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他偏要宠我(重生)》作者:三生糖   【本文文案】   云霏霏是东宫里的一名小宫女。   东宫但凡想攀龙附凤之辈,都会被太子无情轰走。   有一天,她突然被提升成贴身伺候太子的宫女。   云霏霏受宠若惊,还发现太子与传闻中的矜贵冷漠,截然不同。   他动不动就要赏赐她,动不动就叫她替他更衣,一天还能换好几次衣裳!   太子陆骁的声音很好听,声线特别地低沉慵懒,看着她时,总是唇角噙笑,凤眸里,总带着若有似无的撩拨。   云霏霏安守本份,觉得这是太子在考验她,未曾动摇。   某天,太子将她抵在门板上,摩挲着她白里透红的脸颊。   俯身她耳旁,凤眸微眯,嗓音嘶哑:“你想离宫?还是你已有心上人?”   云霏霏整张脸都红透,不敢随意答话。   太子的眼神有点可怕,像是要吃了她一样。   之后,太子对她的“考验”越发严格了。   云霏霏觉得自己再过不久就会被赶出东宫。   她到底该怎么办!   【白切黑钓系太子vs盛世美颜小宫女】   2020.05.24,已截图微博   食用指南:   1.身心1v1,he,互相救赎   2.不止男主一个病娇,也不止一个疯批   3.双重生,男主先重生,女主后面才会慢慢想起前世的事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重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云霏霏,陆骁 ┃ 配角:陆知礼,贺烺,谢肆 ┃ 其它:双重生,甜宠文   一句话简介:太子每天都在变着法子钓老婆   立意:哪怕身处绝境,也不曾被绝望吞没 第一章   云霏霏是被冻醒的。   新年将至,落雪昼夜不停,偌大的碧霄宫堪比天牢,不止没有炭火取暖,甚至连象样的过冬袄子都没有。   寒气无孔不入,直往骨头缝里钻,云霏霏躺在破旧的木床上,感觉全身的血骨都被冻成冰一样。   昏迷前,陆骁曾跟她说:“我们很快就能出宫。”   然而自保都难,又要如何出宫?   陆骁身边亲信,早在三年前被告谋逆时就全都被处死,心腹至交无一人幸存。   看守他的太监也被人收买,别说克扣衣食柴炭,就是欺凌作践都敢,若非陆骁自幼习武,身强体壮,怕早就跟她一样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或许,陆骁也知道她撑不过这场严冬,才会这么哄她。   云霏霏喉咙疼得厉害,想下榻倒杯水喝,却才刚刚撑起身子就又跌了回去,剧烈地咳嗽起来。   盖在身上的布衾顺着下滑一些,露出洗得发白的碧色宫服。单薄的衣裳下,纤细柔弱的腰肢弯曲成痛苦的弧度。   云霏霏极力压抑着身体的不适,依然咳得撕心裂肺,鲜血无情的顺着指缝蜿蜒而下,从细瘦的手腕没入衣袖之中。   陆骁端着刚熬好的药回来,听见她痛苦破碎的咳嗽声,三步并作两步,一瘸一拐进到屋内。   云霏霏飞快地将自己裹在被子里,不想让陆骁发现她又咳血,却又忍不住偷偷露出双眼,看他。   男人高大清瘦,背脊笔挺,即便成为阶下囚,被软禁在碧霄宫后瘸了一条腿,甚至得自己劈柴煮饭、浆洗衣裳,一双手冻得生了疮,都困不住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矜贵与优雅。   陆骁放下洒了大半的汤药,擦干手,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来到云霏霏面前。   她的身体实在太差,刚被扶起便又急促咳嗽起来,似是要把心肺都咳出来一般,难受得浑身颤|栗。   血腥味在空气中蔓延开来。   云霏霏咳得昏天暗地,没有发现掌心里成型的血块,陆骁却猛地停住,怔了片刻才回过神,将她连人带被抱到腿上。   怀里身躯纤细柔弱,好似轻轻一折就会断,不足巴掌大的小脸憔悴消瘦。   陆骁边帮她顺着背,边拿过干净的帕子,仔细地拭去她脸上及手里的血。   她肌肤白得近乎透明,可那是一种病态且脆弱的苍白,衬着粘稠深红的黑血,更显怵目惊心。   陆骁捏着白布的手指泛着青白,动作却愈发轻柔舒缓,仿佛害怕碰碎了她:“没事的,你不会有事的……”   他面色平静,嗓音低缓温和,云霏霏却感觉到那双抱着自己的手臂在轻微颤抖。   许久之后,云霏霏终于缓过来,陆骁下榻倒了杯水,一口一口喂着她。   “我们今晚就走。”   云霏霏看着他狭长昳丽的眼,嘴角浮起甜甜的笑:“好,殿下在哪,奴婢便在哪。”   也不问他要走去哪、能走去哪,那强撑着让人放宽心模样,着实让人打心里怜爱。   陆骁忽地俯首,贴在她唇瓣上安抚轻吻。   云霏霏僵在他怀中,一动都不敢动。   这不是陆骁第一次吻她,更加亲密的事也做过。   游走过每一寸肌肤,颠来倒去摆弄无数次,甚至从里到外都烙上只属于他的印记。   她却始终不敢逾矩。   吻浅尝辄止,陆骁很快就解开刚才带回来的包袱,为她换上崭新的衣裙,裹上厚实温暖的大氅,又细心地系了斗篷。   云霏霏骨相美,皮囊也媚,即便病弱成了这样,还是压不住她的艳色,帽兜到领口那一圈柔软的狐毛,衬得她小脸越发柔美精致。   她许久不曾穿得如此暖和,看着仍是一身粗布旧衣的陆骁,漂亮的美人眸慢慢瞪大:“这些都是哪来的?殿下呢?您没有吗?”   陆骁微微弯了一下眉眼,不答反问:“还冷吗?”   他本就眉目如画,笑起来更是好看的让人挪不开眼,云霏霏原本乱跳的心扑腾得更厉害了:“不、不冷了。”   直到温热苦涩的汤药入喉,云霏霏才如梦初醒。   哪来的药?她被扔进碧霄宫的第一年就病了,看守太监根本不管她的死活。   云霏霏想起当初为何会被四皇子扔进这个地方,以及他曾对她说过的那些话,神色俱变。   难不成药和保暖衣物都是四皇子给的,他并不打算停止折磨她?   陆骁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凝视着她,慢慢地说:“老四反了。”   陆骁被废之后,太子之位就落到了三皇子身上。两个月前,三皇子溘然长逝,众人以为四皇子会坐上储君之位,病入膏盲的帝王却迟迟不下旨意另立太子。   直到昨日驾崩前才终于下了圣旨,立的却是五皇子。   朝野上下虽然震惊,却不意外。四皇子毕竟与陆骁一母同胞又自幼病弱,实在不是合适的储君人选。   然而四皇子为了这个皇位忍辱负重、筹谋多年,甚至不惜诬陷自己的亲生兄长私藏龙袍,如何甘心将这大好江山拱手相让?高皇后与高氏一族也绝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寒风吹得门窗咣当作响,也吹得云霏霏的心儿乱颤,她害怕的捉住陆骁手臂,想说什么,体力却开始不支,转眼就倒在他怀中不醒人事。   她最近总是毫无预警的陷入昏迷。   “当啷!”   云霏霏醒来时依旧被陆骁抱在怀中。   火光照亮了整个夜空,向来肃穆静谧的皇宫满是匆忙纷沓的脚步声,兵器相撞的杀伐之声不绝于耳,哭喊声及惨叫声此起彼落。   雪不知何时停了,两人身边也多了一队甲胄分明的侍卫,逢人就砍,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云霏霏脸色煞白:“殿下……”   “嘘……别看。”陆骁脚下步子没停,扣着她脑袋摁进自己怀里。   直到被抱上马车,云霏霏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们已经离开碧霄宫。   一股不真实感油然而生,她想掀起帘子往外瞧一瞧,却被陆骁摁住手腕:“外边寒气重。”   马车开始行驶,云霏霏虚弱的依偎在陆骁怀中,望着他喉结旁那颗不明显的小痣,没来由地回忆起过往。   十四岁那年,她被送进宫中,最大的心愿便是平安出宫与家人团聚,东宫当差三年谨小慎微,直到得罪四皇子前,也不过是外院洒扫的婢子。   被扔进碧霄宫后,她知道自己这辈子再不可能出宫,却忘了,有的人即便陷在绝境挣扎浮沉、狼狈不堪,依旧傲骨嶙嶙。   陆骁就是那样的人,哪怕太子之位被废,风光不再,他也依然是那个满朝文武齐声称赞,克己自持的谦谦君子,言出必行。   说能出宫,便不是在哄她。   云霏霏还发着高热,脑袋昏昏沉沉的,望着陆骁的一双眼却亮得惊人。   “这么高兴?”陆骁摸摸她的脸。   男人手很大,掌心微凉,贴在脸上很是舒服,云霏霏侧过头,撒娇般的在他掌中蹭了蹭,脸上浮现心满意足的笑。   这个幸福的笑容却没能维持太久。   马车刚出城不久,云霏霏就听见驾马的侍卫扬声喊道:“殿下,追兵来了!”   车辕上的另一名侍卫跟着挑开车帘:“殿下,只需再行五里,翻过山头便安全了。”   陆骁微微颔首,像是早有准备,飞快地抱起云霏霏钻出车厢,跃上马背,挥刀斩断骏马身上套车的绳索。   马车旁的侍卫们纷纷拔剑,迎向追兵,为两人争取更多逃跑时间。   凛冽寒风迎面而来,如刺刀般割裂整个心肺,云霏霏咳嗽不止,鲜血顺着苍白的唇角滑落下来。   “殿下,马驮着两个人跑不快……奴婢的身子早就不行了,横竖都是死,您赶紧放奴婢下马!”   陆骁蹙眉不语,回头看眼追兵,全力夹紧马腹,策马狂奔。   积雪凝寒,路更难行,云霏霏听见后面传来的阵阵马蹄声,心急如焚。   若不是因为她,陆骁不会搭乘马车,早已乘着快马全身而退。   云霏霏顾不得口中不停溢出的鲜血,边咳边道:“当年要不是殿下……奴婢早已投井自咳咳咳……尽,您已经让奴婢多活两年,奴──”   “娇娇,”陆骁打断她的话,利落的下颚线条绷紧,隐隐带着一股怒气,“我允许你死了吗?”   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云霏霏忽然没了声音。   尖锐的破空声响起,一道道利箭犹如催命符般向两人追来,陆骁熟练地驾着马在林间穿梭,哪怕快得只留一片残影,箭矢依然无情的射中马腿。   马儿长嘶一声,暴躁地想把背上的人甩落,陆骁不得不抱着云霏霏弃马。   也终于看到,那件由他亲手穿上的斗篷,不知何时已被鲜血浸染得通红。   陆骁一愣,随即背起人往山林里窜去。   他瘸了一条腿,又要躲避乱箭,逃得十分狼狈。   一支流箭飞来,正中云霏霏后肩。   离开马车后,她的咳嗽再没停过,利器入肉的声响显得微不可闻。   云霏霏咬牙闷哼,强忍着剧痛,用力拔下左肩上的箭,颤着手解掉身上的斗篷。   帽兜上那一圈白狐毛在夜里太惹眼。   会害死陆骁的。   她的动作太大,像在挣扎着要下地,陆骁猛地厉声喝道:“娇娇!”双目隐有血色蔓延。   “……你听话,”平静和克制开始崩溃,沙哑的嗓音压抑着极致的惶恐,“抱紧我。”   抱紧我。   这句话云霏霏初到碧霄宫就曾听陆骁说过。   当时屋内一片漆黑,连月光都没有,陆骁倒在冰冷的地面上,浑身发颤,素日里被他隐藏得很好的阴戾与脆弱全都涌了出来。   他就像一头受伤发狂的野兽,狼狈又无助,与众人印象中清冷沉稳的太子殿下截然不同。   云霏霏吃力的抬起头,看了眼漆黑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山林,又看回陆骁俊美昳丽的侧脸,迟疑片刻,唇瓣缓缓印上他的耳廓,与他耳鬓厮磨。   “别怕。”陆骁以为她在撒娇,将人往上托了托,更加奋力向前奔跑。   云霏霏一怔,勾着嘴角无声地笑了笑。   明明是她想要安慰陆骁,反倒被他抢走要说的话。   后头的追兵渐近的同时,云霏霏苍白的脸庞多了几分血色,昏沉的脑袋也无比清明起来。   “殿下,”她不再咳嗽,就连声音也充满朝气,就像许多年前两人初识时一样,“快,再跑快一点!”   “好。”   “殿下,等奴婢身子好了也想学骑马。”   “我教你。”   “殿下,您说山里能有热水沐浴吗?”   “有,待会儿便让人烧水。”   “太好了殿下,不过奴婢实在太累,要先睡一会儿,待会儿到了您再叫醒奴婢好不好?”   回光返照的时间是那么短暂,云霏霏拼命地收紧手臂,想抱紧陆骁,眸光却逐渐涣散。   “娇娇,别睡!”陆骁皱起眉,语气焦急,“翻过前面的山头就到了,那里不止有我的人,你阿兄也在。”像是怕她睡着,他一改平时的沉默寡言:“娇娇,你可有看到火光?云侍卫已经往我们这儿来了。”   云霏霏本就是强弩之末,撑到现在全凭一股意志坚持,听见接应陆骁的人来了,身心彻底放松下来,慢慢闭上眼睛。   “殿下……”   “嗯?”   殿下,我舍不得你。   纤细的手臂轰然垂下。   在完全陷入黑暗的那一刻,云霏霏感觉自己被人用力抱进了怀里,她努力地想要睁开眼,想象之前每一次昏迷那样笑着对那人说:“殿下,奴婢没事。”   想再看男人沉默而又温柔的凝视她,用他的体温温暖她的所有。   却再也没有力气。 第2章 她腰肢纤细,色若芙蓉。……   “殿下!”   云霏霏伸出双手想抱住什么,扑空后一个激灵,从梦中惊醒过来。   她又做那个梦了。   自从半年多前被家人送进宫成为宫女,她每晚都会做同一个梦,每一次醒来,都是泪流满面。   “又来了……”   漆黑的屋内很快响起抱怨声,接着是衣服摩擦的窸窣声,有人翻身坐起,有人怒气冲冲爬下通铺,也有人不管不顾拉起被衾闷头大睡。   “云霏霏,你到底有什么毛病!”一个杏眼瓜子脸的小宫女点亮烛火后,来到云霏霏面前,叉着小腰破口大骂。   另一个人跟着应声:“就是,每晚都又哭又吼的,别人都不用睡了。”   云霏霏无奈苦笑。   她也想知道自己到底有什么毛病。   这个梦她做了大半年,起初并不以为意,也没有放在心上,直到她重复不停的梦到自己死去,还翻来覆去都是同一段,没有前因后果,却刻骨铭心,才不得不正视。   她开始回想这个梦,试图找出蛛丝马迹。   梦虽然只有一小段,却可从中推得,在太子陆骁被废之前,她一直都是东宫的洒扫宫女,两人并无多少交集。   但既然她只能待在外院,进不得屋内,想见到太子并不容易,更遑论四皇子?她根本不可能与四皇子扯上任何关系!   就在云霏霏觉得自己很可能疯了的时候,她却真如梦境那般,被发配到东宫当差,还被安排到院子里做洒扫之类的杂事。   ……这下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她不信。   云霏霏不想坐以待毙,却又束手无策,她只能胡乱猜测,这个梦应该是她的将来,而之所以一直做这个梦,应该是上天在暗示她,只要她避开四皇子或是提醒太子,就能避免重蹈覆辙。   但是她在东宫当差这半个月来,就只远远见过太子一面,还只是背影,连正脸都没看过,又要如何提醒他?   她不会最后真像梦里那样,再也见不到阿娘、阿兄,抱着遗憾而死吧?   云霏霏闭了闭眼,觉得头疼。   睡在云霏霏身旁的半夏见她面色惨白,额上全是冷汗,递上帕子,满眼担忧:“云画你还好吧?”   “我没事。”云霏霏接过帕子,对半夏安抚的笑笑。   她的发丝略显凌乱,却反倒衬得那脸越发小巧精致,泪痕交错的瓷白肌肤,在昏黄的烛火下如玉一般晶莹剔透,美艳不可方物。   饶是半夏同为女儿身,也不由得脸上一热。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半夏红着脸看向还气冲冲的叉着小腰,站在云霏霏榻前的小宫女,轻声道:“莲心你别这样,云画只是还不习惯宫里生活罢了,大家刚进宫时不也经常做噩梦……”   莲心冷笑:“都进宫半年多了还不习惯宫里生活,她以为自己还是忠勇侯府的六姑娘吗?”   “就是!”想要闷头大睡却失败的连翘掀开被衾,继续附和:“要是那么娇贵,还进宫当什么宫女?怎么不去当娘娘算了。”   “娘娘?呵,她也配?”太久没能睡个好觉,莲心开始口不择言,“先不说他们云家早就出了一位娘娘,如今还是钟粹宫的正经主子,就说她当初在掖庭局时,她跟御膳房的那个小太监还与江有令──”   “莲心,”云霏霏打断她的话,微笑并充满歉意地说:“我做噩梦吵到你们了是我不对,明日我会请示宁姑姑,看能不能换屋子。”   她敛起笑容,神色严肃:“但是你不能血口喷人。”   云霏霏语气再认真不过,天生绵软的嗓音却如何也严肃不起来,甚至因为不久前才哭过的关系,还带着点糯糯的鼻音,像裹着蜜的绵糖,听得人心都酥|软。   ……这样的娇娇,简直是想跟她吵架都吵不起来。   连翘那张嘴虽然欠了些,却是个豆腐心,骂过就算,甚至觉得莲心有些大惊小怪。   咄咄逼人的莲心也瞬间安静下来,脸颊甚至涌上了些热意……一半惊艳,一半气的。   莲心早就看云霏霏不顺眼很久了,却也不得不承认,云霏霏确实有恃美扬威的本钱。   莲心还在掖庭局时,就跟云霏霏同住一个下房,当时不止教习姑姑对云霏霏另眼相待,就连御膳房的小太监也经常给她送吃食,哪怕是下房里日日抱怨云霏霏的其他人,亦常被她这么笑盈盈一望,便心软下来。   之后来到东宫,掌事姑姑见她生得好看,居然破例给她取了个特别的名字,云画。   所有人都得改叫中药名,就只有云霏霏一个人保留了姓氏,名字还与众不同。   莲心就不明白了,长得漂亮能当饭吃吗?凭什么云霏霏只因为长得好看、声音好听,就能轻易地获得众人的宠爱与原谅!   “我血口喷人?”莲心越想越气,不依不饶,“你要是跟御膳房的李之没关系,人家能追到东宫来给你送吃食,还让典膳厨的人给你开小灶?你要是跟江有令没有关系,当初你差点被司礼监的人带走时,他又为何要护下你?”   云霏霏这样的尤物,确实讨人喜欢,然而世间万物皆是福祸相依,想占有她、玩弄她的,更是多不胜数。   莲心压根就不相信云霏霏是清白的,她眼神轻蔑:“我看你早就被那两个人玩过。”   从小到大,美貌带给云霏霏的总是坏多于好,像莲心这样的指责,云霏霏不知听过多少遍,不论发生何事、不论她如何解释,错永远在她身上,就因为她这张脸。   “莲心你过分了,这种话是能乱说的吗!”半夏难以置信的看着莲心,“那李之明明就只是想跟云画拜干兄妹,才会对她关照有加。”   “是呀,莲心你胡说八道什么!”连翘也被她的话吓到,忍不住替云霏霏报不平,“江有令身为掖庭令,司礼监的人无缘无故要带走新进宫女,他挺身而出不是很正常的吗?”   云霏霏脾气很好,却也忍无可忍,抬手就是一巴掌。   “啪!”重重的耳光声在屋内响起,又脆又响。   “你敢打我?!”莲心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刚要抬手打回去,就又听到“啪!”的一声。   房门被人用力推开。   “吵什么吵?赶紧麻利的出去院子集合,迟了就准备挨板子!”开门的是个小太监。   莲心认出他是总管太监带在身边的小徒弟李贵,瞬间噤了声,听到迟了会挨扳子,就连手也收了回去,只是因为白白挨了一个耳光,神情充满了憋屈和不甘。   云霏霏无视莲心怨恨的眼神,穿好衣裳下榻,抬手轻拢长发。   她腰肢纤细,色若芙蓉。   碧色的宫女服非常合身,所有宫婢穿的都是这身衣裳,唯独她穿在身上后,衬得酥腰愈发纤细,袅娜娉婷,如弱柳扶风,轻易就让人生出某种保护的欲|望。   当今太后不喜宫女过于美艳,按理说,云霏霏这样的绝色是进不了宫的,偏偏她长了一双清澈如泉的眸子,恰恰将她过分明艳的气质压沉许多,看上去乖巧温和、稳重恬静,格外招人喜欢。   也难怪宁姑姑要叫她云画,的确眉目如画,李贵如是想。   美人步履婀娜,玉软花柔,李贵却没心思多看,很快就去下一间屋子推门喊人。   生得再美有什么用,太子殿下还不是连瞧都不会多瞧一眼。   李贵就希望这些宫女们能长长教训,别总想着摸黑爬殿下的床,害得众人夜里不得安眠。   丑时刚过,天还是黑的,云霏霏所在的小院却被火把照亮如白昼,遥立于远处的太子寝殿亦是灯火通明。   除了掌事姑姑以外,东宫所有宫女都住在这个小院,不过人数并不多,里头一排屋子几乎是空的,待集合完毕,再加上被按在地上的那一个,也只有十一人。   云霏霏还知道,今晚过后,就剩十人。   此时已是深秋,寒深露重,半夜被叫醒的宫女们个个站得笔直,却无一例外,均被冻得瑟瑟发抖。   云霏霏来东宫不过半个月,却已经见过一次这样的场面,今晚是第二次。   太子生性冷淡,不近女色,奈何仙人之姿,加之身分高贵,总有宫女被迷了眼,生出不该生的心思,妄图攀龙附凤。   这些人无一例外,都会被太子无情轰走,然而在那之前侍卫们会先将人拖回小院,当着所有宫女的面笞杖,以儆效尤。   这本来是令人紧张的场面,云霏霏却在侍卫中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孔,莫名安心不少。   那人正是云霏霏在东宫当差的兄长,兄长虽然比她早一年进宫,却也只是最末的四等侍卫。   云霏霏黛眉微蹙。   这次的侍卫比起上次,似乎要多上不少。   掌事姑姑立于众宫女之首,人已齐,寒风萧瑟,负责笞杖的侍卫却迟迟不见动作。   云霏霏眉眼低垂,双手交迭于腹前,背脊笔挺,站姿优雅,哪怕她很习惯等候,心里也不由升起一丝疑惑。   这是在等什么?   众人心中虽有同样疑惑,却无人敢嘀咕或交头接耳,除了呼呼刮个不停的北风以外,偌大的东宫寂静无声,远处的脚步声,便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脚步声数道,其中一人步履似闲庭信步,不紧不慢,优雅从容;另外几人就比较细碎无章法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熟悉感涌上心头,云霏霏心跳的飞快。   她微微垂首,下意识屏息以待。 第3章 如记忆中的清贵端方   很快的,宁姑姑的嗓音划破宁静的黑夜中──   “殿下。”   云霏霏排在队伍中间,听到这熟悉的称呼,下意识抬头。   清冷颀长的身影越过重重人群,跃入眼帘,她心跳的如同擂鼓,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她不曾见过太子陆骁,却早已将他的容貌深刻在脑海中。   眼前人的容貌就如梦中那般,是世间罕见的绝色,昳丽的眉眼却比梦里更加地真实好看,好看到他仅是随意地站在那,便让周遭的一切都黯然失色起来,教人不敢轻易靠近。   他面容清隽,一身玄色蟒袍,玉带紧束劲腰,袖口镶嵌云纹金丝,衣褶随他宽肩窄腰的精壮体魄,勾勒出简洁流畅的线条,如芝兰玉树,也如记忆中的清贵端方,只是年少很多,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   云霏霏看着陆骁,目光落到他脖子右侧,喉结旁那颗不明显的小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的呼吸和心跳通通停了。   那个梦是真的。   站在太子左手边,抱着雪白狐裘是东宫的总管大太监魏行,他右手边的随侍撑着二十四骨的油纸伞为他遮风挡霜。   待太子站定,魏行踮起脚尖,准备为他披上狐裘。   “孤不冷。”陆骁敛着昳丽的眉眼,摆手制止,偏头看了魏行一眼,“人都齐了?”   “是,都齐了。”魏行说。   太子脸上没什么表情,鸦羽般的睫毛微微低垂,看着温润矜贵,无形中却散发出一股疏离冷淡,给人一种难以亲近的感觉。   云霏霏在梦中与太子同生共死、耳鬓厮磨,足足半年有余,如今终于见到本人,心底倏地生出一种不真实的恍惚感。   陆骁敏锐地察觉到人群中的目光,抬眼看过去。   庭院中间燃着火盆,到处都是点着灯笼火把的小太监及侍卫,本就小院不大顿时显出几分拥挤。   人那么多,云霏霏根本没料到会被发现,她措手不及,就这样与太子四目相对。   太子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不似梦中那般温柔潋滟,倒像是浸在寒潭里浸过一般,带着刺骨的冰寒。   云霏霏瞬间打了个寒颤,不敢再多瞧一眼。   “奴婢给太子殿下请安。”她心有余悸地垂眸,跟着众人屈膝福身,齐声道:“殿下万福金安。”   陆骁没有收回目光,嘴角抿成浅淡的弧度,就这么盯着云霏霏的脸安静看了许久,颀长的身子笔直挺拔。   魏行顺着太子的目光看过去,所有宫女皆欠身半福,低眉垂眼,姿态恭敬规矩。他目光锐利地扫视一圈,却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   太子身上自然流露的上位者的气势很是压人,众人见他沉默不语,大气都不敢喘一口,除了盆里的炭火烧得劈啪响,时不时蹦出火星,整个院子都静悄悄的,落针可闻。   云霏霏面色虽然镇定,交迭于身侧的双手却渐渐泛白。   东宫那些传闻她也有所耳闻,对于心术不正的宫婢,太子向来雷厉风行……   云霏霏心脏重重一缩。   她在这种场合直视太子真容,还被太子抓个正着,也不知是否犯了大忌。   想到自己很可能会被撵出东宫,甚至还可能被扒拉出去当众惩处,以儆效尤,云霏霏浑身都僵硬起来。   陆骁目光一直在她身上,察觉到她的紧张,眸色深了深。   “都起来吧。”   陆骁收回目光,声音冰冷,面容也是也极为寒冷。   他撩袍落座,接过魏行递上来的书卷,淡声开口:“笞二十。”   陆骁声音低沉威严,姿态却十分闲适,仿佛不是来看人笞杖,而是像平日那样在书房里察看书卷。   板子落下,犯了错的宫女惨叫声响彻夜空,不止云霏霏听得胆颤心惊,其他宫女们也都吓得脸色发白。   太子神色自若,修长手指漫不经心的划过书卷,翻过一页,看得十分专心,通身的贵气与冷肃。   仿佛在告诉众人,除非他想,否则无论是挑|逗或是惨叫,都无法引起他的兴趣,就如传闻那般冷酷无情,严厉非常。   这不是云霏霏第一次观看笞杖,心中恐惧与害怕却远比上一次来得巨大。   陆骁给人的压力实在太大,威慑力十足。   云霏霏瑟瑟发抖,眼睛也不敢随意乱瞄,但有时候,越是想克制、越是不受控制,更何况是以往只会出现在梦里的人,如今就活生生站在她眼前。   很快的,云霏霏再一次抬眸,偷偷看向陆骁。   陆骁看上去明明目不斜视的盯着手中书卷,却在云霏霏看过来时,不偏不倚的与她四目相交。   云霏霏吓得双腿一软,差点失态。   太可怕了。   要是每一次笞杖太子都在,肯定没人敢再犯。   笞杖只是要遏止众人,行刑的侍卫不会真将人往死里打,二十杖打完,就将犯了错的宫女丢到浣衣局里去受罚。   云霏霏两次窥视太子,两次都被捉个正着,她双眼紧闭,已经做好被太子发落的准备,太子却只是起身接过魏行手上的狐裘披上,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   点着灯笼火把的小太监和侍卫,井然有序了上去,挤满人的小院跟着一空。   小院里,小宫女们面面相觑,有人脸色苍白如纸,有人脸红得跟桃花一样。   “太子殿下居然真如传闻中那般好看,我从来没见过这样好看的人……”   “是啊,难怪茯苓姐姐会忍不住。”   太子这么厉害又这么可怕,怎么这些宫女还前扑后继的想不开?   云霏霏无法理解。   宁姑姑厉声道:“一个个都给我清醒点!”   未值班的宫女太监们寅时就得起,宁姑姑简单训斥几句,便又让她们回屋里去。   莲心不知是被吓傻,还是跟其他小宫女一样,一睹太子风采心花怒放,回屋后居然没有找云霏霏麻烦,一脸恍惚地回床睡下。   屋内再度陷入黑暗,云霏霏却还在后怕。   太子殿下那么可怕,跟梦里完全不一样,她究竟要如何提醒太子小心四皇子?   云霏霏闭上眼,无声的叹了口气。   根本痴人说梦。   太子与四皇子皆为高皇后所出,哪怕太子从小养在太后膝下,却从未与皇后及四皇子有所生疏,还因为四皇子自幼体弱多病、常年卧病在床的关系,太子对四皇子可说无微不至,甚至为他寻遍天下名医。   她要是真敢让太子提防四皇子,那就不止笞杖二十这么简单了。   ……   云霏霏没睡多久就听到鸡鸣声。   寅时刚过,天还是黑的,她却没有贪睡,很快地收拾好自己,跟平常一样,拿着扫帚、提着水桶来到外庭院,手脚利落地开始晨间的洒扫。   云霏霏进宫前虽然只是个庶女,但从来不用做这些粗活,哪怕进宫已经半年,她依旧不太习惯。   尤其是干完活才能好好吃上一顿早膳这一点。   云霏霏不是被娇养长大的,却也从来没有饿过肚子,极不耐饿,偏偏她洒扫的地方就在典膳厨附近,每天一大早都能看到给太子送饭的小太监们,提着食盒从她面前经过。   真的太残忍了。   她不敢再想,继续洒扫,浓浓的菜香味却从身后飘了过来。   太子用膳的时间到了。   云霏霏握紧扫把,非常不争气的咽了下口水。   “姐姐一闻到食物的香味就扫不动了,这样可不行。”   一只白皙干净的大手蓦然出现在她眼前。   云霏霏看着来人手上热腾腾的包子,眼皮跳了一跳。   包子皮很蓬松,白胖胖热呼呼的,不用拨开都能闻到鲜嫩带汁的肉香。   “李之你长话短说,”一名小太监紧张地东张西望,“怎么每次轮到你送膳就逮着人嘘寒问暖?赶紧将膳食送过去,否则魏公公怪罪下来可有你好受。”   “那就交给你了。”李之不以为意的笑了下,温润清冽的嗓音很是温柔,却从头到尾都没看他一眼。   那小太监居然也不生气,甚至莫名哆嗦了下,才小心翼翼的接过食盒,跟上队伍。   像是……怕极了李之。   云霏霏不懂他为何要怕李之。   李之虽高,但皮肤白得惊人,唇色也淡得近乎于无,单薄瘦弱的仿佛一折就断,让人不由升起一股保护欲,再搭上那双忽闪忽闪的无辜笑眼,更显得格外人畜无害。   小太监虽然比李之矮,可他比李之要壮实许多,李之肯定打不过他的。   云霏霏看着小太监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   李之微笑的嘴角抿成一直线,俯身与她平视:“姐姐还没吃早膳吧?趁着现在没人,赶紧吃一口。”   他说话腔调偏温软,斯斯文文、和风细雨一般,很是好听,即使俯身凑近她,也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不会让人感到被冒犯或不舒服,像教养极好的世家公子,举手投足间,自带一股清贵之气。   这种年深日久才能蕴养出来的气质,藏不住也骗不了人。   云霏霏进宫不久就认识李之,一直好奇像他这样的人,为何会被送进宫里当太监,却从来没问过。   有时过多的好奇心只会害了自己。   云霏霏不再看那小太监,她的注意力再次回到香喷喷的肉包子上,却先转头看了眼不远处正在洒扫的莲心,才又看回李之的手。   “我不饿,你赶紧收起来,别烫着手。”   要是让莲心看到,待会儿回屋里用膳怕又有得吵。   云霏霏忍痛的别开眼,继续洒扫。   李之相貌平平,眉眼和手却极为漂亮。   他有着双桃花笑眼,长而密的睫毛与恰到好处的卧蚕,目光所到之处皆带着情;他双手如玉般无暇,五指修长,骨节分明,如今却被雪白松软的热包子烫得通红。   云霏霏看着都觉得疼,心说,要不是中间还隔着一层油纸,那细皮嫩肉的大手,怕是要被烫熟。   “不烫的。”李之本就眉眼微弯,听见她毫不掩饰的关心,更是一双眼都笑得眯成了月牙儿。   他绕到云霏霏面前,温声哄道:“姐姐赶紧趁热吃,我可是好不容易才能见你一面──”   李之忽然停住,垂下长睫,那双总是如星辰般闪烁的眼眸跟着黯淡下来:“这很可能是我最后一次给姐姐送吃食了。”   “要是我再也没办法来东宫看姐姐,姐姐可会想我?”   云霏霏愣了下,下意识抬眼看他:“最后一次?” 第4章 今晚便由她为太子殿下掌灯……   云霏霏眼珠颜色很黑,纯净又漂亮,清澈得仿佛能倒映人心,李之每一次看到这双眼都觉得惊艳。   他沉默一瞬,得意的笑了起来:“姐姐终于看我了。”   “……”   云霏霏看到少年眼中愉悦的狡黠笑意,瞬间冷静下来。   得知她被发配到东宫时,李之也曾经说过,东宫有自己的厨房且守卫森严,进出都要通行令牌,以后他要再送吃食给她就难了,结果李之也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居然从御膳房调到了典膳厨里。   云霏霏还记得,当初她被发配到东宫,不过三天,李之就又笑眯眯的出现在她面前喊她姐姐,问她惊不惊喜、开不开心时,自己有多震惊。   她明明知道李之的性子不着调,却还是每一次都被他骗得团团转。   云霏霏直接不理他了。   两人初识时,云霏霏其实也不怎么理他,但李之这个人却不是碰碰钉子就会打退堂鼓,不论她如何冷眼相待,李之总是笑眯眯的,甚至异常执拗的想与她拜干兄妹。   云霏霏以自己兄长就在宫中当差为由拒绝,他却厚着脸皮开始喊她姐姐,依旧雷打不动的给她送吃食。   云霏霏虽然不受宠,但进宫前也是侯府庶女,从小养在深闺,根本没遇过李之这样的人。   李之看着善良可亲,性格却颇为古怪。   有时候很会撒娇,嘴巴特别的甜,给人一种很好亲近的感觉;有时候却不太讲道理,说话做事都随自己的心情,显得有些任性。   但李之从未对她怀有恶意。   对自己好的人,云霏霏也不吝对他们释出善意,两人这才渐渐相熟。   只是李之的性子实在太跳脱,总喜欢逗着人玩,等对方真的生气了才又回头哄人。   如此随心所欲的一个人,也不知是如何在宫中生存下来。   云霏霏加快手上动作,决定早点干完活,早点回小院,只要回去李之就不会再缠着她了。   李之无辜的眨眨眼睛:“我这次真的没有骗你。”   云霏霏面无表情的扫着地,看都不看他一眼。   李之不依不饶,挡在她面前:“早上我给师父收拾碗筷的时候,一不留神打碎了他的碗,当时他被太子殿下传唤,还不知此事,待他知晓,肯定不会轻饶。”   皇城里,不论是主子还是奴婢,都将饭碗看的很重,打碎饭碗等于诅咒自己没饭吃,肯定要挨一顿大板子。   李之的师父还是东宫的副总管刘公公,最是忌讳此事,云霏霏听李之说过,刘公公上一个徒弟就是因为不小心打碎了碗,才因此被打断了腿。   云霏霏满脸狐疑地看着他:“你该不会又在骗我吧?”   李之笑容苦涩:“我也希望这次是骗你的。”   云霏霏见他不像是在开玩笑,一下就急了:“那你还在这做甚?赶紧回去跟你师傅认错求饶,说不定、说不定……”   她原本想说,说不定就只要挨板子就好,腿不用断,却在看到李之单薄得仿佛风被风一吹就会倒下的身子,又不说话了。   李之身形过分清瘦,鸦青色的太监服穿在他身上显得格外空荡,他的肌肤苍白得近乎透明,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破碎,随时都会消失。   哪怕只是挨板子,李之都有可能撑不过去,被活活打死。   云霏霏见李之还拿着包子,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心中突然一阵烦闷。   她无奈的叹了口气,接过包子用油纸包好,收了起来,接着拿出帕子,仔细将李之掌心包扎上。   “姐姐对我真好。”李之看了看绑在右手上的帕子,心满意足的笑了。   云霏霏儿时吃过亏,用的东西从不留自己的闺名或记号,那就是一条再普通不过的帕子,也不知李之高兴什么。   “包子我会吃的。”她冲着李之笑了下,“但是你得主动跟刘公公认错才行,等他自己发现只会更惨,你赶紧回去,肯定不会有事的。”   李之看着她,一脸不舍的重复道:“姐姐对我真好。”   “可惜我以后不能再来送吃食了。”李之确实得走了,他迈开步伐,双手背于身后,却是慢慢的往后倒退。   他倒着走,目光一直在她身上,轻声呢喃:“真的好舍不得姐姐。”   他的眼神就和他的声音一样,如春风般和煦温柔,很容易让人沦陷其中。   “……”   李之真的太会撒娇了。   要不是云霏霏很清楚李之比自己大三岁,都真要以为他年纪很小了。   干完活,云霏霏回到屋里用膳。   莲心已经在吃饭,她看到云霏霏回来,阴阳怪气的冷笑了声:“我看到了,李之又给你送吃食了,他一直黏在你身边,连要走都依依不舍。”   云霏霏没有心情跟她吵架。   她有点担心李之,也不知道那几十板子下去,李之经不经得住。   “宁姑姑也看到了。”   “什么?”云霏霏终于抬头看她。   莲心幸灾乐祸的说:“负责替太子殿下掌灯守夜的宫女得重新挑选,宁姑姑似乎打算让你去顶这个缺,可惜,你跟李之牵扯不清时,全被她看到了。”   云霏霏不以为意,坐到饭桌前,端碗吃饭。   大魏本来就没有禁止内侍和宫女对食,先帝还曾经亲自帮他身边的大太监和宫女牵线,就算被宁姑姑撞见了也不会有事。   再说,她跟李之之间是清白的。   莲心见云霏霏脸上没有露出失望或不甘的神情,不由得有些郁闷,又接着说:“掌灯守夜可是能贴身接近太子殿下,你就不觉得可惜?”   云霏霏吃饭很安静,举手投足赏心悦目,看上去就像一幅画,要不是她犯了不可饶恕的大错,也不会被送进宫中为奴为婢。   她的生母谢氏是个傻子。   她的生父一边贪图谢氏的美貌,一边嫌弃她是个傻子,不愿给她名分,让她糊里胡涂成了外室。   哪怕谢氏为他生下一对龙凤胎,他也没打算接他们回府──因为他觉得傻子生的孩子也会是痴儿。   云霏霏三岁那年才被云老太太带回侯府,谢氏也被抬进了府,成为姨娘,母子三人就此入了云家族谱。   可惜在云家人眼中,他们兄妹俩始终是人厌狗嫌的外室子。   云霏霏的嫡母并不待见她,却也没有苛待她,云老太太也是明事理的人,该让她学的规矩礼仪一样都没有少。   刚进宫时,云霏霏与其他人格格不入,莲心当时就看不惯她这名门世家的优雅做派,才会处处找她麻烦,如今见她又是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终于失去耐心。   莲心重重放下碗筷:“你昨晚三番两次偷看太子殿下,现在知道自己错过了这么好的机会,是不是很后悔跟李之牵扯不清?就算你装得一副不在意的模样,我也知道你心里一定很不甘心。”   “……”   云霏霏肚子明明饿得要命,听到莲心那些乱七八糟的话,却觉得饭菜进到嘴里都没了滋味。   看来她得赶紧跟宁姑姑说要换屋子才行。   可惜这顿早饭注定不得安宁,她先是被莲心烦得胃口尽失,吃到一半,又被宁姑姑给叫了过去。   云霏霏以为宁姑姑是要告诫她李之的事,宁姑姑却告诉她:“从今天开始由你负责为殿下掌灯守夜。”   宁姑姑的表情不太好看。   云霏霏美貌过人,是以宁姑姑从来没有考虑过她,甚至因此故意派她去外院洒扫。   宁姑姑原本打算让半夏负责掌灯,没想到她将半夏领到魏行面前,魏行却摇头说:“这个不行。”   太子只忙政事,无心风月,且不说太子妃或侧妃,就连个可心的身边人都没有,东宫一切琐事都由魏行打理,他说不行,那就不行。   宁姑姑没有意见,再换个人就是,没想到魏行屏退半夏之后,直接点名:“要最漂亮的那个。”   “……”宁姑姑冷静的表情终于出现变化,“这是魏公公自己的意思还是……太子殿下?”   魏行没有回答,只是笑吟吟地说:“宁姑姑且记住,那个小宫女有着一双漂亮的美人眸,一眼便足够叫人惊艳。”   话已至此,宁姑姑哪还听不出来这是太子的意思,心中惊愕不已。   宁姑姑拉回思绪,看向云霏霏的目光凌厉起来。   她原是寿康宫的小宫女,全凭太后提携才能来到东宫当掌事姑姑,太子自幼养在太后膝下,深受太后看重,要是一向克己自持的太子殿下在她眼皮子底下,被那些只想攀龙附凤的小宫女迷得神魂颠倒,她就是死也没脸向太后娘娘交待,不得不对每个近身伺候太子殿下的宫女严厉一些。   宁姑姑厉声道:“太子殿下生性冷淡,不近女色,被他轰出东宫、丢到浣衣局的宫女不计其数,千万不要觉得自己长得有几分姿色,便妄想攀龙附凤,真去了浣衣局,那日子可就难熬,要想平安出宫与家人团聚,就要懂得藏锋守拙,安分守己。”   云霏霏垂着眼,乖巧恭顺地福了福身:“是,奴婢谨遵姑姑教诲。”   很快的,她被宁姑姑带到东宫总管魏行面前。   魏行刚才表现得一副早就见过云霏霏的样子,其实他根本连云霏霏长得是圆是扁都不知道。   然而魏行是个老狐狸,做事滴水不漏,哪怕他的话只有三分是真,七分都是假,旁人也很难察觉。   只是,即便是魏行这样的老狐狸,在看到云霏霏的那一瞬间,眼中也不由闪过清晰可见的惊艳之色。   魏行六岁就进宫,见过的后宫美人无数,这小宫女的容貌却是他所见过的人中之最。   当真是荆钗布裙亦难掩国色,难怪能勾得太子殿下动了凡心,看过一眼就将人要到身边。   宁姑姑见魏行面色凝重,许久不语,不由得问:“魏公公,可是此人有何不妥?可要……让她回去,另择他人?”   云霏霏心跳一下子快了起来……她头一次这么希望被人斥退。   尚未见过太子时,她的确想过要接近对方,再想办法让他小心提防四皇子,但经过昨夜,云霏霏已经彻底打消这个天真的念头。   太子太过可怕,根本不是她能接近的人,她还是更加谨小慎微,小心避开四皇子,别像梦里那般得罪四皇子,才是上上之策。   “不必。”   魏行收回目光,甩了甩手中的拂尘,笑眯眯的说:“让她收拾收拾住去西配房,今晚便由她为太子殿下掌灯守夜。” 第5章 这般的温柔,令人难以抗拒……   云霏霏见了宁姑姑一面,也如她所愿换了屋子,就是跟她原本设想的不太一样。   她居然就直接换到了东宫主殿的西配房!   这发展明显与梦境不同,究竟是怎么回事?梦里的她直到陆骁被废之前,都只是洒扫宫女,几乎见不到陆骁的。   云霏霏抱着满腹疑问回屋收拾东西,院子里的几个消息灵通的小宫女,已经听说她成为掌灯宫女,可以近身伺候太子,对她可说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其中以莲心最为震惊及不甘。   这几年意图引诱太子的宫女实在太多,太子不胜其扰,为此近身伺候太子的宫女容貌都经过严格挑选,云霏霏长得一副媚骨天成的样子,宁姑姑怎么可能让她去近身伺候太子?   莲心就是知道不可能,才会故意跟云霏霏说,宁姑姑原本想选她当掌灯宫女,为的就是想看她不甘心的表情。   她也不知道为何宁姑姑要到外院看云霏霏,却又不发一语的离开。   “云画,东宫跟掖庭局不一样,不是你能耍小聪明的地方,你可别将勾引李之与江有令的手段用到太子身上,你那故作娇柔的狐媚姿态,太子见了只会心生厌恶,将你轰到浣衣局去。”   云霏霏已经收拾好行李,这一次她不像之前那样忽视莲心,而是侧过头看着她,微微弯起唇角,嫣然一笑。   “我跟那些人不一样,我对太子殿下不感兴趣,只想平安出宫,就算你犯了错触怒了贵人们被轰到浣衣局,我也绝不会被殿下赶出东宫的,你大可放一百二十个心。”   莲心听到她的话,浑身的血直往头上涌:“我劝你别把话说得太满。”   她看着云霏霏纤长的睫毛如画扇般轻晃,浅浅一笑便娇媚得教人挪不开眼的狐媚模样,如何也不相信她还没被人破了身子。   云霏霏看出她的想法,精致的脸庞流露出一丝厌恶:“只有内心龌龊的人,才会把别人都想得龌龊,我也劝你别再这样下去,否则迟早有一天会害了自己。”   “你说什么!你竟然敢诅咒我?”莲心气得想要上前撕了她那张嘴,却被半夏及连翘制止。   连翘用看疯子的眼神看莲心:“你疯了吗?宁姑姑就在外头!”   云霏霏不再理会她们,背起包袱,跟着宁姑姑离开小院。   两人离开小院一段距离后,宁姑姑突然开口:“你刚刚说得很好,想着二十五岁平安出宫就对了。”   得到宁姑姑直白的称赞,云霏霏水灵灵的大眼一下涌现雀跃笑意,她的耳根微微发热,脸上的笑容明媚得如春花初放,就连声音也充满朝气:“是,奴婢谨遵姑姑教诲!”   宁姑姑愣了下,回头看她一眼,见少女有些害羞地抿着嘴唇,双眸犹如山泉般清澈干净,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孩子看着娇媚动人,实际上倒是个乖巧的。   宁姑姑满意的点了点头。   云霏霏刚刚为了气莲心,故意将话说得极满,其实自己心里也没底,如今到得到宁姑姑的肯定,一下就又有了信心。   而且她非常确定,她不会像那些人一样觊觎太子美色,也不想攀龙附凤。   她一定会想办法避免梦中的悲剧,平安熬到二十五岁,出宫和阿兄、阿娘团聚,过自己想要的人生。   她是绝对不可能因为这种小事动摇的。   云霏霏暗暗握拳,眼神坚定。   ……   掌灯宫女住的配房和普通宫女不同,就在太子寝宫附近,云霏霏原以为配房里应该还住着其他人,宁姑姑领着她进屋时,才发现居然没有旁人。   屋子不算大,却收拾得很干净,床榻上放着两套藕白色的宫女服。   宁姑姑也很意外,神情却十分镇定,只淡淡道:“记住我跟你说得那些话,专心伺候太子殿下,除了掌灯以外,切莫生出其他不该有的心思。”   “是。”   云霏霏没想过能自己一个屋子,莫名有些不安,宁姑姑离开后,她小心翼翼地走近床榻,摸了摸迭得整整齐齐的被褥。   都是锦缎的面子。   云霏霏只是个庶女,吃穿用度虽然比不上嫡女,却也分得出锦缎的好坏,这被褥明显比她还在候府时用的还要好。   该不会是弄错了吧?不管是屋子还是被褥,都明显不是一个掌灯宫女该有的规制。   云霏霏突然惶恐起来。   这一切实在太过诡异。   在大魏,近身伺候太子的宫女服与普通宫女服不是同一个颜色,云霏霏记得梦里自己直到离宫前,穿的都是碧色宫服,这表示她被扔进碧霄宫前,的确一直待在外院。   难道是将来已经被她改变了,她不会再经历梦中的不甘心与不舍得?   想起梦中的自己临死之际还那么大胆,不止主动亲吻陆骁,还与他耳鬓厮磨,云霏霏白皙如玉的耳尖悄然染上一抹粉色。   不,那不是她,她绝对不会让自己陷入梦中那样的绝境。   云霏霏极力否认。   刚换好宫服,就有人来敲门,是魏行的小徒弟李贵。   魏行皮肤白净,眉目清秀,眼睛不大但总是笑眯眯的,很容易就让人心生好感;他的小徒弟李贵却是身材魁梧,皮肤黝黑,乍一看还有些凶神恶煞的样子。   “来吧,跟我走,咱们边走边说,我会告诉你掌灯宫女都得干什么活儿……”李贵看着虽凶,说起话来却爽朗大方,很是讨人喜欢。   云霏霏听着他的话,心中逐渐浮起困惑。   掌灯宫女除了点烛火和剪烛芯、端灯守夜之外,还要做别的事?   李贵说到一半突然停住,可疑的沉默了下,才又慢吞吞的说:“……以及侍奉太子的起居生活的规矩。”   “……”云霏霏心中的困惑瞬间转为惊吓。   “李公公──”   李贵打断她的话:“叫我李贵就行。”   “李贵公公──”   “说了不用加公公。”李贵再次面无表情的打断她。   云霏霏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李贵不喜欢别人喊他公公。   她从善如流的改口:“李贵哥,侍奉太子的起居生活,不是太子殿下身边的贴身大宫女所负责的吗?”   李贵领着她来到太子的寝间门口,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她:“是。”   “那……”   李贵看着她,粗犷的脸庞突然多了几分怜悯:“太子殿下的贴身大宫女半个月前被轰出东宫,扔到浣衣局,殿下说暂时由掌灯宫女兼之即可,在那之后就没再让人补上,结果……”   结果上一任掌灯宫女还是没能挺住太子的美色,在昨晚被轰出东宫,扔到了浣衣局。   听完李贵的话,云霏霏整个人都不好了,也终于明白为何她能一个人一间房子了──   原来那是按着贴身大宫女的规制来的,她得一个人顶两个人的活!   李贵看出她的悲伤,语气充满同情:“虽然我不太看好你,但你要好好撑住。”   “……”云霏霏欲哭无泪。   太子似乎极为忙碌,云霏霏不到午时就来到主殿,跟着李贵及宁姑姑到处学习,却一直到天黑都还没见过那道清隽矜贵的身影。   主殿烛火已经完全点亮,灯火通明,晚膳的时间都快过了,陆骁才终于回来。   云霏霏与李贵、宁姑姑一块站在太子寝殿门口,她谨遵着宁姑姑的教诲,始终恭敬地低着头,两眼紧盯自己足尖。   “殿下是想先沐浴,还是先用膳?”远远的,云霏霏就听到魏行那尖细的嗓音。   “沐浴。”   陆骁的声音依旧低沉好听,只是没了昨晚的冰冷威严,不冷不热的,反而有一种清冷如玉的味道。   魏行立刻对站在云霏霏对面的李贵使眼色,让他赶紧让人送热水过来。   “那么小的先为您更衣。”魏行道。   云霏霏始终垂着眼,却依然从眼角余光看到了一角杏黄色衣摆,以及笔直修长的大长腿慢慢靠近自己。   男人脚步稳健优雅,不同于梦中的一瘸一拐。   云霏霏只记得陆骁的腿是被软禁后才被人打瘸的,却不知道是谁下的手。   大长腿的主人从她眼前经过时,她微微福身行礼,正要松一口气,却发现太子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云霏霏下意识屏住呼吸。   “抬起头来。”陆骁淡淡开口。   云霏霏眼睫一颤,抬起脸,眼皮却始终保持低垂,不再像昨晚那般冒失。   陆骁昳丽的眉眼微微低垂,鸦羽般的长睫半落下来,遮住了眼中情绪。   他轻声慢语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声音极低也很有磁性,干净有力,像是在引诱人靠近他。   两人明明离着一段距离,却每次陆骁一开口,都能让她耳根酥|麻几分。   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从心中浮现,却什么都回忆不起来。   云霏霏呼吸微滞。   是因为梦的关系吗?   云霏霏也终于明白,为何会有那么多宫女明知后果,还前扑后继不断的想往太子床上爬。   太子私底下说话竟是这般的温柔,令人难以抗拒。   她忍着想揉耳根的冲动,低眉顺眼答道:“回太子殿下,奴婢云画。”   太子人前人后判若两人,云霏霏很意外,却又觉得他就该如此,因为梦里的陆骁就是个清冷有礼的谦谦君子。   昨夜之所以会那么可怕,是为了震慑她们这些小宫女,才会故作威严。   云霏霏轻易就说服了自己,魏行与宁姑姑却已经震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这真的是那个对宫女们从来都是冷若冰霜,冰冷得不带半分温度的太子殿下吗?   太子何时用过这么温柔的声音跟人说过话?   就连太后或皇后娘娘也都不曾有过!   魏行与宁姑姑面面相觑,小心翼翼观察陆骁的神情。   “云画……”听到她的名字,陆骁眸色有了细微的变化。   他微抿着唇,像有话要说,却又沉默。   云霏霏目光一直落在陆骁结实劲瘦的腰肢上,但能感受到他的视线没离开过自己。   她竭力保持冷静。   直到陆骁偏过头,淡淡的睨了魏行一眼,用和昨晚一样冷淡的声音,说出让人头晕目眩的话:“今晚就由她来伺候孤。” 第6章 “继续。”   “今晚就由她来伺候孤。”   云霏霏的世界仿佛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剩自己的心跳声。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听到陆骁慢条斯理地接上话:“沐浴更衣。”   这断句的方式实在太引人遐想,也太考验心脏。   云霏霏脑中一片空白。   魏行与宁姑姑面上风平浪静,内心剧烈翻腾。   语出惊人的太子殿下则已经若无其事的转过身,进到寝间。   魏行率先从震惊中回神,见云霏霏还呆在原地,冲她使眼色,低声催促:“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跟进去!”   云霏霏看了宁姑姑一眼。   “去吧,”宁姑姑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却透着警告,“进去伺候太子殿下。”   “记好自己的身分。”   云霏霏神情严肃的点点头,踩着小碎步跟了进去。   宁姑姑这时才沉下脸色,眉峰紧紧蹙起,低声问魏行:“殿下这是怎么了?”   “咱家也不知道,”魏行看着云霏霏纤细柔弱的背影,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不过殿下再过一两年就要及冠,也的确该有个可心的身边人了。”   “殿下如果要真可心的人服侍,为何他要拒绝皇后娘娘送来的那些人,也不愿意接受司寝女官的教导?”   太子再过几个月就要十九,东宫却连个侍妾都没有,朝中私下议论纷纷,皇后娘娘为此操碎了心,特地精挑细选了好几个貌美宫女,想往太子床上送,好遏止朝臣们的议论,却都徒劳无功。   “谁知道呢。”魏行又恢复平日那副让人摸不透的笑眯眯模样,“可能当时不想,现在又想了。”   “你是说殿下这是动了凡心?”宁姑姑表情古怪。   魏行不置可否的笑笑,冲着跟在李贵身后的小太监们叮咛道:“手脚都轻些,别闹出动静。”   最重要的是,不可吓到里头那位新来的小宫女。   魏行不到十岁就跟在陆骁身边伺候,陆骁脾性如何,他再清楚不过。   太子为了堵那些言官的嘴,虽然有贴身大宫女,却从来不让近身伺候,日常一应事务其实都是魏行在打理,这件事除了魏行之外,无人知晓,就连宁姑姑也是。   他嘴上说不知道,其实心里跟明镜一样,太子肯定对这个叫云画的小宫女动了心,否则不会只看过一眼,就将人要到身边,还让她近身伺候,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要是不小心把人吓着了,定会惹得太子不痛快。   提着一桶桶热水的小太监们在魏行的指挥下鱼贯而入。   听到后头传来的脚步声,云霏霏脚步微微一顿,而后她将背脊挺得更直,继续往前走。   她不能自乱阵脚。   如今她名义上虽然只是掌灯宫女,但宁姑姑和李贵都说了,她还得伺候太子生活起居。   伺候太子更衣沐浴,本来就是贴身宫女该做的事。   她不该这么大惊小怪。   ……但是李贵和宁姑姑明明告诉她,太子不喜宫女近身,沐浴一事都是魏公公在伺候的。   云霏霏瞬间纠结起来。   虽然她知道自己无任何僭越之心,却也知道旁人都是如何看待自己。   媚骨天成,祸水尤物,娇媚勾人的狐媚子。   因为阿娘长得仙姿佚貌,所以哪怕阿娘痴傻如稚子,明明是被爹爹哄骗为外室,旁人却都只怪阿娘生得太过娇媚,才会勾得光风霁月的爹爹犯下错事。   也因为阿娘当过外室,她又承袭了阿娘的美貌,所以从小到大,哪怕有些事她根本没做过,错的也永远都是她,众人从来不给她辩解的机会。   难不成太子殿下也是这么看她?才会用那么温柔的语气跟她说话,还头一天就让她近身伺候,故意试探她,等着她露出马脚?   云霏霏早就习惯被人误解,对于宁姑姑的再三警告或是太子的试探,她都不意外,也能理解,她相信只要自己安守本分,不管是太子或是其他人,都很快就会对她刮目相看。   提着热水的小太监们井然有序地进到净室,将白烟滚滚的热水,哗啦啦地倒进足以容纳两三人的大浴桶里。   云霏霏按着白天里宁姑姑的教导,来到陆骁面前。   陆骁正大马金刀的坐在罗汉榻上看书卷。   “殿下,热水已经备好,请让奴婢伺候您更衣。”   云霏霏其实进来得有些迟了,陆骁脸上却没有任何不悦之色,只淡淡的嗯了声,起身进到屏风后。   她安静的跟了上去。   陆骁站定,背对着她,神色自然地张开双臂,等着她服侍。   云霏霏深吸一口气,垂眸上前,轻手轻脚地为他更衣。   她其实不曾这般近身伺候过人,哪怕在掖庭局时就学习过如何替贵人们更衣,但实际上手时依然有些绑手绑脚。   按理说,她得先替太子取下玉冠,再拿起木梳为他梳理那头乌发,之后才是更衣,褪|去所有衣物,然而陆骁实在太高了,即便她已经踮起脚尖,也只是堪堪摸到他高高束在脑后的玉冠,还险些摔到陆骁背上。   云霏霏还是头一次这般窘迫。   她原本以为李之已经是她见过最高的人,没想到陆骁比李之还要高上许多。   陆骁怎么就长得这么高呢?   要是真摔到陆骁身上,那就是投怀送抱,她肯定会步上前任掌灯宫女的后尘,被拖出去当众笞杖,再扔到浣衣局。   云霏霏心有余悸的稳住身子,退后一步,天生细软的嗓音磕磕巴巴:“殿下,您太、太高了,请恕奴婢先去取个凳──”   话还没说,陆骁就放下手臂,转过身,垂眸看她。   云霏霏一下就噤了声。   即便陆骁目光不像昨夜那般冰冷慑人,但光是两人身高所带来的差距,就足已形成巨大的压迫感。   她的身材确实娇小了些,但陆骁也确实长得比寻常男子还要高大。   云霏霏记得在梦中陆骁很轻松就能抱起自己,就连背着她逃亡,他也仿佛感觉不到她的重量一样。   云霏霏努力保持冷静,睫毛却不受控的乱颤,就连呼吸也有些紊乱。   陆骁目光停留在她因为紧张,而渐渐染上海棠花般绯红的脸颊上,虽然很想摸一下她的脸,但他忍住了。   他只是这么看着她,什么都没说,也没有任何动作,她就已经这么紧张。   要是他像以前那样将她抱在怀中……   陆骁修长的指尖微动,被长睫遮挡住的眼睛里有情绪翻涌。   云霏霏盯着陆骁的衣摆等了许久,都没听到他开口,试探地抬头,看到陆骁缓缓抬起手,心脏一紧,以为就要被斥退,陆骁却直接将头上的玉冠给卸了下来。   乌黑的长发霎时如瀑布般倾泄而下,自然地披散在他肩上。   云霏霏有一瞬的愣怔。   陆骁解下玉冠的动作极为熟练,看起来一点也不像给旁人伺候惯了的样子。   “孤好看吗?”   听到男人沉哑的嗓音,云霏霏猛地回过神,诚惶诚恐地跪了下去:“奴婢失仪,请殿下恕罪。”   刚刚弯下膝盖,陆骁就捏住她的腰,将人提了起来。   她腰肢纤细,盈盈不足一握。   云霏霏浑身僵硬,一动都不敢动。   陆骁蹙眉,温和的嗓音突然多了几分冷意:“跪什么?”   他久居高位,眉头轻轻一皱,自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云霏霏这下更不敢说话,害怕得浑身都在发抖。   陆骁清楚自己将人吓着了,眉头不由皱得更紧。   云霏霏以为自己触怒了太子,脸色煞白,嗫嚅着想要求饶:“殿、殿下……”天生带着少女娇柔的嗓音听起来却像在撒娇。   陆骁捏在她腰肢上的大手蓦地收紧,下颚线条绷紧。   云霏霏再次被提起来,她下意识闭上眼,以为自己就要被扔出去。   陆骁却只是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便又将她放下。   云霏霏再度站稳的同时,陆骁带着极力克制的大手跟着松开,喑哑的嗓音里是低沉的欲`望:“继续。”   “是。”云霏霏被吓得腿已经有些软了,止不住的发抖,根本没听懂。   她强装镇定,接过玉冠放好,战战兢兢的拿起梳子梳理陆骁长发,好在这次她没有再犯下任何失误。   梳理完长发,便是更衣。   云霏霏绕到陆骁面前,俯身去解他的腰带。   陆骁身形修长,肩膀宽阔厚实,绣金的玉带勾勒出劲|瘦|有力的腰线,玉带扎得很紧,她费了好一番功夫才终于解开。   因为靠得极近的关系,云霏霏清楚地闻到一股淡淡的药味,那是从陆骁身上透出来的。   她心中困惑,但没有停下动作,敛着长睫为陆骁更衣。陆骁看着虽然瘦,实际上却精壮的恰到好处,衣袍落地,仅剩的衣裤完美地勾勒出他流畅而饱满的肌肉线条。   他身形修长,匀称的肌肉充满爆发力,结实却又不过分夸张,那是一种力与美的结合,漂亮得不可思议。   云霏霏未曾见过如此旖|旎景致,瞬间愣怔住,连呼吸都忘了。   因为不受云家人待见的关系,云霏霏进宫前几乎鲜少离开忠勇侯府,她可说从小被养在深闺,连外男都没见过几个,更别提这样的接触。   哪怕在梦中,她与陆骁曾经有过无数次的相拥,但那些耳鬓斯磨的片段并不清晰,她更是从来没有像这样、这样放肆地将陆骁看透。   云霏霏回过神来,继续未完的动作,后知后觉的红了脸。   陆骁垂眸,看着她红彤彤的耳根与在身前小弧度晃动的脑袋,像是想起了什么,长睫微微|颤|了下。   云霏霏非常的谨慎,可哪怕她再如何的小心翼翼、再如何的想要冷静,双手依旧不听话的颤抖起来,甚至不小心蹭到了沉睡中的巨龙。她脑袋有一瞬的晕眩,不止心脏跳得快要爆炸,脸颊更像着了火一样,烧得通红。   仓皇的别开目光的同时,脑中浮现昨晚看到的笞杖画面,云霏霏烧得慌的脸儿“刷”地一下又白了。   她得冷静,她不能被轰出去。   看了就看了,那也没什么,反正她本来就没打算嫁人。   云霏霏强作镇静的抱起衣物,退到一旁,头埋得极低。   陆骁侧眸看她,目光落在她两只红彤彤的小耳朵上,好一会儿,才若无其事的迈开步伐,进到净室。   嘴角带着很明显的笑意。   云霏霏并没有看到,她只担心太子发怒,第一天就被轰出东宫,听到净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这才松了口气。   她却不敢磨蹭。   明明心中尴尬得要命,确定太子已经进到浴桶之后,只能硬|着头皮跟着进到了净室。   她捧起已经调匀的澡豆,在陆骁背后站定,轻轻为他涂抹,接着拿起澡巾,在他宽阔结实的后背轻轻搓洗。   凝脂小手柔若无骨。   净室水汽蒸腾,不知是被热气熏得还是别的原因,云霏霏整张脸红得厉害,宛若透出胭脂一般。   刚擦完后背,热气蒸腾的净室就响起哗啦啦的水声。   陆骁突然站了起来,水珠滚滚而落。   云霏霏被吓得心脏差点停了。   她目光落下的地方十分尴尬,俏脸倏地又涨红一倍,下意识闭上双眼。   不止卷长的睫毛在颤抖,就连心都跟着颤抖起来。 第7章 太可怕了。   云霏霏脸上的表情虽然还算镇定,呼吸却渐渐紊乱,藕白色宫服下的雪脯起伏不停。   后背擦完还得换面,虽然她刚才已经见识过一次,但是……云霏霏光是稍作想象,脸颊就一阵烫麻。   这个差事太难,也太可怕,比在外院洒扫擦地还要难熬。   云霏霏完全无法理解,为何其他宫女都抢着要伺候太子殿下。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不斜视的来到陆骁面前,心无旁骛的继续动作,过快的心跳却令她呼吸困难,拿着澡巾的手都在发抖。   几乎是刚帮陆骁搓洗完坚韧结实的胸膛,就已经用尽全身力气。   哪怕她根本不敢往下瞄,目光却无处可放,摆哪儿都不是。   云霏霏脸颊已经红透,分明粉黛未施,却好似被胭脂染过一般。   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捏紧澡巾缓缓往下,莹润剔透的指尖微微泛白。   陆骁猛地握住她的手腕:“出去。”   他语气冷淡,声音却比刚才还要低沉许多,喑哑中带着一丝的压抑,像是在克制某种情绪。   云霏霏感觉被陆骁握住的手腕,被他指尖掠过的肌肤,全都像是有火在烧,烫得她浑身发麻,耳根酥|软。   几乎是陆骁一松手,她就头也不回地离开净室。   哪怕是落荒而逃,云霏霏也没忘记规矩,保持宫女应有的优雅姿势,直到离开净室一段距离,她才双腿一软,狼狈的扶着墙,重重吁出一口气。   她看到了,她看到了……   云霏霏捂住自己的脸,双颊热意高居不下,心跳更是快得像要爆炸一样。   那东西模样居然还会变!   一下就那么大。   太可怕了。   云霏霏完全没想到伺候太子这件事,竟会如此艰难,也终于能理解为何之前那些宫女姐姐们会想不开了。   日日都得如此近身伺候太子殿下这样的美人,确实,确实很难不动心。   没有陆骁的命令,是不会有人敢擅闯寝间的,哪怕是魏行也只能待在门外候着。   陆骁还在净室,偌大的寝间就只剩云霏霏一人。   她一开始还担心陆骁很快就会叫她进去伺候,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一刻钟。   陆骁也没让她伺候更衣,居然自己穿好衣裳出来了,只剩长发还未擦干。   云霏霏愣了下,诚惶诚恐地拿着干布迎了上去。   陆骁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昳丽的眉眼间却泛着慵懒的餍足之色。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沐浴完,身心都舒畅的关系,云霏霏发现太子心情似乎不错,就像一头吃饱喝足的狮子,周身气势完全柔和下来,甚至主动坐到罗汉榻上,方便她擦头发。   云霏霏不由心中诧异。   她以为自己笨手笨脚,惹怒了太子殿下,才会被赶出净室,但显然不是如此。   云霏霏替陆骁擦头发时,他始终微微半闭着眼,整个人看起来懒洋洋的,像是很享受她的服侍,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满足感。   她是头一次见到陆骁露出这样的神态,与在人前时完全不同,对她来说应该充满陌生,却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好像这样的陆骁,她曾经见过无数次。   这种感觉刚才见到陆骁时也曾出现,是因为那个梦的关系吗?   “传膳。”   云霏霏刚替陆骁扎好头发,听到他的声音,愣怔一瞬才出去让人传膳。   这次她忍不住揉了揉耳根。   陆骁的声音本来就好听,不知为何,浴沐完之后又愈发的沙哑,叫人听了忍不住面红耳赤。   谁说这世间只有红颜才是祸水?她觉得太子殿下就是个十足的祸水,还是不自觉的那种,才会把小宫女们迷得七荤八素。   云霏霏想起不久前看到的景致,耳根又默默的红了。   她摇摇头,告诫自己千万不能像其他人一样,被太子迷惑。   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是要付出代价的,那个代价她付不起。   陆骁回宫时,魏行就吩咐典膳厨的人备膳,一听说太子要用膳,立刻让人将晚膳送了过来。   魏行吩咐完人,又回过头上下打量云霏霏。   云霏霏被他看得心惊胆跳。   魏行以为,从不近女色太子突然要这小宫女伺候,是看上了她,再加上太子沐浴的时间比平时还要久,还以为太子已经将人给幸了,没想到这小宫女眼角眉梢虽然泛着几分桃花意,耳朵也红通通的,但头发衣裳都还整整齐齐的。   难不成是他看走眼了?   魏行觉得不可能,试探道:“你可有进净室替殿下沐浴?”   云霏霏想起陆骁刚才的模样,脸再度不争气的红了,吶吶道:“有的。”见魏行看着自己的眼神越发奇怪,颇有些意味深长,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有些不确定地问道:“殿下沐浴不都是让宫女伺候的吗?”   魏行心想哪可能,殿下沐浴向来都是自己一个人,连他也近身不得,这还是太子头一次让人伺候他沐浴。   听完云霏霏的话,魏行这下确信自己没有会错意,太子殿下的确对这个小宫女有意。   想来是太子平日里克己自持惯了,还端着架子,这才没马上下手。   这些话魏行当然不可能告诉别人,只是高深莫测的看云霏霏一眼,笑眯眯的说:“你做得很好,继续进去伺候太子殿下。”   云霏霏心里原本还有些忐忑不安,听到魏行的话,一下就安心了,她很快地回到寝间,眉眼低垂,站姿恭敬的候在一旁,却在小太监们端着饭菜进来时,小心翼翼地用眼角余光偷瞄着。   今天是李之当值的日子,要是他没出事,肯定会在送膳队伍之中。   李之容貌虽不出众,身高却特别出众,当然那瘦弱单薄的身形也十分好认。   云霏霏却没有看到任何疑似他的身影。   李之真的没骗她,他出事了。   云霏霏略带担忧地蹙起眉。   他挨板子了?严不严重?是不是腿被打断了?   肯定很严重,否则也不会不见人影。   李之有时虽然烦人,他却是云霏霏进宫后所遇到的第一个贵人。   进宫前,阿兄告诉她,想在宫中生存下去,就要学会藏拙,不可锋芒过胜。   她谨记于心,却没有用。   哪怕她谨小慎微、低调行事,刚进宫时依旧无缘无故被其他人刁难过。像是故意将她锁在漆黑的屋里,害她受罚;或是吃饭时试图撞翻她的碗,让她饿肚子;又或是在她被窝里放虫子,让她不敢睡觉。   忍气吞声没有用,那些人只会变本加厉;还击回去更没有用,教习姑姑只会两个人一起处罚,甚至觉得她蓄意滋事。   直到后来她认识了李之。   李之不止给她送吃食,也给她同房的小姐妹们送吃食。   他长得不是特别好看,但是他的气质特别出众,谈吐与举止都充满优雅,平日里又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让人看了就有亲近之心,很讨小宫女们的喜欢。   云霏霏虽然不想承认,但是李之那张嘴是真的厉害,特别地会哄人,也不知他是怎么哄那些欺负她的人,她们后来居然主动跟她认错,甚至握手言和。   李之是她为数不多的朋友,她并不希望他出事。   明天得找个时间去典膳厨见他一面才行。   云霏霏虽然想了很多事,却也不过是短短几瞬的时间,她并没有忽略周遭,一听见陆骁说:“都退下,云画留下。”便十分自觉地上前替他布菜。   原本布完菜,她就该退到一旁安静候着,陆骁却叫住她:“把这些菜都尝一遍。”   云霏霏愣了下,太子哪怕是只是吃个小点心,都得先让典膳郎试毒,更遑论晚膳,怎么还要让她尝?   云霏霏迟迟没有动作,陆骁抬头看她,她下意识挺直脊背,抿紧嘴唇,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   陆骁剑眉紧蹙,察觉到云霏霏又开始紧张,飞快地将眉头松开。   他想对她笑一笑,却早就忘了要怎么笑。   陆骁神情逐渐凝重,就连气势也在无形中冷冽威严起来,云霏霏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犹豫。   太子让她再尝一次菜,尝就是了,为什么要迟疑?云霏霏欲哭无泪。   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可那双生动的大眼睛却藏不住情绪,活灵活现的,看得人心都要化。   一如前世两人在碧霄宫初见那般。   陆骁看着,忽然就笑了:“典膳厨刚换了新厨子,不知手艺如何,你帮我尝尝味道。”   他唇角弯起一道漂亮的弧度,就连眼睛都是温柔的,因为不久前才纾|解过的关系,声音比平时还要低沉慵懒。   云霏霏听得耳根都麻了,整个人呆若木鸡。   太子、太子殿下这是在对她笑吗?   她心中诧异,不明白陆骁心情怎么突然间就变得这么好,却不敢再违抗他的命令,立刻上前拿起玉筷,微微俯身,准备品尝。   陆骁却又道:“坐下吃。”   云霏霏犹豫了下,小心翼翼道:“殿下,这不合规矩。”   陆骁没有多言,只是看着她,声音冰冷:“坐下。”   他又是平时那不带情绪的模样,俊美的面容威严而冷峻,简单的一个眼神,威慑力十足,再无人敢挑战他的权威。   云霏霏瞬间乖如鹌鹑,坐了下来。   方才太子殿下那如冰雪消融,绚烂得能将人灼伤的温柔笑容,果然只是她的错觉!! 第8章 往他唇边凑去。   典膳厨虽然比不上御膳房,饭菜却也道道色香味俱全,云霏霏要试菜,只能从方才她替陆骁布菜的玉盘上下手。   玉盘满是珍馐,其中的红烧肘子炖得软烂酥香,云霏霏光是闻到香气就让人食欲大开,她拿起玉筷小小的尝了一口,肘子香嫩软滑又入味,入口即化。   简直好吃到让人想把舌头也吞下去。   云霏霏只吃一口,就知道典膳厨新来的厨子手艺绝对没问题,但太子说了,每一道菜都得尝一遍,她只能照做。   她原本以为,每天早上看着典膳厨的小太监们送膳,就是天底下最残忍的事了,没想到每道菜都只能尝一小口,远比闻得到吃不到要来得更加残忍。   这些菜都太好吃了,远比她进宫前吃过的任何食物都还要美味,是她从未吃过的山珍海味。   尝完菜,云霏霏起身拿过雕花托盘上的备用玉筷,双手举着递到陆骁面前,垂首道:“回殿下,典膳厨的新厨子手艺极佳,殿下可放心用膳。”   陆骁一直安静地注视着她,哪怕云霏霏尝菜时的表情十分严肃,他依旧将她双眼里的情绪尽收眼底。   先是战战兢兢,而后垂涎三尺,惊喜雀悦过后,又变得津津有味,后来不知道想到什么,那小眼神居然哀怨了起来。   生气勃勃,充满活力模样,可爱极了,宛若繁花盛开的春天,充满明媚朝气,引人向往。   陆骁唇角无意识地弯了弯,眼里也浮现淡淡的笑意。   “重新布菜。”他接过玉筷,看了眼面前已经布好菜的玉盘,嗓音淡淡:“这些菜你吃了吧。”   云霏霏愣了下,她当然知道她吃过的东西太子当然不可能再吃,却没想到太子会直接将那些菜都赏给她。   “奴婢多谢殿下赏赐。”她受宠若惊,福身行礼。   陆骁不止生得好看,举手投足都显气质,优雅与矜贵都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伺候他用膳其实是一件极其赏心悦目的事,云霏霏并不觉得难熬,只是当她要喊人进来收拾时,陆骁却摆手道:“等你吃完再让人进来收拾。”   云霏霏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陆骁却跟梦里一样惜字如金,吩咐完就拿起一本书开始看,没有多做解释,也不再看她。   云霏霏大半天没吃东西,稍早时尝菜虽然舒缓了些饥饿感,却无法饱腹,她确实还饿着,不管待会儿陆骁是要看书卷或是就寝,她都没有时间吃东西,只能等陆骁睡熟了再偷空填饱肚子,这个赏赐对她来说无疑是及时雨。   经过大半晚的相处,云霏霏已经知晓陆骁是个说一不二的人,她不敢抗命,受宠若惊地端起碗,拿起玉筷,一口口吃了。   热腾腾的食物一下肚,不止胃舒坦温和了,就连一直担心受怕的小心脏也跟着温暖起来。   云霏霏精致的眉眼不自觉地弯了弯,唇边浮起两个可爱的小梨涡,她刻意控制着表情,却无法控制那自然而然散发出来幸福的气息。   陆骁手握干净书卷,一副目不斜视的模样,却同昨晚在小院时一样,一直用余光观察着不远处的小宫女,看到她心满意足的笑容及小眼神,向来冰冷的凤眸多了一丝说不出的宠溺。   魏行领着人进来收拾碗盘,一看剩菜的量就知道不是太子平时吃的量,心中诧异的同时,也重新评估这小宫女在太子心中的分量。   “殿下,安神汤已经熬好,可要让人盛上来了?”   陆骁就寝前有喝安神汤的习惯,并且寝宫内的烛火通宵不得熄。   云霏霏白日里才听李贵说,曾经有掌灯宫女守夜时偷懒睡去,寝宫灯火尽数熄灭,仅管这名宫女对太子并无生出任何不轨心思,依旧被逐出东宫,扔到了浣衣局。   她听完之后虽然紧张了下,却也同时松了口气,进宫后她几乎日日梦魇,调整成白日里就寝倒也不是什么坏事,要是她夜里不小心睡着,惊扰了太子那才是糟。   陆骁看了眼魏行,缓慢而优雅的颔首:“盛上来吧。”   亥时刚过,整个东宫的烛火都被点上,恍如白昼,云霏霏正拿着剪子逐一地修剪寝间宫灯的烛芯,灯芯若已经燃得差不多,便重新换上一根新的,确保不会在夜里熄灭。   安神汤端上来之后,陆骁并没有马上服用,而是若有所思的盯着它,期间甚至转过头来,深深看她一眼。   经过大半晚的相处,即便云霏霏已经知道太子殿下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可怕,却依旧下意识地惧怕他,陆骁一个眼神扫过来,就跟着绷紧神经。   云霏霏忍不住胡乱猜测:太子殿下不会想叫她也帮他尝一尝那安神汤吧?   可惜她的胡思乱想还没来得及得到印证,魏行就从外边进来通传:“殿下,四皇子来了。”   云霏霏听到“四皇子”三个字,感觉浑身血液都冻结了,她不曾见过四皇子,对他的恐惧却早已深入骨髓。   在梦里,她就是因为得罪四皇子,才会被扔进碧霄宫饱受折磨,最后在逃亡时死在了陆骁背上。   四皇子就是一切事端的罪魁祸首。   云霏霏紧紧握着手里的剪子,指节用力捏到泛白。   她绝对不能与四皇子有所接触。   陆骁不动半分,亦没有说话,狭长凤眸如幽潭一般深不见底。   魏行见太子迟迟不语,顿时就有点懵了。   太子殿下与四皇子可说感情极好,每一次听到四皇子来,不是迫不及待地让他将人请进来,就是亲自出去迎接,甚至还有一次,四皇子还没到,太子就亲自撑着伞、抱着狐裘等在东宫门口,就怕下人们笨手笨脚让四皇子着凉了,何时像现在这样默不作声过?   魏行完全没遇过这种情况,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耐心地候在一旁,直到一道微弱的抽气声响起,才打破这片诡异的沉默。   陆骁似乎被弥漫在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刺激到了,几乎是在云霏霏的手指不小心被剪子刺破当下,就起身走向她。   他一把握住夺去云霏霏手中的剪子,重重的扔到地上。   “你在做什么?”陆骁凤眸微眯,低沉的嗓音森冷骇人,甚至透着一丝压抑的暴戾。   魏行心里咯噔一下,立刻垂下头,目不斜视。   太子殿下虽然性情冷漠,还有些独断专行,但行事谈吐向来沉稳内敛,鲜少有情绪外露的时候,更别提这般强势与愤怒。   这是怎么了?   魏行小心翼翼地抬眼,用余光去偷瞄,只见太子脸色阴沉的抓着那小宫女凝脂般的皓腕,往他唇边凑去。   他不发一语,低下头去,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强势姿态,将她被剪子刺破的手指含进嘴中。   魏行常年看不见的眯眯眼霎时瞪如牛铃。   哎哟!我的娘哟!这小宫女到底是什么来历,竟然能叫克己自持的太子殿下失态成这样。   魏行大气都不敢喘,脑袋垂得极低,眼睛也不敢乱瞟,生怕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事后被太子灭口。   只是四皇子如今还在外头候着,太子殿下却闭口不提此事,这可该如何是好。   魏行整张脸皱成一团,心中叫苦连天。   云霏霏同样被陆骁突如其来的愤怒及强势吓到。   陆骁居然将她流血的手指含进嘴中,小心翼翼地轻抿!   云霏霏羞得整张脸都红了。   就算,就算陆骁在梦里亲过她无数次,但实际上他们两人才相识不到一个晚上,他,他怎能,他怎能这样亲她的手?而且还是在魏行面前!   被陆骁含住的手指酥|酥|麻|麻,云霏霏脸颊滚烫,整个人犹如煮熟虾。   两人靠得极近,云霏霏娇小的身子被陆骁高大的身躯笼罩着,她甚至还能闻到他身上萦绕着淡淡的药香味。   那香气混着她亲手为他染上的澡豆香,叫人头晕目眩,云霏霏嘴唇不住哆嗦,艰难地吐字:“殿、殿下,四皇子还在等着您……”   陆骁缓缓撩起眼皮,盯着她看,眸色晦暗浓郁,呼吸沉重。   那目光中的侵略性太强,云霏霏根本承受不住,她双腿绵|软,身子摇摇欲坠。   云霏霏身上有一种淡淡的桂花香,陆骁只是低头帮她止血,就能闻到她身上的味道。   那明明只是再寻常不过的馨香,陆骁脸上的阴郁却一点点的消散下去。   也好在云霏霏指尖的伤口并不大,血很快就止住。   陆骁若无其事的松开嘴,手却仍紧紧握着她的腕子不放。   “魏行。”   “在。”魏行瞬间绷紧神经。   “且先将四皇子迎进大厅,备好茶水点心,好生伺候。”   陆骁似乎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俊美的面容没有任何情绪,又是平日那不显山不露水的模样,仿佛刚才的失态只是众人的错觉。   “是。”魏行不敢多问,逃也似地离开了。   云霏霏垂着眼帘,目光忐忑。   她双眼染上浅淡的红,清透干净的眸子也蒙上一层薄薄的水雾。   陆骁将她局促不安的模样尽收眼底,自责从眼底一闪而逝。   他看着云霏霏,轻轻地摩挲起掌心底下柔腻似酥的白嫩肌肤,似乎不觉得这个动作有哪里不对,神态自若。   再开口,嗓音却是比平时还要低沉微哑:“吓到了?”   陆骁自幼习武,弓马娴熟,不仅掌心,就连指腹上都带着一层薄茧,哪怕只是无意识的摩挲,并不带任何情`欲,依旧叫云霏霏头皮发麻,浑身颤|栗不已。   云霏霏烧红了耳尖,怕再激怒男人,不敢贸然抽开手。   她强忍着那股酥|麻的痒意,吶吶地摇头道:“没、没有。”   明明怕得浑身都在发抖,还说没有。   陆骁蹙眉,还想再说什么,就听到外头宫人的通报声:“殿下,四皇子已经往寝间过来了,魏公公不敢拦他,特地让奴婢过来禀报您一声。” 第9章 俯身抱起眼前的娇娇。……   东宫大厅里烧着地龙,燃着熏笼,温暖如春,端坐在客座上的少年身上却裹着厚重的狐裘,怀里还抱着个精致的小手炉,时不时用手背抵住唇瓣,不停地咳嗽着,似乎极为畏寒。   他周身气质极为温和,哪怕只是安静的坐在位置上,清透明亮的眸子也盈满平易近人的温润笑意,此人便是陆骁一母同胞的兄弟──大魏的四皇子,陆知礼。   “魏公公,可是二哥已经睡下,听到我来了才被你吵醒的?”陆知礼掩唇低低咳嗽几声,身上气息虚弱非常。   他的眉眼与陆骁有几分相似,容貌虽然不如陆骁那般俊美无俦,却也称得上俊美非凡,一袭白袍,玉冠束发,端的是清隽优雅,只可惜因为自幼病弱的关系,唇色淡得近乎于无,俊美清隽的脸庞同样苍白如纸,带着明显的病容。   “回四皇子,太子殿下尚未就寝,殿下只是有事尚要处理,很快就会出来见您的。”   魏行脸上笑容没有任何破绽,心里却想着云画那丫头也不知道是不是个懂事的,要是闹出什么动静,唐突了四皇子,那太子幸了掌灯宫女这件事,怕是翌日就会传到皇上,甚至是太后娘娘耳中。   陆知礼讶异地“哦?”了声,眉梢一挑,轻笑道:“什么事比我还重要?”   他微笑起来的模样格外温柔,说话也轻声慢调,如春风拂过般的温软,哪怕是说这样的话,也不叫人觉得反感或狂妄。   况且,他说的本来就是实话,整个大魏都知道太子与四皇子手足情深。   魏行当然也知道太子对四皇子极为宠爱,听到这话也不觉得有什么,只是四皇子问的这个问题,他还真的不好答。   陆知礼一下就从魏行的迟疑看出了端倪,眼里笑意莫名淡了些。   长睫垂下,陆知礼拢了拢身上的雪白狐裘,抱着手炉起身,往太子寝宫的方向走去,缓步慢行间一派尊贵优雅。   太子对四皇子向来是纵容的,整个东宫任由他进出,哪怕是最重要的书房也从不设防,这就是个祖宗,魏行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   “二哥不会是从哪得了个美人,金屋藏娇了吧?”   陆知礼见谁都和气宽容、轻松谈笑,在魏行面前更没什么皇子的架子,说这话时,那双漂亮的桃花眸还冲着魏行顽皮的眨了眨,笑得温柔又暧昧。   见魏行答不上来,陆知礼又是一个眯眼,笑容得意:“魏公公,看你这样子,我这是猜对了吧?嗯?”   他笑声清朗愉悦,身姿挺拔如竹,干净清爽的温润气质,让人忍不住想亲近。   只可惜,这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就是个一步三喘的病秧子,他总是得意不了太久,就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魏行也是佩服这个祖宗,明明都病弱成这个样子,居然还这么晚跑来东宫找太子殿下,也不知是在闹哪样。   要不是生在皇室,又是皇后所出,从小到大就一直用最珍贵的续命药材吊着,按四皇子这样的顽皮心性,放在寻常人家早已撒手人寰。   “四皇子您走慢点,您要是累着,待会儿殿下怪罪下来,奴婢可担当不起。”   陆知礼虽然可以自由进出东宫,但他的随侍与护卫们却是一个也进不得,魏行只得亲自伺候这位祖宗。   魏行一边帮陆知礼拍背顺气,一边用朝跟在身后的李贵使眼色,让他赶紧去寝宫通报太子一声。   要是四皇子闯进去时,太子好事办到一半被撞个正着,那么他们这些人不止得被太子扒掉一层皮,轰出东宫都有可能!   “殿下,四皇子已经往寝间过来了,魏公公不敢拦他,特地让奴婢过来禀报您一声。”   听到外头传来的通报声,云霏霏微红的小脸瞬间刷白。   陆骁身上好不容易柔软下来的气势也再次冷冽起来,俊美的脸庞也渐渐爬上一层寒霜。   那气势太过瘆人,云霏霏担心受怕一整晚、疲惫不已的小心脏再一次提了起来,小脸苍白如纸。   太子殿下不止跟传闻中的矜贵冷漠,截然不同,脾气还阴晴不定,让人难以捉摸;梦里将她丢进碧霄宫,害她饱受折磨的四皇子又在外头,就算现在陆骁让她退下也会撞上。   云霏霏原以为掌灯守夜很简单,没想到简直是要她的命。   云霏霏面上镇定自若,小脑袋瓜却已经预见将来的自己,过得是何等水深火热的日子。   她心中小人泪眼汪汪,那双漂亮的美人眸也跟着眸黯淡无光。   陆骁无时无刻都在看云霏霏,见她如惊弓之鸟般瑟瑟发抖,立刻收敛周身气势。   他轻抿了下薄唇,不知想到什么,突然抬手扯落束发的带子,俯身抱起眼前的娇娇。   “殿下……”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云霏霏惊呼出声,白嫩的小手紧紧攥住男人的寝衣。   “嘘……”陆骁抱着她往床榻走去,扣着她脑袋摁进自己怀里,“上榻后进被里藏好自己,孤没让你出来,便不许出声,做得到吗?”   云霏霏脸颊完全贴在他厚实的胸膛上,独属于男人的阳刚气息扑面而来,霸道得让人心悸。她头一次跟男人如此亲密无间,苍白的小脸渐渐涌上一股热气,再次变得红润起来。   她看不到陆骁的神色,却觉出他的语气比起之前温柔许多。   就像……那个梦一样。   云霏霏并不知道陆骁为何要这么做,但这个法子显然对她十分有利,也解决了她的困境,只要藏在锦被中,她就不会与四皇子碰面。   “回殿下,奴婢做得到。”   陆骁怀里的小脑袋乖巧的点了点头。   他低眸看着云霏霏,头垂得极低,薄唇轻轻擦过她的发丝,呼吸喷洒在她的头顶上。   云霏霏毫无所觉,甚至在陆骁将她塞进锦被中时,感激的看了他一眼。   那小眼神又软又甜,仿若在撒娇,丝毫不知自己这个模样有多可爱。   陆骁扯着锦被的手一顿,眸色深了深。   他俯身凑近云霏霏,如玉般的指尖捏起她的下巴:“记住,不管听到什么动静,都不可出声。”   这个姿势实在太过亲昵与引人遐想,云霏霏心跳霎时漏了半拍,轻轻的点了点头。   陆骁目光落在她慢慢浮起红晕的小脸上,唇边勾起浅浅弧度,不由分说扳过她的头,解开她的发髻。   长发落下的同时,锦被也盖了下来,云霏霏眼前一片黑暗,心脏急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促地狂跳着。   被窝里全是陆骁身上的味道,淡淡的药香味很是好闻,闻起来很舒服很清爽,静心安神。   云霏霏慌乱不安的一颗心慢慢安定下来。   她后知后觉的想到一个与撞见四皇子同样严重的问题:如今她上了太子殿下的床,要是、要是旁人误以为太子幸了她要怎么办?   ……   大厅到寝宫的距离并不远,陆知礼一路走来却是气喘吁吁。   魏行看得心惊胆颤,深怕四皇子体力不支倒了下去,到时他的小命可就不保。   好在陆知礼看起来虽然弱不禁风,苍白的脸庞渗着冷汗,一副随时可能断气的模样,来到寝宫门口后,依旧站得笔直挺拔。   魏行暗暗松了口气。   陆知礼抵着唇,轻咳一声,慢条斯理地说:“劳烦魏公公帮我通传一声。”   陆骁到现在都还没离开过寝宫,魏行不知道里头究竟如何,实在不敢贸然惊扰屋里的人。   那小宫女看起来就是个脸皮薄的,要是因为被撞破好事,一时想不开寻短见可就不好了。   “四皇子,小的就跟您实话实说了,殿下确实得了一美人,那美人如今正在伺候殿下,您看──”   “我知道,”陆知礼轻笑一声,不动声色的截断魏行的话,“我便是知道,才会费力过来,为的就是一睹美人风采,看究竟是怎样的美人,才能叫从不近女色的二哥动了凡心。”   魏行早就知道四皇子向来任性妄为,想到哪出是哪出,却没想到他连太子的好事都敢打断。   魏行张了张嘴,还想再劝,陆知礼已经上前一步,亲自扣门。   “二哥,是我。”陆知礼力气不大,嗓音温润而虚弱,按理说是传不到内间的,门却一下就开了。   陆骁一身雪白寝衣,长发披散立于门后。   他素日里清冷如玉,克己自持,出现在众人眼前向来衣着整齐,面容冷肃,此时昳丽的眉眼间却隐有欲`色,衣襟也微微敞开,一副好事被打断的模样。   陆知礼嘴角笑意有一瞬的凝住,却又很快恢复。   他温润的眸子扫过陆骁干净的颈间,低低笑道:“看来二哥真的得了位美人。”   陆骁对这个亲弟弟虽然好到无话可说,但在他面前也向来不苟言笑,听见陆知礼的话,只是微微颔首,淡声道:“不是什么美人,就只是个普通的小宫女。”   魏行见太子不但没有否认,还直接承认了,一双眼睛都笑弯了,他就知道他不会看走眼。   陆知礼忽然弯下腰,捂住嘴,急促咳嗽起来,苍白的脸浮现不自然的红晕。   陆骁眉头紧蹙,吩咐魏行将人扶进寝宫。   魏行的手才扶上陆知礼,就被烫得一阵哆嗦,连忙喊道:“殿下,不好了,四皇子浑身都烧得厉害。”   陆骁面上并无太多担忧之色,像是一切都在预料之中,转头吩咐李贵:“去太医院请沈言之沈太医过来。”   “是。”   太子寝宫横着一扇红木屏风,屏风后便是床榻,层层迭迭的床幔将雕花木床遮得严严实实,云霏霏就藏在大床的锦被之中。   外头的声音云霏霏虽然听不太清楚,却能察觉到有许多人进到寝宫。   她心里顿时像打鼓似的咚咚直跳。   难怪陆骁再三交待,不管听到什么动静都不可出声。   这四皇子的阵仗未免太大。   怪不得梦里她将人得罪之后,会落得那般凄惨下场。 第10章 身形伟岸,气势夺人   陆知礼发起高热,浑身难受,以往陆骁都会直接让人将他扶到榻上歇息,今日却只将他安置在罗汉榻上。   魏行一下就觉出了其中猫腻。   太子刚才居然真的为了那小宫女丢下四皇子不管!   是了,肯定是两人好到一半被打断,小宫女衣衫不整进退不得,此刻人还藏在榻上的锦被里,太子才会让四皇子如此屈就。   魏行想的到的事,陆知礼自然也想到了,被长睫遮挡住的眸色微微发冷。   他一瞬不瞬的望着红木屏风,像是要将那屏风看透似的。   陆知礼看了足有半晌才终于收回目光,长睫垂下,遮挡住他暗沉无比的双眸:“我听说二哥新来的掌灯宫女,是惠嫔娘娘的庶妹,云家的六姑娘。”   陆骁没有接话,他向来沉得住气。   陆知礼沉默了下,缓缓开口:“二哥藏在里头的美人,该不会就是她吧?”   陆知礼语气和平时没什么不同,说话腔调依旧如和风细雨般地温软好听,陆骁却莫名听出几分抗拒与担心玩具会被人抢走的焦虑。   “是她。”陆骁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声音冷淡平稳,“你这么晚来就只是要说这件事?”   “不是。”陆知礼闭上眼,心脏被嫉妒腐蚀得千疮百孔,好不容易平复下去的咳嗽再次剧烈起来。   他佝偻着身躯,喘得厉害,抵在唇前的手攥得青筋暴起,指节青白,浑身都在发抖,模样看起来十分难受。   完全没有注意到陆骁眼底的冷意与失望。   那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听得魏行心惊胆跳,陆骁却是冷静地吩咐人上茶,眸色越来越冷。   陆知礼好半晌才缓过气来,他抬起头,看向陆骁,气若游丝地说:“二哥,我不想出宫。”   在大魏,皇子十八岁后才会封王,或是赐封地,或是出宫建府邸,而后大婚。   陆知礼却在上个月十七岁生辰一过,景帝便封他为宁王,赐府邸一座,黄金万两。   不知情的百姓们只以为四皇子深得圣心,少年封王;知情者却都晓得,景帝这是怕陆知礼撑不过来年,才会提早封王赐府,为的就是让他尽快成婚,留下子嗣绵延后代。   景帝允许他封王之后,依旧可以自由出入皇宫见高皇后与太子,然而四皇子一身病骨,哪里禁得起这样的舟车劳顿。   陆知礼为此求过景帝,景帝并不同意。   如今府邸已修缮完毕,待明日封王大典一过,陆知礼就得搬出皇城。   高皇后才会这几日都将陆知礼留在凤仪宫,就是怕出宫后就再也看不到。   陆骁轻描淡写地说:“父皇今日歇在华阳宫,孤不便过去,明日孤会跟父皇提这件事的。”   前世景帝的确因为他的再三请求,破例让陆知礼延后出宫。   然而陆骁并不打算再帮他。   “知礼在此谢过二哥。”   “我真的很舍不得……”陆知礼停住,略显猩红的桃花眸不着痕迹地扫过红木屏风,最后回到陆骁的脸上,“母后和二哥。”   两人的声音并不大,躲在锦被中的云霏霏听得不是很清楚,却隐隐觉得四皇子的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   说话的语调及方式,也莫名的熟悉,像是她认识的人。   但是她根本没见过四皇子。   太奇怪了。   陆知礼极为畏寒,每次只要来东宫,陆骁都让人烧地龙,今次也不例外。   寝宫里的地龙烧得很暖,云霏霏藏在锦被之中,才没一会儿功夫,身上的衣衫就被汗珠浸透,人也闷得昏昏欲睡。   云霏霏用力甩了甩头,眼皮却越来越重。   陆骁被窝里的药香味是安神汤的药味,闻着本就让人昏昏欲睡,再加上云霏霏担心受怕一整晚,这么闷着,根本抵抗不了睡意的侵袭,很快就意识模糊。   云霏霏有个毛病,睡着之后一定会做梦。   梦与之前一样,都真实得像是身历其境,内容却跟以前完全不同。   梦中的场景还是碧霄宫,寒气依旧无孔不入,直往骨头缝里钻,云霏霏的身体却很温暖。   纤细的腰肢被人握着,嘴唇也被人掠夺着。   陆骁将她紧紧抱在怀中,眸色浓沉如墨。   他本就生得好看,如今微微上挑的凤眸,泛着动人的桃花意,更是风流尽显。   光是看着他的眼睛,身体便擅自躁动起来。   “还冷吗?”陆骁微微拉开两人的距离,低眸凝视着她,手指轻轻摩挲她柔软的唇瓣。   陆骁自幼习武,指腹本就粗砺,被软禁碧霄宫后得劈柴煮饭、浆洗衣裳,一双手更是粗糙得厉害,令人无法忽视。   触感真实的过分,云霏霏全身的血都涌到脸上,浑身难以控制的颤`栗起来。   陆骁误以为她很冷,将人抱得更紧:“别怕。”   那声音缱绻低哑,让她心跳得不能自抑。   云霏霏脚尖都蜷缩起来,长长的睫毛不住地颤抖。   这种难以控制的感觉让人害怕,云霏霏湿润的双眸里满是无措,想逃开,唇瓣就被陆骁给咬住。   那亲吻也跟真的一样。   炽`热,滚烫,强势却又充满克制,带着一点小心翼翼,缠绵又温柔。   云霏霏心脏怦怦跳个不停,她以为自己是醒着的,甚至以为自己已经从梦中醒来,强撑着绵软的身子,惊慌失措的跑出寝宫。   寝宫外却不见任何人影,只剩披着雪白狐裘的李之站在石阶下。   “李之!你没事?”云霏霏没发现自己还在做梦,一脸惊喜朝他跑去。   李之苍白的脸庞带着她熟悉的微笑,温柔又优雅,说出来的话却诡异瘆人:“姐姐真是铁石心肠,一颗心如何也捂不热。”   他轻声叹喟:“这怎么可能呢?我得剖出来看看才行。”   李之笑容温柔的提着刀朝她走来。   “李之你疯了吗!”云霏霏吓得心脏都停了,拔腿狂奔。   寝宫的地龙烧得太热,云霏霏就算在梦里也全身都是汗。   “李之,李之你冷静点李之!”   就在她快被李之追上时,脸颊突然被人轻拍了拍。   “云霏霏,醒来!”那人声音很好听,却带了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云霏霏猛地睁开眼,对上陆骁那双似浸过冰的凤眸,浑身一颤,顾不得那诡异的梦,连忙坐起身来。   “殿下……”   寝宫内十分安静,四皇子等人似乎已经离开,云霏霏一个激灵,下榻跪下:“奴婢失仪,请殿下恕罪,奴婢这就下去领罚。”   陆骁没等她跪下去,就早一步托住她的手臂,语气平淡地说:“孤让你领罚了?去洗把脸,伺候孤就寝。”   男人面无表情,声音也听不出情绪,云霏霏却从他酝酿着怒意的黑眸,察觉出他的不悦,不敢多言。   退下后,云霏霏才发现自己脸上都是泪。   她每次做噩梦都会哭,云霏霏并不觉得奇怪,只是……   云霏霏摸了摸嘴唇,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嘴唇有些痛,还微微发麻,像被人吃过。   难道是她做梦时咬自己的嘴了?   魏行就睡在外间,听到动静立刻起身。   东宫夜里是不熄灯的,外间也是灯火通明,烛火将云霏霏小脸上未消的泪痕照得清清楚楚。   她的发丝也被汗水打湿,略显凌乱的贴在脸颊两侧。   魏行愣了下,见云霏霏眼尾还泛着一层浅浅的红晕,就连嘴唇也被太子亲得红艳艳的,立刻低下头去,不敢多看。   云霏霏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模样,朝魏行微微点了下头,就要去外头洗脸。   魏行连忙将人拦住:“四皇子今晚睡在东宫偏殿,明日一早便是他的封王大典,到时礼部的人都会过来这儿迎四皇子,殿下还要陪着他早起,你不在里头伺候殿下就寝,出来做什么?”   云霏霏吶吶道:“殿下让我洗把脸。”   “……”魏行表情古怪,好半晌才笑眯眯地说:“净室里头就备着清水,殿下是让你进净室洗脸,不是出来外头,赶紧进去。”   云霏霏本就长得好看,像是玉石雕出来的可人儿,我见犹怜,如今这一副饱受疼爱过的模样,更是说不出的勾人,魏行可不敢放她在外头乱走。   “那是殿下在用的,我怎么可以……”云霏霏摇头。   魏行恨不得自己亲自进去伺候太子,催促道:“快进去,殿下晚上被四皇子折腾得不轻,本来就累着,刚刚又喝了安神汤,这会儿肯定困得要命,别在这儿磨磨蹭蹭。”   云霏霏不敢让陆骁等太久,只能按魏行的话做。   陆骁大概是真的困了,云霏霏回去时他早就睡下。   刚换下来的寝衣不是直接挂在屏风上,而是整整齐齐的迭在桌边的矮几上,要不是陆骁刻意翻了面再迭,云霏霏都要以为那是干净的。   云霏霏头一次看到会自己迭衣服的主子,哪怕她以前只是个庶女,这些事也都是有下人伺候的。   陆骁睡觉时很安静,不会翻身,甚至连手脚动一下都不会,就像他的人一样,自律克己,完美得挑不出一点毛病。   ……也像是将自己全身都捆上锁链。   卯时一到,云霏霏就来到榻边叫醒陆骁,伺候他更衣。   昨夜的愤怒似乎没有因为睡了一觉就消失,陆骁浑身流露着冷冽瘆人的气势,云霏霏下意识屏息。   “待会儿让魏行进来,孤有事交待他。”陆骁面无表情地掀开锦被,起身离开床榻,他面色极冷,低沉嗓音却透着一股倦懒的哑意。   云霏霏原本已经忘了昨晚那个荒唐诡异的梦,听到他的声音,不知为何就想了起来,脸不受控的红了起来。   她局促地低下头去,这一低头,脸颊简直像有火在烧。   寝衣单薄,隐可见巨龙飞腾之姿,身形伟岸,气势夺人,比上次见到时还要吓人百倍。   “奴奴奴奴、奴婢这就去叫魏公公。”   云霏霏脸红着,心里像是揣着只兔子一般跳个不停,结结巴巴的福身退下。   陆骁看着落荒而逃的娇影,微微一愣,后知后觉明白过来。   心里暴躁了一整晚的野兽一下就被安抚下来。   陆骁自顾自的褪下寝衣,慢条斯理取过玉白蟒袍换上。   他的心情似乎很好,嘴角抿成浅淡的弧度,脸上虽然没有明显的笑意,眼角眉梢却都透着浓浓的愉悦。 第11章 掩在掌心下的脸庞因为嫉……   东宫一早就热闹非凡,云霏霏却值班时间一结束就躲回自己房里。   屋里只有她一个人睡,被褥又极为温暖,云霏霏很快就睡下,却睡没多久就再一次被噩梦吓醒,醒来时泪流满面。   云霏霏疲惫地抹了抹脸,她以为昨天自己做了那个诡异的梦之后,就不会再梦见自己死去,没想到一切都没变。   云霏霏醒来时已过子时,四皇子和太子早就离开东宫。   她打理好自己,填饱肚子,便去到典膳厨打探李之情况。   昨晚李之在梦里虽然拿刀着追自己,但都说梦和现实是相反的,云霏霏觉得李之肯定出事了。   “李之?”   云霏霏找到每次李之送膳时,都会帮他提食盒的小太监秦九。   秦九生了张和气的圆脸,脾气也很温和,听到云霏霏打探李之的消息也不毫不吝啬地将自己知道的都告诉她。   “那天李之打碎了刘公公的碗之后,刘公公大发雷霆将他赶出东宫了。”   云霏霏心瞬间沉了下去,追问秦九:“那小公公可知李之离开东宫前可有、可有……”她顿了下,仔细地斟酌用词:“可有受伤?”   秦九不知想到什么,脸色苍白,眼中浮现恐惧,   云霏霏心脏跟着紧缩了下,突然有些不安。   秦九一脸惊恐,心有余悸地说:“听说挨了二十个板子后就剩一口气了。”   云霏霏心脏狠狠揪了一下,脸色也微微发白。   她继续跟秦九打探李之的下落,问他李之被赶出东宫后去了哪,秦九却始终摇头,完全不知李之的去向。   云霏霏又向其他人打探李之,那些小太监也是一问三不知。   所有人都知道李之出事了,但没人知道他的去向跟死活。   云霏霏早就知道在这皇城,他们这些奴婢的性命在一些人眼里不过草芥,死就死了,但真正遇到时还是难以接受。   进宫后,李之给了云霏霏很多帮助,就算别人不在乎他的死活,云霏霏却没有办法轻易放下,也不免有些兔死狐悲之感。   “怎么了?”   云霏霏心不在焉的太明显,就连夜里伺候陆骁更衣沐浴都没什么表情,和昨日的脸红心跳、紧张不安相去甚远,也不怪陆骁一下就察觉。   听到陆骁的问话,云霏霏终于回过神来,惴惴不安地福了福身:“回殿下,奴婢没事。”   陆骁此时已经褪去外袍、中衣,就剩一条长裤在身,他明明赤着胳膊,云霏霏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没事才怪。   陆骁薄唇紧抿,俊美昳丽的面庞上看不出一丝多余的神情,周身的寒气却能冻得人直发抖。   他没忘记昨天夜里将人抱在怀里,小心翼翼地含着小姑娘甜软的唇瓣亲吻时,她嘴中居然呢喃其他男人的名字。   李之。   李之!!   陆骁蓦地握紧拳头,面无表情看着她:“抬头看着孤,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太子的声音与平时无异,听不出情绪,云霏霏心尖却莫名颤抖了下。   这位难伺候的太子殿下到底又在生什么气?   云霏霏抿了抿唇,真的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陆骁,今天她明明做得很好,没犯一点错,不像昨天那样错误百出。   难不成太子喜欢她犯错不成?   或许是因为李之生死不明,又或是她每天都饱受噩梦折磨,梦里温柔的陆骁与眼前阴晴不定的太子,还判若两人的关系,一股无法解释的委屈,突然就从云霏霏心底深处涌了出来。   她缓缓抬头望向陆骁,清透干净的眸子微微泛红,似浸了水雾一般,清纯又无辜,轻易就让人生出某种保护的欲望,想将她拥入怀中轻哄。   云霏霏低声道:“回殿下,奴婢没事。”   她心里委屈,声音不自觉带着点小鼻音,软糯糯的,像是裹了蜜的绵糖,明明语调毫无波动,再正经严肃不过,从她嘴里说出来却成了撒娇。   陆骁紧握的手指忽地一放,脸虽然还板着,声音却明显放柔下来:“罢了……继续。”   云霏霏这下更觉得太子莫名其妙了。   她低下头,打算继续未完的动作,这才发现陆骁全身上下就剩一件长裤。   云霏霏抬到一半的手僵在半空,耳根子不争气的发烫,双颊微粉。   她盯着自己的脚尖,根本不敢看眼前的光景,绵绵小手一股作气搭上裤头。   被伺候的陆骁倒是十分自在,若无其事地踢开它,迈开长腿往净室走去。   陆骁知道李之是谁,他一直都知道。   自然也知道云霏霏这般媚骨天成的尤物,为何能平安无事的在掖庭局里待了大半年,没被任何人欺负染指,最后又平平安安的进到东宫,去到外院当洒扫。   云霏霏进宫之后就一直被人在暗中护着,那人还将她护得好好的,几乎半点委屈、半点亏都没受过、吃过。   她最需要人护着的时候,那人一直待在她身边。   所以她心里有所牵挂实属正常。   所以她不止梦到了那人,还因为那人生死不明,一整晚失魂落魄。   ……她那么怕自己,连正眼都不敢瞧,却对那人牵肠挂肚,魂不守舍。   她根本不知道那人前世是如何待她!   陆骁掬了一捧清水泼在脸上,温热的水珠顺着他轮廓分明的脸庞往下淌,湿润的眼睫跟着轻轻`颤`了下。   掩在掌心下的脸庞因为嫉妒,微微扭曲狰狞。   陆骁自幼习武,师从御林军统领,骑射武功都十分了得,臂膀强健有力,肌肉结实。   他两只手臂搭上浴桶边缘,长发披散在浴桶外,任由云霏霏伺候自己,云淡风轻的闭眼沉思。   澡巾柔软,云霏霏的指腹却比它更加的软,偶尔不小心掠过精壮结实的胸膛时,陆骁呼吸明显一滞,壁垒分明的腹肌也微微一僵。   云霏霏浑然不觉,心里还在琢磨着要怎么打探李之下落,连自己手落到哪儿了都不晓得。   陆骁一怔,猛地抬眼看她,呼吸沉重,逐渐紊乱。   她依然心不在焉,根本没发现自己正在擦的是什么。   陆骁漆黑的眼底弥漫着阴鸷。   云霏霏猝不及防对上他幽深暗沉的眸,心脏狠狠一颤,下意识想往后退开。   陆骁却猛地捉住她的手腕,拉入怀中。   “殿下!”云霏霏险些摔进浴桶,惊呼出声。   她想抽回手腕,却被握得更紧,腰抵在浴桶边缘,水花四溅。   明明暗暗的烛火下,男人黝黑的双眸深不见底,溅起的水珠从他俊美白皙的脸庞,顺着滑动的喉结滚滚而落。   陆骁起身凑近她,闻着她身上传来的熟悉的桂花香,哑着声呢喃:“知道怎么伺候人吗?”   两人鼻尖几乎相碰。   云霏霏瞪大眼,惊慌失措,语无伦次:“不不不不知道,奴奴奴奴婢不知道……”   想退开,男人的大手却强势地按住她的腰,将她死死扣在怀中动弹不得,滚`烫的呼吸落在她如花瓣般柔软的唇瓣上。   就像昨晚那个梦一样,两人紧紧相贴,不容拒绝。   他身上的水珠全落到她藕白色的宫女服上,浸了水的衣料贴在肌肤上,勾勒出她千娇百媚的窈窕身段。   云霏霏红了脸,雪脯起伏得快,想挣扎又不敢,就怕激怒男人。   陆骁大手沿着她宫衣上的花纹细细摩挲,声音喑哑:“无妨,孤可以教你。”   她酥腰纤细不盈一握。   云霏霏快哭出来,就怕太子真的幸了她,颤着声音央求道:“殿下,您饶过奴婢吧,奴婢、奴婢不敢……”   根本不知道自己软得不象话的声音,简直就是在火上浇油。 第12章 “给你名份。”   陆骁目光沉黑,极具侵略性,慢慢地低下头去。   云霏霏浑身颤`栗,泪水在眼底打转,似乎是意识到陆骁不会轻易放过她,磕磕巴巴道:“殿下,奴婢身子可以、可以给您,只求二十五岁时您放奴婢出宫。”   云霏霏的声音很好听,娇软中透着甜腻,带着哭腔时更是格外让人心怜,很容易激起人的施虐欲。   陆骁却像是听到什么可怕的话般,猛地松开手。   他坐回浴桶,掬起一捧水,狠狠泼向自己,眼中罕见地浮现狼狈之色。   云霏霏双腿一软,跌坐于地,一脸惊魂未定。   男人刚才的样子太吓人,云霏霏深恐他会更进一步,颤着腿不住地往后退。   陆骁目光总是下意识追随着她,自然也将她的惊恐尽收眼底。   他脸色苍白,浓黑如墨的眸光晦涩难解。   沉默几许,陆骁低声说道:“……抱歉。”   云霏霏愣住。   殿下这是在跟她道歉?   “方才被你那么一握,孤一时情不自禁,言行举止才会如此孟浪轻狂……”   陆骁喉头仿佛堵塞的厉害,声音充满沙哑,几乎是一开口,云霏霏就听出他的懊悔与自责。   “你别怕,孤不会动你。”   被你那么一握……   云霏霏听清楚太子的话,瞬间停住后退的动作。   她抬手抹了抹眼角的泪花,心有余悸地问:“我,奴婢、奴婢冒犯您了吗?”   同时拼命回想自己刚才都做了什么。   澡巾没进水中的画面很快在脑中浮现,云霏霏的脸也慢慢变红。   随后,她艰难地咽了口涶沫。   ……她不止握了,她她她,她还揉了。   当时她根本没注意到手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一边想着李之的事,一边拿着澡巾,仔仔细细地搓洗。   云霏霏难以置信的闭上眼,红得似能滴出血来的小脸跟着刷白。   她居然轻薄了太子殿下。   陆骁突然强硬地抱住自己时,云霏霏就觉得奇怪。   太子脾气虽然阴晴不定,举手投足间却永远带分克制的疏离。   他跟李之给人的感觉很像,与人相处时永远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不会让人感到被冒犯或不舒服,绝不会无缘无故轻薄他人。   她对殿下做了那等逾矩之事,居然没被轰出去当众笞杖?   紧张害怕变成了惊疑不定,云霏霏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   她还坐在地上,离浴桶有一小段距离,一抬头就能看到泡在浴桶内的太子。   净室热气腾腾,水雾弥漫,太子微微垂着头,潮湿的长发遮挡住他的脸,云霏霏看不清他的神情,却看得到露在长发外微微泛红的耳尖。   云霏霏瞪大眼睛,直愣愣地看着他。   “你出去。”陆骁像是注意到她的目光,微微偏过头去,背对着她。   云霏霏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红彤彤的耳根。   “接下来不用你伺候。”陆骁一向冰冷的声音里似乎多了点不自在的情绪。   云霏霏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净室的,脑中全是太子殿下那红彤彤的耳尖。   魏行见她浑浑噩噩地走了出来,眼皮重重一跳:“你怎么出来了?殿下已经沐浴更衣完毕了?”   “殿下说不用我伺候。”   魏行讶异的挑了下眉:“你惹怒殿下了?”   云霏霏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魏行见她脸色忽红忽白,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沉吟片刻,道:“你且先在这儿候着,咱家进去探探殿下口风。”   “云画谢过魏公公。”   魏行笑眯眯的摆摆手:“云姑娘是殿下的身边人,犯不着与咱家这般客气。”   云霏霏连忙解释:“魏公公误会了,我不是……”   魏行笑了笑,头也不回的进到内间。   云霏霏并没有等太久,魏行很快又笑吟吟地来到她面前。   “殿下让你进去。”   云霏霏忐忑不安地搓着手。   “没事的,殿下没有生气,殿下只是……”魏行温声安慰她,也不知陆骁都和他说了什么,他看着云霏霏的眼神充满了慈爱与赞赏。   魏行笑道:“殿下只是头一次和姑娘如此亲近,才会不小心失了方寸吓着你。”   云霏霏被魏行的眼神看得不自在起来,匆匆谢过便再一次回到寝间。   陆骁就坐在罗汉榻上,头上还盖着一块干净的白布。   云霏霏上前福了福身,安静地替陆骁擦起头发。   “刚才……”陆骁突然开口。   云霏霏动作微顿,屏息以待。   “刚才是孤冒犯了你,你若觉得委屈,孤可以……”陆骁顿了下。   他转过头,凝视着她,慢慢地说:“给你名份。”   云霏霏头摇得像波浪鼓:“是奴婢先冒犯殿下的,殿下没有惩罚奴婢已是格外开恩,奴婢不敢,也绝无任何逾矩之心。”   她胸无大志,不想嫁高门,更不想与皇城里的贵人或皇子有任何牵扯,就只想平安出宫,跟阿兄、阿娘一起生活。   陆骁沉默颔首,眸子有一瞬的黯淡。   就寝前,魏行端了安神汤进来,身后还跟了个端着燕窝的小太监。   魏行道:“殿下吩咐典膳厨做的冰糖炖燕窝已经好了。”   太子睡前向来不吃东西,魏行用膝盖想也知道,这燕窝是太子怕小宫女值夜时肚子饿,特地让人炖的。   魏行看破不说话,将汤盅打开,默不作声地退下。   陆骁不紧不慢地拿起银勺。   燕窝炖得很到位,汤汁浓厚,云霏霏光是站在旁边都能闻到浓浓的香味。   陆骁却尝了一口之后就紧紧蹙起眉。   “这燕窝冰糖放得太多,”陆骁将燕窝推到一旁,“你吃了吧。”   云霏霏愣了下,她虽然没有吃过燕窝这样的好东西,但能闻得出味道并不甜腻。   陆骁见她一动不动,抬眸,深看了她一眼。   “这是净室的赔……”陆骁忽然停住,改口道:“赏你的,坐下吃了便是。”   男人又恢复成众人眼里那个惜字如金,难以接近的高岭之花,净室里失控的他仿佛只是云霏霏的错觉。   云霏霏心脏莫名缩了一下,飞快坐下。   燕窝炖得很稠,晶莹剔透、丝缕分明,没有一点腥味,虽然陆骁说冰糖放得太多,云霏霏却不觉得甜腻,味道鲜美,甜度适中。   典膳厨刚换了新厨子,云霏霏只以为陆骁不喜甜,新厨子还摸不清他的喜好才会如此。   因为李之生死不明的关系,值班前的晚膳云霏霏并没有吃太多,这会儿正饿着,美味的冰糖燕窝一下肚,胃里马上暖了起来。   云霏霏笑了下,心想太子大多时间待下人还是挺好的。   刚才在净室,她虽然被陆骁吓得差点魂儿都飞了,但是做奴婢的是没有资格跟主子耍任性或是发脾气的,就算有苦也只能往肚里吞,更何况弄清楚来龙去脉之后,也知道错不在太子。   就算太子真的有错,她也不会计较,在这深宫里计较的太多,难熬的只是自己。   太子脾气虽然古怪了些,但总体来说待下人还是蛮好的,云霏霏才来不过两天就得两次的赏,还都是她从来没吃过的山珍美味。   宫里的主子没有一个是好伺候的,尤其是主子们的贴身宫人,再说,离了东宫肯定得不到这么好的赏赐,日子也不一定更好,光是这样想,云霏霏就不愿再深究净室里的事。   她只想平安熬到二十五岁出宫。   ……   翌日。   凤仪宫   昨日四皇子封王后便迁出了皇宫,浩浩荡荡的队伍去到了东城的宁王府。   陆骁身为太子,又与四皇子手足情深,大典结束之后在宁王府待了许久,直到宫门下钥前才回到东宫。   景帝得知此事,甚感欣慰,分别赏赐了上等燕窝及鹿血等大补之物给两人。   景帝并没有大张旗鼓的赏赐,传到高皇后耳中时已是隔天。   宁王府的人虽然都是高皇后亲自挑选的,但到底没有宫中的奴婢好,陆知礼身子骨实在太弱,高皇后就怕小儿子离宫后,景帝会彻底放弃他,得知陆知礼刚离宫就得到赏赐,忧愁了一整晚的脸上终于浮现笑意。   “皇后娘娘,老奴就说了,让您放宽心,四殿下从小就讨人喜欢,皇上对他更是疼惜有加,知道他身子弱,连太学都不强求他上,封王离宫也是为了早点让四殿下成亲冲喜。”   “秦嬷嬷说得是,只是礼儿自幼病弱,本宫实在放心不下他。”高皇后笑容温柔的面容上仍带着淡淡的忧愁。   “罢了,”高皇后打起精神,话锋一转,“如今礼儿既已封王离宫,本宫能帮他做的也就是为他挑选一门好亲事。”   “不止礼儿,骁儿再过一年就要及冠,却连个身边人都没有。”高皇后想起大儿子,头又疼了起来。   “既然之前送过去的那些宫女太子都不喜欢,秋猎后的赏花宴,便多挑几个家世年龄才貌都合适的闺秀来赴宴。”   秦嬷嬷“哎”了一声,笑道:“是,娘娘这么想就对了。”   高皇后让秦嬷嬷取来早早就准备好的闺秀名册。   秦嬷嬷递上名册,状似无意的随口说道:“这几日娘娘都在忙着四殿下出宫的事,老奴见您心力交瘁,有一件事便没有告诉您。”   高皇后边翻名册边笑问:“什么事?”   “听东宫那边的人说,太子殿下亲自点名,要了个美艳绝伦的小宫婢到身边伺候。” 第13章 陆骁实在太过温柔   “秦嬷嬷说谁?”高皇后停下手上动作,看向秦嬷嬷。   “太子殿下。”   高皇后像是听到什么笑话般,面上浅笑忽然灿烂:“太子?秦嬷嬷不会是为了哄本宫开心,才说这话逗本宫的吧?”   “老奴不敢。”   陆骁虽然从小就养在太后膝下,高皇后却从来没忘记这个大儿子,见秦嬷嬷神色严肃,不像开玩笑,一下就来了兴致。   “骁儿居然也有开窍的一天?”高皇后放下手中名册,好笑道:“那小宫女究竟生得有多美艳?比本宫之前送过去的那些都还要好看?”   “老奴也没见过,不过宁嫣的确说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儿,生得雪肤花貌、袅娜娉婷。太子殿下不过夜里远远望了一眼便惦记上了,只是……”秦嬷嬷欲言又止。   高皇后笑问:“怎么?难不成是个手段了得的狐媚子,勾得太子神魂颠倒?”   秦嬷嬷摇头:“那倒不是,宁嫣说这小宫女挺乖巧的,被太子殿下要到身边后,始终安分守己,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这不是挺好。”高皇后瞇起的眼都笑弯了,“太子向来稳重自持,他亲自挑的人,定然不会差到哪里去。”   秦嬷嬷语重心长道:“坏就坏在那小宫女,是忠勇侯的小女儿,云家的六姑娘。”   云家就两个正房所出的嫡女,其他都是庶出。   高皇后脸上笑意淡了些:“这云家也是可笑。”   她优雅的捧起茶盏,轻吹了吹茶盏里的浮沫,没有任何不悦的神情。   高皇后浅浅抿了口茶,平静地说:“嫡女在宫里当嫔妃,庶女竟也送进宫来为奴为婢,还送到了太子面前,这是想做什么?”   秦嬷嬷点头附和:“老奴也觉得此事并不单纯,娘娘您说,那小宫女会不会是华阳宫那位故意送进宫来,接近太子殿下的棋子?”   就像如今的惠嫔娘娘,当年的云大姑娘一样,说是荣贵妃思念外甥女,接进宫来小住几日,结果住着住着就住到皇帝的龙榻上了。   高皇后面色一沉,放下杯盏的动作却是不疾不徐,举手投足透着难言的优雅:“骁儿身边从来没有过旁人,这小宫女是他头一次、也是亲自开口要的,本宫不好插手此事。”   “那……”   “先让人去查查那小宫女的生母在云家地位如何,还有她为何会被送进宫来当宫女,再做打算。”   “是。”   ……   云霏霏睡醒就被宁姑姑叫了过去。   她以为宁姑姑是要斥责自己,伺候太子的头一天就伺候到榻上去,又或是净室冒犯太子一事,已经做好挨骂的心理准备。   没想到宁姑姑却道:“从今天开始,殿下回宫前你就跟着我做事。”   云霏霏愣了下,不解的看着宁姑姑。   “这是太子殿下的命令。”宁姑姑没多做解释,想起早上太子吩咐的事,脸色又更难看了。   今日一早,陆骁用完早膳便将她叫了过去,让她在离宫前教会云霏霏打理宫中一应琐碎事宜。   宁姑姑明年就要出宫,一听就知道太子这是要云霏霏接任自己的位置。   云霏霏进宫不到一年,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新进宫女,宁姑姑难以置信,壮着胆子的询问太子是不是说错了人。   陆骁并没有回宁姑姑,只是漫不经心地斜睨一眼,宁姑姑便被他身上的气势吓得噤了声,只得福身道:“奴婢定不负殿下所托。”   宁姑姑思绪回到眼前的云霏霏身上。   当初太子指名要云霏霏近身伺候时,她就该阻止才对。   云霏霏这一日一直跟着宁姑姑做事、学东西,宁姑姑虽然觉得太子鬼迷心窍才会想提拔云霏霏,却也没有刻意刁难。   提拔云霏霏当掌事姑姑,就表示太子虽然将人收了,却不打算给名份,倒也不是坏事。   宁姑姑想到这,脸色终于缓和下来,连带对云霏霏也温和许多。   云霏霏晚上还要伺候太子,接近傍晚时,宁姑姑便让她自己去找吃食填饱肚子。   就在宁姑姑打算离开时,云霏霏却突然叫住她:“姑姑请留步。”   “还有什么事?”   “奴婢,”云霏霏交握的手微微一紧,“奴婢想请姑姑帮忙打探一个人。”   宁姑姑脸色分明有些不耐,却还是耐心的问她:“何人?”   “是典膳厨送膳的小太监,名叫李之。”   宁姑姑眸色微闪。   云霏霏说:“李之前几日不小心得罪刘公公,被赶出了东宫,奴婢想请姑姑帮忙打探他离了东宫后究竟去了哪儿。”   “这有什么好问的?”宁姑姑神色不耐,“不是死了,就是被扔去掖庭的浣衣局干那些龌龊的体力活了。”   “太监们犯了错也是去浣衣局吗?”云霏霏进宫不久,的确不知道这些事。   宁姑姑本来就奉陆骁的命令,教导云霏霏一切事宜,听到她的话,面上虽然极不耐烦,依旧耐着性子回答她:“当然,浣衣局可不是只有洗衣服这苦活,那儿还有堆得跟宫墙一样高的恭桶要洗。”   云霏霏呼吸一滞,漂亮的柳眉拧得死紧,脸色也微微发白。   她无法想象李之那样的翩翩少年去做这种脏活的模样。   宁姑姑见状,不禁笑问:“怎么这个表情?那个叫李之的小太监是你的相好,听了他得干那些腌臜事,舍不得了,这才急着找他?”   云霏霏脸皮本来就薄,经过宁姑姑这么一调侃,脸颊飞快涨红。   她正要摇头解释,就见宁姑姑脸色蓦地一变,拉过她,福身行礼:“奴婢见过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万福金安。”   两人就站在寝宫附近的小道说话,按理说太子平常是不走这条路回寝宫的,不知为何今日从这经过。   云霏霏听到宁姑姑的话,头都来不及抬,便跟着福身问安。   她福着身、低着头,看不见太子神色,只能从余光看到玉白蟒袍的下摆及云头靴,还有不远处的快靴。   云霏霏下意识将头垂得更低。   太子身后还跟了个人,不是魏行,快靴是武官才会穿的。   “免礼,都起吧。”陆骁嗓音冷冽听不出情绪,与平时无异,跟在他身后的红衣青年却抬眸看了他一眼。   青年目光落在太子背在身后的手上。   陆骁身材挺拔,站姿看似轻松随意,背在身后修长如竹的手指却紧攥成拳。   握得那么用力,手背应该也爆出了条条青筋。   青年饶富兴味的挑了挑眉。   他远远便将两人的对话尽收耳底,太子和他一样都是习武之人,听力比常人还要好,两人还师出同门,他一字不漏听个彻底,太子自然也是。   青年目光先是扫过宁姑姑,最后落到了云霏霏精致的小脸上。   云霏霏也察觉到了陆骁的异样,他俊美的脸庞没什么表情,清瘦的下颌线条却紧紧绷着,弧度凌厉。   陆骁偏过头吩咐魏行:“先带贺指挥使到孤的书房。”   “殿下可饶了臣。”青年轻笑了声,唇角勾着有些痞气,“臣与您交情再好也不敢进您的书房,且让臣在书房外头候着便是。”   陆骁微微颔首。   魏行领着人离开后,宁姑姑也福身道:“殿下,太后娘娘不久前才派人传话,命奴婢到寿康宫一趟,请恕奴婢先行告退。”   宁姑姑也走了,小道上就剩陆骁与云霏霏。   陆骁本就沉默寡言,云霏霏却每次被他不发一语地盯着看,心尖都忍不住颤`栗。   她下意识的垂下头,避开男人的目光。   陆骁鸦羽般的眼睫随着她的动作,轻轻`颤`了下。他迈开长腿,朝寝宫走去。   云霏霏安静的跟上。   魏行早就交待过她,太子爱干净,只要从外头回来,就得洗漱一番,换身衣裳。   两人一路无语,云霏霏踩着小碎步跟着陆骁进了寝宫,绕到了屏风后。   她抱起干净的衣裳,准备为陆骁更衣,俯身握住他腰上的玉带,准备解开,陆骁就突然开口:“你要找人?”   云霏霏错愕抬头。   陆骁维持着张开双臂的姿势,低眸与她对视。   明明是等待更衣的姿态,却更像是要将她拥入怀中。   云霏霏没有察觉两人距离有多近,姿势有多暧`昧,她愣愣地点了点头:“是,殿下听到我和宁姑姑说的话了?”   陆骁没有接下去说,云霏霏只能继续手上动作。   不管看过几次,陆骁高大的身材,精悍的肌肉,都足以让云霏霏脸颊微微发烫。   以前她只在梦里被这副强壮的身躯抱过,梦中他一直温暖着她,直到身体深处;昨晚他却真实地将她拥入怀中,梦里的温暖也变成了灼`烫。   ……不能再想了。   云霏霏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心无旁骛。   陆骁皮肤冷白,气质清冷矜贵,云霏霏帮他换上一套鸦青色的私服,愈发衬得他眉目如画,清隽雅致。   云霏霏耳根莫名的红了。   陆骁深邃的凤眸扫过她微红的耳尖,垂下长睫,遮挡住晦暗深幽的双眼。   直到云霏霏准备退到一旁,陆骁才定定看着她,温声道:“很重要的人?或许孤可以帮你。”   云霏霏应该摇头才对,可是陆骁的声音实在太过温柔,如霏霏细雨一般,这样温柔的声线她只在梦中听过。   那一瞬间,她像是受到蛊惑一般,答道:“是,他虽然只是个小太监,却是奴婢进宫后遇到的第一个贵人。”   云霏霏小心翼翼地抬眸观察太子神色,对上他和声音同样柔和的目光,心底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熟悉感,熟悉得让她心脏发紧,酸胀得难以言喻。   陆骁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淡淡道:“叫什么名字?”   云霏霏甚至觉得他微微颔首的动作都充满温柔。   她仿佛受到鼓舞一般,微微弯起唇角,笑了一下:“他是典膳厨送膳的小太监,名叫李之。” 第14章 略不自在的别开目光   陆骁忽然怔住。   他一看她笑,就移不开眼,哪怕这笑脸是为他人而绽放。   陆骁抿着唇,贴在腿侧的手微微一动,像是想抬起来,摸摸她的脸,手指却只是微微一动,便又紧攥成拳。   他沉默太久,云霏霏忐忑不安地轻唤了声:“殿下?”   “嗯。”陆骁如梦初醒,嗓音有些沙哑,“孤知道了,孤会让人去打探他的下落。”   云霏霏瞪大眼,浓密纤长的睫毛不停抖动,完全没想到陆骁竟会愿意帮她。   同时也注意到,陆骁不止眼神声音都温柔,就连向来抿成一直线的薄唇也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云霏霏觉得陆骁有点奇怪,像是突然间就变了个人。   眸子不再冷冰冰的,就连向来冷硬的面部线条也柔和许多,最重要的是,殿下他居然笑了。   不过陆骁脾气本就奇奇怪怪,喜怒无常,云霏霏不由猜想,难道是发生了什么好事,太子的心情才格外的好?   云霏霏小鹿似的圆眼困惑地眨了眨。   “但在这之前,孤得问清楚,他是你什么人。”陆骁低眸望着她,微哑的嗓音听不出情绪。   他漆黑的眼瞳就像月光下宁静的海浪,温和而柔软,很容易就让人卸下心防。   云霏霏心脏一阵怦怦乱跳,有一瞬间将他和梦中的身影迭合在一起,差点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她压下强烈的心悸感,略不自在的别开目光,如实以告:“是奴婢的朋友。”   陆骁语气温和地问道:“就只是朋友?”   云霏霏茫然一瞬,不是朋友还能是什么?   她怔怔地点头:“奴婢刚进宫时,受过李之许多帮助,他是奴婢的恩人,也是奴婢为数不多的朋友。”   陆骁垂下长睫,遮掩住眼底的晦涩,淡声道:“魏行应该跟你说过,孤素来不喜人撒谎。”   想起宁姑姑刚才都说了什么,云霏霏连忙解释:“那是宁姑姑误会了,我跟李之真的只是普通朋友,才不是、才不是什么相、相……”   那两个字太难启齿,云霏霏说不出口,只能红着脸拼命摇头。   她太紧张,完全没察觉到一向沉默寡言的太子殿下,今日的话似乎特别多。   陆骁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微微发红的脸庞,掩在宽袖内的手指紧握成拳,再也无法忍耐。   “孤与贺指挥使有要事商谈,你且在寝宫候着。”   陆骁嗓音突然低沉很多,一下就恢复成平日的冷淡,仿佛在压抑着某种情绪。   云霏霏一愣,再抬头,就只看到陆骁大步离去的背影。   刚刚明明心情还很好,怎么突然间就又生气了?   太子殿下的性格她实在捉摸不透。   ……   贺烺一身红衣,抱着胳膊,垂着眼皮,姿态散漫地斜倚在书房外的梁柱上,浑身一股懒洋洋的嚣张气质。   当脸色阴沉的像能滴水的陆骁出现在视线中时,贺烺却是瞬间站直身子,俊美到锋利的眉眼浮现讶异之色。   跟在陆骁身后的魏行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口,远远看见贺烺就拼命地朝他挤眉弄眼。   陆骁不发一语地越过贺烺,进到书房。贺烺随后也跟了进去,随手带上门。   贺烺进去时,陆骁已经拢着衣袖,站在书案后磨墨,骨节分明的手指紧紧握着墨条,手背青筋毕露,俊美的脸庞神色阴戾。   “殿下。”贺烺先是来到书案前,抱拳行礼,接着走到陆骁身侧站定,递上一张纸条。   陆骁专心磨墨,头也不抬,慢条斯理道:“念。”   贺烺不太想念。   他自幼就与太子相识,还是头一次看到太子如此情绪外显的样子──明显处于一种暴怒状态。   贺烺担心太子听了,砚台会直接砸自己脑门上。   陆骁轻抬眼眸,要笑不笑地睨他一眼。   饶是贺烺身为金吾左卫指挥使,也被这一眼看得心惊肉跳。   太子气势逼人,叫人不由自主地心生臣服,与以往的内敛沉稳相差甚远。   “念,我念还不行吗?”贺烺微微蹙了下眉,用舌尖顶了顶腮帮子,双手高举作投降状。   他举起纸条,一边说话,一边前行:“云画,原名云霏霏,年十四,忠勇侯之女,庶出行六,生母谢姨娘,胞兄云裴,三岁方被接回忠勇侯府,入云家族谱。”   贺烺停了下,确定自己已经离太子够远,才接着念下去:“此女容貌肖母,脾性也肖母,生性狐媚,为谋姻缘不择手段。   “半年前,此女与承恩伯府二房独子沈言之暗通款曲,私定终身,沈言之自幼与云二姑娘订下婚约,却为了她忤逆至亲、不惜得罪忠勇侯,也要改娶她这个庶女为妻。”   贺烺为平安候世子,贺云两家为世交,云霏霏的事他也略知一二,这件事当初虽然没有闹大,忠勇侯夫人却是气得不轻。   据贺母所言,这谢姨娘原是忠勇侯偷养在外的外室,年轻时抢了忠勇侯夫人的夫君不说,没想到谢姨娘的女儿长大之后竟也有样学样,恬然不耻地抢她女儿的未婚夫婿。   忠勇侯夫人再大度也忍不下这口气,这才会将云霏霏送进宫当奴婢。   不止这件事,贺烺还听过云霏霏不少事。   像是她与镇国公府小公子也牵扯不清,又或是与尚书府的三公子同样来往密切,诸如此类的风言风语,多不胜数。   陆骁已经磨好墨,这会儿正站在案桌前提笔写字,一副定气神闲的模样,好似方才的阴戾只是贺烺的错觉。   想象中的暴怒并没有发生,贺烺阳刚英俊的脸庞流露出一丝诧异:“殿下似乎一点也不生气?”   “莫须有之事,有何可气。”陆骁非常确定,娇娇前世就只有过自己一个男人。   不论是青涩的身子或是生涩的反应,都能证明她从未有过欢`爱经验。   只是他前世被废之前,与娇娇只有过几面之缘,在碧霄宫相识之后,他只知道她叫云霏霏,却不知她在宫里叫什么名字,也不知她为何进宫,这才让贺烺去查清此事。   陆骁语气笃定,贺烺只当两人已经好过,未多做他想。   见太子又恢复成平时冷静沉稳的模样,贺烺斟酌了片刻,开口劝道:“殿下,就算云六是清白的,但云家到底是与荣贵妃密不可分,为三皇子一脉,她生母的性命就捏在忠勇侯夫妇手中,这样的祸水留在身边,只怕后患无穷。”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云霏霏这样的身份,别说做太子身边人,就连让她待在东宫都危险,谁知道她何时会反过来捅太子一刀。   陆骁与贺烺相识十多年,又是过命之交,当然知道他在担心什么,语气却依旧笃定:“她不会。”   贺烺剑一般锋锐的浓眉紧蹙,却没有再劝。   太子脾气执拗,那个叫云霏霏的小宫女又是他头一个心动的女人,一时鬼迷心窍昏了头也是正常。   “孤吩咐你找的人,可找着了?”陆骁搁下手里的毛笔,拿起手边的湿帕子擦了擦手。   陆骁几日前突然吩咐贺烺找几个小侍卫,贺烺身为金吾左卫指挥使,此事对他而言自是易如反掌。   “找着了。”   “都是哪些宫的人?”陆骁望向他,眸色黑沉死寂,乌压压的阴翳令人不寒而栗。   贺烺心中一凛。   那眼神气势,简直与暗卫营那些刀头舐血的疯子如出一辙。   “大多是华阳宫及钟粹宫的人。”   “果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陆骁突然轻笑一声,冰冷的嗓音带着一股森然的杀意。   修长如竹的手指一挥,贺烺提防许久的砚台终究飞了出去,狠狠砸在地上,摔得粉碎。   浓稠的黑墨撒了一地,就连贺烺的衣摆都难逃一劫,沾上了一些。   ……   云霏霏又做梦了,虽然场景依旧是在碧霄宫,梦境却跟以往完全不同。   梦里她好像刚被扔进碧霄宫不久,陆骁的腿还没瘸,看着她的眼神也还有点冷冰冰的。   “殿下,那江公公实在太过分了,烛火都不肯给就算了,他居然还克扣饭食!您可是皇子,怎么吃那些剩菜剩饭,那根本不能入口,他怎么能这般欺你!”   陆骁看着气冲冲回到屋内,白皙双颊因为气愤而染上一抹红晕的小姑娘,唇角不自觉地翘了翘。   “过来。”他面无表情,语气却有些无奈。   如今的陆骁,不再一身织金蟒袍、头戴玉冠,只穿着再素淡不过的单薄白衣,一根银丝带随意绑起乌发,云霏霏依旧只看一眼,心脏便急促地狂跳起来。   殿下可真好看。   云霏霏悄悄弯起唇角偷笑了下,乖乖来到陆骁面前。   陆骁放下手中书卷,一把将人拽入怀中:“你又去门口吵着要烛火了?”   男人大腿结实有力,胸膛宽阔而温暖,云霏霏情不自禁地红了脸,支支吾吾地说:“没有烛火,您晚上……”   “以后别去了。”陆骁垂眸看着她都要红出血的耳根,明知怀里的人胆小得厉害,搭在她腰上的大手依旧轻轻摩挲着宫衣上的花纹。   云霏霏小脸红得都要冒烟,却依旧乖乖依偎在男人怀中,一动不动。   “你越是生气,他们便越得意,折腾的也越狠。”   “可是……”   云霏霏话没能说完,男人修长的指尖已经扣着她下颌,微微俯身下去,咬住她的下嘴唇。   吻漫长而深入。   云霏霏每次替陆骁打抱不平,陆骁就会用这种方式堵住她喋喋不休的小嘴,强健的身子也跟着覆上,让她再也没有时间细想及抱怨。   云霏霏却没有就此放弃。   她知道,那些人是故意不给烛火的,为的就是看陆骁出丑,她仍旧每天想方设法想帮她家殿下讨得一星半点的炭火。   可惜陆骁一失势,还真是什么人都敢往他头上欺,不止看守他的太监敢,就连那些守门的小侍卫也不将他放在眼底。 第15章 他又一次将她从深渊中解……   “江公公,这些饭菜都馊了,就连宫里最末等的奴婢都不吃,更何况是殿下!”   “殿下是被人诬陷的,他绝不可能私藏龙袍、谋朝篡位,皇上很快就会查明真相放他出去的。”   云霏霏进宫三年,素来谨小慎微,直到被扔进碧霄宫,发现自己仰慕的太子殿下日日都过着非人生活,才一改低调,每天都会跟江公公据理力争,软磨硬泡。   她完全无法接受那么好又那么温柔的太子殿下,最后竟落得众叛亲离的下场。   “就算殿下不再是大魏的太子,他也是大魏的二皇子,皇后娘娘的长子,江公公克扣衣食柴炭,还让他吃这些剩菜剩饭,就不怕皇后娘娘找你兴师问罪吗!”   这样的话,云霏霏不知道说过多少次,每次换来的却不是一顿冷嘲热讽,就是被江公公不耐烦的推开。   哪怕被推倒在地,手心都磨破了皮,云霏霏也不觉得难堪或难受,只有满心的气愤与愧疚。   跟殿下比起来,她实在太渺小了。殿下帮了她那么多,还救了阿兄和阿娘的性命,她却连帮殿下讨个柴火都讨不到。   云霏霏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浑身气得发抖,边从地上爬起身来,边整理凌乱的鬓发。   少女身段纤瘦婀娜,皮肤白皙,寸寸滑若凝脂,哪怕脸儿未施粉黛,也明艳动人,荆钗布裙难掩绝色。   负责看守宫门的侍卫看到这样的美人儿,眼睛都直了,更别说青涩娇甜的美人儿被二皇子抱过之后,举手投足皆是说不出的风情妩媚。   光是看着,就让人心里痒痒麻麻的,半边身子都酥了。   侍卫无声对视一眼,个子较为高大的那人笑道:“小娘子可真忠心,难怪二殿下那么宠你。”   另一个瘦子也跟着咧嘴笑道:“小娘子怎么就只懂得求江公公,不问问我们哥俩?油烛这玩意儿小,就算我们藏在袖中帮你带进来,江公公也很难发现。”   放以前,云霏霏绝对不会搭理他们,但她实在太需要油烛柴炭,她无法看着陆骁一到夜里就痛苦难耐,自己却什么也不做。   她咬了咬牙,勉强挤出笑容:“侍卫大哥,我那儿还有些碎银,可以全部给你们,只要你们帮我带些油烛或木炭进来,待日后殿下离了碧霄宫,必定重重有赏。”   云霏霏生得漂亮,一双清亮的眸子澄澈至极,浅浅一笑,唇边便浮现两个俏皮动人的梨涡。   那两个侍卫原本还耐着性子,见美人嫣然一笑,魂儿瞬间就被勾飞,什么耐心都没了。   高个子猛地上前一步,一把将她扛到肩上,往里头走去。   “你们要做什么?救命!救命!快来人!”   云霏霏早有防备,却还是难敌他们利落的身手,一路上她不停放声大叫,拼命挣扎。   陆骁被废之后,就被景帝软禁在碧霄宫,看守的侍卫自然不可能只有门口两个,其他人听到云霏霏的呼叫声,一下就聚了过来。   云霏霏原以为他们出手救自己,没想到那些侍卫看清楚是怎么回事之后,居然个个都笑得不怀好意。   她难以置信,嘶吼的求救声充满恐惧与绝望:“殿下!殿下!救救奴婢!”   碧霄宫虽然不大,但这里就只住了陆骁一人,身边也只有一个云霏霏伺候,到处都是空屋。   几人随便挑了一间空屋就进。   云霏霏脸色煞白,挣扎得愈发厉害,又是踢,又是咬,又是抓,甚至还拔下头上的木簪子一通乱刺。   哪怕满屋都是人,她也没想过要放弃,使劲法子想要逃跑。   高个子后背被刺得血肉模糊,瞬间就被激怒,一进屋就将人往木床上摔,狠狠拽着她的头往床柱上撞。   剧烈的疼痛让她失去意识。   云霏霏终于安静下来。   鲜血从她额头、脸上流淌下来,满脸都是,她皮肤本来就白,衬着殷红的鲜血,更显怵目惊心。   几人却兴致不减,开始宽衣解带。   外头突然传来打斗声,房门跟着被人用力踹开。   高个子连腰带都还没来得及解开就被瘦子撞倒。   瘦子是被人踹飞的。   “他`娘`的,老子连摸都还没摸到,哪个王`八`蛋这么扫兴?不是都拿了银两,说好今日……”   高个子话还没说完就被狠狠踹了一脚,整个人往后飞去,直到重重撞上墙才终于停下。   视线所及之处一片腥红,高个子看清来人模样,脸上的不耐烦瞬间化为恐惧,手脚发软:“殿、殿下……”   陆骁居然来了。   自从被废、被软禁在碧霄宫后,陆骁基本没出过屋子,他的屋子在碧霄宫最深处,侍卫们根本没想到离那么远,陆骁居然还能听到那小宫女的呼喊声。   高个子死死地瞪着不远处的高大身影,神情惊恐至极。   陆骁在人前向来清冷自持,风度翩翩,如今身上却透着一股子瘆人的狠戾。   他俊美的面庞沾满鲜血,一身白衣也全被鲜血染红,猩红的凤眸噙着慑人杀意,冷酷阴鹜,宛若罗剎。   这却都不是高个子心胆俱寒的主要原因。   温热的鲜血不止溅满一地,就连墙壁与窗子都不可避免沾上了一些,高个子不敢置信地看着满屋子东倒西歪的尸首。   这些人可都是负责看守碧霄宫的侍卫啊!   陆骁居然在那么短的时间就将所有人撂倒!   这时高个子才明白,原来他们这些侍卫对陆骁来说形同摆设,要是陆骁想逃,他们根本困不住他。   高个子害怕得浑身颤抖,不停磕头求饶:“殿下饶命,殿下饶啊────”   陆骁的确是满朝文武齐声称赞,克己自持的谦谦君子,但在太子之位被废之前,他更是个合格且优秀的储君,自幼便接受最好的栽培、最严格的教育,对待敌人从不心慈手软。   他面无表情地扔掉手中的剑,来到榻边,将昏迷不醒的小姑娘抱入怀中。   云霏霏额头碰了一大口子,意识已经开始涣散。   她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因为那些人几乎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出声便悄然无息的没了,察觉到有人碰自己,她背脊升起寒颤,害怕地不停挣扎。   陆骁的手缓慢而轻柔的在她背上拍抚,无比耐心,又无比温柔,那是一种被人珍视的感觉。   “别怕,是我。”   是殿下,殿下来救她了,她害怕的那些事都没有发生。   他又一次将她从深渊中解救出来。   云霏霏没力气睁眼,听着男人低沉温柔的嗓音,无意识地弯了弯嘴角,陷入深沉的昏迷之中。   她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只知道,再睁眼,她就躺在殿下的屋里。   不,她被殿下搂在怀中。   一股前所未有的温暖充斥在心间,云霏霏捂住心口,怔怔地看着陆骁弧线优美的下颚,明知不合时宜,心中却不可抑制地冒出丝丝甜意。   在她最绝望的时候,殿下总会及时出现。   陆骁像是睡着了,很安静,她没有急着起身,而是静静地缩在他怀中,贪婪的呼吸着他的气息。   “既然醒了就起来吧,你家殿下还要你伺候呢。”江公公尖锐的嗓音突然响起。   云霏霏陡然一惊,扶着额头,忍着晕眩爬坐起身。   她终于将陆骁的模样尽收眼底。   云霏霏看着身旁浑身是伤,左腿还被木板紧紧固定起来的男人,眼泪突然流了下来,终于知道江公公为何要叫醒她。   “殿下怎么了?”   江公公冷笑:“二皇子杀了看守碧霄宫的侍卫,试图逃跑,皇上大为震怒,让人将他的腿给打断了。”   云霏霏哑声道:“没有,殿下没有要逃跑,他是──”   “没有什么?这件事可是二皇子自己认的。”江公公不耐烦地打断她,“既然醒了就赶紧起来,咱家可没空伺候你们。”   江公公头也不回的走了。   眼泪滚滚而落,云霏霏俯身抱住昏睡中的陆骁,无声地哽咽起来。   ……   “殿下,殿下……”云霏霏眼泪源源不断地涌出,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   她本来在守夜,却不知何时在熏笼上睡了过去。   云霏霏哭声微弱,几不可闻,陆骁却一下就惊醒过来。   寝间里已经有几盏灯火熄灭,剩下几盏虽然换过灯芯,火光依旧微弱昏暗。   在那些看不见的黑暗角落,仿佛有什么东西潜伏在里面,平静而又残忍的注视着他,这种难以名状的恐惧,从小就如影随行伴着陆骁,轻易就能将他逼疯。   陆骁却浑然不觉,立刻跳下榻来到屏风外,将睡在熏笼上的小姑娘紧紧搂进怀里。   他不知道云霏霏梦到了什么,光是看到她紧紧咬住嘴唇、压抑着哽咽,心脏就泛起撕裂般的疼痛。   “云霏霏,醒醒。”陆骁轻轻拍了拍她的脸,试图唤醒她,深陷梦魇的少女却依旧哭得浑身发抖。   他烦躁地皱着眉,薄唇也紧紧抿着,将人抱上软榻后,拍抚她后背的动作却温柔得不可思议,仿佛害怕碰碎了她一样。   “别怕,那只是梦。”   男人低沉温柔的嗓音与被珍视的感觉实在太过熟悉,云霏霏渐渐从可怕的梦魇中清醒过来。   每一次的梦都真实得可怕,云霏霏根本分不清梦境与现实,看到陆骁将自己抱在怀里,眼眸低垂,温柔地凝视着她,两行滚烫的泪水瞬间从她眼眶滑落。   “殿下……”   扑进怀里的身躯又软又香,陆骁手臂抬在半空中,身体比石头还要僵硬,一时之间竟不知该继续轻拍她的背,还是反手将人紧拥入怀。 第16章 “为何吻孤?”   陆骁的腿居然是因为她才瘸的。   云霏霏简直难以置信。   是她害了殿下,都是她。   “殿下,您为什么要认罪?”   听见她的话,陆骁不由愣住了。   她在说什么?   陆骁皱紧眉头,却很快失去思考能力。   怀中少女紧紧抱着他,不止双手环在他的劲瘦的腰肢上,还以一种极为依恋的姿态依偎在他怀中。   她身材娇小,曲线却是丰满诱人,寝衣单薄,凝脂浑圆与他强健的胸膛严丝合缝地挨在一块。   他甚至能清楚的感受到她每一个颤抖与呼吸。   陆骁眸色逐渐幽深,眼里有情绪在翻涌,炽`热而又充满克制。   修长手指微动,抬在半空中的手臂慢慢落了下来,握住她纤细如扬柳的酥腰。   当那缕熟悉的清香萦绕在鼻尖,陆骁胸膛起伏速度明显加快许多。   云霏霏浑然不觉男人的隐忍,只以为自己还在梦中,强烈的心疼与不舍盈满她的心口,滚烫的泪珠一颗一颗往下掉,不停地落在他宽阔雄厚的胸膛上。   她早就习惯陆骁的沉默寡言,不等他开口,便急切地捧住他的脸,一边呜呜咽咽的低泣,一边毫无章法的啃咬吮吸男人的嘴唇。   唇舌纠缠,呼吸渐重。   陆骁狭长凤眸微微瞪大,还来不及反应,就见少女垂着湿`漉`漉的眼睫,泣不成声问他:“殿下杀那些人明明就不是因为想逃跑,为何不直接跟皇上说您是为了救我才会动手?万一皇上一怒之下将你拖出去斩了要怎么办?”   她声音又软又轻,带着浓浓的恐惧与依恋,听得人心都要疼碎。   陆骁握在她腰肢上的大手猛地收紧。   他并没有开口打断她的话,也没有问她在说什么,只是长睫微微低垂,遮挡住眼底晦暗不明的情绪。   云霏霏心如刀绞般地痛苦,哭得发颤的身子柔若无骨的倒在男人怀中,完全没有察觉他的异样。   害怕失去他的恐惧在她心中疯狂肆掠,几乎是无意识的,云霏霏双手捧住他的俊美无俦的脸庞,在他喉结、下巴、嘴唇不停地落下绵密的亲吻。   男人嘴唇柔软,呼吸却滚`烫而又急`促。   云霏霏头一次这么大胆放肆,明明是她先起的头,双眼却紧紧闭着,就连睫毛都在微微`颤抖。   像在撒娇,又像无助极了,急需主人安抚的小猫儿,根本不知道自己这模样有多可爱。   陆骁眸色瞬间黑沉无比,很快反客为主,手扣在她脑后,微微侧过头,重重含住她的唇。   他的吻很强势,舌尖一下撬开她的唇齿,缠`绵地勾住她的舌,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却也充满克制,温柔得如和风细雨。   云霏霏心跳若擂,紧紧地抓住陆骁的寝衣,手指用力到泛白。   这个梦真的好真实。   真实到她都快窒息。   云霏霏整个人都绵软了,脑袋也阵阵发昏。   吻到最后,陆骁呼吸开始不稳,终于松开她的唇,却仍旧断断续续地去吻她的嘴角。   他始终不发一语,似乎是想听她说出更多的话,好证实他的猜测。   深夜时分,寝间静得落针可闻,只余两人此起彼落的呼吸声。   好一会儿,云霏霏终于冷静下来,小声地问道:“殿下伤得如何?您的腿……”   她细软的嗓音充满不安,绵绵小手往男人受伤的地方摸去,急欲确认他是不是真如江公公所言,被皇上打断了腿。   应该是真的吧?毕竟最初的梦陆骁的腿就是瘸的,只是那时她不知道他是因为自己才会成了瘸子。   想起陆骁一瘸一拐的模样,云霏霏的心脏便疼得厉害,仿佛被无数把利刃切割,手上的动作也愈发着急。   陆骁本就紊乱的呼吸蓦地粗重,飞快按住她胡作非为的小手。   他不得不开口,压抑的嗓音低沉沙哑得厉害:“云霏霏,你梦到了什么?孤要认什么罪?又为何要杀人?”   剎那间,云霏霏犹如雷击,错愕抬头,就连自己的手被男人牢牢握在手中也毫无所觉。   陆骁隐藏起眸中浓烈到令人恐惧的占有欲,面无表情地低眸看她。   云霏霏怔怔地环视一下四周,看清楚自己身在何处后,浑身血液仿佛都在倒流。   她脑袋空白一片,身体却是下意识做出反应,颤抖的想要逃开,一只强而有力的手臂却适时扣住了她的腰肢。   云霏霏的心跳在顷刻间停了半拍。   揽在腰肢上的双臂收紧,她再一次扑进陆骁怀中。   “殿、殿下……”云霏霏长长的睫毛颤动着,脸颊紧紧贴着男人坚实的胸膛。   她终于反应过来自己不是在做梦,眼前的陆骁不是梦中的那个,本就苍白的小脸,看起来愈发憔悴可怜。   陆骁微微俯身,修长的手指轻轻托起她的下颌,略显粗粝的指腹抚去她脸上滑落的泪珠。   他低眸看着云霏霏,鼻尖抵着她的,刻意压低嗓音,温柔地诱哄着她:“你梦到了什么?”   云霏霏刚才有多大胆,现在就有多害怕,浑身抖得像筛糠一样。   她哪敢说。   她要是说她梦到太子私藏龙袍,不止太子之位被废,还被皇上软禁在碧霄宫,甚至为了救她被打断腿,成了瘸子,不被拖出去活活打死才怪。   云霏霏往后拉开些距离,哆嗦着嘴唇摇头:“没、没……”   陆骁薄唇紧紧抿着,掩在长睫下的眸色晦暗不明。   “那你刚才……”陆骁视线停留在她嘴唇上,手臂一个用力,将人揽到身前。   “为何吻孤?”   他呼出的气息烫得人心慌,云霏霏脸红了红,看着男人近在咫尺的薄唇,脸上的红飞快地蔓延到耳根。   太子的嘴唇不止有点肿了,还被咬破了个小口子,浸染的水光潋滟,与他素来矜持沉稳的形象相去甚远。   他本就生得好看,犹如谪仙一般俊美,此时眼尾染着一抹妖异的红,肌肤上泛着一层薄薄细汗,更显靡丽诱人。   云霏霏艰难的咽了口涶沫。   她居然三番两次轻薄太子。   云霏霏脑袋发懵,仿佛看到自己被侍卫拖到小院,当着所有宫女的面笞杖,以儆效尤。   根本没发现两人离得极近,鼻尖几乎相碰,只要陆骁微微低头,嘴唇便能碰到。   直到嘴唇突然一痛。   云霏霏下意识捂住嘴唇,难以置信的看着陆骁。   太子殿下居然咬她!   陆骁面不改色地抱着她,躺回软榻。   “殿、殿下……”云霏霏心脏狠狠一颤,然而她心里除了紧张以外,却没有以前的那些害怕与惶恐。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   云霏霏困惑地拧着眉,试图挣脱男人的怀抱,揽在腰肢上的手臂却愈发收紧。   两人靠得太近,近到她能感觉到他的异样。   云霏霏虽然不谙世事,但也见识过,脸颊瞬间烫得像有火在烧,再也不敢乱动。   “睡觉。”   陆骁手臂强健有力,云霏霏整个人都陷在他怀中,动弹不得。   “孤困了。”   “奴、奴婢──”   “云霏霏。”陆骁打断她的话,他似乎困极了,眼睛已经闭上,低沉的嗓音听不出情绪:“你可知孤为何每晚睡前都要喝安神汤。”   云霏霏摇摇头。   “孤幼时曾被贼人掳走,他们将孤折磨得奄奄一息,最后装在木箱扔进水中,要不是师父及时赶到,救起了孤,孤已经死了。”   “在那之后,孤就再也离不开安神汤。”   陆骁语气冷淡,像是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事,云霏霏心脏却狠狠揪了一下。   她想起梦中自己为了油烛才遇险,眼眶一下就红了,却不是因为委屈,而是心疼。   她明明知道那些梦都是以后的事,很可能不会发生,却无法控制的想要心疼陆骁。   那些梦都太真实了,哪怕她拼命地告诉自己那些都是假的,但梦中那些强烈的情感却在心中愈积愈深,压得她几乎无法承受。   尤其是这一次的梦,那些无法言喻的情绪在她胸腔里横冲直撞,几乎要将她的心脏撑破。   云霏霏深吸一口气,将那股说清不道不明的情绪紧紧按回心底深处,小心翼翼地问:“那,那奴婢再去帮您准备一碗安神汤?”   她等了许久,却始终没听到陆骁开口,直到耳边传来男人沉稳而又平静的呼吸声,才发现陆骁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哪怕陆骁睡了过去,也依旧将她紧紧抱在怀中,就像方才梦中她刚从碧霄宫醒来时一样。   云霏霏知道,自己应该趁这个时候离开陆骁的怀抱,装作若无其事的回到屏风外,但她并没有。   她的耳朵就贴在陆骁的胸膛上,听着男人沉稳的心跳声,僵硬的身体也在不知不觉中放松下来。   殿下好不容易睡着,要是吵醒殿下怎么办?   云霏霏安静且乖巧的缩在男人怀中,直到天色渐亮,才小心翼翼地离开那陌生却也熟悉的怀抱。   ……   当魏公公亲自找到自己面前时,云霏霏原以为是太子睡醒之后要找她算总账,命侍卫将她拖出去笞杖,又或是直接将她轰出东宫,却都不是。   “云姑娘,换套素净的常服,随着咱家来吧。”魏行依旧是那笑眯眯的模样,语气也十分和善。   “常服?”云霏霏眼皮跳了跳。   她犹豫的看着魏行好一会儿,才战战兢兢的开口:“魏公公,是不是我惹怒了殿下,殿下要赶我出宫了?”   若真是如此,云霏霏应该感到高兴才对,但不知为何,光是这么想,心里便仿佛空了一块。 第17章 奴婢会尽心侍奉殿下   “殿下为何要赶你出宫?”魏行听到她的话,瞬间被逗笑。   “殿下要出宫参加寿宴,身边需要人伺候,你是殿下的贴身婢女,当然得跟着他一块出宫。”   云霏霏闻言,心头一松,眼角眉梢全是无法克制的笑意。   寻常宫女是不能出宫的,能随着主子出宫的机会确实难得,魏行对于她突如其来的喜悦并不觉得突兀,老神在在的调侃她:“这就开心了?云姑娘以后出宫的日子还多着呢。”   云霏霏一双眸子亮晶晶的,完全没发现自己哪里表现得开心。   然而她确实是开心的,就连朝魏行微微一福,都俏皮的歪了歪脑袋:“云画这就去更衣,请魏公公稍候片刻。”   魏行并不是在哄云霏霏,这次的秋猎是由太子负责策划的,秋猎随行名单都出来的,里头随行人员就有云霏霏。   不过魏行并不打算多嘴,太子显然想给云霏霏惊喜,他可不能抢了主子的功劳。   云霏霏很快就换好常服出来,她梳了个简单的双丫髻,并且按魏行的吩咐,换了件素净的浅蓝色护领褙子。   “让魏公公久等了。”   魏行闻言望去,看到换好常服的少女眉眼弯弯地对着自己笑,一双眼睛忽闪忽闪的,他手中的拂尘一抖,差点掉到地上。   少女五官小巧精致,鼻子挺翘,巴掌大的小脸粉黛未施,便如出水芙蓉般清纯漂亮。   午后阳光暖洋洋的洒在她身上,照得她皮肤愈显白嫩,哪怕只穿着再平常不过的粗布衣,都掩不住她的清丽明艳与姣好的身段。   活脱脱就是个绝色尤物。   即便魏行天天都能和云霏霏碰面,也忍不住感慨,难怪素来矜持淡漠的太子殿下,只一眼便被迷得神魂颠倒。   魏行不敢多看,很快领着人来到太子寝宫。   陆骁早在魏行的伺候下,换上出宫时穿的私服。   一身鸦青色广袖宽袍,衣襟袖口绣着暗金边的繁复花纹,墨黑的长发以玉冠高高束起,玉带紧束劲瘦腰身,左右各一佩玉。   他身段笔挺,手里还执着一柄玉骨折扇,一副贵公子的打扮,衬得那张本就昳丽的面容愈发靡丽。   陆骁本就生得比寻常男子好看,一切美好的词语尽可以用来形容他,如今这一副清隽矜贵的模样,更叫人移不开眼。   云霏霏直勾勾地看着他,一时间竟忘了行礼问安,直到陆骁漫不经心地抬眸望过来,她才颤着眼睫低下头去,福身行礼。   “奴婢给太子殿下请安,殿下万福金安。”   也不知殿下要去哪里,竟然穿得这般好看。   云霏霏低眉顺眼跟在陆骁身后,白皙双颊微微发热,全然没发现手执玉骨折扇的太子殿下,总是抿成一直线的唇角,微不可察的勾了勾。   马车早就备好,一众护卫也早就候在东宫门口,就等着陆骁出来。   云霏霏没想到自己进宫不过半年就能再出宫,说不雀跃都是骗人的,她压根不知要去哪,脸上的笑容却已经甜得像是能掐出蜜来。   护卫们就候在门口,云霏霏跟在太子身后,一踏出宫门口就看见兄长,忍不住悄悄抬头,冲着哥哥云裴甜甜一笑,无声喊道:“阿兄!”   云霏霏生得娇小,早两刻钟出生的兄长云裴却人高马大,才十四岁身长就将近八尺。   谢姨娘虽然是个傻子,却也是一等一的美人儿,兄妹俩容貌都随了她,因而云裴也长得十分俊美。   云裴目不斜视,眼角余光却一直偷瞄着妹妹,看到妹妹精神奕奕的模样,也忍不住无声地笑了起来,满眼宠溺与思念。   不止他,几乎一整排护卫们见到少女突然冲着他们灿然一笑,都有一瞬的恍神。   护卫们虽然努力的控制表情,原本抿直的嘴角却都不受控地上扬。   只有走在最前头的太子殿下神色冰冷,薄唇紧抿成一直线。   上马车前,陆骁倏地偏过头,看了那些护卫们一眼,不怒而威的气势令所有人都心中一紧,齐齐低下头去,目不斜视。   就连云霏霏也都被这股强大的压迫感,逼迫的不敢动弹。   陆骁刚踩上马车旁的小矮凳,魏行就已经帮他挑开车帘,他却没有进到马车内,而是沉声喊道:“云画。”   云霏霏上前一步:“奴婢在。”   “进来伺候孤。”   “是。”   陆骁这才踩着矮凳上了马车。   云裴担忧的看了妹妹一眼,云霏霏却不敢让太子久候,飞快地进到马车内。   云霏霏可以感觉得出来,方才在寝宫时太子心情极好,没想到短短几步路,周身气息就又变得凛冽逼人,几乎能将人冻僵。   殿下的脾气怎么跟梦里差那么多?梦里明明沉稳而又温柔,现实的殿下却阴晴不定。   一路上,陆骁一如既往地沉默寡言,不,他根本就没开口说过一句话。   云霏霏虽然还是有些怕陆骁,却不再像之前那样战战兢兢,然而她的坐姿依然有些僵硬,神色也惴惴不安。   她还记得昨晚自己的唐突,不止抱了太子殿下,还主动捧着他的脸一通乱吻。   云霏霏不着痕迹地偷瞄了眼陆骁。   陆骁大马金刀的坐在她对面,握着玉骨折扇的手搁在大腿上。   云霏霏已经足够小心,没想到一抬眼就与陆骁四目相对。   她怎么每次偷看太子殿下都能被抓个正着。   云霏霏欲哭无泪,一颗心却越跳越快。   陆骁将她既懊恼又委屈的小神情尽收眼底。   他目光落在云霏霏渐渐染上漂亮粉色的脸颊,唇角不自觉地翘了翘:“不用担心,昨夜的事,孤不会追究。”   忆起自己昨夜的大胆行径,云霏霏实在不敢看太子,长长的睫毛却不停轻颤,耳根也慢慢变红。   陆骁似乎被她害羞的模样取悦了,全然没有上马车前那副瘆人的模样。   他低沉的嗓音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温柔笑意:“孤虽然不罚你,却需要你为孤做一件事,你可愿将功赎罪?”   云霏霏心中一紧,怯生生地看了陆骁一眼,对上他似笑非笑的双眸,又飞快地收回目光,嗓音恭敬:“奴婢愿意,殿下有什么事仅管吩咐奴婢,奴婢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陆骁不冷不淡地说:“用不着赴汤蹈火,孤只是要你为孤解决自幼以来梦魇缠身的隐患。”   殿下居然跟她一样梦魇缠身?但她没听过殿下梦呓。   云霏霏困惑地看向陆骁。   她眨了眨小鹿般的大眼睛:“可是殿下,奴婢并不会医术,要如何为您解决隐患?”   陆骁也抬眸看她,沉沉的嗓音微哑:“昨夜孤睡得很安稳。”   云霏霏虽然胆小了些,却不笨,一下就听懂陆骁的言外之意,眼里闪过一丝惊慌和羞涩。   她早就知道自己这张脸迟早会引来祸事,进宫后,想要保住清白出去微乎其微,别说宫里的贵人每一个她都得罪不起,就连权利大一点的太监或侍卫她都难以反抗。   这也是嫡母送她进宫的原因。   嫡母生性高傲,不愿脏了自己的手又想整治她,便将她送进宫,等着她自己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就如昨晚的那个梦。   是以上次在净室太子抱住自己时,她并没有反抗,只是希望二十五岁时太子能放她出宫。   她原以为太子对自己无意,才会及时收手,没想到今日居然又提起这件事……   云霏霏藏不住心事,脑子里想什么,全都写在她那双漂亮的美人眸上。   陆骁见她眼楮泛红,微微皱了下眉,打断她的胡思乱想:“你莫要多想,孤只是希望就寝时你能待在孤怀里。”   他顿了下,微微偏过头,轻声道:“你比安神汤有用。”   云霏霏用力眨去眼中水雾,怯怯地看向陆骁。   陆骁面无表情地望着她,眼中并无任何不轨意图,矜持而又高贵,像是一轮皎洁的明月,美好又不失高雅。   云霏霏目光落到他微微泛红的耳根上。   不论梦里梦外,太子都是克己自持的谦谦君子,那么多美人爬他的床,他都不为所动,就连这些话,明明都说得如此含蓄,还能羞赧得红了耳根。   两相比较之下,她轻薄了太子两次,反而比他更危险。   昨夜梦里两人已有过无数次云雨,云霏霏并不害怕将自己交给陆骁,见他如此慎重又如此含蓄,慌乱不安的一颗心莫名安定下来。   陆骁见她瓷白小脸几乎红透,喉结滑动了下,右侧那颗不明显的小痣也跟着滚动。   那颗小痣,昨晚云霏霏才吻过,还上头留下了痕迹,咬痕依稀可见。   云霏霏脸颊一烫,慌乱地垂下眼睫,点头道:“奴婢知道了,奴婢会尽心侍奉殿下。”   她嗓音细软甜糯,如羽毛一般轻轻划过陆骁的心尖,带起一阵酥麻的颤栗。   陆骁修长双腿不自在的动了下,下颚线条绷紧。   马车停下,云霏霏起身,准备替太子挑起车帘,太子却抬手制止她。   陆骁嗓音沙哑:“挑开窗帘。”   云霏霏心中疑惑,照着陆骁吩咐挑起窗帘,看清楚马车停在什么地方之后骤然一愣。   她猛地回过头,不敢置信地看着太子。   “殿下,您、您……”云霏霏心跳得像要飞出胸膛。   她抿了抿唇,试图压抑嘴角的笑意,两只漂亮的眼楮却已经弯成了月牙儿。   “您要参加的寿宴就是老太太的六十大寿吗?”   云霏霏身为云家人,自然知道云老太太的生辰,她没想到太子殿下居然会带她来参加老太太的寿宴。   这么说,待会儿她是不是能寻个理由离开,去小院见阿娘了?   陆骁垂眸看着少女因为兴奋而通红的双颊,嘴角微勾很快又恢复,矜持颔首:“是。”   两人很快下了马车。   云霏霏压抑着内心雀跃,故作冷静地跟在陆骁后头,小脑袋瓜里还在盘算待会儿要找什么理由离开,耳边便响起一道熟悉至极的温润嗓音。   “二哥。”   云霏霏心头猛地一跳,下意识抬眸看向声音主人。   少年身材削瘦,俊美清隽的脸庞苍白如纸,花厅内四处燃着熏笼,温暖如春,他却裹着厚重的狐裘,手背抵着唇瓣,微微地咳嗽。 第18章 难不成四皇子装病?……   云霏霏对上少年笑意温润的桃花笑眼有一瞬的恍神,却很快被魏行的声音拉了回来。   “奴婢给宁王殿下请安,殿下万福金安。”   宁王殿下……   那不就是四皇子!   云霏霏慌乱地收回目光,跟着魏行一块福身行礼。   她完全没想到会遇见四皇子。   浑身血液仿佛都在倒流的同时,额间冒出细细密密的冷汗。   陆知礼一身玉冠锦袍,气质温润无害,不论见了谁,都是那副浅浅微笑的温柔模样。   他温润的笑眼漫不经心扫过魏行及云霏霏。   云霏霏感受到少年目光停在自己身上许久,交迭在身侧的双手不由握得更紧。   起初听到声音时,她以为少年是失踪多日的李之,看清容貌之后才发现只是嗓音相似,再听到魏行的称呼,便知道自己认错了人。   但是……但是为何四皇子那身气质,还有声音及那双眼与李之如此相似?   不,不止这些,四皇子那高挑却单薄得过分的身形,也与李之如出一辙。   云霏霏越是想,深藏于心底的恐惧便翻涌的越是激烈。   “四弟怎么来了?”陆骁上前一步,不着痕迹地将云霏霏挡在身后。   云霏霏也觉得奇怪。   四皇子前日夜里突然发起高热,进宫请了好几次太医,就连帝后都被惊动,想来病情严重,居然不待在宁王府养病,反而跑来参加云老夫人的寿宴。   难不成四皇子看上了二姐姐,或是京城里的哪位名门闺秀?   忠勇侯的官位虽然不高,却是是真正的皇亲国戚,忠勇侯的嫡妻云夫人沈氏,与宫里头那位宠冠六宫的荣贵妃皆是承恩伯府为出。   荣贵妃年色渐衰,见云夫人的大女儿与自己年轻时的容貌有几分相似,便安排她进宫固宠,云大姑娘不负期望,被接进宫不久便深得圣心,封为嫔,赐号惠。   惠嫔娘娘进宫三年恩宠不断,大有当年荣贵妃之势,不止如此,景帝甚至破例让惠嫔出宫参加云老夫人的六十大寿,宫里的几位皇子也都收到请帖。   如此盛宴,京城里的权贵们哪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京城大半豪门世家,皆是携家带眷来为云老太太贺寿,平时不轻易抛头露面的名门闺秀几乎都来了。   云霏霏悄悄抬眸看了陆知礼一眼。   陆知礼模样看上去确实不太好,俊美逼人的脸庞带着病态的苍白,跟在他身边搀扶着他的两个小厮神色都非常紧张,病重如此还执意出席寿宴,要说他只是为了见太子一面,别说云霏霏,就连魏行也不信。   魏行甚至肯定,这位从小就不爱抛头露面的小祖宗,肯定看上了哪家姑娘。   陆知礼掩唇咳嗽几声,气若游丝地说:“惠嫔娘娘圣眷正浓,所有皇子都来了,怎能少了我,母后这些年可没少吃亏……”   他顿了下,清透明亮的眸子微微往陆骁身后一扫,看向头始终垂得低低的少女身上,面上笑容温柔又暧昧。   陆骁面容冷淡,双眸如同寒潭般深不见底。   陆知礼哑着声音,慢条斯理道:“再说,二哥上次将美人儿藏得严实,连我都不让见,肯定很宝贝她,我便猜,二哥今天定会将人带在身边。”   “果不其然,我猜对了。”陆知礼收回目光,看向陆骁,笑声低沉而又愉悦。   少年说话的语调实在太熟悉,哪怕他俊美的容貌与李之相差甚远,云霏霏也无法继续欺骗自己。   但是为什么?   她进宫后李之一直都对她很好,不止出手帮了她许多次,还跟前跟后的喊她姐姐,为什么后来要将她扔进碧霄宫?   为什么李之的容貌与陆知礼又差这么多?而且李之皮肤虽然病态般的苍白,身子也单薄得似风一吹就倒,却也算得上健康,不会动不动就剧烈咳嗽。   至少认识的这半年来,李之在她面前都是活泼乱跳的。   难不成四皇子装病?但他为什么要装病?   难道梦里就是因为她发现四皇子装病的秘密,才会被他扔进碧霄宫中自生自灭?   云霏霏脸色煞白,心中的疑团与恐惧越来越多。   陆骁看着陆知礼,昳丽的面庞浮现些许无奈,眸子里却满是寒冰。   他皱着眉,状似关心地斥责陆知礼几句:“胡闹,母后要是知道你不拿自己的身子当回事,定要伤心,孤现在便让人送你回府。”   “我不回府。”因为情绪过于激动,陆知礼咳嗽声愈发剧烈。   这位四皇子向来是任性妄为的主,陆骁以前对他又特别纵容,若是强硬地将人拖走,不止会引起旁人的猜疑,就连帝后都会起疑。   陆骁静静地看着他,眼中冷意更深。   要是陆知礼没装病,前晚他早该撒手人寰。   前世被陆知礼诬陷私藏龙袍时,陆骁便知道陆知礼的病不如众人想象中严重,却没想到他居然这么早就开始装病,并且还瞒过了所有人。   候在一旁的忠勇侯府管事,本来就担心自幼病弱的宁王晕过去,听见太子的话,更是吓得瑟瑟发抖。   见两位祖宗站在原地僵持不下,管事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哈腰道:“太子殿下,宁王殿下似乎难受得厉害,不如二位先随小的到耳房歇息片刻,待开席时间到了,小的再过来请二位入席?”   实在也是陆骁与陆知礼实在太惹眼,站在门口驻足不过片刻,花厅便引起一阵不小的骚动,要不是碍于人多嘴杂,高门贵女们都要不顾礼仪上前攀搭了。   两人一个是太子,一个是王爷,向他们投来的目光多不胜数,不止落在他们身上,更有好几道放肆地看着身后的少女。   云霏霏虽然不常抛头露面,但她到底是忠勇侯府的六姑娘,今日又是云老夫人的六十大寿,花厅里认得她的人并不算少。   那些往她身上投来的目光,有不怀好意的,也有轻蔑鄙夷的,甚至还有嫉妒愤恨的,显然以为太子也成了她的裙下之臣,才会带着她回来云家。   陆骁脸上没什么情绪,只是突然偏过头,环视人群一圈,狭长凤眸像浸了冰水似的,让人无端就想打寒颤。   兄弟俩像是有默契一样,咳嗽不止的陆知礼竟也同时抬起头,笑眯眯的扫视众人一眼,他的笑容如冬日暖阳,却让人感觉到了刺入骨髓的寒意。   两人的眼神判若天渊,却同样看得人心惊胆跳,那些放肆的目光瞬间消逸无踪。   “带路。”陆骁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迈开笔直的长腿往里头走去。   管事松了口气,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赶忙将两位祖宗迎进去。   云霏霏惶惶不安地跟在陆骁身后,始终想不明白陆知礼为何好好的四皇子不当,要扮成小太监。   太子与宁王这样的贵客,自然不会与其他人一块待在花厅,两人很快就被管事请到花厅旁的耳房歇息。   进房前,陆骁突然淡声道:“都候在外头。”   他脸色还算温和,目光却快冷出冰渣子。   云霏霏求之不得。   两位主子都进了耳房,他们这些候在门口的奴婢也轻松许多。   云霏霏看向魏行,准备找个理由偷偷去见谢姨娘,就听到魏行压低声音道:“去吧,殿下今日特地带你出来,就是想让你见见家人。”   “什么?”云霏霏满眼错愕。   “哎呀,殿下分明让咱家管好嘴巴,咱家居然说漏了嘴。”魏行佯装苦恼地扇了扇自己的嘴,“云画姑娘可得帮咱家保密才行。”   云霏霏知道魏行是故意说溜嘴的,心脏却依旧因为太子的体贴,不可自抑地软成一团。   她不得不承认,陆骁除了面无表情的模样瘆人了一点,说话不带温度时能将人冻成冰块,脾气阴晴不定也让人头疼害怕之外,他确确实实是个很好的主子,待下人体贴大方又温柔。   魏行见云霏霏呆在原地,抱拂尘,笑眯眯地开口催促:“殿下这儿有咱家伺候着,云姑娘赶紧去吧。”   云霏霏感激的看了他一眼。   她虽然三岁才被接回忠勇侯府,但也算是在侯府里长大的,府里哪里有小路都一清二楚,一下就避开众人耳目,来到谢姨娘的小院如意轩。   如意轩虽然不大,却也不算偏僻。   忠勇侯妾室不少,个个手段了得,谢姨娘貌美如花,却是个痴傻老实的,云老夫人担心她有个万一,闹出什么人命或家丑,便将谢姨娘的小院安排在她居住的寿安堂附近以便照应。   所幸老太太今日是寿宴的主人翁,此时并不在寿安堂,而是在大厅接受众人祝贺,寿安堂除了奴婢之外便无旁人,如意轩更是静悄悄的。   云霏霏一路上还算镇定的小脸,此时终于掩不住欣喜与雀跃。   “阿娘!”   云霏霏飞快地奔进如意轩,一双眼儿亮晶晶的。   然而一切的欣喜若狂,却在看清楚如意轩内那道颀长清隽的儒雅身影后,一瞬间冷却下来。   云霏霏像是被人从头顶淋了盆冰水,不止寒意透骨,就连向来明媚爱笑的小脸也染上一层冰霜。   青年容貌俊秀,眉宇间书卷气极浓,气质亦温润得如同美玉,让人觉得非常舒服。   云霏霏的表情却越来越难看,纤弱的身子甚至因为情绪过分激动而微微发抖。   她并不想理会对方,清俊温文的青年却主动朝她走来。   “表妹。”他双眸带着柔情,嗓音温润如昔。   云霏霏面无表情地绕过他。   若不是沈言之,她根本不会被嫡母送进宫当宫女,也不会发生梦里的那些事。   比起欺骗她的李之、梦里将她扔进碧霄宫的四皇子,她更讨厌这个如何拒绝也甩不掉的表哥。   “阿娘、何嬷嬷,我回来了。”   云霏霏将他当成空气,一边走一边喊人,沈言之却着急又懊恼地拽住她的手腕。 第19章 我是太子殿下新得的美人……   这个动作瞬间激怒了云霏霏。   云霏霏浑身的血液直往脑门上涌,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反手就给沈言之一个耳光。   这耳光又重又响,打得沈言之直接懵了。   毕竟以前的云六姑娘,可是柔柔弱弱、娇娇滴滴的美人儿,从未跟人红过脸、吵过架,更遑论动手打人。   沈言之想过她不待见自己,却没想过她连给他解释的机会都不肯,便视他为毒蛇猛兽。   云霏霏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顺势挣脱青年的手,往后连退数步。   “表妹!”沈言之从惊愕中回过神,想上前,却又怕再度把人吓着,一时间竟犹豫不决。   直到云霏霏转身要走,沈言之再顾不得许多,心里话脱口而出:“我今日过来只是想告诉表妹,当日我许下的诺言未曾有变,待你二十五岁出宫,我依然──”   “沈公子请自重!”云霏霏停下脚步,厉声打断他的孟浪之语。   她头也不回,气得浑身都在发抖:“半年多前沈公子已经害过我一次,难道现在还想来害我阿娘?”   云霏霏还记得,当时自己已经要议亲了,云老太太亲自帮她挑了个寒门出生的贡生。   那贡生虽不是书香门第,也非高门大户,却是人品样貌俱佳,云霏霏很感激祖母的安排。   没想到议亲都还没开始便被沈言之给毁了!   “表妹……”沈言之听她生疏的喊着自己沈公子,满嘴都是苦涩。   “我不知道沈公子是如何进到后院,但这不是你一个外男该来的地方,请沈公子速速离开。”   同样的景情半年多前也发生过,当时沈言之跟云霏霏表明心意,云霏霏哪里遇过这样的事,当场吓得慌了神。   她惊慌失措地拒绝对方,转身就想走,却被沈言之拉住手腕,还刚好被路过的二姑娘撞个正着。   二姑娘气得整张脸都扭曲了。   云霏霏当下就挨了一个耳光,接着就被下人们粗鲁地押到云老太太面前。   众人言之凿凿,一口咬定她勾引未来的二姑爷。   云霏霏极力辩解。   她从小就是个安静守本分的性子,最是乖巧听话,从不争宠,云老太太起初是信她的,不承想,沈言之竟当众提出另择六姑娘婚配,并言明他心悦六姑娘已久,不愿耽误云二姑娘。   彼时云大夫人刚踏进寿安堂,听见沈言之慷慨激昂的一番话,脸色铁青得吓人;云老太太亦是满眼失望、怒不可遏,当下就叫婆子们将她押祠堂关了起来,自此百口莫辩。   半个月后,适逢一年一次的采选,她就这么被送进了宫,接着便是日日梦魇缠身。   这些往事云霏霏并不愿回想,更不愿将时间浪费在沈言之身上,径自进到屋内。   何嬷嬷听到屋外争执声,正觉得奇怪,看到六姑娘红着眼眶走进来,整个人怔住,直到沈言之跟了进来,失魂落魄地喊了句“表妹”,何嬷嬷才猛地回过神来,迎上前去。   “六姑娘,是您吗?您、您这是……”   何嬷嬷激动得难以言喻,话音未落,躲在不远处的谢姨娘便像风般迅速地奔到云霏霏面前,猛地将人抱住。   “娇娇,娘的娇娇,你去哪儿了?娘好想你。”谢姨娘心智虽然只有六、七岁,可到底跟一双儿女相处十多年,还是知道自己已为人母。   谢姨娘小孩子心性,素来想哭就哭、想笑就笑,见到日思夜想的女儿,眼泪刷刷的往下掉,抱着人呜呜咽咽哭个不停,直喊女儿小名。   云霏霏眼眶熬得通红,却始终没落泪。   她反手抱住母亲,笑眼弯弯地说:“阿兄没跟您说吗?我进宫去挣银子了,待我挣够了银子,就回来陪您。”   云裴不是没说过,只是谢姨娘记性不好,几乎每次休沐,云裴就要重说一次,谢姨娘一听说女儿去宫里当差,便哭喊着要进宫找女儿,久而久之云裴也不敢再提。   “挣什么银子?”谢姨娘年过三十,却依旧倾城绝色,连岁月都舍不得在她脸上留下痕迹。   她肌肤雪白,莹白小脸挂着晶莹泪珠,抬头直勾勾盯着女儿看的模样十分惹人怜爱。   “娇娇缺银子花?娘去跟老爷说,让他给你很多很多银子。”   云霏霏无奈地拉住母亲:“阿娘您别哭了,我一看您哭心里就难受。”   她笑容温柔,声音却忍不住带上哽咽。   知道真相的何嬷嬷已经泣不成声。   沈言之也不忍的别过头去。   谢姨娘很爱哭,也很好哄,听见女儿声音带着浓浓鼻音,一下就止住了眼泪。   “娘的心肝宝贝,乖哦,不哭哦。”谢姨娘思绪一下就被带偏,温柔地拍起女儿的背,将人抱在怀中轻轻摇着。   “好,我不哭,我带您进去洗把脸,来。”云霏霏低下头,擦了擦湿漉漉的眼角,动作温柔的将谢姨娘扶进里间。   何嬷嬷见沈言之目光痴迷的盯着六姑娘的身影,大有要跟进去的架势,忙不迭拦住人。   “沈公子,这里好歹是姨娘的小院,要是让人撞见你在这儿,咱们姨娘可是百口莫辩,那可是要沉塘的,不管您有什么话想跟六姑娘说,还是请您去前院等着吧。”   何嬷嬷说虽说得客气,态度却十分强硬,边说边将人往外推。   沈言之也知道自己闯进后院实属不妥,想起云霏霏不久前的指责,他闭了闭眼,按下心中痛苦,依依不舍地离开如意轩。   “呸!”   沈言之走后,何嬷嬷忍不住往沈言之离开的方向吐了口口水。   “年纪轻轻便得皇上重用,成为四皇子的专属太医又如何,什么年少有为、人品儒雅,就是个死缠烂打的登徒子!将我们姑娘害得那么惨,居然还有脸上门,简直欺人太甚!”   何嬷嬷气冲冲的拿起扫帚走到小院门口,像是要扫走晦气一般,一个劲地往外扫。   虽然魏行说,太子特地带云霏霏参加云老夫人寿宴,就是想让她见见家人,云霏霏却不敢真的久待。   云霏霏冒险过来小院见谢姨娘一面,除了思念生母之外,也是想看看自己不在时,母亲有没有被人欺负。   好在何嬷嬷将谢姨娘照顾得很好。   云霏霏将母亲哄睡之后,轻手轻脚来到外头。   她不知道太子要带她回来云家,身上没带什么值钱的物品,好在她进宫前屋里还存着自幼攒下的银两首饰。   何嬷嬷尽忠职守,云霏霏打开木匣子时,里头的东西都还完好如初。   她从里头取出两个小金锞子,塞到何嬷嬷手中:“何嬷嬷,我阿娘就麻烦您了。”   何嬷嬷可不敢收,连忙推拒。   忠勇侯府富贵泼天,金锞子这样的赏赐对其他下人来说再平常不过,可六姑娘平日的吃穿用度远远比不上府里的其他姑娘。   且不说大夫人的两位嫡女,就连与同样身为庶女的四姑娘比起来都差得远。   谢姨娘虽然貌美,姿色是侯府里所有姨娘之最,何嬷嬷敢说,就连京城有第一美人之称的相府嫡女何知岁都比不上她,可谢姨娘是个不谙世事的傻子。   不止行乐时的手段及乐趣远远比不上其他姨娘,还不懂得吹枕边风,久而久之就被其他姨娘拉开差距,连带如意轩两个小主子的赏赐都不如其他庶子庶女。   要不是谢姨娘还有个儿子,云老太太也愿意扶持这个孙子,特地安排云裴进宫当差,情况只怕更糟。   “哎哟我的好姑娘,您跟老奴客气什么。”何嬷嬷看着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的云霏霏,不停摇头。   云霏霏进宫虽然只有半年,却也学会了一些处世之道。   李之收买人心的手段让她明白,不能将何嬷嬷的忠心视为理所当然,她不顾何嬷嬷的反对,硬是将金锞子塞进她手中,转身就走。   来到小院门口,云霏霏却突然停了下来。   她知道,沈言之年纪轻轻便当上太医院首医,不止是沈父为前太医院院判的关系。   沈言之是承恩伯府二房独子,沈父早丧,也不是长子,沈言之无法承袭爵位,沈母这辈子都指望儿子,沈言之却醉心医术,无论沈母如何软磨硬泡都不愿考取功名。   他性子执拗,若真对什么事或人动了心思,旁人如何也阻止不了,甚至越是劝阻,越要逆着来。   对于习医是如此,对于云霏霏亦是如此。   云霏霏刚进宫时,沈言之也频频到掖庭找她,后来不知怎么的,沈言之就突然消失了,如今她难得出宫一趟,沈言之定然不会轻易放弃。   云霏霏不想再生出是非,犹豫了一下,决定从人烟最少的那条小道回到前院。   然而很多时候,越是怕什么,越是来什么。   沈言之无疑是聪明的,也十分了解云霏霏的脾性,早就猜到她会往哪走,还故意等到云霏霏走到一半才现身,叫她无路可退。   “表妹,我听宁王殿下说,你是太子新得的美人,此事可为真?”   小道偏僻,树影重重,除了他们两人之外,再不见旁人。   清冷的月光穿过枝叶间隙落在路面上,投出斑驳光影,也在沈言之俊雅如同美玉的脸庞投下阴影,暗影下他的神情不明,声音温柔却又充满愤怒。   云霏霏慌张地连连后退,见青年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想也不想转身就跑。   但她怎么跑得过沈言之呢,三两下就被追上。   云霏霏脸色煞白,双腿抖得厉害,却佯装镇定,厉声喝道:“是!我是太子殿下新得的美人,沈公子最好不要乱来!你若敢动我,殿下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第20章 不由分说将人紧紧抱住……   云霏霏一说完就后悔了。   她的骨头差点被沈言之庞大的力道捏碎,痛得指尖发颤,白皙如雪的脸庞血色尽失。   云霏霏没想到素日里看起来温文儒雅的沈言之,力气居然那么大。   “表妹,你怎么这么傻。”沈言之声音里的温柔被痛苦取代,一字一顿的说话方式显示着他的怒火,与云霏霏印象中的腼腆木讷的青年截然不同。   小道周遭一片黑暗,只有几许月光透过枝叶缝隙洒落,沈言之面无表情,漆黑的眼底弥漫着阴鸷。   云霏霏本就色厉内荏,如今双手被制住,再对上沈言之那双黑沉沉的眸子,一股难以言说的恐惧感瞬间袭遍全身。   “殿、殿下……”她下意识喊着陆骁,雾蒙蒙的眸子写满慌乱和惶恐。   或许是梦的关系,云霏霏潜意识里认为无论发生任何事,这个人都会保护自己。   沈言之眼底阴戾一闪而过:“没关系的表妹,是我害了你,你一定是被太子逼的吧?表妹放心,不论你在宫里发生何事,我都会等你出宫的。”   他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云霏霏内心的恐惧却依然没有消减分毫。   她不敢轻举妄动,更不敢像刚刚那样用言语刺激沈言之。   “表妹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我找你只是想问清楚这件事。”沈言之似乎发现自己将人吓着,声音明显温柔下来。   他轻叹一声,松开手,想将人揽进怀中低哄,向来柔弱无力的少女却不知哪里生来的力气,猛地将他推开。   沈言之踉跄着后退几步,眉头微皱,再次追了上去。   云霏霏不敢往回跑,她知道自己得跑到前院才能脱困。   周围漆黑一片,树影重重,一瞬间,她仿佛又回到了逃亡的那个梦,她被陆骁背着,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山林里狂奔。   梦里她不曾看到陆骁口中的火光,现在,她却看到了。   点点火光划破夜空朝她奔来,其中包括她的兄长云裴。   当时背着她的殿下看到的,便是这般充满希望与温暖的景情吗?   云霏霏脑袋一片空白,还没反应过来,一道红影便以极快的速度,从她身边呼啸而过。   紧接着,她落入了那道梦里极其熟悉,现实却极为陌生的宽阔胸膛。   是殿下!   云霏霏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不由分说将人紧紧抱住,整张小脸都埋进男人胸膛,大口大口的呼吸着他的气息。   男人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药香味,香气萦绕鼻尖,使人安心,云霏霏怦怦狂跳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陆骁抬到一半的手微微一顿,而后温柔地落到她被冷汗浸湿的后背,一下一下地轻拍:“没事了。”   “孤还在想你怎么不见人影。”   原来是被臭虫缠上了。   “沈太医这是在做什么呢?”一道陌生的从云霏霏身后传来。   那人声音懒洋洋的,带着一股玩世不恭的慵懒。   云霏霏显然被吓坏了,脸色苍白如纸,如花瓣般娇嫩的嘴唇血色尽失,就连回头的动作都十分缓慢。   陆骁眉头狠狠一皱。   他长睫垂下,遮挡住晦暗不明的双眸。   云霏霏呆愣愣的看着眼前景象,丝毫没有发现两人姿势有多亲密。   刚才还漆黑一片的小道如今亮如白昼,高举灯笼火把的侍卫,以背对的姿势将他们团团围住。   沈言之虽然还站得好好的,双手却被人牢牢扣在身后。   扣着他手的男子一身正红底绣金官服,一头长发扎成了利落的高马尾。   男子生得一副好皮囊,薄唇挺鼻,眉眼俊美到锋利,浑身一股懒洋洋的嚣张气质,目光却充满侵略性的鋭利。   “嗬嗬……”沈言之满头都是冷汗地粗喘着,沙哑的声音似在忍耐着某种痛苦,“这句话正好是在下要问贺指挥使的。”   “贺指挥使为何无缘无故对在下动手?”   旁人或许不知道,沈言之却很清楚,贺烺制伏自己时,不着痕迹的送了他几拳,才摁住他的手。   沈言之虽会一点拳脚功夫,但那点三脚猫功夫在贺烺或是陆骁眼里根本不算什么,两人随便动一根手指都能叫他死去活来。   不过挨了几拳,沈言之已是痛得冷汗淋漓,几乎站不住。   贺烺眨巴眨巴眼睛,满脸无辜看向太子:“殿下看到微臣动手了吗?”   “没看到。”陆骁神色淡淡,语气平静,“沈太医慎言。”   贺烺身形如风,风驰电掣间想对谁暗中使坏,旁人的确难以察觉,却瞒不过与他师出同门的太子。   贺烺心知肚明却不说破。   真没想到,光风霁月的太子殿下,居然也有睁眼说瞎话的一天。   殿下果然被那个小宫女迷得头晕转向。   贺烺暗暗皱眉,不着痕迹地瞄向被太子抱在怀中的少女,却猝不及防对上一双湿漉漉的眼。   少女浓密的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精致的小脸苍白憔悴,她本就生了一双美人眸,如今这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更是格外惹人垂怜。   贺烺怔然一瞬,眼中浮现清晰可见的惊艳之色。   少女皮肤白净,长相也十分清纯可爱,单纯中透着稚气;那双欲语还休的美人眸,却又为她平添几分妩媚,哪怕她发丝略显凌乱,满脸泪痕,亦衬得周遭一切都黯然失色。   “贺烺。”   陆骁声音不咸不淡,听不出情绪,贺烺却是瞬间收回目光,站直身子:“臣在。”   “惠嫔娘娘如今就在后院与忠勇侯夫人说体己话,忠勇侯府却连后院进了外男都不知,若非你实时赶到,抓住贼人,不知会发生何事。”   太子向来惜字如金,贺烺一听他开口说了这么一大串话,就知道要糟。   在大魏,左右金吾卫同掌宫中、京城巡警,忠勇侯府如此盛宴,不止皇子出席,就连惠嫔娘娘都在,护卫一事自然马虎不得。   除了每日必要的巡警之外,贺烺同金吾右卫指挥使,又各带了一队人马出来巡警。皇子们主要由他护送,惠嫔娘娘则由金吾右卫指挥使负责,但要真遇到什么状况,那也是不分彼此。   陆骁面容冷淡,眼眸如同寒潭般深不见底:“此事,贺指挥使务必如实转述父皇。”   沈言之猛地抬头望向太子,似乎没想到太子竟直接将他指为贼人。   “下官并没有私闯后院,下官是──”   “贺烺。”   贺烺与太子默契极佳,太子就喊了他名字一声,沈言之就被堵住了嘴。   沈言之不敢置信地瞪大眼。他嘴里塞着一团白布,无法说话,斯文俊秀的脸庞因为难堪与愤怒涨得通红。   姗姗来迟的忠勇侯听到太子的话,剑眉倏地一蹙,不忙不慌地越过护卫,走向太子。   忠勇侯一边走,一边不卑不亢道:“太子殿下切勿动怒,且听微臣细细道来。今日为家母六十大寿,府外摆了流水席,府内高朋满座,难免有疏漏之处,臣也没想到几乎整个京城的勋贵都来了──”   忠勇侯来到太子面前,正要拱手作揖,这才发现太子怀里还抱着一名少女。   忠勇侯愣了下,定眼一看,满脸愕然:“六六六六、六丫头你怎么……”   云霏霏在父亲震惊的目光下,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连忙挣开陆骁怀抱,退到一旁。   怀里一空,陆骁眸色也跟着一沉,周身气势越发冷冽逼人。   忠勇侯连忙道:“今日前来为家母贺寿宾客众多,侯府守备再森严,也难免有漏网之鱼,更何况,沈太医不止是荣贵妃的亲侄子,也是惠嫔娘娘的表弟,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   “有什么误会,待金吾卫调查清楚,都会还他清白。”陆骁语气淡淡,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忠勇侯面上笑意顿失:“这分明是件小事,太子殿下何必闹大?”   这是想给沈言之一个教训,还是想让他们云家在满城勋贵面前丢尽脸面?太子与沈言之无冤无仇,总不可能是想杀人灭口吧!   最后那几句话忠勇侯虽然没说出口,却不难听出他的言外之意。   贺烺浓眉一挑,笑里透着一股傲慢的痞气:“殿下如此慎重,也是为了惠嫔娘娘的清誉,忠勇侯居然说娘娘的清誉是件小事?”   忠勇侯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云霏霏心中惴惴,越听越担忧。   沈言之私闯后院是为了见她,要是他一口咬定是与自己私通,到时该如何是好?   眼见贺烺就要将人押走,忠勇侯急忙道:“下官这就让人将惠嫔娘娘请来当面对质。”   忠勇侯刚向小厮使了个眼色,一道清脆悦耳的女声随之响起:“贺指挥使且慢。”   “本宫正要去前厅陪祖母听戏,没想到就在路上瞧到这么一出大戏。” 第21章 像是盛了蜜糖似的   “下官给惠嫔娘娘请安,娘娘金安。”   忠勇侯看到大女儿被宫人们簇拥着走进来,霎时如蒙大赦,其他人也跟着恭谨行礼。   太子亦微微倾身行礼,淡声道:“儿臣见过惠嫔娘娘。”   惠嫔眉眼生得极其明艳,嗓音轻柔婉转,神态娇媚,的确有几分荣贵妃年少时的影子,同样拥有教男人心动的美貌。   “太子殿下无需多礼,其他人也都起来吧。”惠嫔莞尔一笑,经过云霏霏身边时,优雅却富有深意地瞥了她一眼。   云二姑娘跟在惠嫔身后,得知云霏霏一回来侯府,居然又与表哥扯上关系,秀丽的面容有一瞬的扭曲。   云霏霏神情淡淡,丝毫不为所动。   “本宫听闻有外男闯入后院,被贺指挥使抓个正着。”惠嫔看向沈言之,眼中闪过一抹愕然之色。   显然没想到向来斯文儒雅的表弟竟会如此狼狈。   “回娘娘,确实如此,太子殿下及一众护卫皆可为臣作证。”贺烺略略颔首,即便惠嫔来了也未曾将沈言之松开。   大魏以孝治理天下,太后娘娘又是皇上的生母,太后喜欢的人,谁都得给几分面子。   太子年纪轻轻,手段了得,深得皇上看重,虽是皇后所出,自幼却养于太后膝下,祖孙两人相伴十几载,感情非比寻常;贺烺出身高贵,不止是平安侯府的小侯爷,还是清河长公主之子,太后娘娘的亲外孙,深得太后及皇上喜爱。   这两个人,不论是谁,惠嫔私下见了都得客客气气,哪怕她圣眷正浓,也不敢真将两人得罪。   惠嫔当然知道沈言之是怎么进到后院的,偏偏他运气差,居然落到贺烺手里,又有刚正不阿的太子作证……   六妹妹的运气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好,不止进宫后便有人护着,还一路将她送到了太子身边。   惠嫔望了眼站在太子身后的云霏霏,柳眉微蹙。   只能暂时吃下这个哑巴亏了。   惠嫔微笑:“太子殿下、贺指挥使,二位误会了,云夫人近来身子骨不是很好,本宫才趁这个机会让沈太医到后院为她诊脉。”   陆骁面色却是一沉,看着惠嫔时眼里像含着冰:“惠嫔娘娘如今恩宠正盛,就连皇子的命也不放在眼里了,此事,孤记着了。”   “什么?”不止惠嫔错愕,就连忠勇侯亦是心头一惊。   陆骁却不再说话,寒着脸拂袖而去,留下忠勇侯父女三人面面相觑。   云霏霏跟在陆骁身后,也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贺烺怜悯地看了惠嫔一眼,押着沈言之跟上太子。   云二姑娘见不得心上人受委屈,紧张地扯了扯惠嫔的袖子。   见姐姐神色凝重,云二姑娘再也顾不得矜持,大声喝止:“贺指挥使,我姐姐已经说了,言之哥哥是奉了她的命令才会到后院,你还不将人放了!”   “惠嫔娘娘,恕下官不能放了沈太医。”贺烺一贯懒洋洋的傲慢姿态,押着沈言之前行,头也不回。   问他话的是明明云二姑娘,他却像是听不出来一样,回话的对象依旧是惠嫔。   “宁王突然发起高热,身子难受得厉害,却四处寻不着沈太医,太子殿下心急如焚,才会亲自带着下官出来寻人,宁王这会儿正等着沈太医救命呢,下官可不敢放人。”   云二姑娘闻言,脸色倏地刷白,终于明白为何姐姐脸色突然变得那么难看。   忠勇侯亦是脸色一变,低声道:“娘娘胡涂了,言哥儿是宁王的专属太医,只为他一人看诊,你母亲就算真的身子不适,想让言哥儿看一看,也不该选在宁王在的时候,这下该如何跟皇上及皇后娘娘解释才好。”   贺烺嗓音洪亮,哪怕云霏霏已经跟着陆骁离开,走了好一段距离,依旧将他张扬不羁的声音尽收耳底。   这个贺指挥使似乎是个肆意轻狂的主,哪怕是跟惠嫔娘娘说话,语气也很不着调。   云霏霏亦步亦趋跟在陆骁身后,不久前还惶惶不安的情绪,似乎也跟着陆骁沉稳的步伐,一点一点消散无踪。   刚才她被沈言之箍住双手时,下意识喊了陆骁,没想到他就真的来救她了。   就跟梦里一样。   云霏霏抿了抿唇,压了压不受控制往上翘的嘴角,唇边的两个小梨涡却像是盛了蜜糖似的。   少顷,她像是放弃了一样,偷偷弯起嘴角笑了下,就连亮晶晶的眸子里都浮着一丝微不可察的甜意。   此时已经开席,云霏霏都听到远处传来的唱戏声以及喜气洋洋的觥筹交错声,陆骁却又回到耳房。   云霏霏心弦一下绷紧。   她还记得贺烺的话,他说四皇子发了高热,殿下与四皇子手足情深,心中必定牵挂不已,才会急着回来耳房。   “云画,跟孤进来。”   云霏霏听到陆骁让自己进去,更加确定四皇子就在里头,殿下肯定是要她进去照顾四皇子。   “是。”   尽管云霏霏已经猜到四皇子就是李之,但她压根还没做好与他面对面的心理准备。   怎么办?   云霏霏心中慌乱,面上却是不显,若无其事般地跟着陆骁进到屋内。   “将门带上。”陆骁声音格外低沉。   听着他的声音,云霏霏原本有些浮躁不安的心逐渐安定下来。   算了,有殿下在,不会有事的,更何况李之与她无冤无仇,只要她小心一点,不要像梦里那样将人得罪,他肯定不会无缘无故为难自己的。   云霏霏深吸了口气,终于做好伺候四皇子的心理准备,没想到回过头后,才发现屋内就只有她与太子两人。   “殿下,四皇子呢?”她怔怔地问。   陆骁沉默地看着她,冷峻的脸庞有一瞬的阴沉,而后逐渐柔和下来,就连目光也从阴鸷变得温柔。   男人眼神虽然温柔得如春日里的和风,唇角也噙着淡淡的笑意,甚至称得上愉悦,云霏霏却莫名觉得他生气了。   难道是四皇子的情况很差?   云霏霏下意识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问道:“奴婢……是不是说错话了?”   少女耳鬓几缕碎发凌乱地散落着,浅粉色的唇轻抿成一直线,她刚刚似乎受了极大的惊吓,哪怕此时已经安全无虞,眼尾仍泛着一抹红晕,望着他的神情充满紧张,目光怯怯。   陆骁的心莫名其妙被扎了一下,疼痛感瞬间蔓延开来。   他很不喜欢云霏霏谨小慎微的模样。   陆骁指尖不自觉的蜷缩,俊美昳丽的脸庞盈满温柔,就连嗓音都变得酥柔低沉许多:“过来。”   磁性的撩人嗓音钻进云霏霏耳廓,烫得她耳根一阵酥麻。   云霏霏发现,自从梦见陆骁为了救她瘸了一条腿之后,她的心便变得有些奇怪,总会不受控制地扑通乱跳。   就像现在。   云霏霏深吸了口气,乖乖来到陆骁面前。   陆骁看着她泛红的眼角,狭长凤眸闪过一丝怒意。   “沈言之欺负你了?”他状似随意地问,伸手将云霏霏耳边的碎发轻柔地勾到耳后。   陆骁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擦过她的耳尖,引起丝丝颤栗。   云霏霏耳根烧了起来,白皙的脸庞也透着荳蔻般的绯红。   “殿、殿下……”她有些不安。   陆骁却很有耐心地重复一遍:“沈言之欺负你了?”   她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第22章 她不敢相信太子会轻薄自……   陆骁的眼睛很漂亮,温柔的凝视着人时像是长了根钩子似的,仿佛能钩到人的心坎里去,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缠绵。   云霏霏不由自主就被吸引……被蛊惑,藏在心里的委屈一下子涌了上来,怎么也压不下去。   她双眸蒙上一层水雾,磕磕巴巴地说:“对、对……他欺负奴婢。”   甚至还将双手伸到陆骁面前告状:“沈言之力气大得吓人,奴婢的手差点被他捏碎。”   那委屈巴巴的小模样,就像在外头受了委屈的小奶猫一样,说有多可爱,便有多可爱。   简直和以前被自己欺负时一模一样。   陆骁忍住了想揉她小脑袋瓜的冲动,强迫自己移开目光,望向她双手。   云霏霏的皮肤本来白皙得近乎透明,比最上等的丝绸还要细腻光滑,一点点红便显得怵目惊心,何遑论被勒出一道深深的瘀青。   实在惨不忍睹。   陆骁微笑的嘴角抿成一直线,长长的睫毛半落下来,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他安静地凝视着云霏霏白嫩手腕上刺目的瘀青,漆黑如墨的双眸晦暗不明。   “是不是很疼?”陆骁忽然问。   云霏霏还来不及回答,陆骁便又自己答道:“都瘀青了,肯定很疼。”   陆骁坐着,还微微垂着眉眼,站在他面前的云霏霏看不清楚他脸上的神情,却莫名从他的声音中听出极致的心疼与极度的愤怒。   云霏霏心脏猛地紧缩了一下,脑海中跟着迸出一个似曾相似的画面。   ──“是不是很疼?”   ──“脑袋都破了一个大洞,肯定很疼。”   是梦里的陆骁。   陆骁被打断腿之后,醒来的第一件事,不是生气,也没有自暴自弃,而是捧着她的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额头上的伤口,看了很久很久。   她忍不住无声的哭。   陆骁轻声问她,是不是很疼?紧接着又自嘲般地轻笑了下,温柔的吻去她不停滑落的泪水。   那画面实在太真实,真实到就像她早就拥有的记忆,刚在脑海中浮现,心脏便随之发紧、满涨。   像是有太多的情绪在瞬间涌进来,酸胀得难以言喻。   这样的感觉非常奇怪,也非常熟悉,熟悉到让她隐隐有些遗憾,就如她死去的那个梦一样,充满着心疼、不舍与眷恋。   她甚至有一种想将陆骁拥进怀里的冲动。   因为梦里的他实在太傻了。   可那是梦,是还没发生的事,为何她会知道梦里的后续?这怎么可能。   云霏霏困惑又迷茫,鸦羽般的长睫不停地轻`颤的同时,一道温热的呼吸落在她手腕处最娇嫩的肌肤上,仿若一根小羽毛,在她心尖处轻轻撩拨。   心在胸腔里猛烈地跃动起来。   云霏霏瞬间从陆骁醉人的温柔中惊醒,回过神来的同时,意识到两人此时的姿势究竟有多么暧昧。   太子殿下居然捧着她的双手,微微俯身,以一种极为亲密又极为克制的姿势与距离,安静地审视着她手腕上的伤痕。   他的手很大,也充满温暖,不止是指腹带着一层薄茧,就连掌心都因为长年握剑而显得有些粗粝。   他掌心的温度滚烫灼人,源源不绝的灼热感令她的心尖为之震颤,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云霏霏有些怕这种难以控制的感觉,不自主地往后退,手腕却被他猛地攥住。   她吓得浑身一颤,下意识求饶:“殿、殿下……”   “很痛?”陆骁误以为自己弄疼了云霏霏,飞快地松开手。   云霏霏松了一口气,背脊却又在下一瞬间绷直。   太子殿下的确不抓她的腕子了,却改掐住她纤细不盈一握的酥腰,直接将她拉到怀中坐下。   陆骁长年练武,不论是手臂的肌肉或是大腿的肌肉都非常结实,胸膛宽阔坚硬,像是一堵厚实的墙壁。   云霏霏呼吸一滞,下意识要起身,纤腰却被男人强而有力的臂膀箍得更紧,彻底圈牢在怀中。   她浑身僵硬,小脸红得像桃花瓣似的。   不敢相信太子会轻薄自己。   陆骁素来克己自持,怎么可能。   “别动,孤帮你上药。”陆骁微微侧过头,与她目光对视。   屋内烛火摇曳,勾勒着陆骁轮廓分明的侧颜,映出几分难以言喻的蛊惑。   云霏霏慌乱地垂下眼睫,吶吶道:“奴婢、奴婢已经不疼了。”   亲密的姿态,温柔的嗓音,再加上那极为温柔却又极富侵略性的眼神,全都让她心跳得不能自抑。   云霏霏拼命地想要冷静下来,说出来的话却结结巴巴:“而且您抱……抱着奴婢,要如何拿──”   侧边的木桌上就摆着数罐精美的瓷瓶。   云霏霏陡然噤了声。   殿下知道她受伤了?可贺烺分明说,殿下是因为四皇子发起高热,才会带着人出去寻找沈言之的。   云霏霏满心疑惑,却随着陆骁俯身拿药的动作,失去思考能力。   陆骁浑厚的胸膛靠了上来,紧贴着她柔软而又单薄的后背,强健有力的手臂因为拿药的关系,将她牢牢地圈在怀中,衣袖过分贴合,勾勒出他流畅而又坚韧有力的肌肉线条。   独属于男人的温度与雄厚的阳刚气息,透过衣裳源源不绝传了过来,在她脊椎上滚起阵阵颤`栗。   陆骁明明什么都没做,云霏霏腰肢却已经酥`软的不成样,狼狈的倒在他怀中。   殿下……是故意的吗?   云霏霏羞得眼角泛红,朱唇紧咬,双腿因为紧张而绷得直直,就连趾尖儿也紧紧蜷着。   然而陆骁说要帮她手腕上药,那便真的只是上药。   微微低垂的眉眼虽然比平时多了些温柔,神情却略微紧绷且严肃,眸色清冷克制,他依旧是众人眼中矜持冷漠的太子殿下。   只是这样被紧紧圈在怀中的上药姿势实在太过羞耻。   尤其是男人的指尖抹着药,轻轻擦过她腕子上的肌肤时,引起一阵无法言语的颤`栗。   心跳声强烈震动着耳膜,云霏霏脸颊烫得阵阵发麻。   她用眼角余光偷偷看了陆骁一眼,又飞快地垂下眼睫:“殿下,奴婢可以自己上药的。”   少女天生细软的嗓音,因为羞涩,带着点糯糯的鼻音,跟蜜桃似的娇得能掐出水,又甜又绵。   陆骁的手明显一顿,他低低垂着眸,极力地克制着眼中逐渐失控的情绪,故作漫不经心道:“是孤放你回后院见你姨娘的,你出了事,孤自然得负起责任。”   云霏霏怔了下,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忽然就弱了下来,脸上的热度也渐渐退了下去。   陆骁上完药,克制地将人松开,轻声道:“好了,起来吧,待会儿回宫孤再让太医帮你瞧瞧。”   云霏霏飞快起身,福身行礼:“奴婢谢殿下恩,只是手上的伤真的不严重,无需劳烦太医。”   她声音冷静,语气也过分生疏,仿佛不久前的娇羞都是陆骁的妄想。   陆骁心底突然涌起一股烦躁。   “你……”   陆骁皱紧眉头,定定看着她,刚吐出一个字便被敲门声打断。   “殿下。”魏行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何事?”   魏行一听到太子嗓音低沉得可怕,仿佛酝酿着风雨欲来的危险,就知道自己这个门敲得不是时候,但这件事又关系到那个小宫女,不得不说。   “一位自称何嬷嬷的奴婢说有急事要见云姑娘。”   “何事?”   “……”魏行心中叫苦连天,硬着头皮道:“说是云姑娘的生母谢姨娘,不见了。” 第23章 后悔   阿娘不见了?   云霏霏脸色煞白,整个人踉跄了一下,要不是太子刚好起身扶了她一把,她便要在太子面前失态了。   “殿下,我阿娘……不,谢姨娘是个傻子,她只有六岁心智,她……”云霏霏心急如焚,语无伦次,“她一定是醒来发现奴婢不见了,才会趁着何嬷嬷不注意,跑出来找奴婢了。”   谢姨娘是个傻子,然而她虽然懵懂无知,却也不是真的蠢笨。   从小何嬷嬷及云霏霏兄妹俩,就再三告诫谢姨娘,除了平日里去寿安堂给老太太请安以外,其余时间不可随意离开如意轩。   谢姨娘虽然小孩子心性,贪玩心很重,这十多年来却一直都将他们的告诫放在心中,一次也没离开过如意轩,更从来没闹过失踪。   “殿下,奴婢大概知道姨娘会去哪儿,您能不能让奴婢……”云霏霏双目通红,细软的嗓音甚至带上一丝哭腔。   “云霏霏。”陆骁突然喊她的名字。   “是。”云霏霏下意识看向他。   看着少女有些发红的眼,陆骁忽然伸手,轻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瓜:“别怕,先弄清楚事情始末再说。”   他低沉的声音与温暖的手掌,仿佛有一股安稳人心的力量,云霏霏颤抖的身体竟真的慢慢冷静了下来。   “是奴婢失仪,请殿下恕罪。”   “你一片孝心,无所谓失不失仪。”陆骁难得多话,低哑的嗓音中,带着令人战栗的吸引力,格外性`感。   云霏霏愣愣的看着他好一会儿,才福身行礼道谢,眼神充满感激:“谢殿下恩。”   陆骁收回微微发烫的手,掩在宽袖中的食指与拇指,似是在回味什么般,轻轻地摩挲着:“进来。”   魏行这才推开门,领着何嬷嬷进到屋内。   何嬷嬷一进屋,就被太子殿下自然流露的气势逼迫得不敢动弹,几乎是一路抖着来到太子面前。   陆骁大马金刀地坐在上首的软榻上,言简意赅:“说。”   魏行见何嬷嬷行完礼就一个劲儿地抖,半个字也没吐出来,不由催促:“发什么愣,太子殿下让你说清楚来龙去脉。”   “回太子殿下,谢姨娘醒来后便哭喊着要找六姑娘,奴婢好不容易将姨娘安抚,没想到一个没注意,姨娘就不见人影。”   何嬷嬷非常紧张,连声音都是颤的。   “如意轩及后院皆遍寻不到谢姨娘身影,前院又都是人,奴婢害怕主子遭遇不测,或是被歹人欺负,这才厚着脸皮过来寻六姑娘。”   “你不去通知你家侯爷找人,反而跑来求六姑娘?”   太子神色一贯冷漠,嗓音也很冷淡,听不出情绪,何嬷嬷却差点被他轻飘飘的一句话给吓晕过去。   “回太子殿下,今日是老夫人的六十大寿,侯爷身边都是人,奴婢根本近不了他的身,就算拜托了管事,管事也只是敷衍奴婢,说会去找人,可奴婢等了将近半个时辰,也不见他派人寻姨娘。”   何嬷嬷不敢有所隐瞒,一股脑地全盘托出:“姨娘虽然不争不抢,但侯爷为她痴迷许多年,即便她是以外室之名被抬进侯府,也独宠了她许久,连带大房夫人都被冷落。”   “姨娘风头过盛,恐怕早就被其他人给记恨上,这时候不见人影,要是真有人想对她做什么……”何嬷嬷鼻头一酸,磕头道:“奴婢在前院寻了许久,都不见姨娘身影,实在是没法子了,才会求到太子殿下面前,请殿下恕罪。”   云霏霏见太子依旧无动于衷,焦急地来到他面前,扑通跪地:“殿下,嬷嬷所言句句属实,恳请您允许奴婢回后院找寻姨娘。”   陆骁面无表情,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手中的玉骨折扇,似是在思考什么。   “你方才说,知道谢姨娘大概在何处,既如此,你让她……”陆骁抬手,用玉骨折扇点了点何嬷嬷,“去寻便是。”   言下之意,并不打算放她回后院寻人。   云霏霏也知道太子没理由让自己去找阿娘,但是她就只有阿兄和阿娘了,要是阿娘有个不测……   她眼中浮起一层水雾,用力朝地上磕头:“殿下,那个地方极暗,何嬷嬷眼睛不好使,求您让奴婢……”   云霏霏说到一半就被人拽住手臂,拉起身来。   她泪眼蒙眬地抬起头,恰好对上陆骁暗含着愠怒的眸子。   云霏霏知道自己逾矩了,心如死灰地垂下眼睫。   那绝望的眼神刺痛着陆骁的心脏,握着她纤细手臂的五指不自觉收拢。   陆骁薄唇紧抿,目光落在她红肿起来的额头上,像是在压抑着什么情绪。   他前世虽然实时赶到,将人救下,云霏霏却已经受了极重的伤,后来就算伤好了,额头也留下明显的伤疤,恰好与她磕得红肿的地方重迭。   磕得这么用力,也不怕把脑袋砸破!   陆骁闭了闭眼,沉声问道:“你说的那个地方,可是在后院。”   “是!”云霏霏眼眸一亮,目光灼灼地看着太子。   后院他进不得。   “不……”陆骁很想再一次驳回,对上她那双如溪水般清澈的明亮眸子,到嘴边的话却在喉咙里滚了两滚,又咽了回去。   他倏地抬头看了眼屋梁。   这个举动十分突兀,云霏霏下意识随着陆骁的视线望去,却还来不及抬头,就被他低沉的嗓音带走思绪。   “去吧。”陆骁声音冷淡,目光却深深凝视着她,“孤会吩咐贺指挥使注意前院。”   向来说一不二的太子殿下,何时这般犹豫不决过?魏行听着两人的对话,觉得自己很有必要重新评估云霏霏在太子心中的重量。   “奴婢谢过殿下!”云霏霏充满感激地看着陆骁,倾身拜谢,心中激动难以言喻。   她就知道,太子殿下是世间最好、最好的主子!   云霏霏很快带着何嬷嬷离开。   另一头,云大夫人主院,明月轩。   本该在前院招呼客人的云大夫人沈氏,此时在堂屋内脸色沉重,来回踱步。   云二姑娘捏着帕子频频拭泪:“娘,您一定要为女儿做主,六妹妹如今都进了宫,勾搭上了太子殿下,结果她一回候府就又开始招惹表哥,您──”   “你闭嘴。”向来从容不迫的沈氏,脸色铁青地打断小女儿的抱怨。   沈氏看向大女儿:“惠嫔娘娘当初不是说好了,只要六丫头进了宫,您便有方子整治得她生不如死,再无声无息地了结了她,怎地还让人进了东宫,入了太子的眼?要是她被太子收为妾室,那可该如何是好!”   惠嫔摇头:“六妹妹进宫之后便一直有人护着,护她的人神通广大,不止连司礼监的人都拦得下来,就连我都探不出她背后之人的真实身份。”   谢姨娘是个痴傻的,偏偏深得云老太太喜爱,被老太太护得极好,连带一双儿女也都被老太太护在羽翼之下。   十多年来沈氏都拿他们母子三人没辙,心中早就憋屈不已,没想到小女儿的未婚夫婿,竟也被谢姨娘的女儿勾了去,这口气叫她如何能忍。   沈氏表面上只是将人送进宫中以示惩戒,实则早就将人记恨上了,不毁掉谢氏母子三人,实在难消心头之恨,谁知,即便大女儿已是宠妃,依旧拿云霏霏一个小宫女无可奈何。   沈氏这半年来心中憋屈,难以言喻,夜里都能被自己气醒,早知如此,还不如帮那丫头挑个山野鄙夫随意嫁了!   如今好不容易等到人出宫,来的还是自家府邸,这么好的机会,没想到还是功亏一篑!   沈氏简直憋屈到快要呕出血来。   惠嫔瞧出母亲脸上的不甘之色,无奈地叹了口气,温声劝道:“谢氏虽然可恶,但她到底是个痴儿,柳姨娘远比她可恶得多,说到底都是爹爹──”   “住嘴!”沈氏猛地打断她的话。   沈氏永远忘不了谢姨娘这个外室被抬回侯府之后,被忠勇侯独宠将近五年一事。那五年,不止在外人眼中她是个笑话,在一众妾室面前,她更是个天大的笑话,堂堂侯府主母,居然连个傻子都不如。   谢氏无辜,那难道她就活该忍受这样的屈辱?   沈氏出身高贵,与荣贵妃一样都是承恩伯府出来的嫡姑娘,当初忠勇侯求娶她时说得天花乱坠,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结果成亲之后,妾室一个接着一个抬,最后甚至连外室都敢养,还连孩子都生了。   这口气,她如何也忍不下。   惠嫔知道谢氏早就成了母亲的心结,也不再多劝,就在沈氏捶胸顿足之际,她身边的许嬷嬷神色匆匆地走了进来。   “禀夫人,谢姨娘不见了。”   “什么?”沈氏皱眉,“她怎么可能不见?如意轩的何嬷嬷不都将她看得牢牢的吗?”   何嬷嬷是老太太院子里出来的人,不止忠心,手脚还利索,这十多年来简直将谢氏当女儿在照顾。   “听说是六姑娘见了她一面之后不告而别,谢姨娘醒来后寻不到人,偷偷溜出了如意轩。”   沈氏愣了下,接着掩嘴大笑起来:“好好好,看来就连老天都在替我不平,今日是老太太的六十大寿,要是她跑到前院丢人现眼,看老太太以后还会不会护着她。”   惠嫔若有所思的看着许嬷嬷,半晌后沉声吩咐:“立刻派人去寻谢氏。”   “寻她做甚!”沈氏难以置信地看着大女儿。   惠嫔不答反问:“母亲想不想老太太心甘情愿地赶谢氏出侯府?”   想,她当然想,这十几年来她就连做梦都在想。   沈氏厉声道:“快,快按惠嫔娘娘的吩咐,立刻去寻谢氏!”   ……   贺烺刚将沈言之拎到陆知礼身边,确定四皇子并无大碍,这才回来跟太子复命,没想到一进门就见太子不停的来回踱步。   就连他回报四皇子的情况,及询问沈言之该如何处置时,太子依旧心不在焉。   贺烺不禁诧异地挑了下眉:“殿下这是怎么了?”   “孤后悔了。”陆骁在桌前落座,倒了杯茶,一饮而尽。   陆骁素来行事果决,这一次却刚将人放走便后悔了。   贺烺觉得新奇:“微臣所认识的殿下,一直都是冷静沉稳的,更从未听您说过后悔,究竟发生何事?”   陆骁按了按跳个不停的眼皮,正要开口,紧闭的窗子突地被人推开。   一道黑影利落地来到他面前,单膝跪地道:“主子,云姑娘跌入莲池,杜若已经在第一时间下池救人,只是那里太黑,伸手不见五指,恐怕……”   陆骁连暗卫的话都没听完,便冲出了耳房。 第24章 温柔而又眷恋地【三合一……   一刻钟前。   谢姨娘平时虽然不会随意离开如意轩, 但在这侯府之中也是有她特别喜欢的地方。   一个是后院深处的梅园,另一个则是离梅园不远的莲池。   这两处白日里景色优美宜人,一入夜阴气却格外地重, 莲池溺死过人, 就连侯府下人都不敢踏足,夜里自然也没烛火, 伸手不见五指。   两人提着灯笼,来到通往梅园及莲池的小道叉路时, 何嬷嬷甚至心生怯意,颤着嗓子劝道:“姑娘,这里、这里这么阴森, 姨娘那么怕黑,不可能来这儿的。”   “就剩这两个地方你没寻过,阿娘肯定在这。”云霏霏瞧出何嬷嬷的害怕, 放柔嗓音道:“嬷嬷去梅园,莲池我去。”   梅园一到夜里虽然也是鬼气森森,但到底没闹出过人命, 何嬷嬷连忙点头, 颤颤巍巍地朝通往梅园的小路走去。   云霏霏心里其实也是害怕的, 莲池死过人并非空穴来风。   已故的老侯爷风流好色,多年前, 他看上云老太太身边的一个小丫鬟,小丫鬟刚过及笄, 正是含苞待放的年龄,老侯爷将人染指的当晚,她就穿着一身红衣,投池自尽。   从此之后, 不管是莲池或是梅园,每到夜里,都有奴婢见过红衣丫鬟的身影。云老太太并不信这些鬼神之说,也因家丑不好外扬,连高人都没找,久而久之,入夜之后再没人敢踏足这两处。   偏偏谢姨娘特别喜欢这两个地方。   虽然往常都是白日里来的,但云霏霏还没进宫前,谢姨娘也曾在夜里吵过要到梅园与莲池,并且异常执着地说:“有人在莲池边等我。”   何嬷嬷听了差点没被她吓死,哪敢带她去,他们兄妹二人更是不敢。   阿娘玩心重,哪怕一开始溜出如意轩是想找她,很可能找她的时候摸到了这两处,便忘了自己为何溜出如意轩。   要是阿娘进的是梅园,那就还好,梅园到处都是梅树,就算伸手不见五指也没什么危险,可莲池就不一样了。   云霏霏想到阿娘很可能失足摔落莲池里,也顾不得心中的害怕与恐惧,提着灯笼来到莲池旁。   莲池旁种了许多柳树,白天时看起来很美,一入夜便显得阴森诡异,微风轻轻一吹,柳枝摆动,活像有人影在招手一样。   云霏霏强忍着害怕往前走,对鬼神的敬畏不安却很快就化为难以言喻的惊恐。   夜里的莲池本该寂静无声,云霏霏却听到池里传来连续不断扑腾的水声。   “阿娘?阿娘!”云霏霏脸色煞白,一边举高灯笼,一边绕着莲池寻找声音来源。   她果然很快就看到有东西在水里挣扎。   “阿娘!”云霏霏目眦欲裂,下意识往前扑,险些摔下莲池。   她不谙水性,心有余悸的后退一步,心急如焚地喊道:“阿娘你撑住!我这就去找人来救你!”   正要回头,一股巨力便从后背袭来,云霏霏还来不及反应,就“扑通”一声掉进池中。   月亮被乌云遮蔽,云霏霏手上的灯笼一熄灭,莲池周遭也跟着陷入黑暗之中,奉太子之命隐在暗处保护云霏霏的暗卫们,脸色瞬间大变。   杜若立刻下水救人,青黛则飞快追上凶手与之缠斗。   没想到此人身手极佳,竟与暗卫营出身的青黛打得不相上下。   一交手,青黛便知此人并非寻常奴仆,所幸她与杜若两人都是暗卫营里最优秀的女暗卫,不论是身手或是逼供的手段都是一等一。   青黛很快就弄清对方身份,第一时间回到太子面前禀报。   “主子,云姑娘跌入莲池,杜若已经在第一时间下池救人,只是那里太黑,伸手不见五指,恐怕……”   青黛还没说完,陆骁便冲出了耳房。   “你疯了?你没听暗卫说那里伸手不见五指吗?你去了也没用!”贺烺飞快将太子拦下,情急之下连敬语都忘了用。   贺烺与陆骁同年出生,两人不止师出同门还是表兄弟,陆骁因为幼时遭受的非人待遇,有多恐惧黑暗,他再清楚不过。   今日是云老太太的六十大寿,忠勇侯府里里外外都是人,贺烺非常肯定,陆骁要是真敢去伸手不见五指的莲池,到时他私闯后院的失态模样,不出一刻钟便会传得人尽皆知。   陆骁从小就接受着静安太后耐心细致的教导与极为严苛的要求;他从小就活在静安太后设下的框框之中,完美得不像凡人,永远不会犯错。   旁人不知,贺烺却心知肚明,他这位身上挑不出一丝错处,甚至行事谈吐都是众皇子中最完美的太子表哥,是被外祖母硬生生逼出来的。   太子所有的优秀,都是用数不清的血汗及泪水换来的,贺烺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将自己毁掉。   候在耳房外头的魏行听见贺烺的话,也跟着上前劝阻:“殿下,您冷静点,奴婢这就亲自领着人,随青黛去一趟莲池,保证将云姑娘安安全全送到您面前。”   谁知道,一向是众人之中最冷静沉稳的太子殿下,完全听不进两人的话,不止神色阴沉得可怕,还不管不顾,与阻拦他的贺烺动起手来,漆黑的眼底煞气浓烈。   这两位主子的身手都是一等一的好,魏行不敢上前拦人,只能转头吩咐青黛:“你现在就去将云姑娘背回来!云姑娘要是有个万一,殿下要发疯了!”   魏行看着犹如疯魔般失态的太子殿下,再也维持不住平日老神在在的模样:“不,不对,殿下已经发疯了,你怎么不直接将人弄回来呢!此事要是传到皇上皇后耳中,该如何是好!”   青黛是太子的暗卫,只听太子命令行事,哪怕魏行是太子身边的大太监也使唤不动她。   魏行见她像根木头般杵在原地,简直要被气死,正准备自己想办法去到莲池寻人,就见浑身湿透的杜若,背着救命祖宗回来了。   “殿下!别打了!杜若带着云姑娘回来了!”   这话果然很管用,打得不可开交的两人同时停手,陆骁一下就来到杜若面前。   看到脸色惨白如纸,嘴唇也毫无血色的云霏霏,陆骁眼中瞬间迸出浓烈杀意。   他小心翼翼地将迷昏不醒的云霏霏抱入怀中,接着脱掉大氅,裹住她浑身湿透的冰冷身躯。   “五十鞭。”陆骁抱着人回屋,头也不回。   杜若、青黛双双跪下,异口同声道:“是。”   进屋前,陆骁忽然停下脚步:“杜若。”   “属下在。”   “找到谢姨娘,孤要她平安无事。”   “是。”   杜若随即消失在众人面前,青黛则跟着太子进到耳房。   贺烺亲眼看着太子抱着那小宫女,一边走,一边低头亲吻她的眉眼鼻唇。   他甚至听到太子低声喊道:“娇娇,娇娇……”声音低沉而又压抑,饱含无尽的缱绻与温柔。   贺烺与陆骁相识将近二十载,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般失态的模样。   还是为了一个女人!   哪怕太子面上依旧没什么情绪,贺烺却知道太子是认真的,连人带魂,都给那小宫女了。   贺烺看着陆骁,眼里充斥着难以置信的震惊。   魏行连震惊的时间都没有。   魏公公忙得团团转,先是吩咐人去寻太子专用的太医过来,接着让人去弄一套干净的衣裳送进屋内,未了,语气焦急地吩咐:“再多烧几盆炭火过来,动作都麻利点儿,别让殿下等太久!”   他现在可算知道了,那叫云画的小宫女就是太子的命啊!要不,太子能一听到她落水就疯成那样?   魏行想起方才太子浑身散发着嗜血暴戾的瘆人气息,犹如一头失控的野兽,心底便是一阵后怕。   好在耳房附近全都是太子身边的护卫,闲人近不得,否则太子与贺指挥使大打出手一事,怕已传得人尽皆知。   耳房内,陆骁直接抱着云霏霏上了软榻,随手放下帐幔。   他没有将人放下,而是紧紧抱在怀中。   耳房内虽燃着火盆,可如今已是深秋,池水冰寒无比,云霏霏浑身湿透,原本红润的小脸早已被冻得极为苍白,毫无血色。   简直就与她前世身染重病的模样如出一辙。   陆骁漆黑的眼底弥漫着风雨欲来的阴鸷。   他面无表情地扯开云霏霏身上的大氅,褪下她湿透的衣裳,动作轻柔而又小心翼翼,仿佛害怕碰碎了她。   湖水过于冰冷,云霏霏不止小脸被冻得发白,就连本就白得近乎透明的身子,也被冻得毫无血色。   陆骁怕她冻着,湿透的衣物一律扔到榻下。   此时云霏霏身上只余一件粉色小衣,艳丽的粉色衬得她脆弱的肌肤愈显苍白病态,就连圆润的脚趾都毫无血色,犹如琉璃一般,珍贵又易碎。   陆骁眸光狠狠一颤,眼中无穷怒火翻腾。   少女身段玲珑,小衣下的雪脯鼓鼓囔囔,腰肢纤细柔弱如同杨柳,雪白的双腿笔直修长。   不止脸蛋精致绝美,就连身段都美得让人招架不住,她的一切,对男人而言,都是致命的诱`惑,陆骁却半点旖`旎心思都无。   他飞快地抄起锦被,将云霏霏包裹得密不通风,只露出巴掌大的小脸。   帐幔内,陆骁一下低下头,将脸埋在少女心口,屏气凝神地听她的心跳;一下又伸手探她的鼻息,将她冰冷的双手放入自己衣襟捂着。如此反反复复数次,确定怀里的人确实还好好活着,才终于停止这些近乎失态的行为。   “人呢?”陆骁低眸看着怀中昏迷不醒的云霏霏,问的却是跪在软榻前的青黛。   青黛进到屋内,便始终低着头,跪在榻前,安静地等候太子发话。   “禀主子,人就捆在莲池边的树上。那人一开始说她是如意轩的奴婢,属下折断她一条手臂,又改口说她是柳姨娘屋里的人,再折断双腿及另一条手臂,她却不再开口,反而咬舌企图自尽。”   “此人手身极佳,不止轻功十分了得,隐匿在莲池时,就连属下与杜若都没有察觉,与属下交手更是不忘虚与委蛇,蓄意误导。幸而属下不负使命,从她身上搜出钟粹宫的通行令牌,令牌上刻有‘采莲’二字,应该是惠嫔娘娘身边的宫女。”   “暗卫?”陆骁忽然低笑了声。   青黛听出笑声里隐含的怒意,瞬间将头垂得更低。   “既然惠嫔娘娘的宫女如此喜欢莲池,便让她去池中玩得尽兴。”陆骁的脸庞很平静,冷淡的嗓音也听不出情绪,说出来的话却叫人不寒而栗。   “是。”话音落下,青黛的身影也跟着消失在屋内。   青黛刚走,魏行就捧着干净衣物进到屋内,他从小跟在陆骁身边,很清楚如何顺主子的脾气,进屋后始终垂着眼,只管盯着地面往前走。   魏行在榻前停住脚步,轻声道:“殿下,这是云姑娘的衣裳,可需要叫几个奴婢进来伺候姑娘更衣?”   “不必。”男人修长漂亮的手掌伸出帐幔。   太子殿下这是要亲自伺候?   魏行心中惊诧,面上却不显,低眉顺眼的将衣裳递到太子手上。   “准备马车,孤要回宫。”陆骁摸了摸云霏霏已经开始发烫的脸颊及额头,声音冷得如同三九寒冬的湖水。   魏行愣了下,有些不确定地问:“这……殿下,您不是说要看戏?”   魏行还记得离宫前太子说过,今晚云老太太挑的剧本都很精采,其中一出好戏他期待已久。   陆骁将裹在锦被里的小姑娘扒拉出来,一面帮她换上干净的衣裳,一面说道:“回去再听也行。”   他面无表情,眼中柔色却几乎从眼眶溢出,动作轻柔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回去听?东宫哪里有戏可听?难不成殿下打算请人进宫搭戏棚子唱给自己听?魏行听不懂太子在打什么哑谜。   太子来参加云老太太寿宴,如今寿星公都还没见到就要走了,魏行不敢再问也不敢多劝,指挥着侍卫将火盆搬进屋里内,关紧房门,便去安排马车。   屋里虽然摆了两个火盆,比外头暖和不少,耳房却不比厢房,刺骨的寒风时不时从泥墙缝里钻进屋内,小衣一褪下,昏迷不醒的云霏霏倏地打了个冷颤,惊醒过来。   云霏霏昏昏沉沉的张开眼,对上陆骁压抑着怒火及心疼的凤眸,不由一愣。   “殿、殿下……”因为落水的关系,她的声音比平时还要沙哑,却也多了几分柔弱无助。   陆骁捏着小衣的手一顿,面不改色地“嗯”了声。   他安静的垂着眼,鸦羽般的长睫在脸上落下浅浅的阴影,心无旁骛地继续手上未完的动作,昳丽的脸庞却缓缓浮现一抹不明显的红。   此时已是深秋,莲池里的水冰寒刺骨,云霏霏又不会凫水,被杜若救上来时便不息人事,此时还发起高热,身子十分难受。   她双眉紧皱,苍白的嘴唇哆嗦不停,感觉身体里有烈火在烧,却依旧觉得冷,下意识地往陆骁身上靠去。   只着一件月牙色小衣的身子曲线玲珑。   不久前还苍白到近透明的肌肤,因为发起高热的关系,泛起桃花般的淡红,软玉凝脂般的白里透红,十分好看。   陆骁身体僵硬一瞬,心底涌起一股心虚的罪恶感。   云霏霏整个人晕眩得厉害,却还记得落水前发生的事,气若游丝地说:“殿下,落水前,我看到阿娘了,阿娘她也落水了。”   云霏霏心里害怕极了。   她担心阿娘此时还困在那冰冷得能将人手脚都冻僵的莲池里,一时顾不得君臣礼仪,胡乱地抓住陆骁僵在半空的手臂。   云霏霏浑身滚`烫,落水后的高热烧得她头晕脑胀、手脚发软,过于难受的身子难以自抑地颤`栗着,挨着他温暖胸膛的心口起伏不休。   “殿下,奴婢被人救起了,那阿娘呢?她得救了吗……”云霏霏实在太过虚弱,只能无力地靠在陆骁怀中。   她声音软软甜甜的,不论说什么都像在撒娇,双颊因为高热而烧得通红,浮现不自然的红`晕。   云霏霏醒来之后,陆骁便不曾低眸看过她一眼,目光始终落在虚空,雪白而又诱`人的酥`肩,却依旧不可避免地从眼角余光掠过。   独属于她身上的浅淡馨香,直直钻入他的鼻腔,陆骁眸色渐暗,喉间不自觉滚动了下。   一时之间,竟不知该继续帮她更衣,还是掀起锦被将人紧紧裹住。   陆骁闭了闭眼,额头浮现暗色青筋,略微加重的呼吸声中,透着似是痛苦又似是无奈的隐忍。   “殿下……”云霏霏浑然不觉,看着他的眼里蒙着一层水雾。   她眼尾烧得发红,湿`漉`漉的一双眼不安又无措,完全是前世身患重病时的模样,看得陆骁心都要疼碎了。   当他意识回笼时,他已经将人紧紧搂进怀里,温柔地拍抚她光`裸的背脊。   锦被将两人紧紧裹住。   “谢姨娘没事。”   陆骁素来清冷克制的凤眸里,翻涌着一股疯狂而又压抑的情绪,这情绪像把火,烧得他浑身发疼,使他每个字都说得异常艰难。   云霏霏进宫半年来做的都是粗活,身子本就比宫前还差,跌进冰冷的湖水中几乎要了她半条命。   她的意识很快又开始模糊,情急之下,连敬语都忘了说:“那我能见见阿娘吗?”   云霏霏怕自己晕过去,抓着陆骁衣襟的小手倏地往上,紧紧攀`抱`住他的肩颈。   软乎乎的小美人趴在自己怀里,陆骁身体就如雕像那样僵硬,一动也不敢动。   “孤会保证她平安无事的。”。   他视线停留在云霏霏毫无血色的嘴唇片刻,又强迫自己移开。   云霏霏冰冷的身体如今发起高热,烫得他浑身发麻,尤其是揽住她纤腰的手臂。   陆骁向来说到做到,然而云霏霏听到他的话,心中却依旧不安得厉害。   她还想再开口,箍在她腰肢上的臂膀陡然一紧,她被陆骁用力按在怀中,紧紧抱住。   陆骁下颚抵`在云霏霏肩窝上,薄唇几乎贴在她的耳畔。   勉力维持的平静与克制开始崩溃,眼底尽是再也掩饰不住的阴暗占有欲与疯狂。   云霏霏不知道太子殿下为何要抱住自己,剪水的眸子尽是迷茫困惑之色。   “……你听话。”陆骁嗓音滚`烫嘶哑得厉害,温热的呼吸全都落在她耳根处。   云霏霏怕痒,不自觉地躲了下,滚`烫的嘴唇从他脸颊上擦过。   陆骁猛地闭上双眼,下颚线条绷紧,喉间难以自抑地溢出一声无奈轻叹,终是忍无可忍,低下头,在她苍白的嘴唇上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   云霏霏很胆小,陆骁一直都担心把人吓着,哪怕情难自抑也极力克制,怀中的人却对他毫无戒心,再次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陆骁垂着眼,凝视云霏霏片刻,喉间再次溢出一声似无奈又似隐忍的叹息:“娇娇,你到底记不记得我?”   他十分了解云霏霏,知道她若是对一个人无意,会是什么态度,哪怕对方是皇子,她也会明确的划清界线。   然而他们之间,显然不存在所谓的界线。   云霏霏就连昏睡都紧紧蹙着眉头,似乎极度的不安,陆骁忍不住伸手轻揉她的眉心,再一次垂首亲吻她的嘴唇。   温柔而又眷恋地,却也带着丝丝缕缕的阴暗。   魏行回来时,陆骁已经离开软榻。   帐幔将软榻遮得严严实实,魏行看不到里头,只能改看太子,见太子身上的衣裳跟来的时候不一样,微微愣了下,转头看向候在边门的徒弟李贵。   李贵轻轻摇了下头。   魏行松了口气,他差点以为太子连云姑娘病了也不放过。   想来是太子帮云姑娘换衣裳时,身上的衣裳沾湿了,才会让李贵换了套衣裳,毕竟殿下本来比寻常人还要爱干净。   “殿下,马车已经备好了。”魏行低声说道。   太子坐在罗汉榻上,茶几上摆着空药碗,显然已经给云霏霏喂过药。他单手扶额,闭着眼轻声问道:“谢氏呢?”   “禀殿下,杜若已经找着谢氏了,只是……”   谢氏毕竟是云霏霏的生母,如今魏行已经知道这小宫女就是太子的命,提起这事时不免犹豫。   魏行斟酌了一下用词,才开口道:“云姑娘落水前曾说谢氏在莲池里,杜若便又潜入莲池中寻人,然而莲池中并无谢氏身影,杜若最后在……忠勇侯长随房里找着了人。”   陆骁意兴阑珊的“嗯”了声。   “杜若进到赶到时,那长随正要对谢氏不轨,千钧一发之刻,杜若出手将人击晕,刚带着谢氏翻上屋顶,云大夫人就亲自带着一群粗使婆子进屋,就连忠勇侯都跟在后头。   “忠勇侯长随不着寸缕的倒在榻上,婆子们上去掀被子时,发现里头只有他一人,云大夫人脸都绿了。忠勇侯问她,谢氏在哪?云大夫人一口咬定谢氏就躲在屋里某处,结果一群人差点把屋顶掀了,也没找着人。”   魏行说到这,不由唏嘘地摇了下头,心说这云大夫人手段也是狠毒,明知道今日几乎全城勋贵都来了,居然挑在这一天整治谢氏,明显要置谢氏母子三人于死地,简直比直接将谢氏推到池子无声无息淹死,还要恶毒一百倍。   要是杜若没及时赶到,不止谢氏会被沉塘,就连儿子云裴都会被忠勇侯及老太太厌弃。   云霏霏就更惨了,今日满城权贵都在,谢氏与长随私通一事传出去,即便二十五岁平安出宫,整个京城也没人敢娶她当正妻,恐怕只能步上谢氏的后尘,被人当作外室娇藏。   魏行接着说:“忠勇侯当时脸色已经很难看了,却隐忍不发,转头去了如意轩。发现谢氏就在如意轩里头睡得好好的,这下再也忍不住,当着一众奴仆甩了云大夫人一个耳光,并斥责她没有当家主母的模样,不止心胸狭窄、毫无容人之量,甚至还恶毒的在婆母六十大寿这天,意图诬陷妾室。   “这件事不知怎么的,传到了云老夫人耳中,要不是惠嫔娘娘及时赶到,云大夫人就要被罚去跪祠堂了。”   陆骁对后宅之事明显没有兴趣,听完魏行的话后,却问了句:“谢氏可有遭到歹人轻薄?”   魏行语带保留:“杜若说她寻到人的时候,谢氏衣衫不整。”   陆骁手指轻敲茶几:“那名长随呢?”   “打断一条腿,毒哑后发配到庄子上了。”   忠勇侯也不笨,云大夫人当时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和后来的震惊他都看在眼底,虽然他不知道谢姨娘后来是如何逃脱的,却不妨碍他替谢氏出头。   “回宫。”陆骁起身抱起云霏霏。   魏行见太子动作温柔地帮少女裹上厚实温暖的大氅,又细心地系了斗篷,最后还直接将人打横抱在怀中,一副当宝贝呵护的模样,眼皮突突直跳。   魏行犹豫了下,劝道:“殿下,今日毕竟满城权贵都在,您要是这么抱着云姑娘出去,恐有不妥,万一传到太后娘娘耳中……”   陆骁却连脚步都没停,只是抬手拢了拢帽兜,将云霏霏小脸遮得严严实实。   素来矜贵冷漠、不近女色的太子殿下怀里突然抱了个人,还明显是名女郎,很难不引人注意。   几乎一路都有人在猜测,究竟是哪家贵女得了太子的眼,竟能让淡雅如谪仙,清心寡欲的太子殿下走下神坛。   采莲迟迟未归,惠嫔本就心中焦虑,得知太子亲自抱着一名少女离开,越发不安,寿宴后半场明显心不在焉,云老夫人刚被扶回后院,惠嫔便迫不及待地要回宫。   “你说那贱人跟云霏霏怎么每次运气都那么好?谢氏该不会是在装疯卖傻吧,否则她哪来的力气挣脱?”   沈氏陷害谢姨娘不成,反被云老夫人斥责一顿,虽然是关起门来斥责,但也足已叫她吐血,尤其得知云霏霏不止平安无事,还被太子抱着上马车,几乎气得失去理智,要不是许嬷嬷揽着,只怕已经将屋里的东西都给砸烂。   回宫前,惠嫔来到明月轩告别嫡母,听到嫡母的话,心底突然涌起一股疲惫。   “母亲,现在收手还来得及,六妹妹搭上太子不是件坏事,要是到时三皇子……”惠嫔担心隔墙有耳,并没有明说,“六妹妹也是我们云家血脉,说不定以后我们还要指望她。”   沈氏今日受了这么大的屈辱,心中本来就恨不得撕了谢氏母女俩,听见大女儿的话,瞬间气得失去理智,口不择言道:“我宁可死也不会指望她!”   “我不管,舒儿,你一定要替为娘出这口气,要不然我真的太冤了,我……”沈氏捶胸顿足,“我真的没脸活了。”   惠嫔沉默了下,叹息道:“静安太后对太子殿下向来严格,从不允许宫女爬床,太子方才亲自抱着六妹妹离开,必定明日一早就会传到太后耳中,到时只要再往寿康宫传几句六妹妹的闲言碎语,用不着我出手,太后便会收拾她。”   惠嫔如意算盘打得极好,但她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自己竟会比云霏霏还早一步出事。   ……   陆骁的马车正要调头打道回宫,马车外便传来一阵咳嗽声,魏行尖细的嗓音没多久也跟着响起:“太子殿下,宁王殿下说想搭您的马车回府。”   陆知礼是个随心所欲的主,这种莫名其妙的要求,魏行不是第一次听到,早就见怪不怪。   魏行原以为,太子很快就会让宁王上马车,没想到太子迟迟未语。   “二哥,沈太医的事我听说了,二哥这是因为他,连带迁怒到我身上了?”   陆知礼每说一句,便咳一下,他身子骨本就弱,再加上出来折腾大半晚,俊美清隽的脸庞早已带着明显的疲态。   这副病恹恹的虚弱模样,别说魏行看了都不忍,即便是一旁观望的贵女们也都心生不舍。   陆知礼狐裘披身,尊贵优雅,哪怕是个没有指望的病秧子,也有不少贵女为其倾心,自然也是走到哪都是众人的焦点。   贵女们见他似是吃了太子的闭门羹,不由小声交头接耳道:“不是都说太子殿下向来最疼宁王的吗?就连皇上都称赞两人手足情深,太子殿下居然连送他回府都不肯。”   “宁王殿下方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沈太医为何会得罪太子殿下,还为此迁怒到宁王身上?”   马车内,陆骁原本已经将云霏霏放平到软榻上,他则侧身坐在一旁,听到外头传来的骚动,索性上榻,将人抱入怀中。   “魏行,扶四弟上马车。”   陆知礼一进到马车,就听到少女的哭泣声。   云霏霏似是做了噩梦,她脆弱地蜷缩在陆骁怀中,低声哭泣。   “殿下、殿下……”   云霏霏又梦到自己死在陆骁怀中,或许是现实里陆骁的怀抱太过温柔,让梦里的她异常留恋,这一次她并没有梦到自己死亡便醒来。   她反而看到自己死后化为一缕魂魄,跟在陆骁身边。   她看到自己失去意识后,奔跑到一半的陆骁忽地踉跄了一下,他狼狈的摔到地上,却没有松手,始终将背上的人护得紧紧。   陆骁下巴磕破了一道口子,鲜血不停地流淌,却仿佛感觉不到痛一样,将同样摔到地上的她抱入怀中。   “娇娇,娇娇!”陆骁双膝跪地,单手抱着她,不停地拍打着她的脸,他下颚的血不停地落到她脸上。   可她本来就浑身都是血,下巴处的黑血粘稠深红,脸上泪痕交错,染上陆骁殷红的鲜血之后,就连云霏霏自己都不忍多看,陆骁却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箭矢尖锐的破空声,不停地从背后传来,陆骁却始终垂着头,跪在原地,一动不动。   “殿下,您在做什么!您快点起来!”云霏霏站在陆骁身旁不停喊道,甚至急得想拉他起来。   但她只是一缕魂魄,她碰不到陆骁。   梦里,云霏霏看着紧紧抱着自己尸首,一动不动的陆骁,无助地哭了起来;梦外,她同样埋在陆骁怀中低声哭泣,双手撒娇般地抱着他的劲腰,看上去可怜极了。   “殿下,您不要这样,您快跑!”   上次陆骁没听清楚她口中呓语,这次却听得清清楚楚,不止陆骁,就连陆知礼也听到了。   陆知礼无声的盯着兄长怀里的少女,温润的眸子闪过一抹痛色。   陆骁的占有欲很强,按理说他不会为了旁人的闲言碎语便怯步,他却故意放陆知礼上马车,就连陆知礼也很意外。   陆知礼起初不知道陆骁用意为何,直到少女细软的哭泣声在马车内响起。   他来不及收回目光,就看到陆骁毫不避讳地捏起云霏霏的下巴,俯首吻上她的唇,堵住她所有声音。   “咳咳咳咳咳……”陆知礼瞳孔骤缩,苍白的脸庞闪过一抹怒意,随即被剧烈的咳嗽声掩饰过去。   就如那次在东宫一样,陆知礼气得两只手都攥得青筋暴起,指节咯咯直响,只是这一次,他的口中泛起久违的血腥味。   陆知礼的病其实早就好转,若不是前天他的药突然被人动了手脚,多年的苦心一朝白费,此时也不会如此虚弱。   可笑的是,他竟然连对方是谁都查不出来。   陆骁似乎忘了马车上还有其他人,平日里的矜持冷漠已不复见,反而将云霏霏揽于怀中深吻。   吻漫长而缠绵,温柔而又执着。   陆知礼紧紧咬住牙根,眸色越来越暗,犹如深不见底的寒潭。   想不顾一切毁掉眼前的画面!   陆知礼知道自己应该回避,才不会让兄长察觉异状,却自虐一般始终没有移开目光。   陆骁并不在乎陆知礼如何,他的目光始终注视着怀里的少女。   云霏霏眼睫轻轻动了下。   陆骁隐藏起眼底的阴暗,抬手擦了擦她的唇瓣,除了眼尾还烧着一抹昳丽的红,眸色已恢复成平日里的清冷克制,一派谦谦君子气息。   云霏霏昏昏沉沉地睁开眼,对上陆骁清冷的眸子,下意识喊道:“殿下?”   “孤在。”陆骁低眸看她,矜持颔首。   梦里撕心裂肺的不舍,此时依旧充斥在云霏霏的心口,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一下就抱住陆骁。   “殿下……”   这声殿下充满浓浓的依恋,不止陆骁愣了下,陆知礼更是差点咬碎了牙根。   云霏霏被陆骁抱在怀中,始终背对着陆知礼,完全不知马车里还有其他人。   直到陆知礼痛苦的咳嗽声再次响起,云霏霏一团混沌的脑子才渐渐回过神来。   云霏霏错愕的回过头,看到陆知礼苍白俊美的面庞,整个人害怕的往陆骁怀里缩去。   她眼中的恐惧与排斥太过明显,一股尖锐的刺痛感,骤然从陆知礼的心脏蔓延至全身。   他护了这么久的人,居然只是换了个身份,便将他视为毒蛇猛兽。   陆知礼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他拖着一身病骨,强撑着前来见她,她的眼里却始终只有陆骁。   所有人都一样,眼里都只看得到陆骁。   陆骁轻轻拍了拍云霏霏纤细的手臂,温声提醒她:“给宁王殿下请安。”   云霏霏这才浑浑噩噩地行礼:“奴婢给宁王殿下请安,殿下万福金安。”   她声音透着丝丝缕缕的不安,陆知礼听着,被长睫遮掩住的阴暗双眸,反而浮起温柔笑意。   “二哥这位美人可真胆小。”陆知礼嘴角带着温和自若的笑,漂亮的桃花眼弯弯的眯着。   陆知礼样貌俊美,看着善良可亲,气质干净,谈吐优雅,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也怎么看都不像坏人。   云霏霏知道自己反应过于失礼,要不是四皇子脾气好,早该挨板子。   云霏霏歉疚地垂下眼。   她不应该因为还没发生的梦就对四皇子有偏见,四皇子虽然扮成小太监接近自己,但他从来没伤害过自己,反而还帮了她许多忙。   察觉云霏霏僵硬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看着陆知礼的目光也充满歉疚,陆骁眼底掠过一丝冷意。   “四弟说得是,她确实胆小。”   云霏霏脑子依旧有些昏沉,直到纤腰被一双有力的臂膀紧紧箍住,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被太子抱在怀里。   云霏霏苍白的小脸瞬间红透,忙着想要挣脱太子的怀抱,马车却在此时缓缓停下。   “禀太子殿下,宁王府到了。”   陆骁收紧臂膀,羽睫轻抬:“四弟身子不适,赶紧回府歇下才是。”   陆知礼温柔深邃的目光先是缓缓掠过云霏霏,最后才回到陆骁身上。   “我还不知沈太医与二哥究竟发生何事呢,二哥不如随我回王府喝杯茶,将来龙去脉说清楚。若是沈太医真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我亦不会包庇他,再换个太医便是。”   陆知礼说话轻声慢调,如春风拂过般的温软,与记忆中李之如出一辙,云霏霏对他的恐惧,似乎也随着这和风细语般的嗓音逐渐消散。   四皇子不止跟她想象中完全不一样,还格外亲切可人,怎么看都不像会将她扔到碧霄宫。   梦总是一个片段、一个片段,难道其中还有什么隐情?云霏霏突然迷惑起来。   云霏霏还在困惑,眼前便突然一黑。   陆骁温热的大手不知为何捂了上来,云霏霏怔了下,正要开口,耳畔便传来男人低沉温和的嗓音。   “宫门就快落钥了,改日再说。”   陆骁像是靠着她的耳畔说话,一开口热气便全落在她的耳根上。   云霏霏浓密的长睫像两把小扇子,不停地扑扇着,耳根也慢慢地红了。   殿下将她抱得好紧。   “魏行,还不进来扶宁王殿下下马车。”   陆知礼看着抱着少女的兄长,不满地抱怨:“二哥果然有了美人就不一样,如今都急着赶我下车了。”   陆骁淡声道:“没有的事,你要是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伤心的是孤和母后。”   “知道了,知道了。”陆知礼漫不经心地嘟囔,似是有些嫌弃,抬手拢了拢身上的雪白狐裘,这才从容不迫地抱着手炉离开马车。   陆知礼刚进到宁王府,怀里的手炉就被他用力地砸了出去。   “殿下这是怎么了?”陆知礼身边的大太监常福,被他吓了一跳。   陆知礼面容苍白,漂亮的桃花眼布满阴鸷:“沈言之呢?让他立刻来见本王!”   常福不敢多问,立刻让人去寻沈太医。   没想到沈言之最后人是找到了,但也出了事。   常福得到消息,急匆匆地来到陆知礼寝间禀报:“殿下,不好了,外头如今一团乱。”   陆知礼懒洋洋地靠在引枕上,闭眼假寐。   “惠妃娘娘回宫途中遭遇暴徒,被掳走后下落不明,当时沈太医的马车就跟在她后头,也遭到波及,听说、听说左手被暴徒给打断了,如今御林军已经出动,到处搜人。”   听见常福的话,陆知礼撩起眼皮,好笑道:“街上那么多武侯和金吾卫在站岗巡逻,暴徒还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掳走惠嫔娘娘?”   “惠嫔身边那些侍卫都是干什么吃的?”   另一头,太子与云霏霏刚回到东宫。   云霏霏的情况比陆骁预想得还要差,刚下马车走没几步,便又晕了过去。   陆骁心急如焚,立刻让人去太医院请太医,没想到太医还没请来,向来肃穆静谧的皇宫满是匆忙纷沓的脚步声。   这脚步声听得人心慌意乱,仿佛前世那场宫变。陆骁皱起眉头,将魏行叫进来问个清楚。   听到惠嫔娘娘被掳,陆骁面色微变,正要前往武英殿求见景帝,景帝身边的大太监便亲自过来传口谕。   “太子殿下,皇上宣您御书房觐见。” 第25章 “娇娇这是已经记起孤了……   暗云遮蔽着月光, 皇城与京城街道却一片灯火通明。   陆骁刚走近御书房,就听见景帝的怒吼声伴随着摔砸声响彻半个皇城。   “钟粹宫那些失职的侍卫全都给朕拖出去斩了!”   “皇上,那些侍卫为了保护惠嫔娘娘都受了重伤, 恐怕……”   “闭嘴!朕派了那么多人保护惠嫔, 他们却连朕的爱妃都护不住,惠嫔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 不止那些侍卫,整个金吾卫都要给她赔命!”   走在陆骁前头的陈忠听得冷汗连连, 赶忙加快脚步来到御书房门口,朝太子躬身道:“殿下,您赶紧进去劝劝皇上吧。”   陆骁微微颔首, 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进到御书房内,举手投足透着难言的优雅,里头站满大臣, 大多是文臣,武官几乎都被派出去找惠嫔了。   何丞相一看到太子来了,仿佛溺水的人看到浮木一般, 不止他, 御房书内所有大臣都露出同样的表情, 就连暴怒的景帝看到陆骁都面色稍霁。   “骁儿来得正好,惠嫔的事你应当听说了, 你现在就拿着朕的手谕去接管金吾卫,与谢肆会合, 只要你们俩人连手,肯定很快就能找到惠嫔。”   谢肆无论才智、相貌、身手都是一流中的一流,否则也不会年纪轻轻就能给太子当师父,不过三十出头便坐上御林军统领之位。   而太子则是景帝所有儿子里最为出色的。   约莫三、四年前, 江南水患严重,受灾人数众多,急需朝廷赈济,年仅十五的太子奉命下江南解决水患。   太子从小养尊处优,处理水患时却一点也不摆架子,不止认真研究当地地形,规划治理方案,还跟着当地官员下基层了解灾情,几乎完美的处理了那次水患。   不止水患一事,基本上景帝交给陆骁的事,陆骁便从来不曾让他失望过。   太子年纪轻轻便展现过人手段,可谓才智双全,景帝这次理所当然的将惠嫔一事交给他,并且认为只要太子与同样才智双全的谢肆连手,一切皆可迎刃而解。   陆骁躬身行礼,一贯平静而沉稳的领命:“儿臣定不负父皇所望。”   他心里其实一点也不想管惠嫔的死活,云老夫人六十大寿,满城权贵都在,惠嫔就敢痛下杀手,他只后悔没对惠嫔再狠一点!   陆骁心里烦躁,却不得不接下景帝交待的事。   接手金吾卫早在他意料之中,唯一的意外就是,他没想到惠嫔竟然这么早就想对云霏霏下手,残杀手足时一点也不手软,时间地点都不挑。   前世要不是有陆知礼……   陆骁冷肃的神情瞬间被阴沉取代,掩在宽袖下的手攥得青筋暴起。   陆骁去御书房的时候,太医已经过来看过云霏霏,药一熬好,魏行就找了两名宫女过来喂她,却喂进去多少,就吐出来多少。   回到东宫,得知云霏霏已经换了两套衣裳,陆骁本就冷峻的脸庞瞬间爬上一层寒霜:“都出去,孤来喂。”   “殿下,您还得更衣出宫指挥金吾卫寻找惠嫔娘娘,喂药一事还是交给奴……”   陆骁漠然的看了魏行一眼:“出去。”   那眼神太可怕,似要将人扒筋抽骨,魏行不敢再劝。   陆骁端着药碗,上到软榻,将昏迷不醒的云霏霏抱入怀中。   他不能在东宫待太久,确定怀里的人不暂时不会醒来之后,便将手碗中的汤药全数含在口中,捏住她的下颚,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   云霏霏的确病得厉害,连睁开眼的力气都没有,但她并不是完全没有知觉。   她感觉得到之前有人在灌她药,也能听到魏行气急败坏的声音,一再要那两个喂她喝药的宫女动作轻一点。   陆骁的声音虽然有点模糊,她还是听到了。   云霏霏很想醒来,让陆骁快点去找惠嫔娘娘,不要管她,却如何也睁不开眼。   快要真正昏迷过去之前,她感觉自己被陆骁抱进怀中。   殿下……为什么抱她?   云霏霏脑子一片混沌,还在困惑,男人软柔的嘴唇已经压了上来,连同苦涩的药水一块渡到了她嘴中。   云霏霏意识非常模糊,思绪迟钝,直到陆骁反反复复地亲了她许多次,才后知后觉明白过来,殿下在喂她喝药。   用嘴喂她。   殿下的嘴唇好软,舌头也好软,就是药太苦了,好难喝。   好在殿下的舌头是甜的。   陆骁很专心的喂着药,送药时舌头却突然被轻轻的勾了几下。   “殿下……”昏迷中的云霏霏忽地呢喃出声。   她的声音很柔弱,有气无力,却又软又甜。   “……”陆骁淡定的神情瞬间出现一丝错愕,险些把要喂给云霏霏的药吞入腹中。   他飞快地垂下眼,确认怀里的人仍旧紧闭双眸,才低头轻啄云霏霏柔软的嘴唇几下。   “怎么每次睡着后都在喊孤?”   陆骁面容冷淡,低沉的嗓音却带着无可奈何的宠溺笑意。   “娇娇这是已经记起孤了?”   陆骁放下手中药碗,略显粗粝的指腹轻抚少女唇色嫣红的唇瓣,低眸看着她。   他眼里的笑意如春日里的丝丝细雨,似有若无,却暗含着无限柔情。   “殿下……”外头传来魏行小心翼翼地提醒声。   安静的站在榻边注视着少女的陆骁却不予理会,他甚至将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微微俯身下去。   鼻尖相触。   “娇娇……”陆骁狭长眼眸弯起一道缱绻的弧度,情难自抑地低声呢喃,微微侧过头,薄唇眷恋地来回摩挲她娇嫩的唇瓣。   男人声音明显带着压抑情`欲的喑哑,动作却极其矜持克制,亲昵缠绵,却未曾冒犯佳人。   魏行焦急的声音再次响起:“殿下,皇上对您寄予重望,您可千万不能在这重要关头犯胡涂!”   “进来。”陆骁隐藏起眸中阴暗的占有欲,俊美的面容已不复方才情`动的潮`红。   陆骁的方式确实有用,虽然依旧有不少药喂到了衣裳上头,但比刚才要好上许多,至少大半碗的药进了云霏霏肚里。   只是两人身上的衣裳也湿了大半。   魏行进来屏风内帮陆骁更衣时,两名宫女也同时在榻上替云霏霏更衣。   太子就在屏风后,两名宫女当然不敢说话,但是看着云霏霏的眼神都充满好奇与八卦。   景帝爱妃丢了,心急如焚,一再派人过来东宫催促陆骁,陆骁换了衣物便急匆匆地离开皇城。   云霏霏如今身份还是宫女,陆骁却将她安置在自己寝宫,这件事不是魏行想瞒就瞒得住的。   陆骁前脚刚离宫,后脚凤仪宫与寿康宫便都知道此事。   高皇后已经仔细查过云霏霏的身世。   沈氏表面上虽然公正无私,对云霏霏这个庶女,哪哪都挑不出错处,可高皇后身为六宫之首,如何看不出隐藏于后的龌龊手段。   高皇后确认过云大夫人对谢氏母子三人恨之入骨,又得知云霏霏意外落水之后,基本确定云霏霏不是荣贵妃送进来的棋子。   不止如此,高皇后甚至还有意成全太子。   提拔了这小宫女,对高皇后来说百利而无一害,反正只要能让荣贵妃和惠嫔不痛快的,都是好事。   太子再过一年多就要及冠,身边好不容易终于有人,将人要到身边之后却什么都没做,高皇后简直为太子操碎了心。   得知这叫云霏霏的小宫女病了后,太子终于开窍,直接将人安置在自己寝间,高皇后心情无疑是好上加好,立刻让秦嬷嬷送些补品过去东宫,给那小宫女补补身子。   高皇后当然不是直接赏赐给云霏霏,名义上还是送给太子的。   秦嬷嬷深知主子的心思,意有所指的笑道:“那小宫女也是可怜,随着太子回自家侯府,居然就无缘无故落了水,今日可是云老太太六十大寿,钟粹宫的那位也真是敢,难怪连老天爷都看不过去,让她……”   “好了。”   有些话,心里痛快却说不得,高皇后适时的开口打断秦嬷嬷的话:“你亲自走一趟东宫,亲眼瞧瞧那小宫女究竟病得严不严重,顺便交待魏行,将人顾好。”   “是。”   “等等,再让魏行吩咐典膳厨炖着山参乌鸡汤和碧梗粥,那小宫女醒来喝完药就能吃。”   “是。”   秦嬷嬷有些意外高皇后对这小宫女如此上心,随即转念一想,惠嫔出了大事,被那些暴徒掳走,哪怕什么事都没发生,也是清白尽毁,皇后娘娘什么都不用做就少了一个劲敌,心情好也是理所当然。   更何况,太子如今开窍了,再替太子物色太子妃和侧妃也轻松许多。   那小宫女出身又那么差,肯定是个乖巧听话的,很好拿捏,娘娘当然不用担心或忌惮一个不受宠的庶女。。   秦嬷嬷挺直腰板,不再纠结。   凤仪宫这头有了动静,太后娘娘那头的寿康宫却没什么动静,这让魏行很意外,他还以为太后娘娘知道这件事之后,会出手整治云霏霏。   秦嬷嬷过来东宫时,云霏霏依旧在昏睡,魏行听说她要进去寝间看一眼,面露难色地笑道:“那小宫女如今就安置在太子殿下的寝宫,嬷嬷怕是不方便进去。”   “哎哟魏公公,你该不会以为皇后娘娘不喜欢那小宫女,这才特意趁太子不在,叫我这老婆子过来给她点颜色瞧瞧吧?”秦嬷嬷好笑地睨他一眼。   “这如今人都还昏迷着,我能对她做什么事不成?你看皇后娘娘送这么多补品过来就知道,娘娘这是爱屋及乌,心里也是满意的。”   魏行被秦嬷嬷说破了也不觉得尴尬,脸上依旧笑眯眯的。   心中暗忖,高皇后送来的的确都是好东西没错,除了海蔘、阿胶、银耳之外,还有两支老山参跟灵芝,都是上好的补品……   魏行忽地福灵心至。   云霏霏这是因祸得福了!   太子好不容易开窍,皇后娘娘高兴都来不及了,哪可能为难太子的心上人?   “秦嬷嬷说的是,是咱家胡涂了,娘娘最是疼爱太子殿下,殿下屋里第一个人,她自是喜欢都还来不及了。”魏行赔笑连连,赶紧带着秦嬷嬷进到寝宫。   秦嬷嬷早就从宁姑姑那得知云霏霏貌美倾城,可哪怕早就有心理准备,真看到娇娇软软的美人儿时,眼中仍旧难掩惊艳。   云霏霏病得严重,脸颊嘴唇都苍白得毫无血色,即便病弱成这副模样,依旧压不住她的艳色,比秦嬷嬷见过的任何女人都要美。   秦嬷嬷忍不住赞叹:“这丫头长得实在漂亮,骨相美,皮囊也媚,小腰盈盈不足一握,身子看起来就很软,难怪得太子殿下欢心。”   秦嬷嬷盯着云霏霏精致娇嫩的小脸看了一会儿,突然“咦”了一声:“只是这脸怎么看起来有点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   魏行可不敢随意瞧太子的人,随口道:“大概是美人们都长得像。”   “魏公公真爱说笑,就算美人们都长得像,我也没见过颜色这么好,就连女子看了都会心动的。”   秦嬷嬷一时之间也想不起来,自己究竟在哪见过云霏霏这张脸,将皇后娘娘吩咐的话转述给魏行之后,便回凤仪宫复命。   ……   云霏霏再醒来时,已是翌日傍晚。   她身子虚弱无力,昨晚的那些记忆却很完整。   她好像醒来就一直在太子怀中,不论是在侯府落水后,或是回宫的马车上,甚至是在自己的屋里时,太子始终抱着她。   不止抱着,还亲自喂她喝药。   ……用嘴喂她。   还喂了好多好多次。   她忍不住汤药的苦涩,甚至还吃了太子的舌头好几下。   云霏霏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因为羞涩,不可抑制地轻颤起来。   她伸手,想摸摸自己被陆骁亲过很多遍的嘴唇,才意识到自己又被人抱在怀里。 第26章 不可言說的甜蜜   云霏霏双颊立时红透, 正想闭着眼睛装死,耳边便响起小宫女的呼喊声:“魏公公,姑娘醒了!”   她愣了下, 这才发现抱着她的怀抱虽然依旧充满温暖, 胸膛却不像陆骁那般厚实,反而软绵绵的。   云霏霏睁开眼, 看见榻边的小宫女与魏行,脸更红了。原来抱着她的人根本不是殿下。   魏行见她脸颊又浮起不正常的红晕, 忧心忡忡地问道:“云姑娘可有哪里不适?”   云霏霏看清楚自己身在何处后,微微愣了下。她摇摇头,惴惴不安地问:“魏公公, 我……怎么会在太子殿下的寝间?”   照顾云霏霏的两名宫女诧异地对看一眼。   昨晚云霏霏一下马车就晕倒,太子亲自抱着她回到寝宫,东宫一众奴仆都看到了。   所有人都以为, 云霏霏成功的从一众爬床宫女中脱颖而出,终于让不近女色的太子动了凡心。   没想到根本不是这回事?   魏行让那两名小宫女退下,这才笑吟吟道:“太子殿下对云姑娘这么好, 云姑娘难道真的不知道, 自己为何会在殿下的寝宫吗?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   云霏霏落了水, 又病了整整一日,虽然醒来了, 人依旧很虚弱,本就苍白的小脸听见魏行的话, 瞬间变得更加苍白。   魏行看云霏霏泫然欲泣的脆弱模样,眼皮重重跳了下。   他可算是明白太子殿下为何会动心了,如此美人,当真是我见犹怜。那双欲语还休的美人眸, 任谁看了,都要陷进去。   魏行瞬间就心软了,心想太子不喜欢多管闲事的人,当下便要唬弄过去,云霏霏却道:“魏公公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太子殿下看似冷漠,实则宅心仁厚,爱民如子,待下人亦是极好,就是……就是殿下实在太过温柔了,才会让以前伺候他的那些宫女姐姐们都误会了。”   云霏霏小心翼翼地看了魏行一眼,气若游丝地说:“魏公公应该多劝劝殿下,不能对谁都这么好。”   魏行听得目瞪口呆。   他完全没想到云霏霏是这么想的,也终于明白为何殿下都这般明显了,这小宫女却始终无动于衷。   感情这丫头根本还没开窍呢!   魏行突然觉得太子有点可怜,好不容易开窍了,结果人家傻乎乎的,什么也不懂。   “我会劝殿下的。”   “那我能回自己屋里了吗?”   魏行摇头:“是殿下将你安置在这儿的,要是他回来发现你不见,咱家可就惨了。”   云霏霏失望的垮下小脸。   其实她心里隐隐约约知道,陆骁对自己是特别的,只是她总是下意识逃避,下意识帮陆骁或自己找借口。   云霏霏从小就发过誓,宁为寒门妻,不做富家妾,就算太子真的对她有意,她也无法做出任何响应。   做妾有多委屈,她最清楚不过,就像阿娘。阿娘是个傻子,根本不懂得耍心机,也不会争宠,可侯府里的姨娘们依旧将阿娘视为眼中钉,恨不得除之后快。   云霏霏知道,自己若喜欢一个人,没办法做到不争不抢,可她不想一辈子跟人争风吃醋、勾心斗角。   她不过是侯府庶女,而且还不受宠,就算太子现在对自己感兴趣,那终究只是一时新奇,太子不可能一辈子只看她一人。   更何况,太子还会迎娶太子妃,还会纳其他家世好的名门嫡女当侧妃,还会有数不清的妾室,她一个小小庶女,要怎么跟她们争?   侯府的妾都这么难当,太子的侍妾她更不敢想,只要陆骁一天没说破,她便会继续装傻下去。   她与陆骁,是永远也不可能的。   云霏霏心脏突然绞痛。   她与陆骁云泥之别,这是早就知道的事实,却不知为何,只要一想到自己无法响应陆骁心意,便难受得厉害。   这是怎么回事?   她开始分不楚梦境和现实了吗?   魏行见云霏霏突然痛苦的捂着心口,甚至蜷缩起身子,冷汗涔涔,不停发抖,不由大惊失色。   “李贵,快,快去请刘太医过来!”   太子要是知道他把人给顾成这样,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陆骁正带着人满京城寻找惠嫔,暂时扒不了魏行的皮。   惠嫔被掳走没多久,皇上就下令封城,御林军统领谢肆亲自带着大队人马四处搜捕,却一无所获,哪怕后来陆骁与他会合连手,几乎将整个京城都翻过来也一样。   酉时刚过,夕阳西下,谢肆与陆骁、左右金吾卫等人再次会合。   “真是见了鬼!”   武侯府内,贺烺来到桌前,倒了杯茶,一饮而尽,他一身正红底绣金官服,阳刚英俊的脸庞写满疲惫。   负责护送惠嫔的金吾右卫指挥使,昨日就被撤换,如今的右指挥使是临时提拔上来的,即便景帝派了太子过来坐镇,贺烺依旧挑起大部分重担,他已经一天一夜没阖过眼。   “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居然连人影都没有!”贺烺浓眉拧成一团。   “此事确实诡异。”谢肆上挑的凤眸扫过贺烺,随后定在陆骁脸上。   “师父,”陆骁虽坐在上首,对谢肆的态度却十分恭敬,“依我所见,惠嫔早就被那群暴徒带出城。”   “不可能!”贺烺舔了舔嘴唇,神色倨傲,“出城都有纪录,惠嫔的装扮那么显眼,那张脸张扬娇媚的面容也十分好认,若是出城,城门郎不可能毫无所觉。”   陆骁冷漠望着贺烺:“那贺指挥使说说看,要是他们没有出城,人藏在哪?”   谢肆安静的听着师兄弟两人争执,乌黑深邃的眼眸始终看着陆骁。   他身形高大,俊美的面容威严而冷峻,周身充斥着铁血寒气,哪怕只是随意站在一旁,亦极具压迫感。   直到争执告一段落,谢肆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太子殿下真认为暴徒已经出城?”   陆骁迎视他的目光,故作迟疑地皱了下眉,微微颔首:“十有八`九。”   谢肆无声望着太子,黑眸似冰似雪,令人望而生寒。   几人还休息不到一刻钟,贺烺便起身活动筋骨:“肯定还在城里,我继续去找!老子非得找出来给你们看!”   他刚提起配剑,斥候便急匆匆跑了进来,跪倒在地:“报!启禀太子,哨楼于北城门附近的草市发现惠嫔娘娘踪迹!”   “老子就说了,人肯定还在城里!”贺烺话还没说完便提剑冲出门,驾马长扬而去,一贯的潇洒不羁。   陆骁不疾不徐起身,亦要跟上,却被谢肆拦下:“太子殿下从昨日开始便心不在焉,判断连连失误,您,是故意的吗?”   陆骁不到五岁就跟着谢肆习武,师徒二人向来有话直说,听到谢肆的话,陆骁并不觉得被冒犯。   “师父误会了,”陆骁眉眼微垂,俊美昳丽的脸庞终于露出一丝疲态,“我心中有事牵挂,这才会频频走神。”   谢肆看着他的目光充满审视,却不再开口。   惠嫔确实被找到了,但她失踪了一天一夜,最后还被扒光衣服扔在人来人往的草市,哪怕完好如初的被送回宫,惠嫔被暴徒强占一事也传得满城皆知。   只有惠嫔知道,她根本没有被强占。   “本宫被那些暴徒掳走之后,就被关在一处密室。他们将本宫的嘴巴堵住,四肢牢牢绑在铁柱上,饿了一天一夜之后,便又将本宫放出来了!”   陆骁与谢肆见到惠嫔时,她已经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裳,只是神情有些颠狂。   “太子,本宫是清白的!你一定要跟皇上如实禀报此事!”惠嫔双目赤红,见太子神色冷淡,愣了下,歇斯底里地大笑起来,“哈!是我傻了,你是皇后的儿子,怎么可能帮我!”   惠嫔改抓住谢肆的手臂,重复刚才的话。   “娘娘放心,下官会如实转述的。”谢肆眸光微闪,神情却与太子同样威严冷漠,“来人,扶惠嫔娘娘上马车!”   惠嫔如何,陆骁的确不在意。   前世惠嫔和荣贵妃派了那么多侍卫,意图凌`辱云霏霏,逼她投井自尽,他也因此成了瘸子,如今他只是让她尝尝被`羞`辱的滋味,已经算便宜了她。   陆骁对付敌人,向来喜欢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但她们的手段实在太过腌臜下流,陆骁还不屑用那种方式对付一个女人。   他有很多法子叫惠嫔与荣贵妃生不如死,这不过是梦魇的开端。   ……   云霏霏心口绞痛之后,便又昏睡过去,好在太医说她并无大碍,魏行这才捡回老命。   陆骁回到东宫时,已经将近子时。   他沐浴更衣完毕,便将魏行叫到跟前,详细询问云霏霏的状况。   魏行不敢隐瞒,如实以告,包括他跟云霏霏的对话。   青黛和杜若虽然领了罚,暂时下不了床,但是魏行知道东宫还有其他暗卫,隐而不报只会更糟。   陆骁听到魏行试探云霏霏的那些话,还把人吓晕过去,平静的脸庞终于浮现一丝怒意。   他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宝贝;他恨不得占为己有,却连想大胆一点都怕吓到的人,魏行居然趁他不在就这么吓她!   陆骁冷漠的望着魏行,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木桌,心思难测。   魏行心里咯噔一下,跪地道:“殿下息怒,奴婢这就自去领罚!”   “十大板。”   魏行松了口气,他很清楚陆骁的脾气,要是等到太子亲自开口,那就不只十个板子这么简单了。   “谢殿下恩!”魏行连忙退下。   陆骁向来冷静沉稳,不论遇到何事都进退有度,此时却罕见地局促不安起来。   魏行轻率冒进的试探,肯定吓到娇娇了。   陆骁知道,云霏霏宁为寒门妻,不做富家妾,宁死不屈。前世若非出宫无望,她根本不可能委身自己。   他也知道,云霏霏心思极其细腻,就算真的记得前世一切,也不会轻易打破现状;她不贪图荣华富贵,只想平安出宫与家人团聚。   陆骁的占有欲跟控制欲都很强,却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逼云霏霏。   她太胆小了,就像一株可爱的含羞草,受不得一点点惊吓,只能一步一步慢慢来,润物细无声地让她一点点接受自己。   没想到他不过离开一个晚上,魏行就将这一切全毁了!   喝完安神汤,陆骁来到软榻前,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云霏霏。   云霏霏早就醒来,只是她不敢出声,后来听到陆骁罚了魏行,她更害怕了。   陆骁低眸看着装睡的小姑娘,见她轻轻颤动的眼睫,布满阴郁的眸子一下就温柔下来。   小含羞草。   轻轻碰一下就会紧张得脸红。   陆骁指尖微动,他忍住了想摸她睫毛的冲动,若无其事地上榻,依之前的约定,将她揽入怀中。   装睡中的云霏霏身体一下就僵硬了。   好在陆骁是真正的正人君子,就只是轻轻将她揽于怀中。   有力的臂膀虽然揽在她细腰与酥`肩上,缠`绵又温柔,两人之间却隔着几分克制的距离。   陆骁身上的气息干净又好闻,淡淡的药香味夹杂着澡豆香,很能安稳人心,云霏霏僵硬的身子却没能放松下来,心跳反而随着这似有若无的香气,跳得越发急促,更有难以言喻的悸动于心底涌起。   心绞痛昏过去之后,云霏霏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分不清梦里和现实的陆骁。   她只要一看到陆骁,心跳就会开始加快;被陆骁这般放肆地抱在怀里,不止不觉得害怕或厌恶,心底还会涌起无限的安心与不可言说的甜蜜。   她……就如梦境那般,是心悦太子殿下的。   云霏霏脑袋靠在陆骁厚实坚硬的胸膛上,微微抬头,便将男人弧度优美的喉结,暧`昧又性`感的小痣尽收眼底。   蝶翼般浓密卷翘的睫毛颤了颤,云霏霏漂亮的美人眸不可抑制地浮现丝丝缕缕的羞`涩,就连呼吸也沉重了。   她刚刚有一瞬间,居然、居然想凑上去亲吻陆骁颈侧的小痣。   云霏霏很羞耻,却如何也压抑不住心底深处的悸动,就好像,她本该就像梦里那般眷恋着陆骁。   云霏霏害怕自己又会对陆骁做出轻薄之举,心慌意乱地想要离开他的怀抱。   她小心翼翼地拉开环在纤腰上的大手,睡梦中的男人却陡然将她抱得更紧。   云霏霏吓得浑身僵硬,就连小巧可爱的趾尖儿都紧紧蜷缩着。   衣襟微敞,凝脂般的肌肤渐渐透起粉来。   陆骁身形高大,看着清瘦,实则每一块肌肉都结实且充满爆发力,就连睡梦中浑身肌肉也是硬`梆`梆,充满着迫人的阳刚气息。   云霏霏无可控制地红了脸。   她不敢再乱动,打算等陆骁睡得再熟一些再动作,男人却突然低下头来,薄唇擦过她的耳骨,整张脸埋在她肩窝处,以最亲密无间的姿态相拥。   陆骁的嘴唇很软,若有似无地贴在她的颈侧,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脆弱的肌肤上,凝脂玉颈瞬间晕开几抹羞红,绽出极致的艳来。   云霏霏脑袋晕乎乎的,脸颊发烫,正想鼓起勇气推开陆骁,男人温柔缱绻的嗓音骤然响起:“娇娇……”   他似在梦呓,素日里冷淡的声音喑哑慵懒,仿佛带着尾勾,挠得人心尖酥`麻。   云霏霏错愕地瞪大眼,不可置信地抬头。   “殿下?”   殿下刚刚喊她什么?   云霏霏太紧张,耳边尽是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她不太确定方才那声“娇娇”,究竟是自己的幻听,还是出自陆骁口中。   她很想听陆骁再说一次,陆骁却睡得深沉。   陆骁是不是跟她一样,都梦到了那个诡异又荒唐的梦?所以他才每晚睡前都要喝安神汤?不止是因为幼时的遭遇,也是因为那凄惨折磨人的梦?   云霏霏身陷梦魇之苦,自然知道那个梦有多让人失态。   她不由得有些心疼,陆骁梦见自己那般狼狈落魄的模样,肯定比自己还要难受千百倍。   “……殿下?”云霏霏再次轻声唤。   陆骁毫无反应,显然睡得极沉。   人前冷漠高贵不可侵犯的太子殿下,如今正乖巧的抱着自己,还撒娇般的埋在自己肩窝……   漂亮的指尖微动,耳边是自己砰砰砰砰如擂鼓一般的心跳声,云霏霏终究没受得住诱惑,轻轻抱住陆骁。   ……他们相拥的模样,简直与梦中毫无二致。   不管陆骁是不是也做了那个梦,她都得想办法提醒他提防四皇子才行。   倦意再次袭来,云霏霏紊乱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在安神汤的药味下陷入梦乡。   睡得“深沉”的陆骁却慢慢掀开眼皮。   他目光清明,不见半分倦意,昳丽的眉眼间尽是愉悦而又温柔的缱绻笑意。   陆骁看着乖巧的趴在自己怀中,就连睡着都抱着自己的小娇娇,满足地眯起眼,在她白嫩的耳根处,印下一个滚烫而又克制的吻。 第27章 嘴唇上有着陆骁残留的温……   翌日。   陆骁得知高皇后送来许多补品, 还特意叫秦嬷嬷过来探望云霏霏,下朝回东宫换了套干净衣裳,便带着李贵来到凤仪宫。   高皇后看着刚行完礼入座的太子, 语带揶揄道:“骁儿果然疼爱那个小宫女, 以前你可不会一下朝就急着过来探望本宫,总要本宫三催四请才来。”   陆骁自小就被静安太后抱到膝下扶养, 因为静安太后掌控欲极强的关系,陆骁与高皇后并不亲近, 但这不妨碍高皇后疼爱这个大儿子。   高皇后当然不是真的抱怨,只是想暗示儿子,等那小宫女病好了, 记得将人带过来给她瞧瞧。   “是儿臣忙于朝政,疏忽了母后。”陆骁神色冷漠。   他听出高皇后言外之意,沉吟片刻道:“母后, 她胆子很小,下次儿子来探望您时,您莫吓到她。”   高皇后完全没想到太子竟如此在意那小宫女, 不禁愣了下, 眼眶酸涩。   陆骁被静安太后教导得一板一眼, 年纪轻轻便完全没有小孩儿的样,从小就冰冷冷的, 连笑都不会。高皇后为此忧心不已,就担心太子到死连如何爱一个人都不会, 幸好,幸好老天是仁慈的。   高皇后微微垂首,拿起帕子掩住自己的失态,好笑道:“瞧你宝贝的, 母后到时定要好好瞧瞧,究竟是什么样的美人儿,能叫我的骁儿宝贝到这等地步。”   陆骁听出高皇后话中的喜悦,知道她是真心接受云霏霏,唇角不自觉翘了翘:“天仙般的美人儿。”   太子矜贵冷漠,除了他的师父谢肆以外,就算是在高皇后面前,也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模样,何时这般打趣过?   高皇后又惊又喜,正打算再继续调侃几句,秦嬷嬷便进来禀报:“禀皇后娘娘,太后娘娘派了人过来传话,让殿下现下便到寿康宫一趟。”   高皇后脸上笑意淡了下去,忧心地看向陆骁:“太后娘娘如此着急地传唤你过去,怕是也知道那小宫女的事了,可要母后陪着你到寿康宫一趟?”   静安太后不像高皇后,高皇后并不在乎太子喜欢的是小宫女还是名门贵女,可静安太后就不一样了。   先帝年轻时的宠妃兰贵妃,便是一名爬床宫女。   兰贵妃宠冠六宫、手段了得,静安太后在她身上吃过不少亏,从此以后太后便不喜宫女过于美艳,更恶厌任何有爬床意图的宫女。   陆骁看着高皇后,平静淡漠的眼泛起波澜。   高皇后对他的关心并不假,然而前世他遭陆知礼诬陷时,高皇后却没有站在他这边。   她选择了陆知礼。   陆骁昳丽的眉眼微敛,矜持颔首:“那么就麻烦母后陪儿子走一趟了。”   这头陆骁刚到寿康宫,另一头的东宫也迎来了静安太后的赏赐。   魏行看到过来送赏赐的,是静安太后身边的大宫女雪雁,就知道这个赏赐没那么简单。   果不其然,雪雁与魏行寒暄不到两句,便如昨日秦嬷嬷那样,提出要见云霏霏的要求。   “那小宫女如今就安置在太子殿下的寝宫,雪雁姑姑怕是不方便进去。”魏行笑笑,用同样的话拒绝雪雁。   雪雁却不吃他那一套,下巴微扬,语气娇纵:“我是奉太后娘娘旨意前来探望这位云画姑娘的,还请魏公公不要为难我。”   魏行心底嗤笑一声。有的人想当主子想疯了,太后这几年不过稍为疼她一些,她便敢给太子身边的大太监脸色看。   幸好太子有先见之明,将他留在东宫,要是换成李贵来,云霏霏不得被雪雁欺负死才怪。   “雪雁姑姑说得这是什么话,你是太后娘娘眼前的红人,咱家怎么敢为难你,只是太子殿下有令,闲杂人等一律不许进到寝宫。”   雪雁听出魏行的讽刺,脸色微变,声音一下冷了下去:“那就叫她出来!”   魏行刚张嘴,雪雁又道:“她要是还在睡,就叫宁姑姑进去叫醒她。魏公公也知道,太后娘娘最厌恶那种恃宠而骄,又搞不清楚自己身分的人,你若真为了那小宫女好,便赶紧叫她出来。”   “行吧,”魏行眸中闪过一丝冷色,笑眯眯地说:“你且在大厅候着,咱家这就去带她出来。”   魏行来到寝宫时,云霏霏已经换了身衣裳,准备回到自己屋子。   云霏霏的病虽然还没痊愈,但她到底只是个掌灯宫女,不应该白日还待在太子寝宫。   魏行看到她如此有自知之明,丝毫没有恃宠而骄,对比狐假虎威的雪雁,简直乖得不象话,怪不得讨太子喜欢。   “太后娘娘派了她身边的雪雁姑娘过来,说要瞧一瞧你。”   魏行压低声音:“你待会儿自己注意点,那雪雁若说了什么过分要求,你见机行事,能应付的就应付,应付不过来,你就装晕!”   “装、装晕?”云霏霏怀疑自己听错了。   魏行露出老狐狸般的笑容,和蔼地点了点头:“对,闭上眼,往地上倒去就行,剩下的交给咱家就行。”   云霏霏还没耍过这等无赖,见魏行这般理直气壮,霎时忍俊不禁。   雪雁听宁姑姑说过云霏霏长得很美,起初不以为然,直到云霏霏袅袅娉娉的来到自己的面前,才知道宁姑姑并未夸大。   云霏霏皮相极佳,小脸犹带病容,却也足够惊艳,纤腰细弱如扶风弱柳,给人一种很娇弱的美感,似画里走出的人一般。   雪雁脸色有一瞬扭曲。   这样的祸水,采选时早该被刷下才对,究竟是如何入宫的?这样的美人,别说太子,皇上看了都会心动。   “云画见过雪雁姑姑,不知姑姑有何吩咐?”云霏霏恭敬行礼。   雪雁突然抬手捏起她的下巴:“太后娘娘命我前来端详你的容貌。”   云霏霏尚未反应过来,下巴就被雪雁捏在手里。   雪雁的确是奉太后之命前来刁难这个小宫女,但她突然改变心意了。   云霏霏这样的美人刁难也没用,只会让太子更心疼她,还不如……   雪雁似在盘算什么,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转,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   云霏霏被她的眼神看得很不舒服,睫毛不安地颤抖了下。   “咳咳咳咳……雪雁姑姑这是在做什么呢?”陆知礼的病似乎更重了,不过从东宫门口走到大厅,俊美的脸庞便布满冷汗。   魏行吓了一跳,快步来到大厅门口扶人:“宁王殿下,您、您来了怎么没让人进来传话?”   云霏霏听到陆知礼的声音,心脏紧缩了一下,下意识挥开雪雁的手,后退一步。   “进宫时教导你的姑姑是何人,我代太后娘娘端详你的容貌,你居然敢对我动手?你……”   雪雁柳眉倒竖,还待发作,便被陆知礼虚弱却不容忽视的嗓音打断:“雪雁姑姑这几年深得皇祖母疼爱,如今连本王也不放在眼底了。”   陆知礼虽然是个王爷,但是个命不长的病秧子,早就被景帝放弃,整个皇城,除了皇后与太子以外,确实没几人将他放在眼底。   雪雁也不怎么怕他,不慌不忙地福身行礼:“奴婢不敢,奴婢给宁王殿下请,殿下万福金安。”   云霏霏也跟着行礼问安。   陆知礼并没有马上让两人起身,直到魏行扶着他来到云霏霏身旁,才勉强忍住咳嗽,冲着她气喘吁吁道:“你,过来扶着本王到偏殿休息。”   云霏霏只是个小宫女,陆知礼是皇子,哪怕她并不想与陆知礼过多牵扯,也只能听令上前。   她刚小心翼翼地扶住陆知礼,陆知礼便剧烈地咳嗽起来,几乎半个人都压在她身上。   魏行看得心惊胆跳,险些冲上去分开两人:“宁王殿下,这小宫女前日才生了一场大病,没什么力气,还是让奴婢与李贵扶您过去偏殿吧。”   陆知礼和陆骁一样,身上都有着一股药香味,只是陆知礼身上的药味明显浓厚许多,并且带着一丝淡淡的苦涩。   云霏霏面色微变。   她之前以为陆知礼是在装病,可如今看他咳得眼泛泪花,满身狼狈的样子又不像做假。   陆知礼假扮成李之时,帮了她许多忙,李之对她有恩,可他以后很可能会害陆骁,云霏霏心里十分纠结。   陆知礼拿着帕子捂嘴不停地咳着,掩嘴的帕子上几许刺目的红。   云霏霏见他咳出血来,急忙劝道:“宁王殿下,奴婢确实笨手笨脚,还是让魏公公他们扶您过去偏殿吧。”   陆知礼侧眸睨她一眼,笑容虚弱又温柔,声音带着若有似无的撩拨:“不,本王就要你来伺候。”   魏行听见这话,后背都冒出冷汗,赶紧给跟在一旁的小太监使眼色,让他速去寿康宫通知太子殿下。   云霏霏早就习惯李之这种暧`昧调笑的说话方式,倒是没想那么多,只是终于明白李之那肆意妄为的性子,是如何在深宫存活下来。   四皇子深得皇后及太子宠爱,景帝也因为他自幼病弱,凡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连太后娘娘都拿这个病秧子没辙,难怪扮成小太监在宫里玩耍也没人管。   云霏霏没办法,只能服从陆知礼的命令,艰难的扶着他前往偏殿。   陆知礼没有让雪雁起身,雪雁始终维持着微微屈膝的福身姿态,双腿早就开始发麻,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雪雁是太后娘娘身边的宠婢,何时受过这种屈辱,她不停地朝魏行使眼色,想叫魏行帮她开口求情,魏行却像看不懂一样,理都不理。   可魏行是个人精,哪可能看不懂,魏行就是故意的!   雪雁气得不行,暗暗在心中记下一笔,见陆知礼走远,准备起身。   陆知礼背上却像长了眼睛一样,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她:“本王让你起了?”   都说四皇子见谁都和气宽容,没什么架子,怎么今日像变了个人似的,明知自己是太后娘娘的人,还敢为难她?   要不是这里是东宫,雪雁早扭头就走,哪里还要看陆知礼这个不受宠的皇子脸色。   雪雁难堪又难受,摆在身侧的双手都要掐出血来,却不敢将气发在宁王身上,愤恨地看了云霏霏一眼。   云霏霏垂眸避开她的目光。   她感觉得出来,这位雪雁姑姑一开始便对自己抱有敌意,就不知道这敌意从何而来。   陆知礼走到偏殿,已是一身冷汗,这情况很常见,东宫也因此备有他的衣物,魏行抱来干净衣物,准备帮他更衣,陆知礼却挥手让他退下。   “由她来伺候本王更衣即可。”   云霏霏心脏猛地缩紧了下。   魏行面露难色:“宁王殿下,这、这恐怕不妥,这小宫女是太子身边的人,还是让奴婢来伺候您吧。”   云霏霏是太子心尖尖上的人,魏行不可能让她伺候四皇子。   “本王知道她是太子的掌灯宫女,可以往东宫的奴婢都随本王使唤,怎么让她来伺候就不行了?”   以前太子也让掌灯宫女,甚至是贴身宫女伺候过陆知礼更衣,也难怪陆知礼觉得奇怪。   更何况云霏霏确实不是太子的侍妾,陆知礼的要求放在任何人眼里,都不算过分,甚至合情合理。   魏行猫着腰帮宁王倒了杯茶水,连连赔笑:“这小宫女真的不行,太子殿下要是知道,可是会怪罪奴婢的。”   “您要是觉得奴婢笨手笨脚,伺候得没宫女们好,奴婢这就去叫宁姑姑过来伺候您,您看可好?”   陆知礼捂着心口,低低`喘`了几下,自嘲地笑了声:“魏公公怕太子怪罪,就不怕本王怪罪?”   “……就连你也看不起本王。”   魏行忙不迭地躬身:“宁王殿下这话可就折煞奴婢了,奴婢绝无这种想法。”   陆知礼脸上布满细密汗额,额前几缕碎发都被汗水打湿,贴在苍白的脸颊上,唇瓣血色尽失,他却始终保持着优雅体面,俊美的脸庞不见半分狼狈,只带着疲倦脆弱之色,轻易就让人生出一股保护欲。   云霏霏看着都觉得不忍,听见陆知礼饱含苦涩和不甘的嗓音,心底甚至涌起一股愧疚。   她却转身走到火盆旁,拿起打火石,不再看陆知礼。   陆骁向来疼四皇子,从来不管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陆知礼爱让谁伺候,便让谁伺候,云霏霏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危险预感──   要是自己替四皇子更衣,陆骁会很不高兴,至于为什么会不高兴,她也说不清楚。   “罢了。”陆知礼看了眼云霏霏纤细柔弱的背影,从怀里掏出瓷瓶,倒出两粒药丸送到了嘴里,配着茶水,将喉咙里苦涩的血腥味与药丸一同咽下。   陆知礼轻轻地吁了一口气,脸色依旧苍白如纸,剧烈的咳嗽却慢慢地止住了。   他看了眼魏行,语气温柔又无奈:“魏公公从小就伺候在二哥身边,本王不会为难你,不过本王有几句话要问她,你且退下。”   “这……”   旁人只以为太子淡漠无情,魏行却见识过太子为了云霏霏发疯的模样,就算太子与四皇子再如何手足情深,他也不敢让太子的人与四皇子独处。   “怎么?”陆知礼拿起帕子掩在嘴前,低咳几声,似笑非笑地睨了魏行一眼,“魏公公怕本王对她做什么不成?”   他声音如和风细雨般的温柔,语调暧昧,表情却瞬间冷了下来,眉眼倨傲。   目光中毫不掩饰的森冷杀意,更是瞬间让魏行如至冰窖,双腿一软。   云霏霏正背对着两人,忙着点火盆里的炭,根本不知发生什么事,直到听见魏行扑通跪地的声音,才猛地回过头。   她困惑地看了眼魏行,接着望向陆知礼。   陆知礼依然是平日的温和模样,笑中有暖,眸色清润,察觉到她的目光时,甚至偏过头来冲她眨了眨眼,笑得温柔又暧昧。   云霏霏飞快转过身,继续点炭火,心说,四皇子果然就是李之,那不着调的模样,可没人学得来。   “魏公公不必如此多礼,本王说了不会为难你。”陆知礼看回魏行,笑容温柔地起身扶他。   “奴婢、奴婢这就退下,在外头候着。”魏行哪敢让四皇子扶,手忙脚乱地爬起来,退出房外。   云霏霏点好火盆,也想退下,却被陆知礼叫住。   “过来。”   云霏霏突然很想念陆骁。   她不敢违抗陆知礼,慢慢吞吞地来到他面前。   “不知宁王殿下有何吩咐?”云霏霏行了一礼,声音疏冷恭敬。   陆知礼很不喜欢她对自己一板一眼的样子,开门见山道:“姐姐这是真没认出我,还是因为气我欺瞒,故意装傻?”   “奴婢听不懂您在说什么。”   李之对云霏霏有恩,云霏霏很感激,但她不想跟陆知礼有所牵扯。   “姐姐果然生气了。”陆知礼漆黑的眸子盯着她,笑容苦涩。   云霏霏始终安守本分的垂着头,目光紧盯自己足尖。   “姐姐,我不是故意骗你的,你能不能先别生气,听我解释好不好?”陆知礼说话语气带着点撒娇,极致喑哑的嗓音,像在极力压抑着某种情绪。   云霏霏早就知道李之很会撒娇哄人,但她没想到李之换回了皇子身分,依旧不摆架子,像以前那样对她撒娇。   迟钝的云霏霏,终于模模糊糊地察觉到李之以前对自己的好,似乎并不单纯,愈发不敢开口。   陆知礼目光落在云霏霏过分精致好看的侧颜上,见她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甚至将脑袋垂得更低,脸上温柔的笑意慢慢收敛,目光也变得极富侵略性。   一袭华贵的玄色锦袍,将他苍白的俊脸衬得愈发冷若冰霜。   陆知礼微眯起的眼眸染上一抹红,头一次打破两人之间始终维持着的适当距离,朝她伸出了手。   “四弟。”   陆知礼抬在半空的手臂僵硬一瞬,苍白修长的手指不甘地蜷缩起来。   “二哥可终于回来了。”陆知礼笑笑的看向门口,若无其事的收回手,手指深深掐进掌心。   听到陆骁的声音,云霏霏下意识地抬头转身。   陆骁逆光而来,阴影落在他漂亮的眉眼上,叫人看不清他脸上的情绪。   云霏霏隐隐感觉到他周身冷冽慑人的气息,却不自觉地弯起眉眼,两只水凌凌的眼睛直瞅着陆骁看,眼中的笑意几乎都要溢出来。   “殿下。”云霏霏福身行礼,声音软软轻轻,喜悦毫不掩饰,甚至透着微不可察的依赖。   那真心实意的信赖与甜美笑容,让陆骁很是受用,暗藏阴鸷的目光瞬间放柔下来,嘴角勾着矜持而又愉悦的弧度。   陆骁刚回东宫时眼神冷得似掺了冰渣,一身气势如利刃出鞘,让人不敢直视,就连魏行看了都怕,如今……   魏行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陆骁如冰消雪融,春回大地的俊美侧颜,在心中默默给云霏霏比了个大拇指。   还是云姑娘有办法。   “免礼。”陆骁大步流星来到她面前,伸手虚扶起她。   陆骁的手虽然根本没碰到云霏霏,她的心跳却突突的开始加速,双颊不可抑制地浮上羞涩的红晕。   察觉到脸上漫起灼人的热意,云霏霏羞得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她,她怎么能这般不矜持!   陆骁根本就没碰到她,她的脸就像有火在烧。   太丢脸了!   云霏霏飞快低下头去,纤长上翘的睫毛扑闪扑闪,她极力掩饰自己的情绪,却不知两只红彤彤的耳朵,早已将她出卖个彻底。   陆骁看着比含羞草还要害羞的少女,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愉悦和满足感,他依旧面无表情,温柔却还是从眼角眉梢溢了出来。   两人之间并无言语,却有一股暧昧甜蜜的气氛流淌在他们之间,叫旁人难以插足,让陆知礼嫉妒得几欲发狂。   “二哥,”陆知礼死死攥着拳头,几乎快把掌心掐出血来,“听闻早朝时你被父皇训了一顿。”   惠嫔虽然很快就被寻回来,但许多百姓都看到她不着寸缕的模样,景帝怒不可遏,在早朝上大发雷霆。   除了将那些失职的金吾卫全都革职之外,就连一众毫无关系的臣朝也都挨了骂,其中包括太子。   景帝已经知道太子身边养了个美人的事,更知道前天派太子出宫时,太子跟那小美人磨磨蹭蹭许久,三催四请才出宫。   陆骁自幼深得景帝看重,景帝也对他赞不绝口,这还是他头一次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被骂得狗血淋头。   谪仙般的太子殿下被美人迷得神魂颠倒,这可是件大八卦,一散朝没多久就传得沸沸扬扬。   就连茶楼里的说书先生都开始编故事,说得绘声绘影,怎么刺激夸张就怎么来。   有说那美人是太子身边的小宫女;也有说美人是太子从民间带回宫的幸运儿;更有说是那美人是世家大族娇养深闺的小小姐,清风朗月的太子殿下对她一见钟情,不择手段将人掳到东宫囚`禁起来。   流言传得乱七八糟,自然不可避免地传到了陆知礼耳中。   难以言喻的暧昧被人打破,陆骁温柔的脸庞瞬间恢复成平时的冷漠无情。   陆骁若来到陆知礼面前,慢条斯理地落座:“惠嫔让父皇丢了那么大的脸,父皇心中憋屈,被训几句也无妨。”   他看了眼摆在木桌上的玉白瓷瓶,蹙眉道:“是药三分毒,即便是太医院的丹药,四弟也不可多吃。”   陆知礼搬进宁王府后,陆骁除了封王大典那日,就没再主动找过他。陆骁的转变对外人来说并不明显,与他手足情深的陆知礼却一下就察觉出来。   宁王府守备森严,他的药却被人悄然无息地动了手脚,甚至寻不出蛛丝马迹,再对比陆骁的转变,陆知礼几乎都要怀疑对自己下毒手的人就是陆骁。   可两人见面时,陆骁言词间依旧一派关心,全然挑不出破绽。   “怎么就无妨了,”陆知礼瞥了眼云霏霏,“万一父皇迁怒到小美人身上,那可该如何是好?”   “父皇并非那般不明事理之人。”陆骁眉眼微垂,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拇指上的碧玉扳指,被长睫遮挡住的凤眸晦暗不明。   陆知礼目光再次扫过魏行及云霏霏,欲言又止的看着陆骁。   “他们都是孤的人,有话但说无妨。”陆骁语气淡淡。   魏行不到十岁就跟着太子,他本来就是太子的人,可云霏霏才来太子身边伺候没几日,宣示主权的意味可说相当浓厚了。   云霏霏虽然没心没肺了些,却不是傻子,好不容易退下热气的脸颊,再次烧了起来。   只是殿下明明与她相识不过数日,为何便对她如此特别?   之前那些忽冷忽热,阴晴不定,因为殿下也做了那个梦的关系吗?   殿下像她一样,明明知道那是还未发生的梦,心里却克制不住对她的感情?才会一下对她冷若冰霜,一下又温柔似水。   云霏霏乖巧地低垂着头,小脑袋瓜胡思乱想着。   然而越是想,进宫后半年来被她牢牢压在心底深处的情愫,便越发不可控制,没一会儿就连红根都烧得通红。   云霏霏就站在陆骁身后,陆骁看不到她漫上羞红的耳根,坐在陆骁对面的陆知礼却看得一清二楚。   陆知礼脸有些沉,却在笑,压低声音问:“我今日进宫来,是想问二哥一件事,惠嫔的事可是二哥……”   “四弟慎言,不可胡言乱语。”陆骁淡淡打断他的臆测。   “既然进宫了,四弟记得去凤仪宫探望母后,母后甚是思念你。”陆骁起身,垂眸整了整自己无一丝褶皱的玉白蟒袍。   “魏行,留下来好好伺候宁王。”他似乎还有事要忙,说完这句话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陆知礼的确要去凤仪宫,但他并不想这么早离开,难得进宫一趟,他却什么话都还没来得及跟云霏霏说,兄长便回来了。   看着亦步亦趋跟在陆骁身后的少女,陆知礼再也掩不住眼中的嫉妒愤怒之色。   陆骁确实还有事要忙,再过几日便是秋猎,偏偏惠嫔发生了那样的大事,不止原本的随行名单有变动,就连围场跟帝后身边的护卫都还要再增派人手才行。   陆骁有个毛病,不管身上脏不脏,回宫之后都要更衣。   回到寝宫之后,他自然而然的走到屏风后,张开双臂:“换常服就好。”   “是。”云霏霏抱起早就备在一旁的衣物。   陆骁私服多为青色,样式低调朴素,穿在他身上却格外的清雅高贵。   云霏霏刚俯身,准备解下陆骁腰上的玉带,陆骁低沉略带慵懒的嗓音便从头顶上落了下来。   “方才在偏殿,宁王对你说了什么?嗯?”   “没、没什么,宁王殿下只是好奇奴婢的身分。”   云霏霏被他像带着钩子的尾音撩得心脏一紧,耳根渐渐染上一层绯红,丝毫不知自己答话的声音,绵软得犹如蜜糖。   陆骁垂眸,看着在自己身前轻轻晃动,忙着伺候更衣的云霏霏,眼里渐渐有了浓烈又隐忍的情绪。   他发现,自己在嫉妒,嫉妒前世她刚进宫时,护着她的人不是自己,也嫉妒这一世她和陆知礼之间依旧有秘密。   要是能打一副铁链将她囚在寝宫,让她只属于自己,旁人都见不到她的美,该有多好。   陆骁喉结轻滚了滚,呼吸沉重。   “殿下,好了。”云霏霏仔细地帮陆骁理了理衣裳,笑眼弯弯地抬起头来,望着他的眼神,又乖又软。   陆骁隐藏起眼中扭曲的嫉妒与疯狂,轻揉了揉云霏霏的脑袋:“要是日后宁王为难你,无需害怕,直管反抗就是。”   男人掌心十分温暖,漂亮的唇角噙着清浅的笑笑,凤眸里,带着若有似无的撩拨,语气虽然冷淡,却不难听出隐藏在其中的温柔缱绻。   云霏霏脸上顿时泛起一片羞`涩的潮`红。   “宁王殿下怎么、怎么可能无缘无故为难奴婢。”她慌张地垂下眼睫。   “是吗?”陆骁轻声呢喃,上前一步,微微俯身,很温柔地看着她。   “孤已经查出你要找的那个小太监李之的身分,李之便是宁王,他怎么可能好奇你的身分。”   云霏霏心脏重重一跳,错愕抬头。   两人离得太近,云霏霏香软的嘴唇,猝不及防地擦过陆骁的弧度优美的下巴。   两人同时微`颤。   云霏霏羞得后退一步,单薄柔软的背脊重重撞上屏风。   “小心。”纤腰一紧,云霏霏尚未反应过来,人已被陆骁揽入怀中。   陆骁臂膀强健有力,衣袍底下的胸膛结实坚韧,肌肉健硕,独属于男子的阳刚气息将她完全笼罩。   偌大的寝间安静无声,只有两人轻浅不一、交错缠`绵的呼吸声。   继偏殿之后,空气中再次弥漫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暧昧。   “撞到哪儿了?疼不疼?”陆骁低头看她。   云霏霏的唇瓣太娇嫩了,不过轻轻撞了一下陆骁的下巴,便红艳得娇艳欲滴。   陆骁眸色微暗,粗砺的指腹轻轻擦过她柔软的唇瓣,明知道少女胆小得很,还嗓音低哑地逗弄她:“孤撞疼你了?”   云霏霏脸颊滚烫灼人,心尖酥`软得厉害,就连被陆骁大手紧紧扣住的腰肢,也不由自主地泛起阵阵颤`栗。   嘴唇上还有着陆骁残留的温度,酥酥麻麻,男人胸膛强而有力的心跳声,更是让她悸动不已。   云霏霏为自己的反应而羞耻,眼中浮起一层薄薄水雾,甚至连微红的眼尾也泛起淡淡娇意。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有多诱人,妩媚得都快滴出水来,只想着,陆骁说过,他最讨厌别人撒谎,她刚刚却在他面前撒谎。   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羞耻,云霏霏浑身颤`栗不止,就连又娇又软的嗓音亦是颤个不停,娇`喘`微微:“殿下,奴婢、奴婢不是故意骗您的。”   陆骁本就温柔的脸庞透出几分无可奈何。   娇娇实在太胆小了。   这模样要是落在旁人眼底,怕是早就被吃拆入腹。   不,不对,上一世陆知礼也没舍得动她,他跟自己一样都怕吓到云霏霏。   想起前世自己错过的云霏霏,陆骁昳丽的眉眼骤然蒙上一层阴霾。   云霏霏看到陆骁温柔的表情瞬间变得阴沉,心中更害怕了。   要是陆骁也做了那个梦,误以为自己便是与四皇子暗中来往,偷偷将龙袍私藏宫中陷害他的那个人,要如何是好。   光这么想,云霏霏就难受得厉害,她不希望陆骁误会自己。   云霏霏刚颤颤巍巍抬起头,看向陆骁,箍在纤腰上的力便消失了。   良好的修养让陆骁后退一步,俊美的脸庞又恢复平日不带情绪的模样,唯独绷紧的下颚线条,显示着他的不平静与极力克制。   云霏霏心头一紧,她最怕陆骁这副冷漠无情的模样。   “奴婢真的不知为为何宁王殿下要扮成小太监接近奴婢,方才在偏殿,在您来之前,宁王殿下虽然跟奴婢说了很多话,奴婢却一个字都没有答。”   云霏霏很怕陆骁误会自己,但她其实更害怕梦里协助陆知礼私藏龙袍的那个人就是自己。   她突然很想弄清楚梦中的一切,很希望能梦到其他片段。   云霏霏眼睛红通通的,嗓音也带着明显的害怕,陆骁清楚自己刚才又吓到她了,脸色稍霁。   陆骁正要开口,眼前如含羞草一般胆小的少女,却早一步表明忠心。   云霏霏直勾勾地望着陆骁,眸色潋滟:“奴婢是殿下的人,对殿下绝无二心,也绝不会被任何人收买的!”   “是,你是孤的人。”陆骁显然只听到第一句话,不止表情瞬间柔和下来,就连大手都再次揉上她的小脑袋瓜。   陆骁声音低低的,带着喑哑,非常好听:“既然是孤的人,就算是宁王殿下是孤的四弟,你也不可随意与亲近,知道吗?”   “知道!”云霏霏见陆骁唇角勾着浅浅笑意,也跟着微微弯了一下眉眼。   她脑袋小幅度的点了点,整个人看起来乖得不象话,勾得人心痒。   陆骁知道自己应该慢慢来,却还是没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脸。   “殿、殿下……?”云霏霏全身的血瞬间涌到脸上。   陆骁愣了下,飞快地收回手,似乎有些意外自己的失态,微微侧过头去,低声道:“抱歉,是孤孟浪了。”   云霏霏目光落在他微红的耳根上,觉得心跳又开始加快。   “再过几日便是秋猎,孤会带你同行,有什么不明白的,就去问魏行。”   陆骁神色局促,说完便匆匆离去,与平时冷淡自持的模样判若两人。   云霏霏捂着发烫的脸颊,愣愣的看着他的背影。   殿下刚刚是……害羞了?   陆骁刚踏出寝宫,神色倏地冷静下来,全然没有不久前局促害羞的模样。   云霏霏要是看到,肯定会被他变脸的速度吓到。   魏行刚送走陆知礼那个小祖宗,正候在寝宫外头,看到陆骁眼角眉梢都透着满足的愉悦,不由愣了下。   殿下这是发生什么好事?   难道是那小宫女终于开窍了? 第28章 她害怕他的强势   戌时刚过, 太子便派人回来传话,魏行听完太子交待,简直哭笑不得。   心说, 太子殿下既然这么在意云霏霏, 怎么不直接将人收为侍妾算了,否则一个宫女待遇处处与众不同, 早晚出事。   “殿下说今晚很可能不回宫,不用你伺候, 安心歇息吧。”   魏行过来西配房时,云霏霏刚换好衣裳准备到寝宫前候着陆骁,听到魏行的话愣了愣, 福身道:“是,多谢魏公公。”   “你要谢便谢殿下吧。”   魏行失笑摇头,又交待:“殿下自幼习武, 弓马娴熟,十三岁之后每年秋猎夺魁者俱是他,尽管如此, 每年秋猎依然很多青年才俊都会去, 当然, 那些不怕吃苦的名门贵女们也会跟着去。”   “到时,云姑娘若是跟在殿下身边, 听到了什么闲言碎语,可莫要往心上去。”   云霏霏乖巧点头:“多谢魏公公提点。”   太子殿下的各种英勇事迹, 她进宫前也听过不少,陆骁是京城待嫁贵女们的春闺梦中人,受贵女们欢迎也是正常的。   魏行犹豫了下,还是决定多提点这打从心底让人喜欢的小姑娘两句话。   “咱家听说, 此次秋猎宁王殿下也会出席。”   陆知礼自幼病弱,无法习武骑射,也从不出席春猎或秋猎,如今一反常态,肯定是要做什么。   云霏霏想起陆知礼今日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头突然疼了起来。   云霏霏落水后染上的风寒还未全愈,身子本来就虚弱得很,魏行离开后,她换下身上的宫服,便熄灯睡下。   今晚云霏霏同样做梦了,但不是她死去的梦。   梦里,她依然是东宫负责外院洒扫,极不起眼的小宫女,平时遇不到太子殿下。   她从兄长口中得知阿娘病重,恐不久于人世,却连出宫见母亲最后一面都无法,便躲在东宫花园的一颗大榕树下,泪流满面的无声痛哭。   那是花园的最偏角,几乎不会有人来。   她双手紧紧捂着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哭得撕心裂肺,眼前突然出现一只手。   手白皙且骨节分明,淡青色的帕子被他轻轻捏在手中,散发着淡淡的药香味。   泪眼蒙眬中她对上一双狭长漂亮的凤眸,那人生得极为俊美,昳丽的容颜似无瑕暖玉。   男人微微俯身,低眸看她,面容冷淡。   一身霜白蟒袍,风姿无双,如同不染纤尘的谪仙。   云霏霏虽未曾近身伺候过太子,却也远远望过,一下就认出来人。   “殿、请殿下恕罪!”   云霏霏倏地跪伏于地,一颗心都要跳出喉咙,哪敢接帕子。   做丫鬟规矩多,做宫女规矩更多,有的宫是不许宫女无故落泪的,秽气,不吉利,云霏霏就曾听说过荣贵妃的华阳宫曾因此处死宫女。   她眼泪瞬间就停住了,浑身不住颤抖,唯恐触怒太子。   “哭什么?”太子倒是没她想象中的恼怒,只是慢条斯理地收起帕子,站直身,居高临下望着她。   云霏霏不敢隐瞒,如实以告。   太子沉默片刻,轻轻笑了笑。   他笑声带着点自嘲,听得云霏霏冷汗直流。   她以为自己触怒太子,太子却温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家在何处?”   云霏霏始终低着头,不敢有任何逾矩:“奴婢名唤云霏霏,家在京城,为忠勇侯庶女。”   太子听到他是忠勇侯的庶女时,神情明显一愣。   他不知想到什么,眼中闪过一抹悲痛,随即又恢复原来的淡然。   “起来。”   话音落下的同时,带着药香的帕子再次递向她。   太子脸上没什么表情,一举一动都很赏心悦目,浑身上下却充斥着冰冷的气息,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那是云霏霏进宫后,第一次与太子离得这么近。   她惶恐接过,颤颤巍巍起身,那抹修长挺拔的身影已然走远。   云霏霏以为这不过是个小插曲,没想到翌日就被魏行叫了过去。   “去换身衣裳,今日你便随咱家出宫采买。”   魏行是太子身边的大太监,再如何也轮不到他采买,云霏霏几乎是瞬间就想明白了。   是太子。   是太子让魏公公带她出宫的。   世人都说太子矜贵冷漠,对待宫女下人最是无情,云霏霏也一直这么觉得,直到此时,云霏霏才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太子多么好的一个人,一点也不像传闻所言冷漠无情。   云霏霏喜悦的无以复加,立刻换上常服随魏行出宫。   魏行也是一身常服,他大太子也不过六岁,皮肤白净,眉目清秀,眼睛不大但总是笑眯眯的,看起来十分和善,东宫里的宫女们却都很怕他。   云霏霏也不例外。   魏行年少时就伺候陆骁,最清楚这位少年太子的脾性,知晓陆骁惯会拉拢驾驭人才,见太子突然对一个小宫女施恩也未做他想。   云霏霏随着魏行上了马车,才发现马车内已有人。   魏行笑笑:“陈太医。”   陈太医微微颔首。   云霏霏眼睛瞬间就红了,她看着魏行,声音哽咽:“魏公公……”   魏行笑盈盈的看着她,轻声道:“殿下向来欣赏孝顺之人。”他笑容微敛,“云姑娘,且管好自己,莫妄想攀龙附凤,污了殿下一番美意。”   云霏霏连连点头。   她不过是个不受宠的庶女,怎么可能做那等痴心妄想。   梦到这里就断了。   分明算不上噩梦,也如云霏霏所愿,梦到了不一样的情景,她却依旧泪流满面的惊醒过来。   “为什么梦里阿娘会病重?阿娘身子向来健康,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病重。”   云霏霏心中难受得厉害,刚下榻倒了杯水喝,眼泪都还没来得及擦干,就听到急促的敲门声。   “云画、云画你赶紧醒醒!”   云霏霏认出那是李贵的声音,披上一件外衣,整理好仪容,很快将门打开。   “李贵哥这么晚……”   云霏霏刚开口,就被李贵连珠炮似的打断了话:“你赶紧去换上一身衣裳我师父说太子殿下他……”   李贵话说到一半,不远处的太子寝宫便响起砸东西的声音。   两人面色骤然一变。   “李贵哥稍等,我换好衣裳就来。”   云霏霏关上房门,手脚麻俐地取过宫服换上,随即七上八下的跟着李贵赶往寝宫。   “殿下他怎么了,怎么会发这么大的脾气?”   陆骁向来沉稳,即便生气也很安静,可刚才砸东西的声响极大,无疑在显示着太子的怒火非比寻常。   “太子殿下梦魇了。”李贵不知想到什么,粗犷的脸上浮现惊恐之色。   “师父说,殿下每次梦魇就跟着了魔似的,轻易不让人靠近,有一次他想叫醒太子殿下,差点被掐死,他怕闹得人仰马翻传到皇上耳中,只好让我过来找你,看你有没有办法劝太子殿下冷静下来。”   陆骁果然跟她一样都会梦魇。   云霏霏心脏瞬间砰砰砰砰,快速跳动了起来。   李贵见她脸色发白,心生不忍,犹犹豫豫地说:“要是你害怕,我待会儿帮你跟师父求情,再想别的办法。”   太子知道自己梦魇发作时有多失态,曾交待魏行,若是阻止不了便喊暗卫出来将他击晕。   只是太子身手极好,每日又有练武的习惯,就算是训练有素的暗卫,也得与他交手好一段时间,才能将他顺利击晕,难免闹出动静。   “谢谢李贵哥,不过我不怕,我愿意进去劝太子殿下。”云霏霏偏头看他,微微弯了下眉眼。   李贵愣了下,随即安静的往前走。   魏行见到云霏霏,就像见到了救命祖宗,连忙上前,低声吩咐:“殿下交待过,梦魇时寝宫的灯都得熄了,现在里头一片漆黑,你可敢一个人进去?若不敢,咱家可以陪你一块进去。”   云霏霏并不怕黑,但是她知道陆骁怕黑。   “殿下不是从来不许熄灯的吗?”   魏行苦笑:“殿下说这叫以毒攻毒。”   用他最害怕的东西,对付他最害怕的事,陷入黑暗,或许就能让身陷梦魇中的他清醒过来。   陆骁看起来很坚强,无所不能,但他也不是真正的无所不能,他只是将所有的脆弱全都隐藏起来,不让任何人发现罢了。   云霏霏心里有个地方蓦然疼起来。   “没关系,奴婢一个人进去就好。”   魏行点点头,又不放心的交待她:“你待进去寝宫后,在门口远远地喊殿下便好,要是殿下认不出你,你就退出房外,千万别靠近殿下。”   “里头虽然有暗卫在,但是你……太脆弱了,殿下轻易就能把你掐死,咱家怕暗卫来不及救你。”   云霏霏一开始是不怕的,听到魏行这么说,也莫名其妙感染了他的恐惧,脸色微微发白。   她没想到陆骁的情况比她严重这么多。   可是她守夜的这几日,陆骁明明一次也没梦魇过,怎么就突然梦魇了?   魏行见她脸色发白,心里也有些犹豫。   太子那么喜欢云霏霏,要是知道自己失控时伤了她,到时不扒了他的皮才怪。   “云姑娘若是害怕,就别勉强,毕竟殿下那么危险,咱家也不知道殿下会对你做出什么事……”   寝宫内再次传出砸东西的声响,云霏霏心头一颤,没时间多想,飞快进到寝宫内。   里头果然如魏行所说,一片漆黑,只有薄弱的月光映照着。   陆骁立于房中,背影挺拔颀长,一贯清隽。他的长发极美,松松散在身后,与雪白色的寝衣形成了鲜明对比。   云霏霏不知道他情况究竟如何,只能依魏行所言,在门口轻声唤他。   “殿下……殿下……”   刚刚轻唤两声,浴沐在月光下的男人倏地转过身来,乌黑的长发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度。   云霏霏微微一愣,还没反应过来,陆骁已经来到她面前。   他的动作实在太快,云霏霏甚至来不及尖叫或是发出任何声音,已经被他扑倒在地,紧紧按进怀中。   陆骁似乎认得云霏霏的声音,看起来毫无理智,落地时大手却又牢牢地护住她的后脑勺。   云霏霏的脑袋磕在一片温软之中,对上的却是一双猩红可怕的眼,耳边是压抑而又痛苦的喘`息`声。   陆骁身上的气息诡异而又瘆人,像某种野兽,冰冷而又暴戾,稍有不甚就会被撕成碎片。   云霏霏下意识打了个冷颤。   他看起来瘦弱,双臂却强而有力,云霏霏见识过他那身紧致而充满爆发力的肌肉。   她几乎被陆骁勒得喘不过气,感觉腰肢就要被他箍断。   “殿下,奴婢是云画,您不记得奴婢了吗?”云霏霏极力保持冷静,呼吸却变得越来越乱,纤弱的身子微微发颤。   云霏霏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陆骁,素日里被他隐藏得很好的阴戾与脆弱全都涌了出来,她有些害怕,却还来不及陷入更深的恐惧,陆骁便俯身下来。   陆骁极美的长发凌乱地落在她精致苍白的小脸上,略微冰冷的唇瓣,轻轻印在她的耳畔。   他的声音从黑暗中响起,似溶在了夜色里,压抑着无数思念与深情,低沉而又缠绵:“娇娇……”   有那么一瞬间,云霏霏觉得自己的呼吸和心跳通通停了。   整个脑袋嗡嗡作响。   娇娇是她的乳名。   阿娘生下他们兄妹二人时,还是个外室,因为痴傻的关系,也没有给两人取大名,直到被接回忠勇侯府,老太太才帮他们取名。   云霏霏,云裴,字里都带着非,意味着他们本就不该出生。   哪怕阿娘痴傻如稚儿,从旁人口中听得他们兄妹两人名字的含意之后,也不喜欢云老太太帮他们兄妹二人取的名字。   从小就喊她娇娇,喊阿兄壮壮。   忠勇侯里只有谢氏会这么唤她,除了如意轩的人以外,鲜少有人知晓。   她伺候陆骁不过数日,根本没提过自己的乳名。   殿下果然也梦到了,梦到他被最疼爱的弟弟背叛,被皇后放弃,还成了瘸子,甚至更多。   云霏霏瞬间心疼得无以复加。   她不知道陆骁梦到了什么,只记得魏行的话,要把他唤醒,再次轻声道:“殿下,您醒醒,奴婢是云画,您起来,奴婢伺候您更衣就寝好不好?”   陆骁却没有任何反应,微微歪着脑袋,鼻尖碰着她的鼻尖,以一种极近且极富压迫感的距离,死死地盯着她,浓密的睫毛几乎戳到她的脸。   他身子很沉,压得她几乎透不过气来,动弹不得。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脸上,云霏霏睫毛乱颤,心跳悸动不停。   两人所在之处只有一点点微弱的月光,映得他的侧脸似无瑕美玉,原本隐没在黑暗之中的眼尾猩红靡丽妖冶。   月色下,他的神色很平静,那对漆黑的瞳仁却像浸了冰似的,眼神阴鸷又疯狂,翻涌着某种她看不懂的情绪,蛮横又强势的禁`锢着她的强健身躯,却绷得紧紧的,不停地颤抖着。   就像一头受伤发狂的野兽,狼狈又无助,实在很难将他与或是清冷沉稳、或是温柔有礼、或是隐忍克制的太子殿下联想在一块。   云霏霏脑中一片空白,她从未见过陆骁这般模样,却又觉得这样的他极其熟悉。   就好像,她曾在哪里见过,不止一次,而是无数次,在那些数不清的夜里,他也曾像这样腥红着的双眼,在她面见展现最脆弱狼狈的一面。   “殿下……”云霏霏轻唤他的声音,不自觉带上一丝心疼。   两人的心跳声纠缠在一块,震耳欲聋,她脑海中蓦然闪过一个模糊的画面,或者说……记忆。   但那记忆却不属于现在的自己,反而像梦里的她才会拥有。   云霏霏长睫轻轻颤动,骤然浮现的记忆令她眼底露出一抹羞涩,如花瓣般饱满的唇瓣羞耻地紧抿,透着嫣红的双颊犹如盛开的海棠,艳丽诱人。   “殿下,奴婢、奴婢是娇娇……您起来,奴婢伺候您更衣就寝好不好?”云霏霏忍着羞耻,学着脑海中突然浮现的记忆轻声呼唤。   陆骁听见她的名字,眼中果然恢复一丝清明。   他慢慢坐起身,长发凌乱地披在双肩,肆意地落在身后,背着月光,居高临下地睨着她。   “娇娇?”   陆骁低眸看她,面容冷淡,像是在判断她到底是谁。   他微微上挑的眼尾带着天生的倨傲和贵气,浑身上下却充斥着冰冷的气息,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嗓音低沉冷冽,不带一丝温度,完全与她刚才梦里的太子殿下重迭。   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源源不绝地从心底深处一涌而出,云霏霏心尖抑制不住地颤栗。   她突然有一个可怕而又荒谬的猜测──或许她所做的那些梦,不并是将来会发生的,而是早就发生过的。   但这怎么可能呢。   云霏霏不知道为何自己会这么想,但那些梦和脑海里突然浮现的记忆,实在太过诡异。   陆骁依旧一动不动,云霏霏尝试起身,他却再次俯下`身来,将她的双手牢牢按在两侧,带着薄茧的指腹,一寸寸地滑过她手腕处娇`嫩的肌肤。   云霏霏肌肤白腻如美玉,欺霜赛雪一般,哪怕只是很轻的触碰,也晕开一抹胭脂般淡淡的红,在幽暗的月色下,显得格外勾人。   “殿、殿下……奴婢真的是娇娇,您──”云霏霏身子不受控制微微`轻`颤,雪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隐隐浮现一抹羞涩的红,眸色越发水润。   滚烫灼热的唇,毫无预警地落了下来,堵住了她甜软的唇瓣。   云霏霏双眸惊愕的睁大。   为什么跟浮现的记忆不一样?   呼吸间滚烫霸道的气息,唇齿间靡丽的纠缠,一寸寸抽走她的力气与思绪,云霏霏再也无法思考。   上一次她做噩梦时陆骁也曾吻过她,但当时的吻虽然缠`绵却也极尽克制,不像现在力道重且专横,带着很强的侵`略`性,疯狂地掠夺着她口腔每一寸地方,直让她喘不过气。   她想要挣扎,陆骁坚硬的胸膛,有力的臂膀,就连牢牢扣着她皓腕的大手,却都充满了不容拒绝的力量,只能被迫承受着这个充满强烈独`占`欲的吻。   “娇娇……”陆骁低声呢喃她的小名,嗓音中尽是无数的眷恋与缠绵,就如梦中那般,压抑、克制,还带着一点急切。   他眼中的情感却毫不掩饰,浓烈、阴暗、疯狂,还带着可怕的占`有`欲,全然没有平日里的克制与隐忍,灼`热得能将人烫伤。   云霏霏泛起雾气的微红双眸有一瞬的失神,藏在鞋袜中的趾尖儿紧紧蜷缩。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慌张地敛下眼睫,再不敢看他。   陆骁的吻与拥抱明明这般强硬,她却不觉得反感或厌恶,心底深处反而涌起一股隐秘不可言会的愉悦与甜蜜。   就好像,两人早就有过无数次的亲密,她害怕他的强势,却又喜欢他的强势。   云霏霏呼吸乱得不象样,模模糊糊察觉到继续下去一切将会失控,心底掠过一丝慌乱。   “殿下,您别这样,奴婢害怕。”她细软的嗓音带着一丝哭腔,娇得让人骨头都`酥`软。   云霏霏没想到自己的声音会变这样,小脸瞬间涨红,脸颊酥酥麻麻地颤栗着。   她又恼又羞,像是被逼急的小猫,张嘴狠狠地咬了陆骁一口。   血腥味在两人口中蔓延开来。   陆骁眼中阴暗的占有欲未褪尽,双眸却已恢复清明。   少女双颊绯红,漂亮的美人眸泛着水光,眼角噙着无助泪珠的模样骤然撞入眼底。   陆骁愣了下,下意识低松开手,低头吻去她眼角欲落不落的泪珠。   云霏霏偏过头,躲开他的吻,陆骁的嘴唇落在了她的细白的耳根处。   她身体无法控制地娇`颤`了一下,心中羞耻更甚。   云霏霏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小心翼翼地问:“殿下已经清醒了吗?”   陆骁听出她佯装平静的逞强,黑眸浮现浓浓的懊悔,不敢再低头亲吻她。   他身翻坐到一旁,沙哑的嗓音夹杂着浓浓的悔恨与痛苦:“对不起。”   云霏霏长发散了下来,越发衬得小脸精致,因为哭过,眼睛肿肿的,看上去柔弱又无力。   陆骁以为云霏霏肯定会生气,没想到少女却对他若无其事地笑了笑:“没事的,殿下什么事都没有做,奴婢很好。”   她说话还带着鼻音,显得特别可怜,乖顺得令人心生怜惜,让人想要好好保护。   陆骁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   云霏霏抬手抹掉脸上的眼泪,跟着爬起身。   还没站起来,手腕便被陆骁紧紧握住。   云霏霏愣了下,脸颊浮现羞涩的嫣红。   她知道陆骁刚才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却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失序的心跳与对他的心疼。   云霏霏强忍着羞涩,怯怯地抬头看向他:“殿下?”   “……对不起。”   陆骁微微垂着脑袋,漂亮的长发遮挡住他俊美的脸庞,云霏霏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却听得出他的声音充满痛苦、自责与害怕。   云霏霏可以理解他的痛苦与自责,却不知道他在害怕什么。   是因为梦的关系吗?   云霏霏其实没有怪陆骁,进来之前,魏行就告诉过她殿下很危险,不知道会对她做出什么事。   是她自己选择进来的,当然不可能怪身陷梦魇中的太子。   但是,她很想知道陆骁的梦到底和她一不一样。   “殿下……到底做了什么梦?”云霏霏鼓起勇气开口,“为何您会知道奴婢的小名?”   寝间内静得落针可闻,只有两人轻浅不一的呼吸声。   感觉到握着自己的大手在微微发抖,云霏霏心也跟着颤了下。   她几乎可以确定陆骁也做了和她同样的梦,否则坚强不可摧的太子殿下,不可能会露出这般脆弱的一面。   “奴婢进宫后,也总是身陷梦魇。”   云霏霏试探道:“奴婢不停地梦到自己死去,虽然只有一个片段,也没有前因后果,却刻骨铭心,您……”   “也梦到了吗?” 第29章 沉迷其中   云霏霏一瞬不瞬看着陆骁。   陆骁缓缓抬起头来, 握着她手腕的力道,不自觉地加重了些。   云霏霏感觉到他的颤抖,想起陆骁惧怕黑暗, 微微挪动了下, 坐到他身旁。   陆骁长长的睫毛颤了颤。   “你就只梦到自己死去吗?”   陆骁声音冷淡,语气毫无波澜, 云霏霏却莫名觉得他有些失望。   为什么失望?   难道陆骁梦到的片段比她还要多?   “奴婢……”云霏霏顿了顿,似在斟酌用词, 又像在犹豫,“除了梦到自己死去,还梦到了殿下您与四皇子, 但都不多,只有一小段。”   陆骁呼吸突然沉重。   陆知礼当真阴魂不散,就连她的梦都敢闯。   云霏霏虽然才伺候陆骁短短几日, 却已经摸清他的脾气。   她感觉得出来,这位晴阴不定的太子殿下又又又生气了。   陆骁刚刚那样欺负她,她都没生气, 他到底在生什么气……   云霏霏心里嘀嘀咕咕, 抱怨一通, 却乖乖地往陆骁身边挪了下。   两人肩膀轻轻挨在一块。   陆骁睫毛再度轻颤了下,掩在长发下的耳根悄然泛红。   乌云蔽月, 寝间一片黑暗,云霏霏却感觉到陆骁身上端起来的气势, 明显降了下去。   好像不生气,也不怕黑了。   云霏霏眸子微微弯了起来,突然就觉得陆骁其实很好哄,也不像魏行说的那样可怕, 随随便便就想把人掐死。   “殿下您是否……”云霏霏支支吾吾,似乎有些难于启齿,“是否也梦到了奴婢?”   云霏霏红艳艳的唇上,还留有他薄唇的滚烫温度,陆骁没有回答,寝宫霎时静得落针可闻,连带着呼吸都明显起来。   她甚至觉得两人挨在一块的肩膀也开始发烫。   云霏霏不动声色的挪了下,想离陆骁远一点,安静得像是睡着的男人却猛地将她拽过去。   软乎乎的小美人措手不及,摔进他怀里,整个人趴在他微微起伏的胸膛上。   陆骁幽深狭长的眸子满足地微微眯起。   “殿下!”云霏霏惊呼出声。   她怕陆骁又像刚才那样压着她吻,想起身,酥腰却被他火热强健的臂膀紧紧箍住。   陆骁微微垂首,下巴抵在她的发顶上,眸色晦暗。   “是。”他突然开口,喑哑的嗓音带着克制与隐忍,眼里是她看不到的欲`望与压抑。   “我梦到了你。”   砰砰砰砰砰砰,云霏霏听见他剧烈的心跳声,穿透胸膛,震耳欲聋。   她脸红了红,想挣开这个过于亲密的拥抱,揽在她腰肢的双臂却收得更紧。   陆骁忽然抬手,捂住她的眼睛,轻吻她的额头。   一股难以言喻的酥`麻`感自心头划过。   云霏霏脸颊发烫,心脏跳得飞快,卷翘的睫毛不停颤抖着。   一下一下,像是挠在心尖,让人心痒,陆骁忍不住又低头亲了下她的额头。   “我不止梦到了你,我──”   “骁儿!骁儿你没事吧!”   高皇后急促不安的呼唤由远而近,伴随而来的还有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云霏霏浑身一震,用力地推开陆骁,手忙脚乱地起身站到一旁。   她的发簪不知落到哪里了,直到高皇后领着一众宫婢进来,一盏盏灯将寝宫照得亮如白昼,长发依旧松松散在身后。   陆骁失神的坐在原地,手臂仍旧维持着揽抱她的姿势,僵在半空。   云霏霏心生不忍,却不敢多看,也是此时才发现,一向整齐干净的寝间居然被陆骁砸得乱七八糟。   高皇后看到儿子失魂落魄的坐在地上,心脏一抽一抽的疼,快步来到他面前,毫不避讳的将人揽入怀中。   “骁儿别怕,娘在这儿。”高皇后边轻拍他的背,边指挥宫人点灯,“将所有的灯都给本宫点上,一盏也不许漏!”   “母后,儿臣没事。”陆骁声音恢复冷漠,之前喑哑得令人脸红心跳的嗓音,好像只是云霏霏的错觉。   高皇后确定他真的没事之后,才将人松开,在秦嬷嬷的搀扶下优雅起身。   “你过来。”高皇后一下就看到云霏霏。   云霏霏本就长得美,又披着长发,令人难以忽视。   云霏霏柔顺地来到高皇后面前行礼:“奴婢云画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抬起头来。”高皇后不似平时那般满面笑容,面色微沉,威仪万千,让人不自主地生出几分胆怯与紧张。   云霏霏抬首垂眸,眼睫轻颤,心中忐忑不安。   景帝后宫佳丽三千,高皇后见过的美人无数,一眼便知道这小宫女是尤物,也是祸水。   又纯又欲,对男人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高皇后微微蹙了下眉。   这小宫女身上处处充满古怪。   这样的美人,不该进宫,进了宫也不可能平安无事。   高皇后眯了眯眼睛。   “母后,儿臣困了。”陆骁充满疲惫的声音骤然响起。   魏行已经替他披上一件大麾,墨色长发也用玉簪束在脑后。   高皇后看了负手而立的陆骁一眼,随即怔住。   陆骁薄唇很红,下嘴唇还破了一口子,伤口带血,还很新鲜。   高皇后想起进来前魏行说的话,说这个叫云霏霏的小宫女,不顾危险,只身一人进到寝宫。   高皇后改看云霏霏。   云霏霏的唇不止红,还有些肿,虽不明显,但唇角也破了一处,若细看,她那双美人眸也有些肿,好像哭过。   要不是她眸子干净澄彻,又黑又亮,单纯,不带一点杂念;太子梦魇时又是六亲不认的状态,高皇后都要以为她只身进到寝宫,是蓄意勾引太子。   高皇后还在暗自琢磨,就听陆骁淡淡道:“母后不用猜,是儿臣主动的。”   不止高皇后愣住了,就连云霏霏都怔了下,随后双颊不受控地爆红。   殿下、殿下怎么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种话!   陆骁梦魇一事鲜少人知道,高皇后带过来的都是心腹,她并不担心陆骁说的话落到旁人耳中,只是……   高皇后漂亮的桃花眼上下打量了云霏霏一番。   高皇后一开始被她美貌所震,心里想的全是得重新评估这位云家庶女才行;再看,注意力都在她嘴唇上;第三次,也是这一次,才终于真真正正端详起她的容貌。   这一端详,高皇后才觉得她那过分精致的容貌有些眼熟,尤其是那一双欲语还休的美人眸。   高皇后见过忠勇侯,云霏霏五官跟忠勇侯长得一点也不像,想来是随了母亲。   “你生母何人?”   陆骁以为母后在刁难云霏霏,昳丽的眉眼显出几分不悦,不等云霏霏回答,便插嘴道:“母后,再过两日便是秋猎,因为惠嫔娘娘及四弟突然要出席一事,儿臣明日下朝后还与谢统领与贺指挥使,重新安排侍卫,若没什么事,儿臣要就寝了。”   即便荣贵妃宠冠六宫多年,这几年惠嫔也被景帝独宠,高皇后手里的凤印也从来没交出去过,哪里听不出太子这是在替那小宫女出头。   向来恪守礼节挑不出错处的太子,何时这般失礼打断她的话过?   高皇后好气又好笑,见太子面色苍白,眼下乌青,心底那点不满突然就散了。她没再多说,只是离去前,若有所思地看了云霏霏一眼。   离开东宫后,高皇后吩咐秦嬷嬷:“那小宫女的生母也查一查。”   “是。”   “不知为何,本宫总觉得那小宫女看起来有点眼熟。”   秦嬷嬷立刻附和:“老奴也是,老奴头一次见她,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高皇后黛眉紧蹙,愈发觉得那叫云霏霏的小宫女十分可疑。   另一头,陆骁再次服下安神汤之后,便在云霏霏的伺候下更衣就寝。   本该回屋的云霏霏却没有离开寝宫,她在陆骁隐忍克制,却又带着若有似无灼热的目光下,慢慢吞吞地上了榻。   云霏霏告诉自己,她只是想听陆骁说清楚被打断的未尽之语,绝对不是因为被陆骁抱着睡很舒服的关系。   陆骁垂眸看着乖巧地躺在床榻内侧的少女,冰冷昳丽的面容柔软一瞬。   他很快上榻,将人抱了过来,搂在怀中。   陆骁没梦魇时,再君子不过,即使抱着云霏霏,两人之间依然隔着适当的距离,不会让她感到被冒犯。   “殿下,”云霏霏仰着脸去看陆骁,“您刚刚说不止梦到了我,然后呢?”   云霏霏长发披肩,衬得小脸愈发精致漂亮,因为房间温暖,她脸颊也泛着红,看起来又乖又软,像只软乎乎的小奶猫一样。   倒是不怕他了。   陆骁凝望着她,唇角微不可察地勾了下。   他一开始以为云霏霏跟自己一样都是重生的,只是她太胆小,又不想当妾,才会压抑自己的感情,装作不认识他,哪怕他百般暗示,她也无动于衷。   现在陆骁弄清楚了,云霏霏不记得前世的事,只是曾经梦过一些片段。   所以才会连做梦都喊着他的名字。   既然她不是因为压抑自己的感情,不肯接受他的心意,那就好办许多。   “殿下?”   陆骁迟迟不语,云霏霏有些不安。   “你真的想知道?”陆骁突然掐住她的腰,将她带向自己。   那道刻意保留的距离一下就消失了。   云霏霏身子几乎严丝合缝地挨着陆骁。   陆骁的身材是极为精悍完美的,云霏霏甚至能感受到他壁垒分明的胸肌和腹肌。   云霏霏心口微微起伏着,气息微乱。   腰一下就软`绵`绵的。   她忍住想后退的冲动,漂亮的眼珠盯着陆骁:“奴婢想知道您到底都梦到了什么。”   陆骁喉结滚动了一下:“孤不止梦到了你,孤……”   云霏霏下意识屏住呼吸。   陆骁凑近她,温热的呼吸落在她的唇瓣:“孤还做了很荒唐的梦。”   被从小疼爱到大的亲弟弟诬陷,就连自己的母后也不站在他这边,的确很荒唐。   云霏霏心跳紧张地快了几分:“多荒唐?奴婢的梦也很荒唐。”   她不敢明说,只能点到为止。   云霏霏也知道,忠勇侯府为三皇子一脉。   三皇子不止是荣贵妃独子,也是除了太子以外,最得景帝宠爱的皇子,再加上荣贵妃母家势力强大,太子不可能不提防自己,他很可能只是在套自己的话。   她不可能因为一个梦,就说出那样大逆不道的话,将自己与阿娘兄长置于危险之地。   云霏霏直愣愣地看着陆骁不说话。   她生了一双欲语还休的美人眸,看着人时显得含情脉脉,哪怕无意勾人,也能叫人轻易为她沦陷。   ……根本就是在诱惑男人。   陆骁眸色深了深。   他桎梏住了云霏霏纤细的腰肢,伸手捏起她的下巴,带着一丝控制不住的力道。   男人指尖的温度叫云霏霏心跳骤然失速,她感觉到了某种危险,试图后退,却整个人都被按在了榻上。   “殿下……”云霏霏紧张地看着陆骁,她以为他又神智不清了。   陆骁眸色却十分清明,带着她所熟悉的清冷克制,只是那清冷克制里头,多了些让她心慌意乱的情愫,让人手脚发软。   他按着她的手腕,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哑声呢喃:“就像这样。”   陆骁性`感的薄唇,从容不迫地落了下来,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云霏霏不可置信地瞪大眼。   殿下在清醒的状态下,主动、主动……   神智清醒下,陆骁的吻就如他的人,充满了矜持与耐心,温柔地让人心尖发颤,明明不带一点强势,却依旧轻易地抽走她所有的力气与思维。   云霏霏脑袋晕晕乎乎的,整个人透不过气来,湿润的双眸里满是无措。   她知道自己应该推开陆骁,手却不听使唤的攀住了他的肩膀。   甚至沉迷其中。   陆骁并没有对她做什么,只是稍稍辗`转`索`取了下她口中的甜蜜,云霏霏纤柔的腰肢始终裹在齐整的衣衫下。   然而当陆骁离开云霏霏的唇,温柔地将她拥在怀中时,云霏霏却整个人都`酥`软`了。   她双眸湿`漉`漉的,唇瓣嫣红诱人。   陆骁知道这个举动太过轻率浮躁,但今日陆知礼的举动确实激刺到了他,让他心中升起强烈的危机感。   他对云霏霏绝对拥有足够的耐心,却也害怕,好不容易才呵护在自己掌心、娇宠在身边的小奶猫,一个没注意就被人拐走。   陆骁的占`有`欲很强,早就认定云霏霏是自己的太子妃,只是他要做许多准备,才能将她安安稳稳地抱上太子妃之位。   他原想耐着性子等云霏霏,听到她说“没有前因后果,却刻骨铭心”这几个字时,却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卑劣与阴暗。   前世两人是在碧霄宫才相识的,在那之前,护着云霏霏的人一直都是陆知礼,当然最后一手毁了她的人,也是陆知礼。   陆骁从来没问过他们的关系。   一开始是不感兴趣,后来是不想问。   云霏霏不记得前世也好,这样她就只属于自己,也只知道护着她的人是自己,不用担心她是不是曾经喜欢过陆知礼。   陆骁指腹轻轻擦过云霏霏柔软的唇瓣:“你说你梦到了孤,可是和孤一样,都做了这般荒唐的美梦?”   云霏霏脑子一片空白:“奴婢、奴婢不敢……”   她哪里不敢,她的梦远比陆骁的还要大胆放肆许多,两人不止有过无数的亲呢,甚至从里到外都烙上只属于他的印记。   “是吗?”陆骁很少笑,听到云霏霏的话,喉间却溢出几声极低的暧昧轻笑。   那笑声带着毫不掩饰的愉悦与缱绻,听得云霏霏耳根酥`酥`麻`麻。   怀里佳人柔若无骨,陆骁微微俯首,薄唇若有似无地靠在她耳畔,温热醉人的呼吸一下下落在她的耳廓。   云霏霏心脏跳得快要炸裂开。   “那你方才,为何抱住了孤,还回吻了孤?”陆骁低沉的嗓音带着蛊惑。   云霏霏无措地涨红脸,几乎要将唇瓣咬出血来,一个字也答不出来。   因为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为何会那样做,就好像是一种本能反应。   “昨夜孤睡着时,你将孤抱得紧紧,今晚又不顾危险进来唤醒孤……”   陆骁似是有些不好意思,昳丽的眉眼微微低垂,睫毛轻轻颤着。   两人离得极近,云霏霏轻易就看到他玉白的耳根浮起不明显的红。   旁人从未见过的太子殿下,她却见到了。   云霏霏心尖不受控制微微`轻`颤,抓着他寝衣的手指不自觉用力。   陆骁衣襟微微散开来,精致漂亮的锁`骨猝不及防地跃入她的眼底。   云霏霏不自觉地舔了下嘴唇。   陆骁似是浑然不觉,居然在这时低下头,在她额间温柔地印下一吻:“你对孤的心意,孤已经知道了。”   云霏霏玉珠似的趾尖儿紧紧蜷缩起来,脑袋有一瞬的晕眩。   她根本不知道要如何解释。   自己确实喜欢陆骁,昨晚也真的偷偷抱了他,但是她并不想当他的侍妾。   云霏霏心乱如麻:“奴婢从小就发过誓,宁为寒门妻,不做富家妾,奴婢并无意冒犯您,奴──”   “嘘……”陆骁食指抵在她柔软的唇瓣上,将她的话拦在口中。   他压抑着喑哑的声音,诱哄一般对她说:“孤知道在你害怕什么,孤不会赶你出东宫的,只是孤暂时无法给你名分,只能先升你为一等宫女,让你每天都能跟在孤身边,你可愿意?”   陆骁鸦羽般的长睫低垂着,薄唇弯着温柔的弧度,就连狭长的凤眸都勾人,再配上那样一张绝色面容,根本没人拒绝得了他。   云霏霏睫毛乱颤,眼神飘移,就像鬼迷心窍一般,脑中不停浮现荒唐想法。   她喜欢陆骁,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意,再加上她不想当侍妾,根本就不在乎名分,就算以后出宫,她也不打算嫁人,只要陆骁愿意放自己出宫,她的确是愿意跟着他的。   想起梦里两人难分难舍的缠绵,云霏霏脸颊滚烫,差点就要松口,却在前一刻恢复理智,摇头道:“奴婢进宫还不到一年,越级升为一等宫女恐有不妥……”   “没什么不妥,孤从来不怕别人说什么。”陆骁打断她的话,将她按进怀中,“睡吧,孤累了。”   大概是因为关系改变了,陆骁并没有重新拉开两人的距离,反而将云霏霏紧紧禁锢在怀中。   他胸膛温暖结实,还充满着令人安心的药香味,云霏霏蜷缩在他怀中,很快就撑不住倦意,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云霏霏睡相跟陆骁一样都很好,睡着之后就不会再动来动去,不会吵醒身边的人,原本睡着的陆骁却又睁开了眼。   陆骁用手肘撑起身子,垂着眼注视了她睡颜许久。   云霏霏一开始睡得很甜,却没多久眉尖就蹙了起来,纤长浓密的睫毛也不停地轻颤。她似乎又开始做噩梦了,唇瓣张张合合,手指也无意识地抓住他的衣襟。   陆骁低下头去,仔细听她在说什么,她声音又软又轻,说得断断续续,许久陆骁才听出来她又在喊“殿下”。   ──奴婢不停地梦到自己死去。   想起云霏霏说的话,陆骁心脏像被什么扎了一下。   他蹙着眉将人重新搂回怀中,轻轻拍抚着她的后背,动作充满了温柔与珍视。   “我在。”   身陷梦魇的云霏霏似乎听不到他的声音,依旧不停地呢喃“殿下”,陆骁却不厌其烦地的回她:“我在。”   直到她再次安稳的睡去。   陆骁控制欲很强,向来说一不二,说要正式升云霏霏为一等宫女便不是在开玩笑,云霏霏想拒绝也拒绝不了。   那身藕白色宫女服穿不到几天,就又换成了浅粉色宫女服,这晋升速度也是……   宁姑姑看着与自己同样一身浅粉色宫女服的云霏霏,简直不知该说什么。   云霏霏进宫才多久,居然就穿上粉色宫服了,也不知她到底使了什么手段,竟将太子殿下迷得神魂颠倒,就连太后娘娘那么严格的人,都被太子殿下安抚了。   静安太后原本是要将雪雁送来东宫,接手她的位置,成为掌事宫女的,也不知太子到底跟静安太后说了什么,那日不过是去了趟寿康宫,娘娘就改变心意了。   既然太后、皇后两位主子都没有开口,也还暂时不打算为难云霏霏,宁姑姑自然也不可能刁难太子喜欢的人,只能睁只眼闭只眼继续教导她。   到了秋猎这天,云霏霏一早醒来,伺候陆骁更衣,白白净净的小脸,全是掩不住的灿笑,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陆骁被她勾得心痒痒的,原本张着的双臂,突然落了一只下来,刮了刮她的鼻尖。   云霏霏脸蹭地一下就红了,抬头看他:“殿下?”   陆骁神情冰冷,声音也很冷淡:“鼻尖上有根头发。”   “多谢殿下。”云霏霏知道陆骁爱干净,听到他这么说,也没做他想,继续低下头,专心帮陆骁系玉带。   陆骁腰肢劲瘦,腹肌坚实,玉白的蟒袍再配上墨色的玉带,透着难以掩饰的奢华之气,一头乌发高高束起,以三指宽的白玉冠扣着,更衬得他如芝兰玉树,十分好看。   难怪那些京城贵女们,明知秋猎辛苦,光是从京城到围场便要走上三、四日,也愿意出席,就只为了能多看太子一眼。   云霏霏帮太子理好衣裳,退到一旁时,也忍不住偷偷看了他一眼。   第二眼,第三眼,第四眼……直到陆骁离开寝宫。   云霏霏抿嘴偷笑了下。   她觉得自己运气变好了,就算偷看太子这么多眼,也没被捉到。   每年秋猎,景帝都会率领群臣、妃嫔及喜爱的小辈随驾同行,再加上御林军及金吾卫,可说极为壮观,从京城出发的马车队,浩浩荡荡几十里,旌旗招展,马啸嘶鸣,热闹非常。   云霏霏并不得宠,到了议亲的年纪,沈氏也只是做做样子,根本没带她参加过任何宴席,这还是她头一次参加这等盛宴。   哪怕得跟在马车左右,走上三、四天,依旧不减兴致,心里兴奋得很。   没想到陆骁要她跟着进到马车内伺候。   太子的马车虽然比不上皇上的,但也是极为宽敞,座榻上更是铺了好几层的厚褥子,十分舒适。   那是太子的软榻,云霏霏当然坐不得,她乖乖的坐到榻边的木椅上,却还没来得及入座,便被陆骁一把拽到怀中。   “殿下不可。”云霏霏脸憋得通红,却不敢大声说话。   魏行跟宁姑姑还有一众侍卫,全都跟在马车左右,一有什么动静,外头都听得一清二楚。   陆骁不以为意,将她牢牢箍在怀中,低眸看她。   “方才不是一直在偷看孤,现在又害羞了?”陆骁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低沉清冽的声线,却似乎带了点笑意。   “……”云霏霏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原来刚才太子不是没发现,是等着上马车再找她算总账。 第30章 撒娇【双更合一】……   云霏霏被陆骁抱在腿上, 紧搂在怀中。   陆骁的大腿肌肉结实,坐起来很舒服,只是这样的姿势实在太难为情。   她能感觉得到某种危险, 和他略为沉重的呼吸声。   云霏霏脸颊渐渐染上一层绯红。   陆骁手指修长漂亮, 骨节分明,摩挲着粉色宫服上花纹的动作, 也充满优雅,赏心悦目。   云霏霏的腰比寻常女子还要纤细, 合身的宫服穿在身上后,衬得酥腰愈发纤细,袅娜娉婷, 如弱柳扶风。   陆骁修长如玉的手,沿着弱柳扶风下的繁复花纹缓缓往上:“就这么喜欢孤吗?”   云霏霏呼吸微乱,包裹于宫服下的饱满酥玉起伏不休, 虚`软的身子无`力的靠在男人怀中。   她不敢看陆骁,却可从眼角余光看到近在咫尺的薄唇。   他薄唇上破了一口子,是前晚被他狠狠掠夺口中`喘`息、啃咬檀口中的芬芳时留下的痕迹。   陆骁梦魇失去理智时的吻炙`热`滚`烫, 如急风骤雨;清醒时的吻克制缠`绵, 温柔得犹如春日里绵绵细雨;然而无论是哪样的吻, 都让她情难自抑。   明明已经过了两晚,她却可耻的觉得, 嘴中仿佛还有他的味道。   云霏霏羞耻地咬紧下唇,不敢再想。   她如葱玉般纤细白皙的手指, 无助的按住陆骁的手,小声求饶:“殿下,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偷看的,奴婢只是……”   云霏霏此时求饶的语调, 陆骁很熟悉,她声音软`绵`绵的,却不带一丝抗拒或厌恶,明显是在撒娇。   陆骁薄唇紧抿,狭长凤眸却愉悦地眯了眯。   云霏霏背对着陆骁,看不到他的脸上的表情,却能感觉到他停下动作。   陆骁微微俯身,坚硬的胸膛往前靠,搂在细腰上的手臂收得更紧。   他嘴唇轻轻贴在她的后颈,漫不经心地接下她的话:“不是故意的,只是因为太喜欢孤是吗?”   云霏霏绵`软的身子,被那滚`烫`灼`人、占`有`欲浓重的声音,烫得微微娇`颤。   马车随着秋猎队伍缓缓行进,外边除了杂沓的脚步声外,还有着马鸣声与宫人们交谈的声响,云霏霏却能清楚的听到自己紊乱的呼吸声。   若是换了旁人,云霏霏肯定不管动静会不会被马车外的人听见,必定拼了命也会挣开这般过分放肆的怀抱。   她却不讨厌陆骁这般,甚至控制不住心底想要亲近他的念头。   云霏霏以前不是没有察觉,只是不想承认,如今却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对陆骁毫无抵抗能力。   “是……”她难为情地闭上眼,乌黑纤长的睫毛轻`颤,有些语无伦次地求饶:“奴婢太过喜欢殿下,所以总忍不住想偷看您。”   陆骁只是想确认一件事,并不是真的想要云霏霏,见她害羞得全身都在发抖,侧过头,薄唇轻轻扫过她莹白如玉的耳垂,就将人松开。   云霏霏几乎是落慌而逃。   她甚至故意挑了一个离陆骁远的地方坐下。   被陆骁轻吻过的耳垂烫得厉害,云霏霏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察觉到指尖触碰的濡湿,瞬间羞得手脚发软。   她觉得有点奇怪,之前陆骁明明表现得很矜持,克制有礼,为何只是过了一晚,便有这么大的转变。   果然是因为殿下也做了跟她同样的梦,跟她一样控制不住心里那股难以解释的情愫?   云霏霏知道陆骁是喜欢自己的,否则也不会待她这么好,又是带她回侯府看阿娘,又是请太医帮她看病,甚至还将她提升为一等宫女。   她目光再次飘向陆骁。   殿下应该也是喜欢自己的吧?   陆骁曲着一条腿的坐在软榻上,姿态显得散漫不羁,见她又偷看自己,淡声问:“还想孤再抱你?”   云霏霏听出他话中的取笑之意,羞耻地偏过头,露出一截纤细修长的玉颈。   陆骁喉结滚了滚,同样偏过头去,挑开窗帘,试图让外头的冷风吹熄心中的那股邪火。   没想到帘子刚挑开,便猝不及防地对上一双乌黑深邃的眼眸。   谢肆生得极为俊美,侧脸线条冷硬而坚毅,一双眼却终年弥漫寒霜。   他扫了眼陆骁微微染上桃花意的脸庞,接着越过陆骁,望向隐在他身后的那抹浅粉色娇影。   谢肆饶富兴味的挑了下眉。   “殿下脸这么红,可是身子不适,可需下官帮您叫太医?”谢肆声音低沉,语气冷硬,陆骁却还是从他话语中听出了取笑之意。   “没有不适,多谢师父关心。”陆骁神色淡淡。   “既如此,还请殿下自重。”谢肆点到为止,继续驾着马沿途巡视。   陆骁望着谢肆渐渐远去的高大背影,若有所思。   此次秋猎,除了皇后之外,随行的妃嫔就只有荣贵妃跟贤妃,原本惠嫔也在随行名单里,惠嫔被掳之后,景帝便将她从随行名单划掉。   哪怕惠嫔信誓旦旦的说自己是清白的,景帝去钟粹宫的次数依旧明显减少。   就算那些暴徒没有碰惠嫔又如何?她的身子已经被那些百姓看光了,景帝生性高傲,完全无法忍受自己的女人被那么多人看。   两世为人,陆骁很清楚自己的父皇是什么人,惠嫔失宠在他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景帝那么狠心,连做做样子也不肯。   围场离京城有一段距离,就算天气好最少也得花上两天时间,中途不得不找个地方落脚。   午膳时间,大队人马停了下来,陆骁身为太子,午膳自然有人送,云霏霏却得自己去拿。   云霏霏刚下马车,就看到不远处的贺烺跳下马,懒洋洋地伸了一下修长的腰腿,往太子车驾走了过来。   贺烺依旧一身正红底绣金官服,一头长发扎成了利落的高马尾,浑身上下充满肆意不羁的少年气息,只是他笑里透着一股傲慢的痞气,看起来就很危险。   云霏霏下意识就想避开,但贺烺已经往这边走来,躲避不得,只能退到一边微微行礼:“奴婢见过贺指挥使。”   “不必多礼。”贺烺漫不经心地摆摆手,目光掠过她身上的浅粉色宫女服时却顿了下。   他记得,浅粉色宫女服是一等宫女才能穿的。   贺烺诧异地挑了下眉。   他记得这个叫云霏霏的小宫女,进宫还不到一年,怎么就成了一等宫女?   贺烺六岁就进宫当太子伴读,陪着太子一起读书、一起练功,两人还是过命之交,不止是太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子心腹,还与太子交情甚笃,向来有话直说。   他也不怕得罪太子,一上马车就提起云霏霏的事。   “殿下若是疼爱那小宫女,怎么不直接收为侍妾,您将她越级升为一等宫女,会让人说嫌话的。”   这次随行的朝臣众多,要是让荣贵妃知道陆骁的贴身宫女,进宫还不到一年,肯定会想办法让御史参他一本。   荣贵妃的儿子三皇子陆凛,只比陆骁晚一个时辰出生,因为容貌肖母的关系,自幼深得景帝喜爱。   要不是已经有陆骁这个过分优秀的儿子,景帝甚至想过立三皇子为储君。   三皇子虽然无夺嫡之心,可他的母妃荣贵妃与背后的承恩伯府却野心勃勃,太子要是出了什么纰漏,荣贵妃马上就会补上一刀,甚至想办法将他踹下去,为自己儿子铺路。   贺烺身为太子的心腹,有些话即便太子不爱听,他也不得不说。   “孤从来不怕别人说什么。”陆骁神色冷淡。   贺烺挑了下眉,觉得有些奇怪:“您只是把她当成御婢,并不打算给她名分是吗?”   他还记得在忠勇侯,陆骁得知云霏霏落水时有多失态,甚至为了那小宫女跟他动手。   太子身边从来没有过人,云霏霏是他头一个动心的女子,按太子的脾性,应该早就向皇上请圣旨,封她为良娣才对。   “孤会给她名分。”   陆骁并不想谈这件事,随口说:“你不是应该领着金吾卫先行一步到围场扎营,怎么还在这儿?”   “……”贺烺抱着胳膊,不可置信地看着太子。   “殿下这是在赶我?我不过说了那小宫女一句,您居然就要赶我?”   贺烺跟陆知礼一样,都长了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与恰到好处的卧蚕。   只是陆知礼的桃花眼天生带情,很容易让人生心好感;贺烺则多了几分肆意,显得慵懒风流。   哪怕贺烺瞪大眼,故作夸张地看着太子,亦是英气逼人。   陆骁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太子居然没有否认!   贺烺与太子相识十多载,哪里看不出他那一眼的意思。   他故作痛心疾首,见太子依旧没打算理自己,便懒洋洋地往后一靠,修长双腿优雅交迭,闭眼假寐。   陆骁见他装死,没好气的踹了他一脚:“有事快说,别打扰孤跟娇娇用膳。”   “……”居然连娇娇都喊上了?   贺烺懒洋洋地撩起眼皮,睨了太子一眼。   看来太子说要给她名分,并不是随口说说,只是既然要给名分,干嘛不现在就给?   莫非矜持冷淡的太子殿下,觉得偷偷摸摸才刺激?   贺烺这才吊儿啷当地坐直身,从袖中取出一封密信,递给陆骁。   “您要我查的事已有着落。”   陆骁将密信拆开,原本还算轻松的神色瞬间被一层寒霜笼罩。   “云彦辰还真是个畜牲。”陆骁冷笑一声,将手中的信递给贺烺。   贺烺知道这是要他看的意思,伸手接过密信,仔细观看。   云彦辰就是忠勇侯,密信上写的是云霏霏生母谢姨娘的事。   谢姨娘没有任何家人,她是忠勇侯在十五年前战乱时捡到的痴儿。   十五年前,景帝刚登基不久,根基不稳,景帝的皇叔靖王趁着边关告急,趁乱起兵造反。   贺烺当时虽然才三、四岁,却也听贺父说过,当时叛军攻入京城,死了很多人,别说平民百姓,就算是权贵叛军也照杀不误。   据说太子就是那一年被贼人趁乱掳走的,要不是他们的师父谢肆及时找到人,后果不堪设想。   贺烺看完信,随手把信扔进熏笼内烧了。   “谢姨娘一个痴儿,适逢战乱被忠勇侯捡回去,应该是算是件好事,殿下看完之后怎么反而骂他畜牲?”   陆骁不语,置在腿上的手指微微敲打着。   贺烺看出太子心情不是很好,没再追问,只是心中愈发好奇起谢氏母女。   太子向来循规蹈矩,却为了云霏霏一再破例,他实在很好奇这个叫云霏霏的小宫女,到底有什么魅力。   云霏霏并不知道自己有什么魅力,只知道自己担心的事果然发生了。   云霏霏来到分发食盒的地方,刚领过自己的食盒,正要转身,一道清朗的少年声音便从背后传来。   “表妹好生厉害,进宫不到一年便当上了一等宫女。”   云霏霏回过头。   只见沈言之一身海青色窄袖劲装,长发以同色锦带束起,长身玉立,面色阴沉地看着她。   云霏霏看了眼他的左手。   沈言之左手用白布吊着,看样子刚断不久。   云霏霏并不知道沈言之被暴徒打断手的事,看到他的手,不由愣了下。   分发食盒的地方到处都是太监宫女,陆知礼还尚未出宫另立府邸之前,沈言之就是他的专属太医,认得他的人不少。   沈言之一开口,云霏霏就感觉到许多好奇的目光往自己身上扎来。   她现在是太子的贴身宫女,若是与宫中太医有所牵扯,对太子的名声也不好。   云霏霏面色微冷,提着食盒转身就走。   她走得很快,沈言之却比她走得更快,甚至阴魂不散地拉住她的手。   哪怕沈言之只剩一只手,力气亦是极大,云霏霏差点要像那日在明月轩那般,直接甩他一个耳光。   可她不行。   大庭广众下,她不能辱了太子颜面。   “请沈太医自重。”云霏霏强忍着怒意低声道,依旧看都不看他一眼。   “表妹莫怕,我只是想与你说几句话。”沈言之也知道这里人多眼杂,不好说话,直接拉着她往前走。   云霏霏一点也不想跟沈言之走,皓腕却被他紧紧箍住,根本挣不开。   老太太寿宴那日,云霏霏已经知道,沈言之并不如她以前所见的那般腼腆木讷,心中慌乱不已。   云霏霏急得小脸儿红扑扑的,但她不想引起旁人注意,只能压低声音道:“沈言之,你放开我,那日在侯府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太子殿下还在等着我伺候,要是我回去迟了会挨罚的。”   沈言之无动于衷,还越走越偏僻。   云霏霏气得浑身都在发抖,索性破罐子破摔,拿着食盒狠狠往他头颈砸去。   没想到她刚刚抬起手臂,便被一只大手轻轻按下。   “姑娘,食盒砸了就得饿肚子,下一顿可得等到晚上扎营落脚时才有得吃,莫要浪费食物。”   云霏霏愣了下,还来不及抬头,就感觉到被沈言之箍住的手腕一松。   她错愕的抬起头。   只见来人身着黑色甲胄,俊美刚毅的脸庞威严而冷漠,周身充斥着铁血寒气,身形十分高大。   男人面无表情地将沈言之推到一旁。   “光天化日,沈太医强掳太子殿下身边的宫女,可是在考验御林军或金吾卫的巡察能力?”   谢肆低沉的声线带着隐隐的压迫感,周身充斥着不容置喙的威严与气势。   云霏霏认出此人身上的甲胄,便是御林军军服,紧绷的心弦这才放松下来。   御林军统领谢肆,出生于将门之家,三代将门子,满门忠烈,他的义父襄国公,更是大魏赫赫有名的战神。   十五年前的靖王之乱,当时负责守卫边疆,击退外敌进犯,保家卫国的便是襄国公;驻守于京保护皇上,击退逆臣贼子的则是谢肆。   谢肆性情肃正,最是刚正不阿,云霏霏知道,就算纠缠她的人是四皇子陆知礼,这位谢统领看到也照样会出手相助。   “谢统领误会了,这小宫女是下官的表妹,下官只是想告诉表妹家里的情况,并没有想要做什么。”沈言之腼腆一笑。   他生得清俊温文,眉宇间书卷气极浓,气质儒雅,让人看了就有亲近之心。   若非如此,当初云霏霏也不会觉得沈言之是个好人。   云霏霏担心谢肆跟侯府那些人一样,都被沈言之木讷的模样蒙骗,立刻摇头道:“大人,奴婢确实是沈太医的表妹,但是奴婢已经说过不想跟他走,他却不顾奴婢的反抗,硬将奴婢拉到这等偏僻之处。”   谢肆淡淡看了她一眼。   男人面容极为冷酷,眼神也太过冰冷,气势不怒自威,云霏霏只是被他轻飘飘的扫了一眼,就吓得脸色发白。   云霏霏仓惶地低下头。   谢肆目光却没有移开,棱角分明的俊美面容甚至有一瞬的愣怔,但他很快就收起失态,就连沈言之都没有察觉。   谢肆看向沈言之:“沈太医,就算你是贵妃娘娘的亲侄儿,要是敢在秋猎期间,在金吾卫或是御林军眼皮子底下犯下错事,娘娘也救不了你。”   因为惠嫔出事的关系,景帝对于出此秋猎的护卫要求更加严格,这话的确不是在吓唬人。   沈言之听出他的警告之意,面上笑容愈发惭愧,连忙朝他拱手一揖:“谢统领言重了,既然表妹误会在下一番好意,在下也不便多说。”   云霏霏没想到沈言之居然如此厚颜无耻,提着食盒的手指因为气愤,指节微微泛白。   谢肆听完沈言之的话,面色更冷:“沈太医这话骗骗旁人便罢,我谢肆若是连这等小事都辨不出假,如今也不会穿着这身甲胄。”   “你走吧,莫要再让我看到你欺凌宫女。”   沈言之完全没想到谢肆竟如此不给情面,一语道破,脸上腼腆的笑容僵硬一瞬。   见谢肆一动不动的站在云霏霏身旁,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沈言之也只能暂时放弃。   沈言之离开后,云霏霏立刻朝谢肆行了个万福礼:“奴婢谢过谢统领救命之恩。”   “言重,倒也没到救命之恩。”   谢肆的语气还是那样冷硬,云霏霏却莫名从中听出一丝笑意。   看来跟太子殿下一样,是个面冷心热之人。   云霏霏抬起头,朝他笑了笑,转身就要回太子车驾,却被谢肆喊住。   “且慢。”   谢肆声音实在太过威严,云霏霏心不自觉地提了起来。   她转回去,吶吶地问:“不知谢统领还有何吩咐?”   谢肆冷冰的目光缓慢地扫过她精致的五官,最后回到那双勾魂夺魄的美人眸上。   云霏霏的长相不算特别娇媚,那双桃花眼却十分勾人,哪怕不笑看人时也像是含情脉脉,极具魅惑。   谢肆的目光虽然带着探究,却充满克制,并不让人觉得冒犯,然而他身上的气势实在太具威慑性,给人一种极强的压迫感。   云霏霏被他冷冰冰的眸子看着,心中不免胆怯。   谢肆若无其事地别开目光,看着沈言之离去的方向:“沈太医离开时眼带不甘,很可能还会再回来,你是哪个宫的?为免发生意外,我送你回去。”   这话要是旁人来说,云霏霏都要以为对方是在借机搭讪自己,但是由谢肆口中说出来,却丝毫不让人觉得反感。   云霏霏看着谢肆冷酷的面容,微微颔首,再次福了福身:“奴婢是东宫太子身边的宫女,有劳谢统领了。”   谢肆点点头,用眼神意示她先走。   ……   贺烺的确还要带着金吾卫赶往围场扎营布署,将密信交给太子之后,便又驾马离去。   两人在马车上谈话的时间并不短,云霏霏却迟迟未归。   云霏霏身边虽有暗卫跟着,但除非必要,暗卫不会随意出手,她离开得太久,陆骁有点不放心。   陆骁刚从车驾上下来,就看见云霏霏与跟在她身后的谢肆。   陆骁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面容一如既往的冰冷,看不出情绪。   “殿下。”云霏霏快步来到陆骁面前福身行礼,“您怎么下来了,可是要去哪儿?奴婢这就去将食盒收好。”   说着,她便要上马车。   “没事。”陆骁轻轻拉住她的手。   刚才被沈言之强拉着走的阴影还在,云霏霏心头一跳,差点挣开陆骁。   哪怕她马上就冷静下来,陆骁依旧敏锐地察觉到云霏霏剎那的抗拒与害怕。   陆骁松开手,蹙眉看向谢肆。   谢肆朝太子拱了拱手便转身离去,对提云霏霏刚才遇到的事只字未提。   云霏霏瓷白的肌肤嫩得几乎可以掐出水来,稍稍一用力便会留下痕迹。   虽然她上马车之后有意将腕子藏起来,陆骁却不发一语地将她拉了过来,仔仔细细检查一番。   手腕上的那道红痕根本藏不住。   “谁弄的?”陆骁面无表情,声音一如既往的冰冷。   云霏霏看不出他的情绪,却隐隐察觉到他的怒意。   她不敢隐瞒,将在路上遇到沈言之的事全盘托出。   “都断了一只手还不老实。”陆骁冷笑。   云霏霏不敢说话。   “以后不用取食盒了,你与孤一块用膳便是。”   云霏霏想说这不合规矩,又记起刚到东宫,就算自己拒绝了陆骁的好意,他也有办法让自己乖乖接受的事,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   “疼吗?”   陆骁说话的同时,指腹已经轻轻擦过她腕子上的红痕。   “不疼的。”云霏霏摇头。   陆骁置若罔闻,自顾自地捧起她的手凑到唇边。   上一次她被沈言之骚扰时,陆骁也是以这种极为亲密又极为克制的姿势与距离,安静地审视着她手腕上的伤痕。   云霏霏以为这次又是如此。   她垂眸看着陆骁,轻声道:“真的不疼,沈太医已经被谢统领教训一顿,想必不敢再来找奴婢麻烦了。”   陆骁柔软的嘴唇,却在她的注视下,直接吻上了她的手腕。 第31章 主动【双更合一】……   “殿下?”云霏霏桃花瓣般漂亮的眸子微微瞪大, “您、您在做什么?”   陆骁低头,沿着红痕轻吻着她的手腕,小心翼翼地、不带任何欲`望地, 温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云霏霏的肌肤格外娇`嫩, 手腕处更是细`腻柔滑,陆骁的吻太轻, 嘴唇又太柔软,丝丝麻麻的痒, 让她有些受不了。   “殿下……”她太害羞,就连声音都软得能够滴出水来,“您不要这样……”   陆骁垂眸, 看着她凝霜般雪白的手腕泛起漂亮的浅粉色,就连被沈言之勒出来的红痕都被他的吮痕覆盖,狭长凤眸满足地眯了眯。   “好了。”陆骁嗓音低沉沙哑, 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孤帮你盖掉了。”   云霏霏眨了眨眼。   她听不太懂陆骁在说什么,依旧乖巧的点了点头, 轻声道:“奴婢多谢殿下。”   云霏霏看着陆骁噙着浅淡笑意的唇角, 心跳得很快, 还冒着丝丝缕缕的甜意。   不自主地就被吸引。   她像是被蛊惑一般,突然俯身凑近陆骁, 在他唇角轻轻碰了一下。   陆骁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巨大的震惊让他连反应都忘了。   他依旧面无表情, 声音却嘶哑得厉害:“你……”   对视片刻,云霏霏反应过来,两颊浮起淡淡的红晕,猛地往后退去。   “奴婢有罪, 请殿下恕罪。”   陆骁看着无欲无求,骨子里却是极为强势霸道的,云霏霏好不容易主动,陆骁哪可能让她逃掉,有力的臂膀一挥,直接将人捞回怀里。   他的手顺势捏上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   两个人离得很近,都能感觉彼此呼出的气息,云霏霏甚至感觉到有柔软,矜持而又克制地,轻轻踫了下自己的唇角。   殿下、殿下居然学她……   云霏霏脸一下红得似要滴血,铺天盖地的羞耻将她淹没。   她眼睛大大的,眼圈儿微微泛红,看着楚楚可怜,单纯又乖巧,让人很想保护。   陆骁没有因此放过她。   “为何吻孤?”这是他第二次这么问了。   第一次亲陆骁,是因为云霏霏误把他当成梦里的那个陆骁,这一次却是在她清醒状态下,主动招惹他的。   云霏霏却依旧说不出原因。   总不能告诉陆骁,因为她突然很想亲他吧?   云霏霏的腰肢却陆骁大手牢牢箍着,动弹不得,在他逼人的目光下,只能可怜巴巴的看着他,含糊不清地说:“奴婢很高兴。”   “嗯?”陆骁眸色幽深,微扬的尾音缠`绵`惑`人。   他突然扣住云霏霏的后颈,将近在眼前的甜软唇瓣`压`向`自己。   陆骁薄唇轻轻摩挲着云霏霏散发着丝丝香甜气息的嘴唇。   温柔中带着急`迫,隐忍中带着缠`绵,简直比直接掠夺她的呼吸还要折磨人。   云霏霏哪里是他的对手,心尖一下便酥`软`得一塌糊涂,浑身无力地倒在他怀中。   她双眸蒙上一层水雾,双颊泛粉,微张的小嘴吐气如兰:“殿下……殿下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怀疑奴婢,所以奴婢很高兴。”   云霏霏也不算说谎。   以前她被沈言之纠缠不清时,除了明月轩的人以外,其他人,就连费心帮她挑选夫婿的老太太都觉得是她主动勾引沈言之,才会将老实乖巧的沈言之迷得神魂颠倒,不惜为了她退婚。   他们根本不给她任何解释的机会。   陆骁却不一样,不论是上次或是这次,他打从一开始不曾怀疑过她,生气也都是因为她被沈言之欺负。   除了阿娘兄长之外,从来没人这样无条件信任她过,就连忠勇侯也不曾。   陆骁如此信任自己,说不感动那是骗人的。   午膳时间结束,马车再次摇摇晃晃前行。   云霏霏坐在陆骁的大腿上,下巴还被捏着,漂亮的美人眸中沁着水光,欲语还休地看着他。   “殿下……”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有多娇`媚,语调有多`绵`软,陆骁只是被她这样看着就有了`反`应。   陆骁突然将人松开,抱到一旁坐好。   他侧过身,支起一条腿,靠着引枕半躺下去:“孤要小憩片刻。”   云霏霏一脸茫然地看着他,又看了看矮桌上还未被动过的膳食:“殿下不用午膳吗?”   陆骁不想用膳,只想吃了眼前单纯无知的小姑娘。   但他不想在马车吃,马车内动静只要稍为大一些,外头都听得一清二楚,陆骁占有欲那么重,根本不可能允许旁人听到云霏霏动情时的任何声响。   “孤待会儿再吃。”陆骁喉结滚动了下,字字滚烫。   现在起来用膳,他不知会对云霏霏对做出什么事来。   他嗓音喑哑得厉害,像在压抑着某种情绪,云霏霏听不懂,却本能的感觉到危险。   她不敢再劝,坐到一旁,轻手轻脚地打开自己的食盒,安静地吃饭。   由于景帝还带着后宫妃嫔,随行官员也有带着家眷的,行进速度并不快,直到翌日傍晚,大队人马才终于抵达围场。   在他们抵达前,作为前锋的贺烺早已带着金吾卫,在围场扎营安顿下来。   明黄色的皇帐就立在最中央,左右分别是高皇后及荣贵妃的营帐,因为惠嫔不久前才出了事,这次秋猎的护卫明显比往年还要多。   围场戒备森严,到处都能看到金吾卫站岗巡视,御林军固若金汤地围在皇帐左右,搭起一道严密的守卫线,除了御林军统领谢肆之外,其余人等,就连太子都非诏不得擅入。   众皇子的营帐全都搭在一块,以太子为首,接着是三皇子、四皇子等依序并列。   云霏霏进宫大半年,八位皇子却只见过两位。   大皇子为高皇后所出,不到两岁便夭折,陆骁虽然行二,但实际上是嫡子也是长子,然而在众皇子中人缘最好的却是三皇子。   三皇子自幼备受景帝喜爱,他跟陆骁同年,跟陆知礼一样十七岁就封王,不过他的脾气却跟陆知礼天差地远。   陆知礼为人非常亲切随和,待人处事体贴细致;三皇子却是让景帝头疼不已,整日里也不干什么正经事,就是个醉心吃喝的纨绔子弟。   可哪怕三皇子没心没肺,不干人事又爱荒唐胡闹,还是恶名昭彰的京城一霸,景帝总骂他是扶不起的阿斗,对他的宠爱却不曾减少。   那样几乎毫无底线的宠爱,是陆骁再如何努力也比不上的。   三皇子的营帐就在陆骁隔壁,云霏霏跟着陆骁来到营帐前时,三皇子也刚到。   “二哥。”三皇子一看到陆骁,便笑眯眯地迎了上来。   他一身锦衣,头戴白玉冠,手中一把折扇,端的是翩翩佳公子。   三皇子的容貌与陆骁一样,都更像景帝一些。   据说景帝年轻时的模样,比京城第一美人还要好看,引无数贵女倾慕,哪怕如今已过不惑之年亦是俊美无俦,端的是随意一站就好看的像幅画。   八位皇子中,就属太子陆骁跟景帝长得最像,所以景帝最喜欢陆骁,而三皇子也因容貌有四分跟景帝相似,同样深得景帝喜爱。   三皇子容貌也与荣贵妃有两分相似,他跟荣贵妃一样都长了一张娃娃脸,笑时候会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看起来格外无害。   然而有了陆知礼及沈言之为前例,哪怕三皇子看起来再无害,云霏霏也不敢再以貌取人。   她始终低垂着眉眼跟在陆骁身后。   景帝最厌恶手足相残之事,即便陆骁欲至荣贵妃于死地,对三皇子却未曾表现敌意,见他笑嘻嘻迎上来,微微颔首:“三弟。”   三皇子摇着手中折扇,意气风发地抬了抬下巴,意有所指地看着陆骁身后的云霏霏,眼中满是不赞同:“二哥明知岁岁这次秋猎也来了,你怎么还将御婢也带了过来,岁岁要是看到会不开心的。”   前几日景帝在早朝训了太子一顿,满朝文武都知道他养了个美人,外人不知道那美人是什么身份,三皇子却清楚得很。   御婢不是什么好词,陆骁不很喜欢,连带着眉眼也冷了下来。   “她不是御婢。”陆骁面容冷峻,声音也冷漠,“她只是孤的贴身宫女,三弟慎言。”   “哦。”三皇子没心没肺惯了,并不觉得御婢这个词有哪里不妥,只以为云霏霏并非传言中的那个美人。   但他觉得奇怪,不禁又看了云霏霏一眼。   云霏霏低着头,三皇子看不清楚她的脸,只看得出她曲线玲珑,小腰尤其纤细。   这样的身子,哪怕姿容平平,抱起来也足够过瘾。   三皇子目光太放肆,陆骁忍无可忍,不发一语地越过三皇子,带着云霏霏进到帐内。   三皇子终于看清楚云霏霏的脸。   那小宫女姿容艳绝,令人目眩,明明就是太子心爱的美人。   “二哥果然把那美人带来了,”三皇子面色凝重地摇着折扇,“我得去跟岁岁说这件事才行。”   另一头,谢肆正在营帐内与贺烺讨论围场的布署。   这次秋猎,御林军加金吾卫总共一万多余人,可说将整个围场围得水泄不通,谢肆却有一种野性的直觉,隐隐约约觉得今年的秋猎不会太平静。   十五年前,谢肆便是凭着这股直觉救下了陆骁,护住了偌大的皇城,谢肆不敢忽视,格外重视围场守备。   围场平日里都是封闭的,但足足有方圆几百里,即便四周都有人守着,贺烺更是提早一天抵达,带着金吾卫里里外外的梭巡,也无法保证万无一失。   “明日你务必让金吾卫盯紧营帐四周,”谢肆顿了下,沉吟片刻,“尤其是太子营帐。”   贺烺骨子里就是个肆意不羁的主,从来不会因为谢肆是他的师父,就盲目地言听计从,他略略思索,点头道:“我明白了。”   惠嫔被掳一事处处充满诡异,暴徒一个也没捉到,景帝暴跳如雷,金吾卫更是丢尽脸面,要是秋猎时皇上的妃子再出什么事,那贺烺就不止丢脸,恐怕连小命都难保。   讨论就此告一段落,贺烺起身活动活动筋骨,就要离开,谢肆却突然问:“太子身边的那个小宫女,你可认识?”   谢肆是个单纯无趣的人,他不止活得很枯燥,还不近女色,不仅年过三十还未娶妻生子,身边更是连个通房或是知心人都没有。   这十五年来,谢肆身边从来没有过任何女人,断袖之癖的传闻也因此甚嚣尘上。   要不是贺烺知道谢肆的过往,也都要以为他真喜欢男人。   向来对女人不感兴趣的谢肆,突然问起陆骁身边的宫女,贺烺实在很难不多想。   云霏霏是祸水,也是尤物。   她比贺烺见过的任何女子都还要美,就连太子那样无欲无求的谪仙都能为她走下神坛,谁也不能保证谢肆不会被她的美色所惑。   这妖女。   贺烺见谢肆神色认真地等着他回答,忍不住在心中暗骂下云霏霏,他可从来没见过师父对哪个女人感兴趣。   谢肆见他迟迟不语,蹙眉道:“怎么,不认识,那可听太子提起过她是哪里人?”   贺烺觉得自己大概疯了,他居然觉得师父语气带着微不可察的失望。   贺烺:“是不认识,不过我知道她的来历。”   谢肆漫不经心地点点头,低头整理起桌上的图纸,俊美刚毅的脸庞却流露出一抹兴趣之色。   “我今日听说她是沈太医的表妹,她是京城云家的人,还是兰陵肖家、河南崔家、吴兴徐家的?”   承恩伯子女众多,嫁在京城的有,远嫁他乡的也不少,没有仔细打探的话,的确猜不出来云霏霏到底是沈言之的哪个表妹。   这下不用猜了,贺烺确定师父对云霏霏很感兴趣。   贺烺盯着谢肆英俊的侧颜好一会儿,才抱着胳膊,懒洋洋地往椅背一倚,没好气地调侃:“师父对她既然如此感兴趣,怎么不顺便打听她姓什么、叫什么。”   谢肆侧眸睨他一眼:“我这不是在打听了?”   “……”   哪怕玩世不恭如贺烺,也着实震惊了下。   他完全没想到谢肆会如此毫不避讳,承认对云霏霏感兴趣。   “师父,那小宫女是云家庶女,行六,原名叫云霏霏,细雨霏霏的霏;进宫后改叫云画,眉目如画的画;但是太子对她神魂颠倒,宝贝得紧,恐怕不会轻易放手。”   贺烺知道谢肆的克己自持与陆骁有的比,他本意是想劝师父放弃,没想到谢肆面色反而更深沉了,眼中的阴郁几乎要滴出水来。   夜宴的时间到了,谢肆没再开口询问云霏霏的事,贺烺眼皮却跳个不停。   ……   另一头,太子营帐内,云霏霏正在为陆骁更衣。   明日一早秋猎才算正式开始,晚上营地却依旧热闹非凡。   每年秋猎几乎京城所有世家子弟都会参与,不止是要在皇上面前展现骑射,更是要在夜宴上表现自己。   陆骁太过优秀,往年秋猎都是由他拔得头筹,然而陆骁却从来不参加夜宴上的比武,是以对那些世家子弟而言,这秋猎的重头戏不是打猎,而是比武。   即便陆骁不参与比试,夜宴却还是要出席的。   陆骁平时看着瘦弱,换上修身的劲装之后,却完美地勾勒出他宽肩窄腰和肌肉曲线,双腿笔直修长,浑身充满力量感,令人不敢直视。   哪怕云霏霏一天要替他更衣好几次,如今看到陆骁这身打扮,心儿也忍不住跟着砰砰砰地跳个不停。   这两日两人同乘一辆马车,陆骁没少将她捞到怀中亲昵,虽然都只是浅尝辄止的亲昵,却也叫云霏霏难为情透了。   她红着脸退到一旁后,根本不敢再像之前那样偷看陆骁。   云霏霏安分守己,换上一身劲装的陆骁却朝她走了过来。   “殿下?”云霏霏不敢抬头,可即便不抬头,她依然可以清晰地看到陆骁包裹在劲装后的坚硬身躯。   她慌乱地移开目光,一路往下扫去,脸却越来越红。   殿下穿得这么修身真的好吗?   云霏霏忍不住胡思乱想,羞怯的目光终于在扫过陆骁握着玉佩的手时顿了下。   她认出那是太子随身佩带的玉佩,那是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玉质润泽细腻,通透柔和,显然是上品中的上品,极为珍贵。   陆骁低沉的声音从头上落了下来:“头抬起来。”   云霏霏乖乖抬头。   陆骁将系着红绳的玉佩戴到她脖子上。   云霏霏心中一惊,忙不迭地摇头:“殿下不可,这玉佩太贵重了,您不能给奴婢。”   陆骁不语,修长手指往下,慢条斯理地解开云霏霏的衣襟。   这个动作太突兀,也太放肆,她吓得想后退,细腰却被陆骁握住。   云霏霏动弹不得,紧张地喊了声:“殿下?”   陆骁略显粗粝的指腹擦过她的锁`骨,云霏霏身子一软,小手下意识抱住男人的劲`腰。   下一刻,冷冰冰的玉佩被塞进小衣里头,顺着肌肤一路往下滑,不偏不倚地停在凝脂酥玉间。   云霏霏打了个冷颤,脸却瞬间涨红。   “戴在里头便不会弄丢。”陆骁摸了摸玉佩,满意地眯了眯眼。   似乎怕云霏霏戴着难受,陆骁耐心地低着头,轻手轻脚地调整着。   “殿下……”   不知道是玉佩太冰,还是太难为情,云霏霏说话时牙齿都在打颤:“这是您的随身玉佩,要是奴婢不小心弄丢了,是会出大事的。”   陆骁眸色暗沉,隔着海棠花纹轻轻摩挲玉佩:“你乖乖戴着,不要取下,便不会弄丢。”   “可是……”   “嗯?”陆骁漫不经心地抬眼看她。   云霏霏对上他那双占`有`欲浓重的双眸,瞬间吓得噤了声。   不知过了多久,陆骁终于放过她。   魏行就守在营帐外,还到处都是侍卫,云霏霏始终咬着嘴唇,不敢出声,一双眼美目却仍可怜巴巴地瞅着陆骁。   那可怜兮兮的小模样实在令人心怜,很容易让人心软。   陆骁果然慢慢挺直脊背,然而他站直身之后,却抬起她的下巴。   云霏霏紧张地闭上双眼。   要是此时她睁开眼,肯定会被陆骁可怕的眼神吓到。   前两天在马车上,陆骁都只是轻啄了啄她饱满的唇瓣,并没有更进一步夺取她的呼吸。   此时此刻,他却牢牢扣住她的后颈,侧过头,狠狠噙住她香软的唇瓣,以锐不可当之势,汲取着她所有清甜。   营帐不像东宫,可以点满烛火亮如白昼,略显昏暗的光线让陆骁不自觉地想要失控。   “殿、殿下……时、间……”云霏霏嘴被堵着,声音与呼吸全被陆骁夺走,根本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   好在魏行还守在营帐外。   太子的营帐里头,虽然没什么动静,但如今外头天色已黑,夜宴的时间就要到了,哪怕太子还陷在温柔乡,魏行也不得不出声提醒。   “殿下,安公公的小徒弟已经派人过来通知奴婢,说皇上已经离开荣贵妃的营帐,回到皇帐更衣了,再不走,恐怕要迟到了。”   陆骁高大的身躯蓦然僵硬,飞快地将云霏霏松开来。   他若无其事地擦了擦她湿润的唇瓣,用着喑哑性`感的嗓音,继续未完的哄骗:“戴着它,以后沈言之或是其他人要是敢再找你麻烦,把玉佩给他看。”   修长手指不紧不慢地帮她拢好衣襟,系好衣带。   不知是不是因为脑子晕晕乎乎的关系,云霏霏无法理解陆骁的思路。   她怎么想,都觉得亮出太子的随身玉佩之后,那些人只会更加愤怒。   直到确定云霏霏穿戴整齐,陆骁才摸了摸她的脸,有些头疼地问:“怎么这么容易脸红?”   兔子被欺负急了也是会咬人的,云霏霏见他得寸进尺,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她眼睛大大的,眼尾一片惑人的红,睁大眼睛去瞪人,不止一点也不凶,反而像在勾引人。   陆骁有点后悔了,真不该在这时候荒唐行事。   “你去让魏行进来替孤更衣。”   云霏霏困惑地看了陆骁一眼,只一眼,她便被吓得连退好几步。   “奴、奴婢这就去叫魏公公进来。”她的声音不大,却娇得似能滴出水来。   云霏霏按了按藏在怀中的玉佩,白皙小脸上的热意高居不下。   魏公公见她红着一张脸跑出来,没等她开口便头也不回地进了营帐。   只是,哪怕魏行见多识广,进到里头,看到陆骁的模样也被吓得够呛。   魏行捂着脸说:“殿下,您您您……”   太子如今这模样,要如何去参加夜宴?   那身劲装实在太过合身,什么都挡不住。   “换身宽松的衣裳,再披上大麾就行。”陆骁除了嗓音有些沙哑以外,面容倒是已经恢复平时的冷峻。   “万一皇上兴致来了,要您上擂台比试一番该如何是好?”   陆骁虽然不会主动上台比武,但景帝很喜欢看太子展示身手,力压群雄的模样,偶尔还是会点名陆骁。   “无妨,孤穿什么衣裳都能打。”   “……”殿下,您知道这句话说出去是会被打的吗?   魏行当然不敢当面吐槽太子,只能依太子的吩咐,替他换了套青色常服。   “奇怪,殿下,奴婢怎么找不着您平时系在腰间的那块羊脂白玉?”魏行皱着眉四处翻找着。   “孤给云画了。”   “什么?”魏行大惊失色,“那可是您出生时,先帝赏赐给您的,如此贵重之物,您怎么能送给她?”   那玉佩上还有先帝亲手刻的字,必要时可是能救人一命的,就算太子再怎么喜欢那小宫女,那么重要的东西,怎么能说给就给。   陆骁没说话,只是冷冷看了魏行一眼。   他的眼神并不凶狠,却极具压迫感,魏行不敢再说,手脚麻俐地帮太子更衣。   好在魏行手脚够快,太子来到营区中央时景帝与皇后还没来。   太子的席位就在三皇子隔壁,三皇子见他披着大麾,也没换劲装,好奇道:“二哥今年又不打算上场比试了?”   陆骁淡淡的“嗯”了声,并没有怎么搭理三皇子。   三皇子却丝毫没有感觉出他的冷淡,依旧兴致勃勃地说:“二哥,你看,岁岁的位置就在你对面不远处,她今晚打扮得可漂亮了,你快看。”   陆骁眼皮抬也不抬,站在他身后的云霏霏倒是没忍住好奇,顺着三皇子指的方向望了过去。   云霏霏看到不远处,眉似远山、面若芙蓉的白衣少女,终于弄清楚三皇子口中的“岁岁”是何人。   大魏民风比较开放,男女之防虽有,却不严重,未出阁的少女只要有奴仆陪同,就能出席大型集会,也是如此,这次秋猎才会来了这么多名门贵女。   太子再过一年就要及冠,不止高皇后想帮他物色太子妃,就连静安太后也早就帮太子物色好太子妃人选。   三皇子挂在嘴边的“岁岁”,正是静安太后的侄孙女,何丞相的小女儿,同时也是有京城第一美人之称的何知岁。   何知岁出身名门,父兄在朝中又有一定地位,是非常合适的联姻对象。   若不是景帝不同意,静安太后早就帮两人指婚。   云霏霏定定地看着何知岁一会儿,安静地收回目光。   帝后未到,宴席上的人自然也没那么拘谨,姗姗来迟的陆知礼,顺着云霏霏之前的目光看过去。   看到正跟江华县主及三公主有说有笑的何知岁,陆知礼很快收回目光,入席后,却再次侧过头望向云霏霏。   不止陆知礼在看着云霏霏,就连跟在景帝及高皇后身后卫护的谢肆,在景帝身边不远处站定之后,也抬头看向云霏霏。   云霏霏浑然不觉,谨小慎微地低着头。   陆骁倒是感受到四面八方那些窥探她的目光,握着酒杯的指节微微泛白。 第32章 身世【三合一】   太子的席位就在帝后下方不远处, 云霏霏虽然低着头,谢肆依然能将她的侧颜尽收眼底。   谢肆很少这样看一个人,哪怕他那双眼毫无波澜, 依旧寒霜弥漫, 仍是引起陆骁的注意。   陆骁慢条斯理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抬眸看向谢肆, 谢肆这才若无其事地移开眼。   虽说是夜宴,但此处到底是围场的营区, 景帝简略地说完几句激励士气的话,便摆摆手,让众人随意。   宴席正式开始, 擂台上的比武亦是,很快就有人翻上擂台,原本因为帝后到来而静悄悄的营地, 渐渐热闹起来。   世家公子们跃跃欲试,贵女们则趁机物色郎君,亦是交头接耳的说起话来。   云霏霏头一次参加这种盛宴, 哪怕全程低着头, 也总忍不住用眼角余光偷瞄。   她很快就看到坐在陆骁左手边的三皇子起身。   “岁岁。”三皇子笑声爽朗。   云霏霏优雅交迭于腹前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下。   虽说男女分席而坐, 但围场的夜宴并不算是正式场合,就连景帝都将荣贵妃叫到身边坐着, 将皇后晾在一旁,更别提底下其他人。   “臣女见过太子殿下, 见过秦王殿下。”何知岁向两人行了个万福礼。   与她一同前来的江华县主同样行了一礼,三公主则是微微福身向两位兄长请安。   何知岁一身华贵服饰,鬓云如锦,青丝如缎, 飞仙髻上几枚饱满的东珠随意点缀其间,衬得她本就精致的小脸更显秀雅。   她笑起来眼睛像弯弯小月一样,可爱又极富灵气,举手投足间带着一点傲气却又不让人反感,很是讨人喜欢,就连云霏霏都忍不住被她吸引。   何知岁不止长得好看,就连出身都好,是数一数二的名门贵女。   她的父亲是当朝丞相,兄长为礼部侍郎,都是太子一派的党羽,再加上与静安太后关系匪浅,自幼便常进出皇宫,论身份、论容貌,何知岁都是太子妃的最佳人选。   云霏霏下意识看向陆骁。   陆骁漂亮的眉眼依旧冷淡,似是过于专心擂台上的比试,并没有注意到何知岁等人的到来。   云霏霏飞快收回目光,鸦羽似的睫毛轻轻抖动着。   “不是说过了,不必多礼。”太子还没开口,三皇子就已经起身绕过桌案,走到她身边,伸手要扶她。   何知岁自然不可能让三皇子扶自己,矜持地后退一步,微微笑道:“秦王殿下身份贵重,万万不可。”   “说过喊我阿凛哥哥就行,叫什么秦王殿下,都把我喊老了。”三皇子也知道自己刚才逾矩了,乖乖站在原地,眼巴巴看着何知岁。   “秦王殿下莫要开玩笑。”何知岁笑容矜持地低下头去,耳根微红。   江华县主看了眼眉来眼去的两人,微微皱眉,接着看向始终无视自己的太子殿下,不满地嘟囔:“太子哥哥,我和知岁都来跟你请安了,你居然连看都不看我们一眼?”   这个江华县主来头也不小,是太后母家兄长的孙女,跟何知岁一样从小进出皇宫。   云霏霏只是个庶女,虽然进宫前曾远远见过何家小小姐与江华县主,两人却不认识她。   嫡女与庶女,本来就不会玩在一块,更何况她还是不受宠的庶女。   云霏霏再次清楚地认知到,自己与她们的身份实在相差太远了。   小脑袋瓜不由垂得更低。   陆骁并不想理她们,语气冷漠:“擂台比你们好看。”   这句话简直比敷衍还要伤人。   云霏霏漂亮的美人眸微微瞪大,完全不敢相信素来清冷有礼,谦谦君子般的太子殿下会说出这么伤人的话。   江华县主也没想到。   她错愕地看了眼擂台,发现擂台上的比赛刚告一段落,根本还没人上场,瞬间气得说不出话来。   三皇子皱眉抗议:“二哥怎能这么说话,擂台哪有岁岁好看。”   何知岁倒是一点也不生气,反倒觉得向来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多了几分人间的烟火气。   何知岁掩嘴轻笑,看了眼站在陆骁身后的粉衣宫女,用眼神无声询问三皇子:就是她吗?   三皇子呆呆望着她。   何知岁困惑地歪了歪脑袋,黛眉轻蹙,三皇子这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冲着她露出两颗小虎牙,微微颔首。   太子殿下清风朗月,不染纤尘,谪仙一般的无欲无求,哪怕何知岁被捧为京城第一美人,从小进出皇宫,与太子之间的交谈却屈指可数。   何知岁实在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美人能叫太子动了凡心,甚至因为她在满朝文武面前挨训。   云霏霏低着头,何知岁实在看不清她的容貌,从她的角度看,只看得到云霏霏的睫毛很长,小巧圆润的鼻头娇俏可爱。   擂台上有人被打落,周围顿时响起阵阵惊呼声及鼓掌声,欢声雷动,热闹不已。   云霏霏没忍住好奇心,微微抬头瞄了一眼擂台。   何知岁看到云霏霏那双澄澈至极的清亮眸子,不由微微一愣。   何知岁身为相府嫡女,时常参加各种宴席,京城的世家贵女她几乎都见过,却从来没看过像云霏霏这样的美人。   那双眼睛像是会说话般,欲语还休,娇娇滴滴,脸儿未施粉黛,却已明艳不可方物。   何知岁脸微微红了。   如此美人,的确与谪仙般的太子殿下很是相配。   何知岁看到了想看的人,满足了好奇心,正想回去,身旁的江华县主已经气冲冲地走向云霏霏:“你就是害太子哥哥早朝时,被皇上训斥的那个小宫女?”   江华县主显然也看到云霏霏的容貌了。   云霏霏福了福身,正要开口,陆骁已经站起身来:“孤要更衣,有什么事一会儿再说。”   陆骁面色冰冷,快步离开席间。   云霏霏怔了下,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跟太子离开,还是回江华县主的话。   魏行朝她使了使眼色,低声催促:“还不快跟上太子殿下!”   云霏霏这才踩着小碎步,与魏行一块追上陆骁。   江华县主愣在当场,直到太子身影消失在视线中,才不敢置信地扭过头问何知岁:“太子哥哥这是在帮那小宫女解危吗?”   何知岁掩嘴微笑,轻轻点头:“我还是头一次看到太子殿下,这么护着一个人。”   “她果然就是传闻中的美人!”江华县主脸色发黑,“太后娘娘怎么能放任这种狐媚子迷惑太子哥哥?”   何知岁皱了皱眉,她并不喜欢江华的用词,正想说什么,便听到始终坐在一旁看戏的陆知礼慢悠悠地说:“县主也是个狐媚子,皇祖母不也放任你纠缠二哥。”   “你说谁狐媚子!”江华县主暴怒如雷,看清楚说话的人是宁王之后,改口道:“我什么时候纠缠太子哥哥了?”   陆知礼神色冷淡,似笑非笑地看她:“从小到大。”   他手肘抵在桌案上,单手撑着下巴,轻声叹谓:“小时候的事便不提,就说去年秋猎,你缠着二哥非得要他教你骑马,二哥不理你,你便假装摔倒,要二哥抱你,没想到二哥还是不理你,直接策马长扬而去,你便一状告到皇祖母面前,要她老家人为你做主。”   附近围观的贵女们听到陆知礼的话,不知是谁忍不住噗嗤一声,其他人也纷纷掩嘴低笑。   其中一人低声说道:“宁王殿下所言属实,去年秋猎我也有参加,江华县主的确一直在纠缠太子殿下。”   陆知礼闻言,温柔地笑了起来:“的确,二哥品性高洁,清风朗月,高山仰止,若不是被缠得受不了,哪可能弃女子于不顾。”   陆知礼垂眸,被长睫遮挡住的眸色微冷,声音却如春风般和煦温柔:“本王记得,皇祖母得知此事之后,还将县主你训斥一顿,没想到,县主非但没有反省,反而故计重施,故意刁难二哥身边的宫女,意图引起他的注意。”   江华县主没想到陆知礼从不参加秋猎,居然连这种事也一清二楚,还当众说破,让她丢了那么大的脸。   “你!我哪有故意刁难……”江华县主恼羞成怒,才刚要开口驳斥,陆知礼便猛地从袖中掏出帕子,掩唇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咳得浑身发抖,苍白的肌肤更加透明,脆弱的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破碎。   因为咳得太厉害的关系,甚至引起了高皇后的注意,派身边的秦嬷嬷过来一探究竟。   陆知礼就是个病秧子,还一副随时会断气的样子,江华县主就算想跟他吵,也不敢在皇上皇后面前跟他理论。   江华县主简直快要气死,憋了一肚子的怒火却无处可发,回到席间,甚至连吃美食都觉得索然无味。   云霏霏并不知陆知礼在她离开后,帮她修理了江华一顿,陆骁说要更衣,回营帐后却什么都没做,而是将她捞进怀里亲了亲。   经过两天在马车的独处,云霏霏本来已经有点习惯陆骁这么对自己,然而当陆骁的唇落下来时,她却下意识偏过头躲开。   陆骁温热的唇落在她白皙的耳根处。   云霏霏包裹在宫装下的纤长双腿微微颤了下。   她的抗拒太明显,陆骁愣了下,箍在她娇弱细腰的手臂不由收得更紧。   “怎么了?”   云霏霏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觉得心口莫名闷得厉害。   云霏霏想,应该是太子中途离席,在营帐内和自己做这种事太难为情的关系。   陆骁大手捏了下她的腰,声音也温柔几分:“乖,说话。”   他唇并没有移开,就这么抵在她娇`嫩`的耳根处轻轻摩挲。   像是在安抚,又像是在惩罚折磨。   云霏霏从来都不是陆骁的对手,纤腰被紧紧箍着,动弹不得,她只能忍着丝丝痒意,小声说道:“殿下就这么扔下何姑娘与江华县主,旁人会说您不懂得怜香惜玉的。”   陆骁眸色一闪,狭长凤眸愉悦地弯了起来,他低声道:“孤懂不懂得怜香惜玉,你应该最清楚。”   除了刚到东宫时的忽冷忽热,自从在侯府落水之后,陆骁的确对她非常温柔。   云霏霏脸颊发烫,小声提醒:“殿下该回席。”   夜宴上到处都是火把,亮如白昼,营帐内的烛火就昏暗得多,太多的黑暗会让陆骁失控,也因此秋猎时,陆骁并不喜欢待在营帐内,以往不论江华如何难缠,他也不曾中途离席。   他眼底泛着红,气息有些不稳,却仍耐心地低着头,在她耳根细细轻啄。   “娇娇可是吃醋了?”   娇娇……   听到这两个字,云霏霏雪腮瞬间羞红如火。   “殿下,您上次还是没告诉奴婢,为何您会知道奴婢的小名?”   上次她被陆骁按在榻上一亲,脑子就糊成一团,之后也没机会再问。   云霏霏一直将陆骁对她的好,全归于他也跟自己一样做了难以解释的梦,可陆骁从来没有亲口承认过。   有时云霏霏也会想,是不是太子殿下也跟其他人一样,只是看上了自己的皮相,只是因为自己长得好看,才会一时兴起,只要等他哪天厌倦了,他又会变回淡漠无情的太子殿下。   陆骁没有回答她,只是抬手扳过她的下巴,手指触碰着她甜软的唇瓣,嗓音沙哑地重复:“吃醋了?”   云霏霏摇头:“奴婢没有吃醋。”   陆骁眯了眯眼:“没有?”   他的语气有些危险,云霏霏紧张地看了他一眼,还没来得及看清楚陆骁的神色,嘴唇便被咬住。   云霏霏感觉到陆骁的不高兴,但皇上还未离席,她以为恪守礼节的太子殿下不会太放肆,吻却愈发绵延深入。   陆骁惩罚般的撕咬着她的唇瓣,贪婪地夺取她的呼吸,姿态强硬,和人前冷淡自持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嘴唇酥酥麻麻的疼,云霏霏受不住,怯怯地哼了声。   黑暗会让陆骁失控,他知道不能待在营帐太久,不得不强迫自己结束这个吻。   陆骁低头,手指轻摸了摸她泛红的双颊,嗓音喑哑勾人:“孤上次并没有骗你,孤的确梦到了你,梦里孤便喊你娇娇。”   云霏霏迷蒙的双眸瞬间瞪大,亮晶晶地看着他,仿佛他是自己最珍贵的东西。   “殿下是什么时候开始做这个梦的?”   陆骁根本不是做梦,他是真真实实地重活了一世,只可惜云霏霏什么也不记得。   “前一个掌灯宫女意图冒犯孤的那一晚。”   陆骁早就松开云霏霏,还将她抱到软榻上坐好,细心地帮她整理衣襟及碎发,云霏霏的心却因为他这句话,难以自抑地颤栗起来。   太子殿下之所以突然出现在小院观看笞杖,是因为梦到了她,想确认那梦的真假?   就只是因为一个梦吗?   云霏霏眼中的震惊与感动让陆骁很受用,可惜夜宴尚未结束,他的确不能离席太久。   云霏霏随着陆骁回到席位时,何知岁与江华县主都回去自己位置上了。   三皇子看了云霏霏一眼,见她下娇嫩的唇瓣红艳欲滴,还有些肿,愣了下,随及暧昧地看了眼太子。   陆知礼已经止住咳嗽,只是脸色苍白如纸,他也同样看到了云霏霏微肿的嘴唇,不止如此,他看得比三皇子更加仔细,就连云霏霏颈侧一个不明显的红痕也看到了。   陆知礼脸色一寸寸冷下去,低低笑出声来。   他捂住心口,痛得弯下腰去,吓得他身边的常福跪地扶他:“殿下,您要是真的不适,莫要勉强。”   陆知礼身子骨太弱,从来没有这般舟车劳顿过,常福只以为主子身子受不住,连连劝道。   皇子们席位的距离并不大,常福声音虽然不大,依旧不可避免地传到陆骁这边来。   魏行忍不住偏过头看了眼陆知礼,就连云霏霏也悄然侧眸。   没想到陆知礼单薄的背脊都弯成了痛苦的弧度,依然侧着头,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他的眼神可怜又脆弱,像是只被主人抛弃的小动物。   对上她的目光时,微微一愣,开心地笑了起来,泛着泪花的桃花眼闪烁着比夜空中的星辰更加明亮的光。   云霏霏脑海中浮现上次在偏殿陆知礼低声下气,求自己听他解释的模样。   她飞快地别开目光,突然就有些心软了。   但是陆知礼不是真的太监,对自己又这么特别,显然不是她以为的单纯友谊。   云霏霏心中非常挣扎,她一边觉得李之对自己有恩,自己这样冷漠的对待恩人,实在太过残忍无情;一边又害怕陆知礼对自己有别样的感情。   “云画。”陆骁虽然看不到云霏霏的眼神,但他侧过头,还是能将陆知礼的神情尽收眼底。   他不用看云霏霏也知道单纯的小姑娘,肯定会被陆知礼蒙骗。   “过来。”   三皇子听到太子冰冷的声音讶异的挑了下眉。   云霏霏来到陆骁身侧,跪坐下来:“殿下有何吩咐?”   “帮孤尝尝这道桂花糕滋味如何。”   云霏霏刚到陆骁身边伺候时,陆骁赏赐过她一碗冰糖燕窝,那燕窝明明甜度适中,味道恰到好处,陆骁却说太甜。   陆骁显然不爱吃甜食,云霏霏不疑有他,乖乖帮他尝了口桂花糕。   淡淡的桂花清香夹杂着蜂蜜的香甜,瞬间在唇齿间蔓延开来。   云霏霏拿起一旁的湿帕子,仔细擦干手指,神色认真地看着陆骁:“殿下,桂花糕口感软糯扎实,甜而不腻,吃一口便唇齿留香,滋味极佳,您可以试试。”   云霏霏的声音天生带着少女的娇柔,因为刻意压低的关系,尾音微有些绵软,很是好听。   三皇子听到她的话,狐疑地看了桂花糕一眼,忍不住也吃了一块。   这桂花糕好吃是好吃,但似乎没有太子的小宫女形容得那么美味。   三皇子眉头深皱,还想再吃一块,就听到陆骁冷声道:“太甜了。”   三皇子这次狐疑的目光落到了陆骁身上。   他记得二哥从小就爱吃甜食,这桂花糕明明甜度适中,二哥在胡说八道什么?   “孤不吃这么甜的东西,你吃了吧。”陆骁语气冷淡,目光也紧紧盯着擂台上的比试,大手却将盛着桂花糕的玉盘推到云霏霏面前。   “殿下,这里人这么多……”云霏霏不敢吃。   话音未落,陆骁就直接捏了一块塞到她口中,温热的指腹不着痕迹地摩挲了下她柔软的唇瓣,带起一阵酥麻的颤栗。   云霏霏瞪大双眼看着他,完全没想到陆骁居然那么大胆,居然敢这么多人的面调戏自己。   陆骁的声音低沉沙哑:“还要孤再喂?”   “奴婢不敢,多谢殿下赏赐。”云霏霏红着脸低下头,乖乖吃起桂花糕。   陆骁目光始终看着擂台,面色冰冷,眉头紧蹙,一眼也没往云霏霏身上扫去,落在旁人眼底,只以为太子殿下不耐烦了,根本不会多做他想。   只有坐在他身旁的三皇子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为何爱吃甜食的二哥,要故意说桂花糕太甜。   合着二哥就是在宠那小宫女,故意要赏给她吃的!   三皇子震惊地看着太子。   太子刚刚离席的时间有些长了,哪怕景帝有美人在怀,也还是注意到了。   景帝本来有些不高兴,看到太子跟那小宫女的互动,却突然笑了。   太子那些小手段,景帝年轻时都玩过,哪里看不出儿子是故意宠那小宫女的。   景帝目光落到云霏霏身上,云霏霏背对着他,景帝看不到她的容貌,她跪坐在陆骁身边,也看不到她真实的身段。   景帝的目光最后停在云霏霏盈盈一握,仿佛轻轻一折就断的酥腰上。   “如今臣妾还在皇上怀中,您就当着臣妾的面看旁人,您这是在故意气臣妾,想看臣妾吃那小宫女的醋?”   荣贵妃相貌清纯可爱,嗓音却软得能滴出水来,举手投足更是令人骨软筋酥,一下就将景帝的注意力勾了回来。   景帝好笑道:“朕不过是好奇能将太子迷得神魂颠倒的小宫女,究竟有多厉害罢了。”   “那您将她叫过来不就得了,何必偷偷摸摸地看。”   荣贵妃的声音实在太娇了,即便高皇后已经跟她斗了十多年,依然有些受不住。   “妹妹贵为贵妃,还是注意一下仪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趴在皇上怀里成何体统。”   景帝也知道自己今日确实放肆了些,听到高皇后的话也没生气,拍拍荣贵妃的腰,淡淡道:“爱妃回去坐好,晚上朕再陪你。”   荣贵妃脸上虽然笑着,脸色却算不上多好,但景帝都开口了,也只能坐回去。   景帝若无其事地将话题带了回去:“皇后让秦嬷嬷将那小宫女叫过来吧,朕很想知道,能让太子不顾惠嫔安危也舍不得的小宫女,究竟生得什么模样。”   虽然高皇后已经让人查清楚云霏霏的身世,她的生母是忠勇侯在十五年前战乱时捡到的痴儿,无父无母,没有任何可疑之处,只是云霏霏那张脸实在太招摇。   景帝向来喜美人,连无欲无求的太子都能为她心动的女子,高皇后并不想景帝看见云霏霏的容貌。   “皇上,这里人这么多,您直接将那小宫女叫来,骁儿的脸面往哪摆?”   “还是皇后思虑周到。”   景帝兴致缺缺地点点头,看到太子又装模作样的命令那小宫女吃另一盘食物,笑了笑:“安福全,去,去跟太子说,朕要看他上擂台比试。”   接着景帝又回头,冲着站在身后不远处的谢肆笑道:“谢统领也去,去考考太子,看他这几年是否疏于习武。”   谢肆上前领命,淡声问道:“微臣可要手下留情?”   景帝朗声大笑:“不必,谢统领大可趁机好好修理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顿。”   太子有想过景帝会让自己上擂台,但没想到他会叫谢肆过来跟自己打。   “师父。”陆骁微微拱手。   他身上穿着宽身的锦袍,与一身劲装的谢肆形成强烈对比。   谢肆微微颔首,同样拱手行礼:“殿下,微臣不会手下留情,恕微臣失礼了。”   谢肆个头高大,比陆骁约莫高了半颗头,身材也比陆骁魁梧,候在擂台下的云霏霏看到太子比试的对象,居然是谢大统领,脸色微微发白。   魏行心中也是哀哀叫。   陆骁与贺烺的武功,都是谢肆手把手教出来的,他们两个放在大魏已经算是高手中的高手了,但是魏行知道,这位谢统领才是正真出神入化。   京城谁不知道谢统领只要一下场,其他人就没戏,皇上让谢肆来跟太子打,这摆明是因为惠嫔娘娘的事,想趁机修理太子一顿。   谢肆铁面无私,就算对方是太子,也真的毫不手下留情。   陆骁武功虽然不差,但他本来就不是谢肆的对手,再加上未换劲装,交手不过十来招便显下风。   两人都是赤手空拳,拳拳带风,招招有力,谢肆的近身搏斗明显更胜一筹,哪怕他刻意避开了太子的脸,陆骁腰腹却已经连挨好几拳。   比试规则是其中一方认输,或摔下擂台即为分出胜负。   云霏霏知道,陆骁是不可能主动认输的,见到他挨了谢肆那么多拳,心脏一抽一抽的疼。   见陆骁刚举起双手挡下谢肆的进攻,谢肆便猛地抬腿朝他扫去,云霏霏心脏差点从嗓子眼里蹦出去,不禁脱口而出:“殿下小心!”   ──放哥哥小心!   云霏霏的声音一瞬间跟某人重迭,在谢肆脑海中响起。   谢肆失神一瞬,肋上挨了陆骁一记重拳。   陆骁是谢肆亲手教出来的,他跟谢肆一样,都很会乘胜追击,谢肆虽然很快回过神来,侧身躲开他的拳头,陆骁抓住机会抬腿扫向他。   这腿虽然没能踢到谢肆小腿上,却也逼得他往后连连翻滚。   云霏霏看得出来换陆骁占上风了,忍不住小声道:“殿下好厉害。”   她的声音非常地小,比起周围那些喝彩声根本微不足道,耳力极佳的谢肆却听得一清二楚。   少女的声音娇娇嫩嫩的,谢肆再一次分神朝她看去。   营地到处都是火把,亮如白昼,火光在云霏霏周身镀了一层金边,衬得她本就比雪还要白的肌肤近乎透明,如凝脂般柔软光滑。   一双清澈的大眼睛忽闪忽闪,透着动人的光彩,仿佛会说话一般,再搭上甜得仿佛能掐出蜜来的笑容,精致漂亮得恰到好处的五官……   简直与梦中人如出一辙。   谢肆眼神有一瞬迷茫,嗓音沙哑:“晚晚。”   几乎是一瞬间,谢肆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他侧身躲开陆骁的攻击,头也不回地跳下擂台,朝台上的太子拱手:“殿下进步了,下官认输。”   谢肆似乎很懊恼自己将云霏霏当成那人,眉眼间布满浓浓的阴郁,脸色也阴沉的能滴出水来,转头就要回到景帝身边。   胜利来得猝不及防,陆骁愣怔一瞬。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谢肆好一会儿,出声喊道:“师父且慢!”   陆骁飞快跳下擂台,将人拦住:“师父打得好好的,明明还未尽全力,怎么就突然认输了?”   太子漂亮的眉紧紧蹙起,昳丽的脸庞浮现一抹不悦之色,长身而立,不怒自威:“难道是师父是故意给孤留面子才认输的?”   陆骁向来心高气傲,宁可输得漂亮,也不愿赢得莫名其妙。   云霏霏及魏行就跟在陆骁身后,听到他的话,不禁面面相觑。   谢肆侧脸线条冷硬而坚毅,薄唇紧抿不发一语,长长的睫毛低垂着,在他脸上投下一道阴影,让人看不清眸中的情绪。   贺烺原本抱着胳膊,懒洋洋地站在不远处看他们比试,看到师父无缘无故认输也觉得奇怪,在陆骁追上谢肆的同时,也来到几人面前。   “怎么回事?师父怎么了?”贺烺一改散漫轻挑,浓眉紧蹙。   谢肆语气冷硬,避重就轻道:“只是身子突然不适。”   贺烺眯了眯眼,漂亮的桃花眸忽然扫过云霏霏。   刚才他虽然看得不是很清楚,但确实看到谢肆在擂台上,突然转头看了云霏霏一眼。   贺烺看回谢肆,表情古怪。   陆骁闻言,面色稍霁,偏过头吩咐魏行:“去叫云裴过来扶师父回营帐,再让李贵去请陈太医。”   云裴不过是东宫的一个小侍卫,太子突然提起他,魏行虽然觉得有点奇怪,又想到这个云裴是云霏霏的兄长,心想,太子应该是想趁机提拔他,安排他进金吾卫,便也不觉得奇怪了。   “是,奴婢这就去。”   魏行刚走,谢肆便道:“下官只是刚才一时头晕,如今已无大碍,殿下不必如此劳师动众。”   陆骁面色不悦,语气冷得结冰:“所以师父刚才就是故意放水?”   “……”贺烺早就知道太子性子执拗,却没想到他连对师父也这么犟。   眼前一个一个都是贵人,云霏霏不敢说话,只是担心地看了眼陆骁。   殿下刚刚挨了谢大统领好几拳,要是真有不适,那也是殿下才对。云霏霏更想扶陆骁回营帐,让太医好好检查一番。   魏行很快就领着云裴过来。   “卑职见过太子殿下、见过谢大统领、见过贺指挥使。”云裴恭敬行礼。   他虽然才十四岁,却也生得人高马大,只比陆骁等人矮了半颗头。   东宫侍卫那么多,就算贺烺时常去东宫,也不是每个都会看到,自然不认识云裴。   好在之前贺烺派人帮太子查过云霏霏的身世,还记得她唯一的胞兄就叫云裴。   贺烺哪里还不明白太子想干嘛什么,没好气地看了太子一眼,这才看向云裴。   云裴跟忠勇侯长得不像,贺烺便想他应该容貌肖母,然而云裴虽然长得俊美,但不阴柔。   他的五官跟云霏霏一样精致漂亮,冷峻的脸庞,棱角分明,眼睛却不是云霏霏的桃花眸,而是漂亮狭长的凤眸。   这五官分开看很是漂亮,但放在一起看,贺烺却越看越觉得眼熟。   贺烺面色越发古怪,忍不住看了谢肆一眼。   只见谢肆跟稍早前的他一样,一瞬不瞬地盯着云裴,面色冷峻,眉头紧蹙,乌黑深邃的眼眸翻涌着旁人看不懂的情绪。   云霏霏与云裴虽然同在东宫做事,但云裴是小侍卫,只能守在东宫门口,日日风吹雨淋,两人轮值的时间又常常对不上,鲜少能见上一面,云霏霏见兄长来了,忍不住开心地笑了起来。   直到不管是太子殿下或是谢肆、贺烺都没出声让起身,云霏霏才觉得奇怪,与魏行对视一眼。   几人就很擂台附近,很是引人注意,魏行不得不硬着头皮喊道:“殿下,接下来还有人要比试,还是赶紧让云侍卫扶谢统领回去休息吧。”   陆骁微微颔首:“云裴,赶紧扶谢统领回营帐。”   “是。”云裴上前搀扶谢肆。   谢肆始终垂着眼,不发一语地望着他,竟也没有像刚才那番抗拒,就这么让他扶着离开。   云霏霏此时才敢上前,小声劝道:“殿下也赶紧回营让太医看看吧。”   陆骁淡淡的“嗯”了声,带着她转身离去。   只剩贺烺呆在原地若有所思。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居然觉得那个叫云裴的小侍卫与师父长得有几分相似,尤其是那一双眉眼与棱角分明的冷峻脸庞。   贺烺拍拍脑袋,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那云裴可是忠勇侯的庶子,怎么可能跟谢肆长得像?   贺烺舔了舔唇,决定亲自去谢肆营帐一趟,再将人瞧得清楚些。   另一头,陆骁也回到营帐之中。   陆骁专用的陈太医已经被他派过去谢肆那儿了,他并不相信别的太医,回到营帐便只能稍作等待。   云霏霏帮他宽衣时,看到腰腹一片瘀青,指尖都在发抖。 第33章 身世【三合一】   陆骁的皮肤白, 衬得青紫的地方更显得怵目惊心。   云霏霏虽然知道谢肆不留余力地,陆骁才会高兴,还是忍不住小声抱怨:“谢统领怎么能下这么重的手?”   她轻手轻脚地帮陆骁褪下外袍、中衣, 只余一件长裤时, 身上的伤又更加明显了,平日里劲瘦紧实的腰腹线条惨不忍睹。   太医还没来, 云霏霏只能拿紫玉散瘀膏帮陆骁上药。   纤白玉指抹了药膏,却迟迟不敢下手。   陆骁拉过她的手, 轻轻触碰那片瘀青,低声道:“别怕,这不算什么。”   “儿时孤跟着师父习武时, 每天身上的伤都比这些还要多,孤早就习惯。”   陆骁看起来犹如谪仙,实际上却也只是个凡人, 他的一切,不论是才识、人脉或是武艺,都是多年努力的成果, 并非一蹴可几。   他能坐上储君之位, 也不是占了嫡长的优势, 但凡有一丝松懈,如今东宫的主人, 便是三皇子。   只可惜,众人往往看不到他在背后付出多少心血才有今日, 只看得到他高高在上,尊荣无限。   此时此刻,云霏霏终于明白,为何梦里的陆骁即便太子之位被废、风光不再, 甚至陷在绝境挣扎浮沉、狼狈不堪,依旧傲骨嶙嶙。   因为那铮铮风骨,是从小受尽苦难、一点一滴磨出来的,它早就刻在血骨里。   这份傲骨,却让人心疼。   云霏霏眼里满满都是心疼,那小心翼翼帮他上药的模样,就好像他是什么易碎的珍宝。   她轻声嘟囔:“谢大统领人虽然好,但是他真的太严格了。”   陆骁看着她一边心疼抱怨,一边帮自己上药的可爱模样,忍不住低低笑了起来。   这几拳挨得值得了。   陆骁向来是冷漠无情的,就算在云霏霏面前有点温度,但也很少笑,更别提像这样笑出声来。   云霏霏惊诧地抬头。   陆骁低眸看着她,眼神特别温柔,那低眉浅笑的模样,好看得让人挪不开眼。   云霏霏面红心跳匆匆低下头,专心替他上药。   她的指腹,真的很软,明明是在上药,所经之处却酥酥麻麻。   云霏霏心无旁骛,还因为怕笨手笨脚弄疼陆骁,力道放得特别轻,却不晓得她的温柔体贴对陆骁来说根本就是一种折磨。   还未想起前世的事时,陆骁冷心冷情,根本不屑于女色,就算高皇后找了许多美人想送给他,也全都被他退了回去。   今生两人不过相处短短几日,陆骁却觉得自己忍耐得太久。   陆骁受伤的地方站着不太好擦,云霏霏只能单膝蹲地,慢吞吞地帮陆骁抹药。   陆骁垂着眼看着在身前小弧度晃动的小脑袋瓜,眸色随着她的指尖,一点点暗了下去,带着一点难以自抑的侵略性。   云霏霏完全没有察觉到危险,好不容易上完药,正要起身,便被拦腰扛了起来。   “殿下!”她惊呼出声,手里的紫玉散瘀膏掉到了地毯上。   还没反应过来,云霏霏便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被按在了软榻上。   陆骁桎梏着她的手腕,单膝跪在榻上,俯身咬住她的唇。   云霏霏双手被他禁锢在头顶上,动弹不得,被迫仰起头,张开双唇迎接他的肆掠。   她已经习惯和陆骁亲昵,不像刚开始那般胆小害怕,只是心跳依旧快得像要飞出胸膛。   云霏霏衣带被扯开扔到地上,衣襟一下就散开来。   营帐根本挡不住声音,里头有什么动静,外边都听得一清二楚,更何况,待会儿太医还会过来。   “殿下,不可……”云霏霏红着脸想躲开,却被扣住腰。   “孤太疼了。”   云霏霏愣住:“什么?”   陆骁低眸看她,低沉沙哑的嗓音充满蛊惑:“让孤亲一下。”   云霏霏犹豫了下,有些不确定地问:“那样就不疼了吗?”   陆骁“嗯”了一声,再次俯身咬住她的唇。   云霏霏总觉得殿下在骗她,但是殿下那么要强的人,若不是真疼得厉害,又怎会轻易示弱?   陆骁似乎真的很疼,不停地掠夺她的呼吸。   云霏霏太娇弱了,很快就头晕目眩,透不过气来。   秋天夜里寒冷,脖颈到锁`骨处一片冰凉,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好在陆骁的嘴唇很温暖。   就像两人被困在碧霄宫里的那个梦一样,他始终温暖着她的一切。   直到`深`处。   另一头,云裴也将谢肆扶回营帐,陈太医得了太子的令,早早候在那儿。   云裴完成命令之后,拱手行礼就要离去,却被谢肆喊住。   “且慢。”   十五年前,谢肆不止救了太子,还护下了皇帝的命,他虽然不像他的义父襄国公那般常年征战沙场、守卫边疆,却也年纪轻轻就立下赫赫战功,并且深受景帝信任及重用,有着不可撼动的地位。   哪怕云裴只是个小侍卫,也从小就听着人们讲述他们的英勇事迹长大,十分仰慕两人,听见谢肆喊住自己,并不觉得困扰,反而心花怒放。   “卑职在,请问大人有何吩咐?”   云裴答话的同时,陈太医也已经坐定,开始帮谢肆诊脉。   谢肆看着他,并不说话,目光晦涩难懂。   他面容冷酷,极具压迫感,云裴背脊下意识僵直。   陈太医是宫里的老太医了,很有眼色,见谢统领似乎有话要跟这小侍卫说,仔细检查过后,确定谢肆并无大碍,留下药方,简略地说几句话,便提着药箱告退,赶往太子营帐。   谢肆头一次看到云霏霏时,其实就有很多话想问她,却碍于男女授受不亲,不好多问。   如今见到云裴,有些话,他不得不问。   云这个姓在京城并不算常见,再加上云裴的字,跟云霏霏的名字都是非字旁,极为相似,谢肆不用问便知道他是云霏霏的兄长。   只有一个云霏霏,谢肆还能告诉自己,那只是巧合,只是刚好跟晚晚长得相似,看到云裴之后,谢肆便知道这不是巧合。   这世间怎么可能有那么刚好的事,云霏霏兄妹俩,一个像晚晚,一个像他。   “你今年多大?”谢肆大马金刀地坐在榻上,他的语气还是那样地冷硬,所有的关心与惊诧都被深深掩盖其中。   “回大人,卑职今年十四。”   谢肆沉默地坐着一动也不动,放在膝盖上的手僵硬地指蜷起。   “那云画……也就是你的妹妹,今年多大?”他面容冷峻,腔调平铺直叙,给人一种冷酷威严,不容易亲近的感觉。   云裴觉得谢肆这问题有点奇怪,却还是如实回答:“回大人,舍妹亦是十四,我们是双生子。”   谢肆沉默了很久很久,才又低声问他,嗓音沙哑干涩:“那你母亲姓什么?”   云裴稍显稚嫩的脸庞,终于流露出一丝抗拒与愕然。   谢肆也知道这个问题太过唐突,正要挥手作罢,云裴却突然挺起胸膛,朗声答道:“姨娘姓谢,她与大魏战神一样,都是谢家儿女!”   云裴的生母虽然是个傻子,但他与妹妹一样,从不觉得羞耻,不止因为她是他们的母亲,也因为与深受百姓爱戴的大魏战神襄国公,拥有一样的姓氏,是再令人骄傲不过的事。   “姨娘……”谢肆慢条斯理地咀嚼着这两个字,脸色阴沉,眸光晦暗。   谢肆样子看起来很吓人,云裴心中惴惴不安。   谢肆还想问云裴更多,问他晚晚这些年过得如何,问他为何晚晚明明就在京城,这十五年来却从来不曾找过他或义父?   然而这些问题太过逾矩,问了便是冒犯,谢肆也还没真正确定云裴的生母,究竟是不是谢晚,只能挥手让他退下。   贺烺早就候在营帐外头,看清楚云裴容貌,他迫不及待进到帐内。   “师父,那个小侍卫……”   谢肆依旧坐在榻上,搁在腿上的双拳紧握,脸色阴沉得骇人,眼底翻涌着冰冷的怒焰。   贺烺蓦地噤了声。   谢肆跟陆骁,某方面来说其实很像,都像不沾人间烟火的谪仙,清冷疏离,高不可攀。   同样地克己自持,同样地不苟言笑,在人前永远都是冷漠而威严的。   贺烺还是头一次看到谢肆这般生气,眼中带着刻骨的仇恨,周身充斥着浓郁杀气。   谢肆自制力惊人,听到贺烺的声音,便在极短的时间内恢复平时威严冷峻的模样,仿佛前一刻的杀意都只是旁人的错觉。   “太子既然如此在乎云霏霏,想必已经让你查过她生母。”谢肆嗓音微哑,低沉平静,完全听不出情绪。   陆骁确实让贺烺派人查过。   贺烺看着谢肆,想起云裴与他相似的脸庞,想起太子得知谢姨娘在十五年前战乱,被忠勇侯捡回去娇藏为外室之后,大骂忠勇侯就是个畜牲,隐隐约约明白了什么。   但这怎么可能呢?   “说。”   贺烺不说,谢肆也可以直接问太子,毕竟太子也是谢肆的徒弟,很清楚当年的事。   贺烺斟酌了下,将打探到的来龙去脉仔仔细细地说了。   “痴儿?外室?”谢肆原本已经冷静下来,听到贺烺的话骤然起身,一脚踹翻面前的木桌。   贺烺侧身闪过,见谢肆已经拔刀往外走,脸色一变,冲上去拦下他:“师父你冷静点!你的营帐就在皇帐附近,若非必要,亮刀是要杀头的!”   这次秋猎忠勇侯夫妇也来了,明日他也会参与狩猎比赛。   忠勇侯已过不惑之年,按理说让自己两个儿子参加就行,但惠嫔如今失势,忠勇侯没办法眼睁睁看着女儿痛苦,只能想办法在秋猎讨景帝欢心,藉此让景帝看在云家的面上,多多怜惜惠嫔。   谢肆如何冷静?他冷静不了!   那是他找了十五年的人,是他和义父从小捧在掌心,宝贝到连一根头发都舍不得碰,恨不得将世间最好的一切都给她的人!   贺烺劝道:“谢姨儿是个痴儿,闺名无从得知,就算她的年纪与师娘一样大,也是在战乱时被忠勇侯藏起来当外室,但她也不一定就是师娘。”   谢肆从来没在贺烺面前提过谢晚的事,可十五年前,京城谁人不知谢家嫡女才貌双全?   这件事,或许很多人早就忘了,甚至早就忘了谢晚长什么模样,可贺烺是谢肆的徒弟,哪怕他没见过谢晚,也始终记得她的所有传闻。   谢晚不止是艳冠京城的第一美人,同时也是人人夸赞的才女,容貌品性都是拔尖的,与谢肆郎才女貌,当时不知羡煞多少人。   两人成亲之后更是如胶似漆,是左右街坊眼中羡慕的神仙伴侣,只可惜叛军入城没多久,谢晚就失踪了。   谢肆当时以金吾右卫指挥使的身份,奉命抵抗叛军保卫皇城,等他得知谢晚失踪,已经来不及,翻遍了整个京城也没找到人。   当时所有人都以为,谢晚被叛军掳走,早就离开京城,没想到根本没有,谢晚是被有心人藏了起来!   要是谢姨娘真的就是失踪多年的谢晚,不止谢肆想砍了忠勇侯,就连贺烺也不会轻易放过他,当然,太子必然也是。   因为那可是他们的师娘!   “师父,我明白师娘对你有多重要,但此事得从长计议,若是云家兄妹俩,真是……”贺烺恐隔墙有耳,点到为止,“那么为了他们与师娘,你更要冷静。”   谢肆还是没放开手中的刀,他脸色虽然看不出喜怒,双眸依旧终年凝着寒霜,握着刀的手背却爆出条条青筋,将他内心的暴戾暴露无遗。   贺烺眼皮直跳,立刻改口:“咱们现在就去拜访太子殿下商量对策!”   “一来,要是那谢姨娘真是师娘,那回京之后咱们就得想办法将人带回师祖身边;二来,师父也能问那小宫女、不,问云姑娘那位谢姨娘的事。”   想到起云裴那张与谢肆极为神似的俊美脸庞,贺烺心里已经开始替太子默哀。   要是云霏霏真是师父的女儿,那就是他们的小师妹,惹不得,欺不得,只能哄着!   要知道,谢家人最是护短,即便师父只是谢家义子,跟谢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名字也一直在沈家族谱上,但他是被襄国公夫妇一手带大的,完全承袭了谢家人的性子,也是极为护短。   师父已经知道云霏霏是太子的人,可襄国公夫妇并不知道,要是两位老人家知道亲孙女已经被太子吃干抹净……   贺烺不敢再想下去。   反正太子倒霉之前,忠勇侯一家先要完蛋。   襄国公为大魏立下无数汗马功劳,年轻时还教导过景帝,是连景帝都放在心底敬重之人;而当年襄国公的独生女谢晚,也是因为谢肆为了保护景帝才丢弄的。   要是襄国公真想整治云家,按景帝对襄国公的敬重与愧疚,只要谢家人不太出格太过分,于情于理,景帝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贺烺的话很有用,谢肆果然冷静地将刀收了回去。   谢肆嗓音沙哑:“尘埃落定之前,切莫惊动义父。”   襄国公已过耳顺之年,哪怕身子骨依旧硬朗,襄国公夫人的身子却大不如前,经不起舟车劳顿,他们并没有在此次秋猎名单之中。   “贺烺省得。”   另一头,太子营帐。   陈太医才刚到营帐外,就听见小猫似的求饶声:“殿下……”   守在帐外的魏行老神在在,身边的两位侍卫虽然面无表情,脸却已经红了。   年过半百的陈太医内心毫无波动,来到魏行面前,淡声道:“太子殿下如此有活力,想来应该没有大碍?”   魏行摇头苦笑:“不不不,陈太医,您且稍候,殿下的伤咱家看过一眼,还是得请您瞧一瞧才行。”   陈太医矜持颔首:“有劳魏公公了。”   魏行掐着嗓子喊道:“殿下,陈太医已经来了!”   云霏霏心肝儿本来就七上八下,听见魏行的话,挂在铁一般结实臂膀上的趾尖儿猛地蜷成一团,整个人柔若无骨地倒在榻上。   挂在眼睫上的泪珠儿轻轻一眨,跟着落下。   秋霜露重,陆骁怕她着凉,立刻将人抱进怀中。   云霏霏坐在陆骁腿上,脊背倚靠着他的胸膛。   陆骁肩膀宽阔,臂膀强健有力,身上永远是`滚`烫`的,只是被他抱在怀中,便真的温暖不已。   因为太难为情,云霏霏双手紧紧捂着红透的小脸,过分娇弱纤细的身子透着漂亮的浅粉色,很是好看。   她声音又软又甜,小猫爪子似的挠在人的心上:“殿下,就说太医马上就来了,您非得、非得……”   云霏霏说到一半想到陆骁的伤,改口道:“您还疼吗?”   陆骁刚才亲`得`太粗鲁,她嘴唇还酥`酥`麻`麻的疼。   营帐不是个好地方,陆骁没有真的欺负云霏霏,就只是抱着人亲了一会儿,劲`瘦`的腰肢,依然规规矩矩的裹在长裤之中。   “不疼了。”他侧过头,在她眼尾印下蜻蜓点水般的吻。   陆骁不止洁身自好,不近女色,还比寻常女子还要爱干净。   他先慢条斯理地拿起榻边干净的帕子,仔细地擦拭手指每一处,确定不再`湿`濡,干净清爽,才下榻,捡起她的衣物。   陆骁手指修长漂亮,如玉如竹,骨节分明,强而有力,哪怕只是做着再平常不过的事,也赏心悦目,充满优雅。   “殿下尊贵之躯,怎能做这种事,奴婢自己来就好。”   云霏霏红着脸,抱着自己的肩膀,想拿过陆骁手中的衣物,却又被陆骁低头咬了一口耳尖。   陆骁声音喑哑性`感:“坐好。”   他将云霏霏揽进自己怀中,一件一件帮她穿了回去。   陆骁喜欢一个人,眼里便再也容不下旁人,也无法容忍旁人多看他的人一眼。他对云霏霏的占有欲更是非比寻常,即便穿衣服这种小事,也要亲力亲为。   云霏霏刚穿戴整齐,还来不及整理散乱的头发,魏行的声音再次从营帐外传了进来:“殿下,谢统领与贺指挥使有事求见。”   陆骁闻言,眼底殷红飞快地淡去,就连变化明显的身体也瞬间冷却下来。   好多人在外面……   云霏霏手忙脚乱地下榻,迅速整理好头发,退到一旁。   她双颊红晕未消,精致的眉眼犹泛桃花意,娇媚惑人,让陆骁想将她藏起来。   可惜营帐没地方藏人。   云霏霏只能低下头,想办法藏起自己的脸。   陈太医眼观鼻、鼻观心,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仔细尽责地帮陆骁检查起伤势。   “殿下腰腹间的伤看起来虽然严重,但是谢大统领还是手下留情了,并没有真正伤到您的筋骨内脏,只要每日按时擦紫玉散瘀膏,瘀青很快就会消散。”   陈太医淡淡扫了太子厚实的肩膀一眼,语气平静:“至于殿下肩头上的抓伤,只需抹一些三黄膏,很快便好。”   那小猫抓的伤,其实不擦也行,不过陈太医是个尽责的太医,当然不会那样说。   陈太医从药箱里取出三黄膏及紫玉散瘀膏,交给云霏霏,若无其事地退下。   云霏霏原本听不懂陈太医在说什么,直到帮陆骁更衣,看到他肩头那些细细的抓痕,才后知后觉明白过来。   云霏霏这下不止脸红了,漂亮的美人眸也红了,透着氤氲的水气,看起来更让人想欺负。   “殿下。”   陆骁还来不及欺负,谢肆的声音已经从营帐外传来。   他抬手摩挲了下云霏霏的眼尾,让她退到一旁,这才让谢肆进来。   营帐宽敞,中间烧着火盆,周围点着烛火,虽然比夜宴昏暗了些,却也十分明亮。   云霏霏皮肤白皙,脸上有一点点红就很明显,明亮的烛光衬得小脸白里透红,艳若朝霞。   即便贺烺不敢乱看,也一下就注意到了这般雪肤花貌的美人儿,更不用提谢肆。   陆骁穿戴整齐,昳丽的眉眼与平时无异,要不是云霏霏还红着脸,还真没人知道他前一刻在做什么。   “师父身子不爽,怎么不在营帐好好歇息?”陆骁明知故问。   谢肆看了眼云霏霏,见她目不斜视地低着头,谨慎乖巧得让人心疼,心底好不容易压回去的那股怒火,瞬间又“腾”了起来。   “殿下早就知道了?”谢肆言简意赅。   云裴只是个小侍卫,陆骁特地叫他过来扶谢肆,谢肆本来就觉得奇怪,直到他看到了云裴的脸,才确定陆骁是故意的。   陆骁让云霏霏先退下,才开口:“不,我也是前两日得知谢氏是在十五年前战乱时,被忠勇侯捡走,才开始怀疑。”   “后来……”   陆骁给自己倒了杯茶,轻抿一口,才又不紧不慢地说:“孤将云裴叫到眼前,看到了他的容貌,心中才有八、九分的确定。”   “你可看过她生母容貌?”   谢氏不管是被娇藏为外室,或是抬回侯府当姨娘,便一直待在宅子里,十几年来一次也没上过街,侯府后院陆骁进不得,当然没看过。   “孤没见过。”   谢肆深邃的眼眸闪过一抹失望。   “但是孤的暗卫看过,还救过她。”   救过她,这三个字明显不是什么好词。   谢肆闻言,搁在腿上的双手蓦地攥得青筋暴起,再也无法维持平日里冷酷平静的模样,咬牙切齿道:“叫你的暗卫出来。”   “杜若。”   隐在营帐外的杜若一下来到太子面前,将谢姨娘的容貌、情况,以及那日谢氏母女的遭遇,一一转述。   贺烺听到杜若说谢姨娘容貌与云霏霏神似,只是左眼尾多了一颗不明显的红痣,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   那是师娘,那肯定就是他们的师娘!   因为眼尾一枚桃花痣的关系,十四岁便出落得亭亭玉立谢晚,曾得先帝称赞,被誉为“桃花美人”。   听到云霏霏差点被惠嫔的暗卫推入湖中害死,谢姨娘因为沈氏母女的设计,若非杜若实时赶到,早就被人沉塘,贺烺再也冷静不下来。   “老子居然一天一夜未曾阖眼,就为了寻残害师娘与小师妹的凶手?”   贺烺简直气得快要吐血。   不久前还满身戾气的谢肆却反而冷静下来,俊美的面容威严冷峻,凤眸如结冰的寒潭,不起一点波澜。   贺烺突然想起一件事:“那之前调查小师妹身世时,说她的那些话……”   谢肆问:“什么话?”   贺烺看了眼陆骁。   陆骁昳丽的脸庞这时才渐渐爬上一层寒霜:“此女容貌肖母,脾性也肖母,生性狐媚,为谋姻缘不择手段。”   话音刚落,贺烺便忍不住骂道:“放屁!”   完全忘了不久前自己说这些话时,是如何悠哉,而陆骁又是如何愤怒。   陆骁看向谢肆,不疾不徐道:“半年前,此女与承恩伯府二房独子沈言之暗通款曲,私定终身,沈言之自幼与云二姑娘订下婚约,却为了她忤逆至亲、不惜得罪忠勇侯,也要改娶她这个庶女为妻,云大夫人一怒之下,这才将她送进宫为奴为婢。”   那些诬蔑云霏霏的话,他一字一句记在心里,未曾忘过。   谢肆亲眼看过沈言之纠缠云霏霏,自然也知道这些话,全都是子虚乌有。   贺烺怒到极致,站在一旁抱着胳膊,垂着眼皮,不发一语。   陆骁闭了闭眼:“若不是娇娇进宫后有人护着,她早就被惠嫔害死。”   “师父,”陆骁声音冰冷:“孤手中,握有忠勇侯卖官鬻爵的证据,只是光有这些证据还不够,孤代表着母后,不管是孤挺身而出,或是孤底下的人来做,父皇都会以为孤是在刻意打压秦王,就连荣贵妃的母家沈氏一族,都会立刻与孤撕破脸。”   朝堂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   陆骁向来未雨绸缪,走一步看百步,他从来不会忽略风险,盲目冒进。   因为惠嫔的关系,忠勇侯与沈氏一族早已密不可分,不管是由他或他的人来扳倒忠勇侯,都会引起景帝不满、沈氏一族反弹,就连云霏霏都很快就会有危险。   即便有暗卫跟着她,但凡事都有万一,陆骁不会为了帮云霏霏出一口气,就去赌这个万一。   再加上,他之前已经冒险出手整治惠嫔,即便没有留下证据,但想来也引起景帝的注意,要是紧接着针对忠勇侯府,那无疑是在明目张胆地挑衅帝王权威。   这也是陆骁明明能对忠勇侯出手,却始终隐忍不发的原因。   就算他是太子,他也无法为所欲为,只能等待最佳时机到来。   好在,这一次不用再像前世一样,一等就是三年。   “你我关系匪浅,这件事也不能由我出手。”饶是谢肆再能忍,面容依旧冷静,气息却已经有些不稳。   坚硬的胸膛因为愤怒不停起伏,浑身肌肉也因为极度愤怒而紧绷。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他最重要的人,居然被欺负了这么久,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   简直欺人太甚!   “我明白。”陆骁神色冷静地起身。   贺烺奇怪地看他一眼,谢肆也微微蹙眉。   陆骁后退一步,朝谢肆一揖到底:“这件事,只能请襄国公出手相助,陆骁在此恳请师父,恳请他老人家出山。”   襄国公卸甲归来后,当过一段时间的太师,门下子弟众多,可惜他早就不管世事。   谢肆声音冷漠:“殿下就算不拜托,这件事我也会跟义父说。”   这些年欺辱谢晚母子三人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谢肆看向陆骁,面上笼罩着一层寒霜,眉眼阴鸷:“刚才殿下口中的娇娇,可是云霏霏的小名?”   来了来了。   贺烺摸摸鼻子,闪到一旁。   “是。”陆骁挺直腰,“师父可想跟她说说话?我现在便让她进来。”   谢肆当然想跟女儿说话,但不急于一时。   “当日你便是因为与娇娇缠绵不休,才会三催四请才出宫,就连搜救惠嫔时也心不在焉?”谢肆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是淬了千年寒冰。   假如目光能杀人,陆骁恐怕早已被谢肆杀死无数遍。   “我记得当日我跟师父过说,我是因为重要之人才会心神不宁。”   陆骁回到坐位上,慢条斯理地倒了杯茶:“娇娇当时被惠嫔的暗卫推入莲池,昏迷不醒,药如何也喂不进去,我没办法,只能亲自喂完她,这才延误出宫。”   谢肆不用问也知道太子是怎么帮女儿喂药的。   前两日他驾马走在太子车驾旁,听到太子调戏云霏霏的话,就知道两人关系匪浅,只是那时他并不知道太子调戏的人是自己女儿!   谢肆很快就问出了贺烺当初问过的话:“你既对她有意,为何不给她名分?”   陆骁一手拢着宽袖,一手执起茶杯,置到谢肆面前。   “我会给她名分。”   陆骁抬头,迎向谢肆如刀锋般锐利的目光:“但不是以妾室之名,而是三书六礼,凤冠霞帔,八抬大轿,十里红妆,风风光光地娶为正妻。” 第34章 教训【三合一】   贺烺讶异地挑了下眉。   陆骁才和小师妹认识多久, 就说要娶她为正妻?   “殿下可知自己在说什么?”谢肆面色并没有因为陆骁的承诺而好转,目光反而愈发冰冷,“你的正妻, 便是大魏太子妃, 未来的国母,娇娇怕是无福消受。”   弄丢谢晚之后, 谢肆早已看淡名利,太子妃听起来尊荣无限, 可背后心酸何人知?   除非云霏霏也对陆骁有意,否则谢肆绝对不会让女儿踏进这个火坑。   谢肆声音冰冷淡漠:“若殿下只是怕我或义父怪罪于你,你大可不必担心, 如此胡乱许诺,接回他们母子三人之后,我会为娇娇寻一门好亲事, 绝不怪你。”   陆骁直视谢肆,清冷的眼眸中带着不可动摇的坚定与郑重。   “孤知道,无论现在孤说什么, 不论是你们, 或是娇娇, 都不会相信。”他的声音同样郑重。   “且看以后吧。”   陆骁不到五岁就跟着谢肆习武,谢肆当然也知道他一向说一不二, 说到做到,可这皇宫是个人吃人的地方。   谢肆想起云霏霏一身粉衣宫服, 乖巧地低着头的模样,眸色微暗。   他话锋一转:“殿下若是不介意,我想与她单独说说话。”   陆骁道:“孤介意。”   贺烺赞赏地看了太子一眼。   他们俩果然是师兄弟,从小到大都勇于挑战师父权威。   谢肆眯了眯眼。   “师父莫要误会, ”陆骁早他一步开口解释,“娇娇出生低微,一向谨小慎微,胆子也小,您若贸然与她亲近,她会吓到。”   “还是让孤陪着她吧,有孤在,她便不会那么怕。”   谢肆沉默良久,点头道:“好。”   陆骁转头看向贺烺:“你……”   贺烺懒洋洋地抱着胳膊,一边倒退走,一边漫不经心地说:“我知道,我这就走,顺道叫小师妹进来。”   他一身正红底绣金官服,劲瘦的腰身佩戴着黑色的宽腰带,肩膀宽阔,双腿匀称又修长。   从营帐退出时,扎在后脑勺那利落的高马尾跟着轻轻甩动,肆意不羁又充满了少年气。   云霏霏就守在营帐外,看到贺烺出来,就要行礼。   “不必多礼。”贺烺飞快摆手制止。   发现自己声音似乎太凶,贺烺皱了皱眉,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柔和下来:“太子殿下让你进去。”   这可是小师妹,凶不得。   云霏霏感受到贺烺释出的善意,受宠若惊地点头,微微一笑:“多谢贺指挥使。”   直到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云霏霏娇弱的身影消失在营帐内,贺烺才堪堪回过神来,眸光复杂。   小师妹长得那么好看,笑起来又灿如春花,难怪太子那家伙会被她一眼就迷住。   就是个妖精。   贺烺用舌尖顶了顶腮帮子,转身就走,他走路的姿态有种难以言说的潇洒不羁。   营帐内,云霏霏来到陆骁面前,正要福身行礼,又被陆骁打断。   陆骁淡声道:“娇娇来。”   云霏霏紧张地看了陆骁一眼。   谢统领还在这,殿下怎么就当着他的面,喊她小名。   谢肆声音还是那样的僵硬冷酷:“坐吧,我有些事要问你。”   云霏霏可不敢跟他们平起平坐,战战兢兢地行了一礼:“不知谢大统领有什么事要问奴婢。”   谢肆狠狠皱了下眉,他目光不凶,甚至称得上柔和,莫名带着威严。   云霏霏背脊下意识僵直,心中惴惴不安。   这模样简直与刚才的云裴如出一辙。   陆骁的确没有骗人,云霏霏胆子很小,与自幼千娇百宠长大,自信又意气风发的谢晚完全不同。   谢肆看着她,心里特别心疼,越心疼,他的眉头便皱得越深,云霏霏也越发不安。   陆骁看不下去,直接将人拽到自己怀中,让云霏霏坐他腿上。   云霏霏吓得差点魂儿都飞了:“殿下!”   坐在两人对面的谢肆脸色简直要冷出冰渣子,声音里带着浓浓的警告意:“殿下。”   陆骁面不改色,开门见山地说:“这位谢统领是孤的师父,他说你长得很像他的一位故人,想知道你跟那位故人,是否存在着什么关系。”   云霏霏迷茫地看着陆骁,又看了看谢肆。   她长长的眼睫垂了下来,在面上投下阴影:“奴婢进宫前一直待在侯府,鲜少出门,怎么可能跟谢统领的故人有关系。”   谢肆目不转睛地看她:“你可听过十五年前的靖王之乱?”   云霏霏嘴唇微微哆嗦,面色苍白。   谢肆身居高位过久,周身充斥着铁血寒气,无形中透着一股压迫感,别说云霏霏,就连御林军都很怕他。   云霏霏被他吓到,那再正常不过。   陆骁蹙眉,宽大炙热的掌心轻拍了拍她的背脊。   他不知道他的表情有多温柔,眉眼间透着足已让人沉醉的缱绻。   谢肆看了眼人前冷酷无情,如今却眉眼温柔的陆骁,微微抿了下唇,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不要那么冷酷和僵硬。   “我这个故人,便是在十五年前战乱时走失,这些年来,我一直在寻她。”   云霏霏点点头,小声地说:“十五年前奴婢尚未出生,不太可能与您那位故人有关系。”   谢肆看着她与谢晚同样精致漂亮的眉眼,目光不自觉温柔下来。   “你和我的那位故人,长得很像,或许,你便是我那位故人的孩子。”   云霏霏纤长的眼睫轻轻颤了下,下意识抓住陆骁圈在她腰上的手。   经过短暂的相处,谢肆已经知道云霏霏有多胆小,他并不想吓到她,没有继续说下去。   谢肆起身,朝陆骁拱了拱手:“多谢殿下,今日是臣冒昧了。”   云霏霏愣愣地看着谢肆高大的背影。   她莫名觉得谢统领的那位故人,肯定是个很重要的人,否则他不会露出那么温柔的眼神。   陆骁很不喜欢云霏霏看别人,就算谢肆是她的生父也不行。   “明日狩猎结束,孤教你骑马可好?”陆骁大手捏上她的下巴,强势却又不失温柔地将她的脸扳向自己。   云霏霏的注意力果然一下就被转移了。   “要是被别人看到……”   陆骁打断她的话:“不用管其他人,你只说你想不想学便行。”   云霏霏做了大半年的梦,梦里最大的遗憾,就是不能再陪着陆骁与不会骑马。   梦里的她似乎很自责自己不会骑马,才会连累陆骁逃亡。   不管梦会不会成真,都得防患未然,云霏霏用力头点:“奴婢想学!”   陆骁狭长凤眸愉悦地眯起,一副满足的模样。   经过刚才的失控,陆骁已经不太相信自己的自制力,沐浴时,并没有让云霏霏伺候。   云霏霏也趁机回到自己的营帐沐浴,浴桶并不大,但能够泡澡云霏霏已经很满足。   最后一件小衣解开后,云霏霏脸微微红了。   她四肢纤细,曲线玲珑,肌肤比寻常女子还要娇嫩,晶莹剔透犹胜美玉,稍微一用力就会留下痕迹。   原本白瓷一样细腻的肌肤,此时多了些青青紫紫,柔软的凝脂酥玉上还有着不明显的指痕,隐隐作痛。   云霏霏将自己整个人都泡进水中,凝脂般白皙的肌肤渐渐染上一层漂亮的浅粉色。   陆骁在人前总是一副冷漠无情,无欲无求的模样,与她独处时,却又像变了个人。   极致的温柔与极致的强势,浑然成天地揉和在一块,让你根本拒绝不了,甚至欲罢不能。   这样的太子殿下虽然有点可怕,云霏霏内心却不讨厌,甚至可耻的从心底生出愉悦。   就是陆骁的力劲实在太大了,哪怕他已经极力克制,对云霏霏娇弱的肌肤来说,还是太过粗`暴。   她突然学陆骁捏了捏自己。   不知道是水太热的关系,还是别的,云霏霏的脸颊一下就红通通的,耳根也红欲滴血。   她捧起一把水泼在脸上,用力拍了拍脸颊,自言自语:“叫你好奇,叫你好奇!”   幸好陆骁不在,否则要被她恼羞成怒的模样可爱死了,再将人按在浴桶里好好欺负一番。   谢氏是个痴儿,沈氏对云霏霏又是两面三刀,云霏霏明面上的礼仪规矩学得很好,挑不出错误,很多小女儿的私密之事却都没人教。   当初来了癸水,她还以为自己生了什么大病,躲在屋里偷偷掉眼泪,后来还是何嬷嬷发现,才告诉她那是怎么回事,云霏霏会好奇这种事情也很正常。   沐浴过后,云霏霏原本雪白得近乎透明的肌肤白里透红,巴掌大的精致小脸,泛着淡淡的绯红,如出水芙蓉一般,明艳夺目又不失清纯可人。   她飞快擦干湿漉漉的漂亮长发,利落盘好,换上合身的浅粉色宫女服。白色的衣带一束,小腰纤细漂亮得令人挪不开眼,简直浑身上下都美得恰到好处。   云霏霏虽然是东宫的一等宫女,但来到围场,营帐也没办法挨着太子的,只能乖乖待在宫女太监们的休息地。   她随身的小铜镜用了很多年,早就照得不清楚,根本不晓得自己此时有多诱人,刚掀开帘子走出营帐,便吸引来不少目光。   宫女太监都有,毕竟静安太后不喜宫女过于美艳,像云霏霏这么好看的宫女并不常见。   云霏霏早就习惯旁人的注视,并没有多在意,她还得伺候太子就寝,头发半干,换好衣裳,便提着八角琉璃宫灯,赶往太子营帐。   夜宴尚未结束,一路上人并不多,营地里到处都立着火把,每一区的营帐中央也都有篝火,将夜空照得相当明亮。   云霏霏心中却莫名不安,总觉得有人在后头跟着自己。   她不安地回过头,四处张望了下,确认周围的没有任何可疑人影,才又继续往前走。   贵人们的营区和下人们是分开的,云霏霏还要走一段路才能回到皇子们的营帐前。   偷偷摸摸跟在云霏霏身后的沈言之,见她离开宫女营区,进到略显漆黑的小道,终于现身,快步跟上。   听到后面传来脚步声,云霏霏不敢回头,也不管宫灯会不会熄灭,加快脚步往前跑。   沈言之脚程很快,按理说轻易就能追上他,却刚刚才迈开腿全力冲刺,膝盖便砸来一颗小石子。   沈言之本来就只会些拳脚功夫,真遇上会武功的人就是个弱鸡,砸石子的人力道大、手劲狠,他猝不及防狠狠扑倒在地。   膝盖骨像被砸碎一样,因为是石子路的关系,沈言之来不及反应,斯文俊秀的面容也被尖锐的石子磨得惨不忍睹,狰狞可怕又鲜血淋漓,全然没有平日里的温文儒雅。   “谁?出来!”沈言之不是傻子,当然知道这石子是有人故意砸的,他抱着膝盖在地上打滚的同时,阴沉地抬头扫视四周。   小道上虽然都有火把,但也不是一整路,而是每隔一段距离才有,沈言之摔倒的地方刚好没有,漆黑一片。   沈言之连人影都没看到,颈侧一痛,昏了过去。   宁王营帐内。   营帐燃着火盆,十分温暖,陆知礼仍旧披着羽缎的披风,拿着帕子掩嘴低咳,披风领口镶了一圈柔软的狐毛,衬得他唇红齿白。   只可惜唇上的那抹红,是腥红的鲜血。   陆知礼脸色苍白得厉害,却依旧强撑着身子,面无表情地听着暗卫的回报。   沈言之医术的确很高,但沈言之只是个幌子,真正替陆知礼调养身子的太医另有其人。   前些日子陆知礼的药被人动了手脚之后,他的身子便每况愈下,哪怕那位太医再厉害,也总是时好时坏。   他其实不该来秋猎的,但是他实在无法放弃云霏霏。   陆知礼一开始接近云霏霏,不过是想引诱个小宫女当自己的棋子,等他将人安排进东宫之后,想做什么事都很方便。   只要一想到从小可怜自己,总是用怜悯的目光看着自己,夺走了父皇母后所有目光及疼爱的兄长,一朝跌落云端,陆知礼便觉得难以抑制的兴奋。   那么多新进宫女中,陆知礼一眼便相中了云霏霏。   云霏霏出身卑微,心思单纯胆子也小,既漂亮又脆弱,看起来就很好玩弄于鼓掌之间。   陆知礼知道,只要自己略施恩惠,出手相助,她便会将自己当成朋友,甚至是恩人。   云霏霏果然如他所料,是那种别人对她好,她就会对别人更好的人,只要他经常送吃食给她,她平时得了什么赏赐的好东西,也会留下来送给自己。   那些东西陆知礼根本看不上眼,在他眼中甚至只是上不了台面的破烂玩意,她却当成宝一样送给他。   甚至在他染上风寒的时候,让在东宫当差的兄长,替他求来止咳温养身子的药方,不止如此,还自己掏钱让兄长送药进来。   那是陆知礼头一次生病,旁人没有用同情怜悯的目光看着自己。   云霏霏那双清澈纯净又漂亮的美人眸里,只有单纯的关心,没有其他多余的情感。   陆知礼觉得很可笑,云霏霏明明那么柔弱,随时都有可能被自己长姐弄死,居然还有心思担心着别人。   然而他就像一个表里不一的疯子。   明明觉得那些破烂玩意儿很可笑,却还是兴高采烈的收下,还将它们全都好好收了起来;明明觉得云霏霏愚蠢得要命,心脏却不受控地狂跳起来,就连心尖都在发颤。   云霏霏长得貌美倾城,却完全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根本不知道要不是自己在暗中护着,她早在刚进宫时,就该被司礼监的那群小太监带走,玩到坏掉。   陆知礼知道那群小太监是惠嫔暗中指使的,不止那一次,后来还有许许多多次。   明明都是云家子女,惠嫔却对这个庶妹恨之入骨,非致她于死地。   陆知礼替云霏霏挡了很多次惠嫔的毒手,挡到都有些累了,甚至觉得这颗棋子实在太麻烦,想着要不干脆换个人算了,却又觉得她跟自己同病相怜,忍不住一再出手帮她。   因为这颗善良却又愚蠢的小棋子,是那么地脆弱,要是没了自己,很快就会无声无息消失在这深宫之中,尸骨烂了都没人知道。   陆知礼自幼病弱,他没办法像正常人一样生活,更别提习武、骑马射箭。在众人面前,他永远是虚弱的,是可怜的,是需要被保护的。   可陆知礼是个男人,他不想要被人保护、被人可怜,甚至同情!   云霏霏就像一个精雕细琢的瓷娃娃,脆弱而又美丽,还对陆知礼毫不设防,充满依赖与信任,完全满足了陆知礼身为男人与生俱来的保护欲。   “殿下,”暗卫禀报完毕,见陆知礼许久不答话,不得不开口询问:“属下可要将沈太医带回来?”   陆知礼刚才想着云霏霏,根本没听清楚暗卫之前说什么。   他动作优雅地擦掉唇上的血,慵懒沙哑着开口:“沈言之又怎么了?”   “沈太医跟在云姑姑身后欲图不轨时,被她身边的暗卫击晕,背到了榕树上挂着,那颗榕树极高,只要沈太医醒来稍稍一动,便会摔下。”   沈言之虽然只是个棋子,但要是没了也很麻烦,陆知礼不想再找新的棋子,知道他得罪陆骁之后,便派了暗卫跟在他身边。   两天前,陆知礼就知道沈言之骚扰云霏霏,没想到沈言之已经被谢肆教训一顿,居然还贼心不改。   陆知礼端起茶盏,用茶盖慢条斯理地拨动着茶面,漂亮的眉眼轻弯了弯,笑容温柔:“本王一根头发都舍不得碰的人,他都敢碰,救他干嘛?让他受点教训也好,别将人弄死就行。”   “是,属下遵命。”   另一头,守在太子营帐外的魏行看到云霏霏跑着过来,脸色蓦然一变,迎上前去。   “云姑娘这是怎么了?”   看到魏行,云霏霏终于安心下来,小声道:“方才有人在后头追我。”   魏行脸色变了变,正想说什么,陆骁低沉清冷的嗓音便从营帐内传了出来:“进来。”   虽然没有指名,云霏霏却知道太子说的是自己,连忙钻进营帐。   云霏霏刚进到营帐,就被陆骁握住手腕,带到怀里。   “殿下。”被男人熟悉的气息包围,云霏霏紧绷的心弦瞬间放松下来,不自觉伸手回抱住陆骁。   秋夜里的寒风已经很冷了,云霏霏头发还没干,又不能披大麾,路上还受了惊吓,不止手冰冷冷的,身子也是冰的。   陆骁扫了眼她微湿的头发,皱着眉将她手里的宫灯置到一旁,一把将人打横抱起:“怎么头发还没干就往外跑,受了风寒该如何是好?”   他刚服下安神汤,周身都是令人安心的淡淡药味,云霏霏长睫微微颤了下,心有余悸地将脸埋进他温暖的胸膛之中。   陆骁将人抱上软榻,脱掉外袍后,上榻将人搂进怀里,低沉的嗓音带着极轻的笑意:“怎么突然撒起娇来?”   云霏霏难得没有逃开,甚至主动凑进他怀中。   沈言之摔倒时发出了痛苦的闷哼声,云霏霏虽然离得有些远了,却一下就认出沈言之的声音。   她根本没想到沈言之会那么大胆,一而再、再而三的纠缠自己,要是刚才沈言之没有摔倒……   云霏霏越想越害怕,整个人都蜷缩在陆骁怀中。   陆骁察觉到她的惶恐不安,皱着眉,捧起她依旧有些冰冷的小脸,低眸望着她问:“怎么了?”   男人手很大,掌心温暖,贴在脸上很舒服,云霏霏忍不住在他掌中蹭了蹭。   小猫儿撒娇似的。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云霏霏苍白的脸色终于浮现一丝红晕,软绵绵地趴在他怀中,一动也不敢动。   看着她慢慢羞红的耳根,陆骁喉结滚动了下,呼吸沉重几分:“云霏霏,发生了什么事?”   陆骁虽然能从暗卫口中得知一切,却更想亲自听云霏霏依赖自己,并且主动告诉自己。   最好受了委屈、被人欺负了就想到自己,而不是自己独自忍耐。   前世她已经忍耐得够久了,陆骁不希望这一世云霏霏还要忍耐。   云霏霏小声道:“殿下,方才过来时,后面有人在追我。”   陆骁凤眸眯了眯,倏地将云霏霏整个人按进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发顶上眸色晦暗不明。   云霏霏长得太美了,被人觊觎很正常,陆骁明明知道这是不可避免的事,依旧止不住心中的暴怒与濒临疯狂的占有欲。   “可有看到他的容貌?”   云霏霏纤细柔软的腰肢被紧紧箍着,雪白修长的双腿也紧紧挨着陆骁结实有力的大腿,两人的心跳声纠缠在一块。   他的胸膛滚`烫`似火,要是以前,云霏霏早就难为情得浑身颤`栗,此时此刻,却只觉得安心无比。   陆骁对云霏霏向来是很有耐心的,知道她害怕,不再催促,只是轻轻拍抚着她纤瘦柔软的背脊,用嘴唇一寸寸温暖她冰凉的肌肤。   “殿下,”感觉到衣襟又散开了,云霏霏终于动了下,微微将陆骁推开,“奴婢没看到他的脸,但是听到声音了。”   陆骁漫不经心地“嗯”了声,垂眸看着云霏霏朴素单调的小衣。   她上一件小衣也很朴素,白底绣着简单的海棠花,这件更素了,连花纹都没有。   陆骁将她戴在怀里的玉佩摸了出来,玉佩沾染了她身上的气息,散发着淡淡的香味。   “可认得他的声音?”陆骁低下头,想亲一亲玉佩,看到藏在小衣下的青青紫紫骤然一愣。   他知道云霏霏的肌肤稍微用力就会留下痕迹,却没想过自己会将人伤成这样。   陆骁一下翻坐起身,扯过一旁的锦被盖住云霏霏。   云霏霏呆呆的看着突然跳下软榻,东翻西找的太子殿下。   “殿下想找什么?奴婢帮您。”她刚低头整理衣裳,就被陆骁连人带被抱到腿上。   云霏霏看清楚他手上拿着紫玉散瘀膏,脸一下就烧了起来。   “殿下,奴婢用不得这么好的东西。”   怎么用不得,等回了京,谢氏母子三人被襄国公与谢肆认回去,领回谢家,比这更好的东西都有。   陆骁垂眸看她:“别怕,以后比这更好的东西都有。”   云霏霏不知道陆骁在说什么,只以为他在哄自己开心,难为情地低下头去。   陆骁喉结滑动了一下,嗓音有些喑哑:“让孤帮你上药可好?”   云霏霏犹豫了下,吶吶道:“奴婢能自己擦吗?”   那小心翼翼的模样,让陆骁看得无奈又心疼。   “好。”陆骁知道她刚才被沈言之吓到了,不想再吓到她。   他将人放回榻上,打开紫玉散瘀膏塞到她手中,转过身去,轻声道:“好了便唤孤。”   云霏霏抱着锦被,看着陆骁高大的背影,感觉自己被人丢进了蜜罐里一样,浑身冒起了甜滋滋的泡泡。   她真的好喜欢、好喜欢殿下。   云霏霏心尖酥酥麻麻的,唇边笑出两个甜蜜蜜的梨涡,目光触及紫玉散瘀膏时,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的心跳瞬间冷静下来。   她终究是要离开殿下的,就算再喜欢也不能依恋。   翌日。   贺烺与陆骁早上都有练武的习惯,哪怕今日要狩猎,两人也没落下这个习惯。   “昨日殿下与师父交手,我看得心痒痒的,殿下伤可好了?跟我比试一把可好?”   贺烺武功虽然不如谢肆,但也是一上擂台其他人就没得玩,他不想出风头,除非陆骁上场,否则他都当看客。   陆骁嗓音冷漠:“什么伤?”   他一身劲装,抱着的胳膊,清晰地勾勒出漂亮的肌肉轮廓。   云霏霏就跟在陆骁身后不远处,听见他要与贺烺比试,两人还真的走向宽阔的大榕树旁,心一下就提了起来。   她看着已经开始比试的两人,小声地问魏行:“魏公公,殿下与贺指挥使,谁厉害啊?”   待会儿还要骑马,没办法像昨日那般赤手空拳的打,陆骁与贺烺各提一把长剑,你来我往。   魏行看了眼贺烺,语带保留:“不好说。”   云霏霏瞬间就不说话了,一瞬不瞬地盯着陆骁。   刀剑碰撞声刚响起不久,两人身旁的榕树便传来一道重物落地声与痛苦的哀嚎声。   陆骁飞快地挽了个剑花,与贺烺拉开距离,反手收剑入鞘。   贺烺皱着眉扫了眼声音来源。   云霏霏想上前查看,却被陆骁拦下。   沈言之根本没想到自己会在树上醒来,被刀剑打斗声惊醒,以为刺客来了,刚翻身下榻就一阵天旋地转,直落落地滚了下去,双腿当场就断了。   如此大的动静一下就引来周遭的金吾卫,就连正在整顿御林军的谢肆都来了。   谢肆看了眼云霏霏,才走向已经被人抬上担架的沈言之。   沈言之的脸本来就因为昨晚的摔倒,让人不忍直视,如今从高处摔下更是一塌糊涂。   谢肆刚走近沈言之,就闻到一股浓浓的酒味。   显然是昨晚夜宴,沈言之醉了之后自己爬到树上,才会天一亮就从树上摔下来。   谢肆皱着眉看着已经痛晕过去的沈言之,沉声吩咐:“先给沈太医煮一碗醒酒汤,再去通知宁王殿下,沈太医醉酒不甚摔落一事。”   云霏霏听见谢肆的话,双眸微微瞪大:“殿下,那个人是沈太医?”   陆骁淡淡道:“谢统领既然那么说了,想来不会有错。”   发生了这样的事,陆骁与贺烺自然没心情再比下去,各自回到营帐整装。   秋猎开始前还需举行祭天仪式,吉时一到,景帝带着太子及三皇子祭了皇天后土,带着群臣来到围场外围。   大魏的皇子都要习武,景帝也是自幼习武,骑射一流,每年的秋猎他都会亲自下场,今年也不例外。   “大魏的天下是从马背上打下来的,老祖宗们格外重视秋猎,朕也不例外,狩猎得首名者,必有大赏!”   景帝话声一落,便率先策马冲入率先冲入林中。   群臣紧随其后,围场上顿时黄烟滚滚。   秋猎正式开始。   进了林子后,皇子及群臣的队伍便分散开来,各自去猎杀野物。景帝身边跟着许多人,御林军统领谢肆及金吾左卫指挥使,还有几位武功高强的侍卫,都紧跟在他左右。   忠勇侯一心想在皇上面前出风头,自然不会离景帝太远,毫不犹豫地策马跟了上去。   谢肆回头看了忠勇侯一眼,冷峻的面容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可不像太子那么好耐心,能慢慢等到回京请襄国公出手,再整治忠勇侯府。   景帝很快就射下一只野鹿,紧跟在后的忠勇侯也跟着搭箭,欲射杀一只野雉,急驰中的马儿却突然抬起前蹄,仰天发出一声愤怒的长嘶,暴躁地想把背上的人甩落。   忠勇侯吓得紧紧勒住马缰绳,意图安抚胯`下骏马,却没能定住身子,哎哟一声摔下马背,尚来不及反应,狂暴中的马儿就一脚踩上他的肋骨。 第35章 吃醋【双更合一】……   忠勇侯身边虽然跟着两名会武的护卫, 但马儿突然暴走,根本反应不及。   摔下马背的瞬间,忠勇侯一脸惊恐地喊道:“救我, 快救我啊───”   随着痛苦的惨叫声响起, 忠勇侯的肋骨也应声而断。   景帝等人就在前头,听到后边传来的动静, 景帝蓦地勒住马缰绳,转头吩咐谢肆:“去看看怎么回事。”   谢肆领命, 调转马头赶往忠勇侯,其余保护景帝的侍卫们则拔刀进入戒备状态。   暴走的马儿已经被忠勇侯的护卫击毙,忠勇侯却已经被踩断好几根肋骨, 甚至还被发狂的马儿踹个正着,当场飞了出去,就连胳膊也断了一条, 口吐鲜血,奄奄一息。   “怎么回事?”谢肆来到忠勇侯身边,俊美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   忠勇侯伤得太重, 恐有性命之虞, 两名护卫合力将马击毙之后, 根本没空管那匹马究竟如何,只顾着帮忠勇侯止血、固定胳膊。   其中一名护卫答道:“回大统领, 侯爷的马不知何故突然发狂。”   谢肆翻身`下马,来到被击毙的马儿旁查看。   常年握惯刀剑的粗砺指腹, 轻轻抚过骏马的双眸及两只前腿,不着痕迹地收起上头几枚银针。   谢肆声音一如既往地冷硬:“先将忠勇侯抬回营地,再让人把马拖回去让兽医详细检查。”   护卫看了眼不停吐血的忠勇侯,脸色发白:“回大统领, 侯爷伤得太重,小的不敢动他。”   谢肆闻言,皱了皱眉,来到忠勇侯身边,见他气息微弱,似乎真的快要不行,毫不犹豫地蹲下`身,抬手在他身上点了几个穴道。   忠勇侯的伤势远比谢肆想得还要严重,谢肆不得不从怀中掏出瓷瓶,倒了两粒药出来塞进他口中,吊住他的命。   “一人留下来顾侯爷,一人去请太医过来此处为侯爷医治。”   “是!”身形较为矮小的护卫翻身跃上马背,策马长扬而去。   忠勇侯那样对谢晚,不知用什么方法,让好好一个人变成了痴儿,还藏了她十五年,又是当外室,又是当小妾,甚至苛刻他一双儿女。   谢肆没打算让忠勇侯那么轻易死去,那样太便宜他了。   护卫急匆匆赶回营区,留下来守营的贺烺见他神色不对,立刻上前盘问:“可是皇上出了什么事?”   “回大人,小的是忠勇侯的护卫,侯爷被发狂的马儿摔下马背,踩成重伤、性命垂危,谢统领让小的回来带太医过去救侯爷。”   贺烺精致散漫的眉眼微挑了下,抬了抬下巴道:“赶紧带上太医去救你家侯爷。”   昨晚谢肆刚知道云霏霏的身世,今天忠勇侯就立刻出事,贺烺用膝盖想也知道这是自家师父的手笔。   贺烺抱着胳膊,垂眼沉思片刻,转头吩咐身边的金吾卫:“立刻去通知忠勇侯夫人侯爷重伤一事。”   “是!”   忠勇侯发生了这样的大事,自然瞒不住,消息一下就在营地传开来。   魏行得知后,眼皮跳个不停,一时之间竟不知该不该让云霏霏知道此事。   另一头的沈氏得知忠勇侯重伤,两眼一翻,险些晕死过去。   许嬷嬷赶紧扶住她:“夫人您莫要担心,侯爷吉人自有天相,想必不会有什么事的。”   沈氏从昨晚开始眼皮就跳个不停,莫名心慌的厉害,隐隐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没想到秋猎才刚开始,忠勇侯就真出了事!   “快,快扶我去宁王殿下的营帐,跟宁王借一下言哥儿,让言哥儿去救老爷!”   沈言之年纪轻轻便当上太医院首医,沈氏非常相信他的医术。   没想到主仆两人火急火燎地赶到宁王营帐,才得知沈言之昨夜酒醉误事,竟把两条腿都摔断了。   “言哥儿怎会如此荒唐?居然醉酒后爬到树上,把自己折腾成这样!”沈氏脑袋一阵晕眩。   被许嬷嬷扶住后,沈氏再也忍不住捏着帕子,掩面低泣起来:“这可怎么办才好?老爷怎么会好好的突然就落马了!”   陆知礼的营帐与三皇子及太子并排在一块,沈氏又没有刻意压低音量,待在太子营帐内的云霏霏,很快就听到她崩溃的哭声。   听见沈氏的话,云霏霏心头一跳,连忙钻出营帐。   原本还在许嬷嬷怀中落泪的沈氏,一看到云霏霏那身代表着一级宫女的浅粉色宫女服,全身的血瞬间都涌到脑袋。   沈氏推开许嬷嬷,朝云霏霏走去,面上哀痛的神色一点点被阴沉所取代。   魏行善于察颜观色,一看沈氏这副模样,就知道她这是要迁怒云霏霏这个庶女,心中叫苦连天。   “忠勇侯夫人,您这是怎么了?怎么哭成这样?”魏行笑笑的迎上前去。   魏行是太子身边的大太监,谁见了都得给他几分薄面,哪怕忠勇侯是三皇子的人也一样。   以往沈氏必定会停下来与魏行寒暄一番,此时她却完全无视魏行。   “是不是你?”沈氏眼神充血,面目狰狞,看起来非常吓人,完全没有平时优雅的模样。   云霏霏不由后退一步。   “如今你爬床成功,成了太子身边的宠婢,你便给太子吹枕边风,让他出手教训忠勇侯府对不对!你怎么这么狠的心!”   当初没能把谢氏赶出侯府,沈氏本就怀恨在心,后来惠嫔发生了那样的丑闻,沈氏更加心力交瘁,如今忠勇侯生死不明,沈氏心中那股憋屈及无处可发的怨气,急需一个宣泄的出口。   哪怕云霏霏如今已是太子身边的一等宫婢,但她还是忠勇侯的庶女,嫡母教训庶女,天经地义。   更何况,沈氏一点不相信世上有那么巧的事,云霏霏母女俩刚在寿宴上出了事,她的宝贝女儿惠嫔就被人掳走,清白尽失。   沈云两家在京城都能横着走,惠嫔又圣眷正浓,除了太子,谁会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动他们的人?   魏行听到沈氏的话差点被气笑,上前拦人:“云大夫人慎言!你可知你在说什么?这里可是皇子们的营帐前,不是你可以随意喧闹的地方!”   沈氏是皇上亲封的三品淑人,就算魏行是东宫总管也不能对她动手,只能冲沈氏身边的许嬷嬷不停地使眼色:“还不快将你家夫人扶回去!”   沈氏恨了谢氏母子三人十几年,积压已久的情绪汹涌而出,哪里那么容易冷静下来。   她粗鲁地推开魏行,来到云霏霏面前。   以前在忠勇侯府,有云老太太在,沈氏又是当家嫡母,在人前总得做做样子,对云霏霏的一切皆挑不出错处。   只有云霏霏知道,儿时她每日去给沈氏请安时,沈氏是如何瞒着云老太太,百般地折磨她。   要是前一晚忠勇侯去了如意轩,宠幸貌美的谢氏,翌日云霏霏定有一顿排头吃。   沈氏院子里的人都是她自己的,整治一个小庶女却又不传到旁人耳中,对她来说轻而易举不过。   云霏霏也不是笨蛋,一看就知道沈氏又要拿她出气。   她一边开口,一边不动声色地往太子营帐靠去,与沈氏拉开距离:“母亲您冷静点,女儿就只是个小宫女,怎么可能对太子殿下说那种话?更何况殿下光风霁月,又怎会行这等卑劣手段。”   陆骁清风朗月,君子如玉,无论文采、风骨或是气度,都是众皇子中的佼佼者,文武双全,优秀到挑不出错误。   云霏霏一点也听不得沈氏那样泼他脏水,明知此时不该继续触怒沈氏,心底却忍不住升起一股怒火,想替陆骁讨公道。   她气得嘴唇微微哆嗦,声音却很冷静:“太子殿下是大魏储君,还是太后娘娘亲手抚养长大的,无论才学品性都是极佳的,就算您对女儿再不满,也不能如此诬蔑殿下!”   云霏霏也看得出来沈氏只是想拿自己出气,沈氏是她的嫡母,出手教训她谁也不能说什么,就算陆骁是太子,也拿沈氏没有办法。   太子营帐闲人不可进入,要是沈氏真敢追进去对她动手,陆骁回来也有理由整治沈氏。   云霏霏长大之后,容貌与谢氏就像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骨相也美,皮囊也媚,巴掌大的小脸绝美精致;母女俩的声音也很相似,都是天生带着女儿家的娇柔,绵绵软软,听得人骨头都要酥了。   哪怕谢氏是个痴儿,她的眸子却依旧如同林中鹿,天真明净,就是那双眸子,将忠勇侯迷得神魂颠倒。   可恨的是云霏霏竟也跟谢氏一样,都生了一双勾魂夺魄的美人眸,轻易就能叫人意乱神迷。   只要看到云霏霏,沈氏就会想起那些年,自己是如何被谢氏羞辱、如何成为妾室们眼中的笑柄。   母女俩果然一个样,不勾引人就会死。   云霏霏勾引完沈言之,进了宫之后居然还继续勾引太子。   沈氏胸腔憋满怒火,抑制不住,见云霏霏想躲进太子营帐,猛地朝她扑了过去,一把揪住她的头发。   魏行心脏差点从喉咙里跳出来,正想冲上去分开两人,一抹高大的身影突然从旁窜出,狠狠推开沈氏。   “娇娇你没事吧?”   云裴神色担忧地看着妹妹。   此时并非云裴值班的时间,他一知道忠勇侯落马重伤,性命垂危,立刻来到太子营帐前,想要告诉妹妹这件事,没想到竟让他撞见目眦欲裂的一幕。   云裴来得很及时,动作也很快,云霏霏刚被沈氏扯住头发往后拉,他便将人推开。   云霏霏只是头发散落开来,模样看着虽然狼狈,实际上并没有被沈氏伤到。   “我没事。”云霏霏担心地看着兄长,又紧张地看了眼飞得老远的沈氏。   大魏以孝为先,沈氏是他们的嫡母,兄长在大庭广众下对她动手,要是传到皇上或太后耳中,不止得挨罚,还可能丢了差事,就连日后也不好议亲。   云霏霏早就做好被沈氏修理的心理准备,她知道,要是今天不让沈氏出这一口气,来日回了京,沈氏也会想办法从她阿娘身上讨回来。   云老太太虽然护着阿娘,但只要不闹出人命或丑闻,沈氏要整治一个小妾,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是以前她还没进宫,能时时陪在谢氏身边,沈氏怕她到忠勇侯面前告状,不敢明目张胆的下手。   可现在不一样了,如今爹爹受了重伤,侯府掌权的人就成了沈氏,沈氏要是真的气狠了,不顾云老太太反对也要将阿娘发卖,根本没人阻止得了。   而且阿兄手劲本来就大,又是习武之人,情急之下没有控制力道,竟让沈氏一下摔了个狗吃屎。   云霏霏看到沈氏呆坐在原地,完全不理会许嬷嬷,一双眼睛气得通红,里头充满血丝,便知道沈氏回去肯定会拿谢姨娘出气,顾不得沈氏会不会对自己动手,飞快来到沈氏身边,想要扶起她。   挨打就挨打吧。   云霏霏宁可自己挨打,也不想无辜的阿娘被沈氏迁怒。   云裴也是后知后觉想到这点,懊悔地闭了闭眼,也跟着妹妹一块过去,俯身想要扶起沈氏。   沈氏何曾这般丢脸过,简直要气疯,见云霏霏自己送上门来,抬手就要给她一个耳光。   云裴就跟在云霏霏身边,哪可能真让妹妹挨打,想也没想就将妹妹护到身后。   “唉……”一声淡淡的叹息声,从宁王营帐内飘了出来。   沈氏那巴掌还没来得及落到云裴脸上,手腕就被人狠狠扣住。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即便云裴是训练有素、眼力极佳的东宫侍卫,也没看清楚制止沈氏那人的身影从何而来。   魏行站得远,虽然也没看清楚发生何事,但见陆知礼被常福扶了出来,扣住沈氏腕子的人又是一身黑色劲装,俨然就是暗卫,当下明白过来。   这是宁王殿下看不过去出手了!   魏行鄙夷地看了沈氏一眼,偏头吩咐云裴:“还不赶紧将云姑娘扶到一旁。”   说完,魏行才来到面色苍白的陆知礼身边,扶住他另一只手:“刚才奴婢已经让云夫人速速离去,莫要扰了您,没想到还是惊动了宁王殿下。”   陆知礼面带病容,似乎是睡梦中被吵醒,漂亮乌黑的长发松松散在身后,与披在肩上的雪白大麾形成鲜明对比。   秋日里的艳阳并不热,陆知礼身边的侍卫却依旧撑了把纸伞,为他遮阳蔽日,只有几缕阳光,隐隐落在他苍白到近乎透明的肌肤上。   清透温润的眉眼,淡得近乎于无的唇色,全被光打上了一层阴影,轮廓显得冷,却又带着难以言喻的清贵优雅。   所有的喧嚣因为他的出现归为寂静,就连被制住的沈氏也下意识噤了声。   似乎因为被惊扰的关系,陆知礼精致的眉眼间,带着素日里没有的冰冷与不悦。   陆知礼面无表情地扫了沈氏一眼,墨色的长发将他苍白的俊容,衬得愈发冷若冰霜。   沈氏冲到脑中的热血也被他冰冷的眼神一冻,瞬间冷静下来,心中惴惴不安。   云霏霏等人立刻福身行礼:“奴婢给宁王殿下请安,殿下万福金安。”   “吵什么?”陆知礼神色虽然不似平时温柔带笑,声音依旧柔若春风。   沈氏微微松了口气,想让许嬷嬷的搀扶起身,才发现腕子仍被制着。   制住她的人是随着陆知礼出现的,沈氏也知道他肯定是宁王的人,不敢挣扎,忙赔笑道:“宁王殿下,侯爷性命垂危,臣妇心慌意乱才会一时失了分寸,惊扰到了您,您大人有大量,臣妇这就立刻退下。”   陆知礼偏过头,看了眼被站在不远处的云霏霏,温润的目光从她狼狈散乱的长发扫过,漂亮的桃花笑眼愉悦地弯了弯。   他就知道,这颗脆弱又愚蠢的小棋子,离了自己很容易就会被人欺负。   云霏霏看到陆知礼对自己露出小狗般撒娇的笑容,不自在地低下头去。   陆知礼失望的收回目光,懒懒地看向沈氏。   他用帕子掩着唇咳嗽了几声,声音透着股虚弱:“忠勇侯出了这等大事,云夫人一时情急也是正常。”   沈氏笑道:“宁王殿下说得是,臣妇可不是──”   陆知礼淡淡打断她的话:“却也不能口不择言。”   “云夫人说,忠勇侯之所以出事,都是因为太子。”陆知礼轻轻低咳,“本王可以不追究你的无礼,却不能任由你随意诬蔑我大魏的储君。”   沈氏面色煞白,还想求饶,陆知礼却厌烦地摆摆手:“把人交给贺指挥使,让他自己看着办。”   “宁王殿下您听错了,臣妇没说侯爷出事是因为太子殿下!”沈氏还在狡辩,“更何况我是皇上亲封的三品淑人,您怎能没有查证就将我当成犯人交给金吾卫!”   沈氏还在挣扎,就见到一身红衣的贺烺带着几名金吾卫,懒洋洋地按着腰间佩刀朝他们走来。   贺烺朝陆知礼拱了拱手,看到披头散发的云霏霏,浓眉立刻皱了起来,身上那股懒洋洋的气势也端了起来。   “怎么回事?”贺烺地眯了眯眼。   魏行立刻上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贺烺差点被沈氏气笑。   光是看今天沈氏如何在人前对待小师妹,就知道小师妹这些年来在侯府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简直欺人太甚!   沈氏的确是皇上亲封的三品淑人,可公然诬蔑太子,并非三言两语就可以饶恕,贺烺确实有权利将人拘起来,待景帝查清后发落。   若是放在以前,贺烺看在沈氏与贺母交好的面子上,兴许会帮她说几句好话,可如今知道云霏霏就是谢肆的女儿,如何也不可能帮这一家子狼心狗肺的东西说话。   沈氏被贺烺带走之后,云霏霏与云裴这才缓缓来到陆知礼面前,朝他行了个万福礼。   “奴婢/属下多谢宁王殿下出手相救。”   陆知礼漫不经心地扫了云裴一眼,看清楚他的面容时,眸色微微一变。   云裴的容貌虽然随了谢肆,却也与云霏霏有三分相似,一看就是兄妹。   “既然要谢本王,就进来陪本王喝一杯茶。”   云霏霏愣了下。   “怎么?难不成本王救了你,连让你敬杯茶都不能?”   陆知礼长了双笑眼,微笑起来的模样格外温柔,说话也是轻声细语,再加上那张过分苍白的病容,怎么看都是人畜无害的模样。   云霏霏要是拒绝,不止是不懂得知恩图报,还会被说太子贴身宫女连宁王都敢不放在眼里。   “奴婢不敢。”   魏行还记得宁王之前在偏殿时看云霏霏的眼神,打算跟着进去,陆知礼却偏过头,淡淡地睨了他一眼:“魏公公便不用进来了。”   云裴从魏行的略微僵硬的笑容,察觉出不对劲,朗声道:“宁王殿下也救了属下,属下也该谢过宁王救命之恩,请让属下也进去给您敬茶。”   云裴虽然只是个小侍卫,平时跟云霏霏一样谨小慎微,但真该到了保护妹妹的时候,也不会独善其身。   魏行没想到云家这个不起眼的庶子,这么有胆量,不由赞赏地看了他一眼。   陆知礼有很多话想跟云霏霏说,不可能让云裴也跟进去。   “不必了,就由她──”   陆知礼话未落,便被一道低沉且极富磁性的嗓音打断:“宁王殿下。”   云霏霏与云裴几乎同时回过头。   只见谢肆高大的身影逆光而来,一身黑色的盔甲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俊美面容冷酷中裹挟着危险的气息。   秋猎一开始,忠勇侯就受了重伤,景帝觉得触霉头,在那之后就一直兴致缺缺,直到陆骁身边的近卫来到他面前报喜,说太子殿下捕得纯黑的海东青。   景帝闻言,心下大喜,再无心狩猎,立刻打道回营,就等着看太子捉到的那只宝贝。   谢肆身为御林军统领,自然也随着景帝回来了,没想到一回来就听贺烺说云霏霏受了委屈。   他本来就要见陆知礼一面,立刻赶了过来,没想到陆知礼居然挟恩图报,想让云霏霏进到营帐给他奉茶。   谢肆年少时也不像现在这般冷酷无情,也曾潇洒不羁,什么猪朋狗友都有过,什么手段也都看过,怎么会不懂宁王只指名云霏霏,却不让云裴也跟进去是在想什么。   他耳力极佳,虽然距离皇子的营帐还有一段路,却也将云裴宁可冒着得罪宁王的风险,也要保护妹妹的那一番话悉数听入耳中。   忠勇侯卑鄙无耻到了极点,做了很多见不得人的事,谢肆原本还担心云裴会受他的影响,踏上歪路,没想到这孩子依旧长成了顶天立地的好儿郎。   看来不受宠也有不受宠的好处。   陆知礼目光在谢肆及云裴之间来回扫视,随后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不知谢统领有何贵干?”   “太子殿下意外捕捉到一只纯黑的海东青,正在回来的路上,殿下让他的近卫带话给属下,说献给皇上之前,问您要不要先瞧一眼。”   海东青为万鹰之神,纯白为上品,纯黑为极品,因为极为凶猛又极难捕捉的关系,即便只是寻常白褐色的海东青,亦有不少王公贵戚为得它不惜重金购买。   纯黑的海东青可说极为罕见,太子如今得了这么个宝贝,头一个想到的居然是与四皇子分享,可见他有多疼惜这个胞弟。   陆知礼听到谢肆的话,心里并不觉得开心,那种从小就压在他身上的屈辱感,再次朝他席卷而来。   “二哥真厉害。”陆知礼垂下长睫,遮挡住他晦暗不清的双眸,唇边笑意如春。   “不过画画还得给本王敬茶,”陆知礼抬眸,温柔又暧昧地看了云霏霏一眼,“便不去看了,还请谢统领代为转告。”   云裴看到陆知礼看妹妹的眼神,脸色一下就变了。   云霏霏听到他亲密的喊自己画画,也有些手足无措。   就连谢肆都微眯了眯眼,看了眼两人。   时间太短,无论是云霏霏或是云裴,谢肆还有很多事都不清楚,一时之间也不好确定陆知礼究竟何意。   云霏霏连忙行了一礼,声音惶恐:“奴婢与宁王殿下只有两面之缘,担不起您的厚爱。”   陆知礼苍白的脸庞露出失落的神情:“姐姐果然还在生我的气,这半年来我们可不止见过两次面。”   云霏霏没想到陆知礼居然敢在这么多人的面说破,冰雪般晶莹剔透的小脸微微发白。   谢肆目光毒辣,见云霏霏神色不对劲,便知陆知礼没有表面那般和善可亲,还在思考要用什么理由把云霏霏带走,就见一身劲装的陆骁大步而来。   陆骁的私服都是青色,今日这身劲装也不例外,依旧是干净素雅的鸦青色,衬得他容颜如玉,眉梢眼底尽是清冷。   因为狩猎的关系,他难得没有用玉冠束发,漂亮的长发用同色的发带高高扎在脑后,显出几分独属于他年纪的少年气息,清贵优雅却又不失朝气。   云霏霏眼底情绪由慌张转为平静,苍白的小脸也恢复血色。   只是她的眼神有些闪躲,似乎不太好意思看陆骁。   陆骁这模样实在太耀眼了,只一眼,心里便像揣了只兔子怦怦直跳,耳根都不受控的发热。   陆骁像是没察觉到她的害羞,来到几人面前,直接伸手把她拉到身后,嗓音一贯的低沉清冷:“四弟别跟云画开这种玩笑,她胆子小,会被你吓到的。”   “孤记得你以前可喜欢海东青了,当真不看一眼?”陆骁语调轻松,甚至带了点平时没有的笑意。   似是完全不知方才发生何事,轻而易举便将陆知礼刻意营造的暧昧不明带了过去。   陆骁随意的摆摆手,跟在身后的近卫便将关着海东青的笼子提了过来。   笼子上盖了块黑布,陆骁微微掀起一角给陆知礼看,淡淡的说:“四弟瞧瞧这海东青漂不漂亮?”   陆骁神色淡淡,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将云霏霏拉到身后护着后,握着她的手却始终没有松开   哪怕陆骁已经极力控制力道,云霏霏娇弱的小手依旧被他握得微微泛红。   云霏霏看着陆骁高大挺拔的背影,困惑地歪了歪脑袋。   她总觉得,殿下好像在生气,又好像在吃醋。   周围都是人,云霏霏有些害羞,想把手抽`出来,却瞬间被陆骁握得更紧。   强而有力的手臂甚至微微一动,直接拉着她的手,背在身后。   云霏霏猝不及防地被他拉了过去,额头轻轻撞了下他的后背。   她的肌肤格外娇嫩,额头立刻微微红了。   就连没碰到陆骁的白皙耳根,也一点一点的红了起来。 第36章 嫉妒得快要发狂【双更合……   陆骁今天扎了个高马尾, 落在身后的尾马,若有似无地掠过云霏霏双颊,引起丝丝颤栗。   云霏霏耳根飘起绯红, 不敢再挣扎, 只好将注意力放到海东青身上。   云霏霏从陆骁身后伸出小脑袋瓜,好奇地看了眼传说中的神鹰, 一下就被它澄澈漂亮的美丽眼珠所吸引,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   她眉眼精致漂亮, 睫毛又长又卷翘,长发自然地散在身后,落在脸颊两侧, 衬得本就瓷白的肌肤更加晶莹如玉,美得不似人间的女子。   像勾人魂魄的妖精。   陆知礼浓如黑墨的眼眸,扫过云霏霏绯红的双颊, 最后停在笼子里的海东青上,笑容温润:“是很漂亮,只是这般美丽的神鸟, 不适合关在笼中, 二哥应该放她自由才对。”   海东青难捕程度不乏于上青天, 附近也没有它的踪迹出没,陆知礼知道, 这只海东青肯定是太子早就准备好的。   看来他这位看似无欲无求,对储君之位不怎么上心的兄长, 也开始在意景帝对三皇子的偏爱,懂得如何耍手段,讨得帝王欢心了。   陆骁声音冷淡,语气中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那可不行, 孤捉到手里的东西,向来不会轻易放开。”   云霏霏眨了眨大眼睛,一心都在漂亮又凶猛的海东青上,完全没听出两人之间的暗自较劲。   谢肆与魏行这两个人精却听得明明白白。   谢肆看着云霏霏单纯的小脸,心想认回女儿之后,一定要把家里的墙砌高砌牢点,免得被人拐走。   不论是太子妃或是王妃,都有一堆麻烦事要面对,能不当还是别当的好。   景帝还等着海东青,陆骁不便久留,亲自将云霏霏领回营帐里,狠狠地索吻一番之后,便又带着海东清走了。   景帝活了四十多年,还是头一次看到纯黑色的海东青,顿时龙心大悦,给了太子许许多多的赏赐。   纯黑色的海东青可是无上之宝,景帝爱不释手,甚至夸口道:“骁儿可还有什么想要的?趁朕现在心情好,赶紧提。”   陆骁拱手行礼:“儿臣只有一事相求。”   景帝一双眼都在海东青上,头也不抬地笑:“何事?”   陆骁语气郑重,气度尊贵威严:“儿臣想自己物色太子妃,还请父皇暂时不要为儿臣指婚。”   沉迷海东青美色的景帝听到这话,终于回过神,散不经心地睨了太子一眼。   景帝语调缓慢,声音威严且冷酷:“骁儿可不要一时胡涂,说要娶一个宫女或是不入流的庶女当太子妃。”   陆骁凤眸掠过一丝冷意,声音却听不出情绪:“父皇放心,儿臣的太子妃定为高门嫡女,母家势力雄厚,必不会让您失望。”   景帝知道太子从来不许虚妄的承诺,听到他的话,心满意足地笑了。   “行,那你的婚事且自己看着办,只是,”景帝目光回到海东青身上,“你毕竟是大魏的储君,太子妃之位不宜空悬太久,若是及冠后你还是没挑到中意的,朕会亲自为你指婚。”   还有一年多才行冠礼,陆骁并不担心,跪地谢恩:“儿臣多谢父皇成全!”   ……   陆骁离开之后,谢肆与云裴也走了。   忠勇侯受了重伤,云裴心里不好受,只想尽快告别谢肆,好去探望父亲。   十四岁的云裴,虽然他不像妹妹什么事都写在脸上,但在谢肆眼中还是太过稚嫩。   谢肆看出他在为忠勇侯难过,心脏微不可察地刺痛一瞬。   他压抑住自己心底疯狂的嫉妒和愤怒,寻了个理由将人带回自己营帐。   云裴一直很敬重谢肆,但是再敬重也比不过自己的亲生父亲,见谢肆迟迟不语,云裴终于按耐不住:“谢统领,卑职的父亲──”   谢肆声音冷硬:“他不是你爹。”   云裴茫然一瞬,脸色渐渐变得难看:“卑职虽然十分敬重您,却也无法忍容您这般胡言乱语,请恕卑职先行失陪。”   云裴愤怒非常,扭头就走,谢肆却一句话就让他动弹不得:“你阿娘以前并不是痴儿。”   云裴和云霏霏虽然是双生子,性子却不一样。   云霏霏胆小脆弱,但云裴是铁骨铮铮的男子汉,受得住打击,有些事谢肆不敢跟云霏霏直说,但是能告诉云裴。   谢肆行事向来果决明快,谢晚所受的那些委屈他要报,一双儿女也要认回来。   他不可能继续让他们认贼作父,更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兄妹俩为忠勇侯伤心难过。   云裴倏地回过头,震惊地看着谢肆,双目渐渐爬上猩红:“您认识卑职的阿娘?”   谢肆不发一语地起身,从随行李囊中取出一个上了锁的红木箱匣。   箱匣看样子年代久远,上头的锁也已经有些生锈。   云裴面无表情地看着谢肆,心脏却不受控制地快了起来,砰砰跳个不停。   谢肆小心翼翼地从里头取出一张泛黄的小像,他看着小像的目光充满珍视与痴迷,显然这些年来已经看过无数次。   谢肆俊美的面容总是威严而冷峻,当他的目光一触及小像,脸上所有的线条却瞬间温柔下来。   似乎是怕弄坏小像的关系,谢肆的指腹快要碰上小像时,又猛地停住,修指漂亮的手指克制地蜷缩起来。   云裴盯着平放在木桌上的小像,胸膛起伏明显快了起来,脸色也有些苍白。   “你阿娘的闺名叫谢晚。”   谢肆不过说了一句话,云裴眼睛已蒙上了一层薄薄水雾,滚烫地模糊了视线。   探子查不到谢氏的闺名,但是云裴与云霏霏兄妹俩却知道,因为他们听忠勇侯喊过──   阿晚,晚晚,晚儿。   他们阿娘的名字的确就叫谢晚。   那张破旧且泛黄小像上的人,有着一双美人眸,左眼尾还有一颗不明显的红色小痣,也的确像他们阿娘。   “大人是如何知道我阿娘的闺名,您又怎么会有我阿娘的小像?”云裴怔了下,随即想到两人都姓谢。   云裴愕然抬眸:“难道您认识我阿娘?”   谢肆依旧看着谢晚的小像不语,鼻梁高挺,薄唇冷冽。   他的眼睛很美,狭长漂亮,内勾外翘,凌厉却又充满诱惑,当他冷峻如冰的眉眼逐渐温柔下来,很轻易就能发现,云裴那双眼就跟他一模一样。   云裴盯着他的眼睛,呼吸急促起来,猜测也越发大胆:“难道您是我阿娘的亲人?”   谢肆终于抬起头,看向云裴:“对,我是她的亲人。”   谢肆的语气还是那样冷硬,云裴却从他干涩沙哑的嗓音里听出了无限温柔。   云裴双目赤红,心脏越跳越快,一股没来由的酸涩充斥在心间,他直觉谢肆接下来要说的话将会改变他的一生,下意识想逃开,双腿却像被黏在地上一样,动弹不得。   “她是我三书六礼、十里红妆、八抬大轿,大开中门亲自迎入府中,明媒正娶的妻子。”   “而我,是她的夫君。”   ……   因为惠嫔的关系,沈云两家早就密不可分,忠勇侯夫妇接连出事,荣贵妃当然不可能坐视不管。   不止派出身边最信任的太医去医治忠勇侯,就连沈氏她也想办法捞了出来。   然而沈氏口出狂言,就算荣贵妃为她求情,景帝看在忠勇侯如今生死不明的面上不治她的罪,却也不可能让她全身而退。   “忠勇侯夫人沈氏德行欠佳,回京后禁足三个月,罚抄经书百遍,褫夺封号。”   荣贵妃没想到自己都出面求情了,沈氏诰命夫人的身份依旧当场就被皇上收了回去。   三品淑人虽然不算什么,但被收回去,就代表着耻辱,再加上皇上一句“德性欠佳”,便足以让沈氏好几年都翻不了身。   这件事要是传回京,不止忠勇侯府的姑娘日后再难议亲,有婚约的恐怕也会被退亲。   沈云两家关系密切,忠勇侯一直都是三皇子的左膀右臂,要是被人这么轻易就给给卸,接下来恐怕就轮到沈氏一族。   惠嫔被暴徒掳走,一朝从云端跌落;忠勇侯意外落马,生死不明,性命危危;就连忠勇侯的正妻沈氏也失去了三品淑人的尊贵身份。   这些事处处充满蹊跷。   忠勇侯的坐骑虽然不像皇室的,都是精挑细选,并且经过严格的训练的,但也不是普通的马儿,怎么会无缘无故就发狂?   难道是太子想趁着秋猎,除掉忠勇侯?   沈氏离开后,荣贵妃轻抚了下鬓边珠钿,淡淡道:“锦荣,立刻让沈荣亲自带着兽医,详细检查一下那只突然发狂的马儿。”   锦荣姑姑答道:“是。”   ……   每次围猎,一般要进行二十几天,忠勇侯秋猎头一天就出了事,这实在太过不吉利,景帝极为不悦,不止要求金吾卫加强巡视,还命兽医们连夜将所有人的马都检查一遍,就连原本二十多天的秋猎也缩短成十来日。   这件事景帝依然交给太子全权处理,等陆骁回到营帐时,外头的天都已经黑了,根本没时间教云霏霏骑马。   “殿下。”   明日陆骁上围场狩猎时,云霏霏想要去照顾忠勇侯,却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刚迎上前,准备替陆骁更衣,腕子便被陆骁握住。   营帐内正中央燃着火盆儿,里面的炭火烧的正旺,温暖如春,陆骁的手却是冰冷的。   云霏霏蓦地打了个寒颤,连忙握住他的双手,凑到唇边,不停地呵气:“殿下快过来火盆儿这边烤烤手。”   她一直待在营帐内,早就从头到脚都暖烘烘。   陆骁任由她拉着。   只是当他来到火盆前,接过云霏霏递上的湿帕子,将双手都仔细擦干净后,并没有坐下来烤手,而是将人抱到腿上。   陆骁的手被她捂过,已经没有刚才那么冰,可他身上还带着外边的寒意,全身都是冷的,云霏霏不由激灵了一下。   “外头这么冷,殿下怎么不披件大麾?”   云霏霏小声抱怨,纤细的胳膊却乖巧地抱住他的劲腰,似乎是担心陆骁会冷,想用自己的身体帮他取暖。   她一点也没发现,这句话昨晚陆骁才跟她说过。   云霏霏怕他冷,不止整往他怀里凑,还伸出一只热乎乎、软绵绵的小手,不停地帮他温暖脸颊。   陆骁身体僵硬一瞬,终于明白下午谢肆看云霏霏的眼神,为何充满担忧。   要是以后他们的女儿,性子也像娇娇一样,他恐怕哪里也不想让女儿去,免得一个不注意就被拐走。   虽然如此,云霏霏单纯的关心依旧让陆骁很受用。   陆骁看着她单纯的脸庞,脑海中却浮现下午时陆知礼看她的眼神。   他眸色微暗,捏起云霏霏的下巴,低眸望着她问:“四弟说这半年来,你们见了不止两次面,那究竟是见了多少次呢?”   陆骁低下头去,用薄唇轻轻摩挲云霏霏过分娇嫩的脸颊。   微冷的指腹擦在皮肤上带着些痒意,温热的呼吸落在脸上时也痒痒的,云霏霏忍不住瑟缩了下。   陆骁隐忍内敛,又懂得克制情绪,无论何时看起来都是一副淡然的模样,云霏霏根本看不出他到底是在生气,还是只是一时好奇。   云霏霏想了下,避重就轻道:“奴婢也记不得了。”   陆骁强健的臂膀,忽地箍紧她柔软得像是一折就能断的腰肢:“记不得,那就是很多次了。”   两人就坐在火盆边,陆骁身上的冰冷早就消散,不止呼吸变得滚烫,就连胸膛手臂都火热。   云霏霏身子不由轻`颤,心跳紧张地快了几分。   陆骁嗓音微哑,声调缓慢,完全听不出情绪,云霏霏却凭着小动物的直觉,听出了隐藏在话里的酸意。   殿下……这是在吃醋?   云霏霏克制着涌上双颊的热意,小声道:“那时奴婢只以为他是个太监。”   陆骁不语,眼神却温柔至极,让人不由自主地沉溺其中。   他本来就长得好看,今天又扎了一头清爽利落的高马尾,浑身的少年气,本就让云霏霏有些意乱神迷。   再加上陆骁抱着她的姿势,两人鼻尖几乎相触,哪怕昨晚才做过更亲密的事,云霏霏依旧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脸庞及耳根不停地涌上酥`酥`麻`麻的热意。   云霏霏垂下长睫,呼吸微微紊乱,微微上挑的眼尾泛起惑人的桃花意。   嗓音甜软,红唇颤颤:“殿下能不能让奴婢换个姿势?”   刚才她担心陆骁受冻,根本没注意到自己是如何被他抱到腿上。   她的宫女服非常合身,面对面拥抱的姿态不止有些难受,还有些难为情。   云霏霏非常担心宫女服会因此裂开,到时她没衣裳可穿,还得劳烦旁人去帮她取,那可就太丢人了。   “殿下……”云霏霏抬眸看他,小声哀求。   她一张小脸楚楚可怜,双颊与眼角都泛着红,再配上那双欲语还休的美人眸,莫名就让人想要狠狠地、狠狠地……   陆骁的眸光瞬间暗沉无比,忍不住低下头咬住她的嘴唇。   他的声音喑哑,暗藏着某种危险:“不能。”   粗糙的指腹轻轻捏着她后颈,在颈间最脆弱的肌肤上来回摩挲着。   陆骁只是蜻蜓点水般,轻轻吻了下她的唇角,不带任何缠`绵之意,却在薄唇离开的剎那,就让云霏霏整个人都`绵`软`了。   云霏霏无力地倒在他怀中,脑子晕晕乎乎。   她觉得陆骁不是凡世间的男子,很可能是山野里化成人形的狐狸精,举手投足间都透露着克制,却依旧充满吸引力,教人上瘾,难以自拔。   “现在你已经知道四弟不是小太监了,他跟孤一样,都是正常的男人。”   陆骁声音很平静,一颗心却早就被嫉妒腐蚀得千疮百孔,临近崩溃的边缘。   没有人知道,他从前世就一直嫉妒陆知礼,嫉妒得快要发狂!   将她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看到的那股阴暗念头,再次在陆骁心底疯狂滋长。   “孤记得刚来东宫时,你很关心他,甚至为他求到孤面前,让孤找他。”   他幽深暗沉的眸子漆黑一片,每一个动作却都带着无比的珍视,视线缓慢而克制地勾描她精致漂亮的五官,滚`烫`的薄唇轻轻摩挲着她的眉眼鼻唇。   云霏霏浑身不受控地`颤`栗起来。   “奴婢……”云霏霏觉得要是不说些什么,陆骁肯定会误会她和四皇子的关系,“李之对奴婢而言,就像奴婢的哥哥一样,再加上他对奴婢有恩……唔……”   云霏霏未尽之语突然就被陆骁封住,他滚烫的气息席卷着她。   陆骁的吻向来是温柔的,就算充满了十足的占`有`欲与掌控欲,也带着几分克制,此时却粗`暴`得有些发狠,强势且不容拒绝。   吻如狂风骤雨般铺盖下来,陆骁贪婪地撕咬着她的唇瓣,掠夺她的呼吸。   云霏霏根本说不出话来,双手抵在他健硕的胸膛上,紧紧拽住他的衣襟。   就在她快要无法呼吸时,陆骁终于放开了她,低沉好听的嗓音嘶哑得厉害:“叫哥哥。”   陆骁吻得太放肆,云霏霏被亲的有些晕乎,趴在他胸膛上,软软地“嗯?”了声,还没来得及抬头看陆骁,热得烫人的大掌已经牢牢盖住她的眼。   陆骁不想让她看到自己失控的模样,他怕自己眼中阴暗的占有欲会吓到她,甚至吓跑她。   突如其来的黑暗让云霏霏浑身紧绷,卷翘浓密的睫毛紧张地颤动着,不停地刷过男人手心。   陆骁眸色深邃无比,像是一头蓄势待发的野兽,眼中充满着贪婪与势在必得的痴迷,与人前那副正经冷淡,无欲无求的模样相差甚远。   别说云霏霏看了会吓到,任何一个人看了,都会被这样的太子殿下吓得说不出话来。   “娇娇。”   云霏霏眼前一片黑暗,她看不到近在眼前的陆骁,却感觉得到他正微微侧着头,既温柔又危险地啃咬她的耳畔脆弱的肌肤。   云霏霏白皙的身子微微`颤`栗,殷红的小嘴微张。   直觉告诉她陆骁很危险,要快点推开他才行,云霏霏却从刚才那声“娇娇”听出了陆骁压抑到极致的痛苦与嫉妒。   云霏霏没来由的心慌,却也觉得有点奇怪。   虽然她因为那个梦,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心意,一天比一天还要喜欢太子殿下,但是昨日听到江华县主喊陆骁太子哥哥时,心里虽然有些羡慕,却不觉得嫉妒或痛苦。   为何她不过提了一句把李之当成哥哥,陆骁的反应便这么激烈?   陆骁究竟还梦到了什么?   云霏霏还在困惑,耳边便又传来男人充满蛊惑的喑哑嗓音:“喊一声太子哥哥。”   “……”云霏霏好不容易冷静的心跳,再次失去控制。   她嗫嚅道:“奴婢不敢……”   话音刚落,云霏霏耳根处就是一痛。   察觉到陆骁的不满,云霏霏低声道:“殿下,你我之间云泥之别,奴婢要是真的喊了,传到旁人耳中,可是会出事的。”   陆骁没有再开口,温热的唇一下一下落到她脖颈处过分娇`嫩的肌肤上,火热强健的臂膀将她牢牢箍在怀中。   云霏霏很怕痒,下意识地挣扎了下,纤细修长的双腿却刚刚动了下,就整个人僵住。   陆骁今日的劲装非常好看,将他健硕挺拔的身材完美包裹着,衬得他身长玉立,坚毅挺拔。   哪怕云霏霏看不到,也能感受到那身结实漂亮的肌肉。   她不敢再乱动,红着脸小声喊道:“太子哥──”   “殿下。”魏行的声音从营帐外传来,“谢统领有事求见。”   云霏霏一句话都还未完就又被人打断,陆骁渐渐显出愉悦与满足的眉眼瞬间冷若冰霜。   若是换个人来,陆骁可能理都不理,偏偏谢肆不止是他的师父,还是云霏霏的亲生父亲。   陆骁不得不把人松开。   只是有些事,不是把人松开就能解决。   陆骁额角的青筋跳了两下,向来冷静淡定的脸庞,终于显出几分难看来。   云霏霏一边整理被陆骁弄散的衣襟及头发,一边用眼角余光偷瞄陆骁。   见他始终僵在火盆旁动也不动,不由得好奇地靠过去。   “殿下可是要先更衣再见谢统……”云霏霏话说到一半就没了声音。   “殿下?”魏行的声音再次传来。   陆骁声音沙哑:“孤还在更衣,且让谢统领稍候片刻。”   听到陆骁那暧昧到极致的声音,候在营帐外的谢肆冰冷冷的俊脸瞬间就黑了。   “殿下,奴婢一样叫魏公公进来吗?”云霏霏小声问,这一次她却没有像上次那样慌张。   毕竟她都伺候陆骁沐浴更衣那么多次了,每天早晨叫陆骁醒来,也会有这种情况,云霏霏虽然还是觉得难为情,却也渐渐习惯了。   就是觉得有点奇怪,为何殿下动不动就……   阿兄也是男子,可她就从来没见过阿兄这模样。   云霏霏心底充满好奇,可惜她的阿娘是个痴儿,就算问了也答不出来。   上次让魏行进来,是因为更衣之后,陆骁就得离开营帐,从营帐走到宴席间,被那带着浓重凉意的秋夜晚风一吹,浑身的血再热也慢慢凉了,这次却不行。   陆骁与谢肆一样,行事向来果决明快,很快就若无其事的起身,绕到屏风后。   “挑件宽松点的衣袍,替孤更衣。”   云霏霏面色微红,很快挑好衣裳,跟着进到屏风后。   没想到陆骁已经自己解开束腰,退下外袍,没了外袍遮挡,那些变化更是藏不住。   云霏霏的目光根本无处安放。   不过她也知道谢肆深夜来访,恐怕是有急事要与太子商讨,哪怕一张小脸红得快要烧起来,更衣的动作依旧非常利落。   只是再利落,手难免会碰到陆骁强壮的身躯。   等陆骁换下恼人的劲装,他面色虽然依旧冰冷,微微上挑的眼尾却难以自抑地泛起一抹红。   “殿下这样见谢统领,真的没关系吗?”云霏霏不敢看他。   陆骁明明浑身气息冷若冰霜,紧抿的薄唇更透出几分冰寒,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却莫名叫人脸红心跳。   “无妨。”   陆骁的语气很冷静,声音却充满沙哑,听得云霏霏耳根子都发麻。   “进来。”陆骁坐到罗汉床的同时,云霏霏也跟着退到一旁。   谢肆很快就撩开帘子进来,他的脚步声沉稳有力,跟在他身后的云裴,脚步却有些虚浮。   云霏霏听到进来的脚步声有两道,疑惑地看了一眼,恰好对上云裴通红的双目。   云裴虽然只是个不起眼的庶子,却从小就很坚强,懂事之后就不曾哭过。   见兄长双眼微肿,似乎哭过的样子,云霏霏心头一紧,下意识脱口而出:“阿兄,难道是爹爹不好了?” 第37章 相认【二合一】   “阿兄, 难道是爹爹不好了?”   话音刚落,云霏霏就发现营帐里的三人都朝自己看来。   意识到自己失态,云霏霏连忙福身请罪:“是奴婢失礼了, 请太子殿下、谢统领责罚。”   少女本该被众人捧在心掌心里长大, 被养得娇娇怯怯,受尽宠爱, 如今一双雪白细腻的玉手紧紧交迭在身侧,指尖微微发白, 姿态卑微,声音惶恐。   谢肆看着她在人前伏低做小,卑微侍奉的样子, 心脏疼得仿佛被无数把利刃切割。   他光是从云霏霏这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就知道这些年来她吃了多少苦,简直不敢想象谢晚又都受了哪些委屈。   “没事, 起来。”陆骁起身扶起云霏霏,转头看了谢肆一眼。   谢肆就立在营帐正中央,高大的身躯挺拔修长, 烛火摇曳, 轮廓深刻的面孔半隐在阴影当中, 显得尤为阴鸷冷峻。   “师父。”陆骁轻声喊他。   谢肆缓缓抬头看向云霏霏,锋利的眉峰下双眸漆黑深邃。   他目光里的情绪太过复杂, 看得云霏霏莫名不安,就如刚才在谢肆营帐中的云裴。   云裴一开始并不相信忠勇侯真如谢肆所言, 那般地卑鄙无耻、丧心病狂!然而谢肆拿出的小像,还有他巨细靡遗地描述阿娘的那些事,却又全然不假。   谢肆位高权重,仕途看似顺遂, 连连升迁,但是谁都知道,他救过先帝又救过当今圣上,所有的功名都是刀山血海搏出来的。   当年景帝得知谢晚失踪后,还曾一度想把女儿嫁给他,以作弥补,可惜谢肆对谢晚情根深重,当下就拒绝了。   这样的天之骄子连公主都不要,根本没有必要为了一个痴儿说谎骗人。   云裴当时就隐隐约约知道,谢肆说的都是真的,他没有理由说这种谎,即便如此,云裴依旧难以接受,甚至拒绝相信谢肆的片面之词。   直到谢肆告诉他:“你母亲谢晚,便是襄国公的独生女,才貌双全的谢家嫡女,当年战乱走失前,已有将近一个月的身孕。”   忠勇侯本来就只是贪图谢晚的美色,发现她有了身孕也不上心,再加上双生子本来就容易早产,这才没发现这一双儿女根本不是自己的。   原来这十多年来,他都是在帮谢肆养孩子。   谢肆原名沈放,沈家满门忠烈,三十余人战死沙场,谢肆的生母追随沈父而去,当时他才刚满五岁。   沈父与襄国公为挚交,襄国公不忍他自幼失怙恃,将其收为义子,带回谢家扶养。   沈放自幼与谢晚以兄妹相称,年少时桀骜不驯,与谢晚相爱吃足了苦头,好不容易求得襄国公同意,娶得美人归,却又遇上蕃王造反弄丢了谢晚。   谢晚没了,这世上也再无沈放。   谢肆原以为这辈子再也找不回谢晚,没想到一场秋猎不止让他找到了谢晚,还意外得到了一双儿女。   谢肆与陆骁确实相像,都是运筹帷幄,走一步算百步,他知道,自己不该急于一时,但他实在无法忍受他一双儿女,在他面前口口声声喊忠勇侯为父。   要不是忠勇侯,云霏霏兄妹二人都该是沈谢两家嫡出的孩子,无人敢给他们脸色看。   谢肆上挑的凤眼微微一弯,双目赤红,眼眶微微湿润:“你和娇娇,都是我的孩子。”   云裴震惊的瞪大眼,那一双与谢肆相似的双眸,同样染上赤红的血色,终于再也无法欺骗自己。   随着年纪增长,云裴也发现自己跟忠勇侯长得一点也不像,只是他的容貌与谢姨娘也有几分相似,便以为自己是随了母亲的容貌。   没想到,原来他根本就不是忠勇侯亲生的!   云裴只要一想起刚才在营帐内,谢肆对自己说的那些话,不由握拳双拳,强忍下胃中翻江倒海的恶心感。   云霏霏见兄长咬紧牙关,神色压抑,仿佛正忍耐着什么,心中愈发不安。   陆骁非常不喜欢云霏霏战战兢兢的模样,他往前站了一步,将她挡在自己身后。   “有话便好好说,别吓到她。”   云裴知道妹妹胆小,看了谢肆一眼,低声道:“还是卑职──”   谢肆打断他的话:“不要用谦词。”   云裴俊美却稍显稚嫩的脸庞微微涨红:“习惯了,很难改,而且您还未见过阿娘,万一认错了……”   他越说越小声,哪怕他知道谢肆所言不假,心中依旧惴惴不安。   听到兄长的话,云霏霏忍不住从陆骁身后探出头来,不安地看着兄长。   阿兄在说什么,怎么突然就提到阿娘?他过来不是因为爹爹的事吗?   云霏霏满腹疑问,却又不敢开口。   “谢晚除了左眼尾有一枚红色小痣之外,后背上还有个浅色的心形胎记。”谢肆垂下长睫,双眸藏在阴影中,叫人看不清情绪。   男女授受不亲,云裴就算与母亲再亲,也很难看到她的背,听见谢肆的话,只能紧张地看向妹妹。   云裴问:“娇娇,谢统领所言可为真?”   云霏霏愣了下:“什么?”   她一开始没听懂兄长的话,直到陆骁将她从身后捞在怀中,垂首在她耳畔低声道:“师父说,你阿娘后背上有个心形胎记。”   谢姨娘是个痴儿,很多事都是懵懵懂懂、不知分寸,曾经自己一个人沐浴,差点把自己淹死在浴桶里。   在那之后,云霏霏便会陪谢姨娘一块沐浴,还会帮她擦背,当然看过她背上的胎记。   只是后背这般私密,谢肆一个外男又是如何知晓?   云裴见妹妹迟迟不语,心中有些焦急:“娇娇,谢统领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阿娘背上真的有胎记吗?”   云霏霏看着兄长,有些无措地点点头:“是真的,阿娘背上确实有个心形胎记,我看过好多次,绝对不会记错。”   直到刚才都还能保持冷静的云裴,听到妹妹的话,眼泪突然流了下来。   他额角浮现几条青筋,咬肌鼓起,双拳紧握,像是在极力忍耐什么,无声的落着泪。   云霏霏被兄长吓到,想要上前询问他怎么了,陆骁有力的手臂却将她纤腰箍得紧紧的。   她心慌得厉害,一张精致的小脸上满是惊慌与无措:“怎么了?阿兄好好的为什么要哭?难道出事的不是爹爹,而是阿娘?”   云霏霏转头看陆骁,低声哀求:“殿下,您放开我,我得过去看看阿兄到底怎么了。”   “他没事。”陆骁不敢放,他知道云霏霏知道真相之后,肯定会比云裴还要激动。   他根本没想到,向来稳重谨慎的谢肆,居然不到一天就决定全盘托出,手段还如此简单粗暴,一点心理准备也不给他们。   陆骁原本以为谢肆会忍到回京,等到看过谢晚之后,再慢慢地告诉他们兄妹这件事。   如果可以,陆骁并不想让云霏霏面对这些事。   不想让她知道,原来她喊了十几年的爹爹,竟然是个禽兽不如的畜牲;不想让她知道,原来她的阿娘,以前也曾是个才貌双全,冠盖京城的天之骄女。   陆骁更不想让云霏霏知道的是,当年她的生父谢肆,是为了救被贼人掳走的他,是为了对抗叛军不得不守在皇城,才会丢弄他们母子三人。   要不是因为战乱,她本该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深受百姓爱戴的战神祖父;出身世家大族的郡主祖母;位高权重,品貌俱佳,威严而又不失温柔的父亲;骑马射箭无所不能,而又不失端庄娴雅的母亲。   她本该在这些人的呵护中长大。   本该同其他京城贵女一样,穿着华服,满头珠翠,被丫鬟婆子们众星拱月一般地簇拥其中;戴着帷帽,摇着小扇,肆意而又不失矜持地走在东城大街上,无人敢随意招惹欺辱她。   无论是丝绸首饰,或是珍馐美馔,都会有人捧着送到她面前;无论谁家儿郎娶了她,都会巴巴地宠着、哄着,一生都不用看他人脸色。   陆骁抬手,轻轻抚摸云霏霏盘得一丝不苟的长发。   她的头发很漂亮,乌黑亮丽,浓密又蓬松,要是同其他贵女一样,梳着垂鬟分肖髻或是双平髻,簪上珠钗或是步摇,再缀上几朵珠花,一定非常好看。   陆骁知道,他不能因为担心云霏霏受伤,因为一己之私,就不让她知道真相。   他们兄妹二人喊了忠勇侯十几年的爹爹,没有人比他们更有权利知道真相究竟为何。   陆骁抬眸看了谢肆一眼。   谢肆就站在云裴身边,没有开口安慰他,也没有叫他要坚强,就只是从怀中掏出干净的帕子,递给他,安静地站在他身边。   云霏霏见兄长无法回答自己,只好改问谢肆:“谢统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您会知道姨娘背上有胎记?阿兄又为何哭得如此伤心?”   谢肆位高权重,云霏霏只是一个小宫女,之前每一次相遇,她都不曾也不敢抬头直视他的真容。   如今谢肆与云裴并肩站在一块,两人还都是一身黑色劲装,肩膀宽阔,腰身窄细,就连容貌都有七、八分的相似,云霏霏竟然有一瞬他们才是父子的错觉。   云霏霏心尖猛地颤了一下,内心刹那间腾起一股莫名不安,就如不久前的云裴一样,下意识地想逃。   她目光在两人之间不停来回扫视,突然害怕知道兄长为何落泪。   趋吉避凶的本能让云霏霏想要逃避,却又因为内心无比渴望真相,双腿牢牢地黏在地上,动弹不得。   云霏霏看着谢肆,心中又惊又慌:“您……到底是谁?”   她不自觉地握紧拳头,用力到指甲都掐进掌心中,浑身微微颤栗。   “娇娇乖,别怕,孤在。”云霏霏颤栗发冷的身子,一下被人紧紧按进怀中,原本箍在腰肢的手臂也环抱到她身前。   陆骁微微俯身,收拢双手,将身前害怕得不停发抖的少女紧紧环抱,嵌进自己胸膛里。   他人高马大,比云霏霏整整高出一个头,胸膛覆了一层薄薄的肌肉,宽厚硬实,臂膀结实有力,身躯火热强健,腿笔直修长,浑身上下充满力量感,一下就让云霏霏感到安心。   一向杀伐果决的谢肆看到云霏霏如此,竟难得的犹豫起来。   少女明眸皓齿,雪肤花貌,身上的宫女服再素净不过,穿在她身上却很好看,她就如一颗永不黯淡的明珠,璀璨明亮,本该理所当然地被锦衣玉食娇养着长大才对。   这样的娇娇,谢肆根本舍不得看她难过,舍不得她受委屈,就连一滴眼泪都不想让她流。   然而有些事是不能逃避的。   谢肆从怀中取出锦囊,又小心翼翼地将锦囊里的小像取出来,摊开给云霏霏看,将方才告诉过云裴的事,又同她仔仔细细地说了一遍。   “阿娘原本不是痴儿?”云霏霏眼眶中慢慢浮起一抹湿热,呼吸粗重,手脚冰凉。   她看着谢肆与兄长如出一辙的双眼,心中突然涌现了一个非常可怕的念头。   那个念头太过荒唐,云霏霏不敢说出口,只能避重就轻地问:“您……是阿娘的亲人吗?”   渐渐冷静下来的云裴,抬手抹了抹眼泪,看向热泪盈眶却始终不曾落下的妹妹。   “娇娇,”云裴声音还带着哽咽,语气却充满了仇恨与不甘,“阿娘不是外室,我们也不是外室子!”   云霏霏的世界仿佛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她明明很清醒,上一刻还在红着眼眶看着云裴,下一刻眼前的一切却轰然崩塌。   明亮的营帐消失了,眼前的谢肆与兄长也不见了,就连紧紧抱着自己的温暖怀抱也没了。   天一下暗了下来,箭矢尖锐的破空声,不停地从背后传来,原本由后紧紧抱着她的陆骁却跪在她面前。   云霏霏一下就明白,自己又回到了那个梦中,梦里的她已经死了,陆骁双膝跪地,将她抱在怀中,仿佛跟她一起死去一般,一动不动。   她明明知道这只是梦,内心的恐惧却依然没有消减分毫。   云霏霏在梦中依旧是一缕魂魄,就在她想象之前一样,试着拉起陆骁时,许许多多手持火把,甲胄分明的侍卫已经来到陆骁面前。   一道即便苍老,却依旧浑厚有力的嗓音跟着响起:“这是在做什么!”   云霏霏抬头,只见须发皆白,一身铁甲的老将军从马背一跃而下,二话不说,一把拽住陆骁的手臂,毫不分说地将他拉了起来。   陆骁依旧将她紧紧抱在怀中。   “娇娇!”同样一身铁甲的云裴看到她的尸首,脸色一变,声音悲痛万分,却飞快地挥刀斩落来箭。   老将军夺过陆骁怀里的尸首,扔上马背,声如洪钟,威严地发号施令:“即刻撤退!”   “给老夫振作点,老夫还指望着你替老夫的孙儿孙女报仇!”老将军见陆骁依旧浑浑噩噩,抬手,一个耳光重重地挥到了他的脸上。   挥手指向身旁高大的骏马,厉声道:“上马!如今她就在马背上!”   云霏霏怔怔地看着神情威严的老将军,不知为何,她明明没看过对方,却有种非常熟悉的感觉。   她看着老将军周身充斥着的铁血寒气,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这熟悉感从何而来。   老将军很像谢肆,却比谢肆更加地威严冷酷,身上那股冷戾的铁血杀伐之气,也更加地令人胆寒。   锋利的眉峰下双眸漆黑犀利,额角一道刀疤,看上去分外凶狠,云霏霏却一点也不害怕他。   她紧跟在陆骁跟老将军后头,进到了深山,来到了安全的落脚处。看着陆骁将她从马背上抱下来,进到屋里,老将军跟云裴紧随其后。   陆骁下巴磕了一道口子,血还在滴滴答答往下淌,落满他鸦青色的长袍,他却像感觉不到痛一样,将怀中人的尸身安置好后,便转身的来到老将军面前。   陆骁朝他深深一揖:“襄国公,方……”   听见这三个字,云霏霏仿佛被人用铁锤狠狠砸中了脑袋,还来不及听清楚陆骁后面的话,便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眨眼间,她又回到了熟悉而温热的怀抱之中。   “娇娇,娇娇!”   她原本站着,醒来时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被抱到榻上,脑袋无力的靠在陆骁宽阔的肩膀上。   谢肆与云裴相似的俊美脸庞上,露出同样担忧的神情。   云霏霏看着他们,一直拚命压制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泪水无法抑制的滴落下来:“阿兄刚刚说,阿娘不是外室,我们也不是外室子,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脑袋一片混乱,却确定了一件事,自己这半年来做的梦,并不是尚未发生的预知梦,而是早就发生过的事。   否则她不会在清醒状态下,一而再、再而三,脑中突然就浮现从来没有梦过的记忆。   云霏霏刚才无声无息地昏倒在陆骁怀中,云裴以为她受不住刺激才会如此,突然就不敢告诉她那些更残忍、更可怕的事。   云裴不敢说,云霏霏却已从骤然涌现的记忆猜到了。   “奴婢的阿娘,便是谢家失踪多年的嫡女,襄国公的独生女对吗?”   谢肆看着云霏霏布满泪痕的脸庞,心中疼得似有钝刀在割一般。   陆骁将她揽在怀中,修长手指极尽温柔地抹去她脸上的泪珠,轻声道:“不哭。”   云霏霏也不想哭,但她控制不住,每次只要从梦中清醒过来,她的心便像被人揉成一团,又涩又酸,哪怕刚刚那并不是梦,她也依旧难受得厉害。   谢肆看着云霏霏,慢慢地蹲了下来,以单膝跪地的姿势,缓缓握住了她紧握成拳的小手。   “是。”谢肆说:“你阿娘谢晚,是襄国公的独女,是生来即尊贵的谢家嫡女,也是我三媒六聘的正妻。”   “十五年前的靖王之乱,我不小心弄丢了你们母子三人,如今,我终于找到你们了。”   谢肆看着她莹如玉的小脸:“昨日我看到你们兄妹二人,才知道谢晚还活着,才知道她还为我生了一双儿女。”   云霏霏死死咬住双唇,压抑着哽咽。   陆骁担心她把嘴唇咬出血来,皱着眉捏了捏她的嘴唇:“别咬,难过就哭出声来。”   谢肆知道自己在这里,太子不好哄女儿,他抿了抿唇,决定先让陆骁将人哄好再继续说。   云霏霏咽哽道:“等等。”   谢肆刚松开手,还来不及起身,腕子便被握住,狭长漂亮的眸子微微睁大。   “从我懂事以来,阿娘就从未离开过侯府,您根本没见过她,又是如何确定她便是谢家嫡女,是您的妻子?”   云霏霏的声音都在抖,手也在抖,谢肆看着她,喉咙发紧,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我听说,你的小名叫娇娇,是吗?”   云霏霏不明白谢肆为何突然提起她的小名,茫然地点了点头。   “那你……”谢肆转头,看向身旁的云裴,“你的小名,是不是叫壮壮?”   谢肆此言一出,云霏霏兄妹二人齐齐一愣,极有默契的对看一眼。   云霏霏的小名,或许可以从太子口中得知,但云裴的小名,太子根本就不知道,谢肆直到昨日见了他们兄妹二人,才知道谢晚还活着,他又是如何知道他们的小名?   “您是怎么知道……”云霏霏嗓子干涩,竟难说全一个句子,“我阿兄的小名就叫壮壮?”   “因为我与晚晚刚成亲不久,就已经想好了孩子的小名,若是男儿,便叫壮壮,若是女儿,便叫娇娇。”   谢肆面容还是那样地威严冷峻,凝结着一层寒霜的双眸看不出任何情绪,语气甚至比平时还要冷硬。   陆骁目光扫过谢肆线条紧绷的下颚,缓缓停在他青筋毕露的手背上。   他看得出来师父很难过,正因为极力忍耐,才不得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因而显得格外冷酷无情。   云霏霏也看出了谢肆藏在冷漠底下的难过,努力地将眼泪忍回去。   她没想到,阿娘即使变成了懵懵懂懂的痴儿,也还记得她与谢肆刚成亲时的约定。   但是,阿娘又是如何变成痴儿的?   忠勇侯虽然不喜欢她与云裴,但也只是冷漠了一点,从小也不曾苛待他们,庶子庶女们该有的待遇他们都有,让他们衣食无缺的长大了。   云霏霏对这个父亲并没有多大的感情,却也很难相信看起来道貌岸然、光风霁月的忠勇侯,居然会趁着战乱拐走他们的母亲。   不,不对,忠勇侯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云霏霏精致漂亮的脸庞,慢慢褪去了血色。   否则他不会明知阿娘痴傻如稚子,还执意哄骗阿娘为外室,害他们兄妹二人成为人人唾弃的外室子。   云霏霏幼时早慧,三岁就开始记事,她还记得他们母子三人刚被接回忠勇侯府时,下人是如何骂阿娘的。   忠勇侯容貌英俊,在世人眼中也是个光风霁月的谦谦君子,怎么看都不像会养外室,除了云老太太之外,侯府里的人都在骂她阿娘,都看不起他们兄妹二人。   “他怎么能……”这十多年来的侯府生活,云霏霏越想越愤怒,越想越不甘心,“他怎么能这么对阿娘?他明知阿娘已经成亲,早就有夫君,他怎能趁着战乱把阿娘带走?”   云霏霏抓着谢肆的手不自觉地用力,心脏酸涩得近乎疼痛。   她原本只是安静地流着眼泪,此时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阿娘之所以会变成痴儿,都是他害的对吗?阿娘……”   陆骁目光瞬间阴沉下来,飞快拉开云霏霏紧握谢肆的手,将她按入怀中,不停地轻抚她单薄柔软的背脊。   同时抬头冷冷地扫了眼谢肆与云裴,用眼神无声地命令他们退下。   陆骁的眼神太可怕,眼底骇人的杀意几乎要喷薄而出,浑身散发着让人不寒而栗的阴鸷狠戾。   太子在人前向来是冷静自持的,云裴从来没见过他这模样,下意识后退一步,就连谢肆也微微皱起眉。   云裴从来没看过妹妹哭得那么厉害,心里担心得紧,见她被太子抱在怀中也不觉得奇怪,直到离开营帐,冷风一吹,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殿下怎么一直抱着娇娇?”   谢肆面色冷淡,声音也冷漠:“以后你得护好妹妹。”   云裴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我会的,娇娇那么单纯,我不会让人欺负她。”   营帐内,前一刻还气得想要杀人的陆骁,此时却无比耐心地安抚着怀中的人。   “不哭,回京之后,孤和谢统领会想办法把你阿娘接回谢府的。”   然而云霏霏实在太心疼母亲了,眼泪根本止不住。   她从谢肆短短的几句话,就听得出来阿娘和他以前有多相爱,肯定是人人艳羡的神仙眷侣。   只要一想到阿娘这些年来受的委屈,一想到谢肆这些年来独自承受的痛苦,她便心疼得受不住。   陆骁低眸看着怀里的小姑娘,发现她越哭越凶,阴沉的脸色逐渐放柔下来。   少顷,他无奈地捧起云霏霏的脸颊。   陆骁是个很爱干净的人,一天下来能换好几套衣裳,每次回宫也一定要净手更衣过后才会上榻。   云霏霏此时哭得一榻胡涂,满脸都是泪,看起来可怜兮兮的,陆骁却一点也不介意,微微俯身,侧过头去,温柔而又缓慢地噙住她柔软的双唇。   咸涩的眼泪在两人的唇齿之间蔓延开来。   满是冰凉泪水的脸上有着滚烫的呼吸,唇嘴也有着甜蜜的温度。   云霏霏感觉自己的下唇被人吮住,微微一愣,酸涩的心头酥麻麻的,还来不及做出更多反应,陆骁已经开始掠夺她口中每一寸的娇`嫩。   他的吻很轻柔,甚至带着一点小心翼翼,仿佛他捧在手上,含在嘴里的是个易碎的珍宝,一不留神就会伤害到她。   温柔得让人浑身颤栗。 第38章 我真的快要被你逼疯【双……   眼泪滑过眼角, 云霏霏鼻端萦绕着陆骁身上的幽幽香气,迷蒙的泪眼微微瞪大,含糊不清地喊了声:“……殿下。”   陆骁将人松开, 从怀中掏出帕子, 慢条斯理地帮她抹去脸上的眼泪:“不哭了?”   他并没有想要轻薄云霏霏,只是她哭得太厉害, 他实在不知要用什么法子哄她。   云霏霏想起阿娘与谢肆,心脏还是会微微发疼, 眼泪却已经止住。   她垂下头去:“是奴婢失仪了。”   陆骁动作一顿,抬手捏住她精致的下巴,指腹轻轻摩挲两下:“如今都知道自己身世了, 还自称奴婢?”   云霏霏长而浓密的睫毛不停颤抖着,因为刚哭过的关系,软糯糯的声音显得特别委屈:“奴婢本来就是奴婢。”   更何况, 就算谢肆说自己是他的女儿,她也还是有一种不真实感。   云霏霏喊了忠勇侯十几年的爹,不可能一下子就改过来。   陆骁将人抱到腿上, 让她面对面坐着。   云霏霏伸手按住宫女服, 苍白的脸颊微红:“殿下, 奴婢不喜欢这个姿势。”   陆骁低眸看她,见她确实不是在逞强, 阴郁的凤眸这才浮现一丝笑意:“怕衣服坏掉?”   云霏霏点点头。   “这样就不怕了。”陆骁伸手解开她的衣带。   云霏霏细嫩的手指慌乱地抓住散开的衣襟。   她垂着眼睫毛,小声提醒:“殿下回来后还未沐浴就上榻了, 让奴婢为您宽衣吧。”   “不急。”回来这么久还未沐浴,陆骁确实有些难受,“你就不想知道谢统领和你阿娘之间更多的事?”   云霏霏当然想知道,她还想知道忠勇侯为何能如此丧心病狂。   “自然想, 只是有件事奴婢觉得很奇怪。”   陆骁将帕子迭好放到榻边矮几:“什么事?”   “阿娘既然是谢家嫡女,难道忠勇侯府就没人认得她?”   这个问题陆骁也想过,只是十五年前实在太久,他无法确定。   “这件事得问师父。”   陆骁唯一能确定的是,云老太太肯定有问题,否则当年不会那么轻易就将谢晚母子三人接回侯府,这几年来甚至一直庇佑他们。   “那……”云霏霏小心翼翼地问:“明天殿下再请谢统领过来吗?”   陆骁见她漂亮的大眼睛隐隐浮现期待,狭长的眸中浮现一丝暗红,心底酸溜溜的。   他就没看过云霏霏用这种亮晶晶的小眼神看过自己。   就算谢肆是云霏霏的亲生父亲,依旧让陆骁难以忍受。   陆骁蓦地低下头,撕咬着她的唇,正打算深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入,魏行细尖的声音再次从营帐外传来:“殿下,江华县主来访。”   “……”   陆骁还在吃谢肆的醋,好事又被打断,心里非常不痛快,声音又冷又沉:“不见。”   他的声音太过冷酷无情,营帐外的江华县主气得直跺脚:“太子哥哥太过分了!早上你在围场故意甩开我,害我迷路便罢,现在我都特地来找你了,你怎能不见我!”   听到江华的话,陆骁终于想起自己还没来得及听云霏霏喊这一句,就被谢肆打断好事。   陆骁完全不理营帐外的江华县主,俯身箍住云霏霏的细腰,轻啄了一下她柔软湿润的唇瓣,低声道:“娇娇喊一声太子哥哥,孤明日便请谢统领过来。”   江华在营帐外大呼小叫,陆骁可以很淡定,云霏霏却没办法,尤其“太子哥哥”这四个字实在太过羞耻,光是想象心跳都加快了。   但是她实在太想再见谢肆一面,弄清楚他跟阿娘之间的事。   云霏霏抿了抿唇,心中纠结了一下便微微侧过头,凑在陆骁耳边轻声道:“太子哥哥。”   她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像是入口即化的奶糕,让人忍不住想一口吃了她。   陆骁眸色一暗,将人从腿上抱了下来,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头:“明日狩猎结束,孤会再请师父过来。”   突然发现自己喊了十几年的爹爹其实是个禽兽,不论换成谁都很难接受,更何况是心思细腻的云霏霏。   陆骁知道她只是暂时被自己转移了注意力,心里肯定还在难受,今晚并不想再对她做什么。   云霏霏感受到他饱含克制的温暖,心尖不受控地颤了颤。   她点点头,抬头对陆骁笑了笑:“多谢殿下!”   她笑起来很好看,眼中仿佛落满璀璨星河,明明吃了这么多苦,受了很多莫须有的委屈,小姑娘的眸子却始终纯净又明亮,清澈得仿佛能倒映人心。   陆骁已经下榻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了云霏霏好一会儿,终究没能忍住,单膝跪到榻上,俯身按住她的后颈,深深地吻住她。   口腔里都是她香甜的气息。   陆骁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满足地笑了。   翌日一早,狩猎比试继续进行,忠勇侯经过救治,命虽然保住了,却依旧昏迷不醒。   忠勇侯的马,兽医也仔细检查一番。兽医发现马儿的眼睛,生前像是被什么东西扎过,判断很可能就是这个原因,才会突然失控。   但到底是被什么东西扎了,兽医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这个结果荣贵妃难以接受,这表示忠勇侯只能自认倒霉。   荣贵妃跟沈氏一样,都觉得惠嫔被掳及忠勇侯的意外落马来得太蹊跷,她直觉这两件事都是太子所为,却没有任何证据。   “你昨日实在太鲁莽,就算真的怀疑太子所为,也不可当众说出来。”   忠勇侯的命保住了,沈氏也冷静许多,听见荣贵妃的话,自责的“嗯”了一声:“娘娘说得是,的确是臣妇一时胡涂。”   荣贵妃见沈氏眼下都青了,一脸憔悴,忍不住在心中暗骂了句“中看不中用的草包”,要不是看在惠嫔进宫固宠,帮衬了自己许多,她根本懒得帮沈氏求情。   昨日三皇子在围场上表现平平,太子却捉到了海东青,还进献给了皇上,皇上因而龙心大悦,不止赏赐了许多东西给太子,要是让太子继续得意下去,他的凛儿就真的没希望了。   荣贵妃压下心中烦躁,话锋一转:“昨日你为何要说忠勇侯之所以落马,是你府里的那个小庶女,跟太子吹耳边风的关系?”   沈氏将云老太太寿宴那天的事,一五一十全都说了出来。   说到后来,沈氏咬牙切齿道:“娘娘,舒儿和老爷的事,绝对不是意外,您与秦王殿下一定要为我们做主。”   荣贵妃被她气笑了:“这件事这么重要,为何惠嫔出事时没派人来通知本宫?”   沈氏道:“臣妇当时也没将两件事联想到一块,是昨日老爷出了事,我才怀疑到那丫头身上。”   荣贵妃淡淡道:“真不知妹妹是怎么当主母的,居然连一个庶女都无法整治。”   沈氏脸色难看,声音充满不甘与怨恨:“要不是老太太护着他们母子仨,我又怎会……”   “锦荣,”荣贵妃没耐心听沈氏抱怨,直接打断她的话,“去将那个叫云画的小宫女带过来,就说本宫有事要问一问她。”   云霏霏虽然是太子身边的一等宫女,但也只是个宫女,荣贵妃要问话,她根本没有理由拒绝,就连魏行也没办法。   魏行派人去通知贺烺这件事,自己则亲自陪着云霏霏来到荣贵妃的营帐。   荣贵妃知道云霏霏是太子身边的红人,太子为了她被皇上当朝责骂,肯定宝贝得很,高皇后的营帐就在隔壁,荣贵妃并没有想对她做什么,只是想趁机敲打一下。   沈氏拿谢姨娘没办法,但是荣贵妃不一样,云家之所以能在朝堂上占有一席之地,全靠沈家帮衬,只要她开口,云老太太再厉害,也护不住谢姨娘。   贵妃的营帐,没有命令不得擅入,魏行只能等在外面。   云霏霏被带进来后,看到沈氏就坐在荣贵妃身边,心蓦然一沉。   她上前给荣贵妃及沈氏行了个万福礼后:“奴婢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谢姨娘被云老太太和忠勇侯保护得很好,进抬进侯府之后,不止从来没上过街,就连前厅也没让她去过。   荣贵妃没见过谢姨娘母子三人,这是她头一次看到云霏霏。   云霏霏身姿窈窕,肤白胜雪,双眼明亮清澈,似宝石,更似天上星辰,即便只是穿着规制内的宫女服,依旧一眼就让荣贵妃惊艳。   那张沉鱼落雁的小脸,比景帝后宫无数美人都还要来得好看,荣贵妃身为皇帝身边的宠妃,看过的美人自然也不少,却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么漂亮的少女。   景帝貌胜女子,后宫的妃嫔自然也个个姿容不俗,貌美如花,却没有一个像云霏霏这样好看的,又美又媚,又纯又欲,仿佛生来便是要接受世人的赞美。   荣贵妃看着云霏霏藏在宫女服下,饱满诱人的浑圆、不足一握的酥腰与弧度优美的翘`臀,心中冷笑。   难怪克己自持的太子会被勾得神魂颠倒,这小宫女的生母的命就捏在忠勇侯府里,沈氏还笨得不知道好好利用这颗棋子。   云霏霏离开荣贵妃的营帐时,一张如花似玉的小脸都白了,看得魏行胆颤心惊,就连刚刚赶来的贺烺也皱起眉头。   三人离开荣贵妃营帐后,贺烺才开口:“荣贵妃为难你了?”   魏行就守在营帐外,虽然没听到任何惨叫声,依旧紧张地问:“身上可有受什么伤?被针扎了吗?”   宫里折腾人的法子很多,最简单的就是针扎十指。   把人架住,嘴巴一堵,一针扎下去,逃不掉、看不出伤,却能叫人生不如死。   云霏霏摇了摇头,低声道:“娘娘只是提醒奴婢记住自己的身份,说奴婢就算得了宠,成为太子侍妾,奴婢的姨娘也与忠勇侯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贺烺听到这明晃晃的威胁,脸上担忧的表情立即被阴沉取代。   “魏公公,”云霏霏看向魏行,“我能去探望一下我……”   喊了忠勇侯十几年的爹,云霏霏差点又要脱口而出,原本就苍白的小脸不由得更白了。   云霏霏闭了闭眼,改口道:“忠勇侯吗?”   魏行不知道云霏霏的身世,听见她想见自己的爹,当然没有意见:“这是自然,咱家这就带你过去。”   贺烺并不知道谢肆已经认回女儿,虽然想阻止小师妹继续认贼作父,却也找不到理由阻止她,只好跟着过去。   忠勇侯伤得很重,不止肋骨断了,就连手都摔断了,鼻青脸肿的模样非常吓人。   忠勇侯身边的长随,看过云霏霏过来探望也没说什么,甚至连一声六姑娘都没有喊,可见云霏霏母子三人平日在侯府里过的是什么生活。   贺烺抱着胳膊,懒洋洋地站在一旁,掩在长睫下的眸色阴沉得可怕。   昨日听闻忠勇侯落马时,云霏霏心急如焚,得知阿娘是被忠勇侯害成痴儿之后,这些年来对忠勇侯的孺慕之情也消失殆尽。   云霏霏细嫩的手指慢慢蜷缩起来,面无表情地看着躺在榻上昏迷不醒的忠勇侯。   她的脸色很冷,嘴唇抿成一直线,偏偏生了一双水润漂亮的勾人眸子,皮肤又白得接近透明,看上去我见犹怜,落在旁人眼里,只以为她太过担心忠勇侯的伤势。   魏行有些不忍,转头问负责照看忠勇侯的太医:“李太医,侯爷的伤势究竟如何?还要多久才能醒来?”   李太医面色凝重:“老朽也不知他何时能醒来,侯爷伤得太重,就算平安无事地醒来,也得躺上大半年,以后恐怕再不能骑马或提重物,就连……”   李太医看了云霏霏一眼,显然有些话不便说。   “李太医,咱家身边这位小宫女,便是侯爷的小女儿云六姑娘,她见侯爷伤得这么重,心中实在不安,您就行行好,告诉咱家侯爷究竟还伤了哪里,否则太子殿下回来,见云姑娘闷闷不乐,又该怪罪咱家。”   魏行从袖子里掏出一袋碎银,笑盈盈地塞进李太医手中,将耳朵靠了过去。   李太医不是荣贵妃的人,荣贵妃派来的那位太医顾了忠勇侯一整夜,已经回去歇下。   李太医听见云霏霏就是太子身边的美人,犹豫了下,伸手接过钱袋掂了掂重量,这才对魏行轻声说了什么。   魏行听完,白净的脸庞露出肉疼的表情,同情的看了昏迷不醒的忠勇侯一眼。   魏行看得出来忠勇侯伤得很重,却没想到这么严重,一个男人伤了那处,那跟废了有什么两样?更何况,忠勇侯还好女色,妻妾不少,魏行听说他前些日子才又纳了一个刚及笄的美妾,要是真不能用……哎哟,那可真是生不如死。   当了十几年太监的魏行感同身受,看着忠勇侯的眼神充满怜悯。   贺烺耳力很好,哪怕李太医跟魏行咬耳朵,也将他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李太医说马儿发狂时,不止踩断了忠勇侯的肋骨,还差点把他的根给踩烂,虽然护卫救治及时,只是出了点血,看起来并无大碍,但李太医也不确定还能不能用。   贺烺心中冷笑。   就算治好后还能用,师父也肯定很快就会让它死透。   魏行不敢告诉云霏霏忠勇侯日后可能不行的事,但是太子回营之后,魏行倒是一字不漏的转述了。   陆骁眉梢淡淡挑了挑,脸上没什么表情,直到魏行说起荣贵妃,眸色才越来越冷。   等魏行退下,热水也准备好,云霏霏才进到营帐内伺候陆骁宽衣沐浴。   陆骁看着云霏霏白皙漂亮的小脸,见她帮自己宽衣,耳根与脸颊一点点泛起羞红,可爱又勾人,突然就有点舍不得让她出宫。   但是不出宫不行。   陆骁已经从魏行那听说荣贵妃召见云霏霏的事。   这里是围场,荣贵妃与皇后的营帐就在皇帐左右两侧,陆骁知道她不敢对云霏霏做什么,只是回宫之后,就不好说了。   回宫后,荣贵妃的人虽然进不到东宫,但是太后的人可以。静安太后掌控欲强极,要是知道景帝答应不干预他的婚事,要让他自己挑太子妃,肯定不会轻易善罢干休。   陆骁面无表情的沉思,完全没注意到一切准备就绪。   今日的狩猎比试,陆骁又拔得头筹,他骑了一整天的马,拉了一整天的弓,健硕漂亮却又匀称得恰到好处的肌肉,被汗水打湿后亮晶晶的,看起来比平常还要紧`致,充满爆发力。   云霏霏不敢多看,乖乖低着头,等着陆骁进到浴桶,没想到陆骁突然伸手挑起她的下巴。   她的目光不可避免地扫过陆骁漂亮的腹肌与结实的胸肌,脸一下就红了。   云霏霏看着陆骁,纤长的睫毛不停地眨着,挠得人心头发痒。   陆骁没忍住,微微俯身,轻啄了一下她的睫毛。   “殿下?”云霏霏双眼紧闭,呼吸微沉,脑袋已经有点发晕。   陆骁指腹摩挲着她柔软的唇瓣,低声呢喃:“想出宫吗?”   云霏霏渐渐染上一层绯红,乖乖睁眼看着陆骁:“想,奴婢想出宫……”   少女的眼神又乖又软,声音也娇媚惑人,陆骁心口却闷得厉害。   她居然连想都不想就说要出宫。   陆骁声音微冷:“出宫后就看不到孤了,你难道不会舍不得孤?”   云霏霏根本没想那么多,听到陆骁问起,才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想到出宫后就见不到陆骁,她的确有些舍不得,但是她和陆骁本来就不可能在一起。   就算她真的是谢肆的女儿,那又如何?她到底当了忠勇侯十几年的庶女,还进宫当过奴婢,皇上皇后不可能让她这样的人当太子妃的。   一想到陆骁以后会有自己的太子妃,云霏霏的心又开始疼了。   陆骁见她紧咬着粉色的唇瓣,答不出话来,眸中浮现一丝血色。   云霏霏道:“奴婢是有点舍不得……”   只是“有点”?   陆骁不太满意云霏霏的答案,但听到她亲口说舍不得自己,心底还是涌起一股愉悦。   陆骁打算奖励她,再次俯身,轻轻在她额间印下一吻,温热的嘴唇缓慢地往下,刚掠过云霏霏漂亮的眉毛与浓密的睫毛,就又听到她说:“只是奴婢早晚得出宫。”   “就算舍不得殿下,您也早晚会有自己的太子妃,而奴婢出宫后……”   云霏霏想说自己出宫后不会成亲,也不会嫁人,陆骁还是可以出宫找她的,但很快就意识过来,这样自己就成了外室。   谢晚被忠勇侯逼着当了外室,云霏霏从小就痛恨自己外室子的身份,所以她很小就发过誓,这辈子宁愿死都不会当别人的外室,就连妾室她也不会做。   云霏霏睫毛颤了颤,改口道:“奴婢出宫后也会成亲,也会有自己的夫婿。”   陆骁捏在云霏霏下巴上的手忽然用力,他的手劲很大,云霏霏的肌肤又太过娇`嫩,精致小巧的下巴瞬间就被他捏出一个红印。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胸膛却快速地上下起伏,只要再用力一点,就能把她的下巴捏碎。   陆骁不想伤到她,云霏霏还没感觉到疼痛,他已经松开手。   他双手用力握住云霏霏娇弱的肩膀,低沉磁性的嗓音郑重其事地道:“孤就算有太子妃,那个人也只会是你。”   云霏霏水润漂亮的美人眸蓦地瞪大,脑子一片空白,吶吶道:“奴婢怎么能当太子妃,奴婢不敢……”   自从上次陆骁说破云霏霏对自己的心意之后,她便不会抗拒更进一步的接触,陆骁以为她早就被自己迷住,早就喜欢上自己,没想到她居然还想着出宫后另嫁他人。   她的身子,她的一切,他早就从里到外看过摸过,她还想嫁给谁?   谁敢娶他的人!   巨大的愤怒和无力感涌上心头,难受得五脏六腑都在翻腾。   重生之后便一直压抑在心中,既疯狂又卑鄙的阴暗占有欲,再也克制不住,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   陆骁向来清冷克制的眸色浮现一抹血色,妖艳的猩红从眼角渲染开来,被他深深藏起来,强烈而又疯狂的侵占欲再也藏不住。   他突然将云霏霏按到一旁衣柜上,低头撕咬住她的唇,深不见底的眼眸侵略意味十足,犹如深藏于丛林中的野兽。   吻密密麻麻地落了下来,云霏霏措手不及,不足一握的细腰被男人的有力的手臂紧紧箍住,柔软的背脊被抵在衣柜上,整个人动弹不得。   “我不是一时新鲜将你当成乐子。”粗重的呼吸掠过她的耳畔,陆骁喑哑的嗓音里是低沉的欲,“这些日子我这样待你,难道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意?”   听到陆骁毫不掩饰的表白,云霏霏心跳猛地加速起来。   她感觉得出来陆骁喜欢自己,却从来没想过他会想要迎自己为太子妃。   云霏霏以为,陆骁只是因为梦的影响,头一次对女人动心,才会忍不住地想要对她好,他只是一时兴起,所以只跟她亲热,不给她名份。   她一直都想出宫,所以从来不介意名份,就算陆骁只是将她当成解闷的玩意,她也不介意。   完全没想到,陆骁对她的喜爱程度,远比她想象还要更深。   云霏霏心里突然慌了。   两人之间的身份差距实在太大,所以云霏霏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跟着陆骁一辈子。   就算陆骁说他只要自己当他的太子妃,但是之后,陆骁还是会有其他侧妃跟侍妾。   那些人的家世肯定比她好,从小接受的教养肯定也比她还要严格,哪里都挑不出错误,她要如何跟她们比?   她不想一辈子都勾心斗角,不想每天都在担心自己的夫君今晚会在谁榻上。   进宫为婢后,云霏霏早就决定,这辈子都不会嫁人,就算真的要嫁,也要嫁心里只有自己的儿郎,一生一世一双人。   陆骁是大魏的太子,他的身份注定无法满足她的要求   云霏霏道:“殿下,奴婢真的担不起您厚爱……唔……”   她的话实在太气人,也太伤人,陆骁狠狠堵住她的拒绝。   像是惩罚一般,这个吻带着浓浓的侵略性,甚至压抑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怒意,不停地掠夺着她口中的呼吸。   陆骁的嘴唇滚烫,手掌也滚烫,将云霏霏的意识烧成一团浆糊。   云霏霏失神的看着陆骁,心底突然有点害怕:“殿下……”   好在陆骁的矜持与克制早就深埋在血骨之中,哪怕再疯狂他也始终保持着理智。   听出云霏霏声音里的害怕及委屈,骤然停下一切动作。   “娇娇……我真的快要被你逼疯。”陆骁呼吸粗重,薄唇停在她的颈侧,几乎全身的重量都放在她身上。   他的声音低沉嘶哑,带着些咬牙切齿的意味,狂风骤雨般的吻却在剎那间化为绵绵细雨,温柔得令人心尖都发颤。   陆骁像是在后怕,又像是后悔了,不停地轻啄她的耳根,过分隐忍克制的声音微微发抖:“对不起娇娇,原谅我,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吓你的。”   滚烫的呼吸落在她耳根处最脆弱的肌肤上,云霏霏的身子忍不住滚起阵阵战栗。   陆骁生而尊贵,云霏霏也知道,他肯定从来没有对谁这么温声细语过,不,不止温声细语,那已经是接近低声下气。   他让云霏霏想起了陆知礼。   当初在偏殿,陆知礼语气就跟陆骁一模一样,当时她听着,只是觉的有些愧疚,此时此刻,听到陆骁用同样的语气跟她说话,她的心却难以抑制地疼了起来。   以至于她的手被陆骁拉过去时,也没有任何反抗。   云霏霏纤长浓密的睫毛,随着心跳,越颤越快。 第39章 另嫁他人【双更合一】……   云霏霏肌肤格外娇`嫩, 掌心更甚。   陆骁紧紧握着她的手,反反复复,舍不得放开。   男人宽厚的手掌带着薄茧, 滚烫几乎能将人灼伤, 云霏霏浑身一颤,白净精致的小脸红欲滴血。   云霏霏半抬脸颊, 一双眸子波光潋滟欲语还休,怯怯地喊他:“殿、殿下……”   她太过胆小, 娇弱得像只瓷娃娃,一碰就碎,陆骁怕吓到她, 举手投足充满温柔。   然而有时越温柔,越是折磨人,陆骁感觉自己就快被逼疯。   “难道娇娇不喜欢我吗?”他压低声音, 薄唇凑到云霏霏耳畔,与她耳鬓厮磨。   陆骁微微上挑的眼尾染上一丝妖异的艳色,像极了蛊惑人心的妖精一般。   云霏霏慌乱地别开眼, 心如擂鼓, 听见陆骁饱含痛苦的嘶哑嗓音, 下意识答道:“喜欢的,奴婢喜欢殿下。”   陆骁全身的重量都在她身上, 听到她的话,结实的胸膛起伏更甚, 滚`烫的呼吸落在她颈侧,脆弱得犹如凝脂软玉的无暇肌肤上。   他微微侧着头,咬了下她白皙的耳根,喑哑的嗓音充满蛊惑:“既然喜欢我, 那为何还要出宫另嫁他人?”   陆骁重重握了一下她的手,“另嫁他人”这四个字,咬得特别重。   云霏霏不止掌心像有火在烧,就连脸颊都阵阵发烫,手被他这么用力一握,腿脚骤然一软。   要不是陆骁有力的臂膀,始终紧紧箍着她的腰,她早就摔倒在地。   云霏霏垂着眼睫,不敢看他。   陆骁对云霏霏却好像拥有无限的耐心,云霏霏不说话,陆骁也不逼她,只是不停地轻啄她的耳根。   只是他越是压抑,呼吸越是烫人,就连高大`健`硕的身躯也像有火在烧。   那火透过云单薄的宫女服烧了过来,烫得她头晕目眩,心脏都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云霏霏看着陆骁眼赤红的双目,眼中隐忍到极致的疯狂,整颗心都慌了,语无伦次地说:“因为我不想跟别人分享夫君。”   “孤就只要你,不要别人,你不用跟别人分享夫君。”陆骁的唇来到她的耳廓,轻轻摩挲,低声呢喃。   云霏霏道:“就算您真的有办法……让奴婢当太子妃,但您是大魏的太子,怎么可能……只娶一个太子妃,没有任何侧妃或姬妾……您别哄奴婢了。”   陆骁也知道自己的身份,说要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令人难以信服。   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陆骁知道自己只能慢慢来,以润物细无声的方式,让她一步一步相信自己。   他一直在这么做,也感觉得出云霏霏不像一开始那样害怕,已经开始接受自己,甚至深深喜欢上自己,没想到她始终不曾相信过他。   她只是做好了随时离开他的准备,所以才放心的与他耳鬓厮磨;只是想要一段露水情缘,并不打算与他长相厮守。   云霏霏远比陆骁想象中的还要胆小,也比远比他想象中还要坚强。   坚强到可以放弃他。   陆骁怒火中烧,呼吸越发沉重,胸膛起伏的速度也越发地快。   他无法想象再一次失去她的场景,他会疯掉的。   箍在云霏霏腰肢上的手臂愈缩愈紧,陆骁终于抬起头来,撕咬她饱满湿润的唇瓣。   他的唇明明那么温软,却带着发狠的力道。   陆骁从来没有这么失态过,几乎是报复性地掠夺她的呼吸,一寸寸吞噬她的意识。   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记得前世,云霏霏却只梦到了片段?   陆骁很想不顾一切,放肆掠夺,让她每一寸都沾满他的气息。   他却舍不得真的伤害云霏霏。   “娇娇……”陆骁最后还是克制了自己,松开按在她漂亮腰窝上的大手,抬头轻啄她的唇角。   他声音低沉嘶哑,疯狂中带着极尽的压抑隐忍,似是呢喃,又似哀求:“你快点想起来好不好?”   云霏霏的眸子蒙上了薄薄一层雾气,困惑又茫然地看着陆骁:“想起什么?”   “那不是梦。”   “不是梦?”云霏霏脑中刚闪过什么,还来不及细思,就被一片空白所取代。   陆骁松开她的手,被汗水打湿的额头,轻轻靠在她香气幽然的肩颈之中。   云霏霏闭上眼,不敢动也不敢说话,一瞬间就将陆骁的话抛诸脑后。   陆骁也不说话,营帐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两人此起彼落的呼吸声。   云霏霏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莹润剔透的指尖一片红。   短暂的沉默过后,陆骁狭长深邃的眸子仍泛着惑人心弦的桃花意,脑袋却已经冷静下来。   陆骁拿过帕子,细细擦拭她的手,擦完手,脏掉的宫女服也被丢到一旁。   云霏霏被陆骁打横抱起,放进装满热水的浴桶之中。   浴桶里的水有些凉了,陆骁又加了一些热水,确定水温不会太凉,才跟着跨进浴桶。   云霏霏不敢离开浴桶,也不敢看他,只能别过头去,装作若无其事。   她的手又酸又痛,泡到热水里后,就连掌心都隐隐作痛。   浴桶间水汽蒸腾,不知是被热气熏的还是别的原因,云霏霏明媚又单纯的小脸红得不象样,好似被胭脂染过一般。   陆骁一直没说话,云霏霏忍不住瞄了他一眼。   陆骁两只手臂搭上浴桶边缘,漆黑的长发松松散在身后,眉峰泛着不明显的餍足,向来冰冷的俊脸没有多余的表情。   仿佛方才眼中一片腥红,似要吃掉她的另有其人。   云霏霏看不出陆骁的情绪,只感觉他像一头刚刚吃饱喝足的野兽,懒洋洋地又让人忌惮。   如今两人的关系又更上一层了,发现云霏霏在偷看自己,陆骁直接伸手将她绵软的身子捞进怀中。   云霏霏每一寸肌肤都白皙得近乎透明,宛如上好的羊脂玉,刚泡进水中没多久就泛起淡淡的粉色。   鬓角乌黑的发丝已经被热水浸透,几绺发丝贴在脸颊两侧,缠在她纤细雪白的脖间,衬得她精致小巧的锁骨愈发漂亮。   陆骁不动声音地挪开眼,声音低沉沙哑:“娇娇。”   云霏霏蜷缩在他怀中,一动也不敢动,眼中泛着水光。   陆骁捏起她的下巴,眸色幽深复杂:“如果孤说,孤并不是做梦,才知道你叫娇娇,你可相信?”   云霏霏愣了下,一时间忘了紧张,抬眸看他:“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她的确意识到自己做的梦,很可能不是预知梦,而是早就发生过的,但这实在太过荒谬,下意识就否决了这个猜测。   陆骁抿唇不语,似乎在思考要怎么说。   云霏霏心跳骤然加快。   “你说你不停梦到自己死去。”陆骁面色冰冷,狭长的眸中浮现痛苦,“可是梦到孤骑马带着你在林中乱窜,最后被迫弃马,背着你狂奔?”   云霏霏虽然早就猜到陆骁跟自己做了同样的梦,真正听他说出来时,脑子依旧嗡嗡一片,宛如晴天霹雳。   她点了点头,一想起那个梦,手脚一阵冰冷:“是。”   陆骁手指摩挲她柔软湿润的唇瓣,低声道:“如果孤说,那不是梦呢?”   不是梦,那就是曾经发生的过去。   云霏霏愣愣地看着陆骁,心跳特别快,粉色的唇瓣张张合合,好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话来:“所以那都是真的?您在碧霄宫……”   她脸色煞白,猛地咬住嘴唇,不敢妄言,手却下意识地握住他的手腕,深怕自己又在做梦,而他下一刻就会消失。   “是,你梦到的那些,都不是梦,孤是真的……”   营帐外虽然有暗卫守着,常人无法靠近,可终究不是谈话的好地方,陆骁无法明说,只是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刻在魂魄上的不舍在这一刻发作起来,云霏霏觉得心脏好像被一把利刃穿透,痛不可遏。   云霏霏瞬间扑进男人结实宽大的怀抱之中,纤弱的身子在他怀里发抖。   浴桶里冒着热腾腾烟雾,热水随着她突如其来的拥抱,高高溅起,落满一地。   陆骁没想到她反应会那么激烈,连忙将她紧紧抱住:“娇娇?”   云霏霏眼泪不停地往下淌,怎么都止不住,砸得他心碎成一块一块。   陆骁不得不强硬地捧起她的脸。   少女鬓发微散、肤粉如樱,巴掌大的小脸泪痕交错,她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有多无助,看着他的眼神又有多依恋。   陆骁呼吸微滞,低头亲她沾满泪水的睫毛:“娇娇想起来了?”   云霏霏捂着自己心口,摇了摇头。   她没有想起来,只是当她听到陆骁亲口承认,那些事并非黄粱一梦时,心脏痛得她差点崩溃。   陆骁眼底闪过一抹失落,抬手抹去她脸上的泪:“没有想起来也没关系,只要……”   他亲了下她的额头,哑着声音说:“只要别再说要嫁给别人就好。”   陆骁的话很荒唐,云霏霏却知道他说的都是真的,那不是梦,那是她和陆骁的前世。   就是这个人,明知带着自己会拖累行进速度,却始终不肯放弃她,就连追兵逼近也始终背着她,就连她死去,也将她牢牢抱在怀中不肯松手。   陆骁两世都对她这么好,她怎么可能嫁给别人。   “好……”云霏霏的脑袋小弧度的点了点,看起来乖得要命,声音也软绵绵的,似是沾了蜜糖一般,甜得人心尖一阵`酥`麻,“除了殿下,奴婢谁也不要。”   听到她的话,陆骁酸涩发疼的心脏,瞬间就被难以言喻的满足与愉悦取代。   陆骁低下头,灼`热`的呼吸扑在她的鼻尖与泪痕未干的小脸,在交错混乱的呼吸中,轻轻吻住她娇艳欲滴的唇瓣。   云霏霏闭上眼,纤细的手臂紧紧搂着他的脖子。   既然是前世,那么陆知礼诬陷陆骁私藏龙袍,那便是真实发生过的。   陆知礼封王后就出宫了,进出皇宫都有纪录,他不可能明目张胆地将那些东西藏进东宫,东宫里肯定有他的人。   可谁会是陆知礼的人?   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乍然从心底升起,云霏霏无意识地吞咽了一下。   这个动作再细微不过,怎么看都像是情不自禁。   陆骁高大的身躯僵硬一瞬,喉结滚动了一下,心底刚涌起一阵狂喜,口中的甜软就突然消失。   云霏霏微微推开他,哽咽的嗓音充满不安:“是奴婢吗?是奴婢将您害成了那样的吗?”   她虽然说得含糊不清,陆骁却一下就听明白了。   陆骁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云霏霏脑子里想的居然是陆知礼。   陆骁脸色阴沉得骇人,惩罚似的掐了掐她的腰,冷声道:“孤怎么可能爱上将自己陷入绝境的人,孤没那么可笑。”   他的语气明明再冷淡不过,深邃漆黑的眼甚至隐隐带着怒气,云霏霏苍白的小脸瞬间漫上一抹红。   直到云霏霏红着脸地扑进自己怀中,陆骁才后知后觉明白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冷白的耳根也悄然无息地红了起来。   危险悄然而至,云霏霏一惊,还来不及逃开,纤细不足一握的腰肢便被紧紧扣住,手也陆骁握住。   她被陆骁拖入怀中,极尽温柔地吻了一遍。   魏行一直候在营帐外,虽然听不到里头的说话声,哗啦啦响个不停的水声却听得一清二楚。   难道是太子终于幸了那个小宫女?但是里头并没有任何可疑的声响。   云霏霏娇小玲珑,两人若是真有什么,按太子那体格,不可能这么安静。   魏行眉头纠结地拧了起来。   陆骁回营帐前吩咐过谢肆,让他一个时辰后过来找他,如今时辰已到,谢肆也来到营帐前。   魏行忙不迭通报:“殿下,谢统领有事求见!”   营帐内的太子没有任何回应,魏行看着谢肆,尴尬地笑笑:“请谢统领稍候片刻,殿下应该还在浴沐。”   谢肆面无表情,微微颔首,周身气势却瞬间就端了起来,森寒而阴戾,魏行跟营帐前的守卫,被这突如其来的气势逼迫得不敢动弹。   他的听力比魏行好一点,可以听到一些模糊的对话。   陆骁虽然没有破云霏霏的身,但是不该做、不该看的,全都做了看了,两人还未成亲,居然就一起浴沐,甚至!!   谢肆看得出来陆骁对云霏霏的在意,但是云霏霏那么单纯脆弱,根本无法胜任太子妃之位。   只要回京后认回谢晚母子三人,再也不会有人嫌弃云霏霏的出身,到时京城大把的优秀儿郎随她挑,那些儿郎或许没有陆骁那样出色,但有谢肆和襄国公这样实力雄厚的母家在,至少不用担心云霏霏受委屈。   但进了宫成为太子妃,那又不一样了。   谢肆在营帐外等了将近两刻钟,陆骁才终于开口,将魏行喊了进去。   魏行出来后,又躬身朝谢肆赔笑:“再请谢大统领稍候片刻。”   谢肆看着魏行匆匆离去的身影,眉峰微蹙。   魏行很快就又回到营帐前,谢肆看着他身上那套全新的一等宫女服,按在腰间配刀的手背爆出条条青筋。   太子那么清冷克制的一个人,居然连女儿的衣服都弄坏了?   谢肆进到营帐内时,太子与云霏霏都已经更衣完毕。   云霏霏刚才头发并没放下来,只是稍微被打湿了些,重新整理过后,再换上一身新衣裳,除了她过分绯红的精致小脸外,并看不出任何异状。   陆骁长发擦得半干便扎了起来,昳丽的眉眼间透着餍足之色。   营帐整理得很干净,谢肆看不到屏风后一团糟的浴桶,却闻得到空气中来不及散去的石楠花香,看得到云霏霏被咬破的唇瓣。   女儿还没出嫁,就被吃干抹净,要不是对方是太子,谢肆早就把人拖出去狠揍一顿。   “殿下唤臣过来,不知有什么事?”谢肆含蓄地看了云霏霏一眼。   陆骁嗓音慵懒性感:“娇娇来。”   云霏霏双腿还有些软,听到陆骁的声音,险些没站稳,还好陆骁及时起身托住了她的腰,才没让她失态。   谢肆冷若冰霜的目光,缓缓地扫过陆骁的手掌。   云霏霏被谢肆这么盯着看,顿时觉得陆骁握在腰上的不是手,而是一把火,赶忙挣开他的手,站到一旁,乖巧地垂下头。   谢肆面色稍霁,欣慰地看了女儿一眼。   陆骁面不改色道:“娇娇有话想跟你说。”   空气中的味道实在太恼人,云霏霏根本不敢看谢肆,小声道:“殿下,奴婢能跟谢统领出去外头,单独说上几句话吗?”   陆骁的掌控欲跟占有欲都很强,云霏霏刚才好不容易真心回应了一次自己,他实在不太想放她出去跟别的男人独处。   但他也知道不能将人逼得太紧,免得她又缩回去自己壳子里,想着出宫嫁别人。   陆骁没有让云霏霏跟谢肆离开,而是自己离开了营帐。   营地人多眼杂,云霏霏要是跟谢肆走得太近,很容易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云霏霏有些无措地看了谢肆一眼,欲盖弥彰地说:“奴婢刚刚只是在伺候殿下沐浴。”   谢肆根本没怪她,就算云霏霏已经是太子的人也没关系。   “在我面前,不用自称奴婢,”谢肆看着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柔和下来,“回京之后,我会想办法接你出宫的。”   “那阿娘呢?”   谢肆承诺:“一回京我就会先接她回家。”   回家。   听到这两个字,云霏霏眼眶一热。   阿娘终于可以回家了。   “可是我就算出宫,我跟阿兄早就入了云家族谱……”   谢肆沉默地看着云霏霏片刻,慢慢地走近她。   云霏霏下意识挺直脊背。   谢肆来到她面前站定,抬手轻揉了下她的头:“这些烦人的事,你不用担心,你们是我与晚晚嫡出的孩子,我很快就会让你们回到沈谢两家的族谱。”   谢肆身居高位,在人前向来都是威严而冷峻的,云霏霏还记得自己第一次看到谢肆时,他周身充斥着那股铁血寒气有多吓人。   此时他的眉眼虽然依旧冷峻,不苟言笑的模样,看起来严肃非常,却因为刻意收敛气势的关系,给人一种安全与温暖的感觉。   忠勇侯虽然没有虐待云霏霏,却也不曾给过她这样的温柔。   云霏霏愣愣地看着谢肆,终于有了他就是自己爹爹的真实感。   她声音不由带上了哽咽:“您……真的是我的爹爹对吧?”   “是。”谢肆收回手,从怀中掏出一枚小小的令牌,放到她手中,“回宫之后,要是有人蓄意为难你,就直接拿着这块令牌给他们看。”   云霏霏接过令牌,好奇地翻看了下,令牌并不大,通体漆黑,上面还用鲜红的朱砂刻了一个龙飞凤舞的“谢”字,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却不难看出它做工精良。   云霏霏好奇地问:“这是什么令牌?”   谢肆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问了她另一个问题:“你和太子殿下之间……”   云霏霏好不容易遗忘的尴尬,随着谢肆的话,再次浮上心头。   谢肆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脸颊,下颚线条紧了紧:“可是他强迫你的?”   云霏霏愣了下,有些不可思议地问:“您……相信我?”   谢肆听见云霏霏的话,平静的面容终于出现一丝龟裂:“当真是太子强迫了你?”   “不,不是,殿下没有强迫我。”云霏霏知道谢肆误会了,飞快解释:“我只是……有点不敢相信。”   谢肆困惑地挑了下眉。   “自从我成为太子的贴身宫女之后,无论是宫里的人,或是忠勇侯府的人,所有人都以为是我使了手段,才会惹得不近女色的太子殿下动了凡心。”   云霏霏低声道:“但是您没有,您没有因为太子殿下人前克己自持,一副翩翩君子的模样,就觉得我们是两情相悦,或是像旁人那样认为是我主动勾引。”   从小到大,因为谢晚当过外室的关系,哪怕有些事云霏霏根本没做过,错的也永远都是她,众人从来不给她辩解的机会。   云霏霏抬头看他,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您是除了陆骁以外,第二个不是自己的亲人,却毫无条件就站在我身边,相信我的人。”   谢肆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   “你说错了。”谢肆正色纠正她,“我不止是你的亲人,还是你的父亲,不管来日你与你阿兄发生任何事,我与谢家,都会无条件站在你们身边。”   云霏霏听见他的话,心里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温暖与幸福。   她擦了擦眼睛,有些难为情地笑了下:“知道了,您是我的爹爹。”   谢肆冷峻的眉眼瞬间温柔下来,唇角微弯。   ……   忠勇侯伤势严重,直到秋猎结束前才终于悠然转醒。   沈氏头一天就从太医口中得知,忠勇侯日后伤愈,很可能再也不能人道,忠勇侯醒来之后,她却没有告诉他这件事,甚至连忠勇侯身边的长随都敲打过,不许他们说这事。   长随只以为夫人是担心侯爷想不开,才会这么吩咐,便都绝口不提。   忠勇侯肋骨断了,连呼吸都难受,说话还会扯动伤口,一看到沈氏那张憔悴的脸,就更不想说话了。   沈氏年老色衰,除了每个月的那两天,忠勇侯根本不会去沈氏的院子,直到回京前,都没和她说过几句话。   因为忠勇侯受了重伤的关系,马车软榻上铺了好几条锦被,可惜锦被依旧挡不住的马车的颠簸。   宽敞的马车内,沈氏毫无所感,甚至觉得舒适非常,忠勇侯却一路嚎叫不停。   “侯爷这是怎么了?”沈氏见忠勇侯脸色惨白到近乎透明,脸上全是冷汗,嘴唇也被咬破了,这才察觉出不对劲。   沈氏连忙掀开窗帘喊道:“侯爷不好了,赶紧停下马车,让太医上来!”   当初皇上派人询问过沈氏,问他们要自行回京还是跟着大队人马,沈氏担心自行回京正好顺了太子的意,便说要跟着大队人马。   如今忠勇侯的马车就在偌大的车队之中,既然是跟着圣驾一块回京,便不是云夫人说停就能停的。   谢肆听到动静,很快骑着马来到忠勇侯马车旁,沉声道:“忠勇侯夫人何故大呼小叫?”   沈氏道:“侯爷疼得厉害,麻烦谢统领停一下马车,让随车的太医上来为侯爷诊治。”   谢肆从窗帘望了进去,恰好看到脸色发白,不停痛苦哀号的忠勇侯。   谢肆眉头紧蹙,唇角却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太医说过,侯爷已无性命之忧,只是他伤得太重,马车颠簸容易牵动伤口,这是无法避免的事,只能让侯爷忍耐。”   沈氏也知道忠勇侯伤得那么重,能活下来已经是命大,太医又不是神仙,就算真的上了马车,也不可能让忠勇侯的伤口不痛。   谢肆的音色十分特别,低沉又富有磁性,忠勇侯心里本来就有鬼,这十几年来都刻意绕着他走,如今听到谢肆的声音,更不想惹上麻烦。   忠勇侯立刻阻止了沈氏的抱怨,就这么一路忍到了回京。   回京的路程虽然只有两天,对忠勇侯来说却度日如年,不止伤口痛得要命,身边还没有美人相陪,早就很不耐烦。   忠勇侯被小厮们抬回屋里,沈氏刚坐下来准备喝口茶,就听到榻上的忠勇侯气若游丝的说:“夫人辛苦了。”   这几年来忠勇侯很少跟沈氏这般温声细语,沈氏不由心花怒放,脸上刚露出娇笑,就又听忠勇侯道:“夫人回去歇息时,顺道让人把谢氏也叫过来。”   沈氏瞬间被气笑:“侯爷身受重伤,谢氏笨手笨脚的,万一她伤了你要如何是好?”   谢氏虽然年过三十,却依旧是忠勇侯所有妾室中长得最漂亮的一个,忠勇侯叫她过来,也不是要她照顾自己,只是想看看美人。   忠勇侯没有力气跟沈氏吵,改口道:“那叫柳氏过来吧。”   沈氏这下没有反驳的借口,气冲冲的走了。   沈氏没想到自己辛辛苦苦照顾了丈夫一整路,他心里想着的居然还是那个痴儿。   回到明月轩后,沈氏衣裳都还来不及换,就转头吩咐许嬷嬷:“你现在就去找个人牙子来,让她把谢氏领走!”   许嬷嬷大惊失色:“夫人您在说什么?您就这么把谢氏打卖了,侯爷可是要跟您翻脸的,更何况,老太太那……”   沈氏不耐烦道:“老太太那我自有办法,马上找人牙子过来!”   许嬷嬷还想再劝,沈氏却直接将桌上的茶具扫落,怒道:“如今连我都使唤不动你了吗!”   许嬷嬷吓了一跳,她从来没见过沈氏这般失态,只能先安抚沈氏,让人去寻人牙子过来,再想办法。 第40章 她有些难为情地别目光【……   十五年前战乱时, 京城死伤无数,家破人亡、无家可归者更是多不胜数,谢氏的卖身契便是于当时在官府重新归档的。   当年谢氏入的是奴籍, 是以贱妾的身份抬入忠勇侯府的, 沈氏为当家主母,自然有权利发落她的去向。   只是这十几年来谢氏的卖身契都在云老太太手中, 沈氏才会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许嬷嬷去叫人牙子之后,沈氏便来到寿安堂给云老太太请安。   忠勇侯身受重伤, 云老太太本就心乱如麻,听到沈氏要发卖谢氏,当下更是气得说不出话来。   寿安堂内, 云老太太端坐主位,手里捏着佛珠,厉声道:“谢氏不过就是个痴儿, 这几年来也没犯什么错,她的一双儿女也都乖巧听话,你怎么就是容不下她?一点当主母的肚量都没有!”   沈氏不发一语地听着云老太太训斥, 并没有急着反驳。   云老太太见沈氏还算受教, 语气不由缓和了些:“如今六丫头进了东宫, 成了太子身边的宠婢,前些日子太子还带她回来参加寿宴, 看得出她深受太子宠爱,指不定哪日就能成为太子侍妾, 那对咱们云家来说也是好事,你怎能因为侯爷偏爱谢氏,便如此意气用事?”   沈氏这时才说:“母亲,这些年来, 媳妇何时意气用事,何时跟您提过要发卖谢氏?若不是六丫头心思过于歹毒,媳妇也不会出此下策!”   云老太太捻着手里的佛珠,眼皮耷拉地问:“六丫头向来乖巧,怎么就心思歹毒了?”   沈氏也不怕云老太太责骂,将寿宴那日欲置云霏霏于死地一事全盘托出。   “荒唐!”云老太太猛然睁开双眼,将手里的佛珠重重拍在桌上,“你们母女二人怎会如此荒唐!”   “母亲,惠嫔娘娘那天派出去的可是她的贴身暗卫,结果六丫头一点事也没有,还被太子亲自抱着离开侯府,娘娘的暗卫反而有去无回,后来……”   沈氏鼻头一酸,声泪俱下道:“后来娘娘就出了事,掳走惠嫔娘娘的暴徒到现在都还没下落,没多久,侯爷也出了事,他的马儿无故发狂,就连兽医都查不出个所以然来,要不是太子殿下──”   “闭嘴!”云老太太抄起手边的茶盏,狠狠砸向沈氏,“当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茶盏在沈氏脚边碎裂,茶水沾湿了她的裙襬,沈氏却继续道:“要不是太子殿下,还有谁能有如此能耐,能让这般天大的事都如船过水无痕?”   “母亲,您没去秋猎,您不知道太子殿下到底有多重视六丫头,头一日夜宴,太子不止当众赏赐她吃食,甚至还亲手喂她,就连贵妃娘娘召六丫头到营帐里问话,东宫总管魏公公都寸步不离的守着她,就怕她受委屈。肯定是六丫头得了宠,心有不甘,才会让太子殿下报复咱们云家!”   云老太太语气淡然,辨不出喜怒:“这十几年来我一直护着他们母子三人,吃穿用度从来没有委屈过他们,不止帮裴哥儿谋了份宫里的差事,就连六丫头的亲事我也都亲力亲为,六丫头好好的怎么就要报复云家?”   沈氏眼神飘移:“母亲,夜宴那日,皇上叫太子上擂台跟谢统领比试,当时六丫头就在擂台旁,谢统领肯定看到六丫头的容貌了!”   云老太太瞳孔骤缩,震惊地看着沈氏:“你……你知道?”   沈氏冷笑。   谢晚年少时虽然是名动京城的第一美人,但她向来帷帽不离身,就连宴席也不常见到她。沈氏的确不知道谢晚长得是圆还是扁,一开始还真以为谢氏就是个无父无母的痴儿,若非几年前忠勇侯喝醉酒说漏了嘴,她到现在恐怕都还被蒙在鼓里。   要不是这个秘密一旦说出去,忠勇侯府就得跟着完蛋,她也不会忍气吞声这么多年。   如今好不容易逮到机会,终于能把谢氏弄走,她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夜宴那日,沈氏的确看到太子与谢肆上台比武,可惜她的位置离擂台有段距离,根本不清楚当时情况。但是不知道又如何?云老太太没去秋猎,一切都她说了算!   谢姨娘就是个祸水,不管谢肆有没有看到云霏霏,都得尽快弄走才行。   “母亲,六丫头的容貌谢氏如出一辙,谢肆绝顶聪明、足智多谋,肯定已经看出端睨,要是不赶紧将谢氏发卖,等到谢家人查上门来就来不及了!”   云老太太闻言,一下子头晕目眩,眼前一片发黑,沈氏连忙上前搀扶住她。   许久,云老太太才终于缓过来,气若游丝道:“不行,不能发卖,即刻将谢氏送到乡下庄子……”   “母亲!”沈氏毫不留情地打断她的话,“咱们云家的庄子就那些,只要谢家的人开始查,根本瞒不住,只有将她卖给人牙子,才能一劳永逸。”   沈氏在她耳边低语:“人牙子门路多,辗转几手之后,就是谢家有通天本领也追不到!只要谢氏不在咱们侯府,就算六丫头长得跟她再像,他们也没有证据。”   这些年襄国公早就不问世事,可他的身份地位依旧摆在那,再加上一个谢肆……   一瞬间,云老太太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倒流,整个人如坠冰窖。   沈氏的话仔细一听,其实漏洞百出,然而云老太太本就因为忠勇侯重伤一事,心力交瘁,再加上帮这个孽子瞒了这么多年,早就心里有鬼,如今听到沈氏这么一说,一时之间也乱了方寸。   沈氏见老太太捻着佛珠的指尖剧烈颤抖起来,显然已经动摇,又接着补上一刀:“母亲,谢统领护送皇上回宫之后,还有许多事要忙,咱们得趁他还没找上门前,尽快将谢氏发卖才行,否则等谢家人找上门来就来不及了!”   云老太太闭上眼,暗暗念了句佛,这才压下心中的慌乱,让人取来谢氏的卖身契,交给沈氏全权处理。   人牙子早就准备好了,沈氏一拿到卖身契,立刻让人将谢氏带过来。   谢氏手脚都被绑着,嘴里也塞着白布,动弹不得,口不能言,何嬷嬷心急如焚地跟在她身后。   忠勇侯妾室众多,虽然不是人人都知道他府里有个傻姨娘,人牙子却是知道这件事的,听到沈氏要发卖的人是谢姨娘,还要远卖到江南,顿时迟疑了下。   “夫人,这谢氏可是侯爷宠爱的姨娘,小的要是把人领走,侯爷日后会不会找小的麻烦?”   沈氏微笑:“发卖谢氏,是老太太的意思,有老太太在,侯爷怎么敢找你麻烦?”   人牙子见坐在主位上,闭眼捻着佛珠的云老太太微微颔首,这才安心的将人领走。   谢氏容貌秀丽,肌肤雪白,一双眸子干净又漂亮,活脱脱就是个美人胚子,这样的美人儿,哪怕是个懵懂的痴儿也能卖个好价钱。   人牙子领走谢氏前,沈氏再一次冷声提醒:“记住我刚才说的话。”   人牙子只用五吊钱就买到这么一个大美人,简直就是赚大发了,自然满口答应下来。   谢氏身份特殊,就算沈氏没说要将人卖到江南,人牙子再傻也不可能将她留在京城。   何嬷嬷见谢氏真的被人牙子带走,顿时就慌了,连忙跪到云老太太面前求道:“老太太,谢姨娘究竟犯了什么错,您居然要发卖她?姨娘是个痴儿,什么都不懂,离了侯府该怎么活?三公子和六姑娘那边又要如何交待?”   云老太太手里捏着佛珠,一下一下地转动着,闭眼不语。   何嬷嬷完全无法相信云老太太居然会这么狠心:“老太太,当初不是您跟奴婢说,谢姨娘单纯无害,要奴婢将她当成自己的孩子好好照顾的吗?您怎么突然要将她卖到江南,您这不是要她死吗!”   何嬷嬷不知谢氏真正的身分,但这几年来,她是真心将谢姨娘当成自己的女儿疼爱,根本舍不得谢氏受任何一点委屈,见老太太这边求不动,便想着去主院求忠勇侯,没想到,才刚起身,就被老太太身边的婆子捂住嘴巴,拖了下去。   另一头,沈氏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不止亲自送人牙子出府,亲眼看着她将谢氏带上马车,还派了几名壮实的家丁一路护送人牙子,以确保万无一失。   直到人牙子的马车消失在视线之中,沈氏憋在心里十几年的那股怨气,才终于一口气全都吐了出来。   “呼……”沈氏重重的吁了口气,哪怕接下来得面对忠勇侯的怒火与冷落,依旧眉开眼笑地回到屋里。   马车内,人牙子正捏着谢氏的下巴,仔细检查她的牙口。   谢氏生得粉肌玉肤,身段婀娜,四肢纤长,即便她已经年过三十,看上去却只有十几岁,精致的五官带着一股娇憨劲儿。   人牙子忍不住称赞:“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大美人,也难怪一个痴儿能得宠多年。”   她卖过的美人不少,自然看得出谢氏这样的极品能卖出多少价钱,满是皱纹的脸笑成了一朵菊花。   谢氏手脚被绑得生疼,心里本来就不高兴,一上马车之后人牙子又捏着她的下巴,将自己当成物品般审视,登时就来了脾气,张嘴狠狠咬了人牙子的手一口。   “哎呦喂呀!”人牙子惨叫一声,简直要被她气死,又不敢对她动手。   谢氏那张脸可不是普通的漂亮,要是打坏,那就太可惜了。   “你要带我去哪?”谢氏见人牙子手都被咬得流血了也没生气,便以为她是个好人,懵懵懂懂地问:“你是不是要带我去见娇娇?”   人牙子皮笑肉不笑地哄道:“是,老婆子要带你去见娇娇,你乖一点啊。”   谢氏很单纯,虽然觉得对方绑着自己的手脚有点奇怪,可一听见她要带自己去见女儿,注意力马上就被转移了。   她乖顺地点了点头,不吵不闹,比以往那些被卖掉的小娘子都还要安静。   人牙子满意地笑了起来,将谢氏带回去安置,把人牢牢关在房里,确定这颗摇钱树跑不掉之后,便又急匆匆地离开了。   卖到江南要打点的事不少,等人牙子完全忙完回来时,已经接近黄昏,想起谢氏被关了一整天,决定把人领出来喂点东西,没想到,原本关在屋里的摇钱树居然不见了!   ……   陆骁一回到东宫就让人备水。   经过两天的舟车劳顿,陆骁虽然不觉得累,但他担心云霏霏会累着,喊完水后便让她退下歇息。   云霏霏还没来之前,陆骁浴沐向来不用旁人伺候,魏行替他宽衣后便退了下去。   热气腾腾的净室落针可闻,陆骁清洗完身子,刚进到浴桶不久,一道黑影便凭空出现,急掠而来。   “主子,”黑影单膝跪在浴桶前,姿态恭敬,“沈氏及云老太太叫来了人牙子发卖谢氏,已经按您的吩咐,将人安置在西城小院。”   陆骁做事向来周全,既然知道谢氏对云霏霏很重要,自然不会弃她于不顾。   早在云老太太寿宴之后,便安排了两名暗卫跟在她身边,就连退路也都准备好,以确保万无一失。   当初陆骁听见忠勇侯落马之后,沈氏意图找云霏霏出气却反而出了大丑,就知道她回京之后必定不会善罢罢休。   就是没想到,沈氏居然这么沉不住气,一回京就迫不及待发卖谢氏。   这样也好,既然沈氏亲手将谢氏平安无事地送出忠勇侯府,也省去一桩麻烦。   “把人顾好。”   “是。”暗卫抱拳领命,身形一闪,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陆骁起身,跨出浴桶后拿起干布,慢条斯理地擦起身来。   “魏行。”   魏行就侯在净室外头,听见太子喊自己,立刻答道:“小的在。”   “去让人准备马车,再吩咐云画换身衣裳,再孤要带她出宫。”   “是。”   魏行甩了甩手中拂尘,正准备转身,陆骁低沉冷酷的嗓音再次响起:“谢统领应该还在宫中,你亲自走一趟,就说孤有急事商谈,让他即刻出宫,去西城的吉祥阁门口候着。”   谢肆护送景帝回宫之后,的确还有很多事要处理,魏行找到他时,他手边的事刚告一段落,正准备离宫。   “吉祥阁?”谢肆锋利的眉峰微微蹙起。   吉祥阁是西城的大酒楼,谢肆虽然不常去却也听过,但是西城大多是商户的聚集地,就算太子要谈事,也应该是在东城的樊楼才对,怎么会选在西城?   谢肆很快就明白过来,太子所谓的“急事”恐怕不是什么小事。谢肆本来就准备离宫,听到魏行的传话之后,更是马不停蹄地出宫,赶往吉祥阁。   云霏霏虽然娇弱了点,但也没有陆骁想象中那么脆弱,回到屋里没有睡下,而是找出针线、拿起未缝好的荷包继续绣。   听到太子要带自己出宫,立刻梳了个简单的垂挂髻,换上常服,来到太子寝宫,准备伺候太子更衣。   云霏霏刚踏进寝宫,就看到换好常服的陆骁从里头走了出来。   陆骁一身鸦青色束身衣袍,显得身材格外高挑劲瘦,墨黑的长发以玉冠高高束起,清贵的眉目中隐隐透出威严。   这派矜贵公子的打扮,无论看多少次,云霏霏都觉得好看。   云霏霏打扮得很普通,甚至还刻意放下刘海,挡住她那张精致绝色的小脸,明知她这是为了避免麻烦,终究让人看着心疼。   陆骁微微蹙眉。   两人很快就上了马车。   自从秋猎云霏霏知道这半年多来,一直困扰的自己的并不是梦,而是前世之后,云霏霏便不再像之前那么诚惶诚恐。   一上到马车,云霏霏大胆地坐到他身边,迫不及待地问:“殿下刚回宫就要出宫,是要去哪?”   少女一双眼本来就干净又漂亮,收起了素日里的谨小慎微后,更是乌溜动人,看得人心都酥软。   陆骁不由伸手摸了摸云霏霏的脸颊,狭长深邃的眸子难得带着几分烦躁。   云霏霏察觉出他的烦闷:“殿下怎么了?”   云霏霏的皮肤是真的白,嫩得几乎能掐出水来,陆骁常年习武,指腹略显粗糙,只是轻轻摩挲几下,便晕出一抹羞红。   雪白的肌肤衬托着好看的浅粉色,清纯中带着几分诱惑。   陆骁眸色微暗:“娇娇,我要带你去见一个很重要的人,待会儿见着了人,你不要吓到。”   云霏霏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见陆骁漂亮的眉始终紧蹙,忍不住伸手帮他揉了揉。   “那个人,奴婢也认识吗?”   陆骁抓下她的手,执到唇边轻吻了下:“不是说过,只有我们两人时,别再自称奴婢。”   陆骁嘴唇柔软又滚烫,说话时喷出的气息都是炽热的,一下下喷洒在她白嫩的手背上。   云霏霏克制着手上传来的酥`麻`颤`栗,天生娇糯的嗓音颤颤:“奴……可是我梦中一直都是这么自称的。”   陆骁将她抱到腿上,宽厚的手掌托着她的腰。   俯身咬了下她的唇角,诱哄道:“梦中是梦中,现在是现在,娇娇也喜欢这么说话对吧?”   云霏霏又不是天生的奴婢,刚进宫时当然也很不习惯,只是因为不自称奴婢便会挨罚,久而久之也忘了未进宫前的日子。   陆骁的话似一股暖流,温柔地淌过她的心头,又热又胀。   云霏霏愣愣地看着他。   男人漆黑深邃的眼里倒映的都是她,闪烁着无尽的宠溺,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云霏霏一颗心顿时像糖泡进了热水里,柔软得快要化了。雪白的脸颊明明脂粉未施,却像染了一层胭脂似的。   她有些难为情地别目光,娇娇低语:“喜、喜欢……”   陆骁就喜欢看云霏霏这副小女儿姿态,而不是总是小心翼翼、战战兢兢。   他低眸欣赏了好一会儿,才伸出两指捏起她的下巴,从容不迫地垂首去亲吻她甜软的唇瓣。   马车里虽然很安全,云霏霏却能清楚地听到车轮转动的声音,以及人来人往、小贩吆喝叫卖的各种吵杂声。   虽然秋猎回京的那两日,陆骁也很常将她抱在腿上亲吻,但当时周围都是训练有素的侍卫及宫婢们,虽然不置于安静无声,却也没像此时这么令人难为情。   陆骁的大手紧紧扣着云霏霏的后颈,有力的臂膀紧紧箍着细腰,两人面对面坐着,她的头被迫上抬后仰,连想逃跑的余地都没有。   陆骁低眸看着她的眼神充满温柔,呼吸却急促且侵略意味十足。   吻`深`入,且彻底,辗转反侧,不断地碾磨着她的唇。   云霏霏小扇子般的长睫毛轻颤,双唇微微张开,柔顺地依着他。   她总觉得,对自己向来总是克制温柔的太子殿下,在秋猎过后,便变得越来越霸道,总是纠缠得她透不过气。   好在陆骁还记得待会儿还得顺路接谢肆,没有将云霏霏欺负得太惨,便将人松开。   云霏霏虽然换了常服,就算跨坐也不用担心把衣裙撑坏,只是这样面对面拥抱,严丝合缝地紧挨在一块,实在太让人难为情。   几乎能清楚地感受到彼此的一切。   云霏霏手抵在他宽厚结实的胸膛上,娇小的身子随着马车颠簸微微摇晃,忍不住红了脸。   她低头道:“殿下,您放奴婢下来吧。”   这样被陆骁抱着,就像秋猎时在营帐里,两人泡在浴桶里一样,只是当时陆骁眼中欲`念`浓重,此时却是清冷克制。   陆骁根本舍不得放开她,只是算时间,也快到西城了,要是待会儿又让谢肆看到自己出丑的模样,那就不好了。   太子身为谢肆的徒弟,自然清楚谢家实力有多雄厚,在皇上面前又多有份量,只要谢肆不肯点头同意,哪怕是景帝也不会逼他。   陆骁伸手抹去云霏霏唇角的水渍,将人抱到一旁坐好。   谢肆进到马车时,云霏霏脸上的热度已经退下,陆骁眸色依旧清冷动人,看上去正经又禁欲。   完全想象不到这样的谦谦有礼的禁欲君子,不久前,竟会将单纯的小姑娘按在怀里百般欺负。   “谢统领?”云霏霏看到谢肆,不禁惊呼出声。   谢肆看到女儿在马车上,同样愣了下:“殿下怎么把娇娇也带来了?”   陆骁微微颔首:“孤本来还想接小师弟一块出来的,只可惜他今日要值夜班,孤不想引起注意,便只带小师妹了。”   小师弟……云霏霏心头微动,很快就知道陆骁这是在说阿兄,却慢了半拍,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陆骁喊了她小师妹。   陆骁神色冷淡,声音也冷漠,云霏霏回味他的话时,那声小师妹却莫名挠得她心尖狠狠一颤。   云霏霏忍着心尖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酥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谢肆不着痕迹地瞄了眼女儿,见她耳根脸颊一片红,俊脸上的神色越发麻木冰冷。   女儿又乖又软,单纯得像只小绵羊;太子看着无害,矜贵冷漠,克己自持,实际上是只吃人不吐骨头的狼。   单纯的小绵羊,哪里是狼的对手。   谢肆在太子及云霏霏对方落座,淡淡道:“殿下就别卖关子了。”   陆骁轻描淡写地说:“孤的人已经将师母平安救下,如今就安置在西城小院。”   “救下?”谢肆脸色瞬间阴沉下来,“那些人又想对晚晚做什么?”   云霏霏脸色煞白,紧张地抓住陆骁的手:“殿下说的是阿娘?阿娘怎么了?”   陆骁拉过她骤然冰冷的小手,将她两只手都包裹在自己双手中,温柔地搓了搓,不紧不慢地说:“大概是沈氏在秋猎受了气,回京后便拿师娘出气,刚回侯府就叫人牙子过来把谢氏领走,还交待……”   陆骁冷幽幽地勾唇:“交待人牙子,将人卖到江南去,越远越好。”   云霏霏脑袋嗡嗡作响,完全不敢相信沈氏居然趁着自己和阿兄不在,就悄然无息将阿娘卖掉。   谢肆搁在腿上的双手攥得青筋暴起,指节青白咯咯直响。   谢肆面容冷峻,被长睫遮挡住的眼睛晦暗不明,一字一句缓缓道:“欺、人、太、甚。”   他说这话时,声音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云霏霏却能感受到他的愤怒。   因为她心中也同样地翻涌着愤怒的火焰,那股火甚至堵到了喉咙口,烧得她双眼通红。   “殿下是如何救下阿娘的?”云霏霏不知是因为太愤怒,还是后怕,娇弱的身子不停地发颤。   陆骁看了眼谢肆。   谢肆就坐在对面,他不能像刚才那样放肆地将云霏霏抱到怀中。   陆骁伸手将她揽进怀里,轻声道:“云老太太寿宴过后,我担心那些人还会再害师娘,便安排两名暗卫跟着她,别担心,师母现在很安全。”   谢肆朝陆骁一揖到底:“殿下的这份恩情,谢肆记住了,往后殿下不管有何吩咐,谢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陆骁淡淡道:“师父言重了,倒也不必赴汤蹈火,只需你在襄国公面前为孤多多美言几句,成全孤与娇娇便行。”   谢肆:“……”   那还不如赴汤蹈火!   太子果然不是普通的狼,他是只心机深重,懂得运筹帷幄的狼。   云霏霏听到阿娘很安全,慢慢冷静下来,抬起头,一瞬不瞬地看着陆骁。   “殿下,谢谢您救了阿娘,奴、我,我真的不知道要如何报答您。”   她的皮肤本来就白,眉眼鼻唇无一不精致,陆骁看着她这副又乖又软的模样,挺直的脊背蓦然僵硬,眸色渐渐变暗。   谢肆锐利的目光犹如芒刺在背。   陆骁喉结滚了滚,抬手摩挲她略略泛红的眼尾两下,声音沙哑的说:“以身相许如何?”   云霏霏看起来乖巧好欺负,但也是从小被谢氏捧在手心里长大的,长大之后,何嬷嬷与云裴也一样将她捧在手心里呵护,虽然不至于娇气,但她也是有自己的脾气的。   听到陆骁的调笑,云霏霏充满感动的目光微凝,白净的小脸骤然涨红,含羞带嗔地瞪了他一眼,用力将他推开。   爹爹就坐在他们对面,殿下怎么能说这么难为情的话!   云霏霏不敢抬头看谢肆,从陆骁怀里挣脱之后,自暴自弃地缩到马车角落,闭着眼睛不说话。   这还是云霏霏头一次拒绝陆骁,还对他发脾气。   陆骁看着少女气呼呼的模样,一点也不生气,目光扫过她红彤彤的两只耳尖时,心里甚至觉得痒丝丝的,清冷的眸子跟着染上一抹温柔至极的笑意。   谢肆是看着陆骁长大的,即便陆骁在人前永远一副清冷自持,深不可测的模样,谢肆却看过陆骁儿时最真实的模样。   陆骁也曾经肆意轻狂,也曾经叛逆得不可一世,这位大魏的太子殿下,本来就不是个在乎他人眼光的主,只是岁月与成长慢慢磨平了他那身棱角与锋芒,才会给人一种冷静沉稳的错觉。   马车来到西城小院时,天色已经全暗。   小院外观看起来再普通不过,朱红的大门紧闭,门口上高挂的两盏灯笼在黑夜中散发出微弱的光芒。   谢肆心里挂念着谢晚,马车一停下来,便头也不回地跳了下去,往小院急奔而去。   云霏霏知道陆骁对黑暗的恐惧,一掀开马车帘,看清楚情况,也不跟陆骁置气了,紧紧牵住他的手,小声说:“殿下不怕,奴、我就在您身边。”   黑暗的确会让陆骁失控,但他也不是不能忍耐。   看着云霏霏抬头看着自己,一副很乖的模样,好不容易被他压下去的那股痒意,瞬间又冒了出来。   陆骁牵起她的手,再次与她十指交扣,牵到唇边轻轻一吻:“好。”   云霏霏心里也十分牵挂谢晚的安危,小声催促:“那我们赶快进去看阿娘吧!”   “好。”   小院只是普通的三进院,从外头看起来很普通,朱红大门一推开,里头却是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云霏霏一进到院子里就觉得自己上当了,这么亮,陆骁怎么可能害怕!   只可惜她的手已经被陆骁牢牢握在手里,想要挣脱那是不可能的。   云霏霏不禁又抬头瞪了他一眼。   她本来就生了一双美人眸,斜眸瞪人时更是风情万种。   陆骁喉结滑动了下,硬生生将突如其来的`欲`念压下。   两人进到堂屋时,谢晚穿着一身素净的衣裙,专心的坐在主位上吃着点心,谢肆像是怕惊扰到她,站在中央一动也不动。   谢肆一开始的确迫不及待地奔跑,但当他接近堂屋时,却不自觉地放轻脚步,悄然无声来到她面前。   这个人,他想了太久太久太久太久太久,甚至有一段时间,他连想都不敢想。   只要一想,无边无际的绝望便会铺天盖地地吞噬他,痛苦得快撑不下去。   最痛苦绝望时,谢肆甚至想过要追随她而去。   好在,他没有。   好在,他终于又找回了亲手弄丢的宝贝。   谢肆轻功了得,要是他刻意不出声,普通人根本察觉不到他的到来。   谢晚就是个单纯的孩子,她吃的很专心,也确实完全没有发现,有个高大俊美的男人,正站在堂屋正中央,一瞬不瞬看着自己。   直到谢肆开口喊她:“晚晚。”   他的音色很特别,极为低沉且极富磁性,在一片寂静中听起来特别、特别地挠人心尖。   谢晚一下就抬起头,看向他。   她一双眸子澄亮如昔,雪白的肌肤嫩得几乎能掐出水来,灿然一笑,天地万物为之失色。   谢肆失神的看着她朝自己跑来,一瞬间,感觉自己的心跳与呼吸通通都停了。   “晚晚……” 第41章 “跪下!”【三合一】……   谢晚笑起来很美, 明媚灿烂而又天真,一双水汪汪的眸子澄澈漂亮,举止娇憨却又不失优雅, 蹦蹦跳跳地朝他直奔而来。   谢肆向来是冰冷的, 面无表情的,此刻俊美的脸庞却全是错愕与不敢置信。   这样谢晚对他而言实在太过熟悉, 仿佛这十五年来空白都只是他的错觉。   谢肆甚至下意识往前一步,朝她张开双臂, 俊美的眉眼在不知不觉中温柔下来。   “晚晚……”   日思夜想的宝贝却从他边擦肩而过。   “娇娇!”谢晚漂亮的桃花眼弯成了月牙儿状,一下就扑进女儿怀中,依赖地抱着她。   “月见和雪见真的没有骗我, 她们说你马上就到,你就真的出现啦!”单纯且容易满足的谢晚脸上,全是幸福的笑容, 把人的心都给看化了。   云霏霏看到阿娘平安无事,脸上的笑容同样灿烂,她拉着谢晚上上下下地检查:“阿娘, 你有没有被欺负?”   谢晚冲着女儿傻笑了下, 摇摇头, 一派天真浪漫的模样,但是她很快又点点头, 凑在云霏霏耳畔,神秘兮兮地说:“夫人和老太太今天好凶, 她们居然让人把我的手脚绑起来,嘴里也塞了布。”   “疼死我了,”谢晚委屈地指了指自己粉嘟嘟的嘴巴,“我明明好乖的, 她们为什么要这样欺负我?就连何嬷嬷哭着求他们,他们都不理。”   云霏霏心疼地抱住她,同时也看到依旧僵在原地,甚至连手臂都还没放下的谢肆。   云霏霏才刚心疼完自己阿娘,又心疼起自己的亲生爹爹。   刚才阿娘朝自己跑来时,爹爹肯定以为阿娘想起他了吧?   云霏霏与谢肆相认的时间,严格来说只有半个多月,但是这半个月来,父女俩人却已处得极好,虽然不到相谈甚欢的地步,对谢肆却也有一定的了解。   她从没见过谢肆这般失态的模样。   云霏霏还在想,要如何跟阿娘介绍谢肆,耳边就响起谢晚甜软娇憨的嗓音:“娇娇,我好想你,我不想回侯府了,你让壮壮也过来这里住好不好?以后就我们三个人一起,再不用看那些坏人的脸色。”   谢晚是个很单纯的人,表达情绪的方式很直接,委屈时绝对不会假装坚强,相对的,她也不懂得撒谎,每一句话都非常真实。   云霏霏安心下来,笑道:“好,我们不回侯府,只是……”   云霏霏看了眼已经回过神,转身朝她们走来的谢肆,轻声道:“只是我们也不能住在这儿,阿娘有自己的家。”   “家?”谢晚像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亮晶晶的双眸写满好奇。   谢肆来到谢晚母女俩身边,俊美的脸庞上不见任何失态之色,依旧是云霏霏印象中那般没什么表情。   但他的眉眼已经不再像云霏霏初见时那般冷酷,他安静地看着谢晚的双眸充满温柔。   那样的温柔,很难用任何言词形容。   云霏霏松开谢晚,带着她一起看向谢肆:“阿娘,你可认得这个人?”   谢晚顺着女儿的目光看向谢肆,她微微歪过脑袋,粉嘟嘟的唇瓣微撅,看起来无辜又可爱,让人忍不住想将她揉进怀中好好疼爱。   谢肆向来是从容淡定的,谢晚好奇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时,他却像当初的云裴与云霏霏一样,下意识绷直背脊,甚至连呼吸都微微一滞,紧张得像个孩子。   陆骁活了两世,还是头一次看到谢肆如此紧张,不由讶异地挑了下眉。   云霏霏也有点紧张,她看得出来谢肆真的很爱阿娘,否则也不会十五年来身边都没有过旁人,她很希望阿娘能记得他,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   谢晚眨了眨眼,摇头道:“不认得,他是谁啊?”   谢肆垂放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下。   他脸上无波无澜,看不出任何情绪,云霏霏却从他的眸子,捕捉到了一闪而逝的失落。   云霏霏揽着谢晚肩膀的手,不自觉地缩了下。   爹爹这么好,阿娘却不记得他了。   点满烛火,亮如白昼的大厅落针可闻,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压抑。   云霏霏看着谢肆紧抿成一直线的薄唇,有些不忍,正想开口说些什么,谢晚的声音再次响起。   “但是,”谢晚似乎很喜欢这个初见的陌生男子,天真无邪的脸庞盈满温柔笑意,“我觉得他看起来很眼熟,说不定以前真的认识他。”   谢晚不知道自己的过去,也不知道为何自己没有家人,她的记性不好,常常记不住事,除了一双儿女之外,有时候连忠勇侯这个老爷都可以忘记。   按理说,她不可能对谢肆有印象的,但不知为何,她第一眼看到这个面容俊美,眼神温柔而又压抑的男子,便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   云霏霏黯淡的双眸蓦然一亮,立刻朝谢肆投去鼓励的眼神。   谢肆喉结滚动了下,乌黑深邃的眼眸一瞬不瞬地凝望着谢晚:“我叫沈放,是你的……阿兄。”   听到谢肆的话,云霏霏愣了下,她只知道谢肆是襄国公的义子,却不知道他原本的名字。   既然爹爹原本叫沈放,为何突然改名换姓?   “沈放……”谢晚饱满诱人的唇瓣微嘟,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漂亮的眉微微皱着,像是在思考什么。   少顷,谢晚迷茫的双眸一亮:“我好像听过沈放这个名字!”   云霏霏心中一喜,追问道:“阿娘听过,在哪里听过?”   谢晚用力地点点头,笑容娇憨明媚:“是啊,在梦里,我有时会梦见一个叫沈放的小男孩,不过……”   她看了眼谢肆,纤细白皙的手指在空中比划了下,瞪着眼,一脸无辜地说:“不过那小男孩看起来才七、八岁,跟他一点也不像。”   云霏霏听到谢晚的话并不觉得失望,心底反而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   她以前的确曾经听阿娘说过这个梦,当时她并不以为意,只以为阿娘被拘在侯府后院太寂寞,才会梦到小男孩陪自己玩。   没想到,阿娘梦到的小男孩就是谢肆。   她觉得,阿娘心里肯定是记得爹爹的,他们两个以前感情是那么的好,阿娘连孩子的小名都记得,不可能会忘记这么重要的人。   云霏霏转头看了眼进门之后,始终保持安静的陆骁。   她张口,无声喊道:“殿下。”   陆骁知道谢肆见到谢晚母女俩后,肯定有很多话要说,并不介意自己被冷落,不过云霏霏能注意到自己,还是让他心里熨帖得不得了。   “怎么了?”陆骁学她无声问道。   云霏霏还没来得及再跟陆骁打哑谜,谢晚便奇怪地看了谢肆一眼:“你既然是我的阿兄,为何不是姓谢?”   谢肆沉默了下,声音干涩:“我的确有另一个名字,叫谢肆。”   “难怪你知道我叫晚晚,原来你是我阿兄!”谢晚松开云霏霏的手,上前抓住谢肆手臂,“那我也跟别人一样,有爹爹跟阿娘吗?”   渴望拥有骨肉至亲,是人之常情,即便谢晚懵懂无知也无法避免,要不然她也不会这么宝贝自己的一双儿女。   谢肆低眸看着谢晚白嫩精致的小脸,不着痕迹地回握住她的手,微微颔首:“有,我现在就带你去见他们好不好?”   谢晚想点头,又想起什么,扭头看向云霏霏:“娇娇,他既然是我阿兄,那应该不是什么坏人吧?”   云霏霏哭笑不得的看了谢晚一眼,阿娘这句话会不会问得太晚了?   谢晚见女儿不说话,语气多了几分着急:“我们可以跟他一起去见我的爹娘吗?”   云霏霏终于明白,为何云老太太或是忠勇侯不许谢晚出门了,谢晚太单纯了,注意力也很容易被分散,要是遇到坏人,连自己被卖了都不知道。   她简直不敢想象,要是陆骁没有派人保护阿娘,阿娘落到人牙子手里会如何。   还好有殿下,也还好爹爹从来没忘记阿娘。   云霏霏看了眼爹娘不知不觉就握在一块的手,抿唇偷笑了下,这才转头问陆骁:“殿下,可以吗?会不会赶不上宫门下钥?”   陆骁微微颔首:“明日不用上早朝,赶不上也没关系。”   就算要上早朝,陆骁也不担心,他们等会儿要去的地方,可是襄国公府,不会有人敢说什么。   景帝欠谢家的实在太多,即便景帝知道陆骁夜宿襄国公府,也不会有任何意见。   太子都点头同意了,云霏霏当然不会有任何问题,四人很快就搭上马车,往襄国公府出发。   进到马车上,云霏霏终于有时间仔细检查谢晚的双手。   云霏霏那身娇嫩的肌肤就是遗传谢晚,谢晚跟她一样,都是稍微用力一点,肌肤就很容易留下痕迹的体质。   沈氏身边的婆子绑谢晚时没轻没重,云霏霏刚推起谢晚的衣袖,被勒得青紫的手腕便跃入眼帘。   云霏霏心疼得不得了,刚想问陆骁马车上有没有药膏,原本握在手中的双手瞬间就被人夺走。   “晚晚,疼吗?”   谢晚的手被谢肆握在手中,她却没有任何挣扎。   她没有是非对错的观念,也不懂得男女授受不亲,只是觉得谢肆捧着她的手很烫,小心翼翼地低眸看着她手腕的模样有点熟悉。   谢晚摇头:“不痛啦,就是那些婆子很讨厌,绑人时的动作太粗鲁了。”   她似乎很气自己被绑起来的事,小脸颊气鼓鼓的。   云霏霏安静地看着两人,最后悄然无息坐到陆骁身边。   “殿下。”云霏霏小声道。   “嗯?”陆骁学她,同样地轻声细语。   云霏霏道:“阿娘既然不是天生痴儿,那么是不是只要找大夫帮她医治,就有可能让她恢复记忆?”   这种事很难说,陆骁也无法保证,只能含蓄道:“孤会为师娘寻来最好的大夫的。”   陆骁说完,从马车坐位下翻出一个木匣,将里面装着的白玉瓷瓶递给谢肆:“师父,用这个帮师娘上药吧。”   谢肆抬也不回的接过。   陆骁一点也不介意他的失礼,谢肆看到谢晚还能保持冷静,还能克制自己的情绪已实属难得。   只是……   “师父秋猎回京前,可曾递消息给襄国公夫妇了?”   襄国公夫妇年岁已大,陆骁担心他们夫妇二人看到谢晚如今的模样,会承受不住打击。   谢肆上药的手一顿,微微摇头:“义父要是知道晚晚还活着,怕是连夜赶到围场,到时惊动皇上,将事情闹大便不好了。”   谢肆行事谨慎,既然知道云霏霏和云裴是自己的儿女,便会想办法保全他们的名声。   云霏霏进宫前几乎没在人前露过脸,谢肆不可能还做好万全准备,便将谢晚母子三人的身份处境曝光在众人面前。   “不必担心。”谢肆语气冷硬,帮谢晚上药的动作却充满温柔,仿佛害怕碰碎了她。   “义父是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杀神,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晚晚还活着,对他与义母来说便是最好的结果。”   ……   谢晚不是普通人,是忠勇侯的小妾,好好的人突然凭空消失,门窗却都没有被破坏的迹象,显然不是普通的强盗所为,人牙子以为云老夫人反悔了,趁着她不在,又回来把人带走,火急火燎地来到忠勇侯府。   “夫人,就算您反悔了想要赎回谢姨娘,您也不能直接把人带走,最少要把那五吊钱还给小的吧?那小娘子的卖身契还在小的手中,私自把人带走也没用。”   沈氏闻言,脸上轻松自在的笑容瞬间一僵,愤然拍案而起:“你把人弄丢了?就一个痴儿你也看不住!”   沈氏脸色阴沉可怕,甚至还有一瞬间的扭曲,怎么看都不像在装,人牙子立刻明白带走谢姨娘的另有其人。   云老太太知道忠勇侯有多宝贝谢氏,谢姨娘被发卖之后便立刻封锁消息,忠勇侯根本不知道谢氏被卖掉了,这件事肯定不是忠勇侯做的。   沈氏一下就慌了,立刻将谢氏逃跑一事告知云老太太。   “你说什么?谢氏跑了?!”云老太太脸上露出恐惧与愤怒交杂的情绪。   云老太太得知谢氏不见,险些两眼一翻晕死过去,连吞了几颗牛黄清心丸,才终于缓过气来。   “我之前说过什么?我说──”   云老太太一句话都还没说完,手中的佛珠线便毫无预兆的崩断,黑檀木的珠子“劈里啪啦”滚了一地。   沉闷的声响跳在云老太太及沈氏心上,像是冥冥之中在暗示着什么。   云老太太一直相信因果报应之说,十二年前知道儿子犯下大错之后,心里便一直不安,这十几年来为了安心,一直在求神拜佛,也极力照顾谢氏母子三人,为的就是求个安心,日后不会下阿鼻地狱。   这串佛珠是云老太太从一得道高僧手中求来的,如今线断了,积压在心中十几年的不安瞬间化成一把利刃,贯穿她的胸膛,捅破她的心脏。   一股难以言说的恐惧感袭遍云老太太全身,令她遍体生寒。   云老太太强忍着心里的惶恐,上前狠狠甩了谢氏一个耳光:“我就说把人送到乡下庄子,你偏要卖给人牙子!”   这十几年来,襄国公夫妇从来没有放弃寻找谢晚,只是京城苦寻无果,他们便将寻找的重点放到了京城之外。   要不是云老太太不让谢晚上街,谢晚那招摇的容貌就算没人认得,也会引起许多人的注意。   不知是太害怕还是太愤怒,云老太太浑身居然不停地发抖,紧紧握着扶手的双手骨节用力到发白。   云老太太颤颤巍巍地坐了回去,蓦然发出一声怒吼:“快,快派人去找谢氏!”   沈氏当了几十年的侯府主母,虽然不受丈夫宠爱,在外人面前也是光鲜亮丽的,却短短一个月,便连翻被忠勇侯母子二人当着所有下人面前甩耳光。   感受到下人们朝自己投来或是震惊、或是怜悯、或是幸灾乐祸的眼光,沈氏愤怒羞耻得无地自容,脸瞬间涨得像猪肝一样红。   为何她明明将谢氏送走了,却依旧一样地憋屈?   沈氏怨毒地看了云老太太一眼,那眼神似是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断。   云老太太被她的眼神激怒,抄起手边的茶杯砸到谢氏头上,目光憎恶:“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还敢用这种大逆不道的眼神看婆母?”   云老太太年纪虽然不小,身子却依旧十分硬朗,手劲跟年轻时一样大,早前一个响亮的耳光下去,沈氏的脸颊便红肿起来,印着火红的巴掌印,额头也被杯子砸了个包,热茶泼了满脸,混着茶叶湿答答的挂在脸上。   这副狼狈到了极点的模样,简直与早前送走谢氏时那嚣张的模样,形成强烈的反比,让寿安堂一众奴仆看得心惊胆跳,唏嘘不已。   “跪下!”   沈氏眼底的怨恨越来越刻骨,掩在宽袖下的双手攥得青筋暴起,嘴唇哆嗦不停。   然而大魏以孝为先,沈氏不敢当众忤逆云老太太,只能当着一众奴仆面前,憋屈地跪下,恭敬道:“是儿媳错了,请母亲息怒。”   “所有人都赶紧给我出去找谢氏!”云老太太不指望做事分不清轻重缓急的沈氏了,直接无视她的话,让沈氏交出当家令牌,亲自指挥起下人。   “侯爷与三公子、六姑娘那边,就说谢氏趁着下人不注意,私逃出府,让他们也想办法找人!!”   忠勇侯府一定得在谢氏被谢家人发现之前,将人寻回,否则全府都得给她陪葬!   就在云老太太坐立难安,忠勇侯府兵荒马乱之时,另一头云霏霏一行人的马车也抵达了襄国公府。   襄国公夫妇就只有谢晚一个女儿,当初谢肆与谢晚成亲之后,两人并没有搬出国公府另立府邸,后来谢晚走丢,谢肆就更不可能丢下义父义母了。   这里不止是谢晚的家,也同样是他的家。   守门的小厮们看见谢肆从马上车下来,立刻迎上前去:“公子可终于回来了,您离京的这十多天,国公爷与夫人可挂念您了。”   小厮话还没说完,就看到谢肆回过头,小心翼翼地出手,扶住谢晚。   这时他们才发现马车上还有别人。   谢晚失踪多年,国公府里的小厮也早就换过几轮,小厮们并不认得谢晚,但是光看谢肆对她小心翼翼的模样,也知道这位姑娘是个贵客。   十几年来不近女色,连身边人都没有的公子居然主动带女人回来了!   小厮对看一眼,其中一人立刻跑进国公府,去跟老国公夫妇通报此事。   谢晚下了马车之后,陆骁才掀起帘子,带着云霏霏一块下马车。   襄国公府位于繁华热闹的东城一隅,座落在安静地小巷内,占地广阔,足有半坊之大,离六部、翰林院和皇城都近。   光从外观上看,襄国公府就远比忠勇侯府更加地富丽堂皇,厚实高大的院墙足足超过四米,府邸门前两尊威风凛凛石狮静静矗立着,周围有全副武装的士兵把守。   士兵们见到谢肆并没有多大的反应,看到太子下了马车,倒是齐声跪地请安:“属下给太子殿下请安,太子殿下万福金安。”   他们都是谢家的亲兵,每人身上皆带着凌厉的杀伐之气,动作整齐划一,气势如虹。   陆骁不喜招摇,云霏霏鲜少见到这么大的阵仗,心头不由一紧,纤细漂亮的长睫似两把小扇子,扇个不停。   陆骁摆摆手,沉声道:“莫要惊动国公爷,不必多礼。”   谢晚倒是没有被吓到,她反而好奇地抬头,看着悬挂在朱红大门上方的黑色金丝楠木匾额。   黑底鎏金的匾额上提着“襄国公府”四个大字,龙飞凤舞,气势十足。   谢晚目不转睛地盯着匾额,心跳不知为何变得很快,懵懵懂懂地问:“娇娇,这里就是我们的新家吗?”   谢肆看着谢晚单纯的脸庞,沉声道:“晚晚,不是新家,这里本来就是你的家。”   谢晚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她不知为何有些紧张,不安地拉住云霏霏的手。   同样紧张的云霏霏,安抚地拍了拍母亲的手。   襄国公府周围虽然没有其他人家,但大门口终究不是谈话的好地方,谢肆很快就带着四人进到府中。   早在谢肆接着谢晚下马车时,小厮已经冲进府中将管事喊了出来。   管事一听谢肆带了个貌美如花的姑娘回来,急匆匆地迎了出去,正打算好好待呼这位贵客,看到走在谢肆身边的谢晚蓦然一愣。   “姑、姑娘?”   管事是谢府的家生子,从小就跟在襄国公身边伺候,也是看着谢晚长大的,哪怕谢晚已经失踪了十五年,他却从来不曾忘记她的容貌。   更何况,岁月丝毫没有在谢晚身上留下痕迹,她的容貌跟十五年前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云霏霏看见管事呆愣愣的模样,眼睛莫名发热,心口也暖洋洋的。原来就算很多人早就忘了阿娘,可同样地也还有不少人记得她。   云霏霏用袖子快速擦了下眼睛。她实在太替阿娘高兴了。   “姑娘──”管事热泪盈眶,正想上前确认自己是不是眼花看错了人,就看到站在谢晚身边的云霏霏。   管事看着与谢晚像是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云霏霏,霎时无语凝噎,纠结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来回扫视。   管事用力地揉揉眼,发现云霏霏依旧站在谢晚身旁,结结巴巴地问谢肆:“公子,怎么会有两个姑娘?难道是老奴的眼睛真的不行了?”   谢肆轻描淡写道:“先进去通知义父义母,跟他们说,晚晚回来了,其余的事待会儿再说。”   管事完全没有发现太子殿下也来了,火急火燎地进到堂屋。   “老爷!老爷回来了!公子带着姑娘回来了!”   大厅内,襄国公兀自往棋盘上摆着棋子,自己与自己对弈,低沉哄亮的嗓音带着些不满:“回来就回来了,有什么好大呼小叫。”   眨眼间管事已经来到老国公面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公子带着大姑娘回来了!”   襄国公眉头紧皱,冰冷而又充满威严的声音多了几分不悦:“什么大姑娘?”   管事声音哽咽:“晚姑娘,公子找到了晚姑娘了!”   “哗啦”一声,摆在桌上的棋盘被人打落,黑棋白棋“劈里啪啦”散了一地。管事还来不及反应,襄国公已经如一道疾风冲了出去。   “晚晚!”襄国公刚踏出堂屋,就看到谢肆四人朝他而来。   因为太子的关系,四人前后左右都跟着许多点着灯笼的小厮,谢晚及云霏霏母女二人就被簇拥在其中,火光将两人的脸庞映得通红,周身都镀上了一层金色,远远望去,犹如浴火重生的凤凰。   襄国公是从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大魏战神,铁骨铮铮,流汗流血不流泪,此时他站在门口,看着失而复得,满脸笑容朝着自己走来的女儿,也没有流泪。   只是觉得眼睛酸涩胀痛,喉咙发紧得厉害。   襄国公从来都不是感情用事的人,发现太子也在,立刻上前行礼:“老臣参见太子殿下,不知殿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万望恕罪。”   陆骁大步上前,扶起襄国公,嗓音沉沉:“国公爷不必多礼,孤今日冒昧前来,是有事相求。”   襄国公不着痕迹地看了谢肆一眼。   谢肆微微颔首。   襄国公锐利的目光从谢晚及云霏霏身上扫过:“有什么事,都先进去再说。”   “太子殿下,请。”   云霏霏看着周身充斥着的铁血寒气的襄国公。   他就是回忆中救了陆骁的那个老将军,额角一道刀疤,看上去分外凶狠,身上那股冷戾的铁血杀伐之气令人胆寒。   云霏霏却一点也不害怕他。   谢晚也不怕。   她跟云霏霏一样,都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只是云霏霏的眼眶微微发热,谢晚则充满好奇。   “娇娇,他是谁啊?”   走在前头的襄国公猛地回头,苍老浑浊的双眸浮现一丝血红。   云霏霏被老国公突如其来的杀气震在原地。   谢晚也害怕地瑟缩了下,抱住女儿的手臂:“娇娇,他看起来好凶,我有点害怕……”   襄国公是战功显赫的老将军,大半辈子都在战场上度过,身上杀气本来就浓烈,如果不刻意收敛,足以让人退避三舍。   那一眼,别说云霏霏母女二人,就连谢肆与陆骁都下意识心头一紧。   襄国公双唇紧抿,也不等太子先走,不发一语地进到屋内。   “阿娘……”云霏霏刚开口,谢肆充满温暖的大手,已经分别落到她与谢晚头上。   低沉嘶哑的嗓音跟着从她们头顶落下:“别怕,义父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只是看起来凶了些。”   云霏霏眼眶蓦地一热,心头悸动不已,怔怔地抬头看着谢肆:“爹……”   谢晚也抬起娇嫩白净的小脸,眉眼弯弯地看着他。   谢肆看着母女俩极其相似的脸庞,心底溢满动容。   这份动容却没能维持太久,很快就被陆骁冷漠的声音打断:“师父,您赶紧带着师娘进去吧,别让国公爷等太久。”   谢肆这才回过神,带着谢晚进到屋内。   云霏霏刚要跟上,手腕便被陆骁紧紧握住。陆骁牵着她,不发一语地跟在两人身后。   大厅已经被收拾得一乾二净,襄国公高大威武的身影巍然立在大厅中央,见太子等人终于进来,才慢慢转过身来,看向太子。   襄国公声音冷酷:“殿下是在何处寻到小女的?”   陆骁迈着不紧不慢地步伐来到主位,撩袍落座,这才抬眸看向襄国公,沉声道:“忠勇侯府。”   襄国公眯了眯眼。   陆骁言简意赅道:“十五年前,忠勇侯于战乱时捡到一名痴儿,将其娇藏为外室,痴儿诞下一双儿女,直到三年后,母子三人才被忠勇侯老夫人接回府中。从此,外室成了妾,外室子成了庶子与庶女。”   襄国公冷冷地扫了眼站在陆骁身旁的云霏霏,下颚紧绷,就连腮边的肌肉都抖了抖,咬牙切齿道:“那么她就是晚晚与那畜牲的女儿?”   襄国公的眼神太可怕,只一眼,便叫云霏霏头皮发麻,浑身如坠冰窖,甚至下意识地想要逃跑。   “娇娇。”陆骁突然朗声喊道。   云霏霏心头一跳,转头看向陆骁:“殿下?”   “这位便是你的外祖父,功勋赫赫的大魏战神,襄国公。”陆骁长臂一挥,云霏霏顺着他的手势望去,落在浑身翻涌着浓烈杀意的襄国公身上。   “襄国公,她便是谢统领与令嫒的女儿,云霏霏。” 第42章 低声求饶【三合一】……   云霏霏以为陆骁是要自己向襄国公请安, 立刻向老国公屈膝请安,有些不确定地说:“霏霏给外祖父请安。”   “什么?”襄国公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的脸色空白一瞬。   他错愕地看着云霏霏,显然没想到站在太子身边的这名少女, 竟是谢肆的女儿。   少女肌肤雪白, 精致的五官与谢晚就像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就连那双水汪汪的眸子, 也同样地澄澈漂亮,像是一池柔静清澈的湖水, 浑身上下美得恰到好处。   襄国公面色稍霁,转头看了眼谢肆。   “太子殿下所言不假,”谢肆点点头, “娇娇还有一个双生兄长,他的容貌的确与儿子年少时如出一辙。”   前一刻眼中还翻涌着浓烈杀意的襄国公,转眼就被惊喜与难以置信所取代。   襄国公看着云霏霏, 喃喃道:“你真的是晚晚和阿放的孩子?”   “孩子,”他的声音依旧充满威严,却已经没有刚才那股令人退避三舍的煞气, “你何年何月出生?”   云霏霏道:“我与阿兄都是癸未年五月十九出生, 阿兄早我两刻钟出生。”   襄国公仔细推算了一下, 浑浊的双眸顿时闪过炯炯光芒。   陆骁正色道:“国公爷,孤敢以性命担保, 她绝对是师父与师娘的骨肉。”   襄国公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很快就调整情绪, 此时再看向陆骁与云霏霏时,周身气势都柔和不少。   襄国公话锋一转:“太子殿下方才说今日前来是有事相求,不知何事?您寻回了小女的这份大恩大德,老夫无以回报, 不论您所求何事,老夫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陆骁发现,不论是云霏霏、谢肆与襄国公,都喜欢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这八个字挂在嘴边。   不愧是一家人。   陆骁起身,轻裘缓带,来到襄国公面前,一揖到底。   襄国公脸色一变,侧身避开:“太子殿下不必如此多礼,老夫受不起。”   陆骁挺直腰背,沉声道:“孤手中握有忠勇侯卖官鬻爵的铁证,只要将证据呈上,忠勇侯必定会被革职打入大牢,然而此事不能由孤出手,只能拜托国公爷亲自到父皇面前弹劾。”   景帝最厌恶臣子营私舞弊、贪污受贿,尤其忠勇侯身为皇亲国戚还知法犯法,更是罪加一等。   襄国公虽然只知带兵打仗,但也不是全然不知朝堂上的勾心斗角及皇子间的制衡。   忠勇侯与承恩伯府关系密切,都是三皇子的人,弹劾一事太子的确得将自己摘干净才行。   然而忠勇侯把谢晚害得这么惨,就算不用太子说,他也会出手,既如此,太子何需多此一举?   襄国公很快就注意到,刚刚认祖归宗的小孙女,自从进门后就一直跟在陆骁身边。   “难道你们两个……”襄国公脸色再度难看起来。   陆骁矜持颔首:“孤与娇娇两情相悦,望国公爷成全。”   “……”襄国公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一口气堵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   云霏霏手足无措地看着陆骁,红着脸,低声嗔道:“殿下……”   陆骁侧过头,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襄国公面无表情地转身,来到谢晚面前,仿佛没看到两人之间的眉来眼去,也没听到太子说了什么。   “晚晚。”襄国公看着失而复得的女儿,“你当真不记得阿爹了?”   襄国公刚才浑身杀意的模样吓到了谢晚,云霏霏跟着陆骁离开后,她便一直躲在谢肆身后。   谢晚抓着谢肆后背的衣裳,小声道:“阿兄……这个人是谁啊?”   襄国公听到女儿喊谢肆阿兄,猛地抬眸看谢肆:“晚晚记得你?”   谢肆挺直的脊背蓦然僵硬,简略地交代事情的来龙去脉。   不说还好,襄国公听到女儿受这么多年的苦,最后居然还被当成贱妾卖给人牙子,简直肺都要被气炸。   “刘福!”   管事听到谢晚遭遇的那些事,也气得满脸通红:“小的在!”   “立刻去将府医请来,让他好好检查晚晚身上的伤势,再让人请老夫人过来。”   十五年前谢晚失踪之后,襄国公夫人大病一场,身子骨一年不如一年,平日里都待在自己的屋里养病,如今还不知道女儿已经回来的消息。   管事不敢耽搁,连声应了,转身匆匆而去。   襄国公道:“太子殿下,立刻派人将忠勇侯卖官鬻爵证据带过来,明日一早我便进宫!”   忠勇侯敢如此欺辱他的宝贝,这一桩桩一件件,他都会帮女儿和孙儿们加倍的讨回来!   陆骁立刻将候在外头的魏行喊了进来,让他将早就准备好的东西交给襄国公。   “这些都是物证,人证的名单也在里头,明日孤便安排你与这些人见面。”   襄国公接过其中一本卷宗快速翻阅了下。   陆骁道:“还有一事。”   襄国公停下手中动作,抬头看他。   “如今娇娇,”陆骁顿了下,改口道:“如今霏霏及云裴还是忠勇侯的庶女,当务之急便是让他们脱离忠勇侯府,回到谢家认祖归宗。”   这些年忠勇侯仗着自己是荣贵妃的姻亲,又是三皇子的左膀右臂,已经得罪不少人,后来惠嫔进了宫,成为景帝的宠妃之后,更是在京城中作威作福,树敌众多。   只要襄国公起了头,无需陆骁再多做什么,这些年看不惯忠勇侯的那些政敌们,自会想办法推倒这堵墙。   云家人可不止忠勇侯一个人当官,忠勇侯的长子跟他那些兄弟姊妹们,手底下也有不少见不得人的事,到时拔出萝卜带出泥,即便荣贵妃的母家承恩伯府有通天本领,也救不了云家。   襄国公眸光微闪:“太子殿下所言即是,云家这艘大船就要沉,他们兄妹二人绝对不能被牵扯进去。”   云霏霏心脏紧缩了一下,细嫩的手指微蜷。   襄国公与太子的对话,是她想也不敢想的事,忠勇侯府这样的勋贵世家,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要让他们倾塌居然也只是眨眼间的事。   “究竟是怎么回事?刘福说晚晚回来了,真的吗?晚晚呢,晚晚在哪?”襄国公话音刚落,一道苍老且虚弱的声音便从堂屋门口传了过来。   云霏霏抬头望去,只见一名拄着拐杖,衣着华贵、气度雍容的老妇人,被人搀扶着走了进来。   谢晚听到声音,也同时回过头去,怔怔地看着被一大群人簇拥在中间,头发白花的老太太。   谢肆身形高大,俊美刚毅,将谢晚本就娇小的身子衬得愈发娇弱纤细,丰姿冶丽,绝世无双。   襄国公夫人一眼就看到了这对天造地设的璧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晚晚!”襄国公夫人拄着拐杖,飞快来到谢晚面前,浑浊的双眼盈满了喜悦的泪水,脸上的皱纹透着一丝沧桑。   谢肆轻轻拍了拍谢晚的肩,在她耳边轻声道:“她是我们的娘亲。”   襄国公夫人年少时亦是貌美倾城,即便已是白发苍苍,亦看得出她的眉眼与谢晚有几分相似。   襄国公长得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叫人看了害怕;老夫人却是气质温和,通身娴雅得体的书卷气息。   就跟谢肆一样,谢晚对这个看到自己后,便泪流满面的老妇人有着莫名的好感。   听见谢肆的话,谢晚迷迷糊糊地喊道:“阿娘……”   襄国公夫人还不知道谢晚痴傻的事,听见睽违十五年的“阿娘”,眼泪愈发汹涌地往外涌,失态地抱住女儿。   云霏霏看得红了眼眶,转身拭泪。   谢晚有些手足抚措,学着小时候哄一双儿女的模样,抬手帮哭个不停的老太太拍背,轻声哄道:“不哭不哭啊……娇娇说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新家,不会再有人欺负我们的。”   襄国公夫人终于察觉女儿的不对劲,眸色错愕,抬头望向襄国公时,才发现襄国公身边还站着太子及云霏霏。   云霏霏对上老太太朦胧的泪眼,微微福了福身子:“霏霏给外祖母请安。”   襄国公夫人瞬间冷静下来。   此时府医也背着药箱赶到,谢肆带着谢晚入座,让府医为她查看伤势。   襄国公夫人起初见到女儿,确实是失态的,但她到底当了几十年的当家主母,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脸上的泪痕也干了。   得知谢晚当年失踪时已有不到一个月的身孕,还平安生下一双儿女,拉拔成人,襄国公夫人立刻抬头环顾四周:“不是说晚晚还有一个儿子?怎么没将他一块带来?”   陆骁拱手道:“小师弟今日要值夜班,东宫耳目众多,眼线纷杂,孤不想打草惊蛇,便只带了小师妹。”   话音刚落,太子殿下便收获今晚第三次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陆骁俊美昳丽的脸庞看不出情绪,心里却觉得这一家子实在可爱得紧,心说,难怪云霏霏兄妹俩从小在忠勇侯府长大,却半点也没有染上忠勇侯一家的自私自利。   襄国公夫人说完,转头吩咐身边的江嬷嬷:“立刻带晚儿与娇娇去换身衣裳,明日再将彩云坊和锦绣阁、琳琅阁的掌柜都给我叫来。”   彩云坊和锦绣阁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布庄及成衣铺子,琳琅阁则是最受京城贵女们喜爱的首饰铺子,江嬷嬷一听就知道老太太这是要为晚姑娘及小小姐置办衣裳首饰,立刻连声应下。   云霏霏虽然是个不受宠的庶女,但是这几间铺子的名号却也听过,连忙摇头:“我如今只是太子殿下的贴身宫女,用不得这么好的衣裳首饰……”   襄国公夫妇俩听到小孙女居然进宫成了宫女,纷纷震惊地瞪大眼。   “不是说晚晚被那畜生拐骗为外室不久,便被云老太太接回侯府成了姨娘,既是侯府庶女,又怎会进宫为婢?”   陆骁只好将云霏霏进宫的来龙去脉重新交待一遍。   襄国公原以为孙女是在宴席间结识太子,太子才会误打误撞发现了女儿的存在,没想到孙女竟然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被云家人丢进宫中自生自灭。   襄国公夫妇俩都年逾花甲,即便老国公不知像云霏霏这样貌美倾城的少女进了宫会遇到什么,国公夫人心底却是一清二楚。   襄国公夫人冷笑:“好个云家。”   “明日我便穿着诰命服,随老爷一块入宫!”   谢晚好好一个人成了痴儿,还被忠勇侯一家藏了十五年,这口气,襄国公夫妇一刻也不想忍。   尽管云霏霏说自己只是个宫女,用不得太好的衣饰,襄国公夫人依旧不所为动,云霏霏母女二人很快就换下身上过分素净的衣饰。   不止如此,江嬷嬷还亲手帮云霏霏梳了时下最受贵女喜爱的垂鬟分肖髻,就如当初陆骁相像过的那般,少女头戴八宝簇珠白玉钗,耳上挂着赤金垂珠耳坠,身穿天水碧的素面杭绸罗裙,外罩白地撒朱红小碎花长身褙子。   明亮的烛火在她周身镀了一层金边,衬得她本白皙胜雪的肌肤愈发瓷白,如凝脂般柔软光滑。   这些衣裳首饰虽然有些年份了,对云霏霏来说依旧是高不可攀的,她从小到大就没穿过这么好的衣裳首饰,突然被人当被瓷娃娃一般捧在心手里细心打扮,不免有些不习惯,湿软清透的美人眸透着些许不安。   一路来到大厅,见到所有人都瞬也不瞬望着自己,陆骁素来清冷克制的眸子竟也带了些侵略性,有了灼灼的温度,云霏霏巴掌大的小脸不禁红了红,眼底露出一抹羞涩。   “殿下?”   陆骁垂在身侧的指尖颤了颤,近乎痴迷地看着云霏霏。   他的占有欲实在太强,完全无法忍受装扮得这么漂亮的心上人被他人瞧见,当下就屏退左右。   而襄国公夫妇与谢晚十多年未见,如今还在后院说体己话,谢肆更是寸步不离的守着谢晚,此时大厅就只剩他们二人。   今晚云霏霏与谢晚才是主角,陆骁始终默默守在云霏霏身边,两人几乎没说到什么话。   此时终于独处,陆骁再也克制不住,大步上前将人揽进怀中。   他一直都知道娇娇很美,荆钗布裙亦难掩绝色,他想象过她仔细装扮起来会是何等美丽,却没想到实际看到时,竟是惊艳地叫人头晕目眩。   到时她恢复身份,以更动人的姿态出现在众人眼前时,必然有许多优秀儿郎争先恐后地想娶她为妻。   “我真想将你藏起来……”陆骁低沉沙哑的声音里,难得有些放纵的性感,“娇娇,你只能是我的,知道吗?”   他喉结滚动了下,眼中阴暗的占有欲疯狂翻涌,那抹欲自他眼尾浅浅晕开,染在他昳丽俊美的脸庞上,就连冷白的耳根都透着诱人的绯色。   云霏霏虽然看到不他的神色,听到他话中毫不掩饰的独占欲,却也羞得全身发软。   云霏霏自幼卑微,面对陆骁时却时常觉得两人身份相差甚远,从来不敢有太多的妄想,哪怕知道自己是谢肆的亲生女儿时,心中依然有几分不安,直到来到襄国公府,换上这身华贵的衣裳,才终于觉得自己似乎不再那么微不足道。   再不是那个人人随意可欺的小宫女。   各种心情交织在一块,云霏霏鼓足勇气开口:“殿下若是愿意许我一生一世一双人,我……”   云霏霏双颊迅速染上一抹羞红,似要滴血:“我自然只属于您一人。”   她生性谨慎,从来没说过如此大胆孟浪之语,不过是再简单的一句话,便已叫她羞不可抑,全身肌肤都染上桃花般的淡红。   陆骁听见她如同告白的言词,隐忍了一整晚的独占欲再也压抑不住,汹涌地爆发开来。   他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双手捧起她微红的脸颊,狠狠吻上她饱满湿润的唇瓣,深深夺走了她所有的呼吸。   云霏霏双眸惊愕的睁大,呢喃出声:“殿下?”   她整个人被陆骁紧搂住,根本动弹不得,大厅随时都有人会过来,殿下怎么能……   偌大的厅堂一片寂静,不止能清楚地听到缠`绵`难`舍的吞咽声,还能听到大厅外头不明显的脚步声及交谈声。   这样的吻,对云霏霏来说实在太羞耻也太刺激,不止紧张得一颗心都要从喉咙里绷出来,就连五感格外细腻强烈。   想到两人随时可能被人撞见,从未有过的`酥`麻与悸动,骤然贯`穿`云霏霏的心尖。   她腰腿一软,手臂下意识紧搂陆骁脖颈,宛如缠着树枝的藤蔓。   两人就站在大厅大中拥吻,云霏霏害怕被发现,心底却升起一股隐密的愉悦,这样的双重羞耻,让她几乎要哭出来,就连娇糯的嗓音都染上一丝哭腔,颤得人心尖`酥`麻。   “殿下……外头,唔……”会被人发现的!   她根本说不出清晰的词语,嘴中所有话都被堵在口中,吞到肚子里。   陆骁低眸看着她,眉梢眼尾透着惑人的桃花意。   见少女眼尾烧得通红,低声求饶,却因为害怕掉下去,双手紧紧攀抱着自己,陆骁眸色瞬间暗得吓人,揽着她细腰的手臂一紧,转瞬间已带着人藏到角落的阴影之中。   他严丝合缝地将云霏霏按在墙上,薄唇若有似无地靠在她耳畔:“别怕,襄国公好不容易一家团圆,他们肯定有很多话要说,外头也有魏行守着,无人敢随意闯进来。”   陆骁的唇落到她白皙脆弱的耳根处,温柔地摩挲着,充满压迫感的气息喷在她的肌肤上,哑声哄道:“乖,张嘴。”   男人压抑在喉咙深处的嗓音喑哑诱人,听得她耳根阵阵发麻,发软的身子抑制不住地颤`栗。   云霏霏湿软清透的眸子蒙上一层水雾,似是被蛊惑般,乖顺地张开双唇,任由他品尝口中的香甜。   陆骁身形高大,轻易便将她过分娇弱纤细的身子遮挡住,确实很难被人发现。   不过再隐秘,这里终究是襄国公府,而非东宫,陆骁不敢太放肆,抱着人浅尝辄止的亲昵一会儿,便将人松开。   云霏霏任由他帮自己整理仪容,闭着眼轻声嘟囔:“我以为殿下再克己自持不过,没想到您居然这么胡来,要是被人发现该如何是好……”   陆骁抬手刮了刮她微红的鼻尖,低沉沙哑的嗓音里带着宠溺:“孤亲自己的太子妃,被发现了也无所谓。”   “您又在胡说八道了!”   陆骁站直身,居高临下地看她,他面色冷淡,眼角眉梢却犹有未褪的桃花意,看起来既禁欲又危险。   “娇娇且看以后,你所想要的,孤都会给你。”   云霏霏听出他是在回答自己刚刚的话,微微弯唇角,抿出两个似沾了蜜糖的小梨涡。   她看着一脸温柔的陆骁,小心翼翼地问:“殿下,要是,要是我以后变得很坏,甚至仗着自己的身份地位报复云家的人,您可会讨厌我?”   云霏霏原本不想对云家人做什么的,可云家实在欺人太甚,她无法原谅他们偷偷发卖谢晚的行为。   就算她会被世人唾弃或是厌恶,她也要帮阿娘出这口气,讨回公道。   陆骁愣了下,看到少女泪光盈盈的眼眸中的恨意与恐惧,心头骤然抽痛。   他不希望云霏霏弄脏双手,更不希望她痛苦。   “不会。”陆骁俯身,轻轻在她额间落了个吻,“不管娇娇变成什么模样,孤都喜欢。”   “更何况,忠勇侯不止毁了师娘的一生,也毁了你们兄妹二人的半生,他明知道师娘出身高贵,明知她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依旧将她拘在府中,甚至放任府里的下人们欺辱你们母子三人,不论你们要如何报复云家,都没有错。”   宫门下钥的时间早就过了,陆骁只能留宿襄国公府。   翌日一早,襄国公夫妇便马不停蹄地进宫面圣,同一时间,陆骁也让人将下了值班的云裴接了过来,带着云霏霏兄妹二人回侯府收拾细软。   忠勇侯府兵荒马乱一整夜,几乎所有能动用的家丁奴婢全都派出去寻找谢氏,却一无所获。   忠勇侯重伤未愈,连抬根手指都困难,知道谢氏逃了,却差点吓得从榻上滚下来。   “你们怎么顾人的?居然连一个痴儿都看不住?”忠勇侯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都在发抖。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一旦谢家人发现了谢晚,忠勇侯府将会面临怎么样的灭顶之灾。   云老太太一夜未眠,苍老的脸庞满是憔悴和疲惫,听到忠勇侯的话,不由冷笑:“当年要不是你私自将谢晚掳走藏起来……”   “娘,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忠勇侯吼得太大力,扯动了身上的伤,顿时痛得面容扭曲,冷汗直流。   忠勇侯强忍着剧痛,气若游丝地说:“您赶紧再派人出去寻晚娘,对,您立刻让人往宫里带话,想办法告诉六丫头晚娘不见的事,太子那么疼六丫头,肯定会想办法帮她找到晚娘!”   云老太太道:“我早就派人给六丫头传话了,可是太子昨日回宫不久,就带着六丫头出宫去了,没人知道太子去了哪!”   忠勇侯因为过于激动,伤口绷开了几处,疼痛难耐,云老太太正要让人进宫请太医,就见侯府管事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老太太,六姑娘和三公子回来了!两人是乘着太子殿下的马车回来的,如今太子殿下就在大厅候着!”   云老太太听到太子亲自送着孙女回来,瞬间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   云霏霏兄妹二人虽然不受宠,但这些年来还是攒了不少东西,即便那些钱财与衣裳他们都不在乎,襄国公夫妇依旧叫太子陪着他们走一趟忠勇侯府。   对于女儿的事,襄国公夫妇可说睚眦必报,那些钱财他们根本不看在眼里,可那又如何?云家欠云霏霏母子三人的东西,就算是施舍给乞丐也不能留给他们!   云霏霏与云裴一回到侯府,立刻有人出来迎接。   兄妹俩并不受宠,平日里可没这种待遇,两人看到沈氏身边的许嬷嬷,对自己露出讨好的笑容,心底同时升起一股憎恶。   沈氏如今还被云老太太罚跪,许嬷嬷为了主子可说心急如焚:“六姑娘、三公子,你们可终于回来了,昨日谢姨娘趁着如意轩的下人们不注意,偷跑出府了,但现在还没找着人。”   云霏霏兄妹二人闻言,皆露出紧张担忧地神色,嘴里问道:“那你们可派人去找阿娘了?”可脚步却没有停下来,两人依然头也不回地进到如意轩,分头回到自己屋内收拾东西。   许嬷嬷瞬间就看傻了。   这是怎么回事?云霏霏兄妹二人向来最重视谢氏,听到谢氏不见,怎么还能这么冷静?   谢氏母子三人拥有的值钱物什并不多,两人很快就收拾完毕,各自背着一个小包袱从屋里走了出来。   许嬷嬷刚要问他们这是在做什么,云二姑娘已经气冲冲地冲进了如意轩。   “母亲因为你姨娘私逃出府,被老太太罚跪了一晚,你们兄妹二人难道不知道吗?”云二姑娘一把拽住云霏霏,“你们可知道姨娘私逃出府是大罪?就算人找回来了也得沉塘,还不敢快去寿宴堂给老太太请安,再求她原谅母亲及你们姨娘!”   云二姑娘求了云老太太一整晚,老太太却无动于衷,只说谢氏一天没寻回来,沈氏就一天不能起来。   哪有姨娘私逃出府,主母却要挨罚的道理?   云二姑娘气老太太对谢氏的偏心,转头就跟忠勇侯告状,没想到忠勇侯反而跟着老太太一通出气,她没办法,只能将希望全都放在云霏霏兄妹俩身上。   云霏霏兄妹最是宝贝他们那个痴姨娘,听见私逃出府得沉塘,肯定吓得六神无主,马上就求到老太太面前。   云二姑娘的确很了解他们兄妹二人,算盘也打得很好,她却不知道谢氏根本没有失踪,如今正吃好穿好地待在襄国公府里,没人敢看轻她,更没人敢欺负她。   谢氏既然平安无事,云霏霏兄妹二人自然不急,云霏霏甚至挣开云二姑娘的手。   “我们当然知道姨娘不见的事,我与阿兄回来拿银子,就想想多顾一些人上街找阿娘。”   云二姑娘听到他们心里只有谢氏,完全不将沈氏这个嫡母放在眼里,气得浑身都发抖。   想起沈氏屈辱地跪在寿宴堂的模样,云二姑娘咬牙切齿地骂道:“云霏霏,母亲才是你的嫡母,你怎么能喊那个卑贱的傻子叫做阿娘──”   今时不同往时,云霏霏兄妹二人今日既然敢回来,就不怕闹事,听见云二姑娘嘴中的粗言秽语,云霏霏毫不犹豫地扬起手,重重甩了她一个耳光。   这“啪!”的一声响亮的耳光,将所有人都惊骇住了,就连被打得偏过头去的云二姑娘都愣在当场。   云霏霏向来谨小慎微,半年前她撞破沈言之纠缠云霏霏,想也不想就上前给了她一个耳光,云霏霏也不敢有任何反抗,如今她不过骂了云霏霏那傻子娘一句,她居然就敢打她?   云二姑娘反手想给云霏霏一巴掌,手臂却刚刚抬起,就被云裴用力地握住,狠狠推到一旁。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造反了是不是?怎么可以对二姑娘动手!”许嬷嬷吓了一跳,赶紧将摔倒在地的云二姑娘扶了起来。   “为什么不能动手?二姑娘随意折辱我阿娘,妹妹只打一巴掌都算是轻的。”云裴冷笑,冷峻精致的眉眼令人望而生寒,看上去竟有几分谢肆的影子。   云霏霏想起昔日云二姑娘及侯府下人们,蓄意折辱谢晚的那些言词,心中亦是怒火翻腾:“二姑娘要是觉得委屈,就去问问忠勇侯到底都做了什么好事!从今往后你们若敢再对我阿娘口出秽言,我兄妹二人绝不会善罢罢休!”   许嬷嬷并不知道谢氏的身份,只以为云霏霏攀上了太子这个高枝,仗着有太子就在前厅候着,兄妹俩才敢口出狂言,连嫡女都动手。   “好好好,我倒想看看你要如何不善罢罢休!”云二姑娘捂着脸爬起身,冷笑连连,厉声喝道:“都愣着做什么?把他们兄妹二人都给我捆起来,狠狠的打!”   云老太太赶到时,如意轩乱成一团,云裴是会武功的,别说丫鬟婆子,就连那些护院都不是他的对手,云霏霏一直被他好好的护在身后,一根头发也没被人碰到。   云老太太现在就怕云霏霏有个万一,得罪了太子殿下,到时别说找谢氏,太子殿下直接出手整治他们云家都有可能,连忙喝止:“都给我住手!谁也不许碰三公子和六姑娘!”   云老太太知道云二姑娘从小就看不起这对外室子,沈言之一事之后便是厌恶他们母子三人,此时她急着将谢氏寻回来,赶到时也没有细问,径自让人将云二姑娘带下去。   老太太一边带着云霏霏兄妹俩往前厅走去,一边说道:“六丫头,谢氏不见后,我已经四处派人去寻她了,可四处都找不到人,你也知道谢氏是个痴儿,她肯定被有心人拐走了!”   云老太太故意将事情往严重说,吓完他们兄妹二人之后,又苦口婆心地劝道:“我听说太子殿下陪着你回来,你待会儿便去求求太子殿下,让她帮你找谢氏,六丫头尽管放心,只要谢氏能平安无事地找回来,我绝对不会让大夫人罚她。”   云老太太从小就护着谢氏母子三人,向来恩威并施,要是云霏霏兄妹二人不知道真相,恐怕早就感动得无以复加。   云霏霏曾以为,云老太太是整个忠勇侯府中最明事理的人,才会处处照拂他们母子三人,直到她知道所有真相,才明白,云老太太简直伪善得令人作呕。   云霏霏并不知道襄国公夫妇昨晚与阿娘都说了什么,她只知道,早上看到两位老人家时,襄国公夫人一双眼都哭得红肿,襄国公虽然没有落泪,眼下却也有深深的乌青,显然一夜未眠。   她想起外祖母离府前,交待自己的话,将胃中翻涌不休的那股恶心劲强压下去,故作伤心地抬手揉了揉眼睛,哽咽道:“老太太放心,阿娘就是我的命,我就算赔上这条命,也会想办法求殿下找到阿娘的。”   云裴昨日并没有去襄国公府,并不知道昨夜到底都发生了什么,听见妹妹的话,吓了一跳,直到妹妹背对着云老太太,对自己眨了眨眼,才恍然大悟。   云老太太闻言,悬在心中一天一夜的大石头,终于落了下来,却不知,另一头的襄国公夫妇二人,此时已经进到宫中,准备面圣。 第43章 吾等奉旨前来抄家【三合……   皇城   襄国公不问世事归隐许久, 景帝一听说襄国公夫妇求见,心中除了难以言喻的讶异之外,还有着深深的亏欠感。   十五年前景帝刚登基没多久, 朝廷中的亲信并不多, 根基不稳,这才让他的皇叔靖王有机可乘。   当时, 要不是外有襄国公击退外敌,内有谢肆保卫皇城, 这天下早已改朝换代。   襄国公夫妇刚被迎到御书房,叩见完景帝,襄国公便开门见山说出来意。   “爱卿说谁卖官鬻爵?”   景帝知道襄国公夫妇突然进宫, 必定是有要事相告,他原以为两位老人家是想要离京云游四海,特意前来告别, 没想到襄国公一开口就弹劾忠勇侯。   “忠勇侯。”襄国公呈上物证,“忠勇侯身为皇亲国戚,知法犯法、贪污受贿, 罪加一等!”   因为靖王之乱的关系, 景帝刚登基那几年国库一直都是亏空的, 因而最厌恶臣子营私舞弊、贪污受贿,对贪官向来是零容忍, 即使对皇亲国戚也从来不手软。   即便如今国库已经富裕,景帝依旧重视这个问题, 当下就接过襄国公呈上的卷宗后,快速翻阅。   “忠勇侯居然在这么多年前就开始收受贿赂!”景帝越看脸色越发铁青,没多久就拍案而起,将书房外的安福安叫了进来。   “立刻将襄国公呈上来的这些卷宗一一送往刑部, 再通知金吾左卫指挥使,命他即刻将忠勇侯直接压入大牢,革职查办!”   忠勇侯不止是惠嫔娘娘的父亲,同时也是三皇子的左膀右臂,安公公闻言愣了下,小心翼翼道:“禀皇上,忠勇侯前些日子在秋猎时因为意外落马,身受重伤,要是此时押入大牢,很可能刑部还没查出结果就死在牢里……”   襄国公眸光微闪:“安公公这是在替忠勇侯求情?”   景帝斜睨安公公一眼。   安公公立刻跪地伏身道:“奴婢不敢,奴婢只是担心忠勇侯突然死在牢里,会引来其他朝臣不满,有损皇上威名。”   襄国公见景帝不发一语,似有所动摇,立刻拱手道:“老臣今日前来,除了弹劾忠勇侯卖官鬻爵一事,还有要事相告,请皇上屏退左右。”   安公公松了一口气,刚退出御书房外,正准备派人通知荣贵妃这件事,景帝的怒吼声便响彻了整个御书房:“你说什么?!忠勇侯当年趁着战乱,不止掳走谢晚,还将她弄成了痴儿?!”   谢晚貌美倾城,景帝当年也是对她动过心的,只是碍于她是谢家嫡女,又自幼与谢肆情投意合,才放手成全他们两人。   没想到那样天仙般的一个人,居然被忠勇侯拐为外室,甚至私藏于侯府为妾十多年!   “安福全,立刻给朕滚进来!”   承恩伯府在朝中势力庞大,又与忠勇侯府关系密切,要是罪证未定之前忠勇侯就死在牢中,承恩伯府恐怕不会善罢罢休。   景帝本来就偏爱三皇子,原本只打算先革去忠勇侯的官职,暂时不用打入大牢,囚禁在家中即可,没想到忠勇侯犯下的罪行,一桩比一桩还要荒唐,简直令人发指!   且不说景帝对谢晚有过情意,就说谢肆当年救了太子和景帝的命,光是这份恩情,就足以叫景帝将忠勇侯千刀万剐!   更何况,当年景帝得知谢晚走失之后,便曾下令张贴皇榜,大肆寻人,忠勇侯知情不报,轻则流放,重则满门抄斩,哪怕承恩伯与三皇子出面也没有理由保他。   景帝龙颜震怒,暴跳如雷:“即刻让刑部尚书来见朕,并让谢肆、贺烺联同五城兵马司去将忠勇侯府给抄了,忠勇侯直接压入大牢,革职查办!”   安公公连声应是,正打算退下,景帝愤怒的声音再次响起,同时将刚刚写好的诏书,盖上玉玺,扔到他面前。   “传朕旨意,立刻让礼部拟好圣旨,你亲自到忠勇侯宣读圣旨!”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安公公听完景帝这一连串旨意,便知道忠勇侯府大势已去,就算通知荣贵妃也没用,弯腰捡起诏书,安心地退下。   景帝已经好久没如此震怒过,大发雷霆之后,看向襄国公夫妇的目光不由多了几分赞赏与悲悯。   襄国公是两代老臣,不止是大魏的战神,年少时还曾因救驾有功,获先帝御赐的丹书铁券一块,要是襄国公先斩后奏要了忠勇侯的命,也有免死的特权,如今只是搜罗忠勇侯的罪状再告发他,已属仁慈。   景帝起身,来到襄国公面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带着些安抚的语气道:“老国公尽管放心,您对大魏忠心耿耿,一生戎马血战疆场,立下过无数功勋,朕绝对会还你们谢家一个公道。”   景帝原以为忠勇侯的罪行已经告一段落,没想到,刚回到桌案前,坐下来喝了口茶,襄国公又将谢肆的亲生儿女,如今成了忠勇侯庶子庶女一事呈上。   景帝一口气瞬间梗在了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差点要被活活气死。   “老国公,你下次能不能一口气说完?朕险些被你吓得一口气缓不过来。”   襄国公拱了拱手,面色淡淡道:“老臣年岁已高,说话总得停下来换几口气,还望皇上恕罪!”   “……”你现在不就中气十足说完了一整段话?   景帝也知道这些年来自己为了扶持三皇子,帮衬了沈云两家不少,忠勇侯能一步步爬到如今的高位,自己功不可没,襄国公自己心中有所不满属实正常。   襄国公不是寻常的功臣,景帝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无奈摆手:“说吧,还有什么委屈,老国公只管慢慢说,朕都会为你做主。”   ……   云老太太尚不知宫中的事,听到云霏霏说会求太子帮忙找谢氏,整个人轻松活泛了不少。   她知道只要太子一出手,谢氏很快就能找着。   云霏霏道:“只是有件事孙女觉得奇怪。”   “什么事?”   “刚才我和阿兄回如意轩时,到处都找不到何嬷嬷,老太太可知嬷嬷去哪了?”   云老太太面不改色地笑:“何嬷嬷一听说谢氏跑了,就出府去寻她了,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云霏霏知道老太太在说谎,阿娘说过,她被绑起来卖给人牙子时,何嬷嬷一直在替她求情。   既然云老太太有意隐瞒,再多问只会让她起疑,云霏霏只能假装不知道这件事。   三人来到大厅,云老太太见太子负手而立,站在大厅中央,立刻笑着迎上前行礼:“臣妇参见……”   没想到陆骁直接越过她,来到云霏霏面前,自然而然地接过她手里的包袱,扔给魏行:“好了?”   云霏霏愣了下,偷偷的看了眼云老太太:“好了,奴婢东西不多,就这些。”   云老太太行礼请安到一半的身姿僵在原地,就连脸上温和的笑容也极为僵硬。   她没想到,向来矜贵有礼的太子殿下,竟然无视她的行礼问安,甚至从她进到大厅之后,就没给过她半个眼神!   云老太太的母家镇远侯府如今虽然已经没落,但她年轻时也是受人追捧的嫡女,嫁入忠勇侯府之后更是当了几十年的主母,受封为诰命夫人之后,更是没人敢给她脸色看,何曾受过这样的漠视及屈辱?   要知道,在世人眼中,她可是能跟襄国公夫人平起平坐的!   偏偏将她当成空气般无视的人是太子,云老太太还指望着太子帮忙找谢氏,哪怕心里憋屈得要命也只能佯装若无其事,再次热情地迎上去行礼请安。   “太子殿下光临寒舍,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不胜荣幸,臣妇有失远迎,还望太子恕罪。”   谁知道,太子依旧充耳不闻,视若无睹!   云老太太微微笑着,掩在宽袖中的双手却慢慢紧握成拳,仔细思考自己究竟哪里得罪了太子。   云老太太面不改色地看了云霏霏一眼,用眼神暗示她快点提起谢氏的事,偏偏那丫头在人前向来胆小的很,哪怕她眼睛眨到都快抽筋了,依旧愣头愣脑地跟在太子身边。   云老太太简直恨铁不成钢。   魏行忍着笑,明知故问:“老太太这是怎么了?眼睛怎么眨个不停?”   云老太太按捺着心中怒火,笑道:“六丫头进了宫之后,臣妇便思念她思念得紧,不知太子殿下可否愿意留下来用午膳?”   惠嫔自从被暴徒掳走救回来后,景帝几乎不曾再踏足钟粹宫,无疑相当于被打入冷宫。   云家后宫没有人了,那怎么行?惠嫔进宫得宠之后,云老太太才知道何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才知道,原来早些年承恩伯府分给他们的都是吃剩的残羹。   云老太太尝过那样富贵荣华的甜头,剩菜残羹已经无法满足她,如今云霏霏成了太子眼前的红人,她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陆骁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拇指上的碧玉扳指,偏头问云霏霏:“娇娇可要留下来用膳?”   太子面色淡淡,温柔贴体的语气却是藏都藏不住。   云老太太脸色微变,心中同时掀起一道惊涛骇浪。   她原以为太子只是将云霏霏当解闷的玩意儿,没想到云霏霏在太子心中的份量远远超乎自己的想象。   太子年纪虽轻却手段雷霆,倘若他真将云霏霏放在了心上,那必然会仔细调查她的身世……   一阵警钟立刻在云老太太心中敲响,她立刻看向云霏霏,想从她脸上看出端倪,云霏霏却一如往昔地谨小慎微,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   云老太太看不出所以然来,只好进一步用言语试探她:“六丫头难得回来一趟,就不想多陪陪祖母和你姨娘吗?”   “姨娘……”提起谢氏,云霏霏眼眶果然红了,就连天生娇糯的声音也哽咽了起来。   云霏霏就跟谢氏一样单纯,从来都不懂得演戏或争宠,云老太太见状,霎时松了口气,只以为是自己太过杞人忧天。   陆骁见她红了眼,十分配合地蹙起眉:“怎么了?”   “姨娘她……”云霏霏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然以来。   云老太太一颗心也跟着上上下下,巴不得替她开口!   就在云霏霏好不容易终于憋出了第二句话,准备向太子提起谢姨娘失踪的事,忠勇侯府的管事就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   “老太太,不好了!宫里来了好多人,御林军、金吾卫、安公公、五城兵马司……”管事像是被吓破了胆,说话竟然颠三倒四,语无伦次。   胆小的云霏霏似是被管事惊慌失措的模样吓到,清透湿软的眸子浮起一层薄薄水雾,精致白嫩的小脸微微发白。   云霏霏不安地抓着陆骁的手臂:“殿下……”   陆骁不悦地拧起眉,将云霏霏揽入怀中轻拍,锋利的视线犹如利刃一般剜在云老太太身上。   云老太太被太子这一眼看得手脚发软,连声斥喝:“这是在做什么?没看到太子殿下在这?好好说话,莫要冲撞了贵人!”   吼完,云老太太强压下心中的慌乱,朝云霏霏慈蔼地笑笑,安抚道:“六丫头,别怕啊。”一副极为疼爱她的模样。   云霏霏面色苍白地点点头,看上去楚楚可怜,心底却压抑着不为人知的愤怒与恶心感。   云老太太就是用这副温厚慈爱的表情,骗了他们兄妹二人十多年,要不是殿下发现了真相,特地将阿兄引到爹爹面前,只怕此时他们还被蒙在鼓里!   明知云霏霏只是在演戏,见她气得浑身发抖,嘴唇都要咬出血来,陆骁昳丽的眉眼依旧不可抑制地染上了烦躁。   陆骁有力的臂膀将云霏霏搂得更紧,故作不知地吩咐:“魏行,去外头看看究竟发生何事。”   管事说虽然说得七七八八,魏行这个人精却一下就听出了门道,笑道:“禀殿下,听管事的意思,似乎是安公公与谢统领、贺指挥使等人来了。”   安公公可是景帝身边的大太监。   云老太太闻言,浑身一震,一股不祥的预感浮现心头,很快的,这股不祥预感,便随着安公公一行人的到来化为真实。   安公公不咸不淡道:“皇上有旨,即刻将忠勇侯抬出来接旨!”   云老太太脸色煞白,嘴唇哆嗦不停,刚朝身边的嬷嬷使了使眼色,接过满满一荷包的金裸子,准备上前打点询问。   就见谢肆领着一众御林军及金吾卫,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疾言厉色道:“吾等奉旨前来抄家,忠勇侯府一切,包括但不限于房子、商铺、田产等,悉数充公!”   云老太太大惊失色,惊慌失措地上前:“谢统领这是在说什么?侯爷犯了什么罪,怎么好好的就要抄家了!”   没想到,刚往前走了一步,连谢肆都还来不及靠近,身穿甲冑的御林军与奉旨行事的金吾卫纷纷拔刀。   冷冽的杀伐之气立刻在空气里蔓延开来。   云老太太霎时双腿一软,整个人往后倒去,要不是身边的老嬷嬷实时扶住她,早已洋相百出。   “这抄家是陛下亲□□代的,忠勇侯府一应财物都不可落下,就算只是个小首饰,也都给我仔细搜!”贺烺左手懒洋洋地按着腰间的佩刀,高举的右手轻轻向前一挥,跟在他身后的金吾卫即刻蜂涌而出。   贺烺一身红衣,神色倨傲,慢悠悠地来到云老太太面前,拿起她手中的荷包,扔给跟在后头的金吾卫:“这枚荷包也已经充公。”   云老太太没想到,既昨夜的兵荒马乱,竟然不到一日,忠勇侯府就又迎来了一次的重击。   云老太太向来养尊处优,何时见过这种阵仗,看着侯府里满满的禁军及金吾卫,整个人摇摇欲坠,几欲昏厥。   “太子、太子殿下,您救救臣妇吧,”云老太太连滚带爬地来到陆骁面前,“不、不对,殿下您赶紧救救六丫头吧!侯爷要是真成了罪臣,那六丫头可是罪臣之女,您赶紧救救她!”   只可惜,云老太太连太子的衣角都未碰到,贺烺已经抽刀而出,挡在她面前。   云老太太瞪着眼前锐利的刀剑,慌乱得几乎要昏厥,见太子这条路行不通,立刻朝被太子好好护在怀中的云霏霏声泪俱下道:“六丫头,你爹爹肯定是被人冤枉的,你赶紧跟太子殿下求情啊,要不然、要不然你姨娘寻回来后该如何是好?不止如此,就连你哥哥云裴在宫里的差事也会不保!”   云霏霏装作害怕的样子躲在陆骁怀中,根本不理会云老太太的哀求。   云老太太简直要被她气死,立刻转头吩咐下人,赶紧到承恩伯府传消息,让他们进宫求见荣贵妃,想办法救一救云家。   末了,又让人去寿宴堂把沈氏叫来。   贺烺偏过头道:“属下奉皇上旨意前来抄家,不知太子殿下就在这儿,未曾行礼,望殿下恕罪。”   谢肆一行人进来时,陆骁担心吓到云霏霏,马上就带着她退到一旁,两人站在不起眼的角落,屋里又满满的人,的确很难发现。   要不是云老太太朝太子扑过去,安公公也根本没发现太子在这儿,谢肆及安公公等人立刻上前行礼。   陆骁摆摆手,面色冷淡:“诸位无需多礼,父皇吩咐的事要紧,贺指挥使,放她过来。”   云老太太心中大喜,立刻在嬷嬷的搀扶,抹着眼泪来到太子及云霏霏面前。   云老太太捂着胸口的手抖个不停:“殿下,请您看在……看在六丫头的情面上,出手救救侯府吧,您赶紧问问安公公,侯爷究竟犯了什么错,皇上竟然发这么大的脾气,一声不说就派了这么多人来抄家。”   御林军、金吾卫、五城兵马司全数出动,这可不是一般的阵仗,别说云老太太没看过,就是京城的百姓们也没人见过。   早在谢肆等人带着大队人马,雄赳赳气昂昂地来到忠勇侯府,动作整齐划一的御林军,将忠勇侯府围得犹如铁桶一般,周围便涌上不少围观百姓,纷纷猜测忠勇侯究竟犯了什么大错,才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也不知忠勇侯府出了什么事,老夫活了五、六十年,还没见过御林军、金吾卫、五城兵马司一齐出动,这架势看着就是来抄家的,忠勇侯肯定闯下了什么滔天大祸。”   “可不是,这也忒吓人了!该不会是忠勇侯通敌叛国……”   “怎么可能,忠勇侯可是皇上眼前的红人,吃饱撑着通敌叛国做什么?依我看,应该是皇上终于忍不下去忠勇侯在京城里作威作福,人贵妃娘娘的母家承恩伯府,都没忠勇侯府跳得那么高,皇上不拿他们开刀,拿谁开刀?”   “俺听说,半年多前,忠勇侯次子强占民女,不止逼死了好好一个姑娘,就连告到官府的家人也都给活活逼得上吊,皇上肯定是听说这件事,这才出手整治云家。”   “多行不义必自毙,管他什么原因,忠勇侯府都自作孽不可活。”   此言一出,围观百姓纷纷附和:“对对对,自作孽不可活,活该!”   侯府里的云老太太并不知外头的百姓是如何议论忠勇侯府,却也能猜得到大概,云老太太就跟那些人一样,以为是这些年来云家太过放肆,这才触怒龙颜。   直到忠勇侯被下人们抬到大厅,安公公厉声宣读圣旨,云老太太才察觉事情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忠勇侯卖官鬻爵,即刻起,押入大牢,革职查办,又因以下犯上,罔顾律条,忤逆圣意,罪加一等,即日削去爵位,贬为庶民!   “其子女凡在朝为官者,皆免去其一切政务官职,贬为庶民;忠勇侯老夫人助纣为孽,褫夺封号,贬为庶民;惠嫔褫夺封号,贬为贵人,移居钟粹宫偏殿!”   如果只是卖官鬻爵,云老太太并不太担心,这些事其中多多少少也有承恩伯府的手脚,除非两家撕破脸,否则沈家肯定会出手救他们,但是,以下犯上,罔顾律条,忤逆圣意……   还有助纣为孽,褫夺封号……   每当安公公多说一个字,云老太太的脸就惨白一分,听完之后,她的心脏更差点被巨大的恐惧感给撑破。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谢氏才失踪一天,就算她真的被谢家的人找回去,襄国公夫妇也不可能在短短一天之内就搜罗证据,一状告到皇上面前,打得忠勇侯府措手不及,一击毙命!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昨日还威风凛凛训斥沈氏的云老太太,此时不止嘴唇手脚直哆嗦,就连全身都抖个不停,两股颤颤。   重伤未愈躺在支架上的忠勇侯,听到圣旨之后,犹在垂死挣扎,也顾不得身上的伤口会绷开,声嘶力竭地喊道:“请皇上明察,我是冤枉的!我向来忠君爱国,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肯定是有人蓄意诬陷我的!”   忠勇侯看到站在太子身边的云霏霏,宛如溺水的人看到救命的浮木,激动得连脖颈上的青筋都一根一根暴起:“六丫头,快,你赶紧跟太子殿下求情,求殿下救救咱们云家,要不然,你跟你阿兄这一辈子都得毁了!就连晚娘也寻不回来!”   原本装假害怕的云霏霏,听见忠勇侯那声“晚娘”,眼中骤然浮现猩红怒意,就连双拳都紧紧握起。   始终保持沉默云裴同样气红了双眼,漆黑瞳仁里盈满滔天恨意。   兄妹二人不约而同越过众人,来到忠勇侯面前。   陆骁面上虽然看不出情绪,却始终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云老太太来到云霏霏兄妹二人身边,老泪纵横地握住云霏霏的手:“六丫头,你赶快救救你爹,你爹要是真入了狱,那你姨娘……”   抄家的人进到忠勇侯府之后,就一直假装事不关己的云霏霏,此时终于抬头看了云老太太一眼。   云霏霏冷漠的看着云老太太老泪纵横的苍老脸庞,心中莫名涌起一股替阿娘出口气的快意。   若是当年云老太太发现忠勇侯犯下错事,立刻悬崖勒马,阿娘不会吃这么多苦,外祖父母也不会伤心这么多年,爹爹更不会痛不欲生。   忠勇侯的确罪不可恕,可云老太太身为从犯,同样该死。   云霏霏愤怒得浑身都在发抖,盯着云老太太的目光却愈发幽冷瘆人。   她狠狠甩开云老太太的手,冷声道:“事到如今,老太太当真不知道云彦辰犯下的是何等罪吗?”   身为不受宠的庶女,云霏霏对云老太太向来恭敬有加,更因为云老太太从小就照拂他们母子三人的关系,对她极为敬重,对她说话总是轻声细语,何时像现在这般声冷如冰过?   云霏霏笑起来很美,哪怕是不笑时,天生带笑的桃花眼,也让她看起来温柔可人,如今那双轻透湿软的美人眸里的愤怒及恨意,却浓烈得几乎要喷薄而出。   云老太太打了个寒战,整个人如坠深渊。   云老太太双目满是绝望与愤怒,不敢置信地失声喊道:“怎么可能?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怎么可能!”   安公公不知道云老太太在说什么,见忠勇侯完全不理会自己,皱眉道:“忠勇侯,还不令人上前接旨?你若是抗旨不接,那可是死罪。”   谢肆来到安公公身旁,神色冷酷:“安公公,此人已经被贬为庶民,不再是忠勇侯了。”   “既然云彦辰有伤在身,不如这圣旨就交由我递到他面前。”   安公公在御书房外听到了景帝的怒吼,知道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也知道谢晚是谢肆的发妻,夺妻之仇,不共戴天,如今云家已倒,他卖个人情给谢肆也无妨。   “那么就有劳谢统领了。”安公公笑笑地将圣旨交到谢肆手中,“请。”   身形高大,俊美刚毅的谢肆接过圣旨,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来到忠勇侯面前。   谢肆刚好背对着光,忠勇侯看不清他的脸上的表情,却能感受到谢肆周身充斥着的那股铁血寒气。   云彦辰眼神闪躲,避开谢肆的目光,色厉内荏地喊道:“六丫头,愣在那儿做什么?还不快点过来替我接下圣旨!”   是孩子都会渴求父爱,忠勇侯当然知道这对庶子庶女,平时虽然没有什么表示,但心里还是敬爱自己的。   他知道,云霏霏是谨小慎微的,但她同时也是善良温柔的,家里出了这样的大事,她绝对不会见死不救。   她现在不说话,只是被这般大阵仗吓傻了而已,只要回过神来,肯定会哭着求太子殿下救云家。   “六丫头!”云彦辰身上的伤口早就因为他的大吼大叫绷开来,不停地淌着血。   如今云彦辰就快被人推入万丈深渊,眼前的云霏霏是唯一可以救他的人,即便他全身因为剧烈的疼痛而颤抖,依旧奋力地朝来到身边的云霏霏伸出手。   云霏霏面无表情的看着云彦辰。   云彦辰只以为她被吓傻了,自顾自道:“爹知道你心里有恨,当初你嫡母将你送进宫中为奴,的确是过分了点,但是爹也阻止过她,你不能因为──”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骤然响起,整个大厅顷刻间寂静下来。   云彦辰难以置信的瞪大眼,不敢相信总是乖巧听话的女儿会猛地抬手,狠狠甩了自己一记耳光。   沈氏与云二姑娘刚好在此时来到大厅,云二姑娘看到云霏霏居然敢对自己的父亲动手,顿时气疯了,一时之间竟像是没看到大厅里到处都是金吾卫一样,冲上前去就要撕了她。   云彦辰身边的奴婢早就被制住,动弹不得,见到六姑娘对侯爷动手,皆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云霏霏你疯了吗!你攀上太子就能为所欲为?你想得美,何知岁很快就会跟太子订下婚约,到时,唔……”   云二姑娘说到一半,嘴里就突然多了一块破布,人也被贺烺制住。   谢家人向来护短,贺烺身为谢肆的徒弟,自然也无法容忍旁人欺辱他的小师妹。   沈氏脸颊虽然还有点肿,却已经换过一身干净的衣裳。   她看了满眼怒意的云霏霏兄妹二人一眼,又看了眼站在两人身旁的谢肆,脸色惨白地来到太子等人面前,行了个万福礼。   “六丫头!!”云老太太目眦尽裂,想冲上去护住儿子,手脚却不听使唤,整个人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远比谢晚被襄国公夫妇认回去还要可怕的念头,在她心中疯狂涌动。   云老太太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目光不停地在云霏霏兄妹二人及谢肆脸上来回扫视。   “你……你……”   一股冷意慢慢从心底涌上来,似毒蛇般蜿蜒着爬上背脊,这一瞬间,云彦辰心脏像是被人紧紧掐住,无边恐惧铺天盖地地袭来。   云霏霏听他口口声声自称爹,只觉得恶心透顶。   “云彦辰,你一直以为我和阿兄是你的骨肉对吧?”   因为太气愤,云霏霏眼眶和鼻尖都红红的,眼底也浮现一层泪光,看着单纯又乖巧,那楚楚可怜惹人心疼的模样,简直就与谢晚如出一辙。   云彦辰一瞬间看痴了。   “啪!”   这次是谢肆动的手,如今留在大厅里的御禁军与金卫吾,不是谢肆的心腹就是贺烺的心腹,站满人的大厅一片寂静,除了云家人的抽气声之外,几乎落针可闻。   谢肆的手劲比云霏霏大上许多,云彦辰脑袋嗡嗡作响,斯文俊秀的脸庞瞬间肿了起来,就连嘴角都淌出一丝鲜血。   “爹,”云霏霏转头看向谢肆,天生甜软的嗓音带着几分哽咽,“您别动手,您今后还要照顾阿娘,他不值得您脏了手,交给女儿和哥哥便好。”   此话一出,不止云彦辰震惊得几乎晕厥,就连沈氏及云二姑娘、云老太太都齐声发出怒吼:“你说什么?”   前来宣旨的安公公没想到有生之年,居然能看到这等大戏,不由得来到魏行身边,小声问道:“真的假的?云六姑娘是谢统领的亲生女儿?”   安公公原以为忠勇侯私藏谢晚,已足够人叫人震惊,没想到背后居然还有这样一个惊天大秘密!   忠勇侯以为谢晚帮他生了一双儿女,心里美滋滋的,没想到,那根本不是他的骨肉,这些年来,他白白帮谢肆养大了孩子。   魏行当初得知云霏霏是谢家骨肉时,吃惊的程度完全不哑于安公公,面色凝重地点点头。   安公公再次看向忠勇侯的眼神,多了几分幸灾乐祸,低啐一声:“果然恶人自有天收,真的是报应。”   “你们、你们是……”云彦辰看着并肩而站的谢肆及云裴,看着两人几乎一模一样的双眼,相似的眉眼鼻唇,只觉得胸口一阵血气翻腾。   “不可能、这不可能!你们是我跟晚娘的孩子唔──”一股腥甜涌上喉咙,云彦辰还没来得及挨第三个巴掌,便不受控制的呕出大口的鲜血。   云老太太见儿子不好了,色厉内荏地吼道:“皇上只是叫你们过来收押,可没让你们动手打人,就算侯爷被贬为庶民,他也是大魏的子民,容不得你们如此草菅人命!”   沈氏也没想到谢肆竟然敢当着这么多人对丈夫动手,气得眼眶都是狞狰的红:“谢统领,你们简直欺人太甚!”   谢肆本来就不打算让云彦辰那么轻松死去,飞快从怀里掏出瓷瓶,喂下两颗丹药后,将候在门外的太医喊了进来。   云老太太心中大喜,强装镇定道:“多谢谢统领高抬贵手。”   谢肆转头看了她一眼,向来冷峻威严的面容,骤然浮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   他明明什么也没说,云老太太却瞬间就陷入更深的恐惧之中。   她心里突然涌起一阵强烈的不安,隐隐觉得谢肆及襄国公夫妇对忠勇侯府的报复,才刚刚开始……   云老太太下意识看向云霏霏,云霏霏从小就乖巧听话,最是善良心软,只要从她下手,肯定有解。   云老太太冲上前,握住云霏霏的手,软硬兼施道:“六丫头,就算你不是云家的骨肉,但是忠勇侯府养了你们兄妹俩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几年来我对你们母子三人也是照顾有加,你不能恩将仇报啊!”   云霏霏发现,当一个人气到极点的时候,心情是漠然的。   她无动无波地看着云老太太,轻声问道:“那老太太觉得我该怎么做才好?”   云老太太道:“我也不求你们兄妹俩原谅侯爷,就求你让太子殿下替我们云家求求情,不要赶尽杀绝!”   言下之意,这是要放弃忠勇侯的意思。   忠勇侯被谢肆喂下丹药之后,并没有昏过去,听到云老太太如此干脆地放弃自己,再度气得呕出一口血来。 第44章 简直能将人逼疯【三合一……   云霏霏突然觉得很可笑:“只要老太太答应我一件事。”   云老太太追问:“何事?”   “即刻将阿娘、我及阿兄三人的名字, 从云家族谱上除名,我便答应你的要求。”   云老太太摇头:“不行,你们既然入了我们云家的族谱, 那便一辈子都是云家的人。”   就算云霏霏和云裴是谢肆的骨肉那又如何?如今是荣贵妃及承恩伯府的人还来不及出手, 只要他们出手,再将这两个孩子捏在他们云家手中, 谢肆和襄国公夫妇便不敢轻举妄想,他们云家很快就能东山再起。   更何况, 没了儿子,她还有嫡孙子,忠勇侯的长子云景时也是个清风朗月、芝兰玉树的优秀儿郎, 深受皇上疼爱的三公主很喜欢他,要不是尚公主会影响仕途,两人早就成亲。   云老太太心中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 她骄傲了一辈子,根本不相信云家会就此一蹶不振。   云霏霏本来就不抱期望,当真正听见老太太的话时, 心底依旧涌起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   “老太太好大的口气, ”云霏霏强忍着怒意道:“你放任云彦辰强占我阿娘, 事到如今还想将谢家骨肉捏在你手中。”   云霏霏偏过头,看了眼云二姑娘及沈氏, 一字一顿缓缓道:“你们看到了吗?这整个云家,最懂得伪善的云老太太, 才是目光最浅短且最凉薄的人。   “明明只要她将我们母子三人的名字从云家族谱划去,云家便不会走上穷图末路,她心里却只想到她自己,只看到眼前的一切。”   沈氏昨日挨了云老太太一记耳光, 又被当众罚跪,早就对她怀恨在心,此时听到云霏霏的话,微微愣了下,眼神飘移一瞬。   “难道老太太真以为不划掉我们的名字,我爹和我外祖父襄国公就真的拿云家没办法?没想到都到这个时候了,你居然还这么天真。”   云霏霏看回云老太太,一把甩开她的手:“老太太且记住,今日不是我与阿兄薄情,我给过你机会了,是你亲手推掉这个机会的,好自为之。”   云老太太倒在嬷嬷怀里,无法置信地看着面色冷漠到近乎冷酷的云霏霏。   老太太完全没想到,向来最胆小怕事的六丫头,居然敢对她说这样的狠话。   云霏霏不再理她,来到谢肆身旁,轻声唤道:“爹爹。”   今日之前,云霏霏很少喊谢肆爹,一来是不习惯,二来是两人才刚相认不久,方才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那声“爹”,云霏霏才知道,自己心中有多渴望与谢肆相认。   谢肆微微一怔,冷峻的眉眼温和下来:“怎么了?”   有些事一旦起了头,一切便变得顺其自然,云霏霏也不再扭捏,自然而自道:“女儿想请你帮忙寻找一个嬷嬷。”   谢肆挑眉:“云家的嬷嬷?”   云霏霏道:“是,她叫何嬷嬷,自女儿懂事开始,她便一直待在我们身边,她是个好的,是侯府中唯一真心心疼我们母子三人的嬷嬷,阿娘也说她要被卖给人牙子时,何嬷嬷不停为她求情,还请爹爹想办法找到她。”   谢肆微微颔首,立刻招来手下,命其寻找何嬷嬷。   抄家不是件小事,需花费不少时间,贺烺将昏迷中的忠勇侯带走后,陆骁也带着云霏霏兄妹二人离开。   马车上,云霏霏不安地问:“阿兄,如今忠勇侯被贬为庶民,你恐怕也不能在东宫当差了,今后该如何是好?”   别说云裴不能当差,云霏霏恐怕都会被逐出东宫。   云裴不以为意地说:“不能当差也没关系,我好手好脚,不愁养不活你跟阿娘。”   见妹妹愁眉不展,云裴好笑地捏了捏她的脸颊:“娇娇别担心,你要是被赶出宫,那正好,以后你就留在家里陪阿娘,赚钱的事交给阿兄就行。”   云霏霏抬手捏了回去,嘟囔道:“阿兄不要瞧不起我,我绣工可好了,卖去绣品店可都抢着要,我还可以专门做大户人家的生意,将绣品卖给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们,才用不着阿兄养!”   陆骁听着兄妹俩人拌嘴,心底觉得好笑。   “二位。”陆骁忍着笑,伸手将云霏霏拉到自己身边坐下,“你们是不是忘了,今后自己便是谢家人了?”   云霏霏与云裴齐齐一愣。   还真的忘了。   陆骁低头看着云霏霏。   少女身姿纤弱,细腰不足一握,看着自己的眼神单纯得要命,一双美目却波光潋滟,像带了无数把小钩子,天生就惹人爱怜。   陆骁视线停留在她看起来就很软的粉色唇瓣上,半晌不动声色地移开。   “待会儿孤会送小师弟回襄国公府,至于你……暂且先随孤回宫。”   云裴虽然还未开窍,却也看得出太子待妹妹不同常人。   下马车前,云裴犹豫了下,还是鼓起勇气开口:“殿下若珍惜娇娇,那便不该让她不明不白地跟着您。”   云霏霏没想到兄长居然会对太子说这种话,巴掌大的小脸瞬间羞红如火。   她狠狠剜了兄长一眼,含羞带怯地嗔道:“阿兄胡说八道什么!”   陆骁面上看不出喜怒,狭长深邃的眸子淡淡扫了眼云裴。   就算云霏霏早就明白陆骁对自己的心意,可他到底是太子殿下,向来容不得别人置喙。   云霏霏紧张道:“殿下,是阿兄他不懂分寸,您莫要跟他计较。”   少女眸子水汪汪的,眼神如同小猫一般,又软又委屈,看上去极为无辜,叫人难以拒绝她的请求。   陆骁结滚动了两下,眸色越发深沉。   云霏霏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小心翼翼地开口:“殿下?”   陆骁淡淡的道:“你阿兄说得对。”   陆骁转头看向云裴,眉眼冷峻,神情淡漠,语气却极为郑重:“孤会给娇娇名份的。”   云裴也知道自己逾矩了,恭敬地拱了拱手,头也不回地跳下马车。   昨晚云霏霏陪着谢晚,陆骁是一个人睡的,此时马车内终于剩下他们,他自然不会再忍耐,轻而易举就将身旁的云霏霏抱到腿上。   又是面对面,严丝合缝地挨在一块的那种抱法。   压迫感从`裙`底传来,云霏霏脸颊染上一抹红,漂亮的小脸楚楚可怜,看着单纯又乖巧,惹人怜爱。   殿下怎么就、怎么就这么喜欢这个姿势?   “孤要是猜得没错,襄国公夫妇很快就会接你出宫。”陆骁温热的大掌握着她的细腰,缓缓往上,轻轻滑过襄国公老夫人为她准备的衣裳。   衣裳款式虽然有些旧了,料子却是极好的缎面,轻薄且滑顺。   陆骁的手指修长漂亮,强而有力,细细描摹衣裳上繁复却又不失低调素净的花纹,来到她的耳畔,在她细腻的脖颈上流连。   他俯身,轻啄她的耳根,慢条斯理地吮着肌肤的嘴唇软柔又滚烫。   云霏霏皮肤格外娇`嫩,不过咬了几下便起了红印子。   这个男人,强势起来叫人害怕,温柔时又百般地折磨人。   云霏霏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她的脸色逐渐绯红,就连白皙的脖颈与锁骨,亦缓缓染上鲜艳夺目的红。心跳特别快。   云霏霏按住他温柔却不失强势的大手,看着男人染上一抹绯色的眼尾,朱唇微启,气若幽兰。   陆骁虽然只是轻描淡写地提了一句,她很快就会出宫,云霏霏却莫名就感受到他话里的不舍与浓重的占有欲。   要是放在一个月前,知道自己能离宫与阿娘阿兄团聚,云霏霏心中绝对不会有任何舍不得。   “……殿下。”云霏霏饱满的唇瓣略微有些湿润,颜色漂亮诱人。   她闭着眼睛,睫毛微微颤抖着,绵软的小手却顺着陆骁曲线漂亮,健硕有力的手臂慢慢地往上挪,抱住他的脖颈。   陆骁低眸,看着云霏霏白里透红,含羞带嗔得十分漂亮的小脸,呼吸微滞,正要俯身噙住她的唇瓣,少女却先行一步凑了上来。   云霏霏的唇瓣又软又嫩。   陆骁挺直的脊背蓦然僵硬,马车窗帘上的光晕勾勒出他喉结滑动的轮廓,衬得颈侧跟着滚动的小痣愈发靡丽动人。   他的唇瓣被胆小的少女细细撕咬着,章法虽然不熟练,但特别缠人,酥酥麻麻地刺痛感在嘴唇蔓延开来,简直能将人逼疯。   “就算出宫,娇娇也不会忘记殿下的。”少女轻声道,娇糯的嗓音似沾了蜜糖般,柔媚入骨,听得人骨头缝都酥了。   云霏霏只是舍不得陆骁,只是察觉到他的心底的烦躁,想在离宫前让陆骁知道,她也是心悦于他的。   却不知道,自己讨好撒娇的举动,像是在刻意勾引,甜蜜温柔却又充满折磨。   陆骁心脏得很快,血液在脉络里翻滚。   毫无预兆地,云霏霏一阵天旋地转,顷刻间就被按倒在一旁的软榻上。   一个漫长,疯狂到让人窒息的吻落了下来。   云霏霏错愕地睁开眼,被迫承受着这个充满掠夺性的吻同时,对上陆骁那双被汹涌的`情`意沾染,充满侵略性却又隐忍到极致的黑眸。   他灼灼的目光似能把人烫伤,云霏霏脸颊瞬间红透,娇弱的身子不受制地颤`栗起来。   “殿下,马车很快就会进宫唔──”   云霏霏的声音实在太软,一开口便叫人血脉贲张,陆骁不得不俯身堵住她的唇,把那足以将人逼疯的嗓音尽数吞入腹中。   一寸一寸地将她吞噬。   云霏霏脑袋发懵,呼吸渐渐急促。   襄国公府离皇城并不远,陆骁什么都来不及做,马车就停了下来。   魏行细尖的嗓音跟着响起:“殿下,东宫到了!”   陆骁动作一顿,结实有力的臂膀撑在云霏霏脸颊两侧,将她困在胸膛与软榻之间。   他伏在她耳边`喘`气,吻着她耳廓哑声问道:“娇娇是故意的?”   云霏霏也没想到不过是单纯的一个吻,陆骁便会失控成这样,俊美的脸庞全都染上的惑人的桃花意。   她别过头去,不敢直视他动`情的姿态。   云霏霏小脑袋瓜轻摇了摇,浮着一层薄薄水雾的眸子无辜又单纯:“不是,我只是不想您难受。”   勾人而不自知,说得便是她。   短短几瞬,陆骁的确将那些不舍都抛诸脑后,心里不难受了,其他地方却更加地不痛快。   “……”陆骁不说话,低头,报复性地咬了她一口。   为了克制自己想要去多做什么的冲动,陆骁不敢再有多余的动作,滚烫的气息却一下下落在云霏霏的耳畔,脖颈上的青筋一根一根暴起。   马车停在东宫门口许久,马车里的人却丝毫没有要下来的迹象。   魏行胆颤心惊地看着静止不动的马车,就担心下一刻它就摇起来。   殿下,祖宗呀,您可千万冷静。   要知道,东宫虽然守卫森严,早已被打造得犹如铁桶一般,但东宫门口的耳目众多,太子要是在马车上干了荒唐事,很快就会传到帝后耳中。   “魏公公这是怎么了?您怎么待在东宫门口不进去?”   魏行担心的事很快就发生。   “雪雁姑姑。”魏行转过身,面不改色地笑道:“殿下大概是在马车上睡着了,咱家不敢惊扰殿下,正等着呢。”   陆骁刚回京就带着身边的小宫女出宫,彻夜不归,这件事一早就传到静安太后耳中,静安太后震怒不已,立刻派雪雁过来察看。   “是吗?”雪雁飞快环顾了下周,脸上依旧笑着,眸色却越来越阴沉。   那娇媚的小宫女肯定就在马车上。   太子殿下清风朗月般的一个君子,居然光天化日就在马车上……   雪雁看着轻轻晃动了一下的马车,双拳紧握着,指甲几乎要将掌心掐出血来。   “魏公公,马车动了,殿下应该醒了,你上去扶他下来吧。”   魏行听到马车动了,魂儿差点被吓飞,转过头盯着马车,发现它只是动了一下,这才松了口气。   “殿下就算醒了,咱家也不敢随意惊扰他,雪雁姑姑且先候着吧,太后那边太子自会安抚。”   雪雁脸色阴沉,眸光晦暗。   马车内。   陆骁不可能真的对云霏霏做什么,只是有些情绪需要时间去化解。   他苦苦克制忍耐了许久,终于松开怀中的人,翻身坐起。   陆骁虽然没有要了云霏霏,却也狠狠惩罚了她。   狠狠地让她哭了一次,尝到何谓煎熬,何谓求而不得。   未到云霄便跌落,最是痛苦难耐。   殿下真的太坏了……   云霏霏失神地躺在榻上,全身软得没有一丝力气,双颊红得像是被酒熏过。   马车外站满了人,她不敢哭出声,唇瓣都被咬破,双手捂在脸上,娇艳欲滴的红衬着她雪白的柔荑,格外诱人。   陆骁将人抱了起来,修长如玉又能将人逼疯的指尖,动作优雅地落在她的衣襟上,慢条斯理地整理着她的衣衫与略乱的发髻。   云霏霏坐在他腿上,陆骁身上穿戴整齐,劲瘦的腰肢裹在鸦青色的衣衫下,勾勒出清晰流畅的线条,很是赏心悦目。   昳丽的眉眼半隐在阴影当中,看上去漠然又冷峻,一副禁欲君子的模样。   云霏霏看得心头酥酥麻麻的,有些气自己的不争气,又有些气陆骁的大胆放肆。   陆骁伸手,摸了摸她被咬得通红的唇瓣,指尖还泛着甜美入骨的气息。   云霏霏脸颊顿时像有火在烧,想张嘴狠狠咬他一口,又觉得难为情得要命,只好气呼呼地拉下他的手,从怀中摸出帕子,胡乱地擦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   陆骁像是不知道她在气什么,坏心眼地咬了下她的耳根,微微上扬的眼尾弧度慵懒迷人:“孤也不是故意的,孤只是希望,娇娇离宫后不要那么快就忘了孤。”   陆骁不说还好,越说,云霏霏的脸就越红,恨不得挖个地洞将自己埋起来。   骗子骗子骗子,殿下就是个大骗子!   什么清冷自持,什么无情无欲,都是骗人的。   云霏霏光是想到,两人在马车上待了那么久,魏行与一众护卫候在外头,心里不知怎么想他们的,心尖便无法抑制地颤栗起来。   陆骁舍不得将人欺负得太狠,抱着捂着脸不说话的小姑娘,轻声细语地哄着,直到马车外再次响起魏行不解风情的请示声:“殿下,您可醒来了?寿康宫里来了人,说是太后娘娘想见一见您及……云姑娘。”   云霏霏火热的心跳瞬间冷却下来。   陆骁俊美的脸庞迅速染上一层冰霜。   “知道了。”陆骁淡声道。   他又从头到尾将云霏霏检查一遍,确定少女看上去与平时无异,才终于带着人下了马车。   陆骁自制力惊人,清冷的眸色,冷峻的脸庞,丝毫看不出异样。   云霏霏也因为听到太后的关系,面色淡淡,可惜她刚刚才哭过,眼圈儿还是红红的,唇角也破了一个口子。   一看就是被人欺负过的模样。   魏行只当作自己瞎了,眼观鼻、鼻观心,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说。   雪雁看到云霏霏顶着一张单纯绝色的脸蛋,做着世上最狐媚的事,心里几乎要气炸。   云霏霏不止抢了她的差事,还勾得恪守礼教的太子殿下跌落神坛,跟着她一起荒唐,将太后娘娘最忌讳、最厌恶的事,全都做了。   太后娘娘绝对不会让这样一个,连野心都懒得掩饰宫女待在太子身边。   雪雁似笑非笑地看了云霏霏一眼。   除了跟陆骁独处时,云霏霏从来都是小心谨慎的,走路也是目不斜视,完全没注意到雪雁得意而又阴暗的目光。   陆骁倒是注意到了:“雪雁姑姑走路东张西望,丢了自己的脸面不要紧,丢了皇祖母的脸面,就算再得宠也是死路一条。”   太子一开口,行进到一半的辇车立刻停了下来。   陆骁的声音格外冷酷,就连平时跟着他的魏行与云霏霏听了都心头一紧,更别提雪雁。   雪雁脸色煞白,连声赔罪:“雪雁知错。”   陆骁眉眼冷峻地敲了敲辇车扶手,众人这才继续前行。   辇车很快来到寿康宫。   雪雁还没来没踏进寿康宫就听到太后的笑声,脚步不由顿了下。   静安太后听到太子彻夜未归时,分明勃然大怒,甚至将宁姑姑叫到跟前训了一顿,怎么一下心情就变好了?   “哀家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进宫了,几次派太医过去探望你,都说你日益消瘦,用了最好的药也不见起色,你都不知道哀家有多担心。”   太后心情的确很好,苍老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笑意,话里的喜悦完全掩不住。   寿康宫里显然有着贵客,很快又响起另一道苍老却又不失温婉的女声:“老身病得太久了,容貌憔悴不堪,这才迟迟不敢进宫探望娘娘,还望娘娘见谅。”   陆骁眸色微闪,面不改色地踏进寿康宫,云霏霏及魏行紧跟在后。   雪雁骄傲地抬起下巴,来到静安太后面前,姿态优雅地行了个万福礼:“太后娘娘,雪雁按您的吩咐,将太子殿下带来了。”   静安太后闻言,笑容微敛。   太后虽然已过耳顺之年,却依旧明艳端庄,贵气逼人,淡淡一个眼神扫过来,便让云霏霏打了个寒颤。   感受到太后带着审视的目光,云霏霏不由将头埋得更低,目光紧盯着足尖,从头到尾都不敢直视太后真颜。   陆骁刚上前给静安太后行完礼,静安太后充满笑意的嗓音再次响起:“太子来得正好,你赶紧瞧瞧位置上坐的是何人?”   陆骁尚未踏进寿康宫就听到了襄国公夫人的声音,当然知道位上何谁。   陆骁朝襄国公夫人微微颔首:“平阳郡主一如既往地雍容华贵,还是谢统领的义母,孙儿自是记得。”   云霏霏闻言一愣,这才偷偷地抬头看了一眼。   看到穿着一身诰命服的襄国公夫人,眼圈还有些微红的美人眸微微瞪大。   襄国公夫人笑容温柔地说:“想当年太子殿下跟着放儿习武时,还只是个小豆丁,没想到一转眼已是玉树临风的翩翩美少年。”   哪怕这话不是恭维,太子确实配得上襄国公夫人的形容,太后听了依然很是受用。   静安太后给太子赐座之后,雪雁才上前附在静安太后耳畔,轻声说了几句话。   太后脸上的笑意瞬间淡去。   雪雁退到一旁,幸灾乐祸地看了眼云霏霏。   静安太后捧起茶杯,浅浅抿了一口,这才看向陆骁:“太子可是越来越不象话了,从秋猎回来后,也没来寿康宫给哀家请安,就又带着人出宫,彻夜不归,之前你答应哀家的那些话,莫不是在唬弄哀家?”   陆骁起身拱了拱手:“皇祖母误会孙儿了,昨日孙儿寻到师娘的下落,这才急着出宫。”   皇上大动肝火抄了忠勇侯府,这动静这么大,静安太后想不知道也难。   静安太后一听说襄国公夫妇进宫面圣,立刻就派人去御书房外候着,这才好不容见到了多年未见的闺中密友。   “平阳,哀家怎么没听你提起此事?”静安太后惊喜地看向襄国公夫人。   襄国公夫人起身,朝太后行了个万福礼:“老身还来不及说,太子殿下便来了。”   静安太后虽然从宫人们口中得知忠勇侯的恶行,却不知谢晚究竟是如何找着,一听说是太子寻到的人,立刻追问太子。   陆骁看了襄国公夫人一眼。   襄国公夫人笑了笑,慢慢走向云霏霏。   静安太后瞬间被他们二人勾起了好奇心,笑问:“平阳这是怎么了?你跟太子之间,莫非还有什么哀家不知道的秘密?”   静安太后原以为襄国公夫人,是朝坐陆骁走去,直到看到她牵起云霏霏的手,才发现自己会错了意。   “你……”静安太后眉头微蹙。   襄国公夫人带着云霏霏来到太后面前,意示云霏霏向太后行礼请安后,才缓缓开口:“太后娘娘有所不知,老身也是昨日才知道,晚晚居然在十五年前就为放儿诞下一双儿女,这些年来,他们一直被云家人藏在侯府里,要不是太子殿下细心,老身都不知道我谢家的骨肉还在外头受苦受难。”   静安太后难以置信地看着襄国公夫人,目光在她与云霏霏之间来回扫视。   襄国公夫妇自从失去谢晚之后,行事便越发低调,京城里的那些世家大族,几乎都忘了还有他们这一号的人物存在。   雪雁虽然就大云霏霏三、四岁,但她从小就伺候静安太后,一直都知道京城中有襄国公夫妇这号人物。   她不止一次听太后惋惜谢晚,更曾奉命出宫到襄国公府,代替太后探望两位老人家。   襄国公府对于皇上及太后而言,是怎么样的存在,雪雁可说再清楚不过。   早在襄国公夫人牵上云霏霏的手时,雪雁的双眼便不受控地瞪大,听到云霏霏是谢家的骨肉、谢肆的亲生女儿之后,更是眼前一黑。   “你说她是沈放的亲生女儿?”   得知勾得太子无法自拔的小宫女,居然就是好友的孙女,静安太后虽然不至于失态,语气里的惊讶却是如何也掩不住。   “是。”   襄国公夫人与静安太后是几十年的旧交,两人七、八岁时便相识,哪怕后来一个进了东宫,成了侧妃,一个嫁入谢家,成为将军夫人,也未曾断过联系,就连谢晚失踪,襄国公夫人病重,静安太后也未曾与她疏远。   “昨日太子殿下之所以带着她出宫,就是为了救晚晚,您不知云家究竟有多可恶……”襄国公夫人久病缠身,只是站着说了一会儿话,脸色便苍白得厉害。   静安太后看得心惊胆跳,立刻让人扶她回座。   云霏霏的手一直被襄国公夫人紧紧握在手中,只能跟着她回座,乖乖站在外祖母身边。   静安太后听完来龙去脉,才知道自己当初从探子口中,听到有关于云霏霏的一切,到底有多荒谬。   “可是方才雪雁说……”静安太后目光复杂地看着云霏霏,脸色逐渐铁青起来。   陆骁问:“雪雁姑姑说了什么?”   那些话不太好听,静安太后自然不会说出来,惹得襄国公夫人难过。   陆骁声音冷酷:“皇祖母欲言又止,想必不是什么好话。”   “是不是说孤身边的小宫女从马车下来后,眼睛都哭红了,嘴唇破了,肯定与孤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陆骁说得云淡风轻,云霏霏却是听得心头一紧。   殿下怎能实话实说?!   这下不止静安太后脸色铁青,就连襄国公夫人脸色都难看起来。   “若她说的是这些话,孙儿可以肯定地告诉您,这不过都是恶意揣测。”陆骁目光冷沉,不怒而威的气势令在场所有人都心中一紧,就连静安太后也不例外。   “孤刚带着她从忠勇侯府回来,忠勇侯一家人哪怕被父皇下令抄了家,仍然当着她及师父的面,对师娘口出污言秽语,甚至对她动手动脚,回宫后她才会如此狼狈。”   陆骁冷笑:“当时前去宣旨的安公公也在场,皇祖母若是不信,现在就可将安公公唤来,让他为孤作证!”   陆骁是静安太后亲手带大的,静安太后十分清楚太子的脾性,陆骁素来克己自持,从小就谨言慎行,挑不出半点错误,静安太后知道他从不口出狂言。   几乎是太子一说安公公也在,静安太后便信了他的话。   静安太后看着面容冷肃的孙儿,心中满是欣慰,至于误会云霏霏一事,这个错误,自然有别人来担。   襄国公夫人淡淡的道:“老身记得,按照宫规,宫女妄议主子是要被掌嘴的。”   陆骁道:“确实如此。”   雪雁听着他们一搭一唱,当下就慌了,立刻跪到太后面前求饶。   云霏霏已经被陆骁睁眼说瞎话的功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襄国公夫人难得进宫一趟,静安太后并不想扫兴,做做样子地罚了下雪雁,便叫她退下。   静安太后看了眼太子,才又看向云霏霏,不咸不淡地说:“既然你是平阳的孙女,当初又是因为被陷害才会进宫为奴为婢,哀家今日便为你做主,放你出宫。”   其实早些时候,襄国公就已经从景帝那求得恩准了,不止云霏霏兄妹二人都能认祖归宗,就连云霏霏都能即刻出宫。   襄国公夫人之所以还未离宫,就是要接云霏霏回去,如今听到太后的话,依旧欣喜不已,立刻带着云霏霏来到她面前行礼谢恩。   陆骁不发一语地抿着唇,看着云霏霏娇小的身影,突然很想将她藏到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   就像前世一样,两人眼中都只有彼此。 第45章 娇娇这是在撒娇?【二合……   云霏霏放在宫里的东西并不多, 要不是太子开口挽留,原本襄国公夫人是要直接带她出宫的。   回到东宫,襄国公夫人陪着云霏霏回房收拾细软, 陆骁紧跟其后。   襄国公夫人原以为孙女是跟同他宫女同住, 来到住处,才发现她居然自己一个屋子, 并且被褥都是锦缎的面子。   襄国公夫人看了眼太子,才发现他一双眼都紧紧黏在孙女身上。   “太子殿下有心了。”   陆骁回过神, 矜持颔首:“娇娇回府后,老夫人也是能时常带着她进宫给皇祖母请安的。”   襄国公夫人笑而不语。   云霏霏的屋子收拾得很整洁,东西也都摆放得整整齐齐, 没一会儿功夫她便整理好行囊。   她想了想,将挂在脖子上的玉佩取下,递还给陆骁:“殿下, 我就要出宫了,出宫后,再没人敢随意欺负我, 这玉佩实在太贵重了, 还是还给您吧。”   襄国公夫人闻言一愣, 看清楚孙女手中的玉佩后,浑浊的双眼更是微微瞪大。   襄国公夫人与静安太后是几十年的手帕交, 先帝还在时,她也很常进宫, 自然知道这玉佩是先帝赏赐给太子的。   没想到,太子居然将如此贵重的玉佩给了孙女。   陆骁离开寿康宫之后,面色便十分冰冷,此时听见云霏霏的话, 眼底更是漫上一层寒霜。   陆骁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冷硬:“那是孤送你的定情信物,如今你退回来,可是要与孤撇清关系了?”   襄国公夫人震惊地看着太子:“什么定情信物?”   云霏霏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解释,陆骁便道:“老夫人,当初还不知娇娇身世时,孤便与她两情相悦,当初孤便是想给她太子妃的名份,才会派人仔细调查她的身世,想着扶持她的兄长一二,再想办法抬一抬娇娇生母的地位,这才会误打误撞,发现她的生母便是师娘。”   “你、你们……”襄国公夫人当然看得出来太子看孙女的眼神并不寻常,但没想到,太子居然想娶一个宫女当太子妃!   “娇娇,你与太子殿下,真是两情相悦?”   云霏霏没想到自己只是想还个玉佩,陆骁居然就将两人的关系直接道破。   陆骁上前,将她取下的玉佩戴回她细白的脖颈,以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低声道:“下次再取下这玉佩,孤便罚你。”   听见男人带着气音的耳语,云霏霏瞬间就想起刚才在马车上,他眸中的`欲`念是如何浓重,又是如何惩罚自己。   手指打旋的力道明明不轻不重,温柔似水,她浑身却似有像有蚂蚁在啃,酥`痒`难耐。   云霏霏脑中不过零星冒出了些画面,脸颊霎时就红了。   看到孙女整个人红得像只煮熟的虾,襄国公夫人就知道太子的话,十有八`九是真。   只是,只是孙女喜欢谁不好,怎么就偏偏喜欢太子呢?   襄国公夫人在,陆骁不敢太放肆,免得谢家人以为他只是将云霏霏当成玩意儿,而非真心想娶她。   陆骁看着粉黛未施的少女满面红霞,长而卷翘的睫毛下,望着自己的眸子含着羞怯的情意,乖乖抬头看着自己的模样,说有多软便有多软,看得人心痒丝丝的。   陆骁抬手摩挲了下云霏霏泛着红晕的眼尾,轻声道:“娇娇,孤很快就会带你回来。”   云霏霏按着重新回到小衣里的玉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陆骁再不想放云霏霏出宫,她还是跟着襄国公夫人搭上了国公府的马车,离他而去。   马车上,襄国公夫人看着长相与女儿极为神似的小孙女,一颗心都柔软下来。   见云霏霏一脸不安地看着自己,襄国公夫人立刻握住她双手,解释道:“娇娇莫要担心,刚才祖母在太子面前没有表态,只是不想让太子觉得,咱们谢家的姑娘贪图荣华富贵,一听到太子妃之位,便巴巴地凑上前去,各种奉承。”   “要是你真的跟太子两情相悦,我与你外祖父一定给你做主;要是你是受太子胁迫,才不得不委身于他,那你也不用怕,有你外祖父与你爹在,就算他是太子也不能逼你嫁。”   从小到大,云霏霏很少感受过这样热烈又直白的关心,听到老夫人的话,眼眶瞬间就红了,就连声音也微微哽咽:“真的吗?”   襄国公夫人突然伸手,用力捏了下小孙女的脸颊:“疼不疼?”   云霏霏愣愣地看着老夫人,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襄国公夫人笑:“既然疼,那自是真的,不是做梦。”   云霏霏用力眨了眨眼,把眼泪忍回去,羞涩地低下头,轻声道:“孙女确实与殿下情投意合。”   襄国公夫人点点头,笑容温柔地说道:“知道了,这件事祖母会看着办的。”   襄国公早早就回到国公府,襄国公夫人带着云霏霏回来时,襄国公正在堂屋前的空地与一名少年比试。   昨日云裴没有跟着回来,但他的容貌不止神似谢肆,也与云霏霏有几分相似,再加上谢晚就站在一旁激情澎湃地为少年助威,老夫人一下便知道少年是自己的孙儿。   云裴虽然曾任东宫侍卫,身手不俗,但跟身经百战的老国公比起来还是太过稚嫩,祖孙俩才驻足看了一会儿,云裴便败下阵来。   “你根底还不够扎实,要从头练起。”襄国公伸手拉起云裴,他的神色虽然严厉,却透着一股慈祥与赞赏。   云裴稚气未脱的脸庞笑容腼腆。   襄国公看到云霏霏回来了,满意地点点头,吩咐管家备茶,负手进到屋内。   “娇娇,”谢晚习惯看到女儿便给她一个大拥抱,今次也不例外,一发现云霏霏就扑抱上去,“阿爹说,家里不缺银子,娇娇以后再也不用进宫挣银子了,真的吗?”   “是真的,女儿以后不用再进宫挣银子了。”   谢晚开心地笑了起来,在她脸上用力吧唧一口:“太好了!”   云霏霏离宫前,看到陆骁一直找借口想留下自己时,心里虽然涌起一股强烈的不舍,然而此时看到阿娘高兴的模样,那股不舍一下就淡了。   陆骁并不知道云霏霏这个小没良心的,一出宫没多久就将自己抛诸脑后。   云霏霏离宫不久,陆骁便来到凤仪宫给高皇后请安。   景帝发了这么大的火,忠勇侯府抄家一事闹得满城风雨,高皇后自然也已经知道云家与谢晚的事。   高皇后真真没想到,自己还没来得及见上儿子心仪的小宫女一面,小宫女居然就被谢家人认了回去。   “骁儿还说下次来请安,一定会带那丫头过来给本宫瞧瞧,现在人都出宫了,本宫要上哪瞧?”高皇后故作嗔怨地瞪了太子一眼。   陆骁淡淡的道:“过几日母后不是要办赏花宴,发请帖给谢家,到时候便能见到人。”   高皇后被他气笑了:“敢情骁儿来凤仪宫请安,是为了能在赏花宴上见那小宫女一面?”   陆骁剑眉微蹙,神情冷淡地纠正她:“娇娇如今已经认祖归宗,不再是宫女了。”   “好,不是小宫女,本宫记得她的名字,叫云霏霏?”   陆骁淡淡的道:“是,母后也可唤她娇娇。”   高皇后见太子没有否认,还将人家的小名报出来,算是看明白了,好笑道:“人前脚刚走,你后脚就来撺掇本宫发请帖,分明就是喜欢得要命。”   “当初既然那么喜欢人家,就该先给她一个名份才对,这样就算被认回去,她也还是你的侍妾,还能趁机将她升为侧妃,卖襄国公一个面子。现在好了,没名没份的,想见一面都得绞尽脑汁,真不像骁儿的行事作风。”   陆骁慢条斯理地给高皇后倒杯茶,举手投足透着难言的优雅。   “母后又知道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当初儿臣不愿给她名份了?”   高皇后当然也知道太子是走一步看百步的性子,不可能没有料到云霏霏认祖归宗后两人就得分开。   她迟疑了一下,有些不确定地说:“骁儿莫要跟本宫说,你当初就想迎她为太子妃。”   陆骁抬眸迎视高皇后的目光:“儿臣若说是,母后可愿成全儿臣?”   高皇后知道太子向来雷厉风行,但没想到就连婚姻大事也是这般果决。   “可她……”   高皇后看得出太子十分重视云霏霏,斟酌了下用词,才又开口:“她被认回谢家之前,不止当过外室子,还当了十多年的庶女,甚至进宫当过奴婢,当太子妃,恐怕不行,倘若只是侧妃,那就没什么问题。”   陆骁声音冷酷且坚定:“孤不会委屈她当侧妃。”   他早就许诺过云霏霏一生一世一双人。   高皇后没想到太子如此坚持,有些头疼地揉揉眉心:“即便母后认可她这个儿媳妇,同意她当太子妃,你父皇恐怕也不会轻易点头。”   “这么说母后是答应了?”陆骁唇角微不可察地勾了下。   高皇后张了张嘴,很想说她也不同意,在看到太子笑意灼灼的目光,与眼中毫不掩饰的孺慕之情后,硬生生地把后面的话给咽回去了。   “是,骁儿若是真心喜爱,母后愿意成全你们。”   十五年前战乱时,太子被叛臣贼子掳走,险些丧命,静安太后震怒不已,寻回太子后,就将太子抱到寿康宫,由太后亲自扶养,直到长大成人。   高皇后因而对太子有许多亏欠,对太子的宠溺可说接近毫无底线,如果云霏霏还是云家庶女,那么高皇后无论如何都不会点头同意,但如今云霏霏已经被认回谢家,那又不一样了。   太子妃是何知岁或是云霏霏,对高皇后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两人的母家势力。   谢家是百年世家,底蕴非京城寻常人家能比,云霏霏虽然不是从小费心培养的嫡女,但谢家的底蕴摆在那儿,襄国公夫人当初既然能将谢晚培养得那么优秀,想来只要再过个两三年,云霏霏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更何况,何知岁还是静安太后的侄孙女。   静安太后的母家在朝中树大根深,何丞相表面是太子的人,实际上却是静安太后的母家,高皇后年轻时已经被太后抢走了儿子,根本无法忍受太子将来的妻子也是太后的人。   打从一开始,何知岁就被高皇后排除在太子妃名单之外。   这些年来,景帝虽然已经削弱何家势力不少,并为了制衡何家,故意扶持沈、云两家及高皇后的母家镇国公府,不少重臣都是景帝自己的心腹,然而随着太子年纪增长,静安太后对太子的控制欲却越来越强,野心昭然若揭。   景帝如何看不出静安太后想做什么,他无法忍受太子一辈子都当静安太后手中的傀儡,更不可能让外戚干政!   这才会明知何知岁最适任太子妃的人选,却迟迟不下圣旨。   如今云家倒了,景帝肯定还得再扶一个家族上来,与何家抗衡。   老国公战功赫赫,其义子兼女婿谢肆十五年来忠心耿耿,谢家人在朝中为官者也不少,虽然都只是小官,但胜在忠心清廉。   当年谢晚丢了,老国公膝下无子,谢家也没有闹出争夺家产、兄弟相残的戏码,便知道谢家人有多自律,家风又有多严谨。   云霏霏的母家襄国公府,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高皇后想了这么多,但也不过只是喝杯茶的时间,她放下手中茶杯,看着陆骁,沉吟片刻。   高皇后招来秦嬷嬷,吩咐道:“去将那柄刻有福禄寿的玉如意拿来,本宫要赐给襄国公府嫡女;再将皇上不久前赏给本宫的两匹蜀锦,也给谢家送去,那颜色够艳,正好适合那小宫……云霏霏。”   “多谢母后成全。”陆骁倏地起身行礼。   高皇后看到陆骁翘起的唇角,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唤住秦嬷嬷:“行了行了,嬷嬷取这些东西后,就由太子帮本宫送去襄国公府。”   陆骁沉默地看着高皇后。   小时候静安太后虽然疼他,但因为掌控欲极强的关系,很少让他见高皇后,甚至只要他说想见母后,就会被静安太后丢到佛堂里关着。   静安太后对他从来都是有目的的,景帝又只问他课业,不问他想不想母后。   当时他只是个孩子,还无法很好控制自己的情绪,好几次偷偷去见高皇后,却看见母后亲密地抱着弟弟。   大儿子见不着面,小儿子又体弱多病,高皇后自然而然将一颗心都放到了小儿子身上。   陆骁很聪明,哪怕当时他只是个孩子,也轻易就明白这个道理,便想着,只要自己对陆知礼好一点,母后也会将目光放在他身上。   没有人知道,他有多羡慕陆知礼。   后来,陆骁发现,只要自己表现得不在意母后,父皇和太后就会同意他去见母后。   他没有办法,只能努力收敛自己情绪,哪怕见了高皇后也不敢表现出半点情绪。   陆骁一直以为,高皇后是不在乎自己的,所以前世才会那么干脆地放弃自己,但现在她却为了自己,毫不犹豫就接受了云霏霏。   “怎么了?”   高皇后发现太子眼中翻涌着各种情绪,一副动容的模样,没好气地调侃:“太子就这么舍不得那个叫云霏霏的小娘子?母后不过是派你去送礼,让你趁机见她一面,就这么感动?”   陆骁不语,只微微笑了下。   高皇后心里突然一疼,又接连吩咐了秦嬷嬷,将料子最好、颜色最粉嫩的那几匹织锦缎都给她取来,一并让太子送过去襄国公府。   “母后不若再多赏赐些珠宝首饰,赏花宴只有衣裳可不够。”   陆骁两次同自己打趣都是因为云霏霏,高皇后心里又是感动,又是嫉妒,终于忍不住对着长子翻了个大白眼。   “如今太子跟她八字都还没一撇,就敢当母后的面帮她讨赏,这以后要是娶回宫,还不得上天。”   陆骁面色冷淡,语气也很冷漠,低沉的嗓音里却带着极轻的笑意:“娇娇一向谨小慎微,还是宫女时,儿臣赏赐的东西她都不敢要,非得千哄万哄才收下,如今又有襄国公夫人调-教,母后担心的事不会发生。”   高皇后嘴里抱怨,心里却开心得很好,立刻按陆骁的请求,又吩咐秦嬷嬷取来一些珠宝首饰。   秦嬷嬷怔怔地看着母子两人的互动,见两人之间终于不再像之前那样生疏客气,瞬间红了眼眶,转身离开的同时,偷偷抬手拭泪。   “既然骁儿要出宫,那顺便去宁王府,探望一下你弟弟吧,知礼自从离宫后,身子便越来越差,母后实在放心不下他。”   陆骁笑意微敛,矜持颔首:“既如此,儿臣今晚便在四弟那过夜吧,上朝前再回宫换套朝服。”   高皇后并不知兄弟俩之间的嫌隙,笑道:“骁儿在宁王府陪陪他也好,把朝服也带上,早上便不用那么赶。”   “儿臣省得。”   ……   襄国公府   谢肆虽然因为忙着抄忠勇侯府的关系,还未回来,但是谢晚母子三人都已经到了。   襄国公接过孙儿、孙女的奉茶之后,一饮而尽。   “我已经取得皇上同意,皇上答应将你们母子三人从云家族谱划掉,从现在开始,你们便是谢家的儿女,既然入了谢家的族谱,便不能再跟着别人姓了,日后娇娇便叫谢明珠,壮壮则叫谢谨行。”   襄国公夫人接过两人的奉茶后,小啜一口,定定地看着他们半晌,才开口:“以前在云家的那些事,都忘了吧,幸好沈氏不喜娇娇,从未带你抛头露面,京城里知道你们兄妹二人身份的人并不多。”   襄国公夫人微笑:“从今往后,娇娇便是咱们谢家嫡女,再过几日,壮壮被册封为世子之后,也是国公府的小世子,你们的身份,一点也不比京城里其他世家大族的嫡子嫡女差。”   早在谢晚回来那日,谢肆便与襄国公商量好,云霏霏兄妹俩入谢家族谱一事,名字也是谢肆亲自取的。   谢肆并没有入谢家族谱,国公府的世子之位,自然就落到谢晚的儿子身上。   “往后出了门,尽管抬头挺胸,谁敢欺负你们、谁敢对你们无礼,不用担心惹事生非,都只管怼回去,当然,伤天害理之事是不能做的。”   襄国公夫人话音刚落,襄国公就拿起一本厚厚的家规,递给云霏霏,一本正经地说:“这是谢家的家规的,娇娇与壮壮都得背熟,每隔十日,爷爷都会抽问一遍,直到你们熟记为止。”   自从谢晚失踪后,襄国公府便不曾如此热闹过,襄国公夫妇接过孙儿们的敬茶后,便吩咐管事开席。   谢晚寻回来了,两个孙儿也认祖归宗,这样的喜事饭菜自然特别丰盛,就连空气中都透着欢乐的味道。   襄国公夫人身边的老嬷嬷,殷勤地给众人布菜的同时,老夫人也亲自给女儿夹了一块烧鹅。   “晚晚吃,这是樊楼的烧鹅,是你从小最喜欢吃的。”   谢晚不知道为何如此热闹,却懵懵懂懂地学着老夫人的样子,分别给女儿及儿子夹了一块烧鸡,最后也给老夫人夹了一块。   女儿贴心的举动,惹来襄国公夫人开怀大笑:“娇娇壮壮快尝尝,这道烧鸡虽然不是樊楼的菜,但咱们国公府厨子的手艺也是一流。”   祖孙三代相聚一堂,气氛融洽,云霏霏明媚娇艳的脸蛋露出盈盈笑意,和乐融融之际,管事突然急匆匆地进到饭厅通报。   “国公爷,皇后娘娘听闻大姑娘寻回来了,特地让太子送来许多贺礼,如今太子殿下就在大厅候着呢。”   云霏霏听到陆骁来了,好不容易被她藏回心底的不舍,一下就又冒了出来。   襄国公听到太子来帮皇后送礼,没有想太多,立刻让管事奉上茶水点心。   襄国公夫人眼神却十分复杂。   这两人分别半天都不到,太子居然就变着法子追了过来。   现在她算是相信,太子是真心喜欢她这个小孙女了。   什么帮皇后送礼,明明就是想趁机过来多看孙女两眼。   襄国公夫人想得到的事,云霏霏自然也想得到,心里顿时就像被人灌了一大桶蜜,甜滋滋的,就连唇边两个小梨涡也像盛满了蜜糖似的。   孙女偷偷抿着唇,暗自窃喜的小模样实在太可爱,襄国公夫人看得心都软了,好笑道:“娇娇可要出去见太子一面?”   “可以吗?”云霏霏想到不久前拿到的那本家规,又摇摇头:“殿下毕竟是外男,孙女就这么跟他见面,恐怕不太好。”   襄国公夫人哪里不知道她在顾忌什么,也不多说,直接将人拎出饭厅。   “你老实跟祖母说,你跟太子殿下……”襄国公夫人顿了下,摆手让跟在身后的奴婢都退下,才凑在云霏霏耳畔轻声道:“太子殿下可已经要了你的身子?”   云霏霏耳根一下就烧了起来。   陆骁虽然还没破她的身,但他们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过了,严格来说已经算是要过她的身子。   云霏霏一想到秋猎时两人都做了什么,便羞得全身发软。   不止她帮了太子,太子也帮了她,口手并用,两人简直比寻常夫妻都还要亲近。   要不是陆骁占`有`欲太重,不想让人听到云霏霏破碎不成调的哭声,早不知要了她多少遍,将人欺负得死去活来,让她在回京前就怀上小皇孙了。   云霏霏羞涩垂眸,就连嗓音也娇抾怯的:“是……”   襄国公夫人心里了然,虽然她不太想孙女嫁进东宫为妃,但也不可能捧打鸳鸯。   “知道了,咱们去前厅吧,太子殿下应该等急了。”   云霏霏以为外祖母拉她出来,只是想确定她跟太子的关系,没想到外祖母居然还要带她去见陆骁。   云霏霏不由开心地抱住老夫人的手臂,像小时候对谢晚撒娇般地道:“娇娇谢过祖母。”   “说什么傻话,既然太子已经幸了你,你也对他有意,祖母会想办法安排你们的婚事的,免得发生什么意外,先有了孩子就不好了。”   云霏霏没想到老夫人看着温婉可人,说话却这么不避讳,听见“孩子”这两个字,脸颊霎时像有火在烧,害羞得不敢直视她老人家。   “正好,现下得了皇后娘娘的赏赐,明日祖母进宫谢恩时,再探探娘娘的口风如何。”   祖孙两人来到大厅时,果然已经不见襄国公的身影,就只剩太子独自一人坐在那。   襄国公夫人知道自己在,孙女会放不开,轻声交待了几句话,便带着一众奴仆退下。   陆骁站在大厅中央,负手而立,明亮的烛火似碎金子般,落在他精致俊美的脸庞与直挺的鼻梁上,勾勒出他侧脸棱角分明的轮廓,透着几分难言的蛊惑。   他不使坏时,看上去就像是一尊无欲无求、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也不怪江华县主明知陆骁冷酷又冷漠,甚至极不待见她,依旧对他纠缠不休。   这副禁欲君子的模样,别说江华县主,就连日日与他相处的云霏霏,都忍不住怦然心动。   陆骁见云霏霏傻愣愣地呆在原地,冷峻的脸庞忽地绽出一抹微笑,淡淡的,却又温柔至极。   “娇娇看到孤就这么开心?”   少女一双眸子纯净漂亮,仿佛一池春水被打乱,波光潋滟,含情脉脉,只是乖巧地抬着头,一脸单纯朝陆骁望来,便让他忍不住沦陷。   陆骁喉结轻滚了下,颈侧的小痣格外性感。   他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来到云霏霏面前,俯身凑在她耳畔,低沉喑哑的声音很好是好听。   “娇娇要是敢用这种眼神别人,成亲后孤就把你关起来,谁也不让你见,哪里也不让你去,而你,日日夜夜都要被孤……惩罚。”   云霏霏只以为陆骁是在吓唬自己,娇嗔地瞪了他一眼:“殿下才不会。”   陆骁修长的手指捏了捏她小巧的鼻尖:“娇娇又知道孤不会了?”   云霏霏知道两人独处时,陆骁总爱变着法子欺负自己,但在其他事情上,根本舍不得自己难过。   她抿了抿唇,漂亮的美人眸瞪得圆溜溜地,娇声娇气道:“反正我就是知道你不会!”   亮晶晶的眼里充满信任。   陆骁轻弹了下她的额头,低哑的声音有些无可奈何:“孤是说真的。”   云霏霏以为他只是舍不得自己,又在撒娇了,倏地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凑近他,轻轻吻了下他的侧脸。   不等陆骁反应,她便整个人扎进男人怀中,纤细柔软的手臂,紧紧揽住他劲瘦有力的腰肢。   云霏霏脸颊紧贴着他宽厚结实的胸膛,耳边是自己与陆骁如雷般的心跳声。   她眸中浮现一点水光,娇娇软软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委屈:“我好不容易才不去想见不到你的事,你怎么可以这么快又出现在我面前。”   云霏霏觉得自己很矛盾。   要是陆骁没来看她,她现在肯定开开心心地与失而复得的家人,吃着团圆饭;但是当她听到陆骁奉皇后之命前来送礼时,她的心脏又砰砰砰砰跳得不停,开心得要命。   陆骁挺直的背脊微微僵硬:“娇娇这是在撒娇?”   云霏霏眼睫轻颤了下,将烫得发麻的小脸,深深藏进他怀中,嘟囔道:“……我会舍不得殿下回去的。”   陆骁低眸看着少女红彤彤的耳尖,冷清克制的眸色下暗藏着汹涌的危险。   他微微俯身,轻轻吻了下云霏霏的耳根,极富耐心地诱哄:“那娇娇想要孤怎么做?” 第46章 容不得她退却【二合一】……   两人姿态太过暧昧, 一时冲动的云霏霏,后知后觉地害羞起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要陆骁怎么做,就只是突然很想跟他撒娇。   云霏霏松开手, 慢吞吞地说:“殿下还是回去吧……”   她想要拉开两人的距离, 仿佛一折就断的细腰,一下被陆骁握住, 将她整个人按回怀中。   陆骁呼吸有些不稳,臂膀却强健有力, 容不得她退却。   “撩拨完孤,娇娇又想一走了之,不负责任?”   虽然谢老夫人将下人们都带走了, 但这里终究是随时会有人来的大厅,云霏霏总觉得自己在做坏事,紧张得要命。   她深怕陆骁又像上次一样, 不由分说地摁着她亲,小声问道:“那殿下想要娇娇怎么办?”   情急之下,她居然拿陆骁刚刚才说的话来堵他。   陆骁低眸欣赏着少女羞不可抑的模样, 眸色渐深的同时, 喉间溢出一声低哑的轻笑。   他低声道:“娇娇说呢?”   陆骁的眼睛太漂亮, 像带着无数把小钩子,光是被他温柔地注视着, 身体便擅自躁动起来。   云霏霏红着脸别开眼,想起马车上, 陆骁惩罚自己时,逼着她说的那些话,浓长卷翘的睫毛轻轻颤了颤。   她犹豫了下,再度踮起脚尖, 勾抱住男人的脖子,笨拙又乖巧地在他唇瓣轻轻落下一吻。   学着陆骁平时亲吻自己的模样,侧过头,鼻尖擦过他的鼻尖,咬住他的嘴唇,探出舌尖,仔细描绘着他唇瓣的形状,掠夺他的呼吸。   她的吻,太过小心翼翼,显得特别磨人。   她的唇,就跟她的身子一样地柔软,不止能将人的手指都融进去,就连陆骁的唇舌都快化在她嘴里。   连带着身上淡淡的桂花香,都显得无比惑人。   男人按在纤腰上的大手,瞬间收得更紧,呼吸愈发重了。   云霏霏腰肢一软,狼狈地跌在他怀中,纤细白嫩的手指,软绵绵地抓住他的衣襟。   她的腰就要被陆骁修长漂亮的五指给掐断了!   这些日子以来,云霏霏也被陆骁宠出了些小脾气,见他还是不肯松开自己,竟大着胆子,有些气急败坏地嗔道:“我不是都亲殿下了,殿下还想怎么样!”   少女委屈巴巴地望着陆骁,微微上挑的眼尾泛着诱人的红,既清纯无辜,又妩媚动人,轻易就让人生出某种保护的欲`望。   陆骁看着她这娇气又委屈的小模样,喉头滚动了下,莫名地更想欺负她了。   “小没良心。”他轻哂了声,不轻不重地捏了下掌心中的白腻。   云霏霏咬住唇瓣,眼睫轻轻`颤`了下。   陆骁俯身在她耳边低声道:“我还以为娇娇会让我留下来。”   “……”她才刚确实是想这么说没错。   云霏霏拉下他的手,将脸埋回他怀中,用脸颊蹭了蹭他坚硬的胸膛,如夏日凉糕一样甜软的嗓音,听起来有些闷闷的:“说了又没用。”   少女撒娇的模样实在太可爱,陆骁舍不得再逗她,猛地将人抱了起来。   双脚骤然悬空,云霏霏吓得攀抱住陆骁的脖子。   陆骁趁机低下头,含住她柔软的唇瓣。   他的吻缠绵又温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一时间,落针可闻的大厅只剩唇舌`交`缠的声音和粗`重`的`喘`息,直到门外传来魏行尖鋭的请安声,陆骁才意犹未尽地结束这个吻。   “太子殿下来了?”   门外,谢肆声音低沉冷冽,听不出情绪。   “是,皇后娘娘听闻统领夫人平安归来,特地命殿下送来许多贺礼。”   云霏霏听到谢肆的声音,瞬间就慌了,狼狈地擦着唇瓣,就怕待会儿谢肆一进门就发现自己都做了什么荒唐事。   少女双颊透着嫣红,衬得本就娇艳的脸庞宛如盛开的海棠花,微微涣散的眸子蒙着薄薄一层水雾,看上去纯真而懵懂。   真想将她藏起来,谁也不给看。   陆骁隐藏起眸中浓烈的占有欲,不慌不忙地帮她整理着衣衫,抚平衣襟与裙摆的褶皱。   云霏霏同样赶在谢肆进来前,手忙脚乱地帮陆骁理好被她扯乱的衣襟,脸颊耳尖一片红,滚烫得似要冒烟。   陆骁低眸看着云霏霏在自己身前小弧度晃动的脑袋,唇角不自觉地翘了翘。   修长的手指捏了捏她圆润可爱的耳垂,低声笑了。   男人的轻笑声充满愉悦,听得云霏霏耳廓酥麻,她又羞又恼地捂住他的嘴,瓮声瓮气道:“不许笑!”   陆骁非常配合地敛起笑容,故作冷淡地看着她,眼中的宠溺与放任却根本藏不住。   谢肆进来时,两人看上去并无异样,可惜见多识广的谢大统领肆火眼金睛,一下就从女儿娇艳欲滴的唇瓣看出了端倪。   大厅里除了他们三人以外,还有其他奴仆,谢肆不好发作,面无表情地将人领到女儿面前。   “明珠,你要的人,爹给你找来了。”   云霏霏定睛一看,才发现谢肆竟然真的将何嬷嬷带回来了。   何嬷嬷被关了一天一夜,模样虽然有点狼狈,但看上去没受什么伤。   “六姑娘!”何嬷嬷没见过太子,不知道云霏霏身旁站着的俊美青年究竟是谁,只急着地握住云霏霏的手。   何嬷嬷有些害怕地看了谢肆一眼,小声问道:“六姑娘怎么会在襄国公府?谢统领为何唤您明珠,还……还说他才是姑娘的生父?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何嬷嬷被关在柴房里,只知道忠勇侯犯了大罪,侯府被抄家了,并不知道云霏霏被谢家认回去的事。   谢肆气势逼人,面容威严冷酷,又只告诉何嬷嬷,谢晚平安无事,其余的事只字未提,何嬷嬷一个字也不敢问,直到见到了云霏霏,才敢开口。   云霏霏简单地跟何嬷嬷说了来龙去脉,最后轻声问道:“如今忠勇侯府已经没了,嬷嬷可愿意留在国公府,继续照顾阿娘?”   云霏霏的话太过惊天骇俗,何嬷嬷一时之间难以消化,她脑袋一片空白,浑浑噩噩地点头道:“奴婢无儿无女,老伴也早就走了,姑娘和姨──”   谢肆突然冷声打断她的话:“何嬷嬷。”   他的声音太过阴沉冷冽,何嬷嬷瞬间打了个寒颤,瑟瑟发抖地回道:“是,奴婢在。”   “这里是襄国公府,是谢家,我谢肆只有一个嫡妻,名唤谢晚,没有任何姨娘妾室,更没有什么六姑娘。襄国公府只有一位大姑娘与一位世子爷,都是嫡出的,你可记住了?”   何嬷嬷听到谢姨娘,就是当年在战乱时失踪的谢家嫡女时,还觉得云霏霏是在说笑,直到谢肆目光森冷地开口,何嬷嬷才浑浑噩噩中惊醒过来。   “记、记住了,老奴记住了,”何嬷嬷忙不迭地朝谢肆行礼,脸色苍白道:“奴婢无牵无挂,大姑娘与夫人若是愿意收留奴婢,奴婢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云霏霏也知道这件事一时之间很难接受,安抚地拍了拍何嬷嬷的手背。   “谢叔,把人带下去,教好了再让她伺候夫人。”   管事应了声,立刻将何嬷嬷带了下去,与此同时,谢肆也终于有时间,好好与陆骁谈一谈了。   谢肆将女儿拉到身后,声音冷酷:“太子殿下,不知能否借一步说话?”   云霏霏不久前才做了坏事,心里虚得很,根本不敢看谢肆,听到他要跟陆骁单独谈话,却吓了一跳,连忙挡到陆骁面前。   “爹,您别为难殿下。”   听到女儿的话,谢肆沉默了下,眼含警告地看了陆骁一眼。   云霏霏刚被认回谢家,这十几年来,谢晚母子三人吃了很多苦,谢肆也没来得及尽过父亲的责任与疼爱,对他们心中充满愧疚。   只要女儿喜欢,哪怕他一点也不赞成她与太子在一起,也保持尊重的态度;只要女儿开口,说她想嫁入东宫,他也会义无反顾地成全女儿,撮合这段姻缘。   不得不说,谢肆是个很有个性的人,但是他收的两个徒弟,也是一个比一个还要有个性,从小到大都不惧于他的威势。   贺烺脸皮厚,陆骁的脸皮就比他更厚,明知谢肆让他没事就赶紧走,陆骁却像看不懂他的眼神一样,上前一步,将云霏霏拉到身后。   陆骁身形高大,一下就遮挡住娇小纤弱的云霏霏,就连与她十指交握的大手,也被他完美地背在身后,看不出一点异样。   这个动作,之前在秋猎时就做过,当时云霏霏只以为陆骁在吃醋,此时才知道,陆骁不止爱吃醋,占有欲还特别强,就连在她生父面前也不愿落于下风。   云霏霏低着头,看着自己与陆骁十指相扣的手,只觉得嘴里似被人喂一勺蜜似的,心里又甜又绵。   陆骁若无其事地问:“刚才听师父喊娇娇明珠,可是她的新名字?”   可惜谢肆不吃陆骁这一套,一点也不给他面子,冷声道:“是,娇娇是我谢家的掌上明珠,美好而又珍贵,望殿下珍而重之。”   陆骁眸色清冷,矜持地点了点头:“自然。”   “娇娇不止是谢家的掌上明珠,对孤而言,亦是无价至宝,掌上珍珠,绝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云霏霏,也就是谢明珠,听到两人语气严肃,一脸正经地说这种羞死人的话,简直无地自容,脸颊跟心口都烫得要命。   谢肆虽然不满意陆骁这个女婿,然而陆骁从不说虚妄不实的话,这样的亲口保证,对他来说还是很受用。   谢肆又与陆骁客气地寒暄几句,才亲自将人送出门,直到亲眼目送太子的马车离去,才带着女儿回到屋内。   马车内,陆骁眉眼冷峻,反复咀嚼着云霏霏的新名字:“谢明珠……”   她再也不是云老太太口中不该出生的云霏霏,而是生来便该受人宠爱,捧在掌心的掌上明珠。   “谢明珠。”陆骁轻声呢喃的同时,眉眼不自觉地温柔下来,狭长的凤眸甚至透着愉悦的笑意,得意至极。   陆知礼肯定还不知道娇娇的新闺名。   虽然陆知礼很快就会知道,但这不妨碍陆骁觉得痛快。   陆骁得了高皇后的交待,离开襄国公府后,便直奔宁王府。   秋猎实在耗去陆知礼太多体力,回京后就大病一场,整个人烧得昏昏沉沉,陆骁登门时,常福才刚命人进宫请太医。   陆知礼病得太重,昏睡之后甚至呓语不断,常福心急如焚,看到太子,就像看到了救星一样。   常福一边领着太子进到陆知礼的寝间,一边焦急地求道:“太子殿下,您来得正好,如今沈太医断了一只手,又不良于行,根本无法替王爷诊脉,您若是认识比沈太医更优秀的太医或是大夫,还请您赶紧替王爷引荐一下。”   前世陆知礼将陆骁和云霏霏害得那么惨,陆骁本来就想要他的命,怎么可能还像前世一样四处替他寻神医。   陆骁面色凝重地摇头:“四弟的病是从母胎带出来的,孤与母后之前寻来的神医都束手无策,眼下也还没寻到更合适的人,常公公还是直接请院判大人过来吧。”   “魏行。”陆骁转头吩咐:“你亲自拿着孤的令牌,进宫请院判大人过来。”   “是。”   陆骁进到屋里时,陆知礼正在喝药,不过短短几日未见,他俊美的脸庞已苍白憔悴得可怕,隐隐显出灰败之色。   “四弟病得这么重,怎么没派人进宫通报一声?”   陆骁大步来到榻边,接过婢女手上的湿帕,耐心又温柔地替陆知礼擦拭脸上的冷汗,与因为剧烈喘咳而溢出唇角的汤药。   陆知礼的肌肤苍白得近乎透明,就与前世病入膏肓的云霏霏如出一辙,病态且脆弱,衬着粘稠的黑色药汁,显得异常怵目惊心。   “都出去。”陆知礼气喘嘘嘘地挥手,屏退左右。   太子与宁王感情深厚,别说宁王府的人,就连天天跟在陆骁身边的魏行,都看不出陆骁早就对陆知礼动了杀心。   一听陆知礼让他们退下,自然都安静地退到门外,关上房门。   陆知礼猛地扯住陆骁的衣襟,气若游丝道:“我的药是二哥动的手脚对吧?”   陆骁眸光微闪,露出不解的神色:“四弟在说什么?”   说什么?   陆知礼猛地推开陆骁,伏在榻上,剧烈地咳嗽起来,单薄的腰肢弯成痛苦的弧度。   秋猎结束前那几日,陆知礼反复做一个梦,梦很长,长到像他重新经历了一生。   梦里云霏霏进到东宫之后,并没有被陆骁调到身边成为掌灯宫女,她一直都在外院洒扫。   云霏霏始终不知道李之就是他,直到他迎娶正妃后,决定纳云霏霏为侧妃时,她才终于真正知道他的身份。   后来……   陆知礼捂着嘴的手背上青筋暴跳。   后来他终于知道那不是梦,那是自己的前世,而今生云霏霏之所以成了陆骁的人,他的药之所以被人动了手脚,肯定都是因为陆骁也跟自己一样,都做了个梦。   他以为与自己手足情深的兄长,早就对自己起了杀心!   陆知礼漆黑的眼底弥漫着阴鸷,抬眸看向陆骁。   只见陆骁眉头微蹙,神情担忧且愤怒,就连语气也挑不出一丝破绽:“四弟的药被谁动了手脚?”   陆骁直接将他扶了起来:“此事如此严重,你怎能隐而不报?”   陆知礼一直都知道陆骁很优秀,却没想到他竟然优秀到这等地步,要不是这一世陆骁忍不住将云霏霏要到了身边,他恐怕连到死都不知道,要他命的人居然是从小到大最疼爱他的兄长。   “你为什么……”   陆知礼抓住陆骁的手臂,“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想问他,为何前世要带走云霏霏?   要不是陆骁私自将人带走,云霏霏不止能好好活着,更不会死得那么惨!   然而陆知礼的身体实在太过虚弱,话都还没问出口,便体力不支,昏死过去。   陆骁将陆知礼放回榻上,细心地替他盖上锦被,又掖了掖被角。   他神色淡淡,动作从容,若不是深渊般的漆黑眼瞳里,正翻涌着若隐若现的森然杀意,确实是挑不出半分错误。   高皇后知道陆骁来宁王府的事,他暂时还不能让陆知礼出事,至少不能在他们二人独处时出事。   陆骁立刻将常福唤了进来,让他赶紧端来吊命参汤给陆知礼灌下,就连嘴里也塞了片老山参。   这老山参是高皇后特地让陆骁带过来的,说是命人到长白山上采回来的,虽然不是千年山参,却也极为珍贵。   高皇后对陆知礼的用心良苦,也是可见一斑。   ……   襄国公府   谢晚被接回来后,便一直住在襄国公夫人的院子里,谢明珠与谢谨行则拥有了人生第一个小院。   谢明珠的小院离老夫人的院子很近,叫做扶云阁。   扶云阁比起当初的明月轩要大上许多,不止有漂亮的凉亭,凉亭旁还紧挨着小池塘,小池塘里养几尾鱼,周围还种了桂花树,风景怡人。   除了小院之外,谢明珠身边还多了两个贴身丫鬟,襄国公夫人原本是指派了四个丫鬟过来伺候她,谢明珠不太习惯,这才暂时减为两个。   “祖母特地请了个从宫里退休的教习嬷嬷,过来教你礼仪。”   晚膳后,谢明珠被襄国公夫人叫到了过去,此时祖孙三代齐聚一堂,谢晚已经浴沐完毕,换上轻快的寝衣,乖乖坐在罗汉榻上吃点心。   云霏霏,也就是谢明珠,此时就坐在谢晚身边,正襟危坐听着谢老夫人说话。   “虽然你曾经在掖庭接受过宫廷教育,熟悉各种礼仪,那日在寿康宫给太后娘娘行礼时,亦是举手投足挑不出错处,不过宫女与世家嫡女,尤其是要嫁入东宫当太子妃的嫡女,所学的东西还是不太一样,所以你还是得跟着教习嬷嬷学一段时间。”   谢明珠听到“嫁入东宫”,脸颊烧起淡淡的粉红色。   虽然陆骁对襄国公夫人及谢肆亲口允诺会迎她为妃,但太子妃对曾经的云霏霏来说实在遥不可及,就算如今她已经成了谢家的嫡女谢明珠,心里也始终不太踏实。   没想到整个国公府,除了她与阿兄以外,其他人似乎都认定她会成为太子妃。   谢明珠佯装镇定地看着祖母,耳根却越来越红。   老夫人看着孙女单纯的小脸,又看了看一脸天真的吃着糕点的女儿,心中百感交集。   “娇娇别担心,教习嬷嬷教你时,祖母也会陪在一旁,有什么不懂的都能问,祖母也会教你如何掌管中馈,到时你进了宫,也不至于什么都不懂。”   谢明珠道:“孙女虽然不曾掌管内院,操持中馈,但当初在东宫时,也曾跟着掌事姑姑学了一段时间。”   东宫的掌事姑姑虽然比不上总管太监,但要管的事也不少,跟着掌事姑姑学习打理宫中一应琐碎事宜,以后成为太子妃掌管起东宫来,也会轻松很多。   襄国公夫人没想到太子居然对孙女认真到这种地步,简直像打从一开始就认定她一样。   “好好好,”老夫人连道了三声好,脸上也全是笑,“太子殿下对咱们娇娇果然是极为上心,这样日后要是你真嫁进东宫,祖母也放心了。”   谢明珠被祖母说得不好意思了,羞涩地垂下眼:“我和殿下八字都还没一撇呢。”   “八字都还没一撇?”襄国公夫人似笑非笑地看了孙女一眼,“娇娇稍早前可不是跟这样跟祖母说的。”   谢明珠被老夫人取笑得抬不起头来,羞得面红耳赤。   谢晚听不懂母亲和女儿在说什么,见女儿脸颊红彤彤的,模样漂亮得紧,忍不住凑上前吧唧了女儿一口。   她嘴里还吃着糕点,谢明珠白嫩的脸颊一下沾了许多糕点,看上去狼狈又可爱。   襄国公夫人与谢明珠同时无奈的笑了起来。   老夫人一脸宠溺地拉过谢晚,朝小孙女摆手道:“行了,娇娇还未浴沐罢,赶紧回去清洗一下,好好歇息,教习嬷嬷明日一大早便会过来。”   谢明珠一回到扶云阁,桃红立刻伺候她宽衣,柳绿早在谢明珠离开老夫人的小院时,便早一步回来准备热水。   谢明珠以前在云家虽然也有丫鬟伺候,但是他们母子三人并不受宠,丫鬟对她并没这么上心,很多事都是一个口令一个动作,不像桃红柳绿这般手脚麻利。   谢明珠只知道桃红柳绿都是谢家的家生子,却不知道她们从小就跟在老子娘身边,一同伺候老国公跟老夫人,当然跟云家那些惯会捧高踩低的丫鬟们不一样。   “姑娘,可要奴婢伺候您沐浴?”桃红说这话时,双颊泛着浅浅的红晕。   桃红原以为刚刚归府的明珠姑娘,只是脸蛋跟大夫人一样好看,直到她帮谢明珠宽衣完毕,才知道什么叫从头到脚都精致漂亮得像瓷娃娃。   姑娘不止姿容非凡,就连曼妙的身段,都教寻常女子难敌。   肌肤莹白如玉,每一寸都白皙得近乎透明,雪白修长的天鹅颈下沟壑深深,一双腿纤细笔直,就连圆润的趾尖儿都白里透红,确实诱人。   尽管桃红只略略看几眼,就矜持地收回目光,谢明珠吹弹可破的肌肤,还是因为害羞透出薄薄的粉色。   “不必了,退下吧。”   谢明珠快速进到浴桶里,将全身泡进热腾腾的水中,待桃红退出房外,听到关门声,才又坐直身。   水珠沿着湿漉漉的发梢滴落,淌过她长长的睫毛,白皙如玉的肌肤在热水的浸泡下,泛着淡淡的粉红色,犹如盛开的桃花花瓣,更显晶莹剔透,稚嫩柔软。   “刚刚都还没跟殿下说到几句话,爹爹就回来了。”谢明珠捧起一把水,泼在脸上,娇糯糯的声音带着几分委屈和不满。   谢明珠的头发又浓又密,整个放下来长及大腿,再加之习惯用桂花泡水洗头,每次洗头都要花费很多时间。   她很快就起身跨出浴桶,从瓷盒里抓起一把澡豆,一边搓洗着头发,一边嘟囔道:“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殿下……”   “都怪殿下,我本来已经忘记他了。”   谢明珠刚说完,一道低沉且极为悦耳的男声蓦然从屏风外响起:“现在就可以见到,娇娇想见吗?”   落针可闻的净室突然出现男人的声音,谢明珠下意识尖叫了声。   候在外间的桃红立刻推开门而入。   谢明珠猛地转过头,看到屏风外那道修长挺拔的身影骤然消失,脑中闪过什么,飞快地道:“没事!别进来!我只是看到、看到了虫子……”   桃红与柳绿互看一眼,确定屋里及净室外头没什么可疑之处,才退了出去。   谢明珠也顾不得头发还没洗完,“扑通”一声泡回浴桶里,只露出一颗红彤彤的小脑袋瓜,仰着脖子四处张望。   湿漉漉的长发,凌乱地贴在脸上,如海藻般漂浮在水中。   谢明珠有些不确定地喊道:“殿下?”   热腾腾的净室内四处不见男人踪迹,谢明珠突然怀疑起自己:“难道是我太想念殿下才会出现幻觉?”   她慢慢地从水中坐起身,皱着眉的小脸与柔若无骨的香肩上,皆挂满湿润的水珠,犹如一朵出水芙蓉。   “是,孤是娇娇太过思念下出现的幻觉。”陆骁不知何时再次出现在她身后。   谢明珠还来不及转过头,男人强健有力的臂膀已经从后抱了上来。   她浑身硬僵,差点又要尖叫出声。   “嘘……”陆骁侧过头,指腹抚少女湿润的唇瓣,在她耳根轻轻啄吻:“别怕,是孤。” 第47章 放肆【二合一】……   谢明珠偏过头, 对上陆骁昳丽冷峻的眉眼,才终于松了口气。   她气得捧起一把水泼向陆骁:“殿下差点吓死我了!”   水珠顺着男人轮廓分明的脸庞往下淌,浸湿了黑色夜行劲装上, 衬得他本就俊美的五官愈发靡丽。   陆骁轻笑了声, 亲了亲她光滑细腻的后颈:“娇娇可气消了?”   话落,还收紧手臂将人抱得更紧。   黑色的夜行劲装, 一寸寸滑过凝脂般的肌肤,挡住谢明珠曼妙的身段, 与白瓷一样细腻的肌肤,形成强烈的对比,衬得愈发欺霜赛雪。   谢明珠拉开他的手不是, 不拉开也不是,最后像被逼急了的小奶猫般,狠狠地咬了下他两片冰凉的薄唇。   陆骁就爱看她被自己逼急的模样, 笑声低沉而又愉悦:“孤不怕疼,娇娇尽管咬。”   浸了水的手臂缓缓往下,桎梏住她纤细的腰肢, 略显粗砺的指腹, 不轻不重地摩挲着。   水面上漂浮着花瓣, 花瓣随着水波浮动,谢明珠的呼吸有些不稳。   她按住他线条优美的手臂, 水润润的美人眸蒙上了一层水雾:“国公府外头那么侍卫把守,殿下是如何进来的?”   谢明珠锁骨处的肌肤, 被热水浸出了漂亮的浅粉色,陆骁由后抱着她,低下头,轻轻啄了一口。   此时已是秋末冬初, 夜里的寒气冰凉刺骨,国公府守备森严,陆骁花了一番功夫才终于进来,寒气早已萦绕全身,连带薄唇都冰冰凉凉。   谢明珠暖洋洋的身子不由`颤`栗`了下。   殿下嘴唇未免太冰,会不会回去便病倒?   谢明珠还在胡思乱想,耳根处就又被陆骁轻吮了下:“孤身手了得,即便是守卫森严的皇城也来去自如。”   若是谢明珠没有前世的记忆,她只会以为陆骁是在说笑,但她记得自己落难时,陆骁是如何仅凭一把剑,屠尽那些意图欺她的侍卫们。   前世殿下就是为了救她,腿才会被景帝打断……   陆骁见她情绪似乎有些不对,指尖挠了挠她腰间的软肉,淡淡的道:“孤可是冒着被师父及襄国公打断腿的危险来看你的,娇娇难道真的一点也不高兴?”   谢明珠最怕痒了,陆骁的手指又因为常年习武带着薄茧,特别地磨人,一下便化成一汪春水。   又听见陆骁说是冒着腿被打断的危险来见自己,再不矜持,扑腾着求饶:“高兴、高兴……殿下快放开我,好痒……”   桃红柳绿就守在外头,她担心引起注意,拼命忍着笑,水汪汪的眸子噙着晶莹的泪水,讲话断断续续。   谢明珠乖巧地侧过头,亲了亲陆骁被水打湿的下巴:“殿下来见我,我很开心,但是以后不要……再做这么……危险的事了。”   少女不止脸颊脖颈,就连白皙圆润的肩头都一片通红,看上去有些可怜又有些可爱,直把陆骁的心都给看化了。   陆骁终于松开手,放过谢明珠,然而他的夜行衣也已经被水泼得惨不忍睹。   襄国公夫妇大概是想给孙子孙女最好的,不止小院整理得漂漂亮亮,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就连浴桶都是手脚可以完全舒展开来的双人浴桶。   重获自由的谢明珠赶紧逃到浴桶另一侧。   按理说,陆骁夜行衣是黑色的,就算被水泼湿也不明显,只可惜这身夜行衣实在太过贴身,湿透的布料紧贴在男人的身上,勾勒出强健而富有爆发力的肌肉。   谢明珠看了眼他修长完美的身体线条,眼神飘忽一瞬,小声道:“殿下这般胡闹,衣裳都湿了,外头天寒地冻的,你待会儿怎么回去?”   陆骁双手撑在浴桶边缘,微微俯身凑近谢明珠,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眸色渐渐暗沉。   谢明珠紧抿着饱满湿润的唇瓣,露在水面上的香肩泛着漂亮的浅粉色,双手抱着自己,被纤细手臂遮挡住的浑圆白腻起伏不休。   陆骁喉结滑动了下,强压下于血液里翻腾喧嚣的那股子躁动,用最温柔的声音道:“那得看娇娇舍不舍得让孤染上风寒了。”   他本就生了张倾倒众生的面容,此时头发衣裳都被水打湿,更是平添了风流不羁。   美色当前,谢明珠无可控制红了脸:“殿下赶紧把衣裳脱下来丢到熏笼上烤一烤。”   这便是舍不得了。   “好,都依娇娇。”   陆骁唇角微不可察地翘了翘,依言将夜行衣尽数扔到熏笼上烘烤,只余一条长裤来到她面前。   谢明珠知道自己应该挪开眼,眼珠子却不受控地往陆骁身上飘去,扫过他宽阔的胸膛,紧`致`的腹肌,劲`瘦`的腰肢。   刚开始伺候陆骁宽衣时,她并不敢多看,直到秋猎,陆骁趁着两人一块沐浴时,亲自捉着她的手,细细描摹过后,才终于变得大胆许多。   谢明珠耳根微红:“殿下这样会着凉的。”   陆骁点点头:“是会着凉。”   谢明珠偏过头,不敢看他,耳边却倏地响起窸窸窣窣的摩擦声。   不等她抬眸看去,男人已经跨进浴桶,将她揽入怀中,抬手摸了摸她的脸:“这样孤便不会着凉了。”   陆骁像是在沙漠中徒步许久,穿过连绵沙丘,终于找到绿洲,疯狂地感受着所有美好的旅人,抱着她,心满意足地叹谓:“娇娇真温暖。”   谢明珠坐在他腿上,两人脸颊离得极近,陆骁俊美的面容与优美的喉结近在咫尺。   直觉告诉她接下来不会有什么好事,触及陆骁冷冰冰的肌肤时,又忍不住心疼,像只八爪章鱼一样将人抱住。   温香暖玉投怀送抱,陆骁狭长凤眸愉悦地眯了眯,彻底溺进温水之中。   谢明珠猝不及防被托了起来。   往日经验告诉她的预感果然成真,陆骁与自己独处时,永远是两副模样,平时表面有多君子,此时便有多恶劣。   谢明珠背脊微僵,低头看着他飘浮在水面上的长发,精致漂亮的小脸被热水熏染得惊人娇艳。   她没有前世记忆,只梦到一些零星片段,所以无法明白为何陆骁会这么喜欢自己,喜欢到像是要将她嵌入骨头里似的,一刻也舍不得与她分离。   明明才离宫不到一天,两人见面的时间却一点也没有减少,这样的占有欲,浓烈偏执得叫人害怕,谢明珠却只一点也不讨厌。   应该说,因为对方是陆骁,所以她不讨厌,若是换成了沈言之或是陆知礼,她肯定无法接受。   她也是喜欢陆骁的。   既然殿下都承诺,会迎她为太子妃,那么她也不该再动摇,也该像祖父祖母还有爹爹他们一样,为嫁进东宫做准备才对。   对,从明天开始,她得跟教习嬷嬷及祖母,好好请教一番才行。   谢明珠小脸像染上胭脂一般地艳红,不止心跳得飞快,就连脑子都晕晕忽忽,小巧可爱的趾尖儿,因为待在水中太久微微蜷缩。   屋里烧着地龙,净室又备着滚烫的热水,桃红柳绿并不担心谢明珠着凉,只是浴沐的时间实在有些长,两人担心姑娘出什么意外,不得不敲门询问:“姑娘,您还好吗?需要奴婢进来伺候您吗?”   谢明珠泡在水中太久,通身细白的肌肤已经从浅淡的粉,转为艳丽的红,听到桃红的声音,也顾不得难为情,哑声道:“不必进来。”   谢明珠的嗓音天生就带着少女的娇糯,如今更是沾了蜜糖似的,听得桃红柳绿耳根一片酥麻。   柳绿红着脸道:“那姑娘别泡太久,着凉了便不好。”   两人知道谢明珠浴沐时间本来就长,并没有起疑心,殊不知,谢明珠早就想起来。   只是每次喊陆骁,他仿佛都没听见一样,后来,甚至非要帮她洗那头乌黑茂密的长发。   被捞出浴桶时,谢明珠整个人红得像只煮熟的虾,温玉一般的肌肤带着剔透的水珠。   她湿哒哒的长发散在纤细的肩头,眸中泛着水光:“殿下不可再胡闹了……”   陆骁根本不知道她有多害怕会被桃红柳绿发现。   “好。”   陆骁将谢明珠抱到竹榻上坐好,取过迭在一旁的白色绒布,密密实实地裹住她的身子,又拿过一块软布,细心地帮她擦起长发。   与东宫时的相处模式,完全颠倒过来。   襄国公不比东宫,不是陆骁能肆意胡来的地方,要是真做了什么,谢明珠身边的两个丫鬟肯定会发现。   陆骁面色淡淡,昳丽的眉眼间布满隐忍的桃花意,漂亮狭长的眸红得吓人。   今晚的快乐只属于谢明珠。   谢明珠看了眼陆骁,低头悄悄去打量,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轻声道:“殿下真的不用……”   她的声音软软的,样子茫然又无辜,根本不知道她说这些话,做这些事,会引来什么后果。   陆骁结喉连滚了几下,一把捉起她的手,惩罚似的啃咬着她纤细白皙的手指。   男人喑哑的声音带着浓浓的警告:“再招惹我,小心我真不管不顾把你给幸了。”   谢明珠泡得泛红的指尖微微疼痛,娇气地哼道:“明明是殿下先来招惹我的。”   她知道陆骁放肆归放肆,但在大事上却是十分克制的,刚才两人在水里那样,他都没要了她,现下就更不可能。   谢明珠不知道为何陆骁每次到最后关头都硬生生忍了下来,然而不可否认的是,陆骁的温柔体贴,的确让她感受到了难以言喻的甜蜜与珍惜。   谢明珠看着眉眼温柔的男人,心里又软又甜,却突然想起来陆骁会梦魇的事。   就算陆骁每晚都得喝安神汤,有时依旧压制不住梦魔,上次他外宿在襄国公府时虽然没有发作,可不代表以后都不会有事。   谢明珠还记得陆骁梦魇时有多可怕,握住陆骁的手,担忧道:“如今宫门已经下钥,殿下晚上在何处落脚?可有安神汤能喝?”   这样的关心让陆骁十分受用,他不欲谢明珠想起陆知礼,轻描淡写道:“安神汤自然是有的,只是再多的安神汤都比不上娇娇。”   “那……”谢明珠抬头看他,“那殿下早上再走吧,待会儿你先躲起来,等桃红柳绿他们退下,殿下再抱着我睡。”   陆骁呼吸微重,差点就被这个单纯又娇媚的小妖精给迷惑,点头答应了。   他只是克制力比平常人好一点,但他不是圣人,今晚做了那么多事,他没办法保证待会儿上了榻,能管住自己。   陆骁取过小衣帮她穿上,意味不明地道:“腿不疼了?”   谢明珠原本正拿着干布帮陆骁擦着,听见他的话,小脸“腾”地红了,支支吾吾道:“那殿下把头发干擦之后便走吧。”   果然还是胆小得很。   陆骁看了眼那些被他整出来的痕迹,突然转身绕到屏风外,再回来时,不止已经穿戴整齐,就连手上都多了一罐紫玉散瘀膏。   谢明珠肌肤实在太过娇嫩,哪怕陆骁放轻了手劲,也总是轻易就会落下痕迹,要是睡前不用紫玉散瘀膏抹一抹,明日丫鬟们帮她更衣,怕是会被吓晕过去。   “待会儿孤走了记得擦。”   陆骁帮少女穿好寝衣,抱着人上到软榻,才又回头擦起自己未干的长发。   谢明珠看着手中的紫玉散瘀膏,不敢相信陆骁居然连这种东西都准备了。   殿下果然是有预谋的!   谢明珠又恼又羞,刚跳下榻走没几步,就又被陆骁扛起来,抱回榻上。   “以后不许光着脚下地了,”陆骁俯身,捉起她小巧的玉足,柔软的嘴唇在少女白得近乎透明的足背轻轻印下一吻,“知道了吗?”   这下谢明珠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直到陆骁真的走了,才捂着脸在锦被里打滚。   陆骁穿着夜行衣,蒙着脸,趁着外头的人不注意,利落地翻上屋顶,正准备按原路回去,就见屋顶上站了两个人。   谢肆单手按在腰间的佩刀上,不咸不淡地说:“太子殿下金贵之躯,要来探望小女让下人通报便行,何必飞檐走壁?仗着一身功夫夜闯女子闺阁,可不是君子所为。”   尤其这身功夫还是谢肆手把手教给他的。   本该早就入睡的襄国公也是一身劲装:“老夫与放儿早就知道殿下与娇娇两情相悦,殿下何必学那些偷鸡摸狗之辈?要是被侍卫们误认为采花贼伤了,该如何是好?”   老国公大概是没想到,这位得满朝文武齐声称赞,克己自持的太子殿下,居然会厚着脸皮做出这种混账事,“偷鸡摸狗之辈”与“采花贼”这几个字,咬得尤其重。   陆骁无惧于两人冰霜覆盖的眉宇,镇定自若地拱了拱手:“孤只是来看娇娇一眼,并不想惊动太多人。”   他面上看不出半点心虚,甚至没有任何一丝情绪,好像他不是被抓到夜闯女子深闺,而是在路上恰巧遇上两人。   “一眼?”谢肆冷笑了声,“殿下这一眼就是一个时辰,当真好生厉害。”   陆骁:“……”   谢肆与襄国公虽然没掀开屋瓦看两人都在做什么,但从陆骁半干的头发及眼角眉梢未退的欲`念,也猜得出两人这个一个时辰里都做了什么。   要不是陆骁刚摸进国公府,就被谢肆发现,两人恐怕还真被他坦荡荡的模样给骗了过去。   “殿下金尊玉贵,要是染上风寒便是微臣的罪过,还是随我父子二人进屋喝杯茶,好好谈上一谈。”   襄国公话音刚落,便联同谢肆架起陆骁,带着人飞下屋顶。   陆骁贵为太子,从来没人敢对他如此失礼,他双臂虽然被谢家父子牢牢架住,面上却没有任何不悦,只是淡淡的道:“娇娇累了,莫要惊动她。”   “……”谢肆听得额角青筋直跳,没忍住,抬手拐了他一记肘子。   三人骤然从天而降,虽然已经离开谢明珠的小院一段距离,但谢明珠的小院就在襄国公老夫人附近,还是引起了守卫们的注意。   谢肆不欲惊动女儿,摆手道:“无事,都退下。”   落地后,襄国公就将人放开,背着手不发一语地往前走。   走没几步,老夫人小院里便绷绷跳跳跑出一个人影。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阿兄跟爹爹从屋顶上飞下来了!”   谢肆看到谢晚长发没绑,随意披了件衣裳便跑了出来,也顾不得陆骁,上前将人一把抱起。   “你们是怎么照顾夫人的?”谢肆扫了一眼跟着谢晚身后的丫鬟婆子,脸色阴沉的骇人。   谢肆身为御林军统领,身上气势威压不同于常人,丫鬟婆子们他的气势这么一逼,当下双腿一软,跪地道:“是老夫人同意夫人出来的。”   谢晚失踪之后,谢肆身边再没有过旁人。   不论是皇上有意将公主嫁给他,或是其他世家优秀的年轻嫡女,不介意年龄差距,频频派人上门提亲,谢肆都一一拒绝。   这十几年来,谢肆就活得跟苦行僧一样,肃穆又无趣。   谢肆对女儿的痴情,谢老夫人全看在眼底,心里自然也是希望女儿能重新和他在一块,才会一听到谢晚吵着要出门找阿兄便放人。   反正有谢肆在,谢晚是不可能着凉的,就算得把自己身上的衣服全扒下来,谢肆也不会让谢晚受风寒。   被打横抱在怀中的谢晚似乎一点也不怕谢肆,见他冷着脸训斥奴仆,笑嘻嘻地摸了摸他的喉结,道:“阿兄好厉害呀,能不能也带我上屋顶飞下来!”   谢晚的世界很单纯,谁对她好,她便对谁好;谁要是欺负她,她便当场咬回去。   自从她被带回来襄国公府之后,不管是和蔼可亲的谢老夫人;或是长得凶神恶煞的老国公;或是自称是她阿兄,实际上却对她宠溺纵容的谢肆;甚至是国公府的下人们,都待她极好、极好。   比起忠勇侯府里的每一个人,襄国公府里的人就像神仙一样,单纯的谢晚自然一下就喜欢上他们,并且依赖他们。   尤其是谢肆,不管她说什么,或想要什么,只要不是危险的事或东西,都会想办法给她弄来。   谢晚当然不怕他。   谢肆喉结滚动了下,狭长的眸比夜色还要漆黑。他有些无奈地捉下谢晚的手,沉声道:“下次。”   谢晚并不满意这个答案,伸出另一只手摸他下巴:“下次是什么时候?”   谢肆抱着谢晚往谢老夫人的小院走去,嗓音沙哑:“明日我回府时。”   “真的吗?阿兄可不许骗我!”   “真的。”   陆骁负手而立,静静站在一旁,看着渐行渐远的师父与师娘,微微笑了下。   每天都无忧无虑、快快乐乐的谢晚,便是娇娇前世所求,只要谢晚有人照顾了,娇娇自然不会吵着要陪在她阿娘身边。   谢肆忘了陆骁,襄国公可没忘,他看了眼谢肆与女儿,来到陆骁面前,沉声道:“夜深露重,太子殿下还是赶紧随老夫回书房,喝杯热茶暖一暖身子才好。”   这件事陆骁也不想含糊过去,随着老国公进到书房,慢悠悠地喝了杯热茶,开门见山道:“孤一时情难自禁,夜闯娇娇香闺确实唐突,老国公要如何惩罚孤,孤都不会有怨言。”   襄国公剑眉横竖,神情冷酷严肃:“老夫的惩罚殿下恐怕受不起,叫你前来,也不是要责备你,只是想问殿下是否真有把握说服皇上及太后娘娘。”   高皇后今天特地派太子前来送礼,态度已经很明确,襄国公不用问也知道太子已经搞定高皇后。   太子是静安太后亲手扶养大的,就怕太子顾忌太后,最后还是委屈了他的宝贝孙女。   “父皇应该再过几日就会召老国公进宫,就看老国公愿不愿意为了娇娇,出山带领谢家取代当初的云家。”   谢家人向来低调,哪怕为官也都不争不抢,所以官位都不高,又因为太过古板清廉得罪不少人,就算景帝有心想要扶持,那也得襄国公站出来说服其他谢家人才行。   谢家这等底蕴深厚的百年世家,绝非云家靠着姻亲才站稳的新贵可以比拟,若是谢家扶得起来,对景帝来说再好不过,到时陆骁开口,说要迎娶谢家嫡女为妃,景帝也不会说什么。   襄国公沉默不语。   “至于皇祖母……”陆骁话锋一转:“孤是父皇母后的孩子,只要他们点头同意,皇祖母也管不着孤迎何人为太子妃。”   襄国公微微诧异地打量了他一眼:“殿下难道不怕太后娘娘对你失望心寒?”   “天下事岂能尽如人意,孤不可能为了孝顺,便拿自己的婚姻大事来讨好她老人家。”   襄国公满意的点了点头,又接连问了太子几个问题,两人交谈至深夜,直到命人送太子离府,都不见谢肆身影。   老国公心里觉得奇怪,却没有多问,直至回到自己房里,看到襄国公夫人笑吟吟地坐在榻上,才问:“你怎么没陪阿晚?”   襄国公夫人笑:“放儿哄着呢。”   襄国公不赞同地看了她一眼:“阿晚什么都不懂,心里只把他当哥哥,你何必给他无谓的希望。”   老夫人不以为然道:“这几年放儿过的是什么日子,你也全看在眼里,希望总比绝望好,且走且看吧。”   老国公沉默了下,终于提起谢晚回来后,两人就一直避而不谈的事。   “那可要帮阿晚寻大夫,看能不能让她记起以前的事?”   老夫人不说话了,上榻翻身睡觉。   翌日一早,谢老夫人用完早膳,将谢明珠叫到跟前。   谢晚昨夜闹了很晚才睡,此时还在内间呼呼大睡,老国公一早就带着谢谨行出门,谢肆也进了宫,屋里就只有她们祖孙二人。   “有件事,祖母想问一问你。”   谢明珠正襟危坐。   “你也知道你阿娘的情况,倘若祖母说,你祖父要找人来给你阿娘治病,你觉得如何?”   “阿娘回来那日,孙女就已经拜托太子殿下为阿娘寻找神医,后来我跟阿兄提了这件事,阿兄却说,阿娘这样就很好。”   谢明珠一开始确实是希望谢晚能想起以前的事。   如今阿娘回到了家人的身边,不管是祖父祖母,还是爹爹,都等了她十几年,如果能想起来,那是最好的。   直到后来跟哥哥提起这件事,谢明珠才发现自己一开始想得太单纯了。   “孙女想了想,觉得阿兄说得没错,阿娘现在就很好了。要是阿娘真的想起一切,那她也会记得侯府那十几年的事,阿娘肯定无法再像现在这样无忧无虑。”   襄国公夫人沉默不语,许久,才吐出一口浊气,沉重道:“娇娇与壮壮说得没错,只是,你爹等了她十几年,我看着晚晚只把他当成哥哥,心里实在觉得不忍。”   谢明珠也知道谢肆对谢晚也多痴情,然而这件事,确实难以两全。   昨日高皇后赏赐了许多东西,襄国公夫人还要进宫谢恩,知道兄妹俩的意思后,便换了身衣裳进宫。   谢明珠回到屋里,屏退桃红柳绿后,悄稍拿出紫玉散瘀膏。   陆骁是个细心的人,知道现在谢明珠身边有丫鬟伺候,不敢在那片白腻以外的地方留痕迹,大多痕迹都被藏在小衣下,即便更衣也很难发现。   谢明珠解下小衣,抹了些紫玉散瘀膏,往淤青未消的地方都擦了擦。   只是大腿的皮有些磨破了,不能光擦紫玉散瘀膏。   谢明珠原以为睡醒就不会疼了,没想到还是有些隐隐作痛。   她拍了拍微红的脸颊,穿好衣裳,跳下榻四处翻找。外面的柳绿听到声响,问:“姑娘在找什么?可要奴婢们进来帮您找?”   谢明珠不能明说,便道:“进来吧,刚刚不小心擦破了手,想找药膏抹一抹。”   柳绿一听到姑娘受伤,立刻推门而入,桃红则是去找府医拿药。   柳绿急着要看谢明珠伤得如何,谢明珠却将双手藏在背后,如何也不给她看,就连后来桃红取来药膏,也不肯让她们两人伺候。   再度被赶出门的桃红柳绿,均是一脸苦恼地看着对方。   柳绿小心翼翼地问:“姑娘是不是不喜欢我们?”   桃红想起谢明珠让她们退下时,红着脸的模样,摇头道:“姑娘没有不喜欢我们,姑娘只是太害羞了。”   柳绿困惑:“不就是擦破了手,有什么好害羞的?”   桃红敲了敲柳绿脑袋,正色道:“不可妄议主子。姑娘怎么说,我们便怎么做,姑娘容易害羞,不许我们伺候,我们听话便是。”   国公府的下人们,只知道谢晚战乱时走失的事,并不知道他们母子三人这十几年来都在哪,或是过什么生活。   桃红只以为谢明珠以前的生活肯定也不会太差,才会养出一身细皮嫩肉,根本不知道那是天生丽质。   襄国公夫人进宫谢恩,再出宫,手里多了一个请帖。   回到府中,听桃红柳绿提起谢明珠太害羞,就连上药都不敢让她们伺候的事,想到高皇后对自己说的话,立刻打起精神,将小孙女叫了过来。   “教习嬷嬷临时出了点事,明日才会过来,今日便先由祖母教你。”   谢明珠懵懵懂懂的点头。   此时她还不知道,谢老夫人的严格就与老国公如出一辙,甚至比明日才来的教习嬷嬷,还要严厉上百倍。   ……   襄国公带着谢谨行过来监牢探望云彦辰,也就是被废的忠勇侯,原本是想试探孙子对于这个养父,还有没有余情,完全没想到会在监牢里看到太子与贺烺。   云家犯了大错,就连承恩伯府都惹得一身腥,别说帮云家求情,此时自身都难保,自然没人顾得上监牢里的云彦辰。   贺烺早就打点好一切,襄国公与谢谨行过来时,魏行正忙着清理血迹,一名太医则蹲在昏迷不醒的云彦辰面前,帮他包扎伤口。   “太子殿下,贺指挥使,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这畜生快要不行了?” 第48章 吧唧一口【三合一】   牢里的血腥味并不浓, 云彦辰身上看起来也没有明显外显,不过只要走近一看,就能将太医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太医止血包扎的地方, 居然是云彦辰的命根子。   谢谨行喊了云彦辰十几年的爹, 看到他如今的模样,除了脸色微微发白了些, 脸上并没有其他情绪。   襄国公打了一辈子的仗,什么场面没见过, 见到云彦辰被人了去了势,痛快一笑:“是贺指挥使动的手,还是太子殿下?”   陈太医看了太子一眼:“下官可要先退下?”   陆骁不以为意地摆手:“不必, 此事父皇也知晓。”   贺烺懒洋洋地抱着胳膊:“还是便宜他了,这种畜生就该发配边疆,最后再千刀万剐。”   云彦辰卖官鬻爵一事罪证确凿, 犯了景帝最忌讳的事,照理说马上就要判死刑,秋后问斩了, 今日谢肆进宫求见皇上之后, 两人不知说了什么, 景帝竟命太子亲自前来监刑。   这件事,谢肆并没有事先跟襄国公商量过, 襄国公也是此时才知晓。   襄国公忽然转头问谢谨行:“你可觉得放儿太过残忍?”   谢谨行看着半死不活的云彦辰,眼中刻骨的恨意几乎要倾泻而出:“怎么会, 要不是这畜生,阿娘又怎么会变成这样?孙儿只恨没能亲手为这畜生去势!”   襄国公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   贺烺浓眉一挑,也跟着安慰谢谨行:“小师弟,莫气, 刚才是太子殿下亲自动的手,一刀一刀慢慢割下的。”   谢谨行诧然地看向太子。   陆骁私服大多是鸦青色,此时一身正红色的朝服,墨发高束,衬得他昳丽的五官越发俊美逼人,睥睨天下的霸气隐隐而成,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臣服在他脚下。   太子在谢明珠面前始终刻意收敛气势,言行举止总是克制中透着温柔,这还是谢谨行真正看到陆骁平时的模样,不由心头微震。   陆骁像是没发现谢谨行眼中的讶异,冷声道:“老国公,这样的腌臜事,就不必让娇娇知道了。”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云彦辰,想起抄家那日云彦辰看谢明珠的眼神,遮掩在长睫下的凤眸跳动着冰冷杀意。   襄国公当然不可能让单纯的小孙女知道这种事,就连谢谨行也不会告诉妹妹。   祖孙二人回府时,四处不见谢明珠与谢晚的身影,老公国觉得奇怪,招来管事一问,才知道谢老夫人正在亲自教导谢明珠,打算在一年内,将她调`教成品德出众的世家千金。   襄国公夫人出身名门,当年名动京城、才貌双全的谢晚就是她手把手教出来的,再调`教一个合格的世家嫡女,自然不是问题。   谢谨行不知道祖母的手段,听到管事的话,并不以为意,襄国公却怒气冲冲地来到谢老夫人的小院。   看到好不容易才认祖归宗的小孙女,正在老夫人的指导下,练习站姿、走姿、坐姿、行礼等各种礼仪姿态,就连拿茶盏喝茶,亦或是拿筷子的姿势都十分讲究,老国公额间青筋突突直跳。   “这是在做什么?”襄国公脸色铁青走进堂屋。   谢明珠见祖父来了,下意识放下手里的茶盏,就要起身行礼,却被襄国公夫人厉声喝住:“娇娇,茶盏放得太急了,祖母说过,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得从容不迫,就算再生气也得维持优雅。”   “拿起茶盏,重来一遍!”   谢明珠知道祖母是为她好,并无怨言,立刻重新捧起茶盏,按襄国公夫人之前所教的,优雅地放下手中茶盏。   襄国公夫人还是不太满意,打算让孙女再重来一遍,另一头的襄国公肺都要气炸了:“谁说娇娇要学这些规矩的!”   老国公以前练兵是出了名的严格,老夫人手段在他眼里根本不算什么,但他就是见不得小孙女受苦。   襄国公夫人一看见知道老头子在心疼孙女,好没气道:“老爷还不是一样对壮壮这么严格。”   襄国公横眉竖目:“老子对壮壮严格,那是因为昨日进宫时,我就向皇上请旨册封他为世子。壮壮是男儿,以后得一肩挑起襄国公府,但是娇娇──”   襄国公夫人理直气壮的凶回去:“娇娇以后要当太子妃,还是将来的国母,就算太子殿下再宠爱她,也无法时时刻刻护着她!”   正坐在旁边开心吃着糕点的谢晚,被两位老人家吓得不敢动作,害怕的躲到女儿身后,小声问道:“娇娇,阿爹跟阿娘为何要吵架?”   襄国公夫人知道自己吓到女儿了,瞬间放柔了嗓音:“老爷,不是只有男人得打仗,后宫或是后院就是我们女人的战场,娇娇一旦嫁进东宫,她代表的就是我们谢家,与其将来在别人手里吃苦,不如在我还能帮着她时,先把苦都吃完。”   襄国公头一次觉得自家贤妻不可理喻:“当太子妃得吃这么多苦,那不如不要,我再给娇娇寻一门更好的亲事,找更优秀并且婚后不用吃苦的郎君给她!”   襄国公夫人也觉得丈夫不可理喻:“以前我教晚晚时,老爷可从来没心疼过,怎么对女儿跟孙女还有差别待遇的?老爷要给娇娇寻新儿郎,那也得娇娇喜欢才行,她就喜欢太子殿下!”   谢明珠担心两位老人家因为自己伤了感情,急忙劝道:“祖父,祖母也是为了孙女好,况且孙女并不怕吃苦──”   “吃什么苦?这些年你吃的苦还不够吗!”襄国公打断孙女的话,“我现在就进宫求见太子,带他回来,让他自己说娇娇当太子妃究竟要不要吃苦!”   襄国公行事雷厉风行,说干就干,谢明珠根本来不及阻止,老国公就已经像一阵风般冲了出去。   谢明珠紧张地看向祖母,襄国公夫人却老神在在地摆摆手:“别管你祖父。”   谢明珠错愕:“万一祖父真将太子殿下请过来该如何是好?”   襄国公夫人将谢晚带回座位安置好,又拿了一块糕点塞进她手里,确定女儿不再害怕,才转头看向谢明珠:“那就让他来,我也想听听太子怎么说。”   谢晚边吃糕点,边点头学谢老夫人说话:“我也想听听太子怎么说。”   谢明珠:“……”   卖官鬻爵虽然不至于动摇国本,但朝堂中安插`了多少沈家及云家的亲信,沈家是荣贵妃的母家,这件事皇上不可能派三皇子处理。   忠勇侯一案牵扯涉广,甚至还牵扯到了荣贵妃及三皇子,景帝龙颜大怒,不止下旨命荣贵妃闭门思过,就连三皇子都被景帝叫到跟前训了一顿,最后景帝将此案全权交由太子处理,刑部辅之。   太子如今忙得很,襄国公到了东宫自是扑了空,不过陆骁早就交待过,若是襄国公夫妇有事求见,需即刻回报。   陆骁在刑部走不开,便派魏行亲自走一趟襄国公府。   魏行听到老国公的话,沉默一瞬,笑吟吟地说:“国公爷不必担心,殿下怎么可能舍得谢姑娘吃苦。您是不知道,当初谢姑娘落水昏迷不醒时,殿下不知有多担心她,喂药从不假他人之手──”   襄国公打断魏行的话:“娇娇什么时候落水,我怎么不知道?”   魏行迟疑了下,心想襄国公是谢明珠的祖父,还是谢晚的爹,这两件事告诉他应该没关系。   襄国公听完云老太太寿宴当天发生的事,这才知道他的宝贝女儿跟宝贝孙女,居然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送走魏行之后,襄国公再次来到谢老夫人的小院,小院里谢老夫人依旧严厉地指导着小孙女,襄国公却没再出面阻止。   沈氏母女对谢晚及谢明珠的所做所为,襄国公不打算放过,但比起亲手收拾那些人,他更倾向好好栽培小孙女,让昔日那些看不起小孙女的人,日后见了她都得跪着,连直视她的资格都没有才行!   谢老夫人虽然严厉,但心里也是舍不得谢明珠吃苦的,早早就命厨房炖下当归黄耆补气鸡汤,以及红枣枸杞冰糖燕窝,每到休息时间,就会命人端上来给谢明珠补身子。   午膳过后,彩云坊和锦绣阁、琳琅阁的掌柜都来了。   谢晚失踪之后,襄国公夫人几乎没再给自己置办衣物首饰,掌柜们听到国公夫人让她们把最新的首饰、布料及压箱底的宝贝都带来,就知道这一趟应该能赚上不少。   一辆辆马车接连在襄国公府门口停下,掌柜们一边招呼着丫鬟婆子将箱笼抬进国公府,一边问管事国公府究竟发生了什么好事,否则老夫人怎么会这么开心,急着想要置办衣物。   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老夫人失踪已久的女儿寻回来了,不止女儿,就连谢大统领的一双儿女都认祖归宗了!   “怪不得,”琳琅阁的掌柜恍然大悟,“昨日太子殿下的马车停在襄国公府门口,我觉得奇怪,便好奇地打听了下,才知道太子殿下是皇后娘娘的命令,亲自过来送贺礼的,原来是谢大姑娘、不,谢夫人寻回来了。”   彩云坊掌柜道:“难不成老夫人今日将我们都叫来,是要替谢夫人及小小姐置办衣裳首饰?”   琳琅阁掌柜闻言,立刻吩咐小厮回琳琅阁,再拉一车箱笼过来。   彩云坊和锦绣阁也纷纷派人回去。   谢晚失踪了十五年,京城里虽然许多人早就忘了她,但这三个掌柜既然能在京城里立足,还将生意做得这么大,自然不是泛泛之辈,哪怕谢家嫡女一辈子都没能寻回来,她们也会将这位玉人儿牢牢记在心中,自然知道谢晚母子三人对谢家人来说有多重要。   谢老夫人听到人来了,立刻带着女儿及小孙女来到大厅。   谢明珠在忠勇侯府时,虽然也见过这三位掌柜,看过惠嫔及云二姑娘是如何挑选布料首饰,却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阵仗。   一水儿红漆箱笼一个接着一个抬进大厅,丫鬟婆子小厮来来去去,热闹非凡,三个掌柜们分别给谢老夫人祖孙三人请安之后,便回头将箱笼逐一打开。   “祖母……这、这会不会太多了?”   谢明珠看着箱笼里被斜洒进来的日光,照得闪闪发亮的各种贵重的珍宝衣料及首饰,眼睛几乎要睁不开来。   襄国公夫人一脸宠溺的看着小孙女,打趣道:“这就叫多?改天我亲自带着你们母女二人走一趟琳琅阁、彩云坊和锦绣阁,娇娇才知道什么叫多。”   这几个阁坊,谢明珠从来没进去过,从以前就一直很羡慕其他贵女,听到谢老夫人的话,也不假装矜持,心花怒放地点头笑道:“那孙女就等着祖母带孙女开开眼界。”   谢明珠怔怔地看着眼前一切。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居然能看到满屋子闪亮亮的珍宝;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这些只伺候名门贵女及贵妇人的掌柜,居然会站在自己面前鞠躬哈腰,亲切且谄媚地向她介绍布匹与首饰。   谢晚喜欢所有一切漂亮美好的东西,一下就被闪亮亮的珠宝给吸引,走到箱笼面前爱不释手的摸着。   谢晚懵懵懂懂地问:“阿娘,这些是什么?好漂亮啊,女儿可以拿吗?”   三位掌柜听见谢晚的话,脸上纷纷闪过一抹诧异和疑惑,却很快就恢复如常。   是了,谢晚母子三人这么久才被认回国公府,这十多年来肯定出了什事,掌柜们都是人精,见过听过的豪门秘辛不少,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嘴巴一个比一个紧,也一个比一个甜。   琳琅阁掌柜笑道:“谢夫人与谢姑娘这样的玉人儿,自然适合最好珠宝,小的带来的这几箱笼的珠宝首饰,都是今年最时新的,戴出去绝对不会与人相撞。”   襄国公夫人笑吟吟地起身,牵着谢明珠上前挑选,祖孙三人足足挑了将近一个时辰。   昨日高皇后虽然已经赏赐了许多珍贵的布料,谢老夫人依旧帮女儿、孙女置办了许多珠宝首饰,甚至吩咐彩云坊的掌柜,亲自帮谢明珠量身订做好几套新衣裳。   掌柜们赚足了银子,离开国公府时纷纷笑得合不拢嘴,对于谢晚母子三人的事,一个字也没有问过。   晚膳时的菜色依然丰富,谢老夫人不止让人熬了碧梗粥,就连谢明珠及谢谨行昨日吃得最多的水晶肘子、清炖蟹粉狮子头及玫瑰莲蓉糕,老夫人也吩咐厨子多做一些。   谢晚被寻回的事,知道的人虽然不多,但是一些与老国公交好的旧部还是收到了消息,这几日贺礼不断,甚还有人送了一头鹿过来。   鹿肉是大补之物,不仅味道可口还有温肾补阳、温补脾胃的功效,襄国公闻言大喜,亲自下厨处理这只野鹿。   襄国公虽然一辈子都在带兵打仗,但不是第一次处理鹿肉,有时粮食不够,也是得自己亲手宰羊宰鹿的,早就烤过不止一次。   处理好鹿肉,架到火上烤没多久,浓浓的肉香便飘满了整个襄国公府,引得正坐在膳厅内吃饭的众人,肚子都不争气的咕噜咕噜作响。   谢晚头一个坐不住,她在忠勇侯府时,从来没闻过这么香的烤肉味,很快就吵着要出去。   襄国公夫人拿女儿没辙,只能叫谢明珠陪着她一块去。   谢晚带着谢明珠来到襄国公的院子时,老国公正往鹿肉身上刷着酱汁,不停地飘出诱人的香味。   “好香啊……”谢晚刚踏进小院,便是一声叹谓。   谢明珠看着阿娘捧着脸,痴痴地望着烤鹿的嘴馋模样,笑得一双眼都眯成了月牙儿状。   秋猎时陆骁就亲自烤过鹿肉给谢明珠吃,不过陆骁烤的鹿肉虽然也十分美味,香味却远远不及眼前的这头。   谢明珠带着谢晚来到襄国公身边,小声道:“阿娘,这鹿肉不止香,还很好吃。”   谢晚没听到女儿说什么,眼珠子都黏在烤鹿上,见架上火上的鹿只有半只,好奇地问道:“阿爹,另一半的鹿呢?”   襄国公道:“另一半我处理好后让厨子用浓汁熬汤了,如今还未起锅,等鹿肉在锅中变得肉嫩酥软,香味四溢,还得足足炖上一个时辰才能吃。”   谢晚一听到得等上一个时辰,小脸瞬间垮了下来:“可是我想现在就吃。”   谢明珠被她的表情逗笑,连忙抱着谢晚哄道:“阿娘,鹿肉汤虽然得等上一个时辰才能起锅,可祖父烤的鹿肉不用等那么久。”   “之前秋猎时,太子殿下跟我说过,鹿肉不能烤得太久,一开始先用旺火烤,快速封住肉汁后再洒上香料,等香味四溢,肉汁开始滴滴答答地往下淌,鹿肉也变成诱人的乳金黄色,就把火扑小一点,再过一会儿便能吃了。”   谢晚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女儿,眼里充满艳羡:“娇娇,太子殿下肯定很喜欢你吧,阿娘都没吃过鹿肉,太子殿下居然就先让你尝过了。”   谢晚不知道太子殿下到底是谁,但不妨碍她羡慕女儿。   襄国公哼道:“晚晚小时候就吃过鹿肉了,你与沈放那小子头一回参加秋猎,他就亲手烤给你吃过了。”   谢晚记得沈放是谢肆另一个名字,听到老国公的话,惊喜地瞪大眼。   谢晚指了指自己粉嘟嘟的嘴唇,脸上扬溢着幸福甜蜜的笑容:“真的吗?阿兄也对我这么好吗?”   “是啊,”襄国公随口道:“你阿兄对你可好了,就只差没把你宠上天。”   谢明珠看着阿娘懵懂单纯的小脸,想到那日阿娘与谢肆重逢时,谢肆僵在大厅中央的身影,眸色微微一暗。   谢晚没想那么多,她脑子装不了太多东西,只记得住快乐的事,这会儿提到谢肆,才想到昨日他答过自己的话。   “阿兄怎么还没回来?”谢晚推开女儿,东张西望,“昨日阿兄和阿爹带着一个漂亮少年从屋顶飞下来,阿兄答应今天也要带我飞的。”   谢明珠听到“漂亮少年”这四个字,莫名就想到了陆骁。   难道昨晚殿下出府时被爹爹跟祖父抓个正着?   谢明珠小心翼翼地看了襄国公一眼。   襄国公看着小孙女,语重心长道:“祖父知道你与太子殿下两情相悦,但你们毕竟还未成亲,你也不是宫女了,不可再像以前那般焦孟不离,以后你们俩想见面,就约出去踏青,或是在大厅,祖父绝不会拦着你们。”   谢明珠听到陆骁真的被抓个正着,瞬间羞得无地容,明艳的小脸红欲滴血,轻声道:“孙女谨遵祖父教诲。”   谢肆直到几人用完晚膳才归府。   谢晚本该沐浴更衣了,但她一直记得谢肆要带自己上屋顶飞的事,不论谢老夫人与谢明珠如何哄劝都不肯听话。   两人只好陪着谢晚待在大厅,等着谢肆归家。   谢肆一踏进大厅就被谢晚扑个满怀。   这是谢晚欢迎人回家的方式,以前她都这么对待一双儿女的,现在她已经将谢肆当成自己的亲人,自然也如此对待他。   谢肆挺直的脊背蓦然僵硬,接住怀里的人,低沉浑厚的嗓音略微沙哑:“怎么了?”   “飞!”谢晚指着屋顶,“阿兄昨晚答应过我,要带我上屋顶上飞的!”   谢肆狭长的眸温柔又无奈:“我先换身衣裳再带你上屋顶好不好?”   谢晚乖巧地点了点头:“那阿兄快点啊!”   谢肆揉了揉她脑袋,转头吩咐:“娇娇,先带你阿娘回小院,爹更衣完就去找你们。”   谢明珠发现谢肆回府后,阿娘一双水汪汪的眸子就一直盯着他。   谢明珠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带着谢晚回小院的路上,她凑在谢晚耳边轻声问道:“阿娘可喜欢爹爹?”   谢晚皱眉:“阿兄不是娇娇的爹,你爹爹他……”   谢晚不知为何突然安静下来,回来国公府的日子太快乐,她好像一下就忘了谢明珠的爹爹到底是谁,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忠勇侯、云彦辰还是老爷?谢晚全都不记得,早就将其抛诸脑后,只模模糊糊记得女儿似乎还有个爹。   谢明珠看着谢晚精致漂亮的小脸,流露出茫然与困惑,心里一疼,改口道:“阿娘喜欢谢……谢肆吗?”   单纯的谢晚不再纠缠,用力地点了点头:“喜欢!”   谢明珠笑了下,不再多说。   谢肆是个信守承诺的人,说换好衣裳就带谢晚上屋顶,便不是哄她,很快就来到女儿的小院,抱着失而复得的宝贝跃上屋顶。   “阿兄真的好厉害!”   谢晚一上屋顶就想蹦蹦跳跳地跑,谢肆不得不将人牢牢锁在怀里,沉声道:“屋顶危险,不能跑。”   谢晚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她不知想到什么,倏地踮起脚尖,抱着谢肆的脖子,在他脸上用力吧唧一口,催促道:“阿兄快再带我飞到另一边!”   吻来得太突然,谢肆差点带着谢晚一起滚下屋顶,好在他身手过硬,立刻又带着谢晚跃到了小院另一头。   谢晚高兴疯了,又捧着谢肆的脸连亲几下,这是谢晚表达高兴的方式,谢明珠见怪不怪,谢肆却瞬间石化。   谢明珠站在小院里,看着父母的互动,那张与谢晚相似的脸庞上,盈满心满意足地幸福笑意。   屋顶上,谢晚笑嘻嘻地戳了戳谢肆的脸:“阿兄好漂亮。”   谢肆向来冷峻俊美的脸庞,不知何时浮现不明显的两抹红,就连呼吸都有些不稳:“晚晚这是在做什么?”   谢晚想也不想便道:“因为我喜欢阿兄啊!”   谢肆呼吸一滞。   “娇娇说过,要是我喜欢她,就在她脸上亲一口!”   谢肆早就知道谢晚什么都不懂,听到她的话并不觉得失望,直到抱着谢晚回到地面,心脏依旧急促地狂跳着。   谢明珠笑着迎上去,打趣道:“爹爹脸好红,可是刚才与阿娘发生了什么事?”   谢肆面无表情道:“没什么。”嘴角却不自觉地往上翘。   谢明珠看在眼里,心里软成一团,又抓住自己的阿娘,明知故问,直将亲生爹爹逗得说不出话来。   襄国公府和乐融融,已经被抄家的云家却是鸡飞狗跳。   云老太太虽然被贬为庶民,但她到底是沈家的亲戚,若是忠勇侯一出了事,承恩伯府就对她见死不救,那以后还有谁敢效忠他们。   更何况,老承恩伯也无法对沈氏这个女儿见死不救,终于还是出手帮了云家。   如今云家一家老小,就安置在西城一处三进院的宅子里。   云老太太过惯了优渥的日子,一辈子没住过三进院的宅子,被逼着搬进来时,心里不知有多憋屈。   更憋屈的是,前两日被她训斥打骂时,一个字也不敢吭的沈氏,如今竟然完全不将她放在眼里!   不止不派奴婢伺候她,居然还将她身边的老嬷嬷给辞退了,就连这几日吃的饭菜,都简陋得很,完全无法入口。   云老太太气冲冲来到沈氏面前理论,却说没几句,就被沈氏赶了出去。   沈氏身边的许嬷嬷冷声道:“老太太还是消停吧,如今侯爷下了大狱,云家全靠着我们夫人撑着,要不是夫人的母家出手接济,老太太早该睡大街,四处乞讨过日子了。”   云老太太听了这话,差点被活活气死,却不敢再骂。   许嬷嬷说得没错,如今云家全靠着沈家接济。   云大公子被罢了官,被金吾卫带走后没多久,也身陷囹圄;云二姑娘四处求见以前玩在一块的贵女,想办法借银子,不止被无情的轰出来,还饱受奚落。   当初有多盛气凌人,如今就有多落魄狼狈。   云老太太一边听着云二姑娘的哭声,一边回到屋内,颓然而坐,心中悔不当初。   要是她知道,千瞒万瞒,谢晚终究会被谢家的人找到,无论如何她也不会留下他们母子三人!   这样的日子实在太难熬,几日后,云老太太终于忍不住,也拉下老脸四处拜访旧友。   可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忠勇侯卖官鬻爵,犯了皇上大忌,除了沈家以外,根本没敢碰云家这块烫手山芋。   云老太太救助无门,甚至从旧友口中得知,前两日皇上下旨封了襄国公的孙子谢谨行为世子爷,就连谢统领的夫人也得了个郡主的封号,两人的册封礼说有多风光,便有多风光。   云老太太心中翻腾不休,不知不觉间,竟来到了襄国公府附近。   襄国公府周围站满侍卫,因为寻回谢晚母子三人的关系,府中上下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就连停在门口的马车规格,也完全不是当初的忠勇侯府可以比拟的。   云老太太眼睛不好使,走到襄国公府大门,才发现那马车不是普通的马车,是太子的座驾。   云老太太想起孙女在东宫时就深得太子宠爱,如今认祖归宗了,极有可能成为太子侧妃,呼吸逐渐急促。   襄国公大厅内,谢明珠并不知道云老太太就站在国公府大门外,眼巴巴地等着她。   今日是赏花宴的日子,为了这一天,谢明珠每天都努力地跟着襄国公夫人与教习嬷嬷学规矩,就怕在赏花宴这天丢了襄国公府的脸面,惹得皇后娘娘不满意。   谢明珠一大早就起来梳妆打扮,先是在全身上下包括小脸,都涂抹了襄国公夫人给她凝香玉露膏,之后才让桃红柳绿伺候她更衣上妆。   谢明珠本就是个绝色尤物,如今描眉画眼,点绛朱唇,额间贴上一抹海棠花钿,一通打扮下来更显明艳动人。   纤纤玉指染上了鲜红透骨的蔻丹,更是衬得一双雪白小手愈发明润剔透。   襄国公夫人特地让人帮谢明珠梳了个双平髻。   齐眉刘海散落额前,头上也没有戴着过多的发饰,仅是以低调又不失华贵的碧玉七宝玲珑珠钗点缀其中,双耳配戴高皇后赏赐的耳坠,便衬得她不足巴掌大的小脸愈发明媚白净,给人一种非常纯净的感觉。   谢明珠安静地坐在屋里,任由丫鬟们打扮的模样,看起来既端庄又优雅。   不止襄国公夫妇看了心软得一塌糊涂,直夸小孙女犹如一朵不染纤尘的莲花,就连候在大厅多时的陆骁,好不容易等到美人儿时,也都不由自主地愣在原地。   细碎的阳光洒落在谢明珠雪白的肌肤上,淡淡的金色光芒在她周身静静流淌,娇媚动人又不失纯净高雅,美得令人怦然心动。   谢明珠还是头一次这般盛妆打扮,哪怕几日训练下来,她的气质已经沉稳许多,面对陆骁时,还是紧张得心脏砰砰直跳。   见陆骁看着自己,迟迟不语,上前娇声唤道:“殿下。”   陆骁喉结滚动,清冷的眸子里翻涌着阴暗的占有欲。   他后悔了,他不该叫母后发请帖给娇娇的。   一想到待会儿就会有许多人,见到谢明珠绝美出尘的模样,他便想将她偷走,谁也不让瞧! 第49章 女儿香【二合一】……   “殿下?”谢明珠困惑地皱了皱眉。   陆骁回过神, 目光掠过她潋滟的眸色,娇嫩欲滴的红唇,微微偏过头:“好了?”   谢明珠觉得陆骁有点奇怪, 不止比平时还要疏离冷漠, 还不正眼看她。   “殿下可是身子不适?”   陆骁语气冷淡:“没有,好了便出发。”   话音落下, 他背着手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谢明珠错愕地看着男人的背影。   桃红柳绿面面相觑。   太子殿下这是怎么了?   襄国公夫人忍笑道:“没事, 娇娇赶紧出门,迟了便不好,祖母的马车就跟在你们后头。”   高皇后发的赏花宴请帖, 也邀请了谢晚,襄国公夫妇最后却还是决定不让谢晚出席。   谢晚以前是那么地优秀,哪怕她现在成了痴儿, 看不懂旁人或是怜惜或是恶意的眼光,襄国公夫妇也不愿意她被人看轻,甚至成为众人的谈资。   谢明珠看着陆骁冷漠的背影, 迟疑道:“殿下今日心情好像不太好, 要不孙女还是跟你们搭一辆马车?”   此言一出, 即将跨出大厅的男人跟着停下脚步,快步回到谢明珠面前。   陆骁抓起她的手, 微眯起眼睛:“孤奉母后之命前来接你入宫,娇娇还想搭谁的马车?”   谢明珠看了眼襄国公夫人。   襄国公夫人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微微颔首,示意她跟太子走没关系。   陆骁握着谢明珠腕子的手劲很重,步伐却不疾不徐,她的脚步不至于跄踉。   谢明珠抬头, 想问陆骁究竟怎么了,男人微微泛红的耳根随之落入眼底。   她装做天真无邪地问他:“是不是臣女今日打扮得太过漂亮,所以殿下刚才害羞了?”   少女天生绵软的语调仿佛带着尾勾,每一声都挠在人的心尖上,酥麻中透着丝丝甜意。   陆骁不说话,握在她腕子上的大手却慢慢滑到她掌心,十指相扣。   谢明珠看着男人白玉般的侧脸也染上一抹淡淡的红,心里仿佛打翻了蜜罐一样,甜滋滋的,抿唇偷偷笑了起来。   马车早已备好,陆骁握住谢明珠纤细的手臂,准备搀扶她上马车时,眼巴巴等了许久的云老太太突然从旁冲了出来。   别说这是太子座驾,周围跟了许多侍卫,就说襄国公府门口,也有自家的侍卫。   云老太太还来不及靠近谢明珠就被侍卫们制伏于地。   云老太太一边挣扎,一边吼道:“六丫头,如今你飞黄腾达,便忘了祖母这十几年来是如何疼你的吗!这些年要不是有我护着你们母子三人,你们早就被沈氏弄死了!看在我从来没有亏待过你们的情份上,救救我吧!”   谢明珠像是没听到般,笑容矜持地看着陆骁,轻声道:“殿下,该上马车了。”   云老太太没想到谢明珠居然那么沉得住气,完全无视自己,气急败坏道:“六丫头既然如此无情,就别怪我无义!我待会儿就上街告诉所有人,统领夫人曾经给人当过外室,襄国公府的小公爷以前是我们云家的庶子!”   接着又低声哀求:“六丫头,我知道你最是善良,帮帮祖母吧,祖母要的不多,只要你帮我寻个清净庄子,让我能好好颐养天年就行。”   云老太太怕是这几日被沈氏折腾得昏了头,居然还将谢明珠当成那个唯唯诺诺的云六姑娘,以为只要像以前一样,打一巴掌,给个甜枣,便能将人治得服服帖帖。   谢明珠眸色沉冷,欲要转身,肩膀却猛地被陆骁按住。   “娇娇再不上车,便真要迟到了。”   谢明珠闭了闭眼,想起襄国公夫人的教导,不再去理会云老太太。   陆骁淡淡地瞥了魏行一眼,轻咳两声,这才扶着谢明珠进到马车厢内。   魏行点点头,待两位主子都上了马车,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才笑眯眯地来到云老太太面前。   魏行语气冰冷:“此人意图行剌太子殿下,殿下仁慈,怜其年迈,特地网开一面饶她一命,毒哑嗓子后便将人放了吧。”   东宫侍卫首领连声应是,云老太太瞪大眼,正要张口求饶,就被捂住嘴巴,拖了下去。   魏行的声音不大,马车内的谢明珠还是听到了。   陆骁俯身拉过坐在对面的少女,一把抱到腿上,捏起她的下巴,与之对视。   “娇娇可会觉得孤心狠手辣?”   陆骁看着是个谦谦君子,光风霁月,无欲无求,遇到有关系谢明珠的事却睚眦必报。   他没办法在谢明珠面前伪装一辈子。   谢明珠今天一身浅粉色花缎织彩百花飞蝶齐腰襦裙,与陆骁的鸦青色绣金锦袍相互映衬下,愈发衬得她本就细腻如瓷的肌肤,如玉一般晶莹剔透。   齐腰襦裙的好处就是,不论陆骁用什么姿势抱她,都不用担心裙子会被撑坏。   但是面对面跨坐在他腿上,还是、还是……   “殿下可不能胡来!”谢明珠双手按在陆骁宽厚结实的肩头,有些气急败坏地嗔道:“放我下去。”   陆骁眉梢微挑,松开捏在她下巴的手,改而桎梏住她不足一握的纤腰。   经过这几日的礼仪训练,谢明珠的腰肢似乎比以前还要纤细柔软,陆骁禁锢着她的双臂不自觉收紧。   两人离得太近,严丝合缝,能清楚地感受到彼此。   陆骁温热的气息落在谢明珠脸颊上,她水波潋滟的美人眸浮现一抹惊慌,略施粉黛的小脸艳丽得叫人眩目。   谢明珠担心唇脂会被陆骁吃光,也不挣扎了,反手抱住他的脖颈,耳朵擦过他的耳朵,只留了个后脑勺给他。   陆骁愣了下。   她的身子实在太软,身上也实在太香了。   如今陆骁是亲不到谢明珠的嘴唇了,但是她纤白细`腻`的玉颈与形状优美的锁骨近在咫尺。   再加上谢明珠这几日天天涂抹凝香玉露膏,就连耳根趾尖儿都不放过,不止将一身肌肤养得更加柔腻雪白,浑身上下也透着浅淡却也叫人闻了心尖`酥`麻的女儿香。   方才牵着谢明珠的手时,陆骁就能闻到她身上的味道,如今她宛如缠着树枝的藤蔓,紧搂住自己,更是萦绕整个鼻腔。   陆骁呼吸略重,喉结不受控地轻滚。   谢明珠浑然不觉,还巴巴地抱着他,绯色的侧脸紧贴着男人玉白的侧颜,小声说道:“若是殿下这般便叫心狠手辣,那臣女便该是心肠歹毒了。”   云家人欺人太甚,谢明珠恨不得他们全为谢晚陪葬。   谢明珠一听到云老太太开口闭口就是外室,就是庶子,当下就恨不得毒哑她。   她心里甚至阴暗的想着,最好再将老太太的手筋挑断,叫她连握笔都难,让她再也无法欺负他们母子三人!   陆骁做了她心中想做却又不敢做的事,她高兴都来不及了,哪可能怪他或怕他。   陆骁绝顶聪明,即便谢明珠说得含蓄,他依旧一下就明白她的意思。   他的娇娇果然与他心有灵犀。   陆骁狭长的眸愉悦地眯了眯,温热软柔的薄唇覆下来,一寸寸碾过她的后颈,温柔、缓慢而又细致。   男人声音低哑:“娇娇……在我面前,别自称臣女。”   大手扣着她的细腰,指腹摩挲。   后颈的肌肤既脆弱又敏`感,谢明珠身子不受制轻`颤`了下,立刻化成一汪水软在他怀里。   陆骁给人的压迫感实在太强,谢明珠气息紊乱得不成样子,脸颊贴着他的肩头告饶。   “殿下,今日是赏花宴,祖母说,皇上与太后很可能都会出席,娇娇不可在他们面前出丑,您饶了娇娇吧。”   她的睫毛特别长又特别翘,眨眼时,不停地挠过陆骁颈侧;说话时呼出的热气,一下下落在他的肌肤上;声音也又娇又软。   简直就是在点火。   陆骁掐在她腰肢上的大手倏地用力,呼吸粗重。   “殿下……”谢明珠又是一个娇`颤,一颗心差点从喉咙里跳出来。   幸好陆骁足够克制,自制力更是惊于常人,直接将她从腿上抱了下去。   谢明珠再次坐回他的对面,微红的眼尾透着淡淡的娇意,妩媚得都快滴出水来。   陆骁飞快地别开眼,眸色暗得吓人。   谢明珠同样不敢看陆骁,低着头假装整理衣襟裙摆。   陆骁薄唇紧抿,双眼紧闭,胸膛起伏不休,就连微微上挑的眼尾也染上一抹妖异的红,衬得他俊美的脸庞,如妖孽一般倾倒众生。   襄国公府离皇宫近,陆骁不敢再逗她,始终闭着眼,不发一语。   马车抵达皇宫时,陆骁才缓缓睁开眼。   他面色冷淡,整个人看起来正经又严肃,宽厚的大掌捏揉着谢明珠的小手时,眸色清冷克制。   “孤只能送你到宫门口,不能带你回东宫,待会儿襄国公的马车来了,你便下车随你祖母一同进到赏花宴。”   谢明珠心里是害羞的,但经过襄国公夫人的教导,她已经学会如何控制表情,精致的小脸微微泛红,却看不出明显的情绪。   陆骁微微蹙了下眉,似乎不太满意她不同往日的反应。   谢明珠不止浑然不觉,还火上加油:“殿下的马车停在宫门口,还是太引人注目了,娇娇现在就下去等祖母。”   谢明珠刚动了下,陆骁已然起身,双手撑在她脸颊两侧,将她困在马车壁与自己中间。   她吓了一跳,双手抵住他坚硬的胸膛,柔软的背脊也跟着抵上马车壁:“殿下?”   “等襄国公夫人来。”   男人利落的下颚线条紧绷,说话时喉结与颈侧的小痣跟着滚动,性感又漂亮。   将一切尽收眼底的谢明珠脸颊微烫,垂眸道:“娇娇都听殿下的。”   襄国公夫人的马车就跟在后头,两人等没一会儿便等到了。   谢明珠下马车前,陆骁终究是没忍住,将人拉回怀中,低头轻轻亲了下她的唇瓣。   蜻蜓点水的一个吻,并不影响妆容,却叫谢明珠心若擂鼓。   襄国公夫人原本还担心太子殿下与孙女处独,两人又会情难自禁,看到谢明珠从太子马车下来时,除了眼底带着几分羞涩以外,其余一切正常,这才安心下来。   谢明珠看着径直往东宫奔去的太子座驾,再回首,眼底的羞涩也被她完美的隐藏起来。   襄国公夫人满意地点点头,执起小孙女的手轻拍了拍:“今日要是没有出什么太大的岔子,娇娇的婚约很快就能定下。”   宫里到处都是耳目,襄国公夫人不能说得太明白。   谢明珠双颊微红。   赏花宴就办在御花园,御花园的秋菊开得正好,各色秋菊绽绚烂地绽放着,花香袭人,芬芳淡雅。   谢明珠祖孙二人到的时候,帝后与太后娘娘都还没到。   大部份的赏花宴请帖,早在秋猎前就都发下,贵女们也都知晓皇后娘娘赏花宴的用意,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等着在赏花宴入得太子或其他皇子们的青眼。   何知岁身为静安太后的侄孙女自然也获邀了,至于从小就一心想嫁太子的江华县主,就更不用说了。   江华县主不止精心打扮,跟在她身后的丫鬟怀中甚至还抱了一把琴,似乎已经准备在赏花宴上抚琴助兴。   谢明珠对江华县主并没有好感,并不想上前与之攀谈,只可惜襄国公夫人多年未出席这等宴席,注定一现身就成为众人焦点。   年轻贵女们或许不认得襄国公夫人,但随着女儿们一块进宫的贵夫人们,却都知道她是谁。   谢晚十五年没露过面了,贵夫人们虽然觉得谢明珠看起来有些眼熟,却不知她是谁,只有与襄国公夫人私交甚笃的几个人家,知道其中实情。   众人见谢明珠举手投足间透着难言的优雅,襄国公夫人也对她照顾有加,心中皆掠过一抹猜测,纷纷带着女儿上前问好及打探。   何知岁深得静安太后欢心,早在谢明珠出宫那日,就被太后召进宫告知此事,此时看到从小宫女摇身一变,成为谢家嫡女的谢明珠,并不觉得意外。   江华县主可就震惊了。   谢明珠今天打扮得并不张扬,除了那身浅粉色花缎织彩百花飞蝶齐腰襦裙,一看就是用上好的织锦缎裁制而成之外,身上并没有配戴过多的首饰,就连头饰与妆容也是过分低调。   偏偏她生了一双勾魂夺魂的美人眸,随意一个抬眸,便能将人骨头都看酥;本就雪白细腻肌肤,经过这几日的细心调养,更是寸寸生香,仿佛稍一用力就会滴出水来一样。   无论姿态还是样貌,在一众花枝招展的贵女之中都是拔尖儿的,想不引人注目都难。   “她怎么也来了?”江华县主杏眼圆睁,想也不想就要上前质问谢明珠,却才刚走了几步就被何知岁拦下。   江华县主一直都知道太后娘娘属意何知岁当太子妃,以前也曾使计整治过她,只可惜何知岁看起来不争不抢,一副很好相处的模样,却也不是单纯无知的主。   江华吃过几次亏之后,便决定不跟何知岁争,反正当不了太子正妃,她还有侧妃能当,等她进了东宫,成了太子的人,到时再跟何知岁慢慢斗便是。   这几年来,两人才会相安无事,甚至成了言无不尽的知己好友。   何知岁道:“谁也来了?”   江华县主指了指站在襄国公夫人身边的少女:“她啊!她不就是太子身边那个叫云霏霏的小宫女?那狐媚子居然连赏花宴这种地方都敢来,那身衣裳肯定是太子给她弄的。”   何知岁顺着她的手指望去,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道:“江华,那位是襄国公府的嫡女,不是太子身边的宫女。”   江华县主脸色铁青:“怎么可能?云霏霏那张漂亮到人神共愤的脸,我如何也不可能认错。”   说完,她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居然称赞了对方,连忙“呸”了两声,改口:“那娇媚勾人的小宫女化成灰我也认得。”   这场赏花宴,不止邀请了京城世家中的贵妇及贵女,就连众皇子都会出席。   皇子们的席位虽然在另一头,却也能将整个御花园尽收眼底,谢明珠随着襄国公夫人进到御花园时,自然也引起了皇子们的注意。   三皇子因为忠勇侯的事,不久前才被景帝狠狠训斥一顿,今日显得特别乖,看到何知岁来了,也没有立刻黏上去,始终懒洋洋地坐在自己席间晒太阳。   “三哥可知何姑娘与江华县主比划的那位少女,是哪家贵女?”   陆知礼还没来,五皇子毫不避讳的坐在他的席位上,好奇地问着三皇子。   三皇子淡淡瞥了他一眼,见五皇子眼中流露出浓浓的兴趣,犹如猎人般盯着猎物,暗藏着誓在必得的侵略性,不由嗤笑了声。   蠢蛋。   三皇子怜悯地看了五皇子一眼。   一道斯斯文文,如和风细雨的温柔嗓音,陡然从三皇子身后响起:“五弟的问题,本王也很好奇。”   然而仔细一听,却不难察觉其中蕴含的森冷杀意。   三皇子挑了下眉,回头一看,果然看到样貌俊美,锦袍玉冠,身子骨却单薄得仿佛风一吹,就能被吹走的陆知礼。   一个快死的人,本来就没什么好忌惮的,再加上陆知礼出宫封王之后,与太子之间似乎生疏许多,其他几位皇子早就不将他放在眼底。   三皇子虽然是众皇子里,行事最为嚣张跋扈的,看到满脸病容的陆知礼,脸上却没什么情绪;反倒是五皇子眼中流露轻蔑,就连四皇子来了也没马上起身让座。   五皇子笑笑:“听闻前些日子四哥病重,皇后娘娘还为此出宫探望你数次,怎么没在府中好好歇息,反而拖着一身病骨进宫来?”   也不怕死在半路。   五皇子撇嘴,似乎觉得晦气,这才从四皇子的席位起身。   陆知礼的脾气是出了名的好,看到五皇子脸上毫不掩饰的轻蔑神色,嘴角依旧带着温和自若的笑。   陆知礼拢紧披在身上的雪白大麾,笑容温柔地说:“母后说了,今日要为本王物色王妃,如此盛重之事,本王岂可缺席。”   五皇子不感兴趣的哦了一声,心说,也不知哪个倒霉的贵女会被陆知礼看上。   陆知礼抬头望向被一群贵女团团围住的少女,眸色晦暗不明:“本王觉得,襄国公夫人身边的那位姑娘便很适合。”   三皇子与五皇子闻言,纷纷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发现陆知礼看的人是谢明珠后,神情不一,却同样精彩。   “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美娇娘,四哥也不怕消受不起。”   五皇子第一眼就看中了谢明珠,哪可能让陆知礼这个一步三喘的病秧子抢走。   要不是谢明珠跟在襄国公夫人身边,身边还围绕着许多人,五皇上早就上前攀谈了。   但是五皇子也知道高皇后对陆知礼极为宠溺,要是陆知礼真开口请求高皇后赐婚,这门亲事十之八`九能成。   五皇子脸色难看,正寻思着该如何把人弄到手,太子清冷又不失威仪的声音就从他身后响起。   “这样的绝色尤物,四弟消受不起,那么五弟觉得孤能不能消受得起?”   陆骁与陆知礼虽然都是高皇后所出,但他与陆知礼在众皇子心中,却是天差地别的存在。   五皇子心头一紧,立刻赔笑:“二哥贵为储君,这天下女子自是任你挑选,怎么可能消受不起。”   “是吗?”陆骁语气冷漠,“那五弟可得好好记着,襄国公的孙女,不止是四弟消受不起,你更配不上。”   五皇子脸色煞白。   三皇子脸色也不太好看。他看了眼不远处的何知岁,又看回陆骁:“二哥这话的意思,该不会也是看上了襄国公的孙女吧?”   五皇子道:“怎么可能,二哥只是在替四哥出气罢了,”五皇子转身向陆知礼赔罪:“方才是我出言不逊,还望四哥大人有大量,不要见怪。”   “不,五弟说错了。”   陆骁一袭鸦青色锦袍,玉带紧束劲腰,襟袖嵌金丝,满头墨发用白玉冠束起,最后以一根流云白玉簪固定,仪态万千,贵气逼人,仅是随意地站在那儿,便将几位皇子都比了下去。   “孤不止是在为四弟出气,孤也是在告诉你们,”陆骁深邃冷峻的目光缓缓瞥过陆知礼,最后落在人群中的谢明珠身上,“此女是孤属意的太子妃人选,不要随便打她的主意。”   这话不止带着毫不掩饰的警告,更透着浓烈到极致的独占欲,与太子素日清冷克己,不近女色的形象相差甚远。   此言一出,在场其余三位皇子脸上都不太好看,其中以三皇子为最。   “二哥明知皇祖母有意将岁岁指给你当太子妃,何家也因此迟迟不给岁岁相看人家,为的就是等一道赐婚圣旨,二哥说这话不会太不负责任了吗?”   陆骁冷漠道:“孤记得,孤从来没过要迎何家幼嫡女为太子妃。”   三皇子心中那股火再也压不住,猛地站起身来:“二哥没说,但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她是太后娘娘选定的太子妃人选,都以为她会嫁入东宫,二哥要是真的对她无意,就不该放任这些流言至此!”   陆知礼似笑非笑地看了三皇子一眼。   他还记得前世何知岁成为他的王妃时,三皇子是如何的恨他入骨,得知何知岁有孕时,甚至提着刀闯进宁王府,欲将他碎尸万断。   怎么换到了太子身上,他就不恨了?   陆知礼看不懂三皇子与何知岁,也不想懂,只是随着陆骁的目光,望向谢明珠。   何知岁虽然劝过江华县主,也试想阻止她,最后依旧没拦住人。   江华县主来到谢明珠及襄国公夫人面前时,围绕着两人寒暄的贵妇们已经散去不少,就只剩几个与谢家交好的夫人,还在与襄国公夫人说话。   这些贵妇都是襄国公夫人的晚辈,不是母亲就是婆母与襄国公夫人交好,得知谢家寻回了谢晚还多了一对孙儿,并没有多说什么,言词间全是祝福。   看到江华县主横眉竖目朝谢明珠走来时,纷纷困惑地看着她。   襄国公夫人并不知江华县主与小孙女有什么恩怨,却看得出她来者不善,想叫谢明珠先退到一旁,已经来不及。   “你明明就是太子身边的宫女云霏霏,什么时候变成了谢家嫡女了?”   江华县主原以为她说破谢明珠的身份之后,她会难堪得无地自容,主动退出赏花宴,谁知谢明珠闻言,竟是面不改色地笑了笑。   谢明珠不咸不淡道:“江华县主怕是认错人了,家母身子不好,这些年来都在江南养病,臣女与兄长上个月才随着她归京,与太子殿下也只有两面之缘。”   谢晚归家一事,谢肆与襄国公夫妇早就想好说辞,虽然听起来有些牵强,但这京城里的世家大族谁没有一两件秘密?就算知道另有其由,稍为有眼色的人都不会打破沙锅问到底。   只要襄国公府口径一致,旁人再如何猜想都没有证据。   偏偏江华县主不止不懂得瞧人眼色,还亲眼看过谢明珠的容貌。   秋猎时太子对云霏霏的特别,江华县主全都看在眼里,只是那时云霏霏只是个小宫女,就算日后真的成了太子的宠妾,对她也谈不上什么威胁,她并没有放在眼底。   然而要是她成了襄国公府的嫡女,那又不一样了。   江华县主虽然也是何家的人,但她母家的家势远比不上何知岁,更别提襄国公府,要是谢明珠真是太子疼爱的小宫女,那她的侧妃之位怕是不保。   不管谢明珠到底是不是云霏霏,就凭她那张脸,江华县主也不可能轻易放过她。   “你若是相貌平平,本县主还有可能认错,偏偏你长了这么一张绝色脸蛋,想叫本县主记住都难,你分明就是云家的庶女,怎么忠勇侯刚被抄官罢爵,便成了谢家嫡女?”   襄国公夫人最听不得庶女二字,看着江华的双眸瞬间布满冷意。   聪明一点的,早就从江华县主的话品出了什么,偏偏江华县主满脑子都是东宫侧妃,压根儿没想到这两者之间的关系。   谢明珠微微皱眉,精致的脸庞终于露出一些不悦:“县主既然一口咬定臣女曾当过宫女,不如就请太子殿下过来当面对质。”   谢明珠长得那么美,就算她真的不是云霏霏,江华县主也不想让太子看到她。   江华县主冷笑:“太子哥哥天潢贵胄,岂是你一个普通贵女说见就能见的?只要把东宫的掌事姑姑叫过来对质即可。”   何知岁皱眉道:“江华,别闹了。”   江华县主却不依不挠,立刻让身边的丫鬟过去请宁姑姑。   丫鬟很快就带着人回来,然而请回来的人并不是宁姑姑,而是江华如何也不肯让谢明珠见的太子殿下。   太子似乎早就习惯江华县主的无理取闹,一来便淡淡的道:“难得的赏花宴,又在闹什么?”   江华县主狠狠地瞪了丫鬟一眼:“让你去请宁姑姑,你把太子哥哥带过来做什么!”   谢明珠优雅地向陆骁行了个万福礼:“臣女见过太子殿下,殿下万福金安。”   她脸上看不出情绪,听到江华县主一口一个“太子哥哥”,藏在袖里的手指却慢慢蜷缩。   秋猎时她还只是个小宫女,并没有资格光明正大的喊陆骁太子哥哥,当时她听到江华的话,并不以为意,现下心脏却像是被扔进醋罐子里,酸得要命。   谢明珠垂下长睫,不看陆骁。   太子都来了,江华也不能将人赶走,只好指着谢明珠道:“殿下,你看,她长得像不像你身边那个叫云霏霏的小宫女?”   何知岁摇了摇头,悄然退到一旁。   陆骁这才淡淡看了谢明珠一眼:“谢姑娘,恕孤冒犯了。”   什么?   谢明珠还没反应过来,陆骁已经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挑起她的下巴。   谢明珠平静的心湖骤然被乱,长睫乱颤不休,心跳如擂。   太子最是恪守礼节,甚至不轻易让女子近身,江华县主一看到他碰谢明珠,整张脸都绿了,刚要出手扯下太子的手,陆骁已经将手收了回去。   陆骁负手而立:“县主恐怕认错人了,谢姑娘与你说的那位宫女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谢明珠慌乱地垂下眼睫,挡住眼中的羞涩与脸上的层层绯红。   殿下刚刚是故意的吗?他怎么能这么乱来,要是被别人瞧出什么该如何是好?   谢明珠紧咬唇瓣,一颗心紧张得七上八下,终于在江华县主又一次喊陆骁“太子哥哥”时,忍不住抬眸瞪了他一眼。 第50章 赐婚【二合一】   谢明珠一抬眼就对上陆骁狭长清冷的眸, 好不容易退下热度的脸颊骤然一烫。   她再次不争气地垂下眼。   为什么每次偷看殿下都会被他抓个正着?   谢明珠好气,心里却又丝丝拉拉的甜。   何知岁将两人的互动看在眼底,漂亮的杏眸弯了弯。   三皇子不知何时来到她身旁, 脸色阴沉:“岁岁还笑, 你的太子妃之位就要被人抢走了。”   何家出过好几个皇后,何知岁一出生就被当成未来皇后培养, 从小就被静安太后接进宫与太子培养感情。   何知岁看着谢明珠微微泛红的脸颊,笑眼弯弯地说:“皇宫与世家大族里最难的, 便是有情人终成眷属,既然大家都是身不由己,我又何必着急呢?”   三皇子愣了下:“岁岁不是说过将来要当太子妃?”   何知岁的确说过, 因为从小到大,不论父母或是静安太后都这么告诉她。   何知岁不语,只是安静地看着太子陪着谢明珠演戏。   太子从小就冷心冷情, 从来不曾对人动心,在静安太后严格的教导下,他完美得不像凡人, 从来都是进退有度的, 何曾像现在这样为了一个女人睁眼说瞎话?   只要稍为想想, 便知道谢明珠对太子而言究竟有多重要,这么简单的事, 江华县主却看不明白。   听到陆骁说谢明珠跟云霏霏长得一点也不像,当场就气炸了。   “太子哥哥为何说谎?她明明就跟……”   “江华又在吵什么了?”静安太后不知何时来到御花园。   众人纷纷行礼问安。   江华县主问完安, 立刻来到静安太后面前告状。   静安太后听完来龙去脉,无奈地看了江华一眼:“华儿认错了,谢姑娘的确才刚回京不久。”   江华县主难以置信地看着谢明珠:“这世上怎么会有人长得一模一样?”   襄国公夫人感激地看着太后,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江华县主闹了个大笑话, 扭头就想走。   “县主且慢。”陆骁突然喊住她。   江华心花怒放地转身,“太子哥哥”四个字还没来得及喊出口,陆骁冷漠的声音再次响起。   “县主认错了人,还污蔑襄国公府的嫡女是被抄家罢爵的忠勇侯庶女,难道不该道歉吗?”   江华从小深得静安太后喜爱,从来任性妄为,只有别人跟她认错的份,从来没有她跟别人道歉的时候,自然不可能听太子的话。   静安太后也道:“不过是件无关痛痒的小事,太子未免小题大作了些。”   接着又将何知岁叫到身边,笑道:“与其在这儿跟江华吵吵闹闹,太子不如多陪岁岁说点话。”   谢明珠不由自主地攥紧手中绢帕。   躲在暗处观察一切经过的高皇后,偏头看了身旁的景帝一眼。   高皇后低声道:“皇上不是答应过太子让他自己选太子妃,为何骁儿前几日跟您提说要迎谢明珠为太子妃,您迟迟不肯同意?”   这些日子,高皇后为了太子的婚事,没少在景帝面前帮谢明珠说好话。   “沈家满门忠烈,沈放这些年对您也是忠心耿耿,谢家更是京城世家中的一股清流,都是纯臣,从来不选边站队任何一个皇子,谢明珠可说完全符合您设下的要求,皇上还在考虑什么?”   高皇后见景帝沉默不语,眸光微闪,幽幽叹了口气:“难道真的要让骁儿娶何氏女当太子妃?”   当年景帝全靠静安太后母家何家的扶持与暗中培养心腹重臣,才得以上位的,何家与重臣们不止效忠景帝,同时也效忠静安太后。   景帝之所以如此看重谢肆与襄国公,也是因为他们都是纯臣,只效忠他一人。   若是太子妃还是何家的人,长久下去,这天下都不知到底是陆家还是何家的了。   这些话哪怕高皇后只字不提,景帝也心知肚明。   景帝阴鸷的目光扫过静安太后,见她还在想方设法凑合太子与何知岁,终于从暗处走了出来。   高皇后松了一口气。   “皇上、皇后驾到──”   听到太监的高声吟唱,静安太后也不方便再劝太子,径自回到席位上。   谢明珠紧绷的心弦也跟着一松。   离去前,她忍不住抬眸看了陆骁一眼,恰好对上陆骁狭长深邃的眸。   他的眸便如他的人一般,清冷又不失温柔,然而这温柔,却只投注她一人,转身面对旁人后,眼中便只有冷漠。   谢明珠羞涩地垂下眼,镇静自若地随着襄国公夫人入座。   原本泡得酸溜溜的一颗心,泛起丝丝甜意,她的心神一下子安宁了。   这次的赏花宴可谓醉翁之意不在酒,主要还是帮众皇子相看,高皇后并不想弄得太严肃,使贵女们都放不开,特地准备了歌舞助兴,展出一派祥和之气。   景帝秋猎时就想见云霏霏,如今这小宫女成了谢家嫡女谢明珠,太子还坚持迎她为妻,自然入席不久,便将人召到跟前。   谢明珠在襄国公夫人的陪伴下,来到帝后面前。   高皇后早就听说谢明珠生得极美,可惜方才隐身的暗处位置不对,只看得到她的背影,如今终于瞧见真容,脸上皆是难掩的惊艳之色。   景帝亦是微微一怔,掩不住眼底的惊艳。   能叫目下无尘的太子动了凡心的,果然不是泛泛之辈。   帝后二人意味深长地对视一眼,景帝才又看回谢明珠,面露微笑:“襄国公曾告诉朕,你容貌肖母,与谢夫人年少时如出一辙,朕原本不信……”   景帝提起谢晚时,眼中流露几许怀念之色,跟着提了几句沈放与谢晚年轻时的趣事。   谢明珠对帝后眼底的惊艳恍若未见,莹白指尖紧紧攥着手中帕绢,就担心自己在帝后眼前失礼。   贵女们见襄国公夫人领着谢明珠拜见帝后之后,景帝不止面露喜色,甚至眉飞色舞地说着什么,心中纷纷浮现不好的预感。   江华县主甚至气得指甲都快掐断了,几乎坐不住。   三皇子不停地望向坐在对面不远处的何知岁。   何知岁垂着眼,安静地吃着东西,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太子妃之位岌岌可危。   端坐在景帝左手边的静安太后淡淡道:“皇帝若是怀念过往,待会儿赏花宴结束,再与襄国公夫人叙旧便是,今日赏花宴非比寻常,让人误会了可不好。”   景帝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心里一阵不痛快,愈发坚定太子妃人选。   静安太后的控制欲这么强,不止太子妃,就连太子的侧妃,也绝不能是何氏女,否则太子还是会处处受太后制衡。   谢明珠敏锐地从静安太后的言词中,察觉出太后似乎不太喜欢自己,才会阻止皇上缅怀往事,一颗心瞬间提了起来。   景帝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笑道:“误会什么?前几日太子亲自求到朕面前,说非谢氏女不娶,儿子见他一片痴心,当下就已经允了,今日特地将谢氏女叫到跟前,就是为了宣布他们二人的喜事。”   皇上的话如雷贯耳,谢明珠惊愕地瞪大眼楮,完全不敢相信陆骁居然已经跟景帝求来赐婚。   谢明珠早就知道陆骁沉稳内敛,锋芒不露,却没想到他这么能忍,居然一个字也没有跟她提!   殿下这是想给她一个惊喜吗?   谢明珠不敢左顾右盼,看不到陆骁此时的眼神,陆骁却像心有灵犀一般,已然来到帝后面前跪地谢恩。   “儿臣多谢父皇成全!”   太子语气中不止没有不悦,甚至难得的浮躁,隐隐透着喜悦,可见景帝所言字句为真,这桩赐婚当真是太子亲自求来的!   突如其来的赐婚,犹如从天而降的馅饼,不止将谢明珠砸得晕晕乎乎,就连一众贵女也有点摸不着东南西北。   这赏花宴才刚开始,太子妃的人选居然就已经定下了?!   有些贵女甚至还不知襄国公府何时多了个嫡女,纷纷交头接耳打听起来。   静安太后完全没有听说此事,拍案而起,震怒道:“且不说太子妃之位如何重要,就说太子从小就养在哀家膝下,皇上怎能不事先与哀家商谈便私自定下?这桩婚事哀家绝不同意!”   谢明珠脸色煞白。   景帝挑眉:“襄国公夫人与母后相识数十年,那日国公夫人进宫后,您就立刻派人将她迎去寿康宫,朕以为太子迎娶她的孙女为太子妃,您应当很高兴才对,这才想说给母后一个惊喜,母后究竟对襄国公府或是老夫人的孙女哪里不满意?”   襄国公夫人低头不语。   静安太后也被皇帝的话堵得说不出话来。   半晌,静安太后正色道:“哀家没有对他们不满意,只是皇帝应该知道,哀家一直属意相府嫡幼女当太子妃,太子若是喜欢谢氏女,将她指为侧妃,与正妃同天成亲一块抬入东宫便是。”   静安太后控制欲这么强的人,能点头同意侧妃与正妃同天成亲,确实是极大的让步,也不算无理取闹,景帝一时之间倒是不好反驳了。   谢明珠尚未认祖归宗,还是侯府庶女时就宁死不为妾室,如今成了正经的嫡女,更不可能当妾了,就算是太子侧妃也不可能。   她安静垂首,默默听着皇上与太后之间的针锋相对,唇色愈来愈白。   陆骁狭长的眸闪过一丝阴戾。   陆骁隐藏起眼中的戾气,淡淡道:“那怎么成?这不就是变相抬高谢家踩何家?何姑娘可是何丞相夫妇的掌中珠,怎能受这种委屈?”   谢明珠有些不习惯陆骁帮别的女子说话,心脏狠狠揪了一下。   静安太后听到太子的话,以为太子跟以前一样,决定为了她让步,眼中的怒火瞬间被欣慰取代。   “太子所言极是,要是正妃与侧妃同一天嫁入东宫,那未免太委屈岁岁了,不如──”   陆骁难得失礼地打断太后的话:“不如请父皇为何姑娘另指一门亲事,三弟、四弟或是五弟都已到适婚之龄,也是时候该成亲了,尤其是三弟及四弟,两人早就封了王,出宫另立府邸,给了何姑娘王妃之位,也不算委屈她。”   谢明珠愣了下,嘴角控制不住地往上翘,难以言喻的甜蜜在心中疯狂肆意地蔓延开来。   静安太后却险些被气昏过去。   静安太后掌控欲极强,从小就严格训练教导太子,她让太子往西,太子就不敢往东,早就将太子牢牢捏在掌心之中。   才会就算太子明明不喜何知岁,也从来没有理会过她特地让人放出去的流言,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何知岁为准太子妃。   静安太后完全没想到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太子,居然会当众反驳她,还说要将何知岁嫁给秦王或是宁王。   三皇子秦王的母家沈氏与何知岁的母家何氏,一直都是死对头,两家向来水火不容,在朝堂上更是针锋相对,动不动就掐得你死我活,恨不得把对方抄家灭族。   把何知岁嫁给秦王,那不等于羊入虎口?三皇子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荣贵妃不把她折磨死才怪!   四皇子宁王虽然也是高皇后所出,是嫡出的皇子,但他从小就被景帝放弃,是个注定只能当个闲散王爷的病秧子,还可能随时病死,何知岁要是嫁过去,说不定很快就得守寡……   静安太后思及此,突然缓过气来。   既然太子不受控制,她为何不换个短命的?   她能扶景帝坐上皇位,能将太子拉拔得如此优秀,自然也有法子让陆知礼这个短命鬼当上皇帝。   只要让何知岁尽快诞下陆知礼的子嗣,再想办法吊住陆知礼的命,扶他上位,待他归西,到时就得由她摄政。   这天下就等于是他们何家的了!   静安太后想得到的事,景帝自然也想得到。   前世何知岁之所以成为宁王妃,那是因为陆知礼使了手段夺了她的清白,逼得她不得不下嫁,这一世一切都还没发生,景帝绝对不可能把何知岁赐给宁王。   “太子所言甚是,何姑娘可是何相丞捧在手掌心的宝贝,最少得赐给王妃给她,才不算委屈她。”   景帝此言一出,三皇子与何知岁纷纷抬起头。   三皇子眼中剎那间流露狂热之色,却又飞快敛去,懒洋洋地靠回椅背,一副不感兴趣的模样。   陆知礼剧烈咳嗽不止,握帕子的手背爆出条条青筋,掩在长睫下的目光阴鸷瘆人。   他脸色苍白,病容憔悴却也平静,瞳孔深处却翻涌着任何人见了都会害怕的疯狂。   没有人知道,他有多嫉妒陆骁。   简直嫉妒到快要发狂!   从小到大,陆骁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最好的,现在就连他辛辛苦苦护着的姑娘,第一次真心喜欢的姑娘,也要抢走。   还是当着他的面,光明正大的抢!   一股猩甜之气涌上喉头,陆知礼掩在唇前的白帕落下刺眼的鲜红。   少顷,陆知礼将常福招到身边,凑在常福身边低声吩咐什么,眼尾浮现点点疯狂猩红。   常福是陆知礼小时候从掖庭救回来的小太监,对他十分忠心,哪怕陆知礼要他死或叫他去刺杀太子,也绝对不会抗命。   陆知礼没让常福要太子的命,却也相去不远,常福听完主子的吩咐,眼中流露难以置信之色:“主子,这……”   常福担心自家主子一时胡涂,震惊地看着陆知礼,欲言又止。   “去……”陆知礼再次剧烈咳嗽起来,只能用阴冷的眼神示意他完成命令。   常福刚退下,景帝充满威严的声音再度响起:“依朕看,秦王与知岁就非常相配,朕今日便将她指给秦王,也好化解承恩伯府与相府这些年来的恩恩怨怨。”   沈家与何家势力虽然都不小,但这两家早就火水不容,景帝一点也不担心他们会连手扶持三皇子,甚至还能让他们牵制彼此。   如此一来,沈家必会将对付太子的心力,全转向太后背后的势力,简直再完美不过。   两道突然其来的赐婚,赏花宴可说乱成一团,不止静安太后震怒不已,就连丞相夫人都吓得花容失色,来到帝后面前恳求收回赐婚。   陆知礼与常福主仆两人之间的对话,也就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   谢明珠完全没想到赏花宴会是这个走向,与襄国公夫人回到席位上时,还有些不敢置信。   “祖母,皇上是真的赐婚了吗?”   襄国公夫人也没想到皇上会当众赐婚,笑眯眯地揉了揉小孙女的脑袋:“是,皇上既然开了金口,圣旨很快就会下来。”   被皇上钦定为太子妃,可是件大喜事,襄国公夫人与谢明珠一回到席间不久,便有许多人围上来祝贺。   祖孙二人都不喝酒,只能以茶代酒,一一回礼。   景帝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不顾静安太后的反对与何夫人的求请,立刻让安福全准备文房四宝。   居然就这么当着赏花宴上的所有人的面,亲自拟旨,几乎是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景帝就将两道圣旨写了出来,并盖上玉玺。   事以至此,再不可能挽回,静安太后脸色铁青地倒在座椅上,何夫人回到女儿身边暗自垂泪。   景帝身边的大太监安福全高声吟唱:“谢明珠、何知岁,上前接旨!”   谢明珠与何知岁,一前一后来到帝后面前。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襄国公之嫡孙女,值及笄之年,品貌端庄,秀外慧中,故朕下旨钦定为太子妃,择吉日大婚,钦此!”   何知岁的赐婚圣旨亦相去不远,只是太子妃改成了秦王妃。   静安太后听到“值及笄之年”,猛地拍案而起:“谢明珠还未及笄……”   谢明珠垂首不语,藏在袖中的莹润指尖却已用力捏到泛白,深恐婚事再出意外。   景帝笑笑:“谢明珠十月十九出生,早就及笄,只是还未办及笄礼,朕会命礼部将大婚定在谢氏女及笄礼之后,待办完及笄礼,两人便可成亲,至于凛儿与何氏女的婚事……”   何知岁恭敬垂首,嘴角微翘。   “朕记得知岁去年便及笄了,朕会让礼部挑选最近的吉日,让两人尽快完婚。”   谢明珠与何知岁再次谢恩。   太子与三皇子亦一前一后起身,双双来到帝后面前谢恩。   谢明珠刚将圣旨收入怀中,就见江华县主急匆匆地来到帝后面前:“皇上,臣女也要求您赐婚!”   江华县主完全没想到,本该成为太子妃的何知岁会被赐给秦王,这对她而言无疑再好不过。   静安太后明显不喜谢明珠这个准太子妃,要是她被指侧妃,太后肯定会全力扶持她,等到陆骁继位,她最少也是贵妃,不会比谢明珠这个皇后差到哪去。   谢明珠不知道江华县主在打什么如意算盘,却是被她的大胆给震惊了。   从来没听过哪家的世家嫡女,当着京城所有贵女的面为自己求赐婚的。   赏花宴的一众贵女也被江华的举动惊呆了,堂堂县主眼巴巴求着皇上赐婚,真是闻所未闻。   景帝似笑非笑地看着江华县主:“江华看中哪家儿郎,哪家儿郎如此优秀,能让你不顾女儿家的脸面,当众求着朕赐婚?”   江华县主也是何氏女,从小就仗着静安太后的宠爱缠在太子身边。   这件事,景帝一直都知道,也因如此,才会对静安太后及何家的贪得无厌深感厌恶。   若是只有一个何知岁,景帝说不定还能忍耐,错就错在静安太后妄想将太子妃及侧妃之位,全都捏在何家人手里。   江华县主情绪激动,浑身血液早就都涌到脑中,根本没办法思考,也没注意到景帝话中的嘲讽之意,满脑子只想趁着景帝龙心大悦当下,求来侧妃之位。   江华县主故作羞涩地看了站在谢明珠身边的太子一眼,朝皇上福了礼身:“臣女心仪太子殿下许久,求皇上成全臣女,赏赐臣女侧妃之位。”   景帝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看着江华县主,问:“江华既然不顾女儿家矜持,当众求旨,可是希望侧妃与正妃同日成亲?”   谢明珠见皇上居然没有马上否决,甚至饶富兴味地看着江华县主,一副只要江华懂事,就决定成全她的模样,脸色再次苍白起来。   陆骁眉头微蹙,忽然间就牵起谢明珠的小手,牢牢攥在自己手中。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江华与皇上身上,陆骁及谢明珠身后又站着三皇子与何知岁,除了他们两人以外,根本没人注意到太子的动作。   谢明珠苍白的小脸瞬间涨红,既羞耻又紧张地看着陆骁,无声道:“殿下快放开我!”   陆骁将她略微冰冷的小手握得更紧,面不改色地看着景帝。   谢明珠脸颊耳根纷纷染上一层漂亮的绯红,羞涩无措地低下头。   三皇子瞪着眼楮看着太子放肆地牵着谢明珠的手,垂放在两侧的指尖微动。   蠢蠢欲动好半晌,又狠狠地攥紧双拳。   江华县主不知身后几人之间的暗潮汹涌,佯装羞涩地答道:“回皇上,臣女不敢,臣女只求能伺候太子哥哥左右,来日嫁进东宫,也绝不敢跟妹妹争宠。”   江华的话大胆又露骨,谢明珠心里膈应得要命,气得用眼尾斜乜了陆骁一下。   谢明珠本就是个绝色尤物,今日又盛妆打扮,愈显娇艳欲滴,如今气得眼尾微微泛红,湿漉漉的双眼彷佛要滴出水来,这含羞待嗔,娇滴滴的小模样,说有多好看,便有多好看。   陆骁目光灼灼地看她,恨不得当场就把人拽进怀中藏着,谁也不让看。   偏偏江华县主没完没了说个不停,景帝也不阻止她。   待江华终于阐明完心意,景帝才不咸不淡的开口:“朕明白了,江华一片痴心的确感人。”   谢明珠呼吸微滞,下意识握紧陆骁的手。   皇上已经将她赐婚给陆骁当太子妃,就算当场再赐个侧妃给太子,她也不能说什么。   景帝沉吟片刻,道:“既如此……”   “皇上。”高皇后忽地冷声打断他的话,“臣妾与太子恐怕无福消受江华这般大胆孟浪之辈。”   景帝转头看向皇后:“皇后此言何意?”   他面上并无任何不悦之色,那张俊美昳丽得人神共愤的脸庞,反而流露出愉悦笑意。   高皇后看向江华,目光轻蔑:“还未成亲便敢当众替自己求赐婚圣旨,成亲以后,岂非要把太子的东宫搞得鸡非狗跳?   “更何况,您才刚刚给襄国公嫡孙女赐婚,转头又给骁儿指了个侧妃,这算什么?传出去,恐怕百姓们都要以为皇上这是在折辱襄国公府,万万不可。”   景帝深有所感地点点头:“皇后此言深得朕心,江华这样的大胆奔放的性子,确实不适合入皇家,更不可让襄国公如此一代忠臣寒了心。”   帝后两人一搭一唱的说着,这下江华再迟顿,也看出景帝从一开始就在遛着自己。   江华县主脸色惨白,频频朝太后投去求救的眼神,太后却还来不及开口,景帝便懒得再陪她们演戏,挥手让人将江华拖了下去,同时也让太子等四人退下。   一通赐婚下来,景帝龙心大悦,兴致高昂地看起歌舞表演。   御花园里到处都是人,陆骁与谢明珠被赐婚后,更成为众人的焦点,即便陆骁有心想与谢明珠多说几句话,两人却很快就被围上来祝贺的众皇子们分开。   谢明珠晕晕乎乎地回到襄国公夫人身边,呆坐在座位上,傻傻地笑着。   襄国夫人见小孙女净傻乐来着,慢条斯理地帮她倒了杯茶:“这就高兴了?那待娇娇行完及笄礼,成亲那天,岂不是要乐得飞上天?”   谢明珠双颊浮现红晕,接过祖母递过来的茶,小口小口的喝着。   她脸上笑容虽然矜持许多,一颗心却依旧像是泡在蜜罐里一样,不停地冒着幸福的甜蜜泡泡。   谢明珠心脏砰砰跳个不停,大概是太兴奋了,这茶竟越喝越渴。   不,不止渴,还越喝越热,莫名难受。   谢明珠口干舌燥不已,心中刚升起一股难以言述且羞耻的躁动,正想告诉祖母,跪在身旁收拾桌案的小宫女,便将茶水打翻在她身上。   宫女脸色煞白,伏身磕头求饶:“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请贵人饶命!”   那茶水不偏不倚泼在谢明珠胸口,浅粉色的薄纱襦裙被茶水浸湿之后,根本挡不住她过分曼妙的曲线。   襄国公夫人脸色一变,立刻让人取来披肩,将谢明珠包裹得密不透风。   谢明珠是太子头一个动心的女子,高皇后一直关注着她,发现谢明珠这边的情况,立刻派秦嬷嬷过来,带襄国公祖孙二人去到凤仪宫偏殿更衣。   襄国公夫人看过不少宫里的阴私事,原想拒绝,直到看到太子身边的大宫女宁姑姑,也奉太子之命过来陪着谢明珠去到凤仪宫更衣,这才放心下来。   谢明珠能被皇上赐婚,高皇后可说功不可没,不可能无缘无故害自己的准媳妇,再加上宁姑姑也是太子的人,就更不可能出什么事了。   祖孙二人就这么跟着秦嬷嬷及宁姑姑,来到凤仪宫偏殿。   另一头,刚更衣回来的陆骁见襄国公夫人及谢明珠双双离席,觉得有些奇怪,立刻让魏行去打探清楚。   “娇娇衣裳脏了,孤还派宁姑姑陪她去母后偏殿更衣?”陆骁面色冷淡,眼中却隐隐浮现一抹阴戾。   他根本不知道谢明珠衣裳脏了的事,也没派宁姑姑陪她一块去凤仪宫。   陆骁飞快地看向陆知礼的席位。   发现陆知礼也不在位置上,脸色整个阴沉下来,立刻起身奔往凤仪宫。   陆知礼,你敢!!   魏行见太子神色不对劲,立刻跟了上去,可惜一出御花园他就跟丢了人。   太子居然直接使着轻功跃上屋顶,飞檐走壁地走了! 第51章 折磨【二合一】   襄国公夫人刚带着谢明珠进到偏殿不久, 腹中便一阵剧痛。   其实早在谢明珠被皇上叫上前接旨时,襄国公夫人腹中便隐隐阵痛,只是当时并不明显, 又因为景帝突如其来的赐婚太过高兴, 便忽略了。   此时来到凤仪宫偏殿,那股疼痛就明显起来。   襄国公夫人知道其中必有古怪, 却不得不暂时离开更衣。   高皇后身边的秦嬷嬷,亲自领着两人过来偏殿, 让人准备好干净的衣裳后,便回御花园伺候高皇后了。   所幸谢明珠身边还有桃红及宁姑姑。   离去前,襄国公夫人特地吩咐两人, 无论发生何事,都得寸步不离的守着谢明珠。   宁姑姑与桃红齐声道:“老夫人放心,奴婢会好好守着姑娘的。”   襄国公夫人还是不放心, 去到恭房时,她强忍着腹中疼痛,吩咐伺候自己的江嬷嬷, 立刻去通知太子殿下。   江嬷嬷迟疑了下:“这里是皇后娘娘的凤仪宫, 到处都是侍卫, 姑娘应当不会出什么事的,老奴若留您一人在这儿, 要是出了什么意外该如何是好……”   襄国公夫人厉声喝道:“现在马上就去,事不宜迟!我已经失去过一次晚晚, 要是连娇娇都出了什么事,我也不想活了!”   江嬷嬷吓了一跳,再不敢犹豫,立刻往御花园奔去。   凤仪宫偏殿内。   谢明珠虽然觉得身子有些古怪, 但那股躁动也不是不能忍耐,襄国公夫人离开后,她便带着桃红绕到屏风后。   “姑娘,咱们换好衣裳便赶紧离开吧。”桃红低声说道。   谢明珠刚认祖归宗不久,为了不在赏花宴被挑出错处,谢老夫人忙着训练她规矩礼仪,竟忘了跟她提醒宫里这些阴私手段。   所幸桃红从小就跟在襄国公夫人身伺候,还是知道一些腌臜事。   宫里各种大小宴席,每年都有贵女出事,不是莫名其妙成了皇帝的妃子,就是无缘无故成了皇子的侍妾,又或是被迫下嫁哪家公子。   “好。”谢明珠身子愈来愈不舒服了,她也想尽快离开凤仪宫去与祖母会合。   桃红刚刚帮谢明珠解开衣带,就听到一道关门声,主仆两人在屏风后,看不到外头的情况,只以为是宁姑姑把门带上。   就连听到脚步声由远而近,也以为是宁姑姑要进来帮忙。   桃红知道主子容易害羞,肯定不想让外人瞧见她的身子,当下便开口阻止:“宁姑姑,姑娘这儿有奴婢伺候就行,便不劳烦您了。”   脚步声果然停了下来。   谢明珠难受得厉害,不止脑子晕晕忽忽,就连视线都开始模糊。   桃红刚帮谢明珠褪下衣裙,就发现主子双颊浮现诱人的薄红,就连眼尾也妩媚得快要滴出水来。   桃红大惊失色,一边拿起干净的中衣帮谢明珠穿上,一边压低声音道:“姑娘醒醒,您可千万不能晕过去。”   桃红话音刚落,谢明珠便再也支撑不住,手脚发软地靠在她怀中。   “桃红,我身子好热……好难受……”谢明珠声音绵软软的,嘴里说着再平凡无其的话,声音却娇媚得似能掐出水来,听得人骨头都酥了。   事已至此,桃红哪会不知发生何事,她猛地意识到屏风外的人,很可能不是宁姑姑,正想回头,后颈便刺痛一瞬。   桃红软绵绵地倒了下去,连带靠在她怀中的谢明珠也跟着摔下。   谢明珠却没有摔到地上,而是落入一道冰冷的怀抱之中。   她的神智已经有些不清,身子又热得难受,触碰到来人冷冰冰的衣袍,下意识靠了过去。   谢明珠真的生得很美,一张脸像是被精心雕琢过一般,五官精致,肌肤雪白,就连睫毛也又翘又卷。   此时双眸潋滟迷蒙,脸颊浮现如桃花瓣般的淡粉,饱满湿润的唇瓣微张,不停地吐着热气的模样,更是诱人。   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拒绝得了这样的绝色尤物。   陆知礼光是将她搂在怀中,便忍不住想亲吻她,让她完全属于自己。   “姐姐……”陆知礼低下头,“你终于是我的了。”   这一声“姐姐”犹如警钟般,骤然敲醒浑浑噩噩的谢明珠。   男人的嘴唇落下来前,谢明珠不知哪来的力气,狠狠地将人推开。   陆知礼下的药量很重,他完全没想到谢明珠还有力气反抗,猝不及防下被推得一个踉跄,撞上厚实的屏风,痛得弯下腰,剧烈咳嗽起来。   原本被他抱在怀里的谢明珠,也跟着摔倒在地。   “姐姐就这么……咳咳咳……这么讨厌我吗?”陆知礼漂亮的桃花眸染上疯狂的赤红,一瞬不瞬地看着少女。   谢明珠浑身似有蚂蚁在啃咬一般,又像是有火在烧,感觉非常不妙。   她身姿狼狈地手瘫倒于地,困难地`喘`着气,落地时的疼痛却使她感到一瞬的清醒。   一瞬间,谢明珠脑海中划过什么,一不做、二不休,拔下发髻上珠钗,狠狠往自己手臂划去。   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   谢明珠握着珠钗的腕子猛然被人牢牢握住,陆知礼剧烈的咳嗽声也不知在何时停下,偌大的偏殿落针可闻。   她心脏狠狠一缩,反手将珠钗剌进来人手臂。   血腥味在空气中蔓延开来。   对方居然没有躲开。   强撑着做完这一连串的动作,谢明珠再也没有力气,小猫儿似的瘫倒下去,就连原本紧握着珠钗的手都软绵绵的松开来。   她太热了,好难受,好想殿下……   “殿下……”   谢明珠的气息紊乱得不成样子,嘴唇咬得快要滴出血来,如上等绸缎般丝滑`细`腻的肌肤,像是被人染上一层胭脂般,泛起桃花般的淡红。   迷迷糊糊间,谢明珠感觉到自己被人揽入怀中,对方的衣袍依旧带着冰冷的气息。   谢明珠刚要挣扎,安静的偏殿骤然响起一声巨响,她不知发生何事,只听到一道陌生冰冷的女声同时从头顶落了下来。   “失礼了姑娘,暂且由杜若为您更衣。”   谢明珠觉得杜若这个名字有点熟悉,糊成一团的脑子却什么也想不起来,只能从鼻端萦绕的血腥味判断,这个杜若似乎就是方才制止她划伤自己的人。   她是殿下的人吗?   谢明珠勉力睁眼,想看清楚对方的模样,视线却依旧模糊一片。   杜若身上冰冷的气息令她感到非常舒服,忍不住想要亲近。   屏风外。   宁姑姑被迫撞开偏殿大门之后,在空中飞了许久,直到狠狠撞上梁柱,呕出一大口鲜血,才终于狼狈地滚落于地。   宁姑姑完全没想到清冷自持的太子殿下,居然连一句话都不给她解释,就直接将她踹飞。   “殿下……”   陆骁身上的气息太可怕,宁姑姑从来没看过这样的太子殿下,见他朝自己走来,不自觉求饶。   殊不知陆骁根本懒得理她。   陆骁冷酷地绕过宁姑姑,漆黑的瞳仁里溢出一丝焦灼,绕进屏风时,杜若已经帮谢明珠穿戴整齐,只是小姑娘烧得迷迷糊糊,不停地往杜若怀里钻。   哪怕杜若是个女子,还是陆骁亲自指派在谢明珠身边的女暗卫,谢明珠主动亲近她的动作,依旧令陆骁无法忍受。   他近乎粗鲁地接过杜若怀中不停呜咽的少女,双眸冰寒彻骨。   迷迷糊糊间,谢明珠感觉到有什么柔软微凉的东西,小心翼翼地印在了她的额头上。   紧接而来的是令她熟悉的温柔嗓音:“娇娇乖,没事了。”   谢明珠听到陆骁的声音,脸上的表情更委屈了,双眼迷蒙地望着他,泪眼涟涟。   “殿下……”谢明珠轻轻哼着,软糯的嗓音带着微``喘。   眼尾鼻尖通红的柔媚小模样,实在可怜又可爱,惹得人心尖一阵`酥`麻。   陆骁却没有任何心情欣赏谢明珠这诱人的模样,只是将她紧紧按入怀中,他的力道极大,仿佛恨不得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一样。   “嘘……”陆骁低头咬了咬她红欲滴血的唇瓣,“别出声。”   谢明珠没办法忍耐,她实在太难受了,控制不住自己地在陆骁怀中扭动。   她纤细的手臂甚至大胆地攀抱住陆骁的脖颈,湿润的唇瓣,毫无章法地触碰着他的喉结、下巴、嘴唇。   “殿下,难受……您亲亲娇娇好不好?”谢明珠泪流满面,娇糯的嗓音带着隐隐的哀求,甚至开始动手撕扯男人的衣襟。   她浑身烫得似要将人融化,隐隐散发着独属于芬芳的女儿香,甜美得犹如蜜糖,让人疯狂。   谢明珠如同一朵待放的花朵,媚眼如丝地瞅着他,娇声呢喃:“殿下,救救我……救救我……”   陆骁按住她足以让任何男人失去理智的柔荑,无奈地低下头,给了她一个深吻。   谢明珠犹如在沙漠中迷路的旅人,疯狂而又渴望地探索着他口中的芬芳与香甜,丝毫不见平日里的矜持与胆小。   甚至放肆地拉过陆骁的手,带向线条优美的白腻。   杜若垂着头,目不斜视,对于偏殿里的啧啧声响亦充耳不闻,脸上毫无任何情绪。   好不容易安抚好谢明珠,再抬头,陆骁脸色阴沉得可怕。   娇娇到底被下了多重要的药?   要是他没有事先安排好杜若进宫,跟在谢明珠身边保护她,如今她这副模样,就会全被陆知礼看去。   陆、知、礼!!   “人呢?”   陆骁面容冷峻,眉眼阴鸷,浑身充斥着暴虐嗜血的气息,素来清冷漠眸的凤眸翻涌着森然杀意。   杜若起身,将不久前被她劈晕过去的陆知礼,拎小鸡似的拖到陆骁面前。   陆知礼自幼病弱,不会武功,完全不是杜若的对手,若不是他是皇子,杜若早就解决他。   谢明珠的状况太糟,陆骁没时间追究为何杜若没在陆知礼进到偏殿时便劈晕他,只问:“他碰了她哪里?”   杜若摇头,言简意赅地说了下经过。   陆知礼虽然不会武功,但他身边同样有高皇后派来保护他的暗卫,杜若刚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劈晕陆知礼,便被他的暗卫阻扰。   两人在外缠斗片刻,杜若才终于将人制伏,及时赶了回来。   陆骁听见杜若回来时,谢明珠身上只剩一件小衣与长裤,为了保住清白,正准备自残,近乎暴怒地踹了地上的陆知礼一脚。   他自幼习武,力气非寻常人能比,陆知礼又一身病骨,哪怕此时迷昏不醒,依旧痛得呕出一口鲜血。   陆骁漆黑的瞳仁仿佛两个黑洞,表情又冷又狠,宛若一头凶残嗜血,准备撕扯猎物的野兽。   他根本不管陆知礼很可能会没命,毫不犹豫地抬起腿,又是重重一踹。   这一脚没能踹下去,杜若实时阻止了他。   “主子三思,这里是凤仪宫偏殿,您进来时的动静太大,已经引起守卫的注意,若在这儿要了他的命,您与谢姑娘都难逃其咎,谢姑娘还可能落得红颜祸水,引得兄弟手足相残的罪名。”   陆骁向来是从容淡定的,无论发生任何事,都是所有人之中最冷静的那一个,却每一次扯上谢明珠的事,平时被他完美隐藏起来的真实面貌,便会彻底暴露。   陆骁并不在乎自己会不会有事,但他不能让谢明珠刚被赐婚就出事。   他从来没有想过跟陆知礼争什么,就连谢明珠,也是前世陆知礼亲手送到他手中的。   陆骁对陆知礼的感情很复杂。   他羡慕陆知礼,又嫉妒陆知礼,可前世他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这个弟弟。   就算被背叛,就算明知指使旁人将龙袍放到东宫,陷害自己的人就是陆知礼,他也没过要这个弟弟的命。   他本来就对皇位没有兴趣,陆知礼想要,他给他便是,反正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陆骁一出生就被册封为太子,从来没有人问过他想不想要这个位置,只会跟他说,他是大魏的储君,他身上背负了什么使命,得怎么做、得做什么才行。   他心中所渴望的,始终都是亲情与母爱,只可惜这两样东西,在皇城里是最不值钱的。   无论他做得再好、再优秀,表现得再完美,母后看到的永远是病弱的弟弟。   父皇虽然十分认可及欣赏他的才华,最疼爱的依旧是他的三弟。   而静安太后,她想要的只是他背后的权利,只是他这个乖巧听话且完美的傀儡。   可他终究不是真正的傀儡。   前世陆骁被幽禁碧霄宫时,起初是没想活着出去的,直到陆知礼将云霏霏,也就是如今的谢明珠扔了进来。   少女很胆小,见他夜里发病的模样,明明怕得要命,吓得鼻尖眼儿通红,依旧边哭成泪人儿,边抱住自己,结结巴巴地哄他:“殿下,您不是一个人,奴婢陪着您。”   当时的陆骁,早就忘了自己曾救过谢明珠的生母,对她来说无以回报的救命之恩,之于他,不过是举手之劳。   他以为谢明珠对自己别有意图,差点当场掐死她。   胆小的谢明珠,被他高高举起,怕得眼泪直流,嘴里却还是断断续续地说着“别怕”,逐渐无力的双手轻轻抚过他的脸颊,滚烫的泪珠一颗一颗砸在他脸上。   他突然就清醒过来,将人松开,狼狈地伏在地上,不停地`喘`气。   他厌恶一陷入黑暗,就失去理智,像头野兽的自己。   谢明珠缓过气来之后,并没有吓得逃跑,而是又朝他靠了过来。   这次她学乖了,不敢轻易碰他,只是跪在他身边,小心翼翼地说:“殿下对奴婢有恩,奴婢绝对不会害您的。”   一双湿漉漉的眼楮,像小动物般地看着他,单纯又无害。   谢明珠不知道,她被泪水浸湿的双眸,在黑暗之中闪闪发光,宛如装满了满天的星星。   “殿下……”怀里少女难受的低`吟`声,将陆骁的思绪拉了回来。   陆骁冷酷的脸庞陡然温柔下来,他低头轻啄了啄她饱满红润的嘴唇,才冷声道:“喂他吃药,吊住他的命。”   “扒光他和外头那个宫女的衣服,一块扔到榻上。”   “四弟既然想做,孤便成全他。”   陆骁看了眼为了保护谢明珠,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桃红:“将她送到安全的地方。”   杜若一个口令,一个动作。   陆骁抱着谢明珠踏出偏殿时,凤仪宫的侍卫早已将偏殿团团围住。   侍卫长见到从里头出来的人是太子,愣了下,语带迟疑地说:“太子殿下可有看到刺客?方才属下听到一声巨响……”   陆骁不欲让人瞧见谢明珠失态的模样,出来前已经用斗篷将她包得密不透风,连一根头发都看不到,却挡不住她哼哼唧唧的撒娇声。   陆骁抬手拍了拍少女不安分的`腰`臀,脸色难看得要命:“没有刺客。”   侍卫长看不清楚陆骁所抱何人,却是知道襄国公嫡孙女就在东偏殿更衣,四皇子则在西偏殿休息。   听到谢明珠意味不明的哭声,侍卫长犹豫了下,小心翼翼地问:“殿下怀里的人可是谢姑娘?”   陆骁淡淡瞥了他一眼。   太子的瞳仁一片漆黑,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却冰冷得令人神颤骨寒。   一股森冷的寒意从脚底缓缓爬上头皮,侍卫长蓦地打了个寒颤。   陆骁不咸不淡的说:“谢姑娘吃醉了酒,孤要送她出宫。”   侍卫长硬着头皮道:“按规矩,属下得带人进到偏殿搜寻,确定里头没有任何刺客或伤亡,您与谢姑娘才能离开凤仪宫。”   陆骁并没有为难他们,只是让凤仪宫的总管太监陈公公,另外帮他准备房间。   进屋前,陆骁偏头吩咐陈公公:“劳烦陈公公去通知魏行一声,让他准备一顶轿子过来。”   太子脸上虽然没有任何表情,陈公公却感受得到太子周身凛冽的寒意,连声应道:“不敢不敢,小的立刻让人去通知魏公公。”   谢明珠本来就热得要命,陆骁用斗篷将她包得密不透风,更是让她难受。   刚被陆骁放到榻上,她便胡乱地将斗篷扯开。   谢明珠双颊通红,精致白皙的小脸泪痕交错,浑身上下都被汗水浸湿,宛如破水而出极欲盛开的芙蓉,妖治又艳丽,美得令人目眩。   “娇娇。”   陆骁制住她扯开衣带的动作,将人抱进怀中:“再等等,等待会儿孤带你回出宫再……”   他的话没说完,嘴唇就被堵住。   陆骁身上冷冰冰的,还带着谢明珠熟悉的淡淡药香,让她既安心又眷恋。   谢明珠像是找到主人的小奶猫,一下就将他按倒于榻。   她的动作十分强硬,力气也大得吓人,甚至学他以前摆布自己的样子,手掌间十指相扣。   陆骁被逼着做出双手投降的姿态。   谢明珠不想听他说话,却又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做什么,只能像小猫般,胡乱地`舔`吻`着他的嘴唇。   陆骁呼吸蓦地`粗`重,脖颈间暴起一根一根的青筋。   谢明珠一松开他的唇,他立刻哄道:“娇娇,你冷……”   陆骁倏地噤声。   谢明珠唇瓣在他漂亮的喉结上流连忘返,甚至无意识地咬着他颈侧的小痣,嘴里小声嘟囔着:“殿下为什么不理我!”   她脸上的红`晕漂亮而又诱`人,仿佛一颗熟透的蜜`桃,娇艳欲滴。   甜软的声音委屈巴巴的,仿佛陆骁没有像以前那样将她抱入怀中疼爱安抚,是件罪大恶极的事。   她额间的汗珠滴落在陆骁脸上,让人发狂的柔荑毫无章法地扯着他的玉带,香甜而又滚`烫`的气息喷薄在他颈间脆弱的肌肤上。   陆骁咬肌鼓起,下颚线条绷紧,气息紊乱得厉害。   他不想伤害谢明珠,皇后的凤仪宫也不是最好的地方。   陆知礼意图侵-犯谢明珠一事,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就连高皇后也不能,否则无论错在不在谢明珠,她都会成为兄弟相残或是害得兄弟相夺的罪人。   一旦这件事传到景帝耳中,谢明珠不止太子妃之位不保,还会身败名裂。   没有一个皇帝会让自己的儿子娶一个,还未成亲,便引得兄弟阋墙的祸水。   陆知礼那个浑蛋,满脑子只想着自己,却从来没想过,他得到谢明珠之后,世人会如何的看不起她,又会如何地骂她。   陆骁闭了闭眼,猛地翻身,将谢明珠牢牢压制住。   他低下头,无奈地轻啄她的耳根,温言软语地轻声低哄:“再忍耐一下,魏行很快就会过来。”   陆骁身强体壮,肌肉坚硬结实,不论是宽厚的胸膛,或是强健的臂膀,充满爆发力的腰腹与修长的双腿,全都充满不容拒绝的力量。   谢明珠完全不是他的对手,动弹不得。   “殿下……”谢明珠的声音越来越委屈。   “娇娇乖,放开你,你会伤害自己的。”陆骁眼尾染上一抹猩红,紊乱的气息,一下下落在谢明珠颈侧脆弱的肌肤上。   “娇娇不会伤害自己,娇娇最乖了,您放开娇娇好不好?”谢明珠咬破了自己的唇瓣,望着他双眸委屈得不成样,红红的鼻尖布满薄汗,可怜又可爱。   陆骁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低头,缓慢地吻去她唇瓣上的鲜血,从怀中取出干净的帕子,不由分说地堵住谢明珠的嘴。   谢明珠嘴里咬着帕子,无法出声,眼泪不停地往下淌,看着他的眼神愈发委屈。   然而她很快就看不到陆骁的脸。   陆骁从后将人圈在怀中,薄唇抵在她耳畔,嗓音喑哑:“娇娇乖,不哭……”   谢明珠看不到他的脸,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觉得心底似有一把火在烧,烧得她理智全无,难受至极。   她难耐地揪住陆骁的袖子,想让他靠得更近,却又凭借最后一丝理智本能抗拒着。   这一刻,她的脆弱狼狈、倔强坚韧全都呈现在陆骁眼前。陆骁却什么都不能做,只能抱着她,一遍一遍在她耳边安抚着:“娇娇最乖了……”   就在陆骁快要支撑不住时,魏行的声音终于从外面响起:“殿下。”   陆骁重重地呼了口气,停下手边的动作,飞快地捡起被谢明珠扔在一旁的披风,再一次将人裹得严严实实。   谢明珠失神地望着陆骁,被啃噬的理智稍稍回笼一些,刚刚才狠狠哭过一次的双眸,便再一次浮现水雾。   “殿下……”谢明珠意识虽然还不太清醒,却还记得刚才发生的事。   陆骁将人打横抱起,低声道:“乖,凤仪宫不能留久,孤先带你回出宫,等出了宫,就不难受了。”   谢明珠摇头:“可是赏花宴……”   “别担心,”陆骁低头亲了亲她,“这会儿母后及皇上没空关心我们。”   谢明珠听不懂他的话,也不知道自己神智不清时究竟都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陆骁抱着她离开凤仪宫时,似乎听到了高皇后的怒吼声。 第52章 打断腿【二合一】   谢明珠已经从煎熬中解脱一次, 却依旧很不安分,几乎是以八爪章鱼的姿态抱着陆骁。   魏行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到,来到陆骁身边, 低声道:“您派人来通知奴婢时, 江嬷嬷刚好在奴婢身边,襄国公夫人已经从江嬷嬷口中知道姑娘平安无事了, 如今就在东偏殿。姑娘身边的桃红也醒来了,在老夫人身边伺候着。”   陆骁微微颔首, 沉声道:“母后那边,老夫人是如何交待的?”   魏行想起东偏殿的情况,微微笑了下:“老夫人说, 姑娘身子不适,换好衣裳后就请您送她出宫了。”   陆骁突然沉默下来,直到抱着谢明珠上轿前, 才又开口:“侍卫长没说什么?”   魏行愣了下:“侍卫长要说什么?”   陆骁若有所思地看了魏行一眼,没有回答,径自抱着谢明珠进到轿内。   以往陆骁要是面对面抱着自己, 谢明珠肯定千百方计想下去, 今天倒是反了过来。   上轿后, 陆骁要将她换个方向,谢明珠非旦死活都不肯, 双腿还紧扣他的劲`肢。   陆骁闭了闭眼,额间青筋直跳:“娇娇, 听话。”   谢明珠双眸雾蒙蒙的看着他,不止不听话,本就好听的声音还变得越发勾人:“殿下,我到底怎么了?”   她身上出了太多汗, 不久前才刚换过的衣物一下就又贴着身子,实在很不舒服。   谢明珠心中隐有猜测,但她以为惩罚过一遍之后便会无事,没想到那把火却依旧没完没了的烧着她,就连呼出来的气息也都烫得厉害。   她会不会永远都好不了了?   陆骁按住她纤柔的肩膀,低哑的嗓音满是压抑:“娇娇,你乖一点,待会儿出了宫就没事的。”   谢明珠的意识又开始不清楚,根本听不进去陆骁的话,还狠狠地撕咬起他的唇瓣,雪白柔荑四处捣乱。   陆骁狭长的眸骤然瞪大,推开她的手臂,沙哑的声音近乎咬牙切齿:“谢明珠……”   谢明珠却没有给他任何斥责的机会。   凤仪宫到东宫的路途并不远,陆骁抱着谢明珠下轿,准备换马车时,不止衣裳都乱了,就连梳得一丝不苟的玉冠,也都被谢明珠弄得惨不忍睹。   魏行看得心惊胆跳,低声问道:“要不要先将谢姑娘安置在东宫,喂她喝一些安神汤再出宫?”   陆骁到现在还不知道陆知礼到底喂她吃了什么,哪敢再喂她喝安神汤。   “不必。”陆骁直接踩着凳子,将谢明珠扛上马车,“直接去西城小院。”   魏行见谢明珠闹腾得厉害,不敢耽搁,立刻跳上车辕。   西城离皇宫有段距离,其间谢明珠嘴里又被塞了帕子,挨了两次罚,才终于消停了些。   谢明珠像只懒洋洋的小奶猫,柔若无骨地躺在陆骁的臂弯里,弥漫着水雾的眸子慵懒地半阖着。   她虽然累得没有力气,一双水汪汪的美目,依旧含情脉脉地望着陆骁。   谢明珠的意识始终不太清楚,仿佛就像陆骁说的喝醉了酒一般,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她轻轻眨着眼睛,撒娇道:“殿下……娇娇还是难受……”   谢明珠根本不知道,她这样,根本就是在诱`惑`男人吻她。   陆骁按住她的肩膀,阻止她继续靠近。他头一次这么狼狈,昳丽的脸庞布满艳丽的薄汗,叫人不敢逼视。   听见谢明珠的话,陆骁闭了闭眼,近乎咬牙切齿地问:“魏行,到了没!”   陆知礼当真无法无天,什么都敢做!   谢明珠的身子要是因此出了什么问题,他定让陆知礼生不如死,就如天牢里被去势的忠勇侯一样!   马车才刚进入西城地界,离小院还有一段距离,太子沙哑至极的嗓音里压抑的情绪与怒火,吓得魏行差点滚下车辕。   魏行语带保守地安慰主子:“殿下,快了,您再坚持一下!小的已经叫马车夫抄近路了。”   “……”   陆骁已经坚持了半个多时辰,再坚持下去都能去当太监了。   依偎在他怀中的谢明珠,听到魏行的话,迷迷糊糊地嘟囔:“殿下,魏公公要您坚持什么?”   甚至不知死活地摸着陆骁滚动不停的喉结。   “……”   陆骁按住谢明珠的小手,喑哑的嗓音隐忍到极致:“娇娇,别闹。”   微暗的马车内,美人双眸含水,一脸无辜地看着他,眸光流转,欲语还休,美得让人挪不开眼睛。   今日马车上若是换了旁的人,恐怕早已幸了谢明珠不知多少次。   “到了,殿下,小院到了!”   听到魏行的话,陆骁才拿起帕子,擦了擦修长的手指,伸手将谢明珠微乱的发丝拨到耳后,将人捞进怀中。   马车在小院停下来时,负责守院的管事吓了一跳。   太子并没有事先通知要过来。   “魏公公,殿下这是……”管事还来不及跟魏行寒暄,陆骁已经沉着脸,扛着谢明珠跳下马车。   这大魏,谁人不知大魏太子清风朗月,优从容雅,管事乍然见到太子披头散发的狼狈模样,一双眼珠子瞪得都要掉出来。   “魏行,亲自跑一趟襄国公府,请老国人派人进宫请陈太医。”   陈太医的医术虽然不是太医院里最高明的,但胜在忠心耿耿且守口如瓶,陆骁只信得过他。   陆骁没时间跟他们废话,交代完话便抱着谢明珠大步而入。   这个小院,是陆骁为了安置谢晚才弄的,里头没什么奴仆,只有几个小厮婆子。   婆子见主子抱着一名姑娘回来,立刻迎上前:“主子,可要奴婢烧水?”   谢明珠身上的温度高居不下,陆骁都怕她将自己活活烧死,哪敢让她泡热水。   “去准备冰水,越冰越好。”陆骁头也不回地吩咐,“另外再烧几桶热水。”   如今已是初冬,从井里打上来的水就是冰的,陆骁要的冰水很快就准备好。   谢明珠的身材真的很好,天生丽质的肌肤白皙胜雪,该丰满的地方丰满,该纤细的地方纤细,不足一握的腰肢,更是仿佛稍稍用力一握就能断。   陆骁人高马大,谢明珠的身子却娇小玲珑,此时只着一件纱衣,乖巧地躺在他臂弯里的模样,更衬得她无比脆弱。   陆骁根本舍不得让她泡冰水。   谢明珠也不想下水,死活揪着陆骁的衣裳,委屈巴巴地撒娇:“娇娇不要沐浴,娇娇要殿下陪着就好。”   她说着,便挺直腰抱住陆骁的脖颈,柔软的唇瓣乖巧、讨好般地碰着陆骁的下巴及嘴唇。   陆骁的忍耐早就到了极限。   然而理智告诉他,若是知道两人直到大婚当天,才真的成了好事,不止高皇后会对谢明珠另眼相待,就连谢家的人,都会不会再怀疑他对谢明珠的真心。   否则他有百般法子幸了谢明珠,又不让人听到她声音。   谢明珠并不知陆骁的苦心,见他垂眸看着自己不语,撒娇得越发卖力。   陆骁偏过头去,躲开她的嘴唇,抱着人进到浴桶之中:“娇娇乖,陈太医很快就来了,等她来了,你就不会这么难受。”   陆骁刚要抱着谢明珠浸到水中,谢明珠的眼眶就红了,声音委屈得要命:“殿下是不是讨厌我了?”   陆骁停下动作:“没有。”   谢明珠的委屈也早就到了极限,她不明白陆骁为何不要自己,浑浑噩噩的脑子想着乱七八糟的东西。   “陆知礼真的没有碰到我。”谢明珠抱着他,精致白皙的小脸埋在他的颈间,眼泪不停地往下掉。   “我用力将他推开了……”   谢明珠知道陆骁的占`有`欲很强,不喜欢别人看她,更不喜欢别人碰她。   陆骁也不止一次说过,她只能是他的,也只属于他一人。   谢明珠以为陆骁在意自己更衣时,陆知礼闯了进来,陆骁嫌弃自己了,才会一路哄骗她出宫,最后还是要带着她泡冷水,等陈太医过来。   谢明珠委屈的哭着,她的眼泪仿佛深埋地底的岩浆,将他一颗心都灼烧成碎片。   陆骁低头,薄唇吻去她不停滚落的眼珠,低哑的声音无奈又心疼:“不要胡思乱想。”   谢明珠不说话,只是一个劲的哭。   她本来就难受,情绪一激动,又更加难受了,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居然挣开陆骁犹如铁桶般坚牢的怀抱,“扑通”一声掉进水中。   陆骁立刻浸到水中,将人捞进怀里。   冰冷的水珠从谢明珠苍白的脸庞滚滚而落,纯白的纱衣轻轻飘在水面上,她美得仿若误尘人间的仙子。   仙子小嘴抿得紧紧的,沾满水珠的长睫毛一颤一颤的,眼泪依旧不停地掉着。   陆骁看着她,重生后,头一次感到束手无策。   他捏起谢明珠的精致小巧的下巴,鼻尖蹭着她的鼻尖,耐心地解释:“娇娇,不是你想的那样。”   “是你对我来说,太过珍贵。”   珍贵到想将一切最好的都给你。   珍贵到不愿让任何人看轻你,哪怕是他的父皇及母后都不行。   “殿下果然还是觉得我脏了!”谢明珠根本听不进去,她已经被折磨得太久,理智都被啃噬殆尽。   忽然间,她逃避一般,任性地将自己溺进水中。   陆骁皱着眉,刚要将人捞上来,挺直的背脊蓦然僵硬。   他险些将谢明珠纤弱的肩头捏碎。   陆骁的头发很美,又直又长,完全放下来能到腰间;谢明珠的头发更漂亮,浓密且蓬松,整个披散下来,犹如画里走出来的仙子。   两人的长发一块飘在水中,载浮载沉,形成一种难以言喻的奇丽景像。   “娇娇……”陆骁沙哑的声音充满无奈,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眸光晦暗不明。   他额上的汗水慢慢滑落,闭着眼,微微叹息:“你听话,别闹了。”   谢明珠平日里看起来既乖巧又听话,这会儿却任性得要命,无论陆骁如何哄劝都不肯理他。   谢明珠在水里躲得太久,陆骁担心她将自己活活淹死,咬着牙将人捞回怀中。   美人破水而出,陆骁捏起她的下巴,逼着她看自己:“孤没有那么想,娇娇,不管陆知礼有没有对你做什么,错的都不是你。   “只是,襄国公夫妇和你爹待会儿要是来了,发现我这么欺负你,不止会把我的腿打断,还会……”   还可能气得在两人成亲之前,都不让他见谢明珠。   陆骁虽然不怕谢肆与襄国公,但心里还是十分尊敬他们的,要是谢肆与老国公真的跟他动起手来,他不会躲,更不可能还手。   谢明珠如墨一般的长发贴在脸颊脖颈上,白皙的面容因为待在水中太久,漫上一阵不自然的红,娇艳无比。   微弱的日光透过窗棂,洒落在谢明珠凝脂般的雪肤上,因为呛了几口水的关系,她的嗓音听起来比平时还要沙哑:“我会保护殿下的。”   陆骁眸色越发幽暗,修长的手指捏了捏她圆润的耳珠,声音低哑:“好,那娇娇待会儿得好好保护我。”   谢明珠躲在水里太久,脑袋晕晕乎乎的,听见陆骁的话,只是缓慢地点了点头,凑上前轻轻咬了他一口,没有说话。   -   襄国公夫一听到小孙女在赏花宴上出了事,立刻按着太子的吩咐,让管事拿着自己的名帖进宫,将陈太医带到了西城小院。   魏行刚领着他们回来,小院的管事就迎上来了,凑在魏行耳边说了什么。   “……”   饶是魏行是个人精,听到管事的话,一时之间竟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的祖宗!既然坚持不住,那一开始就不要让他到国公府请老国公过来啊!这这这这,这人都来了,您居然……   襄国公是习武之人,又长年奔驰沙场,早就耳力过人,管事与魏行咬耳朵说的每个字,他都听得一清二楚。   本来充满煞气的老脸当下黑如锅底,眉眼间凶像尽显。   满屋子的人都被他气势所震,吓得瑟瑟发抖。   魏行逼自己挤出笑容,先是吩咐管事上茶水点心,才战战兢兢地看向襄国公:“国公爷,您请先坐,殿下怕是一时半刻……”   襄国公冷冷瞪了他一眼。   魏行欲哭无泪,硬着头皮说完:“殿下怕是一时半刻没办法出来见您。”   陈太医从头到尾都非常镇定,安静的抱着药箱坐在一旁。   魏行无惧襄国公近乎杀人的目光,笑笑:“老国公,您不知道,皇上今日在御花园当着所有人的面,给谢姑娘及太子殿下指婚了,虽然谢姑娘当场就接了圣旨,但明日应该还会有一道旨意送到国公府的。”   襄国公还不知道谢明珠被赐婚的事,听到魏行的话,冷酷的面容果然柔和不少。   魏行心头微松,再接再厉:“您不知道,谢姑娘一认祖归宗,殿下便亲自求到皇上面前,说非谢家嫡女不可,皇上不答应,他便跪在御书房前不起,要不是皇后娘娘舍不得他,也帮着他在皇上面前说了许多好话,殿下的腿恐怕早就跪断了。”   襄国公淡淡道:“魏公公不愧是太子殿下身边的人,很会说话。”   魏行矜持地笑了笑。   “太子殿下的腿会不会跪断,老夫不知道,不过有一件事,老夫知道。”   襄国公没看到谢明珠,不知道孙女的情况,只以为陆骁趁人之危,布满老茧的双手,拳头握得咯咯作响。   魏行看着襄国公宛若罗煞的冷酷面容,心中突然浮现不好的预感,干笑道:“什、什么事?”   “太子殿下的腿,今晚肯定会被放儿打断。”   “……”   魏行知道襄国公不是在开玩笑,谢统领好不容易寻回三个宝贝,哪可能咽得下这口气。   但这件事千错万错,也不是太子的错啊!   魏行不着痕迹地看了陈太医一眼。   进门后就装聋作哑的陈太医,一接收到魏行的目光,立刻抱着药箱退到外头不远处的凉亭。   魏行将下人们都屏退,这才跟老国公说起事情的来龙去脉。   太子殿下为了谢姑娘付出那么多,回去还可能得面对高皇后的质问及责骂,魏行可舍不得自家主子在谢家人面前也吃闷亏。   襄国公没想到这件事居然还跟宁王扯上了关系,原本对陆骁的不满与怒火,果然一下就转移到陆知礼身上。   只可惜这些不满与怒火,很快就随着时间流逝,再一次回到陆骁身上。   魏行也没想到太子殿下明知襄国公就等在外头,居然一个时辰过去了,还迟迟不见人影。   -   谢明珠原以为前世的事,她只能从梦中窥得几许,直到完全接纳陆骁,那些被她遗失的记忆,才终于清晰起来。   她看到了单纯对她好的李之,也看到起初冷若冰霜,阴鸷冷酷,后来沉默而又温柔的陆骁。   看到相貌平平的李之,在她面前撕下伪装多年的面具,摇身一变成为俊美尊贵的四皇子。   看到四皇子跟她说,他想纳她为侧妃。   前世的谢明珠身份卑微,不过是个不受宠的庶女,更是离了李之的羽翼,便随时都会被人弄死的小宫女。   哪怕四皇子是个病秧子,他对谢明珠而言,依旧是遥不可及的存在。   像谢明珠这样的人,甚至是比她条件更好的人,听到四皇子的话,都会欢欣鼓舞的接受才对。   毕竟他是景帝的嫡出的皇子,年纪轻轻就封王。   谢明珠却诚惶诚恐地拒绝了他。   不止拒绝,甚至开始避他、躲他,一切的威逼利诱都无法动摇她。   乍然涌现的记忆十分混乱,谢明珠很快又看到被扔进碧霄宫的自己与陆骁。   看到两人相识相知,相扶相持,看到自己陪着陆骁渡过每一个没有烛火的夜晚。   看到他为了自己被打断了一条腿之后,被看守他的太监冷嘲热讽的模样。   看到了陆骁所有的狼狈与脆弱,所有的痛苦与不堪。   那是她从未见过的陆骁,与陷入梦魇时的瘆人比起来,远远还要让人心疼与不舍。   谢明珠突然难过的哭了起来。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陆骁会对自己这么好了。   陆骁猛地愣住,垂首轻啄谢明珠脸上的泪珠,哑声问道:“怎么突然间哭得这么厉害?很难受?陈太医应该来了。”   说着,就要起身。   “别走。”谢明珠伸手抱住他,弓起背,用地咬住他的嘴唇,娇声呢喃:“我好喜欢殿下……”   陆骁心脏狠狠一颤,用力地回抱住她。   陆骁低下头,温热的薄唇,像是在膜拜世间最珍贵的宝贝般,虔诚而又温柔地在她额间印下一吻:“喊我的名字。”   谢明珠没喊过陆骁的名字,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无论陆骁如何哄她,她都不曾松口。   哪怕前世陆骁已经被废去太子之位,但他在谢明珠心中,永远是尊贵而又遥不可及的太子殿下。   这一世,两人身份悬殊,她怕一松口,自己便会忘忽所以然,哪怕后来成了谢家嫡女,也不敢。   她卑微的出身,早就已经随着两世的时间,在心里根深蒂固,怎么也无法抹掉。即便她现在面对旁人,已经能做到不卑不亢,但在陆骁面前,她始终是自卑的。   谢明珠视线闪躲,偏过头去不看他,如何也不肯松口。   陆骁倏地坐起身,将她整个人抱到怀里,让她面对面看着自己。   他薄唇轻咬着谢明珠的耳根,低声哄道:“娇娇乖,喊我的名字。”   谢明珠不喊,他便耐心地等着她,变着法子哄着她。   温柔得令人难以招架。   不知过了多久,谢明珠被汗水打湿的额头,终于轻轻靠在他厚实的肩头,小猫儿似的喊道:“陆骁。”   她不敢多看陆骁一眼,偏偏陆骁非要她看着他。   陆骁紧箍着她的细腰,强势地捏起她的下巴:“看着我,再喊一次。”   殿下真的太坏了。   谢明珠从凤仪宫撑到现在,累得一点儿力气都没有,要不是陆骁紧紧搂着她,早就跌回锦被上。   两人四目面对看了一会儿,谢明珠才慢吞吞地抬起手,搂住他的脖颈。   她泪眼蒙眬地望着他,眼中只有他一个人,又轻又软地喊道:“陆骁。”   乖得要命。   陆骁按住她的肩膀,心满意足地低下头,咬住她的唇瓣。   -   襄国公来到小院时,明朗清澈像海面一样映衬湛蓝的天空上,还挂着独属于初冬的暖阳。   此时暖阳成了夕阳,天色只是微微暗了下来,管事便指挥着下人点亮小院各个角落的烛火。   烛火摇曳下,襄国公威严冷峻得脸庞冻得似要结霜。   魏行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拯救他们家殿下了。   尤其是看到一身官服都还未换下,就赶过来小院的谢肆,得知襄国公居然已经在这儿等了一个多时辰,依旧还未见到陆骁与谢明珠时,谢肆俊美脸庞上的表情是如何的一言难尽。   魏行只能绝望地闭上眼,暗自祈祷──   好歹太子殿下是谢姑娘的未来夫君,谢统领就算要动手,应该也不至于把人打成残废才对。   -   陆骁自制力虽然比寻常人都要来得好,然而有些事,光靠克制是没有用的,哪怕他再温柔,他过分优秀的体格依旧改变不了。   谢明珠娇小可爱,想要完全拥有她,哪怕今日情况特殊,依旧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陆骁拥有前世记忆及经验,当然不至于什么都不懂,只是谢明珠实在太怕痛,陆骁费了许多功夫与耐心,才没有将人伤到。   稍早前在马车上还一个劲儿无理取闹的小姑娘,如今已经趴在陆骁怀中沉沉的睡过去。   她哭得太久,也太厉害,漂亮的眼皮与眼尾都红红的,纤长浓密的睫毛就连睡着也挂着几颗剔透的泪珠。   陆骁垂着眼,一瞬不瞬地凝望着谢明珠沉睡的脸庞。   谢明珠无疑是美好的,她的人就跟她的唇一样美好,美好到只需浅尝一口,便足以失去理智。   陆骁有没有失去理智,魏行并不清楚,他只知道,大厅内的两尊大神脸色一个比一个还要黑。   襄国公抱着胳膊,闭眼假寐,不发一语。   谢肆面无表情地问:“你家殿下平时都这么久吗?”   襄国公额间青筋跳了跳:“……”   谢肆的声音很冷静,却有一种风雨欲来的味道。   这件事魏行不清楚,也不知道要如何回答,自家殿下的腿才能断得干脆一点,只能打哈哈带过:“殿下的事,咱家不敢妄言。”   谢肆冷笑:“那就是了。”   魏行看着谢肆那身帅气威严的御林军军服,以及横放在桌案上的大刀,艰难地吞了口涶沫。   “要不,咱家进去问问太子殿下……”   “不必。”   谢肆知道女儿脸皮薄,要是知道自己和襄国公两人就候在大厅等着,指不定会吓晕过去。   魏行只好再度把陆知礼推出来帮自家殿下挡刀。   不得不说陆知礼是个很好的挡刀对象,每一次魏行推他出来时,总能帮陆骁吸分去大部份的怒火。   谢肆非常不满陆骁的行为,但他是个非常理智人,听到女儿是因为陆骁安排在他身边的暗卫才躲过一劫,冷冽的神色瞬间柔和不少。   襄国公也道:“太子殿下确实细心。”   谢肆沉吟片刻,道:“娇娇身边还是得有个明面上的暗卫才行。”   要是今天桃红会武功,陆知礼连谢明珠一根头发都碰不到。   “师父所言极是,孤正打算让青黛当娇娇的贴身丫鬟。”   陆骁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来到谢肆及襄国公面前。   他明显将自己打理了一番,头戴玉冠,身着鸦青色锦袍,腰束金带,清贵不可言喻,与刚来小院时的狼狈姿态相去甚远。   闭眼假寐的襄国公倏地撩起眼皮,气势汹汹地站起身来。   谢肆同样抓起桌上的大刀,不紧不慢地站起身。   襄国公道:“臣等从申时等到酉时,太子殿下好生厉害。”   陆骁仿佛听不懂襄国公话中的嘲讽,优雅地拱了拱手:“孤也是为了娇娇,请老国公见谅。”   “……”   殿下,都这种时候了,您就别火上加油了!   魏行痛苦地捂住脸,不敢看襄国公及谢肆的表情。 第53章 一脚将他踹开【二合一】……   陆骁不提谢明珠还好, “娇娇”二字一出口,襄国公与谢肆脸色瞬间黑如锅底。   “娇娇呢?”谢肆提着刀,大步流星来到陆骁面前, “我现在就要见她。”   想起谢明珠的情况, 陆骁突然沉默了。   今日之事其实是个意外,陆骁并一开始并不打算拥有谢明珠, 只是想办法让她不要那么难受,等到太医看过之后, 便不会有事。   但陆骁终究低估了陆知礼的所做所为,带给谢明珠的阴影。   小姑娘不明白他的用心良苦,只以为他不肯跟她亲密无间, 是因为他嫌弃她。   不止跟他发了一顿脾气,还任性地躲到水中狠狠咬他。   陆骁从来没想过胆小的谢明珠,居然也有这般肆意妄为的时候。   要不是陆骁怕她将自己淹死在水中, 不得不将她捞上来,她可能打算直接把他咬死。   陆骁虽然没有被咬死,但也半死不活了。   若非他自制力异于常人, 足够的克制自己, 谢明珠怕是早已被他弄伤, 疼得死去活来。   “太子殿下?”谢肆见陆骁迟迟不语,不得不开口喊他。   陆骁回过神来, 握拳抵唇,轻轻咳了一声:“娇娇睡了。”   拥有谢明珠之后, 陆骁虽然费尽心思,变着法子哄着她喊自己的名字,但后来谢明珠搂着他的脖子,小声地喊他太子哥哥, 却是小姑娘自己开的口。   她柔若无骨,浑身透着甜美的香气,再加上又轻又软的“太子哥哥”四个字,差点害得陆骁当场出丑。   陆知礼丧心病狂,也不知给谢明珠吃了什么,不止让向来胆小的小姑娘不知疲倦,就连言行举止也比平时放肆。   要知道,之前在秋猎时,陆骁可是哄了谢明珠许久,谢明珠才肯喊他太子哥哥,没想到今日哄都不用哄,她便自己喊了。   这四个字的威力,并不亚于谢明珠的那句“我好喜欢殿下”,要不是陆骁足够强悍,这接二连三的惊喜,恐怕早已让他在谢明珠面前丢尽脸面。   想起谢明珠最后躺在自己怀里,似是撒娇,又似是生气般地喊着他的名字,想伸手抱他,却累得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的模样,陆骁唇角不自觉地翘了翘。   那滋味,那模样,实在甜美得难以言喻,要不是知道襄国公就在外头候着,陆骁根本舍不得离开谢明珠。   陆骁这个低眸浅笑的仇恨值实在太高,谢肆看得怒火中烧,手里的刀一下横到他面前,带起一道劲风。   陆骁负手而立,面不改色道:“师父息怒,娇娇实在累极了,待她明日一早醒来,孤便立刻带她回国公府。”   宝刀虽未出鞘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魏行却险些被吓破胆。   要知道,谢肆武功远高在太子之上,哪怕只是拿着普通的木棍,也能将陆骁打残。   魏行冲上前,挡在陆骁面前,口沫横飞地劝:“谢统领,您冷静点,今日赏花宴皇上才当着满城贵女的面,将谢姑娘指给殿下当太子妃,如今他们已有婚约在身,要是殿下出了事,谢姑娘往后余生该如何是好?”   是了,谢明珠已经是准太子妃,要是陆骁残了,她也只能嫁给残废,谢肆肯定舍不得女儿受这种委屈。   谢肆被气笑:“魏公公不必如此紧张,你家殿下残不了。”   陆骁也将魏行推开:“大惊小怪,谢统领不止是孤的师父,还是未来的老丈人,孤能出什么事。”   谢肆:“……”   魏行捂住脸。   殿下,行了,知道您很开心,但您少说几句吧,没看到谢统领跟襄国公的脸色都十分狰狞,甚至扭曲了一下吗?   魏行拼命地朝陆骁使眼神。   陆骁是谢肆的徒弟,也知道这口气谢肆不可能咽得下去。   这件事不管始作俑者为何人,但他欺负了谢明珠却是不争的事实,要是今天不让谢肆出了这口气,两人成亲之前,陆骁绝对见不到谢明珠。   陆骁沉吟片刻,朝谢肆拱了拱手:“上次秋猎比试并未分出胜负,还请师父赐教。”   话落,他便转身去到屋外空旷处。   谢肆将刀系回腰间,跟了出去,俊美刚毅的脸庞冷若冰霜,周身透着森森冷意,与眉眼间透着餍足,神清气爽的陆骁形成强烈对比。   陆骁看起来清心寡欲,实际上并不是容易满足之人,即便谢明珠不知疲倦,他也不敢来太多次,但这不妨碍他心情愉悦。   魏行看着在空地上比划起来的两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揪着陈太医道:“陈太医,依咱家看,你今晚就留在小院照顾殿下,咱家现在就派小厮回府,说你今晚得当差,行不行?”   “太子殿下折腾了那么久,现在哪可能还有力气跟谢统领切磋?殿下这分明就是故意送上去挨打的!”   陈太医看了眼对手不到十招,就已经开始挨揍的太子殿下,心有戚戚焉地点了点头:“魏公公所言甚是,太子殿下的确用心良苦,那么就有劳魏公公了。”   上次秋猎谢肆是手下留情了,今晚却丝毫没有手下留情的意思,陆骁小腹很快就挨了一记踢,嘴角也被打了一拳。   魏行见太子嘴角见血,做了个肉疼的表情,苦恼道:“谢统领再生气,也不能打殿下脸吧?回宫后皇上皇后要是问起来这件事,该如何交待?”   看到谢肆一记旋身踢,猛地踢在陆骁腿骨上,魏行又是肉疼地“哎”了一声:“谢统领该不会真想把殿下的腿打断吧?”   陈太医老神在在道:“魏公公不必太担心,殿下腿要是真的断了,就该换谢统领担心谢姑娘兴师问罪了。”   “对!”魏行拍了下手,“平时看起来虽然只有殿下宠着谢姑娘,但谢姑娘也是将殿下放在心尖尖上的,要是发现殿下挨揍,肯定会心疼。”   谢明珠还不知道陆骁挨揍的事,她早就累得睁不开眼,趴在被窝里睡得甜香。   就连陆骁将她抱回浴桶清洗干净,亲手换了一套新的被褥,甚至将染了血迹的被子偷偷收了起来,接着才将她抱回榻上,裹进锦袍之中都浑然不知。   谢明珠始终像头吃饱喝足的小猫一样,懒洋洋地趴着睡觉。   等她再醒来时,谢肆早就修理完陆骁。   所幸的是,魏行与陈太医的对话,意外救了陆骁,陆骁的腿没来得及被打断,襄国公就上前阻止两人的“比试”。   襄国公也知道小孙女喜欢陆骁喜欢得紧,他虽然跟谢肆一样,都很不高兴陆骁折腾了小孙女那么久,但是要真把陆骁怎么了,谢明珠知道后肯定会难过。   襄国公不愿意看到谢明珠难过,谢肆也不愿意,听到襄国公说“娇娇会难过的”便实时收了手。   他们失去了谢晚母子三人太久,如今终于把人寻回来的,只想将一切最好的都给他们,从此以后只有开心与幸福,一点也舍不得他们难过。   襄国公虽然避世许久,但陆骁当初为了一名美人被景帝训斥的事,还是略有所闻。   后来从魏行口中得知那名美人就是谢明珠,襄国公便知道,小孙女在认祖归宗前,应该早就成了陆骁的人。   既然两人早就成了事,那今天也不算什么。   更何况,这件事最该死的还是陆知礼!   襄国公无法想象,要是陆骁没及时赶到,小孙女将会面对什么。   几人重新回到大厅,襄国公开门见山道:“今日之事,太子殿下欲要如何处理?”   世人皆知太子与四皇子手足情深,襄国公就担心陆骁为了陆知礼的名声,选择息事宁人。   陆骁走到主位,撩袍落座,接过魏行递上来的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拭嘴角。   陆骁的声音很冷漠:“娇娇是孤的太子妃,宁王既然敢对她下手,那么他便是孤的敌人,师父与老国公想怎么做,便怎么做,不用顾忌孤。”   谢肆与襄国公极有默契地对视一眼。   谢肆沉吟片刻,道:“我记得殿下十分看重宁王,儿时甚至为了他的病情,不顾皇上反对,亲自跑了到大相国寺,三跪九叩上山,为他求了个长生牌位。”   不止这些,陆骁还为这个自幼病弱的胞弟做了许多事,这些事谢肆都看在眼底,自然知道陆骁有多疼陆知礼。   襄国公更直接:“恕老夫直言,你与宁王手足情深,老夫并不相信你能狠得下心对付这个弟弟。”   活了两世,陆骁早就忘了自己以前对陆知礼究竟有多好,骤然听到谢肆提起,心中杀意更甚。   陆骁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声音阴冷:“正因如此,孤才对他失望透顶。”   他冷笑了声:“孤从小就掏心掏肺地对他好,他却连孤的心上人,孤的太子妃都想染指,用的手段还如此卑劣。”   “陆知礼这般狼心狗肺,负恩忘义,孤为何还要对他手下留情?他对娇娇有手下留情了吗?他不止不顾及娇娇名声,还在母后的凤仪宫就想对她下手,娇娇脸皮那么薄,要是真的让陆知礼得逞,她会一头撞死自己的。”   想起谢明珠的疯狂与失控,陆骁狭长的凤眸浮现一抹红。   “他甚至不知喂娇娇吃了什么,不论孤如何安抚都没用,就连……”   陆骁蓦地停住,似在思考该怎么说,才不会再惹怒两人。   “就连孤变着法子哄了娇娇大半个时辰都没用,非得闹到筋疲力尽,再掀不开眼皮,才肯沉沉睡去。”   要不是陆骁自幼习武,长大后也没落下,练就了一身过人的体格,按谢明珠的缠劲,别提跟谢肆比划,恐怕连屋子都走不出来。   陆骁越想,心头怒火越盛,恨不得将陆知礼碎尸万断。   陆知礼那个病秧子,一身病骨,多讲几句话都透不过气来,他居然敢给谢明珠吃这种东西,也不怕他受不起,当场暴毙!   陆骁其实不是不能忍,谢明珠的心思太过细腻,再加上之前两人地位太过悬殊,她本来就没有足够的安全感,就算她清醒过来后,能够理解他的用心良苦,心里也肯定会留下一个疙瘩。   谢明珠就是陆骁的底线,对陆骁而言,这世上没有任何事物比谢明珠还要重要,他完全无法忍受陆知礼成为她心中抹不去的阴影,才会打破自己坚守了这么久的原则,让她完全属于自己。   思及此,陆骁眸色愈发阴戾:“孤便跟二位明说了,从今日开始,陆知礼再也不是孤的四弟!不止是你们谢家要找他算账,就连孤都不会轻易放过他!”   谢明珠的事,陆骁虽然说得含糊不清,但谢肆与襄国公都是男人,哪会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变着法子?哪些法子,怎么变的?你倒是说清楚啊!   两人表情扭曲一瞬,脸色难看得像要杀人,却又没办法对着陆骁发火。   这股憋屈,只能从陆知礼身上讨回来了。   ……   翌日。   谢明珠是被陆骁吵醒的。   陆骁不知道在做什么,突然把她从锦被里扒拉出来,修长指尖抹了凉凉的东西,往她伤口上抹着。   那伤是昨日谢明珠自己弄出来的。   陆骁对谢明珠,向来拥有足够的耐心,一开始好声好气地跟她说,得慢慢来,谢明珠却死活都不肯。   明明哭得满脸都是泪,还一无所觉,不止不知死活地撒娇催促,还像得不到心爱玩具的小孩儿一样,哭闹不休,非得让他快一点。   陆骁怕她胡来反而伤了自己,只能从了她,之后再让陈太医帮他寻来膏药。   谢明珠迷迷糊糊地看着陆骁,见他低着头,一副专心的模样,完全没有发现自己醒了,心底突然闷闷的。   她不高兴地抬起脚,想拿小脚丫踢他,这才发现自己浑身酸疼得厉害,尤其是腰,感觉不像是自己的。   谢明珠后知后觉的想起昨天的事,小脸慢慢红了起来,再看向陆骁,也终于明白他在做什么。   顾不得伤口疼痛,一脚将他踹开。   陆骁被踹得猝不及防,向来从容淡定的脸庞难得的懵了下。   谢明珠看都不看他一眼,飞快将自己藏到被窝里。   昨天虽然是她起的头,但她也是被陆知礼害的,陆骁明明知道,居然、居然还变着法子哄她喊他的名字。   她不肯喊,就逼着她看,她不看,陆骁就不肯理她,动都不动,还说了许多让人难为情的话,一下将她抱在腿上,一下从后面抱着她,直到她乖乖喊出他的名字。   谢明珠躲在被子里,将自己蜷缩成了一个小虾米,感觉自己脸上像有火在烧。   陆骁怎么能那么坏!   以前在碧霄宫时,殿下明明是那么正经的一个人。   谢明珠捂着脸,在心中尖叫,但是当所有记忆都回笼之后,她又猛地掀开被锦。   ……   陆骁知道谢明珠脸皮薄,被踹了也没有生气,只是无奈地将手里的膏药放到一旁。   正准备上榻哄人,就见原本躲进锦被中的少女不由分说地朝他扑来。   陆骁伸手将人接住,听见她吃痛地“嘶”了声,皱着眉道:“痛就别乱动。”   谢明珠紧紧搂着陆骁的脖子,她抱着他,像是抱着失而复得的宝贝,娇媚尽显的小脸上全是眷恋。   陆骁看不到她的脸,拍了拍她的小腰,低声问道:“娇娇这是在撒娇?”   谢明珠个子虽然不高,一双腿却又直又长,扣在陆骁劲`腰上,倒也很是赏心悦目。   就是陆骁担心这个动作会扯到她的伤口。   谢明珠不知道,陆骁心底正琢磨着该如何哄她乖乖上药,她微微抬起头,在陆骁耳根轻轻吻了下,小声地说:“殿下,我想起来了。”   她的声音本来就软,如今带着不可告人的甜蜜,更是听得人骨头都发麻。   “嗯?”陆骁感受得到她的喜悦,眼里跟着染上笑意,却没听懂她的话。   他抱着人上榻,拍了拍她的细腰,哄道:“下来,药还没上完。”   触及锦被,谢明珠才迟钝地发现自己只着一件小衣,雪白的手臂都是红痕,身上也是。   “……”   谢明珠飞快地推开陆骁,拉起锦被盖住自己。   “殿下怎么能……”她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她居然什么都不知道,就扑进陆骁怀中,还、还跳到他身上,像八爪章鱼一样抱他!   谢明珠光想都觉得窒息,简直没脸见人了。   陆骁居然还若无其事的抱着她,脸色变都没变!他怎么就能这么冷静!   谢明珠躲进锦被后,无论陆骁如何哄劝都不肯出来。   陆骁没办法,只能强硬地将红得像煮熟虾的谢明珠扒拉出来,抱到腿上,无奈地哄道:“孤只是在帮你上药。”   谢明珠捂着脸不肯看他,嘟着嘴哼哼道:“殿下出去,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陆骁愣了下,随后低低的笑了起来。   他的小娇娇懂得跟他发脾气了。   谢明珠听出他笑声里的愉悦,气得放下手,抓起他的手臂,狠狠咬了一口。   陆骁骨节分明的手指摸了摸她红透的小脸,低声道:“娇娇可气消了?”   陆骁修长漂亮的指尖很快多了一道牙印。   他明明被咬了,却满心都是难以言喻的柔软,嘴角甚至勾起一抹愉悦的弧度。   陆骁指腹摩挲了下谢明珠柔软的唇瓣,薄唇凑在她耳边,嗓音沙哑地问:“娇娇可还记得昨晚还咬了孤哪里?”   谢明珠想起昨天自己躲进水里,陆骁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眉眼间微微隐忍,脸上的汗珠还滴到自己眼睫上的模样,脸瞬间就红了。   “不记得了!”她气得捂住他的嘴巴,脸上的红却不争气的漫到了耳根脖颈,甚至连全身都泛起淡淡的粉。   她昨天怎么就没将这么坏的殿下给咬死呢!   谢明珠不禁又狠狠咬了陆骁一口。   咬死算了!   陆骁眨了眨眼,清冷的眸子里写满无辜。   他像是感觉不到痛一样,一点也不在意手臂上又多了一个牙印,摸了摸谢明珠有些裂开的唇角,皱着眉道:“这里也得上药才行。”   陆骁昨晚挨了一顿揍,实在太累,喝完安神汤,就抱着谢明珠沉沉睡过去,居然没发现她嘴巴也受了伤。   单纯的谢明珠哪里是陆骁的对手,三言两语就被欺负得快要哭了。   嘴角的事,陆骁其实很认真,根本没想欺负她,见小姑娘双眼都气红了,看着她的眼神愈发无奈:“知道了,娇娇莫气,孤现在就出去,你自己上药,上好了再喊孤。”   陆骁将谢明珠放了下来,起身要走,谢明珠却伸手抱住他的腰,红通通的脸颊贴在他宽阔的背上。   “不许走。”   陆骁听出她是在撒娇,低沉好听的嗓音带着极轻的笑意:“好。”   谢明珠小声道:“我说我想起来了。”   要是她没想起来,也不会这大胆地留下陆骁,更何况她刚刚让陆骁出去,也是一时气话。   她好不容易才记起前世的一切,哪可能舍得赶他走。   陆骁刚才没听懂谢明珠的话,此时却福至心灵,一下就明白过来。   他心脏紧缩一下,顾不得谢明珠会难为情,转身将人抱了起来:“真的?”   谢明珠脸埋在他肩窝,小声道:“真的,我全都想起来了,不止想起来了,甚至还看到我死后──”   她的嘴巴突然被堵住。   谢明珠不知道,陆骁根本听不得她说这个死。   要不是谢明珠身上还有伤,陆骁肯定会狠狠惩罚她,让她记住以后不能在他面前诅咒自己。   谢明珠嘴角还裂着,陆骁没有亲太久。   只是他松开谢明珠之后,俊美的脸庞依旧阴沉着,侧脸线条透出几分冰寒。   谢明珠昨天消耗太多体力,手脚本来就还有些使不上力,如今这么一亲,更是整个人柔若无骨地倒在陆骁怀中。   “殿下为什么生气?”   谢明珠腰肢酸软得厉害,被陆骁抱在怀里也不安分,一下拉过锦被盖住自己,一下动来动去,想乔个舒服的姿势。   “没有生气。”陆骁面色稍霁,“只是我不喜欢听你说那个字。”   “什么字?殿下是说──”谢明珠张了张嘴,正要问是不是死字,嘴巴就又被堵住。   美人儿眼泛泪花,委屈巴巴地看着陆骁。   陆骁摸了摸她湿润的唇瓣:“娇娇,孤听不得那个字,以后别说。”   谢明珠想起自己死后陆骁都做了什么,乖乖地点了点头。   昨夜襄国公并没有回去,谢肆放不下谢晚,确定陆骁不会阻止他们报复陆知礼之后,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陆骁不太想将谢明珠交还给襄国公,可他没办法,宫里还有一堆事等着他处理。   “先擦药,换好衣裳后,我让你见个人。”   谢明珠不可能让陆骁擦药,只能暂时叫他出去。擦完药,换好衣裳,谢明珠下榻照了镜子,才知道为什么陆骁说嘴角也得上药。   她看着镜中眼角眉梢难掩春意,面颊粉粉,艳若西府海棠的自己,小脸越发地红了。   昨天她怎么就那么大胆呢?居然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做。   谢明珠叫陆骁喊进来时,见他身后跟了一名穿着丫鬟服的清秀少女,脸上所有的春意瞬间化为寒意。   谢明珠虽然没有表现出不满,稍早前对陆骁的眷恋与撒娇,却是通通不见了。   “她叫青黛,以后就随着桃红跟柳绿,一块跟在你身边伺候。”   青黛来到谢明珠面前,规规矩矩地福身请安,巧笑嫣然:“奴婢见过谢姑娘。”   谢明珠不知道青黛的身份,见她长得干净漂亮,陆骁还亲自领着她进来,安排到她身边当自己的贴身丫鬟,心里的醋坛子一下就打翻了。   她不想为难青黛,屏退青黛后,才酸溜溜道:“殿下塞了这么漂亮的小娘子到我身边当丫鬟,到底想做什么?”   谢明珠话里的醋意太浓,想藏都藏不住。   陆骁俯身,捏了捏她的鼻尖:“娇娇这是吃醋了?”   谢明珠抓下他的手就是一口。   陆骁冷淡的脸庞多了几分无奈:“……娇娇这是咬上瘾了?”   谢明珠不想理他,也没心情猜,见陆骁不肯告诉她,当下就起身说要回家,甚至扯着嗓子吩咐门外的魏行备车。   这醋劲也不知跟谁学的,居然大成这样。   陆骁从后将人抱了起来,谢明珠双脚被迫悬空,哪里也去不了。   “娇娇又在胡思乱想,”陆骁语气非常无奈,狭长的眸却弯着愉悦且满足的弧度,“她是我特刻安排在你身边的女暗卫。”   谢明珠冷冰冰的小脸懵了下:“暗卫?”   陆骁以为谢明珠不信,将她放下后,把青黛喊了进来,让她谢明珠面前隐身。   谢明珠看着凭空消失的青黛,脸上漫上一股热意。   她居然吃一个暗卫的醋!   青黛还隐在暗处,谢明珠故作镇定道:“我知道了,殿下让她出去吧。”   陆骁轻轻嗯了声,就见原本隐身在暗处的青黛再次出现,来到两面前福了福身,不疾不徐地退下。   谢明珠脸红得几欲滴血,觉得自己这一辈子的脸,全在今天丢光了!   就在谢明珠不知所措时,候在外头许久的襄国公终于忍无可忍,来到屋外喊道:“娇娇,你醒了没?醒了就跟祖父回家!”   谢明珠头也不回地跑了:“殿下,祖父来接我了,我回去了!”   陆骁看着谢明珠落荒而逃的身影,眼底掠过一抹无奈和宠溺。   谢明珠跟着襄国公回府,陆骁也得回宫了。   主仆两人进到马车后,魏行忧心忡忡道:“殿下昨天在凤仪宫闹出那么大的动静,还一整晚宿在宫外,皇上那还好交待,皇后娘娘与太后娘娘那边可该如何是好?”   陆骁淡淡道:“母后叫孤过去,也只是问问四弟的事,四弟对娇娇做了那等亏心事,他不会将事情闹大的。” 第54章 赐她毒酒自尽【三合一】……   魏行道:“那太后那边……”   陆骁闭眼不语。   魏行察觉出太子并不想谈及太后, 意外了下,默默闭上嘴巴。   ……   谢明珠昨日在赏花宴上出了那样的事,后来虽然被太子及时带走, 却彻夜未归, 襄国公夫人自责不已,夜不成眠。   “娇娇可终于回来了。”   谢明珠刚跟着襄国公进到大厅, 襄国公夫人与谢晚就迎了上来。   谢晚不知道女儿发生什么事,依旧开开心心地跳进她怀中。   谢明珠身子本来就软, 被折腾了过后,整个人更像是水做的一样,经过滋润的小脸更是娇艳欲滴。   谢晚抱着女儿, 一下就发现了她的改变,她盯着谢明珠脖子上的红痕,好奇地问:“娇娇昨晚去哪儿了, 脖子上为什么被蚊子咬了这么多口?”   谢明珠想起了昨天的事,小脸瞬间涨红。   襄国公夫人是过来人,一看就知道孙女发生何事, 不满地瞪了襄国公一眼:“老爷昨日在太子小院待了一整晚, 怎么还是让娇娇跟他……”   襄国公也很憋屈, 大马金刀坐到主位上,用力拍了下桌子:“陆知礼那王八羔子不知给娇娇喂了什么玩意儿, 我赶到时已经来不及了。”   襄国公夫人沉默了下,偏头吩咐江嬷嬷:“让府医准备避子汤, 你亲自盯着他熬,若有人问起,就说是给夫人准备的。”   谢明珠听到避子汤三个字,脸红了红。   襄国公简直要气炸, 坐没一会儿又起身:“你顾好娇娇,我要进宫一趟。”   襄国公夫人以为他要进宫告状,连忙拦住:“事关娇娇名声,这个亏咱们只能暂时吃下,再寻别的法子对付那宁王便是,老爷可莫要闹大。”   襄国公道:“老子当然知道这件事不能闹得人尽皆知,老子是要进宫见太子,让他想办法说动皇后娘娘,给咱们娇娇做笄礼的正宾!”   太子都将他孙女吃干抹净,襄国公并不觉得自己这个要求哪里过分,孙女办完笄礼他俩才能成亲,正宾的事就该让太子去烦恼!   谢明珠已至及笄之年,本该前几日就该行笄礼了,只是襄国公夫妇为了给孙女正名,好让京城的人都知道她是襄国公府的正经嫡女,不止想给她一个隆重盛大的及笄礼,还想帮她找一位身份高一点的正宾,才会将典礼定在半个月后。   笄礼可谓女子一生中的关键转折点,在大魏,女子及笄礼的正宾,一向由身份高贵、福寿双全的长者担当。   襄国公夫人原本是想请贺烺的生母,清河长公主来给谢明珠当正宾,只是清河长公主自幼与前忠勇侯夫人沈氏交好,襄国公夫人担心会出什么意外,便又否决了。   后来襄国公夫人又进宫面见太后,请求太后娘娘给谢明珠当正宾,太后却以去年她帮何知岁及江华县主当过正宾后,深感年岁已高,体力无法支撑到典礼结束为由拒绝了。   如今赞礼、赞者与执事都找好了人,偏偏最重要的正宾迟迟寻不到合适的人选。   昨日谢明珠又被指为太子妃,笄礼的正宾,更不能马虎,否则便失了身份,襄国公才会想进宫让太子帮忙想办法。   除了静安太后之外,在大魏,的确没有人比高皇后的身份更高贵、更福寿双全的。   襄国公夫人道:“这种事怎么能由太子开口?还是我进宫求见皇后娘娘,亲口拜托她吧。”   襄国公冷笑:“你待会儿带娇娇进屋自己看看,就知道老子为什么要进宫见太子。”   昨天襄国公在大厅等到脸都绿了,太子才满面春风的出来见他和谢肆,太子脖子上的痕迹,可说一点也不亚于谢明珠身上的,可见两人有多激烈,襄国公想装做没看到都不行。   谢明珠听到祖父的话,精致漂亮的小脸已经烫到快要冒烟,恨不得钻个地洞将自己藏进去。   襄国公亲自策马进宫,留下祖孙三人面面相觑。   襄国公夫人将谢明珠带进屋,亲自拿着紫玉散瘀膏帮小孙女抹药,才知道襄国公为何如此愤怒。   “太子殿下那样清风朗月、克己复礼的一个人,怎么、怎么把你伤成这样?”   谢肆年轻时那么肆意狂妄的一个人,谢晚刚跟他成亲时,谢肆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也没被他折腾成这副模样。   襄国公夫人见到谢明珠从锁骨到浑圆白腻,一片密密麻麻的痕迹,就连纤细的双腿也一样,可说浑身上下、里里外外没一处完好的地方,震惊得难以言喻。   谢明珠没想到祖母坚持要帮她亲自上药,整个人也已经羞耻得快要昏倒。   襄国公夫人没让谢晚跟进来,谢晚太单纯,不知道什么事能说,什么事不能说,要是她把谢明珠的事说出去,那谢明珠就不用做人了。   谢明珠昨日虽然被折磨得神智不清,但事后还是能回想起不少情景。   她红着脸,支支吾吾道:“殿下对孙女很好的,他也是逼不得已,祖母要怪,便怪害了孙女的宁王就好,别怪殿下。”   襄国公夫人:“……”   襄国公夫人又好气又心疼,一边帮谢明珠抹药,一边说:“傻孩子,就算你早就是太子的人,但这种事,男人哪有什么逼不得已,你怎么还帮他说话了?”   谢明珠没办法说一开始是她强迫太子的。   她甚至躲进水里,亲了陆骁很久。   逼得他清冷的眸子里染上压抑不住的欲^望。   陆骁将她捞上来后,她依旧像只小章鱼一样,不依不饶的坐在他怀中,双腿紧紧扣着他的腰。   不顾一切地诱^惑他。   就连太子说他的腿会被爹爹打断,她也像个只想快乐,不顾后果的渣女,甜言蜜语张嘴就来,说会好好保护他,结果快乐完就不醒人事,也不知陆骁到底有没有被爹爹修理。   谢明珠一出生,谢晚就是个痴儿,沈氏又两面三刀甚至想害死她们母子仨,襄国公夫人知道孙女很多事都不懂,就被逼着跟太子好了,恐怕早就被太子带坏,也不怪她,只是心里愈发憎恨云家与陆知礼。   但是陆知礼好好的,为何要对孙女做这种腌臜事?   襄国公夫人觉得不对,追问之下,才知道原来谢明珠进宫后,陆知礼就扮成小太监接近她。   “你说刚进宫时,宁王帮了你许多忙?”   谢明珠点点头。   “所以宁王是对你求而不得,才会做出这种胡涂事?”   谢明珠不语。   若是她还没想起前世,她可能也会跟祖母有同样的想法。   谢明珠却知道,陆知礼看起来为她痴迷,实际上他想要的自始至终都只有权利。   陆知礼想要的不止是她,还有她背后的谢家。   否则不会前世她拒绝当陆知礼的侧妃之后不久,就被陆知礼扔进碧霄宫。   她还记得前世陆知礼对她说的话。   当时陆知礼捏着她的下巴,病态一般苍白的脸庞流露出几分苦恼,脸上的笑容却温柔的叫人沉醉。   “我对姐姐实在太好了,姐姐才会身在福中不知福,等将来我从碧霄宫将姐姐接出来,姐姐吃过苦头,便知道我对你究竟有多好。”   他的眼神温柔且充满爱意,仿佛她是世间最贵重的珍宝,说出来的话却叫人浑身发寒。   “到时姐姐便会对我死心塌地,”陆知礼表情瞬间冷了下来,语调却无比暧昧,“因为除了我,再也没有人会要你。”   陆知礼就像个随心所欲的疯子,他还是李之时,谢明珠就一直看不懂他,后来他成了陆知礼,谢明珠依旧无法理解他在想什么。   谢明珠甚至觉得前世那些想要欺负她的侍卫,其中也有陆知礼的推波助澜。   因为陆骁实在太优秀,哪怕他被废了,景帝也只是将他软禁在碧霄宫,并没有将他贬为平民或是发派边疆。   陆骁心腹虽然都被斩杀了,但朝中默默支持他的人还是不少,就算他被废,他的威胁依旧比三皇子、五皇子还要大。   陆知礼那样丧心病狂的人,肯定会派人观察他们,说不定他就是笃定陆骁为了她动手杀手,才会在背后推波助澜设下那样的局。   只有陆骁死了或真正成了废人,景帝才不会再想念他。   陆知礼连从小对他好的亲兄弟都能背叛,想方设法置他于死地,他怎么可能真心去爱一个人?   前世谢明珠被扔进碧霄宫后就知道,陆知礼爱的只有他自己。   谢明珠越想越心寒,握住襄国公夫人的手,低声道:“祖母,孙女更衣到一半时,宁王就进来了,要不是殿下及时赶来,孙女已经……”   谢明珠眼眶微红,双眸浮现水雾,咬牙切齿:“孙女想亲手杀了他。”   襄国公夫人吓了一跳,连忙放下手中的膏药,将孙女搂进怀中,不停地拍着她的背。   “娇娇在说什么傻话,什么杀不杀的,这件事,你祖父和你爹爹自会帮你讨回公道。”   襄国公夫人简直要心疼死了,心底也不怪太子太粗鲁,将孙女欺负成这样了,就希望陆知礼早点得到应该的惩罚。   上完药,避子汤也准备好了。   谢明珠知道自己与陆骁成亲之前,绝对不能先有孩子,昨天他们又来了那么多次,不喝避子汤肯定会出事,乖乖地将汤药喝了。   另一头,襄国公赶在陆骁回宫前追上了他的马车。   听到襄国公的要求,陆骁二话不说答应了。   谢明珠就该值得世上最好的一切,笄礼的正宾由高皇后来当再适合不过。   襄国公很满意太子的爽快,憋了一整晚的怒火终于消了一些。   回到东宫,陆骁连衣裳都还来不及换,就被高皇后的人请了过去。   昨日陆知礼被陆骁踹了一脚,受了内伤,醒来后强撑着给自己穿好衣裳,与高皇后说不到几句话,便陷入昏迷,如今人还在凤仪宫偏殿。   陆骁踹的角度很刁钻,是见不得人的位置,险些让陆知礼成了废人。   陆知礼自幼病弱,自尊心本来就比常人还要强,根本不可能让高皇后知道这件事。   发现自己没有得到谢明珠,而是跟宁姑姑滚在一块后,也只说自己在偏殿小憩片刻,再睁眼身边就多了一个人。   高皇后震惊又震怒,当下就命令秦嬷嬷严刑拷问宁姑姑。   宁姑姑做了亏心事,不知道太子是正大光明抱着谢明珠离开的,也不敢说自见过太子,只说自己是被人陷害的。   但是凤仪宫守备森严,出入都要令牌,谁那么大的胆子能陷害她?没人相信她的话,高皇后也不信。   “太子昨日送谢姑娘出宫后,怎么早上才回来?”高皇后眸色不明的看着太子。   侍卫长虽然没有说太子出来的偏殿,和陆知礼待的是同一个,但是这件事处处充满诡异。   高皇后一度怀疑过太子。   但是没有人比高皇后更清楚,太子对陆知礼这个亲弟弟有多疼爱,又费了多少苦心,他根本没有理由这么做。   被用过刑,奄奄一息地跪倒在地的宁姑姑,看到太子来了,下意识将头埋得更低。   太子昨日的模样太恐怖,简直就像是从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宁姑姑到现在都还心有余悸,不自觉地瑟瑟发抖起来。   高皇后将宁姑姑的反应看在眼底,然而陆骁以前对陆知礼实在太好,高皇后早就将太子排除在嫌疑人之外,只以为宁姑姑知道自己快要出宫,为了攀龙附凤做下这等亏心事,没脸面对自己的主子。   陆骁来到高皇后面前,撩袍跪地:“昨日父皇终于将娇娇赐给儿臣当太子妃,儿臣实在太开心了,便与老国公多喝了几杯,最后醉倒在国公府,是儿臣一时得意忘形,请母后责罚。”   刚才陆骁进来凤仪宫时,高皇后就注意到太子不似平时那般冷漠,而是满面春风,容光焕发,就知道他心里高兴。   高皇后知道太子有多喜欢谢明珠,听到他这番话,也没多做他想。   “跪什么?母后不过好奇问了一句,有何可罚。”   高皇后起身,亲自将陆骁扶起后,微微叹了口气:“昨日你前脚刚谢氏女离宫,礼儿后脚就出了事。”   她骤然瞪向跪在地上的宁姑姑,目光狠戾:“太医说礼儿被人下了虎狼之药,身子受不住险些没了命,如今还躺在偏殿昏迷不醒。”   陆骁看向宁姑姑,眉眼间隐隐浮现怒意,沉声道:“既如此,母后还留着她做什么?谋害皇子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宁姑姑惊恐地瞪大眼,还来不及将一切全托盘出,就又听陆骁道:“但这件事若闹大,对四弟名声也不好,四弟那副身子,本来就不好议亲,要是再让人知道他跟宫女纠缠不清,怕是没正经贵女敢嫁他为妃了。”   昨日赏花宴,太子与三皇子的婚事都有着落,就剩陆知礼孤家寡人,高皇后本来就为他的婚事心急不已,听见太子的话,疲惫地点了点头。   “骁儿言之有理,这件事别闹到你父皇面前,赐她毒酒自尽便是。”高皇后冷漠摆手。   宁姑姑连求饶都还来不及喊,便被嬷嬷们捂住嘴巴拖了下去。   陆骁看都没看她一眼。   他不在乎宁姑姑与陆知礼是如何搭上线的,也不管她是不是自己宫里的人,敢动谢明珠,赐毒酒都算便宜了她。   要是昨天谢明珠真出了什么事,他会让宁姑姑跟陆知礼一样,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一辈子半死不活地苟延残喘。   陆骁陪着高皇后来到偏殿探望陆知礼时,太医们正聚在一块讨论宁王的病情。   陆知礼伤的地方太刁钻,太医们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去脱他的衣裳,只以为他的内伤是虎狼之药造成,无法对症下药,陆知礼的病情自然迟迟没有起色。   高皇后听见太医们那些束手无策的话,面色愈发憔悴。   陆骁看了眼昏迷不醒的陆知礼,淡淡道:“母后不必担心,儿臣之前已经派人下江南拜访苏大夫,按时间苏大夫也快入京了,等他来了,四弟的病情定然有所起色。”   苏大夫是江南一代赫赫有名的神医,这件事半年前高皇后就曾经陆骁提过,只是此人萍踪不定,高皇后原以为太子没寻到人,没想到早就找到了。   高皇后愁容稍展,欣慰地看着太子:“礼儿有你这个哥哥,真是三生修来的福气。”   陆骁沉默了下,道:“母后说什么话,我就四弟一个亲弟弟,不对他好,难道要对其他人好?”   见高皇后心情转好,陆骁趁机提起谢明珠笄礼上的正宾一事。   谢明珠是陆骁第一个动心的女子,甚至为了娶她费尽心机,高皇后当然不会拒绝。   陆骁立刻派人告知襄国公此事。   谢明珠从没想过及笄礼,居然能请来皇后娘娘当正宾,得知此事还是太子亲口提的,心中甜蜜难以言喻。   襄国公夫人笑道:“如此,及笄之礼的宾客单名也齐了。”   襄国公夫人拉过小孙女的手,轻拍了拍:“笄礼的事,祖母都已经筹备的差不多了,只可惜笄礼结束后,紧接就要大婚,祖母想偷个闲都没办法。”   谢明珠双颊微红:“祖母要是累了,就将大婚的琐事交给孙女便是。”   襄国公夫人恨铁不成钢地捏了捏她的鼻尖。   “哪有姑娘家自己给自己筹备婚事的,祖母跟你开玩笑的,别说你的笄礼跟大婚,就算是壮壮突然说要成亲了,祖母也有力气帮他筹备。”   谢谨行虽然已经不是东宫侍卫了,认祖归宗之后却也没有闲下来,如今白天跟着贺烺在金吾卫做事,晚上回家跟着襄国公及谢肆习武,日子可说非常丰富。   襄国公夫人心满意足,就盼着孙儿孙女早日成亲,让她早点抱抱曾孙,弥补当年没能亲自照顾他们兄妹二人的缺憾。   “只是成亲之后,娇娇就得搬到东宫跟太子一块住,祖母还真舍不得那么快将你嫁出去。”   谢晚不知道成亲是什么,听到襄国公夫人不停跟女儿提起这件事,便也吵着说她也要大婚。   谢明珠看着阿娘单纯的脸庞,脑中突然闪过什么,打趣道:“成亲得两个人才能成,阿娘要跟谁成亲?”   谢晚理直气壮道:“阿兄啊!”   “阿兄每晚都会哄我睡觉,我们早就一块住了,当然得成亲。”   谢明珠并不知道谢肆每晚哄谢晚睡觉的事,困惑地看了襄国公夫人一眼。   襄国公夫人看了谢晚一眼,附到谢明珠耳畔小声说道:“你阿娘虽然不记得放儿了,但她好像特别喜欢放儿。”   尤其是那日谢肆带着谢晚飞檐走壁之后,只要谢肆一回府,不管走到哪,谢晚都要跟在他身边。   有一次甚至连浴沐都要跟进去。   谢肆不让她跟,谢晚还生气了,足足一天不跟谢肆说话,晚上也不给他哄睡了。   直到翌日,谢肆再也无法忍受谢晚的冷落,同意带着她一块浴沐,谢晚才心满意足地在他脸上吧唧一口,又开始寸步不离的跟着他。   单纯的谢晚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发自内心地想跟谢肆亲近。   襄国公夫人将两人的互动都看在眼里,当时就隐隐觉得,就算女儿一辈子也想不起以前的事,总有一天也会接受谢肆。   如今听见谢晚说要跟谢肆成亲,眼眶更是一下就热了。   谢明珠闻言,小声道:“既然如此,那不如让阿娘与爹爹再成一次亲?这样阿娘就不会一直把爹爹当成阿兄。”   襄国公夫人之前没想到这个,听到小孙女的话,眼睛蓦地一亮:“还是娇娇聪明,对对对,只要让他们成亲,放儿的身份就能从阿兄变成晚晚的夫君了。”   “只是,” 襄国公夫人温柔又无奈地看向谢晚,“晚晚不知道能不能接受。”   谢明珠抿了抿唇,又跟谢晚说:“可是阿娘跟谢肆成亲之后,就是夫妻了,他会变成你的夫君,也会变成我与阿兄的爹爹。”   谢晚果然犹豫了。   在她的记忆中,谢明珠与谢谨行的爹爹和夫君这两样东西,代表着不快乐,她下意识拒绝谢肆变成儿女们的爹爹与自己的夫君。   谢晚摇头,脸色发白:“不要,我不要阿兄变成夫君,我只喜欢阿兄,不喜欢夫君。”   谢明珠见阿娘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对,便将话题带开来。   晚上谢肆回府,听襄国公夫人提起此事,淡淡道:“我与晚晚现在这样就很好了。”   “晚晚才刚回来多久,不必急于一时。”   谢肆将扑进自己怀里撒娇,不肯离开的谢晚抱了起来,眉眼温柔地看着谢晚,轻声道:“我与晚晚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过,晚晚说对吗?”   谢晚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却不妨碍她高兴地点头附和:“对!”   高兴的谢晚抱住谢肆的脖子,在他下巴用力吧唧了一口:“阿兄走,回来了就要沐浴更衣,晚晚今晚也要跟你一起洗。”   日日饱受折磨,快乐却又痛苦着的谢肆,面无表情地抱着大宝贝走了。   谢明珠与襄国公夫人对看一眼,双双笑了起来。   “我刚刚好像看到爹爹露出无奈的眼神。”   襄国公夫人笑:“我还看到放儿耳根红了呢。”   谢明珠捂着嘴巴偷偷笑了起来。   五日后,由礼部拟定的正式的赐婚圣旨,也跟着来到襄国公府。   皇上深恐太子跟三皇子的婚事有变,赏花宴结束后便催着钦天监拟好成亲的日子,钦天监忙了数日,终于算出了最好的日子。   钦天监择了三个日子,一个是十二月十三,一个是来年的正月十五,最后则是来年的五月初七。   礼部表示最后一个日子最适合太子与谢明珠,普通皇子的大婚已足够繁琐,更何况是太子殿下的大婚,那要准备的事可多太多了,最少也得花上三、四个月准备时间才不至于太匆促。   如今已经接近十月底,要是三皇子与太子,都要挤在十二月十三举行大婚,礼部的人根本忙不过来。   礼部选的日子还要等上半年,陆骁哪等得了那么久,就连十二月十三他都觉得太久了,无论如何都要将大婚办在最近的这个吉日。   要命的是,三皇子那边看中的也是十二月十三这个日子,谁也不肯退让,礼部尚书简直被两位皇子逼得快要上吊。   最后还是皇上出面调停,大手一挥,将三皇子的婚期定在十二月十三,太子大婚则是正月十五。   三皇子接到圣旨,随即快快乐乐的筹备大婚,布置王府去了;何家则如丧考妣,愁眉苦脸地帮何知岁准备婚事。   静安太后为了逼太子迎娶何知岁当太子妃,这些年,一直在散布帝后属意何知岁当太子妃的消息,没想到何知岁却被赐给了三皇子。   沈、何两家素来水火不容,三皇子更是个只会花天酒地、吃喝玩乐的京城小霸王。   赐婚旨意下来后,不少人幸灾乐祸,等着看传闻中的京城第一美人,落入三皇子手中,该是如何饱受折磨。   何夫人抱着女儿痛哭一场,何丞相则要何知岁暂且忍耐,说等他们扳倒沈家,来日便能与三皇子和离。   何知岁低眉顺眼,一一应下,嘴角却始终都是翘着的。   三皇子与何知岁大婚的消息,一时之间闹得沸沸扬扬,就连茶楼的说书先生都将两人的爱恨情仇说得津津有味,甚至连太子与谢明珠也都说了进去。   说无欲无求、宛若谪仙的太子殿下,对远从江南归京的谢家嫡女一见钟情,就此非卿不娶,甚至为了娶谢明珠,使计将何家嫡幼女指给了三皇子。   还说谢明珠既然能打败何知岁,将太子迷得神魂颠倒,姿容肯定更胜何知岁。   毕竟江南水土养人,江南的女子不止皮肤都又白又嫩,还水灵漂亮又温婉,谢明珠肯定是个倾城倾国、娇娇滴滴的大美人,何知岁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头恐怕要不保。   四人的婚事顿时成了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就连不常出门的谢明珠都知道了。   甚至因为这个传闻的关系,原本对谢家嫡女及笄之礼没什么兴趣的人,纷纷都改变主意,决定一探究竟,看谢明珠是否真如传闻中那般貌美倾城。   陆骁这边,虽然也开始筹备大婚事宜,他的脸色却冷得似能结出冰渣子,远远看着,就能将人冻得浑身发寒,就连在朝堂上的景帝都感受到了。   景帝非常意外,情绪向来不外露的太子,居然在意谢明珠在意到这等地步,下了朝便将太子叫了过来。   “今日安福全要去襄国公宣读圣旨,太子跟着去吧。”   陆骁怔了下,显然没想到平日里只会在乎他功勋,跟询问功课的父皇,居然也会关心他的婚事。   太子难得失态,景帝越发觉得有趣,饶富兴味道:“不过就只是迟了一个月,太子就这般失魂落魄,朕要是不知情,都要以为茶楼里说书先生说的都是真的了。”   陆骁与景帝之间,向来都只有公事,很少谈及这些,他心头像是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面不改色地拱手谢恩:“多谢父皇成全儿臣。”   太子太无趣,总是一板一眼,景帝才格外偏爱活得肆意的三皇子,见陆骁又变成平时的模样,景帝顿时失了兴趣,摆手让他退下。   襄国公府。   谢明珠跟着襄国公夫人来到大厅迎接圣旨时,看到安公公身后不远处,一身鸦青色衣袍的俊美男子,心脏瞬间扑通扑通狂跳起来。   宣完圣旨,安公公带着人离开了,陆骁却没有走,而是来到襄国公夫人面前,斯文有礼地开口:“再过一个月,孤与娇娇便不能见面了,孤想趁这个机会,带娇娇出门走走,不知老夫人可否同意?”   谢明珠很多天没看到陆骁了,一看到他,一双漂亮的美人眸就一直盯着他看,简直就与当初谢晚看到谢肆时一模一样。   如今大婚的日子都下来了,襄国公夫人当然不可能阻拦他们,笑道:“可以是可以,但是太子殿下得答应老身,只能上街走走或是踏青,不能去其他地方,西城的小院更是不行。”   老夫人话说得很含蓄,谢明珠与陆骁却全都听明白了。   谢明珠看上去虽然镇定,耳根却不受控地红成一片。   陆骁郑重点头:“老夫人放心,孤就只是带娇娇去御街逛逛,买些珠宝首饰衣料给她。”   老夫人这才放人走。   那日之后,谢明珠已经发现陆骁并不像前世那样正经严肃,原本还以为他一进马车,就会迫不及待将自己抱到腿上,没想到陆骁只是将她拽到身旁坐下,紧紧握着她的手。   殿下这是转性了?   谢明珠好奇地瞅了他一眼。 第55章 解除婚约【二合一】……   陆骁也看她:“怎么了?”   少女梳着简单的双平髻, 云墨般的长发柔顺地散在身后,未施粉黛,肌肤却吹弹可破, 衬得粉色的嘴唇鲜艳欲滴, 令人忍不住想要一亲芳泽。   陆骁喉结轻滚了下,不着痕迹地别开眼, 嗓音冷漠:“娇娇以前可去过御街?想去茶楼听戏吗?”   马车开始前行,冬日的阳光透过车窗帘洒落在陆骁身上, 衬得他漂亮的侧脸线条愈发精致俊美,甚至透露出一股妖冶,高挺的鼻梁下, 他浅色的薄唇紧抿,透出几分禁欲。   谢明珠觉得自己心跳都加快了,纤长的眼睫轻颤了颤。   她总觉得陆骁今天有点奇怪, 好像在躲着自己?   谢明珠抿了抿唇,纤细的身子忽地轻轻往前倾了些,漆黑的长发散了下来, 从脸颊两侧往下落, 柔软的嘴唇在陆骁脸颊上轻轻碰了下。   陆骁握着她的手骤然一紧。   他的手劲太大, 谢明珠疼得蹙起眉,眨巴眨巴泛着水光的眼睛, 还来不及说什么,就整个人被陆骁抱到腿上。   陆骁低头蹭了蹭她的鼻尖, 淡漠的嗓音多了几分无奈:“就这么喜欢孤?”   谢明珠:“……”   谢明珠终于发现自己上当了,气恼地咬了咬嘴唇,水润的眸子委屈巴巴,看得人忍不住心生怜爱。   日思夜想的小宝贝近在咫尺, 陆骁哪里舍得真将人欺负哭,笑着低下头去亲吻她撅得高高的唇瓣。   谢明珠偏头躲开他:“没有。”   薄唇擦过她柔顺乌黑的长发,独属于她的淡淡馨香萦绕鼻端,陆骁一阵心猿意马。   偏偏谢明珠故意似的,低下头不轻不重地咬了他耳朵一口。   平时陆骁总说谢明珠像只小猫,这下倒真的越来越像任性的小奶猫,一生气就逮着人咬。   小猫没骗着,自己反而被逗得心底愈发难耐。   陆骁无奈地捏起谢明珠的下巴,薄唇轻轻摩挲她的脸颊,没头没尾地问了句:“娇娇平时可有让府医请平安脉?”   为了避免突发情况,陆骁现在随身带了许多干净的帕子,就算两人在马车上也无妨,谢明珠不会发出任何声响。   只是那日两人来了太多次,谢明珠醒来后,陆骁也没舍得让她喝避子汤,此时谢明珠肚子里很可能已经有了他们的骨肉。   马车空间这么小,到时她只能坐在陆骁怀中,陆骁又太喜欢谢明珠了,再加上马车行进时颠簸摇晃,哪怕掐着她的腰,也很难控制力道。   陆骁身形高大,身材极为完美,谢明珠在他怀中,就像个精致易碎的瓷娃娃,要是一个不小心用力过猛,不止会伤到她,也会伤到孩子。   一想到谢明珠很可能有了孩子,陆骁就舍不得动她。   前世谢明珠身子骨太弱,被扔进碧霄宫头一年就开始生病,就算是她想要陆骁的孩子也没办法。   这一世谢明珠的身子明显比前世要好上许多。   还在东宫时,陆骁就每天变着法子,要她吃调养身子的食物及补汤;回到襄国公府,襄国公夫人更是恨不得将她养得白白胖胖。   陆骁光看谢明珠的气色,就知道她如今很适合拥有孩子。   虽然还没成亲就有了孩子,后续可能有点麻烦,陆骁却不太担心。   陈太医医术虽然平平,却精通妇科,只要他与陈太医口径一致,到时就说谢明珠早产就行,根本不会有人知道这件事。   谢明珠根本不知道陆骁已经想得这么远,听到他的话,想也不想就道:“回府后,祖母的确会让府医给我请安平脉,怎么了吗?”   陆骁冷淡的脸庞突然多了几分紧张,连带掐在谢明珠细腰上的手都用力几分:“那娇娇最近身子可有不适?或是府医可有说什么?”   谢明珠以为陆骁是在关心自己的健康,心里一阵舒服,唇边笑出两个甜蜜蜜的小梨涡。   “娇娇身子没有任何不适。”谢明珠不知想到什么,脸颊微微发烫,凑在陆骁耳边小声说:“就是避子汤的味道实在太苦了,好难喝。”   陆骁眼里的笑意骤然凝固。   陆骁情绪很少外显,就算在谢明珠面前,也只是变得温柔一些,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   谢明珠根本看不出他的喜怒,也就没察觉到男人突然低落下去的心情。   她还仰着头,天真地看着他:“殿下,以后成亲还要喝避子汤吗?避子汤不好喝,我不喜欢,以后能不能别喝了。”   陆骁呼吸有些不稳,声音喑哑:“谁让你喝避子汤的?”   他的声音太平静,完全听不出情绪,晦暗不明的双眸被垂下来的长睫遮挡住,谢明珠根本看不出他在生气。   谢明珠抬手摸了摸他的唇瓣,轻声道:“祖母。”   她知道陆骁对自己的占有欲近乎偏执,掌控欲强,行事也很霸道,担心他会怪祖母擅作主张,倾身在他唇角亲了亲:“殿下别怪祖母,祖母也是为了我的名声。”   陆骁怎么可能怪襄国公夫人,他是在怪自己。   怪自己那一日没忍到最后,没让她在清醒下完全拥有自己,还让她去喝那些会伤身子的汤药。   陆骁轻声道:“娇娇不喜欢喝避子汤,以后就都不喝。”   谢明珠笑着点了点头,正想要说什么,陆骁薄唇已经落了下来。   他将她按在怀中,箍在她细腰上的臂膀蓦然收紧。   陆骁的吻起初很温柔,温柔到谢明珠觉得自己都要化成了水,然而这温柔得如春日细雨的吻,并没有维持太久,便化成狂风暴雨,强势猛^烈得让人难以招架。   嘴里的呼吸全被掠夺,谢明珠面若桃花,软软地靠在他的怀中,双手无力的撑着他的胸膛。   呼吸微乱,背脊滚起阵阵颤^栗。   仿佛又回到了赏花宴那一日。   谢明珠美眸逐渐迷^离,下意识抱紧陆骁的脖颈。   两人只是浅尝辄止地亲昵了下,陆骁并没有真的要了她。   陆骁今天出宫,本来就是想趁着两人成亲之前,亲自带着谢明珠去逛御街,让她尽情地、毫无负担地买她想买、吃她想吃的东西。   他不是在敷衍襄国公夫人,要是待会儿谢明珠腿软得站不起来,没办法逛街,那就不好了。   更何况,他再想要谢明珠,也不至于马车还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奔跑,就不管不顾要了她。   谢明珠脸皮薄,之前只是抱着她在腿上亲了几下,整个人就红得像煮熟的虾,就算以后真要在马车上做什么,那也是两人成亲之后,带着她出游时候的事。   到时再让侍卫们离马车远一点,外头安安静静,谢明珠也比较容易放得开。   马车很快就抵达御街,停下的同时,陆骁也将怀里的人松开,他昳丽的眉眼微微垂着,慢条斯理地拢上她的衣襟,梳理她微乱的发丝。   陆骁修长有力的手指擦过谢明珠的唇瓣,摸着她犹带桃花意的精致脸庞,微微蹙眉道:“忘了让你带帷帽。”   他一开始没打算让她戴帷帽的,便没有准备,如今看到她眉眼浮着娇意的模样,又后悔了。   谢明珠小声道:“我看云二姑娘以前门也都没戴。”   在大魏,男女之防并不大,未成亲的女子只要有奴仆跟着,就能出门,哪怕是何知岁那样的大家千金,除非必要,也鲜少戴帷帽。   陆骁沉默了下,粗砺指腹摩挲着她的眼尾,清冷的声音透着微不可察的宠溺:“娇娇不想戴,就别戴。”   谢明珠见他俊美的脸庞浮现淡淡的无奈与懊悔,忍不住抿嘴笑了起来。   “笑什么?”   她一笑,陆骁又更想将她藏起来了。   想要把她绑在榻上,日日夜夜都只有他看得到她,只有他能拥有她,让她将自己的一切、自己的味道,完完全全刻在骨子里,烙印在心头上,让她眼里只有自己,只记得与他一块时的愉悦滋味。   谢明珠一点也不知陆骁心中那些阴暗的想法,笑得很甜的看着他,甚至抱着她的胳膊撒娇道:“殿下,我还没逛过御街,我们赶快下马车吧。”   陆骁眸色微暗,喉结滚了滚,警告意味十足地捏了下掌中白腻:“再敢引诱我,我就带你回小院。”   谢明珠佯装镇定地拉开他的手,小脸微红,侧眸一笑:“这样大婚之前,殿下想要再见我一面可就难了。”   若是换成别人家,恐怕还会顾忌陆骁大魏太子的身份,可惜谢明珠的亲爹偏偏是陆骁的师父,祖父还是赫赫有名的大魏战神,这两人见了太子,不用行礼都没关系,更别说忌惮他了。   谢明珠的话不是在吓唬陆骁,而是事实。   陆骁愣怔一瞬,完全没想到以前只会乖乖被他欺负的小姑娘,居然也有理直气壮拿话堵他的一天,乍然一瞧,还真颇有世家嫡女的架势。   简直可爱得要命。   陆骁忍了半晌,最后还是没忍住,又将人抱进怀中,好生亲昵一番。   陆骁这次出门,就只带了魏行一个,没有带其他侍卫,两人身边只跟了几名谢家的护卫,所乘的马车也不是平时那架招摇的太子座驾,停在御街街口时,并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   直到谢明珠被陆骁搀扶着下来。   以前在忠勇侯府时,忠勇侯与云老太太不让谢晚出门,连带着谢明珠也很少出门,别说参加宴席,就连贵女们最爱逛的御街都没来过。   御街上不止有很多店铺、茶楼,还有许多摊贩与酒楼,热闹非凡。   谢明珠从小到大穿的衣裳都素净,回到谢家后,她也喜欢素净的衣裳,身上浅粉色的齐腰襦裙,并没有繁复的花纹,头饰也只有一个素净的珍珠发夹,就连披在最外头的披风,也是不起眼的雪白色。   只可惜,哪怕打扮得如此干净清秀,还是压不住她的艳色,衬得她小脸越发柔美精致。   别说陆骁舍不得挪开眼,就连路上的行人见了,都不由自主多看她几眼。   谢明珠还是忠勇侯庶女时,没几个人见过她,如今在御露脸,难免引起旁人注意,尤其她身边跟了个高大俊美,清贵端方的男人。   太子虽然时常出席宴席,却几乎没在御街抛头露面过,小老百姓们压根不知道他是谁,只以为两人是哪家世子及贵女。   “这是哪家的贵女及公子,怎么以前从来没见过?”街口卖糖葫芦的小贩忍不住问隔壁卖豆腐脑儿的。   卖豆腐脑儿的探头看了一会儿,摇头道:“不知道,他们马车上也没挂着旗帜,也不知谁家的。”   “这么俊的一对璧人,身份肯定不俗,只是那姑娘身上的衣裳看起来素净得很,实在不像京城里那些贵女的打扮。”   卖豆腐脑儿的想到什么,道:“难不成是襄国公府的那位?”   托说书先生的福,京城百姓都知道襄国公府的小公爷及谢大姑娘,从小陪着谢夫人在江南养病,近日才归京,不是京城的贵女,那自然是从外头来的。   卖糖葫芦的猛地瞪大眼,想将传闻中天仙般的美人儿看得更清楚,那抹婀娜纤细的倩影却早就消失在人群之中。   落在谢明珠身上的目光很多,并且有越来越多的倾向。   陆骁下了马车之后,浑身透着一股冷气,疏离又冷漠,一双漆黑瞳仁像浸了冰水似的,看起来就很不好惹。   谢明珠以前会被他这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吓得瑟瑟发抖,如今见了,却是抿唇偷笑了下。   她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袖,故意转移话题:“殿下带的银票可够?不会待会儿我选完了那些漂亮衣裳及首饰,殿下反而付不出钱来吧?”   陆骁怎么可能带银票,银票这种东西,向来都是魏行该烦恼的。   他淡淡看了魏行一眼。   魏行凑上前,眼睛眯成一条缝,笑眼弯弯地道:“谢姑娘放心,咱家将殿下私房钱都带出来了,您就算要买下整条御街也行。”   谢明珠:“……”   整条御街,倒也不必那么夸张。   更何况陆骁不过是一个太子,要是真买下了整条御街,不被那些言官弹劾死才怪,她可能还会落得一个败家女的名声。   谢明珠身上的衣裳首饰,都是当初襄国公夫人帮她置办的,当时琳琅阁的掌柜亲自上门伺候她,身边并没有带其他人,是以琳琅阁的伙计们也是第一次见到她。   伙计们虽然不认得她,但是看她生得貌美倾城,身后跟着的男人气质更是尊贵非凡,立刻将掌柜叫了出来。   琳琅阁掌柜一看到谢明珠,眼睛都亮了,看到她身边芝兰玉树,清贵冷漠的陆骁,心头一紧,隐隐有了猜测。   “谢姑娘大驾光临,真是让小店蓬荜生辉。”掌柜小心翼翼地看了陆骁一眼,“不知道这位是……”   陆骁是陪谢明珠来买东西的,并不想引起太多人注意,只淡淡道:“把你们店里上好的首饰都拿上看看。”   陆骁的矜贵与优雅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不过说了一句话,琳琅阁掌柜就确定了他的身份,再不敢啰嗦,立刻将店里的宝贝都拿了上来。   “谢姑娘,这枝金凤出云点金滚玉步摇,是用花丝瓖嵌的手法做成的,不止是最时新的样式,还是我们琳琅阁的工匠独家打造出来的,放眼整个京城只有这一个,戴出去绝对不用担心跟人撞了花样。”   步摇模样特别,雕工精细,的确是精品,谢明珠看了很喜欢,却没到爱不释手的地步,更何况,之前襄国公夫人才帮她置办了一堆新首饰……   谢明珠还在犹豫,陆骁已经开口:“留。”   “?”谢明珠错愕地抬头看他,“殿下喜欢?”   陆骁不答反问:“娇娇不喜欢?”   谢明珠看着步摇,犹豫了下:“喜欢是喜欢,但是……”   陆骁说:“喜欢就留下,接着挑。”   掌柜见谢明珠头饰很素净,又从另一个抽屉里拿出更新颖的饰品:“这景泰蓝镶红珊瑚耳环,素净又不失贵气,与谢姑娘出尘脱俗的气质很搭……”   陆骁喜欢听人夸谢明珠,掌柜夸谢明珠的话,无疑夸到他心坎里了,点点头:“的确很适合娇娇。”   掌柜脸上笑开了花:“这支羊脂白玉兰花步摇与羊脂白玉佩的花样是一对的,很适合姑娘与公子,一人一个刚刚……”   陆骁漫不经心地看了眼,微微颔首:“好。”   谢明珠:“……”   谢明珠离开琳琅阁时,已经有点晕晕乎乎。   不过半个时辰,陆骁居然就挥霍了好几千两的银票,那些东西她虽然都很喜欢,但是为什么买到后来,她总觉得陆骁好像比她更开心?   陆骁的确很开心。   前世两人在碧霄宫时,他想给谢明珠吃好一点的东西都没办法,最后还是他想办法在园子里自己种了菜,才不用委屈谢明珠吃那些馊掉的食物。   重生后,他虽然想方设法投喂谢明珠许多好吃的食物,但由于两人身份悬殊的关系,即便他想赏赐首饰珠宝给她,她不敢要。   如今好不容易能光明正大的送东西给谢明珠,谢明珠也再没有理由拒绝,陆骁当然恨不得将整间铺子都买下来算了。   要不是谢明珠后来开口阻止,琳琅阁可能真的会被陆骁搬空。   陆骁道:“接下来去哪?”   谢明珠看了眼抱着许多东西的魏行,摇了摇头:“已经买了好多东西,魏公公都要拿不动了,要不我们先去茶楼坐坐。”   陆骁皱眉:“拿不动?”   魏行已经看不到前面的路了,听出陆骁话中的不满,连忙道:“拿得动拿得动,谢姑娘不用担心奴婢,奴婢听说彩云坊的布料都是上好的,苏缎、云锦、浮光锦都有,姑娘不如跟公子去彩云坊再挑一挑,做几身新衣裳。”   魏行话还没说完,跟在谢明珠身后的青黛就伸手接过他手中的首饰盒,利落地在人群中穿梭,三两下就将小山堆的首饰盒全放到了马车上。   魏行不由感叹,有暗卫当贴身丫鬟就是方便,买再多的东西都不是问题。   太子可真是太有先见之明了。   陆骁昳丽的眉眼微垂,一瞬不瞬地看着谢明珠:“娇娇不用担心他们拿不动,我说过今天要带你逛街的,想买什么都可以,不要有任何负担。”   谢明珠原以为之前襄国公夫人,把掌柜们都叫来府里已经够足夸张,没想到陆骁也不遑多让。   她看着陆骁眉眼浮现淡淡笑意与宠溺,心脏瞬间软成一团。   谢明珠耳根缓缓漫上一抹红,漂亮的美人眸微眯,故作娇嗔地看向陆骁:“知道了,我今日非把殿下的私房钱都花光!”   陆骁垂眸凝望着她,狭长的眸里是温柔的笑意。   谢明珠被他看得脸红,微微偏过头,正打算进到彩云坊,就听见一道咬牙切齿且熟嗓的叫喊声:“六妹妹!”   这道声音并不友善,陆骁一下将谢明珠护在身后。   云家虽然有承恩伯府接济,但到底不是长久之计,云二姑娘不得不想办法挣银子,好在她的女红不错,绣的花样布坊们也都喜欢,还能挣些钱。   云二姑娘没想到自己过来交货,居然会在彩云坊门口遇到谢明珠与太子殿下,一看到谢明珠跟太子有说有笑,想也不想就来到两人面前。   “六妹妹,表哥退了我的亲事,这下你满意了吗!”   当初云二姑娘听到沈言之两条腿都摔断了,日后很可能不良于心,也从来没想过要弃他于不顾,没想到她不离不弃,承恩伯府却在云家出事不久,就派人过来说要解除婚约!   忠勇侯如今还关在大牢里,生死不明;云大公子虽然被沈氏想办法捞了出来,没多久就跟人起了冲突,被打断了腿,成了瘸子;云老太太更是不知发生何事,有一天出门再回来,居然被成了哑巴,再也说不出话来。   忠勇侯府家破人亡,而以前她看不起的谢明珠与谢谨行,一个成了出身高贵的谢家嫡女,一个成了威风凛凛的国公府世子。   云二姑娘从来没想过,她以前最讨厌、最看不起的外室子,居然有一天会变得如此高高在上。   不,不对,谢明珠与谢谨行根本就不是什么外室子,他们不是云家的骨肉,而是谢肆的孩子。   云家之所以会变得这么惨,就是被他们和谢家害的。   云二姑娘看着谢明珠的双眼充满怨毒与愤怒,却不敢真的靠近她对她做什么。   谢明珠见云二姑娘一副恨不得杀了自己的模样,觉得很可笑,那日谢肆都当着谢家人的面亲口承认他们是谢家的骨肉,云二姑娘不可能不知道,忠勇侯究竟将他们母子三人害得多惨。   她从陆骁身后绕了出来,淡淡道:“云二姑娘被人退了婚,关我什么事?你该怪、该怨的,是退了你婚事的薄情郎与沈家。”   云二姑娘张了张嘴,正要开口反驳,就听见谢明珠轻笑了声:“还有,我是襄国公府的姑娘,不是什么六妹妹,下次你若再喊错,或是敢胡言乱语……”   谢明珠眸光微沉,语气冷酷:“小心落得跟老太太一样的下场。”   云二姑娘愣了下,随后惊悚地瞪大眼:“你你你……祖母是你毒毒毒……”   谢明珠懒得理她,转头看向陆骁,眉眼弯弯地笑:“殿下,走吧,不是说要帮我做几件衣裳吗?”   陆骁也不想闹动静,牵过谢明珠的手,头也不回地进到彩云坊。   云二姑娘还想追进去,却被魏行拦在门外:“老太太哑了的事与谢姑娘无关,如今谢姑娘已经半个皇室的人了,云二姑娘应该知道诬蔑皇室是多重的罪,一旦闹开来,云姑娘怕是只能全家去边疆种田,嫁给乡野鄙夫了。”   云二姑娘仗势欺人惯了,从来都是趾高气扬,何时这么难堪过,偏偏魏行所言极是。   忠勇侯犯下的罪行牵连涉广,如今不止云家本家的人出了事,就连旁枝也是削官的削官、入狱的入狱,要是她敢在此时造谣,皇上就算因此对谢明珠不满,也会迁怒到他们云家身上。   到时就不止是贬为庶民这么简单,还可能全家都被流放边疆。   云二姑娘脸色煞白,强撑着道:“就算如此,只要皇后娘娘知道谢明珠有多恶毒……”   魏行好笑道:“皇后娘娘已经答应要帮谢姑娘做笄礼上的正宾,你说皇后娘娘是会相信你这罪臣之女的谎话,还是太子殿下及谢姑娘呢?”   云二姑娘当初笄礼请到长公主当正宾,以为自己已经是无比风光,没想到谢明珠居然请来了皇后娘娘当正宾。   她脸色苍白地看着彩云坊内,跟太子有说有笑的谢明珠,浑浑噩噩地走了。   魏行轻蔑地低啐声:“什么玩意儿,一家子都只会将错怪在别人身上。”   陆骁以为谢明珠的心情会受到云二姑娘的影响,没想到小姑娘受影响是受影响了,却不是他以为兴致缺缺,而是变得大胆起来,完全不复方才在琳琅阁放不开手脚的模样。   陆骁看着小姑娘一下买漂亮的衣料,一下买胭脂水粉,一下又说她要上樊楼吃东西,什么好看好吃的她都要,买买买买买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两人才刚刚进到樊楼二楼的雅间,谢明珠就听见太子的轻笑声,脸不由红了。   谢明珠故作不满地挺起小胸脯,用眼尾斜乜了陆骁一下:“殿下可是后悔了,觉得我又凶又败家了?”   她在说云二姑娘的事。   谢明珠早就跟陆骁说过,往后但凡遇到云家的人,她都不会给任何好脸色。   当时陆骁虽然说他不会介意,但谢明珠还是有些担心。   陆骁把她抱到腿上,掌心握着她纤细的腰肢,低头在她柔软的红唇上轻轻吻了一下:“孤说过以后娇娇再胡思乱想,就得挨罚。”   谢明珠:“……”   什么时候说的?   谢明珠想了下,好像是赏花宴那时陆骁在榻上说的,因为她一直不相信陆骁不介意陆知礼闯进来的事,非要他证明给自己看。   后来他抓着她两只细白的脚腕,身体力行的证明了。   温热的大手,从她耳后绕了过来,掰过她的头,吞掉她带着哭腔的求饶声后,最后在她耳畔低声跟她说了这句话。   谢明珠按住钻进衣服到处游^走的手,红着脸道:“这里是樊楼,等等还会有人进来送菜的。”   陆骁轻轻嗯了声:“娇娇还是比较喜欢小院?”   谢明珠:“……”   她什么时候说喜欢小院了!   前世的事谢明珠早就都记起来了,她不是不喜欢跟陆骁亲近,只是两人如今还未成亲,每一次完事就得喝避子汤。   谢明珠犹豫了下,道:“还是在这儿吧,我不喜欢喝避子汤……”   陆骁根本什么都没想做,只是想欺负一下总是爱胡思乱想的谢明珠,没想到她居然一脸认真地说这种话,就连按着她的手都松开了。   “你真的是……”陆骁眸色一暗,声音沙哑,简直被她天真单纯的模样迷得神魂颠倒。   他捏起谢明珠的下巴,正想低头将她亲得透不过气来,雅间的门就被人敲响。   “太子殿下,师父听说你带小师妹来逛街了,叫我过来帮你们提东西,顺便陪你们一块用膳。”   谢明珠一听到贺烺独有的懒洋洋嗓音,立刻吓得将陆骁推开,慌乱地躲到屏风后整理衣裳仪容。   陆骁:“……”   谢肆果然是看着陆骁长大的师父,随便动动一根脚趾头,都知道陆骁带着自己女儿出门逛街想干什么。   只可惜贺烺大咧咧的,完全不知师父的用心良苦,听到陆骁没有回应,困惑地看了守在门外的魏行一眼。   “你们殿下在干嘛?怎么不理我?” 第56章 谢明珠害怕摔下马【二合……   魏行看着贺烺, 终于明白这位家世容貌也算一等一的贺世子,为何将近及冠之年都未娶妻。   贺指挥使这眼色,以后要是真成了亲, 不得气死自家娘子才怪。   贺烺抱着胳膊, 懒洋洋地挑了下眉:“难道殿下在里头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陆骁知道谢明珠脸皮薄,贺烺的嗓门又大, 要是再放任他说下去,指不定成亲前他都见不到小姑娘。   陆骁整理好衣衫, 冷着脸推开门。   “殿下。”贺烺站在门口,往里头探了一眼,没看到谢明珠身影, 觉得奇怪,“小师妹呢?”   谢明珠还躲在屏风后。   要不是在这是在二楼,她都想跳窗逃跑了。   爹爹不是在宫里当差?他到底是怎么知道太子殿下带她出门逛街的?   谢明珠的肌肤过分细嫩, 刚才陆骁捏着她的下巴亲她时,手劲有点大,还有一块红红的印子在上头, 雪肤衬着红痕, 一张精致的小脸更显靡丽。   从随身小铜镜看虽然不怎么明显, 谢明珠却知道,明眼人一看就知是怎么回事。   “娇娇方才买了新的胭脂水粉, 正在屏风后头试。”陆骁声音冷漠,说完依旧杵在门口动也不动。   谢明珠听到陆骁的话, 忙不迭地从怀中摸出脂粉盒子。   贺烺再迟钝也知道好友心情似乎不太美妙。   他想起之前小师妹还是宫女时,太子就将她当成宝贝的模样,摸了摸下巴,道:“其实我过来, 除了师父吩咐之外,还有一件要事要通知殿下。”   陆骁皱眉,正想说什么,就听到屏风后传来一道小小的喷嚏声,干燥的空气中同时漫起甜而不腻的香粉味。   谢明珠不常用这些胭脂水粉,没想到这盒脂粉一打开居然会这么香。   陆骁绕到屏风后查看时,谢明珠一手举着小铜镜,一手拿着帕子,手忙脚乱地擦着脸。   “小笨蛋。”陆骁见谢明珠脸上都是香粉,好气又好笑地将人抓到怀中,也拿出一个帕子,仔细帮她擦脸。   贺烺心虽然大了些,但也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大摇大摆地走进雅间后,就在桌前落座,没有去管屏风后的小师妹。   听见太子那句宠溺而又无奈的“小笨蛋”,不由心中悚然一惊。   那个冷心冷情,哪怕高皇后找了无数美人要送给他当侍妾,看都不看一眼的太子殿下,居然也有说情话的一天?   贺烺鸡皮疙瘩掉满地。   他突然觉得自己不应该待在这里,应该跟魏行和青黛一块站在外头才对。   可是现在再出去未免也太奇怪。   心比西瓜还要大的贺烺摇摇头,翘着二郎腿给自己添了杯茶,漫不经心道:“殿下,你交待的人已经接进京了,如今就安置在西城。”   屏风后,谢明珠听到贺烺的声音,呼吸一滞,根本就不敢出声,只是用委屈巴巴的小眼神看着陆骁。   她的嘴唇本来就被陆骁亲得有点肿,如今眼尾还浮着一抹娇意,再露出这样撒娇似的小表情,简直就是在诱惑陆骁,考验他的自制力。   陆骁眸色微暗,很快就将她小脸擦得干干净净。   谢明珠记得陆骁对贺烺说的话,手指沾了一点胭脂,在唇上揉开,本就湿润诱人的唇瓣,霎时如烈焰般红艳欲滴,诱人采撷。   陆骁指尖轻轻抚过她的唇角。   谢明珠推开他,对着小铜镜,左照照,右照照,发现嘴唇上的红肿变得不明显了,满意地笑了起来。   她双手搭在陆骁的肩头上,吃力地踮起脚尖。   陆骁双掌牢牢地握住她柔软得仿佛一折就能断的腰肢。   她的腰肢极为纤细,盈盈不足一握,再往上,却一手难以掌握。   陆骁掌心温度灼人,烫得谢明珠腰肢一软,险些掉下去,不得不紧紧抱住陆骁劲瘦的腰。   简直像在投怀送抱一样。   谢明珠的脸霎时红了。   陆骁嘴角微勾,掐着她的腰,将柔若无骨的小姑娘提高了一些,让她靠在自己厚实的胸膛上。   谢明珠凑在他耳畔轻声道:“殿下,好了,我们出去吧,别让贺指挥使等太久。”   陆骁垂着眼,轻轻“嗯”了一声。谢明珠的身子太软,抱起来很舒服,他有点舍不得松手,想直接带着人回东宫。   要不是景帝偏爱三皇子,将他的婚期排在自己前头,他也不用多等一个月。   谢明珠最后是被陆骁牵着手,带回位置上的。   她极力保持镇定,脸上没什么表情,薄薄的脸皮却不受控制地烧得通红。   与此同时,伙计也将菜一道一道的送了进来。   贺烺以前就觉得小师妹生得极美,如今看到她眼角泛红,双眸水光盈盈的模样,更是觉得惊艳。   贺烺的目光并不放肆,只是欣赏地看了一眼,便又飞快收回,陆骁却微微眯起凤眸,冷冷地扫了他一眼。   陆骁还是低估了自己的占有欲。   哪怕贺烺是他的好兄弟,还是过命之交,他也没办法忍受贺烺这样看他的女人。   尤其是谢明珠红着脸的模样!   陆骁面容冷峻,周身气势一下端了起来。   贺烺奇怪地看了太子一眼。   陆骁眼神很冷漠,看起来有点凶,贺烺却没有多做他想,太子在他面前向来都是这副冷冰冰的模样。   三人用膳时很安静,除了轻微的碗筷碰撞声外,并没有多余的声响。   贺烺看起来肆意不羁,一副浪荡子的模样,举止修养却也是一等一的。   长公主是静安太后的女儿,跟太后一样有很强的掌控欲,对贺烺的要求极为严格,那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矜贵与优雅,完全不亚于陆骁这个太子。   谢明珠有点意外,忍不住多看了贺烺几眼。   陆骁抿唇不语,夹了一块烧鸭给她,又起身帮她添了碗老母鸡汤。   谢明珠的注意力很快又被陆骁吸引过去。   两人并肩而坐,谢明珠悄悄将手伸到桌子下,不着痕迹地勾了勾陆骁的衣袍,侧眸甜蜜一笑。   陆骁面色稍霁,那双浸过冰的凤眸终于有了热度,眉眼温和又纵容。   用完膳,贺烺随口道:“小师妹接下来要去逛哪儿?”   谢明珠原本还打算去锦绣阁添置几件冬衣,但是她跟贺烺不熟,让他陪着自己和陆骁去买衣裳,似乎有点奇怪。   她垂着眼思考了下,抬头看向贺烺,微微一笑:“听说白鹤寺的平安符很灵验,想去那儿给爹爹跟殿下各求一张平安符,就是白鹤寺有点远,不知道现在过去来不来得及。”   陆骁突然拉着谢明珠站起身。   “怎么了?”贺烺不明所以。   陆骁不由分说地将谢明珠按入怀中:“娇娇累了,我送她回去。”   贺烺一脸懵逼:“殿下在说什么?小师妹明明说要去白鹤寺给你求平安符,哪里累了?”   谢明珠小脑袋瓜被陆骁按在怀里,看不到他的表情,耳边却听得到他扑通扑通剧烈心跳声。   她倒不像贺烺那样粗神经,几乎是被陆骁揽入怀中的同时,就知道这男人又在吃醋了。   但是贺烺还是陆骁的至交及心腹,殿下到底在吃什么醋!   谢明珠心里又羞又恼,却始终乖顺地靠在陆骁怀中,嫩白的指尖紧紧揪着他的衣衫,脸颊耳根红成一片。   贺烺看了眼被陆骁抱在怀中的小师妹,突然就明白为何师父要让他过来了。   师父肯定是担心小师妹被殿下欺负。   就像现在!   贺烺连谢肆都不怕,自然也不会怕太子,更何况,这件事关系着小师妹。   “白鹤寺的梅花很有名,如今虽然还不到梅花开花的月份,却也有小小的花苞了,别有一番美景,白鹤寺在京郊,小师妹以前肯定没去过,殿下干嘛不让她去?”   陆骁淡淡道:“白鹤寺太远,马车一来一回,天都黑了。”   贺烺道:“那咱们骑马去不就得了?”   陆骁道:“娇娇不会骑马。”   “那你载着她不就……”   话一出口,贺烺就觉得这话不妥,正要改口,原本态度强硬的陆骁却突然转了性。   陆骁松开怀里的谢明珠,矜持颔首:“好。”   贺烺:“……”   贺烺看着小脸绯红,离开陆骁怀抱之后,纤白的小手依旧被陆骁牢牢握在手中的小师妹,突然觉得自己很可能会被师父给宰了。   “小师妹觉得如何?”贺烺试图补救。   谢明珠还惦记着陆骁教她骑马,秋猎时陆骁太忙,根本没空教她,如今听到陆骁要带自己骑马,当然不会拒绝。   谢明珠小声道:“那就骑马。”   贺烺心梗了一下:“那魏行跟小师妹的丫鬟……”   陆骁道:“他们都会骑马。”   话落,陆骁就将魏行叫了进来,让他去准备四匹快马。   就算骑马路途缩短许多,从白鹤寺回来也近傍晚,陆骁又让青黛去锦绣阁,买一件温暖的大麾过来给谢明珠披着。   谢明珠其实有点兴奋,又有点害怕。   上辈子她被陆骁带着逃亡时,在马上吐了很多血,对骑马这件事其实有点阴影,但不会骑马一直是她的遗憾,她又很想学。   陆骁扶着她上马后,谢明珠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陆骁比谢明珠高足足一颗头有余,谢明珠很少有机会这样看陆骁,突然觉得很新奇。   她大胆地伸出手,刮了下陆骁的鼻尖:“殿下之前还说要教我骑马。”   陆骁踩着马蹬上马,接过马绳,顺手将她揽进怀里,细心地帮她拢紧帽兜:“那明日孤就带你去马场可好?”   谢明珠纯净的眸中闪烁着光芒,好似润泽的琉璃,让人禁不住想要亲吻:“殿下这次可不许再骗我。”   陆骁抬手摸了摸她的眼尾:“孤什么时候骗过你。”   谢明珠不说话。   赏花宴那时陆骁就骗了她。   陆骁跟她说很快就好,结果她等好久好久,他都没有出来,还反而全部都进去了。   当时的陆骁,已经不止是大魏的太子,还是骁勇善战的大将军,冲锋陷阵,来往驰骋,如入无人之境。   她根本跟不上他的速度。   偏偏陆骁不止长得人高马大,力气还很大,东西更是恐怖,明明过分强悍,还非要带她前往灿烂的巅峰。   谢明珠几乎以为自己的腰会被折断。   “反正殿下在我心中已经是个骗子。”   谢明珠拒绝再回想,红着脸扭开头,小声嘟囔:“快点出发,否则天黑后才回府,爹爹肯定会殿下的气,明日又不能去马场了。”   糯糯的嗓音娇柔得惹人疼爱。   陆骁昳丽深邃的眸子悄然转暗,低头亲了亲她头顶上的披风,这才策马出发。   已经上马,就停在他们身旁,等着他们出发,却被迫看着他们秀恩爱的贺烺:“……”   贺烺不是独子,家里还有一个妹妹,他的妹妹虽然才十岁,但他看到单纯的小师妹,一下就被太子殿下哄得服服帖帖,莫名就担心起自己的妹妹。   难怪师父放心不下小师妹。   要是以后哪个野男人敢这么亲昵的抱着他妹妹上马,他非打断对方的腿不可。   谢明珠要去白鹤寺,再用不到马车,马车夫自然只能先将谢明珠买的那些东西送回襄国公府。   国公府的管事见马车回来了,里头却没有人,不禁愣了下。   管事边指挥小厮将东西搬进去,边问马车夫:“姑娘跟太子殿下呢?”   马车夫道:“太子殿下与贺指挥使带谢姑娘,一块骑马去白鹤寺了。”   管事并不知道谢明珠不会骑马,只以为谢明珠是骑着马跟着他们的,直到傍晚时,谢明珠被陆骁送回来,才知道他家姑娘根本不会骑马!   有贺烺跟着,陆骁当然没办法再对谢明珠做什么,但是两人一路共乘一匹马,还是让他心情愉悦。   贺烺被逼着吃了一路的狗粮,心中悔不当初,就觉得自己不应该答应师父过来照顾小师妹。   小师妹已经有了太子殿下,哪里需要他照顾呢?   更别说,这一路上,只要他多看小师妹一眼,太子冷飕飕的眼刀就会跟着刮过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对小师妹有意思,太子才像防贼一样防着他。   谢明珠进到寺里,诚心地跪在菩萨面前烧香、跪拜、磕头时,贺烺终于忍不住开口:“殿下,我知道你很宝贝小师妹,小师妹也确实惹人怜爱,但是我可以保证,我对小师妹绝对没有其他意图。”   陆骁淡淡道:“孤知道。”   贺烺不是啰嗦的人,听到太子的话,安心下来。   没想到当谢明珠拿着过完炉的平安符,笑盈盈地从寺里走出来,陆骁面色又冷了几分,似能结出冰渣子般。   贺烺:“……”   太子这占有欲也是没谁了!   尤其是谢明珠顺手帮贺烺求了个平安符,笑着递到贺烺手中时,贺烺不用回头,都能想象得出太子是用什么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贺烺同情地看了小师妹一眼。   贺烺的平安符只是顺手求的,谢明珠主要想求的人,还是谢肆跟陆骁。   “殿下,”谢明珠来到陆骁面前,扬了扬手中泛着香火味的平安符,“把头低下来,我帮你戴上。”   陆骁不发一语地低下头。   他太高了,即便微微弯下腰,谢明珠帮他系平安符时,依旧得踮起脚尖。   贺烺看着冰雕一般的太子,在小师妹面前乖顺地像只听话的大狗狗,终于明白什么叫一物降一物。   回程路上,陆骁让其他人走在前头,骑着马,抱着谢明珠低声说道:“孤直接带着你回宫好不好?”   陆骁的声音还是那样冷冰冰的,谢明珠却莫名听出撒娇的味道。   谢明珠虽然觉得陆骁很可爱,也很想象以前一样跟着他一块回东宫,还是狠心地摇了摇头:“不行。”   陆骁沉默下来。   谢明珠突然有些不忍,故意将自己往后沉去,整个人没入陆骁怀里。   陆骁的胸膛厚实又坚硬,肌肉虽然结实却很温暖,被他抱在怀中其实很舒服。   谢明珠微眯着眼,吹了一会儿冷风,见周围没有人跟着,贺烺也早就走远,偷偷转过身,抬头亲了亲陆骁下巴。   “殿下,再两个多月我们就成亲,到时我就能随你回宫了。”   谢明珠被冷风吹得有些苍白的脸颊,浮现两抹羞涩的红晕:“到时殿下想要做什么,都不会有人反对的。”   陆骁的马原本跑在大路上,突然调转马头,奔进一旁树林。   马在一颗大树下停了下来,谢明珠还来不及反应,就一阵天旋地转,猛地被陆骁抱了起来,转身坐在他腿上。   这个姿势太大胆,谢明珠的脸突然热了起来。   她有些难为情地推了推陆骁,陆骁却已经掐着她的腰,将她按在马背上,狠狠撕咬起她的唇瓣。   谢明珠害怕摔下马,不得不伸手抱住陆骁的脖子。   底下的马儿一点也不安份,在树林里有一搭没一搭的乱转。   谢明珠很怕马儿不受控,冲出树林,不停地小声催促陆骁:“殿下,再不……不走天……天要黑了。”   她说得断断续续。   陆骁不希望谢明珠喝避子汤,并没有要了她,始终克制着自己,只是稍为欺负了她一下。   谢明珠怕摔下去,始终紧紧抓着陆骁的手臂,粉色的指尖微微泛白。   直到她眼圈儿都泛起了红,双眸迷^离,吐气幽兰,才终于被陆骁抱了起来。   谢明珠柔若无骨地靠在他怀中,轻声嗔道:“殿下以前不是这样的。”   以前在碧霄宫时,陆骁虽然也会疼爱她,但不会无缘无故就这样按着她欺负。   “是吗?”陆骁低头亲了亲她的脸颊,“孤一直都是这样,从来没变过。”   谢明珠:“……”   仔细一想,前世陆骁的确也会不由分说就将她按在榻上。   比如她气冲冲地抱怨总管太监不肯给她烛火时,殿下就会堵住她的嘴巴,让她没空去思考这些烦人的事。   陆骁帮谢明珠衣裳整理好,仔细地系好披风、拢好帽兜,才又驾着马追上贺烺等人。   他答应谢明珠,明天要带她学骑马,将人送回国公府后,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进到屋内,拜访襄国公夫人。   襄国公夫人听完陆骁的请求,看了眼谢明珠,目光从小孙女湿润的唇瓣上掠过。   老夫人沉默了下,微微一笑:“太子殿下要处理朝政,还得忙着置办大婚的事,娇娇想学骑马这种小事,叫放儿教她就好了。”   谢明珠愣了下,没想到祖母居然直接拒绝陆骁。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与爹爹平时的确见不太到面,祖母这么说,应该也是希望弥补他们父女之间的感情。   襄国公夫人话在理,陆骁不好强求,他正琢磨着要如何说服谢肆,就见谢明珠用软呼呼的小眼神安慰自己,还不知死活地开口道:“祖母说得是,是孙女思虑不周,学骑马这件事,就交给爹爹吧。”   陆骁没想到谢明珠居然这么狠心,一下就抛弃他,选择了自己亲爹。   陆骁简直要被这个小没良心给气死。   谢肆身为御林军统领,实际上比太子还要繁忙,襄国公夫人也知道这件事,她只是不想两人成亲前,再闹出什么意外,才会回绝太子,   完全没想到小孙女也因此被太子记上一笔。   陆骁面上虽然不显神色,谢明珠却隐隐觉得他生气了,送他出府时,不停地偷看他。   “殿下,等爹爹教会我骑马,到时我们再一块骑也可以的。”   陆骁闻言,蓦地停下脚步。   他微微俯身,摩挲着她白里透红的脸颊,微眯的凤眸眸色幽深:“娇娇可知道,这世上可不止有马场才能学骑马?”   谢明珠肌肤细嫩,陆骁指腹粗砺,哪怕他的动作十分温柔,依旧带起一阵麻意。   “我、我知道啊。”两人身后还跟着下人,谢明珠强装镇定道:“秋猎的草原或是空旷的郊外都能学。”   陆骁低下头,在她耳边,以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嗓音,轻声道:“还有一个地方。”   他靠得太近,温热的呼吸一下下落在耳畔,谢明珠小脸泛起几丝红晕:“嗯?什么地方?”   陆骁低低轻笑了声。   谢明珠的心跳在顷刻间停了半拍。   看着她红透的耳根,陆骁眸色越发幽深,低下头,薄唇轻轻地碰了一下。   谢明珠一惊,下意识要后退,腰肢却早一步被陆骁掐住。   早在两位主子停下脚步时,跟在后头的奴仆就都退到一旁,安静地垂着头,目不斜视。   谢明珠知道他们不敢偷看,却依旧心跳得不能自抑。   谢肆随时都有可能回来,要是让他看见太子当着下人的面,这样跟自己说话就糟了。   陆骁薄唇若有似无地贴着她的耳朵,轻声道:“这个答案,大婚那日,娇娇便知道了。”   “啊?”谢明珠听不懂他的话,茫然地看着他,眸光盈盈似水。   陆骁松开谢明珠,大步流星地走了。 第57章 双目失明【二合一】……   上了马车之后, 陆骁并没有直接回宫,而是先绕到西城,接了一个人, 才带着人一块进宫。   陆知礼始终昏迷不醒, 宫中太医束手无策,更有人让高皇后做好心理准备, 高皇后连续几天都没睡好觉。   得知太子回宫,立刻将人召来凤仪宫。   “骁儿, 母后听说你带了个人回来,这个人,可是你之前说就快进京的苏大夫?”   前世陆骁的确曾费尽苦心, 替陆知礼寻来苏大夫帮他治病,这辈子他的确也让人去找了,但是他重生之后, 这件事便也不了了之。   能救命的苏大夫没有,能让陆知礼生不如死的“苏大夫”,倒是有一个。   陆骁被长睫遮挡住的眼睛泛着冷意, 点点头, 让人将苏大夫带了上来。   高皇后等不及对方行礼, 便焦急起身,将人虚扶起来:“苏大夫不必多礼, 只要你能将我儿救活,不论你想要什么赏赐, 本宫都会尽量满足你的。”   苏大夫连说不敢,随即跟着秦嬷嬷来到偏殿救治陆知礼。   陆骁做事向来滴水不漏,就算这位苏大夫不是江南那位神医,医术也是极为高明, 再加上陆骁告诉过他陆知礼真正的伤处,不过两天的时间,陆知礼的气色便好了许多,中途甚至醒来过几次。   高皇后心中大喜,接连几天都将陆骁召到凤仪宫让他陪自己说话。   此时的高皇后还不知道,这个“苏大夫”虽然能救活陆知礼,却不是陆知礼想要的那种活。   ……   谢肆听贺烺说,他和陆骁带着谢明珠去了趟白鹤寺后,脸色就不太好看。   回府时,谢晚像平常一样蹦进谢肆怀中,谢肆接住人后,低眸问她:“娇娇呢?”   谢晚说:“娇娇今天出去玩了整天,累得睡着了。”   谢肆闭了闭眼,心情突然很复杂。   陆骁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谢肆一直都很欣赏他,也知道陆骁看起来无欲无求,实际上控制欲很强,牢牢地把控住单纯的谢明珠,再简单不过。   谢明珠与陆骁两情相悦,谢肆很高兴,却不希望女儿被陆骁拿捏得死死的。   陆骁还没成亲就敢带着他的女儿到处跑,中途还消失好长一段时间,谢肆用膝盖想都知道,女儿今天肯定又吃大亏了。   谢肆的表情有些凝重,谢晚困惑地捏了捏他的脸颊:“阿兄不开心?”   “没有。”   谢晚道:“阿娘说你要教娇娇骑马,我也能学吗?”   她不知道自己本来就会骑马,谢肆也没告诉她,只说她想学什么,他都会教她。   谢肆将谢晚抱回小院的路上,刚好遇到散步的襄国公夫人,老夫人也跟他提了骑马的事。   谢肆道:“明天恐怕不行,后天我再带晚晚跟娇娇去马场。”   襄国公夫人点点头,准备继续散步,谢肆又道:“娇娇今天可又喝避子汤了?”   谢明珠是个很懂事的孩子,要是她跟陆骁真的做了什么,肯定会跟老夫人讨避子汤,不会因为害羞就故意隐瞒,最后酿成大祸。   襄国公夫人愣了下,笑道:“没有,放儿放心,太子殿下知道分寸的。”   谢明珠早就是陆骁的人,两人又已经定下婚事,只是亲亲小嘴,老夫人并不是不能接受。   谢肆点点头,他知道老夫人在帮太子说话,没再多说什么。   陆骁太会伪装,也太完美,挑不出一丝错误,很容易就让人对他抱有好感。   妻子女儿想学骑马,谢肆再忙也想法子挤出时间陪她们。   谢明珠很高兴,谢晚更开心。   这十几年来谢晚只待在忠勇侯府院,根本没去过什么地方,来到空旷的马场,哪怕谢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晚早就不记得怎么骑马,心中雀悦依旧难以言喻。   谢肆看着她们母子二人的笑脸,整颗心都柔软下来,再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陆骁,谢肆眼中笑意微敛。   “义母不是说了,我来教娇娇骑马便好。”   青黛就跟在谢明珠身边,陆骁想要知道谢明珠的一举一动很简单,之前他不想窥探谢明珠的隐私,就没让青黛按时回报,没想到他放过了谢明珠,国公府的人却喂她喝避子汤。   陆骁只要一想到谢明珠原本能拥有他的骨肉,如今却没了,心情便说不出来的糟。   陆骁吃过一闷亏,当然不会再吃第二次,谢老夫人与谢肆既然不肯让他教谢明珠骑马,他自有别的法子。   陆骁淡淡道:“既然师父要教娇娇骑马,那师娘便由我教吧。”   谢肆:“……”   谢肆没想到太子这么敢,脸色冰冷:“你师娘早就会骑马了!”   陆骁看了眼连小马都上不去的谢晚,不置可否。   马场的风有点大,谢明珠与谢晚虽然穿着方便方便骑马的胡服,身上却都裹着披风,披风随风飘扬,远远看去很是漂亮。   谢晚上不去马,很快就跺着脚来到谢肆面前,也不管陆骁就站在谢肆身边,就抱着他的手撒娇:“阿兄快点过来扶我上马。”   胡服多是贴身短衣、长裤与革靴,衣身紧窄,活动便利,也完美勾勒出衣裳下的优美线条。   谢明珠不骑马时,还会拢着披风,旁人瞧不见披风下的曼妙身姿,谢晚却根本没想那么多,一路飞奔过来,曲线毕露。   谢肆不发一语地将人揽进怀中,眸色阴沉。   陆骁看着谢肆,似笑非笑地说:“孤说得没错吧?师父如今要选谁呢?”   谢肆脸色冰冷:“不劳殿下费心,我两个一起教!”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谢晚不是寻常人,痴傻懵懂,想要教她骑马,付出的耐心与时间都马虎不得,更别说谢晚一直觉得披风碍事,总想将它扒下来丢到一旁。   谢肆很快就没空管女儿。   谢明珠一点也不在意,她巴不得爹爹与阿娘一辈子都相处融洽。   陆骁牵着高大的骏马来到她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笑得一脸幸福的小姑娘。   “看来师父暂时没空理你,还是孤来教你吧。”   马场风大,为了方便骑马,谢明珠今天扎了个高马尾,看上去比平时还要靓丽,她的五官是标准的柔媚美人,眸色却干净清澈,清纯中又自带着一股妩媚。   谢明珠听到陆骁的声音,回眸一笑:“太好了。”   陆骁呼吸微滞,见谢肆正专心地扶着谢晚,飞快低下头咬了下谢明珠的唇瓣。   谢明珠美眸蓦然瞪大,脸颊微微泛红,玉白的肌肤宛如透出胭脂一般,将她精致的面容映衬得明亮动人。   陆骁不给她反应的时间,双手握住她的腰,不发一语地将她抱上马。   他没有跟着上马,这还是谢明珠头一次一个人骑在马上,当下就忘了要责备陆骁,小心翼翼地扶住马儿。   这马实在太高也太壮了,谢明珠光是坐在上头,就感受到危险,小声道:“殿下,我也想跟阿娘一样骑小马就好。”   陆骁牵着马绳往前走,头也不回道:“这是孤的马,名叫清风,清风训练有素,娇娇别担心,大马更高,骑起来才能看得更远,也更为舒服畅快。”   谢明珠还是觉得害怕,转过身看了眼爹娘,发现谢肆已经翻上马,直接抱着谢晚教她,又默默地将头扭了回来。   她也想陆骁这样教自己,却又很快打消念头。   爹爹是正真的君子,就算是抱着心爱的阿娘也坐怀不乱;殿下看起来虽然禁欲,实际上却一点也不正经。   为了不让自己那么害怕,谢明珠只好想办法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殿下之前说的那个问题,答案到底是什么?”   陆骁没想到谢明珠还在纠结这个问题,心里觉得好笑,又觉得她可爱单纯得要命。   以后他和谢明珠的女儿要是也这么单纯可爱,该如何是好?看来还是得多训练几个女暗卫,让她们从小贴身保护女儿才行。   陆骁担心大婚那天小姑娘会被吓着,沉默了下,含糊不清道:“娇娇要是不敢骑这么高的马,也能先骑在孤身上。”   谢明珠看着比马还要高的陆骁,摇了摇头:“殿下比马还高,我要是骑在你头上,那更可怕。”   陆骁:“……孤是说骑在孤身上。”   谢明珠愣了下,单纯的小脸慢慢浮现诡异又复杂的表情。   她想象了下陆骁趴在地上给自己当马骑的模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后捂着嘴摇头:“殿下金尊玉贵,怎么能委屈你给我当马骑。”   陆骁:“……”   陆骁倏地踩上马蹬,翻身上马,他高大健壮的身躯,一下将娇小的谢明珠完全笼罩住。   “不委屈。”陆骁喉结轻滚了下,狭长深邃的眸子扫过谢明珠白皙的后颈,“只要娇娇喜欢,孤让你骑一辈子也行。”   陆骁是诸皇子中身份最尊贵的人,天下间除了帝后及太后,其他人见了他都得行礼,即便是荣贵妃也不例外。   谢明珠知道陆骁喜欢自己,却没想到他愿意纡尊降贵到这种地步。   谢明珠心里甜滋滋的,浑身冒起了幸福的小泡泡。   陆骁看着谢明珠微红的耳根,微微俯身,强健有力的臂膀贴在她纤细白皙的双臂,双手握住她绵软的小手,引导着她握住马绳。   “握住马绳之后不要放松,先用腿轻轻摩擦马肚子并轻叩脚蹬,接着双腿夹紧马肚,轻呼一声‘驾’,马儿就会奔跑起来,娇娇试试。”   谢明珠学得很认真,却不知此时的认真,在不远的将来,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尤其这匹马还特别地悍,系不得缰绳,不止得夹紧马肚,就连腰肢都得掐紧,一旦奔跑起来,再容不得她拒绝。   谢明珠两辈子都没骑过马,根本不知道,马儿一旦没有缰绳可控制,就算他要冲进深山之中,那马上的人啊,也只能乖乖受着,任由着马儿进到最深^处,肆意骋^驰。   学骑马不是那么简单的事,虽然陆骁有空就会带谢明珠去马场,谢明珠却还没学会如何骑马,就先过了及笄礼。   及笄礼当天,天色乍亮,谢明珠便被桃红柳绿叫起来梳妆打扮。   眼下已是十一月初,昨天夜里降了一场大雪,寒冷的冬风带着刺骨的冷意,谢明珠屋里不止烧着地龙,四处也都摆放着熏笼,桃红柳绿身上也换上了保暖的小棉袄。   谢明珠任由着两人打扮自己,娇艳的脸庞没什么表情,一双美人眸也没有焦距,看上去像是还没睡醒一样,心脏却早就紧张得扑通直跳。   过了及笄,再过两个月,她便要与陆骁大婚。   襄国公府外头已是热闹非凡,襄国公今日也是一大早就起来,四处指挥着丫鬟婆子布置府邸。   襄国公夫人来到谢明珠小院时,桃红还在帮谢明珠梳头。   “祖母都还没怎么陪娇娇,娇娇就已经长大,能嫁人了。”襄国公夫人接过桃红手中的梳蓖,动作温柔地梳着谢明珠那头乌黑如云的秀发。   谢明珠还是庶女时,就喜欢用桂花泡水洗头,浓密的长发柔和又顺亮。老夫人灵活地将她的头发分成两股,绾成环状,然后盘在头顶,慢慢地梳成了飞仙髻,最后用牡丹花作为点缀,看上去既高贵又妩媚。   飞仙髻并不简单,梳起来也极为费时,谢明珠醒来时天色还有些暗,梳好头,外头已是天光大亮。   襄国公夫人看着明艳无双,娇美得犹如一朵盛开的牡丹花的小孙女,心头一阵柔软。   “接下来妆容,就由娇娇自己挑选吧,今日是你的笄礼,不必像平时那样素净,挑些喜气的颜色。”襄国公夫人说完,揉了揉谢明珠还未上妆,吹弹可破的小脸,便退出房外。   女儿及笄,谢肆当然不可能缺席,早就排好休沐。   谢晚平时没有这么早起,却也已经被谢肆叫起来,迷迷糊糊地坐在梳妆台前上妆。   襄国公夫人虽然不太愿意让大家看到谢晚的情况,但她是谢明珠的生母,及笄之礼上她需要和谢肆一起端坐主位。   老夫人离开谢明珠的院子后,便来到谢晚身边,细心地教她待会儿笄礼上的事。   襄国公府这头热闹非凡,皇城的凤仪宫也是不遑多让。   高皇后刚用完早膳,就听到宫人进来禀报,说太子殿下过来接她了,忍不住笑道:“太子未免太心急了。”   秦嬷嬷扶着高皇后回房,一边替她更衣,一边笑道:“娘娘嘴里这么说,心里其实高兴得紧呢。”   高皇后笑:“骁儿从小就过分稳重,本宫从来没见过他这般冒冒失失,堪称孩子气的举动,心里自然高兴。”   “更何况,礼儿的病情也有好转,虽然每日清醒的时间不长,但到底保住了命……”   高皇后想起陆知礼的情况,心底瞬间低落下去。   苏大夫也不知道,宁姑姑究竟给陆知礼喂了什么虎狼之药,只说陆知礼情况太糟,哪怕救回来,情况恐怕也不太乐观。   陆知礼病情好转之后,就被景帝派人送回到宁王府,高皇后今日出宫,除了参加谢明珠的笄礼,当她的正宾之外,最主要还是要去宁王府探望小儿子。   高皇后来到大厅时,陆骁就站在大厅中央等着她。   陆骁承袭了景帝过人的美貌,五官精致,形貌昳丽,今日一袭鸦青色锦袍,头戴玉冠,更是衬得他俊美无俦,只可惜他身上带一股冷冽威严的气度,给人一种淡漠疏离,难以亲近的感觉。   即便是高皇后,有时也不太敢靠近这个儿子。真是想不到,她这个冰得像冰块的儿子,也有动心的一天。   母子两人上了马车后,高皇后忍不住取笑他:“本宫听说,卯时刚过,太子便醒来了,只是个笄礼,太子就这么坐不住,来年正月大婚时,岂不是整晚不睡了?”   陆骁“嗯”了一声。   高皇后失笑地看着儿子,好半晌,才又提起笄礼结束后,要去宁王府探望陆知礼的事。   陆骁道:“四弟吉人自有天相,母后不用太担心,小时候太医不也说四弟活不过十岁,如今四弟都十七了。”   高皇后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两人抵达襄国公府时,宾客们也都到齐了。   襄国公夫人虽然多年未曾如此大费周章的宴请宾客,依旧将国公府打理得井然有序。   宾客们排排而坐,庭院角落跪坐着吟唱祝词及演奏的乐人们,谢明珠站在庭院中央,向观礼宾客行揖礼。   笄礼仪程复杂,有严格的顺序,一开始襄国公夫人还担心谢明珠会出差错,后来看着她惬意而又不失优雅地完成一切仪程,在高皇后高声吟颂祝辞,三拜三加后,跪在谢肆及谢晚面前,由父母对其进行教诲。   看到谢明珠终于完成所有仪程,向在场的所有参礼者行揖礼以示感谢,老夫人高高提起的一颗心,才终于完全放了下来。   谢明珠没有出错,谢晚在谢肆的陪伴下,也始终都乖巧地坐在他身旁,并没有闹出什么笑话来。   宾客们并不知道谢晚成了痴儿,见她满脸笑容,一脸纯真,只以为她在替谢明珠开心,并未多作他想,要不是高皇后知道实情,恐怕也想不到这样的谢晚,竟会是个痴儿。   高皇后始终微笑的看着谢明珠,见她来到自己面前行揖礼,更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礼成后,谢明珠回到谢肆及谢晚身边。   谢肆道:“小女明珠笄礼已成,感谢各位宾朋嘉客盛情参与,府里已经备好膳食,还请各位移驾花厅用宴。”   高皇后目光落在谢肆身边,一脸懵懂却貌美倾城的谢晚身上时,微微叹了口气。   “可惜了。”高皇后记得谢晚年轻时也是个不可多得的才女,没想到造化弄人,最后居然成了个痴儿。   宾客们被请到花厅用宴的同时,始终端坐一旁的陆骁终于忍不住上前。   高皇后见太子追着谢明珠离去,摇了摇头,朝贺烺的生母清河长公主打趣道:“如今骁儿还没成亲,就这么宝贝谢氏女,将来成亲可不得上天?”   清河长公主是沈氏的闺中密友,这些年她一直以为是谢姨娘破坏了好友的婚姻,没想到真正可恶的人,居然是看起来光风霁月的忠勇侯。   起初襄国公府并没有邀请她来观礼,还是高皇后随口问了一句,清河长公主会不会到,襄国公夫人才又递了请帖到贺府。   清河长公主虽然对不喜谢姨娘母子三人,但得知他们真正的身份之后,早已放下成见,听打高皇后的话,笑道:“娘娘这是幸福的烦恼,不像华阳宫那位,三皇子好不容易要大婚,娶得却是仇家的宝贝女儿。”   “听侯爷说,朝堂上沈何两家愈发水火不容,每天都撕得你死我活,何家更是恨不得扳倒沈家,哪里像要成为亲家?”   清河长公主陪着高皇后来到花厅宴间落座:“反观襄国公府,老国公不止是咱们大魏的战神,就连谢统领都是皇上的重用的心腹,娘娘与太子这是苦尽甘来了。”   太子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苦尽甘来,只知道谢肆防他跟防贼一样,他不过刚跟谢明珠说了两句话,就当着他的面让谢明珠回房。   陆骁看着谢明珠远去的纤细背影,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眼神却有些阴沉。   今天是女儿的笄礼,谢肆安置好谢晚之后,还得去花厅招待客人,只是言简意赅地跟陆骁说了几句话,就又带着谢晚离开。   谢明珠很早就起来,早膳也没怎么吃,行完笄礼,回到房里卸下繁重的头饰,换了身舒适的衣裳后,便让桃红传膳。   柳绿见谢明珠困得眼睛都快眯起来了,小声问道:“姑娘若是累了,可要先眯一下?”   谢明珠坐在贵妃椅上,懒懒地靠着引枕,听见柳绿的话,点点头:“那我眯一会儿吧,你让桃红先不要传膳。”   “是。”柳绿福了福身,带着青黛一块退了出去。   原本靠在贵妃椅上,困得要命的谢明珠突然站起身来,推开窗棂,好奇地四处张望。   方才谢肆不让陆骁见她,谢明珠总觉得陆骁会像上次一样,偷偷溜进来找自己,这才故意将下人们都支开。   没想到她探头探脑看了许久,都没等到陆骁。   一刻钟后,谢明珠将青黛叫了进来,让她去看看太子在做什么,青黛却说:“宁王殿下出了事,半刻钟前太子已经随着皇后娘娘离开了。”   “什么?”谢明珠知道今天见不到陆骁了,有些失望。   她呆呆坐在贵妃椅上好半晌,才又问青黛:“四皇子出了什么事?”   青黛道:“听魏公公说,宁王殿下眼睛出了点问题。”   眼睛出了点问题?   谢明珠一开始还不明陆知礼究竟发生何事,直到傍晚,她才从谢肆口中得知,陆知礼大病一场后,双目不幸失明。   高皇后带着陆骁赶到宁王府时,清醒来的陆知礼刚拿到常福递过来的刀,准备将治好他的苏大夫砍了。   “你是二哥找来的人,本王的眼睛便是你故意弄瞎的对吧!”   陆知礼本来就痛恨自己没有健康的身体,如今成瞎子,成为完完全全的废人,更是无法接受。   他知道陆骁很渴望高皇后的疼爱,以为陆骁会忌惮高皇后,不敢真对他做什么,没想到陆骁居然真的敢对他下毒手!   前世陆知礼想方设法,害得陆骁成了瘸子,他以为陆骁会就此一蹶不振,没想到陆骁成了废人也没堕落,反而忍辱负重,耐心地等到景帝驾崩,等到他起兵弒君,才带着谢明珠离宫。   高皇后赶到房里时,苏大夫已经被陆知礼刺了一刀,所幸陆知礼看不到,只是受了点皮外伤。   “礼儿这是在做什么!”高皇后立刻让人将苏大夫带下去治疗。   “母后!”陆知礼听到高皇后的声音,立刻伸手想要抓她。   陆知礼在人面前向来是优雅地、从容不迫地,就算咳得透不过气来,也不曾如此狼狈、慌张无措过。   高皇后心疼得要命,连忙来到榻边落座,握住他的手:“礼儿莫要伤心,母后立刻让人进宫请院判大人过来。”   “母后,儿臣的眼睛是二哥害的,是二哥故意让那个庸医弄瞎的!”   陆知礼看不到东西了,自然也看不到他口中的二哥,如今就站在他面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与高皇后。   高皇后表情复杂地看了陆骁一眼,见陆骁薄唇紧抿,安静地站在一旁,一句话也没有解释或是反驳,任凭小儿子的诬蔑,忽然有些不忍。   她无声地摆摆手,意示陆骁先退下。   陆骁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就连走,也怕惊动陆知礼,刻意放缓脚步。   高皇后见状,微微叹了口气。   陆知礼本来就是个病秧子,还昏迷不醒将近大半个月,景帝与高皇后都以为他这次会撑不过去,早就做好心理准备。   没想到陆知礼熬过来了,只是身子骨禁不起病痛的折磨,两眼全失明了。   苏大夫与宫里的太医,都跟高皇后说过陆知礼就算救活,情况也不乐观,如今得知他双目失明,当然不会把错怪到别人身上。   更何况苏大夫是陆骁亲自找来的人,陆骁从小为了陆知礼,不知做了多少事、帮他寻了多少大夫,他根本没有理由,也不可能害陆知礼。   高皇后只以为陆知礼承受不住打击,才会胡言乱语,让下人熬了碗安神汤,亲自喂着陆知礼喝下,才满脸疲惫地来到大厅,安慰陆骁。   陆骁垂下眼睫,掩住眼底的愉悦与快意,低沉的嗓音略微失落:“苏大夫是我找来的,四弟是该怪我。”   陆骁从小养在静安太后膝下,高皇后的确比较偏爱陆知礼没错,但是陆骁的懂事也很让她心疼,听见他的话,愈发不舍起这个大儿子。   高皇后不能在宫外待太久,再心疼陆知礼也得回宫,只能叫太子留下来照顾他。   陆骁进到陆知礼屋里时,陆知礼刚刚醒来,常福就在他身边伺候着。   常福只忠心陆知礼一人,也只相信主子的话,主子既然说他的眼睛是太子害的,那就是太子。   哪怕陆骁进来了,常福也始终守在陆知礼身旁。   陆骁也懒得与陆知礼虚与委蛇,只是淡淡道:“孤与娇娇的婚期已经定下了,就在来年的正月十五。虽然四弟再也看不到娇娇凤冠霞帔的模样了,孤还是会发请帖给你的,四弟到时记得来喝喜酒。”   陆骁的话彻底激怒了陆知礼:“常福,立刻将他给我轰出去!以后没本王的允许,不许太子跟他人踏入宁王府半步!”   陆骁不置可否,在常福起身前,慢悠悠地转身离开。   ……   三皇子与何知岁的大婚很快就到来。   不得不说,景帝的确是偏爱这个儿子,三皇子大婚的礼制虽然没有逾矩,景帝却赏赐了许多贺礼给他,甚至亲自主持他的大婚。   再过一个多月,就是谢明珠与陆骁的大婚,大婚前一个月,新人不能见面,好在三皇子大婚这天,离两人不能见面的日子还有两天。   谢明珠还是盛装出席了三皇子的婚席。   刚下马车,就看到陆骁一身玄青色锦袍,头束玉冠,眉眼温柔地看着她。   “殿下。”谢明珠来到他面前,行了个万福礼。   两人见面的时间越来越短,谢明珠很想念陆骁,软乎乎的声音不自觉透着几分娇意。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这样楚楚可怜地望着别人,会有多让人想欺负她。   秦王府大门人来人往,马车络绎不绝,不是说话的好地方。陆骁微微颔首:“谢明珠,跟孤来。”   陆骁表情很冷漠,声音也很冷淡,实在很难看出他哪里在意谢明珠。   谢明珠却一点也不在意,反而抿唇偷偷笑了下,矜持地跟上他。 第58章 大婚【三合一】   陆骁人高马大, 面容俊美,站在王府门口等谢明珠时,早就吸引不少贵女驻足。   茶楼的说书先生说太子殿下对谢明珠一见钟情, 为她神魂颠倒, 贵女们都想亲眼瞧瞧,太子殿下究竟是如何宝贝谢明珠, 没想到太子还是一贯的疏离冷漠。   “传闻太子殿下对谢家嫡女神魂颠倒,实际上两人好像生疏得很。”   “那是你没去赏花宴, 皇上赐婚时,太子殿下俊美淡漠的脸庞全是笑。”   “谁知道呢,太子向来孝顺, 指不定他不好拂了皇上的美意,才装作一副欣喜的模样。”   “就是,太子殿下仙人之姿, 更是从来不近女色,怎么可能因为谢明珠长得美就动心,说不定是谢明珠对太子一眼钟情, 才让襄国公和谢统领帮她来这门亲事。”   太子妃这个位座多人贵女抢着要, 就算谢明珠是襄国公府的嫡女, 眼红她的人依旧不少。   谢明珠跟在陆骁身后,听着贵女们七嘴八舌地谈论着自己与陆骁, 漂亮的美人眸微眯了眯,小声哼哼:“太子殿下这么冷漠, 旁人都要以为这门亲事是我们谢家求来的。”   小姑娘的声音本来就绵,如今刻意压低音量,听起来就成了十足十的撒娇。   陆骁蓦地停下脚步。   谢明珠猝不及防地撞上他的后背,小巧的鼻尖被男人坚硬的背脊硌得生疼。   她轻轻“嘶”了一声, 正想抬手揉揉鼻梁,男人温暖的大手便早一步落了下来。   “疼吗?”陆骁温暖的指腹小心翼翼地揉着她的鼻尖,一举一动都透着难言的温柔。   谢明珠愣了下,抬头看了陆骁一眼,陆骁也正垂眸看着他,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一如既往地沉稳冷峻,唯有狭长凤眸里的目光温柔似水。   “你……”   谢明珠柔软如花瓣的嘴唇轻抿,双颊涌上一股热意,匆忙地拉下陆骁的大手:“殿下这是在做什么?这么多人看着。”   陆骁微微勾了下唇,压低嗓子,轻声慢语地说:“娇娇不是说我太冷淡?”   谢明珠:“……”   她就是随口说说,哪里知道陆骁会当真。   两人虽然已经不在王府门口了,但是小道上依旧人来人往,陆骁身形高大,谢明珠与他比起来身形娇小许多,两人站在一块非常显眼。   尤其陆骁看她的眼神,与平时相比,简直温柔得不可思议,这样的太子殿下,是贵女们从来没见过的。   人前总是冷峻淡漠的太子殿下,刚刚甚至对谢明珠笑了。   陆骁气质冷峻,不笑时看上去极为清冷,然而只要他微微弯眸勾唇,过分俊美的浓稠艳丽便再也遮不住,让人一见倾心。   贵女们怔怔地看着温柔微笑的太子。   谢明珠回过神来,不发一语扭头就走。   陆骁手还抬在半空,见谢明珠生气了,狭长双眸流露几许无奈,随即收敛神色。   再抬头,男人脸上已经没有任何表情,一如往昔地矜贵冷漠,仿佛刚才的温柔只是众人的错觉。   但那并不是错觉,若是错觉,太子殿下就不会加快脚步追上谢明珠!   陆骁离开后,不知哪个贵女讷讷开口:“原来传闻是真的……”   传闻是真的,冷心冷情,谪仙般的太子殿下心悦谢家嫡女,不止为她走下神坛,甚至能为她展开笑颜,为她温柔似水。   谢明珠原本想直接回女席,走到一半就被追上来的陆骁握住手腕,带往偏静之处。   “殿下这是在做什么?”谢明珠紧张地四处张望。   就算两人再过一个月就要成亲,但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还是不太好,要是传到静安太后耳中,指不定要将她当成轻浮女子。   静安太后明显不喜欢她,不止在赏花宴上极力阻止皇上赐婚,后来甚至还千方百计地往东宫塞人。   要不是皇上看不过去,说太子就要成亲,暂时不适合纳妾,太后差点要把雪雁送到陆骁榻上了。   这些糟心事,陆骁当然不会告诉她,谢肆也不会让女儿烦恼这种事,但他们不说,总有其他人会说。   谢明珠早就不是足不出户的小庶女,如今她已经很习惯出门逛御街,襄国公夫人也会带她出席各种宴席,因而结识了不少名门贵女,难免听到一些风言风语。   陆骁带着谢明珠绕过垂花门,来到一片假山群中。   前世谢明珠在陆骁面前向来谨小慎微,这一世的谢明珠虽然已经被他养得有些娇气,但也一直都很懂事,鲜少有这般任性幼稚的时候。   陆骁看着气得脸颊鼓鼓的少女,抬手刮了刮她的鼻梁,语气无奈而又宠溺:“是娇娇说孤太冷漠,孤才对你温柔,这样也要生气?”   谢明珠也觉得自己有点幼稚,但是一想到方才那些贵女直勾勾地看着陆骁,一副要将他吃了的模样,心口便又闷得难受。   谢明珠觉得自己这样很不好,摇摇头,避重就轻道:“没有生气,我们不能躲在这儿,要是被人发现……”   话音未落,原本只是站在她面前的陆骁突然上前一步,将她困在假山与他厚实的胸膛之间。   陆骁双臂撑在她两侧,微微俯身,鼻尖蹭了蹭她的鼻尖:“娇娇可是吃醋了?”   男人笑声低沉而又愉悦,本就磁性的嗓音,带着一点点低沉的慵懒。   谢明珠仰头看着他,脸颊染上淡淡的红。   陆骁薄唇摩挲过她的唇角,故意坏心眼的威胁她:“娇娇要是不说,孤就在这亲你了。”   谢明珠不喜欢擦胭脂,但今天是三皇子的婚宴,她出门时还是上了点淡妆,抹了口脂,陆骁要是亲她,口脂一定会被他吃光,一下就会被人发现。   谢明珠推他:“是,吃醋了,我不喜欢殿下在人前笑。”   说完她又觉得没面子,鸵鸟似的捂住自己的脸。   陆骁低低笑了,也不拉开她的手,薄唇轻轻抿过她莹白纤细的手指,一根一根慢慢地轻啄,像是在品尝,又像是在膜拜。   谢明珠放下手也不是,不放也不是,耳根越来越红。   陆骁看着谢明珠红欲滴血的耳根,虽然很想拉下她的手,狠狠亲她,却还是克制住了自己。   他伸手捏了捏她的红彤彤的小耳垂:“那娇娇可明白,为何孤在人前要对你那么冷漠了?”   “……”谢明珠才不会说自己早就明白,就是忍不住吃醋。   这里毕竟是三皇子的地方,到处都是秦王跟荣贵妃的人,陆骁不会笨得在这里与谢明珠做什么,留下把柄给荣贵妃。   哄完吃醋的小姑娘,陆骁将人松开,后退一步,拉出适当的距离。   谢明珠看着陆骁,蒙上一层水雾的眼睛亮晶晶的:“殿下,我好高兴。”   陆骁垂放在身侧的指尖动了动,少顷,终是没忍住,将人拽进怀中,狠狠揉了一把。   “这么高兴,孤可有奖赏?”   谢明珠小声道:“殿下想要什么奖赏?”   她犹豫了下,踮起脚尖在陆骁脸颊亲了一口:“这样可以吗?”   陆骁想要的何止如此,他想要谢明珠的一切,想要更深、更完全的占^有她,让她完全只属于自己。   他淡淡道:“大婚那天,不论我让娇娇做什么,娇娇都不要拒绝就行。”   谢明珠:“……”   殿下果然学坏了。   然而不论前世或是赏花宴那天,陆骁就只是像头蛮牛,难缠得让人难以招架,除此之外也没什么花招。   谢明珠迟疑了下,点点头:“好。”   陆骁低下头,心满意足地亲了亲她的额头。   沈、何两家虽然是世仇,朝堂上也争得你死我活,何丞相却还是很疼何知岁这个小女儿,嫁妆一点也不马虎。   何知岁的婚礼可说风光无限。   就连平时总是不着调的三皇子上门迎娶她时,也没有冷着一张脸,或是吊儿郎当,看起来正经又严肃,仿佛这门亲事不是皇上随手一指,而是他自己费心求来的。   花轿来到王府门口时,谢明珠就跟襄国公夫人站在一块。   老夫人也没问小孙女跟太子去哪儿了,只是搂着她的手臂,轻声道:“娇娇是太子妃,婚礼的流程跟王妃虽然不太一样,不过也大同小异,今日你便好好看着,免得大婚那天手忙脚乱。”   谢明珠听得懵懵懂懂,看到三皇子上前踢花轿,小心翼翼地伸手,将凤冠霞帔的何知岁接出来时,她的心跳也不自觉地快了起来。   三皇子大婚这天,已经临近小年,天上飘着皑皑白雪,落在新娘子艳红的头盖上,别有一番美景。   谢明珠忍不住抬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陆骁。   陆骁面容冷峻,双眸深邃莫测,负手而立,冷漠又威严,让人不敢靠近他半分。   她不知道,自己藏在人群中,偷偷摸摸看自己的模样有多招人。   陆骁见了,简直恨不得当场就将谢明珠带回宫,一刻都不想多等,最好过年也一起过,大年初一那天,谢明珠不用到凤仪宫请安,还能懒洋洋地跟她赖在被窝里。   可惜这个心愿注定无法达成。   其实景帝将两人的婚期安排在年后,也不只是因为他偏爱三皇子,谢明珠被认回襄国公府连半年都不到,总不能让她认祖归宗后,连团圆饭都来不及跟家里人吃,就又嫁进东宫了。   在忠勇侯府,谢晚只是个姨娘,被抬进府时还是个外室,沈氏平日里对他们母子仨能睁只眼闭只眼,却无法忍受大年三十这天,还得跟他们一块吃团圆饭。   这十多年来,谢晚母子三人大年三十这天,都是在如意轩自己过的。   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全家都坐在膳桌前,说说笑笑,和乐融融。   谢晚很开心,但是膳桌上少了一个人,她始终心不在焉,总是吃没几口就抬头问襄国公夫人或谢明珠:“阿兄怎么还不回来?”   按惯例,除夕这天宫里都会举办宫宴,直到过了子时,燃起灿烂的烟花,宫宴才算真正结束。   襄国公这样的老臣,本该出席宫宴,只是谢晚好不容易回家,睽违已久的团圆饭他并不想就这么浪费掉。   谢明珠哄道:“爹爹很快就会回来的。”   往常谢晚听到谢明珠喊谢肆爹爹,谢晚都会纠正她,此时却只是蔫蔫地点点头。   谢肆身为御林军统领,宫宴这么重要的事,他不可能缺席或交给别人,只有宫宴平安无事地结束,才能出宫回府。   将近子时时,一辆马车在襄国公府门口停了下来。   “国公爷,太子殿下来了,说少爷交待他过来带夫人他们去一个地方。”   襄国公听到管事的话,拧眉道:“去哪儿?”   “师父让我带世子、娇娇和师娘进宫。”陆骁跟在管事身后,闲庭信步般走了进来。   谢明珠当时正在大厅哄着谢晚,让她跟自己去小院放烟花,完全没想到能在大年三十这天见到陆骁。   她睁大眼睛,怔怔看着陆骁:“可是宫宴都快结束了,我们这时进宫做什么?”   襄国公似乎知道谢肆想做什么,他看了眼闷闷不乐的谢晚,点头道:“那就有劳太子殿下了。”   谢谨行没想到自己也要进宫,趁妹妹和阿娘回小院更衣时,大胆向太子提问:“太子殿下可知道爹爹要做什么?”   陆骁微微一笑,什么也没说。   四人上马车时,谢晚与谢明珠面上都泛着淡淡的桃粉。   谢晚是因为知道陆骁要带自己去见谢肆,开心得小脸通红;谢明珠也是开心,但不是因为谢肆,而是大年三十这一天能见到陆骁。   进了宫,谢明珠一行人跟着陆骁上了承天门,才知道谢肆为何要带他们进宫。   每年除夕宫宴,都在子时时燃放烟花,祈求来年风调雨顺、海晏河清,往年都是景帝亲自上承天门点烟花,今年景帝却将这件事交给了太子。   几人上到承天门时,子时还未到,谢明珠忍不住问陆骁:“爹爹这样算不算假公济私?”   谢肆向来公私分明,谢明珠实在很难想象谢肆会为了一家团圆,就让陆骁接他们进宫。   陆骁道:“不算。”   因为这个主意,的确不是谢肆出的,谢肆甚至是看到谢晚母子三人出现在城墙上,才知道这回事。   此时已近吉时,陆骁就要点烟花,不可能再将人出宫,谢晚看到谢肆又开心得要命,也不管他穿着冰冷冷的盔甲就扑了上去。   谢肆狠狠瞪了陆骁一眼,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将谢谨行跟谢明珠叫了过来。   “待会儿太子殿下放完烟花,你们就得马上出宫,知道吗?”   谢肆脸色虽然冷得快要结冰,神情异常严肃,眼睛里的笑意却藏不住。   谢明珠与谢谨行极有默契地对看一眼,忍着笑,齐声道:“知道了,爹爹。”   至于太子,太子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既然陆骁能将谢晚母子三人接进宫来,自然也会将他们平平安安送出宫,谢肆倒是不太担心会出什么意外。   谢明珠前世在东宫时,曾远远看过除夕子时的烟花,四个城门烟花齐放的景色壮观又美丽,哪怕看得不清楚,谢明珠也很开心,还会对着烟花暗自祈求阿娘阿兄身体健康。   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能站在承天门上,亲眼看着陆骁点燃烟花。   承天门上的风很大,谢明珠娇嫩的小脸一下就被冷风刮得通红。   谢肆伸手帮谢晚拢了拢帽兜,又帮女儿系紧披风,见谢谨行紧张地站在一旁,离他们有段距离,忍不住伸手将他拉到身边。   陆骁回首,刚好看着他们一家四口站在一起的模样。   见谢明珠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眼里全是幸福的笑意,陆骁微微弯了一下眉眼。   烟花绽放时,陆骁来到谢明珠身边,趁着谢肆哄谢晚,悄悄拉过她的手,牢牢握在掌心之中。   无人知晓,他点燃烟花时,不止要许来年海晏河清,还要许谢明珠一世无忧。   大年初二这一天,不止嫁衣送来了,就连太子准备的聘礼,也大张旗鼓地送到了襄国公府。   太子与谢明珠的大婚,本来就备受瞩目,尤其送聘礼还特意挑在年节时,最是热闹的初二这一天,抬着聘礼从东宫出来的侍卫,更是多得数不清,百姓们不想注意都难。   沿路围观的百姓瞧着这一箱又一箱的聘礼,与一眼望不到头的聘礼队伍,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原以为秦王殿下迎娶相府嫡女时,那聘礼就多到夸张,没想到太子殿下更夸张。”   “秦王说到底也只是个王爷,聘礼的礼制当然不可能超越太子,更何况,相府与承恩伯府向来不合,两家没打起来已经很好了。”   “是啊是啊,听说秦王殿下陪着何姑娘回门那日,相府如临大敌。”   “不过太子殿下到底准备了多少聘礼?都将近一个时辰了,送聘的队伍居然还没结束。”   “看这架势,说不定太子殿下打算将东宫整个搬空,全都送来襄国公府。”   不止百姓们惊讶,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就连襄国公也有些咋舌。   聘礼太多,襄国公府里好几个库房都堆满了,管事一个头两个大,只能过来请示襄国公。   “国公爷,聘礼还没抬完,库房已经放不下了,剩下的聘礼是不是要先抬到姑娘的小院里放?”   襄国公看着摆满整个大厅的聘礼,严肃凝重的脸庞渐渐浮现笑容。   “好,暂时先搬去娇娇的院子,要是娇娇院子也放不下,你便将玉笙居也打理出来。”   谢明珠还不知道聘礼多到库房放不下的事,此时她正和襄国公夫人一块看自己的喜服。   襄国公夫人从魏行口中得知,这嫁衣及首饰是在秋猎不久结束后,太子殿下便让人开始准备,不免有些吃惊。   “魏公公说,太子殿下不止请来了全京城最好的绣娘与工匠,还将这件事瞒得滴水不漏,直到礼部要开始准备凤冠霞帔,礼部的人才知道,原来太子早就准备好了。”   谢明珠听到襄国公夫人的话,也有些讶异。   要知道,襄国公夫妇为了隐瞒谢晚这十几年的去向,对外一律宣称谢明珠从小就养在江南,直到秋猎前后才回京。   太子此举,无疑证实了茶楼说书人的那句“一见钟情”并非空穴来风,否则太子怎么会八字都还没一撇,就让人做嫁衣。   谢明珠垂眸看着艳红如火的嫁衣,心里泛起丝丝甜意。   殿下这是故意要坐实谣言?   “娇娇,太子做这件嫁衣时,也没让绣娘量身,不知合不合适,你现在赶紧试穿看看,要是不合适,现在还来得及改。”   谢明珠拿着嫁衣进到屏风后试穿了下。   桃红很快出来禀报:“老夫人,太子殿下准备的嫁衣十分合身,就像特地为姑娘量身定做的一样,不止如此,姑娘穿起来还特别漂亮。”   老夫人闻言,立刻让谢明珠出来给自己瞧瞧。   见小孙女穿着大红嫁衣,美不胜收的模样,宛如当年出嫁时的谢晚,襄国公夫人眼眶一热。   老夫人摸着嫁衣上精致繁复的花纹,笑容欣慰:“太子殿下这是真将咱们娇娇放在心尖上疼的。”   大婚这一日,谢明珠天未亮就起身装扮,之前及笄礼时谢明珠就被折腾过一次,这才过了短短两个月,她又得被折腾一次。   谢明珠虽然活了两世,却是头一次大婚,昨晚紧张得睡不着,直到子时才累得闭上眼。   被桃红叫起来时,人还有点昏昏沉沉的,一整个早上,她都像个精致的瓷娃娃,呆呆地坐在梳妆台前,任凭丫鬟婆子们摆弄。   谢明珠本就生得好看,此时浓妆艳抹,再搭上火红的嫁衣,更是将精致的小脸衬得愈发柔媚动人。   谢晚从来没看过女儿这么漂亮的模样,忍不住赞叹:“娇娇真好看……”接着她又傻傻地问:“娇娇今天打扮得这么好看,是要去哪?”   谢晚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即将出嫁。   谢明珠看着单纯无知的阿娘,心里突然生出一股不舍,趁着吉时未到,还没盖上头盖,伸手抱住母亲。   “阿娘,女儿要成亲了,以后你要乖乖听阿兄和爹爹、祖父祖母的话。”   谢明珠明明才是出嫁的那个,却反过头来嘱咐自己的阿娘。   谢明珠的声音有些咽哽,谢晚懵懵懂懂地点头,拍着她的背说:“娇娇别哭,我会听话的。这里很好,我很喜欢这里。”   谢谨行看到妹妹眼眶有些湿润,自己的眼眶也微微红了。   谢谨行说:“娇娇,要是殿下日后欺负你或对你不好,你千万别自己忍着,一定要回来跟我们说。”   谢肆是男子,不方便进女儿屋里,就站在谢明珠的小院听着他们说话。   好不容易认回来的小宝贝转眼又要嫁人,哪怕对方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太子,知根知底,谢肆心中依旧五味杂陈。   吉时一到,太子的人马也来到襄国公府,谢明珠盖上红头巾,被谢谨行背出去时,谢晚突然紧张起来:“壮壮要将娇娇背去哪?”   谢晚似乎终于意识到女儿很可能这一走,就再也无法像以前一样,天天陪在自己身边。   襄国公夫人揽着女儿,跟在孙子孙女后头,轻声道:“娇娇成亲了,以后就是太子的妻子,是我们大魏的太子妃了,成亲之后她就要跟太子一块住在东宫。”   谢晚闻言,眼眶突然红了,哽咽道:“我不要娇娇离开我。”   谢明珠一直忍着不哭,听到谢晚的话,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忽然就掉了下来。   要是谢晚没有跟襄国公夫妇相认,身边没有谢肆陪伴照顾,她是真的打算一辈子都不成亲的,再喜欢陆骁她也不会离开阿娘。   谢谨行后颈被妹妹的眼泪烫到,身体僵了下,低声哄道:“娇娇不哭,太子殿下那么疼你,你要是想阿娘了,让殿下派人来接阿娘进宫便是,他肯定依你的。”   谢明珠听到兄长的话,突然就笑了。   阿兄说得没错,就算成了亲,只要她想见阿娘,陆骁也会想办法将谢晚接进宫来的。   谢晚见女儿上了花轿,跟在骑着高头骏马,俊美无俦的陆骁身后走了,终于扑进谢肆怀中,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谢明珠不知道这件事,上了花轿后她便开始紧张,花轿到了皇宫后,她得先接受景帝的册封,接着才是跟太子拜天地。   她头上虽然盖着喜帕,看不到情况,却也知道此时帝后正端坐主位,看着她与陆骁,紧张的程度根本不是及笄礼能比的。   要不是陆骁始终站在她身边,牢牢牵着她的手,带着她一步步往前走,谢明珠都觉得自己会在皇上面前出丑。   进到新房后,全福人说完吉祥话,陆骁便接过称杆挑起新嫁娘的帕子。   谢明珠离府时哭过,此时眼尾还有些红,一双美人眸水光盈盈,在鲜红繁复的嫁衣映衬下,更显娇媚动人。   陆骁抬手,粗砺指腹摩挲着她的眼尾:“娇娇哭了?”   他的身材本就高挑修长,今日一袭大红喜袍越发衬得他身材颀长挺拔,清隽漂亮的五官,没有平时的冷冽,只有喜悦难掩的温柔。   谢明珠安静地看了陆骁一会儿,小声道:“殿下,我只是有些舍不得阿娘。”   陆骁纠正她:“该改口喊夫君了。”   两人身后还站着一大堆宫人,谢明珠白皙的双颊蓦地一红,羞涩地垂下眼:“晚上再喊。”   今日是两人的大婚,谢明珠整个人与所有时间都是陆骁的,陆骁并不急于一时,没有故意欺负她。   只是让青黛将谢明珠凤冠给卸了,又让魏行准备些小甜点端进来,便出去宴客。   储君大婚,不止整个京城热闹非凡,就连往日幽静雅致的东宫,也到处都挂满了红绸、鲜花和灯笼,一片喜气洋洋。   陆骁身边从来没有过旁人,如今好不容易讨了个太子妃,贺烺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灌了他不少酒。   回到新房时,坐在喜榻上等着新郎的谢明珠,已经困得睁不开眼。   陆骁进来时,谢明珠依旧正襟危坐,只是一双眼睛却已经阖上,小脑袋瓜也点个不停。   桃红刚要叫醒她,便被陆骁摆手制止,并用眼神示意所有人都退下。   偌大的新房安静无声,只有檀木桌上的红烛,随着窗棂拂进的凉风微动,摇曳生姿。   陆骁大步来到谢明珠面前,微微俯身。   陆骁被贺烺灌了不少酒,眼中已有几分醉意,身上带着酒气还有外头的冷意,一靠过来,睡得不是很熟的谢明珠立刻睁开眼。   她眼中带着睡意,还有迷迷糊糊的,一双美眸波光潋滟,饱满的红唇微张,浑身上下都透着难以言喻的诱惑,看得人骨头都酥了。   陆骁捏起她的下巴,低头亲了一口:“已经晚上了。”   谢明珠根本还没睡醒,没听出来他在提醒她喊夫君,微微歪了下脑袋,困惑地看着陆骁:“晚上了,可以就寝了?”   陆骁听到她这句话,像是不胜酒力,将她整个人扑进了大红的鸳鸯软被之中。   红色的喜帐落了下来,精致繁复的漂亮嫁衣一件一件被褪去时,谢明珠迟钝的脑袋终于清醒过来。   也不知道陆骁是不是早就研究过,要怎么解开这身华贵的大红喜服,居然一转眼,她身上就只剩一件艳红的小衣。   谢明珠肌肤本来就白,如今被大红锦被及小衣这么一衬,更是如玉一般晶莹剔透,美不胜收。   陆骁眸光微暗,带着酒气的灼热呼吸,一下下落到谢明珠泛红的脸颊上,正准备把人按到榻上,厚实的胸膛便被一双小手抵住。   谢明珠有些难为情地说:“还没喝合卺酒。”   陆骁喉结滑动了下,将人打横抱了起来。谢明珠就这么被陆骁抱到喜桌前,面对面的坐在他怀中,与他共饮交杯酒。   男人身上酒气本来就重,谢明珠闻着就有些醉,如今热酒下肚,脑子更是晕晕乎乎起来。   陆骁伸手放下她的头发,将凤钗随意一扔,掐着她的腰,一边吮咬着她的红唇,一边轻声哄道:“叫夫君。”   谢明珠不会喝酒,一口酒,白皙的小脸便被烧得通红,就连肌肤都泛起漂亮的浅粉色。   纤细的手臂大胆地揽抱住眼前人,谢明珠乖乖地喊道:“夫君。”   声音又娇又绵,甜入心扉。   陆骁将桌上的东西全扫了下去,俯身吻住她,嗓音喑哑:“娇娇还没学会骑马对吧?”   骑马看起来简单,实际上学起来却很难,陆骁每隔五日便她带去一次马场,学了一个多月,谢明珠仍然无法独自策马狂奔。 第59章 你别过来【三合一】……   谢明珠不知道陆骁为何突然问起骑马的事, 看着他放大的俊颜,茫然地摇了下头。   “还没学会……”她有些醉了,声音似浸了蜜一般, 又软又甜, “骑马很好玩,我很喜欢, 殿下要继续教我才行。”   陆骁弓马娴熟,带着她在马场策马狂奔时, 谢明珠感觉自己就像化成了风一样,心中说不出得畅快与满足。   陆骁低下头,轻啄她如花瓣般柔软的唇瓣。   他似乎很喜欢谢明珠此时乖巧地看着自己的模样, 向来清冷俊美的脸庞多了几分痴迷之色:“好,孤一定会教会娇娇。”   东宫虽然烧着地龙,屋内温暖如春, 实木制的大圆桌时,却依旧有点冰。   谢明珠纤白如葱的手指,紧紧抓着陆骁的手臂, 单薄的脊背弧度优美, 小声道:“殿下, 这桌子──”   谢明珠刚想说她不喜欢,陆骁就已经大马金刀地坐到木桌上, 指腹掐在她弧度优美的腰窝上,将她紧拥入怀。   谢明珠呼吸一滞, 被酒浸染得湿润的红唇随之被狠狠堵住,撕咬,品尝。   陆骁那么一个冷峻淡漠的一个人,却在此时露出沉迷的表情, 还会用双手捧住谢明珠的脸颊,不允许她离开自己。   男人充满侵略的气息,霸道地将她笼罩。   谢明珠很快就觉得自己快不能呼吸,盈满水光的美人眸逐渐变得迷^离。   就在她快透不过气来时,陆骁终于松开她过分甜美的嘴唇,微微侧过头。   陆骁的薄唇在她耳根处,最脆弱的肌肤上轻轻摩挲,声音温柔地纠正她:“说过要叫夫君。”   他身形高大,胸膛宽阔温暖,谢明珠在他怀中,显得小巧玲珑。   谢明珠紧张不已,眼睫眨个不停,心跳不受控地加快,就连圆润小巧的趾尖儿也紧紧蜷缩。   她不敢动乱,声音也有些无措:“夫君……”   陆骁很喜欢谢明珠,喜欢得无可自拔,这个世上,他只喜欢谢明珠一个,也只愿意拥有她一人。   除了谢明珠以外,谁都不能喊他夫君,也没有资格站在他的身边。   陆骁轻拍了拍她纤细的腰肢,声音喑哑:“别怕,掉不下去。”   这桌子太高,谢明珠脑子晕晕乎乎,明明已经醉了,心里却还是害怕得要命,像只八爪章鱼一样,手脚并用地抱住陆骁。   她哽咽:“殿下骗人!”   陆骁无奈失笑,将人抱得更紧了些:“孤的娇娇真胆小。”   “……”   谁胆小?明明就是殿下太大胆,太肆意妄为了!   谢明珠作梦也没想到,陆骁当初问她的答案,居然会在这里找到,更是从来没想过,这么难的一件事,居然一夜之间就能学会。   但是陆骁比起清风,实在顽劣太多。   清风训练有素,只要拉着缰绳,让它往哪跑便往哪,陆骁却是匹脱缰野马,完全不受控制。   喝醉的人是不讲道理的,尤其是谢明珠本来就有爱咬人的毛病,当下就狠狠咬了他一口。   陆骁厚实的肩头很快出现好几道牙印。   他抑制不住,愉悦地低笑出声,抱着人回到榻上。   谢明珠虽然不高,身材比例却很好,一双腿又长又直,冰肌玉骨,雪肤花貌,无一处不完美,无一处不绝艳。   整个人陷在大红锦被之中,雪色的肌肤泛着浅淡的红,一寸一寸晕开,宛若开在雪地里的红梅那般地动人,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陆骁人高马大,浑身上下充满力量,手劲更是吓人,只要他大手稍稍一用力,谢明珠比天上的白雪还要柔软的纤腰,便可能被他折断。   明日一早,谢明珠还得到凤仪宫请安,陆骁当然不可能那么做。   烛火摇曳,夜深人静,他将昏昏欲睡的谢明珠抱了起来,修长指尖一点一点抹去她脸上的泪水:“小哭包,怎么这么爱哭?”   谢明珠没想到陆骁居然恶人先告状,眼睛一眨,眼泪再度不受控地掉了下来。   平时只要谢明珠微微皱眉,陆骁都会觉得不舍,这时候看到她哭,他漂亮的眉眼却愉悦地弯了起来。   陆骁抱着她进到浴桶,低哑的嗓音说不出的宠溺:“孤的娇娇真像水做的。”   浴桶里装满了温暖的热水,热气腾腾,泡起来很是舒服。   谢明珠没有力气纠正陆骁,整个人懒洋洋地靠在他的肩膀上,此时双眸含水地凝望着陆骁,欲语还休的模样,倒真有几分像水做的妖精。   真的很美。   这么美的谢明珠,就只有他能看,也只有他能拥有。   陆骁将谢明珠翻了个身。   倏然离开温暖的怀抱,谢明珠吓得抓住浴桶边缘,轻声嘟囔:“殿下……”   陆骁听出她的不满,眼中沁出点点笑意,脸上满是无奈和宠溺。   谢明珠声音软软的:“娇娇累了。”   听到她的撒娇,陆骁又将人抱回怀中,就像抱着易碎的珍宝一般,小心翼翼地将人圈在膀臂之中,神情充满难言的温柔。   满满的热水溢了出来,地面上很快积起一滩又一滩的水,窗户边刻着莲花形的香炉里,燃着清淡的熏香。   回到襄国公府的这两个多月来,谢明珠跟着祖母学了许多东西,闻得出那熏香,是大魏最难得名贵的沉香。   沉香与陆骁身上独有的安神汤香味混在一块,莫名安稳人心,闻得本就昏昏欲睡的谢明珠,愈发睁不开眼。   谢明珠确实困了,连掀开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不到半个时辰,陆骁就将人抱了出来。   陆骁将她裹在温暖干净的毯子里,干擦后便将她抱回榻上。   榻上已经被人收拾过,被褥都是干净的。   陆骁俯身,摸了摸谢明珠还泛着红的小脸,轻声道:“娇娇累了就先睡。”   小姑娘的身体太娇,他还得帮她擦药。   谢明珠迷糊地哼了声,滚进锦被中,将所有风光全藏了进去。   陆骁换好寝衣,拿着药回来时,谢明珠已经睡得像一头小猪,眼睛沉沉的闭着,睡颜中透着少女独有的清纯娇憨。   他无奈失笑,伸手去给她顶了个猪鼻子:“娇娇?”   谢明珠还是抱着锦被,睡得一脸香甜,可爱得让人想继续欺负她。   陆骁没有像上次那样,直接将人扒拉出来,而是又转身去取了样东西回来。   少顷,他拿着夜明珠与紫玉散瘀膏,轻手轻脚地掀开锦被,将自己也藏了进去。   ……   翌日,谢明珠醒来时,模模糊糊地听到陆骁在跟魏行交待什么。   明明还得到凤仪宫给高皇后请安,谢明珠醒来后却任性地躺在榻上,一点也不想动。   她觉得自己半条命差点被陆骁给折腾没了。   谢明珠昨天哭得太狠,到现在眼尾都还红通通的,泛着动人桃花意。   想起昨天的事,谢明珠耳根都红了。   陆骁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回到寝间,见她醒了,俯身与她十指相扣:“该起了,孤帮你更衣。”   谢明珠张嘴咬了他一口:“不要你,让桃红柳绿进来。”   被小宝贝狠狠咬了一口耳朵,还被嫌弃的陆骁:“……”   “小没良心,昨天不是还很高兴?”陆骁抬手刮了刮她的鼻梁,直接将人抱出锦被,拿过衣物,一件一件帮她穿上。   谢明珠昨天喝醉了,说了很多平时不敢说的话,也做了很多平时不会做的事。   陆骁知道她这会儿懂得难为情了,没再像昨日那样欺负她,只是淡淡道:“待会儿到凤仪宫,听到不懂的,点头微笑就是,知道吗?”   谢明珠如今已经是太子妃,身上的衣裳及头饰都马虎不得,即便刻意挑选得素净,一身行头依旧衬得她明艳端庄,贵气逼人。   浓密柔顺的长发梳成了凌虚髻,一身正红色的撒花齐腰襦裙,使得她肌肤更显欺霜赛雪,身姿纤细,弱柳如风。   她本就是个勾魂的美人儿,如今这么一打扮,柔美的脸蛋更是平添几许妩媚。   要不是一定得到凤仪宫跟皇后请安,陆骁根本不会让她踏出东宫半步。   “知道了。”谢明珠没有问为什么,乖巧地点了点头。   她知道陆骁不会害自己,这么交待她,肯定有他的原因。   两人来到凤仪宫给高皇后请安时,发现陆知礼也进宫跟高皇后请安。   陆知礼昨天没有参加陆骁的大婚,高皇后知道他还在气陆骁找来的大夫,害得他双目失明,有心想解开兄弟二人的心解,一大早就让人将陆知礼带进宫来。   赏花宴那天,谢明珠再也没见过陆知礼,此时见他安静地坐在一旁,天生带笑的桃花眼用一条白布,紧紧绑了起来,脸色苍白,闭唇不语的模样,只当做没看到。   陆知礼拥有一副很好的皮囊,也有着极为讨人喜欢的性格,但这些都只是他的伪装,恢复前世所有记忆后,谢明珠再也不会被他迷惑。   陆骁看到陆知礼,眼中闪过一丝冷厉之色。   不得不说,陆骁寻来的那位苏大夫,医术确实高明,陆知礼修养了将近两个月,身子虽然还是虚弱得厉害,受不得一点风寒,高皇后却已经很满足。   也因如此,高皇后从来没有怀疑过陆知礼失明这件事,是陆骁下的手。   然而不知为何,高皇后一见太子跟太子妃来了,面上笑意微敛:“你们两个都过来,给母后瞧瞧。”   谢明珠不疾不徐来到高皇后面前,优雅地行了个万福礼,跪在软垫上,接过秦嬷嬷手中的大红描金茶盏,恭敬地奉上:“儿媳给母后奉茶。”   陆骁来到高皇后面前,刚行完礼,高皇后便道:“骁儿手伸出来,让母后瞧瞧。”   谢明珠不明所以,陆骁却已经将双手伸到高皇后面前。   高皇后握着陆骁的双手,翻来复去的查看,确定他手上没有任何伤口,面上立刻浮现温柔的笑容,伸手接过谢明珠的奉茶。   “你这孩子,母后还以为娇娇还是宫女时,你们就……”   陆知礼就在一旁,高皇后不能说得太明白,只是双目微红地看了看太子,又看了看谢明珠。   天知道,高皇后从秦嬷嬷口中得知谢明珠元帕上有血时,心中有多震惊。   她以为太子那么喜欢谢明珠,早就将人幸了,只是为了谢明珠的名声,才会割伤自己,做做样子,没想到陆骁手上根本没有伤口。   “太子如此珍惜太子妃,母后明白你的心意了,你前几日提的事,母后会好好考虑的。”   高皇后手一挥,秦嬷嬷立刻捧着匣子过来,里面是送给谢明珠的新婚贺礼。   谢明珠听不懂高皇后与陆骁在打什么哑谜,却也没有露出困惑的表情,从头到尾都保持着不失礼貌的微笑。   她接过秦嬷嬷端上来的木匣子,再次向高皇后行礼谢恩,这才将手里的东西交给身边的桃红。   高皇后很满意谢明珠举止大方,进退有度的模样。   她注意到谢明珠脖子上的痕迹,轻掩着嘴,微微笑着让两人落座,这才转头吩咐陆骁:“回东宫后,记得让陈太医给娇娇把把脉,好好调养身子。”   高皇后没能亲手扶养陆骁长大,心中一直抱着遗憾,如今好不容易等到陆骁娶妻,娶的还是正妻,自然希望两人能尽快有个孩子。   三皇子与何知岁成亲不过一个多月,何知岁便传来喜讯,景帝龙心大悦,当下就赏赐了许多东西到秦王府。   旁人不知道景帝对三皇子的偏心,高皇后却一清二楚,只有谢明珠尽快诞下嫡长子,太子储君的地位才能真正巩固。   否则一旦陆骁出了什么意外,这储君之位必定落到三皇子头上。   高皇后看向谢明珠,语重心长道:“太子从小就是个性子冷的,不好亲近,也不爱说话,要是他敢欺负你,你直接跟本宫说,本宫再帮你修理他。”   谢明珠并不觉得陆骁不好亲近,听见高皇后的话,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陆骁与陆知礼兄弟二人,往日手足情深,太子见了必定主动对他嘘寒问暖,今日却一句话都没有。   高皇后伤心地看了陆骁一眼,正想暗示他跟陆知礼说几句话,静安太后的寿康宫便来了人。   “太子妃既然已经给皇后娘娘奉完茶,也该到寿康宫给太后娘娘奉茶了。”   来的人是静安太后身边的方嬷嬷,一张老脸虽然笑盈盈地,说话的语气却充满高傲,简直与当初的雪雁如出一辙。   谢明珠没有去看高皇后的表情,低着头,目不斜视地喝着茶。   高皇后看着方嬷嬷,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低头抿了口茶,压了压心中的怒意。   少顷,高皇后优雅地抬头笑道:“太子从小养在太后娘娘身边,是该带着太子妃走一趟寿康宫,给她奉茶。”   太子带着谢明珠离开后,安静了大半天的陆知礼才缓缓开口:“如今二哥都娶妻了,皇祖母还将二哥当成自己的孩子,紧紧捏在手中,完全不将母后放在眼底,母后不觉得她欺人太甚了吗?”   高皇后脸色一变,立刻屏退左右,斥责道:“礼儿再不满太后,也不能在下人面前说这样的话。”   察觉出陆知礼言词中对陆骁还是关心的,高皇后冷肃的表情再度放柔:“只要太后不要再妄想塞人到骁儿身边,本宫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陆知礼掩嘴轻轻咳嗽几声,淡淡笑了:“太后娘娘野心那么大,怎么可能不塞人给二哥?除非何家要放弃二哥,改扶持三皇子。”   沈、何两家斗了几十年,说是世仇都不为过,哪可能整合势力、握手言和,这件事,高皇后倒是不太担心。   陆知礼起身:“儿臣许久未到寿康宫给皇祖母请安,今日难得进宫一趟,也该过去给她老人家请个安才是。”   他双目失明,在外行走完全得倚靠身边的太监,高皇后不放心,也跟着起身,跟他一块到寿康宫。   两人还未进寿康宫,就听到里头传来摔砸杯盏的声响。   高皇后脸色一变,命宫人顾好陆知礼,大步进到寿康宫。   寿康宫内,只见陆骁将谢明珠护在身后,静安太后脸色铁青地指着陆骁,牙咬切齿道:“太子是胡涂了,还是被这妖女迷得神魂颠倒了!什么叫除了太子妃,你不会再纳任何侧妃、姬妾?皇帝听过这你这番狂语吗!”   谢明珠早就知道静安太后不喜自己,却没想到大婚隔天,她就急着将雪雁塞到东宫。   虽然名义上是让雪雁接替宁姑姑离开后的空缺,但是谢明珠不是笨蛋,一听就知道,静安太后这是想在太子身边安排一个她自己的人。   太后提起这件事时,谢明珠见雪雁喜不自甚地看着陆骁,当下便明白过来,为何自己还是宫女时,雪雁要无缘无故刁难自己。   喜欢一个人的眼神藏不住,雪雁心悦太子。   谢明珠如今虽然已经是明正言顺的太子妃,但是静安太后要赏赐宫女给她,她再不喜欢也不能直接拒绝。   就在谢明珠还在思考,要如何回绝静安太后的好意,陆骁已率先开口,直言道:“皇祖母不必再费尽心机往孙儿身边塞人,孙儿后院除了太子妃之外,不会再有他人。”   静安太后这些日子憋屈得很,何知岁的母亲何夫人,天天进宫跟静安太后哭诉,要她想办法救救何知岁,偏偏何知岁成亲不久就传出喜讯。   这下,静安太后连帮何家翻身的机会都没有,就失去了从小辛苦栽培,最出色的一枚棋子。   要不是太子迟迟不肯娶何知岁,静安太后多年的隐忍与蛰伏,也不会付诸流水,这口气她本来就忍不下去。   为此,赏花宴后静安太后大病了一个多月,如今好不容易等到太子终于娶了太子妃,她也有理由赏赐宫女到太子身边,没想到,太子居然毫不留情面地当场拒绝。   不止拒绝,甚至口出狂言!   景帝不允许何氏女当太子侧妃或侍妾,静安太后还有法子应对,但是陆骁除了太子妃,谁也不要,这无疑是要斩断静安太后唯一的生路,她如何能忍。   听到陆骁那些话,自是忍无可忍,怒不可遏。   高皇后根本用不着询问来龙去脉,光是听到静安太后的话,就知道陆骁都说了什么。   高皇后快步来到静安太后面前,行了个礼后,直言道:“母后也是真的,就算您要将雪雁赏给太子,也不能挑在太子带着太子妃来给您敬茶时提这件事,也难怪太子气得故意拿话激您。”   但是太子向来行事稳重,从不轻易动怒,根本不可能拿话激人,哪怕高皇后有意为太子开脱,静安太后也不相信太子是在说气话。   太子不想纳其他妾室这件事,高皇后早就知道,虽然她也不太赞成,但是太子才刚新婚,正是宝贝太子妃的时候,高皇后并不想扫他兴致。   方才太子妃奉茶时,她才会松口,说自己会好好考虑,没想到太子转头就跟静安太后提了这件事。   高皇后觉得有点奇怪,陆骁从来不会冲动行事,为何无缘无故要激太后?莫非太子也受不了静安太后的专断独行,决定与她撕破脸?   思及此,高皇后猛地看向陆骁,陆骁似是心有所感,恰好也抬头看向她。   母子二人对视片刻,陆骁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景帝打乱了静安太后筹谋多年的计划之后,静安太后便开始蠢蠢欲动,赏花宴后这两个多月来,接见了不少命妇。   静安太后掌控欲极强,景帝是她亲手拉拔长大的,成为帝王之后,还没有沦为太后的傀儡,自然也不是泛泛之辈,怎么可能容忍得了太后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拉拢外臣。   后宫不得干政,静安太后此举无疑是在挑战帝王的权威。   陆骁知道,就算静安太后是景帝的生母,景帝对她的容忍度也已经到了极限。   他对静安太后就算有孺慕之情,也在前世她跟陆知礼连手时消磨殆尽。   重活一世,陆骁早就不是什么好人,他很乐意伸手帮忙推一把,让这位坚守孝道的帝王早日下定决心。   “儿臣不是在说气话,皇祖母若觉不妥,您直管告到父皇面前。”   陆骁略略拱手,牵过谢明珠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打从陆骁坚持要娶谢明珠,静安太后就知道太子不再受她的控制,却没想到太子会如此狠心绝情,在大婚翌日就与她撕破脸。   早知如此,她就该在景帝赐婚时,想办法把谢明珠弄死才对!   对,只要谢明珠死了,太子也不会执着于她一人。   高皇后不知道静安太后在想什么,见她面色阴森可怕,微微皱了下眉。   高皇后想带陆知礼离开,陆知礼却摆摆手,微笑道:“母后还是去安慰一下二哥与二……太子妃,太子妃刚成亲,就被皇祖母砸杯子,肯定吓到了。”   陆骁也不想想谢明珠那么胆小,他居然敢当着她的面与静安太后对着干。   陆知礼讽刺一笑。   高皇后最后还是被陆知礼说服,独自将他留在寿康宫内。   常福扶着陆知礼来到脸色铁青的静安太后面前:“皇祖母,请屏退左右,孙儿有话要跟您说。”   ……   谢明珠确实胆小,但也没胆小到静安太后发个火,便吓得瑟瑟发抖。   她只是有些担心陆骁说出那样的话,传到景帝耳中,会被责罚。   回到东宫,陆骁听见她的担忧,单手将人抱了起来,将她扔到榻上。   陷入大红锦被之中,谢明珠立刻警醒起来,翻身躲到床角:“你、你别过来。”   她昨天才被逼着说了很多胡话,夫君、太子哥哥、陆骁,全都喊了一轮,甚至被逼着策马狂奔一整夜,腰和腿到现在都还要酸得要命,膝盖也隐隐作痛。   陆骁见她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觉得好笑,上榻来到她面前,微微俯身,轻而易举就将她困在自己双臂与墙壁之中。   他伸手捏了捏她:“孤是你的夫君,为何不能过来?”   谢明珠脸一下红了,轻声嗔道:“我在跟殿下说正经事!”   她总觉得陆骁重活一世之后,变得越来越幼稚了,不止爱吃醋,还爱欺负她。   但也鲜活很多。   谢明珠知道陆骁是谢肆看着长大的之后,时不时就会缠着谢肆,让他说一些陆骁小时候的事。   谢明珠才知道,陆骁小时候就跟前世她所认识的太子殿下差不多。   都是沉默、冷淡、克己复礼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符合他大魏储君的身份。   谢明珠沉默了下,伸手抱住陆骁,把脸埋进他怀中:“殿下还记得成亲前的誓言我很高兴,但是这才大婚第二天,您就说了出来,要是皇上生您的气……”   陆骁不置可否:“这件事父皇早晚都得知道,父皇接受得了便接受,接受不了便废了孤,让孤成了闲散王爷更好。”   他知道,不纳侧妃,没有后宫,将来登基后会处处碰壁,甚至被那些老臣们刁难,会很辛苦,但那又如何?   那些压力他扛得住,也不必依靠妃嫔的母家势力来控制前朝势力。   景帝要是听到陆骁的话,大概会被他气笑,甚至将他责骂一顿,但是陆骁一点也不担心。   他对皇位权利从来不眷恋,之所以认真以待,是个性使然,而非重权重利。   “那娇娇跟孤说,你觉得骑马舒服,还是在水里舒服?”   “……”谢明珠震惊地看着陆骁,根本答不出来。   没想到陆骁非要听到答案。   谢明珠含糊不清地说:“水中吧。”   骑马太累了。   “真的?”陆骁满意地笑了起来。   没想到刚将人抱到腿上,准备亲昵一番,就听到魏行禀报高皇后过来东宫了。   高皇后担心陆骁忘了宣太医给谢明珠调理身子,一并将陈太医带了过来。   陆骁闻言,脸色有些难看,他刚将谢明珠抱了下来,准备抬手整理她的衣裙,谢明珠就觉得小腹隐隐坠痛。   “怎么了?”陆骁握着她的手,察觉到她手脚突然冰冷,停下动作。   坠痛感很明显,谢明珠脸色有些苍白,双颊却浮起两抹红。   “怎么回事?”陆骁见她额间冒着冷汗,霎时如临大敌,就要将人抱到腿上查看。   谢明珠却红着脸将他推开,支支吾吾道:“殿下先出去,我、我得更衣才行。”   事关谢明珠,陆骁怎么可能马虎,赶也赶不走,谢明珠没办法,只能老实交待:“癸水来了……我得更衣,绑……月事带。”   简直丢脸死了!   谢明珠被陆骁抱在怀中,她感觉到陆骁的衣袍已经被自己弄脏了,捂着脸不敢看他。   还好没在大婚当晚来,要不然,那得多尴尬。   陆骁却不觉得有什么,前世两人被困在碧霄宫,谢明珠病得爬不起来时,他不止帮她洗过月事带,还帮她换过。   他冷静地将桃红叫了进来,待两人都换好衣裳,才带着她来到大厅见高皇后。   高皇后得知谢明珠来了月事,脸上的表情有些失望,但太子就在一旁看着她,也没有表现得太明显,只是吩咐典膳房熬煮黑糖水及生姜红枣茶。   离开前,才又低声吩咐陈太医,待太子妃月事走了,再开些容易受孕的药给她调养身子。   高皇后虽然说得很小声,谢明珠还是听到了,脸不由得红了红。   她本来就不想喝避子汤,知道自己早晚都会有孕,但是真听到别人这么说,还是有点难为情。   高皇后走后,陆骁搂住谢明珠,将手贴在她的小腹处:“很疼吗?待癸水走了,我便让陈太医帮你调理身子。”   陆骁记得前世谢明珠每一次都会疼得冒冷汗,这辈子谢明珠在他面前都表现得若无其事,他还以为是因为前世她身子不好才会如此。   没想到谢明珠只是忍着不说。   陆骁的掌心很热,贴在她冰冷疼痛的地方,居然真的舒服许多。   陈太医离开后,谢明珠坐在陆骁怀中,小口小口地典膳房熬好的黑糖水,没一会儿,困意便涌了上来。   窗边的香炉里燃着安神用的沉香,谢明珠昨晚几乎没睡,如今又来了癸水,被陆骁这样温柔的搂在怀中,实在太舒服了,没一会儿便昏昏欲睡。   她忍不住打了个小哈欠,柔声道:“殿下,我想睡一下。”   又在撒娇。   陆骁将她抱到榻上,搂着她的肩膀,正要闭上眼睛陪她一块小憩片刻,魏行就又敲响房门:“殿下。”   他下意识捂住谢明珠耳朵,见她没被吵醒,才道:“何事?”   “安公公派人过来传话,说皇上要见您。”   陆骁帮谢明珠掖了掖被角,这才起身换了身衣裳。   去到外头,陆骁吩咐桃红:“让典膳房备好膳食,太子妃醒来就传膳。”   接着又吩咐青黛准备好汤婆子,待谢明珠醒来,就让她抱着汤婆子,这才带着魏行前往御书房。   静安太后果然忍不住这口气,一状告到了景帝面前。   景帝忍住一块墨砚扔过去的冲动,怒道:“朕都已经答应你娶谢氏女,让她成了太子妃,你倒好,人一到手就过河拆桥,还跟太后大放厥词,说以后不会再纳任何侧妃,太子这是想气死太后,还是想气死朕?你以为制衡前朝是那么简单的事吗!”   陆骁道:“儿臣昨日才大婚,皇祖母就急着往东宫塞人,儿臣若不这么说,如何拒绝她?”   静安太后身边有景帝的人,他特地叫太子过来,只是想听看看太子的答案,陆骁的答案,景帝非常满意。   “朕都已经将何家的路全都堵死了,没想到母后居然还是没有放弃。”   景帝神色晦暗不明:“今日这件事,太子做得很好,在除掉何家之前,你只管这个借口塘塞母后便是。”   陆骁淡淡道:“儿臣遵旨。”   景帝根本不知道,陆骁对静安太后说的那些话,并非只是用来塘塞她。   陆骁不纳侧妃,只要太子妃一个人这件事,很快就在宫中传开来。   华阳宫的荣贵妃最先得到消息。   何知岁有了身孕,荣贵妃又是欢喜又是头痛,得知太子为了谢明珠不愿再娶别人,当场就乐了。   荣贵妃道:“太子看着聪明,没想到居然这么蠢,要护谢明珠那丫头便罢,居然还当着皇上的面承认了这件事,他就不怕将来谢明珠生不出孩子,皇上一气之下废了他?”   她身边的锦荣姑姑道:“太子妃要是真生不出孩子,岂不是正好?”   荣贵妃是少数知道谢明珠身份的人,她见过谢明珠的模样身段,谢明珠看起来虽然瘦弱了些,但不像生不出孩子的人。   她不以为然道:“残害皇嗣可是死罪,本宫没那么蠢。”   但是,要是谢明珠出了什么意外,那可就不关她的事了。 第60章 动了胎气【二合一】……   东宫内, 陆骁看着探子传来的密信,俊美的的脸庞被烛火勾勒出凌厉的线条,脸色阴沉。   静安太后、陆知礼、荣贵妃……   陆骁低下头, 亲了亲蜷缩在自己怀中, 睡得正香的谢明珠。   大婚那天谢明珠就累着了,从早到晚都没能休息, 后来来了癸水,又陪着他到太庙祭祖, 就连三朝回门那天谢明珠都陪着谢晚四处跑,根本连好好的休息时间都没有。   如今癸水虽然走了,这几天还是都很早就睡下, 就是变得缠人了,睡着时总要抱着他。   陆骁起身,将密信扔进火盆里烧个干净。   他的动静很小, 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原本睡得正沉的谢明珠,居然迷迷糊糊地张开眼, 发出不满的撒娇声:“唔……”   谢明珠坐起身, 大红锦被随之滑落, 露出她白皙圆润却布满朵朵红花的酥肩及肌肤。   陆骁的占有欲太强,这几天虽然无法疼爱谢明珠, 两人却依旧缱绻难分。   “殿下不睡着在做什么?”谢明珠呆呆地看着陆骁,她不知道想到什么, 倏地跳下榻。   陆骁见她光着小脚跑向自己,皱着眉将人扛了起来。   屋里烧着地龙,非常暖和,谢明珠身上就只穿着一件小衣及长裤, 按往常,她肯定会难为情,此时却一点也不紧张,反而紧紧地搂住陆骁的脖子。   “殿下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陆骁将人抱回榻上,按进锦被之中,居高临下看她:“又喊殿下?”   他穿着寝衣,一头漂亮的长发也放了下来,一些松松披散在身后,一些越过肩头,落到了谢明珠精致漂亮的小脸上。   谢明珠拨开他的长发,柔软的背脊弓起优美的弧度,抱住他的脖颈:“夫君……”   她用脸颊去蹭陆骁的脸,声音软绵绵的,香甜的唇瓣落在他的耳畔:“那些都只是梦,已经过去了,我现在就在你身边。”   谢明珠很心疼陆骁,自从记起前世一切之后,她已经很久没做过梦魇了,陆骁却不一样,他每晚睡前依旧得服用安神汤。   陆骁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温香暖玉投怀送抱,清冷的眸子陡然一暗。   压制了数日的渴望尽数被释^放出来。   还没完全清醒过来的谢明珠还来不及反应,所有的意识便被他的热情,一点点吞噬殆尽,只能任凭眼前人予取予求。   待一切归于平静,已过丑时,谢明珠隐隐约约听到鸡鸣声。   陆骁将泪眼朦胧的谢明珠抱了起来,走进净室,嗓音缱绻:“只要娇娇一直陪着我,我便不会陷在噩魇之中。”   “……”   谢明珠看着他,迷迷糊糊地想,要是每晚都得这样陪陆骁,她恐怕很快就会香消玉殒。   翌日,陈太医按时来给谢明珠请平安脉。   陈太医是太子的人,尽管高皇后交待过他,要给谢明珠开一些容易受孕的方子,他最后还是听陆骁的吩咐,只开了温补身子的药方给谢明珠。   陆骁好不容易能名正言顺地跟谢明珠在一块,就算他身为储君,急需要一个嫡长子来巩固自己的地位,他也不想那么快就有孩子。   无人知晓,陆骁对谢明珠的独占欲近乎病态。   他不喜欢旁人看谢明珠,更讨厌别人碰她,就算是他们的孩子也不行。   光是想象他们的孩子以后会被谢明珠温柔地抱在怀中,还会吃她的东西,他就嫉妒得快要发疯。   谢明珠根本不知道陆骁这些阴暗的想法,得知陆骁跟陈太医要来男子服用的避子丹药,也单纯的以为他只是想要多享受两人世界。   她喜欢孩子,但也没有急着想要,只是因为不想喝苦涩的避子汤,才会早早就做好拥有孩子的心理准备。   然而,是药三分毒,陆骁贵为储君,却服用避子丹药,要是传到帝后耳中,那可不得了。   谢明珠犹豫了下,小声道:“要不殿下还是让陈太医帮我准备避子汤……”   陆骁不可能让她喝避子汤。   他服用避子丹药,只要陈太医不说,没人会知道,但是煎煮避子汤却瞒不过高皇后。   到时高皇后不止会将陆骁训斥一顿,甚至还可能天天将谢明珠叫到凤仪宫,亲眼看着她喝下容易受孕的汤药。   谢明珠又不是生孩子的工具,就算高皇后是陆骁的母后,他也无法忍受她如此摆布谢明珠。   陆骁摸了摸谢明珠长长的睫毛,淡淡道:“娇娇不怕苦了?”   谢明珠当然怕,但是她更怕自己一时任性,害到自己的母家襄国公府。   她鼓起勇气,小声道:“不怕……”   陆骁略显粗粝的指腹摩挲着谢明珠的唇瓣,嗓音喑哑:“孤不信,娇娇得证明给孤看才行。”   “啊?”谢明珠茫然地看着他。   谢明珠喝过一次避子汤,避子汤味道苦涩,陆骁不相信很正常,为了让谢明珠证明她敢喝避子汤,陆骁让她尝了别的东西。   那东西味道虽然不似避子汤那般苦涩,却也不太好吃。   陆骁居高临下地看着谢明珠,衣衫不整,他捏起谢明珠的下巴,指腹擦了擦她唇瓣:“要是娇娇真不怕避子汤的药味,以后孤就天天喂你吃这个,好不好?搭着避子汤一块服用,效果更好。”   谢明珠晕晕乎乎的看着面容冷峻,清冷得令人怦然心动,眼尾却染着一抹红,宛若堕仙的陆骁。   这东西她在赏花宴那天就吃过,只是那时她没注意那么多,根本不记得味道如何。   如今再尝,只觉得当时的自己可能疯了。   谢明珠明明知道陆骁在胡说八道,却一句话都不敢说。   从此以后,谢明珠再不提避子汤的事。   或许是大婚隔日,太子在寿康宫的话太决绝,静安太后被他吓到了,那日之后便消停许多,也没有再想着往东宫塞人。   谢明珠刚回襄国公府不久,老夫人虽然教了她两个月的规矩,但她还是有很多不懂的地方。   高皇后的寿宴就在五月,到时谢明珠以太子妃的身份出席寿宴,势必会有许许多多眼睛盯着她,等着挑她错误。   两人成亲不久,陆骁便将襄国公夫人接进东宫,让她继续教导谢明珠规矩礼仪。   虽然这些东西,也能让宫里的教习嬷嬷来教,但教习嬷嬷的出身都不高,就算她们跟在太后或皇后身边多年,也终究比不过襄国公夫人这种出身名门的大家千金。   有襄国公夫人陪着谢明珠,这下静安太后连叫谢明珠到寿康宫请安的次数,都跟着减少。   高皇后寿宴那天,宫里来了许多人,不止满城的世家公子及贵女都来了,就连平时不常见到的皇亲国戚也都现身。   这场面远比赏花宴还要盛大数百倍,谢明珠还是头一次出席这样的盛宴,从头到尾都紧张得要命。   三皇子及何知岁的席位,就在太子与谢明珠身边。   何知岁此时已经有孕六个多月,她的四肢虽然还是纤细的,肚子看起来却已经不小。   谢明珠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   何知岁也在看她,见谢明珠好奇地看着自己,何知岁笑了笑,正准备起身行礼,向太子妃问安,坐在她身旁的三皇子立刻按下她。   “做什么?”三皇子俊美的娃娃脸显出几分紧张,语气也很强硬,“岁岁明明答应过我,今天不会乱跑的。”   何知岁欲言又止地看了眼谢明珠,正要开口,三皇子已经气势汹汹地瞪向谢明珠。   谢明珠心脏猛地一缩,还来不及感到害怕,一双小手就已经被陆骁捉进手里,牢牢握住。   陆骁神色冰冷,冷漠的语气带着几分不悦:“三弟,秦王妃不过是想跟太子妃说几句话,如此大惊小怪,成何体统。”   何知岁歉疚地看了谢明珠一眼,附和道:“太子殿下所言甚是。”   三皇子见太子一张脸似浸过冰水般的冷冽,也知道自己吓到了谢明珠,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朝谢明珠拱手道了个歉:“岁岁再过几个月就要临盆,还请嫂嫂见谅。”   这还是谢明珠头一次被人喊嫂嫂,耳根瞬间就红了。   陆骁将她的难为情看在眼里,看着三皇子的眼神愈发冰冷。   偏偏三皇子一心都在何知岁身上,根本不知道自己莫名就得罪了太子殿下。   何知岁看出来陆骁不悦,赶紧转移话题:“太子妃入席后,便一直好奇地看着我,可是有什么问题想要问我?”   谢明珠微笑点头:“不知秦王妃有孕时,身子可会不适?”   她其实更想摸摸何知岁的肚子,还想问她肚子这么大,睡觉时会不会难受,但两人关系还没好到那等地步,这些话实在不宜问出口。   但这都不是谢明珠真正想问的,她真正想知道的是,何知岁是否还心悦着陆骁。   何知岁一直都是静安太后看中的太子妃人选,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她从小就想嫁给陆骁,如今突然被指给秦王,成了秦王妃,也不知道何知岁是怎么看自己的。   “太子妃有所不知,岁岁有孕头一个月,便不停害喜,哪怕现在月数都已不小,这害喜的情况依旧没有改善,要不然我也不会这么紧张。”   何知岁一句话都没说,三皇子便抢先将她的话说完。   谢明珠不着痕迹地观察的何知岁的神色,见她目光始终温柔地看着身边的三皇子,随着三皇子的话,笑容越发无奈,一副鹣鲽情深的模样,心中隐隐有了些猜测。   何知岁该不会从来就不曾喜欢过陆骁吧?   陆骁蓦地掰过谢明珠的下巴,不让她再看别人。   谢明珠没想到陆骁连在三皇子夫妇面前也这么大胆,姿态还这么强硬,脸色霎时红了。   “娇娇是在担心将来自己有孕也会难受?”   谢明珠的肌肤太过细嫩,陆骁将她掰向自己,眼中也只看得到自己,便立刻松了手劲,轻轻摩挲起她的下巴。   “殿下!”谢明珠飞快拉下陆骁的手,正色道:“寿宴上人多口杂,不可胡来。”   陆骁被斥责,居然也不生气,反而轻轻笑了下,甚至拿过湿帕擦了擦手,亲自剥了一只虾,送到了谢明珠的唇边:“娇娇不看别人,我自然不会胡来。”   谢明珠知道很多人在看着他们,这时绝对不能让陆骁没面子,犹豫了一下,红着脸,乖乖张嘴,将虾肉吃进口中。   这下那些还抱希望的贵女,都瞧清楚太子与太子妃的感情有多好,在人前向来冰冷淡漠的太子殿下,对太子妃却从来不吝于展示他的笑容,甚至亲手剥虾给她吃!   高皇后见了十分欣慰,坐在不远处的静安太后眸色却愈发晦暗不明。   何知岁的母家丞相府,虽然暂时平安无事,但是这几个月来,景帝已经趁着忠勇侯一案,让沈、何两家之间的暗潮汹涌浮上台面。   忠勇侯与沈家关系密不可分,卖官鬻爵牵连者众多,就连沈家的人也牵涉其中,何氏一族原本只打算隔山观虎斗,让谢家的人出手收拾他们便好,直到何知岁被指给了秦王,何家再也坐不住。   这几个月来何家为了扳倒秦王,不止将忠勇侯一脉往死里打,就连沈家牵涉其中的也不放过。   沈家本家虽然没事,但是旁系分枝已经有不少人因而锒铛入狱,何家不但没有就此松口,反而想趁着忠勇侯一案,将他们彻底打落。   何家这一副要拼个鱼死网破,把女儿救回去的模样,彻底激烈了荣贵妃,也开始报复何家。   何家与谢家不同,谢家的子弟就算为官,也都干干净净,即便沈家想替忠勇侯出口气,他们也揪不出错处,但是何家除了何丞相以外,其他人就没那么干净了。   解决何家的同时,还能趁机除去太子的势力,这么好的机会,荣贵妃自然不会放会。   如今何家分支旁系,甚至是太子一脉的人,也有不少人被翻出昔日烂账,因而锒铛入狱,削官的削官,罢爵的罢爵,其中几人,甚至是静安太后的心腹老臣。   沈、何两家之间的斗争越演越烈,静安太后原本不想管,但她的心腹已经有好几个进了大牢。   这几个老臣,明面上虽然是支持太子,但实际上只听命静安太后,沈家的人并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景帝在背后推波助澜,只以为自己抓到了太子的把柄。   静安太后找不到机会对谢明珠下手,何家的人还因为景帝暗中相助的关系,被三皇子一脉打得满头包。   现在已经不是要不要换太子妃的问题了,再这样下去,别说换太子妃,就算换掉太子,何家也迟早完蛋。   高皇后寿宴结束后,何知岁被静安太后传唤到寿康宫。何知岁进到寿康宫时,神色平静,离开后,脸色却苍白得厉害。   谢明珠与陆骁当时刚从高皇后的凤仪宫离开,路上见到面无血色的何知岁,以及面色凝重的三皇子,两人极有默契地对看一眼。   陆骁神色淡淡,若有所思,谢明珠则上前询问何知岁,要不要暂时先到东宫稍做歇息。   何知岁正要摇头,三皇子就不容拒绝地将她打横抱起:“那就打扰二哥了。”   沈何两家水火不容,朝堂上针锋相对,百姓们都以为三皇子与太子私底下必定也是暗自较劲,争得你死我活,谁也想不到两人根本什么事都没有。   三皇子看起来虽然不着调,心里却明镜得很,他从来就没想过要跟太子争夺皇位。   景帝虽然对三皇子是没有底线的纵容,却因年少时曾多次遭兄弟残害,险些丧命,最容不下手足相残。   三皇子很小就知道,要是自己真的争气了,不再是个醉心吃喝的纨绔,景帝便不会像现在这样纵容他。   可惜他的母妃眼里只有权势,始终看不透这一点;又或许,荣贵妃早就看透,但她依旧舍不得那至高无上的皇位。   三皇子知道的事,陆骁自然也清楚,正因为清楚,他才会看在前世三皇子始终未曾对他落井下石的份上,成全他与何知岁。   东宫内,陈太医过来替何知岁把过脉之后,直言道:“秦王妃似乎受了惊吓,动了些胎气,胎象有点不稳,需要开些安胎药,稳定一下心神才行。”   “若能暂时在东宫歇息一晚,那是最好;若不能,回府后,最好不要下榻。”   谢明珠心中惊讶,面上却不显。   三皇子听到太医的话,气得整个人都跳了起来,但是陈太医不是他的人,他不好当场发作,只是脸色铁青地询问何知岁,究竟在寿康宫发生何事。   何知岁抿唇不语,脸色苍白地摇了摇头。   东宫不是自己的地方,别说三皇子不可能留宿,就算他想,陆骁也不会同意。   更何况,三皇子心再大,也不可能让何知岁喝东宫熬煮的汤药,待何知岁脸色好一点,他便直接带人出宫。   夜里就寝前,谢明珠窝在陆骁怀中,忍不住问:“殿下,你说太后娘娘究竟跟秦王妃说了什么?怎么秦王妃请个安出来,便动了胎气?”   如今已是五月,天气有些热,好在陆骁让人在屋里角落摆了点冰盆,两人就算是腻在一块也不至于出汗。   今天静安太后与何知岁谈话时,三皇子的人就在寿康宫外,陆骁安排在静安太后身边的探子不好靠近,他也不知道两人究竟说了什么。   不过,陆骁从小就被静安太后养在身边,很清楚她的为人,还是猜得出一二。   应该是静安太后被景帝逼得受不了,要何知岁对三皇子动手。   不是要她暗中下毒,慢慢地毒死三皇子;就是要她安排出游,让刺客了结三皇子。   只要三皇子没了,到时沈家人再恨何家,也只能全力扶持何知岁腹中的孩儿。   陆骁并不想让谢明珠知道这些糟心事,避重就轻道:“孤也不知道,沈何两家本来就是世仇,如今又撕破脸,恨不得将置彼此于死地,皇祖母可能是想让秦王妃与秦王和离。”   谢明珠瞪大眼楮:“秦王妃都有孕六个多月了……况且她与秦王看起来感情很好,怎么可能和离。”   陆骁不喜欢谢明珠将心思放在别人身上,蓦地翻身,将人按在榻上。   他低头亲了亲谢明珠的眼睛:“娇娇这么关心秦王妃的身孕,可是也想要孩子了?”   如今天气热,谢明珠身上就穿了一件轻软的纱衣,透气清凉,什么也挡不住,陆骁健壮的身躯一欺上来,纯阳刚的气息便扑面而来。   结实宽阔的胸膛,紧窄有力的劲腰,直而长的双腿,甚至是线条流畅的肌肉,都完全与她严丝合缝地挨在一块。   谢明珠能清楚感受到他的一切,脸颊慢慢红了起来,她潋滟的桃花眸浮现一点水光:“殿下不是说过几年再要孩子吗?”   陆骁是习武之人,身形修长,身强体壮,轻易就能让人欲罢不能,谢明珠也很喜欢跟他独处。   更何况,听说有了孩子,不止身子会像何知岁那样害喜,人还会变胖,发动时还痛得要命。   谢明珠光是想,就觉得可怕,她不等陆骁回答,立刻摇头:“不要,我只要殿下。”   陆骁瞇起了狭长的眸子,满足地笑了,再次欺身堵住她的唇。   直到了下半夜,陆骁才终于将人松开。   冰盆早就融光,谢明珠最后还是出了一身汗,额发被打湿,软软贴在脸颊两侧,如同水出芙蓉一般清丽。   陆骁撩起她一缕头发绕在指尖,凑在唇边亲了亲。   见她已经累得睡过去,独自起身,到净室里打了盆热水过来,慢条斯理地帮她擦干净身上黏腻的汗珠。   接着几日,谢明珠都很注意三皇子及何知岁的动向,但是都没听到两人要和离的消息。   倒是景帝知道何知岁从寿康宫出来后就动了胎气,发了一顿脾气,不止下令以后不许静安太后随意传召何知岁,就连太子妃也不用再日日到寿康宫请安。   谢明珠成亲之后,一直以来都是先到凤仪宫给高皇后请安,接着又得到寿康宫给静安太后请安,为此,陆骁不止一次跟景帝提过请安的事,景帝却都无动于衷,没想到这次居然因为何知岁的事跟着受惠。   当天谢明珠便让魏行准备许多补品,送到秦王府,之后又亲手绣了一顶虎头帽及一双虎头鞋,让青黛亲自送到何知岁手中。   何知岁收到后,似乎很高兴,过没几日便让她身边的大丫鬟,亲自送来了一尊送子观音。   她以为谢明珠寿宴那天一直看她的肚子,是因为也想要孩子,征求过何夫人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同意后,便将它送给谢明珠,希望她也能早日怀上孩子。   这尊送子观音,是何夫人亲自到妙峰山上的观音寺,三跪九叩求来的,谢明珠觉得太贵重,又准备了一柄吉祥玉如意当回礼,甚至亲自到白鹤寺,帮何知岁求了个顺产的平安符。   这一来一往,两人没觉得累,三皇子与太子却莫名吃起对方太座的醋来。   如今已是七月中旬,何知岁也有孕八个月,就要临盆,按理说,三皇子一下朝,忙完手边的事,就会赶着回王府陪何知岁,这一日却反常地将陆骁约了出来。   两人就约在东城的樊楼。   或许是即将为人父的关系,三皇子看起来沉熟稳重不少,只是他那张娃娃脸,实在很难建立起威严,更别提他一笑就会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再怎么稳重,还是远远比不上陆骁。   陆骁不止长得人高马大,气质更是冷峻,自带一股威严的气场,淡淡一个抬眼,便教人胆颤心惊。   三皇子看着太子,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   陆骁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用茶盖将浮沫撇去,浅泯一口,语气幽淡:“三弟找孤出来,应该不止是为了喝茶。”   三皇子道:“二哥应该知道,今年父皇将秋猎一事,全权交由何相负责。”   陆骁当然知道,往年秋猎不是由他负责,就是谢肆准备,今年皇上却将这件事交给了何家。   何相也是重臣,名义上还是景帝的心腹,交给他负责并不奇怪,但这明显是个饵。   景帝在给何家最后一次机会,倘若静安太后能放弃她的野心,那么沈、何两家的纷争将在秋猎后结束。   若是静安太后一意孤行,何家人也劝不住她的话,那等着何家的,就是满门抄斩。   陆骁微微颔首:“自然,此事上个月父皇就已经跟孤提过。”   三皇子闭了闭眼,脸色是难得一见的凝重:“二哥能不能想办法,阻止皇祖母……做傻事?”   何知岁也是何家的人,要是何家出事,即便景帝看在她诞下皇嗣的情面上,会网开一面饶她不死,秦王妃之位,却很可能保不住。 第61章 正文完(上)【二合一】……   陆骁一直都知道三皇子不是真的草包, 却没想到他连静安太后想做什么都知道,略微意外地挑了下眉。   “孤帮你,有什么好处?”   太子跟三皇子并不亲近, 三皇子也知道太子不会无缘无故帮自己, 这些事来樊楼前早就想好。   三皇子道:“二哥若有办法阻止皇祖母,保下岁岁, 待事情结束,我会向父皇请旨去封地, 带着妻儿离京后,自此不再踏入京城一步。”   一般有野心的皇子,最不愿见到的一件事, 便是被发配到封地,去了封地,就等于断了前途, 跟贬谪差不多。   三皇子此话,无疑是在对太子投诚。   要是荣贵妃知道自己费尽心机,却换来三皇子的一句自请封地, 不知会做何感想?   陆骁轻抿一口热茶, 不咸不淡道:“孤从小养在皇祖母膝下, 也算是半个何家人,三弟敢对着孤说这么放肆的话, 也是大胆,就不怕孤是皇祖母的人, 来个将计就计么?”   三皇子怔怔地看着面容冷峻的陆骁。   陆骁长长的睫毛微微低垂,专心的品茶,姿态优雅,从容不迫, 好似两人只是在闲话家常。   三皇子与陆骁同年,就只比他晚一个时辰出生,陆骁从小就优秀,举手投足挑不出错误,荣贵妃从小就捏着三皇子的耳朵,要他看看太子有多争气,不像他只懂得吃喝玩乐。   陆骁确实是争气的,不但要学习功课、学习所谓的储君之道,还要习武。   年纪轻轻,便擅长弓马、剑术,不止喜怒不形于色,智谋更是出色,具备一切合格帝王该拥有的才能。   三皇子儿时曾一度以为这个二哥是神仙,什么东西都是一学就会,手到擒来。   直到他看到太子细嫩的掌心、手脚,因为习武练弓骑马磨破了皮,鲜血淋漓,却一声不吭,翌日照样提笔练字。   年少的陆骁掌心缠满绷带,手臂腕子却始终很稳,每一次落笔都遒劲有力,力透纸背,龙飞凤舞,藏锋处略显锋芒,露锋处又带含蓄,犹如他的人,大气又不失稳重,意气凛然,让人震撼。   当时陆骁不过七、八岁,便写得一手好字,轻易赢得了景帝的赞赏,三皇子也是那时才明白,他这位二哥,终究只是个凡人,只是他比寻常人还要努力。   陆知礼卧病在床时,三皇子与其他皇子养尊处优时,年幼的太子殿下没有一刻停止学习,他所有的时间都用来磨练自己,合该他成功、优秀、完美。   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与静安太后同流合污?   许久,三皇子明白过来,太子是在提醒自己,防人之心不可无。他今日的言行举止确实鲁莽了些,要是换作别的皇子,早将他拆吃入腹,连骨头都不剩。   他这位清风朗月,犹如高山上的白雪,谪仙般的二哥,从来没将他当成敌人。   三皇子沉默地盯着陆骁,片刻后,懒洋洋地往椅背一靠,也不试探了,开门见山道:“有件事,二哥应当不知道,静安太后要的不止是我的命,二哥迎娶谢氏女为太子妃,伤透了她的心,她早就与宁王达成共识,决定在秋猎除掉你我。”   他笑:“二哥肯定没想到吧?你从小疼宠到大的四弟,居然为了皇位背叛你,我知道时,也着实吓了一跳。”   三皇子生了双笑眯眯的眼,面容俊美,笑时候除了会露出两颗小虎牙之外,还有两个甜甜的小酒窝,看起来就像只无害的大型犬。   他是京城里出了名的小霸王,跋扈,嚣张,蛮横,意气风发永远扬着下巴,整日里也不干什么正经事,所有人都以为他是扶不上墙的烂泥,就连景帝跟荣贵妃都这么以为。   如此无害,看起来就像废物的一个人,却连静安太后跟陆知礼谈了什么都一清二楚,与陆骁得到的密信如出一辙。   三皇子见陆骁神色冷静,笑了笑,没心没肺地说:“我也想过除掉四弟以绝后患,只可惜没了四弟,还有五弟、六弟、七弟,就算他们不是何家的人,只要何氏女成为皇后,这天下依旧能如太后所愿。”   陆骁早知道,三皇子绝对不是废物,就是不知道,前世三皇子又是如何死在陆知礼手中。   三皇子坐直身,正色道:“二哥,我们连手吧,就如二哥心中只有太子妃一样,我心中也只有岁岁,解决这件事,我就带着岁岁和孩子离京。”   “三弟都说孤从小就疼四弟,就这么确定孤会帮你?”   三皇子沉默了下,道:“宁王要的不止是皇位,他还要太子妃。”   这件事陆骁早就知道,再次听到三皇子提起,眸色依旧一冷。   陆骁原本打算慢慢折磨陆知礼,让他重新回味前世成为废人之后,生不如死的滋味,得知密信内容之后,他便打消这个主意。   他的人,陆知礼也敢妄想,甚至还答应静安太后,迎娶何氏女为后之后,会先喂谢明珠喝下绝子汤,再纳她为妃。   陆知礼这样狼心狗肺的东西,根本不配活在这世间。   陆骁淡淡道:“所以三弟明明心悦秦王妃,以前还要将她推给孤,是因为情根深重,不可自拔?”   三皇子:“……”   好好的,怎么就说到以前的事。   三皇子愣了下,看到陆骁眼中浮着清浅的笑意,才恍然大悟。   “二哥这是同意了?”   陆骁不置可否,声音冷漠:“这几数月来,太子妃已与秦王妃成了知己好友,感情极佳,孤希望三弟不是假意投诚,要不然,秦王妃和她的孩子没了,太子妃会很伤心的。”   前世被陆知礼背叛过一次就够了,陆骁绝不会再重蹈覆辙前世的错。   三皇子心中一凛,起身朝陆骁一揖到底:“二哥尽管放心,我这辈子就只想当个闲散王爷,在偏远的封地与妻儿和和美美地过一辈子。”   一想到离京去到封地以后,何知岁再也不用进宫给自己母妃请安,三皇子心里就美滋滋的。   陆骁看着毫无野心,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三皇子,突然就羡慕起他来。   如果可以,他很想跟这个从小就深受景帝疼爱的三弟交换,要是他只是个闲散王爷,就能天天抱着娇娇睡到自然醒,将她按在自己怀中,肆意疼爱,无需操心天下事。   可如果他是三皇子,他永远也遇不到谢明珠。   陆骁回到东宫时,谢明珠刚沐浴更衣完毕,轻软的纱衣若有似无地展示出她堪称完美的身材。   谢明珠已经用完晚膳,沐浴过后靠在贵妃椅上看话本,看没一会儿便昏昏欲睡。   听到外头传来的脚步,她才慢慢吞吞地回过神来,将话本塞到贵妃椅边的小柜子里。   匆忙间,小柜子没有关紧,露出了话本一角。   如今正值暑热最盛的时候,屋里到处都是冰盆,温度宜人,谢明珠直接光着脚跳下贵妃椅,走向陆骁:“殿下!”   谢明珠刚伸手,要帮陆骁更衣,就被他单手抱回贵妃椅上。   谢明珠的身子经过几个月的细心调养,来癸水时虽然不会再那么难受,却依然有手脚冰冷的毛病,要不是担心她会热着,陆骁连冰盆都不想让她用。   云老太太因为心虚的关系,虽然严令沈氏不许亏待谢明珠,但谢明珠到底只是个庶女,不是金尊玉贵养大的,底子难免差了些。   陈太医帮谢明珠诊完脉后,曾告诉陆骁:“太子妃身子纤弱,又有体寒的毛病,才容易手脚冰冷,若想要治好这毛病,最少得调养个两、三年。”   如今忠勇侯已经死了,忠勇侯唯一的嫡子也成了废人,次子作恶多端,早在被贬为庶民没多久,就被以前的仇家活活打死。   沈氏虽然还活着,但她年岁已大,沈家又跟何家斗得不可开交,老承恩伯根本没空管她,日子也是过得极苦。   陆骁虽然不太满意沈家的人还在救济沈氏,但有些事若做得太绝,容易引来景帝反感,沈氏跟她的女儿只能缓几年再处理。   陆骁将人困在怀中,惩罚般地咬了谢明珠唇瓣一下:“怎么又光着脚下地?”   他身上带着外头的热气,厚实的胸膛一靠上来,谢明珠脸就红了。   脑中跟着浮现昨晚男人桎梏着她腰身,从后拥抱自己的景象。   谢明珠莹白的小脸枕在锦被上,乌黑的长发披散在她纤美的肩头,衬得她的肌肤越发欺霜赛雪。   帐幔低垂,烛火摇曳,她眼前一片迷蒙,什么也看不到,只觉得牢牢握在腰间的大手,烫得人难耐。   陆骁的手劲太大,仿佛要将她一截纤腰给狠狠折断。   腰折断是会死的,谢明珠不想死,哭成了泪人儿。   她着急地想拉开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手,却如何也扯不开,只能恼怒地拉过陆骁的手臂,狠狠咬上一口。   谢明珠使劲力气咬,对陆骁来说却不痛不养,不止不离开她,反而低下头来,将她抱得更紧。   男人健壮的胸膛温柔地覆盖她光洁背脊,喑哑到极致的嗓音带着笑:“娇娇不气,待会儿就带你骑马。”   谢明珠听到他的话,眼泪掉得更凶了:“我不想骑马。”   陆骁伸出修长的手指,一点一点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小哭包,是不是觉得孤特别坏,心里正在骂孤?”   陆骁的语气很温柔,怀抱却太过强悍,谢明珠不敢回答,就怕待会儿他真的带自己骑马。   起初谢明珠并不知道为何陆骁那么爱骑马,直到后来某一天,陆骁终于挨不住她的撒娇,告诉了她实情。   原来那天她选择了爹爹没选择陆骁,陆骁才会耿耿于怀。   她就没见过那么小气的男人!   陆骁不晓得谢明珠在想什么,见她小脸红得厉害,皱着眉摸上她的额头:“怎么有点烫?可是身子哪里不适?”   说着,就要让魏行去太医院请陈太医。   谢明珠连忙阻止他:“没有,没有不适,就是冰盆化了,有点热。”   陆骁安静地看着她。   见谢明珠白皙的脸颊泛着若有若无的桃色,一双美人眼里水光潋滟,原本站直的身子,再次弯下腰,单膝跪上贵妃椅,将谢明珠牢牢困在怀中。   陆骁轻咬她的耳根,低低笑道:“娇娇想我了?嗯?”   谢明珠知道陆骁不更衣沐浴不会碰她,并不担心他对自己怎么了,反而露出嫌弃的表情:“殿下不许抱我,身上都是汗味,还不快去更衣沐浴。”   陆骁非常爱干净,还未跟谢明珠成亲之前,一天就能换好几次衣裳,成亲之后,他更是变本加厉,容不得自己有任何脏乱。   听见谢明珠的话,果然立刻将人松开。   “嗯?这是什么?”陆骁转身的时候看到没藏好的话本,一下就将露出一角的话本拿到手中。   谢明珠来不及阻止,陆骁已经飞快看完内容。   陆骁冷淡俊美的脸庞浮现一丝讶异。   谢明珠红着脸,想抢过他手里的话本,偏偏陆骁将拿着话本的手举得高高的,就算她踮起脚尖也碰不到。   “娇娇喜欢看这种话本?”   谢明珠知道坊间流传着不少有关太子与谢家嫡女的故事,她很好奇,就想看看,问何知岁知不知道哪里能买到,何知岁就直接送了一本过来。   她原以为是这些故事只有文字,没想到,里头还有图画,那些图画,还特别、特别地一言难尽。   陆骁下午时派人回来传过话,说今晚不用等他用膳,会很晚才回来,她才会翻出来看的,根本没想到他会提早回来,还被抓个正着。   百口莫辩的谢明珠,最后被话本里风度翩翩,高冷矜贵的太子殿下抓到了净室,将话本里画的那些东西,全都试过了一遍。   那话本何知岁没有看过,完全没想到里头居然还附图画,得知后,何知岁很是歉疚,让人送了一对并蒂莲花的金钗簪以表歉意。   谢明珠与何知岁虽然时常往来书信,也时不时就会送东西给对方,但是因为静安太后及荣贵妃的关系,谢明珠并不敢直接登门拜访何知岁。   中秋宫宴前夕,发生了两件大事,一是自幼病弱的宁王殿下溘然长逝;二是何知岁平安诞下一女,景帝龙心大悦,秦王夫妇二人再一次迎来盛大的赏赐。   宁王突然染上风寒,说没就没,尽管高皇后从小就做好失去他心理准备,依旧大受打击,生了一场大病,见到谢明珠来请安时,也没心思催促她早日怀上皇孙。   宁王在旁人眼底,早就是个死人,不论是景帝或是其他皇子,都觉得他活不过二十,他病了那么多年,如今只是染上小风寒就没了,倒也不觉得意外。   荣贵妃与静安太后更是从来不将他放在眼底,得知四皇子没了,心中毫无波动,直到得知何知岁生了个女儿,才双双着急起来。   两人一直以为何知岁怀的是儿子,荣贵妃想过,倘若何知岁真为三皇子诞下嫡长子,沈、何两家还有握手言和的可能,如今生了个女儿,那便只能鱼死网破了。   沈、何两家如今水火不容,要是何知岁真生了个儿子,到时候沈家的人就得认何家的血脉当主子,还得恭恭敬敬地朝小世子行礼,荣贵妃光是想就觉得憋屈,忽然间就释怀了。   静安太后却无法像荣贵妃那样看得开,何知岁肚子里的儿子是她最后的希望,如今希望落空,太后气得连中秋宴都没有出席,甚至连贺礼都没送。   何知岁生完女儿不久,成亲之后不曾踏足三皇子王府的何相,某一天深夜忽然现身王府门口。   何相拜访三皇子的行踪做得非常隐秘,静安太后并不知情,翌日还将何夫人召进宫,询问何夫人秋猎一事安排得如何。   东宫内,陆骁读完最新的密信,脸色愈发阴郁。   他没想到陆知礼没了,就连何家人都打算退了,静安太后依然一意孤行。   果然没了陆知礼,静安太后还有许许多多棋子,其他野心勃勃的皇子,看在她背后的何家,都会愿意追随她。   陆骁将信烧掉,低头摸了摸蜷缩在怀里的谢明珠,也不知道秋猎那天,胆小的娇娇会不会被吓坏。   因为何丞相不愿配合静安太后刺杀三皇子及太子的关系,静安太后最后只能走其他途径。   “殿下?”   谢明珠似乎很浅眠,陆骁没有折腾她的时候,刚下榻不久,她就会惊醒过来。   陆骁回到榻上,将人按回怀中,亲了轻啄了啄她的额头:“孤只是去更衣,睡吧。”   谢明珠将脸埋进陆骁怀中,忽然问道:“殿下,李之是你……”   话音未落,陆骁已经低下头堵住她的唇,呢喃道:“是孤,以后莫要再提他的名字。”   不论是李之或是陆知礼,他的娇娇都要忘记才行。   谢明珠察觉到陆骁的阴郁,反手抱住他,主动咬住他的唇瓣,扯落他的衣带。   ……   何知岁坐完月子不久,秋猎的日期也定了下来。   秋猎随行人数向来只多不少,不止有后宫妃嫔,还有众皇子公主及大臣,围场上,然而今年除了有平时守护景帝安危的御林军及金吾卫外,更有襄国公亲自带领的三千士兵。   这件事完全出乎静安太后意料之外,往年秋猎,景帝只会带御林军及金吾卫,从来没带过这么多士兵随行。   出发前,何夫人再次进宫劝阻静安太后,然而静安太后为了这件事,筹谋了一辈子,哪可能轻易放弃。   秋猎是静安太后最后的机会,此时她已是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为了事情能顺利进行到底,鲜少出席秋猎的静安太后,此次也跟着同行。   得知静安太后也在秋猎的名单之中,谢明珠心中莫名不安,进到马车内时,便有些魂不守舍。   陆骁见状,将人抱到腿上,摸了摸她闷闷不乐的小脸:“孤的太子妃在想什么?”   听到太子妃三个字,谢明珠缓缓回过神来,一瞬不瞬地看着陆骁。   去年秋猎时,她虽然也在太子的马车上,但当时她只是个小宫女,没想到短短一年,她已经从小宫女,成为太子妃。   谢明珠蓦地抱住陆骁的脖子,在他脸颊上吧唧一口。   她难得这么主动,陆骁掐着她的腰,轻笑道:“娇娇是想孤在马车上把你……”   他低下头,凑近她耳边,轻声道:“……哭吗?”   中间那个字陆骁说得极小声,除了谢明珠与他之外,再无第三人听得到。   谢明珠从来没想过人前不近女色,禁欲疏离的太子殿下,成亲之后竟然会是这个样子,什么荤话都说得出口。   她脸色霎时红了,气得要从他腿上下来:“殿下太坏了,我要去找岁岁,您就跟秦王一块搭马车吧!”   何知岁已经出月子了,三皇子本来不想让她参加秋猎,何奈景帝下了令,非得要他带上秦王妃才行,因为孩子还小的关系,景帝格外开恩,同意小郡主留在王府。   陆骁浑身上下充满力量,一双臂膀更是强健有力,谢明珠纤腰被箍得死死的,哪可能走得掉。   陆骁侧过头,不紧不慢地轻啄她纤白的脖颈,牢牢握住掌中白腻:“三弟不会让你上马车的。”   三皇子那么宝贝何知岁,就算谢明珠与何知岁如今已成了好友,三皇子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妻子跟别人共乘一辆马车,就算是谢明珠也不行。   谢明珠很快就倒在陆骁怀中,低声求饶:“不走了,不走了,殿下快放开我。”   马车内的动静瞒不住,陆骁方才说那些话也只是逗逗谢明珠,并不是真的想对她做什么,听见她说不走了,立刻将人松开。   谢明珠头一次感觉到陆骁的怀抱这么热,烫得她全身是汗,就连白皙精致的脸庞上,也布满了一层薄薄的细汗。   她柔若无骨地倒在陆骁怀中,吐气幽兰,小声道:“殿下,我心里莫名不安,总觉得秋猎会出什么大事。”   陆骁拿过干净的帕子,慢条斯礼地帮她擦汗:“娇娇只要记得,无论发生何事,都不必担心孤。”   男人的声音依旧那样平静,谢明珠心脏却猛烈跳动起来,她紧张地抓住陆骁手臂:“殿下……”   “嘘……”陆骁将她脑袋按进怀中,低声哄道:“别怕,孤不会有事的。”   谢明珠原以为陆骁这么说,是因为提前掌握了什么,比如说有刺客要刺杀皇上或是其他皇子,抵达围场时,一颗心始终安定不下来。   直到前两日秋猎,一切如常,谢明珠才终于安心下来,她想象中的刺客并没有出现。   谢明珠以为是自己多虑了,不再多想,没想到翌日早膳后,营帐外忽传来一道撕心裂肺的尖叫声,一阵兵荒马乱的杂沓脚步声,紧接而来。   “怎么回事?”谢明珠心头一跳。   此时她与陆骁刚用完早膳,正要起身将魏行喊进来,就见坐在对面的陆骁,忽地呕出一口血来,缓缓倒了下去。   谢明珠呼吸有一瞬间的停止,目眦欲裂地扑向陆骁:“陆骁!”   魏行听见太子妃的尖叫着让他宣太医,顾不得失礼,立刻掀帘而入,见到太子双眸紧闭,脸色苍白地倒在太子妃怀中,唇角还溢着黑血,连滚带爬地奔出帐营。   匆匆赶到太医们的营帐,魏行才知道原来不止太子出了事。   今日膳食似乎出了些问题,不少妃嫔及臣妇皆出现中毒的症状,就连皇上及三皇子,也都在用完早膳不久,便口吐黑血陷入昏迷不醒,如今太医及御医们都在皇帐里抢救皇上及三皇子。   魏行心中一惊,顾不得其他,立刻拉着陈太医回到太子营帐。 第62章 . 正文完(下)【二合一】……   围场乱成一团, 不止皇上、太子昏迷不醒,就连皇后都卧榻不起,谢明珠得知后, 脑袋有一瞬间的晕眩。   她就算再单纯, 也知道这件事并非偶然,有人要毒害皇上、储君。   陈太医虽然一来就立刻喂了陆骁一颗解百毒的丹药, 接着又为他搭脉,然而陈太医的脸色却越来越凝重。   谢明珠看得心慌意乱, 心底蔓延出无边无际的恐惧感。   “陈太医,太子殿下究竟如何?”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脸上虽然看不出情绪, 声音却颤得厉害。   陈太医摇摇头:“殿下的脉象有点奇怪,容臣再为殿下仔细诊脉。”   陈太医帮陆骁搭脉的同时,魏行询问谢明珠:“娘娘身子可有哪里不适?”   谢明珠是和陆骁一块用的早膳, 两人感情极佳,有时陆骁还会喂她用膳,倘若陆骁的膳食有问题, 谢明珠应该也会中毒才对。   魏行神色紧张地看着面色苍白如纸的谢明珠。   要是陆骁平安无事地醒来, 谢明珠反而出了事, 魏行这条老命也不用要了。   “本宫无碍,魏公公,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谢明珠没有中毒,身子却摇摇欲坠, 一想到自己很可能会失去陆骁,难以言喻的恐惧便犹如潮水般蔓延全身,让她手脚冰冷。   她突然就想起前世两人逃离碧霄宫的那段记忆。   她很想很想活下去,很想永远陪着陆骁, 却只能趴在陆骁背上,感受着自己体温和生命流逝,无能为力。   她以为这辈子终于能和陆骁白头偕老……   谢明珠陡然踉跄了下。   青黛连忙搀扶住她:“娘娘,主子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谢明珠听了并没有觉得安心。   天下人都以为陆骁无所不能,只有她清楚的明白,陆骁再厉害也只是个凡人。   “娘娘,微臣没见过殿下身上的毒,皇上与秦王同样中毒昏迷不醒,请容微臣前往皇帐与众太医商讨。”   就连太医也束手无策。   陈太医的话狠狠地砸在了谢明珠的心脏上,让她浑身的血液倒流。   谢明珠看起来却于平时无异,冷静地点头:“好,陈太医赶紧去,商讨出对策,还请陈太医尽快回来救治太子殿下。”   陈太医拱手:“臣一家老小的命都是殿下救回来的,臣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会将殿下从鬼门关拖回来,定不负娘娘所望。”   陈太医离开后,谢明珠抬手抹了抹眼睛,看着昏迷不醒的陆骁,血都是冰凉的:“殿下的膳食盛上来前,不是都会有典膳郎试毒的吗?”   魏行也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三皇子与其他妃嫔们中毒便罢,可太子身边有典膳郎,就连皇上身边也有专门试毒的太监,就算所有人都中毒,这两位主子也不可能出事才对。   怎么就同一时间出了事呢?   所幸贵人们的膳食与侍卫是分开的,皇上、太子虽然出了事,谢肆底下的御林军及贺烺率领的金吾卫都平安无事。   准备膳食的厨子,包括送膳的宫女太监,就连为皇上、太子试毒的人,一瞬间就都被金吾卫拘禁起来。   皇上、太子昏迷不醒,皇后与荣贵妃也因为膳食不干净的关系,上吐下泻、虚弱不已,好在静安太后信佛,平时吃的都是素食,身子并无任何不适,尚能主持大局。   静安太后当下就下令,让贺烺将为皇上、太子试毒的人即刻处死,并让御林军及金吾卫暂时先听五皇子发号施令。   贺烺不置可否:“他们二人专门为皇上及太子试毒,皇帝太子都出了事,他们却一点事也没有,很可能知道主导此事的幕后黑手为何人,只要严刑拷打,此事很快就会水落石出。”   静安太后只想毒死太子夫妇及三皇子,根本不知道皇帝为何会中毒,得知景帝也中了毒,昏迷不醒之后,她心里便慌得厉害,总觉得事情隐隐约约脱离了她的掌控。   当务之急,她只能将自己安排的人除理干净,再慢慢想办法。   静安太后闭了闭眼,强硬地命令贺烺:“贺指挥使,哀家说什么你便做什么,皇帝是哀家的亲生骨肉,难不成还会害他吗?即刻将那两个护主不力的奴婢处死!”   贺烺还想说什么,谢肆却抬手制止他,朝太后拱手道:“太后娘娘息怒,臣这就去将两人处死。”   静安太后松了口气。   围场中毒一事疑点重重,静安太后不敢轻举妄动,派人暗中密切观察太子及三皇子情况的同时,决定静观其便。   出了这等大事,整个围场弥漫着浓烈的肃杀之气,一时之间,人人自危。   谢明珠始终守在陆骁身边伺候着,无论是更衣、擦汗或是喂药,都不假他人之手。   一夜过去,众太医依旧束手无策,陈太医回到太子营账再次为太子诊脉,再施以针刺治疗后,见太子依旧没有转醒的迹象,又匆匆离开。   皇上中毒一事牵连甚广,谢肆忙着审问相关人员,试图抽丝剥茧,寻出幕后主使者,没空过来探望女儿如何,只能让谢谨行过来。   谢谨行得知妹妹从昨天开始就都没吃东西,心急如焚,亲自去猎了只野兔回来烤,又亲手熬了一锅清粥,全程不假他人之手,最后才让魏行送到太子营账内。   “娘娘,这粥与兔肉,都是世子爷亲自下厨做给您吃的,您多少吃几口吧。”魏行劝道,“殿下要是知道奴婢让您饿肚子了,醒来定要怪罪奴婢。”   桃红也道:“是啊娘娘,要是殿下醒来,您却反而病倒了,该如何是好?”   谢明珠平时都被陆骁护得好好的,此时却知道自己不能倒下,她不发一语地接过碗,小口小口地吃了些清粥与兔肉。   用完膳,谢明珠苍白的脸色果然好了许多。   青黛就守在太子营账外,魏行很安心,他想了下,决定亲自走一趟皇帐,问看看皇上情况究竟如何。   谢明珠担心陆骁出什么意外,一天一夜未曾阖眼,浑身有些不舒服,头重脚轻。   她小心翼翼地爬到榻上,来到陆骁身边躺下。   平时只要她蜷缩进陆骁怀中,不管他是不是在睡梦中,强而有力的臂膀都会下意识地将她按进怀中搂紧。   此时陆骁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谢明珠抬手拨了拨陆骁的眼睫毛,伸手抱住他。   陆骁生了一张不食人间烟火的漂亮脸蛋,他的五官很精致,肌肤白皙如玉,睫毛很长也很翘,像姑娘家似的。   但是陆骁虽然长得漂亮,身上却一点女气都没有,周身充满了侵略性和疏离感,让人根本不敢生出亵渎之心。   这样冷漠且难以接近的陆骁,在谢明珠面前却是完全温柔及臣服的,让她格外迷恋,甚至觉得陆骁哪里都好。   谢明珠撑起身子,微微垂首,在陆骁唇色淡得近乎于无的唇瓣上,轻轻落下一吻。   她故意凑在陆骁耳边,说任性的话:“殿下,我的头好晕,身子很不舒服,你最好赶快醒来,要不然我就不喝药,陪你一块昏迷不醒。”   陆骁对谢明珠虽然很好,在某些事上却很霸道,比如两人在榻上独处,缱绻难分的时候。   陆骁确实是优秀的,他学什么都快,有些事甚至能无师自通,就算前世没有任何经验,也不曾让谢明珠痛过几次。   很快就带着她上天下地,快乐得欲罢不能,让谢明珠愈发地迷恋他。   陆骁除了在这件事上强硬之外,谢明珠不肯喝调养身子的汤药时,也很霸道。   陆骁虽然不会逼着谢明珠喝那些补药,但他总有办法哄她喝下。   谢明珠知道陆骁最重视自己了,要是听到自己就快病倒,肯定很快就醒来。   谢明珠不是真想折腾自己,她虽然故意说一些任性的话语想刺激陆骁醒来,所做所为却完全相反,察觉到身子不适之后,就乖乖上榻,抱着陆骁睡了过去。   她再担心陆骁,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让自己病倒。   景帝及太子连续三日昏迷不醒,众太医束手无策,甚至已经有人跪在皇帐前默默垂泪。   皇上若真有什么意外,也不能死在围场,这三天,谢肆不停请示静安太后,是否要拔营回京,静安太后始终摇头,要他们尽快救治皇上及太子,以及将那些可疑的宫女太监悉数斩杀,一个也不许放过。   静安太后的手段太过狠辣,引起许多随行的朝臣不满,但是如今皇上、太子的情况都不乐观,高皇后虽然不再腹痛,却依旧虚弱得下不了榻,御林军及金吾卫也只能听太后的命令行事。   景帝中毒后的第三日下午,方嬷嬷突然进到静安太后营账,在她耳边低声道:“太子情况不好,陈太医束手无策,太子妃受不住打击,方才用午膳时,昏了过去。”   陆骁养在静安太后身边十多年,她听见太子快要不行,脸上居然没有半点心疼或不舍,反而露出轻松愉悦地笑容。   静安太后眸光微闪:“皇上呢?”   方嬷嬷道:“已经有些御医跪在皇帐外哭了。”   “哀家也是时候去见皇帝最后一面了。”静安太后满意地点点头,终于在方嬷嬷的搀扶下,来到景帝的皇帐。   见身着龙袍的皇帝卧在榻上,脸色苍白,奄奄一息,一群太医跪在榻前无计可施。   静安太后焦急地来到景帝身边,厉声责问:“皇帝还没死,你们全跪在他榻前做什么!”   为首的太医跪着挪到榻前,搭脉片刻后,再次跪了下去,脑袋低垂到了地上,苍老的嗓音带着深深的恐惧:“禀太后,皇上他恐怕、恐怕……”   太医不敢说大逆不道之语,静安太后却猜出他要说什么,她仓皇地回过头,抬手探了探景帝的鼻息,发现皇帝居然就剩一口气,心中蓦地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与纠结。   静安太后于榻边颓然而坐,语气哀伤:“都退下吧,让哀家与皇帝独处一会儿。”   众太医们脸色苍白,鱼贯而出。   静安太后被突如其来的狂喜砸晕了头,完全没有发现那些太医们的脸色略显怪异。   她起身,在皇帐内来回踱步,好半晌,才终于下定决心,再次回到龙榻面人。   “翊儿,母后帮你了这么多年,也该你帮帮母后了……”静安太后说完,颤抖着苍老的双手,拿起金丝软枕。   景帝不是嫡出的,静安太后为了扶持儿子上位,费了不少苦心,为他铲平一切荆棘,帮他铺了一条康庄大道,甚至为了他的前程,没有让何家的人当皇后,帮他选了当时母家背景更为雄厚的高家。   然而每当夜深人静时,静安太后总会忍不住想,要是她是个男儿,这天下早该是他们何家的。   为何他们何家付出了这么多,最后依旧只能站在景帝背后呢?甚至在景帝坐稳皇位之后,他反而忘恩负义,要回过头来收拾扶持他上位的何家!   景帝削弱何家势力的动作虽然不明显,静安太后却全都看在眼底,这也是为何当年靖王之乱时,太子被救回来之后,她为何要将太子强硬地留在自己身边。   只有将大魏的储君掌控在自己手里,他们何家才能再荣华数百年。   静安太后眸色一冷,一鼓作气将金丝软枕,往昏迷不醒的帝王脸上捂去:“翊儿,你安心去吧。”   原本昏迷不醒的景帝却倏地睁开眼,脸色阴沉得吓人,不止挥开了金丝软枕,就连静安太后都被他狠狠推开。   静安太后惊呼的同时,由谢肆率领的御林军鱼贯而入,谢肆身后,跟着脸色铁青的何丞相。   “你……”静安太后难以置信地看着景帝及何丞相,“你们是在做戏?!”   静安太后无法相信景帝居然为了抓住她的把柄,将太子及三皇子陷于险境,甚至就连皇后及荣贵妃也都拉了下去。   “不演这么一场戏,又怎能逼得皇祖母露出马脚?”   陆骁冰冷得仿佛冬日里的寒雪,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倏地从后响起。   静安太后瞪大眼,难以置信地回过头,看着安然无恙进到皇帐内的陆骁及谢明珠,粗重的呼吸声在皇帐里回荡着。   “太子怎么可能没事?太子妃不是晕过去了?”静安太后压抑着内心的震撼,视线飞快扫过两人。   见陆骁与谢明珠除了脸色苍白了点以外,并无大碍,静安太后眼前骤然一黑,难以言喻恐惧瞬间席卷全身。   她原以为自己至少毒死了三皇子,没想到谢明珠扶着陆骁进来不久之后,三皇子也在何知岁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完了。   一切都完了。   不止她完了,就连何家也完了。   静安太后手脚发软,整个人踉跄连退数步,滑坐于地。   她终于明白,今日这一切,不过是景帝为了她设下的一个陷阱,太子与三皇子早就知道这场戏,他们只是在陪景帝演戏,好引她这条大蛇出洞。   静安太后没想到自己亲手扶养长大的儿子及孙子,居然提防自己到这种地步,甚至不惜下血本引她万劫不复。   平日里总是嬉皮笑脸的三皇子,此时周身的气势冰冷压抑,好似三九寒冬的凛冽北风:“本王与太子平安无事,太后娘娘肯定很失望吧?”   何知岁始终垂着头,眼眶泛红,不发一语。   静安太后意图谋害皇帝及储君,罪证确凿,哪怕她是景帝的生母也难逃其咎,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当下就被谢肆带领的御林军押了下去。   至于投靠静安太后的五皇子,早在皇上醒来不久,贺烺便亲自带着金吾卫,将其制伏,押下候审。   何丞相因为在事发之前,就实时向皇上坦承一切,何家并没有因为此事而被牵连。   但静安太后犯下的罪实在太深,何丞相知道皇上心里已经有疙瘩,就算容得了他,何家的某些人,尤其是配合静安太后做这些的那些心腹老臣,也难逃一死。   何丞相来到皇榻前跪倒,俯身叩首:“微臣年岁已高,于国事有心无力,请皇上容许微臣告老归乡。”   景帝及太子虽然不是真的服下毒药,但是为求逼真,还是服用了类中毒的丹药。   这种丹药虽然对人体没有什么伤害,但是药三分毒,几人虽然平安无事地清醒过来,依旧十分虚弱。   景帝脸色苍白地靠在引枕上,不冷不热地看了何丞相一眼,虚弱的嗓音依旧充满威严:“既然爱卿去意已决,朕也不挽留了。”   何丞相再次磕头,在景帝冰冷的注视中慢慢退出营账。   陆骁与三皇子同时来到景帝面前。   景帝欣慰地看着两个儿子,正要开口,三皇子便早先一步,撩袍跪地:“儿臣如今已经封王,也诞下皇嗣,按老祖宗的规矩,儿臣理应前去封地,不得长驻京畿,儿臣愿意替大魏戍守东北边关,请父皇成全儿臣。”   陆骁垂首不语。   景帝愣了下,似乎没想到三皇子会自请前去封地。   三皇子容貌虽然不是跟景帝最为神似的,为人处事却很有他年少时的影子,因此景帝最为疼爱这个儿子。   东北边关是苦寒之地,景帝怎么可能忍心让三皇子去那种地方,景帝甚至不希望他离京。   “孩子还小,不宜长途跋涉,更何况,太后才刚做出这样的事,朕就将你发配封地,底下的人要如何看你?”   “秋猎一事,你与太子都做得很好,你们兄弟二人能连手,而非自相残杀,朕甚感欣慰,还有许多赏赐要给你们二人,前往封地一事,还是待你及冠后再说。”   三皇子与陆骁同年,两人都再过一年就及冠。   陆骁早就知道景帝偏爱这个弟弟,对此并无任何表示,始终沉默不语。   三皇子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景帝却一脸疲惫道:“凛儿退下,朕要跟太子单独说几句话。”   谢明珠闻言,默默放开陆骁的手臂,陆骁却下意识拉她的手。   谢明珠愣了下,苍白的面颊微红:“殿下,皇上要与您说话,妾身不可留下。”   陆骁看着她,嗓音沙哑:“你先回营账,莫要乱跑。”   谢明珠朝他行了一礼:“是。”   少女神色冷静又疏离,头也不回地离开,陆骁看着她离去的身影,心脏微不可察地刺痛了一瞬。   谢明珠刚踏出皇帐,三皇子虚弱而又着急的声音便跟着飘进耳中:“岁岁,你别生气,你听我解释……”   不远处,三皇子在贴身太监的搀扶下,着急地追在何知岁身后,何知岁看起来气得不轻,不论三皇子如何喊她,始终无动于衷。   谢明珠若有所思地看着两人。   候在皇帐外的魏行见状,心中突然涌起不太好的预感。   陆骁回到营账时,谢明珠已经睡下。   陆骁昏迷了整整三天,虽然谢明珠只有头一天失态,后面两天都有乖乖吃饭睡觉,脸色依旧苍白,此时她整个人蜷缩在锦被中的模样,给人一种脆弱,奄奄一息的错觉。   她睡得并不安稳,秀眉微微蹙起,纤长的睫在白皙的脸上投下了一小片阴影。   陆骁心脏狠狠揪了一下。   魏行上前帮他更衣,轻声道:“太子妃受了不小的惊吓,喝了安神汤才睡的。”   陆骁挥手让魏行退下,上榻将谢明珠抱进怀中。   温香暖玉一入怀,陆骁紧绷不安的一颗心,才终于稍稍放松了些。   秋猎发生了这等大事,自然不可能再举行下去。   回程路上,谢明珠虽然与陆骁共乘一辆马车,她却始终不肯跟陆骁说话。   陆骁知道自己没有事先跟谢明珠提起这件事,将她吓得不轻,一路上都在想办法哄人。   马车走了两天两夜,即将进京前,谢明珠看着回程后,就一直抱着自己,低声下气地哄着她的陆骁,眼眶默默地红了。   陆骁后悔死了,温暖的指尖轻轻揉过她发红的眼尾,轻声哄道:“娇娇别哭,都是我的错。”   “陆骁,你以后不能再这样吓我了。”   谢明珠强忍了几天的眼泪不停地涌出来,纤弱的身子微微发着抖,压抑的哭腔从唇间小声溢出来。   陆骁从没见过她哭得这么厉害,上气不接下气,心里疼得要命。   他将谢明珠紧紧抱在怀里,抬手给她擦眼泪,亲她眼睛,哑着声哄她: “孤不是有意瞒你的,父皇下了死令,这件事谁也不能说。”   谢明珠推开他,带着哭腔的声音又轻又软,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殿下不知道,我看到你吐血昏迷不醒时究竟有多害怕……”   她永远记得前世死在陆骁背上时,心中有多不舍,又有多悔恨,她总是想,要是能早点认识陆骁就好,就算好不容易重活一世,她也不止一次这么想过。   谢明珠说陆骁不知道她的感受,但是陆骁其实早就尝过无数次这样的滋味,自然晓得亲眼看着最爱的人在怀中昏迷不醒,甚至渐渐失去温度时,那种难以言喻的痛苦与恐惧。   要不是景帝下了死令,他也不会连这么重要的事,都隐瞒谢明珠。   陆骁捧起她的脸颊,低头亲她沾满泪水的睫毛:“娇娇乖,不哭了,待会儿回宫,孤就带你回家,好不好?”   陆晓知道,就算谢明珠已经与自己成亲,但她认定的家,始终只有襄国公府一个。   谢明珠怔怔地看着陆骁,眼泪再次盈满眼眶。   陆骁最受不得她哭,也不管她会不会生气,强硬地将人抱到腿上,让她面对面看着自己。   “小哭包。”陆骁捏起她的下巴,语气充满无奈与心疼,“回京后我会跟父亲请求,带你回国公府小住几天,等你气消了,我们再回东宫,好不好?”   谢明珠哽咽道:“那万一我气一直没消呢?”   陆骁吻着她的脸颊,低沉地笑了:“那孤就陪你待在国公府一辈子。”   他温柔的笑声像世上最甜腻的蜜糖,渐渐化进她的心里,温柔又深^入,填满她的一切。   谢明珠把脸埋在了陆骁怀中,不说话,耳根微微红了。   谢明珠看起来虽然脾气很好,又软又甜的,还很爱撒娇,但要是真的不肯理陆骁,陆骁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陆骁额头低着她的额,抱着人轻轻摇着,见小姑娘虽然不哭了,但还是不理自己,决定转移她的注意力。   “你不是说想看师娘及师父再一次成亲?这次回国公府,我帮你说服你阿娘好不好?”   谢明珠果然抬眸看他了:“殿下不会又是在哄我吧?”   陆骁看着她亮晶晶且充满信任的小眼神,心中柔软下来。   他的娇娇,真的太可爱、太讨人喜欢了,哪怕心里再不高兴,也不会真的怨他恨他,或是再也不相信他。   陆骁收紧手臂,侧着头亲啄她的脸颊及纤白的脖颈。   “孤何时说过骗话哄你了?”   做不到的事,陆骁从来不轻易许诺,就像前世,谢明珠以为他说他们很快就能出宫,只是在哄自己,陆骁却真的带她出宫了。   谢明珠其实也知道,陆骁根本没有做错什么,那是景帝下的命令,他不能违抗。   她的夫君,是大魏最尊贵的储君,只要他想,他可以拥有许多妃子,姬妾成群。   他却什么都不要,只要她一人。   就算错不在自己,对于她的不安,陆骁也未有一丝不满,而是从头到尾都耐心地哄着他。   不论是前世或是今生,陆骁从来没有亲口说过他喜欢谢明珠,谢明珠却感受得到他满腔的爱意。   谢明珠伸手抱住陆骁,闭着眼睛,轻轻在他颈侧的小痣轻咬一口。   “好吧,”谢明珠眼圈儿红通通的,脸上却已经浮起陆骁所熟悉的甜蜜笑容,“我原谅你了。”   陆骁用力将她揉进怀中,吻了吻她的额头。   谢明珠道:“回襄国公府住时,我还想去探望岁岁跟小欢欢。”   她的声音软乎乎的,格外动听,无论听多少遍,都是那般让他喜欢,无法拒绝她的撒娇。   “好。”   “我还要跟岁岁一块去逛街,你跟秦王都不许跟。”   “……好。”   “今天晚上我要跟阿娘一块睡,殿下自己睡。”   “……”   陆骁看着说得眉飞色舞,得寸进尺的小姑娘,看着她睁着一双干净澄澈的眸子,用湿润饱满的红唇,说出没良心的话,倏地伸手掐住了她的腰。   谢明珠微微愣住,抬眸看他,柔软的唇瓣微张:“殿下?”   陆骁伸手捏了捏她:“小没良心。”   谢明珠根本就不知道他有多贪心,占有欲又有多可怕,就连她亲生爹娘的醋他都能吃。   疯狂地想让她彻彻底底,身心都只属于自己,只看得到自己。   谢明珠双颊微红,拉开陆骁不安分的手,倒在他怀中,仰头看他:“那怎么办呢?殿下现在才发现我是小没良心,可是后悔了?”   陆骁喉间溢出低沉而又愉悦的轻笑声,微微俯身,执起她白皙的小手,轻吻她的指尖。   “永不后悔。”   男人清冷低沉的声音落下的同时,马车内响起银铃般的肆意笑声。   谢明珠眼中浮现水光,面上浮现一点点的红晕。   愉悦而又幸福的笑声,很快就传到驾马跟在太子座驾后头的谢肆耳中。   谢肆神情依旧威严而冷漠,周身充斥着铁血寒气,乌黑深邃的眼眸却流露出淡淡的笑意。   陆骁果然从不许虚妄的承诺。   他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小宝贝,就算交到了陆骁手中,陆骁依旧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里,如珠如宝地呵护,毫无底线地宠着她、爱着她。   直到永远。   ──正文完── 第63章 、甜甜哒番外01   番外(一)   谢明珠笑倒在陆骁怀中, 香香软软的身子柔若无骨地挨着他,纤细的手臂抱住男人的脖子,弓起柔软的脊背, 小心翼翼地在他唇角轻轻落下一吻。   她白里透红的小脸微红, 有些难为情地轻笑:“殿下对我这么好, 我会越来越贪心的。”   因为刚哭过的关系,谢明珠眼角泛着清浅的红,弯起的唇角旁, 两个梨涡盛着几丝甜意, 像一朵盛开的粉蔷薇,看起来无辜又勾人,很好欺负的样子。   谢明珠这样的美人,哪怕只是无心抬眸一笑, 对男人来说都是诱惑。   陆骁眸色暗了暗, 蓦地将她按倒在榻上, 肆意侵略她甜美的唇瓣。   谢明珠没有想到陆骁会这么大胆,眸子蓦然睁大, 她忍着颈间的痒意,按住他掐在腰窝处的大手, 轻声道:“殿下, 不行……”   她柔软湿润的唇瓣微张,男人的吻便骤然变得凶狠,带着浓重的占有意味, 气势汹汹地掠夺她的呼吸。   谢明珠再次呼吸到新鲜空气时,眼尾已经染上几分娇意, 眼里浸着一层迷蒙的光, 抓着男人手臂的指尖微微泛着粉红。   马车隔音不好, 谢明珠不敢闹出太大的动静,一边推着陆骁,一边转移他的注意力。   “阿娘和爹爹成亲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我之前就跟爹爹提过,无论爹爹怎么哄阿娘,阿娘都始终不肯点头同意,殿下又要如何说服阿娘?”   陆骁的薄唇温柔地在她耳畔游走,落下一朵朵的红花,平时无欲无求的清冷眸子,此时已经染上浓浓的暗色。   他鼻息微重,低下头,轻啄谢明珠耳根,随口道:“那是师父不行……”   陆骁人前冷酷又冷漠,内敛而又克制,与谢明珠独处时却像变了个人,还什么话敢说出口。   此刻的他就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狮子,浑身充满着爆发力,薄唇还坏心地贴在谢明珠耳畔,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慵懒声线,说着与他气质外貌不符的情话。   谢明珠听没几句,脸颊耳根便“腾”地红了,雪白的肌肤染上桃花般的淡红,手按在陆骁肩膀上。   少女声音软若秋水,带着撒娇的意味:“殿下,外头好多人的……”   谢明珠对陆骁而言,拥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怎么舍得放过。   他低头,含笑轻啄她的唇,按住她的腰肢,指腹摩挲:“怕什么?孤怀里有帕子。”   谢明珠没想到陆骁居然真养成了随身携带帕子的习惯,脸不由更红了。   陆骁将她放了下来,起身时带起一阵微弱的风,落到谢明珠比珍珠还要柔美的肌肤上。   她伸手环抱住自己,耳根桃花般的嫣红,一路晕染至颈肩,再到浑圆艳丽的白腻前,而后没在她挡在前面的纤白手臂下。   陆骁刚从怀中摸出干净的帕子,正要扯开玉带,就听到马车外传来一道低沉且威严的嗓音:“太子殿下方才说谁不行?”   “……”   听到父亲的声音,谢明珠心头一跳,蓦地将陆骁推开,慌张地捡起掉在马车地板上的衣物,压根儿不敢多看他一眼,整个脑袋嗡嗡作响。   她就说外面有人了!殿下偏偏不听!   这下该怎么办!   谢明珠这下不止耳根脸颊红透,就连全身都像有火在烧,完全不敢想象两人在马车的对话,外头的人居然能听得一清二楚。   重点是这人还不是别人,还是她自己的爹爹。   要不是爹爹开口阻止,她差点就要在马车里跟陆骁犯下大错!   谢明珠不止想尖叫,就连想死的心都有了,她委屈巴巴地看着陆骁,泛着水光的美人眸里全是满满的指控。   陆骁情绪向来内敛,哪怕是以往恩爱之时,除了眼角眉梢染上几许欲^色之外,神色也都是淡淡的,此时脸色却黑如锅底,说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秋猎才发生了那样的大事,按理说,谢肆应该驾马紧跟着帝王的马车才对,为何会出现在太子座驾旁?   谢肆分明就是故意的!   谢明珠整个人裹在锦被之中,藏住一切风光。   陆骁见谢明珠纤白的指尖抖得厉害,吓得连抱腹都穿不回去,心疼地弯下腰。   “怎么这么胆小?”   陆骁心疼地叹了口气,见她紧张得快要哭了,强行拿过她手中的衣物,一件一件慢慢帮她穿回去。   陆骁将谢明珠抱到腿上,低头轻啄了她的唇瓣一口:“乖,没事的。”   他的动作充满霸道,不容拒绝,声音却温柔无比。   陆骁跟谢明珠说情话时,是咬着她的耳朵说的,声音还刻放柔放轻,他很确定谢肆听不到。   要是听到了,谢肆知道女儿平时都是怎么被陆骁欺负的,不可能还能那么冷静。   谢明珠脸颊烫得厉害,就连心脏都还在急促地狂跳着,却始终乖乖地看着陆骁,任由他穿上抱腹。   她甚至把脸埋进陆骁怀里,小声抱怨:“殿下真是的,就说过不行的……”   谢明珠不止生得好看,就连声音也好听,不论说什么都像在撒娇,绵绵软软,如涓涓流水般,甜蜜而清澈,滋润着陆骁不满的身心。   陆骁低笑着轻啄她的耳根:“娇娇说得是,确实是孤不对……”   “殿下知道便好!”谢明珠红着脸斜睨了他一眼,那小眼神又娇又软,看得人心都融化了。   陆骁喉结滚动了下,忍了半晌,却终究没忍住,再次捏起她的下巴,狠狠地吻上去。   外头的谢肆似乎铁了心要阻止他们,见陆骁没有响应,淡淡道:“太子殿下?”   陆骁从来没这么暴躁过,偏偏对方又是他的老丈人,想让他滚都没办法。   谢明珠听见爹爹威严冷冽的嗓音,感觉自己就像做了坏事,被当场抓包的坏孩子,全身红得像煮熟虾。   她再一次推开陆骁,强行抢回他手中的衣物,躲进锦被之中,瓮声瓮气道:“殿下不许过来!爹爹问你话呢,快回他!”   陆骁知道谢明珠胆子小,这事是不能继续了。   他漂亮的凤眸微眯,克制着想要骂人的冲动,声音沙哑的道:“孤说这次的秋猎不行,举办没几日便回京,甚是无趣。”   谢肆是个沉默寡言的人,此时却难得的长篇大论:“太子殿下若觉得此次秋猎不行,太过无趣,回去后可让皇上举办骑射比试,如此一来,不止殿下有趣事可做,秋猎时无法大展身手的儿郎们,也能一展抱负。”   陆骁恨不得将眼前人拆吃入腹,让她完全属于自己,偏偏谢肆始终驾着马跟在外头,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说着话。   帝后的马车后,是荣贵妃的,再接着便是太子,彼此间虽然隔了不短的距离,但是谢肆是习武之人,嗓音本来就哄亮,再加上他并没有刻意放低音量,他与太子的对话,轻而易举就传到了最前头的景帝耳中。   只见原本坐在马车里的景帝掀开窗帘,朗声笑道:“谢爱卿这提议不错,是该举办个骑射比试,去去秋猎的晦气!”   马车走了好一会儿,不知是景帝想到什么,还是高皇后跟他说了什么,他再次掀开车帘,朗声道:“谢爱卿,跟太子说,骑射比试这件事,朕就交给他了,让他回宫就来见朕!”   谢肆朗声应是,很快就将景帝的话,转述给陆骁。   陆骁情绪已经平复,脸上看不出表情,躲在锦被中的谢明珠听到这话,却紧张地坐了起来。   “殿下,您要准备骑射比试事宜,那我还能回襄国公府吗?”   只要陆骁想,谢明珠当然还是能回去,就是没办法像原计划那样,带着她四处玩。   但是能怎么办呢?话是他自己说的,他总不能告诉景帝,方才那些话都只是在敷衍谢肆。   谢明珠刚刚躲在锦被中,头发都乱了,白皙的小脸还压出一道痕迹,看起来傻乎乎地,可爱得要命。   陆骁很想把人抱到怀中狠狠教训一顿,想起谢肆很可能还跟在外头,伸到半空的手蓦地顿住,而后曲起手指,不轻不重地弹了下她的额头。   谢明珠莫名其妙被弹了额头,委屈地瞪了他一眼:“疼。”   其实一点也不疼,不过谢明珠肌肤比寻常人还要脆弱,陆骁轻轻一弹,居然还真的隐隐发红。   陆骁心疼地将人抱进怀中,温柔地亲了亲她的额头:“能回,待会儿孤见了父皇,就会跟他提起让你回国公府小住几天的事。”   景帝还未登基时,就时常被其他皇子暗杀,当时高皇后已经是他的妃子,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秋猎一事虽然也吃了不少苦头,但没受到什么惊吓。   谢明珠与何知岁就不一样了。   她们才刚成亲不久,又一直被自家夫君护得好好的,就算陆骁事先曾隐晦的暗示过谢明珠,不论发生何任事都不用担心她,谢明珠依旧吓得不轻。   何知岁虽然比谢明珠稳重,还算镇定,但事后得知三皇子只是在配合景帝演戏,也是气得不轻。   这些事景帝都看在眼里,更是在秋猎前早就料想到,是以陆骁跟他提出要让太子妃回家小住几天,当下便欣然同意。   “太子跟凛儿虽然不是同母所出,默契倒是很好,凛儿一听何丞相,”景帝顿了下,改口道:“一听何伯容要告老还乡,当天就来跟朕说要让秦王妃回何府小住几天。”   也不怪景帝觉得惊奇,三皇子是荣贵妃的独子,荣贵妃又处处拿他跟太子比较,按理说三皇子应该跟太子水火不容才对,然而他却没有。   三皇子虽然混账了些,却未曾想过与太子为敌。   跟陆知礼完全相反。   陆骁有时也会想,要是三皇子真的是自己同母所出的亲弟弟就好,那样他就不会因为信任而被背叛,前世也不会眼睁睁看着谢明珠死在自己怀中。   景帝见陆骁不说话,以为他是想起了病逝的陆知礼,威严的声音温和几分:“礼儿的宁王府,朕会留着,太子要是想他,也可以回去宁王府小住几天。”   陆知礼野心很大,在人前却始终伪装得很好,托他的福,就算是陆骁在他药中动了手脚,除了陆知礼身边的常福之外,也没人怀疑到他身上。   哪怕是陆知礼病逝时,常福一度跑到高皇后面前嘶吼,说害死四皇子的人就是太子,也没人相信。   所有人都以为四皇子死了,所以忠心耿耿的常福也疯了。   造谣太子杀了亲手足,到底不是一件小事,高皇后念在常福对四皇子忠心不二的份上,没有怪罪于他,只是让人将常福远送到江南安顿。   陆骁在景帝眼里,仍是爱护四皇子的好兄长,听到这话,自然只能点头应是。   回京后要处理的事很多,静安太后是景帝的生母,就算她意图谋害景帝,景帝也不能直接将她处死。   最后决定赐她哑药,再将其远送到河南的大相国寺带发修行。   这件事景帝不好亲手处理,之所以特地让太子回宫就来见他,为的就是将押送太后一事,交由太子负责。   陆骁回到东宫时,谢明珠已经睡着了,桃红柳绿正在寝间里帮她收拾要回国公府的衣物。   见到太子,两人立刻停下手边动作,齐齐福身。   “娘娘累了?”陆骁来到榻边,摸了摸睡得正熟的小姑娘。   小姑娘乖乖地裹在大红的锦被中,只露出半张雪白晶莹的小脸,看起来睡得十分香甜。   他觉得有些奇怪,谢明珠既然让人收拾行李,那便是很期待回府,怎么会在这时睡下。   桃红道:“娘娘说坐了两天马车,身子乏得很,浴沐更衣完便说她要小憩片刻。”   陆骁想起谢明珠在围场时苍白的脸色,挥手让两人退下,将魏行叫了进来。   “去太医院请陈太医过来给太子妃把把脉。”   感觉到太子情绪不是很好,魏行诺了声,立刻让李贵去请陈太医。   陆骁自己换了身干净衣裳,上榻将人抱到怀里,摸了摸她的额头,确定她没有发热才松了口。   谢明珠睡得迷迷糊糊,蓦然被陆骁抱了起来,下意识往他怀里钻去。   她小脸埋在他怀中,温软的身子紧贴着他,小手搂住他的劲腰,闭着眼嘟囔道:“殿下……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天都黑了……”   雪白的小腿甚至踢开锦被,不安分地搭上他的腿。   简直像只小树懒一样。   自从被谢肆认回去之后,谢老夫人便让谢明珠天天涂抹凝香玉露膏,凝香玉露膏是从皇宫里流传出来的好东西,很能养肌肤。   这一年来,谢明珠每天浴沐完及早上醒来时,都会仔细涂抹,将本就细腻如上好丝绸的肌肤,养得愈发柔腻似酥,浑身上下的肌肤都白得如透明一般,隐隐透出来一层漂亮的红。   陆骁只是轻轻摸一下她的小脸,便觉得指尖仿佛融进她的肌肤之中,情不自尽地想要亲吻她。   谢明珠脸颊上很快感受到男人炽^热的呼吸,没一会儿,甜软的唇瓣上也有了烫人的温度。   呼吸被掠夺,谢明珠终于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细^腻如天鹅般的优美脖颈微微后仰,玉白的脸庞缓缓染上绯色,娇艳得如同烛光下的芙蓉花。   谢明珠明明没有喝酒,却觉得自己醉得厉害。   陆骁还记得请太医的事,并没有真的欺负她,浅尝辄止的亲昵一番,便将人松开。   他捏了捏她微红的脸颊:“娇娇若还很困,便明日再回国公府。”   谢明珠确实还很困,但是她又想今晚就回到国公府,强迫自己打起精神,爬坐起身。   魏行交待李贵尽快将陈太医请过来,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陈太医已经来到东宫。   陆骁亲自为谢明珠换了一身衣裳,此时她正乖乖地坐在罗汉榻上,任由陈太医为她搭脉。   谢明玩见陆骁薄唇抿得紧紧,仿佛她生了什么大病的模样,也莫名跟着紧张起来,严阵以待地看着陈太医。   没一会儿,陈太医便收回手,桃红飞快地收起盖在谢明珠雪白皓腕上的帕子。   陈太医起身,看向站在一旁的陆骁,恭敬道:“娘娘的身子经过殿下这一年来的细心调养,如今已是十分健康,然而这次秋猎结束得快,短时间内两次舟车劳顿,又受了惊吓,才会导致心神有些不定,气血亏虚,这才会容易觉得疲惫。”   陆骁很迷恋谢明珠,两人刚成亲时,他特别黏着谢明珠,经常日夜不分地宠爱着她,像是不知餍足一般,将谢明珠欺负得眼圈泛红。   为此,陈太医曾经非常含蓄地提醒太子,如果要调养太子妃的身子,最好每隔三日再同榻一次,要不然太子妃容易承受不住。   陈太医其实也不太确定,谢明珠究竟是秋猎的关系,才会身子疲乏,还是因为又被太子欺负得招架不住的关系。   陈太医迟疑了下,小心翼翼道:“娘娘底子本来就弱,殿下还是……”   陆骁面色冰冷,近乎冷酷地打断他的话:“孤什么都没做。”   陆骁也知道秋猎舟车劳顿,谢明珠很可能吃不消,早在秋猎前几天,他就没碰过谢明珠,就是怕她累着。   要不是因为他前前后后,将近十天未曾抱过谢明珠,也不至于在马车上就想欺负她。   陈太医心里咯噔一下,连忙改口:“臣这就开个方子,再为娘娘好生调养。”   重生之后,陆骁格外重视谢明珠的身子,甚至无视高皇后抱孙的期盼,强硬地让陈太医为她调养身子,这半年多来,谢明珠的气色明显好了许多。   陆骁如何也想不到,一个秋猎居然就将谢明珠的身子打回原形。   自从何知岁诞下小郡主,谢明珠就不止一次提过想要去探望她和孩子,陆骁感觉得出来,谢明珠心里很喜欢孩子。   他原本打算再让谢明珠调养个半年,就试着停止服用避子丹药,看能不能顺利怀上孩子,如今听见陈太医的话,立刻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陆骁无法容忍因为急着要孩子,伤了谢明珠的身子,让她步上前世的后尘。   这辈子他不想再看到她缠绵病榻的模样。   谢明珠并不觉得自己身子有什么问题,听见陈太医的话,微微笑了下:“那就有劳陈太医了。”   陈太医得了令,这才提着药箱退下。   谢明珠心里虽然觉得陆骁有些大惊小怪,见他脸色不太好,还是软绵绵地喊了一句:“夫君。”   在人前,陆骁是个很矜持且情绪内敛的人,看起来克己复礼,高冷禁欲,但是在谢明珠面前,这些令人不敢轻易靠近的姿态,都会不翼而飞。   听到小姑娘这一句“夫君”,从太医进来就一直冷着的俊脸,瞬间柔和下来。   “娇娇明天再回国公府可好?”陆骁俯身,捏了捏坐在罗汉榻上的谢明珠脸颊。   “父皇已经答应让你回国公府小住十天,如今宫门都快下钥,回去的话也算一天,这样就太吃亏了,不如明日一早再回去?”   其实皇上根本不会注意到太子妃是今晚回国公府,还是明早回国公府,只要谢明珠不要待在国公府不回来,太子不要耽误正事,景帝根本不会管那么多。   谢明珠不知道这些事,也不觉得陆骁会拿这种小事骗她,听到他的话,不疑有他地点了点头,甚至开心地抱住男人的手臂,撒娇道:“还好殿下提醒我了,要不然我就浪费一天了。”   陆骁俊美的脸庞神色淡淡,丝毫看不出任何异状。   谢明珠先是喝了陈太医亲自煎煮的补汤,又喝了陆骁让典膳房准备的参汤,身子一下温暖起来,没一会儿又开始昏昏欲睡。   陆骁围着一条浴巾,从净室出来时,这头小懒猪居然又倒在榻上睡了过去。   陆骁的身材很好,体格更是强悍,因为十几年来不断习武的关系,一身肌肉很是漂亮,谢明珠虽然从来没称赞过他的身子,陆骁却很清楚小姑娘很迷恋自己。   要是看到自己没有穿着寝衣就出来,肯定又要一边捂着脸,一边偷看自己,最后红着脸下榻,为他更衣。   但是现在人已经睡了,再迷恋也没有用。   陆骁俊美的脸庞愈发冰冷。   他面无表情地喝完桌上的安神汤,最后寝衣也没换,擦干身子及长发之后便上榻。   陆骁将谢明珠抱进怀中,薄唇凑在她耳边,低沉的嗓音格外撩人:“娇娇……”   温热的鼻息一下下落在耳畔,睡梦中的谢明珠迷迷糊糊地哼了声,无意识地躲开,柔软的腰肢却早就被男人紧紧箍住。   作者有话说:   完全脖子以上,男女主什么也没做啊! !请审核高抬贵手!!   我真的好喜欢这种假正经的禁欲君子,推一下类似男主人设的预收《锦衣卫的替嫁美人》   下章更新前一样有小红包!   文案   【假正经禁欲君子vs专治假正经小美人】   锦衣卫指挥使沈容清冷矜贵、芝兰玉树,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不知是京城多少女子的春闺梦中人。   一场意外,沈容身受重伤,成了目不见物的瞎子。   自幼与他定下亲事的陆三姑娘,不愿嫁给一个仇家满天、毫无前景可言的瞎子,在大婚前夕连夜出逃。   沈、陆两家联姻几代,在朝堂上的关系密不可分,这本来就是一桩没有感情的政治联姻。   三姑娘可以逃,这门亲事却不能作罢。   不受宠的小庶女陆眠,就此成为联姻的牺牲品,嫁入沈家。   新婚之夜,目不见物的沈容不发一语地坐在喜榻上。   凤冠霞帔、玉骨冰肌的小美人站在他面前,怯怯地拉过他的手,掀开盖在自己头上的喜帕。   满室红烛摇曳,沈容双眼紧闭,大病未愈的脸庞苍白到近乎透明,就连唇色都淡得近乎于无,周身却带着难以言喻的清贵优雅。   所有人都以为陆眠是被逼着嫁进沈家,就连沈容也是这么以为。   只有陆眠知道,这桩意外得来的姻缘,她不知在心中暗自期盼多久。   小剧场:   沈容清冷自持,不愿强迫陆眠,在新婚之夜拿出早就让人写好的和离书,许下承诺。   “六姑娘不必担心,沈某并不想趁人之危,一年之后,沈某愿无条件与你和离,并为你另择良婿。”   一年后,陆眠依言递上和离书。   人前正经冷淡,一副禁欲君子模样,实则早就抱着美人,过着没羞没臊日子的沈指挥使,伸手将和离书撕个粉碎。   陆眠:“指挥使大人不是说要为我另择良婿?”   沈容将雪肤花貌的小美人捞进怀中,温声细语地哄道:“眠眠不气,当初是为夫瞎了眼。”   陆眠:“……”   沈容的确没说谎,当初他的眼睛是真的瞎了。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球球、今天也要减肥鸭! 20瓶;大大今天更新了吗 10瓶;555577 4瓶;iloeweu、aki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甜甜哒番外02   番外(二)   谢明珠原本在做着美梦, 她梦见自己有了身孕,还是龙凤胎,她原本充满喜悦, 整个人像只八爪章鱼一样地抱着陆骁。   高兴没多久, 她的肚子就像被人吹了气一般, 突然大了起来,重得她几乎透不过气来。   谢明珠一下乐极生悲,不止透不过气, 还感觉自己掉进了大火炉里, 闷热得难受。   睡梦中的谢明珠很快惊醒过来,一边嗅着熟悉的安神汤药香,一边凑近男人怀中,嗓音带着浓重的睡意:“殿下?”   半睡半醒间, 她迷迷糊糊地摸着他线条流畅漂亮的手臂。   陆骁对所有人都冷酷到极点, 唯独对怀中的少女极尽温柔宠爱, 听见她的撒娇声,轻轻捧起她的脸颊, 嗓音极沙哑地呢喃:“娇娇……”   他浑身肌肉都绷紧了,就连玉白的耳根也染上一层罕见的红。   谢明珠乖巧地蜷缩在他怀中, 半睡半醒间听见他的声音, 缓缓睁开眼睛,很乖很软地应了声:“嗯?殿下怎么了?”   浑身被熟悉的气息包裹,谢明珠粉色的唇瓣微微嘟起, 无意识地碰了碰男人的下巴,耳朵贴在他宽厚的胸膛上, 着迷一般地听着他的心跳声。   她的声音就像蜜糖一样的甜, 听得陆骁一颗心都要跟着融化。   谢明珠眼睫毛很长, 莹白的脸庞在烛光下闪着动人的光辉,陆骁低下头,轻啄她纤长浓密的眼睫毛,虔诚地,宠溺地,慢慢地,珍而重之地,仿若在膜拜这世上最贵重,最易碎的珍宝。   夜深人静,就连守在外头的柳绿都忍不住打起瞌睡来,再过半个月就是初冬,窗外的北风呼呼作响,除了盆里的炭火烧得劈啪响,时不时蹦出火星,偌大的寝间静悄悄的,落针可闻。   陆骁睡前才亲自点过一遍烛火,寝间灯火通明,大红色的帐幔上以金银丝线绣着繁复的花纹以及一对戏水的鸳鸯。   东宫一切用度都是最好的,哪怕是帐幔也都是出自于京城里最好的绣娘之手,就算是用来绣花纹的金银丝线,也都非寻常凡物。   帐幔垂落于地,上头的湖水花纹在烛火的映照下,显得波光粼粼,碧波荡漾,有如金波银浪,不停地涌向岸边,将上头那对恩爱的交|颈|鸳鸯衬得栩栩如生,仿佛要从帐幔上飞出来一般,美不胜收。   软榻也是用最坚固的黄花梨木雕制而成,花纹繁复华美而又不失精致庄重,此时却发出吱吱咯咯的声响。   与此同时,隐隐传出一道小奶猫的哭泣声,小奶猫哭得很伤心,哭声又绵又细,可怜中带着甜意,仿佛是在撒娇。   却不知道这样的撒娇,只会令人愈发地想要坏心捉弄。   如今只是深秋,寒风虽然刺骨,却还不到真正天寒地冻的时候,屋内烧着地龙又燃着火盆,还是有些太过闷热。   约莫一个时辰后,陆骁便哑着声,让人将火盆灭了。   他抱起大汗淋漓的谢明珠,修长手指温柔地抹去她脸上交错的泪痕,低头轻啄了啄她略为失神的双眸。   少女的发丝和脸颊都被汗水打湿,乌黑的长发如瀑布一般披散于榻,发出幽幽的香味;眼角泪痕未消,晶莹的泪珠挂在长长的睫毛上,看上去无辜又脆弱,美得宛如水中的明月。   这可怜又可爱的小模样,简直看得人心都软了,忍不住想要再哄她多喊几声夫君与太子哥哥。   陆骁以前很讨厌江华县主跟前跟后地喊他太子哥哥,现在却特别喜欢谢明珠这样喊自己,有时候她不肯喊,还会变着法子哄她说。   明明是同样的四个字,由谢明珠说出来,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同,听在陆骁耳中,只觉得甜蜜又满足。   谢明珠的身子因为秋猎的舟车劳顿及惊吓,折腾得不轻,陆骁没打算再多做什么,只是温柔地轻拍她的背,用着略带慵懒的嗓音,哄着他的小宝贝:“明日一早还得去襄国公府,孤不吵你了,娇娇快睡。”   谢明珠确实困极了,脑袋昏昏沉沉的,在男人低沉且充满温柔的嗓音下,慢慢地闭上双眼,就连沉进梦乡,小手也依赖地抱着他。   陆骁低眸,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最后伸出修长手指,轻轻将她脸上的发丝拨到耳后,展露出她纯真恬淡的睡颜。   他像是在看什么宝贝,安静地看了许久、许久,才终于心满意足地闭上眼。   翌日谢明珠醒来时,已是天光大亮,陆骁还要处理静安太后的事,此时并不在东宫。   但是他离开前吩咐过青黛,待太子妃醒来,就先伺候她用早膳,再告诉太子妃,他很快就会回来。   这样温柔体贴的太子殿下,仿佛昨日的凶狠及强悍都只是错觉,哪怕刻意收敛,亦叫人难以招架。   谢明珠却不讨厌这样的陆骁。   柳绿扶起谢明珠下榻,低声道:“娘娘,殿下说他午膳过后才会回来,让您醒来先用膳,不用等他没关系。”   桃红柳绿刚跟着谢明珠进宫时,每次为她更衣都会闹得大红脸,如今伺候太子妃时已能保持镇定的神色,不过两人见到那些惊心动魄的痕迹时,耳根仍不受控地微微发红。   要不是她们亲眼所见,谁能想得到,从来都是冷静自持的太子殿下,面对太子妃时,却总是克制不住自己的情感,失去平日里的理性,将人欺负成这副模样。   尤其是太子妃的脖颈,简直……   谢明珠似乎也知道陆骁对她的脖颈爱不释手,很快就让桃红取来铜镜。   她拿着铜镜照了一会儿,看到凝脂般的脖子上透着斑斑驳驳的痕迹,耳根微微红了。   谢明珠冷静道:“去将那套立领的宫衣找出来。”   桃红去寻衣裳的同时,谢明珠又吩咐柳绿拿来紫玉散瘀膏,抹完膏药,才又接着涂上一层扑粉,将那些不可言说的痕迹尽数遮掩。   谢明珠成亲将近一年来,这些事桃红柳绿已经做得心应手,很快就处理好一切,待陆骁回到东宫时,小姑娘的脖颈已又如上好的羊脂玉,纯洁无瑕。   陆骁似乎是出宫办事了,回到东宫时,并没有穿着贵气尽显的玉白蟒袍,而是一身鸦青色的常服。   男人俊美昳丽的眉眼带着几分冷漠,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逼人的压迫感,丝毫不见昨日的疯狂。   “娇娇可用完膳了?”陆骁走上前,将坐在罗汉榻上看着自己的小姑娘拥入怀中,垂首轻啄她的发顶。   他狭长的眸子一如既往地清冷,声音却如昨日的一举一动那般,格外地温柔。   谢明珠想起昨夜被他掐着腰低哄的画面,脸颊红了红,眼神也忍不住飘开:“嗯,殿下,我们快点回国公府,都中午了。”   单纯的谢明珠还记得昨晚陆骁哄骗她的“十日”。   陆骁莞尔,轻勾了唇,抬手轻刮了下她的鼻尖:“好,待孤换身衣裳,立刻启程。”   谢明珠实在无法理解陆骁为何那么爱换衣裳,两人上到马车之后,她忍不住询问。   陆骁眼神微晃,垂下长睫,难得沉默以对。   前世他与谢明珠相识时,实在太过狼狈不堪,这一世,他只想让她记得自己完美的模样。   这个理由太幼稚,陆骁实在说不出口。   谢明珠伸出一根指尖,好奇地戳戳陆骁玉白无瑕的俊脸:“不能说吗?”   陆骁抬眸看了她一眼,清冷的眸里透着无奈和纵容,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情绪。   他微微俯身,将谢明珠困在自己与马车壁之间,声线压得低而沙哑,眸色漆黑:“娇娇太美好,孤怕自己配不上你。”   “……”谢明珠没想到陆骁会说这种情话,脸颊蓦地一红。   陆骁生而尊贵,他怎么可能会配不上自己。   谢明珠小声嘀咕:“殿下又在哄我开心。”   陆骁不置可否,只是垂眼望着她,眼底噙着温柔和宠溺。   襄国公府离皇城并不远,马车很快就停了下来,谢明珠刚被陆骁抱下马车,就看见谢晚站在大门前,眼巴巴地望着自己。   “阿娘!”谢明珠眼眶一下红了,飞奔到她身边。   一下马车就被抛弃的陆骁:“……”   谢晚见到女儿,原本愁云惨雾的小脸露出一丝笑意,她扑进谢明珠怀中,紧紧抱住她。   忽然间,谢晚低头在谢明珠脖颈处嗅了嗅,困惑道:“娇娇,你身上怎么这么香呀?”   谢明珠为了掩盖陆骁的恶行,在脖子上抹了不少香粉,当然香。   她避重就轻地带开话题:“阿娘怎么在门口?可是爹爹告诉你,殿下今日会带我回府?”   谢晚洋溢着明媚笑容的脸蛋,听到她的话,突然间垮了下来。   “阿兄不见了。”谢晚眼底突然漫上一层水雾,表情也有些委屈,“我已经好多天没看到阿兄了。”   谢明珠愣了下,一边扶着谢晚进到国公府中,一边问:“怎么会?爹爹昨日就已经回京了。”   谢晚鼓了鼓嘴巴,小声道:“我不知道,我没看着他。”   谢肆身为御林军统领,自是公务繁忙,尤其这十几年来他为了忘掉谢明,更是将自己逼得没有任何空闲的时候,他早就成为景帝身边最重要的心腹,不止要负责皇城安危,还会帮景帝处理一些事。   景帝早就习惯使唤谢肆,哪怕谢晚已经寻回来,也改不了这个习惯,几乎是秋猎前一个月,谢肆便终日忙得不见人影,直到深夜而归。   今年秋猎发生了皇上及皇子、嫔妃中毒一事,这虽是景帝为了逼静安太后露出马脚,故意设下的圈套,却还有许多后续的事情要处理,这些事自然而然就落到了谢肆头上。   但凡是景帝交待的事,谢肆从来不假他人之手,即便他知道谢晚就在等着自己回府,依旧按部就班将事情处理完毕才归府。   回府时,谢晚早就撑不住睡意睡了过去,谢晚醒来时,谢肆早就进宫当差,两人当然见不到面。   谢明珠见不到母亲闷闷不乐的样子,很快就拉着她来到庭院,带着她玩投壶,转移注意力。   单纯的谢晚果然一有得玩,很快又将谢肆抛诸脑后。   以前在忠勇侯府时,云二姑娘很喜欢玩投壶,尤其喜欢让谢明珠跟她一起玩,因为谢明珠永远都投不进去。   谢明珠到现在还是不会玩,不过她本来就只是想逗谢晚开心,就算投不进也不难过。   倒是头一次接触投壶的谢晚,表现异常优异,几乎百发百中。   谢明珠看得眼楮都瞪大了:“阿娘,你什么时候学的投壶?”   谢晚也不知道,就好像这游戏她早就玩过千百遍,哪怕忘记所有,她闭着眼也能投进去。   陆骁一直站在一旁,安静无声地看着俩人玩,直到听见谢明珠的话,才淡淡开口:“应该是师父教的。”   谢肆投壶技术亦是出神入化,就算隔着屏风或是背对着不看,也能百发百中。   陆骁道:“师父不止投壶厉害,就是马球也是打遍天下无敌手,据说当年只要他与师娘上场,其他人就别想抢到他们手里的马球。”   谢明珠突然羡慕起自己的阿娘,她扭过头看陆骁,一双眼亮晶晶的:“殿下也会吗?”   陆骁儿时玩过几次,虽然没谢肆那么厉害,但跟京城里的其他世家公子比也绰绰有余。   “当然。”   陆骁大步上前,从后拥抱住谢明珠,强健有力的臂膀严丝合缝地贴着她的手臂,大掌握住她的手腕,耐心地教她如何使力及扔掷。   谢明珠没想到陆骁会这么大胆,两人身边不止还站着谢晚,周围更是站满了奴仆。   “殿下,好多人的。”谢明珠嘴里虽然这么说,红扑扑小脸上的笑容却甜得快要滴出水来。   陆骁淡淡道:“是啊,好多人的,娇娇可不能让孤丢脸。”   陆骁的确是个很好的师父,只可惜谢明珠实在没有投壶的天分,无论陆骁怎么教,手上的箭矢永远不受她的控制。   谢谨行回来时,谢晚还乐此不疲地在玩投壶,他见妹妹屡投不进,笑着接过她手里的箭矢随手一扔。   轻轻松松落壶。   谢明珠郁闷地看着兄长:“阿兄为什么也会?”   谢谨行好笑道:“投壶这么简单,我为什么不会?”   约莫投二十次进一次,觉得投壶一点也不简单的谢明珠:“……”   后来谢肆回来,谢明珠才知道整个襄国公府,就只有她与襄国公夫人不会投壶。   谢肆回来时,谢晚已经睡了,谢明珠原本要陪她一块睡的,但是她又想要凑合爹娘,便又回到自己出嫁前的小院。   陆骁看到她回来,笑着将人抱到腿上,咬着她的耳垂,低声道:“终于想起孤了?”   要是他知道谢明珠是因为谢肆才回来陪他,可能会气死。   谢明珠从善如流地点点头。   就算谢明珠回到国公府小住,平时该喝的补药及参汤也是一个不落。襄国公夫人知道太子在帮孙女调养身子,二话不说,立刻让人按太医开的方子熬药。   谢明珠喝完汤药,又开始昏昏欲睡,直坐在陆骁大腿上打盹儿。   她换上了雪白的寝衣,长发放了下来,柔软的发丝像水藻一样,松松地散在身后,衬得她白皙的小脸愈发清纯。   这副双眼微眯,小脑袋瓜一顿一顿地点着的模样,说有多可爱,便有多可爱,陆骁看着,只想将怀里的人给欺负坏。   可惜这里是襄国公府,要是真在这把人给弄哭,不止谢肆会打断他的腿,就连老国公也不会放过他。   陆骁朝事繁忙,只有前两天能陪着谢明珠四处跑,翌日一早醒来,便问谢明珠要不要到何府探望何知岁。   何丞相为了保住何家老小,自请辞官,何知岁得知后心疼不已,昨晚就带着小郡主回到何家陪伴父母。   黏她黏得要命的三皇子当然也跟着她。   谢明珠一直都想看何知岁的女儿,听见陆骁提起这件事,立刻点头道:“要。”   两人登门拜访时,何知岁正陪着何夫人在大厅说话,三皇子抱着小郡主,正襟危坐地坐在一旁,全然没有平时不着调的模样。   谢明珠还是头一次看到三皇子这么严肃的模样,不由得好奇多看了两眼,被陆骁牢牢握住的小手,很快就被人用力地握了一下。   “看什么?”陆骁脸色冷冰冰的。   谢明珠没想到他连这种醋也要吃,而且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的耳根霎时红了,小声道:“只是好奇以后我们有了孩子,殿下抱孩子会是什么模样。”   陆骁面色稍霁。   何夫人看着太子与太子妃恩爱的模样,心中百感交集。   她一直以为自己的女儿会嫁进东宫,当上太子妃,没想到一场赏花宴,让一切都乱了套。   何夫人很快就回过神,来到陆骁及谢明珠面前行礼问安。   她知道太子夫妇是过来看女儿跟小孙女的,未免自己听到什么不该听的话,问完安后,何夫人便带着一众奴仆退下。   “二哥怎么来了?”三皇子似乎还不太会抱女儿,不止身体非常僵硬,就连姿势都有点奇怪。   陆骁淡淡颔首:“来看看三弟平时是怎么带孩子。”   很快就把女儿带到哇哇大哭的三皇子:“……”   小郡主的哭声非常哄亮,放声大哭时,还将谢明珠吓了一大跳。   说也奇怪,小郡主被三皇子抱在怀中时哭个不停,一被何知岁抱了过去,便神奇地安静下来。   谢明珠好奇上前,看着何知岁怀里小小一团,模样可爱的小宝宝,只觉得一颗心都化了。   真的好可爱啊。   襁褓中满月的小郡主,小模样已经长开了,皮肤白里透红,眼楮又圆又水灵,小手小脚胖乎乎肉嘟嘟的,眉眼像极了三皇子。   何知岁见谢明珠看孩子都看呆了,忍不住笑问:“太子妃可要抱抱看?”   谢明珠摇头:“我没抱过孩子,万一弄伤她就不好了。”   她虽然这么说,一双眼却巴巴地看着小郡主,一副很想摸摸她、抱抱她的模样,惹得何知岁莞尔一笑。   陆骁负手而立站在一旁,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周身却气息冷飕飕的,狭长的眸微微眯起,眼底泛着几许阴郁。   三皇子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二哥不会是在吃小欢欢的醋吧?”   陆骁声音冷漠,表情平静:“三弟多虑了。”   “孤只是好奇小郡主都满月了,三弟怎么还没帮她办满月宴。”   三皇子不是不想办,只是一办满月宴,沈、何两家都会来参加,秋猎前,两家闹得不可开交,他很担心女儿的满月宴会变成战场,到时两家要是撕起来就不好了。   没想到秋猎后,这个满月宴,更是难办。   静安太后出了这样的事,景帝一回京,就开始动手收拾静安太后的余党。   今日一大早,谢肆与贺烺就各自带着御林军及金吾卫,满京城的跑,所有曾经进宫面见静安太后的命妇全被收押,隐在太子羽翼下,实则为静安太后心腹的朝臣,也一个接着一个被抓起来。   何家愁云惨雾,沈家却在狂欢,三皇子无法想象要是在这时办满月宴,到底会发生什么事。   陆骁淡淡地瞥了三皇子一眼。   莫名从他眼中品出几分幸灾乐祸的三皇子:“……”   另一头,谢明珠已经在何知岁的劝说下,小心翼翼地接过软乎乎的小郡主。   谢明珠抱着小娃娃,心跳不可抑制地加快了速度。   “她好小哇。”谢明珠垂眸看着怀里的小娃娃,只觉得心口温软得不可思议,“还好轻。”   谢明珠身上的味道与何知岁差很多,小郡主似乎不太习惯,被她抱了一会儿便哇哇大哭起来。   谢明珠手足无措地看着何知岁,何知岁不慌不忙地将女儿抱了回去,轻轻摇了几下,小郡主便又安静下来,乖乖地看着她。   “真可爱。”谢明珠明媚地笑了起来,一双眼睛弯得像月牙儿一样漂亮。   从看到小娃娃开始,谢明珠一双眼睛便黏在孩子身上,半个眼神都没分给过陆骁。   陆骁还是头一次被谢明珠这样彻底无视及冷落。   他不太想承认自己吃一个奶娃娃的醋,但是他现在越看小郡主,越觉得不顺眼。   三皇子本能地挡到他面前,护住自己一双宝贝。   “二哥,太子妃既然这么喜欢小孩儿,你们快点生一个便好。”   陆骁沉默不语。   生一个,然后他再看着谢明珠天天抱着孩子不看他吗?   小郡主还小,很快就累得睡过了去,谢明珠与陆骁没有在何府待太久,小郡主被抱回屋里后,两人也跟着告辞。   马车上,谢明珠还在想着小娃娃可爱的模样,完全没注意到陆骁脸色比平常还要冰冷。   直到她听到陆骁沉声吩咐魏行,让马车夫直接去西城小院,才回过神来。   “殿下去小院做什么?”   陆骁将谢明珠抱到怀里坐着,向来冷淡俊美的面庞难得露出点情绪,高挺的鼻梁上的眉眼,显出了几分阴鸷。   谢明珠已经很久没看过陆骁这么可怕的模样了,下意识想逃,纤细的腰肢却早就被男人紧紧箍住。   陆骁修长的手指轻轻托起她的下颌,略显粗粝的指腹在她的唇瓣来回摩挲着。   他微微俯身,温热的鼻息落到她耳边,轻咬她的耳垂:“娇娇很喜欢孩子?”   谢明珠眼睫轻轻^颤抖了下,她原本想摇头,但是想起小郡主那可爱的小模样,又老实地点了点头。   她乌黑的眼瞳浮起莹润的水色,白皙的俏脸透着几分嫣红。   谢明珠咬了咬唇瓣,抬手抱住陆骁的脖子,撒娇道:“殿下,我们也生一个孩……唔……”   话音未落,陆骁已经低下头来,牢牢堵住她的粉唇。   作者有话说:   陆骁:生什么?   谢明珠:QAQ   嘿嘿嘿甜甜甜,一样24小时红包掉落~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球球 20瓶;知柒是个大情种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甜甜哒番外03   番外(三)   再过小半个月便是初冬, 此时就算是白日,空气中也带上了冷意,两人所搭乘的马车早就燃上熏笼, 温暖如春。   谢明珠身上还披着大麾, 脸颊一下就热得红了, 就连身上也出了些薄汗。   今天的陆骁格外粗鲁,她才开口说没几个字,连大麾都还来不及解下, 就被陆骁牢牢抱在怀中, 柔软得仿佛一用力就能折断的腰肢,被他强而有力的手臂紧紧箍住。   谢明珠没想到两人还在马车上,陆骁就敢这样欺负她,还仿佛要把她往死里欺负一样, 狠狠地掠夺她的呼吸, 无比强悍, 无比霸道,带着十足的占|有|欲。   官宦权贵们大多在东城, 是以东城的大路大都开阔平坦,地面上不会坑坑洼洼, 马车就算颠簸, 也颠簸不到哪儿去,然而一进到西城,路况就差了许多。   西城是商户聚集地, 大路还算平坦,但是有些地段路况并不好。   太子所在的小院, 为了掩人耳目, 并没有选在那些有钱的商户周遭, 而是普通的住宅区,难免颠簸。   谢明珠被陆骁抱在怀中,随着马车摇摇晃晃,实在有些害怕,细白的手指不得不抓住陆骁的手臂。   陆骁为了防止她在马车颠簸中掉下去,双臂亦是将她箍得更紧,大手握着她的细腰,让她牢牢坐在自己怀中。   此时还没进冬,马车窗帘还没换成厚重的帘布,里头有什么声响,外边都听得一清二楚,谢明珠不敢闹出太动的动静,让下人们看笑话,只能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好半晌,才小声道:“殿下……”   陆骁在她侧颈轻轻咬了一口:“娇娇就那么喜欢孩子?”   他的声音缠^绵又温柔,却也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阴暗,那样的阴暗谢明珠很熟悉,耳根默默地红了。   她忍着颈侧的痒意,轻轻搂住男人的脖子,细声道:“因为那是殿下和我的孩子啊……”   忠勇侯不择手段拐骗谢晚,不止强迫谢晚当外室,还害得谢明珠兄妹二人当过三年的外室子,就算后来他们被接回侯府,侯府上下也都看不起他们。   谢明珠从小就告诉自己,以后自己要是有孩子,绝对不会让他们受这种委屈,一定要让他们无忧无虑的长大,否则不如不生。   前世她与陆骁身份太过悬殊,哪怕当时陆骁已是废太子,拥有孩子这样的美梦,她从来不敢想;然而这一世她被认回了谢家,也名正言顺地成了太子妃,再加上这一年来高皇后的频频暗示,谢明珠也忍不住开始渴望能拥有一个孩子。   尤其这个孩子,还是她心爱之人的骨肉。   陆骁愣了下,似乎没想到谢明珠会这么说,阴暗的眸色被浓烈的欢喜所取代。   “是吗?”陆骁声音低沉喑哑,就连呼吸也突然重了许多。   他薄唇在她耳根处连流:“是因为是孤的孩子,娇娇才想要吗?”   谢明珠刚才明明是用很认真且严肃的语气,在跟陆骁说话,但不知为何,这些话从陆骁口中说出来,就好像变了一个意思。   隐隐带着蠢蠢欲动的疯狂夺掠和浓烈的占|有|欲。   谢明珠觉出他目光中的炙`热,脸颊越来越烫,最后将脸埋进陆骁怀中,避重就轻道:“殿下若是不喜欢孩子,那就过几年再要。”   她低声道:“我只是有点羡慕岁岁能拥有……”   说到一半,谢明珠实在太难为情了,闭上眼睛,才又继续道:“心爱之人的孩子……”   陆骁握在她腰上的大手骤然一紧。   心脏开始狂跳。   襄国公府和西城的小院有一段不短的距离,谢明珠很快就被马车里过热的熏笼闷出一身汗,大麾下的衣衫都被打湿。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来到西城小院前,魏行刚从车辕上跳了下来,都还来不及出声,就见太子抱着太子妃跳了下来,径自进到小院。   太子平素清冷淡漠的脸庞带着浓浓的欲,张扬明艳得叫人不敢直视;太子妃双手抱着太子的脖子,脸埋在他怀中,旁人看不清楚,只露出一双红彤彤的耳朵。   魏行见太子不似平时那样打横抱着太子妃,而是悬空抱着人,太子妃被太子的大麾紧紧裹住,连脚都看不到,眼皮一跳,立刻低下头,目不斜视。   直到太子抱着太子妃进到屋内,魏行才缓缓抬起头来,和小院管事对看一眼。   陆骁在人前永远是看不出情绪的,冷酷得让人不敢轻易靠近,管事是陆骁的心腹之一,跟在陆骁身边时间也不算短了,却从来没见过他这副急不可耐的模样。   管事不禁感叹:“魏公公,没想到太子与太子妃成亲都快一年了,感情还是这么好。”   魏行笑笑:“依咱家看,殿下对太子妃的兴致,应该得等到登……”景帝还在,登基这种话可不能随便乱说,魏行顿了下,改口道:“等到殿下迎侧妃,那股劲才会过去。”   魏行虽然是个太监,但也算半个男人,很清楚谢明珠这般漂亮得不似凡间物的美人,对男人来说有多致命,先帝当年就曾被兰贵妃迷得神魂颠倒,甚至为了她冷落静安太后许久。   魏行很小的时候就进宫,他进宫时,兰贵妃还活着,有幸看过几眼,太子妃容貌比美艳的兰贵妃更盛,就连景帝如今后宫的那些妃嫔,也没有半个人比得上太子妃,也不怪太子对她如此迷恋。   不过男人再迷恋一个女人,总有到头的时候,大魏的皇帝每个都是三宫六院,没有一个例外,魏行虽然看得出陆骁极为疼爱谢明珠,却也不觉得他会永远独宠谢明珠一人。   太子就算现在说只要太子妃一个人就好,但登基之后,势必也会有其他妃子。   魏行的这些想法,谢明珠并不知道,她只知道。不过才一个时辰,腰仿佛就不是自己的,就连腿也酸得厉害。   以前刚进宫时,谢明珠也不是没有站过这么长的时间,但那时她只是个宫女,要是不好好站着,就会挨罚,她没想到自己如今都成了太子妃,居然还要被罚站这么久。   陆骁一开始将她按在门上亲便罢,后来居然还抱着她在屋里走来走去,甚至来到窗前,问她小院的布置她满不满意,花园里可还要再多种些梅花?   小院里满了红的、粉的、白的、黄的,各色的月季花,除了月季花之外,还种了好几株梅树,也不知这院里的月季花是如何照顾的,就算如今天气冷了,也不见凋零之势,将小院点缀得如梦似幻,仿佛仙境一般。   屋内的地龙烧得太旺,陆骁还从后将她抱得紧紧,谢明珠热得汗流浃背,根本没有心情去看这些月季花。   陆骁都不会累的吗?   谢明珠累得几乎站不稳,眼睛半阖着,意识蒙眬,恍惚间,她抓过陆骁的手臂,狠狠咬了一口。   陆骁轻笑了声,将她翻过来,抱上窗台,手臂托着她。   待谢明珠坐稳,陆骁才低头轻啄她失神的双眼:“怎么了?”   谢明珠坐在窗台上,面对面看着陆骁。   窗外开满了红色的月季花,从陆骁的角度望去,她就像被月季花簇拥其中一般,鲜红的月季花衬得她白皙得近透明的肌肤,如上好的羊脂玉般,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谢明珠太漂亮,也太脆弱,她就像琉璃制的瓷娃娃一般,精致易碎。   陆骁以前担心将人欺负坏,对她总是细心呵护,方才在马车上听到谢明珠之所以想要孩子,是因为自己的关系,却再也忍耐不住。   陆骁是大魏的储君,将来必定会登上皇位,他当然也希望能拥有自己的孩子,但他更害怕有了孩子之后,谢明珠眼里就只看得到孩子。   刚才在何府,谢明珠目不转睛地看着小郡主,陆骁以为她只是单纯喜欢孩子,完全没想到她是在羡慕何知岁。   谢明珠怕掉到窗外,吓得双腿盘在他腰上,她看着陆骁,眼睛红通通的,像只小兔子,委屈巴巴地说:“殿下就算再不喜欢孩子,也不能这样罚我。”   从高皇后拼命地暗示她快点诞下嫡长子,陆骁却始终无动于衷,谢明珠就隐隐约约知道,陆骁可能不太喜欢孩子,或是还不想要那么快拥有孩子。   但是她没想到自己真的提出来时,他会这么生气。   陆骁见小姑娘说着说着开始掉眼泪,愣了下,低头轻啄去她眼角的泪珠,哄道:“我没有,我只是太开心。”   往常在这个时候,陆骁是喜欢看谢明珠哭的,但他无法接受她是因为其他事伤心难过。   谢明珠是个很单纯的人,哪怕她在襄国公夫人的教导下,逐渐变的稳重,在其他人面前也学会隐藏自己的情绪,但在陆骁眼中,她并没有什么改变。   陆骁依然很轻易就能看透她在想什么。   马车上,陆骁的确没有任何表示,就开始欺负人,回到小院之后,陆骁也只顾着跟她说情话,一心只想让谢明珠一块感受自己的喜悦,让她明白在这世上,他最爱的人也只有她一个。   想在她的骨子里,在她的心头上,让她的每一寸都沾满他的气息,烙下只属于他的深刻印记。   却忘了跟她说最重要的事。   陆骁在人前向来是高傲冷漠的,就算独处时会跟谢明珠说情话,那也是情到深处时才说得出口,真要让他像谢明珠那样,明确地说出来,那是不可能的事。   他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情绪,比起开口,陆骁更喜欢用最直接的行动表达自己的心意,没想到谢明珠会因此误会他。   陆骁是不允许他和谢明珠之间存在误会的,见她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委屈地控诉着自己,当下就将人抱回榻上,让她趴在自己怀中,耐心地跟她解释。   陆骁抱着谢明珠,指腹温柔地擦过她眼角:“孤没有不喜欢孩子,也没有生你的气,孤只是听到你说的话,太开心了,才会一时忘我。”   谢明珠不止长得好看,身子更是甜美,轻易就叫人欲罢不能,陆骁向来都是进退有度的,也没想到自己今日会这么失控。   “刚才的确是孤太过分了,娇娇莫气。”   谢明珠刚才被欺负得半条命都快没了,一沾到温暖的锦被,便疲倦得闭上双眼,根本没心思听陆骁的解释。   比起这个,她更担心刚刚自己的哭声有没有被别人听去。   平时在东宫,门窗都是关得牢牢的,桃红柳绿听到屋内有静动,也会马上带着人离开外间,可刚才陆骁故意把窗子推开,好让她欣赏外面那片月季花。   这宅子奴仆虽然不多,但到底还是有,也不知她那些带着哭腔的讨饶,有没有传到其他人耳里。   谢明珠犹豫了下,终于开口,轻声问道:“殿下刚刚没关窗子,会不会被人……”   “不会。”陆骁没想到她会担心这个,喑哑的嗓音多了几分笑意,“刚刚叫的那么大声,孤还以为你不在意。”   谢明珠方才脑袋都是空白的,哪有余力思考这种事。   她又气得咬了陆骁一口,精致的小脸微红:“殿下注意到了,还不阻止我!”   陆骁还未尽兴,望着眼前那一大片莹白的肌肤,颈侧的小痣随着喉结微微滚动了下。   但他知道谢明珠已经承受不了更多,只是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嗓音沙哑的说:“下次孤会记得的。”   谢明珠不知道,自上次赏花宴之后,陆骁便吩咐过管事,往后要是他带着谢明珠来小院,屋子周遭都不许让人靠近。   谢明珠与陆骁过了两辈子,上辈子她虽然不敢对陆骁有任何放肆的行为,这一世两人成亲之后,感情却大有进展。   她已经不像之前那么怕陆骁,听见他的话,立刻道:“没有下次!”   前世的陆骁明明再正经不过,没有什么花样,这一世也不知他从哪里得知这些东西,居然回回都能有新意。   陆骁不知道谢明珠在想什么,见她小脸越来越红,狭长的眸微眯,将她按进怀中,捡起之前的话继续说道:“孤没有不喜欢孩子。”   他似乎很害怕谢明珠会因为这件事跟自己生疏。   陆骁的身材很好,胸膛结实宽阔,腹肌壁垒分明,腰肢劲瘦有力,就连扣着她腰的手臂也充满力量感,谢明珠被他这么紧紧抱在怀中,脑袋又开始晕晕乎乎。   谢明珠将陆骁推开了些,警觉地看着他:“那为何殿下刚才为何要用那么凶的眼神看着小郡主?”   陆骁见她撑着手臂,趴在自己怀中,原本已经恢复清冷的眸色陡然一暗。   眼前的风光实在太美,令人舍不得挪开眼。   陆骁握住她纤细的腰身,指腹在她的腰窝轻轻摩挲:“方才在何府,娇娇一眼也没看过孤,又是如何知道孤的眼神凶不凶?”   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谢明珠,自然很清楚谢明珠当时眼里只有小郡主。   谢明珠确实没有注意到陆骁,陆骁眼神很凶也是何知岁告诉她的,当时何知岁还小心翼翼地问她,太子殿下是不是不喜欢孩子。   要不是这样,谢明珠也不会以为陆骁是在生气。   回来襄国公府之前,谢明珠不曾在忠勇侯身上得到过父爱,她的童年是充满遗憾的,要是陆骁真的不喜欢孩子,也跟忠勇侯一样连关心都懒得给,那么她会很难过的。   谢明珠当然不会出卖何知岁,只是鼓着脸颊道:“殿下莫要顾左右而言他,快回答我。”   陆骁哑然失笑。   怎么这么可爱的小娇娇,他忍不住想继续欺负。   陆骁轻描淡写道:“娇娇莫要多想,当时孤在跟三皇子谈论静安太后的事。”   陆骁没有说谎,当时他跟三皇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除了满月宴外,也提了静安太后。   他再如何吃一个奶娃娃的醋,也不可能真对一个刚满月的孩子做什么,更不可能对她露出凶狠的眼神。   谢明珠并不清楚前世陆知礼是如何背叛陆骁的,但是她知道,陆骁从小被静安太后扶养长大,跟她相处的时间比高皇后还要长。   静安太后应该是最疼陆骁的人才对,但是她却为了权利,不顾他死活,意图毒死他,陆骁若是对她由爱转恨,那也很正常。   谢明珠还来不及心疼陆骁,陆骁就一个翻身,将她按在榻上。   陆骁低头轻啄了啄她的脸颊:“现在娇娇可相信孤了?”   谢明珠看得出陆骁心情不错,趁机道:“除非殿下不再服用避子丹药,我才相信。”   说来说去,就是想要孩子。   陆骁要是知道谢明珠看过何知岁的女儿之后,会如此执着的想要孩子,说什么也不会同意她看小娃娃。   陆骁居高临下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才低头凑近她,在她耳边说:“娇娇可还记得,怀孩子是很辛苦的?”   谢明珠当然还记得,但是她没真正经历过,也没亲眼看过何知岁害喜的模样,心里并不怎么害怕。   她小声道:“当然记得,我不怕。”   陆骁轻轻“嗯”了声,意味不明道:“就算怀孩子会比今天还辛苦,娇娇也不怕?”   谢明珠:“……”   这个比喻太真实,谢明珠突然就害怕了。   她到现在腰跟腿都还是酸的。   陆骁却好像看不出她眼里的动摇一样,薄唇一边摩挲她的耳根,一边温柔地说道:“怀了孩子之后,不止腰会酸,腿会痛,到了后期,就连夜里睡觉时也会透不过气。”   像是要她深刻了解怀孩子究竟有多辛苦,陆骁说这些话的时候,大手跟着温柔地掠过她的细腰及长腿,末了,还松开手,将全身重量交给她。   当然只是一瞬。   陆骁根本舍不得谢明珠受苦。   谢明珠被他吓得眼眶都红了,却还是强撑着,支支吾吾道:“殿下又没怀过孩子,又知道怀孩子会腰酸腿疼,你别故意吓我!”   陆骁当然知道,谢明珠的健康及安危,对他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他向来未雨绸缪,哪怕一直服用避子丹药,也早就从陈太医口中打探清楚这些事。   “娇娇要是不信,待会儿回府,你亲自问问襄国公夫人,看孤是不是在吓你。”   陆骁从来不说没有握把的话,谢明珠听到他的话,就知道他不是在吓自己。   她挣扎犹豫许久,最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突然伸手抱住陆骁的脖子。   这个拥抱来得猝不及防,陆骁撑在她两侧的手臂微弯,松松散在背后的长发从肩头垂落下来。   谢明珠拨开他的长发,抬起下巴,轻轻咬了下陆骁的喉结,接着是他的唇:“就算真的很辛苦我也不怕。”   “我想要一个跟殿下一样好看的孩子。”   陆骁眸色黯了黯,喉结一滚,再次低下头去。   ……   陆骁一直都很宠谢明珠,不论谢明珠想要什么,只要他能力所及,都会想办法满足她。   既然谢明珠这么想要孩子,甚至身体力行地证明了她的决心,陆骁当然不会再坚持。   只是怀孩子到底不是件轻松的事,陆骁还是反复确认了几次谢明珠的想法,才真正停止服用避子丹药。   陆骁没有像高皇后那样,让谢明珠服用容易有孕的汤药,依旧让陈太医继续调养她的身子。   谢明珠在国公府住了小半个月才回宫,她原本很期待陆骁说服自己阿娘与爹爹成亲,但是住在国公府期间,她很快就发现其实根本无需陆骁开口,阿娘就已经很在意爹爹了。   不得不说,谢明珠还是很了解谢晚的,果然小年将近之时,她就从陆骁口中得到了喜讯。   年节将近,皇宫外,大雪纷纷扬扬落下,不止大街小巷的树上落满了晶莹的雪花儿,宫里亦是一片银白,陆骁一踏进温暖如春的寝宫,落在肩头的雪花立刻融化。   谢明珠上前,熟练地替他解开大麾,将大麾交给身旁的桃红之后,便让屋里的奴仆都退下。   陆骁张开双臂,任由谢明珠替他更衣,他垂眸看了谢明珠好一会儿,才慢悠悠地开口:“师父说,等过完这个年,他便会和师娘成亲。”   “什么?”谢明珠刚解开陆骁的玉带,就听到这个喜讯,一时之间竟不知是该继续,还是将他的玉带重新系回去。   陆骁抬手刮了下她的鼻梁,接过玉带挂到一旁的屏风上,接着又将外袍及里衣扔了上去,直到只剩一件长裤,才伸手将谢明珠拉入怀中。   “成亲的日子还没定下,师父说要询问过你的意见再定。”   谢明珠惊喜地瞪大眼楮,反手抱住陆骁:“问什么?爹爹跟阿娘想要什么时候成亲都可以!”   陆骁手臂一个使劲,直接将人悬空抱起。   谢明珠吓得抱住他的脖子,就连腿也被迫盘上他的腰。   “殿下!”   谢明珠轻声抗议,陆骁却若无其事地抱着她绕出屏风。   作者有话说:   文文每晚十点准时更新,番外期间小可爱都能早点来看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儒雅随和 2瓶;婉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甜甜哒番外04   番外(四)   陆骁抱着谢明珠来到罗汉榻, 将她放下后,捉起她小巧的玉足捏了捏,声音很温柔, 也充满无可奈何:“娇娇真的很不乖, 孤说过多少次不许不穿罗袜?”   谢明珠真的觉得陆骁太大惊小怪了, 忍不住抗议:“殿下,我的身子真的没什么问题,寝宫里烧着地龙, 也铺着柔软的毛毯, 我才不会这么容易就染上风寒。”   更何况毛毯每天都会有人清理更换,光着脚踩在上头很舒服。   陆骁手掌掐着她的腰,俯身凑近她,垂眸看她, 语气一本正经, 说出来的话却缱绻得让人难以招架。   “既然毛毯很舒服, 那娇娇可要在上头试试?”   他垂首,轻咬她的耳朵, 声音带着笑意,低哑到了极致:“娇娇喜欢躺着、趴着还是站着?”   “……”   谢明珠被他清冷却又不失温柔的眸色烫了一下, 耳根微红, 就连呼吸都在不知不觉间乱了起来。   任何人被他这样看着都会溺毙。   陆骁看起来正经又禁欲,端的是不食人间烟火,清冷出尘, 实际上什么话都说得出口,昨夜他还说要教自己练字, 结果写没多久就将她按在书案上, 肆意掠夺她的呼吸。   那疯狂的力道, 要不是书案够结实,恐怕早就散架。   谢明珠知道自己说不过他,红着脸转移话题:“爹跟阿娘何时成亲,为何还要问我?”   她到现在腰侧跟膝盖都还隐隐作痛,可不想再来几次。   更何况,东宫动不动就要烧一夜的水,高皇后近日才含蓄的暗示她几次,要劝劝太子,就算两人再想要孩子,也不能急于一时,如此不知节制。   谢明珠一想到高皇后的话,双颊便不受控制红了起来,狠狠瞪了陆骁一眼。   陆骁只着一件长裤,健壮的胸膛近在咫尺,谢明珠这一瞪,自然而然将一切风光尽收眼底,也看到了男人白皙如玉的肌肤上,那些似小猫爪子留下的抓痕、牙印,以及颜色深浅不一,如红花一般的印子。   谢明珠这下不只脸颊耳根冒着腾腾热气,就连脖子都红了一片,她忍不住推了推陆骁,难为情的偏过头去。   陆骁淡淡的抓过她的手,凑在唇边轻啄几口,直到她干净的指尖,泛起淡淡的粉,才意犹未尽地道:“如今满京城都知道师娘就是师父的妻子,这个亲,没办法在京里成,只能安排在京城附近的小镇。”   襄国公夫妇将谢晚保护得很好,到现在,除了云家的人之外,依旧没什么人知道谢晚的过去。   十五年,足够叫人忘掉很多事,哪怕当年皇上曾下令大肆搜寻谢氏女,记得的人也不多。   就算真有人记得,他们也不知后来到底有没有寻到人,更不敢胡言乱语。   与谢家有往来的,都知道当年襄国公是反对谢肆及谢晚的婚事的。   所有人都在猜测,极可能是因为襄国公无法原谅义子拐走了自己的宝贝女儿,偏偏这个义子又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动不得,这才将谢晚及孩子们远送江南,为的就是惩罚及考验谢肆。   谢明珠听到阿娘不能在京城成亲,心里觉得有点可惜,又觉得如此也好。   毕竟阿娘的世界是那么的单纯,阿娘根本不会在意自己是在哪里成亲,只会在乎和自己成亲的人究竟是谁。   每年除夕这天都会举办宫宴,今年是谢明珠成为太子妃的头一年,宫宴自然不可缺席。   翌日,谢明珠从襄国公府回来后,凤仪宫便来了人,说高皇后要见她。   谢明珠来到凤仪宫时,高皇后笑容温柔地端坐在主位上,右手边站了一排宫女。   刚行完礼,高皇后便笑着赐座,不疾不徐道:“太子妃头一次参加除夕宫宴,势必会成为众人焦点,不论是衣着或是首饰都不可马虎,这些都是尚衣局里最好的绣娘,她们的裁剪和手工都十分精湛,就由她们为你做几套衣裳。”   谢明珠的衣裳其实很多,每个月陆骁都会让人给她做新衣裳,还每一件都不重样。   有时候绣娘们想不出新花样,陆骁就会亲手绘上一幅画再命尚衣局制作,或是让尚衣局的江尚衣及女史,亲自帮谢明珠设计新的衣裳款式,再交由尚衣局的绣娘裁制。   长久下来,尚衣局的宫人们几乎都知道,太子究竟有多宝贝太子妃。   今日得到皇后娘娘的吩咐,自是个个见怪不怪,唯有一名新进到尚衣局的绣娘双拳紧握,唇色发白。   江尚衣来到谢明珠面前,恭敬地行了个万福礼:“奴婢见过太子妃,太子妃万福金安。”   站在江尚衣身后的一排宫女也齐齐福身问安。   谢明珠早就习惯绣娘们给自己量体裁衣,谢过高皇后的恩赐之后,便在凤仪宫宫人的引导下,来到凤仪宫偏殿,任由江尚衣为自己量身。   江尚衣时常为谢明珠亲自量身制作衣服,与她打过好几次交道,一边帮谢明珠量身,一边笑道:“娘娘刚成亲那会儿,便是由奴婢伺候您,当时便感叹过娘娘腰肢纤细程度非常人可比,没想到过了这么久,娘娘的身材还是一如既往地好。”   当时太子命江尚衣绣喜服时,说了谢明珠的腰肢尺寸,江尚衣还以为陆骁说错了。她进宫多年,服侍过许多娘娘,从来没见过有女子的腰肢能够纤细到如此程度。   直到谢明珠进了宫,江尚衣亲自为她量身,才知道太子殿下所言句句属实。   谢明珠的腰是江尚衣所见过女子中最为纤细与柔弱的,不止如此,谢明珠的身姿更是曼妙,身前丰挺而饱满,肤若凝脂,双腿笔直修长,再配上那张清丽绝世的脸蛋,也难怪能叫不近女色的太子殿下动了凡心。   谢明珠听了江尚衣的恭维,淡淡的笑了下,并没有答腔。   经过襄国公夫人的悉心教导,谢明珠周身的气势早已不同往日,言行举止中都带着刻入骨子里的娴静与优雅,实在很难想象一年多前她还只是个再卑微不过的小宫女。   江尚衣为太子妃量完身后,转身将一名绣娘叫了过来。   “娘娘,这位绣娘虽然才刚进尚衣局不久,所设计的衣裳款式却都很绝妙,娘娘若是有什么想法,尽管吩咐她。”   江尚衣见莲心一动不动,呆在谢明珠面前,蹙眉道:“莲心,还不快给太子妃娘娘请安。”   莲心这才浑浑噩噩地福身请安。   莲心从来没想过当初自己鄙夷的云霏霏,有朝一日居然成了太子妃,自己还得恭恭敬敬地跟她请安。   尽管谢明珠周身气质已大有不同,但是她那张绝色脸蛋实在太过特别,莲心非常确定眼前的太子妃,就是云霏霏。   但是这怎么可能呢?不是说云霏霏触怒了太子殿下,被赶出东宫没多久就死了?   莲心想起自己一年多前曾经嘲笑过太子妃,还对她狂妄无礼,想起惠嫔的下场,莲心害怕得浑身发抖,深恐对方认出自己,将自己赶出尚衣局。   谢明珠早就不记得莲心是谁了,听见这名字,并没有任何反应,哪怕是莲心抬起头来,见着她的容貌,也毫无印象。   “有江尚衣在,本宫很是放心,没什么特别要吩咐的,”谢明珠在青黛的搀扶下坐了下来,优雅地抿了口茶,才又淡淡道:“本宫虽然喜欢素净一点的衣裳,不过母后既然特地交待了,那么料子还是选些喜气一点的颜色。”   谢明珠沉吟片刻,莞尔一笑:“朱砂太亮了,还是淡妃色吧。”   江尚衣福身道:“是。”   莲心惶惶不安,却直到谢明珠在一众宫婢簇拥下离开偏殿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太子妃根本没有多看她一眼。   云霏霏依旧如她印象中那般,腰肢纤细,色若芙蓉,美得夺魂摄魄,却再也不是她所能直视的人。   谢明珠离开凤仪宫时,遇见了高夫人。   高皇后是将门虎女,母家为镇国公府,兄长不止是战功赫赫的大将军,还是襄国公的旧部。   这位高夫人便是高皇后的兄长的妻子。   高夫人身后跟了一名杏眸瓜子脸的妙龄女子,两人见到谢明珠,齐齐停下来问安。   谢明珠昨晚还是没能逃开,又被陆骁按在毛毯上摆弄,直到天光大亮,如今腰肢还酸软得不象话,急着回东宫休息,让她们起身后,并没有和两人说太多话。   陆骁回到东宫时,谢明珠还躺在软榻上,抱着锦被呼呼大睡,大概是太累的关系,平时总是睡姿端正的小姑娘,此时纤细修长的双腿却顽皮的溜出锦被外。   她的肌肤光洁如玉,比最上等的丝绸都还要细^腻光滑,只是上头布满朵朵如花瓣一般艳丽的红色印子及指痕,看得人脸红心跳。   陆骁换好衣裳,来到榻边坐下,捉起她的小腿轻揉了揉那些青紫的痕迹,俯身亲了亲她的脸颊,轻声道:“娇娇醒醒,天都黑了,该起来陪孤一块用晚膳了。”   睡梦中的谢明珠听见他的声音,纤长的眼睫毛颤了颤,含糊不清道:“夫君君,不|要|了……”   她声音哽咽:“呜呜……娇娇累了,饶了娇娇吧……”   谢明珠的嗓音天生带着少女的娇柔,娇娇滴滴的撒娇求饶时,尾音更显绵|软,短短几句话,便甜得似要滴出水来,叫人心都酥醉。   陆骁原本心情不怎么好,听见谢明珠的话,忍不住勾了勾唇。   他也知道昨天自己将人欺负得太狠,将谢明珠脸上的发丝拨到耳后,掀开锦被,低头检查了一会儿,确定小姑娘没什么大碍,便掖了掖锦被,离开寝间,没再欺负她。   谢明珠虽然不记得莲心了,跟在她身边的青黛却注意到了莲心的异样,立刻将此事禀报给陆骁。   “既然太子妃早就不记得此人,你小心盯着便是。”   谢明珠成了太子妃,嫉妒她或羡慕她肯定只多不少,将来成了皇后,这样的人也会越来越多。   陆骁不可能将这些人都除去。   不过陆骁并不担心,谢明珠身边不止青黛一个暗卫,她身边跟了许多人,想出什么意外很难。   陆骁再次回到寝间时,谢明珠已经醒来了,正坐软榻上,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   谢明珠身上只穿着一件轻薄的纱衣,长发松松散在身后,眼眶里还泛着一层水雾,微红的眼尾犹透着几分娇意,雪白的皮肤透着淡淡的粉。   见到陆骁回来,她下意识冲男人甜甜一笑:“殿下。”   因为还未完全清醒的关系,少女声音带了点鼻音,听起来更软了。   陆骁心尖像是被根羽毛轻轻挠了下似的,一瞬间便乱了呼吸及心绪。他走上前,俯身将她搂进怀中。   少女不止声音软乎乎的,就连身子也像水做的一般,又绵又软。   陆骁极轻地笑了声,清冷的眸底尽是宠溺:“醒了?”   谢明珠昨日虽然被欺负得泪眼汪汪,这会儿见着陆骁,纤细白皙的双臂却依恋地抱上他的腰。   “嗯,”她声音又轻又软,“殿下,腰还是好酸。”   话音未落,陆骁温暖的大手便按上她的腰,轻轻揉着。   不得不说,陆骁正经不欺负人的时候,是很温柔的,谢明珠说什么,他就做什么,绝对不会乱来。   旁人要是见了,绝对很难相信,人前高傲冷漠的太子殿下,私底下居然对太子妃言听计从。   谢明珠漂亮的美人眸很快眯了起来,仿佛一轮弯弯的明月。   她抱着陆骁撒了好一会儿娇,才终于完全清醒过来。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寝间早就点上烛火,亮如白昼,谢明珠从凤仪宫回来之后,便睡到现在,一整天根本没吃什么东西。   她心满意足地笑:“殿下,传膳吧。”   陆骁知道谢明珠没吃晚膳,本来就要陪她吃,听见她的话,立刻让魏行传膳。   传膳期间,两人又在榻上温存了一会儿才起身。   谢明珠换了身衣裳,来到膳厅时,肚子已经不受控地,饿得咕噜咕噜叫。   膳厅内的宫婢们瞬间低下头去,目不斜视,谢明珠佯装镇定,巴掌大的白皙小脸却通红一片。   陆骁伸手捏了捏她的脸:“以后不许再贪睡也不许饿肚子。”   这已经不是谢明珠第一次贪睡不吃东西了。   这半个月来,也不知是不是大雪下个不停,天寒地冻的关系,谢明珠比以往还要贪睡,常常坐在贵妃椅上看话本,看着看着便睡了过去,还睡得极沉,总得等到陆骁回来,千哄万哄,才慢慢吞吞地爬起来用膳。   谢明珠红着脸,抓下男人的手,恶狠狠地瞪了始作俑者一眼。   她挥了挥手,让所有人都退下,这才小声嘀咕:“要不是殿下就知道折腾我,我又怎么会累到不想起来用膳?殿下以后要是再这样欺负我,我就真的不理你了。”   除了在某些时候,陆骁很少能看见谢明珠如此小孩子气的模样,见她发火,忍不住低低笑了起来。   谢明珠:“……”   陆骁是不是有病?她这样骂他,他居然还开心的笑了!   她气呼呼道:“殿下再这样,以后就要按母后说的那样,每隔五日才能同榻。”   高皇后见过太子在太子妃面前有多温柔,她虽然不是男人,但有先帝及景帝的例子在前,很清楚有太子妃这样的尤物,陪伴身侧,哪怕自己儿子真的无欲无求,也没办法坐怀不乱。   高皇后虽然急着抱孙子,但她更担心自己的儿子,这般夜夜笙歌,要是传到景帝耳中,极可能将太子痛骂一顿。   今天高皇后将谢明珠召到凤仪宫,见到谢明珠的模样,就知道她被太子狠狠疼爱过,谢明珠离开凤仪宫不久,高皇后便将太子叫过去训斥一顿,让他收敛点。   高皇后虽然没有再提别的事,陆骁却知道凤仪宫的大厅除了他们母子二人之外,屏风后还站着别人。   他真的没想到他的母后比景帝还要心急。   景帝都不急着帮他物色侧妃,母后就已经按捺不住,背着他将高家的人召进宫来。   也不想想有静安太后的例子摆在前头,景帝怎么可能重蹈覆辙。   更何况,何家的势力都还没清理完毕,此时景帝正急需扶持谢家起来,哪有心思让太子纳侧妃。   这时候纳侧妃,不就是在打谢家的脸吗?   陆骁夹了一块水晶肘子到谢明珠碗里,淡淡道:“没有娇娇在,孤睡不着。”   谢明珠知道陆骁说的是实话,并不是什么甜言蜜语。   两人成亲之后,陆骁就渐渐减少安神汤的量,慢慢地,只要陆骁抱着她,无需服用安神汤也能入睡。   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好在陆骁不再依赖安神汤,坏在要是谢明珠没陪着他睡,再服用安神汤也起不了作用。   对此,陈太医也百思不解,完全无法理解,太子妃对太子的影响为何这么大。   这样一来,要是太子妃出了什么意外,太子恐怕一日都难安宁,也很难独活。   谢明珠知道陆骁身为储君,不应该存在这样的弱点,也试过分房睡,想让他继续服用安神汤,偏偏安神汤的药效远远比不上她,陆骁不是熬了一整晚不睡,就是身陷梦魇,最后谢明珠只能作罢。   谢明珠看着陆骁俊美昳丽的脸庞,小声嘟囔:“那殿下就得学会节制。”   陆骁低低笑了一声,很不要脸的说:“孤哪是在欺负你。”   “分明是在疼你才对。”   谢明珠正想反驳,肚子便再次响起恼人的咕噜声。   “……”她简直快被自己不争气的肚子给气死。   谢明珠不再理会陆骁,径自吃起饭来。   典膳厨的厨子虽然比不上御膳房,但手艺也是一流的,不论厨子做什么菜,都很合谢明珠胃口。   谢明珠不是被人娇养长大的,嘴巴不怎么挑,哪怕是陆骁不喜欢的冰糖燕窝及云茯苓片,她也都很喜欢。   可以说,膳桌上没有一道菜是她不爱吃的,陆骁方才夹给她的水晶肘子,更是谢明珠近期最爱吃的一道菜。   谢明珠想也没想就吃进口中。   没一会儿,她便脸色难看地吐了出来。   陆骁皱眉:“怎么了?”   谢明珠小脸煞白,纤细的腰肢弯成痛苦的弧度,扶着桌子,低头干呕不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陆骁脸色一变,飞快拿起帕子来到她身边,一边轻拍她的背,一边沉声喊道:“即刻去请陈太医过来!”   太子向来冷静,就算是几年前在江南遇刺,也从未慌乱过,此时低沉的嗓音却带着明显的慌乱。   候在膳厅外头的魏行心头一跳,立刻让李贵去请太医。   谢明珠胃里难受得厉害,翻山倒海一般,干呕得眼泛泪花,却没吐出什么东西来。   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被陆骁抱进怀中,两人不知何时易了位。   谢明珠对上他充满关怀却止不住阴沉的眸子,心里突然一阵害怕,泪眼汪汪道:“殿下,我好难受。”   这辈子的谢明珠很健康,陆骁已经很久没见过她这么虚弱的模样,见她脸色苍白如纸,心脏都快要爆裂了。   陆骁浑身僵硬,捏着帕子的手指泛着青白,擦拭她脸上泪水的动作却愈发轻柔,仿佛害怕碰碎了她。   他面色从容淡定,抱着谢明珠的膀臂却微微发抖:“没事的,娇娇别怕,太医很快就来了。”   谢明珠虚弱地靠在陆骁怀中,胃里依旧一阵翻涌,恶心难受得厉害。   “典膳厨是怎么准备东西的?东西坏了都敢拿上来给太子妃吃!典膳郎试毒时没吃出来吗?平时孤不在东宫,你们就是这样伺候太子妃的吗!”   除了梦魇,太子几乎没在人前发过火,如今眉眼冷肃,语气阴森冷酷得宛若罗剎的模样,几乎将魏行及一众宫婢吓破胆。   典膳郎就候在一旁,被太子阴鸷的目光一扫,立刻吓得跪地,瑟瑟发抖道:“殿下息怒,奴婢试菜时,所有食物的确都是新鲜且无毒的。”   太子大发雷霆,李贵几乎是拉着陈太医一路狂奔回来。   来到东宫时,陈太医听见太子正在责骂典膳郎,心中暗叫不妙,也顾不得自己都快透不过气来,忙不迭抱着药箱跑到太子面前。   陈太医正欲行礼,就被太子喝住:“立刻替太子妃诊脉,太子妃吃了水晶肘子之后便干呕不止,难受得厉害,可是中毒了?”   陆骁声音很冷静,脸色却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   陈太医听见太子的话,眼皮一跳,心里突然就有了底。   谢明珠刚伸出手,桃红便在她纤细白皙的手腕上覆上一条丝帕。   陈太医苍白的老脸随着脉象,逐渐恢复气色,他收回手,低声询问了谢明珠几个问题。   听见太子妃近日身子总是乏得厉害,还越发贪睡,陈太医脸上终于有了笑意。   陈太医起身,朝阴鸷的盯着自己的太子殿下拱手贺喜:“恭喜太子殿下,贺喜太子妃娘娘,娘娘不是中毒,娘娘这是有喜了!”   谢明珠愣了下,呆呆地低下头,摸了摸自己平坦的肚子,一时之间竟难以相信自己居然真的怀上孩子了。   陈太医原以为太子殿下得知喜讯之后,眉眼便会温和下来,没想到陆骁得知谢明珠有孕,眼中的似要杀人般的阴戾的确是没了,一张俊脸却从冰冷转为黑沉,犹如锅底。   陈太医擦了擦额角的汗:“看脉象,太子妃这胎应当是上个月怀上的,如今才一月有余,太子妃身子虽大有起色,但如今刚有孕,还是得好好补着,臣立刻开个方子,每日按着这个抓药便可,殿下若不放心,臣等会子就开个安胎汤药,给太子妃喝下。”   陆骁沉默了下,也不顾膳厅内还站满了人,低头在谢明珠苍白的小脸上轻轻啄了下,温声道:“娇娇可还难受?”   谢明珠呆呆地摇了摇头,显然还没从惊喜中恢复过来。   陆骁看着小姑娘乐傻了的模样,无奈地闭了闭眼,起身将人抱回椅上,又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让魏行换些清淡的菜上来,这才站直身,负手来到陈太医面前。   陆骁语气冷酷:“随孤来书房。”   好不容易松了口气的陈太医,一颗心再次提了起来。   太子妃有孕,明明是天大的喜事,怎么太子的脸色会这么凝重呢?怎么一点将为人父的喜悦都没有呢?   这头陈太医百思不得其解,另一头,魏行已经分别派了人去到凤仪宫及福宁殿,通知皇后及皇上太子妃有喜一事。   这可是太子殿下的嫡长子,皇上皇后得知之后,肯定会很高兴!   作者有话说:   谢明珠:殿下不开心吗?   陆骁(强颜欢笑):开心,孤非常开心:)   谢明珠:……   女鹅有孕了,开心,下章更新前都有小红包!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依子乘、江萤 10瓶;星叻叻 5瓶;婉莹、知柒是个大情种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甜甜哒番外05   番外(五)   太子果然是两副面孔, 在太子妃面前温柔似水,进到书房问话时,声音却像浸过冰水似的, 身上还萦绕着一股肃杀之气, 比刀剑更为锋利的浓眉紧拧, 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半个时辰后,陈太医终于浑浑噩噩的从太子书房离开。   陆骁回到寝间时,桃红正吩咐宫女们将熏香及针线等危险物品都撤下, 谢明珠则安静地坐在软榻上, 巴掌大的小脸红扑扑的,盈满温柔笑意,纤瘦的手臂按在平坦的小腹上,不知在想什么。   谢明珠见到陆骁回来, 水润润的眸子浮起一层薄薄的水雾, 她迫不及待地跳下榻, 朝他奔去。   桃红被她吓了一跳,连忙道:“娘娘, 您现在身子不是一个人了,肚子里已经有了小皇孙了, 不可再如此蹦蹦跳跳。”   陆骁心脏狠狠一颤, 大步流星上前,伸出强壮的手臂,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谢明珠一把抱住陆骁的脖子, 湿润的双眸里满是喜悦:“殿下,我真的怀上孩子了吗?”   少女在下人们面前, 一向胆小矜持, 此时却一下亲亲陆骁的喉结, 一下又亲亲陆骁的唇角,仿佛想要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   陆骁低眸看着怀中纤细瘦弱的谢明珠。   见少女激动得脸都红了,漆黑的眸子亮得惊人,就如前世他带着她逃出皇城时那般,浑身上下都透着喜悦,陆骁终于迟钝地感受到将为人父的喜悦。   谢明珠说过,她想要拥有心爱之人的骨肉,她肚子里的孩子,又何尝不是他捧在心尖上的小宝贝的骨肉呢?   这是他和谢明珠的孩子,是他的子嗣,身上流淌着他们两人的血。   陆骁从小就在静安太后严厉的教导下长大,他几乎没有感受过所谓的父爱或母爱,小时候,他曾以为自己这辈子永远都不会懂得如何爱一个人,但他错了。   他不止懂得,还很爱很爱谢明珠。   陆骁素来冷硬的心,微微紧缩了下,紧接着涌起一股前所有未有的满足与愉悦。   他怀里抱着的,不止是他的心爱之人,还抱着他们的孩子。   魏行见太子殿下傻愣愣地抱着太子妃,呆在原地不动,在人前素来没有感情波澜的眼眸,止不住地淌出温柔的神色,立刻朝屋里的人使了使眼色,轻手轻脚带着人离开。   陆骁许久未语,沉浸在喜悦中的谢明珠终于后知后觉回过神来。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陆骁俊美无俦的脸,再次亲了亲他弧度优美的喉结,小声道:“殿下,我有了孩子,你不高兴吗?”   谢明珠知道男人的占有欲很强,甚至到了近乎不可理喻的地步,不止连她亲爹娘的醋都要吃,有时就连她说起将来有了孩子要如何、如何时,他也莫名其妙就喝闷醋。   陆骁低头亲了亲她的脸颊,声音沙哑:“没有。”   他大步将怀里的宝贝抱回榻上。   两人刚坐定,谢明珠就迫不及待地拉过他带薄茧的温热大掌,覆上小腹的位置。   谢明珠小腹平坦,毫无一丝赘肉,陆骁平时也亦是爱不释手,极尽膜拜,此时手掌却微不可察地抖了下。   “那殿下为何一直不说话?”谢明珠眨了眨眼睛,不解地看着陆骁。   她清透干净的眸子泛着浅淡的红,如花一般柔软的唇瓣湿润饱满,染着两团酡红的小脸美得惊人。   兴许是方才被吓着了,谢明珠比平时还要黏人,说完,居然又抬头亲亲陆骁的下巴。   陆骁垂眸看着她,眸色一暗再暗。   少顷,他喉结轻滚了下,低声呢喃:“娇娇可知道,你方才吓坏孤了?”   谢明珠握着陆骁的大手,躺在他怀中,娇气地轻哼一声:“别说殿下,我刚才也吓坏了。”   陆骁低下头,俊美的脸庞埋进她的肩窝之中,近乎贪婪地呼吸着她的气息。   谢明珠不知道,他有多害怕她会像前世一样,再一次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事,很怕自己会保护不了她和孩子。   陆骁分明什么都没有说,谢明珠却感受到了他的不安,心狠狠刺痛了一瞬。   陆骁从来就不是脆弱的人,他在谢明珠面前一直都是强大不可摧毁的,因为前世的关系,他甚至特别在意自己的仪容,只想让谢明珠看到他最美好的一面。   谢明珠知道陆骁不需要安慰,也不想自己的脆弱被她的发现。   “殿下,我还是好难受。”   谢明珠抱着陆骁的手臂摇了摇,故意娇声娇气地嘟囔,转移他的注意力:“我好想见祖母和阿娘,见了她们肯定就不难受了。”   听见小姑娘任性的话,陆骁眸中的清冷,瞬间就被无奈的宠溺笑意所取代。   “好,孤明日便派人接她们进宫。”他任由怀里的小姑娘无理取闹地撒着娇,待她折腾得累了,这才让人端上碧梗粥。   桃红本来想要亲自喂谢明珠,陆骁却摆手遣退对方,继而端起瓷碗,先是亲自尝了一口试试温度,觉得有些烫,又轻轻吹了吹,最后才喂到谢明珠唇边。   陆骁低声嘱咐:“还有些烫,慢点吃。”   谢明珠坐在软榻上,小口小口地吃着粥,每吃一口便看他一眼。   陆骁被她依赖的小眼神看得心头柔软。   他的小姑娘当真是有了身孕,便越发爱黏人了。   谢明珠吃完粥,服下陈太医开的安胎汤药不久,便又开始犯困,没一会儿便趴在陆骁腿上睡了过去。   待她气息慢慢变得平和绵长,陆骁才将腿上的小姑娘抱回榻上平躺。   陆骁原本打算跟着躺下,像以往一样将人抱进怀中,却才刚掀开锦被,高大健壮的身子便陡然一僵。   他想起方才在书房内,陈太医提的第一个注意事项,猛地闭了闭眼,无声的叹了口气。   怀胎十月,可够他受的。   陆骁帮谢明珠掖好被角,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悄然无息地站起来,准备离开。   却才刚起身,谢明珠便挣扎着醒来,她明明困得眼皮都快睁不开了,却还是晃着脑袋,勉力地抓住陆骁的手:“殿下别走。”   陆骁立刻坐回榻边。   谢明珠眼睛一会儿闭上,一会儿睁开,她见陆骁像根木头似的,一动不动,不满地嘟囔:“要夫君抱着睡。”   陆骁很想拒绝,被她湿漉漉且充满不安的眸子注视下,却如何也说不出口,他没办法,只能踢掉靴子,上榻将人搂进怀中。   落入熟悉而又温暖的怀抱,谢明珠这才心满意足地闭上眼,柔软的唇瓣缓缓绽开一抹幸福的笑容。   她含糊道:“殿下不许丢下我。”   谢明珠似乎很怕他会趁自己睡着时又偷偷离开,居然大胆地将修长的腿搭上他的腰,绵绵小手也跟着环抱上男人的脖子。   陆骁没想到谢明珠会这么黏自己。   温香暖玉严丝合缝地挨着自己,浑|圆的凝脂酥玉近在咫尺,就连温软甜美的唇瓣都抵|在颈间,温热的气息一下下喷洒在他颈侧的肌肤上。   这样的拥抱实在太过折磨人,陆骁浑身肌肉绷紧,呼吸有些不稳,就连清冷的眸子都染上浓浓的欲,却什么都不能做。   他还记得陈太医说的话,有孕初期最忌行-房-事,否则胎儿可能不保。   陆骁看着就连睡梦中都紧紧抱着自己,舍不得放开手,全心全意的眷恋着自己、依赖着自己的少女,狭长的眸子微眯了眯,唇角同样扬起一抹满足的弧度。   许久,陆骁终于伸手抱住谢明珠,唇角溢出一声既痛苦又幸福的叹息声。   ……   谢明珠有孕的消息,当晚便传到帝后耳中,景帝十分重视嫡庶之分,太子妃成亲不到一年就怀上嫡子,这无疑是件天大的喜事,当下就赏赐了许多东西送到东宫。   翌日,襄国公夫妇得知小孙女有孕,同样准备了将近一马车的补品,跟着太子前去迎接的人,一块进到了东宫。   谢晚并不知道什么叫有孕,不过她听到女儿说,自己肚子里有了小娃娃,立刻就明白过来。   “娇娇也要当阿娘了吗?”谢晚惊奇地瞪大眼,摸了摸谢明珠的肚子,“之后娇娇肚子也会变得很大很大吗?”   谢晚似乎还记得自己有孕时的模样,她看着谢明珠脸色苍白,担心道:“娇娇,怀孩子很辛苦的,要是难受,一定要跟太子殿下说,不可以自己偷偷的哭哦。”   谢明珠其实这半个月来便食欲不佳,还异常贪睡,昨日开始,更是除了碧梗粥之外,便吃什么吐什么,的确很辛苦。   也是这时她才知道,为何当初陆骁一再劝她,等过几年她做好心理准备,再有孩子也不迟。   陆骁不急着要孩子,除了是不想谢明珠的心思被孩子霸占之外,也是舍不得看她受苦。   他可以为她劈荆斩棘,为她僻出一条康庄大道,却没办法代她生孩子。   襄国公夫人怀谢晚时并没有怎么害喜,见小孙女连吃松子百合酥这种爽口的小甜点,都恶心得厉害,干呕不止,一颗心都要疼碎。   眼看太子妃食欲愈来愈差,本就纤瘦的身子也肉眼可见的瘦了下去,东宫人人提心吊胆,生怕娘娘出什么意外。   陆骁担心下人们笨手笨脚伺候不好她,几乎每天都会回来陪她用膳,景帝虽然颇有微词,但是看在太子妃这一胎怀得如此辛苦,终究没有多说什么。   谢明珠前世是吃过苦的,害喜虽然难受,却远远比不上在碧霄宫的日子。   她舍不得陆骁明明忙得脚不落地,还要拨时间回来陪自己,除夕宫宴前夕,终于忍不住道:“殿下,女子害喜乃是再正常不过,陈太医说了,大概三个月后就会改善很多,我没那么娇气,忍一忍就过去了,你不用天天回来陪我用膳没关系。”   陆骁伸手,摸了摸她没有一点血色的小脸,少顷,曲起手指,轻弹了下她的额头:“忍什么,孤叫你忍了吗?”   他像是被谢明珠的话气到了,突然屏退左右,起身来到她面前。   “殿下?”谢明珠刚开口,就被陆骁抱了起来。   陆骁抱着她,惦了惦重量,浓眉紧皱,面容冷肃。   谢明珠耳根漫上一抹红,眼睛雾蒙蒙的:“殿下做什么?饭都还没吃完呢……”   陆骁将她放了回去,双手撑在椅子两侧,微微俯身:“难不成饭吃完,孤就能做什么了吗?”   谢明珠抱着他的脖子,亲了亲他的脸:“不能,殿下要乖。”   陆骁见谢明珠又开始黏着自己撒娇,无奈地捏了捏她的脸。这么爱撒娇,等生完孩子再好好收拾她。   他蹲了下去,单膝跪地,轻轻摸了摸她的肚子,神情威严而冷漠:“乖点,别再折腾你阿娘。”   谢明珠:“……”   她真的没想到,陆骁居然也有这么幼稚的时候。   陆骁跟孩子“沟通”完毕,很快就回到位置上坐好,捧起碗筷,耐心地投喂谢明珠。   这半个月来,谢明珠几乎吃不下什么东西,直到有一次襄国公夫人送来酸果儿,见谢明珠吃得津津有味,这才终于松了口气,立刻将这件事告诉太子。   陆骁为了让谢明珠能多吃几口饭,可说费尽苦心,得知谢明珠嗜酸之后,当天就让典膳厨做了满满一桌酸味十足却又不失营养的菜色。   谢明珠看着满桌的酸菜,见陆骁眉也不眨地咽了下去,犹豫了下,又道:“殿下,以后让厨子做两份菜吧,你不用勉强自己陪我吃这些。”   陆骁夹了块酸菜鱼,慢条斯理地将鱼刺剃干净,塞进她嘴中。   “好吃吗?”   酸味十足的鱼肉一入口,谢明珠立刻满足地眯了眯眼,笑着点了点头。   “好吃就好。”陆骁微微弯了一下眉眼,又夹了块鱼肉喂她。   谢明珠嘴里的鱼肉明明酸味十足,她却莫名觉得这鱼好像掺着一勺蜜似的,又甜又绵,直从舌尖,甜入心扉。   作者有话说:   谢谢婉莹小可爱灌溉的营养液,爱你么么哒! 第68章 、甜甜哒番外06   番外(六)   除夕宫宴这日, 谢明珠无疑是众人的焦点,不止是因为她太子妃的身份,更是因为她有喜一事。   在谢明珠之前, 陆骁身边没有过旁人, 有了她之后, 东宫依旧没有侍妾或侧妃,不少贵女蠢蠢欲动。   谢明珠有孕之前,高皇后就曾试探过她几次侧妃人选, 谢明珠都是装傻带过, 后来谢明珠有孕,这件事高皇后就没再提过。   高皇后也是女人,虽然很想给儿子纳个侧妃,却也不至于在儿媳刚有孕, 就急着塞人。   只是高皇后不急, 其他贵女人们急。   如今太子妃有孕, 不方便伺候太子,正是接近太子最好的机会, 待到太子妃诞下小皇孙,到时想要接近太子就难了。   除夕宫宴这日, 出席的贵女不少, 来到谢明珠面前为她祝贺的更多。   以前的陆骁冷漠疏离,看着难以接近,贵女们并不能轻易接近他, 如今借着太子妃的名义,终于能靠近他一些, 其中几个动机不纯的, 自然心猿意马起来。   谢明珠知道, 这些人明面上是在恭贺自己,实际上却都在偷瞄陆骁,陆骁就坐在她身边,虽然半个眼神都没给那些贵女,却有野心勃勃的贵女意图趁乱倒在他身上。   谁知道,目光始终在太子妃身上的太子殿下,身手十分利落,几乎是意外发生的同时,陆骁便揽住谢明珠起身。   意图近身的贵女猝不及防,当场摔了个狗吃屎,说有多狼狈便有多狼狈,一瞬间成了全场的焦点及笑柄。   谢明珠今日一袭浅妃色绣云纹齐腰襦裙,越发显得明艳端庄,她耳边听着此起彼落的轻笑声,总是带笑的小脸此时不见笑意,反而愈发冰冷。   陆骁一袭锻金白蟒袍,矜贵异常,不怒自威,高大的身形轻松将人罩在怀中。   他抱着谢明珠退到一旁之后,并没有理会那些贵女,而是捧起她的小脸,低眸看着她,嗓音温柔地询问:“怎么了?可是又犯恶心了?”   谢明珠确实犯恶心,但不是因为肚子里的孩子,而是这些贵女。   她一直都知道陆骁有多优秀,也知道高皇后想给他安排个侧妃,但没想到这些人竟如此心急,居然敢当着她的面勾引太子。   谢明珠拉开陆骁的手,偏过头道:“殿下,妾身身子不适,想先回东宫歇息。”   陆骁见她脸色发白,皱了皱眉:“孤陪你回去。”   宫宴才刚开始,太子怎么能缺席?   谢明珠摇摇头,推开他:“有青黛陪着妾身,殿下不必担心。”   陆骁薄唇紧抿,就连脸色都阴沉下来,格外吓人,却没有阻止谢明珠,只是交待青黛务必将人顾好。   谢明珠是太子妃,按理来说也不能缺席,但是景帝及高皇后都知道她害喜厉害,得知太子妃身子不适要早退,并无微词。   高皇后不放心,甚至亲自带了秦嬷嬷送她回东宫。   谢明珠离开后,景帝忍着怒气,将高皇后带离宴席。   景帝脸色铁青,声音尽显威严冷酷:“太子与太子妃成亲还未到一年,皇后就急着帮太子物色侧妃,还频频召高家人进宫,甚至安排了这么多贵女出席宫宴,难不成皇后与朕的母后抱有一样的野心?”   意图倒到太子怀中的虽然不是高皇后的侄女,但是高氏女确实也在恭维谢明珠的那群贵女之中。   景帝见多识广,哪里看不出高皇后的安排。   高皇后欲要解释,景帝却厌恶地挥开她:“朕的孙儿若因为皇后的私自妄为出了什么问题,如今何家的下场,便是来日的高家。”   高皇后整个人踉跄了下,眼前跟着一阵阵发黑,她没想到皇上的反应会这么大。   谢明珠不在宴席上,陆骁那对漆黑瞳仁便像浸了冰水似的,充满冷肃的眼神给人一股不怒而威的压迫感,贵女们根本不敢靠近他。   直到宴席结束,回到东宫,陆骁眼里才终于有了温度。   “太子妃如何?”陆骁回来时,谢明珠已经睡下,此时正在外间询问青黛。   青黛道:“娘娘回宫后,奴婢不放心,将陈太医请来为娘娘把脉,陈太医说娘娘与孩子都很健康,只是在宴席间受了些惊吓,才会突然犯恶心,让殿下莫要担心。”   陆骁微微颔首,冰冷的薄唇与冷硬的下颚依旧绷得紧紧的,彰显着他的不悦。   换好衣裳后,陆骁迫不及待地回到榻上,正打算将睡梦中的小姑娘拥入怀中,便突然被按倒于榻。   “今日宫宴好多贵女看着殿下,殿下是不是很开心?”   谢明珠跨坐在陆骁腹上,按着他白皙的手腕,微微俯身,松松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滑过肩头,落到陆骁脸上。   陆骁愣了下,显然没想到谢明珠居然还醒着。   他看着少女气乎乎地鼓着腮帮子可爱模样,冷峻的眉眼一瞬间柔软下来。   “不开心。”陆骁维持着“投降”的姿态,“我一整晚都在担心你和孩子,那些人,我一个都没理过。”   男人嗓音温温沉沉:“娇娇,信我。”   谢明珠当然是相信陆骁的,她知道除了自己,陆骁不会去看别人,但是她不相信那些贵女。   当时她还在陆骁身边,那些贵女就敢朝他扑去,虽然只是假装跌倒,陆骁也没让她们碰到半根寒毛,但是谁知道之后她们会不会做出更过分的事来?   光是想到有那么多人在觊觎陆骁,谢明珠坚信他的心忍不住还是有些酸了。   更何况,她被诊出有孕之前,高皇后就曾说过,她很喜欢镇国公府的二姑娘,也希望将来她们能和平相处。   话里话外都是在暗示。   这些烦人的琐事谢明珠从来没有跟陆骁提过,陆骁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见她小嘴越翘越高,无奈地轻叹了一声。   陆骁轻而易举地挣开谢明珠的束缚,反手掐住她的腰。   转瞬间两人就易了位。   谢明珠猝不及防地跌进柔软的锦被中。   她被陆骁护得很好,从头到尾都被陆骁紧紧按在怀中。   谢明珠有孕不到三个月,陆骁就算再想,也不会和她亲密,他双膝跪在榻上,强壮的身体丝毫没有压着谢明珠。   陆骁居高临下地看着谢明珠,修长的手指缓缓摸过她白皙的脸庞,游移辗转,最后停在她微红的眼角上。   “娇娇还是不信我?”   谢明珠别过头去,瓮声瓮气道:“没有,我信殿下的。”   自从怀了孩子,谢明珠觉得自己越发地任性,动不动就要陆骁哄,她觉得有点丢脸,索性拉过锦被蒙住自己的头。   陆骁被她这孩子气的举动给逗笑了,无奈地俯身,将人从被子里扒拉出来。   他亲了亲谢明珠白皙的额头,温声道:“孤说过,要与你一生一世一双人,既然答应过你,孤便会说到做到,身边不会再有旁的女人。”   “就连名义上的摆设都不会有。”   陆骁的眼神太温柔,声音也太认真,谢明珠忽然觉得鼻子发酸,一股热意漫上眼角,眼眶逐渐湿润。   她有些难为情地搂住陆骁的脖颈,轻声道:“我知道,但是就是忍不住……”   忍不住吃味。   这句话实在太丢脸了,谢明珠根本说不出口。   陆骁眸色一点点暗了下去,里头翻涌着谢明珠看不清的晦暗,顷刻间,他猛地低下头去,将她娇小的身子完全笼罩在自己怀中。   “殿下?”谢明珠惊慌地看着他,下意识地|舔|了一下嫣红的唇角。   陆骁忽然低笑一声,嗓音听上去十分愉悦,而后在谢明珠的注视下,深深地堵住了她湿润饱满的唇瓣。   他辗转于她的唇齿,霸道而又不失温柔地攻池掠地,席卷她口腔里的所有甜美。   谢明珠软软的靠在他的怀中,双手无力的扶着他的肩膀,起初还会推拒,却很快就被他|亲|得|失神。   少女双颊绯|红,嘴唇被人肆意侵|略|着的模样,既可爱,又带着不可言说的诱|惑。   陆骁本就暗沉的眸色愈发幽深吓人。   直到谢明珠快要透不过气,陆骁才依依不舍地松开她甜软的唇瓣,停止掠夺她的呼吸。   男人温热且紊乱的呼吸不停地落在脸上,烫得谢明珠脸颊一阵阵发麻。   她看着陆骁似是要吃人般的目光,紧张地推了推他:“殿下,太医说过不行的……”   陆骁握住谢明珠的手,俯身在她耳根处轻啄,惹得谢明珠缩了缩脖子。   他沙哑的嗓音压抑到极致:“孤不想伤害你跟孩子,娇娇知道的。”   谢明珠的手被他的大手紧紧握着,手下是热烫的温度,听见他的话,脸颊蓦地红欲滴血。   陆骁气息有些急-促,汗水一颗颗落在谢明珠温软的肌肤上。   温香软玉在怀,他却顾忌她的身子,什么都不敢做,忍得脖颈间的青筋直冒。   陆骁喑哑的声音带上了一丝请求的意味:“娇娇……”   他狭长的眸充满了缱绻与渴望,滑动喉结时,不止小痣跟着滚动,就连青筋也跟着动。   谢明珠看得面红心跳,根本拒绝不了男人的撒娇。   ……   良久,陆骁终于放开了谢明珠。   陆骁让人端了一小盆热水进来,接着拿过帕子,仔细地擦拭谢明珠泛着淡粉色的指尖,确定每一根手指都擦干净了,才将她的小手浸泡进热水之中。   谢明珠把脸埋在了陆骁怀中,小声道:“寝衣也要换。”   “好。”陆骁低头轻啄了啄她微红的耳根。   两人的寝衣都脏了,当然得换。   陆骁的体力很好,谢明珠见识过不止一次,知道自己有孕之后,他始终在克制着,要不是谢明珠担心两人分房他会身陷梦魇,陆骁早就搬到书房自己睡。   可哪怕陆骁没有搬到书房,依旧每晚搂着她睡,他也始终未曾有过任何逾矩,举手投足间总与她保持着距离。   就好像又回到了两人心意未通,她还是宫女的那时候。   过了这么久,陆骁才终于受不了,谢明珠已经觉得意外。   就是时间有点长,害得她一双手酸得要命。   陆骁对谢明珠的占|有|欲接近变|态的程度,但是他的自制力却也是可怕的,除了除夕宫宴那天的失控,接下来的日子,陆骁似乎又变回以前那个无欲无求的太子殿下。   无论谢明珠怎么跟他折腾撒娇,陆骁始终坐怀不乱。   尤其是在谢明珠有孕四个月,被陈太医诊断出她怀了双生子之后,陆骁更是不敢轻易碰她,就连拥抱着小心翼翼。   谢明珠和她的兄长谢谨行就是双生子,谢明珠也怀了双生子并不奇怪,只是谢明珠是太子妃,将来很可能是皇后。   若是她跟谢晚一样,诞下龙凤胎,那无疑是天大的喜事;若是诞下两个女儿,那也很好,谢明珠还年轻,又与太子感情融洽,不愁生不出嫡长子。   但倘若谢明珠肚子里的孩子,两个都是男孩,那便麻烦了。   作者有话说:   主cp番外不会太长,大概这周四还是周五就会开始写谢晚跟谢肆   55555我设错时间了,我还没修完文orz,小可爱要是看到有修改,就是我在捉虫,不用重看没关系TvT   节日快乐!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馄饨酱、魔镜 10瓶;两心 8瓶;温霜降 5瓶;婉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甜甜哒番外07   番外(七)   陆骁并不在乎谢明珠肚子里的孩子的性别, 他只知道怀双生子是一件十分凶险的事。   妇人生孩子本就是鬼门关走一遭,怀了双生子,更有可能母子都不保。   是以谢明珠被诊出怀了双生子之后, 原本只是三日请一次平安脉的陈太医, 也改成了每天早晚都得帮太子妃请一次平安脉。   东宫的守卫也更加地森严, 就算有通行令牌,若是生面孔,照样进不得。   襄国公夫人得知孙女怀了双胎后, 亦是连夜赶到白鹤寺, 替孙女求来平安符。   当年谢晚有孕时,并不在老夫人身边,老夫人却见过双生子发动时究竟有多凶险。   襄国公夫人进宫时,陆骁正在陪谢明珠用午膳, 将平安符递给孙女后, 她忍不住道:“殿下, 皇宫里的接生嬷嬷,恐怕没有接生双生子的经验, 您得赶紧从宫外寻些有经验的产婆才行。”   在大魏,双生子不像前朝一样, 代表着不祥, 反而是一种大吉之兆,景帝得知太子妃怀了双生子后,龙心大悦, 不止追加赏赐,更是命太医院首医与陈太医合作, 轮流为太子妃请平安脉。   饶是如此, 皇室还真鲜少有妃嫔诞下双生子, 这也是陆骁得知后如临大敌的原因之一。   陆骁给谢明珠盛了碗鱼汤:“老夫人放心,昨日陈太医说娇娇怀的是双胎后,孤便让人到民间寻找有接生双胎经验的产婆,娇娇母子仨都会平安无事的。”   太子行事向来稳重,襄国公夫人听见他的保证,这才松了口气。   谢明珠给襄国公夫人夹了块干净的鱼肉,笑道:“祖母别担心,当初阿娘能平安诞下我与阿兄,孙女是阿娘的孩子,肯定也不会有事的。”   襄国公夫人不愿自己焦虑的情绪影响到孙女,用完膳便告辞。   陆骁这时才放下手中的玉筷,握住谢明珠的双手,道:“娇娇莫怕,孤不会让你跟孩子出事的。”   静安太后意图杀害景帝时,景帝虽然表现的无动于衷,却在将静安太后毒哑之后,景帝将陆骁叫到御书房密谈许久。   没有人知道父子俩究竟都说了些什么,只知道自那日之后,景帝便开始将肩膀上沉重的担子,慢慢地转交给陆骁,让他接手朝政,也将处理何家的事全权交给陆骁。   谢明珠虽然不知景帝为何要这么做,却隐约知道景帝应该是在考验陆骁,他想看陆骁是否真能做到大公无私,该如何处置何家便如何处置。   秋猎回京之后,陆骁便几乎忙得脚不沾地,就连谢明珠回襄国公府小住,也只有头两天能陪她,后来谢明珠有孕,陆骁明明忙得焦头烂额,也坚持每天回来陪她用膳。   谢明珠见他为了自己消瘦不少,抽开手,拿出帕子擦拭他额上的汗:“有殿下在,我不怕的。”   陆骁应当是赶着回来陪她,额上还有些薄汗。   谢明珠心疼地捏了捏他的脸颊:“殿下别光顾着担心我,自己也得好好保重身子才行。”   她沉默了下,放下帕子,起身坐到陆骁腿上,撒娇般地亲了亲他的唇角,抱住他的脖子:“我跟孩子都需要殿下,殿下可不能累倒。”   陆骁双手扶住她的腰,淡淡的“嗯”了声,垂眸看着她的眼神很是温柔。   他不厌其烦地叮嘱:“孩子月份虽然还不大,但娇娇也要事事要小心,若是要去院子里散步,一定要让青黛扶着,东宫以外的地方便别去了,孤不放心……”   陆骁在谢明珠面前话虽然比平时还多,但也鲜少说这么长的一串话,谢明珠听见他滔滔不绝地强调不许离开东宫,霎时忍俊不住。   听见小姑娘银铃般的轻笑声,陆骁顿时安静下来,似乎也知道自己过于啰嗦了。   可安静没一会儿,他又忍不住开口问:“近日可还会犯恶心?孤让典膳厨做了些玫瑰莲蓉糕。”   谢明珠这几日明显对那些酸菜兴致缺缺,陆骁猜测她口味可能又变了。   果不其然,谢明珠听到他的话,笑着在他脸上狠狠亲了两口:“殿下怎么知道我吃那些酸果子都吃腻了,正想吃些甜点解解腻?”   “猜的。”陆骁抱着她起身,小心翼翼地扶着她的腰,带着她往外走。   “到时孩子出生,便先让奶娘带着,孤带你去宫外散散心,这半年来娇娇且先忍耐,莫要乱跑。”   同样的话,谢明珠有孕之后不知听过几次,耳朵几乎都要起茧子了,她虽然觉得陆骁大惊小怪了些,心里却甜滋滋的,笑容无奈道:“我也没有乱跑,顶多是到凤仪宫给母后请安。”   谢明珠头三个月害喜严重,景帝早就免了她到凤仪宫给高皇后请安的行程,昨日帝后得知她怀了双胎,高皇后更是亲自过来探望她,说,孩子出生前,太子妃都不用到凤仪宫请安。   这下,谢明珠连离开东宫的理由都没了。   谢明珠身子有孕,陆骁比谁都还要紧张,连带着东宫一众奴仆都不敢放松。   太子还未认识谢明珠前就不近女色,高皇后也知道他这毛病很难改,见太子为了太子妃有孕一事,担心的日益消瘦,也不再提起侧妃一事。   只是高皇后不提,那些与高皇后交好的命妇们却一个比一个焦急,几乎是变着法子安排女儿与太子巧遇。   只可惜,得知谢明珠怀了双胎之后,陆骁别说参加宴席,就连出宫次数都大为减少,哪怕待在宫里,也都是待在东宫书房里,那些贵女就算想办法进了宫,也遇不到太子殿下。   遇不到太子殿下,立刻就有人将脑筋动到别的地方,谢明珠有孕五个月时,外头都在传帝后在太子及冠那日,看中了几个贵女,正打算从中挑一个当侧妃。   陆骁将东宫把持得如铁桶一般,哪怕外头早就传得风风雨雨,也无人能越过他的管束,将这些莫须有的消息传到谢明珠耳里。   襄国公夫人虽然每隔几日就会进宫探望孙女一次,却对这些糟心事却也是只字不提。   女子有孕时,情绪本来就不受自己控制,特别容易烦躁、胡思乱想,外头的人都以为太子妃听到这些消息,恐怕会揪着太子质问,甚至因此有了间隙,没想到谢明珠根本什么事都不知道,始终安心养胎。   甚至因为陆骁太过紧张她的关系,被养胖了不少。   有孕八个月时,谢明珠的肚子便大得吓人,看上去就像足月一样,别说陆骁担心,就连谢明珠自己都有点担心。   好在她的肚子虽然比寻常孕妇大了些,四肢却依然非常纤细,尽管即将为人母,浑身上下却依旧散发着少女气息。   若是只看背影,根本看不出她已有孕八个多月。   要不是陈太医严肃提醒太子,若是过度进补将孩子养得太大,太子妃发动时恐有危险,谢明珠觉得自己可能真的会被陆骁喂成大胖子。   这日,谢明珠午睡醒来,发现陆骁在书房里处理事情,当下便让桃红将早就熬好的参汤送了过来。   静安太后身边的老臣为官多年,在朝中势力根深蒂固,陆骁手中虽然有他们犯事的证据,却不好大张旗鼓的捉拿。   景帝也知道这静安太后的余党不好清理,才会故意交给太子来办。   后宫不得干政,谢明珠向来不管这些事,带着参汤来到陆骁的书房时,得知陆骁正在和贺烺谈话,当下便要退下,却立刻被魏行喊住。   寝宫离书房虽然不远,但如今谢明珠肚子大了,又在陈太医的建议下,坚持每日散步,每次来到书房都是步行而来,一来一回得花费不少力气。   “娘娘且慢,要是殿下知道您辛辛苦苦跑来看他,最后居然一声不响的走了,奴婢不被扒皮才怪。”   谢明珠一手被青黛搀扶着,一手撑着腰,笑道:“殿下哪有那么可怕。”   魏行心说,那是因为殿下只在娘娘面前乖,只对娘娘言听计从,娘娘当然觉得不可怕。   两人还在对话,贺烺已经从书房退了出来,陆骁就跟在他身后。   “小师妹。”贺烺刚说话,便发现自己喊错了,改口道:“娘娘,殿下说如今暑气正盛,让您赶紧进书房歇息。”   话音未落,陆骁已经绕过来,来到谢明珠身边,扶住她的腰,将人搀扶进书房。   “不是说了,要散步待黄昏时天气凉一些再散步。”   陆骁面色冰冷,语气冷酷,看起来一副禁欲高冷的模样,狭长的眸里却全都是关心与担忧。   他见谢明珠小脸被太阳晒得通红,额上都是汗,当下便将人抱到罗汉榻上。   桃红柳绿将参汤送到桌案上后,便低眉顺眼地退了下去。   谢明珠肚子里揣着两个小娃娃,再过一、两个月就要发动,身子有些笨重,她怕坐在陆骁腿上会压着他,挣扎着想要下去。   陆骁却从后将她抱得更紧:“别乱动。”   他低下头,薄唇凑在她耳边,嗓音沙哑,气息微-喘:“娇娇可是在考验孤?”   感受到危险的谢明珠不敢再动。   她知道陆骁不敢对自己做什么,但是她不想陆骁难受,自从得知她怀的是双胎之后,陆骁根本不敢跟她有任何亲密。   对陆骁来说,没有任何事比谢明珠还要重要,哪怕是谢明珠主动,将他逼得快要爆炸,陆骁依旧严守底线,从未动摇。   陆骁大掌刚搭上她的小腹,两人便同时感受到肚子小娃娃的动静。   小娃娃就如陈太医每日诊脉时所言,十分健康,一脚一脚强而有力的踢着。   陆骁感受到掌下的动静,俊美的脸庞当下一黑,他面色不虞的冷哼一声:“还在肚子里就这么顽皮。”   他捧在心尖尖上,连自己都舍不得欺负的人,两个尚在腹里的小团子居然就日日踹个不停,这要是生出来日后还不得闹翻天了。   太医虽然无法断定孩子的性别,陆骁却已经认定谢明珠肚子里,两个顽皮的小娃娃,肯定都是男孩。   谢明珠无奈地拉过他的手,凑在脸颊上摩挲,哄小孩儿似的亲了亲他的下巴:“将来平平和安安出生,殿下可不能用这种语气跟他们说话。”   两个小娃娃的小名都是陆骁取的,意喻母子均安,大名陆骁虽然也想了几个,不过谢明珠都不太满意,便还未定下。   陆骁不以为然道:“孤说话都是这种语气。”   他看上去温润矜贵,举手投足却散发出一股疏离冷淡,就连说话语气也都冰冷冷的。   谢明珠很担心以后孩子们会误以为陆骁不爱他们。   “殿下,你还是放我下来吧,我的腰好酸……”谢明珠刚说完,就低低的“嘶”了一声,纤白的手指紧紧抓着陆骁的大手。   陆骁脸色一变,立刻将人抱到一旁坐好。   他单膝跪在谢明珠面前,一手紧握住她的手,一手轻揉她的腰肢:“哪里酸?孤帮你揉揉。”   谢明珠腰突然酸得厉害,肚子也有点疼,但是离发动还有一个多月,只以为是刚才走得太累。   她抬手捂住肚子,忍着疼意,摇头道:“没、没事……”   陆骁见她脸色白得不对劲,呼吸越来越急促,就连额间的汗珠也愈来愈多,立刻喊道:“魏行,立刻去请陈太医!青黛,去让住在侧殿的稳婆们做好准备!”   他握着谢明珠的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剧烈跳动的心脏仿佛被人切割成碎片。   谢明珠听见太子连稳婆都喊来了,飞快地握住他的手:“陈太医说了,还有一个月才会发动,殿下莫要大惊小怪。”   襄国公夫人虽然没怀过双胎,但生过孩子,跟谢明珠说过临近发动时,腰酸或是假性发动都是正常。   谢明珠这些日子频繁腰酸、腹疼,稳婆们看过之后都说太子妃很有可能提早发动,这小半个月来,陆骁才会没事就待在东宫陪谢明珠。   陆骁不想谢明珠担心,并没有告诉她这件事,听到她的话,也不反驳,只是起身,将她搂进怀中。   陆骁道:“还疼吗?”   谢明珠摇了摇头:“刚才突然很疼,现在又不疼了,殿下,我真的……”   谢明珠一句话都还没说完,便猛地咬住嘴唇。   陆骁见她唇瓣都咬破了,心脏狠狠一颤,立刻将她打横抱了起来,不发一语地往外走。   书房没有软榻,并不适合生产。   谢明珠见男人俊美的面容毫无血色,就连向来冷漠疏离的表情都被紧张与恐惧取代,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脸。   “殿下,没事的,我真的没事。”   作者有话说:   小包子要来啦,明天开奖!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咩啊 10瓶;墨白 5瓶;婉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 、甜甜哒番外08   番外(八)   陆骁走得很快, 脚步却很稳,听见谢明珠的话,甚至不疾不徐地低下头, 亲亲她的额头, 温声哄道:“好。”   谢明珠却感觉到他抱着自己的双臂微微发抖。   回到寝宫后, 小腹的疼痛愈发剧烈,谢明珠疼得直掉眼泪,看到稳婆们严阵以待地等着自己, 心中终于升起一丝恐惧。   “不是还有一个月才发动?”谢明珠很担心是孩子出了什么问题。   寝宫的门口垂下厚实的门帘, 住在偏殿的几个稳婆都来了,听见太子妃的话,其中一人答道:“娘娘怀的是双胎,双胎提早发动乃实属再正常不过, 娘娘莫要担心。”   太子妃提早发动, 太医院的太医们全都赶到了东宫, 陈太医与其他太医在殿内商议,跟陆骁说的话也与稳婆差不多。   面对太医, 陆骁神色一如既往的淡定,纹丝不动的端坐主位, 直到谢明珠痛苦的叫声从内殿传出来。   屋内的热水一直在换, 宫女进进出出,寝间门口早就垂下厚实的门帘,陆骁看不到里头的情况, 见宫女们端进去的,是干净的热水, 端出来的, 却是带血的帕子及血水, 近一年来压在内心的恐惧瞬间直窜脑门。   平时的冷静自持已不复见,原本平稳淡漠的神情,更是阴沉得似要滴出水来。   陆骁语气森冷:“太子妃都疼了一个多时辰了,还要疼多久孩子才会出来?”   陈太医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殿下,此事因人而异,微臣也说不准,快的不到一个时辰,孩子就出来了;慢的,十几个时辰甚至两天一夜,都有可能。”   另一名接生经验丰富的老太医道:“娘娘这是头一胎,怀的还是双生子,恐怕没那快。”   陆骁闻言,神色愈发冰冷,双手攥得青筋暴起。   谢明珠那么怕疼,要是疼上十几个时辰,哪里受得住?早知道他就不该由着她任性。   “殿下莫要担心,娘娘的胎位是正的,母子定能均安。”   陈太医说完,赶忙让人下去煎药,为防万一,又吩咐宫女将早就备好的提气参汤,端进去给太子妃喂下。   这几个月来,谢明珠经过稳婆的指导,知晓不能将力气浪费在喊叫上,并不似寻常产妇那般大呼小叫,而是极力忍耐。   她的叫声很柔弱,却依旧听得陆骁方寸大乱。   高皇后赶过来时,陆骁正面色黑沉如水,不发一语地往内殿走去。   她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拦人:“骁儿不用担心,太子妃吉人自有天相,定然母子均安,产房乃污秽地,你进不得!”   陆骁冷声道:“孩子是孤跟娇娇的,为何进不得?”   高皇后道:“自古以来,男子就进不得产房,你能在外头陪着太子妃,那已是极好。”   陆骁没有再理会高皇后,绕开她,头也不回地吩咐魏行:“立刻派人去襄国公府请老夫人及谢夫人进宫。”   高皇后见太子一意孤行,对身边的各种劝阻充耳不闻,无奈地摇了摇头。   进到寝宫时,谢明珠正靠在稳婆身上,她身上的衣裳及额边的头发全被汗打湿,小脸更因极度的疼痛而血色尽失。   稳婆喂完她参汤,立刻又将干净的白布塞回她口中。   另一个接生的稳婆喊道:“娘娘再多用些力,孩子就快出来了。”   谢明珠双手抓着绑在床头,垂吊下来给产妇出力的白布条,浑身都在颤抖,胸-口剧烈起伏着。   屋里的人没想到太子会来,不由大惊失色,忙要行礼,产婆们也跟魏行说了同样的话:“产房乃污秽之地,恐冲撞太子殿下。”   陆骁摆手,冷声道:“免礼,不用管孤,顾好太子妃。”   他大步来到榻边,半跪于地,握住谢明珠的手,似乎打定主意不走。   太子身份尊贵,产婆们不敢多劝,只好将注意力放回谢明珠身上。   陆骁伸手,腹指抹去她唇瓣上令人心疼的血迹,冷酷的面容露出温柔似水的笑容:“娇娇,我就在这,不怕。”   他俊美的脸庞毫无血色,也不知道是谁怕。   谢明珠脸上全是汗,就连纤长的睫毛也挂着汗珠,听见陆骁的声音,下意识握紧他的手。   “殿下……”她意识已经有些模糊,紧攥着白布条的双手泛白无力,“你出去……”   她不想被陆骁看到自己这副狼狈的模样:“我现在好丑……”   陆骁接过青黛递上来的帕子,动作轻柔地帮她擦汗:“怎么会?”   他低头亲了亲她苍白的唇瓣,语气温柔:“我所有的不堪与狼狈,娇娇都见过,难道娇娇当时也觉得我很丑?”   前世陆骁身陷梦魇及瘸了一条腿的模样,的确比现在的谢明珠还要狼狈上百倍,但是谢明珠从来不觉得他不堪。   谢明珠摇头:“没有,不管殿下变得如何,在我心中,一直都是最完美的。”   陆骁冷峻的眉眼染上了难以言喻的柔和色彩,嗓音沙哑:“娇娇在我眼中,也一直都是最美的。”   如今拼劲全力,努力为他诞下子嗣的模样,更是比以前任何时候还都要美。   这么煽情的话,陆骁当然说不出口,他话锋一转,避重就轻道:“陈太医说了,孩子们跟你都不会有事的,娇娇别急。”   谢明珠专注地看着陆骁,目光里满是温柔眷恋。   前世她病倒于榻时,眼前的男人,并没有嫌弃她是个累赘,这双手,也是这么握着她,冷静地告诉她,她不会有事的,他一定会带她离宫。   哪怕她很可能会害他逃亡失败,他也从来没想过放开她,始终陪伴在她身边。   此时她因为生产,疼痛难耐,他依旧不顾产房污秽,毅然决然闯了进来,来到她身边陪伴她。   陆骁……   谢明珠腹中一阵剧痛,眼泪不自觉自眼眶滚落的同时,反握住陆骁的大手,痛苦的叫了起来。   谢明珠的力气很小,此时却将陆骁的手抓出一道道红痕。   该有多疼。   陆骁担心她抓伤自己,不由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他低下头,亲了亲她的手指。   “不疼的,很快就会过去的。”   他冷静地看着谢明珠,面上虽然没什么表情,站在一旁引导谢明珠吸气用力的稳婆,却看到太子的手在抖,也听出他声音干涩的厉害。   谢明珠疼得太厉害,眼泪一直流,她的脑袋有些混乱。   一下想,她应该听陆骁的劝,再过几年再要孩子的;一下又想,当年阿娘什么都不懂,还被忠勇侯藏了起来,没有阿爹陪在身边,却还是努力地将她和阿兄生了下来,还好好地将他们养大。   阿娘都能做到的事,她为何做不到?   等生完孩子,她一定要让陆骁把阿娘接进宫来,她要好好抱抱阿娘,告诉阿娘自己有多爱她才行。   孩子迟迟不出来,谢明珠用了太多力气,中途一度昏了过去。   陆骁见她脸色苍白,闭上眼时,气息更是微弱得近乎没有,只觉得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倒流。   仿佛又回到了前世失去她的那场雪夜,恐惧与绝望疯狂的吞噬着他,差点就要当场失态。   所幸太医早有准备,听到太子妃昏了过去,立刻让稳婆灌下汤药。   谢明珠迷迷糊糊地醒来时,耳边是稳婆要她用力的声音,她累得睁不开眼,只感觉得到自己像是被人抱在怀里。   抱着她的人胸膛宽阔厚实,手臂强健有力,他正拿着帕子帮她擦汗,在她耳边低声乞求:“娇娇,快醒醒,这一次能不能别再丢下我了……”   谢明珠从来没听过陆骁那么脆弱、那么卑微的声音。   她突然一阵心疼。   或许是心慌意乱的关系,陆骁擦着她脸的手劲有点大,弄得谢明珠不太舒服。   谁都没想到,在人前向来稳重自持的太子殿下,居然也有如此慌张无措的一天。   稳婆们听见太子的乞求,面色微变,却没人敢多看一眼,只当作没听到,再度催道:“娘娘,再出点力,已经看到孩子的头了,只要再出点力孩子就出来了!”   虽然不是难产,但谢明珠这一胎确实生的辛苦,直到东宫开始点上烛火,将寝殿照得亮如白昼,孩子才终于呱呱落地。   陆骁找来的稳婆们,都是接生过双胎且经验丰富,谢明珠平安诞下长子之后,并没有因此放松,反而是越发谨慎起来。   襄国公夫人与谢晚早就被魏行请到东宫,听到孩子的哭声,两人与太医们的面色均是一喜。   谢晚懵懵懂懂地问:“娇娇生了吗?”   襄国公夫人听着内殿传来的婴儿哭声,哽咽道:“生了,生了,孩子的哭声强而有力,可见很健康。”   稳婆和太医都检查过,小皇孙身子的确十分健康,不止哭声响亮,就连小手小脚都很有力,难怪在肚子里就这么会折腾。   稳婆以为太子见到小皇孙,就会抱着孩子离开产房,没想到太子听见老大是儿子,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眼珠始终黏在谢明珠身上。   陆骁头也不回道:“知道了,抱下去给奶娘,好生照顾。”   谢明珠生得太久,高皇后等得累了,移到偏殿歇息,听到来人禀报,说太子妃生了个儿子,立刻快步来到寝殿外。   襄国公夫人正抱着小外曾孙,见到高皇后来了,立刻将孩子抱过去给她看:“娘娘,小皇孙模样清秀,跟太子殿下极像。”   刚出生的孩子模样皱巴巴的,根本看不出容貌,但是襄国公夫人这么一说,高皇后愈看愈觉得这孩子眉眼鼻唇当真都与太子如出一辙。   高皇后心中大喜,立刻挥手,打算让人到福宁殿通知皇上这等大喜之事,襄国公夫人却拦住她。   “娘娘,太子妃还没生完,还有一个孩子,等另一个也生了,再跟皇上报喜也不迟。”   老夫人就担心谢明珠生了两个儿子。   陆骁将来是要继续大统的,景帝绝对不会容许两个容貌相同的皇子,要是两个都是儿子,肯定会下令掐死一个。   第一个生出来后,第二个就顺利许多,谢明珠这次没有疼太久,内殿再次响起哄亮的哭声。   襄国公夫人与高皇后听见这强而有力的哭声,心里同时咯噔一下。   高皇后担心太子妃生了两个儿子,好事变坏事,连忙让秦嬷嬷进产房打听情况。   秦嬷嬷刚挑开厚厚的帘子,其中一名稳婆已经满面红的光的走出来:“恭喜皇后娘娘,贺喜皇后娘娘,太子妃平安诞下一双龙凤胎,母子三人均安!”   一男一女,恰恰凑出个好字,这无疑是大吉之兆,高皇后面色大喜,立刻让人去通知景帝这件事,襄国公夫人也终于安心下来。   谢明珠累得要命,不知道外头如何兵荒马乱与欢天喜地,听到稳婆过来道喜,说自己生了一双儿女之后,便安心地昏睡过去。   陆骁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接过稳婆手中的干净白布,不发一语地替谢明珠擦身子。   说也奇怪,太子那么金尊玉贵的一个人,伺候起太子妃却比她们还要周到,仿佛这些事他早就做过无数次一样。   这一觉,谢明珠睡得很沉,再次醒来时,已经换好干净的衣裳,浑身上下清爽舒服。   她眼睫刚动了下,就感觉自己额头被人亲了下,整个人也陷入一道熟悉且温暖的怀抱之中。   东宫向来是不熄灯的,就算夜里也一样,可当她醒来时,寝间却极度昏暗,只有不远处的罗汉榻上点着灯。   谢明珠愣了下,昏沉的脑袋瞬间清醒过来:“殿下?!”   陆骁见她醒来头一个找的便是自己,熬得通红的冰冷双眸里终于有了热度。   “我在。”   谢明珠抱住他的脖子,把脸贴在他的脸上,眼睛水汪汪的:“殿下怎么没点灯?我还以为您出了什么事……”   陆骁看着她红通通的双眼,微微愣了下,温声道:“没有,孤很好,是孤担心屋里太亮,会影响到你,这才让人将灯都熄了。”   偌大的寝间一片寂静,谢明珠却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这个男人,无论何时都将她摆在第一位,无论何时都叫她心动。   陆骁亲了亲她的脸,这才哑着嗓音将太医喊了进来,再次替谢明珠诊脉,与此同时,青黛也领着人进来点亮寝间的烛火。   太医诊脉前,陆骁简单的伺候谢明珠洗漱,不止亲自帮她擦脸,还亲自捧着茶水喂她漱口,看得一众太医目瞪口呆,负责近身伺候太子妃的宫婢们却早就见怪不怪。   太子亲自进到产房陪太子妃时,他们就知道太子对太子妃情深意重,却没想到他宝贝太子妃宝贝到这等地步。   谢明珠生双生子时一度昏厥,实在将陆骁吓得不轻,为了慎重起见,陆骁将太医院院判,及医术高明的太医都叫了过来,让他们轮着给太子妃诊了遍诊,再三确定谢明珠身子安康,没什么大碍,才让他们退下。   等人都退下后,陆骁才又回到榻上,将谢明珠抱入怀中。   “娇娇。”   谢明珠这时才注意到,陆骁的嗓音像是在沙漠中徒步许久,不曾饮水的旅人,沙哑干涩的厉害。   忽然就想起自己生产时,男人在耳边低声乞求自己不要丢下他的话。   谢明珠心疼地抱住他,亲了亲他的唇角:“太医说我的身子很健康,只要细心调养很快就会恢复血气的。”   陆骁终于忍不住,狠狠地吻住她。   谢明珠顺从地抬起头,配合的张开嘴,抱住他的脖子,主动与他纠缠。   她刚生完孩子,身子还很虚弱,亲没一会儿,便气喘嘘嘘,陆骁不敢放肆,很快将人松开。   谢明珠抱了他一会儿,才终于开口问起两个小宝贝:“平平和安安呢?他们有没有什么问题?我想看他们,殿下能不能让奶娘抱他们过来。”   作者有话说:   小包子终于出生啦,开心开心,太子接下来要泡在醋海里了,发个小红包庆祝一下!   陆骁:……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unny89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兔狐 10瓶;婉莹、知柒是个大情种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1章 、甜甜哒番外09   番外(九)   陆骁握着谢明珠纤腰的手蓦地一重。   谢明珠睫毛颤动了下, 不安道:“难不成提早发动,他们出了什么事?”说完,她便急着起身。   陆骁按住她, 将人搂在怀里好生哄了半晌, 才让人将小皇孙及小郡主抱过来。   景帝极为重视两位皇孙, 因为提早出生的关系,御医院的太医们都得了令,得轮番守在东宫随时待命。   桃红与柳绿抱着襁褓中的小娃娃过来时, 陆骁刚将谢明珠扶坐起身, 往后腰后塞引枕。   桃红笑着来到谢明珠面前,将手中蓝色襁褓往谢明珠眼前送:“娘娘,这是先出生的小皇孙。”   柳绿怀中红色襁褓里的则是后出生的小郡主。   谢明珠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先抱谁好,只好推了推陆骁:“殿下, 您先起来, 您坐这儿, 我看不到孩子们。”   刚看了孩子一眼就被嫌弃占位的陆骁:“……”   两个小家伙将谢明珠折腾得死去活来,她却一点也不记仇, 反而让他走。   陆骁看两个皱巴巴,眼睛都还睁不开的小团子, 伸手接过桃红手里的儿子, 接着让柳绿将小郡主放到谢明珠身边。   谢明珠看着身旁的女儿,又看了看陆骁怀中的儿子,心疼道:“他们好小。”   小宝宝身体裹在襁褓之中, 显得非常娇小,不止看上去小小一团, 就连抱起来都比寻常婴儿还要轻上很多。   谢明珠以为自己生了这么久, 肯定生了两个大胖小子, 没想到……谢明珠突然生起自己的气。   她觉得肯定是自己太瘦弱,才会连带孩子们也这么瘦弱,要是她听陆骁的话,耐心调养身子,过几年后再要孩子,宝宝们肯定能胖嘟嘟的。   陆骁见不得谢明珠那双漂亮的美人眸染上忧愁,温声道:“太医说了,平平安安只是看起来瘦弱了点,实际上很健康,与足月的孩子差不多。”   桃红连忙道:“是呀娘娘您别担心,以后小皇孙长大以后,肯定会像太子殿下一样高大健壮,小郡主定然像娘娘这般娇俏可爱。”   谢明珠看着自己拼了命生下来的一双儿女,愈看愈心疼、愈看愈喜欢,不由伸手将女儿抱进怀中,低头亲了亲她的脸。   “殿下,把平平抱近点。”谢明珠看着陆骁怀里的儿子,见陆骁不动,她主动凑过去亲了亲儿子。   陆骁薄唇紧抿,也不管屋子里站满了宫女、奶娘,沉声道:“孤的呢?”   谢明珠一颗心都黏在一双儿女身上,根本没听懂陆骁的暗示,见怀里的小宝宝大声哭了起来,当下就将陆骁的话抛诸脑后,手足无措地看向奶娘:“安安这是怎么了?”   奶娘道:“小郡主应该是饿了。”   陆骁本想叫奶娘把女儿抱下去喂,谢明珠却早一步侧过身去。   他眼睁睁的看着小娃娃往谢明珠怀里凑去,狼吞虎咽的吃起平时自己爱不释手的东西。   陆骁:“……”   两个小娃娃是双生子,像是心有灵犀一般,妹妹砸吧砸吧吃个不停,陆骁怀里的哥哥也开始哇哇大哭。   奶娘道:“小皇孙应当也饿了。”   陆骁脸色一下就黑了。   谢明珠听到儿子饿了,喂完女儿,便又将儿子抱到怀中,亲自喂他。可惜她刚生完孩子,东西并不充足,喂完女儿就没了,哥哥吃不到食物,反而哭得更大声了。   陆骁看着一边吃东西,一边放声大哭,一副不知好歹模样的儿子,黑眸沉沉,浑身肌肉紧绷,几乎是费了极大的力气,才没从谢明珠手中抢走这逆子。   他忍着不快,让奶娘将孩子们抱下去,沉声吩咐:“以后若是太子妃要看孩子,喂饱他们再带过来。”   陆骁表情和语气都冷飕飕的,奶娘们以为太子殿下这是在气她们让小皇子饿着了,连声应是。   谢明珠靠在陆骁怀中,依依不舍地被奶娘们抱在怀中的小宝宝,撒娇道:“殿下,我好饿啊,传膳吧,稳婆们说过,生完孩子要多吃点汤汤水水的东西,才够两个孩子吃。”   屋里的人都退下后,陆骁捏起谢明珠的下巴,让她看自己,眉眼冷峻,语气森冷:“娇娇就只想着孩子?”   谢明珠看得出陆骁心中不快,但是没听懂他的话,看到孩子平安健康,她很安心,却也有点后怕。   她抱住陆骁,不答反问:“殿下,要是我真的生了两个儿子,皇上真会让人下令掐死其中一个吗?”   谢明珠为了生这两个孩子,吃了很多苦,陆骁心里再不痛快,听到她话中的不安,什么不痛快都只能暂时放到一旁。   陆骁低头亲她,两人吻了好一会儿才分开。   “娇娇就对孤这么没信心?孤不会让那种事发生的。”   稳婆跟奶娘都是陆骁的人,就连负责检查孩子健康的陈太医也是陆骁的心腹,要是谢明珠真的生了两个儿子,那也只能是龙凤胎。   谢明珠听了陆骁的话,隔没几日就趁着奶娘帮女儿更衣时,偷偷看了一眼,确定自己真的生了一双龙凤胎,这才安心下来。   要是自己真生了两个儿子,其中一个只能被当成女儿养大,她不止会非常伤心,还会担心男扮女装的儿子会步上陆知礼的后尘,为了皇位与自己亲生兄长反目成仇。   谢明珠光想就觉得害怕,同时庆幸老天是善待自己的,没让这样的可怕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   在谢明珠和奶娘们的努力下,小皇孙与小郡主三个月大时,已经被养得白白胖胖,出落的水灵灵的,特别可爱。   两个小娃娃的眼睛都像谢明珠,水汪汪的,又大又圆,看得人心都融化了。   这天,谢明珠看着儿子与女儿手背上的小窝窝,心满意足地握起两人的小手,分别凑到唇边亲了亲。   谢明珠怀着孩子时,虽然胖了不少,但是身子恢复得极好,不过三个月,纤细得叫人嫉妒的小蛮腰,就跟还未出阁时毫无二致。   肌肤也因为天天涂抹凝香玉露膏的关系,保养得极好,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依旧如上好的羊脂玉一般晶莹剔透,吹弹可破。   桃红柳绿伺候她更衣时,都忍不住红着脸道:“奴婢总觉得娘娘比以前更美了。”   为了方便喂两个孩子吃东西,谢明珠平日里都穿着轻薄的纱衣,如今趴在榻上逗弄两个小宝宝,圆臀勾着细腰,曼妙尽显的模样,更是说不出的诱惑。   陆骁回来时,看到的便是这副温馨而又旖-旎的景象。   从谢明珠被诊出怀了双胎,到孩子出生,这期间陆骁完全没碰过谢明珠,他原想着谢明珠出了月子,便能好好疼爱日思夜想的美人儿,没想到两个小娃娃出生之后,谢明珠的心思全放在他们身上。   就像现在,陆骁明明已经回来了,屋里的奴仆甚至都退了下去,谢明珠依旧趴在榻上,一下亲亲女儿,一下抱抱儿子,与以前见了他,便迫不及待地扑到他怀里撒娇的模样判若两人。   陆骁看着母子三人和乐融融的模样,默默替自己换了身干净的衣裳,来到榻边。   谢明珠终于发现他回来了,扭过头,笑着看他:“殿下,你快点过来看他们,今天平平和安安都笑了,他们好像听得懂我在说什么。”   陆骁看了两个小娃娃一眼,见他们挥舞着小手小脚看着自己,简直又爱又恨,又拿他们没辙。   接着他看回谢明珠。   谢明珠身材比以前更好了,该骨感的地方骨感,该丰满的地方丰满得要命,骨肉均匀,杨柳细腰不盈一握。   陆骁眸色微暗,猛地俯身将谢明珠抱到一旁,将她压-在罗汉榻上。   吻来得迅疾且猛烈,谢明珠措手不及,任由他闯进嘴中。   谢明珠跟他保证过,生完孩子绝对不会冷落他,出了月子之后却每晚轮流将哥哥或妹妹抱到屋里,放在两人中间,亲自哄他们吃睡。   陆骁恨不得让奶娘过来,将孩子都抱走,然后狠狠教训谢明珠一顿,偏偏每次被她水汪汪的小眼神一看,听她说她从小就没有爹爹疼爱,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也步上后尘,便拿她没辙。   谢明珠以前不是这么爱撒娇的,前世对他更是恭恭敬敬,这一世任性的小脾气完全是被陆骁自己宠出来的。   自己宠出来的宝贝,陆骁就算忍到快要爆炸,也只能自己受着。   没想到谢明珠越来越放肆,明知他将近一年没吃过肉,还敢穿成这样在他面前晃悠。   欠收拾。   陆骁伸手解开她的衣带,温热的薄唇撕咬着她的唇瓣,决定将人好生教训一顿,让她明白自己不是什么君子,更不是圣人。   他将谢明珠搂入怀中,抱得紧紧的,喑哑的嗓音里是低沉的欲-望:“小骗子。”   谢明珠被陆骁紧紧桎梏在怀中,动弹不得,听见他的指控,红着脸推了推他:“我不是故意要骗殿下的,只是孩子们太可爱……”   见陆骁愈发放肆,谢明珠压抑着紊乱的气息,按住他的手,轻声道:“殿下……孩子们还在……”   谢明珠转头看向软榻。   只见两个小娃娃乖乖躺着,一边玩着自己的小手小脚,一边张着水凌凌的大眼看着他们,一副好奇爹娘在做什么的模样。   谢明珠被儿女们看得无地自容,脸颊红欲滴血,她小声道:“殿下,真的不能在这里……”   “都这个时候了,娇娇还在想着孩子?”   话落,陆骁捏起她的下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狠狠堵住她的唇,直到谢明珠快透不过气来,才恋恋不舍松开她的唇。   陆骁薄唇在她耳根处游走,低哑的嗓音压抑到极致:“真香……”   谢明珠身上本来就自带一股迷人的馨香,甜得人心荡神驰,生完孩子之后,她身上更多了一股淡淡的奶香,光是闻着都能让人半边骨头都酥了。   她根本不知道生完孩子这三个月来,陆骁过的是何等水深火热的日子。   她一颗心都在孩子身上,每天回来见了他,说的都是孩子的事,简直像有了孩子她就满足了,完全不需要他一样。   陆骁觉得自己必须身体力行,用行动告诉谢明珠,这世上快乐的事并不只有陪伴孩子,他所能带给她的快乐,远比两个小娃娃还要深远,还要厉害,还要意犹未尽。   他刚刚伸手,准备扯开玉带,榻上的两个小娃娃便极有默契的哇哇大哭起来。   陆骁:“……”   谢明珠最见不得孩子哭,急得双眼通红:“殿下,你赶紧放开我,平平安安肯定被你吓到了。”   陆骁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他有一种自己不是多了两个孩子,而是多了两个跟自己抢宝贝的情敌,感觉糟糕透顶。   谢明珠也知道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确冷落了陆骁,歉疚地亲了亲他的唇角:“殿下,今晚我就不带妹妹回来了,到时……”   她脸上浮起一抹艳丽的红,就连声音也软乎乎的:“到时殿下想如何,便如何,好不好?”   陆骁明明知道谢明珠只是在哄自己,肯定转头就忘了这件事,听到她抱着自己,娇滴滴的撒娇,却还是心软了。   谢明珠赶紧起身,拉着陆骁的手来到榻旁,将哥哥抱到陆骁怀中,自己则抱起妹妹。   说也奇怪,两人一被爹娘抱到怀中,没一会儿,便又安静下来。   哥哥甚至伸出白白胖胖的小手,扯着陆骁半敞的衣襟,一个劲的往他怀里钻。   陆骁见谢明珠已经在喂妹妹吃东西,当下就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昳丽眉眼间的欲-色霎时消失得一乾二净。   他眯了眯眼,低眸看着怀里的小家伙,少顷,将儿子抱得离自己远了些。   哥哥吃不到想吃的东西,再次放声大哭起来。   陆骁:“……”   这个笨儿子。   他简直要被气笑:“儿子似乎饿了,孤让奶娘进来抱他下去可好?”   不知是不是谢明珠的错觉,她总觉得陆骁的声音有些咬牙切齿。   作者有话说:   哈哈哈哈哈哈哈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77 10瓶;薄西酒酒子 2瓶;婉莹、仙仙仙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甜甜哒番外10   番外(十)   谢明珠舍不得孩子饿, 当下就让桃红进来将哥哥抱了下去。   如今已是初冬,屋里烧着地龙,谢明珠抱着妹妹不到一会儿, 身上便出了汗。   她专心地看着怀里的女儿, 脸上的表情很是温柔, 唇边梨涡隐现,鼻尖上还浮着薄薄的汗。   谢明珠注意到了陆骁的目光,抬眸看了她一眼, 那双漂亮的美人眸里, 好似也含着些许水光。   陆骁眸色转深,伸手摸了摸她的脸。   谢明珠不想理他,偏过头去。   陆骁却坐到她身边,捏过她的下巴, 低头咬住她的唇瓣。   谢明珠眼睫毛轻轻`颤抖了几下, 脸颊慢慢变红了。   殿下怎么能……   她怀里还抱着女儿呢!   女儿正在吃东西, 谢明珠不敢乱动,待陆骁松开, 她抿着嘴唇,红着脸瞪他:“殿下别闹, 待会儿安安吃完, 我便让她回去自己屋里睡。”   陆骁目光从她白皙漂亮的小腿,慢慢往上,掠过她盈盈不足一握的腰肢, 饱满得似要将女儿的脸蛋完全掩埋的白腻,最后落到了她精致漂亮的小脸。   他看着谢明珠水汪汪的美人眸, 声音低沉:“孤有点等不及了。”   不知是屋内地龙烧得太旺, 还是女儿像个小火暖的关系, 抱在怀中让人热得慌,谢明珠脸颊不受控涌上一股热-意,这股热-意还很快就蔓延到全身。   陆骁双手撑在软榻上,微微俯身凑近谢明珠。   他低头亲了亲女儿胖嘟嘟的小脸,跟着亲了亲谢明珠,声音喑哑:“孤也饿了。”   谢明珠完美的包裹在纱衣下的腰肢不受控地`颤`了下,险些抱不住女儿。   “陆骁!”   听见谢明珠的抗议,陆骁又低头亲了亲她,这才意犹未尽的抬起头来。   小郡主食量不大,很快就吃饱了,吃饱后她看向自己爹爹,小手小脚动个不停,看起来就像在撒娇。   谢明珠笑道:“殿下,你抱抱安安吧,她好像想给你抱。”   陆骁伸手接过女儿,刚摸上女儿圆滚滚的小脸,小家伙就将口水滴在了他衣裳上。   极度爱干净的陆骁:“……”   小郡主明明刚吃饱喝足,却跟谢明珠一样贪吃,见爹爹无奈地捏着自己的脸,立刻抓住他的手指一口咬住。   小郡主还没长牙,却吃得很欢快,好像陆骁的手指是什么美味的食物。   陆骁:“……”   谢明珠见状笑个不停,趁陆骁开口前,将柳绿叫了进来,让她把小郡主抱回去给奶娘顾。   寝间就剩下她与陆骁时,谢明珠终于感觉到了危险,刚关上寝间的门,她便小心翼翼地回头,站在原地不敢动。   自从她有孕之后,陆骁就始终坚守防线,未曾踰矩。   陆骁的自制力无疑是强大的,谢明珠却知道男人等了她多久,所带给她的反噬便该有多可怕。   从陆骁到现在都还没整理好的仪容便可观出一二。   陆骁在谢明珠面前,向来打理得一丝不苟,唯有两人温存时他会放纵一些,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明明衣衫不整,他却没有整理,任由衣襟大敞,结实|健|壮的胸|膛若隐若现。   谢明珠看着朝自己慢步走来的男人,下意识的咽了口涶沫。   “殿下……”   陆骁来到她面前,微微俯身,将她困在门板与自己双臂之间:“这些日子平平安安吃了那么久,也该换孤了?”   他的语气明明那么正经,声音也冷冰冰的,谢明珠听完后耳根脖子却全都红了。   谢明珠抬手推了推他,撒娇道:“殿下,你回来还没沐浴,不如你先去沐浴……”   陆骁低头咬了下她的唇瓣,嗓音沙哑:“娇娇果然还是喜欢水里?”   谢明珠腰被他掐着,动弹不得,听见他的胡话,脸颊烫得要命。   她反驳道:“我没有!”   谢明珠却知道,这句话根本不算什么,以前陆骁抱着她时,更过分的话都说过。   她还在思考要找什么借口塘塞过去,陆骁已经将她悬空抱了起来,谢明珠吓得抱住他的脖子,双腿也盘上他劲-瘦的腰肢。   “那就先沐浴。”   谢明珠摇头:“不,不要沐浴。”   不是水中不好,只是净室特别安静,一有什么动静都听得一清二楚,耳边听着哗啦啦的水声,不止她特别容易失神,就连陆骁也容易失控。   她会死在浴桶里的。   陆骁将她按在门板上,捏起她的下巴,低眸看她:“娇娇方才不是嫌弃孤还没沐浴?“   谢明珠心虚地别开眼:“我没有嫌弃……”   陆骁狭长的眸微眯:“那便是故意拖延了?”   谢明珠有孕前,陆骁对她便都是温柔的、有求必应的,有孕之后,陆骁更是将她当成小祖宗一样的供着,一旦谢明珠开口,只要他能力所及,都会尽量满足她。   谢明珠怀着双生子,夜里睡得不好,时常哭着醒来时,陆骁也不觉得烦,甚至耐心地抱着她的腿揉,直到她的腿不疼为止。   她躺着睡不舒服,陆骁便将她抱在自己身上,纡尊降贵给她当枕头靠着,确保她能一觉到天亮。   那段时间,陆骁为了她这个小祖宗,瘦了许多,上朝时还引来景帝的慰问,就连高皇后也劝他跟太子妃分房,陆骁却都不予理会。   陆骁做了这么多事,等了谢明珠这么久,就是希望她能平平安安生下孩子,没想到,孩子是平安生下来了,但是谢明珠眼里也只有一双宝贝儿女,日也要抱、夜也要抱,完全忘了自己还有个夫君。   也不怪陆骁现在会这么强势了。   “娇娇就这么不喜欢孤吗?”   “没有。”谢明珠抱住陆骁的脖子,撒娇地亲了亲他的脸:“我只是不喜欢在这儿,我们回去榻上好不好?”   她还记得当初在西城小院时罚站的苦,当初不止腰酸得要命,像要断了一样,就连腿都快断,隔天她连下榻的力气都没有,吓得襄国公夫人以为她生了什么大病。   陆骁温柔地“嗯”了声,果真依言抱着她回到榻上。   谢明珠还来不及放松,陆骁已经解下玉带,捆住了她的手。   “殿下?”   陆骁花样很多,但谢明珠从来没被捆过手脚,不禁有些无措地看向男人。   她清透干净的眸子微微泛红,似浸了水雾一般,清纯带着无辜,轻易就让人想要将她拥进怀中保护。   陆骁喉结轻滚了下,眸色转深,伸手放下谢明珠的长发。   谢明珠皮肤本来的就白得近乎透明,乌黑的长发披散下来,在视觉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衬得她本就雪白的肌肤愈发吹弹可破。   长发下,浑圆白腻搭着不盈一握的纤腰,优美的曲线若隐若现,如弱柳扶风。   陆骁却没有被她迷惑,面无表情地问:“在娇娇心中,是不是觉得平平安安比孤还要重要?”   谢明珠知道陆骁会吃孩子的醋,却没想到他居然也有如此幼稚的时候,居然跟孩子争宠,追着她问他跟孩子谁比较重要。   她不过是震惊了下,没有马上回答,陆骁已经微眯着眼,将她按进锦被之中。   陆骁身材高大威猛,肩膀宽阔,娇小瘦弱的谢明珠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双手被按在头顶上的模样,像极了砧板上待宰的小鱼儿。   谢明珠眨了眨眼,急忙道:“殿下是我的夫君,是要陪伴我一辈子的人,当然是殿下重要。”   陆骁似乎不满意她的答案,低头咬了下她的耳朵:“骗子。”   谢明珠脑袋空白一瞬,平时都是陆骁在哄她,她根本没哄过陆骁。   她无措地看着陆骁一会儿,亲了亲他的侧脸,撒娇道:“殿下,你松开我的手好不好?我……我想抱抱你。”   陆骁没有松开她的手,却还是另想法子,让她抱了他一整晚。   直到谢明珠被抱到净室,泡到水中,那条可恶的玉带才终于被扔到一旁。   进到净室时,已经是三更天,陆骁狭长的眸满足地眯了起来,却又带着远远不够的贪婪。   少顷,他抬手摸了摸谢明珠的长长的睫毛,再次将谢明珠抱到怀中。   谢明珠眼眶泛着水光,只要轻轻一眨,眼泪便会掉下来,盈满光水的眸子好似布满了繁星的夜空,美得让人窒息。   她一度以为自己的小命,就要交待在陆骁手中,一整晚,眼泪簌簌地落个不停。   谢明珠诞下一双儿女之后,东宫便没有再点过沉香,而是改成摆满了水果鲜花,就算是净室也不例外。   热气腾腾的净室弥漫着鲜甜的果香气息,混着热水及谢明珠身上自带的香味,更是别有一番风味。   谢明珠双手握着浴桶边缘,闻着这奇妙的香味,整个人晕晕乎乎的,白皙的指尖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泛红。   陆骁从后拥抱着她,薄唇凑在她的耳边低声问道:“娇娇不是说要抱孤?怎么不抱了?”   他的话太欺负人,谢明珠不想理他,闭上眼,任由泪珠从眼角滑落。   谢明珠真的很美,白皙的脸庞漫上一抹桃花般的淡粉,就连眼尾也泛着漂亮的红,被泪水打湿的睫毛一簇簇的,上头还悬着两颗晶莹的泪珠,看着格外可怜。   陆骁却没有被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蒙骗,反而扳过她的脸颊,轻咬了下她的唇角,非得问出一个答案:“嗯?”   谢明珠无力的倒在他怀中,声音哽咽:“殿下,我好困……再不睡,我很快就会没命的。”   平日里的陆骁听到她这么说,肯定马上就心软,此时他却只是轻轻笑了声:“娇娇是孤的宝贝,孤不会让你没命的。”   陆骁狭长深邃的凤眸带着极尽温柔的笑意,在她耳边轻声道:“顶多是让你晕过去。”   太坏了,陆骁真的太坏了。   不择手段的惩罚她还不够,居然连这种丧心病狂的话都说得出口。   谢明珠气得拉过男人的手,像气坏了的小猫儿一样,狠狠咬了他几口,在他手臂上留下一道道清晰的牙印。   翌日。   谢明珠每日醒来,都会让人将一双儿女抱到寝宫,今日她却一觉睡到午时,醒来时不止腰酸得厉害,就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   她根本没有力气抱孩子。   桃红跟柳绿将小皇孙及小郡主抱过来时,谢明珠还倒在陆骁怀中,赖着不想醒来。   陆骁亲了亲她的脸颊,声音故作冷漠:“娇娇真的不抱平平和安安了?”   谢明珠听见陆骁的话,恨恨地在他肩上咬了一口。   陆骁分明就是故意的,明明知道她累得要命,哪来的气力抱儿子女儿?哪有人将人吃干抹净之后,还这么欺负人的!   谢明珠觉得自己没有脸见一双宝贝儿女,瓮声瓮气道:“不抱了!”   接着她用力地将陆骁推开,委屈巴巴地说:“殿下走开,我也不要抱你。”   陆骁低声笑了起来,也不管桃红柳绿还在,捧起她的脸,低声道:“娇娇冷落了孤整整三个月,孤就欺负你一天而已,这样便委屈了?”   谢明珠被他温柔似水的眼神看得脸颊红透。   平平安安见母妃迟迟不抱自己,双双哭了起来,谢明珠瞬间从陆骁的美-色中回过神来,冷哼一声,偏过头去,不说话。   陆骁那张嘴特别厉害,她根本说不过他。   桃红柳绿不敢打扰两位主子,见陆骁头也不回的挥了挥手,将谢明珠搂进怀中轻声低哄,两人相视一笑,安静地抱着小主子们退下。   平平安安满周岁时,谢明珠原以为高皇后又会开始提纳侧妃一事,没想到高皇后还来不及提,景帝便宣布要退位当太上皇,将皇位传给了陆骁,同时赐给三皇子丹书铁券与一块最富饶的封地,保他一世太平。   众皇子里,除了陆骁之外,其他皇子都不成气候,景帝根本不放心将江山交到他们手中,前世他之所以英年早逝,就是因为他将一切朝政都扛在自己肩上的关系。   景帝年少时为了争夺皇位,被人下过毒,也曾因为刺客身受重伤,命悬一线过,身子并不健朗,甚至一年不如一年,每况愈下,早就萌生退位之意。   是以云家与何家这两件大事,景帝都特地交给陆骁来办。   云家出事,忠勇侯被斩,无数人被流放之后,何家也跟着出事,沈家虽然没被出大事,但因为跟何家撕咬成一团,也是大伤元气,可谓两败俱伤。   短短两年,朝中便经历了几次的清洗,也早就在神不知鬼不觉间换上了陆骁的人。   高家虽然是高皇后的母家,也是支持陆骁的势力之一,但陆骁背靠的却不是他们,而是谢家,所重用的心腹,自然也都是谢家的人。   景帝这个传位不止打得高皇后措手不及,更是让高家的人都懵了,女儿都还没送进东宫成为侧妃,太子就成了新帝,这可该如何是好?   高家的人纷纷求到了高皇后,也就是如今的高太后面前,高太后却也只是简单的安慰了她们几句,便跟着太上皇一同云游四海去了。   高太后原本是不想跟着太上皇离开的,可是一听到太上皇上说若是她不跟自己走,他便要带荣太妃,当下就改变了主意。   高太后与荣太妃斗了一辈子,说什么也不可能都成了太后还要输她一截,翌日就跟着太上皇离京了。   登基大典结束,谢明珠也正式被册封为皇后之后,陆骁跟着将刚满周岁不久的长子一并册封为太子,女儿则赐封号为安乐公主。   这段时间,陆骁忙得不可开交,谢明珠已经好几天没见到他。   往常陆骁回宫时,两个小娃娃一定也在寝宫之中,没想到这日回来时,居然没见到那两个淘气的小家伙。   小太子及小公主已经会走路了,虽然还走得不稳,但是一看到自己父皇回来,就会跌跌撞撞的扑进他怀中。   今日扑进他怀里的,却又变回了谢明珠。   陆骁伸手抱住她,俊美无双的脸庞多了几分意外:“皇后这是怎么了?”   按理说,谢明珠成了皇后,就该有自己的寝宫,礼部的人也帮谢明珠准备好了一切,就等着她搬过去,陆骁却大手一挥,说皇后依旧跟他同吃同住,不需另外准备寝宫。   此时陆骁刚登基不过两个月,谢明珠其实还不太有当皇后的真实感,听见陆骁这么喊自己,耳根默默的红了。   她看着陆骁,低声道:“我想陛下了。”   陆骁本就长得好看,身材亦是一绝,如今一身黄灿灿的龙袍,更是俊美逼人,矜贵出尘,也难怪一坐上皇位之后,那些朝臣便不停地催促他尽快举办选秀大典,充实后宫。   “真的?”   陆骁抱着谢明珠大步进到内间,发现小太子及小公主都不在这,这才低头亲了亲谢明珠的唇。   “我猜猜,”陆骁将谢明珠抱到罗汉榻上坐下,清冷狭长的眸里带着一丝笑意,“娇娇特意将平平安安支开,应该是要问我选秀大典的事?”   谢明珠:“……”   有个比自己还要聪明许多的夫君,真的很讨人厌。   谢明珠沉默了下,将脸藏到他怀中,闷声道:“夫君知道便好,礼部的人一直过来请示我何时要开选秀大典,我都不知道要如何回他们。”   皇后为六宫之主,历来选秀事宜的确由皇后娘娘全权做主,朝臣们见陆骁无动于衷,便将主意打到了谢明珠身上。   谢明珠才不想陆骁纳什么后宫,当然也是四两拨千金,说这件事还得经过皇上同意才行,让他们自己去问陆骁。   陆骁见谢明珠蔫蔫地倒在自己怀中,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脸:“这件事,娇娇不用担心,再过几天我就会解决。”   谢明珠不知道陆骁要如何解决,却知道,陆骁从来不许做不到的承诺。   作者有话说:   大概再一章,娇娇跟太子的日常就告一段落啦,帝后日常,写完谢家兄妹跟三皇子的再看看   -   谢谢婉莹小可爱灌溉的营养液,爱你么么啾! 第73章 、甜甜哒番外11   番外(十一)   陆骁看着像无欲无求的谪仙, 行事手段却是雷厉风行,说一不二,那些见他刚登基, 想靠着施压送自己女儿进宫的老臣们, 一个接着一个迎来新帝的赐婚圣旨。   陆骁无意和这些人结仇, 赐的婚事自然都不差,可谓门当户对,那些老臣即便心有怨言, 也不能拒绝新帝的好意。   朝臣们当然知道新帝这是在警告他们, 但是大魏行来没有皇帝像陆骁这样,登基之后迟迟不开选秀大典的。   不久,某一日早朝,内阁首辅联合多位大臣, 再次提起选秀大典一事。   “如今皇后膝下只有太子一个长子, 并没有其他皇子, 万一太子殿下有什么三长两短……”   陆骁俊美的面容没什么表情,冷漠的声音带着久居上位、不容抗拒的威严和强势:“沈大人这是在诅咒太子?”   这位沈大人正是老承恩伯, 三皇子去了封地,与皇位无望, 新帝又极力倚重谢家, 如今谢家的声势早早超越沈家,沈家急需再送一个女儿进宫,才能稳住地位, 自然是劝说新帝广纳妃嫔的几个大臣里最殷勤的一个。   听见陆骁的话,老承恩伯立刻跪地道:“老臣不敢, 只是事关大魏的江山社稷, 历代皇帝登基之后都会开选秀大典, 从未有人破过此例,皇上不可因一己之私,而坏了老祖宗们钦定的规制,乱了朝纲秩序。”   老承恩伯说完,立刻有人附和:“皇上即便不为自己着想,也要顾及未来皇位继承人的问题。”   “沈大人言之有理,老臣附议。”   “臣也附议,请皇上三思。”   沈家人和几个老臣纷纷跪下附议。   开启选秀大典,对朝臣们只有百利而无一害,老承恩伯原以为有自己带头,跪廷人数肯定是一片倒,没想到除了沈家派系的人,其余朝臣却都站得直挺挺的。   老承恩伯这时才意识到,新帝虽然才登基不久,身边却已经有许多忠心耿耿的朝臣追随,早就在不知不觉中将根基扎稳。   他根本不用像当年的景帝那样,为了稳固皇位、笼络朝臣,迎娶母家实力雄厚的世家贵女为妃。   陆骁端坐龙椅之上,漫不经心地转着手上的玉扳指,沉声道:“朕只钟情皇后一人,待会儿下朝,朕便会让人广贴皇榜,召告天下,从今往后,选秀大典不会再开。”   老承恩伯与想将女儿送进宫的朝臣们早就打好主意,只要皇上与他们虚与委蛇,他们便让人传出皇后善妒的流言蜚语,只要将皇后逼得骑虎难下,她定会松口同意选秀一事。   没想到新帝居然连跟他们虚与委蛇都不肯,而是选择召告天下,自己将骂名扛了起来。   言官们不死心,意图用长跪不起逼迫新帝,陆骁却道:“此事不要再提,朕是不会答应的。”   接着便无视他们,继续谈论朝臣,问其他人还有没有事要禀报,若无事,便退朝。   皇榜一贴,新帝只要皇后,不要后宫三千佳丽一事,很快就在民间流传开来。   百姓们一开始只将这件事当成茶余饭后的笑话,直到数十年之后,他们才明白,何谓金口玉言。   新帝广贴皇榜昭告天下只要皇后一人的事,无疑是件大事,即便谢明珠并不关心前朝,也很快就有人将这件事报到她面前。   谢明珠知道陆骁从不许虚妄的诺言,却没想到他会刚登基便开诚布公。   不纳后宫不是件小事,这一日,陆骁自然又是极晚才回到宫中。   回宫时,两个小宝贝正一左一右躺在谢明珠怀里呼呼大睡。   谢明珠并没有睡熟,听到动静,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陆骁刚净完手,正要更衣,见她醒来,无声地看了眼身边的魏行。   魏行立刻会意,将外头的奶娘们叫了进来,让她们将小太子及小公主抱下去。   谢明珠还没反应过来,一双儿女已经被带下去。   宫人们都退下后,她有些不满地说:“陛下,平平和安安好几天没见到你了,你不陪陪他们就算了,还每次一回来就让人将他们抱走。”   谢明珠生气了,也不帮陆骁更衣,径自扭过头去。   对谢明珠来说,今天是特殊的日子,她想让儿女们陪着陆骁玩耍,一家人开开心心地睡在一块,没想到陆骁根本没这么想。   陆骁自己换了身干净的衣裳,上榻从后将人抱住:“我哪没有陪他们?当初平平安安学走路时,可是我手把手,牵着他们兄妹俩一步一步走的。”   他的声音低沉又好听,落谢明珠耳畔旁,听得她耳根发麻。   她按住男人不安分的手:“可陛下都不陪他们一块睡。”   陆骁起身将她困在怀中,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娇娇又说错了,朕平日一有空,便会回来陪这两个小家伙午睡。”   谢明珠生完两个孩子之后,在太医们的细心调养下,如今身子已是大好,甚至就连小日子时手脚冰冷的毛病都大有改善。   不止身子养得极好,就连一身肌肤也是愈发的水嫩,浑身上下白里透红,皎洁无暇,犹如盛开的芙蓉花一样。   陆骁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见谢明珠哼哼地偏过头去,他无奈地笑了声,低声道:“知道了,到时去到温泉行宫,我们一家四口便一块睡好不好?”   谢明珠抬眸看他,轻声道:“真的?”   陆骁俯身按住她的手,与之十指相扣的同时,低头堵住了她的唇,呢喃道:“当然是真的,所以今晚就只有我们俩好不好?”   ……   半个时辰后,谢明珠眨着眼睛,哽咽道:“陛下,我真的不行了,我没办法等到温泉行宫那天了,你现在就让平平安安他们回来。”   谢明珠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晶莹剔透的泪珠,犹如出水芙蓉般清丽,漂亮的小脸及眼尾上泛着动人的红,显得楚楚可怜,既美丽又委屈。   她一边摇头,一边哭道:“你放过我吧,呜……我再也不任性了。”   陆骁俯身,温柔地抱住谢明珠,粗粝的指尖轻轻地抹去了她脸上的泪珠:“方才可是娇娇自己答应朕的。”   陆骁登基之后,要处理的事极多,这两个月来清心寡欲,都只是搂谢明珠和衣而眠,什么事都没做。   今天他这么晚才回来,谢明珠以为他跟之前一样没什么心思,就算真要欺负她,也不至于太过分。   谁知道陆骁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简直放肆的叫人害怕。   谢明珠的声音有些沙哑:“可是我的膝盖真的很疼。”   陆骁虽然还未满足,听到她的话,依旧停下动作。   他将谢明珠翻了过来,握住她纤细的脚踝,仔细检查起她的膝盖。   谢明珠皮肤白,又比寻常人要来得脆弱,不过跪了两刻钟,膝盖便红得有些可怕。   陆骁自责地皱了皱眉,将人抱进怀中低哄,强而有力的手臂,牢牢箍住她的细腰:“娇娇怎么不早点说呢?”   谢明珠面对面坐在他怀中,纤白的力臂有气无力地搭在他的肩上,听见陆骁的话,本就泛着红的小脸愈发地热。   陆骁方才一直在谢明靠的背后,根本看不到她的表情,如今见她脸红得快要滴血,低头亲咬了下她的唇角,低声笑道:“是朕不对,朕忘了,娇娇娇气得很,不喜欢这种累活。”   谢明珠没有力气反驳,听见他的话,眼圈儿更红了,眼泪再次流了下来。   陆骁摸到她脸上的泪珠,语气无奈:“怎么这么爱哭?”   “小哭包,别哭了,朕抱着你便是。”话落,陆骁起身,将她抱到榻边的穿衣镜前。   穿衣镜比陆骁还要高,镶嵌-在金丝楠木衣柜上,这是不久前陆骁登基时,岭南专门让使者送来的珍贵贡品。   它与普通的铜镜不同,不止将面前的一切事物都忠实的呈现出来,就连谢明珠雪色肌肤上浮现的桃花般的淡红,以及沾着泪珠的长睫也都照得一清二楚。   包括将她紧抱于怀的陆骁亦是。   陆骁身形高大,身上的肌肉线条亦是非常漂亮,与谢明珠一样,身材都是极为完美的,谢明珠被他抱在怀中,显得格外娇小玲珑,两人看上去就像一对完美的壁人。   谢明珠看着镜中的自己和陆骁,很快就抬手捂住自己的脸,不敢再看。   陆骁看着镜中人,眸色暗了几分,拉下她的手,哑声问道:“漂亮吗?”   谢明珠听不懂他在问什么。   陆骁对她一向很有耐心,温声解释:“朕是不是比平平安安还要漂亮,还要好看?”   谢明珠原以为随着儿女长大,陆骁这股没道理的醋意也会随之减少,没想到他一年比一年还要在幼稚,无时无刻都要跟他们争宠。   她知道自己要是没说出让陆骁满意的答案,很可能被罚站在银镜前一整晚,只好小声道:“陛下是世上最好看的人,没有人比你还要好看。”   陆骁漂亮的眸子微微眯起,看着镜中的谢明珠,眸色深沉:“娇娇又说错了,娇娇才是这世上最好看的人。”   谢明珠看到男人向来冷淡的脸庞浮现几许痴迷之色,心脏跳得像要爆炸,再次闭上眼,不敢再看。   陆骁知道谢明珠娇气,站不了太久,小半个时辰后,便将人抱到罗汉榻上。   谢明珠哭了将近一个时辰,消耗很多水份,渴得要命,当下便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却还没来得及喝,陆骁便将茶水一饮而尽。   谢明珠委屈地瞪了他一眼,又伸手去拿另一个杯子,陆骁却扳过她的下巴,将嘴里的茶水尽数渡到她口中。   谢明珠反应不及,茶水很快就顺着她精致小巧的下巴,淌过白皙优美的脖颈,将颈间的朵朵红花衬得愈发妖异。   “你……”谢明珠红着眼圈,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刚开口,便又被陆骁重新抱回怀中。   翌日。   谢明珠醒来时,发现自己还窝在陆骁怀中,微微愣了一下。   “陛下今日没去上朝吗?”   昨天陆骁才昭告天下,说他不纳后宫,要是今日就跷了早朝,也不知道那些朝臣会如何说她。   言官们说不定会骂她妖后,不止将新帝迷得神魂颠倒,还只要美人不要江山,连早朝都不上。   谢明珠惊醒过来,急着下榻找衣服穿的同时,柔顺的长发如丝绸般披散下来。   她还来不及有任何动作,便被陆骁按入怀中,男人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头顶滚落下来:“怕什么?今日休沐,不用上朝。”   陆骁轻按了按她过分纤细的腰肢:“腰不酸了?”   谢明珠想起昨天的事,浑身的血液瞬间涌到脑袋。   她发现自己真的不能对陆骁太好,一对他好,他便得寸进尺,变着法子欺负她。   想起自己几乎一晚上没睡,最后累得受不住,晕倒了在陆骁怀里,谢明珠气得推开他:“陛下太欺负人了,我今天就搬去偏殿和平平安安一块睡!”   陆骁低低的笑了,直接将人拦腰抱了起来。   “是朕不对。”他将谢明珠按回榻上,低声道:“下次不弄的这么狠了。”   谢明珠才不相信他,每次陆骁都这么说,最后还不是将她往死里欺负。   她偏过头去,不看他。   陆骁见她气得不轻,默默将人抱到怀中,帮她穿好衣裳,最后让奶娘将两个孩子抱过来。   小太子跟小公主如今已经能走得很稳了,奶娘刚抱他们进来,两人便吵着要下地。   两个小家伙虽然是龙凤胎,容貌有些差异,但都一样的精致漂亮。   小太子的眉眼鼻子嘴巴还是像谢明珠的,只是眼睛不像刚出生时那么大,逐渐往陆骁狭长的凤眸靠去。   小公主几乎就是缩小版的谢明珠,尤其是那双大眼睛,简直就和她母亲如出一辙,水汪汪的,叫人看了心都要化。   两个孩子都长得像谢明珠,陆骁对他们的喜爱自然也是日益增加。   陆骁起身抱过孩子。   他生得高大强壮,就算一手抱住一个,也像是感受不到重量一样。   小太子看到父皇,伸手捏了捏他的脸,咿咿呀呀道:“爹……”   小公主却是看着自己的母后,不停地伸手:“娘……”   两人的发音还不太标准,谢明珠与陆骁却同时愣住。   小公主口齿伶利,还未周岁就会喊娘了,周岁不久,就会喊爹,小太子却迟迟不会说话,谢明珠一度很焦急。   要不是襄国公夫人和太医都告诉她,男孩会比较慢说话,小太子才刚满周岁不久,不是什么大问题,让她每天多跟他说话便会有所改善,谢明珠恐怕要以为自己有孕时吃的东西太少,才会害得儿子不会说话。   听见儿子开口说话,头一个喊得还是爹,谢明珠心里突然酸了起来,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为何陆骁要吃一双儿女的醋了。   谢明珠惊喜地看着粉雕玉琢的小团子:“平平会说话了?”   小太子原本趴在陆骁的肩上,听到母后的声音,立刻转过头去,伸手讨抱。   谢明珠见儿子居然没有开口喊自己,难过了下,却还是下榻来到陆骁身边,在儿子脸上轻轻亲了一口:“平平,我是谁?”   小太子看着谢明珠:“爹。”   谢明珠:“……”   陆骁见谢明珠表情一言难尽,一副想教训儿子又不舍得的模样,霎时忍俊不禁。   他将女儿放了下来,捏了捏儿子的脸,忍笑道:“乖平儿,知道你喜欢爹,但是她是你娘。”   小公主摇摇晃晃地走到谢明珠身边,一把抱住她的腿,抬头喊道:“娘……”   谢明珠抱起女儿,亲了亲她的额头。   小太子看到母后抱起妹妹,还开心地亲着妹妹,漂亮的小脸皱了起来,眼睛里也多了些泪光,一副快哭的模样。   “爹……爹……”小太子伸手跟谢明珠讨抱的同时,不忘开口喊她,虽然喊错了,发音却是愈来愈标准。   谢明珠:“……”   儿子迟迟不会说话,谢明珠为此费了很多苦心,有一空就会跟他说话,最常教他的便是娘这个字,没想到小家伙居然还是不会。   陆骁见谢明珠一副快哭的模样,无奈地揉了揉她的脑袋:“是朕的错,朕不该私底下教平儿喊爹的。”   谢明珠难以置信地看向陆骁:“陛下什么时候教太子的,我怎么不知道?”   陆骁弯了弯唇角,道:“娇娇累得爬不起来时,都是我在顾他们的。”   谢明珠:“……”   陆骁虽然很爱吃这两个小家伙的醋,但他心底也很喜欢他们。他从小就渴望亲情,虽然他从未在景帝上得过父爱,却将自己的渴望都投注到了一双儿女身上。   从有记忆开始,景帝便不曾主动抱过他,每一次见面,他的父皇关心的永远是他的课业。   在人前,他对儿子的确比对女儿严格,却也不想儿子步上自己的后尘。   谢明珠见儿子眼圈都红了,就要哭出来,心疼地走向一双眼几乎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父子俩。   “如今平儿只会喊爹,陛下说要如何是好?”   谢明珠抬头亲了亲被陆骁抱在怀中的儿子,接着故作恼怒地瞪向陆骁。   陆骁伸手,将谢明珠及女儿揽进怀中,低头亲了亲他们母子三人,低声道:“平儿像我,天资聪颖,肯定很快就会喊你娘的,你多让安安开口试试。”   谢明珠靠在陆骁怀中,狐疑地亲亲女儿,喊道:“安安,快喊娘,你喊一声娘,娘便亲你一口。”   小公主一边捧着谢明珠的脸,一边喊道:“娘。”   她每喊一口,谢明珠就亲她一下,看得小太子愈发眼红,甚至瘪着嘴,开始跟妹妹抢母后。   不得不说,小太子果然是陆骁的儿子,当天晚上,还只会喊爹爹的太子殿下,在即将被奶娘抱回屋里的时候,使尽全力地喊了一声“娘。”   那声嘶力竭的模样,险些吓坏谢明珠,以为儿子发生了什么事。   直到小太子被谢明珠抱进怀中,心满意足地钻进她怀里撒娇,谢明珠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   原来儿子是在跟自己妹妹吃醋。   谢明珠看了看儿子,又看了看坐在一旁,抱着女儿,直勾勾地望着自己的陆骁,无奈又幸福地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感谢仙仙仙啊 小可爱灌溉的营养液,爱你么么哒! 第74章 、谢晚x谢肆01   谢晚x谢肆01   愈靠近堂屋, 谢肆心跳得愈发剧烈。   他不自觉放慢脚步,深怕这一切又是自己的美梦,只要动静稍为大一点, 他便会从梦中醒来。   当年弄丢谢晚时, 毫不夸张地说, 曾要了谢肆大半条命,哪怕如今已经认回了一双儿女,哪怕日思夜想之前近在眼前, 依旧一回想便痛苦得就要窒息。   那时要不是得清理乱军、安抚义母, 还得挨家挨户的寻找谢晚,忙得他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想,他怕早就陷入无穷无尽的绝望。   没有人知道,谢肆这样周身充斥着铁血寒气, 铮铮铁骨的男儿, 也曾在众人面前为谢晚哭过。   他没有痛彻心扉的嚎啕大哭, 也没有崩溃得方寸大乱,所有人害怕的失控场面并没有发生, 就连众人猜测谢肆会因此怨恨景帝的事,也没有。   他只是不曾放弃, 日日夜夜拿着景帝发布的搜寻令, 挨家挨户地找着谢晚,无论是烈日灼身,或是滂沱大雨, 从深夜到天亮,始终不知疲倦。   直到初晨的日光落在身上, 才惊觉自己双眼早就布满血丝, 酸痛得发热。   谢肆容貌俊美刚毅, 侧脸线条冷硬而坚毅,一双丹凤眼不怒自威,神情威严而冷漠。   他的眼泪是无声的,从来没有人发现,谢晚失踪的前几年,他并不如看上去的那般冷静。   陆骁恐惧黑夜,西城的小院到处挂满灯笼,院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大门开敞的堂屋更是亮得谢肆眼睛酸涩胀痛。   堂屋里,皮肤白净似雪,双眸又大又水灵的小娘子,专心地坐在主位上吃着点心。   谢肆不止一次梦到过自己寻到了谢晚,只是每一次梦到最后,当他将人拥进怀中,抱到的却只有一团空气。   谢肆屏着呼吸,来到她面前,他明知自己不该惊扰她,却情难自抑地呢喃出声:“晚晚……”   黑夜寂静,他的耳边只余自己的心跳声。   谢晚一下就抬头起,看向他。   她眨巴眨巴眼睛,放下手中的糕点,仔细地将手擦干净。   谢晚与谢肆年纪相当,谢肆大她两岁。   如今他已生得高大威严,沉静而又稳重,眼前人却仿佛被岁月定格了一般,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依旧是他记忆中那个爱笑爱撒娇的少女,灿如春花。   就好像他从来没有失去过她一样。   “晚晚……”   谢肆失神地看着朝自己直奔而来的谢晚,下意识张开双臂。   哪怕他明知每一次在梦中,将她拥入怀中,便会从美梦中醒来,痛苦不堪,他依然克制不住自己对她的思念。   谢晚却没有像梦里那样,红着眼圈儿扑进他怀中。   她越过他,扑向站在他身后的少女:“娇娇!”   谢晚不止看上去柔柔弱弱的,一举一动如弱柳扶风,就连声音也甜甜软软的,娇憨得令人心怜,轻易就能勾起他人的宠溺。   谢肆看着与女儿抱在一块的谢晚,听着她说:“他是谁啊?”   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下。   她不认得他了。   一瞬间,谢肆的心像是被人撕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淋漓的疼着。   尖锐的刺痛感却让他深刻的明白,眼前的一切不是梦。   晚晚。   谢晚。   他是真的找到了他的宝贝。   谢肆毫不掩饰,毫不避嫌地看着她,良久才道:“我叫沈放,是你的……阿兄。”   谢晚懵懵懂懂的抬起头,对上男人乌黑深邃的眼眸。   “沈放……”   沈放。   再简单不过的两个字,从她口中说出来,便是这世间最动人的声音。   谢肆低下头去,眼眶略微发红,唇角却勾起了幸福的弧度。   当年谢晚失踪之前,早就和谢肆成亲,也跟着搬到了谢肆的世安轩。   院落很大,丝毫不逊于襄国公夫妇的主院,却打理的很干净。   不止有景观优美的小桥,开满了荷花的小池塘,就连当年谢肆亲手帮她搭的秋千,也依旧挂在庭院里的那颗大榕树上。   这十几年来,所有关于谢晚的东西,都被谢肆保存得好好的。   就连当初谢晚才刚开始绣的虎头帽,谢肆也没有扔了它,它依旧摆在原本的位置。   谢晚的衣裳首饰,也依然摆放在两人共享的衣柜里。   就好像,这屋子的女主人,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样。   谢晚失踪长达十五年,就连襄国公夫人都逐渐死心。   她曾劝过谢肆不止一次,让他放下谢晚,不要再折磨自己。   谢肆却都充耳未闻。   这两、三年来,甚至一休沐,便自虐般地整理起谢晚的衣物。   好像只要他一旦放下,他最心爱的姑娘就会真的消失一样。   谢肆带着她回到屋里时,谢晚好奇地东张西望。   “这就是我以前住的地方吗?”   襄国公夫人笑容温柔地看着女儿:“是。”   这里曾是谢肆与谢晚的婚房,每一样东西,每一件摆设,都是谢肆陪着谢晚挑选的。   谢肆朝务繁忙,回来襄国公府过夜的时间并不长,屋内却被收拾得干干净净,没有落下半点灰尘,一如往昔。   襄国公夫人让谢肆去外头等,拿出谢晚的衣物,亲手替她换上。   衣裳款式虽然有些旧了,却被保存得很好,穿在谢晚身上,也毫无违合感。   襄国公夫人看着女儿,强忍住眼中的酸涩,轻声问道:“晚晚,你真的不记得阿娘了吗?”   众人原本以为,只要谢晚回到襄国公府,她或许会浮现一些过往的记忆。   毕竟她很快就接受了谢肆是她阿兄、襄国公夫妇是她爹娘的事实。   她看起来很乖巧,实际上,早就将他们忘得一乾二净,彻彻底底。   谢晚摇头:“不记得了。”   谢晚从来没穿过这么漂亮的衣裳,也没戴过这些华美的首饰。   她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冲着襄国公夫人娇笑:“这么漂亮的衣裳真的是我的吗?”   这副娇憨的模样,比她年幼时还要单纯无知。   襄国公夫人心酸涩得厉害,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谢肆进到屋里时,谢晚正坐在梳妆台前任由襄国公夫打扮。   襄国公府的一切都是陌生的,女儿又不在,谢晚看上去听话乖巧,单纯漂亮的的小脸却难得泛起一丝焦虑。   “娇娇呢?”   谢晚的改变很大,她以前最依赖的人是襄国公夫人,而后是谢肆。   如今他们在她眼中只是陌生人。   她心中只有一双儿女。   谢肆薄唇紧抿,眸色微暗。   他端着银耳蜜枣羹,半蹲在她面前,轻声道:“娇娇饿了,正在用膳,晚晚可也饿了?要不要吃些银耳蜜枣羹?”   谢肆带着人离开大厅前,谢明珠曾告诉他:“阿娘如今就是个孩子,她很单纯,也很好哄,爹爹先让人准备好吃食,要是阿娘吵着找我,你就喂阿娘吃东西。”   谢晚根本不知道女儿早就把自己卖了。   她犹犹豫豫地看着男人,又看了看他手里的羹汤。   “阿兄知道晚晚跟娇娇一样爱吃甜,特地让厨房多放了点糖。”   谢肆说着,舀一勺羹汤,轻轻吹凉了,喂到她唇边。   人前,他面容冷酷,低沉的嗓音冷硬且极具压迫感,令人望而生寒;此时面对谢晚,他所有的冰冷却都不复见,就连声音都像是倾尽了毕生的温柔。   屋里的下人从来没见过谢肆这副模样,个个目瞪口呆。   外头的人都说谢大统领是个粗人,不懂得怜香惜玉,这几年来才会身边连可心人都没有。   甚至还说他有龙阳之好,才会连盛太傅家刚满十七岁,美貌与何知岁不相上下的小女儿都看不上眼。   原来他也懂得何谓温柔。   原来他只是眼里只看得进一个人。   谢晚果然就像谢明珠说的那般好哄,羹汤刚凑到嘴边,便乖乖地张着柔软的唇瓣,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   谢肆喂一口,她便喝一口,直到甜羹见底。   谢晚道:“真的好甜。”   谢肆随手将空碗递了给了身旁的丫鬟,依旧维持着单膝跪地的模样。   他漫不经心地问:“喜欢吗?”   谢晚用力地点了点头,笑眼弯弯:“喜欢,还有吗?”   这傻乎乎的模样,当真被人卖了都还帮对方数银两。   谢肆起身,顺手将她牵了起来:“还有,但是不能一口气喝这么多。”   谢晚被他牵着走出屋外,有些不满地皱了皱眉。   她的目光却很快就被庭院角落的秋千吸引过去。   谢晚扭头看谢肆:“我可以玩这个吗?”   话未落,谢肆已经将她抱上秋千。   谢晚身姿窈窕,肤白腿长,腰也软绵绵的,掐起来有点烫手。   谢肆带着老茧的手指相互摩挲了下。   少顷,他绕到谢晚身后,像以前那样帮她推秋千。   谢晚被暗卫救下后,被打理的干干净净,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香味,一靠近,便丝丝缕缕地萦绕在他鼻端。   谢肆嗓音微微沙哑:“晚晚。”   “嗯?”   谢晚在忠勇侯府没玩过秋千,飞上天空的时候,心脏重重跳了两下。   谢肆的声音忽远忽近:“这里是你的家。”   随着秋千越荡越高,谢晚的心脏也越跳越快,听见谢肆的话,已是心如擂鼓。   她两手紧紧抓住秋千的绳子,桃花眼弯起,唇角勾起张扬的笑:“我知道,娇娇跟我说过。”   又是女儿。   三句不离娇娇。   谢肆手指微动,秋千落回来时,猛地按住绳索。   谢晚的心脏没有随着秋千停下而停止狂跳,甚至因为太过雀跃而不满地嘟囔:“怎么啦?我还想玩。”   谢肆是直接从宫里出来的,依旧穿着一身黑色的劲装,肩膀宽阔,腰身窄细。   他极为高大威猛的身躯,倏地俯下|身去,抱住眼前因为兴奋,脸颊微微泛红的谢晚。   “我和义父义母,也是你的家人。”   男人的嗓音低沉且极富磁性,从她耳畔响起,在寂静地夜里听起来格外挠人心尖。   谢晚眼睫毛轻轻颤了下,刚要说什么,谢肆已经挺直劲腰,再次推起秋千。   她开心地笑了起来:“我知道。”   谢晚迎着风,看着高高挂在夜幕上空的明月,声音娇娇嫩嫩的:“你是我的阿兄。”   谢肆轻轻“嗯”了声,没再多说什么。   他唇角噙着似有若无的笑意,目光始终不离谢晚。   襄国公夫人站在门边,远远看着两人,抬手抹了抹眼睛。   夜里谢晚是和女儿一块睡的。   谢肆把世安轩让给了她们母女俩,自己去了客房睡下。   这时间,宫门早已下钥,陆骁也睡在客房。   “阿娘喜欢这里吗?”   睡前,谢明珠躺在谢晚身边。   谢晚皮肤白皙,五官精致,一双眸子水润漂亮,两人看上去不像母女,倒像姐妹。   谢晚今天被捆了一整天,又差点被沈氏卖给人牙子,经历了太多事,此时早就困得厉害。   听见女儿的话,她迷迷糊糊道:“喜欢。”   这里不像忠勇侯府,没有人敢给她脸色看,无论是襄国公夫妇或是谢肆,都将她捧在手心里。   谢晚怎么可能不喜欢。   谢明珠犹豫了下,轻声问道:“那阿娘喜欢谢统领吗?”   谢晚睡了过去,没有回答她。   谢明珠无声地叹了口气,也跟着闭上眼。   夜深人静,按理说所有人都该入睡,谢肆却在屋里翻来覆去。   外头刚响起三更的敲锣声,他跟着翻身|下榻。   谢肆换了身黑色夜行劲装,翻过层层守卫,来到世安轩。   刚跃上屋顶,就与同样一身夜行劲装的陆骁撞个正着。   谢肆狭长的眸微眯:“太子殿下?“   陆骁:“……”   谢肆话音刚落,另一道身影也跟着跃上屋顶。   “你们怎么在这儿?”   老国公虽然刻意压低声音,依旧苍劲有力。   谢肆:“……”   陆骁:“……”   作者有话说:   别看谢爹爹很正经,他其实闷骚得要命   下章更新前都有小红包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大大今天更新了吗 5瓶;泪雾嫣、泰泰的碳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 、谢晚x谢肆02   谢晚x谢肆02   谢肆怎么也没想到会在屋顶遇见太子及义父。   谢肆刚满五岁, 就被襄国公带回谢家扶养,虽然两人之间没有血缘关系,但他也是襄国公看着长大的。   动根脚趾头, 襄国公都知道他想干嘛。   当年的谢肆也曾是意气风发、鲜衣怒马的少年郎, 什么混账事都干过, 为了追谢晚,翻|墙夜会佳人这种事更是没少做。   襄国公都抓出经验来了。   就是没想到,如今谢肆都是两个孩子的爹了, 居然还跟年轻小伙子一样毛毛躁躁。   谢肆淡声道:“儿子只是担心晚晚睡不习惯, 所以过来瞧一瞧,想来义父也是如此,才会过来。”   襄国公脸色铁青,还没来得及开口让他们滚下屋顶, 谢肆已经面不改色地跳了下去。   “师父说得是, 孤与师父一样, 都担心娇娇头一天认祖归宗,睡不好, 才会过来,还请老国公不要误会。”   陆骁一脸冷静地跟在谢肆后头跳下屋顶。   襄国公差点被这对厚颜无耻的师徒, 气得吐出一口老血来。   有老国公把守, 陆骁自然是没机会夜探香闺窥视佳人。   而谢肆与谢晚早就成亲,就算他提出要跟谢晚同床共眠,襄国公其实也没有理由反对。   襄国公若有所思地看了谢肆一眼, 这才亲自将陆骁送回客房。   没了襄国公阻拦,谢肆终于顺利进到屋里。   谢明珠睡相很好, 规规矩矩的躺着。   谢晚的睡姿就随意多了, 不止一条腿搭在女儿腰上, 还不知梦到什么,红扑扑的小脸都是甜蜜的笑。   谢肆什么事都没做,甚至连亲吻谢晚都不敢。   他就只是在榻边站了一整夜,不发一语地看着她们母女二人,直到天光微亮,才转身离开。   初晨的日光落在他身上,连带漆黑的瞳孔都被晨光渡了一层薄薄的金色光膜,亮得骇人。   他的双眸就如多年前那样酸痛发热,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满足。   谢晚母子三人刚回谢家时,京城可谓一阵兵慌马乱,谢肆更是因为奉旨抄家的关系,这几天都忙得不见人影。   对谢晚来说,如今的谢肆只是她的阿兄,就算她懵懵懂懂的明白家人的意思,也还不至于挂念他的地步。   等到谢肆终于有空好好陪谢晚时,谢晚已经习惯了住在襄国公府的日子。   谢肆知道谢晚喜欢吃甜点,便让厨房每天都做不同的甜点给她吃。   儿子女儿都在身边陪着自己,每天还有吃不完的甜食,对谢晚来说,这无疑是世上最幸福的事。   襄国公夫人见女儿无忧无虑,根本不在乎谢肆的模样,心中又是欢喜,又是忧愁。   要知道,当年谢晚失踪时,谢肆才刚及冠不久,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他愣是谁也不要,身边连个通房也没有,就这么等了谢晚十五年。   谢肆甚至说过,要是寻不到谢晚,他便这么孤家寡人的过一辈子,乐得轻松自在。   这话说得潇洒,襄国公夫人却知道他的心早就随着女儿失踪,被折磨得千疮百孔。   老夫人觉得继续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谢明珠认祖归宗当天,她便让下人帮孙女打理一个院子出来。   翌日,老夫人带着谢晚跟谢明珠过去新院子瞧瞧。   “以后娇娇便睡这儿。”   老夫人刚说完,谢明珠就会意过来,点点头,轻声道:“孙女谢过祖母。”   谢晚并不知道老夫人的用意,傻傻地问:“那以后我也睡这儿吗?”   襄国公夫人笑:“娇娇如今已经我们谢家的大姑娘了,得有自己的小院才行,晚晚暂且跟娘一块睡吧。”   谢晚对老夫人有天然的好感,并不排斥,开心地应了声好。   襄国公夫人从孙女那,打探了这几年来谢晚的事,得知女儿连自己浴沐都差点把自己淹死,便派了两名婆子伺候谢晚沐浴。   谢晚天生丽质,即便年过三十,肌肤还是嫩得能掐出水来。   一头长发披散在双肩,衬得肌肤愈发细腻白嫩,因为泡了热水的关系,带着桃花般的淡红。   襄国公夫人先是拿着凝香玉露膏,亲自帮她涂抹,接着又接过婆子手中的干布,帮女儿擦干长发。   忠勇侯好女色,后院住了很多妾室,哪怕谢晚与世无争,有时也不得安宁,她已经很久没有过过这样平静幸福的日子了。   老夫人给她擦头发时,谢晚就坐在窗边,双手撑着下巴数着天上的星星。   没一会儿,她突然瞪大眼,激动大叫:“阿娘,我看到阿兄和爹爹在天上飞!”   襄国公夫人眼皮一跳,跟着抬头,外头空空如也,什么也没看到。   谢晚却已经坐不住,兴奋地跳了起来:“我要出去找阿兄!”   襄国公夫人正愁谢肆与谢晚聚少离多,见谢晚一溜烟跑了出去,也不拦她。   老夫人笑着对照顾谢晚的丫鬟婆子们吩咐:“夜里凉,赶紧拿件披风出去给少夫人披上。”   最后谢晚是被谢肆抱着回来的,两人还没进屋,襄国公夫人便听见谢晚轻声问道:“阿兄明日何时回府?”   得知谢肆会飞之后,谢晚硬要谢肆也带她上屋顶玩。   谢晚是谢肆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宝贝,就算她说要天上的星星,谢肆也会想办法给她摘下来,更何况是飞上屋顶这种小事。   “晚膳前就回来。”   谢晚失落地叹了口气:“那还好久。”   襄国公夫人见义子将人抱了回来,好气又好笑。   沈放以前为了追晚晚,可说花招百出,怎么现在变得这么老实?   谢肆正要将谢晚放下,就听见老夫人道:“你抱着晚晚回我这儿做什么?”   谢晚以前是个温柔贤淑的姑娘,痴傻之后,便成了急性子,她现在一心都只想着要上天。   听见老夫人的话,谢晚眼睛一亮:“对呀,阿兄怎么把我抱回来了?应该现在便带我上屋顶才对。”   说话的同时,她还抬手抱住谢肆的脖子,一副不肯从他怀里下去的模样。   谢肆愣了一下。   她的身子和手都软得要命,谢肆只觉得勾在颈间的手,像是滚烫的火焰,几乎要将他的肌肤与心都灼伤。   他长睫轻轻颤动了下,薄唇紧抿成一直线的同时,再次收紧强健力的的双臂,将人稳稳抱回怀中。   怕摔着她。   襄国公夫人见谢肆下颚线条绷紧,俨然正极立克制着什么,蓦地扶住额头,故作头疼道:“我的头风病又犯了,今日晚晚就跟着你睡吧。”   谢肆薄唇微启,正想说什么,怀里的谢晚已经抬起头,睁着亮晶晶的双眸看他:“阿兄跟阿娘一样,睡前都会说故事给我听吗?”   谢肆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皱。   他似乎想拒绝老夫人的请求,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垂眸看向谢晚:“晚晚想听什么故事?”   谢肆生得俊美刚毅,剑眉之下,是深邃眉眼,眸光内敛深沉,垂眸看着人时,浓密的长睫毛宛若蒲扇一般轻微颤动,再搭上那温柔得能将人溺毙的眼神,尤其让人难以招架,怦然心动。   谢晚不懂得害羞为何物,脸却被谢肆看得莫名发红,半边身子也软了。   她觉得自己有点奇怪,皱着眉伸手摸了摸谢肆的睫毛。   谢晚觉得就是这玩意儿挠得她心尖痒痒麻麻的。   她眼里泛起水光,完全不知道此时望着谢肆的眼神有多勾人。   谢肆喉结滚了几滚,强迫自己别开眼。   “是我们小时候的故事,阿娘说你刚来府里时很孤僻,但是却对我很有耐心。”   谢晚不记得以前的事,襄国公夫人为了让她尽快想起谢肆,会在睡前跟她说一些旧事。   当初谢肆被襄国公带回谢家时,才五岁半,那时的谢晚也才三岁半,却已经是个小烦人精。   谢晚自幼聪颖,不过三岁便伶牙利齿,能与大人对答如流。   她没有兄弟姊妹,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得知自己终于有了阿兄,开心得要命,天天缠着他,非得跟他玩。   谢肆并不知道这件事,听到谢晚的话,面色微微一变。   虽然谢晚不记得谢肆,对他来说是件很残忍的事,但谢肆宁愿自己面对这样的残忍,也不希望谢晚想起所有。   他甚至害怕谢晚想起这十五年的事之后,会再度离他而去。   谢肆已经失去过谢晚一次,他不能再失去她第二次。   谢晚虽然懵懂无知,却很敏感,很快就注意到谢肆情绪似乎不太对劲。   她有些不安地咬了咬唇,小声道:“阿兄要是不想哄我睡,那就算了,我还是跟阿娘睡吧。”   谢晚看着襄国公夫人,怯生生地收回抱住谢肆的手:“阿娘身子不舒服,我不会吵闹的,我会乖乖自己一个人睡的。”   她的话太过小心翼翼,就好像只要她不乖,就会被赶出去一样。   襄国公夫人心脏瞬间刺痛了下,正要开口让谢肆放下女儿,就见谢肆伸手将谢晚按进怀中。   谢晚原本挣扎着想要下地,耳朵刚紧紧贴上谢肆的胸膛,瞬间安静下来。   谢肆的胸膛厚实又宽阔,还很温暖,就连心跳也平稳有力。   谢晚听着他的心跳,失神了一瞬,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在心中蔓延开来。   那种感情很奇妙,说不清、道不明,却又熟悉得让她心脏发紧、发闷。   谢晚有点害怕这种感觉,下意识伸手抱住谢肆。   谢肆挺直的脊背蓦然僵硬,他闭了闭眼,嗓音干哑得厉害:“没有不想哄你睡。”   谢晚的脸埋在他怀中,闷声道:“那阿兄也会说故事吗?”   “嗯。”谢肆往外走去,“晚晚想听什么,我都能说。”   他最后还是将谢晚抱回了自己的小院。   秋天的夜晚挺凉的,谢肆抱着谢晚回到屋里时,她的脸都冰了。   谢肆身强体壮,从来不畏寒冬,小院里平时不会点炭火,抱着谢晚回屋后,他却立刻让小厮搬了几盆银炭盆子进来,又让人把地龙点起来。   屋里一下变得暖洋洋的。   谢晚大概是刚才被吓到了,这会儿特别地乖巧,被谢肆抱到榻上之后,立刻钻进锦被之中,安安静静地躺好。   她柔顺的长发铺散了整个枕头,秀眉微微蹙在一块,唇瓣紧咬,看上去无辜又可怜,让人的心都融化了。   谢肆舍不得她这副谨小慎微的模样,抿了抿唇,抬手将她披散的发丝拨到耳后。   “不是要听故事?”   谢晚看着他不说话。   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实在是……   让人忍不住想欺负她。   谢肆伸手帮她掖了掖被角,微微偏开头:“昨晚义母说到哪儿了?”   谢晚见阿兄不看自己了,心脏猛地一缩,就连甜软的声音都带上一丝恐惧:“阿兄不想说故事,就别勉强自己,晚晚很乖的。”   话落,还装模作样地闭上眼。   谢肆愣了下。   见她一脸委屈巴巴地抿着唇,纤长的眼睫毛不停地颤动,心脏丝丝缕缕地疼了起来。   他的语气愈发无奈:“没有不想说故事。”   谢晚一点也不相信。   谢肆没有办法,伸手捏了捏她的脸:“睁开眼睛。”   谢晚还是不动。   谢肆沉默了下,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往下移,停在她纤细的腰肢上,轻轻挠了下。   谢晚痒得哈哈大笑,再也无法装睡。   她漂亮的桃花眼泛着水光,眼尾微微泛红,含着无尽的诱人风情。   谢肆呼吸一滞,再次别开眼,近乎狼狈地。   谢晚再三被他无视,心里突然委屈起来:“阿兄看都不看我,还说没有勉强。”   谢肆心脏狠狠一颤,强迫自己看向她。   “没有。”   谢晚根本不知道自己对谢肆的诱惑有多大。   眼前人,他想了十五年,想了无数的日日夜夜,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第76章 、谢晚x谢肆03   谢晚x谢肆03   谢肆沉默地看着她, 眼里带着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温柔缱绻。   眼神是骗不了人的,谢晚被他这么看着,心中的那种不安逐渐消散。   她笑着拍了拍床榻, 挑眼瞅他:“那阿兄快点更衣上来。”   谢晚颜色极好, 是属于那种近乎精雕细琢的绝美, 仿佛多看一眼便是亵渎,眼波流转间更是蕴含勾人心魄的味道,一个眼神便能将人迷得神魂颠倒。   偏偏她又是那样的单纯, 根本不知道自己对谢肆的诱惑有多大。   谢肆望着她干净澄澈的眸子, 心里软成一片,什么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   他起身绕到屏风后,利落地褪下衣物,换上寝衣。   谢肆本就生得高大威猛, 玄色的寝衣更是衬得他整个人冷若冰霜, 看着就难以亲近。   回到榻上时, 谢晚却一点也不怕他,甚至自动自发地钻进他怀中, 身上芬芳柔软的香味随之萦绕鼻端。   谢肆声音略有些沙哑:“晚晚,我们得一个人盖一件锦被。”   谢晚精致的桃花眸微眯, 不以为然的嘟囔道:“可是阿娘都是这样抱我睡的。”   大概是怕谢肆把她揪出去, 谢晚伸手抱住了他,就连柔嫩的小脸也都贴到了他线条优美的锁骨上。   肌肤接触的瞬间,谢肆健硕的身躯瞬间僵硬, 寝衣下充满爆发力的肌肉甚至因此抖动了下。   襄国公夫人的怀抱非常柔软,被她抱在怀里, 谢晚只觉得很舒服;谢肆的怀抱就没那么柔软了, 虽然一样温暖, 却结实又坚韧,宛如一面铜墙。   谢晚忍不住好奇地戳了下。   谢肆飞快地捉住她的手,薄唇紧抿,好半晌,才哑声道:“晚晚。”   “嗯?”谢晚困惑地眨了眨眼睛。   谢肆向来都是严肃而冷静的,谢晚却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叫他溃不成军。   他喉结滚动了下,声音喑哑:“不是要听故事?昨晚义母说到哪了?”   谢晚注意力一下被带开。   她闭上眼,轻声道:“阿娘说阿兄从小就优秀,不止文武双全,骑马射箭样样精通,就连马球、投壶、捶丸也都难不倒你。”   “她说有一次……”   她的声音就跟她的人一样,软乎乎、甜糯糯的,轻易便能叫人骨软筋酥。   谢肆垂眸,安静地凝视着谢晚,仿佛怎么看都看不够一般。   他很快接着襄国公夫人的未尽之语,继续说起儿时趣事。   谢晚在谢肆怀中睡得十分安稳。   她的眼睫毛很长,微弱的月光落在她熟睡的容颜上,在脸上投下了一小片阴影,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诱惑。   谢晚这样的大美人,对男人来说,无疑是性感的,该瘦的腰肢不盈一握,有肉的地方波涛汹涌,但不同于妩媚,而是一种略带娇憨的性感,叫人不禁生出些许怜惜。   谢肆抬手摸了摸她的脸。   视线缓慢而眷恋地,在她脸上每个部位细细描摹。   怀里的人睡得十分香甜,绵软的唇瓣甚至微微张着,似在索吻。   谢肆眸色转为暗沉,默默起身冲了个冷水澡,擦干头发,才又回到榻边坐下。   谢晚向来都是睡到自然醒的,醒来时,谢肆早就不在。   照顾她的丫鬟婆子伺候她洗漱更衣后,将她带到了膳厅。   “晚晚昨日睡得可好?”襄国公夫人已经在膳厅坐定,见到女儿过来,亲自帮她盛了一碗碧梗粥。   谢晚坐到襄国公夫人身旁,任由腾腾热气扑面,弯着眼睛笑道:“睡得很好,阿兄说了很多很有趣的事。”   襄国公夫人目光落在谢晚湿润饱满的唇瓣上。   谢晚的嘴唇很漂亮,唇色自然,明亮小巧,挺翘的秀鼻上,是惑人心弦的桃花眼,清纯中透着妩媚。   襄国公夫人是个女人,还是谢晚的亲娘,都忍不住被她吸引,没想到谢肆抱着她一整夜,却什么都没做。   谢肆与谢晚刚定情那会儿,襄国公夫人是见识过谢肆的放肆与粗鲁的。   刚求得老国公点头同意的隔天,便将谢晚的嘴都亲|肿|了,不止如此,还咬破了一小口子。   若是昨夜两人真做了什么,谢晚的嘴不可能安然无恙,就算不破,也肯定红艳艳的。   难不成谢肆素了十五年,人也跟着清心寡欲了?   “就是睡着时有点硌人。”谢晚随心所欲,没那么多规矩,向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用膳时也不例外。   她小口小口的吃着碧梗粥,一边吃,一边道:“阿兄腰上不知道绑了什么东西,硬|梆|梆的,睡着时总戳|到我的肚子。”   襄国公夫人猝不及防地咳了下。   她身旁的江嬷嬷立刻扶住她,一边抬手顺着她的背,一边递上干净的帕子。   谢晚也放下手中的玉汤匙,起身倒了杯水给襄国公夫人。   “阿娘,你吃慢点,别咽着,娇娇说了,吃东西要细嚼慢咽,以免伤胃。”   襄国公夫人哭笑不得。   她终于明白为何早上见到谢肆时,他眼睛里带着血丝了。   想来是一夜未眠,睁眼直到天亮。   老国公傍晚时烤了只鹿,谢晚吃了香味四溢的烤鹿肉,就连炖得香酥入骨的鹿肉汤都喝了,眼见就寝时间就要到了,却始终不肯沐浴更衣。   一问之下,谢明珠才知道原来昨天谢肆答应要带谢晚上屋顶飞。   谢肆是个信守承诺的人,答应了谢晚,便不会食言,回到府里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更衣,接着依约带着她跃上屋顶。   荡秋千虽然也能飞上天,却与被谢肆抱在怀中,飞上屋顶的感觉完全不同。   她仿佛真成了一只无忧无虑,能在空中肆意飞翔的鸟儿。   谢晚被困在忠勇侯府的后院太久太久,早就忘了自由的味道,或许如此,她格外迷恋这种感觉。   她忍不住踮起脚尖,在谢肆脸上用力地亲了一口。   “阿兄,快再带我飞到另一边!”   谢肆原以为夜里哄谢晚入睡,便是最大的折磨,没想到谢晚永远能打得他措手不及。   他从来没想到谢晚会主亲吻自己。   更没想到,谢晚会亲口承认她喜欢自己。   尽管她口中的喜欢,与他想要的喜欢完全不同,谢肆依旧心潮澎湃,难以自抑。   谢肆觉得今晚他不能再哄谢晚入睡,带着她在屋顶飞了一会儿后,便将她带回老夫人身边。   襄国公夫人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放儿这是怎么回事?脸怎么这么红?”   谢肆带着谢晚飞上屋顶时,老夫人虽然没跟着,却也从下人口中得知谢晚捧着他的脸,亲个不停的事。   这会儿,襄国公府里的人都知道,哪怕少夫人早就不记得少公子,依旧与他感情极佳,如胶似漆。   谢肆用力地揉了下耳根,欲盖弥彰道:“太久没有施展轻功,气运不上来。”   襄国公夫人很久没看到谢肆这般窘迫的模样,眼里不由流露些许怀念之色。   她还记得当年发现谢晚与谢肆暗中来往时,谢肆是如何跪在她面前发誓,说他绝对不会辜负谢晚,求她成全他的模样。   襄国公夫妇没有儿子,谢肆当年被带回谢家之后,名义上虽然只是谢家的义子,老夫人却是将他当成亲生儿子养在身边,谢晚也一直将他当成哥哥。   得知兄妹两人暗生情愫,老夫人一开始当然也是无法接受的。   不止不肯听谢肆解释,对他避而不见,甚至一怒之下,将谢晚远送到了城外的白鹤寺,就是为了拆散他们。   只可惜老夫人发现得太晚,谢肆与谢晚早就对彼此情根深重,谢晚被送到了白鹤寺带发修行,谢肆也追了过去,寸步不离的跟着她。   哪怕是谢晚要更衣也要守在外头,不论谁来都赶不走。   寺里的姑子没见过谢肆这么厚脸皮的人,当天就告到老夫人面前。   襄国公夫人气得赶到白鹤寺,当场给了他一个耳光,并扬言要与他断绝关系,让他立刻滚出国公府。   当时的谢肆不过十七八岁,却已生得十分高大,举手投足更是落拓不羁,浑身上下散发着张扬的轻狂与肆意。   谢肆被接回襄国公府后,襄国公夫人便对他细心栽培,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丝毫不比谢晚差,可说从小到大顺风顺水,随心所欲,衣食无忧。   襄国公夫人原以为谢肆被她如此羞辱,肯定忍不下这口气,知难而退,没想到他不止没有发怒,还当着所有人的面跪了下来。   跪下后,重重地磕了三个头响头,才要她屏退左右。   沈家满门忠烈,谢肆是沈家唯一的血脉,从小又乖巧听话,优秀得让京城里的其他世家既嫉妒,又羡慕。   襄国公夫人一直真心将他当成儿子疼爱,见他磕得头破血流,说不心疼那都是骗人的,只能铁青着脸,屏退左右。   直到谢肆指天誓日,跪着求他成全他与谢晚,襄国公夫人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上当了。   谢肆从来不是莽撞之徒,她不肯见谢肆,谢肆便想方设法,逼她现身,听他表述对谢晚的心意。   “阿娘果然没有骗我,阿兄真的好厉害!”   谢晚完全不知道老夫人陷入回忆之中,见老夫人看着她和谢肆不说话,走过去亲密地抱住她的手臂。   襄国公夫人回过神来,温柔地摸了摸谢晚的脸。   “是啊,阿娘跟你说的那些故事都是真的,如今你可相信你阿兄从小便将你当成宝贝一样疼了?”   谢晚笑:“相信啦!”   她抱着襄国公夫人,声音软得能够滴出水来:“阿娘,我好喜欢阿兄,我今天还想跟阿兄一起睡,听他说故事。”   谢肆面无表情,心脏却跳得快要爆炸。   襄国公夫人闻言,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谢肆:“听到了没?”   谢晚困惑地看向谢肆,见他迟迟不语,很快放开老夫人的手,跑到他面前,改抱住他的手臂。   “阿兄,我今天还能听你说故事对不对?”   谢晚实在太单纯了,她根本不知道谢肆昨晚将她抱在怀里时,几乎是耗尽全身的力气,才没有将她按在榻上,逼着她仰头,狠狠撕咬她柔软的唇瓣。   她根本不知道他有多可怕,又有多贪婪。   他就是一头狼,随时可以将她拆吃入腹。   谢肆不想伤害谢晚,也不想吓到她,严厉无情拒绝的话语来到嘴边,脱口而出的,却是无奈又宠溺:“对。”   谢晚开心地笑了起来,再次踮起脚尖,在谢肆的下巴印上一个吻。   “我真的好喜欢阿兄。”   谢肆闭了闭眼,牵起她的手往外走。   直到回到小院,屏退左右,谢肆才低头看着谢晚,嗓音沙哑的喊她的名字:“晚晚。”   “嗯?”   谢肆伸手,粗砺的指腹轻轻摩挲她娇美的脸庞。   “阿兄也喜欢你。” 第77章 、谢晚x谢肆04   谢晚x谢肆04   外头秋风飒飒, 屋内却一片宁静,宁静到谢肆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剎那间两人仿佛又回到了年少的时候。   当年是他先喜欢谢晚的,也是他先撩拨谢晚的, 是他拐走了谢家的宝贝, 不择手段诱她沉沦。   他目光掠过谢晚柔软的唇瓣, 突然有股想亲她的冲动。   “真的吗?”谢晚笑得开怀,就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玩具的孩子,她甚至兴奋地踮起脚尖, 抱住谢肆的脖子。   她笑嘻嘻道:“那以后我都跟阿兄一块睡。”   她的眼神太干净, 太纯粹,她根本不知道谢肆说的喜欢,与自己想的喜欢有什么差别。   谢肆掐着她的腰,想把她抱开, 谢晚的唇却早一步印在他的唇角。   “我昨天其实做了个很奇怪的梦。”谢晚说。   她唇瓣带着香气, 温软又甜美, 呼吸温热湿润,谢肆唇角脸颊一片酥|麻。   他陡然黯了眸色, 喉结滚动了一圈。   谢肆控制着自己,拉下她勾在脖子的手, 将人抱远了些。   他嗓音低哑得叫人耳根发烫:“什么梦?”   也不知谢晚究竟做了什么梦, 她雪一般莹白的脸庞,居然浮现两抹红。   “梦里阿兄对我使坏。”   不知为何,谢晚罕见的有些不自在, 说完话,主动离开谢肆的怀抱, 走到一旁的罗汉榻坐了下来。   明明是谢肆主动拉开两人的距离, 等到怀里真正空了, 心脏却酸涩地拧成一团。   谢晚盘着腿坐在罗汉榻上,微微歪着脑袋,闭着眼回想。   “我梦到了阿兄屋子变得好漂亮,四处挂满了红绸做的花朵,就连床榻和被褥都是艳丽的大红色。”   谢晚梦到了他们成亲。   谢肆还记得穿着新嫁衣的谢晚有多美,凤冠霞帔下的身子有多柔软,抱在怀中,与他相拥时的感觉又有多美好。   细手的手臂紧紧攀着他的肩颈,娇声细语地喊他夫君时,他的心脏跳得有多快,又有多幸福。   那一刻,他差点以为自己会死在谢晚身上。   谢肆迈开长腿,来到罗汉榻前,居高临下地望着谢晚。   谢晚睁开眼,抬头看他:“阿兄不知为何解了我的衣裳,还把我按在榻上亲。”   她不知道想到什么,又补充了句:“很坏的那种亲法。”   谢晚眼神单纯无邪,却因为生了一双天生带笑的桃花眸,看人时给人一种含情脉脉的感觉。   谢肆心头微动,而后脸色煞白,浑身彻骨冰凉。   他不知道当年谢晚究竟是如何痴傻的,只听女儿说过,谢晚并不喜欢忠勇侯。   谢肆很爱谢晚,他可以接受谢晚忘了自己、不爱自己,甚至是无视自己,只要她能永远陪伴在他身边就够了,却无法忍耐被她厌恶。   他很担心谢晚做了这样的梦,会将他与忠勇侯联想在一块,进而讨厌自己。   更担心谢晚想起一切。   谢肆俊美的脸庞很平静,从喉咙里挤出来的话却干涩无比:“那只是梦,梦和现实都是相反的,阿兄不会对你做那种事。”   哪怕将来他会想得要发狂,忍得要爆炸,只要谢晚不愿意,他都不会有任何逾矩。   谢晚不知道谢肆为何要这么说,她看着谢肆比平时还要苍白的面容,莫名觉得不舒服。   她不喜欢谢肆这个样子。   谢晚突然站了起来。   她没有下地,就站在罗汉榻上,一瞬间,她整个人比谢肆还要高。   谢肆担心她摔下去,下意识扶住她的腰。   明明隔着衣裳,他的手指却仿佛触得到她的体温。   想起谢晚说的梦,谢肆心脏狠狠一颤,觉得自己应该避嫌,刚强迫自己松开手,眼前的谢晚已经伸手搭上他的肩,微微俯身凑近他。   谢肆的心跳有一瞬间的停止。   “虽然梦里的阿兄很坏。”谢晚垂眸看他,因为靠得太近的关系,她长睫毛仿佛要挠到他脸上一般。   她甚至能够闻到男人身上清淡的松木香气。   “但是我不并讨厌。”谢晚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如果梦里的人不是谢肆,而换成了其他人,她肯定会非常讨厌,但不知为何,她梦到谢肆亲自己时,丝毫不觉得厌恶。   就好像,她也是喜欢的。   因为梦里的她看起来虽然紧张,却没有任何抗拒,闭上眼时,脸上甚至露出甜蜜而又幸福的笑意。   谢晚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做这么奇怪的梦,也无法理解为何梦里的自己被谢肆这么按着亲,会觉得开心。   她隐隐约约记得自己并不喜欢被人这样亲。   这样的感觉非常矛盾,谢晚抿着唇,犹豫了下,忽然低头咬住谢肆的嘴唇。   谢肆握着谢晚腰肢的大手一紧,猛地瞪大眼。   谢肆俊美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看起来威严又冷酷,嘴唇却出乎意料之外的柔软。   味道也很干净,透着一股淡淡的清甜。   谢晚学着昨天的梦,毫无章法地咬了一会儿,忍不住伸出舌尖,轻轻舔了一下男人的唇瓣。   果然跟梦里一样,一点也不觉得讨厌,更没有模糊记忆中的那种厌恶感。   谢肆整个人僵硬得厉害,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将她推开,还是反主为攻,按入怀中,贪婪地摄取遐想已久的甘甜。   谢晚本来只是好奇,没想到愈亲嘴唇愈发酥|麻,心儿也怦怦跳个不停,不知不觉间软了腰肢,整个人往谢肆宽阔的胸膛靠了过去。   不知情的人,都要以为她是在明目张胆的勾引。   谢肆却知道谢晚根本什么都不懂。   他闭了闭眼,一把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谢晚吓了一跳,连忙抬手抱住谢肆的脖子。   她怔怔地抬头看着谢肆,水润漂亮的眸子泛着水光,眼尾微红,湿润饱满的嘴唇,像是带着初晨雨露的蔷薇花瓣,娇艳欲滴。   谢肆将她塞进锦被里。   他本来想转身就走,见谢晚茫然无助地看着自己,心脏微微一缩,抬手揉了揉她的眼尾。   “阿兄还没沐浴,晚晚要是觉得无聊,可以先让婆子带你回去义母那。”   谢肆嗓音喑哑得厉害。   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谢肆不得不抿紧嘴唇,就连神色都比平时还要冷酷瘆人,唯有乌黑深邃的眼眸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谢晚觉得谢肆的眼神看起来有点可怕,像是要吃了自己一样,小心翼翼地问道:“是因为我对阿兄使坏,所以阿兄生气了吗?”   生气,谢肆怎么可能生谢晚的气。   谢晚不知道,就算哪天她拿着毛笔在谢肆脸上画了个乌龟,谢肆都不会跟她计较,还会夸她画得极好。   谢肆身体有点异样,他起初微微弯着腰,却发现自己的姿态有些狼狈,不止狼狈,还根本遮掩不住,惹得谢晚频频张望。   谢晚昨天睡得迷迷糊糊时就很好奇,忍不住问:“阿兄腰上到底绑了什么?”   面对单纯无知的谢晚,谢肆觉得自己就像个畜生,他不得踢靴上榻,掀起锦被盖住自己,才接着耐心哄起谢晚。   “没有生气,”谢肆怕唐突谢晚,刻意与她保持着距离,“只是以后除了阿兄之外,刚才那样的事,晚晚不许再对别人做。”   谢肆不知想到什么,漆黑的眸色骤然转冷。   他不会让忠勇侯死得那么痛快的,就算忠勇侯难逃一死,他也要让那败类死前,过上一段生不如死的日子。   谢晚不知道在想什么,若有所似地看着谢肆好一会儿,才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谢肆松了口气,正准备下榻,谢晚忽然伸手握住他:“阿兄,你是不是很难受?”   谢肆呼吸一滞,额角的青筋跳了两下,颈间也爆出一条又一条的青筋。   他按住谢晚的手,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没有,你快放开阿兄。”   谢晚却钻进他怀里,做着让他想都不敢想的事。   当年靖王之乱,谢肆领着三万的御林军对抗十几万的叛军,都能将皇城护守得固若金汤,不容叛军犯进,成功保下了天子。   如今面对手无寸铁的谢晚,他却兵败如山倒。   谢肆狭长的眸里难以自抑地冒出血丝,要不是他极力克制,差点就要将谢晚的肩给捏碎。   他根本抗拒不了谢晚,连将她推开都做不到,输得十分彻底。   谢晚脸颊微红,额间也布着一层薄薄的汗,原本盘得一丝不苟的长发变得散乱,垂落在颊边。   他看着懵懂无知,娇弱又单纯的谢晚,目光复杂难以言喻,一颗心更是差点疼碎。   谢肆隐藏起自己的情绪,指腹擦了擦谢晚的唇瓣,将她揽进怀中,按在自己宽阔的肩膀上。   “晚晚可是想起了什么?”   谢晚的嘴巴有些酸,抿了抿唇,困惑地看着谢肆:“没有。”   “阿兄为什么难过?”谢晚听得出谢肆的声音并不开心,“阿兄不是已经不难受了吗?”   谢肆的身体的确不难受了,心却难受得快要爆炸。   他的宝贝,他的宝贝……   谢肆手背爆起青筋,脸色阴沉。   要不是忠勇侯已经被关进天牢,他现在已经提着刀将他千刀万剐。   他抿唇不语,双目赤红,低眸看着谢晚好一会儿,声音沙哑的道:“就算阿兄再难受,晚晚也无需这样对阿兄。”   谢晚不明白。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那样做,她只是潜意识里觉得那样做能帮到谢肆。   谢晚与谢肆重逢的时间并不常,但她的心里已经很喜欢谢肆,听出他声音里的难受,她也莫名的难受。   谢晚垂下长睫,眼泪在打转:“我是不是又闯祸了?”   两人重逢之后,谢肆就一直在克制着自己,他努力地与谢晚保持距离,暂时以兄长的身份照顾她,谢晚却轻而易举地将他的努力摧毁殆尽。   谢肆抬起她的下巴,让她仰头看自己。   “晚晚没有闯祸。”   他低头啄去她眼角的泪,呼吸加重变沉。   温热的唇落在她的眼尾、长睫,滑过她泛着薄汗的鼻梁,缓缓往下,来到她柔软的唇瓣。   谢晚已经知道谢肆的唇很软,这会儿被他温柔地噙着唇瓣,细细地啃咬,却觉得他的嘴唇比方才尝到的还要柔软数倍。   谢肆的声音沙哑低沉:“晚晚讨厌阿兄这样亲你吗?”   谢晚摇了摇头,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很快很快。   比今天任何一个时候都还要快。   谢肆眸色微暗,他将她按在怀中,手指划过她的脊背,再一次温柔地堵住她的嘴唇。   谢晚怔怔地睁着眼,看着近在眼前的男人,她感觉两人这样有点奇怪,却又莫名眷恋唇瓣间的温度。   谢肆原本闭着眼,感受到她的目光,无奈地松开她,哄道:“晚晚乖,闭上眼睛。”   谢晚听着他过分沙哑的嗓音,看着他暗藏汹涌的黑眸,脸颊忽地涌上一阵热意,终于乖乖地闭上眼。 第78章 、谢晚x谢肆05   谢晚x谢肆05   谢肆低下头, 再次深深咬住她的唇瓣。   谢晚被他亲得眼泛水光,衣衫也在不知不觉间松开许多,纤细锁骨下是一片雪肤。   片刻后, 谢肆抬眸, 温热的薄唇来到她耳边:“喜欢吗?”   男人的声音低沉喑哑, 呼吸|炙|热,莫名带着一丝蛊惑,让人难以拒绝。   长长的睫毛低垂着, 弧度缱绻又诱人。   谢晚感觉心尖似被一根羽毛轻轻挠过, 不受控地颤了下,脸颊莫名就红了,还一路红到了耳根处。   她茫然地看着谢肆,眼底泛着点点泪光, 看起来无辜又娇憨。   谢肆目光灼灼地凝视着她, 呼吸愈发重了。   谢晚看不懂他的眼神, 只觉得他的眼神深得仿佛染上火热,烙铁一般的烫人。   她抿了抿唇, 似乎是在回想方才嘴中温热柔软的滋味。   谢肆喉头微动,却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 只是双手撑在她两侧, 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狭长的双眸里,自始自终,都只有她一人。   二十多年前是, 如今更是。   谢晚被他看得莫名难为情,浑身肌肤都泛起淡淡粉色, 就连耳垂都红欲滴血, 让人忍不住想要啃咬碾磨。   就像以前与她缱绻难分, 肆意疼爱的每一次。   谢肆忍不住低下头,蹭了蹭她的鼻尖。   谢晚紧张地闭上双眸,手指抓住了他的衣角,眼睫毛颤个不停。   谢肆闭了闭眼,将她松开。   “晚晚先睡,阿兄沐浴完便回来给你说故事。”   眼下还不到时候。   谢晚还是会怕。   他不能因为谢晚的单纯无知,就哄着她占尽便宜。   谢晚见谢肆坐了起来,懵懵懂懂地抬起雪藕般的手臂,将他拽了回来。   “阿兄别走。”   她的声音软乎乎的,带着几撒娇的意味。   谢晚莫名渴望着谢肆,莫名想要他像刚才那样,温柔地将自己抱在怀中。   无需言语,便能感受到对方极尽的珍视。   不知为何,这种被人深深珍视的感觉,让她感到安心与说不出的愉悦。   她舔了舔唇,脸颊染上两团酡红,似是喝醉了一般,双眼迷蒙,眼尾弧度柔媚:“喜欢的。”   谢晚抱着谢肆的脖子,柔软的背脊弓起一道优美的弧度,轻轻触碰了下男人柔软的薄唇。   她像个还没吃够糖的孩子,眼巴巴地看着他,小声恳求:“再亲亲一下。”   “一下就好。”   谢肆脸上没有半点表情,似乎无动于衷,眸色却暗了几分。   谢晚眼圈儿泛红,眼中浮现水雾,有些委屈地嘟囔了声:“阿兄……”   谢肆再次低下头去,慢慢地,一寸寸靠近她。   独属于男人的气息,一点点漫入鼻腔。   谢晚心脏急促地狂跳着,那种让她害怕,却又让她沉迷的感觉再次席卷全身。   她呼吸微滞,闭上眼,任由柔软的触感在唇齿间蔓延开来。   眉眼间浮现就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幸福笑意。   谢晚明明说了一下就好,可每当谢肆要走,她却像个耍赖的孩子,不肯让他离开:“再亲一下。”   谢肆犹豫了下,不知道该不该再继续亲,他担心再下去,他会忍不住冒犯谢晚,将她整个人拆吃入腹。   谢晚却不给他思考的机会,再次抱着他亲了上来。   ……   翌日谢晚醒来时,谢肆已经不在。   昨夜谢晚虽然对谢肆做了大胆的事,谢肆对她却始终极为克制,哪怕是亲她,也很君子。   谢晚还记得昨天谢肆亲自己的感觉。   甜甜的,心跳得很快,莫名的欢喜。   谢晚伸手摸了摸嘴唇,如画般的眉眼微微弯了弯。   突然好想再吃阿兄的嘴。   照顾谢晚的丫鬟婆子都是襄国公夫人亲自挑选的,早上伺候谢晚更衣,见她嘴唇肿得厉害,脖颈到锁骨一片肌肤,泛着细细密密的红痕,不敢大意,立刻来到老夫人面前禀报。   老夫人刚洗漱完毕,听见婆子的话,惊讶了下,连忙追问:“少夫人的情绪如何?可有表现得委屈?”   她原以为谢肆前天没对谢晚做什么,是决定先跟谢晚培养感情,温水煮青蛙,没想到不过忍了几日就破功了。   婆子想起谢晚醒来的模样,笑了下:“回老夫人,少夫人醒来后便面色微红,不停地摸着自己的唇瓣,看起来似乎很开心。”   “就是少夫人的肌肤太娇弱,公子的力道似乎太大,留下了一些痕迹。”   襄国公夫人吓了一跳:“难不成他们昨夜……叫水了?”   要不是谢晚什么都不知道,襄国公夫人也不会追问得如此详细。   婆子摇头:“没叫水,只是被褥有些脏了。”   “老夫人放心,奴婢们已经替少夫人抹过紫玉散瘀膏,那些痕迹很快就会消散的。”   得知谢肆并没有真的要了谢晚,老夫人点点头,让婆子将谢晚带来她的院子用早膳。   谢晚的确很开心,她也不知为何只要自己想起昨晚的事,心儿便怦怦跳个不停。   甚至没看到谢肆,心头就莫名空落落的。   谢肆位高权重,还是景帝身边的红人,又因为忠勇侯府一事的关系,被景帝赋予重任,接连几天都忙得不见人影。   谢晚本来早就习惯阿兄天黑才会回来,今日却刚用完早膳,便抓着老夫人的手,不停地问:“阿娘,阿兄为何还不回来?”   襄国公夫人觉得稀奇:“放儿公务繁忙,恐怕宫门下钥前才会离宫。”   谢晚听不懂何谓“宫门下钥”,继续追问,从襄国公夫人嘴中得知,谢肆得用完晚膳才会回府,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垮了下去。   谢明珠与襄国公夫人对视一眼。   “阿娘可是想爹爹了?”   谢晚听到谢明珠的话,纠正道:“他不是你爹爹,他是阿兄。”   谢晚脑子虽然记不住太多东西,忠勇侯却是真真实实当了一双儿女十多年的爹,她再记不住事,也很难忘掉。   对于谢晚而言,“爹爹”不是什么好词,她格外抗拒女儿这么称呼谢肆。   “娇娇,你为什么总喊阿兄爹爹?”谢晚困惑地看着女儿,“阿兄那么好的人,他怎么可能是你爹爹。”   谢明珠张了张嘴,忽然间不知道要怎么跟阿娘解释。   襄国公夫人从女儿的只字词组中,品出了几分意思,试探道:“娇娇的爹爹是个很坏的人吗?”   老夫人担心刺激到谢晚,故而只从孙女口中听过忠勇侯的事。   “娇娇的爹爹……”谢晚杏眼圆瞪,一副怒气汹汹的模样,说到一半,神情却逐渐迷茫。   “娇娇的爹爹……”是谁呢?   襄国公夫人目光担忧的看着谢晚,见她皱着眉,捧着脑袋,心头一跳,连忙带开话题:“晚晚可是想放儿了?”   谢晚听到谢肆的名字,果然马上被带偏了思绪。   昨天谢晚还没来得及听谢肆说故事,就被他亲得晕了过去,现在心里还惦记着谢肆,想他给自己说故事。   “我想要阿兄跟娇娇一样,每天都在家陪我玩。”   谢晚失踪了十多年,好不容易才寻回来,襄国公夫人当然也希望谢肆多些时间陪女儿。   只可惜,谢肆正值壮年,要他辞去禁军统领有些不现实,更何况,景帝极为倚重他,也不可能轻易放人。   但是将肩上的重担,慢慢转交给旁人,应该还是做得到才对。   刚才问起忠勇侯的事时,谢晚抱着脑袋的表情似乎有些痛苦,襄国公夫人不太放心,又将府医叫过来,让他仔细替谢晚诊脉。   其实当初谢晚被寻回来时,府医与宫里的太医都替谢晚检查过。   不过时间实在太久远,早就查不出原因,只说谢晚当年可能是被人喂了痴傻的药,或是头部曾受过重创,才会如此。   然而谢晚失踪前就已经有孕,若真被喂了药,谢明珠与谢谨行不可能保得下来,就算真保了下来,两人也会一生下来就是痴儿。   最后就只剩头部重创这个答案了。   襄国公夫人询问过太医,谢晚是否还有机会恢复记忆,诊治过谢晚的太医们却都摇头。   襄国公夫人为了谢晚及一双儿女的名声,并没有告诉太医们实情,太医们也很难帮上什么忙。   太医们束手无策,也只能保守道:“既然这么多年过去,谢夫人始终不记得前尘往事,那日后再想起的机会也不大。”   “老夫人若是想要少夫人恢复记忆,或许可以派人下江南寻苏大夫。”   老夫人追问:“哪位苏大夫,陈太医可否说清楚一点?”   陈太医道:“苏大夫是江南一代赫赫有名的神医,不止治好过哑女,更曾经医治好过江南一位惨遭暗算,因而走火入魔的痴儿。”   当初襄国公夫妇得知苏大夫曾经治好过痴儿之后,立马就要派人下江南寻人,却被谢肆一口否决,并且极力表示反对。   襄国公夫妇也担心女儿想起一切之后,反而痛不欲生,寻找神医一事,也只能暂时作罢。   夜里谢肆回来时,老夫人将他叫到跟前,提了早上的事。   “今日晚晚不到一个时辰,便要问一次阿兄回来了没,就算我和娇娇陪着她玩也没用。”   老夫人为了逗谢晚开心,甚至特地请了茶楼的说书先生来家里,说事故给谢晚听。   只可惜,谢晚只对太子跟谢明珠的故事有兴趣,说书先生改说别的,她便明显坐不住。   老夫人看着谢肆一回来,就赖在他怀中不肯离开的谢晚,笑容无奈:“你想办法多抽些时间陪陪晚晚吧。”   谢肆这十几年来之所以不要命般的效忠景帝,除了使命感与忠君之外,最重要的还是为了麻痹自己,让自己不要时时刻刻都想着谢晚。   如今心心念念的宝贝终于寻了回来,谢肆当然也想多些时间陪她。   他低眸看着怀里的谢晚,沉默了下,道:“儿子也想多陪陪晚晚,只是云彦辰那畜生闯下的祸实在太大,牵连甚广,皇上不放心将云家的事交给我及太子殿下以外的人处理,短时间内恐怕只能维持现状。”   襄国公夫人也知道谢肆深得景帝重要,又简单的交待几句,便摆手让他退下。   谢肆却没有马上离开,而是欲言又止地看着老夫人。   “怎么了?”襄国公夫人问。   谢肆将谢晚带到她身边:“义母,你先看着晚晚,待我沐浴更衣完毕,再过来带她。”   接连两日,谢肆都是趁谢晚睡着后才沐浴,虽然不是什么大事,谢肆却不想让谢晚以为自己就是个不修边幅大老粗。   襄国公夫人当然不会拒绝。   谢晚却不高兴地跳了起来:“我不要!”   甚至一把抱住谢肆的手臂不让他走。   “我一整天都没看到阿兄了,我要跟阿兄在再一块。”   谢晚的想法很单纯,感情也很纯粹,喜欢一个人就不想跟他分开,时时刻刻都想腻在一块。   谢肆对谢晚本来就是毫无底线的纵容与宠溺,见她非得跟着自己,当然不可能强硬地叫她待在老夫人身边,只能带着人回到自己小院。   他担心谢晚无聊,便让小厮寻了些话本过来。   没想到谢晚根本不想看话本,她只想跟着谢肆一块进到净室。   作者有话说:   感谢儒雅随和灌溉的营养液 3瓶,爱你么么哒! 第79章 、谢晚x谢肆06   谢晚x谢肆06   谢晚寸步不离的跟着自己, 谢肆并不觉得反感,甚至说不出的愉悦,只是昨晚他已经当过一次畜生, 要不是谢晚被他亲得晕过去, 他差点就……   要是让谢晚跟着自己进到净室, 再次对他做了什么,他真的不能保证能控制住自己。   谢肆其实是痛恨昨日自己的失态的。   他十分珍视谢晚,并不想在谢晚不明白自己的心意, 分不情男女之情时将她占为己有, 肆意品尝。   若他真这样对待谢晚,那他与忠勇侯那个畜生有何差别?   因为这件事,谢肆一早进宫就求见皇上,恳求皇上让他亲手为谢晚报仇。   景帝是个明君, 虽然极度厌恶忠勇侯, 却也不可能由谢肆胡来。   然而忠勇侯的确知法犯法、罪不可赦, 最后景帝看在谢肆这十几年来精忠报国,及昔日的恩情上, 最终下令太子亲自监刑,为忠勇侯去势。   谢肆藏起眼中的阴鸷, 按住谢晚娇弱的肩:“晚晚, 阿兄就冲个澡,很快就好,你乖乖待在屋里待阿兄好不好?”   谢晚眨了眨眼睛:“不好。”   回到襄国公府之后, 谢晚就没被人为难过,不管要做什么, 众人都会顺着她, 谢肆更是无条件的纵容她。   她回来不过才半个月, 就被谢肆宠上了天,这时当然不会听谢肆的话。   “我想跟阿兄在一起。”   谢晚其实还想跟谢肆一块浴沐,只可惜谢肆回来的太晚,她早在丫鬟婆子们的伺候下完成这件事。   谢肆看着她水润干净、只倒映着自己的眸子,实在很难开口拒绝。   他根本不忍心伤害谢晚,不愿让她有一丝一毫的难受。   谢肆还在犹豫着,谢晚已经踮起脚尖,形状优美的唇瓣乖乖凑了过去,在他下巴轻轻印了一下。   谢晚本来是想亲他的嘴唇,但是谢肆太高了,她根本亲不到那。   见谢肆呆在原地不动,谢晚抱着他的手臂,声音软绵绵的撒娇:“阿兄,我会很乖的。”   她抬头看着男人,单纯绝美的脸庞上泛着淡淡的红晕,娇嫩白腻的雪白脖颈微仰,过分饱满的弧度下,是盈盈不足一握的纤腰,成熟有致的娇-躯勾人心魄。   谢肆眸色暗沉一瞬,狭长的眼眸中尽是深沉的占有欲。   他望着灯火下风情万种的谢晚,声音略有些沙哑:“不行。”   谢晚太漂亮、太美好了,光是两人这般面对面站着,他就忍不住想要将她拥入怀中,极尽占有。   倘若谢晚没有失去记忆,还主动与他亲近,他当然不会拒绝。   但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她什么都不懂,根本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谢肆强迫自己别开头,强硬地吩咐婆子们将谢晚带回榻上,不许她靠近净室。   这是谢晚来到襄国公府后第一次碰壁,她怔怔地看着面色冷酷,不发一语转身踏进净室的谢肆,浓密的长睫轻颤,眼眶微红。   “阿兄不要我了吗?”   婆子们见少夫人泫然欲泣,无助又可怜的模样,心都疼了,七嘴八舌的劝道:“公子那么疼爱您,恨不得将世间的好东西全都搬到您面前,怎么可能不要您呢。”   “是啊,夫人莫要多想,公子很快就会出来陪您了。”   谢晚听不进婆子们的话。   她心里莫名委屈,并且委屈得要命。   她等了阿兄一整天,好不容易才看到阿兄,阿兄却连让她跟在身边待着的机会都不给。   阿兄就跟娇娇还有壮壮一样,早晚都会离开她。   谢晚心闷得厉害,抬手抹了抹眼睛,不发一语地走了出去。   婆子们追在后头:“夫人这是要去哪儿?”   谢晚不理她们,头也不回的走了。   谢肆在外面奔波一整天,流了很多汗,头发上也全是风沙,知道谢晚还在外边等着自己,可能还生气了,清洗的速度加快。   他几乎是在最短的时间内打理好自己,回到寝间时,赤着上半身,只着一件长裤,墨发甚至还没来得及擦干,湿答答的披在肩头。   寝间内不见谢晚踪影,谢肆皱了皱眉,问守在屋外的小厮:“夫人去哪儿了?走的时候可哭了?”   小厮道:“夫人眼圈红得厉害,不过没有掉泪,离开世安轩后便直接去大姑娘院子里了。”   谢肆擦干长发,换好衣裳去到谢明珠的扶云阁时,里头还灯火通明。   谢明珠虽然是谢肆的女儿,但已至及笄之年,他不能随意进入,只好让通婆子进屋通报。   “爹。”   谢明珠一直在等谢肆,没多久便披着衣裳来到外间。   谢肆负手而立,没见到谢晚的身影,心脏微微缩了下。   “你阿娘呢?”他淡淡的道,“睡着了?”   谢明珠摇了摇头:“阿娘饿了,正在里头吃桂花糕。”   谢肆点点头,随意选了张椅子坐了下来:“你阿娘可有说什么?”   谢明珠见他似乎要等谢晚,犹豫了下,道:“阿娘说今晚要和我一起睡。”   谢肆手指微微蜷缩了下。   “晚晚生气了?”   谢明珠再次摇了摇头:“阿娘什么也没说。”   她想起谢晚方才见到自己时,那委屈巴巴的小眼神,抿了抿唇,轻声道:“爹爹是不是欺负阿娘了?”   谢明珠已经从婆子们口中得知来龙去脉,但谢晚在忠勇侯府便很乖巧,有时候她小日子来了,母女俩没办法一块沐浴,谢晚也从来没有发过脾气,非得缠着她一块沐浴才行。   她觉得这件事应该没有那么简单。   严格来说,谢肆昨天确实“欺负”了谢晚,但是谢明珠尚未出阁,他不方便跟她说这种事。   谢明珠见父亲没有否认,心下了然,沉默片刻,方道:“要不爹爹进去哄哄阿娘?”   谢肆也不矜持,听见女儿的话,立即起身,进到内间。   谢明珠待在外头,并没有跟进去。   谢肆进到内间时,谢晚正安静地坐在罗汉榻上,小口小口的吃着桂花糕,明亮的烛火落在她侧脸上。   她眼尾泛着淡淡的红,将雪腮映到了极致,一身肌肤更显欺霜赛雪,美得不似人间客。   谢肆结喉滚了下:“晚晚。”   他长发未干,只用一根簪子简单盘起来,不似平时那般一丝不苟,威严冷峻,反而多了几分平易近人的气息。   谢晚却只是抬眸看了一眼,便没再理他。   谢肆来到她面前,单膝蹲了下来,仰头看她:“晚晚,阿兄已经浴沐更衣完毕,我们回去好不好?”   他朝她伸出手,深邃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直盯着她。   谢肆长得人高马大,不止一双腿又直又长,就连一双手也比寻常男子要来得大。   因为常年握刀的关系,宽厚的手掌及修长的手指皆布着厚厚的一层老茧。   谢晚肌肤娇-嫩,昨晚才被他手上的老茧磨得生疼,留下阵阵红痕。   其实也不是真的疼,只是那种酥酥麻麻的感觉特别折磨人,让谢晚有些害怕。   谢晚盯着男人的大手看了一会儿,发现他的手指特别修长漂亮,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谢肆趁机握住她的手,顺势将人从罗汉榻上拽了下来,往自己身上一带。   谢晚还来不及惊呼出声,便以前扑的姿势摔进他怀里,膝盖即将撞上地毯的剎那,被谢肆的温厚的手掌稳稳垫住。   谢晚就跨坐在他的腰上。   若是换成寻常贵女,肯定要被谢肆突如其来的动作给惹怒了,谢晚却瞪圆眼睛,小脸红扑扑的看着他。   “阿兄,我们再去屋顶上玩好不好?”   也只有谢晚会喜欢这种出其不意的刺激了。   谢肆见终于肯理自己了,抱着她的纤腰,点头道:“好,明晚回来就你上屋顶。”   这句话不知让谢晚想起什么,精致漂亮小脸上的笑意瞬间就淡了。   好半晌,她才小小声的嘟囔道:“那明日阿兄沐浴还要赶我走吗?”   谢肆有些无奈了:“我没有赶你,只是让你在屋里等我。”   谢晚不高兴,想要推开他,离开过分亲密的怀抱,男人强健有力的手臂却紧紧环抱住她的腰肢,动弹不得。   她生气的捶了捶谢肆:“阿兄放开我。”   谢肆耐心哄她。   待他带着谢晚来到外间时,谢明珠都等到差点睡着。   谢明珠不知道爹爹究竟都跟阿娘说了什么,只知道阿娘被爹爹牵着手走出来时,唇角微微勾着,脸上也没有委屈的模样。   她原以为这件事就此揭过,没想到隔天晚上,原本该睡在世安轩的谢晚,再次跑来找她,说要跟她一块睡。   就连谢肆来了,也不肯见他。   谢明珠不知道爹娘之间究竟发生什么事,只知道接下来几天,谢晚就真的一直待在她的小院,无论谢肆如何哄都不肯跟他回去。   襄国公府上下全都将谢晚视若珍宝,而府中最疼爱她的人便是谢肆。   自从回来后,谢晚最喜欢最依赖的人,也逐渐从谢明珠变成了谢肆,这一切襄国公夫人都看在眼里,是以当她得知谢晚与谢肆闹脾气时,很是意外。   老夫人将伺候谢晚的婆子叫到跟前,仔仔细细地询问一番。   得知是因为谢肆先是拒绝谢晚跟着进到净室,而后又拒绝与谢晚一块沐浴之后,谢晚才会气得不理他,襄国公夫人沉默许久。   老夫人其实有发现谢肆对谢晚而言是特别的,否则无忧无虑的谢晚不会这么在意谢肆,甚至为了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与他置气。   前来禀报的婆子是谢家的家生奴,她也见过当年谢晚失踪时,谢肆是怎么活的,见他这几日魂不守舍的模样,心有不忍。   婆子犹豫片刻,还是如实道:“少夫人接连五日拒见公子,公子这几日似乎都没怎么睡……”   老夫人微微叹了口气:“这件事到底是放儿与晚晚夫妻间的小情-趣,我不好插手。”   谢晚虽然单纯好骗,但真的发起脾气来,就连谢明珠与谢谨行都劝不住。   谢肆也没想到谢晚会这么坚持,就算他能趁着谢晚熟睡时,偷偷溜进屋里见她,也足足六天没抱过她。   有些人、有些事,你没拥有过时不会觉得如何,当你拥有过再失去,便会痛苦难耐。   谢肆便是如此。   谢晚没有缠着自己,非要自己哄她入睡时,谢肆并不觉得自己睡有哪里不好,如今自己孤伶伶的躺在榻上,却是夜夜辗转难眠。   这样的日子实在太难受,谢肆实在无法忍受谢晚对自己爱搭不理的模样。   第七日,他终于强硬地将谢晚带回世安轩。   “晚晚,阿兄可以跟你一块沐浴,但是你得答应阿兄一件事。”   作者有话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仙仙仙啊 1个;爱你笔芯!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依子乘 10瓶;爱你笔芯!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儒雅随和 3瓶;爱你笔芯!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0章 、谢晚x谢肆07   谢晚x谢肆07   谢晚被谢肆一把扛回世安轩, 原本很不开心,像炸毛的小猫一样,对他又是咬、又是踢, 听到他的话, 瞬间安静下来。   谢肆将她抱到罗汉榻上放下。   因为一路挣扎的关系, 谢晚的头发都乱了,比牛乳还要白的肌肤泛着一层淡淡的粉色,越发显得娇娇怜怜。   谢晚揪着陆骁的衣裳, 长长的眼睫毛眨了两下:“要答应阿兄什么事?”   谢肆看出她眼中的防备, 无奈地捏了捏她的脸:“跟阿兄一起沐浴的时候,得乖乖的,不能乱摸。”   谢晚听不懂谢肆为何要强调不能乱摸,眼珠溜了溜, 再三保证自己会乖。   谢肆这才让人搬来双人用的浴桶。   双人浴桶很大, 要倒的热水是平时的一倍多, 提着热水的丫鬟婆子们来来去去的同时,谢晚跟着贴身丫鬟进到屏风后, 换了身衣裳,头发也放了下来。   平时谢晚沐浴, 净室是站了很多丫鬟婆子的, 不过今日净室里却只有她与谢肆。   谢晚沐浴时,婆子们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都会准备新鲜的花瓣让她洒着玩, 今天也不例外,浴桶旁边依旧摆了个装满玫瑰花瓣的小竹篮。   装满热水的浴桶冒着阵阵热气。   谢晚从来没见过那么大的浴桶, 开心上前, 在水面上洒了许多花瓣, 熟悉的香气瞬间在净室中蔓延开来。   谢肆终于知道为何谢晚会那么香了,天天泡着花瓣沐浴,不香才怪。   谢晚见谢肆站在原地不动,不满地抿了抿唇,上前扯开他的衣带及上衣,接着也将自己身上的纱衣扔到一旁。   屋内烛火摇曳,映在谢晚白净无瑕的侧颜及起伏的山峦雪色上,显得极为好看。   谢肆狼狈又艰难的移开目光,眸色如夜色般深沉,漆黑一片,平素里冷酷坚毅的俊美脸庞不受控地热了起来。   “阿兄?”谢晚见他一动不动,索性上前抱住他的手臂,将他往浴桶带去。   谢肆线条优美的手臂肌肉,不受控地抖了两下。   谢晚觉得有趣,伸手摸了摸。   谢肆嗓音沙哑,语带警告:“晚晚。”   他狭长的凤眼危险的瞇起来,翻滚着浓烈的暗潮:“你答应过阿兄会乖的。”   喑哑低沉到极致的声音严肃得令人害怕,却又像在压抑着什么,咬牙切齿中略显不稳。   “哦。”谢晚怕自己会被扔出去,乖乖收回因为好奇而四处捣乱的小手。   她有些委屈地看着谢肆,撒娇般地抱了抱他:“那阿兄快点走嘛。”   不知是水汽太过熏人,还是其他原因,两人泡到水中时,谢肆额间青筋爆起,俊朗的脸庞已是大汗淋漓。   谢晚的头发很长,清洗起来费时又麻烦,以往泡进水中之后丫鬟们就会开始帮她弄头发,她见谢肆泡在水中一动不动,觉得有点奇怪。   “阿兄怎么不帮我洗头?”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对谢肆而言,是怎样的存在,也察觉不到任何危险,毫无戒心地凑近他。   谢肆伸手按住她的肩膀:“转过去。”   谢晚见他眼睛红得厉害,还泛起了血丝,有些担心地摸了摸他的眼尾:“阿兄是不是又难受了?”   她目光往下。   可惜水面上洒满了香味四溢的玫瑰花瓣,什么也看不到。   “唔……”谢晚伸手,想要查探清楚。   谢肆眼疾手快地捉住她,声音冷冽严肃:“晚晚要是不听话,阿兄要生气了。”   他很少用这种语气与冷酷的表情跟谢晚说话,谢晚被他吓得往后退了下,眼圈瞬间就红了。   谢晚道:“晚晚听话,阿兄别赶我出去。”   水花飞溅,她小脸上全是水,就连纤长的眼睫毛也挂满水珠,不停地往下滴落。   那委屈的小模样,说有多惹人心疼,就有多惹人心疼。   谢肆发现自己根本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凶了他自己心疼,不凶她又肆意妄为。   他深吸了一口气,胸膛微微起伏,抬手擦了擦她的脸,将人圈进怀中:“别怕,阿兄没有生气,只是你答应过阿兄会听话的。”   谢晚伸手抱住谢肆,前边紧挨着他,心中的猜测也得到了证实。   她的声音带了点鼻音,听起来有点委屈:“可是我不想阿兄难受。”   谢晚整个人都坐在谢肆怀中,他喉结滚动了一下,低声哄道:“不是要洗头发?转过去,阿兄帮你洗头。”   “可是阿兄……”她动了下,美目浮现几许水汽,欲语还休地瞅着他。   谢肆额头上的青筋,随着她的放肆,跟着跳了跳。   他不知道要怎么跟谢晚解释,才能让她明白,他不止是她的阿兄,还是她的夫君,她对自己而言,无疑是点火般的存在,轻易便可燎原。   他早该知道,谢晚就算答应他,也不会乖乖听话。   谢晚盯着谢肆爆出一条条青筋的脖子,看着他上下滚动不停的喉结,好奇地摸了摸他漂亮的喉结。   不知为何,她很喜欢亲近谢肆,只要和谢肆待在一块,心底便会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安心与喜悦。   谢肆捉住她的手指。   谢晚怕他又生气,讨好地亲了亲他的嘴唇。   没想到柔软的唇瓣刚碰上谢肆的薄唇,她便被谢肆按在了桶壁上,被他近乎粗鲁地肆意掠夺呼吸。   谢肆有意想吓吓她,在她口腔强势夺取的时候,并没有像之前一样控制力道,他亲得很用力,也很深,像是要将她掏空一样,疯狂扫荡,就连呼吸也跟着狂热起来。   谢晚的嘴唇很快就麻了,就连脑子也晕晕乎乎。   谢肆原以为自己会吓到她,见她双眼被自己逼出了泪,便打算停止,没想到谢晚却在他松开她的唇,准备放过她时,主动攀抱住他的脖颈。   “阿兄……”谢晚眼尾微红,面颊娇艳。   她剪水双眸带着点点泪光,芙蓉玉容我见犹怜,仰着头去撕咬谢肆的薄唇。   大概是知道自己又不乖了,谢晚几乎是无意识地用撒娇的语气在跟谢肆说话。   “晚晚好喜欢你。”   那声音跟她的人一样,甜软得像是能将人融化。   “晚晚想跟你一直在一起,你别再像之前一样不理我好不好。”   谢晚身上自带一股香味气息,饱满湿润的唇瓣更是柔软诱人,本来就让人难以拒绝,更何况她还故意撒娇。   哪怕是恶人先告状,也轻易便将谢肆迷得神魂颠倒。   谢肆眸光幽暗了下去。   扣着她下颌,微微俯身,两人鼻尖几乎相碰。   他试图从她的眼里找出惊恐或是慌乱害怕的情绪,却一无所获。   谢肆的呼吸早就乱得不成样,他微微垂着眼,长睫毛遮掩住他眼底浓浓的暗色,与让人心惊的波涛。   他指腹轻轻摩挲着她浅粉色的唇瓣,声音沙哑:“晚晚,阿兄没你想得那么好,阿兄很贪心,要是现在跟阿兄在一起……”   “以后阿兄就再也不会放开你了。”   谢晚眨了眨眼,小声道:“那就一直在一起,永远不要分开。”   这几天见不到谢肆,她心里其实也很难过,但是越难过就越生气,气谢肆拒绝自己。   不知道为何,她莫名讨厌谢肆拒绝自己。   只要一想到谢肆让婆子按住她,独自转身离开的身影,她的心便难受得要命。   谢晚的肌肤十分脆弱,谢肆的指腹却又带着厚厚的老茧,只是轻轻掠过,雪白的肌肤便浮现动人而又漂亮的浅粉色。   他俯身轻啄她的耳畔,温热的双手握住细腰。   谢肆以为谢晚会讨厌、会被他吓哭,甚至会气得再也不理他,谢晚却始终都没有将他推开。   她只是跟那一天一样,伸出手,捧住他的脸庞,轻轻地亲了下他的下巴。   然而那一天谢肆虽然当了一次畜生,却没有真的对谢晚做什么,不像现在……   两人严丝合缝地挨在一块,就连温热的鼻息都交织成一片,烫得人头晕目眩。   谢肆狭长的眸微微眯起,强健有力的手臂紧紧揽着谢晚的腰肢。   心脏因为独属于她的温度与甜美,难以抑制地颤抖起来。   ……   一个时辰后。   谢晚记不得自己是何时被抱回榻上的,只记得阿兄今天特别、特别地……   凶。   谢晚浑身酸软无力,连手指都抬不起来,一双美眸却似是终于寻到主人的小猫儿一样,眷恋地盯着谢肆。   谢肆被她的眼神看得心都软了,垂首亲了亲她的额头:“抱歉。”   谢晚抿了抿不知何时被咬破一口子的嘴唇,轻声撒娇:“我是不是以后都可以跟阿兄一块沐浴了?”   谢肆表情出现一瞬空白:“可以。”   谢晚身形偏娇小,谢肆身材格外高大威猛,两人体形存在着相当的差距,尽管谢肆足够克制与温柔,对谢晚来说却还是过分凶狠。   谢肆原以为经过这一次,谢晚就不会再吵着要跟自己一块沐浴,短时间内也没办法再次拥有她,没想到她居然还记着这件事。   他看着单纯无知的谢晚,心中涌起无限的爱怜与罪恶感。   却不后悔。   谢肆看得出来谢晚并不讨厌自己,否则她不会明明哭得那么厉害,依旧紧紧搂着他的脖子撒娇。   就连此时仍然心心念念想跟他在一块。   或许谢晚分不清什么是喜欢,谢肆却感受得到她对自己的依恋与喜爱。   正因为她单纯,所以表达情绪的方式也很纯粹,做不了假。   谢晚确实不记得自己了,但她早就将两人之间的一切刻入血骨之中,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对他产生极大的依赖。   “晚晚刚才怕不怕?”谢肆将她揽进怀中,轻轻摸着她的脸颊。   他担心自己会伤到谢晚,始终都克制着自己,不敢太过分,也不敢太放肆,就怕给谢晚留下阴影。   怀里的人没动静。   谢肆低下头,这才发现谢晚已经闭上眼,沉沉的睡了过去,就连睡着也抓着他的衣裳。   谢晚的婆子都是襄国公夫人的人,世安轩这一晚动静这么大,又是叫水又是收拾被褥的,当然不可能瞒得住老夫人。   翌日一早,老夫人听到消息,立刻就赶到世安轩探望女儿。   谢肆公务繁忙,除了休沐日,基本没有清闲的时候,老夫人赶到时,谢肆刚换好衣裳,准备出门。   “义母。”他显然没想到老夫人会这么早来,俊美的脸庞罕见的露出了一丝局促。   就像当年他将谢晚按在墙上亲,却不小心被老夫人撞破那般。   襄国公夫人似是看出来了他的心虚,笑道:“还是放儿有办法,哄人的手段不减当年,还是一下就将晚晚哄得神魂颠倒。”   谢肆:“……”   作者有话说:   感谢看书超快灌溉的营养液 5瓶,爱你么么哒! 第81章 、谢晚x谢肆08   谢晚x谢肆08   当年襄国公夫人撞破义子将女儿按在墙上亲时, 险些被活活气晕过去。   要知道,襄国公夫人年轻时也是世代簪缨的大家闺秀,谢晚在她的教导下, 可说是乖巧听话、知书达礼, 从小没让她操过心。   老夫人如何也想不到, 家教如此严谨的宝贝女儿,居然还未及笄就被拐了。   拐她的人还是她同样宝贝的义子!   襄国公夫人后来虽然接受了谢肆,却不表示当初的事就忘得一乾二净, 见谢肆面色难得局促, 不禁似笑非笑调侃了他两句。   大概是心虚的关系,谢肆素来平静无波的眼眸竟然闪过一丝尴尬。   他的确心中有愧。   昨晚谢肆虽然不至于肆无忌惮,却也与谢晚来了两次,两次都弄在里面。   即便后来他亲自帮谢晚清理干净了, 也无法保证不会出事。   毕竟谢肆无论哪方面, 都比寻常男子都还要强悍, 威猛非常。   谢肆知道老夫人有多宝贝谢晚,抿了抿唇, 如实以告:“方才儿子已经让厨房准备避子汤了,待会儿晚晚醒来, 再请义母想办法哄她喝下。”   襄国公夫人愣了下, 无声的看了江嬷嬷一眼。   江嬷嬷心领神会,当即带着屋里的丫鬟婆子退出厅外。   偌大的外厅,瞬间就剩下他们母子二人。   襄国公夫人蹙眉道:“晚晚是你明媒正娶, 八抬大轿进门的妻子,喝什么避子汤?有了生下来便是!”   “晚晚如今只是个孩子……”   谢肆一句话都还没说完, 襄国公夫人便骂道:“你混账!”   “你也知道晚晚心智不比常人, 昨晚怎么还下得去手?”   下得去手就算了, 怎么还弄在里头了?   老夫人有意凑合他们俩,早就命人准备了鱼鳔、羊肠等物备在屋里,既然担心谢晚怀上孩子,怎么就不用那些东西?   这些话太过粗鄙,老夫人骂不出口,只能改口骂道:“你如今都三十有四,还是两个孩子的爹了,怎么还像个毛头小子,就只顾着自己痛快,不计后果。”   人前威风凛凛的禁军统领,此时挨了老夫人的训,却是乖如鹌鹑,一句话都不敢反驳。   待老夫人骂得痛快,谢肆才又道:“自古以来生孩子就是在鬼门关走一遭,晚晚年岁不小,儿子实在不想冒险。”   襄国公夫人闻言,微微叹了口气:“放儿担心的也不无道理,但是避子汤伤身,我是不会给晚晚喝的。”   谢肆也不想谢晚喝那东西,心中却更担心另一件事:“若是晚晚又怀了双胎该如何是好?”   就算是年轻的少妇怀了双生子,那也是九死一生,风险极大,更别提如今谢晚已是三十有二。   襄国公夫人脸色铁青,恨不得拿起拐杖敲他的头。   ……   谢晚醒来时,没看到谢肆,只看到老夫人坐在榻边,眉眼温柔的看着自己。   “阿娘!”   谢晚想爬起来扑进老夫人怀中,才发现浑身酸软得厉害,尤其是双腿和后腰。   忆起昨晚的点点滴滴,谢晚芙蓉般的玉面微微的红了,难得的露出几许不自在。   谢晚忍着腰酸,扑进老夫人怀中,小声道:“阿娘,怎么办,昨天、昨天我欺负阿兄了。”   襄国公夫人:“……”   昨天头一回,是谢肆情难自禁,第二回 ,却不是他的本意。   他原本只想来一次,无奈谢晚如何也不肯放他走。   谢肆太温柔了,那样的温柔深深叫谢晚沉溺,还体验到了从所未有过的美妙,舒服得难以自持。   谢肆明明告诉她不能继续,她却像个小无赖,搂着他的脖颈不肯松手,娇声软语的求他再来一次。   任何一个正常男人,在那种时候都拒绝不了谢晚,更何况是恨不得将谢晚揉进自己骨血中的谢肆。   谢晚看着母亲:“我明明答应阿兄不能乱摸,却忍不住一直摸他。”   谢肆身材极好,肩宽腰窄,肌肉强健而又富有爆发力,浑身上下充满武将独有的刚毅和野性,本就令人痴迷沉醉。   更别提那张向来不带情绪的俊美脸庞,染上层层汗珠,就连眼尾都带上一抹妖艳的红云,好看得让人挪不开眼,也不怪谢晚会管不住柔荑和砰砰跳个不停地心儿,好奇探索。   襄国公夫人见女儿被人吃了,居然还觉得是自己不对,心中又是无奈又是心疼。   要不是谢肆是她的夫君,两人还是在她眼皮子底下成的事,老夫人都要以为女儿是被人哄骗了。   老夫人将谢晚搂进怀中,柔声细语地告诉她:“晚晚没有欺负放儿,放儿是男子,还长得比你高大,要是他不肯,你根本碰不到他,傻孩子,他那是自愿的。”   谢晚懵懵懂懂的看着母亲。   襄国公夫人见她根本听不懂自己在说什么,不由将人抱得更紧。   孩子这件事,老夫人打算顺其自然,并没有让下人熬煮避子汤,不过为了谨慎起见,她特地让人拿着襄国公的名帖进宫,将妇产千金一科极其拿手的陈太医请了过来。   之前太医们虽然诊治过谢晚,但那都是在研究她能不能恢复神智,并没有仔细探究其他情况。   老夫人请陈太医过来,就是想问陈太医谢晚若时这个年纪怀上孩子,他有没有把握母子均安。   没想到陈太医仔细搭脉之后,面色愈发沉重。   “少夫人当初诞下世子及大姑娘时,因为一生双胎,产后又没有仔细调养,伤及根本,怕是再难有孕。”   “什么?!”襄国公夫人拍案而起,“那晚晚身子骨可有因此落下什么病根?”   “老夫人且安心,除了再难以有孕之外,少夫人身子并无其他大碍,若是您不放心,老朽可为她开几帖温养身子的方子。”   襄国公夫人浑浑噩噩的应了声,让人将陈太医送走后,抱住谢晚无声地流起泪来。   “阿娘怎么哭了?”谢晚心疼地回抱住她,“阿娘不哭,我的身子很好的,好久没生过病了。”   忠勇侯府如今已经家破人亡了,忠勇侯也在天牢里生不如死,老夫人却还是觉得不解气,得知承恩伯府还在接济沈氏及云老太太,沈氏甚至用这笔银子在御街开了家布料店,日子虽然不至于快活,却也能吃上一顿温饱饭,当下气得派人去砸店。   谢晚当年是名动京城的大美人,老夫人不相信云老太太真的不认得谢晚的容貌,云老太太明知谢晚的身份,还是助纣为孽,凭什么这时候还能无忧无虑的过日子。   谢晚被迫为妾时,在忠勇侯府明明一直都很低调,沈氏这个正妻却毫无容人之心,三番两次想弄死谢晚及谢明珠,老夫人早就想对她出手,只是心中有所顾忌,如今得知谢晚受了这样的委屈,那些顾忌通通就变得不重要了。   被世人骂她仗势欺人那便骂吧,反正她也没几年好活了!   云家人削官的削官,罢爵的罢爵,就连承恩伯府也有不少人因而锒铛入狱,老承恩伯是少数知道谢姨娘身份的人,早在忠勇侯入狱之后,就告诫过沈氏得低调做人。   沈氏得知砸店的人身份后,虽然气得要命,却一个字都不敢吭。   谢肆将谢晚看得比自己还要重,知道她当年诞下一双儿女之后,月子没坐好伤及了根本,亦是气得不轻。   后来何知岁被赐给了三皇子,沈何两家斗得不可开交之时,谢肆默默地搜罗了沈家的罪证,借着何家的脚将沈家往死里踹。   谢晚虽然不记得以前的事,也分不清喜欢儿女与喜欢阿兄有什么不同,却是肉眼可见的黏起谢肆。   以往她只是坐在大厅里眼巴巴等着谢肆回府,两人关系更进步一之后,几乎是一到晚膳时间,谢晚便会直接跑到国公府大门外候着谢肆。   “少夫人,外头下着雪,公子要是看到您站在门口吹风淋雪,肯定要伤心。”   照顾谢晚的婆子们担心谢晚染上风寒,一个帮她披上温暖的狐裘,一个将手炉塞进她手里,其他人则撑起纸伞为她遮风挡雪。   无论婆子们如何劝哄,谢晚始终不肯离开,甚至道:“我不怕冷。”   谢肆乘着马车回来,看到谢晚雪白的小脸被风雪冻得通红,脸色阴沉至极,如同覆上一层千年寒霜。   婆子们被他眼中浓烈的杀意吓得瑟瑟发抖。   谢晚浑然不知,见他下了马车,兴高采烈地扑进他怀中。   马车上燃着熏笼,谢肆身上暖烘烘的,谢晚冰冷的脸颊一贴上他厚实的胸膛,便忍不住舒服的叹喟了声:“阿兄身上好温暖。”   谢肆阴沉似铁的脸色一对上她带笑的双眸,瞬间温柔下来。   他将谢晚打横抱了起来,大步流星进到府中:“晚晚又不乖了,不是说过如今天气冷,不许出来接我?”   谢晚瘪着嘴,小声嘟囔:“阿兄才不乖,每天都让我等好久好久好久。”   “阿兄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日日夜夜都陪着我。”   谢肆知道她不知道何谓喜欢,听到她这热烈得犹如表白的话语,依旧一阵心花怒放,抿直的嘴角微不可察地翘了翘。   他打趣道:“等晚晚与阿兄成亲,阿兄便可日日夜夜陪你。”   谢晚不说话。   谢肆知道她喜欢自己,恨不得日日夜夜都跟他腻在一块,但她不想跟他做夫妻,只想当一辈子的兄妹。   他垂眸看着谢晚抿唇不语的谢晚,眸色微微一黯。   谢肆的身上很温暖,谢晚索性放下手炉,将被风雪冻得冰冷的小手伸进他衣裳里。   谢肆沉稳的脚步蓦地一顿,跟在他身后的婆子小厮也跟着停了下来。   “晚晚。”谢肆低眸看她,沉哑的声音带着几分无奈。   “阿兄好温暖,晚晚好喜欢。”   听见谢晚的撒娇话语,看见她依恋般地用脸颊蹭了蹭自己,谢肆眼底那些无奈与失落,瞬间转为了宠溺与愉悦。   “阿兄也喜欢晚晚。”   谢肆低低的笑了下,将她搁在肚子上的手炉扔给了身后的小厮,这才又若无其事地往前走。   ……   谢明珠成亲那日,谢晚哭得很伤心,甚至追着女儿的花轿跑了好一会儿,才不甘不愿地扑进谢肆怀中痛哭。   “阿兄,娇娇为什么要成亲?”   十几年来,谢晚与一双儿女相依为命,早就习惯他们陪在自己身边,当初谢明珠被送进宫时,她也哭了很久,无论谢谨行怎么哄都没用。   好在她脑子向来记不住伤心难过的事,谢明珠进宫不过一个多月,她便渐渐忘了女儿被送进宫的事,只有在发现自己找不到女儿时,才会问身边照顾她的何嬷嬷。   何嬷嬷善解人意,连哄带骗的告诉她谢明珠只是出门办事,很快就会回来,接着又用其他事情转移她的注意力,谢晚才不至于日日以泪洗面。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当初谢晚没有亲眼看见谢明珠被送进宫,才能轻易被何嬷嬷哄住,如今她可是亲眼看着儿子背着女儿上花轿,跟着太子走了,自是伤心得厉害。   谢肆将谢晚抱回小院之后,并没有像当初何嬷嬷那样哄骗谢晚,而是将她抱在怀里,耐心解释。   “娇娇的心爱之人是太子殿下,在这世间,相爱的人只有成亲结为夫妻,才能名正言顺、日日夜夜地相守一辈子,娇娇成亲是好事,晚晚莫要伤心难过。”   谢晚泪眼婆娑地看着谢肆,哽咽道:“那阿兄以后也会跟别人成亲吗?”   谢肆愣了下,低头亲了亲她的脸颊:“阿兄不会跟别人成亲,阿兄想娶的人只有你。”   谢晚与谢肆如今同吃同睡,早就跟寻常夫妻相去不远,谢肆曾在情到深处时,哄着谢晚叫自己夫君,谢晚却莫名抗拒这个称谓,无论他如何引诱,都只肯叫他阿兄、放哥哥或是放郎。   谢肆试了一两次,便没再让谢晚喊自己夫君。   夫君只是个称呼,哪怕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听到谢晚这么喊自己,他也不在意,只要谢晚能永远陪在自己身边就好。   只要她是真心实意的喜欢自己、在乎自己,只要他在她心中是与众不同的,他便不觉得遗憾。   谢晚知道成亲就是结为夫妻的意思,听到谢肆的话,只是搂住他的脖子,无声地品尝着他的嘴唇,并没有答话。   谢明珠成为太子妃的头一年,小年将近时,谢肆意外生了一场大病。   谢肆身强体壮,鲜少生病,但他到底只是个人,并不是百毒不侵的钢铁,也是有染上风寒的时候。   像谢肆这样几年才病一次的人,一旦病倒就特别严重。   谢肆在谢晚面前向来是强大的,无所不能的,她从来没见过谢肆如此虚弱的模样,更别提谢肆还躺在榻上昏昏沉沉了三日,都没有睁眼看过她。   谢肆醒来,看到谢晚掉着眼泪看着自己,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哭什么?”   他久未说话,嗓音低沉中透着一股倦懒的哑意。   谢晚泪水像断线的珠子般,不断滴落在他苍白的额头、脸颊、嘴唇。   谢肆心疼得要命,伸手替她擦了眼泪,将人揽进怀中。   他担心将病气过给谢晚,只是亲了亲她的发顶:“阿兄没事。”   谢晚趴伏在他怀中无声哭泣。   谢肆皱眉,捏住她被泪水打湿的下巴,亲了亲她的脸,哄道:“阿兄现在没有力气,口也渴得要命,晚晚去倒杯茶喂阿兄喝好不好?”   以往谢晚要是伤心难过了,只要谢肆想办法转移她的注意力,她便很快就停住眼泪,此时的谢晚却像是被吓坏了一样,无论谢肆如何哄,都不肯撒手。   反而上到软榻,钻进他怀中,将他抱得紧紧。   “阿兄。”谢晚泪眼汪汪地看着他,“晚晚不想离开你,我们成亲好不好?”   谢肆怀疑自己病得太久,以至于产生了幻觉。   谢晚见他不理自己,可怜巴巴地亲了亲他的唇。   谢肆这才回过神来,微微推开她,声音沙哑的说:“阿兄还病着,不能亲。”   谢晚又不说话了,就趴在他怀中静静流泪的看着他。   谢肆沉默片刻,起身将人抄抱起来,让她坐在自己怀里,吩咐候在一旁的小厮端碗药过来。   灌下一大碗汤药,谢肆精神终于好了许多。   “晚晚真的要跟阿兄成亲吗?”   怀里的人没有声响。   谢肆不知道自己昏睡不醒的这三日,谢晚几乎没有阖眼,见她倒在自己怀中昏睡过去,眼皮跳了一下,立刻喊来府医。   谢明珠嫁进东宫之后,谢晚便越发的依赖谢肆。   以前她的重心在一双儿女身上,如今都在谢肆身上,谢肆突然病倒,对她来说无疑是毁灭般的打击。   她害怕得要命,怕谢肆会跟女儿一样丢下她,三天来都寸步不离的守着他。   谢肆从老夫人口中得知这件事之后,终于明白自己刚醒来时,谢晚主动说要跟他成亲那句话,并不是他在做梦。   府医看过谢晚之后,拱手道:“公子莫要担心,少夫人只是太困又太累了,才会昏睡不醒,只要睡饱便无大碍。”   谢肆松了口气。   谢晚没有病倒就好,要是谢晚为了照顾他,累出病来,他可能会忍不住迁怒那些照顾谢晚的丫鬟婆子。   府医说谢晚只要睡饱便会醒来,谢晚这一睡,却足足睡了三天,将襄国公夫妇及谢肆与一双儿女吓得不轻,更是惊动了太子殿下。   为此,太子殿下亲自带着太子妃谢明珠回到襄国公府探望谢晚,不止如此,还请了太医院院判亲自过来为谢晚诊治。   太医院院判诊完脉后,说的话却与府医相去不远,都说谢晚身子并无大碍,只是太过疲累,才会昏睡不醒。   谢肆看着闭眼沉睡的谢晚,终于明白自己病倒的这三日,谢晚心中是如何的煎熬难受,也终于知道她为何会害怕成那样。   谢晚虽然不知情爱,却早就跟他一样,将彼此视为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早就不能没有对方。   两天两夜过去,谢晚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   谢肆将她抱进怀中,轻啄她的额头,哑声道:“晚晚可是在气阿兄睡了三天不理你,所以你也要让阿兄尝尝这种担心受怕的滋味?”   他温热的薄唇从她精致的脸颊、柔软的唇瓣缓缓往下,最后停在了她的脖颈之间,牙齿轻轻噬咬。   谢肆想吵醒谢晚,力道并不温柔。   谢晚脖颈到锁骨处泛着密密麻麻、深浅不一的红,她皮肤娇弱,平时最受不了谢肆这样欺负她,总是咬没几下便伸手推他。   今日不管谢肆如何捉弄她,她始终乖巧安静地睡在他怀中。   好像永远也不会醒来一样。   不过是短短两天时间,好不容易大病初愈的谢肆,差点就要被她再度吓出病来。   所幸第三日早晨,谢肆刚睁开眼不久,谢晚也在他怀中慢慢醒来。   大概是睡了很久的关系,谢晚的眼神非常迷茫,看到谢肆睡在自己身边,脸颊微微红了红。   “放哥哥,府医说过头三个月,我们不能同房的,你怎么……”说到一半,谢晚察觉到了什么,蓦地噤了声。   谢肆是个正常的男人,每天早晨有这种情况很正常,他并不觉得有什么,听到谢晚的话却恍然一瞬,心脏和血液在这一刻骤然冷却。   他声音沙哑得厉害:“晚晚方才说什么?”   谢晚见他面色煞白,觉得有些奇怪,但是谢肆平时鬼点子就特别多,时常将她哄得晕头转向,只以为谢肆是在装傻。   “放哥哥赶紧下去。”谢晚红着脸坐了起来,这才发现自己脖颈处微微刺头。   她低头看了下,见浑圆白腻一片红,小脸瞬间红欲滴血。   “你、你怎么能趁我睡着时欺负我?”谢晚气得打了谢肆一下。   谢肆看着脸颊耳根红成得好像天边晚霞的谢晚,心脏重重地缩了一下,眼眶也跟着红了起来。   “晚晚,你想起来了吗?”   谢肆不知道自己的脸色有难看,眼中又是如何的写满恐惧与绝望,就连声音也粗哑的不像是自己的。   谢晚却很快就察觉到他的异状。   谢肆在她面前向来是意气风发且肆意不拘的,她从来没有见过谢肆这模样,心脏微微缩了下。   她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眼前的谢肆似乎与记忆中不太一样。   谢晚问:“想起什么?”   接着伸手摸了摸谢肆的脸,困惑道:“放哥哥,为什么我只是睡了一觉,你好像就变老了许多?”   谢肆怔怔地看着谢晚,心脏跳得飞快,心中突然涌起一个念头。   “晚晚,你可还记得如今是永乐几年?”   谢晚觉得奇怪:“如今不是永乐三年吗?”   她美目微眯,狠狠瞪了眼谢肆:“放哥哥不要以为转移话题,我便会轻饶你!”   谢肆用力地闭了闭眼,再睁见,见谢晚依旧瞪着自己,情难自抑地将她拥进怀中。   谢晚还记得自己怀了孩子,吓得想要推开他:“放哥哥不行……唔……”   谢肆的薄唇却早一步落了下来,狠狠堵住她柔软的唇瓣,撕咬着她口腔里所有的甜美。   永乐三年,太子陆骁还不到五岁,如今陆骁却早就及冠,还娶了他与谢晚的女儿当太子妃。   谢晚与谢肆虽然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她也亲眼见识过谢肆的疯狂,却从来不曾被他这样按在榻上,发了疯似的亲咬。   “放哥哥,不、不行的……”她一边护着肚子,一边红着脸推开谢肆,声音甜腻似酥,“你忘了我肚子里还有孩子吗!”   谢晚气急败坏地咬了谢肆一口。   谢肆吃痛了下,看着眼尾绯红的谢晚,情难自抑地捧着她的脸,不停轻啄:“晚晚……”   他低声呢喃片刻,终于后知后觉的冷静下来。   他要如何跟谢晚解释,她肚子里的两个孩子,早就长大成人,女儿还成了太子妃呢?   作者有话说:   我一直都很喜欢甜美及圆满的故事   -   感谢鑫仔仔呀 灌溉的营养液 9瓶,爱你么么哒! 第82章 、谢晚x谢肆09   谢晚x谢肆09   谢肆从小就是铁骨铮铮的硬汉子, 流血不流泪,谢晚见他痴痴地望着自己,眼睛布满血丝, 眼里翻涌着各种情绪, 心里难受得厉害。   她拢了拢衣衫, 纤白的手轻轻抱住谢肆:“放哥哥到底怎么了?”   谢肆低垂着眸,一瞬不瞬看着失而复得的珍宝,嗓音沙哑:“我想听你喊我夫君。”   话一出口, 谢肆率先愣住。   原来他以为的不在乎、不重要, 其实都只是自欺欺人,谢晚不记得自己,忘记两人从小到大的一切,他本就破碎不堪的心也跟着被撕成碎片, 剧烈地绞痛。   他早就痛苦难受得快要发疯。   谢肆自嘲的笑了下, 再度收紧双臂, 将谢晚牢牢抱在怀中。   他的手在颤抖,却又不敢让谢晚发现。   谢肆慢慢低下头, 亲了亲她雪白的脖颈,温柔地呢喃:“晚晚……我想听。”   他的声音太温柔, 动作也小心翼翼, 充满了珍视,简直就像在撒娇。   谢肆向来霸道强势,心意相通后, 他虽然温柔,却也从来没像现在这样过。   谢晚白皙双颊浮起一层薄薄的红晕, 含羞带嗔的十分漂亮:“放郎真是的, 现在又不是那种时候, 都要当爹的人……”   尽管谢肆努力掩饰自己的失态,谢晚依旧发现他的不对劲,说到一半,她低低的喊了声:“夫君。”   谢肆将脸埋在她的肩颈之间,轻轻闭上双眼,破碎了这么多年的心脏终于完完整整的愈合。   他的晚晚真的回来了。   ……   谢肆担心谢晚看到一双儿女之后,会因为刺激太大,既而想起其他事,他暂时不敢让母女俩人见面。   他只单独见了陆骁,让陆骁想办法安抚谢明珠,带她回宫。   谢肆不知道陆骁是怎么哄女儿的,只知道谢明珠离开前并没有吵着要见谢晚。   襄国公夫妇得知女儿清醒,赶到屋里时,谢肆正在喂她吃粥。   他还没跟谢晚说如今已是永乐二十年。   谢晚没有离开世安轩,屋内的布置与摆设又与十七年前相同,完全看不出变化。   她看到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的父母时,骤然一愣。   终于明白为何谢肆方才看她的眼神为何如此复杂,行为止举,又为何会如此奇怪。   十七年前,老国公还未卸甲归田,仍在边关驻守;十七年前,襄国公夫人依旧是一头发黑发,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   谢晚眼眶发热,泪水慢慢模糊她的双眼。   “阿爹,阿娘,你们为什么……”她声音哽咽,一度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你们跟阿兄一样,都变了这么多?”   谢晚看着父母,眼泪无声地往下掉,难过得像个孩子。   谢晚恢复记忆的事,谢肆没有让其他奴仆知道,襄国公夫妇只知道女儿醒来。   听到谢晚的话,两人皆是齐齐一愣。   老夫人不敢置信地上前,坐到榻边,将谢晚拥入怀中,这才看向谢肆:“晚晚怎么了?”   襄国公远比妻子冷静许多,面色不变,却同样望向谢肆。   谢肆将手里的碗置到一旁,沉声道:“晚晚睡了一觉后,不记得这些年的事了。”   “什么?”   襄国公夫人愣了下,想开口问得更清楚,襄国公便道:“那她记得什么?”   谢肆看向谢晚:“她说现在是永乐三年,自己有孕还不到一个月。”   “再之后的事,全都不记得了。”   襄国公沉默不语。   抱着谢晚的襄国公夫人眼眶早就红了。   谢晚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谢肆,艰难的开口:“如今是永乐几年?”   谢肆模样跟记忆中不太一样,不止变得沉默寡言,就连身上的气质也变得冷肃许多,再没有昔日那股佣懒肆意的模样。   她知道谢肆有事瞒着自己,却不晓得是这么重要的事。   襄国公道:“二十。”   谢晚脑袋一片空白。   她不敢相信自己只是睡了一觉就过了十七年。   “怎么可能?我明明记得昨晚睡前我还在绣孩子的虎头帽……”谢晚觉得荒谬,想敲敲自己脑袋,试图记起什么,却早一步被谢肆制止。   谢肆抓着她纤细的腕子,冷硬的声音极具压迫感:“别伤害自己。”   谢晚在眼眶打转的泪水落了下来:“那孩子呢?”   她摸了摸肚子,语气无措:“我们的孩子呢?”   此时襄国公夫人也明白了谢肆的用意,抬头看了眼谢肆,没有立即回答女儿的话。   谢肆伸手抹去她脸上的眼泪,慢慢的说:“孩子没事,他们很好。”   “晚晚,别怕,”谢肆道,“你想知道什么,阿兄都会告诉你。”   他可以为谢晚补上这空白的十七年,谢晚想要什么回忆,他都能为她创造。   这十七年里,谢晚只有幸福,与他拥了一双听话乖巧的儿女,只是因为当年战乱的关系,她被远送到了江南,两人曾经分开一段时间。   不管谢晚想要知道什么,谢肆都能告诉她,只是她听的到,只会是美好的答案。   云彦辰早就被问斩,云家人也都被贬为庶民,再没有人能伤害谢晚,所有的过去与不堪也不会传到她的耳中。   谢肆唯一害怕的,是谢晚会继续想起其他事。   会不会一个月后、两个月后、甚至是半年后,她突然就想起一切?   谢肆不知道,他只能派人下江南,去寻找陈太医口中的神医,看他有没有办法阻止谢晚想起其他事。   就算没有办法阻止也没关系,不管如何,他都不可能让谢晚离开他。   谢晚是正真的名门闺秀,她看起来虽然柔弱,实际上却坚强勇敢,谢肆相信就算谢晚真的想起一切,也不会离开自己。   他只是舍不得她痛苦。   他希望谢晚永远只记得十七岁以前的事,十七岁之后的回忆,他们还有很多时间慢慢补上。   神医暂时寻不着,谢肆只能让人进宫请太医。   太医过来时,谢晚已经冷静下来。   谢晚到底是襄国公夫人一手带大的,不止聪明伶俐,遇事更是沉着冷静,很快就抹干眼泪,接受自己遗失记忆的事实。   只是她心里十分歉疚,她居然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记得了。   当初谢晚回来时,就让宫里的太医们轮番瞧过,太医是知道谢晚的事的,刚进到国公府,就被带到襄国公面前。   在宫里当值了当差了大半辈子的太医们都是人精,早就被交待过话的太医,在谢晚面前并没有露出什么破绽。   只是得知谢晚只记得十七岁以前的事,之后的事全都忘了,面色微微惊讶,觉得不可思议。   当初太医们就猜测谢晚头部曾受过重创,才会变得痴傻,如今突然好了,更是证实了这项猜测。   太医得知谢晚是因为连续三日不眠不休的守在谢肆身边,昏过去后才会突然想起一切,语带保留道:“应当是当初谢统领病重,谢夫人太过害怕失去您,受深刺激,才会如此。”   谢晚闻言愣了下,下意识握住谢肆的大手,紧紧攥住:“那放哥哥如今身子如何?可是无碍了?”   谢肆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我没事。”   谢晚故作冷淡:“放哥哥别说话,我问的太医。”   谢肆低眸看她,狭长的眼浮现宠溺而又温柔的无奈笑意。   就如同谢肆对谢晚了如指掌,谢晚也同样知道谢肆的坏毛病。   从小到大,谢肆就算染了风寒或是受了什么伤,都瞒她瞒得紧紧,害得她小时候一度以为他无所不能。   直到太医再三保证谢肆身子已然大好,谢晚精致的脸庞才终于多了些笑意。   谢晚问:“那么我要如何才能想起这些年的事?”   太医早就得过襄国公的吩咐,避重就轻道:“老朽也是头一会儿遇到这种情况,兴许谢统领多跟夫人说些这几年的事,很快便能想起来,也可能一辈子都想不起来。”   总而言之便是他也束手无策。   太医离开后,谢晚终于提起要见孩子的事。   谢肆沉默了下,抬手捏了捏她小巧的鼻:“晚晚如今可是又要跟当年一样,有了孩子便忘了夫君?”   谢晚听出他话里的取笑之意,美目涌上几分羞涩:“我……难道当年我生完孩子,便冷落了放哥哥?”   谢肆被她这么看着,只觉得一颗心都要化了,不禁捏着她的下巴亲了上去。   似是将当年找不到她的焦虑与痛苦都倾注在这个吻里。   男人的唇舌实在太过放肆,又太过热烈,谢晚被他亲得头晕目眩,嘴唇也被啃噬得有点疼,想要躲开,却被他牢牢按进怀里。   要不是老夫人来敲门,两人差点就要在光天化日里做出荒唐事。   唇齿分开时,谢晚的嘴唇已经有些红肿。   她刚想下榻捡起不知何时被谢肆扔到一旁的衣裙,便猝不及防地被谢肆抱进怀中。   谢晚抱住自己的肩膀,低声抗议:“阿娘在外头等我们。”   谢肆被谢晚含羞待嗔的小眼神看得心痒难耐,恨不得将她拆吃入腹,又强行霸道的亲了她一会儿,才下榻帮她捡回衣物,一件一件帮她穿上。   谢晚明媚的小脸红得快要冒烟。   也不知遗忘掉的这十几年来,她与谢肆究竟都是怎么相处的,她竟觉得谢肆举手投足都充满诱惑,随便一个眼神都像在勾引。   她觉得,自己与谢肆成亲的这些年,一定过得很幸福,谢肆对她的心意也数十年如一日,从未变过,才会明明都老夫老妻了,还用那种让人害羞的眼神看着她。   谢晚被谢肆抱到梳妆台前时,忍不住催促他快点放自己下来。   谢肆淡淡道:“不放。”   方才两人差点成了事,谢晚的头发早就乱了,如今披头散发不能见人,谢晚恼怒的推了推他:“快点!”   谢肆这才将怀里的宝贝放下。   谢晚拿起铜镜端详自己容貌的同时,谢肆打开镜匣拿出梳篦给她梳头。   “我好像没怎么变。”谢晚摸了摸自己的脸。   脸颊依旧富有弹性,皮肤也莹白如玉,犹如似上好的羊脂玉般的水嫩剔透。   谢肆道:“晚晚莫要担心,你与娇娇站在一块时,不像母女,倒像姐妹。”   谢晚从谢肆口中得知一双儿女的小名及大名之后,便迫不及待地想要见见他们。   “放哥哥出去,你将晴儿叫来,让她给我梳头。”   晴儿是自幼伺候谢晚的大丫鬟,早在战乱时就不知去向。   谢肆沉默了下,道:“晴儿嫁人了,现在是别丫鬟伺候你。”   晴儿年纪比谢晚还要大,听到她嫁人了,并没有多想。   谢晚的记忆还停留在十七岁这年,哪怕见到了白发苍苍的双亲,也还有些难以置信,直到见到了已经长得人高马大的谢谨行,才终于有了真实感。   “壮壮跟放哥哥长得真像。”   谢谨行小时候的五官其实比较像谢晚,直到十三、四岁进了宫当差,脸才慢慢长开,变得愈来愈像谢肆。   谢晚恢复记忆没多久,襄国公便告诉谢谨行这件事,谢谨行知道谢晚的情况,知道她不记得在忠勇侯府的一切了,眼眶微微泛红。   谢谨行忍不住喊她:“阿娘。”   谢晚见状,以为是儿子担心自己,笑道:“阿娘没事,阿娘虽然不记得你和娇娇了,但你们依旧是阿娘的心肝宝贝。”   说完,她转头看谢肆:“娇娇呢?怎么没看到她?”   谢肆道:“娇娇成亲了。”   谢晚大惊失色:“娇娇还这么年轻,放哥哥为何急着将她送出去!”   谢肆心中有苦难言,他也不想这么早就把宝贝女儿嫁给别人。   谢谨行道:“阿娘别怪爹爹,妹妹的婚事是皇上做的主,皇上为她与太子殿下赐婚。”   谢晚听到自己的女儿成了太子妃,脑子不由懵了一下。   谢肆薄唇紧抿,一瞬不瞬盯着谢晚,深恐她想起什么事。   好一会儿,谢晚才有些紧张地抓住谢肆的手,轻声道:“太子殿下为人如何?对咱们女儿好不好?”   谢肆看着谢晚,确定谢晚没有任何异样,微微笑了下:“很好,明日我便让殿下带娇娇及孙儿孙女们回来见你。”   谢晚得知女儿连孩子都生了,愣了下,道:“太子殿下身份尊贵,岂是放哥哥可随意呼之即来之辈,还是我进宫……”   谢肆笑着打断她:“我是殿下的师父,又是他的老丈人,怎么不行。”   谢晚沉默不语。   她看着谢肆微弯的眉眼,心脏不知为何有些闷。   谢肆以前不是这么笑的,至少不会笑得这么含蓄。   不过放哥哥如今都成了禁军统领,是不能再像少年时那样肆意张狂了。   谢晚有些不习惯谢肆的改变,却又很快说服自己,她看着谢肆一会儿,伸手捏了捏他的脸。   “放郎在我面前不必如此拘谨。”   谢肆脸上笑意加深了些,就连嗓音也变得温柔:“都听娘子的。”   谢谨行看着爹娘伉俪情深的模样,年轻俊美的脸庞浮现难得的璀璨笑容。   谢明珠不知道谢晚恢复记忆的事。   直到回到国公府,见了谢晚,她才知道阿娘恢复神智了。   谢明珠喜极而泣。   说也奇怪,谢晚明明不记得有孕之后的事,她见到一双儿女时,心底却涌起一股熟悉感,见到女儿哭了,心里也疼得厉害,忍不住将谢明珠拥入怀中。   “娇娇别伤心,阿娘会尽快想起你们的。”   谢明珠吓了一跳,连忙摇头:“女儿没有伤心,女儿是看到您太开心了。”   谢晚面色微变,凑在谢明珠耳边焦急问道:“可是嫁进东宫之后,太子殿下对你不好?娇娇莫怕,不管有什么委屈,尽管跟阿娘说,爹娘与你祖父祖母,都会给你撑腰。”   谢明珠破涕为笑:“没有,阿娘,殿下对女儿很好的。”   谢晚起初不信,直到后来看到太子陆骁,是如何无微不至的照顾女儿与一双孙儿,才终于相信当初女儿不是为了哄自己安心,才这么说。   也逐渐明白,自己这一生过得有多幸福,不止夫君对自己疼爱有加,就连一双儿女也都过得极为幸福。   作者有话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 20瓶;爱你么么!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大大今天更新了吗 5瓶;爱你么么!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3章 、三皇子x何知岁   三皇子x何知岁   何知岁出身高贵, 父亲是当朝丞相,母亲为太傅之女,姑奶奶更是当今太后。   何家总共出过三位皇后, 也因此与太子年纪相近的何知岁, 从小就被当成皇后培养, 深受父母和太后的宠爱。   太子陆骁从小养在何太后膝下,何知岁五岁起,何太后为了培养她与太子的感情, 时常召她进宫, 陪她一块进宫的,还有何太后的另一个小外孙女江华县主。   当今圣上是何太后亲生的,能平安登上皇位,何家功不可没。何知岁与江华县主都是何氏女, 还生得玉雪可爱, 太后要接她们进宫, 皇帝当然不会有意见。   何知岁与江华县主都只比太子陆骁小一岁,按理说, 三人年纪相当,应该很快就能打成一片, 偏生陆骁比同年纪的孩子还要早熟, 从小就是个沉默寡言的主,不管对谁都冷冰冰的。   当时的何知岁不过五岁,再加上从小被父母捧在手掌心疼宠, 脾气早就被养得极为娇气。   陆骁年纪小小,一双凤眼便深不见底, 天然带着冷意, 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何知岁主动接近陆骁几次,都被无视之后,便不想跟他玩了。   就算父亲母亲与太后都告诉她,太子是她未来的夫君;就算太子冷着一张小脸,依旧粉雕玉琢,漂亮得像个瓷娃娃,也不想。   太子陆骁课业繁忙,不止得学储君之道,还得学骑马射箭,白日里待在寿康宫的时间并不长。   何太后虽然是何知岁的姑奶奶,也十分宠爱她,她却依旧觉得姑奶奶有些奇怪。太子那么忙,明明就不需要玩伴,为何姑奶奶还要天天接她进宫?   何太后陪何知岁与江华玩了一整个早上,早就没有体力,何知岁便说想去御花园玩,何太后笑道:“去吧,哀家正好小憩片刻。”   何太后派了几个宫女跟在她们俩人身边。   江华县主在太后面前看着乖巧懂事,一到御花园不久,却一溜烟地跑了,她个子小,跑得却快。   宫女们一下子全去追江华县主。   何知岁是一路从寿康宫走过来御花园的,走了大半天,小短腿都酸了,她不明白江华哪来那么多精力,居然还跑得动。   御花园景观优秀,搭了许多的花架,花架下还有乘凉的石椅可坐,何知岁知索性坐在凉椅上,一边晒太阳,一边等那些宫女姐姐将江华揪回来。   何丞相与何夫人的容貌都不差,何知岁虽然才五岁,却已经是个小美人胚子,面颊粉嫩,玉雪可爱,再加上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安静的坐在凉椅上的模样,看起来倒还真像个小公主。   “你是哪个宫里的?”   陆凛头一次看到何知岁时,就以为她是自己哪个妹妹。   何知岁听到声音,转头看过去,看到年纪与自己相差不远的小少年,微微愣了下。   陆凛身边只跟了一个年纪相当的小太监,何知岁不知道他是谁,但是见他衣着与气质都不俗,也猜到他是宫里的哪个皇子。   景帝与后宫的妃嫔的基因都不错,几位皇子公主一个比一个好看,陆凛更是承袭了母妃的美貌,不过六岁,五官就长得极为精致,再加上他笑时候会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十分讨喜。   跟冷得像冰块的陆骁截然相反。   何知岁顿时又有些不确定了,因为陆骁总瘫着一张脸的关系,何知岁就觉得宫里的皇子应该都跟他一样不苟言笑。   就算不像陆骁那样一本正经,也不会这般平易近人。   难道小少年不是皇子,而是进宫陪哪个皇子玩耍的伴读?   何知岁见小少年对自己笑,也跟着笑了起来:“你又是哪个宫里的?”   小姑娘笑起来太好看,格外惹人怜爱,陆凛微微愣了下,随后有些不好意思地侧了下头:“我母妃是华阳宫的荣妃,妹妹的母妃又是何人?”   景帝后宫妃嫔众多,陆凛光是与何知岁年纪相去不远的妹妹就有两、三个,一时之间也猜不出来她究竟是自己的哪个妹妹。   何知岁虽然娇气了些,却也知道冒充公主是大罪,立刻跳下凉椅,福身道:“臣女乃相府何氏,见过三皇子殿下。”   小姑娘说话的声音奶声奶气的,行礼姿势却十分标准,说话更是进退有度。   陆凛诧异了下。   他知道皇祖母帮太子物色了个小太子妃,天天都接小太子妃进宫与太子培养感情,但是他听宫人们说那个小太子妃脾气极为娇纵,没想到何知岁与传闻完全不同。   陆凛脸上的笑容突然淡去,语气也冰冷许多:“你怎么没有陪着二哥?”   “我为什么要陪着太子殿下?”   “皇城里的人都说你是太子妃。”   何知岁走了一路,还没休息够就被迫起身,小短腿还酸得要命,见陆凛迟迟不让自己起身,仰头看他,眨眨眼问:“三殿下,臣女能起身了吗?”   她再懂事,到底也只是个五岁的孩子,还很天真单纯,再加上陆凛与她年纪相当,又长了一双笑眯眯的眼,何知岁下意识就将他当成府里的其他哥哥撒娇。   何知岁兄长年纪当然没陆凛这么小,她最小的哥哥都十岁了,那些哥哥从小就将她当成宝贝,只要她一撒娇,哥哥们便没辙。   她声音软乎乎的,精致的小脸又长得跟小水蜜桃一样甜,陆凛瞪着她一会儿,见她小身子摇摇欲坠,白皙光滑的额头也冒了些汗,郁闷地伸出手。   陆凛一脸嫌弃:“你怎么比我那些妹妹还娇气?”   何知岁没想到三皇子会直接抱自己回凉椅上坐好。   她愣愣地看着陆凛,见他后退一步,小大人似的背着手,忍不住笑了起来:“谢三殿下。”   当时正值初秋,下午的日头不大,暖洋洋的很是舒服,陆凛却觉得她的笑容比秋日暖阳还要温暖灿烂,漂亮的杏眸干干净净,纯粹得如宝石般一样。   陆凛像是鬼迷心窍般地道:“我叫陆凛,你叫什么名字?”   “臣女何知岁。”   “知心知意的知,岁岁平安的岁。”   秦王府内,陆凛从梦中惊醒,猛地坐了起来。   他满头大汗,气喘吁吁,惊动了守夜的小厮:“殿下?可要小的点灯?”   陆凛嗓音沙哑:“不必。”   世人都说何家嫡幼女与太子陆骁是青梅竹马,郎才女貌,却不知何知岁与他也是青梅竹马。   自那次御花园相遇之后,便是无数次的相遇。   陆凛不止一次羡慕过陆骁,也想过自己不如就走上母妃为自己铺的路,与陆骁争夺太子之位算了。   只要自己成了太子,坐上至高无上的皇位,何知岁就只能是他的。   但是何知岁是何家的女儿,何家是支持太子的,他若要跟太子争,何家势必家破人亡。   手足相残是景帝的逆鳞,到时不止景帝会对他失望,就连何知岁也不会再睁着那双干净纯粹的杏眸对他笑,从此以后横在两人中间的,便是无解的仇恨。   倘若岁岁不是何氏女该有多好?   深夜人静时,陆凛总忍不住这么想,却很快又将这样的想法掐灭。   要是何知岁非何氏女,那他一辈子也遇不到她。   陆凛心中烦闷,翌日招了几个世家公子投壶打马。   秋日的暖阳照亮了陆凛异常俊美的脸庞,一身锦衣长街打马而过,眉眼带笑,意气风发,很是惹眼。   就算陆凛是京城里出了名的纨绔,这样的鲜衣怒马少年郎,依旧引得无数人回头。   何知岁也在其中,她站在街边看着早就远去的少年郎,唇角微微勾了下。   身边的丫鬟以为她是想看清楚那些纨绔都是何人,低声道:“姑娘,别看了,也只有秦王殿下敢领着人在御街打马了。”   御街上到处都是人,寻常人要是从御街打马而过,早就被金吾卫揪下马,狠狠教训一顿。   “太子殿下及宁王殿下都那么优秀,您说秦王殿下怎么就……”   何知岁淡淡打断她的话:“再过几日便是赏花宴,你去锦绣阁看看前些日子订做的衣裳做好了没。”   陆凛是荣贵妃的儿子,荣贵妃的母家是沈氏,沈、何两家向来水火不容,也不怪何知岁身边的丫鬟会厌恶他。   何知岁从小就被灌输将来会嫁进东宫,成为太子妃的观念,就算自幼与三皇子相识,也都保持着距离。   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被皇上指给三皇子。   赏花宴那日,景帝将何知岁赐给三皇子为妃时,何母泣不成声,丫鬟也满脸担忧地望着她,何知岁却始终保持着冷静的神情。   十几年过去,何家的势力早就不比当年,哪怕沈、何两家势同水火,何家也不能违抗圣旨。   沈、何两家素来水火不容,三皇子更是个只会花天酒地、吃喝玩乐的京城小霸王。   赐婚旨意下来后,不少人幸灾乐祸,等着看何知岁落入陆凛手中,该是如何饱受折磨。   众人以为按两家势如水火的程度,荣贵妃肯定会在儿子下聘时就会给何家一个下马威,会故意让何家难堪,没想到下聘当天陆凛居然亲自带着人,送来一箱又一箱的聘礼。   陆凛向来随心所欲,何丞相一时之间也不知他亲自登门,是不是要羞辱自己,早就做好心理准备,没想到将人迎到大厅之后,陆凛始终客客气气,与昔日那个不干正经事的纨绔子弟判若两样。   陆凛大手一挥,跟在身后的小厮立刻捧着红木盒子上前。   “父皇急着要我和岁岁成亲,准备聘礼及嫁衣的时间急促了些,何丞相莫要见怪。”陆凛说着的同时,小厮已经将做工精制的红木盒子掀开。   陆凛说得云淡风轻,何丞相却一眼就瞧出这件绣工精致繁复的大红嫁衣,所用的料子极为上等,绝非凡品。   若不是请了上百名绣工极好的绣娘连夜赶工,绝对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便做出如此精致的嫁衣。   既然陆凛这边都释出善意,何丞相也不好一直绷着脸。   外头看戏的百姓们都以为两家会打起来,没想到向来与沈家不和的何丞相,居然亲自送陆凛出门,两人出来时还有说有笑。   何丞相突如其来的转变,也看得何夫人一愣一愣。   何夫人一想到陆凛花名在外,风流成性,说不定成亲不到半个月,便会纳妾羞辱自己女儿,不由悲从中来。   回房后,何夫人忍不住哭道:“老爷,您这是放弃岁岁,决定推她入火坑了吗?”   何丞相脸色铁青:“这个婚,我们不想成也得成,既如此,只能暂时与陆凛虚与委蛇,免得岁岁嫁给陆凛后吃更多苦。”   “男人都要是面子的,要是我把陆凛赶出去,陆凛指不定会在新婚之夜报复回来,将咱们女儿折腾得死去活来。”   何夫人听到何丞相的话,再次泣不成声。   成亲前一晚,何夫人抱着何知岁哭了一会儿后,便将一个小册子塞进她手中。   “岁岁,娘虽然不愿你嫁给秦王,但是圣命难违……”何夫人不想说这些事,但又怕女儿吃苦,不得不说,“成亲当晚,要是秦王对你做了什么,你莫要害怕,尽管配合他便是,要是疼了,你不要好面子,记得软声地求他怜惜你。”   何知岁一边听着母亲的话,一边打开小册子,白净的脸庞逐渐泛红。   何夫人也觉得不好意思,并没有说得太详细。   反正秦王应该不是第一次,他知道该怎么做的,就怕他太心急太粗鲁,弄伤了女儿。   何知岁出嫁那天,何夫人几乎哭到断肠,何知岁轻声安慰:“娘,别担心,秦王殿下没有您想象中那么糟糕。”   何夫人闻言,只以为女儿贴心,哭得更大声了。   何知岁再如何知书达礼,成亲这样重要的日子,也很难冷静下来,见母亲哭得这么伤心,终是忍不住红了眼。   陆凛接下赐婚圣旨之后,就亲自领着人打点一切事宜,虽然外边的人都说何知岁将来不会有好日子过,秦王府的人却都知道秦王对秦王妃有多上心。   别的不说,就光是说拜完堂,王爷小心翼翼地牵着王妃,进到婚房时,一路在她耳边低声细语地告诉她哪里有门坎、哪里有台阶的模样,他们就知道王爷之前的所做所为,绝对不是像王爷跟贵妃娘娘说的那样,只是怕惹怒景帝,才做样子演戏。   何知岁的陪嫁丫鬟们各各如临大敌,就担心进到新房之后秦王就演不下去,对她们家姑娘冷嘲热讽。   没想到陆凛刚挑开喜帕,见何知岁眼圈儿红红的,便在她面前单膝跪了下来,紧张地摸了摸她眼尾,问道:“别……”   陆凛心疼得要命,明明是想要何知岁不要害怕,想起身旁还有荣贵妃的人,硬生生地改口道:“嫁给本王就这么委屈吗?”   他担心何知岁会误会自己,用力地握了握她的手,紧张地看着她。   陆凛手劲太大,何知岁瞬间疼得掉出一滴泪来。   少女杏眸盈满泪光,娇怯怯地咬着粉唇,欲语还休地望着自己,陆凛脑袋嗡的一声,只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碎了。   他脸色铁青吼道:“所有人都给本王滚出喜房!”   何知岁的丫鬟以为陆凛要光天化日就羞辱她们姑娘,不死心地劝道:“王爷,您还得到外头宴客……”   陆凛没有心情听她们废话,将人全都赶了出去。   “岁岁,你不要误会,刚才屋里有母妃的人,我不得不那样说。”陆凛回到榻上,紧张地将人抱进怀里。   两人之前连手都没牵过,何知岁刚陷入陆凛强健的臂弯及温暖的怀抱之中,耳根便不受控地红了起来。   她从来就没有跟男人如此亲密过,不止脑子晕晕乎乎,就连心脏都跳得快要爆炸。   男子浓烈的气息扑面而来,何知岁双颊绯红,害羞得说不出话。   陆凛见她不说话,心中更是焦急。   早知道他就不管母妃的人,跟她实话实说了。   但是母妃要是知道自己那么宝贝岁岁,肯定会想尽办法拆散他们,或是动不动就叫岁岁进宫折腾她。   “岁岁,我……”陆凛见她看都不看自己,心脏狠狠一颤,强硬地捧起她的脸,“我从小就心悦你,你别怕我。”   何知岁看着近在眼前的俊脸,听着陆凛毫不掩饰的表白,满脸羞涩无措。   她如花瓣般娇嫩的唇瓣微微张开,散发出诱人的甜香,似是某种无声的邀请。   陆凛眸色瞬间幽深无比,就连呼吸都沉重起来。   他却不敢对她有任何冒犯,就怕一不小心又将人吓哭。   何知岁被他看得不好意思,羞涩地垂下眼睫:“真的吗?”   温香暖玉在怀,陆凛浑身肌肉都是紧绷的,听见何知岁的话,喉结更是上下滚动了下。   陆凛呆呆的看着想了许多年的美人儿,声音沙哑:“真的。”   何知岁见他眼中流露出痴迷之色,脸颊不由更烫了。   她轻轻推了推男人:“那你还不放开我,快点出去应付宾客们。”   “哦。”陆凛依言将人松开,真把人抱回喜榻上坐好后,他心里又空落落的。   陆凛道:“可是我还想再抱一下。”   何知岁避开他的目光,低声道:“王爷若是想让旁人都以为您是故意折辱妾身,那便不要出去。”   陆凛不可能那么做,那样的话,整个秦王府的下人都会不将她这个王妃放在眼底。   他虽然不想荣贵妃欺负何知岁,却更不允许她被旁人看轻。   陆凛见何知岁脸颊耳根红得厉害,还悄悄抬眸看了眼自己,并没有伤心怨恨之意,只有含羞待怯,瞬间心灵福至,心儿砰砰跳了起来。   他试探地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轻声道:“那你别怕我。”   何知岁眼睫毛轻颤了下,被他手指触过的肌肤一片酥麻,脸颊烫得红欲滴血,就连声音也比平时还要甜软:“不怕。”   心中猜测获得证实,陆凛忍不住挑起她的脸,低下头在她眼睫落下一吻。   何知岁呼吸一滞。   等她回过神来时,陆凛早就不见踪影。   贴身丫鬟们进来后,见自家姑娘脸红得厉害,以为姑娘吃了亏,不由抱着何知岁无声的哭了起来。   何知岁心里的羞涩都被两个丫鬟的眼泪都冲没了,好笑道:“我没事。”   丫鬟们才不相信,沈、何两家在朝堂上撕得你死我活,荣贵妃肯定早就视她们姑娘为眼中钉,肯定早就交待过秦王。   何知岁并不在意旁人的想法及眼光,见丫鬟们不信自己的话,也没打算多做解释。   她原以为陆凛夜里回来时会一身酒气,没想到他似乎没喝多少酒,脸上甚至也看不出醉意。   直到两人手臂交绕的饮下合卺酒时,她才从男人身上闻到一点淡淡的酒香。   何知岁看过小册子,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脸颊再次浮起红云,羞耻地咬紧嘴唇。   陆凛看她害羞的小模样看得口干舌躁,上榻抱着人躺下后,舔了舔唇瓣,声音喑哑:“岁岁,我会轻一点的。”   何知岁羞得说不出话来,按着母亲交待的那样,紧张地闭着眼,等着陆凛动作。   没想到陆凛只是捧起她的脸,凑上嘴唇,轻轻啄吻她的唇瓣片刻,便将她紧紧按入怀中。   何知岁脸颊贴在男人健壮的胸膛上,耳边是他如擂的心跳声。   陆凛亲了亲她的额头,声音沙哑得叫人耳根酥麻,说出来的话却是:“好了,睡吧。”   何知岁困惑了下。   这样就没了吗?   她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娘明明说陆凛会像小册子那样……   要是元帕没有落红,那可是会出大事的,何知岁强忍着心中羞耻,轻轻将陆凛推开。   “怎么了?”陆凛其实也睡不着,见何知岁坐起来,以为刚才自己亲她的时候弄痛了她,紧张道:“我刚才弄疼你了吗?”   何知岁红着脸下榻,从自己带过来的包裹里翻出小册子,塞到陆凛手中。   “王爷自己看。”   陆凛接过册子翻开来,看了一会儿,俊脸“腾”地红了起来。   何知岁如何也没想到,世人口中风流成性的三皇子,居然什么都不知道,就连新婚之夜都要自家媳妇教他。   果然,传闻都是不可信的。   陆凛飞快的看完册子,跳下榻,将何知岁打横抱了起来。   何知岁还来不及反应,便一阵天旋地转,被压到了大红喜被之中。   喜帐落了下来,比任何人都要纯情的秦王殿下,终于知道如何疼爱自己放在心中,珍视了十多年的心爱之人。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