瞪了十四爷一眼,这说谎不打草稿的主,哪里就是她说的,她连钮祜禄氏都不知道是谁干嘛?平白得罪人。   而雍亲王、胤祯之间的口舌之争已经到了白热化阶段。   本来还有些困乏的德妃娘娘瞬间没了困意,她眉头紧蹙:“你俩都给我住口!”   这才止住了这场纠纷。   ......   而静玉院中,始终是热热闹闹的。   吃过饭,瓜子、花生各种点心都捯饬了上来。   耿意欢神采奕奕:“天也快黑了,咱们啊做点有意思的事儿。小满,去库房里把我前些日子让匠人做好的那匣子玩意儿拿来吧。”   过年嘛,自然是要开开心心,好好消遣消遣了。   小满脆生生道:“是,格格。”   他欢欢喜喜去拿匣子了。   董嬷嬷好奇问:“就是上回您找人去做的玩意儿?”   耿意欢道:“是啊。一会儿这东西来了,你们就晓得它的好处了。”   董嬷嬷笑了笑,不以为意。   小多也迷迷瞪瞪的。   待小满拿来后。   耿意欢把它放在小方桌上,一双雪白素手熟练地掀开匣子,露出里头的叮叮当当的“方块”们。   董嬷嬷几人好奇地望着她。   “快去准备几个凳子来,咱们一边一个人。这麻将啊,只能四个人来。”耿意欢轻车熟路地做好,并率先检查起有没有错的。   待董嬷嬷几人坐好了,耿意欢才素手纤纤掀起麻将的花色,一个个给他们介绍着名字。   “这个花样是一条,以此类推,二条、三条......”   “这个像饼一样的,是一饼、二饼......”   “东西南北风......”   待他们记清楚名称后,就开始讲规则。   “麻将呢不能吃,可以碰、杠。碰就是别人出了一个,你有两个一样的就可以碰一个当做一连。杠就是四个一模一样的,别人出一个你有三个就可以杠她,或者你自己摸到四个一样的叫暗杠也行。至于怎么赢呢,可以这么来:3个连起来的顺子也就是一饼、二饼、三饼这种或者3个一样的牌,又或者碰或者杠加起来共计4个连子,然后再加一将也就是两个一模一样的牌,就算赢。例如二万、三万、四万、六条、六条、六条、六饼碰、八条杠、再一对东风,就算赢。还有一种特殊的方式是7个对子也能算赢,但这样的话就不能有碰和杠,除非是暗杠。”   她这一番话说得大家一愣一愣的。   耿意欢微微一笑,用牌举了两个例子,然后道:“来吧,开整。玩两圈自然而然就会了。”   第一圈大家都懵懵的,但已经能感觉到这游戏很有意思,规矩很多。   董嬷嬷输了后,很懊恼:“怎么这么多规矩。”   耿意欢眨了眨眼:“规矩多才好玩啊,我可是想了很久才想出来的。”   董嬷嬷幽怨道:“格格聪慧。”   耿意欢讪讪一笑,总不能说这是前人智慧吧。   大家又走了两圈,基本上规则就熟了。   玩起来也越来越有意思。   于是耿意欢提议贴条。   刚说罢,她就感觉肚子有点饿了,便大手一挥:“锅子和菜肴早就备好了,快叫人来煮上。咱们边打边吃。这大过年的,怎么高兴怎么来!”   她这么一说,大家伙都高兴得不行。   就是安嬷嬷都抱着弘历站在一旁看牌,左瞅瞅右瞅瞅,一脸惊奇。   也是,这年头时兴的都是叶子牌,哪成想还有这玩儿法。 第18章 玩物丧志   屋内碳火烧的正旺,锅子正“咕嘟咕嘟”沸腾,蒸汽透过锅盖嗡嗡直响。   董嬷嬷揭开锅盖,菌菇的鲜美之气扑面而来,满屋都是菌菇的香气,里头还配着红枣、桂圆、参根等养生食物。   “姜公公惯会做锅子。”董嬷嬷笑着称赞,“说来也是咱们爷爱吃锅子,府里的厨子都做得一手好锅子,只是姜公公的手艺打从教给大厨房的刘公公后,主子爷也不再指定点他的锅子了。”   耿意欢:“怨不得会来咱们院的小厨房做事。”   “格格......”董嬷嬷拖长音调,“咱们静玉院多好啊,他去哪儿能有咱们静玉院这样的好日子?主子和善,银钱也管够。能来咱们这儿,是他的福分。”   小多、小满猛点头:“嬷嬷说的有理!”   就连安嬷嬷也一脸赞同:“能来咱们静玉院那是他的福分。”   耿意欢眼底划过笑意:“你们可真是......咱们静玉院哪儿有那么好。”   几人相视一眼,笑而不语。   即便是过年,主子们也不会允许奴仆上桌,耿格格已然是很心善很体贴了。   弘历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呜?”   耿意欢点了点弘历的鼻子,抬头道:“安嬷嬷,一会儿等董嬷嬷吃完了,再替你。只是你得注意些,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   安嬷嬷眼睛一亮:“谢格格!”   耿意欢盈盈一笑,坐到桌子上,轻车熟路给自己盛了一碗汤,轻轻嗅去,只觉得唇齿间都是一股鲜美:“还是得先喝汤啊。”   董嬷嬷惊呼一声:“格格,小心烫!”   “没事!”耿意欢不以为意,吹了吹碗里的汤,舒服地眯了眯眼睛,“锅子嘛,自己动手才有意思。”   她这般一说,董嬷嬷就不再阻止了。   安嬷嬷抱着弘历,眼巴巴望着众人。   她本来不饿,但闻着这股香味儿,肚子也唱起空城计来。   董嬷嬷道:“我快些吃,一会儿咱们好换班。”小阿哥虽是睡熟了,可也离不得人,总得有人看着才放心。   安嬷嬷脸红了红:“有劳董嬷嬷了。”   董嬷嬷微微颔首,看向襁褓的眼神满是慈祥。小阿哥既是耿意欢的指望,也是整个静玉院的指望。   喝完鲜美的汤汁,就开始下菜了。   新鲜的羊肉卷、牛肉卷先滚了一会儿,再裹上一层厚厚的芝麻酱里,简直不要太好吃。   从前众人都没想过芝麻酱这回事,偏耿意欢想到了,大家本来还觉得不一定好吃,没成想味道这么好。   你一口我一口的,再配上姜公公自己腌制的糖蒜,一口就升天啊。   “真好吃啊!”耿意欢餍足地舔了舔嘴唇,“还是这么吃过瘾啊。”   就连见多识广的董嬷嬷也赞叹道:“可不是!”   紧接着就开始下蘑菇、豆腐,再配上那绿油油的豌豆苗、大白菜,大家伙个比个吃得香。   实在是冬日里青菜难得,除了大白菜,几乎就没旁的绿叶菜了。王府里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外头的平民百姓了。   这绿豆芽、黄豆芽一下,脆生生的,怪好吃。   董嬷嬷吃罢,便换了安嬷嬷来。   一顿暴风吸入,大家伙都吃得肚皮鼓鼓的。   “那麻将可有意思了。”小多意犹未尽,“格格,吃完饭还玩吗?”   小满也是一脸期待。   “莫要玩物丧志。”董嬷嬷一脸严肃,“格格,不管是做什么都得节制。玩一会儿就休息吧。”   耿意欢沉吟了一会儿:“刚吃过饭可不能睡觉,那就消遣一会儿,过了年儿就休息吧。”   董嬷嬷想了想,觉得也行。   众人这才重返麻将桌。   只是这回,大家伙上了真功夫。   银钱都派上了用场。   不过金额比较小,也就是一文钱一局,除非是暗杠才两文。   不管输赢,只当是个彩头了。毕竟小赌怡情,大赌伤身嘛。   “三饼......”   “二条......”   打着牌,耿意欢嘟囔了一句:“若是能吃点水果就好了。”   董嬷嬷想了想,无奈道:“冬天,可没什么水果吃。若是夏天可就多了。碰!”   她眼疾手快,碰了一把,随手打了一万。   耿意欢边看牌边道:“我也不知怎么的,光想吃点水果,还想吃点新鲜的。嗐!董嬷嬷,你从前在宫里当差时,里头的贵人们爱吃什么水果啊?”   “宫里啊,娘娘在世时最喜欢吃那什么叫菠萝蜜的。”董嬷嬷幽幽叹了口气,“王爷本不爱吃,但自从娘娘去后......王爷年年到了季节,就开始吃这菠萝蜜。”   “菠萝蜜?”耿意欢眨了眨眼,“这不是保胎必备吗?”   “保胎?”董嬷嬷道。   耿意欢点头:“正是呢,眼下我是用不到了。不过......吃嘛还是可以吃的。或许王爷也是睹物思人吧。”   孝懿仁皇后不在了,雍亲王被送去生母德妃处,却又被生母所嫌弃,最后被太子带回乾清宫,这才算是安定下来。   这也是雍亲王为何亲近太子的原因。   认真说来,这位太子爷才是真真正正的风光霁月,只可惜......   帝皇要拉他下来,他能有什么办法?   一废太子时,众人罗列的罪名根本不成立,大家心里都清楚,欲加之罪而已。甚至有一些,根本就是某人身上,被强塞给太子的。   讨论了一会儿八卦,又磕着瓜子,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董嬷嬷越玩越起劲儿,她兴致盎然:“左右是要守岁,闲着也是闲着,格格咱们再来一盘吧!”   小多、小满眼巴巴看着她。   耿意欢没有多做迟疑,答应的很干脆:“也好!”   一旁的安嬷嬷其实也看得心痒痒。   可她带着小阿哥呢,也没工夫啊。   耿意欢费力睁开眼:“那玩完这一盘吧。”   一盘一盘又一盘。   直到大半夜了,大家伙这才反应过来,这都一整夜了啊。   耿意欢瞅了瞅那挂钟,约摸得四五点了。   安嬷嬷早就抱着弘历回屋休息了。   耿意欢回头看了一眼,打了个哈欠:“新年快乐!”按理说该是新年吉祥,但她偏不,她就想这么说。   董嬷嬷是神采奕奕,跟着道:“新年快乐!”   小多、小满也如法炮制。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耿意欢睡眼惺忪,她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天不早了,把大门锁好,都回去睡会儿吧。跟姜公公说一声,不必做早饭了,夜宵都还没消化呢。”   她按了按眉心,白皙的手掌依稀可见青蓝色血管,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眸此刻也略显呆滞。   熬了一夜,换谁谁也挺不住啊。   可恶,这该死的麻将!   耿意欢一把推到麻将,喃喃自语:“我本想只玩几盘的!”   “老奴也是!”董嬷嬷接了一句。   小多、小满猛点头。   “但是......但是它真的好有趣。”小多弱弱说了一句。   耿意欢立刻反驳:“我们浪费了一整夜!”   她可是病人!怎么能这么熬身体!   董嬷嬷颇有些愧疚:“是老奴不好。”   本来她想点到为止的,可她没想到自己强大的意志力在碰到麻将后,竟是如此不堪一击。   她是四人中年纪最大也最有意志力的,可她的坚持竟如此脆弱!   可恶,这麻将竟是如此吸引人!   耿意欢轻轻叹息,幽幽道:“都是麻将的错!怨不得别人说小赌怡情,大赌伤身呢。”   小多嘀咕了一句:“玩物丧志啊,嬷嬷。”   董嬷嬷:......   耿意欢忍不住笑了一声。   偏小满这孩子促狭,也跟着道:“嬷嬷可得收敛些,莫要坏了正事。”   董嬷嬷老脸一红,磕磕绊绊道:“晓得了,快去休息吧。别一会儿天真亮了。”   众人这才告别,分别回了自己的住处。“ 第19章 走动   大年初一,晨光微曦。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从四面八方涌来,就连静玉院门口都开始燃放鞭炮。   咳咳,说起这个就要从麻将场散了以后说起。   小多、小满商量着,大年初一怎么也要放鞭炮的,于是两人商量着交替着休息。   小满到底是年轻,虽是有些困但觉得还能忍,他带着姜公公几人在静玉院大门口放起了鞭炮。   他嘴里还振振有词:“求老天爷保佑着我们格格身体康健,小阿哥平安长大。”   姜公公几人笑呵呵跟着求了几句,能来帮忙,几人心里是很高兴的。   这说明主子心里有他们,觉得他们也是静玉院的一份子,这才会指派他们帮忙。   几人欢欢喜喜在外头放鞭炮。   屋里的耿意欢难过地躺在床上。   呜呜呜,我只是想休息会儿而已,怎么这么难呢!   耿意欢绝望地阖上眼睛,低声道:“清朝怎么也有鞭炮啊!”   谁能想到,来了清朝依然躲不过起五更呢?不,准确的说,不是躲不过,而是她直接熬到了五更天啊。   救命,这鞭炮声弄得她根本睡不着啊!   她甚至灵魂审问起自己,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熬夜呢?   耿意欢翻来覆去,终于等到了鞭炮声停。   她松了口气,暗下决心:“麻将,害人不浅,以后再也不玩了!”   紧接着她迷迷瞪瞪就睡着了。   至于弘历,这孩子胆子大,一点不害怕鞭炮声,甚至还咯咯直笑。   自己玩了一阵,就想额娘了。   安嬷嬷一看到点了,就蹑手蹑脚把小阿哥送到他额娘床上,自己则是小心在一旁看顾着。   小阿哥本是不困,机灵的眼珠四处撒着,似乎很是精神。   虽然额娘没理他,不过小阿哥也习惯了,光闻着额娘的味道就觉得安心,他不自觉就阖上眼睛,婴儿觉多,不知何时竟是又睡着了。   今夜许是打麻将累着了,大家伙都睡得喷香,尤其是耿意欢,只觉得鼻息间都是婴儿的奶香味儿,倒是挺助眠的。   主屋里静悄悄的,母子俩面对面睡得很沉,谁也没打扰谁。   董嬷嬷年纪不小,觉也少了,睡了一两个钟头也就醒了,半点不见疲态。   小厨房里也晓得大家伙睡得晚,故而早饭没有做那么早,但祭神的物什还是要提早备出来的。   董嬷嬷瞅了瞅屋里的主子们,才放心提着物什祭神上香去。   没法子,主子见不得风不能出门,便只能由她代劳了。   但董嬷嬷却没有一丝的不乐意,反而是欢欢喜喜的。   昨儿大家伙虽是熬了夜,可因着昨儿的事儿,大家的心却都连在了一起,有劲儿能一块使,格格倒也没白费功夫。   眼看着太阳高照,姜公公犹豫了一下,还是下了些水饺给送去屋里,生怕耿意欢饿着了了。   只是耿意欢没醒,大家伙也不知该怎么办了。   董嬷嬷不在,如意、多福又家去了,只能叫安嬷嬷问上一问。   安嬷嬷无法,掀开床幔,轻声在耿意欢耳边问着。   耿意欢睡得正香,什么饭不饭,不吃。   耿意欢眼睛都没睁开,从鼻子里发出一生哼唧,眉毛蹙了起来:“不吃,不吃!”说罢,她翻了个身继续睡。   安嬷嬷也不敢继续问了。   姜公公叹息一声,就去熬补汤了。   格格的身子呦,还是虚的厉害,多睡会儿好啊。还是得好好将养将养才行,莫要落了病根。   小厨房里热火朝天,炖起这汤那汤,这甜点那点心的。   “师傅,大过年的......格格还会吃点心吗?”小顺子迟疑着,“我瞧着其他主子一到年节,都是吃正餐、吃果子的。”   姜公公淡定道:“主子吃不吃是主子的事儿,但主子想吃你没做,那就是你的错了。”   小顺子一听:“师傅说的有理。”   说罢,他赶忙去做吃食了。   姜公公淡定地吧了吧烟斗,笑道:“这小子。”在静玉院侍奉了这么多天,他对耿意欢的口味已经了解得很透彻了。   耿格格爱吃甜点,爱吃些有滋有味儿的菜肴,清淡的基本上不入她的眼。只是碍于做月子,只能捏着鼻子吃些清淡的。   静玉院侍从都晓得耿意欢熬了夜,怕是想多歇会儿,便也没有人去打打扰她。   但大家伙不打扰,不代表别人不打扰。   这不,钮祜禄格格带着身边的侍女就来串门了。   其实也不怨人家来串门,这大过年的,本就是该亲戚间来回走动,联络感情的。她们这些妾室是没办法回娘家走亲戚也没法出去走动的,只能同府里的姐妹们走动走动。   钮祜禄格格的听雨轩离静玉院最近,要走动自然是优先来静玉院,其他几位不熟不说,还有点小矛盾。   唯独耿意欢性子好,她琢磨了一下就带着礼物来了。   一进院子钮祜禄格格还纳闷,这大过年的,静玉院里怎么安安静静的,一点也不喜庆呢?   一听说她来了,董嬷嬷急匆匆去大门迎接,并嘱托安嬷嬷喊醒耿意欢。   耿意欢就这样迷迷糊糊起来洗漱,只感觉整个人都迷迷瞪瞪的,好像踩在云彩上,轻飘飘的。   偏还得应酬。   耿意欢身着雪白里衣,梳了梳头发,睡眼惺忪道:“这日子过得......”   另一头董嬷嬷亲自领着钮祜禄格格进了正厅,并奉上茶水,已经算是很礼遇了,毕竟这可是耿意欢身边最得力的管事嬷嬷。   钮祜禄格格挺满意的,唯一就是她还来不及说点什么,董嬷嬷就匆匆忙忙出去了。   一进里屋,董嬷嬷麻利地给耿意欢收拢了头发,弄了个简单的发鬓。   耿意欢皮肤白皙得紧,只大概敷点粉流就成,眉毛淡淡扫了一下就成了。   被丢下的钮祜禄格格很是诧异道:“怎么这般匆忙?”   若雨四处瞅了瞅,也没看见如意、多福:“估摸着是过年,院子里事儿多,哪儿都离不得董嬷嬷吧。”   钮祜禄格格抿了口茶,就着点心吃了几口,嘀咕着:“点心倒是不错,回头我也求爷给咱们安排个小厨房。”   若雨点头:“凭爷对咱们小阿哥的宠爱,定会同意的。”   钮祜禄格格瞪了她一眼:“什么叫小阿哥?小阿哥的额娘求就不行了?”   若雨尴尬一笑:“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钮祜禄格格有点嫌弃:“你啊总是这样,就不能动动脑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听雨轩的都这样不聪明。”   若雨委委屈屈:“知道了,格格。”   “不过......他们院子里窗花、红纸儿、对联都贴着呢呀,可我怎么就感觉静玉院里不大热闹?”钮祜禄格格起身,四处瞅了瞅,“总觉得没有咱们听雨轩好。”   若雨也低声道:“或许是耿格格身子弱,下头的人便是过年欢喜也不敢表露出来。”   “也有可能。”钮祜禄格格点点头,一副同情的样子,“也不是谁都跟你家主子这般有福气。”   “主子说得有理。”若雨笑吟吟道,“也不是谁都能跟主子一样平安生下小阿哥,身子骨还这样好的。”   董嬷嬷恰在这时走了进来,淡淡扫了两人一眼:“钮祜禄格格,我们格格请您进去。”   钮祜禄格格咽了咽口水,也不知怎么的,光对着董嬷嬷就觉得心里紧张了,她放下茶盏起身:“好,这就去这就去。”   若雨缩了缩脖子,跟在自家主子身后。   两人心里泛起嘀咕,也不知董嬷嬷听见没有,自夸自擂被别人抓包是挺不好意思的,   她们院子扫洒地很干净,但却没什么人,不过这天这样冷,外头没人也正常。   一进屋,便感受到这股热浪袭面而来。   耿意欢已然坐在榻上,强打精神迎上来:“钮祜禄妹妹快暖暖手。”   说着,把手中精巧的掐丝珐琅的手炉递给了钮祜禄格格。   钮祜禄格格下意识接了来,瞟了一眼发现里头还是银骨碳,唇角的笑意顿了顿,才道:“谢过姐姐了,这天可真是冷。”   她扬了扬手炉,笑吟吟道:“这手炉倒是挺精巧,姐姐家中没少给供奉吧?”   耿意欢瞅了一眼,笑道:“妹妹忘了这还是进府那年福晋赏的。”   “瞧我这记性。”钮祜禄格格摇摇头,继续道,“欸,这里头可是银骨碳?”   耿意欢抿了抿唇:“妹妹观察得仔细,我也不晓得是什么碳,左右是主子爷、福晋垂怜赏下来的。”   钮祜禄格格这才叹息:“姐姐你身子虚,快坐下吧。瞧我,光顾着同你话家常了。”   耿意欢挑了挑眉,两人携手坐在榻边。   安嬷嬷抱着弘历给钮祜禄格格请安。   钮祜禄格格探着头看了看,只觉得有些面善,便多看了几眼:“弘历生得真是粉雕玉琢,同姐姐一样,生了副好样貌。不像我们弘昼,整天扯着嗓子嗷嗷叫,怪气人。”   “哪儿啊。”耿意欢接过弘历,逗弄了两下,“这孩子也磨人得很呢。弘昼嗓音高,说明孩子身子骨好,这多好啊。咱们当额娘的,盼的不就是孩子身体康健吗?”   钮祜禄格格抿嘴一笑:“可不是,说来弘昼的身量可比弘历大上一圈呢。”   耿意欢笑了笑,不接话茬了。   钮祜禄格格见状,又道:“说起来了,昨儿啊王爷福晋带着我和弘昼进了宫,可把我紧张坏了,还闹了个笑话呢。你猜怎么着?” 第20章 安心   “怎么说?”耿意欢努力睁大眼睛,显得自己精神些,“昨儿宫里全是皇亲贵胄,年夜饭得是各种珍馐美食吧?真羡慕你。”   她算是晓得这个钮祜禄格格了,要面子还爱奚落人,今儿这一趟绝对是来炫耀什么的。   这回耿意欢还真没猜错。   钮祜禄格格捂着嘴,狭长的眼眸中满是欢喜和憧憬:“好几个侧福晋来恭喜我,以为我会是咱们府里另一位侧福晋的。其实哪儿啊,王爷还没请封呢。”   “这样啊。”耿意欢眼皮子已经开始打架了,整个人都困乏的不行,“那挺好、挺好的。”   钮祜禄格格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我瞧了瞧,其他府里的侧福晋都是满人出身,我家怎么说也是出自大姓钮祜禄氏。弘昼又是唯一的满族阿哥......”   耿意欢敷衍地点点头:“是呢。”   “其实姐姐你也差一点。”钮祜禄格格感慨着,“龙凤呈祥本是好事,奈何......”   耿意欢嘴脸一抽,瞥了她一眼:“钮祜禄妹妹,有些话当说有些话不当说,你该心中有数才是。”   钮祜禄格格这才反应过来,尴尬一笑:“我并非此意。”   “也就是我晓得妹妹的脾性。”耿意欢精神了一下,“若是旁人被这样戳伤处,只怕要去王爷、福晋处告状呢。也就是我晓得你并非诚心的,不会同你计较,若换做宋格格......”   她缓缓眯了眯眼睛:“你说会如何?”   钮祜禄格格心中一紧,慌慌忙忙握住她的手:“姐姐你信我,我就算再糊涂,也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耿意欢打量了她一番,回握住她的手:“我自然是相信的,只是......你自己也得警醒些,莫要再发生这种事情了。”   钮祜禄格格连连道:“是这个理儿,我回去定然好好反省。”   她颇有些惴惴不安道:“姐姐,你、你不会去告发我的,对吧?”   耿意欢挑眉,幽默道:“得亏是我脾气好了。你且放心,不会的。”   按理说也就是口角之争,钮祜禄格格不当如此紧张。但耿意欢仔细一琢磨,是了,现在是她竞争侧福晋的关键时刻,自然是怕黄了,也怕雍亲王因此而觉得亏待她,从而把侧福晋给了她。   两人又说了几句,钮祜禄格格就主动提出要回去。   没法子,她怕自己再不经意间说出些什么话来,不等耿意欢送客就急里忙慌要回去。   耿意欢挺开心的,赶紧走吧,但面上少不得留上一留。   成年人嘛,总是要留点体面的。   耿意欢已然是眉飞色舞,面上却假惺惺道:“哎呀,妹妹别走呀,咱们再说说话,还想着一块吃饭呢。”   “不了不了,下次吧。弘昼、弘昼不见我该闹腾了。”钮祜禄格格勉强一笑,“过两天吧,过两天咱们再聚。”   也就是钮祜禄格格慌得不行,才没注意到耿意欢的敷衍,一旁的董嬷嬷是看得分明。   自家主子分明是困得不耐烦了,才这样疾声厉色,若是平常总不至于如此不耐,怎么也得好声好气让旁人晓得自己的错处。   “嬷嬷,一会儿端上一碗水饺来。”耿意欢叮嘱了一句,打了个哈欠才睡眼惺忪看向钮祜禄格格道,“瞧我,这身子弱睡得也沉,还没来得及吃早膳呢。”   钮祜禄格格看她的眼神愈发怜惜,半点不见警惕:“弘历还小,姐姐可得好好休养。”   耿意欢柔柔一笑:“放心吧,我会的,”   待董嬷嬷送走钮祜禄格格,准备去小厨房端水饺,蓦然想起什么似的,进屋瞅了瞅,发现窗帘全部拉紧,床榻上的帷幔低低垂着,隐约可见女子的睡容。   董嬷嬷:......   不是让她端水饺吗?   她摇摇头,或许就像格格说的,年轻人的想法她是跟不上了。   这一觉耿意欢睡得很沉很沉,几乎到了午膳时分,人家小多、小满都神采奕奕的,半点看不出熬了夜。   偏耿意欢不行,整个人都虚了,她发誓以后绝对不熬夜了。   只是她睡得正香呢,董嬷嬷就在她耳边一直喊她,原来是雍亲王来看她了。   耿意欢揉了揉眼睛,颇为幽怨地起床换衣服,这雍亲王也是的,来静玉院干嘛?   她的幽怨雍亲王可不晓得,对雍亲王来说,出了宫就来静玉院已经是很给耿意欢面子了。   而且人家可不是空手来的,大包小包的,甚至还给耿意欢打包了一匣子宫里的点心。   雍亲王晓得耿意欢没起来,不禁蹙了蹙眉,看了看天色:“这都中午了,她平日里也这样吗?”   董嬷嬷打着哈哈:“自然不是,只是昨儿主子没休息好,早上又招待了钮祜禄格格,这才精神不济。”   雍亲王抿了抿唇,抱着正流口水的弘历进了屋。   耿意欢刚收拢好,起身行礼:“爷安。”   “地上凉,快起来。”雍亲王想要去扶,奈何怀里还多个崽,只得收回手去。   耿意欢却是误会了,以为他要把弘历递给她,便走上前接过弘历,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弘历这会儿精神头挺好。”   雍亲王眼眸清浅,眼神关切:“你这是怎么了?可不是没休息好?”   只见耿意欢身材纤细,苍白通透的脸颊上还透着一抹淡淡的绯色,手掌上附着一层薄薄的肉,整个人都带着点萎靡。   “昨儿没休息好。”耿意欢有些不好意思,“下午多睡会儿就好了。”   “莫要想太多事儿,伤神伤身。”雍亲王难得叮嘱了一句,“若是有不想见的,不见也就是了,不必勉强。”   耿意欢一愣,脸色染上一层薄红:“谢爷关心,我晓得了。”   弘历“啊呜”一声,脑袋瓜想往外伸。   耿意欢赶忙抱紧他,显得有些吃力。   雍亲王从她身后揽住这母子俩。   耿意欢后背微僵,抬起眼睫望着雍亲王,清凉的眼眸看得雍亲王心中一软。   他一路扶持着母子俩去了床边:“意欢,好好歇息,改日、改日我再来看你。”   耿意欢眨了眨眼,柔柔一笑:“好!那......我和弘历等着爷。”   左右她这个身子,雍亲王也不能做什么,说两句好听话而已。   雍亲王握了握她的手,才离开。   弘历这娃跟小猪仔一样,挨着她就睡着了。   耿意欢嘟囔着:“小猪仔啊,这么快就睡着了。”   说着,她往里头挪了挪身子,眼睛一闭也跟着睡着了。   董嬷嬷:......也不知道谁才是小猪仔。   等耿意欢醒来,都半下午了,弘历早就被回来的安嬷嬷抱回去喂奶了。   吃过药用过膳,就开始了新一轮的较量。   昨儿耿意欢可是大获全胜,今儿还准备再次大杀四方。   “呀,又是半夜了。”小多猛然惊呼,“格格还说不熬夜了呢?”   唰唰唰三道目光看向耿意欢。   正玩得起劲儿的耿意欢心中一虚:“玩完这一盘吧。”   或许是白天睡得多了,夜里她反倒是精神了,拉着众人一盘一盘又一盘。   直到两三点,她才感觉有了困意。   看着摇摆的钟表,耿意欢暗道:“糟糕!说好今天要早休息!”   匆匆结束了场子,她躺在床上忍不住后悔起来,或许每一个熬夜人都是这么想的吧。   耿意欢想,虽说她说到没不到,但那又如何呢?她只是犯了每一个女人都会犯的错误而已。想到这儿,她才能安心睡觉。 第21章 出月子   大年初二,是个难得的大晴天。   一大早,雍亲王便带着琳琅满目的年礼陪着福晋去了乌拉那拉家,不只是雍亲王,其他人也是一样。   福晋宽厚,给了府中妾室们一个恩典,初二、初三可叫娘家人来探望。   王爷、福晋才离府,李侧福晋、武格格、钮祜禄格格的娘家人们带着大包小包就入府探望自家姑娘了。   只是这同耿意欢没什么关系,因为她的娘家人不是京官,现下还在岭南外放中,自然是没法来的,不过年礼却早就到了。   不止有耿意欢吃穿用得,还有给小阿哥准备的银手镯、银手链、布老虎等,最多的还是补品,例如人参、枸杞一类的,这样珍贵的药材耿家拿出来也是很有压力的。   伴随而来的还有耿家额娘寄来的厚厚一封家书,句句皆是担忧,家里人晓得她不爱同人相处,故而叮嘱她要好好尊敬福晋,叮嘱着,不要舍不得吃补品也不要任性,早日养好自己的身子比什么都重要云云。若不想出去那就在屋里好好养孩子就是,能把小阿哥平安养大便是好事儿了,待孩子长大,她的好日子也就来了。苦这一时,却能得一世的安生。   看完信,耿意欢心中久久不能平静,只觉得心中一片暖意,同时也带着点愧疚。原主不在了,她......会替原主尽好女儿的责任。   “耿夫人真是有心,这样好的东西在外头可是不常见。”董嬷嬷望着里头的物什,夸赞道,“这小衣服针脚很密,布料也好,小老虎绣得栩栩如生,小阿哥穿上定然很神气。”   耿意欢弯了弯唇,语气中带着怀念:“额娘的手艺一向是好的,从前我们兄妹的好多衣裳都是额娘一针一线亲手缝的。”   “只可惜......”   耿意欢按了按太阳穴,原主是幸运的却也是不幸的,她能做的便是好好照顾原主的亲眷。   “嬷嬷,你去库房里看看,准备些我阿妈额娘可能会用到的物什吧。”耿意欢想了想又道,“再准备些银钱,夹在暗格里。”   “岭南条件艰苦,不若准备些中草药,再搭些稀罕有趣的玩意儿。”董嬷嬷要贴心些,“听说耿家几位少爷也在科举,不若准备些古籍字帖。”   耿意欢道:“还是嬷嬷想得周到,就照这些收拾吧。”   年前原主坐着月子,也没功夫想旁的,只是叫董嬷嬷备上一份普通年礼着人送去了岭南。眼下看着耿家父母写来的家书,耿意欢只觉得年礼薄了些,这才想着添置些东西送去。   耿意欢犹豫了一下,便让董嬷嬷替她写了一封家书,把自己的近况简单说了一下,并安慰他们自己身体恢复得很好,不必忧心她的事儿了,等阿玛进京估摸着就能见到一个活蹦乱跳的女儿了。这话是调侃,也是为了安老两口的心。随后又附上了一些秘方,详细记录了豌豆苗、绿豆芽的种植方法,怎么说这也是个营生。   “只盼着阿妈、额娘......能早日归京吧。”耿意欢感慨了一句,随后便把这事儿抛之脑后。   倒是董嬷嬷记住了这么一番话。   两人正闲话家常,石榴院里的李侧福晋派人来想提些甜点招待娘家人,当然人家也不是白吃白喝。   “侧福晋吩咐奴婢谢过耿格格,并给小厨房的姜公公看赏。”荷香笑盈盈道,“实在是小阿哥闹着要吃点心......侧福晋招架不住,只得应了下来。”   耿意欢大方道:“没事,既然弘时爱吃,那就叫姜公公多做些送去。只是吃过甜食,记得让嬷嬷盯着他漱漱口。”   荷香应声道:“谢过耿格格。”   她欢欢喜喜提着满满一食盒现烤小面包、甜点离开静玉院。   她一走,就听姜公公来禀报,说是荷香去了小厨房后,把现烤的全都拿走了,还叮嘱着让姜公公多做些,一会儿再来取。   董嬷嬷皱眉:“三阿哥一个人能吃这么多吗?难不成是......”   耿意欢放下笔墨,揉了揉手腕:“大概是想叫她娘家人带走些吧。今儿李家人难得来府里,估摸着李侧福晋是不好意思说,才以三阿哥为噱头的。”   说是这么说,但耿意欢心里总觉得不对劲,李侧福晋看似温温柔柔、岁月静好,可相处下来却觉得有些奇怪。   董嬷嬷没吭声,眼底却满是沉思,嘀咕了一句:“看来也不是谣言。”   耿意欢挑了挑眉,只当做没听见。   下午,她照例坐在凳子上写写字、读读书,同平日里没什么两样。   “格格,您劳累了一天,也该喝些补汤歇息歇息了。”小多端着补汤送进来,看着她在认真写字,不禁劝了一句,“您身子弱,可禁不起折腾了。”   耿意欢伸伸懒腰:“晓得了。”   她掀开盖子,今儿的汤是鲫鱼豆腐汤,奶白色的汤汁看得人拇指大动。   耿意欢三下五除二就把补汤喝了个七七八八,豆腐也吃的差不多了,鱼肉却是没敢动,怕卡着嗓子。   趁着她休息的功夫,静玉院里众人却开始谋划着初三怎么过。按理说初三不是什么大日子,但对静玉院而言却是个重要的日子,因为耿意欢初三就正式出月子了。   虽说药不能停,但人终于能出去走动了。在屋里禁锢了两个月,再不呼吸呼吸新鲜空气,耿意欢整个人都要疯了。   她是宅,也不喜欢出门。可她不出去,和不能出去却是两回事。   董嬷嬷的意思是,这两天再修整修整,给福晋请安也不拘这一天两天的。   耿意欢想了想:“是这个理儿。”   就这,福晋还特地派人叮嘱了一遍,生怕她轴非要去正院请安,再落下什么病根来。   耿意欢也就放下心来,专心养崽。   弘历的小脸越来越圆润,一看就是个福娃娃。   耿意欢笑着吐槽道:“钮祜禄格格还在说弘昼身子如何健壮,生得怎么有福气,我瞧着咱们弘历就够有福气了,若比他还圆润,那岂不是太胖了?还是我们弘历好。”   说着,她就把圆滚滚的崽崽抱在怀里,戳戳胳膊戳戳小腿的。   得亏人家弘历性子好,只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她看,若是旁的孩子只怕早就不乐意哇哇大哭了。   董嬷嬷沉吟了一下:“小阿哥们都是有福气的,只是钮祜禄格格似乎不大会养孩子。”   耿意欢逗孩子正逗得上头,随口说了句:“可不嘛?我瞧着钮祜禄格格是把孩子当小猪仔养呢,哪里是白胖就好。”   董嬷嬷蹙了蹙眉:“回头老奴得跟王爷说一声。”   “可别!”耿意欢回眸看向她,“你一说,人家还以为咱们告状呢。”   董嬷嬷不以为意,甚至还有点愤慨:“格格莫怕,王爷又不会告诉她是咱们说的。现下老奴在静玉院当差,自然是以咱们的利益为主,您若是有什么想让王爷知道的尽管跟我说,回头我就准备把钮祜禄格格做的这些事儿说与王爷听,总不能叫您白受了委屈。”   耿意欢挑挑眉:“嬷嬷自己心中有数就好。”   董嬷嬷点点头,心事重重离开了静玉院,不知去前院说了些什么,反正回来时她是欢欢喜喜的。   耿意欢心中暗道,这有个资深嬷嬷帮衬就是不一样。   到了夜里,如意、多福都回来了。   两个小姑娘欢欢喜喜给耿意欢磕了个头,听起她们的新活动,一个个都羡慕得跟什么似的。   耿意欢安慰着:“这有什么,回头让小多教教你,咱也上一桌。”   如意眼眸亮晶晶的:“那感情好啊。”   耿意欢张了张嘴,又化作一声叹息,才道:“你们私下里学吧,今儿我要早点休息,明儿出月子,指不定谁要来呢。”   明儿说不得又是一场硬仗,耿意欢不敢大意,决定早点休息养好精神头,才好应对那些个突发状况。   隔天,耿意欢才醒,就瞧见大家伙喜上眉梢的样子。   原来是前院、正院都送来了红封。   董嬷嬷几人还招呼着耿意欢用柚子叶冲洗冲洗身子,说是能去晦气。   耿意欢这才反应过来,终于可以洗澡了。   虽说有人盯着怪不好意思,但这种vip式的贴心服务一习惯是真不错,不用自己动手,只闭着眼睛享受就行了。   贵妇级别的澡豆,闻着香扑扑的,屋里又暖和可以慢慢洗。   耿意欢并没有其他穿越者的不适和吐槽,这年头的东西可都是全天然无污染的,怎么也比一堆添加剂制成的沐浴露强。   清朝的空气质量是相当好的,哪怕是大冬天也能见到蓝天白云,空气中没有那么多杂质,所以大部分人的皮肤状态还不错。   只是人嘛,哪里能完美无缺,毛孔粗大、晒斑有些也正常。   光擦头发就擦了好久,又包起来晾着,如意几人又是找衣服,又是配首饰的,个个忙得不行。   屋里唯一无所事事的,便是弘历了,他一个人玩球球玩了半天,一会儿咬一会儿扔的,嘴里“啊呜......啊呀”个不停。   安嬷嬷、刘嬷嬷围着他团团转。   耿意欢自己也是被折腾的团团转。   好在她皮肤底子好,这些天又吃了不少补品,小脸虽是苍白但却是水当当的,随意捯饬一下就成了。   耿意欢的要求是简简单单、素素静静,不出挑但也不寒酸,来来回回换了好几身衣裳才算是定下来。   再梳上一个小两把头,插上一支碧玉簪,整个人既温婉大方又不失贵气。   耿意欢望了望铜镜中的自己,很是满意:“果然是人靠衣装马靠鞍。”   “哪里是靠衣装。”如意调笑道,“分明是格格天生丽质。”   耿意欢睨了她一眼,唇角上扬:“就你嘴甜。” 第22章 医女   不得不说,赞美是真的能使人心情愉悦,起码耿意欢是这么感觉的。   耿意欢美美照了照镜子,甜美的笑容倒叫她像个小姑娘似的,娇俏又可人。   出了月子,早膳也丰富起来了。   只是......   耿意欢看着桌子上的鸡鸭鱼肉,一脸的问号。   耿意欢不禁发问:“确定......这是早膳不是晚膳?”   董嬷嬷一脸淡定:“正是呢,格格。现下您生了小阿哥,所以小阿哥的分例也都分到您这儿了。”   “那这也太夸张了吧。”耿意欢看着油腻腻的早膳,只觉得胃口已经倒了一半,“早上吃这么腻歪,不太好吧。”   董嬷嬷诧异:“可是,宫里一直都是这样吃得的。”   耿意欢:......行吧,当她没说。   这一桌子当晚饭都觉得挺丰盛,现在当早饭那可真是没话说,唯一就是耿意欢不习惯早上吃这么丰盛,她还是喜欢月子里的小米稀饭营养套餐。   “如意,一会儿你去跟姜公公说一声,以后早上......”耿意欢斟酌了一下,“别弄这么丰盛了,我早上喜欢吃清淡些的,例如粥、面一类的。”   如意虽不大理解,但还是应了下来。   “格格,您身子弱,其实该吃些好东西的。”董嬷嬷劝说着,“多吃肉,对您的身子骨也有好处。食补还是比喝药强些的。”   耿意欢纠结了一瞬,望着那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加了口菜,肉质鲜嫩可口。   但......   料放得太多了。   耿意欢是喜欢美食,但那也得建立在自己身体能接受的程度,她坚定道:“纵是食补也得少油少盐啊,每日大油大肉,身子再好的人也受不住啊,且......这油应当是荤油或是猪油吧?”   董嬷嬷迟疑了一下:“奴婢也不晓得。”   “您尝尝。”耿意欢从旁边拿出一双备用筷子递给她。   董嬷嬷略略夹了一块肉,眯着眼睛品了品,真的是很香,但料放得也是真多。   身为侍奉主子的宫人,一向是不允许吃有味道的食物的,不管是太监还是宫女,都是一样。正所谓民以食为天,谁还没点口腹之欲了?故而静玉院众人才格外感念主子。   董嬷嬷叹了口气:“既是如此,那奴婢就同姜公公叮嘱一声,把这猪油、荤油换成......”   她想了想,不知道该换成什么合适。   “菜籽油吧。”耿意欢道,“荤油虽香,却并不适合我的情况。”   于是乎,就这么定下了。   秉着不浪费的原则,耿意欢喝了杯水后就开动了,香是真香,可惜不能常吃啊。   用过膳,耿意欢百无聊赖同董嬷嬷聊起天,问了问俸禄的问题。   主要还是想知道,侧福晋同格格之间到底差多少,为何钮祜禄格格那样看重。   “那差得可不是一星半点。”董嬷嬷直言不讳,“格格,若是您当上侧福晋,不只是您就连咱们小阿哥日后受封的爵位也是水涨船高。”   于是她将侧福晋与普通格格、庶福晋的待遇娓娓道来。   “原来如此!”   耿意欢恍然大悟,这才晓得原来侧福晋也是拥有正式朝廷诰封的命妇,能够入宗籍之册的。甚至在满清初入关时,嫡庶观念并不严格,侧福晋生得孩子同嫡福晋所出的孩子也是同等待遇的,只是随着入关,汉化程度越来越深,这才有了严格的嫡庶观念。   且侧福晋也是有年例的,宫里给发一份,府里又给发一份,等于说拿两份钱,要么别人就说从格格到侧福晋是一个阶级的跨越,能当上侧福晋的,就没有拮据的。   至于董嬷嬷为什么门清,那就要从孝懿仁皇后在世时说起了,毕竟是统领后宫的一把手,内务府里没有自己人可不行。   耿意欢不禁咋舌,怨不得一个个都想往上走,这待遇确实不一样,几乎是一个天,一个地了。   只是......   她缓缓摇摇头,争与不争是一样的,雍亲王若想成全谁也拦不住,若是不想谁也没法子。   她缓缓起身,走到窗边。   轻轻推开窗子,一股冷意扑面而来,她却是弯起唇角,半眯着眼睛好似在享受。   董嬷嬷见她突然不接话茬了,抬眸一看才发现耿意欢竟然打开了窗,顿时大惊失色。   她快步来到床边,三两下就关住了窗子,不知打哪儿拿来的外套就披在了耿意欢身上,嘴里嘀嘀咕咕:“格格欸,可不敢这么大开窗子。便是出了月子,您的身子也不敢这么造啊?”   耿意欢轻笑一声,纤纤素手撑着下巴,眼眸中满是狡黠:“可把我就是想感受一下外头的空气。”   “可不敢这么来啊!”   董嬷嬷苦口婆心讲了一堆。   耿意欢调侃道:“那就等嬷嬷出去了,我再开。”   董嬷嬷睁大了眼睛。   随后,耿意欢走哪儿她就跟哪儿,生怕耿意欢受了凉。   耿意欢:“......”   她真的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好在前院送了之前说好的医女孟姑姑,她身材匀称,笑容可掬,约摸四十出头的样子。   “奴婢孟氏,见过耿格格。”孟姑姑微微俯身,周身散发着一股雪松味儿,无端叫人信任上几分。   “孟姑姑请起。”耿意欢轻轻嗅了嗅,才微微一笑,“想来孟姑姑也晓得我的情况了。”   “奴婢观格格面相,面无血色且带着点萎黄,眉眼间满是倦怠,想来是产后虚弱,气血两亏。不过并不严重,若能悉心调养上几个月,奴婢有信心能让格格气色如初。”孟姑姑细细打量着耿意欢,语气温和,“只是格格还是要早些休息,莫要熬坏了身子。”   董嬷嬷又细细问了几句。   孟姑姑都对答如流,并简单简述了自己的身世,她出身杏林世家,专攻小儿、妇科,在江南也是小有名气,奈何得罪了权贵,父兄惨死,幸得雍亲王相救才得以保全性命。   听她这一番话下来,就是董嬷嬷也不禁信了几分,隐隐把她当做了自己人。   于是她调转矛头看向耿意欢,颇有些谴责:“格格,可莫要再玩麻将了,您还是要早些休息才是。”   耿意欢讪讪一笑:“那不就偶尔一次嘛,晓得了晓得了。”   她怕董嬷嬷继续嘟囔,便调转矛头:“如意,快去带着孟姑姑好生安置一番。孟姑姑,今儿不急着来侍奉,你且熟悉熟悉环境,明儿再来侍奉就成。”   孟姑姑有些意外,随后应声道:“谢格格体恤。”   于是如意带着她去了安置侍从的地方。   待孟姑姑离开后,耿意欢问:“董嬷嬷,你从前可在前院见过孟姑姑?”   董嬷嬷摇摇头:“未曾见过,但也略有耳闻。她倒是没有说谎,孟家......是江南一带出了名儿的名医,专攻小儿与妇人的病状,有她陪在您身边,想来要不了多久您的身子就能好个七七八八了。几年前,孟姑姑的父兄被请去给贵人看病,许是晓得了什么辛密之事,阖家上下便只剩下了孟姑姑一人。”   耿意欢蹙了蹙眉,白皙的面颊上满是感叹,随后又长长叹了口气:“也是个苦命人啊。”   董嬷嬷这样言语不详,想来那权贵并非普通人。   董嬷嬷道:“格格也莫要为此伤神,这年头的苦命人太多了,可怜是可怜不完的。”   话虽如此,她眼底的叹息却并不作假。   耿意欢晓得她的意思,是怕自个儿年轻气盛要为孟姑姑讨公道,平白惹祸上身。   恰在这时,多福端着补汤进了屋。   耿意欢回眸瞥了一眼,还是老样子——党参乌鸡汤,这道汤最是补气血。   正准备喝汤,就听见有人来报,说是李侧福晋携几位格格来探望她了。 第23章 上门   “李侧福晋?”耿意欢却是有些诧异:“福晋未来?”   小多回禀:“回格格话,未曾见到福晋。”   “那倒是奇怪了。”耿意欢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睛,才吩咐,“小多,可是着人奉茶上点心了?”   小多道:“格格放心,已然安排下去了。”   “那就好。”   董嬷嬷想了一下,道:“昨儿听人说福晋从外头回来身子就不大爽利,许是头风症又犯了。”   “头风症?”耿意欢懵了一下。   这不是甄嬛传里皇后的老毛病吗?怎么福晋也有?难道......福晋就是宜修?   一想到现在还算俊郎的雍亲王会变成记忆中的大胖橘,耿意欢风中凌乱了一下,可不敢这么胡思乱想啊。   董嬷嬷肯定地点点头:“这是福晋的老毛病了,还是早些年生大阿哥时落下的病根。”   说罢,她低声道:“那时福晋同王爷住在阿哥所里,不知福晋哪里惹怒了德妃娘娘,才出了月子没多久就被罚跪,这才落下来头风症。”   耿意欢心中一惊:“德妃娘娘?”   “正是。”   董嬷嬷表情一言难尽。   耿意欢皱眉,看来野史没说错,雍正和德妃的关系是不太好。可也不至于拿儿媳妇撒气吧,福晋实惨啊。   “走吧,咱们也去正厅。”耿意欢抿了抿唇,“今儿怕是又要有官司了。”   董嬷嬷还待说什么。   耿意欢却已然轻声道:“嬷嬷放心吧,我不挑事但也不代表我怕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今儿......也是时候让旁人晓得,静玉院也是有脾气的,不是谁想欺负就能欺负的。”   时到今日,耿意欢已经明白所谓躺平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不计较可能会让旁人觉得软柿子好欺负,反而是适时的亮出利爪才会叫人不敢怠慢。   董嬷嬷很欣慰:“格格早该这样想了。”   耿意欢抚了抚额上的碎发,蓦然笑了:“现在也不晚。”   耿意欢喝下药后,便拿着手炉往正厅走去。   静玉院的布局同其他院子不同,正厅同卧室是分开的,需得从外头绕过去。   一掀开帘子,耿意欢就感受到了冬日的冷冽,京城的冬天总不叫人好过。也就是王府富庶,她又身怀有孕,这才叫她能享受到“地暖”,不至于把手给冻伤。   以她格格的分例,煤炭虽也够总可怎么也到不了能烧地龙的地步,还是王爷、福晋宽厚,把孕期时的她、钮祜禄氏的分例提高了三分,又单独贴了碳来才有机会用上地龙。   只是这碳既是送了来静玉院,自然也是要听这边安排的,董嬷嬷向来是紧着耿意欢的屋子用的。这回为了面子,正厅里昨儿就开始烧了,整整烧了一夜才暖和起来。   耿意欢同如意、董嬷嬷来到正厅后,便瞧见门口站了好两个瘦瘦弱弱的小宫女在那冻得打哆嗦,手上明显还有点冻疮。   耿意欢蹙了蹙眉,瞥了眼暖房:“你们怎么没进暖房或是二房里?”   明明旁边有暖房,这两个眼生的小宫女何苦站在门口受冻呢。   这两人苦着脸道:“回格格话,奴婢们冲撞了主子,所以我们主子吩咐让我们在门口站着醒醒神。”   这时,暖房里的几个小宫女听到动静,掀开帘子请安道:“请耿格格安。”   耿意欢微微颔首,轻声吩咐如意:“如意,你且去准备两个手炉给她们。这冰天雪地的,可莫要冻坏了。”   董嬷嬷一眼就认出这两人是侍妾吴氏、高氏身边的侍女,想来是冲撞了哪个格格才被罚出来的,也是可怜。   如意看了眼那两人,应声道:“是,格格。”   “谢格格体恤!”两个小宫女满心欢喜地望着耿意欢,殷勤地为她掀开帘子。   耿意欢淡淡一笑,抬脚进了屋。   正厅也并不大,上首放置着高几、条案以及两把太师椅,两边依次放置着两排太师椅和卓案,真就是堪堪坐下这么些莺莺燕燕而已。   宫女们若要都进来,就显得太过狭窄,故而主子们都只带了一个宫女进来,其余的都被赶去暖房和二门里听候差遣了。   耿意欢一眼就瞧见正坐在上首的李侧福晋,再往下看,钮祜禄格格坐在左下首第一个凳子,脚步一顿,才迎了上去:“侧福晋安。”   李侧福晋笑容不变,起身道:“耿妹妹今儿的气色比前几日好多了。”   “是吗?”耿意欢弯了弯唇,“或许是太医开的药起作用了。”   其他几位格格微微俯身,算是行的平礼,唯有侍妾们正儿八经行的礼。   “妹妹身子弱,快坐下歇歇。”   李侧福晋笑盈盈拉着她的手,就往上首的位置去。   除了王爷、福晋,能与李侧福晋持平的可不就是另一位侧福晋才行,雍亲王府中可还没定下谁是下一位侧福晋呢。   耿意欢眼皮子跳了一下,继而按住了李侧福晋的手,委婉道:“姐姐坐上首就好,我、我就坐在下头吧。”   李侧福晋这才歉意一笑:“弘时这两日调皮得紧,也没功夫想旁的事儿,倒是我考虑不周了。”   耿意欢摇摇头,浑不在意。   只是......   耿意欢回眸看向钮祜禄格格。   钮祜禄格格眼中满是警惕,一脸无辜:“耿姐姐,实在不好意思,还以为姐姐要坐在上头呢。若不然,我给你让个位儿吧?”   耿意欢抿了抿唇,瞥了眼她后头的宋格格,只见宋格格铁青着一张脸,想来也是不大高兴的。   耿意欢心中叹了口气:“无妨,坐在哪儿都一样。”   随后掀了掀裙角,坐在了右边第一把凳子上,心中有些郁闷,这情况就是想发火也不好说啊。这钮祜禄格格是怎么回事?上次见面还好好的,莫不是有人撺掇她什么了。   董嬷嬷立在她身侧,眼底有些着急。这么一来,自家主子岂不是要低了钮祜禄格格一头?   耿意欢心下舒了口气,面上愈发镇定平和,她笑吟吟看向桌子上的点心问:“这藕粉美容养颜,想着姐妹们今儿或许会来,我特地叫小厨房做了这道藕粉桂花羹,再配上点枣泥山药糕味道好极了。我院子里的姜公公又琢磨出一道炸鲜奶,一会儿就出锅了,姐妹们也尝尝鲜。”   李侧福晋柔柔道:“那感情好啊,昨儿弘时吃了你院子里的点心,直说好吃,吵着闹着要来耿姨娘这儿玩。”   耿意欢笑容不变:“弘时阿哥若要来,姐姐给我说一声就是了,小孩子多了,热闹起来才好呢。”   钮祜禄格格冷眼瞅着两人,蓦然道:“倒是不知道,两位姐姐何时这样要好了?往日里也不见侧福晋待耿姐姐这样亲厚啊。”   不等耿意欢回答,宋格格眼眸一横,率先道:“钮祜禄妹妹这话说的,咱们府里的姐妹关系都是极好的,什么叫这样要好?”   钮祜禄格格被她哽了一下,才道:“姐妹们关系自然是都好,只是从前不见侧福晋同耿姐姐接触,这才有些好奇罢了。”   “从前不接触,不代表不能接触啊。”武格格也搭了腔,阴阳怪气道,“有些人可别以己度人,觉得别人都跟你似的。”   你一言我一语怼得钮祜禄格格没话说,看得耿意欢好生意外,什么时候武格格、宋格格成一派的了,还对钮祜禄格格有这么大敌意。   看着众人争争吵吵的样子,耿意欢只觉得有些头疼。   耿意欢一扭头,就瞧见李侧福晋正饶有兴趣盯着钮祜禄格格三人看,手里捻着一块枣泥山药糕,好似在看戏。   耿意欢:......   她这样反倒叫耿意欢心生怪异,难道真的是她意会错了,人家真就是无心之失,并无他意吗? 第24章 馊主意   只怀疑了一瞬,耿意欢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府里哪里有什么简单的人物,个个都是人精啊。   就是这宋格格、武格格的关系也是那么扑朔迷离,看似死对头,实则又带那么点关切。只是今儿,好似开启方式不太对,所有人同她设想中的都不太一样。   耿意欢眼神复杂,有些不知所措。   宋格格三人的吵闹声吵得她脑仁疼,她按了按眉心,一抬眼就瞧见二门里的小宫女挑起了门帘,原是小多、小满提着食盒来了。   “奴才小多/小满请侧福晋安、格格安,各位主子们安。”   “起来吧。”李侧福晋瞥了眼食盒,笑意吟吟,“可是点心好了?”   小多道:“回侧福晋话,点心刚出锅,姜公公说趁热吃更香些。”   “那就快给大家摆上吧。”李侧福晋自然地挥了挥手,笑盈盈看向其他人,“宋妹妹、钮祜禄妹妹、武妹妹莫要再争论了,快尝尝这新鲜吃食,耿妹妹院子里的姜公公功底好,白案、红案做的都不错,就连点心做得都同旁人不一样,大家快尝尝。”   这一波反客为主,好似在宣誓主权,同往日的温柔不争截然相反。   钮祜禄格格眼底的警惕愈发深了。   便是宋格格几人眼底也有些迟疑,往日里只知耿意欢不爱言语,但向来独来独往。这才多久,就同李侧福晋这样要好,莫不是依附于李侧福晋了?若不然,李侧福晋做什么在这里摆威风。   一时间,宋格格心下有些后悔,她干嘛要帮耿氏出头。本是觉得大家同病相怜,奈何人家早就抱了大腿,她是何苦来哉。   耿意欢淡淡望了李侧福晋一眼,掩住失望与无奈,沉默了一瞬才漾起笑脸:“小满、小多去给主子们上点心吧。这扎鲜奶味道不错,一口下去浓浓奶香,就连我们弘历闻到味儿都把持不住呢。”   “哦?”钮祜禄格格松了口气,最先响应,“上回尝了面包片,松软可口,这回可得好好尝尝。”她是怕了宋格格、武格格了。   “那感情好!”宋格格接茬,“吃吃喝喝倒也快哉。”   郭氏冲着耿意欢露出一个怯生生的微笑,才捏着帕子接了一句:“静玉院的糕点甚是独特,可见耿格格蕙质兰心。”   她生得很好,面若银盘,一看就好生养,还是昔日在宫里时德妃娘娘赏赐下来的,只是性子太软总被人欺负,   耿意欢有些意外,随后莞尔:“郭妹妹若是爱吃,一会儿我叫人给你包一些回去。”   钮祜禄格格的目光在郭氏身上转了个圈,抿了抿唇。   侍妾安氏、陈氏几人沉默坐在自己的位子上,除了吃点心喝茶,几乎是一言不发。   侍妾们几人同住一个院子,待遇自然算不上好。外头那两个罚站的,也不知是谁的。   耿意欢冲如意招了招手。   如意凑上前。   她低声道:“一会儿叫姜公公备着炸鲜奶,给每位主子都送去一份。”   顿了顿,耿意欢看向打得火热的众人,皱了皱眉又道:“泡芙不必上了,留下一些,给郭侍妾备上一份,其余的都不必准备,剩下的你们几个分着吃了就是。”   言外之意,就是泡芙不必给李侧福晋几人上了。   如意有些诧异,随后了然点点头。   炸鲜奶一上桌,众人的目光便被它吸引了过去,表面金黄却散发着奶香气。   “炸、炸鲜奶。”钮祜禄格格嘀咕了一声,“莫不是把鲜奶倒入油锅中?”   耿意欢摇摇头:“并非如此,鲜奶下锅可成不了形。且这鲜奶也不是普通的鲜奶,而是经过处理可以食用的。大家快尝尝,合不合胃口。”   炸鲜奶刚出锅时是最好吃的,带着热气儿外脆里嫩,软糯香甜,一口下肚只觉得唇齿间都是浓郁的奶香味儿。   就连武格格眼睛都是一凉,连连称赞。   女孩子嘛,哪里有不爱吃甜点的。   李侧福晋咬了一口,就着茶水喝了一口,盈盈一笑:“这糕点师傅真是厉害,做的点心啊,个个都好吃。若他是我们石榴院的可好了。”   花香接茬,似是抱怨似是吐槽:“若是耿格格把这糕点师傅让给咱们可就好了,弘时阿哥就不用天天闹着往外跑了。再说了,这糕点师傅本就是大厨房分出来的,是您看静玉院里无人才让给了耿格格,侧福晋好心却失了人才。方才奴婢去小厨房时,瞧见姜公公带着徒弟在裱花,说是给主子们做的,眼下也没瞧见啊......”   李侧福晋呵斥:“花香,不许胡说。”   她一脸歉意看向耿意欢,柔声道:“花香胡言乱语,耿妹妹莫要放在心上。”   耿意欢缓缓眯了眯眼睛,看向李侧福晋:“李姐姐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借着花香的嘴......来点我呢?”   李侧福晋眼底划过一丝错愕,随后温声道:“耿妹妹误会了,花香,好好给耿格格解释清楚,不许胡言乱语。”   耿意欢缓缓眯了眯眼睛,同往日里沉默疏离的她全然不同,甚至还带了一丝压迫感。   董嬷嬷意有所指:“花香,胡言乱语可是要受罚的。”   花香嘴上不迭道歉,额上渗了些冷汗:“奴婢、奴婢一时失言,望耿格格恕罪。”   本以为耿格格沉默寡言,不会反驳什么又或者是支支吾吾百口莫辩,哪成想她竟不顾自己格格的身份上来就冲着侧福晋发难。   耿意欢眼神中带着冷意,手中的茶盏重重摔在桌子上:“是不是失言我不晓得,但我同侧福晋相处这么多天以来,自认为没有什么对不住的。为何......你为何要这样对我?”   李侧福晋心尖颤了颤,眼神无辜:“妹妹误会了,是花香自作主张,我并无他意啊。”   耿意欢沉默了一瞬:“或许吧。”   倒是钮祜禄格格开始煽风点火:“有些人啊,是别人不发火,就把别人当傻子呢。”   宋格格难得没吭声,而是若有所思看着这一幕,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一般。   李侧福晋呵斥道:“钮祜禄氏,你住口!”   钮祜禄格格吓了一跳,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侧福晋这是做什么?我又没有得罪你,干嘛冲着我发火。”   李侧福晋眼神犀利:“府里就是因为有你这样煽风点火的,才不太平,你若是住了嘴便什么事没有了。”   钮祜禄格格一脸错愕:???   其他人也是嘴脸一抽,不自觉看向喝着茶的宋格格。   宋格格:......   “看我做什么?”宋格格很不满,“我看谁对我有意见。”   室内一片寂静。   李侧福晋沉默了一瞬,脸色愈发难看起来。她蓦然起身,丢下一句:“弘时还在等我。”便匆匆离去。   众人意意思思行了个礼。   耿意欢冷着一张脸,她大致明白李侧福晋的意思了,是想拿捏她。给她出馊主意那人或许跟她有仇,凭着一点小事就想让她低头,拿捏住她?也不动动脑子,看看福晋能否容得下她。这后院是王爷、福晋的后院,而非李侧福晋的,若是普通交好也就罢了,这般拿捏是想做什么?对抗福晋还是想打杂谁?   不管怎么说,李侧福晋闹了这一出,反而是她自己丢了人。甚至还给耿意欢帮了忙,叫钮祜禄格格几人放下心来。   宋格格冷哼一声,看向耿意欢,问:“耿妹妹,我瞧着李侧福晋的意思,分明是有别的意图。”   耿意欢三言两语便打发了宋格格。   只是气氛却僵住了。   耿意欢想了一下,问:“今儿怎么没见福晋?”   宋格格叹了口气,颇有些忧心:“福晋头风犯了,现下正难受着,我们便没有叨扰福晋。”   武格格瞥了她一眼:“你若是担心,为何不留在正院侍奉?”   “那你怎么不去?”宋格格瞪眼过去,“福晋正难受着,我去有什么用,去添乱?你要是有本事,你就过去。”   耿意欢按了按眉心,努力扯开话题,才算是平复了众人心中的火气。   送走众人,耿意欢召来了孟姑姑,问清了头风症的原因。   福晋是个合格大度的主母,从来没有为难过谁,处处贴心处处体贴。既然是知晓了,就断没有装不知道的道理。   头风症主要是月子里受了凉气,孟姑姑只说月子里的病只能月子里才能治根,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耿意欢思考片刻,才叮嘱小厨房现做一些姜撞奶,并夹上一张配方一并由董嬷嬷送去正院。   姜撞奶的成分很简单,就是单纯的姜和牛奶,食用后不仅可去除体内寒气,还能提高睡眠质量,想来福晋正用得到。   董嬷嬷到正院的时候,福晋还未睡下,强撑着身子见了她。   一进屋只觉得芳香馥郁,满屋子都弥漫着檀香味儿。   董嬷嬷行礼后,说明了来意。   “耿妹妹有心了。”福晋倚在榻上,眉眼间俱是倦怠,就连说话也是有气无力的,“   走时董嬷嬷还听见福晋吩咐:“把檀香灭了吧,我再睡会儿。”   董嬷嬷叹了口气,福晋这病也是够叫人遭罪的。   回来后,她把情况同耿意欢说了说,   “檀香?”耿意欢若有所思,“总听人提起檀香,听说是能散寒止痛,调理脾胃。只是这香的味道......算不上好闻。或许福晋只是瞧中了它的功效吧。”   “打从弘辉阿哥没了,福晋、福晋便点上了这檀香,一日都不曾落下。”董嬷嬷叹了口气,“大抵是想为大阿哥祈福吧。”   耿意欢微微颔首,脑海中闪过一丝灵光,可却怎么也抓不住。她直觉福晋数十年如一日点着檀香不大对,可怎么想不出哪里不对。罢了罢了,左右同她没什么关系,想那么多做什么。   董嬷嬷正色道:“主子,别想旁的了。还是先做正事吧。   耿意欢挑眉:“什么正事?”   她是忘了什么吗?   正想着,董嬷嬷指了指桌子上的药碗:“主子,您该喝药了!”   耿意欢:...... 第25章   也不知怎么的,这汤药越来越苦了。   耿意欢合理怀疑,里头是不是放了三斤黄连,要不然怎么这么苦呢?   喝完药,她躺平了好一阵才缓过来。   董嬷嬷抱了弘历过来,宝蓝色的襁褓中隐约可见小小的一团,小阿哥睡得喷香。   小阿哥感受到熟悉的味道,闭着眼睛就想挪身子往耿意欢这边蹭,在陷入温暖怀抱后,他露出了一个微笑。   耿意欢眉眼愈发柔和,胳膊稳稳托着襁褓,嘴里哼着无名小调。   瞧瞧,她这个额娘做得多好,怎么也比她那对无良爸妈强。   许是太过安心,小阿哥一时没忍住,不知名液体顺着里层渐渐湿了。   耿意欢正沉浸在自己伟大的母爱中,蓦然摸到一点点湿意,她怔了一下又摸了摸,这回半拉襁褓都透着湿意。   行吧,破案了。   弘历尿了......   耿意欢垂眸看向迷迷糊糊睁开眼的弘历,再感受着手中的湿意,只觉得一言难尽。   还不等她想出对策,弘历已然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冲着耿意欢甜笑,嘴里发出“啊呜啊呜”的声音,可爱极了。   可他这么一激动啊,襁褓湿得更快了。   耿意欢:......   儿子啊儿子,你就这么对额娘?   她盯了弘历三秒钟,叹了口气:“刘嬷嬷,弘历尿了,快来给他换尿布。”   把弘历递给刘嬷嬷后,耿意欢火急火燎去净手,那胰子让她用了好几遍,才感觉手上没味儿了。   董嬷嬷递给她擦手巾,安慰道:“咱们小阿哥整日里吃奶,即便是尿了也没什么旁的味儿。”   耿意欢擦了擦手,一脸苦涩:“再怎么吃奶,他尿了就是尿了啊。”   这要是现代就好了,这年头哪儿有尿不湿啊,那细细的沙子虽也好,可总觉得不干净,还漏尿漏的快。可有什么办法呢?有啥用啥呗。   耿意欢看着已经洗得白净的胖儿子,不禁亲了亲他滑嫩嫩的小脸,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本来奶呼呼的小团子现在一股那啥的味道。   此刻,她不禁庆幸,得亏是有奶嬷嬷们帮忙。若是她自己......手忙脚乱不说,还啥啥也不会。   不过......   耿意欢看着懵懵懂懂的小奶团,忍不住凑了上去,发现这孩子的睫毛纤长无比,小脸白生生的,可真是个唇红齿白的漂亮娃娃。   一时间,耿意欢心中升起一股自豪来,不愧是我崽!   然后就是对小阿哥的一系列动作,例如抱一抱,戳一戳,捏一捏,小朋友可太好玩了。   小阿哥的脾气已经算很好的了,若是换个孩子早就吱哇乱叫哭个不停了。   弘历只是委屈憋着嘴望着耿意欢,圆溜溜的大眼睛里噙着眼泪要哭不哭的,怪叫人心疼的。   董嬷嬷忍不住道:“格格,咱们小阿哥这样小,可禁不起折腾。”   耿意欢讪讪一笑,收回自己作怪的手指,亲了亲小阿哥奶呼呼的小脸,连连保证:“额娘不欺负你了啊,乖乖。”   小阿哥“啊”了一声,好似是原谅额娘了。   “额娘就知道我们小阿哥最大度了,才不会生额娘气,是不是?”   “呜哇......”   “再说了,你也不是没错,刚才额娘抱着你呢你就尿了,弄了额娘一手,额娘不也原谅你了吗?咱俩抵消了。”   “嘤......”   一旁的董嬷嬷:......就很无语。   这母子俩你一言我一语,好似都能听懂对方的话,在这聊天一样。   “格格,该用膳了。”   如意提醒了一句。   耿意欢看了看睁着大眼睛咯咯直笑的崽崽,一脸遗憾:“宝贝,额娘咱去用晚膳了,你自己玩吧。”   她叮嘱了安嬷嬷两句,就起身准备去用膳了。   小阿哥还歪着脑袋看额娘呢,一看额娘走了,他白面馒头似的小脸愣住了,待看不到额娘的身影后,小阿哥挥舞着莲藕似的胳膊要找额娘,得亏是安嬷嬷及时把他抱起来了,若不然小阿哥定要哭鼻子不可。   就这小嘴里还“呜呜”个不停,看得董嬷嬷心疼坏了。   她不禁有些谴责地看向耿意欢。   耿意欢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自顾自感慨时间的流逝,不知不觉竟已经下午两三点了。   一会儿吃完饭,可得好好睡一觉才行。   光在屋里转悠这一上午,耿意欢就已经感觉小腿酸溜溜的,隐隐提不上劲儿来,若不是小弘历陪了她半天,她怕是要就困顿个不行了。   今天吃什么呢?   耿意欢打起精神,看向餐桌。   好家伙,还是大餐呢!   糖醋小排、红烧鲤鱼、炒豆芽菜、小葱拌豆腐、黏窝窝头、红枣山药枸杞糯米粥。   看似简约,实则荤素得当、油腻的清淡的都有,可谓是色香味俱全,安排得想当好了。   耿意欢很满意,只觉得每一道菜都让她满意,同时还不是那么的油腻,大概是听了她的话换成了菜籽油或是其他的油。   她鼓着脸颊筷子几乎没停歇,一口接一口,入口的都是美味,如果吃肉吃腻了再接上一口小葱拌豆腐,腻味儿瞬间消失。   她对姜公公是满意极了,真就是把她的口味握得死死的。   “姜公公真是用心。”耿意欢称赞了一句,“怨不得这李侧福晋想东想西,想把他要走呢。”   董嬷嬷笑了笑,打趣道:“刚刚小多把这事儿给姜公公说了,可把他吓坏了,急里忙慌就开始给您做饭,生怕您把他送去石榴院。”   耿意欢喝了口汤,好奇问:“他是不愿意?石榴院......怎么说也是侧福晋的院子,他为何不愿呢?”   “那就要从格格您说起了。”董嬷嬷感慨了一声,“从前是老奴想岔了,恩威并施才是正理,如意几人都被您给收服了,这姜公公啊也是一门心思想留在咱静玉院。格格真是厉害啊!”   耿意欢挑了挑眉,其实她也挺意外的,毕竟侧福晋那边待遇肯定比她这好些。   “格格莫不是在想为何他不愿去?”董嬷嬷神秘兮兮地凑过来,低声道,“侧福晋为人温和不假,可对下头的人并不大方,再加上弘昐阿哥在时爱吃点心,不知怎么的白日好好的,吃了那点心以后似乎是难以呼吸,虽说太医验了验饭菜并没有什么异样,可李侧福晋到底意难平,那小厨房里的厨子几乎......都受了刑法。”   耿意欢恍然大悟:“怪不得,我就说我哪来那么大魅力。”   “格格莫要妄自菲薄,您是心善不自知。”董嬷嬷笑吟吟道,“像您这样好侍奉又有底气的主子,可不好找呢。”   底气自然就是指有子嗣,有没有孩子还是不一样的,哪怕是个格格也好,一来这深宅寂寞,有个孩子陪伴总是好的,二来便是主子爷对子嗣都是重视的,三五不时总要去看看孩子,正所谓母以子为贵便是如此了。   耿意欢只是淡淡一笑,她并不觉得这府里没有比她更好的主子,只是综合条件下来她或许是那个最合适的而已。   只是......   难以呼吸,怎么这么像哮喘呢?   耿意欢若有所思地用手指敲打着桌面,好好的孩子怎么会有这症状呢。   弘昐阿哥自己有哮喘,本就是时时刻刻都有可能犯病,同那几个厨子没什么关系,这明摆着就是无妄之灾啊。   那李侧福晋......果真不是个好相与的,她本以为能有个知心人,奈何竹篮打水一场空,白费了感情。   耿意欢摇摇头,把这些杂事儿挥之脑后。自己的事情还弄不完,何苦想那些个没用的?有这功夫不如想想怎么养好崽崽,过好自己的日子。   她伸伸懒腰,换上寝衣抱着奶味儿小崽美美得准备睡午觉了。   刚闭上眼,就感觉怀里的小崽子动过来动过去的,就是不老实。   耿意欢忍了忍,一睁眼对上一双神采奕奕的圆眼。   小阿哥一看见额娘醒了,激动地拍着胳膊:“啊啊啊啊!”   “崽,睡吧,行不?”耿意欢倚着胳膊,睡眼惺忪地商量着,“额娘是真困了,你老实一点,好不好?”   小阿哥歪着脑袋,更兴奋了:“呜呜......呀呀......”   耿意欢眼前一黑,她是真搞不定这个崽了,他不睡自己怎么睡得着啊?别看小阿哥人不多,声音还不小嘞。   她认命地晃了晃小阿哥,一会儿的功夫小阿哥就睁不开眼了。   耿意欢松了口气,可算是睡着了。   她悄咪咪把小阿哥放下,赶忙拉上床帘,闭眼睡觉。   爱谁谁,反正她要休息了!   自然醒的感觉非常好,身上的疲倦一扫而空,尤其是醒来后看到怀里的胖儿子,耿意欢不自觉扬起唇角。   这样的日子悠闲也自在。   唯一就是她的字始终练不好。   耿意欢只得给自己找了借口,谎称是难产时脱了力,写字时的力道便也把握不好了,这才写不出从前的感觉来。   即便如此,耿意欢还是想好好练练字,总得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天边渐渐浮现出金色的云彩来,她的额角也浮起点点汗珠,刚要擦一擦,就听说雍亲王叫人来传了话,夜里要来静玉院留宿。   耿意欢不禁紧紧篡住了手中的毛笔,留宿???   不过她再想想自己的身子,又淡定起来了,左右这雍亲王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不至于这情况了还胡来,她就只当是多了个室友呗。   董嬷嬷眼底满是欢喜:“格格,这下可好,咱们静玉院的体面算是有了。”   “体面?”耿意欢不以为意,“留不留宿,有什么区别。”   董嬷嬷道:“那可不一样,今儿可是您出月子的第一天,主子爷留宿就说明心中有您也有小阿哥,一直等着您出月子呢。这是何等的体面?起码听雨轩可没有。”   不错,钮祜禄格格出月子那日,雍亲王只是去坐了一会儿就回去了。   而她家格格身子还没好,王爷点名留宿那就是想给格格撑脸面,怕人慢怠了格格。   旁人听说后也没什么反应,大家都清楚耿格格的身子如何,自然不会有多惊讶。   耿意欢:“好吧,那嬷嬷记得吩咐小厨房提前备上咱们爷爱吃的菜肴。”   董嬷嬷道:“格格放心吧,我这就让他们开始准备。”   董嬷嬷风风火火去了小厨房指挥,耿意欢则是继续练字,心中开始思虑如何同雍亲王相处。   “格格,格格!不好啦!”   如意人还没进屋,声音就先传到屋里了,她慌慌张张往往里头跑。 第26章 一更   白日天短,夜色绵长。   将将五六点钟,天就已然黑透了。   宫人们早已点上灯笼,姜公公指挥着徒弟们切菜、洗菜,小厨房里是准备得热火朝天,不穿棉衣也不觉得冷。这可是主子出月子以来,王爷第一次留宿,夜宵可得准备好才行。   只是室内的气氛却随着如意的到来有些微妙。   “怎么了?咋咋呼呼的?”耿意欢放下纸笔,拢了拢耳边的碎发,眼眸下意识地看向她,“出什么事了?”   董嬷嬷蹙眉:“如意,别一惊一乍的。你好歹也是大宫女,怎能如此不稳重?到底出什么事了?”   如意大喘着气,眼眸中满是焦急:“格格,嬷嬷,刚刚奴婢去拿月俸时听人说福晋疼痛难忍请了府里的大夫诊治。王爷、王爷也去探望福晋了......”   董嬷嬷皱了皱眉心,“那今儿,主子爷还会来吗?”   这话一出,她自己也惊了一下,随后愈发理所当然。现在她是静玉院的人,是耿格格麾下的掌事嬷嬷,静玉院好了她才能好,她自然要向着自己人才是。   耿意欢垂下眼睫:“眼下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福晋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如意抿了抿唇,眉眼间满是郁闷:“未免也太不巧了。”   多福嘀咕了一句:“别是福晋.........”   “多福!”董嬷嬷呵住了她,眼神中带着警告,“不许胡言乱语。”   多福顿时住嘴,喏喏道:“下次不敢了。”   耿意欢挑眉:“没有下一次。”   “是是是。”多福吓得不轻,眼神里满是惊慌,“不敢了不敢了。”   耿意欢语气一软:“多福,并非是我严苛,咱们静玉院看似风光实则危机重重。福晋不止对咱们有恩,更是这雍王府的主母,不管何时何地,都要尊敬福晋。你若一时口不择言,被人抓住了把柄,咱们整个静玉院都要受连落。”   多福怔了一下,急忙道:“格格您放心,多福记住了,一定、一定管住自己的嘴巴,不胡言乱语。”   耿意欢点点头,语气亲和:“如意,带着多福去吃碗茶润润嗓子吧,不急着进来侍奉。”   如意:“是,格格。”   耿意欢给了她一个眼神,如意微微点头,才拉着多福往外走。   “嬷嬷,今儿......王爷或许不会来了。”耿意欢表现得很平静,“我其实无所谓的,王爷的心在哪儿,人就会在哪儿。福晋是王爷的嫡妻原配,更是陪在他身边十几年,这样的情意我如何能够比得过?安守本分才是我应当做的事儿。”   董嬷嬷眼底划过一丝笑意:“我晓得您的意思,我并非是想要您去争一争,只是您总得在王爷面前露露脸,这后院里才会有您的一席之地。您有这份心,想来王爷、福晋晓得了,也会欣慰。格格这般就很好了,您的福气都在后头呢。”   耿意欢淡然一笑:“不过是做了自己的分内之事罢了。”   门外窗影俘过,雍亲王缓缓推开门,:“分内之事能做好,便已经是了不得了。”   雍亲王一袭玄衣,向来淡漠的漆黑眼珠中满是欣赏和温情,他伴随着月色踏进来,身后是苏培盛以及两个颇为眼熟的小公公,紧接着的便是一脸焦急的小多、小满。   耿意欢那双清澈的眼眸中满错愕,随后俯身请安:“请王爷安。”   她垂下的眼睑掩饰住眸光中的无奈,这雍亲王真是和董嬷嬷无意间透露的一样,爱听墙角。得亏她是没说什么,若是没脑子些仗着在自己院子里,胡说八道一通,估摸着这位爷就不会出现而是悄无声息离开,然后心里悄悄给你记上一笔了。   雍亲王快步来到她身侧,亲自扶她起来,他嗓音低沉:“你身子弱,莫要拘束于这些虚礼。”   耿意欢顺着他的力道缓缓起身,眼睫轻抬:“王爷,礼不可废。”   一个小小的格格恃宠生娇不行礼,是嫌命太长、日子太舒坦吧?况且,不过是微微俯身而已,一下子的事儿,何必偷这个懒呢。   雍亲王四处看了看:“弘历呢?”   耿意欢提议:“弘历刚睡下,一时半会怕是不会醒,王爷若是想他了便叫奶嬷嬷把他抱来吧。”   雍亲王摇摇头:“莫要折腾孩子了。”   随后,雍亲王握住了她的手,他眼眸沉沉:“方才董嬷嬷说,你的福气在后头,我却不这么觉得。”   “啊?”耿意欢不解,“那......”   雍亲王认真道:“你的福气,就在当下。”   耿意欢:......   四目相视,耿意欢只觉得有点想笑。   “咳咳,王爷您也饿了吧?”耿意欢反手握住他修长的手指,吩咐着,“小多,去小厨房催催夜宵。”   雍亲王微不可见蹙了蹙眉,他自然晓得她是在转移话题,可是他没有证据,也无力反驳,因为他确实饿了。   耿意欢回眸微微一笑,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盈盈水眸中仿佛蕴藏了星光一般,是那样美丽动人。   雍亲王眼神愈发柔和,习惯了不争的人自然说不出争的话,就如同他现在的处境,想摆脱太子党的身份却苦于没有正儿八经的理由。   耿意欢见雍亲王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沉吟片刻,便主动拉着他去了餐桌旁。   行走间,耿意欢只觉得鼻息间满是清冽的味道,似是雪松又似是梅花,总归是香香的。   她不禁打量着雍亲王,内心腹诽:这大男人竟也浑身香扑扑的,跟个爱俏的姑娘似的,啧啧啧。以后可得看着点弘历这小子,可不能叫他学了去。   雍亲王甩了甩衣袍,坐在餐桌上。   看着空空如也的餐桌,他很是疑惑,什么都没有为何要拉他过来呢?   他探究地看向耿意欢,发现她也在看自己,于是挑眉问:“在想什么?”   耿意欢回过神,无辜的眼眸盯着他:“在想福晋的头风症如何了,方才、方才还听如意说福晋头风症犯了,请了府里的大夫去看。我这身子不争气,没能亲自去探望福晋,便想着问问您看看福晋情况如何。”   “原是如此。”雍亲王笑了笑,“你有心了。”   耿意欢脸色微红:“福晋待我们很是宽厚,大家心中都很是感念,如今福晋身体不适,我们自然是忧心的。”   “哪里是大家,只是你而已。”雍亲王语气淡淡,“放心吧,福晋没什么大碍,每年冬天......她都要复发一回的。大夫给她扎了针,已然睡下了。”   耿意欢松了口气:“那就好。”   雍亲王眼底划过笑意:“你啊,操心倒是不少。听说今儿,李氏同你闹别扭了?”   耿意欢抿了抿唇,眼眸不自觉低垂,那纤长的睫毛颤了颤:“也不算吧,只是意见不合而已。”   雍亲王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这时,小多、小满捧着食盒进了屋。   雍亲王大眼一撒就晓得,今儿的宵夜全是他爱吃的,他看了看董嬷嬷,心知原因在哪儿。耿意欢能把董嬷嬷收服,还挺出乎意料的,不过也正好,他本也在想怎么说服董嬷嬷留在静玉院帮衬她,哪成想董嬷嬷自己就选择留下了。   “嬷嬷倒是用心。”雍亲王不轻不重地点了一句,“到底是静玉院的人了。”   耿意欢篡紧了帕子:“倒不是董嬷嬷说什么了,是我自己打听的,嬷嬷只是不好拂了我的面而已。”算是替董嬷嬷开脱了一下。   董嬷嬷眼底闪过笑意,开口道:“王爷莫要打趣了,奴婢到底在前院侍奉过,若是连您的口味都不晓得那这半辈子才是白干了。”   雍亲王挑了挑眉:“你们俩倒是主仆情深。”   不待耿意欢说什么,他继续道:“用膳吧。”   折腾了一天,雍亲王也很是疲惫。宫里那点破事,他是半点不愿插手,可太子亲自吩咐了,他不做也不好看,到底是多年兄弟。   耿意欢摸了摸鼻子,看向餐桌上都四菜一汤,肉沫烧萝卜、群英荟萃、羊肉煲、红烧素丸子、酥饼、面片汤。   比起晚膳是有些寒酸的,可雍亲王倒是挺喜欢的,用得很香,连带着不太饿的她也吃了不少。   这一吃多,肚子里就胀胀的。   耿意欢垂眸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心想一会儿可得在屋里走一走消消食儿再休息。   雍亲王看了她一眼,发现耿意欢的肌肤其实很好,灯光下像是剥了壳的鸡蛋一样娇嫩,还透着点奶白色。从前只知她腼腆害羞,竟是没发现这些,倒是别有一番风情。   用过膳,耿意欢提议消消食。   雍亲王没有反对。   耿意欢见他没动静,咬咬牙自顾自在屋里绕来绕去,一会儿的功夫就气喘吁吁的,似乎是累得不轻。   雍亲王心下暗暗叹气,这身子何时才能养好。   耿意欢正坐在梳妆台闭目养神,趁这个时间让如意帮她把妆给卸了个干净,这一通操作下来,她已经是昏昏欲睡了。   待一切就绪后,她瞥了眼雍亲王,发现他正捧着一本书若有所思。耿意欢才徐徐起身坐到床榻边,黑发散落一半,搭在她那雪白而柔软的脖颈上,娇弱且美丽。   她仰着头看着雍亲王,迟疑了一下,问:“王爷是睡里头还是睡外头?”   雍亲王凑到她面前来,修长的手指为她拨弄着碎发,随后道:“不急着休息,咱们也聊聊天,说说今儿的事儿。”   “今儿的事儿?”耿意欢心中一跳,他莫不是想批评自己,一时间耿意欢也摸不清雍亲王到底是什么意思,只得试探问,“不知王爷说的是哪一件?”   昏暗灯光下,耿意欢竟看不清雍亲王的脸色,自然也无法判断他是喜是恶。   雍亲王不紧不慢道:“你啊......” 第27章 二更合一   月色沉沉,光影浮动。   室内的低语,外面守夜的公公只当什么也不晓得,几人欢欢喜喜吃着烤红薯。   旁的吃食,如意倒是想送些来,可被董嬷嬷制止了。苏培盛几人同她们不同,他们是要陪着王爷出入宫廷见贵人的,若是出了丑可不是小事儿。   屋里,耿意欢低垂着眼睫,脸颊绯红。   雍亲王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   耿意欢飞快抬起眼睫,眸光中的错愕掩也掩不住。   “这般才真实。”雍亲王如是点评着,他轻笑一声,“你是以为......我要拉偏架?”   “那倒不至于。”耿意欢口是心非,“只是觉得这点小事不值当惊动王爷。”   “这么大动静,可不是说不惊动就不惊动的。”雍亲王语气淡淡,其中的锋芒却几乎要溢出来,“你啊总是太冲动。”   耿意欢眼眸清凉,不紧不慢道:“那爷的意思是?”   “派人去探望福晋,是正事儿,没有错。”雍亲王点评着,“只是你万万不该态度这样暧昧,若是想给她们一个教训,便该态度强硬些,始终如一,而非这般意意思思就翻篇了。”   耿意欢迟疑了一下,试探道:“我只是没想到侧福晋......会这样对我。”   “这样?”雍亲王挑眉,“难不成你以为她是真心同你交好?”   耿意欢睁大了眼睛,这雍亲王还真是啥话都说,半点不含糊啊,能处!   雍亲王见了,只以为她是惊住了,不禁摇摇头:“你啊,从前日子过得就糊涂。这世上哪里有什么净土,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绝不留情才是正道。”   他眼底的感慨叫耿意欢晓得,这话不像说给她听,反倒像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耿意欢抿了抿唇:“倒也不是太糊涂,只是我从来都不爱同人打交道罢了。这头一回主动些,竟是折戟而归。”   说着说着,她自己也有些郁闷。   不知何时,雍亲王揽住了她的后背,把她拥入怀中,似乎是想要安慰她。   初始耿意欢还有些抗拒,脊背都是僵的,但她心中给自己做着心理准备,只是拥抱而已又不是旁的。   耿意欢的微微抗拒,雍亲王自然是感受到了,却只以为她是害羞不好意思。   “你啊,还是太单纯,那些弯弯道道你不懂。”雍亲王轻笑一声,“还是得我来帮你,若不然你可怎么办啊。”   耿意欢:“......”   咱就说,没有就没有呗,能怎么办?   “罢了,也只能我来点点你了。”雍亲王声音低沉,眼底划过一丝笑意,“她从前同你交好,一方面是为你的妙点子,另一方面也是觉察到她在后院里孤立无援,想找个帮手,却又不愿这帮手与她平起平坐。”   “原来是这样。”耿意欢语气中带了一丝失落,“是我想岔了。”   她自嘲一笑,没有再说话。   “为何......不直接同她撕破脸?”雍亲王垂眸看向她皙白的面颊,眼底一片晦涩,“是在怕什么?”   耿意欢沉默了一瞬,抬起眼睫:“王爷,她是侧福晋。”我只是个格格。   “侧福晋又如何?”雍亲王冷哼一声,眸光中带上寒芒,“错了就是错了。你不怕她以后会更过分吗?”   “上下尊卑总是要遵守的。”耿意欢无奈道,“她落荒而逃也算是晓得自己不占理,公道自在人心,想来其他姐妹心中也是有数的。”   “公道自在人心......”雍亲王琢磨了一下,眼眸微亮,“是这个道理。稳坐钓鱼台的人自然是能看清的,端看他想是不想。”   耿意欢有些意外,怎么感觉他似乎在说旁的,还有言外之意呢?总不能是以己度人吧?   他蓦然道:“意欢,你且放心。这些我都看在眼里,总不会叫你受委屈的。眼下虽是差她一些,但日后却说不准,指不定就平起平坐了。”   耿意欢满目错愕。   雍亲王拍了拍她的后背:“歇了吧。”   耿意欢点点头,放下床帘,爬进里面躺下。心下感慨着,身边多了个人,总觉得别扭。   她忍不住翻过来覆过去的。   黑夜之中,眼睛看不清东西,听力便愈发好了。   雍亲王忍了忍,还是侧眸:“怎么了?”   耿意欢眨了眨眼睛:“身边突然多了个人,还怪不习惯的。”   雍亲王挑眉,眼底带了笑意:“你坐着月子,我也没法留宿啊。”   顿了顿,他道:“你且放心,你的体面我总会保全的。我又不是那等重/欲/之人,并不是非要......才进后院的。”   耿意欢哑口无言,只得闭上眼睛希望赶紧睡着,   夜愈发深了。   雍亲王本是阖着眼睛想事情,不知何时自己怀里多了个人。   雍亲王:......   事实上,耿意欢主动靠近是因为这个男人太热了,像个大火炉,人夜里会本能靠近热源,她也一样。   ......   耿意欢再次醒来,天已经大亮。   雍亲王也早就离开了。   耿意欢打了个哈欠,看向身边睡得喷香时不时还打个鼻涕泡的小阿哥,不禁勾了勾唇。   早膳终于对了胃口。   浓稠的八宝粥、小咸菜、小菜、生煎、花卷、豌豆黄、柴鸡蛋。   看似简简单单,耿意欢却用得很香,这才是正常人的早饭。   那生煎做得很地道,是姜公公的徒弟做得,一口咬下去,金黄酥脆的外壳咔嚓一声,鲜嫩的汁水盈溢而出。   “真是美味。”耿意欢眯着眼睛赞叹着,“快,呈上一碟子醋。”生煎蘸醋,才是绝配。   美美用过膳后,就得喝药了。   耿意欢感慨了一句,捏着鼻子也就喝完了,苦涩的汁液顺着食管滑到胃里,她幽幽叹了口气。   药何时能停?   这个问题,孟姑姑给了她答案。   “若想调理好身体,少说得再吃个半年。”孟姑姑号了脉后,认真道,“不过得换药吃,眼下这副药药效温和,想治病的话得吃上一年半载才行。若是换了药,顶多也就三四个月就差不多了。且格格的身体恢复得很好,说不得还能提早好。”   董嬷嬷一脸欣喜:“那可太好了。”   耿意欢却没有那么乐观:“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孟姑姑点点头,“许多难产后的妇人身体里多多少少会有些死气,这才会有损寿元,格格的身体似乎......要好上许多。许是您的运气好,没到那一步。”   耿意欢刚松了口气,就听孟姑姑道:“只是格格喝的那些补汤得换换样了,眼下的这些虽有些作用,但不够强。奴婢给格格拟定一些汤品,一会儿送去小厨房,让他们按着这个来,保管格格的身子越来越好。”   耿意欢眼睛一亮:“那若是配上这些汤,可能早些好?”   孟姑姑迟疑了一下:“作用肯定是有的,换了方子也就一两个月的功夫,就能好个七七八八,只是想除根还是得坚持几个月。”   耿意欢松了口气,眼底泛起笑意:“那可太好了,孟姑姑你可是帮了我大忙。若是继续吃太医开的药,还不知道要再等多久呢。”   孟姑姑淡淡一笑:“其实太医们医术也很是精湛,只是术业有专攻,奴婢只是专学治小儿、妇人的病状。”   董嬷嬷:“孟妹妹别这么谦虚了,谁不晓得你可是圣手啊。”   “不过是术业有专攻,董姐姐在王府多年,可比我懂得多。”   两人推辞一番。   耿意欢摆摆手:“别争了,反正都是我静玉院的人。”   董嬷嬷、孟姑姑相视一笑。   打从改了药方,耿意欢明显感觉身体好了不少,起码脚步不再虚浮无力,能多走两步了,就是抱孩子都能多抱会儿。   每日里吃吃喝喝,再逗逗崽崽,倒也不寂寞。   她的小阿哥是一日赛一日的可爱,圆溜溜的大眼睛,高挺的鼻梁,红润润的小嘴,整个崽都是可爱的。   耿意欢亲了亲弘历的小脸蛋,只觉得像是个奶馒头一样,香香甜甜的:“我们弘历真是天底下最可爱的崽崽。”   弘历好像也知道额娘在夸他,咯咯咯笑个不停,他最喜欢额娘亲亲抱抱了。   至于隔壁的钮祜禄格格,虽说离得近,可俩人也没来往过,弘昼阿哥更是一次没见过。   只是总从董嬷嬷口中提起,也是个壮实孩子。那毕竟跟弘历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兄弟,耿意欢免不了关心一下,只是私心里肯定是自己的孩子最好。   至于李侧福晋,打从那日不欢而散便再没来过,倒是弘时那孩子偷偷来过一回,就是悄咪咪站在门口忘记看,还是小多瞅见了,才把他带进来。   这孩子生得很好,脑袋上戴着个瓜皮帽,乌溜溜的大眼睛很有神,他小手篡着,奶白的小脸上充斥着紧张。   弘时阿哥睁大了眼睛望着她们,奶声奶气跟董嬷嬷、耿意欢问好:“耿额娘好,董嬷嬷好。”   “是弘时阿哥呀,你是来找耿额娘玩还是来看弟弟呀?”耿意欢声音放柔,不管李侧福晋如何,弘时终究是无辜的,她还不至于迁怒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弘时阿哥犹豫了一下,怯生生道:“是想来看看耿额娘,也、也看看弟弟。”   “就你自己吗?”耿意欢四处看了看,并没有看到侍从,“怎么没看见你身边侍奉的人啊?”   弘时瘪了瘪嘴,哼唧了一声:“舅母来了,他们都顾着端茶倒水呢。”   耿意欢同董嬷嬷对视一眼,柔声道:“阿哥不打招呼偷偷跑出来,侧福晋找不到你可怎么办?她会担心的。”   “才不会。”弘时阿哥低头提了提凳子角,眼泪汪汪道,“额娘只在乎李家,才不在意我呢。我的、我的玉佩都被她送给表弟了,我最喜欢的玉佩,他就看了看就非要要,额娘就给了,还说我不大度。哼,他才不是我弟弟,弘历、弘昼才是我弟弟。”   耿意欢挑了挑眉,估摸着李侧福晋也是话赶话,不送也不好意思了,毕竟是她的娘家。只是这孩子哭的这么伤心,想来是真心喜欢那枚玉佩。   耿意欢蹲下身子,用干净的帕子给他擦了擦眼泪,安慰道:“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咱们弘时阿哥已经是哥哥了,肯定不会再掉金豆豆了,对不对?”   弘时阿哥吸了吸鼻子,努力把眼泪咽回去:“嗯,弘时是大孩子了,才没有哭。是、是眼泪它自己跑出来的,我把它擦干净就好了。”   耿意欢差点笑出声:“好,好。”   她细心地把弘时的小脸擦干净,问:“弘时阿哥有什么不忌口吗?”耿意欢侧眸,语气温和,“耿额娘这边有些好吃的点心,想让你尝尝,给耿额娘提提意见。”   弘时阿哥眼睛嗖的一下就亮了。   “好啊好啊!”弘时小手抓了抓耿意欢的衣袖,“耿额娘放心,我一定多多提建议。”   耿意欢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好!那你先去看看弟弟吧,一会儿就有好吃的了。”   弘时阿哥听话地点点头。   于是如意带着弘时阿哥去看弘历。   耿意欢摇摇头:“弘时这孩子就自己偷跑出来,也不怕他额娘担心。”   董嬷嬷蹙眉:“石榴院是该好好管管,若是阿哥出了什么事儿可怎么办?”   耿意欢:“多福,你去趟石榴院,说弘时阿哥在咱们院子里玩呢,让她莫要着急。”   多福道:“是,格格。”   小厨房里的点心都是现成的,每天都有,耿意欢时不时还会派人给王爷、福晋送去些,偶尔也会给宋格格送一些,算是感谢她过年时的安慰吧。   待甜点摆好,耿意欢就叫人把弘时带了来。   然后......   耿意欢望着眼前哼哧哼哧吃点心时不时还要就着茶水的弘时发着呆,过了一会儿才道:“弘时,你觉得这点心怎么样啊?”   “好吃好吃!”弘时头也不抬,吃得很是开心,“都好吃!”   耿意欢托腮道:“行吧。”   这回上的点心是蛋挞、牛奶布丁、奶油泡芙、南瓜糯米饼以及甜甜的珍珠奶茶。都是弘时没吃过,但吃一次就上瘾的甜点。   弘时边吃边想:耿额娘好幸福哦,天天想吃什么吃什么,弘历弟弟也好幸福啊,好羡慕哦!   “比起上回送去的点心,你觉得哪个好吃啊?”耿意欢试探地问了一句,“就是过年前送去的那些。”   弘时手一顿,瘪了瘪嘴:“都好吃,只是那次我只吃了一两块,剩下的都让舅母带走了。”   “舅母?”耿意欢诧异,“是......李家人?”   弘时阿哥点点头:“就是额娘的娘家人,我......”   他迟疑了一下,才继续道:“我其实不喜欢他们,耿额娘别告诉别人。”   耿意欢怔了一下,旋即微微一笑:“放心吧。”   弘时阿哥年纪小,耿意欢怕他不知饥饱,就叮嘱了两句,并让小厨房准备了一食盒让他带走。   弘时阿哥犹豫了一下:“万一我回去了,舅母表弟还没走呢?”   耿意欢不禁哂笑:“他们总不至于抢你的东西。”   弘时瘪了瘪嘴,没吭声。   说话间,石榴院里的花香、荷香就来接人了。   耿意欢挑眉,还以为李侧福晋会亲自来接,没成想就派了两个侍女来。   花香、荷香二人倒是神色如常,好似石榴院同静玉院没什么嫌隙。   只是弘时阿哥似乎不大高兴,睁大了眼睛问:“额娘呢?”   花香哄道:“三阿哥,侧福晋在院子里等您呢。刚刚找不到您,侧福晋急坏了,您听话些咱们赶紧回石榴院,别让侧福晋着急了,好嘛?”   弘时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那我们赶紧回去吧。”   耿意欢冷眼瞧着,倒觉得李侧福晋这人挺有意思,面子竟比儿子还重要。   走时,弘时阿哥还乖乖巧巧道:“耿额娘过些日子我再来找你!”   “好!”   送走弘时,耿意欢便回屋歇息去了。   弘历现在快三个月了,睡眠时间依旧很长,一天下来几乎能睡十五六个小时,醒来后除了吃奶就是找额娘。   耿意欢有意地训练他转转小脑袋,自己撑撑胳膊,揉揉肚子做做排气操,弘历每回都很兴奋,似乎很喜欢这种互动。   董嬷嬷见了没明白怎么回事,只觉得很心疼,这么小的孩子就开始被额娘折腾。不过她倒也没组织,只当是培养母子感情了。   ......   二月初一,正是给福晋请安的日子。   雍王府的规矩算不得严苛,妾室们每月只需去正院请两次安就是了,分别是初一、十五。福晋乌拉那拉氏更是少有的宽厚主母,把雍王府打理得井井有条,妾室们的月俸也从未少发过,就连过年过节每人都还能收到一笔不菲的银子。   这不,耿意欢这都出生产完三个月了,再不给福晋请安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都说二月春风似剪刀,董嬷嬷怕她凉着,故而给她背着大氅、棉马甲、手炉,便是鞋子里都是厚厚的绒毛。   或许是太久没出门,走到小花园附近,耿意欢的眼睛都挪不开了。   虽是初春,可正儿八经没什么看头,就连湖里的锦鲤都藏了起来,四周一片萧条,连点绿意都没有。可于耿意欢而言,就是几个破石凳都是新奇的,可见是在屋里憋得久了,一路走走停停,叫董嬷嬷很是无奈。   到正院门口时,已经快到点了。   耿意欢眼底划过一抹复杂,总觉得进去以后,有场硬仗。   果不其然,还没等她做好心理准备,就被人叫住了。 第28章 出事   “耿姐姐在想什么?大老远就看见你站在门口犹犹豫豫,莫不是近乡情怯不敢见姐妹们了?”   耿意欢脚步一顿,顺着声音回眸望去。   只见钮祜禄格格离她大概两三米的样子,身着宝蓝色旗装,梳着简单的二把头,眉眼间的艳丽掩也掩不住,脸颊红润润的,可见气色是极好的。   “原来是钮祜禄妹妹。”   耿意欢正待俯身行礼,却见钮祜禄格格走上前握住了她的手,俯身行礼。   她怔了一下,赶忙一同行礼。   握手礼只有亲近的人才会如此行礼,一般情况下都是抚鬓礼。   钮祜禄格格努力柔下嗓音:“耿姐姐,我如今才晓得咱们的处境相当,即便有个侧福晋在前头吊着,可这些事儿也不是咱们能决定的。我们不当是敌人的,前些日子我家里人来看望我后才说起这事儿,从前是我想错了,我才想晓得我们即便不交好也不当交恶才是。”   耿意欢眨了眨眼睛,随后扬起笑脸:“这是自然,我们本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何苦斗得跟乌鸡眼似的叫人看笑话。”   钮祜禄格格提起的心这才放了下来:“那就好,前些日子是我不好,总说些有的没的。”   但其实两人都清楚,钮祜禄格格无非是怕她同李侧福晋结盟,联手霸占侧福晋位罢了。眼下耿意欢同李侧福晋闹掰了,自然也没有这一说了。   耿意欢摇摇头,目光落在她身后。   奶嬷嬷怀里抱着个宝蓝色的襁褓,那襁褓捂得严严实实,看不清里头孩子的模样,但依稀能听到小孩子“咿咿呀呀”的声音。   钮祜禄格格顺着她的目光,回头看向那襁褓中的小儿,眼底满是柔情:“今儿天气好,便想着抱着弘昼出来走走,也给诸位姐妹们瞧瞧。”   耿意欢挑了挑眉,并不大相信,但嘴上却道:“原来是这样啊,我本想带弘历也出来走走,只是那孩子这两日有点咳嗽。今儿的天气是不错,只是到底是冬天,怕他再着了凉气。”   钮祜禄格格点点头,冲奶嬷嬷招了招手。   奶嬷嬷小心翼翼走上前,把那宝蓝色襁褓递给她。   钮祜禄格格接过襁褓,扒拉了一下,露出里头眼睛睁得大大的小阿哥:“弘昼今儿可真乖啊。”   耿意欢不禁凑了过去。   这还是耿意欢头一回见弘昼,还别说,钮祜禄格格真是挺会养孩子,这孩子几乎比弘历大上一整圈,可以说是个名副其实的白面馒头了。   弘昼阿哥白白胖胖的,眼睛也圆滚滚的,他五官虽然没有弘历那样精致,却也是个顶顶标志的孩子。   小阿哥歪着脑袋看她们,眼神清澈。   耿意欢不禁笑了笑,幼崽永远是可爱的。   小阿哥顺着声音看向她,软乎乎的眼神看得人心中一软,随后冲着耿意欢甜甜笑了:“咿呀呜哇......涂涂......”   叽里呱啦说了一通话,虽然听不懂,但这奶声奶气的音调听着就有趣儿。   耿意欢眼神愈发柔和,心底蓦然升起一股异样来,不知怎么的只觉得这个孩子同她挺有缘分。   钮祜禄格格见了,骄傲地扬了扬下巴:“我们钮祜禄家养孩子身体都好,我额娘生了七八个孩子个个都养住了,我们弘昼大概是继承了我的体质,打从出生起就没生过病。”   耿意欢有些惊讶:“真的吗?”   她看了看一直冲她笑的小阿哥,一时间竟不知说些什么了,flag可不敢立啊。   “自然是真的。”钮祜禄格格信心满满,“我打小身子就好。弘昼这孩子随了我,看看这胳膊这小腿,蹬得多有力气。孩子啊还是胖点好。”   耿意欢敷衍一笑:“是这个理儿。外头冷,咱们还是进屋说吧,别冻着孩子了。”   钮祜禄格格连忙把襁褓捂严实,同她进屋。   两人刚刚卡着点,算不得早也不算晚,里头早已坐满了人。   耿意欢一脸淡定落座,她也想明白了,除了福晋算是顶头上司,其余的都是同事平起平坐谁也不比谁高贵多少。她从前想的躺平咸鱼有些不合时宜了,和气生财是没错,但前提是碰见的都是好人才行。不卑不亢,落落大方,该发火时就发火叫别人晓得自己也是有脾气的才是正理,既不让人小觑慢怠又不叫人心生距离。   许是钮祜禄格格今儿带了孩子来,一来众人的目光便被那宝蓝色的襁褓吸引住了。   雍王府的孩子可谓是少之又少,难得见到弘昼出来,人人都想沾沾喜气。   若能生个一儿半女的,下半生就有依靠了,且孩子的月俸在额娘这儿,日子也能松快些。   钮祜禄格格也不小气,只要态度好想抱的就让抱,她还会在一旁指挥着怎么抱孩子孩子才舒服。   得亏是弘昼胆子大也机灵,眼珠子左瞅瞅右看看的,一点不怕生,谁抱都无所谓,适应能力挺强。   李侧福晋面上依旧挂着温柔的笑容,只是她似乎有意回避耿意欢,似乎很怕同她对视。倒是她后头那眼生的侍女不大安分,频频往她这瞅。   耿意欢蹙眉,低声问董嬷嬷:“李侧福晋身后那侍女你有印象吗?”   董嬷嬷摇摇头:“从未见过。不过老奴听说过年时李家送来两个□□好的侍女,似乎是准备献给王爷的。”   “哦?”耿意欢有些错愕,她瞥了眼李侧福晋,这人在后院这么多年了居然还这么天真,相信一个随时爬床的人的话。   一旁的武格格抱过弘昼后,就来到了耿意欢身侧:“耿妹妹怎么没带攻弘历来啊?”   她的下颌线非常清晰,眉眼间的清冷仿若天上的仙子一般,打从上回见过弘历、弘昼,武格格心里就一直痒痒的,翻来覆去也想养个孩子。但谁会傻乎乎把自己的孩子给别人养呢?她也想生养个孩子。   民间常有沾喜气一说,耿意欢同钮祜禄格格几乎是前后脚怀的孕,武格格也分辨不出谁更有福气,或是谁沾了谁的福气,就干脆都沾一下。   “昨儿弘历有些咳嗽,我怕着了凉气,再加上出门时弘历睡得真香,怕弄醒他,便没有带他出来。”耿意欢歉意一笑,“下回若是得巧,必定带孩子来。”   武格格一脸遗憾:“那好吧。”   她的目光再次被弘昼吸引,这孩子生得是真可爱,从脸颊到身子都圆滚滚的好似三头身一样,可爱极了,大家伙见了都稀罕得不行。   就连李侧福晋都摘下了指甲,神色温柔地抱了抱:“这孩子小腿真有力。”   钮祜禄格格抿着嘴笑了笑:“可不是。”   “侧福晋莫不是想再给弘时阿哥添个弟弟?”宋格格笑呵呵道,“那可得快些了,侧福晋年纪也不小了。”   李侧福晋:“......”   她刚刚才扬起的笑容瞬间消失。   这是个没脑子的,不和她一般见识。   宋格格笑呵呵道:“怎么了?还害羞啦?这府里谁不想给王爷添个一儿半女啊。只是像李姐姐这样有儿有女的福气可不是谁都有的。”   李侧福晋抿了抿唇,压根不接话。   倒是她身后的茉香笑吟吟接了一句:“宋格格说的是,我们侧福晋自然是有福气的。儿女双全的福气,可不是谁都有的。”   李侧福晋蹙眉:“茉香!”   茉香这才住嘴。   耿意欢:“......”   真就是莫名其妙被cue。   她立刻瞪眼过去:“茉香,你这是在说谁呢?”   茉香好似吓了一跳,赶忙跪下:“耿格格误会了,奴婢并无他意。”   耿意欢却不吭声,自顾自端起茶盏喝起茶水。   李侧福晋犹豫了一会儿,正想说话,就见福晋从里屋走了出来。   “请福晋安。”   “请福晋安。”   众人微微俯身,手抚了抚鬓角,异口同声道。   福晋面色红润,应当是这些天恢复地不错,她坐稳身子后便挥了挥手:“妹妹们不必多礼。”   众人道:“谢福晋。”   那茉香倒也是个机灵的,趁着这机会就爬了起来,飞快走到李侧福晋身后低眉顺眼的,生怕谁再注意到了她。   耿意欢抿了抿唇,淡淡瞥了眼李侧福晋,心中很是不满。   都说见面三分情,不管平日里走不走动,同在雍王府为妾,总是有几分情面的。只是这李侧福晋未免也太过分,自己还没说什么,她倒是带着那侍女招摇过市了。   现在耿意欢很确定,怂恿李侧福晋的就是那茉香,她倒要看看李侧福晋还能做出多没脑子的事儿。   当着众人的面,耿意欢没有继续说什么,但她打定主意要去雍亲王那说上一说,毕竟谁也不是泥捏的。   福晋的目光也落在了那宝蓝色的襁褓上,她眼神温和:“今儿天冷,怎么把弘昼带来了?”   “妾是想着弘昼也这么大了,想带着他给您请个安。今儿天也好,一会儿啊妾还想带着弘昼出去走走。”钮祜禄格格语气俏皮,“这孩子日日呆在屋里,想必也想出去走走。”   莫名成了对照组的耿意欢:......无语,大写的无语。   她内心腹诽:三个月的孩子能懂什么?还不是你想拔尖。这后院女人的话真是不能信,门口还一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进了屋就开始拉踩了。真是有够塑料!   福晋笑了笑:“你有这份心就够了,孩子还小,不急于这一时。”   说着,她起身来到钮祜禄格格身边,摸了摸襁褓,才松了口气。   福晋看向钮祜禄格格:“孩子小,还是多在屋里待着稳妥些。”   钮祜禄格格点点头:“谢福晋关心,弘昼身子好应当没什么事儿。”   “若是有事儿了就晚了。”福晋是过来人,语重心长道,“虽是开春了,但这倒春寒可比冬天还冷呢,你还是得多注意些。”   钮祜禄格格心下不以为意,面上还是一副受教:“是,福晋,妾晓得的。您要不要抱一抱弘昼,这孩子不认生,乖巧的很。”   福晋有些意动。   钮祜禄格格继续劝说着。   福晋没抵挡住诱惑,还是抱起了肉嘟嘟的弘昼,这个年纪的孩子总是天真可爱的,光看着他就仿佛忘记了一切担忧。   她摸了摸孩子稚嫩的小脸,语气愈发柔和:“真乖!”   说罢,福晋抬起眼睫看向耿意欢:“耿妹妹,你可是见过弘昼了?”   “见过了。”耿意欢没想到福晋会突然跟她说话,还懵了一下,才继续道,“弘昼很是招人喜欢,光远远看着就知道是个好养活的孩子,可见钮祜禄妹妹没少费心。”   福晋很是赞同:“钮祜禄妹妹可是辛苦了。”   钮祜禄格格腼腆一笑。   福晋话锋一转,提议道:“耿妹妹,你也来抱一抱这孩子吧。说来他和弘历还是一天生得,多有缘分啊。你和钮祜禄妹妹住的又近,可是得多联络才是。”   耿意欢看了眼钮祜禄格格,才含笑道:“福晋说的是。”   她犹豫了一下,才过去接过弘昼。   软乎乎的身子,像是棉花糖一样。   这孩子一见她,便冲着她咯咯笑,小脑袋还蹭了蹭的她的衣裳,可是把耿意欢稀罕坏了。   福晋笑了笑:“这孩子倒是挺喜欢耿妹妹。”   耿意欢道:“或许是我同钮祜禄妹妹一样,身上有奶味儿吧。”   她只略略抱了一会儿便把孩子还给钮祜禄格格了,到底是别人的孩子,还是少沾手为好。   大家伙聊了两句,便散场了。   回到静玉院后,耿意欢搂着自家崽睡了一会儿,才用膳。   刚醒来就听小多说,李侧福晋亲自派人去了正院,说是弘时阿哥想阿玛了,许是雍亲王就发话晚上会去石榴院。   耿意欢听说后,沉默了一晌,才叹了口气。她还在这想告状呢,人家那边就把雍亲王拽过去了。   得,今儿是告不成状了。   董嬷嬷阴沉着脸:“格格,李侧福晋今儿挑衅您的事儿就交给老奴吧。总得叫王爷晓得您的委屈。往日里还真是看错李侧福晋了,真以为是个好的,哪成想竟是纵容下人对您口出恶语。”   随后,她匆匆忙忙就出去了一趟。   耿意欢心中松了口气,这样也好,总得叫雍亲王晓得才是。   ......   当天夜里,听雨轩就出事儿了。   府里的大夫全去了。   耿意欢也是醒来后才晓得这件事,打听了打听才晓得,原来是弘昼阿哥夜里发热,奶娘们喂奶时感觉不对劲,摸了摸才发现是烧了起来。   耿意欢一听说,第一反应就是去看看弘历。   小家伙咬着小手睡得喷香,鼻涕泡都出来了。   耿意欢还好奇了一下,抬手摸了一下,砰的一下就溅她一手。   耿意欢:......   咱就是说,就手贱了一下而已。   耿意欢火急火燎去洗手,胰子搓了好几遍,心里才觉得好点,应该......就不脏了吧?   不行,不能想。   越想越难受,怎么就手贱了这一下呢!   耿意欢别别扭扭半举了半天手,才想起来弘昼的事儿,不禁想起白天钮祜禄格格立下的flag。   耿意欢摇摇头,低声喃语:“果然不作死就不会死。”   “格格说什么?”董嬷嬷没听清楚,便又问了一句。   耿意欢摇摇头,又问了一句:“现下弘昼阿哥如何了?”这么小的孩子发起烧来可不是小事,中药见效又慢,可别耽误了孩子。   如意回道:“格格放心,五阿哥没什么大碍,只是婴孩身子弱,大夫不敢开药,只得加大剂量让奶嬷嬷喝下喂给小阿哥。现下奶嬷嬷给他喂了药奶又发了发汗,只是不知热症下去了没有。”   “也不知听雨轩的奶嬷嬷是怎么做事的,竟是夜里才发现。”董嬷嬷皱眉,“一会儿我可得敲打敲打安氏、刘氏,莫要觉得格格待人宽厚就偷懒。”   耿意欢点点头:“她们还算勤勉,应当不会。不过......提醒一下也好,只当是防患于未然了。”弘历还小,可禁不起任何疏忽大意。她也冒不起这个险。   交代过后,耿意欢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准备去看望一下弘昼,不管是为了情分还是面子。   阴沉沉的,似乎随时会下雨。饶是如此,后院里的人几乎都去了,就连雍亲王也守在听雨轩。   每每有人问起,钮祜禄格格眼底都要浮出泪意来。   李侧福晋身边的茉香梳着妇人发饰,低声道:“这天儿这么冷,怎么就带了阿哥出去呢?”   钮祜禄格格的脸颊刷的一下就白了,眼底一片乌青,嘴里喃喃自语像是魔怔了一般:“都是我不好,我只是想带孩子出去走走,哪成想就让他着了凉。”她年纪也不大,碰到这事儿心中是惶惶不安,生怕孩子有个什么。   上首的雍亲王铁青着脸,似乎很是不悦:“够了,你这当额娘的就不能上点心吗?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心里就没点数吗?”   被他数落的钮祜禄格格满心委屈,打从弘昼发热起她就没睡,一直守在阿哥身边。   李侧福晋、宋格格几人吓了一跳,她们可是都抱孩子了,但谁都不敢吭声,谁都晓得孩子是雍亲王的逆鳞,谁也不敢慢怠了府里的孩子,偏听雨轩这就出了这事儿。   守夜的奶嬷嬷因为玩忽职守被雍亲王杖责,并退回内务府。   那奶嬷嬷其实也冤枉,因为前半夜弘昼阿哥是跟着钮祜禄格格睡得,后半夜阿哥哭闹,钮祜禄格格以为他要吃奶才送去了奶嬷嬷处,哪成想孩子是身体不舒服才哭闹的。可钮祜禄格格太害怕了,根本不敢吭声。   奶嬷嬷一听这责罚,赶忙道自己冤枉,才并把事情重新说了一通。   这下雍亲王可恼了,钮祜禄格格直接被罚俸一年,并罚抄佛经百遍,甚至亲口说钮祜禄格格什么时候佛经抄完什么时候才能出听雨轩。言外之意,众人听得一清二楚,那就是禁足了。   这事儿一出,那奶嬷嬷也留不住了,雍亲王赏了几十两银子就把被她谴出府了。   奶嬷嬷一听赶忙给钮祜禄格格磕头道歉,也算是全了这一番主仆情意。   只是钮祜禄格格算是遭了雍亲王的厌弃。   耿意欢看了眼憔悴的钮祜禄格格,走上前安慰了几句,钮祜禄格格呜呜咽咽地抱着她的胳膊哭了好一阵。   好在弘昼这孩子底子好,烧很快就退了,还睡得喷香。   雍亲王这才松了口气,看了看孩子才出府办事儿去。   安慰过后,耿意欢也回了静玉院。   一番洗漱消毒后,才敢去看弘历。   “弘历还咳嗽吗?”耿意欢有些担忧,“若是再咳嗽了,就让孟姑姑给开点药吧。”   刘嬷嬷道:“回格格话,咱们阿哥已经不咳嗽了。昨儿估摸着就是着了点凉气,才咳了两声。”   耿意欢这才放心。   不过她还是准备亲眼看一看。   耿意欢戳弄了弘历半天,可算是把孩子弄醒了。   弘历阿哥瘪了瘪嘴,水汪汪的眼眸中悬着眼泪,要落不落的,小胖手捂着眼睛,嘴里呜呜呜个不停。   一旁的董嬷嬷心疼坏了:“格格,就让阿哥睡吧。”   “他这么哭着怎么睡啊!”耿意欢有些无奈,随后把孩子抱进怀里哄,又是唱歌又是起身晃一晃,费了老半天劲儿才算是哄住了这个小奶娃。   耿意欢在确定他确实不咳嗽以后,才算是放下心来。   这孩子睡意重,一会儿的功夫眼睛就开始打架了,这不眼皮子已经睁不开了。   这回再有鼻涕泡,耿意欢也不会傻乎乎就这么戳了,太脏了!   这天夜里,雍亲王再次造访。   耿意欢照旧给他置办了一桌子夜宵。   只是雍亲王兴致不大高,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耿意欢只以为是因为弘昼的事儿,便安慰道:“王爷,五阿哥吉人自有天相,热症已经消退了,只要好好养几天就没事了。”   雍亲王扫了她一眼,眸光划过幽光,他叹了口气:“如此最好。”   耿意欢也不知该如何接话了,只得沉默地陪着他吃宵夜。   这些天下来,她也习惯了雍亲王。   这人有洁癖,还有些莫名的坚持,但他待自己待弘历都很好。只当是屋里多个人呗,也没什么大不了。   直到夜里,耿意欢刚有了睡意,就被雍亲王一句话给吓醒了。 第29章 阿哥归属   夜半时分,耿意欢却整个人一激灵。   “什么?”   雍亲王抿了抿唇,重复了一遍:“你想养弘昼吗?”   耿意欢毫不犹豫:“不想!一个弘历就够我头疼了,两个我是搞不定的。”若是弘昼养在她这,钮祜禄格格不得恨死她。   但她想错了,雍亲王可不是这个意思,人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雍亲王摇摇头,道:“意欢,早些年皇阿玛的子嗣鲜少有养成的,还是后来换子而养后才慢慢养住的。说来也是有意思,早些年人人都说皇阿玛膝下子嗣少,可我的却要比皇阿玛还要少些。弘辉、弘昐、弘昀包括几个格格都没能养住。我思来想去,只觉得换子而养也是个法子,意欢,你怎么想?”   耿意欢怔了一下,几乎一瞬间怒火就涌上了心头,但她还是努力压住。因为这里不是现代,是清朝,她身侧的这个男人是掌握生杀大权的亲王,想让一个不听话的妾室消失简直易如反掌。   雍亲王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不悦:“我只是同你商量商量。实在是钮祜禄氏太不靠谱,好好的孩子,硬生生让她折腾病了。”   “自己的孩子尚且如此,那别人的孩子呢?”耿意欢反问,“王爷是为了弘昼,半点不顾及弘历了嘛?弘历不是您的孩子吗?”   虽然她很努力地压住自己的火气,可言语间还是忍不住透露了几分。   雍亲王沉默了半晌,继续说道:“意欢,我非是不疼爱弘历,两个孩子在我心里是一样的。只是......”   他似有什么难言之隐,迟疑了好久才道:“你别急着拒绝,好好考虑几天再说。弘昼你也见过,乖乖巧巧、白白胖胖的,是个好养活的孩子。”   耿意欢抿了抿唇,挣扎着坐起身来,乌黑的长发披在雪白的寝衣上,身姿窈窕。   雍亲王却愣是在这微弱的月光下,看出那么点不情愿和倔强。他只得跟着起身,修长的手掌从她纤细的腰间穿过去,半抱住她。   耿意欢后背整个僵住,她一把拉开雍亲王的手。   雍亲王只当是她不高兴了,便凑上前低语:“这事儿我想了许久,我晓得你心底疼爱弘历,可我想弘昼若是来了,你也会好好待他的。”   “我若是不会呢?”耿意欢回眸,目光灼灼,“王爷高看我了。”   雍亲王哂笑:“也就你能直白的说出口。你啊,总是嘴硬心软,这样可不好。”   他挪了挪身子,硬是抱住了耿意欢。   耿意欢撇了撇嘴,没拒绝什么,只当是个人肉椅子了,放心往他身上躺。   相处了这么久,雍亲王在她眼里也不算什么陌生人了,好歹是孩子他爹,只当是个替她养孩子的冤种工具人了。   “好了。”雍亲王捏了捏她的手,“你这性子还有的改。从前是太过温驯,如今却又太过倔强。就像今儿这事儿,就算你不想答应,也该拐弯抹角拒绝而非明打明的说,太不给人面子,也容易招人记恨。”   耿意欢脑袋往后挪了挪,半撩开眼眸仰视雍亲王,语气轻柔:“那......王爷现在是记恨我了?”   “自然不会。”雍亲王轻笑一声,凑了上去。   昏暗的月光下,竟是氤氲着点点暧昧。   耿意欢眨了眨眼睛:“那就好。”   她有些不自在地想挣脱雍亲王的怀抱,却被他捉住手,嗓音颇有磁性:“这就想溜?”   耿意欢下意识地看向他的眼睛,只见他眸底一片晦涩,似是染上了点点情意。   一时间,耿意欢的脸颊腾的一下染上了绯色,支支吾吾道:“爷、爷你......干嘛。”   雍亲王眼底划过笑意:“我能干什么!”   耿意欢下意识抵了抵他的胸膛:“别闹了。”   可雍亲王哪里是轻易放弃的人,俯身就噙住了她的樱唇,一股淡淡的清香扑面而来。   耿意欢睁大了眼睛,有些抗拒却又不是那么抗拒。不得不承认,雍亲王是很有个人魅力的,耿意欢对他也是有好感的,但仅限于一个好的上司,男女关系上还是让她心有芥蒂,并不想发展那么多。   雍亲王大概是个情场老手,很会挑动人,也很会取悦人。他像是蛰伏在暗处的猛虎,一个不注意便扑了过来,就这样一步一步的。   等耿意欢反应过来,他的手已经开始不老实了。   “别闹了!”耿意欢抓着他的手,声音不自觉变得有些软糯,“我、我身子还没好呢。”   雍亲王伏在她身上,声音有些喘:“我晓得的。”   只是他最后还是不老实了一下子,轻轻捏了那么一下,害得耿意欢整个人都战栗了一下子。   雍亲王这番操作,绕是耿意欢也不禁脸红心跳,她也是谈过男朋友的,只是大家都很单纯,仅限于拉拉小手,偶尔亲吻都会觉得挺过分了。   雍亲王......   耿意欢闭上眼,扭过身去,心中思绪万千。若是雍亲王执意要换子而养该怎么办?   钮祜禄格格会怎么想?她会答应吗?   万一弘历见不到额娘不适应怎么办?不行,不能换!怎么才能让雍亲王打消这个想法呢?   耿意欢不自觉侧过身去,两人背对背了许久。   耿意欢几乎要睡着了,却又被雍亲王捞了过去,两人相拥而眠,   自那日开始,耿意欢是提心吊胆。   但雍亲王却又没有再提起,每每来静玉院,却也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这件事情好似就这样过去了,可耿意欢深知这事儿还没有过去。   第二日醒来,床榻上便只剩下她自己。   她才想起来,又忘记跟雍亲王告状了。   虽说董嬷嬷已然提了这事儿,但耿意欢还是想再说说这事儿,总不能让自己白受委屈吧。   不过若要让她再见雍亲王,她又会觉得有些尴尬,昨儿夜里两人虽说没做什么,但到底这心里怪怪的。   本以为雍亲王政务繁忙,估摸着又得几日不来,哪成想当天夜里,雍亲王又来了。   还带着许许多多有趣的小玩意儿,有陶瓷也有首饰,还有些舶来品。当然,更多的却是书籍。   因为耿意欢爱看话本爱看书,雍亲王投其所好便也收集了一些送来,其中难免穿插一些国外的书籍。   这时耿意欢才发现,原来清朝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也没有那么的落后,起码雍亲王这些皇子阿哥幼时竟也学过天文数理,甚至还会些简单的英语。   两人一同看书、读书,倒也算得上意趣相投。   耿意欢一看见他,就忍不住有些脸红心跳,可又怕被看出来,便垂下眼睑不去看雍亲王。   雍亲王看着挺严肃挺稳重,却也不是那种真正意义上的“正人君子”,他故意逗弄耿意欢:“怎么不敢看我?”   耿意欢瞥了他一眼,不肯承认:“哪有,这不是看了嘛?”   雍亲王笑而不语,漆黑的眼眸中划过一丝   用过夜宵,他挥退众人来到耿意欢身边。   耿意欢想挪挪身子,他却不肯。   雍亲王一步一步靠近她,甚至在她的错愕和惊呼中搂住了她纤细的腰肢   耿意欢脑海中蓦然浮现出一句话:她逃他追,他们都插翅难飞。   耿意欢:......救命,这都是什么鬼,她怎么会想到这个?她被自己窘到了。   “害羞什么?”雍亲王调笑一声,“你我又不是没做过那档子事儿,不过亲一下而已。你放心,我总会顾及你的身子的,不会如何的。”   耿意欢恼羞成怒地推了推他:“别说了。”   雍亲王挑眉,眸色愈发幽深,揽着她的腰肢上了榻:“好,不说了。我又不是那等精/虫/上/脑的人,总不能时时刻刻都想着那档子事儿吧?”   这回他倒是真老实了。   耿意欢躺在被子里,正准备睡觉,他却问了一句:“最近有没有好好喝药?孟姑姑怎么说?可有说什么时候......身子才能好全,咳咳才能同房。”   耿意欢:“......”   大哥,刚保证完你就问这个,是否目的太过明确?   耿意欢冷哼一声,并不搭理他,扭过身准备睡觉,偏那人不老实硬是凑上来,非要抱着她睡。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自此开始,雍亲王隔三差五就要留宿,时不时下午还要指挥指挥她写字作画。甚至点了名,要耿意欢学着其他妻妾给他送些汤汤水水,最好多送点点心。   耿意欢嘴脸一抽:“您不是不爱吃甜的嘛!”   “我是不爱吃甜的,但是你的心意我总不能辜负。”雍亲王义正辞严,“你的面子,我总要顾及到。”   耿意欢:“......”   谢谢,有被感动到。   耿意欢挑了个机会说了茉香的事儿,直言不讳让雍亲王给他做主。   雍亲王沉吟片刻,道:“这事儿啊,你放心,她出不了头。”   耿意欢放下心来:“我可不想再多个......这样的姐妹。”   雍亲王笑了笑:“你倒是爱吃醋。”   耿意欢:“???”   这是吃醋的事儿吗?   日子一天天过去,耿意欢也没功夫问雍亲王这事儿,左右自己说到位了。   也就是最近,耿意欢跟雍亲王的感情飞速发展,来带着弘历也成了雍亲王得眼的儿子。   有时候耿意欢会想,雍亲王怎么就突然对她这么好就呢?莫不是因为......她换了性子,叫他觉得新奇,再加上一直让他吃不着才会一直惦记着。   耿意欢也终于明白了一句话,当一个男人喜欢你的时候,爱屋及乌,连带着你的孩子都会喜欢。那运用到古代,这个男人最喜欢哪个妻妾,那么哪个妻妾的孩子就会成为他最喜欢的孩子。   从李侧福晋、钮祜禄格格身上,她则是懂得了另一个道理,孩子真的是一个润滑剂,哪怕父母偶尔会有偏心,可自己的孩子哪有不喜欢的道理?便是为了孩子的体面,雍亲王也得去石榴院、听雨轩坐坐去。   同耿意欢担心的截然相反,雍王府一众莺莺燕燕对于他频频留宿静玉院的事儿反而是很欣慰,左右大家都晓得耿意欢的身子是侍不了寝的。   那么王爷去能是为了什么呢?自然是为了给耿意欢撑面子,同时也是为了警告李侧福晋,不允许她再慢怠耿意欢。大家伙早就自己脑补完了,甚至觉得这样也好,左右没便宜了其他人。   很快就又到了请安的日子。   耿意欢照例早早去了正院。   出了钮祜禄格格那件事后,也没人敢问起孩子的事儿了。   耿意欢瞥了眼钮祜禄格格,肉眼可见地消瘦了,她沉默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为没人敢搭理她,生怕被提起旧账。   那日弘昼的生病,还真不是那么简单。   耿意欢收回目光,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掩饰住心中的苦涩。   钮祜禄格格啊,差一点咱俩孩子就互换了!她这边感慨着,另一边就开始打嘴仗了。   耿意欢毫不意外,毕竟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嘛,不过还好没有波及到她身上。   “又是一年选秀啊。”武格格感慨了一句,“不知今年,咱们王府会不会来新妹妹。”   “新妹妹?”宋格格撇撇嘴,看向李侧福晋身后的茉香,意有所指道,“有人早就迫不及待,给咱找了个新妹妹呢。你不会不知道吧?”   武格格瞥了眼茉香,冷漠扭头:“什么新妹妹不妹妹的,没名没分的乡野丫头罢了。”   宋格格难得赞同她:“这话倒没毛病。”   茉香篡紧了帕子,脸色很难看。   李侧福晋垂下眼睫,掩住心中的苦涩。   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滋味很不好受,推人上王爷床的滋味也不好受,她自己也分不清是为了什么难受了。她的本意是像娘和大嫂说的那样固宠,同时也希望多个人能帮衬着弘时。从前府里的阿哥都是她生得,所以她从未担心过什么,眼下却多了两个从其他人肚子里出来的阿哥,她难免担心雍亲王会像当今圣上一样宠爱幼子,这才有了这么一出。可惜,失败了。   李侧福晋阖上眼睛,说不后悔是假的,此刻她才发现自己从前稳坐钓鱼台的法子才是最正确的,眼下这些......反而叫爷厌烦,她也渐渐丢了爷的心。所以这一阵子的鬼迷心窍,是为了什么?娘和大嫂推出这茉香,真的是为她好吗?李侧福晋头一次怀疑起来。   偏偏宋格格、武格格还在那喋喋不休,茉香几乎要爆发了,偏她又不敢,只得委屈地看向李侧福晋,指望李侧福晋帮她出头。   奈何李侧福晋已经想明白了,压根不想搭理她了,只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茉香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指甲几乎要把手心挖出个洞来,她垂下眼睑,眼底划过一丝恨意。   耿意欢对她们的嘀嘀咕咕没什么兴趣,便是福晋也不管束什么了,任由宋格格、武格格给茉香使脸色,想必也是对李侧福晋贸然从府外带人回来不满吧。   她自顾自吃着茶点,只当是看戏一般,瞅着大家伙。还别说,真挺下饭,这一盘子点心都让她一人吃完了,就是那茶水也喝的七七八八了。   好在正院的侍女都很有眼色,直到补上,耿意欢松了口气,四处瞅了瞅要么就在那看戏要么就在那落井下石,剩下的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倒没人关注她。   耿意欢走时脚底都带风。   可是......   “正院送来的?”   耿意欢瞅了瞅这一匣子点心,一脸错愕地看着董嬷嬷。   董嬷嬷点头:“对,说是福晋瞧着您挺喜欢这些点心,便着人送了些来。”   顿了顿,董嬷嬷试探问:“您不会......是在正院吃得太香了,福晋才会送来这么多吧。”   耿意欢抚额:“......”   丢人,太丢人了。   当然,面对董嬷嬷的质疑,她当然是不会承认的。   可董嬷嬷也不傻啊,光看她不吃午膳就去书房看书也能看出一二来。   耿意欢在纸上拉了一个表格,认认真真把库存的东西誊了上去,为了方便记录,她干脆就使用了阿拉伯数字。   就算是雍亲王瞧见了也不会奇怪,毕竟这阿拉伯数字还是他“教”给自己的。   通过雍亲王的“赞助”,耿意欢终于能写好字了,当然不是指毛笔字而是钢笔,这也是雍亲王送给她的稀奇玩意儿之一。   自从有了钢笔,耿意欢觉得自己能挺胸抬头做人了,终于能写出一手好字了。   就连雍亲王见了,都连连夸赞:“看来是难产害得你丢了昔日的手劲儿,这换了好把控些的钢笔,你也就能够写好了。”   刚列好单子,就听人说石榴院的李侧福晋派人来了,说是想求见耿意欢。   耿意欢头也不抬,随口道:“我就不必见了,董嬷嬷你且去看看,李侧福晋到底有何贵干。若是想吃点心,叫姜公公做就是了。”   两人虽是在雍亲王那过了明路的不睦,可到底人家是侧福晋,膝下还有个弘时,这点小要求耿意欢还真不好拒绝。   待董嬷嬷回禀时,她还挺惊讶,这李侧福晋托人给她道歉,并附赠了一些珍玩珠宝,并邀请她去石榴院坐坐,这是变天了?   耿意欢一脸惊奇:“难不成还真想明白了?”   董嬷嬷问:“李侧福晋这应当就是想同您低头了,您看?”   “不去。”耿意欢毫不犹豫道,“道歉我接受,但去石榴院做客就不必了,以后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就好,也不指望同她做什么姐妹了。嬷嬷看着说吧。”   经过这些天的后院“毒打”,耿意欢彻底明白了自己当初是有多天真。   她已经不指望交什么姐妹朋友了,只盼着大家你好我好大家好,千万别蹦出来一个没脑子的。   董嬷嬷叹了口气,并没有试图劝说耿意欢,而是按照她的吩咐去做了。   耿意欢微微一笑,心下很是满意。   弄完这些,弘历也醒了。   奶嬷嬷熟稔地抱起小阿哥来寻耿意欢。   耿意欢望着咯咯直笑的小阿哥,点了点他的小鼻子:“你啊,差点就见不到额娘了。”   “咿呀?”小阿哥不满地张开嘴巴,想要咬耿意欢的手,可他实在高估自己了,不止没咬住,反而被额娘捏住了嘴巴。   耿意欢故意使劲亲了亲小阿哥奶呼呼的小脸,啵啵两声,又弹了弹他肉嘟嘟的小脸。   啧,手感真好。   小阿哥愣住了,小手捂了捂脸颊,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嗷嗷叫。   耿意欢手忙脚乱哄他:“乖乖,额娘错了,不哭不哭哈。”   现在就是后悔,干嘛手贱那一下呢?   小阿哥弘历用力挥舞着小手,用实力告诉他额娘,招惹了我,可不是那么容易脱身的。   这个崽可了不得,学会了假哭,光打雷不下雨。可耿意欢也没法子,总不能看着孩子把嗓子嗷嗷哑吧?   好在奶嬷嬷是个老手,算是弹压住了弘历,终于给孩子哄住了。   用得是啥法子呢?自然是干饭大法。   耿意欢头一回对于自己儿子是合格干饭崽感到庆幸,她是真受不住了。离开的时候,她额头都冒起了冷汗,真就是头一回晓得孩子这么难带。   晚上雍亲王来时,耿意欢抱怨似的提起这事儿。   雍亲王不信,于是他们俩一块去了弘历屋里头,再次感受了一把光打雷不下雨,俩人兴高采烈去,灰头土脸回来。   真就是耳朵都快被震聋了。   “弘历这嗓门......挺高。”雍亲王很是无奈,瞥了眼耿意欢,“也不知是随了谁?”   耿意欢也不是吃素的:“那就不晓得了。”   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噗嗤一声都笑了。   只是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原来是隔壁钮祜禄格格亲自来了静玉院,一脸不耐烦。   雍亲王同耿意欢一块出去后,钮祜禄格格愣了一下,才支支吾吾说是弘历哭声太大,弘昼听到后也跟着大哭起来,嗓子都哑了,她这才想来同耿意欢说道说道这事儿。   耿意欢只得一脸歉意,给钮祜禄格格道了歉,钮祜禄格格这才离开。   一旁的雍亲王摸了摸鼻子,莫名有些尴尬。   打从这天起,俩人都不敢招惹弘历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宫里选秀如火如荼。   雍亲王招见旗下年羹尧后,想了许久,还是进了宫。 第30章 试探   乾清宫内。   雍亲王俯身行万福礼:“胤禛给皇阿玛请安。”   康熙爷放下手中的奏折:“老四啊,你可是稀客。今儿怎么想着来请安了?”   雍亲王语塞了一下,垂着脑袋道:“是儿臣的错,当是常常给皇阿玛请安才是。”儿子在老子面前,总是不自觉低下头来。   康熙爷轻笑一声:“你啊,这么大人了还是嘴笨,连为自己辩解都不会。若是老八在这,死的也能让他说成活的。”   雍亲王沉默了一下,他也闹不清皇阿玛是什么意思,只得干巴巴道:“儿臣确实没有八弟能说会道。”   康熙爷挑眉:“他是聪明过了头,这样可不好。”   雍亲王蓦然抬眸。   “行了,不说这些了。”康熙爷皱了皱眉心,端起茶盏喝了两口,才算是压下心底的火气,“你们哥几个能干的是太能干,不能干的是太不能干。”   这话雍亲王不好接,只得道:“初春之际,天气变化多端,时冷时热。皇阿玛多注意身体。”   “嗯。”康熙爷微微颔首,对于儿子的关心很是受用,他眼底氤氲促狭,“还有别的事儿吗?”   这老四啊,刚说他不会迂回婉转这就开始迂回婉转了,只是这法子未免太过生硬。   “这......”雍亲王迟疑了一下,“皇阿玛,最近也开始选秀了,儿臣是想着、想着嗯府里只有一位侧福晋,其实也该再册立一位侧福晋了。”   “哦?”康熙爷垂眸轻轻吹了吹茶叶,轻描淡写道,“是想求一位侧福晋?那你可有物色好的人选。”   物色二字看似轻描淡写,实则暗藏玄机,其中的意味但凡是有点脑子的都能明白是什么意思,这个关头觊觎秀女可不是小事儿。   雍亲王缓缓摇头:“并非如此,儿臣是想为府中两位格格为儿臣诞育子嗣不易,尤其是耿格格生育了龙凤胎,虽说小格格......没能保住,但到底是生育有功,故而儿臣想为耿格格请封侧福晋。”   早前雍亲王就有了这个想法,只是那时孩子还小,眼下却得赶紧请封了,毕竟选秀已经开始了,他也是听额娘说皇阿玛有意为他指侧福晋才慌慌张张进了宫。   康熙爷有些惊讶,淡淡一笑:“本以为你是来求年氏的,没成想是为了府里格格请封。”   雍亲王乃镶白旗旗主,年家兄弟都是可造之材,年大人也算是简在帝心,他们投奔旗主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若是发生在早些年,没什么大问题,但若是发生在现在......   雍亲王心尖微颤,朝服下的手掌不自觉篡了起来,年家兄弟昨儿才皇阿玛这是在试探他,他只得尴尬一笑:“真是什么都瞒不过皇阿玛,年家......确实有心,只是耿氏到底侍奉我多年,不管是对福晋还是对儿臣都是尽心尽力,多年来未曾同谁红过脸。再加上弘历这孩子也机灵,便是为了孩子,儿臣也想为她请封。”   三言两语,雍亲王不准痕迹把这事儿变成年家有心,不管怎么说这事儿总要有个答案。   “求皇阿玛成全!”雍亲王撩开袍子,砰的一声跪在地上,“儿臣绝无纳年氏之心。”   康熙爷挑眉,他心知自己这儿子或许没有那么喜欢耿氏,但也不一定对年家的投诚没心思,只是综合考虑才选上了耿氏。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胤禛倒是挺识趣。   康熙爷淡淡道:“年氏倒也不错,配给你做侧福晋也使得。”   雍亲王脊背僵直,明明才春日,后背的冷汗却已然浸透了寝衣。   此刻他也顾不得康熙爷是什么意思了,只道:“年氏一族为皇阿玛、为朝廷做了不少实事,配皇子自然是可以的。只是儿臣已然三十好几,同这年轻貌美的格格不大相配了。且府中的耿氏、钮祜禄氏都是皇阿玛所赐,多年来安分守己,又诞育了子嗣,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康熙爷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打着。   “啪嗒啪嗒......”   雍亲王的心也随之颤动。   “容朕想想,你先跪安吧。”康熙爷低沉着声音,“安心做你的差事,莫要做闲事了。”   雍亲王蓦然抬眸:“皇阿玛......”   “春耕秋收自有人去做,还用不着你这个亲王去做。”   雍亲王愣了一下,心中一片激荡:“是,皇阿玛。”   待出了乾清宫,一阵春风拂过,雍亲王心底仿佛有什么在萌发。   坐上马车后,雍亲王才松了口气,这一步终于走对了。   ......   阳春三月,静玉院内。   耿意欢正戳逗着胖嘟嘟的小崽崽。   天暖和了,弘历也五个多月了,早就不用襁褓了。   地暖自然也停了,大家伙都得穿厚实些了。   耿意欢也不好再天天呆在屋里,该请安请安,不过有弘历这个崽在,她就有理由待在屋里了。   这不,耿意欢特意开了库房,找出许多柔软的料子,晒得热烘烘以后才叫奶嬷嬷几人照着她画的模子做了不少小衣服。   老派、新派的都有。   这可是费了耿意欢不少心血,首先就是用钢笔勾勒衣服的大概形状,然后就是根据弘历的尺寸修改修改。   这还是前世同好友学的,得亏是多学了点东西,素描虽是不大精通,但Q版小人她是学到精髓了。   这不,正好用到。   于是乎,奶嬷嬷就会期期艾艾拿着图纸问东问西,也不怪人家,实在是耿意欢画得太抽象了。   耿意欢有些无奈,只得比照着素描的法子,不甚熟练地描描画画。   这回奶嬷嬷终于能看懂了,于是弘历多了许多新衣服。   小婴儿的服饰还真没什么人在意,一方面是小,另一方面是这年头还真没有很类似的,便是有心人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为了保护弘历的安全,耿意欢派人叫工匠做了婴儿车,上面挂着小老虎、铃铛等物吸引孩子的注意力,她还特地叫人在上面做了个小收纳,方便把铃铛这种时刻叮叮当当的玩意收起来。   毕竟孩子也是要休息的,婴儿期多睡觉有助于大脑发育也有助于孩子身体的发育,耿意欢可不想因为这么个小东西打扰了孩子。   其实清朝也是有婴儿车的,只是这年头的婴儿车太固定,她要的这个是带小滑轮以及滑盖镂空罩衣的,天暖和了以后可以再罩上一层纱来防蚊,车子下有个能放东西的地方,例如孩子的小衣服、尿布什么的。   眼下天气刚刚好,可以带孩子出去走走呼吸新鲜空气,闻闻花香见见青草。   总得来说车子里可比怀里安全多了,人抱着容易出事故,婴儿车安全些,前提是人能稳住车子,耿意欢规定必须得两个奶嬷嬷一块陪着才能出去,俩人眼睛不能离开车子。   车子做好后,耿意欢一遍遍叫他们打磨,终于弄出来一款让耿意欢暂时挑不出错的婴儿车。   她很大方,赏了几人银钱后,又叫他们再做出一个给了隔壁的弘昼。   人情也好,旁的也罢,反正钮祜禄格格是挺领情的,连连道谢。   耿意欢也想出了挣钱的新法子,娘家给她带来的嫁妆里有两个铺子,一个是点心铺子,一个是布料铺子。   现在点心铺子自从上架了她研发的新糕点后,可谓是在京城一扫而光,许多王府、国公府都纷纷来购买糕点,生意火爆极了。   唯有这布料铺子只能勉强开出伙计们的工资来,刚开始耿意欢怀疑是有人作怪,后来派董嬷嬷去看了一趟后才发现真就是带不动。   进不到好的货源,也没有稳定的顾客,能保住不亏就不错了。   耿意欢当机立断,和那些个工匠说好,给了一笔买断钱,只能供货给自家铺子,毕竟创意是她提的。   今儿才装修好,赶忙就叫人把做好的婴儿车、风铃和一些小玩具放铺子里售卖,也不知道有没有人买。   耿意欢长长吐了口气,且不管那么多了,先顾着眼下吧。   给弘历换上换上柔软保暖的衣服后,他稀奇了好多天,就这还天天咬衣服、拽衣服,好似是觉得自己的身子被禁锢了,眼巴巴还挺委屈的。   耿意欢点了点他的鼻尖:“你还委屈啊。”   “嘤......”弘历以为额娘在训他,便瘪了瘪嘴,水汪汪地眼里盈出泪意,委委屈屈看着耿意欢,一副倔强的模样,“呜呀......”   耿意欢娇嗔道:“还不让额娘说了。”   弘历拱着小手,嘴巴像是要吊油瓶了。   “小人精,听不懂人话还在这瞎揣测。”耿意欢声音放柔。   弘历果然表情和缓了些。   耿意欢挑眉,好似发现了新大陆。   她故意用柔和的语气说:“看来弘历的小屁股要挨揍了.........打成四瓣开花吧。好不好?”   弘历咯咯咯笑了起来,乌溜溜的眼眸里满是笑意:“咿呀......”   耿意欢噗嗤一笑,捏了捏他肉嘟嘟的小腿、小胳膊:“哎呀,我的傻儿子啊,没点文化真是不行。居然听不懂人话,只能听懂语气,啧啧啧。你看你胖乎的,感觉都要比弘昼还胖乎了。”   弘历听不懂,弘历不明白,但弘历会甜笑。   弘历咿咿呀呀挥舞着白嫩的小手,小脸好似憋红了一样,也不知在用什么力。   耿意欢暗道不好,赶紧往后撤了两步。   她满心怀疑这臭小子要放毒了,没想到......翻身了?   耿意欢满眼错愕,一眨不眨地盯着,甚至挥退了其他宫人,就想把这一幕拍下来。咳咳,没有相机拍是拍不下来了,但是用眼睛记住再画下来还是可以的。   几乎是一瞬间,耿意欢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有趣的想法,用Q版画记录下弘历的成长。   耿意欢是越想越兴奋,恨不得一眨不眨地盯着弘历,弘历颤颤巍巍翻了一半,小手被围栏挡住了,怪不舒服的。   弘历嘴上“啊啊”,小手拍打着围栏,似乎在责怪围栏不识时务,挡他弘历崽崽的路。   “啪/啪/啪”连着三下,弘历的小胖手狠狠打向围栏,小手都打红啦,它还没动静。   顿时娃委屈了,嗷呜一声,大滴大滴地泪珠子从白嫩的脸颊往下落,像是珠串子一样,弘历嗷呜了两声就一把鼻涕一把泪翻回去了。   这一番操作,可把耿意欢看愣了,就是董嬷嬷几人也是一怔。   耿意欢睁大了眼睛,她崽好聪明也好霸道啊!得好好培养,给他全画下来,制成册子,等他长大了当成黑历史一家人边读边看。   刚准备去安抚,就瞧见雍亲王大步流星走进来了,他面带喜色:“意欢,有件事情要给你说。你猜猜看是什么好消息!” 第31章   “啊呜.....咿呀喂......”   等待他的并非是耿意欢轻柔和缓的声音,而是儿子嗷嗷大哭,扯着嗓子鬼哭狼嚎的声音。   雍亲王沉默了一下,悄无声息往后退了几步,大概是今天来的时机不太对吧,他突然想回前院静一静了。   他那本来还算机灵的儿子跟个傻乎乎的小螃蟹似的,竖着趴在围栏上嗷嗷直哭,就这小手还不老实,握着拳头还想打围栏。安嬷嬷和耿意欢根本来不及阻止,那小拳头砰砰砰地冲着围栏打去,只是这软绵绵的小拳头和这实木的围栏比拼,可不就是这肉体凡胎的吃亏,小弘历是越打越哭,越哭越打。   安嬷嬷想抱起来他,他的手都不带停的,可见其报复心理了。   刚走到弘历身边的耿意欢:“......”   傻儿子啊,你还没意识到,这围栏比你结实啊。   开始时安嬷嬷还以为阿哥玩呢,不敢打扰,哪成想阿哥这夯吃夯吃几下子把手都打红了,眼看着都还有点肿呢。   安嬷嬷心疼地不行,赶忙把他抱起来,仔仔细细端详着他的胖爪爪:“阿哥,咱们可不敢用手打车车。瞧瞧,手都红了。”   “爷!”耿意欢也顾不得雍亲王了,勉强打了个招呼就去看弘历的手手,往日里白白嫩嫩的小手现在都有红印子了,可见这崽用得劲儿有多大了,“乖乖啊,咱动动脑子好不好?”   弘历崽崽本来就手痛,被安嬷嬷抱起来以后还是觉得痛的厉害,一听到额娘的声音就破防了,可把他委屈坏了。   一旁的董嬷嬷、如意听到声响也围了上来。   弘历阿哥趴在安嬷嬷怀里,泪眼婆娑看着耿意欢,小嘴委屈地瘪了起来,眼泪跟珠串子一样啪嗒啪嗒往下滑,嫩豆腐似的小脸上满是泪痕。   他冲着耿意欢抬了抬莲藕似的胳膊,另一只小手指着红彤彤的手,嘴里“叽里咕噜”的,语速又快又激昂像是在告状。   耿意欢摸了摸崽的小手,整个掌心都红了,再对比一下另一只小手,明显就有点肿。可把耿意欢心疼坏了,低头吹了吹他的小手。   弘历崽崽低声呜咽着。   耿意欢心疼地接过他。   小崽崽莲藕似的小手搂着额娘的脖颈,小脸蹭啊蹭的,眼泪糊了耿意欢一脖子,他可委屈啦。   耿意欢轻声哄了哄。   雍亲王站在她身后,低声询问着情况。   小孩子有时候是真的单纯,但真的也容易办蠢事儿。   孟姑姑其实已经很孩子看过了,她轻轻捏了捏弘历的小手,揉搓了几下,道:“王爷、格格,小阿哥的手没什么大碍,只是用得劲儿太大了,手多少是有些僵。”   “会不会骨裂?”耿意欢询问。   孟姑姑摇摇头:“不排除这种情况,只是小阿哥应该不会。”   可耿意欢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雍亲王看着孩子微肿的手也心疼不已,直接叫人把府中的大夫都叫来会诊一下。   弘历哭哭啼啼的,不用说也知道疼得厉害。   耿意欢很担心,孩子的手软乎乎的,会不会伤到筋骨。   她有些懊恼:“刚刚就该第一时间阻止他的。”   雍亲王安慰:“刚刚咱们也不晓得这孩子气性这么大,也不知像了谁。”   耿意欢眼底满是担忧,她轻轻拍着弘历的后背,托着他软乎乎的身子。   哭了好久,弘历才吹着鼻涕泡睡着了。   虽是被糊得脖颈脏呼呼的,可耿意欢却满心满眼都是弘历的手会不会有事儿,这年头可没法拍X光,万一骨折了......   弘历睡着了,耿意欢却是越想越害怕,脸色也越来越不好,整个人都忧心忡忡的。   她不是不相信孟姑姑,只是怕那万分之一的概率落到自己孩子身上怎么办?养儿方知父母恩,即便她的原生家庭不够幸福,她似乎也不是那么的怨恨了,起码从前他们也是爱过她的,只是随着时间推移他们的爱转移了。   此时此刻,耿意欢终于放下心结,摆脱了对原生家庭的怨恨。   雍亲王在一旁轻声道:“弘历也睡着了,先把他放到床上吧。”   耿意欢抱了这么久,胳膊早就酸了,可她舍不得放下孩子,怕再醒了。   她迟疑了一下:“等几位大夫来了,都看看再说吧。”   非是她不信任孟姑姑,只是怕骨裂看不出,再影响了孩子生长发育。   一旁的董嬷嬷劝说:“格格,您身子弱,可别孩子没事你再累趴下了。”   几人纷纷劝说,耿意欢想了想,便秉着呼吸生怕惊动了孩子。   好在弘历睡得沉,胸膛微微起伏,沉静的小脸上还带着泪痕。   耿意欢嘘了一声,示意众人小心些。   如意奉上热毛巾,耿意欢小心为孩子擦拭着,又擦了擦他的小手,才呼了口气。   雍亲王只劝说:“意欢,莫怕......”   话音未落,弘历的睫毛颤了颤。   耿意欢心尖一颤,扭头瞪了他一眼,摆摆手示意他别捣乱。   其他人也不自觉看向雍亲王,虽是不敢吐槽什么,但其中的意味已经很明显了。   雍亲王不自觉闭上了嘴。   苏培盛:这些人胆子也太大了,对着主子爷也敢这么放肆,也不看主子爷听不听他们的。   一扭头,苏培盛惊了。   雍亲王灰溜溜去了外间。   苏培盛不禁看了眼耿意欢,这耿格格挺厉害啊,把主子爷都给拿捏住了。   眼看着雍亲王走了,耿意欢松了口气,叮嘱着安嬷嬷时刻盯着,不允许再出现这种情况。   安嬷嬷满脸愧疚,但她这人向来沉闷,只得道:“是!”   耿意欢这才去了正厅,等待着大夫到来。   不得不说,这个过程是很煎熬的。   茶水喝不下,点心也不吃不下。   她算是彻底明白宝妈们的煎熬了,孩子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当妈的心里永远惦记着孩子。   雍亲王试图搭讪安慰,耿意欢随意敷衍了几回,他也就晓得耿意欢心情不好了。   雍亲王虽也心疼,但总觉得没什么大事儿,小孩子调皮难免磕磕碰碰。   可耿意欢不这么想,孩子这么小,手骨不知道发育好了没,这么几下若是骨裂了就麻烦了。   雍亲王干巴巴安慰了几句,诸如:“意欢,你且放心,咱们弘历身子好不会有事儿的。”   “从前我那十弟也皮的紧,满皇宫上蹿下跳的,也一点事儿没有。”   “莫忧心了。”   耿意欢按了按眉心,抬头看向雍亲王。   他眼底满是关切。   耿意欢怔了一下,蓦然想起这段时间,也就初一、十五他会留宿在正院,其他时间基本上都是留宿静玉院或是前院。时不时也会去石榴院、听雨轩看看孩子,其他妾室哪里偶尔也会见上一见,只是并不留宿。   没有性为支撑,似乎感情更单纯些,只是相拥而眠,只是亲吻,雍亲王似乎就很享受了。   耿意欢是惊讶的,她没想到雍亲王似乎是有点喜欢她,若不然也不会花心思花时间在他们母子身上。   有句话说得好,爱在哪里,人就在哪里,耿意欢是很相信这句话的。   只是看着雍亲王,耿意欢却有些怀疑了,一个坐拥金钱名利的亲王真的会爱上她吗?答案她不得而知,也清楚起码现在不会,最多也就是有点喜欢、看着顺眼些吧。   这样也行,起码雍亲王不管是对孩子还是对她都是是很有耐心的,陪伴、金钱都是管够。她不可避免对雍亲王有了那么一点点依赖,但她心里也清楚,也仅限于这些了。有时候看得太过透彻,也不好。   “意欢,意欢?”雍亲王诧异,“大夫来了。”   “大夫?”耿意欢骤然起身,楞楞看向大厅的五六个人,有些诧异,“这么快就到了,快进屋去给小阿哥看看吧。”   几位大夫轮番就诊,得出的结论同孟姑姑说的如出一辙,弘历的小手没什么问题,只是用劲儿过猛需要好生修养几天,每日抹抹药膏消消肿就行了。   耿意欢总算松了口气。   只是没成想,钮祜禄格格、福晋、李侧福晋等人纷纷造访。   她只得亲自去迎。   大家伙见面第一句都是问候一下弘历,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其实也不怪旁人误会,确实这阵仗是有点大,全部会些儿科的大夫都请去了。   便是隔壁听雨轩的钮祜禄格格心中都开始猜测起来,从刚开始弘历的嚎啕大哭到后来止不住的啼哭声,她就有些好奇,这是怎么了?   弘历这孩子可是很乖觉的,不像她屋里这个小魔星,干点啥都哭。   于是乎,一听到大夫们都去了,钮祜禄格格不犹豫了,赶忙就去静玉院问候了。   不只是她,便是福晋都被惊动了,待弄清原委后,大家都沉默了一下。   谁也没想到是因为这个,小孩子犯蠢还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年纪小。至于耿意欢......头一回当额娘,一惊一乍也是有的,不说她就是隔壁的钮祜禄格格,每回弘昼出点问题也是这般。自己的孩子紧张些,也没什么错。   送走众人后,耿意欢也有些不好意思了,脸颊红扑扑的。   雍亲王促狭问:“这时候晓得不好意思了?”   两人熟的不能再熟了,说起话来自然不会再一板一眼,而是熟稔且随意。   耿意欢捂了捂脸,嗷呜一声:“求求了,可别再说了。”   雍亲王含笑拽开她的手:“不说了不说了。”   他搂着耿意欢的腰,低头亲了一口:“紧张些也没错,钮祜禄格格比你还紧张孩子呢,怕什么?没事啊,别放心上。”   耿意欢倚着他的胸膛,嘟囔了一句:“我也是担心孩子。”   雍亲王勾了勾唇:“我晓得的。”   耿意欢叹了口气,蓦然想起了什么,赶忙挣脱雍亲王的怀抱,就小跑着去了书房。   雍亲王:???发生了什么?   他一脸懵地看着耿意欢窜到书房。   原来耿意欢是想起了连环画的事儿,她虽是不能给孩子拍照,但可以通过绘画的方式记录下弘历成长的有趣瞬间啊。   几乎是三下五除二,耿意欢就用淘来的铅笔勾勒出弘历的可爱形象,并随手把今儿发生的事儿一帧一帧画出来。   雍亲王撩开帘子走进来的时候,纸上已经画了大半了,他探头看了看。   雍亲王挑了挑眉,有些惊奇:“你这画......倒是有趣,这小人还挺像弘历。”   “可不嘛。”耿意欢头也不抬,语气中带了点得意,“我可得把这些都记录下来,回头上上色,珍藏下来。等我们弘历大了,我就可以翻着小册子给他讲故事了。”   雍亲王嘴脸一抽,不禁瞥了眼儿子睡觉的方向,试图阻止:“这不太好吧?以后孩子见了,多不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的,我觉得这法子挺好。”耿意欢拒不接受他的意见。   一想到长大后的儿子看到这些“黑历史”,雍亲王心中默默为弘历点蜡,暗道:弘历啊弘历,阿玛可不是不帮你,是你额娘不听劝啊。   这一会儿,耿意欢是才思云涌,也顾不得搭理雍亲王了,直接趴在桌子上蹭蹭蹭就画了起来。   图虽是没上色,但也很可爱,黑溜溜的眼睛,圆鼓鼓的脸颊,藕节似的胳膊肘都给画上了,可以说是抓住了弘历的五分神韵。   一幅一幅看去,只觉得活灵活现的。   一旁的雍亲王越看越觉得儿子可爱,虽是犯蠢,但蠢得也挺可爱。这样记录一下生活,似乎也不错?   打从这天起,耿意欢似乎打开了任督二脉,整天画画画。   她立志于补足儿子前五个月的有趣瞬间,这一回忆不得了,素材可真是太多太多了。   几天的功夫,耿意欢就把前五个月的事儿整理成了一本厚厚的册子,不仅有她有弘历还有雍亲王,几乎是他们三个人的有趣事情合集。   雍亲王见了,一脸问号。   他自认为是个严父,怎么到了耿意欢这成了慈祥的老父亲,而且里头还有些出糗的事儿,这要是让旁人见了多不好意思。   反正他坚决不承认自己是这样的,一直说是耿意欢胡乱画。   耿意欢撇嘴,拒绝更改。   作为一个合格的作者,她坚决不动稿子,出稿就是出稿,反正是不改了。   交代给雍亲王去印上两本做个收藏。   同她不一样,弘历这孩子好似突然就有了脾气,还有点敏感了,对陌生的东西都有了警戒心。   那婴儿车他是不敢再胡乱拍打了,每每被耿意欢塞进去都老老实实的,就连挥舞胳膊的弧度都有效,好似很拘束一般。   “这可真是吃一堑,长一智啊。”耿意欢看着婴儿车里乖乖巧巧不乱扭动的弘历,感慨着,“从前他可没这么乖觉。”   小婴儿嘛,活泼好动才是天性,这般可怜兮兮眨巴着眼睛怪叫人心疼的。   只是嘛......   外头到底不如静玉院安全,还是把孩子放车车里安全。   耿意欢想着,就当带孩子踏青了,从前她最多带弘历在院子里转悠转悠,就是请安她都没带过孩子。   毕竟弘历还小,想要养住孩子,还是得低调得谨慎才行。宁可别人说她小气,也不能拿着孩子的健康开玩笑。   只是孩子一天天大了,总不能天天拘束在屋里,正好也有了这婴儿车,出去见见外面的世界也挺好。   春天可是个美丽的季节,整个雍王府都是一片绿油油,甚至有些树有些花都提前开放了,远远望去就跟那油画似的,看的人心情很好。   一出去啊,弘历的眼睛就不够看了,四处瞅四处看,恨不得眼睛都要跳出去。   这幅没见识的模样,耿意欢照常就勾勒出来了,她满意地拍拍本子,心中满是得意。   同母子俩的悠闲自在不同,雍亲王刚从书局拿了画册成本,就被康熙爷紧急召进宫里议事,他来不及放东西了,随手塞进袖子里。   紧紧张张大半天,才被允许离开。   康熙爷眼看着心情不好,大家谁也不敢招惹他,个个都是低眉顺眼。   就这太子爷还是被骂得狗血淋头,老八几人也被呵斥了一番,也不知怎么的,老爷子好像打开了“骂儿子”的任督二脉,除了最小的几个,哪个在他眼里都是不安分的,个个都骂了一顿。   于是乎雍亲王这些个年长些的,是个个灰头土脸的,就是低眉顺眼也挡不住老子想找事儿啊。   好不容易被放行了,雍亲王心中一喜,可算是能回去吃饭了。   只是......   “砰”的一声,一本小册子从雍亲王袖间滑落到地上。   雍亲王心中暗道一声不好,刚想低头捡起来,就听见康熙爷道:“胤禛,什么东西掉地上了?”   众人面面相觑,向他投去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反而是太子、八阿哥心中松了口气,可算是有人能挡住火力,让他们也歇歇了。   雍亲王一脸黑线,怎么这么倒霉呢?   一想到里头他的形象,雍亲王赶忙捡起来塞回袖子里,支支吾吾道:“也没什么,就是、就是......一本书。”   看着他这幅模样,康熙爷缓缓眯了眯眼睛,开始怀疑起雍亲王。   他高高在上道:“其他人都退下,胤禛,你且上前来。”   雍亲王心都凉了,脸色很是难看,却又不得不听。   他磨磨蹭蹭走上前,似乎每一步都是那样艰难,从牙缝里蹦出来一个字:“是!”   其他人都退下后,他往前挪了点。   康熙爷亲自走到他身旁,伸出手:“拿来!” 第32章 父子   阳春三月,春风和煦。   雍亲王额头上冒起阵阵冷汗,寝衣后背几乎湿透了,他根本不敢想一会儿的事儿。   “皇阿玛......”雍亲王硬着头皮,低声道,“那、那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是莫要、莫要看了。”   康熙爷眼神幽暗:“拿来。”   明黄色的衣袍已然出现在雍亲王面前。   雍亲王阖了阖眼睛,暗道流年不利,若不然怎么叫他碰上了这事儿。早知如此,就该放在马车上,何苦放在衣袖里。   然而他越是迟疑越是犹豫,康熙爷心中就越是笃定那册子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康熙爷干脆蹲下身子,同胤禛平奇,一把拽过他手中篡得很紧的小册子:“松手。”   雍亲王只得松开手,只是眼底的忐忑却格外明显。   强行把那小厚本拿到手中后,康熙爷在手上敲打了两下,余光看向雍亲王。只见他这儿子一副忐忑不安的模样,似乎怕他发生什么。   康熙爷冷哼一声,翻开了一页。   上面赫然写着“弘历成长日记一”。   弘历?是年前良妃走后没几天出生的那个小皇孙!   康熙爷恍惚了一下,蓦然想起良妃的音容笑貌,她一直是个沉默寡言的,从不掺和后宫争斗。可是胤禩......不像她,也不想自己,反倒像是个天生的政客,够心狠也够毒辣,可也太过倚重某些有心人,他若是把江山交给胤禩,那与拱手与他人有何区别?   他叹了口气,心情复杂地翻开了第一页,赫然画着几人的肖像,其中有他儿子胤禛、嫡福晋乌拉那拉氏、侧福晋李氏、弘历、耿格格几人。   至于康熙爷为何晓得,那是因为旁边标注着人名,这肖像实在有趣,个个都圆乎乎的,可其中又分明抓住了他们的神韵。   他飞快翻了几页,发现全是关于弘历、的故事。   康熙爷:......   就这?   他瞥了眼雍亲王,发现他有些心虚,不禁眯了眯眼睛。   肯定另有乾坤。   康熙爷耐下心来,往后翻了几页,果然发现了不寻常的地方。   往日里黑着脸像是要讨债的儿子,在他自己儿子面前倒是扬着一张笑脸,这个老四!   他上下打量着自己这四儿子,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起来吧。”   “谢皇阿玛。”雍亲王抿着唇,压下心底饿尴尬,有些忐忑道,“那册子可否......可否给儿子?这、这不过是耿氏涂鸦之笔,实在是难登大雅之堂。只是耿氏留个纪念,又怕原稿丢了,这才央求儿子去书局印上两册收藏一下。”   解释是解释清楚了,但他这么一说,康熙爷反倒是来了兴趣。   “哦?”康熙爷手持册子坐回龙椅,顺手端起茶盏呷了一口茶,“是那个你想请封的耿氏?她倒是心灵手巧。”   雍亲王点头,一言难尽道:“正是。只是这册子......实在不符合实情,人哪里就能长成那样。”   康熙爷轻笑一声,打开了人物篇:“也不能说完全不符合,起码是抓住了几分神韵,把你和乌拉那拉氏画的挺像。呦,这小弘历生得倒是挺好。”   雍亲王尴尬一笑,只盼着皇阿玛莫要再翻后头了:“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这额娘的眼里可不就是自己的孩子最好。”   “孩子肯定是自己的好,这点没错。”康熙爷表示肯定,随后戏谑道,“你莫不是觉得别人的孩子好?”   雍亲王:......   他勉强一笑,接道:“孩子肯定是自己的好。”总不能谁喜欢戴绿帽当接盘侠吧。   “在想什么?”康熙爷敏锐察觉到他神色有异,“你总不会......”有什么特殊癖好吧?   雍亲王:......   他飞快否认:“皇阿玛,我没有!”   他感觉自己被耿意欢带坏了,什么戴绿帽什么接盘侠,明明都是新词,却格外的朗朗上口。   康熙爷上下打量着他,缓缓点点头,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他垂眸看向画册,突然有些好奇老四还做过什么,肯定有出格的,要不然老四怎么这么怕他看呢?   康熙爷翻了几页,不禁笑出声来:“这耿氏还真是奇思妙想,画的挺有意思。这小弘历啊也是有趣,倒是肖父啊。”   他翻的那几页有被老四抱起来然后拉他一手,他不知所措最后求救的表情。也有弘历放屁声音太大,被自己吓哭的,还有弘历冲着老四笑,下一秒尿了老四一身,老四那想打人却又没法打的憋屈,有小阿哥哭泣耿格格安慰,小阿哥生病府中妻妾探望、哥哥逗弄弟弟玩,孩子天真的笑脸和睡颜,其中既有温情亦有趣味   一幅幅生动形象的画卷勾勒出他们父子、母子间的温馨时刻,从最初外头下雪屋里小阿哥的第一声啼哭,到最后小阿哥想翻身却被婴儿车气着了,砰砰砰几下把自己弄哭,最后几个大夫看诊一点事儿没有,看得康熙爷哈哈大笑。   雍亲王想到画册里的蠢事,艰难辩解道:“这孩子也不是特别像我,应该是像他额娘。”   “是吗?”康熙爷一副理解的表情,“你啊怕是不了解你小时候的事儿啊。”   雍亲王淡定道:“儿臣小时候也不曾这样......闹腾。”   “闹腾?”康熙爷撇了撇嘴,“弘历已经够乖了,小孩子都是这样,谁也不是生而知之的。”   说着,他眼底满是温柔:“弘历有个好额娘。”皇家少有这样的真感情。   雍亲王点点头,表示赞同:“耿氏待孩子是没话说,便是对福晋等人也是足够耐心,不曾与谁红过脸,是个老实本分的。儿臣私心里拿她同钮祜禄氏比较,是更看重她些的。”   康熙爷望了他一眼,又看向画册,每一页都标注着日期,不仅有耐心,字里行间还都透露着额娘对孩子的爱,这样的细心,这样的聪慧,便是对待其他妻妾也没有半点丑化,反而把每个人都画得那样美丽,可见耿氏是实心肠也是个性情温和的,怨不得老四愿意把侧福晋位给她。只是老四还在他的考察期,若真是定下了,那侧福晋位便关系重大不可轻易许诺。   一时间,康熙爷也感觉到了棘手。   待再次翻到小阿哥被自己屁吓醒大哭的事情,他莞尔一笑,摸着胡子捧腹大笑:“老四啊老四,你小时候也干过这事儿。”   站在下头的雍亲王一脸疑问。   康熙爷招了招手:“你且上来。”   雍亲王便只得走了上去,心中有些激荡,这可是龙椅旁。   只是待他看清画册的那一页时,整个人都僵住了:“皇、皇阿玛说笑吧。”   “说笑?”康熙爷摇摇头,语气轻快,“朕可从不说笑。瞧瞧,你自己都不记得了,还想不认账呢?”   他站起身,亲昵地拍了拍四儿子的肩膀,眼神愈发和蔼:“你小时候可没弘历这么乖,你啊打小脾气就怪,干什么都急哄哄的,就是喝个奶一口不到就嗷嗷叫,给你额娘吓得不轻。你额娘也是头一回带孩子,赶紧就来请教我,可你二哥也没你这个坏脾气啊。我只能糊弄你额娘几句。”   这个额娘自然不是生母德妃,而是养母孝懿仁皇后,雍亲王最松快的日子就是在她身边的日子。那时孝懿仁皇后是康熙爷的亲表妹,又是皇贵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爱屋及乌之下雍亲王可是很得康熙爷青眼的,能被康熙爷看顾着一点点长大的,也就太子和胤禛两个人。只是孝懿仁皇后因为生八格格伤了身子,不过几年就没了,当时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个儿子了,甚至不惜向德妃求和,即便如此她去世后雍亲王还是被德妃拒养了。   雍亲王神情恍惚,额娘......   便是康熙爷也想起表妹的音容笑貌,他叹了口气,感慨着:“一晃眼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额娘她不知是否投了胎,可还记得咱们爷俩。”   “只盼着额娘投胎后,平安喜乐,身体康健。”雍亲王目光中满是黯然,那才是他的额娘,满心满眼全是他的额娘。   康熙爷望了他一眼,千言万语皆化作一句:“会的!”   父子俩沉默了一会,康熙爷打破了平静:“你小时候可是把你额娘折腾坏了,弘历是蹦尿,你啊是蹦屎,声音还老大,把你自己给吓哭了,便哭边解手......”   他一言难尽地看向雍亲王:“关键是你还在我怀里。”   几乎是蹭的一下,雍亲王的脸颊就泛起红晕,结结巴巴道:“是、是吗?”   这一瞬间,他几乎想要钻到地洞里了。   “当然了,不止如此。后来啊,你长大了些,像个小鸭子还站不稳就非要跑,结果你一头栽地上哭得震天响。朕去扶你,你还非是不让,非得让你额娘抱着,你额娘说你呢,真是个小娇气包。好不容易真的会走路来,你脾气大不许别人扶着你,非要给你额娘展示展示,结果一不小心头撞着门了,疼的你嗷呜一声,就手舞足蹈打那个门,最后你手都肿了,可把你额娘担心坏了。”   雍亲王想捂脸了,可康熙爷就是不放过他,阴阳怪气道:“要么说弘历肖父呢,你俩真是一模一样,哈哈哈哈哈。”   雍亲王:......能不能跳过这一茬啊?   但他不敢也不能说。   咱就是尴尴尬尬,尬尬尴尴。   康熙爷以为他不相信,甚至说出了时间地点人物,还说起孝懿仁皇后在世时一起逗弄他的画面,还有一些趣事。   康熙爷感慨:“若是当时就能想起画下来就好了,好歹有个纪念。”   雍亲王也道:“是呀。”   “留下一起用膳吧。”康熙爷眼底含笑,面容和蔼,“咱们父子也许久没有这样话家常了。一会儿你也同我说说小弘历的事儿,这孩子挺有趣的。”   雍亲王有些激动,他眼眸微闪:“好!”   一顿饭下来,父子俩说说笑笑,关系密切不少。   不管是康熙爷还是雍亲王心底都很欢喜,心中的担忧都淡了不少。   且康熙爷对耿意欢母子的印象越来越深刻,他只觉得雍王府再和谐不过了,正所谓齐家治国平天下,老四和老四家的都不错。   外头想看热闹的却是白等了,雍亲王不止没被训斥反而是被赏赐了一堆东西,可见是得了康熙爷的青眼。   这下可把有些人气坏了。   雍亲王刚走出乾清宫,就想起那画册未拿,便犹豫了一下子。   魏珠跟上来,笑眯眯道:“雍亲王,皇上的意思是那画册他就留下了,您回头再印一份吧。”   雍亲王有些窘迫:“好!”   皇阿玛不会总翻看吧?应该不会,毕竟皇阿玛日理万机,应该没这个功夫,他心中松了口气。   奈何魏珠又接了一句:“皇上还叮嘱,若是耿格格出了第二册 ,您记得再印上一本送来。对了,您可千万莫要逼迫耿格格篡改事实,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雍亲王睁大了眼睛:“好吧。”   回去以后,他是忧袭半掺,能和皇阿玛拉进关系忽然好,但他的形象......   好吧,先得了皇阿玛青眼再说吧。   回府后,雍亲王拿着另一本画册去了静玉院,交给了耿意欢。   耿意欢点点头,当下就准备闲下来了两本一起上色,然后放库房一本,放书架一本。   正当她美滋滋想着的时候,雍亲王把这事儿说给了她听。   耿意欢一脸错愕,随后又翻了翻画册,确定自己没画什么出格的才松了口气。   雍亲王一脸幽怨:“你怕什么?你又没什么?”   耿意欢:“那倒是。”   她噗嗤一笑,扑到雍亲王怀里,白玉似的胳膊环住了他的脖颈,腻腻歪歪道:“爷,你也不用怕。反正横看细看,你都是个顾家的好阿玛啊。”   雍亲王挑眉:“说是这么说,可你不觉得我的形象不大对吗?”   耿意欢歪着脑袋:“怎么不大对了?”   “哪儿都不大对,弘历这臭小子给我折腾的。”雍亲王冷哼一声,不等耿意欢反应过来,猛然抱起她来,“那就子债母偿吧。”   “别......”   两人嬉笑了一阵,耿意欢趴在他怀里问:“那......皇上是什么反应啊。”   “皇阿玛看得倒是开怀,还嘱托你莫要停笔继续如实更新,他爱看。”雍亲王幽幽来了一句,“你可得收着点。”   耿意欢眨了眨眼:“晓得了晓得了。”   “这事儿其实也有好处,起码皇阿玛晓得你和弘历了。皇孙之中,皇阿玛也就关心弘皙些,眼看着又多了个弘历,挺好。”雍亲王弯了弯唇,用指尖点了点她的脑门,“皇阿玛对你的印象也不错,只是侧福晋位也不知能不能给你晋上。”   耿意欢挺感动的,不过她也清楚,这事儿不是那么简单的。   她抱着雍亲王的胳膊,把脑袋枕在他坚实的臂膀上,好听话是一句接一句:“其实当不当侧福晋无所谓的,只要能这样待在你身边就好。因为我晓得,不管是不是侧福晋,你心里总会有我们娘俩的,是不是?”   “那是自然。”   得了雍亲王的承诺,耿意欢心下更是满意。   然后就撒娇叫雍亲王教她写毛笔字,人嘛总是不会什么就想学什么,耿意欢也是一样,她是越挫越勇,但进步也是很大的。   到了书房后,雍亲王照例握着她的手,悉心讲解如何练习,然后就是放手让她自己去做了。   耿意欢认认真真临摹着字体。   雍亲王却好似发现了新大陆,他望着那一沓纸,眼眸瞬间亮了起来:“意欢,这是什么?” 第33章 胤禛,你可有所求?   或许是太过惊讶,雍亲王的语调不自觉扬了起来。   他眼眸瞬间亮了起来,手中捏着的那薄薄的一张纸,赫然就是耿意欢的账本。   耿意欢本是在认真写字,她手握毛笔,目光专注,刚准备笔走龙蛇,感受一下纸笔摩擦的丝滑就被雍亲王打乱了节奏。   刚规划好的路线因为她的手抖,糊成一团。   耿意欢:......   她幽怨地看向雍亲王,本来今天特别有写字的感觉,还想着就此脱离启蒙进阶初级,哪成想还不如刚学的时候呢!   一定是他的错,是打扰了自己!   雍亲王自顾自搂着她的腰肢,不顾她的惊呼一起坐在了太师椅上。   耿意欢无语了一下,这太师椅承受了太多啊。   “爷!”耿意欢加重了语气,“你这是干嘛?好端端的打扰我写字,还......”   雍亲王却道:“意欢,你看看这个,是谁捣鼓出来的?”   耿意欢瞥了一眼,接过来仔仔细细看了看:“这不就是我那糕点铺子的账单嘛?这是上个月的。结余......唔,结余两百多两银子。挣得是不少,也不必这般惊奇吧?”   挣得多也是因为她和员工都努力好吧!难道点心铺子就不能多挣点钱了?   雍亲王诧异:“点心铺子?我记得你就那一个店面,竟也能挣这么多钱。”   需知他这个亲王年俸才一万两白银、五万斗米,且他的银子还得养活幕僚还有一家老小,过年过节还得给宫里送礼物,一年到头不止不剩什么可能还得倒贴点。   耿意欢瞥了他一眼:“是啊。我这铺子从前不怎么挣钱,一个月也就领挣钱所以说你惊讶的不是这个铺子一个月挣多少钱,那你刚刚你在惊讶什么?”   一两银子大概就是一百五十块钱,她一个月就净赚两百两,大概就是月挣3w块。算下来一年能挣两千多两银子,几乎要超越市面上七成的铺子了,可即便如此她也没雍亲王挣得多啊!   雍亲王指了指这个表格:“这个表格是谁想出来的?倒是挺实用的,收支一目了然,便是想做假账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能耐。若是用在官场,不说旁的总能防住五六成的蛀虫。”   “总有人说皇家苦,可比起百姓,又算得了什么?杜甫所言不假,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没去过民间的,哪里晓得百姓之苦,个个吃点粗粮就以为多了不得了,呵!不过是无痛□□罢了。”   一两银子相当于一千文,看似不多,但购买力却相当可以,普通家庭一年也就花个一两二两的,吃喝家里菜地都有,也就是买油、糖等必需品才会去购买。鱼只要20文左右一斤,猪肉大概35文一斤,蛋类也还不到30文。一两银子可是能买50条鱼,将近30斤猪肉,一百五十块钱在现代可买不了这么多东西的。   “从前我奉皇阿玛之命去赈灾,那里的百姓苦不堪言,明明是赈灾的物资,从上到下贪墨成风,非要剥削一番,物资竟是十不存一。那些人是何等贪婪何等阴毒,全然不顾灾民性命,仿佛人命不值钱。哪怕是薄薄的稀粥,哪怕是府里粗实婆子都不爱吃的粗粮、野草在百姓面前都是能救命的。不止如此,修河坝的更是贪得无厌,偷工减料不说更是不拿民工的命当命,吃最低廉的食儿干最累的活儿,便是身强力壮的也受不住这样的摩蹉,便是死了......也不过是铺子一卷什么都没了。我能帮一个两个,却帮不了更多的人,即便我是亲王。”   “那时我便想这就是盛世吗?”   最后一句,雍亲王说得很轻很轻像是要被风吹走一般,他眼底的晦暗之色掩也掩不住。   耿意欢撑着下巴听他侃侃而谈,不得不承认雍亲王确实很有人格魅力,且不说其他,就他这一心为民,嫉恶如仇的性子若是当上帝王,起码一朝百姓能幸福些。   “爷,我相信终有一日,你能实现你的理想。”耿意欢握着他的手,目光灼灼,“正所谓上行下效,爷......还需努力。”   雍亲王蓦然抬头:“你怎会知晓?”   耿意欢摇摇头,眼底带了点诧异:“我并没有想那么多,王爷一直安分守己,我还以为王爷没什么想法。刚刚说的,只是我自己的想法而已。我就想着若真是王爷的话,该多好。”   虽是聊天,可两人不约而同避开敏感词,用些似是而非的词汇。   雍亲王定定望着她,眼底是说不出的异彩,最重化作一声轻笑。   他用力抱住了耿意欢。   耿意欢猝不及防,犹豫了一下,回拥他,耳边是带有松木香气的磁性低吟:“会的!”   过了许久,雍亲王才松开了耿意欢。   耿意欢噗嗤一笑,歪着脑袋道:“怎么突然觉得......什么不一样了。”   “是不一样了。”雍亲王轻笑,“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想分寸二字,不需要我来说了。”   耿意欢:“自然,这点王爷放心就好了。”   “咱们回归正题。”雍亲王挑眉,指尖点了点账本,用肯定的语气道,“这表格是你弄的吧。”   耿意欢好奇:“你怎么知道是我呢?万一不是呢?”   说着,她故意凑上去,亲了一下他的嘴唇,眼睛一眨一眨的。   雍亲王无奈抓住她作乱的手,捏了几下,声音低沉:“莫闹了。”   “不闹了。”耿意欢故意后撤了几步,半坐在书桌上,“上回你教了我阿拉伯数字,我觉得怪有趣的。恰巧呢,铺子里送来了账本,一看那么多字我就头懵懵的。也不知怎么的,灵光乍现就有了阿拉伯数字替换传统数字的想法。换完之后,我感觉账目还是不够清楚,就自己琢磨着列了表格,没成想真是挺好用呢。若早知道王爷要做大事,便早该给您呈上去才是。”   “女儿身实在委屈了你。”雍亲王目光灼灼,“若你是男儿,朝堂上必定有你的一席之地。”   耿意欢淡淡一笑:“女儿身没什么,只是生得时候不对。”   现代公务员,女性可是占据半壁江山的,相比于清朝可是开明太多太多了。若是可以,日后她也想给后世留下点什么,再不济能改变女性的现状也行啊。不管是女子做官还是女性地位的提高,都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完成的。   耿意欢心下自嘲,人啊总是心比天高,以为自己什么都能做到。可她一个侍妾格格,真的有这个能耐吗?她的目光在雍亲王身上扫了一圈,若是能抓住他,好好吹吹枕头风,指不定能完成一部分。   雍亲王垂眸看向账本:“你且再给我说道说道。”   两人讨论了许久,觉得府里的账本也可以这么弄,甚至于还能用在其他地方。不管是人员调动还是旁的,都用得上。   俩人都是爽快人,说干/就/干。   别看耿意欢平日躺平躺的厉害,但关键时刻也绝不拉胯。   针对府里菜肴、人员等方面,俩人一起设计了许多表格。   耿意欢蓦然道:“爷,现在的问题是,如何普及阿拉伯数字。”   雍亲王点头,思考着:“看来得阻止管事们,好好学一学了。”   耿意欢摸摸下巴:“弄个扫盲班也不错,可以让府里的宫人们都学学阿拉伯数字以及简单的字。”   雍亲王微微颔首,略带歉意:“明儿我去福晋那一趟,和她说说这个事儿。福晋掌管整个王府......这事儿想在府里推行,怎么也绕不开福晋。对了意欢,这事儿怕是得你帮把手了。”   “没问题。”耿意欢笑了笑,“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儿。”说是这么说,但耿意欢也清楚雍亲王不会让她白帮忙的。   雍亲王保证:“待我向皇阿玛禀告时,必定不会落下你这份功劳。”   “好!”耿意欢道,“只要能帮上你就好。”   雍亲王喉咙滚了滚,眼底一片火热。   多余的话不必多说,只需心中有数即可。   第二日,雍亲王同福晋说过这事儿后,福晋就派人招了她去。   福晋目光柔柔:“妹妹能有这样的能耐是好事儿。”   耿意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过是些小聪明,难登大雅之堂。”   “妹妹莫要妄自菲薄。”福晋摇摇头,“能有这样的才华却要拘束在这一方庭院,委屈你了。”   耿意欢抿了口茶:“福晋莫要夸我了,再夸啊,我怕是要昂首挺胸、目下无人了。”   “哪里有人这样说自己的。”福晋嗔怪了一句,“咱们啊好好把事儿办好,宫里能看到,妹妹的事儿也能早些办成。”   耿意欢有些意外:“福晋也......”   “侧福晋位啊,我和王爷早就商议过,是要给你的。只是弘历年幼再加上这乱七八糟的事儿多,一直拖到了现在。”福晋解释着,“等这事儿结束了,也就稳了。”   寒暄过后,耿意欢开始给福晋介绍表格如何使用。   福晋惊叹连连:“这阿拉伯数字,我儿时也曾学过,只是没想到还能这么用。妹妹还说是小聪明,哪里是小聪明,得是大聪明才是。”   耿意欢羞涩一笑,没吭声。   待福晋弄清楚并能够熟练运用后,已经是一天后了,她们当机就召来几个大管事,开启了小班教学。   这些人虽也聪慧,可到底是不熟悉这玩意儿,学了好久才“通关”。   为了检验他们,耿意欢可是费了不少心血,专门出了两套试卷,只有考一百分才能结业。   正院是如火如荼办着大事儿,旁的院子里却是泛起了嘀咕,福晋何时同耿格格交好起来。   这日日唤耿格格去,也不怕耿格格出了什么事儿再赖上福晋,说是这般说,可大家伙心里还是酸溜溜的。   王爷日日去也就罢了,怎么福晋也日日见耿格格?倒是衬得她们不积极不主动,也不讨人喜欢似的。   又过了几天,听说正院日日叫了管事去,大家伙可坐不住了。   就耿格格那身子也能学管家?王爷、福晋未免也太偏心了!   于是几人结伴就去了正院,准备打探一下情况,奈何却吃了闭门羹,就是李侧福晋都没能进成正院。   后来她们又想堵住耿意欢,想问问清楚,哪成想耿意欢更忙活,日日去当“小老师”“大考官”,早出晚归就是弘历在正院都有了个屋子,就是为了方便耿意欢看儿子。   但传到旁人耳朵里却成了,耿意欢“卖子求荣”,以儿子为代价换来了管家权。   本来还酸溜溜的众人顿时不吭声了,反而开始嘲笑起耿意欢,丢了西瓜捡了芝麻,孰轻孰重都不明白。   待雍王府所有管事结业后,已经是一个月后,大家伙热血沸腾干起“大事儿”——誊抄往年的账本。   雍亲王今年三十多岁,打从开府都有十多年了,账本可是不少。   耿意欢看着如山似的账本,只觉得头懵,她看了看黏着她要抱抱的胖儿子,低头亲了亲。   好在她有儿子,要不然可得干个天昏地暗了,没看福晋都加入了嘛。   不过因为弘历的原因,福晋不得不放人,即便如此也不是完全的放人,还是得耿意欢在一旁看着点,省得“学生们”忘点什么,方便他们来问。   许久没有和额娘这样亲昵了,弘历恨不得整个崽就腻歪在额娘身边,蹭蹭蹭像个小猫咪。   耿意欢好好揉搓了一顿小团子。   这事儿弄完后,可是正儿八经抓住一些“硕鼠”,该收拾的收拾,该敲打的敲打。   一时间,雍王府倒是一片清明。   雍亲王想了许久,终于还是带上了大厨房的账本、耿意欢那糕点铺子的账本去了宫里。   康熙爷本是准备休息一下,见他来了,笑问:“可是出了弘历成长手册二?”   雍亲王怔了一下,摇摇头:“儿臣是有正事的。”   “正事儿?什么正事儿?”康熙爷明显有些失望,却强打精神,“你说吧。”   雍亲王呈上两册账本:“请皇阿玛一观。”   康熙爷做了这么久的帝王,自然更清楚这表格能发挥的作用,他眼底带着一缕诧异和惊喜:“这是哪来的?”   雍亲王把事情简略说了一下。   “好啊!你那格格果真了不得,非是池中物啊。”康熙爷摸了摸花白的胡子,有些可惜,“若她是男儿身就好了。这样的能耐去户部、工部效劳多好。”   雍亲王点点头,表示赞同:“确实可惜。”   “老四啊,以后这耿氏有什么奇思妙想你可得注意着些,莫要埋没了她的才华。”康熙爷叮嘱着,随手翻开了厨房的账本。   “是,皇阿玛!”雍亲王心中一定。   “什么?鸡子竟只需要三文钱一枚?鱼肉二十文一斤?鸡肉竟只需要三十五文?”康熙爷眉心微微动了动,越翻心中越沉,“这些个硕鼠!”   “魏珠,去把御膳房的账册取来。”   “是!”魏珠悄悄抬了抬眼睑,只瞧见帝王阴沉的面颊,心中暗道:只怕要有人倒霉了。   趁着这功夫,康熙爷一一翻阅,在宣纸上记录了大概数字。   待账本来了后,他一一比对后,手背的青筋都快要突出来了。   就算是贡品,也不至于一两银子一枚鸡子吧?还有这鸡肉,三两银子一只鸡!可真敢要啊。   雍亲王垂下眼睑,默不作声。   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若不然,为何要呈上这两本账册?   康熙爷努力压抑着怒火,账册都快被他捏烂了,他努力告诉自己容后再议容后再议!饶是如此,他心底也开始琢磨着哪些人要换掉。   “胤禛,继续说说你府里如何实行的。”康熙爷按了按内心。   雍亲王如实禀告后,康熙爷沉思了一会儿。   康熙爷敲打了几下桌子,眼底满是晦暗和复杂:“胤禛,你可有什么所求?” 第34章 画饼   所求?   雍亲王垂下眼帘,掩饰住其中的复杂。   皇阿玛哪里是问他想要什么,分明是想试探他是不是想为自己牟利,这皇家真是奇怪,父子不像父子,倒像是冤家。   他定了定心神,拱手郑重道:“若问儿臣,儿臣别无所求,只是此法并非儿臣所制。耿氏她......一直希望能有个侧福晋位,倒不是为了她自己,而是为了弘历。毕竟侧福晋之子与格格之子的封爵不同。正所谓父母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她也是怕百年之后孩子受委屈。”   这话既是在点名自己没有野心,请皇阿玛尽管放心,同时也是在试探提醒康熙爷,若是为了孩子好,总要为他谋一条出路。   康熙爷眼神讳莫如深,他想了一会儿,道:“也好,那就成全她这一片慈母之心吧。”   雍亲王道:“儿臣替耿氏谢皇阿玛。”   康熙爷淡淡道:“谢什么,这也是她应得的。魏珠,着人去写圣旨吧。   雍亲王张了张嘴,最终化作沉默。   其实他心里清楚,皇阿玛哪里是真心觉得耿意欢好,不过是这次的功劳不小,又说到了他的心坎上,否则哪里会这样痛快。所谓父母爱子,在皇阿玛那只有二哥胤礽而已,哪怕他猜忌甚至是毁了二哥,但心里仍然是惦念他的安慰,生怕百年之后二哥二哥不得善终。   “胤禛,你且详细说说你推行时遇到的困难。”   雍亲王强打精神:“是!”   康熙爷听罢后,沉吟半晌。   殿内只剩下嘎吱嘎吱的磨核桃的声音。   雍亲王垂下眼睑,心中少有的忐忑。   奈何康熙爷还是让他失望了,开口就把差事塞给他了,根本没问他自己愿不愿意。   雍亲王迟疑了一下,有心婉转拒绝,奈何康熙爷不给机会。   “那就这么定了。”康熙爷微微一笑,“胤禛啊,阿玛很看好你,你比你其他兄弟都要认真谨慎。他们不敢做的你敢,所以阿玛才会把这个任务交给你。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他本以为雍亲王会同其他儿子一样欢喜应下,奈何老四却沉默了。   雍亲王眼神怪异地望着康熙爷。   这不是典型的画饼吗?   前些日子,他同耿意欢保证的时候,就被耿意欢指责是画大饼。真该叫她来瞧瞧,什么才是真正的大饼。   皇阿玛画的饼可真是又大又圆啊!   雍亲王神色复杂:“儿臣......其实不太爱吃饼。”   “不爱吃饼,不吃便是。”康熙爷一脸莫名,“好端端的,怎么说起这个了?”   雍亲王摇摇头:“没事。”   “饼......”康熙爷皱了皱眉,“你的意思是......你饿了??”   雍亲王:......   “儿臣不饿。”雍亲王飞快否认,“儿臣只是不爱吃饼而已。”   “口味变得挺快。”康熙爷回想了一下,“朕记得你儿时爱吃胡饼。”   雍亲王抿了抿唇:“是呀。”   这就从阿玛变成朕了,皇阿玛果然是画饼高手啊,得亏是没信。   “大哥二哥三哥他们......爱吃饼吗?”雍亲王不知怎么的,竟是问了这么一句话。   问罢,他才感觉不妥。   大哥被软禁,至今未出。二哥........地位不保,眼看着又要被废了,唯独老三这一个能耐的。   康熙爷定定望着他。   有一瞬间,雍亲王几乎以为康熙爷知道画饼是什么意思了。   康熙爷道:“你是想求情?”   雍亲王摇摇头:“儿臣并无此意。”   康熙爷冷哼一声:“朕看你是想问十三的事儿吧。别无所求,别无所求......结果绕来绕去又回到了这事儿。什么爱不爱吃饼的,你纯属就是胡扯。”   雍亲王嘴脸一抽:“皇阿玛若要这么想,儿臣也没办法。”破罐子破摔了,反正都到这一步了,老爷子都这么说了不承认也不行了,但老爷子可没别的人选了。   “老四!”康熙爷恼了一下,一本奏折飞了过去,“你给我住口!朕还没说什么,你倒是说的挺全。朕告诉你,放老十三出来绝无可能。   雍亲王瞥了眼康熙爷,他发梢处竟已布满白丝,少有乌发。   皇阿玛,老了!   随后,雍亲王蓦然跪下,道:“是儿臣的错,不该说叫皇阿玛误会的话。”   其实他早就清楚,老爷子是最偏心不过了,不管是污蔑还是事实,太子身上被按了那么多错处,竟也能翻身再立太子。而十三明明没什么过错,偏他就是不放过十三,这么多年了还让十三住在养蜂夹道里,丝毫不顾及十三的身体。   这下可把康熙爷气得不行了,他还没说什么,这混账儿子就跪下了,弄得他这一肚子话没说出来。   康熙爷心里存着气,命令道:“刚刚我说的,你给我想办法弄成。若是成了,朕就让十三搬出养蜂夹道,若是不能......”   不得不说,这话真是让雍亲王心中一动。   老爷子说得暧昧不明,雍亲王哪怕明知画饼成分大,可他心里还是残存一丝希望,只要能出养蜂夹道,十三的腿疾总能好些。   雍亲王心甘情愿道:“儿臣遵旨。”   康熙爷冷哼一声,倒是个重兄弟情的。   离开养心殿后,雍亲王自己都麻了,可见他早前说的话老爷子全忘了。   什么不问世事,老爷子用到你你就得顶上,用不到你了立马给我退隐。   很现实,但又很无奈。   雍亲王叹息一声,就着人去府中给福晋、耿意欢传了个信儿,随后直接去办公了。   不是他不想回去,实在是康熙爷不许。这表格早推行一日,官场便早清明一天,老爷子是受够了一两银子一颗的鸡子,他打定主意要好好整治内务府。但他本人又向来在乎仁慈的名声,自然不会轻易动手,那么雍亲王这个素来铁面无情的便成了最佳人选。   再加上十三在那撑着,雍亲王便是干活也是心甘情愿。   不就是得罪人吗?他也没少得罪啊。   ......   消息传到雍王府后,福晋马上传了命令,叫府里大小主子们都收拢好,来正门等着。   平日里大家伙都不去正门的,那边挨着前院,雍亲王从未招过哪个妾室哪里,便是福晋也是轻易不去的。   接圣旨可是大事儿,李侧福晋甚至都穿上了朝服,戴上了朝珠。   众人心里猜测着,是不是侧福晋位下来了。   毕竟雍亲王已经受封王爵,封无可封了,除了侧福晋位还能是什么?总不能是立世子吧。   大家伙都拿捏不准,偏福晋也没给个准话,只说上头的人来了她们就晓得了。   董嬷嬷几人欢喜得不行。   耿意欢本人倒是挺淡定的,其实她早就晓得了,康熙爷肯定是不会在这个节骨眼给雍亲王赏什么了。   那唯一能赏的便是金银珠宝、侧福晋位、世子位了。若是赏赐金银珠宝,很不必叫她们出来,单福晋一个其实就够了。再加上弘历年纪还小,看不出什么来,康熙爷再怎么着也不至于封个奶娃娃做世子。所以,定然是侧福晋位了。   钮祜禄格格那边也是满心期待,总觉得她是满人又生育了阿哥,也是有功劳的。   众人等了一番,只听到圣旨上的“册格格耿氏为雍亲王侧福晋”几个字。   福晋面色如常。   耿意欢镇定地接旨谢恩。   与圣旨一同接下的,还有侧福晋的朝服朝珠,以后她也是有资格进宫参加宴会的人了。   她心中欢喜,旁人心中可不大舒坦。   纵然早有预感,李侧福晋心中还是感到很复杂,上午还还得给她请安的人,下午就成了平起平坐的。若是没什么恩怨还好,偏她们有些龌龊,耿意欢膝下也还有个弘历在。   这王爷福晋日日看着弘历,哪里还能想得起弘时啊?李侧福晋这样温柔佛系的,也不免着急。   大家伙心里多多少少心情都不太好。   但谁能比得过钮祜禄格格呢?她可是穿戴得像是能做侧福晋一样,甚至还上前走了两步,哪成想是人家耿意欢接旨。   当下钮祜禄格格的脸色就不好看了。   甭管是尴尬还是怎么着,钮祜禄格格都想不通为什么?明明龙凤胎中凤死龙活,又是普通汉军旗出身,怎么就越过她坐上侧福晋位了?   宋格格、武格格几人倒也挺意外,但都没觉得有什么,左右侧福晋是从钮祜禄氏、耿氏中选,谁当都一样。   再加上前些日子,人家耿格格没少给她们送新奇点心,这拿人手短吃人嘴软的,总不能吃人家喝人家的,还说人家坏话吧?   待传旨天使走后,钮祜禄格格忍不住低声讽刺了一句,“卖子求荣真是有用。”   福晋皱眉,瞪眼过去:“钮祜禄格格,你在说什么?”   不管是出于跟耿意欢的交情,还是怕这话流传出去,福晋都选择训斥了钮祜禄格格。   钮祜禄格格抿了抿唇,眼神倔强,却不敢说什么:“没、没什么。”   人家福晋才是雍亲王正儿八经的嫡妻原配,是这雍王府的第二个天,谁也不敢轻易得罪福晋。   纵然是心不甘情不愿,也只得接受。   郭侍妾犹豫了一下,主动行礼恭喜:“妾恭喜耿侧福晋。”   旁人稀稀拉拉恭喜:“恭喜耿侧福晋。”   耿意欢微微一笑:“妹妹们不必多礼。”   众人起身,围着她们说起吉祥话。   钮祜禄格格撇了撇嘴,好像不大服气。   福晋清了清嗓子:“刚刚大家伙也听到了,耿妹妹受封侧福晋了。不是有人好奇为什么嘛?若是仔细听了圣旨的,都能明白怎么一回事。耿格格是对大清有功,才被皇阿玛特封侧福晋的,并非是王爷请封的。至于为什么,眼下不方便说,过些日子你们就晓得了。”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揣测起来。   耿意欢可不管她们那么多,向福晋道谢后,便悠悠然回了静玉院。   刚进屋,就听见如意欢欢喜喜迎上来:“侧福晋,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第35章 病愈   夏日炎炎,处处皆是蝉鸣声。   待如意欢欢喜喜凑上来时,耿意欢才恍惚发现,原来她为那点事儿忙碌了这么久。   弘历也八个月了!   是了,弘历都能爬了。   耿意欢望了眼枝繁叶茂的石榴树,感慨着,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董嬷嬷嗔怪:“大热天的,跑什么跑。能有什么重要的事儿啊?”   说着,她招招手叫多福来:“多福,去把侧福晋的药端来。”   如意一脸兴奋:“嬷嬷!格格啊不侧福晋她,不用再吃药了。”   这话一出,耿意欢怔住了。   她水亮亮的眼眸中满是错愕,不用喝药了?难道是病好了?   她这边正懵着,董嬷嬷却是眼眸一亮:“可是真的?”   如意点头:“自然是真的!孟姑姑就在屋里等侧福晋呢,一会儿进去您可以问问孟姑姑。”   董嬷嬷心中一定,这可太好了。   眼瞅着主子爷心里有侧福晋,但碍于侧福晋的身子,一直是规规矩矩、平平淡淡。   夫妻之间,没有激情可不行!   但她心里愿意,耿意欢却还在犹豫。   便是身体好了,她也觉得自己还需要再好好想想。这段时间,忙得晕晕乎乎的,雍亲王便是来了静玉院,两人也是如同好友一般,各自忙各自的事儿,夜里聊聊天也就睡了,可这样的关系更像是朋友之上,恋人未满。   诚然,对比其他人雍亲王待她是很不错了,不管是身份、地位、金银珠宝还是关爱都是给够的。   可耿意欢始终忘不了,他终究是个王爷,有着满院子的妻妾。   身为一个经受过现代教育的女性,显然是无法认同这种婚姻模式,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跟封建王爷讲什么一夫一妻,他不会理解的。   爱是占有,爱是包容,爱更是有着强烈破坏欲的。谁能允许自己爱的人,和别人上共赴巫山呢?哪怕耿意欢明知自己才是个后来者,却也无法忽视这些现实的问题。   除非他真的能够非她不可,可她又哪里有这个能耐呢?   一瞬间,耿意欢心中想了许多许多,甚至会觉得,如果还没好,就这样细水长流、相互扶持不是也很好吗?   不,或许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宠幸这个宠幸那个,喜欢上其他女人。例如小年糕......   耿意欢心中一窒,纤纤十指篡紧了衣裳。   “侧福晋?”   耿意欢回过神来,发现董嬷嬷正担心地望着她。   “没事,进去吧。”   她神态自若进了屋,董嬷嬷几人心中揣测着原因,脚下却是自然地跟了上去。   一进屋,就听见孟姑姑带着小多以及后厨几人欢欢喜喜迎了上来:“恭喜侧福晋,贺喜侧福晋。”   接过旨后,耿意欢其实还去了趟正院。   主要是天太热,去吃茶凉快凉快才慢慢悠悠回的静玉院。   这会儿子功夫,满府都传遍了,耿格格晋为侧福晋了。   而静玉院也成了众多宫人想去的地方,主子是侧福晋,性情温和、膝下有子,又得王爷、福晋看重,可不就是众人眼中的绝佳去处。   耿意欢不禁笑了笑:“快起来吧。咱们静玉院从前怎么样,以后还是怎么样就成。董嬷嬷,一会儿给大家伙都包上个红封,一起热闹热闹。”   “谢侧福晋赏!”   “谢侧福晋赏!”   耿意欢大手一挥,叫后厨姜公公带人置办一桌,他们几个晚上可以聚一聚。   大家伙欢呼一声,心里高兴坏了,虽说主子温和,但宫人该守的规矩却是一点不能少,带气味儿的她们也是不敢吃的,即便姜公公和徒弟手艺都好,也抵不住长年累月吃那么清淡啊。能加餐还有红封,大家伙心里都很满足!   “侧福晋一路归来,热坏了吧。”姜公公笑盈盈道,“奴才今儿做了宫里娘娘们常点的一道冰点,据说是唐宋代传下来的,消暑又美味,侧福晋且尝尝看合不合胃口。”   耿意欢欣然应下:“你有心了。”   短短四个字却是叫姜公公心中一暖,旁人都好奇他手艺这样好,何苦守着静玉院呢?即便是侧福晋也比不得王爷、福晋尊贵啊。他只想说,人不能只看眼下这三分利还是要长远打算的,这静玉院的好处旁人不晓得,他却是晓得的。   待她们退下后,孟姑姑才挥退众人,说起她身体的事儿。   “侧福晋,经过这几个月的调养,您的身体已经恢复到最佳状态了。眼下是不必再喝药了,只是多吃些补气血的汤汤水水是没坏处的,对您的肌肤也是有好处的。不知您可还愿意继续喝些汤汤水水?”孟姑姑顿了顿,又道,“奴婢可以根据时令换换方子。”   耿意欢想了想,道:“也好,总归是补身子的,总没坏处。”   孟姑姑道:“是这个理儿。”   她顿了顿,又支支吾吾道:“奴婢之前教给您的法子,您可是照做了?”   “法子?”耿意欢想了一下,才从记忆中翻出那几个强身健体的动作,她微微一笑,“孟姑姑放心吧,我有照做,一日不曾停歇。”   现在的她的腰肢柔软纤细,穿上轻飘飘的夏衣,只觉得格外飘逸。   孟姑姑笑了笑:“其实这法子啊......还有别的功效。”   耿意欢眼眸泛起了一丝兴致:“不就是能让腰肢、大腿愈发纤细吗?还有什么作用?”   那几个动作还真是不错,简单好上手,还能瘦腿瘦身。   孟姑姑走到她耳边,轻声道:“还能保养□□,使那里紧致如初。”   耿意欢瞬间瞪大了眼睛。   孟姑姑有些得意,她们家可是有很多关于妇人保养的秘籍,保证能帮侧福晋管理好身体。   “原来如此。”耿意欢脸有些红,“那我现在?”   孟姑姑微微点头:“虽说回到您还是姑娘时的紧致有些难,但坚持下去定能做到的。眼下......同您生孩子前差不多。”   耿意欢手执扇子捂了捂脸,低声道:“晓得了。孟姑姑去看看弘历吧,昨儿这孩子咳嗽了两声,不知好了没有。”   孟姑姑会意一笑,晓得她面皮薄,也就下去了。   耿意欢松了口气。   她晃了晃脑袋,去洗了个澡准备错开这一茬。   实在是天色,不洗不行啊。   打从翻了年,耿意欢就有意存东西,该做成果干的做果干,该做果酱的做果酱,左右得存点东西,别到用时方恨少,   屋里虽是只放了一盆冰,却也不算热。   不是耿意欢小气,实在是雍王府供冰有限,再加上弘历年纪小,更不敢放开用了。   今年的六月也不知怎么的,格外燥热。   董嬷嬷在一旁絮絮叨叨着,生怕耿意欢吃了亏。   “侧福晋千万记得老奴说的话。”   “一切以您的身子为重。”   “有时候看得见,吃不着才叫人更惦记。您刚养好身子没多久,还是再将养些时日,老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您不必着急邀宠,还是得护着身子的。”   ......   耿意欢不禁哂笑,看来董嬷嬷是完全把自己当做静玉院的人了,满心满眼都是为她好。   耿意欢半托着下巴,道:“嬷嬷放心吧,我心中有数。”   只要她不同雍亲王说这事儿,他也想不到那茬去。   说话间,就连小厨房派人来送冰点了。   冰镇绿豆沙上浇灌上糯叽叽的白玉丸子,再撒上点桂花、蜂蜜,不仅卖相极佳,还格外诱人。   姜公公特意配上了雍亲王送来的青花瓷,别有一番韵味。   耿意欢见了,不禁拇指大动,端起小碗就开始吃起来。   一会儿的功夫,一碗清凉的白玉丸子绿豆沙就全下肚子里了,倒是格外消暑。   一旁的如意半坐在她身侧,手执扇子给她扇着风。   唯一讨厌的,大概就是外头吱吱个不停的蝉鸣了。   耿意欢托着下巴,弯了弯唇,如今倒是有几分轻罗小扇扑流萤的惬意。   刚毕业时都迷茫着怎么找工作,好不容易找到一份像样的工作,就被迫九九六,最后来到了这么个陌生的朝代。谁曾想,她竟是在这里过上了理想的生活。   不愁吃不愁穿,每日里最大的忧愁就是怎么养好儿子。这样悠闲自在的日子,实在是让人忍不住咸鱼起来。   只是紧迫了一个月,她突然感觉给自己找点事情做也挺好。   谁大学里还没刷过抖音,没点兴趣爱好啊?起码她就学过不少技能,刚穿来时怕自己忘记了,还一张一张用简体字写了下来,现下还在匣子里藏着呢。   耿意欢兴致冲冲把匣子翻了出来,打定主意要挑一些做一做。   ......   今天是耿意欢的好日子,雍亲王心里也清楚,一回来就直奔静玉院了。   只是他雍亲王整日忙忙碌碌,回来天都黑了,静玉院里也点上了烛火。   夏日燥热,衣衫本就单薄,再加上在屋里,耿意欢干脆就穿了一身丝制的睡裙。碍于这年头民风保守,睡裙只得做成长袖,只露出半点脚踝来。   乌黑的头发高高盘起,露出优美的下颌线,雪白的脖颈在灯光映衬下莹白一片,   望着这一幕,雍亲王无端有些口干舌燥,他滚了滚喉咙,清冽的嗓音中带了一丝低哑:“意欢......”   耿意欢蓦然回眸望向他,下意识放下手中的话本,迎了上去:“爷,回来了。”   雍亲王目光柔柔:“回来了!”   明明往日里耿意欢也是这般打扮的,可今儿不知怎么的,格外撩人心弦。   雍亲王想起下面人来回禀,说是静玉院今儿没熬药,莫不是身子好了?   他不禁心猿意马,坐到她身边:“在看什么?”   耿意欢这才想起自己看得不是正经书,是小说,还不是普通小说。   她尴尬一笑:“就普通话本子。对了,王爷,我听董嬷嬷说......”   耿意欢边说边顺手把话本塞进一旁的匣子里,心中松了口气。   雍亲王看似听得认真,实则早已注意到她的小动作。   那书......到底是什么?   雍亲王眼疾手快,飞快将话本拿到了手里,正待打开呢耿意欢慌了,伸手就抢了去。   你争我抢中,耿意欢不知何时竟是扑到雍亲王怀里了。   四目相视,一股不知名的情愫弥漫在了心头。   雍亲王轻咳一声,不自觉捏了一把她那婀娜多姿的臀部。   耿意欢好似被什么蛰住了一般,浑身一颤,红着脸从他身上下去。即便如此,她也不忘把抢回来的话本好生藏起来。   看着她微红的脸颊,雍亲王有些意动。   奈何......   “呜呜呜......”   弘历崽崽醒了,到处找额娘。   孩子大了,也会认人了,一会儿见不到耿意欢都不行。   这不,安嬷嬷抱着他就来了。   只是一进屋,她直觉气氛好像不大对,主子爷看她的眼神好似有些不满。   安嬷嬷心生警惕,难道是主子爷觉得她不上心?不行,得好好表现一下了。   “侧福晋,小阿哥一醒过来就到处找您,小嘴呜呜的,看得怪叫人心疼的。奴婢一听见,赶忙就哄着来找您了。”安嬷嬷邀功似的道,“您要不然抱抱小阿哥?”   耿意欢拢了拢头发,接过弘历。   八个月的他,愈发圆润,每每笑起来都像极了小天使。   这孩子聪明,还没八个月就会爬了。   这不,刚把他放床上就好奇地爬来爬去,最后爬到了雍亲王身上。   弘历年纪小,再加上雍亲王基本上日日都来,故而对他并不陌生,甚至还很亲近。   被额娘抱过后,他就爬到阿玛怀里,各种作威作福,用小脚丫踢阿玛,用小手拽衣服。   行吧,这孩子就是个不老实的。   耿意欢在一旁都为他捏了把汗,这孩子倒是活泼得紧。   雍亲王本人倒是没什么,到底是唯一一个日日看着抱着长大的,还是他喜欢的女人生得,不管是爱屋及乌还是怎么的,心里总归是不一样的。   只是这小子破坏了他和意欢的相处,该打!   雍亲王扬起巴掌,却轻轻放在儿子圆润的小屁股上,捏了一把。   他睁大了眼睛,这么软和?   不禁又捏了一把。   第一回弘历还没确定是谁,第二回可把他气坏了,脸就憋红了。   胖乎乎的小手照着雍亲王的脸颊使劲打着,啪的一声,可把大家伙惊住了。   雍亲王也是一脸镇静地看着他,试图用眼神震慑住这个不懂事的小孩。   偏这小家伙还仰着脸,眼睛晶亮晶亮的,他一脸骄傲。眼看着雍亲王不动弹,他以为自己打的太轻了,于是拽着雍亲王的衣角凑上去又打了一巴掌。   本以为儿子认错的雍亲王:......   耿意欢尴尬一笑,赶紧接过胖儿子,生怕他被忍无可忍的雍亲王揍一顿。   雍亲王抿了抿唇,想教育吧,怕他听不懂,不教育吧怕他蹬鼻子上脸。   他这边纠结着,那边母子俩竟然已经玩得很开心了。   耿意欢陪着弘历玩了许久,弘历终究是撑不住了,躺在耿意欢怀里睡得喷香。   耿意欢轻轻拍着弘历的后背,嘴里哼着不知名歌谣,室内一片祥和。   董嬷嬷适时带走了弘历,把空间留给耿意欢、雍亲王。   人一走,屋里的气氛瞬间就变了。   雍亲王掌心紧紧包覆着她的小手,幽深的眼神火热的像是要吃人一般:“子债母偿吧!”   耿意欢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想抽回自己的手。   奈何雍亲王不乐意,他反手扣住她的手掌,另一手紧紧着她纤细柔软的腰肢,几乎是身子贴着身子了。   几乎是蹭的一下,耿意欢莹白的面颊上就升腾起红晕来,就连声音都愈发娇滴:“爷......别闹......”   雍亲王打横抱起耿意欢,有力的臂膀把她的身子禁锢在怀里。   耿意欢下意识攀上他的脖颈,心中紧紧张张,她该怎么按压住雍亲王的心思。   奈何雍亲王太过热情,抱着她就上了/床,一双火热的大掌在她身上游走着。   就连那张薄唇也不闲着,在她脖颈间蹦来蹦去的,害得耿意欢不住地躲。   要知道,她穿得是真丝的睡衣,基本上就没什么厚度,这下弄得她怪不好意思的。   “爷,住手,别闹了。”   许是素太久了,耿意欢阻止都不管用。   箭已上弦,耿意欢再不阻止可就晚了。   她不耐地顿了顿雍亲王火热的唇,推了推他坚实的胸膛,见推不动便两手撑在胸前,抵着他。   这才叫雍亲王不得不停下。   “意欢?”雍亲王额头上已经浮出汗珠,也不知是热的还是急得,那双黝黑的眼眸中满是火热和急切,“有什么事容后再说。”   许久没和女子亲近,猛然这么一接近,自然是受不住的。再加上耿意欢又是他近些日子最得意也最亲近的妻妾,感情升温却久久没有亲近,好不容易有了机会,自然是不愿意放弃的。   可偏偏耿意欢不配合,她扭过身去,捂住自己的嘴巴,只露出一双水莹莹的眼眸。   “爷......”   “等等,我有话要说。” 第36章 原由   夜色茫茫,一盏小夜灯散发着暖黄色的光晕。   雍亲王望着她那双秋水似的眼眸,只得忍耐住,他呼了口气终究是翻身躺在她身边。   不知是天热还是心热,雍亲王只觉得心火难耐,他躺了一下就起身下床。   雍亲王抬手撩开轻薄的帷幔,赤着脚去窗边推开窗子,一阵凉风袅袅袭来。   他站在窗口前阖上眼睛,对着风吹了一阵儿,才去倒茶喝,吨吨吨连着喝了好几杯凉水,这才静下心来。   雍亲王去门口吩咐人去端盆洗脚水,才回到床榻前,半露着胸膛,回眸关切问:“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耿意欢抿了抿唇,起身略带羞涩道:“我、我的身子......”   雍亲王握住她的手,把她拉入怀中:“不是好了嘛?”   “啊?”耿意欢眼眸微闪,“其实还没好全,只能说刚刚能侍寝,只是若能修养些时日才能恢复地更好。”   雍亲王诧异:“我听人说,今儿静玉院没抓药,还以为你身子已经好了。”   耿意欢长长叹了口气,还不待她想好借口,就见小满敲敲房门,原来是来送洗脚水的。   满满当当一盆水,一点热气都没有。   雍亲王镇定自若下了脚,舒坦地呼了口气。   耿意欢瞥了一眼:“这......冷水?”   “嗯。”   “为何要用冷水洗脚?”耿意欢手执素扇轻轻扇风,“孟姑姑说不管女子男子,洗澡洗身子还是用热水好。况且,寒从脚起,还是莫要用凉水了,换热水吧。”   雍亲王神色怪异地瞅着她,半晌才道:“你......咳咳,天热,用凉水降降温。”   耿意欢不大赞同,但人家都这么说了,只得“哦”了一声,便拢了拢睡衣往里坐了坐。   小满虽是立在外头,可到底男女有别,耿意欢不大好意思起身,便再琢磨了一下自己那套说词,总得万无一失才好。   待雍亲王泡完脚,室内便只剩下他们两人。   雍亲王带着一身寒气就上了床,他侧眸看向她:“刚刚想说什么?为何不能侍寝?”   耿意欢委屈巴巴地望着他,幽怨道:“爷不晓得嘛?”   雍亲王不解:“嗯?”   “我问过孟姑姑、董嬷嬷了,难产本就伤身子,得多养着才是。少说得养个一两年,我这满打满算也才八个月。房事......”耿意欢欲言又止,她咬了咬唇,“多少是对那里不好的。”   她垂下眼睑,一副失落的模样。   雍亲王皱了皱眉头,揽住了她的肩膀:“是我的错。”   耿意欢枕着他的胳膊:“不怪你。”   雍亲王叹了口气:“是我太孟浪了,以后......若有什么,你定要阻止我。”   耿意欢在他脖颈间蹭了蹭,语气轻柔:“你真好!”   雍亲王弯了弯唇,略带无奈:“这样就是好了?你啊,心肠未免太过柔软。”   耿意欢没说话。   雍亲王静静拥抱着她:“意欢,我绝不会伤害你,你且放心。”   耿意欢眼眸微闪,指尖动了动,最终化作平静。   还是享受这一刻的静谧吧。   她还没有想清楚过了这段时间,该怎么办。单凭她是雍亲王的侧福晋,就不可能躲过去。   走肾不走心?不走肾也不走心?还是走心也走肾?   耿意欢垂下眼眸,乌黑的睫毛轻轻垂下,她承认自己对雍亲王是有依赖有信任,也有一些好感,但还算不上喜欢,只是长期相处下来积累的好感。   明明最佳选择是走肾不走心,可耿意欢总觉得做了那档子事,就怎么样了一样......   耿意欢抬了抬头,眼神复杂地盯着他的下巴。   罢了,能躲一阵是一阵,起码能糊弄他个一年半载的。   她阖上眼睛,不知怎么的,困意涌上心头。   一会儿的功夫,耿意欢就连眼睛都睁不开了,整个人都依偎在雍亲王身上。   “意欢?”雍亲王注意到肩膀越来越沉,垂眸一看,她竟是睡着了,只得低喃了一句:“你睡得倒是香甜。”   他抱着她躺在床上,略略盖上点被子。   听着耿意欢均匀的呼吸声,雍亲王也渐渐进入梦乡。   月光皎皎,两人都睡得很沉。   ......   天才将将亮,雍亲王就醒了过来。   他怀里是八爪鱼似的抱着他的耿意欢,她的身子窈窕有致,他也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自然是有点反应的。   雍亲王呼了口气,平复了许久才压下心中的火气。   他看了眼轻轻推开耿意欢,才下床洗漱穿衣,声音东西都很低生怕惊动了耿意欢。   就这耿意欢还不高兴地哼唧了一声,翻身继续睡。   雍亲王无奈,只得去正厅洗漱。   静玉院的宫人早早就起来开始扫洒、做事,董嬷嬷、孟姑姑年纪也不小了,觉也不多。   这不,雍亲王在静玉院用过早膳后,就着人去请了孟姑姑。   孟姑姑心里大概明白是什么事,但昨儿董嬷嬷交代她,要掌握分寸。   孟姑姑垂下眼睑,俯身请安:“奴婢见过主子爷。”   她虽是被主子爷所救,可到底被派到了静玉院做事,又同侧福晋相处了这么久,感情自然是有的。昨儿屋里有点小动静,但后来就安静下来了,主子爷也没叫水,应当是没发生什么。再加上今儿早上,主子爷虽是一副谷欠求不满的样子,却也是小心谨慎生怕弄醒了侧福晋。她这个局外人都没看出来,主子爷对侧福晋的珍视,她自然不会坏了侧福晋的计划。   “嗯,起来吧。”雍亲王擦了擦嘴巴,微微颔首,“你在静玉院,可还习惯?”   孟姑姑笑道:“自然是习惯的。侧福晋性情温和,待奴婢们极好。”   雍亲王道:“那就好。侧福晋的身子,到底如何了?怎的突然不吃药了?可是......”   孟姑姑见他误会了,连忙道:“王爷误会了,侧福晋因着难产留下了许多后遗症,眼下虽是喝药养得七七八八了,可到底没能出根。眼下若是行了/房/事,只怕不利于侧福晋恢复元气,怕是......寿元有损。若是能再修养一段时间再行/房/是最好不过了。只是这种事情,奴婢实在不好说。”   雍亲王拨弄着佛珠,蹙眉:“八个月了,还没除根。可是需要什么珍贵药材?你尽管说,只要侧福晋的身子能好,怎么都行。”   “若是王爷能多赐下些养气的药材就更好了。”孟姑姑如是说着,“正所谓是药三分毒,药虽见效快,可对侧福晋的身子也有些损碍。故而奴婢准备用食补的法子,一点点把侧福晋亏损的元气补回去。只是侧福晋这只有些普通的药材,并没有年头很久的。”   雍亲王道:“侧福晋面皮薄,不曾像我讨要过什么值钱的东西,我本以为她不缺什么,没成想这样大的事情她竟也不吭声。”   孟姑姑觑了他一眼,小心翼翼道:“侧福晋是怕您为难。”   “些许药材而已,哪里就叫我为难了?”雍亲王皱眉,“行了,苏培盛,一会儿你带着孟姑姑去库房里挑一挑,不拘多少只要有用就行。”   苏培盛咋舌,王爷这回可是大手笔啊,耿侧福晋可是比李侧福晋面子大的多。   他应声道:“是,王爷。”   孟姑姑眼睛一亮:“奴婢替侧福晋谢过王爷。”   雍亲王叮嘱:“若是缺了什么,只管同苏培盛说就是了。”   顿了顿,他又对董嬷嬷道:“董嬷嬷,你们侧福晋的性子你也晓得,她最怕麻烦,凡事得过且过。总是别人来招惹她了,她才晓得反击,这样的性子......如她所说,太过佛系了。没有人盯着可不行,前边事多,一时半会我怕是也难发现她的难处。你啊,平日里多帮衬着些,不可叫旁人欺侮她。院子里缺了什么,她若是不好开口,你就来同我说,不可叫侧福晋受了委屈。”   董嬷嬷道:“是,王爷。您放心,老奴一定好好帮衬侧福晋。”   她心里熨帖极了,这样的谆谆告诫,可不就是因为王爷心里有侧福晋。若不然,哪里会为她设身处地想这么多。   室内的耿意欢依然睡得喷香,丝毫不知道这些。   至于昨儿没侍寝的事儿,董嬷嬷是双手赞成,什么也没有身子重要。   待耿意欢醒来时,太阳早已高高升起。   若不是董嬷嬷几人拉上了帘子,只怕耿意欢早就被太阳的强光刺眼刺醒了。   耿意欢舒舒坦坦伸了个懒腰,起床洗漱后,换上一身轻薄的夏装。睡衣晚上穿还行,青天白日的就显得有些不庄重了。   她昨儿才封了侧福晋,少不得有人来拜访,总不能别人来了她再慌慌忙忙收拾吧。   只是......   意想不到的是,整整一上午都没人来拜访。   耿意欢有些奇怪:“本以为会有人来拜山头,没成想是我想多了。”   董嬷嬷却并不意外:“咱们府里的主子们,虽都想往上升一升,但个个都没那么多歪歪肠子。再说了,站队可不是小事儿,咱们四阿哥还小,三阿哥却已经长成,底下又还有个五阿哥在,她们心里少不得嘀咕一番。倒也无妨,等阿哥大一大,就都好说了。”   耿意欢若有所思,其实她想的不是这些,而是钮祜禄格格几人竟也没有来找茬了。   她仔细一琢磨,自己现在可是皇上亲封的侧福晋了,照理说是比李侧福晋这种请封的要高上一头的。只是她没想同李侧福晋别苗头,就这样井水不犯河水也挺好,于是她便也继续称为“李姐姐”。李侧福晋尚且不敢如何,更何况是钮祜禄格格几人了。   想明白后,耿意欢便也不等了,换上身舒坦的衣裳就自顾自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八个月的孩子正是发育的黄金期,能适量吃点辅食了,且孩子自己也会有意思地观察其他人说话,学东西。   故而耿意欢明令禁止大家在小阿哥面前说闲话,便是两个奶嬷嬷也被她敲打了一番。   实在是还珠格格里的浪荡皇帝吓到了耿意欢,她可不想要个整日里拈花惹草、游手好闲的儿子。   这不,耿意欢端着鸡蛋羹诱惑着弘历:“想吃吗?跟额娘学,额——娘......”   弘历睁大了眼睛,拍着小手:“啊啊啊啊......”   可是耿意欢哪里会这样轻易喂给他,少不得诱惑一番,毕竟孩子嘛,小时候不逗以后就逗不动了。   她用汤匙舀了一勺金黄的鸡蛋羹在弘历鼻子前放了放,不等弘历张开嘴巴,就收了回来。   可把弘历馋坏了,眼巴巴瞅着香喷喷的鸡蛋羹,口水吧嗒吧嗒往下掉。   “哎呀,你怎么这么馋嘴啊。”耿意欢娇嗔了一句,放下鸡蛋羹给他擦了擦嘴。   弘历着急得不行,眼睛一直盯着鸡蛋羹不放。   耿意欢无奈,只得喂他吃了。   弘历嗷呜一声,嘴巴张得好大好大,鸡蛋羹到嘴里后,他吧嗒吧嗒吃得可香了,面团子似的小脸上满是餍足。   耿意欢看得挺好奇,鸡蛋羹有那么好吃吗?   她尝了一口,感觉也就一般般吧,也没有特别好吃。   弘历崽崽一直盯着她看,看见她吃了好大一汤匙,不禁睁大了眼睛。   只是这孩子从不护食,所以也没啥反应,只是哈喇子都流到衣服下头了。   他也张大嘴巴,希望额娘也喂他大大一汤匙,小手还手舞足蹈比划着。   耿意欢:......   咱好歹是个阿哥,能不能别这么馋?   耿意欢认命地喂给了他。   一碗下肚,弘历摸着自己软乎乎的服气,嘴里咿咿呀呀的,像是在说吃饱了。   耿意欢亲了亲他的小脸,哄着他在床上爬来爬去,算是消消食儿了。   弘历吃饱了就困,这不躺床上滚了两圈,就露出肚皮睡着了。   耿意欢眼底满是柔和,她轻轻戳了戳小胖娃的肚皮,在他明显不耐烦地扭身后,才悻悻收回手来。   一旁的董嬷嬷几人早就麻木了,一会儿一会儿的自家主子跟个小孩似的,总是“欺负”小阿哥。   偏偏小阿哥还不记仇,最喜欢的永远是额娘,就连雍亲王、奶嬷嬷们都比不过。   大概这就是母子亲情吧。   弘历睡着后,耿意欢也换上睡衣,准备抱着自家崽崽美美睡一觉。   耿意欢坐在梳妆台前梳了梳头发,把首饰一一拆下来,才换上薄薄的睡衣准备躺床上抱抱自家的小宝贝再睡。   奈何......   “侧福晋!”如意急匆匆上前来,支支吾吾道,“王爷他回府了,只是......” 第37章 新人   “什么?”   耿意欢掀开薄纱,探出脑袋问。   如意抿了抿唇:“只是......王爷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董嬷嬷皱眉,刚想说什么才想起选秀已经结束了,即便耿意欢坐上了侧福晋位,也挡不住宫里赐人下来。   董嬷嬷沉声问:“可是德妃娘娘赐人下来了?”   耿意欢手微微一顿:“应当是了。”   如意道是:“董嬷嬷猜得没错,侧福晋,德妃娘娘赐下了两个宫人,据说有一位还是德妃娘娘的族亲。”   “那就是乌雅氏了?”耿意欢挑了挑眉,“随意吧。左右府里还是会进人的,是谁都一样。”   族亲二字说的好听,可乌雅氏又何止一家两家人,但凡是个姓乌雅的都能和德妃娘娘攀上关系。   董嬷嬷从善如流道:“那倒是,乌雅氏......大多是小选,能被王爷带来府中给个格格位分已经是看德妃娘娘面子了。”   耿意欢拢了拢头发,意味深长道:“行了,该干嘛干嘛去吧。左右我已经占了侧福晋位,再来的也就是格格位分了。咱们也不必打听什么了,回头请安也就见了。”   这个请安可不是初一、十五的请安,而是头一回侍寝过后的端茶奉水。   “是!”   董嬷嬷应声,扭头给了如意一个眼神。   如意恍然,同董嬷嬷一同退下。   室内便只剩下耿意欢母子俩了。   耿意欢却只是释然一笑,她晓得总会有这么一天的,新人旧人都一样,如今明确打破了她的犹豫和幻想反而是好事,心中的石头可算是放了下来。   难不成她还能要求一个王爷为她守身如玉?痴人说梦罢了。   室内摆放着新鲜瓜果,虽不如香料沁人心脾,却要比香料更健康。   打从出了双月子,耿意欢就叫人停了那香料,换上了新鲜瓜果、蔬菜。   被换下来的蔬菜、瓜果就成了当日的午后甜点或是晚膳,既不浪费屋里还飘满果香。   “歘......”   耿意欢拉上床幔,戳了戳弘历嫩乎乎的小圆脸,低声喃语:“弘历啊,额娘只盼着你能好好长大。旁的,都无所谓了。”   所谓宠爱,所谓爱情就如同沙子一般,风一吹就散了。所有相信爱情的,十有八九不如意,何苦信这些呢?   耿意欢眼神温和,亲了亲弘历的小脸,抱着奶呼呼的崽盖上被子进入了梦乡。   母子俩吭哧吭哧睡了一两个时辰,一觉醒来都三点多了,晚膳都给耽搁了。   得亏是董嬷嬷明智,提前叫后厨备好点心备好菜,先不炒,待耿意欢醒了再叫后厨开始做饭。   本来耿意欢还没这么快醒,但总感觉胸口沉沉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压着她,让她有些喘不过气。就连脸颊也是湿漉漉的一片,似乎在被小动物舔舐。   耿意欢睡得昏昏沉沉,只以为是室友的那只猫溜进来了,嘟囔了句:“别闹!”   结果小家伙更来劲儿了。   耿意欢无奈睁开眼,准备把猫咪弄出去,结果对上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   小家伙冲着她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小脸在她脖颈间蹦来蹦去,小嘴里还含含糊糊额额额额。   耿意欢顿时精神了,有些惊讶地看着爬到她怀里的胖娃娃,长手揽住弘历。   “乖乖......”耿意欢点了点他的小鼻子,“是不是在喊额娘啊?”   弘历自在地躺在额娘怀里,嘴里哼哼唧唧好似在回应。   耿意欢唇角的笑意加深。   董嬷嬷听到动静,走到室内,轻声询问:“侧福晋可是醒了?”   耿意欢抱着弘历坐起身,透过床幔道:“醒了。什么时辰了?可是该用午膳了?”   许是睡了太久,她的声音有些哑。   “侧福晋,已经......三点多了。”董嬷嬷仔细瞅了瞅钟表,回复道,“您可是饿了?”   她不说还好,一说反而是提醒了耿意欢,她错过了吃饭的点。   耿意欢摸了摸自己的肚皮,瘪瘪的、空空的,她有些懊恼地皱皱眉头:“是有些饿了。”她怎么睡了这么久?   一旁的弘历有样学样,也装模作样把小手捂着肚子,稚嫩的面颊做出一副怪样子,嘴里嗷嗷的不知道在鬼叫什么。   一旁的耿意欢:......   这胖儿子,学人倒是学的挺好!   她好生揉搓了一顿小团子,才招呼奶嬷嬷进屋给弘历喂奶。   小婴儿可不禁饿!   就这,弘历还不满地嗷呜一声,但奶嬷嬷一掀开衣服,他就老实了。   干饭人干饭魂,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如意奉上一杯蜂蜜水:“侧福晋解解渴。”   耿意欢接过杯子,吨吨吨一饮而尽,这才感觉嗓子好些。   多福立在一侧,道:“侧福晋,刚刚正院来人问了,说是咱们院子里的规格还是从前格格时的规格,您晋位侧福晋后,静玉院该多添四个人。福晋说明儿叫人带着□□好的宫人来静玉院,给您挑挑看。”   “四个人?”耿意欢有些意外,随后又想到李侧福晋的石榴院,人员是有些超标,她和李侧福晋平起平坐不说也跟着破规矩,起码也得符合标准才行,“也好。明儿就劳烦董嬷嬷、孟姑姑给我掌掌眼了。”   孟姑姑忙称不敢:“奴婢不知是否有这个本事,还是得董嬷嬷来。”   董嬷嬷倒是不谦虚了:“侧福晋放心,努力干了一辈子掌事嬷嬷,明儿一定替您好好挑几个老实本分的。”   静玉院有侧福晋在,还有了小阿哥,如今缺的不是宠爱也不是进取,而是安稳。   耿意欢也深知这一点:“咱们静玉院是容不下兴风作浪的,还是要挑些老实本分的才好。弘历那......”   她沉吟片刻:“等弘历两岁以后我再给他挑几个宫人侍奉。眼下倒是不着急,两个嬷嬷、两个小太监尽够了。”   那两个小太监也就是八九岁的样子,是前些日子雍亲王送来的,年纪都不大,但都是懂事孩子。   商量完这事儿,耿意欢就叫了晚膳。   她也有些饿了。   晚膳倒是挺营养,鸡鸭鱼都有。   她吃得香,弘历看着也眼馋,明明吃饱了,口水却不住地往下流,眼睛几乎是一眨不眨盯着耿意欢的嘴。   弄得耿意欢怪不自在的。   最后她还是妥协了,让小厨房给做了松饼、果泥,也算是营养均衡了。   果然,弘历吃得倍香。   为了培养他的动手能力,耿意欢干脆叫他自己拿着吃。   弘历自己倒是挺感兴趣的,一手一个,吃得满嘴都是。   可把一旁的安嬷嬷几人心疼坏了,小阿哥这么小就自己吃东西,能行吗?   耿意欢用实际行动告诉她们,能行!   最多就是把衣服造得不像样呗,给孩子换身衣服就成,哪来那么多事儿。   吃完,耿意欢带着他玩了好一阵,既能消消食又把他这无处安放的精力给挥发出来了。   这孩子是一累就困,这不看着儿子恬静的睡颜,她不禁弯了弯唇,摸了摸弘历的碎发。   得亏弘历现在不用剪头,若不然......   耿意欢浑身一颤,要是长得清秀还能用颜值撑着,丑点的简直不能看啊。   清朝的剃头可不是电视剧里那么多头发,真实的满清发型,后头剩的头发很少很少。据说,早期女真族都是那种铜钱头,真就是一丢丢。也就是近些年才慢慢改成了猪尾巴似的头发,能多留那么一丢丢了。   但在耿意欢看来,还是挺丑。   她叹了口气,单凭弘历是满族就逃不开剃头这一说。   昨儿耿意欢翻过匣子后,吃了姜公公制的宋朝宫廷点心,于是来了兴趣,专门找了一本茶经和宋制点心秘方的书,本是图一乐,没成想还怪有意思的。   尤其是点茶,耿意欢依稀记得自己曾在一热门电视剧中见过,但具体怎么做她也不记得了。   于是乎,决定复古一把。   闲着也是闲着,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嘛,总是没错的。   据说这点茶还是宋代四雅之一,用得茶以新为贵。宋徽宗赵佶在《大观茶论》中有精妙论述,其中记载点茶有七汤,汤瓶注水,茶筅击拂,茶汤逐渐形成“疏星皎月”“珠玑磊落”“粟文蟹眼”“轻云渐生”“浚霭凝雪”“乳点勃然”,最后“乳雾汹涌,溢盏而起”,形成美丽的沫饽,尽显茶汤之美,自然而然却又美轮美奂,后人称之为“七汤”点茶法。   耿意欢大概了解做法后,便派人去库房拿原材料了,府里每月都会送来各式各样的物资,故而静玉院倒也不缺什么东西。   这不,一会儿都功夫就拿来了。   耿意欢瞥了眼茶饼,压碎好像有点......浪费?但是不压又弄不成。   罢了罢了,新茶不贵,用了就用了。   耿意欢小心翼翼把饼茶碾碎,倒入盏中备用,紧接着又把釜中烧开的水倒入盏中,用汤匙把茶搅和成糊状,然后再慢慢倒入沸水,同时用茶筅在盏中搅动着。倒是同那藕粉桂花羹的制作方法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要眼疾手快才行。   按理说,接下来沫饽渐生,会形成粥面。   但是吧......   弘历被奶嬷嬷带来观看,他歪着脑袋怪叫来引起耿意欢的注意,胖嘟嘟的小手挥舞着:“啊啊额啊额......”   耿意欢不自觉停下看了看儿子,才继续搅拌,可怎么也没出沫。   她皱了皱眉,安慰自己:“头一回嘛,无所谓。”   于是又来了一遍,可依然没成功,   到了第三遍,她是谨慎又谨慎,甚至叫奶嬷嬷把弘历抱走了。   就这还是没成。   刚开始董嬷嬷还安慰着,后来她也不敢吭声了。   耿意欢:......   “去把弘历抱来吧。”耿意欢无奈吩咐着。   安嬷嬷把弘历抱了来,小家伙生龙活虎地在她身上攀登着。   耿意欢捏着他的小手戳了戳盏,心满意足道:“看到没弘历,都是因为你,额娘才没成功的。”   弘历不明所以,抬起头冲着额娘笑。   倒是一旁的董嬷嬷不禁轻笑一声。   就是如意几人也偷偷弯起唇来。   耿意欢:......她在做什么!!真是一孕傻三年。   看着弘历无辜的小脸,耿意欢捏了一把他的小胖脸,不管了就摆烂了。   反正有个孩子做错事了还能一推三五六,李侧福晋不就是这样吗?又不是就她自己。   耿意欢心中宽慰着自己,   她沉下心来,认认真真做了一遍,竟是成功了。   耿意欢激动不已,且不管好不好喝,起码她成功了。   董嬷嬷几人更是赞叹不已。   耿意欢欢喜过后尝了一口,奇奇怪怪的味道,不过自己做的,怎么喝都好喝。   成功了,她也就失去了兴趣。   姜公公送来了新做的点心,一盘子冰冰凉凉的斑斓流心绿豆糕,卖相很不错,像是小花一样。   耿意欢咬了一口,只觉得入口清甜,还软糯糯的,怪好吃!   再配上一杯果茶,人生圆满啊。   她悠闲地倚着靠背,如意、多福在一旁扇风,弘历在榻上玩玩具,时不时逗弄一把。   这样的日子真是比神仙还快活啊!   唯独那蛙声一片扰人清净!   耿意欢撇了撇嘴,这绿化太好也不行啊。   夜里雍亲王果然没来静玉院。   董嬷嬷几人都不敢提。   耿意欢却觉得心中一片平静,不拘早晚,总会有这么一天的。她神色如常,逗弄过弘历后,照常休息。   夜里她睡得很是香甜,半点没有像董嬷嬷想象中的辗转反侧。   第二日才醒,董嬷嬷就招呼着到处搜罗漂亮衣裙,誓必要给那两位新格格一个下马威。   耿意欢好笑道:“何必呢?都是一个府里的姐妹,说不准谁得宠呢。”   “不管谁得宠,您都是侧福晋,她们总越不过您的。”董嬷嬷道,“李侧福晋那肯定也是盛装打扮,咱们若是不收拾,岂不是露了怯?”   耿意欢摇摇头:“无妨。她盛装收拾,咱们低调行事,这才能显示出咱们的气度来,何苦盛气凌人呢?无端招人厌烦。”   董嬷嬷想了想也是。   于是她们便挑了身家常服,只是左等右等没等到人来通知。   耿意欢还纳闷呢。   不管是去了哪儿吧,总该敬茶吧?   董嬷嬷想了想,“或许是福晋繁忙,安排到午后了。”   “或许是。”   耿意欢点点头。   于是几人照常做自己的事儿,左右要赏赐的东西都收拢好了,若有人来通知了,只管去就是了。   到了下午,可算是有人来了。   但却不是正院的,而且石榴院的。   耿意欢一头雾水地叫人进来了,想听听到底怎么回事。 第38章 正院来人   将将吃过晚膳,耿意欢本想休息会儿,没成想等来了荷香。   耿意欢用手指敲打着桌面,眉眼间带了点沉思。她与石榴院不说如同水火,但也绝不是能够商量事儿的。李侧福晋为何要派人来静玉院?   难道另有目的?   不管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耿意欢抿了抿唇,目光愈发平和:“叫她进来吧。”   石榴院派来传话的正是荷香,也算是个周全人,荷香低眉顺眼进屋,请安道:“奴婢荷香参见耿侧福晋。”   董嬷嬷面色微缓,得亏是没叫茉香、花香那两个不省心的东西,荷香还算是得力......起码有她在的时候,李侧福晋不曾犯蠢。   这般想着,董嬷嬷不禁皱眉,这茉香、花香是什么时候来的雍王府?怎么之前没什么印象?   她正疑惑着,耿意欢就已经叫起了。   “是荷香啊,起来吧。”耿意欢语气温和,“你们侧福晋可是有什么事儿?”   荷香不禁抬眸望了眼耿意欢,耿侧福晋还是同从前一样温柔大方,若是还能同她主子交好该多好。   可惜......她心下叹了口气,打从花香、茉香来了以后,侧福晋就不大听她出的主意了,更是连连做了些蠢事。好在这些日子,侧福晋总算醒悟了些。   茉香压下心底的无奈,扬起笑脸道:“回耿侧福晋话,我们侧福晋让奴婢来提醒您,昨儿虽是没人侍寝,但那两位格格竟是自己去了正院请安。”   “自己?”耿意欢错愕,“她们这是......”   茉香也是一言难尽:“正是呢。我们主子......也是出去散步的时候碰见了这两位格格,顺口就问了一句。没成想,两位格格都是有主意的人。”   耿意欢挑眉:“行吧,我晓得了。”   顿了顿,又道:“替我谢过你们侧福晋。”   茉香的笑意愈发深:“是。”   茉香退下后,耿意欢扭头问董嬷嬷:“嬷嬷,宫里的规矩......是不侍寝就能去请安吗?”   董嬷嬷嘴脸一抽:“侧福晋说笑了,宫里可没这个规矩。这两位格格,倒是挺能耐,自己造了个规矩。”   耿意欢不可置否道:“行吧。董嬷嬷,你且瞧着吧,这两位里定有个能耐人。”   “是挺能耐的。”董嬷嬷扯了扯唇角,“刚来就弄这一出,不止能耐还不安分得紧。”   耿意欢笑了笑:“咱们也准备一下吧,多福把东西准备上。”   多福道:“是!”   耿意欢给两位格格准备的礼物是两支一模一样的蝴蝶簪子,绝对公平公正。   耿意欢又看了眼发簪,蓦然想起一件事儿来。   她回眸望向董嬷嬷:“嬷嬷,我怎么记得昨儿福晋派人来说,今儿会派新人来。怎么也没瞧见呢?”   董嬷嬷道:“估摸着是府里突然多了两个人,给耽误了吧。”   耿意欢“哦”了一声,倒不大相信。   福晋处事向来圆滑,不管什么时候都尽善尽美,不曾出过什么纰漏。定然是有什么事情......   她低声道:“董嬷嬷,你且叫人打听一下看看福晋上午可是出门了。”   董嬷嬷这才明白她的意思。   董嬷嬷点点头,就出去办事了。   耿意欢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眼底划过沉思,什么样的事儿才能惊动福晋,误了事儿呢?她想不出,这才叫董嬷嬷去打听。   对于董嬷嬷,她是一百个放心,这绝对是府邸里老人中的老人,在王爷、福晋面前都是排了号的,根基之深不可想象。   董嬷嬷才出去,就见正院里的王佳嬷嬷带着十来个略显青涩的宫人来了。   说起王佳嬷嬷,这位不仅是福晋的奶嬷嬷还是正院的管事嬷嬷,在正院里的地位仅次于福晋。   为了表示对福晋的尊敬,耿意欢没有迟疑,便着了孟姑姑去迎她进门。   “奴婢请侧福晋安。”   王佳嬷嬷面容和蔼,语气轻柔。   耿意欢起身,亲自去扶她:“王佳嬷嬷不必客气。”   前些日子,耿意欢常常出入正院,王佳嬷嬷没少给她帮忙,两人倒也算得上熟稔。   王佳嬷嬷顺势起身:“多谢侧福晋。”   “王佳嬷嬷快坐下喝杯茶歇歇脚。”耿意欢亲昵道,“这会儿可是一天里最热的时候,嬷嬷怎么挑了这个点来?”   多福已然把茶送到王佳嬷嬷身侧的桌子上。   王佳嬷嬷俯身道:“多谢侧福晋体恤。今儿......”   她叹了口气,显得有些无奈:“本来上午就该带着那些宫人来的,只是昨儿来了两位新格格,乌雅格格、陈格格。这两位,一位是德妃娘娘的族亲,一位是陈庶妃的亲妹妹,来头都不小。昨儿一来,可不就得给准备人手。本来格格该是有两名宫女、两名太监再加一名粗使嬷嬷的,哪成想两位都不大满意,硬是挑了四个宫女,四个太监,两名粗使嬷嬷。这可是侧福晋才能有的规格!   偏偏昨儿福晋出了趟门,没来得及制止,回来后两位格格竟是给宫人们把名字都取好了,福晋也不好再讨要回来。只是到底不合规矩,福晋便做主多出来的宫人月俸由两位格格自行发放。因为这两位格格挑了一波,剩下的便没几个好的了,福晋看了看便叫奴婢把年龄小一岁的宫人带了来,让您先挑几个用着,回头□□好一批再给您送来。”   这话一出,王佳嬷嬷眉眼间带了点愠怒来,可见对那两位格格挺有意见的。   耿意欢蹙眉,小一岁的话,大概率是刚学了些规矩,还没来得及好好□□。   王佳嬷嬷自然也看得出她的迟疑。   王佳嬷嬷愧疚道:“福晋特意叮嘱奴婢跟您道个歉,这事儿......是福晋没处理好。本该您先选人的,没成想府里突然多了两个人,这才有些应接不暇,出了这么个茬子。”   其实王佳嬷嬷打从心底里是觉得这事儿都是因为德妃娘娘,选秀刚刚结束,皇上还没赐人下来,她倒是先赐下来两个小选出身的。这也就罢了,两个还都是不是什么正经人,才来就作妖,害得福晋如此为难。   “嬷嬷严重了。”耿意欢摇摇头,“这事儿......谁也没想到。两位新格格今儿没有去请安吗?”   王佳嬷嬷张了张嘴,陡然想起了新格格请安的事儿:“奴婢光顾着那事儿了,差点忘了福晋让传的话,您挑选好宫人后去趟正院吧,两位新格格都在那等着呢。”   耿意欢微微颔首,想了想道:“这急里忙慌的,我也怕挑不准人。不若这样,先让这些个宫人先留下,待我从正院回来再挑。”   主要是董嬷嬷不在,她也不知道怎么挑人。   “如此也好。”王佳嬷嬷没有意见,只是她对两位新格格格外有意见,向来稳重的她竟是毫不犹豫吐槽道,“侧福晋,您是不晓得那两位格格有多不好伺候,知道的是迎进来两位格格,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两位祖宗呢。才进门就自顾自加规格,主子爷还没去呢,人就自己去正院请安了,还口口声声福晋宽厚,能否设个小厨房方便她们练厨艺。您听听,这话是咳咳说的嘛?”   耿意欢秒懂她的意思。   她是真挺意外的,早就显得这两位格格中肯定有个不是省油的灯,可怎么也没想到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这祸害人还祸害到福晋身上了!   耿意欢只得道:“这事儿确实挺叫人无语。”   王佳嬷嬷长长叹了口气。   她今儿能同耿意欢说这一通,一方面是那两位抢了耿意欢的宫人,另一方面是她几乎能够预料到那两位是什么德行了。相比较而言,宋格格、武格格的小打小闹显得格外老实。   正说着话呢,董嬷嬷就回来了。   一进屋,董嬷嬷就瞧见了王佳嬷嬷,她神色如常请安:“侧福晋安。”   起身后便凑到了王佳嬷嬷身侧:“王佳嬷嬷来了?可是要挑选宫人了?”   王佳嬷嬷抿了抿唇,有些局促了:“董嬷嬷,今儿......你们且先挑几个用着。待过些日子□□好了再给侧福晋送来几个得用的,多出来的人走府里的账就是了。”   董嬷嬷看向耿意欢,并没有再多问什么。   耿意欢微微颔首:“如此也好,咱们先动身吧,莫要叫福晋久等了。”   ......   雍亲王打从听到消息后,便陷入了沉思,手中不住的拨弄着核桃。   “砰砰砰......”   雍亲王眸色暗沉,面上似乎覆了一层凉凉的寒霜。   太子乃是一国储君,代表着正统,不论何时总有一群拥护之人。可偏偏太子被废过一次,威信大不如前,许多得力的都被薅下来或是被策反了,现下他身边的奸细要多于衷心的。   即便如此,康熙爷依旧坐视不理,甚至于对太子的态度也是不冷不热。   再加上他的一系列动作,反倒叫人明白,他复立太子可不是真心要给太子一个机会,他纯属就是为了给自己一个缓冲的机会。   康熙爷他,还不想立新太子,起码不想立老八为新太子。   这下可把廉贝勒气得不轻,一腔怒火都冲着太子去了,这朝堂被搅动的不像样了。   便是太子......也没了往日的锐气,一副得过且过随波逐流的样子。   雍亲王正在想起个事呢,却被正院来的人打断了思路,顿时不悦。   可听了来人说的话,他很是无语。   “竟有这种事情?”雍亲王本就不快,一听这事儿脸色瞬间沉下来,他冷笑一声,“我倒想瞧瞧她们到底是什么能耐什么底气。”   不过是额娘的族亲,陈庶妃的亲妹妹而已,都是小选入宫的,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只是一进正院,他也难免被这乌泱泱的环境给震惊住。   “都给我住手!” 第39章 表妹   六月的日光愈发毒辣,几乎是在太阳地略略照上一会儿,就能叫人晕晕乎乎的。   耿意欢、李侧福晋、宋格格几人匆匆忙忙来到正院门口,只是谁也不肯先进,几人集合完毕后,才一同进屋。   刚掀开帘子,便感受到一股冷气儿袭来,原来是福晋怕她们中暑,特地叫人上了五六个冰盆放在厅堂里,再派人扇风,这才有了屋里如同秋风袭过般的凉爽。   几人这才松了口气,站在冰盆前感受着凉气,久久不肯离去。   两位格格俯身请安:“见过几位姐姐。”   她们四人这才把目光放到厅堂里。   只见这两位姑娘生得都很娇俏,只是一位个子高些,一位个子低些而已。   个子高些的生了张削瘦的鹅蛋脸,眼眸狭长,眼尾一颗小痣,倒是格外有汉女风情。另一位个子低些的,生了一双小鹿似的眼睛,脸盘微圆,像是邻家妹妹一般。   这两位格格有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眉眼间都带着一股青涩和稚气,她们也就是十四五岁的模样。   福晋招呼着:“几位妹妹快来用些甜点,降降暑气。”   “没想到四位姐姐这么的......”个子高些的姑娘是陈格格,她用帕子捂着嘴巴笑着打趣。   另一位便是乌雅格格了,她口无遮拦道:“四位姐姐是挺接地气的,像是没用过冰一样。”   陈格格捂着嘴低笑着:“还真有点像。”   上首的福晋:......   李侧福晋:......   耿意欢:......   武格格:......   宋格格:......   眼下正院便只有她们几个,其他几位侍妾还在来的路上。   几人沉默了一下,新来的还这么嚣张?   李侧福晋几人默契地没搭理她们,径直去了自己固定的位置。   这下,两位格格似乎有意见了。   “福晋姐姐,为何我们的位置这么靠后啊?”   “是呀是呀!”   福晋淡淡道:“这是按资历、位分排的。”言下之意便是不会换。   “可我是王爷的表妹,难道也要守这规矩吗?”乌雅格格眨了眨眼睛,小手一合拢,“福晋姐姐,拜托了拜托了。”   陈格格也不甘示弱:“福晋可不能偏心啊,我姐姐才怀上孕,眼看着就要诞下皇子了。”   “可我姑母是德妃娘娘!”乌雅格格强调着。   陈格格咬唇:“那又怎么样?还不是小选出身。”   “小选怎么了?”乌雅格格不甘示弱,“宫里好多娘娘都是小选。怎么,你还敢看不起小选?不是我说你,要不是你姐姐,你连小选的资格都没有。”   耿意欢眼神复杂地望着吵吵闹闹的两位格格。   若不是出了她这个意外,能进府的当是大名鼎鼎的年氏才对。她也没想到自己竟真的把小年糕给蝴蝶了,这可真是意外之喜了。   耿意欢垂下眼眸,纤长的眼睫微微颤动,阴影落在她如玉的脸颊上,只留下一道淡淡的阴翳来。   “你住口!王爷没来我这就去你那了?就凭你?一副晦气模样。”   陈格格睁大眼睛:“你胡说!”   她那纤纤十指紧紧篡着掌心,留下通红的印记来,可见她有多么气恼。   乌雅格格撇嘴:“你那颗痣不就是泪痣吗?晦气!”   陈格格脸色一变:“你放肆!”   “放肆?”乌雅格格撇撇嘴,“你我同是格格,平起平坐。你还真把自己当什么重要人物了?”   “你又是什么东西?不过是有个好姓氏罢了。”   两人越吵越激烈,大家伙心里感慨着她们友谊的小船真是说翻就翻啊!   福晋蹙眉:“够了!”   哪成想竟是没人听。   福晋的脸面也挂不住了,她紧紧篡着桌角,只觉得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战。   偏偏那乌雅氏......   她拧了拧眉心,德妃娘娘的眼力倒是一如既往的差,宋格格本就不是个有脑子的,结果她又送来李氏这么个面慈心恶改了,这也就罢了,现在又送来了两个搅家精。   福晋冷笑一声,摆摆手组织了王佳嬷嬷,并示意所有人都别管这事儿。   既然她的话不听,那就让王爷来说吧。   她倒要瞧瞧王爷能不能忍这么两个兴风作浪的!   见状,李侧福晋、耿意欢对视一眼,难得觉得对方已经挺不错了,好歹没有这么无脑。   耿意欢熟稔地端起冷点,边吃边饶有兴趣地盯着几人看,她甚至叮嘱了如意去后厨要一把瓜子。   如意:......   她有些为难,低声道:“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耿意欢漫不经心道,“看戏没瓜子可不行。”   如意只得照做。   王佳嬷嬷听说后,也是无语了一阵。   不过想到这两位没规矩的,又觉得可以就此做文章,于是她大手一挥竟是给每位主子面前都放了花生瓜子。   几位侍妾刚进屋,就看见这架势,顿时心里打起了鼓。   乌雅格格也好、陈格格也罢,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在正院竟也能闹起来。   更稀奇的是,福晋竟然不管不顾的。   耿意欢自顾自嗑起瓜子。   李侧福晋见了,犹豫了一下也跟上了。   宋格格、武格格不甘示弱,拿起就嗑。   只是宋格格越看越担心,这么多年了,府里都风平浪静的,竟来了这么两个不省油的灯,以后可怎么办啊?   她把自己的担忧说给了武格格听。   别看她老和武格格吵架,但面对外敌的时候,她们也是能短暂联手的。   武格格上下打量着她:“......风平浪静?你可没少兴风作浪,不过是大家包容你而已。只是没想到,咱们府里一下子来了两盏不省油的灯!”   宋格格气鼓鼓扭过头,不搭理她了。   耿意欢余光发现茉香竟是坐在侍妾那边了。   难道?   她不禁看向李侧福晋。   李侧福晋正吃着瓜。   没错,就是真正意义上的寒瓜。   李侧福晋感觉到耿意欢在看她,不禁回望过去:“怎么了?”   耿意欢摇摇头。   场上急眼的两位格格,已经从嘴皮子的较量换成了手上的较量,可以说是白热化阶段了。   也不知是谁先动的手,反正连个拉架的都没有,陈格格、乌雅格格闹作一团,你扯我头发,我拽你头发。   福晋、李侧福晋、耿意欢几人一脸麻木地望着她们,侍从们也不敢动。   开始也劝了,可这不是没用吗?   耿意欢看向窗外,正院里养了不少花花草草,树影婆娑,郁郁葱葱的倒也养眼。   福晋垂眸看向自己茶盏中的香叶,状似沉思,实则脑袋瓜嗡嗡的一片。   反正雍亲王就要来了,自己何苦做这个恶人,就让王爷好好管管吧。   她们俩都不吭声,李侧福晋也不吭了,要么一起做恶人要么一起做好人,谁也别想占便宜。   于是就出现了雍亲王进门后看到的这一幕,两个披头散发的年龄女子你拽我我拽你的,个个不示弱,莫说是金尊玉贵的主子了,倒像是两个疯婆子。   听到声响后,俩人齐刷刷望过去。   乌雅格格一看见雍亲王,立马松手扑上去,她咬着下唇,一脸委屈:“表哥......”   雍亲王眼底满是错愕,手中正盘着的核桃顿住不说,整个人都后撤了好几步:“你是乌雅氏?给爷住口!谁给你的胆子跟我攀亲戚?”   便是福晋、李侧福晋几人都被惊住了。   宋格格咽了咽口水:这乌雅格格比她还能耐啊!   一旁的耿意欢努力压抑住唇角的笑意,这新人也太有意思了,以后这雍王府有乐子看了。   这姑娘是真能啊,还表哥表妹,这整得哪一出啊?唱戏呢?   乌雅格格吓了一跳,水灵灵的大眼睛中满是惊讶:“表......王爷,是德妃姑母说的。”   德妃姑母?   福晋试探问:“你阿玛是?”   “回福晋姐姐的话。”乌雅格格可怜巴巴道,“妾的阿玛是德妃娘娘的五弟。”   福晋想了想,才明白怎么回事。   德妃娘娘的祖父乃是满洲正黄旗的包衣佐领,当初她便是小选入宫,乌雅氏未曾抬旗,自然只能小选入宫。只是有些门路的包衣人家大多会给自家女儿报“病”或是想法子免了小选直接嫁人,这位乌雅格格倒是稀奇,竟是直接被德妃娘娘送来了雍王府。   雍亲王只觉得太阳穴处一突一突的,脸色愈发难看,合着这还真是额娘的亲侄女,他的亲表妹呢?   额娘送这么个荤素不进的东西来,是想结仇呢?结仇呢?还是结仇呢?   便是福晋心中也是缓缓打出一个问号,这真的是德妃娘娘的亲侄女?   同样的疑问,也出现在雍王府其他妻妾心中。   于是乎,两人喜提禁足半年,佛经三十遍两大“赏赐”。   本来两人还反对来着,但雍亲王一句话让她们住嘴了。   “要不然你们就回去。”雍亲王不耐烦道,“若是不遵守雍王府的规矩,那就是看不上雍王府。既然是看不上,那就怎么出宫的,我就怎么把你们送回去,好让额娘给你们找个好去处。”   顿时,俩人不敢说话了。   这可不是小事儿啊!   她们既是被送了出来,就断没有再送回去的道理。   单说两人在雍王府停留了一夜就够叫人浮想联翩了,便是出了宫,谁敢娶她们?   两人还没给福晋几人端茶倒水,就委委屈屈被雍亲王遣送回自己的院子。   多出来的几个宫人也被雍亲王直接叫人送回前院,反正是不可能叫她们俩坏了规矩的。禁足还好些,主要是抄佛经太累人。   遣送走那两个嚯嚯头子以后,雍亲王的目光望向其他人。   耿意欢几人不自觉停下了嗑瓜子的动作。   吃瓜虽香,可在雍亲王面前还是需要装一装的。   雍亲王眼尖,早就看见花生、瓜子、寒瓜,他整个人都麻住了。   合着大家伙都把那两个脑袋瓜不甚聪慧的,当个笑话看?   雍亲王抿了抿唇,语气不大好:“福晋,为何不拉开她们?反而纵容她们在正院吵吵嚷嚷。”   福晋抿唇,无奈道:“王爷,她们根本不听我的。说也说了,训也训了,可她们......许是自恃背景,不服我的管教啊。得亏是你来了,若不然......谁能管得住啊。额娘可真是给咱们出了个大难题啊。”   雍亲王不可置信:“她们不听?”   “可不是!”福晋沉下眼眸,“连我这个福晋的话都不听,也不知是有多大的依仗。不过想想也是,乌雅格格可是您的亲表妹,额娘的亲侄女,咱们确实不好责罚。”   相比较乌雅格格,陈格格就显得好上不少,起码她说话没乌雅格格那么难听,张口闭口“晦气东西”“什么玩意儿”的。当着雍亲王的面,乌雅格格倒是装起可怜来了,明明数她最嚣张。   福晋对这两位新格格可以说是很有意见了,尤其是对乌雅氏,单凭这个姓氏她就没法喜欢,偏那乌雅氏还屡屡挑衅。   她垂下眼帘,掩住其中的寒芒。   雍亲王目露薄怒:“这两个,福晋要好生管教,不必给谁面子。”   什么表妹不表妹的,这样的性子塞给他却不给老十四,雍亲王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额娘莫不是怕雍王府太太平,又或者是怕阿玛再赐下几个满族出身的格格,挡了老十四的路。呵!   听了雍亲王的话,众人挑眉,这才像是他们的王爷。   顿时大家伙心里舒坦多了。   至于那委委屈屈被遣送回院的两人,看着雍亲王送来的佛经傻眼了,这是佛经?   陈格格那还好说话点,到了乌雅格格这却是费了好一番口舌。   “这就是佛经。格格且安心写吧,早点写完也好早些解封。”苏培盛一本正经解释着,“王爷也是为你们好,不管从前什么身份,来了雍王府就要守雍王府的规矩。”   乌雅格格睁大了眼睛,里面蓄满了泪水:“可是、可是......”   苏培盛不为所动:“格格,这事儿奴才也决定不了。”   说罢,他行礼离去。   走了老远才听见一阵绝望的哭声:“我又不识字,怎么抄佛经啊!”   苏培盛差点被自己绊倒,他回头看了一眼正被人安慰着的乌雅格格,只觉得风中凛乱。   竟真的不认字?那陈格格呢?   雍亲王听了他的回禀,也是满目错愕,大字不识一个?这不是文盲吗?   顿时,雍亲王也气得不行。   额娘口口声声替他着想,给他精挑细选的两个有才情的女子就是个这?   他也顾不得其他,第二日入宫后,便去问了德妃娘娘。   “额娘,您所谓有才情的,就是这大字不识一个的文盲?” 第40章 责罚   皇宫内,永和宫。   一进门,雍亲王行了个礼,挥退侍从。   宫人们不禁看向德妃娘娘。   德妃娘娘只以为是有什么话不方便叫下人听见,便点点头示意宫人们退下,   还不待德妃娘娘说什么,就听见他劈头盖脸问了一通。   德妃娘娘懵了一下:“你在说什么?”   “我素知额娘不疼我,但也没想到额娘竟、竟是恨毒了儿子,派了那么两个人搅得雍王府不得安宁。”雍亲王袖下的拳头紧紧篡着,青筋毕露,“额娘就这样讨厌我?”   什么陈庶妃妹妹,什么乌雅氏,不过是德妃欠下的人情罢了,十四不要,才慌称特意给他挑选的。那样的动之以情,使得雍亲王本身对这俩人不感冒,却也按照额娘的意思来了。   德妃娘娘沉下脸,眼底划过慌张:“胤禛,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是谁在你耳边挑唆的?额娘在你心中就是这样的人?”   雍亲王定定望着她,扯了扯唇角:“那倒是儿子的不是了,儿子不该晓得这些,该傻乎乎的接受十四所不要的一切才行。”   “胤禛......”德妃娘娘咬了咬唇,“你非得这么戳额娘的心吗?”   “额娘的心,不是在十四那嘛?要戳也是十四戳。”雍亲王毫不留情,眼神冷漠,“早些年额娘便不愿意收留我,宁可叫我无人呵护,也不愿叫我来永和宫。这些年来,终究是我痴心妄想了。”   雍亲王并非没有考虑其他,只是他忍得太久太久了,这回的事儿是真的让他失望透顶。   且他这位额娘可是很有手腕的,若不然哪里能从一届宫女爬床上位,还攀上了妃位。故而他并不担心这么一番话会传出去。毕竟这可不是什么好话,一旦传出去,大家都别想有脸了。不为自己,她也会为十四。   德妃娘娘脸色铁青:“早知你心有芥蒂,未曾想多年前的事儿你竟也牢记在心,莫不是时时刻刻都在抓我的错处,好叫你安心做佟佳氏的儿子。”   “不是佟佳氏,是孝懿仁皇后。”雍亲王抿了抿唇,蓦然道,“若不是她,您也当不上后妃。”   是的,若非孝懿仁皇后,身为大宫女的德妃如何能够当上后妃?即便是雍亲王被抱养,也完全是因为后宫的规矩,嫔位以下是不能养育自己孩子的。甚至于雍亲王还是被当年还是答应的德妃亲手送给孝懿仁皇后,才被愧疚的孝懿仁皇后提为贵人的。   这些雍亲王门清,德妃自己心里也门清,但她自有一番道理,也从不肯承认是她亲手把儿子送给别人从而上位的。   德妃娘娘心中升起一股怒气,她眸色沉沉:“再是皇后,她也死了。”   “我倒要问问你,你究竟哪里看不上我乌雅家的女儿?若不是那耿氏便是当侧福晋也是使得的。”   “至于那个乌雅氏,大字不识一个,这样的文盲可真是有才情的紧。再有这样的,额娘不妨送去十四府里,说不得十四好这口。”雍亲王顿了顿,咬牙切齿道,“多谢额娘了!”   德妃娘娘忍无可忍,抬手扔过去一个茶盏:“胤禛!你什么意思!”   雍亲王狼狈地躲闪着,面上阴沉沉的:“什么意思?难不成额娘还送错人了。”   “为人妾室,何需懂那么多诗书?我道你为何总对我不冷不热,原来是嫌弃我不如佟佳氏善书善画。”德妃娘娘冷笑,同雍亲王如出一辙的眼眸中浮现出冰冷和痛心来,“我是不通书墨,可我也是你的亲额娘,没有我何来你?乌雅氏再如何,也是你的外家。佟佳氏......后族,可不是你想攀附就能攀附的!”   “既是如此,额娘何苦骗我?”雍亲王蓦然笑了,“十四亲口同我说他看不上那两个目不识丁的。”   顿了顿,他压下眼睑,不冷不热道:“外家?佟佳氏从来不是我的外家,难道乌雅氏会是吗?他们心里眼里可是只有十四,逢年过节连请安都没有,这也是额娘教的?”   德妃娘娘语塞了一瞬,继续道:“我瞧你就是鸡蛋里头挑骨头。因为那点小事儿,你记了这么多年,连带着对十四也这样刻薄。真是个白眼狼!”   “白眼狼?”雍亲王嗤笑一声,“额娘,我可不敢当。”   “你......”德妃娘娘用颤抖的手指指着他,“你这小畜生,竟敢顶嘴!”   “哦?十四竟不是人?”雍亲王故作诧异。   德妃娘娘干脆桌子上有什么扔什么。   屋里噼里啪啦的,外头的宫人吓了一跳。   德妃娘娘虽是雍亲王生母,可、可雍亲王也是皇子啊,若是皇上知道了少不得要怪罪的。   德妃娘娘虽是没打中不孝子,却也发泄了一通,心中的怒火算是出了出。   雍亲王因为躲闪的缘故,颇有些狼狈。   他见德妃娘娘停下了,便自顾自道:“既然如此,那儿子就告退了。”   “你给我站住!”德妃娘娘端起茶盏就洒了过去,将将泼中雍亲王的后背。   雍亲王脚步顿了顿,继续离开。   德妃娘娘望着他的背影,心中浮现出一股莫名的情绪,不知是后悔还是旁的。   宫人们都吓了一跳,娘娘平日里那样温柔,为何待雍亲王这样严苛?   离开永和宫后,雍亲王松了口气,心中那股想博额娘喜欢的劲头也消退了。   就像耿意欢说的一样,谁都叫不醒装睡的人,偏心眼也是一样。既然如此,他又何苦去在意她呢?   他有家有子,把心思放在朝堂放在府中不好吗?顿时心结大开,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步履愈发轻快。   雍亲王穿过长长的宫道,整个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倒是没空顾及旁的。   今儿他是冲动了些,不该这样大胆。不过还好,他早就挥退宫人,今儿的事儿天知地知他知德妃知。德妃要面子,总也不会把这事儿说出去,便是说出去了也没人肯信啊,   雍亲王扯了扯唇角,露出一抹讽刺和苦笑。   一旁的太子见了不禁叹息一声:“四弟!”   雍亲王这才一惊,顺着声音望去,原来是太子:“太子二哥!”   许是晓得康熙爷的目的,太子这些日子削瘦了不少,也憔悴了不少。   太子微微一笑:“许久未见四弟了,不若去毓庆宫坐坐?”他的目光在雍亲王的后背处停留了一下。   雍亲王犹豫了一下,苦笑道:“您的常服......臣弟也穿不上。无妨的,回去换身衣裳就是了。”   太子眼神复杂,蓦然问了一句:“可是德妃娘娘?她打你了?”   雍亲王沉默了一下,轻轻“嗯”了一声。   太子轻轻拍了拍他的臂膀,没有再讲话。他这位四弟打从养母去世后,就整日里被德妃刁难,偏偏皇阿玛还跟没发现一样不管不顾。这回竟是还动上手了!   “谢二哥关心。”雍亲王扯了扯唇角,颇有些无奈,“是我的错,同、同额娘没有干系。”   这话假的很,在皇宫搞跟王爷动手的能有几个?   太子眼底一片愠怒:“你大可不必忍着,不若去皇阿玛那里说道说道,总不能一直如此   此时此刻,雍亲王真恨不得自己同太子一样生来就没有额娘,好歹不必如此尴尬。   “二哥,那我就先回去了。”雍亲王有些尴尬地整理了一下衣服,顾左右而言他道,“这天热,您也快些回宫歇息吧。”   太子恨铁不成钢地望了他一眼,有心说什么,可他这么一个不知何时就会被废的人又能说些什么呢?到底是他带累了四弟,若不然四弟也不会这样低调,德妃更不会这样胆大。   其实永和宫的动静不大,但雍亲王这一路走来碰见的何止几个人,消息稍微灵通些的都知道雍亲王在德妃那吃了排头。   宜妃几人倒是挺错愕的,这德妃胆子也太大了,再是亲生儿子也不敢这样打骂啊,就不怕皇上怪罪?   宫外的胤禩等人听说后,心中松快了些,左右倒霉的不是他们自己。   不过这胤禛也太怂了吧,竟是被德妃拿捏住了。   康熙爷早就听说了,对此很是不满。   德妃再是生母,也不该打骂皇子啊。早就听说德妃待胤禛不大好,他总以为是谣言,亲生母子哪有隔夜仇?   没成想他的冷眼旁观却是养大了德妃的胆子,对着皇子都敢这样打骂了!   康熙爷一方面赐下不少珍品给雍亲王,想以此慰藉他,另一方面则是派人去训斥了德妃,并罚她抄写佛经三遍。   可把德妃气得不清,有心解释却怎么也说不明白了。   康熙爷震怒,拂袖而去。   ......   这一切的一切,雍亲王还不晓得。   待出宫后,雍亲王便回了府。   他换洗过后,便径直去了静玉院。   不知何时,静玉院仿佛成了他心中的避风港。当然了,这话耿意欢却是有些嗤之以鼻的,什么避风港不避风港的,都想避风谁当那个港?不过这话她不会说出口,雍亲王愿意来,对她对孩子都是有好处的。   感情这东西,都是处出来的,全靠父子天性那是白扯。   这不,雍亲王一来静玉院就准备先去看弘历,一想到软乎乎的儿子,雍亲王面颊上泛起淡淡的柔情来。   他猜测弘历应当在睡觉,不过无妨,他本也是想看看弘历恬静的睡颜,好解解压。   其实每每看到母子天伦,他心中都会想,为何有的人就从不曾在意母子亲情呢?   一切如他所料,来到静玉院侧屋后,弘历正露着胳膊肘睡得喷香。   最近热得不行,耿意欢不敢给弘历用冰,只得从衣着上下功夫。她亲自选了布料,给孩子制成睡衣、常服。   夏日蚊虫格外毒辣,蚊子在弘历那白嫩嫩小脸上一咬就是一个大红包,疼得孩子直哭,胖乎乎的小手还光想挠一挠。   可把耿意欢心疼坏了,孟姑姑虽是做了驱蚊香,可总有几个漏网之鱼。她命人给弘历做了纯棉的小手套,并让两个嬷嬷包括两个小太监全天盯着,不许他挠脸。   这倒不是怕别的,而是婴儿肌肤娇嫩,且手上的力道没轻没重的,耿意欢怕他把自己抓疼了,也怕真留了疤,那可就是一辈子的事儿了。   蚊虫的事儿可真是大事儿,耿意欢左思右想终于想起了纱窗、蚊帐。   屋外绿树成荫,免不了蚊虫,若是把花草树木都砍了这边就会被太阳直射,且弘历这孩子格外喜欢花花草草。考虑到多方面因素,耿意欢才选择了纱帐,她命人把纱账牢牢绑在窗子上,制成了简易版纱窗。   随后又叫了些能干的绣娘,给弘历做了个蚊帐,如此一来,弘历总算是不再被蚊子咬了。   这两天,耿意欢还琢磨着同孟姑姑一起研发“六神花露水”。   凭借着模糊的记忆,耿意欢叫人准备了艾草,薄荷,金樱花,分别清净后,加入一些山泉水,随后又拿了烈酒密封在罐头里浸泡一个星期。   由于分量她无法确定,就干脆写了十来种分量方子,分别浸泡,等一周后试试看哪种配方好,再逐渐改进。   这不,今儿她正同孟姑姑弄着最后两种分量的花露水,就听说雍亲王来了。   本来耿意欢还犹豫着要不要迎一下,就听到小多来报,说是雍亲王去了侧屋。   于是耿意欢决定先把自己的正事儿弄完再说。   正厅里,几人如火如荼实验着新方子,侧屋里弘历也终于快醒了。   弘历闭着眼睛哼哼唧唧的,一副要醒来的模样。   雍亲王连忙拉开蚊帐,小心抱起弘历。   婴儿软乎乎的身子叫他不禁动作放柔,雍亲王垂眸看向儿子,发现他已然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还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小嘴里“啊啊”个不停。   雍亲王只觉得心中一片柔软。   这不是他第一个儿子,也不是他最小的儿子,可却是他心中最偏爱的儿子。   但即便如此,他也从没有减少过对其他孩子的关爱,虽是比不得弘历日日见,却也是隔三差五就要见面说话的。   弘历眼下快要九个月了,虽是还不会站起来,但已经能爬得很利索了,小手小脚都特别有劲。   为了孩子的安全着想,耿意欢叫了木匠做了围栏,里头铺上厚厚的毛毯,再放些风车、鲁班锁、拨浪鼓、球球、拼图等物,就可以放心把弘历塞进去了。   闲暇时,耿意欢也会抱着孩子进去玩。   这不,雍亲王有样学样,干脆进了围栏里逗弄着胖儿子。   弘历在里头像个小松鼠一样,爬来爬去的,还探头探脑试图吓雍亲王。   可把雍亲王乐坏了。   父子俩玩得可开心了,若不是身量不同,都要分不清谁才是真正的孩子了。   待耿意欢收拾好东西,急匆匆来了侧屋,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她不禁弯了弯唇。   正想着呢,就瞧见董嬷嬷急匆匆来到她身边,面色格外沉重。   “怎么了?”耿意欢轻声询问。   董嬷嬷附耳道:“侧福晋,出事了!” 第41章 可以吗   耿意欢皱眉,张了张嘴要问却被雍亲王喊住了。   “意欢,快来!”雍亲王冲她招了招手,眉眼间满是温和,“弘历在等你呢!”   弘历眼眸亮晶晶的,歪着脑袋奶声奶气道:“鹅鹅!”   耿意欢回眸看了眼董嬷嬷,只得先压下来,容后再议。   “乖乖啊......”耿意欢脱下鞋子,拉开栅栏,光着脚坐了进去,捏了捏弘历的胖爪爪,“我们弘历真棒啊!”   九个月就能正儿八经吐出一个字来,已经是很棒了!   弘历咧嘴露出粉嫩的牙床来:“咿呀......咿呀哟......”别看孩子年纪小,好赖话能听懂。   一旁的雍亲王弯了弯唇:“这小子越来越机灵了。”   弘历住的这间虽是侧屋,却也不小,足足有一两百平米,还划分了各个区域。   这不栅栏里所占用的位置就是配套书房的位置,足足有四五十平,足够弘历发挥了。里头专门有个大匣子,放着弘历的各种玩具。   眼见着阿玛、额娘都在,弘历崽崽高兴坏了,这个搂搂,那个爬爬。   弘历小脑袋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都在欸。   小崽崽偷偷笑了笑,乌溜溜的眼眸中满是欢喜,小手不住得鼓掌。   他喜欢阿玛、额娘都陪着他,这样就能既和阿玛玩,又和额娘玩了。   雍亲王戳了戳他的小脑袋瓜。   弘历愣了一下,就自己歪着身子躺在旁边,五官乱飞,冲着耿意欢哼哼唧唧似乎在告状。   雍亲王:......   耿意欢噗嗤一笑:“碰瓷呢?”   她凑过去,挠他的痒痒。   弘历“咯咯咯”笑个不停,东扭西歪的,也不知怎么的小衣服的扣子都被蹦开了,里面软乎乎的肉肉一下子弹出来了。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肚肚,好奇地用小手肚戳了戳,一弹一弹的,还挺好玩。   眼看着他自娱自乐起来,耿意欢目露尴尬,努力给孩子描补着:“孩子长得快,这小衣服都紧了。”   雍亲王抚额:“弘历、弘历是胖了些。”   这话一出,弘历蹭的一下看向雍亲王,那双水汪汪的眼眸中满是不高兴,小嘴撅着。   雍亲王好奇:“他怎么跟能听懂似的?小人精一个,说他胖他还真有反应呢。”   边说,他边笑着看向弘历。   耿意欢摇摇头:“这孩子敏感着呢。可别说他......咳咳圆润。”   “小孩子懂什么。”雍亲王不以为意,“胖乎点也好,身子壮实比什么都强。”   弘历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雍亲王,似乎是不高兴了,小腿哼哧哼哧爬到雍亲王身边,直往他怀里凑。   映入眼帘的是自个儿唇红齿白的胖儿子,雍亲王心中一片柔软,张开手就要抱他。   哪成想——   只听“啪啪”的几声,弘历肉乎乎的小手在他胳膊上打了两三下。   这下雍亲王懵了。   弘历为何要打他?   弘历似乎怕他兴师问罪,打完就警惕地后撤两步,然后麻溜地钻到额娘怀里,小手捂着眼睛,只露一点点缝隙观察他的表情。   耿意欢挑眉,怀里抱着软乎乎的小奶团,她哂笑道:“王爷可真是的,我们弘历只是圆润,哪里是胖了。”   弘历睁了睁眼,蹭了蹭耿意欢的脖颈,哼哼唧唧的。   耿意欢安抚地他的后背,一会儿功夫竟是打起小呼噜了。   这让准备拍拍他小屁股的雍亲王想法落空了。   雍亲王幽怨道:“怎么你说没事,我说就有事儿。”   耿意欢轻声道:“因为你的语气不对。”   “语气?”   耿意欢道:“我发现这孩子虽是能记住几个字的意思,但他主要还是靠语气推测的。明儿我给你演示一下,你就明白了。”   雍亲王若有所思:“看来孩子同大人一样,总是看表面,却不去深思其背后的原由。”   耿意欢想了想,就明白怎么一回事了。   她淡定接了一句:“不是谁都天生有一双睿智的眼眸,能看清别人背后的善意。大部分人背后的付出、努力都只能感动自己,感动不了别人。当然,科举除外。”   雍亲王若有所思。   耿意欢并不打扰他,只是抱着弘历走到摇篮里,轻轻把熟睡的孩子放进去。   待他反应过来,耿意欢已经出去了。   其实耿意欢只是想问问董嬷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董嬷嬷叹了口气,有些着急:“是咱们的铺子,糕点师傅被人高价挖走了,那奇珍阁里的玩意儿也被人仿制了去。好在咱们手里还有契约,多少能约束些。奴婢已经派人去盯着那挖人的掌柜了,看看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耿意欢垂下眼睑,语气愈发沉:“那奇珍阁里的玩意儿被仿制很正常,只是没想到......明明咱们给的已经够多了,还有人不满足,看来是利欲熏心。随他们去吧,左右咱们的方子是一直更新的。只是接下来,糕点铺子要好好挑选人手了。”   糕点铺子里,她给糕点师傅的提成很高,不只是糕点师傅就是姜公公这给试验出新品后,她也会赏赐不少银子,甚至答应了分百分之五的利润给姜公公。可没想到,那糕点师傅竟然被人挖走了,她倒是好奇,到底是谁在背后捣鬼。   耿意欢同董嬷嬷商量了许多,只等明儿董嬷嬷出府处理这事儿了。   其实这半年多,她是正儿八经挣了不少钱,不管是糕点铺子还是奇珍阁里的利润都很高,买个温泉庄子是仅够了。   “明儿嬷嬷想着点,去打听打听看,有没有温泉庄子卖。”耿意欢叮嘱着,她是心心念念都想要个温泉庄子,冬天种些瓜果蔬菜的。   反季节种植她还是很有经验的,毕竟是能冬天养成盆栽小草莓的。   商议过后,雍亲王便同她一起用膳。   许是今儿的事儿有些多,耿意欢吃饭都有些心不在焉。明明都是她爱吃的菜,可耿意欢却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待她回过神来,只听见雍亲王神情略显紧张地问了一句:“今天可以吗?” 第42章 钮祜禄格格的邀请   “啊?”   耿意欢被这个问题问住了,虽然想清楚了但她还没做好准备。   雍亲王有些诧异,但又耐着性子问:“今天可以吗?”   “不可以!”   耿意欢脱口而出。   雍亲王问:“那明天?”   耿意欢一口回绝:“明天、后天、大后天......反正最近都不行。”   雍亲王不解:“为什么?不是你......”   “我身子还没好,还想再、再将养些时日。”耿意欢脸颊上泛起红晕,说话也有些羞涩,“反正、反正不行。”   “你躺着就是了。”雍亲王理所当然道,“我来就行。”   耿意欢错愕,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爷......”耿意欢犹豫了一下,继续道,“之前不是说了,我还不能侍寝,所以......”   雍亲王不解:“这和你不能侍寝有什么关系?”   耿意欢语塞。   两人大眼瞪小眼,似乎都不太理解对方在想什么。   “你......”雍亲王沉默了一瞬,蓦然道,“你是不是不喜欢弘昼?”   耿意欢怔了一下:“没有呀。”   “那你为何不愿意把弘昼带回静玉院。”雍亲王眼神有些复杂,“那孩子也很乖的。只是最近钮祜禄氏生了病,不大适合带孩子,我才想着让两个孩子做个伴,没有其他的意思。”   他以为耿意欢是怕换子而养才这般说的。   事实上,耿意欢只是误会了而已。   耿意欢有些尴尬,随即蹙眉:“钮祜禄格格的病还没好吗?”   说起来,钮祜禄格格打从入了夏就没怎么出门,上回见新人时她还纳闷钮祜禄格格怎么没去,后来听说是着了凉。可这都一个多月了,竟还没好。   雍亲王也是皱着眉头道:“也不知怎么的,她整日里郁郁寡欢,吃不下睡不着,消瘦了许多。起初她只是对下人喜怒无常,后来对弘昼的态度也开始有了变化......”   小孩子亲近身边的人是天性,弘昼也不例外。毕竟钮祜禄格格从前待孩子真的很好,可最近不知怎么的,竟是性情大变,不愿意见人不说,还说生气就生气,又是砸东西又是骂人的。   耿意欢有些惊讶:“她待孩子那样好,怎么舍得呢?”   雍亲王描述了一下钮祜禄格格的情况。   耿意欢犹豫了一下:“她、她好像是产后抑郁吧。要不然您给她请个太医看看?”   “产后抑郁?”雍亲王琢磨了一下,“未曾听说过。”   “产后抑郁是指女子生产后性情大变,不止可能伤害别人,还会伤害自己。”耿意欢客观地陈述了一下,眼底划过一丝叹息,“王爷只看到她性情大变,却没有看到她......伤害最多的是她自己。”   耿意欢蓦然想起论坛中说的,有时候产后抑郁真的很要命,不经历的人永远不理解为什么要抑郁。甚至于有的人还会大放厥词,有的人生完就能下地怎么就她这么矫情?还产后抑郁,分明是胡扯。   每每碰到这样的,耿意欢都恨不得用国粹大战三百回合,雍亲王......难道也不理解?   雍亲王抿了抿唇:“是我孤陋寡闻了,从前倒没有听说过。或许......只是我身边没有这样的而已。钮祜禄氏倒是不易,是得体谅些。只是弘昼实在不宜待在她身边,起码现在不行。”   耿意欢尴尬了一下,原来刚刚雍亲王说的是这事儿啊,她还以为是那档子事儿呢,倒是她狭隘了。   “那您准备怎么安置弘昼?”耿意欢委婉道,“可我这里已经有弘历了,再来个弘昼,我怕照顾不好他。”   “一个是照顾两个也是照顾,也就是你还有些经验,且有奶娘、宫人在,倒也不费什么事儿。”雍亲王淡淡道,“只是多个孩子多张嘴而已。”   耿意欢有些不解:“您为何坚持要我养弘历呢?若说位分,府中当属福晋最尊贵。若说经验,要数李侧福晋生育的孩子最多。”   雍亲王喉咙滚了滚,垂下眼睑:“意欢,你不明白。福晋确实温厚,但她却不适合养孩子。一方面是福晋太久没养孩子了,没有经验;另一方面,这孩子若是去了正院那便是半个嫡子了。至于李氏,她向来同钮祜禄氏不睦,莫说钮祜禄氏不放心我也不放心。只有你,最让我放心。”   耿意欢面色微缓:“钮祜禄格格这个情况,她也不一定愿意把孩子给我养啊。王爷不如让她为弘昼选一位临时的养母。”   雍亲王心不在焉点点头。   见状,耿意欢没有再讨论这事儿。   雍亲王照旧歇在了静玉院。   后院的老人们其实都习惯了,感觉这样也挺好,虽然耿侧福晋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了,但耿侧福晋身子不好,还不能侍寝啊。去静玉院,总比去那些年轻貌美的那里强。   但新人听说后就开始不服气了,尤其是乌雅格格,但生气也没法子,她出不去啊!   相比较乌雅格格,陈格格就略显倒霉了,乌雅格格是雍亲王的嫡亲表妹,她不学也没人敢怎么着她,最多就是让她出不去。但陈格格可不是啊,她和她姐姐陈氏都是扬州瘦马出身,但她姐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有她姐姐护着也没人敢为难陈格格,这才有了她大字不识几个的情况。但府里人可不管什么陈庶妃不陈庶妃,写不完背不会,就是不行!   甚至于福晋还专门派了识字的嬷嬷去教陈格格佛经里的字,以便她能够早日抄写完佛经。刚开始陈格格还试图反抗,但反抗无效后又被加了两遍佛经,于是乎,陈格格老实了。   至于乌雅格格,直接被忽略,抄不完不出来就行呗。   那日过后,耿意欢本以为雍亲王就打消念头了,没成想他还真的去跟钮祜禄格格商量了。   耿意欢琢磨着,钮祜禄格格怎么也不会放心把孩子交给自己的,毕竟她还有个和弘昼一般大的弘历,钮祜禄格格估摸着也会担心弘昼被欺负吧。   哪成想,钮祜禄格格竟是派人请她去听雨轩,说是有要事商议。 第43章 弘昼来啦   若雨来的时候,耿意欢正同多福一起尝着新式点心。   外头那铺子出了点问题,配方外泄,糕点师傅外流。耿意欢琢磨着原有的点心不动,再出几个新的点心来,好稳住客源。   至于那个被人挖走的糕点师傅......   耿意欢蹙眉,随后叹息一声。   这回的事情算是叫她明白什么叫理想什么叫现实。她的好心被人辜负不说,还被人当做冤大头。什么三年契约,到期续约。呵!   她按了按眉心,下定决心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得好好约束下面的人了,省得一个个不知天高地厚。她本人是好心好意,奈何有的人就是狼心狗肺,一有机会恨不得在背后咬你一口,这不从前那糕点师傅一有机会就走了,丝毫不顾及旁的,甚至直接坐了人家新铺子里的糕点师傅,堂而皇之的卖上了她们店铺里的糕点。   耿意欢扯了扯唇角,所谓的封建礼教用的法子倒是比所谓以德服人更管用些。   这吃人的法子......   竟是更有约束力。   耿意欢迷茫了,真的是她错了嘛?   耿意欢阖上眼睛,沉思了许久,才叫董嬷嬷拟定了二十年契约,除非生死、大病,否则不允许解约。若是方子外泄,需赔偿此方所带来利润的十倍赔偿。   说她冷酷也好旁的也罢,都无所谓了。   回过神来后,耿意欢才开始试糕点。   大部分是耿意欢自己出的方子,也有小部分是姜公公几人自己琢磨的。   耿意欢也不是吝啬的人,但凡是有些巧思的都会看赏。   只是有些适合出现在糕点铺子,有些却不适合,例如工序太多、造价昂贵的点心其实就不太适合,皇亲贵胄也不可能天天买了去,除非搞饥饿营销。   耿意欢想了想,提笔写了几句话。   托雍亲王的福,在他的指点下,总算能写出一手不甚清秀但能够辨认出来的字了。   “这个味道不错。”如意眼睛一亮,指了指自己手中的蝴蝶酥,“就是您说的蝴蝶酥。”   耿意欢弯了弯唇,捏了“一只小蝴蝶”塞进嘴里,她餍足地眯了眯眼睛,熟悉地味道啊。   “这个也加上!”耿意欢扬了扬唇,“我想不只是达官贵族,普通百姓应该也会喜欢它的。”   蝴蝶酥所需原材料不多,工序也很简单,定价可以稍低些。   正说着呢,就听说听雨轩的人来了。   “叫她进来吧。”   “是!”   室内,董嬷嬷来到耿意欢身侧,低声道:“侧福晋,钮祜禄格格的身子至今没好。莫不是想要托付后事?”   耿意欢一惊,随后摇摇头:“不至于。”   说话间,若雨已经进门了。   若雨恭恭敬敬行礼道:“奴婢若雨请侧福晋安!”   “起来吧。”   若雨低眉顺眼道:“谢侧福晋。不知侧福晋现下可空闲?我们格格想请您去听雨轩坐坐。”   “钮祜禄格格可是有什么事儿?”耿意欢有些惊疑,虽说她们离得近,可素日里没什么交情啊。   若雨犹豫了一下,低声道:“侧福晋去了便知道了,奴婢、奴婢也不方便说。”   董嬷嬷上下打量着她,发现若雨眼下一片乌青,似乎是许久没睡好觉了。   她不准痕迹道:“这几日天热,蚊虫也多,夜里总听见婴孩的哭闹声。弘昼阿哥近来可好?”   “许是近来天气炎炎,蚊虫嗡鸣,总是闹得小阿哥睡不着。”若雨愁眉苦脸道,“我们一到夜里就紧张,不敢开灯,生怕招惹了蚊虫。”   耿意欢心中大概有数了,小阿哥最近过得不是太好,所以雍亲王才看不下眼。可她已经有弘历了,不想再养别人的孩子了。   尤其是弘昼同弘历一般大,都已经十个月了,基本上都会爬了。两个一般大的孩子打打闹闹在所难免,但她不在意不代表旁人不在意。但凡弘昼有点什么,就成了养母的不是了,所以耿意欢私心里是不愿意接手弘昼的。   虽然那确实是个可爱又无辜的孩子。   至于其他人,耿意欢不得不承认雍亲王的分析是正确的,其他人并不适合带弘昼。可她......也不大愿意接手这个孩子。   耿意欢心中隐隐有些愧疚,却也无可奈何,她这里一个孩子就够招人眼了,再多一个岂不是要招人嫉恨?   眼下后院里还算平和,那是因为雍亲王平衡的更好,府里有权的无宠,有宠的无子,如此一来谁也无法一手遮天。   至于她......看似有宠,但府里上上下下都晓得她伤了身子,莫说是再有子嗣了便是侍寝都不行。当然,耿意欢养好了身子这件事除了静玉院众人,外头的还都不晓得呢。   她眼神复杂地瞅着若雨,叹息一声还是决定走一趟。   只是这一去,却是把耿意欢惊住了。   打从一进听雨轩,耿意欢只有一个感觉,静,非常静。   听雨轩里的下人们脚步很轻,生怕惊着钮祜禄格格,唯一的声音......大概是弘昼阿哥了。   小小的婴孩被奶嬷嬷带去主卧里,却被钮祜禄格格呵斥:“出去!出去!谁让你带他来的,快出去!不许吵!”   随后,婴孩的哭声愈发嘹亮。   耿意欢听着这中气十足的哭声,反而是松了口气,看来这孩子没什么大碍。   若雨替她打开帘子,温声细语道:“侧福晋请!”   耿意欢点点头,抬脚进屋。   只是这一进可把她吓一跳,里头昏昏暗暗的,四处都被幔纱围着,若不是点了灯只怕脚下的路也要看不清了。   更没想到的是往日里明艳动人的钮祜禄格格眼下却是换了一副做派,莫说是傲娇了,她现在几乎是草木皆兵,总觉得有人害她一般。   “格格,侧福晋来了。”若雨小心翼翼道。   钮祜禄格格坐在床上,半披着头发,旁边点着一盏幽暗的小灯,她挥挥手:“都下去吧,我有话同侧福晋讲。”   如意几人望了眼耿意欢。   耿意欢点点头。   她也好奇钮祜禄格格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钮祜禄格格起身行礼,声音有些沙哑:“耿侧福晋安。”   耿意欢走上前,伸出手要去扶她起来:“钮祜禄妹妹不必多礼,快起来吧。”   奈何钮祜禄格格却下意识躲开了她的手。   耿意欢愣了一下,想看看她的表情。   奈何背着光,根本看不清钮祜禄格格的神色,只依稀看到她那双略显惊慌的双眸,好似被自己吓着了。   耿意欢有些错愕,她也没做什么啊。   往日里她们都是摸手礼,今儿钮祜禄格格突然行正儿八经的抚鬓礼她还懵了一下呢。   “我......”钮祜禄格格垂下眼睫,叫人看不清她的情绪,“我这两日身子不舒坦,侧福晋莫怪。”   耿意欢摇摇头,语气轻柔:“无妨。”   “侧福晋快坐。”钮祜禄格格招呼着。   耿意欢道:“好!”   她四处瞅了瞅,屋里黑灯瞎火的,只通过那盏灯依稀能看清室内的大概布局而已。   看来看去,便只得坐在离床榻比较近的八角桌旁的凳子上。   耿意欢等了一会儿,依然没人上茶上水。   甚至于钮祜禄格格也不说话。   耿意欢迟疑了一下,问:“钮祜禄妹妹可是有什么事儿?”   钮祜禄格格定定望着耿意欢,眼神奇奇怪怪的,还有些渗人:“你不懂,你不懂。”   耿意欢眉心微皱,不大理解为何钮祜禄格格说话这样奇怪,直觉想问个清楚。   钮祜禄格格却不愿意说了。   “弘昼交给你,我也放心。”   耿意欢眸中闪过一起诧异:“为何......要把弘昼交给我呢?”   顿了顿,她又道:“钮祜禄妹妹,你只是这段时间太累了,好好修养一段时间就是了。弘昼在亲额娘身边总是比在旁人那里强的。”   钮祜禄格格蓦然笑了,似笑似哭:“是!是!是!”   她歪着脑袋看着耿意欢,眼底似有泪意:“我这样的身子......呵呵呵,你快把弘昼带走吧,把他带去静玉院吧。比起旁人,我也只放心你去。”   钮祜禄格格直勾勾地望着耿意欢,黑白名单的眼珠子里满是空洞,似乎是生无可恋。   耿意欢只觉得有些渗人,浑身上下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耿意欢扯了扯唇角:“钮祜禄妹妹别开玩笑了,你的孩子就是你的孩子,哪里能随意送去别人那里。况且我那里还有弘历,也怕照顾不好弘昼。不妨妹妹再问问其他姐妹,想来其他姐妹很愿意效劳。”   钮祜禄格格摇摇头,冷哼了一声:“你能的,你会的。”   耿意欢:“......”   咋是个听不懂人话的?   耿意欢干笑一声:“钮祜禄妹妹,那我先回去了。你再琢磨琢磨,看把孩子暂时交给谁合适吧。”   说着,她就起身往门口走去。   待到门口时,耿意欢迟疑了一下,她回眸看向钮祜禄格格。   只看到她了无生气地倚着床榻,幽幽道:“我怕是时日无多,弘昼......给了你,你便是他的额娘了。那孩子哪里都好,只是不适合在听雨轩了。”   耿意欢蹙眉,劝说道:“钮祜禄妹妹莫要多想,你只是病了而已。好好喝药,过些日子就好了。”   “好?”钮祜禄格格陡然笑起来,声音有些凄厉,“怎么好呢?好不起来。不好了不好了......”   耿意欢抿了抿唇,钮祜禄格格的产后抑郁似乎有些重,竟是开始说胡话了。   她顿下脚步,扭头回去,有心开解开解钮祜禄格格。   奈何钮祜禄格格却是反抗着:“走!走啊!”   她惊声尖叫着:“你想干什么!啊!!”   耿意欢吓了一跳,她咽了咽口水,有心安抚却被钮祜禄格格挥开手臂。   她只得去外头求救。   若雨听说后,沉默了一下,才替钮祜禄格格给她道了歉。   耿意欢摇摇头:“无妨。”   若雨勉强一笑,便叮嘱晴雨送送耿意欢,她好去屋里安抚钮祜禄格格。   刚说罢,就看见奶嬷嬷抱着个身着墨绿色衣裳的孩子,他挥舞着小手呜呜咽咽的。   耿意欢迟疑了一下,还是去看了看。   这孩子正是弘昼,眼瞅着比上次请安时瘦了一圈,乌黑的眼珠子里氤氲着泪意,嘴里:“嗯嗯”个不停。   耿意欢问了问奶嬷嬷到底怎么回事。   奶嬷嬷有些为难:“阿哥是想额娘了,可是、可是我们主子这几日心情不大好。”   这时,弘昼也注意到了她。   这孩子似乎注意到她是从里屋出来的,也顾不得哭了,只歪着脑袋看着她,好像在思考什么。   耿意欢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才起身离去。   那孩子嘴里“啊啊”的。   耿意欢没忍住,回眸看向他。   只见那小小的孩子眼巴巴瞅着她。   耿意欢感慨,这钮祜禄格格真是作妖,好好的孩子不管不顾的。   她伸手逗弄了几下这孩子,才趁他犯困的时候离开了。   “弘昼倒是挺乖的。”耿意欢忍不住道,“咱们弘历要霸道不少。”   董嬷嬷笑了笑:“都是好孩子。”   “那倒是。”   只是......   耿意欢才回到静玉院没一会儿,弘昼连同侍奉的人就带着大包小包来了静玉院。   耿意欢看着睡得喷香的弘昼,有些发愁。   这钮祜禄格格未免太过霸道......竟是直接让奶嬷嬷收拾东西就来了静玉院。这不是强买强卖吗?   弘昼是个孩子,不是玩具啊!   本想送回去,奈何听雨轩房门紧闭,硬是不开门,她们也没法子,总不能抱着弘昼小阿哥在门口等吧?   孩子哭得眼泪汪汪,也怪可怜的。   耿意欢看着也怪心疼,便拿了弘历的玩具哄着他玩。   这孩子浓眉大眼的,也招人喜欢。   或许是投缘,他倒是挺喜欢耿意欢的,这一会儿的功夫就伸开手臂想要她抱。   弘昼眼底含泪,可怜巴巴地冲着耿意欢张开胳膊,嘴里嘟嘟囔囔的。   奶嬷嬷们都很是惊奇,弘昼这孩子早就认人了,他可不是那种随意让人抱的孩子。   耿意欢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弘昼。   这孩子虽是比从前瘦弱了些,但还是肉嘟嘟的,浑身上下带着一股奶味儿,他搂着耿意欢的脖子闻来闻去,最后竟是依赖地躺在她怀里睡着了,这倒是稀奇。   可喜欢归喜欢,养一个小孩子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儿。   弘昼这孩子睡得轻,一放下就哭,耿意欢只得抱着他。   一旁的董嬷嬷眼神有些复杂。   耿意欢却是有些头疼,便叫董嬷嬷把这事儿禀告王爷、福晋看看怎么处理。   待董嬷嬷离开后,耿意欢小心翼翼放下弘昼,把他塞进婴儿车里,眼看着就要哭闹,耿意欢眼疾手快把一个布娃娃塞进他怀里,这才免了这场苦难。   耿意欢松了口气,得亏弘历也睡着呢,要不然俩孩子指不定怎么闹腾呢。   “侧福晋,喝点蜜水润润嗓子吧。”   多福奉上一杯茶。   耿意欢点点头,接过蜜水喝了两口,神色愈发缓和:“你有心了。”   多福眼睛微亮。   随后,耿意欢又陷入沉思,她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对待这个孩子。   如意眼眸微闪,上前道:“恭喜侧福晋又多了个小阿哥。”   耿意欢听了,嗔了如意一句:“你啊,倒是会安慰人。”   如意抿着嘴笑:“多个小阿哥,咱们静玉院也热闹。”   多福也道:“可不是,王爷也能多想着您些呢。”   这是实话,雍亲王子嗣不丰,哪个孩子在他眼里都是顶顶珍贵的。或许他会更偏爱哪个些,但却没有忽视过其他的,哪怕是在宫里的怀恪格格也是常常探望。   只是近来雍亲王同德妃娘娘生了嫌隙,不常去永和宫了。   即便如此,每月该给怀恪格格送的东西却一样没少过,就连写的信都是厚厚一沓子,可谓是诠释出了深沉的父爱。   耿意欢叹了口气:“咱们哪里会缺这点子宠爱。”   正说着这事儿,雍亲王同福晋携手来了静玉院。   耿意欢连忙起身迎上去:“妾见过王爷、福晋。” 第44章 被迫   暮色沉沉,月儿悄悄爬上云梢。   夏夜绵长,待雍亲王、福晋笑得这事儿后,已经是夜里了。   福晋一听说这事儿,也是惊呆了。钮祜禄格格竟是直接把孩子送去静玉院了?   她第一反应是不可能,人家都是盼着自己膝下子嗣多,哪里像钮祜禄格格这样不知足,竟是自己把孩子往外扔呢?   福晋沉吟一会儿,前些日子她去探望了钮祜禄格格,屋里黑糊糊的一片,钮祜禄格格还披头散发幽怨地望着她,真真是吓人。   本以为是太医夸张了,可她没想到这钮祜禄格格确实是出了点问题,整日里疑神疑鬼不说还暴躁易怒,对着那样招人喜欢的孩子都能呵斥,更何况是对别人了。   弘昼泪眼汪汪看着钮祜禄格格。   福晋在还能护着弘昼些,若是不在......   当时福晋就忍不住拧眉,弘昼这孩子打小就虎头虎脑的,眼下瘦了一圈不说还可怜兮兮的,半点没有当初的灵动,反而是多了几分小心翼翼。   怨不得雍亲王要给弘昼找个养母,光她这个外人看了都觉得弘昼可怜。   回去后福晋琢磨了一下,觉得雍亲王说得有道理,还是把孩子交给耿意欢合适,到底是有那么曾关系在,纵然没有挑明,这母子间的情谊也是能慢慢培养的,   可惜耿意欢不大愿意接手,雍亲王也默认了给钮祜禄格格自主选择的权利。   单单是钮祜禄格格福晋都觉得处理起来很棘手,现在又多了个弘昼,纵然是福晋她也有些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处理。   于是她干脆就去了前院,把这个选择权交给雍亲王,左右妻妾都是他的妻妾,由他决定再好不过了。   雍亲王得知后,也很是诧异。   第一反应是不可能!   但一想到钮祜禄格格的病,他又迟疑了。   两人相视一眼,决定去趟静玉院,一探虚实。   这时候,其他院子里的妾室们也都晓得了这事儿。   其实也不怨别人有意打探,实在是动静闹得太大,钮祜禄格格把弘昼几人赶出院子房门紧闭,随后耿意欢又带着弘昼去敲门,这一番动作下来,旁人想不注意都难。   李侧福晋听说后,沉默了半晌,感慨着:“她倒是好运气。”   茉香不服输:“侧福晋这话可不对,那耿氏分明是.........”   只是她的话,李侧福晋是一句也没听进心里,只心不在焉地望着窗外那轮明月。   花香见状,低声道:“茉香,住口!”   茉香蹙眉,瞪眼过去:“凭什么?”   荷香沉下脸:“凭什么?凭花香是石榴院的大宫女,而你只是一个没名没分的侍妾而已。”   茉香语塞,扭头看向李侧福晋,告状道:“侧福晋,您看看她们。我、我可不是什么没名没分的妾,我可是您亲嫂子的妹妹,我们是一家人啊。”   “一家人?”李侧福晋喃喃自语着,她嗤笑一声,“大嫂倒是好计谋,踩着我带着你们家往上爬。也是我傻,当时竟没看出来。什么李家是我和弘时、怀恪的依靠,这话该反过来,本侧福晋、弘时、怀恪是李家的依靠才是。至于你,一个可有可无的贱妾而已,还真把自己当成什么人物了。”   她的语气虽是温柔,可说出来的话却是叫茉香浑身一颤:“侧福晋......”   李侧福晋垂眸抿了口茶:“荷香,带着茉香......不刘氏去旁的空院子为她寻摸一个住所,用不好委屈她没名没分留在咱们石榴院当宫女。”   荷香一喜:“是,侧福晋!”   茉香慌了,开始求饶:“侧福晋...侧福晋,是我,不不,是奴婢错了。求您看在姐姐的份上......”   “滚!”李侧福晋把茶盏重重摔在桌子上,茶水溅了出来,“拿你姐姐压我?怎么,你以为你姐姐是什么好东西?你们一家子蝇营狗苟也就罢了,还把主意打到了我身上,若不是你们......若不是你们,王爷如何会恼了我?”   这是李侧福晋第一次发这么大火,众人吓坏了。   ......   至于其他人,也只是酸了几句而已。   “耿侧福晋身子那样不好,带两个孩子多累,还不如......”宋格格嘟囔着。   话音未落,武格格翻了个白眼:“还不如给你带?你想得倒是挺美,有这功夫不如自己生一个。”   “自己生?”宋格格撇了撇嘴,“那还不如你生一个。”   武格格傲娇地扬了扬头:“那你就等着抱孩子吧。”   宋格格:......   捧她一句吧,还当真了。   至于新来的两位,正苦哈哈抄佛经,根本没空顾及这事儿。   就是乌雅格格都认命了,不抄佛经就不让出门,虽然没人敢强迫她,可也没人敢放她出去啊。   她来雍王府是想得宠的,甚至还想着修复雍亲王同姑姑同乌雅家的关系,有这样大的报复,居然被困在院子里出不去!   没法子了,乌雅格格也认命了。   听说隔壁的陈格格有人专门教导怎么抄佛经,她不乐意了,也去要了一个。   俩人就隔一个院子,你争我抢地比拼着抄佛经。   雍亲王听说后,嘴脸一抽:“果真是两个蠢东西。”   一旁的苏培盛差点笑出声。   被主子爷亲口预言是蠢货,这两位格格算是废了,德妃娘娘的心思只怕也白费了。   这两位确确实实是不大聪明,今儿这么大的动静,其他侍妾们都知道了,她们俩还一无所知比拼着谁今天抄得多。   ......   静玉院四处都挂上了灯笼,亮堂堂的便是做事也不耽误。   等到了静玉院后,眼看着屋里多出来的孩子,俩人真是惊住了。   弘昼握着小拳头,睡得很沉。   雍亲王摸了摸他的小脸,才往正厅去。   福晋默不作声跟了上去。   耿意欢犹豫了一下,才跟去了正厅。   只见雍亲王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叹了口气:“既然如此,那便把弘昼留下吧。”   耿意欢道:“可......”   福晋在一旁道:“耿妹妹,弘昼这孩子乖巧得很,不过是多张床的事儿,你就答应了吧。”   雍亲王目光灼灼,显然也是希望她答应。   耿意欢抿了抿唇,心中有些不解。   为何他们都想把弘昼塞给自己呢?   耿意欢脑海中飞快闪过什么,但那灵光闪得太快了,她还没来得及抓住就过去了。   她恍惚了一瞬:“好吧。”   福晋继续道:“多个孩子多个......等等,你答应了?”   耿意欢好笑地点点头:“是啊。”   福晋松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若说谁最适合养这孩子,我私心里是只有你合适的。再过些年,孩子们长大了,你就明白我和王爷的苦心了。”   雍亲王在一旁点头。   就这样,耿意欢被迫接手了弘昼小阿哥。   好在静玉院够大,她急里忙慌叫人把东厢房收拢出来,这里原先是她做书房用的,眼下却不得不收拢出来给弘昼住了。   毕竟弘历住在西厢房,弘昼若是挪到后院就显得她太偏心了,思来想去也只有东厢房合适了。   一会儿的功夫,东厢房就收拾好了,弘昼也被挪了过去。   只是这孩子很没有安全感,刚换了地方就开始低声啜泣,耿意欢无法只得把他抱回来。   也是奇了怪,一回耿意欢的寝室,弘昼就不哭了,眼睛四处寻找耿意欢的身影。   耿意欢无奈地接过这个小胖球,他紧紧依偎着耿意欢,小手紧紧抓着她的衣服,似乎是怕被送走一样。   耿意欢叹了口气,怜爱地拍了拍他的后背,这孩子也是可怜。   正想着呢,就听见弘历愤怒地声音。   一抬头,原来是弘历睡醒了,被刘嬷嬷抱了来。   本是想找额娘,哪成想额娘怀里还抱着个陌生的小孩,这下弘历呆住了。   随后就开始愤怒,小脸耷拉下来,叽里呱啦地说着听不懂的话。   但凡有耳朵的,都能感受到他的愤怒。   弘昼听到声响后,使劲往耿意欢怀里钻。   然后弘历就更愤怒了。   耿意欢:......   行吧,俩孩子果然是开始争宠了。 第45章 成了   如此的你争我斗持续了一整晚。   就是夜里睡觉,俩孩子都要黏着耿意欢睡,小脸贴贴,小手搂搂的。   弘昼是因为缺乏安全感,才会紧扒着耿意欢不放,弘历嘛则是太过警惕,似乎是怕额娘被抢走。   耿意欢一脸无奈。   这个拍拍,那个抱抱的。   两个奶呼呼的小娃娃眼睛晶亮晶亮的,似乎是一点都不困,小腿踢踢噔噔再咬咬小手,反正是自己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但若是谁越界爬到耿意欢身上,俩小孩大眼瞪小眼后,另一个也会争着往身上爬。   求问:这么热的天,有两只胖乎乎的小崽贴着你的身子睡,是什么感觉?   耿意欢生无可恋:热!热!热啊!   偏偏屋里还不敢放太多冰,她自己是没事,可这俩娃娃不行啊,他们还小耐不得寒。   夏夜绵长,连个风扇也没,耿意欢也不愿因为这点事儿让谁一夜不睡在这扇扇子。   往日里都是放上两个冰盆,今儿却是不行了。   耿意欢去推开窗子,琢磨着外头有凉风,或许开窗后会凉快。   窗子一开,屋外的热气扑面而来,耿意欢叹了口气,只得又合上窗子。   耿意欢没法子了,她实在是热的不行了,俩孩子在床上滚来滚去,你看我我看你的。   一会儿子的功夫,俩孩子身上也黏糊糊的,瞪着大眼睛看着她。   耿意欢叹了口气,一手抱住一个崽,喊了奶嬷嬷,叫她们用温水给孩子们洗洗澡。   只是俩崽离了她就不行,可耿意欢也没那个精力给俩崽洗澡啊,于是她干脆把两个崽放在各自的盆里,让各自的奶嬷嬷给他们洗澡。   如此一来,弘历满意了。   他鼓着小脸看向那小胖,额娘总算不抱那小胖了,哼。   弘昼也满意了,他松了口气,肉嘟嘟的小脸上写满了欢快。   他用小手试探性地拍了拍水,许多水珠溅在地上,拍完他才反应过来,小心翼翼地看向耿意欢。   弘昼小鹿般清澈的眼神中满是惊慌失措,似乎怕挨训一般低下脑袋,两只肉乎乎的小手扣来扣去。   耿意欢见了,心中隐约感觉到了什么,她走过去摸了摸弘昼的脑袋。   弘昼不自觉睁大眼睛看向她。   耿意欢道:“玩吧。”   弘昼好像不太理解,歪着脑袋:“咿呀?”   弘历嘟着小嘴:“额呃呃呃......”   耿意欢看了眼弘历,不禁勾了勾唇,这孩子霸道得紧。   她摇摇头,学着弘昼的样子拍了拍水面。   顿时,俩孩子眼睛一亮,原来可以玩水。   屋里开始哗哗哗——   伴随而来的,还有婴儿欢快地嬉笑声。   耿意欢在一旁含笑望着。   夏天用温水也不怕感冒,就让俩孩子欢快欢快吧。   几位嬷嬷很是意外。   侧福晋竟是不管束两个孩子......任由他们嬉戏玩闹。   耿意欢目光温柔,盯着两个小胖球看,你冲我泼水我冲你扬水的,咯咯咯笑个不停。   这俩孩子眉目间满是笑意,意外地相像。唯一就是弘历清俊些,弘昼英气些,不知道还以为这俩是双胞胎呢。   笑着笑着,耿意欢蓦然想起她的小格格来。虽是同那孩子没有缘分,可到底是生育一场,心里难免惦记些。   “董嬷嬷,明儿叫人去给小格格烧些纸钱吧。”耿意欢眉眼淡淡,似乎带着点点忧伤,“若是那孩子还在,现在同弘历嬉戏打闹的就是小格格了。只可惜......那孩子去得早。只盼着那孩子下辈子投个好人家,一生平安富贵。”   董嬷嬷眼神微微一闪:“是!”   洗完澡,已经是半夜了。   耿意欢一手搂一个也就睡着了。   就这么坚持了一整夜,俩孩子要喝奶,被奶娘们放到了那个大的婴儿车里,俩孩子依偎着睡着了。   耿意欢才算是解放了。   董嬷嬷赶忙叮嘱人多放两盆冰。   隔日,俩孩子许是因为一起玩了水,又一起睡了一觉,竟是化干戈为玉帛,玩了起来。   耿意欢见到这一幕还挺稀奇的。   不过仔细一琢磨,也是,到底是亲兄弟。这满府里,也就他俩最有缘分,同年同月同日生。   耿意欢不偏不倚,弘昼的屋子布置地同弘历屋里的一样。   福晋又来看过一次,才道:“养活两个孩子不容易,但等孩子们长大了,就是你的福气了。”   耿意欢不解:“那钮祜禄格格......”   福晋这才回过神来,淡淡一笑:“那也要等她病好了能照顾好孩子了再送回去。左右你同弘昼也是缘分一场,长大后他也得念你这份情。”   “那倒是。”耿意欢笑了笑,“只盼着他们兄弟和睦,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福晋垂下眼帘,语气有些伤感:“是啊,父母总是盼着孩子健康平安。什么功课都是其次,好的体魄才是最重要的。”   耿意欢蓦然想起早起弘辉阿哥。   人人都说弘辉阿哥聪慧过人,小小年纪便饱读诗书,只可惜运气不好,竟是英年早逝。   一时间,耿意欢也不知该如何安慰福晋。   好在福晋也不是那悲冬伤秋的人,一会儿的功夫就过来了,她嘲讽道:“人啊总是要向前看,不能停留在过去。”   “行了,你快去看顾着两个孩子吧。”福晋拍了拍她的手,才道,“我就先回正院了。”   两人推脱一番,才算是把福晋送走。   俩孩子睡得喷香,鼻涕泡直往外吹。   耿意欢噗嗤一笑:“还别说,这兄弟俩真是挺像。”   董嬷嬷觑了她一眼:“毕竟是亲兄弟。”   “可不嘛。”耿意欢亲了亲弘历,又捏了捏弘昼的小脸,“只是弘时就同他俩不太像了,那孩子虎头虎脑的,也怪可爱的。只可惜李侧福晋啊......总是拎不清。”   董嬷嬷很赞成这话。   李侧福晋确实拎不清,她能坐上侧福晋位,分明是因为她接连诞下子嗣。虽说前几个没保住,可到底是生物有功,哪成想人竟是把娘家人放在第一位呢。从前,董嬷嬷也是被她那副温柔可亲的模样给骗了,还真以为多么好呢。   待回到新整理的书房,耿意欢才发现“弘历成长日记二”忘记给雍亲王送去了,许是派了小多去送。   这一送不得了,竟是把雍亲王也带来了。   俩人一起翻阅着这本画册,边回忆边笑,这回的画册已经涂好颜色了。   由于要献给康熙爷看,所以耿意欢干脆涂了两本,又复刻了两三本珍藏起来。   耿意欢道:“等到画三的时候,就得加上弘昼了。今儿我抽空给俩孩子画了几张,还挺有意思的,等他们长大了呀可以自己看看。”   雍亲王握住她的手,垂眸亲了一下:“辛苦你了。”   耿意欢怔了一下,才露出一个大大微笑,嗔怪道:“你还知道啊。多养一个孩子就多担一份心,我这心里啊是七上八下,生怕委屈了弘昼。”   “不会的,我相信你。”雍亲王毫不犹豫道。   不得不说,他干脆利落的话还真是叫耿意欢挺欣慰的。   “用膳吧。”雍亲王眸色微沉,“你的身子......应该也好了吧。上次太医来回禀时,说你的身子已经好了。孟姑姑那怎么说?可是要继续调理?”   耿意欢抿了抿唇,心知自己是没有理由了,只得点头道:“调理得七七八八了,应该是可以了。”   雍亲王挥退众人。   蓦然俯身噙住她的樱唇,牙齿轻轻咬了一下她的下贝齿,用力地亲吻着她,几乎是到了让耿意欢感觉呼吸困难的地步。   刹那间,耿意欢睁大了眼睛,一股酥麻在脑海中乱窜,她下意识地张开小嘴想去吸入点新鲜空气。   奈何雍亲王不肯。   两人气息交换也就罢了,主要是都太入迷了。   “爷......”耿意欢胸口前剧烈地浮动着,她小口小口喘着气。   偏偏雍亲王不肯就罢,一只手解开了她的衣衫,另一只手在她身上游走,肚兜都滑轮在地。   耿意欢握住了他的手,眼眸水亮亮的:“爷......冷静点。”   雍亲王喉咙滚了滚,终究是压抑住了内心的情感,他高挺的鼻梁蹭了蹭她的脖颈:“可以了吗?”   耿意欢脑袋瓜嗡嗡的,一时间她也分不清是怎么回事了,她紧紧篡着被子的一角,终于是点了头。   雍亲王面上一喜,打横抱起耿意欢便走进来榻,随后便压了下去。   烛火摇曳,微弱的星光洒进屋内重叠的身影,衣衫散落一地却无人顾及。   这身子虽是经历过房事,可耿意欢没经验啊,青涩地不行,就这都被雍亲王折腾地不行,   雍亲王拍了拍她的屁股,调笑道:“怎么身子僵得像是处次一样?”   说着,他翻过身去把耿意欢抱在上头,   耿意欢后背一僵,不自觉落在他臂膀上,不安道:“爷......”   听着她娇娇怯怯地声音,雍亲王倒是来了兴致,眸色愈发幽深。   夜里叫了两三次水,战况激烈,可把耿意欢折腾坏了。   等耿意欢再次醒来,天已经大亮。   屋里只有咿咿呀呀地婴儿声,耿意欢撩开帘子,本想下床,奈何脚一软差点没摔着。   耿意欢脸一红,真是没想到雍亲王这把年纪还跟个小伙子似的。   再抬头,竟是发现雍亲王正陪着两个孩子坐在围栏里头耐心地读绘本。   这绘本还是耿意欢根据前世见过的、听过的故事汇总出来的,弘历很喜欢上面的图画,至于字反倒是不大在意。   弘昼的话,倒真不知道他喜不喜欢。   耿意欢托着酸软地身子挪过去,发现俩孩子勾着头,半趴在雍亲王的大腿上,一边一个好不自在。   雍亲王镇定自若读着故事。   这样温馨的画面,叫耿意欢不禁露出笑脸来。   弘历最先发现耿意欢的到来,他眼睛一亮,冲着耿意欢就爬过来,嘴里“额呃饿......啊啊啊......”的。   耿意欢赶忙进去接住他。   如此一来,弘昼也着急了,蹭蹭蹭洒爬了过去,眼巴巴拽着耿意欢的衣角。   于是耿意欢只好一手抱一个。   雍亲王莞尔:“这俩孩子倒是亲近你。”   “那是自然。”耿意欢扬了扬唇,走到雍亲王身侧,放下两个婴孩,“快去看书吧。难得你们阿玛有空,可得好好听。”   弘历像模像样地点头。   弘昼看了看弘历,想了一下也像模像样地点点头。   一旁的雍亲王垂眸一笑,嗓音低沉:“这孩子,真是个比个的活泼。”   “可不是。”耿意欢戳了戳弘昼的棉窝窝,又捏了捏弘历的手手,然后把俩孩子集中在一起,准备带着他们看看插画,培养一下美感。   雍亲王坐在一旁含笑望着他们。   只可惜,到底不长久,一会儿子的功夫府里到底就出了点事儿,打破了原有的平静。 第46章 绝食   原来是钮祜禄格格绝食了,她不吃不喝已经三天了,只是钮祜禄格格不许人进屋侍奉,这才没人发现。   到了今天,若雨觉得不对劲,打着进屋收东西的名头,哪成想点心、茶水竟是一点没动。   屋里黑布隆冬的,只依稀能看到钮祜禄格格有气无力躺在床上。   顿时,若雨心尖颤抖。   格格不会出事儿了吧?   她掀开床幔,发现钮祜禄格格一动不动,躺得很安详,可把她给吓坏了。   若雨差点就摔倒在地,她用颤抖的手去探钮祜禄格格的鼻息。   好在还有气。   她大着胆子晃了晃钮祜禄格格的身子,惶恐道:“格格!格格您醒醒啊!格格!”   “呜呜呜......奴婢还不想死!”   若雨的声音愈发尖锐,她趴在钮祜禄格格床前痛苦。   好在钮祜禄格格睫毛颤了颤,睁开了眼睛,有气无力道:“我还没死呢!哭什么!”   若雨一喜:“格格,太好了!您没事......”   钮祜禄格格没吭声,眼神缥缈:“也快了。”   若雨连滚带爬跑出去要了肉粥想喂给钮祜禄格格,可钮祜禄格格怎么也不配合。   听雨轩的宫人都急坏了。   若是钮祜禄格格出了事儿,他们谁也逃不开。   若雨没法子了,咬牙叫人去给王爷、福晋报信。   ......   得知这消息后,耿意欢心中一惊,下意识地看向雍亲王,神色复杂。莫不是因为孩子的事儿,才想不开的。   雍亲王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中带着疲惫:“无妨,打从入夏,钮祜禄氏就闹了不少回了。”   他是真想不明白钮祜禄格格到底想做什么   耿意欢勉强一笑:“王爷快去看看吧。身病好治,心病难医,钮祜禄妹妹......许是一时想不开。”   只是她的心情不自觉低落了不少,莫不是因为钮祜禄格格的孩子在她这,所以才想不开的吧?可这孩子是钮祜禄格格自己送来的,跟她没关系啊,总不能是临终托孤吧。   耿意欢心中一紧,抓着雍亲王的胳膊:“王爷快去看看她吧,孩子都送我这儿来了,她也没什么牵挂了。我怕她、怕她想不开。”   雍亲王神情一肃,眉眼间带了点紧张,他立刻起身:“我这就去。”   不管怎么说,钮祜禄格格也是他的妾室,更是为他生育了一个孩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想不开。   围栏里,圆滚滚的两个小团子你戳我,我戳你,歪歪扭扭在里头爬来爬去,嘎嘎笑个不停。   两个孩子都生得粉雕玉琢,还个比个的胖乎,眼睛乌溜溜的不说,笑起来还无忧无虑的,光是看着就叫人打从心底里高兴。   董嬷嬷在一旁笑得很开心:“侧福晋,瞧瞧两位小阿哥玩得多开心啊。”   耿意欢勉强扬了扬唇:“是啊。”   她的目光在弘昼身上停留了一下,这个孩子还不晓得自己的额娘正在寻短见,也真是可怜。   都说养育之恩大于天,可生育之恩也是顶顶要紧的,要知道妇人产子九死一生,能生育下孩子就已经是天大的喜事了,所以孝敬生母也是应该的。   耿意欢叹了口气,忍不住胡思乱想。   ......   天干物燥,三四点钟正是热的时候。   偏这个点又该吃晚膳了。   出了钮祜禄格格这事儿,耿意欢是一点心情都没。   为着这事儿,董嬷嬷亲自跑了一趟小厨房,盯着姜公公亲自做了些耿意欢平日里爱吃又开胃的饭菜。   耿意欢如今贵为侧福晋,膝下又有小阿哥在,冰是管够的,再加上侧福晋不爱出门,只日常放盆冰就是了,小厨房做冰点需要冷冻时都是顺道放冰盆里,如此既不浪费又能吃到好吃的这冰点,当然冰沙这一类的除外。故而静玉院的冰例月月有结余,甚至于耿意欢还时不时赏赐给下人些冰,好叫他们夜里睡得好些。   “格格,你瞧今儿吃的什么?” 第47章 意外   午后是最热的时候,这几日耿意欢一直没什么胃口。   再加上出了钮祜禄格格这事儿,耿意欢更是忧心不已,自然是没胃口。   董嬷嬷一直劝说着她:“侧福晋便是苦夏,多少也得吃点啊,您的身子才好,可不敢胡来啊。”   耿意欢枕着靠背,   小多来禀:“主子放心吧,钮祜禄格格没事儿了,只是两三天没吃没喝脱了力。主子爷做主叫大宫女喂了米粥和水,这才好了些。”   “那就好。”耿意欢面上一松,“钮祜禄格格可有反抗?”钮祜禄格格这产后抑郁也太严重了,怎么也不至于自杀啊,还用这种法子,这不是折磨自己呢。   小多迟疑了一下,继而道:“本来钮祜禄格格不大乐意,然后福晋说,绝食这种事儿她也做得出来,莫不是要把整个王府的脸面踩在地上才甘心?钮祜禄格格一直不吭声。直到王爷说她自戕乃是连累家人的重罪,钮祜禄格格这才安生下来。”   其实他们都很不理解钮祜禄格格,主母和善,膝下又有子嗣,何苦闹这一出呢?人家贫苦人家都是想法儿弄吃弄喝,她这好吃好喝侍奉着,还绝了食。这主子们的想法,他们做下人的是真弄不清啊。   耿意欢蹙眉,喃喃自语道:“她这是......想干什么啊?”孩子孩子也不要了,命命也不要了。   小多嘟囔了一句:“那谁知道呢。”   耿意欢有心帮衬一二,可她也没接触过这种情况啊,她只在网上见过这种情况。可她也不清楚,钮祜禄格格的心结到底在哪儿,即便知道了钮祜禄格格也不一定听她的劝。再加上弘昼被钮祜禄格格强行塞了过来,她是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属实是两难了。   耿意欢低叹一声:“这可怎么办。”   若是劝成也就罢了,若是没劝成反而惹人怀疑她是为了图人家的孩子故意的,何必自找没趣,惹得自己一身腥。   董嬷嬷见状,劝说着:“侧福晋可莫要沾染这些事儿,本来跟咱们没什么关系,但您一掺和,难免有些风言风语。便是为了咱们小阿哥,也要低调些才是。您瞧瞧李侧福晋,人家是知道也装不知道,这才是聪明人。”   反倒是宋格格、武格格俩人竟是去凑热闹了,被雍亲王呵斥了一顿,灰溜溜回院了。   耿意欢点点头,抬起眼睫:“也罢,既然王爷把话说开了,想来她心里也有数了,便是为了父母亲族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是这个理儿。”董嬷嬷松了口气,随后催促道,“钮祜禄格格也没事儿了,您啊就放宽心吧,赶紧用膳去吧。”   耿意欢兴致缺缺:“这天热得紧,热菜吃不下,总觉得没什么胃口。”   董嬷嬷道:“您确定吗?”   耿意欢犹豫了一下,试探问:“今儿做了什么饭?”   董嬷嬷微微一笑:“您瞧见了就知道了,保准啊您喜欢。”   “神秘兮兮的。”耿意欢嘟囔了一句,终究是被吊起了胃口,准备起身去瞧瞧,“我倒想知道,到底是什么饭菜竟是让嬷嬷这样夸赞,莫不是金子银子做的?”   董嬷嬷嗔怪:“侧福晋莫说笑了。若是总金子银子做了,您可敢吃?”   “那倒不敢。”耿意欢笑了笑。   新来的宫女如梦打起帘子,垂下眼眸道:“侧福晋小心脚下。”   耿意欢这才多看了她一眼,倒是个老实本分的。   如梦正是前些日子被选进来临时用着的宫人,只是前些日子董嬷嬷一直盯着她们训练,做些简单的事情,也就是这两天才给她们各自安排了活计。   如月本是在外头同小太监说话,一听见声响,眼睛一亮就殷勤地迎了上来:“侧福晋要去哪儿啊?可要奴婢陪同。”   董嬷嬷脸色微变,冷眼望着如月:“侧福晋身边有人陪着,用不着你。”   如月缩了缩脖子,这才讪讪一笑:“是。”   耿意欢没吭声,她也见怪不怪了,总不能这一批宫人里都是好的。   董嬷嬷心中却是有些气恼,这些个宫人都是她亲自挑的,年纪虽小些但胜在好□□。其他的都还挺好,唯独这个如月,那日低眉顺眼的,如今倒是挺张牙舞爪的,这几日上蹿下跳的,看来得早点打发了才行。   耿意欢也是这个意思,静玉院此刻要的是静而不是动:“再考察两日,若是打探消息还行就留下,若是这也不行那就遣送回去吧。”人嘛,总要有价值才能被人欣赏被人信任。   在大清,耿意欢没准备搞人权那一套,她自己都还是封建产物,又何必虚情假意弄那一套子呢?有这功夫,不妨想想办法多挣点钱,多开些店好多收些女子工作,提高她们在家的地位。正所谓细雨润无声,想做什么得悄无声息才是,耿意欢谋划着得弄票大的了。   董嬷嬷点头:“您放心。”   耿意欢点头。   待到了餐桌前,耿意欢眼睛一亮。   凉面、凉面鱼、切好的冰镇西瓜、奶窝窝、烤馍片、凉拌藕、再配上一杯绿豆汤,真就是夏日王炸了。   耿意欢勾起唇角,惊喜道:“凉面鱼儿......”   董嬷嬷含笑望着她:“这下侧福晋可有胃口了?”   耿意欢笑意愈发深:“那是自然。没成想姜公公竟真的做出来了。”   “打从听您说了这么个方子,姜公公就开始琢磨了,这不可算是琢磨出来了。”董嬷嬷含笑道。   耿意欢眼眸一转:“这天儿热,若是能来一碗凉面鱼可是好事儿啊。”   “侧福晋的意思是再支个店?”董嬷嬷问。   耿意欢“嗯”了一声,心中开始谋划起来,若是能找个有井的店铺就再好不过了。   冷面、凉面鱼儿......再加个水果茶好了。   “对了,两个孩子的辅食可是做好了?”耿意欢边吃边问,“他俩也该慢慢断奶了。”   董嬷嬷抿了抿唇:“是不是太早了些?小阿哥们也才十个月大。”   耿意欢吃了口冰镇西瓜,餍足地眯了眯眼睛,随口道:“我晓得,只是说慢慢戒而已。等他们一岁了,怎么也得戒奶才行。吃饭的孩子身子总是比吃奶的孩子好些。”   董嬷嬷叹了口气:“那老奴也去问问孟姑姑吧。”   “行。”   “对了,今儿别喂太多辅食了。这俩孩子上午才吃了蛋羹,莫要撑着了。”耿意欢蓦然想起早上喂得蛋羹,“孩子们肠胃弱,可不敢喂多了。”   董嬷嬷点头:“您放心,老奴这就去叮嘱奶嬷嬷去。”   说罢,她就风风火火去了弘历处叮嘱着。   待耿意欢吃过饭,也去了西厢房,俩孩子刚刚吃过辅食。   粉雕玉琢地两只小团子穿着同样的薄衣,梳着同样的小揪揪,眼眸还都乌溜溜的,一笑起来简直如出一辙。   弘历好奇地戳了戳弘昼身上的肉肉,发现出现了个奶窝窝,顿时来劲儿了,戳戳他再戳戳自己。   弘昼白嫩的小脸上满是茫然,他咬着小手,似乎不知道弘历在做什么。   一旁的耿意欢噗嗤一声笑了,顺手把弘昼的小手解救出来,让奶嬷嬷给他擦手。   那肉乎乎的小手上满是晶莹的口水......   弘历沉浸在自己的小肚肚上,一戳一个窝窝,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弘昼的奶窝窝好像比他的大!他歪了歪脑袋,这是为什么呢?   不等他想个明白,额娘就把他还有弘昼抱进了围栏里,于是他就晓得今天要看书书了。   弘历眼睛晶亮晶亮的。   弘昼不大高兴,瘪了瘪嘴。   耿意欢自顾自翻开画册,指着上面惟妙惟肖的小动物道:“兔子。”   “塔指......”   “踏踏......”   俩孩子口齿还不够不清晰,说不大清楚话,不过耿意欢并不在意这些,她只是想做个早教而已。   至于走路,俩孩子才十个月,腿脚上的骨头还没发育好,她也不敢让孩子提早走路,生怕伤着筋骨了。   “狮子。”   “西一......”   “洗洗......”   孩子们的耐心有限,几页的功夫,弘昼就打起哈欠不想配合了。   倒是弘历精神奕奕地跟着看画册,一副眼睛不够用的样子。   看得耿意欢很是好笑,她捏了捏俩孩子的小脸,叫奶嬷嬷抱了弘昼去休息,她带着弘历继续看。   其实也不怪弘昼没耐性,主要是这个点弘昼向来是午休的,一时半会儿很难改过来。故而耿意欢只想着循序渐进,一天延长一会儿,时间久了弘昼自然也就习惯了。   弘历很喜欢看绘本,小手摸来摸去的。   耿意欢弯了弯唇,认识完小动物后,干脆轻声给他绘声绘色讲起绘本上的故事。   一会儿的功夫,弘历的眼皮子就开始打架了,坐都坐不稳了。   耿意欢小心翼翼托着他的小屁股,抱着他去了摇篮里。   今儿夜里,雍亲王留宿听雨轩。   耿意欢猜测是想安抚一下钮祜禄格格。   待到了第二日,雍亲王又来了静玉院,神色如常。   耿意欢本想问问钮祜禄格格的事儿,但想着应当没什么大事儿,便没有再问。   雍亲王夜里倒是挺卖力,弄得耿意欢嗓子都哑了。   如此反复几日,耿意欢都有些受不住。   耿意欢心中吐槽着,这雍亲王怎么跟那刚开荤的冒失小伙子一样......   好在终于到了月初,雍亲王得去正院了。   耿意欢正儿八经松了口气,走吧走吧,让她也清净几天。   静玉院里的小太监,小多、小满包括后边选进来的几个年纪小的都挺机灵,做起事来有模有样,董嬷嬷见了很是欣慰。   只是新来的几个小宫女也不知怎么的,都不太稳重,似乎是觉得来了静玉院就万事大吉开始躺平了。   耿意欢每每见了都得感慨一句,这躺的也太平了,比她刚穿来时还咸鱼。总不能是不上进还传染吧?   她嘀咕着:“莫不是我的不上进传染给了这几个,才个比个的懒。”   董嬷嬷:“......”   “您还想怎么上进呢?”董嬷嬷艰难地问了一句,“您已经是侧福晋了啊。”   耿意欢挑眉:“那倒是真的。我的不上进是说平日里不大爱争宠。”   董嬷嬷诧异:“您还需要争宠?”那不是勾勾手指头的事儿?   这满府里,雍亲王除了前院去的多,就属来静玉院来得勤了。就是福晋那的正院,都没静玉院来的多,可见雍亲王有多喜欢耿意欢母子了。   只是府里明白人不多,除了福晋谁也没看出来,反而是欣喜于雍亲王爱去静玉院。她们竟是以为雍亲王是怜惜耿意欢早产,心疼两个小阿哥,怕有人小觑了他们母子才常常去探望的。哪怕是李侧福晋对此都深信不疑,毕竟太医可是亲口说过的,耿意欢身子不能再生育了,且因为大出血的缘故最好是不要侍寝。大家心里清楚,什么最好啊那就是不能,落着红如何侍寝?便是新来的两位格格,在收买了宫人后,也对此深信不疑。   耿意欢脸微红:“瞧你说的。”她同雍亲王也才do过几回而已。   说实在的,耿意欢现在心里也没什么负担了,人都是有谷欠望的,她也不例外。放着个这么优质的男人不用,去找外头的解决?何苦呢。   耿意欢漫不经心想着,起码他们身体上挺合拍,走肾不走心而已。这年头,还追求什么纯真的爱情,还不如纯真的交易来得有用。   这府里美女如云的,雍亲王纵然是因为那么点子愧疚从而常常探望的,这么多个日日夜夜,也该处出点感情来。但因为这么点感情就要求他守身如玉,那就太可笑了。都已经是妾室了,还求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   耿意欢已经甩开了这些情绪,守住心摸住钱,这才是王道。   经过这一两个月的努力,香皂终于成型了,再过些日子就能脱模了。   耿意欢激动不已,似乎已经展望到未来的美好时光。   只是还没欢喜几天,就得到了个意想不到的消息。   “你说谁死了?” 第48章 说话   “是、是钮祜禄格格。”   耿意欢怔了一下,蓦然想起前两日钮祜禄格格派人送了她亲手做的小衣服、小鞋子。   几乎是从一岁到十几岁都有,针脚很密,或许是钮祜禄格格自觉时日无多,又或许是她已经下定决心要离开   耿意欢喃喃自语:“她是早有预料还是早有预谋?”   董嬷嬷叹了一声:“侧福晋,各有各的命,不必为这些不相关的人伤心。”   耿意欢扯了扯嘴角,垂下眼帘,语气有些低落:“我只是、只是有些怕。”怕是因为我抱走弘昼的缘故,才叫钮祜禄格格枉费了性命。   董嬷嬷犹豫了一下,低声道:“说句难听的,一切都是钮祜禄格格自己作的,同您有什么干系?您膝下本就有子嗣,是无心再养其他小阿哥的。那弘昼阿哥也钮祜禄格格自己不要扔到门口的,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儿,您何苦忧心呢?”   耿意欢眉眼间的郁气消散了不少,她喝了口热茶,半晌过去道:“喝点热茶暖一暖,我这心里总算是好受些。”   董嬷嬷在一旁默不作声。   往日里她同钮祜禄格格没什么交情,甚至是有些龌龊,但此时此刻却免不了悲戚一番,到底是共事一场。   “如意去取些素净的衣裳、首饰来。嬷嬷,你在院子里看护着弘历。”耿意欢强打精神,“我得抱着弘昼......去送上一送。”   董嬷嬷手微微一顿:“弘昼阿哥是该去送送钮祜禄格格。”   她回眸看向正同弘历玩得开心的弘昼阿哥,眼神复杂,这孩子还没开始记事,大概率是不会记得钮祜禄格格的。   耿意欢没有作声,只是有些疲惫地按了按太阳穴:“俩孩子眼看着就要周岁了,却出了这事儿,周岁宴只怕也不能大办了。”   其实钮祜禄格格不作死,待雍亲王登基怎么也能有个妃位,何苦这样作践自己呢?钮祜禄家只怕也要心焦吧,本以为钮祜禄格格要苦尽甘来,未曾想她会想不开。   “钮祜禄格格怎么没的?”耿意欢问了一句,眼神复杂,“自戕可是重罪。”   一旦传扬出去,只怕雍王府、钮祜禄家都要受连落,便是福晋本人也会被人质疑“贤惠大度”之名是否成真。   如意有些迟疑,她看了眼董嬷嬷。   董嬷嬷点点头,眸光中带了叹息。   “回侧福晋,是、是吞了金。”如意垂下头,她的手也有些抖,“死状不大好看。”   “吞金?”耿意欢错愕之余,心底沉甸甸的一片,就算是产后抑郁也不至于这样绝望,“她怎么会选择这样惨烈的法子......”   董嬷嬷叹息一声:“侧福晋,这事儿不光彩,王爷、福晋已经下令封口。听雨轩一应人等都被福晋扣押,再行处置。”   耿意欢抿了抿唇,听董嬷嬷的意思是,雍亲王不打算上报,如此也好。好歹不必牵连钮祜禄格格的母家,也不会带累了弘昼,毕竟吞金而亡的生母怎么也不体面。尤其是钮祜禄格格......还是因为产后抑郁才走上绝路了。   “王爷、福晋说的有理。”耿意欢叮嘱着,“如意,这事儿你没同旁人说起吧?”   如意摇摇头:“您放心,这事儿知道的人不多。奴婢晓得也是因为院子急得近,听见若雨的惊呼,才想听听看怎么回事,没成想听到了这么个消息。王爷、福晋早就下令封锁听雨轩,旁人只晓得钮祜禄格格是产后虚弱没得,没人晓得真相。”   耿意欢:“那就好。”   话音未落,怀里就扑进来一个胖娃娃。   她一低头,正好看见弘昼天真烂漫的小脸,他蹭了蹭她的脖颈,嘴巴里发出舒服地呼噜声。   耿意欢怜惜地拍了拍他的后背:“乖。”   弘历哼哧哼哧也爬了过来,撅着小嘴:“额、额.........额凉。”   耿意欢眼睛一亮:“弘历再说一遍!”   董嬷嬷也是欢欢喜喜道:“哎呀,咱们四阿哥会喊人了。”   “额......凉!”感受着大家期待的目光,弘历骄傲地扬起胸脯,“阿爸......”   小孩子刚学说话,还有些口齿不清,但已经听出孩子喊的是什么了。   耿意欢弯腰吧唧亲了弘历一下:“弘历真棒!”   弘历搂住额娘的脖子,得意忘形地看向弘昼。   弘昼憋着嘴,好似在蓄力。   弘昼紧紧抱着耿意欢另一只胳膊:“额额......”   给孩子急得不行。   耿意欢一怔,怜爱地看着弘昼道:“弘昼,来,喊......阿—玛。”   “阿么......”弘昼张大嘴巴,乖乖跟着学,“么啊......”   弘昼眼巴巴看着耿意欢,乌溜溜的眼珠子里满是期待,仿佛是在等着夸夸。   一旁的弘历扬起下巴,大声喊着:“阿玛......额凉......”   弘昼急的跟什么一样,圆乎乎的小脸上竟是有汗珠滑落,他很努力道:“额、额.........”   对于小朋友而言,娘、凉都太难了,他们需要一个成功的契机。正如弘历,一旦突破就如同打开任督二脉,只会越说越顺口。而没有突破的弘昼即便再努力,也很难说出想说的,这就导致弘昼越来越着急,都开始氤氲泪意,想掉金豆豆了。   弘历见了,犹豫一下就主动拉起他的手,“乖!”   两个孩子温馨的互动叫众人会心一笑。   耿意欢搂住俩孩子:“弘历、弘昼都棒棒的。”   小哥俩这才都满意了,手拉手在里头滚来滚去。   耿意欢换上一身素净的衣服,深呼一口气去了听雨轩。   此刻的听雨轩一片缟素,钮祜禄格格虽是个侍妾,可到底是弘昼阿哥的生母。里头的宫人全都换了模样,似乎都是生面孔。   耿意欢留意到这一点后,心中感慨着,钮祜禄格格这可真是不留余地,自己不要命了不说还害得整个听雨轩侍从都受牵连。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同情钮祜禄格格还是该同情那些个无辜的宫人。   耿意欢轻轻叹了口气,进了正厅。   发现雍亲王黑沉着一张脸,正端坐在椅子上,薄唇紧抿,眼底一片晦涩。   福晋则是指挥着人四处捯饬着听雨轩。   实在是钮祜禄格格走得匆忙,许多东西都需要现买。再加上钮祜禄格格走得不甚光彩,丧事上该打点的该注意的都得福晋操心。即便不是大办,也总得知会一下钮钴禄家才好。   耿意欢刚到这,便注意到室内气氛不大好。   至于钮祜禄格格的尸体也早就被挪了出去,直接去掉了停灵这一步,福晋直接吩咐了事急从权,夏日炎炎怕钮祜禄格格的遗体受了损坏便直接下葬了。府中妻妾包括钮祜禄氏的人只需吊唁一番即可。   耿意欢来得还算早,眼下只有雍亲王以及福晋二人。   她微微俯身行礼:“见过王爷、福晋。”   雍亲王面色微缓,起身迎了上来:“你也过来了。”   “这么大的事儿,自然是要来的。”耿意欢接了一句,“弘昼他......”   福晋问了一句:“妹妹没带弘昼来吧?”   “没有。”耿意欢摇摇头,“按理说是该带他来的,只是......”   福晋反而松了口气:“那就好。钮祜禄氏......走得不大安详,我也怕吓着孩子。这几日莫要带弘昼来,就让他在静玉院好好待着吧。待三七了,让孩子磕个头就是了。”   不怪福晋如此小心,实在是雍王府就这么几个孩子,哪个都是掌心宝。再加上弘昼太小了,还没一岁,王爷、福晋都不放心,怕惊着孩子了。   耿意欢在这呆了一会儿,感觉用不到自己,只是感叹了一声,上了一炷香便回去了。   李侧福晋几人并没有过来。   大概是福晋下令不许她们来回走动吧。   这事儿不光彩,人多眼杂还是小心谨慎为好。   耿意欢正准备走,就听说钮钴禄家来人了。   只是雍亲王却是铁青着一张脸,似乎很是不悦:“他们还敢来?真是教养了个好女儿。”   福晋在一旁劝慰道:“王爷,这事儿同钮祜禄家没什么关系。还是钮祜禄妹妹自己......想不开。”   这话说得很是无奈,谁能想到钮祜禄格格就这么没了。   即便如此,雍亲王还是派人赶走了钮祜禄氏的家人,让他们等第一个三七时再来。   耿意欢抿了抿唇,回了静玉院。   一墙之隔,却是生死离别。   耿意欢回眸望了一眼,便回了屋里。   夏天已经到了尾声,可这热气却丝毫不减,屋里若没有冰盆是难挨地紧。耿意欢白日里会叫宫人们进屋凉快,便是其他小太监也只是早晚做事,小厨房里温度高,耿意欢着人做了“风扇”,并在风扇口处放上冰凉的井水或是冰块,这小厨房才算是凉爽不少。   只是这法子太耗费人力了,耿意欢便没有用在屋里。   两个孩子吃过辅食都睡了。   耿意欢轻轻把孩子们抱回榻上,并没有把他们送回各自的屋子。   因为雍亲王说了,晚上他要来。   耿意欢思来想去,能叫雍亲王开怀的也就这稚嫩的兄弟俩了。   这不,雍亲王打从进屋脸色就不好看。   直到看到揉着眼睛玩玩具的弘历、弘昼兄弟俩,雍亲王脸上才露出一抹笑意来,他强压住心中的情绪冲着俩孩子招了招手:“来,到阿玛这来。”   十一个月的孩子已经能够发出简单的声调,聪慧些的甚至能够喊出“阿玛”“额娘”了。   雍亲王平日里没少看望孩子,故而孩子们对他都很熟悉。   这不,雍亲王一招手,俩孩子高高兴兴扑了过去。   玩闹了一会儿,耿意欢端着一碗冰乳酪递给雍亲王:“这秋老虎厉害得紧,一会儿就是一身汗,快用些冰点吧。”   雍亲王点点头,接过冰点大口大口用了起来,可把俩孩子馋坏了。   口水滴答滴答......   耿意欢噗嗤一笑:“两个小馋猫。”   “吃!”   俩孩子凑过来,想吃雍亲王碗里的冰点。   可这冰点哪里是孩子能吃的,雍亲王只得躲一躲,想赶紧吃完算了。   俩孩子见状口水流的更欢了,一边一个抱着雍亲王的大腿不撒手:   “阿玛......”   “阿玛......”   那眼泪巴巴的可怜模样,真真是闻者落泪见者伤心啊。   不一会儿,雍亲王就开始心软了。   他抬头看向耿意欢:“意欢,不如......” 第49章 陈格格   雍亲王一动摇,俩孩子立马看向耿意欢,似乎明白谁才是能决定他们吃不吃冰点的人。   两只小团子眼巴巴望着耿意欢。   耿意欢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小脑袋,微微摇头,用温柔的语气说出残酷的话:“不行哦!俩孩子太小了,肠胃弱。”   雍亲王点点头:“是这个理儿。”他也松了口气,俩孩子撒娇磨人,冷脸瞪眼也不怕,弄得他是一点招数都没有。   话虽如此,雍亲王心底却很满意,俩孩子亲近他真是好事。弘辉对他是敬多于亲近,弘昐体弱整日里喝药,弘昀是怕多于敬,到了弘时也是半怕半敬,唯独弘历、弘昼这小哥俩最亲近他,叫他舍不得再黑脸。   弘历、弘昼好像没听懂,眼巴巴看着她,四处瞅。   弘历瘪了瘪嘴,发现没人有动静,他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弘昼还留着哈喇子,迷茫地四处看着。   弘历握着弟弟的手,愤慨地叽里呱啦说了一通,反正雍亲王、耿意欢都听不懂。   俩人对视一笑。   “这孩子肯定在说我坏话。”   “可能只是在表达不开心而已。”   耿意欢好笑地点了点弘历的鼻尖。   小团子不高兴地瘪了瘪嘴,扭过身去,用屁股对着额娘,似乎在表达不开心。   弘昼有样学样,也跟着转过去。   雍亲王不禁笑了一声:“这俩孩子可真是有意思。”   耿意欢:......   耿意欢没法子了,只得把俩孩子都磨正,用帕子给弘历、弘昼擦了擦口水,叫人端了碗鸡蛋羹,这俩孩子这才算是不闹了,满心满眼都是鸡蛋羹,恨不得整个崽都钻进碗里。   哄走两个孩子雍亲王才同耿意欢说起正事。   雍亲王脸色微沉:“钮祜禄氏......是铁了心不要命了,半点不顾及亲族孩子,真是狠心至极。我也不知是哪里对不住她,竟要做出这等事来。”   耿意欢抿了抿唇,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得沉默。   雍亲王自顾自道:“打从她生产完,大夫是每隔几天就看诊一次,虽说她没当上侧福晋,可一应用品都是按照侧福晋的规格发的,她虽没有侧福晋之名却有侧福晋之实。请安时,便是宋氏、武氏都让着她。这还能是为什么?”   耿意欢手微微一顿,这倒是真的,所以她想不明白钮祜禄格格抑郁的点在哪里。即便没当成侧福晋,却也享受着侧福晋的待遇啊。   不知道的还以为钮祜禄格格的孩子出了什么事儿,就像她的小格格一样。   等等......小格格?   耿意欢猛的打了个寒颤,随后努力压下这莫名其妙浮现出来的想法。   小格格明明是原主生的,怎么可能是钮祜禄格格生得呢?真真是糊涂了。绕是这般,耿意欢却在心中留下点芥蒂,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耿意欢这边也心事重重。   雍亲王察觉到耿意欢似乎有些难过,不禁叹了口气:“罢了,我同你说这些做什么?倒是带累了你也不高兴。弘昼、弘昼只能先放在你这里养着了,府里的情况你也晓得,我实在是不放心其他人。意欢,劳你多费心了。”   耿意欢回过神来,不自在地摸了摸耳朵,目光渐渐冷淡:“弘昼是个好孩子,是钮祜禄妹妹没有这个福气。”   耿意欢边说边垂下眼睫,封建王朝哪里会同情一个弱女子呢?虽然她同钮祜禄格格并不交好,可到底同钮祜禄格格算是有点同事的交情吧。雍亲王这样恼怒,究竟是因为对钮祜禄格格的那点情意还是为了自己的面子呢?总不能是为了弘昼没了额娘吧?   她心下叹了口气,雍亲王早就想把弘昼送给旁人养,只怕钮祜禄格格也察觉到了,这个举动怕是也加剧了钮祜禄格格的病情。   耿意欢除了上柱香,好好养活弘昼,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眼下听雨轩还能算是钮祜禄格格的居所,可这些日子过了后呢?雍亲王可会为了钮祜禄格格封存住听雨轩?   耿意欢望了眼窗外的围墙,待听雨轩来了新的主人,又有谁还会记得钮祜禄格格呢?   她满怀心事睡下。   钮祜禄格格的丧事是能低调就低调了。   至于弘昼,雍亲王压根就没让他出现,小孩子魂轻怕吓着了。本来耿意欢不信这个,可想想自己穿越的事儿也就默然了,左右是雍亲王发的话不是她阻止的,外人要说嘴也说不到她这里来。   眨眼间就过去半个多月了,就在耿意欢同福晋商议着周岁宴的事儿时,蓦然听雍亲王说起康熙爷在塞外对太子很是不满,只怕要再起波澜。   周岁宴最好还是小范围的办一办......   耿意欢叹息一声,只得应下。   雍亲王见她闷闷不乐,便提议带着孩子们去花园里走走。   耿意欢这才露出一个微笑来,其实她也晓得雍亲王的不容易,可孩子们的周岁宴也不是小事儿,洗三、满月都是小办,好不容易等到周岁宴,哪成想还是得小办呢。   一家人欢欢喜喜去了花园。   弘历、弘昼小哥俩已经能够自己站稳了,只是走路还差点意思。   于是耿意欢和雍亲王一边一个,哄着俩孩子走路。   两只小团子都很担心,怕摔到自己,可看到阿玛额娘又想过去抱抱。   哄了好半天,可算是成功了。   耿意欢正欢喜着,花丛中蓦然跑出来一个人,可把耿意欢吓了一跳。   “王爷!”那人很是惊喜,高高兴兴迎了上来,“您、您怎么在这?”   耿意欢挑眉,看向那女子。   只见那人生了一张俏丽的鹅蛋脸,身段在紧绷的衣衫下显得格外婀娜,笑起来时眼角的小痣格外惹人注意。她仿佛才注意到耿意欢,于是冲耿意欢歉意一笑,又仰着一张芙蓉面,眼底满是仰慕:“王爷、侧福晋安。”   一时间耿意欢抱着弘历,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来了。   奈何雍亲王竟是把目光投向耿意欢。   耿意欢一脸莫名地盯着他。   四目相视,是说不出的尴尬。   雍亲王沉声道:“咳咳,行了。陈氏,你是来找侧福晋的吧?那你们好好聊聊,我就先过去了。”   说罢,他抱着弘昼就跑了。   徒留下面面相觑的两人。   尤其是耿意欢还抱着弘历。   陈格格一脸委屈:“侧福晋莫要误会,妾、妾只是随意走走。”   耿意欢扯了扯唇角:“无妨,你继续吧。我就先回去了。”   陈格格连忙道:“听说侧福晋喜欢捯饬吃食,不知可有荣幸尝尝?”   耿意欢客气了一句:“陈妹妹严重了,静玉院随时欢迎妹妹。只是眼下弘历有些困了,就不招待妹妹了。”   说罢,耿意欢转身离去。   陈格格望着弘历那瞪得老大的眼睛,委屈地咬了咬唇。   回到静玉院后,耿意欢才发现雍亲王早就到了,甚至俩人都开始吃起甜点了。弘昼是抓着一块绿豆糕就开始咬,满嘴都是口水,小脸上满是餍足。   耿意欢:......   弘历:......   随后弘历就开始“吃吃”地大喊大叫,把耿意欢喊的很是头疼,只能分配给他一块。   夜里耿意欢埋怨起雍亲王。   雍亲王只得身体力行,道个歉。   没隔几天,陈格格挎着食盒来了静玉院。   耿意欢有些诧异,她同这位新格格可没什么交情,她来静玉院做什么?转念一想,她才蓦然回想起那日花园里的客气话。   正想着呢,陈格格含笑道:“耿姐姐安!那日耿姐姐盛情邀请,妾今儿才得空,望姐姐莫要见怪。”   耿意欢:......   不是吧不是吧?客气话也能当真? 第50章 小事   耿意欢嘴脸微微抽了一下,干笑一声:“妹妹想来是记错了。”   陈格格瞪大了眼睛,随后有些委屈:“不是、不是耿姐姐说随时欢迎我嘛。”   耿意欢语塞了一瞬:“我都忘了自己还说过这话了。”   她盯着陈格格的眼神有些复杂,这陈格格倒是进步挺快,估摸着是抄佛经管用了,有点脑子了。也不知那乌雅格格如何了,别是还没抄完吧。   陈格格咬了咬唇,微微挑起的眼眸中划过委屈:“耿姐姐是不喜欢我吗?”   “那倒没有。”耿意欢回过神来,“陈格格请进吧。”   这种橡皮糖一样的人,耿意欢还是头一回碰见,真是棘手啊。   陈格格欢欢喜喜走上前,把食盒递给如梦,带着侍女悠悠然进了静玉院。   她四处打量着,有些羡慕道:“王爷对您可真好,院子里还种着石榴树呢。”   耿意欢脚步顿住,回头一笑:“妹妹来得晚,再早些还能瞧见红红的石榴呢。”   这话是真的,弘历很喜欢石榴,耿意欢也喜欢。于是耿意欢便把结好的石榴分发给亲友,例如雍亲王、福晋,后来雍亲王又以弘历的名头送了两只给康熙爷。   康熙爷收到后,愣了一下才笑道:“还是我孙儿孝顺啊。”   雍亲王错愕:???   他有些艰难地露出笑容:“是儿臣同侧福晋送您的。弘历还小,哪里懂得送礼。”   康熙爷摸了摸胡须,咋舌道:“老四啊,你也不诚实了。我都从那日记里看到了,弘历可喜欢石榴树了,连石榴树上结了几颗石榴他都知道,若不是弘历大方哪里会允许你们拿走石榴?所以归根到底还是弘历孝顺啊。”   雍亲王沉默了一瞬。   他扯了扯唇角:“皇阿玛说的有理。”   “你啊你啊。”康熙爷心情愉悦道,“一会儿从宫里带些点心回去,朕的乖孙爱吃。”   雍亲王眼神复杂:“儿臣替弘历谢您的赏赐。”   “自家人,什么赏赐不赏赐。”康熙爷含笑问,“弘历会叫阿玛、额娘了吗?”重点是会不会喊皇玛法了?   雍亲王瞬间明白了:“会了,早就会了。还会喊皇玛法、皇玛姆。”   “我孙儿真是聪慧啊。”康熙爷笑眯了眼,其实从弘历成长日记三部曲里他已经很了解弘历了,他是很喜欢这个孙儿的,只是碍于种种原因这才一直没有招见这孩子。他想了想,又问了一句:“对了,弘昼在你侧福晋那还习惯吗?”   雍亲王怔了一下:“您怎么知道......”   话音刚落,他蓦然想起弘历成长日记三的最后几页,耿意欢大概勾勒了一下,只说是隔壁的钮祜禄格格生了病,胖娃娃弘昼就被送来了她这里。   康熙爷愉悦地弯起唇,好心情道:“你这小子啊,一看就没认真看画册。还是当阿玛的,还没我这当玛法的上心呢。”   雍亲王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来:“儿臣比不得皇阿玛仔细。”   “那是自然。”康熙爷悠悠然道,“你啊,还有的学。”   教育过儿子后,康熙爷心头可算是爽利些了。这些个长成的儿子啊,个个都是讨债鬼,哪里有小时候招人待见。   雍亲王回府时,正儿八经带了许多点心,可把弘历、弘昼高兴坏了,俩孩子都学会了“皇玛法、皇玛姆”。   耿意欢不禁弯了弯唇,好歹是刷了个存在感。   “那真是可惜了。”陈格格有些遗憾,“若是我也能像姐姐这样怀个双胎该多好,哪怕只是一个孩子呢。”   耿意欢脸色微沉。   双胎,一个。   陈格格这是故意来扎她心的吧?   耿意欢打量着陈格格,缓缓眯了眯眼睛:“陈格格现在要担心的问题不是双胎,而是怎么让王爷去你院子里留宿才是。毕竟这生孩子......一个人可不行。”   她的语气倒是温和,可说出来的话却毫不留情。   陈格格满目错愕。   不是都说耿侧福晋最得宠也最好脾气吗?怎么说话这样尖酸刻薄?   陈格格几乎是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耿意欢也不搭理她,自顾自端起茶盏,悠悠然品茶,甚至提点起侍女来了:“多福,记得叮嘱一下如梦,下次莫要上碧螺春了。我最讨厌这种人......啊不,这种茶。”   轻飘飘的几句话,无端叫陈格格尴尬起来,总觉得是在说自己。   耿意欢可不管她是出于什么目的什么原因,有意也好无意也罢,话已出口,就别想全身而退。   最后嘛,自然是不欢而散。   耿意欢毕竟是侧福晋,陈格格就是刚开始嘴上敢胡花花一点,耿意欢一强势她立马就怂了。   耿意欢摸了摸下巴,这会儿才同她刚进府时一样。不知怎么的,她总觉得陈格格背后有人给她出主意,若不然她哪里有这么个脑子来撩拨自己。   董嬷嬷低声提醒道:“主子,陈格格是同乌雅格格一同关的禁闭。这陈格格出来了,乌雅格格......”   耿意欢眼眸一亮,蓦然起身在屋里踱步:“瞧我,真是糊涂了。竟是把乌雅格格给忘了。”   乌雅格格可是个典型的关系户啊,她不好试探陈格格,那就让乌雅格格去。她相信乌雅格格一定有搅黄一切的能耐!   于是乎,乌雅格格就得了消息,说是陈格格提前出去了。   顿时乌雅格格就恼了:“不可能!我们是一起抄的经书,凭什么她能出去?她肯定找人帮忙了,我要去王爷、福晋处告发她。”   乌雅格格当即传了消息给正院、前院,说是有要事禀告。   在这个关头,雍亲王、福晋真的以为她得了什么消息,于是神色凝重的去了。   奈何......   “王爷、福晋,妾要告发陈氏说谎舞弊!”   雍亲王:......   福晋:......   “就这?”雍亲王艰难开口。   乌雅格格不可置信:“就这?王爷,我同陈氏一同入府,也是一起关的禁闭,她写了多少我最清楚了。怎么您还偏向她了?明明我才是您的表妹。”   越说乌雅格格越委屈,抽抽噎噎的流眼泪,可怜极了。   雍亲王按了按眉心:“爷还有事,福晋、福晋你来处理吧。”他实在不想面对这个蠢兮兮的表妹了。   福晋张了张口,不待说什么雍亲王已然快步离开了。   她瞥了眼乌雅格格,有心搪塞一下,却被乌雅格格给缠住了。   “福晋......福晋您可要为我做主啊。”   “凭什么陈氏能出去,我却还要在院子里!”   “福晋,您一定要严查此事,可不能让她轻易蒙混过关。” 第51章 机会   其实陈格格回去后,也是愤愤不平。   只是听姐姐给的宫女一分析,是悔得肠子都青了,她是真没那个意思,最多就是感慨一下而已。再说了,她只晓得耿侧福晋有个孩子没了,哪里晓得这耿侧福晋生得就是双胎呢?也是这耿侧福晋小气,竟是直接半点脸面都不给。   冬梅温声软语道:“格格,您想想看对后宅的女子而言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陈格格想了想:“自然是宠爱!”   冬梅摇摇头:“宠爱这东西漫无边际,奴婢从没听说谁能盛宠不衰的,宫里的主位娘娘们可是都得过宠的,可如今最得盛宠的却要数咱们庶妃还有密贵人了。得宠时自是千娇百宠,主位娘娘们见了也要低低头的,可若不得宠了呢?那就得依仗子嗣了。”   陈格格若有所思了片刻,下定决心:“你说的对!我要赶紧生个阿哥才行。”   冬梅沉默了一会儿。   她艰难开口道:“主子,咱们得想个法子先侍寝了,才能谋求子嗣。”   陈格格的脸噌的一下就涨红了。   “知道了知道了!”   两人谋划了许久,结果第二天就被禁足了。   陈格格傻眼了:“这可怎么办?”   冬梅叹了口气,眼神愈发无奈:“您先出了禁足再说吧。这些日子......您就当修身养性了。”   陈格格瘪了瘪嘴,恨恨地瞪了隔壁一眼:“都怪那乌雅氏多嘴,自己不好也见不得别人好!且等着吧。”   于是乎,耿意欢一觉醒来就听说陈格格因为弄虚作假被福晋下令,罚抄经书百遍。   董嬷嬷有些惊奇:“看来这乌雅格格挺得福晋心意的。”   德妃娘娘同福晋并不亲近,甚至间接害福晋留了月子病,福晋不可能为了讨好德妃而优待乌雅格格。而雍亲王若是有心为这个表妹做主,那也不必福晋下令,直接自己下令就是。福晋可是没那个给乌雅氏做脸的必要,故而董嬷嬷才有此一言。   耿意欢毫不在意,她漫不经心地捏起点心:“管她呢,总归是能摆脱这陈氏了。”   “那倒是。”   也不知怎么的,耿意欢本来对乌雅格格喜欢不上来,对陈格格也大差不差,不喜欢也不算厌烦。可经此一事,耿意欢对陈格格是厌恶得紧。哪怕明知她是宫里陈庶妃的亲妹妹,得给几分颜面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厌恶。昨儿那一茬,但凡她忍了,只怕就要叫人觉得她性子软好拿捏,便是拿孩子的事儿戳她的心也无妨了。   耿意欢自嘲道:“看来在这后院里,我是交不到朋友了。”   “朋友?”董嬷嬷莞尔,“侧福晋说笑了,同为后院妻妾,朋友是做不成的,能面子上和和气气的就不错了。您有子有宠不知碍了多少人的眼呢,咱们啊还是小心为上。”   耿意欢淡淡一笑:“也是。”   孟姑姑奉上一杯花草茶:“今儿明显冷了不少,侧福晋还是喝点热茶暖暖身子吧。”   耿意欢含笑接过:“孟姑姑有心了。”   她垂眸抿了一口热茶,感慨道:“这日子过得可真快啊。眨眼间就是一年......还没反应过来,咱们就快要穿冬衣了。”   眼下将将十月,秋老虎的劲头才下去,正是穿秋装的时候。只是京城的秋天总是来得太迟又走得太快,天气也是忽冷忽热的,叫人摸不准,董嬷嬷只得叫人把冬装都晒一晒、洗一洗,待用的时候就方便了。   针线房里也是加班加点为府里的大小主子们缝纫冬装,力求天冷前做好,不耽误主子们用。   “守着孩子,日子确实过得快。”董嬷嬷眼底划过感慨,“奴婢刚去孝懿仁皇后身边时,咱们王爷就像咱们四阿哥一般大。如此一看,日子过得确实快。”   耿意欢不禁有些好奇:“王爷小时候也像弘历、弘昼这般贪吃吗?”   董嬷嬷低笑一声:“那倒是没有。王爷那时候对这些不甚在意,只要吃饱穿暖就行。只是......王爷似乎格外喜欢软糯的玩意儿,总想着养些猫猫狗狗的。只是那时一位小常在养得猫儿把三、三王爷给挠了,那猫儿被荣妃娘娘下令打死,从此王爷就吓着了,不敢养猫了。后来王爷养了只小京巴,整日里跟前跟后,只是因为一些原因,小京巴没了,王爷也不再养狗了。”   耿意欢托着腮想,看来雍亲王也是毛绒控啊,下回他过生日了送些毛茸茸的玩意也就是了。   耿意欢笑着笑着蓦然想起两个孩子周岁宴的事儿了,不管怎么说钮祜禄格格才去没多久,当初钮祜禄格格的三七,雍亲王干脆让奶娘抱着弘昼去上了柱香就回来了。   耿意欢按了按眉心,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几乎是白捡了个儿子啊。外人都在羡慕她运气好,钮祜禄格格临终前把孩子托付给她了,可谁又知道耿意欢本是无心接手这个孩子呢?   她本是下定决心养些日子就让雍亲王给他找个养母的,可相处这么长时间,看着弘昼天真稚嫩的笑容,她却有些舍不得。   她喃喃自语道:“弘昼可怎么办呢?”   一想起那孩子,耿意欢眉眼间便泛起淡淡的柔情,她实在是狠不下心肠把这么个胖团子推出来,这可怎么办呢?   董嬷嬷顿了顿,试探道:“不若就让弘昼阿哥留下吧。”   “也只能这般了。”耿意欢无奈一笑,她只当是多了个儿子吧,“又是一个讨债鬼。”   “侧福晋是心善。”董嬷嬷笑脸盈盈夸赞道。   耿意欢噗嗤一笑,手指撑着脑袋:“嬷嬷倒是惯会说好话。”   董嬷嬷顿时就道:“老奴冤枉啊,都这把年纪了,何苦说谎?奴婢是实话实说。”   如月含笑凑上来:“奴婢为嬷嬷作证,主子您就是天底下顶顶良善的人了。”   如梦同她一唱一和:“可不是?主子您对奴婢们多好多体贴啊,奴婢们都心存感恩呢。”   耿意欢被哄得很是开心,连连赏赐了她们一人一块香皂。   正开心着,雍亲王来了。   他默不作声,带着一身寒气踏入屋内,眼底满是冷意,似乎心情不大好。   见状,耿意欢便晓得他是不大高兴了。   她心中叹息一声,不高兴就不高兴吧,怎么还来静玉院了?可别再因为这事儿得罪了这位主。   耿意欢按捺住心中的好奇,冲董嬷嬷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下去。   董嬷嬷几人俯身行礼,悄然离去。   耿意欢施施然来到雍亲王身侧,眼眸中满是温柔,仿若能够容纳一切。她凑到雍亲王身侧,温声细语道:“爷,便是有什么烦心事,回到府里便都放一放,莫要同自己过不去。”   雍亲王沉默了半晌,才抬眸看向耿意欢,嗓音带着一丝沙哑:“太子......被废了。”他的语气很是复杂,似是松了口气又似是意难平,甚至还带了点他自己都不清楚的兴奋,   耿意欢一怔,篡紧了手心。   原来已经到了二废太子吗?怨不得雍亲王前些日子说是要谨言慎行,两个孩子周岁宴只请些亲友小办即可。眼下莫说是小办了,只怕只能雍王府内办上一办了。   耿意欢垂下眼睑,镇定自若道:“原来如此,怨不得您如此忧心。不过咱们府里向来安分守己,这回的事儿应当是不会牵连咱们的。”   雍亲王回眸看向她,定定道:“眼下是不会的,但日后却不晓得了。意欢,你相信我吗?”   耿意欢自然地望过去,一双水眸中满是信任,她噙着笑道:“自然是相信的。王爷,您的机会来了。”   俗话说再一再二不再三,康熙爷的意思朝臣们都看得分明,他们也不会再同意复立胤礽为太子的。   正如耿意欢所说,雍亲王的机会来了。   不只是雍亲王,所有皇子阿哥的机会都来了,只是能参与最后角逐的人选并不多。年幼的阿哥早就被踢出局了,眼下能参战的也只有诚亲王、雍亲王以及十四爷了。   至于曾经的八贤王,他已经出局了,眼下他能做的便是从剩下的人选中选择一个。或许是心情不好,又或者是旁的,这回废太子的事儿八爷是一点没参与,反正他是没机会了何苦为别人做嫁衣?这些日子他也是歇了心劲儿,整日里在府里。   九爷、十爷则是日日来八爷府中据说是在为十四爷做说客。   宫里因为废太子沉寂了些许日子,但过了这几天又开始热络起来,其中永和宫成了众人追捧的对象,毕竟雍亲王、十四爷可都是从德妃娘娘肚子里出来的。   不管德妃娘娘心里有什么小九九,眼下都得按捺住,他们得先确定万岁爷的心意才行。   这日,德妃娘娘亲自派人来雍王府传话,想见见自己的外甥女了。   至于耿意欢、李侧福晋则是一字未提,就连孙子孙女都没吭一声的,也不知德妃娘娘是想表达些什么。   这下乌雅格格高兴坏了,有姑母撑腰,表格总算不敢拘着她了。   乌雅格格欢欢喜喜同福晋进了宫。   其实乌雅格格生得小家碧玉,唯有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格外出彩,仿佛会说话一般,这点同德妃娘娘倒是挺像,若是她能装装柔弱或许真能吸引下雍亲王。   奈何乌雅格格家世摆在那里,少说也该是个侧福晋的,偏偏被德妃安置成了格格。她自己倒是不打在意,毕竟比起给十四爷做侧福晋,她更为中意四爷,这才又吵又闹的叫德妃娘娘给她安置了来。   德妃娘娘许是置气许是不悦,当真把侄女当做格格赐给了雍亲王,事后她有些后悔,但也觉得是个同老四再进一步的好机会,哪成想就因为这事儿满了别扭呢。   福晋带着乌雅格格一同俯身,低眉顺眼道请。   “请额娘安。”   “请姑母安。” 第52章 孩子大了   那日宫中谈论了什么,耿意欢不晓得。   但那日回府后,雍亲王径直来了静玉院,周身气压明显降低了不少,不管做什么都冷着一张脸,眉眼间隐隐带着不耐。   打从入冬以来,静玉院的火龙便燃了起来,片刻不敢停。两个孩子年纪小,一个风寒就能要了他们的小命,大家可是可不敢疏忽大意。   只是耿意欢担心保护太过,俩孩子抵抗力会弱,故而要求俩孩子的奶嬷嬷每日清晨都要打开窗子通风换气,青菜、肉食每日里都不曾少。   孩子们大了些,多多少少会有自己的喜好,例如弘历爱吃肉不爱吃青菜,弘昼爱吃肉不爱吃水果   故而特意把那间孩子们常去的屋子没有烧地龙,左右两边的屋子都烧着呢,这屋里倒也不算凉,耿意欢给俩孩子都穿得不算太厚,特意让孩子们多运动出出汗。   至于雍亲王不高兴的时候,耿意欢迟疑了一下,便放弃了劝说的想法。   一旁的董嬷嬷也是胆战心惊,好在侧福晋没有插手这事儿。   趁着雍亲王去看弘历、弘昼,董嬷嬷连忙来到耿意欢身侧,瞥了眼里头,压低了声音:“主子莫要掺和这事儿,这两位主子再闹别扭也是亲生母子。”   耿意欢压下心中的思绪,眼神复杂:“嬷嬷说的正是我所想的。”   “那就好。”董嬷嬷眼底愈发欣慰,“侧福晋心中有成算就好。”   耿意欢只是淡淡一笑,起身去旁边的小门窗子附近,想看看那父子仨在做什么。   “去端被热茶来,再给两个小阿哥一人一杯蜜水。”耿意欢叮嘱了一句,眼眸中满是紧张,“这天冷得紧,可莫要冻着了他们仨了。”   “是!”   如意应下后,便去了茶水间。   多福一边上茶,一边道:“这天愈发冷了,侧福晋喝杯桂圆红枣茶吧,补补气血。”   耿意欢接过茶杯暖了暖手,浅浅喝了几口,身上果然是暖和多了。   雍亲王这人也是的,心情不好还来静玉院,弄得他们都不自在,耿意欢心里吐槽着,面上却端着笑意往那边屋子走去。   雍亲王换下厚重的大氅,便盘腿来到两个幼子身边,他抿着唇勉强露出个笑脸:“来,弘历、弘昼,到阿玛这里来。”   弘历、弘昼闻言,便停下动作,歪着脑袋看过去,异口同声道:“阿玛?”   “嗯。”雍亲王微微点头,纵使脸色缓了些,却依然丑丑的。   小孩子是最敏感的,他俩手拉手怯生生地往边上挪,乌溜溜的眼眸中满是忐忑。   好不容易离雍亲王远些了,弘历松了口气,松开了弟弟的小手。小家伙像模像样地抹了抹自己的额头,好像有汗一样。   弘昼见了,也像模像样地学弘历。   弘历歪着脑袋望着弘昼,咯咯咯笑了起来。   弘昼刚想笑,就感觉眼前一片黑影。   他下意识地抬头,清澈的眼眸中满是好奇,只是下一秒他惊呆了。   竟然是那个黑脸阿玛!   弘昼满脸惊恐,不住地往后退。   弘历不明所以,抬头一看,圆滚滚的眼眸里满是惊吓:“阿、阿玛?”   雍亲王淡淡“嗯”了一声,抬手抱起弘历,软乎乎的崽一到怀里,他心里竟也好受些了。只是被他rua的弘历一脸懵,偏偏孩子看着冷脸阿玛还不敢反抗,只得委委屈屈被rua。   弘昼傻乎乎坐在角落,歪着脑袋笑呵呵看着哥哥被阿玛蹂,肉嘟嘟的小手不住地拍手,好似在幸灾乐祸。   弘历一脸愤慨地望着弘昼,似乎很是不平,指着弘昼咿咿呀呀的。   雍亲王这才松开弘历,把目光放在弘昼身上。   弘昼脸上灿烂的笑容瞬间消失。   下一秒,弘昼被抱了起来。   他看着弘历,一脸苦大仇深。   弘历笑了。   然后俩崽一起被雍亲王吸。   这么一番操作下来,雍亲王的脸色越来越好了,甚至还能露出笑脸来。怨不得皇阿玛整日里对成年的儿子们沉着一张脸,反而对年幼的弟弟们露出和蔼的笑容。   孩子就是孩子,天真活泼,高兴也好不高兴也好都表露在脸上,一眼即知。   雍亲王哂笑一声,眼眸轻撩,这俩孩子想什么他门清。不过他不在乎,自己高兴了再说,他手中的佛珠吧嗒吧嗒直响。   相对而言,俩孩子则是欲哭无泪,委屈巴巴地握着小拳头。   耿意欢观察了一会儿,才推门而入,含笑道:“王爷喝点姜茶暖暖身子吧。”   雍亲王这才悻悻撒开手,故作镇定道:“也好!”   耿意欢挑挑眉,抬手示意小多去奉茶。   俩孩子一见到耿意欢,就像是见到救星了一样:“额娘”“额娘”叫个不停。   耿意欢抚了抚鬓角的碎发,哂笑一声才来到他们身边。   弘历、弘昼挣扎着扑过来,一人一只胳膊,嘴里哼哼唧唧个不停,有心告状可嘴巴不给力啊。   耿意欢眼眸低垂,眼角眉梢都是温柔和慈爱,她一脸认真地听着两个崽的哼哼唧唧。   两个胖仔仔正是学走路的关键时刻,说是学走其实主要方式还是爬,所以静玉院里的边边角角,耿意欢特意叫人包了布条,就是怕伤着俩孩子了。   耿意欢摸了摸俩孩子的小手,都热乎乎的,可见是没什么事儿。   “来,喝点水,润润嘴。”耿意欢接过水杯递给俩孩子,目光温柔,“让额娘看看,是哪个小阿哥最厉害。”   本来弘历、弘昼还不大高兴,一听这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乌溜溜的眼珠子里满是警惕。   然后胖爪爪捏着水杯咕嘟咕嘟就开始喝水了,虽然偶尔会撒出来一点。   眼瞅着水喝的差不多了,耿意欢接过小杯子放在迷你桌子上。   “两个小阿哥都很棒,一人奖励一块点心。”耿意欢适时夸奖,从糕点盘子里拿出点心,一人发了,“吃吧。若是觉得渴了,就再喝点水。”   弘历、弘昼欢欢喜喜啃着自己的点心。   耿意欢发给他们的都是让小厨房特制的点心,软糯糯却没有放多少糖,即便如此两个孩子也是爱的不行。   看着俩孩子吃得很香,耿意欢欣慰不已。   “他俩倒是好骗。”雍亲王有些嫌弃地看着两个崽,“嘴巴上脏兮兮的。”   耿意欢白了他一眼,嗔怪道:“想什么呢?他俩才多大,满打满算十一个多月,还没周岁呢。哪家的孩子能跟我们弘历、弘昼这么乖?”   这话是真的,这年头的孩子两三岁还吃奶的都大有人在,更别提是让孩子自己吃东西了,耿意欢对那些做法不大感冒,所以还是坚持自己的法子,一方面是锻炼孩子们的自理能力,另一方面则是为了养好体格。能吃点辅食总比天天吃奶的身体强。   “这倒是。”雍亲王这才反应过来,目光触及两个胖团子道,“会不会太早了些。”   耿意欢摇摇头:“刚刚好。王爷,都说贫苦人家的孩子身体好,这是为什么您知道吗?明明他们家里也没什么好吃好喝的,反而比富贵人家的孩子长得好,那就是因为他们早早就开始吃辅食了。再加上人家天天干活跑来跑去,久而久之这身体越来越好了。所以我才会锻炼着两个孩子,只盼着他们身子骨健壮些。”   雍亲王回想起弘辉、弘昐,叹了口气:“越是金尊玉贵、小心翼翼护着的,反而是越容易生病。意欢,你有心了。”   “自己的孩子,当然上心了。”耿意欢笑了笑,“王爷这话说的,像是俩孩子都是捡来的一样。”   雍亲王:......   “你啊,牙尖嘴利。”雍亲王挑眉,语气愈发轻松,“走吧,咱们也去吃点东西吧。”   耿意欢点点头,伸手握住雍亲王的手掌后,她那双水眸定定望着雍亲王道:“王爷,我和孩子们永远在你身边。”   雍亲王心中浮现出柔情来,他轻轻拽了拽耿意欢,把她拥入怀中。   耿意欢依偎在他胸前微微弯了弯唇,果然还是得雪中送炭啊,不说以后怎么样反正眼下是立住了。   “咳咳......”   雍亲王不悦,一抬眼就看见两个胖仔仔歪着脑袋看着他们。   耿意欢尴尬一笑,瞥了眼董嬷嬷,赶忙退出来。   但是已经晚了。   弘昼想了想,爬下身子想要钻进弘历怀里,可是他太胖了,足足比弘历大一圈呢。只得委委屈屈把头倚在弘历腿上。   弘历一脸平静,用胳膊抱着他的脑袋,肉乎乎的小手轻轻拍着弘昼的胸膛,随后阖上眼睛。   雍亲王:......   耿意欢:......   突然手痒,想打孩子了怎么办?   雍亲王黑着一张脸,拆散了这小哥俩。   弘历、弘昼不明所以,还咯咯笑个不停,脖颈上的肉肉颤个不停。   耿意欢默默抚额。   这俩破孩子......还是挨打挨的少。   耿意欢叹了口气,心中略微有些尴尬,其实这事儿也怪他们俩。孩子能懂什么,都是有样学样。   雍亲王一人弹了一个脑瓜崩。   俩孩子龇牙咧嘴的。   一旁的董嬷嬷满眼心疼。   耿意欢拉了拉雍亲王,转移话题道:“王爷,天黑了,咱们先去吃点夜宵吧。弘历、弘昼也困了,让奶嬷嬷带他们洗漱休息吧。”   冬天昼短夜长,一会儿的功夫天就黑了,俩孩子也机灵,赶紧打哈欠。   雍亲王“嗯”了一声,便要去拉耿意欢的手。   不料,耿意欢竟是躲开了。   耿意欢躲过他诧异的眼神,轻咳一声,低语:“孩子大了,以后得注意点了。”   雍亲王:......   “走吧,吃饭!” 第53章 抓周   夜色茫茫,屋里点着灯,亮堂堂的一片。   桌上的冤枉锅子“咕嘟咕嘟”作响,喷香一片,若不是雍亲王不是那么能吃辣,耿意欢也不必特意弄个鸳鸯锅。   耿意欢这一年里从糕点铺子、香皂铺子、新奇铺子里挣了不少银子,买了几个庄子不说,还买了一大一小两个温泉庄子,提前撒种。   哪怕到了冬日,她也能吃到新鲜的瓜果蔬菜,尤其是水果可是卖了个好价钱,让她赚得盆满钵满。   这不,旁边的小推车上盛着各种蔬菜、牛肉、羊肉、丸子、海带、豆腐等。因着今儿吃锅子,耿意欢特意叫后厨做了清爽的西瓜汁、百香果冰粉,光是瞧着心里就爽利。   耿意欢本是想喝厚芋泥麻薯波波的,只是奶茶配火锅太齁得慌,就是铁打的嘴也扛不住腻歪啊。为了方便吃锅子,才点名要了加冰的西瓜汁,这简直是点睛之笔。   当然,最不可缺少的就是灵魂配料了,耿意欢是典型的北方人,独爱麻汁,再配上点蒜蓉、豆腐乳、小葱、小米辣,再加上一碟子糖蒜就再美好不过了。   闻着麻汁的香气,耿意欢眯了眯眼睛,眼角眉梢都是愉悦,她熟练地下了些羊肉。   雍亲王也没闲着,两边都跟着下了豆腐,他虽是不那么能吃辣,但也清楚这时节还是吃辣够劲儿。   今儿他心情也不好,便准备如耿意欢说的那般抚慰一下自己的胃。   两人今儿是严格遵守了“食不言寝不语”,各吃各的,似乎各有心事。   耿意欢喝着加冰的西瓜汁,灵机一动,若是开个饮品店生意应当也不错。   正如同那糕点铺子一般,首先是新奇,其次便是味道,最后嘛便是宣传了。只要这三点到位了,怎么都好说,毕竟女孩子嘛不就是爱个吃吃喝喝嘛。   耿意欢对于果茶、奶茶还是很有信心的,甚至于她还有些意动,要不要弄个下午茶+点心的店。   想着想着,耿意欢就入迷了,一会儿想想这个一会儿想想那个,可是没心思管雍亲王了。   倒是雍亲王本以为耿意欢会问一下他不高兴的原因,哪成想她竟这般沉得住气,他不说她便不问,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用过膳,宫人们来收拾餐桌。   雍亲王满腹心事,却也不禁好奇,为何耿意欢同旁人不一样。哪怕是福晋、李氏,也会下意识问上一问,虽然他不一定说。   耿意欢擦了擦嘴,一抬眼便对上雍亲王略带审视的复杂目光,懵了一下。待她一琢磨,就明白雍亲王的意思了,她心中腹诽:趋利避害不是每个职场人应该具有的本领吗?   “王爷怎么这样看我?”耿意欢故作不知,装模作样问,“莫不是今儿的锅子不合口味?”   冬日一到,雍亲王是最爱吃锅子的。只是福晋养生惯了,不大爱吃肉,故而吃锅子吃的少,李侧福晋守着孩子也不大爱吃,但为了迎合雍亲王,也没少点锅子。其他几位也大差不差,都是能吃但不那么爱吃。   唯独耿意欢,同他一样爱吃锅子,最重要的是,耿意欢这里还总弄出些花样来,样样都对他的胃口。   望着耿意欢那双秋水般的眼眸,雍亲王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沉默了半晌,喝了口西瓜汁,降了降火气。   他仔细端详着耿意欢,虽是做了额娘,可面容依旧姣好,眼角眉梢的灵动和唇角柔柔的笑意都极讨人喜欢。   雍亲王忍不住抬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   耿意欢有些不适地侧了侧下巴。   其他宫人不知何时悄悄退下,徒留下两盏微弱的灯,   雍亲王那双犀利的眼眸中少有的不带冷意,复杂道:“自然不是。”   顿了顿,雍亲王缓了缓语气:“宫里的锅子样式多,只是这些年咱们府里一直不曾沿用,总用着那一种。过几日,我叫人打造些来,你也试试新口味。”   “那敢情好啊。”耿意欢欣然接受,颇有些好奇,“倒是不知......有什么样的?”这她是真好奇了。   雍亲王黑眸里闪过笑意:“明儿你就晓得了。”   耿意欢还来不及欢喜,就从雍亲王口中得知了一个惊天霹雳的消息。认真开始,也不是那么的陌生,只是当这事儿联系到自己身上时便免不了烦躁。   她面上的笑容几乎是一瞬间就僵住了,耿意欢睁大了眼睛,颇有几分无言以对的模样。   她怎么也没想到,孩子们的周岁宴缩减缩减再缩减,竟成了普普通通的家宴。   若是在现代,或许耿意欢也没觉得有什么委屈,可在这清朝,不管是百日宴还是周岁宴都是极为重要的,甚至昭示着两个孩子受不受宠。身为孩子们的额娘,耿意欢心里是怎么也不得劲,生怕孩子受了委屈。   雍亲王见状只是叹息一声,莫说耿意欢了,便是他自己心里也觉得不得劲儿。偏又没法子,废太子在老爷子那才是心尖尖,他们这些儿子就跟个添头一样。   他低声解释着:“正所谓百善孝为先,不管是为了弘历、弘昼也好,府里也罢,还是低调为上,皇阿玛龙体有碍,便是我们大办,也没几个敢来的。这关头,谁敢去触怒皇阿玛呢?”   雍亲王伸手拂过纱帐,揽着耿意欢的腰肢一同坐在床边,悉声道:“左右我是孩子们的阿玛,以后还能亏待了他们去?”   耿意欢扯了扯唇角,依偎在他胸前,闷闷不乐道:“爷可要记得,这回是亏待了弘历、弘昼的。”   见耿意欢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雍亲王面上才算是松快些,低语:“你且放心吧。”   安抚好耿意欢这边,雍亲王很快同福晋商议起周岁宴的事儿。   福晋得知后,还特意来了一趟静玉院安慰耿意欢。   耿意欢只得道:“福晋放心,我虽是有些落差却也晓得这关头,咱们府里该低调些才是。”   “委屈你了。”福晋无奈点了点头,才把目光看向两个孩子,目光柔和,“这事儿好也不好,王爷晓得委屈了两个孩子,今后自然会多关注他们。”   耿意欢:“也只能这样想了。”   福晋亲自抱了抱两个小阿哥,心底是一片柔软,这样天真无邪的孩子真真是叫人欢喜。   耿意欢见她意动,便邀请着一起逗弄孩子。   福晋果然答应了。   直到夜里,福晋还顺势留下用了夜宵才回正院。   回到正院后,侍女用篦子为福晋梳着头发,蓦然听见福晋幽幽的一句话:“怨不得王爷喜欢她。便是我,也觉得静玉院这般很好。”   ——   宫里的德妃娘娘也特意宣了雍亲王。   此时德妃娘娘也顾不得母子俩的小芥蒂了,正事为重。   早知道康熙爷看似温和慈爱,实际上对于儿子们可是从不心慈手软的,从直亲王到废太子、廉贝勒,哪个不是被骂的狗血淋头?   德妃娘娘不见得多喜欢雍亲王,但到底是个额娘,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犯了忌讳。她还指望着俩孩子守望相助,谋求更多......   于是雍亲王顺理成章把孩子们的周岁宴削减,并没有给其他亲眷送请柬。   当然,也派了人去解释原因。   ——   皇宫内。   梁九功如实禀告了外头的事儿,少不得提了一嘴雍亲王的事儿。   谁料康熙爷却是叹了口气:“倒是委屈弘历了。”想了一会儿,他又叮嘱:“梁九功,到那一日了,你且去朕的私库挑上几样朕同弘历这般大时玩的东西。哦,给弘昼也挑一两样吧。只是这话不要在宴席上说,下来再说也就是了。”   梁九功有些意外,但又觉得理所应当,眼缘这事儿啊最强求不得。   或许是有了那小册子的缘故,康熙爷对弘历身上发生的事情是了如指掌,甚至可以说是如数家珍了。   虽说后头又来了个弘昼,却丝毫不耽误康熙爷对弘历的喜爱,要知道康熙老爷子才是真真正正偏心眼也偏的正大光明呢,他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若不是怕旁人太过关注弘历,康熙爷恨不得挑上几样东西放在抓周宴上。   ——   因着康熙爷身体才好些,两个孩子的周岁宴没有大办,出席的都是雍王府的亲眷们。其他皇子、王爷、大人们一律没有发帖,只是小范围的聚上一聚,庆祝一下。   当然,其他人也并非是不懂礼数,就连德妃娘娘都赏了些物什来。   俩孩子都生了喜人的小圆脸,身子是个比个的圆润,乌溜溜的黑眼珠瞅着人就笑,笑得那叫一个甜哦。   可把来赴宴的夫人们稀罕极了,少不得摸摸小手小胳膊的。   “两位阿哥真是愈发俊秀了。”   “瞧瞧这小脸,白白嫩嫩的真是可爱。”   “以后耿侧福晋可有福气了。”   ......   面对众人的好意吹捧,耿意欢只是淡淡一笑,并没有因此而高人一等,慢待福晋,也没有因此在府里兴风作浪。   乌拉那拉家几位福晋对她的印象很好。   耿家人也是松了口气,他们家不是那种得势便猖狂的人,只是耿家的富贵大多都来自耿意欢,他们也得注意她的想法才是。   女儿/妹妹的意思是低调发展,他们也是赞同的,故而耿家女眷是很谦虚的,待人很有礼数。   便是其他几位格格的亲眷也不得不说一句,耿家果然好涵养。   耿意欢心里也高兴,本觉得只要家里人只要猪队友就行,没成想都这么安分低调。   其实耿意欢也不是怕了谁,只是觉得人心的好坏难以揣测,当你地位足够高的时候碰到的便全是好人,但当你跌入谷底时那遇到的便是另一副模样了。她不愿做那一时得势便猖狂的人,只想安安稳稳过自己的日子,好好养大两个孩子,然后嘛......躺平做太后。   没法子,谁叫弘历、弘昼都是她的儿子呢,耿意欢眼底闪过笑意。   正要到正事儿,便听有人来报,说是宫中来人。   众人都有些诧异,却也觉得在预料之中。   只是见到梁九功后,大家伙却是惊住了,竟是梁九功亲自来的。要知道梁九功可是御前大总管,康熙爷的左膀右臂,轻易不会离宫的。   梁九功乐呵呵口述了康熙爷的口谕后,便叫人赏赐送给两个小阿哥,甚至还道:“老奴可得好好看着小阿哥们抓了什么,好给皇上回复。”   雍亲王很上道,不止递了荷包,还亲自引了梁九功去了厅堂。   耿意欢心中也有些沉甸甸,她没想到康熙爷竟这样看重弘历、弘昼,又或者说是雍亲王。   还有就是这抓周,耿意欢并没有提前训练,只觉得随缘吧。   梁九功仔细瞅了瞅两个小阿哥,都生得很讨喜,只是通过那画册他能够一眼认出哪个是弘历哪个是弘昼,他心中不禁感慨:这耿侧福晋倒是画了一手好画啊。   他的目光在耿意欢面上停留了一会儿。   耿意欢感知到后,点点头回以微笑。   梁九功也是微微点头便把目光放在了孩子们的抓周上。   弘历是哥哥,弘昼是弟弟,所以按照规矩就让弘历先上了桌。   好几张桌子合在一起,又用柔软的布料一层一层叠加上去,里头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物品,其中就有雍亲王放进去的玉佩、印章等,李侧福晋几人一眼就认出来了,心中不免低落些。倒也不是嫉妒,这玉佩、印章在弘辉、弘昐周岁宴时也曾出现过,只是孩子们都没选而已。倒是不知道弘历、弘昼会如何选了。   桌子四周围着护栏,既方便众人观看弘历、弘昼抓周,又不用担心孩子会摔下去。   这不,弘历一上桌就欢喜地四处爬来爬去,可算是逃开了,不用被摸摸了。   他生得圆滚,黑漆漆的眼珠却是格外灵动,在桌子上爬来爬去,可见是个活泼的。   “弘历,看看有没有喜欢的,若是有便抓起来。”雍亲王言简意赅,眼神中却满是期待,“去吧。”   弘历歪了歪脑袋,似乎在想什么。   他试探性地看向耿意欢,奶声奶气道:“额娘?”   耿意欢眼底一片柔情,还不待回答,就听见弘昼也道:“额娘......”   两只崽崽都眼巴巴望着耿意欢。 第54章   众人的目光落在耿意欢身上,似乎想知道她怎么想。   福晋暗暗蹙眉,有些担忧。   今儿出现在雍王府的可都是亲眷中的亲眷,自然晓得两位小阿哥的身世。   耿夫人紧紧攥着帕子,手心里满是汗珠,她生怕女儿出了纰漏。   乌拉那拉福晋同雍亲王福晋走得近,自然也是知道这段往事的,仔细说起来人家耿侧福晋才是无辜。人家自己有儿子,不缺儿子,偏偏被塞了个同自己孩子一般大的小阿哥,可不就是为难嘛。本来她也劝过福晋,奈何福晋只是摇摇头,说这是王爷的决定。   钮祜禄格格的亲眷眼巴巴望着,似乎想知道她会怎么选,毕竟一个是亲生的,一个是抱养的。虽然他们也清楚自家姑奶奶死得有蹊跷,也晓得阿哥能被耿侧福晋抚养已是好事,可人总是不知足的。他们这一支并非是钮祜禄氏的嫡系,但好歹也是老牌满族人,在他们心中自家可是要比耿家富贵的。即使耿家如今有位正三品大员,那也是汉军旗出身,哪里比得上他们家血统纯正。况且他家格格可是同那耿氏同一天生产的,只是比耿氏慢了些,这才丢了侧福晋位。当初他们便想着格格没了,福晋膝下也没个子嗣,小阿哥若是能被福晋抚养长大,那就再好不过了。偏偏格格临终前不知怎么想的,竟是把小阿哥交给了耿侧福晋……   一时间,钮钴禄氏众人精神起来了,同看宋家、武家、乌雅家一同看热闹,单等着耿意欢出差错呢。   就是梁九功都为耿意欢捏了把汗。   这雍王府看似妻妾和睦,背地里却是波诡云谲啊。单看这些人的反应就晓得,没人盼着耿侧福晋好啊!   耿意欢为难了一下子。   随后灵机一动,把胖乎乎的弘昼抱进怀里,捏着他的爪爪看向弘历,鼓励道:“弘历,快去挑一样你喜欢的东西。”   弘历歪着脑袋,奶声奶气道:“知道了,额娘。一会儿、一会儿掐糕糕。”   弘昼听了,眼睛瞬间亮了,小胖手搂住耿意欢的脖颈:“糕糕,额娘,哥哥我掐糕糕。”   吃字稍难些,小孩子总是发不全,俩孩子整日里想恰恰恰糕糕,偏偏耿意欢管的严,规定了搁一日吃一块。俩孩子打从开始吃辅食,就想吃点有滋有味的东西,糕点甜腻自是受孩子们的喜爱,只是小朋友可不敢让他们吃太多糕点,一来是怕积食,二来是怕摄入太多甜分坏了牙齿所以耿意欢才总管束着他们。   耿意欢嗔怪地瞥了弘历一眼:“先去抓吧。”   弘历心虚地用胖爪爪捂住脸,透过手指缝隙观察耿意欢的表情。   这欲盖弥彰的小模样,可把大家萌坏了。   梁九功乐呵呵道:“弘历小阿哥真是讨人喜欢。”   雍亲王笑了笑,道:“弘历,快去抓东西吧。抓完周,吃糕糕。”   弘历眼睛瞬间亮了:“抓抓!”   父子间的亲昵叫众人暗自心惊,弘时自己没觉得有什么,倒是李侧福晋、李家人都开始担忧了。   弘历环顾一周,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抓。   弘昼依偎在耿意欢胸前,哈欠连连。   耿意欢有些着急了,弘历这孩子别是困了吧。   福晋见耿意欢抱着弘昼不方便,便走到弘历身侧,柔声道:“弘历乖,快去抓吧。喜欢什么,就抓什么。”   弘历小脑袋重重点了点,睁大了眼睛,略带撒娇:“嫡额娘,困困。”   因着耿意欢从前总去正院教福晋表格,弘历也是正儿八经在正院待过一段时间的,忽而对福晋也是很熟悉的,说起话来更是熟稔。   福晋不自觉柔下声音,哄着:“弘历,快去抓周啊。把你喜欢的,觉得有用的东西抓起来。”   弘历“呀”了一声,环顾一周,发现大家都在盯着他。   顿时,弘历就挺起胸脯,骄傲地扶着栏杆在众人的惊叹中站了起来。   晃晃悠悠走了一圈,直到梁九功面前才有些累了,他好奇地瞅了梁九功一眼,觉得不认识,不过也可以展示一下自己的会的。   弘历睁大眼睛,奶声奶气道:“弘历,会、会走路。”   说着,他当着梁九功的面展示了一通。   耿意欢默默抚额,她这个儿子啊,怎么这么喜欢pian能(方言:意为炫耀。)啊,真就是一点不谦虚。   当额娘的有些嫌弃他四处炫耀,其他人却是惊叹连连,满打满算才周岁的孩子说话顺溜不说,竟还会自己走了。这孩子真是一看就机灵啊!   梁九功别提多惊喜了,他私心里是很喜欢这孩子的,只是不方便表露出来。哪成想这孩子竟也喜欢他,这不就来亲近他了嘛,他心里是美滋滋的,连连对着雍亲王夸赞有福气。   其他几家人也跟着夸赞。   弘历这才美滋滋地像个小鸭子一样,摇摇摆摆去抓自己喜欢的东西了。   他大眼一瞅,就发现大部分都见过,但不大感兴趣。看了一圈,在角落里发现了个有趣的,便一把抓了起来。   众人惊呼。   竟是代表权利的印章……   众人心中盘算着,这孩子还真是有机会。雍王府没有嫡子,弘历同长子弘时的生母同为侧福晋,出身相当,但人家耿侧福晋得宠啊,还曾被康熙爷夸赞过,更是提出个许多奇思妙想被实践在官场上,怎么看弘历机会都很大。   李侧福晋本人却是没有什么反应,但李家却是一副紧张兮兮的模样。   嬷嬷们在一旁说着吉祥话   雍亲王已经含笑把弘历抱了出来。   耿意欢顺势把刚弄醒的弘昼放了进去。   弘昼一脸呆萌:“额娘?”   耿意欢摸了摸他的小脑袋:“乖,快去抓你喜欢的东西吧。”   弘昼甜甜一笑,四处看着。   只是眼下众人的目光都被雍亲王吸引了去。   都说满人抱孙不抱子,雍亲王这样的规矩人竟也破了例。   雍亲王察觉后,便把孩子递给了奶嬷嬷,继续主持抓周宴。   弘历兴奋过头了,一到奶嬷嬷怀里就睡着了。   耿意欢也算是放心了,便把目光放在弘昼身上。   弘昼爬来爬去,迷茫地学着哥哥扶着围栏站了起来。   只是这孩子要胖乎些,才站起来就觉得累了,这不又一屁股坐地上了。   耿意欢只得低声催促:“弘昼,快去挑一挑啊。”   弘昼本来不想动,可是听了额娘的话,只得随手一抓。   竟是抓住了一把尺子。   嬷嬷继续说着吉祥话。   这玩意很是新奇,弘昼抓起来后玩了一会儿,四处甩着。   耿意欢赶忙接了过来,让奶嬷嬷带着他去了后院歇息。   耿意欢则是同福晋一同招待亲眷。   这一天可是累的不轻,按照惯例,今儿雍亲王得去静玉院。   不过耿意欢不甚在意,雍亲王隔三差五就要来,多一天少一天倒无所谓了。   只是雍亲王去了石榴院,这就让她不大高兴了。 第55章 崽崽们   “石榴院?”   董嬷嬷有些诧异,今儿可是两位小阿哥的好日子,王爷怎的就去了石榴院?按理说当来她们静玉院才是。   小安子道:“主子爷本是往咱们这来得,只是那石榴院的人不知说了些什么,王爷就直接去了她们石榴院。”   多福嘀咕着:“这李侧福晋也不看看今儿是什么日子。”   耿意欢微不可见的蹙了蹙眉,其实哪管什么日子不日子的。雍亲王这人也是有意思,平时隔三差五就要来,今儿这正日子反而出了岔子。   吐槽过后,她重新把目光放在两个孩子身上。   弘历、弘昼等阿玛等的眼睛都要睁不开了,雍亲王却是先去了石榴院,也不知道派人先来知会一声。   “额娘!”弘历用小手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问,“阿玛怎么还不来啊!”   弘昼蓦然惊醒,眼睛瞪得大大的:“阿玛来了吗?”   耿意欢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小脑袋瓜:“乖!不等阿玛了,我们先吃好不好?”   “不好!”弘历、弘昼异口同声道,“等阿玛来!”   耿意欢当机立断:“不等了,先吃吧。”   “侧福晋......”董嬷嬷迟疑了一下,还是道,“王爷即是没有派人来知会您,想必只是被什么事儿耽误了,一会儿还会来。若是咱们先吃了,王爷再来了可怎么办是好?”   耿意欢眼睫低垂并不为所动,语气反而是愈发坚定:“不必等了,咱们先用膳就是了。总不能为了等他,饿着两个孩子吧?”   董嬷嬷叹了口气,没有再劝,只以为耿意欢正在气头上。   其实耿意欢开始时却是有些不高兴,不过也很快想开了。   雍亲王从来不是她一个人的丈夫,更不是弘历、弘昼两个孩子的父亲,她有什么资格去管束雍亲王呢?凭借侧福晋位?她微微摇摇头,这些事儿,打从穿越过来她就晓得,当时尚且不介意,现在又何必装模作样介意什么呢?都是历史遗留问题罢了。她又不是日子过得太舒坦了,何必咸吃萝卜淡操心呢。有这工夫,还不如琢磨琢磨怎么养好两只小胖团呢。   “行了。董嬷嬷,你且去问上一问,小厨房里可是把两个孩子的糕点做好了?”耿意欢借此机会,支开了董嬷嬷。   “糕糕!”   两只胖团子耳朵动了动,瞬间精神了。   耿意欢挑了挑眉,故意道:“对啊,糕糕。怎么啦?是不想吃糕糕了?”   说着,她作势道:“既然不想吃了,那额娘就让董嬷嬷回来吧。”   “啊!”弘历嗖的一下爬到了耿意欢面前,可怜巴巴抱着她的胳膊,撒娇似的把肉乎乎的小脸贴在耿意欢手心上,“额娘,次次......弘历次次糕糕。”   弘昼有样学样,整个崽都贴到耿意欢胳膊上:“弘昼也,弘昼也次次糕糕。”   奶嬷嬷们捂着帕子笑着。   就连如意都道:“主子,今儿两位小阿哥是赖上您了。”   “可不是嘛。”耿意欢动了动胳膊,两只胖团子紧紧抱着她,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的模样。她只得无奈道:“今儿若是不给他们吃,只怕要缠着我一晚上了。”   “次次......”弘历可怜巴巴道。   弘昼补充着:“糕糕......”   俩胖团跟二重奏似的嚷嚷着。   董嬷嬷一进门,就瞧见俩小主子跟吉祥物似的绑在耿意欢身边,还有点懵。   这俩小东西可机灵着呢。   “嬷嬷!”   “嬷嬷!”   两只胖团一瞧见董嬷嬷,激动坏了。   无他,只因为兄弟俩瞧见了董嬷嬷手里的一盘子点心。   这是小厨房特意为小阿哥们做的,低糖纯天然,既要松软又要适口。每一个都很小,能让小阿哥一口一个,说是糕点不若说是小面包。   “两个讨债鬼。”耿意欢眼瞅着两只崽晃晃悠悠扑过去抱住董嬷嬷的腿,一脸无奈道,“整日里吃吃吃,也不知是少了你们吃还是少了你们穿。”   董嬷嬷还是头一次享受这种待遇,惊喜坏了,同时也紧张极了。   毕竟腿上还挂着两个小主子呢,可不是得谨慎些。   她小心翼翼哄着两个小祖宗:“阿乖,先松开嬷嬷的腿。”   “糕糕!”   “糕糕!”   两个小阿哥仰着小脸,坚持着。   这时,阿哥们的奶嬷嬷也已经来到了董嬷嬷身侧,蹲着身子护着小阿哥。   耿意欢徐徐走来,白净的脸颊上满是无奈,她语气略带威胁:“弘历、弘昼,松开董嬷嬷的腿。”   弘历、弘昼一听是额娘的声音,知道额娘是生气了,也不敢再撒泼了。   可怜兮兮地躺在各自奶嬷嬷怀里。   耿意欢这个额娘还是很有威信的,毕竟其他人最多就是引诱或者是哄哄,耿意欢却是直接上手的。作为弘历的亲额娘,她还是很有底气的,刚开始她对弘昼还是很客气的,可雍亲王却道要一视同仁,既然各方面待遇一样,那挨打也是要的。如此一来,耿意欢更不必留手了。   当然,她的“打”肯定也是有技巧的,只打小手和后背。   如此一来,两个崽对耿意欢是又爱又怕。   耿意欢当着他们的面,从董嬷嬷手中接过糕点盘子,余光却是觑着他们的反应。   两个胖团子还不会掩盖自己的真实想法,都长大了嘴巴,一副眼馋的模样。随后又嘟起小嘴,一副没希望了的表情。   弘历唉声叹气,故作大人模样。   弘昼噘着嘴,眼泪就噙在眼睛里,好似是想哭但又坚持住了,嘴里嘟嘟囔囔:“巴巴变......”   弘历好似是没心没肺一样,明明那么想吃糕点,一见弟弟快哭了,马上好奇地望过去。   弘历咯咯咯笑了起来,指着弘昼:“巴巴不。”   弘昼涨红了脸,努力从奶嬷嬷怀里退出来:“啊.......”   弘历哼哼唧唧:“呀唔知呀,不不,我巴巴鲁,你呜呜呜。”   说着,他还冲着弘昼扯了个鬼脸。   弘昼气坏了,差点就扑过去了:“呀呀呀你不不.......斑斑你.....飘飘从从昼。”   耿意欢还没明白怎么一回事呢,俩娃就吵起来了,唾沫星子满天飞,偏偏大家伙都没听明白怎么回事。   “阿玛回来了。”耿意欢神色淡淡,“弘历、弘昼,你们不是等阿玛呢?快看看呀。”   阿玛?   弘历、弘昼齐刷刷回头看向雍亲王,发现他只是风尘仆仆,除了大氅什么也没带,不约而同撇撇嘴,把目光放在额娘......手里的糕糕上,不用阿玛也有糕糕,还要阿玛干嘛干嘛。   两只胖团团“恶狠狠”登着对方,还都倔强的不许人扶着。   或许是两只崽海拔太低,雍亲王四处瞅,也没看见。   殊不知两只“猛虎”正在“比拼”。   耿意欢捂着帕子,差点笑出声。   就是董嬷嬷都一脸笑意。   雍亲王一脸懵:“???”   他把目光放在苏培盛身上,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培盛比他还懵。 第56章   过了老半天,雍亲王才弄明白怎么一回事。   他沉下眸看向昏昏欲睡的弘历、弘昼,一时间只觉得牙痒痒。   这是什么破孩子?   拿阿玛和糕点比。   比就比吧。   哪成想他的地位还不如几块破糕点......   这让一直自认为是好阿玛的雍亲王怎么能接受?   偏偏耿意欢一直护着,他就连捏胖爪爪出气都不行。   雍亲王只得眼睁睁瞅着耿意欢扬扬手,嬷嬷们把两个孩子带回了他们各自的屋子。   桌上的饭菜略略有些凉,侍从们端下去热了热。   小厨房上了一份人参乌鸡汤,既补气血又能缓解疲劳,一到冬天,耿意欢总要叫小厨房做来吃。   说起来,这还是孟姑姑留下的方子。   打从耿意欢身体调养好,她就被宫里的德妃娘娘讨要给了乌雅格格调养身体,偏雍亲王还没法子拒绝,回来后好好整治了一番后院才晓得原来是乌雅格格多嘴多舌,学给了德妃娘娘。   德妃娘娘也是个妙人,一会儿一会儿的像是个慈母一般给雍王府帮了不少忙,但一会儿一会儿又跟后妈一样到处给人添堵。这满后院里,也就乌雅格格最得德妃娘娘心意,哪怕乌雅格格顶撞过她,可到底也是亲侄女,打破骨头连着筋,当时的气头一下她心里又开始怜惜乌雅格格了,这才有了讨要孟姑姑一事。   耿意欢垂眸,手执汤匙画圈圈,毫不在意道:“谁让他们阿玛该来的时候不来,行了,吃饭吧。”   雍亲王顿了顿,轻咳一声:“弘时摔着了,身为阿玛,我总得去看看孩子吧?”   耿意欢有些诧异:“白天还好好的,怎么摔着了。”   一提到这事儿,雍亲王就满脸无奈:“这孩子不懂事,这么大人了,在府里蹦蹦跳跳的,晚膳后便把侍从们都甩开了。可把李氏吓坏了......”   “好端端的,弘时怎么会晚膳(大概下午2点-3点左右)后跑出去?我记得这孩子晚膳后总是犯困,总要歇息会儿的。”耿意欢蹙眉,“别是有谁怠慢了他。”   其实这些还是雍亲王讲给她听的,弘时作为雍王府唯一一个适龄阿哥自然是要去宫里同其他堂兄弟一起读书的。雍亲王总说别的府里适龄阿哥多,彼此有个伴,唯独弘时独来独往的。且这宫里规矩也多,晚膳后虽是给了些许时间,可对弘时来说不大够用,一到下午就昏昏欲睡的,教导他的师傅已经跟雍亲王反应过一两次情况了。   对此,雍亲王也很无奈,弘时这孩子也不知是随了谁,学习不大用工,成绩也是吊马尾,便是骑射功夫也不成,就跟混日子一样。要知道他前头的哥哥们可是个比个的勤勉,不说成绩如何起码态度是有了。雍亲王也训斥了许多次,偏偏李氏总是护着,生怕弘时像是弘昐一样熬坏了身子。耿意欢还曾经腹诽,有弘时打头,大概雍亲王也不好意思对弘历、弘昼太过严格了。   雍亲王眸光微转,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一般,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苏培盛!”   苏培盛连忙俯身凑上前。   雍亲王在他耳边轻声吩咐了些话。   苏培盛眼底划过了然,随后悄然退下。   耿意欢有些好奇,却也没有在意什么,只以为是雍亲王要派人去查查怎么回事。她托腮猜测着,莫不是这时候雍亲王就开始建立情报站—血滴子了?不,还得更早一些才是,眼下的雍亲王可是起了凌云壮志要去搏一搏的。   耿意欢也记不得康熙爷是什么时候驾崩的,只是她晓得九子夺嫡绝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像这样的平静日子只怕不多咯!   这样想着,耿意欢端起小碗递给雍亲王,语气柔柔:“你这每日操劳怪不容易的,喝点补汤吧。”   雍亲王这人太拼了,一月里留宿的时候屈指可数,除了福晋那便是静玉院了,如此看来她还算是独宠呢。雍亲王便是去其他老人那也只是坐一坐,从不留宿,多数时间还是在书房处理正事。眼瞅着雍亲王这一年消瘦了不少,脸颊都有些凹陷了,好好的清冷美男子成了皮包骨头,可不是让耿意欢暗自可惜。就算不为别的,就为他是大老板,也得养好身子才行,她有没有老公无所谓,主要是弘历、弘昼现在可不能没了阿玛!   “在想什么?”雍亲王接过汤碗,看她一副神游太空的模样,不禁问了一句,“这么出神?”   雍亲王调笑似的挑起耿意欢的下巴,温热的气息徐徐打在她的面颊上。   耿意欢一回过神来,就发现自己眼前一张蓦然靠近的脸颊,她吓了一跳,刚想往后躲一躲,腰肢就已经被那双强而有力的臂膀的死死禁锢住。   雍亲王凑上前,就着她的眉眼轻轻亲了一口,鼻尖蹭着她的鼻梁,语气慵懒暧昧:“躲什么?”   “没什么。”耿意欢有些不自在地垂下眼睑,“就是、就是有点不适应。”   “怕什么?”雍亲王趁机捏了捏她的小脸,成功获得一个瞪眼美人。   “干嘛?”耿意欢瞪眼过去,嘟着嘴气鼓鼓,“我看你是诚心同我过不去。”   这般娇憨中带了一丝霸道的模样反倒是叫雍亲王开怀,他哄道:“我这不是怕几日未见,你同我生分了去?”   “你还晓得呀?”耿意欢故作惊讶,“还以为王爷沉迷政务,把我们母子三个忘到九霄云外了呢?”   “哪里啊。”雍亲王讪讪一笑,“我不是前天才陪你用膳了吗?”   耿意欢冷哼一声。   雍亲王哄了好久才见到个笑脸,也顾不得用膳了。   只是猴急地揉捏着她腰上的软肉,眼眸愈发幽暗:“歇了吧!”   耿意欢本来还想拿个乔,却被雍亲王打横抱起塞进帐子里。   好吧,一夜红烛翻涌,银瓶乍破水浆迸......   许是素了太久,雍亲王倒是格外持/久。   两只胖团子依旧是无忧无虑,全然不知额娘替他们还了“债”。   耿意欢撇了撇嘴,蓦然想起夜里雍亲王的话。   弘时本来也该同其他适龄阿哥一起种痘了,结果他摔伤了,暂时无法种痘。   这年头可没有什么天花疫苗,只有集合了老祖宗们抗“花”心得而流传下来的人痘。虽说已经能都大幅降低死亡人数,可到底还是会有一定的死亡率,大概是百分之二到百分之四,不是绝对的安全。而如今的康熙爷当初能被推举为皇帝的一个原因就在于他已经出过痘了,可想而知天花的威力有多大,就连拥有最强医生阵容的皇家都不可避免出痘失败死亡,更别提条件更为落后的民间了。   耿意欢捉摸着,怎么才能合理想出“牛痘”的法子呢。   弘时这孩子也算是眼瞅着长大的孩子,总不能眼睁睁瞧着他去种那有风险的人痘术。况且弘历、弘昼长大后也是要种痘的,这事宜早不宜迟,趁着最近得赶紧想法子落实了。   耿意欢灵光一闪,突然想起雍亲王府也有几头奶牛,专门产奶供给给府里用。她从前还亲自去看过,还给过看管奶牛的管事、伙夫聊过天,这么久过去了估计他们也记不得当时随口说过些什么了,不妨以此为突破点。   直接和雍亲王说不太现实,他肯定也会怀疑什么。   既然如此,不妨把这法子先说给耿家,让他们再去民间打听统计一下,再把这个新发现上报给雍亲王。   正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这事儿是她最先发现提出的,耿家去探访的,雍亲王去实施的。不说旁的,哪怕只是露了脸,在这夺嫡的关键时刻也是有用的。   耿意欢眼前一亮,不说旁的,能帮到弘时、弘历、弘昼包括全天下的百姓已经是功德一件了。   她来到书房提笔写了一封信,让人去耿府亲自送到阿玛手上。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第57章   耿意欢的设想真的很美好,只是劲头一过,耿意欢察觉到自己似乎太过草率。   还不等她懊恼自己光是写个信也没铺垫什么是否太过仓促,阿玛再不当真可怎么办?原主记忆当中,阿玛一直都是保守派,固守眼前的一亩三分地,做个安分守己的保皇派。耿家也如同阿玛设想的那样安安稳稳,有人经商有人做官,顺着这个方向下去,耿家三代以后定有大成就。只是没想到女儿竟是被留了牌子,进了雍王府,他们也被迫成了“四爷党”。   当信送到耿府,夜色已然朦胧。   耿夫人犹豫了一下,并没有听从儿媳们的撺掇,而是准备等丈夫回来再行决定。   耿家小儿媳抱着女儿讪讪一笑,其实她特别想知道侧福晋到底写了些什么,如此也好为侧福晋分忧。   偏偏耿夫人不惯着她,只听大嫂的话。   耿五少夫人撇了眼耿大少夫人,默默翻了个白眼,不就是长媳吗?有什么了不起的,真把自己当什么人物了,她家男人可是正儿八经的二甲进士,不像大哥举人出身,若不是侧福晋的面子,可做不了官。   说起来,耿府已经是难得清明了,耿大人五子一女,儿子四嫡一庶,女儿就一个那就是雍王府的侧福晋—耿意欢。即便如此,也总有几个爱搞事情的。   若说后宅争斗,哪怕是朝堂上夺嫡愈演愈热,几乎到了白热化阶段,也挡不住王府中的明争暗斗。便是宫里也少不得争争这个,争争那个,殊不知康熙老爷子寿元将近。   耿大人进门后还来不及换下厚重的衣衫就被耿夫人请了去,说是侧福晋有要事交代。   顿时,耿大人神色一肃,侧福晋向来不愿与福晋为难,极少做不守规矩的事儿,眼下亲自派了人来想来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耿大人瞳孔骤缩,捏着信的手指都颤了颤,可见这种痘一事有多重要。   他虽身为三品大员,却向来低调,这一切正是因为他的政治嗅觉格外灵敏,过去尚且能按捺住更何况是眼下就要决出胜负的时候了。这事儿若是真的,若是能成,那......   “阿玛,妹、侧福晋可是遇到难处需要我们搭把手了?”耿家长子见阿玛这般认真,心里估摸着不是小事,顿时心下一沉,别是妹妹那出什么大事了,“阿玛,明日不妨让额娘去趟雍王府,咱们......”   话音未落,其他三个儿子也纷纷响应。   至于为何是三个,那是因为老二被分到地方当县令了。耿家三子为庶子,四子为嫡子,只是两人读书读得都不大好,一个好歹考上了秀才,另一个将将是童生而已。故而耿大人给了他们两个选择,要么去经商要么去考武举。于是三子经商,五子去考了武举,虽然不是多么出色好歹也是个九品官了。   “不必。”耿大人合上信,犀利的目光扫视在儿子们的面颊上,似乎在考虑一件事,“咱们耿家的好时候要来了。”   耿家几个儿子面面相觑。   耿大人沉吟片刻,低声道:“今日一事,关乎耿家未来,你们须得答应我不得将这事说与旁人听,哪怕是你们的好友妻儿也不行。”   耿家四兄弟连连答应。   耿大人才把这事说与他们听,并秘密给几个儿子都安排了任务。   至于女眷那里,都咬死了侧福晋来信是为了让他们偷偷给早夭的小格格立个长生排位,烧些香火过去。并查一查钮祜禄格格家的姑奶奶有没有这种抑郁的情况......   这些都是耿意欢怕走漏风声特意想出搪塞旁人的,当然这些她也是真的想知道的。   当天,耿大人就已经制定好了严格的计划,并制作出了一些侧福晋所描绘出来的“手套”“口罩”,天花一事并非小事,需得私底下做,徐徐图之。   而耿家女眷也来了任务,频频拜访钮祜禄家的亲眷,并给小格格上了长生排位,算是挡住了“有心人”的好奇之心。   ___   耿意欢担忧了许久,终于等来了耿家的来信。   阿玛的答复夹杂在额娘的信里。   “事以密成。”   仅仅四个字,耿意欢就明白了,耿家阿玛是看明白了事情的重要性,并且告诉自己这事会私下进行,请她放心。   大事一成,耿意欢的心算是放下一半。   这才有功夫听听八卦。   并非是她不想同旁人亲近,只是府中人情往来较为复杂,两个孩子也还太小了,须得小心谨慎才是。   眼下弘历、弘昼一日赛一日的长大,愈发惹人喜欢。   雍亲王不留宿,其他人自然也无从有孕。   而耿意欢身子养好的事儿旁人也不知道,只以为是看着好了,实际上病根还在无法侍寝也无法有孕,故而大家还没意识到耿意欢才是那个名副其实的“独宠”。   故而还一个个给她抱怨:“这王爷也是的,见天的书房书房。”   “可不是!”   “咱们要是有个一儿半女该多好,不说王爷要来看孩子,就说咱们自己也算是有个依靠不是。”   几人边打麻将边聊天。   今儿也是巧了,宋格格、武格格一听说李侧福晋被王爷训斥禁足,立马来精神了。   俩人生怕别人不知道,准备挨个通知,这不俩人结伴而行去了静玉院。   郭格格一见这架势,也跟着来了。   正好,凑够一桌麻将。   弘历、弘昼恰巧刚睡醒,几人见过俩孩子后,耿意欢就让嬷嬷们带着去了玩乐房。   麻将毕竟是赌/钱的,让孩子见了不大好。   于是乎,台子支起来了,点心、饮品也都上来了,大家是玩得热火朝天。   耿意欢心里还挺高兴,谁会喜欢独来独往呢?实在是李侧福晋伤着她了,也不敢再同旁人接触了,生怕又是个不怀好意的。只是今儿这么一弄,屋里热热闹闹的,挺有人气。   她捉摸着真心不真心吧,哪怕是多几个酒肉朋友也行。   一来二往的,她倒是同宋格格、武格格、郭格格成了牌友。   今儿去你那,明儿去她那。   波兹曼说的还真是不假,娱乐至死是真的。   她们几人凑在一起,开始时还说说雍亲王,说说争宠的事儿,后来便只剩下八卦、吃喝了。   反正有福晋在,谁也不会短了她们的俸禄。   眨眼的功夫就到年底了。 第58章   大雪纷飞,眨眼的功夫便落了一地的雪花,纷纷扬扬像是漫天的柳絮。   只是这可把扫撒的宫女太监难受坏了,连廊处还好,只是院子里的雪越来越厚。若是平日里还能等一会儿清理一次,偏偏今儿几位主子都在正院打牌,人来人往的特别容易滑倒,若是伤到哪个主子了可怎么办?   且这些日子,正院里还多了个常驻的小主子—三阿哥弘时。   再加上耿侧福晋来时还带来了四阿哥、五阿哥,福晋特意交代了宫人们小心谨慎,他们可不敢疏忽大意。   一下雪,可把孩子们乐怀了。   弘时虽年长些,可到底是个孩子,一瞧见下雪就兴奋地在外头跑来跑去。   若说弘时为何会出现在正院,那就要从弘时摔伤腿那日说起了,虽伤的不重,可这一扭一扭的到底是不雅观。   于是雍亲王为他告了假,在家养伤。   至于是否耽误功课,雍亲王没去管,已经这份上了,还在意什么功课,去不去也差不了多少。   或许他真得接受自己的平庸,接受自己孩子的平庸,这世上总不可能每个人都是天才。   雍亲王眉头突了突,努力去想弘时的优点,他这个阿玛苦去为难弘时呢?打从来了正院,难得这孩子不钻牛角尖了,也想得开了,看来把他同李氏分开是很有必要的。这孩子对弟弟们也很友爱,待人也和煦,唯一就是不大上进。   怎么说呢,这孩子的不上进跟他装出来的完全不一样,那是真的躺平、咸鱼。   此时此刻,雍亲王不自觉就把耿意欢曾形容她自己的词汇用在了弘时身上,且还觉得挺贴切。   至于李氏......   雍亲王眸色愈深,眼底是深不见底的寒芒。   都说这人跟着什么人就学做什么人,雍亲王从来都是不信的,直到李氏这他不得不信了。   倒是真真正正同他那好额娘学了点子东西。   只是额娘好歹也是偏向自己的另一个孩子,也没像李氏这么拎不清,这么多年了,本以为她改了,没想到还是老样子。   于是乎,雍亲王干脆把李氏禁足半年,罚俸一年。   而弘时送去福晋的正院,暂时由福晋照顾。   说来......弘时竟是没有哭闹,不止乖乖接受还表现得很兴奋,每日定时给福晋晨昏定省。   总的来说,雍亲王还是很满意的。   这后院里能被他信任的也只有福晋和意欢了,意欢那里两个孩子了,只怕没精力再照顾弘时了,故而只剩下福晋了。至于为何不选择宋氏、武氏,那是因为弘时本就不着调,再配个不着调的养母,岂不是更不着调?   只是福晋似乎不大乐意让弘时在正院,她的心里始终惦记着弘时,就连弘辉曾住过的屋子也时常打扫着,里面甚至一直燃着弘辉喜欢的香料。   雍亲王明白福晋的心结,还是把弘时送了去,就是想打开福晋的心结。   待到了宫宴那日,耿意欢提前叫人做了点心放在两个贴身宫女那。   两个孩子穿得红彤彤,活像是两只灯笼,亮堂堂的。   雍亲王见了,眉头是一突一突的。   福晋见了,却是连连夸赞。   如此,雍亲王也不好说什么了。   这还是耿意欢头一回进宫,心中多少是紧张些的,好在福晋一直带着她,倒也没有什么人为难她。   耿意欢也没想出什么风头,只想着老老实实待着。   弘历、弘昼两小只很少出门,一进宫眼睛都看不过来了,歪着脑袋一副惊奇的模样四。   旁边的福晋们见了,都是莞尔一笑。   往日热热闹闹的宫宴,因为没有正经太子爷而愈发冷清。   康熙爷也是兴致缺缺,独饮好几杯酒。   “那......是什么?”康熙爷饶有兴趣指着弘历、弘昼兄弟俩的方向。   一旁的梁九功了然一笑。   众人顺着目光望过去,是两个红彤彤的胖娃娃。   雍亲王尴尬一笑,起身道:“是儿臣的四子弘历,五子弘昼。”   “弘历、弘昼......朕依稀记得这俩孩子的情况同十三十四有些像。”康熙爷笑了笑,仿若随口一说,“十四,你说呢?”   十四爷正值意气风发,听到点名连声应道:“这俩小侄子生的真是结实,四哥有福气,一年得了俩儿子 ”   虽然老爷子自己提了这事儿,他却是不敢接着老爷子的话提起十三哥的事儿,只得岔开话题放在孩子们身上。   康熙爷故作冷淡,冲着孩子们招了招手,“来,到皇玛法这儿来。”   奶嬷嬷们应声要抱着俩孩子过去。   奶嬷嬷是小心翼翼,其他人则是有幸灾乐祸有紧张。   丁点大的孩子懂什么,正是没有规矩的事情,若是哭了闹了惹得皇上不高兴就有意思了。   耿意欢有些担忧,却又无法组织。   弘历被奶嬷嬷抱着,稚嫩的面颊上满是兴奋,乌溜溜的眼眸四处看着。   弘昼有些困了,打了个哈欠,就趴在奶嬷嬷怀里了。   奶嬷嬷们顺势替阿哥们请安。   弘历一听皇上,瞬间睁大了眼睛,好奇地寻找着黄衣服,直到发现康熙爷。   康熙爷眼底含笑,颇有几分和蔼的模样。   弘历冲他甜甜一笑,歪着脑袋奶声奶气道:“皇上?”   康熙爷有些诧异:“小人精还知道什么是皇上呢?”   他起身点了点弘历的小鼻子:“你还知道什么?”   他含笑看向弘昼。   弘昼、弘昼睡得喷香。   康熙爷无奈冲着那奶嬷嬷摆摆手。   太后见了这小家伙,也爱得不行,也走了过来:“乖乖,你叫什么名字啊?”   “弘历。”弘历咧开小嘴,掰着胖乎乎的手指,“阿玛的阿玛是玛法。皇上是我,是弟弟的玛法。”   小家伙口齿清晰,可是把众人惊讶住了。   康熙爷摸了摸胡子,徐徐道:“玛法的额娘叫什么?”   弘历想了想,看向太后娘娘,小手指了指太后,似乎在问问题:“额娘?玛法?”   太后娘娘捏了捏他的小手,柔声道:“对。”   弘历熟门熟路的握住太后娘娘的手掌,脸上满是为难,似乎是想不出了。   他乌溜溜的眼珠子里满是纠结,最后耍赖似的道:“玛法有额娘,弘历有额娘,都有额娘。”   “小东西。”康熙爷爽朗一笑,又逗了逗弘历才派人送他回去。   太后娘娘还有些舍不得弘历,于是嘱托德妃,若是这孩子进宫了,记得带给她看看。   随之而去的,还有许多赏赐。   刚过了年,耿家就出了成果。   耿意欢惊喜之余,赶忙同耿意欢通了通气。   于是雍亲王猝不及防就得知了这么个好消息,只是他生性谨慎,又派人做了一次。   牛痘之法果真有效。   那日,雍亲王心中定下。   他自然不会忘记耿意欢,那夜说了许多。   耿意欢只是淡淡一笑,并没有要求什么。   康熙五十二年初,大臣赵申乔上书,言太子乃是国本,应行册立。   自此,正式拉起了康熙晚期的夺嫡之战。   朝堂之上,派系繁杂,就连退隐不得志的诚亲王都有推举,更何况是其他皇子。   康熙爷虽是不悦,却也无法。   直到万寿节前,他都提不起精神来。   这所谓千叟宴,他也并不期待,不过是下头人见他兴致不高折腾出来的而已。   雍亲王琢磨着,得等个合适的机会,再拿出那牛痘之法。   只是不等他找到好时机,就等来了皇阿玛后妃的喜讯。   庶妃赫图氏诞下二十二阿哥,康熙帝大喜,当即赐名胤祜。   意为受天之祜。   是个顶顶好的名字。   只是胤禩几人心中不大高兴,尤其是胤禩,兄弟们的名字都是福,唯独他不同。或许从他出生起,皇阿玛就瞧不起额娘,更看不起他,认为他低人一等。   胤禩握紧拳头,手指因为过于用力而微微发白。   皇阿玛口口声声额娘出身低微乃辛者库贱妇,那宠幸她的皇阿玛又是什么呢?   况且额娘她,在家族没出事之前可是正儿八经的亲王与公主之女,一出生就是金尊玉贵的和硕格格,严格来说同孝懿仁皇后一样都是皇阿玛的表妹。只是皇阿玛太过无情,额娘才会充入辛者库,即便如此,老祖宗看在外祖母的面子上也对额娘多有优待,甚至在额娘位分不高时把他送到孝懿仁皇后处抚养。额娘若是卑贱,皇阿玛又能有多高贵?   上个月,他好不容易为额娘争取了葬入景陵妃园的机会,以为皇阿玛心中多少也会为那时的口不择言懊恼,毕竟额娘也是宫中老人了,陪伴皇阿玛三十多年。   可惜,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他的臆想,胤禩痛苦地阖上眼睛。   一时间,整个书房陷入寂静。   直到心腹敲门而入。   心腹满脸兴奋,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王爷,您看这是什么?” 第59章 趣事   康熙五十二年,三月初。   廉贝勒府同雍亲王府仅一墙之隔,若想打听什么事业容易的很。   只是争储路上,大家默契的绕过后宅,不伤及子嗣。毕竟谁也没有那个底气说,自己定能上位,既然如此不妨给自己给家人留个后路。   便是废太子胤礽、直郡王胤褆的家眷,如今也还好好的,虽说外出受些限制,一应出穿用度不说同从前一样精致,起码是同普通富庶家庭一般了。其他皇子也没有落井下石,毕竟大家都觉得男人间的争斗同女人无甚关系,废太子妃、直郡王福晋   胤禩撩起眼皮,强打精神:“哦,是什么?”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怎么会看不出谁有心争储呢?十四的野心已经是人尽皆知了,毕竟是皇阿玛亲封的大将军王,可以说是皇阿玛一手推出来的。只是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如何能服众?胤禩兄弟几人对十四这挖墙脚的做法很是厌恶,自然也是不乐意让手底下的弟弟上位的,奈何老四也悄悄加入战局,相比较而言,十四上位似乎也能让人接受些了。   只是想明白归想明白,这心里到底是难受,既为额娘感到不值又为自己这半辈子的辛苦而愤慨,自然是提不起精气神来。   “主子!当真是有用的东西,指不定还是这雍王府不可说的辛秘呢。”那幕僚见状,也有些着急,“奴才派的人亲眼瞧见雍亲王当个宝贝似的护着,每日里都贴身带着这些小册子,就是当差也不曾落下。于是奴才们悉心筹划许久,才得了这么个机会弄走了一本。丢失后,雍亲王急得跟什么似的。这玩意儿肯定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那册子,外头还裹了好几层。   胤禩挑眉,面上和煦的微笑化作好奇:“是吗?拿来,爷瞧瞧。”   他倒是好奇,那整日里板着脸的老四到底是捣鼓出了什么事儿,竟这般谨慎。   幕僚恭恭敬敬递给他。   胤禩打量了一下这册子,随后一层一层剥开,嘟囔着:“他倒是谨慎,裹了这么多层。”   幕僚尴尬一笑:“是奴才裹得。”   “你裹这么严实做什么?”胤禩挑眉,刚想打开一股浓郁的点心味儿扑面而来,“这???”   幕僚解释:“咱们派去的人怕被发现,就藏糕点里了。”   胤禩:......“行吧。”   直到翻出正儿八经的册子后,胤禩猜测了许久。   哪成想,册子第一页赫然写着“弘历成长日记二”。   胤禩这回是真无语了。   但他想,或许是为了掩人耳目?   于是他又翻了几页,全是记录孩子日常的,虽说涂着颜料很有趣。   寥寥几页,他感受到了耿氏同孩子的亲密,以及老四对这孩子的喜爱。   可......   这就是雍王府了不得,不可说的辛秘?   这就是他手下费尽心血打探出来的玩意?   胤禩抚额,温润的面庞显得有些无奈。   或许是他的落败太快,这才叫底下的人慌了,病急乱投医,竟是把记录老四孩子们的画册当成宝贝偷了来。   或许是胤禩沉默了太久,那幕僚以为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满脸期待地望着他:“主子,可有发现什么?”   胤禩抬眸,摇摇头:“你自己看吧。”   说着,抬手把画册递了过去。   幕僚满心期待,奈何事实很残酷啊。   幕僚满心期待的来,垂头丧气的走。   胤禩摇摇头,随手把册子放在书桌旁。   夜里,胤禩辗转反侧睡不着。   偏福晋睡了,他就是有话也没法聊,只得满腹心事去溜圈。   回到书房后,他又看到了那画册。   或许是无聊,或许是好奇,他打开了那画册。   越看越觉得有趣,这对母子真是有意思,难得有这样的母子亲情。   只是看到最后,发现了弘昼的身影。   胤禩微微蹙眉,或许是夜色朦胧,或许是因为旁的,他竟是诡异的对那胖团有了些许的好感。   同样的额娘出身低微,即使老四为着孩子时时探望,却也挡不住耿氏伤了身子的事实。   说来耿氏是既倒霉又幸运,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福祸相依吧。虽说生子早了一步而捡漏当上了侧福晋,可却因为生产坏了身子,既不能侍寝还常年得喝着补汤,膝下还被塞了钮祜禄格格的孩子,看似风光实则危机重重。别人的孩子哪里那么好养活?钮祜禄氏虽得了疯病,却也挺会算计,知道耿氏心软硬是把孩子塞了去。果然这耿侧福晋也不敢不接受,甚至还得对弘昼比对自己的孩子还好才行。   单单从宫宴上,弘昼要比弘历胖一圈就能看出这一点。   得亏弘历这孩子自己争气,讨了皇阿玛的喜欢,这才为自己为额娘讨得了尊荣。这不就是另一个八阿哥,另一个胤禩吗?   一时间,感性占据了他的心房。   若是老四上位,那弘历可有机会打败长子弘时,幼子弘昼?   胤禩想了一整晚,都觉得胜算很大。   事实上,胤禩还真冤枉雍亲王了。   阖府里他最喜欢的就是耿意欢了,哪里会舍得她受委屈呢?   至于耿意欢,则是满心愉悦的养着孩子。   想做点什么就做点什么。   至于两个孩子,很多事情是不必亲自去做的。   春天到了,孩子们走得也愈发稳妥,自然是在屋里待不住。   一个个光想着出去玩儿,耿意欢奈不过孩子们的哀求,只好带着孩子们去院子里玩。   她让宫人们准备一壶茶,几盘点心,一本书,便欣欣然去了八角亭。   旁边是一片草地,还有几棵树。   奶嬷嬷们在一旁看顾着两个小阿哥。   耿意欢并不担心孩子们的安全,都是土地,孩子们穿得也厚实,摔一下也无妨。   只是跑的久了,难免会饿。   于是耿意欢让宫人用食盒备着孩子们爱吃的辅食,好叫孩子们饿了,随时能吃。   弘历、弘昼在草地里你追我赶,欢快的笑声传荡在花园每个角落。   只是俩孩子年纪还小,偶尔会闹出点笑话来,偶尔也会做出点令人感动的事情。   耿意欢这话本子才看了两页,就感觉胳膊上毛茸茸的,低头一看,两个胖团子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对着她笑。   “额娘。”弘历嘴里叽咕叽咕的,小脸在她胳膊上蹭来蹭去。   弘昼安分些,就乖乖蹭在耿意欢身旁。   耿意欢放下书本,揽着两只胖团子,柔声道:“怎么了?是累了吗?”   弘历摇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不累不累,额娘不抱,额娘胳膊累。”   弘昼搭腔:“对对对!”   耿意欢心中一暖,逮住弘历就是啵啵两口。   弘历眼睛亮晶晶的,也去亲了亲额娘。   弘昼有样学样。   最后,弘昼从手里捏出一朵花送给耿意欢:“额娘美,花花给。”   可把耿意欢高兴坏了。   弘历见了,背着小手奶声奶气问:“额娘喜欢,发......花花?”   耿意欢笑了笑:“喜欢呀。”   弘昼笑的更开心了。   弘历想了一下,蹬蹬蹬跑开了。   耿意欢莞尔,估计是去摘花了。   只是弘历回来后,她却笑不出来了。 第60章 折花   春天一到,就连光都是暖洋洋的,洒在人身上很舒服。   这样爽利又温和的天气,真的是最适合出行、游玩的。   只是此时此刻耿意欢却很无奈。   弘历扬着笑脸,胖乎乎的小手上捏着好几朵花骨朵,尾部还流着青色汁儿,一看就是刚摘下来的。   弘历睁大眼睛:“额娘,花发......”   小手上还带着点泥土,一看就知道这花新鲜的很,是刚摘下来的。   耿意欢看了看花,又看了看小孩,硬着头皮扯了扯唇角,努力露出一个微笑来。   说实话,耿意欢喜欢花弘历送花,本是好事,奈何弘历、弘历掐下来的可是福晋的心肝宝贝。   福晋从前最爱檀香,如今好不容易换了檀香,雍亲王自然是大力支持,福晋年轻时便爱花,每到春日,屋里都会插着各式各样的鲜花。只是后来,弘辉阿哥去了,正院里便燃起了檀香。直到弘时阿哥来了没多久,这檀香便成了花香、果香。   福晋嘴上不说,其实大家都看出来了,她是嘴硬心软,福晋啊这是对弘时阿哥上了心。   也不知李侧福晋是有多薄待弘时,她被禁足,弘时竟是半点悲切也无,甚至还高高兴兴搬了地儿。开始时福晋、弘时总是客客气气的,除了晨昏定省基本上没什么接触,可时间一长,两人的关系也亲密起来。   弘时这孩子生得虎头虎脑,很讨人喜欢,福晋身为一家主母,孩子住在这儿总要关心一二的。一来二往,两人竟像寻常母子般亲近了。   三四个月的功夫,弘时除了偶尔去李侧福晋的石榴院磕个头,几乎是日日在正院。福晋不像李侧福晋那样苛待自己的孩子,也懂得张弛有度,教育起弘时更是得心应手,弘时便是去宫里进学,福晋也是贴心的准备了点心、汤水,弘时投桃报李时不时带些小东西来送给福晋。两人虽非亲生母子,可这感情却胜似亲生母子。   这不,福晋爱花,弘时投桃报李,悄悄存了钱买了许多花儿哄福晋开心。   当时可把福晋感动坏了,弘时这孩子有良心,母子间自是相得益彰,也就默认了这个“养子”。   便是雍亲王得知了,也是对弘时多加赞扬,直言这孩子懂得“孝悌忠信”,三人头一回一起在正院吃饭,倒显得和乐融融。   福晋望了望抿唇笑的弘时,又看了看不时提问的雍亲王,有些恍惚地看向桌子上的饭菜,正院里有好些年没有这么热闹了。   再后来,雍亲王也从外头买了不少名贵花束,只为了圆福晋的“春日宴”,可以说福晋是既有了里子又有了面子。   想到这一茬,耿意欢再低头看着想向手中的花,心中开始发愁怎么和福晋解释。   弘历以为她喜欢,骄傲地挺起胸脯,得意洋洋地望着弘昼:“我的花好看,你的,不好看。”   弘昼着急了,篡着小拳头,脸颊通红:“我的好看!”   “我的才好看。”弘历扬起下巴,胖爪爪掐着腰,“你的,丑丑丑。”   弘昼气坏了,偏偏仔细打量后,难过得发现弘历说的是真的。   他从路边捡来的花儿小小的一朵,很是朴素,自然是比不上被雍亲王精挑细选的“花王”。   顿时弘昼脸颊涨得通红,吵吵嚷嚷:“哥哥坏,坏,坏!”   说着,就扑到耿意欢身上:“额娘,哥哥坏,欺负我。”   胤禩恰巧从书房出来散散心,听到这边稚嫩的孩童争执声,也不知怎么的,竟是来到了围墙边仔细去听。   虽说雍王府和廉贝勒府的花园只一墙之隔,但那亭子却在花园中央,便是依稀能听到声响也听不大真切。   胤禩本也只是路过,恰巧听到“弘历”“弘昼”二字,好奇使然才凑了过去,奈何怎么也听不真切。但大概能感觉到,是弘历、弘昼闹别扭了,弘昼在告状。   也不知耿侧福晋,会如何处理,胤禩微微蹙眉。   他、他不自主爬到树上,只为能听的再清楚些。   耿意欢摸了摸弘昼的小脑袋,又看向弘历,蹲下身子抱着弘历道:“弘历,额娘知道你是好心,觉得额娘喜欢花,所以摘了这些漂亮的花儿来。额娘得谢谢你。”   弘历抿唇一笑。   耿意欢顿了顿,又道:“但是有一点,额娘也要批评你。无主的花自然可以随意摘,可你摘的花儿可是有主的,是你嫡额娘最喜欢的花,她还准备开个春日宴,你这么一弄......嫡额娘没有花了,如何开春日宴呀?”   弘历愣住了,看了看耿意欢手中的话,抿着唇闷哼道:“额娘......我、我错了。”   他委屈地低下头,两只肉嘟嘟的小手紧紧篡着衣角,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落。   耿意欢见状,心疼坏了。   连忙把弘历搂到怀里:“乖乖,不哭了。一会儿咱们跟你嫡额娘道个歉,然后额娘叫人去外头重新把花儿买回来。”   弘历泪眼滂沱:“额娘,对、对不起......”   弘历其实很聪明,他早就明白了额娘是低福晋一头的,额娘说过只有见到地位比自己高的人才要行礼,可额娘每每见到嫡额娘都是低头行礼。   还有就是,从前嫡额娘对他对弟弟也很好,可是现在嫡额娘有了三哥,对他还有弘昼就没有那么好了。就连阿玛商量事儿也是同嫡额娘商量,这回他不小心摘了嫡额娘的花花,会不会害得额娘被骂?   一时间,弘历心里害怕极了,他真的不知道那是嫡额娘的花花。   弘昼在一旁也没有犹豫,篡着拳头:“不怪哥哥,花花......花花是我摘的。”   耿意欢点了点他的鼻子,娇嗔:“弘昼,少掺和别人的事儿,额娘还没眼花呢。”   说罢,耿意欢从如意处取来一方素帕,为哭鼻子的弘历擦着小脸:“没事的弘历,不哭了啊。你可是哥哥,要给弟弟做榜样呢。”   弘历蹭了蹭耿意欢的脖颈,小手搂着她的脖子,眼泪就玄在眼眶中可怜极了:“额娘,是我不好。”   耿意欢亲了亲他的小脸:“乖乖,不怪你,是额娘没有告诉你,那个地方的花不能摘。下次要记得,不能随便动别人的东西,当然咱们静玉院除外。静玉院的东西,你想动什么就动什么。”   弘历含泪点点头。   耿意欢用手擦了擦他的小脸,一手一个,去了凉亭。   或许是有美食安慰,弘历、弘昼很快忘记了这件事,只是回去后俩孩子依旧是别别扭扭的。   耿意欢低声叮嘱董嬷嬷亲自去府外一趟,把刚刚那几株花多买些回来,给福晋当赔礼。   她眉眼间划过一丝疲惫,若说一开始的福晋肯定不会在意这些,毕竟哪个阿哥都要叫她一句嫡额娘的,可现在......福晋亲自抚养了弘时阿哥,还为此戒掉了檀香。   如此情分,耿意欢很难不怀疑,福晋已经放下了往日的一切恩怨。   话虽如此,该做的事情还是得做。   耿意欢决定亲自走一趟。   至于胤禩,却是叹息一声。   果真如他所料,弘历也是步履如冰啊!   若不然,怎么会因为区区几朵花而落泪内疚呢?他显然是忘记了,满打满算弘历才一岁半而已,一岁多的孩子哭闹也是常有的事儿,哪里就一定要有原因了。 第61章 请罪   董嬷嬷动作很快,一会儿子的功夫就买到了,只是钱可没少花。   耿意欢摇摇头:“那倒无所谓,只要福晋那不计较就行。”   至于雍亲王那倒是好说,弘历可也是他的孩子,他闯了祸当阿玛的也逃不开。毕竟养不教乃父之过。   望着那几盆花,耿意欢忐忑了片刻,便也放下了。   福晋在京城中素有贤名儿,便是心中偏爱弘时些,也不是那种得理不饶人的,总不至于因为孩子玩闹而死抓着不放。   董嬷嬷也是这样说的:“侧福晋带着诚意去,福晋不会怪罪的。”   耿意欢定了定心神,便带着董嬷嬷去了正院。   正院里,福晋正叫人给弘时做着衣服呢,弘时阿哥虚岁将近九岁了,也还是个孩子呢。   打从跟福晋关系越来越近后,弘时也是头一回感受到这样的母爱,不由自主把福晋当成自己的额娘。   这不,正叽叽喳喳同福晋说着在宫里读书的事情。   “嫡额娘,弘皙堂兄在宫里可嚣张了,明明二伯都已经被废了,他还整日里欺负其他兄弟。”   “弘昱堂兄可笨了,每日里被弘皙堂兄耍的团团转。”   “听说九叔又挨训了,宜妃娘娘可生气了,直接拎着九叔的耳朵在宫里教训。也是巧了,弘颍路过正巧听见了。”   ......   “额娘,宫里的点心可好吃了,尤其是皇祖母宫里的荷花酥。喏,就是这个!您尝尝。”   弘时小心翼翼从怀里掏出荷花酥,眼睛亮亮的,好似怀里捧了什么珍宝一般。   福晋心下微颤,眼前似乎浮现出弘辉刚入学的模样,她心中一痛,再看向眼前和弘辉眉眼间有几分相似的弘时,眼底浮现出温柔和慈爱来,面上亦是表露了几分。   她看着那用油纸包裹着的荷花酥,微微一笑,剥开油纸露出里面漂亮的荷花酥   弘时面上有几分羞赫。   耿意欢刚到门口,就听见了这母子俩的对话,她不自觉垂下眼睑。   心中暗道:福晋与弘时倒是母慈子孝,倒不知福晋是否会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亦或者是   “快请侧福晋进来,虽说入了春,可到底风凉,她身子也不好,可不能着了凉。”   福晋温和的声音从里头传来。   耿意欢抿了抿唇,随着侍女进到正厅。   里头竟是还燃着火盆子,一进门暖烘烘的,只是三月天还燃火盆子属实有些奇怪,耿意欢脑海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福晋笑盈盈道:“耿妹妹来了。”   耿意欢微微俯身,优雅地扬了扬手:“请福晋安。”   福晋:“妹妹请起。”   耿意欢:“谢福晋。”   弘时拱手请安:“弘时给耿额娘请安。”   弘时的生母同耿意欢一样都是侧福晋,自然是得唤一句“耿额娘”的,况且弘时这两年也没少去静玉院玩,也就是来了正院才去的少了。   耿意欢并不意外,反而是熟稔道:“弘时这是下学了?”   弘时抿嘴一笑:“正是呢。”   “咱们三阿哥真是越来越精神了。”耿意欢仔细打量着弘时,夸赞了一句,“不过月余未见,就长高了这么多,咱们府里怕是要多个巴图鲁了。”   弘时摸了摸脑袋,不好意思道:“耿额娘谬赞了,弘时、弘时骑马射箭都只是平平而已。”   说罢,他也有些沮丧。   见状,耿意欢安慰了一句:“那是你年纪还小呢,多练练就好了。”   弘时点头:“谢耿额娘宽慰,弘时一定好好练习。”   耿意欢挑了挑眉,这孩子倒是难得的实诚人啊。   她不禁促狭道:“好,咱们未来的巴图鲁可要说话算话。”   一旁的福晋道:“耿妹妹再夸,只怕弘时就要飘到天上去了。”   耿意欢不禁莞尔。   福晋笑道:“耿妹妹坐下说话吧。”   耿意欢点点头,刚坐下就瞧见弘时被打发走了,她抿了口茶,目光便触及到福晋桌上那油纸。   福晋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莞尔一笑,颇为矜持道:“都是弘时这孩子,在额娘宫里吃着好,就给我带了些回来。咱们府里哪里缺这么一块荷花酥呢。”   耿意欢了然:“这哪里是荷花酥啊,分明是弘时的心意。”   福晋心花怒放。   耿意欢眼底有些复杂,福晋果真是很喜欢弘时了,几块荷花酥就高兴成这样,若不是在意母子亲情,哪里会有这样的作态呢?   她其实也是喜欢弘时的,可若是弘时被扶起来同弘历、弘昼争世子位,那她肯定是要向着自己孩子的。   福晋问:“对了,今儿是什么风把耿妹妹吹了来?”   耿意欢回过神,起身请罪。   她简单叙述了一下今天发生的事情,真心实意替孩子们赔罪,并让董嬷嬷把花儿们送了来。   望着那明显多了一倍的花儿,福晋怔了一下,随后娇嗔道:“几多花儿而已,哪里就需要这样兴师动众了。你啊,真是客气。”   耿意欢道:“姐姐宽宏大量,我却不能蹬鼻子上脸。”   两人说了好一会儿话,才散场。   回去的路上,耿意欢感慨着,今儿倒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福晋一如既往,还是那个宽宏大量的好主母,不至于为了弘时打压两个孩子,如此就好。   耿意欢心下松了口气,其实她不是不喜欢弘时,也不是不想弘时做世子,只是担心福晋会打压孩子们而已。   虽说雍亲王不会眼睁睁看着弘历、弘昼吃亏,可福晋到底是主母,这后宅说了算的始终是福晋。   人人都争名逐利,耿意欢本以为自己不是这样的人,可今儿自己这下意识的一些想法、做法却是叫她苦笑,她到底也是个俗人啊。   耿意欢按了按眉心,她承认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为了两个孩子能过得更好。   董嬷嬷却并没有察觉她的小心思,只是感慨:“德妃娘娘待孙儿、孙女都很不错,唯独......”   耿意欢在心中自动补全,唯独对雍亲王这不咋地。   看来德妃娘娘虽然在儿子辈儿是偏心眼子,对下一代倒还好,便是福晋这样讨厌德妃娘娘,也不得不承认弘辉在宫里没少被这位祖母关照。从弘辉、弘昐到弘时,不管是午休还是饭菜,德妃娘娘都打点的很好,三五不时还要给孩子们加个餐,生怕孩子们受了委屈。   李侧福晋虽然因乌雅格格的告状,使得德妃娘娘有些厌烦,但不看僧面看佛面,她也没法太落李侧福晋的面子,毕竟她也是怀恪格格的生母。   据说这怀恪格格同五公主生得极像,在宫里过得很好,几乎是被太后、德妃娘娘如珠似玉的养着,便是耿意欢也就宫宴上见过一回,还不太真切。   说来也是奇怪,待雍亲王不怎么样,待下面的孙儿、孙女倒是好的紧呢。   ......   回到书房后,胤禩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如今已经到了关键时刻,九弟、十弟都在等他做决定,到底要不要支持十四。   一想到十四,胤禩眼底划过冷意。   还没坐上太子,只是略略有了些苗头便这样嚣张,十四福晋这个弟妹就敢对着他福晋甩脸色,可见是十四吃定了他要支持他。   若说从前,转而支持十四确实是他最好的选择,可现在......   胤禩冷哼一声,他可不想白白为旁人做了嫁衣。   ......   康熙爷寿诞将至。   宫外多了些生面孔,全是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太医们一打一打的被送出宫去为他们诊脉,就是怕出了差错。   雍亲王也打定主意,要在康熙帝寿宴上亲自送出这份礼物。   只是十四爷最近可真是太风光了,几乎是不把哥哥们放在眼里了,正儿八经得罪了不少人。   尤其是见了雍亲王这个亲哥哥,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雍亲王眼底划过一丝寒光,十四啊十四,你还嫩着呢。   “四哥留步!” 第62章 牛痘   宫道上,大臣们人来人往。   雍亲王脚步一顿,顺着声音望了过去。   竟是十四爷胤祯。   只见他身着黑色朝服,手中挂着一串墨绿色珠串,腰间一块翡翠挂坠,整个人神采奕奕,便是在宫里也是这样自信张扬。   雍亲王撩起眼皮,阖了阖衣袖,语气有些冷淡:“是十四弟啊。”   胤祯唇角噙着笑,上来就凑到雍亲王身边,语气亲昵:“四哥,皇阿玛寿辰将至,你的礼物可是备好了?”   “自然。”雍亲王惜字如金,“十四弟呢?”   “哈哈,皇阿玛的寿礼自然是早早就准备好的。”胤祯爽朗一笑,“额娘这几日总念叨着你,想着叫你去永和宫吃个饭,一续母子亲情。四哥今儿可得空?”   雍亲王衣袖下的手掌死死篡着里衣,漆黑如墨的眼眸中划过一丝冷意:“十四弟着实是有礼,约人竟是早早的呢。”这话是反话,目的自然是刺一刺胤祯,约人哪里有当天约的。   俗话说,提前约的是客,临时约的是陪,故而大家伙约和自己地位相当的人基本上都会提前邀约,哪怕是提前一天也算。   胤祯眉头微蹙,随后又舒展开:“咱们是亲兄弟,我以为四哥不在意这些俗礼的。”   雍亲王皮笑肉不笑的:“可真是让十四弟误会了。”   胤祯笑容僵了一下:“四哥这是不愿给额娘这个面子了?”   雍亲王不语,只是淡淡望着胤祯。   半晌过去,胤祯却是笑了:“四哥,今儿额娘可是特意去皇祖母宫里接了怀恪来,想着叫四哥去看看女儿,一续天伦。”   雍亲王瞳孔微缩,眼前浮现出怀恪的笑容来,一时间竟是张不开口拒绝。他明知胤祯不安好心,叫着额娘分明是有求于他,却又不肯低头,这才拿了怀恪做噱头。   雍亲王眼神愈发冷:“十四弟倒是晓得爱护侄女。”   “四哥谬赞了。”胤祯笑眯眯地望着他,心底却是冒出一股无名之火,他这位好四哥宁愿帮着外人,宁可自己没有胜算的去争也不愿屈居自己之下,真可笑。别人的亲兄弟都是帮着自己人,哪里有老四这样的?末了,他又问了一句,“四哥,今儿可是有空?”   雍亲王沉默了一瞬,刚要答应。   “四哥,十四弟!”   雍亲王、胤祯相视一眼,回眸一看竟是胤禩。   两人不约而同露出惊诧。   胤禩信步来到他们面前,唇角扬起一抹温和的笑容:“四哥,十四弟。大老远就瞧见你们在这边说悄悄话,怎么?可是有什么......不方便叫兄弟们知道。”   这话一语双关,既是在点胤祯也是在点雍亲王。   胤祯也好,雍亲王也罢,心中都是一堵,两人都不想把这事儿说与胤禩听,这人惯是聪慧,什么事儿让他晓得了可不得了。   “没什么。”雍亲王率先道,他看向胤祯,“十四弟,若是没什么事儿,我就先回府了。”   胤祯张了张嘴,看了他一会儿,只得扯起唇角无力道:“确实没什么事儿,四哥先回去吧,改日、改日再叙。”   “好!”雍亲王满口答应,随后冲胤禩点了点头,“八弟这是准备回府?”   胤禩点点头:“正是。”   说罢,胤禩好奇地看向胤祯,眼底带了探究:“十四弟可是有什么事儿吗?”   胤祯摇摇头,只得先行离开。   他走了,便只剩下雍亲王和胤禩二人了。雍亲王同胤禩本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可胤禩在胤祥那事儿上推了一把,这才被他记恨上。   若说从前,他们一同在孝懿仁皇后膝下抚养时感情可是很不错的,只是后来孝懿仁皇后精神不济,这才把两个孩子分别送回生母处。开始时他们还是很亲近的,只可惜一人跟了老大一人跟了太子,你坑我我坑你的,时间一久也就生分了。   俩人蓦然这样站在一起,都觉得有些怪异,如胤禩这般圆滑的人竟也沉默了,似乎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雍亲王率先打破了平静,客气道:“我也正要回府,八弟可要一起?”   本以为胤禩会拒绝,没想到胤禩点头了。   雍亲王眼底划过错愕随后,硬着头皮道:“也好!”   一路上谁也没讲话,上了马车后更是安静。   胤禩低声道:“四哥,你赢了!”   雍亲王蓦然抬眸。   马车吱吱呀呀,外头的人怎么也听不清里头说的快。   只是到了以后,两人的神色明显和缓了不少。   待到了寿宴当日,亲王阿哥们纷纷献上自己的礼物,其中不乏各种珍惜物件。   待到了雍亲王这里,他只是径直走到台子中央,把一本册子献了上去。   高高坐在龙椅上的康熙爷饶有兴趣地看向自己的四儿子,难得这孩子这样淡定,莫不是又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底下议论纷纷:   “雍亲王这是送了什么孤本吗?”   “总不能又是什么表格!”   ......   “确实有些寒酸了!”   梁九功恭恭敬敬把册子呈了上去。   康熙爷随手翻开,飞快滑动了几页,神色却是愈发凝重。   底下的人面面相觑,莫不是什么重要的名单?   大家伙再看向雍亲王,发现他沉静无比,似乎笃定圣上会喜欢一般。   这......   最近国库空虚,这莫不是抄家名单?   大家伙心中一紧,生怕自己的亲眷倒了霉。   胤禩却是有些意外,前几天他还建议雍亲王送些出彩的,得老爷子心意的,当时他只摇摇头,说老爷子会喜欢的。   可今儿这架势?   胤祯眼底划过紧张和期待,似乎在等什么一般。   没成想康熙爷竟是大笑三声:“好!好!好!可算是解了燃眉之急啊!老四,你有心了!”   众人心中一咯噔,难不成真的是那什么?   胤祯抿唇看向雍亲王,神色晦暗。   雍亲王拱手不卑不亢:“皇阿玛喜欢就好。”   众人好奇坏了,偏偏康熙爷就是不说。   整整一天,康熙爷都格外亢奋,根本不像六十多岁的人。   第二日,康熙爷便着雍亲王跟进“牛痘”一事儿,并派了太医跟着雍亲王去庄子上。   不过半个月的功夫,就带来了好消息。   康熙爷心下一定,首次在朝堂上提起这事儿,众人心中一颤。   竟是天花!   这么说来,有了这死亡率极低的牛痘,大清便不必再怕牛痘了。   随后便开始推行正儿八经的“牛痘”法。   一时间,雍亲王的闲名响彻朝野。   民间也因为牛痘一事儿多加推崇。   胤祯这个“大将军王”的声望瞬间被压下,一时间兄弟俩更是剑拔弩张。   外头的事儿,耿意欢只是一笑而过。   她心知康熙老爷子肯定在心里为她记上一功,来日若能移情到弘历、弘昼身上就更好了。   “侧福晋,这是我们格格临终前留下的东西,她交代奴婢定要亲手交给您。只是奴婢一直没有机会,这才等到了现在。” 第63章 听雨轩   六月将至,空气中蒸腾着热气儿,似乎想要把人烤成肉干。   往年屋里只需一盆冰即可,如今一盆竟是都不够用了,一会儿子的功夫就化成水了。   弘历、弘昼再过四个月就两岁了,俩孩子生得肉乎,格外害热。   这不,俩孩子睁开眼就是一身的汗。   耿意欢其实还好,屋里阴凉放一盆冰,她穿得轻薄些也不觉得有什么。只是孩子们随了雍亲王的体质,一到夏日便要苦夏,去年孩子们年纪小不会表达,今年这会走会说的,可不就表现出来了,热得厉害了,俩孩子就开始哭闹。   开始时还不明白,后来才晓得都是苦夏闹的。   耿意欢很无奈,俩孩子屋里得放两三盆冰才行,本是怕凉着孩子们,奈何俩孩子的小手还是热乎乎的,尤其是手心跟那小猫小狗似的散热,这可不就是热呢。   她冲如意嘀咕着:“怨不得冬日不怕冷,大雪天还愿意出去玩儿呢。”   如意奉上一碗凉茶:“侧福晋,喝完凉茶吧。”   耿意欢接过凉茶抿了两口,浑身舒爽。   这凉茶是按照正经方子熬制的,里头放的都是好东西,便是孩子们也能喝。   她特意找了大夫来问这事儿,大夫们直言这是个人体质问题,有的孩子害热有的孩子害冷。   这俩孩子都是蜜罐里长大的,挑剔的很,便是喝碗凉茶也要加糖才肯老实喝下。   耿意欢可不惯着他们这臭毛病,她只需淡淡一眼,俩孩子就老实了。   嬷嬷们不敢对他们如何,耿意欢这个做额娘的可是真打啊。   就连刷牙漱口,耿意欢也是日日要人盯着他们必须做,不肯给他们吃那么多糖便是怕坏了他们的牙齿。虽说小孩子还会换牙,可再怎么说还是不能惯着他们的坏毛病,久而久之弘历、弘昼也就习惯了。   不管是吃糖还是喝甜汤都得有节制才是,这个道理小小年纪的弘历、弘昼已经晓得了,只是不肯屈服罢了。   最近天热,俩孩子说什么也不肯出去玩了,整日里闷在屋里,这可不行啊。   耿意欢发愁得很。   得快多福提了一嘴,隔壁的听雨轩养了许多葡萄藤,绿油油的瞧着心里就爽快。   耿意欢眼前一亮:“咱们干脆也在院里养些花花草草吧。不说旁的,只叫那两个小东西多出来走动走动也算啊。”   多福笑盈盈道:“可不是,小阿哥们瞧着也爱这些花花草草的,前几个月小阿哥还给您送了花儿呢。“   “哎呀,可别提那事儿了。”耿意欢按了按眉心,“那两个小家伙。可是害的我不轻。”   又是赔礼又是道歉的。   董嬷嬷接了一句:“两位小主子那是心系额娘,才想着把自己喜欢的东西给了您,您该庆幸阿哥们都孝顺。”   “嬷嬷惯会说好听的。”耿意欢笑了一声,仿若突然想到什么一般,看向董嬷嬷“说起来,这李侧福晋禁足已有半年多了吧?”   如意想了想:“李侧福晋禁足已有八月。按理说......“   耿意欢意味深长道:“这种事哪里能按理说,只怕是有人不想她出来。”   董嬷嬷道:“侧福晋,在外头可不能再说此事了。”   耿意欢垂眸一笑,促狭道:“我还能去哪里说?那些个宴席我向来是不爱去的,咱们府里这情形正是风口浪尖,嬷嬷且放心我心中有数的。”   董嬷嬷眼底含笑:“是奴婢多操心了。”   “嬷嬷就是要多操心些才是。”耿意欢不以为意,“说来钮祜禄格格故去也有一年了,听雨轩......”   “侧福晋,太阳快要落山了,外头也没有午后那般热,您可以亲自去瞧瞧那布局。”如意去外头看了看,提议着,“只是听雨轩许久没有人住,只怕蚊虫不少。”   “那怕什么。”耿意欢不以为意,“嬷嬷,快去把我那自制的驱虫水拿来。”   说起这驱蚊水,就不得不说说蒸馏器具了,雍亲王也不知从哪寻来的稀罕玩意。打从耿意欢得了来,就日日把玩,不过月余的功夫就折腾出了花露驱蚊水。为着孩子们,耿意欢也顾不得蚊子不蚊子,只想着去瞧瞧好设计一下如何布置家宅。   出门前,耿意欢特意去看俩孩子在做什么。   本以为在玩耍,没成想在闹脾气。   弘历背对着奶嬷嬷,只留给她们一个胖乎乎的背影。   弘昼歪着脑袋看弘历:“哥哥?”   弘历瞥了他一眼,恨铁不成钢道:“别跟我讲话,坏弟弟。”   弘昼摸了摸自己不甚长的头发,一脸无辜:“弘昼、弘昼不坏啊。”   他去抓弘历的衣袖:“哥哥,哥哥,玩!”   “不玩。”弘历哼唧了一声,继续道,“除非......”   “除非什么?”弘昼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探着头问。   “除非你让嬷嬷给我一碗雪花酪。”   弘昼喃喃自语:“雪花酪......雪花酪......”   说着,他眼睛蓦然一亮:“凉凉的,好吃的!”   他爬起来跟个小弹珠一样朝着奶嬷嬷扑过去,“要雪花酪,雪花酪!”   “嬷嬷,给我雪花酪。”   “我要雪花酪!”   奶嬷嬷为难道:“阿哥,这还没到三伏天呢。小孩子肠胃弱,可吃不得这么寒凉的东西。”   弘昼见奶嬷嬷不同意,就在地上滚来滚去:“我就要吃雪花酪!两碗雪花酪!”   “雪花酪,雪花酪!”   弘昼扯着嗓子喊着。   弘历悄悄转过来,眼底满是狡黠。   奶嬷嬷们应顾不暇。   耿意欢:......   “弘历这孩子跟谁学的!”耿意欢无语了,本要进去,转念一想只多福去传了个话,谁也不许给阿哥们吃凉东西。   弘历、弘昼都傻眼了,张着嘴巴,苦着一张脸。   他们对视一眼,均知雪花酪一事泡汤了。   这偌大的静玉院,都是额娘的地盘,他们所有人都得听额娘的。而王府中最大的就是阿玛和嫡额娘了,再大些那就是皇玛法了,因为弘时哥哥说过,天下之大莫非王臣,大清的一切都是皇玛法的。   耿意欢见状,放下心来,准备去一趟听雨轩。   只是外头还是有些热,耿意欢抬手遮了遮日光,可惜了没有防晒。   于是她急匆匆跑到阴凉地,才感觉自己好像活过来了。   耿意欢回眸看了眼分界线,说来也奇怪,分界线内外好似差了十来度一样。   “这天若是出去做事,只怕要晒脱一层皮。”耿意欢嘀咕了一句。   如意叹了口气:“可是外头的农夫也好农妇也罢,却也是日日不得闲。今年好生怪异,怎的这样热?”   “莫不是又要大旱?”耿意欢蹙了蹙眉,随后呸呸呸三声,“无心之言,无心之言。”   如意笑了:“往年也这样过,京都反正......每年都挺旱,差不了多少。奴婢为侧福晋扇扇风吧?”   耿意欢摇摇头,自己接过扇子,给自己使劲扇了几下,树下还是稍凉快些的。   好在出了门,小道上尽是阴凉地儿。   只是他不晓得,自己前脚去了听雨轩,后脚就有客人去了静玉院。   当然,他们的目的可不是为了见耿意欢。   耿意欢三两步的功夫就到了听雨轩。   不过一年的功夫而已,耿意欢竟是从大门看出了落败的感觉。   如意敲了敲门。   里头的侍从打开门,一看是耿意欢,连忙行礼   饶是来时耿意欢做足了心理准备,一进后院却也惊了一下。   前院还算干净,虽是空空荡荡的,好歹还能看,走廊处的葡萄藤生机勃勃的。但后院就不成了,从前后头的秋千椅此刻也生锈生的好似再也不能用,就连院子里的野草都有半人高了。   莫说借鉴了,往这一站就有不少蚊子扑过来。   如意掏出驱蚊水,在耿意欢周身撒了不少,这才驱退了那些蚊虫。   那小太监尴尬一笑:“侧福晋,眼下听雨轩只有奴才和若雨姐姐在,每日里忙里忙外,也顾不得后院了。外头蚊虫多,日头也晒得厉害,您要不去屋里坐一坐?”   “若雨?”耿意欢嘀咕了一句,依稀记得若雨曾求见过她,只是那时她心中无奈,便没有见,只是施恩同意她留在听雨轩。   屋里擦桌子的若雨听到动静,也慌慌忙忙跑了出来。   一见耿意欢,若雨眼睛一亮。   她快步跪下请安:“奴婢若雨见过侧福晋。”   话音刚落,耿意欢便已来到眼前。   “不必行此大礼,起来吧。”   若雨却不肯起来,眼底已然盈起泪珠:“侧福晋,若雨有一事相求。早前求见,一直未曾得见。我们格格临终前,留了一份书信让奴婢等她故去三月后交于您手。”   “钮祜禄格格?”耿意欢怔了一下,点头道,“既是临终之托,那......便取来吧。”   若雨大喜所望:“奴婢这就去拿。”   说罢,她连忙起身慌慌张张跑出去,似乎是害怕耿意欢跑掉一般。   耿意欢四处打量着,随后叹了口气。   故人已去,心中自是少不了怅惘。   如意见转,低语道:“侧福晋,钮祜禄格格不过是自己求死,同您无甚干系。甚至您还百般规劝,一切都是命。”   耿意欢喃喃自语:“或许吧。”   片刻的功夫,若雨慌慌张张手执信封赶了来。   她气喘吁吁呈了上来:“侧福晋。”   耿意欢接了来,本想打开,却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把这信封收了起来。   耿意欢起身,望了那葡萄藤片刻,眼前蓦然浮现出钮祜禄格格的音容笑貌来,“好了,你们去做事吧。”   雍亲王从外头走了进来,那散着热气又带着点薄茧的手掌顺势牵起耿意欢皙白柔嫩的小手。   耿意欢只感觉到手像是被什么烫住了一般,想要甩开,奈何雍亲王不肯撒手。   耿意欢无奈:“王爷!”   话音刚落,雍亲王就舒服的呼了口气,随后眉眼舒展,松开了耿意欢的手。   耿意欢:......   这个坏心眼的男人,自己的手上那点子凉气全被他摸走了。   雍亲王一来,屋里的冰盆足足加了两盆。   府中人尽皆知,王爷苦夏。   这夜里本是该比凉爽些的,哪成想今儿这么闷热。   耿意欢吩咐如意去小厨房,让他们做些冰点来,例如刨冰一类的。   雍亲王道:“还是你贴心。”   “这会子晓得我贴心了。”   雍亲王讪讪一笑,随后道:“下午那会你怎么不在房里啊?”   “不在便是有事啊。”耿意欢颇为自然道,“行了,莫问了,我去了听雨轩。”   “听雨轩?”雍亲王面上有些不自然,“怎么去那了?”   耿意欢无奈,简单说了说。   “原来如此。”雍亲王道,“你若是喜欢花草,不若也布置些。”   “我也是这么想,听雨轩那葡萄架是真不错,比这石榴树看着招人喜欢。”   雍亲王并不赞同:“葡萄虽好,却也没有石榴树这样喜庆。”   耿意欢还待说话,却被苏培盛的禀告打断了。   “王爷,废太子那......出事了。”   废太子不说是清俊疏朗的君子,起码也是个仁厚之人,待雍亲王不薄,待胤祥也不薄。只是这样的人,做个隐士、清官还好,却不大适合做储君。   雍亲王终究还是不愿旁人折辱废太子的,屡屡送去自己的分例,因为他晓得,那些人不见得想逼死废太子一家,却也绝不会让他们过得多好。   这一听到废太子那出了事,便慌忙出门。   竟是连饭也顾不得吃。   他一走,耿意欢本想去看看孩子们,却蓦然想起那侍女递来的信。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一探究竟。   更深夜重,书房里灯火通明。   耿意欢伏在案上,迟疑了一下。   到底要不要看呢?   不过须臾的功夫,耿意欢的心情不自觉低落起来。   钮祜禄格格人已经没了,留给她的书信又会是什么好话呢?莫不是辱骂之语?   应该还不至于,好歹弘昼被托孤给了自己。   耿意欢迟疑片刻,还是取出了里面的信封,厚厚的一沓,可见其慈母心肠。   信上言之凿凿,字迹不甚清秀,只堪堪入目而已。   但其中的真情却格外令人瞩目。   从有孕到生产,孩子给她带来了许多欢喜和感动,尤其是雍亲王明显偏向于静玉院的情况下,她下定决心要更疼爱孩儿几分才是。   雍亲王的种种,钮祜禄格格只怪自己不得宠不争气,孩儿生的晚了一刻,偏自己身子强健也没能像耿氏一般博得王爷的怜悯,故而钮祜禄格格这样娇艳坚强的在月子里也是忍不住落泪。   这才为出月子讽刺耿意欢,屡屡与她为难埋下祸根。   看到这儿,耿意欢感叹了一句:“可怜天下父母心,怨不得她当时总与我为难,原来都是为了孩子。”   钮祜禄家人大多身强体壮,很会生养孩子。   可惜......   看到半拉,耿意欢唇角的笑意蓦然消失。   整个人脑袋瓜嗡嗡的。   她的手不自觉抖了抖,随后强压下心底的慌张,一页一页翻下去。   只是眼泪不自觉落了下来,却也不知是为何。   “吧嗒,吧嗒......” 第64章 往事(小修)   认真说来,雍亲王也曾与废太子有过龃龉,可谁曾想废太子就这般落魄了。   祸不及女眷是真,平平淡淡也是真。   皇家贵胄掉落神坛,跌入人间本就是一件憾事,即使保住性命,却也失了荣华富贵。   雍亲王这一趟可是感慨万分,废太子一家过得凄苦,他也无法独善其身。废太子再如何,也曾在他年幼时帮衬过,恩是恩过是过,到了这会子,雍亲王便只记其恩不记其过了。   雍亲王回来时,顺道去了趟廉贝勒府,商讨了一下政事。   至于从前那些个恩恩怨怨,早已被雍亲王抛之脑后了,也不是雍亲王大度,实在是胤禩这人太好用了。   打从牛痘推广后,雍亲王的声望确实有所提高,只是到底是新法,许多愚昧无知之人不止自己抗拒甚至还撺掇着其他人不去接种。   再加上胤祯一等人背后暗中挑唆,也生出不少事端,还不等雍亲王想出万全之策,胤禩便已派人平定这些风波,算是投名状。   雍亲王、雍亲王很满意。   随后又试探着交了不少任务给他,件件皆得处理,且天衣无缝,人人都说不出什么。   尤其是帮着对付十四时,十四那一副见鬼了的表情,因为这法子但凡心里有些成算的都知道定有些胤禩的手笔。这不是说胤禩算计人容易被发现,而是胤禩故意的,就是为了告诉众人,八爷党以后就归于四爷党了。   便是胤禟兄弟二人心中虽有不愿,可为了胤禩还是认了。   胤禩私下里也悄悄给两个弟弟做了功课,   当时雍亲王就惊了,往日里胤禩给他添麻烦,可把他恶心坏了,纵使能破却也总得落下些坏名声。   胤祯大怒,挥手便把桌上的一切推倒在地,震落了一地的碎片,他只恨不得眼前的杯子便是胤禛等人。   “倒是不曾想,这老八三人竟是投奔了我那好四哥!”   “好啊好啊!”   “不过短短几日,便忘了昔日的仇怨?十三的事儿明明他们也推手了,偏老四就记在我身上,难道我有办法救十三吗?我若不推脱,现下被圈禁的可就是我了!”   胤祯是恨得牙痒痒,偏又无可奈何。   有人回禀十四福晋后,她冷哼一声:“去叫侧福晋陪着吧,我这个黄脸婆可是不得咱们爷的欢心,还叫他的开心果去吧。”   侧福晋得到消息后,高高兴兴去了书房,想着争争宠。   最后被怒斥一顿,哭哭啼啼回了自己的院子。   十四福晋冷哼:“瞧瞧,没脑子的蠢货多的是。只是......咱们爷又有多大能耐呢?”   侍女小心翼翼道:“福晋,咱们爷若是做了太子,您不就能......”   “哼。”十四福晋眼皮轻撩,“咱们这位爷有这能耐吗?”   她淡淡瞥了眼那侍女,感慨道,“也就你们觉得他能行。”言下之意便是十四爷成不了事儿,上不了位。   “福晋!”侍女一惊,四处看了看,幸亏没什么外人,“这话若是爷听见了可怎么办?”   十四福晋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才漫不经心道:“怕什么?这府里,本福晋倒要看看谁敢胡言乱语,小心他全家性命。”   屋里的侍从纷纷跪下请罪。   十四福晋悠悠然起身,冷哼一声:“无妨,本福晋最会连坐,谁爱背主就去背,最多也就是被本福晋杖毙而已。哦,连依,上次就是你去传的话吧?”   那名唤连依的侍女后背一颤:“福晋,不是奴婢,真的不是!”   “拉下去,杖毙。”十四福晋斜睨着她,甩了甩衣袖,“其他人就去给我盯着,好好盯着。”   几个身强力壮的家丁上前拉住连依往外走,除了十四福晋的心腹其他人都去了外头观看,一会儿子的功夫便传来阵阵惨叫。   十四福晋却丝毫不受影响,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吩咐:“蝶衣,去完颜氏一趟吧。告诉阿玛和兄长,不必为了我同这蠢货一条船去。”   蝶衣咬了咬唇,只得应声道“是”。   “十四此人小肚鸡肠,睚眦必报......”胤禩转弄着手中的象棋,提醒道,“经此一事,他怕是要恼了,四哥要小心防备。”   雍亲王哂笑:“放心,我自然知晓他是什么脾性。我倒是不惧他,唯独是宫里那位......”说着说着,雍亲王眉眼间也多了丝阴鸷。   胤禩心中叹息,若说他现下同十四是一阵营,便有的是法子难为老四,偏现在同老四是一条船上的,倒是有些为难,不过这并不耽误他见招拆招。   思绪定了定后,胤禩一一把十四可能会做的事儿说与雍亲王听。   雍亲王皱了皱眉心,骨骼分明的手指嘎吱作响:“他能有这脑子?”   雍亲王抬眸看向胤禩,狐疑道:“这不会是你自己想的吧?”   胤禩轻咳一声,手抚了抚鼻尖,避开他的眼神:“四哥,最近天气不大对劲啊。不会是要大旱了吧?”   雍亲王意味深长望了他一眼:“八弟才思敏捷,既想到了可能发生的事情,便也替为兄想想应对之法才好。”   “自然,自然!”胤禩应下,“对了,弘历、弘昼那两个小家伙最近怎么样?因为废太子的缘故,一直未曾见过,四哥若是有空可带我去见见孩子们。我倒是待见孩子,只府里就弘旺一个,到底是少了些生气。”   “不若同我去府中看看孩子们。”雍亲王眉眼间满是愉悦,“弘历聪慧,弘昼调皮,俩孩子都是顶顶好的。侧福晋教导有方啊。”   胤禩弯了弯唇:“好啊。”   “只是弘时在宫中进学,怕是无从得见啊。”雍亲王继续道,“弘时这孩子现在养在你四嫂膝下,可是懂事多了,不止学业便是为人处世也有模有样了,待福晋也是格外孝顺,母慈子孝叫我看了心中也欢喜。”   “毕竟是长子。”胤禩蓦然提了一句,意味深长道,“四哥可是有意立为世子?”   雍亲王想了想:“还未想清楚。且等孩子们大些了,看谁更有资质吧。”   “也好。”胤禩挑眉,“择日不如撞日,不若今日去看看两个侄儿?”   “也好。”   这才有了今儿这一出。   便是从废太子处出来,雍亲王也是去了趟胤禩处,盼着同他说说政事,压根不知静玉院发生的种种。   ......   夜深了,阿哥们都睡了。   书房中更是烛火通明,侍女们大气不敢喘,便是董嬷嬷也被吓了一跳。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侧福晋的脸色怎的这般难看。   董嬷嬷思虑片刻,着人取来了红糖冰粉,想着让耿意欢喝些也放宽心。   奈何她端着冰粉进来后,耿意欢却是挥退众人,独留下她。   董嬷嬷怔了一下,不明所以道:“侧福晋,可是有什么事难以决断?”   耿意欢抬起眼睑,眼底通红:“我生产那日,到底怎么回事?”   董嬷嬷浑身一颤,冰粉碗落在了地上。   撒了一地的红糖冰粉。   外头如意等人听到动静,便敲了敲门:“侧福晋?”   耿意欢抹了抹眼泪,压下心中的惊慌失措:“罢了,董嬷嬷下去吧,好好想想明日怎么同我交代。”   “如意,进来收拾一下。”   说罢,她满脸疲惫去了床帐中。   耿意欢平躺在床上,努力回想起刚来时的情形。   那是康熙五十年的十月底。   正值初冬之季,所谓一场秋雨一场寒,前几日还穿着薄薄的秋装,今儿就不得不换上厚重的棉衣了。   打从进了前院,还未见到人,便先瞧见一盆盆血水被嬷嬷们从屋里端出来,雍亲王脚步顿住。   他薄唇紧抿,眉眼间带了丝丝紧张,事关子嗣自是需得上心的。   尤其是今儿早产发动的可不只是一个,钮祜禄氏、耿氏都发动了,纵是有他提前预备着的产婆帮衬,他心底也忍不住挂念着。   妇人产子九死一生,哪怕是天家也不得不承认,时也命也,非是每个女子都能平安产子的。   眼下见到一盆盆血水,雍亲王只觉眼皮一蹦一蹦的,心中有股莫名的紧迫感。这才刚刚发动,就见了血,只怕是有哪个不好了。   他眼睫低垂,掩饰住眼底的复杂,最后只化作一声叹息,也顾不得周遭请安的侍从了,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入目的便是端坐在正厅雍亲王福晋乌拉那拉氏,脊背挺得笔直,面上带着浓浓的倦意,眼底一片乌青,似是夜里没有休息好,手指点按着眉心。   雍亲王抖了抖袍子,顺手解下递给苏培盛,走上前关切:“这是怎么啦,可是犯了头风症?”   福晋早已起身迎了上去,露出苦笑:“我这头风倒不打紧,主要是里头的两位妹妹......似是难产了。爷请来的产婆在里头接生呢,我按照您的安排让闲杂人等都在产房外等着,只希望两位妹妹能平安生产吧。”   不怪她这般谨慎,实在是雍王府里这些年就弘时这一个独苗苗,宫里的德妃娘娘早已表达不满,便是皇阿玛都略有微词了。   京城中更是议论纷纷,非说她是同隔壁八弟妹走得近,这才沾染上了善妒之气,可真是把她气的够呛。打从弘辉没了,她就没了心劲儿,同王爷是愈发的相敬如宾,连争宠她都不愿更何况是打压妾室了。   这两位打从怀孕起,就被王爷派人侍奉着的,其原因福晋心知肚明,故而也格外怜惜两个格格。   奈何......   雍亲王心下亦是担忧,他按了按眉心,疲惫道:“会的。”   在里头侍奉的人无不是面色沉重,眼底是止不住的惊慌,实在是太突然了。   谁能想到两个主子同时生产呢?早知道这两位主子的孕期可是相差两个多月呢。   打从这两位一发动,福晋当机立断把两人送往提前准备好的产房,也来不及置办两套物什了,干脆就把两人安排到了一间房,也方便产婆、大夫互相帮忙。   得亏是火龙烧起来了,要不然两位格格怕是要受大罪哦!   这不,福晋披上大氅便匆匆来这儿坐镇,生怕有人慢待了两位格格。   雍亲王坐在椅子上,手里不住地拨弄着佛珠,漆黑眼眸中看似平波无其实则盛满了焦虑。   接生的宫人来来往往,一盆盆血水却是叫人暗自心惊,便是福晋心底也是咯噔一声。   福晋不自觉瞥了眼正襟危坐的四爷,又瞅了眼产房的方向,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主母的责任她是尽到了,其他的便只能听天命了。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两位妹妹......胎像都还不错,想来是不会有事的。”福晋抿了抿唇,安慰道。   雍亲王手微微一顿,勉强弯了弯唇:“只盼着她们同孩儿们都平平安安。”   他的思绪渐渐飘远,雍王府子嗣稀少,不管是宫中的皇阿玛还是额娘都盼着府里多些子嗣。他倒不在意旁的,只希望钮祜禄氏、耿氏能平安生产,最好莫要同太医说的那样。   两人静默地坐在厅堂,一时间气氛竟凝重了起来,随着产房内传出的阵阵尖叫,雍亲王的脸色愈发阴沉起来。   直到李侧福晋、武格格、宋格格等人的到来,这屋里才算是多了丝人气儿。只是这一众莺莺燕燕叽叽喳喳的,也着实叫人头疼。   伴随着女子们一声声痛苦的低/吟,殿内传来微弱的婴儿哭声,随后便戛然而止,紧接着便是钮祜禄氏那里也顺利传来婴儿的啼哭声,只是紧接着便是隐约听到“没气”“快来看看”等等。   紧接着,室内传来阵阵哗然和骚乱声。   不多时,接生嬷嬷抱着小小的襁褓出来,颤颤巍巍跪地道:“耿格格生下的小格格已经、已经没气了。”   霎时间,雍亲王瞳孔瞬间回缩,手中晶莹剔透的核桃被他按地嘎吱响,几乎是要被捏碎了,他才回过神来。   本来端坐的福晋蹭的一下站起身,眼底划过一丝叹息,道:“这孩子当真是可怜。好端端的,怎么就......”   另外那个接生嬷嬷小心翼翼地瞅了眼雍亲王:“耿格格的四阿哥同钮祜禄格格的五阿哥啼哭有力,都很健康。只是耿格格的情况不大好......”   说到最后几句,她的声音越来越低。   雍亲王阖上眼睛,低沉的嗓音中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痛心:“好生安葬小格格。”   福晋道:“爷......”   说话间,屋里的两个奶嬷嬷便抱着两个红襁褓走了出来,微微俯身道:“爷、福晋安。恭喜王爷,恭喜福晋,府里添了两位健康的小阿哥。耿格格平安产下了四阿哥,钮祜禄格格也平安产下五阿哥,两位小阿哥身体康健,想来是......”   两人本是来道喜的,奈何前头的小格格夭折了,雍亲王心头满是愁绪,虽欣喜两个小阿哥平平安安,可到底是心痛于小格格的早夭。   雍亲王勉强露出一抹笑容:“平安便好,把两个小阿哥都送回他们额娘那吧。”   话音未落,就听见一阵尖锐的“不好了,耿格格大出血了...”   雍亲王脊背一僵,脚步立刻顿住,回眸看向产房,狠狠抿了抿唇,沉声道:“太医到了没有?快去叫太医。”   福晋瞥了他一眼,眼底划过一丝无奈,二话不说踩着高高的花盆底快步掀开帘子走进产房。   里头乱作一团。   好在太医终于赶来了,只是太迟了。   ......   耿意欢再次恢复意识时,只感觉浑身好似散了架,下身痛地几乎没有知觉一般,整个人都懵懵的。   似乎有什么柔软的毯子裹在她身上,从头到脚叫人浑身上下都暖暖和和的,她面上不禁舒缓了不少,起码是不那么难耐了。   只是这梦里怎的如此颠簸?   耿意欢还猜测着,别是现实中太累了,连带着梦里也停不下来,她果然是个合格的打工人啊。   只是耳边不断传来婴儿强而有力的啼哭声和女人温柔的安抚声。   哪儿来的婴儿哭啼声?   到底是楼上还是楼下,这魔音灌耳的,一会儿得去好好说道说道。   耿意欢不耐烦地动了动身子,想捂住耳朵,可身上软绵绵的,竟是一点力气都发不出。   努力了半天,竟只有手尖微微动了动。   累,好累!怎么会这么累呢?   耿意欢阖着眼,心中不忘吐槽:明天说什么也要请几天假,再这么996下去,人就要没了,还要什么工资。这万恶的资本!   耿意欢心底的愤懑还来不及宣泄,就感觉自己鼻息间氤氲着淡淡的血腥味儿,就连口齿间也蔓延着难以下咽的铁锈味儿。   好家伙,她嘴里怎么会有血?   难道......   她生病了?   耿意欢第一时间在内心批判了万恶的老板,随后开始反省,干嘛那么拼呢?身体最重要啊!   看来她是在医院了,只是不知道是哪个好心的室友发现了不对把她送到了医院,怪不得会有婴儿啼哭。嗐,可怜的孩子,我们是同病相怜啊!   耿意欢秀气的脸颊上满是感慨,她试图睁开眼,可眼皮太沉久久没能睁开,过了许久才成功。   她才松了口气,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慑住了。   映入眼帘的是层峦叠嶂的床幔,上面挂着一串串月白色的流苏,就连身上盖着的被子修着各种精致的云纹。只是再精致的物什也抵不住她浑身上下的疼痛,这破医院还搞什么cosplay??   耿意欢无语了一瞬,手指微微动了动,触摸到纯棉质感的床单,她眼底划过一丝愕然。   随后便发现这床四处都围绕着床幔,密不透风,但耿意欢细细嗅去,能闻到淡淡香气下的血腥味儿,只是那股子血腥气很烦,几乎要闻不到了,同梦里扑鼻而来、萦绕周围的血腥气一模一样,只是如今要淡了不少。   耿意欢脸色微沉,四处看了看,几乎能够判定那四根裸露在外的雕花红木支柱是正儿八经的真红木,同电视剧里的雕花床简直一模一样,只是这柱子的雕工更加精致,这里......肯定不是普通人家。   医院再财大气粗,也没必要弄地这么真实,又不是正儿八经的影视拍摄基地,总不能是被绑架了。   耿意欢眸光微黯,纤白的十指不禁篡紧了床单,努力按捺住自己翻涌的情绪。   正当她胡乱揣测着,昏昏沉沉的脑袋瓜里却是滚动着一些画面。   耿意欢想按按眉心,奈何胳膊太沉,还没来得及扬起手臂,就感觉脑袋瓜嗡的一声,属于原主的记忆交同她自己翻涌而出,一幕幕画面涌上心头。   原来她真的猝死了,而原主则是听闻孩子被换给钮祜禄氏后夭折,这才怒急攻心紧接着就血崩而亡,她也不知怎么的就进入了这幅身子里。   耿意欢恍惚着,雍亲王、耿格格、钮祜禄格格......这是甄嬛传?   后来才晓得即使不是甄嬛传,也少不得有些斜事儿。 第65章 往事二(三更合一)   穿越这种百年难得一遇的大事儿怎么就落到她这么个普通人身上了。   对此,耿意欢百思不得其解。   奇奇怪怪的,耿格格怎么会生下双胎呢?她不该是那荒唐王爷弘昼的生母吗?怎么变成了弘历和小格格?还有那钮祜禄氏,未来的“老佛爷”不是就一个儿子弘历吗,咋又蹦出来一个儿子?   一连串的疑问涌上心头,耿意欢只略略想了一下,就觉得头昏脑涨,只得打住不提。   罢了罢了,本就是捡了一条命,何必去深究什么。话虽如此,可耿意欢还是觉得整个人晕晕乎乎的,她承认自己算不得顶顶聪明的人,若是真聪明早就出头了,哪里还犯得上熬夜把人熬没了呢?   她张了张嘴,努力挪了挪身子,想探头看看外头。只是那股子撕裂般的疼痛瞬间涌了上来,霎时间本就惨败的脸色愈发苍白,几乎是没了一点血色。   耿意欢倒抽了一口冷气,原主大出血能捡回一条命已经够不错了,就不要......   真疼啊!   耿意欢蹙了蹙眉,牙根都是颤抖的,刚刚拽住床幔的手指不自觉抖动起来,她只得僵住身子。   不动便不痛。   耿意欢望着抖动个不停的手,苦中作乐道:“这可真是被动帕金森了,若是在现代,怎么也能去食堂当个金牌抖饭阿姨了。”   许是生产时伤了嗓子,唇齿间依旧藏着血腥气,她一开口便是沙哑的,活像个男人的声音,可把她自己吓了一跳。   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后便是一年轻女子激动的声音:“格格,您醒啦!”   话音刚落,床幔便被聊开了,露出一双带着天真的面孔。   耿意欢的手也顺势落了下来,她忍不住“嘶”了一声,眉眼间氤氲着淡淡的痛楚。   “格格,您没事吧?”如意颇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她,小心翼翼道,“您昏迷了一天一夜了,可是饿了,小厨房给您煨着粥呢,您要不要喝点水?还是要洗漱?”   耿意欢抬眸望去,只见到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她迅速从记忆中确定了名字,这姑娘名唤如意,乃是四爷身边蔡嬷嬷的亲孙女,打从原主身边的侍女离开后就被蔡嬷嬷放在了她身边侍奉。   说话间,外头的多福听到声响赶紧进屋来查看。   “格格,您终于醒了!”   “太好了,格格可算是醒了。”   打从知道耿意欢醒了,静玉院众人的心才算是安定下来,人醒了问题就不大了。   小多欢欢喜喜去请大夫,便是走路都带风,大家伙都盼着耿意欢赶紧好起来。   要知道耿格格就是静玉院的天,没有耿格格,就没有这静玉院。   望着欢欢喜喜的如意几人,耿意欢只觉得恍若隔世,熟悉的感觉、陌生的面孔。   耿意欢深深吐了口气,她到底不是原主,一切都要从头来过。纵使有记忆在,也得好好捋一捋哪些人可用哪些人不可用才行。   当然,目前来说这都是空话,因为这静玉院里就五个人,可用不可用都得先用着。   至于小阿哥那的人,都是四爷、福晋着手安排的,眼下她是顾不得其他了,先顾好自己的身子再说吧。   莫说是原主心不平,便是钮祜禄氏晓得自己辛辛苦苦生下的孩子被四爷塞给了原主,只怕也要郁郁不平吧。   说来也是奇怪,她怎的就莫名其妙就怀了双胎?还是龙凤胎。她记忆中乾隆帝的生辰是八月中下旬怎么就到了十一月?还有弘昼、小格格……这两个孩子的生辰不对。   总而言之,除了那双胎之事儿,剩下的完全是因为原主还没到瓜熟蒂落之时便提前生产了,这才有了这一连串的意外。   可她心里总觉得哪里奇怪,尤其是生产那日、那日原主记忆中明明孩子们哭啼有力,怎的就夭折了?   耿意欢心下叹气,耳边是贴心小侍女小满的嘟嘟囔囔,她撩了撩眼皮耐心听着。   如今小阿哥那里的人都是四爷、福晋一手挑选的,他们几个便是关切也不敢贸然上前。唯有董嬷嬷还算说得上话,能帮着看顾着小阿哥,可主子一直昏迷不醒,众人心里始终是悬着一块大石头。   大家伙是早也祈祷,晚也祈祷,就盼着耿意欢能早点醒。   至于什么叛主几乎是没有,早知道主仆一体,今日能为了钱财出卖现在都主子,明儿就能为了钱财出卖另一位主子,谁都不是傻子,自然不会做这种蠢事。除非.........对方给的太多,否则是没有人愿意做这种事儿的。   于是乎,耿意欢一醒来就受到了静玉院上上下下的安慰和呵护。   理智告诉她,能保住性命,便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还没等到大夫,董嬷嬷就急匆匆回来了,这位可是个重要人物。她是原主入怀孕以后,四爷看她身边没个嬷嬷帮衬,特地从正院挑了一个给她。   这董嬷嬷也算是尽力,只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并不走心,故而同原主走得也不太近。   耿意欢本也没有太在意,只是她这一进来倒是叫人觉得挺真心实意的。   董嬷嬷看上去四十多岁的样子,慈眉善目的,只是望向耿意欢时那一闪而过的愧疚却是让她不自觉警醒了一下。   随后有些怀疑……   “格格,您可算是醒了。”董嬷嬷一脸欣喜地迎了上来。   耿意欢虚弱一笑,只冲她眨了眨眼睛,并没有讲话。   董嬷嬷却是“欸”了一声,语气中带着点点小心翼翼着:“主子您福大命大,可算是熬过来了。小阿哥、小阿哥他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您就放心吧。只是小格格、小格格生下来便体弱,这才……”   耿意欢眼睫微垂,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嗯”,但却微弱无比。   饶是如此,董嬷嬷心里也有些难过,主子眼下是不晓得,若是晓得了心里只怕更难受。   “您好好歇着,昨儿伤了嗓子,还是得好好养养。”董嬷嬷叹了口气,替她捏了捏被子,“得亏是主子爷给咱们静玉院也装上了地龙,这才刚进十一月,天就这么冷了,估摸着今年啊是个寒冬。”   至于为什么,那是因为这地龙是钮祜禄格格要求的,说是有孕后格外畏寒,一点冷水都受不得。不管是为了什么吧,反正地龙是安上了,他们静玉院也沾了光,一并用上了。   上个月天才开始冷,钮祜禄格格那边就烧上地龙了,耿格格月份小这个月才在福晋的劝说下烧起地龙。   耿意欢抿了抿唇,安慰自己,不说别的,好歹还有个地暖,冬天不至于太受罪。   董嬷嬷同她寒暄了几句,才有条不紊地吩咐着众人:“多福快去端杯温水来给格格润润嗓子。”   “小满去小厨房把粥取来。”   “如意过来帮趁着格格起身喝水。”   几人乖乖应了一声,便去做事了。   耿意欢冷眼瞧着就知道,静玉院这些日子全靠董嬷嬷的帮衬,若不然早就乱起来了。   如意、多福四人确实是没坏心眼,可也绝不是个有主见的,得亏四爷派了个能干的董嬷嬷来。   至于旁的......   耿意欢垂了垂眼眸,心知董嬷嬷也是无奈,谁能想到就会出了这样的事情呢?   “格格,快喝着水润润嗓子吧。”   如意坐在床榻前,轻轻抬着耿意欢的脑袋,都不敢用劲儿,饶是如此耿意欢还是忍不住龇牙咧嘴起来,几乎是倒抽一口冷气。   多福端着杯子立在一旁,小心翼翼给她喂水,嘴里道:“格格这回可真是受了大罪了,昨儿您刚生产完,还昏迷着,奴婢们也不敢惊动您,只得给您沾点水润润嘴皮子。”   如意道:“小厨房一直给您备着粥呢,小满去盛啦,一会儿您可得多吃点。”   耿意欢轻轻嗯了一声,不是她不想说其他的,实在是身上太难受。   便是吃粥这样简单的咬合都会触动伤口,上厕所都需要人来帮忙,耿意欢抿了抿唇,双目无神地望着床幔。   这种羞耻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过去?   看来古人诚不欺我,孩子的出生日就是当娘的受难日,生个孩子是真不容易啊,尤其是这年头医疗卫生条件都不合格,再加上后宅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身上没力气,能顺产很少很少,这就导致不少妇人难产从而落下病根。   不管怎么说,耿意欢还是强迫自己喝了点水、吃了一碗粥,肚子总算是填满了。   过了一阵儿,小多就带着府里的大夫过来看诊了,也没多说别的,只斟酌着说了几句。   如意几人听得云里雾里,唯有董嬷嬷同耿意欢听得清楚。   董嬷嬷抿了抿唇,宽慰道:“主子还年轻,只消好好养身子,总会有来日的。”   耿意欢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挥退了大夫,眼眸无神地望着床幔,似乎有些颓废。   小多抿了抿唇,有心宽慰主子,可身为小太监有些话又不好说,只得闷声去煎药。   如意、多福也被打发出去了。   屋子里便只剩下董嬷嬷,她悉心安慰了许多话,耿意欢便只当是过堂风了。   其实那大夫的的意思就是原主伤了身子,以后怕是再难有孕息,这个耿意欢并不在意,左右她也不准备再生孩子了。   她最在意的是下一条,原主因为难产而留下了病根,便是吃药好生调养也免不了三五不时的落红。   耿意欢猜测,这大概就是难产后遗症了。这个消息对她来说,好也不好。好在身有恶露便不必再侍寝,坏在身体不好总是不舒坦。   还没等她想个所以然来,便迎来一碗又黑又苦的中药,耿意欢是连拒绝都不能,只能硬着头皮喝了。   为了早日养好身子,耿意欢强打精神,沙哑着嗓子指挥如意、多福给她缝纫了几条收腹带,才沉沉睡去。   这一缓,她足足缓了□□日,身上才算是有点力气能起身了,不至于动一动就难受了。   只是做月子还是要在床上多躺着,除了必须下床,耿意欢是能躺着不坐着,能坐着绝不下地。   也好在是冬天,头发虽然油,但为了自己的身体也还能接受。   这几日的功夫,耿意欢也把原主的记忆再次梳理了一遍,许多雾蒙蒙的片段也逐渐变得鲜活起来。   叫她惊叹的便是原主同她生得一模一样,一张标准的鹅蛋脸,剪水双眸水汪汪,肌肤白净剔透,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明明和她一样的年纪,却已经入府多年,说不上得宠却也没有失宠,脾气向来是再好不过了,只是有点太内向了。   简而言之就是社恐,如果不是福晋规定了每月的初一、初十、二十要去请安,怕是原主连门都不会出。便是在自己院子里,原主也更喜欢独处,闲暇时她喜欢写写画画,倒不像是武将家的女儿反倒像是文人家的女儿一般,四爷闲暇时也会指点一二。   当然了,对于耿意欢来说是再好不过了,好歹是不会有特别熟悉原主的人,便是身边侍奉的人同原主也不是多么的交心。   毕竟这些都是入府后分来的,她从家里带来的几个侍女去年到了成婚的年龄,都被她放回家去婚假了,故而身边这几个同原主还处于磨合状态。   来了好几日了,因着身体的缘故,耿意欢一直没让人把小阿哥抱来,只叫董嬷嬷时时看顾着。   小阿哥身边的奶娘和侍女也是每日都来请安,不敢托大,毕竟这可是小阿哥的亲额娘。   耿意欢每日里都会像模像样的嘱托几句,虽然总能听到婴儿稚嫩的啼哭,可一直推脱着身体不好,不想染了病气给孩子,一直没去见小阿哥。可总这么下去也不是回事儿啊,那到底是个年幼无辜的孩子。   她心里也清楚,不管怎么说,这个孩子都是她未来的依靠。   嗯,逍遥太妃的依靠。   毕竟弘昼的生母可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长寿太妃,便是钮祜禄氏这位太后都没活过她,真就是差那么一点点就百岁老人了。   对此,耿意欢很是欢喜,等熬过了四爷,她又是一个潇洒人。   只是或许是耿意欢前些日子状态不好,总是昏昏沉沉的,几乎要睡一整天,好不容易醒了也只呆呆地望着床檐整理记忆,可旁人不晓得啊,只以为她是心有郁气,不禁心中担忧起来,便想了主意要逗她开心。   想来想去,不知谁出了主意,说是母子连心,不若让格格抱抱小阿哥。   “格格,小阿哥一直哭闹,许是、许是想念额娘了,您要不然抱一抱小阿哥?”   这理由实在牵强,那襁褓里小阿哥别说哭了,乌黑的大眼睛滴溜转,一看就是个机灵的。   小小的婴孩好奇地盯着耿意欢,瞳孔乌黑好似还有些看不清人影,纤细的小手篡着襁褓,似乎有些不安。   耿意欢不禁笑了笑,看向孩子的眼神愈发柔和。   她本就生得柔情似水,像是江南女子一般,如今这么一笑,更是别有一番滋味。   董嬷嬷心下松了口气,在一旁道:“格格,您瞧小阿哥见了您多高兴,刚才还哭闹呢,是不是?”   董嬷嬷这话明显是给如意描补来着,边说她边淡淡瞥了眼两个奶嬷嬷安氏、刘氏,示意她们吭声。   很明显,在静玉院里除了耿意欢、小阿哥就属董嬷嬷地位最高,其次才是那两个奶嬷嬷。当然,这只是理论上,现实中两个奶嬷嬷见了如意、多福还是要温声细语问好的。   毕竟人家才是耿格格的心腹,她们这两个奶娘若是做的不好了,说被变被换了,就如同隔壁听雨轩里的两个奶嬷嬷一般。   刘嬷嬷瞅了眼小阿哥,有心说点什么,但她嘴拙只得求救似得看向安嬷嬷。   好在安嬷嬷是个靠谱的,她笑盈盈道:“是啊格格,您瞧,果然是亲生的母子,血浓于水。小阿哥刚刚在屋里还哭呢,奴婢们哄了好一会儿了,结果这一带小阿哥进来立马就安静了。许是小阿哥鼻子尖,闻到额娘的味道了。”   耿意欢心知这话不过是奉承话罢了,这孩子打从出生,她就没见过一回,哪里就有什么感情了。   不过她也不在意,当额娘的见见孩子,那是天经地义。既然他们都把孩子抱来了,还能怎么办?左右她现在身体好些了,虽说依旧不能有什么大动作,但逗弄逗弄孩子还是可以的。   耿意欢仔细打量了一下小阿哥,白白净净的,还生了双水汪汪的大眼睛。   小婴儿还不晓得认生,只觉得一切都是那么有趣那么新奇,眼珠子直盯着耿意欢,还露出了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来,这笑仿佛能治愈一切不开心。   只略略一靠近这孩子,便能闻到一股甜甜的奶香,还怪好闻的。   霎时间,耿意欢便只觉心中一软,心底的犹豫和焦虑都消散开了,这孩子到底是无辜的。   她既是捡来了这么一条命,那便好好珍惜吧,至于原主的念想......   总有一日能达成的,只是并非是眼下。   耿意欢抿了抿唇,望向小小的婴孩道:“小阿哥真乖啊,来,让......额娘抱抱你。”   安嬷嬷顺势把襁褓轻轻放在耿意欢怀里,并小声教着她如何才能让孩子更舒服。   耿意欢本是浑不在意,只觉得养孩子并不是什么难事,可当感受着怀里那团柔软后,她却不自觉浑身僵硬起来。   一旁的董嬷嬷见状却是放心了,笑道:“格格莫要紧张。”   “他......好小一点点。”耿意欢垂眸望向自顾自吐泡泡,丝毫不在意是谁抱着的婴孩,眼神愈发复杂。   以后,这就是她的孩子了。   董嬷嬷道:“刚出生的孩子都是这样,一日赛一日,眨眼的功夫就长大了。”   耿意欢用指腹摩挲了一下小阿哥娇嫩的小脸,心中难得升起一股柔情。   只当是白得了孩子吧。   算一算,这孩子出世也有十天了。   洗三礼那日,耿意欢还难受地不行,根本顾不得这孩子,便全程交给了福晋。   福晋倒是个难得的好主母,还真是给她帮了不少忙,前几日给她提了月例银子,还送了不少补品过来。   雍亲王、李侧福晋以及府上其他妾室也送了不少东西,只是那时耿意欢没心思琢磨这些,全叫董嬷嬷看着办了。   耿意欢失神地望着怀里的小婴儿,再回过神来,这孩子竟是吐着泡泡睡着了,肉嘟嘟的小手还在嘴里含着。   她轻轻从孩子嘴里解救出那只小手,可不知怎么的,竟是惊醒了小阿哥。   小阿哥睡眼朦胧地望着她,水汪汪的眼睛氤氲着泪珠,小嘴委屈地撇着,一副委屈极了的模样。   耿意欢心中一紧,只觉得这孩子下一秒就要开嗓了,瞬间头皮发麻,整个人都慌了,只恨不得立刻把这颗定时炸弹扔出去。   偏她心里又晓得,这是个刚出生没几天的孩子,软乎乎的,她得小心呵护。   可她也才刚上岗新手妈妈这个职位,一时间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得用那双水润透亮的眼眸无措地看向董嬷嬷。   一副快救救我的表情,眼巴巴瞅着人的模样很是叫人怜惜。   霎时间,董嬷嬷乐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小姑娘碰上什么难题了。   于是乎,董嬷嬷心底也是愈发柔软,到底是在耿格格身边呆了这么久。自那事儿出了以后,她已经下定决心留在静玉院赎罪了,既是如此,哪里能真的袖手旁观呢?   董嬷嬷看向两个奶嬷嬷,示意她们去教教耿意欢。虽说她也懂些,可到底不如这些带孩子的老手,这术业有专攻还是得找专业的。   一旁的安嬷嬷、刘嬷嬷也上道,恨不得在耿意欢面前好好表现一番,两人轻声轻语道:“格格,您轻轻晃一晃小阿哥,他一会儿就睡着了。”   “小孩子都是这样,抱一抱、哄一哄、晃一晃就好啦。”   耿意欢看她们没有接手的意思,只得垂眸看向小奶娃,两人大眼瞪小眼,这回小奶娃从鼻子里发出了哼唧声,似乎要放大招了。   耿意欢心中一肃,两只胳膊赶忙动了动,僵硬着身子晃了晃襁褓,还不敢幅度太大。   小奶娃面上的表情缓和了一些,似乎是如愿了,眼皮子似乎也开始沉重了,打起瞌睡来。   过了一会儿,小阿哥便阖上了眼睛,呼吸愈发和缓似乎是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耿意欢面上不禁松了口气,眼底满是庆幸,边晃荡这小奶娃边小声示意安嬷嬷抱走孩子。   这回安嬷嬷终于听话了,老老实实接过小阿哥,便同刘嬷嬷回了隔壁房间。   小阿哥这一走,屋里那股香甜的奶味儿也淡了不少,耿意欢心下庆幸得亏原主在难产刺激下直接回了奶,若不然......   耿意欢不禁打了个冷颤。   不说别的,这府里做的月子餐还蛮好吃的,虽然是少油少盐但吃起来却并不寡淡。   当然,耿意欢还是非常怀念火锅、烧烤、烤肉等等等等美食的,只是这些这年头不一定有,得需要她自己去探访了。   罢了罢了,待她出了月子、待她身体好一些......   耿意欢阖上眼睛,努力按捺住自己那颗跃跃欲试的心,身体重要、身体重要啊。   耿意欢长长舒了口气,她这身子实在是不争气,破败地不行了。   要想彻底养好,最少也得三年五年,是个大工程啊。   不过这个消息对于她来说还不算很糟糕,起码是不用同陌生的男人发生关系,几年内不需要面对后宅的争风吃醋,她只要守着小阿哥过日子就成了。   争取和历史上的裕妃活得一样长,最好再努努力让小阿哥也做个咸鱼亲王,他们母子俩好逍遥快活过日子。   打从这天起,每日上午小阿哥都会被送来她屋里,美名其曰:“培养母子感情。”   耿意欢也从开始的被逼无奈,到慢慢真心实意接受这个孩子,人心都是肉长的,这么一个软糯糯又爱哼唧的小崽子,她是狠不下心来。   再说了,这些日子她光药都没少喝,也难为这小阿哥不嫌弃这股子中药味儿还想跟她亲近了。   虽说日子同现代没法比,但这雍王府已经算是顶顶富贵了,她又才生下小阿哥,一应供给都是上好的。   对比身边的侍女、嬷嬷,她大小也是个主子,对此耿意欢已经很满足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眨眼的功夫小阿哥就满月了,只是府里的主子发话了,两个小阿哥的满月礼都不大办了,同百天合到一块大办。   当然,不大办不代表不办,这不府里两个小阿哥的满月礼都是在前院办的。   耿意欢因为是难产,如今身子还虚弱着,自然是出不去。再加上她本身也不大懂这些,自然是得托付出去了。   于是她轻车熟路拜托了主母福晋多看顾着,随后又把董嬷嬷给派了过去。   好在福晋体恤她,毫不犹豫就答应了,满月礼被福晋安排地妥妥当当,便是钮祜禄氏也没话说。   忙忙碌碌的雍亲王此刻也终于见到了两个胖儿子,个比个的白胖,一看就能养住。   一下子得了俩儿子,他心里多少也是高兴的,只是一想到才出世就没了的小格格,心下不禁黯然。   或许他当真是没有女儿缘的,几个女儿里也只有怀恪养住了。   雍亲王自己没怎么欢喜,却也把旁人羡慕坏了,尤其是隔壁的八贝勒以及九阿哥。   就连宫里也赏赐了不少金银珠宝,可见康熙爷、德妃娘娘对于两个新生的孙儿是很待见的,不管怎么说好歹老四膝下不再是弘时那么一个独苗苗了。   伴随着赏赐而来的,还有两个孩子的名字四阿哥弘历以及五阿哥弘昼。   耿意欢得到消息后,并不意外,甚至是神定自若,倒是董嬷嬷欢喜得很。   她只冷眼瞧着董嬷嬷神采奕奕道:“昔日三阿哥的名讳可是快周岁皇上才给起了的,如今咱们四阿哥才满月就有名字了,这可是件天大的好事呢。”   耿意欢漫不经心想着,如今董嬷嬷倒是真真正正收了心,甭管是为了什么,只要把心安在这静玉院就行。   只是.........   耿意欢蓦然睁大了眼睛,这才反应过来,只是她却是激动地差点从床上摔下去:“什么?四阿哥?”   冬月底,雍王府内。   弘历、弘昼的满月礼如约举行。   虽说是小办,可其他皇子们还是很给面子的,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都是一副亲厚兄弟的模样。   便是朝臣们也送来了礼物,这无关亲厚与否,只是正常的人情往来而已。   雍亲王和福晋也不是那种苛刻的人,虽是小办,但亲厚些的兄弟、亲眷还是请了来,旗下的官员也请了一些,例如隆科多、年家兄弟。   至于收的礼品,福晋登记在册后便一分为二准备结束后送去静玉院、听雨轩。   只是康熙爷的赐名还真是出乎众人意料,便是雍亲王自己也很是诧异,随后便释然了。   雍亲王心中有数,但面上还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来参加满月礼的都是有头有脸的,诸位皇子心中如何想他不晓得,但他自己心中也是感慨万千。   如今太子党示弱,皇阿玛无非便是为了平衡朝堂,又或者是为了显示对自己的“恩宠”。   这样的好消息,福晋自然是第一时间派人通知了耿意欢。   至于为何不通知钮祜禄格格,那自然是因为钮祜禄格格身子骨强健,才出月子就生龙活虎的,这不满月礼人家可是抱着孩子去的。也就是耿意欢身子骨弱,如今还虚的厉害,自然是没法亲自去正院。   于是乎,福晋大手一挥叫人来报这个好消息。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耿意欢腰上的收腹带才将将取下来,准备喝完那碗进补的汤药再穿上。不得不说,这收腹带的作用是真强大,虽然戴着难受,但总归是没有白费这功夫。   耿意欢本人虽是没有生育过,但没吃过猪肉不代表没见过猪跑,隔壁工位的大姐生完孩子就一直带着收腹带呢,看她是个小姑娘还给她科普了一下子。   收腹带简直是个产妇必备品,能够保护伤口并促进子宫复旧、防止内脏下垂的作用。当然,对于耿意欢来说最重要的是能够帮助促进排出恶露,缓解腹痛。   这不,还真是用到了。   打从她穿过来的第一天就叫如意、多福连夜赶制了几条收腹带,好叫她换着穿。这些天下来,她的情况比之刚来时不知好了多少,便是来看诊的大夫都说她恢复的还不错。   当然,这个不错只是相较于一开始的样子,想恢复从前的身子,那还是任重而道远。   这猛地听到重磅消息,可是把耿意欢惊地眼睛都瞪圆了,都顾不上喝补汤了。   当然耿意欢过激的反应却是没有人觉得有什么,只当是她太欢喜了。   毕竟其他府里的嫡子嫡女也有这样的待遇,大部分庶出皇孙或是运气不大好的皇孙才会周岁才赐名的,他们这回完全是两个孩子同天生这才惊动了康熙爷,有了这么个恩典。   甭管过程如何,起码四阿哥、五阿哥提前有了名字,只要这结果是好的就成。   静玉院里人人都很欢喜,毕竟是关系着自己的切身利益。   从前静玉院是因耿格格而立足,如今又多了小阿哥,静玉院在府里的地位才算是稳固住了,甚至能够同钮祜禄格格一争侧福晋的位子。   众人心里都有一把称,虽说耿格格伤了身子,可到底平安诞下了小阿哥。   只是主子爷的心思,谁也说不准。   不管他们心里如何想,日子还是要一天天过去的,小阿哥也是在一天天的长大。   满月后的小阿哥生得玉雪可爱,黑溜溜的眼珠微微一转就知道是个机灵鬼,他大概晓得谁是额娘了,明明嬷嬷们陪伴的时间更多,可就是更喜欢黏着耿意欢。   婴儿的肌肤滑嫩嫩的,简直比绸缎摸起来还舒服,耿意欢忍不住用手指戳一戳他的小脸,偏偏这小家伙还以为在跟他玩呢,乌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满都是耿意欢。   时不时还要发出咯咯咯的笑声来,露出那粉嫩嫩的牙床,软乎乎的小东西就这么冲着你软乎乎的笑,光看着就叫人欢喜。   小阿哥又生得粉雕玉琢的,这才一个月大就知道撒娇黏人了,小奶音哼哼唧唧的,不如意就要小声呜咽,乌溜溜的眼眸里盛满了水珠子,可把人心疼坏了。   于是乎,耿意欢不自觉就同意了把这小东西白日送自己屋里,晚上睡着就再送走。   当然,耿意欢心中揣测着他黏自己的原因,大概是因为自己比嬷嬷们年轻貌美吧。这小子,不愧是未来的荒唐王爷啊,小小年纪就开始以貌取人了。   耿意欢虽是这样想,可并不耽误她同小阿哥处好关系,毕竟有嬷嬷们帮忙,她既不用喂奶也不用换尿布,甚至也不用哄着他睡觉,只要逗弄逗弄就行了。   而且身边多个小奶娃,睡觉都觉得香甜了。   当然,耿意欢也清楚,更多的原因是这孩子讨喜爱笑,不是那种见天哭哭哭的爱小孩。再加上还有两个嬷嬷的帮忙,带孩子反而不是什么难事了。   如此一来,带孩子反而不是什么辛苦事儿,三五不时的她也会叫弘历留下,母子俩这才算是亲近起来。   不管怎么说,她终于有点当额娘的样子了,整颗心都被这个奶娃娃给占领了。   故而耿意欢也认认真真为小阿哥考虑过未来,或许真的是把自己当孩子的妈妈了,少不得为孩子着想。   只是眼下,一切都得重新来过了。   因为这孩子,他是弘历不是弘昼啊!   耿意欢足足缓了小半个时辰才算是接受了这个现实,她养了一个月的崽居然是四阿哥弘历,而不是五阿哥弘昼。   所以她这是要躺赢的节奏?她的后福......不止是长寿太妃,而是长寿太后?   耿意欢只琢磨了一瞬,便抛之脑后。   正想着呢,就瞧见刘嬷嬷抱着弘历回来了,婴儿呜咽委屈的哭声把耿意欢的思绪拉了回来。   “格格安!”   “格格安!”   耿意欢本是半倚着床榻,一听到婴孩的啼哭,心中不由一紧:“这是怎么了?小阿哥怎么哭了?”   莫不是满月礼上出了什么事?   立在一旁的安嬷嬷言简意赅解释道:“回格格话,咱们四阿哥生得粉雕玉琢的,福晋们稀罕,便争着抱咱们小阿哥。开始时阿哥还觉得新奇,但福晋们......一上手,阿哥就开始害怕了,大声啼哭起来。福晋怕小阿哥伤了嗓子,便叫奴婢们带小阿哥回来了。”   襁褓里的婴孩小脸红扑扑的,水汪汪的眼眸中噙着泪珠,纤长浓密的睫毛也沾满了不少,小声呜咽着。   “嗯......呜......”   他那两只小手篡成拳头,眉头紧蹙,一副委屈至极的模样。   看得耿意欢心疼坏了,不禁接过弘历轻声哄着:“乖......”   弘历听到熟悉的声音,才定睛望过去,发现是耿意欢,小嘴里哼哼唧唧的不知道在说什么,好似在撒娇好似在诉说委屈。   ……   耿意欢蓦然睁开眼睛,伏在床头,落了一身的冷汗。   原来本就不对劲,不过去她怀疑错了。   不是弘历,而是小格格和弘昼。   她按了按眉心,待天明她倒要看看董嬷嬷能给个什么答复。   殊不知,今夜董嬷嬷亦是难眠,正发愁耿意欢到底知道了多少,知道了些什么?   她又该如何应对? 第66章 请安   耿意欢就这样伏在床头,发了一夜的呆,就连她自己也说不清在想什么。   总之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直到天光破晓之际,耿意欢才渐渐困乏了起来,眼睛都睁不开了。   夏日夜短日长,宫人们自然也起得早了些,耿意欢这边还没来得及睡下就听见推门声,原来是如月、如梦进屋扫洒来了。   如梦还顺道接好了洗漱水,放在梳妆台上,每隔半个钟头这水就要换一次,主子什么时候醒都能洗漱。   只是她没料到,耿意欢竟是一夜未眠。   隔着纱帐,耿意欢有气无力道:“好了,都下去吧,莫要进屋打扰。昨儿我失眠了,一直睡不着,眼下才有了点困意。弘历、弘昼那叫奶嬷嬷安抚着,莫要叫他们进屋来。”   孩子都是好孩子,弘历、弘昼既不进学也不必工作,偏就是天亮就醒,所以耿意欢才有此一言。   如梦、如月应声:“是,侧福晋。”   两人小心翼翼拿着扫把和抹布走了出去,分别去给如意多福等人传话。   整整一天,静玉院都是   耿意欢梦里全是生产那日的事儿,但记忆仿佛朦了一层细沙,看不清摸不着,她心里难受极了。   总想着弄清真相,可怎么也看不清,看不透。   钮祜禄格格说的是真的吗?   若真是如此,雍亲王、福晋为什么要这么做?对他们有什么好处?还是钮祜禄格格自己私下换的,只为了有个阿哥?   不,不是钮祜禄格格,若是她的话,她又怎会因此郁郁而终。那封信写的是真的情真意切,不像是假的......   可万一就是她做的,只是因为小格格刚换就没命了,钮祜禄格格临终前才后悔怎么办?   耿意欢脑袋里乱作一团,实在是不知如何是好。   她蓦然睁开眼,望着吊穗发呆。   只是一阵阵的心悸却提醒着她通宵过后,即使补足了觉也是头痛欲裂,心悸难忍。或许是昨夜没休息好,又一冷一热着了凉,总之是难受。   耿意欢睁开眼后,只觉得脑袋瓜嗡嗡的,像是有一百只苍蝇蚊子围着脑袋瓜吱呜,恨不得一手拍死几只。   她干哑着嗓子:“如意......”   这时,她才注意到外头黑漆漆的一片,屋里点着几盏灯。   耿意欢茫然地望着外头,难道她只是阖了阖眼睛?   如月猛然惊醒,强打精神从厅堂走了进来:“侧福晋,您醒了。”   耿意欢勉强一笑,一手支着身子,面上是掩也掩不住的疲倦:“我睡了多久?现下什么时辰了?”   如月上前去奉上一盏清水:“侧福晋喝点水润润嗓子吧。”   耿意欢摸了摸自己干涸的唇瓣,苦笑着接过茶盏,眉眼低垂着一饮而尽。   她确实是干渴的厉害了。   如月见她缓了缓,才道:“眼下已是子时了,您睡了一整天。阿哥们今儿来找您,看您睡着便懂事儿的离开了,还嘱托奴婢们动静小些莫要扰了您休息。哦对了,晌午那会儿王爷也来了,在屋里坐了会儿,见您睡得正香便回前院了。”   “哦。”   耿意欢抚了抚额头,淡淡应了一声。   肚子咕咕直叫。   只是她竟没什么胃口。   如月连忙去取来鸡汤:“侧福晋,董嬷嬷今儿守了您一天,实在撑不住了才回去歇息了。睡之前,董嬷嬷叮嘱着小厨房给您煨着鸡汤,留着吃食,就怕您夜里醒了饿。”   耿意欢勉强一笑:“有心了。”   喝了点汤,身上才算有点劲儿了。   耿意欢也不知怎么了,睡了一天还觉得累,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再次醒来,还是被如意唤醒的。   因为到了每月初该请安的日子了。   耿意欢却还觉得身子又乏又困。   她强打精神洗漱,董嬷嬷望着她欲言又止。   耿意欢眼神复杂,低声道:“董嬷嬷,回来再说吧,先去请安。”   她们到时,正院已经集合了一众莺莺燕燕的。   还没进门就听见宋格格的大嗓门。   “你们可知道我昨儿赢了几把?”   耿意欢挑挑眉,打量了一下其他人的脸色。   武格格、郭格格、乌雅格格一脸菜色,估计没少输。   倒是陈格格手执绫罗小扇,半掩着脸,狭长的眼眸中满是幸灾乐祸:“乌雅妹妹没少输吧。”   乌雅格格也不甘示弱:“这跟陈妹妹有什干系?”   两人打从闹翻后,就斗得跟乌鸡眼似的。   两人同年入府,还都有亲眷在宫中为妃,再加上年纪小,自然是你让我我不让你的,闹了不少笑话。   耿意欢莞尔,难得有个乐子。   “耿侧福晋安。”   “耿侧福晋安。”   门口的侍女见到耿意欢,连忙请安。   屋里的众人顺着声音望过来。   “请耿侧福晋安。”   “请耿侧福晋安。”   位分低的几位微微俯身,手指抚了抚鬓角,算是行了抚鬓礼。   王府中不过年不过节,甚少有人正儿八经行大礼,基本上都是抚鬓礼、摸手礼或是蹲礼。   “姐妹们不必多礼。”耿意欢抬了抬手,温和道,“请起。”   宋格格、武格格几人应声而起,只是见到耿意欢的模样均有些惊讶。   耿侧福晋怎么这样憔悴?眼下的乌青就连粉膏都遮不住,唇色亦是惨白,像是得了什么病一样。   耿意欢走进屋,行礼道:“请福晋安。”   “快起来。”   福晋见耿意欢有些憔悴,心中哑然,她是最清楚府里情况的。   打从这位生产完,可是独得王爷恩宠的,便是弘历、弘昼也是格外受王爷的喜爱。王爷嘴上不说,可她清楚,弘时虽年长些,可在王爷心里是比不得弘历、弘昼两兄弟的,眼下尚且如此,以后便不得而知了。眼下王爷志在千里,又有胤禩几人帮衬,已是如虎添翼,眼看就要成了,这皇储之争与世子之争可是不一样的。说不得,耿氏的福气还在后头。   福晋心下叹了口气,或许她一开始便不该接手弘时的,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待日后兄弟相争时,她这位嫡额娘又该如何自处呢?   福晋打量了她片刻,关切问:“意欢,快坐下吧。你这是怎么了?可是昨儿没休息好?”   耿意欢勉强一笑:“这两日身子不大爽利,没什么大碍,修养些时日就好了。”   陈格格、乌雅格格心中却是放下疑虑,这耿侧福晋果真是身子不好,这大夏天的竟还能生了病。瞧这模样,应当是挺严重,怨不得雍亲王三天两头去探望。   宋格格几人叹息一声,安慰着:“耿妹妹平日里该好好修养才是。”   “侧福晋,莫不是近日太过劳累?我记得那年太医就说了,不能劳累,一劳累就容易旧疾复发。”   “自己的身子可要自己护着,两位阿哥都还小呢。”   左右耿意欢不能侍寝,王爷去那也就是看看孩子,探探病。大家伙都自诩是个贤惠人,自然不会对耿意欢有什么恶意,甚至为了展现自己还屡屡关切。   福晋也关切了几句,又问了问两个孩子的情况。   弘历、弘昼两兄弟玩在一处倒是同弘辉、弘昐一般,就差一个月,很是要好。   一想起弘辉、弘昐兄弟两个,福晋只觉得恍若隔世,她也曾为了弘辉同李氏大动肝火,哪家的嫡福晋能在自己被害难产后,忍受侧福晋一个接一个的生呢?   那时她也年轻,因为孩子因为宠爱同李侧福晋的龃龉颇深,几乎是见面都要打个嘴仗的。眼下因为弘时,福晋心里也宽容了些,但也仅此而已,她同李氏谁也不是好人,半斤八两而已。   福晋神色恍惚,似乎有些神伤。   众人便晓得这是想念大阿哥了。   宋格格叹了口气,她的两个小格格都没了,她心里又何尝不难过?可人总要向前看的,她活着,逢年过节还给小格格们上个香,她若不在了谁还会记得女儿们呢?所以她得好好活着,断不能像福晋这般神伤,损了寿元。 第67章 原委   清穿6   正院中,众人各想各的。   一时间,厅堂里静了下来。   耿意欢垂下眼睑,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直到请安结束,她才恍恍惚惚离开正院。   日光倾泻,暖暖的阳光顺着树的缝隙落在耿意欢的肩头上。   董嬷嬷忧心忡忡地跟在她身后。   宋格格、武格格跟在耿意欢身侧,   “耿妹妹,你可得好好养养身体。”   “弘历、弘昼还小,你可莫要不把身体当回事。”   耿意欢勉强一笑:“劳烦姐姐们费心了,我先回屋休息了。”   “回去好好休息。”   宋格格、武格格目露怜悯。   耿意欢淡淡“嗯”了一声,便徐徐往静玉院走去,随着日/头越升越高,空气中也蒸腾起热气来。   董嬷嬷是从宫里就侍奉雍亲王的老人了,说句实话,雍亲王待她可是比奶嬷嬷都要亲近。   如眼下这心虚没底气的模样,一樵就知定是做了什么虚心事   董嬷嬷咕咚一声跪在地上,泪水涟涟:“侧福晋,是老奴对不住您。”   只听她把事情原委娓娓道来。   太医本就能诊断男女,只是雍亲王还有些踟蹰,因为这双生子在民间是有福气的象征,两个儿子代表了劳动力。可对于大清皇室来说,双生子却是有忌讳的,宗室尚且如此,皇宫中亦是如此。雍亲王舍不得同其他宗室一般,把一个孩子舍弃或是送人,恰巧钮祜禄格格也有孕,这才想出了这么个法子。   耿意欢捏着方帕,气的浑身发抖。   怨不得,怨不得钮祜禄格格那样万念俱灰,因为弘昼确确实实是自己的儿子。换子一事,竟也不是钮祜禄格格所为,雍亲王真是好狠的心肠!   她咬牙问:“昨日,你可有把此事说与王爷听?”   “有。”   董嬷嬷讷讷道。   耿意欢气得不行。   却又无可奈何。   她满心慈爱去了两个孩子屋里,弘历、弘昼兄弟俩勾着脑袋睡得喷香,眉眼几乎如出一辙,只是一个胖乎点,一个清秀些而已。   耿意欢眼底泛起泪意,也顾不得大夏天热不热了,抱着俩孩子痛哭一场,可把两个崽崽吓了一跳。   等到了十月,两个孩子满打满算就要两岁了,自然是长高了不少,也懂得看人脸色了。   既然晓得都是自己的小宝贝,心里又不一样,只觉得又亲近了一层。   稀罕了几天,耿意欢就开始带着孩子学文识字了。   当然,是以小人图和故事为引,两个崽崽也聪明。   耿意欢很有成就感。   只是一连半个月,雍亲王都不曾踏足静玉院。   或者说,他是没有踏足后院。   弘历、弘昼都有些想阿玛了,偏一提起耿意欢脸色就不好看,孩子们便也不再提了。   耿意欢后知后觉自己没能给孩子们安全感,她心中有些懊恼,却也没法子。   众人只当是前朝事忙,没见王爷连孩子们都不曾探望吗?   乌雅格格、陈格格心里是又慌得又急,满打满算她们入府也将近一年了,却至今未曾圆房。若当真是前朝事忙还好,若是因为宫里娘娘而心生芥蒂,故意不临幸事情就麻烦了,别的不说,她们没有宠爱就已经是悲哀了,膝下再没有子嗣,这日子可如何过啊。   宫里娘娘也捎来了口信,以前朝这般形式,雍亲王既有牛痘之功,又有廉贝勒这几个前八爷党的鼎力相助,可以说是力压“大将军王”胤祯,便是德妃娘娘为此不悦,旁人也是艳羡她的福气,左右都是亲儿子,谁上位都好,便是宜妃娘娘这等骄傲的人痘隐隐示好了,更何况是旁人。于是乎,两位娘娘甚至还派了医女为她们调理身体,只盼着她们早些有孕,日后若是有机会也好做个主位娘娘。   乌雅格格、陈格格心里也苦啊,她们哪里是身体不好,分明是雍亲王根本不临幸她们啊。   于是乎,她们开始试图同耿意欢套近乎。众所周知,这位侧福晋虽身子不好,侍不了寝可王爷为了小阿哥却常常来探望,若是能得她的引荐也是好事。再不济去王爷眼前晃悠晃悠好叫他晓得,后院里多了两个年轻貌美的姑娘也算啊。   再阴暗些,能同这位身子不大好的侧福晋交好,即使日后无子,说不得哪日侧福晋没了,两位阿哥也轮得到她们教导。   奈何想象很美好,现实很骨感啊。   乌雅格格、陈格格望着屋门紧闭的静玉院,面面相觑。   “叩门?”   “不太好吧。万一侧福晋在休息......”   “那改天吧。”   于是两人商讨明儿再来。   这俩人也就在昨天才再次统一战线。   陈格格扇了扇扇子,额头上满是晶莹的汗珠:“这天也太热了。”   “三伏天能不热吗?”乌雅格格翻了个白眼,拿起一方素帕沾了沾汗珠,“我这浑身上下都难受。不说了,不说了,我先回去了。”   说着,她扭头快步往自己院子里走去。   陈格格:“你等等我呀!”   这日两人只以为不巧了,奈何一连三五天这静玉院竟都不曾开门。   若说耿意欢这些日子为何不出门,那就要从她同雍亲王置气说起了。   开始时她确实是打算咸鱼躺赢的,可这种事儿未免也太过分了,雍亲王自己做错了事竟见也不见她,更是不曾解释了。   耿意欢冷笑:“以后静玉院只早上开门,其他时候闭门。”   董嬷嬷欲言又止,却又不敢去劝说。   这才有了这岔子事儿。   “咚咚咚......” 第68章 醒悟   夜色漆黑,如点墨般望不见星光。   两个小太监一左一右提着灯笼站在静玉院门前,苏培盛则是亲自去扣门。   雍亲王站在门口,浑身上下散发着寒气。   守门的小太监一听动静,就照的定是王爷,这深更半夜的谁能来扣静玉院的门,除了雍亲王没旁人了。   偏偏侧福晋叮嘱了,不许开门。   小太监心里是左右为难,只得装作没听见动静,小心翼翼跑到屋里去通传。   耿意欢刚准备休息,听到这消息想了一下:“让他进来吧。”她倒是好奇雍亲王会怎么解释。   只是她想错了,雍亲王怎么会解释?他只是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而已。   “意欢,一个月未曾见面了,你心中不曾想念过吗?”雍亲王神色晦朔,语气中带着无奈,“弘历、弘昼......别是也忘了还有个阿玛在了。”言下之意竟是在责怪耿意欢。   耿意欢迎上来的脚步顿了顿,才摆了摆手:“请王爷安。”   一个月的缓冲,两个人早就冷静下来了,这点事儿不至于闹一场也不至于翻脸。   毕竟弘历、弘昼现在都名正言顺回到了她身边,俩孩子虽是双胎却也并非一模一样,也算是有了逐鹿天下的资格   雍亲王半眯着眼睛,似乎在想什么一般:“现下,可是冷静了?”   耿意欢撩起眼睑,看向他:“自然是冷静了,若不然静玉院的大门还/插/着呢。”   雍亲王沉默了一瞬,才缓缓道:“你既知大事,自当明白我的想法。”   “怎么不明白呢?”耿意欢自嘲一笑,“王爷对我,对孩子们都是愧而已。其实大可不必,我们母子好歹还团聚了,钮祜禄格格却为此丢了性命。”   这话不冷不淡的,算是刺了雍亲王一下。   雍亲王抿唇:“这事儿......是我未曾思虑周全,可这一切都是为了大业。若你是我,你也会如此。”   雍亲王脸色乌沉:“即使是我错了,可你也不该......”不该这样甩脸子才对,毕竟这事儿获利的也只有耿意欢。   耿意欢蓦然起身,声音上扬:“所以,王爷是觉得我合该感激涕零?”她冷冷笑了几声:“难道王爷觉得我是那种卖子为荣的人?”   她到底是没能压住心头的火气,怼了雍亲王一番。   或许是耿意欢的态度不大好,雍亲王沉默了许久,才冷淡地说了一句:“我若真是这么想,两个孩子也不会在你这了。”   他拂了拂袖子,留下一句话便走了:“夜深了,你早些休息。”   耿意欢神色平淡,并没有起身去送,只盯着他离去的背影发了会儿呆。   董嬷嬷小心翼翼奉上一杯凉茶:“侧福晋,这事儿王爷是有不对,可您仔细想想看,钮祜禄格格她......同样是遭了罪,可王爷心里只惦记着您。这些年下来,王爷待您也算有心了。”   耿意欢垂下眼睑自顾自地饮下凉茶。   明明还是夏天,可不知道怎么的,耿意欢心里却无端升起一股冷意,浑身上下都凉嗖嗖的。   她按了按眉心,语气倦怠:“我身子有些不舒服,嬷嬷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董嬷嬷张了张嘴,最后化作一声叹息。   ......   耿意欢病了。   倒不是身上如何,而是心里的病。   心病无药可治。   耿意欢躺在床上有气无力,许久没有出门,就连请安也告假了,整日里闷在屋里不出门。   倒像是......   钮祜禄格格那时一般。   耿意欢苦笑,望着窗外的石榴树:“早前我还说钮祜禄格格总想不开,直到这刀子挨到自己身上才晓得痛啊。”   董嬷嬷、如意几人是大气不敢吭,生怕刺激了她,只是也不敢离她太远,总得有几个人跟着她,似乎是怕她步了钮祜禄格格的后尘。   就连小厨房也是见天的琢磨美食,想“治愈”她。   耿意欢有时也会想,如她这般胆小谨慎的,怎么也得开始抑郁了?她撑着下巴想了许久,想不出原因。   耿意欢扯了扯唇角,其实董嬷嬷几人不必这么紧张的,她只是心情不好提不上劲儿来而已,可没有自残的倾向。   她可没钮祜禄格格的勇气,说自缢就自缢......这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耿意欢又怕疼,哪里会轻易的结束自己的生命。   福晋几人登门探病,都被董嬷嬷给支开了,只说自家主子昏昏沉沉的,不大方便见客。   雍亲王倒也稀奇,竟真的没有再进静玉院的门,也没有再进后院,也不知道都在忙什么。   大人们的小心翼翼终究还是影响到了弘历、弘昼,两个胖团团消瘦了不少,优越的五官为此显露了出来。   耿意欢虽是昏昏沉沉,在孩子们面前却努力不露出什么来。   只是孩子们多敏感啊,或许是察觉到了什么,本该无忧无虑的两个孩子,使出各种法子哄耿意欢开心。   就是弘昼这样调皮的,竟也耐下性子好好同耿意欢学认字。   弘历更不必说了,打小就古灵精怪,这不他想尽各种法子哄耿意欢开心。   “额娘,吃糕糕。”   “额娘,喝奶茶。”   弘历、弘昼一左一右,眨着圆滚滚的大眼睛哄着耿意欢吃东西。   耿意欢眼底泛起淡淡的泪意,把两个奶香奶香的小团子都拥入怀中:“是额娘不好!”   弘历凑近耿意欢耳畔,奶声奶气道:“额娘最好了。”   弘昼蹭了蹭耿意欢的脖颈,嘴里“额娘”“额娘的。”   电火雷鸣间,耿意欢灵台一片清明。   也就是这一瞬,耿意欢才是真真正正想通了。   这些天,她到底在做些什么?自我消耗?自我否定?还带累了两个孩子失了孩童的天真,像个小大人一样照顾她这个有手有脚的额娘。   什么男人不男人,哪里有小崽崽可人疼,不管从前怎样,弘昼终究是回到了她身边,母子团聚,既然如此她何必为此耿耿于怀?伤害不了罪魁祸首,来伤害自己,岂不很可笑?   若当真能让雍亲王吃个教训也算,偏自己也好,弘历、弘昼为好都还指望着这位呢。   至于自己......   耿意欢从新计划好了路线,咸鱼躺赢!   她既不必因此同雍亲王打擂台,也无需去讨好什么,左右她膝下还有两个“保命金牌”在呢。   眨眼的功夫,就已经是深秋了。   通红通红的石榴很是喜人,董嬷嬷叫人摘下不少放在屋里,单是闻着果香这心里啊就舒坦。   只是落英缤纷的枯树叶告诉她,秋天早到了,孩子们的生辰也快到了。这两个月她只顾着内耗,却没有在意这些。   一时间,耿意欢心里有些愧疚,安抚了两个孩子一通。   许久没有同额娘亲近,弘历、弘昼都很开心,恨不得整个人都贴在她身上不离开。   耿意欢同两个小团子玩闹了好一会儿,才沐浴更衣,哼着歌让董嬷嬷进屋来。   董嬷嬷见她这般,心中松了口气:“侧福晋能想通就好。”   耿意欢弯了弯唇:“前些日子是我想岔了,何苦为了别人的过错为难自己呢?现在想明白了,自然就好了。”   这话董嬷嬷可不敢接。   耿意欢只瞥了一眼,低笑一声:“行了,我也不为难你了。这两个多月,一直没出门,也不知外头都发生了些什么事儿,你且说与我听听吧。”   “听说李侧福晋出来了,要接三阿哥回去,哪成想三阿哥竟是不愿,宁愿住在前院的小屋子也不肯去石榴院住。可把李侧福晋恼坏了,直言哪儿哪儿都比不得弘昐、弘昀阿哥,还想罚弘时阿哥下跪呢。”   “只是被福晋制止了,还训斥了李侧福晋一番,反而罚了她跪抄经书,静静心。”   “乌雅格格整日里上蹿下跳,还偷偷跑去了前院,却被王爷斥责一番,给禁足了。这一回,乌雅格格可是里子面子都没了,其他人也吓了一跳,不敢学她。”   “王爷忙于政务,这两个月除了福晋那,谁那也没去。”   “听说.........”   听着熟悉的家长里短,耿意欢竟是听得津津有味,丝毫不见厌倦。   董嬷嬷不禁喜上眉梢,看来侧福晋是真的想通了。   “董嬷嬷,这些日子,没有人克扣咱们的分例,为难咱们静玉院的人吧?” 第69章 敲打   “侧福晋放心,咱们静玉院的人都安分,从不会主动招惹谁。再加上......”   董嬷嬷顿了顿,仿佛失言一般,继续道:“主子爷、福晋都是宽厚之人,自不会有人欺凌咱们。”   耿意欢面色微缓:“那就好。”   她支着脑袋想了想,又叮嘱了一句:“董嬷嬷,一会儿记得亲自提些东西去趟正院,同福晋致歉,不必说旁的只说前些日子身子不爽利这才多有怠慢,望福晋海涵。哦,让如意去宋格格、武格格那,多福去郭格格、陈格格那,如月去乌雅格格那一趟,带些点心聊表心意即可。”   “是,侧福晋。”董嬷嬷眼底泛起柔和,“其实就是不走这一趟,也不会有人怪罪的,侧福晋能想的周全是好事。”   不说旁的,单凭耿意欢膝下可是有雍王府子嗣的“半壁江山”也没人敢放肆,就是乌雅格格、陈格格这般有背景有能耐的也得客客气气,更何况是旁人了。前些日子,耿意欢闭门谢客的做法虽有不妥却也情有可原,毕竟是在养身体,福晋都没说什么哪里轮得上旁人。至于李侧福晋,才放出来没几天,耿意欢根本不必送东西过去。旁人不知李侧福晋的为人,但他们心里门清,装了这么久的好人,哪里肯落人口实。   不过这李侧福晋还真是长进了不少,起码背后的小动作少了,也会做慈母样了,日日给弘时嘘寒问暖,丝毫不见从前对弘时霸道管束的模样,府里竟也开始有人说她是慈母心肠了。咳咳,没错,就是那脑子不太够用的乌雅格格。即使从前有过矛盾,却也不耽误她脑袋瓜不聪明竟被李侧福晋笼络了去,也不知德妃娘娘送来的嬷嬷怎么想的,竟也默认了。   耿意欢饶有兴趣地挑挑眉,想着得挑个时间出去走走了,不为别的只为这后宅寂寞,找个乐子看。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足足两个月尽折腾自己了,一会儿为这个不公,一会儿为那个不平的。   雍亲王换子一事只能说各有利弊,毕竟雍亲王有大志,绝不会为了孩子而放弃大业。若是他真的会为了“双生子”放弃皇位,那也不是胤禛了,他从来是某一个孩子的阿玛,他身后承载着众人的希望,若是他上不了位,眼下废太子以及直郡王的妻妾、儿女的下场她们的后路。就是不说旁的,这事儿于她而言,于钮祜禄格格而言都是互惠互利的,只可惜俩人都没磨过这个弯儿。钮祜禄格格是太感性,把小命赔了进去,至于自己......   耿意欢自嘲一笑,也不知是矫情还是怎么的,一门心思纠结,反而忘了自己的初衷。   即使该怪罪,也轮不到她耿耿于怀,应当是原主才有这个资格。   自己在这纠结啥呢?继承原著记忆后,她竟是把自己完全代入进去了,仿佛自己就是原主一般。事实上,弘历、弘昼其实都是她的养子而已,哪里需要分那么清楚。   至于雍亲王,耿意欢冷静下来后大概也看清楚了。   雍亲王这人看似冷清冷脸,实则也是性情中人,单从十三爷、废太子的事情就能看出来。他同人交好,只发自本心而已,富贵时各自安好,但等你落寞了,能雪中送炭的也只有他了。   这人开始时或许是因为怜悯亦或者是愧疚,只是渐渐被他们母子间的情谊所吸引,因为雍亲王自己身世的缘故,他格外渴望亲情,只是不知为何处处碰壁,这才有了耿意欢的机会,这也是耿意欢能博得侧福晋位的原因。   不管雍亲王承不承认,他确实也是因怜生爱,因愧生爱。当然,这点子爱意少得很,几乎是风一吹就散,对雍亲王这样搞事业的男人,耿意欢如何能去要求他把心思放在自己身上呢?其实只这么点微弱的爱意就足够了,起码弘历、弘昼是被雍亲王所偏爱的,这就够了。   如意回来后,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声道:“侧福晋,其实王爷前些日子常常透过窗子看您,只是他不许奴婢们说。”   耿意欢错愕之下,矢口否认:“不可能!”   “是真的。有一日,您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奴婢们不敢唤醒您,还是王爷把您抱床上的。”   耿意欢恍惚间,似乎想起前些日子她整宿整宿睡不着觉,后来好不容易在桌子上趴着睡着了,也顾不得难不难受了,就那样趴着睡了。   模糊之间,似乎瞧见了雍亲王的身影,鼻息间都是那股熟悉的清香。   再次醒来,已经是在床上了。   当时她还觉得自己眼花了,哪成想真的。   耿意欢眼神复杂:“原来是他。”   ......   董嬷嬷几人兵分几路,分别去各个院子替主子致歉。   不管是福晋还是其他格格们,都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   阖府上下谁不晓得耿侧福晋身子不好的事儿?   人家闭门谢客,也是为了她们好,怕过了病气给她们。   况且人家是正儿八经养病吃药的,静玉院的小厨房见天的熬补汤、熬药,大家心里都有数,自然不会怪罪什么。同时,大家也识相的没有去打扰耿意欢。   耿意欢琢磨着,做戏做全套,还是得在院子里多待几天再出门。   正好,这几天好好陪陪两个小家伙。   正想着呢,就听见门外的惊呼声。   “阿哥,阿哥!”   “阿哥爷哦,你们小心些。”   是弘历、弘昼来了?   耿意欢刚一起身,就听吱呀一声。   映入眼帘的两个奶呼呼的崽崽,衣冠不整的冲过来,一边一个崽。   “额娘!”   “额娘!”   两个软软嫩嫩的小宝贝蹭了蹭她的腿,就被耿意欢一手一个塞进怀里。   弘历搂住脖子,小嘴不住道:“弘历想额娘了。”   弘昼也不甘示弱,想要拽开弘历:“哥哥,让、让开。”   弘历死死搂着脖子,不撒手不说,还道:“才不。额娘最爱我。”   弘昼不高兴了,嘟着小嘴:“额娘最爱我!”   奶嬷嬷们手里拿着孩子们的衣服,有些手足无措。   耿意欢镇定地招了招手:“把衣服拿来吧。”   奶嬷嬷们一件一件递了过去。   耿意欢看了眼吵得不可开交,奶凶奶凶的兄弟俩,抬手弹了俩孩子一人一个脑瓜崩。   弘历、弘昼瞬间就惊住了。   “额娘!”   “额娘!”   两个小家伙憋着嘴,乌黑的大眼睛里噙着眼泪,一副很难过快来哄我的模样。   耿意欢不为所动:“额娘有没有说过,兄弟俩是不能打架的?”   弘历睁着黑亮的眼珠,哼哼唧唧道:“有......吧。”   相比较而言,弘昼就诚实多了,也识相多了。   弘历眼珠子一转还想耍赖呢,弘昼就已经老老实实低下头诺诺道:“额娘,我知道错了。”   弘历瞬间睁大了眼睛。   他一抬眼就瞧见耿意欢似笑非笑望着他。   顿时,弘历什么小聪明也不敢耍了:“额娘,弘历、弘历也知道错了。”   “嗯哼。”耿意欢从鼻息间发出一声冷哼,“知道就好。”   正所谓知子莫若母,弘历、弘昼的小心思她是一清二楚。   “小聪明要不得。”耿意欢看着弘历有些发愁,这孩子很聪明,可聪明也意味着容易走弯路,“弘历,答应额娘,不要耍小聪明了,好吗?”   弘历懵懵懂懂地望着额娘:“额娘,我、我错了。”   耿意欢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有些发愁。   前院内。   雍亲王得到消息后,握着毛笔的手顿了顿,问:“你耿主子可是大好了?”   苏培盛点点头:“奴才向董嬷嬷打听过了,打从昨儿开始耿主子脸色就好多了,今儿几乎是大好了。”   “那就好。”雍亲王垂下眼睑,继续写写画画,好似内心并没有什么波动。   可只有他自己晓得,他的心乱了。   他心里正琢磨着要不要去看看耿意欢。   只是他总担心耿意欢见了他,回想起那事儿,从而再次犯了心病。可若不去,他心里又觉得空荡荡的,生怕孩子们真的就此忘记了他。   究竟是想见孩子,还是想见孩子的额娘,只有他自己清楚。   翌日,雍亲王琢磨着下朝后去趟珍奇馆给孩子们带点稀奇玩意儿。   至于拉拢朝臣,暂时放一放,他们也不急于拉拢些没必要的人。   胤祯那还是不肯放弃,上蹿下跳,四处拉拢人。   就连他麾下的年羹尧都被拉拢去了,若不是胤禟差点就被这吃里扒外的东西给骗了。   得亏是看在胤禩的面子,同老九、老十一笑泯恩仇了,要不然他还不知道年羹尧的事儿呢,说不得就要吃亏了。   若不是他们兄弟俩打擂台也打了一阵子了,雍亲王心知皇阿玛绝不会偏扶持哪一方,且也不希望哪一方独大,他早就办了年羹尧那狗东西,真以为天底下没别的能臣了。   雍亲王也不是好惹的,不动声色策反了十四的一个心腹,大家你来我往谁也别想好过。   于是,他叮嘱老八不必过于用心,并把他猜测和打算讲给了胤禩听。   胤禩沉默了许久:“原来是这样。”   雍亲王点点头。   打从胤禩投靠以来,为他解决了不少难题。   雍亲王晓得他是真心实意投靠自己的,少不得安慰几句。   胤禩摇摇头,感慨:“真是时也命运。”   只是希望弘历那孩子不要步了他的后尘。   弘历这孩子的额娘又病了一场,足足闭门两个月了,也没谁去探望探望。   耿侧福晋已经是难得的温厚人,从不与谁为难,再加上出手也大方,就连弘旺都喜欢这个婶娘。福晋也曾感慨四嫂好福气,一个身子不好不争,另一个侧福晋唯一的儿子被福晋养了那么久,现在还忙着和孩子打好关系呢,哪有空对付嫡福晋,这雍王府也算是难得的清净了。   若不是耿侧福晋这阵子病了,胤禟都恨不得亲自去同她聊一聊,怎么这么有经商头脑呢!又是表格又是账本的,后来为了自己的两个铺子还专门弄了什么考核人员,其他人能举报,不定时检查什么的,连里头的掌柜的、跑堂的都不少挣,更何况是耿侧福晋了。旁人或许不觉得有什么,小孩子的东西,女人的脂粉能挣多少钱,偏偏胤禟干这一行,清楚女人和孩子的钱最好挣,他简直是佩服这位小四嫂。怨不得四哥从来不差钱,有这位摇钱树在,能差钱吗?   当然了,耿意欢也不是把挣来的银子全给雍亲王的,只是给了雍亲王百分之二十的干股而已。毛利要扣除百分之二十在账本里,剩下的再按照股份分,一月一分账大家都省心。耿意欢这人也不是小气人,除去公账里的,雍亲王拿走百分之二十,绩效百分之二十,再拿出百分之五留着准备奖赏得力的伙计,当然也不会给很多。也就是百分之零点几而已,即使如此,掌柜的们也是感激涕零,剩下的就进了耿意欢的腰包。   短短一年多的功夫,耿意欢攒下不少家私,补贴娘家了一些,自己又置办了不少房产、庄子,并给弘历、弘昼兄弟俩存了些银钱在他们自己的账本里。为了培养孩子们的理财意识,耿意欢决定等孩子们三岁以后要给他们各自配上一个账房先生,并好好讲讲何为民生。   雍亲王这般正琢磨着,却冷不丁被梁九功请去了乾清宫。   “请皇阿玛安。”   康熙爷捋了捋胡子,高深莫测道:“朕叫你来,你可知道是为什么?”   雍亲王颇为谨慎,飞快在脑袋里过了一遍,自己最近挺老实的呀,还让了让老十四呢。   他只得道:“儿臣不知,请皇阿玛明示。”   哪成想,老爷子压根不是为了他。   康熙爷冷哼一声:“往日里一月多就该有一册弘历成长册的,怎么这都三个月了,还没送来?”   雍亲王愣了一下,尴尬一笑:“皇阿玛,耿氏病了两个多月,这几日身子才好点,估摸着是没顾上。过几日,儿臣定然催促耿氏赶紧画画册。”   “病了?”康熙爷打量了他几眼,狐疑问,“没有人慢待朕的乖孙吧?”   康熙爷也是从后宫中长大的,自然晓得女人间的小心思,他额娘生病时便总有人觉得没人给他撑腰了,他可是结结实实受了不少委屈,还是老祖宗抱养他后才算是过上好日子,正是因为这么个原因他才有这么一问。   雍亲王回想了一下,道:“皇阿玛放心,应当是没有的。”   “这些日子,你就没去过静玉院?”康熙爷眯了眯眼睛。   “儿臣政务繁忙,只去过一次,耿氏身子虽不好,却也还顾得上孩子们。”   “朕记得你这些日子也不是特别忙吧。”康熙爷淡淡道,手中盘起了核桃,“老四啊,有时候你也莫要偏向新宠太过,多顾着些府里的老人,尤其是生育过孩子的。就算不为旧情,也得常去看看孩子啊?你说是不是?”   这一番敲打,雍亲王是有苦难言,好似他是什么喜新厌旧之人一般。   他只得道:“儿臣省得的。”   “嗯。”康熙爷挑眉,“下去吧。”   “是!”   离开乾清宫后,雍亲王叹了口气,这才坐上回府的马车。 第70章 冰释前嫌   回府后,雍亲王才后知后觉,好像忘记了点什么。   原来是哄孩子的东西没买......   他按了按眉心,该找个什么理由呢?   不对,这里是雍亲王府,他是雍亲王,就是不找理由他也是想去哪就去哪。   雍亲王下意识挺起胸腹,眼神淡漠地就像平时一样。   直到进了静玉院,他才有些紧张。   意欢,她看见自己不会再有反应了吧?   直到——   耿意欢匆匆忙换上一身轻薄的秋装从里屋徐徐走出,肌肤莹白如玉,纵使有些诧异,语气却是平淡:“王爷来了。”   “嗯。”   雍亲王言简意赅,看似潇洒自在,实则叫耿意欢哂笑。   因为这雍亲王正垂着眼睫立在门口,竟是不吱声了,眼睛四处看,就是不肯看耿意欢。   耿意欢:“......”   这是要怎样啊?   两人大眼瞪小眼,沉默了好一阵。   苏培盛几人倒是识趣,直接就下去了。   “王爷是来看我的,还是来看孩子们的?”耿意欢无奈,只得走上前询问,“弘历、弘昼玩了一会儿就累了,这不刚睡下,俩孩子闹着要睡一张床,这不他们都在弘昼屋里呢。”   想也知道,雍亲王这是想儿子了。   雍亲王抬起黝黑的眼眸:“我......你这些日子,可是好些了?”   说罢,他心里咯噔一下,来时想的好好的,坚决不提敏感的事儿,怎么就一张嘴就说错话呢。   雍亲王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耿意欢的神色,生怕触怒了她:“我是说,你这几天过得怎么样?”   从没有那一刻能让雍亲王如此清晰的明白,自己真是个不会说话的人,总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怨不得别人一脸菜色......   耿意欢眼神复杂了一瞬,语气柔和:“我身体好多了,只是还得修养些时日。孩子们也许久没见您了,去看看他们吧。”   她想着自己这耍脾气耍了两个多月,估摸着雍亲王心里也烦烦的,只是碍于情面碍于这些年来的感情才来探望的,即使如此人家心里肯定也对她淡了,她若是纠缠着只怕雍亲王心中会不快。   只是雍亲王听了却是误会了,只以为耿意欢是不想看见他,这才一直把他往外推。   雍亲王旋即蹙眉,漆黑的眼眸中划过晦涩:“这些日子,你可曾想我?”   耿意欢唇角的笑意戛然而止,她颇有些诧异地望过去。   雍亲王不知何时,竟来到了她身侧,两人仅有半臂之隔。   他静静望着耿意欢,似乎在等待答案。   耿意欢怔了一下,缓缓点头:“多少、多少是有些想念的。只是没想到王爷这样狠心,竟真的一趟也不来。”   雍亲王抿抿嘴,他其实来了,隔一天就要来一回的,只是这话他没有同耿意欢说。   他蓦然凑上前,抬手把耿意欢拉入怀里,有力的臂膀紧紧禁锢着她,似乎怕她反抗一般。   耿意欢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圈起来了,鼻息间是那股熟悉的让人安心的味道。   她只迟疑了一下,就环住了雍亲王的腰肢,整个人贴在他身上,乌黑柔软的长发贴在雍亲王脖颈间。   雍亲王这才缓缓舒了口气,他低声道:“意欢,换子一事是我考虑不够周全,没有考虑到你的心情。只是那时,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我从来不曾想过放弃哪个孩子,小格格的事儿只是意外。”   他总是把事情往心里藏,事情做了却又不说,皇额娘在世时总说他是闷葫芦一个。眼下他是不得不说了,他从来不想放弃哪个孩子,在他心中双生也好非双生也罢,都是他的孩子,他是一样的疼爱。   耿意欢“嗯”了一声,仿佛两个月的隔阂就此消融。   雍亲王低下头,蜻蜓点水般在她额角处落下一个吻,他嗓音沙哑道:“意欢,我保证......以后有什么事情,我定然不再瞒着你。”   “一言为定。”   “驷马难追。”   随后,雍亲王松开禁锢着耿意欢的臂膀,两人相视一笑。   耿意欢带着他去了弘昼房里。   屋里正散发着微弱的光芒,为了孩子们着想,耿意欢从来不许他们整夜整夜的开灯。   故而孩子们睡下后,奶嬷嬷只在外间留下两盏小灯,方便她们收拢着孩子们不玩的玩具,也方便他们守夜。   里屋的床榻延边做了护栏,就是怕孩子们不小心摔下来。   耿意欢同雍亲王进来后,只提着一盏小灯放在窗前,透过微弱的光芒望向里头。   弘历、弘昼小哥俩搂着胳膊,脸颊红扑扑的,小嘴也红红的,胸膛一起一伏的,睡得喷香喷香。   白嫩嫩的小脸上还带着天真的笑意,可见孩子们这些日子过得不错。   只是......   “弘历、弘昼好似清瘦了不少。”   雍亲王满眼慈爱,大掌摩挲着两个孩子的小脸,直到小家伙们不耐烦地皱眉才慌张挪开手。   耿意欢披着斗篷站在一旁,轻生道:“孩子们长大了,也开始发个儿了,可不就是清瘦了。”   “是我不好,一直未曾来看孩子们。”雍亲王有些懊恼自己错过了孩子的成长期,前些日子他偷偷来只是从门外看几眼就走,并没有亲自进屋来。今儿这么一看,孩子们竟是在他没看见的角落长大了,这让他这个做阿玛的心里很不是滋味,“是我这个做阿玛的不好。”   皇阿玛年轻时子嗣多,也就刚保住的长子以及嫡子被他放在心上过,对于其他儿子都是物资不紧不缺就是了。虽然学业上皇阿玛看得紧,可感情上,雍亲王总觉得缺了些什么。   平心而论,康熙爷对每个儿子都很关心都很慈爱,只是这爱并不平均,若说对孩子们的爱有十分,废太子就能独占七分,大哥独占一分,他们剩下的阿哥格格平分剩下的两分。   儿时的失落,雍亲王都记在心上,所以轮到自己有孩子后,不管嫡出庶出他都放在心尖尖上,恨不得事事关照,生怕孩子们受了委屈。   哪怕从前他偏疼弘辉些,却也是因为这孩子争气又懂事。到了后头的弘昐,因为身子不好,他也多关注了几分,可他的多关注并不意味着他不去关注其他孩子。   雍王府子嗣不盛,有数的几个都是他的心头宝,哪个都舍不得受委屈。   到了床榻,两人却有些相顾无言。   经过那一茬子事儿,他们相处起来还好,只是若做那样亲密的事儿却总觉得尴尬,做不出。   或许是因为两人许久没有亲近,眼下也有些陌生,雍亲王心中也涌出近乡情怯来,没敢怎么样。   耿意欢适应的很好,想了一会儿就阖上眼睛睡下了。   雍亲王鼻息间满是女子特有的清香,淡淡的却格外好闻,他合着眼睛直到听到耿意欢均匀的呼吸声,确定她真的睡下了后才睁开眼,伸手握住她柔软的纤腰,把她整个人都抱进怀里。   黑夜中,雍亲王不自觉弯了弯唇,感受着怀里的柔软,他心中一片安宁。   待明儿醒来,耿意欢发现自己躺在雍亲王怀里,只会怀疑他自己。   同时,经过这一番肢体接触,便也能叫那么点子陌生消融掉。   ......   天一亮,雍亲王就醒了。   只是怀里的女人睡得正香,他也就没有动,左右今儿不必上朝,他同胤祯还处于对峙不分上下的时候,故而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处理,便可以好好歇息歇息。   也能好好陪陪备受冷落的妻儿。   忽然,怀里的女人动了动身子,雍亲王心知这是要醒了。   于是乎,雍亲王赶忙闭上眼睛。   下一秒,耿意欢眼睫忽闪忽闪,还是睁开了。   她不适的动了动身子,忽然整个人僵住了,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雍亲王留宿了,她现在正躺在雍亲王怀里。   耿意欢面上露出点尴尬来,她是自家人知自家事儿,自己睡觉向来不老实,估摸着是夜里钻人家怀里的。   她按了按眉心,决定退离雍亲王的怀抱,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可雍亲王哪里会给他这个机会。   他蓦然睁开眼睛,声音沙哑:“意欢?”   耿意欢身子僵了一瞬:“王爷。”   雍亲王低声笑了笑,把她往怀里抱了抱:“想我了?”   耿意欢没吭声,脸颊却是通红。   “起身吗?”雍亲王侧着身子,看向耿意欢,眼底含笑,“许久没有陪孩子们用早膳了,今儿正好得空。”   耿意欢“嗯”了一声。   雍亲王有两个多月没有陪孩子们吃饭了,心里自然是想念的。   他虽偷偷来过几次,可那时为了不惊动耿意欢,都是悄悄的,孩子们几乎也都睡了,也就是他能一解相思之苦罢了。   小孩子忘性大,那年他随皇阿玛出征,不过半年的功夫,弘辉、弘昐就都不认识他了,所以雍亲王心底也有些忐忑。   望着两个明显拔高了的孩子,雍亲王眼底满是慈爱:“弘历、弘昼,来!”   弘历、弘昼一见到雍亲王,不自觉歪着脑袋想了想。   弘历仿佛想到了什么,圆滚滚的眼眸有些纠结,试探性地问:“阿玛?”   弘昼睁大眼睛:“是阿玛!”   雍亲王一喜:“是阿玛!”   “阿玛!”   “阿玛!”   两个孩子围着雍亲王,阿玛阿玛叫个不停,倒是亲热地不行。   弘历这孩子最会来事儿,他仰着小脸,一脸天真:“阿玛,我好想你,你为什么不来看弘历啊?”   弘昼也眨巴着眼睛,嘟着小嘴问:“弘昼也好久没见阿玛了。”   这两个小人精早就晓得雍亲王不来静玉院,是因为同耿意欢满了别扭了,额娘这才伤了心日日待在屋子里。本来小家伙们心里阿玛、额娘一般重要的,可这事儿一弄,他们才明白额娘才是最重要的。   尤其是弘历这孩子,他懂事儿的早也机灵,打从见到弘时跟她不一个额娘后,就问过耿意欢:“为什么我只有一个阿玛,阿玛却有好几个孩子呢?额娘也是,明明额娘只有阿玛一个,可阿玛却有那么多妻妾。”   当时耿意欢细细解释了一下原因,她没有因为孩子小而不吭声,反而是把弘历当成小大人一般,有说有商量。   这不弘历这小家伙就开始发难了。   一旁的耿意欢垂眸哂笑,心里却暖洋洋的一片,果然儿子是娘的小夹克,确实暖和。   儿子们的话,确实把雍亲王难住了。   他有些为难的看向耿意欢。 第71章 侍疾   九月底已然是初秋了,正是初秋的季节,外头愈发凉了。   不过于耿意欢而言,却是刚刚好,一会儿可以带孩子们出去走走。   若能禀明福晋,能带孩子们去庄子上玩耍也是好事,她还得早早决定今年庄子要种些什么,好到冬日里能有些新鲜的瓜果蔬菜。   打从去年得了好,耿意欢便上了心,可不想再同来时那年,大冬天连个新鲜蔬菜都没有。肉类倒是管够,可这肉吃多了也会上火,起泡,耿意欢是怕了。   耿意欢垂眸看向桌子上的茶水,袅袅青烟飘向空中,甚是美观。   “喝点热茶,这身上啊暖和多了。”耿意欢舒坦地眯了眯眼睛,待目光触及雍亲王后,握着水杯的手微微一顿,“王爷......也想喝茶了?”   雍亲王:“......”   耿意欢撇过头去,老夫老妻了,也不必不好意思,该怎么来怎么来就是了。   弘历搂着雍亲王的小腿,不依不饶道:“阿玛!”   弘昼睁大眼睛:“阿玛!”   雍亲王只得耐心解释着:“最近阿玛忙的紧,这才没空来看你们,是阿玛不好。以后阿玛一定......”   弘昼这孩子最没耐性,他本也没想同阿玛说什么话,纯粹就是跟风,哥哥做什么她也跟着做什么而已。   弘昼听了两句,皱了皱鼻子,觉得阿玛、哥哥都没意思,于是噔噔噔往后退了两步,趁着哥哥不注意悄悄扑到耿意欢怀里撒娇了:“额娘,想吃软软的糕。”   耿意欢反手把弘昼塞进怀里,捏了捏他肉乎乎的小脸:“好,好,好!我们弘昼最近清瘦了不少,得好好补补。”   弘历噌的一下望过去,皱了皱眉。   弘昼接触到哥哥的目光,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搂着额娘的胳膊抖了抖。   哥哥......不会揍他吧?   弘历缓缓眯了眯眼睛。   雍亲王眼底划过一丝笑意,弘历小小年纪竟有如此的威慑,来日可期。   看在耿意欢眼里,却觉得有意思了。   耿意欢冲着弘历招了招手:“来!”   弘历瞥了眼雍亲王迟疑了一下,才跑过去,仰着小脸望着耿意欢。   耿意欢松开弘昼,亲了亲他的额头。   弘历睁大了眼睛,不自觉扬起唇角,可面上却是捂住了小脸。   弘历嘴里不依不饶地奶声奶气道:“额娘!弘历、弘历长大了,不能再亲亲了。”   弘昼在一旁歪着脑袋,有些不解:“长大了?可是额娘不是说,我们不管多大都是额娘的小宝贝嘛。”   耿意欢笑了,捏了捏两只崽的小脸,有些可惜道:“比以前是大点了,这小脸啊手感都没以前好来。不过弘昼说的对,不管你们长多大,都是额娘的小宝贝。怎么?你们长大了,就不许额娘亲近你们了?”   弘历连忙道:“不是额娘,我、我......”   耿意欢噗嗤一笑,一手抱一个。   腿上两个奶娃娃,还都是自己的小宝贝,耿意欢心里啊是美滋滋。   雍亲王眼底泛起柔情,这就是他想守护的家。   同意欢说清楚后,他也就能正常留宿了吧?   只是也巧了,这个关头,康熙爷病了。   前朝又该有波澜了。   雍亲王等皇子纷纷入宫探望,并提出侍疾,几个皇子为一组,白天夜里待在宫里侍奉。   十四爷也趁机卖起好来,可把雍亲王气的牙痒痒。   ......   石榴院内,李侧福晋母子俩也是剑拔弩张,几乎是再现了永和宫的事端。   弘时张了张嘴:“额娘,你莫要这样说嫡额娘,她并非你说的那样。”   李侧福晋篡紧了帕子,语气稍重了些:“弘时,你怕是被她迷了心智。你当真以为福晋是什么好人吗?”   “她若是好人,你那两个哥哥怎的就没了?你莫要被她的表象迷惑了,她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往日里我同她你好我好,不过是为了稳住她。你这傻孩子!”   李侧福晋越说越气,再不见往日的温柔亲切,她握着弘时的手,焦急道:“额娘知道,之前委屈了你,可那不是因为你舅父总不长进,官职不高,怕委屈了你外祖母她们。我才想着把府里的东西匀一匀给他们,可在额娘心中,你才是最重要的。额娘晓得你不喜欢后,就再没有给他们过你的东西。弘时,你莫要糊涂啊......”   弘时低垂着完结,抿唇半晌。   李侧福晋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语气也开始急躁:“你莫要不行,都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你连额娘的话都不信吗?弘时啊弘时,你虽多嫌你表哥、表弟,可他们却是一心为你的,你若有什么事,他们才是第一个帮你的。至于福晋,她哪里会真心喜欢你?”   “她怎么就不会真心喜欢我?”弘时反问。   他定定望着李侧福晋,语气颇为执拗。   李侧福晋心中一窒,这傻孩子竟真的被福晋笼络住了,她咬牙切齿道:“你若是旁人的孩子,或许福晋会真心待你,可谁叫你是我的儿子!她怎么可能真心待你?乌拉那拉氏全族只怕都盼着你早死呢!”   “额娘!”弘时忍无可忍,“究竟是乌拉那拉氏盼着我早死还是额娘盼着我早死?”   李侧福晋不可置信道:“弘时?你在说什么?”   弘时皱了皱眉心,睫毛颤了颤,努力心平气和:“额娘,福晋她很好,明明同我没有血缘关系,明明......明明同你关系也不好,却还是真心待我,未曾亏待过什么,甚至还替我想法子,博得阿玛的喜爱。”若不是福晋,或许他还会像从前一样执拗,因为一点小事钻牛角尖,只是这些话他没有说出口而已。   弘时长大了些,自然也懂得了些道理,可他就是知道,福晋待他是情真意切。或许福晋也挣扎过,可她没有害他,还那样温柔,简直满足了他对额娘的所有幻想。   李侧福晋根本不管这些,不依不饶说着自己的看法,说着福晋的坏话。   弘时听不下去了,也不想再同她争辩什么,只得起身离开。   望着弘时的背影,李侧福晋红着眼睛:“弘时,你若是再去正院,就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孩子!”   弘时背影僵住了一瞬,随后大步向前。   身后传来李侧福晋撕心裂肺的哭声,他心中很是复杂,站在门口犹豫了一瞬,准备进去时却听到了些不该听到的话。   一瞬间,弘时瞪大了眼睛,心中是一片惊涛骇浪。   待听明白怎么回事后,弘时整个人都懵了,却下意识躲开了石榴院的侍女。   弘时抚着墙坐在地上许久,才小心翼翼地离开石榴院。   不知不觉间,竟是来到了正院。   弘时神色复杂地望着正院,从前不觉得,眼下才发觉这里好似才是他的家。   可......   他苦笑着垂下手,他哪里还有脸面去见嫡额娘。   即便他年纪不大,却也有了自尊心,托嫡额娘的教导,他总算明白了些道理,懂得了些为人处世的法子,哪怕在宫里也有了自己的生存之法。   可以说是脱胎换骨,再非当日懵懂的孩童了,可这也清晰的让他明白,有些事是过不去的。 第72章 留宿   几乎是一夜之间,凛冽的风在街道上呼啸着,似乎预示着什么。   雍亲王在宫中已然是艰难万分,偏偏永和宫的还要凑热闹,一时间宫里处处都在看热闹。   最后为雍亲王解围的,竟是往日里最不来往的宜妃、良妃。   德妃娘娘气恼地不行,几乎是拂袖而去。本来她也只是为难一下老四,只要她给个保证就罢了,偏老四竟是偷偷同她的死对头交好,还有良妃那个同她儿子一样伪善的,这让自视甚高的德妃如何不气?   雍亲王颇有些狼狈地朝着宜妃、良妃道谢。   宜妃面上依旧是往日那般的明艳,只是话语间却带着一丝提醒和警戒:“雍亲王不必道谢,往日里都是你照顾我家小九,这点事儿算什么。只是德妃那边......你可得小心谨慎些。”   良妃只是微微一笑,有宜妃提醒,她就放心了。   俩人的儿子现在都跟着雍亲王,自然是希望雍亲王旗开得胜,她们怎么样都无所谓,毕竟德妃就是做了太后,也不好明目张胆的苛责她们。   可孩子们就不一样了,十四爷桀骜不驯,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物,便是德妃也是一味地纵容帮衬,她们的孩儿早就得罪了十四,若是十四上了位且不说她们如何,单单是儿女们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嗐,兄弟和父子总是隔一层的......   若是康熙爷能一直在是最好,老子对儿子是最宽容的,就是嘴上骂的厉害,那心里也是惦记着,不许旁人欺凌的。   可康熙爷还能撑多久呢?宜妃和良妃心中叹了口气,若是可以她们也不想这般,可有什么办法呢?总要为不争气的儿子打算吧。   雍亲王道谢后,便回了乾清宫视疾。   恰巧太医熬好了药,呈了上来。   胤禩要去喂药,却被康熙爷嫌弃了一番,很是发了一通脾气。   “不喝!”   “皇阿玛,药要趁热喝。”胤禩半蹲在床前,手里端着药碗,“正所谓良药苦口利于病,您快把药喝了吧。”   都说老小孩老小孩,往日里胤禩从来不信,直到今日见到向来高深莫测的皇阿玛耍赖发脾气才算是真的信了   康熙爷转过头去,假装没听见。   胤禩:“......”怎么跟个小孩子似的。   恰巧雍亲王回来了,胤禩赶忙道:“四哥,药好了,只是皇阿玛......”   康熙爷扭过头来,怒目而视:“朕怎么了?”   胤禩无语了一瞬,干笑一声:“您没什么,是儿臣不好。”这老爷子就作妖吧!   雍亲王迟疑了一下,接过药碗,认真道:“皇阿玛,良药苦口,儿臣喂您吧。”   说着,他拿起一小小汤匙放进药碗里搅拌了两下,舀起一勺药就要去喂康熙爷。   康熙爷错愕地望着他,艰难中带着点虚弱:“老四,你是认真的?”   胤禩眼底划过一丝笑意,他这位四哥是最认真的,皇阿玛啊皇阿玛,不知可有后悔啊。   雍亲王不解:“儿臣自然是认真的,皇阿玛生了病自然是要吃药的,良药苦口利于病,您.........”   雍亲王讲了一串子,康熙爷按了按脑袋:“放那放那。”   雍亲王道:“那怎么行?您身子虚弱,儿臣身为人子,怎可让您劳累?儿臣定要亲自喂您。”   康熙爷眉头一突一突的:“朕还没死呢,拿来!”   雍亲王抿了抿唇,只得递了过去。   康熙爷一饮而尽,再不见刚刚的耍赖行径。   雍亲王递过去一些蜜饯:“皇阿玛莫要嫌药苦,正所谓良药苦口利于病,您正该......”   话音未落就被暴躁的康熙爷打断了:“行了行了,这不是喝完了吗?还想怎么样,也不知道你是老子还是我是老子。”   他恨恨抓过蜜饯,狠狠嚼了几下。   雍亲王这才一副放心的模样。   康熙爷阖上眼睛歇了许久。   胤禩与雍亲王便在一旁坐着,也不说话。   终于,康熙爷还是睁开了眼。   “老四,你要好好教导皇孙们,莫要再酿成......朕之过错。”康熙爷咳嗽了几声,有些疲惫,“能成材的早有预兆,该好好培养就好好培养,也不必每个孩子都成材。”   雍亲王蓦然抬眸,眼底错愕:“皇阿玛......”   康熙爷轻笑一声,调侃道:“怎么?我是你老子,你想什么你老子会不知道?”   望着明显苍老了不少的康熙爷,他清楚的感知到,皇阿玛真的老了,属于他的时代即将到来。   胤禩垂眸听着康熙爷的絮絮叨叨,心中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好在皇阿玛真的选中了四哥。   只是皇阿玛到底是老了......   胤禩望着来来去去的嫔妃,同雍亲王主动避到后殿,成年皇子和貌美嫔妃还是要有一定距离感的。   离开皇宫后,雍亲王、胤禩一同上了马车后,同十四爷胤祯碰了个照面。   胤禩提及:“四哥,不能再留情面了。”   良妃早就把今天的事情说与胤禩听了,旁的胤禩不担心,就怕皇阿玛老了耳根子软了。   “我晓得。”雍亲王眼神晦暗,还夹杂着丝丝的恼怒和狠厉,他淡淡道,“十四,哼!”   额娘既如此疼爱十四,爱到恨不得把他压到泥底,好叫十四踩着他上去,那他偏不让她如愿,他偏要让十四尝尝被逼到绝处的滋味。   胤禩面上挂起淡淡的笑意:“四哥心中有数即可。”   月色暗涌,星光闪烁。   雍亲王打从一进门,就远远瞧见耿意欢含笑站在院子里,望着弘历、弘昼你追我赶,一时间他心里浮现出万般滋味来。   耿意欢今儿没有敷粉,只着了身略微厚实的衣衫,头上略略插了一支月白色珠钗,素净又温柔。   耿意欢看向孩子们时,眼里总是那样专注和温柔,月光透过树影落在她身上,恍惚间她身上好似披上了一层薄薄的金光。   一瞬间,雍亲王只觉怦然心动,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觉得这种感情他从未有过。   耿意欢抿了抿头发,余光瞥见雍亲王,她有些诧异:“王爷?”   玩闹着的弘历、弘昼听到声音,水汪汪的眼眸随之望了过去,活蹦乱跳道:“阿玛!”“阿玛!”   两个崽崽穿得不算厚实,耿意欢拒绝了嬷嬷们的建议,不想给孩子们捂得太厚实,毕竟孩子们火气大。   穿上小号装的孩子们可爱极了,唯一就是剃头让耿意欢很不理解,好在弘历、弘昼颜值在线。   雍亲王摸了摸孩子们的小脑袋:“乖!”   说着,扒拉开两个孩子,走到耿意欢身侧牵过她的手,眼底浮现出温情来。   他定定望着耿意欢,漆黑的眼眸中是前所未有的情愫:“意欢!”   耿意欢望着他眼底明显的情绪,心道这人又抽什么风,面上却是盈盈一笑:“王爷。”   弘历、弘昼噔噔噔跑到耿意欢身边:   “额娘,饿了!”   “额娘,渴了!”   于是耿意欢围着孩子团团转,完全忘记了雍亲王。   男人嘛,哪里有孩子重要呢?   雍亲王只得眼睁睁看着耿意欢忙活着孩子的事儿,他抿抿唇坐在凳子上,一只手耷拉在桌子上,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   耿意欢好不容易才安抚下来两个小家伙,洗洗澡收拾收拾,顺道就哄着他们睡下了。   离开时耿意欢还嘀咕着,总觉得忘了点什么,到底是什么呢?   夜色茫茫,如月提着灯笼提醒道:“主子,王爷还在屋里呢。”   耿意欢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把雍亲王给忘了!   不过也无妨,这人因为之前的事儿还愧疚着呢,如此也好,应付应付也就是了,耿意欢漫不经心想着。   到了门口,里头烛火通明,隐约可见雍亲王的身影。   耿意欢迟疑了一下,不会真生气了吧?   她摇摇头,这么点小事,还不至于。   如梦聊开帘子:“侧福晋,请进。”   耿意欢微微低了低头,进到屋里。   果然,屋里是比外头暖和些。   京城的秋天如此短暂,寥寥几天,气温骤降。   估摸着明儿,后天就要入冬了。   耿意欢心里盘算着,给孩子们的冬衣也准备的差不多了,几个温泉庄子上也种满了冬天需要的东西。   过些日子,可以给亲近的人送些,例如福晋、廉贝勒府、九贝子府,其他人嘛,同她也没有什么交情。   若说廉贝勒,其实耿意欢也好奇得紧,这人竟是偷看了雍亲王。这也就罢了,他对弘历、弘昼也疼爱得不得了,耿意欢对他也有了些许好感。   不管是历史拐弯了还是什么穿越、重生都无所谓,只要是善意的就好。   “回来了?”雍亲王抬眼望过去,浑身散发着低气压。   “王爷。”耿意欢徐徐走到他身侧,笑脸盈盈关切,“这几日听福晋说了,您这些日子甚为辛苦,整日里脚不沾地的,可见您之孝心,想来皇上心中也很欣慰。王爷,要不要用点夜宵?”   雍亲王本是生气,但她这番话下来,他的脸色却是缓了缓,只是语气依旧有些冲。   “侧福晋这是终于想起我来了?”雍亲王横了她一眼,冷哼一声,“子嗣虽重要,可莫要忘了这子嗣从何而来。想要立足府中,可不是有孩子就行的。若没有宠爱,一切都是白扯。”   耿意欢扯了扯唇角,心道这雍亲王真是小心眼,不过面上还是噙着笑意:“您说的是,我晓得了。”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耿意欢是深谙此道。   这不,雍亲王面色明显好了很多:“你知道就好。”   耿意欢拎起茶壶,为他倒了一杯水,语气亲昵:“我晓得你定会体谅我,毕竟这俩孩子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他们总闹我,我也没法子啊。这孩子的阿玛多少天不出现一回,我这个额娘若是再不管,成什么样了?”   雍亲王本来还一副很占理的样子,听耿意欢说完倒显得有些心虚了。   耿意欢弯了弯唇,眼睫中满是狡黠,她端起茶盏递过去:“马上就要入冬了,喝点热水暖暖身子吧。”   雍亲王盯着她手中的茶盏,蓦然一笑,伸手握住了茶盏,不等耿意欢松手,就顺着茶盏握住耿意欢的手。   耿意欢睁大了眼睛。   雍亲王另一手接过茶盏,放在桌上,可抓着耿意欢的那双手怎么也不松手。   耿意欢尴尬地扯了扯。   雍亲王顺势一拽,耿意欢就摔进了他怀里,衣衫都有些凌乱。   不等耿意欢反应过来,雍亲王就给她调整了一下坐姿,整个人都窝进了雍亲王怀里,脖颈间的白皙被人看得分明。   雍亲王搂住她纤细的腰肢,坏心思地捏了一把:“怎么?想我了?开始投怀送抱了?”   耿意欢错愕地看着他,嘴角一抽。   她从未见过脸皮这样厚还自说自话的人。 第73章 进宫   雍亲王的骚操作属实让耿意欢无语住了。   恶人先告状啊!   耿意欢挣扎着,偏雍亲王自屹然不动,抱着她的腰,唇角露出一抹戏谑来。   “胡说,你放开我......”   明明是分辨的话,听在雍亲王耳朵里却是娇娇软软的,像是在撒娇一般。   雍亲王心中暗道:最近真是冷落了她,可得好好补偿才是。   雍亲王嘴上却自顾自道:“好了,晓得你思念我,女子啊总是如此嘴硬心软。”   耿意欢:“??!”   若说那年撑伞踏雪而来的清冷王爷还让她有那么点点意动,那眼前这个自说自话地痞流氓一样的雍亲王则让她没有半点“兴趣”。   还不容她分辨一二,雍亲王就自顾自道:“也是,如我这般的男人属实少见,你心悦于我也是应该的。累了吧?咱们去床上歇会儿。”   说着,抱着怀里“不听话”的耿意欢就往室内走去,嘴上道:“晓得你的心意了,长夜漫漫,不必如此着急。”   耿意欢无语了,也不挣扎了。   雍亲王今天发什么疯?脑袋瓜被驴踢了?怎么跟个二流子似的。   最后的最后,耿意欢还是被这“自说自话”的“无耻之徒”哄上了床榻。   勉强也算是和好了吧。   一会儿的功夫,帐子里传来重重的喘息声和低/吟/声。   ......   翌日。   室内氤氲着桂花的芬芳,香甜一片。   耿意欢便是在香气中睁开了眼,感受着身上的酸爽,她恨不得把雍亲王暴打一顿。   这人真是绝了,昨天把她哄上床榻却半点不温柔,猴急得不行像是个没开过荤的一样。   耿意欢皱着眉揉了揉腰,这个胤禛真是绝了,便是阴阳调和也不能这般过分。   她洗漱后,便叫人把孩子们带了来。   打从弘历、弘昼两岁开始,耿意欢就不许奶嬷嬷喂饭了,就这董嬷嬷还一副心疼的模样,好似是委屈了弘历、弘昼一般。   耿意欢不以为意,俩孩子现在已经能自己吃饭自己做很多事情了,不管以后需不需要亲力亲为,多学点总没错。   刚刚用过早膳,雍亲王匆匆忙就来了静玉院,提出带着孩子们去宫中探望康熙爷,估摸着得夜里才回来了。   弘时大了,自然懂得宫里的规矩,弘历、弘昼年纪小,耿意欢只叫嬷嬷教了他们简单的行礼,还没有讲宫里的规矩。   故而雍亲王一提,耿意欢心里就咯噔了一下。   上次进宫还能说孩子们小,不必拘束那么多,眼下孩子们都三岁了,也该懂些规矩了。   雍亲王见她迟疑,便明白怎么回事了,他柔声解释:“皇阿玛尚在病中,我带他们进宫也不过是想让他们也表表孝心,露露脸。况且......弘历、弘昼这般小,便是出了差错也无妨,想来旁人也是能理解的。”不能理解的那都是故意找茬的,他自不会放过。   耿意欢眼底仍有些担忧,却也晓得雍亲王是为了孩子们好,只得点点头,叮嘱着:“王爷可要多看顾他们些,这两个孩子皮实,也倔强。他俩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王爷可莫要太凶了。”   雍亲王挑眉:“怎么,我在你眼里就这般凶狠?”   耿意欢哂笑:“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快让孩子们准备一下吧。”雍亲王叮嘱着,“这事儿啊也是临时决定的。”   至于为何不提前安排,自然是怕谁听到消息起了坏心思,雍王府可就这几个子嗣经不得折腾。   “好。”   耿意欢点头,叫人去抱着弘历、弘昼穿衣洗漱。   进宫可是大事儿,自然得好好准备。   只是弘历、弘昼听说后,却有些茫然。   弘历眼底泛起一丝迷茫和无措:“为什么要进宫啊?”   弘昼歪着脑袋:“不知道啊。”   弘历托腮,自顾自道:“我记得皇玛法,过年的时候还见过。可是其他人我不太喜欢,他们看我的眼神怪怪的,不会是额娘说的坏人吧。”   弘昼也睁大了眼睛,心里有点点害怕,明明比弘历圆润一圈,却硬是躲到弘历身后:“哥哥,那怎么办?”   弘历故作镇定拍了拍弟弟的胳膊:“别怕,哥哥在。”   一想到那些人,小小年纪的弘历莫名不高兴了。他不喜欢其他人看他的眼神,那种眼神奇奇怪怪的,让他有点心慌,他们府里从没人那样看过他。   可是阿玛说他的阿玛生病了,他好像应该去看看皇玛法的,毕竟皇玛法总给他送些他喜欢的小玩意儿。   弘历迟疑了一下,还是去换衣服了,只是他下定决心要向额娘说的那样,进宫后安安静静少说话,省得被坏人注意到。   不过皇玛法病了,他们去探望的话,应该带些东西去吧。   他对着弘昼嘀咕了一番。   弘昼不大乐意,却也拗不过哥哥,只得委委屈屈回屋取东西去了。   “还没好吗?”耿意欢推开门,瞧见弘历手里抱着一个小风扇,眼底有些不舍,“弘历,咱们回来再玩小风扇好不好!”   这小风扇是耿意欢托府里匠人做的,虽然不通电,但能手动摇出风来,平日里弘历最宝贝了。   弘历却摇摇头,小手有些不舍地摸了摸小风扇,咬牙道:“我要把这个送给皇玛法。”   “啊?”耿意欢有些意外,摸了摸他的小脸,温声问,“为什么要送给皇玛法啊?你不是最喜欢小风扇嘛?”   “因为额娘说过,去探病不能两手空空。皇玛法对我很好,总是送东西给我,所以我也该投、投什么报什么......我也不知道送些什么,就准备把这个送给皇玛法。”弘历歪着脑袋想了想,就是想不出那个词,便只得就此跳过。   耿意欢捏了捏他的小手,语气中满是欣慰:“我们弘历真是个好孩子,你皇玛法一定会喜欢你的。”   弘历用小脸蹭了蹭耿意欢的手,小嘴里发出喟叹:“我喜欢额娘。”   明明是答非所问,偏耿意欢心里就甜滋滋的,好好揉捏了一通才去弘昼屋里看看。   弘昼这孩子翻箱倒柜,小手扒拉扒拉这个,扒拉扒拉那个,这个不行,那个也喜欢的,还没决定送什么。   奶嬷嬷们在一旁也不敢吭声,只小心顾着他。   耿意欢点了点他圆滚滚的小脑袋:“干嘛呢?”   弘昼不耐烦地扬了扬手:“别捣乱,干大事呢。”   耿意欢:“......”   弘昼又翻了两下,才感觉声音有点熟悉,于是他歪着脑袋回头看,原来是额娘。   他噌的一下就抱住耿意欢的大腿:“额娘,额娘!哥哥说让我准备礼物,可是这些我都好喜欢哦......”   耿意欢瞥了眼箱子里的小物件,无奈蹲下,看着他气鼓鼓的小脸,调笑:“我们弘昼大方得很,不如都送给皇玛法吧?”   弘昼瞪圆了眼睛,松开了手,直接扑到箱子那,死死护住:“不要不要,都是弘昼的,谁也不给。”   耿意欢被他吵的脑仁疼,只得道:“好了好了,额娘开玩笑的,你自己随便挑吧。”   说罢,她脚底抹油似的去了自己屋里。   这个弘昼哭闹起来是真要命,打小肺活量就好,嗷起来鬼哭狼嚎的,直叫人脑袋瓜嗡嗡的。   她一走,弘昼老实了。   再不停哥哥就来了,他可就要挨揍了。   额娘不舍得打他,哥哥可舍得,打的还可疼。   弘昼眼底划过一丝后怕,可不敢惹哥哥生气,他赶忙挑了一个自己没那么喜欢的小蜻蜓就往外跑。   耿意欢回到屋里才算是松了口气。   雍亲王撑着脑袋,清冷目光中满是淡定:“弘昼又闹了?”   耿意欢“嗯”了一声,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还是小仙男招人待见啊......   “怎么?”雍亲王莞尔,戏谑问,“又被爷迷住了?”   耿意欢推开他的胳膊,艰难道:“咱正常点行吗?”   雍亲王皱了皱眉,正待开口,就听见弘历、弘昼欢快的声音。   “额娘!”   “额娘!”   弘历穿着一身宝蓝色外袍,他同耿意欢一样生得唇红齿白,像个小仙童一样,那双黑亮的眼眸格外招人喜欢。   弘昼穿了身墨绿色衣衫,同弘历的清瘦不同,他的脸颊圆滚滚的,眼眸也乌溜溜、圆滚滚的,生得很喜庆,很招长辈们的喜欢。   耿意欢是越看越满意,不愧是她的儿子。   耿意欢道:“行了,王爷带他们去吧。”   雍亲王冷哼了一声:“也不看看爷?”   耿意欢无语,瞪了他一眼。   这娇嗔一眼却是叫雍亲王心满意足,他挥挥手让苏培盛带着俩小阿哥先去给福晋请安,他自己扭头就偷香一下。   不等耿意欢发飙,他脚底抹油,跑的飞快。   耿意欢扬了扬小拳头,跺了跺脚:“这么大人了......”   董嬷嬷在一旁抿唇笑:“那还不是王爷心里有您?”   耿意欢翻了个白眼,扭头就进屋赶进程去了,没错,就是那本弘历、弘昼成长手册。   康熙爷在病榻上,仍不忘“催更”。   耿意欢只得努力“更新”,好在她之前画了草稿,现在只需要上上色就行了。   ......   乾清宫内。   雍亲王带着三个孩子径直走了进去。   今儿康熙爷身子舒坦了不少,虽然依旧没有上朝,但脸色明显好了很多。   这场病确实也伤了康熙爷元气,好在他平日里保养得宜,并没有损伤根本。   年纪大了,偶尔生生病也是正常,康熙爷自己也很坦然,故而待子孙们倒是和蔼了不少。   至于儿子们的争夺,他只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左右都是亲儿子。   继承人是谁,也暗示过了,只是他还没打算让雍亲王转向明面,还想再历练历练他。   雍亲王也坦然了不少,面对弟弟的挑衅,也没了往日的火气。   只是德妃娘娘、十四爷胤祯却是误会了,以为他想明白了,准备退出,母子俩是欢欢喜喜。   尤其是德妃娘娘心里最快活,虽说两个都是亲儿子,可手指还分长短粗细呢,更何况是人心。没养在身边还不大贴心的老四,打小养在身边懂事又听话的十四,德妃会怎么选大家心里都有数,儿子们若能和和气气那是再好不过了,左右谁登基,她都是太后。   一时间,德妃娘娘倒是对雍王府体贴多了,时时赏赐些东西。   当然了,主要是给雍亲王、福晋的,下一代里她最喜欢最看好的是弘时,故而给弘时的赏赐也是要多的多。   雍亲王看在眼里,恼在心里。   偏又没法解释什么......   今儿他带着三个孩子进宫探病,也没有先去永和宫说一句,而是同胤禩商量了一下,带着他们府里的孩子来。   胤禩府中也就弘旺这一个子嗣,他是康熙四十七年生的,比弘历、弘昼大三岁,今年六岁了,生得高高瘦瘦、白白净净的,笑起来很有书卷气,说起话来文文雅雅,可见八福晋待他很用心,倒颇有胤禩往年的风范。   弘历、弘昼自不必说,三岁的奶娃娃,说话、走路刚利索,再多就不能够了。   弘时这两年倒很有长进,到底是长大了,没有往日那般虎头虎脑了,倒是多了几分书卷气,虽然他不是那么爱看书,但哄哄外人可是可以的。单从那双清亮的眼眸就能看出,这也是个有成算的。   雍亲王没少跟胤禩等人感慨,这孩子长进了不少,好歹不是个纯“好人”了。   几个孩子一见面,都觉得很亲切,弘时身为哥哥很自觉的带着三个弟弟一同拜见康熙爷。   康熙爷果然很开心,眼角的沟壑都深了几分:“好,好,好。乖孙儿啊,都起来吧。”   弘时三人正常起身,唯独弘昼穿得圆滚了些,重心不稳,差点磕个头,还是弘历眼疾手快扶住了弘昼,这才没出差子。   雍亲王松了口气。   胤禩眼底划过暗芒和怜惜,弘历这孩子小小年纪就知道照顾人了,真是可人疼。   康熙爷见了,不禁笑了笑:“朕记得弘历、弘昼是同一年生得,怎么像是弘昼大些呢?”   弘昼眨了眨眼睛,拽着弘历的衣角,有些怯生生的。   弘历倒很镇定,像个小大人似的拱了拱手,虽说不那么规范却也像那么回事了:“回皇玛法话,弘历和弘昼是同一年生的,我是哥哥,弘昼是弟弟。”   弘时有些焦急地抿了抿唇,四弟好像没回答皇玛法的问题,会不会惹皇玛法不高兴啊。他悄悄看向雍亲王,发现他脸色照旧,这才缓了缓心神。   这一切康熙爷都看在眼里,他捋了捋胡子,笑眯眯道:“这些我知道。小家伙,过年的时候我还抱过你,你还记得吗?” 第74章 送礼   乾清宫内,众人望着下面一小小孩童。   弘历穿了身宝蓝色衣袍,小小孩童眼眸黑亮亮的,生得像个小仙童一样唇红齿白。   面对众人的目光,弘历半点没有羞怯,反而是挺直了胸膛,故作成熟道:“回皇玛法,我记得您的,您当时还同我说话,皇玛法还送给我好多摆件,我很喜欢,也想和您说一句谢谢。还有,我和弟弟给您也带了礼物,希望您能喜欢。”   话音一落,雍亲王、胤禩有些诧异,随后便是一喜。   皇阿玛最喜欢的就是机灵的孩子,弘历这孩子运气好啊,指不定能得皇阿玛喜爱呢。   康熙爷笑了,眼底划过满意之色:“好,皇玛法晓得了。弘历,来皇玛法这里。”   说着,他冲着弘历招了招手。   弘历眨了眨眼睛,下意识甜笑了一下随后好像意识到什么一般,连忙沉下脸,但他欢快的眼神却是暴露了他。   他欢欢喜喜走到康熙爷身侧,歪着脑袋把小手放在康熙爷那双粗糙的手掌上:“皇玛法。”   康熙爷不禁低声笑了笑,随后忍不住用手捂着嘴巴,咳嗽了两声。   弘历四处看了看,小手端起旁边那杯水,关切道:“皇玛法喝水!”   望着这双清澈天真的眼眸,康熙爷心底蓦然柔软起来,他接过水杯喝了两口。   弘历就这样仰着脑袋望着他,小脸严肃的不行。   活像是......   康熙爷瞅了一眼同样肃着一张脸的雍亲王,得,随他阿玛了。   康熙爷心中叹息,这孩子小时候还算活泼,怎么越大越像个小老头呢?   他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瓜:“弘历是个好孩子。”   弘历今年才将将开始剃头留发,他头发少还有些绑不住,摸起来细细软软还毛茸茸的。   弘历到底是个小孩子,皇玛法亲近他,自是忍不住欢喜。   弘时、弘昼、弘旺眼巴巴在一旁看着。   康熙爷迟疑了一下,也叫他们上来说了会儿话。   大病初愈,康熙爷精力也有限,跟孙儿们说了会儿话便去歇息了。   弘历、弘昼把礼物盒交给了梁九功。   弘时抿了抿唇,有些懊恼:“我竟没想到。”   弘旺握着拳头:“下次一定记得。”   弘历眨了眨眼睛,想起额娘曾讲过的故事,故而道:“我以为哥哥们都准备好了才没有提醒,下次我一定记得提醒你们。”   如此一来,弘时、弘旺都连忙说是自己的错。   胤禩见了,心中哂笑。   这孩子是个周全的,只是这话还能说的更好些,胤禩心里琢磨着什么时候能带一带这孩子。   这边梁九功派人送了些糕点给小阿哥们,只说是孩子们年纪小,饿不得肚子垫一垫。   宫里的糕点本就比外头的工序多,也精致的多,能送到乾清宫的更是精品中的精品,便是一普通的桂花糕都格外香甜可口。   “阿玛,可以给额娘带些吗?”弘历凑到雍亲王身侧,询问,“额娘平日里最喜欢甜点,所以我也想给额娘带些回去。”   弘历目光清澈而坦白。   一时间,雍亲王也说不出反对的话,只是到底这里是宫里,他也不好贸然行事。但孩子这样小,他怕解释不清。   思来想去,雍亲王还是低声用他们都能听懂的话说:“弘历,这里是宫里,一切的一切都属于你皇玛法。我们来宫里是探望你皇玛法的,连吃带拿的,你觉得合适吗?”   弘历想了想,摇摇头:“不太好。”   雍亲王揉了揉他的小脑袋:“所以弘历要记得,说什么话做什么事之前要想清楚,能不能做,做了说了有什么后果。”   弘历沉思半晌:“我晓得了,阿玛!”   雍亲王满意地点点头,又看向一旁的弘时、弘昼。   弘时拱手道:“儿子也受教了。”   弘昼正吃着糕点,脸颊上还带着碎末,他一脸茫然地望着他们,愣了半晌才想起额娘之前说的话,如果不知道怎么回答别人的话那就看看别人怎么说。   弘昼连忙拱手,有些笨拙道:“儿子也受教了。”   雍亲王笑了,抱过弘昼:“你受教什么了?”   弘昼瞪大了眼睛。   其他三人也是齐刷刷看过去。   弘昼支支吾吾道:“就是、就是受教了。”   这下谁还不晓得,这孩子就是随口说的。   雍亲王无奈瞪了他一眼。   弘昼委委屈屈道:“怎么不问三哥、四哥啊。”   弘旺噗嗤一笑:“四伯可能只是随口问了一句。”   胤禩摆弄了一下裙摆,眼底划过笑意,这小子啊。   ......   静玉院,主卧香炉内袅袅轻烟,散入室内。   不仅不觉得呛得慌,反而只觉一片清香。   耿意欢只觉得自己难得解放,因着雍亲王有言在先,带着孩子们进宫探病,再去德妃娘娘那坐坐说说话可能就夜里了,故而耿意欢并没有太大担忧。   两个孩子都还小,就是犯了错,也没什么大碍。   难得能过过自己的小日子,平日里总要担心这个担心那个,今儿倒是可以好好歇歇了。   耿意欢大手一挥,让小厨房做了各式各样的甜点、奶茶,最后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上学时路边卖的烤红薯、炒板栗来。   一到秋天,街道上到处都是烤红薯、炒板栗,她嘴馋总忍不住去买。   明明天冷的跟什么似的,可只要手里捧着热腾腾的烤红薯,就莫名开心。轻轻扒开烤红薯的皮儿,露出里头软软糯糯仿佛流着蜜的芯儿,一口咬下去,烫的舌尖疼,心里却只觉得甜滋滋的。   她的一时嘴馋倒是把小厨房折腾了好半天,终于弄出了她心心念念的糖炒栗子、烤红薯。   吃到的时候,耿意欢恍惚间好似回到了从前,那时很容易满足也很容易幸福。   仔细想想,她现在有事业、有孩子,还有个忙的不行但钱没少给的伴侣,这不就是现代女性梦寐以求的生活吗?   耿意欢弯了弯唇,忍不住笑出了声。   所以啊,还是要享受当下。   至于儿女,儿孙自有儿孙福,有雍亲王在总不至于让孩子们吃糠咽菜。   况且弘历、弘昼那样机灵,未来如何还真不好说,反正她这个当额娘的也可以躺赢了。   只是距离自由自在还得一段时间,起码得她的孩儿们坐上高位,亦或者是她自己坐上高位了才行,正所谓欲戴王冠,必承其重,耿意欢是一点没有后悔。   来了就来了,好好过日子就行了。   她现在的生活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这水平,现代大部分人可都是达不到的。   这世上可没有不付出光收获的好事儿,耿意欢自认帮了雍亲王很多,且雍亲王心里多多少少也是有她的,单单是这一点就已经打败后院多数女子了。   她没准备宫斗、宅斗,她嫌麻烦也最讨厌弯弯绕绕,故而平日里大多是深居简出,但该有的社交还是要有的,总不能做个睁眼瞎。   欢欢喜喜过了一天自己的小日子,弘历、弘昼回来后她竟还有些回味单身的好时光。   只是嘛......   崽毕竟是自己的崽,总不能扔了。   耿意欢拖着下巴,耐心听着两个孩子给她讲述着今天发生的事情,以及八叔胤禩带他们出去吃饭,还提点了许多,以及堂兄弘旺如何体贴云云。   只是弘昼有意无意漏掉了自己的蠢事,弘历也没吭声。   说了一会儿,孩子们也就困了,奶嬷嬷带着他们各自回房歇息。   雍亲王在一旁补充了弘昼的蠢事。   耿意欢噗嗤一笑:“这孩子我是晓得了,少根筋儿,也不知跟谁学的。”   一扭头,发现雍亲王正定定望着她,似乎在暗示什么。   耿意欢:...... 第75章 生辰   翻了月就是弘历、弘昼的生辰了。   或许于旁人而言,不过是两个小阿哥的三岁生辰,既非满月亦非抓周,但于雍王府而言却是个难得热闹的日子。   耿意欢也是忙了起来,不止要给孩子们准备惊喜,还要确定一下菜品,孩子们生日那天,福晋、李侧福晋等人都会来静玉院赴宴。   小孩子的生辰向来不大办,雍亲王同耿意欢商量着不邀请其他人来参加了,只自家人一起吃个饭就是了。   说是这么说,可俩孩子的洗三、满月、周岁宴都没请外头的兄弟们,耿意欢难免觉得孩子们委屈些。不说其他,只说堂兄弟们,只过年时见上一面能有什么感情?   弘时比弘历、弘昼大了些,在宫里读书同堂兄弟们关系更近些,光这一点就很难赶上。   耿意欢嘴上说着躺平躺平,可哪里能真的躺平?两个孩子在下放着呢,总不能不管他们。   还有就是钮祜禄格格,再怎么说也对弘昼有过养育之恩,也真真切切视如己出疼爱了一阵,再加上玉碟在那放着,怎么也该拜祭一二。   耿意欢特意挑了孩子们生辰前一夜,并提前同雍亲王、福晋打了个招呼,省得有人说三道四。   弘历、弘昼也大了,隐隐约约直到拜祭、上香是什么意思,只是到底还是太小没明白怎么回事。   耿意欢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小脑袋瓜,怅然若失地望着外头已经枯了的葡萄藤道:“这是钮祜禄格格,你们该喊一句钮祜禄额娘的。”   “哦。”   弘历、弘昼迷迷瞪瞪的,似乎明白了似乎又有些不解。   “以前你们钮祜禄额娘养了弘昼将近一年呢。”耿意欢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道,“所以,钮祜禄额娘也是你的额娘,弘昼。”   弘昼瞪大了眼睛,四处打量着听雨轩,好像有印象好像又没有印象。   弘历歪了歪脑袋:“只养过弘昼吗?”   耿意欢点点头,看向弘昼:“弘昼本来是你钮祜禄额娘的孩子,后来你们钮祜禄额娘不在了,弘昼就变成了额娘的孩子。弘昼,你可是有两个额娘呢,比你哥哥还多一个额娘。”   弘昼瞪大了眼睛,小脑袋瓜懵懵的:“额娘?”   “额娘永远是你的额娘。”   她低头亲了亲弘昼。   耿意欢很心疼弘昼,却又不得不说。   毕竟明面上弘昼是钮祜禄氏生的,她不仅不能阻止他还得赞成,毕竟钮祜禄格格因此丢了性命。虽说她们都是受害者,可真正得到的实惠的却是自己,两个孩子都留在了身边。   听雨轩树影下,一道人影神色复杂地望着他们。   这天回去,两个孩子似乎都有了心事。   耿意欢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特意又找了两人身边的奶嬷嬷叮嘱了几句。   弘历这边的她并不担心,一来弘历身边的奶嬷嬷早就被敲打过了,不听话的、爱自作主张的早就被打发走了。唯独弘昼这里的两个奶嬷嬷她只是敲打过,并没有细细去调查,平日里不觉得有什么,今儿这敏感的问题一出来耿意欢这心里就开始咯噔了。   这两个奶嬷嬷其实已经换过一次了,故而胆子还真都不大,被耿意欢一敲打,只怕没指天做誓了。   耿意欢这才放下心来。   随后,她自己也觉得好笑,弘昼才丁点大,哪里就有人来离间他们母子感情了?   董嬷嬷奉上一盏热茶,眉宇间满是忧虑:“主子想的周全,能未雨绸缪是最好。听雨轩那......似乎还有钮祜禄格格的忠仆在。咱们得小心些,莫要叫咱们五阿哥被她笼络了去。”   “她?”耿意欢若有所思看着飘着热气的茶水,眼底满是复杂,“董嬷嬷,小心防范。”   董嬷嬷:“您放心,奴婢会叫人盯好她的。”   董嬷嬷掩下眼底的担忧,其实她最担心是李侧福晋,她可是个狠人。   当年的大阿哥......   她垂下眼睑,呼了口气,只盼着一切都是胡思乱想。   但该防着的还是要防着,她如今是静玉院的人,是耿侧福晋一派的,自然要为侧福晋着想。董嬷嬷下定决心要照顾好两位小阿哥,夜里她又去两侧厢房转悠了一圈,生怕有什么纰漏之处。   到了生辰这日,孩子们欢欢喜喜穿上新衣,吃着长寿面,仿佛一切忧愁都被抛之脑后。   耿意欢这才放下心来,叮嘱小厨房更用心些。   给孩子们准备的礼物也提前拿了出来,给弘历的一搜西洋小帆船以及一个小庄子的地契,弘历随手把地契给了奶嬷嬷,让他们放好,他自己手持帆船放到水缸里,帆船自己就动了起来,可把弘历高兴坏了,受额娘耿意欢的影响,他也对西洋玩意上了心。   送给弘昼的是则是一台八音盒和一小庄子的地契,这庄子的地契同弘历那个离得很近,耿意欢此举既是为了表达自己不偏不向,又是寄望兄弟同心。那精致小巧的八音盒只要一转动就能传出美妙的音乐,虽说听不大懂,但弘昼却高兴得紧。   俩人你摸摸我的,我摸摸你的,都高兴坏了。   耿意欢含笑看着这两个小卤蛋勾着脑袋说悄悄话,蓦然想起那颗大卤蛋来。   正想着,雍亲王就来了,还带着胤禩、弘旺。   耿意欢怔了一下,俯身行礼。   “小四嫂不必多礼。”胤禩声音晴朗温润,人如起声,如清风明月般。   耿意欢不禁感慨,不愧是八贤王,真是比冰块子招人喜欢。   她只微微一笑,不敢去应那句话:“王爷、贝勒爷请进。”   董嬷嬷引着他们进了正厅。   弘历、弘昼兄弟俩正研究着玩意儿,一听到声响,就蹬蹬蹬跑了过去。   弘历。弘昼兄弟眼睛亮亮的,一见到弘旺他们就高兴地不行:“见过阿玛、八叔、弘旺堂兄。”   俩孩子言语间满是亲近,他们欢欢喜喜扑了过去。   胤禩下意识抱起弘历,雍亲王也顺势抱起弘昼。   弘旺含笑望着两个小堂弟,心里琢磨着阿玛说的话。   弘历小脸红扑扑地搂着他的脖颈:“八叔。”   “弘历看着轻飘飘,没成想还挺沉。”胤禩笑呵呵打趣着,他看向弘昼道,“弘昼这孩子真是壮实啊,若是弘旺身子也这样好我就放心了。”   边说他伸手摸了摸弘昼,似乎有些遗憾:“可惜八叔就两个胳膊,要不然一边弘历,一边弘昼,多好。”   一旁的耿意欢不禁感慨,瞧瞧人家多会说话,哪个都没照顾到了。   弘昼笑呵呵搂着阿玛的脖颈,傻乎乎道:“八叔要是再多两个胳膊就好了。”   耿意欢别过脸,不忍去看弘昼的蠢样子,也怪自己总觉得这孩子不容易,娇纵了些,可启蒙也好学习也好跟弘历都是一模一样的,怎么就这般的......不聪明呢?   耿意欢按了按眉心,蓦然想起弘昼的“事迹”,自己还活着就给自己办丧事,结果把乾隆引了来还痛哭了一阵,结果弟弟坐在棺材里冲着他笑。别说乾隆了,就是一路过的瞅见了,那心不也得提起来吗?   得,也别要求太高,只盼着师傅能教他些道理,平平安安也算。   这可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了,惟愿我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   雍亲王几人说了几句话,就放开孩子们,让他们自去玩了。   弘历、弘昼亲昵地拉着弘旺去玩自己的礼物。   耿意欢刚准备说些什么,就听说福晋、八福晋等人来了。   她叮嘱董嬷嬷又安排了上座给八爷一家。   八福晋同耿意欢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她明艳大方却处事有度,可见京中传闻做不得真。   饭桌上,主要是雍亲王、福晋来招待,耿意欢很低调。   倒是李侧福晋不知怎么回事,总跟福晋别苗头,弄得弘时左右为难,饭也没吃好。   宴席过后,雍亲王顺势带着儿子们同胤禩出了门,美名其曰“见见世面”。   只是回来后,雍亲王把目光看向两个孩子,是时候启蒙了。   为了启蒙,雍亲王特意为儿子们一人挑选了两个小太监贴身服侍,至于奶嬷嬷们只待在屋里即可。   耿意欢其实也带着孩子们读了一些启蒙故事,认识一些简单的字,只是不曾深入,学的浅显了些,算是给孩子们培养了兴趣。   启蒙的地方在前院的无忧阁,从前弘时阿哥也是在那启蒙的,雍亲王特意叫人收拾出午休的地方,方便孩子们中午休息。   本来耿意欢还怕讲的太深,用力过猛,孩子们接受不了。   雍亲王解释了一下,眼下只是认字,他们还小拿不稳笔,要等六七岁再学写字。至于休沐,每隔六日,休息一日,诸如春节、中秋一类的都会放假。   如此一来,耿意欢算是放心了,只当是上了幼儿园。   故而雍亲王一提正式入学,两个小阿哥还挺开心的,整日被额娘拘在静玉院他们也挺无聊,总想着出去走走。   这一听正式开蒙,俩孩子开心坏了。   耿意欢心中暗笑,这两个傻孩子,学习二字开弓没有回头箭,过不了几天你们就该为此伤感了。   夜里,耿意欢叫人给他们俩一人缝了一个小书包,还准备小水杯、手帕、点心盒等物品。   第二天,天才蒙蒙亮,俩孩子就起来了。   耿意欢还没睡醒就被董嬷嬷唤醒了,说是小阿哥们该进学了。   于是她只得同孩子们一同用了早膳,勉励了两个孩子一番,才送他们去了前院那。   回来后,耿意欢一脸菜色,他们上学怎么尽折腾自己呢?她算是明白现代家庭妇女的不容易了。光接送孩子这一点,就够人受了,她今儿这还是光送送呢。   等等,孩子们中午不回来,那岂不是跟寄宿制一般?   耿意欢心里有些欢喜,终于盼到孩子们上学了。 第76章 岔子   夜里,弘历、弘昼欢欢喜喜回来了。   本来耿意欢还以为他们会不舍会耍赖撒泼不去上学,毕竟自己也是那时候过来了,她想了一下午才琢磨出来一段格外有感觉的话,哪成想......   “额娘,额娘。学堂可有意思啦。”   “明天我还要去。”   俩孩子背着小书包,蹦蹦跳跳往耿意欢怀里跑。   耿意欢看着欢快的孩子,脑袋瓜还是懵懵的。   不过第一天嘛,孩子们都新鲜。   一个月后,孩子们依旧活蹦乱跳,欢欢喜喜上学堂。   就是大雪天,弘历都坚持要上学,休沐了还在自己的书房里带着弟弟读书。   就连弘昼学起习来也是有模有样。   俩孩子嘴里总念叨着:“邬先生可厉害了!”“邬先生说话可有意思了。”   邬先生......   不会是那个邬远道吧?   传说中雍亲王的幕僚。   有他教导,也是好事。   可她这个当额娘的,居然觉得日子无趣了起来,或许这就是现代全职妈妈在孩子们上学后的心情,好像不被需要的那种空虚。   耿意欢是既欣慰又感慨,孩子们真是大了。   看着孩子们努力上进的样子,耿意欢托腮,喃喃自语:“看来他俩没随我,要不然铁定是个纨绔子弟。”   “那真是幸亏了。”   雍亲王带着一身冷意进了屋,大氅上满是雪花,一冷一热刺激下都化成了雪水。   苏培盛接过大氅,熟门熟路进了屋。   耿意欢歪过头,娇嗔了一句:“王爷就会开玩笑。”   她起身迎了上去,抬手拽了拽雍亲王的领子,眸光水艳艳的仿佛带着某种诱惑。   可雍亲王愣是沉默了。   耿意欢迟疑了一下,才明白怎么回事。   耿意欢:???   你怎么敢这么觉得啊?   于是俩人角色调转,成了雍亲王跟前跟后了,偏这人嘴笨好话也不会说,就一味的:“我不是那个意思。”“别生气了,我错了。”   事实上,道歉这个事儿但凡开了头,有一就有二,也没啥不好意思了。打从去年雍亲王给耿意欢低过头以后,做错点啥事认错认的可自然了。   耿意欢冷哼了一声,雍亲王顺势搂住她,轻轻咬了一下她的脖颈。   耿意欢战栗了一下,推开了他,娇嗔:“干嘛呀?屋里还有人呢。”   雍亲王:“屋里不就咱们俩吗?”   耿意欢一扭头,还真是,人都走光了不说,还把门也给带上了。   这可是大白天,大白天啊!   耿意欢有些无奈,雍亲王这边却是抱着她上了榻。   “别闹!”耿意欢抵着他的衣袖,艰难道,“我有事同你说。”   “什么事?”   耿意欢把自己这些天的忧心说与他听。   雍亲王站定,目光格外深沉。   “是时候,再生一个了。”   他如是说着。   耿意欢却是吓了一跳,差点从床上摔下去:“别开玩笑了。”   就这一回都够受了,她可不想再冒着生命危险生孩子了。   之前她总觉得自己身子没好,应当不会有孕为依托,可这些年下来,身子也养的差不多了,只得从雍亲王的日常饮食下手。再加上她自己也是小心再小心,就是怕中招,毕竟府里少个年氏,可是正儿八经少了好几个孩子,虽说那几个都没养成吧,可好歹这个数量在这放着呢。   雍亲王摸了摸她柔顺的发梢:“冬天,黑的快,咱们也歇息吧。”   耿意欢的反抗被他忽略不计。   最近雍亲王也不知怎么了,日日都来静玉院。   耿意欢是真怕了。   俩人斗智斗勇间,过去了一年。   这一年里,雍亲王终究是没如愿。   耿意欢倒是如愿了,给自己找了点事情做,她没成想那珍妮纺织机真的做了出来。   她第一反应就是去江南,亦或者去沿海一带。   但仔细琢磨后,还是选择了京都试水。   毕竟是纺织业,需要的是女性。   这纺织厂一开,倒真的为不少女性提供了工作,正所谓经济地位决定家庭地位,大环境改变不大的情况下,许多女性的腰杆子也/硬/了起来。   耿意欢心道:还不够,还不够。   可她也知道,欲速则不达,温水煮青蛙才是王道。   慢慢来,她有的是时间。   这一来二去的,倒是把弘历、弘昼等成了大孩子,也到了能同弘旺一同去上书房读书的年纪。   他们刚去,弘时就到了年龄可以谋差事,其实也到了可以娶妻的年龄,只是雍亲王觉得弘时的性子还得再磨一磨,再加上这边还没有合适的人选,也就暂时搁置了这个想法。   耿意欢本来还没觉得什么,直到见到了她初学毛笔字的俩孩子的字后,彻底难过了。   这俩孩子多大,她就练字练了多少年,结果还没这俩初学者写的好,可真是气煞她也。   呜呜呜,果然努力抵不过天赋吗?   正伤心着,就听见弘历期期艾艾道:“额娘,皇玛法说......想留我在宫里住些时日。”   弘昼在一旁伤心:“啊?那我岂不是要一个人上下学!”   耿意欢怔了一下,看向弘历。   发现年幼的孩子竟也成了小小少年,弘历也七岁了,和弟弟弘昼比起来沉稳的不是一星半点。在宫里多是弘历招呼弟弟,所以耿意欢也没什么担心的。   康熙爷这是......真的相中弘历了吗?   一时间,耿意欢想起野史中的种种,不禁感慨着。   她摸了摸弘历的小脑袋,又捏了捏他的小辫子,可把小伙弄得脸红心跳:“额娘......”   “告诉额娘,你想去吗?”   弘历正了正脸色,黑白分明的眼眸中充斥着渴望道:“儿想。”   他想让自己也拥有权势,想让额娘不再低嫡额娘一头,不必处处低调忍让,也想让额娘做自己想做的,想没人敢嘲笑弘昼......他想护着他们。   “那就去做你想做的吧。”耿意欢一字一句道,“额娘永远支持你。”   弘历罕见地抱住耿意欢,却一言不发。   弘昼见状,也扑了上来。   耿意欢含笑拍了拍俩孩子的后背,眼底是隐隐的担忧,宫里的日子不好过,她也怕弘历受委屈。   到了夜里,雍亲王来了,也同她说起了这事儿。   只是雍亲王的眼底却是胜券在握以及欢喜。   耿意欢压下心中的担忧,让下人做了许多荷包准备了许多碎银子,金瓜子以及大大小小的银票,留着给弘历在宫里赏赐人用。   弘历自然是要推脱的:“儿不缺这些,额娘留着吧。”   每年生辰,额娘都有为他和弟弟置业,铺子、庄子、田地都有,打从他跟邬先生、八叔学了打理家产后,就发现自己家产丰厚,手头从没缺过钱,这都是额娘的功劳。   耿意欢却不乐意:“额娘不缺钱,咱们静玉院也不缺钱。你好好拿着,用到了也别心疼,左右都是身外之物。只要你在宫里不受委屈,额娘心里就高兴了。”   弘历暗下决心,一定要闯个天地回来。   打从弘历进了宫,耿意欢就很久没有见过他了,只从雍亲王、弘昼的只言片语中了解弘历。   有弘昼承欢膝下,耿意欢心中有了些许安慰,可到底还是想念弘历。   这一分心,弘昼那儿便出了岔子。 第77章 曙光   这日,弘昼从宫中下学,准备去坐马车,却被一身着官袍的中年男人拦住。   “请雍亲王府五阿哥安。”   弘昼也没在意,挥挥手道:“起。”   说罢,他便准备上马车,心里捣鼓着一会儿要把哥哥写的信递给额娘,好叫额娘一解“思儿之情”。   哪成想,那中年男人却道:“五阿哥,奴才...钮祜禄·凌柱,是府中钮祜禄格格的阿玛。”   钮祜禄格格......   听雨轩的那位主子。   弘昼顿住脚步,蓦然回头望去。   只见那钮祜禄·凌柱正关切地望着他:“阿哥近年可还好?”   弘昼心底浮现出宫人们的闲话,以及额娘年年让他拜祭钮祜禄格格的事情,依稀记得他是有两个额娘的。   只是钮祜禄氏家却是年年给他送年礼,听奶嬷嬷说,额娘也年年替他给钮祜禄氏送年礼。   所以说这钮祜禄·凌柱是他的亲外公?   弘昼下意识地握住衣袖,有些想逃离:“你有什么事?”   钮祜禄·凌柱张了张嘴,沉默了半晌才神色复杂道:“奴才只是想见见您。”   弘昼道:“见了见了,我就先回去了。”   说罢,逃也似的上了马车,徒留下怔楞的钮祜禄大人。   钮祜禄·凌柱望着马车的背影发了会儿呆,因为女儿是自戕,所以这么多年钮祜禄氏都不敢去雍王府。   本以为五阿哥年年拜祭女儿,还给钮祜禄氏送年礼,应当是心中有钮祜禄氏这个外家的,可今日一看,五阿哥好似对钮祜禄氏的感官不大好,就连他这个亲外公都不愿亲近。   其实钮祜禄大人也不想这么拦人的,他也晓得不礼貌,可没法子,雍王府他不敢去,五阿哥的行踪也打探不到,只得从这儿下功夫。   马车徐徐来到雍王府,弘昼这才反应过来,已经到家了。   可他还没来得及给额娘买点心......   弘昼想也没想,就吩咐马夫带他去朝阳大街上买了些点心,又打包了一只烤鸭才回去。   坐在马车上时,随着一条条街道拂过,弘昼忍不住想起这些年额娘对她的关切,明明额娘对他对哥哥是一样的,年年生辰都能收到自己喜欢的礼物,还总能收到铺子、庄子一类的,就连银票额娘也从未吝啬过。   三哥这么大人了,手头尚且没有他们兄弟宽裕,甚至额娘还教着他们如何搭理如何驾驭下人,这样的用心他从未怀疑过什么。   所以小丫头说嘴时,他只以为是额娘生了他和哥哥后身体不舒服照顾不了两个孩子,才把他送到钮祜禄格格那照顾,后来额娘身子好些了才把他接了回来。   可这些不能仔细推敲......   可就连弘皙堂兄都知道他不是额娘的亲生子,只是亲生额娘不在后抱养过去的。   弘昼只一想,心里就难受。为什么偏偏他不是额娘的孩子呢?   回到府里后,已经□□了。   迎着月色,弘昼回了静玉院。   雍亲王前些日子就规定了,七岁以上的阿哥要去前院住,弘时、弘历、弘昼在前院都有了自己的院落。   故而弘昼回府本该去前院的,只是他想见见额娘,也想把四哥的信送给额娘。   一进屋,就瞧见里头亮堂堂。   “请五阿哥安。”   耿意欢听到声响后,便出来迎接,她也有几天没见弘昼了,心里自然是想念的。   “弘昼来了。”   看着额娘流露出的关切,弘昼心里很高兴,他下意识地抱住额娘的臂膀,撒娇似的:“额娘。”   耿意欢亲昵地点了点他的鼻尖:“怎么,我们弘昼阿哥不是长大了,不许额娘再抱抱、亲亲了。今天是怎么了?”   “没怎么。”弘昼摇摇头,转移话题,“额娘,我有些饿了,我们去用膳吧。”   “好。”   耿意欢看他来时闷闷不乐,就猜想孩子是有心事了,不过作为一个开明的家长肯定不能直接问。   嗯,得想办法让他自己说。   “今天在宫里还好吗?”耿意欢笑眯眯给他倒了杯热水,“喝杯水暖暖身子。”   弘昼弯了弯唇:“今天在宫里还好,对了这是四哥给您写的信,托我送来。”   他从怀里抽出信封递给她。   耿意欢神色柔柔,接过信封后,掌心摩挲着信封,神色恍惚:“弘历去弘历也有半年多了......”就连生辰都没有回来。   “听四哥说,皇玛法过年会允他回府过。”   耿意欢释然:“好。对了,你今儿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   弘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路上耽搁了点时间,又去了躺天香楼买了只烤鸭,上次您不是说想吃吗,一会儿额娘尝尝好吃不。”   “还是我们弘昼想着额娘。”耿意欢欣喜不已,“路上怎么耽搁了会儿啊?”   “就是钮祜禄大人来找我了......”   弘昼这才反应过来,他下意识睁大眼睛,略带婴儿肥的小脸涨得通红,似乎很不好意思,“额娘,你怎么......”   耿意欢学着他睁大眼睛:“我怎么了?当额娘的,关心一下自己的孩子有错吗?”   弘昼语塞,好像也没什么错。   “钮祜禄大人......是钮祜禄·凌柱吧。”耿意欢心慌了一下,随后镇定下来,坐在弘昼身侧,语气温和,“他就是钮祜禄格格的生父,也算是你的外祖父吧。下次见到他,你可以跟他打个招呼,不过......就当是额娘的私心吧,额娘不想你和他们走太近。”   她实在不想承认,可又不得不这样说,弘昼还太小,双生子不吉的名头她不想让孩子们背上。同时她也怕钮祜禄家想利用弘昼,毕竟这么多年钮祜禄氏没有对弘昼有过一星半点的帮助,除了年礼平日里就连一点银子都没有送过,耿意欢怎么能不担心呢。   弘昼眼睛亮亮的:“真的吗额娘?”   所以额娘也是在乎他的,就像他在乎额娘一样。   “当然。”耿意欢柔柔一笑,“你啊,可是额娘失而复得的小宝贝。”   眼下这事儿还不好挑明,只得等雍亲王登基或是这两个孩子哪个能登基才行,这事儿也不是什么光彩的,自然不好说,眼下只得委屈弘昼些了。   安抚好弘昼,耿意欢便把大多心力劲儿放在了自己的事业上。   府里有福晋用不着她操心,雍亲王的大事儿更不必她帮什么忙,弘历远在宫里她便是想帮忙也无从帮起,弘昼也天天进宫入学,她实在是没什么好插手的地方。   不说其他的,便说工厂的成功就已经是大事儿一件了,再加上冬日就要来临,耿意欢悄悄命人琢磨的把羊毛制成毛线也弄成了,虽说单穿还有些扎手,可能御寒又比棉衣便宜这就是好事儿了。   再说了,谁也不能单穿毛衣不是?   况且对于牧民来说,羊毛本就没什么用处,能卖钱可不就是天大的好事儿。   耿意欢组织好人手同下人签订了合同,开了个两个厂子,一个是把羊毛制成毛线的,一个就是织毛衣的。   耿意欢想了想,把这事儿同雍亲王说了下,让他和十阿哥商讨一下,好同十福晋做个生意。   十福晋听说后喜不自胜,她娘家偏远,光靠牛羊还是辛苦,能有这么个挣钱的法子怎么不愿意呢?羊毛这东西,长一段时间就又有了,可比羊肉、羊皮、羊奶来的实在。   她主动同耿意欢联系,为她提供里层的柔软的羊毛,大家互惠互利,走得自然更近了些。   九阿哥也掺和了进来,他比谁都清楚耿意欢格外有经商头脑,自然是愿意分这一杯羹的,他负责营销、销售。   耿意欢给他提了不少意见,贵人的、平民的要分开销售,贵人们走得是质,平民的走得是亮,如何平衡呢?耿意欢自己总结了一些经验编纂成册,九阿哥看后,可是惊为天人,对着雍亲王等人花式夸赞耿意欢。   如此一来,一整个生产链、销售链就组建好了。   这新奇玩意儿在京城掀起热浪,达官贵族、平民百姓都少不得买上几件。   还别说这贵人用得羊毛衫既暖和又贴身,冬日里不必穿那么厚就能保暖,可不就是行走方便嘛?买了第一件就想买第二、第三件。   至于平民百姓图的就是暖和还比棉衣便宜,可不就是天大的好事儿。若是手头不宽裕的,去买些毛线学着自己织毛衣也成,那店里专门有人教呢。   一时间,耿意欢、十福晋、九阿哥挣得盆满钵满。   挣了钱,耿意欢自然大方,给几家的小辈们都送了好多件羊毛衫、羊毛背心以及好看的毛衣。   宫里的康熙爷、太后娘娘、德妃娘娘等人自然也得了孝敬,只是是以雍王府的名头。   康熙爷得知后,也发现了其中的商机,左右都是羊毛制作而成的,哪儿的羊毛都一样,他做主给太后娘娘的科尔沁部落牵线,让他们也多些收入。   眨眼的功夫,就又过年了。   弘历、弘昼也九岁了。   母子仨终于能过个好年了,宫宴上耿意欢看着弘历,眼睛就挪不开了。   回府后,母子仨一起去泡了温泉,吃了火锅,好好休息了几天。   弘历道:“在宫里总是紧绷着,回到家才算是舒坦了。”   弘昼一脸同情:“可不是,我在宫里也是不自在。”   也只有静玉院,才让他们短暂的欢快。   许是受时局影响,弘历、弘昼明显比弘时那时要早熟些。   短暂的欢乐很快过去,弘历又进了宫。   只是康熙爷人性化了些,允许弘历一月回府休憩两日。   耿意欢猜想,康熙爷这是怕弘历同雍亲王父子情分淡薄,有康熙爷这个贴心的皇玛法在,她心里放心多了。   弘时从宫里回来后,在府里蹉跎了一阵儿,雍亲王才给他谋了个差事,就是跟在他身侧学学为人处世。   李侧福晋欢喜极了,长子就是长子,这是要立世子了吧?   一时间,李侧福晋出门都勤快了,只是她聪明了不少,不再招摇反而同从前一般温婉,处处拉拢人。   只是雍亲王迟迟没有请立世子,可把她着急坏了。   两个孩子十岁生辰刚过,朝堂便决出胜负了。   十四爷胤祯败下阵来,雍亲王成了无冕之王。   康熙爷思虑再三,还是封了他为太子。   乌拉那拉福晋是当之无愧的太子妃,李氏、耿意欢则是太子侧福晋,其他妾室们心里欢喜极了。   眼看着就要一步登天,谁心里能淡定呢?   李侧福晋自然也是不能的,她的儿子是长子,若是太子登基,按立嫡立长来说,弘时都是当之无愧的。   太子待弘时又这般体贴,李侧福晋觉得他们母子胜算还是很大的,只是弘历在康熙爷那教导,她心里难免紧张。   万一康熙爷临终前要求太子立弘历该怎么办?   李侧福晋咬咬牙,做下一个决定。 第78章 驾崩   翌日,李侧福晋头一回主动去了正院。   一时间,后院纷纷纭纭。   莫不是李侧福晋要去讨好太子妃了?   毕竟弘时阿哥正儿八经在太子妃那养了许久,怎么也有感情了。   再加上这弘时阿哥也是个颇具孝悌之心的人,每每回府都会先给阿玛、嫡额娘、额娘请安,甚至从外头碰到什么有趣的也会主动给太子妃、李侧福晋带,倒是不偏不倚。   从前李侧福晋恼恨不已,总因这事儿同太子妃闹不愉快,全然丢弃了往日温婉、安分、不争的面具,倒叫宋格格等人看了个笑话。   太子妃体恤弘时,已经格外给李侧福晋面子了,饶是如此李侧福晋竟不知悔改,再三作对。   只是打从王爷成了太子,李侧福晋的态度就变了,变得扭扭捏捏,见了耿意欢也是一副小心提防的样子,仿佛所有人都会害她一般。   真真是可笑!   今儿这么一出,大家伙早就预料到了,甚至宋格格还特意跑去耿意欢那说了一通。   若说太子妃大家都服气,那李侧福晋、耿侧福晋中,也就耿侧福晋叫她们服气。   太子尚未登基,下头就开始乱起来了。   当然,这都是小打小闹,哪个府里没点妻妾之争呢?   其实康熙爷本是准备让雍亲王入住毓庆宫,那曾是废太子封太子后的住所,自他被废后就被安置在了咸安宫,这毓庆宫也空置许久了。   雍亲王当时迟疑了一下,拒绝了。   理由是那曾是二哥的住所,有许多他同废太子的回忆,美好就留在过去吧,他不愿去打破那些回忆。雍王府就很好,不必为他大兴土木,省下的银钱就用在建设大清上。   对于胤禛的体贴,康熙爷欣然答应,于是雍王府便改为太子府。   李侧福晋性情大变也不是一时半会儿了,只是人嘛,都是趋利避害,谁不想更进一步呢?   雍亲王成了太子,大家都成了未来天子的女人,一切皆有可能。   而诸如李侧福晋、耿意欢这般有子的,想的就要更多了,外头的李侧福晋之父李知府已经拽起来了。多少达官贵族盼着请他吃顿饭,联络感情呢。   耿家也是一样,只是耿意欢早就有言在先,让耿父约束好家中子弟,越是关键时刻越要小心谨慎,废太子胤礽的前车之鉴还不够让人警醒吗?   至于耿意欢本人,府中众人只羡慕她的福运,虽说是难产有碍寿元,再也无法有孕承宠,可人家有两个儿子啊!   早知道,这太子府中可就只有三个阿哥,除了三阿哥弘时,剩下的两个小阿哥可都在耿意欢膝下养着。人家自己亲生的四阿哥—弘历还被皇上带进宫养,这不是暗示是什么?皇上正儿八经教养的皇孙可就只有废太子的长子弘皙阿哥以及弘历阿哥。   投注人可不只是府中妻妾,还有外头的各路达官贵胄。   这些太子心中有数,耿意欢心中也有数。   尤其是耿意欢同□□十三府都有接触,三府不曾避嫌什么,反而愿意同她接触。这就意味着,三府是更看好她的。   ......   弘历也大了,自然明白耿意欢的苦心。   俩人宫内宫外各自忙碌,却都是为了他们的将来。   康熙爷愈发待见弘历,走哪儿都带着。   或许应了一句话,当你得势时,遇到的便都是好人。   弘历如今的境遇大抵便是如此了,就连弘皙都是处处帮衬,宫里其他娘娘也是熨帖得紧,都是轻易不肯做恶人的。他也晓得这一点,所以   太子向来是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他一直想放十三阿哥出来,只是一直没有机会。   如今做了太子,他便想着向皇阿玛进言放十三出来。幸亏有胤禩在,劝住了他。   胤禩直言道:“四哥若真是为十三弟好,不若私下里补贴些,皇阿玛便是得知了也只当是四哥友爱兄弟。哦,大哥和废太子那里最好也关照些。”   太子蹙眉:“你说的有理。”   好在有胤禩的提醒,太子也只是私下里补贴了兄弟,未曾明面上说什么。   康熙爷得知后,却是欣慰不已:“老四对兄弟确实有仁爱之心。”   他私下里提点了弘历许多,兄友弟恭是基础,但提升自己的能力,发展自己的势力才是得胜的基础。   新太子子嗣不丰,康熙本是忧心,但又觉得这样也好,他看中弘历但老四似乎看好长子弘时,纵然对耿侧福晋多有偏爱,却对弘时偏爱有家,他那样看中规矩的人,竟对长子屡屡破了自己的想法。   他怎么能不担忧呢?自己养大的孩子自然偏心些,弘历这孩子贴心又有能力,实是储君的好人选,康熙爷百思不得其解为何,为何老四看中弘时而非弘历呢?   还是梁九功提醒了一句,弘历阿哥常年在宫中,只怕同太子生疏了些。   康熙爷深以为然,故而频频给弘历创造机会,回府培养父子感情。   这倒是如了弘历的愿,倒不是为了阿玛,而是为了额娘。阿玛日日都要进宫,他总有机会见面,可额娘就不行了,额娘生性淡漠低调,从不高调行事,便是做生意也不曾借阿玛的势,弘历心里总惦记着,怕她受了李侧福晋的欺负。   弘昼也总被叮嘱,在家时细心些,多帮衬着额娘,若有解决不了的便进宫来说。   而康熙爷不知,太子不是看中弘时才这样做,而是心知这个儿子不成大器,故而对他宽容些。   因着弘历常常归家,耿意欢的心情肉眼可见的好起来了,身边的侍女如月、如梦自然也欢喜。   如意、多福前两年就被耿意欢配了人家,都是太子身边的侍卫,不说别的总能做个官夫人的。   有耿意欢、弘历、弘昼在,总能给如意、多福撑腰,俩人进门没多久就有了身孕,再加上耿意欢的补贴,她们的日子是越来越红火了。   宫里的德妃娘娘也终于想明白了,开始示好了。   实在是宜妃、良妃待弘历太好,叫德妃这个亲玛姆都有危机感了,宫里的人总比外头多几分警惕。   她若是再这般同儿子置气,只怕太子登基后,会亲近佟佳氏、郭络罗氏甚至是卫氏,毕竟有耿侧福晋在那吹枕头风,她和十四只怕要吃亏啊。   这时候再劝说十四亲近太子有些晚了,毕竟胤禩三人早就围上去鞍前马后了,瞧瞧老四那一下朝就自然带着胤禩议事,而十四孤零零的模样,德妃娘娘心里就难受。   自家亲弟弟不亲近,偏同外头的走得近,老四怕是忘了以前胤禩下的黑手。   等等,胤禩都能偷看太子,胤祯怎么不能?   想明白后,德妃娘娘便着手给弘历送亲情,体贴太子送女人,劝慰十四低头。   过年时,康熙爷拍着弘历的肩膀,对着老王亲们夸赞起来。   一时间,大家伙都清楚怎么回事了。   老王爷们顺着康熙爷的意思夸赞起弘历来,甚至隐晦地向太子投诚。   李侧福晋气得不行,弘时自己也有些低落,心中想着幸亏阿玛心中偏向他些。虽说他从未想过那个位子,可男人嘛哪管自己有没有能力,总是有想法的。   直到弘历刚过十二岁生辰,康熙爷还是驾崩了。 第79章 登基   国有大丧,天下皆知。   当丧钟响彻京城,宫中哀声四起,四处都是缟素。毫无征兆,康熙爷驾崩了。   或许是有征兆的,康熙爷病了一两个月,就连奏折都是太子批阅的,只是这事近几年常有,康熙爷每次都挺过来了。   就连胤禩等人都觉得没什么大碍,老爷子还能再挺个十年八年的,哪成想老爷子真的没了。   有人欢喜有人愁,胤禛悲切过后心底是说不出的茫然,其他皇子王亲更不必说了,康熙爷晚年很是仁善,待老一辈的王亲们很是亲厚,便是犯了什么错去求求情也是敢的,可新君就不一样了。   康熙爷才薨逝不过几天,外头的天就变了,旧臣们悲痛不已,既是为旧主也是为自己,一朝天子一朝臣,只怕一切都要打乱从来。   若说欢喜的,那就要属潜邸女眷了,李侧福晋就差眉飞色舞了,得亏是太子妃,不以后该当是主子娘娘了。主子娘娘向来稳妥,也沉得住气,当下就训斥了李氏。   先帝刚刚薨了,这边便露出喜色,岂不是叫人怀疑圣上盼着先帝死?这可关乎孝悌,并非小事,主子娘娘自然不会纵容李侧福晋,但这事也不能大肆宣扬。   其实李侧福晋倒也不是想犯忌讳,只是一时间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而已,今后她们就是后妃了,以她的侧福晋位怎么也该是四妃甚至是贵妃才对。她的弘时,可是长子!   先帝再爱重弘历,先帝也没了,依照王爷这不爱旁人指导的性子,弘历也得不了好,这几年在府邸里的气李侧福晋算是消散了。   前朝之事由皇上决策,她们这些府邸妃妾则是在主子娘娘的约束下老老实实待在府邸,等待宫里的旨意。   不同于妃妾,皇子皇孙们却是要第一时间入宫的,先帝的妃妾也是一样。   往日恢弘大气的紫禁城如今却是一片寂静,大雪纷飞,似乎是在为一代帝王的薨逝而可惜。   弘历身着孝衣跪在地上,神色哀戚,明明才十来岁的年纪倒像是历经沧桑一般,从前还带着点婴儿肥的脸颊如今消瘦多了。   皇玛法这次病得厉害,临终前交代给阿玛许多事,甚至私产都一分为三份,一份补贴给废太子、前直郡王,一份给胤禛,另一份留给弘历。就连梁九功等人也有所交代,若胤禛愿用就留下,若不愿用便让弘历接手,可以说康熙爷对这个孙儿是尽心尽力,就是最后时刻也在为他做打算,让弘历如何能够不动容?   身为皇子的弘时、弘历、弘昼三兄弟跪在地上,披麻戴孝,哀戚不已。   老一辈的王叔们心中却宽慰不少,也感慨不已,先帝爷子嗣丰茂,新帝的子嗣倒是羸弱些。   弘历垂头跪着,不禁想起康熙爷临终前戏谑说他不会在畅春园驾崩吧?当时弘历吓了一跳,不许皇玛法胡说。   哪成想,皇玛法一语成诹,竟真的驾崩在畅春园。按照大清祖制,胤禛为大行皇帝康熙爷治丧了二十七天,每日里穿丧服住庐居,之后才众人的恳请下成登基为帝,毕竟国不可一日无君。   正式登基后,雍正皇帝才正式入住乾清宫,只是他同先帝不同,他更喜欢养心殿些,多在养心殿办公。   有官员提议,国不可一日无君,不如以日代年,二十七天代二十七个月。   只是被皇上直接否决,他执意要为先帝守孝二十七个月,众人感慨其孝悌之余,又芥蒂于其执着。这位可不像先帝那般仁慈,新帝更有自己的主意,往日应对的法子得改一改了。   守孝这二十七天,皇上是严格按照规定来的,整个憔悴不已。他登基并无什么人跳出来找茬,毕竟他是先帝册封的太子,先帝驾崩太子继位合情合理,况且皇子们都认了,大臣们谁敢提意见,这不是嫌自己活的时间太长了吗?皇帝尚且如此,皇子们更不必说了,一个个憔悴得不像样。   先帝驾崩,乃是国丧,不仅宫里要守规矩宫外也是一样。不管是嫁娶、生子还是分家、作乐等行为,都会被视为不孝,官员家眷若是不守规矩了还会被弹劾。   君不见先帝三子胤祉就因为敏妃丧事时剃头而被革除郡王之位吗?王子皇孙尚且如此,更何况是旁人了。   府邸妃妾还未进宫时,主子娘娘就已经先一步进了宫,虽未正式封赏,但嫡福晋必定是未来的皇后,便暂时住在体顺堂,后挪居钟粹宫。   新妃未曾入宫,就有人主动提议搬宫,新太后娘娘倒是不太乐意,奈何死对头都这样示好了,她若是再不愿仿佛故意为难皇帝一般,只得不情不愿答应搬宫。   皇上松了口气,对宜太妃平添了几分好感,但对太后却是多了几分芥蒂,只以为是故意为难。   眼下有人起头是最好,太后娘娘自是住在慈宁宫,先帝其余妃妾全部移居寿安宫。   偏先帝妃妾众多,寿安宫倒晓得拥挤非常,皇上思虑片刻后算是给了恩旨,有子有女的太妃可去子女府中奉养。   如此一来,可算是拉拢了不少兄弟姐妹的心,太妃们更是心花怒放。   有子有女的自然愿意出宫做个老封君,谁愿意在宫里守这么规矩,吃吃不好睡睡不好,出了宫在儿女府中日日得见孩子,那可不就是好日子嘛。没有子女的也欢喜,   或许是   对于妃妾们的封号以及住所,皇上与主子娘娘也讨论过,皇上甚至还私下里传了信给耿意欢,问她喜欢哪个封号。   裕、熹、明。   裕乃是富足、富饶、丰富、从容的之意,也是历史上她该有的封号。   熹乃是光明、炙热、天亮,也有前途光明之意,本该是过世的钮祜禄格格的封号。   明字象征光明,意为明亮、光明、清楚之意。   耿意欢斟酌了一下,还是选择了裕这个字,不管是为了给原主一个交代还是为了其他的,总觉得该是这个字。   入宫后,耿意欢便带着体己匆匆去了圣旨上若说的宫殿,景仁宫。   她不记得裕妃是否该住在景仁宫,只记得熹妃该住在永寿宫,不管历史上如何,眼下分到了景仁宫那便去景仁宫。   其他妃妾也是一样,先分了住所,还未曾定下名分,似乎皇上还在斟酌。   这事儿本该同太后娘娘商议,只是皇上同太后不算亲厚,除晨昏定省倒未曾主动去过太后处。   待皇上下旨接府邸妻妾们进宫后,李侧福晋、耿意欢安定好,才算是见到自己的孩子,叫她们心疼的不行。   两人或许有矛盾,但对自己的孩子那都是疼爱得紧,见到孩子们这般憔悴,额娘们心里可不就难受的不行。   孩子们本就要守孝,吃不得荤腥,穿得还是布衣根本抵御不了严寒,可不就是受了大罪。两个孩子本来就因为长个子抽条瘦了不少,眼下不过短短一个月的功夫就瘦了这么多。   景仁宫也才刚收拾出来,地龙没进宫前,主子娘娘就叫人烧起来了,各处也扫洒过了,还算是贴心。   只是换了新的地盘,总要熟悉熟悉,静玉院里的老人本就不多,偏她这皇子生母最少也该是个嫔位以上。毕竟她一进宫,就被分到景仁宫主殿,那自当是一宫主位。   时间匆忙,耿意欢只得叫董嬷嬷多盯着些宫里的宫女、太监,她最倚重的自然还是带来的几人。   如月、如梦如今也立起来了,同当面的如意、多福一般稳重,还带起来几个小宫女如星、从容、从琳、艾草,小多、小满如今也成了多公公,满公公,手下带的人可是比如月带的多,到底是老人了。   其实耿意欢晓得景仁宫对于皇上是不一样的,这里曾是孝懿仁皇后的寝宫,更是皇上长大的地方。后来孝懿仁皇后去世,这里就成了小佟佳贵妃的住所,倒是一应俱全,也没有什么需要修缮的地方   耿意欢让众人收拢好后,沉吟片刻,派人准备了一份薄礼送给佟贵太妃。   耿意欢收拾了一整天,才把景仁宫倒腾好,也就是今儿还能歇歇,打从明儿开始她们这些妃妾也得去正殿守孝。   夜里,景仁宫灯火通明。   宫道上的雪花也被扫洒干净,唯一就是开始化雪了,天愈发冷了。   正殿内,地龙烧的正旺,姜汤也煮好了,棉衣也备好了。   殿内只有静玉院的老人能进,原本景仁宫留下的宫女、太监则暂时在外头侍奉,由几个老人负责看管省得出了什么乱子。   今儿是皇上恩典,三个孩子才能各自来各自额娘的寝宫休憩,若是平日里总得留下一个人守夜,剩下两个去阿哥所休息。   虽说阿哥所弘历已经很熟悉了,可名正言顺与暂住总是不同的,再一个能见见额娘也好。   弘历、弘昼带着一身寒气进了景仁宫,上上下下都迎了上来,两人进屋后才算是缓了缓神,耿意欢准备好的姜汤、汤婆子可算派上用场了。   前些日子,一直下雪,几乎是没停,宫里宫外路又滑,众人连个汤婆子都不敢带。进了宫更是受罪,由于大行皇帝在乾清宫停灵,故而乾清宫一直没有烧地龙,就是怕毁了先帝的遗体,屋里就连碳盆子都没烧。   屋里屋外,不只是弘历、弘昼,就连皇帝还有其他老王亲们也是一样,年轻些的还好,老王亲们却是晕倒好几个,最后皇上做主让他们回去修养。   就连主子娘娘都有些心疼孩子们,偏皇上主意正,直言:若这点苦都受不住,如何能够担得起天下的重任?   耿意欢心疼地看着孩子们:“瘦了,瘦了。”她从前不明白奶奶为什么每次见面都说她瘦了,现在算是明白了。   弘历无奈一笑:“额娘,儿只是结实了些。”其实也瘦了不少,只是他不想让额娘担忧。   弘昼也跟着道:“对对,额娘,我们打小就习武,身子好着呢。”   哪知他这话一说,耿意欢急了,起身就抓住弘昼的衣袖,语气愈发急切:“这种话你也敢说?快说呸呸呸!”   弘昼不明所以,可看额娘这般急切,只得跟着道:“呸呸呸。”   耿意欢往他胳膊上打了一下,瞪眼道:“老大不小的人了,什么话都敢说。”   弘昼讪讪一笑,才回味过来:“儿晓得了。”   “你这张嘴,是该管管了。”弘历瞥了他一眼,凉凉道,“额娘不晓得,前些日子他竟对着三哥说,若是守了孝,齐妃娘娘赏赐的格格岂不是要独守空房。”   弘昼暗道不好。   果然,下一秒耿意欢瞪眼过去,语气愈发不善:“弘昼!”   弘昼下意识要跑。   耿意欢哪儿能让他跑了,自然要追。   屋里热闹急了。   这些年弘历提着的心却是慢慢放了下来,有额娘、弘昼的地方,才是家。 第80章 夺嫡再起   景仁宫内,灯火通明。   母子仨热热闹闹吃了顿晚膳,只是这晚膳全是素菜,不见一点荤腥。   弘历、弘昼都没说什么,反而很满足。   前些日子皇阿玛都在守孝,他们身为人子哪里敢比皇阿玛吃得好,天气又冷,再好吃的饭菜送过去也冷了。日日残羹冷炙,也就是他俩打小就身子好,又有奶嬷嬷日日奉上一碗姜汤,若不然早就撑不住了。   不过二十七天,三哥弘时就病了两次,喝着药强撑着来守孝,也是怪艰难。   “难为你们了。”耿意欢低声感慨了一句,看着恢宏的正殿,心中却难得安心,“好在,终于安定了。”   弘历抬眸,认真道:“额娘,我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不管是为了皇玛法还是为了额娘、弘昼,他都必须同三哥争一整,否则额娘就得像宜太妃那样对着太后娘娘低头。   耿意欢一怔,神色愈发和缓:“只要你和弘昼都平平安安的就好。”   弘昼还有些茫然,但下意识接了一句:“额娘放心,我们都会平平安安的。”   耿意欢无奈一笑:“好。”   用过晚膳,弘历、弘昼就披着大氅深一脚浅一脚回了阿哥所。   新帝子嗣不丰,也就这三个阿哥,故而阿哥所里宽敞得很。只是他们兄弟仨下意识选在了一块,也有个照应。   今儿难得他们仨都能回屋休息,本来明儿就轮到弘昼守夜了,哪成想皇上派人来知会了一声,明儿开始便由宗室王亲守夜。   只是该守孝还是得守孝。   这一点,弘历毫无怨言。   先帝不说其他,对他是真的偏爱了,光私库里的奇珍异宝都够叫人艳羡了。   前些日子才分下来的,昨儿李侧福晋进宫后听说了,就开始嘟囔了句不公平,就连三哥也说他运气好,能得皇玛法的偏爱。宫外倒是没说什么,只是大家都清楚,先帝爷养了他这些年自然是偏心些的。   不少老王亲来试探,想知道有多少财宝,他们也只是好奇而已,毕竟皇上登基了,这些东西又是先帝点名给的,他们也没本事带走。   唯一让他忌惮的是十四叔胤祯,明明被皇阿玛加恩封为郡王,眼皮子却这样浅,明里暗里打探,也不知想做什么。   小小年纪的弘历,收敛情绪已经玩得炉火纯青,宫里什么事儿没见过,自然不会惧怕这些。   恂郡王见套不出话,便换了招数,让太后娘娘出马。   好在有主子娘娘在一旁周旋,才不至于落了面子。   皇上听说后很是恼怒,他奈何不得太后娘娘,但对恂郡王可是没留手,直言道:十四若是这般在意皇阿玛留下的东西,不妨替皇阿玛守陵吧。   这下恂郡王吓得不轻,自然不敢再出幺蛾子。   因为先帝爷守丧的事儿,今年宫里没有办年宴,甚至没有半点热闹的气息,这个年就过去了,成了正儿八经的“雍正元年”。   只是这天实在太冷了,弘昼打了个喷嚏,忍不住吸了吸鼻子:“都已经过完年了,怎么还这么冷。”   早知道往年过完年都开始暖和了,可今年立春都过了好久了,还是这般冷。   弘历抬眸看向漫天飘落的雪花,黑眸中划过一抹沉思,随后抬手拢了拢大氅:“今年确实不同寻常。”怕又是倒春寒了,只是怕有心人在民间胡扯。   他琢磨着得派人去民间听听信儿,省得有心人作祟。   ......   皇上继位还没多久,前朝后宫采用的法子都是先稳后严。   眼下宫里各大小主子都安定下来了,封赏自然也下来了。   主子娘娘乌拉那拉氏是当之无愧的中宫之主,其次便是景仁宫娘娘耿氏,被册封为贵妃,往下才是齐妃李氏,樊嫔宋氏,宁嫔武氏,安嫔乌雅氏,乐贵人陈氏,其余侍妾一律封为答应。早逝的钮祜禄格格被追封为熹嫔,以妃礼葬入妃陵,也算是体面。   因是新帝元年,又服丧过了二十七天,便有大臣进言:皇上子嗣不丰,当选秀充盈后宫,绵延子嗣。   事实上,新帝登基,官员心中难免忐忑。诸如乌拉那拉氏有女在宫中的,倒很安定,旁的都忐忑不已,早前夺嫡时族中有不少人站错了队,自然想补救一二。枕头风虽不知是否有用,但后宫有人实在让人心中安定些。   这样的折子如雪花般奉上,只是通通被皇上驳回,皇考将过身,尔等便提议选秀,岂非要置朕于不孝之地?诸位大人便是再有心思,也不敢再多说什么,生怕被皇上误会。   选秀未开,但恩科却是准备开了。   皇上斟酌再三,决定开恩科,选贤才。   至于可用的人手,不说其他,单从自己的儿子里看,弘时已经十九岁了,本来等着选秀时为他挑个福晋,哪成想国丧来了,这事儿也做不成了。   从前给他安排的差事都是小打小闹,如今成了皇子,总得锻炼一下才好,虽说皇上对他没有抱太大希望,但还是希望儿子能上进。再一个,除了弘时,弘历倒是能干,只是年纪太小怕是不易服众啊。   斟酌再三,皇上还是选择了弘时。   到底是个适龄皇子,总不能日日闲着,大清可不养废物,思来想去他决定把这个重任交给弘时。   皇上也担心弘时漏怯,干脆安排了几个心腹帮衬着,算是带弘时这一趟。   弘时眼睛一亮:“谢皇阿玛。”   可算是能有个正经差事了,前些日子皇阿玛叫他同弟弟们去尚书房读书,可他不愿,一个成年阿哥同小六七岁的弟弟一起读书算怎么回事?好在皇阿玛想明白了。   当下弘时便兴冲冲去了钟粹宫,同皇后娘娘报了这个好消息。   到底是生活了许久,虽说弘时有段时间疏远了她,但眼底的濡慕是挡也挡不住的,皇后娘娘只当是李氏挑唆着或是限制了他,又或是因为他姐姐怀恪的事儿同她离了心。   虽说给弘时找了理由,可皇后娘娘心底却是失望的,到底不是亲生的总不一条心,好在她也放平了心态,左右孩子们都是皇上的孩子,皇上爱选谁就选谁吧,左右她只是一个嫡母而已,犯不着战什么队。乌拉那拉氏一族都安分守己,再加上还有怀恪格格难产而亡一事,皇上本就不是特别待见他们家,不低调哪里行。   皇后娘娘听到后其实有些诧异,她沉吟了一瞬,还是顺着弘时,温和叮嘱了几句:“既然你皇阿玛倚重你,那便要好好办差事,不可疏忽大意。”   弘时应声道:“皇额娘放心,弘时定然好好办差事。”   望着弘时离去的身影,皇后眼神恍惚,当年的小小孩童也都这么大了。   身边的管事嬷嬷问:“娘娘是觉得三阿哥有希望?”   皇后娘娘摇摇头,语气微凉:“弘时心思太过单纯。他,压不住朝臣。”   打从皇上登基,身为长子的弘时便多了一众围簇的朝臣,早已不是当初打鱼晒网不受重视的皇孙。只是野心不等于能力,想谁都能想,可做就不是了。   “这天明明暖和了,可我心里还是冷飕飕的。”皇后娘娘郁郁地阖上窗子,吩咐道,“吩咐下去,钟粹宫的地龙莫要停。对了,把账册拿来,我继续看。”   许嬷嬷叹息一声:“娘娘也得多注意身体才是。”打从入冬守孝,皇后娘娘的身子就有些虚,生了两场病,屋里至今还有药味儿。   皇后娘娘苦笑:“没有子嗣,若再拿不住宫务,我这个皇后还有什么用处?”   许嬷嬷:“娘娘莫要这般说,您同皇上可是少年夫妻,一起走过那么多风浪,情谊要比旁的妃妾深得多。”   皇后娘娘喃喃道:“或许吧。”   ......   弘时离开钟粹宫后,便径直去了生母齐妃的长春宫。   本来齐妃是很不满的,凭什么她是妃,耿氏却是贵妃,就连早逝的熹嫔都差点和她平起平坐了。   可再多的不满,齐妃也不敢去找皇上,哪怕她的伪装掉落了,她也不希望皇上心里的自己是妒忌的。可这满腹的委屈无处可出,也是愁人,只得同樊嫔、宁嫔吐槽一下,这俩人也不上道根本不搭腔,把齐妃气坏了,指着鼻子骂了一通。   樊嫔可不是好脾气,自然是顶撞了两句,齐妃就要罚她呢,三阿哥来了。   齐妃恨恨望了她们一眼:“你们倒是运气好。”   樊嫔、宁嫔脸色很难看,打定主意回去就要找皇后娘娘做主去,两人同三阿哥弘时打了个照面。   三阿哥请了个安,俩人勉强给了个笑脸。   这个小插曲,弘时并没放在心上,进屋后就同齐妃说起了这个好消息。   齐妃高兴坏了,连连叮嘱了几句,又提了提娘家人都愿意为他做事云云。   弘时嘴上敷衍了几句,便算罢了。   如今围在他身边的人多了,他是烦这李家的,总记恨着儿时的事儿,自然不愿用他们。   到底弘时大了,便是敷衍面上功夫也做得很好,外头的事儿齐妃也知道的不多,只以为儿子记下了。   送走弘时后,齐妃也觉得寂寞了,闲暇时竟也想起了过去。她初在府邸时便是万千宠爱于一身,那时候多荣耀啊,她可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便是当时的福晋也比不上。也就是后来多了几个格格,又出了些事儿皇上才慢慢疏远了她。   不知从何时开始,皇上竟是几个月才来看她一次,齐妃有些恍惚得想着。   好在她还有儿子,还有娘家。   只是这些年,她早就认清了现实,儿子远比娘家重要,她的荣耀都来自于三阿哥,若是同弘时离了心,那一切都是水中花镜中月。所以这些年,齐妃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用尽了法子才把弘时的心从皇后那里拉了过来。   ......   宫里就没有不透风的墙,三阿哥担当重任,挑起科举重担的事儿在后宫传遍了。   耿意欢也听说了这事儿,其实她心里也有些忐忑,没了反叛的八爷党挑唆,弘时还会不会长歪?   想了一会儿,耿意欢也就放下了。   这传言她都听说了,皇上自然也能听到,既然皇上有心给弘时找个差事,她也阻止不了。   再加上这些年的同床共枕,耿意欢对皇上的性情把握得还是很准的,他未必有多器重弘时,怕是觉得弘时游手好闲得找点事情做,正好也看看他到底几斤几两。   孩子们的事,就让孩子们自己解决吧。后宫中,齐妃若是生事端,她自然也会解决。至于皇上那儿的枕头风就更不必说了   耿意欢对弘历还是很有信心的。   耿意欢猜想的还真挺准,只是她并没有说与孩子们听,只当是锻炼一下。   这事儿或许是有心人传播的,或许是有心人想让人知道的。不管是为了什么,目的倒是达到了。   开恩科,选贤才……   弘历缓缓眯了眯眼睛,薄唇紧抿,面上却是平和一片。   “这么大的事儿,皇阿玛竟交给了三哥。”弘昼嘀咕了一句,看着书总是心不在焉,“莫不是因为三哥是长子,所以皇阿玛格外倚重。明明四哥你比三哥更稳重。”   弘历垂下眼睑,语气平淡:“三哥比我们年长,总要有差事做的。再过几年,我们也能行。”   “恩科……”弘昼撇了撇嘴,“可是大事儿,皇阿玛还挑了那么多人帮忙,那就是白给三哥功绩嘛。”   弘历自然晓得他是为了给自己抱不平,心下暖暖的,说起话来自然更有耐心:“弘昼,你想想皇阿玛派这么多大人去是为什么?不就是为了做事嘛。若三哥有这个能耐,何必劳烦他们呢?况且,出不出乱子还不好说呢。”   最后一句看似轻描淡写,实则锋芒毕露。   弘昼的声音一下子欢快起来:“那就好!”   按理说,弘时对他们也不错,可人嘛总有个亲疏远近的,弘昼自己都觉得他跟四哥亲近,再加上皇玛法在世时也是很器重,明眼人都知道怎么一回事。他心里自然也晓得自己没那个能耐,所以他从来都是跟自家四哥是一伙的。   弘历看着明显高兴起来的五弟,不禁莞尔,若他真的能这般心大就好了。   弘时意气风发地学着东西,就连走路都差点飘起来。   皇阿玛果然是重任他这个长子的!   老臣们心里自有一杆秤,只是他们都是老狐狸了,自然不会说出口,待阿哥们也都是客客气气的,不到最后一刻谁知道谁能有大出息呢?   这下可让弘时误会了,只以为都看好他,一时间野心勃勃,四处拉拢人。   这一切,皇上都看在眼里。   不过才雍正元年,浩浩荡荡的夺嫡竟也开始了。 第81章   眼下才雍正元年,皇上的治国理念也才初露锋芒。   他麾下更是有怡亲王胤祥、廉亲王胤禩等人辅佐,可谓是做到了知人善用,待下面的弟弟也还算和蔼,老王亲们算是松了口恩科可以说是单为皇上挑选贤才的,天子门生总是要向着天子才是,故而皇上很重视,下面的臣子们也不敢怠慢。   其实皇上这人看似冷酷执拗,实则是个有情有义的。   胤祥早已被他放了出来,更是封了王爵,委以重任,似乎要把前些年的失意全部赶跑。   与之相反,大概就是恂郡王胤祯了,上不上下不下,又有前些日子的不愉快在,天天闲得发慌也没个正经差事。反倒是他那不大聪明的侄子弘时,竟能参与到恩科中了,可是把他妒忌坏了,明里暗里讽刺了三阿哥几句。   哪成想三阿哥竟一副没听出言外之意,反而礼贤下士的温和模样,可把恂郡王烦透了。   这三阿哥是故意的吧!   廉亲王冷眼旁观,看得分明,看着恂郡王憋屈,三阿哥迷茫的样子,他沉默了许久,差点想提醒恂郡王了。   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三阿哥真的就是没听懂他的内涵,只以为恂郡王在套近乎讨好他呢?   他到底没有那么好心,没提醒恂郡王。   这下可是叫恂郡王差点背了黑锅……   朝堂之上,三阿哥大肆拉拢了一批人,手段拙劣得很,偏有不少人主动凑上来。   这些人心思自然不纯,都是冲着那个位子来的,三阿哥不聪慧?无妨,有他们在,皇帝聪不聪慧又如何呢?老话说,主弱臣强,臣弱主强是有道理的。   于是乎,为三阿哥助威呐喊的便是乌压压的一片,这阵仗就是廉亲王看了也心惊一下,这才元年,弘时这就上场了?   不过他仔细一琢磨,倒有些怀疑了,三阿哥当真有表现出来的这般莽撞吗?别是故意如此的。   老一辈的亲王、郡王们心里都在感慨,三阿哥真是赶上好时候了,没有和他适龄的皇子,四阿哥弘历、五阿哥弘昼都才十二岁,还都在尚书房读书,连上朝旁听的资格都还没呢。   等四阿哥、五阿哥进了朝堂,只怕三阿哥早已成了气候。三阿哥倒也还算机灵,还知道拉拢有能力的叔伯们。   廉亲王心里暗自替弘历担忧起来,总不能他成不了事,弘历也成不了吧?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廉亲王心里有事儿,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整个人消瘦了不少。   皇上不免担忧,私下里询问:“可是有什么难事?怎得消瘦的这般快?”   廉亲王怔了一下,心下感动不已。   皇上倒真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对自己人那是好的不行。可他的心事哪里好说出口。   廉亲王只道:“还不是弘旺那孩子,从过了年生了几场病,身子骨这样弱,臣弟心里多少是放心不下。还有就是莫雅淇……嗐,臣弟好不容易得了个女儿,一场风寒就带走了她。为人父,心里岂能好受。”这些倒也不假,只是最担忧的却还是朝堂正事。   皇上宽慰了几句,又给他放了几天假。   廉亲王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皇上还以为他是感动,夜里还同耿意欢感慨:“这个老八啊,平日里能说会道的,一到自己的事儿上就不好意思了。若是换做旁人,早就各种好听话出来了,他倒好,还扭捏上了。”   边说皇上边笑:“他这么大人了,可能也觉得被兄长关心不好意思吧。”   耿意欢有些意外:“没想到廉亲王竟是这般腼腆的人。只是太过腼腆,怕是要吃亏呢。”好在廉亲王在旁的事儿上不这样。   她随口一句,皇上却是当了真:“那不会,有我在,总不会的。”   耿意欢顿了顿身子,随后哂笑:“皇上就爱开玩笑。”   哪知皇上搂着她,认真道:“八弟打从投奔我开始,事事为我筹谋。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我自不会亏待于他。在我心中,他与十三弟不相上下。”   耿意欢睁大了眼睛,可谓是瞠目结舌,这廉亲王真是厉害,竟把这位主的心给拿下了。早知道历史上这位可是差点挫骨扬灰啊……   “看我做什么?”皇上眯了眯眼睛,调笑道,“莫不是这些日子冷落了你?”   下一秒,这位任性的皇上摸着她的脖颈,带她进了床榻,亲了好几口,便没有然后了。   到底是守孝呢,皇上也是个孝顺的,自不会犯了忌讳。   便是留下,他也只是盖着被子纯聊天而已。听着皇上絮絮叨叨的话,耿意欢也没工夫想旁的了,这位可真是记仇啊。   那位钮祜禄大人不过是例行反对了一下某政策,后来也默认了,就这都被皇上记了一笔。   还有恂郡王的不恭敬,更是被皇上屡次点名批评。   三阿哥弘时嘛……   结党营私,没脑子,谁说的都信,受人蒙蔽等等。   他几乎是榜首了。   耿意欢听了一夜絮叨,差点就被洗脑了。   翌日,正是给皇后娘娘请安的日子。   耿意欢早早就去了。   因为国丧的缘故,大家的册封礼是一起举行的,都有些简陋。不过耿意欢并不在意这些繁枝末节,能得到实惠就行,什么册封礼不册封礼的,倒是宁嫔嘀咕了几句。   眼下已经是四月初了,御花园里一片春色,绿草如茵,蓝天白云。   耿意欢还笑道:“若有闲暇功夫,倒可以散散步。”   董嬷嬷:“若是四阿哥、五阿哥在,倒可以同娘娘一同散散步。”   “他们都忙。”耿意欢感慨了一句,“这宫里规矩多,景仁宫我也才收拢好没多久。”   单单是景仁宫,耿意欢就废了许多心血,以己度人,她是很佩服皇后娘娘的。   打从先帝爷驾崩,皇后娘娘就随皇上进宫打理宫务,满打满算也快半年了,宫中依然井然有序。   董嬷嬷笑了笑:“娘娘是有这个能力的。”只是皇后娘娘不给机会而已。   耿意欢摇摇头,她可不想出这个风头,也没必要同皇后去争。皇后娘娘可是把宫务当成自己存在的理由,她何苦去同皇后作对呢?给自己揽这苦差事作甚。   一进钟粹宫,耿意欢便感觉一股热浪袭来,就连茶水入口都觉得有些热。   耿意欢微微蹙眉,拿帕子擦了擦额角细细的汗珠,随后轻挑了一下眉毛:“今日这茶水倒挺热。”   一旁的齐妃见状,笑问:“耿妹妹是觉得这茶不好?”   一旁的樊嫔、宁嫔撇了撇嘴,低声窃语。   耿意欢垂下头,吹了吹茶叶,漫不经心道:“齐妃唤本宫什么?”   齐妃错愕了一瞬,抿了抿唇:“贵妃娘娘。”   “那就是了。”耿意欢重重放下茶盏,杏眸中划过一丝锐利,“既是宫妃,就得守宫中的规矩。你说是吗?齐妃?”   齐妃篡紧了帕子,扯出一丝笑意:“是这个道理。”她不愿让人看她的笑话。   即便如此,樊嫔还是幽幽道:“贵妃娘娘说的有理,这上下尊卑可得记住了,不可僭越。”   宁嫔捂着帕子道:“别是有的人啊,倚老卖老。”   被她们挤兑这一番,齐妃脸色铁青,却也没法辩驳。   她们本没有指名道姓,齐妃若是应了,岂不是对号入座,平白叫人笑话?   皇后娘娘姗姗来迟。   “叫你们久等了。”皇后满目疲惫,身子几乎撑不住衣衫,“今儿也没什么要事,妹妹们早些回去歇息吧。”   耿意欢有些意外,却还是依照皇后所说回去了。   先帝爷时,前期几乎三天就要请安一次,后期没了皇后娘娘,皇贵妃也好贵妃也罢都有些名不正言不顺,故而后期都是妃妾给各自的主位请安便罢。   皇后娘娘宽厚,只规定每月初一来钟粹宫请安即可。   至于太后娘娘……   她如今也有资格任性了,不必像从前一般“柔顺”,她本就不喜人多,也不耐烦见这些妃妾。   除了她的亲侄女,旁的她是一个都不想见,这不今儿安嫔都没来请安直接去了太后处,几乎是不给皇后面子了,可谁也没法子,谁叫人家是太后呢。   齐妃许是有事儿,硬是留了下来。   耿意欢毫不在意,便是皇后有心,弘时也就那样了。   回到景仁宫,耿意欢才低声道:“董嬷嬷,钟粹宫的火龙……是不是还没停?”   董嬷嬷点头:“还未停。”   耿意欢若有所思点点头。   看来皇后的身子是真的挺虚弱。   ......   打从有了差事,三阿哥走起路来都好似带风,这不他得了空就去了尚书房,美名其曰提点提点弟弟们。   或许是从小就没有这样意气风发,三阿哥很享受这种感觉,自顾自说了一通话,又一溜烟似的离开了。   弘昼撇了撇嘴:“三哥这回得得意好久了。”   弘历淡淡道:“咱们年纪轻,皇阿玛和朝臣才不敢把差事说与咱们。且好好读书吧,过几年咱们也就有机会了。”   且让三哥得意吧。   礼部遵旨议定:雍正元年特开恩科,于四月举行乡试,九月举行会试,十月殿试。   眼下乡试刚过,离会试、殿试还远,三阿哥还得得意一阵儿。   时间一晃而过,八月初,托太后娘娘的福,安嫔成了安妃。   到底是生母,皇上总不好一点面子都没有,乌雅氏再如何也算是半个表妹,虽说没脑子些但还算是安分。   这话同耿意欢没说几天,就听说安妃同齐妃闹起来了,俩人不依不饶的。不然   恰巧耿意欢在养心殿看书。   她不禁看向皇上。   皇上面上也有点挂不住,避开她的眼神:“怎么回事?” 第82章 科举舞弊案   养心殿内。   或许是秋老虎不肯走,冰盆几乎要化成水滴,室内倒是凉爽不少。   皇上不耐热,每每夏日都难以度日,往年康熙爷都会带着众人去畅春园避暑。   眼下正值丧期,皇上便没有去畅春园,留在了紫荆城处理政务。   皇上向来勤勉,做亲王、太子时还是收敛的,眼下是越来越卷了,日日批阅奏折到半夜。   耿意欢少不得来劝一劝,总不能才登基身体就出毛病啊。   这么多年的情谊,即便是石头人也该有些感情了,耿意欢也不例外。   她时不时带着点心来养心殿陪着皇上一同批阅奏折,监督他适当休息。   皇上纵然无奈,心下也是甜滋滋的。   谁不想被别人放在心上呢?   只是......   打脸未免太快。   皇上按了按眉心,他心中一阵无语。   这安妃乌雅氏册封不过三日,就同齐妃闹起来了。   “回禀皇上、贵妃娘娘,是这样,安妃娘娘见了齐妃娘娘未曾行礼,还硬生生受了齐妃娘娘的礼。齐妃娘娘一时不忿,便、便同安妃争论,安妃只道自己是皇上的亲表妹,日后便是贵妃也做得,凭什么给她行礼?吵吵嚷嚷中,安妃娘娘就动了手,齐妃娘娘自然不会坐以待毙,这才打了起来。”   耿意欢听得是瞠目结舌,这俩人是真有胆啊!   皇上会怎么做呢?   耿意欢看向皇上,眼底带了探究。   皇上长长吐了一口水,似乎很是无语,他斟酌了一会儿,道:“安妃、齐妃罚俸禄一年,禁足三月,无诏不得出。”   俩人其实都不在乎那点子俸禄,在意的是禁足不得出,皇上在孝期不会宠幸妃嫔,但刷刷脸总行吧?   安妃都不好意思说,自己进府邸那么些年,竟一直都是处子之身。   好不容易等到皇上登基了,她也凭借表妹的身份封妃,还能时不时见到皇上,同皇上说说话。哪成想出了这事儿,皇上对她的印象肯定不好了,这该死的齐妃,不就是个长子生母嘛,看把她嘚瑟的!   齐妃心中也不服气,论资历论位分,她都该比乌雅氏高才对,偏皇上就向着乌雅氏,封了乌雅氏为妃,跟自己平起平坐,这让弘时的面子往哪儿放?   两人都不服,却不得不服。   只是......   齐妃的宝贝儿子——三阿哥出了大事。   前些日子出了些荒唐事儿,有人大摇大摆在伯伦楼中大卖考题,这才引发了轰轰烈烈的科举舞弊案。   前朝人人都提心吊胆的,生怕被圣上迁怒。   皇上查来查去,甚至派了血滴子才算是查清楚了,幕后主使竟是三阿哥弘时以及张廷玉之弟张廷璐。   说起来,这事儿廉亲王还掺和了一腿。   早前他就派人盯着三阿哥,自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于是他故意让三阿哥寻得机会,待事态发酵,让这事儿露出破绽,从而让皇上发现这事儿。   皇上大怒!   这个逆子为了拉拢人竟出了这么个下作手段,偏偏他还不能把弘时的罪名公之于众,堂堂皇子帮学子科举舞弊,置皇家颜面于何地?   最后,张廷璐、俞鸿图把所有罪责都担下来了。   相关人员一律获罪,甚至有几地的主考官被腰斩,这事儿似乎有了定论。   三阿哥松了口气。   皇上却是憋了一口气。   这事儿终究是没有一查到底。   廉亲王多聪明的人,自不会留下把柄。可恂郡王就不一样了,这人是大大咧咧派人去查弘时的,本意是想看看三阿哥到底想做什么?莫不是要对恂郡王府不利?   事实上,三阿哥没这个脑子。   但恂郡王的这一做法,却是让皇上记在心里,怀疑他才是真正的科举舞弊案幕后主使。   弟弟不是儿子,自不必顾及颜面,甚至恂郡王这个弟弟皇上是厌恶至极的,自想拿下他。   偏太后娘娘凑了上来,她本是想说说安妃的事儿,可不知怎么的扯到了恂郡王的事儿,这下太后娘娘可吓坏了。绕是她这样长居狗红的都晓得这事儿的棘手,自然不会让皇上定论,她使尽了法子,狠狠闹了一通才算是把这事儿压下去了。   作为交换,太后娘娘不允许干涉皇上的后宫,也不许再为难任何妃嫔,否则皇上随时把这事儿弄出来。   为了心爱的小儿子,太后娘娘只得答应。   四阿哥、五阿哥听说后,不禁嗤笑一声,三哥的差事到底是没弄成。   不怪他们议论,出了这事儿三阿哥是灰头土脸的,几乎不敢出门了。   皇上屡屡敲打的话,让他晓得这事儿皇阿玛不是不知道,只是给他留了面子而已。   同时,三阿哥也认清了自己的能力,他灵台蓦然清醒,自己这些日子到底在做什么!先帝长子的下场还不够惨吗?他怎就莫名其妙有了这般野心,实在是可怕!   接近年关,外头的人都在议论今年是否有年宴,毕竟过了今年就是雍正二年了。   孝期内本就一切从简,端午、中秋等等节日也不过是各自在宫里用些粽子、月饼的,便是过年也不准备再办宴会。   皇后娘娘问过后,心下松了口气。   年宴是最累的,事情繁琐且不能出错,能不揽事儿就不揽事儿了。   前些日子为三阿哥求情的事儿,让皇上心中起了芥蒂,一句:“本以为你该当是个公平公正的嫡母,没成想也有了偏向。”就让皇后吓了一跳,她没准备让乌拉那拉氏掺和进来,也不愿失去皇上的信任。   一时间,皇后娘娘心中警铃大作,凡事都要小心谨慎,不敢再踏错一步路。   倒是景仁宫皇上常去,纵使不留寝,景仁宫上上下下也是欢喜得紧,这意味着他们主子简在帝心。   这将近一年的功夫,耿意欢也把景仁宫治理得井井有条,更是摸清了景仁宫每一个人的底细,有衷心的自然也有耍滑头的,还有一两个同太妃们不清不楚的。   董嬷嬷建议不必留面子,那些人本就心思不纯,该赶出去的赶出去。反正人送到了,太妃要不要是太妃的事儿。至于耍滑头的也得好好整治,越爱耍滑头就越要分给他们多多的差事。   如此一来,景仁宫森严有序,像铁桶一般上下一条心。   身为贵妃,耿意欢目前没有太大的野心,也没想着把皇后取而代之。但她绝不允许弘时压下她的儿子,弘历也好弘昼也罢,总不能是弘时!   好在弘时自己也不争气,倒不必耿意欢吹枕头风了。   耿意欢犹豫了许久,要不要这么做,不等她想清楚,弘时就不知犯了什么忌讳遭了皇上的厌弃。   最早耿意欢对弘时是有好感的,那时的弘时还是个纯良的孩子,可这两年越长越歪,像是破罐子破摔一般。   就是对皇后这半个养母也只是孝敬多,人去的少,若不然皇后也不会对他如此冷淡了。   眨眼的功夫,孝期就过了。   时间也来到了雍正三年的六月,京城燥热无比。   皇上便带着后妃们去了畅春园,准确的说,只带了皇后、耿意欢,三个孩子也都带上了。   至于太妃们都不愿去,毕竟先帝爷是在畅春园没的,这心里多少是膈应的。   弘历、弘昼一路护送耿意欢去了分的院子,离皇上住的地方很近,旁边便是荷花池,清幽又凉爽,真是个好去处了。   只是打从来了畅春园,弘历就不大高兴。   耿意欢不解:“弘历,你这是怎么了?”   弘历勉强一笑:“额娘,往年夏天皇玛法总会带我来这边避暑,这次我来了,皇玛法却是来不了。”   弘昼劝了一句。   耿意欢叹了口气,也不知如何安慰,只道:“过去的事情就莫要想那么多了,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弘历应声。   送走两个孩子,耿意欢叹了口气,孩子们有情有义是好事,只是太过伤心也不好。   待皇上来了,耿意欢才高兴些。   或许是意外,又或许是旁的原因。   这些年皇上身边,竟真的只有耿意欢这一个女人了,她心里也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只是她分得清孰轻孰重,还不至于做个恋爱脑。   都说小别胜新婚,他们足足有两年多没有这般亲近了,夜里自是抵死缠绵。 第83章 选秀   畅春园很好。   只是对皇上、弘历来说,都是个伤心地,待了几天便回宫了。   皇上恍惚道:“这里实在住不下,总觉得皇阿玛的音容笑貌就在眼前。”   耿意欢宽慰了他许久。   再是皇帝,他也曾是个儿子。   或许先帝爷在世时有些事伤了他的心,可先帝爷一走,给皇上留下的便全是好的。   只是人死不能复生,再多的悲切也要被现实打败。   皇上来不及悲切,就投身于政务之中,那劲头活像是高三生,拼死拼活。   绕是这般,三阿哥竟还是那般悠闲。   不,或许他也不必那样悠闲了。   皇上下旨选秀,同过去一样,满蒙汉三旗选秀。明面上说是充盈后宫,实际上是为了给孩子们选福晋。   弘时已经这般大了,却因为皇上在府邸初为太子时谨慎的缘故一直没有定下人选,眼下便要趁着这次选秀,好好挑个福晋。   齐妃念叨着要给儿子挑个人品贵重的好福晋。   可年轻人嘛,哪有不爱好颜色的,自然是有所求的。   因着孩子选福晋的缘故,皇上也没少去齐妃处,弘时虽蠢笨却也是他的亲生孩儿,总要选个贤惠又有能力的才行。最好是能把糊涂的弘时拉回正道上,虽然困难些,可皇上相信事在人为总要试试看。   眼下宫里人尽皆知,皇上是好皇上,日日处理朝政到深夜,能得他召幸的多是老人。   例如皇后娘娘、齐妃、耿意欢、樊嫔。   偶尔皇上也会去看看宁嫔。   只是翻牌子翻的最多的还是裕贵妃,明明裕贵妃也不小了,容貌也不是多么出众,可打从入了宫却格外得皇上的青睐。   皇后从临幸记录上便晓得耿意欢是一点事儿没有不说,还独得皇上恩宠,即使这样,皇上也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她。   有子有宠,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妃。   若非她无意,只怕自己的皇后之位都坐不稳,皇后娘娘心下苦涩。   ......   只是进了宫,一切都不比府邸中。   景仁宫做点什么都是万众瞩目,尤其是耿意欢还有两个十五六岁的适龄儿子,眼看就要选福晋了,宫里宫外都盯得紧。   便是皇后、樊嫔等人都动了心思,只是耿意欢一直没松口,她自认不太会看人,便让人拿了画册给两个孩子挑。   到底是皇子福晋,今上子嗣不丰,日后这三个儿子起码得有两个亲王,一个太子,就像下注一样总有人想试试看。   其实耿意欢也发愁,年纪轻轻就要做婆婆了?   哦,她年纪也不轻了。   好在皇上不是那种薄情寡性之人,对她竟热切的很,明明岁数不小了,床笫之欢还那样上心。   得亏是耿意欢因为难产的事儿,有意调节自己的身体,还叫了医女配了些药物。   当然,这些年没有再怀孕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当初难产伤了根子,虽说早就调理好了,却很难再有孕。   耿意欢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毕竟皇上是一国之君,只有三个孩子却是不多。可让她生是不可能的,给他推别人那更不可能,所以这事儿也就搁置了。   直到一日,众妃去钟粹宫请安时却出了个差子。   耿意欢一进门,就听见齐妃咬牙切齿,义愤填膺的声音。   “你们莫要害羞。”   “大家都说说自己多久没有被临幸了?反正我是有十几年了!”   便是安妃乌雅氏也恼了:“竟是如此!”她都不好意思说自己还是处子身。   陈贵人也跟道:“嫔妾、嫔妾......也有十几年未曾侍寝了。”   事实上,她俩就没侍寝过,本以为马上选秀新人换旧人更不得宠,哪成想皇上分明就是意不在此。   齐妃冷声道:“我们都被她骗了,被她骗了!”她的三阿哥本是炙手可热的长子,领着最好的差事,更有重臣帮衬,本该前途无量如今却只是个游手好闲的闲散皇子,便是选福晋也没几个好的。   耿意欢皱了皱眉心,这个齐妃!   “齐妃,你是对本宫有意见吗?”耿意欢板着一张脸,似乎有些愠怒,“本宫养好身子这样的大喜事,你瞧着倒是百般不乐意啊。”   这话是变相的承认自己得了召幸,但也聪明的拐了个弯,没有说时间。   一时间,其他妃妾才想起早些年裕贵妃身体不好,一度病重,这才引得皇上多了几分怜惜。   可这后宫不止是裕贵妃自己因为子嗣得皇上心意,樊嫔两个女儿早早就没了,就这皇上还常常留宿探望。   总不能因为齐妃三两句话就攻讦人家裕贵妃吧?人家也是正儿八经从府邸跟着皇上进宫的,被宠幸是天经地义,再加上前三年皇上守孝本就不进后宫,这前朝又事忙,不宠幸妃妾也是有的,说不得皇上选秀是想选几个新人呢。   再说了皇上留宿的又不是光人家景仁宫,她们这不是被齐妃挑唆的得罪了裕贵妃嘛。   一时间,安妃心里也有些着急,她是没想得罪裕贵妃的。   看这架势,三阿哥要不行了,但四阿哥、五阿哥才长成,尤其是四阿哥屡屡被朝臣夸赞,皇上每每提起也只有赞扬的。   安妃率先道:“早知齐妃不安好心,但今日才算见识到。前几年皇上守孝,本就不进后宫不沾女色,怎的齐妃还心生怨怼呢?”   齐妃也不过是几年未得宠幸而已,她可是一直都跟皇上抱着棉被纯睡觉啊!   她起了头,剩下的也不会再同齐妃一伙了。   耿意欢面色微缓:“还是安妃识大体。”   这话不就是在点齐妃嘛。   不等齐妃反驳,皇后便出现了。   这些年,皇后愈发衰老。   同皇上站在一起不像夫妻,倒像是姐弟、母子一般,可见这些年皇后是真的衰老了不少。   今儿也同以往一般,说了几句闲话,便散场了。   只是临走前,皇后娘娘却道:“马上就要选秀了,贵妃和齐妃便一同参与吧,正好也选选儿媳。”   齐妃大喜,直接应下。   耿意欢想了想,委婉拒绝了。   她不想参加选秀,也没准备给儿子们挑人,更不准备给儿子赏赐什么暖床宫女,什么年龄做什么事。   四阿哥、五阿哥都是懂事孩子,不是那贪恋女色的,自然不会有意见。   没过多久,选秀这摊子便支起来了。   耿意欢光从董嬷嬷处就晓得,今年秀女质量很好,大族贵女很多,旁支貌美格格也不少,奔着什么来大家心里都有数。   只可惜,他们的念头注定要落空。   齐妃对好几位都满意,只最后皇上选定了董鄂氏,也就是之前便相看好的那位格格。   虽说也是名门望族出身,可齐妃心里总有点不满意,皇上登基前确实是个好亲事,可眼下不一样了啊,弘时成了皇长子!   她再如何也没法子,这事儿皇上有心思就够了。   至于后宫却是一个没留,皇上只道:“朕非贪恋女色之人,无需挑选后妃,便紧着孩子们便是。” 第84章 喜事   前朝自然是有意见的,尤其是今年送女入宫的,不止进宫没进成,有的还很倒霉的被撂牌子了。   当然,大多数还是被分到了宗室里。   本以为三阿哥不会喜欢董鄂氏,因为这董鄂氏人生得温婉,相貌也平平,唯一拿得出手的便是家世和管家能力。   齐妃娘娘对这位儿媳态度不大好,平心而论董鄂氏的家世已经很好了,齐妃实在是心大这才不满足的。   皇上自认为仁至义尽,齐妃总觉得三阿哥值得最好的,也不想想她提名的几家打从听说四阿哥、五阿哥今年不指福晋便都求了皇后撂牌子。   可想而知,三阿哥的荒唐事重臣们都心中有数,只是不说罢了。   就是这董鄂氏还是因为曾和三阿哥议过亲,这才定了下来。   让耿意欢没想到的是,他们夫妻恩爱非常,难得让皇上夸了几句。   只可惜,弘时这孩子自暴自弃的太过爽快,让皇上也有些无奈。   饶是如此,他还是做出了些让人无奈的事儿,很出格也很叫人无语。   ——替十四爷求情。   这下可是招了太后的喜爱,连带着齐妃都在慈宁宫吃香了些。   但这下可是招了蚂蜂窝,皇上对他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谁会喜欢一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儿子?   就算为了撇清夺嫡的关系,故意做傻事也得有个分寸吧。   偏弘时不,他各种作死。   被皇上当众训斥了好多次,明确道:“若不是你叔叔们都有子嗣,我现在朕只恨不得把你过继给谁,省得你在这里气我。”   弘时灰头土脸丢了差事,就连好不容易就要到手的爵位也没了,反倒是年幼的弟弟们封了王。   回来后,皇上同耿意欢保证,后宫不会再进人了。   耿意欢恍惚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们都快五十的人了,怎么还在计较这些?   不过皇上自己愿意,她也没法子。   耿意欢不禁勾了勾唇,心底还是高兴的,原来这些人就只有她了。   耿意欢想了许久,觉得好像可以谈恋爱了,可他们这么大年龄了,能行吗?   事实告诉她,能行。   前些年,皇上总觉得她过于内敛,不善于表达爱意。   如今倒是改了个性子,不过皇上还是很欢喜的。   逛花园、吃小吃、互送书信、送惊喜、看烟花......   一时间,俩人如同许多新婚夫妻一般,如胶似漆,恩爱非常。   前朝后宫前所未有的和谐,有好日子谁闲得没事儿做,非要触怒皇上?   至于后宫,大家早就习惯了。   皇上这些年年纪大了,不是很“行”,进后宫进的少,也很少留宿。   宠幸裕贵妃也无妨,影响不到她们什么,就连皇后都觉得一直如此,也没什么区别,在意什么呢?   就这样,到了雍正五年。   耿意欢要正儿八经挑儿媳妇,奈何皇上只给了挑弘昼福晋的权限,弘历那指定了富察氏,弄得耿意欢心里不大高兴。   弘历没见过富察氏,万一不喜欢呢?   因为这事儿,俩人别别扭扭了好久。   还是弘历主动来说:“其实儿子并不在意这些,我也没有特别喜爱的女子,谁做福晋都一样。”   虽然耿意欢心里清楚,如果弘历是下一任皇帝,就不可能只有一位福晋,可她心里还是很难过。   耿意欢沉默了许久:“答应我,不管什么原因,既然娶了她,便要好好待富察氏。少纳妾,以嫡子为先。”   “额娘放心!”弘历拱了拱手,认认真真道,“儿已经求了皇阿玛,不要给儿子赐侧福晋,先让儿同福晋好好相处几年再说。”   其实弘历一直晓得额娘心底的痛,但他自己也无法保证能做到,但眼下能让额娘开心,何乐而不为呢?他也不是没有女人就不能活。   “好!”   相较于弘历,给弘昼选福晋可是让耿意欢挑花了眼。   明眼人心里都清楚,这一届的选秀无非就是给皇子们、宗亲们挑福晋,重头戏肯定是皇子福晋,一个个都某足了劲儿表现自己。   耿意欢悄悄带了弘昼去看,终于选中了一个姑娘,她生得不算顶顶漂亮,可笑起来格外甜美,且这姑娘心大,不曾与谁闹别扭。   一问才知,竟是皇后娘娘的侄女——乌拉那拉氏。   耿意欢犹豫了一下,想起皇后曾经的嘱托,想把乌拉那拉氏赐给弘历做侧福晋。   从前乌拉那拉氏不下场是因为不看好弘时,眼下裕贵妃一系声势愈发盛大,前朝宝亲王、和亲王兄弟俩在朝中愈发有声望,日渐衰败的乌拉那拉氏自然不愿错过这个机会。   就是做不了福晋,做侧福晋也好,没看如今裕贵妃在后宫势不可挡的模样嘛。皇上爱重,肚皮争气,便是皇后娘娘也不可避免的退避一二。   只是耿意欢早就同孩子们商议过,这次选秀只给弘历娶福晋不带任何侍妾,一切等下次再说,好歹让弘历同富察氏处处夫妻情分。   这些耿意欢已经同富察福晋暗示过了,对此富察氏一族都很是感念。   至于乌拉那拉氏那边,耿意欢很犹豫,不想他们兄弟因此不愉快。   毕竟乌拉那拉氏是从她这刷下去的人。   皇后娘娘不知怎么得知了消息,竟来劝说,能做和亲王嫡福晋也好,毕竟侧福晋已经做不成了,与其嫁给其他普通人还不如嫁到皇室,好歹是个亲王福晋。   耿意欢沉吟一二,同弘昼商议了一下,弘昼还是想娶那姑娘。   这事儿也就定了下来。   一晃两三年,耿意欢也做了玛姆,弘历同福晋三年抱俩,凑了个好字。弘昼那,福晋还没动静,耿意欢不着急,倒是皇上挺着急。   耿意欢笑着打趣:“该急的不急,不该急的瞎急。”   皇上吹胡子瞪眼:“说谁呢?”   “说谁,谁知道。”耿意欢抿了口茶,悠悠然,“不过我这有件喜事,想同你说。”   “什么喜事?”   耿意欢有些不好意思:“反正你以后别敲打儿子、儿媳了。咱们都这么大年龄了......”   皇上刚要说什么,被耿意欢止住了。   “行了行了,我现在可不能生气。若不然啊,动了胎气可不好。” 第85章 陈年往事   “胎气?”   皇上后知后觉。   他蓦然起身,双目炯炯,语气带着欣喜和雀跃:“可是请了太医?”   耿意欢垂眸望向自己平坦的肚皮,唇角微扬:“自然是请了。”   说着,她扬了扬袖子,想去端杯水喝。   “别动...别动......”皇上紧张兮兮,大掌按住她的手,“你现在可是关键时刻,不能受累。快躺下,快躺下。”   皇上小心翼翼扶着耿意欢,想把她送到榻上歇息。   耿意欢噗嗤一笑,歪了歪脑袋,娇嗔:“这才一个多月,哪里就要这么小心了。”   “就是因为才一个多月,才更要小心。”   “你我年纪都不小了,自然得好好休养才是。”   皇上的絮絮叨叨充斥在大殿中。   “对了。”耿意欢蓦然想起正事儿来,她握住皇上的手,娇嗔道,“一打岔,差点忘了刚才的事儿。”   “什么事儿能比你和孩子重要?”皇上不以为意,反而安慰道,“你现在最大的事儿就是照顾好自己,旁的事儿都不用操心,自有我替你盯着。”   皇上这人向来如此,爱憎分明,凡是上了他心的人,什么事儿他都能想到,例如怡亲王、廉亲王、耿意欢,这都是让他放在心尖上的人,事事上心、事事关照。   耿意欢还好,好歹是皇上的妻妾,又生育了宝亲王这个准太子,皇上想着也是应当。可怡亲王、廉亲王呢?同样是兄弟,凭什么对他们就这么关照?想得开也好,想不开也罢,他们都没法子,只能在心里在嘴上酸一酸。   “若是小事儿,那皇上必定要答应才好。”耿意欢顺着说,“弘昼和乌拉那拉氏也才成亲两年多,儿女福分也不是想来就来的,就像咱们也是盼了许多年才又盼来一个孩子。皇上......还是让他们小两口好好处吧,莫要做那破坏夫妻情分的人。”   皇上微微蹙眉:“弘历可都是俩孩子的阿玛了,弘昼这还没动静,你不着急?”   “我着什么急?”耿意欢睁大眼睛,指了指自己的肚子,脸颊微红,“我这么大年龄了,又怀上一胎,若是侄子侄女都比她/他大,又或者是同儿媳妇们一同养胎才不好意思呢。”   皇上恍然,闹了半天是因为这啊。   他哂笑:“晓得了,不催了不催了。左右下一届选秀若是再没有孩子,就必得赐人了。”其实弘历那他也想赐人,可想到耿意欢怕是不大乐意,这才搁置了。当然,若是弘历、弘昼自己受用了哪个婢女却是无妨的。   主要是皇上对弘历的期盼更高些,自然对他的子嗣也上心些,皇家还是要多子多福的好。   耿意欢松了口气,她能帮乌拉那拉氏的也就这么多了,至于旁的就不必她来忧心了,乌拉那拉氏可还有位皇后姑妈的,人家自会为侄女打点。   至于富察氏,这些年她同弘历相处得很好,颇有夫妻琴瑟之意。有耿意欢这位额娘顶着,她倒也没扭捏,更没有故作贤良,而是把夫妻情分先处了出来,这才有了三年抱俩。   这倒同耿意欢想的一样,不说以后,且谈现在。   富察氏同弘历间的绵绵情意,便是耿意欢都为之动容,只希望他们真的能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吧。   她能为富察氏做的都已经做了,其余的便只靠他们自己经营了,若富察氏能把握住弘历那边,那一切都大有可为,若把握不住......那就是他们的事儿了。   打从得知耿意欢有孕,整个后宫都沸腾了。   耿贵妃怎的就有孕了?她还能怀?   有人酸溜溜道,这可真是老房子着火啊!   这话倒也没错,皇上同耿意欢还真是老房子着火,越来越有恋爱那味儿了。   就是怀着孕,也挡不住皇上的爱敬。   皇后早已坦然,左右不是她,李氏也好,耿氏也好,是谁都一样。   齐妃不忿的很,只以为是耿意欢蛊惑皇上,这才冷待了弘时。   可耿意欢位分比她高,嘴巴比她厉害,还有皇上在背后撑腰,就是恨得牙痒痒她也没法子。   齐妃只得拿出往日的温柔贤良模样,想慢慢接近耿意欢,再想法子叫耿意欢失宠。   还等不及耿意欢这边松动,宫里又出了趟官司,还涉及齐妃。   齐妃很是气恼,樊嫔的小格格是自己没得,同她有什干系?   樊嫔却咬死了齐妃,说就是她做的!   两人争论不休。   齐妃未曾做过,自然不怕什么。   可樊嫔却说,她有证据。   这下大家的目光才从耿意欢挪到了齐妃和苦主樊嫔身上。   说起樊嫔宋氏,从前在府邸里也是个张扬的,做事风风火火,府里没人不晓得,但近些年她已经收敛了不少。   皇上、皇后端坐在上首,冷眼瞧着两人纠缠。   皇后侧了侧脸,轻声道:“皇上,此事只怕是个误会。”她虽讨厌齐妃,却并不觉得齐妃会对樊嫔的小格格做什么。小格格本就体弱,齐妃对她下手不是多此一举吗?   皇上也晓得这事儿,只是——   他的目光看向犹如菜市场般的大殿,以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后妃,头一回怀疑起先帝爷的眼光。   这就是您选给儿臣的女人?   他看向一旁淡定喝茶的耿意欢,心头慢起一阵骄傲,这才是他自己选的!   耿意欢垂眸发着呆,蓦然想起那年隐晦的猜想,她抬眸望了望淡定的皇后,再看向吵闹不休的樊嫔、齐妃,心下叹了口气。   若这事儿闹了出来,只怕就不好收场了。   好在......   还没人发现。   耿意欢垂下眼睫,皇后同齐妃也不过是彼此彼此而已,既然如此那就谁都没错。   她以为自己有孕听不得吵闹为由,提前离开了养心殿。   只是她不知,自己前脚刚走,后脚樊嫔就奉上了证据。   一个历经沧桑的嬷嬷。   几乎是见到她的那一瞬间,皇后脸色就变了,这是当年弘辉身边的奶嬷嬷。因为这嬷嬷照料不周,才害得弘辉小小年纪就去了,她迁怒于这嬷嬷,才把她弄到了浆洗房。   只是......   她同齐妃有甚干系?   莫不是她猜对了,就是齐妃做的。   皇后倏地看向齐妃,眼神中仿佛淬了毒一般,怨毒无比。   齐妃也是一愣,想了一会儿才把眼前这张苍老的面孔同记忆当中精炼能干的嬷嬷对上号,她抬手抿了抿头发,有些慌乱,随后又镇定住。   这么多年过去了,便是她说了,又有谁会信呢?那本就是一个意外。   “齐妃娘娘想不到吧?您不记得她了,可她还记得娘娘您呢。”樊嫔扯了扯唇角,眼底划过冷意,“昔日无辜的,可不只是我的小格格,还有大阿哥弘辉!”   皇上瞳孔骤缩:“你说什么?”   一提起弘辉,他的音容笑貌就好似近在眼前,那孩子很乖也很听话,只是命薄。   齐妃心头一突,下意识道:“皇上,樊嫔肯定是勾结了高嬷嬷,想要构陷臣妾。她、她往日里就同臣妾不睦,她的话怎能当真。”   皇后却道:“怎不能当真?”   她冷冷看向高嬷嬷,咬牙切齿道:“高氏,往日未曾说出口的,今日尽管说。只要能找出昔日害我孩儿的凶手,本宫重重有赏!”   皇上微微蹙眉,语气带着一丝泠然和复杂:“你最好如实招来,否则朕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话音刚落,就听见太后驾到。   原来是安嫔乌雅氏去了太后处,说起这桩往事,这才引得了太后雅兴,想来凑个热闹。   太后娘娘同皇上本就不甚亲近,又因为十四爷的事儿闹过一次,母子情分淡薄无比,打从那事儿以后就再也没有主动出过宫门半步。   她平日里也不主事儿,久而久之宫里都快忘记这位太后娘娘了。   偏偏今日......   “请太后娘娘安!”   “请太后娘娘安!”   ......   妃嫔们俯身行礼。   皇上缓缓眯了眯眼睛,语气却是从容:“儿子,请皇额娘安。”   皇后这才缓过心神来,匆忙起身,姿态优雅只是眼神中的复杂掩也掩不住:“请皇额娘安。”   太后淡淡道:“起来吧。”   一旁扶着太后的正是安嫔乌雅氏,她笑盈盈解释道:“臣妾见过皇上、皇后、贵妃、齐妃娘娘,方才臣妾听说这边有桩涉及皇子皇女的案子,便同姑妈说了。姑妈一时情急,这才来了养心殿。”   耿意欢垂下眼睫,只当是耳旁风,听着他们在这里寒暄客套,真是无趣极了。   直到——   皇后爆发了。   “您的意思是,她是受人蛊惑,受人蒙蔽?”   待耿意欢回过神来,只看到皇后在同太后娘娘对峙,她穿着厚厚的衣裙,脊背挺得笔直,仿佛这样就可以给自己力量一般。   太后娘娘不悦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哀家还会故意害自己的孙儿?”   “那可说不准。”   太后、皇后两两对峙,彼此舌枪唇战丝毫不退缩,倒是省了齐妃的忐忑。   耿意欢听了好一会儿才晓得这事儿还有十四爷的功劳,怨不得太后娘娘要来找补呢。   只是......   耿意欢心中叹了口气,这回太后只怕要完。   皇上面上一副山雨欲来的模样,不待发作,慎刑司就已经拷问出来了。   这事儿倒真同十四爷没关系,他还真是无辜的。   可齐妃就不是了。   苏培盛垂着头,小心翼翼说出了那嬷嬷的证词。   皇后瞬间红了眼,不顾身份就朝着齐妃扑了过去,一时间养心殿内乱作一团。 第86章   养心殿内充斥着女人的咒骂和呜咽,如同街头闹市一般,妃嫔们窃窃私语。   齐妃试图解释一二,奈何皇后根本不愿听。   齐妃狼狈地仰着头,鬓发早就被皇后扯得不像样,莫说发丝凌乱,就是衣衫都有些不整,面上精致的妆容斑驳一片,眼角红红的不断有泪水渗出。她盼着有人能求求情,奈何这种谋害子嗣的事儿谁敢掺和呢?   饶是如此,樊嫔还在怀疑她的小格格会不会也是齐妃害得,这种情况下她不加把火都够仁义了。至于宁嫔,这事与她有什么关系?她可是跟樊嫔一伙的,自然同樊嫔想得一般,甚至还隐隐怀疑起自己多年不育的事儿。   安嫔更是看笑话一般瞅着她,人家有太后这个大靠山,自然不把齐妃这个儿子不争气自己也不得宠的妃妾放在眼里。   这下可把齐妃恼怒坏了,面目都狰狞了一瞬,随后才化作可怜哀求,只是她忘记了自己这样狼狈如何楚楚可怜?不过是可笑多一些罢了。   都这种情况了,还在这装可怜,还以为自己是当初冲冠雍王府的李侧福晋呢。也不瞧瞧如今的宠妃是谁?皇后可不吃她这一套,在场的旁人更是一片沉默,谁也不敢去触这个霉头。事情本就与她们无关,何苦去趟这趟浑水呢?   皇后恨得眼睛都红了,狠狠拽着齐妃的头发,手上的几枚戒指缠绕在她发丝中势必要让齐妃吃点苦头。她咬牙切齿:“贱人,果然是你,果然是你!”早些年她就怀疑是李氏,查了一遍又一遍,那时皇上只说她是疑心病,如今可好,终于抓到人了。   想到这,皇后冷冷抬起头,看向龙椅上一脸错愕仿佛不敢相信的丈夫,她讽刺般地扯了扯嘴角,似乎是在无声反抗什么。   龙椅上,皇上那双黑眸翻涌着,周身充斥着低气压,似乎在思考什么一般。   太后只觉得脑袋嗡嗡的,忍不住呵斥:“够了,住手住手!一个皇后,一个后妃,怎能如此不管不顾大打出手,置皇家颜面于何处?传扬出去岂不令人笑话。”先帝年间可是从未出现过这种事情,上至皇后下至后妃,大家都默认不对孩子出手,便是前朝皇子们夺嫡也是一样。这事真真是让人如鲠在喉,好好的孩子竟是折在了妇人争斗中。   皇上登基后这些年,太后同皇上的母子情分随淡泊了许多,可到底她也是皇上的额娘,弘晖的玛姆,听到这事岂能不心痛感慨?   至于皇后,她同太后向来没什么婆媳情分只当作没听见,不管不顾地厮打着齐妃,发泄着这些年的愤懑。   齐妃开始时顾着扮可怜,不敢还手,后来发现没人管只得还击起来。   两个养尊处优的贵妇人体力能多好?不过是互相扭打罢了,好在皇后还是占上风的,先出手总是要占些优势的。   耿意欢心下松了口气,到底弘昼娶了乌拉那拉氏为嫡福晋,她们又一起相处了这么些年,潜邸时福晋可是年年给她发着补贴的,不看僧面看佛面,她终究还是同皇后娘娘更亲近些的。   这时,安嫔附在太后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太后迟疑了一下,才道:“皇后之下,便数贵妃位份最高,你且去劝劝吧。”   这话一出,安嫔睁大了眼睛,颇有些埋怨地看了看太后。   太后心中叹息,面上却颇为平静。   耿意欢垂眸抚摸着肚子,轻声道:“事关皇嗣,臣妾也不敢妄言,一切还是得皇上来定夺才是。”   太后瞥了眼皇上:“皇上?”   皇上这才如梦初醒般,他顿了顿,看向扭打的妻妾:“且、且叫皇后出出气吧。”   言下之意是不许旁人插手。   太后皱眉,只觉得脑袋瓜懵懵的。   偏偏外头还有大臣准备觐见。   皇上干脆把人都给打发了。   室内徒留下太后、皇后、齐妃,其余人都被打发走了。   虽没有特意叮嘱,可这皇家秘闻谁敢多话?饶是樊嫔等人也不敢多说什么,生怕被迁怒了去。   本来耿意欢也该留下议事的,但皇上怕惊扰了孩子,便叫她回去了。   出了养心殿的门,耿意欢只觉得感慨万千。   回宫后,耿意欢蓦然想起那年闻到的香气,眼底闪烁过迟疑。   她犹豫了许久,才按捺住。   如今的形式还是稳妥为上,左右都是些陈年旧事,提不提又如何呢?   夜里,皇上派人把皇后娘娘送了回去。   至于齐妃,褫夺封号,贬为官女子,每月誊抄经书十卷,少一卷便掌嘴三十。   这样的责罚可以说是毫不留情,连带着弘时也屡屡吃排头。   外人不知所以然,只以为是李氏忤逆圣上,才使得皇上迁怒三阿哥。   其实三阿哥也曾递了牌子,想求皇后娘娘帮忙,可皇后娘娘这会子正恨得牙痒痒,又怎么会帮忙?她不止没见弘时夫妇,还直接把牌子退了回去。   皇上听说后,只是叹了口气。   过了许多天,众人才晓得原来那奶嬷嬷是十四爷送进去的不假,但那人也是旁人借他的手送进去的,十四爷的本意是想探听一下消息,可那人却居心叵测,试图离间大阿哥弘晖与皇上的父子亲情,最后嘛自然是没成功。于是那人放了手,不管这嬷嬷了,恰好还是侧福晋的李氏派人收买了她,希望她能劝着大阿哥读书别那么用功,这样弘昀的压力也就没那么大了,偏偏大阿哥用功得紧,弘昀阿哥因为这事儿总生病,她一时气愤,对着娘家人吐露了心声,说了句只怪大阿哥这般用功才害得弘昀总生病。   李家人想得要更深一些,若是这位嫡出阿哥没了,那他们的外孙岂不是就有机会了?于是李夫人便想了些法子给李侧福晋,李侧福晋倒没有这个想法,可想想病弱的弘昀,便想着叫弘晖阿哥也得风寒生一场病,让福晋也尝尝她这般焦心的滋味。没成想那嬷嬷会错了意,弘晖阿哥就此丢了性命。   众人恍然,原来这才是齐妃一直接济娘家的主要原因,她们从前还奇怪便是再心系娘家也没有委屈自己亲骨肉的呀?合着是有把柄在娘家人那里。   只是打从那日起,皇后娘娘便称病不出。   后宫大小事都成了耿意欢的事儿,一时间让她忙得不行。   好在她宫里的侍从都是识文断字的,培养起来也容易。   几天的功夫,便搞出个流水线工程。   安嫔本来还盼着她弄不成,好叫自己光明正大沾染宫权,哪成想裕贵妃是个能耐人。   她酸溜溜把这事说与太后听。   太后莞尔:“好了,前些日子你还想去示好,这几天怎么又开始弄这些讨人嫌的事儿了?”   安嫔摸了摸肚子:“若我能有个孩子,不拘男女,都有个盼头。可我这不是没有吗?”   其实安嫔也才二十多岁,正值青春,那裕贵妃一把年纪还能遇喜,安嫔自然也能。   太后心疼不已:“是哀家连累了你。”   安嫔摇摇头,苦涩道:“皇上、皇上的心都在贵妃母子那,我哪里有机会呢?”   太后打定主意助攻一把。   偏偏皇上这边不配合,不是处理朝政就是去探望裕贵妃母子,时不时弘历、弘昼携家眷进了宫,他们还要一叙天伦。   这下太后也没法子了,这牛不喝水能强硬头,皇上不喜欢安嫔,她再努力又有什么用呢?   安嫔更是心灰意冷。   日子一天天过去,耿意欢的肚子也愈发圆润。   她捧着手炉,神色温柔无比。   一旁的皇帝手里捧着书卷,语气柔和的像是要滴出水一般。   只因为太医说,可能是个小格格。   皇上这人向来同旁人不同,比起阿哥,他更稀罕娇娇软软的小格格。   也是巧了,大年初一那天,耿意欢就发动了。   可把皇上、弘历、弘昼紧张坏了。   好在小格格平安出世了。   抱着娇娇软软的小女孩,耿意欢心中一片柔软。   这深宫寂寥,能有个孩子陪着,再好不过了。   小格格一出世,就被赐名为宝珠。   一水的赏赐流入内库,待遇可是比几个哥哥都要好,起码阿哥们就没得过自家阿玛多少好脸,可宝珠就不一样了,皇上但凡见到都是要逗弄个不停。   宝珠也喜欢皇阿玛,一瞧见那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就弯成月牙,笑眯眯的像个小猪仔。   耿意欢每每调侃女儿,都要被皇上谴责,宝珠这样漂亮的小姑娘哪里找去?反正天上地下也就他闺女最好。   耿意欢是无奈,当成笑话说给弘历、弘昼听,哪成想他们却一副知己的模样,纷纷赞同他们皇阿玛的话。   耿意欢抚额,只觉得有些头疼。   行吧,都疼爱妹妹也行。   小婴儿“啊啊啊”的,也不知这两人有什么共同语言,一聊能聊好半天。   ……   不知怎么的,皇后娘娘的病竟是一点没好,反而越来越严重。   就在宝珠将将半岁时,皇后派人寻了耿意欢、皇上、弘时。   人到齐后,皇后嗅着空气中氤氲着的香气,边咳嗽边说起当年的事儿。   弘昀其实是她害死的。   皇上却并不意外,眼底一片沉静:“过去的事情就过去吧。”   皇后忍不住笑了起来:“你早就晓得了吧?”   这事无法判定谁对谁错,不过是因果循环罢了。   谁都不无辜。   只是皇后到底同他结发多年,若不是李氏先动手,皇后也不会对弘昀下手,故而皇上虽心痛却也没有过多责怪什么。   倒是弘时踉跄着后退了两步,神情恍惚。   最后的最后,皇后只是对耿意欢说:“只盼着妹妹能善待我侄女,如此乌拉那拉氏才不算落寞。”   耿意欢答应了。   再然后,便是他们夫妻间的秘密了。   皇后到底还是薨了。   她的嫁妆,一部分给了乌拉那拉氏,一部分分给了弘时,剩下的便交给了皇上。   因为皇上答应,若是有合适的宗室子,便过继给弘晖一个孩子。   这些钱财,便是她这个当玛姆的给孙儿的见面礼。   皇上终究是没把那事说出去,也算是全了皇后的脸面。   只是李氏那,他斟酌了许久才把李氏提为答应。   仅此而已。   李氏得知后,又哭又笑:“弘辉就那样重要?重要到弘昀的命只值一个发型?”   只可惜,没人能回答她。   弘时左右为难。   好在董鄂氏是个贤惠的,处处照顾他的心情,这才没让弘时一蹶不振。   皇上到底还是给弘时安排了个差事,虽说有点高不成低不就,但好歹有点事情做了。   过了一年,找了个由头给弘时封了个贝勒。   两年后,又晋为郡王。   其实耿意欢明白皇上的意思,早些年打压弘时是因为这孩子不争气,不想让他对皇位有幻想。这两年眼看着弘时身边没了簇拥之人,便也慢慢把他应有的待遇提了上来。   弘历倒不在意这些,眼下大权在握的是自己,区区郡王而已,又能如何?   虽不如何,但弘时心中已经很满意了。   三年多的功夫,宝珠都长大了,长成了个能说能笑的小格格。   每日里欢欢喜喜的,可讨人喜欢了。   只是啊,这孩子的小脸生得一副无辜相,偏做出来的事儿却直叫人头疼。   今儿捉猫,明儿追狗,后儿又想翻墙了。   左右是个不安生的主儿。 第87章 宝珠   雍正十一年初,大雪纷飞。   人人都说瑞雪兆丰年,今年定有个好收成,街道上到处都是张灯结彩。大人、小孩欢欢喜喜穿梭在街道上,富裕些的还会给小孩买上两根糖葫芦。   本来厚重的皑皑白雪早就被来往的人们踩出了几条路,总有些人不走寻常路,于是白雪也被人踩实了。   而整个紫禁城也都被白雪所覆盖,空气中凝聚着冷空气,若是不小心把手露出来怕是要得冻疮,家里有些资产的或是讲究些的家里会做上或是买上几双手套,再能耐些的干脆就等天暖和些再出门。   宫里的宫女、太监一到这种天气就发愁,好在皇贵妃派了内务府给他们发了手套,一到冬日里每月都会发上两三双,生怕冻着他们了。宫人们心里也有杆秤,每每见到景仁宫宫人,都会感念皇贵妃的体恤,礼遇一二。   久而久之,前朝后宫便都是在歌颂皇贵妃的美德,也算是为耿意欢造势了。   没错,宝珠出世没多久,耿意欢便被册封为皇贵妃。本是准备封后的,但太后提议还是要一步一步来,先帝的妃妾们可都是按照规矩办事的,这才耽搁到了现在。   若不是耿意欢感念先皇后,只怕去年就已经是皇后了,即便未曾封后,皇贵妃也是极高的位分了,几乎是断层一般,在她之下便都是嫔位了。   且人家还有两个好儿子,宝亲王、和亲王,这可是皇上唯二有机会坐上龙椅的皇子啊!   或许是名利夺人眼又或是财帛动人心,钮祜禄氏竟也有人接触起和亲王弘昼来,似乎想要撺掇什么。   弘昼当下便冷了脸,若说早些年他可能对钮祜禄氏有些感情,这些年却早就磨灭了。   幼时钮祜禄氏族人就未曾探望过什么,更别提什么贴心的东西了,倒是长大些了开始接触了,话里话外都是不要了忘了生母,这话真是可笑。   弘昼早早便从额娘那里晓得了真相,自然不会把钮祜禄氏放在眼里。   钮祜禄氏只得干着急,思来想去还想着从自家挑个姑娘送去当侧福晋,好联络一下感情,哪成想弘昼压根不听。   他同福晋乌拉那拉氏好得是蜜里调油,就是皇阿玛那他都敢顶着压力不妥协,更何况是区区钮祜禄氏了。   反正他也没准备跟四哥争什么,都是自家兄弟,和和睦睦的多好。   弘昼晓得真相,弘历心里更有数,能有个一母同胞的亲兄弟那真的是好事一桩了,他的心胸还算开阔,自然是盼着弟弟好的,对那些个想要挑拨离间的,他是半点好脸色也没有。   有些人也是可笑,眼看着他们的额娘已经是皇贵妃,甚至马上就要成为继后了,竟还在那里鼓捣着说仙逝的熹嫔钮祜禄氏是满洲贵族,出身比他额娘好。   这些人也不瞧瞧,皇阿玛心里可是只有额娘的,便是再出身高贵又如何?在他心中,额娘已经是顶顶好的了,偏有人爱挑刺。说句不好听的,这些人哪里是在攻讦额娘啊,分明是在隐晦的说他。额娘分明是替他受了过。   黑暗中,弘历目光幽暗,不时划过的冷芒直叫人胆战心惊。   八叔说得对,不必同蠢人争高下,一时的蛰伏而已并非是一世都要这般礼贤下士。待他登基,自会让这些人,一一闭嘴   兄弟俩没有因为这事儿生嫌隙,让耿意欢很欣慰,只是她那小女儿却不是省油的灯,三天两头就要闹出点事情来,偏偏人家阿玛、哥哥都护着,让她很是头疼。   ......   此刻景仁宫内,却是灯火通明。   大殿中央,有一团毛茸茸的小东西,只露出个圆乎乎的小脑袋,乌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忐忑。这小东西穿了身杏色旗装,里头还夹着绒,暖和极了,胖乎乎的小手揪着衣服。   没错,这小东西正是耿意欢的幺女——宝珠。   此刻宝珠正低着头,两只胖爪爪不住地揪着旗装上的白毛边,地上依稀散落着一些白毛,可见这孩子有多用力了。   耿意欢冷眼旁观着,是既生气又好笑,不过这孩子胆子也太大了些,再不给点教训,怕是要翻天了。   她可不想养个“小燕子”来,天真活泼没什么,可不知天高地厚那就是大问题了。   她冷着一张脸坐在凳子上,手上的戒尺有意无意在桌子上敲打着。   每每发出声响来,宝珠肉乎乎的身子就要颤一下,眼睛一眨一眨的,叫人怪不忍心的。   知女莫若母,耿意欢太清楚宝珠这小东西了,爱装可怜,嘴上说着改但从来没改过。   小小的一团,就敢上房揭瓦!真不知道这孩子哪里来的胆子。   “说!到底怎么回事?你是怎么甩开奶嬷嬷的,又是怎么跑到水池边的?嗯?”   宝珠悄悄瞥了她一眼,水汪汪的眼珠里盛满了心虚:“额、额娘……”   耿意欢挑眉:“继续说。”   小奶娃可怜兮兮地看着她,奶声奶气道:“呜呜呜,额娘,宝珠、宝珠就是想看小鱼。”   皇上带着一身寒气从外头急急忙忙走进来,眉眼间带着疲倦,黑色大氅上结满了冰晶,一看就晓得这是来“救驾”的。   耿意欢无奈叹了口气,嘟囔着:“皇上消息真是灵通啊,这还没开始呢,您就来了。”   话音刚落,小团子就可怜巴巴扑过去,娇声娇气道:“阿玛,你可来了!”   这一副看到救星的模样,实在是太真实了。   基本上每回宝珠犯错都要来一回,也就是皇上心疼这个老来女,回回都上当。   皇上摸摸了她的小脑袋,抽手把她抱在怀里:“这是怎么了?还掉金豆豆了?”   这幅慈父心肠,简直叫耿意欢没眼看。   “皇上这话说的,怎么?我还会冤枉她?”耿意欢蹙起峨眉,“豆大点的孩子甩开奶嬷嬷和宫女,自己偷偷摸摸跑到水池边摸鱼,也不瞧瞧自己有没有水池深!若真是掉下去,只怕你就见不得你这小闺女了。”   说起这事儿耿意欢就来气:“若不是你这般娇惯,她哪里来的胆子?”   刚开始耿意欢还会怪奶嬷嬷们没有照顾好孩子,后来都麻木了,这孩子就是天生胆大。   “啊?”皇上沉下脸,故作严肃,“宝珠,怎么回事?”   宝珠睁大了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带着哭腔:“皇阿玛......”   皇上瞬间心疼了,起身抱起宝珠:“好了,宝珠不哭。你啊,以后不许调皮了,走到哪里都要带着嬷嬷,晓得吗?”   宝珠把整张脸都埋进阿玛怀里,眼泪吧嗒吧嗒地落,小奶音带着颤:“知道了。我是看额娘爱吃鱼鱼,想着鱼鱼都在水下,我偷偷捞一些给额娘吃。”   这下耿意欢心底也软了,但嘴上却不服输:“就算如此,你也可以带着奶嬷嬷她们一起去,你这么大点的孩子掉进水里都没人瞧见,你若有什么,让额娘可怎么办?”   宝珠呜呜咽咽地说:“呜呜,宝珠不敢了。额娘不要生气,别不理我。”   她怯生生地透过皇上的肩头看向耿意欢。   皇上叹息:“宝珠还小,记不住事儿很正常。有什么事儿好好同她说,多说几次也就记得了。”   耿意欢皱眉:“这次是因为额娘,那之前几次呢?”   宝珠无辜得看向耿意欢:“额娘,之前你也没说不许那么做啊。”   “可我不是说了,不管做什么都要让人跟着,不许自己动手吗?”耿意欢挑眉,“跟额娘玩文字游戏呢?”   “宝珠不知道额娘说什么。”宝珠嘟了嘟嘴,看向皇上,“皇阿玛......宝珠以后一定乖乖听话。之前额娘说不许的事儿,我也没有做啊。”   皇上不禁看向耿意欢。   果然,耿意欢脸色很难看。   皇上心中叹息,孩子太聪明也不好啊。   耿意欢忍了又忍,才按捺住心中的怒火。   偏偏皇上还一副警惕的模样:“好了,意欢。宝珠聪慧,咱们得好好引导,这才不辜负孩儿的慧根。”   耿意欢横了他一眼,阴阳怪气道:“就您是生父,我是后母行了吧!”   皇上道:“好了,莫要生气了,孩子还小,莫要气到自己了。”   宝珠趴在皇上身上,肉乎乎的小手捂着嘴巴,眼睛里满是错愕:“后、后母?额娘不是我的额娘吗?”   说着说着,宝珠那双水眸中就氤氲起泪意来。   耿意欢:“......”   皇上:“......”   一旁的宫女们:“......”   得,还得哄这小姑奶奶。 第88章 琐事   小孩子啊,总是奇奇怪怪。   该记住的她记不住,不该记的,她偏偏就记住了。   皇上同宝珠讲了老半天,才算是安抚住这孩子。   就这,还委屈巴巴的,眼睛通红通红的,看着就可怜。   本以为这事就此过去了,哪成想宝珠这孩子竟然偷偷去问了太后,她的亲额娘到底是不是耿意欢。   太后:“……”   其实太后是很喜欢女孩的,她自己就生养了两个小格格,只是都没留住。两个儿子府里也有小孙女,只是深宫寂寞,算计又多,这才没有再抚养孩子。   只想着等一等,等一等,如此便等到了现在。   宝珠这孩子不仅是她阿妈额娘的小宝贝,也是哥哥嫂嫂的掌心宝,就是太后以及这阖宫的妃妾也喜欢她。   娇娇软软、漂漂亮亮的小格格谁不喜欢呢?难得宝珠这孩子也不认生,见了谁都是笑盈盈的,生得又这般可人,太后是喜欢的不得了,连带着对皇上都慈爱了不少。   只是……好生生的,这孩子怎么会问这种荒谬的问题呢?   太后是经历过宫斗的,自然而然就阴谋论起来,她一脸严肃地告诉宝珠:“宝珠,你的亲生额娘就是皇贵妃,她怀你的时候已经不小了,为了生你可是吃了不少苦的。你怎么能问这种问题呢?若是让你额娘知道了,该多伤心啊。”   宝珠睁大了眼睛,抓着太后的衣袖,奶声奶气问:“真的吗?皇玛姆,您没有骗我吗?”   太后不明所以,点了点头:“自然是真的。”   为了弄明白怎么回事,太后继续哄着宝珠,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顿时是哭笑不得。   玩笑话而已,偏偏宝珠人小鬼大,当了真。   于是,太后特意请了耿意欢过去,语重心长说了许多育儿经。   耿意欢尴尬之余,待太后也多了几分亲近。   回去仔细想了想,耿意欢也后悔了,这种带有歧义的话可是说不得的,尤其是宝珠这样早熟的孩子。   她想了很久,决定同女儿好好聊聊,宝珠这才明白怎么回事,抱着耿意欢哭了一场,整个人都恨不得黏在额娘身上。   母女俩腻歪了好几天,就是皇上也感觉到女儿太粘人了,夜里还要阿妈、额娘抱着睡,不方便啊!   这次谈心很及时,耿意欢趁机逮住了两个在宝珠面前煽风点火、不怀好意的小宫女,一时间忍不住阴谋论起来。就是弘历、弘昼也觉得不对劲。   只是审问过后才晓得,这俩人并没有人指使,只是单纯觉得格格若是同皇贵妃离了心,就会对她们产生依赖。   耿意欢得知后,很是愤怒,一想到乖女可能因为这事同她离心,这火气就上来了,决定把这两名宫女打入辛者库做最粗的活计。   皇上沉吟一会儿,答应了,只是背后怎么再操作就不为人知了。   隔年,耿意欢受封皇后,成了后宫名副其实的女主人。   趁着这次机会,耿意欢提议大封后宫,一同受封的还有樊嫔、宁嫔、安嫔,三人同晋为妃,陈贵人晋陈嫔,几个小常在则晋为贵人。   同时,耿父受封承恩公,整个耿氏一同抬上三旗。   年末,耿皇后亲子宝亲王弘历受封皇太子。   一时间,耿家如同烈火烹油般,被人追捧。好日子过多了,总有飘的。   这不,耿家二嫂竟公然称自家女儿是太子表妹,以后做个侧福晋也是使得的。   耿意欢得知后,当下就沉了脸,她还没给弘历赐人怎么就轮到耿家了?思虑再三,她还是派了人去耿家训诫,并直言道耿氏虽抬旗,但宫中有她一人足矣,剩下的女孩找个好人家做正室才是正事儿,少想些有的没的。   一时间,耿家众人羞愧无比,再无人敢提及此事。   宝珠一天天长大,耿意欢心里也愈发担忧,这孩子太过聪慧也太会钻空子,若是日后不知天高地厚闯出什么祸来可怎么办?   或许是当娘的想太多,宝珠除了在宫里皮一些,但在宫宴上可是很有公主风范的。弘历、弘昼这两个当哥哥的也没少给妹妹描补,两个嫂嫂是一个比一个好,几乎把宝珠当成亲女儿、亲妹子一样,这倒是皇上很欣慰,频频赞赏。   富察氏、乌拉那拉氏都是聪明人,不管是为了讨好皇阿玛、皇额娘还是为了讨好丈夫,对小姑子好那都是应该的,尤其是这小姑子这样玉雪可爱的小姑娘。   可以说,宝珠的童年是非常快乐的。   只可惜,在宝珠八岁时,太后薨了。   太后生前最惦记的莫过于十四爷和宝珠,她嘴上说着皇上已经是九五至尊了,惦记他的人太多太多了,不缺她一个,可走的时候还是亲自给皇上留了书信,就是私库皇上也有份。   太后老人家做了四五十年的后妃,又做了十几年太后,私库丰厚得很。她走之前叮嘱人把私库一份为四,十四爷一份,皇上一份,宝珠年纪小得两份。至于其他儿孙她就不惦记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宝珠还小,她少不得惦记些。   这份心意便是耿意欢也为之动容,更何况是皇上。   皇上心中何尝不难过呢?到底是亲生额娘,人死如灯灭,坏处随着时间过去早已烟消云散,留下的便只剩下好的。   小姑娘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宗室们纷纷感慨,太后没有白疼这孩子。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宝珠才明白,原来亲人也会生老病死。这下她怕极了,哭着说不想他们像皇玛姆一样,见不到摸不着。   皇上安慰了她许久,宝珠才算是平复下来,只是这一年里总是郁郁寡欢,脸上的婴儿肥都消了大半,露出窈窕的身姿,可把皇上、弘历等人心疼坏了。   只是人死不能复生,他们能做的,也只是多带宝珠出去散散心。   或许是长大了,宝珠也晓得心疼额娘了,常常帮忙处理公务。   不知何时开始,皇上的身体也开始有些小问题,宝珠担心不已,常常亲自炖汤送去。   其实雍正十三年早已过去,耿意欢看皇上身体还算健朗,便以为死期过了,哪成想根本没有过去,反而一切才刚刚开始。   从咳嗽、偏头痛到昏倒,也不过是半年的功夫,真是怎么看怎么让人放心不下。   就是耿意欢也忍不住叮嘱起来,不许他批奏折到深夜,也不许三餐不继。为了监督他,耿意欢派了女儿宝珠日日盯着,这才算是让“铁人”有些顾忌,不敢再拼命工作了。   皇上一直以来最担心的便是耿意欢母女俩,这下心里更放心不下了。   说来,耿意欢不知劝了多少次,可皇上就是改不了。   这下耿意欢也烦了,俩人闹别扭后,皇上就会收敛些。   就这样病病好好的,总算熬过一年,可太医说了不可再伤神费心。耿意欢劝了又劝,才算是放权太子理政,宝亲王辅助。   刚开始皇上不放心,总想着提点提点,好在弘历聪慧,上手很快,这下皇上也没什么理由了。其实皇上心中何尝不晓得耿意欢是为了他好,若是那坏心眼儿的,只怕要盼着他早点死,好给亲生儿子腾位置,也就意欢傻光想着让他养好身子,单单是想着皇上心里就甜滋滋的。   开始几年,皇上的身体确实有好转,可到底前些年伤了根本,想补回来可难啊。   宝珠十五岁这年,皇上突然晕倒,自那以后身体一天比一天萎靡。 第89章 崩   雍正二十年,春。   皇上难得去养心殿处理政务,不过半下午的功夫便觉得头昏脑胀,整个人昏昏沉沉的。   刚下令让太子继续处理政务,整个人便昏过去了。   或许是皇上这几年身体一直不是太好,这些年一直是太子监国,皇上偶尔露露面。故而皇上生病的消息并没有引起朝臣们的重视,只是日常探望、担心一下。   可对于后妃来说,那还是不一样的,皇上在,她们便是正儿八经的后妃,皇上不在这后宫可就是别人的天下了。虽说皇后娘娘很是宽和,待她们也亲如姐妹,可若是成了太妃她们这些个无所出的就要一堆人去寿康宫挤了。   所以后妃们对皇上的身体是很重视的,三五不时的就要送些补汤,耿意欢也晓得怎么回事,便也从不为此事吃醋,反而三五不时赏赐些金银珠宝   她只盼着皇上的身体能早点好。   为了怕宝珠担心,皇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让宝珠去太子府里散散心,宝珠向来聪慧,还是耿意欢劝着才将信将疑去了太子府小住。   如此一来,莫说是太子便是朝臣们也只当皇上没什么大碍,修养些时日就好了。   可事情哪里有那么简单。   耿意欢日日来照料,皇上却总背着她同太医说话,开始时她还闹别扭,后来总觉得不对劲。   养心殿里大臣们来来去去,耿意欢也不好总去打扰。   皇上喝过药后,精神一日好过一日,耿意欢才算是松了口气。   也不知是怕什么来什么,还是事情早已到了不可逆转的地步。   那一日,皇上脸色明显不大好,耿意欢心里一突一突的。   皇上却笑了:“你多心了,我的脸色不是一直都这样吗?”   耿意欢又仔细端详了一会,似乎也没察觉到什么,再加上皇上又刚喝下药,这才按捺住心中的忐忑。   皇上:“打从开春起,我的身子就不大好了。你日日要忙着宫外还要照顾我,照顾宝珠,实在是辛苦。我们也许久没有这样说话了。”   耿意欢唇角不禁荡起一抹笑意:“你若是早些好,我便不必这样操心了。”   “都说夫妻一体,你我可不就是如此嘛。”皇上抬手摸了摸她的脸,他的手指有些粗糙,但却温热,“意欢啊,你向来不喜争论什么,除非到你的底线。这样好也不好,我总担心有人利用你的性子,欺辱你。”   耿意欢怔了一下,颇有些,“哪里就有人敢欺侮我了,不是有你在嘛?”   如今她是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膝下更有两子一女,日子还算悠闲。这宫里谁会吃饱了撑的,敢来撒野?   皇上静静握住了她的手,垂下眼帘,遮住眼底的焦虑和悲切:“你啊,总是太好心了。以后可得对自己多好些,儿孙自有儿孙福,总想着他们,你何时才能有自己的空闲?还有我们宝珠,也该寻夫婿了,她同你一样虽聪慧却太过善良,我总怕以后有人欺负她,她也不反抗。我们宝珠还是要留在京城才好。”   “蒙古那边这一朝便罢了,日后让弘历的儿女再和亲吧,宝珠是他的亲妹妹,可容不得他做主。我给宝珠留了圣旨,准她婚事自理,我还给你留了两张空白圣旨,谁若是让你不高兴了,也不必忍他。”   “至于弘历啊,我瞧着是个孝顺孩子。不过也别怕,他若是不孝顺,你尽管训斥。我给他也留了几个辅政大臣,他也掌管朝政有几年了,不至于手忙脚乱。弘昼这孩子乖觉,但有时候太过放纵,他和乌拉那拉氏就那么一个阿哥,这可不行,你得盯着点。罢了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不管他们反而落个好呢。”   耿意欢越听越不对劲,这分明是在托孤一般,她急急打断:“皇上,你脸色怎么这般焦黄?还是叫太医来看看吧。”   皇上摇摇头,握着她的手,笑容中带着点郑重:“不必,就这样你我说说话多好。”   耿意欢看着他沉静而憔悴的面庞,心里却是说不出的难过,她坚持要请太医。   皇上到底是拗不过耿意欢的,只是无奈一笑:“随你吧。”   正值夏日,干旱许久的紫禁城也终于迎来一场雨,淅淅沥沥,打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也就一会儿的功夫,地上便布满了水珠,霹雳乓啷的倒也悦耳。   耿意欢扶着皇上站在养心殿窗前,眺望着远方。   皇上只笑道:“这样的天气最适合睡懒觉,难为你陪我在这养心殿受苦了。”   耿意欢嗔怪一句:“就知道打趣我。”   说着,她顺势倚在他胸膛前。   最近耿意欢都打扮的很素净,头上也没什么首饰,只为了照顾皇上方便。   皇上静静抱着她,时不时轻咳一声,倒也勉强算得上岁月静好。   伴随着雨声而来的,还有带着一身水气的太医们。   耿意欢立刻派人奉上姜茶让太医们去去寒,这才让他们来把脉。   从院令到普通太医,个个阴沉着一张脸,最后还要一同会诊。   耿意欢蹙眉,握紧了手中的帕子。   还没等太医诊出个所以然来,太子、弘昼、弘历包括宗室大臣们都来了养心殿,宝珠也回来了。   养心殿里挤满了人。   耿意欢愣了,她看向皇上,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   太医说皇上油尽灯枯,怕是要不行了。   耿意欢愣了许久,心里是说不出的慌乱和害怕。这么年下来,她和皇上的感情早已变质,再没有了开始的搪塞与敷衍,反而是渐渐有了夫妻情分,成了彼此离不开的人。   皇上熟稔地打开盒子,含上参片,再次交代了一通。   宝珠慌慌地抱着她的胳膊:“额娘,阿玛会没事的,对吗?”   耿意欢心里慌得不行,偏偏还要强颜欢笑安抚女儿:“会没事的。”   政务处理了,辅政大臣也确立了,便只剩下家事了。   “正好朝臣们都在,弘历啊,有些事阿玛得交代给你。你妹妹宝珠娇弱,不适合去蒙古和亲,便在京城给她招个年轻才俊吧。还有你额娘,她向来与人为善,不喜争执,今后你要多关注你额娘些。弘昼,你也是,要好好孝顺你额娘。至于弘时啊,以后领个差事好好听差,若不然你就不用再听政了,明白吗?八弟九弟十三弟,你们年纪也不小了,需得好好保重才是。”   他说了一通话,整个人累得不行,不等众人回答,他又看向耿意欢,抬了抬手:“意欢,来!”   众人给耿意欢让了位置,她从床尾处来到床边,泪眼朦胧地望着他:“皇上......”   “我去了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莫要再使小性子不吃饭了。府邸时,为了生育孩子,你亏了身子,好不容易养好了,又怀了宝珠。日后定得勤锻炼,不舒坦了就叫太医......”   这番情谊,却是让耿意欢心头一酸,想要落泪到底还是忍住了。   说着说着,皇上停住了。   耿意欢一抬头,皇上竟是阖上了眼,整个人都失去了生机。   顿时,养心殿跪倒了一片。   “皇上驾崩了......” 第90章 太后   随之而来的,还有象征着帝王驾崩的钟声响起,一下接一下,沉重而冰冷。   耿意欢握着皇上的手,久久说不出话来,就连眼泪也倔强地噙在眼珠里。   “皇阿玛......”   “额娘......”   “皇后娘娘请节哀!”   “皇后娘娘请节哀!”   一声接一声的呼唤,终于把耿意欢喊醒了。   只是耿意欢也说不清自己此刻的心绪,只是定定望着皇上。   半晌过去,耿意欢眼中的泪珠才如珠串般潸然而下:“皇、皇上......”她满脸泪珠,趴在皇上胸口前,狠狠哭了一阵。   许是太过痛心,耿意欢竟是昏厥过去。   再睁开眼睛,耿意欢只看到一片缟素,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天子驾崩了。   是啊,皇上薨了。   耿意欢本想起身,却浑身没有力气,贴身宫女给她喂了些粥,还等不及儿女们来,她便又睡了过去。   如此反复几天,耿意欢只觉得自己精神越来越差,醒的时间比睡得时间短很多。   迷迷糊糊间,似乎听到了儿女们焦急的呼唤,她只来得及动动手指,有心安慰,可到底是太累了。   耿意欢睁开眼睛,虚弱地冲着孩子们笑了笑:“别、别怕......”   宝珠一身素衣,泪眼盈盈:“额娘、额娘,宝珠只有你了。”   一旁的弘历、弘昼夫妻也是目露忧色:“额娘千万保重身体。”   耿意欢按了按眉心,虚弱一笑:“晓得了。”   她的目光在弘历身上打了个圈,眼神黯淡了一瞬才有打起精神来,儿子即位也是好事儿。只是她昏昏沉沉病了许久,到底是没能再见他一面。   弘历顿了顿:“额娘,这些日子您一直病着,儿臣便没有叫人来打搅您。皇阿玛虽然去了,但儿臣、弘昼、宝珠都还在,为了我们,额娘也得保重身体啊。”   这话情真意切,皇阿玛去世他们固然伤心,可若因此害得额娘伤神伤心,他们心里多少是不想的。   “是啊,额娘一定要保重身体才是!”弘昼急急道,“皇阿玛虽去了,可儿臣们却还都陪在您身边。”   宝珠抓着耿意欢的手不肯放,小姑娘蔫蔫的,可见最近没少受打击。   耿意欢回握住女儿的手,心里叹了口气,女儿还这样小,胤禛就没了,自己又病着,这孩子可不就六神无主吗?弘历他们大了还好些,宝珠还这样小,她得好好保重身体才是。   耿意欢恍惚了一瞬,自嘲一笑,山中不知岁月长,她这样病着也是一样。   她竟不知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问过宝珠才晓得,胤禛已经去了三个多月了,弘历也已经登基,富察氏成了皇后。   如今的她,不再是皇后,而是太后了。   死去的人已经死去,可活着的人还是要继续活着。   耿意欢难得有些精神,便由着女儿扶她起身,推开窗子,一股冷气冒了进来,外头竟已是银装素裹。   原来是下雪了啊!   她瞥了眼桌角下的炭盆,这才若有所悟,怨不得这屋里温暖如春,让她觉察不出时间的变化。   耿意欢轻轻叹了口气。   宝珠咬了咬唇,强颜欢笑道:“额娘,外头下雪了,改明儿咱们一起打雪仗去。”   耿意欢摇摇头,抬手合上一半窗子:“这么冷的天,合该在屋里吃些蜜薯,喝点甜汤,打什么雪仗啊。”   宝珠心中放松了些,打趣着:“倒是忘记了,额娘向来是爱享受的。您在外头办的工厂、作坊前些日子送了账单来,只是我怕您费神,就没送上来,只给了董嬷嬷,让她看着办了。”   “董嬷嬷啊。”耿意欢莞尔,“她办事,我总是放心的。”   弘历等人紧跟其后,一直没有说话,都盼着宝珠能把耿意欢哄高兴些。   这时,侍女捧着大氅,准备为耿意欢披上。   弘历却是挥退侍女,亲自走到额娘身侧,为她披上大氅,语气关切道:“额娘,外头冷,您可得仔细着自己的身子。”   他也不提皇阿玛,生怕有什么惹得额娘伤心。   弘昼也忍不住道:“这些日子,儿臣担心坏了。额娘可得照顾好自己,就是不为旁人,也得为四哥、为我、为宝珠想一想。”   耿意欢抬头看向儿女们,发现他们都有些憔悴,眼瞅着消瘦了不少。是了,胤禛没了,她这个额娘又病着,孩子们心里自然没底。   耿意欢心下叹了口气,面上却是带了点温柔道:“额娘晓得了。”   “这粥还热着,额娘趁热用一些吧。”弘昼福晋乌拉那拉氏亲手端着热粥走到耿意欢身侧,语气担忧,“这些天,您一直病着,也没吃多少东西,就是药都是灌进去的。只怕您现下身体还虚得厉害,不宜吃油水大的东西,眼下还是先喝点粥养养胃。”   弘历、弘昼、宝珠不禁用赞赏的目光望过去。   乌拉那拉氏腼腆一笑,清亮的眼眸在弘昼身上转了一圈,夫妻间的亲密无间展露无遗。   一旁的富察皇后暗自捏了捏帕子,回眸给了宫女一个眼神,宫女会意,亲自奉上一盏补汤。   富察皇后亲自端过一碗补汤,来到耿意欢身侧,轻声细语:“额娘不妨先喝几口汤暖暖身子,再吃粥。弟妹,有心了。”   乌拉那拉氏眼神黯淡了一瞬,不自觉后退了两步:“不及嫂嫂细心。”   到底是做了多年的皇后,虽说她没怎么宫斗过但也见过别人宫斗、宅斗,耿意欢轻而易举便察觉出了不对劲。   弘历、弘昼二人倒是没有注意这些,就是宝珠都没察觉到,也跟着夸赞:“四嫂、五嫂真是孝顺,额娘快用些补汤吧,这些日子您可是辛苦了。”   耿意欢垂眸,喝了口汤便去喝粥。   她摆了摆手,叫儿女们都下去了。   耿意欢按了按眉心,找来董嬷嬷询问,才晓得富察氏同乌拉那拉氏向来是面和心不和,因着两人丈夫的身份,乌拉那拉氏总是占下风的。   前两年,弘历房里还是纳了个妾,听说姓高,早年一直在书房侍奉。嫡福晋已经诞育三子二女,地位早已稳固,便是耿意欢这个额娘也没有反对。   一方面弘历已经同嫡福晋成亲许多年,诞育了五个子嗣,另一方面耿意欢也有言在先,不许宠妾灭妻,能做到夫妻同心最好,若做不到她也不会强求。   儿女的事儿,她如何能够强求?   平日里就听说太子妃同高格格亲如姐妹,哪成想她这样待乌拉那拉氏呢?处处都要压一头,不知道的还以为乌拉那拉氏才是弘历的屋里人呢。   耿意欢蹙了蹙眉,富察氏平日里看着温柔大气,怎么做出这般小家子气的事儿呢?竟这样挤兑弟妹。   “查查,到底怎么回事。” 第91章   昔日,故去的乌拉那拉皇后有心将乌拉那拉氏逼给弘历为侧福晋,但碍于耿意欢的反对以及弘昼的求娶,乌拉那拉皇后只得放弃这个想法。   为了皇家颜面,这个消息一直没有传出去。按理说,乌拉那拉氏未曾入门,她们也没有竞争,可偏偏富察氏上了心,尤其是对比了弘历、弘昼对待福晋的方式后,只觉得这乌拉那拉氏弘历的重心一直是放在朝堂上的,其次是额娘、弟弟,再往下才是福晋、儿女。弘昼恰恰相反,他心中最重要的是家人,额娘、兄长、福晋同等重要,屋子里更是干干净净,一心一意守着嫡福晋乌拉那拉氏,两人是相亲又相爱,可以说是京城劳模羡煞旁人。   所谓上行下效,兄弟俩都不注重女色,下头的自然不敢太过分,生怕被人弹劾比皇上、王爷还要奢靡。   一时间,京城倒掀起一股爱妻风,便是有那纳妾的也不敢多于一个,君不知这天下之主也才纳了一个妾?   不错,弘历纳的正是高氏——大学士高斌之女。从前这位高氏是被皇上赐下的,本是准备让弘历收房的,只是碍于耿意欢以及富察氏的颜面,弘历一直没有收用,甚至准备把高氏送出去做个正头夫人,毕竟她也是大学士高斌之女。   只是高氏心中恋慕弘历,宁可就这样守在弘历身边做个侍女也不愿出去嫁人,这么多年下来,弘历心中多少是有动容的。   高氏生得貌美不说偏又痴情,就这么一日一日等了十几年,这才苦尽甘来,弘历宁可打破规则也要纳她为妾。   这不,大封后宫之际,弘历封了富察氏为皇后,高氏为贵妃。前朝却无人反对,皇上就这么一个妾,什么位分都一样。   出乎意料的,富察皇后不仅没有反对,反而待高氏极好,倒是让弘历平添了几分愧疚,待她和孩子们更好了几分。   这点耿意欢可以理解,毕竟人设就是贤良温和,再加上高氏做了十几年的侍女,如今虽封了贵妃却也快三十岁了,能不能生且不说,便是生下来也同永涟差着十来岁。既然如此,她何不大方些叫弘历愧疚呢?   于是她待高氏宽和无比,亲厚的仿佛是自家姐妹,甚至屡屡提起让皇上加恩高氏,毕竟高家虽是包衣出身,但高大人可是位至大学士,这样的门楣可算不得低了,若不是高氏心中有皇上,迟迟不肯出府嫁人,只怕如今也得是个正儿八经的福晋了。   至于乌拉那拉氏,自从嫁给弘昼,便把心思都放在了府里,虽说这个儿媳管弘昼管的严些,但夫妻间的情谊还是很深厚的。   可耿意欢怎么也想不明白,富察氏不去妒忌高氏反而妒忌待乌拉那拉氏是什么原因。   耿意欢摇摇头,真真是奇怪!   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她能做的也不过是叫董嬷嬷去点一点富察皇后而已。再多的,她也顾不上了。   至于点一点,还得有分寸。   儿媳间的事儿,她本不愿管,可再这么放任势必会影响到弘历、弘昼的兄弟情谊。   耿意欢按了按眉心,眼底带着疲惫。   这两个儿媳妇可真是......   乌拉那拉氏那里还能理解,毕竟富察氏如今是皇后,她不敢吱声也是有的。可那富察氏也实在是小气,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计较那点子小事儿。   耿意欢不禁又想起一档子事儿,如今她住的宫殿,富察氏不会也在惦记吧?   先帝去的匆忙,弘历登基的也匆忙,她便一直住在景仁宫。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旁的原因,这处宫殿出了好几任皇后,年年修葺,倒显得格外的新。   耿意欢皱了皱眉,按照规矩,太后是得挪去慈宁宫的,可她......到底是有些舍不得景仁宫。   毕竟这里是她同胤禛回忆最多的地方,也是同胤禛感情最好的时候,更是宝珠诞生的地方。   这些天,耿意欢总觉得身上没劲儿。   好不容易身子养好了,已经是弘历正式登基的第二年了,耿意欢恍惚了一瞬,后世应该会称之为乾隆二年吧。   有时,耿意欢也会一个人在御花园走一走,只是再没有那个人的陪伴了。   但更多的时候,宝珠会陪在她左右,两个儿媳也常来陪伴。或许是胤禛不在了,她心里总觉得少点什么。   回宫后,耿意欢掀开窗子,本是想透透气,竟意外听到小宫女们的聊天。   “太后娘娘也不知什么时候搬去慈宁宫,我们这些新来的若是被留下了可怎么好?”   “你傻啊,这景仁宫可是个好地方,太后娘娘若是搬走,来的不是皇后娘娘便是贵妃娘娘,哪个都不亏。”   “哇,若是皇后娘娘搬来就好了!”   “前些日子才听人说,皇后娘娘很喜欢景仁宫,只是碍于太后住在这这才住在体顺堂。”   ......   耿意欢手指微蜷,眼底划过淡淡的疲倦,这景仁宫她是不愿让的,富察氏若有这样的心思那算是白想了。她已经是太后了,总不至于给小辈低头。   或许是有了这个猜想,等到富察皇后、高贵妃来请安的时候,她便开始有意观察了。   耿意欢抿了口茶,不准痕迹道:“哀家这里没什么旁的规矩,只一点,安分守己,不许蓄意滋事。”   富察皇后从善如流:“皇额娘放心,我们姐妹向来相处得好,您不必担心。”   高贵妃生了张巴掌大的小脸,五官精致,下巴尖尖的,水汪汪的眼眸中满是单纯:“太后娘娘放心,臣妾定然安分守己。”   耿意欢微微颔首,心中却是哂笑,高氏还以为自己在敲打她。   富察皇后笑吟吟道:“高妹妹生得这样漂亮,不仅皇上喜欢,臣妾也喜欢得紧呢。”   “姐姐说笑了......”   高贵妃面皮薄,已然升起绯色来,羞羞怯怯的样子实在招人喜欢。   观察了一阵,耿意欢不得不感慨,富察皇后真是聪明人,高贵妃是个难得的单纯孩子。   过了几日,后妃的住所也算是正儿八经确认了下来,富察皇后本是相中景仁宫了,但却不想因此得罪太后,再加上弘历曾自诩长春居士,美名其曰:夫唱妇随,选了长春宫后便也不准备挪动了。   不知是谁为她出的主意,竟想拿捏住高贵妃,便着人怂恿高贵妃来接任景仁宫。   虽说高贵妃无子无女,可到底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富察皇后也是经过多年独宠的人,心里不可能一点不难受,这才有了这么一茬   偏偏这高贵妃也是个傻得,真以为富察氏是为她好,也真以为耿意欢很快就会搬走,还常常来景仁宫示好,私下里规划起怎么住了,也不瞧瞧如今景仁宫住的人是谁。   因为这事儿,弘历很是发了一通脾气。   后宫总共就两个女人,那么多宫殿还不够选吗?偏偏要惦记额娘的地方!   弘历是个孝顺儿子,不必耿意欢来说,直接就罚了高贵妃禁足,并保证景仁宫永远是额娘的地盘。   耿意欢心里很是熨帖。   但也晓得,弘历只怕是对高氏真上了心,若不然他也不会抢先罚了高氏,并替高氏道歉。   富察皇后倒是聪明,只是高氏也不是蠢人,很快就明白了过来。   这日,耿意欢正看着账本子,一一核算着。   从先帝驾崩到现在,她浑浑噩噩了一阵,也该振作起来了。   工厂也好铺子也罢,随着主人地位的提高,也跟着水涨船高。流水线工厂也随之开到了京城,且办的红红火火。   太后的产业,皇上、王爷、公主都有股份,谁敢使绊子?那不是给这两位没脸吗?   不仅没人使绊子,还有的是人推动它的发展。   一时间,耿意欢、弘历、弘昼、宝珠是赚的盆满钵满,便是弘历这个皇帝也不得不感慨,为何商人身份这般底下还有的是人去做。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为了讨几位主子的欢心,下头的是费尽心思让平民女子去工厂上班,此时此刻皇权高于男权。   什么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什么好女人不能抛头露面......通通都被人抛之脑后,若是没人去应聘,那这厂子还能开起来吗?   乡里四处宣传让家中能干的媳妇、女孩儿去做工,这可是太后娘娘的厂子,里面当差的贵人多,给开的工钱又高,小媳妇们在家干活没人给钱,去外头上工还能挣钱,且里头都是女工,基本上没几个男人,也见不到什么外男,待遇还好。多好的差事啊!   公公、婆婆们听到当地乡长的话后,也转过弯了,人家这厂子是贵人开的,不会克扣工钱,干嘛不让儿媳妇、女儿挣钱去?   眼皮子活的人家早就把家里的女人都送去了,一家人有劲儿一起使,这日子才能越活越红火。   且这工厂效益也高,没少交赋税。太后、皇上高兴了,百姓挣到钱了,国库也充裕了,官员们也得面子了。一本万利的买卖,为什么不做呢?   厂子办得风风火火,弘历的私库也越来越充实,心里对厂子的重视度也逐渐加深。   或许是这些年耿意欢的教导起了作用,他虽对康熙爷心生仰慕,却也不愿白白做了冤大头。前朝后宫都已见识过了新君的能耐,他身上有先帝的认真,但又不会过度较真,有康熙爷的宽和,却又不会过分宽和助长蠡虫的气焰,进退有度,可以说是个难得的明君了。   对此,耿意欢心中也是很满意的。   自弘历登基开始,大清的官员们不敢再放肆纳妾,更不敢有事没事花天酒地,至于贪污那更不敢了。   虽说水至清则无鱼,但弘历可不助长这个气焰,在耿意欢的建议下,给官员们提薪,再由御史组成督察组对官员们进行考核评定提薪多少。   弘历定下的区间是1.2-2倍,表现好的自然可提的多,不好的那就没法子了。这差事一跟俸禄挂钩,往日咸鱼的官员们纷纷开始努力,尤其是平民出身的官员,本就以俸禄为生,这下自然要更努力些才是。   改革风风火火,却无人敢提意见,就是有意见也只能憋心里。这可是皇上亲自下场,谁胆子大到明目张胆跟皇上对着干?就是御史人家也有妻有子的,这明显利国利民的事儿,谁闲的没事儿抛上身家性命就为了替蠡虫伸张“正义”。   弘昼更不必说了,一直在替兄长游说众人,明晃晃的保皇党。   正所谓兄弟合心,其利断金,改革很成功,国库不仅没有缩水反而充盈不少,可见给官员提俸禄是可行的,历朝历代都苦蠡虫之害久矣,直到弘历这一朝才算是得到了遏制。   民间也是一片赞扬,耿意欢便是在后宫也有所听闻,心中很是满意,俩儿子可算是成才了。 第92章 完结章   自古以来,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   朝堂如此,后宫亦如此。   弘历看似爱重富察皇后,实则高贵妃才是心尖上的人,单单从两人共同册封,享   从前在府邸两人几乎没有什么矛盾,这进了宫矛盾才显现出来,   至于耿意欢,自然是冷眼旁观。从前富察皇后借她之手收拾高贵妃的事儿已经让耿意欢很不满,再加上蒙古诸部再次,富察皇后口口声声前朝既无和亲公主,往后也不该再延续下去,仿佛在暗戳戳鼓捣着宝珠主动和亲一般。   耿意欢得知后,自然是震怒。   本来她便不同意和亲一事儿,和亲和亲说得好听,实质不就是牺牲女子的幸福来维护本不可能的和平吗?若蒙古兵强马壮,又怎会因为一个女子放弃入侵中原?痴人说梦。   所以和亲到底有什么意义?   前脚耿意欢同弘历谈了这个问题,后脚就出了富察皇后这茬子事儿,实在让人无语。   背后之人,不是富察皇后便是富察氏,这等人简直其心可诛。   耿意欢当下便摔了杯子,召唤富察皇后来,冷声道:“外头都在传言,宝珠因为一己之私害得侄女们和亲,可有此事?”   富察皇后手颤了一下,抬眸道:“回皇额娘的话,都是外头的人乱驺的,您莫要放在心上。”   此刻她心如乱麻,她没有逼迫宝珠的意思,只是她心疼女儿不愿让女儿去和亲,这才想了这么个法子。太后疼爱女儿,皇上也疼爱妹妹,再加上先帝的旨意尚在,若能借此机会让和敬也逃脱和亲的命运多好!   “放在心上?”耿意欢顿了一下,笑道,“自然不会。宝珠有先帝的旨意在,谁和亲也轮不到宝珠。”   富察皇后蓦然抬眸,捏紧了帕子:“皇额娘......”   “你太让哀家失望了。”   耿意欢摆手让她退下,不想再费口舌。   本以为富察氏会如历史上那位一般聪慧宽和,没成想却是这样蠢笨的一个人。她与先帝不愿女儿和亲,难道就愿意让孙女去和亲吗?与其耍花招,不妨动动脑子,想想法子。   耿意欢简直要被这么个儿媳妇气死。   来的科尔沁部使者也是个蠢货,还以为能借此求娶两位公主呢,竟是公然为自家两位世子求娶。   一时间,朝堂上下都无奈了。   蒙古人的脑子就这般蠢笨吗?   昔日的孝庄太皇太后姑侄仨可是顶顶聪明的。   这下不仅耿意欢头疼了,皇后是愈发慌乱了,连着做了不少蠢事,连带着永涟兄妹几个也跟着紧张起来。   尤其是昨日,多年未孕的高贵妃竟有孕了,弘历高兴之下便许诺产子封皇贵妃位。   皇后一系顿时如鲠在喉,为了和敬公主一事得罪了太后、皇上、和亲王、宝珠公主,若是成了也就罢了,偏偏没成。科尔沁部竟趁此机会狮子大张口,以孝庄太皇太后为由,请求出降两位嫡公主与科尔沁部,亲上加亲。   弘历愠怒道:“额娘,我瞧着他们是存心找事!”不管是妹妹还是女儿,他可都没准备嫁去科尔沁。   耿意欢蹙了蹙眉,随后又展开:“如此说来,那就是他们贪心不足了。”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是让弘历眼前一亮:“额娘说得有理。”   后面的事情耿意欢没有再过问,左右大清没有再委屈女儿家去和亲,反而有了把柄叱责蒙古,贪心不足蛇吞象。   耿意欢把这事儿讲给了宝珠听,告诉她女子的地位从来不是嘴皮子动一动就能提高的,地位是要真金白银来撑起来的。   宝珠若有所思。   耿意欢见状,不着痕迹弯了弯唇角。   此事一过,富察皇后自然晓得了是耿意欢在其中起了作用,可偏偏她得罪了耿意欢。   眼下耿意欢连面子也不愿给她,总是淡淡的,待高氏反而温和些。   这一切,不禁让富察皇后心生焦虑,皇额娘此举莫不是对她生了嫌隙,想要扶持高氏了?   哪怕育有三子二女,富察皇后心中依旧不稳,明明夫妻多年,可皇上的心......   富察皇后有些疲惫地按了按眉心:“让傅恒来一趟长春宫。”   富察傅恒正是富察皇后的亲弟弟,素有谋略,眼下能相信的也就只有他了。   不知他们密谋了些什么,富察皇后才恢复往日稳坐钓鱼台的模样,不再出小差错。   事实上,弘历对她是有夫妻情分的。若不然也不会接连诞下三子二女,甚至顶着压力没有再迎娶侧福晋,额娘是一方面但夫妻情谊也是一方面。   高氏同弘历是半亲情半爱情,几乎是弘历一手□□出来的,满足了弘历对红袖添香的幻想,也是他一直以为最得意的作品。   这才造就了如今的局面。   一妻一妾,足矣。   景仁宫内,有侍从把这消息传给冬梅。   冬梅没有迟疑,直接进了内室。   耿意欢听说后,挑了挑眉:“难为她等到现在。”   冬梅有些不解。   耿意欢却挥挥手,让她退下。   沉吟片刻,让人去请了宝珠来。   正如眼下,初夏时节正是燥热之际,内务府早早就奉上了新鲜瓜果,便是屋里也早已换上了鲜花蔬果。   耿意欢漫不经心叉过一块西瓜,一口咬下去,只觉得汁液香甜,满心满眼里都是甜。这全天然的,就是好!   耿意欢躺在摇摇椅上,眯着眼睛,细碎的光晕透过窗子打在她身上,暖洋洋的却又不太炙热,叫人浑身上下都舒舒服服的。   她已经很久没有想到过去了。   或许是真的来了太久太久了......   耿意欢蓦然睁开眼睛,看向窗外的鲜花,不禁莞尔。   她这也算是完成目标了。   悠闲自在,不愁吃穿,无忧无虑......   日子过得甚为畅快。   弘历是个孝顺孩子,她的一应用具比帝王更重些。   闲暇无事了,耿意欢也会喊戏班子或是说书的先生来哄她开心,戏班子最会演戏了,就像是舞台剧一样,回回都有新花样。   打从平民女子挣钱开始,这两年妇人们也开始正常出门买东西了,钱这东西谁有都不如自己有,手里有钱心里才踏实,在家说话底气也足。   耿意欢慢慢把一部分生意交给了宝珠,鼓励她做出一番自己的事业来,宝珠打小就是个闲不住的,前几年因为玛嬷、阿玛去世很是消沉了一阵,再后来为了照顾生病的耿意欢也是费尽心思。   这就是最近宝珠才算是闲下来,这下她反而迷茫了,不晓得从前的快乐从何而来?这才是耿意欢把生意交给她的原因,这人啊就是不能闲着,闲着就容易想事儿。   其实宝珠一直是个很有善心的姑娘。   耿意欢思虑再三善幼堂这种公益事业交给宝珠,她做得很好,找了秀才、绣娘等各行各业的去给孩子们上课。   正所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有一技之长方是正理。   宝珠匆匆忙忙进宫:“额娘,可是想我了。”   说着,便笑脸盈盈凑到耿意欢身侧。   耿意欢宠溺地摸了摸女儿的小脸:“我的乖乖啊,也十八岁了,该说亲了。你可有相中的?”她心里女儿还小,可若是再不招驸马,好的就让人挑完了。   这几年,有适龄男子的家庭都会留一留,毕竟两位嫡公主还未曾出降,他们也还有光耀门楣的机会。   尚公主后,就成了皇亲国戚,还能白得好几个爵位。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儿!   宝珠长公主素来聪慧,这几年又把慈幼堂办得有声有色,处理起铺子也很有一手,如今太后办的工厂可是由宝珠长公主全权处理了。   至于和敬公主,乃皇后嫡女,更是几位阿哥的亲妹妹,身份同样贵重。只是听说这位公主格外骄矜,对高贵妃一直没个好脸色,似乎不大好相处。   这几年,束缚女子的教条消失了不少,大家伙也开始欣赏能干姑娘了。   耿意欢煞费苦心才得来这么点改变,自然是希望一切越来越好,从哪里着手呢?   她想了许久,才决定趁此机会给宝珠弄个差事,正儿八经的差事。   耿意欢借着提议增设商业部的由头,轻描淡写道:“宝珠向来爱琢磨,也有这么个能力。如今商业部新设,正是缺人的时候,不妨给商人们一些机会,只是挑的人得是有头有脸的义商才行。宝珠如今是咱们工厂的代理人,理应有一席之地。你觉得如何?”   弘历沉吟片刻,有些犹豫。   妹妹确实能干,可到底是女子......   从未有过女子入朝堂的例子,他要开这个先例吗?   耿意欢按捺下心中的急躁,悠悠劝说:“宝珠到底是你的亲妹妹,若不是女儿身,也能去朝堂给你帮忙。眼下有这么个由头,不妨以借调的机会让宝珠临时进朝堂,随后就顺理成章了,你觉得呢?”   弘历答应了,但还要看前朝的意见。   耿意欢表示理解。   意料之中,前朝中人许多人都不乐意让宝珠入朝当差,理由自然也是她是女子并非男子。   钮祜禄氏自然是同太后、公主一派的。   富察家犹豫片刻,决定给太后卖个好,左右只是临时进朝堂培训官员而已。再说了,宝珠长公主也只是公主而已,又不是当太子了。   于是这事儿也就定了下来。   大清朝第一位正儿八经有官职的女子出现了,爱新觉罗·宝珠。   民间议论纷纷,但也都能接受,毕竟宝珠长公主可是为百姓做了不少实事儿的。   耿意欢望着女儿神采飞扬的模样,心中是一片的欢喜。   女子觉醒之路,终于开启了,她终于做到了。   不算白来一趟。   耿意欢抬眸望向月亮,淡淡一笑:“只盼着,一切都能越来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