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零之学霸人生   作者: 海船果心   文案:   何云上辈子是被拐卖的孩子,从小受尽虐待,好容易找到真正的家,生母已经病逝,父亲也早早再娶。   就连嫁人也是一场阴谋,公婆丈夫只为了谋夺她生母的遗产,就把她生生逼死。   再醒来,她发现自己重生了,回到12岁的时候。   这时候她还被困在小山村里,妈妈也还活着。   好容易回到妈妈身边,依然小人环伺,对妈妈的财产虎视眈眈。   在其他人眼里,这个刚从乡下找回来的小丫头,迟钝木讷,又傻又呆,一看就被养废了,轻轻松松就能拿捏住。   殊不知,跟着原来的何云,现在的慕之云一起重生的,还有一个学习系统。   学习让人快乐,学习使人强大。   小姨妈:这孩子在乡下都没上几天学,随便养养算了,家里的好东西给她也是糟蹋了,还不如让给她表弟。   十二岁的慕之云:我是没上过几天小学,不过高数书看起来,也不是很难。   上辈子的婆婆:你马上就要中考了,是不是有点吃力?我叫我儿子给你补补课吧,他上的可是市里最好的高中。   十六岁的慕之云:中考?不好意思,我已经被T大特招了。   特招前,还顺便跟着妈妈出国比赛,拿了块IMO金牌。   本来,重生回来的慕之云只想跟妈妈好好贴贴,   没想到,她不仅成了妈妈的骄傲,也成了世界的荣耀。   内容标签: 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慕之云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带着学习系统打小人   立意: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第1章 何家村   这是一场对何家村人来说极其简单的葬礼。   低矮,破旧还漏风的土坯房被临时改做了灵堂,几张大白的宣纸,还有黑土布就是这间灵堂全部的装饰,上头的字还是手写的,字体挺漂亮,就是内容未免有些潦草,只当门口写着个“沉痛追思”,连白事常见的挽联都没有,再往里,洞开的大门正对着的,是灵堂正上方一张老太的黑白照片,照片里的人微微垂首,似乎正盯着自己的棺材似笑非笑,看着有些渗人。   棺材旁边摆着的两个纸花圈也是最便宜的,所以看着十分粗糙,花圈上分别缀着老太独子和儿媳,还有孙子,孙女的名字,分别是何大平,曲美芝,何军还有何云。   这老太是前些日子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风寒殁的,她只有一个独子在城里做事,媳妇和小孙子也跟去了城里,老太身边还留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孙女,也就是何云,何云前些天也跟着病了一场,在村医务室吊了好几天盐水才缓过来。   因为天气热,老太的尸身等不了那么久,她唯一的儿子又有事赶不回来,所幸寄了些钱回来,于是村长便做主,让这个12岁的小女孩儿成了办丧的主力,无论是哭灵,守灵还是送葬,全压在何云一个人的身上。   还好,这场葬礼足够简单,甚至连农村里最常见的白事宴席都没做——主要是钱不够——才勉强顺畅的办了下来。   何云看上去却更瘦了。   她的发育本来就比一般孩子要差,十一二岁的年纪,身形看着跟七八岁的小孩子差不多,再加上一场病和紧接着的葬礼,小东西又被削了三层肉下来,只剩下一把枯柴似的骨头,看着可怜极了。   肤色也是黑中泛着黄,眼神还木木的,村上人都觉得这孩子怕也立不住,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跟着她奶一起走了。   也有人暗地里骂何大军曲美芝不做人,老娘死了都不管,十来岁的女儿也丢在一旁,只带着儿子在城里过他们的好日子。   不过丫头片子不值钱,本来也是村里的公认,这话骂一两声便作罢了,村里人对何大军曲美芝最大的怨愤,还是两个人没有及时回来,白事宴也没有办,实在不合规矩。   因为丧事办得不合规矩,到了晚上,连帮衬的人都没有了,只剩小小一个女孩儿跪在灵堂里,白烛摇曳,影影绰绰,面前只有一口棺木。   忽然间,一阵阴冷的穿堂风从洞开的大门外猛地灌了进来,吹得白纸黑布刺啦啦作响,仅剩的两根白蜡烛也被风一下子压熄了,只剩一点余烬和些微的烟气。   地上的何云却只微微颤了一下,就不动了。   然后是长久的安静。   突然间,又是一阵长长的喘息,就像是破旧的风箱在做着最后的挣扎,那声音低沉,压抑,像是死人的呢喃,又像不甘的挣扎。   只唯独,不像一个十二岁女孩能发出的声音。   三十岁的何云一睁眼,就看见了满眼的黑和白。   惨白的月光从门口窗边漏进来,落在黑洞洞的灵堂里,似乎连阴阳的间隔都被模糊了,只剩下混沌一团。   她站起身,抬头看向老太的黑白照片,照片里的人也瞅着她,像是在笑,又像在哭。   何云也说不清是喜是悲,只唯独没有怕。   有什么好怕的呢?毕竟她也是死过一回的人。   风一吹就能倒的小丫头独自站在灵堂里,面前是一口棺材,身后是洞开的门,还有门外无边的黑暗。   她却只是笑一笑,摸着黑找到打火机,重新把白蜡烛点燃。   细小的火焰慢慢燃起,稳定,在漆黑的夜里散发出明亮的光。   于是阴间又重新回了阳。   ————   丧事办完,小小的村庄重归平静。   老太太下了葬,土坯房里的黑布白纸也全都撤干净了,依然只留下间一穷二白的屋子,和一个瘦骨嶙峋的女孩。   在村里,何云依然只是一抹暗淡的影子,总是低着头来去,也不怎么说话。   唯一的改变,大概是她终于有足够的时间去村小学上课了,和村尾另一户何家的小子何阿狗走得也有些近。   不过这两人是同学,在村里又都是常被其他小孩欺负的,抱团也不奇怪。   何家村是有小学的,虽然只有一个老师,也只有一间教室,一到三年级的孩子都挤在一间教室上课,等到四年级的时候再去镇上的完小继续学业。   之前何老太在的时候,何云是没什么时间上学的。   她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了,砍柴种地烧火做饭,还有喂猪喂鸡洗衣打水,几乎全是她的事。   所以十二岁的何云,连一二年级的字都认不全。   “丫头片子能认几个字就够了,上学有个屁用。”何云的奶奶是一个极其泼辣的老婆子,对来家里的老师毫不犹豫就是一锅热水泼出去,她年纪大又喜欢闹,再往后,也就没人敢管何云上学的事了。   本来嘛,反正丫头以后也是要嫁人的,念多念少,都是一回事。   直到老太死了,丧事办完,何云才终于过了一段短暂而安静的时光,能够坐在教室里,安安心心听老师上课。   哪怕是最简单的拼音,她也听得津津有味,认认真真练满了好几张纸。   只可惜,这样的日子终究无法长久。   何云算着日子,知道那家人大概快来了。   她从土坯房里唯一一个木头柜子的后面,翻出来一个破破烂烂的小布包,里头是632块钱,有整有零,但是零钱居多,何云早就点检过了。   何老太自以为藏的严实,其实何云上辈子就知道那地方了。   何云略略掂量了一下,从布包里拿出三百块大钱,和十几块零钱,将其他仍旧收回原处,想了想又觉得不行,干脆把布包放在了土炕的草褥子底下,免得某些人犯蠢找不着。   然后,就是安安静静等那一家人来了。   ————   小小的孩童赤着脚在田野里飞奔,皮肤被晒得黝黑,带着青草和阳光的气息,一路飞奔到了村小学,趴在教室的窗户上叫:“阿云,你阿爸阿妈回来了,还有你弟弟,看着可真神气!”   听到外头咋呼的叫声,何云抬起头看了窗外一眼,又转头回到书本里,还是村小的校长兼唯一的老师说:“既然你爸妈都回来了,那今天你就提前放学,快点回去吧,以后去城里也好好学。”   听了这话,何云嘴角微弯,忍不住露出一点嘲讽的笑,但还是规规矩矩的谢过老师,把半旧的书本收进破破烂烂的军绿色帆布书包里,说了声老师再见,就默默起身离开了教室。   那个过来通风报信的小娃子何阿狗,则追在何云身边问个不停:   “你会不会跟你阿爸阿妈进城去?”   “以后还回不回来?”   “城里的学校是什么样的?”   “那你以后是不是就不用砍柴禾了?”   统共十来分钟的路程,那小娃子说个不停,何云却一句话都没有答。   她心里似乎藏了很深的心事,就连脚步都是缓的,一点也没有对许久不见的父母的憧憬和激动。   最后,那小黑娃问了一声:“那你想去城里不?”   这一回,何云终于有点反应,她黑黝黝的眼珠子看了那小娃一眼,唇角微微勾了勾,似笑非笑的:“我也不知道,也许是想的吧。”   或者说,曾经,这是她魂牵梦绕的梦想。   上辈子,她梦想成真,却发现城里的日子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好。   谁想到重来一回,她又回到了自己的少女时代。   何云恹恹的看了一眼自己家的方向,老旧的土坯房前这时候围满了好奇的村里人,最显眼处,是一对打扮得光鲜亮丽的夫妇,还有个胖乎乎白嫩嫩的小男孩儿。   那就是她所谓的父母和弟弟了——何云在心里冷冷的笑了一下。   曲美芝穿着一件洋红色的呢子大衣,头发烫着如今最洋气的细羊毛卷,脸扑得极白,嘴唇却涂得过红了,脚上穿着一双细高跟的小皮鞋,所以对村里的泥巴路十分嫌弃,一路上眉头都没松开过。   即便是见到好久不见的女儿,她的脸依然是紧绷绷的,看了一眼那个瘦成柴禾的大女儿,又马上移开了目光。   何大平则很是不满的冲过来,对何云开口就是一通训斥:“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连老人都不会伺候,就会吃干饭浪费粮食!”   还是村长在边上打圆场:“这丫头才多大点年纪,她奶生病,她也跟着生了一场大病,可受了不少罪。”   对村长,何大平的态度倒好了很多,又是感谢对方帮自己料理后事,又是递辛苦包封,看起来他在城里赚了些钱,和去年过年回村的时候都完全不一样了,出手大方了不少。   村里人终于散去,只村长被何大平拉着,说是有点事想商量,然后一行人,连带着始终在旁沉默不语的何云,都进了那间破旧的平房里。   曲美芝一进屋,更觉得无处下脚,寻了半天才找到一处干净的地方踮脚站着。   他们的小儿子,那个叫何军的小胖子,则全程舔着棒棒糖,看了一眼那个姐姐,眼睛里全是不屑。   “妈,咱们真要接这人回家?土里土气的,我同学都要笑话我了。”小胖子扯扯她妈的衣角道。   曲美芝摸摸儿子的头:“没事,带不带还不一定呢,不用理她。”   听到这话,何军才转过脑袋,又嘲讽的对那个所谓的姐姐笑了一下,七八岁的年纪,脸上却满是和这个年纪不相称的恶毒。   何云的神情却很平静。   相同的事情再遭遇一回,这时候只觉得可笑。   纵使心里翻江倒海,她的神情还是木讷讷的,看着就不是一个机灵的小孩儿。   何大平嫌弃的看了一眼这个黑痩丑陋的女孩儿,给村长递了一根烟:“我现在在城里做事,您也知道那边处处都不如村里方便,您要是知道什么门路,或者哪家想养童养媳妇的,还劳烦您帮一把,给这丫头找个去处。”   村长接过烟,看了何大平一眼:“你又不是不知道去年隔壁村出了事,还换了个新领导,这一块如今查得可严。”   “我知道我知道,这不是看您手腕厉害嘛,还求您帮个忙,礼金随便给点就是,只要人家愿意给口饭养着这丫头。”何大平涎着脸笑。   老村长打量了何云一圈,还是摇头。   现如今村子里出去打工的多,留村的少,虽还有些讨不着媳妇的老光棍,但是看着何云这点点大的身板和年纪,村长实在不愿做那份孽,更重要的是,去年县里刚查出一个买卖的窝案,闹得很大,隔壁村的村长村干部都被撸下一圈来,在这风口浪尖上,村长也不愿意为了几千块钱,招惹这个麻烦。   他还是摇头:“这丫头当年的手续都是齐全的,你就算带到城里去也便宜,倒比留在村里妥帖。”   村长和何大平低低私语,何云站在边上,木头一样的眼珠子却微微转了一转,又很快定在一处灰白的墙上不动了,还是那副呆板的模样。 第2章 进城   老人过世以后还有各种手续要办,这家人就算再不乐意,还是不得不在村里多呆了一天。   听说要睡在这间低矮阴沉的泥瓦房子里,小胖子何军先是一愣,旋即哇哇大哭起来,怎么都不愿意。   曲美芝也嫌弃的看了一眼用泥巴和稻草搭的炕头,还有破破烂烂早就看不出原色的被褥,对丈夫说:“这地方是睡不得人,咱们儿子细皮嫩肉的,在这地方呆一晚上,还不被跳蚤给咬坏啊!”   何大平一脸不屑:“你以前又不是没睡过,怎么那时候没听你唧唧歪歪的。”   “咱们现在又不差钱,何必委曲呆在这地方,”曲美芝撩了一下头发,“再说了,听说你妈就死在这间屋子,我想着都膈应。”   何大平忽然也觉得屋子里一阵阴沉沉的凉风吹过去,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他点点头同意了妻子的说法,便说带着儿子去镇上找个条件稍微好点的招待所住。   临到出门的时候,曲美芝又突然想起来:“对了,丧葬钱都是你出的,你妈其他钱呢?”   何大平倒是不在意:“老太太又没收入,能有什么钱,大概早花完了。”   曲美芝却不信,又去逼问何云,可何云还是那副呆愣的样子,只会摇头。   曲美芝眼睛在屋里逡巡了一圈,最后定在那张土炕床上,她先掀开褥子,又把草垫全都翻开,狠狠抖了两下。   这点破棉絮烂草褥子,稍微抖动两下就是尘土飞扬,叫曲美芝忍不住狠狠的打了两个大喷嚏。   另两个人早就受不了的跑到门外头去了,只一个何云,还木愣愣的站在边上,盯着她看。   曲美芝看了她一眼,腹诽道:“这丫头怕不是个傻的,也难怪送都送不出去。”   这念头一转而过,现在更要紧的,还是找到婆婆留下来的钱。   曲美芝觉得,那个老太婆精明又厉害,绝不可能没有留下钱傍身。   果不其然,稍微抖动几下,一个破破烂烂的小布包就从草垫子里掉了出来。   “我就知道。”她得意的挑眉。   打开布包,里头足足有三四百块钱,虽然都是零碎票子,没有一张大钱,可对一个农村老太太来说,也很不少了。   何大平都忍不住夸自己媳妇精明,会办事。   几个人说说笑笑准备去县里租房住,至于何云,何大平嫌弃的看了她一眼,要她留在这里看家。   何云只是沉默的点点头,没说话。   出了门,夫妻两个得意了一会,曲美芝又对丈夫抱怨:“我瞅着那小丫头阴沉沉的模样就觉得讨厌,咱们真要把她带回城里?”   何大平看一眼妻子:“那要不你说怎么办?”   曲美芝嘟嘟囔囔几声,自己也没什么主意,还是不忿道:“难不成咱们还要替这丫头掏学费?城里的学校可不便宜。”   九年义务教育阶段,中小学不用学费,但每年还是有几十块的杂费和书本费,以前在村里,老太太从来都是不喜欢何云上学的,当然不会出这个钱,还是校长看何云可怜,杂费也没要她的,又专门给她找了几本旧书用着,只要她有时间就搭着学一点。   “一个丫头片子,上什么学,”何大平说话的口气倒是和他妈一模一样,“以后带回去就要她在家里做饭打扫卫生就是,正好还省了保姆钱,对了,能不叫她出门就别出门,城里的老太太比村上的嘴都碎,省得麻烦。”   曲美芝用力点点头。   何云不知道两人私底下的议论,只从床板底下拿出来艾草条,用打火机点燃了,仔仔细细里里外外都熏了一遍,又把之前拿出来的钱从木柜底下掏出来,用碎布头包了,分成两个用针线缝在内衣里,自己摸一摸感觉摸不出来了,才稍微安心。   最后,她才上床,钻进浆洗得早就褪了色,边缘还溶了不少破洞的薄被子里,小心的摸一摸缝在内衣上的小布包,觉得安心了,才终于闭上眼。   上辈子,她乖乖把何老太太留的钱全都交了出去,反而被曲美芝怀疑她偷藏了钱,直接就是一顿打,但是这一回,她故意留了一个心眼,只把一部分钱留在褥子底下,让曲美芝自己翻了出来,另外的钱曲美芝压根不知道,反而兴高采烈的,还觉得自己精明。   何云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   第二天,老人相关手续办完,轮到何云的时候,何家大人却还是不情不愿的,好容易才在村长的威压下把所有字签完,答应带着这丫头进城。   然后,何云就拿着一个破旧的小包袱,里头只两本旧书,一套早就不合身的换洗衣服,跟着一脸嫌弃的所谓家人,踏上了进城的路。   在村头等中巴车的时候,那个黑小子又满脸笑的凑了过来。   何阿狗比何云大概小了两三岁,也是瘦骨伶仃的,胳膊小腿上还有青青紫紫的痕迹,但是依然掩不去脸上的快活和依依不舍。   他满脸羡慕的围着何云问个不停,何云不怎么理睬他也不在意,哪怕十句里只得了一句回应,依然高兴得不行。   何家另外三个人嫌弃这男孩身上脏,又烦他吵闹,干脆远远避开,只何云,在中巴车即将开过来,所有人都急着上车的时候,忽然低低对何阿狗说了一句:“记住我跟你说的话。”   离他那个醉酒的爸远一点,也不要去悬崖边上。   黑娃子还是傻乎乎的,并不太明白何云的话,只会用力挥手,跟自己唯一的朋友告别,脸上虽然不舍,还是欢喜居多。   何云没有再说话,只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就上了灰扑扑的中巴车。   车子在乡间的土路上摇摇晃晃,时不时狠狠的颠簸一下,似乎正预示着何云黯淡的未来。   之后会遇到多少坎坷,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但是这一回,总有些事情,要不同了——何云想。   ————   何大平和曲美芝原来在恒城打工,后来瞅准机会,开始自己拉队伍做小包工头,一来二去,竟然真赚到了不少钱,还在当地买了房,于是就连心气,都和以前不同了。   虽然这房子也不过是一套半新不旧的二手房,位于一个老小区的四楼,面积也不大,但是终究,这就是他们成为地地道道城里人的象征。   这套房子六十来个平米,只有两室一厅,主卧夫妻两个住着,小儿子住在另一间稍小一点的卧室,至于新来的何云,曲美芝眉头一皱,打发她去阳台打地铺睡。   “咱们家的阳台可是正经做了封闭的,跟一间房也差不多,”曲美芝漫不经心的说,“反正现在天气也热,你睡在地上还凉快点,等天气冷了再给你加个床。”   何云依然沉默着,把自己的小包放在阳台上,可马上被曲美芝狠狠嫌弃了:“等一下等一下,先把你身上的东西都换掉,谁知道里头有没有藏着跳蚤!还有赶快去冲个澡,看你身上又脏又臭的,对了,别冲久了,浪费水。”   曲美芝嫌弃何云身上脏,并不愿跟去厕所,只叫她把换下来的衣服放在塑料袋里直接扔掉,又塞了几件自己不要的旧衣服进去,在门口抱怨道:“咱们家养着你可真是够亏的了,希望能把保姆钱给挣回来。”   何云躲在厕所里,穿着不合身的大衣服,手里紧紧攥着仅有的钱和旧书,飞快把它们重新藏了起来,还是不说话。   “木头一样,怕不是个傻的。”曲美芝嗤笑道,等何云出来,又问她会不会烧饭。   何云的声音蚊子一样,只说自己会烧火。   “真是个废物。”曲美芝嗤,又给何云指了扫帚簸箕还有抹布的位置,要她先打扫卫生,以后再教她怎么用煤气炉做饭。   “以后烧水做饭打扫卫生都是你的事了,”曲美芝颐指气使道,“你是做姐姐的,本来就应该承担起这些责任,家里养着你,可不是让你吃白饭的。”   何云听着她的话,脸上还是木然着,只问了一声:“那我念书的事……”   “念什么书,一个丫头片子念了也没用,”曲美芝不耐烦的说,“行了行了,快点去做你的事,家里有你弟念书就够了,废那什么劲呢!”   何云便不再说话了。   曲美芝鄙视的看了一眼这个干瘦矮小的丫头片子,心里想:看着虽然又笨又蠢的,总还有一个好处,就是老实安静,应该能做点事吧。   她并不知道,看上去连眼神都是呆滞的何云,其实心里早就有自己的打算。   上辈子,从十二岁到十五岁,她整整在何家做了三年免费保姆,连门都很少出。   何大平和曲美芝似乎很不愿她出门,买菜之类跟钱打交道的事也从不让她碰,每次都是曲美芝把菜买回来,再吩咐何云去做。   上辈子何云对此并没有深想,只伤心于父母对自己的轻视和粗暴,伤心不能上学,但是从小被驯化得犹如温顺羊羔的何云对这些并不敢多想,也不能多问。   但凡多问了几句,轻则是一场尖酸刻薄的大骂,重的,直接就是一顿毫不留情的毒打。   在这一点上,何大平倒是和他妈如出一辙,只是打人的时候力气更大一点。   上辈子,何云真真正正是被打怕了的。   哪怕后来真相曝光,她并不是这对狠毒夫妻的亲生女儿,也始终没能彻底从那种阴森的桎梏里挣脱出来,后半辈子过得并不好。   谁想到再睁眼,她竟然又回到了自己十二岁的时候,那个总是打她骂她的老婆子已经咽了气,老婆子心心念念有出息的儿子孙子却连回都懒得回,还是她,一个十二岁的小丫头给办的丧事。   说起来,也真是够讽刺的。 第3章 逃跑   刚到何家的第一天,何云试探着问,能不能在附近逛一逛。   “出去做什么,丢人现眼的!”曲美芝马上骂道,“你一个乡下丫头可不能乱逛,要是叫人瞧见,说不定就会被买到山里,给那些穷汉子做媳妇去。”   然后,她当着何云的面,用力一甩,关上了大门。   何大平在外头跑工程,曲美芝主要管着仓库,那仓库就在楼下,所以她平时很少出门,就算偶尔出去,也总会反锁大门,防何云防得厉害。   上辈子何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弟弟可以大大方方去上学,随意出去玩,而她,却不得不像一只蝼蚁一样缩在阴暗的角落里。   后来真相大白,她才恍然,其实就是这对夫妇心虚加上吝啬而已。   ————   何军挺烦何云的。   这小子霸道惯了,对于家里多了一个人很不爽,再说了,何云也不像自己其他同学的姐姐,都是香香软软的,看上去精致又漂亮。   就算是做保姆,看上去也太土气了,上不得台面。   欺负起来也不得劲。   明明比自己大了不少,但细胳膊细腿的,又矮,被他一推就倒,可惜连哭都不会哭,木头一样。   刚来的头两天,小胖子扯过何云的头发,踹过她,还把她当马一样骑,他妈也不管,但是这个乡下丫头实在太不做声了,真的就跟一个傻子一样,不哭也不叫,何军很快就觉得没趣,彻底转移了视线。   欺负这丫头,还不如打游戏有意思呢。   殊不知,这些都是何云上辈子被长期欺负以后摸索出来的经验。   这小胖子欺负人的时候,喜欢听到哀求哭泣,或者挣扎逃跑,可要是没有反应,他就觉得没意思了。   小胖子觉得无聊转移了注意力,何云的日子才终于安静下来,除了辛苦一点,总算不像上辈子那样,动辄就被打骂。   何大军在家的时间少,脾气却很暴躁,何军闹得厉害了,他舍不得打儿子,而是直接就一个巴掌对着何云挥过来,从不留手。   至于曲美芝,她不怎么动手,但是也懒得管儿子,甚至有时候看儿子闹厉害了,反而高兴的笑起来,觉得这孩子能闹腾,以后肯定有出息,她一笑,何军就会更加来劲。   这一回,何军不闹了,何云也不知道躲过了多少皮肉之苦。   如是,又安安静静的过了一周。   何云始终都是老老实实的,不多话,人也勤快,就连最苛刻的曲美芝,也慢慢觉得这么一个小保姆似乎还不错,没有她之前想的那么亏。   她甚至还额外多给了何云一床旧褥子铺地!   这天晚上,何云把做好的饭菜端上桌。   曲美芝惯性把何云的手艺挑剔了一番,说她油盐放重了,菜梗摘得也太干净,一看就是不知柴米油盐贵的浪费精,败家货。   话虽然是这么说,母子俩吃得还挺高兴。   何云是没有资格上桌的,只能等这两个人吃完饭,留点残羹冷炙吃,要是运气不好菜都吃光了,就只能拿干饭拌点菜汤填填肚子。   上辈子,她也试过提前给自己留一口新鲜的饭菜,可是很快就被曲美芝发现了,重重一个耳光不说,还骂她手脚不干不净,后来等何大平回来,又是一顿毒打。   多做了也同样不行,要是曲美芝觉得何云是为了自己吃饱故意多做,甚至宁愿直接把饭菜倒了,也绝不叫她沾这个便宜去。   照曲美芝的话,就是好叫何云知道,她只配吃剩菜剩饭,要是剩不下来,就只能乖乖饿着。   比何军后来养的那条狗都不如。   何云安静的缩在小厨房里,客厅里,电视里一阵“天马流星拳”,小胖子也随即大呼小叫起来,曲美芝敲敲碗,示意儿子安静一点,又问他这次期中考成绩怎么样。   小胖子不大耐烦,眼睛盯着电视,含含糊糊说还行,又说周末要开家长会了,要他妈准备下。   “叫你爸去,”曲美芝不耐烦的说,“每次去都是被老师批评,你可什么时候给我争点气!”   “没事,”何军扒着饭,“我爸说成绩不好也没关系,他当年一样不会念书,不还是当了老板。”   曲美芝心里虽然也是这么想的,但还是啐了儿子一下,叫他快点吃饭。   小厨房里,何云的眼睛却是一亮。   她一直期待的机会,终于来了。   何云之前就算过了,她身上藏的钱足够她买一张去江省的车票,去找她的亲生父母。   在乡下的时候何云也想过提前跑,但是那片村子连带着方圆几里的镇上,地势偏僻,周围都是大山,只有一辆中巴通往县城,别说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就算是成年人都不好跑。   进了城以后,何家对她也很防备,压根没机会出门,就来那天被个邻居看到了,问起来,只说是乡下来的亲戚,到他们家寄住一阵,过几天就走。   以至于上辈子何云在这种老人众多的小区住了这么久,都没什么人对她有印象。   后来要不是真相大白,说不得等她再大点,真会被这对狠心的夫妇,再给卖到山里去。   但是,再让何云老老实实等三年,忍饥挨骂伺候这家人,肯定是不可能的。   她不过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机会。   何云现在的年纪还太小了,先不说车站肯不肯卖票给她,就算是上了车,也一样有被抓回来的可能。   何云觉得,她要是逃跑又被抓回来,那对夫妇真有可能把她活活打死。   所以,不到时候,何云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而曲美芝去参加何军的家长会,对她来说就是一个难得的良机。   这天是周末,何军的学校开家长会,何大平还是没空,曲美芝没法子,只好骂骂咧咧去给儿子开会,这一开,就差不多要大半天的时间。   临走前,她吩咐儿子看好门,尤其不能叫何云随便跑出去。   何军当面连连点头,等他妈一走,转头就拿着钱打街机去了,甚至都没想过把门反锁,大概在这小胖子心里,何云跟个瘟鸡似的,就算要她出去,她也不敢。   即便如此,出门前何军还是学着父母的模样狠狠吓唬了何云一通,然后才趾高气扬的反手甩上门,打游戏去了。   直等到何军下楼的声音远了,何云才抬起头,深吸了一口气。   看着随时可以出去的门,她只觉得心如擂鼓。   何云捂着心脏,努力平静了一会,又跑去阳台看,确认何军已经快出小区了,才飞快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她其实也没什么行李,就只有被她小心藏好的三百多块钱,还有两本旧书而已。   然后,何云走到门口,再次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打开门,战战兢兢又迫不及待的伸出脚碰了碰门外,然后,就忍不住轻快的跳了出去。   外头的空气,比那间屋子里的闻起来香甜百倍。   何云的脚步越来越快,最后就像是飞了起来。   她下了楼,绕过绿化带,远处是几个小孩子玩耍的吵闹声,两三个老头老太太端着椅子正在晒太阳唠嗑。   一个老太看见个黑黑瘦瘦的小丫头,飞也似的从楼道里窜出来,穿得还破破烂烂的,便好奇问那是谁家的孩子。   另一个老太看了一眼:“好像是四楼何家的亲戚吧,前一阵子看到过一回,我还以为早回乡下去了呢。”   何家刚搬进来不久,也不大喜欢跟邻居走动,就算是最喜欢打听家长里短的老太,也只知道这家是做生意的暴发户,还有个胖儿子,特别能闹。   至于小女孩儿,真是没什么印象了。   何云没理这些说着闲话的老人,旁边小孩儿吹出的五彩斑斓的肥皂泡,或者皮球和跳绳也同样引不起她丝毫的注意,她的双脚细弱得惊人,跑起来却像是一只灵活的小鹿,很快就出了小区。   小区外头是一条小小的商业街,就是那种居民区旁边最常见的街道,两边都是各种店铺,除了寻常的饮食和日杂以外,还有两家街机厅挨在一起,里里外外全是大小不一的孩子,有举着钱等机子的,也有馋着脸踮脚看的。   何云一看到街机厅门上贴着的拳皇头像,心里就不由一紧。   何军肯定在里头玩呢。   何云飞快在孩子堆里找那个小胖子。   何军今年八岁,从小能吃会睡,长得也格外高壮,尤其是脖子,比寻常孩子粗了一截不止。   所以何云很快就看见了那个小胖子,这时候正挤在一台机子前,和人推搡着想要抢下一个上机的名额。   何云微微舒了一口气,加快了脚步,从马路对面,飞快的走过去,把街机厅甩在身后。   她正在琢磨等下要怎么走,怎么说的时候,忽然脚下一滞,一侧身,飞快钻到旁边的店子里,紧张得屏住了呼吸。   没想到何大平这么早就回来了!   虽然看起来,刚才何大平并没有发现自己,但要是等他回家发现自己跑了,会不会追出来?又会不会报警,或者做什么其他的举动?   毕竟名义上,自己还是何家的孩子,何大平手上也堂堂正正捏着自己的户口纸。   就算说自己是拐卖的,大概也没什么用处,绝大多数大人,还是更容易相信大人。   何云的脑子飞快转了起来。 第4章 抉择   何云对上辈子这一天印象十分深刻。   那一回,曲美芝早早去开家长会,何军转头就出去玩去了,何云倒是老老实实没出门。   直到中午曲美芝从学校回来,大约是挨了老师一顿批,又找不见儿子,干脆把怒火全发泄到了何云身上,劈头盖脸骂了她一顿。   那天何大平该是晚上才回来的,回来的时候醉醺醺的,夫妻俩又大吵了一顿,何云那时候不明真相,又不知道躲,被发酒疯的何大平一下扇到了墙上,脸当即就肿了起来。   从那以后,她的一边耳朵总嗡嗡的响,听不大清楚声音,后来就算去看了很好的耳鼻喉医生,也没太大改善。   没想到重生一回,何大平这么早就回来了,何云首先担心的,还不是他会不会发现自己,被抓回去怎么办,而是她记忆中那些人和事,有没有改变。   何云紧张得觉得自己的心脏都痉挛了一下。   其次,才是何大平的威胁。   她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拼命告诉自己不要害怕,要冷静。   她不再是上辈子那个爹不疼妈不爱,无依无靠的小姑娘了,这一回,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也一定能从这个该死的地方逃出去,回到真正的家人身边!   何云的手脚冰凉,全身僵硬,强迫自己做深呼吸,然后借着店里货架的阴影,朝外看去。   何大平离店门大约只有五六步的距离,看上去心情挺好,嘴里还哼着歌,大步流星就从小店门口走了过去,很显然,他并没有注意到那个溜出来的所谓女儿。   等何大平走过去,何云才舒了半口气。   这时候,坐在柜台后的店主忽然问:“小姑娘,你要买什么?”   原来他刚才看何云左顾右盼的,还以为她是在找东西没找到。   何云忍不住寒毛直竖,她努力缓解情绪,从怀里摸出一张准备好的零钱,说:“我,我买瓶矿泉水。”   她的声音还是抖的,但是这个小女孩子本来就比同龄人瘦弱不少,声音也怯怯的,倒也不惹人怀疑。   拿了水,拧开瓶盖喝了一口,何云才觉得好多了。   她也不敢立即出门,而是在小店门口观望了一下,想确认何大平是不是已经走远了。   如果何大平真的提前回了家,那也就意味着她逃离的速度必须加快,之前做的预案,或许要推倒重来了。   但是这时候,何云却惊讶的瞅见何大平在街机厅门口教训起了儿子。   何大平不算高,但是身形很壮实,和何军站在一起,一看就是两父子。   他刚才从街机厅门口经过的时候,忽然听见店里传来一阵熟悉的大呼小叫,回头一看,啧,可不就是他那个混蛋儿子在里头耍!   何大平是个粗人,对于学习成绩不在意,却很厌恶儿子玩游戏——主要是太浪费钱,他觉得心疼。   尤其这时候何军正挥舞着手臂,大模大样和另一个大孩子在炫富。   “老子有的是钱,就算把这台机器包下来也行!”熊孩子大声嚷嚷道。   何大军一听,心里的火就起来了。   老子辛辛苦苦在外头打拼,龟儿子倒好,挥霍起来毫不手软。   他于是直接冲进去,把何军拎过来就是一通骂。   等骂得差不多了,他才想起来问:“你怎么没上学?你妈呢?”   在何大平面前,小胖子老实得多,低眉顺眼答:“今天周末,我妈给我开家长会去了。”   何大平一拍脑袋,想起是有这事。   他正想叫儿子把身上的钱都拿出来,乖乖回家的时候,忽然背后传来一个温温柔柔的声音:“大平哥,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何大平回头一看,发现是旁边发廊的小丽。   他嫌弃的看了一眼儿子,快速挥挥手:“算了,看在今天放假的份上放你一马,等下早点回去,省得你妈找不到你又生气。”   然后,满脸笑容的就往小丽那边迎了过去。   何军刚才还提心吊胆的,突然发现他爸竟然不管自己了,满脸喜色,也懒得管他爸干什么去,脚底下一抹油,又贴到心仪的街机上去了。   何云捏着矿泉水瓶子,看着何大平跟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上了街边的小二楼,才舒了一口气。   看起来,她上辈子的记忆并没有出错。   ————   何云在公交车站台上,仔细研究着路线。   她首先看了一眼去长途车站的。   何云身上早就准备好了零钱,这时候完全可以直接买到江省的汽车票,尽快找她的亲生父母。   何云上辈子,甚至没有机会见到她的生母。   那一次,她被解救出来的时候,那个可怜的女人已经在一年前因病去世了,只给自己留下几张温柔而忧郁的照片。   听别人说,那是一个很温柔美丽的女人,非常爱自己的女儿,女儿被偷走以后,她就积郁成疾,甚至没撑到重新找回孩子的那天。   何云那时候看着照片就想,要是她从小是在妈妈身边长大的,肯定不会像现在这个样子。   而现在,一切还来得及,妈妈还活着,还在病床上等着自己,等着这个十多年没有见过的女儿。   但是……   何云又看向另一个站牌。   还有另一个人,现在也在危险之中,而且,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何云甚至不确定,她还来不来得及救他——之前曲美芝对她的看守实在是太严密了,她根本没有找到逃跑的机会。   上辈子何云被公安找到,是因为一桩命案。   三年后,因为一场泥石流,一具孩子的尸体从山坡里被冲到了附近修路的工地上。   那是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子,骨骼细弱,而且是被虐待致死再抛下山崖的。   公安机关很快立案,经过大量走访以后,把矛头锁定在了何家村。   三年前,何家村丢了一个男孩,家长却并没有报案。   再往下仔细查下去,这个孩子还是被人贩子拐卖来的,买孩子的是个老酒鬼,说是为了传宗接代买的孩子,后面却也是他醉酒以后,生生把孩子打死了,又抛尸山崖。   对于自己的行为老酒鬼供认不讳,但是最后悔的却不是孩子没了,而是他当年那几千块钱,白白打了水漂。   然后又是一桩窝案曝光,和隔壁村子一样,这个外表看起来朴实异常的小村庄,内里其实污秽丛生。   何云就是随着这起案件,一同被救出来的孩子。   被拐卖的孩子,命运其实也分很多种。   运气好的碰上一户条件不错的人家,甚至或许还能得点宠爱,然后被洗脑成传宗接代的顶梁柱,全然不知,自己的人生其实是被恶意扭曲过的。   运气差的,就像何云这样,成为被抽打的牛马,连人都不配做。   更差的,就像何阿狗那样,草芥一样死去,然后刨个土坑埋了,甚或随手扔了。   那时候的何云刚知道自己的身世,满心都是惶恐不安,那些陌生的,自称是她真正家人的人,并不能给她多少安慰和信任。   被关了三年,再加上长期的虐待,任何陌生人都叫她打心底里的恐惧。   何云被解救出来以后,又过了好些年,经过长期的治疗,她才稍微走出了曾经的阴影——虽然很快,又陷入了新的泥潭。   即便如此,有些人,却永远留在了山里,再也无法离开。   要不是何阿狗的尸体被人发现,她或许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所以,何云心里明白,即便重生回来,她也是欠了何阿狗的。   离开村子的时候,何阿狗除了经常被打,人还好好的,但是如果没记错,那个酒疯子杀人抛尸的日期,就是今天晚上。   哪怕已经过去三年,一看到警方通报,何云马上就能想起那天来。   那是一个雷雨夜,她被何大平狠狠打了一个巴掌,半边脸又疼又肿,耳朵也在嗡嗡作响,缩在阳台的角落里,窗外霹雳轰鸣,大雨倾盆,冰凉的雨水从阳台的窗户缝里渗进来,汇成一条细细的溪水,留到她脚边。   与此同时,另一个和她遭遇类似的男孩,在一顿毒打之后没了,然后被丢进了村后的悬崖底下。   站在公交站台上,何云看了一眼天色,她现在,大概还剩十小时的时间。   上辈子她被接回真正的家的时候,无意间和何阿狗真正的家人打过一回交道。   那是一对神情黯淡的中年夫妻,举止斯文衣着考究,一看就是好人家。   他们羡慕的看着何云,问了些关于何阿狗的琐碎事,只可惜那时候的何云,也实在说不出什么能叫他们觉得安慰的事。   何家村的日子,何阿狗的遭遇,可从来就挨不上一个好字。   这对夫妻很快就被工作人员带离了,对话的大多细节,何云也早就忘了。   只一件事,她却记到了现在:何阿狗的亲生父母,这时候就在桓城,而且离何大平家并不远。   “你那时候竟然离我们这么近,要是早碰见了,说不定,我的孩子也能得救了。”那位父亲伤心的叹气。   其实谁都知道不可能,可要是万一……呢?   后来,何云又从新闻报道里知道,那对夫妻就在桓城一座颇有名气的商场里开店,店里还贴满了关于儿子的寻人启事,当地不少人都知道。   只可惜上辈子,何云压根没机会去那个商场。   但是这一次,何云想,她要去找那对夫妻,她要去救何阿狗!   作者有话说: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宋尧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宋尧、小豆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宋尧、青青青青青呀 10瓶;平安健康是福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章 向阳   桓城商贸大厦是前几年才建好的商业大楼,才开业就取代了桓城国营百货公司的地位,成为当地最有名的购物场所。   这时候,能去商贸大厦买身衣服,可是件很值得炫耀的事情。   所以商贸大厦在公交站牌上还有专门的一站,一下站台,就能看见一幢簇新的六层大楼,立在马路旁边。   要按十几二十年后的眼光看,这幢楼也说不上什么新奇,甚至还过于板正了,但是放在这时候,带着装饰灯的展示橱窗,落地玻璃墙,还有格外挑高的层高,和在明亮灯光照射下显得异常婀娜多姿的模特假人,都带着一种和原来逼仄阴暗的老百货公司截然不同的气质。   也因此,这里还没开业,铺位差点就被抢疯了。   这时候,想要在商贸大厦里开一家店,不单单要有钱,还要有本事。   包景善就是这么一个有钱,且有本事的人。   他八十年代就下了海,凭着好眼光和敢打敢拼的气魄,很快就和同时期的竞争者拉开了差距,成为最早一批万元户,以及十万元户。   眼看着一切步入正轨,日子越来越好的时候,他的孩子丢了。   两岁不到的娃娃,在院子里晒了一会太阳,大人只不过一个转身,孩子就被人抱走了。   几个亲戚朋友当即去找了,但运气差没找着,孩子就这么彻底丢了。   包景善的妻子差点疯了,抱着孩子的摇篮嚎哭不已。   包景善当时正好在外头出差,接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晚了两三天,孩子早就不知道被抱去哪里,又已经过了几道手了。   即便如此,包景善还是一咬牙:继续找!   可是人海茫茫,地方这么大,人这么多,要怎么找?   包景善到底是个能干人,通过几年的打听和分析,他梳理出几条孩子可能被拐卖的路线,最后,他把目标锁定在了谷省。   这里山多地少,村寨成群且闭塞,不少地方都有买卖孩子和女人的风俗,最重要的是,他们老家某些道上的人,和这边往来频繁。   可也就到此为止了。   包景善最后在桓城落足的时候,也有些走不动了。   这就像是一场注定无望的追逐,把全家都拖得精疲力竭,最重要的是,根本看不到希望。   他找了整整五年,家里虽还有些钱,但是光景跟之前比是大大不如了,妻子的精神也是时好时坏,实在承受不住一次次的期盼和失望了。   五年里,包景善才发现,原来丢孩子的父母竟然有这么多。   绝大多数人无望的寻找几年,就只能无奈放弃了,也有些人坚持得久一些,但总归逃不过家破人亡的落魄。   也有极少数真把孩子找回来的,那些少得可怜的成功案例就像是吊在前头的一点星光,看得见摸不着,却总冀望着能落到自己手里。   终究有一天,包景善累了,实在跑不动了,他的妻子也终究要撑不住了。   “咱们的儿子肯定就在这里!”其实心里没有一点把握,包景善还是信心十足的对妻子说,“我们就留在这里开店,说不定哪天,就能碰见他!”   妻子神情呆滞,但是一说起孩子,眼睛里还是亮起了光:“是啊,到时候,我肯定一眼就能认出他来!”   然后,包景善就想办法在当地最繁华的地方盘下了一个店子,一边做生意,一边在附近贴贴传单,不时还去周边转一转,期待着奇迹发生。   只可惜,这几年生意虽还不错,孩子却依然了无音信,唯一欣慰的是,他妻子随着生活安定下来,精神渐渐好转,只偶尔,还忍不住对着那个婴儿摇篮发呆。   这天包景善的店门口,忽然来了一个小女孩儿。   女孩大概七八岁上下,极瘦,头发又细又黄,枯草一样,穿着一件很不合身的旧T恤,破洞的运动鞋,站在门口小心翼翼的看他。   因为找了几年孩子,包景善一看到这样的小娃娃,心里就一阵阵发软,他也不知道这孩子是跟父母走失的,还是附近工人的孩子,干脆从抽屉里拿出一把糖,对着这孩子挥挥手,示意她进来吃。   女孩没动,只用一双和枯瘦小脸相比格外大的眼睛,直愣愣的看着他。   包景善便走出去,笑着问:“你爸爸妈妈呢?是不是找不到他们了?”   女孩眼睛骨碌碌转了一圈,看看店门口张贴的寻人启事,又看向他,用很低的声音说:“我见过你儿子。”   何云这时候才知道,原来何阿狗其实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包向阳。   才不是什么不值钱的阿猫阿狗,而是他父母心里的太阳。   包景善一愣,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像是想相信,可看着面前丁点大的孩子,又无法说服自己相信。   那女孩指着照片上一张胖乎乎的婴儿照片:“真的,他和我们村里的何阿狗长得一模一样,今年也是十岁,而且,他爸就是七年多前花钱把他买回去的。”   女孩说得有条有理,而且,听起来太真实了。   包景善的心里,忽然一阵战栗。   那是些微的希望,夹杂着对失望的恐惧一齐上来的战栗。   在寻找孩子的过程中,他已经体会过很多次这种战栗了,虽然每一次,都是以失望告终。   包景善勉强挤出笑,努力稳住自己的声音:“孩子,这事,可不是开玩笑的。”   “我没开玩笑,”女孩黑黝黝的眼睛盯着他,眼睛里全是认真,“我们村子里好几个买来的孩子,我也是,叔叔,你能帮我找我真正的家人吗?我还记得他们的名字和地址。”   包景善心里,又是一阵战栗。   他把女孩领进店里,让她先坐在店里的小桌子边上,没急着盘问,而是转身给孩子倒了杯水过来。   壶里的温开水细细落进透明玻璃杯里,包景善也在努力稳定自己的情绪。   “冷静点,”他对自己说,“那只是一个孩子的话,不一定靠得住。”   又过了好几分钟,他才端着水杯,慢慢走过去,脚下似有千斤重。   女孩接过杯子,喝了一口水,咄咄的目光还是盯在他身上。   包景善紧张的抽了一口气,濡湿的手掌在裤腿上磨蹭了一下,终于继续问女孩她村子里的情况,还有那个,何阿狗。   女孩说的村子包景善知道,甚至还去过一趟,不过他当时更关心的是隔壁村子,那年一起买卖人口的窝案被查处,那个村子发现好几个被买过来的小孩子,其中有个跟他儿子很像。   只可惜,那趟还是白跑。   “何家村,何家村,”包景善喃喃自语,“或许真有可能。”   更叫他忍不住相信的,是女孩有条有理的话语。   “据我所知,我们村里被买来的孩子,加上我一共是四个,”女孩说,“就我一个女孩,其他三个都是男孩。”   “我们村有户人家之前是专门做拐子的,所以买孩子很容易,买我这家人,当初是因为生不出孩子,有人跟他们说养个大点的,可以给他们的儿子做领路人,拐子手上女娃又不值钱,才买的我,”说起自己的遭遇,女孩脸上有一种和年龄完全不相符的冷漠,“何阿狗的爹则是因为想有个传宗接代给他摔碗的,才买的孩子,其他几家情况也差不多。”   所谓摔碗,其实就是出殡的时候摔孝盆,只有家里的男丁才能做,保佑死者顺利进入地府,投个好胎。   一听到这话,包景善不由自主就信了三分。   在之前的寻找过程中,确实很多时候,买家都是类似的心理。   至少说明,面前这个孩子不是在胡言乱语。   而且,女孩对那户专做人贩子的人家,描述也十分详尽。   据她说,那户人贩子和她的养父母是亲戚,所以自己才听说了这么多的细节。   其实,何云这话是半真半假。   那户专门做拐子的确实和曲美芝有点亲戚关系,甚至自己,还是曲美芝亲手偷回来的,这些都是真的,只不过,是三年后公安机关审问出来的事实。   九十年代末,DNA检测费用虽然降低了不少,但是对绝大多数人来说依然是天价,要不是挖出了一整条线,何云和何阿狗也没办法这么快找到自己真正的家人。   只不过这一回,这些事情就成了何云偷听来的消息了。   这些所谓偷听来的消息,显然极大的取信了包景善。   这个一度陷入绝望的中年人,心里的火再一次被点燃了。   他在原地盘桓了一圈,第一个反应当然是报警。   但是他又很快打消了这个想法,或者说,暂时还不行。   之前五年的寻找和解救,让他对那些买孩子的惯犯村有了一定的了解,那些村民看起来淳朴和善,但一旦牵扯到自己人的利益,通风报信护短藏匿只是最基本的操作,包景善甚至还碰到过全村人举着棍棒驱赶过来救人的民警还有志愿者的场面。   而那时候,被拐卖过来的孩子,早就被偷偷藏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下次再想找,只会更加困难。   而且,包景善又看了一眼那个坐在桌边,安静而瘦弱的女孩。   就算他信了这孩子的话,警方又会信?   现如今可是证据说话的时代,而他能拿出来的唯一证据,不过是一个小姑娘的空口控诉。   包景善又迟疑了。   但是最终,叫他决定行动的原因,还是女孩的话。   “何阿狗被打得很厉害,”何云说,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更加刻骨的真实,“他养父是个酒疯子,一喝醉就会打他,打得遍体鳞伤的,要是再这么下去,说不定哪天,他就会被打死了。”   包景善神情一凛:“要是我回村子救人,你能不能领路?”   何云点点头。   “那就走!”包景善说。   就算那孩子不是他亲生的,毕竟也是一条人命,能救就救!   作者有话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夜空中最亮的星 20瓶;37131664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章 煽动   包景善先去找了和他关系不错的民警,这位民警也是个嫉恶如仇的,之前帮过他不少忙。   听了包景善的话,民警却只能摇头:“你肯定不能就这么直接抢,那跟拐子有什么区别。”   请民警出面抓人也不行。   “没有证据,我们也不能随便出警,再说,就算出警,也需要当地村委的协助,不可能随随便便就去村里抢孩子。”   如果这个叫何云的女孩说谎也就罢了,要是说的是真的,村长也是拐卖链条上的一环,那调查取证,以及解救孩子的工作就会更困难,而且尤其不能急。   “这样,我们尽快立案展开调查,只要找到证据就马上行动!”民警说,“还有这个孩子……”   他为难的看了一眼何云,这个孩子的年纪太小了,她的报案也实在无法取信,按理应该先联系家长核实情况,尽量把她送回去,但是当孩子撸起袖子和裤腿,露出里头青青紫紫痕迹,和瘦得没有一丁点肉的四肢的时候,民警觉得,这时候联系家长,就真是把她往火坑里推了。   至于这个女孩说的,她记忆中亲生父母的姓名地址,民警也只能先帮着联系,这时候户籍系统还没有全国联网,也不知道对方的电话,只能先联系当地派出所,再去找人。   就算孩子的记忆没有出错,这一来一回,至少又是几天时间。   总而言之,现在还不能急。   包景善心里刚刚燃起的火焰被稍微压下去了点,他看一眼那个瘦骨嶙峋的孩子,从她身上的伤又联想到另一个孩子,只觉得心里的火虽然压低了,却火星四溅,直接往五脏六腑,甚至骨髓皮肤上蔓延,烧得他生疼。   “这样,我先立案登记,把这孩子交给我们女警照顾着,”民警说,“那边我们也会竭尽全力查,只要有一点线索,就马上出警。”   他把之前的话又强调了一遍。   包景善沉默的看了女孩一眼,点点头。   纵然心急如焚,包景善也清楚,他确实不可能直接冲过去抢人。   再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就算抢也是抢不出来的,反而容易打草惊蛇,影响了后续的解救。   只心里,就像是扎着一根刺。   冷冰冰的骨刺戳在心头肉里,一下一下,刻骨焚心。   “什么,你十二岁了?”民警正在给那个小女孩子做登记,写着写着,声音忽然一下子提了起来。   包景善飞快的转过头。   比一般七八岁孩子还要矮小的女孩子,单薄得好像风一吹就散,瘦骨嶙峋的手臂上,几条伤痕明晃晃的显露在外头,一道叠着一道。   照女孩自己说的,她虽然到了小学要毕业的年纪,但是连学都没上过几天,因为那家人不让。   包景善又更快的移开了眼睛。   但是这一幕却深深的印在了他脑子里,怎么都无法驱散。   就好像亲眼看着自己的孩子,也被这么对待一样。   心里的刺,又往下扎了三寸。   包景善快步离开了这里,要不然,他也不确定自己会做什么。   可是才一个转眼,在停车场里,那个女孩子又悄悄尾随了上来。   “你怎么……”包景善一愣,下意识的往女孩身后望过去。   后面没有跟着人,包景善猜,这女孩应该是自己又偷偷跑了出来。   小小的女孩盯着他的眼睛:“何阿狗现在很危险,如果不快点去救,说不定什么时候人就没了。“   包景善的脑子里越来越混乱。   “他的眼睛和你一模一样,鼻子也有点像。”   恍惚间,真有个和自己很像的小男孩儿,在向自己求救。   也是这般瘦,身上也是青青紫紫的。   “他被打得很厉害,但还是笑呵呵的,他也知道自己是买来的,所以常常幻想城里的父母来接他回家。”   心里的刺钝钝的搅了起来。   “他们家在村子里也是很偏的,你又有车,偷偷把他接出来,惊动不了村里其他人,”何云继续说,”接出来以后再报警就是,他被打得比我更厉害,他养父至少也是一个虐待儿童罪,跑不了的。”   更重要的是,他们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包景善用力握了一下手里的车钥匙。   他有一辆老式越野车,这些年间陪他跑了不知道几里路,见过不知道多少山山水水,左前方的凹陷是他有一年跑山路的时候,因为不熟悉路况,被一块路边的山石撞出来的,右后方玻璃窗上还有一道裂纹,是被一个村子的人用砖头砸的。   这些磕磕碰碰的痕迹,包景善并没有去修复,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可能,是因为这些,全是他这些年遭遇留下来的印记吧。   就像是某种,并不圆满的纪念。   “上车。”他的声音低低哑哑的,和平时不太一样,就像是胸腔里,积聚着即将爆发的火。   何云像一只灵巧的小鹿一样跳上副驾驶座,又被他赶到了后座去:“你太矮了,不能坐在前头。”   何云乖乖换到后头。   车子开出去一截,包景善才闷闷道:“我也就去看看,要是情况和你说的有一点不一样,我都不可能把那孩子带出来。”   其实他自己都说不清自己是中了什么邪。   后座传来一声清脆的答应声,倒终于显出几分天真烂漫来。   ————   曲美芝从学校回来的时候,积攒着一肚子的气。   家长会公布成绩的时候,儿子的成绩就是倒数的,叫她完全没法抬头见人,好容易挨到家长会结束,又被班主任特意单独留下来,告了一堆状。   曲美芝是很以自己这个高大敦实的儿子为荣的,也并不觉得同学间打打闹闹有什么大不了的,能从别的孩子那里讹到钱也是他自己的本事,这世道,正经读书有什么意思,没看她男人小学都没毕业,赚得比这几个臭老九多了不知道多少嘛。   只可惜,这些念头也只敢在心里想想。   就算不大看得起学校的老师,曲美芝骨子里到底是有些自卑的,面对老师的告状,也只能唯唯诺诺点头答应,保证回去一定好好教育孩子。   她心里烦,就想找个发泄的渠道,可是一推开门,看到空荡荡的家里,她的打算全落了空。   那个死丫头,跑哪里去了?   还有她儿子,又到哪鬼混去了?!   曲美芝心里的火更盛了。   她这时候并没有想到,何云已经跑了。   一个屁点大的乡下丫头,人生地不熟的,兜里也没钱,能跑哪里去。   再说了,曲美芝压根不觉得那个唯唯诺诺的小丫头有跑的胆子。   她只在猜,说不定是儿子把那丫头给带出去了,也不知道搞什么鬼。   曲美芝也懒得去找,只想着等他们回来,用笤帚好好教训那个小丫头片子一顿,免得不知天高地厚,竟敢随便往外跑。   这么一等,就等到了下午三点多,把手里的钱全都砸在街机厅的何军,才慢悠悠的往家里晃。   回到家,一看到他妈,这孩子马上低眉顺眼起来,看起来老实得不得了。   曲美芝早等得心浮气躁,一听到开门声,就拿着笤帚过来,可是看到何军背后空空如也,她一愣:“何云那个死丫头呢?”   何军也愣住了:“她不是在家里看门?”   何军其实也有自己的小算盘:自己跑出去玩,留那丫头在家里当垫背,这样等他妈回来,就算有气,也肯定发在何云身上,等他回来,顶多再听几句啰嗦就没事了。   可惜算盘打得哗啦响,想法却全都落了空。   何军一进门,他妈第一句话问何云,然后手上的笤帚直接就奔他身上来了。   “我叫你乱跑,”曲美芝气急败坏的骂,“你个没出息的,读书读不好,看个家都看不了,要你个废物还有什么用!当初不如直接把你摁在河里溺死,免得操了这份心!”   何军当然也不会乖乖让他妈打,扭头就往门外跑,一边大呼小叫什么打人啦,他妈要杀人啦之类的浑话,倒是叫邻里街坊又看了好一阵热闹。   等到何大平回来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   他浑身冒着酒气,衣服上还有些劣质的脂粉香,脸色潮红,走路也歪歪扭扭的。   曲美芝一看到男人这样子,心里的火更加高涨起来,扑上去又想和何大平撕咬起来。   何大平可不惯着她,大掌一挥,就把曲美芝扇了两三米远:“死婆娘,你发什么疯呢!”   曲美芝被男人打了,神色恍惚,捂着脸,狠狠的瞪着他:“你是不是又跟那个小表子鬼混去了?家里乱成一团,你倒是有闲钱养外头的糟货!”   何大平不耐烦的皱皱眉:“说了都是应酬而已,我要谈生意呢,家里出什么事了?”   曲美芝嚎啕一声,直接趴在地上又哭又叫:“还不是怪你,非从乡下带过来那个死丫头,现在跑了!”   “什么?”何大平一惊,背上一阵白毛毛汗,酒意都彻底消了。   “她怎么会跑的?跑哪里去了?”他质问曲美芝。   “谁知道呢,”曲美芝还是在地上嚎,“说不得你妈把她的身世都说了,人家找自己的亲妈去了呗!”   “那不可能!”何大平对此毫不怀疑,“说不定是你平时太刻薄,叫她怀疑了……警察找过来没有。”   一说起公家,曲美芝也不敢再嚎了,她心里其实也虚得很,脸色白得纸一样,摇摇头低声说:“没有……她总不至于去报警吧?”   “报警了我们也不承认就是,”何大平使了蛮性子,“父母管教自己的闺女,谁能说什么,打死了都不关别人的事!”   “现在总归先把她找回来,”何大平想了想,“找回来就直接往乡下送,既然不愿意在城里享福,给她找个男人好好敲打敲打就是。”   “可不是这个道理。”曲美芝也连连附和道。 第7章 进村   这时候的何云,正坐在开往何家村的越野车上。   时间已经到了下午,天色有些沉,看着像是快下雨了。   包景善也看出了天色不对,他把车停在路边,说是要找个人问问路先。   前几年他是去过何家村一回,但是这时候车上没有导航系统,全凭着司机的方向感和记忆力,若干年前的印象实在微薄,包景善也不指望个刚从村里出来的小丫头认得路,就只能找人问了。   没想到,小丫头却说她认识路。   “你不是刚从村子里出来的,怎么会认识路?”包景善很惊讶。   何云抿着唇,看起来有些心急:“我记性好,而且咱们不能走惯常进村那条路,要绕另一条路,直接去后山。”   包景善疑惑的看了何云一眼,又想着反正已经被小丫头诳过来了,就干脆信她一回。   即便如此,包景善也没想到,何云甚至比当地的老司机还要熟悉路况。   何家村离市区差不多有三十来公里远,谷省多山,桓城也不例外,才出城区没多远,就是一条接着一条,弯弯绕绕的山路,但凡是个不太熟悉路况的司机,很容易就会被绕晕。   何云心里却像是藏着一张异常清晰的地图一样,哪个地方拐弯,哪个地方上下坡,又该选择哪条岔道,她全都一清二楚。   开车间隙,包景善都忍不住诧异的叹:“你记性可真是厉害。”   谷省的路不好开也不好记,在全国都是出了名的,这小姑娘要真像她说的,只走过一回就记住了,那她的记忆力可够厉害的。   何云却只笑一笑,又看向窗外暗沉的天色,心里越来越紧张。   雨,眼看着就要下下来了。   乌云压顶,天光越发黯淡,很显然,马上就是一场大雨。   大雨中的山路,可很不好走。   包景善也察觉到这点,迟疑道:“要不我们还是先回转吧,明天再来也来得及。”   何云看了他一眼,声音里终于藏了点厉色:“如果你不想后悔的话,最好今天就把你的孩子接出来。”   话语里,仿佛藏着某种不详的预言。   包景善便不说话了。   说来也奇怪,他脾气虽然好,但是走南闯北的,信心早就被锤炼得异常坚强,并不是一个容易被左右的人。   更何况对方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   但是,这个叫何云的女孩子,明明看起来瘦弱矮小,可是到了关键时候,说出来的话却像是有千钧重。   总觉得要是不照着她说的做,会发生什么很可怕的事情。   包景善收敛心神,再次加踩油门。   只希望在他们到何家村之前,这场雨千万别落下来吧。   只可惜,这世上不如意事十有八九。   大概才走了一半的路,乌压压的层云中间,忽然就是一道雷声霹雳,然后,豆大的雨点,就哗啦啦一下子全倒了下来。   风也呼啸着,把豆粒大的雨滴直往车窗上甩,甩出一朵朵碗大的水花,然后蔓延成水帘,越野车的雨刮器徒劳无功的左右摇摆,时不时在风雨中颤抖一下。   包景善只能在一个还算开阔的路边平地上停了车:“不行雨太大了,再开下去容易出事。”   何云抿着唇,又看了一眼时间。   车上的小计时器显示,时间是下午三点四十。   上辈子她看过的警方通报上,酒疯子是在别人家吃夜饭,又喝了酒,回去的时候把何阿狗失手打死的,乡下晚上睡得早,吃饭也早,一般人家五点来钟就吃完了饭,就算再加上喝酒聊天,他们至少也要在六点钟以前赶到,再往后,谁知道什么时候就出事了。   但是雨实在是太大了。   泼天的大雨没有转小,反而更加密集,在车身上砸出了金属的铿锵声,一眼从窗户里看出去,只觉得漫天漫地全都是大水,就像是身处的小车,公路,甚至附近的山林原野,全都沉在了水里一样。   确实,这种情况下,根本不能开车。   “先等等吧,这么大的雨,下不了太久,”包景善也只能熄了火,转过来同何云说话,“对了,你是从哪里知道我的?”   其实开了一路车,包景善渐渐冷静下来,觉得那个叫何阿狗的少年是自己孩子的几率实在不高,这个女孩子这么同他说,十有八九还是因为救人心切。   女孩子一看就是长期营养不良,还带着一身的伤,却急着去救另一个孩子,很显然,那个孩子的情况应该很不好了。   包景善之前找自己孩子的时候,也顺带着当了很长时间的解救拐卖儿童志愿者,这时候虽然觉得是被个小孩子利用,倒也没有太大的气愤——那些可怜的孩子,能救一个是一个,说不定就顺带着救回一个心碎的家庭呢。   毕竟他同样也指望着,要是有其他人碰见自己的孩子受罪,也能帮一把。   他唯一好奇的是,这个女孩子是怎么知道自己,又能直接找过来的。   何云的眼睛还是望着水雾弥漫的窗外,听到包景善的话,转过来看了他一眼:“是何阿狗跟我说的。”   包景善根本不相信,他孩子被拐走的时候才两岁,压根不记事,再说了,就算记事,那孩子也不可能知道他父母现在在桓城——他也是两年多前,追着孩子的线索才来这里落脚的。   何云又掉头看向窗外,眉头还是焦灼的拧着:“他做梦梦见的,说他爸是个高个子,力气大肩膀宽,他妈妈很和气,喜欢笑,他喜欢笑就是像了他妈妈。”   这些话,何阿狗还真偷偷和何云说过,何云听到的时候心里也一紧,除了喜欢笑以外,其他竟然都对上了。   说不定,那个还在襁褓中就被抱走的孩子,真记住了他亲生父母的模样。   包景善的心同样也跟着一紧。   是啊,孩子他妈以前真是个爱笑的人,总叫身边的人都觉得快活。   可自从丢了孩子,她脸上的笑,就再也不见了。   包景善忽然什么都不想问了。   就当那个孩子真是自己亲生的吧,就让这点期盼,再延续得久一点吧。   雨势终于渐渐小了。   有力的雨点换成了绵绵的雨丝,洋洋洒洒落在天地间,一时半会,没有止住的迹象。   车倒是能开了,只是山路湿滑,不敢开快。   包景善启动了车子,在发动机的轰鸣声中,继续向何家村进发。   刚才因为大雨耽搁了半个来钟头,又因为车速不快,直到下午五点多,他们才赶到了村子附近。   因为下雨,再加上天色昏暗,路更加看不清楚,但是也不知道何云到底的怎么记的路,依然没有一点迟滞,很顺利的就把包景善带到了目的地。   把车停在一个隐蔽的小山坳的时候,包景善觉得,这孩子可真是一个活地图。   他再次疑惑的看了何云一眼。   这时候,雨再次大了起来,落在车顶棚上劈啪作响,何云趴在车窗边,指着一幢格外偏僻破旧的屋子说:“就是那了,何阿狗就住在那边。”   何云又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五点半,村小学下午四点半就散学,按理何阿狗这时候已经回家了。   但也不知道为什么,那间破旧的屋子里还是黑的,在傍晚的风雨里,显得格外阴森。   何云心里忽然起了一阵不祥的预感。   “我先下去看看。”她说。   外头还下着大雨,村里人这种时候也不乐意出门,就连猫狗都藏在干燥处躲雨,村子里显得异常安静,再加上何阿狗他们家的屋子位置又偏,她有把握根本不叫村里人瞧见她。   在何云想来,如果能在酒疯子回来之前,直接带着何阿狗离开,那就是最好的情况了。   何云从车上下来,也不要包景善递过来的伞,只用一个塑料袋遮着头,脚步轻盈的往那间屋子跑去。   包景善本来也想跟着去,被何云拦住了,只说要他在这里等着,她把何阿狗一带出来,他就开车带着他们赶快离开。   谁知道酒疯子什么时候就回来呢,到时候他要是看见陌生人大吵大闹起来,那才麻烦。   到了这时候,包景善又迟疑起来。   就真私下里,带着个孩子直接跑了?   要真是拐来的还好点,可要是不是呢?   这不是违法犯罪?   包景善忽然又对自己竟然轻易相信一个小姑娘的话,觉得有些古怪。   那女孩声音里好像藏着某种能蛊惑人心的力量,很轻易就叫他按照女孩的想法做事。   包景善疑惑的摇摇头,又看了一眼女孩在雨里单薄的身影,最终决定,还是先看看情况再说。   要是真像何云说的,那孩子被打得厉害,就直接带着他回去,然后报警。   要是没什么事,那就当先过来探探路,等到警方那边查清楚了,他再作为志愿者,过来帮忙就是。   包景善正琢磨着,忽然,刚跑过去的何云又急急忙忙的跑了回来,敲打着车窗:“快,出事了,快去快救人!”   包景善心中一凛,飞快下了车,跟着何云往那幢房子跑。   雨势渐渐大起来,跟着一道闪电,是连绵的雷声,在山林中回响。   跑到屋前,他才看清楚,屋子的大门是半掩着的,堂屋正当中一条躺椅上,一个醉汉正呼呼大睡,而离他不远处的地上,一个小男孩儿蜷缩在地上,人事不知。 第8章 寻找   半湿的黄泥地上,那个男孩衣衫褴褛,遍体鳞伤,甚至让人不忍直视。   最显眼的是他脊背和左臂上的几处新伤,被抽得破破烂烂的衣服和血肉纠结在一处,一半是暗红,一半还有新鲜的血液在汩汩的渗出来。   包景善的心脏再次被狠狠的戳了一下,差点没直接搅碎。   门是半掩着的,那醉汉还在酣睡,对刚闯进来的人,或者重伤倒地的孩子,依然无知无觉。   只手边一条沾着血的荆条,显示出他在呼呼大睡之前,做了什么好事。   包景善恨不得捡起荆条也狠狠抽他几下!   但是现在,还是救人要紧。   包景善有粗浅的急救常识,这时候飞快的摸了摸孩子的脉搏和呼吸,先松口气:“先上车吧,我车上有急救箱,简单包扎一下,做好保温,就直接去医院。”   风卷着澎湃的湿气吹进来,男孩的体温流失过快,生命体征也有些弱,但是最让人担心的,还是内脏出血的可能。   这时候,他提都没提去村卫生所的事,一是这时候的村卫生所没有急救的能力,二是包景善已经下定决心要把这孩子带走。   就像何云说的,要是再晚来一步,这孩子说不定就真的救不回来了。   包景善不觉得自己是个善人,可也看不得孩子就这么活活受罪。   何云在边上,颤颤巍巍的碰了碰何阿狗冰凉的肌肤。   冷得像死人一样。   要是早一点,再早一点,就好了。   她原本想着,酒疯子怎么也要到晚上才会酩酊大醉,却忘了对这种货色来说,喝酒本来也不分早晚。   打人也是。   只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包景善把地上的孩子抱起来的时候,只觉得他薄得像纸。   这是个比何云还要瘦小的小孩儿,真真正正的皮包骨,骨头都比一般人更细弱些,仿佛一捏就会碎。   也不知道是被人抱起的震动,还是因为温暖的体温,何阿狗稍微恢复了一点神志,模模糊糊的半抬起眼皮,看了一眼抱起他的人。   “爸……爸爸……”他模模糊糊的叫着,然后又昏迷过去。   那微弱而含糊的声音,却比天上的闪电威力更大,一下把包景善的心脏劈成了两半。   他慢慢站起身,小心翼翼捧着这孩子,生怕过度的晃动加重他的伤情,然后又以尽可能快而平稳的速度回到车上,打开急救箱,给这个孩子做简单的处理。   何云也在旁边帮忙,飞快的递过去各种止血药,纱布,还有保温毯之类。   她无意间看到包景善的神色,严肃得近乎于狠戾。   明明手上的动作,还是那么温柔,小心。   何云一怔,又有些羡慕的,看了昏迷中的何阿狗一眼。   处理好何阿狗的伤情,天上的雨也终于小了。   包景善把受伤的孩子安置在后座上,让何云护好他,就一脚油门,飞快离开了这座状似平静的村子。   从始至终,甚至没有人意识到,村子里来过外人。   直到天色转暗,躺椅上的酒疯子终于醒来,晃晃悠悠的站起来,开始叫:“臭小子,给老子拿杯水来!渴死老子了!”   然后又一骨碌坐倒下去,脑子还迷迷糊糊的想,要是那死小子敢晚来一秒钟,老子非狠狠抽他一顿不可。   可是等了半晌,还是没等到那死小子的声响。   酒疯子又暴怒起来,扯着凳子腿开始在屋子里摔砸起来,一边砸一边还在喝骂,骂着骂着,晃到了村上,不一会儿,那骂声整个村子都能听见。   家家户户的反应,也只是闭紧了门户,顶多对着外头呸一声。   ————   市医院里,原本就拥挤的病房里,忽然涌进来好几个公安。   刚才有人送了个伤痕累累的小男孩过来,一看就饱受虐待,抢救还没结束,医生就毫不犹豫报了警。   “老包啊老包,”过来的还是个熟面孔,就是刚才那个说要接手调查的,“你也太冲动了,竟然真的直接跑村里去了。”   包景善倒并不后悔:“还好我们去得及时,要是再晚一点,说不定真救不回来了。”   民警也沉默了。   病床上那个孩子的遭遇,但凡有点良心的,都看不过去。   全身外伤不说,胸口三根肋骨骨折,左臂桡骨骨折,最严重的还是脾脏破裂导致的慢性内出血,一看就是因为外力击打导致的,医生也说,要是晚送过来哪怕半个钟头,这孩子就肯定救不回来了。   即便现在从抢救室出来,也还需要观察,看这孩子的恢复情况。   但是这孩子的其他身体状况也同样惨不忍睹,严重营养不良,身上多处陈旧性骨折和骨裂,一看就是长期遭受虐待的孩子。   看着这孩子的情况,好几个护士都忍不住落了泪。   “放心,这个案子,我们一定会彻查到底!”那位民警也气愤不已,保证用最快的速度查清真相。   至于何云说的,这个小男孩就是包景善丢失的孩子,倒没怎么被其他人放在心上。   就连包景善,虽然心疼这孩子,也并不觉得,就能这么简单把丢失的孩子找回来。   他也没有告诉自己的妻子这件事,毕竟这孩子的情况实在太凄惨,他担心妻子忍不住想到自己的孩子,受到更大的打击。   至于DNA检测技术,现在就连省里都没有,要想做必须去京城才可以,而且价格昂贵,短时间内还很难拿到结果。   何阿狗是手术第二天中午醒的。   一醒来,他的眼睛就滴溜溜乱转,好奇的打量着这间雪白的房间。   看到何云,他又傻乎乎的笑:“我做梦梦见,你带着我爸来救我了。”   这话一出,正给他检查的一个小护士,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何云也摸摸何阿狗的脑袋,跟哄自己亲弟弟一样哄他:“你很快就能回自己家了,以后再没人随便打你了。”   何阿狗咧开嘴笑,笑得又不小心牵扯到伤口,一边唉哟唉哟的叫,一边还是忍不住笑。   何阿狗就这样,总是没心没肺的傻乐,就算刚被打了,一转头,依然能看到他脸上的笑。   村里有人说这孩子怕不是被打傻了,只有傻子才会这么笑。   何云却知道,这不过是他的保护伞而已。   活在这样的苦日子里,要是连笑都不会了,那就真是丁点都没有了。   何阿狗的恢复很慢,警察那边的调查却进展飞快。   在这一方面,何云可帮了大忙。   她在村上生活了十来年,对于村里的人际关系都清清楚楚,哪户的孩子是拐来的,哪户做过拐子生意,哪些人又和邻村另一帮拐子有纠葛,她竟可以条分缕析,一一说出来,而且从摸排情况看,她说得一点都不差。   光是这个小侦查员的存在,就让案情调查进度至少快了一周。   但是与此同时,和何云亲生父母的联系,却并不顺利。   她说的单位没有那样一户人,也没听说那边丢过孩子。   很遗憾,在这一点上,这个聪明异常的孩子,大概是记忆出了错。   包景善磕磕巴巴的安慰她:“你离家早,记错也不奇怪,不用担心,公安那边还在帮你排查,我也认识些民间的志愿组织,在帮你慢慢比对。”   还有残存记忆的被拐儿童寻找父母,其实比父母找孩子更容易一点,怕就怕……另一种情况。   但是包景善也不忍心提,只说慢慢找。   何云心里虽然也急,但是听到这些坏消息,只是垂下眼睛,低声说知道了。   上辈子何云甚至没见过自己的亲生母亲,只知道她是个高材生,出身也好,人长得特别漂亮。   至于她的工作履历,这时候在哪里,其他人也没和她提过。   所以何云给出的,是她父亲的工作地址。   但这时候,似乎她父亲还没有调到那个单位去,自然也就找不到人。   上辈子,何云回家的时候,她亲生父亲早就再婚另娶了,膝下还有个六岁的儿子,这一家子和和美美,何云在其中很是尴尬。   更何况,她本来还有被虐待多年的心里阴影在,需要长期接受心理治疗,她继母就以这孩子是个精神病,不能和小儿子生活在一起的缘故,劝父亲把她放在疗养院里治病,几乎很少回家。   也因此,何云和这一家人并不亲近,也几乎没有什么了解。   至于生母那边,她唯一知道的只有一个小姨妈,但也就是那个人,后来把她生生推进了火坑里,求救无门,最后惨死。   更何况,如果没记错的话,她那个小姨妈现在还在国外,也很难联系上。   除了妈妈以外,说实话,何云觉得留在孤儿院,都比回到那些所谓的亲人身边强。   从那些人的只言片语里,何云知道,自己丢失以后,也只有妈妈还在执着的找她,把身体都搞坏了,以至于早早去世,甚至没有等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女儿回来。   即便是挑剔刻薄如继母,或者心怀鬼胎的小姨妈,也说不出她妈妈一点不好来。   上辈子何云最想的,就是亲眼看一看妈妈,抱抱她,尝一尝有人疼的滋味。   这辈子,就更想了。   但是妈妈,现在又在哪里呢?   作者有话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7131664 2瓶;平安健康是福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章 积恶   京城,某生物研究所实验室   一个瘦削的女研究员正在做实验,她的手很稳,眼神也是,脸色却蜡黄中带着灰青,身形也过分单薄,看着很不健康。   即便如此,这种不健康的感觉也丝毫无损她的美貌,反而更带了一种碎玉融冰一般的动人。   旁边另一个研究员看了自己同事一眼,也忍不住叹口气。   要说慕研究员也是命不好,原本好端端的家庭,因为孩子丢了,结果夫妻闹到了离婚的地步,她男人倒好,拍拍屁股没多久就再婚了,听说如今孩子都生了,只有她,怎么都走不出来,每年都要请几个月假全国各地去找孩子,其他时候就泡在实验室里,说是想做出更便宜的基因检测技术,说来说去,还是为了找到她丢失的孩子。   可是旁边的朋友同事看在眼里,都觉得她孩子没找回来,自己怕也撑不了太久了。   慕研究员对自己的身体,实在是太不在意了,日夜颠倒不说,也经常不思饮食,有时候从早到晚就吃个白馒头喝点水,一天就这么对付过去,人看着也越来越瘦。   也有人劝的,但是劝不动,她说自己反正也睡不着,一闭眼就能听见女儿的求助声,还不如多做点实验,才觉得安心。   慕研究员最近在专攻生物学的聚合酶链反应,这是八十年代才出来的新技术,可以高效扩增特定的DN□□段,从而极大降低基因测序的成本,她手里已经有好几项相关技术的新专利,能够用更低的成本,更高的准确性进行检测,据说还有国外的研究机构想把她挖过去,但是为了女儿,慕研究员毫不犹豫拒绝了这些叫人眼红的高薪聘请,依然窝在她的小实验室里,一边做研究,一边找女儿。   她同时还是公安厅的外聘专家,主要负责和基因检测相关的案件,也帮着破获过几起大案要案,但是慕研究员最感兴趣的,还是利用DNA检测技术,帮助被拐儿童寻找亲人。   只可惜,能用到这项技术进行比对的孩子和家长,实在是太少了。   即便如此,每每帮到一个家庭,她仍忍不住高兴好多天,觉得她自己的孩子,也离自己更近了似的。   最近慕研究员正在推进一个项目,就是用更便宜的价格普及DNA检测技术在打拐行动中的应用,这样可以更快的帮助父母找到丢失的孩子,或者孩子主动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   只可惜,目前这项检测的费用实在是太高了,单次检测的成本超过一万美元,想要把这个检测常态化普及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这天,她正在做一组亲子比对,样本是从谷省那边寄过来的,是去年公安机关刚查处的一起拐卖窝案,那次行动中解救了十来个孩子,还有好些个孩子的去向也已经摸清楚了,只等着联系当地,把孩子救出来。   每次听到类似的新闻,慕研究员就忍不住打心底的高兴,连带着精神都好了不少——也更睡不着了。   孩子被解救出来当然好,但是帮这些孩子寻找亲人,又是一项非常艰难的工作。   “这组的结果怎么样?”一个同事好奇的问。   慕研究员摇摇头,叹口气。   哪怕是有高科技的辅助,这种比对的成功率,依然低得惊人。   要是有个基因数据库,那成功率应该能高得多,只可惜,成本实在是太高了。   ————   另一边,桓城这起拐卖窝案也已经到了收尾阶段。   靠着何云提供的大量线索,调查员很顺利就把这个窝点上下游都摸清楚了,证据和嫌疑犯都被锁定,马上可以进行抓捕。   至于孩子们的来历去处,或许要等到犯罪分子彻底落网,审问结束,才能得到更进一步的信息。   包景善的妻子张薇,却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丈夫救了一个被拐卖的孩子回来,如今正在医院治疗。   她于是也带了些食物和新衣服,过来探望这个孩子。   包景善原本还有些紧张,生怕妻子触景伤情,没想到她却比自己想象的坚强得多,面对这孩子的时候,甚至难得有了笑意。   “包叔叔抱我的时候,我还以为是我爸来接我了,”何阿狗坐在床上,笑得天真浪漫,完全没有之前被虐打过后的阴影,“我觉得,我爸也是这样子,高高大大的,可帅了!”   张薇笑容一滞,摸了摸这孩子的脸:“是啊,要是你真是我们的孩子,那就好了。”   等离开的时候,她还在对丈夫说:“我也觉得这孩子像阳阳,尤其是那双眼睛,跟你一模一样。”   她只是随口一句,也并没有什么指望,但是包景善却不由听了进去。   是啊,刚开始还不觉得,这几天这孩子稍微养回了些肉,不再是那副枯瘦如柴的模样了,倒真是……有几分像了。   眼睛的轮廓像自己,脸型却有些像妻子,都是圆脸……包景善又用力摇头,打断了自己的癔想。   这世上一共就只有这几种脸型长相,碰巧撞上也不奇怪,他想得实在太多了。   心里虽然是这样想,包景善依然忍不住捏着那张可以进行DNA检测的生物研究所联系方式,陷入了久久的思量。   ————   何家村   之前断断续续下了半个月的雨,今天才终于放晴,村长一大早上就来田埂上溜达了。   他六十上下,看着是个和善人,身板却比其他差不多年纪的村人硬朗得多,力气也大,据说年轻的时候还去外头拜师练过硬气功,轻轻松松能打赢两三个壮汉。   即便是现在,随便几个年轻人围过来,他也一样能很容易对付了。   村长并不姓何,但是这么一个外姓人,之所以能在何家村站稳脚跟,一是他确实能打,再就是他能找到来钱的路子。   何家村位置偏僻,以前就是大山里一个寨子,几百年来,都习惯抢老婆回来传宗接代,后来老实了几十年,最近十来年又渐渐活络起来。   而且他们做得很隐蔽,不像隔壁村子那群傻货,专门在附近物色女人小孩,何家村村长人脉广,在好几个省都有师兄弟,上上下下一联通,不但销货方便,赚得还多。   村里就算是不走这条道的,也一样获益良多,至少弄个女人比以前更便宜,要是生不出孩子,也不愁传宗接代的事。   就是村里的蠢货,一样也有不少——村长一边走,一边叹气。   他今天这么早出门,是去善后的。   在他心里,女人是消耗品,也不好控制,但是抱来的孩子,那是要给自己养老的,不好好哄着,等老了以后,又该怎么办?   只可惜某些人脑子不清醒,偏偏还是自己的远方亲戚,不管都不行。   村里那个酒疯子,就是个叫村长十分头疼的人物。   最开始,村长给酒疯子弄了个老婆,结果被他活活打死了,帮着收拾善后,可花了村长不少功夫。   后来又抱来一个孩子,那时候酒疯子的妈还在,把孩子好好养了几年,没想到他妈一个脚滑没了,那孩子又开始被酒疯子天天打。   村长很早就觉得,说不定哪天,这孩子也会没了。   前几天听说那孩子不见的时候,村长只觉得不出所料。   那孩子说不得就是被酒疯子打死,随手丢到山沟沟里去了,只是他不肯承认而已。   可不肯承认哪行呢,如今可是法治社会,要是一个不小心尸体被人发现了,他自己都脱不了身。   所以今天村长特地趁着大早上,酒疯子还算清醒的时候,准备去好好盘问,那孩子究竟被他搞到哪里去了。   “就是那小兔崽子自己跑了!”酒疯子信誓旦旦的说,“说不定进了山就被狼给叼了,个混蛋东西,白瞎老子这么多年养着他,叔,你再给我弄个女人来呗,这次我保证不弄死她了,至少也等她给我生个种再说。”   村长脸色顿时就拉下来,狠狠呸了他一下:“你还有脸说这个,你老娘都不指望你了,要不怎么会东挪西凑给你买个儿子回来!你对得起你死去的娘?”   酒疯子很不耐烦:“都是那老婆子自作主张而已,头一个女人是城里人,太娇气了,叔,你再帮我物色个乡下丫头呗,胳膊粗屁股大那种,不愁生养,也耐揍。”   村长又狠狠呸了他一下:“那到时候可说不定是你揍她还是她揍你了,隔壁村不就是因为有个女人跑了,还闹出大事情,才被公安抓住的,你这是想害你叔!”   酒疯子还是腆着脸,缠个不停。   就在这时候,有人在门外吆喝了一声:“村长,镇上刚下通知,要你下午去开会吶。”   “知道了知道了,”村长答应着,又轻声叮嘱酒疯子一句,“你快些想,那娃娃到底被你丢哪里去了,可别到时候给你叔招惹什么麻烦。”   “不会不会,”酒疯子摆着手,“那小子肯定是被狼崽子叼走了,跟我可没关系!”   村长叹口气,背着手出了门,过了晌午就去了镇上。 第10章 恶报   这起拐卖案因为牵扯大,所以上头是下了重力气的,窝案的上下游很快落网,取得了一次重大的胜利。   然而,一旦往下深究,其中的细节也同样触目惊心。   就像何云提供的消息,村子里一共有四个买来的孩子,却并没有外来的女人。   上辈子何云对此并没有多想,只觉得是因为村子地处偏僻,穷山恶水,和其他村子的往来也少,所以才难娶到媳妇。   刚开始,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   村长是最早被控制住的,但他却并不是一个好撬开的口子。   案件的突破口,却在一个之前谁都没想到的人身上——那个平素疯疯癫癫的酒疯子。   “不关我的事,那些人都是村长支使我埋的,”警察刚一找到他,这个人瞬间就慌乱起来,颠三倒四的辩解道,“不不不,埋人跟我也没关系,全是村长找人做的。”   “埋什么人?”审讯经验丰富的老刑警,瞬间就闻到了大案要案的气息。   然后,他们就在后山挖出十来具尸体,多数是年轻女人的,也有几个幼童的。   这起案件的恶性程度,再一次迅速上升。   埋尸的地方也是酒疯子指的,这个在何阿狗面前残暴得像一头怪兽的家伙,在比他更强大的人面前,却比绵羊更温顺,更配合。   累累白骨陈于荒野,桩桩件件都在控诉这个小村曾经发生过的罪恶。   上辈子,这些骸骨并没有被发现。   那一回,只何阿狗一具遗骸被冲了出去,案件的调查也主要集中在他身上,而且那时候的酒疯子早就浑浑噩噩,也审问不出什么东西,所以就连村长也没受太多牵连,听说只是坐了两年牢就出来了。   但是这一回,很显然,这些人就没那么容易逃过了。   这个小山村,终于再也维持不住曾经表面上的宁静,变得狰狞而畸形。   包景善作为志愿者,参与了对这个村拐卖儿童的解救。   他的心情十分复杂。   七八岁的小男孩,跟买家家里两个亲生女儿比起来,显得格外膘肥体壮,皮肤看着都白嫩些,听说要被带走,孩子抱着养母的腿,养母也抱着孩子,嚎天嚎地:“我的儿啊!我对天发誓,我就是把他当亲儿养的,每天家里老母家下的蛋全给他吃了,一点重活都舍不得他做,你们这些没良心的,怎么说抢走就抢走了!当家的,快跟他们拼命啊!”   那孩子也嚎得跟杀猪一样。   好一副母慈子孝的模样,要不是后山的白骨,倒真是一片岁月静好,仿佛这些解救人员才是罪魁祸首。   这个年纪的孩子已经记事了,就算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几年的隔阂,大概也没有那么容易消磨。   一想到自己的孩子还不知在何方,包景善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另一户的男孩,年纪就更大了,这时候还在镇上的初中念书,怎么做工作,怎么处理后续问题,光是想一想,也觉得头如乱麻。   最该死的,还是那些人贩子。   没多久,村长也再沉默不下去了,或者说,他已经知道,就算沉默也没用了。   他很快就全盘招供,和供词一起拿出来的,还有一本他藏在家里的暗账。   里头一条条一件件,把他这些年经手过的女人孩子的来历去向,赚取的钱财,还有上下线,全都记得清清楚楚。   没多久,曲美芝也落了网。   上辈子她也没逃过,但主要是因为查出来,何云是她自己出手拐回来的,但是这一回,在村长的账本里,曲美芝却是他一个很重要的帮手,主要负责叫人放松戒心,哄骗受害人,参与过的直接或间接拐卖案超过三十起,也属于主要案犯了。   倒是何大平,虽然也有参与,但是介入不算深,性质更恶劣的其实是他妈,问题是,老太刚下土不久,更多事情,也无法去阴曹地府追索了。   曲美芝被抓的当天,正在清点家里楼下的仓库。   何大平在城里做建材生意,她则负责管账管仓库,夫妻俩表面上看,都是正正经经的老实人。   直到被捕的时候,她才露出了凶残疯狂的一面。   不知道是听说了村里的事,还是之前训练出来的警惕性,从仓库的瞭望孔里,曲美芝发现了警车的踪迹,一察觉到不对,就想从仓库的后门溜走。   还好之前摸排的时候已经弄清楚仓库几个门的位置,一小队人直接在仓库后门堵到了曲美芝。   这个看上去瘦小不起眼的女人,手里竟拿着一个重型扳手,疯狂的抡着想要逃跑,最后把扳手甩出去,还真误伤了一个围观的路人,不过她到底没跑得了,被死死按在了地上。   意识到自己被彻底控制了,曲美芝一下子老实了下来,表现得就像一个老实巴交,温顺寻常的乡下女人,只说自己是太害怕了才跑的,她绝对是无辜被陷害的,要不是刚才凶悍的表现,说不定别人还真信了她的鬼话。   等到审问的时候,发现警方证据确凿,她老实的面具终于戴不住了,看着那些经手名单,尤其是最后一个名字,她马上猜到这一系列事情,八成和那死丫头逃跑脱不了干系,冷笑:“我就知道这死丫头是个祸害,偏偏我男人想着把这丫头养大点还能赚一笔,这下好了,白白把瘟神请进了家。”   村长其实是个灵醒人,前几年感觉风头紧了,慢慢就收了手,曲美芝金盆洗手的时间更早些,要不是她迟迟生不出孩子,说不定也不会出来,犯这最后一桩事。   曲美芝之所以出手,是因为当时村上一个老瞎子给她算命,说是她这辈子造孽太多,所以才生不出孩子,只有亲手去抱一个引路人,把她的孽障都转移过去,才能有孩子。   所以在曲美芝心里,何云就是给她除孽去晦的,只有死了才叫她安心。   可惜男人和婆婆都是小气人,想着卖媳妇子可有一大笔钱,弄死何云,就跟白掉一大块肉一样心疼。   哪想到,养了几年,就养出一个祸害来了。   曲美芝想到此,气得越发厉害。   这事放在何大平嘴里,就成了另一种说法。   何云是曲美芝擅自抱回来的,养也是他妈要养的,总而言之,跟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   “同志,我真是无辜的啊,”这个三大五粗的汉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喊冤,“我家里还有个儿子呢,求求您把我早点放了,我儿子一个人在家,可怜得很。”   “你拐其他孩子的时候怎么就不觉得人家可怜了?”女警忍不住骂了他一句。   何大平牵扯不深,但也不是全然无辜,在这个团伙中,他主要负责站岗放哨,以及武力制服,也不是什么清白的好人。   虽然被抓捕的时候,和自己的妻子比起来,他就像绵羊一样温顺。   至于后山那些尸体,也终于审问出了结果。   原来村长觉得,成年的女人力气大,也会逃跑,并不喜欢把这种货留在村里,免得直接查到他身上,但是生意做了这么多年,总免不了发生耗损,那些尸体,就是这些年的耗损。   “唯一的例外就是酒疯子他女人,”村长如实招供,“他妈是我大姨,求到我这里,想给他儿子弄个媳妇,绝对会看好了,不叫她跑。我没忍心弄来一个城里的女大学生给他,可惜没多久就被打死了。”   他说起自己的大姨倒是温情脉脉,可是对那些受害者,冷漠得就像对待牛马。   在人贩子心里,那些活生生的人,也不过就是货物而已。   一连几天的审问下来,这个团伙的丧心病狂,已经到了叫人发指的程度,好几个警察都忍不住红了眼,恨不得亲手把这帮东西全枪毙了才好。   出乎意料,听说何大平曲美芝都被抓了,何云竟然说想去见曲美芝一面。   “那毕竟是你养母,这么多年,也是有感情的……”包景善忍不住叹气,“听说那边审问差不多结束了,后续就是调查受害者的来历去向,你要是真想见你养母一面,我就帮你去说说。”   何云笑笑也没多解释,只是自己确确实实是想见曲美芝一面的。   包景善到底是个能干人,虽然一边也在紧张自己孩子的下落,一边还是帮何云申请到了一次探视的机会。   何云依然还是那副瘦瘦小小,人畜无害的模样,话不多,但是很有礼貌,规规矩矩和看守所的人道谢,再想想她的经历,只觉得格外唏嘘。   曲美芝一看到何云,脸色却瞬间黑沉下来,质问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关心你啊,不知道你在这边住得习不习惯,”养了这么久,何云的皮肤看着白了些,也丰腴了些,但依然有很明显的日照痕迹,一看就是苦过来的,笑得也格外淳朴,“毕竟这里不比家里,总归没有那么方便。”   曲美芝虽然都招了,但是她自己倒不觉得自己有多大的罪,觉得没多久就能放出去,听到何云的话,冷哼一下:“怎么,你是怕等我出去以后找你的麻烦吧?只要你回去好好伺候着小军,我姑且还能饶你这一回。”   在她心里,以后村长自然有办法去找何云的麻烦,而现在还在外头的何军,才是最让她担心的。   何云忍不住轻笑起来:“你觉得你最近还能出来?”   曲美芝一愣,神情有点虚,但依然强撑着说:“怎么出不来了,事情都是村长支使的,这个我也懂,我这种顶多是个从犯,关不了多久的。”   曲美芝虽然能干,可惜是个法盲,当年村长说什么就是什么,也不觉得拐骗女人小孩有什么大错,甚至觉得是给娶不着老婆生不出孩子的人谋福利做善事。   “你个死丫头,”说着说着,她的神情又狰狞起来,“等我出去的时候,要是小军掉了一根汗毛,有你好果子吃的!”   “那你可不一定能看到了,”不知道为什么,比起平常,今天何云笑得格外多,“村长肯定逃不过一个死字,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到时候,你儿子可怎么办哟。”   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非常高兴的事情,越说越开心:“你儿子有一对坐牢的爹妈,怕是亲戚也不愿意养吧,那么一个蠢东西,以后也走不上正道,说不定,你们还没出来,他又进去陪你们了呢?不过在此之前,他活不活得下去还不一定呢,说不定,放在村里也就被活活打死了,就跟你们打其他孩子一样。”   何云的神情不再木讷呆滞,水汪汪的大眼睛熠熠生辉,只不过,其中全是恶意,说话还是轻声细语的:“你那些亲戚,还有何大平家的,本来也没有一个好人,给他们养了,那家伙也会跟我一样吧,吃不上一口饱饭,被人打,被人像畜生一样驱赶,一想到这些,我可真是开心啊,这算不算就是恶有恶报了?”   十二岁的小女孩子,却像从阴间爬出来的厉鬼,挥动着钩索来索命的。   她的声音很低,还阴森森的,旁边的女警没听请她说什么,却突然看见犯人直接暴起,挥舞着双手想去揪这个孩子的头发。   她当下制住了犯人,皱着眉:“这好歹也是你养女,你也打,真不是个东西。”   何云脸上也是惊魂未定的神色,对着女警感激道:“谢谢阿姨,要不是你,我又要被我妈妈打了。”   “这不是你妈妈,就是个人贩子。”女警耿直的说。   何云目光流转,看着被压在桌上还在发疯的曲美芝,眼神里又忍不住带了笑。   这一幕她期待好久了,这一辈子,可总算是亲眼看到了。   可真好啊…… 第11章 磨合   何云原本是怀着极大的期待过来的。   那些往日的痛苦回忆,某些潜藏在心底深处,不能说出来的阴暗念头,似乎都有了发泄的渠道。   何云本来觉得,看到何大平曲美芝倒霉,她应该能更高兴一点。   但是,最高兴的时候,也不过是看着曲美芝因为担心自己的儿子,而发疯的时候。   要说为人,这两口子都不配,可要说是畜类,又好像还差了那么一点意思。   不过,老话说虎毒不食子,就算曲美芝没了人性,兽性中的舔犊之情,倒是还挺浓。   也不过是食人的豺狼而已。   她甚至都懒得再去多看何大平一眼了,那个人,大概连这点感情都没有。   还有目前被社区照顾着,准备送去乡下亲戚家的何军,何云也没剩下太多想法。   一个早就被父母养成了豺狼的孩子,亲戚里也没几个好东西,他以后的路,大概不会太好走。   何云甚至都懒得再出手教训他——这个年纪,父母双双入狱,对他来说,就是最大的惩罚了。   恶人收到了应有的惩罚,一切却突然变得索然无味。   何云现在唯一想做的,只有改掉自己的名字,换回她妈妈的姓。   上辈子,何云也是随母姓,改成姓慕,而她对妈妈唯一的了解也只有:妈妈叫慕清,学历很高,也很厉害。   但具体究竟是做什么的,为什么厉害,没有人告诉她。   人海茫茫,找一个只知道名字的人,实在是太困难了。   调查组那边,对于孩子们身份的核查,也一样遇到了重重困难。   村长的本子里大概记了这些孩子是什么时间,从哪个城市拐的,问题是,他经手过的孩子太多,不一定每条记录都有,也不一定都是对的。   这种团伙作案,其实组织相当松散,再加上上下游的窜通,随机性很强,村长他们这个团伙出手的次数也不算多,后期更多是作为销售商,接手那些别的省份贩运过来的女人孩子。   即便是曲美芝自己出手抱过来的何云,也记得城市和大概的位置,但是当时那段时间,附近报失踪的儿童就超过十个,还需要一一比对才能找到家长。   还有一个更麻烦的问题:九十年代末,程控电话虽然已经渐渐普及,但是何云丢失的时候电话还不多见,而因为工作调动,搬家,或者单纯为了找孩子导致妻离子散一时间无法联系上的人家,也有不少。   像何云这种明确是拐来的孩子还好,还有一种,是被亲生父母自己卖掉的孩子,落实身份——或者永远无法落实身份之后,这个孩子要怎么安置,依然是一个非常麻烦的问题。   信息凌乱,线头纷扰,也是在全社会信息化实现之前,拐卖案件难查难办的一个重要原因。   何云那边真正的家人一时间还没有找到,何阿狗又正好康复出院,包景善就和妻子商量了一下,把两个孩子都接到了自己家住。   何云是一个安静乖巧的孩子,很能干,就算不要她做事,这个孩子也总能找到活,不是扫地拖地就是洗洗涮涮,每次要包景善夫妻发了火,才愿意闲几分钟。   何阿狗,却是一个不那么省心的孩子。   这个孩子的优点是天性乐观,毕竟被酒疯子从小打到大,没有一点点疯疯癫癫的乐观劲,真撑不了这么久。   但是有得必有失,过分乐观的反面,就是没心没肺。   从小就没人管,在暴力中野蛮生长起来的孩子,最先学会的是逃跑,撒谎,还有偷东西。   逃跑帮他躲过酒疯子的追打,撒谎让酒疯子的戾气没有那么重,而偷东西,是因为饿。   这些就像这个孩子层层叠叠包在身上的保护色,和没心没肺一样,庇佑着他伤痕累累的挣扎了这么多年。   但是何云深知,放在村里那个环境,何阿狗的这些特征能让他少挨两次打,能有东西吃,能活下来,可是放在城里规规矩矩的人家,却实在不是什么讨人喜欢的亮点。   何云之所以一刻都不敢停的帮着做事,就是担心,何阿狗的身世还没有调查清楚,他的亲生父母就因为无法忍受这个孩子身上恶劣的特质,把他给赶走了。   好容易把何阿狗救出来,她可不希望发生那样的事。   哪怕是对自己亲生的孩子,大人的耐心也总是显得不够多——何云上辈子那个血缘上的亲爹,就是最好的例子。   到包家没多久,何阿狗就连闯了三次祸。   第一次是因为好奇,掰坏了他们家一个水龙头,水流了一屋子,第二次是冒冒失失打坏了一个水晶摆设,又因为担心被打骂,慌忙藏在了沙发底下,结果却导致包景善的妻子张薇脚上被划了一条很长的口子,流了好多血。   第三次就是刚才,张薇在给两个孩子收拾房间的时候,在何阿狗的床底下,发现了一袋子藏起来的食物,有他们放在客厅的零食水果,也有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熟肉,甚至还有一小捧米粒和豆子的混合物,都不知道这孩子是从哪里找出来的。   东西全乱糟糟的混合在一起,橘瓣都裂开了,甜腻腻的汁水流得到处都是,混着表面渗着粘液的熟肉,散发出半腐烂的气味。   何云看见这些,忍不住紧张的抽了一口气,担心的看向何阿狗。   何阿狗已经站在门边上,随时准备逃跑了——就跟那个酒疯子打他之前一样。   跑得了就跑,等酒疯子睡一觉全忘了,他也没什么事,有时候跑不掉就被打一顿,痛是痛一些,也早习惯了。   何阿狗小小的身体抵着门,神经质的扣着门锁。   他当然也知道,包家夫妻不是他那个酒疯子爸爸,他也知道自己不应该这么做。   他就是……忍不住。   何阿狗从一顿顿殴打里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做,但是哪些事情该做,从来没有人教过他。   何阿狗想,要是他当初没有被卖到酒疯子那里就好了,就是不知道,他真正的爸爸妈妈,是不是像这对夫妻这么好。   可就算是这么好的爸爸妈妈,他还是忍不住闯祸——何阿狗泄气的想,要不就不跑了,大不了被包爸爸张妈妈打一顿,至少这里有热烘烘的饭菜,还有香香软软的床可以睡。   长到这么大,何阿狗还从来没有睡过这么安心的觉呢。   要是他们真的是自己的爸爸妈妈就好了——何阿狗再一次想。   为了这点念想,他甚至觉得,就算天天被打,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还是害怕……就跟控制不住手一样,他总也忍不住抬起腿想跑。   作者有话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骑在银龙的背上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enjoycqo 5瓶;37131664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羡慕   看着那个小小的孩子战战兢兢缩在门边上,张薇却只是叹了一口气。   “别害怕,我不生你的气。”张薇对何阿狗说。   小男孩瞪大了眼睛,朝张妈妈看过来,好像不太相信她的话。   张薇却只是笑笑,朝着何阿狗招招手:“你可以过来帮我收拾这些东西吗?我们一起。”   何阿狗很瘦,脸也很小,却衬得他眼睛格外大,这个小小的,习惯于逃跑和撒谎的男孩子,却用跟平时大大咧咧完全不一样的幅度,很细微的点点头,然后慢慢的,转过了身。   他似乎,终于放弃了逃跑的打算。   然后,就小步小步的往张薇这边挪,一边挪,一边还在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张妈妈的表情和动作。   似乎,张妈妈,真的不会打他。   前天把水龙头弄坏了也是,包爸爸张妈妈都只是笑,说这个水龙头确实有些老化了,该换了,不管何阿狗的事。   碎片把张妈妈的脚划伤也是,包爸爸虽然有些生气,张妈妈却还是一点都不怪他,反而很耐心的安慰被吓坏了的何阿狗,只说她有时候也会打碎东西,没什么大不了的,下次直接告诉大人就行了。   还有今天,也是。   偷东西,是非常非常恶劣的行为——这一点,何阿狗其实早就知道。   酒疯子爸爸用棍棒,学校的老师用教鞭,还有一旦被村里人抓到,毫不留情的呵斥和狠狠的教训都告诉他,所有人都讨厌偷。   可是他太饿了。   就算这一顿吃饱了,下一顿也不一定什么时候能吃到。   所以何阿狗很小的时候就养成了偷偷藏食物的习惯。   他会把酒疯子爸爸的下酒菜藏起来,也会偷偷摸摸从邻居家草丛里摸几个热乎的鸡蛋,或者在晒谷坪里偷几片菜叶子回来,就着从别人家灶台上顺回来的腊肉,就是美美的一顿饭了。   他是不在乎食物干不干净,或者有没有做熟的。   能吃饱就不错了。   吃饱了,才有力气跑。   何阿狗就是这么长大的,这种保命的习惯,也根深蒂固的刻在他下意识的反应里。   所以当来到这个看上去样样新奇,不愁吃不愁穿的城里房子的时候,瞅见桌上的食物,何阿狗也没有忍住。   就算现在不饿,脑子里那根随时恐惧着饥饿的小爪子,还是用力怂恿着他去做坏事。   做坏事会被打,可是不做也是一样的,他早就习惯了。   唯一叫何阿狗不安的是,他其实很喜欢包爸爸张妈妈,他们对他也很好。   可等他们发现自己是个小偷的时候,两个人肯定就不会再喜欢自己了吧——何阿狗想,虽然脸上,依然是笑呵呵的傻乐。   不笑又能怎么办呢,反正哭起来也没人心疼。   但是,张妈妈没有打他。   看起来,她甚至不怎么生气。   张妈妈只是无奈的叹口气,对他招招手,叫他过来帮忙收拾。   以前也有村里人笑呵呵的把他喊过去,结果转脸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一次两次管用,后来何阿狗就知道了,村里有些人就是这样,表面和和气气,其实手底下重得很,打起人来,只比酒疯子爸爸稍微轻一点点。   再之后,他就再没有上过当了。   但是,张妈妈是不一样的。   何阿狗觉得,张妈妈笑呵呵的把自己叫过去,就是真的没有那么生气了,也不会转头拿出一根棍子或者荆条来抽他。   即便心里是这么想的,可是等他终于慢腾腾的挪过去,然后被张妈妈轻轻抱住,鼻子里闻到的,是一种叫人安心,暖和的香气的时候,何阿狗再一次忍不住想,要是张妈妈真的是自己的妈妈,就好了。   那样他就再也不用害怕被打,也不担心饿肚子了。   ……就算饿肚子,他也不会害怕了。   张薇却只觉得心疼。   她甚至不敢想象,这个看起来比她亲生孩子小两岁的男孩子,这些年究竟遭遇过些什么。   再想想自己还没有音信的孩子,就是想发火,也发不出来了。   其实头几年,她也幻想过自己的孩子要是找回来,他们可能遭遇到的麻烦。   比如跟养父母太亲近,所以不肯认他们——这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至少孩子没收什么罪。   或者像何阿狗这样,饱受虐待,沾染上了各种坏毛病。   最糟糕的,是像街头那些残疾的乞讨孩子那样,断手断脚,没了自理能力。   张薇好几次看到那样流落在街头的孩子,才偷偷报了警,就忍不住哭得走不动路。   可是后来,她连最糟糕的那种情况,都很少去幻想了。   丢了,可能就永远找不回来了吧?不知生死,不知祸福,那个可怜的,才被她抱过两年不到的孩子,可能流落到世界上任何一个角落,就算碰上了,也认不出来。   丈夫说他们的孩子可能就在这里。   张薇却是打心眼里不信的。   但是不信又能怎样?丈夫太累了,她也是。   两个人唯一想要的,不过是靠着零星半点的希冀,让他们有落脚的动力而已。   遇到这两个孩子,却是意外。   张薇甚至没有考虑过,何阿狗是她们亲生孩子的可能性。   这个孩子看起来太小了,年纪对不上。   她和丈夫都是北方人,生得很高大,在张薇的想象里,一个十岁的孩子,至少比何阿狗还要高上半个头。   即便如此,面对这个孩子那些不太好的习惯,她心里也只有心疼。   张薇甚至想着,等这孩子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她一定要私底下跟对方聊一聊,孩子的经历太坎坷,容易沾染上一下坏毛病,这时候,最重要的还是耐心。   这么点点大的孩子,只要愿意教,总能改过来的。   她还打心底的羡慕这孩子的亲生父母呢,至少能把丢失多年的孩子找回去。   不像他们夫妻……   张薇心里叹口气,脸上还是笑,把这瘦小的男孩儿揉在怀里抱抱,又拉着他一起打扫床底下的卫生。   何云也走过来,和张薇何阿狗一起收拾。   看到这个小女孩子,张薇心底又叹了一口气。   何云真是她见过,顶顶懂事的孩子,又勤快又机巧,但是这么懂事的孩子,仔细想想背后的遭遇,却觉得更加心酸。   她还不知道,何云看着张薇和何阿狗的相处,心里也是满满的羡慕。   这就是和妈妈在一起的感觉?何云看了两人一眼,又飞快的低下头,心里酸酸涩涩的。 第13章 报告   何云是很喜欢看书的。   她现在虽然因为各种原因,暂时还没有找到适合安置的学校,但是包景善和张薇都觉得,这孩子以后肯定是个读书种子。   包景善是个爱书的人,才在这边定居没两年,就积攒了几柜子的书,这几天闲暇的时候,何云都会缩在小书房里看书,一晃眼一天时间就过去了。   何阿狗开始还有些闹腾坐不住,但是看何云这样子,他慢慢也凑了过去,拿着包爸爸刚给他买的儿童绘本,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各拿着一本书看,书香萦绕,岁月静好。   但何阿狗的性子到底没有何云静,过了半个来钟头,他又有些坐不住了,毛毛虫一样挪到何云跟前问个不停:“姐姐你在看什么书?有没有意思?”   何云板着小脸:“挺无聊的。”   她手里是一本刚从书架上拿下来的,大部头经济类专业书,蝇头小字密密麻麻,别说是孩子,大人看着也容易犯困。   事实上,这本本来就是包景善买来专治失眠的。   何阿狗惊讶的瞪大眼睛:“那你为什么看?”   何云用手指点点自己的脑袋:“多看点书,喂饱它。”   何阿狗懵懵懂懂的张着眼,没听懂,但是觉得听起来就很厉害。   何云看书看得杂,且不分简单还是艰深,所以包景善张薇都以为她就是无聊随便翻翻,其中不少书,这么点点大,以前也没什么机会看书的孩子,估计也看不太懂。   只有何云才知道,这些书她懂不一定懂,但是都记住了,张嘴能背那种。   当初跟着何云一起重生的,其实还有一个学习系统。   这玩意平时沉默寡言,几乎毫无存在感,只在她看书学习的时候才会开启,而且只有一个非常简单的面板,就像游戏里一样,显示着她的人物属性。   这个人物属性分成学习能力和身体能力两大类,其下还有众多子项,比如学习能力,就分成记忆力,感知观察力,归纳分析力,逻辑推理力,注意力,创造力等等,后面似乎还有分枝树,但是目前不能开启。   身体能力相对简单一点,只有力量,速度,耐力,灵敏和柔韧五项。   根据各项数值来看,何云的学习能力都在六点以上,最高的是感知观察力和注意力,都超过了9,而身体能力就可怜多了,除了一个柔韧超过5,其他全在2-3左右徘徊,最糟糕的是力量,只有1个点。   显然,她的学习能力远胜身体能力——或者说,何云的身体素质实在是太差了,才会呈现这么大的差别。   随着系统开启还附赠了十个天赋点,何云试过了,这些天赋点只能加在学习能力上,并不能让她一下子就变得更强壮或者跑得更快。   何云很干脆的把所有天赋点都点在了记忆力上,也是靠着突飞猛进的记忆力,她才能想起前世那么多的细节,也能像卫星导航一样,迅速带着包景善,找到危在旦夕的何阿狗。   但是,也就这点用处了。   在何云心里,学习系统连帮她找妈妈都办不到,只比废物强得有限。   而且,这个呆板的面板系统目前需要大量阅读量去喂,才有新的天赋点可以领取。   系统给得还特别吝啬。   刚开始何云看完第一本书,就获得了一个天赋点,她还挺开心,后来才发现,如果单靠着看书,下一个天赋点的获得条件都是上一个的一倍。   比如她获得第一个天赋点只需要看完一本书,获得第二个天赋点就需要两本书,而赚第十个天赋点,需要512本书,到了第11个天赋点,则需要看完1024本书……   系统对看完的定义也颇为严格,随意翻翻肯定是不算的,跳跃性阅读也不行,只有逐字逐句都看了一遍,才算是看完了。   还好,系统对是否理解掌握倒是没什么硬性要求,不过如今何云的记忆力高达16点,就算没理解,也全记住了。   她现在随便摇摇头,都觉得满脑子的文字晃得厉害。   系统学习能力的面板里现在是六个小项,何云把记忆力从原来的6加到16,确实能感觉到非同寻常的提升,但是即便只是把剩下的几项加到10,也还需要13点,也就是一共要看8191本书……   虽然如此,现在本来也没有其他事情可以做了,除了帮包景善张薇做做家务,其他时候,何云就专心刷天赋点,可就算包家书多,她看得也快,十天时间也就赚了7个天赋点,再往后,想赚到第8个天赋点,就需要另一个10天,再看完128本书才可以。   光是想想,都觉得窒息。   这些天赋点她是一个都舍不得用,全留着,等需要的时候再加。   ————   把这两个孩子接回家以后,刚开始因为担心他们不适应,包景善和张薇陪了孩子一周,还带他们去了公园和动物园,逛了商场,给两个孩子各买了几身新衣服。   但店子总不能老不管,这天张薇继续留在家照顾孩子,包景善则去店子里巡视了一圈。   他有两家店,一家服装店在楼上,还有家餐饮店在一楼,包景善先在上头看了看,又回到餐饮店。   上午大厦里没什么客人,店里的服务员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包景善也不爱管这些,倒是从抽屉里翻出一本邮购书的小册子,另一手拿笔,开始勾勾画画。   这时候没有网络,也没有电视购物,但是邮购商品和书籍的小册子慢慢开始在大城市出现,要是看中册子上的商品,就记下编号汇款过去,一个来礼拜以后,选的东西就会邮寄过来。   包景善琢磨着何云喜欢书,想多给她买几本合适她这个年纪看的书,还有何阿狗,这孩子大字不识几个,要抓紧启蒙了,绘本也可以买几本,他好像很喜欢画画的样子……   两个孩子环绕膝下太过热闹,他甚至一时间都忘记,等到查清楚情况,孩子们就要离开的现实了。   包景善正专心挑着书,一个邮递员走进来,跟相熟的服务员打了声招呼,那服务员就仰头喊了一声“老板,有你的信。”。   包景善抬头:“是有我的邮件?还是包裹单?”   这时候其他快递业还没有借着网购的东风扶摇直上,邮递行业还是邮老大独霸天下,包裹也不是直接送过来,而是邮递员投递包裹单,领取人再拿着身份证去邮局领包裹。   包景善很喜欢买书,所以也经常能收到包裹单。   谁知邮递员却摇摇头:“是有一封从京城寄过来的文件,要您亲自签收一下。”   “京城?文件?”包景善莫名其妙的站起来,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脚步又顿住了。   邮递员奇怪的看他,又喊了一声,包景善才恍然大悟般加快脚步:“是了是了,结果差不多是这时候出来……”   可是签收以后,包景善拿着信封回到吧台里,又迟迟不敢打开文件袋的封口。   在何阿狗住院的时候,包景善请医生帮他采了样,和自己的组织样本一起打包,寄到了京城,托人帮着做了一个DNA检测,为此还花了不少钱。   这事,他压根没有和妻子,还有何阿狗说。   甚至他本心里,其实也没报多少指望,不过是一个花钱买心安,免得老是疑神疑鬼,想东想西的。   可是等结果真的寄过来,他却连打开看一眼都不敢。   本来包景善都想得好好的,要是找到家人当然最好,可要是这两个孩子任何一个最后没找到亲生父母,他就想办法把孩子收养过来,绝对不会亏待了他们,反正他们俩夫妻,□□的条件也是够的。   而何阿狗就是阳阳的几率,实在太过于微乎其微,理智上,就连这次检测,包景善觉得都是纯粹浪费钱。   但是何云的话,他妻子的感慨,还有何阿狗关于亲生父母的那些梦,总让他忍不住把这点希望放到最大。   钱花了还能再挣——他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可是钱都花了,面对结果,他又忍不住紧张起来。   包景善苦笑着摇摇头,明明都经历过这么多次了,怎么还是这么没出息!   他深吸一口气,刺啦一下撕开了文件袋。   里头是厚厚一叠纸,有各种检测对比数据,但是一般人也看不懂。   对绝大多数人来说,最有价值的,只有最后一张上那个检测结果。   包景善翻到了倒数第二张,再次深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翻到最后。   这种检测他之前就做过好几次了,每次都是失望而归,检测报告上的格式,他几乎都能背了,就比如那个“确认无血缘关系”的红章……   等等!   他的瞳孔骤然放大。   最后一页中间偏下的位置,盖着一个鲜红的大章:确认亲生。   确认亲生!   包景善的脑子一时全滞住了,眼睛慢慢往上看。   “D8S1179等19个STR基因……亲权鉴定……累计亲权指数为……   鉴定结论:经本中心鉴定,何阿狗为包景善的亲生儿子。”   再往下,就是那个红红的大章子:确认亲生,然后是司法鉴定人的签名和证件号……   包景善的眼前,忽然就模糊了。   他甚至不太相信自己的亲眼所见,手里攥着鉴定报告,恍恍惚惚的往外走,就连身后服务员喊他也没听见。   走到太阳底下,光线最好的地方,他才重新把结论拿出来。   阳光照在白纸上,通明透亮,红印黑字也越发清晰。   真的是,真的是,真的是!   包景善就像一个不太认识字的老农,艰难的把这一页的文字又从头到尾读了一遍,一字一顿,艰难无比。   然后他就笑了,一边笑一边哭,跟个神经病一样。   也不知道在太阳底下发了多久的颠,再回到店里的时候,包景善觉得自己脸上跟水洗过一样。   一个服务员察觉到包景善的精神不太对,关心的问:“老板,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包景善这时候脸色煞白,鼻尖却是通红的,看起来确实像个病人。   “找到了,找到了!”包景善的嘴角却是高高翘起来的,一刻都压不下来,他眼睛里有一种好久不见的狂热和喜悦,还有不知所措的胡言乱语。   “找到什么了?”那个服务员一愣。   另一个机灵点的却马上惊喜的问:“老板,您儿子找回来了?!”   “找回来了,找回来了!”包景善用力点头,“对了,我要赶快回去一趟,还有告诉小张这个好消息呢,还有孩子……”   然后他也不顾其他人的好奇,拎起包,把检测报告往包里一塞,又把包抱在胸前,就急匆匆离开了。   那个刚来的服务员好奇问:“怎么回事?什么儿子?”   “你还不知道啊,”老服务员惊讶道,“老板好几年前丢了孩子,他和老板娘这些年可受了不少罪,还好,菩萨保佑,可终于找回来了……” 第14章 相认   包景善是开车来的店里,但是回去的时候,却是用走的。   他这时候连方向盘都不敢碰,生怕因为激动,反而闯出什么祸来。   一边走,一边还紧紧抱着胸前的包,不时低头确认一下,他刚才看到的都不是幻觉。   这么一会走一会停的,他差不多用了一个多小时才到家楼下,然后又停在家门口的花坛边上不动了。   包景善忽然就想起,家里还有另一个孩子。   那是一个异常聪明的孩子,甚至还是她最先告诉自己,何阿狗就是他找寻已久的阳阳。   但是,就这么冒冒失失和妻子还有阳阳,在这个孩子面前表演大团圆……包景善总觉得不太好。   希望那孩子也能尽快找到自己的家人,包景善想,但是现在,他觉得还是不要表现得过于欣喜若狂才好。   再说,以妻子现在的精神状况,包景善觉得,他还是应该用更温和的方式,通知妻子这个好消息。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抱着公文包,慢慢走上楼。   包景善他们家在三楼,采光充足,还有大阳台,以前妻子最喜欢种花,他也是因此才选的这套房子。   可惜孩子丢了以后,妻子根本无心打理这些,阳台上一直都是空荡荡的,就堆着些杂物。   也就是前几天带孩子们去动物园的时候,妻子才顺手买了一小盆仙人掌,仙人掌这时候正放在阳台上晒太阳,那点鲜亮的绿,似乎终于点亮了枯燥的阳台。   包景善脸上的笑,也跟着加深了一点。   他推开门进屋,厨房里传来有节奏的剁肉声,还有大骨头汤的香气飘出来。   他轻轻把包放在门边,走进厨房,从后头抱住妻子。   张薇停下手里的活:“你吓我一跳!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店里没什么事……”包景善把脸埋在妻子的肩膀上,问,“那两个孩子呢?”   “在书房呢,云云正带着小狗子看书,”张薇说,“云云那孩子真是热爱学习,要不是在乡下耽误了,我看早跳级了。”   她说着话,用肩膀顶了包景善一下:“都老夫老妻了,怎么这么腻歪,起开先。”   包景善还是不动,甚至紧紧的搂了妻子一下:“我有事跟你说,但是你先别激动,冷静点。”   张薇见甩不开这家伙,干脆自顾自的继续剁肉,一边嗯了一声,示意丈夫直接说。   “咱们的孩子,我是说阳阳,找到了。”包景善的声音非常轻。   张薇的动作一下子停住了:“你再说一遍。”   “阳阳找到了。”包景善的声音稍微大了一点。   张薇一下子转过身,把丈夫稍微推远一点:“阳阳在哪里?怎么找到的?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去接他?”   她旋即又压低声音:“我们要是去接阳阳,那这两个孩子怎么办,你能不能找到妥帖的人,先把他们安置好,咱们再动身?”   从听到儿子消息的那一刻,张薇的眼睛就在发光。   但是就和丈夫一样,明明已经急不可耐了,她首先想的,还是先把那两个可怜的孩子安顿好。   包景善又把张薇拉到跟前,低声说:“我说了你别激动,先听我说,小狗子,就是咱们的阳阳。”   张薇诧异的看他一眼,眼眶有点红,声音也有些哑:“说什么傻话呢,年龄都对不上。”   “对得上的……”包景善一想到阳阳跟同龄人比起来格外瘦小的身板,也觉得难受,“我先给你看个东西,这是我前一阵子送过去的,但是怕结果不好,就没提前跟你说。”   他把那份检验报告递给了妻子。   张薇对着那个红色的印章,怔了好久。   然后,她突然转过身,对着灶台又低声哭了起来。   她之前已经为两个孩子的遭遇哭过好几回了,但是这一次,她哭的是她的阳阳,她身上掉下来的肉。   跟之前的心疼怜惜不同,这一回,真是哭得疼到了骨子里。   她的阳阳,竟然是她的阳阳,那些虐待和毒打,好像化为真实可见的冲击,一下一下砸到她的身上。   包景善又紧紧的抱着妻子,也跟着一起落泪。   两夫妻就这么无声无息的在厨房里哭了十几分钟,眼泪才将将止住。   “不行,我要去抱抱阳阳,”张薇擦擦眼泪,又向丈夫确认,“我眼睛肿不肿,现在是不是看起来特别丑?”   “你永远都是最漂亮的。”包景善随口就是一句奉承话,换来妻子一个白眼。   张薇先用水冲了一把脸,又用冰冷的湿毛巾敷了一会眼睛,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才觉得勉强满意。   可是准备出厨房的时候,她忽然又问丈夫:“那云云呢?找到她的家人没有?”   包景善沉重的摇摇头。   “没找到也没关系,咱们就把她当自己的女儿看。”张薇又看了一眼手上那份检测报告,懊恼发现,检测报告的一个角已经被她和丈夫的眼泪濡湿了,还好,最重要的那行字和章子不受影响,只鉴定人的名字看不太清楚而已。   她郑重的把鉴定报告收好,又叮嘱丈夫:“咱们高兴归高兴,可不能表现得太偏颇,免得云云看着伤心。”   包景善憨憨的笑:“我也是这么想的。”   然而两人到了书房,看着两个瘦瘦小小的孩子挤在一起看书的时候,张薇到底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抱着阳阳又哭了一场。   何阿狗惊慌的看着张妈妈,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肯定是什么不好的事情,要不然张妈妈不会哭得这么伤心。   “张妈妈你别哭。”他手忙脚乱的帮张薇擦眼泪,擦着擦着,自己也忍不住红了鼻头。   张薇把这个小小的孩子抱在怀里,只觉得他细弱的身子骨,稍微用点力就能折断,又想起阳阳小时候胖乎乎白嫩嫩的模样,不由更加悲从心来。   一边落泪,张薇一边对她的阳阳说:“你以后不要喊我张妈妈了,我就是你的妈妈,你也不叫何阿狗,而是叫包向阳。”   说着说着,反而更难受,她紧紧抱住自己的孩子,属于母子间那种天然的血缘联系,渐渐升腾上来:“对不起阳阳,妈妈那时候没有好好保护你,叫你被坏人抢走了。”   曾经的何阿狗,或者说现在的包向阳,一时间并没有听懂张妈妈的话。   他茫然的抽动着小小的红鼻头,看看张妈妈,又看看包爸爸,再看看云云姐姐,全然的不知所措。   包景善走过去,一把抱住妻子和儿子:“检查结果出来了,我们就是你的亲生父母。”   包向阳虽然黑痩,却长着一张带笑的面相,无论是被打的时候,还是委曲无助的时候,唇角都是微微上扬的。   但是这时候,他迟疑的看着屋子里所有人,嘴角扬起的弧度忽然就绷不住了,先是大滴大滴的眼泪用眼眶里滚滚而下,然后,忽然间,他“哇”的一下,张开嘴嚎啕大哭起来。   就连被打,还有挨饿的时候,他都从来没有这么哭过。   他把小小的身体一个劲往张妈妈——不对,是往妈妈身上钻,恨不得变成小小一团,能窝在妈妈手心里才好,嘴里胡乱喊着一连串的“爸爸妈妈”,又急又密,仿佛恨不得把以前错过的,全都一股脑都喊回来。   三个人再次哭成一团。   何云看着面前这一幕,心里全是羡慕。   真好啊,她也想这么痛痛快快的,在妈妈怀里哭一场。   一想起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情况未卜的妈妈,何云忍不住失落的垂下头。   很快,包景善就注意到站在一旁,有些尴尬的何云。   母子俩一时哭得根本停不住,他一个大男人有些不好意思的耸耸鼻子,走到何云跟前,摸着她的头:“别急,我相信你也能很快找到你真正的家,在此之前,我们都是你的家人。”   何云的眼眶也微微红了一下,她用力弯起唇,对着张爸爸笑了一下。   上辈子,在线索更少的情况下,她的身份也被调查清楚了,所以   何云相信,自己很快就能见到妈妈。   但是,如果能更快一点,就好了。 第15章 传闻   哭完了,这一家子人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做。   包景善这份报告还要送到公安那里去确认存档,孩子的户口和学籍也都要正式转过来,还要改回他原来的名字,什么阿猫阿狗的丢得越远越好,连带着那些糟糕的回忆,最好都痛痛快快的全部埋葬干净才好。   包景善带着资料到警局的时候,那个和他相熟的警察忽然走过来,按住他的肩膀,低声说:“老包啊,有件事跟你说,不过你可先冷静住,别太激动。”   “是不是阳阳找到了?”包景善却马上反问。   话说到这里,又是老包心里最惦记的事,他能猜到也不奇怪,警察点点头,继续说:“不过现在还在查证,也不能完全确认,什么时候你带着你媳妇过来一趟,先查个血型,要是能对上,再往后说。”   血型不能直接确认亲缘关系,但是可以排除,算是相对便捷的第一步筛查。   包景善咧嘴一笑,低声问:“阳阳是不是就是现在寄养在我家的何阿狗?”   那人一愣:“你怎么知道?有人跟你提前说了?”   包景善笑呵呵的把检查报告拿了出来,得意的扬了扬:“我就是来送这个的,亲子鉴定的检查结果都出来了,他真是我儿子。”   “嘿你是怎么想到做这个的,这玩意花钱可不少,”警察一把抢过那份报告,一边感叹,“我们同事刚才还在说呢,难不成冥冥中还真是有点血缘的作用,要不然怎么偏偏是你把这孩子救出来的呢。”   “跟血缘没关系,是何云那丫头发现我们两个长得像。”得到确定的检测结果以后,包景善也越看儿子,越觉得他和自己长得像。   真是奇了怪了,怎么之前就没这么觉得呢。   可是在把检测报告确认归档的时候,却出了一点小麻烦:“老包,你这个鉴定人的名字和证件号都糊了,这可不行,要尽快补一张,我们才能确认这个的法律效力。”   包景善托人找的是有司法鉴定资格的研究所,但同样还是要按程序来,鉴定人的签名和证件号都被泪水打模糊这种理由,可不能通过。   这本来也是应该的,又是件小事,包景善就乐呵呵的答应了,又把这封鉴定书拿了回去,再打电话和京城那边的朋友联系,请那边尽快再补一张证明过来。   至于那份打湿作废的文件,包景善就随手放在桌边上,也没太在意。   晚上吃完晚饭,带着包向阳一起打扫卫生的何云,无意间看到了这份作废的鉴定书。   鉴定书上的签名很清秀,但是一多半都被泪水润了,还有轻微的破损,只看得出是两个字的名字,后一个应该是个“清”字,前一个已经彻底糊了,何云左看右看,越看越觉得像个“慕”字。   她忽然抬起头,问包景善:“包叔叔,这个鉴定人,是不是叫慕清?”   包景善想了想,他当时虽然从头到尾认真看了一遍,但是那时候脑子稀里糊涂的,也记不太清楚。   “好像是吧……我也不太确定。”包景善努力回忆了半天,最后还是只能摇头,“怎么,你知道这个鉴定员?”   “我妈就叫慕清!”何云大声说,“包叔叔,您就帮我问问,他们那里是不是有个鉴定员叫慕清的,十年前是不是丢过一个孩子。”   毕竟慕这个姓,并不算常见。   “成,我帮你问问,”包景善一口答应下来,又看看时间,“这样,我就打个电话,要我朋友赶快去打听一下。”   ————   与此同时,临省的禾省某单位,最近刚调过来一对夫妻。   两人都是三十来岁年纪,长得斯斯文文的,还有个三岁的小孩儿,说话奶声奶气,挺讨人喜欢。   这时候国有单位档案管理都很细致,也瞒不了什么,所以很快单位上的人都知道了,这家人是从京城调过来的,还是半路夫妻,听说男方的前妻很厉害,所以在那边呆不住了,才干脆避走过来。   这家人的闲言碎语传了一会,就因为他们还算低调,很快就不被人注意了,倒是一个办公室大姐,总觉得这个叫柴立强的男人,名字十分耳熟。   “我肯定在哪里听说过这名字,”回到家,大姐还忍不住跟丈夫念叨,“这个柴姓挺少见的,我绝对不会记错。”   “说不定你就是记混了呢,”他丈夫不以为然,“立强这名字普通得很,可能你就是跟什么张立强王立强弄混了。”   “绝对不可能,”对此大姐信心满满,“我在单位就是管档案的,这么多年,可从来没弄错过一回。”   这天在办公室,同事们又聊起昨天电视上的新闻,说是谷省最近破获了一起性质十分恶劣的人口拐卖案,又说起人贩子都该枪毙了,最好全家都拉去坐牢之类的话。   大姐一起也讨论得义愤填膺,忽然间,她脑子里灵光一闪,想起柴立强这名字,她是在哪里见过了。   大姐忙翻找起上个月收到的信件。   她记得上个月收到了一封协查函,这封函件正是谷省寄过来的,说是有关机构解救了一个被拐儿童,孩子还记得亲生父母的姓名单位,所以问问他们单位是不是真有这么两口子。   大姐这时候已经想起来,协查函里就提到了柴立强这个名字。   她翻了半天,终于找到了这封信,可是从头细看,只觉得浑身上下汗毛都竖了起来。   信里提的两口子,男的叫柴立强,女的叫宋丽萍,名字单位都对上了,可问题是,上个月,就连大姐都不知道这两口子要调过来。   一个被拐卖的小孩子,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光是细想一想,平素就有些敬畏鬼神的大姐,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哆嗦。   “你翻这个干嘛呀?”大姐领桌的同事看大姐把上个月的信摊了一桌子,好奇问。   大姐脸还有些发白,也不多解释,直接把信递给了对方,叫他自己看。   第一眼,嗬,一个被拐卖的孩子找亲生父母,这是天大的好事呀!   可再仔细一看寄信的时间,他的汗毛也跟着竖起来了。   没多久,就有人跑到柴立强的办公室,问他:“你以前是不是丢过个孩子?”   柴立强是个高个子,三十七八岁,稍微有点中年发福,但也掩盖不住原来英俊儒雅的好底子。   因为是上级单位调过来的,以前还是个小领导,所以虽然是平调,柴立强到这边好歹还保留了处级职位,也有自己单独的办公室。   他本来正忙着,忽然听到新同事冒失的问话,心里一刺,还以为又是以前单位传过来的闲话。   柴立强是个斯文人,性子还有点懦弱,这么被人当面戳心窝子,他倒也没生气,就是低垂着眉眼笑笑:“是有这回事,那孩子是我跟前妻的,孩子丢了以后,我们就过不下去了,才离的婚。”   来人一愣:“那不对啊,你们既然是丢了孩子以后才离的婚,那孩子怎么知道你现在妻子的名字?”   柴立强:啊?!   那边,宋丽萍跟前也围了不少人过去,跟丈夫这里不一样,她没有干部编制,只能跟一群人挤在一间大办公室里,这群好奇的大爷大妈可不在乎是不是戳了她的心窝子,毕竟这种事,除了在电视里看过,还真没怎么在现实里遇到过呢。   “那孩子要回来了,你男人会不会和他前妻旧情复燃啊?”   “说什么傻话呢,他们的孩子也三岁了,还是个男孩,凭什么让回去啊。”   “唉,说来说去还是孩子最可怜,我打听过了,你男人的爸爸就是从咱们单位调到京城去的,孩子模模糊糊记住了也不奇怪,可她是怎么记得你的名字呢?”   这事儿一细追,后面怕不是有什么惊天大八卦呢。   人民群众最喜闻乐见的,可不就是这点事情。   宋丽萍咬着嘴唇强笑:“孩子是不是老柴的还不一定呢,这天下丢孩子的可不少,再说了,老柴那孩子丢的时候才两岁,我可不信她能记住这么多事情。”   两岁的孩子刚牙牙学语,说话都不利索,更不用提记事了。   “那可不一定,这世上天才可不少。”一个大姐随口的感叹,又叫宋丽萍把手指甲深深的抠进了掌心里。   柴立强他前妻,那个叫慕清的女人,就是那种从小到大被叫做天才的,别人家的孩子。   柴立强,慕清还有宋丽萍,都是一个单位大院长大的孩子。   那时候外国的罗曼蒂克电影刚传进来,柴立强就被公认为是大院的白马王子:高高大大,英俊帅气,成绩好,家世也好。   慕清则是小公主一样的人物,她的父母同样也是单位的领导,本身长得清冷矜贵,成绩更是一骑绝尘的好。   跟前两者不同,宋丽萍从小到大都是灰扑扑的存在,长得不出众,家世一般,脑子也一般。   她从小就暗恋柴立强,嫉妒慕清,后来这两个人结了婚,她的心情就更加复杂了。   不过王子公主的故事毕竟是童话,一旦结了婚,更容易发生的还是一地鸡毛,更何况慕清性子傲,又好强,出事也不奇怪,   孩子丢以前,其实两夫妻之间已经有了裂痕,长大以后的宋丽萍越来越会打扮,又靠着温柔懂事的小家碧玉气质,慢慢和她儿时的白马王子越走越近……   但那时候,他们是断然没有做出什么越轨的事情的,柴立强虽然有男人都有的坏毛病,但是这人胆子小,也不敢真背着慕清做出什么来。   一个两岁的孩子,又是怎么记住自己名字的?宋丽萍越想越怕,却是大气都不敢出一下,更不敢多说一句话,生怕一个出言不慎,叫人落了话柄。   何云自己都没想到,不过是一点小小的记忆差错,却已经在她继母心里,掀起了滔天大浪。   作者有话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柯北 100瓶;慧珍91789850 14瓶;骑在银龙的背上 10瓶;37131664、千斤小姐 3瓶;宅女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狐疑   京城某生物实验室   “是的,是有这么一个人,对对对,她确实是孩子丢了,你们是怎么知道的?啊?真的?好的好的,我尽快通知她!”电话机旁边,有个研究员匆匆抽出纸笔,快速记下对方的姓名和联系方式,挂了电话以后,才重重喘了一口气,脸上映出激动的绯红色。   “怎么了?”旁边有人问他。   “大好事,慕研究员呢?我上午还看到她了。”这人左顾右盼,就是没看到想找的人。   “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习惯,”另一个人叹气,“每次忙完一个大活,她都要休上十天半个月的。”   与其说是休息,不如说是天南地北的去找孩子,这段时间,谁都找不着她。   要说完全找不到也不至于,慕清有一台BP机,但是这玩意寻呼的范围很受限制,只要一出了市,就没什么用处了。   倒是有人建议慕清买一台近几年很火的大哥大,出市也能随时打电话,十分方便,不过她还是因为各种原因,到底没有买。   “上午才请的假,现在说不定还在城里,我先给她打个传呼吧,”刚才接电话那人喃喃自语,“希望她来得及看。”   “到底怎么了?”其他人都被他惹得心痒痒。   “现在还不好说,等确认了再说。”这时候,这家伙反倒不肯多说了,又连忙去发寻呼。   这时候的慕清,刚好上了南下的火车,目的地正是谷省。   跟实验室里穿着白大褂的清丽身影不同,这时候的她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穿着农民工常穿的粗布衣裳和军用布鞋,带着黑框眼镜,皮肤瘦削中透着病气,看着就是一个朴实而沉默,身体还不太好的婶子。   这还是她刚开始找孩子的时候,另一个同病相怜的家长给她传授的经验,要不然,说不定孩子没找到,她自己可能也搭进去了——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至于那个正滴滴直响的寻呼机,早就被慕清放在了家里,压根就没有带在身上。   慕清这次南下,是因为听说谷省刚破获了一起拐卖大案,说不定,其中也有自己女儿的线索。   她怀着满心的期待,在火车的隆隆声响中,目光清澈而坚定。   ————   与此同时,禾省省会,柴立强也踏上了去往谷省的列车。   他心里,却是有些不情不愿的。   倒也不是不想找回孩子,他当然没有自己的前妻那么坚定,要不然也不会早早离了婚,又再娶生子,重新有了小家,绝口再不提找孩子的事,甚至因为前妻频频找他问情况,干脆调到了外省躲清静。   可孩子丢了谁都不想,再说那小女儿,至少是两岁多时候的女儿,真是一个可爱的孩子,不哭不闹,还特别机灵,眼珠子轱辘乱转,谁看了不喜欢。   再说了,孩子刚丢的时候,他也是出了力找过的,不说天南海北,京城角角落落,他可都是踩了一个遍的。   但是跟不切实际的妻子不同,柴立强觉得,孩子丢了这么久,哪这么容易找回来,又何必把自己的一生都搭上去。   从头到尾,柴立强也不觉得自己离婚再娶错了,只是偶尔,看到前妻的脸,他还是忍不住有些心虚。   要不他怎么舍得放弃京城的好单位,跑到禾省去呢。   他这次不想去谷省,也不是不想找回女儿,他只是觉得,那个孩子是自己亲生女儿的可能性,太小了。   两岁多的小孩子哪记得事,还能清清楚楚的把他的单位和名字说出来?在柴立强心里,肯定是前妻把自己的单位姓名泄露了出去,然后被个小女孩不小心看到,随口胡诌的。   他压根就不乐意白跑这一趟!   只可惜,那封信在单位已经传开了,柴立强是个要面子的,又还有往上走的心思,这一趟,就算明知是白跑,他也不得不去。   想着想着,他又叹一口气。   找来找去的,还耽误工作,又是何必呢。   女儿都丢了十年了,就算找回来也早就不认父母了,再说了,还不知道是在什么样的家庭长大的呢,要是教养不好,又是一桩麻烦。   柴立强实在讨厌麻烦。   包括坐长途火车,也一样叫他觉得麻烦。   谷省和禾省隔得不远,大概只需要四个来小时车程,所以柴立强买的是坐票,但是如今的绿皮火车,坐起来实在难受极了,座椅又窄又挤不说,几个提着大包小包的汉子还要挤占有限的空间,柴立强随便一瞟,甚至看到那汉子放在脚边的蛇皮口袋里,有什么东西在乱撞乱动,也不知道是鸡还是鸭。   想到要和一袋子乱拉乱叫的鸡鸭一起待四个多小时,柴立强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车厢里的味道也很难闻,汗味,油渍味,厕所里飘散过来的臭气,臭脚丫子味,混着泡面快餐,还有廉价香水和劣质香烟的味道,恶心得让柴立强一阵阵犯晕。   “找什么找,有什么好找的呢!”他再一次嘟囔道。   ————   谷省,包景善家   包景善的朋友很快就把消息传了回来,那边真有个叫慕清的研究员,也确实丢过一个女儿,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暂时联系不上人,只要一联系上,就马上再做进一步的确认。   包景善马上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何云。   说来也奇怪,明明这孩子只比阳阳大了两三岁,他总觉得何云就像一个大人一样,不管什么事情,都能和她直接商量就是。   包景善的妻子张薇听到这个好消息,也异常高兴:“真的找到了?这实在是太好了!”   她还兴奋的计划着,等到何云找到自己真正的家人,两家一定要认个干亲,以后也要常走动,不枉这个缘分。   随着好消息的传来,何云的心脏也咚咚直跳起来,但是一直联系不到妈妈本人,到底叫她心里飘飘浮浮的,安定不下来。   不过,她还是很喜欢听关于妈妈的事情。   张妈妈说了,她亲生母亲所在的那家生物研究所,是国内最顶级的基因研究中心,跟国内好几家警官学校,还有不少刑侦机构都有合作,尤其在DNA方面,绝对是国内最顶尖的。   “能在那里工作,你妈妈肯定是一个特别厉害的人。”张薇说。   何云便忍不住与有荣焉的笑起来。   可是又等了两天,依然没有何云妈妈的消息,倒是那个传说中的亲生父亲,大家原本丝毫都不抱希望了,这时候却直接找了过来。   柴立强,就是何云血缘上的亲生父亲。   这人个子很高,谈吐斯文儒雅,包景善对他的第一印象并不差。   可一说起何云的事,包景善马上觉得,这个人也没那么讨人喜欢了。   他过来似乎有些不情不愿,看起来并不觉得何云是他丢失的女儿,却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来了。   要说像包景善当初那样,心里存着万一的可能,生怕错过孩子的线索……也不像。   包景善甚至能听出来,他骨子里对找不找得到亲生孩子,很有些可有可无的态度。   这倒也寻常,能抛开沉重的过去往前看,本来也是一项本事,但毕竟何云是他很欣赏且喜欢的孩子,这人还这幅嫌弃又想保持距离的态度,就让他本能不喜了。   “我这个月才调到现在的单位上班,结果听说上个月就寄来了一封找我的信,我琢磨着肯定是那孩子记错了,”他还在滔滔不绝,“但是不来看看总归不好,也怕人说闲话。”   他一边叹气,一边还朝包景善抱怨沿路的辛苦,火车上的拥挤混乱,却一句都没有问那个疑似是自己孩子的女孩怎么样。   “你要不要先见见那个孩子?”包景善问。   这人却连连摇头,好像生怕那孩子就这么直接贴上自己:“先不用了,这不是一切都还不确定嘛,我就是想请这边的公安同志帮我开一份证明,证明这孩子跟我没关系,是她找错人,就可以了。”   原来他这趟过来,与其说是确认孩子的身份,倒不如说是替自己还有现在的妻子证明清白。   毕竟,离婚后再组成家庭,和婚内通奸,可完全不是一个性质的问题。   要是这丑闻真被坐实,他的仕途,也彻底到头了。   包景善匪夷所思的看了他一眼,又摇摇头,表示自己只是帮忙照顾孩子,想要什么证明,要他自己去想办法。   “我这不是没办法才找过来的嘛,”柴立强继续抱怨个不停,“机关的效率也太慢了,不就是一张证明而已嘛,又要跑这里,又要跑那边,我好歹也是个干部,却被一个小丫头的胡言乱语支使得团团转,实在是太耽误工作了。”   他搓着手,对包景善笑:“我就是想着,还请您跟那小孩儿说说,她肯定是记错了人,我真不可能是他爸,毕竟地址也对不上啊!孩子说一声记错了,比我跑断腿肯定简单多了。”   包景善于是更加来气了。   这都什么人呐!孩子是不是自己的还不知道,连等公安机关的调查都不愿意,还想把责任推给个12岁的孩子,也真亏他想得出!   包景善当即就把他给骂走了。   骂走以后,心里的气还是没消,回到家以后,看着还无知无觉的何云,又开始发愁。   包景善刚才已经问过了,柴立强的前妻真叫慕清,现在的妻子,宋丽萍的名字也一样对上了,这么多吻合的地方,那家伙凭什么坚信,何云是记错了?   倒不如说他是不想承担这个责任罢了。   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就摊上这么一个爹!包景善又叹一口气。   刚才一提起自己的前妻,柴立强就躲躲闪闪的,也不肯主动联系,包景善也猜不出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猫腻。   只希望那个做娘的,能比爹稍微靠谱一点吧。   与此同时,慕清也刚好在谷省落下脚,又联系到当地的朋友,准备去查出大案的附近村落走一走,说不定,能打听到关于自己女儿的线索。   可就在这时候,她忽然碰见了一个,自己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碰上的人。   那个躲到禾省的前夫,怎么突然跑这边来了?   作者有话说:   本文明天入v,会有万字更新哦~希望小天使继续支持,爱你~   新文求预收求关注~   《真千金只想白手起家[九零]》   女强人甄真穿书了,穿进了一本年代文里,还是书里被嫌弃的真千金。   假千金从小千娇万宠长大,学钢琴学跳舞,还去国外参加夏令营。   真千金却被养父母虐待,被逼着早早辍学打工。   根据剧情,两个人的身份很快会被揭穿,可惜就连亲生父母,都不想认这个没出息的真女儿。   贾家父母:一个打工妹?简直给咱们家丢人!   假千金柔柔弱弱哭:妹妹,我不是故意抢走你的人生的,你不会怪我吧?   甄真:???谁是你妹   这可是九十年代,发财的机会到处都是,创业,投资,开公司,甄真一点点缔造起自己的商业帝国。   当贾家终于决定和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女儿好好谈一谈,最好花点钱彻底撇清关系的时候:   按着甄真留下的地址,贾家人来到了本市最好的别墅区,对着豪宅发呆。   假千金哭哭啼啼:都是我的错,叫妹妹只能在这种地方给人当小保姆。   然后,一个一身贵气,英姿飒爽的少女从别墅里走出来,后面还有人追着她叫老板。   少女一脸嫌弃的看一眼面前的贾家人,又低头看看手腕上价值百万的百达翡丽表:给你们三分钟,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贾家人:???为什么跟他们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参加生存综艺后我爆红了》   号称最困难的生存综艺临时被选手放鸽子,导演无奈,在街头随手拉了一个漂亮小姐姐充数。   小姐姐肤白貌美,身娇体弱,一看就是朵在野外存活不了一天的温室小花。   观众:要是她能撑过半天,我倒立吃键盘!   无人荒岛,乱石丛生,唯一的资源只有几根没加工过的原始树桩。   其他选手:???这是要我们表演徒手劈木桩?!   小姐姐不慌不忙,开始钻木取火,不一会儿,明亮的火光在镜头前冲起。   观众:???   小姐姐轻轻松松扛起两人高的木桩,然后就地取材做了把石斧开始劈砍。   观众:???!!!   小姐姐架好木屋做好饭,温温暖暖烤着火的时候,其他参赛者还在树叶底下瑟瑟发抖。   观众:彻底跪了。   西极荒漠,黄沙乱飞,选手需要在节目组很不靠谱的线索下,找到藏在沙漠深处的饮用水。   其他选手:我拼命挖我努力找……   小姐姐:轻轻松松发现一处节目组都不知道的沙漠绿洲,吃饱喝足还存了一大袋水。   观众:……?   节目组努力提醒:任务还是要做的……   小姐姐随手一挖,挖出一处千年古城遗址,成为当年考古界最爆炸的大新闻。   观众:……???!!!   花余青觉得,自己这辈子的遭遇已经够离谱了:身为前朝公主,荣华富贵见过,国破家亡经历过,最后还得到上古大能传承,差点白日飞升。   谁想到飞升失败,再睁眼,她发现天下大变,自己魂穿成了一个出道无望的十八线小戏子,身体也重新变得娇娇弱弱,只剩下一把子傻力气。   怪力小姐姐综艺爆红,粉黑齐飞,娱乐圈差点为了这个天降紫微星抢破了头。   花余青:成名?赚钱?不,我只想继续修炼,早日飞升   感谢在2022-05-23 11:55:17~2022-05-24 11:55: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千斤小姐、疯疯癫癫* 5瓶;淼淼清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撑腰   柴立强并不是一个合适的丈夫人选——这一点, 是慕清结婚后才意识到的。   用更时髦一点的说法,这是一个带着小布尔乔亚派头,把精致利己主义贯彻到骨髓里的男人。   简而言之, 就是不靠谱。   所以后来,在经过短暂的努力以后, 他很快就觉得寻找孩子是一件过于麻烦的事,于是干脆利落和自己离了婚, 重新组建另一个家庭——这一系列选择, 实在并不出乎慕清的预料。   慕清很清楚, 出事以后,柴立强一直觉得孩子的失踪和自己坚持不懈的寻找,对他来说是不堪回首的过去,是巨大的道德和心理负担, 于是干脆远远逃出京城, 逃出这个见证过他懦弱不堪的故乡。   慕清只觉得, 这家伙实在是想多了。   谁在乎他那点脆弱不堪的精神世界呢, 她现在唯一在乎的, 只有自己的孩子究竟在哪里。   想着柴立强或许是来这边出差, 她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并没有兴趣和无关人士叙无聊的旧,慕清原本准备直接转身离开, 没想到,柴立强倒是一眼看到了她。   “慕清!”这个人一下子提高了嗓门,就像是太监吊在了树梢上, “你是不是又把我的地址到处传了?我早就说过了, 女儿你想找就自己找, 总拉上我做什么!你知不知道这对我的影响有多大!”   慕清叹口气。   她实在不明白, 因为自己经常出门在外,所以把女儿亲生父亲的联系方式做为通讯地址之一,有什么必要让他有这么大的反应,况且,她早就不这么做了。   慕清叹口气:“你放心,我早把你的地址换成我单位的地址了,烦不着你。”   “这不是烦不烦的问题,这是隐私,隐私!”柴立强继续跳着脚骂,“你这个女人就是一点都不懂得尊重我的隐私!再说了,你又是怎么提前知道我调到哪个单位的?竟然还找个小女孩来陷害我,慕清,我实在想不到你竟然是这样恶毒的女人!”   慕清:???   她一头雾水的看着前夫,不知道这家伙又在发什么疯。   老实说,丢了孩子是她这辈子最懊悔的事情,而当年选择嫁给这么一个男人,则是她人生中巨大的污点。   嗨,谁年轻的时候没眼瞎过呢。   柴立强还在那里滔滔不绝的抱怨着,抱怨一到新单位就出事,抱怨难熬的远行,抱怨谷省的天气和这边机关的推诿,总而言之,要不是因为慕清的胡作非为,他绝不至于陷入如此的困境里。   慕清实在无意和一个满口抱怨的男人继续纠缠,直到听见这家伙抱怨道:“一个鬼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丫头,还自称是我的女儿,谁知道是什么碰瓷的魑魅魍魉呢!”   “什么小丫头?”慕清终于停住脚步,转过头问他。   “不就是你招惹来的麻烦!”柴立强继续碎碎念,“我就不信了,一个两岁就被拐走的小丫头,哪可能记得我的名字,还连丽萍的名字也知道,不是你搞的鬼,还能是什么!”   他又继续抱怨自己当初瞎了眼,怎么和这么一个恶毒的女人结了婚,实在愧对他们老柴家的门楣等等等等。   慕清眼睛一瞪,直接抓出这人话里的重点:“你是因为有个孩子自称是我们的女儿才来这边的?她现在在哪里?”   “什么女儿,就是个小骗子,害我跑这么远……”柴立强还在絮絮叨叨,然后,被慕清很爽快的扼住了命运的咽喉。   这人就是这样,给他三分颜色就能开染坊,但要是稍微强势些,就软弱得跟只兔子差不多。   慕清很快就从这家伙口中,得知了包景善的联系方式。   她甚至没有想太多,就直接找了过去。   一路找来,慕清遇到过好几次类似的事情,有些是单纯弄错了,有些是骗子。   但就算知道可能是骗子,她也绝不愿错过任何机会。   任何可能找到自己女儿的机会。   ————   今天是张薇看店,包景善带着两个孩子,去找老师去了。   包向阳今年十岁,何云十二岁,都是耽误不起的年纪,包景善想着,就算何云的父母还没有找到,至少也先找个地方学学基础知识,毕竟以她的年纪,原本马上就要升初中了。   包景善已经提前找人考过两个孩子,说实话,何云虽然喜欢看书,但是基础知识这一块,欠缺得相当严重。   至于阳阳就更不用提了,连字都不认识几个,   这样两个孩子,这时候就算有学校肯收,他们也不敢随便送。   包景善于是便托人找了一个退休老教师,想给两个孩子补一下基础,再决定从几年级跟起。   何云也挺无奈的。   上辈子,她十六岁的时候才被找回去,早过了接受义务教育的年纪,再加上亲生父亲和继母对她本来就不上心,要不是在疗养院遇见一个同情她的医生,才多少知道点读书认字的重要性,说不定她就算多活了一辈子,水平和包向阳也差不了多少。   只可惜,她脑子里的知识多半都是看闲书看来的,要论起小学内容——还是跟包向阳差不了太多。   包景善给两个孩子找的退休老教师,是个满头白发,神情慈祥的老太太,原来还是国家特级教师,退休以后被学校返聘了很多年,后来是子女看母亲年纪实在太大了,怕出事,才坚决反对她继续上班的。   不过老太太到底闲不住,就算呆在家,也给自己找了几个学生来教,也不多收钱,就是图个热闹。   照她自己的说法,都累习惯了,要是一下子彻底闲下来,人才是要生病的。   简单听人介绍了两个孩子的经历以后,老太太心疼得连连叹息,连钱都不肯多要,就很爽快的收下了两个新学生。   老实说,这两个孩子都算是问题颇为严重的学生。   包向阳就不提了,十岁的孩子,压根没正经念过几天书,坏毛病倒是一大堆,偷东西的毛病虽然渐渐改了,但是注意力不集中,多嘴好动,喜欢撒谎之类的小毛病,仍然显得相当不讨喜。   何云好一些,也好得有限。   她虽然有一个学习系统,也喜欢看书,但是骨子里,对上学其实没多大兴趣——一想到要跟一大群陌生人共同呆在一间大屋子里上课,她就觉得头皮发麻。   上辈子,何云被找回去的时候十六岁,已经过了义务教育的阶段,除了在何家村那间破破烂烂没几个人的小学堂混过几日,她压根没正式上过学,对现在的她来说,黑压压一群人的城里学校,依然叫她十分陌生,心生畏惧。   何云又是活过一次的人,知道未来十几年的发展轨迹,九十年代末,比起老老实实念书考大学,投资买房做生意看起来才是性价比更高的选择。   所以何云只是看起来老实,对于重返课堂,积极性比包向阳还低。   她自诩自己有系统金手指,想知道什么,自学就好了,犯得着老老实实再回学校,跟着一大帮子人坐个十来年嘛!   李老师教学经验极其丰富,什么孩子没见过,所以轻而易举就看穿了两个孩子那点小心思。   这两个都是聪明孩子,只是阴错阳差,几乎没有认真上过学,也因为自身经历的关系,多多少少积攒了一些不太好的小习惯。   要是按照一般老师的做法,这时候就是按部就班的学写字,练计算,给小学打基础。   她偏不这样,而是一开始,就给两个孩子说起了故事。   李老师知识面极广,说起历史信手拈来,讲到外国神话也是滔滔不绝,还有各种科学人文类的小故事,被她一说起来,也是趣味盎然。   对包向阳来说,这可比练字掰手指有意思多了,何云也很喜欢李老师讲故事的风格,不由自主就听得出了神。   包向阳最喜欢的还是齐天大圣,一棒下去诸妖精退散,威风无比。   何云喜欢历史,喜欢哲学,也终于从给系统刷天赋点以外,找到了一些阅读大部头的乐趣。   但也仅此而已了,她对上学,打从心里还是提不起兴趣来。   只不过,这点隐晦的小心思被她很好的藏了起来,并没有被察觉。   ————   李老师上课的时间不长,从下午两点到五点,一共也就三个小时,到了时间,包景善就在门口接两个孩子回家。   何云出来的时候,就觉得包景善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   “包叔叔,怎么了?”何云问。   包景善嘴角抿着笑:“有好事,你呆会就知道了。”   包向阳坐在车后座的另一边,呆呆的不做声,只是好奇的看看爸爸,再看看何云。   说来也奇怪,在知道自己的身份之前,这小子包爸爸张妈妈喊得别提多甜,可是等正式改了名字,他反而拘谨多了,就连话都少了不少。   包景善张薇有些担心,还是何云帮他们打听清楚了包向阳的小心思:原来这小子是担心自己不乖,爸爸妈妈就会不喜欢自己了,于是努力克制,争取做一个乖小孩。   真是叫人又好笑又心疼。   这种小心思本来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打消的,两夫妻明白缘由,也不急了,只能更宠这个命运多舛的孩子,希望他能自己想明白。   等到包向阳什么时候能够在父母面前放纵任性了,也就是他真真正正放松下来的时候。   夫妻俩十分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不过现在,更值得庆祝的,是另一件事。   到了家楼下,包景善停好车,要何云走在最前头。   他说得神秘兮兮的,一边说一边还挤眉弄眼,示意何云走快点。   何云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无奈照办。   包家的门是半敞开着的,里头还有说话的声音,何云也没多想,直接推开了门。   然后,她看到一个异常清瘦的女人,一见到门开就直接站了起来。   那女人极瘦,皮肤极白,白得甚至带了一点青,看上去一脸病容。   但这丝毫不能影响她的美貌。   女人的眼眶很深,眼珠子是浅灰色的,高鼻梁,薄嘴唇,脸型削尖,但是弧度优美。   她的模样并不太符合传统审美,但是任谁见到她,都不能否认,她真的很好看。   那是一种犀利而清冷的美,就像是被打碎的水晶碎片,或者是将融未融的薄冰,锋间那一点冷光。   而且,眼熟得叫何云不由一颤。   她见过这个女人!   慕清也终于见到了自己的女儿。   这是个有些瘦小的女孩儿,皮肤微黑,眉眼清淡,唇极薄,跟自己小时候有些像。   和她以前想象的不太一样,但是慕清又觉得,啊,她的女儿就该是这样子。   一个冷冷淡淡的小女孩儿,跟自己小时候很像,唯一少了的,是那点被娇宠过度的傲气。   慕清想,她一定要好好宠着这孩子,然后把那点傲气,一点点养回来。   慕清是特地在酒店洗了澡,换了一身新衣服才来的,目的就是想给孩子留下一个好印象。   何云也是,明明之前心心念念想找到自己的妈妈,梦里都在想。   可是临到见面的时候,两个人都有些拘谨。   也不知道是天性使然,还是一切都没有彻底确定下来的缘故,没有包家人相认时候的泪眼滂沱激动万分,大体上,除了眼眶微红,两个人看起来都很平静。   何云好奇的打量她的妈妈,慕清也在观察自己的女儿。   “妈妈很好看,就跟照片上一样,但是身体看起来确实不太好的样子。”何云想。   “就算DNA比对结果还没有出来,这也肯定是自己的孩子,就是她看起来实在太瘦小了,需要好好补补。”慕清也在想。   “妈……”   “是不是……”   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口说话。   慕清温和的笑笑,她的表情惯常是清冷矜持的,可是面对久别重逢的女儿,笑容看起来格外柔和:“你先说。”   何云才停了嘴,就听见妈妈这么说。   相见才五分钟,何云就觉得,妈妈就跟她想象中的,一模一样。   “妈妈,你看起来身体不太好,我很担心你,可不可以去医院里检查一下?”何云说出来重生以来,她最想说的一句话。   大多数时候,何云都努力做一个乖巧讨人喜欢的小孩,像这种遭忌讳的事情,她绝对不会随随便便开口。   可是,这是她好容易找回来的妈妈,她可不希望对方很快又被病魔夺走。   就算说得不讨喜,也没关系。   慕清一愣,却并不觉得这孩子的话不好听,反而笑起来:“我也想带你去检查一下身体呢,这样,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何云便很干脆的点头说好。   包景善张薇在边上,只觉得想笑。   这出母女相认的戏码,跟他们想象的可差得太远了。   可能这就是搞学问的人的个性?可为什么就连何云,那张小脸也是崩得紧紧的,看着就跟个小大人一样。   母女俩五官并没有多相似,但是那股子气质是真像,放在一起,一眼看过去,任谁都会觉得这两个人是母女。   那边,慕清还在和何云一本正经讨论着后续的事情。   比如DNA检测还是要做的,这样登记过户也更容易些,还有顺便的体检,母女两个一起做,还有改名字的事。   “你愿意改名字吗?跟我姓。”慕清问。   说这句话,她其实是存着小心试探的心。   慕清一听柴立强说起这事就赶过来了,还没来得及了解太多女儿之前的情况,只知道她的孩子是这次被解救出来的其中一个儿童,至于养父母之类的情况,都还没有涉及。   慕清当然不愿称呼购买者为养父母,但是,她之前也经历过好几次解救,知道被拐儿童回归家庭,养父母和孩子之间的感情联系,往往是最难过去的一道坎。   就是猫狗,养几年也有感情,更何况是孩子和父母。   虽然这种感情,往往会在受害者家庭心上,更添几道裂痕。   可是为了孩子,也只能咬牙忍了。   慕清也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知道这会是一场十分艰难的长久战。   但是,出乎意料,何云轻飘飘就答应了她的建议,话语里,还有几分藏不住的雀跃。   慕清忽然就愣住了。   她做好了努力和孩子的养父母沟通,甚至被女儿排斥抗拒的准备,做好了慢慢接触,甚至为了孩子搬到谷省的打算。   只唯独没想过,她孩子之前受了多少苦。   或者说,她不敢想。   那些该死的人贩子和买家,把她的心头肉硬生生夺走,买下,却又残忍的对待襁褓中的孩子——即使坚强如慕清,这种想法都太过于绝望了。   但是,就算还什么都不知道,从孩子那轻松而依恋的神情里,慕清就读懂了一切。   她瞬间就意识到,女儿之前过得很不好。   这个小小的孩子,肯定经历了很多,她根本无法想象的遭遇。   慕清之前还有些不知所措,也不知道在丢了孩子这么多年以后,自己能不能做一个合格的母亲,这时候,她忽然就想把这个小小的孩子,搂进怀里。   然后,她就这么做了。   突然被妈妈抱住,何云也有些懵。   妈妈身上带着一点洗浴过后的清香,非常柔和清爽,体温也是暖暖的,靠在她怀里,是说不出来的舒服。   何云忍不住微微的眯了一下眼睛。   她抬起头,小心翼翼的看了妈妈一眼。   然后悄悄弯起了眼睛。   她现在,也终于是有妈妈撑腰的人了。 第18章 回家   包景善和张薇夫妻对于母女团聚, 那是真情实意的高兴。   他们都很心疼何云这个懂事的小女孩,也希望她能找回疼她爱她的父母——她亲爸肉眼看起来不太靠谱,但是很显然, 这个亲妈看起来还是挺不错的。   唯一心情有些复杂的,只有包向阳。   经历了那番死里逃生, 包向阳对何云的依恋几乎刻到了骨子里,或许比对自己的父母更深。   他甚至真心实意觉得, 他们就是一对亲姐弟, 还能一起生活很长一段时间。   但是现在, 何云的亲生母亲出现了,她突然就要离开了。   包向阳满心不舍,也只能努力露出笑。   他不想云云姐姐,记住他哭的样子。   只可惜, 他笑的模样, 看起来也像哭。   ————   何云正在房间里写作业, 包向阳就亦步亦趋的围着她转。   这两个孩子身高相差不大, 都是瘦瘦小小的, 不过只一眼看过去, 也能猜到何云是姐姐。   因为小男孩脸上那种懵懵懂懂的依恋,实在是太明显了。   何云都被这小子惹得心烦,把笔一放:“你不也有作业嘛, 还不赶快做完,明天李老师会批评的。”   听到这话,包向阳那张哭脸终于好了些, 哼哼唧唧道:“你明天还和我一起去上课?”   “当然, 我妈现在还没拿到我的监护权, 最近我应该还是住你家, 你别嫌我烦就行。”   于是,那张苦脸终于阴转晴,也开开心心做作业掰手指去了。   几个大人则在外头聊天,虽然慕清总忍不住转过头,确认一眼女儿的存在。   张薇笑,宽慰她:“这两个孩子感情好,毕竟都是一起苦过来的。”   然后低声又说起何云带着她的丈夫,去救阳阳的经过。   几个人说得唏嘘不已。   那样点点大的孩子,独自跑出来求救,还真拐到了大人跟她一起进村去救人,光是想到那个场景,慕清都觉得心疼又骄傲。   不过……   “她是怎么找到包大哥的?而且还知道包大哥就是阳阳的亲爸?”慕清迅速察觉到古怪的地方。   张薇摇摇头:“不知道啊,这孩子比一般的同龄孩子懂事太多了,我总觉得,她好像知道很多事情……”   慕清也觉得,她这个女儿,好像藏着什么秘密。   旋即,她又好笑的摇摇头,说不定,就是孩子的运气好而已。   毕竟包大哥也是当地的名人,听说还上过好几次电视和报纸呢。   ————   虽然已经和亲生母亲相认,何云也没有马上跟着慕清回酒店。   即便何云清清楚楚记得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但是警方那边还没有查证确认,亲子鉴定的结果也还没有出来,更重要的是,慕清也觉得,比起酒店那个冷冰冰的环境,女儿还不如暂时留在包家更好。   至少一点,她现在可没办法马上联系上一个好老师来教孩子。   更何况,慕清暂时也不急着回京城。   第二天一大早,在张薇的陪同下,慕清带着何云先去了桓城最大的医院,采了可供检测的组织样本,加急给京城的实验室寄过去,她又直接打了一个电话去实验室,催促那边加急处理。   再然后,就是体检了。   一大一小母女两个,都一般瘦,一本正经的围在体检台上,给对方认真的勾画检查项目——这画面,张薇看一次就笑一次。   包向阳依偎在她边上,看看何云,又扯扯自己的妈妈:“妈妈,要不你也去做一下检查吧。”   他在医院住了小半个月,头发丝到脚趾尖几乎都查了个遍,倒是不需要再体检了。   被儿子的眼神看得心都差点化了,张薇撸一把他的毛栗头:“改天吧,什么时候把你爸叫来,咱们一起做个检查。”   全面体检花费不菲,但是包家本来也不差钱。   看起来,慕清也不是个缺钱的人。   昨天张薇已经打听过了,慕清是京城人,干部家庭出身,自己还留过洋,显然也是一辈子都没尝过缺钱滋味的人。   钱虽不是万能,但是有了钱,至少张薇也不用担心云云回去以后,吃穿用度上遇到什么窘境。   事实上,上辈子何云被找回去以后,虽然慕清绝大部分遗产已经被转移了,但留下来的钱,依然足够她衣食无忧的住一辈子疗养院。   只可惜,她后来又被妈妈唯一的妹妹,还有渣男一家诓骗,才落到那个境地。   ————   几天以后,检查结果出炉,大问题没有,小问题一堆。   这对母女的身体,问题还都挺多。   何云是典型的营养不良,发育迟缓,各种微量元素缺了一大堆,这个也没什么其他办法,只能慢慢找补。   慕清也差不多,一样的营养不良,再加上一连串的亚健康状态。   老医生推了推黑框眼镜,很不赞同的打量这两母女:“你也是做妈的人了,怎么能这么不负责任,小孩子吃不饱饭是长不大的,还有你,不管怎么样都不能不吃饭,再这么下去,是会出大问题的。”   慕清不好意思的笑,搂着自己的女儿,又问医生有什么适合给孩子补的药,还有食谱。   “先开点微量元素片吧,你们两个都要吃,”医生无奈摇头,“不过药不能管一世,归根结底还是要好好吃饭,鸡鸭鱼肉都不能少,还有蔬菜水果,小孩子吃饱了饭,长得才高。”   因为医生的这番话,何云觉得,她差点被她妈当猪养了。   慕清是一个凡事都很认真的人,认真做研究,认真找孩子,就连做饭,也异常认真。   她在包家附近租了一套出租屋,又搞来了一整套厨具,还有各种量杯量筒和营养食谱,一本正经要开始研究营养餐。   偏偏张薇也是个喜欢烹饪的,最近本来就在努力给两个孩子补充营养,这时候就像是碰上了真知己,两个妈妈凑在一起,威力加倍。   结果就是,两周不到,何云和包向阳都胖了一圈,连带着包景善也跟着发福不少。   当然始作俑者也是,慕清的面色眼看着就红润起来,张薇就更惨了,她本来就不算瘦,几天下来,肚子上甚至能挤出赘肉了!   这可不得了。   在几个人的联手抗议下,养猪大业才终于暂告一个段落,不过更主要的原因,还是慕清又忙了起来。   慕清是一个闲不下来的人。   在单位,她就是远近闻名的工作狂,可以连续熬夜一周那种,即便出来找女儿,她也是闲不住的,三五不时以专家的身份帮当地的公安机关解决些基因遗传相关案件,在职业小圈子里,颇有些名气。   这一回在何家村发现的恶性案件,省里也同样发了函,邀请她作为专家组成员加入进来。   她这次来谷省,其中一个目的,就是因为这封邀请函——当然这种借调,她单位的领导知道,一般同事却是不了解的,只以为她是漫无目的找孩子去了,所以也联系不上她。   只不过,慕清实在没想到,自己的女儿,竟然也和那个罪恶的小村庄有关,而且还在其中起到了十分关键的作用。   光是看卷宗的时候,慕清就忍不住哭了好几次,虽然回来的时候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但还是能从当天的饭菜里看出端倪——不但丰盛,而且特别贵!   只可惜,做大餐的机会,很快就随着她越发忙起来,而逐渐减少。   虽然这起窝案上下游大多数都已经落网,但是毕竟还有十几具等待认领的骸骨,需要鉴定机构加班加点工作,帮助亡者厘清身份,返回故乡。   慕清虽然以她在DNA检测上的专业性,让案件进展顺利不少,但是毕竟工作量太大,她也只能暂时把女儿交给包家照顾。   所幸何云本身是一个十分独立的小女孩,除了叮嘱妈妈一定要按时吃饭,按时休息以外,她自己就能很好的照顾自己。   慕清倒是对这个好容易找回来的女儿十分内疚,但是那边责任太重事情太多,她也只能尽量多抽出时间,陪陪孩子而已。   ————   又半个月后,案情已经调查基本清楚,侦查阶段暂告一个段落,厚厚一大箱卷宗被移交检察院,正式提起公诉。   以何家村村长蓬荣欢为首的人口贩卖集团,各项罪证确凿,其罪行累累,简直叫人触目惊心。   所幸,真相终于大白于天下,冤魂,也终于被一一送回故乡。   与此同时,慕清和何云母女的DNA比对结果,也终于出来了。   这封文件和包景善收到的大信封类似,都是用深棕色的大牛皮纸袋子装着,密封好还盖了章,走特快邮件寄过来的。   收到信的第一时间,慕清就拆开来看了。   结果也不出所料。   何云果然是她丢失多年的孩子。   不对,何云这个名字也要改了,改回这孩子被偷走之前的名字:慕之云。   孩子还在肚子里的时候,慕清就和柴立强约定好了,如果是男孩跟他姓,如果是女孩,就跟自己姓。   后来孩子出生,是个女孩,慕清又开始给孩子精挑细选的想名字。   后来决定叫慕之云,是希望她能像云朵一样自由自在的,轻盈而快活。   因为这个名字,慕清给孩子买了不少云朵样的衣服和小被褥,可能就是这个缘故,人贩子竟然也无意中用了这个“云”字。   改名字的时候,慕清也问过孩子,要不要连这个云字都改了算了,可是孩子只骄傲的说,她很喜欢妈妈给自己取的名字,没必要为了几个外人,就把本来就是自己的名字给扔了。   慕清忍不住给了云云一个用力的拥抱。   “从此以后,你就叫慕之云了。”看着公安机关给开的证明,虽然后续还需要回京入户,但是慕清和慕之云都觉得,新名字终于可以正式用起来了。   她们也终于到了离开的时候。   慕之云恭恭敬敬和李老师道别,和包家人告别,也和谷省告别。   就是在进站的时候,遇到了一点小麻烦。   包向阳终于忍不住在车站哇哇大哭起来,扯着慕之云的衣角,怎么都不肯松手。   哭得还特别丑,眼泪鼻涕一大把,还嚷嚷着要跟云云姐姐一起走,就连亲爸亲妈都不想要了。   虽然被嫌弃了,但是包景善张薇还是被这傻孩子逗得哈哈大笑,顺便掩饰鼻尖的酸涩。   慕之云甩不开这个小负担,也只能再三允诺,等以后放假了会回来看他,也欢迎他以后来自己家做客,才终于和抽抽噎噎的小家伙达成协议,解放了自己的衣角。   然后,慕之云牵着慕清的手,挥挥手,终于踏上了回家的列车。   新的生活,也要正式开始了。   ————   回京之前,慕清就跟女儿细细交代了家里的情况。   上辈子,慕之云被找回去的时候,只接触过柴立强这边的亲戚,听说是慕家二老本来身体就不好,因为长女早逝,没多久也跟着撒手人寰了。   他们还有一个小女儿,早几年出了国,一直没回来——就是那个等到慕之云二十多岁的时候,才忽然出现的小姨妈。   那时候慕之云久居疗养院,性子孤僻害羞,又被柴家长期忽视,忽然多出来一个热情洋溢的亲戚,当然受宠若惊。   她当时怎么都没有想到,那份热情,其实全是冲着她身后,妈妈的遗产去的。   但是这一回,妈妈还好好的,自己也终于有了依靠,不用担心那些魑魅魍魉。   慕之云看了一眼妈妈,幸福的依偎了过去。   慕清却只以为女儿在紧张:“不用害怕,你外公外婆都是很好的人,也很喜欢你。”   不过对自己身在国外的妹妹,妈妈却并没有多提,看着也不大亲近。   慕之云没有多问,只是暗暗记在心里。   谷省离京城不算远,十来个小时以后,慕之云终于来到这个上辈子只在书里见过的地方。   风里带着一股干燥而温暖的气息,陌生中,又透露着几分熟悉。   京城车站里,人比谷省多得多,路也格外宽,比起多山的谷省,这里似乎有一种一眼望到天边的辽阔。   慕之云很喜欢这种感觉。   妈妈牵着她的手,说要带她回家。   不过他们的第一站,是慕之云的外公外婆家。   “我没提前跟他们说找到你了,怕老人家在电话里听得着急,所以想当面再说,”慕清轻声细语跟女儿解释道,“你外公嗓门大,其实脾气最好不过,肯定会特别宠你,你外婆是我见过性子最好的人,又妥帖又细致,还有一手好厨艺,比妈妈可强多了。”   然后又说起慕之云小时候,二老是怎么宠孩子的,说着说着,又忍不住叹气。   这十年来,一家人都因为孩子丢失而辗转反侧,别说是她,父母都跟着老了几十岁,眼看着憔悴了不少。   还好,孩子终于找回来了。   慕清又看一眼失而复得的女儿,心里更爱得不得了。   她已经提前跟家里说了回京的时间,也说会回来吃饭,所以早早的,慕之云的外公外婆就已经准备好了一桌子菜,香气蔓延在楼道里,满满都是家的气味。   慕清先敲了敲门。   二老很快就打开了门。   两位老人,对自己的长女实在心疼得不得了。   自从十年前孩子丢了,慕清就像彻底变了个人似的,满世界的找孩子,几乎连命都不想要了。   他们当然心疼丢了的小外孙女,但是更担心自己这个可怜的女儿,生怕她一个撑不住,到时候,他们二老怕也要跟着一起去了。   就这么渺茫的寻了十年,二老心里早就不抱多少希望了,甚至暗地里,还有些羡慕那个前女婿。   虽然被骂没良心,但至少人家活得舒坦,不像自己的女儿,生生把自己折磨得不成人样了。   这一回慕清打电话说要回来的时候,二老还在商量着,要不要给慕清介绍一个对象,说不定有了新家,她就不会这么折磨自己了。   慕清的父亲慕远兴摇头:“你又不是不知道女儿的性格,要是愿意再找,她早就找了,云云没有找回来,她肯定不会放弃的。”   她母亲杨嘉舒也忍不住叹气,但还是一点办法没有。   好容易等到女儿回来,他们也只能尽量做一顿大餐,给总是亏待自己的慕清,好好补一补。   这时候,门终于被敲响了,杨嘉舒一个健步就过去开门。   出乎意料,门口站着的,并不仅仅只有他们的女儿,还有一个瘦小的女孩子。   那是个一看就特别乖的孩子,皮肤有些黑,但是眼睛很大,就是特别瘦,安安静静站在那里,竟似乎,有些眼熟?   “这是……”杨嘉舒忍不住问含笑站在后头的女儿。   慕清也不急着回答母亲的问题,而是带着慕之云一同进去,问:“爸呢?”   “怎么,有客人来了?”慕远兴也放下眼镜,看了过来。   然后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分外眼熟的小女孩子。   明明五官并没有哪里特别相似,可是一举一动,神情的顾盼流转,分明都像极了……   他猛的站起身:“孩子找回来了?!”   慕清笑着说:“云云,快叫外公外婆。”   慕之云便乖乖叫了。   谁知看起来最激动的外公,忽然一声不吭,转头就回卧室去了。   慕之云不知所措的看向慕清。   还是她外婆嗔怪的解了两人的疑惑:“你这孩子,云云找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你爸这是激动得厉害了,所以赶紧拿药去了。”   其实她觉得自己也需要吃几片丹参片,稳定一下砰砰乱跳的心脏。   可是看到那个乖乖巧巧的孩子,杨嘉舒还是忍不住开心得笑眯了眼。   慕远兴也是。   这个单位的老领导,女儿面前威严不已的父亲,这时候就跟个老小孩似的,凑到失而复得的外孙女面前,恨不得把所有好东西都一股脑捧给这个孩子就好。   一会问她喜欢什么玩具,一会又说要带她去百货公司买小裙子,又问她喜欢吃什么,然后把家里所有的零食都一股脑摆了出来,就跟开杂货铺似的。   不一会儿,慕家那个丢失的孩子被找回来的事,也瞬间传遍了家属大院的上上下下。   柴立强的父母,也终于听说自己丢了的孙女,被找回来的消息。   “那孩子真找回来了?立强知不知道这事?咱们是不是要赶快通知他。”柴立强的妈何兰听说了这件事,第一反应却并不是高兴。   她当初就不赞成她儿子跟慕清结婚,虽然慕清家里条件好,但是她觉得这个媳妇太傲气,自己儿子压不住人家。   再加上后来还有孩子随母姓,又被人贩子拐了等一系列事情,连带着,她对这个孙女,也没什么感情。   相比之下,她更喜欢贤惠嘴甜的宋丽萍,尤其爱那个白白胖胖的大孙子,又想到自己儿子是因为慕清的压力才背井离乡离开京城,不由对这一家人更加怨怼。   柴金龙的想法跟妻子也差不多。   “有什么好通知的,一个在乡下养了这么多年的女娃,就算认回来也是祸害,”他又想了想,“这样,你还是装模作样去他们家问一句,反正咱们两家早就撕破脸了,慕远兴那个老顽固肯定不会让咱们看孩子,他只要说了这话,可不就正好,放在外头也说得过去。”   “就是这个理,”何兰点点头,很赞同丈夫的话,“就是因为那个慕清发疯,咱家被戳了多少年的脊梁骨,这一回怎么都不能做差了,免得其他人再说闲话。”   柴金龙又哼:“一个在乡下养废了的小丫头,都十二岁了吧?书肯定也读不进了,这么一个麻烦,也就他们家当宝贝。”   “就是!”何兰也觉得,可不就是这个道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24 12:00:25~2022-05-25 12:55: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9921176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4236620 50瓶;大江东去 5瓶;59921176、玖、37131664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读书   盼了好久的外孙女终于回家了, 下午慕远兴就得意洋洋,带着慕之云去逛了一趟家附近新开的大型超市,还硬是给刚回家的宝贝买了不少好东西。   刚满载而归, 就看见他最烦的那老虔婆,在家门口的楼洞底下鬼鬼祟祟的张望。   一看见他, 何兰就露出了亲切的笑,迎上来:“亲家, 我听说孩子找回来了?怎么也不跟我们吱一声, 好歹也是立强的亲生孩子, 我们也想得厉害呢。”   说这话的时候,她顺带瞟了一眼慕远兴背后的女娃子,啧,干干瘪瘪的, 一看就是个小里小气的土丫头。   心里虽然是这样想, 她面上倒一点没露, 反而热情道:“这就是那个找回来的孩子吧, 看起来这些年可吃了不少苦, 你还不认识我吧, 我是你奶奶!”   只可惜,这孩子看起来木愣愣的,一声不吭。   果然就像是丈夫说的, 这孩子在乡下被养废了。   何兰脸上的笑更深了,就站在单元楼门口,看了一眼来来往往的街坊邻居, 大声说:“哎呀你这孩子怎么不会叫人啊, 我是你奶奶, 就是过来看看你, 要是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地方,尽管开口就是。”   慕之云看了她一眼,还是没有开口喊人,倒是慕远兴被何兰这幅做派激起了脾气,但还是顾着身边的孩子,忍耐道:“说是上门看人,一点东西都不拿,这就是你做奶奶的样子?别被孩子看了笑话。”   何兰还真是空手来的。   她本来想着,以慕远兴的暴脾气,刚看到自己就该开口赶人了,哪想到他竟然还能忍住。   何兰心里咒骂一声,面上却在讪笑:“我这不是先来看看,孩子缺什么了嘛。”   慕远兴虎着脸:“什么都缺呢,最缺一个爸,你要不是诚心实意来的,就滚回去。”   何兰这下来劲了:“唉哟怎么说话呢这是!这孩子不也流着老柴家一半的血,怎么能说不管就不管呢!再说了,当年要不是你们家慕清犯倔,能闹得这么厉害嘛!要不这样,我做主,既然孩子都找回来了,咱们两家就尽释前嫌,我也不计较当年那些事了,咱们一起照顾这孩子,毕竟不管怎么说,立强还是这孩子的爸爸。”   “我呸!”一听到何兰数落起当年事,慕远兴就憋不住了,当场就把这老虔婆的话直接喷了回去,“他也配说自己是孩子的爸爸?你们当年可是明明白白立了字据的,就算这孩子找回来了,也跟你们家没有一点关系,这孩子既不姓柴,也不需要那个废物管,我们家自然会好好养大这孩子。”   说到姓氏,简直就是戳中了何兰的心窝子肉,她当初最介意的不就是这一点,好端端的孩子怎么就跟了妈姓,不显得她儿子是入赘进慕家了嘛!   光是想一想这件事,何兰就觉得羞愤难当。   这时候她也懒得装模作样了,双手一叉腰,更加大声道:“既然话说到这份上,大伙给我来评评理,孩子找回来是好事,我们老柴家是愿意承担起这份责任,只可惜他们慕家看不上,也不愿意搭理咱们,要是以后还有什么事,可别怪我们家当袖手掌柜!”   “你们滚得越远越好,老子求之不得!”穆清远越发暴躁起来,等到回家的时候,还在发脾气。   他老伴杨嘉舒倒是一下就听出来了对方来意,但也不急着说,而是看了女儿一眼,又笑眯眯的哄了一会孩子。   慕之云刚找回来,杨嘉舒原也不了解这孩子的脾气,但是看丈夫一通暴怒之下,这孩子还是平心静气的,就觉得她有大将之风。   其实,慕之云不过是早知道何兰的德性。   这回还有外公撑腰,上辈子,慕之云孤零零一个人刚被找回去,就被那人从头嫌弃到尾,生怕影响了她的宝贝大孙子,后来慕之云被送进疗养院,宋丽萍是首功,何兰也出力不小。   妈妈这边留下的东西,倒是全被这几个人吞了,要不是当年妈妈还在海外留了一个信托基金,每月打钱过来,说不定慕之云会被直接赶到街上去也不一定。   即便如此,每个月到账,本该属于慕之云的过万美金生活费,绝大多数还是不知所踪,柴家人倒是被养得越来越肥。   所以,看到那张老脸出现,慕之云甚至连应付都懒得应付一下。   早早划清界限才好呢!   杨嘉舒却担心孩子的情绪受到影响,沉吟片刻,解释道:“你奶奶也不是故意那样说,不过因为两家有矛盾,所以……”   慕之云摇摇头:“我不在意的,我知道我爸有自己的家庭,所以不想认回我,但是我有妈妈就足够了,还有外公外婆,咱们才是一家人,不用管外人。”   这幅懂事的模样实在太叫人心疼,杨嘉舒忍不住抱着孩子,又揉了好久才作罢。   等晚上女儿带着外孙女离开,她躺在床上,叹了好久的气,对丈夫道:   “何兰这是故意激你的呢,之前孩子丢了,柴家又是那种做派,可被单位上说了不少闲话,这一回就是看你脾气急,想要占个理。”   “老子和那群小瘪三可不一样,堂堂正正,也不怕别人说闲话!”慕远兴气鼓鼓骂。   杨嘉舒:“咱们这两个老骨头当然无所谓,就是委曲云云那孩子了,我今天听到她那话就心疼,哪个孩子不希望父母一起,和和美美的呢!”   慕远兴更气了:“这事儿可怪不了我,就是那个老虔婆招惹的!”   他妻子叹:“我知道,就是心疼孩子太懂事,对了,还有读书的事,我琢磨着,咱家附近不是有个很不错的小学嘛,慕清工作又忙,不如把孩子放到我们这边上学,也方便照顾。”   慕远兴很爽快的答应:“我明天就去问问,就是不知道孩子上哪个年级更合适。”   “听说云云以前在村小念书,教学质量肯定比不上咱们这边,可要是降级,又担心她不开心……”二老就这么在床上絮絮叨叨了半晌,最后得出结论,先把孩子带过去试试再说。   与此同时,相隔不远的柴家,对话风格就完全是另一幅模样了。   “那小丫头又瘦又小,长得还难看,咱们立强多英俊帅气,慕清人虽然不怎么样,至少面皮上还是过得去的,但是那个,我一眼看过去,就是个黄土堆里混出来的土丫头,我琢磨着,说不定压根就弄错人了呢!”何兰对丈夫说。   “也说不定,”柴金龙对那个丫头片子也没什么兴趣,只要不耽误自家的名声,还有儿子的前途就行了,“这都十年了,人海茫茫,哪这么容易找回来,要我说,说不定真的就是慕清在外头随便收养的小孩子,哄那两口子的呢。”   “是这个理,”何兰点头,转念一想,脸上又露出讥笑:“也说不定是慕清在外头生的野种,毕竟她这些年东奔西跑的,谁知道什么时候就怀上了呢。”   她越说越觉得是真的,看那小丫头的模样,说不得真是慕清和哪个山里老汉生的,反正左看右看,也不像是她家立强的种。   总而言之,千万别惹上这麻烦才好。   这时候,这两口子还不知道,远在禾省的柴立强宋丽萍两人,正在吵架。   宋丽萍原本就不愿意离开京城,来到禾省这种乡下地方,无奈丈夫坚持,她又确实不想老是生活在慕清的阴影底下,才答应调动的。   谁知道刚一到这边,就事事都不顺心,先是流言蜚语传得整个单位都知道了,她成了勾勾搭搭的小三上位,就连儿子都不是正经出身,丈夫又是个窝囊废,白白跑了一趟谷省,反而被粘上一个女儿。   因为慕之云是柴立强和慕清的亲生女儿,所以确认身份以后,当地公安是要过来调查登记的,这又是全国瞩目的案件,他们根本瞒都瞒不住,一转眼,整个单位都知道,那丫头真是柴立强的亲生女儿,这下可好,更坐实她见不得光的身份了。   这些日子,宋丽萍心里是憋着好大一口气的。   但是柴立强也没多好过。   就是因为孩子的事,他在以前的单位永远都被压了一头,慕清那女人又事事争先,反而衬托得他这个前夫窝囊没用了。   要不是这个原因,他哪舍得离开京城那个好单位,还不就是想着,小地方竞争也小,他才好再往上爬一爬。   现在可好,他刚换到新单位,那个阴魂不散的女儿又冒了出来,他再次变成新单位的笑柄,别说是进步的机会了,能保住现在的职位,就很不错了。   这对一心想往上爬的柴立强来说,无异于天打雷劈。   这种时候,宋丽萍还在他耳朵边上唠唠叨叨,说自己多委屈,不但被单位的人笑话,丈夫还没出息,连个女儿的事都管不了,反而被麻烦缠上来……   柴立强心头一阵邪火起来,反手就给了宋丽萍一巴掌:“蠢货,你给我闭嘴!”   宋丽萍仿佛是被他打蒙了,嘴都来不及闭上,只捂着脸颊,愣愣盯着他看。   柴立强被盯得心虚,依旧咬牙切齿道:“你光说你委屈,难道我不委屈?本来有个省里进修的机会,都说好给我的,现在无声无息就没下文了,我主动到基层来,可不是为了一辈子在这种小地方混!”   宋丽萍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当年要不是你诱惑我,我会离婚?要是没离婚,我现在还好好在京城呆着,怎么可能跑这里来?”说来说去,全都是宋丽萍的错。   柴立强越想越是这个理,反手又想给宋丽萍一下。   这回宋丽萍终于反应过来,毫不客气的抓挠过去,一边打一边嚎:“我一个没结过婚的黄花大闺女,愿意嫁给你这种二婚男是看得起你!你还敢打我?你跑出来不就是怕慕清找你的麻烦嘛!好端端的女儿被你给弄丢,就连工作都赶不上人家慕清,你就是个没用的窝囊废!还打老婆,彻头彻尾的废物!倒插门!二皮脸!”   虽然结婚以后,她就发现柴立强只有一张好脸,其实又没担当又窝囊,但至少,他没打过人。   现在可好了,这男人唯一的优点也没了。   那她堂堂一个黄花大闺女,嫁给这么一个窝囊废,又是图什么?!   图他越来越油腻的脸,还是永远爬不上去的底层小干部身份?   宋丽萍越想越气,尖着嗓子,继续破口大骂。   柴立强也被戳中心中软肋,越发怒气冲天,只觉得这个女人尖酸刻薄,又蠢又笨,实在是哪里都比不上他的前妻,也不知道他当初是怎么猪油蒙了心,选了这么一个货色。   夫妻大战就此开始,两人一边玩命的互相揭短,一边大打出手,等他们终于冷静点,才发现,自家这场闹腾,被全单位的人都看了热闹。   这时候,就再别提什么进修机会,升迁台阶了,这两口子,连出门都没脸出了,关在家里好久才缓过来。   他们家三岁的儿子也被父母的争吵吓坏了,哭了好多天不止,叫柴立强更加心烦。   而京城里,慕远兴终于帮外孙女儿联系到了一个入学的机会。   学校听说了慕之云的事情,对这个孩子的遭遇表示十分同情,不过丑话还是要说在前头,她进学校可以,但是要接受考核,到时候能进哪个年级就进哪个年级,这样对孩子也好。   “她如果基础没打好,就算是进了初中也跟不上,反而容易厌学,”校长建议到,“倒不如从低年级开始,循序渐进着来。”   校长的建议完全是出于好意,毕竟如果按照实际年龄,慕之云已经十二岁了,正好是要读初中的年纪,今年因为教育改革,不再进行小升初考试,都是按照片区划分就近入学,可就算她顺利进了初中,还是要分班考试,到时候被分到差班,科目又一下子多起来,再想赶上去就更难了。   慕家人也觉得校长说得有道理。   只有慕之云一身不自在。   她还是不喜欢学校。   旁边都是陌生人,挤挤攘攘的凑在一间教室里,傻乎乎的用一种非常低效的方式学习——慕之云觉得这纯粹就是在浪费时间。   她还记得不少以后会爆火的行业,还有这时候依然寂寂无名的富豪,随便投资两个,这辈子就肯定不用愁了。   只可惜她年纪太小,慕家又一看就是书香门第,大人肯定不可能同意她初中都不读,就跑去做生意。   慕之云想着,也只能先混过这九年义务教育再说了。   所以,她是巴不得快点进初中的。   进了初中,就只剩下三年,再忍一忍就过去了。   再往后,就是天高任鸟飞,她尽可以带着妈妈赚大钱去,哪还用辛辛苦苦一路苦读书呢。   仗着被系统加持过的记忆力,慕之云对小学知识也没什么畏惧,所以当校长问她想试试哪个年级的试卷的时候,慕之云毫不犹豫的说先试试六年级的。   第一张是语文试卷,这原本是她信心最足的一门,可做着做着,她就沉默了。   小学的科目比初中少得多,只有语数外和自然四门,校长拿出的试卷,考的也是一些非常基础的知识,甚至没有涉及到过于复杂的奥赛内容。   慕之云来之前也做了准备,她请妈妈帮忙,借来了小学六年的所有课内书,然后用极快的速度,把书里的内容都背下了,顺便终于把积攒的天赋点刷到了8个。   语文前半部分倒是简单,默写填空对慕之云来说一点难度都没有,但是阅读理解之类的题目,她的记忆力就帮不上多少忙了,稍微浅一点的问题还好,但是一旦涉及到需要用做题技巧的题目,她就有些麻爪。   还有作文……慕之云上辈子这辈子加在一起,都从来没写过这种东西,甚至连起笔要怎么起都很茫然,她脑子里倒是有一本作文书,甚至还能倒背如流,可也只能帮她默些好词好句出来,整篇文章写下来,前言不搭后语,就跟狗啃了一样。   一套语文试卷做完,校长也不用她继续做其他试卷了,飞快浏览一遍,说:“底子还是可以的,记忆类的一分都没有扣,不过你以前的老师是不是没有讲过阅读理解的解题技巧,我看你在这一块失分很厉害,还有作文,看起来阅读量是够了,但是对文章总体的把握不行,嗯,我建议从五年级开始读,用两年时间打基础,应该就能追上来了。”   校长是一位颇有名气的教育专家,建议也很公允,但是一想到还要多浪费两年时间,慕之云本能就不太情愿。   可就在这时候,她脑子里那个绝大多数时候都无声无息,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的系统,却忽然亮了一下。   新的任务系统,竟然开启了。   作者有话说:   明天零点更新,后天的更新会放在晚上十一点以后,之后就固定在每天下午六点更新,爱你们~   感谢在2022-05-25 12:55:06~2022-05-26 14:44: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小豆子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9921176、骑在银龙的背上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王雨 5瓶;杨小葱7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四年级   在绝大多数时候, 慕之云其实是没怎么在意这个和自己一起重生的金手指的。   毕竟这玩意看起来实在用处不大,而且还特别抠门。   她之前用十个系统赠送的天赋点,把记忆力加到16, 获得了过目不忘的能力,可再想往上升就太难了。   每多获得一个天赋点, 需要的阅读量就呈几何倍数往上翻,死死把慕之云刷天赋点的动力给遏制住了, 之前获得的天赋点也没舍得用, 都好好存着, 以备不时之需。   系统的界面又特别原始,就简简单单几行数字,慕之云之前也做过各种尝试,想看看这个系统是不是还能升级, 结果也失望而归。   慕之云还以为, 她用一辈子时间, 顶多也就能刷到十来个点呢, 毕竟那可意味着要看上万本书——对任何人来说, 这都是一个天文数字。   谁想到, 一次考试失败,系统反而突然升级了呢!   这个系统一贯走的都是朴实风,就连升级都是平平淡淡的, 没有金光也没有音乐,就一个红色的小图标,显示升级完成, 新的任务系统正式开放。   慕之云迫不及待的点进去看。   另她大失所望的是, 系统还是那副最简单的窗口界面, 一点花里胡哨的东西都没增加, 不过在原来的两组数据底下,又多了一个小图表,图标上写着“任务”两个字。   图标底下是一条显示“未完成”的任务:   【初始任务——好好学习:   任务说明:作为一个小学生,你需要的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证明自己能够成为一名合格的小学毕业生。   任务要求:在一个月内成功通过校长的考核,获得进入升学班的资格。   奖励:10个学习天赋点,10个身体能力点,兑换系统开启。】   这看起来就有点意思了。   系统不但一反之前小里小气的做派,天赋点给得特别大方,甚至加上了她一直发愁的身体能力点,还新出了一个兑换系统!   虽然现在还不知道有什么好东西可以兑换,但是人吧就是这样,看到点新玩意,就心里痒痒的,特别想尽快揭晓结果。   而且,这个任务看起来也并不是不能完成的样子。   慕之云当然知道她的问题出在哪里——从上辈子到这辈子,她连一次考试都没参加过,自然不用提什么解题思路,解题方法,还有作文,虽然仗着看了不少书,她以为写一篇合格的文章没什么难的,可到真动起笔,才发现这也是需要套路的——只不过她现在还不会用那些套路而已。   很显然,单纯仗着记性好把书背下来,并不能简简单单通过考试,但是缩短学习时间,比一般人更快达到要求,还是很有希望的。   这时候,校长还在跟慕清商量给孩子分班的事情。   “现在离期末考还有三个月,我建议孩子先进四年级,到时候一起升五年级,这是更稳妥一点的做法,当然,从五年级直接读也可以,但是我担心孩子基础弱,不一定能跟得上班。”   慕清看了一眼女儿,心里正在思量的时候,慕之云忽然举手问:“校长,要是我在一个月以内自学完了所有课程,你可不可以再给我一次做毕业试卷的机会?我还是不想当留级生,就想跟着这一届毕业班一起上初中。”   校长笑了。   “我看你的试卷,应该是自己复习过吧,但是明显基础比较差,这可不是短时间就能补过来的,我理解你不想当大龄生,但是学习是一件长期的事情,最忌讳的就是急功近利。”校长温和的对慕之云说。   校长说得没错,但他不知道,慕之云是有系统加持的人。   而且归根结底,小学内容,考察的到底还是偏基础的内容,凭着好记性和烂笔头,以及成年人的理解能力,是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追上来的。   慕之云信心满满道:“校长,我确定自己能行。”   校长又看了孩子的家长一眼。   慕清也选择相信自己的女儿:“校长,就让她试试吧,我们先从四年级开始上,如果考试考不过,继续跟班上课就是,也不耽误。”   校长看家长都这么说,又觉得要是孩子自学能力真这么强,也没必要拦着,便很轻松的点头答应了。   他还挺喜欢争强好胜的孩子,只要有这股劲头,他觉得孩子总差不了,也没必要多余打击了。   于是,十二岁的慕之云,便在班主任的带领下,先去了四年一班的教室。   这个班孩子的平均年龄都在十岁左右,但是看起来,十二岁的慕之云在其中并不显眼,而且明显是最瘦的那个。   十岁出头的孩子,都是群没心没肺的顽主,一看到新同学过来,就蜂拥围上来,问东问西的,却也没什么重点。   慕之云看着这一大群孩子,当即就头皮发麻起来。   以前在村小,学生最多也就十个出头,还经常有人不来上课,于是,泥砖筑成的村小教室里长期都是空荡荡的,七八个孩子围着一个老师,就这,慕之云有时候都觉得吵。   而她现在,面对的是水泥板的教室里,足足六十多个孩子!   这么多人要是一起跳起来,楼板都能震得轰天响!   再想想楼上楼下还有更多学生,慕之云唯一的感觉就是坐立难安。   真恨不得马上逃出去!   所以面对孩子们热情的追问,她唯一的反应只有冷淡的抿了一下唇,一声不发。   孩子们很快发现,这个新转学生实在没什么意思,于是绝大多数人的注意力,不一会就转移走了。   也有那么几个人,偷偷议论起这个新转学生来。   其中有两个,家长就是和慕家二老一个单位的。   “这个慕之云我听我爸说过,她小时候被人贩子拐走了,刚刚才找回来,以前都是在乡下上的小学。”   “看着好蠢,还不理人,我爸说她脑子可能有问题。”   “难怪来咱们班呢,我记得她可别我们大了好几岁,留级生不都是班上最差的学生嘛!”   于是第二天,单位大院就开始议论,慕清那个找回来的孩子究竟是不是智商有问题的事情。   不说当年,即便是现在,慕清明明都已经去别的地方上班了,她也还是单位上的名人。   小时候她就是所有家长口中别人家的孩子,后来一路成绩出类拔萃,还拿到了出国留学的指标。   当大家都以为她要留在国外做洋人的时候,她又回来了,还很快就跟大院里模样最好的柴立强结了婚,即便如此,她还是一个风风火火的女强人,一边在大学里教课,一边还在研究室做研究。   然后,最爆炸的新闻就是她和柴立强的孩子丢了。   这些年来,大家可没少听说谁家因为丢了孩子,闹得家破人亡的,慕清又是那样一个出色的女人,英俊潇洒的丈夫还暴露了不靠谱的本质,那时候,大院里谁说起这个可怜的女人,不是一声叹息。   可即便如此,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情又发生了,明明都离了婚,慕清一边找孩子,一边竟然还拿到了好几个专利和科技奖,甚至连报纸和京城电视台都报道了她出色的工作成绩,那段时间,所有人都记得,柴立强走在路上脸色都是黑青色的。   毕竟前妻这么出色,他却是个几年都升不上去的小干部,还是靠着父辈的关系才混上去的,这种对比一般人都会不舒服,放在这个小心眼的家伙身上,只会更加难堪。   再然后,孩子被找回来,再加上慕家和柴家在宿舍楼门口闹的那场大戏,又足够大家伙扯半天闲谈的了。   现如今,听说孩子的智商有点问题,好事者自然更加兴致勃勃的打探起来。   “没有这回事!”慕之云的外婆杨嘉舒十分确定的说,“都是别人在瞎传呢,云云这孩子聪明得很,我看着比小时候的慕清都强,不过是因为她以前读的学校教育质量不行,才先从低年级读起。”   只可惜,正面的辟谣向来不受人欢迎,修饰得越发夸张的谣言,才更容易广为流传。   另一边,何兰兴致勃勃的和老姐妹八卦:“可不就是呢,我看着那孩子呆呆傻傻的,连人都不会喊,要不然,小学学得那么容易,犯得着还从四年级念起嘛,我反正觉得那孩子肯定是个傻子,年龄也有问题……这事就不提了,不过慕清把这么一个孩子接回来,可是要受大罪的!”   等到慕远兴听到流言的时候,已经传到慕清找孩子的时候也被人拐骗了去,还生了一个孩子,这回带回来的那个孩子,就是她在乡下偷偷生的,孩子的情况也很不好,呆呆傻傻的,慕家估计要被这个傻孩子给拖累一辈子了。   慕远兴本来就是个暴脾气,哪里受得了这个气,他一听这话就猜到是谁传出来的,当即就冲到柴家楼下,把这两个老不死的狠狠骂了一通,骂完还不解气,又道:“你们两个蠢货,云云聪明又懂事,我看比你家那个只会吃的柴豆豆强了百倍不止!”   柴豆豆就是柴立强和宋丽萍再婚以后生的孩子,柴家老两口对这孩子简直是如珠似玉的捧着,哪容得下慕远兴讲这种浑话。   何兰当即从窗口冷笑出声:“慕远兴,我知道你就是看不惯立强再婚,但是他们两口子现在和和美美,日子过得好着呢,再看看你们家慕清,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这又是何必呢,要我说啊,还是赶快再找一个男人,生个健健康康的娃娃,才实在。”   然后砰一声把窗户给关上了,任慕远兴再骂也不理了。   单位大院里闹得风生水起的,慕之云这边,却还在老老实实的刷题,而且出乎意料,她很容易就找到了刷题的乐趣。   比起关注闹哄哄的教室,把注意力全都放在她妈刚帮她买的试卷上,日子可容易熬多了。   而在大量刷题的帮助下,那些被她生啃硬记的知识,也在飞快的消化中。   作者有话说:   新文求预收!   《真千金只想白手起家[九零]》   女强人甄真穿书了,穿进了一本年代文里,还是书里被嫌弃的真千金。   假千金从小千娇万宠长大,学钢琴学跳舞,还去国外参加夏令营。   真千金却被养父母虐待,被逼着早早辍学打工。   根据剧情,两个人的身份很快会被揭穿,可惜就连亲生父母,都不想认这个没出息的真女儿。   贾家父母:一个打工妹?简直给咱们家丢人!   假千金柔柔弱弱哭:妹妹,我不是故意抢走你的人生的,你不会怪我吧?   甄真:???谁是你妹   这可是九十年代,发财的机会到处都是,创业,投资,开公司,甄真一点点缔造起自己的商业帝国。   当贾家终于决定和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女儿好好谈一谈,最好花点钱彻底撇清关系的时候:   按着甄真留下的地址,贾家人来到了本市最好的别墅区,对着豪宅发呆。   假千金哭哭啼啼:都是我的错,叫妹妹只能在这种地方给人当小保姆。   然后,一个一身贵气,英姿飒爽的少女从别墅里走出来,后面还有人追着她叫老板。   少女一脸嫌弃的看一眼面前的贾家人,又低头看看手腕上价值百万的百达翡丽表:给你们三分钟,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贾家人:???为什么跟他们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参加生存综艺后我爆红了》   花余青是前朝公主,上半辈子接受了最严格的皇家教育,下半辈子却又因为国破家亡,流落江湖得到上古大能传承,   她在山里修炼得不知岁月,可是等到学成下山,她却发现天下大变,自己的身体也变得娇娇弱弱,只剩下一把子傻力气。   腹中空空的花余青茫然走在街头,忽然被陌生男子拉住,说是只要愿意参加“节目”,就包吃包住,还有奖金。   号称最困难的生存综艺临时被选手放鸽子,导演无奈,在街头随手拉了一个漂亮小姐姐充数。   小姐姐肤白貌美,身娇体弱,一看就特别好欺负。   观众:要是她能撑过半天,我倒立吃键盘!   小姐姐不慌不忙开始钻木取火,不一会儿,明亮的火光在镜头前冲起。   观众:???   小姐姐轻轻松松扛起两人高的木桩。   观众:???!!!   小姐姐架好木屋做好饭,温温暖暖烤着火的时候,其他参赛者还在树叶底下瑟瑟发抖。   观众:彻底跪了。   听说小姐姐又去参加古风综艺。   黑粉:哈哈哈她不会把古琴当柴烧吧,还是在台上跳人猿泰山?   结果一曲高山流水,成为无数人睡前神曲,一首公孙剑舞,惊艳古风圈。   黑粉:就是炒人设!骗流量!进娱乐圈捞钱!   拍卖会上,小姐姐一副最新画作,轻轻松松拍价过亿。   某首富:想捞钱?只要她愿意,我的整个身家都是她的!   花余青:不,我只想继续修炼,早日飞升。   感谢在2022-05-26 14:44:50~2022-05-26 22:22: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7131664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补习   慕之云上的小学在京城颇有些名气, 和慕清还有她外公外婆的房子也不算远,不过因为慕清平时忙工作,自己都常常不好好吃饭, 更加不用提照顾这么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儿。   慕之云的外公外婆便提议让孩子中午在自家吃饭,等到晚上吃完晚饭, 母女俩再一起回去。   慕远兴其实有一手好厨艺,原本是家里当之无愧的大厨, 但是因为外孙女丢了, 女儿女婿又离了婚, 他当时气急攻心病了几个月,后来身体就不如之前康健了,所以慕清给二老专门请了一个阿姨,也不用住家, 平时就是上午九十点钟过来给老人烧烧饭, 打扫一下卫生, 顺便给老人排解一下寂寞, 到下午三四点就回去了。   也只有女儿难得回来, 或者心情好了, 他才会亲手置办一桌大餐,叫家里人美美吃一顿。   所以额外加两个人的饭,不过是给阿姨加点钱的事, 这种收入增加又不需要多费太多时间的好事,阿姨也很乐意。   慕家请的阿姨姓宋,去年才退休, 闲不住才出来做事。   她家就在附近, 家里也有个跟慕之云差不多大的小孙子, 所以知道这孩子的遭遇, 也同情得不得了,慕之云又乖巧,跟家里那个恨不得翻天倒地的泼猴完全不一样,更叫宋阿姨喜欢。   这天中午,慕远兴把慕之云接回来,小女孩儿一进门就乖乖叫了一圈人,然后才提着她和妈妈两个人的盒饭,也不肯外公外婆再送,说路已经记住了,又不远,就不用老人再多跑一趟了。   “对了外公外婆,回来的路我也记住了,您下午不用到学校接我,我自己可以走回来。”出门前,慕之云又叮嘱老人,生怕他们累到。   慕远兴杨嘉舒都被这孩子逗得眉开眼笑的,宋阿姨也忍不住羡慕,说这孩子可真是会体贴人的。   慕清的单位离这边是不远,但是这么点点大的小孩子,顾着自己玩的时间都不够了,哪有几个能这么体贴家里人,还愿意天天给她妈送饭的。   反正自家那个小混蛋肯定是做不到。   中午给妈妈送饭这事,是慕之云自己提的。   上辈子妈妈早逝的阴影还在,就算体检报告显示一切正常,慕之云还是不放心,她前不久去过一次妈妈的单位,发现那边虽然有食堂,但是妈妈一忙起来就废寝忘食,往往等想起吃饭这件事的时候,食堂就只剩下一点残羹冷炙了。   至于中午回来吃饭——很多实验都是需要人一直在旁边盯着的,实在不方便。   慕之云便撒娇,说是想要跟妈妈一起吃中饭,而且还能抽空和妈妈多说几句话——当然,这些都是借口,但慕清还是心软答应了。   毕竟面对好容易找回来的女儿,她也硬不起心拒绝这孩子难得的请求。   于是慕之云达成所愿,一到午饭时间,就提着小饭盒,熟门熟路的过来了。   她其实稍微有点社恐,但妈妈的同事多少都知道点孩子的过往,善意表现得格外明显,又都是斯斯文文的人,就算吃饭的时候大多也是翻书查资料,并不像学校里那么吵闹,很叫她松了一口气。   母女俩安安静静吃了饭,随便聊了两句,但是她们两个实在都不是多话的人,即便是聊天,也显得有几分生硬刻意,可即便是这点子刻意,对二人来说也是十分值得珍惜的事情。   然后,慕清继续去忙,慕之云就趁着休息的功夫打开书包,拿出一套试卷来做。   她早把书全背下了,刷卷子也稍微有些心得,但有些东西还是朦朦胧胧的好像隔了一层纱,总觉得差了点意思。   慕之云想去请教老师,却反而被老师批评了一顿,说她不要好高骛远,应该好好听课,免得浪费所有人的时间。   这几天慕之云确实没怎么听课,而是专心复习自己的去了——主要是她发现听课的进度实在是太慢了,每节课涉及到的知识点又格外少,而她有系统的任务在身,压根浪费不起时间。   虽然没有提示,但谁知道任务失败以后,还有没有下次机会呢。   而且,虽然老师占着理,但那副趾高气扬,压根看不起慕之云的模样,实在叫人很不舒服。   就算不是为了任务,她憋着一股劲,也要好好叫那个老师好好刮目相看!   慕之云咬着笔杆子,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仿佛把试卷当成了那个老师。   这时候,实验室一个很年轻的实验员好奇凑过来,瞄了几眼慕之云的卷子,忽然说:“你这个答题思路,不太对啊。”   慕之云一下子抬起头看向他,猫儿一样的大眼瞪得圆溜溜的,似乎在期待对方多说一点。   那人咳嗽了一声:“我也就随便多一句嘴,不过你妈妈,我是说慕研究员,没有教过你怎么答题吗?”   一说起这件事,母女两个都忍不住苦下脸来。   慕清当然不是不想自己指导女儿功课,可问题是,这世上不是每个成绩好的都擅长教学,这点上,慕清表现得尤其明显——对她来说,解题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问题是,又有几个人能明明白白讲清楚,饭到底要怎么吃,水究竟要怎么喝呢——不都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嘛。   做题也是,自然而言就写出来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她巴拉巴拉一通讲,很自然就跳过了绝大多数步骤——或者是,直接就从题干跳到了结果。   慕之云只能一脸懵逼的看着妈妈,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慕清也一脸懵逼的看着女儿,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于是,母女两个痛苦相对了几晚,最终很有默契的决定,提前结束这场折磨。   要不然,好容易建立起来的母女感情,可能会出事!   还好,也不是所有学霸都像慕清这样。   这个年轻研究员,恰好就是一个很擅长教小孩的人。   他很随意的指点几下,慕之云便恍然大悟,感觉终于有人轻轻的把自己眼前的薄雾拂去了。   听说慕之云以前没上过几天书,又想在很短的时间内学完整个小学六年的内容,他第一反应也不是否定,毕竟对任何一个学霸来说,提前用很短时间学完更高一级的内容,都是必备的素质。   更何况,还是最简单的小学内容呢。   年轻的研究员沉吟片刻,说:“这样,正好最近我晚上有时间,要不就帮你系统梳理一下,你复习起来也更容易。”   慕之云看向妈妈。   慕清正在试验台上忙着,但还是留了半只耳朵,听女儿这边的动静,听到那个年轻研究员这么说,她不好意思道:“小程,这实在太麻烦了,就不耽误你时间了。”   “没事,反正我晚上也没事,”那个小程一对着慕清,不由自主就开始脸红,眼神也躲躲闪闪起来,“我可擅长辅导小孩念书了,我家那几个堂表弟妹都是我辅导出来的,如今成绩都还不错。”   慕清真心动了。   辅导孩子功课——这件她以前求之不得的事情,等真做起来,才发现实在是太折磨人了。   云云是个很乖的孩子,记性好,理解能力也强,可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那么容易的题目,她就是怎么都说不清楚,云云也听不懂。   云云的外公外婆按说也都是老一辈的知识分子,但大约不会讲课的能力也能遗传,二老的表现不能说差,只能继续叹一声惨不忍睹。   前天晚上,老爷子信心满满和云云说一道题,半个小时以后,要不是慕清及时介入,她觉得老头说不定能直接被急到脑溢血。   辅导功课,可真是一件能要了老命的事情。   但慕清看到女儿如今的表现,也实在舍不得主动打断孩子的努力——虽然她已经不指望孩子成绩出类拔萃了,毕竟平平淡淡就是福——基本所有孩子成绩不好的家长都会这么安慰自己——但是看到云云全力以赴想做一件事情的时候,母亲的本能,让她选择站在孩子一边。   慕清本来就考虑着物色一个合适的家教来辅导孩子功课,而小程的资历她也知道,是A大博士生毕业,在国内,基本属于成绩最顶尖的那一拨人,他要是愿意教云云,那真是再好不多了。   “那我就厚着脸皮,把云云托付给你了。“慕清向小程道谢道。   小程一脸憨笑,挠着脑袋:“不麻烦的,我最喜欢给小孩子辅导功课了。”   他话虽然是这样说,可慕之云冷眼在旁边看着,总觉得这小子有点不怀好意,不过再看看妈妈无知无觉的笑容,她又抿了抿唇。   要是妈妈想再婚,只要对方人好,她当然不会反对,但这个程叔叔,慕之云记得他比妈妈小了十来岁,两个人成的机会,实在是太小了。   慕之云虽然回到妈妈身边不久,但是也知道妈妈就是个一心一意扑在工作上的工作狂,大概根本没有察觉别人微幽的心思,而且,她为了自己的学习,真是发了好久的愁了。   说来说去,还是自己没用——慕之云抿了抿唇,终于没有说话,默认了这家伙当自己的家教。   小程也是个打蛇随棍上的人,既然说好了这件事,他便建议直接从今天开始给慕之云补课——补课的地点就选在慕之云的外公外婆家。   这个建议,倒让慕之云对这个包藏祸心的家伙改观不少。   慕家的晚餐向来简单,就是把宋阿姨中午多做的一份热热,再加一个青菜就够了。   慕之云还是那副全力以赴的模样,草草扒完了饭就回书房看书去了,老两口看外孙女这幅拼命的样子,心疼的叹了一口气,可要说谁去辅导一下——哪个都不敢。   慕清夹了一口小青菜,对父母说:“我给云云请了一个家教,是我们研究所的一个年轻研究员,教人应该挺厉害的。”   “那是不错,”一听这话,慕远兴仿佛长舒了一口气,又问,“不过人家就算是你的同事,也不能白帮咱们吧。”   慕清点点头:“放心,我会按照特级教师的标准给他结补课费,钱虽然也不算多,不过年轻研究员工资不高,也算是一个进项。”   原来,她似乎以为那个小程如此热心,是为了赚补课费。   慕之云虽然在书房里,却还留意着客厅里的对话,听到妈妈这么说,不由勾了勾嘴角。   九十年代末,教育培训机构才初露端倪,完全没有后来搅风搅雨然后被一锅端的劲头,老师在外头接给孩子补习的单子,管得没有那么严,收费也并不很高,不过总归是比一般的大学生家教贵了不少。   晚上七点半,那个腼腆的小青年准时上门,看着就是一副乖乖牌好学生的模样,极大的博得了长辈们的喜欢和信任。   没多久,慕之云也发现,这家伙并没有夸口,他给人补起课来,是真有几把刷子的。   她不知道,程璋简单测试了一下慕之云的程度以后,也有些心惊加心虚。   照慕清的话,自己的孩子因为被拐,压根没有正经上过学,但是孩子又好胜,不愿意留级,所以才想尽快赶上毕业班的水平。   她倒是没提一个月以后考核的事,既是因为觉得孩子通不过,也怕给小程多余的压力。   所以程璋想着,这个小女孩应该是一个基础很差,学习习惯也不怎么好,但是性子十分倔强的小孩。   可是一套试卷做下来,他马上意识到,情况和自己预设的完全不一样。   慕之云的基础,可不能说是不好,事实上,仔细看了看卷子,程璋直接问:“你是不是把所有课内书都背下来了?”   慕之云无奈点头:“是啊,但效果还是不太好。”   程璋默然,又仔仔细细去看慕之云刚做的卷子,越看眼睛越亮:“所以,你以前是真没上过几天学吧。”   慕之云老老实实点头:“以前我要做很多事,在学校的时间……不超过一个月吧。”   而且还是何老太死了以后那段时间,在其中占大头。   程璋沉默了一下,又笑:“那你想赶上去,就很容易了。”   他又拿出另一套试卷,这套卷子题目不多,只有两三道,不过都是大题:“不过我还是要先试试你的理解能力。”   所谓理解能力的测试,其实就是程璋先给慕之云讲了一套小学生没有接触过的公式定理,还有简单的例题以后,就要她直接解题。   这套法子其实经常在奥数比赛还有少年班的考核中用,算是顶级学神的标配,不过考虑到对方只是一个小学生,他有意降低了考核的难度——放在他那几个堂表弟妹身上,属于对小学生来说有难度,初中生稍微思考一下能解出来的题目。   所以,即便初衷是为了接近心目中的女神,但是程璋还真没有夸口,在他老家那一片,这家伙可是鼎鼎大名的补习王,过年回家能被关心学习的家长挤破门那种。   然后,慕之云很轻松的解出了这套卷子。   程璋愣了一下,想:这孩子的能力,比自己想的还要强啊,那补习就可以提高难度了。   然后,他又拿出了一套能够难住初中生,但是高中生踮踮脚能解决那种,一边还小:“你要是能解出这套来,初中就完全可以去参加奥数比赛了。”   慕之云又一次轻轻松松解开了题目,也没觉得这套比上一套难。   程璋更愣。   然后,他就像是机器猫掏百宝袋一样,又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套试卷,但是这一回也不敢说什么,而是直接讲起了这套题要用的公式原理。   这套卷子,是他当初考少年班的时候做过的卷子。   就像他之前夸口的那样,程璋给人补习,是很有三板斧的。   面对基础较差的孩子,就是直接补漏洞,打基础,一段时间下来,进步都很明显。   稍微优秀一点的孩子,就使出他包里藏的奥数题,一是拔高难度,二也是给孩子敲敲警钟,来个下马威。   这一套使下来,多半孩子都被驯得乖乖巧巧,教起来也省力。   至于用这几套题难不住的孩子——都能通过少年班的考试了,那还补习个屁啊,乖乖去大学里跟着老教授混就好了。   可是像慕之云这种基础弱得离谱,连基本的解题方法都不懂,却能够硬生生凭着记忆能力和理解力,做到第三套试卷的人……程璋还真没碰见过。   上次也有个孩子逼得他使出了第三套试卷,但那是个高三生,目标是冲全国最顶尖的A大。   但是这个女主,好像才……小学四年级?   程璋甚至忍不住开始怀疑人生。   不得不说,跟前面两套题比起来,这套题的难度一下拔高了不止一个量级。   上回那个冲A大的高三生也没解出来,甚至连基本的解题思路都没有。   看着慕之云憋红的脸,程璋才缓口气——他还真担心这小姑娘大发神威,把这套题也轻轻松松做出来了呢,那他就真要怀疑人生了。   “做不出来是正常的,这套卷子是我当初参加少年班考试的时候碰见的题,我当时也只做了一半出来,但还是被录取了,”程璋说,“所以你现在做不出来也是正常的,这样,我们先梳理一下……”   “等一下,”慕之云的额头泌出了细细的汗珠,压根没有注意程璋的话,“再给我半个小时。”   就算给你十个小时,也肯定做不出来啊,程璋在心里苦笑。   他对这个孩子的猜测总算是对了一条:这孩子真还挺倔强的。   慕之云的全部精神,都集中在这道题上。   那些全新的数学符号,公式,就像是某种带着神秘能量的符号,在她脑子里飞舞。   这是一种很新奇的感觉,就像是一个喜欢刺激的孩子,第一次坐在极速过山车上,飞驰而下的感觉。   大脑飞速运转,肾上腺素飙升,那是一种慕之云之前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极致思考的兴奋。   她喜欢这种感觉。   也想解开这道题。   就像掀开这个世界朦胧面纱,那种在知识面前的战栗,以及解开难题的快感,都叫她欲罢不能。   但是,还差一点点。   她隐隐约约能看见知识女神裙摆上的蕾丝,但那位是如此吝啬,只叫她惊鸿一瞥,就马上收回了慷慨的赐予。   只留下她被那极致优美的表述,迷得神魂颠倒。   慕之云忍不住打开了系统面板。   之前,她是一个极其吝啬的人——当然主要也是因为系统太吝啬,获得天赋点的难度太高,才让她并不急着把这些点数用掉,而是一点点存了下来。   她本来计划着,自己肯定要等遇到更重要关键的局面——比如升班考核前夕,或者她搞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学习效率不高的时候,才针对性的加点,而不是为了区区一道解不开的难题。   这世上解不开的题目可太多了,要是她每一道都想挑战,那还活不活了?   但是……她就是忍不了那种抓心挠肺的感觉。   看着系统面板,慕之云很快就决定好了怎么加点。   之前记忆力已经被她加到了16,如今还有八个天赋点,她分别在归纳分析力和逻辑推理力上各加了4点,一口气把存货给用完了。   于是系统面板上的数据变成了:   记忆力 16,观察感知力 9,归纳分析力 10,逻辑推理力 10,注意力 9,创造力 7。   系统面板还是那副简单朴实得就像个盗版软件的风格,加点也是无声无息的,没有一点叫人心潮澎湃的特效。   但是,随着面板关闭,慕之云忽然觉得,这个世界好像忽然在自己面前展现出了另一副模样。   一副她以前甚至完全无法理解的模样。   一切都显得如此条分缕析,井井有条。   她以前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个世界,竟然如此容易被理解。   好像有某种更深层次的真理,直接投在了她的灵魂上。   慕之云睁开眼的时候,看着那道刚才叫她冥思苦想的题目,忽然灵光一闪。   然后就开始奋笔疾书起来。   她写得很快,而且过于顺,看起来……根本就不像是解开了题目的样子。   程璋百无聊赖的靠在桌边上,看着慕之云运笔如飞,琢磨着她什么时候会放弃。   之前那个高三生也是,他写得最快的时候,是抄题目的时候。   这些孩子可真有意思,觉得自己实在做不出来了就开始抄题目,好像抄一遍,灵感就来了。   可是做不出,依然还是做不出来的。   不过,能到这个程度,真的已经是出乎他意料的厉害了,程璋觉得,这孩子肯定是有大好前途的。   程璋等她写了一会,才直起身,想再次开口劝。   然而,自己看到了什么?   程璋忽然就开始怀疑人生起来。   这……是真做出来了?   这道哪怕做出来一半,就能被少年班录取的题目,被一个十来岁还没上过几天学的小丫头,给解出来了?   要么自己以前白活了,要么,这孩子就是真真正正的天才。   程璋看慕之云的神情,终于慢慢郑重起来。   这是一个,真正的天才。   面对天才,他好像也教不了太多,只能把自己对几门主科的理解,系统性帮慕之云过了一遍。   虽然只是简单过了一遍,慕之云依然觉得获益良多,感觉之前那层蒙在眼前的面纱,终于被彻底揭开了。   就是几天以后,程璋对慕清说自己实在教不了什么的时候,慕清看起来有些惊慌。   “是这孩子哪里不听话,还是基础太差了?”慕清看起来忧心忡忡,毕竟自己一家好容易摆脱了补习的噩梦,还没轻松几天呢。   “不是不是,”程璋面对心目中的女神,本来就有点语无伦次,解释的时候也是结结巴巴,“云云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孩子,她很快就能追上去的,就是以我的水平,实在也教不了她太多了,钱我也不能要,我本来就没帮上什么忙了,哪好意思收钱。”   他硬是把女神递过来的钱推了回去,发现自己一手心的汗,黏黏答答的,又很羞愧的用力往裤子上蹭。   慕清可不能让他退让,很强势的把钱塞进程璋的包里:“云云都说了,你对她的帮助特别大,这钱你肯定不能不要的,不要就是看不起我们俩母子。”   慕清本来就带着一种偏凌厉的美,这时候又带着三分强势,更把这个没什么见识的小青年迷得魂不守舍,最后,还是羞羞答答的接过了钱,钱上仿佛还带着女神的香气,再混着自己的体温……   这没出息的家伙,自己就把自己晃晕乎了。   程璋辞了家教的活,本来慕清还想帮女儿再找一个老师,谁知慕之云却说自己已经不需要了,程璋已经教会她怎么学了。   慕清很惊喜的感叹:“我还以为他是教不了才走的呢,还真有不小的帮助?”   慕之云毫不犹豫的点头:“帮助特别大。”   她倒也不是想帮程璋在妈妈面前博得好感,主要是,程璋讲课的内容,太对自己的路了。   程璋首先的建议,就是理解背后出题老师的心思,再进行有针对性的练习。   小学语文的重点是基础知识,以及听说读写的能力,由此衍生出理解和表达的能力,就是通过阅读理解和作文题来考察。   计算,数论,行程和图形,这是数学考察的重点,虽然后三者主要是为了初中内容铺路,但要是不熟练,一样容易犯错。   英语和自然是相对简单的科目,前者靠熟记单词和语法——最好直接把课文背下来,后者把散乱的知识点整理归纳记忆,就都能得一个高分。   这样一细分,提分就显得容易多了。   英语和自然好办,凭着慕之云过目不忘的记忆力,背课本本来也就是几个小时的事,再强化一下听力,做几套试卷熟悉题型,基本就没什么问题。   数学稍微灵活一点,但总也离不了那几种题型,以她的理解和逻辑推理能力,熟记公式和概念,掌握足够多的解题方法,再就是做题巩固了。   稍微麻烦一点的,其实还是语文。   比如分析文章结构和语言特点,就需要清楚有哪些结构和特点,这样才能言之有物。   总结中心思想和段落大意,则需要知道出题者想要看到的是什么答案——每个人对文字都有自己的理解,而只有清楚正确答案的画风,才能拿到高分。   这些知识点都不是简单把课文背熟就能掌握的,而需要延伸到注释,说明,以及课堂上老师的讲解上,需要的是长年累月的积累。   这也是为什么明明很多孩子语文成绩差距很大,也说不出太多理由的原因——于是语文就变成了一门玄学,好的很好,差的也不至于太差,但总归总结不出什么速成的法门,于是只能归咎于时间和灵气。   当然,靠着大量语文试卷硬总结也是可以的,毕竟慕之云没时间从头开始慢慢学,而且她的分析归纳能力,也远远高于一般的小学生。   至于作文也是类似的流程,小学作文对立意和格式的要求没有那么高,主要还是考察语文的综合应用能力,但一篇言之有物,切题精准,格式规范的美文,绝对能拿高分。   照着程璋帮她总结的一套分析规律,这两周时间,慕之云全心全意埋头在了卷子里,一边努力完成任务,一边是为了屏蔽旁边纷杂的噪音。   可在其他人,包括老师和同学眼里,这种行为就成了傻子抄书。   小学就这么点知识,早早就开始刷题,一看就是一个书呆子,还是不太聪明的书呆子。   毕竟九十年代末,亲身体会到读书改变命运的小镇做题家还没有成为家长的主力军,鸡娃大军也未形成风气,尤其在小学阶段,边玩边学才是这年月的常态,聪明孩子读书升学,不那么聪明的孩子自由发挥,在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下海潮缔造出来的第一代富人,以及绝大多数人眼里,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甚至,那些更灵活跳脱的孩子,反而更得大人的喜欢。   再听说这个转学生以前是在村小读书的,就连四年一班的班主任都忍不住在办公室公开抱怨道:“校长也是,随随便便就接收了一个外地生进来,学习态度是可以,可习惯实在是太差了,从来不认真听课,做题又有什么用,我看啊,期末咱们班上又要多一个吊车尾,平均成绩也要拖一大截下去了。”   如今的小学倒是没有太多考核,但班上平均成绩差了,毕竟不是一件光荣的事情。   所以四年一班班主任对这么一个插班生,打心眼里的不喜欢,也看不起。   她这边还在办公室唉声叹气,完全不知道,慕之云又一次主动去了校长室——距离和校长一个月的约定,其实还有两周时间。   校长正在办公室忙着,看到个黑黑瘦瘦的女生走进来,想了一会才想起她的来历。   “你说你想提前考试?这才两周吧。”校长记得这个女生是上个月月底才进来的,为了这事,四年一班的班主任还找他抱怨过一回,说是这个转学生从来不听课,也不服从老师安排,连作业都不肯做。   校长本来还想着,什么时候和这个孩子的家长再谈一次,所以,对慕之云忽然想提前考试的要求,他是有些诧异的。   毕竟在四年一班班主任的口中,这可是一个几乎无药可救的差生。   校长还真没见过差生会主动,甚至提前想要参加考试的。   他想了想,说:“你想要提前考试也行,但是要答应一个条件。”   慕之云好奇的看他。   “要是通过考试,我是说高分通过考试,你就能升入毕业班,但要是没通过,你就要认真听课,怎么样?”   慕之云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了校长的条件。   她甚至压根没考虑过,自己通不过的可能性。   作者有话说:   打滚求收藏,求预收~   再推一下基友的新文   漂亮女配的开挂人生[七零] by 青析   姚真真一家是传说中的坏分子,从祖宅被抄没开始,他们一家子就在二叔家讨生活。   二婶每天苛待他们,让他们干最多的活、吃最少的饭,还想把姚真真嫁给抽烟酗酒的家暴男。   最饿的时候,姚真真带着弟弟妹妹连树皮都啃过。   眼见日子快不过下去了,姚真真决定把家里珍藏的小银鱼拿去卖了给妈妈治病。   她跑下山的时候没留神,摔了一跤磕破了手腕,小银鱼一下子活了......   姚真真突然想起祖奶奶曾经说小银鱼是宝贝,会保佑有缘人。   后来,他们从二婶家搬了出来,日子越过越好。   妈妈身体健康,捕鱼卖钱,进厂当领导。   姚真真靠着自己的努力,一步步考上大学,成为了十里八乡有名的大学生;   弟弟靠着独特的经商头脑,一路顺风顺水,成了当地首富;   就连最小的妹妹,也展露出惊人的算数天分,小小年纪,破格被华大录取。   *   姚桂香知道自己书里的女主,而她的堂妹姚真真一家全是极品。   姚桂香等着堂婶亡故、等着堂弟成为二流子、等着姚真真一家走上上辈子的老路......   可结果堂婶不死了,姚真真家越来越有钱,那些看不上姚家的人也全都转了风向......   最后姚真真一家去了京市,成了她再也够不到的人。   感谢在2022-05-26 22:22:07~2022-05-28 23:29: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豆子、37131664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骑在银龙的背上 15瓶;鱼儿在飞 10瓶;王雨 2瓶;37131664、懒惰小狮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升班   校长随手从柜子里抽了一套空白试卷出来。   他拿出来以后才反应过来, 这套是前几个月刚出的模拟卷,题目难度整体偏高,不少很优秀的学生都得不了高分, 因为太打击孩子的信心,学校用过一次就没再用了。   校长本来准备把这套试卷放回去, 再换一套出来,但是转念一想, 这个叫慕之云的孩子不就是自信心太强, 需要打击一下嘛。   他又扫视了一遍试卷, 难度是不低,但也没有超纲,顶多是深挖了一下学生的薄弱环节,陷阱多了点而已。   这孩子要是真能在这套卷子上拿个及格分, 那进毕业班也确实够资格了。   校长便顺手把这套卷子递了出去:“四套题量太大了, 就做语文数学两门吧, 不过要是通过不了, 你以后可要认真上课, 不能叫科任老师再来我这里告状了。”   慕之云眼睛放光的接过试卷, 用力点头。   看这个女学生的模样,校长忍不住摇头好笑,也不知道她是真喜欢考试, 还是假喜欢。   不过就算心里存着什么想教训的话,校长也决定等考完再说。   于是慕之云在办公室窗户边上的一张小桌上做试卷,校长则忙自己的去了, 办公室重新回归安静, 两人都不知道, 这时候四年一班的班主任, 看着手里的请假条,正跟同事乐呢。   四年级的数学老师正好走进来,顺口问了四年一班的班主任张老师一句:“我刚才上课的时候发现少了一个孩子,好像就是那个新来的转学生,她今天是请假回家了?”   “请是请了,不过没回家,在校长室呢,”张老师好笑的扬了扬手里的请假条,“说是去跟校长申请升班考试了,真是笑话,我觉得这孩子再多留一级还差不多。”   三年级一个班主任连忙说:“可别,我最怕转学生了,教着累。”   “可不是累嘛!”张老师也是抱怨连连,“听说这孩子还是刚从养父母家解救回来的,情绪又敏感,我也不敢管她,免得真出了事还怪我。”   “就是那个从来不听课的学生?”另一边四年级的英语老师也问,“那孩子看着是有点孤僻,不好管,而且基础还差,她能升得了班?”   “她要能升上去,我倒巴不得,”张老师又去看毕业班的班主任,“胡老师,你不是最讲究因材施教嘛,这孩子到你班上,说不定比在我班上好得多。”   胡老师是个很年轻的女老师,而且特别洋气,喜欢留着披肩长发,夏天穿一条素色连衣裙,冬天则是挺括的大衣,跟学校里其他老师的画风格格不入,不过因为脾气好,倒是很得学生们的喜欢。   可是有些年纪大些的老师,就很看不惯她的做派了。   张老师就是看不惯的其中一个,其实她也说不清胡老师究竟是哪里得罪了她,又或者,是哪里都得罪了自己。   胡老师也并不是一个会被乖乖攻击的,她眼睛里含着笑,说话却并不客气:“只要能通过考试,我当然欢迎孩子来我班上,不像有些人,尸位素餐,连个好好的孩子都教不了。”   “你说谁尸位素餐了!?”张老师一拍桌子想跟胡老师撕扯,还是被旁边其他老师给劝下了,即便是被人压着,她还是愤愤不平,“就是个狐狸精,马屁精,光会拍校长的马屁。”   胡老师横了她一眼,但是懒得理睬了。   四小的校长刚上任不久,一来就想在学校里搞教学改革,基本目标就是改善教学质量,提高教师水平,但是新校长威望浅,学校里支持的不支持的差不多各占一半,年轻老师多半都是支持的,其他绝大多数不支持的则态度暧昧,也有几个仗着老资历,旗帜鲜明的反对,比如这位张老师。   所谓的马屁精,就是从这点上说的。   办公室里,老师之间小刀子乱飞,校长室里,校长也觉得脑子有些凌乱。   两科试卷的标准答题时间都是一个小时,题型又偏难偏深,就算校长没有给出规定时间,照他的想法,这孩子要做完两套试卷,怎么都要一个半小时以上吧——前提还是她能做完整套题。   没想到一个小时都不到,慕之云就说:“校长,我答完了,麻烦您批卷。”   校长一愣,从公文堆里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时钟:“你作文也写完了?”   “都写完了。”慕之云老实点头。   要不是要写作文,她可能半个小时就能交卷了。   “是这套卷子题目太难,有些题做不出来吧,”校长接过试卷,顺口说,“这套题确实偏难,这样,只要你能及格我就算你过,怎么样,要不要再多花点时间冲一冲难题?”   慕之云却理直气壮摇头:“不用,我觉得还挺简单的。”   小姑娘嘴还挺硬,校长在心里笑。   半个月前他才考核过这孩子的水平,顶多在四五年级左右晃荡,基础打得也不牢,缺口还挺大,他可不信在这么短的时间,这个转学生的成绩就能飞升。   校长垂眼一看,试卷被写得满满的,卷面倒是很漂亮。   就冲这个卷面,作文也能加五分吧——他随意的想,然后拿起笔,翻到第一道题,开始判题。   第一题,√。   第二题,√。   第三题到第十题,也是全对。   校长一愣,下意识的抬头看了转学生一眼,又起身去对标准答案。   后面有几道阅读理解问得很深,有些点他也记不大清楚了。   出乎意料,依然是全对。   每一个点严丝合缝,直接印出来当参考答案,显然也是可以的。   这就有点意思了。   课文默写本来就是慕之云的强项,校长快速看下来,也确实答得完美无缺,没有一个字,甚至一个标点符号的错漏。   最后就是作文了。   校长对着那篇作文,沉吟良久。   要不是篇幅太短,这么一篇理顺词达的好文章,就算是放在高考里,得分也不会太低。   然后,校长飞快的放下语文试卷,拿起另一份数学试卷。   这套考卷的语文只是考得略深,真正拔高难度,还是要看数学。   毕竟语文瞎写一通,好歹还有希望蒙两分,而数学瞎写一通,那真是一分都得不到的。   校长甚至都懒得仔细去看前头的基础题,而是直接翻到了最后几道大题。   如果说小学到高中的课内数学内容都属于初等数学,而大学的专业学科要开始涉及高等数学,那么奥数,应该是介于两者之间的中等数学,考核的内容更深,角度更刁钻,对天赋的要求也更高。   这才是拉开一般水平和天赋优秀孩子差距的大杀器。   这套试卷最后两道大题就是用的奥数竞赛的题目,一道归一问题,另一道是数列求和问题,要说难度在竞赛里只能算中等,但是放在普通的学科试卷里,就纯粹是为了难为人,拉开差距了。   但是,出乎校长意料,这两道题目,就这么平平淡淡被解了出来。   是的,就是平平淡淡,波澜不惊,就像是做任何两道简简单单的送分题一样,轻而易举便拿了满分。   校长惊讶的看慕之云:“你以前学过奥数?”   慕之云摇摇头:“没有,这里面有奥数题?感觉都挺简单的。”   校长就不想说话了。   他重新调转目光,打量这两份试卷。   语文卷要想扣分,总是有办法的,但平心而论,这份试卷打一个满分也理所应当。   数学,就真的是一分都扣不了了。   校长倒也没怀疑慕之云以前做过这套卷子,这套卷子是自己随手拿出来的,总共只用过一回就没有再拿出来过了,要是这个学生连这套卷子都做过背过——那简直比她是个天才,更叫人难以置信。   也就是说,短短两周时间,这个之前才被他判断为基础不牢,跟不上毕业班的孩子,已经轻而易举把同年龄段绝大多数孩子,都远远甩到后头去了。   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校长实在是想不通。   难不成,她上回做试卷,故意保留了?   虽然也弄不明白有什么好保留的,校长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不是,”慕之云理直气壮的摇头,“主要是我以前没上过几天学,这些课本我也是上个月才看完的,当时应用得不太熟练而已。”   ……校长彻底不想说话了。   小学内容是不难,考得也很基础,十几岁的孩子,重新学以前的内容,肯定也更容易。   但是,短短一个月时间,就能进步这么快?   反正校长以前是没见过。   他又看一眼试卷,连分数都懒得写了,叹口气,说话算话道:“以你的水平,确实是可以去毕业班了……不过,最近有个比赛,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参加,对你来说,应该还挺有意思的。”   “什么比赛?”慕之云好奇问。   ————   校长带着慕之云去到教师大办公室的时候,几个老师还时不时冷言冷语交锋几句,看到校长进来,张老师才换了一张脸,先是不屑一顾的看了那个转学生一眼,又满脸堆笑告起状来:“校长,今天趁着这个机会,我正想跟您说一说,这孩子我实在是没本事教,无组织无纪律就算了,说旷课就旷课,随便递上一张请教条,我还没批准呢,就直接消失一个上午,您给说说,这学生谁伺候得起。”   张老师参加工作快三十年了,更重要的是,她丈夫在教委工作,所以即便是面对新来的校长,也底气十足。   校长其实也挺后悔,当初没多想就把转学生分到了她的班上,他当初还以为,就算这个张老师有些倚老卖老,至少对学生还是负责任的,现在看起来,她似乎只对好学生负责任。   张老师这时候正板着脸,把胳膊抱在胸前,等着校长说软话,她还想着一定要借机好好训诫这个不听话的转学生一番,免得堕了她堂堂班主任的名头。   谁想到,校长竟然就着她的话点点头:“既然你教不了那就不教吧,正好慕同学考试通过,可以升到六年级毕业班了,这样小胡,你年纪轻,又有方法,孩子就放在你班上吧,对了,下个月她还要参加迎春杯,直接跟着集训班上课,就不跟着班上的进度走了。”   “迎春杯?”胡老师一愣,“可是集训班的进度……”   “我刚才已经考过她了,水平没问题,参赛应该能拿一个好成绩。”校长保证道。   后来他有给慕之云试了几套奥数试卷,只能说,还挺出乎意料的。   因为校长突然强硬起来的态度而愣住的张老师,这时候下意识反对道:“迎春杯?我们班也有参加的名额啊!凭什么放在高年级去?”   迎春杯是全国范围内都很有些影响的小学奥数竞赛,分为中年级组和高年级组,比赛的出题水平高,含金量也不低,尤其李老师还是数学老师,要是能教出一个获奖的学生,对她评职称也很有好处。   校长好笑的看她一眼:“不是你自己说你教不了的嘛。”   他以前还觉得这个张老师只是脾气大一些,但是教学能力很强,可是经过这一次才发现,这个老师实在太势利,对一般的学生,甚至缺乏基本的怜悯心。   他之前已经跟张老师沟通过慕之云的情况,但是这个老师眼里,竟然只能看到成绩会不会拖后腿。   校长于是连最后一点面子,都懒得给她留了。   等到胡老师把那个转学生领走的时候,终于反应过来的张老师强撑着嗤笑起来:“我看校长就是嘴硬,当初可是他自己说那孩子水平不够,所以才分在四年级的,怎么着,现在又耍官威,直接把那孩子塞进集训班,这不是乱来嘛!”   其他留在办公室的老师,有的忍不住点头,有的则选择老实闭嘴。   至于胡老师,才不在乎张老师又说了什么,而是笑眯眯问起慕之云的一些情况。   在她眼里,这是一个安安静静乖乖巧巧的小姑娘,可一点都不像张老师口中的刺头。   说话也有条有理的,看得出主意很正,比一般的孩子,也早熟得多。   一想到这孩子为什么会如此早熟,胡老师又忍不住沉默了一下,然后马上扬起笑:“我们先去你以前的教室拿东西吧?顺便再跟那边的同学道声别。”   “不用,”谁知慕之云只是平淡的摇摇头,“我的东西都在书包里,再说了,我跟他们也不熟。”   虽然在那间吵吵闹闹的教室里呆了两周,她连边上同学的名字都没记住——当然,也没几个人记住她的名字,那些人都喜欢管她叫乡巴佬。   胡老师眨眨眼,若有所思的笑笑:“那好,我们就直接去集训教室吧,不过那边学生不多,只有十来个。”   她明显看出,慕之云悄悄松了一口气。   胡老师心里就有点谱了。   ————   集训班并不是常设班,而是因为下个月的比赛,学校里临时开的冲刺班。   这时候奥数还没有被广大家长视为让孩子抢先一步的捷径,所以并没有大范围普及开来成为虐娃神器,而是作为一种对学有余力孩子的补充,虽然也有初中借此掐尖,但总归范围还很小,选出来的,也真是在数学上特别有天赋有兴趣的孩子。   以前高年级组的比赛,到了六年级第二个学期,一般就不让孩子参加了,而是专心准备小升初考试,但是今年情况不同,小升初不看分数了,这群本来就格外优秀的孩子,便干脆再参加一次比赛,要是取得了好名次,对分校分班也有好处。   虽然都是尖子生,其实跟一般孩子也没有太大的差别,这时候是下课时间,教室里乱哄哄的,一群毛头小子在教室最后头来回冲着,挥舞着拳头,嘴里吱哇呀乱叫,把自己装成圣斗士星矢或者擎天柱的模样,撩撩打打。   还有几个酷爱灌篮高手的,把教室的窗户当成篮筐,手里拿着想象中的篮球不断出手,好像自己也能变成樱木花道流川枫的模样。   女孩子们玩得文静些,有些在走廊里跳皮筋踢毽子,也有兴高采烈聊昨天家里看的美少女战士或者小花仙,还有两个正在交换从校门口小书店借来的言情小说和漫画,偷偷摸摸跟做贼一样。   这时候,李老师领着一个皮肤略黑,十分清瘦的女生走进教室,对集训班的班长喊:“闫新月,这是新来的同学,跟你坐,你照顾一下。”   闫新月一看到老师,就连忙心虚的把手里的漫画书塞回抽屉,答应了一声,然后才顾得上打量新同学。   闫新月个子比同班同学都高了一截,一笑起来,露出一截白牙齿,个性十分爽朗,她向来是班上的大姐大,性格也是大大咧咧的,这时候对着新同学拍拍胸脯:“你放心,姐以后罩着你。”   只可惜那个新学生好像领会不到她话里的点,安安静静看她一眼,黑黝黝的眼珠子冷冷清清的,就跟小说里的人物一样。   新学生礼貌的点点头,还是不说话,径直坐下,把书包放好,然后拿出一套卷子开始做。   啧,又冷又酷的,简直了!   闫新月的眼睛里冒出了星星。   她最近沉迷言情小说和少女漫,可太吃这一套了!   这个新学生,一看就很不简单!   慕之云还是觉得吵。   虽然这个班只有十来个学生,但是精力依然旺盛,安安静静上课做题的时候还好,一到下课时间,这群人蹦跳起来,差点把房顶都直接拆了。   闫新月看到新同学看向那群吵吵闹闹的男生,眉头微皱,顿时心领神会:“是不是嫌他们吵?这群男生就是幼稚,一个个跟还在幼儿园一样,不用跟他们一般见识。”   新同学收回目光,又看了她一眼,轻轻点头,终于给了她第一个回应:“嗯,谢谢你。”   声音又轻又细,好听得不得了,真就跟小说里描写的一样!   闫新月当下觉得半边身子都酥了,就跟有细细的电流穿过去一样。   所以放学的时候,跟她一起走的朋友开始讲慕之云坏话的时候,她当即就不乐意了。   “智商有问题会分到集训班?你以为老师都是傻子?”她拧着眉,“再说了,以前被拐走是她运气不好,我们更应该帮助新同学,你怎么能偷偷在后头说她的坏话?”   在心里,闫新月却忍不住呐喊道:“太像了太像了!就连身世,都跟小说女主角一样坎坷!”   可她那个朋友对新学生的敌意却有点重:“说不定是她家有关系   ,特地弄进来的呢,毕竟这个是有加分的。我反正不喜欢那个新学生,一脸傲慢相,也不知道是看不起谁。”   “明明是你看不起她,”闫新月觉得这个朋友有点不对了,“她又没招谁惹谁,你这就是单纯的排斥新人而已。”   “你才是,那个人才进来一天,你就直接把胳膊肘往外拐,一点都不在乎我的感觉。”她的朋友也发怒了。   两个好朋友不欢而散,闫新月气冲冲的一甩书包,和对方直接分道扬镳,心里还在嘀咕:有什么大不了的,我明天就和新同学一起回家,不理那个小气鬼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28 23:29:37~2022-05-29 17:41: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旺仔家的馒头 20瓶;骑在银龙的背上 10瓶;37131664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矛盾   十几岁的女孩子跟男孩子还不一样, 心思要细腻得多。   男生闹矛盾容易直接开打,可是和好也快,就算头一天打得头破血流, 也很容易莫名其妙又勾肩搭背称兄道弟,幼稚得不得了。   女孩子不喜欢用打架解决问题, 但是那点小情绪容易缠绵,和好也需要更长的时间——或者, 就此彻底闹掰。   第二天一大早, 两个原来的好朋友几乎同时进校门, 闫新月原本准备大人大量和对方打招呼,谁知那女生哼了一声,直接就转过头去,看都不看她一眼。   有什么大不了的, 你这个小气鬼!闫新月心里也气了, 更用力的哼了一声, 然后分道扬镳。   谁在乎你!她心里恨恨想, 我找新同学玩去。   虽然新同学有点内向, 但是第一天她就成功让新同学开口说话了, 顶多后天,不,明天, 她肯定就能和新同学成为好朋友!到时候她们就一起上学放学,叫周敏眼红去!闫新月在心里恨恨道。   这时候,慕之云也刚进校门。   昨天妈妈出差没在家, 外公外婆心疼孩子没人带, 便把她留在自己家, 各种嘘寒问暖——除了学业。   外公甚至还放了话:“成绩差有什么要紧, 那么多成绩差的过得也不差,我们家孙孙才不在乎这些,只要开开心心的就好了。”   慕之云便不太好告诉长辈自己升班的事,或者说,她觉得这就是一件小事,也不值得跟家长刻意提。   她今天早上是从外公家直接过来的,比从家里来还近一点,也没要老人送,就是两个老人看着点点大的孩子,背着个书包走在空旷的马路上,还是有些心疼。   “我看别家的孩子,上学放学都是呼朋引伴的,可是云云性子静,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在学校里交到好朋友。”杨嘉舒说。   “肯定可以的,这孩子像我,朋友满天下。”慕远兴倒是信心满满,完全不会为此烦恼。   至于慕之云……她才不需要吵吵闹闹的朋友呢,麻烦。   不过,她对热情得有些过度的同桌,也并不反感。   因为以前的经历,慕之云是一个对别人的情绪特别敏感的孩子,很会看眼色,对别人的恶意,也很容易察觉到。   同样的,对善意也是。   她觉得,那个叫闫新月的班长虽然有点烦,但应该是个好人。   就是再安静一点就好了。   一进教室,那口大白牙又明晃晃的对着自己,大声说早上好。   声音里热情洋溢,但好像又有点刻意的味道。   然后,慕之云就察觉到另一边有个女生,恶狠狠的瞪了自己一眼,然后又瞪了闫新月一眼。   奇怪,她昨天分明看见这个瞪人的女生,是和闫新月挽着手一起走的。   所以说了,朋友什么的,实在是太麻烦了——慕之云想,然后决定无视这些无聊的小心思。   她只是淡淡点点头,又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上。   集训班不像普通班那样一节节课上过来,这里主要的任务,就是讲题做题。   打心眼里说,慕之云还挺喜欢这种快节奏的学习,比相对缓慢的上课有效率多了。   但集训班里也不是每个人都喜欢刷题。   周敏就是其中之一。   她也喜欢看小说漫画,因为和闫新月有共同的爱好,两人才成了好朋友,但是跟闫新月这个班上的尖子生不一样,她进来本来就是为了镀金的,或者说,她家里听说学奥数对成绩有好处才把她想办法送了进来,虽然周敏成绩也不算差,但是本心里,她其实并不太喜欢数学,而是更喜欢文史。   而对慕之云的敌意,其实来得更莫名其妙了,她就是单纯看不惯闫新月那么热情,结果还得了冷脸的样子。   哪想到她替闫新月不平,闫新月反倒护起新同学来,这下更叫她心里发酸,于是更加口不择言起来。   今天早上也是,她本来还想着,只要闫新月哄哄她,两人就能言归于好,谁知道明明是闫新月不对,她的态度竟然比自己还强硬,哼得比自己还大声,周敏现在心里全是委曲,更加不想做那些无聊的数学题了。   她趴在座子上,哀怨的看了一眼前任好友,然后,就被一贯要求严格的数学老师给点了名。   “周敏,你来说说这道题的解题思路。”老师说。   周敏垮着一张脸站起来,盯着黑板上的题目好一会儿,支支吾吾,前言不搭后语。   老师眉头一皱:“坐下,认真听课。”   然后他在学生里逡巡一圈,点了慕之云的名字。   这位数学老师姓王,四十来岁,头微秃,但是性格十分严厉,水平也很高,还带学生出国比过赛,是校长废了好大的劲挖过来的。   昨天校长信誓旦旦跟他说,自己发现了一个特别优秀的好苗子,绝对可以往上冲一冲,他并不特别相信。   奥赛这条路选□□的都是最优秀的苗子,可谁是真龙谁是假蛇,不碰一碰,也很难分辨清楚。   反正王老师不觉得校长那个教语文出身的,能轻易分辨哪些是真龙。   还是要他出手摸摸底才行。   那个叫慕之云的新生看起来格外的瘦,皮肤有些暗,但是眼睛晶亮。   是一个很有精神的学生——这是王老师对这个女生的第一印象。   而且,很显然,这个女孩子并不太适应公开回答问题——教学经验丰富的王老师,十分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个女孩子的局促,她不安的左右看了看,声音也很小——或者说,张了嘴,但是出不了声。   王老师习惯了大大方方的尖子生,对这副畏畏缩缩的模样,本能有点不喜。   “声音大一点!”他提起嗓门。   慕之云微微瑟缩了一下。   暴露在众人目光之下这件事,叫她本能感到不安。   虽然她很清楚自己已经彻底安全了,姓何的一家,还有那些村里人,大多数都进了监狱,她在窗明几净的校园里,老师同学也都没有恶意。   但她还是本能的想把自己缩起来——这是她上辈子经历留下的阴影,一时半会根本克服不了。   于是,连大声说话,也成了一件很困难的事——上辈子这辈子,她从来就没有在公众场合,在一大堆人面前,大声说过话。   所以这对她来说,又是一次巨大的挑战。   慕之云心脏跳得很厉害,脑子也晕晕乎乎的,明明觉得黑板上的题目一眼就能做出来,可就是说不出来。   她觉得皮肤上也是寒飕飕的,边上尽是不怀好意的目光,让她本能只想紧紧的蜷缩起来。   就在这时候,她冰凉的指尖,忽然被什么热乎乎的东西轻轻碰了一下。   慕之云下意识的垂眼看过去,发现是那个咋咋呼呼的同桌,偷偷摸摸戳了戳自己,然后在桌面上推过来一张小纸条。   这一点点善意,忽然就安抚住了她的不安。   台上的王老师,当然也看见了学生的小动作。   他眉头一皱:“闫新月,把你的纸条给我收起来,帮助同学也不是你这么帮的。”   闫新月吐吐舌头,心虚的笑笑,但是那张小纸条,反而更推过来一点。   看到自己心仪的弟子竟然明目张胆做小动作,王老师已经拎着教鞭,虎着脸走了过来。   闫新月到底不敢在老虎的眼皮子底下捣鬼,飞快把纸条收了回去,还是悄声说:“记住了没,其实就套那个公式就行,挺容易的。”   新同学又对闫新月笑笑,样子跟以前差不多,可又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一样。   总觉得,她好像把自己真的当成朋友了呢,闫新月傻乎乎的笑,但是一对上王老虎的铜铃眼,又乖乖把傻笑瞬间收了回去。   这么一打岔,慕之云终于没有那么紧张了。   她小小一个,站在教室里,边上是老师还有十来个同学。   这一切其实完全没有她想的那么可怕。   没有人会冲过来打她,而单纯的嘲笑,本来也丁点都伤害不了自己。   慕之云本来就是一个异常聪明的女孩子,一旦从过往的阴影里冒出头,勇气也瞬间重新充盈起来。   不就是回答一个很简单的问题嘛。   她再一次看向黑板,轻启嘴唇:“我知道的解题方法有三种,需要都说出来吗?”   王老师脚步一顿。   他清楚自己爱徒的水平,其中两种方法是肯定能想出来的,但是第三种方法,那野丫头应该做不出来。   “你说说思路。”王老师停在这女生几步远的地方,靠着课桌,似笑非笑的盯着这个新学生。   王老虎在班上威望十足,主要是因为他足够严厉,也足够厉害,当然,长相也是一方面的原因。   一般孩子被王老虎这么似笑非笑的近距离盯着,不少连话都说不清楚,结结巴巴的,也算是他吓唬孩子的恶趣味。   王老师觉得,以慕之云刚才的模样,和那些胆小的孩子表现应该也差不离。   但是他没想到,这个学生冷静下来以后,思路会这么清晰。   更叫他惊讶的是,慕之云说出来的第三种方法,和他之前想的都不一样。   巧妙的解题思路,利用没有超纲的知识体系,用他都没有想到的方法,很轻易就解开了这道题。   王老师看看黑板,又看看这个新生,表面上倒是沉稳依旧:“回答得很不错,这几种思路都是可行的,不过我还要补充另一种解法,当然,不要求所有人都熟悉多种解法,但是开拓思路对你们以后的数学学习,是很有帮助的。”   然后,他就大步流星走回讲台,捏起粉笔,飞快的把四种解法都写在了黑板上。   等写到慕之云说的第三种方法的时候,他手中的粉笔稍微停了停,再一次在心里赞叹:啧,这个方法是够巧妙的,这个学生的思路真是不错。   奇了怪了,难不成那个文绉绉的老家伙,这回还真慧眼识珠了?   台下,闫新月兴奋的凑过来,低声对慕之云说:“你可真是太厉害了!竟然能一口气写出三种解法!”   慕之云却看向她,又认认真真说了一声谢谢。   “谢什么呀,”闫新月笑得露出了自己的大门牙,“你本来就会做,是我多事了。”   “不,要不是你,我肯定答不出来的。”慕之云很认真的说。   闫新月还以为是自己推过去的那种方法,启发慕之云说出了另两种解法,嘿嘿笑着,用肩膀挨了挨慕之云:“咱俩谁跟谁啊,我可是你最好的同桌!”   她没好意思问自己算不算慕之云的好朋友,不过反正都是最好的同桌了,其实也差不离。   她完全没注意,后面周敏盯着两个人的目光,温度高得都快烧成碳了。   就算知道,她肯定也不会在意的,谁叫周敏早上竟然哼自己!   反而是慕之云,有点在意的看了一眼身后。   她对所有的恶意,都异常敏感。   这天放学的时候,知道慕之云的家和自己是一边的,闫新月便很热情的邀请她和自己一起回家。   慕之云又感觉到那股视线,越发灼热起来。   “你今天不和那个周敏一起走吗?”慕之云问。   她本来是不喜欢特意去记同学的,但是这个班给她的感觉稍微好一点——至少更安静一点,又有一个热心人,记住十来个人的名字,也不过就是一眨眼的事情。   “我才不跟她一起走呢!”闫新月哼了一声,挽着慕之云的胳膊,“你陪我一起嘛!我带你去租书店,那边书可多了,你要是有什么喜欢的,我请客!” 第24章 朋友   只可惜, 新朋友对闫新月的爱好,不是太能领会得到。   小小的租书店里,更叫慕之云感兴趣的, 却是装点门面用的教辅资料和科普读物。   上辈子,言情小说和漫画, 她其实也没少看。   从国外回来的小姨,给当时还住在疗养院的慕之云带得最多的就是这些书, 后来网络发达了, 更是给她看了大量偶像剧和更多的爱情小说, 把一个本来就心理有点问题需要治疗的女孩子,活脱脱养成了纯纯的恋爱脑,仿佛只要冒出来一个白马王子,自己的生活就会一切向好。   然后, 就真有一个貌似白马王子的男人对她伸出手, 说要带着她逃离火坑, 说会用最甜蜜的爱情治愈她过往的伤。   慕之云还真相信了这男人的鬼话。   然而, 也是那个男人, 生生把慕之云推进了地狱里。   重来一回, 幻想破灭,那些浪漫的爱情故事,倒不如眼前的教辅书更有吸引力了。   见慕之云去翻那些表面都积了灰的老书, 闫新月笑:“你喜欢这些?我家里这种书可多了,你要是喜欢,周末我请你去我家看书。”   虽然现在靠着看书赚天赋点的难度越来越大, 但是慕之云早就养成了看书的习惯, 但是家里还有外公外婆家的书她早就翻完了, 如今听到邀请, 向往战胜了羞涩,让慕之云忍不住点点头,答应了同桌的邀请。   “我爸我妈都可好了,也最喜欢朋友来我家玩,”出书店门的时候,闫新月还在兴致勃勃的说,但是一转脸看到一个人影,她忽然又不说话了。   慕之云顺着方向看过去,发现是同班的周敏,那个女孩子孤单一个人,背着一个大书包,似乎在路边盯着闫新月看了一会,但是等闫新月发现她的时候,女孩子把头一扭,又急冲冲的走了。   就是背影,看着有些孤单。   闫新月抿着唇,也扭过头,继续露出夸张的笑容,对慕之云说起她爸妈是如何欢迎自己的朋友。   慕之云倒是觉得,两个小女生之间的爱恨情仇,怎么跟演偶像剧一样,腻腻歪歪的。   不过现在,比起围观小女生间幼稚的偶像剧,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昨天明明已经通过校长的考核,进入了集训班,系统面板却没有一点反应,慕之云还以为一定要等到系统规定的一个月以后才行呢。   没想到今天上午,当她正式拿到集训班的书籍资料以后,系统面板才迟钝的反应过来,提示道:   【初始任务——好好学习已完成,请宿主领取奖励。】   【提示:初始任务奖励领取后,系统将进行升级,升级时间为10小时,请宿主寻找一个可供平躺不被打扰的安全空间。】   于是,慕之云只能把这份好奇保持到吃晚饭以后再揭晓。   妈妈依然在出差,要周末才回来,她继续住在外公外婆家,老人晚饭吃得早,休息得也早,这作息倒正合她的心意。   吃完清淡的晚餐,又和外公外婆简单聊了一会儿天,慕之云就回了自己的房间,飞快完成了今天的试卷,又把明天要用的书籍资料准备好,然后才出来洗漱,洗漱完毕,就跟外公外婆说自己准备睡了。   “怎么这么早就睡?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外婆马上紧张的问。   慕之云马上摇头:“不是,就是最近看书有点累,所以想早点睡。”   “那是那是,云云你早点休息,千万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外公马上说。   晚上8点,慕之云打点好一切,躺在床上,闭上眼睛,点击了领取奖励。   十个学习能力点和十个身体能力点瞬间到账,她还没来得及仔细看,就感觉眼前一黑,系统开始升级。   “也不知道会升级成什么样。”昏睡过去前,慕之云模模糊糊的想。   第二天早上6点,升级终于完成,她也在第一时间恢复了意识。   慕之云马上点开了系统面板。   依然是那副朴实到简陋的系统外观,但新增加了两个窗口,一个是任务窗口,另一个是兑换窗口。   原来那个初始任务就显示在人物属性面板的底下,但现在被分隔开来,而且一口气刷出了四个任务,任务奖励不但有天赋点,还加上了积分和学科点数。   慕之云又去看兑换界面,外观依然简陋的很,只草草的放了四样商品,而且果不其然,都需要用积分才能换。   四样商品分别是:   强身健体丸——兑换值:1000积分,说明:彻底去除身体负面状态,保持健康人生。   科技碎片1——兑换值:1000积分,说明:谁知道能够开出什么黑科技呢,只可惜是残缺的。   抽奖一次——兑换值:100积分,说明:很便宜,但也很容易出垃圾。   垃圾大礼包——兑换值:10积分,说明:没什么好说明的,反正全是垃圾。   慕之云的眼神在那个强身健体丸上徘徊了片刻,重新回到任务界面。   嗯,系统的小气作风倒是一如既往。   任务界面上刷新了四个任务,分别是:   【任务一,强身健体   任务说明:你的身体太瘦弱了,请打磨好身体,才能成为合格的学霸。   任务要求:在一个月内,成功完成一次400米跑(1分30秒内)。   奖励:1个身体能力点,点数10,兑换值10。】   【任务二,文科强者   任务说明:想成为文科强者吗?那就请博览群书吧!   任务要求:在一个月内分别看完文学,历史,政治,哲学和法律书籍各一。   奖励:1个学习能力点,点数10,兑换值10。】   【任务三理科霸王   任务说明:想在理科称王称霸?先把你的数学基础打好吧!   任务要求:一个月内熟练掌握初中数学知识(中考试卷自测满分)。   奖励:1个学习能力点,点数10,兑换值10。】   【任务四发明小天才   任务说明:文明发展总离不开发明创造,不过作为一个小学生,你能做什么呢?   任务要求:亲手按图纸做一件工具。   奖励:1个身体能力点,点数10,兑换值10。   提示:图纸需要在系统中抽取,看你的运气哟~】   最后那句话真是……贱兮兮的。   慕之云再一次吐槽了系统的小气,又去看更新以后的能力面板。   除了原来基本的学习能力和身体能力以外,又增加了一个学科系统,现在只有最下面四个是亮的,分别是语言(0/10),数学(0/10),科学(0/10)和体育(0/10),再往上就全是灰色的了。   现在四个门类下面全都是光秃秃的大零蛋,需要用到新增加的点数,就是不知道点满以后有什么用。   兑换界面里那四样东西,抽奖和垃圾大礼包看着都有些不知所云,科技碎片她也不知道要拿到几片才有完整的科技,或者是不是也是个几率问题——万一像有些游戏那样,氪一大堆用不上的碎片,哪个都缺几片,那就太坑了。   相比之下,也只有强身健体丸最对慕之云的口味——毕竟妈妈的身体就像一个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总让她放心不下。   就是那玩意的价格可真不便宜!   新刷新的几个任务,除了最后一个,看着都不算很难完成,但是奖励的兑换值也很低,只有10。   1000个兑换值,就需要完成足足100个任务才可以——当然这是在后期奖励没有增加的前提下。   慕之云姑且预计,任务奖励会随着难度增加,但是相应的,完成任务的时间应该也会增加。   这就给积分的获取增加了很大的不确定性。   而且现在系统的规则还没有摸透,比如四个任务需要同时完成才会刷新,还是完成一个就刷新一个?   还有最后那个任务,任务要求的图纸属不属于垃圾,有没有希望用那个最低积分的垃圾大礼包抽出来,这都需要试探。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直接干起来!   慕之云看一眼时间,现在是早晨6:20,正是锻炼身体的好时间。   她从床上一跃而起,简单洗漱完毕,正好碰上刚起床的外公外婆。   “云云,你今天起的这么早啊,身体没有不舒服的地方吧?”外婆又担心的问了一句。   慕之云摇头:“都挺好的,我想出去跑跑步,要我顺便带早餐回来吗?”   “跑步好,锻炼身体以外,还能多吃一些,云云就是太瘦了,”外公很赞同她这个主意,“你跑步回来的时候,顺便去小区门口的包子铺买几个包子和豆浆回来,我跟你外婆一人一个包子一杯豆浆就够了,你自己划算想吃什么,一起买回来就行。”   外公给了慕之云十块钱,想了想,又加了一张十块:“多余的钱你自己留着,你现在在学校里读书,身上还是要放点零花钱,跟同学一起进店子逛,或者想买点小零食,也不会太局促。”   慕之云说自己身上有钱,妈妈也给了不少,但还是没推过去,很不好意思的怀揣着两张钞票出了门。   被长辈宠着的感觉总让她心里满满的,那股温暖的热流好像随时能溢出来,流向她的五脏六腑。   早晨的空气格外清新,透着一股平时没有的凉意,直直就灌到肺里去,大街上也没什么人,很清静,只有几个早餐店刚架起热腾腾的炉灶,还有一些早起的行人,步伐匆匆。   慕之云在乡下的时候,是很习惯早起的,反而是进城以后,渐渐染上睡懒觉的毛病。   她伸了一下懒腰,觉得早起的习惯还是应该保持下去,不能因为环境改变就懈怠了。   慕之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撒开脚丫子就跑了起来。   对跑步,慕之云向来是很有信心的。   在山里的时候,她每天都要里里外外跑好些趟,割猪草,搬运柴禾,还有打水,所以虽然身形瘦小,却练出了一把子好力气。   当初系统界面给出来那些少得可怜的身体能力点数,还叫慕之云很是不服了一阵,她觉得自己也就是瘦了点矮了点,哪有这么弱。   周围虽然没有操场和标准跑道,但是系统能够直接测量时间和距离,于是,慕之云便信心满满的直接开跑,准备一次性拿下这个任务。   然后,腿就抽筋了,抽得还挺严重。   别说完成任务了,她甚至是一瘸一拐回去的,看得外婆又是好一阵心疼,抱着她的心肝外孙女疼了半天。   外公的嘴硬一点,口里虽然嚷嚷着小孩子受点伤没什么大不了的,转头又问慕之云要不要请假算了,在家里好好修养一天。   慕之云咧着牙摇头:“没关系,就是抽筋,一会儿就好了。”   她用力甩了甩细瘦的胳膊腿显示自己没问题,又觉得系统给出的数据还是有那么一点道理的。   一直到了下午,慕之云的腿还有些疼,肌肉也是硬邦邦的,戳上去跟石头一样。   下午的第一节 课下课,班上十来个孩子忽然一股脑的就往楼下跑,就跟放出栏的野马一样。   慕之云不明所以,问怎么了。   “这节是体育课啊,”闫新月看着也很兴奋,“校长说虽然文化课我们不用跟着班里一起上,但是体育还是不能少的,所以咱们班的体育都跟着一班。”   然后,她就拉着慕之云一起飞快下了楼。   村里的小学是没有正经体育课的,孩子们平时活动的时间已经够多了,校长总想让他们抓紧时间多学一下。   而之前在四年一班,她也根本没有下过楼,总觉得是浪费时间——蹦蹦跳跳一节课的时间,她都能刷好几套题了。   所以慕之云对体育课是完全没有概念的。   操场上,一群孩子从高到矮排成几行,大声喊着口号,踩着不太整齐的步伐练了一会儿队列,然后又开始练跑步。   慕之云的腿还有些疼,她一瘸一拐的走到操场边上,体育老师看她这样子,就要她在旁边休息。   慕之云便找了一个台阶坐下,好奇的看他们上体育课。   然后,她终于意识到自己为什么腿会抽筋了。   一群孩子蹦蹦跳跳着热闹不已,体育老师则拍着手,大声喊:“热身,热身,充分热身完毕再开始,要不然容易抽筋。”   慕之云压根就不知道,锻炼前还有热身这么一个东西。   在乡下的时候,虽然也有活动开了不容易受伤这种讲法,但也就是像某种模模糊糊的概念,遵守了或许有好处,不遵守似乎也没有太大的坏处。   反正不会有一个人耳提面命的跟她说,跑步前要热身,要不然容易受伤。   受伤了也没人在意,更不会提要她先去休息的事。   “我还有很多东西要学呢!”慕之云在心里想,又觉得,新生活真是完全不一样了。   她打从心底里喜欢这样的日子。   ————   六年一班还有集训班这群孩子凑在一起,闫新月依然是最高的那个,她似乎到哪里都是一副大姐头的模样,神气活现的,甚至连跑跑跳跳都比一般人更快更远。   今天是练短跑,学校的直线操场跑道只有50米,百米短跑正好跑一个来回。   闫新月又是最快的那个,一趟跑完,她在慕之云周围转转,问她腿好了没有,又跑到体育老师那边,嚷嚷着问什么时候开始自由活动。   对这群皮猴子来说,体育课的自由活动时间才是真正的放风时段。   体育老师不耐烦的挥挥手,丢给她一串钥匙:“你和周敏一起去拿器材。”   闫新月看了一眼旁边,发现周敏也跑完了,可她看也不看自己,反而扭过头去,又气到:“我才不和她一块儿呢,我找别人去。”   然后就以班长的威风,吆喝着几个男生赶羊一样往器材室走。   慕之云坐得远远的,就看见周敏望了闫新月一眼,然后垂着头,也往台阶这边走过来。   走着走着,她好像突然吓了一跳,瞪坐在台阶边上的慕之云:“你怎么躲在这里,吓死我了。”   慕之云很无辜:“我一直就坐在这里没动。”   周敏抿了一下唇,也没急着离开,反而一屁股坐到慕之云:“我就知道,你们都在看我的笑话,闫新月肯定在背后说我坏话了吧。”   慕之云:?   周敏说着说着又委屈起来,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我又不是故意那么说的,我跟闫新月都是多少年的朋友了,结果因为你说掰就掰,你高兴了吧?”   慕之云: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一点都不觉得高兴。   对不太熟悉的人,她一贯是木着一张脸,也没太多情绪,看上去冷冷的。   周敏就觉得,这个女生真是够高傲的。   也就闫新月喜欢热脸贴冷屁股。   周敏还想说什么,抬头就看见闫新月领着男生,带着一大堆器材回来了。   她哼了一声,扭头走了。   闫新月马上跑过来,问慕之云:“她刚才跟你说什么了?周敏是有点小家子气,不过人也不算坏,你别放在心上。”   慕之云好笑:“你们都还挺关心对方的,怎么就吵架了?”   闫新月板着小脸:“就是拌了几句嘴,是她太小气了。”   然后她果断绕过这个话题,又问慕之云腿好了没有,要不要一起来玩。   慕之云摇头,说自己腿还是疼,实在不想起来。   又在操场边看了一会儿,慕之云觉得没什么意思,便一瘸一拐回了教室。   教室里空空荡荡的,却有一个人比她更早回来,就是趴在座位上哭的周敏。   慕之云表面上虽然木讷少言,甚至带了些冷漠傲慢的气质,其实挺看不过小姑娘哭的。   她叹口气,走过去,递上一条干净的手帕:“你哭什么?”   周敏抬起头,发现竟然是慕之云,于是瞪着红彤彤的眼睛:“关你屁事。”   口上虽然是这么说,她却毫不犹豫的接过慕之云递过来的手帕,用力擦了一下眼睛,嘴硬道:“你别多想,我就是题目做不出来,急的。”   她说的当然是借口,没想到慕之云却认了真:“哪道题不会?我跟你讲讲。”   周敏一愣,诧异的看了一眼慕之云:“我才不要你的同情。”   慕之云奇怪:“同情你做不出题?那班上我不是个个都要同情了?”   她说得如此理直气壮,以至于周敏一时间哑口无言。   可不是,虽然慕之云才来几天,但是现在班上人人都知道,要是有做不出来的题,不需要再问王老虎了,直接问慕之云也可以。   她好像就没有做不出来的题!   而且慕之云讲起题目来也很耐心,虽然板着一张脸,看上去冷冷的,总比王老虎动不动吼人的好。   周敏又耸了耸鼻子,觉得自己之前那番话,真是又酸又小家子气,也难怪闫新月不爱听。   跟面前的慕之云比起来,真是哪里哪里都赶不上。   人家甚至还能够大方的教自己做题!   所以,小孩子真是最简单的一群人,讨厌一个人容易,喜欢上一个人也很快。   更何况,慕之云还这么厉害呢!   “那……”她犹犹豫豫的翻到一页,“有一道题我是真弄不懂,可以请你帮我讲讲吗?麻烦你了。”   “不麻烦,”慕之云很爽快,“我喜欢讲题,对自己的思路也很有帮助。”   比起吵吵闹闹的傻玩,慕之云也觉得这种和同学的交流方式,让她舒服得多。   虽然自己还不觉得,但是无意中,慕之云已经展露出最经典的学霸风范——代替老师讲题。   等到闫新月走进教室的时候,就听见那个刚和自己闹翻的家伙惊呼一句:“原来如此!我终于弄懂了!你讲题的水平比闫新月可强多了,她说的我老听不懂。”   除了王老虎,还有谁讲题的水平能跟自己比?闫新月心里当即不乐意了,一眼瞪过去。   结果发现坐在周敏对面的好像是……慕之云?!   这两个人怎么突然走到一块儿去了?   一种被挖墙角的危机感,瞬间就占据了小姑娘的内心。   她虎着脸直接走过去:“那是因为你笨才听不懂的,不是我的问题。”   这回周敏却没有再回嘴,也没有瞪她,反而不好意思的笑笑:“对不起,是我之前乱说话才叫你生气的。”   周敏的态度一放软,闫新月也硬气不起来了,她支支吾吾半天,又看看慕之云:“也不全是你的错,我也不该说不和你玩了,回家的时候还把你一个人丢下。”   转眼间,两个小姑娘又相亲相爱的挨到一起去了。   慕之云无奈的心里摇摇头,所以说了,朋友这种东西,实在是太麻烦了。   还是讲题要容易得多。   ————   到晚上的时候,慕之云才觉得自己的腿彻底不疼了,她舒了口气,又开始琢磨起面板上的身体能力来。   她的身体能力确实太弱了,确实需要强化一下。   但是具体往哪个方向强化,慕之云还没有想好。   刚开始的时候,她的身体数据实在差得可怜,力量只有1,速度也才2,其他几项稍微好一些,但也远远不如她的学习能力面板。   但是在包家住了一段时间,后来又回了京城,慕之云发现自己的面板数据微微上涨了一些——虽然也就在力量上上涨了一个点。   她猜测,身体能力应该会随着营养,锻炼,当然最主要的是一个人渐渐长大而逐渐变强。   小孩子无论力量还是速度,本来也比大人弱得多。   不过,她现在有10个天赋点,不用白不用。   身体能力一共是五项,她想了想,很均匀的把所有的点数平均加上,只原本就最高的柔韧少加了一个点,把多出来的那个点放在了力量上——她还是对系统鄙视自己的力量小,有点怨念。   于是,慕之云的身体能力面板数据变成了:   身体能力:力量 5,速度 4,耐力 5,灵敏 5 柔韧 6。   慕之云尝试着在地上跳了跳,可是跟当初加学习能力点的时候不一样,她并没有感受到太大的改变。   直到吃饭的时候,她不小心把一根木筷子给掰断了……   外公哈哈大笑:“不错不错,咱们家云云真是一个有力气的小姑娘,这样就不怕人家欺负了。”   慕之云只能露出尴尬的笑,然后发现,身体能力增加以后,还需要经过练习,才能让她的肌肉骨骼适应新的变化。   她暗中告诫自己,以后可千万不能一口气这么加了!   第二天一早,加完点数脱胎换骨的慕之云,在简单的热身以后,果然很轻松的就完成了第一个任务,而且就算没有全力,也很容易的比系统要求还少了五秒。   【恭喜完成任务——强身健体,获得1个身体能力点,点数10,兑换值10。】   慕之云十分愉快的领取了任务奖励,然后发现【任务一】的选项直接灰了下去,并没有马上刷新。   看起来,是要四个任务全部完成,才能刷新界面了。   慕之云有些遗憾,倒也并不太意外,只是拼手气这件事,让她稍微有一点紧张。   谁知道自己手红还是黑呢。   虽然已经有10个兑换值了,她倒也并不急着试试垃圾大礼包是个什么状况,而是决定至少再完成两个任务,多攒一点积分再说。   第二个任务和第三个任务对她来说也没什么难度,尤其是一个月内刷完初中一年级的数学内容这项,简直就是道送分题。   虽然想得轻松,慕之云还是很快遇到了一个小问题:家里的书不够用了。   慕清有一个小书房,但是书籍的类别相对专一,一多半是专业的工具书,另一半是行业相关的前沿资料,再就是几本专门买给孩子的,其他没了。   外公外婆这边倒是还有些其他的书,可也只凑到了文学,历史类,还偏偏都不算数——是的,之前看过的书,就不能再算在任务以内了。   慕之云再次骂了一声系统的吝啬,决定等到妈妈出差回来,就去新华书店再买一批书来搞定这个任务。   包括数学也是,她手边上没有初中数学课本,不过这个事,倒是可以请教一下王老虎——呸,是王老师。   王老师已经把慕之云视作自己最珍爱的亲传弟子,相比之下,严新月的地位都要退一退了。   对此闫新月一点都不介意,甚至还忍不住放鞭炮庆祝一番才好。   被王老虎盯着可不是一件轻松事,他水平是够高,对喜欢的学生也愿意倾囊相授,问题在于,一般的学生也承受不起啊!   王老虎的教学方法比较极端,对于水平一般的学生,他还知道适可而止,可要是像闫新月这种尖子生,那是恨不得时刻让学生挑战最高难度。   简而言之,就是教学手段和方法都过于变态,也就慕之云这种小变态能够承受得住。   对拯救自己逃脱苦海的大恩人,闫新月简直恨不得立个碑来膜拜才好!   这对师徒倒是颇为相得,一个疯狂布置任务,一个疯狂学,到最后反而是大变态无奈败下阵来——他真没什么可教的了。   不过现在,距离掏空存货还有一段时间,这几天,正是学生和老师相处最愉快的时候。   听说爱徒想提前学习初中内容,王老虎一拍大腿,高度表扬了慕同学积极向学的精神:“没错,你这种学有余力的孩子,就是应该提前学,不过初中内容对你来说也太简单了,这样,我把初中高中的书都给你弄来,一口气刷完,掌握得才更牢固。”   所以说了,这真真正正就是一个变态。   很幸运或者不幸的事,他面前这学生也是个小变态,听到老师的建议还挺高兴,一脸求之不得的样子。   旁边的闫新月一脸麻木的听着这两人的对话,感觉和他们甚至都不是活在一个世界的。   “还是咱们俩好,看看小说,享受一下人生才是小学生应该做的事情,”她深情的抱着周敏,“变态的世界,实在太难理解了。”   虽然对慕之云的变态程度再次刷新认识,但毕竟是自己的好朋友,也不能随便嫌弃,转眼就到了周五下午,闫新月又提醒慕之云,千万别忘了明早来他们家玩。   到时候周敏也会一起,几个女孩子聚在一起聊聊天翻翻小说,多么惬意。   慕之云当然点头说好——虽然她更关心的,还是闫新月口中那个家里的大书房。   外公外婆听说云云这么快就在学校里交到了好朋友,对方还邀请她去人家家里玩,简直高兴坏了。   外婆说要给对方带点礼物,外公问要不要他送过去,最后还是慕之云强调,那个叫闫新月的女生家离这边很近,过一条马路就到了,然后提着外婆塞过来的几个橘子,匆匆跑了。   外公外婆表现得太热情,她都有些招架不住。   慕之云已经知道闫新月家的小区,离外公外婆家真就只有一条马路远,慕之云到的时候,就看见闫新月已经站在小区门口,开心的对自己挥手。   又过了一会儿,周敏也到了,然后三个小女生就相携着手上了楼。   闫新月家里很大,还有一间专门的书房,书房里三面都是书架,密密麻麻放满了书。   慕之云就是被这一点吸引来的。   三个女孩子一进门,果真迎来了闫新月父母的热烈欢迎。   闫家父母一看都是斯文人,闫爸爸个子不高,但是笑眯眯的,说话慢条斯理,闫妈妈也是,温温柔柔的,声音里仿佛还带着江南的水汽。   两个人话都不多,轻声细语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生出闫新月这样一个大大咧咧还牛高马大的女儿。   周敏是闫家的常客了,大大方方和叔叔阿姨打招呼,慕之云虽然害羞,也还是乖乖巧巧的问好,那副文文静静的模样,叫闫家父母生怕小姑娘被自己女儿给欺负了去,等知道这个女生是新转学来的,再三交代女儿一定照顾好人家,帮她尽快熟悉环境。   “慕之云可聪明了!”闫新月骄傲的帮朋友张目,“就连王老虎都喜欢她喜欢得不得了呢!”   “你又给老师取外号了,”闫妈妈瞪了一眼女儿,又笑着对慕之云说,“不过王老师要求确实严格,你们认认真真跟他学,肯定获益良多。”   然后,闫新月就带着慕之云周敏先去她房间玩。   “我房里还有好多特别好看的小说漫画,都是我精心收集的,你一定会喜欢的。”她还没放弃把这个新朋友拉进坑。   周敏也跟着在旁边热情推荐:“这套美少女战士特别好看,画风比动画漂亮多了,还有尼罗河女儿,闫新月都收集到全套了。”   慕之云露出无奈的笑。   还好,闫新月也不是个强人所难的人,看慕之云真是不感兴趣,她说话算话,又带着慕之云去了她爸妈专属的书房。   就是进去之前还需要跟大人说一声,毕竟那些都是她爸妈的书。   “你这丫头什么时候喜欢看正经书了?”闫新月的爸爸有些惊讶,毕竟他也很清楚自己女儿的喜好。   闫新月吐吐舌头:“是我这个朋友想借书看,再说了,你女儿想上进一下,难道不行啊?”   “行行行,我可巴不得呢,”闫新月的爸爸马上说,又对慕之云道,“想看什么书你尽管拿,家里没那么多规矩的。”   慕之云难得大声说了一句:“谢谢叔叔阿姨。”   然后又忍不住红了脸。   看看这羞涩的小丫头,再想想家里那个皮厚肉粗的女儿,闫家父母都忍不住笑出来,还挺意外,女儿竟然交了一个这么文静的朋友。   慕之云一进书房就被震住了。   这间书房比她想象中还要大还要高,书也多得多。   其实她自己家书也多,因为长期在找女儿,慕清家里陈设很简单,几乎没有什么新家具,只有各种书堆得到处都是。   但是慕清的喜好比较单一,书堆得也很凌乱,没有闫家这种视觉震撼。   闫家这边的书房,那就真是包罗万象,什么书都有。   闫家父母都是大学老师,一个教机械工程,一个教汉语言,首先两大柜子就是这两个专业相关,密密麻麻各种厚厚的专业书。其他各类文学小说也不少,光是科幻小说就有满满两排书架,还有一些古今中外的经典小说,倒是比租书店那些更吸引慕之云。   其他杂类也不少,闫家夫妻选书眼光好,他们挑作者,挑出版社,尤其挑内容,能被选上书架的,都是各方面都很出彩的经典书。   慕之云本能就觉得,她这是进藏宝洞了。   “你可真幸福,有这么多好书可以看。”慕之云对闫新月羡慕的说。   闫新月不好意思的笑。   她打小就翻着这些书长大,也没觉得有多少意思,这两年又被漫画小说吸引了注意力,渐渐就不爱看这些大部头了。   闫家父母都是开明人,说自己年轻的时候也爱看些金庸琼瑶,可是等渐渐长大眼界变高,小说虽然还喜欢看,但到底只是个消遣。   所以只要没到影响成绩的地步,他们也并不会随意干涉女儿看书的类型,倒是给了闫新月极大的自由。   周敏也跟了进来,在那排小说面前停住脚,然后随手抽出了一本《傲慢与偏见》,发现竟然也挺容易看进去的。   看到两个小伙伴竟然都津津有味的看起书来,闫新月又有什么办法,也只能舍命陪君子咯。   于是,等闫妈妈送水果盘进来的时候,很惊喜的发现三个女孩子,竟然各拿着一本书,要么坐在桌前,要么窝在窗边,看书看得津津有味。   她微微笑一下,轻轻放下果盘,又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第25章 比赛   从闫新月家回来的时候, 慕之云很惊喜的发现妈妈也回来了。   慕清看着风尘仆仆的,脸颊依然很瘦,但是明显比之前红润些, 脸上的笑也变多了。   慕清原本是一个很克制的人,这时候也忍不住激动的抱了一下女儿, 还掏出了包里给孩子买的礼物:有不太精致的纪念品,还有更适合四五岁孩子玩的小玩具, 看着乱七八糟的, 慕之云却知道, 这都是妈妈的心意。   她很珍惜的把这些早就不太和她年纪的礼物,一一小心收起来,就像是那些曾经丢失的童年,也一起回来了。   不过慕之云最喜欢的, 还是妈妈带回来的一套百科全书, 书很厚, 都是硬皮本, 几大本放在一起怕有十几斤, 也不知道妈妈是怎么提回来的。   摸着还带墨香的书皮, 慕之云心里甜滋滋的。   慕之云只知道妈妈是去外省出差,却不知道去了哪里,妈妈回来之后也没说, 但是等慕之云回房做作业的时候,慕清悄声跟父母说,那个拐卖集团的判决终于下来了, 村长和曲美芝都是死刑, 还有几个死缓的, 何大平则被判了无期。   这起案件的性质太恶劣, 主犯基本都是从严从重判决,据说在法庭上,这群手上沾着累累人命的人贩子,一个个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还有哀求饶命的,全然忘了当年那些受害者又是怎么求过他们的。   “何大平曲美芝毕竟和云云相处过几年,所以这事儿我不想告诉她,免得有什么不好的心理影响,”慕清低声对父母说,“说完这一次以后咱们就不提了,就当以前的事是雾霾,风一吹就散了。”   慕家二老都点头称是。   三个人不知道,慕之云自从被天赋点改造了一番身体,就连五感都加强了不少,变得格外耳聪目明。   慕之云坐在小书房里的书桌上,手里摇着一根笔,听到母亲一一说着村里那些人的下场,非但没有像大人说的那样受到什么冲击和惊吓,唇角反而扬起了淡淡的笑意。   恶有恶报,天经地义。   要是这群人被判轻了,慕之云才会觉得有不好的影响呢。   她只恨杀的不够干净!   这天晚上,慕之云做了一个难得的好梦。   她又回到了何家村,但是村子里已经没有那种沉沉的暮色和黑压压的山脊,天很蓝,风很轻,阳光照在身上,叫人心头发暖。   慕之云忽然就听到几声很轻的笑声,她循着声音看过去,看见一队年轻的女孩儿,都是朝气蓬勃的样子,还有几个女孩子手里牵着小小的稚童,一路说说笑笑的,就往天边去了。   从梦里醒来的时候,慕之云的嘴角还带着笑。   她喜欢这个梦,非常喜欢。   靠着在闫新月家蹭书看,慕之云很轻易就完成了第二个任务,第三个任务也没花太久的时间,从王老虎帮她借书,到学完初一的数学内容,总共也就花了不到一周的时间。   头三个任务完成,只剩下最后那一个靠脸的了。   慕之云并没有急着抽卡,而是先清点了一下自己剩余的天赋点,还有兑换值,以及现在还不知道有什么用处的学科点数。   她之前完成初始任务以后,还剩了10个学习能力能力点没用,再加上后来获得的两个学习能力点和一个身体能力点,竟然难得的豪富了一把。   她现在手里的兑换值一共是30,学科点数也是30,那个需要100兑换值,看起来稍微靠谱一点的抽奖显然是抽不起的,也只能试试所谓的垃圾大礼包,里头究竟能开出些什么垃圾了。   第一次垃圾大礼包抽奖:   一瓶水:这就是一瓶普普通通的水,能喝,但是不太好喝。   慕之云:……   第二次:   冰川水:这是一瓶来自冰川顶峰的水,请烧开饮用,至于味道……谁在乎呢?   慕之云:不,她很在乎。   垃圾大礼包还真是名不虚传呐,特别的水。   慕之云叹口气,搓了搓手,似乎是想把霉运气给彻底搓掉,然后试了最后一次。   ……又是一个瓶子。   慕之云都想摔桌了!   但是再定睛细看,她发现这个瓶子和之前那两瓶水有点不同。   漂流瓶:这是一个来自远方的漂流瓶,瓶子里放的可能是藏宝图,也可能是一个小男生的碎碎念。   慕之云面无表情的打开瓶子,倒出里头一小卷纸。   然后系统提示:恭喜宿主获得图纸:残破的小板凳。   她就知道!系统果然无聊,变着法子逼她抽奖,不过也不至于太无聊,叫她卡死在第四个任务。   话虽然是这样说,慕之云还是长舒了一口气,觉得心情都轻松了不少。   图纸纸面泛黄,上头还有些不知名的斑斑点点,边缘也有残破的痕迹,看着……果真像是从垃圾箱翻出来的东西。   虽然这张图纸的画风一如既往,很好维持住了垃圾大礼包的风范,但是谁在乎呢,她只是想把任务刷完而已。   慕之云又去看图纸说明。   残破的小板凳:这是一条缺了腿的凳子,但要是能修补好,或许还有点用。   这是什么意思?   慕之云疑惑的看向图纸。   这张图纸并不复杂,大概就类似于小孩子的手工玩具,详细标出了零件的类别和尺寸,唯一不同的是,这些零件都需要自己做。   而且从图纸上看,这还真是一把破凳子,最下放的整体图里,这条凳子只有三条腿,光看图纸就觉得摇摇晃晃的。   慕之云也是服了系统这无厘头的作风!   图纸上对凳子的材质倒是不做要求,慕之云准备做一把木凳子,毕竟木料相对更容易得到,而且她记得外公挺喜欢敲敲打打的,阳台上还有一套专做木工活的工具。   这天傍晚,慕之云从学校放学回来,正好看见外公正在车一串木珠子。   慕之云好奇的看了一会儿,又问了不少问题,比如这个工具是做什么用的,或者为什么要这样打磨。   外公倒也不嫌她烦,笑眯眯的回答着问题,又问慕之云:“你喜欢这个?我手上正好还有几块檀香木,给你做一串珠子,把直径车小一点,小姑娘带肯定好看。”   慕之云却摇摇头:“不是,外公,我们学校有个手工课,是自己做小木凳,我想自己做一条。”   “现在学校里还做这个?”慕远兴嘀咕了一句,“这些东西容易伤手,要不还是我帮你做吧。”   “那可不行,”慕之云当然不会同意,“老师要我们自己做,尤其强调不能叫家长帮忙。”   其实是因为,在系统的判定里,哪怕一个零件不是她自己做出来的,就不能算完成任务。   “那有设计图吗?这东西看着简单,也不好凭空做出来。”外公又问。   “有的。”慕之云便递出了那份从系统抽出来的图纸。   这张图纸看着有些旧,还折了两个角。   “这是从哪个老仓库翻出来的旧东西,”外公一边嘀咕着,一边摸出老花眼镜细细看起来,看了半晌,他又感叹,“这东西可不好做呀,像是老工艺,怎么成小学生的作业了?”   慕之云只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但是这作业还是一定要做的。   这条木凳的设计确实挺有意思,通身没有用一个钉子,全是用榫卯结构连接起来的,但要说有多复杂也不至于,只能夸一句,设计得格外巧妙。   不过……外公又扶了扶老花镜,仔细看向图纸的一角:“怎么这条凳子还缺了个腿儿?”   慕之云眼睛一亮:“是的,这也是我们老师布置的作业,要我们把那条腿补完整,外公你有办法不?”   慕之云的外公以前是厂里的技术一把手,照他自己吹的牛,只要是结构相关的事,那是从没碰到过解不了的难题。   可这时候,他看了半天图纸,还是犯了难。   “这事儿可不好办,这凳子的结构太复杂,又不能用钉子,具体要怎么加,还得靠算。”外公说。   因为利用的榫卯结构,并不是简简单单安装上去就行,每个部件的宽窄大小显然都是经过精心设计的,要是调整得不对,说不定整张凳子都安不上去了。   慕之云也不急:“那我试试先把其他零部件都做出来再说。”   只要能把这残破的小木凳做出来,第四个任务就算完成了,不过慕之云还是想试着修改一下这张木凳的图纸,毕竟从图纸说明里看,其中似乎还有什么玄妙。   外公还想给外孙女搭把手,可惜也被拒绝了,只保留了一个物资补给兼场外专家的角色,一边把自己的小仓库提供出来,让慕之云挑选木料,一边隔空指挥慕之云这个新手该怎么操作。   刚开始他还担心小姑娘力气小,准头也不够,那些锯子锤子之类的东西,容易伤到她自己。   没想到,他外孙女看着秀秀气气,力气倒真不小,而且学习能力还特别强,不一会儿,就把那些工具使得运转自如,似乎赶得上他十年的功力了——当然,这一点,骄傲的老头绝对不会亲口承认的。   不过,说不定他们家以后能出一个手工艺大师呢,谁说只有读书一条路,手工艺大师比一般的大学生都神气——慕远兴美滋滋的想。   杨嘉舒听到阳台上咯吱咯吱的木锯声,抽空凑过来看了一眼,发现是老的带着小的又在玩珠子,她摇摇头,也懒得管这两个人,继续忙去了。   等到太阳都快落山了,慕清才从单位回来,她踏着暮色走到单元楼底下的时候,抬头一看,就发现父亲和自己的女儿正在阳台上忙着,就是不知道正忙什么。   但就这么一副单纯的画面,也叫她不由自主就露出笑容,步伐都轻快了几分。   “你们在做木凳?还是传统结构的木凳?”慕清觉得这份作业还挺有意思,也看了两眼那张图纸,心里的感叹和她父亲一模一样:这么旧的东西,真不知道是从哪个犄角旮旯翻出来的。   也只有十几岁的小孩子,才好像找到什么宝贝一样,一心把这木凳给做出来,而且一点忙都不让他们帮。   事实证明,最后一个任务还真是一头拦路虎,慕之云废了老大鼻子功夫,用了整整半个月时间,这小木凳也就将将做了一半出来,至于怎么改良成为一个完好的木凳——压根一点头绪都没有。   另一边,市里迎夏杯的比赛,却马上就要正式开始了。   这是京城一项传统的赛事,80年代中旬就开始举办,但因为今年取消了小升初的考试,不少好学校为了掐尖,都把眼睛盯到了这项比赛上,反而极大的推高了今年比赛的关注度。   不少学校的尖子生都摩拳擦掌,想要在这场比赛里好好出一把风头,也好抢到为数不多去重点中学的名额。   一大早上,周敏就趴在座位上,对慕之云和闫新月抱怨道:“我爸从昨天晚上就逼着我一定要考个好成绩,说要是得了名次,就能去重点中学的重点班,但那所学校实在太远了,我要是在那边读书,早上6点就得起床,我可不想去——当然了,也考不上。”   她自暴自弃的趴在桌上,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不断唉声叹气,一边叹自己脑子太笨,一边又叹她爸妈期望实在太高了,完全不了解自己女儿的水平究竟是什么样。   慕之云和闫新月对望一眼,也只能无奈摇头。   她们都觉得,其实周敏也不是笨,她就是对这些没什么兴趣,也不大想学。   可就算懒懒散散半学半不学的,她的成绩还是能在集训班里排到中流,倒也不算多差。   “我也要冲一把,”闫新月捏着小拳头,“我爸答应了,只要我能在这次比赛里拿到名次,他就给我买新出的那套漫画。”   少女的心愿非常质朴,也非常实际。   至于慕之云,她其实是有些可有可无的。   慕之云还挺喜欢刷题,也喜欢挑战难题,但是……主要是小学阶段,她好像也没什么难题可以做了。   慕之云现在已经开始刷初中的奥数题,再去参加小学的比赛,反而有种欺负小孩子的错觉——当然,就算她情商差一点,也知道这话不能当着别人的面说出来,要不然,说不得会被闫新月还有周敏联手群殴的。   所以当王老虎还有闫新月问她有没有信心的时候,慕之云也只是含蓄的笑一下:“还行吧,重在参与。”   这天是周末,慕之云跟妈妈还有外公外婆说今天有比赛,几个大人一愣,问是什么比赛。   慕之云轻描淡写的说:“就是个数学比赛,挺简单的。”   家里人点点头,也没当一回事。   然后慕之云就一个人带着文具去了校门口的集合点。   比赛的赛场在另一个城区,所以校长特地租了一辆大巴车,连老师带着集训班的参赛孩子,一股脑拉了过去。   在车上,这群孩子倒是兴奋得不行,完全没有比赛前的紧张感,闫新月和周敏拉着慕之云,一直叽叽喳喳的,简直就跟春游一样。   王老虎瞪了闹得最欢的那几个学生一眼:“都给我好好闭目养神准备比赛,别瞎闹了!”   孩子们却只是一阵嬉笑,也许是想着比赛完集训班就要解散了,就连王老虎平时的威严都不像以前那么管用,甚至有孩子主动拿着毕业册,请王老虎留言。   毕业册是毕业班最近新流行起来的东西,差不多人手一本,其实就是一本花里胡哨的小册子,每页都有些姓名星座,人生格言,对本子主人的祝福之类的条目,可以请同学写了,以作纪念。   有大大咧咧的,直接买了一个大厚本,请全班同学都写上,也有精致一点的,毕业本只给跟自己要好的同学写,甚至还有人因为谁写谁不写的事情闹了矛盾,又是一出朋友闹翻的大戏。   慕之云对这些没兴趣,班上她也不认识几个人,但是没想到除了闫新月周敏以外,还有好几个同学也主动过来请她写一页,基本都是之前慕之云给人家讲过题的。   慕之云虽然觉得有些耽误时间,但到底没有拒绝,也学着其他人的模样,留了几句酸里吧唧的胡话,别人看着还挺高兴。   虽然慕之云是真不理解,这些东西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你真不要毕业本?”闫新月还特地来问过她,“我这里正好还有一本空白的,送给你,不过我要在第一页留言。”   “说得好像我没空白的一样,”周敏白了她一眼,又对慕之云说,“我也要在第一页留言,可不能输给闫新月。”   这两个小姑娘虽然已经和好了,可还是经常会在莫名其妙的地方争执起来,慕之云其实也搞不懂她们究竟在争什么。   慕之云不喜欢那些五颜六色的本子,又看这两人实在殷勤,就干脆拿出一本干净的空白本:“就用这个吧,你们要想的话就都在第一页写,谁都不落下。”   然后,她手里的本子就被一把抢了去,周敏和闫新月又开始打打闹闹起来,抢着要在本子上第一个写。   看这两人闹去了,慕之云反而松了一口气——她耳朵边上可终于能清净一会了。   这时候,王老虎又走过来,坐在爱徒旁边,关心的低声问道:“怎么样?有没有信心?可别再说什么重在参与了,我还想让你拿个一等奖回来呢。”   慕之云还没来得及说话,坐在后面的张老师就哼笑了一声:“王老师,您这要求可太高了,我记得这个学生是才进的集训班吧,她要是在中年级组还有点希望,可放在高年级组,市里强手如云的,可就排不上号喽。”   说这话的正是四年一班的班主任张老师,她也是这次跟队的老师之一,从还没上车开始,她就对慕之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怎么都看不惯。   这么一个乡下丫头,凭什么被王老师这么看中,再说了,就算她真有几分本事,那也是先分到她们班的,原本该在中年级组参加比赛。   张老师也说不清,她是更希望慕之云有本事,还是空头架子闹得欢,不管怎么样,怎么都感觉输了那狐狸精一头。   胡老师这回也一起来了,不过没和张老师坐在一块儿,这时候正坐在车的后排,捂着嘴偷笑,也懒得说什么。   有什么好说的呢,反正看到张老师气不顺,她的气就顺了。   慕之云也是一样的。   她淡淡的回头看了一眼说酸话的张老师,又对王老虎说:“当然有信心,我就怕题目太简单,做得没意思。”   “哟这信心高的,怕要戳破了天。”张老师在后头又说了一句酸话,也没做声了。   就算升到集训班去,她还是看不惯这乡下丫头,这性子也太傲了,也不知道逞个什么能。   张老师没把慕之云的话当真,王老虎却高兴坏了,他抚着蒲扇大的手掌笑:“那感情好,你要是真得了头等奖,我保你能上附中,到时候咱们就继续做师徒。”   王老虎严格来说并不是四小的老师,而是校长特意请过来的能人,他原本是附中的奥数带队老师,但是因为脾气太臭跟那边的校长搞砸了关系,干脆停薪留职跑到这边来教小学生了,不过附中上个月换了个新校长,应该是听说过王老虎的名头,还提了东西上门,想把王老虎给重新请回去。   王老虎也不是不愿意回去,不过还是说等带完这届学生再说。   王老虎不是一个喜欢徇私的人,要是慕之云的成绩一般,他也不好意思开这个口,可要是这学生真拿到了头等奖,他拍着桌子都要把这个学生带过去。   “还有你们也是,”王老师指着这帮泼猴道,“要是你们也有人拿到迎夏杯的头等奖,附中敞开大门欢迎你,也不用写什么毕业本了,到时候咱们继续当师徒。”   迎夏杯的头等奖没有名额限制,只要拿到95分以上就算,但就算对这群平时考试经常拿双百分甚至三百分的学生来说,迎夏杯的试题,难度依然相当不同寻常。   他这也是偷偷取了一个巧,毕竟附中虽然在城里算好学校,可好学校又不止这一所,但凡有学生能拿到这个头等奖的,全都被各个学校抢疯了,哪里还会等他在这里说。   不过四小离附中很近,也算是一个比较突出的优点,毕竟早上多睡一会儿觉,无论对大人还是孩子来说,都异常重要。   集训班这群孩子,多半也住在附近这一片,有些本来就能分进附中,也不觉得怎么样,可也有几个恰好分在其他不太好的中学的,听到王老虎的话,还是露出了十分的向往。   比如周敏就是一个。   附中也是重点中学,离她家还近,只可惜她家那个片区恰好不属于附中就近入学的范围,要是按政策,她就不得不去另一所差得多的学校上学,这也是周敏的父母削尖脑袋想让孩子在比赛中出成绩的原因。   他们也不指望周敏能拿什么头奖,只要能拿个二等奖三等奖,就有希望进另一所重点中学,当然不如附中好,可比分配的那一所又强得多。   也只能感叹一句可怜天下父母心,谁都希望帮自己的孩子拿到更好的资源,享受更好的教育,可人这么多,学位又有限,也就只能打破脑子去抢了。   慕之云……对这些压根没什么概念。   他们家对应的学校也不大好,但是几个长辈甚至都不知道她已经进了集训班,以为慕之云还在四年级读呢,离毕业还早。   再说了,成绩一般的孩子也没必要去争那个重点中学的名额,踏踏实实进一般中学,认真念书,说不定反而比跟那群出类拔萃的孩子去比,来得还实惠一些。   至少,慕清还有慕家二老都是这么想的:只要孩子平平安安的,就什么都好。   他们并不知道,慕之云参加的那个所谓简简单单的数学比赛,其实就是现在万众瞩目的迎夏杯。   慕清的单位里,也有一个家里有比赛的孩子,这天实验室周末加班,那人还说要早点回去,能正好赶上孩子从赛场出来。   慕清一边折腾着试管,一边顺嘴说:“我家孩子也说今天有个比赛,不过她说那比赛挺简单,可具体怎么回事也没细说。”   “那跟我们家孩子肯定不是一个比赛,”那个家长骄傲的说,“我们家孩子参加的是迎夏杯,要是比得好拿了奖,是能被重点班特招的。”   他们家孩子也是今年上初中,分到的学校还不错,虽然如此,在绝大多数家长眼里,重点班和平行班依然有着天差地别的不同。   事实也确实如此,重点班的孩子很容易就一路领先,进更好的高中,然后考更好的大学,虽然究竟是学校好还是孩子本身天赋出众,就跟鸡生蛋还是蛋生鸡一样说不清楚,可不管怎么样吧,进重点班总归是个证明,证明自家孩子就是比别人的孩子聪明有本事。   这个同事人倒不坏,但是面对本来样样比她强的慕清,在孩子身上取得一点虚荣,依然是一件美滋滋的事,她不由自主就多说了几句:夸自己孩子努力,聪明成绩又好,才被学校推荐进入集训班,一边准备比赛,一边试着冲一冲重点班。   慕清认认真真听着,不时点点头,还跟她取一取育儿经。   以前,单位里最高高在上的女神可从来就不是这画风,单位里但凡议论起养儿教女的事,她从来不会掺和——其他人也知道她的隐痛,不会随便在她面前提这些。   可是现在,女神走下凡间,高高兴兴说说孩子聊聊考试,终于有一种从冰冷的石雕化为人的鲜活感,那如锋刃般的美也渐渐软化下来,程璋在边上看着,不由自主又红了脸。   他结结巴巴试图搭话:“穆老师的孩子也很不错的,她说不定也是去参加这次比赛呢。”   “那也该是中年级组吧,”另一个同事又说,“中年级组的名次含金量不如高年级的高,题目也简单些,不过孩子要真能得了奖,自信心足了,学习意愿也能提高一截,我们家孩子就是,他前年参加的中年级组比赛,拿了一个二等奖,后来做试卷都更积极了。”   这些妈妈们,就算一个个在单位都是女强人,可一旦说起孩子,还是忍不住化身成为唠唠叨叨的中年妇女。   不过慕清是一个例外,她既不唠叨,看上去也异常年轻,这时候脸上含着笑,偶尔接两句同事的话,看起来……更好看了。   程璋通红着一张脸,强迫自己收回了目光。   穆老师就跟他心里的女神一样,而女神,是容不得凡人轻易亵渎的。   这时候,慕清表面上虽然淡淡的,其实心底也在琢磨,是不是也应该跟这个同事一样,去接一接孩子。   就算那比赛再简单,这毕竟也是慕之云第一次参加比赛,她这个做母亲的,无论如何也不应该错过这么重要的时刻。   只可惜她当时没有细问,也不知道孩子在哪里比赛,接都不好接。   不过慕清是个行动派,既然想起这件事,便直接把电话打到孩子学校去问了,今天虽然是周末,办公室还有老师在加班,不过那老师不知道慕之云是谁,听到这个家长的问话,对方想了想:“今天的比赛,那就只有在东城区进行的迎夏杯了。”   慕清又问了地址,也是凑巧,跟她那个同事的孩子就在同一个地方比。   那同事很惊喜的笑:“也是巧了,既然这样,咱们就一起去接孩子吧,学校虽然答应把孩子送回来,但我想着还是直接带他去吃一顿大餐,也犒劳犒劳这段时间的辛苦。”   慕清觉得这位同事说的很有道理。   虽然好像也没看出女儿学习哪里辛苦了,但是她最近做那个木凳子,倒确实是异常艰辛,反反复复返了好几遍的工,她这个做妈的,嘴上虽然不说,看在眼里,还是十分心疼的。   那个同事也很热情:“你家孩子也还没去过西餐厅吧?要不要一起过去?我就是准备带着我家那孩子开开洋荤,也算增加点见识。”   她知道慕清在国外留过学,手里又很阔绰,才开的这个口。   对绝大多数普通家庭来说,去西餐厅依然是一个相当奢侈的选择。   果不其然,慕清很爽快的点点头:“好呀,到时候一起去。”   因为要去接孩子,那个同事早早就托人借了车,慕清也上车一起过去,一路上,两个人依然在说孩子的事。   说到后来,这个同事忍不住叹着气笑:“我还以为,就算是把孩子找回来了,你跟我们也是不一样的呢。”   慕清奇怪:“有什么不一样的?”   “就总觉得……”那个同事想了想,“仙气更足一些,不像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满身的烟火气。”   慕清都忍不住笑起来:“哪里有什么仙气呢,不也一样吃饭睡觉,还时不时头疼孩子的辅导该怎么办。”   “你也烦恼这个啊?”那同事很惊喜的问,“我还以为像慕工这么厉害的人,教起孩子来肯定是一把好手呢。”   一说起这个,慕清也只能露出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这两个原本客客气气但关系有些疏远的同事,反而因为孩子拉近了不少关系。   90年代末的大街上,小车已经渐渐多了起来,但除了上下班高峰期和节假日,堵车依然不算一件很常见的事。   她们坐的车子今天就开得很顺畅,不一会儿就到了目的地。   等到了这里,慕清头一眼看见的,就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家长,都在焦急的等待着孩子出来。   旁边另一群家长也在议论这个迎夏杯,有说这个比赛难度如何高的,也有说头等奖含金量如何大的,总而言之,这是小学阶段,一般孩子够得着的,最好的一块敲门砖。   慕清忽然对云云是不是在这里参加比赛,又没有那么大的自信了。   她倒也没怀疑孩子说谎,而是想着,要万一是那老师弄错了呢?   在她心目中,云云当然是哪里都好,但不可否认的是,因为之前几年的耽误,孩子的学习成绩肯定是受到了影响,就算孩子脑子再聪明,也不可能这么快追上来,还能参加只有顶尖孩子才能参加的比赛。   刚才她同事也说了,就算中年级的比赛容易些,可也只有那些在课内学有余力,出类拔萃的孩子才能参加这个比赛。   云云……似乎是在手工上更有天赋一点?   这也是这几天慕之云专心沉浸在图纸上,给慕家人带来的错觉。   慕清的同事不知道她心里的患得患失,还在踮着脚看赛场的大门口。   “出来了出来了,有个孩子出来了,怎么做得这么快,考试才开始半个来钟头吧,这孩子该不会就是过来走个过场的吧?”有人嘟嘟囔囔。   慕清却一眼就看到她的女儿,正施施然从比赛的大门口走出来,她还没来得及走上前去,云云就被一个牛高马大看着像老师模样的人拦住,似乎在问她考得怎么样。   慕清的同事没认出那个就是云云,也在摇头:“这么快就出来,估计是看题目太难,放弃考试了。”   其他绝大多数人都是这么想的,除了王老虎。   这个嗓门大得出奇的老师,难得主动放低了音量,搓着手,一脸期待的看着慕之云:“怎么样?信心是不是还跟你进赛场之前一样足?”   慕之云却遗憾的摇摇头。   王老虎一愣,边上听不清楚两人对话的家长也觉得,这孩子比赛肯定砸锅了。   谁知道,慕之云只是对王老虎说:“这题目实在太简单了,做得一点都不过瘾。”   王老虎忍不住呵呵的乐起来,重新抬高了音量:“行,等回去以后我再给你多布置几套题,让你做个尽兴。”   只不过这话在别人耳朵里,就理解成了孩子考得不好,回去要加强训练的意思了。   慕清也是这么理解的。   她这时候已经快步走了过来,就听到了王老虎一个话尾,眉头微微一拧,对着女儿招招手,叫了一声“云云”。   慕之云这时候才意外发现,妈妈竟然也来了。   她欢呼一声,直接就钻到妈妈的怀里去了。   王老虎看到慕之云的家长也来了,还是这么一位漂亮的女士,挠着后脑勺嘿嘿的傻笑,不过刚才慕清听说这人要给女儿布置一大堆的试卷,本能有些不喜欢,只客套的冲老师点点头,又低声问女儿:“你现在考完能走了吗?为了庆贺你第一次参加比赛,妈妈今天带你去西餐厅吃大餐,好好犒劳犒劳你。”   慕之云平时也是冷冷淡淡的,只在妈妈这里显得活泼一点,她高兴的睁大眼睛,用力点点头,牵着妈妈的手就想走。   不过两人又被王老虎喊住了,他先是好好在慕清面前狠狠夸了一通自己的得意爱徒,又说:“这回慕同学肯定是能得奖的,但是眼看着孩子就要小学毕业了,你们有没有帮她确定好心仪的学校?我觉得附中就很不错嘛,学校好,距离又近,每天多睡几个小时觉,对孩子的身体也有好处。”   慕清:……?   她女儿不是还在读四年级嘛,怎么这么快就要开始考虑升学的问题了?这是不是也太急了点?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30 22:14:45~2022-05-31 21:03: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无聊 22瓶;37131664、头顶有颗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成绩   慕清心里有些懵, 但也没表现出来,她只是飞快的看了一眼女儿,说:“这事儿我们家里还需要商量一下, 也要听我女儿的意见。”   王老虎笑:“再两个月就要毕业了,孩子有能力, 还是应该去更好的学校,到时候继续跟我学, 我们师徒一起, 说不定还可以冲一下国家级的奖项。”   慕清又是一愣, 这时候她旁边那个同事忍不住先问了:“这孩子参加的不是中年级考试呀?”   王老虎也有些傻,怎么家长一点都搞不清状况的样子:“当然不是,慕同学参加的是高年级考试,她在这方面有天赋, 比一般孩子强得多。”   那个同事顿时沉默, 转身怀疑人生去了。   慕清悄悄拉了一把女儿, 朝她瞪了一眼, 然后对老师笑:“也是我们家长没尽到责任, 您……还没请问老师您贵姓呢。”   “免贵姓王, ”王老虎还是乐呵呵的,也不介意,“我就是想问你们对孩子升学的想法, 要是能定在附中那就再好不过了。”   可惜慕清到底没有马上给他答复,只说还要回去商量一下。   这边刚说完话,慕清带着孩子, 想找一个僻静的地方仔细问问情况, 无意中又经过一堆家长群, 有个家长拦住她们, 问慕之云:“这次的题目难不难呀?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看到一堆人围过来,慕之云本能有些紧张,但是有妈妈在旁边,她心里自然而然就有了底气。   “题目挺简单的,做完就出来了。”她平平淡淡的回答。   边上有相信的,觉得或许这次比赛的难度不高,可又担心这届头等奖太多,就不值钱了。   也有压根不相信这女孩子说的话的,觉得她可能是逞强,明明不会做,还说自己全做完了。   就在这时候,另一个男生也出来了,但是跟头一个女生平平淡淡的模样完全不同,那个男生一出来,就扑到同样守在门外的父母身上,哇哇大哭起来。   那对父母脸上也露出担心又焦虑的模样,但是考都考完了,又舍不得责怪儿子,只能努力安慰。   就这样时间一点点过去,又有几个孩子提前出来,有说自己考得好的,也有说做不出来的,但总体上来说,今年提前交卷的孩子比往年更少,说题目变难的也更多。   看起来,最开始出来的那个女孩,似乎是说了谎话。   这时候,最开始问慕之云那个家长还在边上跟别人感叹:“现在这些孩子,虚荣心比我们那时候可强多了,就连比赛都要说谎,又不是不会公布成绩。”   “可不是,”另一个家长也说,“我就觉得她那么早交卷不正常,我们家孩子的老师早就说过,题目就算做完,也还要仔仔细细检查两遍,免得失分呢。”   一群家长跟着点头。   这时候,慕清已经拉着慕之云,找到一个安安静静的花坛子边上,低声问女儿是究竟怎么回事。   “我后来升级考过了呀,对了,你当时在出差,所以我忘记告诉你这事儿了,”慕之云压根没觉得是什么大事,“至于进中学的事情,我们带队的王老师也问过我好几回了,他以后要回附中,所以想继续带着我。”   “那你自己想不想跟着去呢?”慕清问女儿。   “还行吧,”慕之云可有可无的,“数学题还挺有意思的,就是比赛无聊了点,题目实在太简单了。”   正好参加过第一届华赛的慕清:……   她忍不住笑出声,轻轻点了一下女儿的额头:“你也别急,小学的题目本来就简单,等到中学就有更好玩的了。”   听了妈妈的话,慕之云认真想想:“要是更有难度,那我还是愿意继续参赛的。”   也不知道要是王老虎听到这话,是泪流满面,还是觉得自己的学生真有出息。   慕清笑:“那行,你要想上附中咱们就去,那边竞争是大一些,但你只要跟得上,竞争也是一种动力。”   她现在只以为女儿是数学特别有天赋,但无论学文学理,数学好都是最大的拉分神器,倒也足够再往上冲一冲的。   另一边,知道王老虎就是四小集训班的班主任老师,慕清那个同事就一直在跟老师聊。   她们家孩子正好也是集训班的,不过是个男孩儿,又特别淘,聪明倒是聪明,就是一点都静不下心,总叫家长看着心里着急。   王老虎说了那男孩儿不少好话,叫家长放宽心,说男孩子本来就晚熟些,所以家长前期要格外费心,他们班绝大多数男孩儿也都是这样的。   这个家长又问起重点班政策的事,他们家正好在附中的招生范围内,孩子成绩好,肯定还想进更好的班级,就是不知道名额卡得严不严。   只可惜王老虎还没回去,对这些细节也不大清楚,只摇头说:“我以后主要还是带奥数队,你们家孩子水平不错,应该能被招进来——不过到时候进队还有考试,还是要看分数怎么样。”   有老师这话,这个家长就放心了。   问完了关于自己孩子的消息,她的好奇心又不由转到慕清她孩子身上:“那个慕同学,不是说她刚转学过来吗,怎么进步这么快,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学习方法?”   王老虎只一句,就让这个家长继续怀疑人生:“没办法,有些孩子天生就是学这个的,一般人比不了。”   “您刚才说她肯定能拿奖,名次应该还不低吧?”   “头奖问题不大,就看能不能拿到满分。”   在这一点上,王老虎对慕之云还是比较有信心的,怕就怕孩子粗心,丢了不该丢的分数。   迎夏杯并没有特地设一等奖几个,二等奖几个,而是根据分数排序,比赛的试卷满分是100分,只要能拿到95以上,就都算一等奖,二等奖是80分以上,79到60分就是三等奖。   可就算只拿了一个三等奖,在有些学校都是能直接进重点班的,由此可见这个比赛的难度。   至于满分,那就是特等奖了,可从十来年前的第一届迎夏杯到现在,一共也才出过四个特等奖,而且每个在之后都斩获过全国大奖,由此可见满分的稀缺。   对有些人来说,竭尽全力才能得满分,但对另一些人来说,他们打满分只是因为,试卷上也就这么点分数而已。   至少对慕之云来说,打满分还不如做那个小木凳来的麻烦。   比赛时间结束,大波按时交卷的孩子终于一起涌了出来,慕清那同事的孩子也在其中。   那是个个子不大高的男孩,留寸头,微胖,长得虎头虎脑的,嘴里说考砸了,最后一道大题没来得及做,可脸上还是笑嘻嘻的,仿佛什么烦恼都进不了心里。   除了体型不一样,慕之云觉得这个叫周笑的男孩儿跟包向阳有点像,只不过一个是从心里笑出来的,另一个多少还带着些小心翼翼的味道。   也不知道现在包向阳怎么样了?慕之云在心里感叹一声,就跟着妈妈还有她同事一起去了西餐厅。   京城里的外国餐厅,出名的有好几家,最有名的当然是老莫,以前是专门接待外宾的,规格高,排场足。   后来开放以后,新开的洋餐厅就更多了,什么牛排坊啊西班牙餐厅之类的,要说味道,还不如便宜坊或者东来顺,价格还贵,可主要吃个新奇,小孩子尤其喜欢。   慕之云他们今天去的是一家新开的牛排店,据说那里的牛排鲜嫩多汁,调味上还特地迎合了国人的口味,去过的几个同事都说好。   要说味道正不正宗,在国外留过学的慕清是一点都不在意的,或者说,绝大多数外国人习惯的口味,她反而很不喜欢,留学那几年,最怀念的就是一口家乡菜。   相比之下,这家的牛排比起那些号称正宗的店子,反而好吃多了,小牛排肉质极嫩,切开不见血,只有一点微微的嫩红色,咬在嘴里是丰腴而充满脂香味的口感,再配上一点黑胡椒的辛辣,是很不错的美食体验。   除了牛排,这家店里更受孩子们欢迎的是各种派和小甜品,酥香爽脆的外皮,甜而不腻的内陷,还有各种花样的造型,都得到了孩子们一致的称赞。   两个大人,两个孩子都吃得餍足而归,回去的路上,周笑凑在慕之云边上说话,两个大人则自己聊自己的。   慕清的同事看自己儿子那副样子,忍不住笑:“我刚才问了才知道,我们家儿子可崇拜你家孩子了,说云云又聪明又厉害,题讲得比他们王老师还要好,可真是不得了,这孩子像你,都这么聪明。”   慕清谦虚道:“你家孩子也很聪明啊,看他那虎头虎脑的样子。”   “嗨,就是只窜天猴。”同事嘴上谦虚,但一脸的笑。   中午的这顿大餐让人心满意足,可是一看到阳台上那些凌乱的工具和零件,慕之云又忍不住抑郁了。   虽然有点挑战是挺有意思的,但这个也太难了吧!   慕之云叹口气,抱怨完了,也只能继续努力,挑战系统给她设置的难关。   慕清看了一眼又钻到阳台上去的女儿,听老父亲念念叨叨的说,这孩子以后肯定能成为一个手工艺大师,不由好笑,又把今天的事情跟二老说了。   “所以,咱们家云云读书是很厉害的?”杨嘉舒一脸懵,“那你们当初还说辅导不了她功课!”   其实她当初也是铩羽而归那个,不过现在,当然不可能承认了。   父女俩都是一脸无奈,对望一眼。   没办法,不会讲题这问题,大概就是家族遗传吧。   不过听起来,云云倒是没有这种烦恼,听周笑说,她还是她们集训班上的小老师呢。   说着说着,几个人都忍不住笑起来。   “那天何兰还在院子里夸口,说她另一个外孙女也要进中学了,成绩怎么怎么好,还是班干部,可也没听说那孩子有本事参加比赛呀,”慕远兴也得意起来,“我可要好好打一打那老婆子的脸,省得她一天到晚嚼舌头。”   “有什么好说的,”杨嘉舒白了丈夫一眼,“我可不愿意他们家沾孩子的光,以那家人不要脸的模样,说不得会做出什么事呢。”   “他们敢!当初协议上都写得清清楚楚的,这孩子跟他爸彻底没了关系,到时候要是乱攀扯,老子直接剁了他们家的手!”慕远兴虎着脸说。   这种协议,要说在法律上肯定是不被认可的,可放在民间,拿到哪里,别人也说不出一个错来,而且坏人怕恶人,慕远兴也不介意做这个恶人。   再说了,就算那家人真厚着脸皮打官司,反而要补上这些年的抚养费,慕远兴可不觉得那一家子舍得出这个钱。   “等孩子得了奖,我天天去拿着奖状去他们门口晃悠去,叫那个老太婆酸死还没有办法!”慕远兴得意洋洋。   对自己丈夫喜欢臭显摆的性格,杨嘉舒也只能无奈摇摇头。   大人们聊得正开心,忽然听到阳台上一声欢呼。   那条残破的小板凳,终于被她拼出来了!   这可真是太不容易了!   小凳子瘸了一条腿立在地上,轻轻一戳就摇摇晃晃的,再加上反反复复的返工,明明是刚做出来的东西,却还带了一点古旧的意思。   可即便是这么一个收破烂的都不乐意要的东西,系统依然显示任务完成。   慕之云松了一口气,然后以最快速度领取奖励。   随着第四个任务完成,奖励领取,系统界面再次刷新,出现了四个新任务,但是,和之前的差别还挺大。   【任务一,强健的体魄   任务说明:学霸需要极其强健的体魄,很显然,你现在还差了不少。   任务要求:大量运动吧!   奖励:运动时间每累积24小时,奖励1身体能力点。   提示:注意休息哦,过度疲倦或者运动量不够,系统将停止计时。】   【任务二,学霸的征途   任务说明:你已经证明了自己拥有学霸的潜质,只可惜脑子依然空空如也,大量读书吧,让知识填充你贫乏的灵魂。   任务要求:海量阅读吧!   奖励:每读完一本书,系统将根据书籍质量和对宿主的价值打分,同时生成相关试题,答题通过获得相应学习能力点,学科点数以及兑换值。提示:只有精华,才有价值!】   【任务三,刷题小能手   任务说明:想成为学霸,怎么能不刷题呢?放心,系统牌题库,应有尽有!   奖励:每刷完一本习题册,奖励相应学习能力点,学科点数以及兑换值。   提示:奖励会随着习题难度增加而提高哦,加油吧少女!】   【任务四科研小天才   任务说明:面对亲手制造出来的东西,难道你没有改进的渴望?   任务要求:对残破的小板凳进行改进。   奖励:根据改进效果发放奖励,注意,评级越高,收获越丰盛哦!】   这次任务的变化出乎意料的大,头三个甚至有些像日常任务,毕竟没有规定完成时间,奖励也比之前更苛刻。   比如之前的任务一,400米只要跑进1分30秒,奖励就很丰厚,可是新的任务,不但要求更难,每次也只能得到一个身体能力点,还没有其他奖励。   任务二和任务三也是,获得的奖励不确定,还需要完成答题,就是不知道准确率要多少高才算通过。   至于第四个任务……反正早就知道这系统不做人了!   光是想一想把那个残破小板凳拼起来的难度,慕之云的头又疼了起来,更何况,这次还要改良呢……她倒是想直接钉一截木腿上去,还真这么试过,只可惜,系统没留这个空子给她钻。   慕之云决定把剩余的天赋点都用了。   做完第一轮任务以后,慕之云手上有12个学习能力点,两个身体能力点,以及40个学科点数和10个兑换值。   她在能力面板上看了一圈,然后一股脑就把这些点数都加了进去。   于是,慕之云的能力面板数据变成:   身体能力:力量 5,速度 4,耐力 5,灵敏 7,柔韧 6。   学习能力:记忆力 16,观察感知力 10,归纳分析力 10,逻辑推理力 10,注意力 10,创造力 17。   她把身体能力点数都点在了灵敏上,而学习能力主要加的是创造力,一直加到了17点之高,然后把另外几个没上10的都加到了10点,把所有天赋点全都用得干干净净。   创造力暴涨一截以后,慕之云感觉,脑子果真又有些不同了。   比起之前,她似乎更擅长从多个角度思考问题,也很容易想到一些与众不同的方法,对于某些看起来毫无关联事物之间的内在联系,也更敏锐。   至少,从把一道王老虎给她的,号称能拦住99.99%初中毕业生的数学难题,一口气用五种方法解答出来的时候,慕之云就知道,这波加得不亏。   王老虎似乎也被惊住了,一种两种方法也就算了,可慕之云写出来的五种方法里,竟然有三个是他不知道的!   这个向来以自己的业务能力为傲,不怕天不怕地的牛逼老师,顿时也沉默了。   把这孩子收做弟子的想法,也更加坚决起来!   这时候,集训班已经解散了,慕之云又去了六年一班,但是这一回她不再是一个人了,闫新月和周敏都是一班的学生,还有那个周笑也是,集训班一共有五六个人,都来自一班。   所以身边的氛围虽然重新闹哄哄起来,慕之云也并没有像在四年一班的时候那么觉得难受,反而,她好像渐渐适应了这种热闹,头也不会频繁疼了。   六年一班的其他同学对这个传说中的转学生也很好奇,不过有闫新月这个班长帮忙挡着,也不敢太造次。   班上只唯一有个女孩子,看慕之云很不顺眼,三五两头在背后说她的坏话。   说起来,那个女孩子在血缘上和慕之云还有点亲戚关系,她是柴立强姐姐的女儿,叫余琪,就是之前何兰夸过口,说的那个成绩好,又是班干部的外孙女。   余琪成绩不如闫新月,但比起其他几个集训班回来的也差不了多少,她主要是有些偏科,语文成绩好,但数学不怎么样,所以才没能进集训班。   对这群不过参加了一个数学比赛,就鼻孔翘上天的同学,余琪早看不惯了,更何况其中还加上了一个,照她妈妈原话说的,“乡下来的穷亲戚”,这份半厌恶半妒恨的心情,就更深了。   “慕之云以前是山里出来的,那地方又穷又偏僻,养出来的人也都是一群又穷酸又坏的家伙,要不怎么会拐卖小孩子。”余琪倒是有一堆歪理,正努力跟她同桌洗脑。   “她分的学校也不好,你还真以为才几天功夫,被别人捧两句,她就真能拿到什么名次?肯定不可能,到时候还不是灰溜溜进17中,跟一群街溜子混在一起,能有什么出息。”十一二岁的女孩子,说话的口气却跟四五十岁,最喜欢在街边嚼舌的妇人差不多,透着一股尖酸刻薄的市井气。   “也不知道闫新月是不是碰了脑袋,竟然跟这种人玩在一起,”她的口气越发酸起来,“周敏也就算了,慕之云,凭什么跟她一起玩儿啊?”   闫新月性格活泼,开朗大气,班上绝大多数女生都想跟她玩到一块去,当然也包括余琪。   不过闫新月早就觉得余琪性格太尖酸,又喜欢排挤人,不乐意带着她玩。   现在可好,不带着玩也就罢了,还专门围着个余琪最看不惯的慕之云转,她心里怎么可能不酸?   慕之云来头两天,她还主动想去为难人家,不过被闫新月狠狠挡了,才不敢再搞什么小动作,但是背后多说两句坏话,还是可以的。   反正余琪的同桌这两天听她说新同学的坏话,听得耳朵都快要起茧了。   闫新月这个人大大咧咧的,本来就不喜欢余琪,对这事儿也没多想,还是周敏细致点,问慕之云以前是不是和那个余琪认识,要不怎么会被这么针对。   上辈子慕之云跟余琪没打过几次交道,但随着记忆力飞涨,她也认出这个女孩子就是柴立强的外甥女,一个趾高气扬,又分外精致的外企白领,喜欢斜着眼看人——至少很喜欢这么看慕之云。   “我家大人跟他们家关系不大好。”慕之云轻描淡写的说。   “大人间是大人的事,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周敏很嫌弃的说,“余琪脑子真是不好使。”   可不就是不太好使,她想孤立慕之云,但是有班上大姐头撑腰,她自己反而成了被孤立的那个,就连余琪的同桌都受不了了,她一旦开始念叨,那个同桌就直接抱着书,坐到别的空位上去了。   照那个同桌的话:余琪啰哩啰嗦的,简直跟她那个更年期的妈一样烦!   余琪只觉得更加委屈,可除了狠狠瞪那个始作俑者,也没有别的法子。   她现在唯一期待的,是那个被夸得厉害的迎夏杯成绩尽快公布,等到成绩出来,证明慕之云就是一个说大话的家伙,才能证明自己才是对的。   什么尖子生,什么头等奖,她一个乡下土老帽,也配!   时间过得很快,一周以后,迎夏杯的成绩就正式公布。   各个学校收到成绩的时间有先有后,但是一般来说,虽然迎夏杯只在小学里比,但是中学校长反而更早拿到获奖名单。   102中的校长,凭借着和阅卷组老师的关系,就是最早拿到名单的那批。   102中是京城最顶尖的那批学校之一,当然,也是掐尖掐得最狠的那波。   今年政策虽然不一样了,但好歹还留了个口子,于是名校间抢顶尖生源抢得反而更加激烈,对应的,就是中间那一波学生,也在想方设法往更好的学校挤。   互相挤压之下,也就显得教育资源短缺得更加严重。   102中校长懒得去想那些大道理,最直观的现状就是,他要是不抢,那些尖子生可能就流到别的学校去了,三年以后,学校的考试排名就会大幅下降,名校的牌子保不保得住,可就不一定了。   其实当老师的都知道,虽然有时候是学校成就学生,可绝大多数时候,其实是学生成就学校——尤其是有一大波优秀的学生互相促进的时候,无论学习成绩还是氛围,这所学校都能往上提好几个档次。   尤其是初中这个尴尬的时期,一方面是义务教育阶段即将结束,学生马上就要进入中考这个残酷的筛选器,另一方面是青春期的孩子又最难紧弦,不像高中孩子,自己就明白要一股脑冲,反而没有初中教得这么费劲。   因此学校要想在中考里出挑,挑选生源就显得格外重要。   而抢到以后能在中考里出类拔萃,流传大名的,那就更加重要了——这可都是学校能拿出手的成绩呀。   所以一拿到迎夏杯的获奖名单,102中学校长第一眼看见的,就是那个排在第一排的名字:第四小学,慕之云。   四小只算地区性的重点小学,在竞赛上名气也不大,不过听说四小那个新校长请了附中的王老虎带队,所以这一回,四小的竞赛成绩明显比往年拔高了一截。   不过就算有好老师,要是没有好材料,也做不出成绩。   而那个最显眼的成绩,当然就是第一名。   那可是红彤彤的特等奖,迎夏杯比赛的满分!   上一回那个满分,102的校长还记得清清楚楚,是四年前那届比赛考出来的,但那孩子最后被民大附中给抢去了,结果死死压了他们学校好几年,还把当年的中考状元名头都抢走了,叫102校长扼腕了好久。   所以今年,他可绝对不能再错失这颗好苗子了!   更何况,102校长飞快的看了一眼今年的名单,除了特等奖只有一名,其他哪一级别的人数都比往年还要少,很显然,今年的试卷难度,比往年也高了不少。   这就是妥妥的含金量啊!   问题是,想法和他类似的校长还有好几个,每一个学校的实力和名气,也不见得比102差多少。   反正女儿的比赛结果还没出来,慕清就已经接到好几个学校的电话了,一开口都是恭喜她有一个好女儿,第二句话就是邀请云云去他们学校读书。   慕清光是接电话,都差点把耳朵给接麻了!   她原本以为又是成绩出来以后,女儿没有及时告诉自己呢,可是等孩子回到家一问才知道,她们学校压根还没有下通知,也没听说获奖名单已经出来了。   也是奇了怪了。   慕清今天接到了好几个电话,其中当然也有附中的,但是还有好几所比附中还要好的学校。   为了把女儿哄过去,不少学校还额外提了些优惠条件,奖学金只是最基本的,还能选班挑老师,甚至有些学校离得远,还能保证孩子的生活和住宿问题。   慕清当年都没享受过这种待遇!她甚至都不知道,那些名校校长还能这么哄人的。   “人家只是说你名次高,倒也没提第几名,可我看着这架势,十有八九就是头名了,”慕清猜,“我原本琢磨着,你要是成绩一般,就去家门口的学校就行了,可既然有这个能力,总还是要往高处走,不过,你自己又是个什么想法?”   慕清是一个很明理的母亲,也支持女儿的一切决定。   慕之云想了想:“还是附中吧,离家近,也没那么累。”   她还没享受够家庭的温暖,暂时不会考虑寄宿。   “行吧,”慕清很爽快的点头,“那其他几所学校的邀请我就帮你推了。”   这边学校都定下了,那边获奖的红名单才刚刚贴上四小门口的宣传栏,还有不少学生压根都没注意到这个比赛结果,毕竟目前来说,这个比赛跟绝大多数学生的距离还很遥远——当然,等家长们发现,这竟然是一块绝好的名校敲门砖,到那时候,情况又会完全不一样了。   不管这时候,迎夏杯有没有成为被广大小学生瞩目的奥数赛事,但是放在六年一班,比赛结果还是引起了一阵小小的轰动。   不仅因为六年一班有好几个参赛选手,也因为,这一届的特等奖,也出在了他们班。   这可是一件特大喜事!是班主任年末的总结里,都可以大书特书的一件大喜事。   当然,胡老师笑吟吟听着其他老师恭喜羡慕的时候,也不是没有人说酸话。   四年一班的班主任张老师就酸溜溜的说:“还不就是她运气好而已,要真论起来,我教这孩子的时间都比她多得多了。   只可惜,办公室压根没人接她的腔。   教室里也是一样。   这次集训班的成绩明显比往年要好——不说那个几年难得一见的特等奖,其他的获奖者也有好几个,比如闫新月就拿到了一等奖,而周敏,也出人意料的得了一个二等奖——虽然分数有些吊车尾,但那可是二等奖啊!有了这个成绩,说不定附中也有希望搏一搏的。   到时候,她们三个要是全去了附中,那可就是太好了!   周敏看到成绩,高兴得满脸通红,和闫新月抱抱跳跳了好久,后来突然看见慕之云还一脸正经的坐在位置上刷题,当即把她也扯过来一起跳。   “等一下等一下,就一道题没做完了……”慕之云嘴上说着,但到底,也只能无奈的陪着小女孩蹦跳了起来。   就……勉强陪她们热闹一下好了,真是没有办法。   在一片格外热闹的欢声笑语中,只有一个人,显得格外格格不入。   余琪一脸落寞的坐在座位上,看着那些家伙们欢呼高兴,那笑一声声传过来,就跟揪着她的脸,一下下在抽一样。   “怎么会这样呢,怎么可能呢,就凭那个乡下土老帽?”余琪又陷入了似乎永无止境的碎碎念中,烦得那个正在看武侠小说的同桌,又搬着书,躲去另一个空位上了。   ————   这周末上午十点,就是迎夏杯的颁奖典礼了。   典礼的礼堂布置得很简陋,就是一间教委的大会议厅,拉上红绸红条幅,然后领导在上头走一个过场的事。   但是台下众多老师和学生,还有连座位都没有,只能站在一边围观的家长都知道,这个奖项的分量究竟有多重。   王凤霞就是众多获奖的学生家长之一。   今天她是特意打扮了才过来,还换上了新买的丝绒连衣裙,还用了托亲戚从国外买来的口红,打扮得精神气十足,就是为了迎接孩子的第一次得奖。   还是这么重要的奖项!   王凤霞的孩子这次得了一个二等奖,虽然有些费劲,但倒是还是想办法挤进了好学校的重点班——这点辉煌的经历,都够她在亲戚面前吹好久的牛了,当然,有低年级孩子的家长,也格外愿意跟她这种成功妈妈请教进牛校的秘诀。   她骄傲的环视了一圈坐得密密麻麻的颁奖会场,琢磨着等明年,这个比赛的名次肯定更加抢破头!   然后,王凤霞无意间瞥见,之前那个最先出考场的女生,竟然也坐在颁奖学生的位置上。   这么早交卷,竟然还得了名次?王凤霞本能觉得不太可能。   她当时还跟旁边人议论过,这孩子肯定是看题目太难做不下去才提前出来的,一看考试习惯就没培养好,还虚荣,竟然跟旁边的家长吹嘘题目很简单。   现在看到这个女孩子也跟自己的孩子一样坐在颁奖现场,王凤霞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也不一定就是获奖了,可能就是混进来的呢——她还在安慰自己,就听见台上那个秃头领导开始公布获奖名单,并请获奖学生上台领奖了。   第一个名字,当然就是这一届的特等奖,那个拿到满分的慕之云了。   王凤霞不认识这孩子,但是也特别羡慕这孩子的家长,毕竟这种能在高难度大赛里得满分的选手,那都不能说是牛娃了,而是只能被众牛娃仰望的飞龙,天生就带翅膀,轻轻松松就能够到高处去。   自己要是能有这么一个娃……王凤霞忍不住幻想了几秒钟,还是摇摇头,又安慰自己:没什么大不了的,自家娃也挺好的,又努力又懂事,说不定什么时候,也能爬上去呢。   然后,她就眼睁睁看着那个刚刚才被自己腹诽过的女生走上台去,领走了这唯一的一个特等奖。   ……   她只觉得,脸好像更疼了。   当天下午,慕远兴就神气活现的拿着那张证书,在柴家楼底下晃悠了好久。   见一个人他就拦住,晃晃手里的证书:“这个,没见过吧,我外孙女的获奖证书,全京城里的这个!”   慕远兴骄傲的竖了一下大拇指:“她今年进初中,好多名校排着队让她挑呢!只可惜我外孙女觉得这些学校都差不多,随便选了个离家近的,可不像有些人,靠着运气分进好学校,就高兴得得意忘形了。”   最后这句话,他故意说得格外大声。   “神经病!”楼上柴家对他的回应是一句骂声,然后重重关上了窗。   慕远兴脸上的笑,更夸张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31 21:03:46~2022-06-01 22:12: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mmy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毕业   临近毕业, 虽然还有个名义上的毕业考试,但因为成绩不再是划分学校的依据,孩子们的情绪显得有些松散, 上课都是懒洋洋的。   就连闫新月,都在课上偷看刚买的漫画书。   在最后这段时间, 老师也不想再做恶人,除了叮嘱几句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不能这么早懈怠以外, 对其他事情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明显没有以前严格了。   唯一显得和其他孩子格格不入的,就只有那个刚拿了特等奖的转学生了。   虽然因为有闫新月和周敏,慕之云这回融入班级更容易些,但她到底不是一个爱玩爱闹的人, 本身的心理年龄又在这里, 还有系统任务的压力在头上, 于是, 就像是一群游鸭散鸡中间忽然混进了只个奋斗逼, 看上去如此显眼, 而且格格不入。   不少人都感慨,这个慕之云,可真是一个学习狂啊!   明明就剩这么点时间了, 懒懒散散混完,等到初中开学再努力也不迟,慕之云却已经抱着初中的课本, 埋头苦学起来。   前天还有人看到她在做试卷, 仔细凑过去一看, 发现做的竟然是去年的初中毕业考试卷, 简直叫这群还吵吵闹闹的小学鸡一阵风中凌乱——也难怪人家一来就能拿奖了。   班上有说她故意装逼的,也有觉得这个转学生是真有本事,就连闫新月和周敏,在慕之云的影响下,也稍微多接触了一点初中的知识。   当然,小说漫画还是不耽误看的。   慕之云心里其实也很苦。   她现在几乎要忙疯了。   慕之云本来想尽快凑到足够兑换强身健体丸的积分,于是,第一个任务就显得不是那么有吸引力了,毕竟这个任务只奖励身体能力点,性价比太低,她根本不准备把主要的精力花在这上头。   可是没两天,在看完四本书,刷完四套题,好容易赚到3点兑换值,0.3个学习能力点以后,慕之云发现,任务二和任务三都变灰刷不了了,坚持跑了两天步以后才黑回来。   也就是说,这三个任务看起来互不相干,其实是需要一起刷起来的,少做了哪个,另外两个任务很快也做不了了。   果然,系统一如既往的不做人!   每天固定一个小时的锻炼时间是不能少的,强度还不低,总要把肌肉骨骼练得精疲力尽才作罢,即便如此,每天的累计时间也增加不了一个小时,慕之云已经测过了,她锻炼一个小时,符合系统强度要求的任务时间,大概只能增加40分钟左右,不过这已经是性价比最高的方式了。   阅读和刷题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比如阅读并答题,刚开始确实还挺容易的——虽然系统试题的过关标准是百分之百的正确率,但是因为慕之云选择的都是相对较浅的书,系统出的问题也很简单,甚至还有不少选择题,轻轻松松就能全对。   但是慕之云很快发现,简单的书刷得多了,奖励就肉眼可见的变少。   很显然,系统压根没有留下这个空子给她钻,想要多赚积分?当然可以,挑战更高难度吧!   慕之云于是又选了一本公认多数人看不懂的经典书,内容颇为艰深,但是,奖励应该也多呀!   然后,她就被狠狠打击了。   系统出的题目也太难了!   读这种书,死记硬背根本没用,就算靠着单纯的理解力硬杠,也很难把这么一部体系庞大的书彻底融会贯通——毕竟得90分容易,可系统要求的是满分啊!   就像系统提示的那样,想要彻底读懂这本书,她首先需要的是海量阅读,先大量的看,扎实的学,等有足够的知识储备了,才有资格爬更高一阶的门槛。   也就是说,想要拿下最多的积分,她就必须比着自己的水平来,挑选的每一本书里,涉及到的新知识最好在三成以内,但是又不能少于两成,学起来虽然费劲,但收获也是满满的。   不过,慕之云很快发现一个好法子,那就是直接用初中的教材来刷第二个任务。   作为全国范围的普及教材,初中课本虽然不至于十全十美,但是一层层进阶的设计,已经是和系统任务最匹配的存在了,而且一边刷书做任务,提前把初中的知识学完,一边还有系统出题官这个完美的考核体系把关,保证她把课内知识吃透学烂,简直比什么辅导班都强。   刷题那个任务也差不多,题目虽然说是系统随机提供的,但是很明显和她最近刷的书有联系,而当她一个劲刷初中课本的时候,题库里出来的,也基本都是难度很高的相关题目。   这些题目并不会超过课本给出的知识范围,但是极其灵活,范围广难度深,有些甚至需要应用多学科交叉的知识,反正,就不是正经初中生应该做的题目。   当然,慕之云本来也不是一个正经初中生——她现在小学还没毕业呢。   偶尔的,看书看得累了,或者题目做乏了的时候,她也会拿点容易的试卷舒舒心。   比如上回被人看到,慕之云正在做的中考试卷,其实是做系统试卷做累了,拿出来放松的消遣,毕竟一天到晚跟难题打交道,偶尔来几道简单的,简直就跟大热天吃小冰棒一样,浑身舒坦。   不过最难的,还是第四个任务,也就是亲手改造那张残破的图纸。   虽然一股脑加了一堆创造力,但是这种改造,还需要大量工程学相关知识的辅助,并不是靠着空想就能实现的。   正好外公这边,还有闫新月家都能借到不少相关书籍,慕之云还时不时央着妈妈带她去新华书店买几本新书,就这么慢慢的,她渐渐终于摸到了一些门路。   榫卯结构最重视的是拼接,讲究一个严丝合缝,恍若一体。   这条小木凳,如果不算它缺掉的一条腿,也真做到了这一点。   这张图纸上,凳面用的主要工艺是攒边打槽装板,而凳腿用到的则是榫卯结构中的挂肩四面平榫,两者结合在一起,复杂程度更是呈几何倍数增加。   一个凳腿结构就需要五个组件,还需要考虑和其他组件之间的相互关系,免得这个做出来,其他部分就装不上了。   于是只能不断的画图,计算,慕之云为此还专门学了专业制图和测量的知识,在图纸上打磨好了,然后才做出实物测试。   即便如此,距离任务完成,依然十分遥远。   累虽然累,慕之云的心里却异常充实。   比起上辈子在疗养院虚度人生,或者被短暂骗入婚姻后的空虚,她更喜欢这种被满满的书籍习题,还有木头香包围起来的感觉。   这样的生活,才像是真真正正活着的。   ————   随着天气一天一天热起来,慕之云的小学生活,也终于到了尾声。   对即将到来的初中生活,绝大多数孩子都是既兴奋期待,也潜藏着几分不安。   他们不再是天真浪漫,可以任性胡闹的小学生,可离成年人,似乎又还有很长一段距离要走,女孩子们成熟得稍微早些,不少人进入了每个月都要不舒服几天的年纪,某些青春暧昧的心事,也随着身体进一步发育成熟而开始觉醒。   男孩子们倒依然还是那副三五不着调的模样,每天关注的重点除了打球就是打架,总爱成群结队的在走廊上呼啸而过,可即便如此,个体间的差距也慢慢体现出来,有些男孩依然一派稚嫩,可有些,原本瘦骨嶙峋的四肢已经慢慢变得粗壮起来,想法也同样多了起来。   可能是因为临近毕业,男孩女孩试图跨越性别界限的试探也越来越频繁,有些人不在满足于单纯只跟同性抱团,或者说,朦朦胧胧的性别意识,以及被家长老师严防死守的所谓早恋,让某种禁忌感生发得更加激烈。   其实说穿了,也不过就是男女生之间单独说说话,或者放学后一起走的程度,哪怕连手都还没有牵,脸也能红成一团火。   还有各种丢小纸条子,猜班上谁喜欢谁,谁又准备在最近告白的,至于告白能不能成功倒不太重要,重要的,就是那份与众不同的刺激。   周敏就是蠢蠢欲动的其中之一。   照她自己的说法,她忽然觉得隔壁班有个男生怎么看怎么顺眼,所以精心准备了小礼物,要去跟那个男生告白。   就连告白的套路,她都参考了好几部小说还有漫画,认认真真搞了一个特别有创意的花活。   然后,当天下午,她突然就哭着回来了,说是那个男生不接受也就算了,还差点被她的告白吓得屁滚尿流,难看死了。   “我不就是把情书藏在一个惊吓盒子里嘛,多有创意呀,小说里的男主角可不会像他这么胆小。”周敏哭倒不是因为被拒绝,而是少女的绮梦,因为那男生胆小如鼠的表现,彻底幻灭。   “算了,谈恋爱也挺无聊的,完全没有小说里写的那么好。”她双手一摊,决心还是回归小姐妹们的怀抱,再不在那些臭男人身上浪费时间了。   “那就跟我一起做题吧。”慕之云顺手推了一本习题册过去。   ……   “算了,我还是看看有没有其他顺眼的男生吧。”不爱学习的姑娘,就是这么没有出息。   话虽然是这么说,周敏一想到之前那个男生的狗模样,就对找男朋友兴趣缺缺,可老捧着一本漫画凑到学霸朋友面前,又实在有点不太像样子……   一来二去的,在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时候,就不小心做完了一本习题册。   闫新月的心思比周敏粗糙得多,但或许是因为她的漂亮爽朗,竟然还接到了好几封情书,只可惜,对这个大大咧咧的女孩子来说,这些纸壳子,还没有习题册来得有趣呢。   出乎意料,慕之云竟然也接到了一封……大概算是情书吧,其实就是一封规规矩矩的信件,上面甚至还贴了邮票,只是没写地址,也没写姓名,显然是被偷偷递过来的。   信纸也是最常见的条纹格,连个印花都没有,字体一板一眼,用词也很慎重,大概是说很佩服穆之云的成绩,也希望能以她为榜样,以后大家一起学习,一起进步。   最后倒是有一个落款,看名字应该是隔壁班一个男生,成绩挺好那种,以前经常和闫新月争夺一二名,这次的集训班他也参加了,拿了一个一等奖,分数好像比闫新月还高一点。   与其说是情书吧……慕之云倒觉得更像是一份宣战书。   “肯定是这样的!”闫新月一拍桌子,“这家伙最争强好胜了,每次我考得比他好都不服气,这封信的意思肯定是他一定要好好学习,下次要扳回一城!”   听说那个男生也进了附中的重点班,十有八九,就是想在初中的时候,再和慕之云争一个长短。   慕之云深以为然的点点头:“我也觉得是这个意思。”   只有周敏还在怀疑:“我怎么觉得不像啊?这不就是一封很单纯的情书吗?”   闫新月鄙视道:“用惊吓盒子递情书的家伙,没资格讨论这些。”   ……那也总比你们这些只会刷题的家伙强!周敏在心里腹诽,但是这封信究竟是不是情书……她其实也不大确定。   然后,这封信就被彻底遗忘了——慕之云可不觉得,这届学生里学习进度还有人能赶得上她的。   她初中内容都快学完了,如今除了系统的题库,还偶尔做做王老虎给她的习题册当调剂,顺便再看看高中的知识,算是刷题后的小点心。   其实慕之云也说不清自己的进度为什么会这么快,主要是刷着刷着,一个不小心就跑到前面去了。   第二天午后,那个递信的男生突然红着脸出现在教室后门边上,还请了一个集训班的朋友把慕之云给叫出去。   “你,你考虑得怎么样?”那个男生支支吾吾的问。   慕之云眨了一下眼睛,忽然很庄重的递了一本习题册出去:“如果你想和我比的话,我建议你试一试这套题,我做这套题的准确率只有80%,如果你也差不多,那还是可以比一比的。”   ……???   那男生一脸茫然的接过习题册,没太听懂慕之云话里的意思,但是,当他随手翻开习题册,就被第一页的题目直接骑脸了。   这……这是些什么鬼,为什么他连题目都看不懂?   男生神情恍惚的又把习题册还了回来,还对着慕之云鞠了一躬:“对不起打扰了,是我太莽撞了。”   然后就晃晃悠悠的离开了一班,从神情上看,这孩子幼小的心灵似乎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看那个男生走了,周敏马上八卦的凑上来:“怎么样?他肯定是过来跟你表白的吧。”   慕之云一脸认真:“当然不是,他应该就是想挑战我,发现打不过就退了。”   这些年轻孩子,连一点挑战的勇气都没有,实在太叫人失望了。   不管对方到底存的是什么心思,在盛夏轰然而至之前,慕之云的小学生涯,也彻底结束了。   他们考了一场几乎就是走过场的毕业考试——考试题目简单得恨不得人人都能打满分——学校像模像样举办了毕业典礼,给每个孩子颁发了毕业证书。   从此以后,他们就全都是初中生了。   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个痛快的暑假在等着他们。   整整两个月时间,没有学业压力,没有暑假作业,爱怎么玩怎么玩,家长问起了,都可以理直气壮说一句:“我马上升初中了,还不玩,就没时间玩了。”   当然,这句话要是放在慕之云身上就变成:“我马上升初中了,还不抓紧时间泡图书馆,以后就没时间泡了。”   慕之云毕业考完以后,慕清就给女儿办了一张图书馆的借阅证,这下就跟捅了马蜂窝一样,那个原本乖巧的女儿,忽然就开始不着家了,仔细一问,十有八九正蹲在图书馆看书呢。   比起家里的小型书房,这里才是真真正正的宝藏,慕之云能想到的任何类型的书都有,什么参考资料都能找到。   她就像一只掉进米缸的耗子,蹲在这里,彻底不想挪窝了。   “好容易毕业了,要不要我带你出去旅个游?”慕清问女儿。   得到的却是女儿坚定的摇头:“我现在没时间,书都看不完了。”   慕清劝:“这些书都在那里,反正也跑不掉,什么时间都可以看。”   “可是真的要来不及了。”慕之云的神情依然很坚定。   慕清并不知道女儿为什么这么心急火燎的,只当她是在知识的海洋里遨游的太畅快,可只有慕之云自己知道,距离上辈子妈妈因为绝症离世的时间,已经越来越近了。   上辈子她懵懵懂懂,几乎什么细节都不知道,只知道妈妈得了一场大病,病得很严重,没撑多久就走了。   很快,外公外婆也因为伤心过度相继离世。   光是想一想这件事重现的可能性,慕之云就觉得心里一阵战栗。   有系统这个金手指在,她绝不容许妈妈再一次被疾病带走。   可是,强身健体丸实在是太贵了。   1000积分一颗,考虑到外公外婆身体也不大好,最好能直接兑三颗,但问题是她刷了这么久的任务,连100分都还没攒到。   系统对书籍价值的打分实在太苛刻了,经常是几天下来,也只奖励一两个积分,刷题也是,一套题目反反复复做,必须做到丝毫不差才能拿到奖励,可奖励也少得可怜,多半时候奖励都只有一两个兑换值,1个学科点数,还有0.1的身体能力点。   要这么老老实实刷下去,她根本不可能及时兑换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可是,前三个任务几乎已经被她做到了极限,实在也挤不出太多油水了。   慕之云现在把最大的希望,放在了第四个任务上。   这个任务的难度最大,要求最高,奖励应该也很是不菲。   但是,她现在始终卡在一个零部件的设计上,怎么都解决不了。   深夜,慕之云对着图纸上的零件,长长叹了一口气。   “你要是觉得累了就休息休息,你那两个朋友不是还约你去逛街吗,正好出门透透气,也别总闷在家里。”慕清劝女儿。   她虽然不知道自己的女儿究竟在做什么,也觉得她看起来实在是太累了,压力又大,所以希望她能稍微放松一点。   慕之云也觉得,自己是有些急了。   先不说第四个任务完成以后,有没有她想象中的丰厚奖励,就算有,干着急也没什么用。   她必须想其他办法了。   慕之云点点头,终于答应了小伙伴们的邀请,一起去街上逛一逛。   “咱们去吃洋快餐吧,听说那个烤翅特别好吃,最近还送小礼物呢。”闫新月提议道。   这时候去吃肯德基麦当劳还是一件很时髦的事,动辄二三十元的套餐也不便宜,可学生党最受不了炸鸡烤翅的诱惑,因此成为了这类店子的主力消费人群。   “好呀,正好我爸给了零花钱,可以去尝尝鲜。”周敏在迎夏杯考出了出人意料的好成绩,所以家里零花钱给得都大方多了,她捧着好容易丰厚起来的小荷包,难得理直气壮花一回钱。   慕之云也可有可无的点点头。   她重生前也吃过这种洋快餐,只觉得特别油而且腻,但也许是因为现在正在长身体,能量消耗大,再想想那油汪汪的焦炸味,竟觉得也有几分馋。   慕之云也不缺零花钱,妈妈每个月都给了她不少零花钱,外公外婆喜欢零零碎碎的塞,但是她平时没什么花钱的地方,零花钱凑在一起也很不少了。   三个女孩子一进快餐店,就被炸得焦黄酥脆的鸡块吸引了注意,不过其他两个人都点了更划算的套餐,只有周敏,只单点了一份鸡块,没要带可乐的套餐。   “怎么了?你不是最喜欢喝可乐的吗?”闫新月奇怪。   周敏的脸一下子红了,坑坑巴巴的说:“我现在不方便,我妈也不让我吃冰的。”   “为什么啊?你生病了?”闫新月还没有到那个时候,也不懂这些事。   慕之云是过来人,很快就猜出周敏害羞的原由,看闫新月还问个不停,她轻轻碰了碰对方的胳膊:“别急,你过一阵子就知道了。”   “什么呀,搞得神秘兮兮的,”闫新月努努嘴,不过到底没追问了,而是开心的大吃特吃起来,顺便又吸溜了一口冰可乐,快乐十足。   啃得干干净净的鸡翅落在盘子里,慕之云看着手痒,顺手就摆弄了几下。   细细的两根翅骨连在关节上,形成了一个相对稳定的平行结构,但是一根稍粗一些,另一根稍细一点……   慕之云的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   她之前一直追求四条凳腿大小和形状一模一样,可是图纸的结构本来就不是完全对称的,她之前的强迫症,其实是脑子没拐过弯来。   可是一旦想通,一切就都显得顺理成章起来。   她知道该怎么办了!   “有没有带纸和笔?”慕之云急急忙忙的问。   另两个女孩子茫然对视,摇摇头。   慕之云又跑到收银台去问,终于借到一支圆珠笔和一张垫餐盘的纸,在上头飞快的写写画画起来。   看慕之云实在太认真了,另两个人也不敢打搅她,低低议论道:“她在干嘛啊?你看得懂嘛?”   “应该是画图纸吧,可是看上去好复杂呀。”   慕之云运笔很快,但是差不多二十分钟以后才画完,看起来,这是一副相当复杂的图纸,上头全是密密麻麻的线条和数据,要不是亲眼看她画出来,两个人还以为这图纸是直接印出来的呢。   就是这个图案组合在一起……闫新月迟疑问道:“这是一把凳子?”   可是在她的印象里,凳子哪需要这么复杂的。   “就是一把凳子,”新图纸全部画完,慕之云深深的松了一口气,“这可不是一把简单的凳子,为了把这玩意做出来,足足用了我两个多月的时间呢!”   二人不明觉厉,只能一脸震惊的打量这条过分复杂的凳子。   因为挂念着把图纸变成实物,慕之云准备提前走了,周敏肚子也有些疼,于是三个人的逛街之旅,在简单吃完一顿洋快餐以后,草草结束。   最后闫新月和周敏在路口准备分手的时候,她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你们刚在在餐厅里打什么哑谜啊,为什么突然就不能喝可乐了?”   周敏的脸颊一红,还是附在好友的耳边,低声跟她说了。   “啊那个!”闫新月声音一下子变大,但是落到尾音上又迅速的收了回去,“你也到那个时候了啊……我妈之前跟我提过,但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的那个一直没来。”   刚刚面临这些身体变化的女孩子总是免不了的羞涩,还有些自己终于长大成人的,淡淡骄傲。   “其实也没什么,我妈说早一点晚一点都是正常的事情,跟你说,我还自己去超市买了卫生巾呢!”小姑娘的脸上,满满都是骄傲。   “那你可真厉害!”闫新月也跟着大呼小叫起来。   对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这已经是一件足够了不起的事情了。   只可惜,慕之云这时候正忙着,没有加入这一场小小的成年礼。   她正在重新制作零件,拼装出一条全新的小板凳出来。   虽然不明白系统为什么会给出一张奇形怪状的图纸还让自己修复,但是把一件残缺的物件,通过设计和修补,让它慢慢变得完整,的确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   最后,当然是领取奖励了。   不出所料,任务完成给出的奖励,比她预想的还要丰厚。   【恭喜完成任务-科研小天才,系统正在结算……请领取奖励:10个学习能力点,5个身体能力点,500学科点,500兑换值,同时开启支线任务:搜集失落的工艺】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奖励的能力点另两个的比值跟以前不太一样,不过,看着凭空多出来的500兑换值,她还是觉得成就满满。   而且,还刷出来了一个支线任务,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   慕之云好奇的打开支线任务的说明:   【支线任务:搜集失落的工艺①   任务说明:只有了解过去,才能看清未来,你能把散落在历史中的珍宝,重新串联起来吗?   任务要求:复原传统榫卯工艺,丰富系统图纸库。   奖励:每增加一张图纸,系统将根据贡献度评分,奖励相应兑换值。   进度:5/100】   这是一个单纯奖励兑换值的任务!   慕之云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而且,这个任务的难度,其实也并不算太高。   现代社会虽然用钉子和胶水取代了曾经复杂的榫卯结构,但是这项工艺并没有失传,市面上还留存着不少相关的图纸和工艺介绍,当初慕之云修复残缺的图纸,就参考了不少相关资料。   这简直就是送分题啊!   就算是学霸,也爱送分题。   唯一的问题是,这个任务有进度条,估计等进度条走完,这个任务就会关闭了,而且,从任务名称后面的那个①看起来,这个任务应该还有后续。   就是不知道,会是什么其他的工艺了。   不管怎么样,现在先把兑换值刷满再说!   慕之云很愉快的把之前几个自己制作出来并当做参考的原型图纸上传进了系统数据库里,一口气再次收获了500个兑换值。   这下子,她手上的兑换值终于过千了!   慕之云长长舒了一口气,有这些兑换值傍身,就算上辈子的事情再次发生,她也有足够的底气去应对了。   不过,一千兑换值还是不太够。   慕之云又翻开工具书,找到几张书上记录的图纸开始制作上传。   系统对于上传图纸的认定是非常严格的:必须有亲手制作出来原形加上图纸,上传才能被认可。   但是这种手工活,可不是分分钟就能搞定的流水线产品,光是一个零件一个零件的定位切削,就废了她好大的功夫。   于是,慕家人这几天就看着慕之云陷入了某种疯狂的手工狂热中,不过一般的手工艺爱好者顶多玩玩串珠绣花,她玩的,却是木工活,而且玩得还挺高端。   慕之云的木工制作技术几乎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升,从最开始还有些粗糙的小零件,到握在手里温润细致,严丝合缝仿佛自己长出来的艺术品,也不过用了短短几天而已。   一个个精巧的小零件也就这么被她一点点制造出来,然后被拼接成各种小玩意。   系统不要求尺寸,所以慕之云的原型件做得都非常微缩,比如巴掌大的小桌子,拳头大小的柜子,还有手指头大小的抽屉,甚至还有一只看上去活灵活现展翅欲飞的小鸟,等等等等。   慕家都快被这些微缩模型给占满了,问过慕之云以后,他们就开始把这些小东西往外送,要是再不送,家里的桌面上就真的放不下任何东西了。   “这东西可真叫人稀罕。”单位里一个杨嘉舒的老同事,高高兴兴得了这件小礼物,越看越喜欢,就把这个小柜子端端正正摆在自己的书架上,这个柜子看着虽然只有点点大,但是柜门能够灵活开合,柜子里还有小抽屉,甚至还有一个别致的暗柜,能用特别巧妙的方法打开。   这个同事的儿子正好在文物院工作,那天儿子回家,她便得意洋洋的显摆着新到手的玩意:“你看这个别不别致,我瞅着,比你们博物馆展出的那些还精致些。”   她儿子也是个眼力价厉害的,只一掂手,就察觉出这东西的不同寻常。   明明就是寻常木头做的新货,却有大师级的工艺,她儿子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么好的技术怎么用了这么次的材料,实在是浪费了。   “这是你多少钱买的?可花了不少钱吧?”他问自己的母亲。   “钱?没花钱,同事送的,是她们家小外孙女自己做的手工艺品,家里实在没处放才拿出来送人。”   这个儿子不由一愣。   “人家的外孙女?那女孩多大?”他开始琢磨着,难不成他妈单位上还有子弟是哪位大师的关门弟子?这种水平的作品,都舍得随便送人的。   谁知道,他妈轻描淡写说:“就是个小姑娘,好像今年准备进初中。”   “什么?”这个在文物院工作,自以为见多识广的专业人士,不由愣住了。   慕家多余的小摆件,送了没多久就不敢再往外送了。   因为过来求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云云做得虽然快,但到底是手工活,满足得了这家,满足不了那家,倒还不如谁家都不送了,只说孩子就做了这么些,全送完了。   那个文物院的青年也是众多失望而归的人中的一个,只不过他等人群散了,又悄悄回转,找到慕远兴,问这些摆件愿不愿意往外卖的。   慕远兴好笑的摇头:“就是小孩子随手做的玩意,送人还可以,卖可是不好意思卖的。”   因为东西太受欢迎,他们也意识到这些玩意的不同寻常,但到底木工只是云云一个刚起来的爱好,就算再有天分,也卖不起什么……价……吧……   那个文物院的青年直接晃晃手指,比出了一个五:“我愿意五百一个收,要是有更精致的,还可以提价,多少都不嫌多。”   要知道这可是九十年代末,平均工资也就七八百块,一个小摆件就值五百,那是什么概念?   慕远兴忽然就心疼起之前送出去的那些了。   “怎么,怎么会这么值钱的?”他满脸不可思议。   “国内确实不值这个价,但是卖给外国人就不一定了,”这个青年很实诚的说,“我正好认识一个外国朋友喜欢收集这些,所以才来问问。”   青年其实还是压着价报的,不过他有这家人没有的销售渠道,赚起这份钱来也心安理得。   可谁知,他的价还是报高了。   老头儿仿佛被他报出来的价格吓了一跳,更加不敢卖了,只说要等孩子的亲妈回来,跟她商量一下再说。   青年无奈,也只能留下联系方式,再三交代价格还可以谈,才不情不愿的离开了。   慕之云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女儿做的这些东西。   “那人没的说错,国外这些东西确实挺值钱的,500块咱们听着挺多,可是对外国人来说,也不过就是一顿饭钱,”慕清先打消了父亲的疑虑。   几十美金而已,确实算不上一个很慷慨的开价。   杨嘉舒在旁边也听得惊到了,又掰着手指头数自己送出去的那几个,只觉得肉疼。   “那咱们卖不卖?”慕远兴问女儿。   “先不卖吧,等问过云云再说——她还在专心做那些东西?”慕清问。   “可不是,除了吃饭睡觉,其他时候一句话都不说,全泡在了阳台上,我们也不敢打搅她。”二老朝女儿抱怨道,“要不还是管管吧,老这么下去,不说身体,眼睛都受不了。”   “我去跟她聊聊吧。”慕清说。   恰好就在这时候,慕之云终于完成了最后一个原型件,上传完毕,任务进度小小往前一跳,变成100%。   【恭喜完成任务——搜寻失落的技术①,系统正在结算……奖励已领取,恭喜获得额外奖励:抽奖1次。】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01 22:12:21~2022-06-02 22:25: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粥小心 10瓶;千斤小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入学   搜集失落的工艺①这个任务足足给她贡献了两千多个兑换值, 再加上之前积攒的,慕之云手上的兑换值终于成功超过了3000。   她彻底长出了一口气,觉得这段时间的辛苦也没白费。   不过, 作为专注支线任务的代价,她其他几个日常任务都被耽搁了, 忙活了好几天,她只觉得自己的肩膀胳膊, 稍微动一下就开始咯吱乱想, 那声音真的跟机器生锈的时候一模一样。   以后可不能老这样了, 不然身体实在吃不消——十二岁的慕之云老气横秋的感叹道,决定把作息尽快调整回之前的状态:运动锻炼,看书,做题, 偶尔和朋友出去逛一逛。   完成这个任务, 竟然奖励了一次抽奖, 慕之云在脑子里把抽奖迅速换算成了积分, 竟然觉得, 系统看起来也没有那么小气了。   就是总觉得又有什么阴谋的样子, 毕竟上一回这个任务的开启,也跟抽奖有关。   好像系统一直在引诱着她氪金……看看手上储存的大量兑换值,慕之云坚定的决定, 才不上它这个当!   她正准备把这个抽奖用掉,妈妈敲了敲门进来了。   看到女儿正在发愣,慕清问:“是不是累了?今天要不要早点休息?”   之前她也问过类似的话, 每次慕之云只是摇摇头, 说还有些没做完, 总要做到晚上10点以后才罢手。   但是今天似乎有些不同了, 慕之云懒懒的伸了一下腰,对妈妈笑:“我这边终于全部搞完了,可以休息一阵了。”   慕清放下心,更觉得慕之云是一个自制力很强的孩子,她之前的信任并没有错。   慕清又和女儿说起,有人想买她做的那些东西的事。   没想到完成系统任务顺带还能赚钱,慕之云也一愣:“妈妈你觉得呢?我当时无所谓,能卖就卖了吧。”   慕清点点头:“你要愿意卖也行,我再去帮你谈谈价就是。”   就算要卖,慕清肯定也不可能按那么低的价格卖出去。   和妈妈又说了一会儿话,慕之云就洗漱完毕,准备上床睡觉了。   睡觉前,她特地又洗了洗手,顺手把之前奖励的那次抽奖给用了。   【恭喜获得残缺的科技碎片(1/3),请尽快集齐碎片,可开启科技支线。】   她就知道!这个奖励就是为了诱惑她氪金的!   只可惜慕之云是个守财奴,坚定不受系统的诱惑——主要是,她的兑换值不能随便用。   慕之云翻来覆去研究了一会儿这个碎片,只可惜系统并没有给出更多介绍,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黑科技玩意。   这几天实在太累了,她打了一个哈欠,很快就睡着了。   慕清那边没多久就把价格谈妥了,1000块钱一个,这段时间慕之云一共做了二十多个摆件,那人一口气都收下了。   结清了账,那人唯一的要求就是想见见这个小天才。   虽然已经听母亲说了这个女孩子的情况,但是第一眼见到慕之云,钱云海还是有些吓到了。   这小丫头,年纪看起来也太小了吧,完全看不出是能雕出那么精细摆件的人。   慕之云也被凭空多出来的两万块钱吓了一跳,为表感谢,她还答应钱云海,帮他专门定制一个指定摆件。   反正也就半个小时的事,花不了多少时间。   钱云海从怀里掏出一本小册子,翻到一页:“那这个行不行?”   那是一艘极其精致的木制画舫,一共有两层高,船身飞檐翘角,仿佛直接将江南园林里的亭台楼阁搬到了水上,船上还有歌姬数人,文士几个,并船尾闲坐的撑浆老翁,看起来都栩栩如生。   “我只能做船,不会雕人。”慕之云直接说。   “船就行,船就行。”钱云海高兴得直点头。   然后,他恍惚间好像看到了一次精妙绝伦的手工艺秀。   这小姑娘的手实在太巧了,也太稳了!   做这艘船的木料是钱文海专门带过来的小叶紫檀老料,坚实厚重,木质细腻,耐雕琢,就是硬度很大,钱文海本来还以为,他要等好些日子才能拿到成品呢。   没想到慕之云拿起料子掂量了一下,又比划了一阵,就说让他稍等一会儿,马上就好了。   钱文海:???   然后,他就看着慕之云随手拿起一把小刀,几下切削就把大致轮廓做了出来,然后又换了一把刻刀,开始飞快的雕细节。   等船的大体轮廓做完,她又用之前切削下来的小木块做各种零件,其手法之精细,让钱文海叹为观止。   依然不用一根钉子,一个螺丝,也不需要胶水,慕之云轻轻松松就把所有的零件组装起来,拼成了一条完整的小船——除了少了几个人,其他都和图片上的一模一样。   钱文海悄悄看了一眼时间,发现这么一艘复杂的画舫做完,也就花了半个小时不到。   他简直就想直接跪下了。   钱文海忍不住夸了无数遍慕之云厉害,又特地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并表示以后一定要多多联系,要是再想出手什么东西,也可以来直接找他。   慕之云本来可有可无的,不过一看到钱文海在工作单位,还是留了个心,把他的名片给收好了。   毕竟以后系统说不定还有类似的任务,认识一个文物院的,应该能方便不少。   不提钱文海受到了多么大的冲击,妈妈直接递过来的两万块钱存折,还是让慕之云感受到了十分的幸福。   “这钱你自己存着,想怎么花也由你自己支配。”在带孩子的问题上,慕清总是表现得异常开明。   慕之云用力抱了一下妈妈:“妈你真好!我最喜欢你了!”   有了这些钱,她就可以买更多自己想要的书,还有各种工具,不至于因为东西太贵,不好意思开口了。   小姑娘难得的甜言蜜语叫慕清忍不住一愣,又笑了起来,揉了揉女儿的头发。   ————   如是又过了半个月,一边调整作息,慕之云顺便试探到了能力值的极限。   原来能力面板上20点就是满点了,就是不知道再往后,系统又会玩出什么花样来。   现在她已经有两个满点值:记忆力和创造力,其他也都过了10,在向满分努力。   身体能力上一直都差一些,涨得也更慢,现在还没有哪项过10,但她已经能够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精力更加旺盛,体力也更好了。   系统没有再刷出新的支线任务,第四个任务的面板也一直是灰的,慕之云怀疑,可能需要抽奖才能再次激活第四个任务——但是她才不上这个当呢!等她休息好了再说。   毕竟比起学习或者刷题,慕之云发现,那些支线任务难度明显高得多,随便完成一个任务,都能让她薅秃一大把头发。   就这么慢慢腾腾积攒着积分,慕之云终于迎来了初中正式开学。   因为拿到了迎夏杯的特等奖,所以慕之云进附中并没有费什么劲,特招的手续很顺利的办妥下来,更叫她感到开心的是,闫新月和周敏也同样都顺利进了附中。   附中是一所百年名校,这些年跟其他强势崛起的名校比,虽然渐渐落了下风,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总还算是一块响当当的招牌。   附中初中部的校园很大,教学楼也都是这几年新修的,看着气派十足——就是成绩差了点,这几年能挤进中考前十的尖子生都不多,总体排名也下滑了好几位。   慕之云她们因为在迎夏杯里的成绩,所以直接被特招进了重点班,这也是新校长今年倾力打造的王牌项目,安排了最好的老师和最周到的资源,誓言要叫附中初中部的名头重新响亮起来。   开学典礼在去年新铺设的高仿草坪上进行,慕之云她们所在的重点班,尤其引人注目。   学生们大多懵懵懂懂,老师们则在旁边低声议论着。   “那就是咱们这届的尖子班吧,听说还有一个在迎夏杯拿了特等奖的,那么难的题目都能答满分,真不知道他脑子怎么长的。”   “听说是个女生,”另一个老师也说,“还是王老虎的亲传弟子,校长知道的时候可高兴坏了,直说自己没看错人。”   “王老虎这人本事大脾气也大,你还记得他当众跟上届校长拍桌子骂娘的模样不?我还以为他再回不了附中了呢。”这个老师感叹。   “还是人家有本事,你看上一届校长刚走,他就又被请了回来,只希望这回不会又跟新校长闹翻吧。”   “以他的脾气,那可说不定。”   其他老师也忍不住笑。   王老虎才不在乎同事的议论呢,他现在正站在重点班班主任边上,低声跟班主任商量着集训队考试的事情。   重点班和集训队可不是一回事,一个是课内考试的王者,另一个是冲奖的重点选手,虽然集训队的成员一般都从重点班里出,但重点班里可不是个个都有资格去参加比赛的。   也没必要个个去参加比赛,毕竟个人的天赋有差异,发展方向也不同,奥赛这条路太窄,要是出不了成绩,反而容易白白浪费时间。   重点班的班主任也很清楚这点:“我主要还是担心集训队的孩子花太多时间在这上面,反而影响了打基础,要是三年以后冲不出成绩,中考又考不好,那就实在是耽误孩子们了。”   王老虎点点头:“我也是这个担心,所以还是要考试,先把那些基础好能力强的孩子挑出来,要是基础不好,就算天赋再强我也不要的。”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02 22:25:35~2022-06-03 11:22: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千斤小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集训队考试   偏科的孩子, 比如文科类成绩极差,但是在数理方面出类拔萃的,他总会劝孩子先把基础夯实再说。   毕竟只有在课内学有余力的孩子, 冲起竞赛才能心无旁骛,就算没有冲上去, 也不耽误考好高中。   以他自己的经验,能在奥赛这条道上走到最后的孩子, 绝大多数学其他科目也一样容易, 至少很少会出现连及格都及不了的现象。   每次看到有些家长觉得自己孩子成绩不行, 所以想冲奥数这条路的时候,他都恨不得破口大骂:真以为这条路是那么容易的?奥赛明明是为了给最拔尖的那群孩子提供一条上升的快车道,可不是让那些基础学科内容都学不好的孩子来受罪的。   只可惜,有些人, 骂都骂不醒。   毕业典礼以后, 各班的孩子就回到了自己的班级, 按照学号找到了各自的位置。   初中的一切看起来都是全然陌生的, 无论是身边的同学, 讲台上的老师, 还是教室和校园,甚至连要学的主科目,都一下子增加到了九门之多。   语数外, 政史地,理化生,九门主科一股脑的加了上来, 让原本悠闲的小学生活瞬间戛然而止, 变成了被各种科目塞得满满当当, 甚至忙得措手不及的初中生活。   原本在小学阶段相对微弱的差距, 也因为科目增加和难度提高,而一下子拉大了。   不过,对重点班这群尖子生来说,依然信心满满,相信自己的未来必定一片光明。   这群孩子都是被额外筛选过的,要么在作文比赛里拿过大奖,要么在奥数竞赛里得过名次,或者是英语比赛里表现得出类拔萃,总而言之,人人都有几把刷子。   在小奖遍地,大奖也不少的环境中,慕之云那个头等奖的光环,一下子都要弱了不少。   不过,在新生中,她依然是一个很惹眼的存在,不过这一回,却是因为她的外貌。   被外公外婆精心照料了这么久,再加上为了完成任务在家里捂了大半个月,慕之云原本还有些黝黑的皮肤,忽然一下子就被捂白了不少,于是,清秀的五官也终于被凸显了出来。   她的五官本来就有些像慕清,说不上是传统的美人,但是却天然带着一种格外特殊的气质,清淡,微冷,安安静静站在那里,却总叫人移不开目光。   即便是对这群情窦初开的初中生来说,慕之云的长相也显得很有魅力。   有个男生从一开学,眼睛就黏在慕之云身上离不开了。   他终于忍不住,用胳膊肘戳了戳同桌的男生:“听说你跟那个慕之云是一个小学毕业的,你知不知道她最喜欢什么?”   很不巧的,那个男生,就是之前给慕之云递过情书的那个——虽然慕之云压根不觉得那是情书。   这个从四小毕业,性格有些一板一眼的男生,很认真的推了推眼镜:“她的爱好……大概就是做题吧。”   另一个男生眼睛一亮:“那不巧了,我的爱好也是做题啊!”   眼镜男生冷冷的呵了一声:“那你去试试。”   “保证把你打击到怀疑人生!”他很恶毒的在心里腹诽道。   反正他那次就是,晃晃悠悠回到家,脑子里还转悠着一堆自己看都看不懂的题。   简直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至于对慕之云,当然是再也不敢肖想——至少也要等他能看懂那堆题再说!   说题目,题目就来了。   开学第一天,当其他初一生还在嘻嘻哈哈认识新朋友熟悉新环境的时候,重点班的学生,就赢来了第一场考试。   而且,还是一连三场,题目难到变态的考试。   “明明是考集训队,为什么语文英语还要一起考?”一个满头大汗从考场里出来的学生,光是想一想那些让人眼晕的题目,就心有余悸。   “就是,我这辈子就没做过这么变态的语文试卷,用文言文考奥数题,你能信?!”   “还有那篇英语阅读理解,那都是什么啊!我一句话都没看懂!”   几个人说着说着,又是一声长叹。   “不过,”有人用嘴努努不远处的慕之云,“听说那个就是这一届的迎夏杯特等奖,还是王老师的亲传弟子,就算她数学厉害,我就不信了,她其他科目也能这么牛。”   “可不是,要是连她都不及格就搞笑了,总而言之,就是老师太变态了!”几人一齐下了结论。   慕之云当然轮不到这些人来担心,事实上,王老虎本来就是想给未来集训队的成员一个狠狠的下马威,才精心弄出一套这么难的试卷,出题前他还试探过自己心爱弟子的底,但是问了几道题以后,王老虎再出题的时候就彻底放飞,不把这群眼高于顶的孩子通通打到不及格,他就把自己的姓反过来写——不对,就不姓王!   就连班主任老师看到语文试卷都有些懵,其他试卷她也不好发表意见,可是自己教的就是语文,看到这套过于放飞的卷子,她唯一好奇的是:王老虎究竟从哪里搞到这么一套奇葩卷子,这帮新生别说及格了,能拿到50分,她觉得就可以直接初中毕业了。   这套语文试卷没有作文题,基本全都是选择和填空,王老虎是一个粗人,也搞不出什么格外的花样,就很简单粗暴的要他女儿从自己的试卷里圈了些不用记不用背的题目来考这群初一生——是的,王老虎有女儿,今年正在念高三,也是个小学霸。   也就是说,这群初一生做的语文试卷,都是从高中学霸用的试卷里直接提取出来,准备冲语文高分的。   唯一一个不是从高中卷子里出的,就是那道用文言文出的奥数题了——这玩意,还不如直接做高中题呢!   不觉得难才有鬼了!   就连闫新月都忍不住哀嚎,说自己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难的语文题!   她向来对自己的语文水平是很有信心的,毕竟小时候基础打得好,记性也强,就算语文压根不怎么学,也能轻轻松松拿到高分——一般语文课,都是她偷看小说漫画的黄金时间。   可是这回的题真是一棒子把她给打蒙了,相比起来,数学再难,反而都没有这么大的冲击。   她向来知道王老虎不做人,但也没想到,连出语文试卷,他也可以这么变态!   她先和周敏抱在一起哭了一会,又看见慕之云还在一边悠闲的看书,心里不由不平衡了,又压着慕之云,想让她也一起参加进几个女生的诉苦大会。   “觉得难也正常,”慕之云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这些题目应该都是王老虎从高中试卷里找出来的,而且放在高中都算是偏难的题,你们做不出来也很正常。”   “高中题?!王老虎这个死变态!”闫新月忍不住骂了一声,“我说怎么这么难呢,明明初中的语文书我都看完了呀!”   周敏马上转过头:“你又偷跑了!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提前学了这么多!”   闫新月挥挥手:“就是当小说看一遍而已,有几篇还挺有意思的,再说慕之云连高中题都做过了,你怎么不说她。”   她又好奇的问慕之云:“那你觉得,这次的考试你考得怎么样?”   闫新月觉得自己不太想听到那个答案,但又忍不住好奇。   “还行,”慕之云随手又翻了一页书,“有些是挺有难度的,我也还没摸透高中的答题偏好,有些地方可能会扣分吧。”   她用的是“可能”,而不是一定会丢分。   闫新月和周敏快速对视了一眼。   周敏又问:“那英语呢?”   “英语还好,”慕之云说,“我的单词量还可以,语法吃得也比较透,应该不用担心。”   但凡是主要靠记忆的科目,她真没有一点需要担心的地方。   满点的记忆力,可不是白加的。   闫新月和周敏还没有说话,旁边另一个男生忽然哼了一声:“说大话呢,我的词汇量也有快四千了,可还是觉得这套题很难。”   这个男生的父母都是留学生,从小英语基础打得非常好,七八岁的时候,他就已经能够无障碍的和外国人对话,如今看英文小说,也没有太大的阻碍。   即便如此,他依然被一道科技类的阅读理解给难住了,最后只能胡选一通碰个运气。   所以,听到旁边有人大言不惭,这个男生觉得很是不爽。   慕之云淡淡笑笑,无意跟陌生人辩论。   “你还没说呢,你的词汇量有多少?”男生却紧追不舍的问。   慕之云被吵得有点不耐烦了:“英汉大词典我都背完了,也没注意一共多少单词。”   其实她当然知道,只是懒得说,她背的是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的那版,一共收录了20万个词条。   背词典对现在的她来说,真是最好的刷分选择,毕竟这种工具书,系统再怎么出题也很难往更深一层出——当然,偶尔变态的时候也是有的,比如当她一口气把辞海背完以后,系统出出来的题目难得她差点怀疑人生,感觉自己背了一套假书。   那次为了通过考核,她足足用了一个多星期反反复复的刷书,不过回报也是很丰厚的,就靠着这一套书,她足足赚了8个能力点,还有大几百个兑换值和学科点数。   说到学科点数,也是一个让慕之云很好奇的地方。   她倒是想试着加加点试验一下,但是那个学科面板的最底层虽然有数值显示,但是完全无法加点,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有什么前提条件没有触发。   那个一脸傲气的男生虽然不知道这女生背的究竟是哪个版本,也知道就算是收录词汇量最小的哪个版本,也可以吊打自己的四千,他憋了一口气无处发,只能哼了一声:“谁知道你说真的还是吹牛。”   慕之云闲闲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就彻底无视了这个无聊人士。   她可没时间在这种人身上浪费时间。   等这男生回到自己座位的时候,才有同桌悄悄对他说:“你还不认识那个女生啊,她就是这一次迎夏杯的头等奖。”   这男生先是一愣,又一哼:“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就是一个市一级的考试而已,我还拿到华数杯的参赛资格了呢!”   华数杯是全国范围内的大赛,规格的确比市里的比赛高了不少。   能进重点班的孩子本来都是这一届的佼佼者,虽然才进初中,就已经开始暗暗攀比了起来,谁都不服谁。   这男生又偷偷看了一眼那个叫慕之云的女生,他就不信了,自己会比这个装模作样的女生差多少!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03 11:22:24~2022-06-03 18:01: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7131664 5瓶;金小平和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波折   王老虎效率很高, 不多久,就把卷子全部看完了。   但是,正当他准备公布入选集训队的名单的时候, 却被人拦住了。   拦他的还不是别人,正是刚刚把他请回学校的新任校长。   提出的要求, 跟前任校长还差不多。   唯一的区别只在于,前任校长的语气带着一股颐指气使的调调, 新校长态度好些——虽然如果只考虑到谈话内容, 其实没有丝毫不同。   “这学生的爸爸毕竟是咱们学校的名誉校友, 说话也很有分量,既然孩子在数学上有些天赋,把他收进集训队,以后咱们学校好处肯定不少——反正孩子家长也没要求一定要出什么成绩, 你抬抬手放进去就是, ”校长苦口婆心的劝, “他本来就是很优秀的孩子, 也费不了多少心。”   “然后呢?”王老虎面无表情的问, “这种小少爷就真的对成绩没要求了?怎么可能呢, 等到比赛的时候,说不得就要把谁的名字给挤下去了。”   校长还是笑:“怎么会呢?再说了,就算有可能挤名额, 挤的也是那些本来就得不到名次的孩子,去不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老子可不受这个气!”王老虎直接摔了桌子,“我没本事伺候这种小少爷, 谁乐意上谁上, 反正别找我!”   校长依然还是一脸笑:“你年纪也老大不小了, 何必说这种任性话, 说不干就不干的,你女儿就要上大学了吧,还有你老婆,听说单位效益也不好,咱们都是成年人,还是不要太任性的好。”   王老虎一甩手:“老子又不是没本事,走到哪里都有人请,不在乎这点钱。”   校长依然神色不动,甚至笑得更加慈祥:“那你的学生也不管了?听说这回你可带了好几个学生进重点班,你说走就走,那些孩子可怎么办?彻底没人管了?”   “你!”被拿着身家前途做威胁,甚至直接辞职,王老虎都没有这么在乎,但是他最最讨厌的,还是直接被人指着学生威胁。   “消消气,消消气,”校长还是那副慢悠悠的样子,“气性何必这么大,你本事大我是知道的,但是社会嘛,哪里都是这样,你既然有这个能力,又何必因为一点无聊的坚持,就把位置让给那些酒囊饭袋呢?”   “那些酒囊饭袋们,可不会在乎究竟会不会影响孩子们的前途,可只要有你守着,除了照顾照顾几个特殊的人,其他的我还是很尊重你的意见嘛,毕竟学校成绩也是很重要的,而且,我在这里给你承诺,只要你收了那孩子,你老婆的工作问题也有人会帮你解决的。”校长轻描淡写的说。   如果说上一任校长是一条鳄鱼,凶恶又蛮横,新校长就像一只老蟾蜍,吐着有毒的信子,偏偏笑得和蔼慈祥。   王老师狠狠捏住了拳头,最终还是在现实面前低下了头。   他低头并不是因为老婆的工作能有人解决,而是,他真的放不下那群学生。   那群朝气蓬勃,充满了希望的,明明应该在最干净的环境下茁壮成长的孩子。   校长的威胁都是真的,上一任校长也是这样,他不干了,就找了个乱七八糟的家伙替上,结果那两届他辛辛苦苦带出来的学生全都荒废了,有一个孩子他前不久还碰到过一回,那个原本对数学热情十足的孩子,几年不见,问起学业只连连摇头。   明明,是曾经被自己十分看好的苗子啊!   光是想一想,王老虎就觉得心疼。   但是对前任校长来说,几个孩子的前途,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每年都有学生入学和毕业,成绩起起伏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还是他自己的前途更重要。   所以,在百般纠结以后,王老虎还是决定:忍下这口气好好守着,至少先守好这一届。   他在前面守着,至少能最大范围的隔绝那些乱七八糟的风雨。   “这才对嘛,集训队交给你,我就放心了,”校长脸上的笑半点都没变,还特地用肥厚的手掌拍了拍王老虎的肩膀,“我可等着你们的好成绩了。”   王老虎死死的捏起了拳头,努力控制住了把拳头重重挥出去的欲望。   这个该死的老东西,他之前彻底上当了!   可等回教室的时候,王老虎神色如常,骂起人来的声音依然中气十足。   他是集训队的教练,同时兼任重点班的数学老师,这堂数学课上完,王老虎把之前的考核卷子往桌上一拍:“成绩都出来了,合格的名单我等一下贴在后门上,你们自己去看。我丑话说在前头,集训队的要求严,题量大,谁要是撑不住了就自己滚蛋,不要等老子把你踢出去。”   他的眼睛瞪得铜铃大,在班上巡视了一圈,最后在一个高高瘦瘦,穿着打扮也很洋气的男孩子身上停留了一会儿,然后才把目光慢慢移走。   王老虎大手一拍,把名单贴在门上,大步流星的走了,这时候,才有学生慢慢围上来看名单。   集训队收的人不多,班上60个学生,只有个15个入围的,不过据说这个名单并不是固定不变的,集训队的队员要是课内跟不上也会被淘汰,而就算这次没考上,以后表现出色,依然有很大的希望被招进去。   即便要求这么严格,集训队依然是所有人都趋之若鹜的存在,毕竟集训队说穿了就是为冲比赛名次才办的,而一个好名次不但有可能帮他们在更好高中的更好班型里卡位,甚至有希望提前拿到名牌大学的特招名额——这可都是实实在在看得到的好处。   “慕之云慕之云,你果然排在第一个!我现在就好奇你究竟考了多少分,”闫新月兴高采烈的喊,“反正绝对是班上第一。”   “那也不一定,”那个打扮洋气的男孩子也慢慢走到门边,看见自己的名字缀在最后,脸上有些不满意,“谁知道老师是按什么顺序排的呢。”   反正也没公布成绩,怎么说都可以。   好容易等到下午最后一节课上完,集训班的第一次集合也开始了。   15个孩子,六个女生,九个男生,都是青春年少的模样,也都是小学里的尖子生,彼此小心打量,正暗暗揣度着对方的实力,又会不会对自己构成威胁。   只有慕之云还是那副安安静静的模样,坐在教室靠窗边的位置,手里依然捧着上午那本书,看得津津有味的。   其他人都知道慕之云是王老虎最心爱的弟子,虽然这个女生看着像个书呆子,但大家也不可能小看她。   不过以后,究竟谁能成为王老虎最心爱的徒弟,可还没个准呢。   不少人的眼里都闪着雄心勃勃的火光,当然也包括那个穿着洋气,名字吊车尾的男生。   几分钟以后,王老虎也走进了教室,他依然还是那副大马金刀的模样,步伐很大,而且很重,脚步声咚咚咚的敲在地板上。   进了教室,他首先环顾了一圈集训班的成员,首先简单介绍了一下集训班的流程,然后也不废话,直接就开始上课了。   “这就直接开始上课了?也不需要介绍一下,或者讲讲之前那套入班的考核题吗?”不少人心里都在想。   有些人是真想知道题目答案的,也有些就是单纯不服气,觉得自己的排名应该更靠前一些。   所以讲课间隙,终于有人忍不住举手问王老虎:“王老师,今天不讲讲那套考核卷吗?有几个题目我一直想不通,还想跟您请教请教。”   王老虎看了一眼那个说话的女生,想起她在这次考试里排第四,也是一个相当有实力的孩子:“没什么好讲的,那套题本来就是为了为难你们,就算做不出来也正常,也没必要浪费时间详细说。”   这老师的风格是如此简单直接,叫不少人都愣住了。   “那分数为什么不公布呢?”又有另一个人问,“至少也让我们知道自己考得怎么样了。”   王老虎轻声笑了一下:“除了一个人,其他都差不离,我怕你们知道了太打击信心,我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了。”   “除了一个人?那他的分数是特别好还是特别差?”有人继续刨根问底。   王老虎啧了一声,直接说:“问这么详细做什么?行吧,既然好奇就给你们透透底,有人三科都是满分,现在满意了吧?”   他这话一说,满室哗然。   “那肯定就是慕之云了。”这其中也有两个兴高采烈的声音。   “怎么可能?那种卷子就连老师都拿不了满分吧,”也有人压根就不相信,“老师,你肯定在骗人。”   “骗你们做什么,”王老虎摇头,“行了行了,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继续讲题。”   王老虎无论长相还是作风都很威严,他既然这么说了,也没人再敢议论,但是等到下课后,其他人还是忍不住讨论疯了,甚至直接传回了重点班。   “慕之云就是王老师那个得意弟子吧?说不定他就是帮自己的学生吹牛呢,我才不信他的话。”   “他也没说满分就是慕之云啊,说不定班上还有别的大佬,真能考出这么好的成绩。”   “你们为什么就一定觉得王老虎说的是真的呢?万一他就是吓唬咱们的呢?”   开学没几天,重点班的学生也已经跟着叫起了王老师的外号。   也有人干脆直接去问慕之云:“王老师说的那个三科满分是不是你啊?你有这么厉害?”   慕之云还是淡淡的模样:“应该不是吧,具体是谁,你应该直接去问老师。”   见她否认了,那人满意而归,然后到处说:“肯定不是慕之云啦,我问过她了,那人一看就没什么底气,肯定不会是她的。”   闫新月奇怪的问慕之云:“你怎么给否认了?我觉得也只有你才能做出来那些变态题目了。”   慕之云摇摇头:“王老师不想公布成绩自然有他的道理,再说了,我也说不准自己究竟能得多少分。”   虽然拿高分是肯定的,不过是不是满分,慕之云本来也没有十成的把握。   她又不是一个喜欢出风头的人,被人问烦了,还不如直接否认来得干脆。   “你说王老虎为什么要把成绩保密啊?难不成真是咱们考得太差,他不忍心打击我们的信心?可不对啊,王老虎才不是这种人,他最喜欢的,就是用难题把我们打击到怀疑人生。”   要不然,当初出这么难的试卷做什么,那不是做了白工嘛!   受了数年荼毒的闫新月,数王老虎的劣迹,简直能从早数到晚,   “谁知道呢。”慕之云还是摇头,没兴趣揣度那些大人的心思。   就算她曾经是个大人,她依然觉得,成人的世界,实在是太复杂了。   但是,她依然相信,绝对的实力,却可以轻而易举的碾压这些蝇营狗苟。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03 18:01:45~2022-06-03 22:19: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9921176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静静的静静 20瓶;千斤小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谋划   这几天, 慕之云过得有点无聊。   竞赛队里,王老虎按部就班上着课,对其他人来说紧锣密鼓挑战极大的内容, 却都是她早就学完了的知识点,听着就忍不住乏味得打哈欠。   系统任务也是, 除了每天惯性刷一刷,也少了那种心潮澎湃的劲头, 总觉得提不起精神来。   “反正也没事可做, 干脆开一下新任务好了, ”慕之云看着又快四千的兑换值想,然后随手抽了一把。   然后不出所料,第一次抽奖就开出了新的支线任务。   在不做人而且小气这一点上,系统的人设一直都立得很稳。   就连开任务, 都要先氪金!   但是, 这一回开出来的支线任务, 慕之云也真是打心底里无法拒绝。   【支线任务——搜寻失落的工艺②   任务说明:只有了解过去, 才能看清未来, 散落在历史中的珠宝依然熠熠生辉, 但是已经没有几个人能真正看清它的价值。   任务要求:收集传统药材,丰富系统物种库。   奖励:每集齐一千种药材,奖励强身健体丸一枚。   任务进度:0/100】   这个任务的奖励, 是强身健体丸!   慕之云现在不缺兑换值,但是强身健体丸,她是永远都不会嫌少的。   就像外婆常说的, 只要人健健康康的, 就比什么都强。   只要口袋里有足够的强身健体丸, 她也不用担心什么了。   前期的收集工作进行得很顺利。   在传统医学范畴里, 万物皆可为药——只要它有足够的药性,或者能被提炼出药性来。   所以,路边的青蒿和马齿苋算药材,烧焦的草木灰或者某些贝壳类也算药,当然,还有更多想得出想不出的东西,都能算药。   慕之云现在不缺钱,所以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去京城最大的中药店,把店里所有的药材都买一遍——建国后编撰的中药大词典,收录的药材种类高达5767种,足够她兑换五颗强身健体丸了。   附带一提,她顺便把这本词典也背了下来,又收获了不少奖励。   然后她很遗憾的发现,一次性买齐,哪怕每种只买最小的量,钱好像还是不太够的样子,而且就算都买下来了,系统也不认。   就跟上一个任务的时候一样,系统对于材料的要求也是很高的,不是随随便便就这么打发得了。   想要成功录入,慕之云就必须同时得到新鲜没有加工过的原材料,经过几种特殊方式制备过可入药的药材,还有相关药方三种以上,才算彻底搞定了一种材料。   比如最常见的甘草,如果细究到生甘草,就分成十几个品种,系统要求至少提供三种以上不同的品种,而且其中必须包含公认品质最佳者,比如甘草,慕之云收集到的就是最好的紫皮甘草,普通甘草,以及光果甘草各一份。   然后是甘草的制备,除了最常见的甘草切片和炙甘草,还有甘草浸膏,都是必须收集齐的。   相比之下,上传三个药方绝对是最简单的了,只要抄书就行,而且一个药方还能管好几种药材。   至于动物入药的,不说宰杀,慕之云至少也需要亲手触碰一下那种动物,让系统扫描完毕才行。   反正照这个要求,那些名贵药材是彻底不用指望了,一切被记录在案,但是列入珍惜物种的也不用想,还好,这么挑挑拣拣之下,还剩下三千多种药材,而且其中不少还是全株植物多个部分入药,药性也各不相同,所以可以算好几种,倒是省了慕之云不少事。   从那以后,慕之云在其他人眼里,好像一下子成为了一个爬树翻墙的博物学家,什么草根树皮都要仔细看一看,要是看到哪种特殊的小虫,多数人不说尖叫,至少也要敬而远之,她可好,总是满眼放光仔细打量,甚至有些还要捡起来摸一摸玩一玩。   就连班上那个原本对慕之云有些想法的男生,自从看到她兴致勃勃玩一条毛毛虫,也只剩下敬而远之了。   玩毛毛虫倒不是什么大问题,毕竟男生玩这个的也多,问题是,她眼睛里那股子狂热的光,让任何弱小的生物都不由心生畏惧,觉得马上就要倒在她的手术刀之下。   反正照闫新月和周敏的话说,慕之云这是终于成功被王老虎给带歪,也彻底变成了一个小变态了。   就是变态的方向有点古怪而已,不专心上课,反而喜欢上了在外头野。   集训队其他人也都在看热闹,等着王老虎什么时候勃然大怒,甚至把这个他曾经的爱徒直接赶走。   还有人得意洋洋:“早就说了,以前的成绩算什么,女生的后劲本来就比不上咱们男生!之前还吹牛那个考试得了满分呢,真是笑话!”   王老虎也早就察觉到自己爱徒的走神,可是和别人猜的不一样,他一点都不生气,反而还相当平静。   他当然知道,现在学的这些东西,对这个学生来说实在是太简单了,甚至有浪费生命的嫌疑。   他只是还没想好,究竟哪条路,对这个孩子才是更好的选择。   这天,集训班没有上课,王老虎忽然抓住慕之云,单独开了一回小灶。   “我要先试试你的极限在哪里。”他说,然后又拿出了一套题给慕之云做。   按理来说,这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只有能够清清楚楚的摸出学生的底,老师才好因材施教——放在哪里都是这个道理。   但是,慕之云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学生。   首先,她的基础很浅——这一点王老虎在她入学不久就察觉到了,很多时候,这个学生都更习惯仗着超强的个人能力硬解题,而不像那些从小就学奥数的孩子,更喜欢用套路。   其次,她的吸收能力极强,如果说聪明的孩子像海绵,可海绵分大小,一教就会的内容也分难易。而慕之云,就是那种王老虎根本就测不出上限的孩子——好像不管什么程度的难题,只要有解,她就肯定能听懂,能做出来。   这真是王老虎二十多年教学生涯中,见过最聪明的孩子了。   这一次,他的尝试依然失败了。   王老虎看着那套他刚从教高中的朋友那边借来的试卷,沉思片刻,忽然问:“你想不想参加国赛,拿资格,然后去国外比赛?”   “国赛?”慕之云好奇的问,“那个比赛足够难吗?”   要说王老虎对这个徒弟最深的了解,就是,她永远热爱挑战难题。   王老虎毫不迟疑的点点头:“非常难,到时候,你可能需要跟比你大好几岁的高中生同场竞技。”   王老虎提到的国赛,可不是初中阶段的比赛,而是要通过级别高得多的高中数学联赛,拿到进国家集训队的资格,角逐全国奖项及拿到出国比赛的资格。   高中生啊……慕之云的眉眼间划过一丝清凌凌的光:“那听起来还有点意思。”   “你有两条路可以选,”王老虎在这个爱徒面前摆下阵来,“第一条路更常见一点,你现在已经完全能跳级了,我现在就可以帮你写申请直接进初三,明年参加中考,这一年先练练手,拿个初中数学联赛的大奖,进高中以后就直接走省赛进国家队。”   他说的这条路,也是决心走竞赛的尖子生最常走的一条路:   小学提前把初中三年的内容学完,初一完成高中三年的学业(所谓学完,指的是中考数学满分120的卷子拿到110分以上,高考满分150的试卷拿到145分以上),初二初三就能专心冲高中的奥数内容,顺便参加一下初中数学联赛练手——初中数学联赛的含金量是不太够的,但也是被各个强势高中择优录取的一个重要参考指标。   这样一路顺顺利利走下来,高一就可以进省队,高二高三冲国赛,拿到进冬令营的指标,然后才有希望拿到顶级大学的保送生资格。   慕之云的进度比那群顶尖学生还要稍微快一点,提前两年进高中,也是完全可以的。   慕之云却只是淡淡的拧一下眉:“听起来太麻烦了,有更简单直接一点的吗?”   王老虎一下子笑起来,他就知道!   “还有更简单的选择,就是以初中生的身份直接参加高中数学联赛,从那些高二高三生手里抢进冬令营的资格——这个政策上是允许的,但是也非常困难。”王老虎说。   “那就第二条路,”慕之云很爽快的说,“第一条路绕来绕去太麻烦了。”   而且,作为一个轻微的社恐,环境变化越小,对她越友好。   “行,那我们就一起冲一冲!”王老虎重重点头。   他心里也憋着一股火。   老蟾蜍不就是看不上初中比赛的含金量嘛,要不然,怎么敢指着这群难得的尖子生,这么威胁他!   确实,初中是学业上一个巨大的分水岭,不少原来在小学阶段出类拔萃的孩子,到了初中就慢慢后继无力了,后来居上的也有不少,总而言之,什么都有可能。   初中联赛虽然也分国家一等奖二等奖,但到底也就是高中录取的参考而已,其本身对学校的加成不大——至少远没有某些重量级人士说话的分量重。   而高中联赛那一系列重磅的奖项,归根到底是高中的荣誉了,对老蟾蜍这种只盘算着眼前一亩三分地的人,没有丝毫吸引力。   要说老蟾蜍最看重的,应该还是中考状元这个名头,但是每年的状元只有一个,除此以外,第二名和第十名,对这种老牌名校来说,也没有太明显的差别。   现在才初一,谁知道这女生的后劲怎么样呢——毕竟在传统的认知里,女生的后劲,向来都是远远不如男生的。   这也是校长对集训队的态度如此轻蔑的原由所在。   但是,高中数学联赛的一等奖,那就是完全不同的另一个概念了。   那是闪亮亮的金字招牌,学校的荣誉,市里的称赞,甚至国家的骄傲!   一个能在初中阶段就拿到国奖的孩子,绝对是各大顶级高中排着队来求的生源,而如果还能参加国际大赛甚至拿到名次——到时候要怎么样,可不是老蟾蜍有资格说话的了。   王老虎这个人虽然莽,但并不傻——要是傻,他也带不了奥赛队了。   慕之云冲高中联赛,老蟾蜍肯定是支持的——毕竟这可是能帮他大吹特吹,加官进爵的大好事,但是,只要慕之云能进国家队甚至拿奖,到时候,老蟾蜍和自己这个带出优秀学生的教练,地位就会完全掉一个个。   到那时候,就会变成他把这老东西捏在手里了。   王老虎的眼睛里冒出来一股股火星子——那是带着十足野心的火光。   他对慕之云的信心,比对自己还要足。   这也就是像老蟾蜍那种人永远都弄不懂的道理了:好老师确实能成就一个好学生,但是一个天赋极佳的学生,也是可以轻轻松松带飞老师的。   王老虎现在就决定,紧紧抱住这条马上要起飞的大腿!   然后,回头弄死那老东西!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03 22:19:25~2022-06-04 11:54: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千斤小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目标   慕之云并不知道王老虎心里这些弯弯绕绕, 但是她同样也是一个聪明人,已经看出王老虎心里憋的一口气了。   慕之云眨了眨眼睛:“行,那就冲一下, 听起来还挺有意思的。”   她觉得在王老虎手底下呆得挺舒服的,要是能直接拿大奖, 然后跳过高中阶段进大学,那就更好了, 毕竟听说高中课业忙, 老师管得也严, 就算是尖子生,也没有多少自己的时间——而她现在,最缺的就是自己的时间了。   她还要做一大堆的任务呢,相比起刷题冲国奖, 当博物学家才是真的累!   真不知道还要扒拉多少节草根, 才能完成这个任务。   慕之云看着进度条上只艰难往上爬了一点点的数值, 又叹了口气。   从进度上看, 完成这个任务应该能给她带来三颗强身健体丸, 问题是, 第一颗还压根没有着落呢。   慕之云就这么每天做一下田野采集,周末有时间,还去药材市场或者花鸟市场逛一逛, 平时嘛就刷刷王老虎给她的题,看看书,还觉得自己过得悠哉悠哉, 可在其他人眼里, 却觉得她碍眼极了。   在王老虎底下混, 本来就很容易叫人怀疑人生:这家伙的要求可不是一般的高, 面对这些刚进初中的学生,他竟然要求大家在一个学期内把初中三年的数学知识都提前学完,之后一年则自学高中三年的内容,而且还要考核!要是考核不通过,就要直接被踢出集训队。   平时的大考小考也多得吓人,王老虎时不时就来一套试卷抽查一下大家的进度,说是课内内容,题目却难得不得了,有几个学生就算竭尽全力学了,时不时还是会被十几二十分的考试结果,打击得一蹶不振,再加上课业上的压力一起袭过来,慢慢的,就有人主动退出集训队了——反正再坚持下去,看起来也没有什么意义。   可就在集训队这种水深火热中,却有一个人,过的压根和他们不是一种日子!   慕之云,就是那个王老虎最喜欢的学生,课爱上不上,三五两头不见人影,考试也是从来都不参加的,可要说她已经被开除出集训队吧,也不像,王老虎甚至时不时给她开个小灶,还单独给她喂题!   这就让很多人都感觉不满了。   “凭什么呀!都是集训队的队友,她可以旷课还不被开除,咱们走一下神就会被骂,她们家要是没关系,打死我都不相信!”有性子耿直的,甚至直接闹到了王老虎面前。   王老虎最烦的就是有人说他以权谋私。   “你们要是有慕之云这个水平,我一样随便你们开小差,”他冷冷的说,“但要是没有,就别在我面前说这些屁话!”   “都一样是初一生,她水平再高又能高到哪里去?”说这话的是集训队另一个男生,这男生家里有钱,行事又大方,除了王老虎原来那几个学生,他已经隐隐约约成了队里的领头羊。   王老虎眯着眼睛盯了他一会儿,笑得更加冷了,却也懒得多解释,只对旁边的慕之云示意一下:“把我刚给你的那本习题册给他们看一眼。”   慕之云答应了一声,把做到一半的题目本递了出去。   马上有人抢过那个本子翻开来看。   结果根本……就看不懂。   “这是去年全国中学生数学冬令营的考试卷,我特地托人找来的,你们要觉得不服气,随便抓一道来做,只要能做出一道,你们也有跟慕之云一样的待遇。”王老虎继续冷笑。   “可这是……这比高中的题还难呀,”有人支支吾吾的问,“初中数学联赛的难度有这么高?”   集训队里不少人对初中数学联赛的国家奖是有些想法的,毕竟这可是重点中学最好用的敲门砖,要不是为了这个目的,在王老虎这种变态老师底下坚持住的人只会更加少。   “初中?”王老虎又哼了一声,“人家跟你们的目标可不一样,这是高中数学联赛的国奖题。”   “高中数学联赛?不可能!”有人忍不住叫起来,“她也才初一,怎么就能参加高中的比赛!”   “有什么不行的,本事够了就行,”王老虎很不耐烦的皱眉头,“行了行了,这套题你们要是也有兴趣,就自己去复印一套,我还是那句话,今天放学之前,只要能独立做出一道题来,就跟慕之云一个待遇,到时候也一起参加高中联赛去!”   所有人顿时都沉默了。   王老虎真是个疯子,还有那个慕之云也是,这都做什么梦呢。   “初中生参加难度这么高的比赛,也亏得他想得出来!”有人嗤笑,“还说什么国赛,她先能从省里冲出去再说吧。”   这是一个对高中数学联赛有些了解的学生。   “反正慕之云从来也不跟咱们一起参加考试,她到底什么水平,还不全靠着王老虎一张嘴,”也有人压根不相信的,“到时候随便去报个名走个过场,反正咱们也不知道。”   “可是王老虎……真是这种人吗?”另一个人忍不住问。   之前质疑那个,也说不出话来了。   王老虎当然有各种各样的毛病,比如疯疯癫癫,大嗓门,还有特别的严厉。   他一不喜欢自己的学生背套路,二不喜欢学生取巧用些走捷径的法子。   “思路,关键是思路!打开思路,你才能走长走远!”他总喜欢在教室里叫,叫得人耳根子嗡嗡作响。   所以集训队也刷题,但刷的主要是各种有针对性的题型,真正上课的重头戏还是在讲解题目思路上,就是每回王老虎的粉笔尖敲在黑板上,总有种让人心惊肉跳的压迫感。   “你们可别小看了王老虎,”之前有人觉得自己撑不住的时候,那个家世很好的学生就低声劝过,“这人有名气,带出来的学生成绩好是一方面,他的学生到了高中大学,持续性好也是另一个原因,不像有些单纯冲奖的,就算拿到一个国一,到了高中该跟不上还是一样跟不上,我爸说,这种就是在初中的时候,提前被消耗光了灵气的。”   王老虎不一样,他是真真正正为了学生好——这话也是他爸跟他说的。   所以,这个男生虽然隐隐约约觉得王老虎对自己的态度有些微妙,却还是咬着牙坚持了下去。   他要向王老虎证明,自己也不是单单靠着家世才混进来的!   另一边,闫新月正和慕之云说起最近集训班上的议论声:“那群人酸了吧唧的,还有些人凑在一起,也想试着解一解那套题,结果最后题目都没看懂,差点把我笑死。”   周敏在一旁也忍不住笑,跟闫新月还有慕之云不一样,她最后也没有在集训班里坚持下来,但是也不觉得遗憾,正相反,自从摆脱那些没日没夜环绕在自己脑子里的数学题,她只觉得天也亮了,风也轻了,就连晚上,都能多吃一碗饭了。   说实话,闫新月对她成功摆脱王老虎的荼毒还挺羡慕的,不过她本身并不讨厌做题,再加上有父母的奖励时时吊在前头,所以还是能坚持下去。   再说了,她还有一个好朋友在集训班,要是她也退了,慕之云被那群家伙欺负了怎么办!   说起这事,闫新月又忍不住问慕之云:“王老虎真想要你去参加高中联赛?我跟我爸打听过了,这个比赛难度超级高,别说初中生了,一般的高中生也一样挨不上,只有成绩最好的那波,才有希望试一试呢。”   “是准备参加的,”慕之云笑着点头,“听起来还挺有意思的。”   “那你一定要加油,给咱们四小争口气!”闫新月说,“听我爸说,要是在这个比赛里拿了名次,到时候想进哪个高中就进哪个!”   对这个初一年级的学生来说,想进哪个高中就进哪个,已经是她们能想到最好的事情了。   至于大学?那还远着呢!   这群初一的愣头青正在全力以赴应付着全新的知识体系,建立新的朋友关系,一点点努力变成大人,而集训队,在第一批部分队员退出以后,又迎来了一波新人。   这群新队友都是初二和初三生,因为附中原来的集训队早就名存实亡,所以这群人除了课内的知识稍微强一些以外,其他方面,和初一的愣头青们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这群新人的想法跟其他人也差不多,想着要是在中考前能冲到一个初中国奖,那就赚大发了。   虽然他们的成绩都是班上的佼佼者,但是就跟王老虎以前碰到过的绝大多数尖子生一样,都是浑浑噩噩,并不清楚自己以后究竟想要做什么。   认真学习,好好考试,进入好高中,考上重点大学,然后呢?   求学路线一个个都清清楚楚,可是对自己人生的规划,却一塌糊涂。   以前很多人都问过王老虎,学奥数不就是为了冲奖拿加分得保送,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呢?   他却觉得,这些摆在明面上的目标,其实反而是最细枝末节的东西。   数学,本来就是一项非常有趣的学问啊,那些数量间的变换,图形的组合,就像一个个有趣的谜题,巧妙的把正确隐藏起来,等待着有心人的解答。   接开题的那一刻,整个世界都仿佛豁然开朗了。   王老虎觉得,这才是奥数,以及所有数学知识最大的魅力所在!   但是矛盾的地方就在这里,既然有比赛,那就有名次和奖励,而只要有了奖励,就会有单纯奔着奖励去的人。   尤其是这几年,随着家长见识的增加,想要投机取巧的就更多了。   这些事情总是避免不了的——或许有一天,等到小学初中的比赛彻底被剥下功利的外衣,这种状况能好一些?   可他也就是想想而已,反正到时候,家长自然能找出更多花样去投机取巧。   又有几个人能拒绝走捷径的魅力呢?   教了这么多年书,真真正正喜欢数学,或者靠着自己的谆谆教诲——虽然更多人觉得是怒吼,不过反正王老虎是不会承认的——而爱上数学的孩子,就算以后没有正式走上数学这条路,王老虎觉得,他们以后的发展也不会差。   明确自己以后究竟想做什么,并且为之而努力,本来也是一项很厉害的能力。   反正在自己这里,不管孩子们究竟是怎么想的,王老虎至少还是想把数学甚至所有理科的魅力,尽量展现给他们看。   当然,冲奖也是不耽误的!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04 11:54:25~2022-06-04 17:45: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春暖花开 10瓶;37131664 5瓶;金小平和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生意   慕之云最近有些缺钱, 但是她一股脑把之前那两万多块都花了,也不好意思再找大人要,正好在抽屉里看见那个自称在文物院工作的钱文海留给自己的名片, 就试探性的打了一个电话过去,问还收不收新货。   “当然要啊!”听明白来意, 那边的音量一下子就提高了,“我最近正琢磨着跟你联系呢, 要的要的, 有多少都要!对了, 你愿不愿意接定制?价格好商量!”   慕之云都没想到,自己做的那些小玩意竟然这么受欢迎。   她这个老老实实读书的学生当然不清楚,最近,京城里的顽主们间忽然流行起一种小玩意儿, 不说多值钱, 也没什么历史价值, 还是一眼新的货, 可就是胜在一个有趣上。   其实就是些用老技术做的, 榫卯结构的小家具, 看起来精巧至极,颇具大家风范。   甚至还有有钱的收藏家在打听做这个的大师,想问问人家愿不愿意做正经大家具。   这两年, 随着一帮南方有钱人的崛起,仿古家具市场也跟着热了起来,有些人纯粹就是跟风, 可也有些有钱没处花的主, 那是真讲究, 就觉得既然都仿古了, 那最好连工艺也一起仿了,免得明明用了好木料,好款式,结果懂行的人一看,得,都是用钉子和胶水拼接成的,那才叫丢脸呢。   可是这年头,哪里找得到那么多手艺好的大师,老一辈要么过世了,要么老眼昏花手也不稳了,年轻一辈却心浮气躁,压根就没有练出来,难得有那么一两个手艺好,还精力旺盛的,订单也早就排到好几年后去了。   于是,就有人悄悄打听起这位新崛起的工艺大师的名号来。   说来也怪,即便是诺大的京城里,搞仿古工艺的圈子也很小,可无论学院派还是家里传承的老手艺,都没人听说过,还有这么一位手工精湛的人物。   于是一来二去,这份神秘反而把这些仿古小家具的价格又往上推高了一截,钱文海甚至都不需要动用他那些海外的朋友,只在国内的圈子里,就很快把那二十多样玩意儿销得干干净净。   等他敞开往外一卖,那有心人也终于找上门来,想要请大师帮着做一套家具,价格开得也相当豪爽。   钱文海在圈子里本来就是做掮客的,只不过以前都是顺带接点小活,他算是半个行内人,借着这层关系,在合理合法的范围内做点牵线搭桥的小买卖,每个月也能有千儿八百的进账。   这一回对方开出的价格,他压根就拒绝不了,没想到这边才想给那位小大师打电话,小大师就自己打过来了,这可不是巧了吗!   听说还有人想找自己定成套的大家具,慕之云也有些懵。   “我详细问过了,材料都那边出,您只需要出个手艺,对方想要的不少,包括中堂六件套,八仙桌,古玩架,还有卧室里的箱柜和拔布床,只要您愿意做,价格都好谈,”钱文海一路数过来,“那边的意思是,像箱柜之类的小件,起价一万一件,要是还愿意做大家伙,比如拔步床,价格您尽管开,他们也不差钱。”   话虽然是这样说,但只要开门做生意,尤其是这种口口相传的手艺活,还是要讲究一个细水流长,总不能把人一下子宰的太狠,反而断了财路。   钱文海知道这位小大师的底细,怕她真因为年纪轻狮子开大口,还是细细跟她说了这里头默认的规矩。   一般而言,普普通通的手艺人是叫不起价的,可但凡有了点名气,被人求上门了,那就能归为艺术家的范畴,价格自然也水涨船高,有资格喊出更漂亮的报价了。   慕之云就属于后者,她做出来的玩意是最近圈子里的新贵,榫卯技术擅长的人又不多,天然就有了开价的优势。   只可惜,钱文海啰里啰嗦了一圈,绕了好几个弯,就是没讲该开多少价才好,可能这就是掮客说话的艺术,但是对慕之云而言,实在有点听烦了。   “既然这么麻烦,那就算了,”她干脆利落的打断钱文海的话,“我就卖卖原来的小玩意就好,你到底还收不收?”   钱文海一愣,意识到这位小大师的耐心不太好,不过但凡是真有点本事的人,脾气坏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马上就身段柔软的改变了说话的方式;“不麻烦不麻烦的,要是您有时间接,一切我都帮您谈,我也就在中间赚个中介费,一般来说是买家直接给我全款的5%,所以我保证站在您这边跟对方谈,不会让您吃亏的。”   他这么坦坦荡荡的把事情说出来,慕之云反而觉得舒服多了,被他赚了多少钱也不介意,只要不影响自己的利益就行。   而钱文海报出来的那个初始价格,也确确实实是她无法拒绝也不想拒绝的。   于是这事儿便口头上谈妥了,只等着钱文海跟那边进一步细谈去。   不过钱文海既然自称自己是掮客……“那你能不能帮着买卖药材?”慕之云忽然问他。   “你是想收什么名贵药材?一般市面上买不到那种?”钱文海马上警惕的问。   他虽然是做掮客的,但是违法犯罪的事情可不干——不过他也想不通,一个初中的小女生,倒腾药材做什么?   “不需要太名贵的,当然市面上允许流通的也要,每样要的量也不多,关键是我要的种类多,而且炮制过的药材和新鲜材料都要一起收。”这么古怪的要求,钱文海还是第一次听说。   “也是巧了,”他笑,“想跟你定家具那户人就是在南方做药材生意的,您要是愿意,我也一事不烦二主了,就把这两件事一起跟对方谈就是,不过事先说明,我对药材也不大懂,还需要有个专业人士把把关。”   慕之云点点头:“那行,麻烦你帮我一起谈就是。”   至于专家,她自己不就是吗——毕竟国内应该也没有几个人能把中药大词典从头背到尾。   钱文海的效率很高,没过几天,他就约着小专家,以及那边的买家,在附近的咖啡馆谈一谈。   这时候咖啡馆还是刚在大街小巷兴起的新事物,逼格也显得很高,当然价格同样不菲。   钱文海还挺贴心,定的咖啡馆就在她家附近,拐一个弯就能到。   于是,慕之云背着一个书包就直接去赴约了。   她一推开门进去,就看见钱文海陪着一个中年人和一个年轻人坐在咖啡桌边,中年人体型微胖,眉目和善,正笑眯眯和钱文海说着话,那年轻人高瘦挺拔,脊背笔直,就是看着有些不大耐烦。   “小大师有事忙,所以会晚点过来,还劳您二位多担待。”钱文海没做过这种大生意,对着有钱大老板心里也有些虚,再加上边上那位小老板对这事本来也不太赞同,只能一边冒着汗,一边努力打圆场。   虽然他之前已经提前说明过,那位大师的年纪比较小,但到了这时候,也只能期待买家不会一看到小大师就起身走人了。   要是真那样,不但同时得罪了两边,他自己的招牌也要被砸了。   年轻人又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二叔,我不是帮爷爷找到一个专门搞古代家具复原的工作室了吗?人家可是正经考古专业的毕业生,合作者里还有美院的高材生,不管怎么说,都比这种野路子靠谱吧?”   “小大师也不算野路子,她也是学生,学生。”钱文海继续努力打哈哈。   年轻人朝他眼睛一瞪:“学生?还没毕业就敢出来接活了?哪个学校的?跟着哪个大师学的技术?”   钱文海头上的汗冒得更厉害了,他也有些后悔自己口快——毕竟他总不可能直接说,小大师……如今还在附中念初中吧?   那不就跟直接赶人差不多了?   本心里,钱文海觉得这次十有八九是撮合不成了,只希望不要把小大师得罪得太狠才好——毕竟小大师看着,也不是个好脾气的主。   然后,小大师终于来了……还背着书包穿着校服,看起来特别乖。   钱文海差点直接捂住脸,他怎么忘记跟小大师叮嘱这个了,不说要打扮得多专业,至少,至少也不要这么嫩吧!   一个初中的小孩子,哪个正经人愿意跟她谈生意!?   心里这么嘀咕的时候,钱文海完全没注意到,他一个不小心,好像把自己也归结于不太正经的那波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04 17:45:38~2022-06-04 21:15: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千斤小姐、37131664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家具   那两个老板刚开始甚至都没注意这个刚进来的初中生。   小姑娘进咖啡厅看看新鲜也不奇怪, 唯一有点特别的是,这个小姑娘身上有一种很特别的气质,总让人愿意多看两眼。   那个年轻人看了一眼这个女孩, 忍不住想起自家堂妹,脸上的神情都温和了不少。   直到这个女孩子走到他们桌前面, 问是不是他们想做家具。   年轻人的神情肉眼可见的凝固起来,那个中年人也没好到哪里去, 呆呆的看一眼问话的女孩, 又看一眼旁边的钱文海, 似乎用眼神在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钱文海额头上的汗珠冒得更快了。   慕之云看出这两人神情不对,也皱着眉头问钱文海:“你没跟他们说我的年纪?”   简直就是浪费时间。   “说,说了,我提前就说过, 小大师的年纪有点小。”钱文海结结巴巴的说。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明明身边这位才是正经的大老板, 可是有时候, 钱文海反而觉得小大师的气势更足, 总是轻而易举把自己压得死死的。   当然, 那位大老板也不是易于之辈。   中年人的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年轻那个则直接拍桌子了:“简直是瞎胡闹!什么乱七八糟的,你要我们花几十上百万, 请个初中生做家具?这可不是学校里的手工作业,我们的时间,也不是你耽误得起的。”   慕之云也皱起眉, 很不客气的说:“明明是你们自己找过来的, 自己不问清楚, 怪得了谁, 我还要赶着刷题呢,耽误的成绩,你们又赔得起?”   总而言之,坚决不吃亏。   慕之云是个小社恐,能不说话,她是不愿意多说一句话的,可这并不意味着她是一个笨嘴笨舌的人,正相反,她的口齿伶俐的很,尤其睚眦必报。   年轻人被她怼得一脸黑,直接起身就想走,没想到,却被他二叔给拦住了。   “不着急不着急,”短暂的惊讶过后,这位二叔变脸倒是快,不愧是典型的生意人,“反正都来了,就先谈谈嘛,小大师说得对,是我们主动过来找她的,你直接走了,算什么样子!”   他的话说得很圆滑,既没有依然请慕之云的意思,可也没有直接撕破脸,模棱两可的,好像怎么都可以。   这人的道行,看起来比那个年轻人倒是高了不少。   只可惜,慕之云这个人本质上是有点病的,别人要跟她吵起来,她回嘴反击毫无压力,可别人好声好气跟她商量……慕之云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所以说,面对陌生人实在是太麻烦了!   慕之云暗暗看了钱文海一眼,在心里悄悄给他打了一个叉。   还说他都能帮自己搞定了,这下又要谈,真是烦透了!   钱文海当然不知道慕之云丰富的内心戏,还以为双方都平静的坐下来,是一个很好的开始,于是便热情的介绍起来:   “这位,慕大师,就是最近很火的那种榫卯家具的制作者,技术那是杠杠的,绝对没有什么问题。”   “这二位,是广海那边的大药材商,姓俞,京城南边的那个永福海就是他们家的产业,生意做得很大,店子都开到海外去了。”   “不敢不敢,都是托了祖上庇佑,”那个中年人还是笑眯眯的,又试探着问慕之云,“这位……小大师,我看您那些微缩家具做得极好,就是,不知道您做没做过大件的家具?”   慕之云认真想了想:“做过。”   “那不知道如今东西在哪边?方不方便我们去鉴赏鉴赏?”他还不死心,想试试眼前这位小大师的水。   毕竟那些微缩家具做得实在是太惟妙惟肖了,老爷子看了爱不释手,直说以后家里也是这样的家具就好了。   要不是这样,他也不可能放着侄子介绍的专业工作室,反而跑来找这种没名没姓,连个正经办公地点都没有的所谓手艺人。   更重要的是,介绍人确实说了这位大师年龄不大,可也没说,没说她这么小啊!年纪小也就算了,还是个小姑娘。   中年人倒也不是看不起女性,而是国内祖祖辈辈传的这些老手艺大多都讲究传男不传女,就算不说这小姑娘的年纪,身为一个女性,无论是继承家里手艺,还是出去包括拜师学艺,被那些规矩大过天的大师们收为徒弟的可能性,都实在太小了。   小姑娘说话颇有些大人风范,镇定而稳重,就是说出来的话……实在有点不着调。   “就做过一个小板凳,放在我外公家了。”那个板凳还挺得她外公的喜欢,据说是坐着特别稳,凳面又宽敞,而且足够高,对老年人十分亲切友好。   “板,板凳?”中年人脸上的笑也维持不住了。   他还是不死心,又问:“那,不知道您师承何处?还有没有什么同门?”   中年人又想,要是这位的技术传承于某个大家,再加些钱,请她师父或者有经验的师兄弟出马,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只可惜,慕之云的回答再次打碎了他的幻想:“师门?没有,我都是自学的。”   就是这么简单得扎心。   钱文海死死捂住脸,好像只要不看,就什么都听不到了,中年人脸上的笑也彻底维持不下去了,反而是那个年轻人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觉得眼前这一切颇为滑稽。   就算是骗子,也说不出这么离谱的谎来吧。   他倒要见识见识,这两个人准备玩出什么花了。   “你既然连正经大家具就都没做过,又凭什么敢接这个活?我家那些木材可都不便宜,清一色都是黄花梨,而且还是海黄,都是老一辈传下来的大木头,有些年代久的都养了几百年了,你糟蹋得起吗?”年轻人说。   海南黄花梨学名降香黄檀,也是一种中药材,香气清雅,手感温润,它是海南的特有树种,主要生长在东边的吊罗山一带,因为明清两朝的文人极其推崇用这种木材做的家具,导致海南黄花梨一度洛阳纸贵,又因为这种树成材极慢,被过度砍伐几乎绝迹,到了近代,已经很难寻觅到大块的海南黄花梨材料了。   因此,这种可以直接做大家具的海黄老料子,价格比黄金也差不到哪里去。   只可惜,慕之云虽然知道什么是海南黄花梨,但是对这个的价值并不太了解——她又不是做木材生意的,知道这些干什么。   所以,慕之云依然面无表情,只是“哦”了一声,示意自己知道了。   年轻人:……   总有一种媚眼丢给瞎子看的感觉。   算了算了,估计就是两个拙劣的骗子,再说下去也是浪费时间。   年轻人啧了一声,手推了一下桌面,直接站起来,他二叔也没准备多说什么了,准备跟着侄子一起离开。   没想到刚起身,又被那个小骗子给拦住了。   慕之云先问钱文海:“那买药材那个事情,你跟他们说了没?”   她现在已经不大相信钱文海的专业度了,但实在被这个任务都快折腾疯了,只想尽快解决问题,再说来都来了,多问一嘴也没什么关系。   年轻人嗤笑一声:“你要是我们家请来的大师,药材之类的小事,自然顺手就帮你解决了。”   言下之意,他们可不会跟骗子做生意。   慕之云微微拧眉,只从这年轻人的话面意思里说:“那要怎么样才能让你们相信,我真有你们想要的手艺?”   十二三岁的少女,言语神情里自带一种无知无畏的调调,却又并不会惹人反感。   也说不清为什么,两个原本都觉得自己受骗上当的大商人,看着少女这副理直气壮的模样,烦躁的心情反而渐渐和缓下来,觉得小姑娘可能也不是故意骗人,就是……自信心有点爆棚了。   说来也是,他们自己在这个年纪不也是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心态,膨胀得厉害。   于是,年轻人就跟哄小孩儿似的说:“你要想证明你有这个本事也行,当面给我们做一件拿得出手的大家具就可以了。”   “那你们要提供材料,”慕之云还是那副理直气壮的样子,“要是舍不得黄花梨,随便拿点普通木头也行,只要能雕的就行。”   ……   一直到了自家仓库,中年人和年轻人也还是没想明白,明明他们都是日理万机的人,怎么就愿意陪着一个小孩子办家家酒玩。   “那些微缩家具,真是这孩子自己做的?”那个中年人又怀疑的问了一遍钱文海。   虽然说,微缩工艺和大尺寸的做家具细究起来,其实也不是一回事,可要是她真有这份手艺,那也不算……太浪费时间吧?   等到来到仓库,看着慕之云开始认认真真研究木头,钱文海反而没有那么心虚了,很坦然的点点头:“真是她本人,小大师的技术的确不同寻常,你们等一下看着就知道了。”   ……虽然还是不怎么相信,但反正已经被忽悠进来了,这两个人也没什么办法,只能等着那小丫头表演。   他们家虽然主要做药材生意,但是这些年也慢慢开始往建材领域发展,仓库里屯的各种类型的木头不少,有便宜有贵的,当然,最珍惜的那些,肯定不会放在这种公开的仓库里。   于是俞二叔显得格外大方,要这小丫头自己挑心仪的材料,免得到时候做砸了,反而怪他们小气,给的材料太差。   一进来仓库,慕之云的眼睛就已经亮了。   这里有好几种木材的木皮木芯还有根茎都能入药,原来还有些树叶和果实也是可以的,只可惜都被剔除干净了,只留下木料本身加上带着的一点点根部。   可即便只有木料和根,对之前的她来说也是很难收集到的材料。   于是,博物学家的属性被动发作,还没开始挑选做家具的材料,慕之云已经兴奋的收集起样本来。   当然,对那边的借口是,她需要用锉刀试一试木材的纹理和质密程度。   这种要求也不奇怪,可是看到那小丫头片子手里拿着个小刀,就这么一路走一路划过去,时不时还捏点碎屑在手里磨蹭,还是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终于,慕之云在一根足够一个大男人合抱的大木头前站定,在木头上敲了敲:“就这个吧,我记得这种红松木挺便宜的,要是我的手艺你们不满意,我也赔得起。”   主要是,外公的材料库里最多的就是这种木头,随便给她糟蹋也不心疼,以外公的习惯,这玩意儿肯定贵不到哪里去。   她这话一说,另两个人反而不好跟一个孩子斤斤计较了:“放心,就算不请你来做,总也不会让你赔钱的。”   慕之云点点头,又说:“你们这里正好有切割机,先帮我把这根木头切成合适的断面吧,我好直接开始做。”   年轻人一愣,又看了一眼时间:“现在也太晚了,要不改个时间……”   “没事,”慕之云摇摇头,“反正我已经跟家里说了今天会晚一点回去,来都来了,先做一部分再说吧,免得你们觉得我糟蹋你们的材料。”   其实主要原因是,她这里正好还有好多种原材料没集齐呢,正好趁着工厂切割板材的时候,再多收集一点。   要万一人家还是因为她的年龄,不敢把这活交给自己做,那错过这一村,下回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还有这样的机会了。   药店里的成品药材好买,真正不好找的,还是这种新鲜原料。   慕之云觉得,光是冲着这次系统里新增的几十种材料,她也不算白走这一遭。   二叔和他侄子对望一眼,却莫名其妙发现自己竟然被这小姑娘的气势给压住了,无奈摇摇头,只能去请师傅拉木材做切割。   做事的时候,那个师傅还在唠唠叨叨:“就算红松木便宜,这么一大根也要好几千块了,就这么给送给一个小丫头糟蹋了?这也太可惜了……”   他嘴上虽然念个不停,做事情还是很麻溜的,不到半个小时,木头就被整整齐齐切割完毕,堆在一边。   可这个时候,慕之云还有一小半没收集全呢。   叔侄俩包括钱文海都看不懂慕之云在搞什么,不过这里堆的本来就是各种没有加工过的原材料,在边边角角切两下也没什么关系,便也没有管她,不过年轻人心里还在偷偷念叨着:“搞得这么神神叨叨的,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有没有真本事,要是没有,可就别怪我狠狠奚落一个小孩子了。”   这年轻人今天本来约了朋友去后海那边玩一圈,结果因为一个小丫头耽误了,他只等着小姑娘闯关失败,好好把之前的积怨发泄一通。   只可惜,慕之云压根就没给他这个机会。   就像俞家人之前猜测的那样,微缩家具和大家具确实不能画等号,但这就意味这慕之云不能做大家具?当然不是。   她不过是因为材料太贵,地方太小,再加上系统也没有尺寸上的要求,才选择做微缩家具。   可说起来,大家具要求的精度其实还不如微缩家具,只要力量足够,慕之云做起大家具来,反而更加轻巧。   而力量,现在的慕之云真是一点都不缺。   之前她就已经把力量加到了10,这回先伸手掂掂木板的分量,又用了一部分积攒的天赋点,把力量一口气加到了15。   她之前大幅度加身体点数,还有习惯控制的问题,可自从学习能力点数直线飙升以后,她对身体的控制能力也不知道提升了多少倍,反正就看她手起刀落,瞬间就把木板的一边切了下来,反而让在边上看热闹的师傅吓了一跳。   这小丫头看着瘦瘦弱弱的,怎么力气这么大?而且这条线切得又直又稳,简直就跟机器切出来的一样。   但是很快,他又把之前的想法彻底推翻了。   就算是机器,也没有这个效率啊!   现在木材厂用的还是普通机床,切割归切割,研磨归研磨,要想改刀或者调整线条,就必须停下机器,再换上合适的刀头,这么一停一换,可不就是要白白耽误时间嘛。   可放在这小丫头手上,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和一般专做手工艺活的师傅,也完全不一样。   旁边围观的这个师傅,甚至俞家那对叔侄,以前也是亲眼看过大师傅手工做家具的,手工活讲究一个精雕细刻,尤其是慢工出细活,一套件数不少的成品家具,有些甚至要做好几年才能全部做完。   就算制作完毕,也还有三晒三晾三层涂漆,如是才能做出一套可以经久流传的老家具。   但是放在这小丫头身上,仿佛一切的老规矩,都被她彻底打破了。   就看着她随随便便用手划拉几下,多余的木块便应声落地,一块门板的雏形,便自然而然在她手里出现了。   轻巧得仿佛她是直接从木头里把那块门板给剥出来的,而那些纹理和结构,仿佛本来就应该是那样。   慕之云拥有极其精准的空间灵敏度,手也异常灵巧,所以根本不需要墨斗墨线或者尺子,而是只需要靠眼睛,以及脑子里提前生成的图纸,就能非常精准的进行切割雕刻。   在别人眼里,这就是一堆普通的木头块,可在她眼里,这却是一堆即将雕刻成型的工件,正安静的等着她把这些工件从木头的纹理中,轻轻吹拂出来。   就是这么简单,而且顺理成章。   这里头最见多识广的那个中年人,已经惊讶到连自己的嘴张开都不知道。   俞家是个传承了很多代的老家族,如今掌家的老爷子已经七十多岁了,但还精神矍铄,极有威望。   老爷子同时还是个医药大家,能行一手极厉害的银针,制药开方更是祖传的本事,算是传统医药界泰山北斗一般的人物。   前些年,老爷子就念叨着怀念起小时候家里那套老家具,可惜后来因为岁月动荡,老物件流失得干干净净,只在心里剩了一个模糊的念想。   前段时间,家里有小的带回来几件微缩模型,材料虽然普通,但是十分精致可爱,叫老爷子一见就喜欢上了,直说他小时候那套家具,和这件就差不多,然后那件模型便被老爷子拿走,一直放在他书桌旁边,时不时就拿起来看一眼。   也是因为这件事,俞二叔才动了心,他听说原来家里祖传那套家具是正经海南黄花梨的,正好仓库里也还存了一些老木头,这些材料虽然价值昂贵,但到底比不上讨老人家欢心更重要。   因为这,俞二叔才特地找上门来,想请那位大师把东西原样放大的复刻出来。   不过在此之前,俞二叔其实已经联系过好几个他认识的大师,但是人家要么抽不出空,要么就是自觉老眼昏花,不敢再接这么大的单子。   其实俞二叔隐约还有一层猜测,他拿出的那个微缩模型实在太精致,那些大师也是怕做不出来还浪费材料,反而砸了自己的牌子。   刚开始,作为一个外行人,其实俞二叔也不懂这些,还是一个性格直率的老师傅,跟他说了实话。   能做榫卯结构的老手艺人当然还是有的,甚至还有不少就是靠着这个手艺在外头揽活挣钱。可问题在于,经过岁月动荡和更便宜的工厂流水线家具洗礼,不少极其精巧复杂的工艺都已经失传了,留下来的也就那几种反反复复的老把式,然而,那件微缩模型里,却还用了不少如今已经很罕见的工艺,极难复刻。   这也才是这个大单被三五次退却的原因所在。   要不是知道这件事,俞二叔也不至于能耐得下这么好的性子,还带着一个小姑娘,来厂里选材料。   他本来还计划着,就算这小丫头做大家具不行,可只要那些微缩模型真是她做出来的,那就还是有合作的价值,至少,也可以让她出图样,再请手里功夫过硬的老师傅直接做出来就是。   只没想到,情况和他想的,好像还有点不一样。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04 21:15:50~2022-06-05 09:40: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姝寒、骑在银龙的背上 10瓶;杨小葱7 4瓶;37131664、金小平和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谈妥   根据这根红松木的大小, 慕之云选择做的是一个很传统的闷户橱。   闷户橱是传统橱柜中的一种,不过外形像条案,最上头是一张条形小桌, 小桌下面是抽屉,下层还有一个大闷柜, 属于民间最常见的嫁妆之一。   这并不是现代常见的家具样式,但是前一阵子慕之云正好听外婆抱怨, 说是客厅那个放电视的柜子坏了个角, 要外公去修一修。   只可惜, 后来那个柜子被搬到阳台上,外公倒腾了好久也没修不好,他还不肯外孙女插手,说是怕耽误孩子学习, 其实就是落不下面子。   慕之云觉得, 这种闷户橱还挺适合做电视柜的, 要是俞家没看上, 她尽可以拉回去送给外婆, 怎么都不会浪费。   或者就算决定雇自己做家具, 这种用他们看不上的材料做的家具,说不定人家也是懒得收的。   殊不知,旁边那几个围观的人, 早就忘记了今天的初衷,只觉得是看了一场神乎其技的表演。   这个女孩子,真只是一个初中生?或者说, 她还是人吗?   这句感叹并不是在骂人, 而是, 而是……那个俞姓年轻人忽然就想到了在国外很流行的超人漫画。   对了, 这个女孩子,简直就像超人一样。   那双手太快,也太稳了,不像凡人的□□之躯,反而更像某种万能的机械臂,速度惊人的快,而且永不疲倦。   不过短短一个小时时间,地上已经有了七八样成型的零件:一大块条案面板,两扇柜门,几块看起来是抽屉的零件。   俞二叔甚至没看出来这位小大师究竟做的是什么,就已经彻底被她的速度还有稳定度给震惊了。   正当所有人以为,今天说不定就能眼睁睁看着一节木头变成一件成型家具的时候,小大师忽然停了手。   慕之云微微皱着眉,摸了一下肚子:“饿了。”   她突然记起来,自己今天还没吃晚饭的呢。   所以说,有钱人就是抠,雇佣童工都不给一碗饭吃——慕之云默默在心里吐槽。   俞二叔一拍脑袋:“抱歉抱歉,是我疏忽了,我这就去准备酒菜……”   他又看一眼慕之云稚嫩的脸庞,马上改口:“置办一桌大餐,咱们吃饱再继续聊。”   慕之云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要说生意人就是现实,之前漫不经心的时候,连碗茶饭都忘了招待,可等到真见识了人家的本事,十分钟不到,俞家人就准备好了一大桌子菜,恭恭敬敬把小大师请上桌。   这边尽力招待,那边,俞家那个年轻人已经赶紧联系了一位懂行人过来,看看这些零散还没有组装的零件。   “这做的应该是一个闷户橱,很常见的古代陪嫁品,”俞瀚宇那个朋友是考古专业毕业的,后来主要从事古家具复原,技术虽然说不上是最过硬的,但眼光绝对是最挑的。   他嗯仔细研究了一翻地上的零件,说,“做这东西的应该是一位大师吧,啊桌面用的是厚板出透榫和榫舌抹头,这种我只在资料上见过,还没接触过真正的实物呢。”   这件闷户橱上还没有雕花,看着朴实无华,可正是这种朴实无华,才最能见真功夫。   他又拿出随身携带的尺子,仔仔细细测量了一圈:“这精准度也太高了,真不是机器做的?”   俞瀚宇无奈苦笑:“那你再猜猜,这些东西是用了多久做出来的?”   听到这个问题,他朋友有些狐疑,蹲下来仔仔细细摸一摸又闻一闻:“还没有打磨上漆,但是这么多零件,又是这么细致的活,一个大师傅带几个小徒弟,也总要一两个月才能做出来吧。”   俞瀚宇又呵呵冷笑:“再猜。”   那朋友重新琢磨了一回:“也是,一两个月估计做不出这么多件来,要是放在我们工作室,要达到这个精度,至少也要三个月左右。”   俞瀚宇继续摇摇头,终于揭晓答案:“切割板材不算,就这几样,我亲眼看着人家用了一个钟头就做出来了。”   那朋友:???   ???!!!   怎么可能?!   “你不会是被骗了吧?人家是不是偷偷带了什么机器?”那朋友第一反应是不信,但是又伸手摸了摸内立面的弧度,“也不对,就算是机器,国内现在也做不出这种隐藏的复杂弧面,这个对精度的要求实在是太高了,国外也没听说哪家家具厂能做的。”   俞瀚宇抱着胳膊,外表高深莫测,其实内心也在怀疑人生。   “我亲眼看着的,就在这间仓库里,一个人,用几件工具,亲手做出来了这一堆东西,一个小时都不到。”他面无表情的说。   “我还是不信,”那朋友继续摇头,“说不定是用了什么障眼法,除非让我亲眼见识一下。”   这人的出身和俞瀚宇差不多,都是大家族里的小儿子,不缺钱,但是也没什么太大的前途,干脆自己出来做一点喜欢的事情。   他正好喜欢古家具复原,毕业以后就开了这个设计工作室,请了一堆大佬过来玩——对这种有钱公子哥来说,就算是玩票性质的事业,要是认真搞,也能搞得有模有样,倒比大部分纯商业性质的设计室,反而显得专业得多。   要不然,俞瀚宇也不至于冒失的给二叔推荐朋友的工作室了——总要有点真本事,他才敢牵线。   “那你先给我说说,你觉得这人的水平,在你认识的人里排第几?”俞瀚宇又问。   在古代家具复原这个行当里,他这个朋友是真真正正见多识广的,不但圈子里有名有姓的人他都打过交道,就连有些犄角旮旯的小巷子里藏着的所谓家传手艺人,他也接触过不少。   那朋友认认真真想一想:“先不管你刚才说的是真还是假,单论手艺,这人肯定是排在第一的,我都想跟他拜师学艺了。”   俞瀚宇知道这位朋友是一个很高傲的人,以前虽然也会跟技术好的人切磋交流,但要说拜师学艺,这个他可从来提都没有提过。   俞瀚宇的神情,更加严肃起来。   这边那朋友还在抱着俞瀚宇的大腿求蹭求围观,另一边,慕之云正在努力填饱自己的肚子。   她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消耗又比同龄孩子还要大,所以胃口也是格外的大,一坐上桌,其他人就眼睁睁看着这个瘦瘦小小的女孩子,风卷残云一般把她面前两三盘菜都快吃完了。   等吃得差不多了,俞二叔才忽然反应过来,帮她转了一下桌子:“继续吃继续吃,还有好几样呢。”   可慕之云拍一拍自己的肚子:“吃饱了,多谢招待,可我该回家了。”   她刚才玩得几乎忘了时间,等到吃饭的时候,抬眼一看,都快八点半了。   这可不得了,妈妈之前跟她约定好了的,一定要在晚上9点之前回家。   毕竟她还只是一个小孩子呢。   原本还想和小大师好好谈谈合同的事,听说了她要离开的原因,俞二叔不由呆滞了一下。   这位大师……还真是一个还有门禁的初中生啊,而且,还要规规矩矩上学呢。   就真的有点魔幻。   一时间,俞二叔又忍不住迟疑了:他真要跟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签订上百万的合同?这么点点大的孩子,签的合同有没有法律效力?他是不是还是该找孩子的监护人,等监护人同意了再说?   脑子里简直一团乱麻。   慕之云可没时间等他慢慢纠结,吃完饭碗,还规规矩矩说了一声:“谢谢,我吃完了,可以送我回家吗?”   一看就是个乖孩子,循规蹈矩,绝不会叫大人担心那种。   可等送走了这个叫他凌乱的小大师,又听俞瀚宇转述了他朋友的话,俞二叔还是决定,一定要牢牢抓住这位工艺大师!   毕竟这种手里有真功夫,注定在一个行业里举足轻重的业界新星,傻子才会随便放跑了!   这时候,慕之云终于按时回到家,偷看了一眼她妈的脸色,轻轻松了一口气,然后老老实实打开书包,翻出卷子,开始做王老虎布置的新题。   最近王老虎出的题目比以前可有意思多了,总要认真想一想才能得到正确答案,甚至那些弯弯绕绕,时不时还能把她绕进去一下。   只可惜,也就是一下而已,迅速把王老虎出的题目做完,慕之云又拿出一套系统题目,在清爽的开胃小点之后,这才是一道正式的大餐。   就是啃下去的时候可真磕牙呀,不但磕牙,还特别费脑!   慕之云一边刷题,一边忍不住泪流满面。   说实在的,她真不明白为什么集训班那么多学生都对王老虎咬牙切齿,跟系统比起来,王老虎简直就是天使!   当然,这位三大五粗的天使根本不知道,他心爱的学生对自己竟然是这么一个评价,还以为就算是慕之云,想要做完那些试卷,也得费不少功夫。   完全不知道,他精心布置的卷子,其实也就是人家的小点心而已。   所以说了,对学生的水平了解不够透彻,实在是一件非常要命的事情!   第二天,俞家人又找上门来了。   只可惜今天集训队有活动,慕之云很晚才离开学校,她刚从校门里走出来,就看见那位俞二叔还有钱文海一起,正一脸笑容可掬的等在门边上,很有些做小伏低的意思。   “慕大师,”俞二叔恭恭敬敬的过来,说话的口气一点不像是对着一个孩子:“我这里已经简单拟好了一份合同,要不您先过过目,看还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   钱文海也是捧着一脸笑,面对这个失而复得的订单,幸福得像是一个傻子。   慕之云看了两人一眼,接过合同,随手翻了翻:“怎么这么快就做好决定了?不等我把那个闷户橱做完?”   “不需要当然不需要,您的手艺我们都是明明白白看在眼里的,哪里还需要那么多讲究。”   这话说的,好像昨天的考验不存在了一样。   不过慕之云也不是不能理解对方之前的态度,毕竟她后来也打听过海黄的价值了,就……高得有点叫她不想接这个单子了。   毕竟原材料那么贵,她要是一个不小心刻坏了一两件,把自己卖了都赔不起。   再说了,家具这东西她也保证不了十全十美,要是做出来对方又不满意,她可没本事把那堆昂贵的木头修复原状。   所以,出乎俞二叔还有钱文海的预料,看到那个比之前的报价还要多的钱数,慕之云却一反常态的摇摇头:“我昨天问过海黄的价值了,那东西确实太贵了,你们还是找更适合的人做好了。”   然后就想绕过这两人,直接回家。   俞二叔忙把她拦着:“确实是我那侄儿不懂事,胡言乱语的,您可别当真。”   “我不是生气,”慕之云很认真的纠正他的说法,“我是确实不知道海南黄花梨这么贵,要是知道的话,我肯定是不会接的。”   慕之云从来就不是一个莽撞的人,昨天虽然被完成支线任务的可能性暂时冲昏了脑子,但是光听一听那种材料的价格,她也马上清醒了过来。   就算对方出价再高,也没用。   俞二叔也很快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那要是用其他普通木材呢?你愿不愿意接这个单子?”俞二叔问。   其实归根到底,他就是想讨老爷子的欢心,与其冒着风险用价格昂贵的存货老木头,其实用一般的材料,也不是不行——就是容易被家里其他人笑话,可是只要老爷子高兴了,其他人的态度,又有什么关系?   对这个人的突然转变,慕之云也有些愣:“用其他便宜木材倒是没问题……不过费用……”   她本来还想说,既然木材本身不值钱,家具的价值肯定也会被贬低不少,那相应的,她的手工费也降低一些就是,主要还是俞家能帮她收集材料,那才是最重要的。   “您放心,还是这个钱数,一分都不少,不过我这里有一张老照片,希望您能照着照片里的家具尽量复原,其他就没有什么要求了。”事情谈妥,俞二叔显得格外爽快,“还有您说想买药材,这件事也好办得很,我直接要药材仓库的主管和您联系就是,反正你每样要的都不多,钱什么的,也没必要算了。”   都已经做到这一步了,就干脆好人做到底,体体面面妥妥帖帖的,笼络住这位小大师。   俞二叔最想的还是在老爷子面前博出位,要是他真顺顺利利成了家族里的接班人,谁还在乎这区区一百万呢!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05 09:40:49~2022-06-05 23:28: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9921176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今天跑了吗? 20瓶;凌七七 15瓶;姝寒 9瓶;千斤小姐、37131664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生病   俞瀚宇也清楚他二叔的想法。   俞瀚宇的爹其实是俞家的长子, 只可惜死得早,除了二叔,后面几个叔叔都是老爷子续弦生的, 和他关系更加疏远,相比之下, 反而是二叔上位对他更有利。   但是这点家族里的阴私到底不好为外人道也,确定了合同, 那个朋友想要围观的请求, 也只能被他委婉拒绝了。   然后, 他就主动接下来帮慕之云收集材料的活。   慕之云接这个事,说好是做一件收一件的钱,稍微小件简单的,差不多5万到20万一件, 依然是材料任选, 从仓库里挑就是。   现货现结, 简单直接。   这边商定好了要做的款式和件数, 俞瀚宇就照着慕之云的要求, 搜罗了一大堆仓库里的药材送了过来。   系统对原材料的要求极细, 但是分量确实不多,比如桂皮,它也有很多品种, 只需要选择其中三种,分别提供一小截小拇指长,没有处理过的树皮就行, 另外的桂枝, 桂叶, 桂果, 也都是可以单独算一种药材的,各取一片树叶,或是树枝果实上传系统,也就够了。   还有些新鲜原材料不好保存的,俞瀚宇也答应叫仓库押车的额外帮着多带一份回来就是,反正也不费什么事。   于是,就这么简简单单的,先前让慕之云费了半天神,才勉强凑到两百来种的进度条,一下子往前面冲了一截,跳到了30%。   奖励界面,也弹出了一颗强身健体丸。   慕之云从系统仓库取出了这颗药丸。   她还是第一回 亲眼见到这东西的真面目。   强身健体丸大概只有她食指指甲盖大小,圆滚滚的,表面呈现一种黯淡的红棕色,看起来并不怎么显眼,却带着一股叫人闻着就神清气爽的清香,服用说明显示,这种药丸可以直接吞服,也可以化水喝下,哪怕是绝症患者,只要服用了这么一丸,也能够慢慢回复健康状态,不过这种状态只能保证一年,再往后,该生病还是会生病,并不能让人永葆健康。   即便有这种限制,慕之云相信,这种药丸依然是无数人求之不得的神药。   只可惜,这东西要的兑换值实在是太高了,她唯一能做的,也只是保证自己和家里人的健康。   慕之云把自己手上这颗药,直接吞了下去。   虽然目前看起来,这个系统处处都是为了她好,但是面对这个不明来由的金手指,慕之云还是保持着一定的警惕性,所以之前明明凑够了兑换值,她也没有急着让家里人服用。   她本来想的是,要是家里有人生病,就马上兑换出来治病,可要是大家都健健康康的,她就等凑到4000的时候,自己先换一颗试试,确定了没问题再让家人吃。   虽然妈妈还有外公外婆的身体目前看起来都没有大碍,但妈妈是典型的亚健康状态,外公外婆则都已经上了年纪,各种基础疾病也有不少,早早吃一颗,总是没有坏处的。   药丸一入口就瞬间融化,仿佛一股气流消散在她嘴里。   自从加点越来越高,慕之云发现,她对自己身体的控制能力也越来越强,不单单只是五感更加敏锐或者动作敏捷,甚至连某些食物吃到口中,对身体会有什么好处或者什么伤害,她也隐隐约约能感觉到。   也因此,才有了这回的试药。   强身健体丸的效果确实出众,她的感觉,也更加明显。   身体的沉疴仿佛瞬间被洗涤一空,五脏六腑都舒坦了,浑身都异常轻盈,好像轻轻弯一下膝盖,就能直接跳到房顶上去。   当然,能飞只是错觉,但身上也是真舒服。   就连面板上的数值,一项力量一项耐力,都往上各增加了一点——看起来,她的亚健康状态也严重影响了她的身体数值。   这么想一想,觉得还挺有道理的。   又过了两天,等确认真的没有什么副作用,慕之云才把剩下的三颗强身健体丸也一股脑的兑了出来。   两位老人容易哄,慕之云只说这是班上同学推荐的补品,说是对老人的睡眠特别有好处,二老就没有多余怀疑,只觉得孩子孝顺,很顺利的就服了下去。   大约老人的身体机能比年轻人差了不少,回复速度慢,所以感觉不深,但也觉得神清气爽,有一种难得的舒服劲。   要哄妈妈吃药,难度可高了不少。   慕清本来就是生物专业毕业的,后来从事的也是相关行业,自然不会轻易相信街头大力丸的传说,对女儿捧过来的小丸子也只是一笑置之,还劝女儿不要相信那些街上的瞎话,这种丸子,多半就是面粉和着水,再加一点香精做出来的。   但是慕清再专业再理性,面对女儿的撒娇还是忍不住心软,终于无奈把那颗面粉丸子吃了下去。   吃的时候,她还忍不住感叹,这个丸子的调香肯定是用了心配的,溶解速度也特别快,不说真实效果,给人的感觉倒真是不错。   除此以外,身上似乎是轻松点,颈背的僵硬感也有所缓解,还有腹痛,之前已经隐隐约约持续大半个月了,那丸子吃下去,疼痛好像也减轻了不少——当然,慕清觉得,这些肯定都是安慰剂的效果而已,要是真有什么神药能够这么快见效,那十个诺贝尔都算是少的。   这天晚上,慕清睡得格外好,早上起来的时候,也觉得头脑分外清明。   她感觉有些古怪,又说不出究竟是哪里古怪,只能先放下心里的疑惑,上班去了。   这天正好碰上生物研究所开始职工大体检。   这种体检每年都会有,每回也总能查出一堆大病小病,去年的体检报告上,慕清就有乳腺小叶增生,左肺一处钙化点,还有轻微的胃溃疡和肾结石等等等等,问题不少,但是也都是些可有可无,不大需要处理的小毛病。   人到中年,总会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不算病,但是也挺烦人。   今年想必也不会有什么不同——照她同事感慨的那样:体检这玩意,要么什么都查不出来,但要是查出来,一般都是等死的大病了。   这几年,单位里也确实有几个同事,原本看着好好的,可是一查出来就是癌症晚期,没多久就过去了。   人生无常,不过与此。   照例抽了几管血,拍了片子做了心电图,还有一系列简单的触诊和妇科检查,半天时间就过去了,回实验室的时候,慕清还看见一个跟她年纪差不多的同事在唉声叹气,说自己最近身体好像出了什么问题,一天到晚浑身没劲,还特别容易冒虚汗。   “你不是到更年期了吧?”旁边有个同事心直口快道。   “说什么呢!”之前叹气那个同事又不乐意了,“我才多少岁,哪会这么快就更年期!”   其实仔细算算,好像也是差不多的年纪了。   明明没多久之前还是小少女,无忧无虑的,一晃眼,就要变成大妈了。   那个同事唉声叹气得更加厉害,慕清眨眨眼睛,也跟着无声的笑了一下,觉得自己怎么忽然就无缘无故的感春伤秋起来。   又过了小半个月,一个办公室的文员才把职工的体检报告送过来,一堆厚厚的报告装订成一本本的小册子,整整齐齐的堆在实验室一角,实验室的主任带着厚厚的眼镜,慢吞吞的拿起一本,看看封面上的名字,就把那人叫过去,单独把体检报告递给他。   早几年还不是这样的流程,大多数人也没觉得体检报告是什么值得保密的事情——就跟工资单一样,反正大家都拿着差不多的钱,也没有所谓隐私不隐私的了。   这两年却不一样了,工资单的水平开始大幅波动,体检报告也成了很私密的事情,轻易不好叫别人看到的。   叫了一圈,其他人都拿到体检报告了,只少了慕清的。   “啊,”实验室主任仿佛意识到什么一样,轻轻的看了一眼自己实验室最漂亮也最能干的研究员一眼,眼睛里藏着怜悯:“办公室那些小年轻做事总不靠谱,估计是漏了,你去问问吧。”   慕清不太在意:“没事不急,我手里还有点事,忙完再去问。”   “还是先去问问,工作上的事情不急。”主任又强调了一句。   慕清还没反应过来,她旁边另一个研究员忽然也悄声催促:“是啊慕姐,还是去问一问,至少图个安心。”   慕清眨眨眼,这才想起单位的老规矩。   大多数时候,体检确实是检查不出什么病的,可要是检查出来了,那报告也不可能直接发下来,而是把职工请去办公室,再找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大姐,单独来聊。   至于聊什么,生病的那人没心情说,老大姐也嘴紧得很。   慕清忽然意识到,这一回,她或许就能知道,究竟要聊些什么了。   果真,才一走进办公室说明来意,就有一个一脸笑模样的老大姐走过来,把慕清单独拉到一个安静的小房间,说要和她说说贴心话。   慕清跟着对方走进房间,然后直接问:“我的体检报告,结果是不是不太好?”   老大姐看着慕清,欲言又止了一会儿,叹气:“确实有点小毛病,不过咱们及时治疗,肯定很快就能好了,你放心,不管怎么样,单位总归不会不管你的,你只管安心去治就是。”   慕清接过自己的体检报告,快速的翻看起来。   很快,她就看到了被特地折角的那页:初步诊断为中晚期胰腺癌,建议去医院做进一步检查。   中晚期胰腺癌啊……   慕清自己就是搞生物医学的,当然知道胰腺癌是什么,更知道中晚期胰腺癌的危害性。   如果说癌症是现代最可怕的疾病之一,胰腺癌,就是癌中之王。   它的恶性程度高,容易扩散,早期不易发现,一发现,常常就已经到了晚期。   这种癌症因为特殊位置的关系无法切除,只能化疗,而且预后极差,5%的一年生存期,1%的五年生存期,一旦确诊晚期,简直就和直接拿到一张死亡通知单差不了多少。   慕清是个最稳重坚强的女人,孩子丢了她努力找,和丈夫离婚,连眼泪也不流一滴。   可是现在,看着这页体检报告,她还是忍不住一阵恍惚。   她的孩子……才刚找回来没多久啊!   云云聪明又懂事,但是因为过往的经历,所以格外粘自己,慕清也觉得,对这孩子,她好像怎么宠都宠不够。   十二岁的小姑娘,刚上初中,还有好长一段无忧无虑的日子要过呢,她之前缺失的那段童年,慕清早就琢磨着,一定要满满的补偿给她。   可是自己怎么就生病了呢?   她又还能不能撑到,孩子成年的时候?   向来无所畏惧,自信满满的慕清,这一回,终于不确定了。   她就像所有柔弱而又不得不努力撑起生活重担的母亲一样,竭尽全力挺起脊梁,可是泪水,依然不小心润湿了她的眼眶。   她怎么就生病了呢?她要是真走了,老父老母的身体也不太好,怕也撑不了多久,要是那个未成年的孩子落到她亲生父亲那边,面对那群如狼似虎的亲戚,还不会被直接撕碎了!   光是想一想她的孩子可能遭遇的状况,慕清就觉得不寒而栗。   不行,她绝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慕清想。   收到体检通知的第一时间,慕清想的不是怎么治疗,也不是自己还能活多久,而是绞尽脑汁的想,怎么更好的为她的女儿铺好后路。   然后就想到了国外的信托基金。   慕清其实非常有钱——只不过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而已。   在国外留学的时候,她就已经拿到好几个专利,光是转让费都是一笔很大的钱,后来那笔钱她也没带回国内,而是留在当地做投资,这么多年过去,那笔钱早就滚成了一笔天文数字。   后来结婚生子,她也没叫自己的丈夫知道自己竟然在国外还有这么一笔巨大的财富——一是觉得没必要,二是,可能潜意识也在隐约的保护自己。   后来孩子丢了,钱再多也找不回来,她又开始认真研究DNA检测技术,甚至拿着自己的钱做研究,只希望这项技术能够更快普及到全国,那样,她的孩子才更有希望找回来。   即便如此,那笔海外账户里的钱依然持续不断的往上翻,丝毫不见减少的迹象。   设置信托基金的事,慕清其实早几年前就想过。   国外的有钱人好像很喜欢用这种方法,来给不知道能不能成器的孩子留一份保障,那时候她还没有把孩子找回来,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回来,但也想过,要是好容易孩子回来,但是她已经不在了,又该怎么办。   孩子父亲那边是一点都不能指望的,自己家这边亲缘又单薄,只有一个在国外的妹妹,可是那个妹妹从小跟她就不亲,跟没有也差不了多少。   总而言之,钱肯定是要留给孩子的,但是又不能太多,免得招惹来太多牛鬼蛇神,要是孩子弱一点,手里又有一大笔财富,只会被人给生吞活剥了。   可也不能太少,至少不能少得没有办法舒舒服服生活。   信托基金的领取方式也是要细心考量过的,是每年领取还是每个月领,孩子要是没有成年怎么办,成年以后,那笔钱又该怎么给?   三年前,慕清就和自己在国外的律师商量过这个问题,当时的结论是如果孩子还没有成年,每个月给她一万美金,一直持续到孩子三十岁,才能自己独立支配这笔钱。   为什么设置三十岁这条线,是因为慕清担心孩子太年轻,贸贸然得到这么一大笔钱,反而不是好事,可是等年纪大些,巨额财富的冲击程度应该也小了很多,到时候,孩子应该也明白要怎么用这笔钱了。   但是现在,孩子已经找回来了,而且看起来,比她之前期望的还要聪明得多。   那么这一回,就不需要等那么久了……慕清想,只要孩子十八岁成年,她肯定就能好好支配这笔钱,不需要担心其他人的觊觎了。   最大的问题,还是前夫那一家人。   慕清其实就和那一家人相处过很短一段时间,但是也足够看清那一家子愚昧短视又贪婪的真面目,一万美金,应该能够很好的震慑住那群愚蠢的家伙,叫他们不至于太亏待孩子。   当然多好也不至于,但是只要有这笔钱,云云至少能被妥妥当当的照顾着,直到成年。   成年以后,就看她自己的了——慕清相信,自己的女儿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她就这么冷静的,在自己的工作笔记上一笔一划规划着女儿今后的生活,并试图在自己的最大能力范围以内,让那个孩子,生活得更好一点。   然后,她又给国外的律师发了一封邮件,再简单的整理了一下最近的工作,列了一张详详细细的清单,然后才去跟主任请长假。   实验室里,这时候气氛格外的压抑,没有一个人大声说话,所有人都在偷看慕清。   这个实验室的女神,几乎无往不利的存在,真的,生病了?   所有人都衷心希望,是医生的诊断出了错。   就连主任,也不愿意马上批准这个长假。   他握着钢笔,笔尖在请假条的末尾停了一会,直到墨水都晕出小小一团,才似乎突然回过神,提高笔尖:“现在说什么都还早,这样,我先给你半个月的假,先去医院复查一下,说不定,就是体检的时候搞错了呢。”   体检,甚至是医院的检查结果出错,本来就不是很罕见的事情,这年头,街头巷尾都经常有老头老太大声议论着,谁家的检查结果弄错了,结果白白切掉了一截肠子,或者在医院折腾半天,钱都花了,结果人压根没事之类的轶事。   但是,慕清是不会指望这种传奇故事一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虽然她之前的经历,就已经够传奇了。   慕清也不忍心拒绝主任的好意,脸上还带着笑:“好的,那我就谢谢主任了,我休息几天,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就回来了。”   然后,她就拿着些私人物品,静悄悄的离开了,似乎并不愿面对太多长吁短叹,或者,某种越界的关心。   比如某个实验室的大小伙子,竟然还跟她这个老大姐直接求婚了。   也不知道这年轻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同情和冲动,才让他说出这么离谱的事情。   实在是叫慕清无奈又好笑,最后也只能远远避开了事。   可是走到父母的家楼下,她的脚步又踟蹰起来。   她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早下过班了,要是等回去以后父母问起来,又该怎么说呢?   慕清想了半天也没想清楚,最后在楼下转了好几圈,才被阳台上的慕远兴看见,扯着嗓门喊:“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在底下转悠什么?快点上来,我今天炖了汤,你和云云一人一大碗,都好好补一补。”   慕清这才端起笑,上了楼。   还好,父母都没有问她为什么这么早回家,二老这时候的注意力,都放在云云的比赛上了。   或者说,在她们心里,慕清这么早回来,肯定也是因为云云今天有比赛呢。   “啊是的,比赛,”慕清笑得更大了,“不过云云自己说了,这次的比赛很容易,压根就用不着担心。”   “哪能不担心呢,”杨嘉舒说,“这可是孩子初中里第一次比赛呢,小学那一回我们没赶上,这一回,还是能给她好好庆祝一下的。”   “就是,那时候云云刚回来,什么事都是闷不吭声的,这一次她可是早早就说了要考试,”慕远兴也是一脸的笑,“咱们做家长的,反应肯定不能太平淡了,要不然,孩子伤心了,下回肯定又不做声了。”   其实慕之云告诉家里有考试的事,不过是因为上一回慕清嘱咐过她,有什么事还是应该及时说,要不然,外公外婆还有妈妈,都会因为错过而伤心的。   所以这一回,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初中数学联考,她还是提前说了,免得又犯跟上次类似的错误。   “说起来,咱们家云云就是厉害,她不是说还有人请她做家具嘛?给的钱还不少,光是这一点,就比你有出息多了。”杨嘉舒又埋汰起丈夫。   “这一点孩子还不是像了我,”慕远兴可不认输,“动手能力强,在木工活上也特别有天赋。”   “你有天赋?我看是刨锯木花的天赋吧。”杨嘉舒笑。   慕远兴于是更加愤愤不平起来,又是吹嘘又是吹牛,一时间,老俩口就跟小孩子一样斗起嘴来,而且还斗得乐此不疲。   云云没有找回来之前,慕清已经好久没有看见过这么轻松的父母了。   她脸上的笑扬起来,又一点点落下去。   只希望,这种快活的气氛,持续得更久一点才好。   ————   慕之云回来的时候,外公外婆依然还在斗嘴。   两个人就像幼稚的小朋友一样,已经数落到了他们结婚前的旧事,反正谁都不肯承认是自己追的对方,坚称要不是对方苦苦哀求,才不会嫁(娶)对方呢。   然后,两人赌气一样互相不说话了,等到慕之云进门,又马上争先恐后的围着乖乖外孙女嘘寒问暖起来。   一边问,一边还要暗斗。   一个问今天的考试怎么样。   另一个就说考试什么的不重要,今天他炖了汤,保证云云喜欢喝。   一个说她今天上街的时候,又给云云买了几件小裙子,等下去试试,肯定特别好看。   另一个就说裙子有什么意思,他今天去书店买了好几本书,都是最近新出的,云云肯定都没看过。   争到后来,二老又对视一眼,哼了一声,就跟两只斗鸡一样,互相更加看不顺眼。   还是十二岁的小外孙女打圆场,哄完这个又哄那个,哄了半天,才把这两个越来越幼稚的老人给哄好了,然后叹口气,又靠到妈妈身上,软软的抱怨道:“妈,你刚才也不帮帮我,管管外公外婆。”   慕清笑着摸女儿的头发:“因为我知道我家女儿是最厉害的呀,肯定能哄好那两个老顽童。”   慕之云就骄傲地笑起来。   慕清把女儿搂进怀里,然后,才敢露出微微难过的表情。   她的女儿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孩子,但是,就算再厉害,没有妈妈了,也会寂寞的吧?   慕清真想再陪着她久一些。   她努力镇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又问:“那你这次考试考的怎么样?”   “肯定是满分,”慕之云信心满满,“其实要不是王老虎说想要参加高中联赛,必须在这次考试里拿到满分,我压根都懒得考这个考试。”   初中生参加高中数学联赛是必须申请的,而只有拿出上头无法质疑的成绩,才好拿到考试名额——这是王老虎跟她说的。   要不然,慕之云还宁愿到俞家那边挣钱去呢,俞家人真的挺大方的,不但给钱给得利索,收集材料的事,对方也十分尽心尽力,不久前她才收集满一千种,这才多久呢,第二颗强身健体丸也快要拿到手了。   想起这件事,慕之云又小心翼翼的问妈妈:“妈,你之前不是说胃有些不舒服嘛,最近好了点没?”   慕清一滞,又努力挤出笑:“放心,妈妈好着呢。”   可其实,她连医院,都有些害怕去。   怕再开出一张确证无疑的诊断书,说她没多久好活了,更怕就是努力治疗,也只能叫家人伤心,甚至绝望。   那比让她自己绝望,还要可怕得多。   慕清很早就出了门,到了国内治疗癌症最有名的医院,可是只站在门口短短几分钟,她就看到了好几次生离死别。   暮气沉沉的老人,懵懂大哭的孩子,还有垂头丧气的中年人。   医院这处地方,总是很容易能够见到人生百态,从出生到死亡,似乎都被浓缩到这短短几十米的通道里。   于是就连死亡,都显得如此寻常而麻木。   慕清想,她以后,是不是也会变成这样?   白床单下一个凸起来的影子,死亡通知单上一个单调的名字,火化炉里的一捧灰。   然后,她的世界彻底结束,只留下老人孩子,在她看不见的世界里伤心,挣扎。   她无比害怕那样的未来。   但是归根结底,慕清并不是一个懦弱的人。   不到最后,她绝对不会放弃希望。   活着,好好陪着家人,不过是如此简单的愿望而已。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走进了门诊,给慕清看病的是一个很有名的胰腺癌专家,诊疗经验丰富,而且,在他手上还有好几个治疗成功的案例。   可即便是这位专家,看到慕清体检报告的第一时间,还是忍不住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单从检查结果上看,情况很不好。   但是他也只能先安慰几句,又开出了一连串的检查单,有些是复检一遍确认结果,也有之前没有做过的检查要做。   然后就是一个接一个的检查,抽血,拍片,等结果。   苍白的走廊里,游走着无数长相各异的人,但是大多数脸上都写着麻木。   于是,这些明明高矮胖瘦各不相同的人,看起来却又似乎无比相似。   这一张张相似的脸,叫人更加不寒而栗。   慕清捏着自己的检查报告,鼓起勇气,再一次回到了医生那里。   专家沉默的看了一会慕清的检查结果。   慕清:“我也是学生物医学的,有什么问题您直接跟我说,我撑得住。”   专家还是沉默,又翻出之前那份体检报告,继续认认真真的看了一遍。   慕清的双手紧紧纠缠在一起,扭得关节都变成了惨白色。   “真是奇怪了……”专家低声嘀咕。   “哪里奇怪了?”慕清马上微微前倾身体,问。   “这个检查结果……看起来有好转了……不过也可能是当初体检的机器出了问题,你也知道,有时候体检报告,也不一定那么准。”专家说。   慕清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霁色。   可是医生的话,马上又让她的心重新跌了下去。   “十有八九是胰腺癌了,还要活检才能确诊,不过我估计顶多还在中期没有转移,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我以前有几个控制住的病人,也都是中期就及时发现了,只要好好治疗,预后还是可以期待的。”专家的话对慕清来说,也确实是最好的安慰。   虽然比起其他癌症,中期胰腺癌的恶化风险依然很大。   但是到底,希望大了不少。   “这种情况越早治疗越好,立即就办入院手续吧,活检也要尽快做——你的家人来了没有?”专家又问。   一说起这个,慕清又紧张起来,低声说:“我……还没有跟他们说。”   专家早就看惯了这些事情,只是平淡的看了她一眼:“但是总要告诉他们的,你之后的治疗也需要得到家人的支持,效果才更好。”   有时候,人的意志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甚至能帮病人克服最恐怖的疾病。   而家人的支持和帮助,也是意志力的重要来源之一。   “我想先跟他们说,再过来住院。”慕清的声音还是低低的。   专家:“尽快吧,这种病,拖得越久越麻烦。”   慕清点点头。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慕清的神情看起来稍微轻松了一点。   至少,还没有被彻底判死刑。   好好治疗,或许,她还能看到女儿成年——或者看着女儿大学毕业,事业有成也不一定呢。   面对忽然变大的希望,慕清当然要选择紧紧抓住。   她只是不知道,要怎么跟家里人说才好。   老人家才开心多久呢,真的经不起又一个打击了。   可到底,这件事还是瞒不住。   甚至慕清还没来得及跟家里人说,家里人就已经提前知道了。   消息是生物研究所那边传出来的,慕清本来就是单位里的名人,而且生物研究所和慕远兴杨嘉舒的单位也隔得不远,这样大的事情,又怎么可能瞒得住家里的老人。   所以等慕清回家的时候,就看见母亲在哭,而父亲拿出了好久没有抽过的烟,狠狠的吸了一口,对慕清说:“不管怎么样,咱们竭尽全力都要治!”   “云云那边呢,”一想起可怜的女儿,杨嘉舒心里刀绞一样,止不住的落泪,“孩子还这么点点大,以后可怎么办呢!”   慕远兴呸了妻子一口:“竟说丧气话,我看慕清肯定能治好,以后还能看着云云成家立业呢!”   杨嘉舒用力擦着眼泪点头:“对对对就是,咱们肯定能治好的,那么难的日子都过去了,没道理好容易等到了好时候,反而撑不住了。”   慕清一边安慰妈妈,一边说:“云云那里还是先瞒着,就说我身体有点小问题,没多久就能出院了——孩子还小,学业也重,没必要早早的就给她造成负担。”   两个老人也只能点头称是。   可慕之云哪里是个瞒得住的,这孩子聪明又敏感,当天晚上就察觉到,家里应该是出事了。   听说妈妈要去住几天院,这种感觉就更清楚了。   在她的不懈追问下,终于得知,妈妈得的竟然是胰腺癌。   死亡率最高的癌症之一,癌症之王,如同死神镰刀一般的存在。   可是,妈妈不是刚吃了她兑换出来的强身健体丸嘛?难道系统骗她,那玩意没用?!   慕之云满心怒气的打开系统面板,想要好好质问一通,然后才想起来,从始至终,系统并没有一个AI系统能够解答她的疑问,发泄她的愤怒和不安。   以前觉得系统安安静静的挺好,可是这时候,慕之云又觉得,这种安静,反而更加强了自己的不安。   面对那些冷冰冰的任务和数字,那个藏在这一副死板面具下的系统,又究竟是个什么玩意?有什么目的,为什么找上自己,又为什么有这么一大堆,古里古怪的任务和奖励?   她恨不得彻底撕碎系统的表壳,探究内里究竟有些什么。   还好,慕之云也不至于完全失态,而是重新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强身健体丸的详细说明。   “能够缓慢回复健康状态,稳定维持一年,之后相关病灶被彻底清除,但是基因层面的因素不做改变,因此,再次复发的几率比一般人更高。”   这是强身健体丸那一大串说明的其中一条。   慕之云的目光停留在那个“缓慢”上,心里忽然起了一个猜测。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05 23:28:51~2022-06-06 22:29: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9921176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今天气场两米八 38瓶;姝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考试   第二天, 在家人的陪同下,慕清终于正式住进了肿瘤医院。   然后又是更多的检查,开药, 因为胰腺位置较深以及组织结构的特殊性,不能做常规活检, 只能用如今还很新的内镜穿刺,所以活检手术被排在了三天以后, 由一个刚在国外进修回来的医生做。   这几天, 慕之云把俞家那边的事情都彻底推掉了, 甚至连学校都不想去,恨不得时时刻刻都陪在妈妈边上,还是慕清严厉的把女儿训诫了一顿,才让她乖乖继续学业, 只放学以后才能来看自己。   可即便坐在教室里, 慕之云的心还时时刻刻都挂在妈妈身上, 有哪里还有心继续学业。   她一下担心自己的猜测不准妈妈的病情会加重, 一下又担心要是那药丸真起了作用, 妈妈会不会反而成为被研究的对象, 扣在医院里出不来了。   因为强身健体丸的那行说明,慕之云有一个不知道对不对的猜测:如果妈妈服用强身健体丸的时候已经生病了,那么估计需要一段时间才能重新恢复健康——只是不知道, 这段时间究竟要多久。   而且,这也只是慕之云的一个猜测而已,对不对还要两说。   “最好我的猜测是对的!”慕之云试图狠狠的吓唬一下系统, 可是面对那些冷冰冰的面板, 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做些什么。   三天以后, 慕清的手术排在今天的第一台, 天还没亮,她就被推进了手术室。   因为只是做一个简单的穿刺,所以手术没多久就结束了,手术室的灯亮起又熄灭,迷迷糊糊的慕清也被护士推了出来,而从她身上取下的组织样本,也被送去做进一步化验。   慕家虽然不缺钱,医院却很缺病房,实际上,慕清还是找了同学帮忙,才住进一间四人间,短短几天,就已经看尽了人世间的悲欢离合。   重病的老人床边,子女因为医药费的事情差点大打出手。   刚刚四岁的孩子,因为化疗已经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光头,脸颊瘦得像骷髅一样,却还在努力安慰自己悲伤的双亲。   慕清刚住进来的第二天,有一个病友就因为撑不住走了,家属抽泣着收拾亡者的东西,而另一个刚入院的病人,已经在一旁等着这个好容易空出来的床位了。   学校一放学,慕之云就直接来了医院,面对周围嘈杂的环境,她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紧紧的闭着眼,靠在妈妈怀里。   就像一个脆弱的婴儿一样。   慕之云这时候心里难受极了。   她既担心妈妈的身体,又因为病房里萦绕着的残酷而绝望的死亡气息,而分外难过。   最边上的一个老人刚刚走了,走得很痛苦,被推进抢救室的时候,护士推着她从妈妈的病床前经过,慕之云分明听见那呼吸声就像是已经折断的风箱,还在努力的发出尖锐的啸声。   又过了一会,老人的子女安静的过来收拾东西,护士也过来更换床单盖被,没多久,又有新的病人住了进来。   病房里其他人一句话都没问——谁知道类似的场景,还要多久就会降临到自己头上呢。   慕清看出女儿的惊慌和无措,只是摸了摸她的头。   残酷的死亡面前,语言似乎是最无能为力的存在。   过了好久,慕之云才稍稍缓了过来,从妈妈怀中抬起头来,隔壁病床那个四岁的小女孩儿,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喜欢慕之云,一看到她就会甜甜的叫姐姐,今天看见姐姐好像受到了什么惊吓,小孩儿便大大方方的把妈妈刚给自己削的苹果分享出来。   “姐姐,吃一口甜甜的果果,就什么都不害怕,也不疼了。”也许不久之前,小女孩的母亲就这么安慰过她。   慕之云反而更加难过起来。   她又忍不住打开系统面板去看。   之前因为一口气兑换了三颗强身健体丸,她的兑换值已经见底了,如今只剩下两三百点,收集药材的任务在俞家的帮助下,进度快了不少,但是距离下一颗药丸的奖励,还差了两百多种药材。   再说了,现在还是妈妈更重要一些——慕之云努力让自己硬下心肠——如果万一病得太重,一颗强身健体丸效果不够,那她就需要再给妈妈兑换一颗,这种救命药她自己都不够用,肯定不能还去管别人。   但是,那些有声无声的绝望实在太叫人难受了,慕之云在学校里都觉得坐立难安,干脆借口准备考试直接旷了课,又溜去俞家的仓库,一边继续做家具,一边催着俞瀚宇帮她找更多药材。   俞瀚宇奇怪:“不就是做标本嘛,怎么最近忽然那么急了?而且,你是不是旷课了?虽然以你的本事不上学也能轻松养活自己,但是小孩子多读一点书,总归不是坏事。”   他现在已经把慕之云当成了自己另一个小妹妹,所以说话间也无意带了点长兄做派。   “我真要得特别急,俞大哥求你帮帮忙,尽快再多收集几种。”慕之云话语里竟然用上了一个“求”字,这下,俞瀚宇觉得事情果然严重了。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俞瀚宇办起事情来还是很利落的,短短两三天时间,他就真帮慕之云又弄来了两三百种材料。   进度条再次一跳,一颗新的药丸又进入了系统仓库。   慕之云慌乱的心,终于稍稍安定了一点。   与此同时,慕清的活检结果也终于出来了。   护士把一堆最近刚出来的结果报告送到了管床医生手里,那个医生飞快的浏览了一遍,摇摇头。   这里头,大部分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癌症真是一个特别折磨人的病,无论对病人,病人家属,还是医生,似乎都一点点被它磨灭了热情和希望。   可是忽然,这位医生的眼睛停留在一张报告单上一会,然后忍不住露出了一个难得的笑。   这应该是今天最好的一个消息了。   某个病人的活检结果刚刚出来了,虽然得的是最麻烦的胰腺癌,但应该还在早期,无论治疗难度还是预后,都比之前估计的要好得多。   人人都谈癌色变,而癌症最怕的则是早诊断早治疗,就算是最可怕的胰腺癌,只要在发病早期及时介入,治疗效果也可以试着乐观一下。   事实上,胰腺癌的死亡率之所以格外高,主要也是因为发病隐匿,一旦出现症状,基本就到了晚期。   这个病人的运气可真是不错!管床医生忍不住感叹。   慕之云再次来到医院的时候,马上就从外婆口中听说了这个好消息。   “情况比预计的好了不少,医生说咱们运气好,能够及时发现病灶,早期的治愈率比中晚期高了不少,你妈的病肯定能治好。”杨嘉舒兴高采烈的对外孙女说。   虽然她其实并不太懂怎么分早中晚期,但是,只要医生说结果比预想中好一些,那便是天大的好消息。   当然,医生说的话其实远没有这么直接,面对病人和病人家属,医生天然会选择更保守的话术,免得叫人期望过高,反而更容易失望。   但是,哪怕一丁点的好转,在陷入绝望中的人听起来,都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   更何况,慕清的活检结果,可远远不止一丁点的好转。   “确诊是早期了?”听到这个好消息,慕之云的眼睛也跟着一亮。   慕清脸上也都是笑:“嗯,医生建议先保守治疗,看看化疗的效果怎么样,如果不行,也可以选择手术,不过那个手术风险有些大,我总想着,还是先保守治疗一段时间再说。”   那个手术的全称是胰腺十二指肠根治切除,属于普外科和肝胆外科的大手术,手术要求高,创伤大,能顺利拿一下这类手术的医生,如今在全国范围内都不多见。   从慕清的检查结果看,病变的恶性程度并不高,所以医生虽然建议手术,她还是选择先保守治疗一段时间,看情况再说。   听到这个好消息,慕之云终于松了一口气。   旁边病床那个小女孩的妈妈始终侧耳听着这边的动静,小女孩躺在床上,忽然问:“妈妈,慕阿姨是快治好病出院了吗?我呢?我什么时候能出院?我想我们幼儿园的小朋友了。”   女孩的妈妈轻轻的哽咽一下,脸上还是努力露出笑:“是啊,你也快了,幼儿园的小朋友也很想你呢。”   病房里,重新又陷入死一般的安静里,只有那小女孩还在开心的笑,又转头对慕之云说:“云云姐姐,等我出了院,可不可以再来找你玩?”   慕之云努力笑起来:“当然可以,到时候,姐姐带你去游乐园玩去。”   小女孩子就一下子睁大了眼期待起来,却衬得她的脸更瘦更小了。   慕之云又看了一眼仓库里的药丸,但还是忍住了。   保守治疗在慕清身上取得的效果,异乎寻常的好。   慕之云暗暗想,或许就算不做任何治疗,妈妈的病,也能慢慢痊愈。   只不过,她不可能把这件事说出来。   就算说出来,她身上少得可怜的药丸,也救不了更多人。   医生也感慨,在慕清身上发生的事情就像一个奇迹。   他还从来没有见过治疗效果这么好的胰腺癌病人!   第一个疗程的化疗之后,慕清的癌变范围明显减少,所有指征也都有了明显好转,最神奇的是,化疗这种出了名杀敌一百,自损九十的治疗手段,在慕清身上却并没有太大的恶劣反应。   除了头发掉得稍微多一点,慕清既没有觉得胃口变小,或者身体虚弱,正相反,几天的住院下来,她反而胖了一圈,就连精神都变好了。   她之前身上那些小毛病,竟然也全都莫名其妙就痊愈了。   就连医生都觉得不可思议,说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神奇的治疗效果。   不过人体的神奇之处,现代医学本来也没有全部探索完毕,在正规治疗下有那么一两个奇迹般的例子,好像也不是多么叫人难以接受的事情。   至少,比那些不明来源的小药丸,要容易叫人接受多了。   慕清即将出院,理所当然的,慕之云也来接妈妈了。   临走之前,隔壁病床的小女孩儿还拉着慕之云的手,依依不舍的样子。   小女孩儿的父母正好去楼下交钱了,慕之云低声对小女孩说:“想不想吃糖果?”   小女孩兴奋的点头。   慕之云就悄悄拿出一颗黑色的小丸子,小丸子其貌不扬,但是散发着难以言喻的清香。   小姑娘一口就把小糖果吞了下去,可是才一入口,那颗糖果就无声无息的化掉了,只留下一丝余香。   小姑娘一愣,泪眼汪汪差点哭起来,但是又觉得那气味实在太好闻了,所以舍不得张口,只能捂着嘴,又用力吸了吸嘴里的香气,然后眼巴巴的看着慕之云,似乎还想讨要一颗。   慕之云笑起来:“没有了,这个可是很珍贵的糖果,吃了它,你很快就能回到幼儿园去了哦。”   小姑娘马上又重新高兴起来。   然后,慕之云就跟着妈妈一起,高高兴兴的离开了医院,她还跟小姑娘约定,等小姑娘也出了院,两个人去游乐场痛痛快快玩一次。   又过了两周,依然还是那间病房里,医生再次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原本被判定活不过半年的一个小姑娘,忽然奇迹般有了好转,体内的肿瘤迅速缩小,原本扩散到其他部位的病灶,似乎也慢慢被控制住,有了治愈的迹象。   女孩的父母喜极而涕,抱着孩子哭做一团,小家伙还是懵懵懂懂的,睁着那双大眼睛,似乎隐约猜到,她终于快要出院,又可以跟小朋友们一起玩了。   又过了两个月,小姑娘终于成功出院,脸上红扑扑的,看起来跟健康的孩子没有两样。   就连医生也很意外。   “可能……就是这间病房风水好吧。”最唯物论的医生,在各种意外和奇迹面前,有时也不得不唯心一下。   要不然,又能怎么解释呢?   不过这时候,慕清也才出院,还不知道不久的将来即将发生的第二个奇迹。   她现在唯一想的,就是好好陪在父母身边,陪在自己的孩子身边,享受这个难得安逸的午后。   阳光晒在背上暖洋洋的,经历过生死,大病初愈之后,她好像更能体会这种平凡至极的幸福了。   慕清右手紧紧抱住女儿,左手挽着母亲,只觉得,活着,可真好。   只不过,这种懒洋洋的幸福,她只享受了两天便闲不住了。   这个地地道道的工作狂,女强人,实在受不了大片大片的空闲时光,就这么白白浪费掉。   而在医院的经历,仿佛让她又有了新的努力方向。   “我想投资癌症治疗这一块,自己也试试相关的项目。”这天慕清忽然下了决定。   慕之云吓了一跳,还以为妈妈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   不过显然,慕清并不知道女儿在自己背后做的小动作。   她不过是因为手里有钱,又有技术,想在这一块也做一点自己的贡献而已。   毕竟那个病房里的人生百态,实在叫人唏嘘不已,   “妈妈你肯定能成功!”面对慕清的想法,慕之云就是那个最棒的小捧场王。   反而慕清理智得多:“癌症治疗可没有那么简单,我主攻DNA,所以想试着从这方面开始研究,就算走错了路,至少也是排除了一个错误选项。”   现代科学本来就是在一个又一个错误的积累中,慢慢找到正确路线,才走到了今天。   成功者脚下是无数失败者的骸骨,但换句话说,正是靠着这些失败者的积淀,成功者才能顺利登顶。   慕清从来不在意自己会不会成为那个给人垫脚的失败者,要是害怕失败,她也做不了研究。   她也不知道,背后小动作连连的女儿,这时候又打起了歪主意。   “既然系统的药丸有这么好的效果,那要是偷偷拿一颗给妈妈研究,不知道她能不能做出更多成果——至少,也能让生病的人有更多希望。”   反正系统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只可惜,现在距离兑换出下一颗强身健体丸时间还早,不过妈妈的实验室也还没有建成,一时半会也不用着急。   而且,经历这一回虚惊,她肯定还要多准备几颗以备不时之需,毕竟世事无常,谁知道接下来还会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呢。   ————   最近的好消息也是一件接着一件,妈妈痊愈出院,初中数学联赛一试的成绩也出来了,不出所料,慕之云得了一个满分,轻轻松松拿到了二试的资格。   一试更重基础,所以拿到一试满分的人并不少,所以,对于慕之云这个满分,不少人还是不太服气。   “这家伙一天到晚逃课,在班上就说去集训队了,可是集训队压根就没看见她,有一回我还亲眼看到她翻墙跑出去,可偏偏王老虎就是不管,看着都来气!”   慕之云在班上和集训队的特殊待遇早就让不少学生都感到不满了,只是还在等待一个爆发的契机。   一个三天两头迟到早退的家伙,凭什么还死死拿着集训队的名额不放?早就该滚出去了!   “不就是一个一试满分嘛,集训队可是好几个满分的,有什么了不起,”也有人说,“等到二试她原形毕露以后,我看王老虎还有什么护着她的理由!”   二试比一试难度高了不少,其他人可不相信,一个压根不听课不刷题的家伙,能拿到什么好成绩——就连一试的满分,都够叫人出乎意料的了。   大家都在等着看她的笑话呢。   其实不止集训队的学生,就连不少老师,对慕之云也很不满。   这个学生三天两头请假,问就是去集训队补课去了,可是其他集训队的孩子,也没有她这么夸张的呀!   一天到晚也不知道野到哪里去了,哪有一个女孩子的样子?   甚至还有重点班的老师直接把状告到校长那里去了,说是有这么一个学生一天到晚迟到旷课,以后成绩肯定吊车尾,根本就没资格在重点班呆。   王老虎知道慕之云她们家的事,私下里,虽然他也劝慕之云还是学业为重,就算老跑医院,她一个初中生其实也帮不了多少忙。   可是面对其他老师,还有校长的质疑,王老虎还是把胸脯拍得震天响,只说这学生最近是为了冲高中联赛才请了这么多天假,并且在其他老师面前保证这孩子期中考成绩一定没问题,又在校长面前保证,他绝对能够参加高中联考,给附中好好宣传一把,才算把其他人的质疑暂时压住。   王老虎从来没有怀疑过慕之云的能力。   他知道这孩子早就把初中的知识给学完了,要不是为了参加数学联赛,现在就参加中考,也肯定能拿一个出色的成绩。   确实,一试满分没什么大不了的,对慕之云来说,二试满分也是理所应当。   这本来就只是她的一块踏脚石而已,拿满分不是应该的吗?她的目标可从来就不是区区的初中联赛一等奖这么简单。   再说了,王老虎也不单单是因为慕之云能力强才这么放纵她。   他也清楚,孩子的迟到早退并不是因为厌学或者贪玩,而是去陪她妈妈去了。   之前他也跟校长,还有重点班的班主任解释过,可是其他人就觉得,你一个小孩子能帮什么忙,一天到晚往外面跑,不是白白添乱吗?   王老虎却很理解孩子的心情。   这种时候能多陪一下就陪一下,要不然等以后后悔,也来不及了。   而且,听说慕之云的家长身体最近也有所好转,他更是彻底放了心,相信这孩子之后的表现绝对不会叫自己失望。   慕之云也真的没有叫他失望。   不过在参加二试之前,她还需要一场发挥正常的期中考试,证明王老虎的保证不是虚的。   重点班的老师办公室里,英语老师正在发脾气:“重点班那个叫慕之云的学生,仗着有几分聪明,实在是太瞎胡闹了!刚才上英语课的时候竟然还在做数学题,我是听说她数学成绩好,但是也不至于光学数学吧,现如今考高中考大学,可也不能单看一门成绩的!”   重点班班主任笑:“听说她是准备冲高中数学联考,大概就是那种特别偏科,想走捷径的孩子吧。”   “高中数学联考?就是那个从全国选出两百个孩子,再参加奥林匹克竞赛的那个比赛?”英语老师也听说个这个比赛的大名,“她一个才上初中的学生也敢指望这个?其他参赛的孩子至少也比她大了四五岁,她怎么可能比得过?”   事实上,英语老师还是说简单了,两百个参加奥林匹克竞赛的学生里,还要再选出60个,进入全国集训队,才有获得保送大学的希望,至于其他孩子,还是一样要乖乖走高考这条路。   这可是从全国所有高中生里选出来的60个学生!   一个初一生,也敢做这样的梦?英语老师都差点直接笑出来了。   王老虎压根懒得理这一群逼逼叨叨的同事。   他自己的弟子自己知道,有些孩子,天生就当不了普普通通的人,对其他人难如登天的路,对这些孩子来说,反而才是更容易的选择。   大鹏飞在天上,又哪里是这些燕雀能看清楚的呢?   ————   转眼半个学期过去,初一的学生终于勉强适应了一下子暴增的课程,转眼间,期中考试就要开始了。   作为学期过半的考试,期中考试没有期末考那么正式,就连卷子也是学校自己出的,但是从古至今,只要是考试,就没有不叫人紧张的。   而面对第一次初中大考,重点班的学生也都卯足了劲,想要在这次考试里好好出一把风头。   就连闫新月,这次都难得有点紧张。   “你怎么还不提前复习啊?”看到慕之云还在翻她看都看不懂的题目书,闫新月悄声劝慕之云:“班上不少人都等着想看你的笑话呢,这群蠢货,总觉得他们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别人也肯定做不到。”   为了帮慕之云讲话,闫新月都跟人吵了好几回架了。   慕之云笑笑,放下书,挽住她的胳膊:“不用担心,没问题的。”   “我就是生气那些家伙胡言乱语。”闫新月还是愤愤不平的,“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就会乱传别人的闲话。”   “我也等着成绩出来,你好好的打他们的脸呢,”周敏倒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班上还有几个人信誓旦旦说这回要拿第一名,尤其是那个王聪,仗着家境好牛皮吹破天,我倒想看等成绩出来,他们是什么表情。”   初中生的中二气本来就是最浓的时候,一天到晚老是天下第一的模样,总觉得世界都要围着自己转,重点班的孩子对考试当然也是一样,一个个都信心满满的,觉得自己肯定能得满分。   老师们当然也知道这帮孩子的德性,所以第一次的考试试卷出得格外不客气。   要是不狠狠杀一杀这帮丫头小子的威风,还不能翻了天去!   其中,王老虎当之无愧是题目出得最难的那个。   于是,重点班一群人考完数学,当即就从小公鸡变成了阉鸡。   “这题目也太难了!不就是一次期中考试嘛,王老虎出奥数题干嘛!”有人哀嚎。   “这题比奥数题都难,”集训班的人也在嚎,“比起王老虎的试卷,我更乐意直接去参加奥数比赛,至少分数能多几分呢!”   总而言之,王老虎的所作所为,迅速激起了广大学生的愤怒和怨恨。   “题目出得难?怎么会,班上还有打满分的呢。”王老虎一脸不以为意,一边分发式卷,一边漫不经心的显摆。   “怎么可能!这种卷子,哪个变态能得到满分!”其他人都不相信。   “就是慕之云啊,”王老虎顺手翻到最后一张,就是慕之云的满分卷,“这样,我今天偷个懒,你来给同学们讲讲卷子,免得他们一天到晚搞不清状况,还真以为自己学得有多扎实呢。”   慕之云这才放下手里的题目书,走到台上去。   慕之云平时在班上的存在感并不强。   大多数时候,她都是一个很安静的女生,在教室的时候,一般就是坐在座位上自己做题——或者直接失踪个半天一天的,也是寻常事。   她的个子放在这群北方同学里也显得稍微有点瘦小,手臂脚踝都是极细的,而且极白,就像是精致的南方瓷娃娃,总叫人担心会不会一个不小心就碰坏了。   她也不喜欢说话,除了闫新月周敏以外,和其他人也玩不到一起去,就连谈论的话题也完全不一样——她平时喜欢看的书,绝大多数人看都看不懂。   所以,慕之云在班上被排斥,其实也是情有可原的了——十几岁的孩子,本来就天然喜欢抱团,而看起来格格不入的那个,总是更容易遭到其他人反感。   要不是有闫新月镇着,慕之云又是王老虎的爱徒,说不得早有人直接欺负到她头上也有可能。   然而,现在慕之云站在台上,还是那股清清冷冷的模样,淡然巡视教室一周,其他学生就觉得,这个人好像又不一样了。   人类都是慕强的,十几岁的孩子尤其如此,一个性格孤避老是逃课的学生,和能在叫所有人都抓破脑壳的考试中拿下满分,然后被老师叫上台讲题的尖子生,那是完全不一样的概念。   而且,这个女生长得还很漂亮。   慕之云之前总是低垂着头,也不喜欢和其他人说话,所以班上绝大多数人都没有注意到,她其实是这么漂亮的一个女生。   不论男生女生,谁会不喜欢一个长相漂亮的人呢?   不少原本在私底下讲了慕之云不少坏话的学生,这时候忽然就觉得自己之前有些过分了。   王老虎都说了,她是要冲奖的,怎么自己之前,就坚定地觉得这个女生肯定是逃课了呢?   明明一看就是特别热爱学习的人啊!   这种转变,就是如此没有节操,单纯看脸。   ————   慕之云其实不喜欢上台讲话。   她的嗓门小,还是轻微的社恐,每次在公开场合说话,都要废很大的力气。   但是这一回,她并没有驳王老虎的面子——因为慕之云也知道,因为自己的任性,王老虎其实是承担了很大压力的。   她也打从心底里的感谢王老虎对她之前胡闹的体谅。   不过……讲课应该要怎么讲呢?   单独跟人讲题,慕之云是没有问题的,但是面对一群人讲题,她之前还真没有挑战过。   事实上,光是站在台上,她就已经开始尴尬了。   不过表面上,她当然不会表现出来,而是故作淡定的看了一眼试卷,又放下来:“这套卷子挺简单的,我就来讲讲每道题的几种解法吧。”   台下众人:???   等一下,哪里简单了?还有几种解法又是什么鬼!他们连题目都看不懂,这家伙就已经开始琢磨起几种解法的问题了吗?   人和人之间,究竟能有多大的差距?!   反正一堂课下课,王老虎在一旁翘脚看戏,其他学生,简直比考完之前那一场试还要难。   谁知道这女孩子的脑瓜子是什么做的呢,反正肯定不是人。   光是想一想刚才听到的内容,其他人都觉得脑瓜子生疼!   偏偏,讲得又是真好,一堂课听下来,不少人还真觉得自己醍醐灌顶,一下子开窍了。   ——虽然一拿起笔,马上又原形毕露。   于是,不管之前还有多少质疑,在王老虎这一番操作之下,一切忽然就烟消云散,甚至等其他科目公布成绩的时候,慕之云竟然是每科都拿到了满分,好像也没有那么难以想象了。   这个女生,就跟不小心掉进鸡群的鹤,不管怎么样,都掩饰不了她过于强烈的存在感。   相比之下,区区几门满分,反而显得正常多了。   而在一门接着一门,完美无缺的满分面前,其他老师也都不得不闭上了嘴,老蟾蜍倒是格外喜笑颜开,觉得自己运气实在好,竟然真碰到了一个可以冲中考状元的好苗子。   ————   然后就是初中数学联赛的二试了。   二试结束,成绩公布,慕之云又是一个满分。   而且这一次,全京城一共也只有两个二试满分,而且另一个孩子一试还因为粗心丢了一分。   所以这一回,慕之云成了京城唯一一个初中数学联赛总分满分得主,轻轻松松拿下全国一等奖,王老虎替孩子申请参加高中数学联赛的表格,也顺理成章递了上去。   刚开始,教委的人是看笑话一样对待这封申请书的。   一个初一的孩子,是谁给了她勇气,竟然敢申请参加高中数学联赛?偏偏她的老师和校长也跟着瞎胡闹,还真把申请书给递上来了。   负责审核的人又看了一眼资料:“初中数学联赛的国一?这孩子还是有几分水平的,不过高中数学联赛和初中的可完全不是一个概念,这些大人,可太喜欢揠苗助长了。”   最近打造神童似乎成了一个很流行的热点,所以全国上下冒出不少被各种追捧报道的神童。   什么十一二岁就能读大学啦,或者五六岁就懂好几门外语啦,还有小小年纪就出书的,搞发明创造的,总而言之,好像不能提前做一点什么,孩子的这一辈子就要毁了一样。   相比之下,一个初中生提前参加高中数学联赛,好像都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而且,初中数学联赛本来就是三个年级放在一起比的,那个孩子既然能拿到满分,应该还是有一点水平,倒也不至于算是瞎胡闹。   审批的人想了想,最终还是给盖了一个申请通过的章子。   于是,慕之云终于拿到了提前报考高中数学联赛的资格。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06 22:29:58~2022-06-07 23:32: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9921176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寿宴   俞家老爷子的八十大寿, 办得相当隆重。   俞家是国内有数的大药材商,老爷子本身又是个名医,活人无数, 他办寿宴,自然方方面面能来的都来了, 又传老爷子最近准备把手里的事情慢慢移交出去,彻底退居幕后, 因此他那帮儿女孙辈, 表面上和气一团, 其实背后争得相当厉害。   老爷子早前已经说了,想要俞家大家长这个位置,既不看年纪,也不看性别, 只看是不是有德有能, 能坐得稳这个位置。   这话一出, 自然人人都觉得自己就是那个有德又有能的。   甚至就连底下有一些小辈都蠢蠢欲动起来, 总幻想着要是能做出一点功绩, 说不得父辈都能直接被自己踩在底下呢。   俞家于是乱成一团, 但是谁都不知道,老爷子真正的想法究竟是什么。   为了讨老爷子欢心,这帮人准备起贺礼, 也都花足了心思。   老三老四老五是从一个娘胎里出来的,感情原本不错,但是这几年也渐渐争出点火气来了, 总想偷偷踩对方一脚才好。   于是一边明枪暗箭打着机锋, 另一边也在努力打听对方究竟送的是什么。   不过说来说去, 这三人内里争得欢, 对着其他人,那还是一致对外的。   比如他们那个二哥,因为是俞老爷子第一位妻子生的孩子,年纪又大些,总喜欢以大哥自居,嘁,那个真的大哥,都死了多少年了!   至于老二在仓库里的动静,其他人早就盯着了,总也模模糊糊打听了个大概出来。   打听得越多,就越是不屑一顾。   “听说老二找了一个屁点大的孩子,想给老爷子打造一套老家具——真不知道他脑子是怎么想的。”一个偷偷说。   “大概是想哄老爷子想疯了,”另一个也笑,“毕竟这些年,老爷子只让他管着油水最少的仓库,是谁都该紧张了。”   “谁叫老二都是不讨喜的呢,还笨嘴笨舌的,净做蠢事。”就连最小的老五,也毫不客气的嘲笑哥哥。   原本最被老爷子看中的老大十多年前死了,剩下三个儿子并一个女儿,老爷子倒也没有格外偏心谁,但是到底老二最容易被忽视,而最小的天然受宠,放在哪里都是差不多的。   俞二叔向来主张和气生财,就算想争,面上也总笑呵呵的,看到几个弟弟妹妹,他大大方方打了个招呼,又听他们问起那套家具的事,还是含蓄的笑:“本来就是个心意,比不得你们的东西贵重——我手头上也没你们那么阔绰。”   俞家虽然是做药材起家的,现如今已经有了好大一摊子买卖,老爷子也各给几个孩子都交托了一份活计:老二管仓库,老三管连锁药店,老四是唯一的女儿,还是唯一出过国的,现如今打理着俞家海外的生意,做得也是风生水起。唯一和俞家老本行关系不大的是老五,手管着底下十几个古董铺子,也是个日进斗金的。   这里头又数老五手上最有钱,闻言矜持的笑:“二哥说得夸张了,你管着仓库,过手的钱数又何止成千上万,那套家具听说还是用库里藏的老黄花梨做的——光是这一点,我们几个可都比不了。”   要说价值,说不定老二的出手才是最大方的,可是谁叫他犯蠢,竟然请了个小孩子做,到时候究竟是讨了老爷子的欢喜,还是平白在大好日子添堵,可就两说了。   谁知道俞二叔只是含蓄的笑:“怎么会,那些海黄都是公家的料,没有老爷子的允许,我哪敢轻易动。”   其他人眉头微微一皱,总觉得这个老二似乎话里有话,可还没来得及咂摸出什么意思,老爷子终于出场了。   俞老爷子虽然已经八十了,但是精神矍铄,身板硬朗,声音也很洪亮,再加上满头刚染过的黑发,看着跟六十来岁也差不多。   据说老爷子年轻的时候脾气很暴躁,还是这几年修了佛入了道,才渐渐平和下来,但是当年的威风依旧,至少老爷子一瞪眼,底下几个小的就一句多话都不敢说,战战兢兢跟一群鹌鹑似的。   老四是女儿,平时好歹还能得老爷子几句软话,这时候也是最大胆的,脸上笑盈盈就迎了上去:“爸,今天是您八十大寿,我和几个哥哥弟弟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越来越年轻。”   老爷子笑笑,看了一眼女儿:“小丫头嘴倒是甜,就是不知道心里是不是真这么想的。”   老四一副大惊小怪的模样:“爸,您还不知道,我向来是个最心直口快的人!”   老爷子便哈哈大笑起来。   然后就是送礼物的环节。   有些时候,送礼物是一件很私密的事,可有时候,送的人又恨不得大张旗鼓叫全天下人都看到才好。   老三从东北找来了千年的老参,老四则搜罗了据说是医圣张仲景亲手抄录的医方,老五最直接,直接给老爷子端来了一大块名家雕刻的“寿比南山”田黄石雕,把财富直接炫到了明处。   老四嫌老三的人参不够特别,毕竟俞家最不缺的就是珍稀药材,老三则觉得老四是被人骗了,一张破纸,还不是凭着一张嘴瞎吹。   至于老五的田黄石,两个哥姐是都看不上的,觉得太俗。   只有老二的礼物,说是因为太大,还放在外头,不好叫人直接搬进来。   老三笑笑:“我说二哥,既然礼物都带来了,放在外头像什么话,给别人看到,还以为你有多不受老爷子重视呢,连个礼物都上不了台面。”   老爷子看了老三一眼,又看老二:“是什么东西,搬进来给我看看。”   俞二叔笑:“主要真是太大了,件数又多,不好搬。”   “先拿一件给老爷子过过目呗,”老四笑着挽住父亲的手臂,“既然是送礼,总得让老寿星先瞧瞧吧。”   其实,就是想看老二的笑话而已。   俞二叔看一眼父亲,点点头:“那行,我就搬一件进来。”   然后便去张罗人搬东西了。   老五又在父亲耳朵边上摆弄是非:“听说二哥把海黄料子都给用了,请的还不是有名的大师,这不是糟蹋东西嘛!”   老四像是替老二圆场,又似乎是暗暗踩一脚:“这毕竟是二哥的心意,五弟你怎么能这么说,不过我也觉得,二哥连东西都不愿搬上来,是不是真有什么顾虑。”   老爷子只看看几个儿女,还是一句话都没说。   后来几个孙辈也带着贺礼上来了,不过,包括长孙俞瀚宇,送过来的礼看起来就普通多了,到底赶不上几个正当年还捏着财路的父叔辈。   不多时,俞二叔带着人抬了一张上面翘角,下头带抽屉小柜的家具终于回来了。   最沉得住气的老三都忍不住笑:“二哥,你怎么抬着张茶几就上来了,价比黄金的海黄,就被你给做了这个?”   俞二叔还是好脾气的笑:“这个可不是茶几,这个叫闷户橱,在以前,可是大户人家嫁女的时候,最喜欢带的嫁妆。”   老爷子刚开始也是面无表情的,可等他终于看清楚这张所谓的闷户橱,眼睛忽然就亮了。   他快步走到这个橱柜跟前,小心翼翼的摸一摸油亮温润的表面,忽然道:“这个用的不是海黄吧?”   俞二叔不好意思的笑:“不是,是鸡翅木的。”   老五又忍不住笑了:“二哥,你这就太小气了,老爷子八十大寿,你就送个鸡翅木做的玩意?”   说着说着,他忍不住直接笑起来。   要说鸡翅木也不算什么上不得台面的材料,问题是,放在千年人参之类的面前,就实在是寒酸了些。   俞二叔还是好脾气的笑:“就是个心意嘛。”   老四也想跟着奚落老二几句,可是一看父亲的模样,她又马上收回了已经到嘴边的话。   老二这套东西,好像还……真投了老爷子的好了?   老爷子还是沉默着,直直站在那张闷户橱面前,一只手放在台面上,慢慢摩挲。   “是这个样子,就是这个样子,除了新一点,其他跟我记忆里是一模一样的。”他完全听不到儿女间的斗嘴,似乎一心一意沉浸在了自己的回忆里。   俞家是几代传承的老牌中医世家,当年还出过御医,所以俞老爷子小时候也是一个锦衣玉食的少爷,只可惜后来时代动荡,家国不宁,那些曾经的富贵安逸,就如镜中花水中月,一晃而散。   年纪大了,家里富贵更盛,却又总忍不住怀念当年那个被姆妈搂在怀里哄的年月。   姆妈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也是带着几箱笼的嫁妆,还有各种大件家具嫁进来的,那时候家里满满当当都是各种老物件,在小孩子的眼睛里,那些东西全都包裹着一层独属于岁月,细腻的油润光泽。   后来就算他重新把俞家立起来,丢失的那些东西,也再寻不回来了。   谁想到临到老了,快死了的时候,他竟然又见到了那种光泽。   “是了,就是鸡翅木的,我姆妈陪嫁用的都是这个打的。”恍惚间,他又回到当年那间堂屋里,姆妈笑吟吟的站在挂着雨帘的天井底下,朝着自己笑,温温柔柔叫着自己的小名。   后来,那些带着旧日回忆的老家具,有些卖了有些拆了,最后更是一场大火,把一切都烧得干干净净全成了灰。   那些旧日的回忆也彻底黯淡下去,直到今天,再被和旧物件极其相似的东西重新擦亮,只可惜物是人非,只剩下睹物伤情。   几个儿女都看出了老父亲的失态,老四眨眨眼,强笑:“二哥这可要怪你了,明明是大好的日子,你怎么叫爸爸伤心起来。”   “就是,”老五也帮腔,“不就是件老家具嘛!爸,这东西叫你难过,我帮你砸了就是!咱们今天,就要高高兴兴的……”   “胡闹!”老五这话一出来,老爷子瞬间勃然大怒,“不会说话就给老子闭嘴!”   骂完老五,老爷子又和颜悦色的转向俞二叔:“老二,做这个的师傅今天来了没有?可不可以请上来让我见一见?”   “来了的来了的,”俞二叔忙点头,“我今天特地把她请来了,爸您稍等,我就去……”   “等一等,”老爷子沉吟片刻却说,“还是我和你一起去请吧,有本事照着照片就做出和当年一模一样的东西来的大师,值得我亲自去请。”   几个儿子女儿私底下搞的鬼,俞老爷子其实全都清清楚楚。   无论是那三个小的到处收罗好东西,还是老二准备用海黄打家具,却请了个小孩子的事,在老爷子眼里,全都是瞎胡闹。   海黄本来只是他当年随口说的一句话:破家的时候他才点点大,哪记得家里当初用的是什么材料的家具,那句话,说穿了不过是试探而已。   谁想到,老二,还真找到一个能人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有点事,估计没办法日万了,我尽量再赶一章出来,鞠躬~   感谢在2022-06-07 23:32:33~2022-06-08 20:58: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7131664、头顶有颗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聊天   这张闷户橱当然不是慕之云最开始用红松木做的那个——那张现在正好好的放在她外婆的客厅里, 当电视柜在用呢。   这一张是后来做的,造型颜色都参考了老照片上的样子,虽然俞二叔坚持说以前老家的家具都是海黄料子的, 她倒觉得,虽然黑白照片能够给出的信息很少, 但是至少呈现出来效果,更像是鸡翅木的。   这一张闷户橱, 慕之云收了10万的手工费, 还有一套八仙桌, 一张大桌并配套的椅子,统共25万,最贵的是一张拔步床,收了55万, 再加上一些零碎的箱笼, 从这个大老板身上, 慕之云直接赚了一百大几十万, 顺带还收集到将近两千种的材料, 距离任务完成, 也差不多了。   要不然,她怎么能好说话到请了一天假过来做售后呢,还不是因为老板豪爽, 钱给到位了。   这时候,慕之云正在指挥着工人一点点安装调试这些老式的家具,顺便听着俞家的八卦。   原来俞瀚宇的老爹十几年前意外离世, 再之后, 长子这一房在俞家就变成了边缘人物, 也就俞二叔还时不时支援一下可怜的侄子。   老爷子的续弦是个厉害人, 一口气生了两男一女,她自己精明,儿女也成器,现如今把老爷子拢得死死的,所有人都在猜,以后老爷子究竟准备把家业传给老三还是老四——老二不受重视,老五又是个败家子,基本都不太可能。   “小大师,你觉得这诺大的家当,会交到谁手里?”有个工人看慕之云在旁边发呆,忍不住逗她。   这段时间,慕之云已经跟这帮工人很熟悉了,其他人都知道小大师手艺厉害,也不喜欢说话,其实脾气不错,是个挺可爱的小姑娘,然后,就三五不时有人逗她说话,就跟逗自己家小孩似的。   慕之云眨眨眼睛,很认真的摇头:“我不知道,除了俞二叔和俞瀚宇,我一个都不认识。”   反正给了钱的就是老大,至于其他事,跟她也没关系。   其他人笑,又兴致勃勃的议论起来——摆在眼前的豪门恩怨,可比电视上演的有意思多了。   可是不一会儿,骤然的安静,从门口一直传到了慕之云这边。   所有人忽然一下子降低了声量,原本的高声谈笑和八卦,也像是突然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脖子,什么都听不到了。   慕之云循着安静的源头,一眼就看到了俞二叔和俞瀚宇,两人身边,还跟着一个老头子,以及几个不认识的中年人和年轻人。   觉得这些热闹跟自己无关,慕之云又转回头,继续指挥工人去了。   就在这时候,俞二叔乐呵呵的走上前,对慕之云说:“小大师,我父亲——就是俞老爷子,看到你做的家具很喜欢,所以想亲眼见见你,和你聊一聊。”   一听要和陌生人交际,慕之云本能有点排斥,不过想着这也是给了钱的售后,她才让自己露出更职业的笑容:“您好俞老爷子,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俞老爷子早知道老二请的师傅年纪有些小,但是也没想到,竟然是个这么点点大的女学生。   甚至连大学生看起来都挨不上,更像一个初中生,和老大家的小闺女似乎倒是一般年纪。   “你……”他迟疑的问,“你还在读书吗?”   “还在,”慕之云大大方方的点头,“我是请了假出来的。”   俞老爷子点点头,又觉得更有意思了,一老一小,就这么絮絮叨叨的,往宴会大厅那边走过去。   等这群人走远了,才有回过神的工人,想起刚才的议论还有些紧张:“看不出来啊,小大师和那些大老板的关系这么好,俞老爷子竟然还亲自出来接她!”   “所以说了,手艺才是立身之本,你要是有小大师这份本事,你也有人亲自来接!”这人的师父直接给了这个不成器的徒弟一个脑袋蹦子,“你以为我带着你过来给小大师打下手是为了什么?可惜你这个脑袋空空的东西,什么都没学到尽学会聊天了,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机会。”   “师父你不也一样没看懂,小大师那种就是天生的,咱们都是普通人,学也学不会。”徒弟还顶嘴。   “你这个没用的,就会找借口!”师父更怒了,追着他更用力的敲打起来。   那个徒弟除了嘿嘿傻笑,也只有抱头鼠窜了。   另一边,俞老爷子又问起慕之云收集那么多药材是为什么。   很显然,底下人的小动作,他其实全都看在眼里,一个都没有错过。   慕之云眼也不眨的说:“我挺喜欢收集标本的,最近正好迷上收集药材标本,顺便就请俞瀚宇帮了个忙。”   老爷子呵呵笑起来:“这个爱好很不错,我也喜欢收集这些,咱们还可以交流交流——对了,你也喜欢传统医药?”   这几年正是传统医药最困难的时候,气功大师笼络了一批喜欢投机取巧快速见效的病急乱投医者,刚刚被西方学说从头灌到脚的另一波知识分子,又觉得传统医药是伪科学是一场长达几千年的骗局迷信,把这些东西贬低到了泥里,似乎一无是处。   慕之云摇摇头:“我不大懂这些,不过单从药材这一块,还是挺有意思的。”   “药为医之效,”老爷子点点头,“要是少了药材的传承,传统医药也就直接没了九成。”   他自己就是一个医药大家,自然喜欢类似的话题,又兴致勃勃和慕之云聊起各种药材,然后,这个原本准备好好指导一下晚辈的老人,却惊讶的发现,虽然这位小友对方剂的确一窍不通,但是论起对药材的了解,她竟然也不输自己多少。   这就有趣了。   刚开始是长辈对晚辈的传教,后面渐渐的,竟然变成朋友间的切磋,俞老爷子脸上的笑,也更浓了。   旁边几个晚辈都好久没见老爷子这么高兴过了,不由心惊的彼此对望一眼,但是谁都不敢随便插话。   就算是在药材这一块浸淫最深的俞老二,这时候也不敢随便接老爷子的话——要是一个不小心没答上来,老爷子可是真真正正要骂人的。   慕之云也很意外,这世上竟然还有另一个人,也把药典背得差不多了。   当然,论起记忆力,俞老爷子是肯定比不上自己的,但是她就是生搬硬套,人家可是正正经经行医几十年的大医,光是经验就可以碾压自己,记得模糊一点,也没什么。   殊不知,俞老爷子也是越聊越心惊,面前这孩子哪里还像是一个技术出色的手艺人,分明,分明是一个基础扎实,只是欠缺经验的绝好的医家苗子。   老爷子见猎心喜,一时冲动道:“这位小友,你愿不愿意拜我为师?我定然将一生心得都传授给你。”   慕之云还没什么反应,边上其他人都惊了。   老爷子十几年前就收了一个关门弟子,之后说再不收徒,怎么都到八十岁,又忽然破功了?   老爷子身边要是真凭空多出来一个小徒弟,而且还是和老二那边更靠近的,那之后的发展,真不知道还会多出怎样的变局来。   其他人心念急转,都在琢磨着应该怎么应对的时候,那个小女孩面对这么大的机缘,却轻轻松松就拒绝了。   就连老头子都愣住了。   这么多年来,可从来只有别人拒绝自己的份,哪有他都开了口,还会被人拒绝的。   俞瀚宇轻咳了一声:“小大师,你可能不大清楚我爷爷的名气和地位,你要是成了他的徒弟,以后大可以横着走。”   “我现在要想横着走也随时可以。”慕之云很平淡的说,又对俞老爷子说:“爷爷谢谢您,不过我还要念书,实在没时间给您当徒弟。”   俞老爷子神色变换一阵,最后还是自己笑起来:“老了老了,没想到,都被一个小丫头给嫌弃了。”   慕之云很认真的摇头:“我不是嫌弃您,我是真没时间,我现在还要参加比赛,实在是没精力再多学一门了。”   老爷子又听说她现在才初一,但是已经开始准备高中数学联赛——老爷子对这些比赛一窍不通,但是但从这个名字,也知道这比赛厉害,于是只能露出无奈的笑。   感情这还是一个小学霸,也是,现在这些小孩子,读书都忙不赢了,又哪有时间还跟着自己学这些!   边上其他人也才意识到,这个看起来小小的女孩子,竟然还真是一个初一生,大人那些套路,好像忽然间,也彻底不管用了……   再转头想想家里那些读个书就叫苦连天的小祖宗,又觉得,人比人可真是气死人!   作者有话说:   今天只有六千了,抱歉,比心~   感谢在2022-06-08 20:58:22~2022-06-08 23:25: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7131664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实验室   国人自古以来就看重学业, 听说这小姑娘还是个学业繁忙的小学霸,收徒之类的事情老爷子也没有提了,不过还是热情的带慕之云去参观了自己的收藏室, 顺便还送了不少正好缺少的药材给她。   于是,老爷子的生日宴上, 这小丫头反而成了最出风头的那个,对某些人来说, 也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   反正俞瀚宇心里还挺爽的。   他爸死得早, 妈又是柔和性子, 不喜欢争抢,于是原本风光的长子这一房,慢慢就滑到了边缘地带,他也没进俞家的产业, 而是自己弄了一个医疗器械公司, 除了跟二叔走得稍微近一点, 对于俞家的其他产业, 也早就没了想争的心思。   偏偏因为他这个长房长孙的身份, 其他几个叔婶还有姑妈反而对他敌意满满, 总防着他跟老爷子过分亲近,更怕他进俞家的公司争权夺利——俞瀚宇觉得他们也真够蠢的,使力都使不到正道上。   面对那几个长辈警惕的目光, 俞瀚宇对着慕之云反而更加殷勤起来,也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图了一个能膈应到对方, 再说, 他心里对这小丫头也挺佩服的, 小小年纪就学了一堆本事, 以后前途肯定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总归比他们这些混吃等死的公子哥儿要强。   听慕之云说,她妈妈也是搞生物医学的,最近刚好准备开展一个新项目,俞瀚宇眼睛一亮,忙把自己的名片递过去:“正好我开了一家医疗器械公司,进货的渠道还算广,要是有什么不好买的东西直接来找我,我给你打折。”   像他这种不受家里重视的公子哥,别的本事没有,乱七八糟搭关系的本事,那绝对是一等一,要不然也不至于这么快就搞到一堆不算值钱但是古里古怪的材料,帮慕之云解决了一个大问题。   慕之云接过名片,道了声谢,也说要是遇上什么麻烦,就来找他。   走的时候,除了再被老爷子谆谆教诲加上诱惑她学医以外,慕之云又收了一大堆名片,有单纯搭关系的,也有想请她再做一套家具的——不过这事慕之云都以学业繁忙为理由婉拒了,毕竟她现在不缺钱,任务也完成得差不多了,短时间里确实没什么精力——主要还是想多陪陪妈妈。   而且,那个困扰了她很长一段时间,又帮了自己大忙的支线任务,也终于要彻底完成了。   慕之云上传了最后几种材料样本,终于,支线任务的进度条走到了100%,金光一闪,提示任务完成,最后一个奖励的强身健体丸进入了系统仓库,同时,系统又发放了一波额外奖励。   【恭喜宿主完成支线任务——搜集失落的工艺②,获得额外奖励:强身健体丸一枚,任务开启卷轴一,科技碎片一。】   这一回,系统倒是出人意料的大方。   仓库里她存的强身健体丸变成了两枚,科技碎片也变成了2/3,似乎很快就能知道那个她好奇很久的科技碎片究竟是什么了。   总感觉,系统好像也要准备开新项目了。   慕之云并不是瞎猜,而是因为,她的能力面板已经快要满点了。   学习能力面板如今全是清一色的20点满值,自从学习能力面板满值以后,她获得的点数不再区分学习能力点还是身体能力点,而是清一色的变成了天赋点,可以直接加点在身体能力面板,因此,身体能力面板上的数值,这段时间上窜的速度快了不少,她也已经凑了两个满值出来,其他的,估计这个月就能全部满点了。   自从能力面板上的数值变得越来越漂亮,慕之云也感觉自己精力越发旺盛,脑子更加清醒,以前很多还需要想一想的问题,现在一过眼就能知道答案。   简直就像无所不能一样!   然而,当她满怀信心,试图去挑战一下那些大名鼎鼎的数学未解难题的时候……对不起,打搅了,是她太膨胀了!   慕之云的信心就像过度膨胀以后又被戳破的气球,只能灰溜溜又回去,重新刷系统给她准备的题去了。   很显然,就算她学习能力已经加到了满值,跟历史上那些真正的大牛相比,还是差了不小的距离。   看起来,系统也并没有让她彻底变成一个超人。   想明白这一点,不知道为什么,慕之云反而觉得安心了不少。   她再次开启了新的任务卷轴:   【支线任务,搜寻失落的工艺③   任务说明:只有了解过去,才能看清未来,你真的知道,自己脚下究竟藏着什么宝藏吗?   任务要求:收集本星球独有的各种生物和矿物类物产。   奖励:每上传一万种的物产,奖励强身健体丸1枚,抽奖一次。任务完成,系统自动升级,生成最符合宿主所属星球文明的发展路线。   进度:10/100】   慕之云一愣。   系统给出的任务真是越来越奇怪了,最后那句话,看起来也十分耐人寻味。   最符合宿主所属星球文明的发展路线,也就是说,肯定还有其他文明?那系统之前要求上传的那些东西,会不会是外星人为了刺探地球虚实,才给出的任务内容?   但是仔细一想,好像又不太对。   最后这个收集任务确实看起来有些像刺探,但是,都快要失传的榫卯结构,还有早就已经边缘化的传统医药,跟如今地球的科技实力,关系不大吧?   而且,能制造出系统这种东西的外星文明,好像也不需要指望她这么一个初中生,收集到多有价值的情报。   而且,根据慕之云之前看过的书,地球上光是生物种类就超过200万种,矿物类稍微少一点,大约只有3000种,但是系统要求的物产显然是一个很宽泛的概念,随便凑一凑,大约也很容易凑到大几万种。   看到最后那个自动跳到10的进度条,慕之云猜测之前自己收集的3000种药材,已经自动归入了已完成的任务,那么算起来,她大约需要收集3万种物产,就能完成这次任务了。   这真是一个非常古怪的任务——慕之云再次想,对于完成任务也失去了很迫切的想法。   虽然应该不至于那么严重,但是她也不想成为人类的罪人——如果真的有一个充满敌意的外星文明,在觊觎地球的话。   慕之云可没兴趣承担这种责任。   她现在对系统的依赖也并不很重,而且手里已经有两颗强身健体丸,再加上这段时间又重新涨到一千多点的兑换值,慕之云有信心,一定能帮妈妈在实验室里成功仿造出这种药丸来,但时候,非但妈妈不需要再担心生病的问题,更多的生命,也有挽救回来的希望。   所以比起宏大的星际宇宙,她现在更感兴趣的,一是即将开始的高中数学联赛初赛,二就是妈妈的新项目了。   高中数学联赛的初试每年九月份开始,她今年是肯定错过了,只能等到初二开学,才能去参加一试。   生物研究所前不久也驳回了妈妈想开新项目的想法——研究癌症治疗当然是一项利国利民的大工程,问题是,这种一看就需要砸巨资,回报还不确定的研究,可不是贫穷的生物研究所有资格指染的。   就算慕清厉害,她也只在DNA检测这一个项目上证明了自己,领导也肯定不可能支持她在动辄就需要海量经费的陌生项目上浪费钱。   要是放在一般研究员身上,这事可能也就到此为止了,问题是,慕清不一样,她是个大款。   慕清究竟有多有钱呢?这事儿,其实她自己也说不太清。   买豪车豪宅肯定是够了的——虽然她对此毫无兴趣,但是她聘请的投资人,早就在世界各地帮她买了好几处豪宅用来投资升值,那边前不久还刚发了一套新资产的资料过来,这种房子以往一般都是直接就出租了,不过这回这套特地被慕清留了下来,准备以后有时间了,带着父母还有女儿去度度假。   之前,钱对她来说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数字,在国内这种环境下,孩子丢了,找不到就是找不到,砸再多钱都没用,顶多就是吸引来一群骗子而已。   可要是想自己做项目,钱的价值就很好的突显了出来。   慕清决定弄一个自己的实验室,问了那边的投资人,那边说没有问题,她手里的别墅都不用卖,光是目前的流动资金,已经能够充足的覆盖实验室所需要的前期资金了。   然后就是聘请专业人员帮她搞定一切。   建公司,买地,搞建设,进设备,只要钱够,麻烦事都可以丢出去,自己只需要专心搞研究就行。   有钱就是这么任性。   慕之云大概知道她妈很有钱——毕竟上辈子,就是因为妈妈在海外留下的巨额财富才招惹来一群豺狼——但也不知道,竟然这么有钱。   她还以为妈妈就是一个普普通通在海外有资产的有钱人而已,听说妈妈竟然准备自己建公司搞实验室,虽然不知道到底要花多少钱,也总感觉这肯定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所以慕之云就把俞瀚宇的名片给了妈妈,毕竟人家可是答应自己,能给个很大的折扣的。   搞公司那种一听就很麻烦的事情,能省一点就省一点。   慕之云小算盘打得飞起,浑然不知道,俞瀚宇已经被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大客户给狠狠吓住了。   一开口就要买上千万的设备,还是个私人实验室——这都是哪里冒出来的奇葩?   等他好容易弄明白,实验室的主人竟然是那个小大师亲妈的时候……   俞瀚宇只想直接跪下来:对不起,是他眼瞎了,竟然不知道小大师还有这么强大的背景!   随随便便就砸上千万出来的富豪,跟所谓有上千万资产的有钱人——比如他自己,可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08 23:25:37~2022-06-09 20:02: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9921176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姝寒 10瓶;风玲 5瓶;37131664、千斤小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升级   有些东西钱怎么都买不来, 但也有时候,金钱简直无所不能。   短短几个月时间,慕清私人投资的实验室就宣告落成, 无声无息开始招聘。   就连各大跨国药企在华的研究机构都感受到了巨大的挖角威胁——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暴发户,什么成果都没有呢, 就开始挥舞着钞票抢人,而且, 还真被他们抢走了不少正当打的中青年研究员。   因为这个该死的搅局者, 国内生物研究领域的年薪都无形中往上拔高了一截——也算是这家叫云霄生物的新公司, 对广大贫穷研究者们最大的帮助了。   慕清的态度是:反正有钱,使劲造就是。   慕之云对这一群忽然冒出来的叔叔阿姨,却多少有些紧张。   尤其是,当其他人知道这个小姑娘就是新老板的女儿以后, 就算是最不会来事的书呆子, 都会努力展现友善的笑容——毕竟新老板给得实在是太多了, 谁又不想努力保住这份好工作呢。   然后, 短短半天时间, 慕之云就被陌生人摸了五次脑袋, 问了十次名字,探讨了二十次关于初中的学习问题,甚至还有人主动提出帮她补习功课的。   “谢谢, 不用了,我读书还算轻松。”慕之云再一次麻木的拒绝了某个秃头中年人结结巴巴的巴结,拎起书包, 躲进了妈妈的办公室。   慕清笑:“我早说了, 外头乱哄哄一团, 你又不喜欢这种热闹, 还不如不要过来。”   “我想看看妈妈的新单位嘛,”慕之云拉着妈妈的胳膊撒娇,又试探着问,“妈妈,对这个研究,你已经有什么头绪了吗?”   虽然觉得女儿不大懂,慕清还是认认真真的回答:“先从DNA这一块入手吧,毕竟是我熟悉的领域。”   她虽然不差钱,也不是完全胡撒钱,要不是之前已经有了研究方向,也不可能贸然就从生物研究所辞职,搞了这么一个大动作。   “我是想结合DNA检测技术,先提高对恶性肿瘤细胞的诊断能力,毕竟很多癌症都是因为发现得太晚才导致高死亡率的。”慕清很理性的分析自己的优势所在。   慕之云点点头。   “那治疗癌症的药呢?”她继续问。   “可能会做一点附带的研究吧,主要针对目前已经成熟的常用药,”慕清回答得很保守,“药物研究不是我的长项,尤其是新药,光是有效化合物的筛选,就是一项非常复杂的工作。”   哪怕对市值几百上千亿的跨国药企来说,发明新药依然是一项投入非常高,风险也非常大的决策,尤其是近年来,随着国际上新药审批流程日渐规范严格,再加上绝大多数简单的有效化合物都已经被开发了,药企只能把目光转移到更复杂的新化合物筛选上:找出可能有效的新化合物,临床前充分的药理研究,动物实验,多期临床试验,无论哪个阶段,需要的资金都不是一个小数字,尤其到了后期大规模的临床试验阶段,随随便便几个亿花出去,简直就是毛毛雨一样。   偏偏任何一款新药,不论在哪个阶段发现问题,就只能推到重来,越坚持到后期的花钱越多,也难怪光是这几年,就有不止一家跨国大药企因为连续几次新药研发失败,市值直接缩水30%以上,甚至黯然贱卖资产自救。   “那如果有一种已经确定疗效的化合物,想反推出来容不容易?”慕之云又问。   慕清好笑的看了一眼天真的女儿:“要是真有这么一种好东西,哪还能轮到我呢,早就被研究个透了。”   “那可不一定。”慕之云低声嘟囔着,不过到底没有直接说出来,说自己手上就有这么一种类似的玩意。   她也不是不信任自己的妈妈,只是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告诉妈妈她女儿其实活了两辈子,上辈子因为她留下的钱死得很惨,重生的时候还带着一个系统,系统能兑换小药丸,包治百病?   反正慕之云是一句都说不出来,也不愿意说。   总觉得这个秘密说出来以后,母女间的关系,就会完全不一样了。   她现在只想做个被妈妈宠的小女孩儿,而不是死过一次的女鬼。   不过,小药丸的事情,还是可以稍微提一提的。   慕之云眨眨眼睛:“妈妈,你还记得之前我给你吃的那个药丸吗?就是很香的那个。”   “记得,怎么了?”慕清问。   “我觉得那就是个挺好的研究对象,要不你帮我化验一下那里头究竟是个什么成分?要不然当初就这么给你还有外公外婆吃了,我总有些担心,会不会反而有反效果。”   慕清笑起来,点了点女儿的鼻子:“你现在才想起来担心啊,没事,估计就是蜜水和的面粉丸子,吃不坏人的。”   “你就测一测嘛,也让我安心。”慕之云继续撒娇。   慕清终究耐不住女儿的央求,无奈同意了。   慕清又问女儿,这药丸是从哪里得来的。   “是以前村上一个路过的癞头老和尚给的,”慕之云随口胡诌,“那人挺会治病的,有一次我帮了他一回,他就给了我一小瓶这个药,说是吃了对身体好。”   慕清点点头,也没太在意一个游方和尚的所谓神药,不过是看在女儿担心的份上,答应帮她测一下其中的成分。   慕之云便把其中一丸交给母亲,然后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的等着结果出来。   慕清却并没有把这一颗放在瓷瓶里的小药丸当一回事,先是随手放在桌上,等工作了一阵又回来,才想起答应女儿的事。   “怎么全忙忘了,”她懊恼的拍了一下脑袋,又拿起小药瓶,去了化验室。   如今实验室人还没有招满,化验室也是空空荡荡的,慕清就干脆拿出实验记录,打开机器,准备自己先练练手——反正十有八九也是面粉香精做出来的,总不可能还有什么化验不出来的东西吧。   慕清从瓷瓶里倒出小孩指甲盖大小的小药丸,小心翼翼的刮了一点,分别放进几根不同的试管里,开始做一些最简单的测定。   可是做着做着,她的神情就渐渐严肃起来。   这颗小药丸,还真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简单。   淀粉未检出,糖分未检出,多种常见的化学成分也未检出,还真是邪门了!   慕清并不是专业搞化学的研究员,她实验室里的机器,也确实不是为了搞化学分析而准备的,但是一些基本的检测试验还是能做的,可问题是,一通忙碌下来,她只得到了一连串的“未知”结论。   这一下就激起慕清的挑战欲了。   她又翻到一页空白的实验记录,干脆从最基本的项目开始做:   初步确定为高纯度化合物,该物质极易融于水,不易燃烧,对酸碱没有特殊反应,元素分析无结果,红外光谱对照图谱检索没有结果……   依然还是一连串的没有结果。   慕清这回是真有些懵逼了。   本着生物学的研究本能,她又顺手拿出培养皿,再刮削了一点样本,分在几个培养皿中,观察这种物质对细胞的修复作用。   然后,叫她差得惊掉下巴的一幕出现了。   这些,这些不明物质,竟然能修复受损细胞!?   是她的眼睛花了,还是仪器出问题了?!   慕清恍惚了好久,才用力摇摇头,然后小心翼翼的把削过几次的药丸收起来,再把那几个培养皿放进生化培养箱,最后才锁上了这间实验室的门,快步回去了。   回家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问女儿,这种药丸还有几颗,一点还好好收起来,千万不能遗失了。   慕之云一看妈妈的模样,就知道她意识到这种药丸的价值所在了。   慕之云还故作无知无觉的模样,回答:“我手里还有一颗,怎么了妈妈,你检测的结果怎么样?”   慕清的神色非常严肃:“这种药丸很不同寻常,你先好好收起来,千万不能随便让别人知道了。”   一种能快速修复细胞损伤的未知化合物究竟是什么概念?没有做进一步研究,慕清也说不出太多。   她只知道,女儿无意中给她的这样东西,或许会非常,非常的重要。   知道妈妈终于重视起了这种药丸,而且开始紧锣密鼓的研究,慕之云终于可以……安安心心的躺着了。   她现在只是一个小朋友,好好被妈妈还有外公外婆宠着就好,改变世界,那是大人的事情。   至少她现在,是不太愿意多想那些过于麻烦的事情的。   然后,慕之云的能力面板,终于彻底满点了。   加完最后一个单项,慕之云面前,就是一连串变灰的20。   她挥动了一下胳膊,觉得好像并没有太大的变化——既没有突然变身的冲动,也不觉得能直接飞到天上去。   还是一个普通人,除了稍微聪明一点,强壮一点以外,什么都没有变化。   然后,慕之云就眼看着能力面板自动关闭,她的眼前随即浮现一行字:   【恭喜宿主基本能力值及格,能力面板关闭,学科系统正式开启,基本任务面板关闭,科技任务系统开启,请宿主好好探索哟~】   最后,这个小气的系统竟然还卖了一个萌。   慕之云一脸懵逼的看着系统界面天翻地覆的大变化,然后,更叫她感觉惊恐的事情发生了:   【警告!警告!宿主尚未完成剩余支线任务,升级失败,系统进入强制升级模式,请宿主做好准备。】   这一行字从慕之云的眼前一晃而过,然后,她就眼看着那个支线任务的面板开始疯狂闪动起来,一行行字飞快刷屏,数值也翻着翻的在往前跳动。   就算以慕之云现在的身体素质,也只能简单的捕捉到几行模糊的字:   【检测到二氧化硅复合物三种,符合系统要求,收入系统资料库。】   【检测到植物纤维复合物五种,符合系统要求,收入系统资料库。】   【检测到……】   十分钟以后,第三个支线任务,还是看起来最难的那个,就被系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的强制完成了,顺便又塞给她三颗强身健体丸一次抽奖,并且很傲娇的宣布,因为是系统强制完成,所以没有任何额外奖励,然后,就一声不吭的开始继续升级。   慕之云:???   这是什么状况?   外星人是不是准备打过来了?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系统已经变成了彻底的灰色,只有倒数的时间提示,距离系统升级,还剩23小时59分钟45秒……   慕之云觉得,这个系统对于升级,绝对有某种狂热!   然而她,其实一点都不想升级!   一想到那个免费的题库从此以后就消失了,慕之云甚至还有几分悲从心里,恋恋不舍。   可能就像闫新月感慨的那样,她被王老虎带坏,也变成一个地地道道的刷题小变态了。   慕之云遗憾的摇摇头,但是系统这么任性她也没办法,只能翻出王老虎给的题,稍微解解馋了。   一天以后,再次打开面板,发现一切果然大变了模样。   能力面板已经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终于能被点亮的学科面板,之前的系统任务也全部消失,只剩下一个空空荡荡的任务面板。   还有兑换界面,之前只有简简单单四种可以兑换的选择,但是升级之后——只剩下三种:强身健体丸,抽奖还有垃圾大礼包。   那个科技碎片,就这么不明所以的不见踪影了。   至于之前系统提示的星球文明发展路线……很抱歉,一点影子都没有。   慕之云不明所以,随手又把升级前得到的那次抽奖给用了。   【获得科技碎片1,恭喜碎片收集完成,请宿主在仓库合成碎片,获得新的科技任务。】   感情系统的黑科技还不是直接给的,还需要做任务。   她又看向任务面板。   【科技任务——文明基石①   任务说明:对数理的深入研究是一个文明发展的基石,宿主只有证明自己在这方面的实力,才能承担起文明传承者的重任。   任务要求:完成系统随机抽取的一百套题,注意,宿主必须保证准确率100%,才能进入下一套题。   奖励:抽奖一次,兑换值1000,学科点数1000。】   终于又可以开始刷题了!这简直是今天最大的好消息!   刷题狂人看见新任务,不由眼睛一亮,连那个终于得到启用的学科界面都顾不上管,而是兴致勃勃投入了新的刷题大业上。   直到刷完整整一套题,成功提交以后,慕之云才心满意足的又去研究那个新界面。   这个学科界面其实很早之前就开启了,只是一直不能加点,所以慕之云手上已经存了大量的学科点数,就是不知道应该怎么用。   她试探性的点了点最下方的数学,然后很遗憾的发现,这个界面依然还是纹丝不动。   看起来,还有什么隐藏的前置条件需要完成才行。   作者有话说:   事情还是没搞完,不过明天应该能恢复日更三章了,爱你们~   感谢在2022-06-09 20:02:24~2022-06-09 22:59: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7131664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恩怨   慕之云对什么文明传承者没兴趣, 甚至觉得这个名字多少透着一股中二气,不过,她对刷题还是很有兴趣的。   一道接着一道难题, 解不出来魂牵梦绕,做起来成就感满满, 让人心情十分愉快。   相比起做题来,上学……依然是一件非常无聊的事情。   慕之云还是没办法真正喜欢上学校——人太多, 太吵, 太无聊, 题目也实在太简单了。   当然,班上不喜欢她的人也挺多的。   慕之云成绩好,但是不合群,除了有数几个朋友, 更多时候还是独来独往, 而且还喜欢逃课。   在有些看不惯的人眼里, 这就是假清高, 装模作样, 还善用特权。   毕竟, 就算你成绩好又怎么了,就可以想逃课就逃课了?那学校的规矩,不就成为了一纸空谈?   别说同学, 就连不少老师也看不惯她的做派,要不是有王老虎护着,校长也指望着她参加高中联赛给学校争荣誉, 说不定慕之云早就被处分了。   当然, 班上喜欢她的人也不是没有, 觉得这个女生又酷又厉害, 特立独行老师还拿她没办法,看起来挺叫人羡慕的。   甚至有人开始模仿她逃课的举动——然后就被王老虎毫不犹豫的重拳打压下去。   但是,这些喜欢或者不喜欢,和慕之云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压根不在乎这些。   她就是一个根深蒂固的社恐,喜欢做题,喜欢有数几个亲人,或者稍微外扩到几个熟悉的人身上,仅此而已。   其他东西都和她没什么关系。   但是很显然,慕清并不这么觉得。   这是第二个学期的期中考试,慕之云依然拿了一连串满分回去,然后,就是一学期一次的家长会了。   上一回,因为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慕清遗憾错过了女儿初中第一次家长会,这一次肯定就不能再错过了。   但是才到女儿班上不久,慕清就敏锐察觉到云云在班上,并不是一个太受欢迎的孩子。   对一个门门满分的优秀学生来说,很显然这并不是一件寻常事。   就连班主任对云云也是批评居多,说她不合群,也不太遵守校纪校规,集体意识很淡漠。   放在一个初中生身上,这算是相当严厉的批评了。   慕清当然不觉得自己的孩子有问题,但也没急着反驳班主任的话,只是认认真真听了,又开始观察其他家长的态度。   果然,云云在学校里,似乎是被一些同学隐约排斥了。   回去以后,慕清就认认真真和女儿谈了一回。   “可能是吧,”慕之云其实一点也不在意,“除了闫新月和周敏,我跟其他人也没什么聊的,至于班主任那边,大概是因为我不愿意参加班上的运动会——那种比赛太无聊了,我觉得浪费时间。”   她每天刷题都刷不赢了,才没有兴趣参加那些无聊的活动,或者浪费生命的寒暄。   慕清无奈的苦笑起来。   慕之云自己没觉得什么,但是在做妈的看起来,云云这种孤僻的性子,还是不太好。   每个孩子都有自己的个性,她倒也不是一定要云云做出什么改变,只不过,还是希望她能稍微放松一点,能够接触到更多有趣的人和事。   “对了,你马上就要生日了,这一回,我们请你的同学也来参加吧。”慕清突然兴奋的对女儿说。   慕之云的第一反应是皱眉。   “像上次那样,就跟你还有外公外婆简单吃一餐饭,不是挺好的。”慕之云对于热热闹闹的环境,本能就有些抗拒。   “过年的时候我忙着公司的事,也没功夫带你好好去玩一玩,这回正好趁这个机会,把你的同学请过来,妈妈也想认识认识大家,”慕清看起来倒更像那个兴奋的期待着过生日的小女孩子,“也不用都请过来,就请你喜欢的,或者自己想来的也行,大家开开心心聚一回,多有趣啊。”   慕之云虽然没听出哪里有趣了,但是因为妈妈希望,也就可有可无的答应了。   她本来想着就跟闫新月和周敏说一声就是,她们过生日时候也请了自己,这次正好还回去。   没想到,慕清却郑重其事还专门准备了请帖,请帖是烫金的,一打开,里面贴着丝带和精致的绒花,看起来异常郑重。   就连生日举办的地点也是一个慕之云很陌生的地方:离她们家不算远,但是听说那边都是洋房别墅,一般人也很少过去。   “这……”慕之云奇怪的抬头看妈妈。   慕清笑着说:“妈妈的公司最近不是要出成果了嘛,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招待一下公司的同事和以前的老同学,也让我有机会炫耀一下家里还有一个这么聪明又漂亮的女儿。”   慕之云:……你开心就好。   到了学校,慕之云就跟闫新月还有周敏说起这件事。   “在锦绣路那边?”周敏眼睛一亮,“是不是就是那些可以对外出租的老公馆?之前阳淼淼就在那边办过一次生日会,得意了好久。”   锦绣路那边有不少老洋房,这些年也慢慢整理出来开门营业,有做艺术馆的,也有做酒吧咖啡厅的,还有些也能租赁来办宴会,就是花费不菲,一般人家可舍不得这个钱。   阳淼淼是她们班一个家里条件很好的女生,对慕之云也有些不明所以的恶意,前一阵子她办生日宴,因为不喜欢慕之云,连带着把闫新月和周敏也一起排挤在外,她们两个虽然也没多稀罕去,但到底有些不舒服。   “我也不大清楚,是我妈要我拿过来的,”她给两人看了一眼书包里沉甸甸的请帖,苦笑,“我妈说那地方很大,要我随便叫人,但我估计还是把这些原样拿回去算了。”   “那多浪费啊,”看到这么多请帖,闫新月也一愣,“要是凑不满人,会不会退钱啊?”   “应该不会吧,”慕之云摇摇头,“我妈说顺带还要请一些她公司的朋友来,听起来搞得很大的样子。”   闫新月眼睛一转:“要不我帮你多叫几个人镇场子,班上其实还有挺多人愿意参加你的生日会,放心,保管不喊那些容易添堵的家伙。”   比如阳淼淼那个臭屁精。   慕之云无所谓的耸耸肩:“随便,反正你们记得来就成了。”   其他人来不来她也不在意,不过要是请的人多了,能叫妈妈放心,好像也还不错。   ————   “听说慕之云准备办生日宴,也在锦绣街那边。”下了课,有人在阳淼淼耳朵边上说。   阳淼淼露出了不屑一顾的神情:“那边便宜的小店也有不少,有什么大不了的。”   听说慕之云父母离异,她跟着在研究所上班的妈妈,阳淼淼就知道,慕之云家肯定没多少钱。   这时候的研究所职工,据说还比不上卖茶叶蛋的收入高呢。   阳淼淼家是做生意的,从她有记忆起,家里的条件就已经很好了,在小学的时候,她就是班上成绩最好,最漂亮,还最能歌善舞的那个,谁想到进了初中,偏偏碰上慕之云这么一个不按理出牌的,所以阳淼淼看她不顺眼已经很久了。   要说对方单纯就是成绩好又漂亮的女生,阳淼淼肯定会很乐意和她成为朋友,问题是,慕之云逃课不上学,还轻轻松松进集训队,拿年纪第一,相比之下,自己竭尽全力才保持住一副轻松的姿态,所以,阳淼淼就忍不住阴暗起来。   这种把自己的天赋随意挥霍的家伙,真是太叫人讨厌了!   而自己家的条件,比那种工薪家庭要好得多,也是阳淼淼对慕之云少少的心里优势之一了。   “我那时候可是在洋房里办的生日宴,她比得了嘛!”阳淼淼不屑的说。   那次还是她拿到了区里的舞蹈比赛金奖,又哀求了好久,父母才勉强答应下来的。   效果也真是不错,自从那次办了生日宴,阳淼淼觉得自己在班上说话的气势都足些,还好好的膈应了一把慕之云闫新月那帮子人,值了。   阳淼淼得意的看了那边一眼,想。   “可是……”阳淼淼一个朋友说,“慕之云生日宴的地址我看了一眼,好像就是在你那个场子的隔壁。”   “隔壁不是一个咖啡厅吗?”阳淼淼想了想,“我记得那次还在那边买了慕斯,味道挺一般的,材料一点都不正宗。”   “不是,”她朋友的声音低下去,“是另一边。”   阳淼淼一愣,脸色一下子黑下去:“这不可能!他们家怎么租得起那里!”   锦绣路上对外出租的公馆有便宜的也有贵的,但是最有名的,还是一处前后都带着花园的四层洋房,据说以前还是历史书上的名人住过的地方,无论档次格调,都相当高。   当然,价格也很高。   阳淼淼的父母当然不可能为了满足女儿的虚荣就租那种地方,但是能挨着那套房子办场生日,也够她吹嘘好久了。   “要不……我帮你去看看?我之前跟周敏的关系还行,她答应只要……就愿意带我也去见识见识,我觉得不是不想跟你好了,就是想帮你去打探打探……”   那可是大名鼎鼎很少对外人开放的私人公馆啊!别说自己了,她觉得要不是阳淼淼自己拉不下脸,其实也是很想去见识见识的。   当然,这话她绝不敢当着阳淼淼的面说。   不过,比起阳淼淼,慕之云也大气得多,至少,她就没有像当初阳淼淼那样,随便迁怒别人的朋友……   ————   慕之云十四岁的生日宴,慕清本来就是准备花大力气来办的。   女儿好容易找回来,慕清只想给女儿最好的一切,把她宠成一个骄傲的小公主才好。   再说了,云云在她心里,本来就比童话里的小公主还要好。   不说孩子本身聪明又乖巧,就连对自己的事业,孩子给的助益也不小。   慕清底下的实验室最近正在全力研究那种奇特的棕黑色药丸,虽然没有完全复原出药物成分,但是已经取得了不小的进展。   新药的研发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不过某些研究过程中的副产品,倒是已经可以开发上市,甚至反哺研究了。   其中一个,就是医疗美容类产品。   起因还是那种对受损细胞修复有非常卓越功效的原液。   慕清的实验室还无法把药丸的成分复原出来,只知道是一种结构十分复杂的化合物,但是根据成分结构,她们还是找到了另一种类似的物质,虽然药效不如原版的十分之一,但是在细胞修护上的效果,已经超出了市面上绝大多数药物。   有一次实验结束,看到还剩了一点原液,一个研究员突发奇想,跟实验室主任申请,在自己的手背上滴了几滴,也主动做一回小白鼠。   这个研究员手背上有一道很大的伤疤,是他小时候点鞭炮,结果不小心被火药溅到手上留下的伤口,虽然过去这么多年,还是能看见一层层白色的疤痕组织。   把原液滴在伤口上的时候,他其实也没有想太多,就是觉得这种对细胞有一定修复能力的原液,说不定对自己的老伤也有点用——反正已经确定这种原液没有毒性也没有腐蚀性,借着实验室的材料涂涂疤,他也不吃亏。   原液是一种半透明的淡褐色液体,带着一点清香,略微有点粘稠,而且成本很高——当初为了合成这种新型的化合物,可废了不少劲,光是各种稀奇古怪的设备,实验室就又新添置了一大堆。   把原液滴在自己手上的时候,这个研究员还有点心虚,虽然知道这种化合物应该没有危害,但是这种新玩意……谁知道会对人体产生什么影响呢。   然后第二天早上,他整个人就彻底木了。   那片熟悉的疤痕至少淡了一半,不仔细看,几乎就要看不见了。   这个研究员连滚带爬的跑回实验室报喜,然后,连带着实验室主任,都被慕清狠狠的骂了一遍。   人体实验可不是小事,哪能这么随随便便试的,要是出现严重的不良反应怎么办?   虽然把这两个人狗血淋头骂了一通,不过,相关的研究,肯定还是要开展的。   然后,慕清她们就以这种化合物为基础,研究出了一系列化妆品原料出来,因为控制了原液的含量,所以效果相对温和,但即便如此,表现也远超一般的功效类原料。   今天借着女儿生日的机会,慕清准备正式向合作商介绍这种产品,并且寻求和知名护肤品牌的合作——她本身还是喜欢搞研究,所以更倾向于授权合作。   “慕清!好久不见了,你还是这么年轻漂亮。”正好这时候,一对夫妻带着一个小男孩,很热情的和慕清打招呼。   这两人都是慕清在国外的同学,去年刚回国,如今经营着一家生物公司,主要做的就是护肤品原料的代理。   “这是我们的独生子,蒋鑫昶,来,快喊阿姨好,哦哟,这就是你女儿?长得跟你一样漂亮。”夫妇俩轻轻推了推自己的儿子,那是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个头很高,眉清目秀的,一看就是很讨小女孩喜欢的长相。   男孩乖乖的喊了一声阿姨,又叫了一声妹妹,然后好奇的盯着慕之云看。   “蒋离段魏颖!真的好久不见了,你们也是一点都没变,”慕清笑,又介绍自己的女儿,“这是我女儿云云,慕之云。”   慕之云从一看见这三个人,神情就阴沉下去。   可是听到妈妈和他们的寒暄,她脸上的笑又重新端了上来。   就是怎么看怎么假。   “叔叔阿姨好,”她也乖乖巧巧的说,又看向那个男孩子,脸上的笑更假了,“哥哥你好。”   蒋鑫昶斯斯文文的笑,递上来一个礼物盒子:“听说今天是你的生日,祝云云妹妹生日快乐。”   慕之云含笑接过,说了一声谢。   可是等那家人转身走了,她的指甲,才死死的扣进了纸盒子里。   真没想到,会这么早就遇见这一家人。   上辈子那些刻骨的憎恨,仇怨,就像是滔天巨浪一样泛上来,差点没顶。   要说上辈子自己最恨的人,甚至连何家村那帮畜生都要排在后头,慕之云最最憎恶的,还是姓蒋的这家人,以及那个现在还在国外的小姨。   何家村的人是未开化的野兽,本来顶着的就不是人皮,可是这一家子人,看起来文质彬彬,其实骨子里就是一群贪婪的魔鬼。   他们甜言蜜语哄自己上套,让蒋鑫昶把她娶进门,然后,硬生生逼着自己签了财产转让的协议,最后,在一间密不透风的小屋子里,活活把她关到死——慕之云永远都无法忘记,自己上辈子临死前最后一个念头:   就算下地狱,也要把这一家子人都活活拖下去,一起烧死。   她没想到,自己还没有开始行动呢,这一家三口就主动送到了自己的面前。   慕之云心里隐藏的那只嗜血的野兽,忽然一下睁开了眼睛,凝视了这三人一眼。   她早就知道,自己不是一个正常的孩子。   经历过上辈子那一系列事情,要是还能保持正常,那才是奇了怪了。   要不是有妈妈,外公外婆,还有之前遇见过的包家人,或者闫新月周敏,也勉强能算。   要是没有这些人,就算拖着这个世界毁灭,慕之云其实也是不太在意的。   反正,她早就尝过了死亡的味道,觉得根本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   “云云,你怎么了?”耳边,是妈妈温柔的询问声。   慕之云再次抬起头,露出乖巧的微笑:“没什么,我就是有点想做题了。”   也只有在妈妈边上的时候,她觉得自己才稍微像一个人,也能体会到为人的情感。   慕之云重新努力的把杀意压回心里,然后,又变成那个乖巧的,热爱学习的小孩。   现在,还没到时候呢。   再让那帮家伙,稍微滋润两年好了——慕之云想。   她觉得自己是一个很公平的人,绝对不会为了还没有发生的事情,就随便惩罚今生的某些人。   但要是罪恶已经发生——就算跟自己无关,她好像也不太介意替天行道,顺便帮上辈子的自己讨回公道。   而那一天,很快就要到了——慕之云美滋滋的想——到时候,不管她怎么报复那一家人,好像也更心安理得了。   她微笑的等待着那一天,就像是等待着一场盛宴。   慕清并不知道女儿的心思,只拍拍她的头:“你两个好朋友都已经来了吧?要是不想再在这里站了,先进去跟你的朋友玩就是,今天是你的生日,只管放开了玩。”   “好,”慕之云乖乖点头,“谢谢妈妈,我找闫新月她们去了。”   然后就状似开开心心的走了进去。   小洋楼里,宽敞的会客大厅布置得十分梦幻:彩色造型气球,粉色缎带,还有各种青少年最喜欢的洋快餐和小点心,果饮,精致的小蛋糕还有糖果,总而言之,是一个童话一样的宴会。   但是,还是很无聊。   慕之云微笑着一路走过去,偶尔和人随便打一个招呼,寒暄几句——就像一个大人一样。   只是看起来像个大人而已,骨子里,她还是那个任性的小孩,内心里对这一切充满了厌烦和紧张。   “慕之云!”忽然,一个活力四射的声音喊住了她,“你的生日会办得真是太漂亮了,还有这么多大人,都是给你庆祝生日的啊?”   闫新月还是大大咧咧的模样,但是说到最后一句,忍不住压低了声音。   慕之云终于露出了一个正常的笑:“都是我妈妈的生意伙伴,跟我其实没什么关系的。”   “你妈妈原来是个大老板!”闫新月还是咋咋呼呼的样子,既没有因为朋友家里突然变得很有钱,而改变态度,也没有故意做出一副不屑的模样,就连羡慕都是敞亮的,“真好啊,要是我爸妈能这么有钱,我才懒得读书,每天看小说去了。”   慕之云的笑意加深。   真好啊,她想,这才是正常十几岁女孩子的模样,大大方方无忧无虑,是自己永远都不可能有的样子。   “嗯,其实要不是王老虎追着,我也有这个打算。”她一本正经的说。   “你是回家做题吧,还不如上课有意思呢,”周敏翻了一个白眼,毫不犹豫的戳穿了这个朋友的虚伪面具,“今天不说那些扫兴的事,我们去试试那边的饮料吧,五颜六色好多我没喝过的呢!”   慕之云点点头,正想往那边走,忽然被一个男孩子拦住了去路。   “你好云云妹妹,”那个男孩子露出殷勤的笑,“听说你今年上初一?我虽然只比你大一岁,但是因为上学早,今年已经上初三了,如果你课业上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我,对了,你家里有电脑吗?会不会用即时聊天软件?这是我的OICQ号,这个在国外很流行,下次我可以教你一起玩。”   慕之云脸上的假笑再次端了上来,正准备说话,闫新月直接说:“慕之云才不需要补习呢,给你补习还差不多,但是她也没空,你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然后,闫新月就直接拉着慕之云走了。   一边走,她还一边在慕之云耳朵边上嘀嘀咕咕:“这家伙恶心死了,刚才还在那边吹嘘自己上的是名校,咱们附中比不上呢,十几岁就油油腻腻的,比我叔还不如,这种人,咱们离得越远越好。”   慕之云忍不住笑起来,又夸闫新月:“你看人看得可真透。”   “那是,”闫新月扬眉,“至少比周敏强多了,她刚才还夸那个男的张得帅呢,只有我,一眼就看出他的本质了。”   “真是可惜了那张脸。”周敏也遗憾的叹口气。   慕之云又忍不住笑。   要是上辈子,她也认识了这两个人,或许就没有那么容易被骗了——慕之云想。   这时候,回到父母身边的蒋鑫昶,很遗憾的耸耸肩,表示并没有和那个女孩子建立友好的关系。   “你以前不是最会哄小女孩子的嘛,”他妈嫌弃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比起外头那些小丫头,这个慕之云家里可是有钱得很,你看今天的排场就知道了,她妈在海外还有一大笔钱,你要是把她哄到手,咱们家的公司都能顺利度过难关了。”   “就算哄到手,现在他们在这么点大也结不了婚,”他爸倒是冷静一点,“不过你还是要多多讨好那小姑娘,只要她妈随便松松手,公司说不定就被救活了。”   “慕清这次做出来的东西,效果真的这么好?”段魏颖好奇的问丈夫,“怎么你这么重视的?真的不是为了点旧情,想赞助她的实验室?”   “要不然我来干嘛?”蒋离嗤笑妻子的无知,然后声音一下子压低,“我跟你说,慕清这个傻大姐还想托我把样品和实验数据转介绍给国外的大厂呢,可我一看就知道这玩意的价值,你放心,这次这个代理我一定要拿下,到时候,咱们家就能躺着吃香喝辣了。”   他浑然不知,这番话已经被始终关注着这边,耳朵异常灵敏的慕之云,全都听了过去。   这家伙竟然还打着这种鬼主意?   慕之云眼睛微微一转,马上就想出了主意。   俞瀚宇正站在窗边,端着杯子,跟一个朋友寒暄。   慕清的公司如今可是他的大主顾,再加上他本来就跟小丫头挺熟的,于情于理都要来的。   一看见慕之云向自己走过来,这人故意露出夸张的笑,微微弯了一下腰:“小寿星来了,祝你越来越漂亮啊!”   礼物在门口就已经给了,不过俞瀚宇本来就是最会哄小孩的人,当即又从口袋里变出一份小礼物递过去:“祝我们的小朋友天天开心,越长越好看。”   慕之云一笑,接过礼物说了声谢谢,又看了一眼俞瀚宇的朋友,问:“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俞瀚宇一愣,跟朋友说了声等下再聊,就跟着这小丫头走到一个僻静的角落。   “什么事情这么慎重的?”俞瀚宇跟慕之云打了一段时间的交道,知道这小丫头看着年纪不太,其实也不太好把她当成小孩子对待,甚至于有时候,她的心态比一般的成年人还要成熟——比如自己。   “有个发财的机会,你敢不感兴趣?”慕之云低声问他。   “发财?你准备出山接单子了?”这是俞瀚宇的第一反应。   现如今,慕之云亲手做的物件,早就在某些小圈子里炒上了天,偏偏她总是各种推脱,就是不肯再接新的单子,只说自己没空。   开玩笑,要不是俞瀚宇自己没这个本事,早就恨不得撸起袖子自己上了。   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钱啊!就算他是一个二世祖,也爱钱爱得不得了!   “比那个多多了,”慕之云摇摇头,“我妈最近开发了一种原液,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   “听说过,但是效果很一般啊,数据看起来不太好,顶多就炒炒概念而已,还需要大笔的广告费。”俞瀚宇说。   到底是大金主刚推出的产品,他之前也仔细研究过,毕竟都说女人和孩子的钱是最好赚的,而如果是一款新的功效性产品被推出市场,而且获得了认可,就跟开动了一台印钞机也差不多。   只可惜,从流传出来的资料来看,这款原料的效果比较玄学——也就是说,可有可无,好像有用,又好像没用。   生造一个概念,再加上漂亮的包装和宣传当然也能获得消费者的认可,问题是,那就需要巨额的营销费用投入,国外或许还有盈利的空间,但是九十年代末,在连基本护肤概念都还没有成型的国内,炒这种价格不菲的功效类原料概念就有点得不偿失了。   还不如做几款基础产品,然后努力打广告铺市场来得有效果呢。   “那个实在差点意思,”俞瀚宇实话实说,“实验数据不行,成本还高,我觉得实在急了点。”   慕之云暗自冷笑,又问:“你是从姓蒋的手里拿到的资料?”   “蒋离?”俞瀚宇点点头,“这人去年才回国,就是做的护肤品原料代理的生意,听说他和你妈也很熟,所以才帮你妈递了一圈资料出去,只可惜效果不行,应该没几个感兴趣的人。”   “因为被他监守自盗,篡改数据了。”慕之云的声音更冷了。   很显然,妈妈做实验是一把好手,看人却还不如闫新月呢——当然,她也不如。   “篡改资料?什么意思?”俞瀚宇一愣。   “蒋离把真正的资料自己藏起来的,对外发的都是假的——因为他自己想抢这个原料的代理权。”   要不是慕之云知道这家人的本性,说不定还真能叫他得逞,用很低的价格把妈妈手里的代理权骗走。   光是想一想,就觉得拳头都硬了!   俞瀚宇也有点傻:“所以,这款原料的表现很好?既然他想做,和你妈又是老同学,那怎么不直接提就是,两家一起发财,总比搞这种小动作要好。”   “因为那是个贪婪的蠢货,”慕之云摇头,而且,也确实抓住了她妈妈的弱点。   慕清是一个天才的研究者,要不然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根据那个药丸,合成出了类似的化合物。   但是也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生活白痴,尤其容易轻信,压根看不出人心中的鬼蜮伎俩——要不然也不至于被柴立强哄骗着结婚,或者单纯的把这么大一桩生意,直接就交给了其实也不是太熟悉的老同学帮着张罗。   就……很叫她这个小孩子感到忧心啊!   慕之云原本一心想着把妈妈推上事业巅峰,然后安安心心躺下当咸鱼——现在看起来,好像也不是那么容易。   慕之云又叹了一口气,然后把主意,打到了这个二世祖身上。   俞瀚宇,二十七岁,俞家第三代长孙,但是因为父亲早丧,自己又不善争抢,所以只拿着父亲留下来的钱开了一家医疗器械公司,但是性格长袖善舞,交游广阔,能力并不差。   最重要的是,慕之云在这家伙身上,竟然看到了难得一见的正直。   对二世祖们来说,这真的是一项非常稀缺的优点了。   只但愿,自己这次没看错人——慕之云自己其实也不太确定,在经历那一堆奇葩以后,她看人的功力有没有稍微上涨一点。   不过就算看错了也没有关系,这一回,她不会再把希望寄托在别人的品德上,而是,牢牢的盯住关键的人,自己牢牢把控住对公司的控制权。   相比之下,俞瀚宇已经是她现在最容易控制的对象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09 22:59:04~2022-06-10 23:07: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9921176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姝寒、PXQ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戳穿   “所以你想要我去竞争那个原材料的代理商?”俞瀚宇挑了挑眉, “但是我本来就不是做这个的,既没有资源也没有渠道,更何况, 那种原料的效果好不好,我也只听你嘴里说说而已。”   慕之云吹得再天花乱坠, 俞瀚宇也不可能随随便便被唬住,毕竟从头开始一个新行业, 而且是一个看起来市场不大, 竞争还很激烈的行业, 怎么看都不太划算。   “我不是要你去竞争,”慕之云笑,“我是想和你合作。”   “作为原料生产商,给你的护肤品牌供货。”她说。   这个提议听起来, 可比抢代理还要离谱。   护肤品行业是一个很古老行业, 从几千年前开始, 人类就已经沉迷于在自己的皮肤上敷贴各种原料, 然后幻想着皮肤能呈现出那些原料的色泽和质感。   与此同时, 它也是一个很玄学的行业, 动人的故事和梦幻般的预期交织在一起,与其说是卖效果,不如说是贩卖梦想。   新药利润够大, 新的护肤品原料可不是,和医药对效果的迫切追求不同,护肤类更多追求的还是稳定和不易敏感, 不少跨国大品牌都是经过几十上百年的培育, 才拥有了一批相对忠实的客户, 而开辟新的生产线, 大多时候也并不是因为出了某种新的效果更好的原料,而只是为了迎合更年轻的消费群体,于是把之前的老配方改头换面一番又重新用而已。   要不怎么说护肤品水深呢,原料的成本只占护肤品价格的很小一部分,真正的大头,还是在广告营销和渠道铺货上。   如果说国外还能玩玩奢牌的概念,利用一些听起来昂贵的添加物,把产品线拉开档次赚差价,九十年代的国内护肤品行业,就完全还是一个没有被充分开发的初级市场。   现如今国内最流行的原料是SOD,学名超氧化物歧化酶,是一种1938年就被发现,1969年被重新关注的活性酶,作为药物,它能够抗炎,预防和治愈脑损伤,治疗器官移植以后的抗免疫反应,甚至抑制癌细胞的再形成和扩散。用在皮肤科,则被证明能治疗烧烫伤,促进伤口愈合,减轻疤痕组织的形成。①   说起来,慕清实验室这次推出的原液,功效上倒是和SOD的功能有重合——只不过效果要强了十倍不止。   但是,国内的护肤品,它卖得便宜啊!广告打得深入人心,配方精简又漂亮,肤感也不差,今年已经做到了国内的销量冠军,把一众国内外的竞争者死死摁在地上摩擦。   俞瀚宇可没兴趣闯入这种竞争激烈,发展前景又不大的行业。   “可是你觉得,国人会一直穷下去,一直用便宜的护肤品,而不会等有了钱以后,主动升级换成看起来更高级的产品?”慕之云问俞瀚宇。   俞瀚宇愣了愣。   当然不会。   他小时候,家里的女人们用的还是三角钱一盒的雪花膏蛤蚧油,后来条件慢慢好了,先是在自家的药店用花蜜,珍珠粉,还有各种药粉调自制的美容蜜,后来还觉得不够,又托人去国外买几百上千美金一瓶的蜜露霜膏,装在各种包装繁复的瓶子罐子里,珍宝一样摆在梳妆台上,往面上涂抹的手法倒是几十年如一日,总带着一种念咒施法般的韵律。   仿佛只要用了这些用钱堆叠起来的小玩意,就真能跟广告里说的那样,永葆青春,光辉无瑕。   就连他那个十几岁的小妹妹也愿意相信这种神话,死磨硬泡跟他妈要了一罐什么什么蜜,每天往自己脸上涂的模样,就跟女巫跳大神似的。   但是俞家发家早,跟一般人家也不一样啊。   俞瀚宇隐隐约约知道,一个市场大不大,看的不是最有钱那一小撮人,而是要看主力消费群体的规模。   “肯定会有升级的时候,但是目前看起来,绝大多数国人的消费观念还没起来,国内的护肤品市场也不大。”俞瀚宇很保守的说。   慕之云笑:“但是给国内品牌留的时间,顶多还剩五年。”   千禧年前夕,经济起飞已经近在眼前,工资标准一涨再涨,房价也随之而迅速上扬,但是某些老观念却依然根深蒂固,一度做得热火朝天的国有品牌,在消费升级的新机会面前,即将被更会玩花活,把消费者心思研究到毫厘的外国品牌打得落花流水——这一天的到来,并不需要太长的时间。   然后就会开始大规模的倒闭贱卖潮,曾经有口皆碑的国货老品牌,转身就变成跨国资本的支线品牌,甚至还有才被收购就直接封存的,这一系列老品牌的销声匿迹,也标志着一个时代的彻底结束。   慕之云也是一个女生,一个爱美的女生,上辈子她住在疗养院的时候,就有一个小护士对这些品牌故事津津乐道,说起越来越难买的老牌子,也是扼腕不已,还给她推荐了不少便宜又好用的产品。   后来,新国货重新崛起,另一个时代即将拉开序幕,可惜她只瞥见零星一角,就早早没了命,也不知道后来会不会发生更多有趣的变化。   “我妈实验室的这种化合物,主要还是作为新的原料药研究开发,不过你也知道,新药审批周期长,要想上市销售至少还需要好几年时间,所以才想先在美容护肤领域试试水。”慕之云说。   不少护肤品原料本来就是药物开发的副产品,比如SOD,还有以后市面上很火的烟酰胺,视黄醇等原料,最开始都是药物,然后才被慢慢开发出美容护肤的功效。   只不过,慕清实验室的操作和一般原料药的发展路线正好相反,这还要多亏了那个主动当小白鼠的研究员——现在人家已经是实验室皮肤修复方向的负责人之一,还捣腾了不少新配方出来,就等着老板卖配方发奖金呢。   俞瀚宇还是摇头:“这也太离谱了,专门为了一种原材料研发一个护肤品品牌?你以为我钱多啊。”   作为半游离在家族之外的富三代,他手上的钱是要精打细算用的,可不能随随便便就乱花出去——他还要留着钱养老呢。   “所以说了,我们合作啊,”慕之云说,“新的护肤品牌,只要不大规模打广告,开销其实没有多大,我现在能拿出一百万左右,完全可以覆盖前期的投入了,你甚至不用出一分钱。”   俞瀚宇下意识觉得哪里不对:“那你直接做就是了,找我干嘛?”   “可是我缺人手和时间啊,”慕之云理所当然的说,“我还在读初中呢,哪有时间经营公司,我可以给你20的股份,你帮我把公司的骨架搭起来,还有申请品牌,建工厂做产品,至于原料和配方,我这边都可以解决,不用你操心。”   就算以后品牌做大,俞瀚宇有其他私心也没关系,毕竟原料还捏在自己的手里,就像是直接捏着这个产品的生命线。   俞瀚宇啧了一声,诧异的看慕之云:“一百万是不少,但几个广告就花没了,可要是不打广告,产品做出来卖不出去,你的钱可就跟丢进水里一样了。”   “不需要大规模广告,我对这种原料很有信心。”慕之云说。   听说不需要自己出钱,只是跑动跑动出出力,俞瀚宇的抗拒之情也没那么重了:“那你想好怎么说服你妈了没?毕竟那个蒋离跟你妈的关系看起来不错,她能轻而易举就改变主意,让咱们做?”   慕之云轻笑:“放心,我妈最讨厌别人骗她了。”   慕清的性格很极端,容易轻信,但是一旦看破了对方的把戏,那也是一点后路都不会留的。   就像对柴立强,说离就离,甚至叫对方净身出户也一点不会手软。   对这两个多年不见的老同学,难道还能有什么特殊待遇?   当然不可能。   这时候,慕清正在和蒋离还有段魏颖聊天。   “国外大厂对新原料确实没什么兴趣,”蒋离言之凿凿的对老同学说,“毕竟他们主要还是跟各家原料大厂合作,外国的标准也多,所以对国内这边的原料挑剔得很厉害,也不太信任咱们的技术,就算这么好的数据递过去,他们也只会觉得是造假。”   慕清也知道国外某些人的做派,点点头。   “国内我也帮你递了一圈资料,不过这些老牌子多半都是不思进取的,只想躺在原来的畅销品上睡大觉,是不愿意冒着风险再做一条新产品出来的,少数有点兴趣的,也觉得这种原料的成本实在太高,国内市场可能暂时还接受不了。”蒋离一句假话掺着九句真话说,看起来十分陈恳。   “不过我是很看好你的,觉得你做出来的这个化合物很有前途,要是你不介意,我是很愿意做代理帮你把原材料卖出去——就是我本钱没有那些跨国大企业足,就算做代理,条件可能开得也不太好,所以之前才没好意思跟你说。”他又状似不好意思的笑。   段魏颖也捂着嘴笑:“我们家老蒋就是一个实诚人,也不会说话,要我说啊,这么好的东西,也没必要把钱去给外人赚,还不如咱们合作开发,你放心,以咱们家老蒋的为人,肯定是不会叫你吃亏的。”   慕清是个只在冬天用凡士林涂脸的,对护肤品这个门道一窍不通,更不知道其中的利润究竟有多高,当下只是随意的点头:“那行老蒋,你也知道我不喜欢操心这些琐事,你既然愿意帮忙,这事情就交给你办。”   蒋离眉开眼笑,心里正琢磨着该签一个十五年,还是二十年的代理协议的时候,慕之云忽然带着俞瀚宇,强势插了进来。   “小寿星来了,”蒋离呵呵一笑,“不过我们现在有点事要谈,我先要你鑫昶哥哥带你去玩一下好不好?”   他现在只想把合同尽快确定下来。   慕之云没理这人。   “妈妈,”慕之云在慕清面前看起来永远都很乖,但是这时候,还是不小心露出了一点锋芒,“我刚才和俞叔叔聊天的时候,听说了一件事情。”   慕清牵着女儿的手:“什么事?”   段魏颖也说:“有什么事你先跟阿姨说,你妈正在谈生意呢,赚了钱,才能给你买更多好吃好玩的呀。”   她一边说,一边想把慕之云拉走,免得耽误了丈夫的大事情。   “妈妈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跟你说,”慕之云毫不客气的把段魏颖的手甩开,“非常重要。”   慕清很认真的看了一眼女儿,对那两夫妻弯着眼睛笑笑:“不好意思,我先告辞一下,等下再谈。”   做生意这种无聊的事情,哪有女儿更重要呢。   两夫妻对视一下,也只能露出无奈的笑:“好的好的,我们也不急。”   等慕清慕之云转身走了,两人才小声抱怨道:“那小丫头真不懂事,到底是在乡下养大的,一点礼貌都没有,还有慕清也是,正事不做,光会惯女儿,看她以后要怎么办。”   另一边,慕之云也毫不犹豫的掀那两夫妻的底。   慕清听得愣住了,又跟一旁的俞瀚宇要了蒋离传出去的资料,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妈妈,那两个一看就是在打你专利的主意,都不是好东西,你可千万不能相信他们。”慕之云说。   慕清点点头。   “还有原液的代理权,我觉得也没必要卖,不说国外,光是国内的市场也不小,咱们完全可以自己做,你要是觉得麻烦,我们可以跟这位俞叔叔合作,他们家是卖药的,做这个也有心得。”慕之云继续说。   慕清问俞瀚宇:“这份资料,可以借给我用用吗?”   俞瀚宇连连点头:“当然可以。”   慕清又摸摸女儿的头:“辛苦你了,没想到我这个做妈的,反而要你替我操心,这次是我疏忽了,你放心,有你通风报信,妈妈肯定不会上了坏人的当。”   虽然对自己的妈妈有信心,但是听了慕清的话,慕之云还是松了一口气。   然后,就是属于妈妈自己的战场了。   慕清脸上的笑依然是淡淡的,仿佛女儿刚才只是跟她说了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抱歉,有点私事耽误了,我们继续谈生意吧。”她笑容款款的说。   蒋离忙笑:“没关系的,合作这事什么时候都能谈,不过我刚才抽空草拟了一份简单的协议,你先看看行不行,要是不行再修改。”   照蒋离对慕清的理解,这个女人眼睛里只有研究,对其他事情,向来是很不耐烦的,十有八九就是一眼扫过去,然后直接点头。   但是出乎他的意料,慕清竟然接过合同草稿,开始从从头看了起来。   蒋离本能紧张起来。   不过慕清看得也没有多仔细,她一边看,一边还在和这对夫妻聊天。   “你们的代理生意应该做得很不错吧?”   “哪里,现在国内原料市场不好做,也就混一口饭吃。”   “国内的原料生产规模不是已经很大了?”   “哪啊,绝大多数人还是更信进口的,国产的压根推销不出去,进口的利润卡得又死,生意不好做啊!”   “那你们要是代理了我的原料,准备往哪边卖?”   蒋离本能感觉到不对,但还是笑:“你放心,总归不会让你吃亏的,所以我这不是给了你一个固定的收购价,不管怎么样,你是不会少赚的。”   “每公斤100元,我也没剩下多少利润了啊。”慕清有意无意的叹了一句。   “但是老蒋可是冒了风险的,”段魏颖忙帮腔,“你什么都不用管,坐着收钱,哪里不好了。”   “也不用签这么久吧,”慕清又看向那个二十年的代理期,“这么久时间,专利期都要过去了。”   蒋离笑:“都多少年的老同学了,以咱们的关系,既然合作就签久一点,省得续起来麻烦。”   慕清是真真正正忍不住笑出声了。   看看看看,这就是自己信任的老同学,嘴上说的是情谊,肚子里其实全是算计。   她多活了这么多年,反而不如自己的女儿警醒了。   慕清并不是一个笨蛋,但是在人际关系上,多少是有些惫懒的,她懒得计较,反而被某些人觉得有机可乘了。   慕清笑了一声,扬了扬手里的文件:“老同学,你对我还挺大方的嘛。”   蒋离笑,故作委屈:“我知道你的性子,咱们搭伙,肯定是不能叫你吃亏的,那就只能我自己吃亏了。”   “我之前还在说呢,”段魏颖在旁边也酸溜溜的说,“以前读书的时候,蒋离就喜欢你喜欢得不行,说来说去,我也就是个次要的选择而已。”   说着她还嗔怪的看了丈夫一眼。   蒋离戏也做得十成足,把慕清捧得高高的:“那时候慕清可是咱们全班的女神,哪只我一个仰慕她呢!”   他这话倒是十成十情真意切,当初听说慕清结婚,留在国外的好几个男同学还凑在一起喝了一场失恋酒,只叹自己没有摘下这朵高岭之花,反而便宜了个国内的土老帽。   甚至听说慕清离婚,他心里也是隐秘高兴过的。   哪怕这次,他也是理直气壮的——反正以慕清的性格,跟谁合作都可能受骗上当,倒不如便宜了自己,说不定等他发了大财,还有机会把这高冷美人给哄到手呢……   一想到慕清在自己面前做小伏低的样子,他不由心猿意马起来,却完全没有注意,慕清已经彻底变了脸。   作者有话说:   ①参考自百科词条——超氧化物歧化酶   感谢在2022-06-10 23:07:50~2022-06-11 19:48: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9921176、伏羲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新的考试   “蒋离, 你可真有够无耻的!”慕清脸上的笑完全不见了,直接骂道,“我相信你是我老同学, 倒没想到你还算计到我头上了,这么点的价格, 二十年的代理期,你这是把我当傻子了?”   蒋离还没来得及从绮想中抽出来, 当下傻住:“这话是怎么说的, 看在老同学的分上, 我给你的可是最好的合同。”   “那寄假资料怎么说?我信任你,你给我的回报是什么?其他也不用多说了,在你公司的投资我会尽快撤出来的,而且我相信, 那几个给你投过资的同学, 知道你竟然这么坑老同学, 也会有自己的计较。”   蒋离越发傻住了。   他一个普通家庭出身的留学生, 当年能回国创业, 当然是得了同学的帮助, 不但资金,也有人脉上的助益。   慕清在其中出的钱不算多,但这是当年学校里的风云人物, 她愿意投钱,对很多人来说也是一个风向标,甚至还有人只是因为慕清在其中参了股, 就也想着凑个热闹, 而且类似想法的还有好几个。   得罪了慕清, 钱还是小事——大不了他先赖着——但这也意味着, 他之前靠着慕清这杆大旗弄来的优惠和好处,就全要没了。   要是这些便利都没了,他的公司,怕也彻底撑不下去了。   蒋离的膝盖,当即就有些软。   段魏颖却完全不知道丈夫的提心吊胆,事实上,刚才那番备胎轮虽然是她自己说的,其实也是她戳在心里多年的一根针。   哪想到她都这么卑微了,慕清还这么说,这不就是当面打她的脸嘛!   段魏颖当即就不干了:“慕清你是什么意思,真以为咱们就该捧着你供着你?我家老蒋最公平的一个人,从来不会叫老同学吃亏,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就凭你一句话,说翻脸就翻脸了?我呸!你个没人要的老女人,还带着个孩子,真以为还是当年那个女神?我看黄脸婆还差不多!”   哪想到段魏颖这段话骂出来,首先发作的还不是慕清,而是一个巴掌挥过来的蒋离。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老婆不是这个意思,您大人大量,千万不要跟她计较,”蒋离低眉怂眼的说,“我真不是故意骗你的,这些资料,这些资料肯定是有人作假,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绝对不可能,合同也是可以谈的嘛,你要是觉得价格低了时间长了,咱们改就是,毕竟是老同学,不要突然就翻脸嘛!”   段魏颖站在旁边,用手捂着脸,似乎无法相信丈夫竟然是一个这么无耻的人,但是即便他摆出如此无耻的嘴脸,慕清依然不可能给他留丝毫的面子。   “不用继续谈了,我不准备把代理权给出去,现在,请你带着你的妻子孩子离开,我这里不欢迎你。”慕清冷着脸,毫不留情的说。   她本来也不是一个会给人留情面的人,一旦翻脸,就是彻彻底底,没有丝毫转圜余地。   蒋离的脸,已经完全白了。   看蒋离完全没有挪动脚步的意思,还想继续哀求,慕清直接就叫保安,把这一家人给礼送走了。   送走人以后,她又恢复了笑容可亲的模样:“没什么事,大家只管玩就是。”   之前那场小小的闹剧,就像是水面上一点无关紧要的涟漪,转瞬间又平静下去,大厅里很快重新恢复了之前的热闹。   当然,也没有人在意蒋离和段魏颖在街边是如何撕扯,他们的孩子又是如何不耐烦跑走之类无聊的事情了。   闫新月倒是双眼发光对慕之云说:“你妈可真神气啊,一看就是大老板,想翻脸就翻脸,不像我妈那么虚伪,明明不喜欢还要做出一副假样子。”   慕之云看到那一家子被请走,心中暗爽但也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笑一笑:“愿意应付就是还有继续交往的意思,那一家子不是好东西,直接翻脸也没什么。”   周敏也在那边抱怨:“就是,我妈也是,明明有些亲戚很不喜欢,还要装模作样的,说是怕老家的人说闲话,说就说呗,又掉不了一块肉,谁在乎。”   然后两个女孩子一起叹了一口气。   所以说了,大人的世界,可真是够麻烦的。   相比起来,小孩子的世界就要简单多了。   在只在电视里看过的大房子里,吃吃点心聊聊天,就非常开心了。   于是对慕之云也觉得分外顺眼起来,反而觉得阳淼淼太喜欢说人闲话,还喜欢使小绊子,实在不太地道。   事实上,就连老师的态度都变了不少。   虽然没有直接请老师参加生日会,但是慕之云家里的情况,还是或多或少传了出去,于是学校里的人都知道慕之云家里是开大公司的,妈妈很威风,脾气也很大。   这样的女孩子,成绩又好,好像特立独行一点,也没什么关系——人类这种生物,就是这么现实。   慕之云能感受到妈妈的好意,只不过,这些人态度的改变,她其实一点都不在意。   这个世界上,有资格叫她在意的人实在是太少了,而这些墙头草一点的人物,可从来就不在她关心的范围内。   RE原液——也就是慕清实验室现在专心研究的这种化合物的衍生品之一——的代理权,慕清也听从女儿的建议,不准备随便授权出去,而是在申请了一系列专利和批准以后,准备直接生产销售。   至于第一个买家,当然就是俞瀚宇的新公司。   但是跟慕之云之前计划的有点不一样,俞瀚宇拒绝了慕之云出全资,自己只拿20股份的建议,而是两人对半出资,他拿40%的股份。   慕之云白眼一翻:“你不是说你没钱吗?”   俞瀚宇讪笑:“50万还是拿得出的,我总不能叫你一个小姑娘把钱全出了,说出去也太丢脸了。”   其实慕之云哪里不知道,这家伙说的就是借口。   二世祖可不在乎面子,他愿意多出钱,还不是因为也看好这种原液的市场反应。   那天生日宴以后,慕清就直接带俞瀚宇去了自己的研究室,除了对外的资料以外,还送了他两片添加了RE原液的面膜。   那时候,俞瀚宇对这种黑乎乎的原液还是半信半疑的,回去以后,那两片面膜随手就孝敬他妈还有妹妹了。   没想到当天晚上,他就差点被这两个疯女人直接谋杀了。   “你那个面膜是从哪里买的?快点再去给我买一箱回来!”他妈拽着俞瀚宇的领子,威胁到。   “我也要我也要,”他妹也踩着哥哥的鞋子叫,“今天的压岁钱就不用给我了,给我一箱这个面膜就行。”   这群女人,是疯了吧?   大晚上被人从床上摇起来的俞瀚宇满肚子火又不敢发,烦躁的问:“怎么了?什么面膜?你们不是中邪了吧?”   “就是你刚拿回来的面膜啊!”他妈看儿子的蠢样子也很暴躁,“我看那上面连商标都没有,你是从哪里弄回来的?”   “面膜……面膜?!”俞瀚宇忽然回过神来,“对了那个,那是我一个朋友想和我合作的新产品,你们觉得怎么样?”   看他妈还有妹妹的反应,这句纯粹就是废话了。   “是个新牌子?成分怎么样?对了,效果这么好,不会是加了什么不该加的东西吧?”说起儿子的生意,俞瀚宇的妈又不由紧张起来,原本发热的脑子,也终于慢慢冷静下来。   护肤品这种东西,讲究的就是一个安全,她老公以前也是学医的,很早以前就跟她说过,效果立竿见影的护肤品当然也有,但是那里头一般都添加了不允许添加的东西,往往叫人惊艳的效果,也是以使用者的健康为代价的。   想到去世的丈夫,她微微愣了一下神,又开始抓着儿子摇:”你还给你妹妹用了?快点说,那里头有没有什么不好的成分?”   “应,应该没有吧,”俞瀚宇结结巴巴的说,“说是一种新研究出来的化合物,人体实验和皮肤实验都做过了,好像没发现什么不良反应。”   这就是RE原液的特殊之处了,即便是很多合法的功效类添加剂,也往往有刺激性强,易过敏的缺点,比如视黄醇,这种维A类原料抗衰去皱的效果相当明显,问题是浓度稍微高一点,就很容易出现皮肤不耐受,蜕皮,同时对光照伤害更加敏感的不良反应,反而容易损伤肌肤,但要是降低容量,原本抗衰的效果又会大幅度降低。   实验室已经在上百个人身上试验过了,RE原液就算加到100%浓度,哪怕是敏感肌肤也没有出现任何不良反应,甚至浓度越高的原液,对皮肤的效果就越明显,而且还可以大幅度改善敏感肌肤的肤质状况,简直就是救急神器。   而且,救急还只是RE原液最不明显的效果之一,100%原液湿敷十五分钟,是可以打造出真正完美的蛋壳肌的,而且持续效果长达数月,湿敷以后直接暴露在光照环境下,肌肤非但不会更容易受损,对紫外线的抵抗能力反而有所增加。   而且,这种原液不仅仅单用好用,跟其他功效产品复配,也能极大的提高其他原料的效果,降低不良反应的几率。   这回给俞瀚宇的面膜,就是5%的原液复配了维C,美白效果简直惊人的好。   要不然也不至于让俞瀚宇的妈妈和妹妹大晚上的直接杀到他房间来问个究竟。   “赶快把实验结果拿出来给我看看!”俞瀚宇的妈妈催促道。   她这些年也算是用了不少大牌,可刚摘下面膜以后,镜子里看到的那张脸,还是叫她震惊得一个哆嗦。   那是一张无比干净清爽,看起来直接年轻了十岁的脸,眼角嘴角的皱纹都浅淡了不少,皮肤也显得极其干净,脸上因为岁月沉淀下来的斑点和色素,都淡化了不少!   简直就像是直接回到了孩子的爸还在的时候!不对,皮肤比那时候还要好!   女儿也是,十四岁的孩子,因为营养充足,已经冒出了几个青春痘,还有因为忍不住而挤出来的痘印,斑斑点点留在这个五官还算秀气的小姑娘脸上,看着分外碍眼。   小姑娘肤色也随了她爸,带一点暗色,看着总觉得脏兮兮的,不太清爽。   可是现在,红肿的痘痘消了不少,痘印也淡了,就连暗沉的肤色看起来都明净不少,小姑娘的青春靓丽顿时全都冒了出来,看起来至少漂亮了一倍。   这可是化妆都画不出来的效果啊……俞瀚宇的妈妈想,然后更加迫切的跟儿子催着看成分报告。   “等等我先找找……”俞瀚宇挠着头,努力回想自己白天把资料究竟塞到哪里去了。   他是正宗的直男,就算看到实验结果,也没觉得皮肤白一点,或者皱纹淡一点有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他平时也不会太注意。   对妈妈还有妹妹过度的反应,他迟钝的脑袋,其实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就是一片面膜嘛,这么些年,我从外国托人买回来的面膜都能装一车了,也没见你们这么叫的啊……”他打着哈欠,终于从扔在换鞋间的公文包里找到了那叠资料。   “你懂个屁!”他妈骂儿子,“这么好的效果,要真是没有副作用,你就要发大财了懂不懂!”   然后,俞瀚宇就捧着钱,眼巴巴送上慕家来了。   他是不懂,可是他妈妈妹妹懂啊,谁不知道女人和孩子的钱最好赚,而从她们两个的表现看,就算直接掏空她们的钱包,大约也是巴不得的。   那小丫头说的还真没错,这好像……真是一个赚大钱的机会。   俞瀚宇甚至都有点迫不及待,把产品推出市场了——主要是他老妈妹妹每天都在他耳朵边上叫,后来虽然讨要了点试用装勉强应付过去,可是随之而来的就是老妈的闺蜜妹妹的朋友,一个个都恨不得住在他家里,然后搬一车回家,他的耳朵边上,吵得也更加厉害了。   没多久,向来恋家的俞瀚宇甚至直接睡到了还没有完工的工厂里——家里太吵,实在呆不住啊!   眼看着即将财源滚滚,慕之云却又忙其他的事情去了。   她终于升到了初二,新一届高中数学联赛,也即将开始。   明明感觉准备得已经很充足了,王老虎还是忍不住一阵阵的紧张,他搓着手,看着一脸淡定的爱徒,忍不住问:“你就一点不紧张?”   慕之云奇怪:“一试的题目挺简单的啊,有什么好紧张的。”   王老虎被噎了一下——其实这几天他已经被噎好几回了,偏偏就是不能吸取教训,老是找堵——虽然也可能,是为了偷偷暗爽一下。   毕竟自己的学生,一个才初中二年级的小女生都这么淡定,反而衬托得那边高中部的学生,实在是太不稳重了。   慕之云是和附中高中部的参赛选手,一起坐车去参加这次比赛的。   同车的人除了慕之云以外,最小的都是高一生,她个子本来又不高,清清瘦瘦的,看起来比其他人小了一截,也格外惹眼。   “那就是初中部那个参赛的学生?”慕之云上车的时候,有人小声嘀咕,“看起来可真小啊,跟个小学生差不多。”   “就是一日游的吧,”另一个人笑,“她才刚升上初二,就算再怎么厉害,也比我们少读了好几年书,少做了那么多套题呢。”   “可是听带队老师说,这个女生很厉害,小看不得。”又一个人说。   “再厉害跟咱们也不是一波的,她顶多就冲个看得过去的成绩,然后提前被高中录取呗,我们可是要冲冬令营拿保送名额的,你在乎她干嘛呀。”   “也是,我去年只拿到一个省二等奖,今年要再冲不上国一,估计就只能退队,认真准备高考了。”   “你的其他科成绩又不差,就算参加高考也不怕,不像我,语文英语我是真开不了窍,这回要是冲不上去,还不知道要怎么办呢。”   奥数竞赛从来就不是一条康庄大道,正相反,它的艰难和崎岖,实在很难为外人道也。   那些光辉闪耀的金牌背后,谁知道有多少黯然失败的落寞者呢。   不少把握不大的参赛者,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   有个人看向坐在大巴车最前头的一个男生:“要说咱们队里最有可能拿到国一进冬令营的,应该就是薛旭然了吧。”   “可不是,听说他都已经开始刷IMO的历年试题了——看起来信心十足的,绝对没有问题。”   “去年他高一的时候,分数离国一就已经很近了,好像是有一道题笔误才多扣了几分。”   “他平时做的题跟咱们也不是一个难度的,这才是天才啊,跟他比起来,我们什么都不是……”   又是一阵唉声叹气。   至于那个坐在大巴末尾,安安静静的女生,压根没有人在意了。 第45章 真龙   高中数学联赛又名全国中学生数学奥林匹克竞赛(预赛), 是高中阶段课内考试以外一项非常重要的数学赛事,一试二试连考两场,根据总分决定奖项和进决赛——也就是冬令营的名单。①   一试二试一个上午考完, 从早上八点考到中午十二点半,中间休息二十分钟, 说起来,两套试卷的题量看起来并不大, 一共只有十六道题, 二试更是只有四道题, 但是,每一道都是能让绝大多数普通高中生做得扯光头发那种。   一试还好一点,8道填空3道解答,题目设计的考核范围不能超过《普通高中数学课程标准》的范畴, 只是对考生灵活综合应用知识的能力要求很高。①   敢报名参加比赛的, 本来就是对数学很有自信的学生, 虽然觉得题目有些活, 但也没到怀疑人生的程度。   二试就不一样了, 这个才是奥林匹克竞赛选拔的戏肉, 本质就是冲着从学霸里选学神去的,知识方面的扩展性更强,超纲更是家常便饭, 要是老老实实按着课标学,那基本是得不到几分的。   一试考完,不少人还神清气爽, 觉得今年省一说不定就稳了, 到时候二试也拿个好成绩, 进冬令营再拿个重点大学的保送名额, 高中阶段也算是划上了一个完满的句号。   可是二试考完,绝大多数人就彻底成了阉鸡。   题目也太!难!了!   今年的题目倒也没有额外难多少——反正每年的难度都没客气过,但是,眼睁睁看着机会从自己眼前流走的感觉,还是太糟糕了。   “最后一道题我审错题了!”才一出考场,一个考生就忍不住哀嚎起来,“前置条件我完全用错了,也不知道阅卷老师能给我几分。”   另一个考生也叹气:“你至少还做到最后一道了,我在第二题的时候就被卡住了,最后只能胡写一通,能不能得分,全靠运气。”   课内的考试里,阅卷老师多多少少还会看在卷面的份上施舍几分,但是这种比赛,过程不对,那是一分都别想多拿的。   “第一道的证明题也不客气啊,那么多条件给出来,稍微漏看一条,方向就全错了,我也就头十分稍微有点把握而已。”这是一个在第一题就已经开始晕头转向的可怜考生。   “题目短才更麻烦,最后那道题我对着发了整整十分钟的呆,硬是一点头绪都没有,只能拿零分。”   这就是理科类题目要命的地方,做不出来,那就真是胡诌都诌不出来,十几二十分甚至封零的成绩,在这种考试里也不罕见。   有人用肩膀顶了顶同伴:“你看薛旭然那副样子,气定神闲的,他肯定考得不错。”   “那也不一定,”另一个反驳,“你看那个初中生,表面看起来不也一样挺悠闲的,说不定二试交的是白卷也不一定。”   其实这个人自己就跟交白卷差不多,但想一想有比他成绩还差的,又觉得稍微舒服那么一点。   “那个初中生又不一样,哪怕她能拿个三等奖,还不是想进哪所高中就进哪所,你觉得她分数低了,说不定人家自己满意得很呢。”   几个人正议论着,附中高中部那个带队的老师就忍不住和慕之云搭话:“你这次考得怎么样?”   慕之云:“还好,应该不错。”   “二试还是挺难的吧,毕竟超纲内容多,题目又活,不少数学本科的都不一定能做出来,你要是没做出来也没关系,到时候进了高中,还有得是机会。”这个老师对慕之云还是挺看好的,早早就已经开始往自己的集训队扒拉队员了。   慕之云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笑了笑。   等到开车的时候,王老虎才贼眉鼠眼的凑过去问自己的爱徒:“到底怎么样,你给我句实在话。”   慕之云:“题目难度不高,满分应该没有问题。”   “那就行!”王老虎很满意的点点头,抱着手,一脸喜色靠在了座位上。   全国高中数学联赛按照省份和直辖市分为不同的赛区,每个赛区又根据参赛人数确定一等奖二等奖和三等奖,这个叫省奖,按照有些省份的政策,省一等奖就能拿到高考加分,所以含金量也不算低。   但是对参赛选手来说,更有吸引力的还是省队的名额——比如京城赛区,上一届的省一获得者有65个人,但是其中只有23个有资格进入省队,参加冬令营——也就是全国数学奥林匹克竞赛的决赛,而只有在决赛中拿到一等奖二等奖,才有可能被几大名校青睐,避开高考提前锁定保送资格。   当然,要是能够拿到国家队的名额,出国参加国际奥林匹克竞赛,那又完全是另一个概念了。   至于一等奖获得者哪些能进省队,哪些不能——名义上是要把一等奖试卷统一上交全国组委会进行复评,再确定各个省队的名额,其实说穿了,还是要看成绩。   每年冬令营的名额只有200个,而全国参赛的考生众多,本来就是优中选优,尖子里拔尖子,要是不能足够出类拔萃,根本不要想这种机会。   但是不管怎么说,只要能拿满分,一个省队名额总归是稳了的。   毕竟满分三百分的试卷,去年京城的省一分数线也才140,省队线210。   要是满分都进不了省队,他王老虎敢直接把自己的脑袋割下来!   至于慕之云是不是说大话——自从王老虎亲眼看着这个学生轻轻松松刷自己都解不了的难题的时候,他好像也没有了质疑的资格。   所以说了,他这一回,就是来抱大腿的!   躺赢的滋味,就是如此美好。   当然,王老虎自觉自己还是一个很低调的人,成绩没有出来,他也不可能到处大吹大擂——拿着白纸黑字的成绩单,打起脸才更爽快呢!   所以,当校长再次找过来,说想把那个关系户塞进初中数学联赛的集训队伍里的时候,他忍了。   反正这个比赛也没有参赛名额限制,大不了多加一个名字,总不至于把别人挤下去。   校长希望自己给那个关系户补课,他也忍了——那孩子天赋一般,但还算上进,他自认对所有孩子都一视同仁,也问心无愧。   可是到了今天,他终于忍不了了。   这天下午,外头零星下着一点雨,天也暗沉沉的,办公室里只剩下王老虎一个人,正昏昏欲睡的批阅着集训队刚做的小考试卷。   这一届还是有几个可造之材的,可惜因为前头那个学生表现得实在太过于惊才绝艳,反而衬得其他人都有些平庸了。   就在这时候,校长又敲敲门,进来了。   王老虎懒洋洋的,不怎么想搭理这人,只是保持着基本的礼貌,含含糊糊,点点头:“校长。”   校长还是那副笑容可掬,亲切感十足的模样,背着手,朝王老虎点点头:“在改集训队的试卷吧?这届成绩怎么样?有没有不错的苗子?”   “还行吧,”王老虎回答,“应该有几个能稳拿国二,冲冲国一的。”   相比层层掐尖的高中数学联赛,初中数学联赛就显得温和多了,给奖也更大方,国家一等奖也不算很难拿。   校长还是乐呵呵的模样:“可惜了,要是今年慕之云还能参加初中联赛,咱们学校就肯定稳拿一个国一了。”   王老虎这时候才笑得稍微真诚一点:“那种苗子毕竟少见,再说她已经能往更高层次的比赛冲了,这些小奖也不怎么重要。”   “那是那是,”校长还是弥勒佛一样的笑,“对了,王聪成绩怎么样?能不能稳国二?”   王聪就是那个关系户。   这孩子要说傻肯定是不傻的,学习还挺努力,也是个要强的尖子生,平时无论是上课听讲还是刷题,他在班里的表现至少都在中上,打心眼里,王老虎其实也不反感这个学生。   他反感的还是校长,以及这孩子背后的某些关系。   “王聪还挺努力的,但是在数学上,天赋只能说一般,”王老虎很实在的评价道,“要说走竞赛这条路,我个人是不太建议的。”   校长还是乐呵呵的点头:“我觉得也是这个道理,竞赛生太难了,他们家也没必要往这上头冲。”   王老虎本来以为校长的话也就到此为止了,哪想到,他还有后话:“不过他们家里的意思,还是想在初中拿一个好看点的数学类奖项,等以后申请国外的学校,也是一项资历。”   王老虎一愣,又好笑:“他国二大概有点困难,冲冲国三还是有希望的。”   “外国人也不是傻子,国三可没什么用,”校长还是笑眯眯的,“国二也不行,也就国一还能帮孩子镀点金。”   可这孩子的水平也就到这里呀。   王老虎心里嘀咕着,忽然有点反应过来,抬起头,看了一眼校长。   校长没看他,而是瞟了一眼王老虎桌上的试卷:“这一届出众的确实不太多,你手上要是能多出几个国一来,底气也能足一些嘛。”   王老虎莫名其妙:“我可没本事拿着国一送人情,当然,人家要是自己有本事,也不用跟我来说。”   他也不想知道这些蝇营狗苟的事情。   校长的眼睛弯得更明显了:“那毕竟是国家级的大赛,一般人也插不进手啊。”   王老虎感觉更加不好了:“那您跟我说什么?对着孩子们,我自觉都是尽心尽力的,可是能不能出成绩,终究还是要靠他们自己。”   “慕之云今年不是没有参加初中联考吗,”校长很善意的提醒王老虎,“她要是参加的话,国一肯定跑不了的,对学校对你,也都是有好处的嘛。”   王老虎一愣:“你是想要她替考?!”   校长挥挥手:“什么替考,说得这么难听,不过那孩子既然参加了高中联赛,对初中的这种小比赛也是不在意的,换一个名字也没什么嘛,我知道她们家条件好,谈钱什么的也太俗了,这样,只要她愿意帮这个忙,我保她进高中也顺顺利利的,要是愿意继续在附中读,进集训队也是一句话的事嘛。”   王老虎终于被气笑了:“那孩子想进哪个高中,或者进不进集训队本来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犯不着欠您这个人情。”   “这话就是不懂事了,”校长好笑的摇头,“她毕竟还是我手底下的学生,明年还有没有资格参加高中联赛,或者要不要跳级,甚至能不能在集训队里待下去,不也就是我一句话的事儿。”   王老虎一拍桌子:“你这是拿准了慕之云肯定进不了省队,才想着找软柿子捏的?”   校长还是一副好脾气的模样:“我就说了,你这个年轻人说话实在太冲了,本来就是互帮互利的事情,你好我好大家好,自然也就平平安安过去了,可你要是犯倔,对孩子也没什么好处。”   他压根都没接王老虎前一句话,还进省队呢,那孩子要是能拿个省三等奖都不得了了,可即便是三等奖,顶多也就是在年终总结上一句话的事,又哪里比得上大人物的人情大?   看王老虎忍不住要发飙了,他还是象征性的安抚了一句:“那孩子才刚上初二呢,明年或许能试着冲一冲省一,高一进省队,高二冲国赛,这已经是最天才的孩子才能走的路线了,你又何必这么早就给她这么大的压力呢?”   其实说起来,校长对慕之云这么轻视,归根结底还是要怪到王老虎头上去。   慕之云课内的成绩,按说在年级里那肯定是一骑绝尘的,但是初中内容简单,初一尤其容易,重点班里好几科满分的学生还是有那么几个,对人老成精,在中学里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校长来说,全科满分看起来是漂亮,可这些年来他又不是没见过类似的孩子,也没觉得多稀奇。   而参加高中数学联赛,王老虎心里是憋着一口气的,只想着等成绩出来再好好打这些人的脸,所以别人问起来,他也只是含含蓄蓄的笑,说一声还行而已。   这话听在校长耳朵里,自然就成了考得一般,大约根本没希望拿奖了。   这边拿不着奖,他自然就把心思动到了另一边去,顺便还能捞一个大人情,又何乐而不为呢?   至于王老虎或者那学生的想法,关他什么事!   王老虎脾气大,可也只是嘴上叫得欢,只要捏住他的软肋,还不就乖乖顺从了。   至于那孩子,就更不用在意了,一个十来岁的女娃娃能成什么事,就算这孩子以后真成才,那也是很多年以后的事情,到了那时候,他早就退休了,谁还在乎这点鸡毛蒜皮的旧事呢。   校长十分心安理得的想。   还是摆在面前的升官发财,才是正事。   他只唯一怕的,还是那孩子不肯老老实实考试,耽误了他送出去的人情,于是又叮嘱了一句:“对了,这次考试要是连国一都拿不到,那就说明她水平有限,明年的高中数学联赛,我肯定不会再写推荐信了,你也好好去跟孩子说说,女孩子脾气好又乖巧,再说又关系着自己的前程,肯定不会不听老师的话。”   言下之意,只有王聪拿到了国一,慕之云明年才有继续参赛的机会。   王老虎差点一个巴掌呼死面前这只老蟾蜍。   校长的算盘是打得叮当响,可就是忽视了一件事:要是慕之云拿到了省一甚至是省队的名额,又该怎么办。   反正王老虎是不准备再忍了。   他一脚踢飞面前的桌子,老旧的木桌倒在地上,发出铿然巨响,试卷和本子四散开,雪花片一样到处乱飞,还有几张落到了校长身上。   “放屁!”他暴躁的大声说道,“你这不要脸的老混蛋干得出这种事,老子可干不出来,你要敢叫人替考,就算扒了身上这张皮,一辈子不教书了,老子也要直接告到教委去!”   校长脸上的笑容终于收了起来,嘴角下沉,大眼袋也低低的压在脸上,看着十分阴沉:“姓王的,你可不要给脸不要脸,你得罪上任校长,连课都教不了,可是我去把你请回来的,你现在说这种话就是忘恩负义,再说了,就算你去告教委,你以为真对我有什么影响?别到时候不但你的工作丢了,你老婆的也一样保不住。”   “老子不稀罕!”王老虎可不吃他的威胁,“大不了老子带着全家南下打工去,比在这破学校挣的可多了不少。”   校长冷笑:“你倒是说走就走了,你那学生,怕没这么好走的吧。”   校长要是真捏着档案不放,便是连转学,也没有那么好转的。   可奇怪的是,王老虎这次再没吃他的威胁,只是笑出声:“那你就试试看,我倒看你这只地头蛇有什么本事困住真龙。”   然后,他一句话不再多说,转身走了。   办公室里只留下校长一个人,脸色比外头的天色还要阴沉。   作者有话说:   ①参考自《2018年全国中学生数学奥林匹克竞赛(预赛)组织委员会文件》,跟实际的九十年代考试流程略有区别。   感谢在2022-06-11 22:50:39~2022-06-12 23:25: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7131664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后进   王老虎忽然无缘无故被停了课, 连学校也不再来了。   临走前他只跟慕之云一个人说了:“校长那老东西不是个玩意,我跟他闹翻了,暂时先离开一阵,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等到你的成绩出来我就回来了, 到时候咱们师徒俩再闹他个天翻地覆——现在你也不用急着跟他正面冲突,反正他提的事情你当耳旁风, 千万不要做就是了。”   替考这种事情就是人生的污点, 要是真听校长的话做了, 那才是影响一辈子的事。   慕之云很淡定的点点头:“知道了,您放心。”   然后慕之云果真被校长针对了。   因为王老虎走了,集训队也换了新的带队教练,那教练同时也是重点班的新数学老师。   这人年纪和王老虎一般大, 但是头秃得就剩了个地中海, 锃光瓦亮的, 头顶能直接当镜子照。   大酒糟鼻也是这个人的特色, 鼻尖又红又肥, 远远看过去就跟马戏团里鼻子上顶着个球的小丑一样。   酒糟鼻外形颇有特色, 只可惜讲课的水平远远不如王老虎,说话的时候就像嘴里含了一整颗鸡蛋,含含糊糊的, 听都听不清楚,解题的水平就更臭了,别说慕之云了, 集训队里水平稍微好点的学生都不爱问他问题——他也做不出来。   可这么一个含含糊糊好像永远喝醉了的家伙, 从到班上的第一天, 就总有意无意的针对慕之云。   他也不是像王老虎那样, 用难题去难为学生——这货还没有那个水平——而是无时无刻不在找机会,批评打压这个王老虎的爱将。   不是上课不认真啦,就是没有认真做作业,要么就是他经过的时候没有规规矩矩问老师好——总而言之,不能从水平上打败学生,那就借着老师的身份,把学生彻底压下去。   要是放在以后,用更时髦的话来说,这大概就是PUA了。   只可惜,这些手段要是放在一个规规矩矩的学生身上,大概真能把她的自尊心压到尘埃里去,但是对慕之云来说,一点用都没有。   跟她上辈子遇到的事情相比,几句嘲笑和奚落算得了什么?压根都没资格往她心里去!   而且,现在的慕之云也不是当年那个只能任人欺负的小可怜了。   这种货色,也没资格对自己PUA。   慕之云被说得烦了,把手里的本子往桌上一甩,直接走到黑板上去,捏起一根粉笔,刷刷刷在黑板上写了一道题。   “你要能解出这道题来我就听你的,要是解不出来,也没资格在这里废话。”   说完这句话,她把手里的粉笔往盒子里一丢,又晃晃悠悠坐到座位上去,然后拿出一副耳机堂而皇之戴在耳朵上,又做自己的题去了。   她这举动,就跟直接把巴掌甩在酒糟鼻脸上也差不多了。   重点班的孩子本来就个个心高气傲,没那么容易服谁,王老虎算是稍微能压住他们气焰的,可自从换成这个酒糟鼻,学生们早就不满很久了。   现如今亲眼看着班上最特立独行的那个学生,当面打这个酒糟鼻的脸,那还不马上起哄起来,欢呼声一阵阵的,从教室就这么传到走廊,甚至是其他班去了。   在这群学生的欢呼里,酒糟鼻的脸色眼看着土黄变成酱红,甚至渐渐往红黑色发展。   “你们这群学生我实在教不了了,我找校长来好好教育教育你们。”   说完这句话,他把教鞭一丢就往校长室冲去,身后学生的起哄声反而更加大了起来。   校长还是那副好声好气的模样,听到酒糟鼻的告状,状似很有耐心的点点头:“明白了,你还是一个很尽职尽责的老师,就是那个叫慕之云的学生不听管教,你放心,我会好好教育那个孩子的,让她绝对不敢再次在课堂上公然造反。”   酒糟鼻用力点头,一开口,嘴里还带着一股酸腐的酒臭气:“就是,那学生仗着成绩好就不知天高地厚了,不过就是一个初中生,有什么大不了的,校长您出马,肯定能把那女学生乖乖驯服了。”   然后他又得意洋洋的回到教室,跟慕之云说校长叫她过去一趟。   在酒糟鼻的想法里,校长都叫了,这学生肯定该屁滚尿流的滚过去。   要说叛逆的孩子也不是没有,但多半都是年级里吊车尾的,一天到晚晃悠在校门口围墙边上,交往的也是社会上不三不四的人,这种人他不敢管,也不想管,要是多事管了,他还生怕被人套麻袋打一顿呢。   这群未来的街溜子,摆起烂都是堂堂正正的,对老师学校的惩罚一点都不在乎——甚至他们或许还巴不得被开除呢。   但重点班的孩子就不一样了。   这些孩子成绩好,也听话,老师的话都跟圣旨一样,更不用提校长了。   成绩好的学生,再怎么傲,对自己的前途还是在乎的,他们还要考高中,进大学,可要是在初中里就背上一个处分,或者被随便加上几句不好的评语,那未来怎么样,可就不一定了。   那可是校长!   只可惜,在藐视权威这一点上,慕之云似乎选择向那些街溜子们看齐了。   她冷笑一声,问:“那题你解不出来?就这点水平,你也好意思教我?”   酒糟鼻的脸色更黑了:“你再敢说这种话,小心我给你一个处分!”   “处分就处分,你以为我在乎?”慕之云把东西往书包里一塞,很潇洒的甩到身后,对着酒糟鼻挥挥手,“那就这样吧,反正你水平也不行,我先回去了。”   至于什么校长,她才懒得去管。   然后,慕之云就这么堂而皇之的逃课了。   回家以后,慕清倒是多问了一句,女儿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大体来说,慕之云还是一个挺配合的学生,自从妈妈出院以后,她就几乎不再逃课了,就算觉得上课没意思,一般也就是安安静静自己做题。   “换了个老师,挺叫人讨厌的,我就先走了。”慕之云很直接的说。   慕清闻言也马上和女儿同仇敌忾起来:“是了,听说你们王老师调走了?要是觉得这个老师水平不行,我干脆给你转校算了,你是想去其他的公立中学,还是进国际学校?”   她知道自己的女儿正在搞竞赛,好像还参加了高中部的比赛,在她心里,女儿不管怎么做都是对的,要是不喜欢学校,或者觉得老师水平不行,那就转学是了,也费不了多少劲。   慕之云摇摇头:“还不急,王老虎说等我成绩公布以后他就回来了,等他回来再说。”   高中数学联赛的成绩大概是在比赛后一个月正式公布,距离现在也就三个星期,没多久了。   “那行,”慕清点点头就不多问了,“你要是想转学了,直接跟我说一声就是。”   “好的,谢谢妈妈。”慕之云说。   校长等了半天,也没等到这个本来该被他捏在手心里的学生过来,又听到这学生竟然私自逃课了,更是积攒了一肚子的火。   “果然是王老虎教出来的好学生,”他脸上的笑挂不住了,在办公室转了一圈,“既然她自甘堕落随便逃课,那重点班也不要待了,直接放到最差的那个班去,我就不信了,这种乖乖学生,在那种班上只要一天,怕就得被吓哭了。”   等到这学生老老实实过来认错,到时候,自然就是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了。   王老虎他治不了,一个女学生还治不了了?   第二天慕之云来学校,就听说她已经被从重点班除名,放到年级最差的那个班上去了。   重点班的班主任恨铁不成钢的劝慕之云:“我说你跟校长作什么对?王老师那么刚的人,不也一样顶不住校长的意思,只能走人了事,他拍拍屁股走了,你可走不了,还是不要倔,我陪你去跟校长认一声错,这事也就算了。”   以前附中是没有后进班这种配置的,也是新校长的主意,把年级里最麻烦的刺头都丢到一个班里,不过主要倒不是为了整学生,而是为了整他看不顺眼的老师。   这回针对一下慕之云,也不过就是顺带而已。   十几岁的孩子,要说作奸犯科肯定不至于,但是在绝大多数老师甚至这些孩子的家长眼里,这帮学生跟犯罪预备役也差不了多少,抽烟,逃课,混社会,甚至还有在胳膊上纹虎头的,看着就没救了。   反正校长,连带着学校的老师,对这群孩子基本上是彻底放弃了的,那还不如直接把他们圈到一起,免得影响了其他学生的成绩。   慕之云拎着书包,就这么进了后进班。   她本来其实有点犹豫,要不要直接逃课的,但是家里做题的氛围到底不如学校里好,她已经计算过了,在教室里做题的效率比家里要高了五个百分点,如果能坐在明亮的窗边,那就又能高两个百分点。   就冲着这七个点的效率,她是不太愿意逃课的。   而且传说中的后进班,看起来其实也还好。   这个班就在教学楼走廊的末尾,门上挂着班级标志:初二七班,教室里黑板上也是干干净净的,教室里的学生或站或坐,看起来和重点班的也没太多差别——顶多就是衣服穿得更花里胡哨一点。   等到慕之云走进教室的时候,她才稍微感到一点差别:教室里有人冲她吹口哨。   “喂,”吹口哨的那个男孩子朝她喊,“听说你是年级第一,怎么就沦落到我们班上来了?”   又有人笑:“这个年级第一长得还挺漂亮的,咱们老大正好缺一个女朋友,怎么样,老大就委屈委屈,把她收了算了。”   “就是,”旁边还有个女生也起哄,“有老大罩着你,你今后在学校里只管横着走。”   “这幅书呆子的样子,老大可看不上,”又有个女生酸溜溜的说,“一天到晚只会读死书,看着就叫人讨厌。”   慕之云:……   真不知道这群小孩子是怎么回事,屁点大的年纪就拉帮结派谈情说爱,也难怪读不进书了。   慕之云的眼睛在教室里轻飘飘的转了一圈:“你们谁是班上的老大?”   这两年她虽然抽条了不少,但是跟同龄人比起来依然有些矮,皮肤更白了,白得甚至带了些透明感,眉毛又细又浓,眼尾微微上翘,声音里还带了点南方的呢哝气。   她又是个不喜欢理人的性子,眼角眉梢冷冷淡淡的,就这么一眼看过去,这群沉迷于社会人角色的小年轻,竟也忍不住微微愣了一下。   这个年级第一……看起来真的还挺带感的。   “我是老大,怎么,你想要我罩你?”一个低低哑哑的声音问。   那是一个格外高瘦的男生,刘海很长,几乎遮住半边脸,说话的样子也是懒洋洋的,一边胳膊上还刻着一个猫猫头,看起来……怪里怪气的。   据说这个男生家里是混道上的,他爸前几年进去了,他妈也跟人跑了,家里只剩下一个耳背的奶奶,靠着点退休金养他。   人人都说他以后肯定也是道上的坏胚子,他自己便也把自己当坏胚子了,去年还在胳膊上刻了个滴血狮头,纹身的师傅技巧一般,滴血的狰狞程度倒是被刻画的淋漓尽致,看着很有几分唬人。   “你是凭什么当老大的?凭这只猫头?”慕之云的眼睛扫过这个自称老大的学生的胳膊。   顾恒亮的脸瞬间黑了下去:“老子这是狮头!滴血的狮头!”   班上其他人,也对这个好学生一来就敢惹班上老大的冒失冲动,十分惊讶。   “老大打架最厉害,他一个能打十个,你再说这种蠢话,当心他一巴掌呼死你!”边上一个女生说。   “老子不打女人,”顾恒亮横了说话那人一眼,“不过你要是惹了我,在咱们班上肯定没什么好果子吃。”   没想到这个好学生脸上没露出半点害怕,反而半背着书包直接走到顾恒亮桌子前,用手指敲了一下他的桌面:“那从现在开始我就是老大了,我喜欢你这个靠窗的位置,把它让给我。”   在重点班的时候,慕之云说话当然不是这副腔调,但是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规矩,既然这个后进班以拳头说话,那她也把拳头亮出来就是了。   慕之云说得理直气壮,其他人却被她震惊得木住了。   这个第一名……该不会真是读书读傻了吧?   顾恒亮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胳膊上那个滴血的猫猫头也跟着动了两下:“怎么?你还想跟我打一架?可惜老子不打女人,滚远点,别在我面前犯蠢。”   慕之云站在顾恒亮面前,差不多比对方低了半个头,又是细胳膊细腿的,似乎只要伸手推一下,就能把她推到门外头去。   “我说了,我喜欢这个位置。”慕之云的眉头也不耐烦的皱起来,然后伸手一提,直接把顾恒亮提了起来。   是的,这个娇小的女生,就这么轻轻松松的,把顾恒亮提了起来,然后随手一丢,就跟扔书包,或者其他轻飘飘的东西似的。   连带着,把他们之前的嚣张,也一起扔了出去。   顾恒亮,还有班上起哄的其他人,一时间都傻了。   是的,力量加到满点的慕之云,手上的力气虽然没有千钧那么夸张,但是提起一个百十斤的人,那还是轻轻松松的。   “我都说了,从今天开始,我就是这班的老大了,快点把你的位置清出来,我喜欢这个地方。”慕之云还是清清淡淡的说,声音甚至还有点软。   顾恒亮手臂上的狮子这下真成猫猫头了,就连那个滴血的嘴角,也好像在卖萌。   十几岁的不良少年少女最向往的,可能是香港电影里一呼百应的古惑仔,或者是□□片里纸迷金醉的大佬,但是,谁还没有一个武侠梦呢?   手上千钧力,脚下飞毛腿,足尖一点就能在树梢上飞来走去,谁不想成为这样的高人?   虽然十几岁的少年人心里也清楚,武侠片里那些飞来荡去多半都是特效,现实生活里最可能的,还是街头巷尾拎着板凳的一呼而上。   可是,当真有这么一个力大无穷的女孩子出现在自己面前,他们……就忍不住腿软。   那是人类本能中,弱者对强者最天然的臣服——对这些更喜欢用拳头说话的青少年来说,力量才是他们这个世界的法则。   慕之云一眼就看透了这种无聊的法则。 第一节 课下课,等闫新月周敏找了几个牛高马大的同学,想去后进班给慕之云撑腰的时候,却惊讶的发现,这个叫她们担心不已的朋友,竟然好整以暇的坐在教室里光线最好的位置,桌上摊着一本书,依然在快乐的刷题。   “这边挺好的,同学很友善,老师也不太吵,”慕之云说,“我觉得在这边看书的效率,比在重点班上的时候还要高一点。”   事实上,后进班的学生眼看着这个娇娇小小的女生单手把顾恒亮提起来,又轻轻松松给了挡在她旁边的讲桌一脚,那张沉重的,要好几个人才能推动的讲桌,就这么轻飘飘的挡在想要冲上来的前老大面前的时候,所有人,都安静了。   看起来甚至比重点班的学生都要老实。   至于这个班的老师,本来就是不管事的,讲起课来能应付就应付,也不会随便找事。   虽然觉得这张讲桌的位置怪怪的……但是这个后进班,又有什么不怪了?   更奇怪的是,今天上午,后进班的学生,看起来比平时要乖了不少。 第47章 回归   慕之云还在刷题。   这是她科技任务的第52套题。   从系统题库里抽取的题目, 难度层层上升,而且范围极广,要想保证100%的正确率, 她就需要涉猎更多不同的方面。   所以虽然这个文明基石①的主攻方向是数学,但是她已经刷完了高中阶段全部的数理化生课本, 如今正向难度更高的大学专业书进发——慕之云总觉得,系统对“基石”的理解, 应该有什么问题。   她已经被面前这道难题难住好几天了, 慕之云忍不住叹口气, 晃动了一下肩膀。   听到隔壁桌的叹气声,顾恒亮伸长脖子,偷偷往那个高深莫测的慕之云桌上看了一眼。   听说这个刚转过来的尖子生,是因为得罪校长才被发配过来的——虽然这群后进生觉得, 他们自己才更像是被校长整的那个。   小小巧巧, 浑身怪力——就算物理没学好, 顾恒亮也觉得, 这种存在实在太不符合常识了。   更不符合常识的是, 这么一个明明能靠力气称王称霸的女孩子, 竟然还是一个学霸。   他光看到学霸桌上那些题,都觉得眼睛疼!   虽然刚开始被慕之云吓了一跳是真,但要说立马服气——那也不配在街头称大哥了。   顾恒亮后来又尝试着挑衅过两回, 试图把他班级大哥的名头重新抢回去——至少也不能被一个娇娇弱弱的女孩子霸占了去,要不然以后他的脸要往哪里隔。   当时慕之云很不耐烦:“你烦不烦?我要做题。”   顾恒亮挥动了一下他的手臂,胳膊上的狮头仿佛张开大嘴, 气势惊人。   然后, 他就被这个女生一把摁住, 也不知道往他胳膊上图了层什么东西, 冰冰凉凉还黏黏糊糊的,第二天,他手臂上的猫猫头——不对,是泣血狮头,就不见了!   他那个威武帅气,一带出去就能震翻街上一群小弟的狮头,不见了!   这简直比他的大哥位置旁落,更叫顾恒亮怀疑人生。   毕竟纹这个狮头,那是真疼啊!要不是怀着一腔横扫街面的热血,顾恒亮肯定不可能坚持得下三个小时,让纹身师用针在他手臂上一下一下戳的。   可现在,曾经的疼痛全化成了泡影,他甚至还被以前的小弟笑,说原来那只猫头竟然是贴纸!   贴你个大鬼头!   原来这个尖子生不但会武功,还会魔法!   顾恒亮看向她的眼神,又哀怨了三分。   慕之云一抬头,就看见这个留着经典洗剪吹发型的男生,幽怨的盯着自己看。   “看什么?你也想做题?”   顾恒亮瞬间就怂了:“不是,我就是想问,你还能把我的狮头还回来不?”   慕之云:“当时警告过你了,我脾气不好,别老烦我。”   主要是那个奇形怪状的猫猫头太丑了,这家伙还总挥着手在她眼前晃,慕之云干脆就把妈妈实验室的原液拿出来给他做了一个手膜,效果果然不同寻常。   慕之云暗暗在心里记下来:回去以后可以跟实验室多提一句,这原液还可以洗纹身。   又帮妈妈的产品开发出一种新功能,她的心情稍微好点,对这个装模作样的“大哥”也多了几分耐心:“洗掉就弄不回来了——除非你再纹一遍,不过你之前纹的那只猫头实在太丑了,最好再找家更有品味的。”   顾恒亮还能说什么呢,力气力气比不了,人家还会魔法,更重要的是,他怕疼。   曾经的大哥也只能低眉顺眼,又好奇问这个尖子生:“你是不是学过功夫呀?拜的哪个师傅?”   慕之云看他一眼,扬了扬手里的题:“拜的是科学师傅,你要是学好数学物理,打架应该也能厉害一点。”   一个敢说,另一个还真信。   顾恒亮惊奇的睁大眼睛:“真的?教科书还有这本事?可我看那些重点班的尖子生,也不会打架啊。”   好歹这人脑子里也不全是浆糊,还有点基本的判断能力。   但他哪能忽悠得过慕之云。   “那是因为他们看的书都太简单了,”慕之云说,“至少也要到竞赛阶段的内容,才对打架有点帮助。”   看到这货一副懵里懵懂,不明觉厉的样子,慕之云被难题困扰的脑袋稍微轻松了一点,又很不负责任的转过头,继续做题去了。   她才不在乎这个一心想当老大的男生,有没有被自己忽悠得怀疑人生呢。   反正只要这群人在做题的时候别烦她就行。   慕之云觉得在后进班称王称霸的日子过得还挺舒服,甚至都忘了还有成绩要公布,也快忘记王老虎这个人了。   王老虎现在,正在找人告状。   校长还以为他真一气之下不干了,缩到家里赌气去了?当然不可能。   他其实是跑去找人主持公道去了。   王老虎大学读得不差,以前的同学一个个也都混得比他强多了,但他知道自己这臭脾气,既不适合机关,也不适合做生意,相比起来还是学校简单一点,他自己也更喜欢和孩子们相处。   只没想到,学校也不是一个清净的象牙塔。   他那老同学还笑话王老虎:“我早劝过你,以你的资历完全可以争取一任校长当当,你偏偏嫌麻烦不乐意,这下好了,被别人欺负到家门口了吧。”   王老虎垮着脸瞪他:“我那时候不是资历不够嘛,也不愿意走你的后门才这么说的。”   他老同学笑:“那你现在资历够了?”   王老虎嘿嘿得意:“那是,运气好收了个好学生,你等着吧,今年区教委都会被我这个学生震一下,要不然,我也不好意思出来争。”   他老同学手指在桌上点一点:“你这些证据收集得挺详细,但是也别急,很多事情还是要上头开会解决,一时半会没那么快把他撸下来,对了,你说的那个学生,就是参加高中联赛那个孩子?他这次考得不错?能拿几等奖?”   三等奖也就罢了,要是二等奖往上,说不得真能运作一下,王老虎还真有希望拿下附中校长的位置。   现如今讲究干部年轻化,高学历化,要说起学历资历,王老虎是没得挑的,只唯一就是这幅臭脾气太容易得罪人,动不动喜欢掀摊子,在领导里都挺有名。   但要是他学生这次真出了成绩,再加上附中那堆乱七八糟的事,说不定臭脾气反而成了他的优点——毕竟有真本事的人,脾气臭一点也正常。   王老虎继续笑得傻不拉几:“一等奖都不算什么,她是肯定能进省队的。”   老同学神色一整:“你这么有信心?”   “那是,那孩子现如今比我都厉害——我水平虽然不如以前了,但进个省队还是轻轻松松的吧。”   要不是早生了几年,没赶上好时候,他进国家队出国参加比赛,说不定也很有希望。   他那个老同学的脸色终于严肃起来:“说这话,你可是要下保证书的。”   “军令状都行!”王老虎一挺胸脯。   “你这破性子,哪当得了兵,”老同学嗤笑,“行了,要是那孩子真像你说的这么厉害……只要能拿一个省一等奖,我保证帮你把那群臭鱼烂虾清理干净!”   附中的天,也是该变一变了。   学校本来就是寻租最厉害的地方,走走关系,送送人情,让孩子进个好班,请老师多照顾一下,这风气从古延续到今,便是有数的未来,似乎也找不到彻底解决的办法。   捞点好处,或者借机和某些人牵上线——基本都是要踩线没踩线的行为,只可惜,这个校长的行为,明显就是越过红线了。   照顾关系户也就罢了,还想踩着尖子生送人情——你说这不是傻么。   便是王老虎的老同学,对这个不懂事的校长也只能大摇其头。   ————   校长还不知道王老虎竟然敢私底下搞自己,他还在琢磨着,要怎么把慕之云乖乖驯服呢。   成绩再好又怎么样,不就是一个普通学生,要钱没钱要权没权,就是他捏在掌心的蚂蚁,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如今蚂蚁竟然想跟大象斗,他自然是怒不可遏。   可就连后进班她都能呆得住……校长真是想不通,这么一个小丫头,是怎么在那群混子堆里,也过得如鱼得水的。   可能她本来就是个小混子吧,要不然怎么敢随便反抗师长权威呢。   校长正琢磨着要在这丫头头上按一个什么样的处分,好名正言顺治一治她,忽然听说,区里的领导来学校视察了。   对校长来说,这世界上只有两种人最重要:领导,还有能帮他也当上领导的人。   其他人,比如底下的老师或者学生,向来是丁点都不会被他放在心上的——也没什么值得放在心上的价值。   区里来的领导不苟言笑,看着有点严肃,简单问了些学校的日常工作,又说起他们学校是不是有一个破格参加了高中联赛的初中生。   “是有这么一个,”校长殷勤的笑,“不过孩子年纪还小,能跟大几岁的高中生同场竞技已经是很好的了,咱们学校的校风开明,主要还是鼓励学生重在参与嘛。”   领导点点头,也没说什么就走了。   教务主任又问校长,处分什么时候正式下下去?   校长不耐烦的挥挥手:“急什么?等成绩出来再说吧,免得在领导心里挂了号,影响不好。”   这事儿也就这么暂时过去了。   高中数学联赛京城赛区的阅卷点,几个看卷子看得乏了的老师出来透透气,顺便交换一下心得。   “怎么样?”一个矮胖的中年老师给另一个瘦高个子递烟,“今年看到好苗子没有?”   瘦高个接过烟,摇摇头:“还是跟往年差不多,有那么一个两个不错的。”   “你呢?”他反问道。   “今年运气不错,看了两份满分卷子。”矮胖子看起来心情很好。   对阅卷者来说,看到一份解题过程流畅漂亮的满分卷,都能叫他心情好一整天——更何况是两份呢。   “那你运气是不错,”瘦高个也说,“说起来我昨天也看到一份了,奇了怪了,什么时候满分卷都成大白菜了?”   “那是你们运气好,”边上另一个看起来有些萎靡的老师也加入了烟阵,“我今天连看了好几份低分卷,还都是写满了的那种。”   “啧,”瘦高个和矮胖子同时露出了难过的表情,“那是够磨人的。”   对阅卷老师来说,空白卷子好办,最麻烦的就是那种明明一点不会做,还要坚持写满一整张纸的试卷了。   看得人头昏眼花不说,还浪费时间。   可要说起来错也不在学生,甚至对很多老师来说,这种想方设法抓住每一分的努力,是很值得提倡的。   只可惜,在竞赛里没用。   奥数比赛向来没有同情分。   就跟所有带竞技性质的比赛一样,普通参赛者只是填基数的,真正值得在意的,说到底还是只有那几个明星选手。   “今年咱们赛区满分选手也就三个了吧,”矮胖子掰着手指头算,“航中的宋元,江南中学的江澄维,民行中学的莫蝉,这三个都是能冲国家队的苗子,就是不知道在决赛里表现怎么样。”   今年的奥林匹克决赛在A大办,但是B大肯定也不会放松,面对普通学生,各大招生办那是高高在上凛然不可攀的存在,可是在冬令营里,估计又是一场抢人头大赛,尤其那几个最出色的选手,几大知名高校能直接抢得打出脑花子。   “也不对啊,”边上一个对三个男人的烟阵一脸不屑的女老师忽然说,“我也看到一份满分试卷了,那这一共就是四张满分了?”   其他人想了想,实在没想起其他特别好的苗子来——京城说起来很大,其实有实力冲奥赛的高中也就这么几所,这么点点大的圈子,要是有个好苗子出来,早就被传遍了。   “可能就是运气好吧,说不定今年的题型他正好碰中了呢。”瘦高个猜。   “运气好也是一种本事,竞赛试题可没那么好押中。”那个女老师还是板着脸说。   尤其是二卷,没有课标没有范围,要是这都能押中题,那是真够厉害的。   “那今年咱们赛区是四个满分了,”矮胖子乐滋滋的,“就是不知道等一等奖试卷交上去,组委会能划拉几个冬令营的名额给我们。”   冬令营,也就是决赛名额是固定的,一共也就200个,从各赛区的一等奖选手里挑,虽然挑选的标准没有正式公布,但是大家其实也知道,主要还是看二试的分数——毕竟这个才是真正对接奥林匹克竞赛的试题。   满分卷得主那肯定是能稳进冬令营的,就是不知道今年,京城赛区入选的人数多不多,能不能压他们的宿敌海市一头。   “对了,今年不是还有个刚上初二的选手嘛,听说还是个女学生,也不知道这孩子实力怎么样?”矮胖子忽然又想起来。   “再厉害跟其他人也差了好几年准备时间呢,”那个女老师摇摇头,“不过说不定再过两年,她也能成为赛区里的种子选手了。”   对这种年龄很小的参赛选手,老师们其实都是抱着宽容而乐观的心态,一方面觉得肯定很难出成绩,另一方面,对孩子的未来还是很看好的。   光是这份和高中生一战的胆量,也足够值得嘉奖了。   “这孩子哪怕能拿个三等奖呢,今年几所高中都肯定会为她抢破头了。”女老师说着,又看了看旁边几位阅卷老师。   这些阅卷老师基本都是从几个名牌高中抽调过来的,对自己未来的生源,说不定反而比对那些省一甚至进冬令营的孩子更看重。   谁还不想多抢几个好苗子呢,不说给学校增加的荣誉,就是教起来都更省心些。   几个人对视一眼,都露出虚伪的微笑,矮胖子打岔道:“急什么呢,说不定那孩子成绩很一般,大家也就没必要抢了。”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等名次和分数都誊写出来,矮胖子却是第一个抢过来看的。   他甚至连那几个满分归属都没来得及看,眼睛就首先扫到了三等奖的那一行。   “附中,附中……对了,那个初中生叫什么?”矮胖子忽然问。   瘦高个哼笑一声:“名字都不知道,那你有什么好看的?我记得姓氏挺特别,好像是,好像是……”   “姓慕吧,慕之云,”那个女老师忽然说。   “对对对,是这个名字,你找到她的成绩了?多少分?有没有名次?”瘦高个问。   “没必要抢了,估计咱们也抢不着。”女老师叹息着说。   “怎么了?”瘦高个和矮胖子同时好奇的问,“那孩子分数很低?分数低也没什么奇怪的,毕竟好多高三参赛生也没拿到几分呢。”   “不是,”女老师朝一等奖的名单努努嘴,“是分数太高了,人家的名字在满分那一栏挂着呢,第二个就是。”   今年京城赛区有四个满分,另外三个都是很出名的学生,只有一个的名字稍微陌生点,就是那个刚才还挂在他们嘴边的初中参赛选手:慕之云。   “才初二啊……人家估计都不稀罕读高中,大概正考虑拿哪个大学的保送名额呢。”矮胖子叹。   “可初中不能直接跳到大学吧?”瘦高个子忽然反应过来,“总要先进高中再跳级的……是有这个规定吧?”   “好像是……?”矮胖子也不大确定,毕竟这种稀有情况,他们的经验实在不多。   “确实初中不能直接保送进大学,”女老师也点点头,“不过……附中大概也不会随便放人吧。”   “我记得是王老虎的学生?这暴脾气的龟孙子,运气倒是好……”瘦高个子叹。   矮胖子消息灵通些,这时候虽然没再说话,但是眼珠子已经开始滴溜溜转起来了。   要是没记错的话,王老虎好像刚跟他们校长闹翻,如今正家里蹲呢,这么好的苗子,会不会对附中也不满……不,应该是肯定不满的。   这么好的抢人机会,当然要牢牢抓紧了!   这边还在紧张的誊卷登记,京城的另一头,一家小小的护肤品品牌,也悄悄开张了。   这是一家全新的品牌,也没做过什么广告,可不知道为什么,开业当天,店门口就挤满了来抢购的顾客——多半都是不同年纪的女性,其中也夹杂着些为家里人,或者为自己来买东西的男人。   有个住在附近的老大爷,背着手,好奇的打量了一会儿人群,终于忍不住问:“这店子卖什么的?怎么这么多人抢啊?”   人都有从众心理,照这老大爷的想法,要是真有什么值得抢的好东西,他也肯定不能错过的。   回老大爷话的,是人群里不多的一个年轻男性,扎着个小辫,打扮很潮,看起来像是后街那帮搞艺术的。   “这是个刚开张的护肤品店,就是卖涂脸的水乳,还有面膜的。”年轻人挺热心的说。   “涂脸的?”老大爷一愣,“我看隔壁小卖部里挺多涂脸的卖呀,你们在这里挤什么?难不成是特别便宜?”   站在艺术男后面一个白领忍不住笑:“这里的东西可不便宜,一张面膜都要大几十呢,不过值。”   “面膜,面膜……”老大爷认真想了想,想起他老伴以前最喜欢用鸡屎□□子调着蜜往脸上敷,不由一阵犯恶心,“那东西都要几十块?那涂脸的霜呢?总不要这么贵了吧?”   白领被这老大爷逗乐了:“那可就更贵了,一瓶要小300块吧,比不少国外进口货的价格都高。”   这时候京城的平均工资连1000块钱都不到,小300可是一个相当吓人的数字。   “这么贵啊!”老大爷被唬住了,“那里头是添加了什么镶金的玩意儿,才卖得这么贵,你们也真舍得买!还排了这么长的队出去。”   其他人互相看一眼,又不做声了。   这家叫做复颜的新品牌,一没做广告二没找宣传,价格还卖得贵的离谱,可即便这样,早上九点钟开门营业,到了下午一点,仓库里的货就已经全部被抢光了。   后面几个排队的不干了,跟店长闹了半天,听那边说仓库里真的一点货都没了,又要到一张下次销售免排队的条子,才不情不愿的离开。   这牌子为什么一下大火——还不就是因为效果好嘛。   最开始,这个甚至还没开卖的小品牌,只在少数贵妇圈里悄悄流传,等到正式开始销售的时候,知道的人才稍微多了一点。   据说这个牌子用的是最新修复科技,无损伤无毒性,可是对肌肤的修复作用,远远超过目前出现的任何原料或者医美手段。   “这种面膜敷一敷,保证比照什么射线都强。”一个阔太太懒洋洋的半躺在沙发里,手指还陶醉的流连在自己越来越白嫩的脸颊上,“给你们看看,我才用了三贴,效果就这么明显了。”   “这是加了铅粉还是水银吧?”另一个太太谨慎的问,“我听说这些东西效果也好,可就是有毒,会死人的。”   “那当然不是,这里头的东西都是可以公开送化验的,产品备案也已经下来了,你们都可以看见的,”那个阔太太一下精神起来,“我跟你们讲,这东西贵是贵,可也没那么好买的,听说是厂家原料生产能力有限,每次只能出那么一点货,你们要是去晚了,那真是加价都买不到。”   “那我可不信了,这世上还有加价买不着的东西,”另一个太太失笑,“再说了,不就是几片面膜嘛,还是国产的,能有多贵,我用的可都是从欧洲空运过来的,效果差的我可是不爱用的。”   阔太太笑得更厉害了:“那可是真不便宜,你要想买最低档的那种倒好办,好像也就六七十一张吧,我也试过,效果是一般——不过也比我其他用过的都好,但是他们家真正效果最好的,是五百块钱一张的那种,说是原料含量特别高,所以成本才贵——而且这种是不肯多卖给你的,我还是托了关系才拿到三张,你看看我的脸,这1500块值不值?”   “五百一张?!”那个唱反调的太太瞪大了眼睛,“做一次面膜就花500块,真当钱是大风刮来的?有这个钱,我还不如飞国外做医美去。”   这时候国内的医美还没成气候,但是国外的相关机构已经很成熟了,比如刚问世的光子嫩肤技术,这时候正是海外美容行业的新宠,当然,价格也很不便宜,动辄几万块一个疗程。   但是价格再贵,那也是正正经经在国外大医院里做的高科技美容手段,这么一片小小的面膜,哪里比得了?   做过面膜的贵太太不屑一顾的笑:“你以为我没做过那个光子嫩肤?名字听着是好,可又麻烦风险又大,做完以后我的皮肤过敏了好久,还是多亏这个面膜,才把我的脸救回来,你要是不信就自己出国做去,反正这面膜现在也买不着了。”   第一代光子嫩肤技术又叫脉冲光,机器操作复杂,一旦操作不当很容易带来损伤,可即便如此,还是有无数爱美人士对此趋之若鹜。   那个说要去国外做脉冲光的太太讪笑一下:“我也不是不信你,就是觉得太离谱了,国内的护肤牌子……我之前不就只听过一个宝蜜嘛,还是电视里头天天唱才听到的,那么便宜的东西,哪里好用哦。”   阔太太笑:“那你放心,这个复颜的价格比国外可差不到哪里去,他们家最便宜的那档,跟国外的大牌就差不多了,更贵的还有一万块钱一套的呢,不过那个卖得少,我抢了半天也就抢到一套回来。”   说着,她款款上了楼,然后又捧出一整套装在木盒子里的瓷瓶子下来。   要说俞瀚宇到底是医药世家出身的,玩起包装,那真是怎么繁复奢华怎么来,精雕细刻的木盒且不说它,里面那几个瓷瓶,也全是专门找景德镇的老师傅定制的,一整套大小不同的雨过天晴釉色瓷瓶整整齐齐摆在锦绣铺的盒子里,只一眼,就觉得特别贵。   在轻轻拔开瓶塞,一股清幽而温润的香气悠悠飘出来,闻一闻都觉得神清气爽,仿佛脸上的皱纹都跟着舒展开不少。   “据说这调香也请的是宫廷里的老手艺,原来皇帝娘娘们最喜欢闻的气味呢,”那阔太太显摆道,“这样,也省得你们说我小气,我正好还抢到几片便宜的面膜,效果比500的那种差些,不过你们用用就知道了,哪里是国外那些牌子比得了的哟?”   “真有这么神奇?”其他人还是要信不信的,但到底得了实惠,试一试总没错。   具体这些人回到家里,使用效果怎么样不知道,反正三天后第二批货上货的时候,店门口又加了一群疯狂抢货的女人,钱跟砖头似的往柜台上砸,还专挑那些贵的买,不一会儿,刚刚才上来的货,又一次售罄了。   ————   俞瀚宇这边刚过来跟慕之云报喜,说他们的新品牌大获成功,不用多久成本就能翻着倍赚回来了,另一边,王老虎也打了个电话给她,说自己准备回来了。   “这次的成绩已经下来了,但还没有正式公布,我先提前恭喜你一声,省一等奖,而且还是满分,肯定稳进决赛了。”王老虎在电话那头喜不自禁的说。   他这次在老同学面前可出了一回大风头,也都多亏了这学生的福。   可慕之云还是冷冷淡淡的——满分本来就很正常,要不是满分,才叫她惊讶呢。   “有把握把这校长捋下去了?”慕之云在电话里很直率的问王老虎。   当时王老虎走的时候,就私下里跟她说过,他是想办法打真正的老虎去了。   “就凭你这成绩,原来七分的把握也到了十分。”王老虎信心满满的说。   慕之云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她也觉得那个校长挺烦人的,要是王老虎弄不下他,她可能也会喊几个后进班的学生,找个安静的巷子,把那老东西套着麻袋狠狠揍一顿。   可能是在后进班里待久了,不知不觉间,慕之云也沾上了一些比较粗暴的手段。   王老虎还不知道他心爱的弟子已经被后进班那群小孩儿给污染了,美滋滋叮嘱道:“对了,这次原来的校长换下来,我可能会上去,你高中也一定要留在附中读,可千万别被别的学校截了胡去,放心,留不了你多久,估计一升进高中,你就要被那些大学给抢走了。”   慕之云可有可无的点点头,只要不耽误她刷题,手续越简便越好,环境当然也是越稳定越好。   “那行,明天你就听好消息吧。”王老虎跟她说。   第二天按时到了学校,后进班的学生也差不多来齐了——慕之云不喜欢这些人随便迟到,进进出出的耽误她学习。   她先把书包放好,端端正正摆了一本书在桌上,忽然又想起什么,转头对顾恒亮说:“对了,这个老大的位置要还给你了。”   “啊?”前任猫猫头无辜的睁大眼睛,“老大不用,我觉得您当的挺好的,我真的不敢再跟您抢了。”   “不是,”慕之云摇摇头,“我要回重点班了,你们班总不能老群龙无首吧。”   “啊您要回去了啊……”猫猫头若有所失,竟然似乎被这位女老大虐得起了些感情,“也是,你本来就是尖子班的学生,跟我们可不一样。”   “其实也没什么不一样,除了你们不太喜欢刷题。”慕之云还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模样,“不过重点班的也一样,你们的水平在我眼里都差不多。”   至少这群人还更乖巧些,用拳头就足够搞定所有其他声音。   不像重点班那些人,小心思更多些,总是啰里啰嗦不得清净。   说起来……   “其实我留在这边也可以,我挺喜欢你这个位置的,刷题效果好。”慕之云又说。   猫猫头立马率着众后进班学生站起来,恭恭敬敬朝着木之云鞠了一个躬:“恭送前老大顺利班师回朝。”   啧,原来前面那些话全是假的。   就是不知道这帮人从哪里学来的这句话,一起说出口的时候,颇有些一群小太监恭送皇帝的味道。   总而言之,王老虎回到学校亲眼看见的第一幕,就是他心爱的徒弟,变成一群混混的头儿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12 23:39:43~2022-06-13 23:24: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9921176、44660196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静静的静静 20瓶;王雨 5瓶;千斤小姐 3瓶;37131664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救命药   这一届高中数学联赛的获奖名单, 终于正式对外公布。   因为进省队的名单还需要等全国组委会那边确定,所以这次只公布了一二三等奖的大名单,但是有经验的人也知道, 一等奖排名越靠前的名字,进省队的希望越大。   附中高中部, 一群学生正掂着脚,努力从红纸上找自己的名字。   三等奖属于重在参与, 二等奖听起来感觉稍微好一点, 一等奖才是大礼包, 至少高考加分有希望了。   要是连名字都没有……基本也就是打打酱油的高一生,还是回去读书更实在。   薛旭然很快就在一等奖的大名单里找到了自己的名字,就是微微有些靠后,进省队还要看运气。   他微微皱了一下眉, 觉得有些失望, 就在这时候, 忽然有个集训队的同学推了推他:“诶, 你还记得咱们学校初中部那个女生叫什么?我怎么记得好像也是姓慕的。”   薛旭然摇摇头:“什么女生?我没注意。”   “就是初中部就提前参加高中联赛那个啊, ”另一个人也在努力回忆, “我也记得是姓慕,当时就想着这个姓挺古怪的——不会这么巧吧。”   顺着这群人的议论声,薛旭然把目光移到了排名最靠前的那几个位置——他知道今年厉害的选手多, 自己大概竞争不过,所以是直接从名单最后排开始找的。   宋元,江澄维, 莫蝉, 这几个名字经常能看到, 属于常年压在一般竞赛生头上的三座大山。   但是这回的名单上, 这几个人的名字中间还突兀插入了一个有些陌生的名字:慕之云附中。   反正附中高中部这边,肯定是没有这么一个人的。   要说组委会那边搞错了,也不是没有可能,问题是,附中还真有个初中的参赛生,似乎正好姓慕……   “那个初中小孩儿能跟三巨头打?不太可能吧……”有人忍不住笑。   “诶,你们记没记住那小孩儿的名字?”也有人在互相问。   多数人都是摇头,在那么重要的考试面前,谁还会特意去记一个初中生的名字啊——能多看那小孩一眼的,都是八卦心比较重的。   只有高中集训队的老师,这时候看起来红光满面的:“对对对,就是她,肯定是她错不了了,我记得那学生是姓慕。”   其实这老师也没记住慕之云的名字,不过后面都跟上附中的名字了,也肯定错不了。   边上几个集训队的成员里,就有之前背后议论过那个初中小孩儿的,这时候面上都有一些讪讪,互相看一眼,咧咧嘴,又不好说什么。   薛旭然的脸色,也瞬间拉了下去。   他向来就是附中这边的第一名,突然被一个小自己那么多的女生压下去,对心高气傲的他来说,可不是什么叫人愉快的体验。   不过,他又抬头看了一眼一等奖最上方那三座大山,更好奇这些人要是知道有一个初中女生跟他们旗鼓相当,会是什么心情。   其他人他不知道,宋元自己心里还是挺平静的。   从小学开始,京城的各种比赛里,他就时不时能碰见另两个人,有时赢有时输,反正早习惯了。   从小他爹就跟他说,这个世界上天才大把大把的,早点碰见跟你水平差不多的同伴其实是你的运气,免得等养成老子天下第一的想法再被打败,那才是真的搞心态。   这个人本身性格又比较温吞,初中的时候对道家经典忽然产生兴趣,每天捧着本庄子看,嘴里念的都是“物我两忘”,也是一朵盛开的奇葩。   相比之下,江澄维和莫蝉的态度就积极多了,这时候正努力打听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竞争对手,究竟是何方神圣?   “我就记得附中没听过这个名字,不过初中生?会不会是搞错了?”江澄维问他的老师。   “肯定没错,这个慕之云的老师是王老虎,我跟他挺熟,刚确认过了,她就是初中生没错,而且刚上初二,看起来又是一个小天才。”老师说。   “她是准备进少年班吧?”要说天才,其实江澄维也不是没见过,他初中就遇见过一个,人家压根没有老老实实走考试升学这条路,很早就考进少年班去了。   外头人都觉得他还有另两个人是天才,其实江澄维很清楚,在真正的天才面前,他压根算不了什么。   “谁知道呢,”那个老师摇摇头,“也可能跳级直接进大学?对这种孩子来说,选择多得是,就看她自己的想法了。”   莫蝉是三座大山里唯一的女生,但也是最争强好胜的那个,听说慕之云也是女的,还比自己小了好几岁,她唯一的反应是跃跃欲试:“初试的试卷还是太容易了,等到决赛的时候再跟她好好比比,看咱们俩到底谁厉害。”   听说又冒出来一个值得一打的新对手,她眼睛里满满都是兴奋。   附中初中部这边,慕之云拿到高中联赛省一等奖当然是大新闻,但是影响更大的还是:校长被撸了,而且被有关机构带走调查,虽然不知道之后能查出点什么,那肯定下场不会好。   而新上来的代理校长,竟然是王老虎。   所有老师都沉默了,开始努力回想之前有没有当面说过他的坏话。   不过王老虎这个人吧……虽然脾气暴躁,说话直点,至少人品上比上任校长强,对绝大多数正直的老师来说,换校长肯定是件好事。   对后进班的学生来说就完全不一样了。   “老子早看这个班不顺眼了,”王老虎叉着腰,瞪着眼睛虎视眈眈打量着这一群打扮奇形怪状的学生,“什么后进班,就是老蟾蜍整人的手段而已……”   要说划出重点班,还是因为有些进度快的孩子需要格外加餐的缘故,可把一群本来就成绩不好的孩子粗暴划在一个班又是什么道理?这是活生生的孩子,又不是等待着处理的垃圾。   可是都初二了,再重新分班,让这些早就摆烂的孩子分散到其他班去,好像也不太能解决问题……   王老虎大手一挥:“今后我来当这个班的班主任,不说出成绩,至少不能让他们这点年纪就往歪路上走。”   原来那个班主任当然是巴不得的——他之前因为得罪了前校长,都被摁在这个位置上半年多了,每天被这群吊车尾搞得焦头烂额,早巴不得离开了。   后进班的学生……也有一种很不妙的预感。   要说之前慕之云还是凭绝对的力量震慑他们,这个新校长,光是靠他凶神恶煞的外形就已经足够让这群向往街头生活的少年少女乖巧下来。   跟新校长比起来,就算顾恒亮的泣血狮头还在,单从外形上来看,他也秒输。   顾恒亮心里也清楚,他这个班级老大的位置,一时半会儿是拿不回来了。   更没想到,没过几天,刚卸任的女老大又回来了。   “我还是喜欢这边的位置,”女老大一脸淡定,“做题目的效率高。”   虽然顾恒亮真是一点都不能理解,一个后进班,有个屁的做题目效率啊!   王老虎也不在乎慕之云到底想在哪边——反正她现在也是在专心准备决赛,在哪边都差不多。   当然,准备什么的,不过是王老虎美好的想象而已。   数学奥林匹克竞赛决赛的历年真题慕之云早刷完了,觉得也没什么挑战性,还是系统的题库更有趣一点。   刷题,尤其是有难度的题目,简直就跟玩游戏刷装备一样,根本停不下来。   ————   慕之云的校园生活无波无浪的,另一边,那个叫复颜的新锐品牌,却已经在京城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这年头,俞瀚宇还没学会用限售炒作,就被迫一次又一次的挂出了售罄的牌子,时不时就关门歇业几天。   货真是不够卖的。   就算工厂已经开足了马力,每拉一批货来,用不了多久,门店就又卖得干干净净了,绝对不会留到第二天。   现在阻碍品牌发展最大的问题,还是原料的供应受限。   RE原料的生产,在慕之云的建议下,是被实验室紧紧捏在手里的,而且,这种原料的合成非常麻烦,现在还没有解决工厂大规模生产的问题,虽然因为添加量低,看起来挺经用,但是被需求极速扩张的市场一冲,就有些捉襟见肘了。   这天,俞瀚宇是捧着大钱过来谈原材料工厂化的想法的。   “现在咱们只是在京城卖,店里每天就都被抢空了,根本不可能考虑全国的市场——甚至连开分店都做不到,”虽然每天赚得盆满钵满,他还是忍不住诉苦,“只有解决了原液大规模生产的问题,咱们的货才能大规模铺开来。”   谁知慕清只是摇头:“暂时还解决不了,而且,我供应的原料还要减少了。”   俞瀚宇的眼睛瞪大:“不增加就算了,还要减少?!为什么啊?复颜也有你们一半股份,也没少赚啊!”   他还没见过主动把钱往外推的。   “因为新药的第二期实验要开始了啊,”慕清理所当然的说,“现在实验室的产量有限,肯定要优先考虑第二期那边的需求,不过你也别急,我正在增加人手扩建实验室,不用多久,原料的产量又能上来。”   现在实验室的原液产量,每天大概只有10公斤的样子,当然怎么都不够用,等实验室扩建,产量就能够增加到30公斤左右,应该……够用了吧?   其实慕清心里也虚。   “还是要解决工厂化的问题啊……”她叹口气,自言自语道。   RE原液已经通过了最前期的药理作用,安全性与毒性的评估,动物实验阶段的表现也很不错,在大鼠小鼠,兔,犬和猴身上的表现都比预期更好——动物间没有出现一例明显的毒理和不良反应症状,甚至因为喂食药物,精神明显改善。   之前的临床一期试验——就是在20名健康志愿者身上实验新药是否有不良反应,确定合适剂量,同时评估人体的新药的耐受程度以及药代动力学——也顺利通过了。   于是,RE原液终于成功进入二期临床试验,也就是需要在100名以上的健康志愿者身上试验新药,一方面是确定治疗效果,另一方面也要再次评估药物代谢和对病患各个内脏器官的影响程度,以及交叉用药的影响。   因为要确定治疗效果,所以第二期采取的是双盲实验,选择病情,年龄,性别和原本治疗方案类似的两组病人作为对照组,在继续使用原药的基础上加入新药(或者安慰剂)开展试验。   RE原液最开始报的临床测试有两种,一个是治疗烧烫伤,另一个是抗肿瘤。   前者作为外伤药,除了一个皮透问题,基本不用考虑口服对新陈代谢的影响,所以相对比较容易通过测试,费用也便宜不少。   至于抗肿瘤……全世界每年号称能够抗肿瘤的化合物不知道有多少,但是最后能成为新药的寥寥无几,能成为当年重磅炸弹,营收过10亿美金的新药,那就更加罕见了。   药物研发向来是一个高投入高风险,但是回报也极其丰厚的行业,从最开始的靶点确定,到筛选有效化合物,再到确认各种药理,毒理反应,通过动物实验,最后闯过三期临床实验,成功上市——在国外,这么一套流程走下来通常要花费几亿甚至十几亿美金。   这还是运气好的,更多化合物在试验阶段就被淘汰,最惨的是在第三期临床实验阶段才被淘汰的药物——这也就意味着之前的钱全跟流水一样白花了,无论金钱还是人力上的损失,都相当巨大。   所以为了顺利闯过重重审批,正式开启新药研发的时候,药企一般都会对几种结构接近,功效类似的化合物同时开展试验,只要其中一个撑到最后,回报就是巨大的。   国内这一套流程走下来,钱肯定比国外花得少一些,问题是,国内资金不够雄厚,研发能力也弱,尤其是原研药这一块,能走出来的新药寥寥无几,国内那些药厂更喜欢的还是已经过了专利保护期的仿制药——药效和副作用都是已知的,就算赚得少一些,可至少没有什么风险。   药管局这边,对国内实验室挑战新药,是既乐见其成,又忧心忡忡。   “新药开发可不是一件小事情,后续资金压力很大,你们实验室有这个能力吗?”最开始药理实验递上去的时候,药管局的审批员就很担心的问,“而且你们提交的化合物也太少了,只有一个,但凡哪里有点问题,钱就全白花了。”   新的化合物想要闯过全部关卡,既要副作用小,又要有明显的治疗效果,而人体又是一个十分复杂的系统,开始实验之前,任何人都无法准确的预测这种化合物的前景。   慕清也是。   她也不是不想多提交几种一起审核,问题是,对女儿给自己的那种神秘药丸研究了这么久,慕清也只找到这么一种有点类似又有效果的化合物。   后来女儿又把剩下的一颗药丸给了自己,但是对那个老和尚,描述得还是含含糊糊的,说不出其他更多的信息。   慕清后来委托人去何家村打听过——那边早就被仔细调查过,抓了不少和拐卖案有关的犯罪分子,其他年轻人走的走散的散,村子也渐渐败落下来——但是压根没有人见过慕之云口中的那个老和尚。   慕清也没有进一步细问——她知道女儿有秘密,要是现在不愿意说,就等她想说的时候再说就是。   ————   京城某医院的病房外,一个中年汉子正偷偷摸摸清点怀中铁皮盒子里的钱数。   出门在外处处要花钱,更何况还是来京城治病,能借的亲戚朋友都借遍了,不少人都劝放弃算了,毕竟他婆娘得的是癌……癌啊,一个光是听一听,就叫人寒毛直竖的东西。   可到底不甘心。   好好的人呢,哪能说放弃就放弃了,娃怎么办?家又怎么办?   可钱用完以后,便是不愿意,也只能放弃了。   这汉子叹口气,把铁盒子又重新捂进怀里,脸上撑起笑,才走进病房。   最当头的病床上,一个面容蜡黄的女人半靠着坐在床上,微微低着头,眼神里空茫茫的,似乎什么都没想,似乎又想了很多。   看到丈夫进来,她重新努力把笑容挂回去,怔了一会,终于还是轻声说:“要不,咱还是回去算了……俺想娃了。”   这汉子笑:“没事,难得来京城一回,能治多久治多久,钱还有呢,不担心。”   “总要给娃留点钱吧,家里还欠着那么多债呢……”女人喃喃说。   两人又沉默了。   就在这时候,一个年轻小护士走到他们的病床前:“李杏芳家属,王医生叫你去一趟医生办公室,有事跟你商量。”   这汉子心里悚然一惊。   去医生办公室,在他心里,总归是没有什么好事的,要么治疗效果不好要换药,要么……就是些更不好的消息在等着他。   可是不去,总也不行的。   中年汉子瑟缩着肩膀,慢慢挪进人来人往的办公室,弯着背,露出了畏畏缩缩的笑:“王医生,听说你叫俺……”   王医生是个年轻的女医生,带着眼镜,很斯文秀气的模样,脾气也很好。   “我听护士说,你钱不够想出院了?”王医生问。   中年汉子原本高高大大的身板,看起来佝偻成一团:“俺准备去筹钱,筹到钱,肯定还要继续治的。”   王医生微微顿了一下,叹口气。   她还年轻,参加工作没几年,还没怎么习惯漠视这种残酷而无奈的挣扎。   “我不是催你交费,”她停了停,“是最近有个新药在招募临床志愿者——就是让你妻子参与治疗癌症新药的二期临床试验,这药已经在健康人身上通过测试了,所以才找病人志愿者,这药不用钱,还有额外的补助。”   中年汉子很意外的愣了愣:“治病还给俺们钱的?”   “这是还没有上市的新药,”王医生耐心解释道,“治疗效果和后遗症都是不确定的,可能有用,也可能反而有反作用——不过原来的治疗不会停,只是多加一种新药。”   她知道这一家人来自西北农村,家里情况很一般,为了治病,几乎倾家荡产了——很可惜,病人的癌细胞已经扩散,化疗放疗的效果又都不太好,倒不如试试新药。   她之前已经跟病人家属沟通过,意思是以如今的情况,还不如回家保守治疗,但是这个汉子只会愣愣的盯着地上,用很低的声音哀求:“再治治吧医生,再治治吧,俺手里还有钱呢,治坏了也不怪医院,只怪俺们命苦呢。”   于是,这个年轻的医生便也说不出什么来了。   如今参与实验新药,对这家人来说,说不定反而是解脱。   王医生对新药的期待并不大——新药是国内一个完全没有听过名字的私人药企申报的,如今刚进入第二轮测试,从目前的数据来看没什么毒副作用,看起来更像某种,温和而无用的化合物——就跟绝大多数无声无息失败的化合物差不多。   但是,这种志愿者是有补助的,这家药企给的补助还是最高那档,为了保证效果的准确性,甚至能够报销一部分原本的药费——对这样一个家庭来说,几乎就是活命钱。   “你先跟你妻子商量一下再说吧,”王医生说,“这个测试的名额也不多,要是愿意的话尽快跟我说一声,我好帮你们报上去。”   中年汉子看上去还没回过神,一下一下点着头,倒退着走出了办公室。   王医生又叹一口气。   她边上一个老医生劝:“看开一点,咱们就是跟生老病死打交道的,你怎么还没习惯呢,像那种病人,还是应该早点劝回去,对他们对咱们,都是件好事。”   癌症,尤其晚期癌症,就是一个永远都填不满的销金窟,便是条件不错,还有单位医保的城里家庭都经常被活活拖垮,更何况一个来自黄土地的农村家庭呢。   王医生解释道:“我跟他们说了……但是病人治疗的态度太坚决了,我也劝不动。”   那医生也无奈摇头:“当新药志愿者倒也是一条路,万一呢……”   说到最后几个字,他似乎觉得很好笑一样,无奈的摇摇头。   “那个慕清实验室究竟是什么来头,我以前怎么从来都没听说过?”另一个医生奇怪的问。   “慕清我倒是知道,这人搞基因检测很厉害,不是跟咱们医院还有合作的项目嘛,”中年医生说,“这个人最出名的还是推广亲子鉴定打拐,听说是因为她自己的孩子也被拐了,也不知道找回来了没有,不过这倒是个造福子孙的好事情,我听说前一阵子她们实验室还推出了新一代的仪器,做一次检测的成本比之前又低了不少。”   虽然把注意力放在了肿瘤上,慕清也并没有放弃原来的优势项目,甚至因为在自家的实验室里而更加如鱼得水,研究进度反而加快了不少。   “那她怎么又突然搞起肿瘤新药了?”王医生好奇的问。   “谁知道呢,”中年医生摇摇头,“搞这个可要不老少钱,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筹来的。”   国内的大药厂也不敢随便开这种项目,甚至还有更极端的说法:原研药就不是发展中国家有资格玩的,而是只属于发达国家大型医药集团才有资格涉足的领域。   简直就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东西。   “但愿有点效果吧。”王医生也只能摇头叹气,“这家药企给的补助很高,也许他们对这款药的期望也很大吧。”   但是期望再大,也需要时间。   不说前期那些准备,光是顺利通过一到三期临床试验,常规就需要七到八年时间——这也是一款新药成本高上市慢的主要原因。   当然,也有一种例外——当病情过于紧迫,而药效又特别明显的时候,临床试验时间有可能被开放特殊通道,缩短观察期,从而挽救更多生命。   但是,王医生摇摇头,这种几率实在是太低了,她觉得自己或许一生都遇不到一次。   李杏芳和她的家人,最终还是同意参加这次新药测试——就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或许,也是她们家最后,而且唯一一根救命稻草。   正式参加实验的第二天,她就开始服用一种装在密封瓶子里的棕色液体药剂。   “这味道还甜甜的,跟糖水一样呢。”李杏芳笑得像个孩子。   作者有话说:   临时要出门,今天就这章了,抱歉~   感谢在2022-06-13 23:24:35~2022-06-14 21:58: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今天气场两米八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今天气场两米八 28瓶;37131664、Yuyu128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踟蹰   高中数学联赛京城赛区, 进省队的名额终于确定,慕之云的名字赫然在列。   薛旭然的名字也在其中,不过排位相当靠后, 算是运气好混上去的。   他盯着自己的名字看了一会儿,盯着那个初中女生的名字又看了一阵, 最终只能摇摇头,无奈一笑。   又过了没多久, 中国数学奥林匹克竞赛(全国中学生数学冬令营)的相关通知终于正式下达, 这次比赛由京城数学学会和A大联合承办, 时间在下个月月底,为期五天。   然后就是注册报名,填写详细的申请表,确定各省代表队的入营名单——比如营员, 领队, 以及随队的老师之类, 还有预缴报名费等等琐事。   因为本来就在A大举办, 所以京城这边的手续已经算是最简单的了, 不过确定名单以后, 省队还是召集选手简单见了一面,聊聊天,也算是先熟悉一下队友, 同时跟营员讲解注意事项。   严格来说,CMO的比赛主要是还是靠自己争金牌,前六十名能够入选国家集训队, 竞争参加国际奥林匹克数学竞赛, 也就是IMO的资格。   所以, 京城省队的这群参赛者, 既是队友,也是自己的竞争者。   大会议室里,基本上来自同一学校的参赛者都坐在一起,也有几个交游特别广阔的,转着圈子在会议室里聊天。   附中这边冷冷清清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薛旭然,另一个就是慕之云了。   偏偏这两人都是不爱说话的,互相对望一眼,点点头,就各自坐在各自的位置上,发呆的发呆,看书的看书。   宋元,这届奥数竞赛生的三座大山之一,人称社交小王子,自称就没有他侃不下的大山,交不到的朋友。   他对慕之云早就好奇很久了,一看到附中的人进场,先跟薛旭然打了一个招呼,就很大方的朝薛旭然旁边那个看起来娇娇小小的女生打招呼:“你好,你是慕之云吧?我是宋元,就是名次跟你差不多那个。”   慕之云看他一眼,点点头,然后……就冷场了。   要是没有什么事——比如被人欺负到头上,或者是抢位子——慕之云一般不乐意跟陌生人说话,尤其她真没听过这个名字。   是的,她现在还没去看过进省队的大名单呢,对她来说,那套试题难度太低,分数之类的,参考价值不高。   宋元挠挠头,继续说:“听说你才初二?那真是挺厉害的,这套试卷这么难都能得满分。”   按照社交小王子的套路,对方正常的回话应该是:“哪里哪里,你不也是满分嘛。”   然后再交流几道题,吐槽一下出题老师,两个人这不就熟了嘛。   问题是,慕之云就不是一个正常人。   她冷冷淡淡嗯了一声:“那套题挺简单的,拿满分不是正常。”   宋元:天不是这么聊的老妹!   他把求助的目光转向薛旭然——两人在以前的竞赛里就碰过面,按照宋元的做派,自然也算朋友之一。   只可惜,薛旭然很没有朋友义气的耸肩,表示自己跟这个女生也不熟,帮不上忙。   再说了,他一个吊车尾的,可没兴趣跟两个满分聊成绩,那不是自找难受嘛。   于是,第一座大山,仓皇败退。   接下来过来的是莫蝉。   这个女生个子高挑,梳着短发,看上去活力十足的,还透着一股假小子气。   一看见慕之云她就笑:“你好,我叫莫蝉,今年跟你一样的分数,等到了决赛,咱们再好好较量较量,看看谁厉害。”   慕之云明显还是更喜欢这种单刀直入的风格,微微笑了笑:“好,到时候再较量。”   然后两人握握手,莫蝉就走了——跟她来的时候一样突然。   薛旭然尴尬的动了动,想:“这些天才可真是古古怪怪,难怪自己成不了天才——因为性格实在是太普通了。”   终于没人打搅了,被悄悄画上古怪天才标记的慕之云重新低下头开始看书,薛旭然好奇的看了一眼,想知道这些满分大神看的书跟他们有什么区别。   然后,他就沉默了。   慕之云手里拿的是一本《量子物理基础》。   薛旭然不住咳嗽一声:“你就开始看大学的物理教材啦?以后是准备往这个方向发展?”   慕之云抬头看他一眼,摇摇头:“不是,这边不好刷题,就是打发下时间换换脑子。”   薛旭然:好嘛,他打发时间换脑子是看小说,人家是看量子物理,也难怪分数差距那么大了。   就突然开始怀疑自己的智商。   又过了一会儿,带队老师终于上台开始讲话,主要还是介绍一下冬令营的情况,勉励一下省队的队员,又发了一点资料,还有冬令营的报名证,就完事了。   不过散会以后,又有个老师主动过来找慕之云,和她聊了两句,除了欣赏和鼓励以外,最关键的还是打探她之后的打算。   “进少年班还是跳级上高中?”慕之云想了想,摇头,“我还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先把比赛比完再说吧。”   那老师点点头:“也是,现在还不急,不过你要是有兴趣跳级读高中,可以考虑一下我们航中,我们的竞赛实力比附中要强的多,数理化奥赛都出过国家队成员,相信对你以后的发展,肯定是很有帮助的。”   这女孩要是直接读少年班,那就暂且不提,可要是她想先跳到高中再进大学,那在高中里至少还能参加一届比赛,这种省一等奖满分的苗子,哪个高中不想要?   慕之云没有正面给回复,那人继续劝到:“你那个王老师水平是可以的,但到底没有带过高中竞赛队,附中高中部那边水平又很一般,你没必要过去耽误时间。”   “谢谢老师,我再考虑考虑。”慕之云还是这个回答。   要说她对王老虎有特别深的感情——那肯定不至于。   她对这个老师的评价,顶多就是水平还行,不怎么烦人——这已经是她在所有老师中给出的最高评价了。   慕之云并不觉得她是一个很需要老师教导的人——或者说,她觉得课堂上口头传授的效率实在是太慢了,远不如看书自学来得简单直接。   看那个老师还想再劝,慕之云忽然问:“老师,那要是我去了航中,能有充分的自由时间吗?”   这老师一愣:“当然有的,读书又不是坐牢,你把该完成的进度完成,其他时间不都是你自己的。”   很显然,他并没有理解慕之云的问题。   “我是问我可不可以只自学不上课?”慕之云问。   这个老师笑起来:“你现在在附中,基本都是自学?那主要还是因为老师的水平跟不上,你放心,在航中绝对不会发生这种事,我们的老师都有很丰富的竞赛经验,不会让你像在附中一样浪费时间的。”   ……这就是她一点都不想去高中的主要原因。   慕之云笑笑,终于还是把这位热情的老师应付过去了。   刚才那段对话,大概就是最形象的鸡同鸭讲,不过那个老师不清楚慕之云的诉求,慕之云却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所以,终究是错付了。   回到学校,王老虎紧张兮兮的问慕之云有没有人挖角,又问她,以后究竟是怎么打算的。   进少年班其实是最简单的选择,但也不是每一个天才都愿意走这条捷径——少年班的成才率是高,但是心理压力大,出问题的也有不少,经过前几年的火热之后,这些年教育界也出现了很多反思。   至于跳高中再保送大学,这对天才学生来说也是一条很不错的路——以慕之云竞赛成绩,A大B大的保送资格是肯定稳了,只看她最后选哪个专业的问题。   “那您的建议呢?”慕之云问。   王老虎却摇头:“你的心智已经足够成熟了,不管哪条路,只要踏踏实实走下去都不会有问题,只看你自己怎么选了。”   慕之云并不想去读少年班——原因非常朴实,要上少年班就要去南方,而她并不想离妈妈太远。   但要跳级——说实话,她对大学还是挺期待的,可是对高中实在没什么兴趣。   能有什么兴趣,她高中的课程早学完了。   可刚才那个老师还是那副打鸡血的模样,读书,考试,拼搏,好像没有经历过一个痛苦的高中,人生就跟白活了一样。   慕之云却只觉得浪费时间。   她轻轻蹙了一下眉:“我就不能直接跳过高中上大学?多浪费一年时间挺无聊的。”   王老虎一愣:“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其实严格来说,也不算是完全跳过高中,而是先把学籍挂靠到高中部,等比赛比完,她只要能拿到保送资格,等到大学招生季就可以直接去读大学了。   “还可以这样?”慕之云当然是愿意的,但是……   “如果我现在就去了高中部,就算得奖对你来说也没什么好处了吧。”她问。   王老虎咧嘴一笑:“怎么没好处了,你到底是我曾经带出来的学生,你走得越远,我脸上越有光。”   当然,要是原来的校长还在,肯定不可能这时候放慕之云去高中部,不过现在校长换成了他,王老虎觉得,自己在其他方面帮不了这个学生太多,至少也不能挡了她的路。   “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他笑,“你有你的路要走,我也有我的路。”   萍水相逢是缘分,分道扬镳才是常态,对一个老师来说,最有成就感的并不是这个学生给自己带来了多少好处,而是远远看着她在更高更远的地方发光发热。   “你要是能拿个金奖回来,对我来说就是最高兴的事了。”他乐呵呵的说。   慕之云琢磨了一下:“金奖肯定没问题,我还准备冲一冲国家队。”   王老虎哈哈大笑起来:“那你进大学的事就更加稳了,到时候在国外比完赛,正好就可以去大学报道了。”   也就是说,慕之云只用了两年,就读完初中高中,拿到了进大学的资格。   这种事情,附中高中部当然是巴不得的——他们甚至很意外王老虎愿意放人。   毕竟,慕之云要真拿了奖,可都是学校的荣誉啊。   “你为什么不再压她一年?反正孩子年纪还小,多读一年也没耽误什么——她跳级的速度已经够快了。”   王老虎摇摇头:“孩子自己有这个志气,做老师的又何必拦着。”   附中高中部的老师点点头:“行吧,反正也是我赚了,我还以为她要么进少年班,要么去航中或者江南中学呢。”   慕之云是满分进的决赛,只要没有发挥失常,肯定能拿到牌,保送资格是稳拿的,唯一不确定的,是进A大B大,还是去其他稍次一点的大学。   不过就算没有发挥好,拿到铜牌,大不了再比一年,继续冲金夺银就是——对附中来说,总归没有坏处。   若干年以后,当学籍系统全部电子化以后,跳级变得很麻烦,但这时候学籍管理还不是很严,只要学校批准,区教委同意,连学期末考试都不需要参加,慕之云就正式成为了一个高中生——毕竟她都已经进了高中数学联赛的决赛,而特殊的学生,总是更容易获得特殊的对待。   慕清知道自己的女儿突然跳级,只愣了几秒,就点点头:“挺好的,妈妈那时候也跳级了,对了,你想好去哪所大学了吗?还是更想出国留学?”   慕之云连南方都不想去,当然更没考虑过出国:“应该是A大或者B大吧,我也还没想好读哪个专业,反正还早。”   慕清点点头:“就算现在不出去,读研究生的时候还是应该到外头去看看,多跟不同文化背景的人打打交道,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虽然慕之云觉得,比起跟人打交道,还是做题更有意思,但还是点点头,表示如果有机会,她应该会出去看看。   虽然已经挂靠了高中学籍,但是慕之云还是留在后进班看书——毕竟那个靠窗的位置,做题效率真的挺不错。   顾恒亮泪流满面,但是一句多话都不敢说。   他,还有后进班的所有同学,最近已经快被王老虎操练至死了。   成绩好的孩子都是千篇一律,可成绩不好的孩子,那真是各有各的问题。   有屁股上跟装了个钉子一样,怎么都坐不住的,也有沉迷街机游戏,上课的时候都在课本上画游戏人物的,还有一心一意要向古惑仔靠拢,成为街头大佬的。   总而言之,要没有点特殊追求,也不会被放到后进班上。   王老虎也不在乎他们的追求,只一点,老老实实上课,认认真真完成作业,要是作业做完,不管是打游戏还是练功夫他都不管,但是没做完,或者胡乱做了,那就一遍遍做到他说合格为止。   然而,王老虎的标准,是远远高过一般老师的。   这简直就要了这帮好久没做过作业的人的老命了。   反抗是反抗不了的——王老虎比街头大哥可凶多了,逃课也不行——他甚至会一个个上学生们家里,继续盯着孩子写作业。   总而言之,就好像是布下了一张天罗地网,让人无处可逃。   然后虐着虐着……好像也就习惯了。   顾恒亮摇着手上的笔,努力回忆了一下,然后重重写了一个A。   前几天王老虎还在班上聊过,就算当大哥,也是有文化的大哥更吃香——要是连账都不会算,说不定反而会被小弟欺负到头上呢。   顾恒亮觉得还挺有道理的。   就是……就是……他深深叹口气,做题可真难啊,也不知道那个高材生为什么这么刷题上瘾。   慕之云终于把系统任务刷到了第76套。   越往后题目越难,她已经在第75套题上耽误了很久的时间,刚刚才攻克了最后一道难题,愉快的选择了提交。   然后浑身轻松的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   慕之云已经注意到,虽然她的体能面板因为全部满点而被隐藏,但要是坐久了不动,她依然能够很明显的感觉到体能下降,很显然,系统属性也并不是恒定不变的,只是不知道20点以上,还有没有可能超越。   慕之云总觉得系统的设置有它的深意,不过她现在还没有猜出来而已。   系统升级到现在为止,还是只有那孤零零一个任务挂在面板上,学科面板依然没有开启,兑换……她现在只有1000多点兑换值做应急用,也轻易动不得。   系统现在好像完全变成了一个刷题机器,其他时候,一点存在感都没有。   跟它之前迫不及待升级的风格,一点都不相称。   看慕之云站起来晃动了一下手脚,顾恒亮终于忍不住问她:“做题目到底有什么意思?我觉得这个也太无聊了。”   慕之云想了想:“可能是因为你智商不够吧。”   顾恒亮:……   他一咬牙,又拿起了笔,重新冲入了题海里。   这孩子不反对别人说他是混混,也没觉得除了当街头老大以外,他还能有什么出息。   但要说他智商不够,他也是绝对不会承认的——谁愿意承认自己是个傻子呢?   再说了,王老虎也说,他现在给后进班布置的题目全都是小学阶段的基础题,要是连这都学不会……他好像也没脸继续当老大了。   慕之云看了一眼这人突然变得狰狞的表情,不解的摇摇头,活动松筋骨以后,又开始继续第76套题了。   她刚才说的都是真心实意的——小学初中的课内内容都是基础题,王老虎还是特地捡最容易的发,要是这都做不出来,那肯定就是智商有问题。   很显然,后进班其实没有一个智商有问题的孩子——就连那个坐在垃圾堆边上,脸上永远留着一行青鼻涕,看上去傻乎乎的男孩子,其实也不真是一个傻子。   他们只不过是……没有被人往正路上带过而已。   比起和慕之云的萍水相逢又分道扬镳,这些孩子,因为跟王老虎的相遇,人生或许会发生更大的转变。   王老虎好像也终于找到除了冲奥赛班以外的另一个乐趣。   跟这群皮猴子斗智斗勇,降妖除魔,实在其乐无穷,滋味跟带出一个奥数冠军比,好像也差不了多少。   时间一转眼过去,树叶转黄,天气转冷,冬令营也终于正式开幕了。   这届数学冬令营为期五天,第一天报道,第二天开幕式和看考场,后面两天考试,最后一天则是闭幕式。   从早上到下午,各地的参赛队伍终于都到齐了,营员办完宾馆入住的手续自由活动,各省的领队则凑在一起开了一个简单的小会,对一下流程,商讨后续要注意的事项。   会议间歇,几个传统的竞赛大省领队正在闲聊。   “听说今年你们省出了几个好苗子,很有冲国家队的希望啊。”一个说。   另一个笑:“哪里哪里,你们省那几个才是真的厉害,这次估计又要抢好几个名额回去了吧?”   一通中年老男人的寒暄吹捧之后,他们又聊起这几届的几个天才少年。   “听说南省出了一个15岁的选手,父母都是大学教授,说是十岁就开始研究微积分了,这些孩子,可真是一代新人胜旧人。”   “京城这届不是还有一个更小的嘛,女孩子,好像才14岁,听说刚从初二跳上来。”   “这些小孩子啊,真是不得了……”两个人又忍不住摇头叹息。   跟之前对小年龄选手的轻视不一样,到了这个阶段,能闯出来的小年龄选手哪个都不是易于之辈,甚至可以说,这种比同龄人小了很多的参赛选手,数学天赋绝对不能小觑,经常是比赛中最大的黑马——当然,也是媒体们的宠儿。   甚至就连安排房间的时候,慕之云也被特别照顾了,其他人都是和营员住的,就她是和一个年轻女领队一起住的。   这个女领队其他都挺好,就是对慕之云的态度像是对一个幼儿园的小朋友,实在叫人无力吐槽。   “哇你现在看这么难的书了呀?”那个女领队瞥见慕之云手里的书,用一种十分夸张的语气问道。   就……实在不想回答……   慕之云无奈的抬起头:“还行,就是消遣而已。”   “那你平时对什么科目比较感兴趣?有没有想好往哪个方向发展?你对A大的感观怎么样啊?”那个女领队继续哄小孩儿似的问。   慕之云:“……您是……?”   女领队笑:“我就是A大毕业的,怎么样,你对这个学校有没有兴趣?我等下还可以带你参观参观呢。”   这才才开始呢,A大就利用主场优势开始挖角了。   慕之云也马上反应过来,忍不住笑:“这还没开始比赛呢,要是万一我决赛没发挥好,您不是白邀请了嘛。”   “那怎么会?”女领队也跟着笑,“我看过你的卷子,解题思路都相当别致,你是我这一届最看好的选手之一呢。”   慕之云老老实实的摇头:“我还没想好去哪个学校哪个专业,等比赛完再说吧。”   “那也不急,先参观参观咱们学校再说,我们学校无论文理,积淀都很深,出了不少大师呢,不像隔壁,就是个工科的和尚学校,没什么意思。”女领队说。   慕之云:这锄头挥得也太狠了吧?要是被隔壁学校知道,不会找你的麻烦?   然后她很快发现,隔壁学校说起A大的坏话,那也是毫不手软的。   而且,想挖慕之云的可不止这两所最顶尖的高校,其他几所著名大学,不如以少年班文明的Z大,还有南边的几所学校也是考试都没有正式开始,就已经主动来接触有潜力的参赛生了。   向慕之云这边,就已经递了一叠小卡片——虽然她多半还是会被A大B大抢去,但是,要万一,这个尖子生就是中意他们学校呢?试一试总不会吃亏。   这群大学招生办的人,甚至已经围追堵截到了餐厅,甚至还有几个大学的系主任主动过来聊,向慕之云推荐他们的专业。   慕之云已经发现了,这边各个大学招生办的人都比冬令营的营员多,而但凡表现好一点的都是香饽饽,根本等不到决赛成绩公布——甚至开考,不少参赛队员就已经被心仪的大学提前锁定,开始更进一步的聊了。   也难怪这么多人对这个比赛都趋之若鹜,金奖基本可以稳那两所最顶尖的大学,其他大学对银奖也颇为青睐,唯一稍受冷落的是铜奖得主,不过各种降分政策,那也是可以谈的。   这就是国内数理类最顶尖赛事的价值所在——选出数学能力最优秀的那拨人,然后被各所大学疯抢。   注意到跟慕之云联系的基本都是AB两所大学招生办的主任,刚和海市一所大学招生办的人聊过,对方表示还是要二等奖才能确认有保送资格的薛旭然,忍不住羡慕又嫉妒的叹口气:“你现在还没确定去哪个学校?专业呢?想好了没?”   慕之云只茫然的摇摇头:“我觉得都差不多,还没想好呢。”   “那就直接去数学系呗,到时候想转也容易。”薛旭然很轻松的说。   看起来,有时候这些天才,反而还不如自己目标感强呢——想到这个,他莫名有点骄傲。   “你准备继续读数学系?”慕之云问他。   “当然,”薛旭然很肯定的说,“虽然这个专业很难,天才又多,但谁叫我喜欢呢。”   在大学里,数院物院都是最常出天才的地方,也是疯子最多的地方——跟哲学院那种文科专业的疯子还不太一样,理工科疯子行动力更足,似乎随时都有毁灭世界的冲动。   “我觉得数学题也挺有意思的。”慕之云点点头。   “可不单单只是刷题,”一说起自己的爱好,有点高冷只喜欢默默吐槽的薛旭然,眼睛里也忍不住染上了狂热,“你不觉得这种通过数学窥见世界底层真理的感觉特别带感吗?它的规律是如此之美,而且又极致的简单存粹。”   慕之云:“……完全不觉得。”   薛旭然惊讶的瞪大了眼睛:“那你是怎么这么厉害的?”   没有对数学的强烈热爱,怎么可能忍受得了如此枯燥而漫长的学习过程,只为了艰难的跋涉到真理之地。   慕之云:“……靠刷题?”   薛旭然:……   果然,天才都是有点大病的。   他摇摇头,对这种天赋的羡慕之情都淡了不少:“我建议你还是先想好自己真正喜欢什么再说,要不然就算选了师长口里的最佳方案,真正深入进去的时候,也会很痛苦的。”   寻常的工作,或许努力寻找乐趣也能做得不错,但是越艰深的领域,如果没有发自内心的热爱,也很难真正做出成绩——这是薛旭然一个高中语文老师对他说的话,说实话,他虽然笃定走数学这条路了,但还是觉得对他一生影响最大的,就是这个语文老师了。   慕之云被他说得有点愣。   什么热爱,什么狂热,她……真的一点都没有。   喜欢做题算不算?但是她好像也只是喜欢那种接触正确答案的快感,要说有什么深度或者追求——好像也没有。   包括这次比赛,她其实也是被王老虎推过来的,又听说可以跳过高中,才认认真真准备拿一个金牌回去。   更多的就没有了。   慕之云非常认真的想了想:“我最喜欢的……应该是我妈妈?”   薛旭然一下子笑起来:“就算你年纪小,好歹也十几岁了,怎么还想一个幼儿园的小朋友?”   这种黏黏糊糊的话,他从中班开始就再也没有说过了,实在想不到竟然还会在这个天才嘴里听到。   “你要想的是自己究竟喜欢什么专业,想做什么,”他也跟哄小孩一样说,“我相信你妈妈肯定也很乐意看到,你选到了自己真正喜欢的专业,好好利用你的天赋。”   慕之云还是懵懵懂懂的看着他。   其实,她也没觉得自己有多少天赋——毕竟她有系统这个金手指,要不是靠着那些积攒到满点的天赋,慕之云压根不觉得自己有资格参赛。   上辈子,她可是被柴立强那个儿子指着鼻子骂白痴的——虽然她也没觉得那个小混蛋有聪明到哪里去。   从来一次,好像也只有妈妈,还有刷题,能够给她一种真实感了。   可是刷题之外呢……慕之云就不知道了。   她连看书都是为了更好的刷题——功利心十足,就连系统的督促都救不了。   以前她觉得一点问题都没有,但是现在忽然被点醒,慕之云才意识到,自己是不是有什么地方,走错了?   但是到底往哪边走才是对的,她还是没有想清楚。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14 21:58:15~2022-06-15 22:40: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千斤小姐、冉冉梢头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决定   在慕之云想清楚以前, 比赛正式开始。   CMO直接对标IMO,也就是国际奥林匹克竞赛,分两天考试, 每次考试三道题,考试时间四个半小时, 六题满分126分。   其实认真说起来,CMO的难度经常是比IMO要高的, 毕竟国内学生优秀的太多, 不往死里卷一下, 都拉不开差距。   比如这次初赛满分的,全国一共有56人,京城赛区4个满分算多,但还不是最多的——最多的是米省和谷省, 满分各有7人。   这么一群天之骄子济济一堂, 也难怪能惹得各大高校招生办像是围猎鱼群的鲨鱼一样涌过来抢人了。   满分选手赛前差不多就已经被瓜分得差不多了——金牌以及进入国家集训队的名额一共也就60个, 要是题目稍微容易一点, 组委会都能懵逼——因为满分太多, 根本拉不开差距啊。   于是, 难度就只能不断往死里拔高。   越是尖子生,越喜欢难题,要是出题老师的水平稍微差一点, 反而容易被鄙视。   所以这种比赛的出题老师,压力也是山大啊!   至于今年的比赛试题,那当然也是绞尽了脑汁, 怎么为难人怎么来。   比如今年的第一题, 涉及到的是复数数列的极坐标和参数求解, 这勉强还能算是高中的知识点, 但是题目不但额外加入了纯虚数概念,还有极其复杂的前置条件,即便是这帮天之骄子,也有不少被当场卡住的。   就算有了解题思路,洋洋洒洒一大段解答下来,也说不定哪里就会出错,然后只能从头再来。   要不然,区区三道题,也不可能给出这么充裕的时间——而且还有不少人压根就做不完的。   胡老是今年的出题人,这时候正一脸得意的在考场里巡视,欣赏着这些考生焦头烂额的样子。   要是考生脸上的神情太轻松,就该换他紧张了。   这时候考试时间已经过半,胡老还特地去问,这回没有提前交卷的了吧?   去年出了好几个提前交卷的,还要五六个满分,对当年的出题老师来说,简直就是一件颜面扫地的事情。   那个年轻的监考官正想摇头否认,顺便夸一夸胡老今年出的题特别厉害的时候,忽然,有个女生拎着试卷,就申请提前交卷了。   监考官忍不住看了一眼时间:这时候,考试时间才过了一个多小时。   胡老的脸顿时也黑了下去,再看一看那女生手里写得密密麻麻的试卷,脸更黑了。   要不是边上忽然有考生看到竟然有人提前交卷,发出了难以置信的抽气声,胡老自己说不定也要倒抽一口凉气了。   “这女生是谁?”他低声问旁边的监考官。   监考官看了一眼考卷上的名字才想起来:“这应该就是这一届年纪最小的选手了,来自京城的慕之云,才14岁,相当厉害。”   胡老已经迫不及待把卷子抢了过去,然后越看神情越严肃:“何止是厉害了……咱们B大有没有把这孩子拿下?这么快的解题速度,这么周密的思路,说不得以后又是一个很出名的数学大家。”   作为如今数学界泰山北斗一级的人物,胡老这评价相当之高,只可惜那个监考官遗憾摇头:“没有,不过听说A大那边也没有成功,这个女生是今年少数还没有确定去向的种子选手之一。”   “她难道是准备出国?”胡老皱了皱眉。   他是不太赞成学生年纪太小就出国的,就算数理水平够了,心智也还没发育成熟,容易出问题。   “这就不知道了。”监考老师摇摇头。   胡老看了看这女生走的方向,忽然起了爱才之心:“我去跟她聊聊去,看她愿不愿意做我的弟子。”   对这些学术界的大牛来说,虽然想拜到他们门下的学生多得数也数不完,但找一个合适的衣钵传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慕之云提前交完卷,却没有急着刷题或者看书,而是又坐在A大校园的小凉亭里发呆去了。   她还在思考昨天那个问题:自己究竟要往哪个方向发展?   她现在已经提前学完了高中所有的内容,大学本科方面,对高等数学,物理,甚至生物化学都有涉及,相对专业性更强的,比如机械制造,微电子,建筑力学,药理学甚至医学影像诊断学,她也或多或少都涉猎过。   但要说从这些里头获取的乐趣——除了刷题的快乐,就只剩下积分的增加了。   其他的……好像都差不多,不会觉得讨厌,但也没有多喜欢。   慕之云忽然怀疑,系统是不是把自己的脑子改造过了,在赋予她非凡天赋的同时,也剥夺了某些更底层的情绪。   但是仔细想一想,这口锅好像也不能扣在系统头上——上辈子她不也是这样,对什么都是恹恹的,没有特别明确的目标,也没有很清晰的规划,一切都是随波逐流,然后慢慢往死路上走。   谁想到好容易重来一回,她的境遇发生了如此大的改变,有些东西还是跟上辈子一样。   慕之云觉得这不对,可具体怎么才是对的,她也不知道。   就在这时候,一个笑得慈眉善目的老头儿,突然打破了她的发呆。   老头儿大概六七十岁,一头白发,个不高,腰背佝偻着,但是精神头很足。   他对着慕之云笑眯眯的点点头:“这么早就交卷了?你觉得这次的试卷很容易?”   慕之云特别实诚的点点头:“还行,题型都是以前做过的。”   在系统里刷了这么久的题,除非故意往偏往怪里出,能叫她觉得陌生的题型,几乎已经没有了。   老头微微哽了一下,很直率的发出邀请:“我是B大数学系的教授,你要不要过来给我当学生?”   慕之云看了他一眼,却问了一个很古怪的问题:“您当初是为什么选数学的?”   老头一愣,铿锵有力的说:“当然是为了中华崛起而读书!”   慕之云:……好像很有道理。   老头出生的年代正值战乱,国弱民贫,想要靠着知识改变命运,改变祖国的现状,自然可以理解。   但是现在,社会也不能说多富强,但好歹百姓安居乐业,国家也蒸蒸日上,这种理由,对她的触动就不是那么大了。   她现在已经够成功了:妈妈那边的事业越做越大,自己手里的股份也不少,她眼看着就是个躺赢的富二代,压根不用担心钱的问题。   读书这边也是一切顺利,国内几所名牌大学抢着要她,就算想要出国留学,也同样轻轻松松。   尤其慕之云本来还是一个很自我的人,重生以来最大的目标,除了找到妈妈,让她不要那么早离世以外,就是狠狠报复那些上辈子让她痛苦的人。   何家村那边了结得差不多了,还有慕凌和蒋家那几个人排在后面,姓柴的那家人倒是不急,属于可有可无的报复对象——慕之云是个心眼很小的人,对她好的她牢牢记住,但是欠了她的,她也肯定要一一讨还。   但是报复完以后呢?好像也就没什么事情可做了。   老头儿还在劝:“你们这一代孩子运气好,生在了好时候,不过数学本身也是很有意思的,你看那些公式和定理,代表着一种极致的美感,而且数学才是这个世界最底层的语言,只要学懂了它,你轻而易举就能看清整个世界。”   老头的话和薛旭然的有些像,只不过更霸气一点,只可惜,她还是什么都没有感受到。   对慕之云来说,数学顶多很趁手的工具,刷起题来也挺有意思。   然后就没了。   老头儿对自己看中的弟子竟然是这么一副丧丧的状态,也有些意外。   “那你平时有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看的书?”他又问,“能打动你心灵,让你恨不得整个人都扑上去的那种。”   慕之云对老头突然文艺范,有点猝不及防:“打动心灵?没有过。”   书不就是书嘛,看着挺有意思,能帮她刷积分,还有助于更轻松的解题——除此以外,还能有什么呢。   “那是咱们文明承载的结晶啊!”老头儿痛心疾首跟她说,“你是不是偏科的很厉害?没怎么认真上过文科类的课程?”   老头儿觉得他或许找到问题的症结了。   文科类的那些书,读太多容易疯,但是完全不读,肯定也是不行的。   慕之云毫不犹豫的否定了他的猜测:“我挺会背书的,不说课本了,几本大词典,还有很多学术类专著都已经背完了。”   老头撸了撸袖子,直接坐下来,他现在连把这人忽悠成自己学生的念头都顾不上了,一心一意就想着传到授业解惑,拯救迷途的羔羊。   “光背可不信——我知道你们这些孩子都更重视理科,我当年也是,觉得文科救不了国家,”胡老忍不住追忆自己的青春年代,“那时候国难当头,书斋里埋头苦读,自然比不上火炮坚船来得有用,我当时弃文学理,到现在也没有后悔过。”   慕之云点点头,认真听着老头说起当年。   “但是啊,文科是做不出坚船利炮,上不了天下不了海,但是它对这里有用,”老头用力指了指自己的心脏,“文学历史哲学,它能让你更好的感受这个世界,也能让你生活得更好,更平静,也更有力量。”   “但是我都背下来了,也没觉得有什么用。”慕之云很耿直的说。   “这些东西可不是光靠背的,”老头无奈的笑,“那是要在你头脑里生根发芽,然后长成参天大树的东西,然后,你自己也能变成一棵参天大树了。”   胡老青少年时期的启蒙,是在私塾里背着四书五经过来的,年轻时候他觉得那些都是没用的糟粕,可慢慢年纪大了才意识到,虽然后来作为一位非常优秀的数学家,他能算出炮弹的运行轨迹,也能找出出航天飞机最优的动能势能参数,可是能支撑着他不眠不休,砥砺前行的,却是少年时期就埋在心里的某些东西——看起来羸弱无比,却又照亮了整个时代。   只可惜,现如今数理化才是大势所趋,文科,不过是那些学不好理科的学生们次一级的选择。   他当然也不是觉得数理化就不重要了——毕竟老头自己就是一个数学教授,也根深蒂固觉得,时代要进步,社会要发展,归根结底还是离不开科学技术的进步,而对数理化的重视,就是对科学的重视。   他只是觉得,要把一个学生培养成才,文科教育绝对是少不了的,理科决定一个人的深度,文科则决定一个人的广度,只有既能专精深入,又有广博见识的人,才能做出改变这个世界的成就。   少了哪一边都不行。   “文科类的东西,比如历史还有哲学,你要是觉得无聊了,或者理解不了,那就去听听大师们的讲课,那些东西跟数学题还不一样,是需要揣摩,还有生活积淀的,”老头很热情的建议慕之云,“咱们学校吧,是工科比较有名,但是有名的大师也还是出了不少的……”   他巴拉巴拉说了几个名字:“所以你要是有什么迷茫疑惑,选我们学校肯定没错,到时候我亲自给你介绍那些大师认识。”   这老头儿推荐起自己学校来,那是滔滔不绝,热情似火。   只可惜,他心中奔涌的火焰,马上就被这学生一个古怪的问题给浇灭了。   慕之云:“那……要是去你们学校的话,我可以选择读文科类专业吗?”   胡老:???   他只是想要帮自己未来的学生答疑解惑,可不准备把看中的好苗子,往文科专业送。   再说了,那些酸了吧唧的文科教授,大约也不太愿意把保送名额送给一个理科生……吧?   胡老其实也拿不准那些一天到晚玄玄乎乎的家伙们,脑子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这……”他露出了艰难的微笑,“你完全可以主修理工科,然后旁听文科类嘛,反正听听课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就当是个对情操的陶冶罢了。”   所以归根结底,这位数学系的大教授对文科类也没有多看重,就是一个陶冶情操而已。   在他心里,像慕之云这种难得的理科苗子,送到那边去就是糟蹋人才。   只可惜,他刚才那通心灵鸡汤,还真触动了慕之云。   这辈子慕之云虽然已经读了两年书,但主要还是背书做题,文科类的东西从来没有往心里去过,上辈子就更加了,从那个被囚禁的环境离开以后,她就住进了人烟稀少的疗养院,除了听闲不住的小护士唠唠嗑,或者跟医生借几本书看以外,她的人生是极其枯燥的。   那医生对书的品味也说不上多好,特别喜欢看心灵鸡汤——就是各种对人生苦闷的感叹,对眼前困境的自我激励。   偶尔还有几本历史类的闲书,说得很浅,可再浅的内容,对整个世界只有疗养院那个小院子的慕之云来说,也很难理解,更感觉不到趣味。   她的人生,本来也充满了乏味和无聊。   慕之云不想再这么无聊下去了。   她想要试着找一找,上辈子根本没有体会过的乐趣。   她决定学文。   然后,两所大学招生办的老师,就疯了。   “那个年纪最小的满分学生准备学文???”A大的老师一头雾水,“不是说她今天的考试是最早交卷那个吗?她交的是白卷?”   这套试卷难度确实大,但也不至于把一个好苗子就这么打击得决定去学文吧?   “当然不是,听说她头三道题完成质量很高,至少第一场肯定是满分了。”另一个老师叹气。   “那她是有什么想不通?这么好的苗子学什么文科,简直就是浪费了。”B大的老师也忍不住抱怨。   旁边的胡老……有苦说不出来。   他总不好跟这些快要抓狂的老师承认,那个学生,好像是被自己忽悠着才决定去学文科的——虽然他的本心真不是这个意思!   “再说了,文学院那边也不认理科的奖项啊!”A大招生办的老师发愁。   保送名额是可以选专业,但基本也就在那几个理工科专业上来来去去,他打电话去文学系,哲学系还有历史系问的时候,那边的系主任也有些懵逼:“我们专业收不收奥数金牌得主?收过来干什么?让他算古代数学题?”   不说理工科对文科的歧视,文科教授们一样也不大看得惯这群无趣的理工生,再说了,要是有志于学文,跑去参加数学竞赛拿保送资格——这不是歪门邪道嘛!   “我问了几个系主任,那边像是商量好了一样,说这孩子喜欢文科是好事,但要进相关专业,名额肯定是不会给的——除非她自己考进去。”   反正就是不认理科类奖项!   文科类专业很难像理科类专业这样,有着鲜明的外部评价标准——学生学到什么水平了,考一考就能知道,再分个一等奖二等奖三等奖,直接去相应的学校就是。   唯一标准统一的只有高考,问题是,高考语文,也是历年来受非议最多的考试科目。   阅读理解答案连原作者都做不出,作文题要么不知所云无法入手要么容易得像小升初考试——总而言之,好像任何一个普通人都能对语文发表一些见解,而对不对的,也很难找到固定的标准答案。   反正理工科的奖,人家是不乐意承认的——按理说,这样优秀的学生本来是该很受欢迎的,但谁又说得清那些老教授心里是有什么执念呢。   好端端送上门来的学生还不愿意要,像他们这些理工科的教授,留着口水招揽,还招揽不来呢!   招生办的人除了叹气,哪边都说服不了。   A大B大以外,有些学校文科专业倒是有愿意要这个学生的,问题是,慕之云觉得,既然要去,那肯定还是要去最好的学校——不管文理科都是一样。   也许她多少还是有点强迫症吧——就跟做题一样,总要做到完美才觉得舒服。   就连省队的领队都来劝她了:“文科类你要真喜欢,到时候选修旁听都可以,不像理科类,学几年以后你要是又后悔了,转回去可没有那么简单。”   慕之云想了想:“我觉得还是挺简单的,大学里的几门基础学科我都已经自学完了,没什么难度。”   ……所以说了,真是不想和这种过于聪明又叛逆的小孩说话,累。   既然那边说不认理科奖项,那就直接参加高考好了——反正也不费什么事,慕之云想。   不管慕之云的决定在这些招生办之间掀起了怎样的风波,第二天,慕之云又提前一个多小时交卷,当她潇潇洒洒的从比赛的会场飘出去的时候,再一次收获了一众羡慕嫉妒恨的视线。   两场比赛结束,第一个跑过来问慕之云的,是社交小王子宋元:“你真的确定要去读文科?我跟你说你实在是太有眼光了!其实我也更喜欢文科,尤其是哲学,那才是我心目中最牛逼的学科!但是我的英语太差了,也没办法十拿九稳进想去的学校,只能放弃,你加油,我相信你!这就是理科生的倔强!”   神神叨叨的宋元走了,莫蝉又过来问:“那你这次考得怎么样?有没有信心拿高分?我这次就一道大题没做,还有一道最后一步可能有点问题,你呢?你怎么样?”   这是个攀比心很重的,不过直来直去,倒也不算讨厌。   慕之云很诚实的说:“都做完了,比初赛的题目是稍微麻烦一点,不过拿满分应该问题不大。”   她甚至觉得难都算不上。   所以说了,叛逆情商还低的天才,实在是太讨厌了!   只有薛旭然,自觉问了一个很正经的问题:“你真的决定放弃保送资格,去学文科?那至少也要耽误好几年时间吧?你之后还参不参加理科类竞赛?”   “为什么要耽误好几年?”慕之云不解的问。   “你要是准备参加高考,等于文科类的全都要重新学,总不至于……”他的声音慢慢低下去。   “不用那么麻烦的,我这届就准备参加高考,反正本来就是决定明年进大学,耽误不了什么时间。”慕之云回答。   “可是文科内容多,背诵量又大,时间上来不及吧……”薛旭然还好心好意的劝。   “我早就已经背完了啊,背书是最容易的事情了。”   薛旭然彻底不想说话了。   天才,可真是一种十分讨人厌的生物!   冬令营即将结束,绝大多数人的心情都还是比较轻松的。   晚餐时分,相熟的人都聚在一起说说笑笑,完全没有之前那种紧绷的气氛,还有些不同地市的互留联系方式,相约好了在心仪的大学再会。   当然,也少不了八卦。   这天晚上,营员谈论得最多的,还是那个明明理科成绩出色,却不管不顾要去报文科的女生。   “她既然喜欢文科,那干嘛还浪费时间来参加理科比赛呀?这名额留给别人多好。”有人抱怨。   “好像就是那个年纪最小的女生,今年才十四岁,可能就是有才任性吧,但我觉得这种挥霍才华的行为,实在太浪费了。”有人摇头。   “听说A大招生办的老师被她气的够呛,都做好几轮工作了,就是软硬不吃,非要报文科。”有人笑。   “X大不是说愿意招她,文科也没问题嘛,”也有人奇怪,“她怎么不去呢。”   “还不是想去最好的那所,”旁边的人笑,“可她以为文科就有多简单了?说考就能考进,哪有这么容易的事。”   “但是人家好像才14岁,准备个一两年,也说不定呢……”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   可不是,在场绝大多数都是高二高三的学生,连高一的都不多,相比之下,14岁,在他们眼里还有大把的时间呢。   有人沉默了一下,还是倔强的说:“那也是耽误时间了,咱们的时间多宝贵,何必这么浪费呢。”   其他人却有些意兴阑珊的,不愿意多说,毕竟,即便是在他们这些被公认为天才的人面前,那个女生,也是最出类拔萃的那个。   谁知道会不会被打脸呢。   到了晚上,和慕之云同房间的女领队又忍不住问了一遍她的打算。   “我准备参加今年的高考,”慕之云很轻松的说,“高考试卷我也做过,还是挺容易的。”   这个女领队就不想再多问了。   最后一天,睡了一个懒觉,领了小礼品退了房,冬令营正式结束,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同时开始紧张的等待着成绩公布。   跟成绩一起公布的,还有参加国家集训队的大名单。   能够进入冬令营的选手一共有200人,只取前60人进入国家集训队,然后竞争六个国家队的名额。   这同样是另一场十分残酷的挑战——甚至比去国际赛场参加IMO大赛,拿金牌还难。   国内历届上百位IMO参赛选手,超过百分之八十都是金牌,获得总冠军的次数也在各国中一骑绝尘,从我国1985年开始参加这个比赛开始,获得金牌的次数高达6次,尤其是从92年开始到97年,除了96年输给过一次罗马尼亚,其他时候,中国都牢牢的把金牌握在了手里。   这时候的中国奥数国家队,跟若干年后乒乓球或者跳水队的情况差不多:国内的竞争,反而比国外的大赛还要激烈得多。   在这份几天后公布的大名单上,慕之云的名字赫然排在第一个——这也就意味着,她以最小的年纪压了一众参赛选手,在这一届全国中学生林匹克数学竞赛中,昂然获得第一。   看着这个学生的满分试卷,两所国内最知名大学的招生办忍不住又发了一回疯,正当他们纠结着要不要去劝一劝那些固执的文科教授,把这个理科天才先抢下来再说的时候,慕之云的决定也慢慢传了出去:她准备参加这一届的高考。   ……不是大姐,你好像还要参加国家集训的选拔吧?就算这次又得了满分,可一边准备比赛一边还要准备高考,哪有那么多的精力!   事实证明,天才,真的可以很任性。   也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说的,反正对她的决定,附中内部一路绿灯,帮她把学籍转成了文科。   王老虎先是听说慕之云拿到了这次全国大赛的第一,高兴了没多久,就听说她准备学文科,还要参加这次的高考。   王老虎也只能摇头苦笑:他早就知道这丫头不是一个喜欢按部就班的学生,不过这个跨度——还是大大出乎他意料了。   “年轻人嘛,多尝试尝试,走走弯路也不是坏事,”他甚至很豁达的笑,“折腾得多了,才知道自己真正想做什么。”   谁还不是这么过来的呢。   然后,他又一挥教鞭,对趁这机会就想往外跑的后进班学生说:“你,试卷做完了?”   那男生灰溜溜的摇摇头。   “那就给我坐回去!继续做题!都是差不多的年纪,都有人一边拿金牌一边准备高考了呢,再看看你们!”   顾恒亮闻言抬起头:“是老大……慕之云拿到金牌了?您不是说她可以直接保送了吗?怎么又要参加高考?”   王老虎的脸色一黑:“少问那么多,继续做题!你是个学数学的好坯子,就是可惜之前耽误了两年,现在努力赶上,说不定等高中的时候,也有机会参加数学联赛呢。”   王老虎也很意外,他竟然在后进班发现了一个好苗子,跟慕之云当然是不能比的,但是比起重点班那群孩子,其实也差不到哪里去。   而且,这小子叛逆性重,□□起来,其实比那些乖孩子还有成就感。   “看什么看!快点做题!”纵使心中对这个学生挺满意,王老虎依然虎着脸,中气十足的喊道。   顾恒亮一个字都不敢再问,只能愁眉苦脸,继续做题去了。   慕清对女儿的决定,也抱着十分支持的态度。   “不管文科理科,只要你喜欢就行,不用管别人怎么说的。”她永远都是女儿最坚定的支持者。   慕之云忍不住又给了妈妈一个好大的拥抱。   她就知道,妈妈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   然后,附中高三文科一班,忽然多了一个小不点插班生,个子矮矮的,长相很精致,就是性格冷冷淡淡,不怎么喜欢说话。   而且还三天两头旷课,据说是去参加……国家奥数队的集训选拔???   他们这好像是文科班吧?   这天看那个插班生又早早走了,有人忍不住议论起来:“我听说她不但是这次奥数竞赛的第一名,还拒绝了A大B大的保送名额……文科有这么大的魅力吗?”   “不知道,”另一个人摇头,“我是实在学不懂数学才选的文科,要是有这本事,我早选保送了,谁还愿意辛辛苦苦再准备考试啊?”   不管他们理不理解,慕之云也没有功夫去解答他们的疑问——因为她实在是太忙了。   国家队集训,一共要经过四轮选拔和两次分别为期半个月的培训,只有在这一次次筛选中拔得头筹的,才有资格代表国家参加明年六月在罗马尼亚的比赛。   两边时间还衔接得挺好,正好等比赛完,就可以飞回国参加高考,两边都不耽误——个屁啊!   无论是附中的老师还是集训队的老师,都劝慕之云再等一年,下年再参加高考也来得及,要不然两边都耽误了,只会得不偿失。   “没有问题的,”对集训队老师,慕之云说,“只要有一次考核我没拿到满分,您把我直接踢出集训队就是。”   至于对附中的老师,语气就更加自信满满了:“高考都是考基础,除了作文以外,我应该都不会丢分。”   基础你个鬼!   反正这话一传出去,文科一班的人个个看慕之云很不顺眼,但是一想到她身上奥数大奖的光环……算了,这是个大佬,一般人也惹不起。   慕之云准备参加高考转文科的消息,也传到了她以前呆的初中重点班上。   然后又是一阵哗然,甚至还有人猜她是不是因为奥数没考好,所以灰心丧气了——就算慕之云获得奥数金牌的喜讯就明晃晃挂在附中校门口,还是有很多人这么说。   闫新月和周敏心里担心,还特地跑到高中部这边来找过慕之云一次。   “放心吧,”慕之云安慰她仅有的两个朋友,“我只是想试试不同的路,说不定,就有不一样的风景呢。”   不管别人心里有多少腹诽多少质疑,只有慕之云自己知道,考试对她来说从来就是最简单的事情,压根用不着担心。   她唯一担心的只有,就算选了文科,她又真的能找到自己想找的路吗?   作者有话说:   查了很多资料也不太确定,现实里奥赛金牌能不能保送文科,姑且就当小说里的大教授们都和女主一样,都挺任性的吧~   青春嘛,使劲作就好了!感谢在2022-06-15 22:40:24~2022-06-16 22:22: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刘 10瓶;37131664、冉冉梢头绿、不归的如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救命   以RE原液为主要原料的新药被命名为蕤复康, 是一种淡棕色的液体,微甜有清香,但因为氧化速度极快, 需要在特殊玻璃瓶里密封保存,并且及时服用。   实验室研究发现, RE原液氧化变性以后失去了对肿瘤细胞的抑制和杀灭作用,对表皮细胞的修复作用却明显加强, 口服或者注射进入人体, 也可以快速清除炎症和修复血管损伤, 对心脑血管疾病有一定的治疗作用。   年轻的王医生刚开始对医药公司送过来的药物说明,压根不相信。   洋洋洒洒一大段,写得简直就跟街头卖药小广告一样,包治百病, 无所不能。   要是哪家企业真出了这么一种药, 她觉得这个世界都能直接翻天了。   所以当初, 就连找愿意合作的医院, 慕清都是用了自己的人脉关系才艰难搞定的, 人家还是不甘不愿, 感觉冒了很大风险。   因为采取的是双盲测试,不止病人,连医生都不清楚自己给出的究竟是新药还是安慰剂, 但依然要定时上报服药以及病情的变化情况,还有医药公司,以及药管局相关人员不定时的抽查和记录:监测病程发展, 寻找未知的副作用, 当然, 更重要的是和对照组比较, 判断新药是否产生了积极的治疗效果,有没有继续下去的价值。   新药的临床实验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尤其对还没有经过市场检验的小药厂来说,成本高昂是一方面,风险控制,更是合作医院最担心的一件事,虽然主管医生也会有一定的补贴,但是在工作量加大以及可能面对的风险面前,那点补贴简直不值一提。   其他老资格的医生,对这种申请测试的新药都是不屑一顾的,根本不愿意让自己手里的病人实验这种新药——国内没听过名字的小药厂,风险太大,手续还麻烦,要是万一病人吃出点问题来,还不是首先找医生的麻烦。   最开始王医生也是类似的想法。   要不是主任施压,加上李杏芳的病情已经到了晚期,基本就是拖延时间了,王医生也不可能给她推荐这种新药。   即便如此,她也还是提心吊胆,生怕新药出现一些让病人根本无法接受的副作用。   王医生参加工作没几年,就已经深刻感受到了医生的无奈,这几年在她手里离世的病人,没有上百,也有大几十个了,可除了尽人事听天命以外,就算是目前最先进的医疗手段,在很多绝症面前,也依然无能为力。   王医生本来想着,最好的情况也就是利用临床试验的机会,用那点杯水车薪的补贴,帮帮这慢慢走向绝望的一家人。   当然,要是还有哪怕零星半点的效果,就更好了。   但是,出乎她意料,也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这种新药的效果,明显到了她已经完全无法忽视的程度。   用新药的第一个月,李杏芳的精神就有所好转——这也可以解释为安慰剂的效果,毕竟人类的大脑经常展示奇迹。   当时,科室里还有另一个也在关注新药的老医生,看了看李杏芳最近的检查报告:“不要高兴得太早,我以前也有个类似的病人,服用安慰剂效果不错,但是起效的时间很短,没多久以后病情反而加速恶化,很快就离世了。”   听到这话,王医生的心忍不住一沉,越发悲观起来。   “王医生,俺觉得这个药吃着人特别舒服,精神头好了,咳嗽的时候都没有以前难受了。”   虽然病人是这么说,王医生也并没有太放在心上,不过还是认真的记录了下来。   毕竟面对绝症,哪怕只是稍微缓解痛苦,也有它的价值。   可是到了第二个月,当王医生拿到最新化验结果以后,就彻底坐不住了。   安慰剂的功效……应该没有这么明显吧?   李杏芳的病情,竟然有了明显改善!   这可是一个癌症晚期的病人!恶性肿瘤细胞已经从她的肺部转移到了颈部淋巴结和肝脏,错过了手术根治的最佳时机,而且因为对化疗反应过重,以及经济条件的限制,她只做过两次化疗,之后就只能选择保守的药物治疗——效果还相当有限。   这是一个典型的晚期病人,除了靠化放疗稍微延缓病程进度以外,现代医学已经几乎做不了什么了。   而且,这个病人的病情恶化速度非常快,她是两个月前入院的,入院前,在当地接受过一次化疗,来到这边后又做了一次,病人的身体就明显承受不住了,王医生劝过患者家属,她这个情况倒不如回家接受保守治疗,或许反而能活得稍微久一点。   谁能想到,在施用新药一个月后,她的各项癌症指标都得到明显改善,其中甲胎蛋白浓度降低最明显,癌胚抗原和糖抗原125也比上个月有所降低。   李杏芳的丈夫,那个沉默的高大汉子,胆战心惊打量着医生的脸色:“王医生,是不是结果不太好?你跟俺说,俺撑得住。”   王医生的神色变换几次,有一种想呐喊尖叫的冲动,又强制自己压了下来,很保守的对病人家属说:“现在还不确定,需要做进一步的检查。”   这些血项指标只能作为辅助诊断,真正判断病情好转与否,还需要拍片,甚至进一步的穿刺检查。   但是等病人家属离开以后,她终于按耐不住自己的情绪,一个箭步冲到自己曾经的代教老师跟前:“张老师,您帮我看看这个病人的指标,这变化也太大了吧!”   张医生是科室里的老资格,性子慢悠悠的,先是叫小王稳着点,不要冒冒失失的,反而容易叫病人紧张,然后才拿起最新的血检结果开始看起来。   “这个数据还可以嘛,哪里不对劲了?”他奇怪的问。   王医生这才想起什么,赶快把前几个月的血检结果一起翻给老师看。   张医生也是一愣,首先确认了名字,又反反复复看了几遍,然后忽然想起来:“你这个病人,是参加新药临床实验的那个?”   王医生点点头:“对,就是她,上个月才开始用药,没想到见效会这么快。”   边上一个医生听到两人的对话,也好奇的伸过头:“那个新药怎么啦?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我就说嘛,小药厂还是不靠谱,万一出点问题,那可就是大事了。”   谁知另两人却并没有附和他的话。   张医生敲了敲病历资料,对小王说:“这事儿我也拿不准,你还是赶紧跟主任汇报一下,看是不是还要多开几个检查。”   王医生点点头,赶紧往主任办公室去了。   那个医生听的迷迷糊糊的:“怎么啦?到底是不是出事儿了?”   张医生抓抓脑袋:“我看着像好事……要万一呢……”   他说得含糊,手下却突然快速忙起来,开始筛选自己手里的病人病例。   二期临床实验并不是同时大批次展开的,尤其像抗癌药,风险大,涉及的医学伦理问题又比较敏感,只有找到条件合适的病人,经过医院批准,病人,病人家属,主治医生以及科室主任的同意,才能申请到新药,纳入实验人群。   据他所知,蕤复康这次的实验名额还没有报满——一方面是药厂名气小,医生和病人都有顾虑,另一方面是因为对方的要求也很细致,不是随随便便一个肿瘤患者就能加入实验的。   刚开始还有想用良性肿瘤患者蹭补助的医生,笑话那个药厂小气,说照他们这么筛选下去,可能一辈子都凑不到要求的实验人数。   谁想到,效果竟然这么明显呢?   像京城这种大医院,哪个肿瘤医生手底下没有几个绝望的晚期患者,在静静等死呢。   人老成精的张医生还在研究病例的时候,科室主任带着王医生走了进来,拍拍手对科室里的医生说:“你们都整理一下手头上的病例,看看跟蕤复康的要求对不对得上,要是对得上的尽快报到我这里来,动作慢了可别怪我没提前通知。”   然后科室主任又跟着王医生,去病房看那个参与实验的病人了。   旁边那个医生从科室主任嘴里听出一点别样的味道,伸过头悄悄问张医生:“到底怎么了?你先给我一句准话,等下请你吃饭。”   李医生也用很轻的声音对他说:“那个药效果好像很好——前所未有的好。”   “什么?”那医生一蹦就起来了,“那药还真的有用?早知道我当初也帮病人申请参加实验了!”   他这话一起,所有医生的目光,都被他的声音吸引着转了过来。   李医生额头上的青筋跳了一跳。   这家伙可真存不住话,一顿饭可不够,至少也得请自己吃一个礼拜才行!   “就是那个抗癌新药?检查结果很不错?”   “究竟有多不错?跟我们说说看,我手里也有几个晚期病人呢。”   “这个药对中早期效果怎么样?反应大不大?对肝肾功能的损伤情况怎么样?”   李医生压根没有回答他们的话,只是埋头开始翻病例,半天才回了一句:“先往主任那里报吧,抢不抢得到实验名额还要两说呢。”   他这话让不少人如梦初醒,有人手忙脚乱开始翻手里的病例,也有些直接把电话打了出去。   现如今癌症发病率这么高,像他们这种肿瘤科医生,谁还没有几个来问情况的亲戚朋友呢?这种和临床试验新药有关的消息传出去,那也是个很大的人情了。   其实新药的临床实验,在某些病人群体里一直是一件很受欢迎的事情——尤其是现有治疗方式效果不好的时候,还没有上市获批的新药,几乎成了他们唯一的救命稻草。   而之所以蕤复康遇冷,主要还是研发这种药物的药厂太没名气——但凡是哪种在国外已经获批的药,为了通过审批而在国内再次开展临床实验,那名额早就被抢疯了,哪里能剩到年轻医生手上。   或者但凡稍微有点名气的大药厂,就算是从未上市过的新药,也不至于之前那个冰冷的待遇。   但是,救命药救命药,只要它真有效果,就算前期遇冷,也能倾刻间在病人和医生群体中,成为流传最快最爆炸的新闻。   一种或许对癌症晚期有效果的新药!现在正在招募临床试验病人!   不单单只有王医生注意到了这种新药的效果,事实上,只要是运气好没有抽到安慰剂的病人,各项指标都有了非常明显的好转。   第一批用药的病人,正好就是这几天集中开始做检查的,于是,悄无声息中,关于某种神奇新药的传说,已经在病人圈子里流传起来。   “对,就是这种新药,”一个大妈对一个头发全掉光的年轻女孩说,“好像还在做什么什么实验,买是买不到的,但是可以申请成为实验对象啊,我亲戚就是,一旦不用花钱,人家还倒给钱呢,听说才用了一个多月的药,他的肿瘤范围就小了很多,医生都吓到了呢。”   女孩的父母眼中露出期盼:“那现在咱们还能不能参与那个实验?都不用人家给钱,要是真有这么好的药,多少钱咱们都愿意买呀!”   于是,就连双盲实验都进行不下去了,所有中晚期的癌症病人都在强烈要求使用这种新药——这种救命的药。   慕清只能无奈的笑:“以后双盲实验尽量选择早期病人吧……按照这个进度,应该很快就能进入第三期实验?”   按照常规的药品审批速度,当然不可能这么快——事实上,第二期临床实验能在一年内做完,都算是非常快的了。   但问题是,现在别说他们实验室,就连药管局都快承受不住压力了,这几天也不知道有多少个领导亲切过问过新药的事,都在问更大规模的临床实验什么时候开展。   第二期原本只计划招募300个实验病人,而当第一批实验病人病情出现好转的消息刚一传出去,原本招募病人不足的第二期临床实验,顷刻间名额就被报满了。   甚至还有人不要补助,宁愿掏钱来参加这次实验的——都是些在绝望中终于看到一丝希望曙光的可怜人。   药管局的负责人终于承受不住压力,跑到慕清实验室来商量,是不是可以酌情放开一点名额——要是觉得经济负担太重,他们甚至可以帮着去跟上面要经费。   “这可是利国利民,能够挽救无数家庭的大事情!”那个负责人慷慨激昂的说,“放心,只要你们药厂愿意多开放实验名额,跑资金还有申请政策的事都交给我们来办,审批速度也可以稍微提快一点嘛!”   只可惜,慕清只能露出虚弱的微笑婉拒:“真不是我们不愿意扩大——而是原料药的产量有限,我们现在的产能都跟不上需求了。”   如果按照原来的计划,第二期临床实验进行2~3年时间,慕清就有充足的时间解决从实验室生产向工厂标准化生产过渡的问题。   问题是,现在才过去一个多月呢,药管局就拍着桌子喊要她们扩大临床实验的范围了。   就算把慕清拆了她也做不到啊!   “要政策还是要技术支持,我都可以帮你搞定!”那个负责人难得没有打官腔,直接拍着胸脯保证,“这个药只要通过第三期临床,我向你保证,至少在医药这一块,国内所有的优惠政策都将向你们倾斜,你的实验室将成为今年医学界最出名的实验室——近十年来,没有一款新药的价值能和你们这款药相比!”   慕清当然也知道这个药的价值。   “我们争取先解决大规模生产问题——至于实验病人的名额,目前顶多再放300个出去,这已经是我们目前人手能承受的极限了。”慕清说。   “你们有没有在近期扩大规模的想法?如果有的话,我可以帮你联系一些大型制药厂把生产车间转让给你们,再支援一批技术工人过来,放心,不要你出一分钱,唯一的要求就是,尽快,尽快,把你们的生产能力搞上去!”   慕清有点傻,这……算不算是被追着喂饭了?   不管人家是真心实意想支援她们,看是看准机会想参一股,慕清对条件好的制药车间,确实是有需求。   之前她本来想着自己建,大不了多花点钱,花点时间而已,可现在看起来,市场压根就等不及了。   无论是医生,病人,还是相关管理机构,都迫不及待盼望着这款新药的问世——哪怕为此大开绿灯也在所不惜。   也怪不得这些人这么急,毕竟,这可是一款晚期癌症的特效药啊!   自从现代医学界出现“癌症”这个名词开始,这种恐怖的疾病始终就像环绕在人类头顶的巨大阴影,一刻不得消解。   尤其是晚期癌症,恶性肿瘤开始在人体内大肆扩张,即便是化疗和放疗这些看起来有效的手段,对癌细胞,反而不如对人体健康细胞的破坏力大。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甚至反而促使患者提前死亡,都是这种治疗方案的弊病所在。   而现在,人们似乎看到了新的希望。   一种全新的,对恶性肿瘤细胞有杀灭作用的药物——而且看起来它的副作用还并不很大!   哪怕副作用就是大一些呢,这种新药但凡一出世,就将成为医药界绝对的明星!   连带着国内医药界,都能在世界面前好好风光一把。   王医生所在的科室,很幸运的又多争取到了四个实验名额,加上之前的李杏芳,他们科室的实验病人高达五人。   “这几个病人以后就是科室的重点观察对象了,一定要二十四小时详细记录所有数据,一点都不能放过,”科室主任飞快的给底下的医生护士下达任务,“今年明年咱们科室的论文,就靠这一回了!”   这也是医院和医生愿意参加新药临床实验的重要原因:这些病人的数据,他们是能拿来直接写论文的。   药厂也很乐意这些医生帮他们宣传自己的新药,事实上,有越多有价值的重磅论文出现,也就意味着这种新药得到审批的速度越快。   国内还稍微好一点,像是一些新药审批已经规模化的国家,无论是寻找合适的实验病人,还是攻关著名医院的医生给新药写论文,都能交给专门的代理公司办,制药公司省心省事不说,还能把脏活累活全丢出去,自己清清白白,少了很多擦屁股的烦恼。   只有病人成了最大的牺牲品。   不过这一回,肿瘤科的主任可不是为了公关费才写的论文——面对这么一款即将成为重磅炸弹的新药,不好好抓住机会,发一篇甚至几篇高质量论文,那才是傻子。   他甚至已经把目标直接定位到了《柳叶刀》或者《美国医学会杂志》这种世界顶级的医疗期刊上,稍微再次一点的期刊,那都叫浪费!   不说大学里,其实医院一样有发表论文的要求,而且越是大医院,要求越高。   但是不管怎么样,一篇《柳叶刀》或者《美国医学会杂志》这种水平的论文,放在哪个科室都能当好几年的定海神针了。   慕清也忽然就成为了各大医院院长的座上客。   不少之前对她避之唯恐不及的院领导,这时候都腆着脸凑过来,又是恭维她年轻有为,又是夸她眼光好能力强。   就连慕清以前的研究所领导都叹,可惜当初没听她的,开展癌症相关研究,要不然,他们研究所该多风光。   对此,慕清也只能含蓄的微笑。   另一边,之前那个拍了胸脯的领导也说到做到,还真帮慕清联系了几家国内的大药厂。   不过对国内能自主研发这么神的药,人家多少还抱着些怀疑态度,合作的态度也不是太积极,只有一家常年亏损的药厂,对卖出自己的制药车间倒是颇有些兴趣,价格含得也不高,唯一的要求就是买房要接收一部分他们原来的工人。   那领导联系了一圈,只得到这么一个结果,脸上还有些过不去,慕清倒是更喜欢直接收购。   毕竟她不缺钱,而且对跟国有企业打交道搞合作,兴趣也不大。   慕清去看过那个想卖的制药厂了,厂子里的设备都是前几年刚从国外进口的,生产线都没开动过几回,要照现在这个价格来买,她反而是占了大便宜。   唯一麻烦一点的就是要接收工人——但要是能叫她们选合适的工人过来,倒也不是不可以。   又过了几天,湖东制药三厂就开始传,总厂准备把他们卖给一个私人企业了,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新公司,也不知道是走了哪位领导的关系,估计就是冲着他们厂的地皮来的。   这几年,房地产市场渐渐红火起来,原来压根不值钱的地皮,现如今也成了紧俏货,不知道多少人把主意打到这上面来,就想着把整个厂子鲸吞下来,再把没用的资产剥离,只剩下地皮,再高价卖出去。   一进一出就是几百上千万,唯一倒霉的,就是被视作没用资产的原工人们了。   但要说不卖吧,厂里员工都知道,湖东制药三厂也实在是撑不下去了。   这个厂子是几年前,总厂为了迎合市里对外资引进的政策,斥巨资建起来的合作厂,可惜后来厂子建好了合作却没谈成,这个厂子的存在一下子就尴尬起来,后来调过来的厂长又说要大力发展自己的拳头产品,只可惜折腾了几年,拳头没打出去,自己倒是更虚了,只能靠总厂的输血勉强维持。   湖东制药三厂位置确实不错,占了一块不少人都眼红的地段,总厂那边其实之前不少人动过心思,可惜这个厂子有不少刺头,去市里省里都闹过好几回,一来二去的,这个厂子就变成一块彻底的烫手山芋,这两年,总厂的效益也越来越不行了,对这种不能自负盈亏还喜欢惹事的分厂,自然恨不得赶快把包袱甩掉了事。   这不正好碰上领导牵线搭桥嘛,总厂对合作没兴趣,对甩包袱倒是兴趣十足。   慕清也是,不想合作,只想直接买个厂,两边倒是一拍即合,很快就谈妥了。   “安置一部分工人没问题,但是必须考核,只有通过考核的工人才能继续留用。”在这一点上,慕清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不过相对的,她也愿意在出价上稍微让一步。   对她来说只是让了一点点,对于制药总厂,却是几百万的区别。   为了这么多钱,接受这个条件……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他们甚至很殷勤的答应帮慕清解决厂子里绝大多数刺头——所以说了,之前喊着管不了,主要还是钱没到位。   不过一周时间,湖东制药三厂就来了一次大换血,有本事有关系的都调到总厂去了,格外麻烦的刺头也都被收拾过了,要么调走要么被狠狠压下去,厂子里只剩下一群老实又没关系的,忐忑不安的等待着即将到来的考核。 第52章 月考   湖东制药三厂的厂区里, 如今剩下的人已经不多了。   最厉害的一波下岗破产潮几年前就已经过去了,如今不少人都知道,单位效益不好, 大不了就去沿海打工,辛苦几年, 说不得回来就能买别墅。   有点本事的人,在前任厂长胡来的时候就走了, 还有些关系户, 平时不上班, 工资照领的,也忙不迭找关系调走了,这么一通清理,厂里剩下的人其实并不算多——毕竟是个新厂子, 刚建好没几年, 还没来得及养出太臃肿的人事关系。   但这也并不意味着厂子没有陈年的麻烦——胡刚安, 一个三十出头, 梳着小平头的矮个子男人, 就是厂子里最有名的一个刺头, 也是常去上级部门闹得最厉害的一个。   当年建新厂的时候,他和他哥就是总厂派到新厂的第一批元老,只可惜在建设过程中出了事故, 他哥为了抢救集体财产因公殉职,留下这个弟弟,却成了十足的闹事精, 闹得好几任领导都头疼不已。   要说罚是不好罚的, 毕竟是英雄的弟弟, 就算是碍于面子, 领导们也不好当面说什么——毕竟胡刚安提的那些要求,多半也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厂子好。   但听,肯定也是听不进去的,要是听得进去,那这官做起来也实在没什么意思了。   于是一来二去,他就成了厂子里,甚至是领导眼里最突出的刺头,还打不得骂不得,十分闹心。   上次有人想要收购湖东制药三厂,就是被他给活生生搅黄的。   可是说来也怪,这一回,胡刚安却并没有很闹——甚至安静得有些古怪。   “上回那个香港老板就是冲着咱们的地来的,”有工人好奇问起,胡刚安才说,“这可是我哥用命建出来的厂子,哪能被人这么糟蹋的,等以后我到地下去了,都没脸去见我哥。”   “那这回你怎么不闹了?”别人奇怪的问,“这回也是个私人老板来买厂子,说不定,跟上回也差不多。”   “那不一样,”胡刚安却摇头,“我打听过了,这次是省里领导牵的线,是京城一个实验室发明了一种新药,但是产能受限,才想买咱们厂子——我哥丢的命,终于不至于被糟蹋了。”   有些人笑:“要万一是骗你的呢,再说还要考核呢,这家企业可是私企,就算你有个英雄哥哥,要是考核过不了,你一样留不下来。”   胡刚安咧嘴一笑:“说起考核,该担心的是你们才对吧。”   他当年可是厂里出了名的高材生,省里最好的制药技术专业毕业,光是沿海那边的企业,就有好几家找过他,表示只要他愿意过去,肯定能有不菲的薪水。   只可惜他实在放不下哥哥用命建起来厂子——虽然这几年眼看着厂子被一点点的糟蹋,更叫人心塞。   “就是有考核才好,至少说明他们是认认真真想做点事情,”胡刚安说,“一个个都给我振作起来,要不然别说私人老板了,我就先一脚把你们踹走。”   胡刚安年纪不大,性格硬气海派,比起厂长,他在年轻工人里威望反而更高些。   “那要是领导是骗你的,这个私人老板也是为了地皮来的呢?”有人问。   “那老子就介绍你们南下打工,”胡刚安的语气里透着野性不逊,“走之前再砸了那个领导的办公室去。”   反正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这些年,他心早就凉透了,也不想再等了。   就在这种焦灼的怀疑与期待中,湖东制药三厂终于迎来了新老板的考核。   之前这老板也来过一次,出乎意料是个年轻漂亮的女人,看起来也就三十出头,骨架纤细清瘦,神色很冷,还有些傲慢。   听说这新老板是京城的高材生,很厉害的研究员,发明了一种叫人趋之若鹜的新药,因为生产能力受限,才需要尽快建一家合适的制药厂。   湖东制药三厂,就是因为当初投入巨资建设的崭新车间,才被选上的。   照那个省领导说:“这回被选上了可是你们的福气,说不定,这家厂子就能成为全世界最著名的药厂呢!”   这话说的,牛皮都能跑到天上去了。   虽然知道领导们灌会放空炮,但是这个空炮放得太响,以至于——更加没人相信了。   别说世界著名了,就是在东湖地区能排进前三,顺便做到不拖欠工资奖金,大家就谢天谢地了。   考核的内容说不上难,也说不上简单,基本认认真真学过培训手册的就能过,要是还有点拔高的水平,就能混个小领导当当——胡刚安就是这么被放到二车间主任的位置上去的。   可即便如此,一样有人没过的,也不是清退,而是把人事关系调回总厂,请总厂那边分流安置。   听说能回总厂,这波人还挺高兴,反而觉得老老实实考试的人都是傻子——要是跟私人老板签了入职合同,他们可什么编制都没了,以后想解雇就解雇,哪有国有单位呆得稳妥。   有一部分通过考试的,也真有些后悔了,觉得私人企业到底不靠谱,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呢。   尤其等到“湖东制药三厂”这块牌子正式摘下来,所有职工重新签订入职合同的时候,这种后悔的情绪到了最高峰。   不少人挤在厂办大礼堂的前头,推推搡搡一阵,终于有人忍不住问了一句:“要是不愿签这个,是不是还是可以回总厂?”   负责签协议的人事是个带着金丝眼镜的瘦高个,闻言也不恼,还是和颜悦色的:“要一定想回去也可以,不过总厂那边不一定有空缺安置你们,再说和我们签入职协议,是有五千块签约金的,这钱也不算少了吧。”   钱是不少,抵得上小半年工资呢,但是大家都知道,私人企业是能够很容易解雇人的,不像国企,你要不辞职,领导除了给人穿小鞋,其他也没什么办法。   “那你们能保证不随便解雇员工不?”又有一个人问。   金丝眼睛摇摇头:“我只能保证,在遵守各项规章制度,以及每个季度考核达标的前提下,不会随便解雇职工,对了,每季度的技能考核还有补考机会,绝对不会随随便便就淘汰人的。”   “每个季度还要考核?!”又是一阵哗然。   这一次考核就差点把不少人的命都考掉了,听说以后每季都有考核,不少人脸都白了。   “我们是一家高科技医药企业,”那个金丝眼镜还是好声好气的,“工资高,对员工素质要求也比较高,不过大家放心,以后会有各种培训甚至脱产学习的机会,只要认真努力,不会跟不上的。”   这人也没说谎,有人看了合同:光是普工,工资比以前就能翻一番,更不用提有些技术性工种,要是能完成相应的考核培训,以前千把块的工资,直接就能翻五六倍。   可这都是要考试的呀!有不少人这些年连书都没翻过几次,第一次考核也是侥幸过的,要下次考试通不过……   那不就连工作都没了?到时候一家老小怎么办?喝西北风去?   对绝大多数人来说,南下打工还是一件很难想象的事情,吃大锅饭才是一直以来的常态。   于是人群中有好几个摇摇头,又往后退了一步。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个人排众而出,矮个子,小平头,皮肤黝黑,看着十分结实。   “我签!”他的声音也掷地有声,“签字费是打到我存折上,还是给现金?”   金丝眼镜笑:“都可以,你要不嫌麻烦就签字领现金,要是不想手里拿这么多钱,等一下财务就打到你存折上去。”   “那行,我领现金吧。”胡刚安说。   然后,其他人就眼看着胡刚安拿着一叠钱,大模大样走了出来。   “你以后就真跟私人老板打工了?”有人在人群里大声吆喝着,“你不怕对不起你哥了?”   胡刚安莫名其妙的看他:“只要厂子能开工,我哥在天之灵才能觉得高兴。”   还是湖东制药三厂的时候,名义上倒是国有大企业,可好端端的生产线放在那里积灰,才真叫他心疼,也替哥哥不值。   人群又安静了片刻,然后断断续续分成两拨,一拨往里走,有的是冲着签字费去的,也有的觉得胡刚安说的有道理。   至于另一拨往外走的,十有八九还是舍不得国企的身份,或者畏惧考核的,想着还不如跟那些考核不通过的一样,回总厂去呢,至少还有一个编制。   于是各人的命运,也就流向了完全不同的方向。   慕清,这个制药厂的新老板,正站在制药车间里,规划着新的生产线。   原来的大部分设备肯定不足以应对新药的生产,但是慕清的实验室刚刚解决了工厂化的问题,临床实验,以及护肤品工厂那边对原料的需求又越来越迫切,只能先改造再引进,先把面前这一波难关度过去再说。   值得庆幸的是,厂里的旧机器虽然闲置好几年了,但是保养维护都做的很及时,稍微调试一下,马上就能投入生产。   胡刚安不好意思的笑:“这些维护都是我带人盯着的,就是想着有一天,要是厂里正式能投产了,马上就能用。”   只可惜,这一等就等了好多年。   慕清和他握握手:“辛苦你了,胡主任。”   胡刚安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高高在上的女老板,也有这么平易近人的时候,不由红了脸,很憨厚的说:“不辛苦,不辛苦的。”   那个金丝眼镜又对慕清低声说了胡刚安哥哥的事。   慕清微微动容,更认真的说:“胡主任放心,这个厂子以后会越做越大,你哥哥的名字,也会一直刻在厂里的功劳簿上。”   胡刚安更不好意思了,挠着头:“其实厂子只要能好好生产,别浪费了当初的血汗,我就知足了。”   “对了老板,”他这时候才想起来问,“咱们厂以后主打的是哪款药?我听说还是新药,批准文号下来了没?”   他还想着所谓的新药,十有八九就是国外专利过期的仿制药,或者是在原来药物结构上稍作改进的创新药——就算是实力雄厚的总厂,也没有实力研发原研药,只能在后两者上打转。   对于仿制药和创新药,国内的审批流程也简单得多,毕竟药物的剂量毒性还有副作用,在多年的研究和应用中已经发现得差不多了,所以临床实验期都很短,基本就是走个过场的事。   慕清却摇摇头:“还在临床二期,估计还要一段时间。”   “那也不用多长时间,”胡刚安很轻松的说,“咱们仿的是哪种过期药?有些副作用大的,药管局审核会稍微谨慎点,一般的很快就能过了。”   慕清古怪的看了他一眼:“不是,是原研药。”   “是创新药吧?”胡刚安愣了愣,又笑,“那审核也用不了多久,就比仿制药时间长一点点而已。”   所谓创新药,技术含量比仿制药高点,但打擦边球的也很多,以前总厂经常稍微改动一下成分,就是一款新药问世,他早见怪不怪了。   慕清还是摇头:“不是,是我实验室新发现的一种原料药,正在自主研发一种新的抗肿瘤药,所以二期三期估计时间要得比较久。”   胡刚安:???他刚才是不是听错了?还是新老板说错了?   全新的原料药?自主研发的抗肿瘤药?怎么可能?!   以前的总厂都没有这种魄力!   胡刚安呆在东湖这边,消息不太灵通,所以压根不知道,京城那边已经被这种新药搅出惊涛骇浪来了。   事实上,现在是她努力压着时间,反而药管局和医院那边急得不行,恨不得尽快把这种药推出市场就好。   蕤复康的二期临床试验,在各方极力争取下,又增加了一倍的人数——其实也就600人而已。   在偌大的京城里,这点人数原本压根掀不起什么水花。   但是,这可是癌症病人。   每个病人身后,都是一个心力交瘁的家庭,还有往外辐射,更加庞大的人际关系圈。   而且,癌症也是不分男女老少,身份贵贱的,碰上就是碰上了,唯一的区别是,穷人可能放弃,有钱有权的,却会想尽办法寻找更有效更安全的治疗方法。   于是,这种新药的惊人效果,就这么从600个实验病人,他们的家人,实验病人的主管医生,或者医院的同事口中,以几何倍速,飞快的传播了出去。   京城出了一种治癌症的新药!效果特别好!能救命!   然后,就是山一样飞过来的申请函,想要成为这种新药的实验对象——有些申请函的签名,是药管局领导都压根拒绝不了那种。   然后,这种压力,也就传到实验室,传到了慕清身上。   当然,好处也是不少的,药厂的转让审批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获得了通过,还有各种设备的进口,也得到了某些方面的大力支持——不少有关部门的前领导,都关注着新药的进展呢。   但是,也是真累啊。   忙实验室的事情,忙新药,忙新厂的开工,慕清恨不得一人当做几个人用,还有各种开条子的,甚至直接过来问新药进展的,总而言之,就连她以前最忙的时候,都没有像现在这么紧张过。   虽然忙,但也前所未有的充实。   慕清忙,她女儿同样也很忙。   一边是国家集训队的选拔和培训,另一边,则是准备高考。   集训队的培训一共只有两次,每次为期两周,如今她已经经历过第一次培训,以及两次选拔,每次队内选拔成绩都是满分——非常稳定的维持着领先成绩。   不过能进国家集训队的,也都不是一般人——他们几乎是全国高中生里,最擅长数学的那一小撮学生,有的拥有顶尖的智商和反应力,也有的拥有极其坚韧不拔的毅力以及对数学的热爱。   相比起来,慕之云反而算是其中的异类了——除了她以外,其他人都已经提前锁定了A大或者B大的保送名额,绝大多数在数学系,也有少部分选择计算机或者金融的。   就连集训队的带队老师——也是一位A大数学系的教授,每次看到慕之云的时候都忍不住叹口气。   这么好的苗子,怎么就是不愿意进他们学校,好好走数学这条路呢?   集训队的成员,除了那个因为英语太差,无奈放弃哲学的宋元,其他人也基本都不太理解。   第一次培训结束,一直和慕之云住一间客房的莫蝉,好奇的看了一眼她桌边上的历史书:“离高考只有小半年了吧?你现在还要背这么多东西,来不来得及啊?”   莫蝉性格最是争强好胜,但是经历了几轮队内选拔赛,她对慕之云的竞争心也慢慢淡了——她只是有点好胜,又不是不识时务,这种天才中的天才,攀比多了,只会叫自己更容易灰心丧气,她才没有这么傻呢。   不过,慕之云选择文科,还是叫她有点遗憾——虽然少了一个强大的竞争对手,到底算是件好事情。   慕之云顺手把书收进包里:“早背完了,这本算是拓展吧,我还没确定文科选哪个专业,所以想多接触下不同的内容。”   “你还没想好?那你干嘛这么坚定的选文科。”莫蝉有点愣,她之前还以为慕之云跟宋元一样,很早就有特别喜欢的科目了呢。   “因为理科的内容都太简单了,”慕之云轻飘飘的说,“虽然文科也挺简单的,不过,我想找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莫蝉:不小心又被秀了一脸!她就不该嘴贱!   心里虽然这么想,莫蝉还是忍不住问:“听说大学数学系学的比竞赛可要难多了,你不尝试一下就放弃,还是有点可惜吧。”   莫蝉就是被A大数学系提前录取的,她趁着集训的机会也跟同样是集训生的师哥师姐聊过,然后听说,就连之前得过世界大赛金牌的师哥,也被自己的研究课题给虐哭过!   普通的录取生被集训生虐,集训生被导师虐,就连导师,也一样被各种课题虐——数学的世界,就是这么公平!   慕之云还是淡淡的:“本科内容我都学完了,也还好,等到研究生阶段可能有点意思,到时候我再转过去就是,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就算读大学,慕之云本来也没准备老老实实跟着课表学四年——也没必要。   本来对大学时光充满了忐忑的莫蝉:摔,这天彻底没法聊了!   她第一次见到比自己还嘚瑟的家伙,偏偏,又不能说她说错了。   毕竟人家可是唯一一个初赛,决赛以及队内选拔赛全都满分的家伙,现在集训队里还悄悄流传着一个传言,说是集训队的老师正绞尽脑汁出一道能难住她的题目,甚至还为此开了一个赌局。   慕之云和老师们的较量,对其他集训队队员来说却完全是无妄之灾——今年的几次队内选拔比往年的难度高了不少,他们一个个做得差点吐血,真正想考验的那个却不痛不痒,光是想一想就要吐血。   不过吐着吐着也就习惯了,毕竟更吐血的是老师,最吐血的是,这么一个数学天才,还要去学文科。   被从头虐到尾的其他集训队成员看着老师的唉声叹气,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还有点爽。   从集训班回来,慕之云又回到了高三文科一班。   文科班的老师也挺吐血的——这个奥数金牌获得者,每次都阴错阳差错过了月考,谁都不确定她的水平究竟怎么样。   “数学肯定是没问题……吧?”一班的班主任问数学老师,“但是其他科目都不能确定啊,要是万一是个偏科生,这不是瞎耽误功夫嘛!”   就连数学老师也只是很保守的摇摇头,不确定的说:“常规的高考题和竞赛题也有很大的区别,高考深度和难度虽然不如竞赛题,但是题量大计算量多,她不考一次,我也拿不准啊。”   班主任又叹一口气:“你说好端端一个理科人才,瞎往文科钻做什么,我还提心吊胆的,既担心孩子耽误了,又担心把咱们班的平均分拉下去。”   要是这孩子真考砸,她反而成罪人了。   历史老师笑:“这些十几岁的孩子,本来就是最自信又最任性的时候,觉得整个世界都是他们,浪费点时间又有什么大不了的——以后就知道后悔了,我当年也是。”   所有人又忍不住的点头。   只有班主任,继续觉得压力山大,忧心不已。   高三一班的学生,对这个神出鬼没,年纪还比他们小了一截的同学,倒没什么太大感觉:这个班是附中高中部的文科重点班,大家都在紧张备战即将到来的高考呢,谁还有功夫在乎一个从理科班转过来的奥赛冠军呢……这么说起来,还真是有点怪!   附中的竞赛成绩在京城的名校里排不上号,不过高考录取率还可以,不能说是最一流的,但也能看,突然一个竞赛生闯进文科班,真就跟鸽子群里混进了一只乌鸦,怎么看怎么不搭。   可就算不搭,紧张的高三复习也容不下他们想太多了。   慕之云依然坐在教室的最后面,一个靠窗的位置上,安安静静的看书。   系统任务刷到最后十套题,她已经明显感觉力不从心——事实上,这些题目也是很有些变态的,第91套试卷上,慕之云甚至发现了两道目前数学界的未解难题——也就是说,她为了完成任务,说不定还能顺便创造历史……   慕之云觉得,她暂时距离这个水平还有点差距。   然后就开始倒回来刷一下文科类的书清清脑子。   其实她现在看的书,都是很早以前就背下来的。   那时候为了刷天赋点,慕之云硬背了不少书,绝大多数都是生吞活咽,以为懂了,可重新回过头来看,又发现了不少以前没有注意过的细节。   看起来,文科的关键在细节?   慕之云觉得,好像还是差了点什么。   这天,她又看起了一本文学书,先锋文学,文字游戏,对高考来说算是闲书,之前看的时候,慕之云感觉就是无病呻吟文学青年的呓语。   重新看一遍……依然还是挺无聊的。   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在午后的阳光下,昏昏欲睡。   文科一班的班主任一进教室,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幅岁月静好的画面——在一群背书做题,紧张得每个细胞都在扭曲的高三生里,一个理科生,抱着一本浪费时间的闲书,在打瞌睡……   血压都一下子冲高了!   班主任站在门口,努力的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板着脸,轻轻推了一下慕之云。   慕之云恍然一下醒来,睁开眼睛,不明所以的看着班主任。   忍耐,努力忍耐。   “慕同学,明天开始就是这个月的月考,我希望你有时间,还是尽量参加这次考试,要是到时候觉得不合适,还有机会改志愿。”   慕之云压根没注意她后面那句话,还维持着半梦半醒的状态点头:“月考?我好像是没参加过,好的,我最近没什么事,正好有时间参加一下。”   班主任嘴角抽搐了一下,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桌上那本《荒诞者的荒诞典礼》,觉得这个世界果真很荒诞。   她又用力努力忍耐了一下,终于还是忍耐不住,说:“慕同学,目前咱们最重要的任务还是高考,这些书,你完全可以放在暑假或者大学以后再去接触。”   “高考吗?那个都是基础题,没问题的。”慕之云还是迷迷糊糊的,但是依然很欠扁。   别说班主任了,就连边上埋头做题的高三生,也忍不住想冲过来打她。   班主任呵呵一笑:“高考也没有这么简单的……算了,你先试试月考,要是感觉力不从心,再转理科班也来得及,我听说你都拿到A大B大的保送资格了,实在没必要浪费。”   听到这句话,原本跃跃欲试想冲过来揍慕之云的学生,又很怂的忍耐了下来。   “等月考成绩出来再说吧,要是这家伙没考好,我非指她的鼻子狠狠嘲笑一通!”那个怂怂的学生默默想着,并感觉到一种阿Q式的自我安慰的快乐。   第二天的月考,慕之云果然没有缺席。   附中好歹也算一所名校,所以高三月考的试卷难度,向来是高于高考的——其中的度也需要出卷老师仔细掌握。   太难了肯定不行,容易打击学生的自信心,过于容易也不行,会让学生无法正确评价自己的水平,甚至可能在最关键的复习期,因为松懈耽误时间。   最好的高三月考试卷,是在保证难度的前提下,又不至于太拔高,最好就比高考试卷稍微难上那么一点点,又能完美吻合上这时候的复习进度。   问题是,就连高考试卷的难度都是飘忽不定的,想要控制好月考试卷的质量,也不是那么容易。   这次的月考试卷出得就稍微有点失败——难题有点多了。   说起来,京城高中生考上好大学的几率,向来可以引起全国其他地区高三生的强烈嫉妒,只不过,虽然享受了最好的待遇,谁还不想往更好的学校冲呢!   比如附中,一般而言,重点班的前五名都是有希望冲A大B大的,发挥稍微好些的年份,前十也不是没有可能。   理论上虽然是这么说,但是具体到个人身上,谁又十拿九稳,今年一定能发挥正常呢?   文科一班的柳木木,就是这样一个不太稳定的第一名。   发挥好的时候,她的卷面成绩能够过700——满分750,可时不时也有山体滑坡的时候,650分左右的成绩,就并不足够她稳上自己心仪的大学,同时选择想读的专业了。   比如这次月考,才考到第二门,她就感觉到了一种过山车下落般的痛苦。   这种成绩不太稳定的尖子生,多数原因都是心态不稳,考得好了什么分数都能爆出来,可要是在刚开始情绪不对,也同样什么错误都敢犯。   都已经考到第三场的历史了,她却还在纠结第一场考的语文,觉得那篇作文题解得不太好,立意也不行,估计这一把就要扣一二十分。   一想到这些,柳木木只觉得抓心挠肺,连面前的试卷都无心看了。   她甚至对自己的高考都灰心丧气起来,觉得肯定进不了自己想去的专业了,既然这样,学其他的好像也都差不多,费这么大的劲干吗呢?   她越想心态越崩,胡乱把剩下的题目画完,就直接交卷了。   柳木木本来以为自己肯定是班上最早交卷的,没想到才一出门,就碰到另一个人正靠在走廊上看书。   柳木木认出这人也是她们班上的,就是前段时间转进来那个理科生,年纪不大,个头比自己还矮了将近半个脑袋。   这个理科生好像是自己刚才胡思乱想的时候交的卷,柳木木想。   她刚才考试的时候,越想越觉得丧,可是才把考卷交上去,她又后悔了,觉得明明还能多得几分的,却又这么冒冒实实提早交卷了,也不知道这回又要往下掉多少名。   她心里纠结的厉害,经过那个理科生的时候,忍不住问:“你怎么这么早就交卷了?看的什么书呀?”   那个理科生抬起头,把书的封面翻过来,给柳木木看了一眼。   ……还是本武侠小说。   柳木木对这人的心态,都要羡慕疯了!。   “你怎么还有时间看武侠小说呀?”她忍不住问理科生,“你这次考试考的怎么样?”   理科生这回眼皮子都没抬:“还行吧,都答出来了。”   看看看看,就连这回答问题的态度,都透着一股潇洒劲儿。   柳木木忽然就觉得自己悟了。   可不是嘛,你看这个刚转来的理科生,对考试都能这么镇定自若,只要都答出来了就觉得是胜利。   自己缺的就是这股子劲儿!答题答得不好有什么关系?分数差一点又有什么关系?这才月考呢,她犯得着这么早就开始着急吗?   柳木木就是这种人,无时无刻都充满了情绪化和戏剧化,丧起来感觉自己无可救药,但要是高兴起来,觉得被雷劈了都是件大好事。   她莫名其妙在理科生身上得到了激励,瞬间精神振奋,昂首阔步准备下一场考试了。   慕之云还在低头翻书,完全不知道刚才那个跟她搭话的人,心态发生了多么天翻地覆的转变。   就算知道了也不在乎——关她屁事。   班主任倒是知道柳木木的问题,但也没办法。   事实上,高三班上情绪有问题的孩子不止她一个——柳木木顶多算是最典型的那个。   这是一场残酷的淘汰赛,要从多个维度考验考生的水平:无论是对知识掌握的水平,还是心态的调整能力,少了哪一个都没办法笑到最后。   这又是一场漫长的马拉松,刚开始领跑的并不意味着是冠军,但要是在前期就大幅度落后,也很难赶上了。   所以她才对着那个理科生头疼的!   一个刚从初中升上来的孩子,高中的书都不知道看完没有,要说凭着天赋异禀,在理科竞赛里大放光芒,她信。   但要是说能轻轻松松应付文科的高考,她真是一点都不相信了。   在绝大多数人的印象里,文科就是死记硬背,不像理科那样需要活学活用。   可但凡有点经验的文科老师都知道,文科真正需要的,是长时间的积淀和训练。   单纯的死记硬背也就能得到一点基础分,想要得高分根本就不可能。   文科一班的班主任觉得,那个理科生十有八九也是准备靠着好记性打遍天下,她相信这次月考,肯定能够好好的给那个理科生紧紧弦,最好能叫那孩子认清文科也没有那么好学的,乖乖转回理科班才好。   今年的高考是3+2,也就是语数外加上两门,理科考的是物理化学,文科考的是政治历史。   月考严格按照高考的课程设置和题量,就是时间上更紧凑一点,五门科目一天就考完了,考验的就是学生对考试的适应能力。   当天晚上,所有的试卷就已经统一上交到各个老师手上,开始阅卷了。   文科一班的班主任,同时也是语文老师,首先就把那个理科生的卷子先翻了出来。   她倒要看看这个话说得冲天响的学生,究竟是什么水平。   这次语文试卷出得并不容易,阅读理解和文言文都用了几篇很生僻的文章,作文题也不太好写,充满了暗藏的陷阱。   习惯使然,她首先去看慕之云的作文。   字倒是不错,不过内容嘛,也就一般。   班主任撇了撇嘴,觉得十分失望,但又不怎么意外。   文章的破题倒是没问题,立意也不错,就是写得干巴巴的,没什么真情实感——倒是挺符合语文老师对理科生的刻板印象。   要说特别差不至于,中规中矩的,但60分的满分顶多也就给个45分,主要的扣分项还是在情感表达上,太死板,也没什么新意。   给慕之云的作文打了分,班主任还在想:无论如何,还是要劝着她回理科班去,最好还是拿着保送名额乖乖进顶尖大学,又何必凭着这普普通通的水平,去抢一般大学的名额呢?实在太浪费了。   可是作文的十五分,是她在这张卷子上,唯一能扣的分数了。   基础题没有一丝错误,阅读理解解答得完美无缺,对大多数人来说最难的古文,也没有一点纰漏。   班主任忽然想起来这个学生刚来自己班上的时候,信心满满一句话:“除了作文,其他应该都挺稳的。”   难不成,这小丫头,还真没说谎?   明明已经到深夜了,班主任的精神还是不由一振。   第二天,她又忙不迭打听起慕之云其他科的分数。   数学老师已经把她的试卷批改完了:满分。   政治和历史也是满分。   只有英语老师,昨天没有批改到她的试卷,听到几个同事这么说,也兴致勃勃的把慕之云的试卷提前翻了出来。   英语试卷还是老毛病,其他完美无缺,就是作文差了点意思,或者说,差了点活气。   不过英语作文本来跟语文作文的要求也不太一样,只要语法单词还有解题思路都没有问题,就不会额外扣分。   所以,又是一个满分。   “所以……慕之云这次月考,总分735?”班主任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她班上学生之前最好的成绩,也不过就是705,这已经是一个很厉害的分数了。   735,又是什么概念?   而且,还是一个作文被扣了15分的735,其他科目,都是满分!   班主任被这块忽然从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得有点懵,需要清醒清醒。   其他科的老师也是。   等班主任晃晃悠悠走到走廊上透气的时候,历史老师忍不住问:“这孩子……怕是这一届的文科状元了?”   “要是作文也赶上去,十拿九稳。”数学老师信心满满。   事实上,就算作文还是扣了15分,京城状元的名额,也八九不离十。   别说班主任了,其他科的老师都忍不住要缓一缓。   附中,可是好久都没有出过状元了!   所有人都有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第53章 证明   柳木木今天的心情又不是太好。   马上就要公布月考成绩了——每次公布成绩的时候她心情都好不起来, 考好了觉得压力大,考得差,压力就更大了。   她的性格本来就容易患得患失, 又喜欢多想,她自己也知道自己的老毛病, 但要是随随便便能改,那也就不叫毛病了。   其实班上绝大多数人对月考都快麻木了——高三一开始, 学校里就每月考一次, 再过段时间, 听说还要改成两周甚至一周考一次,要是每次都一惊一乍的,肯定容易成神经病。   只可惜,柳木木觉得, 她真要成神经病了。   高一高二的时候, 她觉得自己的问题还没有这么严重, 顶多就是逢大考稍微紧张一点, 微微的紧张, 还有助于她保持更好的考试状态, 稳稳坐牢年纪前三的位置。   但是到了高三,随着高考一天天临近,她的发挥反而没有以前稳, 时不时就要上蹿下跳一下,别说她自己了,连老师都忍不住替她着急。   “以你的水平进A大肯定没问题, 不用太紧张, 过于紧张反而容易发挥失误。”班主任, 包括几个科任老师不止一次跟她单独谈过心, 想要帮她减轻压力,但是,都没用。   她爸甚至还特地从医院给她开了抗焦虑的药回来,但是都被柳木木偷偷扔掉了。   她打从心底里不愿吃药,总觉得吃了药,就真成神经病了。   柳木木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坐在教室最后头那个理科生。   这个理科生年纪最小个头最矮,最开始班主任本来是想让她坐在最前头一排,但是她自己不愿意,说是经常要去参加什么考试还是集训的,一个月能在教室呆两周就不错了,坐前面也不方便。   不过柳木木暗地里觉得,理科生选择坐最后头,应该是因为懒得装模作样的听课,毕竟每次回头去看的时候,这人手里都拿着一本闲书,或者理科试卷——这个是柳木木最不能理解的!   既然都决定改学文了,为什么还浪费时间在理科上头?   也就上语文课的时候,理科生好像才稍微愿意多听一点。   柳木木还听说,这个理科生其实早就拿到A大B大的保送资格了,只是因为想读文科,才转到文科班的。   班上也有些人说这人就是一时冲动——谁高三的时候不想发一下疯呢?等发完疯冷静下来,自然就知道怎么走才是最佳选项了。   柳木木挺赞成后一种说法,比如她自己,也特别想狠狠发一次疯,最好干脆把课本都撕了,练习册全烧了才好。   问题是她胆子小,这些事情,放在心里想一想也就罢了,哪怕等高考考完,她估计自己也没胆子做。   打心眼里,她还挺羡慕那个理科生能够这么任性妄为的。   “敢不敢打赌,等月考成绩出来以后,那个理科生肯定又转回去了。”柳木木的同桌对自己的月考成绩不太关心,反而关心起了别人。   柳木木摇头:“我才不跟你打赌。”   她最讨厌跟人打赌了,因为不喜欢输。   “也不知道你那么在意那个理科生干嘛,”她的同桌撇撇嘴,“压根跟咱们就不是一路人,都要高考了还在参加理科比赛呢,那还考个鬼的文科!”   柳木木的同桌挺烦这种人的,天赋多得没处用,就到处挤占别人的资源。   聪明得简直叫人讨厌。   柳木木倒不反感那个理科生,她就是特别羡慕人家的心态。   要是自己能有这么稳定的心态就好了——她想,那样自己也不用总患得患失,甚至考虑吃药的问题了。   那个理科生明明是第一次参加月考,而且缺了那么多课,还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好像得多少分都不在乎。   自己要有这心态,还怕考不上想去的学校和专业?   然后,柳木木很快发现,她彻底错了。   那个理科生哪里是不在乎能考多少分,她压根就是胸有成竹,知道自己肯定能得满分!   月考早就成了高三的一种常态,各科试卷,上课的时候老师就直接发了,然后飞快过一遍,讲几道易错题,让学生自己订正答案,下半节课就是答疑时间。   这天第一节 课是语文,柳木木又是语文课代表,负责帮老师发试卷。   发到那个理科生的时候,她无意中瞥了一眼对方的试卷。   成绩还行,135,也是,要是连语文都学不好,也不会有来考文科的胆量。   柳木木这次得了140,也就比人家高了5分而已,主要是作文丢分多了点,她后面考试的时候还懊恼了一阵呢。   “不知道这人的作文怎么样?”柳木木想着,又偷偷瞄了一下分数统计栏。   35……这个作文写得不行啊,竟然扣了15分。   柳木木暗自在心里吐槽,然后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呀,这人作文扣了15,那前面不就跟自己一样,都是满分了?   柳木木的语文是强项,145,148都是得过的,主要还是要看作文的发挥,前面的基础题几乎就没扣过分。   班上情况和她类似的几乎没有,那个常年第二偶尔第一的是个男生,就算考得最好的时候,语文也没上过130,人家主要是数学强,拉了不少分。   柳木木忍不住对那个理科生又高看了三分。 第二节 课是数学,发卷子的时候数学老师乐呵呵的说,这回班上有两个满分,不错不错,其他人还要加油。   柳木木一猜就猜出来,那个理科生肯定得了满分——毕竟人家是竞赛生呢。   她自己的数学就考得很一般了,只有130,一下被甩下去好大一截分数。   柳木木又忍不住焦虑起来。   然后是英语,历史,政治,试卷一套一套的发,题目一题一题的讲,把人讲得麻木讲得机械了,就能塞进高考那座大机器里,再最后压一压,就能正式出炉。   往常,这正是柳木木最焦虑的时候。   但是今天,她好像一下子,就把所有的焦虑全都抛在脑后了。   主要也顾不上焦虑了,因为她,还有班上其他同学,都已经彻底被震惊淹没了。   那个插班生的分数,实在过于出乎意料。   数学满分不意外,谁想到她的英语也这么厉害,后面的历史政治也是,连着两个满分,一共四个满分一个135,……柳木木就彻底搞不懂了。   “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难不成把所有的书都背下来了吗?!她哪有时间背?”   要是慕之云从高一就是这么一骑绝尘的突出,大家也不会有太大的反应,问题是,不是这样啊!   一个刚从初中跳级的理科竞赛生,才参加完全国大赛,现在好像还在国家集训队参加培训,又跑到文科班,爱上不上的样子,然后月考顺手拿了一堆满分……   搁谁谁都不信啊!   柳木木觉得自己的焦虑症都要被治好了——面对这种非人类的存在,焦虑有什么用!   满分,满分,还是满分,柳木木都要对满分麻木了!   相比之下,自己考得高两分低两分的,又有什么关系?——反正也拿不到第一了。   下午最后一节课的时候,柳木木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教室最后面,想看看那人对自己这一连串满分是什么反应,结果发现,人已经提前走了。   她直接颓废的趴在桌子上,开始和同桌讨论人生。   成绩什么的,呵呵,她已经彻底不在乎了,反正跟那个理科生比起来什么都不是。   提起转学生,同桌也没了冷嘲热讽的力气,嘲讽什么呢?又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家想去哪个学校去哪个,哪需要她多费闲心。   第二天,这次月考的成绩正式张榜公布,几张密密麻麻的大红纸,就贴在教室外头的走廊里。   对于月考,高三生早就见怪不怪了,顶多看一眼自己在年纪的排位是升了还是掉了,又或者围观一下那个年级第一名和第二名的爱恨情仇,作为无聊高三生活少数的乐趣。   然而,绝大多数一班以外的高三生,在经过排行榜的时候都忍不住微微停了一下脚步,然后问一声:“慕之云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这次月考的第一既不是柳木木,也不是那个偶尔冒头的万年老二,这两人分列榜单的第二第三,分数甩了第四名一大截——就跟他们以前甩第三名一模一样。   第一是个很陌生的名字:慕之云,更叫人陌生的还是她的分数。   除了语文以外,其他几科清一色满分,一排整整齐齐的150,几乎让人怀疑排榜的老师是不是出了错。   735分的总分,也同样甩了第二第三一大截。   “慕之云?不就是前不久才转到一班的那个理科生嘛,拒绝了A大B大的保送资格,硬要读文科。”   “她原来还是理科生??!!”   不过半天时间,附中五个文科班,就传遍了某个异军突起占了文科榜首的学生的传奇故事。   没多久,这故事又传到了几个理科班。   “诶,你认不认识那个慕之云?”理科一班,有人好奇的跟班上唯一一个参加过国赛的薛旭然确认,“她真的拿到国赛金牌,还拒绝了保送资格?”   那次决赛,薛旭然很遗憾只得了铜牌,没拿到保送资格,但是得到了一个南方大学降分录取的承诺,所以还是要努力攻克高考这只拦路虎。   他的数理化还好,就是语文英语差一些,最近在努力补短板,也没怎么关注文科班那边的新消息:“说过话,但不太熟,她是这次奥数决赛第一名,进了国集……怎么了?你怎么突然打听起这个人来了?”   “那你知道她进文科班的事?”另一个人继续问。   “知道,当时集训队的老师劝了她好久也没用,”薛旭然说,“实在是可惜了,她的解题能力是我见过最强的。”   那个同学露出了滑稽的表情:“其实也不太可惜,你猜猜她这次月考成绩多少?”   薛旭然眨眨眼睛:“考得很不错?”   “何止不错呀,”那个同学叹气,“735呢,文科第一,好像说是就作文扣了分。”   薛旭然沉默了,又看了一眼自己还在订正的试卷……   这就是人和人之间的差距吧。   “她要是参加理科月考,应该也是这个分。”   然后就换那个同学也沉默了。   两个人一起叹口气。   算了,有什么好说的,赶紧把自己的成绩补上去才是正道,至于某些人,就当她是来自异世界的超人好了。   文科确实大部分都是死记硬背,及格也比理科容易得多,但是满分反而比理科科目更难得。   尤其是大量的主观题和分析题,给分容易扣分更容易,像是政治历史,有一些大题的得分点洋洋洒洒十几条,只要漏了一条,就肯定与满分无缘。   谁还能真把所有的课本,还有那么一大叠复习资料全背下来呢?   事实证明,慕之云能。   这个插班生看着冷冷的,不怎么喜欢搭理人,其实柳木木很快发现,她其实是个挺和善的人——话倒真是不怎么喜欢多说的。   “这些资料你真全背下来了?”柳木木一脸不可思议。   慕之云点头:“我比较擅长记忆。”   柳木木又看了一眼小半人高的资料,脸上有点木:“你的记性可真不是一般的好……对了,说好我教你怎么写作文的,你平时喜欢什么风格的体裁,一般是怎么行文的?”   写作文应该是柳木木在慕之云面前的唯一优势了,她也是借着这个理由,和慕之云搭话的。   慕之云很认真的想了想:“也没什么特别喜欢的,我就是背了几本作文书。”   柳木木:……???   “你的作文也是背的?”她小心翼翼的问。   “那也不是,”慕之云当然知道不能抄袭,“我只不过是把不同题材的格式都背下来了,再加上一点名人名言和排比句就行了。”   她脑子里大把各种情境下的名人名言,要用的时候随便拿一句就是,开头用名人名言立意,紧接着是一段漂亮的排比句——这个同样可以参考各种模板,然后分析一下问题,说说解决方案,最后再来一个小小的拔高——这就是慕之云惯常写作文的方式,跟写那些分析题也没什么差别,就是字数稍微多一点而已。   她其实也不太明白,为什么分析题能得满分,作文反而失分不少,所以也很想听听柳木木的意见。   柳木木已经彻底听木了。   然后,她突然发起了火:“你这个!不叫!作文!”   也难怪得分这么低了!   “那什么才叫作文?”慕之云虚心请教。   “文章,文章是需要热情的!”柳木木夸张的挥舞着双手,情绪饱满,“那应该是你内心情感的爆发,灵魂的歌唱,是你和这个世界的共鸣,这样才能得到阅卷者的共鸣!”   慕之云一脸木然的看着她。   柳木木的同桌在旁边忍不住咳嗽一声:“别听木木的,她这套在考试里纯粹就是歪门邪道。”   这个同桌以前也问过柳木木同样的问题,然后很快发现,道不同不相为谋,柳木木是天赋流,要是一般人想照着她的方法,绝对死得很惨。   她反而觉得慕之云的方法才是高考的正确打开方式:或许没有那么容易冲高分,但是操作性强足够稳定,再说了,35分的作文得分,放在一般人身上也不算很差了。   “你说的才是邪道!”柳木木激动得直拍桌子,可要她说出什么可操作的理论,又丁点都讲不出来了。   “作文冲高分,需要的是对文字的热爱,就像是乌云后的暴雨,山岗间的劲风,是拦都拦不住的倾泄!”她也只会说这种神神叨叨的话。   同桌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又去看慕之云,像是想寻求同道的认可。   没想到,慕之云却忽然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嘴里竟然也跟着念叨起劲风,倾泄之类的词。   喂,你一个理科生,不要这么容易被洗脑好不好!柳木木的同桌都想尖叫了。   慕之云却像是想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嘴上越念越兴奋,忽然说了一声:“我知道了!”   然后转身回了自己的座位,拿出一个本子,开始快速写写画画起来。   同桌呆滞的看了一眼柳木木,柳木木倒是挺得意:“早就说了,我这一套真的管用!”   信你个鬼!   那同桌又好奇的把头伸过去,看慕之云究竟悟出了什么神功秘籍。   柳木木也连忙跟着凑了过去,想看自己的教学成果究竟怎么样。   然后,她们就看着慕之云在快速解一道她们看都看不懂的数学题。   ……???   “你这套理论原来是关于数学的?”同桌问。   “什么呀!”柳木木皱起眉,“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烦的就是数学!”   “那你看不看得懂她在写什么?”   “……阿拉伯数字?”柳木木的声音更虚弱了。   除了少数几个阿拉伯数字,还有一大堆奇形怪状的符号和公式,别说看懂意思了,她连这些符号该怎么读都不知道。   要说这是外星人的语言,柳木木一点也不会觉得奇怪,但要说跟她刚才那番至理名言有什么关系——柳木木能直接翻脸!   她们当然不知道,慕之云正在做的,是系统任务出的一道题。   相比起集训队的选拔或者高考,系统任务,对她来说才是真正的难题。   关于系统任务,她已经刷完了前面90套,可是自从进入第91套,因为题目过难——主要是有几道世纪难题,连数学界那些最优秀的头脑都还没有找出正确答案——她的进度就这么停滞下来。   即便如此,慕之云的脑袋里,依然无时无刻不在思考着相关的问题。   刚才,她忽然就被柳木木那神神叨叨的吟唱给触动了。   就像是永夜的黑暗中劈开的闪电,又像是久旱的荒漠中洒下的甘露——看,她果然也是被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给影响了——慕之云好像忽然就有了解题的灵感。   她迫不及待的牢牢抓住这一闪而过的灵感,然后用最快的速度,记录下来。   匆匆写满了三张草稿纸,慕之云忽然说:“我要请几天假,麻烦你们跟班主任说一声。”   然后,她就这么抱着手里的笔记本,连书包都顾不得拿了,急急忙忙就离开了教室。   柳木木和她的同桌:……   “所以,她真的决定要念文科?”同桌不确定的问。   “我觉得有点悬……”柳木木的声音也很虚,“我刚才那段话,真的对解数学题有用?”   恍惚完了,两人才惊呼一声:“她刚才说什么?要请几天假?班主任会不会疯?”   疯不疯不知道,生气是肯定的。   班主任刚才才在办公室里和人吹嘘,今年班上要出一个文科状元了,转头就听说慕之云要请假,一请还是好几天。   “第二次国家队集训不是还要一个月以后吗?”她前几天刚特地打听过国集队的流程,“她又是因为什么请假的?身体不舒服?”   两个女生心虚的对望一眼:“好像是……因为一道数学题?”   “什么?”班主任莫名其妙。   “她刚才突然开始解一道数学题,写着写着就说要请假。”   “什么?数学题?”班主任眼睛瞪得更大了。   两个女生马上一起摇头,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也看不懂。   看得懂才有鬼了。   不管班主任是怎么抓狂的,反正慕之云用了三天三夜,终于成功的把这道题给解开了。   解开以后,只觉得酣畅淋漓,浑身舒爽,让她再一次确认,自己其实还是很喜欢解题的。   但依然没有改变读文科的想法——今天的灵感,不就是那个奇怪的文科生给她的嘛。   虽然这个名为文明基石的科技任务,要求的是大量刷数学题,但慕之云莫名有一种预感,等到试卷都刷完,任务完成,她大概就能知道自己想读的究竟是哪个专业了——十有八九还是文科。   她当初决定放弃理科保送参加文科高考,主要原因当然是因为不想再这么无聊下去,但是从那个招揽她的老头那里,她好像也隐隐约约摸到了这个任务的一点脉络。   一个文明的根基,真的只有数理吗?   她总觉得不太对。   以前没想明白究竟是哪里不对,尤其是刷题刷魔怔以后,好像有确定答案的题目,就是一切的真理了。   但是,即便她还没想明白,也知道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现在终于成功解开一道历史上都没有解开过的难题,她的想法也依然没有变。   不过现在,在找到正确答案之前,先让她好好享受一下,又一次成功解开一道难题的喜悦吧。   慕之云舒舒服服的瘫倒在床上,用力伸了一个懒腰,又听见妈妈在门外问忙完了没,她最近正好有空,要不要一起出去吃一餐饭。   慕之云就一跃而起,高高兴兴答应下来。   ————   一个月后,国集队又一次选拔赛。   一个老师正贼眉鼠眼往会场窜,忽然被另一个老师叫住。   “老何,你这次怎么回事?这种题目出出来,不就摆明着叫人做不出来嘛!”这老师手里扬着试卷,无奈苦笑。   被叫老何的那个老师嬉皮笑脸道:“答不出来也没关系,正好可以考考学生解决问题的能力嘛,再说了,以后他们大多都是数学系的高材生,要是没有攻克几道世界级难题的志向,就实在是太没出息了。”   另一个老师指着他笑:“你这叫强词夺理,别说还没进大学的高中生,就算你们教研室那些博士生,这辈子又有几个有希望解开世界难题的?”   老何还是笑,另一个老师无奈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冲着那个不肯学理科的来的吧?”   老何理直气壮:“她不是说理科太简单嘛?我就是想让她见识见识,免得小小年纪不知天高地厚,还真以为知识都学完了。”   “再说了,”义正言辞的话说完,他马上又坏笑起来,“咱们之前可说好了,要是我这回能把这学生难住,顺便叫她回心转意,你们可都不能跟我抢!”   国集队的老师绝大多数都是从各所高中名校选拔过来的,出题老师不少则是顶尖高校的教师,尤其是有慕之云这么一个例外,更是叫不少不服气的高校教师,争相恐后想要好好为难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学生,免得她真觉得数学是什么多简单的东西。   经过之前几轮失败,这回终于轮到这个姓何的出题了,年轻人就是心眼坏,他脑袋一转,直接用了一道世界级难题,成为了这次内部选拔的题目。   那个女生不是放话每次都能拿满分嘛,他倒要看看,这次她怎么拿满分?   老何的行事不太地道,却意外被其他人默认下来——毕竟老是难不住一个高中生,说出去也挺丢脸的。   当然,用一道他自己都解不出来的题去考一个十来岁的女生,也不是多有面子的事,但谁叫这是老何的个人行为呢,其他人也插不上手啊。   于是,这号称史上最难的一次选拔赛,就在一众人看热闹的气氛下,隆重开始了。   其他所有集训生:……这是什么?这是他们配做的东西?   慕之云:……?这道题已经解答出来了?   这次选拔赛的时间依然是四个半小时,三道题,头两道平平无奇,第三道石破天惊。   其实就是摆明耍无赖了。   无赖老何还挺得意,翘着二郎腿坐在办公室里和人侃大山。   “我早就说了,现在的孩子太傲气,不狠狠压一压他们的气焰,那是根本就管不住的,还说什么知识都学完了,笑话,那她有本事解开黎曼假设,还是庞加莱猜想?有本事挑战这种难题的,才有资格说那种话。”   边上有人笑:“老何,那你就有胆子了?”   老何哂笑:“所以我也不可能说那种话呀!你看我这次出的题,也就是一道关于原始集的素数猜想,要说超过高中范围了,那肯定不算吧,只要不算,就说明我这题出的好!”   原始集是一个匈牙利数学家在1930年提出来的数学概念,最开始只是用于证明古希腊的完美数。   原始集的定义并不复杂,但是那个匈牙利数学家还提出了一个上界的概念,而为了证明这个界为1.64,几十年来数学家们绞尽脑汁,也只取得了有限的进展。   然后,这么一道难住无数人的数学猜想,就被老何堂而皇之拿来难为学生了。   而且他还觉得挺得意。   其他人好笑的摇头,同时也在暗戳戳的期待着,某些不好说出来的结果。   大概过了一个多钟头——平时这时候,慕之云早就该交卷了。   这也是不少出题老师觉得丢脸的原因,题目做出来也就罢了,交卷时间还这么快,好像他们精心设计出来的题目压根不值一提似的。   老何笑眯眯的背着手,装模做样在会议厅里巡视了一圈,小声问监考老师:“怎么样,我这次出的题效果不错吧?”   那个监考老师也低声回答:“确实不错,至少这次没有提前交卷的了。”   就是他刚才看见至少两个学生,一边做题一边狠狠揪下了头上的一撮毛,即便只是旁观,也觉得脑袋顶生疼。   “你这回可够不做人事的,”监考老师摇头笑,“等这些学生考完肯定该骂你了。”   “骂就骂,”老何混不在意,“出题老师被骂不是正常,要是没人骂才糟糕呢,说明那题目水平太差。”   然后他还特意往慕之云坐的位置边上转了转,很满意的看见这个像来高傲的女生,徒劳无功的在纸上写了满满一大版的字。   写吧,尽情写吧,反正你再多写十页也解不出来!   他怀着一种战胜归来,得意洋洋的心情,又一摇一摆离开了考场。   他刚离开不久,慕之云忽然举了一下手,监考老师过去问怎么了,她说稿纸不够了,她的解法写不完。   这种竞赛的大题,都是额外给好几张稿纸让学生在上面写的,考试的时候可足足发了五张稿纸,怎么会不够呢?   监考老师看了一眼慕之云的稿纸,发现上面洋洋洒洒全是公式,他忍俊不禁的笑了一下,低声说:“最后一道题不好答,不用勉强的。”   “那能再多给我三张稿纸吗?”慕之云继续问道。   面对一道无理取闹的考题,慕之云的要求简直合理到了极致,监考老师也没多说什么,直接从讲台上又拿了几张稿纸给她。   后来又有几个考生来要稿纸了,不过监考老师看过去,上面基本都是些乱七八糟的痕迹,相比起来,还只有慕之云的答案看上去有点像那么回事。   所以老何说的也没错,她不进数学系,真是可惜了。   又过了两个钟头,到了中午12点,距离考试结束还有半个小时时间。   慕之云依然还在座位上奋笔疾书。   老何看上去越发得意,甚至开始信誓旦旦的保证,这场考试结束,慕之云绝对会改变主意。   “你们看看,要是早用我的法子,还能让这学生嚣张这么久?那么多解不出来的数学难题,随便一道就够把她给压下去了。”   其他的老师也只能摇头笑。   这次第三道题太变态,反而不少集训生都选择提前交卷:反正也做不出来,谁都不想坐在那里,看着一道没有半点头绪的题目熬时间。   也有尝试挑战一下的,算了几页稿纸,很快就晕头转向败退下来,顺便暗暗骂了一声出题老师太变态。   还有更见多识广的,已经认出这道题的真面目,更是在心里破口大骂老师耍无赖,简直不要脸!   之前那个永远都是第一个交卷的慕之云,这回坐在考场里的时间反而长了不少,有几个集训生从慕之云旁边经过的时候,忍不住看了一眼她的试卷:密密麻麻,整整齐齐,看起来不像在做题,倒像是从什么答案书上直接誊写下来一样。   不过慕之云的答题风格向来就是这样,就跟机器似的,永远无懈可击,叫其他竞争对手都无奈极了。   或者说,如今国集队也没人敢自称是她的竞争对手,毕竟当一个人领先她同伴太远的时候,竞争之类的话,说起来就实在没什么意思了。   慕之云这次是坐到四个半小时的考试时间彻底结束,才把卷子交了上去。   交卷的时候,监考老师还顺嘴开了句玩笑:“这次这题目有点意思吧?”   “还行。”慕之云脸上的笑还是一如既往,淡淡的,时刻有一种距离感。   “这小姑娘,还挺倔的。”监考老师想着,好笑的看了一眼她的答卷。   几张稿纸密密麻麻,字体很漂亮,就跟印刷出来的一样。   要不是知道第三道题的底细,监考老师说不定还真觉得,慕之云很顺利的把这道题给解出来了。   然后就是改卷子。   国集队一共就60个人,题量又少,三四个老师,一会就能把卷子改出来,老何心情正愉快着,刚才就早早把午饭吃完,就等着批改试卷这一刻呢。   “我倒要看看,那小丫头是不是真能解这种世界难题,也不需要真论证出来,只要思路有价值,我就放放水,依然给她满分——免得真被你们这帮老东西说我不地道。”老何说着,首先就把慕之云的答卷抢到了手里。   其他人也嘻嘻哈哈的,并不着急改卷子,而是一窝蜂围到了老何边上,也想见识见识那个第一名翻车的模样。   第一道第二道,都是传统的竞赛题,没什么好说的,对慕之云来说也压根算不上难题。   老何翻到最后,忍不住轻轻“嘶”了一下:“解答过程可够长的,要是去投稿,光说这长度,还真是一篇不错的论文。”   头两道题慕之云一共才用了一页稿纸,但是第三道题,她足足写满了七张稿纸。   老何既然能出这道题,其实之前也是认真研究过的——只不过没研究出来而已。   但他也考虑过几种证明思路,有些走到一半就走不通了,还有些工作量太大,他一时半会儿搞不定。   照他的估计,这个女学生的思路左右也不过是他之前考虑过的那几种,他也早想好了,就算证明不出来——这是肯定的——只要思路有些价值,依然还是算她满分。   要不然,就真会被人笑做以大欺小,他自己面子上也过不去。   但是,从翻开第三题的证明结论开始,十分钟过去,围着的这一帮人,一句话都没说。   又过去20分钟,七张稿纸已经整整齐齐按照顺序排在桌上,有人围着前面看,也有人绕着后头转,就是依然没有人说话的。   又过了很久,突然有人问:“老何,你平时研究的就是素数方向吧?这个猜想是不是……已经有人给证明出来了?”   老何下意识想否定,可是看着稿纸上那些无比清晰美观的证明结论,又不确定了。   “应该……应该没有吧……”他很虚弱的说,“跟素数有关的进展我每期都有追踪……不至于漏掉这么重要的证明吧?”   “那……慕之云这个证明结论,你看出问题来没有?”另一个人继续问。   老何连头都摇不动了,只是满脸疑惑的盯着纸面发呆。   “她先证明了原始集的Erd?s和不会大于1.78——这又是一个数学家提出的猜想吧,我记得好像是个美国人,”另一个对这个猜想也有过接触的老师努力回想,“慕之云用的方法很巧妙,通过证明一个大约等于1.78的特殊常数乘以集合倍数的组合‘密度’为1,侧面证明了“Erd?s和”的最大值为1.78……老实说,目前我没有看出证明过程中的漏洞和问题,就是其中省略的内容太多了,我觉得光是这些论证过程,就可以做好几篇论文出来了。”①   Erd?s就是最初提出这个猜想的那位匈牙利数学家的名字。   “主要还是时间太短了吧,”另一个老师也说,“对最大质因数和最小质因数的解决思路也很有意思,我觉得按这条路走,肯定能做出点东西来……”   说着说着,所有人再次安静下来,互相对望几眼,忽然直接往会议室冲,生怕比别人晚了一步。   现在在他们眼里,慕之云可不再是一个或许未来有些潜力的学生了,而是有足够水平,能跟他们对话的学者!   再说了,这可是解决一个世界级猜想的机会!不说成为主要的贡献者,就是蹭点汤喝,那也是很香甜的。   甜到做梦都能笑醒。   作者有话说:   ①猜想内容以及解题过程参考自《他26岁,发表论文18篇,刚把上世纪的素数猜想给证明了》感谢在2022-06-18 23:28:52~2022-06-19 22:34: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王雨、暴躁的卷毛 5瓶;37131664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坑   这是国集队的第二次队内培训, 全国各地过来的队员刚考完,饥肠辘辘吃了中饭,大多数人又聚在会议室里, 共同讨伐刚才的考卷实在是太变态了。   “刚开始觉得题目还挺简单,没想到越证明越复杂, 最后实在做不下去,我就提早交卷了。”有人说。   “我是一开始就没摸清楚头绪, ”另一个人摇头, “我怎么觉得原始集这个概念有点熟悉, 又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了。”   也有见多识广的,冷冷戳穿了出题老师的阴谋:“就是一道还没有被解决的数学猜想,关于素数的,我前不久才在一本数学猜想集上见过。”   其他人:……?   也有人把微妙的目光投向坐在最角落的慕之云。   所以这算不算是神仙打架, 殃及池鱼?   往年的选拔题可没有这么变态的, 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几个带队老师勤勤恳恳带着队员冲国家队名额, 连那群高校的教授都很难能碰见, 更不用提什么听都没听过的数学猜想了。   这也不是他们这帮高中生该做的题啊!   有人忍不住问慕之云:“最后那道题, 你解出来多少?”   慕之云很老实的回答:“证明太长了, 我也没写完。”   说来也巧,这道题正好是系统第91套题其中的一题,之前把她难住了很久, 一直没有头绪。   后来机缘巧合之下,她又通过另一个相关猜想得到灵感:先证明Erd?s和不大于1.78,再通过对质因数的筛选, 证明Erd?s和为1.64。   证明过程相当复杂, 她也走了不少弯路, 但是最终系统认可了她的解题过程, 算是很漂亮的解开了这道难题。   选拔赛给的稿纸不够,时间也不够,她只是大概写了一下思路和主要论证过程,省略了绝大多数内容。   慕之云还觉得这次考试挺不公平的,毕竟她之前就已经解过这道题了,相当于提前知道了答案,只能说是胜之不武。   其他人只当慕之云也没做出来——做不出来才正常,就算是那些知名的数学大教授,也不可能在四个半小时内就解出一道世界级难题吧——又继续口诛笔伐那个出题老师去了。   慕之云奇怪的说:“证明应该已经被解出来了,老师才会拿来出题吧,要不然正确答案都没有,怎么判分?”   她边上的宋元,慈爱的看了一眼这个天真的小妹妹。   “就是没有正确答案才好啊,要不怎么能难住你呢?”他在心里笑,不过也没说出口,只是说,“那也不一定啊,谁知道出题老师怎么想的。”   下一刻,那个刚被一堆学生狠狠骂过的出题老师,带着一群人突然冲进了会议室。   黑压压一片,高矮胖瘦形状各异的中年男人女人,从会议室的门口涌进来,然后齐刷刷把慕之云给围了起来,围得水泄不通。   然后这群人又七嘴八舌,完全没个主次顺序的开始问起话来。   “你是怎么想到用这种证明方法的?”   “数论和素数是不是你的主攻方向?”   “你以前尝试过这道证明题吧?目前进度怎么样了?有没有兴趣一起合作把这道证明彻底拿下?”这是个正急着出想出成果的青椒。   还有直接拿出本硕博名额诱惑的:“我们实验室在数论这一块实力很强,你有没有兴趣来读本硕博连读?有些出成果快的,四五年就能毕业了。”   一个优秀的,马上就要出成果的年轻学者,就跟挂在枝头,汁水丰足鲜美的大桃子一样,不想摘下来的,那就是傻子。   只可惜,慕之云的态度依然很坚决:“抱歉,我还是想读文科,至于这个证明我确实之前就已经做出来了,只不过时间有限,答题的时候我只写了一部分而已。”   其他人:……   其他围观学生:……???   老何是其中反应最快的那个,他一下子跳起来:“你都证明出来了,那是寄到那本期刊上去了?”   “期刊?”慕之云一愣。   她当然知道期刊是什么,甚至之前还去图书馆刷过大量的相关期刊,但是之前只把这些题目当成系统布置的有趣任务,至于发表什么的……还真没想过。   “你是不是还没来得及整理寄出去?”老何眼睛一亮,“我可以帮你整理发表,给我个二作……三作就行了,我保证帮你把论文发在影响因子最多的期刊上!”   边上其他老师只觉得,老何这货也太无耻了。   慕之云下意识皱眉:“我最近事情挺多的,至少等高考完再说吧。”   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面前这个娇小漂亮,刚刚解决了一道世界级猜想的女生,如今还没参加高考呢——而且还是个文科生。   就……很让人崩溃,觉得自己一把年纪,都白活了。   也只有老何那个不要脸的还在积极推销自己:“没事没事,你一点多余精力都不用花,无论是语言还是论文格式我都帮你弄好,你要是有喜欢的期刊,咱们就投那个,要是没有,我就帮你投个影响因子最高的——你这篇论文,往哪投都不用担心过不去,当然,投之前我也可以帮你把把关,确认证明过程完全没有问题了再投。”   所以说这家伙狡猾嘛,要是慕之云的证明过程完美无缺,他至少也能混个二作三作,要是有什么问题,顺理成章就可以展开合作,一作也不是没有可能。   所以说,这家伙真是无耻透了!   旁边一个女老师,原本不声不响的,这时候忽然问:“你是不是不只解出这一道?”   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可不是啊,有一就有二,再说了,哪有这么巧的事,老何出的题,就正好是被她解出来那一道。   然后,慕之云就翻出了她随身带着的解题本。   本子很厚,就跟一本小书似的,翻开里面全是蝇头小字,写得虽然整齐,但是因为行距过密公式又太多,对一般人来说,这就跟女巫的神秘书一样,看一眼就叫人眼晕。   集训队里不止一个人见过慕之云这个小本子,也经常看到她在上面写写画画,但怎么都没想到,这个小本子,竟然还有这么大的价值。   慕之云成功给出证明的数学猜想一共是三道,虽然都不是那种举世闻名,公布出来就能引起数学界大震荡的著名猜想,但也依然是难住了不少数学家的世界难题,如果通过论文审核证明她给的过程没有问题,怎么也能捞到几篇重量级论文。   对学者来说,论文和成果就是他们的命!   所以在这些人眼里,慕之云这个小本本,简直就跟光芒万丈的宝石差不多,直接能亮瞎眼!   其中有几个人,甚至恨不得直接把这个小本本揣进兜里带走就好。   脸皮厚如老何,都没好意思再提什么合作或者二作三作的事儿了,只眼巴巴盯着那个没看几眼的小本子。   也有人强烈建议慕之云有机会就把这几篇论文给发了。   “知识就不该藏在深山无人知,而是应该大大方方展现出来,”那人说,“要不然,科学怎么发展呢!”   老何还摇头:“你这不是给孩子找事嘛,她现在又要搞比赛又要参加高考,急什么,等进入大学再说,到时候,咱们就可以腾出时间,好好探讨探讨了。”   慕之云本来没太把这些事放在心上,安静很久的系统却忽然弹出一行提示:   恭喜宿主,【科技任务——学术征途】开启,学科系统正式开放,请宿主积极探索更多系统功能哦!   新的任务紧接着弹出来:   【科技任务——学术征途   任务说明:作为现代科学体系最伟大的发明之一,请你获得足够的影响因子,充分证明自己在科学世界的实力。   任务要求:发表论文,获得影响因子。   奖励:每得到10点影响因子,奖励抽奖一次,兑换值1000,学科点数1000。】   慕之云一愣,先不讨论这个新冒出来的任务,之前她怎么测试都没反应的学科系统,就这么突然开了?   她手上存的学科点数可不少,有将近五千多点,之前一直放在系统仓库里没什么用,但是等系统正式开启,她再去看的时候,发现系统的通货膨胀可真够严重的。   五千多个学科点数,要是换成兑换值都能兑五颗强身健体丸了,可是在这个树状新界面,最底下是一排基础科学,分别是数学,物理,生物,化学,天文学,地球科学和逻辑学,每个后面都跟着一行小字:0级(0/9999)。   也就是说,她攒了这么久的学科点数,却连把其中一门从零级升到一级都做不到。   系统的小气程度再一次刷新了下线。   而且也不知道级别升上去能有什么好处。   重生以来,慕之云虽然也看了不少学术期刊,但是对影响因子没什么了解,更不知道该怎么发论文,刚才虽然有个老师主动说愿意帮自己发论文,但是那人看着油腔滑调的,叫慕之云觉得不太舒服。   就算有系统任务,慕之云也没打算给自己找麻烦,想着反正这任务也不急,干脆等以后进了大学再说。   所以,慕之云到最后也没有答应任何一个人的合作邀请,只说自己还要在准备比赛和高考,还是等以后再说。   等这群冲进来的老师不情不愿散去,主场才终于回到了集训队的带队老师还有学生身上。   不过这时候,他们再没有讨论题目的热情,好奇的目光始终都围着慕之云在转。   估计在这些人眼里,慕之云身上的神秘光环一下子又多了好几圈。   等到这天的培训课上完,慕之云从会议室离开,准备回酒店的时候,又被人堵住了。   来人就是刚才那个在会议室说话的女老师,年纪不大,也就二十来岁,听说是个刚博士毕业的青椒。   “你好,我叫邢欣,”那个青椒自我介绍道,“我对你的能力挺佩服的,能不能单独和你谈谈?”   这个人态度温温和和的,并不讨厌,慕之云想了想,点点头。   她们这次集训营在A大校园,邢欣带着慕之云一转,就熟门熟路进了一个安静的小咖啡馆。   “我挺喜欢这里的咖啡的,提神醒脑,味道也好,”邢欣说着,又问了慕之云的口味,帮她也点了一杯。   咖啡馆不大,但是私密性相当好,位置和位置间都有隔断,离得也远,即便里头已经坐了几个人了,依然透着一股特别的幽静。   “我找你是为了说那个论文的事的。”邢欣开门见山道。   慕之云:“但是我现在还有挺多事要忙,这个也不急……”   邢欣摇摇头:“事情不像你想的这么简单。”   慕之云:?   邢欣犹豫了一会,又特地抬起头看了看,确定附近没有人能听到两人的谈话,才压低了声音说:“按理说你这个年纪,我不该跟你说那些太复杂的事情,不过今天你的证明思路好几个人都已经看过了,那参考你的思路把原始集的证明做出来,再往期刊社一寄,那就盖棺定论变成别人的成绩了,人家是教授副教授,你只是一个学生,到时候争也争不赢的。”   慕之云下意识的皱眉,又听邢欣继续说:“当然,我也不是说一定有人会剽窃你的成果,毕竟今天这么多人在,那人也不一定有这么大的胆子,但是风险依然是有的,毕竟……”   她又犹豫了一下:“毕竟刚才那些人里有一个惯犯,以前就抢过我的论文。”   那时候邢欣还是学生,即便觉得不公,也没处说理去——人家手上还捏着她的毕业资格呢。   但是她左思右想,还是决定提醒慕之云一下,免得辛辛苦苦做出来的成果,结果白白便宜了别人。   学术圈听着是个纯洁的象牙塔,其实丑闻并不会比别的行业少。   “那个人胆子很大,很多学生都受过害,你的成果要是真做出来了,最好还是尽快发表,免得被别人钻了空子。”邢欣再一次提醒道,然后说完话就准备离开。   “等一下,”慕之云忽然把她叫住,“如果,我愿意让给你一个二作,你愿意帮我整理论文吗?”   邢欣停下脚步,神色莫名的看这个跟她初中堂妹年纪差不多的女孩子:“你相信我?论文可不能随随便便请别人代为发表,一不小心就可能出争议的。”   “我觉得你比刚才那个男的可信点,”慕之云说,“而且我最近确实没时间,不想慢慢磨论文,只能请人帮忙。”   邢欣又坐了回去。   她当然对那个二作很感兴趣。   这可不是一篇普普通通,只能在国内一般期刊上发表的论文——这种二作真心不值钱,也就对本科或者研究生有点用。   但是慕之云那个成果,解决的是一个困扰数学界将近七十年的难题,那意义就完全不一样了。   操作好了,是有资格上世界顶级数学期刊的。   对已经成名的大教授来说,就算是顶级期刊的二作,吸引力也不大,但是对还没有站稳脚跟的青椒来说,有和没有,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我很愿意和你合作,”邢欣露出了大大方方的笑,“二作对我来说也很有价值。”   慕之云最喜欢的就是这种爽快人。   最主要的是,她自己也省事。   之后几天,除了集训营的课以外,慕之云基本就和邢欣泡在了那间小咖啡馆里。   “我终于都看完了,你的证明非常漂亮,”数学猜想的证明过程非常复杂,就算是已经写下来,想要弄懂读透,依然不是一时半会能够搞定的。   光是为了消化慕之云写的论证过程,邢欣就足足用了三天时间。   “非常天才的解决思路,”她再一次感慨道,“这真是你用了三个月时间就做出来的?”   慕之云点点头:“也走过弯路,不过我速度快,时间用得就短。”   “这可不是速度快这么简单,”邢欣轻轻摇头,“昨天我听说何副教授正在组织他的学生准备攻关原始集的问题,本来还有些担心,但是现在,我觉得一点问题都没有了,他们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比得上我们的速度。“   那家伙比邢欣想的更加厚脸皮,竟然还真的光明正大搞起了研究课题——对外的说法还特别冠冕堂皇,说是从一个学生的答题里得到的灵感,所以等到论文正式发表的时候,肯定会在文后向这个学生致谢。   至于慕之云在其中决定性的作用,这家伙是一句都不准备提!   邢欣忍不住又想起自己当年的遭遇,觉得简直恶心透了!   “咱们这次一定要让他彻底做白工!”她斩钉截铁的说。   慕之云觉得那人也挺恶心的,不过对于这道猜想的证明难度,她还是存了疑虑:“思路都已经知道了,想证明出来也就是几天的事情吧,我们的进度要不要再加快点?”   邢欣呆了呆:“也……没有那么简单吧……”   慕之云的试卷上,前期思路写得比较详细,到了后半段,基本就是一个大概的轮廓,要想把轮廓变成可以发表的论文,需要的时间至少也是以周计的。   哪有慕之云说的这么简单。   “但是之前我想清楚思路以后,花了三四天功夫就证明出来了。”慕之云理所当然的说。   邢欣:“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啊……这样,我尽快把论文的英文版赶出来,三天——不,两天以后,你看过以后觉得没问题,我就马上寄出去,再怎么都来得及了。”   慕之云点点头。   把论证过程英文化是一件很繁琐的工作,倒是不难——所有发表在英文期刊上的论文,本质上是比高中英语作文还要简单的:有固定的格式,不讲究文采,只需要把一件事说清楚就行。   数学论文尤其简单,因为大量的公式本来就是共通的,只需要修改一下论述语言就够了。   邢欣甚至觉得,自己拿这个二作都有点亏心了。   她做的工作,基本上任何一个普通大三大四的学生就能完成,撑死了给个三作,完全不需要把二作送出去。   “反正我也没有其他的二作人选,”慕之云对这些根本无所谓,“况且我还要谢谢你提醒我呢,要不然成果就真的要被人窃取走了。”   那个姓何的副教授是真够无耻的,昨天还舔着脸跑过来,说是想和慕之云讨论一下证明思路,却绝口不提论文的事。   没想到说着说着,他自己不小心说漏了嘴,脸上却连一丁点的心虚都没有,还说什么以后论文的致谢里一定少不了慕之云的名字,绝对不会抹杀她的贡献的。   我可信你的鬼!   明明之前就说了,她已经把整个猜想都证明出来了,但是何副教授看起来并不怎么相信的样子——或者说,装作不相信。   反正一个高中生,还是一个准备考文科的高中生,要这种论文有什么用——大约他觉得自己抢成果的行为还挺伟大。   “慕同学,你要是真的全部证明出来了,不如拿出来,我们再详细讨论讨论,也可以查漏补缺嘛。”何副教授的笑声颇为爽朗,心心念念还是那个不知道藏到哪里去的本子。   要是能把那个本子搞到手,那事情就容易多了,哪还用他特地过来试探呢——何副教授遗憾的想。   只可惜这边酒店管得严,他也溜不进去,不过,要是能忽悠得这个小姑娘自己把本子拿出来,那就滋润了。   这么想着,何副教授把脸一板:“慕同学,有个事情我很早之前就想和你说了,你想去考文科是你的自由,但是也不能白白浪费了上天赐予你的天赋,你那个解题本,要是不介意的话交给我,我帮你整理发表出来,放心,绝对不会独吞你的成果的。”   至于本子到手以后,还不是他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了。   何副教授笑得陈恳至极,而且人畜无害,但凡他之前的慌说得稍微漂亮一点点,慕之云说不定还真的信了。   现在,她只是露出了很无辜的笑:“我那个本子?上面都是些没什么价值的东西,我可不好意思拿出来。”   “有没有价值,还是要我们这些专业人士评价才行,”何副教授还是不死心,继续忽悠小姑娘,“再说你现在要准备高考了,不要把其他心思放在那些不重要的事情上,本子交给我,等你高考完我再还给你,也免得你分心。”   这人说话是如此情真意切,好像真是为了对方好一样,就算是在人际关系里有点迟钝的慕之云,都不由为他的无耻感到震惊。   事实上,何副教授是仔细想过,才敢就这么□□裸抢成果的——当初看到慕之云试卷的几个人,绝大部分和他关系不错,只要打点好了,不会乱说什么。   少数几个关系一般的,也都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而且在这群人里,他无论资历地位都是最高的,那些人也犯不着为了一个女高中生跟他做对。   这种伸手就能摘下来,还一点都不扎手的果子,本来就取巧惯了的何副教授,当然忍不住。   他唯一没想到的是,这个女高中生竟然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他体贴的建议。   “不用了,我高考没什么问题,集训队这边也很轻松,”慕之云直接摇头,“就不用你费心了。”   然后,这个一点都不知道尊师重道的小丫头,就这么拍拍屁股,直接走了。   何副教授愣了好一会才缓过来,坐在那里越想越气,觉得这丫头实在太不识抬举。   面对这种不懂事的小丫头,他自然要好好教训她一番,才能解气。   何副教授回到办公室,心气还是不太平,借故狠狠骂了一通学生以后,又问他论文的进度怎么样。   何副教授如今带的两个研究生,一个是关系户,常年不露面,另一个,就是这个苦逼的研二生,不但要负责导师工作生活里里外外的琐事,甚至还要帮着写论文。   那男生支支吾吾说了几句,然后又被导师冷嘲热讽的骂了一通,最后才叹气说:“头几篇论文消化得差不多了吧?现在就开始写英文稿,直接寄出去吧。”   那个学生一愣:“可是后面还有好几个问题没有解决,这么早寄出去,会不会被别人抢先?”   “哪有那么容易,”何副教授嗤笑,“原始集本来研究的人也不多,再说我后面已经有思路了,要是还被别人赶上,那我这个教授的名额还不如直接摘了算了。”   那个学生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你本来就不是教授,而是副教授,再说了,从高中生那里偷思路,也就你这种人能做出来。”   然后,等何副教授前脚离开办公室,那个学生就急急忙忙去跟邢欣通风报信去了。   “学姐,大事不好,那家伙准备提前发论文了,还要我尽快寄出去。”   何副教授这种做派,就算是他自己的学生都看不上,更何况邢欣以前还是带这个学生的师姐,论起感情,那可比跟姓何的深多了。   再说了,这个学生也不想再遭遇自己的学姐曾经遭遇过的事情。   邢欣倒是比学弟镇定得多:“他要你什么时候寄出去?”   学弟:“说是尽快,不过我最多能拖到下周再发。”   “那就行了,放心,这回我一定能让姓何的翻一次大车,”邢欣咬着牙说,“到时候我再帮你转到其他导师名下去——可惜我的资历不够,要不然我就直接带你了。”   对研究生博士生来说,导师的质量直接决定了他们未来几年的生存质量——甚至能不能成功毕业的问题,而姓何的,简直就是绝对的下下签,简直能把人直接坑死那种。   既然碰上了千载难得的机会,邢欣可不愿意再放任那家伙继续坑其他的学弟学妹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19 22:34:15~2022-06-20 22:42: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春暖花开 10瓶;木原、暴躁的卷毛 5瓶;清离 2瓶;37131664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疯狂   在绝大多数同事甚至学生的心里, 老何同志还是一个挺不错的人。   这人性格滑稽,幽默,能开玩笑会来事, 酒桌上能说荤段子,上课的时候也很擅长逗得学生哈哈大笑。   要说他压榨学生抢成绩, 绝大多数上过他课的本科生都是不会相信的。   “何老师一看就是个好说话的人,怎么会故意抢学生的成果呢, 肯定是哪里有误会, 再说了, 论文本来就是在导师的指导下完成的,他拿一作学生拿二作,不也是应该的嘛。”绝大多数老师,甚至是其他学生都会这么说。   甚至还有古板的老教授训斥过邢欣:“老何不是刚帮你申请了一笔三千块的经费嘛, 这点钱在其他理工科可能算不上什么, 但是对咱们数学系来说可是一笔大钱啊, 为了这笔钱, 老何和行政那边至少喝了一瓶白酒, 这么好的导师, 你还抱怨什么?”   “刚才这种话以后就不要讲了,尊师重道是传统美德,这要是传出去, 首先倒霉的就是你。”这句话一说,邢欣的心里只剩下一片凉。   在其他人眼里,老何真是个好老师, 爱护学生, 能吹会说, 可能稍微有点不注重小节, 但是本质还是很好的嘛。   殊不知这人其实是个外头光亮里面空,嘴上能吹,业务能力却极差,这些年基本就是靠着吸血学生混上来的,不但在学术上吸,生活上也是,简直就是把学生当成他以及他全家的免费贴身助理,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都丢给学生去做,稍有迟疑,就是一通破口大骂。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竟然也被他一步步爬到了副教授的位置上。   何副教授业务能力不行,挑学生的眼光却不错,选的都是沉默寡言但是才华横溢的,这种学生一般性格老实,能忍会让,就跟沉默拉车的老牛似的。   邢欣原本也是这样的人,直到她亲眼看到自己的师哥,那个不喜欢说话但是能弹一手好吉他的青年,被姓何的逼得跳楼身亡,结果这家伙竟然还假模假样去哭灵,哭得师兄那对老实的父母都内疚起来,反倒安慰起姓何的,说是自己儿子没福气的时候,邢欣就知道,沉默的老实人是没有活路的。   邢欣不是第一个受害者,只希望自己的学弟,能成为最后一个。   “姓何的这种人,也该有人把他给收拾了!”邢欣恨恨想。   ————   数学期刊,即便是最顶级的数学期刊,影响因子也比同层次的其他类别期刊要低得多,常年徘徊在4以下。   最主要的原因是,数学,实在是太难了,不说专业以外的人,就算是研究不同方向的数学家,也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够消化同行的新论文。   而且,相对研究资金更活跃,大论文层出不穷的应用科学领域,数学向来显得有些孤高,并且穷。   数学家的穷,甚至能穷出段子来,而关于调侃自己穷的段子,亲爱的切斯特顿先生一口气能讲十个出来!   罗伯特·切斯特顿是普林斯顿的教授,同时兼任数学年刊的审稿人,是一位……经常羡慕隔壁物理教授家带游泳池的海边度假别墅,嫉妒另一位化学教授动辄上千万研究经费的,数学家。   同时,他也坚信,即便是魔鬼来了,也会被有趣的数学难题吸引住——哪怕它最后被证明,一点现实的价值都没有。   那有什么关系呢?只要有趣就好了。   切斯特顿教授就是这样一位深深热爱着所有有用没有数学猜想的教授,他还很喜欢自己抛出猜想,甚至自己给这些问题悬赏。   只可惜他太穷了,每个猜想的悬赏奖金只有一百美元,比他那位同样热爱悬赏的前辈还要低得多。   “今天有没有什么有趣的猜想?”他兴致勃勃的问自己的学生说,“一杯咖啡,一片树叶,给我点什么,只要它足够有趣!”   学生遗憾的摇摇头:“不过,今天您有一篇需要审核的论文,来自遥远的东方。”   “足够有趣?”切斯特顿教授向他确认。   “我觉得……还挺有意思的,”学生耸耸肩,“是关于Erd?s和的上界猜想。”   “啊那个问题!”切斯特顿教授一下子就想起来了,“确实有些意思,快拿给我看看!”   然后,那个学生搬来了厚厚一叠论文。   切斯特顿教授:……?   “你这是想要我看一本学术论文集?最近投稿的论文有这么多吗?”   作为一个冷僻的数学家,这可不是很常见的现象。   学生无奈解释:“都是来自同一个作者,他一口气解决了这个问题,然后把所有的论文一股脑都寄过来了,我提前为您翻了一遍,解题思路很有趣,但是我暂时还没有彻底消化。”   “啊数学家!果真都是一群疯子!”虽然自己也是数学家,切斯特顿教授调侃起同行来却从不心慈手软,“他就不担心自己辛辛苦苦的努力,结果被别人提前发表,然后全做了无用功?”   学生:“或许是因为从那个国家寄信过来,不太方便?”   切斯特顿教授不耐烦的挥舞着双手:“千万不要被那些政客的谎言蒙蔽了,数学家唯一在乎的只有真实,现在,让我好好看看这个东方人究竟是在单纯发疯,还是个天才。”   这一看,他就整整沉迷了一天一夜的时间,甚至在他夫人气势汹汹冲进书房的时候,难得发了一回火——虽然马上就怂了。   “很快就看完了,我亲爱的玛莉亚,”切斯特顿教授努力哄着他发怒的妻子,“这是我近三年来看过最精彩绝伦的一篇论文——再让我看一看吧,我觉得自己脑子里的灵感已经迫不及待在往外冒了!”   “如果你不希望我把你心爱的书房烧掉,立刻,马上,上床休息!”玛莉亚冷漠的警告着她的丈夫。   于是,她成功了。   一般的数学论文审稿,周期经常慢到令人发指,那些亲爱的审稿人,经常喜欢磨到最后一刻,才慢慢腾腾的给出自己的结论——或者再拖一拖,十天半个月就过去了。   但是出乎意料,这一次,期刊社三天以后就得到切斯特顿教授的回复。   而且是一篇长篇大论,热情洋溢,充满了赞赏和钦佩之情的答复。   这风格,和这位教授之前懒懒散散,永远喊着无聊的风格,简直大相径庭。   编辑甚至怀疑这家伙是不是被人偷偷换了一个灵魂。   又过了几天,另一个审稿人的答复也寄了过来,语气比切斯特顿教授稍微保守些,但是依然充满肯定和赞赏。   编辑刚收到这封投稿的时候就意识到,一作是一个纯粹的学术新人,他根本检索不到这个“Zhiyun Mu”的任何信息,不过因为二作是一位有些资历的讲师,同时以他的水平,也没看出这篇论文的明显纰漏,才成功通过了第一道编辑的审核关,向几位审稿人推送出去。   这封投稿,既然能通过最挑剔的切斯特顿教授的毒舌,又解决了一个几十年没有被解决的猜想,那它确实有被发表的资格。   编辑很快就打开邮箱写起了通过的回复,简短的回复写完,他又开始拆新寄过来的投稿……嗯?这是怎么回事?   编辑重新打开邮箱,调出之前刚回复的那封邮件,确认了一下标题。   两封论文确实讨论的是同一个数学问题,只不过前面几篇论文进展更快,已经完全解决了这个问题,而后一篇论文,只证明了Erd?s和的一个前置猜想。   两个数学家,或者任何两个同行科学家撞车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可以研究的课题只有这么多,很多时候研究又是紧跟着其他领域的发展来的,比如每次计算机技术突飞猛进的时候,同时也是各种数学猜想被解决得最多的时候。   但是,这样一个小众的数学领域,短时间寄来两篇内容和思路极其相近的论文,更重要的是,两篇论文的通讯单位还是同一所学校——这就很不寻常了。   这位谨慎的编辑可不想沾上什么学术丑闻,于是,思量片刻以后,他选择写信向那所大学询问。   这封跨国信在路上又走了一个星期,才顺利的出现在A大数学系主任的手里。   论文撞车,学术丑闻,剽窃,抄袭,一连串让人大感不妙的词汇,接二连三出现在他的脑子里。   更重要的是,这封问询信竟然还来自于一本业内顶级期刊,而且,还是先寄到校领导那里,再转交给自己的。   光是看到那本期刊的名字,就足够系主任额头上泌出大颗大颗的汗珠,而校长严肃的问询,更让这种紧张感直接提高了三倍。   这可真是一个糟糕透顶的一天!   但是更糟糕的事情还在后头。   系主任怎么都没想到,平时系里一个不声不响的女讲师,竟然会实名举报她以前的导师剽窃论文,以及挪用研究经费!   “这种举报,你是要担责的,”系主任劝她三思而后行,“而且你毕竟是老何手把手带出来的,这时候你要是翻脸,以后在圈子里都很难混下去了。”   学术也是一个圈,圈子里按资论辈,也有根本不足为外人道也的潜规则。   “这次这个事情,我相信还是意外居多,老何有什么必要剽窃一个高中生的论文?有什么误会,解释清楚就好了嘛,何必这么上纲上线的。”   面对上级甚至还有国际同行的压力,系主任更倾向的还是熄事宁人大事化小,免得把脸都丢到国外去。   邢欣却半点都不肯退让:“不论是剽窃论文还是挪用经费,我这里都有证据,主任,我很久之前就跟您反映过何副教授的问题,但是每次都被你压下去了,这一次,哪怕是搭上我自己,我也一定要把事情曝光,要不然,还会有更多像我师兄一样的人,成为姓何的牺牲品!”   每次说到邢欣的师兄,系主任就忍不住沉默下来。   那个青年活着的时候,他印象不深,但是因为死得过于惨烈,甚至成为那年学校的年度新闻,要不是因为这件事,邢欣也不一定有留校的资格——只没想到,她一直不肯放弃给自己的师兄讨一个公道。   “那个学生……”系主任甚至已经忘记了师兄的姓名,那场惨烈的死亡,就像是不小心沾在衣服上的一点蚊子血,总叫人下意识想抹去,“就连他的父母都觉得是孩子自己承受不住压力才跳楼的,也没找学校的麻烦,你又何必锲而不舍咬着这件事不放呢。”   “我们这次讨论的不是这件事,”邢欣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定而无畏,“主任,我现在和你说的,是何副教授剽窃和贪污的行为。”   “你这又是何必呢,”系主任叹,“每个导师都有自己的风格,也许老何对学生是稍微严苛一点,但是既然那么多人说他的好话,这人总还是有些优点吧,也不能因为他稍微的一点过错,就彻底否定这个人吧。”   “我没彻底否定这个人,”邢欣表情还是硬硬的,“我只是认为他没有资格继续进行学术研究,这种人留在大学里,就是祸害!”   系主任终于彻底沉默了。   邢欣给何副教授做了三年免费的保姆,掌握了大量关于这个人挪用公款的证据——甚至还知道这人的婚外情——只可惜都是细枝末节,无法成为直接扳倒他的证据。   真正能把何副教授打下去的,还是学术不端。   而且,是一起极其恶劣,影响也非常大的学术不端——这个人竟然直接剽窃一个高中生的研究成果,试图在对方已经完整证明了那个猜想的前提下,把成果抢到手。   然后还翻车了。   如果不是两篇论文寄到了同一个杂志社,导致对方来函询问,如果但凡邢欣态度稍微软一点,承认只是一次寄递失误,或许,这件事也就这么过去了。   问题是,邢欣不但选择硬杠,还在姓何的坟上顺便撒了一把土——哪怕把自己搭上去也在所不惜。   于是,就只能动真格查了。   而何副教授,自然不是那种风清气正,怎么都不怕查的人。   正相反,这个人简直一查就是一个窟窿,脆弱得像个纸人。   学术不端,手脚不干净,作风不良,可即便是成功检举揭发了这么一个人渣,邢欣在学校里的位置,一下子尴尬起来。   她并没有做错什么,可突然一下子,好像所有人都开始躲她了,就算在办公室里讲笑话,也不愿意在她的面前讲。   也有年纪不大的青年教师,偷偷对邢欣的行为表示了赞同,但是公开场合,依然有意无意的避开了她。   这是一件颇为尴尬的事情,但是邢欣对此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而且,她也并不觉得这些冷漠的回避,对自己能有什么真正的伤害。   大学里头会说笑话确实有用,但是更有用的,还是研究成果。   邢欣自知自己并不是什么天才,至少跟慕之云那种人比起来,她的上限天然就低了很多。   但那又怎么样呢,这个世界上有天才如高斯,欧拉,一样也有大器晚成者比如莱布尼茨,比如哈代。   数学无比广博,也留下了足够的空间,让热爱它的人在其中尽情开拓。   这就够了。   邢欣依然继续和慕之云合作,帮她完成了另外两个成果的论文创作,但是不肯再拿二作了。   “除了翻译,我在其中实在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贡献,”她说,“而你却帮了我一个很大的忙。”   慕之云摇摇头:“我好像什么都没有做——除了发表论文以外。”   “不,”邢欣笑,“多亏了你的论文,我打败了一个很坏很坏的家伙。”   姓何的已经因为学术不端被学校解聘,而因为挪用的公款钱数不小,如今正被立案调查,更加可喜可贺的是,何副教授的妻子,也因为他乱搞男女关系的问题,和他提出了离婚。   这个一度最会插科打诨的家伙,暂时怕是笑不出来了。   “听起来还不错,”慕之云认真的想了想,“不过我还是觉得,那和我没关系。”   这段时间慕之云最大的收获是,终于成功刷完了第91套题——谢天谢地,后面没有未解难题了,而是出现更多跨学科的内容。   难度不算高,但是涉及的知识面相当广,慕之云不得不又开始努力的拓展知识面,来应付那些越来越错综复杂的难题。   与此同时,慕清的新药厂也终于正式开始生产,第一批新的原料药才从生产线上下来,就马上一车车拖往制药生产线。   胡刚安刚听说自己的新老板竟然在做原研药,而且正处于临床二期的时候,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是傻的。   或者说,他觉得这个外表看起来很聪明的老板,其实本质上就是个傻的。   这可是原研药!治疗肿瘤的原研药!动辄十几个亿资金的投入,哪是他们这些小药厂玩得起的!   就怕刚开始玩,就直接被玩废了。   正当他对药厂的前途感到一片灰暗的时候,他们药厂的门,忽然被挤爆了。   听说这个厂准备投产蕤复康,病人,以及病人家属爆发出来的热情,是一般人很难想象的。   哪怕在遥远的湖东,也有人千里迢迢从京城赶过来,开始打探有没有办法提前弄到一点新药。   就连胡刚安,都被一个亲戚的亲戚找上了门。   “这个药甚至还没通过临床测试!”胡刚安努力试图解释,“所以我们还不能对外销售,要是卖了出去,罚得很重的。”   那个亲戚的亲戚是个七旬老人,满头白发,一脸皱纹,手都是颤抖的,却还努力对这个年轻人露出卑微的笑:“我明白我明白,这个药是不好弄,要不然我们也不好意思求到你这里,可是参与临场试验的资格实在是太难了,我孙子才二十岁呢,刚上大学,就等着这个药救命了。”   胡刚安还是摇头:“真不是我不愿意帮忙,私自流出没有通过审批的药品,这责任我真是担不起,再说了,这个药也不一定管用啊,毕竟是新药,实验都没做完……”   “你这年轻人睁眼说瞎话呢!”被拒绝还没说什么,可要说这药不管用,老大爷就直接急眼了,“这药可是救命的神药!京城里早就传疯了,那些进了临床试验的病人,可是真真切切都好转了的!”   然后,胡刚安就被科普了一大堆关于这种新药的传说——什么让一个晚期患者转危为安啦,什么救了一个三岁孩子的性命,总而言之,怎么玄乎怎么来,他听着感觉更像是听神话,而不像是自己厂里能生产出来的新药。   “我帮你问问老板,看什么时候再开放实验名额。”胡刚安也只能这么说。   “正好原料的生产问题解决,第三期临床也准备上了,”慕清倒是答得很干脆,“药管局那边都催了好多次了,再催我也顶不住了。”   然后,胡刚安就亲眼看到了无数人对这种新药的热情。   从放出准备开始第三期实验的风开始,他们厂的大门,简直就要被从各个地方来的人堵的水泄不通,还是东湖公安局特地在他们药厂边上直接新设了一个派出所,慕清也专门聘请了一批退役士兵当保安,才算是勉强维持住了厂里的次序。   即便如此,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车间主任,胡刚安家的门槛也快被接踵而至的拜访者给踩平了。   无数人试图和他拉关系,打听情况,全都是为了那个,甚至还不能正式上市的新药。   胡刚安忽然就想起,当初那个老领导对他说的话:“这个药厂,以后很有可能成为世界级的大厂的。”   当时他觉得那个老领导就是忽悠自己,但是现在,他突然觉得,或许老领导的话,还真的很有可能发生。   一种对晚期癌症有明显疗效的抗肿瘤药究竟意味着什么,对哪个药厂人来说,都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他现在或许,正在创造历史。   且不论胡刚安心中澎湃而起的振奋心情,远在京城的李杏芳一家,却沉浸在巨大的幸福中。   王医生推荐的新药,不但不收钱还倒给钱就算了,而且真的有用!   自从生病开始,李杏芳从来没觉得自己的呼吸这么轻盈,行动这么利索过。   她的脑子原本沉倦倦的,精神也是,但是自从试用新药开始,那些原本压在她身体和灵魂上的病痛,忽然就开始减轻了。   其实最开始她觉得有效,是感觉化疗对身体的负担,忽然就减弱了很多。   李杏芳是敏感体质,对化疗放疗的反应都很大,做一次类似的治疗,几乎半条命就去了。   但是自从服用新药开始,之前治疗留下的沉疴,忽然就淡了。   她的胃口慢慢恢复,长期的失眠也得到了极大的改善,就连头发,都慢慢长了出来。   她脸上的笑也越来越多。   然后就是更多好消息,一个接着一个的传过来。   她肝脏部位的转移病灶渐渐消失,颈部淋巴结的也是。   肺部的状态也在慢慢好转,渐渐的,她不再觉得呼吸困难,胸口的刺痛感也减轻了很多。   再然后,也就是刚才,王医生很高兴的通知她,她的情况已经有了极大的好转,下个月就能出院了。   出院!李杏芳原本以为,自己是要被人抬着,才能离开医院,哪里想到,她竟然也有从医院大门,高高兴兴走出去的一天。   就连她男人,也觉得这个好消息跟做梦一样。   他们收拾好了行李,跟医生约好了定时复查,然后,就真的出院了,坐上了回家乡的绿皮火车,重新看见了那一片飞着黄沙石砾的高原。   然后,李杏芳家住的村子也炸锅了,人人都在传,那个倾家荡产去京城治病的李杏芳,回来了!而且,病还治好了!   那个怕死人的癌,竟然真的被治好了!   像李杏芳这样的病人,当然不止这一家。   然后,关于新药的传说,就以更快的速度,在大江南北流传起来。   甚至还传到了国外。   “一种东方神药?你觉得这靠谱吗?”一个金发碧眼的男人嘲讽的看了一眼下属传过来的消息,“那好像还是一个只会用草药煎汤的国家吧?说起来,他们那里有医院吗?”   “谁知道呢,不过医院总是应该有的吧,要不然我们的员工去干什么,”另一个人也笑,“只可惜,那个被流放到远东的家伙,我怀疑他是被草药熏坏了脑子,要不然怎么会传回如此无理取闹的消息。”   东方人发明了一种对癌症,尤其是晚期癌症见效显著的药物?这种谎言,就连傻子都不会相信!   两人摇摇头,随手就把这则情报归为了毫无价值的呓语,扔进了专门存放废弃文件的纸箱,等着后勤来统一处理。   与此同时,京城几所医院的医生,忽然很有默契的向几家顶级期刊,投了关于一种抗癌新药的论文。   “这些数据看起来也太假了,”新英格兰医学期刊的编辑好笑的摇摇头,“那些东方人都没有一点基本的常识吗?看看这些数据,写这篇论文的家伙确定没有喝醉酒?”   “或者在编一个神话,”另一个编辑俏皮的说,“我儿子很喜欢东方神话,总觉得那些飞来飞去的故事非常有趣。”   至于可信度——这种夸张的数据摆出来,还能有什么可信度。   “听说这些家伙还投了好几篇类似的论文,《柳叶刀》还有美国那边都收到了,”另一个编辑摇摇头,放下电话,“真不知道这家药厂给了他们多少钱,让他们敢这么疯——他们就不怕被所有大期刊集体拉黑?”   “也许没有这么简单,”只有一个华裔编辑,刚和国内的朋友通过电话以后,脸色凝重的说,“这种新药确实成了华国医药界的明星,所有人都在问要怎么样才能得到这种药。”   “就是一场夸张的营销事件,”总编最后下了定论,“你那些同胞们,肯定全都上当了。”   一种甚至能骗过一整个国家的药物?总编觉得,以此来写一篇关于群体心理的论文,或许比这些神话故事一样的医学论文,价值都要高得多。   于是,一篇篇论文就这么被打了退稿戳,有些退了回去,有些直接进了垃圾箱。   但愿看到这些退稿信以后,华国那些同行能稍微冷静一点,不要再因为资本的威力乱发疯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20 22:42:34~2022-06-21 23:00: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7131664 5瓶;王雨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回国   慕之云的第一篇数学论文成功发表, 获得了……0个影响因子。   然后她才知道,原来系统不是按论文发表的期刊算的,而是根据这篇论文的引用次数, 被引用一次,算一个影响因子。   很不巧, 哪怕是世界最顶级的数学期刊,论文的被引用次数也常年徘徊在期刊界的底层——毕竟这世界上能看懂的人都少之又少了, 更何况还拿着做文章呢。   果真, 自从升级以后, 系统的任务就没有一个容易完成的。   慕之云也不急,继续安安心心刷着她的题,顺便看看文科类的杂书,试图拯救一下她依然淡漠的心灵——这是柳木木的原话。   照柳木木的意思, 慕之云就跟机器人似的, 一板一眼, 难怪没有澎湃的激情, 拯救她无聊的人生。   慕之云竟然觉得, 好像还有那么一点道理——虽然柳木木的同桌依然坚称, 千万不要被那个满口歪理邪说的女人给洗脑了!   慕之云最近过得岁月静好,她妈却被外国那些傲慢的学者们,搞得脾气很大。   这些年来医药界的丑闻并不鲜见, 为了成为同类药品中最受医生青睐的那个,医药公司甚至愿意每年拿出几十亿美元的专项资金,作为医生的培训费用——至于怎么培训的, 就自由心证了。   即便是医疗水平最发达的国家, 医生和药企之间那层若有若无的暧昧关系, 也从来没有中断过。   某些医生——当然并不是全部——就像顽固的堡垒, 只要成功攻克,就能获益匪浅。   免费的礼物和旅行——一般都价值不菲,充满诱惑,比如一台最新的笔记本电脑,或者医生最喜欢队伍的某场橄榄球比赛决赛门票,又或者一场全家的温馨邮轮之旅,同时附赠各种精巧罕见的当地特产——精明的药代总能见缝插针找到医生的软肋,然后用殷勤的态度和慷慨的钱包,成功让医生在处方单里加入更多对病人必要,或者完全不必要的药品。   当然,替新药吹嘘站台,或者鼓吹某种新型疗法,又或者用精心处理过的数据凸显疗效的显著,从而帮助药企更快通过各种药监部门的审查,更是应有之义。   在国外的期刊编辑看起来,那些来自遥远东方的同行们,大概还没有学会足够多的造假技巧,以至于这些论文看起来如此可疑,如此粗陋。   当然,那家药厂只会砸钱,完全不知道如何帮医生精心设计论文数据,大概也是原因所在。   “这大概是一家野心勃勃,但是举止粗野的新药企,”这是一个偏见较少编辑的猜测,“只可惜,他们的野心实在是太大了,哪怕把那些数据再稍微多做一点点修饰呢,说不定,FDA那群先生真有希望被哄骗过去。”   “这种新药也在FDA提交了上市申请?”另一个编辑马上问。   “应该没有吧,没听说过,”编辑摇摇头,“不过照这种势头,应该很快就会申请了,毕竟所有医药企业都梦想着统治全球。”   医药的暴利,跟另两种黑色生意比起来也并不逊色,而且还更加光明正大。   就是在这种背景下,慕清收到了不少以前的同学老师,甚至不太熟的国外同行的问询。   绝大多数人并不知道慕清就是这家药企的负责人,他们只是好奇,国内怎么忽然轰轰烈烈闹出了这么一出滑稽剧,同时陈恳建议慕清尽快出国。   “国内的环境太差了,不适合搞研究,等你出来,我保证帮你推荐一个好研究所,到时候,咱们也方便联系。”这是个慕清以前的老同学,自从听说她离婚,电话打得格外殷勤。   慕清很不耐烦:“这种歪风邪气的源头不就是那些所谓发达国家的大药厂吗,要不是他们套路太多,也不至于动不动就担心又是一场骗局。”   那边支吾了几声:“至少,至少 ,这次肯定是骗局没错吧,国内好的不学尽学了坏的,我觉得,真是要好好反思。”   慕清……   不好意思,作为始作俑者,她实在没什么兴趣反思。   慕清三两下打发掉这人的电话,转头又接到她以前导师的电话,问的还是这种奇怪的新药。   导师的消息更灵通一点,竟然打听到慕清是这种药的研发者,不由语重心长劝告这个他昔日最看好的学生,千万不要急功近利,反而给自己的学术生涯平添污名。   对这位帮助自己良多的老者,慕清当然不可能像之前那样不耐烦,只能认真解释,自己真的不是为了骗钱,这种药的效果,也确实是出乎意料的好。   只可惜,怎么都说服不了那位固执的老先生,让他相信自己的学生真没有走弯路。   这边好容易哄着老先生挂了电话,一分钟没有,电话铃声又嗡嗡的响了起来。   “喂!什么事!”慕清很没好气的拿起话筒。   电话那边迟疑了半晌,才传了一个弱弱的声音:“姐,是我。”   慕清安静了一瞬。   打电话过来的,是慕清远在国外,很少联系的妹妹。   慕清印象里,她这个妹妹小时候还是很可爱的,乖乖巧巧一个小姑娘,不太喜欢说话,但是笑起来很甜。   可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慕凌就变了。   她变得任性,变得冲动,对自己这个做姐姐的,还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敌意。   慕清原本以为妹妹就是青春期的叛逆,可几年过去,她不但没有丝毫好转,反而更加变本加厉,姐妹俩最终闹翻,还是她为了出国跟父母要钱,结果因为没有要到自己满意的钱数,反而破口大骂以后。   “反正爸妈就喜欢你!我算什么,就是个给他们丢脸的拖油瓶!”二十出头,因为读不进书早早进了工厂的慕凌,冲着姐姐大喊道,“你就是我这辈子最恨的人!恨不得你早点死了最好!”   那时候的慕清,刚刚从国外留学回来,事业才起步,跟柴立强正处于谈婚论嫁的阶段,正在商量婚期。   后来慕凌又跟家里吵了好几次架,最终父母心力交瘁,给了她一笔钱让她出国去了,慕清和这个妹妹的感情也彻底在吵架中被消磨干净,后来也没了联系。   她只偶尔听母亲说,妹妹在国外过得有些辛苦,结了两次婚,又都离了,没有孩子,工作也断断续续的,只是依然不肯回来。   有时候,慕清觉得挺没意思的,有时候,又忍不住怀念那个曾经乖乖坐在床边,听自己讲故事的妹妹。   慕清的神色终究温和下来:“慕凌?什么事?”   那边的声音依然不大:“姐,听说……你做了一个新药?”   “嗯,是有这回事。”慕清回答。   “那,那我能回来帮你吗?”她殷切的问道,“不就是卖药嘛,我在这边也做过类似的事情,自家姐妹,总比外头人更靠谱吧?”   慕清:“……外头很辛苦?你先回来吧?家里至少能有你一口饭吃。”   慕凌:“我在外头挺好的,这不是看你缺人手,才想着回来给你帮忙嘛。”   她语气依然很硬,并不肯服输的样子。   慕清无奈:“我这边倒是不缺人,你要是缺了钱直接说,爸妈也想你了。”   “说了我不是因为缺钱。”说着说着慕凌又发起脾气,咣的一下把电话给挂了。   慕清无奈的摇摇头。   这毕竟是自己的妹妹,她要是想借钱了,或者其他问题,慕清并不介意帮一把,但是让她进药厂……慕清本能就觉得不行。   可具体是什么原因,她其实也说不出来。   没想到一周以后,不但妹妹自己回来了,还带了一个红发绿眼的外国人回来。   “Surprise!”没有任何提前通知,慕凌忽然就挽着一个高个子老外,出现在父母家门口,介绍说这个外国人是自己的男朋友彼得,两人准备结婚了。   那外国人看着还算体面,高高大大,衣着也很合体,还能说一口结结巴巴的中文,磕磕绊绊的跟两老问好。   慕远兴和杨嘉舒早就不指望这个小女儿了,还差点被突然冒出来的慕凌吓到心脏病,但依然还是忍不住的挂念,二老都是老派人,虽然不喜小女儿男朋友换个不停的做派,但是只要她愿意踏踏实实的,依然感到很高兴。   “我姐呢?周末她怎么没在家?”慕凌大模大样的从果篮里拿了一个大苹果,咬了一口,大约是嫌酸,直接就扔了,“我听说她弄了个新公司,还做了什么新药出来,彼得是这方面的专家,我特地拉回来给她帮忙的,免得尽招些没文化没见识的,耽误赚钱。”   慕远兴眉头一皱,看了一眼那个外国人,到底忍住没发作:“你姐的公司做得挺好的,用不着你多事,你要是想回来了就回来,爸帮你找一个单位,踏踏实实做事。”   慕凌嗤笑一声:“爸你这就是老古董了,国内的工作才能赚几个钱,辛辛苦苦一个月,可能都不够我一天花的,要不是怕我姐太辛苦,我才懒得回来呢,这样,你帮我在姐姐的公司安排个工作,职位也不用太高,副总就差不多了吧,我姐就是个书呆子,识人不清,我可以帮她盯着。”   杨嘉舒也忍不住训斥女儿:“说什么胡话呢,你姐姐的企业办得挺好,哪用你插什么手。”   慕凌冷笑:“她要是能干,当初能嫁给柴立强?算了跟你们说不通,到时候我自己跟她说。”   然后,慕凌就翘起二郎腿,一边嗑瓜子,一边看电视去了。   二老对望一眼,又发愁的看看那个一脸笑但是沟通不良的外国人,也只能叹口气,摇摇头。   慕清还没回,倒是慕之云先回来了。   她今天去了一趟图书馆,又找到几本有兴趣的书,在图书馆看完正好到了下午四点,也是回家的时候了。   最近慕清太忙,几乎没有照顾女儿的时间,所以大部分时间,慕之云都是直接回外公外婆家,但是她怎么都没想到,今天回家的时候,竟然会碰见一个预料之外的人。   慕凌。   慕之云的眼睛微微眯了眯,在心里算了算时间——是了,上辈子,她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回的国。   其实回来以后,慕之云一度怀疑,慕凌究竟是不是妈妈的亲妹妹。   虽然也偶尔提起过一两次,但是这个名字就像是一个毫无存在感的背景板,从来就没有真正出现过。   外公外婆仿佛当这个小女儿死了,妈妈跟她也没有任何联系,就像是彻底断了线的风筝,也不知道飞到哪片天空去了。   然而,在慕之云没有任何防备的时候,她又突然出现,和这辈子从来没有见过面的慕之云,看起来熟稔得很。   “你就是云云?听说刚被找回来,受了不少委屈吧?我是你小姨,刚从美国回来,来,这是我专门带给你的礼物。”   那是一个半米长的盒子,盒子里头躺着一个芭比娃娃,就跟上辈子一模一样。   慕之云垂下眼帘,看了一眼那个熟悉的娃娃,曾经的那些旧事,就像重新被翻动复燃的炉灶,一点点往外冒起了火星子。   上辈子,她一度把这个女人当做自己唯一的亲人。   对没来得及见到的生母的孺慕之情,也一度转移到这个女人身上过。   结果,那些装模作样的亲切,那些似乎浓郁的亲情,其实全是为了钱。   为了妈妈留给自己的钱,她甚至可以毫不犹豫把唯一的外甥女推进火坑。   真是一个好亲戚呢。   慕之云嘴角的笑,慢慢扩大:“姨妈你好,我很喜欢这个礼物。”   本来这一辈子,妈妈没有出事,她还以为想出气的话,必须去国外找这个人呢。   没想到,她竟然自己送上了门。   这可真是太好了。   慕凌,还有蒋家一家人,聚在一起的话,可有热闹看了。   慕凌浑然不觉这小姑娘的心思,她今天的目的不在慕之云身上,也就是随便哄哄,转头又继续跟她妈打听姐姐公司的事情去了。   然后越听,她的眼神越亮。   慕凌是真没想到,慕清那个书呆子还真的做出些东西来了。   从小,慕凌都觉得自己活在姐姐的阴影底下,大气都喘不了一下。   姐姐聪明,会读书,比她乖巧,长得还漂亮。   从小到大,她就没有一个能赢过姐姐的地方,两个姐妹站在一起,更显得她一无是处。   那时候,她还喜欢过柴立强,可是柴立强压根看不上她,她一气之下跑出国,可是外头的男人也没好到哪里去,不是骗钱就是骗色,要么就是两个都想骗。   慕凌无数次想,要是没有这个姐姐就好了,她也不会搞到今天这个样子,钱没有钱,男人也没有男人。   总而言之,都是慕清的错。   慕凌觉得,这个所谓的姐姐是欠了自己的。   既然欠了,就该还。   等到慕清回来的时候,就看见慕凌挽着妈妈,笑嘻嘻的看着自己,很亲热的喊姐姐,边上还有个外国男人,一看到自己就两眼放光。   慕清微微皱眉。   “姐姐你终于回来了,自己创业是不是特别忙?我在国外的时候也组过自己的公司,赚得还行,就是太累,我就转给别人了。”慕凌轻描淡写的说着自己的经历,又凑到慕清边上,“姐,我跟你说,做生意这种事情,最怕的就是碰到不靠谱的人,与其跟别人搭伙,还不如让我来帮你,我的经验可不少,对了,还有彼得,他在国外也是做医药的,对这一套非常熟悉。”   慕之云安静的看了一眼小姨妈,又看看妈妈。   慕清笑一下,顺手把手里的包放下,慕凌殷勤的想要接过去,被她轻轻避开了:“国内的环境跟国外不一样,你在外头的经验,帮不上什么忙。”   “姐你说什么呢,”慕凌笑,“国内不就这么三板斧,有什么难的,我你还信不过嘛!”   慕清摇摇头:“是信不过。”   慕凌脸上的笑瞬间垮了下来:“姐,你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回来,”慕清还是慢悠悠的样子,“还是那句话,要是你在外头困难了,家里总有你一口饭吃,但是我的企业现在运行良好,没有你的位置。”   慕凌的眼眶瞬间就红了,拽着她妈妈的手:“妈,你看姐姐,这说的是什么话!自己妹妹都不相信!”   以前的慕凌可不是这样,飞扬跋扈,翻脸跟翻书一样。   可能是因为在外头磨炼了这么多年,她的脸皮也厚了很多,无论对着多年不见的父母还是姐姐,表现得就好像关系一直亲密无间,从来没有闹翻过一样。   就连提出要求都是大大方方的,完全没有考虑过被拒绝。   事实上,即便是被明确拒绝以后,她也依然不肯放弃,当天晚上就抱着妈妈哭诉外头的辛苦,寂寞,还有对家人的思念。   “我那时候是年轻不懂事,出去几年才知道家里的好,可之前不是碍不过面子嘛,总想着等我在外头混出息了,再风风光光回来给你们,给姐姐看,”慕凌说得眼泪汪汪的,“可如今呢,姐姐发达了,就连这个妹妹都不要了,好像我是什么累赘一样,都是一家人,我当然是想姐姐越来越好,公司越做越大的,因为这,我特地把彼得都带回来了,不就想帮忙吗?没想到姐姐却把我像嫌垃圾一样。”   杨嘉舒本来就不赞同小女儿的想法,但是又被她缠得心软:“你姐姐那里都是高科技,本来也不是一般人能进的,这样,我叫你爸帮你找一个稳定的工作,安安稳稳的留下,不也挺好。”   “妈,”慕凌依然不依不饶,“彼得在国外可是很优秀的人才,他上一份工作,年薪都要上百万美元呢,愿意过来帮姐,还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   “这样啊……”杨嘉舒其实也不懂那些门道,只是听着这个百万年薪,确实觉得十分厉害。   “就是,妈,姐肯定还是因为我以前不懂事生气呢,你就帮我说说嘛,我保证,我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绝对不是那个不懂事的妹妹了。”   杨嘉舒只能含含糊糊的点点头:“说是可以说,不过到底还是要听你姐的意思,她要是不愿意,那肯定没办法的。”   晚上的时候,慕远兴还在念老伴的心软:“你答应慕凌做什么呢,那丫头一看就还是没定性的样子,还有那个洋彼得,我看着贼眉鼠眼的,还百万?我看就是个骗子。”   “那该怎么说呢?难不成说咱们家的人都不相信她,要她直接滚回国外去?”杨嘉舒没好气的说,“毕竟还是我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哪里舍得。”   “反正你不能跟慕清说什么,我看慕凌啊,就是看她姐姐发达了,回来打秋风的的,还副总,我看她顶多能做一个看大门的!”慕远兴还是坚定的护着大女儿。   “好歹是做爹的,怎么说话呢,”杨嘉舒也不高兴了,“你放心,我当然不会让慕清把这么重要的位置拿出来,不过既然凌凌有向上的心,给她一个业务员,或者其他什么门槛低的总是可以的嘛,要是不行就叫她回来,要是她真的诚心改过了,那不是更好?”   听到这话,慕远兴才不情不愿的点点头:“反正你自己跟慕清说去,看她同不同意。”   另一边,因为慕凌突然回来,慕清带着慕之云直接回了自己家。   走在路上的时候,慕之云一阵沉吟。   “怎么了?”察觉到女儿似乎有话想说,慕清问。   “妈,我觉得小姨妈怪怪的,像是不安好心。”慕之云提醒道。   慕清笑:“可不,我也看出来了,本来以为她顶多回来打打秋风,现在看起来,所图不小呢。”   那个彼得,看起来可不是什么善茬。   慕之云的眼睛一亮。   她本来还担心妈妈对自己的妹妹没有防备心,她说什么就信什么了呢。   虽然这并不会妨碍慕之云做某些事情,但是毕竟有妈妈这一层,顾忌总是会更多一些。   其实慕清这个人吧,相信一个人的时候是全然相信,压根不会怀疑,但要是叫她不信任了,那防备心也同样高得出奇。   别说慕凌这种直接把图谋摆在脸上的,就算伪装得再好一点,她也不会再轻易相信。   “那她图什么?”慕之云小心的问慕清。   “还不知道,左右不过为了新药,或者公司吧,”慕清轻轻松松的说,“你平时也离她远一点,你这个小姨妈,可不是什么善茬。”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21 23:00:55~2022-06-22 22:32: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饕餮mlz 10瓶;22672002 3瓶;王雨 2瓶;氪金大佬、amy小可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招标   如今新药的事情在国内闹得很大, 在国外也备受质疑,慕清却暂时根本没考虑过去国外申请上市的事情。   国内这摊子事还忙不清楚呢,国外就更加, 她现在压根就没有这个时间和心力。   国家相关部门倒是问过一嘴——具体什么部门哪些领导,慕清也不好问, 只知道目前这个新药比较敏感,国外明面上的宣传当然是继续抹黑, 但是暗地里, 似乎有什么小动作, 已经悄悄搞了起来。   据说在厂门口被拦了一些人,还抓了几个半夜想要翻墙的,当时就被带走了,至于究竟去了哪里, 慕清也不好问。   要不然慕清也不至于对慕凌的突然回来, 提起这么高的警惕。   但是这些事情, 她也不愿意和女儿细说, 毕竟孩子马上就要参加高考了, 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也没必要多余影响她的心情。   她不知道,慕之云了解的事情,或许比她想的还要多。   ————   这两天, 钱云海接了一个活,主要是帮着盯人。   他前一阵子跟单位的领导大吵了一架,觉得实在没意思, 就干脆辞职下海了, 继续做他的小掮客, 顺便也接一些鸡零狗碎的杂事。   上个月开始, 以前他打过几次交道的一个小丫头,忽然委托自己盯一家人,钱给得还挺大方的,这两天她忽然又加了一笔钱,盯梢的人又加了一个,是这小丫头刚回国的小姨。   钱云海好笑:“你就是把我当职业侦探使了呀,再说,那几个姓蒋的,哥我都盯好几个月了,也没觉出什么特别的啊。”   慕之云:“不用急,继续帮我盯着,我保证你到时候能赚一笔大的。”   表面上看起来,蒋家就是回国做生意的,看起来本本分分,每天不是去公司就是跑业务。   慕凌好像跟这家人也没有半点关系,除了之前都在D国待过以外,就没有任何共同之处了。   但是上辈子遭过这家人毒手的慕之云,当然知道没有这么简单。   只不过,她现在还没有证据。   ————   杨嘉舒帮小女儿问的事情,慕清想了想,又跟保安队长商量了一下,还真答应下来。   只不过给慕凌安排的是一个专门跑外勤的活,薪水虽然不低,但是风吹日晒的,十分辛苦。   而慕凌,竟然真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委委屈屈进了公司,当了一个外勤。   慕清对她的怀疑反而更多了。   如今无论实验室还是药厂,早就换了好几拨保卫,具体从哪里来的,连她这个老板都不太清楚,只知道一眼看过去,都是精锐中的精锐。   慕凌进了公司,慕清又特地跟新的保安队长——一个三十来岁,平头,高大而冷漠的男人嘱咐,要人家该查就查,不用管慕凌是什么身份。   那个男人点点头,说了一声知道了,慕清就不再担心,继续忙自己的去了。   在慕远兴和杨嘉舒的单位,慕清依然很低调,不少人都知道她从研究所辞职了,可辞职以后究竟干什么去了,却没几个人知道。   老柴家听了这个消息倒是挺高兴的,觉得虽然儿子暂时离开京城,但那是搞事业去了,反而这个前儿媳妇,以前风光现在落魄,实在是大快人心。   连带着,他们甚至觉得那个刚被找回来的小丫头就是个丧门星,要不慕家怎么突然这么倒霉呢,又是生病又是辞职的,不由更加庆幸当初和那个小丫头彻底断了关系,不至于祸害到他们家来。   至于慕之云得奖跳级之类的事情,他们倒是也听过一耳朵,但是一个小丫头片子,书念得再好又怎么样,就比如慕清,当年那么好的成绩,还出国了呢,不一样成为他们儿子的下堂妻,没人要的二手货。   一想到这些,优越感更是油然而生。   正好最近柴立强因为出差回了一趟家,他妈就有滋有味,跟儿子说了这些事。   “你当初离婚真离的好,要不然,慕清生病该花多少钱?现在还辞职了,还不就要靠家里养着,所以我那时候就说了,还是丽萍好,嘴又甜,脾气又好,不像那个慕清,脾气就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   宋丽萍这次也跟丈夫一起回来了,闻言只是笑,看上去温柔又贤淑。   他们单位这次派人进京,其实是来跑业务的。   柴立强和宋丽萍也是医药系统的人,做的主要是包材这一块。   原来的国营大单位当然吃喝不愁,可现如今不一样了,市场经济时代,就算是国有企业,也一样要靠本事吃饭,要拉订单抢生意,企业才活得滋润。   柴立强就是靠着在京城的关系,才想着去底下的分厂,到时候随便给厂子里拉一个单子回去,成绩不就有了嘛。   可前年因为前妻女儿那档子事,他藏头露尾了好久,今年才终于重振旗鼓,想着用实实在在的成绩打脸那些看他热闹的同事,然后堂堂正正的升官晋职,再回京城来。   到时候,看还有人敢笑话他,是连前妻都比不上的小白脸。   这次这个业务,是单位领导带队,柴立强其实只是一个跟班,但因为他本来就是京城人,这边的关系多,所以就连领导都高看了他一眼,最近对他笑容都多了不少。   柴立强也觉得春风得意的,这几天宴请了不少以前的朋友,同学,也打探到不少关于这个大单的消息。   这是一个价值上千万的招投标单,招投标单位就是那个最近在国内最热的新药厂,听说人家是研发了一种新药,对癌症治疗效果显著,虽然还没有正式上市,但在病人那个圈子里都传疯了,都说这药能治病,是真真正正的神药。   新药的三期临床也正式开启,说是闹得太大连国家都介入了,一般三期临床有个大几百人参加都是很大规模了,但是这个药二期就是这个人数,三期开放到三千人,另外还额外加进了一批签了自愿协议的晚期癌症患者,药企不给补助,反而国家还倒给药企补贴,这批人具体的数字明面上没有公开,但听小道消息说,人数早就过万了,而且还在源源不断的增加中。   要不然,怎么连包材的招标都能上千万呢,而且关键还不是这一次的钱,后续源源不断的订单,才是最叫柴立强他们单位垂涎三尺的。   不过人人都能看出这家新药厂的前途无量,竞争也就更激烈了。   “肯定没问题的!”柴立强拍着胸脯跟领导保证,“我打听过了,实验室正好有我一个老同学,只要能走通他的门路,这个单子就十拿九稳!”   那人是柴立强的高中同学,后来联系不多,但毕竟有这层关系在,搭上话也容易。   对方对柴立强倒是爱搭不理的,柴立强只以为那人是摆架子——毕竟现在求着这个厂子的人可太多了。   柴立强想得挺好,只要搭上这条线,再咬咬牙花点血本,总归有希望拿下这个单子,哪怕他自己出点钱都愿意——毕竟这可关系着自己的前程。   可谁想到礼都捧上去了,那个老同学也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柴立强啊柴立强……你是一点都不知道啊?”   “知道什么?”柴立强莫名其妙。   那老同学摇摇头,也不肯多说,只很坚定的请他把东西带回去,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这人是发达,就看不起以前的老朋友了,”柴立强回到家的还忍不住骂,“不也就是个小主管吗,也不知道他牛气些什么。”   柴立强的妈关心的问儿子:“怎么了?还有人敢给我宝贝儿子脸色看?”   柴家以前在单位里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官,柴老爷子退了以后,风光不如从前,但按理说,面子还是有几两的。   柴立强脸色很难看的说:“就是那家最近很出名的私人药企,叫葳蕤制药的,爸妈,你们认识什么熟人在那里头上班不?”   “葳蕤制药?从来没听说过,这是哪里冒出来的小公司?”柴立强的妈不屑一顾的说。   “就是生产蕤复康那家公司吧?”柴父耳目广一点,倒是听说过,又对妻子说,“前一阵子你大姨不是还求到咱们家,想弄一个测试名额嘛。”   “那家公司啊……”柴母的声量顿时低了下去,“神神秘秘的,门槛也高,是不好办。”   大姨那件事,她找了一圈到底也没办好,还得了人家的埋怨,所以一提到这件事,她的表情就不太好了。   “据说那家公司背景很深的,”柴母又跟儿子说起了八卦,“要不怎么能弄到那么好的药,而且一直也不肯对外卖,说不定以后专供有权有钱的,咱们普通老百姓望都是望不到的呢。”   柴父也觉得那家企业很不同寻常,毕竟都是医疗圈子里的人,一般的新企业打听一圈,总能多多少少找出些有人情往来的老同学老朋友,可这家葳蕤制药,就像是突然从土里冒出来的,太新,太干净,偏偏关系还硬,叫人根本啃不下嘴。   可不是,慕清不缺钱,后来公司出名以后,还有关键部门接手一些麻烦的事物,自然让一般的宵小,乃至稍微有点权势的人,就算想揩油都无从下手。   当然,她也不是没有付出代价,RE的原料药刚一满足临床需求,多余的优先就卖给了有关部门,听说研究的进展速度比慕清实验室还要快,而且还有很多惊喜——不过那些暂时也不会往民用这边流,就算准备民用了,也早就约定好不能跨过葳蕤,慕清和她的公司总归不会亏。   唯一天天跑过来和慕清哭的,就只剩下俞瀚宇了。   这人和慕之云合作弄了一个护肤品牌,刚热卖了几天,原料就因为临床试验那边断供了,后来货也只能有一搭没一搭的卖,反正从来没有足量供应过。   俞瀚宇毕竟也是医药世家出身的,当然明白人命比脸面要重要的多,可问题是,那边的新厂都投产了,大批大批的原料药一车车的往制药厂运,怎么他这里,货还是不够卖呢。   慕清……也不太好解释什么,难不成跟他说,某些有关部门胃口太大,要他有什么委屈,跟上面哭去?   于是也只能说,这一批刚刚满足了制药的需要,下一批就能分他一些了。   “一些可不成!”俞瀚宇努力讨价还价,“至少也要分我一吨的原液才行!”   现如今原料药的产能虽然大幅度上去了,但是也就到日产五千公斤左右的规模,而且这种化合物非常容易变性,如果用作护肤品原料还好说,可要是用在抗肿瘤上,大概只有3—5天的保质期,而且对存放的环境也有很高的要求,不但必须真空保存,还需要恒定温度,稍有不慎就只能报废。这个   然后报废的原料,就直接拉到俞瀚宇的厂子去了,倒也不算彻底浪费。   因为这些特性,这种化合物被仿制的可能性很低——就算那些护肤品被有心人拿去仔细研究,也根本不可能推导出它变性之前的结果。   相比起慕之云拿给自己的那种特性非常稳定的褐色药丸,慕清知道,自己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之前还有个军队医学实验室的专家特意来问过,慕清是怎么发现这种极其特殊,很难被发现的化合物的,被慕清用纯粹偶然搪塞了过去。   虽然并没有和女儿正式聊过这些事情,但是慕清本能知道,女儿并不希望自己的秘密被别人发现。   既然如此,她也就故意装作不知道就是了。   或许等女儿长大一点,就愿意主动和自己聊了。   ————   柴立强在朋友同学里打听了一圈,就像他爸说的,也不是完全没有认识的人在这家企业工作,但是,关系的触角怎么都延伸不进去,就像被某种无形的刀直接斩断了一样。   真是奇了怪了。   偏偏他在领导面前夸了口,柴立强又是最要面子的人,无论如何不愿意承认自己不行,就这么徒劳的挣扎到了竞标当天,他才哼哼唧唧的说那个老同学不给面子,怎么都不愿意帮忙。   领带差点发火,但到底还是忍住了,压着火气要柴立强去递标书,顺便在那边的领导面前多露露脸。   “哪个领导不喜欢用熟人,”那人振振有词说,“咱们厂子又是老厂了,牌子硬,要是还选不上,就全都是你的责任了!”   他这是反手就把万一竞标失败的责任,直接丢给了柴立强。   柴立强简直就是有苦说不出,可谁叫他之前答应得太好,现在也只能咬牙接下这苦差事。   不过等到了竞标现场,他又忍不住乐起来。   葳蕤制药这次有好几个对外招标的项目,柴立强他们厂看中的是一种罐装药剂的包材项目,以及一种针剂的外包装。   前者当然是大热的项目,差不多有十几家在抢,但是后者大概是没什么技术含量,利润又薄,除了柴立强他们厂,就只有两三家私人小厂投,还是搭伴过来的,两个土老帽,一看就畏畏缩缩,上不得台面。   就算拿不到最热的那个,但是只要拿到后者,柴立强觉得,也足够自己扬眉吐气的了。   他昂着头走进葳蕤制药的项目办公室,途中又碰见了一回那个老同学,虽然心里对这个人有意见,脸上还是丝毫都不敢显露,只殷勤的打招呼。   反而是那个老同学,脸上的表情似乎是……有些微妙。   “你回来这么久,情况都问了一圈,就没人跟你说过那事?”老同学问。   “什么事?”柴立强不明所以。   老同学咋咋舌,又忍不住笑着摇摇头:“也不急,反正你不用多久就知道了。”   丢下这句莫名其妙的话,他转身就走了,只留下柴立强在原地一头雾水。   跟着柴立强那个办事员也满心好奇:“柴主任,是什么事啊?”   柴立强要面子,板着脸:“不是都说了我也不知道嘛,进去先把标投了再说。”   投标办公室里,人来人往非常热闹,柴立强带着办事员,按照指引做了登记,顺便还想跟工作人员搭搭讪,只可惜这里所有的人都很忙,也没人有功夫搭理他。   只有一个葳蕤制药的接待员,把他们领进隔壁一间会议室,就要他们先等着了。   葳蕤制药虽然是私企,但流程倒是很正式,之前是五天的递标书时间,然后还要通知招标单位来进一步沟通,最后才正式确定中标者。   柴立强以他专营打洞的本能觉得,这个“进一步沟通”,肯定是有文章可以做的。   不过具体怎么做,又要付出多大的代价,他暂时还没有摸出底来。   柴立强刚坐下不久,他们标的的竞争者,那两个土老帽也进来了。   这两个人一看就是泥腿子出身,虽然应该赚了点钱,但依然没有摆脱身上那股子土气,皮肤黑黝黝的,不但黑,而且粗糙,身上的穿着也是,大约是试图正式打扮过的,只可惜品位实在太差,怎么看都不伦不类。   柴立强打心眼里看不上这两个人,他们对柴立强倒是很热情,点点头,喊了一声小老弟,就靠过来想打听他的情况。   柴立强很矜持的说了自己的单位。   “俺知道,国有单位嘛,规模大效益也好,比俺们那个厂可气派多了,”其中一个土老帽一听就说,“也难怪小老弟堂堂一表人才,比俺们强多了。”   柴立强哼笑了一下。   这时候,边上另一个投了其他标的的人也凑过来:“听说葳蕤也不在乎国有还是私营,毕竟他们自己也是私人企业呢,听说关键还是在质量上,要是你们的产品好,哪家大企业都不用怕的。”   “这个俺们擅长,”那土老帽眼睛一亮,“说起别的俺不行,但要说抓质量,俺可是一把好手。”   于是,几个人又兴致勃勃的聊起了怎么抓质量,怎么管理生产之类的细节。   柴立强压根懒得参与他们的讨论。   他对这些细节丝毫不感兴趣,而且这些人谈论起工厂生产,那语气跟讨论庄稼怎么种也差不了太多,哪有半点高大上可言。   跟自己这种国有大厂出来,根正苗红的技术骨干,压根就不是一路人。   但凡有眼睛,都知道应该怎么选吧,柴立强洋洋得意的想。   又等了半个来小时,其间进出了一批人,有人高兴有人失落,柴立强信心虽然足,但不自觉还是紧张起来。   那个办事员看起来倒是完全无所谓,还趁着上厕所的机会去外头溜达了一圈,回来跟柴立强说回来的时候正巧碰到这边的老板了,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看起来年龄不大,但气势很足。   一说起葳蕤制药的老板,边上人又有话说了。   “听说是个很厉害的人,以前是研究员,后来自己出来做公司,做得有声有色不说,长得还漂亮,人跟人啊,真是不能比。”有个以前跟葳蕤的老板打过交道的人叹。   “是个女老板?那她男人呢?肯定更厉害吧?”有人好奇。   “好像是离婚了,带着个女儿,”另一个人说,“她女儿也厉害得很,听说今年考大学呢,成绩特别好。”   柴立强在旁边听着,听到前几句,原本稍微还有些慌,总觉得这个女老板听起来怎么有点……   不过听到说老板的女儿准备考大学,他又重新镇定下来,知道肯定不可能是慕清了。   那个女孩好像才十三四岁吧,应该在上初中,不过在乡下呆了那么久,估计学习也不太好——柴立强刚回来不久,也没打听过这个血缘上的女儿如今怎么样了——他也不关心。   再说了,以慕清那种性格,哪是做生意的料子,不很快破产才怪呢,不像自己,能屈能伸,才能笑到最后。   想到这个,柴立强又忍不住笑起来,微微挺起中年发福的肚子,很有几分在落魄前妻面前的优越感。   就在他臆想着和前妻相遇,要怎么假惺惺的问问慕清的病情,关心一下没见过面的女儿的时候,葳蕤的工作人员进来通知他们过去面谈。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22 22:32:17~2022-06-23 21:52: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9921176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王雨 2瓶;半思考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秘密   在柴立强心里, 面谈能谈出个什么东西来,不就是为了好压价嘛。   他又看一眼那两个土老帽,心里嗤了一下, 些微有些担心:要是葳蕤压价,他们还真不一定比得上那些苍蝇一样大的厂子, 毕竟那种小厂子成本低,跟他们这种大企业可不一样。   一行人进了一间稍小的会议室, 对着大门的方向坐着两三个人, 为首的是个中年女人, 看上去有些严肃。   她对鱼贯而入的三家厂代表点点头,请他们坐下,说:“各位经过了第一轮初选,资质和样品我们都审核过了, 基本合格, 但是因为我们公司产品的规格目前市面上还没有, 所以想和你们聊聊具体的技术问题, 你们轮流说说, 自己厂技术上有什么优势, 或者困难都可以。”   紧接着,她直接就报了一串参数出来。   柴立强当即就傻眼了。   他大学时候确实学过相关专业,只不过后来一进单位就坐办公室, 基本没有下过一线,要他写一篇歌功颂德的报告,他会, 可要跟他聊一线的参数, 数据……   柴立强那是一个数字都憋不出来。   反而那两个被他看不起的土老帽, 很主动的提出愿意先说, 而且一聊起这些东西就滔滔不绝,一看就是长期泡在生产线上的。   柴立强黑着脸,又看了一眼他带的那个办事员:“你不是车间出来的嘛,等下你说。”   那办事员无辜的眨眨眼睛,很小声的说:“柴主任,我是酒量好才被提拔上来的,再说了,我当年做的是车工,也不懂这些技术上的事啊。”   “真是废物!”柴立强低低骂了一句,然后只能继续装墙壁。   不一会儿,前面两人说完了,面试那个主考官又看一眼柴立强:“轮到你们了,我记得你们是国营大厂吧,厂里工人的技术应该是可以的,但是设备上呢?我看了投标书,这一块写得不太清楚,你们小盒过塑现在用的是哪一代的机器?装了静电消除器没有……”   柴立强基本一问三不知,最后也只能磕磕巴巴的说:“装了……肯定是最新一代型号的,咱们厂是大厂,在设备上是最舍得花钱的。”   “具体是哪个型号?我登记一下。”那人又说。   柴立强就彻底说不出话了。   那人笑了一下:“我记得当时请你们过来有特别提到,一定要请懂专业懂技术的负责人。”   柴立强强撑着说:“我是北机毕业的。也算是比较 专业的负责人了。”   那人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只是低头在面前的本子上画了几笔。   柴立强是神情恍惚着离开会议室的,走的时候他还觉得,边上所有人都在笑话自己。   这人本来就要面子,好攀比,恨不得把所有人都压下去才好,哪里受得了这么大的委屈。   他一下子怨恨起把锅全丢到他头上的领导,又骂跟着自己来的办事员实在太废物,又觉得那个老同学太不地道,之前怎么就没提醒他一句——柴立强觉得,之前那个同学神神秘秘的样子,肯定就是为了这场面试。   想着想着,他甚至都恨起了跟他离异很多年的前妻,觉得要不是因为那个女人,他也不至于跑到外地的小厂里去待着,更不至于丢这么大一场脸。   没想到柴立强才想到他的前妻,竟然就真在这里看到了慕清。   这女人旁边还有几个人,正在跟她说着话,一边往他这个方向走过来,看起来也是去竞标的。   柴立强用力哼了一声。   慕清压根没有注意旁边,还在认真听着底下人汇报这场招标的进展情况。   柴立强终于憋不住,主动说:“哟,你也来了?听说你辞职了,这又是在哪里高就去了。”   慕清这才转过头,发现自己的前夫竟然出现在这里,不由也微微皱了一下眉:“你怎么会在这里?”   “跟你一样,来竞标的,”柴立强说,“当然,我那个厂子跟你的肯定不一样,我们是大单位,实力强——对了我还没问你是去哪里了呢?听说你生病了,是不是去小厂挣钱去了?哪家啊,我听过没有。”   在前妻面前,他是肯定不愿意服输的。   慕清不耐烦的抿了抿嘴:“你应该听过吧,就这样,我继续忙去了。”   然后转过头,懒得理这个中年油腻男,继续听下属汇报去了。   “诶等等啊,”柴立强威风还没有显摆够,突然又想起那个女儿来,“那丫头……叫什么来着?学习怎么样?她是进初中了吧?能不能上高中?家里这么困难,她还是要早点出来补贴家用的好,要不然也太不懂事了。”   反正听这口气,他是一点都不准备管女儿,只是顺带问一句,顺便体现一下优越感。   慕清恨不得回到过去,敲穿当年选择跟这么一个货色结婚的自己:“孩子成绩挺好的,不用你操心。”   “我这是关心你……”从跟前妻的对话中终于暂时找回优越感,柴立强就连声音都更轻快了,“说起来……”   慕清实在不耐烦应付柴立强了,转过头对旁边的人说:“你去叫一下老王,我问问竞标的情况。”   柴立强又笑:“你还不如直接问我呢,我刚从里头出来,不过像我们这种有实力的厂子,你们估计也比不了……”   他还想逼叨,刚才问柴立强问题那个竞标面试官正好走了出来,叫了一声:“慕总您来啦,这边还有一会儿,初选名单马上就出来了。”   柴立强不由一僵。   慕清又问:“对了,这个人,”   她用下巴指指柴立强:“他们的单位没被选上吧?”   面试官疑惑的看一眼柴立强,老老实实答:“没有,他们厂派的人连业务都不懂,我觉得没什么诚意,就筛掉了。”   慕清赞赏的点点头:“不错,眼光很好。”   柴立强觉得,自己就跟烤焦又泼上冷水的石头一样,马上就要裂开了。   慕清压根懒得多理他,一个侧身就走进会议室,继续问情况去了,只留下柴立强僵硬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还是那个小业务员好奇的问:“柴主任,原来你在这里还认识挺多人的,那又是谁啊?看起来是个大领导呢……”   柴立强:……   他终于忍不住,跟旁边的工作人员打听,慕清在这里是什么职位。   刚才全程旁观了柴立强大放厥词的那个葳蕤的员工,用一种很古怪的眼神看他:“那就是咱们公司的大老板啊。”   “那就是你们公司的老板?果真就跟传说里的一样漂亮,”那个办事员这时候嘴倒突然多了起来,转头又问柴立强,“柴主任,刚才听起来你跟她很熟啊,咱们是不是能走走这个关系,比你那个同学可强多了。”   柴立强的脸色更难看了。   “不过这么漂亮又厉害的女人,真不知道她前夫犯什么傻,怎么就同意离婚了,不过也可能是她甩了前夫吧,毕竟一般的男人,还真配不上人家。”办事员还在那里呱啦呱啦说个没停,柴立强忽然抬起手,用力给了自己一个巴掌,打得自己眼前金星乱转不说,把办事员也吓了一跳。   等回到家,面对宋丽萍的嘘寒问暖,他心里的火气更甚,把现任妻子狠狠骂了一顿,骂完以后也不顾她的哭哭啼啼,又翻出了几件准备拿来走人情的烟酒,厚着脸皮,直接往慕家去了。   然后被那边毫不犹豫关了一个闭门羹,东西也都丢出来了。   柴立强的妈完全不知道儿子是发哪门子的疯:“你去老慕家干嘛呢?那家一堆的麻烦,你主动上门不是找事嘛?要是那小丫头又缠上来怎么办?当初不是说好了,咱们家就好好养着我大胖孙子就好了,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小孩,我可不帮你带。”   柴立强看着他孤陋寡闻的妈,嗤笑了一声:“麻烦,现在是我想麻烦她还差不多,你知道慕清现在在哪个单位?”   “在哪?”柴母好奇问。   “她现在发了,葳蕤就是人家开的!”柴立强说,“你们和慕清她爸妈都住在一个院子里,真一点都不知道?”   “什么葳蕤……那个做抗癌药的?”柴母终于反应过来,忍不住在原地转了一圈,“我的亲娘诶,怎么就被她们家得了这么大一个便宜去了,那么大一家公司都是她的?听说不是还有政府背景嘛?慕清这是傍上什么不得了的人物了?”   “说不定呢,她虽然人老珠黄了,到底有几分姿色,”柴立强酸溜溜的说,“人家如今都是大老板了,可瞧不上你儿子,今天在她们单位还给我脸色看了呢,好歹也做过夫妻,一日夫妻百日恩,她真是一点情面都不讲了。”   “可不是,”柴母也跟着点头,又想了想:“不过要说起来,你到底也是那丫头的亲爸,不看僧面看佛面,怎么着,她也应该照顾照顾你吧。”   柴立强也觉得他妈说的有道理,眼睛一转:“妈还是你强些,可不是这个理,那孩子我也有一半的抚养权呢,她要是再敢不给我面子,我就去跟她抢孩子去,看到底谁怕谁!”   一听这话,边上的宋丽萍不由紧张起来:“真把你跟你前妻的女儿接回来了,咱们儿子怎么办?你不是答应过我嘛……”   柴立强不耐烦的给了她一个白眼:“就你小家子气,这么点点的见识,也难怪一点忙都帮不上呢,我当初跟慕清离婚娶了你,还真是瞎了眼了。”   他老娘也在一旁点头:“是啊,慕清多厉害,竟然办了一个那么有名的公司,唉我当时还说呢,那么好的媳妇,你跟她离婚真是可惜了。”   反正不管怎么说,理都在自己这一边。   宋丽萍手指甲紧紧抠着肉,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下午慕之云从学校放学回来的时候,突然发现楼道里,有个鬼鬼祟祟的家伙跟着自己。   “谁?”她大声呵斥道,顺便扬起了顺手摸到手里的一块砖头。   “别别别,是我,”一个笑嘻嘻的中年男人从阴影里走出来,“我是你亲爸,你之前不是还找过我嘛!”   不得不说,柴立强虽然中年发福,但还是剩了些外表上的资本的,这人大概一米八高,面白无须,容长脸,高鼻梁深眼眶,再加上又会收拾自己,看上去还真有些人模狗样的。   只可惜,慕之云早看透了这家伙骨子里的虚伪,警惕的问:“你找我做什么?”   柴立强笑:“这是什么话,亲爸看亲儿,不是天经地义的嘛,我之前在外地,你妈又拦着,我一直没抽出空看看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看,我还给你带了一个礼物,你肯定会喜欢。”   又是一个芭比娃娃,躺在透明盒子里,僵硬的对着慕之云微笑。   慕之云一翻白眼:“我对这个没兴趣,直接说吧,你到底有什么事?”   她才不信柴立强会无缘无故来找自己:上辈子他就把自己当成一个拖油瓶,要不是为了妈妈留下的遗产,巴不得把她丢得越远越好。   重生一回,这人的态度跟上辈子毫无二样,还是那副装模作样又虚伪的派头,叫人看了都想吐。   至于什么对父亲的孺慕之情,慕之云那是半点都没有了——上辈子或许还有一点,但是早就被消磨殆尽,对这个生理学上的父亲,她已经一点感情都没有,只剩下厌恶。   偏偏柴立强这家伙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目的,竟然试图跟自己装成父慈子孝的模样,实在叫人恶心。   “我知道这么久不见,你肯定有些怪我,但我真不是故意不出现的,还不是你妈不肯我来看你,”柴立强甚至振振有词的,试图把自己之前不闻不问的过错全都推到慕清身上,“不过我最近都在京城,有时间了,这样,明天正好周末,要不我带你去动物园玩一次?就是千万不要告诉你妈,免得她又拦着不肯。”   要是放在一般的小孩身上,说不定真就半信半疑的信了他,只可惜,慕之云早就对父亲这种东西完全不感兴趣了,但是也懒得和这人多纠缠,只是哼了声,转身走了。   到了晚上,吃完饭,慕远兴忽然把女儿拉到一边,悄悄说起下午柴立强来过一次的事情。   “他还说想看一看女儿,云云都回来这么久了,他可从来没提过看一眼的,我觉得他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慕远兴低声骂道,骂完了,还忍不住担心的看了一眼慕之云的方向。   “他的厂子想拿葳蕤的单子,”慕清冷冷一笑,“总厂这边我都看不上了,更别说分厂,他这是做梦呢。”   “我说呢,”慕远兴也跟着狠狠的呸了一口,“不过他到底是孩子的爸爸,以后会不会有什么麻烦?”   慕清想了想:“爸妈,我新买的别墅已经装修好了,你们要不要去那边住一住?”   慕清其实早就有能力买别墅把父母接过去,不过之前因为找云云的事情没有这个心力,后来又是因为父母在这边住惯了舍不得老同事,而且在老房子里女儿外孙女上班上学又方便,才一直没有搬。   可如今,姓柴的那家人厚颜无耻又重新粘上来,搬家也不是不行。   杨嘉舒也凑过去,开始一起商量搬家的事情。   几个大人故意避着孩子说话,但是慕之云的耳目都不同常人,压根也避不了,抽了空她跟妈妈说:“刚才柴立强也来找我了,还说要带我去动物园,我没搭理他。”   慕清笑:“那你想不想去?”   她其实不太愿意在孩子面前说她生父的坏话——毕竟孩子对父母天生就有依恋,就算柴立强再不做人,她也不太想女儿伤心。   不过,要是柴立强想通过女儿捞好处,她也一样不会放任的。   “我只想和妈妈一起去,”慕之云毫不犹豫的说,“妈你放心,我压根不需要所谓的爸爸,有你就够了,而且,那个人实在太烦了,我一点都不想看见他。”   慕清叹口气,忍不住又抱紧了女儿:“那行,我就想办法,叫他再也烦不着你。”   慕清其实也早就烦透柴立强了。   要说搬家,只能算是暂时躲清静,毕竟云云还要念书,她也还要上班,更重要的是,躲是不可能躲一辈子的,也没必要躲一辈子。   慕清决定,还是要主动做一点事情。   她清楚柴立强就是个怂货,虽然长着一张堂堂正正的脸,其实内心里跟阴沟里的老鼠差不多,不狠狠吓破他的胆子,他就能跟老鼠一样,趁着黑夜就窸窸窣窣过来了。   除了当初离婚的时候,慕清是不太擅长吓人的,不过她那时候过得很落魄,柴立强本来也早就想着跑了,又不知道她海外的资产,所以离得还算顺利。   但这一回可不一样,她开了葳蕤,又有云云这个软肋,以柴立强那狗东西的性格,不狠狠咬下一块肉来是肯定不会罢休的。   慕清不擅长吓唬人,但是她知道有人擅长。   第二天,她又专门去找了公司的安保队长。   慕清之前就猜过,自己这个安保队长经历应该很不一般,毕竟他不声不响的时候,看起来几乎就跟个透明人一样,甚至叫人下意识忽略,但是需要的时候,他也可以有非常强的存在感,就跟猛兽扑食一样,非常吓人。   慕清就有幸见过一回,以她镇定的性格,当时都忍不住屏住呼吸好几分钟,还冒了一背的冷汗。   所以慕清猜,这个人,应该是很擅长吓唬像柴立强那种废物的。   安保队长叫余隋,安静的时候喜欢半耷拉着眼皮子,看上去永远跟没睡醒一样,但是即便如此,他的眼神也异常犀利,看着人的神色,就跟用小刀子剜肉一样,一下一下叫人不由觉得生疼。   “你前夫?”余隋问,“影响到你们的正常生活了?”   “是的。”慕清点点头。   “嗯,”这个总是一张冷漠板硬脸的男人点点头,“知道了,当初就说好了的,你对国家来说是很重要的研究人员,但凡有打搅到你生活和工作的事情,我都会帮你处理的。”   就……莫名有一种安全感。   慕清笑,又问:“慕凌的事查清楚了吗?她回来是什么目的?”   “她最近没什么动作,国外还在查,不过消息一时半会也没还有传过来,”余隋的声音还是硬硬的,“不过你女儿,最近也在查这个人。”   “什么?”慕清惊讶,“云云?她查慕凌做什么?”   “还不止,”余隋说,“她同时还在查你一个同学一家,姓蒋,她似乎认为慕凌和那家人有什么关系。”   慕清:???   蒋离段、魏颖和慕凌?就算是她,也压根没想过这几个人能有什么联系。   ————   四五月的京城街头,已经炎热干燥得叫人生厌了。   太阳明晃晃的落在皮肤上,即便已经涂了防晒戴了帽子,还是被刺得生疼。   慕凌觉得,她这辈子都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   要不是因为慕清……她泄愤一样的飞起一脚,却不小心踢到了路边的台阶,钻心一样的疼从脚趾尖传上来,让她抱着脚哀叫了好久才停。   慕凌正站在一幢商务楼楼下,楼的外立面镶嵌着大块大块的蓝色玻璃,看起来蓝莹莹的,比天空都明亮。   她知道,蒋离的公司就在这幢楼里。   慕凌在大楼的阴影底下坐了一会,又等了一阵,终于,看见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背着书包,走进大楼。   她盯着那男孩的背影看了很久,才分外满足的叹口气,然后一瘸一拐的,又离开了。   钱云海把慕凌远远看蒋鑫昶的照片发给了慕之云。   那张照片是在边上的服装店里偷拍的,隔着玻璃窗,这一幕甚至拍出了一点艺术感。   只可惜慕之云没心情欣赏这颇为精妙的构图,她只是勾着唇,冷冰冰的看着这个一老一少,嗤笑一声。   看起来这两个人还没相认,也就是说,距离那件事情,大约还要等一阵子才行。   慕之云原本以为,自己只要安静等着就好了,却完全不知道这点小动作,已经全被她妈知道了。   ————   慕清稍微挣扎了一下:“您顺带帮我看顾一下云云就好,只要没出大问题,就不用管。”   她依然还是之前那副态度,只要不出大事,有什么事情,她还是更希望云云亲口跟自己说。   云云是个很懂事的孩子,要是不愿意说,那就肯定有她不愿意的理由。   慕清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23 21:52:33~2022-06-24 22:00: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王雨、千斤小姐 2瓶;37131664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东方   柴立强就像一只耗子, 在附中的校门口探头探脑的张望着。   可望了半天,他也没找到自己想找的人。   柴立强忍不住喊住一个刚离校的学生,问他认不认识一个叫慕之云的同学。   那学生摇头, 又反问他:“哪个年级哪个班的?”   只可惜柴立强对此一问三不知,甚至连名字, 都是他刚刚才打听清楚的,差点叫那个男生误以为他是骗子了。   他反而被盘问了一阵, 很狼狈才脱身, 又忍不住重重的甩了自己一个巴掌。   这一次, 柴立强重新回去,才认认真真问清楚他闺女的情况:提前上了高中,奥数拿了金牌,进了国家集训队……   他忽然意识到, 就算没有他前妻那档子事, 这个女儿, 显然也是很值得抢一抢的。   “一个小比赛, 有什么值当提的?”柴立强的妈不理解的问, “又不是中考高考的状元, 拿出去都没什么说头。”   就算说了,估计那帮子亲戚朋友也不懂,一样没有炫耀的价值。   “妈你懂什么, ”柴立强笑,“慕清当年那么厉害的人,也没进国家集训队呢, 这可是能稳进最好的那两所大学的, 要是想出国, 奖学金也不用愁呢, 压根不用咱们家出什么钱。”   “还出钱送她去留学?”柴立强的妈眼睛都瞪大了,“你怕不是被浆糊糊住脑子了!那个慕清,出了一趟国,头几年不也一样没赚到钱?”   “那是她傻!”柴立强嗤,“那么高的学历,但凡脑筋活泛一点,哪里弄不到钱,你看她现在,随随便便就弄出一个企业,赚了那么多钱!”   说起葳蕤,柴立强心里忍不住的又妒又羡,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   “那倒也是,”柴立强的妈咂咂舌,“那么大一家公司呢,对了,慕清是不是还没找其他男人啊,那她以后的钱不都是这个丫头的,就算再生一个,这丫头至少也能分一半吧,确实是这个理,你快些把这丫头抢回来,至少也要笼络住了,以后才能向着咱们家。”   这边正在商量怎么哄骗那小丫头,宋丽萍听在耳朵里,只觉得什么酸甜苦辣的滋味都有。   她本来是个泼辣又能干的人,能吵会闹,也同样知道该怎么笼络住丈夫婆婆,之前,哪怕就在一个月前,她还觉得自己比慕清强得多。   可是忽然间,一切好像都变了,丈夫工作不得力,凭空掉下一口大锅压在他头上,他非但一点不急,反而挖空心思试图讨好他前妻一家人,还有那个小杂种……   一想到那个忽然冒出来的小杂种,宋丽萍就忍不住的咬牙暗暗咒骂:“怎么当初就没叫她死在外头呢!”   ————   柴立强终于打听清楚,慕之云现在在附中的高中部,念高三文科。   “她怎么念文科去了?文科能赚几个钱?”柴立强嘟嘟囔囔的,“所以说了,慕清那女人连个孩子都带不好,这么好的资质,就这么放任不管,不是白白浪费了!”   他心里想着,要是把监护权弄到手,一定要叫慕之云转理科才行,无论如何,也不能放任小孩子任性。   柴立强一边想着,一边准备去校门口堵人,忽然衣服后领被人猛的一扯,一个趔趄,就被拉上了一辆停在路边的黑色大车上。   他蒙头蒙脑的直接被塞上车,只觉得天翻地覆,整个世界都被压缩进了车厢里,车厢里头还是暗沉沉的,依稀能看见几个高大的汉子,肌肉虬结,都不说话,反而更叫他紧张起来。   柴立强脑子嗡嗡的,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这个人虽然长得牛高马大,其实手脚没有一点力气,胆子又小,从小到大连架都不敢打,这时候突然被人扯上车,除了惯性的挣动两下,直接就开口求起饶来:“英雄饶命英雄饶命,不知道是得罪了哪路好汉,还求你们大人有大量,放我一马。”   车上的玻璃大约做过特殊处理,光线透不进来,而且还有隔音效果,一点外头的声音都听不到,他边上坐着一个肌肉虬健的寸头男,手上的力气简直跟钢钳一样,轻轻一拧,柴立强就半点都挣不开了。   那个男的完全没理睬柴立强的求饶,只对前头的司机说:“先开一圈。”   然后车子就开动起来,慢慢离开繁华的大马路,往郊区开过去,车子里依然安静,只有车子马达低沉的震动声,还有柴立强逐渐崩溃的求饶声。   车上的人,一看就不是正经人。   尤其是边上那个寸头,柴立强总觉得他身上若有若无飘散着一种血腥气,抬抬手,那就是要杀人的。   车子越开越远,他也哆嗦得越发厉害,依然哀求个不停,又是承诺给钱,又是说自己家有老有少,还求放他一马,可是车上的人依然一声不发,好像把他直接当死人一样。   柴立强从来没觉得自己距离死亡这么近过。   等他几乎瘫软到座椅上的时候,边上的人终于说话了。   那寸头男一笑:“你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我真的不知道啊,好汉,还求您给条明路。”柴立强哆哆嗦嗦的说。   即便看不清楚,他也知道这寸头极为彪悍,一看就是在道上混的,哪里是他这种平民小百姓得罪得起的,也不敢得罪。   “那行,以后离慕家远一点,尤其是慕之云,但凡在让我知道你再找她,直接打断你的腿!”寸头男说道,声音并不高,反而低低沉沉的,另一只手里还拿着一根钢管,一下一下的点着地,好像随时准备把钢棍砸过来,柴立强一点都不敢怀疑他话里的真实性。   但是,涉及到未来的利益,柴立强还是试图挣扎一下:“但是她毕竟是我亲生女儿,做爸爸的,总不能……”   寸头男哼笑一声,直接在他面前捏弯了钢管的一截。   就跟捏碎柴立强的骨头似的。   这个软骨头,当即就瘫软在座位上了。   “亲爸爸,你也配?”那个男人的声音还是低低的,“你要是在主动找一次,我就捏碎你一条腿,找第二次,就拧碎另一条。”   男人的声音又慢又缓,就好像唠家常一样——如果不仔细听他究竟怎么说的话。   柴立强觉得自己的腿,好像真的跟着疼起来一样。   “不敢了不敢了,再也不敢了……”他被吓得涕泪横流,手脚都不住的抽搐起来,然后,忽然一股刺鼻的臭味,弥漫在车厢里。   寸头男微微皱眉:“行了,你家也到了,滚下去吧,这次就不算你的车费了。”   然后,忍不住尿了一身,脸上眼泪鼻涕一把抓,看起来狼狈不已的柴立强,就这么被扔在了总厂宿舍楼的门口,那辆车把门一关,扬长而去。   车门关上,开车那个小伙子终于忍不住笑场:“老大,咱们至于装□□的嘛,而且就这么吓唬几句,真的有用?”   余隋也好笑的摇摇头,又被车里这股臭味熏了一下,捂着鼻子:“没问题,这种窝囊废最怕的就是道上的人,这么吓唬一回,他大概能做好几天噩梦。”   “那之后呢?”开车那小伙子好奇的问。   “之后自然还有其他手段,总归能把他训得服服帖帖,不会再出现了,”余隋把窗户打开,让那股子尿臊味稍微淡一点,“毕竟是老板吩咐的工作,不好好完成可不行。”   “老大,你以后就真在药厂当保安了?这不是耽误人才嘛!”开车的又问。   窗外的冷风打着卷灌进来,余隋看了一眼街边飞快后退的街景:“至少先把这边的安保□□好再走,免得这厂子到处都跟筛子一样,容易被有心人窃取机密。”   “说起来这个药是真神了,”开车的又叹,“听说这种原液可不止能治疗癌症呢,重伤的伤员喝下一只,直接就能把命保住了,只可惜就是保质期太短,现在最多也就能延长半个月的存放时间。”   “半个月也不短了,这药能救不少弟兄的命,所以我在这边呆上一年半载的,怎么也不亏。”余隋微微闭上眼,头靠后,轻轻的靠在座位上,似乎连心情,都跟着风轻快了不少。   然后,他又因为那股子若有若无的气味,微微偏了一下头。   其他还好,就是等下还要洗车,实在麻烦。   柴立强踉跄几下,直接跌倒在地上,好半天手脚还在哆嗦,站也站不起来。   “哟柴家小子?”有个好事的大妈刚从菜场买菜回来,拎着布兜,奇怪的问,“你这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不,不是……我就是晕车,晕车……”他一句话不敢多讲,连滚带爬的爬了回去。   回去以后做了好几天的噩梦,还生了一场大病。   柴家其他人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柴立强忽然就不提慕家的事了,甚至一提慕之云的名字,他还忍不住的尿失禁,看起来好像留下了什么不能为外人道也的病根。   “慕家是不是吓唬你了?”柴母气势汹汹的问,“我找他们的麻烦去!你本来就是孩子的亲爸,凭什么不能争了?”   一说起这个,柴立强还是忍不住的发抖:“别,千万别,他们家跟道上人有关系。”   “什么?”柴母一脸疑惑,“道上人?什么意思?”   “就是混□□的,”柴立强鸡崽子一样,话都不敢大声说,“那男人,我看是真杀过人的,说不定是慕清的姘头,可千万不能随便招惹。”   一听说是那种乱七八糟的人,柴母也跟儿子一样,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们怎么还敢招惹上那种人?咱们可是正经人,比不过那些光脚的,可是慕清那个厂子还有那个丫头……就真放弃了?”   “再等等吧,”柴立强一边打着哆嗦,一边还在强撑着说,“那种道上大哥,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进去了呢,倒时候她一个女人带个孩子,反而更容易搞到手。”   至于把那个大哥送进去——反正柴立强是没有这个胆子,也只能寄希望于那位英雄惩恶扬善了。   因为被吓破了胆,柴立强只能灰溜溜的回了分厂,不过等他销假回去以后,才发现厂子里已经传遍,他瞎了眼跟葳蕤的老板离婚,找了如今的妻子,然后还在葳蕤药厂被人直接打脸的事。   就连订单黄了的责任,也全都栽到了他身上,升职加薪是不用指望了,甚至连他这个办公室主任的位置都被撸了,厂长要他去车间先从一个小工当起,免得再犯竞标时候的那种错误。   柴立强几乎被沤得吐血,然后一气之下,他就把自己的工作给辞了。   “你辞职了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宋丽萍终于忍不住发了火。   她在单位上一样也饱受异样眼光的困扰,但是一家三口要吃饭,她还有儿子要养,怎么可能做这种任性的事情。   “壮壮马上就要上小学了,你这时候辞职,还想不想咱们一家活了?”宋丽萍的语气里带上了哽咽,委屈极了。   “你个妇道人家懂个屁!”柴立强在自己的妻子面前倒是声高气壮,“慕清都能发财,老子凭什么做不到,你等着,过两年就让你跟那些有钱的阔太太一样,出入都有司机送。”   宋丽萍都快疯了:“你这怂样子还做生意?转眼就能输得倾家荡产!”   “放什么屁呢!”柴立强一掌掴了过去,“尽说丧气话,老子倒了八辈子霉,才找了你这么个娘们儿。”   他打了一巴掌还不过瘾,冲过去又是几下拳打脚踢,把宋丽萍打得哀哀直叫,他们的儿子也在一旁嚎啕大哭才勉强作罢。   “你可别等老子发财,”他指着躺在地上的宋丽萍恨恨道,“等老子以后赚了大钱,第一个就踹了你!”   然后他翻出家里的存折,大摇大摆扬长而去,只留下宋丽萍抱着儿子,哭得更大声了。   丈夫就这么辞了职,拿着家里的存款说要去闯荡,宋丽萍更不敢离开了,只能带着儿子,小心翼翼在单位夹着尾巴做人,其中辛苦有多少暂且不提,丈夫也没了音讯,只听说他去了一趟京城,从他父母那里也要了几万块钱,再然后,就彻底不知道去哪里了。   ————   柴家乱得一塌糊涂,慕之云这边,却马上要迎来最后一次选拔考试。   国家集训队要从60个成员里挑出六人,去罗马尼亚首都布加勒斯特参加国际大赛。   这时候,大会议室里气氛一片肃穆,所有人都在埋头做题,努力竞争那五个代表着荣誉和骄傲的名额。   是的,所有人都知道现如今名额只剩下五个——因为慕之云已经牢牢锁定了第一名,没有任何人能够撼动她的位置。   即便如此,慕之云一样在认真答题:她的目标是每次选拔考试的满分,要是这一次因为粗心大意丢分,那就实在太不应该了。   几个带队老师则站在考场外边聊天。   “那个慕之云……”或许是因为老何的事情,也或许是因为慕之云直接解出了世界难题,跟他们甚至都不是一个层次的,这些老师对难住慕之云也没了什么的干劲——主要也真是干不过。   于是,聊天就是纯粹的闲聊了。   “听说A大数学系的主任都因为这个女生吃了挂落,现在被调走了,新上来的李老,对这个学生很有志在必得的心思。”   “B大的胡老不一样,”另一个老师笑,“说是无论如何都要收她进自己的实验室,问题是,人家还是坚持读文科,理都没理这些别人巴不得的橄榄枝。”   所以人跟人比呀,还真是气死人。   “可她不是马上要高考了,确定愿意出国参加比赛?”另一个老师问出来一个连他自己都觉得好笑的问题。   要是搁在往常,他们压根不会考虑有学生会因为高考放弃为国争光的机会,但是放在这个女生身上,好像真的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应该……不至于吧,”另一个老师不确定的说,“我之前都跟她确认过了,就是比赛在6月底,高考在七月初,刚好赶得上。”   “所以……她真准备参加完比赛就去高考?还是文科?”一时间,在场所有人都觉得有点窒息。   这都是什么人呐!   这群老师自诩见多识广,什么样的学生没见过?可就真没见过……这么离谱的!   可说也不能说,因为对人家来说就是轻轻松松的事情,简直不值一提。   真是见了鬼的不值一提。   这次选拔赛的考题中规中矩的,于是一个小时后,慕之云再一次提前交卷。   监考老师的神情都麻木了,看了一眼她写得密密麻麻的卷子,点点头,就把试卷收进了还没封口的密封袋里。   然后慕之云就出去了,出门的时候,又听了一耳朵关于自己的闲话。   不过她理都没理,简单和几位老师打了一圈招呼,然后潇潇洒洒就走了。   那几个老师反而有些不好意思,等到慕之云走了,才长吁了一口气。   “那丫头看起来可真不像个学生,气势比咱们都足。”一个老师叹气。   “你要是有这个本事,气势肯定比她更足。”另一个老师乐。   其他老师也都没什么话好说了。   最后一场选拔赛的成绩当天下午就出来了,慕之云依然毫无疑问的拿了满分,一路领跑,没有出现任何失误。   紧跟在她后头的是莫蝉,名次虽然是第二名,但分数比慕之云整整少了100分。   这次国家代表队的头两名竟然都是女将,叫带队老师忍不住大跌了一回眼镜。   慕之云倒是不让人意外,莫蝉却是到了后几场才异军突起的黑马选手,她后几场选拔赛发挥得相当稳,尤其是最后一场,也拿了个满分,成绩贴出来的时候,吓了不少人一大跳。   “这回的女生怎么都这么强了,”原本对自己进入六强信心十足的一个男生,看着自己第七名的名次,不由灰心丧气,“我还以为自己终于有机会出国看看了呢。”   集训队里失落的当然是大多数,区区六个名额,对这群在十几亿人中都一样显得出类拔萃的孩子来说,既然是十分残酷的淘汰赛。   不过要说多伤心也不至于,毕竟他们都已经被全国最顶尖的两所大学提前录取,以后进入大学,还有得是机会再较量。   当然,最好不要再碰上慕之云那个文科生了——这是所有人最衷心的愿望。   毕竟这种变态,碰见一回就足够了,压根就不想还有第二回 !   “还好慕之云是读文科,”有个人就私底下说,“虽然是有点可惜,不过,一想到以后再也不用跟她同场比赛了,我就忍不住高兴。”   另一个队友同情的看了他一眼,也心有余悸的点点头。   谁还不是呢?再多比几场,估计就要被虐的彻底没信心了。   但一样也有泼凉水的,冷冷问:“你们就确定,文科生一定不会参加大学里的比赛?想想她那几篇数学论文。”   人群中忽然又沉默下来。   “或者,她到时候说不定还能成为我们导师呢……”这就是另一个题都不愿意提的话题了。   人和人之间的差别,为什么就这么大!   第二天,奥林匹克数学竞赛国家代表队的入围名单最终向外公布,附中又一次忍不住敲锣打鼓起来,还把鲜红的条幅直接挂在了校门口。   “恭喜本校高三学生慕之云,成为奥林匹克数学竞赛国家代表队成员,祝她在比赛中取得好成绩,为国争光!”   柴立强回家拿钱的时候,路过附中,无意间就看到了这一条鲜红的条幅。   慕之云,国家代表队,那两个词就像苍蝇一样在他的头上嗡嗡飞着,然后,他再次失禁了。   的士司机忽然闻到一阵尿骚味,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可又过了一阵他才意识到,后头那个高高大大,体体面面的中年男人,竟然尿裤子了!   的士司机忍不住勃然大怒,又跟这个有病的乘客要了几十块钱洗车钱,还有今天的误工费,才勉强作罢。   “老子接了你这一单还要去洗车,也不知道耽误了多少事!”临走前,的士司机还朝着柴立强呸了一口,“有病就快去治病,别随便出来祸害人!”   这句话又被总厂宿舍楼附近的大妈给听到了,第二天,柴立强得了不治之症的消息就在厂里流传开了,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暗地里呸了一句,骂这家伙就是活该。   毕竟之前慕清确诊癌症的时候,柴家人可还跟别人笑过,说他们家找了个丧门星,是自找苦吃。   “这就是没良心不认自己女儿的代价,”也不知道有多少厂里职工借机教训自己家的人,“你看看,没良心的人有天收,好人得了好报,这才是公理。”   慕清就是葳蕤制药厂老板的事情也慢慢传了出去,厂里还有得了病的,实实在在受了她的恩惠,自然巴不得看到柴立强倒霉,都打心眼儿里都替慕清高兴。   管森原本以为自己没多久就要死了。   他今年16岁,刚上高中就查出了T淋巴细胞白血病,因为化疗头发大把大把的掉,也吃不下东西,很快,他的体重就从健康时候的120斤掉到了70斤。   可即便如此,也没能挡住病情恶化的速度。   在被选为蕤复康第三期临床实验病人之前,管森其实已经被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家人是抱着死马当做活马医的心情,一边哭一边签了实验合同。   那时候,管森已经躺在ICU里,感觉整个世界只剩下了一片纯白,纯白后头,是更加无穷无尽的灰暗。   他的脚步轻飘飘的,正跟着一道细细的光,慢慢往那灰暗中走。   然后,医生给他注射了第一支蕤复康。   注射用的蕤复康跟口服类不同,据说对危急重症效果更好,甚至能把人直接从濒死状态里拉回来。   然后,管森突然觉得脚步一沉,就这么重新被拉回了阳间。   在医生的视角,则是这个病人各项数据忽然就开始变化,又过了半个小时,第二针下去,他彻底脱离了危急状态,不至于随时要丧命了。   这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即便蕤复康已经在很多晚期病人身上证明了它奇迹般的效果,但是急救医生依然不得不说,这绝对是一次彻头彻尾的奇迹。   人类终于成功发明一种,能够直接跟死神抢人的药了。   而他们,正是这种新药诞生的见证者之一!   事实上,第三期临床试验的实验病人不再局限于癌症病人,隔壁的抢救室里,另一个刚从车祸现场送过来的二十三岁女生,也成为了这种药的受益者。   她是内脏大出血,各项生理数据接近于无,要是在平时,象征性抢救一段时间以后,医生就可以直接宣告死亡了。   但是今天,这间抢救室的医生和护士再次见证了一场奇迹。   第一针针剂下去,这个女生的心率忽然得到了短暂的加强,血压也终于回升到了一个相对值,给了医护及其宝贵的抢救时间。   经过快速缝合和大量输血,女生的情况终于暂时稳定,然后被推进ICU继续观察。   半个小时后的第二针药剂,女生原本还在濒危线上徘徊的数据,终于再一次上升,回到了一个更加可喜的范围。   这种药的效果,终于彻底瞒不住了。   急救,在世界各国都是最辛苦最艰难领域,但是,同样也是各种新药新设备普及得最快的领域。   这里的医生,都是能直接和死神抢命的人。   而但凡同行间有什么新的治疗手段,顷刻间,消息就能传遍全球。   虽然已经过了午夜12点,D国最大的私人诊所这时候正灯火通明。   这里同时也是全球最有名的私人诊所,收费极其高昂,当然,诊疗水平也是全世界顶尖的,无数各国的权贵政要在这里砸下了无数金钱和资源,只为在关键的时候能救自己,还有自己家人的性命。   一种立竿见影,能救命还能治疗癌症的新药,对这间诊所来说,也同样是重磅炸弹一样的消息。   “我跟那边要了急救数据,”一个华裔医生飞快的把手里的资料传了同事一圈,“非常……叫人惊讶的数据,如果不是我那个同事是一位十分叫人尊敬的医生,我根本无法相信这些数据是真的。”   “现在也同样很难叫人相信,”诊所负责人也同样看到了那些吓人的数据,“这种药,有没有办法要一些过来,方便我们重新验证一下。”   “对方已经拒绝了,”华裔医生遗憾摇头,“据说这种药的保质期非常短,而且已经在国内列为了特管物资,明面上我们很难拿到这种药。”   “那其他渠道呢?有没有别的办法?”诊所负责人当然不可能就这么轻易放弃。   “我已经联系过了,”华裔医生很遗憾的说,“但是您也知道,绝大多数地下组织在那个国家都没什么办法。”   “这实在是太遗憾了。”诊所负责人嘴上虽然这么说,其实心里早就开始盘算起其他途径来。   最简单的,当然是联系那些怕死怕得不行的政要,让他们有没有办法用最快的速度搞到这些药的样品。   打心眼里,负责人其实不太愿意相信这种药真有这么好的效果——效果过于显著的神药,对于他们这种顶尖的诊所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一针就能把人从濒死阶段救回来——要是这件事是真的,负责人甚至都不敢想象,那将掀起什么样的滔天大波。   相比之下,就连对晚期癌症的明显治愈效果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那边很快就给了诊所负责人答复:“我们的人已经潜入那家药企,但是这种药的管理措施非常严格,而且保质期只有24小时,我们还在想办法用更快的速度,成功把药运出来。   事实上,另一种相对更容易得到,据说成分跟新药很类似的护肤品,他们倒是想办法搞到了一些,但是研究所只能找到一种对于皮肤修复效果相当好的物质,但也完全没有华国传说的那么厉害。   “一种外伤药?”诊所负责人对这个也同样很感兴趣,“可以给我们一些,测试一下效果吗?”   “……可以倒是可以,不过我们这边也没剩下多少了。”那边含含糊糊的说。   何止没剩下多少,到了第二天早上,被一辆军车严密护送的样品,一共也只有一张面膜。   负责人看着空空荡荡车厢里那个小小的纸盒子,忍不住摇一摇,又摇一摇,然后听着那里头单薄的响声,傻傻问:“怎么……就这么一点?”   “实在没办法,”负责押车的人无奈耸耸肩,“这东西在华国非常走俏,我们也是托了好几层的关系,才勉强买到一点。”   后来把东西送回来这一趟旅程更是历尽艰险,他们甚至还发现一个工作人员偷偷藏了一款护手霜,想作为讨好他女朋友的礼物——也真是够了!   再加上他们那边实验室也做了不少测试,一来二去就只剩下这么一点了。   诊所负责人也没办法,只能无奈点点头:“多谢了,我会尽快把最新数据报上去的。”   然后他捧着这个盒子,就像是捧着最珍贵的钻石,三步两步跑进实验室,要实验室的研究员马上研究这里面的成分和作用,尽快把数据报上来。   “一片……来自东方的面膜?”实验室一个女研究员古怪的打量着面膜包装纸上那些神秘的方块文字,“这是某种草药的提取物吗?”   “不知道,”诊所负责人摇头,“但我希望你能尽快告诉我,这里面究竟是些什么。”   18个研究员,用了整整三天时间,靠着一小袋努力挤出来的面膜液,却得出了极其让人惊讶的结论。   “这是一种对修复外伤有非常显著效果的化合物,”那个女研究员两眼放光的说,“而且能抗衰老,抗皱纹,最神奇的是,它还能复配其他功效成分,发挥意想不到的效果。”   这些事情诊所负责人早就知道了,他冷漠的点点头:“告诉我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   “这应该是一种化合物的氧化产物,”女研究员说,“而且是一种全新的化合物,我没有在任何光谱记录仪上找到过这种物质,我敢保证,发现这种物质的人,明年一定能得到诺贝尔医学和生理学奖!”   “那这种化合物有什么特性?”实验室负责人马上问。   “我需要这种化合物的样品才能得到更准确的结果,”女研究员说,“不过初步推断,它应该有一些很出人意料的效果,说不定对人体有奇妙的疗效,把这种化合物当护肤品,实在太浪费了,我觉得完全可以开发出一种新药。”   “那些该死的华国人已经开发出来了,”负责人低声嘟囔的,“现在只希望,这种药的效果没有报过来的那么好。”   他又找到了之前第二期临床实验当中,华国医生寄过来的期刊投稿。   非常,非常非常吓人的数据,也难怪那些期刊编辑无法采信这些稿件。   医疗界是全世界应用技术最快最先进,同时也是最保守的一个行业,它是全球资金最关注的领域,每年都有无数最新的实验成果,不断挽救更多的人。   但与此同时,它也有及其森严的等级制度,所有医疗机构都被一层层规则包裹着,一般人根本不能轻易逾越。   但凡越过去,就可能引起惊涛骇浪,甚至全球医疗界的反扑和抗拒。   一种近乎于神灵显灵的新药——对任何权威的医疗机构来说,都像是潘多拉魔盒,谁都不知道从里面放出来的究竟是什么怪物。   而且是叫所有顶级医疗机构的负责人,都心生恐惧的怪物。   要是这种药是真的,那么对全球医疗行业来说,都将是一次惊涛骇浪般的变革,还有无数医疗企业,甚至原本那些市值几十亿的企业,都有可能被这场风暴彻底掩埋。   这当然是他们绝对不可能接受的结果!   而阻止这场风暴的唯一办法,就是到东方去,去亲眼见证那场奇迹,或者——戳破这个世纪最大的一场谎言。   到东方去!   “拿到这种新药的专利权,不计任何代价,或者,咱们彻底完蛋。”D国另一个城市,全球最大药企的CEO办公室里,一场小型风暴已经席卷而来。   从听说东方那种原本能叫人发笑的新药,在急救领域的巨大威力以后,这家药企从上到下,就陷入了彻头彻尾的恐慌。   一种效果过于显著的新药,一种能够绕过他们每年销售额过十亿的重磅产品,在急救领域产生巨大改变的新药,如何能令他们不恐慌?   这间药企的负责人甚至翻出了前几个月国内分公司发过来的信件——那时候,还只是一种备受嘲笑的抗癌新药。   当时看到信的人,没有一个人相信东方那个保守落后的国家,真能做出效果这么显著的新药。   然后,就被□□裸打脸了。   那些当初收到信件的人,甚至被公司直接发了辞退函——其实更多是一种迁怒,但这时候,公司上层要是找不到发泄的渠道,大概都能直接爆炸。   跟着公司上层心脑血管一起爆炸的,还有公司的股价。   虽然一般投资者压根没有听到任何消息,但是那些信息敏锐的投行们,已经疯了一样大肆抛售手中的医药类股票。   就像是一场注定狼狈的逃亡,最敏感的野兽已经提前跑出了窝,只留下那些可怜的中小投资人,一脸懵逼的看着医疗类股票,就像大坝泄洪一样,飞流直下。   连带着不少上下游行业也被波及,遥远异国的一款还没有上市的新药,眼看着就要在大洋彼岸,酝酿出一场突如其来的一场经济危机。   这场危机,没有任何人能够预料到。   慕清当然也不知道,靠着女儿给的样本,她实验室里研究出来的这种新药,除了被无数人觊觎之外,竟然还能有其他方面的效果。   慕清当然知道,这种新药肯定能在医疗界掀起滔天巨浪,她只是没想到,那些远在海外的医生和研究者,嗅觉竟然会这么迟钝。   甚至连国外的病人都比不上。   是的,慕清听说,京城的医院,已经开始大量收治国外的病人,甚至为此专门跟上头申请,开辟了特殊的外国人病房——靠着这个,狠狠赚了一大笔外汇,这又是另一桩意外之喜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24 22:00:01~2022-06-25 23:46: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姝寒 6瓶;37131664、$$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考场   华国的代表队一行十余人从飞机上鱼贯而下。   因为经费有限, 代表队买的都是经济舱,中途还要转机,十几个小时的长途飞行, 再加上座位间距十分狭窄,下飞机的时候每个人看起来都很疲惫, 唯一的想法只有躺在大床上,好好睡一觉再说。   唯一的例外, 是队伍里的绝对明星, 那个看上去年纪最小的队员, 慕之云。   仗着满点的体力,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飞行以后,慕之云一点都不觉得累,反而更加精神奕奕, 她好奇的看着这个充满了异域风情的飞机场, 这时候, 她看起来终于更像一个孩子, 而不是什么特立独行的天才。   当地地接的是罗马里亚大使馆的工作人员, 对于这群来自祖国的天才小子, 使馆的态度也是亲切而热情的,当然,最小的那个慕之云, 毫无疑问得到了最多的关注和好奇。   慕之云年纪本来就小,才十四岁,而且, 她甚至看起来比同龄人显得更幼态一点——对这个问题, 慕之云也时常为之烦恼不已, 明明这辈子她已经比上一世抽高了一截, 偏偏身高全长在了腿上,脸看起来比上辈子还显得小。   老是被人当小孩子,她也觉得很不爽!   罗马尼亚是一个传统的数学强国,也是一个不那么出名的老牌欧洲国家,其首都布加勒斯特有小巴黎之称,这里到处都是拜占庭式风格的建筑,高大的圆形穹顶,灿烂夺目的外立面装饰,让这里简直就像一个童话王国。   毫无疑问,这种独特的风格也深深吸引住了这群来自遥远东方的旅客。   当地的办事员一边跟这群人讲解这边的历史风情,一边先带众人吃了一场充满当地风情的菜肴,简单修整一会儿,又把他们领去了停在附近的大巴。   “我们还要去布拉索夫,那边才是这次比赛的举办地,”办事员说,“距离布加勒斯特大概有140多公里左右。”   听到还要坐三个小时的车,几乎所有人都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   开车的是个当地人,一位非常英俊的罗马尼亚小伙子,个子很高,手脚纤细,五官漂亮得就像博物馆里的大理石雕像。   他不会说中文,但是英语很流利,热情的一个个向乘客们挥手问好,于是,队员们也壮着胆子,用磕磕巴巴的口语向他问好。   大巴很快就启动了,办事员也继续向队员们介绍布拉索夫的历史。   “那里是第一届国际数学奥林匹克竞赛的举办地,也是一个非常古老而优美的城市,”办事员说,“不过那时候参赛人员还很少,只有几个国家的52个选手,不像这一届,已经有来自81个国家的450名选手参赛。”   虽然在来之前就已经听说了这些数字,但是当坐着大巴车走在充满异域风情的大路上,众人还是有一种更加身临其境的紧迫感和真实感。   六名国家队参赛选手,除了慕之云和莫蝉,还有四个人,分别是祖伟,毕江南,童鹏和阳原,其中祖伟和毕江南已经是第二次参加这个比赛了,上一届,他们两人一个获得了金牌,另一个获得了银牌。   因为这份经验,他们看起来也比其他人更镇定一些,一路上都在跟其他人传授比赛经验和注意事项,而且特别斩钉截铁的说:“不用担心,国际大赛的题目比国内容易多了!”   国际数学奥林匹克大赛名义上并不设团体奖,而是主张这是一场个人的竞赛,分金银铜牌,也并不向团体优胜者颁奖。   但实际上,所有队员的总得分依然经常被看做国家队成绩,按照往年的经验,华国绝大多数参赛选手——实际上是超过80%的选手都得到了金牌,华国前几年也连续多次获得总冠军,难怪被称为奥数强国。   自然,他们也是会场里最受瞩目的一群人。   81个国家,450名选手济济一堂,让这场盛会显得更加隆重,而且热闹。   慕之云两辈子都没看见这么多外国人,同时出现在一个地方。   而且,与其说是比赛,倒不如更像一场热闹的盛宴。   一场关于数学的盛宴。   于此同时,很多人也在好奇的打量慕之云——这个本届比赛最小的选手。   “今年华国的参赛队员里怎么有个小女孩子?”华国代表的队员一进大厅,D国代表队的成员就开始低声议论起来,“看起来比我12岁的妹妹都小,难道他们今年试图挑战最小年龄金牌得主的记录?”   “Tao留下的记录可没那么容易被人打破,不过数学不就是这样,年纪越小的越妖孽。”另一个队员无奈笑。   领队倒是早就做过功课:“那女孩已经14岁,超过Tao拿金牌的年纪了,不过,她的实力同样非同凡响——这女孩已经成功解出了三道世界级难题。”   “三道?世界级难题?一个十四岁的东方人?”D国队员脸上全是不可思议。   “数学年刊上已经收录了她的多篇论文,”领队苦笑着说,“你们应该知道,每年数学年刊收录的论文不过百篇,但是这个人,一口气就占了其中的六篇。”   虽然只解开了三道世界级难题,但是因为有大量的前置条件和论证,所以数学论文的篇幅都比较长,也经常分成多篇发。   其他人低低的抽了一口气。   数学从来就是一个天才辈出的领域,如果和这种天才很不幸生活在同一个时代……对其他同行来说,也说不清是幸运还是不幸。   “那她说不定有希望拿到菲尔茨?”另一个人问。   “谁知道呢,她现在毕竟才14岁。”领队摇摇头。   菲尔茨奖毫无疑问是数学领域的国际最高奖项,也被称为数学界的诺贝尔奖,就算2003年以后,为了补充诺贝尔奖在数学类奖项上的不足,挪威政府又弄出来一个阿贝尔奖,依然丝毫没有撼动菲尔茨奖在数学家心目中的地位。   这跟奖金数额没什么关系:阿贝尔奖的奖金高达80万美元,而菲尔茨奖的奖金数额,只有阿贝尔奖的1/200——1500美元。   所以说了,数学家就是一帮地地道道的穷鬼。   菲尔茨奖的影响力之所以更大,一则是因为它设立的时间更早,而且四年才颁发一次,而阿贝尔奖一年一次,更重要的是,菲尔茨奖只颁发给40岁以下的数学天才。   目前最年轻的菲尔兹奖得主记录保持者,是27岁的法国数学家塞尔。   “在数学界就是这样,年纪越小的越妖孽,”领队摇摇头,“谁知道她以后能走到哪一步呢!”   按理来说,十几岁就有这样的数学水平,基本没有意外会在这个领域深入发展了,不过这几年金融和计算机领域那群有钱的教授,挥舞金钱这个最有利的武器大肆抢夺人才,还真被他们抢去了不少好苗子,也实在是一件叫人十分扼腕的事情。   “听说好几所大学的教授都看中这个苗子了,”领队继续说八卦,“还给了很高的奖学金,就是不知道她会选择哪所学校。”   在领队心里,那些华国学生压根就不可能拒绝来自D国的邀请——毕竟,即便是在华国顶级大学毕业的本科生,一样对来D国留学趋之若鹜。   他这次甚至都是带着任务来的,一位普林斯顿的教授专门请他递一封邀请函给那个学生,以示诚意。   不过现在还要比赛,领队都想好了,等赛比完了,他再去接触一下那个学生。   比赛分两天进行,每天都有4.5个小时的考试时间,每天做三道题,一共六道,竞赛题目都是从各国提供的预选题中选出来的,出题灵活新颖,变化非常多。①   竞赛还有一个非常有趣的点:IMO虽然有它的官方用语,但是因为参赛国家众多,所以拿到试题以后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由各代表团的领队把试题翻译为本国语言,再交给各国的队员去做。   因为名义上并不是国家与国家间的竞赛,所以国际数学奥林匹克竞赛的会场里,其实气氛是相当和谐的,大家会为了一道吸引有趣的题目而激动,也会因为一种精妙充满独创性的解法而赞叹,甚至组委会对此还设置了特别奖,奖励这些天才的思路。   因为很少有人能拿到特别奖,这个奖项有时候比金牌还要吸引人。①   事实上,慕之云一拿到试卷,眼睛就不由一亮。   就像她队友说的那样,IMO的难度的确不如国内,或者说,他们更在意的不是试题的难度和深度,而是有趣和新颖程度,也更强调做题者对数学本质的洞察力。   更重要的是,各国的数学传统其实是有微妙差别的,出题的风格也是。   慕之云做着这些题目,感觉像是在数学上也完成了一次周游列国的体验,感觉非常新颖。   当然,题目也确实不难。   或许是因为领队事前的沟通起了效果,慕之云难得老老实实坐到了比赛结束,但因为实在太无聊了,她顺手又在试卷空白的地方多写了好几种解法——据说在IMO比赛里,这种行为不但不会扣分,反而有可能加分。   不过反正都是满分试卷了,慕之云也不知道人家能加到哪里去,但是管他的,反正时间充足得很。   第一天的考试考完,参赛者依次回到组织方准备的酒店里,这是一间很有年代感的酒店,房间狭小,床铺高而窄,床垫也是老欧洲一贯喜欢的又高又厚风格,国内这些学生们还真有些睡不惯这种床。   “我昨天晚上都从床上掉下来了,摔得现在还一身疼,你可千万要当心点。”莫蝉跟慕之云抱怨道。   慕之云忍不住笑,昨晚上那声巨响直接把她从睡梦里拽出来,还真叫她吓了一跳,可转头一看,莫蝉裹着被子,继续在地上睡得呼呼正香,一动不动。   慕之云好心把她搬回床上,结果一个小时都没到,莫蝉又重新滚到地上去了。   慕之云无奈,好人做到底又搬了一回,没想到第二天醒来,发现莫蝉继续躺在地上,睡得很香。   也难怪她第二天老喊身上到处痛了:一个晚上就摔了三次,不痛才怪。   所以第二天晚上,莫蝉干脆直接睡到了地下——他们睡的房间楼层高,地面很干爽,再加上如今是是6月底,天气已经热起来了,跟酒店方要了几个垫子铺在地上,睡起来反而舒服的多。   “你也来睡地上嘛,”莫蝉很热情的邀请道,“地上多舒服,你那张窄床躺起来舒坦多了。”   慕之云虽然不至于掉下床,但也确实觉得这个床垫不太舒服,她受不住诱惑,干脆也跟着莫蝉一起移到了地上,两个女孩儿的垫子紧紧靠在一起,一抬头就能看见窄窄小窗外的星空,不远处还有高高矮矮的穹顶建筑,在树影的映衬一下,真好像在童话故事里过了一晚。   慕之云忽然就能体会到,某些文学作品里,那种淡淡的梦幻感。   夜晚,星空,遥远的家乡,那种原来她压根就品味不出的怅然,也好像忽然就懂了。   慕之云觉得,她或许确实需要多出去看看才对。   几个队员都睡了一个很沉的好觉,第二天一大早起来,继续准备考试。   可能是因为当地这种悠闲而缓慢的节奏,也可能是因为考场的气氛确实没有那么凝重,再加上题目确实就像预料之中的那么简单,所有参赛队员的神情都很轻松。   他们似乎真正全身心的放松下来,认真享受比赛的乐趣,也享受着数学的乐趣。   第二天的比赛,依然是三道题,四个半小时,最后那道题目尤其有趣,仿佛有一个数学老顽童藏在题目后面,对着参赛者吐舌微笑。   慕之云也尽情的享受着这次比赛的乐趣。   说起来也奇怪,一个又一个满分,永远的第一名,甚至那些看上去更加高大上的保送资格,甚至留学邀请,对慕之云来说,反而不如这一刻,做着几道数学题来得轻松有趣。   也更容易让她体会到数学的魅力。   这是单纯的脑力激荡,是对纯粹和简洁的最高追求,甚至是对世界底层逻辑的直观感受——之前那个劝她学数学的老头儿的话,再一次浮现在慕之云的脑海里。   而这一次,她也真真切切感受到,老头儿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慕之云觉得那老头说的还挺有道理的——不过她依然没有改变学文的打算。   就像之前那些人建议的,反正只要进了学校,要是还想学什么,直接去上课就是,人家总不至于直接把她赶出来。   比赛结束,慕之云从考场里走出来,出乎意料第一个迎上来并不是本国的领队,而是一个棕色头发的高大外国人。   那个外国人非常自来熟的和慕之云打了一个招呼,还好慕之云的口语水平还不错,勉强和他回应了几句。   然后,那个外国人直接递上来一封邀请书:“就是因为非常棒的数学教授亲笔写给你的邀请信,特地托我带过来的,他非常希望你能成为他的学生,在他看来,你必将成为某一届菲尔茨奖的有力竞争者。”   单纯解开几个数学难题——而且是名气不算太大的数学难题,确实不可能一步登天获得菲尔茨奖,但是,一个十四岁就做到这一步的人,谁都不会否认她在数学上的惊人潜力。   自从那几封投稿信寄出去以后,慕之云其实已经接到过好几回国外的信件了,有些是想跟她讨论数学问题的,同样也有热情邀请她过去留学的。   不过像这种亲手写的邀请信,还专门托人带过来,慕之云确实是第一次收到。   她甚至有些愣,犹豫了一下才接过信,说了一声谢谢。   正在她考虑是不是也要写一封回信,婉拒这个邀请的时候,那个外国领队好奇问:“接下来你有什么具体打算了吗?是留在国内继续读书,然后再出国读研究生,还是直接出国留学?我个人觉得直接出国有很多好处,尤其在学术这一块,我相信你在D国能得到非常大的助益。”   这个人话说得热情洋溢,但不知道为什么,慕之云总觉得他的态度里透着一种些微的傲慢。   慕之云:“我暂时不考虑出国——我的年纪还太小了,或许等几年,会考虑这个问题的。”   那个外国人连连摇头:“华国的数学确实很厉害,但是说实话,你们实在不太擅长培养天才,而我们D国对此有着非常多的经验,相信我,只要你出来,肯定能发现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慕之云的态度依然十分坚决,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他这个看起来十分贴心的建议。   这个外国领队看起来失望极了,甚至还有些不解。   午餐时间,他甚至还和华国的领队直接抱怨起这件事情来。   两个国家的领队打过很多次交道,早就是老熟人了,听到D国领队的抱怨,华国领队忍不住苦笑。   他也知道这个老朋友的德性:说话不太讨喜,总觉得他们D国世界第一,不太看得起其他国家。   不过这人说到底也不算一个坏人,甚至单论私下交往,还是一个不错的朋友。   所以他也懒得藏着掖着了,直接问D国领队:“你猜那个女学生,就是你们国家教授看中的那位,大学准备学哪个专业?”   D国领队不太明白他这个问题的缘由:“应该还是数学吧……难不成你们国家的金融和计算机也开始抢人了?”   “都不是,”华国领队好笑,“她准备学文科。”   D国领队:???   “她准备辅修一门文科?”D国领队问。   “不是,”华国领队无奈摇头,“她就是准备主修文科,她甚至还准备参加我们国家的高考——就类似于你们的SAT——选的也是文科类考试。”   ???   这实在让人更加难以理解了。   D国同样也有类似于保送的政策,他们那边叫特招,最有名的就是各种体育生了,尤其是奥运金牌得主,向来是他们非常乐于招揽的对象,而奥数金牌也是一样的,有了这块奖牌,谁还会再去走SAT?   而且……文科?   历史,哲学,文学,还是更无聊的政治?上帝保佑,他刚才听见了什么?!   D国领队当然也不是鄙视这些文科类专业,甚至在他们的大学里,哲学也是一门非常深奥的学科,对学生的资质要求同样很高。   但是,一个奥数竞赛的金牌选手,选修文学哲学并不出奇,可是把文科类转成主修科目?那个小姑娘到底在想些什么?   D国领队觉得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这简直是浪费天赋!”他忍不住提高声音,“你们怎么能放任这么一个天才做出错误的选择呢?这实在是太可惜了!我甚至都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们也没想明白。”华国领队耸耸肩,“不过老实说,她可能是觉得本科数学实在太无聊了吧,所以才干脆选了其他学科。”   “那也可以直接授予本科学历,进入研究生阶段,”D国领队还是无法想象,要是他手底下的学生这么任性,自己应该怎么办,“或者直接出国,这么多优秀的教授都想收她作为弟子,怎么会感觉到无聊?”   “你以为我们国家的教授不是这样?”华国领队一个白眼翻过去,“但是谁都没办法改变她的主意。”   “这个学生的父母呢?你们没有试着跟他们沟通过吗?”D国领队继续追问。   “当然沟通过,”华国领队苦笑,“不过,她母亲的意思是尊重孩子自己的决定,我们也没有办法。”   慕之云的母亲显然是一位相当特立独行的女士,和一般传统理解上的妈妈完全不一样。   不过不管还有多少不解,这时候也顾不上了,这一届国际数学奥林匹克竞赛的成绩很快就公布了,然后就是发奖环节。   比赛方并不会特意公布哪个国家获得了胜利,但依然有大批的有心人仔细统计分数,排出名次。   理科的发展水平决定了一个国家的发展程度,而数学则是理科的基石,所以暗地里的较劲,总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这一届华国依然以领先第二名D国五分的成绩,再次获得了胜利。   “不过你们国家培养出来的人才,很多最后还是到了我们国家,所以就算这次又输了,我也不觉得是一件坏事。”那个D国领队说,语气一如既往十分欠扁。   华国领队白了他一眼,不过因为今天胜利心情好,也就懒得和这家伙计较了。   但是D国领队还是不罢休,继续在慕之云身上纠缠:“那个女孩子果真以满分得了金牌,我还是觉得她留在你们国家实在太可惜了,就算想读文科类,也完全可以来D国,我们大学的实力比你们国内要高得多。”   这话华国领队实在不想理睬,但内心里也不得不承认,这家伙说的虽然难听,但也确实没错。   就算是国内最顶尖的两所大学,在国际上的排名依然不太高,更加比不了D国顶级名校众多的学术环境。   “不过,我们迟早有一天能追上去的,”华国领队信心满满,“我们的经济现在已经追赶上来了很多,迟早有一天,我们的大学也能超过你们。”   D国领队呵呵直乐:”等经济真正追上来再说吧,我觉得我有生之年反正是肯定看不到了,当然你也一样。”   华国领队倒是无所谓:“就算我没亲眼看到也没关系,只要我的子孙后辈生活在一个更强大的国家,我这辈子的追赶就值了。”   而那些外国人,是根本理解不了华国人对下一代的殷勤期待的——对他们来说,只要自己潇潇洒洒的活完一辈子,就足够了。   毫不意外,D国领队对此的反应是不明所以的耸耸肩:“未来,未来当然是应该更好的,不过那是下一代的事情,我们只要做好自己就足够了。”   所以说了,三观都不一样,也实在没什么好谈的。   华国领队懒得再跟他多说,摇摇头,又心满意足的看向了领奖台。   这时候,正好是慕之云上台领奖。   她不单单拿到了金牌,还因为好几种独辟蹊径的解题方法,获得了这一届的特别奖,颁奖的是个秃顶小老头,脸上乐呵呵的,似乎试图说些什么,只可惜慕之云只懂英语,这老头的英语口音又太重,只能鸡同鸭讲一阵,然后遗憾结束这段短暂的对话。   这个14岁的女生,身形纤细,皮肤雪白,站在台上仿佛熠熠生光,她边上站着莫蝉,是这届华国代表队的另一个金牌得主——事实上,这届华国六名选手全都是金牌。   但是两个女孩站在一起的模样格外叫人赏心悦目,直接把边上那一群五大三粗,或者骨架已经发育成熟,但是全身上下依然没几两肉的男选手彻底比了下去。   领队忍不住笑起来,又摇摇头:“这一届这几个小伙子哟,算是被两个小姑娘给彻底比下去了。”   那几个小伙子可不知道领队的想法,一直到上了大巴车,还在高兴的捧着金牌啃呢,其中有个选手哪怕都拿第二枚金牌了,还是一样的高兴。   莫蝉则拉着慕之云,两个姑娘坐在大巴车最后,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悄悄话,脸上笑意盎然的,看起来开心极了。   华国领队看着这一众兴高采烈的孩子,却不由又叹了一口气。   “老张你怎么了?咱们又得了第一,你叹气做什么?”副领队问。   领队只是忍不住想起D国领队那些大放厥词的话,虽然听着特别难听,道理却没错。   这里面这几个孩子,以后十有八九会出国留学,而能回来的……又有几个?   “操这些心做什么?”副领队倒是一个很豁达的人,“儿孙自有儿孙福,再说了,只要以后国家强大了,也不怕人才不回来。”   “诶你听到没,”他又兴致勃勃聊起了八卦,“我这是出国,被别人问得最多的还是咱们国家那个新药,好像叫蕤复康?还有人问要怎么样才能去咱们国家治病呢,这不就证明,咱们医药水平越来越发达,也越来越容易吸引人才了嘛。”   他也眯着眼睛开始遐想:“真等以后咱们国家强大了,哪还要担心孩子们出国不愿意回来的事,到时候肯定就跟D国一样,成为全世界人才向往的地方,那才带劲儿呢!”   领队也眯着眼睛笑了一会儿,又叹气:“也不知道我们还有没有机会看到那一刻。”   “看不到又有什么关系?咱们儿子女儿能看到,孙子孙女也肯定能看到,那就够了。”副领队掷地有声的说。   所以说了,那些大愿景大期望,跟那帮子外国人说压根没用——他们也听不懂。   领队和副领队对视一眼,都高兴的笑了起来。   然后又是一轮艰难又漫长的转机,先是到了罗马尼亚首都,然后从首都机场飞到另一个国家,再从这个国家坐直航回国,期间兜兜转转,又是十几个小时没了,所有人的精力也彻底被压榨一空,就连得胜的喜悦,金牌的成就感,都在旅途中被消磨的差不多了,只剩下沉甸甸的疲倦,唯一想的事情就是尽快回家,然后倒在自家熟悉的床铺上,美美睡上一觉。   那就是人世间最好的事情了。   只可惜愿望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他们下飞机的第一件事不是解散回家,而是先接受记者的采访。   事实上采访从一下飞机的时候就开始了,一行人走下飞机悬梯的时候,停机坪里就已经围上了一堆人,有国内组委会的同事,领导,当然也有记者。   鲜花和掌声肯定是必备的,甚至还领来了几个周边学校的小学生,穿着漂亮的小裙子小短裤,脸上甚至还带了点妆,一脸笑容的把手里的花束送给凯旋回国的队员——然后这一幕就被镜头记录下来,成为不少报刊第二天的头条新闻。   即便是体质强悍如慕之云,在经历了这段时间的旅程和比赛以后,也一样觉得有些疲乏了,等她走下舷梯的时候,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负责送花,小女孩子打扮得精致漂亮,发辫也梳得很精神,就是看着有些紧张,她快步走到慕之云身前,猛的一下把花送上去,因为动作太大不小心撞到了慕之云身上,又连忙后退两步,小嘴抿得紧紧的,看上去有点慌。   慕之云笑起来,主动伸手接过了小姑娘手上花束,甚至摸了摸她头上的羊角小辫:“你的头发梳得真漂亮。”   小姑娘终于笑起来:“谢谢姐姐,是我妈给我梳的。”   慕之云认真点头:“嗯,我妈也特别会给我梳头发,梳得可漂亮了。”   两个人对视笑起来,摄影师借机又抓拍到了这一幕。   总觉得这一张比之前那张照片看起来,要生动活泼多了——摄影师想。   然而在记者采访慕之云——这一届年级最小的代表队成员的时候,又被吓了一跳。   “你说你马上要准备参加今年的高考——确定不是中考?”那个记者谨慎的问道。   “是的,高考,”慕之云点点头,“我现在已经在高三班读了一段时间。”   记者忍不住奇怪的问:“可是我记得进入国家集训队的成员,都是能直接保送进大学的,你为什么会放弃这次保送机会?”   “因为我准备考文科。”慕之云还是云淡风轻的,却直接抛出了一枚重磅炸弹。   记者:……完全无法理解。   “你……是这一届奥林匹克金牌得主吧?我记得还获得了满分,你们几个领队对你也是赞不绝口,”记者就像是抓住了一个惊天大新闻,开始滔滔不绝问了起来,“这说明你在数学上应该有非常强的天赋,为什么你又要转学文科呢?”   几天之后的高考,毋庸置疑将成为这个国家最受关注的大事件,而一个奥数金牌得主放弃保送资格,转而学文科——毫无疑问,这绝对是一个爆炸性的消息,甚至有可能引起全国范围内的大讨论。   任何有足够新闻敏感度的记者,都不可能随便放过这样一个大新闻。   “可能是因为……我觉得文科也很有趣。”慕之云的回答却非常任性,甚至任性到记者都难以理解的程度。   记者努力压下疑惑,继续问:“可是你刚刚才参加完奥数比赛,现在离高考只剩下几天时间,你确定还来得及复习吗?如果这次高考没有发挥好,不是浪费了这次机会?这就实在太可惜了。”   慕之云依然一派轻松:“没有问题,我相信自己能发挥得不错。”   第二天,当名为《奥数金牌得主转学文科,是跨界天才还是浪费天赋?》这篇新闻登上报纸的时候,果不其然,瞬间就引起了极高的关注。   那时候网络还没有成为最主要的媒体渠道,报纸杂志依然还是媒体主流,电视台也渐渐抢过了话语权,也因此,除了不少读者写信去报纸杂志社参与讨论,或者电视台采访几个路边群众的观点以外,讨论还是被控制在了一个很有节制的范围内。   不过网络刚刚引入国内,论坛——虽然只在极其有限的范围内流行——也渐渐热闹起来。   某论坛就搬运了那篇新闻的标题和内容。   “奥数金牌转文科?这怕是个傻子吧。”   “可能就是读书读傻了。”   “楼上是不是不知道这枚奥数金牌的分量?能得奥数金牌的有傻子?说不定就是人家觉得学习太容易,干脆给自己来点挑战。”   “这不叫挑战,叫任性,可能是不傻,就是太傲慢了,压根没把国内的高考放在眼里。”   “对奥数生来说,高考本来就不算什么。”   “呸!这个是理转文!而且说是才参加完比赛就准备高考,这不是傲慢是什么!”   “等着看那个考生的好戏。”   “等看好戏+1”   其实在传统报刊收到的读者来信,意见也都是差不多的。   要么觉得这个孩子太任性,浪费天赋,要么觉得她肯定会考试失败,到时候一样又灰溜溜转回理科去。   尤其以当前社会上的风气,文科本来也是不如理科的,而一个理科的保送生忽然转回来参加文科高考——对绝大多数人来说,这都是一件很难想象的事情。   但是这时候,外头那些风风雨雨,和慕之云没有一点关系。   高考前这几天,考生是可以选择留在学校复习,或者回家的,留在学校的好处是可以向老师请教问题,学生间的学习气氛也比较好,而回家,相对能休息得更好,对某些人来说,也更能放松心情,准备迎接决定命运的大考。   高三一班的学生,一半选择留校,一半选择回家——慕之云是后者,她甚至只是回了一趟学校,领了考试前需要的几样东西以后,就直接回家了。   附中倒是把门口那个红条幅换成恭喜本校学生代表国家拿下金牌,为国争光之类的话,又得意了好久。   慕之云从国外回来以后,还去了一趟初中部。   王老虎捧着她带回来的奖牌,高兴的笑了很久,脸上每一根皱纹都写着得意,又问她:“这次考试有什么收获?”   慕之云想了想:“我觉得数学还是挺有趣的。”   “那就好!”王老虎更加眉开眼笑,仿佛慕之云这句话,比金牌都更叫他欢喜。   闫新月和周敏看到慕之云也高兴极了,同样围着那块金牌看了好久,好奇不已。   “这就是国际大奖的金牌呀!”闫新月眼睛发亮,“真好。”   周敏对国外的古堡和帅哥更感兴趣:“那个外国帅哥有多帅呀?有没有照片?真想亲眼去看一看。”   她甚至可以直接脑补出一本发生在异域的爱情小说,浪漫,唯美,还有一种淡淡的哀怨。   慕之云:……   她觉得周敏跟柳木木应该挺有共同话题的——这两个家伙实在都不太着调。   王老虎把慕之云送出校门的时候,还碰到了顾恒亮。   这个曾经后进班的大哥大,梦想成为街上一条龙的男人,如今却已经进了初中的集训营,准备初三冲一下初中数学联赛,而且王老虎对他的成绩还颇为看好。   “这孩子挺机灵的——当然肯定比不上你,不过要是好好冲一冲,高中或许有希望进省队甚至国家队。”   王老虎说话的时候,顾恒亮挠着脑袋,一直在不好意思的笑,他那一头黄毛早就被剃干净了,换成一头短短的青色发茬,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了不少,也年轻了不少。   就是在送慕之云离开的时候,这小子忍不住又规规矩矩鞠了个躬,喊了一声老大加油,才稍微显出当初那副惫懒模样。   慕之云忍不住对他笑,挥挥手:“你也加油。”   然后,她又一次迎来了属于自己的战场。   作者有话说:   ①参考自百科词条-国际数学奥林匹克   感谢在2022-06-25 23:46:07~2022-06-26 23:43: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归的如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志愿   这时候的高考时间还没有改到六月, 高温炎热再碰上考试,叫不少学生心力交瘁,因此, 这几天又有了一个“黑色7月”的别称。   全国各地绝大多数高三学生,也即将迎来那场或许将决定他们未来命运的考试。   一年一度的高考, 正式开始。   慕之云也跟着参加考试的学生,一同走进了气氛森严的考场。   毫无疑问, 每年高考都是一件被全民关注的大事情, 清场清路, 甚至要求夜晚居民区附近消除噪声,这都是基本操作,还有早上送考的的士,以及校门口围着的一圈圈家长, 无一不说明, 高考很重要。   对参加考试的学生来说, 辛辛苦苦读了12年书, 不也就是为了这么一天嘛。   说是光宗耀祖也好, 说是彻底解脱也罢, 仿佛只要考好了这一场,人生就真能飞黄腾达,走上一条彻底不一样的路。   反正所有老师和家长都是这么告诉孩子们的。   至于究竟对不对……总归要等考完了再说。   考试还没正式开始, 就已经有人慌得满头大汗,也不知道究竟是热的还是因为太紧张。   慕之云正坐在考场里,头顶的风扇呜呜吹着, 监考老师在台上大声提醒考生们注意考试规范, 还有另一个巡考老师在座位间来来回回的走着, 就跟一条警惕的猎犬一样。   然后就是发试卷, 清点题目,在规定位置里写上姓名学校,最后,正式开始考试。   慕之云飞快的浏览了一遍语文试卷的试题。   就……比模拟卷还要简单!   只有作文看起来还有点意思,题目关于记忆移植的,能写的范围很广。   而且,她的重生,不知道是不是也算一种记忆移植?   上辈子死了,转眼又回到小时候,还带着一段关于未来的记忆——其实慕之云也不知道,重生回来的究竟是她的灵魂。还是仅仅只有一段记忆。   但那又怎么样呢,有这次机会,好好活着就好了。   慕之云收敛心神,开始在答题纸上运笔如飞。   头十道选择题都很简单,基本一眼扫过就知道答案了。   文言文选的是《北齐书循吏苏琼传》里的一段,慕之云早就背过,同样没有感觉到丝毫的难度。   选择题里的现代文理解是一篇关于冬眠的科普文——慕之云一样也背过。   阅读理解的大题选了陶行知的创造宣言,摘选了其中一段慷慨激昂的文字,毫不意外,慕之云也早背过了,甚至连带着还背了几篇相关的赏析文章,所以答起题来,压根就不用想。   后面两道改写和提炼要点,对慕之云来说也同样没有丝毫难度。   前面的所有题做完,她总共才用了15分钟。   然后,就到了作文部分了。   慕之云又对着那篇作文题发了一会呆,然后简单在草稿纸上列了几条大纲,就直接开始提笔写了起来。   她认真考试的档口,并不知道,台上两个监考老师窃窃私语,说的就是关于自己的事情。   “报纸上说的那个奥数金牌考文科的,好像就在咱们考场。”一个监考老师说。   “是哪个?”另一个马上好奇的问道。   监考老师努努嘴:“第二排第三个,那个看起来年纪最小的女生就是。”   “这个考生看起来顶多十三四岁吧。”   “听说今年是14岁,跳了好几年的级,数学特别厉害,就是不知道其他科目是不是有一样的水平。”   因为考场有规定,监考老师也不能频繁说话,所以简单的几句交流过后,两个人就没说话了,继续认真巡考。   不过稍微年轻点的那个老师没忍住,特地走到慕之云的座位旁边,专门去偷看了几眼。   他转了一圈,回到讲台以后,对着同事摇摇头,低声说:“看起来不太行啊,这作文水平,顶多算是中等生。”   原本一篇可以写得文采斐然的作文,竟然被这个女生写成了记忆移植的可行性研究报告,全篇都是大段大段的科学论述——这老师甚至担心,阅卷老师究竟看不看得懂。   反正他是没怎么看懂。   而且写得还干巴巴的,语言十分枯燥。   倒也不是说这种写法一定不对,但是很显然,分数肯定不会太高,阅卷老师判断,这篇作文的得分段应该在40-45之间,没跑题,但是也没有太多惊喜。   “这明显就是一个学理科的孩子,跑来考文科干嘛呢?”阅卷老师忍不住又摇摇头。   然后考场重新安静下来。   一个小时以后,这篇关于记忆移植的论文——不对,作文,终于写完了。   两个小时的考试时间还剩半个钟头,慕之云又用了十来分钟从头检查了一遍,然后就提前交卷了。   试卷交上去,另一个监考老师也好奇的看了一眼她的作文——压根看不懂。   其实慕之云并没有用太过高深专业的用词,头几段也还好,但是到了文章中后段,大段大段的医学名词堆砌在一起,实在就太劝退了。   “她好像真是在论述记忆移植的可行性……”这个监考老师也是一脸无奈,“她不是奥数金牌得主吗?怎么又研究起医学来了?这种文章交上去,40分怕都算高的吧。”   语言是通顺的,也不算跑题,但是阅卷老师都看不懂,就实在有点过分了。   “可能这些天才想的,跟我们本来就不是一回事吧。”另一个老师也觉得好笑,“不过这种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能力,还挺让人佩服的。”   他知道有一种科幻小说的类型叫硬科幻,就是通过严格技术推演预测未来。问题是,就算是硬科幻,那也是有文学性和趣味性的,不像这篇作文,纯粹得就像一篇科学论文——对了,就是论文。   “这学生大概是把作文当论文写了。”监考老师对视苦笑了一下,然后默默收好了试卷。   传说中的天才看起来并没有那么值得期待,说实话,还挺让人失望的。   慕之云倒觉得自己考得挺好的。   她当然也能像之前那样,按照背过的作文公式去套,然后写一篇规规矩矩的高考作文出来,或许冲不到满分,但是50分左右还是很有希望的。   但慕之云突然就不愿意这样了。   可能就跟柳木木说的那样,她好像忽然就有追求了。   追求的不是多么高的分数,或者世人崇拜的眼光,而是能写出一篇叫她自己觉得舒心畅意的文章。   很遗憾,她的审美跟绝大多数人对文学的审美不太一致,她更喜欢的,还是规整的科学论文。   就算知道作文分不会太高,慕之云也觉得没什么关系——反正她的分数肯定是够了的。   而且,就算她在努力套模板,也真没办法写出传说中的满分作文——大概柳木木还有机会冲一冲,但是对慕之云来说,这个要求就实在太勉强了。   而且很不人道。   慕之云就这么一身轻松的走出考场,一出校门,就看到了也不知道在外头等了多久的妈妈。   “妈,你今天不是有个很重要的会要开吗?”慕之云几步并做一步走,飞快走到妈妈的跟前。   “那也不能错过我宝贝女儿的考试呀!毕竟人生里就这么一次高考,”慕清笑,“你觉得自己考的怎么样?”   “还挺好的。”慕之云笑。   边上一个考生家长好奇问:“你们家这么小就参加高考了呀?是跳级生吧?这次语文题目难不难?作文题是什么呀?”   “题目挺简单的,”手挽着妈妈,慕之云也显得更好说话了,“作文是如果记忆可以移植。”   “记忆移植?”旁边几个考生家长一愣,“这个题目可不太好写啊……”   慕之云和慕清没有管其他人的议论,手挽着手,高高兴兴回家去了。   回到外公外婆家,家里早就准备了一桌子的好菜,还有不少菜特地找了好彩头,红烧小黄鱼是“越龙门”,花生莲藕焖猪蹄是“金榜题名”,还有“胸有成竹”,“硕果累累”,总之全是些好听的不得了的名字。   “我当年高考的时候,他们也这样。”慕清在女儿耳朵边上说,声音里满满都是笑意。   然后,慕之云吃到了她这辈子收到祝福最多的一顿大餐,只觉得满满都是温暖。   短暂的午休过后,紧接着就是数学考试。   这一次,她一共只花了二十分钟就把题目全部做完,但是考场不允许过早交卷,慕之云索性坐在座位上,又开始刷起了系统的试卷题。   如今,她终于开始刷倒数第二套试卷了。   这套卷子的难度再一次拔高,又出现了几个非常难的数学问题,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有了经验,慕之云解题的速度比之前快了不少,也不觉得那么费力了。   就是在监考老师看起来,这个奥数金牌连提前交卷都做不到,看起来还呆呆傻傻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徒有虚名。   考场发下来的草稿纸是不允许带走的,所以慕之云没有在草稿纸上写,而是直接用系统提供的答题板,所以在旁边人看起来,她的动作确实是有够奇怪的,甚至有些……不太正常。   之后的政治历史,还有最后一天的英语,慕之云都贯彻了这幅古怪的做派:用很短的时间答完题,然后开始刷卷子,刷到兴起的时候,甚至还忍不住挥动一下手脚——看着就更像一个精神病患者了。   一直到高考最后一天,所谓奥数金牌得主名不符实的说法,已经在这个考场的监考老师中流传开来,尤其这几场考试的监考老师还是随机轮换的,不少人都亲眼见证了慕之云古怪的考试方式,还有总要做到最后一刻,才慢腾腾交卷的做派。   这些举动可一点都不像个尖子生——真正的尖子生早就提前交卷了,哪用捱到最后。   “就连数学都是做到考试铃响,真不知道她的奖牌是怎么得到的。”一个监考老师好笑的跟同事说。   “也不知道她最后总分能有多少,”另一个老师说,“或者她可能再重读一年?”   “重读什么呀,还不如直接保送呢,”有人直摇头,“所以说这些孩子呀,对自己的前途实在太草率了,白白浪费一年时间又是何必呢。”   “可不是说嘛!”   众人摇头,似乎一个《伤仲永》就真实的发生在了自己的眼前。   就连那些怜悯和同情,也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意味。   高考最后一门的结束铃响起,这一年的高考,也彻底落下帷幕。   慕之云也写下了最后一笔——只不过不是在试卷上,而是在系统的虚拟答题器上。   “第99套题全部完成,是否提交?”   “提交。”   慕之云的高考试卷被收了上去,与此同时,第一百套题目,也正式出现在她的面前。   这套试卷上只有一道题目,看起来很简单,又异常的难。   “请选择自己未来的发展方向。”   没有提示,没有说明,这是系统第一次,出了这么一道题。   未来的发展方向,有没有正确答案?   慕之云觉得,大约是没有的。   如果只是想简单的通过,随便写两个字上去,大概也就成功完成了这个任务,获得大量的奖励,说不定还能抽到什么很了不起的外星黑科技。   但要是往深里想,慕之云觉得,完全可以做一篇非常复杂的长篇大论出来,而且,或许还需要经常的修改和纠正——这才是人生。   没有哪一次考试能够彻底决定一个人的人生,选择也是。   人生也并不是一条条笔直向前的大路,选择了这条,就再也无法踏足另一条。   事实上,人生更像是一片漫无边际的荒原,有时候走的稍微顺一点,有时候可能碰见乱石滩,但谁都不知道下一刻会遇见什么。   更不知道究竟该往哪个方向走,才能遇见真正的宝藏。   就算重生一回,慕之云也一样不知道。   她甚至不知道,系统的终极目标究竟是什么。   所有的题目都是有答案的——前提是知道出题者的想法或者目的。   慕之云不知道系统的目的,于是就只能努力思考,自己的目标又是什么。   和家人开开心心的生活在一起,让上辈子害她的人得到应有的报应,然后呢?   考上好大学,读一个或许还挺有趣的专业,顺便刷着系统布置的题目,完成任务,然后呢?   她以后或许会很有钱,能买下任何可以用金钱衡量的东西,甚至成为这个世界上最有权势的人之一,然后呢?   这些都是她真正想要的吗?或者说,只有这些就够了?   慕之云觉得,还不够。   她的内心深处依然有一个深深的空洞,可就连慕之云自己,也不知道要如何填满。   那张空白的答题纸,或许就是她对这个问题的回答。   高考的考场上,所有学生离开座位,把还没来得及交的试卷留在原地。   慕之云慢慢走在人群的最后,听着有人在讨论刚才的题目,有人讨论这一届全新的填报志愿方式,也有人计划着考完试以后的旅行。   刚开始考试的时候,慕之云觉得,这里头的人绝大多数都是浑浑噩噩的,只冲着一个分数,不管不顾的拼着。   可是考完以后她才发现,其实真正浑浑噩噩的,只有她自己而已。   更高的分数,更好的学校,更顺利的人生——对这些不屑一顾的自己,或许才是最奇怪的那个。   可是她的目标,又在哪里?   高考正式结束,接下来就是紧张的阅卷环节。   但是社会对这场考试的关注度,才刚刚被点燃。   之前京城的高三生,考前就填好了志愿,不管考好考坏,也只能听之任之。   但是今年,京城教育局采用了前所未有的填报志愿方式:考试结束,成绩出来以前,靠估分填报志愿。   这种前所未有的填报方式,让不少人都懵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填才好。   有信心爆棚,直接就给自己估了一个高分,大大方方填最好志愿的,当然,也有满腹怀疑,压根不敢往高里填的。   柳木木——就是两者的结合体。   她一下子觉得自己答得惊才绝艳,说不定能拿满分,一下子又怀疑自己是不是漏了哪道大题,要扣一大截的分数,甚至有没有好好写名字,要是哪个开了天窗,那才是真正完蛋了。   她伸着脖子,看慕之云很随意的估了一个720分的高分,羡慕得眼睛都要红了。   “你确定能考这么多分?”她再三跟慕之云确认,“再说,你不是说你作文应该要扣不少分嘛。”   “这就是作文扣的分。”慕之云对此有十足的把握。   柳木木就彻底不想说话了。   跟这个人,实在没有什么好说的。   “那你准备报哪里的志愿?”柳木木的同桌问慕之云。   她也估了一个不错的分数,要是在往年,说不定A大也能冲一冲,但是放在今年,一切都不确定起来。   谁知道自己估得准不准,或者是不是因为今年的试卷太容易呢——面对的未知选项太多,人也更容易患得患失。   和绝大多数地方比起来,京城已经是录取率最高的地方了,甚至就连估分填报,在很多地方也早就试行了好多年。   但是,名校太多机会太多,一样也有烦恼。   谁不想进更好的学校,读更好的专业呢,要是这个分数去了稍微差一点的学校,肯定是不甘心的,但要是估分错误导致滑档,那也同样是不能接受的错误。   所以,就必须精心设计填报志愿的策略,免得等到录取的时候出什么纰漏。   柳木木的成绩比她同桌好些——主要的问题还是不太稳定,但是A大应该是稳进的,唯一的问题就是能不能选上自己心仪的专业。   慕之云摇摇头,她还没想好呢,又去问那两个人准备读什么专业。   “应该是中文吧,我最喜欢这个。”柳木木毫不犹豫的说。   “我也没想好,”柳木木的同桌摇头,“我想进的专业这个分数不太稳,但是又不甘心,还是想拼一拼。”   她和柳木木是完全截然相反的性格,凡事一板一眼,什么都希望能在自己的控制之内,问题是她虽然能控制得了自己的分数,却控制不了别人的,更加控制不了志愿填报。   最重要的是,往年的分数线不能作为参考,她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两个人看着慕之云悠闲的模样,羡慕的叹了一口气。   慕之云却还在抓着A大的各种院系介绍仔细研究中。   在专业填报的可选范围上,理科是大幅度领先文科的,理科可以选的专业洋洋洒洒有几十页,相比之下文科类的少了一倍不止,看着实在有些可怜。   首先是社会科学部。   柳木木同桌最想去的管理或者金融,被慕之云第一个排除。   她当然也不是嫌弃人家热门,而是真心没什么兴趣。   国际关系,社科,法律——不行,略过。   教育类,新闻类——社恐光是看看就忍不住皱眉。   然后是人文学部。   语言和艺术类的不能报,前者是因为学会一门语言对她来说实在是太容易了,不值当专门去学,后者同样是因为没有兴趣——当然,有些专业连资格都没有,就更不用提了。   语言文学和哲学——不行不行,就算加满了点,她的脑子在这些上头依然不太转得过弯。   唯一剩下的,就是相对冷门的考古文博类了。   慕之云却忍不住盯上了这个冷门中的冷门专业。   总感觉……好像还挺有意思的。   搞明白从何处来,是不是就更容易想清楚要往何处去?   慕之云突然想。   深深的地底藏着人类过去的秘密,如果想明白这些秘密,她或许就能答出系统提出的问题了吧。   于是,慕之云在志愿填报表上,只唯一写了一行字:A大,考古专业。   亲眼看着慕之云写上那一行字,柳木木和她的同桌都直接叫出来:“为什么填那个专业?那可是A大最冷门的,实在是浪费了你的分数!”   要是慕之云的分数没估错,她大概率会是这一届京城的前三,甚至拿到文科状元的头衔也不例外,选择一个听都没听过,而且凭感觉就知道肯定会很辛苦的专业,实在是不值得。   “你的分数要是没估错,填中文不也一样可惜了。”慕之云对柳木木说。   可不是,要是真完全按照分数高低选专业,也不需要那么多纠结了,但是,那该多没意思呢,考高分,不就是为了让自己有更多选择的余地嘛。   “我就填这个了。”慕之云说,而且并不准备再多写几个志愿保底。 第62章 道歉   高考考完, 到提交志愿这段时间,除了学生,家长, 老师以外,最紧张的还是各个学校的招生办。   就跟奥赛的时候差不多, 好学生,那也是需要抢的。   像A大B大这样的顶尖大学, 比的自然是哪所学校抢到的状元更多, 稍次一点的大学, 争一争全省前五十前一百,也同样不错。   甚至很多学校在高考前就已经直接和当地的尖子生对接,介绍自己学校的师资,承诺任选专业, 等等等等, 就属于其他盘外招了。   到了填报志愿的时候, 那更是要拿出十八般武艺, 拼命抢夺好生源才行。   但是到了慕之云这里, 情况就显得有些尴尬了。   做为奥数金牌得主, 按理来说是应该被疯抢的存在——不对,应该是早就被抢完了,压根都不用参加高考。   但是她选了文科。   而在附中的文科班, 她一共就参加过一回考试,还是学校里的月考,考试成绩倒是不错, 总分735分, 但似乎, 参考价值也不是那么大。   毕竟这个学生刚在国外参加完比赛, 一回国就马上高考——总感觉不是那么靠谱。   就算是抢生源,名牌大学也是有它的矜持的。   当然,也不是所有时候都这么矜持。   B大招生办就暗戳戳的过来联系慕之云,表示只要愿意报他们大学,专业任选不说,还有顶尖教授的亲自教导——唯一的要求是,希望她能修一个双学位,选数学肯定最好,或者物理工程之类的,也没问题。   这大概就叫曲线救国了。   只可惜,慕之云依然婉拒了对方的好意。   一问原因……   “很抱歉,因为你们学校没有考古专业。”   ???   一个国际数学奥林匹克金牌得主,跑去学根本没几个人愿意学的考古专业?!   这是什么样的精神!   “我们学校有历史专业,其实区别不大,而且还没有那么辛苦。”B大招生办的人还是不愿放弃,直接张嘴说瞎话。   虽然是瞎话,其实也不算大错,要不然考古这么遇冷呢,还不是因为就业前景狭窄,而且辛苦。   考古和历史的勾连极深,本身也是对历史的发掘和验证,但是相比起在故纸堆里研究的历史系,考古专业可要辛苦多了。   像电视里那种经常有大墓可以下,动不动就来个惊世大发现的情况极少发生,更多时候,还是动辄几个月的田野实习,用双脚一点点丈量遗迹,又或者下工地和工人一起挖土……   长期泡在野外,工作环境恶劣,才是这个专业的现状。   别说慕之云这种小巧的女生了,就算是大男人,也常常喊哭喊累,迫不及待转行。   “你报这个专业和家人商量过了吗?你本来年纪又小,你家里人肯定舍不得。”   招生办的人继续劝。   “我做的决定我妈都支持。”慕之云说。   当慕清听说女儿决定选考古,只提醒她这一行会很辛苦,其他的,除了舍不得女儿以后可能会经常出差以外,就再没多说一个字了。   至于反对之类的话,就更加不可能了。   B大招生办的人被噎了一下,无奈败退。   A大招生办的人也来试探过一回,听说慕之云已经决定报自己学校的考古系……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数学系的教授挺高兴,正在琢磨着怎么把这个迷途的孩子拐回正轨,考古专业的人也不是不高兴,主要是,还不知道这个考生分数怎么样呢?   “等她分数过了线再说,反正减分肯定是不可能的,”考古文博学院的院长是一个高高瘦瘦,神情严肃的老头儿,“还有,人家选的可是考古专业,就算去你们数学系,那也顶多叫选修!”   “这不是她有这方面的天赋嘛。”A大数院的院长搓着手笑,试图跟这个老古板再打打商量,不用给大一新生排太满的课。   “考古学专业本来就是一个文理交叉的学科,那学生要是真能考进来,同样大有可为。”考古文博学院的院长压根不上套,硬邦邦的顶了回去。   考古学专业虽然是个绝对的冷门专业,在A大分数也不高,其实对学生的专业素养要求非常高,绝不是那种简简单单就能混过去的专业。   招到的学生还特别少——虽然每年的计划招生人数都是三十人左右,但是基本上每年都招不满,而且还不接受转专业和调剂,相对应的,则是非常强大的教师团队,其中还有好几位海内外知名的学者,在国际上影响很大。   顶尖大学就是这样,随随便便一个专业拿出去,都是很能打的。   说起来数院也不差呀,作为A大的强势学院,院长压根没想到,他还会有沦落到跟一个文科的冷门学院抢生源的时候。   可能,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吧。   数院的院长倒不担心这个学生能不能考上,他更担心的是,能不能把这个学生给抢过来。   ————   掀起这场风波的慕之云,刚刚正式提交了自己的高考志愿申请表。   柳木木和她同桌的志愿也都填好了,同样都是A大——这就是在京城读书的好处,A大B大并不是那么高不可攀的存在,只不过专业依然需要小心甄选。   柳木木坚定的选了中文,她的同桌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报了金融,要是A大去不了,第二志愿的R大也不错,这个学校单论金融,在国际上的排位其实还要高一些,只不过是输在学校的名气上。   几个女孩子填完志愿只觉得一身轻松,就连情绪永远都在起起伏伏的柳木木,也终于彻底抛下了对考试,对大学的患得患失,决定在等成绩这段时间,好好疯玩一阵。   柳木木的父母答应她高考完,去南边的海边玩一圈,她同桌则是选择去HK,那边刚回归不久,如今正是国人的热门旅行地。   “你呢?有什么打算?”柳木木问慕之云。   “我也要跟我妈出一趟远门。”慕之云说。   其实慕清是带着女儿去出差。   如今蕤复康的第三期临床试验已经进行了好几个月,而且试验范围也不再局限于京城以及京城周边,而是扩大到了全国好几个地方,所以,她本来就决定抽空去各处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听说女儿大学选了考古,以后说不定要全国各地到处跑,她就干脆把慕之云也一起带上,正好提前适应一下未来的大学生活。   慕之云对这一趟跟妈妈一起的旅行,也十分期待。   慕之云前脚刚离开京城,之前采访过她的那个记者,后脚就又对慕之云发出了再次采访的邀请。   “什么?她已经离开京城了?”听到这个消息,那个记者一愣,又问:“那她的志愿已经填报好了?报的是哪个学校什么专业?”   附中的老师想了想:“她估分挺高的,报的是北大的考古专业。”   记者理所当然的忽略了前一句——毕竟估分而已,又不是不能虚报。   于是第二天,一篇新的采访稿再次成为当天的热门话题:《国际奥数金牌得主志愿已定:A大考古专业》   标题规规矩矩的,但是内容却不大平和,记者甚至在文章里问出了:这种选择究竟是资源的浪费,还是天才早殇这种犀利到尖酸的问题。   显然,他对慕之云的选择十分不以为然,觉得不但浪费了国家培养她的资源,而且实力还不够,只能选择A大分数最低的专业。   要不然,哪个正常人会选择这么一个专业呢?   肉眼可见的没前途,又辛苦,傻子才会选。   然后,这篇文章就被飞快的传播开来,讨论也日渐热烈。   倒也不是没有人认为人各有志,说不定这个女孩子就是喜欢这个专业。   但是更多人恨不得帮这个传说中的高材生,做自己觉得正确的决定才好,发言也充满了优越感。   之前转发过关于慕之云报道的那个网站,又因为新的报道直接吵了起来。   “我就说这个考生脑子有点问题,当初有保送不去,结果只能进最差的专业——要是连最差的专业都考不上就搞笑了。”   “楼上说得好像想进A大就能进一样。”   “不好意思我是隔壁B大的,文博学院好像在理科也招生吧,以我当年的分数,绝对闭眼进。”   “那又怎么样,说不定这就是人家的追求。”   “呵呵,短视”   “就算这个考生能考上,选A大的考古,还不如去其他大学更好的专业,这个决定确实轻率了”   “呵呵,傻B”   “押一斤黄瓜,这个考生以后肯定会后悔”   “压一斤萝卜,她说不定都考不上”   慕清带着女儿刚到酒店,就接到了电话,说有个记者捏造采访记录,发表文章诋毁慕之云,闹得还挺大。   “帮我查一下那记者的具体情况,还有问一下她工作的那家报社,发这种不负责任的文章是什么意思。”慕清气势汹汹,就跟护崽的母豹子一样。   对自己的事情,慕清都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但是有人针对她女儿,那就不行!   慕清现在也有足够的分量说出这种话,甚至再闹大一点,叫主编亲自来跟她们家道歉也不是不可能的。   毕竟蕤复康如今已经成为了全国上下,甚至国外都趋之若鹜的救命神药,其间的威势,根本不是一件小报社的主编能够比拟的。   齐世新坐在报社的办公室里,听了一阵其他人关于自己那篇报道的议论,不由得意的哼笑一声,喊了一声实习生,要他帮自己泡一杯热茶过来。   他其实也算报社的新人,只不过比实习生的资历稍微高了那么一点点——他的年纪并不算轻了,先是在地方报社打滚了几年,然后才想办法调到京城来的。   对任何一个新闻人来说,京城才是全国舆论的中心点,也是最有前途的地方。   这人的学历也不算低,虽然不是京城大学毕业的,但是仔细论起来,他的母校在新闻界才是真正的势大力强,要不然,他也不可能走到师兄的门路,调到京城的大报来。   虽然年纪老大不小了,虽然在异乡举目无亲,但是齐世新是抱着一番要做大事业的念头,来京城闯荡的。   而对新闻人来说,所谓的大事业,自然要从几篇重磅新闻开始。   只可惜他进的是教育口,不算报社里的大热门不说,天然也少了热点和爆点。   每年最热闹的时候也就报道一下高考的各种花边新闻,或者歌颂一下学校老师,采访一下优秀的学生,实在没什么意思。   对齐世新来说,新闻就是要干大事的,激发广泛讨论,抢热点争头条才能名留青史,光是讴功颂德有什么意思?   他去年都无聊了一年,本来以为今年也一样会继续无聊下去,没想到却碰上了一个鼻孔朝天的小丫头,叫他作为媒体人的天线,一下就竖了起来。   最开始,齐世新很不喜欢那个拿了金牌,还选修文科的小丫头——他当年在高三辛辛苦苦备考的时候,最讨厌的,就是那些轻轻松松能拿满分的家伙。   但是后来,他忍不住就喜欢上这个老是大放厥词的小丫头了——毕竟这可是送上门来的爆点,不用白不用。   齐世新当然清楚民众对于高考,对于大学的热烈关注——就算家里的小孩还在上幼儿园呢,家长就已经忍不住开始讨论起读大学的事情了。   如今哪条街上没有几个自称对填志愿了如指掌的家长——哪怕他的孩子只能念个职校,也不耽误家长吹牛的。   一个轻率的,放弃最好的理科专业保送资格,转学文科的天才少女,一个高考志愿填得匪夷所思的考生——齐世新知道,这就是大众最喜欢看的新闻。   至于有意模糊这个天才少女曾经取得的成绩,或者不提她高考估分之类的事情,对于齐世新而言只是小节,能不能写出一篇爆款采访稿才是重点。   靠着这篇采访稿,他说不定就能调离教育口,去做自己最想做的社会口,那才真正能让他大展拳脚的地方呢。   齐世新正遐想着,等他正式调去做社会新闻,又要怎么搞出大事的时候,忽然,报社的主编喊他去主编办公室一趟。   “你要真调动成功,可一定要请哥们吃餐饭。”齐世新边上的同事笑着调侃道。   “大字还没一撇呢,”齐世新很谦虚的笑,“不过要是万一真成功了,那肯定是要请客吃饭的。”   话虽然是这样说,但是推开主编办公室的门那一刻,齐世新内心里充满了踌躇壮志。   他就知道,自己肯定是能做出一番大事业的。   可是出乎意料,推开门,齐世新正对上的,却是一张十分严肃的老脸。   大多数时候,报社的主编并不是一个亲切随和的人,但是因为师兄就是主编的东床快婿,再加上他和齐世新也是校友,所以多多少少,还是存着几分校友情的。   至少,就算没有笑脸,也不至于这么严肃的板着脸。   “主编,听说您叫我有事?”察觉到气氛不对,齐世新很乖巧的问道。   主编的脸色依然没有丝毫和缓,直接把手里的一份报纸甩了出来:“这篇稿子是你写的吧?”   齐世新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发现就是他最近发表的那篇采访稿。   “是……是啊,”齐世新很谨慎的回答,“您之前不是审核了一遍,还夸我热点抓得好呢。”   也就是那一次,主编露出了把他调到社会口的意思。   “放屁!”没想到主编直接翻脸骂道,“你这叫抓热点?你这就是直接制造社会矛盾,博关注度,毫无底线!”   齐世新都差点被他直接骂懵了。   这才刚夸了不过几天呢,主编的态度怎么一下子360度大转弯了?   “你准备准备,等一下就跟我给对方道歉去,”主编很不耐烦的说,“这回报社的脸都被你丢尽了,竟然出了这么一篇糟粕文章。”   齐世新马上反应过来:“主编,是不是……那个考生的家长有点关系?那也用不着怕人家呀,咱们报在京城里好歹也是大报,要是连说真话都不敢了,那还谈什么新闻自由。”   他也只想得到这一个原因,才能叫主编变脸这么快了。   主编的脸色微微一滞,又瞪他:“说什么胡话呢,文章写的不好承认就是了,扯那么大做什么,你跟我去好好认个错,再登个道歉启事,这事儿应该也就差不多了。”   听起来,这还是个一般人惹不起的。   齐世新心里更别扭了。   他自认自己是一个很有骨气的人,不畏权势,坚持真理,再说了,要是在国外,他们可是地地道道的无冕之王!   齐世新努力挺一挺单薄的胸脯:“那要是不觉得自己错误怎么办?”   “你要是不老老实实认错,就不用干了。”主编毫不犹豫说。   齐立新瞬间认怂。   即便如此,他还是忍不住逼逼叨叨:“我那篇文章又没有故意丑化,不过是抛出一个观点,供大家讨论而已……”   “你还想不想继续干了?”主编不耐烦的问道,觉得这个小记者实在太不懂事了。   齐立新于是乖乖闭嘴,什么都不敢说了。   两个人坐飞机——飞机票扣的是齐立新的工资,直把他肉疼得哆嗦——终于来到慕之云所在的城市。   但是去酒店一问,才发现他们来晚了,人家前脚刚走。   “这算什么事呢!”本来一想到机票钱就觉得肉疼,结果还扑了个空,齐立新心里难受得都开始哆嗦了。   “继续找人去,总要让对方把这口气给顺了,你这次才算过。”主编板着脸说。   齐立新……也不敢说什么了。   到了下一个城市,他们才总算堵到了人。   出乎意料,慕之云的妈妈,那个传说中权势滔天的大人物,不过是个清瘦的女人,年纪看着不算大,话也不多。   但是齐立新已经彻底没了脾气,因为他已经知道了这个女人的真实身份——葳蕤药业的老板,蕤复康的发明者,一个活着的传奇。   这位老板行事低调,也从来不肯接受媒体的采访,但是作为新闻人,谁会不想采访这么一位传奇人物呢?   要是能发一篇关于她的稿子,别说在国内了,第二天这篇文章就能被几十个国家的主要媒体转载。   要知道,如今蕤复康已经被公认为近十年来最重要的一款新药,其在历史上的地位甚至能比肩青霉素。   上个月,齐立新还记得,几十家国外药厂为了抢购这种新药的专利权,差点直接打起来,这事甚至还闹上了新闻,但是葳蕤制药的老板却拒绝了高达上百亿的天价收购费,只说不会她不差钱,不会转让专利,如今产品还不能量产,而且产量有限,所以只能优先供给国内使用,暂时还不会考虑国外市场。   这事儿一传出来,可别提多解气了,就连齐立新这种样样都觉得国外更好的人,也忍不住想,国内,某些方面还是很不错的。   至少,咱们研究出了一种这么厉害的新药,让别的国家哭着喊着想送钱都买不着!   但是,齐立新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得罪的竟然是这位的女儿。   有那么一位厉害的母亲,女儿天才,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了。   齐立新怂啦吧唧,垂头丧气,无比诚恳的道了歉。   慕清却说:“跟我道歉没用,你跟我女儿说去。”   然后,齐立新又可怜兮兮的,对着那个他之前很瞧不上的小丫头低了头。   但是这边刚认了错,其他的心思又浮了上来。   不得不说,这个记者还真有点无冕之王的厚脸皮,老老实实道歉认错完了,他又马上说:“慕总,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我真特别崇拜你,既然有这个缘分见面,可不可以给我一个采访的机会?”   慕清和慕之云都忍不住乐起来,然后毫不犹豫把这个打蛇随棍上的厚脸皮给赶走了。   不好意思,她们没兴趣装大度,更加不可能把成名的机会送给这么一个造谣乱说话的玩意。   于是,齐立新只能抱着受伤的荷包,提心吊胆着这份不一定能保住的工作,跟着主编,垂头丧气回去了。   “看见了?这就是记者,”等到道歉的人走了,慕清借机教育女儿,“非常麻烦的一群人,面对大新闻就像是疯狂的苍蝇,但有时候,又挺有用。”   “比如什么时候?”慕之云好奇的问。   “比如发布新药的时候。”慕清说。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27 22:59:25~2022-06-28 21:09: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宋尧 10瓶;风玲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公布   葳蕤制药再次重磅发布一款新药, 成分和之前的蕤富康一号类似,是干粉制剂,效果稍逊, 但是保质期更久。   蕤复康二号甫一发布,就引起了轰动。   但是更叫在场的媒体以及相关行业人士震惊的是, 这款新药依然不准备进军海外市场,反而磨磨蹭蹭的, 摆足了大爷的姿态。   甚至还有在场的记者问出了是不是不把外国人的命当命这类问题……   葳蕤制药的发言人匪夷所思的看了一眼这个国内的记者, 咳嗽一声:“目前主要还是受限于产量, 等到产量上去,我们肯定会考虑海外市场的。”   又有一个国外制药厂的高管追着问,愿不愿意合作开发,他们的研发实力和销售能力都很强, 而且随便葳蕤开价。   发言人依然报以含蓄的微笑, 表示他们的研发能力足够, 目前唯一差的只有产能, 但是相信很快就能解决这个问题, 暂时不需要海外的合作者。   然后, 就不顾记者和同行的抗议,愉快结束了这场极其短暂的发布会。   会后,慕之云就眼看着那些记者还有国外药厂的人, 用各种语言往国外传消息,这座原本有些安静的南方小城,仿佛一夜之间就沸腾起来。   “你看这就是记者的威力, ”慕清笑, “苍蝇有时候还是挺有用的。”   然后她转向余隋:“新闻发布会以后的事情, 就要看你们的了。”   “放心。”余隋点点头, 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然后,慕清就带着女儿,继续她们的全国旅行。   与此同时,京城,也终于到了正式公布高考成绩的前夕。   齐世新所在的报社,前几天刚刚在报纸上公开发表道歉声明,表示写那篇文章的记者其实并没有采访到那个学生,其中的某些观点,也带着臆测和不必要的恶意,所以撤回那篇稿件,同时对公众正式道歉。   这篇道歉稿一出,又是一阵争议,有些人觉得那个记者挺没道德的,也有些人觉得,记者说的也没错,好好一个理科生跑去学文科,还选了一个分数最低的专业,这不就是该批评嘛。   “说不定这个金牌都有猫腻呢,要不然怎么报社都道歉了,一般人能叫报社给自己孩子道歉的?”甚至有人提出质疑。   “可不是,垃圾新闻看过不少,道歉的是真没几个。”   于是,有心人又开始关注起这么考生的成绩,总觉得说不定,能扒出点什么问题来。   与此同时,考试办也正在紧张的统分。   “今年的理科状元分数挺高啊,684分,文科怎么样?听说今年的文科试卷有点难。”   “还在统计,好像是出了什么问题。”   “出问题了?事情大不大?”马上有人问。   “还不知道呢,文科几门科目的阅卷组长副组长都被喊过去了,怕是开了一个多小时的会了吧。”   “难不成是泄题了?还是大规模作弊?”其他人都在紧张的猜测。   其实,不过是为了一个考生的试卷而已。   “这次高考第二名才622分,第一名就有725,足足甩了一百多分?”即便已经把第一名的试卷又审了一遍,阅卷组的负责人依然难以置信。   相比之下,第二名和第三名的差距就小多了,只有几分而已。   底下的人解释道:“今年的试卷确实出得比较难,好几道偏题怪题,所以很容易拉开差距……”   “那也太夸张了吧,确定她的试卷没有扣分点了?我记得她作文就扣了20分,其他全是满分?”负责人还是一脸匪夷所思。   也是,要不是这个成绩实在是太夸张了,他也不至于把所有科目的负责人召集过来开这个会了。   “……我觉得,作文再扣几分也是没问题的,”语文阅卷组长看起来很想吐槽这个学生的作文水平,“毫无文采,过于生硬,40都算是高的了。”   负责人:“前面的主观题就没有扣分项了?还有史政,那些分析题,不是最容易扣分的地方?”   “确实没有了,”历史组长很遗憾的摇头,“这个考生答题技巧非常厉害,我怀疑他是不是把所有的参考书都背了下来,她的答案和参考答案几乎没有一点差别。”   “政治也是,”政治副组长说,“没有遗漏一个得分点,卷面完美无缺。”   “她的英语作文扣了5分,也是因为没有什么文采,但是格式和语法都太漂亮了,其实严格来说不该扣这么多分。”照英语组长的意思,还应该再往上多加几分。   负责人不耐烦的挥挥手。   “数学也没有扣分点,今年的文科数学算比较难的,但是这份卷子都答得很漂亮。”数学组长也说。   总而言之,就是阅卷过程没有失误,这个考生的能力确实够强,所以才能甩第二名这么多分。   三门满分,另两门只在作文上扣了分,就连负责人都感慨,当了这么多年老师,还真没什么机会在文科类遇见这么出类拔萃的成绩。   相比之下,理科的满分反而没有那么罕见,毕竟主观题要少得多。   “今年咱们市要出一个大新闻了,对了,这个考生是哪个学校的?我估计那个学校能吹一年了。”确定没有纰漏,负责人忍不住和底下人八卦起来。   “应该是附中的,”统计分数的人说,低头看了一眼本子,“没错,还是个女生,叫慕之云。”   “慕之云?怎么这个名字有点耳熟?”负责人开始努力回想。   “理科那边前几天还提过这个人呢,说是本来拿到了保送资格,但是放弃理科转学文科那个。”   当时他们的一致反应都是说这个学生不太懂事,白白浪费了好机会,要是文科没考好,那就亏大了。   但是现在看着这吓死人的成绩……所有人都沉默了。   还是负责人干笑着打破沉默:“那就说明这个学生确实厉害嘛,总有些天才,是一般人理解不了的。”   ————   20世纪末,网络还没有正式普及开,这个时候的高考查分是通过电话查的,而且高峰时段,电话线还时不时要断路一下,把这群考生还有考生家长急得不行。   当然,直接涌入考试中心,想要第一时间拿到文理科状元资料的记者,也是大把大把的。   齐世新夹在这堆人里,满脸苦相。   他之前因为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好容易保住工作,但是只能重新从最低一层的跑腿开始做起。   这次来考试中心,头顶着烈日,只为了这么一个所有报纸都会报道的新闻,齐世新觉得无趣极了。   但是又不得不来——他现在也没有说不的资格。   齐世新没精打采的挤在人堆里,听着前头的记者大声问今天文理科状元的情况,心里还在冷笑:有什么好急的呢,左右每年不都是差不多的情况:尖子生,很优秀,顶多再挖掘一点琐碎的小事,或者父母家人的采访——他都能背了。   说起来,采访这个,还不如采访那个慕之云更有文章可做呢,只可惜人家投了一个好胎,但要是她考砸,那就有意思了……齐世新不无恶意的想。   考试中心先公布了今年理科的前十名,果真平平无奇,只一眼,齐世新就觉得实在没有什么文章可做。   然后是公布文科前十名。   考试中心的主任慢悠悠念了起来,但是一开口,就叫大家震惊了。   第一名,附中,慕之云,总分725分   第二名,123中,何夕然,总分622分。   第三名,明泽中学,章伟伟,总分618分。   第一名和第二名差这么多?!   人群中轰然炸起来,所有人都觉得,这绝对是个大新闻!   与此同时,齐世新也恍惚听到了一个很耳熟的名字。   慕之云?肯定不可能,他绝对是听错了……   齐世新还在发呆,他旁边那个实习生已经忍不住惊喜的说:“齐哥,这不就是你之前采访过的那个学生?她是今年的文科状元?!”   边上耳聪目明的其他报社记者马上靠过来:“兄弟,你提前就看准这个考生了?眼光不错啊!”   这个记者又看了一眼齐世新的工作牌:“你们是京城周报的?啊,就是那个登了道歉信的报社,说起来,那人是不是有什么背景,我很少看见为了这种事道歉的……”   齐世新还是一脸木然,那个实习生倒是十分天真无邪的说:“对啊,我们道歉的对象,不就是这个人。”   “什么?”那个记者叼在嘴里的烟都差点掉了。   这时候,旁边又有当初也采访过奥数国家队的记者,想起了这个有点耳熟的名字:“慕之云,对了,就是她,就是那个放弃保送资格的理科金牌获得者?她拿到了今年的文科状元?!我记得她才14岁吧?”   “就是之前还引起讨论的那个女生?她是不是还填的A大考古专业?”   “对,就是她,京城周报不是还登了道歉信嘛,说是伪造采访记录……现在看起来,还好他们道歉了,要不然,不要成为业界的笑话了。”   成绩公布以前,就质疑一个状元能不能考上A大,这个宝压得也是够歪的。   齐世新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想捂着脸,赶快从这鬼地方逃走才好!   作者有话说:   抱歉今天只有一更,明天努力补上!感谢在2022-06-28 21:09:42~2022-06-29 22:36: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静静的静静 10瓶;37131664、小书虫、千斤小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期限   很快, 各种报纸杂志的版面,都被各地高考录取分数线,以及文理科状元的相关报道刷了屏。   现在高考用的还是全国统一的试卷, 但是各个省都是单独划线,也各自有自己的文理科状元, 人数虽然有大几十个,但是放在几百万的考生里, 依然金贵得很。   而且, 既然大家用的还是同一张试卷, 暗地里的比较也总归是逃不开的。   尤其在某些小论坛里,聊得更加畅所欲言,也不像正规的报纸杂志还有那么多忌讳。   “723分,今年理科的全国状元肯定就是禾省的了, 他们的文科状元也有684分, 应该也很稳。”   “楼上急什么?还有好几个省没出来呢, 对了京城的出来了没?我记得那个理转文的就是京城的吧, 好奇她的分数。”   “应该快了, 不过京城每年分数线都低, 没什么意思。”   “出来了出来了,京城理科状元没上七百,进不了全国前三, 不过这一届文科状元很能打啊,725分,算是很难得的高分了吧?”   “文科上700!真挺难得的, 今年的全国文科状元应该就是她没跑了吧。”   “等一下, 我怎么觉得那个名字挺眼熟的?”   没多久, 两个旧帖子被重新踢了上来。   “理转文这个考生成今年文科状元了, 押黄瓜押西红柿的,快点兑现吧。”   “??!!”   “这人牛逼了!”   “还是个妹子?她要是去考理科,会不会也是理科状元?”   “不至于吧……”   “她可是国际奥数金牌!”   “大神,跪了”   网友的膝盖向来比较软,很容易就弯了。   但是没过多久,不服气的人又浮了上来。   “说她厉害我不否认,但是这么高的分数结果报考古,是不是太浪费了?”   “就是,理工科能发明创造,金融管理能赚大钱,就算是文学,好歹能出书赚钱呢,学考古能干嘛?挖土?”   “楼上钻进钱眼子里了”   “钻进钱眼里有什么不对?如今是物质社会,赚钱发财,天经地义”   “说实话,学考古真挺浪费的,这么厉害一个女生,干点什么不好。”   “就是,又苦又累,听说去野外能晒掉一层皮。”   “工作也不好找吧,这个专业本科都没什么用,至少要读到研究生才行。”   “就是,浪费人才”   这一回,对慕之云的报道发表出去之后,同样也有人质疑她的选择,就跟当初质疑她放弃保送是一样一样的。   又有媒体开始联系慕之云,试图得到她的回应,但是找了一圈才发现,人家现在不在京城,于是只能转而去采访她的老师。   记者们第一个找到的当然是附中高中部文科一班的班主任,只可惜,班主任对这个学生的了解并不多。   “她是从初中部直接转过来读高三的,你们要是想采访,可以采访初中部的校长,这孩子最开始走上奥数路线,就是他带的。”班主任也是个很怵记者的,忙把采访都推给了王老虎。   “我那个学生?”王老虎倒是不害怕这些背着□□短炮的家伙,一脸得意,“我当初就发现她很不寻常,这个孩子的学习能力实在是太强了,执教十几年,我还真没遇见过这样的孩子!”   “对,初中她只读了一年就跳级了,孩子有这个能力,也不必要拦着她,”王老虎满面春光,“我是什么时候认识她的?小学,对,她刚从四年级跳到六年级,然后参加迎夏杯比赛的时候。”   “从四年级跳到六年级?”反应快的记者,很快就意识到年龄不对劲。   “啊这事啊,她是从外地转到京城来的,不过其他的事情,你们还是自己去问孩子家长吧。”其他的事情,王老虎就一个字都不愿多说了。   但是这哪拦得住神通广大的记者们,很快,他们就打听出了真相:原来,慕之云竟然是从一个农村小学转过来的,转过来的时候因为程度不够,还被留级了!   再细究下去,记者们惊讶的发现,她竟然和几年前刚破获的一场拐卖大案有联系!   这个十四岁的文科状元,经历竟然出人意料的传奇。   这才是不折不扣的爆炸性新闻!   当这篇重磅文章被发表出去的时候,众人还在为了文科状元究竟应不应该报赚不到钱的冷门专业而争论,然后,忽然间,所有的争论都停了。   被拐卖的孩子揭露了一个小村庄的累累罪恶,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两年前才回到京城,然后就是一连串的满分和三级跳,还拿了金牌,得了状元……   之前所有自认为站在道德高点指手画脚的人,忽然间,全部失声。   记者采访了慕之云在京城的小学老师,甚至还去何家村转了一圈,渐渐荒芜的小村庄里,村民听到慕之云的名字,脸上只有一片麻木,眼睛里也是。   记者还去了村里的学校,去年这所学校的孩子都已经转到镇上的中心小学去了,简陋的教室里只剩下残破的座椅,还有一层又一层,厚厚的蛛网和灰尘。   论坛上一下子又炸锅了。   “还是个刚找回来两年的被拐卖儿童?之前几乎没念过书?!”   “你们记不记得两年前那起震惊全国的大案?后面枪毙了好几个人贩子,这个状元就是当时的受害者之一。”   “人贩子都该死!”   “所以她两年就念完了小学初中高中?还顺便拿到了奥数金牌和文科状元?对不起,我先回去自闭一下。”   “自闭+1”   “匪夷所思!这么厉害的天才,就更加不应该学考古啊!学点能真正造福人类的专业多好!”   “你管她呢,人家爱学什么学什么。”   “才14岁啊,姐姐心疼了,想抱起来呼呼”   “楼上恶心心,妹妹是我的,没你的份!”   “我就不一样了,只想知道妹妹是怎么学的,我还有希望能救一救不?”   “高二生+1”   “大四生+1”   随后,更多细节也被记者们挖掘了出来,比如她最开始进小学的时候,是被老师嫌弃的差生,连学校的入学考试都没通过,只能降级,后来却通过自学很快就升班,甚至获得了小学奥赛的参赛资格;比如她的父母离异,一直坚持找她的妈妈却罹患上绝症……   “太心疼了!”   “状元妹妹好惨!好想帮帮她!”   “她真的好厉害!这种绝境都能翻盘!我要爱上她了!”   “谁不喜欢这么厉害的妹妹呢!”   “她妈妈的绝症,不知道蕤复康能不能治?我表嫂就是靠着这个药救回来的,有没有人能帮她联系一下?”   “不是说她妈妈已经救回来了吗?不过那个药真的是神,还有国外的同学专门托我打听。”   “国外都知道这种药了?”   “废话,现在国外根本买不到,国内也没上市,我听说国外还有专门飞过来治病的有钱人。”   “大快人心!”   “大快人心+1”   “我正好认识一个葳蕤制药的人,我去问问看,治好状元的妈妈,对企业本来也是一种宣传嘛。”   “楼上好人!”   “楼上大好人!”   就这么排了几楼,帖子慢慢沉了下去。   没想到几个小时之后,之前跟楼说能帮着问一问的人忽然又顶贴了:“我刚跟我朋友聊了,得到一个非常劲爆的消息!你们绝对想不到!”   “楼上别卖关子!”   “好奇蹲……”   “难不成状元妹妹的妈妈,本来就是这种药治好的?”   “层主怎么突然不见了?”   又过了一阵子,那个层主才慢悠悠的留言:“刚才我朋友说,他们公司刚发了一笔奖金,就是庆祝老板的女儿拿了状元!”   “那又怎么样?”   “葳蕤老板的女儿也是个学霸啊?为什么别人一个个都这么厉害!”   “等等,你们都没看明白楼主的意思吗?提示:葳蕤的老板就是京城人,第二个提示:理科状元是个男的,不可能是老板的女儿。”   “???”   “不可能吧,这也太巧了。”   “状元妹妹的妈妈不是得病了吗?她还有精力出来创业?”   “我怎么就这么不相信呢……不过天才母女……好像也说得过去……”   “彻底跪了!我为了我之前的大放厥词道歉!”   “可是状元妹妹为什么不学医学?以后直接就可以继承她妈的公司,躺赢!”   “你以为人家和你一样没追求?”   “屁啊,我这叫理性!”   “人家妹妹才14岁呢,学几年再转专业,也比一般的高三生年纪小。”   “突然发现楼上说得好有道理!”   “扎心了……”   “也是,天才的脑子,跟我们一般人压根不一样!”   “我读大学,跟人家读大学,确实是不一样的……”   “成绩好就算了,人家还有亿万家产可以继承!”   “更扎心了……”   “刚知道了一个更劲爆的消息,你们想不想听?”   “还能怎么劲爆,总不可能这一家人是外星人吧?”   “呵呵,你们知道状元妹妹为什么本科不想继续学数学了?”   “?”   “你知道?你认识状元妹妹?”   “我不知道,但是听我们导师说,状元妹妹已经在世界顶级数学期刊上发表过好几篇论文,而且已经成功解决了三个世界级猜想,所以不是她不愿意学数学,是本科水平本来也不适合她了。”   “什么数学猜想?哥德巴赫那种?”   “……要是能把哥德巴赫猜想解决,就不是读不读本科的问题,是全世界的大学都抢着请她去当教授了!”   “也是很牛逼的成绩了,不少教授都想收她当弟子。”   “别人的大学——被教授欣赏,发顶级期刊,   我的大学——及格万岁!”   “楼上扎心了!”   “扎心!”   只可惜“扎心”还没排几楼,这篇帖子就突然被删除了,再没有了下文。   想也知道,大概是内容比较敏感,被管理员给删了。   即便慕清和慕之云的关系并没有在大众层面曝光,但是这个经历坎坷,但是光芒万丈的天才少女,依然成为这个高考年最闪亮的明星,甚至考古文博院那个骄傲的古板老头,都忍不住刺激了一下数院院长:“你放心,这么优秀的学生,我一定要好好培养,争取带出一个青史留名的考古学家出来!”   “这孩子才14岁呢,”数院院长白眼一翻,“说不定过几年她就考回数院的研究生了,你是没看她的论文,论述得太漂亮了……”   “反正她现在是我们学院的学生!”考古文博院的院长小孩儿一样,得意的笑。   成绩公布不久,第一批录取通知书也第一时间寄了出去。   鲜红而厚实的大信封里,装着印刷精美的录取通知书,背景里的水印看起来也格外精巧。   “这就是A大的录取通知书啊……”柳木木是在一大早被邮递员的喊声叫醒的,然后,她就像一只轻巧的小燕子,一下子从家里飞到了楼下,以最快的速度签收了这封盼望已久的通知书。   这次她考试发挥正常,考了一个601分,很顺利的被心仪的专业录取。   柳木木的同桌就没有这么顺利了,她以两分之差和心仪的学校失之交臂,被第二志愿录取,不过学校离A大也不远,所以还能和柳木木约着,节假日一起出来玩。   “慕之云还没有回来?”她同桌好奇的问,“这可是状元啊……虽然之前也猜到过,但是亲眼看着她轻轻松松就甩了后面快一百分,还是觉得……”   她忍不住羡慕的叹了一口气。   柳木木倒是自信满满,“她语文130,我估计都是作文扣了分,这点我倒是比她强。”   柳木木的语文得了145,算是她最强悍的一门拉分项。   “单论作文,我也比她强点,”柳木木的同桌点点头,又继续叹:“可是感觉更强了,其他都是满分!简直无懈可击啊!”   所以说了,这种天才,最讨厌了!   “你要想,就算她选了理科,估计分数也是一样的,会不会稍微好一点?”柳木木试图安慰——或者打击她的同桌。   高考文理科的语文和英语试卷都是通用的,只有数学还有另几门的区别。   同桌木了一秒,然后痛苦抱头:“啊啊啊一点都不好,一想到跟这种天才当过同学,我就觉得压力很大!”   “没事,还有一群小学生还有初中生也跟你一样的想法。”   柳木木说的是慕之云之前的同学:一批今年小六毕业,另一批升初二。   同桌用死鱼眼狠狠的瞪了柳木木一眼:“我觉得更不好了!你就完全没有这个感觉?”   “没事,反正我以后往文学方向发展,”柳木木十分轻松,“这个慕之云不太擅长,我在她面前有心理优势。”   “我以后做金融,赚大钱,估计她也没兴趣!”同桌稍微振作了一点。   “因为她又不缺钱。”柳木木一句话,再次把同桌的气焰彻底打了下去。   虽然消息已经被封锁了,但是其实周边的人还是已经知道,慕之云就是葳蕤制药的大小姐。   这间近年突然崛起的药厂,俨然成为全球都瞩目的未来巨无霸,或者说,即便它还没有正式开始扩张,就已经叫原来的巨头们喘不过气来了。   现如今,京城表面上虽然还是一片风平浪静,实际上,波涛汹涌到了极致。   “一定要搞到这种新药的秘方!”不少国家的有关部门已经对下属下了死命令,“我们绝对不能把自己的命门交给别人来掌握!”   一种极其有效的新药,一种不但能够治疗晚期癌症,甚至能把人从濒危线上抢回来的新药,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医疗行业的彻底洗牌,意味着无数药厂的倒闭,甚至意味着,人类的预期寿命将得到极大的延长。   如果这种新药被自己的国家掌握,几乎就能够在全世界呼风唤雨,为所欲为。   但要是被另一个国家,甚至是竞争国掌握——那简直就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   “要是得不到,就把它毁了!”某国外高层恶狠狠道。   就算能治愈无数人,就算能延长人类寿命又怎么样,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唯一的命运就只能是毁灭!绝对没有第二种结果。   “知道了知道了,我也在努力啊!但是我姐根本不相信我,我有什么办法!”   一间普普通通的咖啡厅里,慕凌坐在角落里,状似独自在喝咖啡,其实差点和邻桌直接吵了起来:“那种原料的生产管控很严,再说,我之前也弄到一点样品给你们了啊,还不够?”   “变性的太厉害,完全无法解析,”距离慕凌不远的桌子上,坐着一个穿着风衣的中年男人,背向后靠着,一手拿报纸,仿佛正在认真研读,“我们需要更新鲜的原料,而不是不知道放了多久的残余。”   “但是我连厂房都够不着,那点残余费了我多少劲!”慕凌愤愤不平,“这个要求太高了,必须加钱!”   风衣男冷笑:“只要你能弄到合格的样品,原来的钱数给你翻五倍。”   慕凌的眼睛一下子亮了:“真的假的?”   “要是你能拿到完整的工艺说明,再加两个亿。”这个价格,已经够慕凌一辈子吃香喝辣了。   “成交!”她踌躇满志。   这段时间呆在厂里,慕凌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的。   凭借着慕清妹妹的身份,她勾搭了一个厂里的中层,那人似乎不太清楚自己和慕清的关系,还真以为要是能更自己结婚,就能鸡犬升天了呢。   “就是一个蠢货,”慕凌得意的笑,“不过还挺好用。”   至于那个彼得,因为一点用都没有,早已经被她给踢走了。   她整理了一下衣服,拿出手里的大哥大,拨通了那人办公室的电话:“喂达令,我想见你了……”   然后款款的扭着腰,离开了咖啡厅。   不一会儿,风衣男也把手里的报纸收起来,准备离开。   他浑然不知,两人的动作,早就被不远处的监控人员清清楚楚的看在了眼里。   与此同时,钱云海那边也有了新的收获。   钱云海主要被慕之云安排着盯梢蒋家,因为报酬不少,他甚至还雇了几个人,二十四小时盯着那一家子人。   蒋家人工作生活都还挺有规律的,蒋离是开公司的,每天两点一线,偶尔出去应酬一下,他的妻子段魏颖是全职主妇,去得最多的地方是菜市场和超市,至于蒋鑫昶,他还是学生,生活就更加规律了。   “老板,雇主查这一家子干嘛?我觉得他们挺清白的,不像那种勾三搭四的。”   私人侦探在国内,多多少少算是踩在灰色边界上的职业,最多的就是帮着雇主抓小三,钱云海找的这个人,以前最辉煌的职业经历就是连续帮着五六个雇主,迅速逮到了雇主伴侣偷小三的证据,一拿一个准。   所以钱云海找到他的时候,他以为也是类似的目的呢,而且雇主出手那么大方,肯定是有钱人抓出轨。   没想到,刚开始钱老板安排他盯一个刚从国外回来,没结婚也没有男朋友的女人,结果还没盯几天呢,就被有关部门警告,甚至把他抓住调查了个遍,只把他吓得满身汗,甚至怀疑自己的雇主是不是有什么特殊背景。   还好没多久自己就被放了出来,但是吓得够呛,差点钱都不要了,直接跑路。   这事钱云海也和慕之云说了,慕之云猜到应该是妈妈那边派人盯的,只点点头表示知道,要他们专心盯着蒋家就好。   能有人盯着慕凌,慕之云倒也不奇怪,但是她相信,对方很难注意到蒋家和慕凌的关系。   事实上,上辈子她还是快死的时候,才从半疯的蒋鑫昶嘴里隐隐约约听出一点端倪。   慕之云掰着手指,算着时间:那一天,应该很快就要到了……   这一家人,也该逍遥够了,终于到了收网的时刻,慕之云几乎一刻都不能再等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29 22:36:22~2022-06-30 22:40: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千斤小姐 4瓶;37131664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怨恨   这是一个十分平凡的周末。   蒋离出差谈生意去了, 段魏颖在家里搞大扫除,蒋鑫昶则去老师家补课。   因为蒋鑫昶刚从国外回来不久,语文和数学还有些费力, 所以特地给他请了个名牌大学生当补习老师,放暑假这段时间, 都去老师家补课。   但是今天,蒋鑫昶回得似乎比平时要晚一些。   她妈也没在意, 只是在电视上放今年高考状元的新闻的时候, 狠狠把电视机关掉了。   “有什么了不起的, 我儿子比你可有出息多了!”段魏颖想,“他以后肯定不会读那种无聊的冷门专业,要么当管理层,要么经商, 总而言之, 比一个挖土的要强。”   段魏颖正想着, 忽然, 她儿子撞撞跌跌的冲进门里, 不一会, 又拿着一个很大的行李袋往外跑。   “这是怎么了?”段魏颖不明所以,忙追了出去。   蒋鑫昶的脸白得跟纸一样,嘴唇也泛着青, 看上去惊慌失措的,手脚还在发抖。   “怎么了儿子?你这是生病了?”段魏颖忙问。   “没,没, 我有事, 晚一点回来。”丢下这句话, 他又急急忙忙跑了, 只留下段魏颖一头雾水。   蒋鑫昶的异常,也同样被一直盯着他的钱文海几个人看在眼里。   “不对呀,他拿个袋子,又跑回他老师家干什么?”钱文海奇怪的嘀咕道。   “肯定是出事了!”之前那个抓了不少小三,对这些事情非常敏感的老王忽然说,“他拿那么大一个袋子,我怎么看怎么不对呀……”   因为隔得远,老王只能猜蒋鑫昶拿的应该是一个行李袋,袋子虽然被折起来了,但是单从外表看,应该是大号的。   大号行李袋——老王下意识就想到了各种敏感的刑事案件。   “怎么可能,一个高中生,怕是连只鸡都杀不了,”钱文海还在笑,又过了几个小时,他就眼看着那个高中生从楼下下来,手里拖着那个行李袋,看起来死沉死沉的。   蒋鑫昶很高,而且比同龄人更壮些,据说回国以前还是国外校橄榄球队的成员。   那个补课的老师钱文海也看到过,虽然比蒋鑫昶大两三岁,但是个头比自己的学生还要矮,而且很瘦,长得跟个小姑娘似的。   那行李袋里——看起来还真有点像装这个人。   钱文海后背的汗毛咻的一下竖了起来。   老王也畏畏缩缩的:“老板,咱们还是快,快点报警吧,上回那个领导的电话我还有呢。”   “等一下,”钱文海原本想答应,又犹豫起来,“我先给真正的老板打个电话。”   然后他就掏出怀里的手机,给慕之云打了一个电话。   慕之云当然也有手机,还是高考完以后妈妈送给自己的礼物:一台非常精巧漂亮的进口手机。   慕之云接到电话,嘴角就忍不住翘起来了:“你们先不要管,等确认蒋鑫昶去了哪里再报警。”   “可是……可是……”钱文海当然是恨不得现在就报警,尽快排除心里的猜测才好。   “不用急,没出人命,等等再说。”慕之云还是胸有成竹。   虽然不知道这个远在异地的小丫头为什么这么信心十足,钱文海还是只能向金主认怂:“那行,我等等再报警。”   挂了电话,钱文海对老王说:“先跟上去,看看他究竟去哪里了。”   “诶诶……咱们不赶快报警?”老王的声音还是抖的,“要真万一是……”   其实只是提着一个行李袋下楼而已,按理也不该产生那么多的脑补,问题是蒋鑫昶的行迹还有神情看起来太可疑了,他们要是做这一行的,总忍不住想多。   “想看看吧,再说也不是不报警,等确定这人去哪里再打电话。”钱文海只能选择给自己发钱的那个。   ————   慕之云挂上电话的时候,神情却十分轻松愉快。   “怎么了?什么报警?”慕清听到女儿的电话,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   “没什么,”慕之云第一反应是笑,可她眨了眨眼又改口道,“妈妈,你还记不记得上次你那个姓蒋的同学,有一个儿子。”   “蒋离吗?”慕清问,然后微不可查的挺直了身体。   “就是他,他上回不是想害你吗,那个儿子我看着也怪里怪气的,就雇了几个人盯着他们一家子,现在果然发现问题了。”慕之云说话的神情,简直就像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儿。   慕清无奈笑:“这些事情哪需要你操心——你是不是顺带也叫人盯着慕凌?”   慕之云不好意思的笑:“妈妈,被你发现了?”   她就知道。   妈妈派的人注意到钱文海那几个人,就不可能不知道,他们同时还在盯着姓蒋的一家子。   虽然不知道妈妈为什么一直没有问自己,但是慕之云早就想好了理由,不说多完美,也勉强圆得过去。   果不其然,妈妈笑起来,无奈的摸了摸女儿的头:“你只要开开心心就行了,这些事情,有妈妈在呢。”   “我也是想帮妈妈的忙。”慕之云看起来乖巧极了。   然后,她又兴致勃勃的对妈妈说:“妈妈,你绝对想不到我发现了什么!”   “发现什么了?”慕清好奇问。   “一起大案子!连带着蒋离都跑不了!”慕之云嬉皮笑脸的说。   表面上谁看得出来,这父子两个,其实都是恶魔呢。   “到底是怎么回事?”慕清还是满腹疑问,只可惜,自己的女儿还要对她保密。   ————   蒋鑫昶提着行李袋刚下楼,就来了一辆小汽车,连人带袋子都接了上去。   “这是那个蒋离的车吧?”钱文海问老王。   “没错,就是这辆。”老王十分肯定的点点头。   “跟上去,看他们往哪里开。”钱文海说。   老王的跟踪技术相当出色,甚至还总结了一套很难被别人发现的套路,比如开车的时候,他绝对不会仅仅挨着,而是隔两三辆车,再提前判断对方的路线。   要不然,钱文海也不可能舍得用高薪请他。   就这么跟着那辆黑车走了两三个路口,钱文海才反应过来:“他们是去他爸公司吧?那袋子里确实应该不会是死人。”   “蒋离是个工作狂,”老王说,“绝大多数时间他都泡在自己的公司里,按理说,应该不会带什么不应该的东西去公司吧。”   话虽然是这样说,他们的车子依然紧紧尾随着对方,心里还是提心吊胆的。   蒋离的车子很快进了他公司楼下的停车场,过了半分钟,老王也开着车子进去了——他很早就在这里办了出入证,也伪装成这幢商务楼里的员工之一。   昏暗的地下车库里,没有什么自然光线,老旧的灯泡一明一暗,简直就跟恐怖电影里的气氛一样。   然后,他们就眼看着蒋离和他儿子一起,把那个行李带拖下了车,然后上了电梯。   两人对视一眼:“还是报警吧,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报警!”   报警电话是老王打的,身份是这幢商务楼里的员工,说是看到两个人提着一个很大的行李袋,似乎隐约闻到了一点血腥气,心里不安才报的警。   警察很快就上了门,一老一少两个片警,过来先问了一下报警人情况。   “一个大行李袋?负一楼的那家公司我知道,一家做进口的医药公司嘛,运点货物,进进出出也正常。”年纪大点的片警很不以为然的说。   “你还闻到了血腥气?”年轻的那个,或许还没有被家长里短彻底磨灭掉激情,很认真的问。   “是的,”老王心虚的看了一眼两个警察,“而且他们上去的时候表情很奇怪,我总觉得有点不对,所以就报警了。”   “有警惕性是对的,”年纪大的警察倒是夸了一句,然后对同事说,“上去转一圈吧,应该没什么问题。”   年纪大的那个警察已经是老油条了,眼睛一瞥就能看出问题来,等上了电梯,他才低声对自己的同事说:“那个报警的有问题,等下查完这边再盘问一下他。”   “他不就是这里的员工嘛?”小警察还是傻乎乎的,“有什么问题。”   “那人看我们的眼神不对,有点心虚。”老警察十分肯定的说。   两个人晃悠着走进负一楼的生物制剂公司,年轻警察还觉得奇怪:“怎么会有公司开在这种地方,不会觉得潮得慌嘛?”   “好像是因为他们公司有个冷库。”老警察说。   今天是周末,公司里没几个人,只有一个小前台,手里拿着小镜子,正在脸上仔细描画。   老警察咳嗽了一声,小前台才抬头,轻佻的问:“你们有什么事?”   “有人报警,说你们这里有非法物品,所以我们来查一下,”老警察板着脸,“你们老板呢?叫他出来问问话。”   小前台面露不屑:“非法物品?我们这里是循规蹈矩的高科技公司,哪会有那种玩意。   她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是瞥了两个警察一眼,又朝着更年轻英俊的那个飞了一眼:“你们等下,老板正好刚回来,我给他先打个电话。”   然后拿起手边的手机,拨号,过了一会,那边才接了电话:“老板,这边有两个警察,想找你。”   对方说了几句话,前台才说:“好的,知道了,我叫他们等一会。”   然后放下电话,又对年轻的那个警察笑:“老板现在手里还有一点事,马上就来,你们先去会客厅坐一下,我给你们倒两杯水。”   所谓会客厅,其实就是这间公司前台边上,两张围着的沙发,沙发中间还有一张小桌,桌子上放着一点零食。   把客人安顿好了,前台才去茶水间倒水,老警察看了一眼有些魂不守舍的徒弟,没好气的摇摇头。   又等了十来分钟,公司老板蒋离才姗姗来迟,他头发上有点水迹,衣服也像是刚换的,对两位民警的态度倒是很客气:“不好意思久等了,手上的事情有点急,不知二位来是……”   “有人报警,说看到你们搬运有血腥气的东西,我们来了解一下情况。”年轻的警察说。   蒋离一愣,脸上马上露出笑:“我们这里是生物制剂公司,有血液制品或者生物标本也是很正常的,可能不小心让别人多想了吧。”   “麻烦让我们在你公司转一转就行,希望你能理解,这也是我们的工作嘛。”老警察还是笑呵呵的,很好说话的模样。   “当然可以,”蒋离还是一副非常好说话的模样,“我带你们参观一圈,保证绝对没有什么非法的东西。”   正说话间,一个年纪稍轻的少年从里头走出来,有些惊慌的看了两人一眼,又飞快的躲进了隔壁的办公室。   “这是犬子,放假过来玩的,不好意思,孩子稍微有点内向,见谅见谅,”蒋离瞪了他儿子一眼,转脸又笑,“我带你们先去逛逛,请这边走。”   这间公司规模不大,一共也就五间的办公室,一个稍大的冷藏仓库,很快就转完了。   为了让民警放心,他甚至把冷藏仓库都开放了,给警方看了公司新进的这批货,果然是一批很新鲜的血液制品,据说是要卖给大学和医药公司做实验用的。   “我早就说了,公司绝对合法合规,真就是别人误会了,”蒋离笑,“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上次不还有人报警,说听到奇怪的声音嘛,后来也是误会一场。”   老警察点点头:“我们也是例行公事,而且你下回运货,手续最好还是更正规一点,要不然确实容易引起误会。”   “好的好的,一定配合改进。”蒋离鞠躬哈腰的把两人送走,看他们离开,才长舒了一口气,转头就教训自己的儿子:“搞得这么突然,差点露馅,要是被发现,咱们就全完了!”   蒋鑫昶白着一张脸,看起来还是惊魂未定,也不敢说话。   “行了,先把那个人处理了,省得等下麻烦。”蒋离不屑的看了一眼这个废物儿子,说。   “老师……老师真的没死?我以为……”他的声音还是抖的。   “没死不是正好,”蒋离不耐烦道,“还省得麻烦处理尸体了。”   听到他爸的话,蒋鑫昶忍不住又抖了一下。   “行了行了,反正这人也没有什么亲戚朋友,”蒋离似乎早早就打听好了,“你先装着上一段时间的课,再报个失踪就行,也没什么人会认真找他。”   “真的,不放老师走了?”蒋鑫昶小心翼翼的问。   “放什么放,你不是挺喜欢你老师的,关着正好给你养,”蒋离说,“行了,少婆婆妈妈的,你这乱七八糟的癖好我也懒得管,到时候乖乖传宗接代就行。”   蒋鑫昶缩得更小了。   ————   两个警察刚刚才从那间公司出来,老警察就低声对他徒弟说:“马上呼叫支援,这里不对。”   小警察完全搞不清状况:“您刚才不是说就例行公事吗?而且我看着都挺好的,没有哪里有问题啊。”   “这里面积不对,肯定有藏起来的暗室,”老警察十分肯定的说,“还有那个行李袋,我在里头发现了头发,而且刚才那对父子的神情也不对劲,一看就有问题。”   小警察完全搞不清师父是从哪里看出有问题,只能傻乎乎的掏出对讲机,说话的声音都是颤抖的,也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兴奋:“我马上叫人……”   没多久,又一队警察再一次进入公司。   蒋离还是笑呵呵的:“警官,又有什么事?不是都解释清楚了嘛,就是误会一场。”   其实没有直接的证据和搜查证,警察也不能随便搜查一间公司,但是大家都很信任刚才那个老警察的判断,这时候都拉着一张脸,而老警察则笑眯眯的,拉着那个中学生到一边去聊。   “你们做什么?我儿子还没有成年,你们不能审问他!”蒋离终于变了脸色。   “什么审问,就是跟小朋友聊聊而已,”老警察还是笑眯眯的,转头又对那个明显慌了的孩子说,“你也别害怕,伯伯就是想跟你了解一点情况,刚才那个人,被你们藏哪里去了?”   这个警察的声音很和缓,但是在蒋鑫昶耳朵里,却无异于惊天巨雷,这个十几岁的男孩子已经彻底慌了:“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人?老师还好好的在家里呢,根本没有什么人……”   “你老师?他现在在哪?”老警察抓住话头继续问。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蒋鑫昶已经彻底慌了神,直接站起来就想跑。   “把他按住!”老警察声音如雷,“尽快问出来人藏在哪里,是死了还是活着!”   “你们这是违法的!”蒋离冲过来,“你们想把我儿子怎么样?当心我投诉你们!”   只可惜他双拳难敌四腿,瞬间就被控制住,他儿子也很快就绷不住了,哭着说老师被关在实验室里,还没死。   “你这个蠢货!”蒋离彻底暴怒起来,只可惜,已经晚了。   然后,他们真的在一间密室里发现了一个被绑在实验桌上,正昏迷着的年轻男人,头部有伤,应该也被注射了药物,但是看起来没有生命危险。   与此同时,他们还在这间实验室里发现了大量违禁药物,甚至还有一个疯疯癫癫的流浪汉,被关在一个狗笼子里,对着众人傻笑。   半个小时以后,市局刑警队的人接手了这边的现场,刑警队长无奈的给老警察递了一根烟:“师兄,您真的不想重新回刑警队?”   “这次就是运气好,”老警察接过烟,“要不是有人报警,我也不可能注意到这里的异常——对了,你再查查报案那两个人,我总觉得没这么简单。”   “师兄我知道了,”刑警队长乖乖点头,“刚才又接到一个报案,说是有人失踪,失踪的地点就是这幢大楼——我也怀疑是有人故意把我们的注意力往这边引。”   “查查吧,总归没什么坏处。”老警察叼着烟,摆摆手,又踏着懒洋洋的步子走了。   刑警队长只能无奈摇头。   ————   慕之云那边也绷着一根弦。   她知道蒋离的公司里藏着一间实验室——事实上,上辈子,她人生的最后一段时间,就是在那个地狱一样的地方度过的。   蒋离是个变态,蒋鑫昶也是。   跟她一起被关在那里的还有个男人,长得很秀气,身体也不好,那男人话很少,而且精神有些问题,但从那男人的只言片语里,慕之云知道这人是蒋鑫昶高中时候被绑进来的,已经被关了很多年了。   后来那人试图一把火烧了实验室,可惜被那对恶魔父子提前发现,蒋鑫昶一边哭,一边喊着老师,手下却丝毫不慢的要了这个可怜人的性命,至于慕之云,没多久也死了,死得比那个人还要惨。   所以,那个人间炼狱,慕之云这回是一定要毁掉的。   她只是没想到,那间实验室里竟然早就关了一个人,而且早就被折磨的神志不清了。   这些事情还是慕清委婉告诉女儿的,她说得含含糊糊,只说因为女儿的警醒,警方及时救出了两个人,所以女儿的决定真的非常了不起。   但是上辈子在那地方困了一年多的慕之云,哪里会猜不到具体是怎样的人间惨相。   她只是当做不知道而已。   慕之云对着母亲笑:“那就好。”   她知道,蒋离是肯定逃不过牢狱之灾了,但是要说直接判死刑,估计还不足够——这个人刚回国不久,十有八九还没来得及沾上人命。   蒋离是个地地道道的变态,喜欢在活人身上做实验——这一点慕之云上辈子是亲身体验过的。   蒋鑫昶也没好到哪里去,这人自称那个被关了很多年的老师是他的真爱,但是亲眼看着父亲在那人身上做实验,他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甚至有时候还自己上手,跟着他爸一起做实验。   慕之云觉得,这两个人都该下地狱!   她其实也考虑过,要不要也建一座类似的实验室,把这家人都抓进来,把自己当初体验过的事情,百倍的报复在这几个人身上。   那才是真真正正的解恨了。   慕之云觉得,要是没有妈妈,她肯定就会这么做了。   但是,妈妈还在,会微笑着看她,跟她说话,放任她胡来,还有包容那些乱七八糟的小心思。   慕之云于是才觉得,自己或许还是一个人,而不是从地狱爬上来的鬼。   相应的,她的耐心都好了不少,等着这家人亲手作恶,才出手抓住。   顺便也救了那个当初和她同病相怜的可怜人。   但这已经是她忍耐的极限了。   蒋离,段魏颖,蒋鑫昶,只是坐牢,或者妻离子散,就足够她发泄完自己的怨气了?   当然不够。   当然是不够的,慕之云在心里狠狠说。   虽然因为妈妈的存在,她勉强套上了乖巧的面具,但是骨子里,她依然是一个鬼。   从地狱里来,终究也要再爬回去的鬼。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30 22:40:34~2022-07-01 22:16: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7131664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前尘尽断   蒋离才回国不到一年, 明面上,是回来创业的,刚开始他或许也真的打算好好做公司, 只可惜,这人并不太会经营, 又没有搭上慕清那条线,于是慢慢的, 就开始往邪路上走。   这些事情, 都是段魏颖哭哭啼啼来求慕清的时候说的。   慕清冷笑:“所以他往歪路上走, 都怪我咯?”   段魏颖还是哭:“都是老同学,你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嘛,如今你都这么出息了,老同学借不到你的势, 就指望着你拉一把, 你总不能不帮吧?”   慕清摇摇头:“抱歉, 蒋离牵扯进的是刑事案件, 我真帮不了忙, 你真的一点都不知道你丈夫偷偷在做些什么?毕竟连你的儿子都知道呢。”   段魏颖忍不住嚎起来:“我哪想得到他回国以后还敢的, 明明都答应我了……”   她停了停:“再说了,那孩子又不是我亲生的,可怜我精心带了这么多年, 到底还是和我不亲,只亲他爸。”   原来段魏颖当年生过一场病,后来就丧失了生育能力, 夫妻俩商量以后, 蒋离就抱回来一个男孩, 说是孩子的父母都没了, 今后当做自己的孩子养就是。   慕清:“你不觉得那孩子跟他爸长得很像?”   段魏颖沉默一瞬,哭里带了笑:“我跟你不同,这毕竟是我男人,我狠不下心。”   慕清差点当面翻了一个白眼给她。   后来又听说,段魏颖如今甚至不知道蒋离的钱藏在哪里,自己都有一顿没一顿的时候,慕清也只能在心里偷偷说一声活该。   但是,什么老同学的情谊,她是丁点懒得顾忌的,只劝了一句段魏颖尽快去找工作养活自己,已经是最大的善意了。   总算把段魏颖打发走了,她便马上交代前台,以后这人再上门,就说自己不在。   慕清实在恶心透了这几个老同学。   蒋离和他儿子的事情很快就查清楚了:这个老子酷爱做人体实验,专门从街边拐了一个流浪汉,关在实验室,还倒腾各种违禁品,儿子则迷恋上了自己的补课老师,一心一意想和老师发展不正当关系,被拒绝以后恼羞成怒,用椅子砸了老师的头,以为把人弄死了,又跟他爸求救,然后才有后面的事情。   可怜那个老师突然被同性的学生告白,惊魂未定之余脑袋上又被开了瓢,刚躲过了沉尸江底的厄运,又差点被一对变态父子囚禁起来做实验,这运气,大概也没谁了。   就连上辈子倒霉到了底的慕之云,都忍不住感慨,这家伙运气实在太差了。   这个倒霉老师叫崔宇,其实是一个大三生,父母早丧,也没什么亲戚,所以放暑假的时候才接了个做家教的活,补贴生活。   慕清也觉得这孩子可怜,又听了女儿的建议,在公司里给这孩子找了一个暑期工的活。   慕之云轻轻笑:“妈妈你真好。”   ————   蒋离因为非法拘禁以及走私和滥用违禁药物,一时半会儿是别想出来了。   蒋鑫昶却不一样,他才16岁,还是一个未成年人,虽然也有伤害和囚禁的罪名,但是顶多算是个从犯,而且受害者问题不大,他也关不了多久。   果不其然,大学都还没正式开学,蒋鑫昶就被放了出来。   慕凌刚来到公司,就在门口看到了蒋鑫昶。   这个已经将近一米八,面容英俊中带着一点阴鸷的少年,阴森森的看了她一眼。   慕凌下意识就一阵害怕。   她迟疑了一阵,慢慢靠近过去,把人拉到旁边无人的小巷子里才低声问:“你来这里做什么?你爸呢?”   蒋鑫昶冷笑:“我爸被抓起来了,你没听说?”   慕凌茫然的摇头。   “算了,反正你也是个废物,”蒋鑫昶说,又看向公司:“你们这是不是有个新员工,叫崔宇?”   “是,是有这么一个人,是刚过来的暑期工,”慕凌说,“你找他有事?”   蒋鑫昶难得迟疑了一下:“也没事,就问问而已。”   然后转背走了,叫慕凌差点反应不过来。   “你等等,”慕凌连忙把他喊住,“你爸出事了,那你现在住在哪?你妈还管你吗?”   蒋鑫昶还是一脸阴鸷:“那女人哪顾得了管我。”   “这里有一些钱,你至少先找个酒店,要是有什么事情也可以来找我。”慕凌急忙从包里摸出来所有的现金,塞进了他手里。   “不用,我爸的钱都在我这里,还有挺多的,”蒋鑫昶很不耐烦,“你要是真想帮我,就帮我多盯着点崔宇。”   “那是你朋友?”慕凌疑惑不解。   “不是,我看上他了。”蒋鑫昶说。   “你,你喜欢一个男的?!”慕凌大惊失色。   “怎么不行?”蒋鑫昶阴森森的看了她一样,“我亲爸是个变态,亲妈是个表子,我这点小爱好,已经是最正常的了。”   然后他转身走了,也不管慕凌在后头哽着声音连连呼喊。   这一幕,同样也被时刻监控着慕凌动向的保安组看在了眼里。   “这两个人还真有关系?”余隋当然记得之前的事,老板那个女儿也不知道为什么,雇人去监视一家没什么关系的人,等到慕凌回来,顺道又盯上了慕凌,正好和自己的人撞上了。   “国外的调查也传回来了,慕凌十七年前,也就是刚到D国不久,失踪了一年左右,蒋鑫昶的年纪正好对得上。”他的下属说。   “有点意思,”余隋点点头,“蒋离那个案子是市局办的吧?听说还涉及走私违禁药?”   “是的,”下属点点头,“因为是跨国案件,所以市局可能要把案件移交出去。”   “去打声招呼,就和这边的案子一起合并办了,说不定真能逮到大鱼。”余隋的声音听起来就心情很好。   慕凌那边都是单线联系,只能摸到几条小鱼,抓起来实在没什么意思。   要不然他也不至于放任这么一个不稳定因素这么久,还不就是为了要抓鱼。   现如今,原本不少蛰伏的棋子都被唤醒,在国内活动得也越来越频繁,余隋的同事们这一阵子可美美的吃了一通业绩,只可怜他,蹲了这么久,还什么大鱼都没捞到呢。   光是想想就觉得烦!   余隋很不耐烦的撸了一把自己的脑袋:“仔细查查那小子,说不定能查出不少惊喜,对了,还有他老婆儿子,都可以作为咱们的突破口。”   “是!”下属响亮的答道。   另一边,慕凌也在为了亲生儿子的事情,辗转反侧。   蒋离,是她出国以后的第一个男人。   这人要说多英俊也没有,但是对当时刚出国的慕凌来说,却绝对是一个绝好的慰藉和依靠,一来二去,两人便在一起了,哪怕后来知道这人已经结婚,慕凌也没有放弃,甚至还想挤掉那个又老又丑的原配上位。   后来叫慕凌决心分手的原因,是蒋离变态的嗜好。   他喜欢去街头捡流浪汉,然后带回来做人体实验,甚至为此还闹出过人命,要不是国外实在太乱,街边倒毙的人不少,他说不定早就暴露了。   慕凌以前觉得自己不是个好人,但是跟这人一比,她绝对就是清清白白的一朵小白花!   但是慕凌到底没分得了手,没多久就被蒋离抓到,然后直接囚禁起来。   那一年的经历,是慕凌这辈子都不愿意回想的遭遇。   也是因为那一年,她更加恨自己的姐姐,要不是有这么一个姐姐,她也不至于一时冲动跑出国,然后遇见那么可怕的事情。   后来慕凌运气好怀了孕,而蒋离的妻子又因为身体原因失去了生育能力,蒋离才良心大发,让她把孩子生了下来,再然后,慕凌就成了蒋离手里的一柄刀,而且是颇为顺手的一柄刀。   经历过那段遭遇,慕凌也根本没有了反抗的勇气,就连这次回国,其实她也是被蒋离叫回来的——当初蒋离回国,她狠狠的松了一口气,但是即便隔着大洋,她依然没有丁点反抗的勇气。   回来以后,她没有主动联系蒋离,也只敢偷偷摸摸去看一眼自己的亲生儿子而已。   那个当年还只会哭的孩子,短短几年,就长得这么高这么大了,即便心硬如慕凌,看到跟自己血脉相连又好久不见的孩子,也忍不住柔软几分。   但是,很显然,她的儿子压根就看不上自己的亲妈。   “不用多久,我就要拿到一般人这辈子都赚不到的钱了,”慕凌眼睛发光,“到时候,妈妈就带着你回D国去,吃香喝辣,什么都有了!”   蒋离正好又出事了,等到那时候,慕凌才不信儿子还会继续看不起自己。   只不过蒋离都被抓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可能查到自己头上来。   慕凌一时又是期待,又是惶惶不安,再加上对亲生儿子的担心和在他面前扬眉吐气的幻想,想得简直都睡不着觉了。   这天她上班的时候,又看到自己的儿子徘徊在公司附近,眼巴巴的看着里面。   慕凌之前已经打听过了,原来孟宇就是让蒋离被抓,儿子也被学校劝退的始作俑者,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作何想,只觉得这个儿子还真跟他爸有点像,心里不太正常。   但就算不正常,那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慕凌一点也没有认为是自己儿子的错,反而觉得那个男大学生长得狐狸精一样,就是故意吊着自己的儿子不放。   一看就妖里妖气的,哪里像个男的!   慕凌甚至还在自己的姘头耳朵边上吹风,说那个暑期实习工作风不良,应该尽早赶出去,免得影响了公司的气氛。   慕凌的姘头,也就是公司那个中层,是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前年刚死了老婆,正好有心再找一个,一来二去的,就跟慕凌勾搭上了。   “要说起作风,你也不正经嘛,”中年男摸着慕凌的脸颊,“而且那人是你姐姐安排进来的,你要是看不惯他,直接跟你姐姐说去。”   “又是慕清?”慕凌眉头一皱,只觉得那个姐姐真是处处都和自己为难,实在是太讨厌了。   “怎么你不知道?”中年男奇怪的问,又暧昧的笑,“对了,咱们都已经是这个关系了,你什么时候带我回去一趟?我也见见你的家人。”   看着中年男殷勤的笑,慕凌其实也很清楚这家伙究竟是什么想法。   还不就是想借着自己上位,搭上公司上层的关系嘛!   慕凌任性的笑:“那不行,你还没叫我满意呢!我姐哪是随随便便能见到的,就连我爸妈,你现在也不配。”   “那你要怎么样嘛!”中年男一点都不生气,脸上的笑反而更加卑微了,“要我怎么做你才能满意?”   “我还不知道你究竟是喜欢我,还是为了我的身份,”慕凌眼睛一转,“除非……你让我参观一下铁皮墙后面的工厂!”   “那里哪是能随便放人进去的,”中年男额头上的冷汗当即就出来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公司里的规定,我可不能随便放别人进去。”   “我就知道你说的都是假的,”慕凌马上生起气来,“这家公司都是我们家的,你以为我不懂这些?但是你连这点事情都不愿意为了我做到,我才不相信你真是冲着我这个人来的。”   她虽然年纪也不小了,但是话语间的任性和娇俏,还是叫中年男心中一阵荡漾。   “也是,”他想,“反正整间公司都是他们家的,慕凌想进去逛逛,就算被发现,也肯定没有什么关系的。”   拢住这个天之娇女,才是他现在最要做的事情,毕竟,他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层,要不是有希望娶到老板的妹妹,哪有胆子往公司高层上想?   更何况,还是这么一家万众瞩目,说不定能做到世界顶级,前途无量的公司。   中年男已经被慕凌画的图,还有脑中的幻想迷昏了眼,觉得稍微破坏一下公司的规章制度,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反正都是姓慕的,都是一家人,也远不到哪里去。   一想到这些,中年男的态度,就更加软了。   于是,又过了几天,中年男寻了一个宽松的机会,真就把慕凌给带进了一般员工根本不可能进的生产车间。   另一间房的屏幕后头,有人闷笑:“这下可好,大鱼没抓着,倒是找到几个安全的漏洞,说起来这个慕凌还是挺厉害的,竟然能策反一个前途大好的中层。”   “不过是利欲熏心。”余隋的脸色很不好,并且下定决心,今晚就好好训一训那群日渐松散的兔崽子,给他们好好紧一紧弦,免得这么容易就被猫猫狗狗的钻了空子。   ————   夜晚的葳蕤制药厂,依然灯火通明,各种工作人员,还有巡逻的保安来来去去,还有一辆又一辆大货车,同样也在严格规范的路线上,老老实实的开着。   “这里面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就跟一般的药厂差不多,只不过是管理更严一点,”中年男走在前头,低声对慕凌说,“咱们转一圈就出去,要不然被发现,总归不好。”   虽然进来之前他想得很好,但是进来以后又不由有些后悔,主要是要是真被发现了,慕凌倒是没什么关系,但他可还不是慕家人呢。   听到中年男的催促,慕凌皱皱眉:“急什么,好不容易进来了,再让我多看几眼呗。”   “你姐姐为什么不愿意带你进来?按说你们可是亲姐妹,到这里来逛逛又不难。”或许是因为紧张,中年男终于从美色和对前途遐想的迷雾里短暂的抽出身来,问。   “因为啊,”慕凌压低声音,把唇凑到中年男耳边,“我们俩的关系不好啊。”   然后,她毫不手软的把一只强力麻醉剂的针尖,狠狠的扎进了中年男柔软的肚子上。   肥肥软软的,还有弹性,她早就想这么扎一下试试看了。   足够麻晕一头大象的剂量被注射进去,中年男眼睛大张,刚想喊人,就软软的倒了下去。   慕凌轻蔑的用脚尖踢了踢这个昨天还在和自己颠龙倒凤的家伙:“真是个废物。”   然后,她把人踢进隐蔽的高草丛里,就脚步轻快的往车间溜过去。   她早就跟那废物打听清楚车间的布局,在脑子里画了无数遍地图,直接就按照计划的路线潜了进去。   慕凌是没打算再装下去的。   那可是好几个亿的酬金,就算跟家里彻底撕破脸又怎么样——反正人家也从来没有把自己当做过真正的家人。   慕凌想着,只要搞到那边要的东西,她就连人带着东西,一起离开华国,再也不会回来。   慕凌的脚步很快,顺着墙根就找到了中年男口里最关键的车间,这是一件现代化的洁净厂房,工人要进去,必须通过几层去尘和洁净车间。   但据中年男说,要想直接拿到成药,其实也没有那么麻烦,车间尾端就有一个临时的冷藏仓库,加工好的药品会先存放在这里,然后由卡车再分装拉走。   而且慕凌已经打听清楚了,蕤复康一号和保质期更长的二号,情况都类似,只不过一个在一号车间,另一个在二号车间生产。   之前慕凌的上家已经搞到过一批蕤复康一号,但是因为一号的保质期实在是太短了,根本无法成功提取有效成分,所以,他们才把脑筋打到了据说保质期更长,但是根本还没有上市销售的蕤复康二号上。   只有搞到这个,慕凌才能拿到承诺的报酬。   她也是莽足了劲,决心把那个东西弄到手,然后彻底潇洒去。   与此同时,离公司不远的小巷子里,蒋鑫昶又开始纠缠起他的老师。   “崔老师,因为你,我爸都被关到牢里去了,但是我也一点都不怪你,每天做梦都梦见你。”这个人捧着心,拦在崔宇面前,当然,要是他的体型再小一点,不要拦在路中间,效果或许能好得多。   一看到这个曾经的学生,崔宇的第一反应就是警惕的连连退后:“你想做什么?你再靠近,我马上就喊人了。”   “喊人也没人会理你的,”蒋鑫昶笑得温存,“这边我早就踩好点了,平时根本没人走,你放心,我这次不会再把你弄伤的,而且我现在有钱,很有钱,我们可以去任何想要的地方,只要你愿意。”   “我不愿意!”崔宇抱着怀里的包,看了一眼两人的体型差距,努力讲道理,“首先我确实不喜欢男人,而你条件这么好,完全可以找你喜欢的,第二,我现在想回家了,请你让开。”   “那就怪不得我了,”蒋鑫昶温存的笑终于挂不住了,眼睛里露出了贪婪的凶光,“反正我已经被学校开除了,也没地方去,既然你不愿意,我就只能带着你一起,浪迹天涯了。”   崔宇刚想跑,就给这个前橄榄球队队长直接捂住了口鼻,他努力挣扎几下,终于抗拒不过药物的作用和窒息感,昏迷了过去。   “这才乖嘛,你放心,我一定会带你去一个谁都找不到我们的地方。”对着崔宇昏迷的脸,蒋鑫昶的手指流连不去,脸上露出了暧昧的笑。   “又出事了,怎么今天一桩接一桩的,这么热闹。”监控室里,有人抱怨道。   “也可能是他们约好的,也是了不起,逃亡还拖家带口,是生怕别人逮不住?”   “谁知道呢,不过那个大学生是真挺倒霉的,被神经病缠上就逃不脱啊。”   一群人说说笑笑间,正式准备行动。   另一边,慕凌也按照中年男说的话,顺利找到了那处冷藏仓库。   而且,也同样像那人说的一样,这间仓库因为总是在大量出货,所以管理比其他地方松懈些,生面孔也很多。   慕凌深吸一口气,装成化验人员,很轻松的就混了进去。   之后的事情,顺利得不可思议。   她很容易就拿到了被外头炒到几千万一克的蕤复康二号粉末,又很轻松的混了出去,甚至没有被多余盘问一下。   再然后,她从一个隐蔽的侧门离开,来到了和儿子约定见面的地方。   但是再一看到儿子,她的脸色就垮了下去:“你带着这个人做什么?等以后咱们出了国,什么样的人弄不到手?”   “不行,”他儿子含情脉脉,“我只要老师,其他人都不行。”   慕凌有点烦躁,觉得今天也没有那么顺利了,她急急忙忙的看一眼周围:“算了,先上车,到地方再说。”   然后就要儿子带着人坐上后座,自己坐上驾驶座,飞快把车开了出去。   就在慕凌发动汽车的时候,暗夜中,有几辆车也悄悄跟了上去。   慕凌正在以最快的速度往机场开。   这也是她离开京城,离开华国最快的方式。   到了约定的地方,一个高鼻深目的外国佬,一脸嫌弃的看着一车人:“你不是说就两个人,怎么还加上了一个昏迷的?”   慕凌看了一眼儿子:“东西我已经到手了,要是不带着我们一起离开,我不会把药给你的——对了,还有你答应好的转账。”   “先给我看一眼东西。”那个外国佬脸上浮现出浓浓的贪婪。   “不行,等我们离开华国再说,”慕凌的态度很坚决,“而且要是看不到钱,我宁愿把这东西毁了——你应该知道,这种药只要暴露在空气里,同样很容易变性。”   二号粉末所谓保质期更长,依然需要非常严格的条件限制。   外国佬的脸色一沉,不耐烦的挥挥手:“赶快进去吧,不过你们只能呆在货运舱。”   慕凌这才松了一口气,示意儿子赶快跟上。   这时候,那几辆车也已经到了目的地,看着灯火辉煌的机场:“他们准备搭飞机直接离开?也是,这确实是最快最简单的办法了。”   “赶快跟民航局那边联系吧,这次要是还不能逮到大鱼,那就是彻底白瞎了。”   一张隐秘的大网,在这群人身后也在悄悄收紧。   慕凌等到成功上了飞机,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蒋鑫昶对货运仓的环境倒是非常嫌弃:“这里有没有空调?座位连安全带都没有,要是遇到气流该怎么办?”   说话的时候,他手里还紧紧的抱着那个男狐狸精。   慕凌无奈的看了他一眼:“放心,我都打听过了,后头就是宠物托运舱,温度和客运舱差不了太多。”   至于气流……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但是既然都走到这一步,慕凌觉得,自己的运气应该不会太差。   又过了一会儿,又有几个外国人来到货舱。   听到动静,慕凌先是一阵慌乱,但是等到看清楚来人,她又重新平静下来。   “很不错,没想到你真的做到了!”为首的是之前跟慕凌在咖啡厅说过话的风衣男,“只要我们确认这种药粉的真实性,就马上付钱。”   “先给钱,”这一点慕凌绝对没有商量——她又不傻,“放心,药粉就是在车间里拿到的,绝对没有问题。”   僵持了片刻,那人终于笑起来:“不用这么紧张嘛,你也知道我们的信誉肯定没问题,这样,反正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你闹出这么大的事,我们也呆不住了,反正也要一起回国,等下了飞机,就马上给你支票。”   慕凌想了想,才不甘不愿的点头。   至少要离开华国,她才觉得稍微有点安全感。   “那就这么说定了。”风衣男笑。   跟他一起的一共有五六个人,除了他,其他都是沉默寡言的,也不怎么说话。   倒是有个年纪看起来稍微大一点的华人,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蒋鑫昶:“这个……是蒋离的儿子?”   慕凌防备的看了他一眼:“也是我的儿子。”   “那也是巧了,”中年男人笑,又对蒋鑫昶说:“我和你父亲是不错的朋友,这次他出了事,我也很遗憾。”   蒋鑫昶却没有理他,只是专心抱着怀里的人,喃喃自语着。   就在这时候,货舱外忽然又响起一阵汽车的马达声。   “还有人要一起走?”那个华裔问风衣男。   风衣男的神色也很茫然:“没听到通知啊……”   华裔男迅速反应过来:“糟了,暴露了!”   他还想逃,只可惜,已经晚了。   这辆飞机早就被蜂拥而至的警车,围得水泄不通。   成功一锅端。   就连始终板着脸的余隋,也忍不住高兴起来。   今天可真是一个难得的丰收日子。   他甚至大开恩德,决定让那帮松懈下来的小子们,少训练五分钟。   这可是十分宝贵的五分钟!那群家伙,肯定要痛哭流涕了。   另一边,慕凌的脸色也彻底的白下去。   倒是蒋鑫昶,忽然就开始大叫大嚷起来:“我是被他们挟持上飞机的,我根本不想离开,警察叔叔,你们快来救我!”   这人似乎从上次的经验里总结出来了一点东西——就是好像有点歪。   慕凌木着脸看了一眼瞬间翻脸的儿子,又木着脸,看着围上来的人。   她的亿万梦想,和儿子远走高飞的美好未来,终于,全都彻底破灭了。   慕凌只觉得心如死灰。   审问进行得很顺利。   这群偷渡客,每个人的身份都很不简单。   慕凌和她儿子,以及那个真正被劫持上机的倒霉蛋是一波的,相对比较简单。   另外几个人,每一个都是一条大鱼。   余隋觉得,自己多日的蹲守,总算回本了。   与此同时,慕凌的所作所为,他也通知了慕清。   不管于公于私,他觉得,这件事还是必须告诉慕清。   慕清接到电话的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跟她一起来的,还有她的女儿慕之云。   “怎么把孩子也带过来了?”余隋带点责怪的问。   “孩子也不小了,该见识见识这些事了。”慕清说。   其实当时接电话的时候慕之云就在自己身边,听说这件事,一定要跟来的。   余隋看了一眼那个小女孩子,也知道慕清护崽护得厉害,没有继续说什么,直接道:“人都逮住了,放心,慕凌拿的是假的二号,从头到尾,她都没有脱离我们的控制。”   “我知道,”慕清点点头,“你们办事我放心,我这次……就是想当面问问她,为什么这么恨我这个姐姐。”   慕清是真的想不通。   慕凌做什么不好呢,为什么一步接一步,错到了这个程度?   当年那个可爱的妹妹是彻底回不来了,但是,慕清还是想跟她做一次最后的道别。   看到慕清进来,慕凌原本麻木的眼神,瞬间就变得凶狠异常。   那种眼神,就像是盯着最仇恨的敌人。   慕清从始至终都没有想明白,慕凌为什么这么恨自己。   “为什么?”慕凌好笑,“因为我从小就生活在你的阴影底下,你知不知道为了摆脱你的光芒,我付出了多大的代价?不你当然不知道,我的辛苦哪是你这种高高在上的天才能懂的,爸妈也是,他们眼睛里从来就只有你这一个女儿,哪看得到我这只丑小鸭?”   慕清顿了一下,她实在没想到,妹妹说的话,和她之前出国的时候竟然还是差不多。   “爸妈要是不爱你,他们不可能用那么多钱送你出国,也不会在你回来以后,还求着我给你安排一个工作……算了说这么多你也听不进去,就跟以前一样,”慕清叹口气,“你放心,我不会把你的所作所为告诉爸妈的,我只会告诉他们你又出国了,而且大概再也不会回来。”   像慕凌这种被抓起来的,有生之年,大概很难被释放了——就算真有一天放出去,估计也要等到老眼昏花路都走不动的时候。   慕凌对着姐姐,依然一脸不屑。   “还有蒋鑫昶,我知道他是你的亲生儿子,”慕清叹口气,“但是这个人实在太危险了,不能放任着他到处走,所以我会被他送去精神病院治疗。”   慕凌脸上的不屑终于维持不住:“你说什么!那还只是个孩子,而且他是你的外甥,亲外甥!”   慕清只摇头:“他是蒋离和段魏颖的儿子,和你没关系,和我也没关系。”   她的神情很冷,对这个妹妹,也已经彻底死心了。   “你放屁!”慕凌一下疯起来,“我要见爸妈!你快点把他们叫过来!我不要和你说话,你简直没心没肺!畜生不如!”   慕清觉得这个妹妹彻底没救了,叹口气,准备离开。   “妈妈,我可以和她说一句话吗?”慕之云忽然轻声说。   慕清奇怪的看一眼女儿:“你和她有什么话说?”   “妈求求你了,”慕之云摇着妈妈的手,“只说一句话,很快的。”   慕清终于妥协了:“行吧,我在外头等你,你尽快。”   然后,慕之云转脸,露出了甜美的微笑。   慕凌看到有人回来,本来还以为是慕清,结果发现是那个她根本没看在眼里,而且长得还跟慕清很像的小女孩,不由露出了不屑的笑:“你来干嘛?”   慕之云笑得像一个快活的小孩子:“来跟我亲爱的阿姨说说话啊。”   然后,她的声音一下子变得非常轻:“蒋离的实验室呆得很不舒服吧,是不是有一种随时可能死掉,又恨不得下一秒马上就死了的感觉!刀子切开皮肤的感觉也肯定很不好受吧,还有被注射了药物以后,那种痒得恨不得把骨头都挠烂的感觉。”   慕凌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你怎么知道!是慕清?!是她要你跟我这么说的?”   “是你告诉我的啊,”慕之云笑得依旧天真无邪,“一字字一句句,都和当初一模一样呢,只可惜,没办法再把你送回去,要不然一边听着你的呜咽声一边说这话,气氛才对呢。”   慕凌绝望而惊恐的张大了眼睛。   是啊,上辈子,慕凌笑吟吟的站在蒋离的实验室里,对着自己说了那段话,一个字都没有改变。   唯一不同的是,她是被拘禁的那个,慕凌,则是看热闹那个。   现在这样,站在桌子另一边,听着慕凌要哭不哭的声音,可真是美妙极了。   “你放心,蒋离,还有他儿子,以后也能同样享受到这些待遇,那些针头,那些又痒又疼,觉得骨头都要融化的感觉,当然,还有刀子一下下切割皮肤的感觉,一个都不会少。”慕之云的声音更轻了,轻得几乎叫人听不见。   慕凌却彻底慌了:“我的孩子,你想对我的孩子做什么?蒋离你想怎么样都行,但是我的孩子是无辜的!”   “只是老变态和小变态的区别吧,”慕之云甜笑,然后在慕凌试图抓住她的时候,飞快抽身离开,“你放心,我呀,肯定会好好招待他们的~”   然后,她也不顾房间里另一个女看守诧异的目光,像一只快活的小鹿,一蹦一跳的离开了。   慕之云并不是单纯吓唬慕凌。   只要出点钱,甚至不需要脏了自己的手,还不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反正上辈子,那对父子类似的事情也没少做。   让他们今生亲身体会自己被绑在手术台上的感觉,是不是更有趣呢?   光是想一想,就忍不住笑啊。   她本来就不是一个好人,而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啊——慕之云很快活的想。   然后,她就这么回到了阳光底下,妈妈正在那里等着自己。   慕清是面对着大门这边站着的,刚开始有些紧张,但是一看到女儿,眼睛里的紧张,就像是冬雪遇到暖阳,轻轻融化了。   只剩下极其柔和的光,和微笑。   慕之云的脚步停了停。   算了,那些手段,等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再用吧,慕之云想,现在,她还是妈妈眼里的乖宝宝,可不能随随便便就崩了人设。   慕之云脸上的笑更大了,就像一只离群的小羊,一下扑进了妈妈的怀里。   “都要上大学了,怎么还和小孩子一样。”慕清无奈的笑,但是依然搂住女儿。   “我年纪还小呢,”慕之云理直气壮的说,“本来就还是可以跟妈妈撒娇的年纪。”   而且,还要光明正大的撒娇! 第67章 大学   就在慕之云正式去大学报道的前夕, 她终于提交了最后一道系统题的答案。   “请选择未来的发展方向:”   “重新找回自己。”   慕之云回答的内容,甚至比题目都短,而且十分套话, 要是放在考试作文里,怕是能得零分。   但是系统可没有这么多的讲究, 只要敢提交,它就能通过。   【恭喜完成科技任务——文明基石①, 获得奖励:抽奖一次, 兑换值1000, 学科点数1000。】   【检测到学科系统已开启,兑换系统更新,宿主可根据开启的学科等级兑换到需要的商品,请继续加油~】   不知道为什么, 刚把任务提交上去的时候, 慕之云忽然觉得全身一阵轻松——那种轻松, 甚至从灵魂中透露了出来。   “可能就是错觉吧。”慕之云想。   页面刷新, 又出现了新任务:   【科技任务——文明基石②   任务说明:远航之前, 必须回首找到文明的独特底色, 才不会在星空间迷失方向。   任务要求:寻找失落的文明遗迹,当前进度(0/5)。   奖励:基础奖励-抽奖一次,兑换值5000, 学科点数5000。进阶奖励-根据发现遗迹的评级程度发放。】   慕之云猜测,系统应该是根据她报的志愿新出的任务——虽然她暂时没有证据。   她用把刚奖励的抽奖用了。   【恭喜获得:全息地层扫描仪——这是一台可以看见地底深处秘密的机器。提示:请搭配电源使用。】   慕之云都意外系统竟然这么贴心,刚出了一个找遗迹的任务, 就出了一个地层扫描仪, 但是她把东西从仓库里拿出来, 就马上看穿了系统的猫腻。   抽奖拿到的扫描仪, 是没有电源的,而且,那个电源不但是一次性物品,还非常的贵!   兑换界面果然有电源兑换:   【电源——兑换值:1000。说明:一次性道具,能源时代的革命性产品。】   用一次就要一千兑换值!这哪里是抽奖的奖品,简直是一台不折不扣的吞金兽!   慕之云在心里暗骂了一声,毫不犹豫把扫描仪又丢回了仓库。   反正看新生指南,大一生离第一次田野调查还远着呢,她一点都不用急。   慕之云现在更感兴趣的,是另一个可以兑换的商品:   【万能题库——兑换值:1000。说明:可以随机生成指定难度指定方向题目,绝对是学生的最爱哦~】   是不是学生的最爱慕之云不知道,但绝对是她的最爱。   慕之云看看自己的兑换点,毫不犹豫的兑了一个。   然后露出了无比快活的笑。   抽完奖,又兑到自己一直想要的东西,慕之云心情格外的好,她妈妈还有外公外婆都觉得,孩子大约是要读大学了,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喜庆,叫人忍不住更加喜欢。   不说自己的家人,就连门口那个杂货店里的老太太,忽然也对慕之云格外亲切,甚至还会招呼她来吃免费的冰棍。   热情得叫慕之云都忍不住疑惑了。   然后,就到了开学报道的那天。   慕清亲自把女儿送到学校,帮着跑上跑下,顺便还笑吟吟的拿出小零食和慕之云同寝室的女生分享拉关系,就跟任何一个普通的担心自己孩子的母亲一样。   走的时候也是依依不舍的,再三交代,一步三回头,好久才走。   寝室里一个女生忍不住羡慕的笑:“你跟你妈的关系真好。”   慕之云也露出骄傲的笑:“那是,我的妈妈,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   她们寝室一共六个人,来自祖国各地,但看着都是很好相处的人,没多久慕之云就和她们混熟了——也是奇怪,她还从来没有这么快就和别人熟起来过呢。   可能是因为进入大学,心态完全不一样的缘故吧——慕之云想。   上辈子,她最喜欢听的就是疗养院的医生说她们大学时候的事情,那时候,即便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机会读大学了,也总存了一点若有若无的执念。   大学的生活,是从军训开始的。   日头顶在头顶上,毫不留情的压榨着学生的汗水,也不知道被重复穿了多少届的军装上,再一次飞快被汗水濡湿了。   因为个头最矮,慕之云站在队伍的最末尾,军装也不太合身,衣袖裤脚都卷了好几层上去,看上去简直就像是一个偷穿了大人衣服的洋娃娃。   就连那个一脸严肃,黑黑瘦瘦,一开场就说要让这群新生接受铁与火挑战的教官,看到那个白白嫩嫩,矮矮的女生,也不由迟疑了。   “你是跳级生吧?”中场休息的时候教官还忍不住偷偷塞给她一颗奶糖,就跟哄自己家的小妹妹一样,“要是觉得累,我就先让你休息,这点身板,可别练过头,就长不高了。”   慕之云最不爽的就是自己的矮个头,依然努力挺胸抬头:“报告教官,我没问题,不怕练!”   教官忍不住笑起来,他的年纪其实比一般的大学生也大不了几岁,但是看着才到他胸口的慕之云,就真跟看一个小妹妹一样:“可千万别逞强,你年纪小,体力差本来也正常。”   慕之云的嘴里含着奶糖——她刚才一时没有抵挡住诱惑——嘴上却十分倔强:“教官您不用担心,该什么训练量就什么训练量,我不怕的。”   她仗着满点的体力,轻轻松松虐其他人,一点都不在话下。   只可惜,这幅含着奶糖,甜滋滋的模样,实在太具有欺骗性了,就连班上的同学都起哄:“教官,你让她都休息一下,我们都理解的。”   “就是,她比我们小得多,特殊照顾也是应该的,”另一个女生忍不住掏一掏衣兜,也恨不得摸出一粒糖果投喂一下这个可爱的同学才好。   其实慕之云才一进学校,大家就都知道了她的身份——毕竟状元本来就是每年媒体追捧的热点,她无论年纪还是经历都很不一般,没进校就已经成了名人。   身世坎坷的小天才,本来就很惹人注目,再加上她长得又好,还带着一点奶呼呼的气质,更叫这群刚进大学的天之骄子忍不住发自内心的喜欢。   唯一对她有点意见的,大概也只有数院的新生了,毕竟这个考生没有选他们专业,实在不方便近距离投喂。   慕之云自己也弄不懂,她怎么突然一下就成了吉祥物,而且似乎人人都对她散发出十分明显的善意。   说实话,这在慕之云之前的经历中,是很罕见的感受。   上辈子不用提,在包家的时候那一家子人对她也很好,但那时候她更多是作为一个外人,而且随时准备离开。   后来,即便是在高中还有集训队,她感觉更多的还是竞争意识,以及用绝对实力把其他学生死死压住的优越感。   最好的,也不过是像少数几个人那样,把她当同龄人看,但是即便是咸鱼又情绪化如柳木木,一样少不了偷偷的比较。   慕之云并不反感这种暗地里的比较,甚至她觉得,有比较才说明别人看得起你。   但是说实话,这种成为校宠的感觉——好像也不太坏呢。   慕之云又含了一颗奶糖——不知道为什么,从她上次不小心接了教官的奶糖以后,就连寝室里的室友都忍不住经常投喂她奶糖,还郑重其事的交代她,喜欢归喜欢,不认识人递的糖,可千万不能拿。   慕之云都忍不住翻白眼——她又不是小孩子,当然懂这些。   问题是,所有人,无论是军训的教官,班上的同学,甚至是学校的老师,都把她当不懂事的小孩子看。   她们班的辅导员——一个正在读研二的师姐,还专门跑过来偷偷叮嘱教官,一定不能把她们班的慕之云给练坏了,她年龄小,该减量还是要减量。   那话虽然是师姐偷偷跟教官说的,但慕之云耳聪目明,全都听得清清楚楚。   倒也不生气……反而还有一种微妙的高兴,这种被宠着的感觉,和在妈妈身边的时候还不一样,让原本一到新环境就忍不住竖起刺的慕之云,态度都忍不住柔软下来。   总觉得……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那些柔软的情绪,一下子把她刚刚大仇得报感觉有些空虚的心,都填满了不少。   虽然如此,慕之云还是觉得,总不能老让这些人把自己当小孩子看。   只可惜,她一直没有找到证明自己的机会。   跑圈的时候,她明明觉得还很轻松,就被教官,连着一起军训的其他同学一起哄下去,把她安置在阴凉的树荫底下不说,甚至还有水,饮料甚至是糖果——慕之云看着教官刚塞给自己的一把奶糖,觉得自己和奶糖的关系,大概是彻底撇不清了。   练军姿的时候也是,慕之云的腿有些短,迈步子就只能格外调整,教官一方面夸她军姿练得好,一方面时不时就问一句,是不是要休息一下,免得被太阳晒伤了,免得虚脱了,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马上说。   慕之云觉得,真的不至于!   但要是激烈反对,好像又有些对不起别人的热心……慕之云接受过的善意并不多,一时间,还不太擅长跟这一帮子热情过头的人打交道。   总觉得,激烈反抗显得过于幼稚,但是耐心解释,他们也不会听。   向来在妈妈那里永远能得到充分理解的慕之云,不由叹了一口气。   但依然不觉得讨厌,只有一点淡淡的无奈。   这天太阳格外大,绝大多数人都是满头满背的汗,但是慕之云感觉还行,皮肤依旧白岑岑的,一滴汗都没有出。   教官马上大惊小怪起来,担心她是不是中暑了,连忙又想把她往树荫底下拖。   慕之云无奈:“教官,我真的不累,没出汗是因为不觉得热。”   “瞎说,”教官瞪她,“这种天气谁会觉得不热?你还是去休息一下再说。”   “但是马上就要大演练了,我老是脱离队伍,大家也不好练队形。”慕之云道。   她可不想成为拖后腿的那个,再说了,本来也不至于。   教官觉得她说的有道理:“这样,正好最前面还缺一个旗手,就交给你了,这样你也不用担心练队形的问题了。”   慕之云:……她真不是这个意思。   但是教官,包括她们方阵的同学,也都觉得教官这个主意很不错。   慕之云的军姿很标准,问题是她到底比其他人矮了一截,横平竖直的队伍一眼看过去,到了她这里,就跟突然塌了一个坑似的。   但是只要把她往最前头一放,那不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所有人对此都拍手叫好。   于是,其他方阵的旗手选的都是盘顺条亮的大长腿,只有她们第四方阵,选了个小不点,最小号的军训服穿在身上都足足大了好几码,看起来空空荡荡的,额外细瘦的胳膊,还要吃力的扛着军旗,看上去十分不协调。   一个理科的学院院长忍不住哈哈大笑:“你们文博院今年是怎么回事?这是找不到扛旗的人了?”   考古文博院的院长凉凉看他一眼:“你说那个小姑娘啊,就是那个奥数金牌啊。”   理科的院长瞬间就被噎到没话了。   甚至就连心都跟着一起疼起来:他们学院当初也加入过抢人大战,但是抢不过数院也就罢了,为什么连文博院都没抢过!   光是想一想就要吃速效救心丸的程度!   院长们在台上唇枪舌剑的暗战,台底下的大演练还在继续。   往年都是走完方阵以后做军体操,做完军体操就结束了,但是今年出了点幺蛾子,主要是理工科两个学院的教官斗了起来,斗着斗着,就发展成了全校新生的大比武——这么一群学生兵,真刀实枪对打不可能,于是教官们就摆出了最常用的障碍训练,然后每个方阵各出一男一女参加比赛,赢了的,毫无疑问就是这一届的兵王了。   这本来是第三方阵和第五方阵争的荣耀:第三方阵是经管院,今年招了好几个国家级运动员,第五方阵则是理工科院系,一串牛高马大大长腿,天然就占据了体能上的优势。   至于第四方阵——考古文博院以及文史院的新生,多半都是斯文人,没兴趣跟那群野蛮人争长短。   就连这个方阵的几个教官都彻底佛了,专心拿着奶糖哄他们的团宠去了。   慕之云看了一眼那些用于障碍训练的跨桩矮墙还有绳网之类的,其实有点馋。   只可惜,没机会。   第四方阵的一男一女两个人选,是在推来让去中才终于决定下来的,其间慕之云表示过自己很有兴趣参加,只可惜,被教官用那副安抚小孩吃糖的态度,再一次压了下去。   但是今天正准备比赛的时候,他们方阵那个据说参加过校队,看起来身姿矫健的女选手,忽然就中暑了。   教官有点傻眼,看看这群身板明显不如隔壁强壮的学生:“还有没想上去比的?”   人群里一时鸦雀无声。   其实文科学院的学生倒也不至于真像刻板印象里想的那么柔弱不爱运动,问题是,他们即将面对的对手,一边是刚在国际赛场上争金夺银,强壮得飞起的专业运动员,另一边,不是常年健身,肚子上有八块腹肌的跑酷大神,就是据说有家学渊源,身负武艺的女侠——这可是面对全校新生的比赛,一般人还真不愿意上去丢这个丑。   只有慕之云,差点直接跳起来:“我想上去,我想上去!让我去试一试。”   她馋那些设备好久了,本来还想着要是没有上去比赛的机会,就等大演练结束以后,再去玩一玩——这也是教官之前就和他们说好的,比赛结束,让他们都去玩一把。   慕之云很耐晒,半个月的军训,几乎没有在她的皮肤上留下一点痕迹,跟旁边那一群黑煤炭比起来,简直就像在煤炭群里跳舞的小白兔。   教官忍不住慈爱的笑了笑,虽然觉得派慕之云上场,实在显得他们过于消极比赛,不过,反正也注定丢丑了,还不如让小朋友上去玩一玩。   教官便点头:“行吧,你要想上去就上去,咱们友谊第一比赛第二,重在参与,也不在乎拿不拿名次哈。”   后面一句话纯粹就是为了安慰慕之云,免得她输得太惨哭鼻子——就跟他们家小表妹一样。   “教官你放心吧,我保证给咱们方阵拿一个奖回来。”慕之云倒也不好说拿冠军,毕竟这次比赛强手如林,无论是专业运动员还是跑酷大神,甚至从小练功的,单从外表都可以把她直接碾压下去。   站在这群人中间,慕之云真就跟一只无辜的小白兔似的,不但小而且异常白嫩,边上人要是嘴巴大一点,几乎都能把她一口吞下去。   那个跑酷大神怜爱的看了一眼慕之云:“文博院怎么想着把你派上来了?你也喜欢玩这个?下次带你去专业的场地看看,那个更酷。”   障碍训练确实跟跑酷有点像,甚至跑酷其实就是从极限徒手攀爬演变过来的,不过前者更重实战,而后者还加入了对观赏效果的追求,也说不上孰优孰劣。   而且,他早听说文博院有一个超级萌的小天才,馋很久了。   另一个女选手横了跑酷大神一眼:“别听他的,那种场地很危险,还不如去我们家玩梅花桩,那个有意思多了。”   因为就是临时凑趣加上的比赛,连男女选手都没有严格区分,十来个人凑在一起比一场,就图一个热闹。   选手也是一个接一个上场的,四百米的障碍赛,每个人和前面那个选手的出发时间相差了30秒钟——这要还能套圈,就实在有点丢脸了。   慕之云排在第八个,偏后的位置出场。   第九名就是那个跑酷大神,还特别好心的跟慕之云说:“没事别紧张,就算等一下你被我套圈了也不丢人,毕竟我还在国外参加过比赛呢。”   慕之云对他乖巧的笑笑,叫这个跑酷大神半边心都酥软下去。   可可爱爱的小妹妹,可真是让人抵挡不住的存在!   他还在犹豫等一下要不要故意放水的时候,就看着这个娇娇小小的姑娘,足尖一点,就飘了出去。   真是用飘的,脚步轻盈,身体仿佛没有重量,或者说,已经彻底摆脱地心引力的限制。   这种姿态,他只在国外那些跑酷大神的身上看见过,也是他们跑酷界最追求的潇洒模样。   慕之云遇到的第一个障碍物是跨桩。   大约本来就是为了故意为难人,这些跨桩用的都是废弃的大油桶,1米多高,不少人上去的姿势都挺狼狈的,之前有个专业运动员单手撑了上去,还引发了一阵喝彩声。   慕之云跑到这些油桶跟前,这些油桶跟她的身高都差不多了。   正当其他人等着看她怎么艰难爬过去的时候,只见慕之云伸出细长白嫩的胳膊,一拽油桶边缘,就逆着重力,轻轻松松飞了上去。   真是用飞的——姿态比之前那个从小习武的还漂亮。   别说其他方阵的人了,就连第四方阵的学生连带着教官都忍不住一愣。   这……可实在有些出乎意料。   第二个障碍是一段加盖了铁丝网的浅壕沟。   这一关本来就对身材瘦小的人有优势,但是,前面那些人可都没有慕之云的速度快,只见她双臂翻飞,就跟一条矫健的小龙一样,不一会儿就从铁丝网里钻出来了。   因为要伏地前行,所以慕之云的脸上沾了一点灰,鼻头也是灰扑扑的。   底下那帮围观的学生,张嘴结舌,又觉得……好可爱啊!   场上的慕之云可不知道其他人纠结的心思,纵身一跃就翻过了比她高不少的矮墙,甚至都不需要额外借力。   然后是高台跳板和云梯,通过的时候,她的脚下就像装了弹簧。   所有人忍不住目瞪口呆。   到了独木桥下,她还稍微等了一会儿——因为前面那名选手正好堵在独木桥上。   看到突然冲过来的慕之云,那名选手还吓了一跳,一个不小心就从独木桥上掉了下来。   慕之云也不客气,三步两步就从独木桥上走了过去,就跟走平地差不多。   之后是一堵高墙,大概有三四米高,高墙上坠着一段绳子,是供人攀爬越过的。   慕之云单手拽着麻绳,脚步凌空点了几下,就轻轻松松跃到了高墙之上,然后十分轻盈的往另一边跳了下去。   然后是一段低桩网,又要匍匐前进。   慕之云就跟小鱼儿一样溜了进去,甚至都看不清她的手脚是怎么移动的,转眼就从另一头出来了。   绕过标志旗转弯返回的时候,她顺带又套了一个人,那人还在发愣,就看见慕之云再次越过高墙,就跟一只长了翅膀的鸟似的。   “这个速度……有点太快了吧,”带队的教官都忍不住嘀咕起来,“你跑这个障碍越野的成绩是多少?”   他问自己的同伴。   那个同伴横了他一眼:“你呢?你多少?”   两个人都沉默了。   至少从前半截来看,这小丫头速度比他们两个都要快——不对,甚至比队长都快。   而且按理来说,随着体力的衰竭,越往后速度肯定是越慢的,但是目前看起来,她的速度不但没有变慢……反而似乎还在加快。   “是谁跟我说她体能弱的?”教官一脸懵逼。   “不是你自己说的吗?”另一个教官嫌弃的看了他一眼,“还不是你一天到晚说自己队伍里有一个很可爱的小队员,你还每天都忙着投喂人家。”   教官一时无言以对,又忍不住骄傲的笑起来:“没办法,要是她在你队伍里,你能忍住不投喂?”   给小白兔喂白兔奶糖之类的,实在萌得让人受不了啊。   另一个教官又横了他一眼,才不会承认自己其实心里嫉妒得很。   就在这两人说话的功夫,慕之云已经跑到最后的100m终点。   计时员按下计时器,也有点懵。   这是……一不小心破纪录了。   之前他们军区的400m障碍越野记录是1分31秒。   而现在显示的时间是:1分29秒。   这有点太夸张了吧!   一个14岁的孩子,突然就把他们军区的障碍越野记录都给打破了——搁谁谁都不愿相信。   记录员甚至反反复复看了几遍秒表,生怕是自己记错了。   慕之云那个队的教官已经好奇的走了过来,顺口问:“怎么样?她的成绩是多少?”   一边说着话,一边垂眼瞄了一眼记录。   然后就彻底默了。   他自己的记录也就1分36秒,而且没记错的话,刚才那小丫头为了等前一个人,还耽误了几秒钟时间呢。   这时候另几个教官也都靠了过来:“成绩怎么样?我看这小丫头特别快呀。”   “总不至于把咱们大队长的记录都给破了吧。”还有人忍不住笑。   其实是真破了——记录员想开口,又没好意思说话,就把记录本子摊开,让他们自己看。   然后这群嘻嘻哈哈的教官,都安静了。   跟清楚这个越野赛难度的教官还不一样,学生们只觉得慕之云速度快,姿态又漂亮,这就很不得了了。   但要说出究竟哪里不得了,他们也说不出来,只会凑热闹一样鼓掌。   等到慕之云回到队伍以后,欢呼声更大了,无数人涌过来想要跟她说一声厉害,或者伸出手来跟她握一握。   慕之云还从来没有被这么多人包围,却不会想着逃跑的时候呢。   她甚至忍不住伸出手,主动跟别人握了几下。   手掌上还有泥土和汗的味道,但别人不嫌弃她,他也不用担心被别人嫌弃。   慕之云很喜欢这种感觉。   当然,更叫她高兴的事,学校的同学终于不会再把她当成易碎的瓷娃娃,动不动就小心翼翼哄着了。   可是慕之云很快发现,就算她展现出了非凡的体能,该哄还是能哄的。   慕之云收了一把别人塞过来,庆祝胜利的大白兔奶糖,一脸哭笑不得。   而奶萌奶萌,手里拿着大白兔,脸也粉□□白,看上去真像一只乖巧小兔子的慕之云,就这么成为这一届新生里的兵王——多少有点不协调,但是这种古怪的反差……更加萌出血!   这场叫人今生难忘的军训,是在热闹的篝火晚会中结束的。   教官们一反平时严肃的姿态,在篝火边上扯开沙哑的喉咙,唱着嘹亮而热血澎湃的军歌,同学也忍不住凑热闹一样鼓着掌吆喝,或者自己站起来,也亮一亮歌喉。   甚至还有年长的学姐学长也凑过来,眼神炯炯的考量着新生们的素质——或者颜值。   这一届的校花校草迅速就被评选了出来,不过今年和往年不同,还选出了一个团宠——当然就是慕之云。   要说起来,年纪小的跳级生在这所大学里每年都能见到,顶多也就被人夸一声年少有为,或者是出名趁早的天才。   但慕之云和之前那些人都不一样。   她就是……格外讨喜些。   小小巧巧,安安静静,眼睛那么大,乌泱泱的,就真跟课文里写的那样,是白水银里落着丸黑水银,莫名就透着精神与灵气。   这样的小女孩子,简直就是所有人理想中的妹妹形象,无论男生女生,谁会不想要一个乖巧可爱的妹妹呢?   只是看一眼,都忍不住想宠一下。   就连柳木木都觉得疑惑了。   她也是这一届文史院的新生,这时候正粘着慕之云:“真是奇了怪了,我读高中的时候怎么没觉得你这么招人爱呢?可能是那时候读书读傻了,眼睛里只剩下试卷。”   慕之云却不觉得这么简单。   她甚至怀疑是不是系统捣的鬼,给她加上了什么奇奇怪怪的隐藏属性。   只可惜没有证据。   她一把甩开柳木木黏黏糊糊的手:“我觉得你们就是闲的,有这点时间还不如多去图书馆泡一泡。”   她话刚说出来,柳木木就开始装模作样的嚎哭:“太难了,实在是太难了!你看到你们专业的推荐书单了没有?那么多大部头这学期都要看完——还不如让我直接死了算了。”   柳木木自认自己也是一个学习效率不错的尖子生,但光是学院里开出的那张书单,就让她直接跪了。   考古文博院当然也有类似的书单。   甚至因为考古是一个文理交叉的专业,她们的专业书里不但有文科的大部头,同样也少不了地理和物化的专业书,而且,不少都是枯燥到了极致,三两页就能直接倒下睡着的催眠神器。   考古的日常可不像有些人想象的那样,是惊世骇俗的大发现和失落的神秘古城,更多的,还是极其枯燥的专业学习,以及一点点的土壤和物化分析,当然,更少不了能成为无数考古专业学生噩梦的古文物修复课。   导师一上来,就直接铺了一桌子的碎瓷片,说是刚从郊区附近的陶瓷厂拉来的,只要学生能成功修复出一件完整瓷器,这门课就算直接过了。   “反正从有这门课开始,就没有一个学生是大一就能成功通过的。”坊间流传的,都是关于这门课的血泪经验,“反正也不用急,老师也说咱们现在还是打基础更重要,等到大二大三才有田野考察的资格,到时候练手的机会就多了,通过这门课也容易些。”   考古学的课表也是非常非常杂乱的,有正儿八经的考古学通论,各种文史类的课程,其中又夹杂着诸如人体骨骼学,或者对金文小篆的学习,还有对各时代陶瓷珠宝玉石的研究,甚至对文物法规相关内容的学习。   总而言之,就是一锅大杂烩。   考古涉及的知识面太多太广,也难怪江湖上有传言,本科的考古专业学生,连工地上挖土的民工都比不了,研究生稍微能顶一点事,只有到了博士生,才有资格正式下土开挖。   只不过,那些叫所有人望而生畏的大部头,到了慕之云这里,学起来简直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而文物修复,好像也不是什么特别难的事。   文物修复那门课的导师就是国内修复专业的大佬,据说国内但凡有重要发现,都少不了请他出马,而从这个人手中修复的重要文物,更是不知凡己。   慕之云不太了解这个人的辉煌经历,但从一堆碎瓷片里找到足够拼成完整器皿的碎片——她觉得还挺有趣的。   对慕之云来说,有趣真是一件很难得的事情,之前除了拼凑瓷片,她只在刷题上找到过类似的乐趣。   而为了拼出一件合格的器皿,她甚至连刷题都暂时停止了,一心一意试图从那一堆破瓷片里找到正确而完整的部件。   考古文博院人数不多,压根都不能和A大那些强势学科比,就连不少专业课程,考古专业,博物馆专业,还有文物保护都是一起上的,当然,那门文物修复也不例外。   刚开始,跟慕之云一起在那一堆碎瓷片里倒腾的还有几个人,但是慢慢的人就越来越少,到最后,就只剩下了慕之云一个。   “这个实在是太难了,反正文物修复总归是要学的,还不如大三的时候,规规矩矩从老师手里考完拿到学分,那个虽然也是修复瓷器,但至少不用从这堆破烂里找,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多背两本书呢。”最后走的那个女生好心好意劝慕之云。   只可惜,慕之云压根都没听。   对她来说,真正的目标并不是提前通过这门课的考试,又或者得到文物修复界大佬的青睐——她的目的比这要简单的多,只是觉得好玩而已。   慕之云是真真正正把这次修复当做一次有趣的游戏了。   从一堆凌乱的刺片中找到自己想要的部件,然后把它们拼凑起来,就像从时间的尘埃里,把那件曾经完整的器皿又重新拉回来——慕之云觉得这实在是太带感了!   她就是这样的性格,只要觉得有趣,哪怕投入百分之百的热情,也不吝啬。   要是放在以前,其他人只会觉得慕之云古怪,可是,慕之云真觉得是系统搞的鬼,她甚至从同学的目光里看到了一丝怜爱……怜爱到底是什么鬼!   虽然不知道系统究竟有没有给自己加上莫名其妙的隐藏属性,不过慕之云也懒得想太多,她现在更感兴趣的,还是修复课。   考古专业的文物修复课,是一门贯穿整个本科阶段甚至研究生阶段的大课,也是所有考古学生的基本功。   据说大一大二的时候只要求修复瓷器,再往上,就是把一个电灯泡敲到粉碎再重新粘合起来——光是想一想就觉得窒息。   “听说到了研究生阶段,又重新返璞归真了,”同学八卦着未来的课程,“不过到时候据说就有真的文物练手——我觉得我到时候肯定会手抖。”   “欸慕之云,你是不是也特别想试试真正文物的手感?”慕之云上铺一个女生趴下来问,“我听说最近又发现了一个大墓,肯定会请赵教授出马,你要是真成功修复了一件东西,说不定有机会出去见识见识呢。”   “那也太难了,你不要随便给咱们家慕之云画大饼,”另一个女生说,“不过我觉得你一定能做到的,到时候就给咱们这一届新生涨涨志气!”   反正依然是一片哄着宠着,跟高中时候的画风一点都不一样。   慕之云只能勉强习惯这种奇怪的待遇,她脸上带着笑:“赵教授要求很严,肯定不会带大一新生出去的,不过文物修复我觉得挺好玩的,就跟拼积木差不多。”   “那可比拼积木难多了,”又有人唉声叹气,“我手笨,连上课时候的练习品都做不好,真不知道等大二大三的时候要怎么才能过这门课。”   修复课是考古专业的必修课,根本绕不开那种。   慕之云安慰对方:“还有这么久的练习时间,到时候肯定就能进步了,我听大三的学姐说,她刚开始上这门课的时候也是焦头烂额的,后来打破的次数多了,拼起来的速度都快了不少。”   现在文物修复课的日常就是这样:反反复复把那些从陶瓷厂批发过来的瓷瓶瓷碗,先打碎再拼凑起来,一直到彻底拼不起来,还能继续练练修补。   实在叫手笨的学生头皮发麻。 第68章 炫技   刚开始, 慕之云也觉得这门课很难。   修复并不是一个简单的手工活,它需要对物品结构的精确把握,以及相当好的空间想象力。   慕之云觉得, 这可比单纯搭积木要困难多了。   最开始的一个月,她是在反反复复的实验和失败中过去的, 熬走了一批新生,最后只剩下她一个。   寝室里几个人都劝她放弃算了, 她们虽然才大一, 但是课业重得很, 稍不注意就可能跟不上了,没必要在这个小项目上耽误时间。   “就快了就快了。”慕之云每次都是这句话。   这天下午,她又在修复教室泡半天了。   修复教室的结构跟一般教室不一样,中间是一个大沙池, 里头放着一大堆残破的瓷片, 边上还有修复用的胶水和泥膏, 看起来有些像外头那种给小孩子做手工玩的作坊。   这间教室平时也是不关门的, 反正只要有兴趣来练就是, 什么时候练出师了, 就进入下一个阶段。   慕之云正沉迷在对这堆碎瓷片里,教室门被敲响了,她寝室一个人走进来:“慕之云, 有人找你,我就干脆把他领这里来了。”   慕之云抬头去看,不认识, 又准备低头继续。   “我是数院研二的学生, ”那人自我介绍道, “想来跟你讨论讨论。”   慕之云奇怪的看他一眼:“跟我讨论怎么修瓷器?”   那个人被噎了一下, 忙解释道:“当然不是,听说你数学水平很厉害嘛!所以才来讨教一下。”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脑袋还是高高扬起的,就跟个大爷一样。   “没空。”慕之云回答得十分干脆利落。   那人干笑一下:“听说你很喜欢吃大白兔奶糖吧?我特地给你带了一大包过来。”   慕之云古怪的看了他一眼:“多谢不用了,你还是留着自己吃吧。”   这人的脸色当即就不太好了。   他也是听说这一届有个新生,高中的时候就能在顶级数学期刊上发论文,水平相当厉害,而且据说长得可可爱爱,还很容易哄,才想着拿包奶糖过来,哄着这小丫头帮自己看看论文。   没想到,也不像传说的那么可爱嘛。   “你一天到晚跟这些废铜烂铁打交道有什么意思?”他忍不住说,“还不如把心思放到研究上来,也不至于浪费你的天赋。”   “你怎么说话呢?”慕之云还没有开口,领着这个男生过来的那个同学反而不高兴了,“什么叫破铜烂铁?你才是一点文化底蕴都没有的土老帽,压根不知道我们这行的价值。”   “有什么价值,”那个男生继续冷哼,“不过就是刨土坑而已。”   慕之云终于放下手里的活,拍拍手站起来,走到这男生面前:“把你论文给我看看。”   这男生还以为自己的话管用了,得意洋洋的拿出论文。   慕之云随手翻翻:“不过是前人嚼过的剩饭而已,重新拉出来连屎都不算,也好意思在我这里放屁。”   所以说起怼人,慕之云还从来没有怕过谁。   男生脸色大变,一把抢过论文稿子:“我是听说你水平好才来找的你,没想到也不过如此,一点判断能力都没有。”   “你这篇论文研究的课题,是去年在《数学新进展》上首发的一篇论文的延伸,后来国内邓教授在《数学应用》上就探讨过这个问题,也给出了解法,你这篇论文顶多是再中翻中了一遍邓教授那篇文章的内容,估计连最开始的原文都没看过,所以只能说,你是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慕之云冷冷淡淡说道。   这人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还想辩驳的时候,平时空空荡荡的教室里又进了一个人。   “慕之云,你那篇论文又成功发表了,恭喜你!”还没进门呢,邢欣就已经高兴的喊了起来。   等进了门,她才注意到教室里多了好几个外人,她看向其中唯一那个男生:“徐家栋?你怎么也来了?”   那个男生终于支撑不住,捂脸而走。   “抱歉,”刚才把这个研究生带过来的同学迟疑道,“上回邢老师也是这么找来的,我还以为他本来也跟你认识。”   在这人眼里,慕之云原本娇小安静的形象忽然间坍塌了,看起来……有点酷。   “没关系,”慕之云摇摇头,又问邢欣:“邢老师,是哪篇论文通过了?”   她虽然没有选择数学专业,但也不耽误发表论文——主要还是因为她有一个发表论文的任务,这可是不折不扣刷兑换值和学科点数的神器。   “两篇都发表了!”邢欣兴高采烈的说,“还有一篇我们两个合作的论文也通过了,等于你这次又一口气刷了三篇论文!”   数院领导会不会堵心她不知道,不过校领导肯定会非常开心,毕竟作为a大的学生,慕之云如今的通信单位留的都是这所大学,天降三篇顶级数学期刊的论文,搁在哪个领导头上都是一件大好事。   “论文正式发表以后还有奖金呢,按照咱们学校的规定,一篇顶级期刊一作有好几万的奖金,可惜你现在没进实验室,要不然奖励的研究经费才是真正的大头,”邢欣好笑的看慕之云,“怎么样?要不要进实验室玩玩?你要是愿意进来,数院那帮老头子保证倒履相迎,才不在乎你现在是不是文博院的学生呢。”   就是两边可能会直接打起来也说不定——邢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想。   “现在还不急,”慕之云摇头,“我现在觉得考古还挺有意思的,暂时没考虑换专业的事。”   刷论文纯粹就是刷题的副产品——那个万能题库可不止一次刷出来过世界级难题了,甚至还有一些前人都没有提出来过的猜想,做起来挺有意思的,刷影响因子只是顺便。   “行吧,”邢欣本来也只是被老头子叮嘱过,才顺带一说,也无所谓慕之云的选择,“咱们现在做的这个课题,我觉得还挺有前途的,要不要再继续深入做一做?”   邢欣和慕之云合作的那个课题,是关于偏微分方程的,这算是邢欣的主攻项,正好慕之云对这个也有点兴趣,两个人就合作了一段时间——或者说,是邢欣花了大半年得出的成果,被慕之云用两三天时间就完善了,硬生生把一篇本来顶多只能在国内发表的论文,拔高到了国际顶尖期刊的程度。   邢欣都没好意思把自己的名字放在前头,要不是这个方向确实是她自己提出来的,也做出了一部分有价值的工作,她说不定连一作都不好意思拿。   刚才那个徐家栋,其实也是这次论文惹过来的麻烦——学校里的奖励都还没来呢,某个青年教师只是因为搭上文博院一个大一新生,就成功在顶级期刊上发表论文的事,就早传开了。   “好啊,这个领域还挺有意思的,就是烦人精少一点就更好了。”慕之云说。   她其实已经遇见过好几个数院学生甚至青椒的骚扰了,要不然也不至于拒绝得这么熟练。   邢欣也挺无奈的:“要是搁在其他人身上,传的肯定是青椒把大一新生给带飞,主要还是你太有名气了,那些传言我拦都拦不住。”   没办法,虽然一个是老师一个是学生,但是慕之云都有十几篇顶级期刊的论文傍身了,邢欣也才两篇而已。   慕之云却还一副很不满意的样子,看了看系统面板:“数学期刊的影响力还是太低了。”   都发了这么多篇了,一共也才有四篇文章引用过她的论文,这几率属实有点低了。   这也是她对数学实验室兴趣缺缺的原因——数学研究的范围足够高深且艰难,跟其他应用类学科比起来,进展极其缓慢,可能要好几年才能冒一个重要成果出来。   相应的,论文和引用数,也都少得多。   其中微偏分方程算是一个难得的热点,它和物理,工程,化学甚至天文学的关系都很深,要是有了重要突破,也经常能被这些相关领域引用。   “要是能找到更简单的求解方法,说不定,影响因子就能刷爆了……”慕之云琢磨着,很愉快的答应了邢欣继续研究的邀请。   即便是顶级的大物理学家,不少也对繁琐的数学计算步骤十分厌烦,要是能彻底解决他们的困扰,慕之云相信,这些人绝对会毫不吝啬向自己贡献影响因子的。   光是想一想,就觉得异常舒爽!   慕之云很愉快的确定了接下来的刷任务方向,却也丝毫不影响她继续进行这场看起来徒劳无功的修复。   就连邢欣这个外行人,都觉得这也太离谱了:“这里的碎片怕有几万片吧,想要拼凑出正确形状的难度实在太高了——你导师都不一定能做到吧?”   “是可以的,”慕之云毫不犹豫说,“第一堂课他就给我们表演过一回。”   那位赵教授在第一堂课就说出了自己的要求,说完以后,就在一众学生面前表演了一出修复的绝迹——在短短30分钟内就找到相应的瓷片,然后粘连成一个完整的青瓷花觚。   “他毕竟跟这些东西打了那么多年交道啊。”邢欣倒是很清楚这些老师的猫腻,只要想给学生下马威,就总能找到各种巧妙的办法。   “没问题,”慕之云笑,“我已经找到方法了。”   在考古文博院,赵教授是公认的技术大牛,也是顶顶有名的阎罗王,每年在他手上挂科的学生不知道有多少,可即便如此,依然有大把大把学生想成为他的关门弟子。   主要原因,还是这位手底下的功夫实在太出名了,不说国家几次重要的考古行动,就算是私底下富豪请他出一次手,那也是不惜一掷千金的。   赵教授不太喜欢接这些私活,但是他往年那些学生,好几个都是靠着和赵教授这点关系赚得盆满钵满——在考古界,赵教授这一支可是出了名的富户。   不过,想要得了赵教授的青眼,那是真难啊!   最近考古界在西南又有了重大发现,国家正紧急抽调专家组,准备对那边进行大规模抢救式发掘,赵教授的名字自然就在其中。   这人眼界高,挑选学生十分挑剔,长年累月也招不满足够打下手的人,可人不够也不行啊,于是每次碰到大任务,就只能紧急开一场招聘会,小工找不到,招两个能搭把手,使使笨力气的,也行。   对考古文博院的大三大四生,还有研究生甚至博士生来说,这也是难得的机会,不但能够参与国家特大考古工程,要是顺便再从赵教授那里学个一招半式,那就是彻底赚大发了。   所以,昨天才贴了招聘通知,今天赵教授的实验室就差点被来报名的学生给挤爆,所幸赵教授的大弟子对此早就有了准备,把人都引到了修复教室,才不至于让日常工作整个乱套。   “师兄,这么多人来报名,这回至少能挑出三个五个,帮咱们减轻不少工作量吧?”赵教授刚收不久的学生,问了一句非常天真的话。   大师兄同情的看了他一眼:“你想多了,这里头要是能挑出两个合格的来,就算是教授开恩了。”   “也是,”想一想当初面试的时候,这个学生面临的是比这可怕得多的刀山火海,但是那时候是赵教授正式收学生,跟这种临时工性质的招人也不太一样,“但是对这种帮着搬搬东西的,赵教授要求也这么高啊?”   “反正千万别小看咱们导师的龟毛程度。”大师兄冷冷说。   果不其然,这场面试的淘汰是极其迅速和冷酷的。   因为要在工地上挑土跑腿,所以一看就过于白皙纤瘦,手上没有力气的不行,一看就是不能吃苦的。   体型过于粗壮的也不行,看着就笨手笨脚的还碍事,可别不小心损坏了什么珍贵文物。   剩下的还需要考验手里的技术,考题也特别简单粗暴,就是几堆刚被赵教授敲碎的瓷片,各自堆在学生的面前,赵教授就抱着手站在边上看。   这个手指不够灵活,一看就是疏于练习的,淘汰。   那个搞错了拼接顺序,基本功都不扎实,淘汰。   ……   很快,原本一屋子人,被赵教授淘汰得只剩下三五个,而且各个手底下都哆哆嗦嗦,感觉自己随时要完蛋。   赵教授心里也很烦躁。   现如今这些学生,灵气不够就算了,基本功都不行,他真是没一个看得顺眼的,恨不得全轰走了事。   但是赵教授也清楚,他手底下人是真不够:一共就两个学生,到了荒郊野外做事情实在太不方便,也只能勉为其难,从这群歪瓜劣枣中选出那么一两个稍微顺眼的,至少有人能帮着跑跑腿。   怀着满怀的牢骚,赵教授勉强留下了一男一女,一个看着挺有力气也不算笨重,另一个手脚还算灵活——当然,离他的要求还是很远的。   就在赵教授很不满意的挥挥手,决定结束这场无聊面试的时候,一个瘦弱程度远远超过赵教授承受极限的小女生,好奇的探进了头。   赵教授刚想直接开口赶人,忽然觉得这小丫头还挺眼熟,想了想,才想起她是这一届的新生,也是文博院年纪最小的学生。   “你有什么事?”对于新生,赵教授还是能维持住几分耐心的。   “赵教授好,”慕之云乖乖像教授问好,“上堂课我向您申请过考核,是您要我这个时候来的。”   她其实早就来了,但是来了以后才发现这里已经做了面试的场地,所以等到人群散得差不多的时候,她才过来问一声。   “考核?什么考核?”赵教授一愣,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个小女生说的,竟然是他每年给新生立下的那个下马威。   啧,真是麻烦,赵教授在心里嘀咕了一句,然后很不耐烦的说:“那就直接开始吧,别耽误时间了。”   一时间,刚刚因为通过面试而兴高采烈的两个学生也好,或者赵教授的大弟子,看起来都兴奋起来。   “师兄,怎么了?什么考核?”唯一搞不清状况的是赵教授的小徒弟,这孩子本科上的不是A大而是古都大学的考古专业,当初考上赵教授的研究生,主要还是靠了心细手巧,以及长期泡在文物堆里练出来的手感。   “导师每年给新生的保留科目,”大师兄说,“神乎其技的表演——虽然都是套路。”   “啊?”小师弟一脸茫然。   大师兄怜悯的看了他一眼,决定还是不要过早在这个天真的孩子面前戳穿导师无耻的一面了——反正他迟早会知道。   大师兄不好意思说,其实他当年也上了赵教授的套:想当年他还只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大一新生,对传说中的神手赵教授充满了崇拜,尤其是第一节 课以后,他更是把这种崇拜,上升为一种信念。   从那以后,他异常勤奋的泡在修复室里,每天面对着一堆碎瓷片刻苦研究,虽然到最后也没有达到赵教授那种举重若轻的程度,但是至少,靠着这种勤学苦练,他成功通过了赵教授的研究生面试,成为赵教授的亲传弟子。   然后,之前所有伟光正的印象,彻底破灭。   破灭的起因依然在于给新生上的第一节 课。   大徒弟是亲眼看着自己的导师,把一个砸碎的瓷器碎片,一点点掺进那堆碎瓷片里的。   大徒弟:……怀疑人生   赵教授一脸鄙视的看了他一眼:“正常人都能想到吧,要不然哪有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把碎片全找出来——这里可有超过两万片碎片呢。”   大徒弟:对不起,他不是正常人。   后来大徒弟再看着赵教授哄骗无辜的大一新生的时候,脸上只剩下怜悯——那是对着当年自己的怜悯。   大徒弟好奇的打量那个显得过于年轻的挑战者。   参加这种挑战,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至少很容易得到赵教授的另眼相看,要是技术真的过硬,甚至能提前锁定保研名额——他的师姐就是类似状况,如今已经去国外当访问学者去了。   只不过这几年,有这个勇气的人越来越少,大徒弟亲眼见到的只有一次,那个可怜的师弟到最后都差点哭了,不过他的努力依然得到赵教授的肯定,大三野外实习的时候就开始跟着赵教授到处跑,十有八九,过两年也会成为赵教授手底下的研究生。   这个女生,大概也会是类似的经历吧——大徒弟想,就是看年纪实在太小了,而且细皮嫩肉细胳膊细腿的,感觉不太适合田野工作——要知道,赵教授最烦的就是这种看起来娇生惯养的学生。   ————   赵教授对自己的小花招,甚至有些洋洋得意。   这群大一新生,一个个的都是老子天下第一的做派,直接从魔法层面打败他们,才有希望收获真正踏实肯干,而且努力的学生——这是这么多年,赵教授总结的宝贵经验,轻易不肯传人。   多年前,刚开始上课不久,他就特地跑到郊区的瓷器厂,拖了一车形状不同的残次品回来,一个个敲碎了,掺和在一起,然后问学生能不能在一节课的时间拼出一个完整的器皿——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一节课时间,他自己都不可能做得到。   面对这群心高气傲的大一新生,要的就是心理层面的彻底碾压!   赵教授自己做不到,但是他可以玩花招啊,每次上这节课的时候,他就偷偷砸碎一件特殊的器皿,然后记住这些碎片的位置,剩下的,只需要把它们找出来,然后拼好就可以——就跟舞台上的魔法一样简单。   虽然套路了一点,但是赵教授坚信这是为了帮助学生更加努力的善意谎言而已。   事实证明,他这一套还真挺管用,至少在本科阶段,他都没遇见过几个刺头。   而现在,又有学生站在了他的面前,开始了新一轮无望的挑战。   赵教授对慕之云的印象其实还行。   这个女生除了年纪小一点以外,态度是没有问题的,最重要的是,她可是放弃了理工科那些热门行业,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学校里最冷门的考古学——光是这一个选择,就足够叫他们历史文博院在那群理工科的大教授面前,好好风光一把了。   不过院长说的也对,这个小丫头选择这个专业,十有八九还是一时冲动,看数院那帮人虎视眈眈的模样,估计也不会善罢甘休,轻易放过这个难得的好苗子——听说慕之云最近又在顶级数学期刊上发了几篇论文,大概她也准备到了研究生阶段,再转过去的。   “能借机宣传一下咱们专业,总归不是什么坏事,”院长很豁达,甚至还有些洋洋得意,“就算这孩子最后没坚持下去也没什么好在意的——至少只要她在咱们院一天,数院就要矮咱们一截。”   一个能发数学顶级期刊的本科学生,学的是考古——文博院的院长都能想象出数院那个老东西憋了一肚子气的模样了。   光是想一想,就觉得大快人心。   所以,赵教授还挺意外慕之云竟然会向自己提出考核申请的——这大概就是天才特有的自信心吧,总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不管在哪个行业,都能轻而易举做到顶尖。   让他,赵乾德,就是专门打这些天才的脸的!   慕之云站在一个巨大的沙坑面前。   据赵教授说,这里堆放的瓷器超过两百件,而且没有一件形状相同的——只可惜都碎成了残片,碎瓷片的数量超过了两万片。   也就是说,平均一件瓷器碎成了上百片,而她现在的任务,就是从这两万片里,找出相关联的所有瓷片,然后把它们拼回砸碎之前的模样。   要不然,怎么叫不可能的挑战呢。   “等一下。”为了以防万一,赵教授还做了一件更恶劣的事情:他用一个很大的金属耙子,把这些碎片再次搅浑——主要为了防止这个女生用和自己一样的套路。   看着面前的瓷片哗啦乱响,顺便扬起一阵沙尘,慕之云神色淡定,只是稍稍往后退了一步,避了避飞到面前的尘土。   反而是赵教授的大徒弟在心里怒喊:“不做人!真是太不做人了!   赵教授才不在乎别人的腹诽呢,反而洋洋得意的杵着钉耙,形象就跟高老庄的猪八戒一样:“你开始吧。”   慕之云淡淡点头,顺便按下了手边的计时器。   然后开始了她的表演。   她的手轻盈得像蝴蝶,又稳得像巨石,全程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干净得让人瞠目结舌。   “她是不是透视眼啊,怎么就知道自己想要的碎片在那一堆下头的?”刚刚通过面试的那个女生,忍不住低声叹。   另一个男生除了摇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能说什么呢,这种被当面吊打的感觉,很不好受啊。   赵教授的神情也从之前的轻松闲散,渐渐变得越来越专注。   说实话,他也怀疑这个女生是不是有透视眼。   不过这种话总是不太好说出来的,他也只能憋着心底的疑惑,更仔细的观察这个女生的举动。   精确——这是他对这场考核最重要的印象。   这场考核最难的当然还是在几万片碎片里找到自己的目标——光是比对分类,就有可能耗去一个人几个月的时间。   至于后面的修复粘合,基本属于考古专业的基本功,费不了多大的劲——刚才的面试考核就是直接把一堆碎片发给学生,看他们能不能在最短时间复原成品。   “太厉害了,师兄,你能不能做到这个?”那个天真的小师弟一脸崇拜。   他的师兄忍不住一翻白眼:“给我一年我都做不到。”   光是把这些越来越稀碎的瓷片分门别类,都是一项巨大的工作,一个人一年都不一定能搞定。   小师弟懵懵懂懂的点头:“我也觉得……可是看她这幅轻轻松松的模样,我怎么觉得这么玄幻呢?”   就跟只有在梦里,或者电影里才会出现的场景,真的发生在自己面前一样玄幻。   二十分钟以后,所有的碎片都被找了出来。   又过了十五分钟,碎片全部被拼贴完毕,一件天青色的广口瓶成功出现在众人眼前。   赵教授甚至忍不住凑过去确认,这件东西真是他当年从瓷器厂拉回来的,而不是这个学生自己偷偷塞进来的。   仔细一看,还真没错,就连瓶口原本的瑕疵都被很好的修复了,除了还有些粗糙的手工痕迹,其他地方跟被砸碎前一模一样。   赵教授猛地抬起头,直直的盯着慕之云看:“你是怎么做到的?!”   慕之云很无辜:“就跟您学的啊,刚开始我想边拼边找,发现时间根本来不及,后来干脆把所有的碎片都在脑子里编码,就很容易了。”   赵教授:对不起,我做不到!   旁边知道内情的大徒弟,听到两个人的对话差点直接笑出声,好容易忍住,又被赵教授的脸色给逗笑了。   让你作!让你骗!现在直接打脸打上门了,看你要怎么办。   只不过,人老成精的赵教授,比他善良政治的徒弟脸皮可要厚多了。   他忽然冲过来,一把抓住慕之云的手:“慕同学!你愿不愿意来做我的学生?”   然后再次被打脸:   慕之云疑惑的摇摇头:“我只是想要这门专业课的免试证明而已,还没考虑过以后的事情。”   之前跳级跳得太狠,慕之云无意在大学的时候还要跳级——她还没有好好享受大学生活呢。   “免试当然没有问题!”赵教授就算被拒绝了也没有丝毫的黑脸,反而更加再接再厉,“你有没有兴趣参加这次的国家级考古项目?不但能免试,还有额外的加分!”   免试和加分,再加上直接参与这么大的项目——慕之云还真没有什么理由可以拒绝的——她也不想拒绝。   一个小时以后,赵教授冲去院长办公室盖公章。   数院那个老头子又来文博院这边泡茶喝了,一边喝,一边跟文博院的院长唠嗑,说慕之云这孩子其实心还是在数院这边的,之所以选考古纯粹是因为少年的叛逆,院长你们可千万不能耽误人才,这孩子以后,肯定是要做国家大项目的,可不能这么白白糟蹋了。   然后赵教授直接大步走进去:“谁说的,她留在文博院,现在就能参与大项目!”   然后他对院长斩钉截铁的说:“院长,您可一定要把这孩子留住,十年以后……可能还用不了十年,她肯定能够成为考古界举足轻重的人物!”   文博院长和数院院长二脸懵逼:这话又是怎么说的?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03 23:44:47~2022-07-04 23:20: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半思考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发现   听说赵教授想把慕之云直接带去西南, 文博院院长也是第一个反对的。   “这孩子才大一,基础课都刚开始学,那边的发掘至少要一年, 你把个新手带过去,不是纯粹添乱嘛!”文博院院长还以为赵教授是防着数院院长抢学生, “你放心,我保证看好咱们苗圃里的好苗子, 保证不会叫别人来偷的。”   说着话的时候, 文博院院长还顺道鄙视的看了一眼旁边的数院院长。   数院院长可不乐意了——刚才老东西眼看着都快软化了, 怎么这个姓赵的不过来说了两句,他就彻底改变主意了?   “你再说什么偷不偷的,就把刚才喝下去的那一两大红袍还给我,”数院院长不忿的说, “再说了, 刚才不说都说的好好的嘛, 合作培养, 你们考古文博院不也少不了我们这边的技术支持, 就说去年那个数字博物馆的项目, 我们不也抽调了好几个人帮你们建模。”   怼完了文博院院长,数院院长又老重持成对赵教授说:“老赵啊,这就是你不懂事了, 那个学生才14岁呢,这个年纪正是好好长身体的时候,跟着你们去野外受苦, 基本的营养都跟不上, 这哪成呢!”   最刺头的赵教授, 都被数院院长说得没了脾气。   但是数院院长说得也没错——赵教授以前最烦的可不就是带身娇体弱的新人做田野考察嘛, 帮不上忙就算了,还要耽误事。   但是这个慕之云,是不一样的。   赵教授懒得理数院院长,只对自己学院的院长说:“这孩子是与众不同的,她去了那边,肯定能帮上大忙。”   “高中就开始在《数学年刊》上刷论文的孩子,肯定是不一般的,”数院院长冷哼,语气里终于带了点怨气,“但是她的年纪毕竟在这里,搞搞研究还行,你要是想带着她去挖坟,这不是耽误人嘛!”   “诶你这话可不对,”文博院院长马上站在了他的对立面上,“什么叫挖坟,这次行动可是国家牵头的重点考古项目,光是划拨的资金,都抵得上你们那个学院好几年的经费了。”   考古是冷门,平时也和数院一般穷,唯一的例外就是几年都难得碰上一次的大项目,每到这时候,就是参与项目的实验室买设备刷论文的大好时机,说不得还能混个青史留名,就更加滋润了。   数院院长想辩驳,但是咂咂嘴,也没什么话好说的。   以前的数院更穷,这几年靠着几个跨学科的合作项目,好歹滋润了些,但要比经费,数院依然处于绝对的底层,也就能鄙视鄙视经管文史类学院,连考古文博院都比不了。   “反正,反正,”他嘀咕着,你们总不能让这么点大的孩子去考古吧,她才刚上大一呢。”   在这一点上,考古文博院的院长难得和他有类似想法。   别的都好说,基础课都没上完,不就跟拔苗助长差不多嘛。   A大大一大二的课安排得非常满,学校似乎恨不得用最短的时间压榨出可用之才,等到大三大四的时候,就可以领进实验室,或者参加田野考察做牛马了。   “基础课?”慕之云听到赵教授的话,“要说实际操作我肯定还有欠缺,但是书都已经背完了。”   赵教授敏锐注意到,这个学生说的不是“看”或者“学”,而是“背完了”。   赵教授:“……你背了多少?”   慕之云:“该背的都背了。”   其实就连参考书目里的书都已经背完了,但她觉得也没必要夸这么大的海口。   赵教授的第一反应是不相信。   就算像他这样交了几十年的老师,要说最重要内容有印象,那是理所当然的,可要说把一本大几百甚至上千页的书从头到尾背下来……那他就没这个能力了。   更何况,慕之云说的,可是把专业书都背下来了——那是什么概念?除非她是一个人形电脑还差不多。   赵教授很快发现,这个学生,还真就是台能够活动的人形电脑,随便抽的几页,慕之云都倒背如流。   “其实也没必要到这个程度……”向来最喜欢勤奋学生的教授,都难得说了泄气话,“有背诵这些东西的时间,都能学习更多其他内容了。”   “还好,”慕之云老老实实说,“看一遍就能记住了,也花不了多少功夫。”   赵教授:对不起,他不想说话。   赵教授忽然想起了某种可能性。   “之前考核的时候,你该不会是把所有碎瓷片都记住了吧?”他心翼翼的问。   “是的,我发现这样更容易,”慕之云说,“我在脑子里建立了每一块碎片的详细数据和关于坐标方位的计算模型,所以就算打乱也一样能够找得到。”   赵教授:不,一点都不容易,真正容易的其实是耍套路。   但碍于大教授的脸面,他也不好揭穿之前自己耍的小花招,于是只能倔强微笑。   笑着笑着,他又没忍住,继续问道:“也就是说,你可以在45分钟之内,复原其中任何一件瓷器?”   慕之云认真想了想:“有几件也不一定,还是要根据碎片数量和位置来决定。”   也就是说,其中大部分,都是可以的……   赵教授忽然觉得有点累。   这个学生,难怪会被数院还有几个理工科专业疯抢,真是那种得到就不想放手的好苗子啊!   赵教授决定坚决的把这个学生给笼络住:“那你有没有信心提前通过期末考试?只要成绩合格,就算是院长,也没有理由再拦着你参加西南的项目了。”   “当然有信心。”慕之云点头。   就算没有系统任务,对于亲手发掘出一处大规模遗址,她也是很有兴趣的。   文博院的一间阶梯教室里,今天难得同时聚集了好几个教授副教授。   “老赵是怎么回事?之前他不是说对年纪太小的小孩儿没兴趣,结果现在最急着抢学生的也是他。”一个教授抱怨道。   文博院的学生不多,老师却是个顶个的厉害,尤其是大一大二的打基础阶段,讲课的老师几乎都是业界大牛。   “我上课的时候就觉得那小丫头灵气足,不像只会刷数学题的——可也没想到老赵下手这么快呀。”另一个教授也说。   “刷数学题有什么不好?科技改变世界,一样能彻底改变考古界,这里面可离不开数学的帮助。”这是教科技考古的一位副教授在说话。   这边七嘴八舌,但是出卷子还是很干脆的——毕竟大家也都想试试水,看看那个之前掀起不小水花的小状元,究竟只是过来一日游的,还是真能在这一行扎稳脚跟。   大家都知道,赵教授这人出了名的挑剔,能被他看上的学生……也不是不能试着抢一抢的。   唯一心态比较佛的是几个相关专业,但不是同学院的老师,比如有机化学实验的老师,其实来自化工学院,对这个学生虽然好奇,但也没有太急迫的想法。   跟她类似的还有文史学院那边几个讲师,考核学生只是顺便,真正的目的,还是围观文博院这群人为了个学生直接打起来的壮景。   谁还不喜欢看热闹呢。   “行了行了,”赵教授难得好脾气的呵呵笑,“算我欠你们一回,再说,西南那边还不一定有什么大发现呢,说不定没几天就回来了,到时候你们再勾搭这个学生也不迟。”   嘴上这么说,赵教授心里,是决心要把慕之云抢到手的,有这么一台人形电脑当学生,他的研究工作能省多少事儿啊!   再说了,这孩子以后肯定是能有大出息的,要真能当她的导师,也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   其他人自然知道他的德性,只嘁了一声作为回应,顺便默默调高了试卷的难度。   要是题目难一点,分数低一点,说不定,院长就不同意她出去了呢?   分数低,当然是不可能的。   按照赵教授的意思,七门必修课原本是准备让慕之云分作两三天考完的,但是慕之云直接说不用了,浪费时间,就这么坐在院长办公室,一口气把七门,只有问答题没有选择题的试卷全都写完——用时三小时整。   这个时间,还是院长特地看了几次墙上的挂钟确认过的。   院长本身也是业内有名的大佬,直接就能够给慕之云判卷,但是看着看着,他忍不住又去翻了几回书,看到最后放下试卷的时候,还忍不住叹口气。   他也想抢这个学生了。   “你真把所有的专业书都背完了?”院长问了和赵教授一样的问题,“是不是那些推荐书目上的也都一样背了?”   慕之云点点头:“是的院长,我趁着休息的时候顺便就背完了。”   要说起背书的功底,慕之云还真是没有遇见过敌手。   “你这是有过目不忘的能力啊……”院长早知道有这种人,甚至还近距离接触过,那位正是他的师长,一位非常著名的国学大师。   “怎么样?愿不愿意来当我的弟子?到时候全国那些有名的文史大家可都是你的师叔师伯哦~”院长特别无耻的搬出自己的人脉,就跟诱惑小红帽的大灰狼似的。   只可惜,慕之云对这些毫无兴趣:“多谢院长,不过我现在还是更想去西南边看一看。”   “野外可没有想象的那么好,尤其西南丛林里,你们只能住在帐篷里,到处都是蚊虫,小姑娘可是很容易哭鼻子的哦。”   别说慕之云这点点年纪,就算是不少本科生,无论男女,到了野外,一样随时都有可能情绪崩溃,然后彻底转行。   慕之云笑:“我不会哭鼻子的。”   “行吧,想试就去试,”院长无奈摇头,“要是呆不下去了也随时说,继续回来上课就是。”   ————   “你要去西南边?”慕清问女儿。   “嗯,据说那边有点发现,跟一个导师去看看。”慕之云点头。   “可是你才这么小……”虽然之前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真到了这时候,慕清还是舍不得。   她本来以为,女儿正式参加田野调查还要好些年呢,哪想到才刚进大一,就能被导师带着跑了。   慕之云直接钻进妈妈怀里,开始百试百灵的撒娇大法。   慕清叹了口气,也说不清是该伤心还是骄傲,不过无论如何,她总不能变成女儿的拦路石。   “你想去就去,不过有什么委屈也千万别忍着,妈妈来帮你处理。”慕清只想做女儿最坚强的后盾。   “妈妈你真好~”慕之云恋恋不舍的在妈妈的怀里又拱了几下。   慕之云当然也舍不得妈妈,不过第一次去西南那边考察,大约只会待一个月左右,包括钱教授在内的几个专家会先对现场进行评估,只有评估合格,才会展开下一步的大规模行动。   这次发现,其实是源于一次对人类社会影响很小的山区地震。   这次6.2级的地震,震中位于西南大山腹地,影响力只波及到上百公里外的一个行政村,而且除了一幢老房受损以外,也没有其他更多人员和财产上的损失。   但是地震过后,护林员在清查附近山林受损情况的时候,却有了惊人的发现。   这次发现,是从一个深渊洞穴开始的。   西南山地多喀斯特地貌,地底的石灰岩层被侵蚀,出现大量的空洞和地下水系,本来也很常见。   护林员在巡视过程中,就发现了一个新显露出来的溶洞入口,洞口不大,只勉强能容一个人通过,而且其中水汽充盈,似乎又是一条新发现的地下暗河。   按照常规操作,护林员顶多就是做好标识,向上级部门上报这个因为地震新出现的溶洞入口,然后等着地质科考队过来再说。   问题是,这名护林员正好是一个狂热的溶洞探险者,甚至他选择这份工作,本来也是为了更方便的探险。   一个新发现溶洞的第一位探访者——护林员自然不愿意轻易放弃这个砸在自己头上的成就。   于是,打好报告,做好准备以后,他就邀着另几个志同爱好者,开启了这场神秘的溶洞之旅。   只不过,这却是一场早早就夭折的探险——在第一个探险者刚利用绳索下落到洞底不久,他就忍不住惊呼出声。   这处天然溶洞,竟然是此地先民一个巨大的墓地!   灯光过处,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棺椁!   “古葵国墓地!我们肯定找到了古葵国的墓地!”第一名探险者才被拉上来,就斩钉截铁的大叫道。   古葵国,是西南山区一个还未经证实的神秘王国。   中原地区流传的文献里,依稀有不少关于古葵国的记载,只可惜记得七零八落,甚至有几分像神话。   据说这是一个从夏商时期起就存在的古代王国,汉初又神秘消失,只留下一本充满错漏的《古葵国本纪》,叫历史学家为了这个古国究竟是不是真实存在,争了数千年。   历代以来,也不止一个人试图在这片广袤的西南山区,找到能证明古葵国存在的证据,尤其进入现代以来,探寻失落的遗迹,更成为探险爱好者津津乐道的乐趣所在。   而这人之所以能喊出这里是古葵国的话,主要也是因为这片墓葬群和《古葵国本纪》里记载的古葵国墓葬风俗非常相似:葵人喜水,喜泉穴,居则近水,葬则入泉穴。   泉穴这个词,在古代多指墓穴,但是考虑到西南山区的地形特征,也有人猜这个泉穴指的应该是有暗河的地下溶洞。   在溶洞里寻找大规模古代墓葬群,也就被不少人视为证明古葵国存在的重要证据。   也难怪那个发现者高兴得差点直接跳起来。   疑似古葵国墓地的发现,在考古界绝对是一个重磅新闻。   史书上的记录究竟是对是错,这个古代王国究竟是神话传说还是真有其事,或许很快就能盖棺定论。   消息飞快传到了市里,省里,甚至国家层面,专家组也以最快的速度被集结起来,对这处地下溶洞墓葬做前期评估。   赵教授就是这次被邀请的专家组成员之一,他当然也不是单独出行的,一同随行的还有几个研究生和本科生,以及……这难道是赵教授的小孙女儿?可是他儿子不是去年才去国外留学吗?怎么这么快就闹出人命官司来了?   面对老朋友们好奇的探问,赵教授也只能无奈苦笑:“说什么呢,这是我刚收的学生,你们放心,这孩子,保证比你们所有的徒弟都厉害!”   赵教授毫不犹豫的大放厥词,但是看看这个瘦骨伶仃,更适合呆在初高中教室上课的小女孩——谁会相信他的话呢。   作者有话说:   抱歉家里有人生病,手忙脚乱只写了这么点。   大夏天的,大家千万注意适度吹空调,叹气   感谢在2022-07-04 23:20:21~2022-07-05 23:43: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千斤小姐 3瓶;半思考者、37131664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 前进   专家队伍到达目的地附近的时候运气不太好, 刚一来就碰到了一场大暴雨,只能先在山区附近一家酒店修整。   这家酒店应该是专做来山里度假的游客生意,就修在县城最靠近进山口的地方, 再往前,甚至都没有现成的水泥路了, 只有坑坑洼洼的土路,就连高轮胎的越野车开进去, 一不小心也有可能趴窝。   暴雨时节, 土路更是变成了烂泥路, 时不时还有拦在路中间的泥浆坑,看着不起眼,直接就能吞没半辆车。   “这几天不好进山的,路上走不了车, ”当地向导用带着本地腔的普通话说, “总要等雨歇了, 再晒几天大太阳才行, 不用担心, 很快的。”   最早发现那个墓葬群的探险者, 则一脸骄傲的跟专家说起自己的发现,还拿出了一摞照片。   只可惜这人显然不是一个专业的摄影爱好者,拍出来的素材模模糊糊, 也看不出太多信息。   反而是从这人的描述里,专家们知道了更多的情况。   “听起来不像上古时代的墓葬群啊……”一个专家失望的嘀咕道。   “确实,更像是明朝以后当地土司部落喜欢的风格, 考古价值肯定是有的, 不过还是要亲眼看一看, 确认一下。”说话间, 几个专家的神情明显有些失望,毕竟古葵国的遗址,和明清土司墓葬群,落差不小。   当地省文物部门的人脸色也有些难看。   这次的考古项目,省里是花了大力气来推动的,想着要是真能发现古葵国遗址,就等于握住了一个很大的文化IP,无论是直接通过旅游拉动经济,还是长期的提高本省知名度,都有不小的助益。   可要是结果跟预计的差了十万八千里,之前消耗掉的那些资源和人情,可就全白白送掉了。   最重要的是,说不得就要成为全国考古界的笑话了。   虽然失望,准备工作还是要做的,现在就等着暴雨过去,然后进山考察。   果然,就像当地向导说的那样,大雨第二天就止了,但这时候依然不适宜进山,向导说还要等太阳把路晒硬才行。   “再等一两天蛮,这边太阳毒辣得很,不多久就能走人了。”向导说着,又好奇的看一下队伍里一个小姑娘:“这么点点大的城里娃也要进山?山里毒虫多得很,不好耍的,还是城里好耍些。”   “这是我的学生,也是大学生哩。”赵教授替慕之云解释道。   “这么点子大的大学生?”那个黝黑的山里汉子一脸不解,但既然这些有学问的大专家都这么说,他也就不再多问了。   倒是另一个跟赵教授相熟的专家笑:“老赵,这真不是你在外头偷偷生的老来女?我可知道你的德行,连带新手学生都不耐烦,怎么会突然愿意带个小孩子过来玩。”   赵教授横他一眼:“思想龌龊!瞎说什么呢,这孩子是正正经经跟我做研究的,我话可放在这里了,若干年后,她的名字,你们肯定是都能牢牢记住的!”   他的话只换来一片嘘声。   “也不知道老赵从哪里淘弄来的小朋友,”私下里,一个其他学校的教授跟朋友笑言,“西南的山区可不是那么好的地方,只希望那个小朋友不要呆几天就哭着喊着要走就好。”   “小姑娘本来就娇气,”另一个人也说,“十几岁的小姑娘,难管又麻烦,真不知道老赵这是抽的什么风。”   就连队伍里管后勤的负责人也觉得这小姑娘是个麻烦,无奈跟了个好导师,也只能被特殊照顾了。   如是又等了两天,果真都是艳阳天,原本被泡得湿软的泥土,也在灼灼烈日的烘烤下重新变成干硬的土路,只有路上一道道痕迹,显示雨水曾经主宰过这里。   从全国各地飞到这里的五位专家以及他们的学生总共十八人,省里的一位陪同者,以及几个专门负责安全问题的武警官兵以及一个熟悉地形的当地向导,一行总共二十五人,终于正式出发。   一辆接一辆皮卡和越野车驶入丛林,掀起漫天的尘土,也向这片蛮荒之地宣告现代文明的强势入侵。   但是往里越深,路变得越不好走,干硬的泥土又重新变得湿软泥烂。   第一天傍晚,在本地向导的引领下,大家寻了一个稍微平坦的空地,就着越野车搭起帐篷,燃起篝火,欢声笑语便即刻荡漾起来。   慕之云坐在高高的车篷上,就着即将隐没的天光——继续做题。   “嘿小丫头,”一个身高腿长的女考察队员——应该是某位教授带来的学生,走到慕之云的车低下,扔给她一瓶饮料,“天快黑了,休息休息眼睛——你这是在写什么?”   慕之云接过饮料,说了一声谢谢:“非线性偏微分方程对庞加莱猜想三维结构的空间变换尝试。”   女考察队员:……哈?   她眨眨眼睛,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庞加莱猜想……我记得是数学题吧?原来你是研究数学的。”   她单手弹开瓶盖,一翻身也坐到慕之云身边,无意间瞥到那本摊开的笔记本,上头密密麻麻的公式,无异于精神污染。   女队员仿佛被刺伤了眼睛一样飞快的移开目光:“难怪赵教授敢吹那么大的牛,我印象里很多数学天才都是很小就出名了,原来你也是一个。”   “你做的课题是在考古学里引入数学方法吗?”女队员问,可是紧接着又说,“不过不用详细回答我的问题——反正我也听不懂。”   慕之云还是认认真真的:“不是,不过你的提议听起来还挺有意思的。”   “这个世界什么没意思,”女队员爽朗的笑,“比如头上这片天,想象着自己正和若干年前的古人看着同一片星空,你不觉得也很有意思嘛?”   女队员抬起头。   虽然丢给慕之云的是汽水,但是她自己喝的是啤酒,淡淡的酒气从易拉罐的罐口渗出来,带着一点迷离微醺的气息,十分迷人。   慕之云也跟着抬头。   “嗯,也挺有意思的。”慕之云说。   第一天的行程,虽然颠簸,到底还算轻松。   但是到第二天,车队在一截断路上停了下来。   “到这里车就开不进去了,里面彻底没路了,”当地向导说,“只能步行。”   “还要走几天?”有个学生看着自己负责的巨大包裹,脸色发白。   “不远哩,要是速度快的话,三天就能走到了。”向导很轻松的说。   哪怕是之前就知道这次行程安排的学生,脸色也不由惨淡起来。   毕竟写在纸面上的行程,和直面似乎没有尽头的密林,带来的压力是完全不能同日而语的。   就算一些之前参与过好几次田野考察,自问自己足够能吃苦的研究生博士生,也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   反而是那些看着上了岁数的老专家,就算背着沉重的装备,走起来比自己的学生还要迅捷。   “你们就是在福窝子里泡久了才这样弱不禁风,”一个年逾六旬的老教授毫不客气教训自己的学生,“想当年我们连车都没有,几十上百斤的装备全靠人力,这点重量,完全不在话下。”   他那个学生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了,满头大汗努力跟上队伍行进的速度。   老教授很嫌弃的看了他一眼,继续说:“看看你这样子,连那个未成年的小丫头都比不上呢。”   那个牛高马大,但是已经累得说不出话的学生,闻言更加自闭了。   丛林里的路,就是这次出行最大的难题。   这里原本大概是有路的,但是南方丛林里,小灌木和藤蔓生长速度极快,几天时间,就能把刚开辟出来的小路彻底淹没。   要不是靠着向导对这里的熟悉,这群人分分钟就能被丛林彻底吞没。   可即便认识路,每往前行进一公里,依然是巨大的挑战。   丛林过于茂盛,时不时还要因为避开大型野兽,或者寻找水源而绕路,让这一趟行程更加艰苦。   到了后期,就连之前精气神十足,喜欢大声训斥学生的几个专家教授,也同样没有了说话的力气。   少数几个还有精神的,除了那个走在队伍最前头,进丛林就像回自己家的向导,以及几位武警战士以外,就只有慕之云了。   刚开始,因为她年纪最小,所有人也都默认她没什么力气,设备和队伍的行李是肯定背不了的,能成功跟完全程就很不错了。   所以出发的时候,慕之云只背着自己的行李:一个小背包,里头放着两三身换洗衣服,还有一个笔记本。   时不时还有身强体壮的学生,或者武警官兵过来关心几句,需不需要帮忙。   慕之云只是淡淡摇头,步履看起来很轻松。   第一天大家走了差不多八个小时路,不少人还需要背着沉重的行李,等到安营扎寨的时候,几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时候,慕之云却依然脸不红气不喘,甚至还能帮着向导和战士们搭帐篷。   “小丫头看不出来啊!”一个来自北方的武警很惊奇的对慕之云说,“我还以为你是第一个喊苦喊泪,说不定闹着要回去的呢,没想到你还比他们强一点。”   这人说的是某位教授带的一个学生,明明也是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这时候已经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摊在地上不肯动,还连连喊着要回家。   跟那人比起来,这个14岁的小姑娘,反而更像成年人了。   慕之云笑笑:“还行,我体力不错。”   第二天的行进时间更长,路也更难走,他们甚至碰到了一条十几米长的巨大蟒蛇,把不少人都吓得魂不守舍。   一个女生在尖叫逃跑的过程中,甚至不慎扭伤了脚。   简单的处理过后,她走是还能走,但是已经无法背起重物,甚至还需要别人搀扶着前行。   她的朋友,之前那个和慕之云聊过星空的女生负责扶着她,但是实在负担不起更多的一份十几斤重的行李了。   这时候,向导已经帮着一个早就精疲力尽的学生提了行李,几位武警背负的物资更多,正当他们商量着怎么再匀一匀行李的时候,慕之云忽然直接提起那个女生的行李:“走吧,我来拿。”   其他所有人:……?   慕之云本来就矮,小小的个子扛着巨大的背包,甚至让人不由担心她会不会被那个十几斤重的行李直接压垮。   但是她的神态又太轻松,似乎那个行李其实只是一个假的泡沫道具。   慕之云轻轻松松甩了一下行李:“都说了,我的体力还不错。”   所有人对她不由刮目相看——其中也包括本来就对她寄予厚望的赵教授。   有那样的脑子,还有这么好的体力,这小姑娘,不正是为了考古而生的?!   就连那个当地的向导都忍不住围着慕之云团团转,喊她“鲁遮”——据说是当地方言里森林女神的意思。   这天晚上宿营的时候,就连几个武警都有些疲倦,也只有向导,还有力气围着慕之云继续转。   慕之云还是那副平平淡淡的样子,一点也不像背着行李负重前行八个小时的样子。   “练功?我没练过,”慕之云摇头,“只上过学校的体育课而已。”   过了一会,赵教授的大弟子好奇的凑过来问慕之云:“你跟那个向导说了什么?为什么他会觉得我们学校的体育课会教武功秘籍?”   慕之云:……她怎么知道。   第三天,目标近在眼前,他们却需要翻越一座陡峭的高山才能到达目的地。   这是一座非常嶙峋陡峭的高山,很不好过,但是两边都是深溪峡谷,所以也只有翻山一个选择了。   之前那个扭了脚的女生,看着面前的峭壁,脸色白得像纸。   “我实在是过不去,”她脚上的伤今天看起来更严重的,左脚踝肿得像包子一样,“要不我在这边等你们,好了,反正也不用呆几天。”   向导当然不敢把一个女生单独放在荒山野岭里,他和武警那边领队的人交流了几句:“找个体力还行的人把她背过去吧,这应该是最简单的办法。”   还有几位年纪大的专家,本来也想用类似的方法送过去,没想到被人家直接拒绝了:“我爬过的山比你们走过的路都多,用不着帮忙。”   武警里身材最高大的那人接下了背伤者的活,但是他之前背的行李也是最重的,这时候交给谁来背,又需要再次商量。   还有慕之云那边,就算小姑娘自己说没问题,但是爬山危险可不小,其他人也不敢冒着出事的风险,要她继续拿这么重的行李。   “干脆先把一部分东西放在这边,把人送过去以后我们再来拿就是。”一个武警提议道。   正当其他人准备点头答应的时候,慕之云不耐烦的撇嘴:“不用这么麻烦了,都说了,我力气挺大的。”   然后,她就这么把那个刚从武警身上卸下来,差不多有三十来公斤重的行李,就像棉花一样一甩,甩到了之前那个背包上。   两个背包堆起来,就真比她整个人还高了,但是慕之云丝毫不觉得有什么,脚步轻快的就往山上走。   其他人:……   难道体育课真的会教武功秘籍?赵教授的大弟子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力。   其他人刚开始还有些不放心,但是跟在慕之云身后负责保护的那个武警,很快就发现,他需要担心的是要是赶不上那个背包比自己的还重的小女生,会不会丢面子的问题。   远远看去,就像是背包成精,自己就能在山间自由跳跃——实在是一副有点触目惊心的画面。   之前还非议过老赵夹带私人关系的众人,这时候都无话可说。   毕竟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看着好像轻轻松松就能把自己扛起来,好像也不是什么值得讨论的话题。   人群,忽然陷入一种古怪的沉默里,因为疲倦,也因为惊诧。   这老赵,究竟是从哪里找来这么一个奇人的?   之前那个讨论星空的女队员就更纳闷了:她不是搞数学研究的?怎么又成武林高人了?   走到半山腰,赵教授脚底忽然一滑,又差点摔倒。   “注意脚下,”慕之云正好在他后面,顺手搀扶了一下,又直接把他身上的行李也拿过去,“这个我帮您送到前头的空地上去。”   赵教授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见慕之云背上背着,手里还提着,却一点都不影响脚下的速度,三步并作两步,就超了年老体衰的赵教授一大截去。   赵教授张张嘴,又欣慰叹口气。   眼看着慕之云轻轻松松超过队伍一大截去,向导正想喊,就看见慕之云停在一处相对平坦的空地上,把手里肩上的行李放下。   正当他以为慕之云是准备在那边休息等待大部队的时候,她又回来了,继续接过几个老专家身上的东西,又几步跳到那边放好。   原来慕之云已经注意到,虽然几个老专家嘴硬说不用背,其实也到了体力透支的时候,她也不多话,直接就开始背包成精,成为山崖边一道最靓丽的风景线。   这一行人里,也不知道有多少深深的记住了背包在山涧自由跳跃的模样。   不管怎么样,大家总算在天黑前顺利的到达了目的地。   这边的荒地已经被简单的清理过,还空投下了一批不怕摔砸的物资,之前那个发现洞穴的护林人正在这里留守,看到大部队终于来了,他也显得十分激动。   其他人看到终于有相对干爽的营地等着自己,也松了很大一口气。   几位专家当然恨不得现在就下去看看的,只可惜天色已经暗了,不方便下洞,只能等到明天再说。   然后,一直留守营地的护林员就看到了很奇怪的一幕:考察队的成员都对一个看起来年纪特别小的女生殷勤不已,就连那几个老专家,都舔着脸和她套近乎。   “这人是不是什么特别厉害的大人物?”护林员好奇的问向导。   “非常,非常厉害!”向导用力点着头,“她绝对有鲁遮的血脉!不但力大无穷而且非常敏捷,你们学校教的体育可真是厉害!”   护林员:……???   慕之云的怪力给队员们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不过,第二天,绝对的主角还是地底。   虽然之前已经有了猜测,但是不亲眼看看,到底还是不能死心。   这是一道悬空的洞穴,洞口的位置距离地面大概有十几米,想要进入洞穴,还必须利用绳索降下去。   “应该还有另一个入口,”简单的对洞口环境采样以后,专家得出结论,“这个洞口是自然形成的裂隙,没有人为加工过的痕迹,也许在附近还能找到人工开凿的墓穴入口。”   不过,在大山里漫无目的的寻找,还不如先下到洞穴里去,反而更容易寻找。   几个队员先下到洞底,接下来一批设备,做了简单的环境筛查之后,再把几位专家慢慢接引下来。   慕之云是跟着那批专家一起下来的。   从裂开的洞穴里往下,最先看见的是一条地下河,他们垂直落下的位置其实是地下河的浅滩,但是第一批下来的人已经在这里铺上了简易的防水板,所以慕之云倒是没有直接踩在水里。   可即便只是从上头过,她也能感觉到沁人心脾的凉意。   离开地下河,再转一个弯,就到了一处非常高耸敞阔的地下溶洞大厅,这个巨大的空间几十米高,上百米宽,巨大的钟乳石柱纵观大厅,见证着这里漫长的历史。   而钟乳石周围,则遍布着密密麻麻的暗色棺椁,一眼看过去,让人心头发毛。   慕之云并不是一个惧怕死亡的人,也觉得这片连绵出去的墓葬群,带着一种诡异的阴森感。   再细看,这里的棺椁形制也和中原地区的完全不同,这里的木棺都很简单,几乎都是一棵完整的树木直接刨出来的,加工工艺相当简陋,看起来,这个墓葬群的主人,应该还处于比较原始的初级加工阶段,还没有能力生产出精美复杂的工艺品。   这一点,同样与之前对这一带土司研究的资料吻合。   年轻人都有些失望,不过老一辈的专家,下来之前虽然嫌弃这处墓葬不算惊喜,但是真看到这么大规模的新发现,还是不由双眼放光,迫不及待的冲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05 23:43:46~2022-07-06 23:50: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千斤小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1章 地下   慕之云还从来没有来过这种巨大的地下溶洞。   四五盏探灯只照亮了溶洞的小部分位置, 其他区域依然隐藏在神秘的黑暗中。   明明身处地下,抬起头却有一种仰望星空的错觉。   溶洞里应该是有其他通道的,在巨大的鼓风机轰鸣声中, 慕之云依稀能闻到一种带着水汽的奇怪气味,但也并不觉得憋闷。   在这种潮湿的环境里, 棺椁里的古人早就化成了皑皑白骨,绝大多数陪葬品也已经腐朽, 只发现了少量玉制和石质的礼器。   “可惜了, 这里原本应该是一叠卷轴, 只可惜都没保留下来。”赵教授叹。   就算他是修复的圣手,也实在没有办法让一摊朽泥重新恢复原状。   棺椁的数量很快被点检清楚,一共有671个,有独葬棺也有合葬棺, 甚至还有没等来主人的空棺, 时间跨度大约从元末到清初, 应该是当地某一支土司的家族墓地。   “这次发现还是颇为重要的, 是了解西南地区墓葬风俗的一次重要突破, 而且时间上的连续性也很强, 应该能在当地的县志上找到相关记载。”一个老教授对这次考古发现下了定论。   但是到底,不如古葵国的发现那样叫人激动人心。   教授们都开始认真埋头工作,学生们反而有些恹恹, 毕竟之前受了那么大的苦,总感觉结果有一些不如人意。   “专心点做事!以后机会还多得是,”一个教授又忍不住训斥他的学生, “你看看人家, 年纪比你小了不少, 做事稳重多了。”   这位教授说的自然就是慕之云。   慕之云看起来年龄最小, 对这些带着腐朽气息的文物,却没有半点心理障碍,反而兴致勃勃的跟着赵教授的大弟子打下手。   这里木棺虽然多,那或许是因为地势空旷,所以彼此之间并不是紧密相连的,而是留下了两米左右的空间,这对摸排情况来说,也是一个很大的益处。   大师兄一边用工具小心的点检木棺周围,一边和慕之云闲聊:“你胆子可真够大的,很多女生第一次接触这些东西,都吓得不行。”   “还行,”慕之云拿着一个小本子跟着他做记录,“死人没有活人可怕。”   有些木棺做了很好的密封,有些却像是匆匆下葬的,从这些不同里也能猜测很多信息,不过那些密封的木棺这次并没有动,只是稍微尝试着开启了几个没有做过密封处理的。   “运气很好,这里没有遭遇过盗墓贼的破坏,”大师兄的心情很好,“所以各方面都保护的很好,也不知道他们在溶洞里会不会有更多发现。”   另一批人已经试着往溶洞深处探寻,看这里是不是还留了更多先人的痕迹,同时作为一个天然的大溶洞群,这里也一样有很高的科考价值。   “其实我还挺想跟过去看看的,毕竟这里可是刚发现的大溶洞,开荒肯定特刺激,”大师兄一边小心翼翼的用毛刷清理一具棺材上的青苔,一边絮絮叨叨的说,“我以前其实就是喜欢看冒险小说才选的这个专业,但是真的开始学,才发现哪有那么多刺激,对了,你是为什么选的考古?”   大师兄其实对此好奇好久了。   慕之云:“就是觉得挺有意思的,想试试不一样的东西。”   “这一行学透了,确实挺有意思的,”大师兄点点头,“就是苦也是真的苦,而且出差太多,我女朋友都把我给甩了……”   说到这里,他看看慕之云,意识到这个话题不太合适,很生硬的转了口:“不过教授这么看好你,你在这一行肯定会很有发展的哈哈哈。”   慕之云只是淡淡的,又在本子上快速记了几笔。   将木棺周围的详细情形拍摄记录下来以后,就到了启棺的时候。   虽然他们面前这处棺木没有做密封处理,但是因为年代已久,盖板和棺身有很严重的黏连,赵教授就站在边上,指挥着他的大弟子还有另外几个人一点点清理,后来觉得不满意了,干脆自己也直接上手。   慕之云倒是因为只是新手,依然只能在旁边帮着记录。   这时候赵教授另一个已经预定的本科生也过来了,和慕之云一样,拿着个本子在记:“教授觉得我们还是新手,不能直接上手处理文物,不过你学得比我快,机会肯定更多。”   这人是大三生,早就确定了读研的意向,现在主要的工作就是跟着赵教授到处跑,积累经验,顺便刷一刷论文。   是的,考古专业一样需要论文傍身,而越是大型的考古发现,能出来的论文质量也就更高。   所以学生们反而比教授显得更加失望,还不就是因为到手的好论文,眼看着就这么飞了。   这个预定弟子当然也觉得很遗憾,不过他才是本科生,相对也没那么急。   慕之云笑笑:“就是机会对我来说已经足够好了,我还从来没来过这种地方。”   “要是跟着赵教授,以后全国各地到处跑的机会多得是,”这位师兄也偷偷做慕之云的工作,“赵教授最擅长的是修复,所以很多地方都会请他去,每年甚至还有进紫禁城藏品库的机会,那里才是真的长见识,随便一件东西都是以前皇帝把玩过的。”   藏品库每年一度的清点,五年一度的大修,对修复专家的需求都很迫切。   慕之云对传说中的皇宫珍藏倒是没有那么大的兴趣,相反,她更喜欢的还是田野考察,就比如这次。   黄金珠宝固然有趣,但都是前人研究透了的东西,没什么意思。   闲暇时候,慕之云又忍不住打量这片巨大的溶洞。   虽然发现了一个全新的墓葬群,但是因为慕之云在这其中贡献太小,系统压根没承认她的任务完成度,而当天晚上,第一批探索溶洞的队员回来,说是仪器测试的结果,这里至少有上百公里深,而且这片区域地形过于复杂,好几条路狭窄的根本无法过人,最后只能原路折返,明天再去探索新路。   帐篷里,慕之云忍不住把玩起她之前抽奖得到的全息底层扫描仪。   这玩意虽然是免费得到的,但是使用一次,就需要用一个1000兑换值的一次性电源,总感觉像是系统为了骗兑换点玩的花招。   倒是难得来一次,不试一试新道具,又总感觉可惜了。   慕之云看了一眼自己小几千的兑换值,狠狠心,终于还是兑换了一个电源。   “姑且试试到底有用没用,要是效果不好,以后就再也不用就是。”她安慰自己。   考察队里其实也有地质雷达探测器,是一个差不多2米高的大玩意儿,还跟着一个小小的分析仪,利用无线电探测测出溶洞的大概规模和简单的地图。   全息地层扫描仪的外形和雷达探测器完全不同,更像一个小型的手持摄像机,那块价值千金的电源,长得也就跟一般的电源差不多,只可惜是一次性的,很不经久耐用。   “毕竟是系统金手指,测出来的信息应该比雷达探测器多点吧。”其实慕之云也没有抱太大期望。   她借口上厕所先离开了帐篷,然后才取出全息地层扫描仪,装入电源。   一阵轻微的震动以后,手里这台小机器显示开启,一个只有两三寸的屏幕上弹出了一个询问窗口:“是否开始扫描?”   慕之云当然选择了“是”。   然后,这台小东西的屏幕上显示出一个进度条,提示扫描需要三小时才能结束。   “怎么这么慢。”慕之云皱皱眉,不过还好,这台机器并不需要固定在一个特定位置,只要不要移动得太远,倒也不影响扫描。   她干脆把这巴掌大的小机器直接塞进兜里,晃晃悠悠的回了帐篷。   考察队现在住的都是四人帐篷,慕之云和之前受伤的那个女生,还有那个和她聊过星空的高个女生,以及一个参加了溶洞考察的女生住一间。   可能是之前慕之云展现的怪力过于惊人,那个脚踝受伤的女生,总喜欢用好奇而崇拜的眼神看慕之云,另一个高个女生就自在多了,虽然她经常喊慕之云女侠。   “女侠,你终于回来了,你要再不回来,我们就该出去找了。”那个女生大大咧咧的对进帐篷的慕之云招招手。   慕之云笑笑:“我刚才在附近稍微逛了一圈。”   “这种荒郊野外也没什么可逛的,”那个女生说,“我还是对溶洞更感兴趣,你再说说呗,你在溶洞里看见了些什么特殊的东西?”   他们寝室另一个女生刚刚探索溶洞回来,然后就被缠着问个不停了。   “里面有一些穴居生物,多半都很安静,也没看到什么人类留下的痕迹,”那个女生说,“明天队长准备带我们去另一边试试,那边从地图上看起来比较宽,可能能有点发现。”   “希望能找到一点不一样的东西。”高个女生直接瘫在自己的睡袋上,“要不然专门跟棺材打交道,实在是太无聊了。”   她主要的研究方向是先秦两汉,对于近古的发现,实在兴趣缺缺。   “至少你还能摸摸那些东西,可我连下洞都下不了。”受伤的那个女生可怜兮兮的说,“我这回简直就是白受了一趟苦,还没什么收获。”   那个去溶洞考察的女生倒是觉得收获颇丰,只不过不好在这两个难姐难妹之前夸耀而已。   慕之云不太喜欢闲聊,又就着手提灯翻开一本书。   去溶洞的女生好奇的看看慕之云:“其实以你的体力,明天也完全可以试着申请一下进溶洞,我们队长还挺欣赏你的。”   深入溶洞的探险队,领头的是一位地质专家,专门研究喀斯特地貌的,同时也是一个很出名的地下探险者,有过不少次非常出名的探险。   慕之云:“下溶洞不是需要很多专业技巧和设备吗?我觉得我不行。”   那个女生:“其实最关键的还是身体素质和反应速度,以你的条件,稍微培训一下就可以直接进队。”   干地质这一行的,多半都是攀爬和登山的专家,可即便如此,这个女生还是觉得自己比不上14岁的慕之云。   她也不觉得羞愧——毕竟他们那个得奖众多的队长,也一样赶不上。   他们地质队的人私下里猜测,这个慕之云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奇人,说不定还有不少绝招没有显露出来呢。   队长也挺想把这个奇人骗进队伍里过过招,所以才有这个女生这次邀请。   “再看看吧。”慕之云倒也不急,她准备等扫描结果出来再说。   又过了两个多小时,帐篷的大灯已经熄了,大家昏昏入睡间,慕之云挂在边上的衣服口袋里,忽然传来一声很低的嗡嗡响声。   她轻轻伸出手,把那台小机器从口袋里摸了出来。   虽然还不知道运行原理,但是这台全息地层扫描仪的操作方式足够傻瓜,基本不用人管。   果真扫描完成,屏幕上又弹出一行字:   【扫描完成,请确认接收结果。】   慕之云点了确认以后,就发现系统仓库里突然多了一大堆资料,而扫描仪的屏幕重新暗了下,那个一次性电源也已经没了踪迹。   看来系统的一次性物品还挺环保,用完以后,连痕迹都不留。   慕之云把扫描仪收进仓库,又开始翻看新出现的资料。   她本来以为,扫描仪能出来一张详细的地图就很不错了,没想到,黑科技果然是黑科技,光是扫描结果就有一大堆,而且看起来,比自己想的要复杂不少。   她随手点开一个看起来有些古怪的图标,眼前忽然一晕,再睁眼,就发现自己漂浮在黑黝黝的洞穴里,但是连石头上的一道裂纹都能看清楚。   慕之云有些茫然的漂浮了一阵,感觉好像真的进入了这个神秘的地理世界一样,而且往上往下都不受任何阻碍——就好像一道地底的幽魂。   她的视线范围里还有一个操作系统,形状类似于方向盘,可以帮她快进后退,还能迅速跳到想去的坐标位置。   这还真是全息!就跟传说里的全息游戏差不多了。   就算是经常吐槽系统小气的慕之云,也不得不承认,这次的兑换点花得真值。   她又摸索了一阵这个全息系统,才终于调出了整张大地图:三个小时的扫描,录入了周围一百平方公里,地表向下五十公里的所有地层信息,她可以直接调取更常见的三维地图,也可以身临其境一般,行走在这片区域里的任何位置。   就像是成为了这个地方的神明。   慕之云甩掉这短暂的错觉,然后开始快速在系统里浏览明天地质队准备去的方向。   新选择的路线显然比今天探索过的区域更加宽敞,容易探索,而且在里出发点两公里左右的位置,还真有一个跟墓葬群风格类似的人造建筑物,看起来像是当时的祭坛,旁边遗留了些人骨和兽骨,还有部分石制工具,但是很显然,这里也被废弃很多年了。   再往前,就看不到更多东西了,不过慕之云终于找到了这处墓葬群的真正入口:那是一个由两块山石遮挡住的洞口,山石的缝隙里还封着泥土,长满了植物,看起来同样很多年没有人进出过了。   除此以外,就再没有更多的发现。   慕之云又把整张地图重新调了出来,开始搜寻其他东西——毕竟是花了1000兑换点的地图,总要好好利用起来。   西边的山脉中有好几条矿脉,除了寻常的铅锰矿和锡矿以外,还有一条稀有矿,储量还不小,慕之云虽然不太了解目前的市场价,但是也知道这玩意应该相当值钱。   然后,她又找到几处古老的墓穴,以及不少人工开凿过的痕迹,但是看起来都没有太大的价值,还不如让它们继续安静的躺在深山中。   慕之云的视线飞快在这片大地上游走,忽然,停在了一处有着奇特景观的位置。   很凑巧,这里,就是白天的时候被考察探险队决定放弃的溶洞偏北方区域。   确实,这一部分的溶洞不断向下,而且通道及其狭窄艰深,到了科考队今天都得最深的位置,几乎只能容得□□型最瘦小的女性通过,虽然再往前,仪器显示还有一个很大的空腔,但是已经是人类几乎不可能涉足的区域了。   但是在那个地方,其实藏着珍宝。   慕之云在那地方流连忘返,直到天蒙蒙亮,才依依不舍的退出系统,第二天,顶着一个黑眼圈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昨天没睡好?”那个参加了溶洞探险的女生关心的问道。   慕之云点点头,又问:“我要是也想加入你们的队伍,应该怎么办?”   女生一下笑起来:“以你的素质,容易得很。”   然后,慕之云也不顾赵教授哀怨的目光和大师兄羡慕嫉妒跟的心情,头也不回的跟地质队的探险队长跑了。   “教授,慕之云不会又想转地质那边吧?”对慕之云的身体素质印象深刻的大师兄,其实暗地里觉得,她还挺适合干那行的。   “说什么胡话呢,”赵教授对他吹胡子瞪眼,“地质都是和石头打交道,哪有考古有意思。”   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他其实心里还挺担心的,毕竟那个地质队的领队虽然已经四十多了,但是长得人模狗样的,还挺能哄小姑娘欢心的。   要是那家伙仗着那张脸把他看中的弟子哄骗走,赵教授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答应的。   这时候他还不知道,那位领队,其实正在怀疑人生。   领队四十多岁,正是最年富力强的时候,算是很优秀的中青年教授,而且,他打的算盘跟赵教授差不多,就是把这小姑娘哄成自己的开山弟子——在他眼里,身体素质这么强好的小丫头,不干地质,却选择一天到晚和死人还有棺材打交道,那才叫浪费呢。   果不其然,刚接触下来,他就觉察出这小丫头不但身体素质惊人,学习能力竟然也异常强大,那些还需要一点经验和技巧的装备和专业训练,她轻轻松松就学会了,完全不需要教第二遍。   他就知道!这孩子就是搞地质的好胚子!   作为隔壁B大的地质学教授,他的眼睛里几乎要冒出金光了。   可是很快,他就发现这个孩子更多与众不同的地方。   溶洞探险,是一项非常需要经验,以及谨慎的项目。   地下深处虽然看似平静,其实到处都暗藏危险,无论是一道急转直下的地下河,还是前方突然出现空洞的断头路,都是需要谨慎小心的地方,当然,更多的危险来自于嶙峋的乱石堆,要是稍不小心摔倒伤了哪里,光是把人送出去治疗都是一项大工程。   这位地质学教授最担心的,就是这小女孩儿万一伤了碰了,就不好了。   谁想到,明明是从来没有人开拓过,复杂得像迷宫的地下洞穴,这个小丫头走在其中,却像是走在自己家里一样自在。   别说是受伤了,甚至因为她的及时搀扶,才让队伍里一个背着物质的男生免去了摔伤的危险,甚至保护下了珍贵的仪器。   那个原本摇摇晃晃差点摔倒的男生,道了一声谢,又挠挠头。   真是奇怪了,那个女生明明又瘦又小,但是刚才扶过来的那只手,却有力得像他小时候的父亲……   男生飞快把这种令他毛骨悚然的联想甩开,重重的摇摇头,觉得领队邀请这个女生入队的决定,实在是太明智了——毕竟之前还有人抱怨,突然多了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生,对队伍来说是负担呢。   结果,他们到反而更像人家的负担。   最开始领队按照地图,选择了一处看起来更容易通过的道路,只可惜,才走了几公里,他们就遇到了拦路的地下河,河水流速很急,在稍微的试探以后,领队放弃了强渡过去的想法。   然后重新回到之前的一个岔路口,他们的队伍在三个路口间,准备选择最右边那条路。   就在这时候,那个小女生忽然说:“领队,我觉得中间那条路更好。”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06 23:50:37~2022-07-07 23:35: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商孤雁 15瓶;小妍子 10瓶;半思考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联通   就算觉得这小丫头有点本事, 领队当然不会随随便便就采纳一个新手的建议。   更何况,他们优先选择两边的岔路,也是有雷达探测器作为依据, 并不是靠直觉随随便便乱选的。   倒是那个小姑娘,看起来更依赖自己的直觉——不过绝大都是小姑娘不都是这样, 总是更愿意相信冲动的感性判断,而不是尊崇理性。   队长宽容的对发表意见的小姑娘笑, 耐心指点:“从探测器的数据显示上看, 右边有更多探索的空间——当然, 下次有时间,我们也会去中间看看。”   队长的学生都忍不住嘀咕,向来暴躁的导师,对这个丁点大的小丫头, 可真是难得的好脾气。   只不过除了慕之云, 所有人都没想到, 他们这么快就重新退回了原处。   刚开始几百米, 右侧洞内的路确实非常宽敞好走, 只可惜, 这段路之后,他们就来到了一截断头路前。   所谓断头路,就是洞穴前方突然出现了一个垂直落差上百米的陡崖, 利用仪器和探照灯,可以确认下方是一个比他们最初进入的溶洞大厅更加宽敞的所在,只可惜, 仅凭目前的设备, 很难继续往前走, 领队也不敢带着队员冒这个险。   于是, 二十分钟以后,他们重新回到了那个岔路口,再次选择了中间那条路。   慕之云没有什么反应,领队倒是有点不好意思,忍不住解释道:“有时候设备也会出一点问题,所以我们也不能老是依赖仪器。”   慕之云虚心受教的点头。   领队咳嗽一声,带着队伍继续前行。   中间的岔路口,果然就像探测器显示的那样,并不是太好走。   这是一条全程向下的羊肠小道,平均坡度大于40°,路极窄,又多乱石,背着设备的队员即便借助登山杖,行进起来也非常困难。   “路好像越来越窄了,”一个队员抱怨道,“总觉得我随时会被卡在路中间,再也动不了。”   四面挤压而来的岩壁,天然带着一种叫人恐惧的幽闭感,仿佛整座大山的重量都直接压在了身上。   即便是耳旁簌簌的风声,也像是从深渊传来的呼嚎,叫人不由心底发毛。   领队确认了一遍数据:“这个坡度太陡了,很有可能又会走进地下河的方向——再往前走一段试试吧,过不去就原路返回。”   又走了两个多钟头,虽然有几个特别狭窄的地方,通过得非常勉强,但是众人到底顺利过来了,通道也渐渐宽敞起来,就连风声都变大了。   “这么深的地底,拿来的风?”一个学生好奇问。   “多半是因为附近有一条很大的地下河,”领队解释道,“流动的河流能带进来部分空气还有充沛的水汽,所以这里地下的空气还不错。”   “那有希望能有什么发现吗?”另一个学生好奇问。   “这可说不清,”领队笑,“毕竟我也没有透视眼。”   他刚想笑,慕之云忽然停住了脚步:“领队,那里应该是人造物吧?”   所有人手上的照明工具,顿时都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照射了过去。   现在他们行进的洞穴比较宽敞,而且还紧接着一个溶洞厅,大厅的高度超过10米。   慕之云手指的方向,是洞穴中上位置一个平台,平台上也有一根巨大的石笋,也不知道伫立在这里多少万年了。   石笋旁边,似乎真有些奇奇怪怪的影子。   “不一定是人造物,也可能是伴生的石笋,我还见过形状类似石桌石凳的石笋……”领队一边说着,一边走过去看……   艹!还真是人类活动的痕迹!   虽说这边离墓葬群不远,发现以前人类留下的痕迹也不稀奇,可问题是,这都是他第二次在这小姑娘面前被打脸了。   领队咳嗽一声:“看起来我们这一趟还是很有收获的。”   慕之云指的位置,就是她之前在全息系统里看见的祭坛。   墓葬和祭祀,向来都是考古学家最喜欢研究的遗迹,也总容易有更多发现。   果不其然,闻讯而来的考古队很快就在这附近发现了非常重要的信息:他们终于直接确定了墓葬主人的身份,甚至还发现了一些锈迹斑斑的铭文和碑刻——有些是古代政府颁发的身份标志,也有用汉字雕刻的墓志铭。   这一支的族人果然是有正式册封的土司家族,甚至当地县志上还有记载,结合这次的考古发现和历史记录,就知道这个家族在历史上存续了三百多年,直到清朝前期才在历史上隐去踪迹。   虽然没有找到古葵国的遗迹,但是找到这么一处保存完整,记录详实的家族墓葬群,还是一件让人很高兴的事情,省里的工作人员甚至计划着这边是不是可以建立一个专门的文物保护单位,向游客介绍当地的土司文化。   “就是这里的位置实在太偏了,”那个工作人员遗憾摇头,“这边离最近的土路都要走三天三夜,投资太大,省里不一定愿意拨这笔款。”   “这里有这么大的发现,会不会招来盗墓贼呀?”有一个女生担心的问。   考古学家和盗墓者,就是天生的冤家死对头。   “这地方这么偏僻,盗墓贼也找不到吧。”那个工作人员摇头抱怨道,“这种荒山野岭的地方,几天都走不出去。”   “对了慕之云呢?还跟着地质队那帮人一起?”赵教授问。   他的学生怯怯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导师,很低声音的回答了一句:“好像是……”   然后趁着他导师发火之前,耗子一样溜走了。   在刚才那处遗迹的位置稍微停留了一会儿,领队安排了两个人去通知大部队,就带着众人继续往前走。   “既然是作为家族墓葬的墓穴,应该能够找到墓道出口。”领队按照常理推论,“要不然那些棺材很难运进来。”   但是就这么又走了四个多小时,他们最后只找到一个封闭的石室,既没有找到出口,也没有发现传说中的地下河。   “这不对呀,”领队奇怪的翻着他们来的时候绘制的地图:“应该是错过了哪个重要的岔路口。”   “但是咱们来的这一路上就没遇见岔道啊。”另一个人质疑道。   领队摇摇头:“先往回走走看吧,大家注意一下洞穴里的细节。”   空气流通这么顺畅,他总觉得这里不应该是一条死路。   往前探路的时候还有一些匆匆赶路的成分,但是回转的时候,大家终于有心思欣赏这片诡秘而神奇的地下世界。   这里的溶洞不像那些早就开发成熟的商业溶洞,有着色彩缤纷的灯带装饰,但是雪白色,或者掺杂着其他矿物质颜色的巨大石笋石钟乳和石柱,在探照灯的照射下,更呈现出一种极其神秘的气质,有时候,墙壁上还能浮现隐隐的荧光,在探照灯的照射下,星星点点,十分漂亮。   “这里的矿物种类很多,应该能找到不少富矿。”领队职业病发作,开始给学生们一一介绍各种在外头很少见到的矿石。   “这里可真漂亮啊!就跟一个神仙的洞府一样。”一个学生感叹到。   “我倒觉得这些影子更像是一群妖魔鬼怪的大聚会。”一个学生忍不住吐槽,“你们有没有感觉,这里的风好像格外大一些。”   又走到一个溶洞大厅,那个学生也不知道是心理因素还是真的生理反应,总觉得皮肤上格外凉,还冒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大家在这里搜寻了一圈,只找几个拳头大小的孔洞,正呜呜的往外冒着风。   只可惜这么点大的洞,大概也就够让一只耗子钻过去的。   “可能我们感觉到的风就是从这些孔洞里吹进来的。”领队看起来也有些失望。   他的话刚说完,又是那个叫慕之云的小姑娘有了发现:“这边的石柱后面好像有个洞。”   领队:……这小丫头年纪小小的,怎么就专打脸呢!   不过他也顾不上郁闷了,而是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那个石洞跟前。   洞口的位置很隐蔽,又正好被几根石柱石笋掩盖着,也难怪刚才没有被发现,但是洞口也不算小,至少足够队员们一一通过。   从这个洞口穿出去,所有人感觉风突然变得更大了,而且更凉,带着一种森森的水气。   “应该要靠近地下河了。”领队猜测。   这一回他终于说对了,又走了一公里左右,众人面前出现了一条非常宽阔的地下河,河水流淌得很急,而且水温非常低,可即便如此,他们还是在水里发现了一些盲鱼——一种地下河特有的生物。   “这里的生态环境相当不错啊,”领队很高兴的说,“水体情况也很好,非常适合深入研究。”   他们继续往前走了一段,这条地下河急转直下,进入了地底深处,而洞穴却渐渐往上,似乎很快就能找到古代先民走过的那个溶洞的入口了。   然而,他们再一次碰壁了。   面前又是一个完整的石室,连一道缝隙都没有,而且跟刚才那个石室还不一样,一群人走到这个位置,或多或少都感觉有些憋闷——这是缺氧的表现。   他们又迅速退出了这个死路,多多少少有些泄气。   有一个队员突然对慕之云说:“小福星,要不你猜猜出口在哪边?”   其他人这才意识到,之前好几次重要发现,都是这个小姑娘起了很关键的作用。   就连领队都馋着脸问慕之云:“是啊,你觉得那个入口,是在什么位置?”   他们都出来快一天了,要是再没有什么发现,就不得不回转——主要当初也没料到能走这么远,甚至连露营的物资都没带。   慕之云眨眨眼睛:“入口是不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毕竟这里是家族墓穴,也不是什么人随随便便就能进来的。”   其他人点点头,他们倒也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但是也没料到,从里面走,都没有发现那块应该有的封墓石。   “我觉得那边有点像。”慕之云随手一指。   领队可不相信会有这么巧,但是之前大约是打脸被打得太多次了,他还是笑着走过去,用铁锹敲了敲墙壁,顺便又准备给学生上一堂地质课……   然后他又敲了两下。   接着再敲了三下。   其他人看出领队脸色不对,也有胆子大的,好奇跟着去敲,只可惜经验不够丰富,也没听出有什么不对来。   领队已经叫人打着探照灯,上上下下的开始摸索起来。   他先是在边缘清理出了一些泥土,看到了几条石缝,又顺着那些石缝,反反复复用铁锹划拉了几遍,终于画出了两块大石头的轮廓。   “神了,还真是这里!”一个学生忍不住喊出了领队心里的话。   那个领队也诧异的看向慕之云。   这个小丫头,怕是真带着点邪性在身上!   忙忙碌碌一阵之后,这两块封墓石的真面目,也终于正式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两块石头一大一小,形状并不规则,古人显然对这里做过精心的修饰,不但用石头封住了洞口,甚至还在石缝里塞入了泥土,伪装得就像一个普通的山壁。   看起来这里也是曾经被小心呵护过的地方,只可惜因为各种天灾人祸,在最后一次开启和封闭之后,这里的后人们,就再也没有机会回到祖先安睡的地方。   光是想一想,就叫人忍不住唏嘘。   “这里好像还有一个盗洞!”领队忽然叫道。   原来在封墓石的边上,还有一个很小的洞口,成年人过去都很勉强。   因为这里的水土特征,洞穴很潮湿,墙壁上也永远都是湿漉漉的,而水里富含碳酸钙,上百年流淌下来,盗洞上覆盖了一层石灰岩的外壳,所以众人才没有第一时间发现这里。   “这个盗洞看起来至少有上百年了,”领队皱眉,“这群家伙真跟钻山老鼠一样,到处打洞。”   “估计当时没什么发现就离开了——要不然那些木棺早就遭殃了。”有人很庆幸的说。   跟官方正式的考古行动不一样,那群上天入地的土耗子可从来不会在乎保护或者对亡者的尊重,只要能发财,直接拖着棺材板板去卖的都有。   不过现在,他们倒是可以借着这个盗洞,探一探外面的情况。   因为盗洞的直径很小,这里的男学生都钻不进去,最后这个任务就交给了和慕之云同帐篷的那个女生,还有慕之云两个人。   按理来说,这么重要的任务,不该再带一个生手,但是所有人这时候都觉得,这个小姑娘身上是有点运势的,带着她一起,说不定就能有什么叫人惊喜的发现。   “真没想到我还能钻上百年前的盗洞,”那个女生乐,“就是希望在外面别碰见蛇——我最怕那玩意儿。”   慕之云没说话,只是好奇的摸了摸石壁上粗糙的挖掘痕迹。   当年这个盗墓贼挖了洞钻进来,应该是没有发现什么,又默默退了出去,顺便还用泥土把这个洞给堵上了。   不过比起石壁,土洞还是容易挖多了,再说当年也只是草草掩埋,没有填扎实,几下敲击以后,墙壁上附着的石灰岩外壳脱落,圆形的盗洞就显露了出来。   这个洞挖得还挺深,大约有3米多长,在一百多年前那个技术条件下,应该也颇费了一番力气。   看起来,盗墓贼也并不是彻底死心,而是存着以后再回来的心思,所以才小心翼翼的掩盖了盗洞,只不过也不知道什么缘故,这里又被再次遗忘——这可真是一次让人格外高兴的遗忘。   那个高个子女生率先出了洞,然后发出了一声惊呼。   过了不久,慕之云也成功探出头来。   她们面前,是一片辽阔的绿地。   从地图上看,新发现的那个洞穴距离最近的村庄其实并没有多远,而最开始科考队之所以选择绕了那么远的路进山,主要是因为中间正好被悬崖峭壁阻隔,人根本无法通过,只能绕进丛林,走了几天几夜进山。   但是现在,在地下穿行了七八个小时之后,重新回到地上,她们却惊讶的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山区,来到了一片平原地带。   目之所及之处,甚至能隐隐看见村庄和道路——简直就像从人迹罕至的蛮荒之地,突然回到了文明世界一样。   “这也太神了!”那个女生大声感叹,又转身把慕之云给拉了出来,“真是想不到,从地面上很难穿过的大山,结果从地下就轻轻松松穿了过来!”   慕之云对此早有心理准备,不过能亲眼看见人类的聚居地,还是叫她心情愉快。   “这样的话,对那片墓葬的开发和保护也容易多了,”高个子女生也松了一口气,“这边说不定还真能建一座博物馆呢,等我以后再回来参观的时候,就可以跟别人说,这里是我发现的了!”   探险的乐趣,或许就正在于此。   慕之云也忍不住跟着笑。   在地底下行进了这么久,她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原来也没有那么孤僻。   她毕竟还是一个社会性的动物。   认识到这一点,感觉还不错。   “你先守着这里,我去跟领队说一声。”高个子女生交代完,转身又钻了回去。   慕之云也闲不住,趁着同伴回转的功夫,又转身开始研究起这个暗门。   从外头看起来,封墓石隐藏得更加巧妙了,看起来不过是两块平平无奇的大石头,上头甚至还长着几棵小树。   但是慕之云知道,其实没有这么简单。   这些肉眼看起来,似乎人力根本无法撼动巨石,其实还暗藏机关。   就是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当年古人留下来的那些机关还管不管用。   在全息地层扫描仪的帮助下,几乎任何一个被隐藏起来的细节,都逃脱不了慕之云的眼睛。   她随手拔去了几丛野草,拂开一处紧实的泥土层,果不其然,发现了那个机关。   古人留下的机关并不是什么高科技,甚至还有些粗陋,只不过是一组很简单的滑轮组,能够帮人更简单的打开洞穴门。   或许是因为足够简单,这些石质的滑轮,反而更容易经受岁月的历练,依然没有损坏。   慕之云用手扣住一处机关,开始朝外使力。   她很快就发现,这其实也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省力,再看看石头上留下的凹槽,慕之云估计,就算当年想打开这个地方,大约也需要三四个身强体壮的汉子一同使力才行。   不过,这对她而言,也就是稍微费一点劲而已。   慕之云就这么,一点点徒手打开了,这扇曾经关闭了几百年的门。   地底下,那个女生正兴奋的向领队报告自己的发现。   听说外面竟然是平原,不远处还有马路,领队看起来也有些兴奋,他又重新拿出地图,仔仔细细开始计算,果真算出了一个距离附近村庄很近的坐标。   “这可真是一个特大的好消息!”他高兴的说,“只可惜我们都过不了这个盗洞,只能先联系省里再派一批人,先研究一下怎么从外面打开洞穴……”   领队的话音还没有落,所有人就听见墙壁忽然一阵咯吱乱响,然后是各种泥土草根簌簌往下落。   “这是地震啦!?”有人下意识的抱住脑袋。   “山怎么突然开始摇起来了!”也有人惊慌失措。   这其中领队是最镇定的那个,但是看着这两块大石头慢慢被挪开,墙壁上浮现出一道天光,他也忍不住骂了一句:“这是在搞什么!”   然后,一个女生小小的脸从石头缝里露出来,看向惊诧混乱的众人,无辜的说:“我刚才好像发现了一个机关,顺手一拉,这个门就打开了……”   领队彻底的怀疑起人生。   这个鬼灵精怪的小丫头,怕是专门来治自己的吧!   他气急败坏的伸出手,也想跟着一起去推这道门,然后马上就发现,这两块石头哪是简简单单就能推动的——这小丫头果真是个浑身怪力的女壮士,要说面对面过招,自己估计只有挨打的份。   这位自认自由搏击技巧不错,还有跆拳道黑带段位的野外专家,第一次,在一个小丫头面前,怂了。   没办法,实在是惹不起,就算真跟人家过招,也只能输了里子又输面子,在这群学生面前都要名声扫地,实在没必要。   领队是一个很在乎形象的优雅中年,绝对不会犯这种无聊幼稚的错误。   他用力咳嗽了一声:“你……做得很好,就是下次,可以跟我们商量一下再试。”   慕之云的笑容依然十分无辜:“我真就是顺手,没想到这两扇门这么容易拉开。”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07 23:35:55~2022-07-08 23:07: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零洱-linger~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大发现   恩巴是一个很精瘦的汉子, 三十来岁,皮肤上全是日晒雨淋的痕迹。   单从外表上看,这是一个十分朴实憨厚的人, 只唯一,那双眼睛看上去滑溜溜的, 就像某种湿滑的软体生物。   “我们家祖祖辈辈都住在这里,再往上几代, 据说还出过土皇帝呢, ”他得意的向同伴夸耀道, “可惜后来败落了,以前留下的宝贝也别人抢光了。”   他的同伴,一共有三个人,其中领头的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中年, 个头不高, 肩膀非常的瘦, 叫秦常。   恩巴是在大城市打工的时候认识这人的, 刚认识的时候, 他就觉得秦常不同寻常, 后来才知道,这人竟然是个土夫子。   其实就是盗墓贼。   这人事业做得还挺大,还有自己专门的盗墓团队和销赃的渠道, 在恩巴眼里,这可是一个响当当的能人。   而知道恩巴的老家在西南山区,秦常对他的态度也亲切不少, 一来二去的, 恩巴就和这些人混熟了, 然后才知道, 秦常的老祖宗百年前找到过一处古坟的入口,只可惜因为种种原因没有继续探寻,而秦常偶然间看到当年老祖宗留下的记载,心心念念要过去发一笔横财。   那个古坟的入口,正好离恩巴的老家不远,就在他们寨子附近。   一行装备齐全的盗墓贼,开着一辆低调的小巴车,行驶在蜿蜒的山路上,水泥路修得很平坦,让他们的心情就跟一场郊区出游一样。   “我小时候可没有这么方便,”恩巴还在跟同伴吹水,“那时候想走出大山去卖点土货,都要带着担子走上三天三夜才行,我小时候跟阿公走过一回,那滋味,这辈子都忘不了。”   秦常却忧郁的看着过于便捷的山道,以及路边上星星点点的水泥房子——总觉得对盗墓贼来说,这个山寨的改变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车子开到山寨的时候,他们首先听到的,就是一阵锣鼓喧天的热闹声。   “这是出什么事了?”秦常心里的预感更加不妙,皱着眉头要恩巴去打听打听。   没过多久恩巴就回来了,脸色也不太好看,说是国家队在村子附近发现了一个大型的墓葬群,以后这里可能要建一个博物馆,还要发展旅游业。   “那个墓是在溶洞里发现的,就是我老祖宗的墓,老大,咱们怎么办?”恩巴在乎的倒不是自家老祖宗的坟被挖了,他更在乎的,是发财的梦成了泡影。   秦常的脸色也不太妙,但他都是多年的老江湖了,肯定不可能简简单单就退走,一扔嘴边的烟蒂:“再等等,先看看情况再说。”   于是这群人就作为恩巴在城里认识的朋友,暂时租了一套空房子,住在了村里。   秦常也装成一个好奇的游客,经常跑过去和那些考古队员套近乎。   这群年轻的学生哪能看穿秦常的套路,三两下就被套出来不少信息。   知道得越多,秦常就越担心起来。   他在乎的并不是那个土司墓——或者说,相比起他真正的目标,那顶多算是正餐前的开胃小点心。   秦常那个百年前的老祖宗,当年南边鼎鼎大名的土夫子,也不可能为了区区几个当地土著的陪葬品,就千里迢迢翻山越岭跑过来,还差点死在这边。   只可惜,他们慢了一步。   不过国家队看起来根本没有意识到这处地方的价值,秦常觉得,自己应该还有机会。   ————   洞穴入口的发现,对所有考古队员来说,都是一个特大的好消息。   谁都不想再从那些障疠横行的原始丛林里再穿越一遍了,能安安稳稳坐着大巴车回家,对现代人来说才是最大的福祉。   就连当地的护林员,也因为这条捷径的发现而欢欣鼓舞——这以后该省多少事了!   慕之云又大大的出了一把风头,但是她现在,正在和那位领队纠结另一件事情。   “你希望我再去探一次北边的溶洞?”领队不由皱眉,“那边我们已经走过一次了,走到最后洞穴非常窄小,人根本就进不去。”   虽然这小丫头是一个难得的福星,但是领队更多还是把她的好运气归咎于偶然——要不然怎么办,他一个名牌大学的教授,总不可能玩封建迷信吧?   所以,对于慕之云的建议,领队的第一反应是摇头否定。   这片溶洞群已经够大了,等待着仔细研究的地方还有不少,他也没兴趣陪着一个小丫头玩冒险游戏。   “等过一阵子,更多设备支援过来再说吧。”他很敷衍的哄小孩儿。   慕之云当然知道领队就是在敷衍自己。   她甚至有点懊恼:“早知道就不要这么早帮他们找到出口了,先忽悠着往北边去一趟,说不定这时候都已经找到那个地方了。”   慕之云毕竟不是一个喜欢后悔的人,摇摇头,很快就把这种懊恼的情绪抛诸脑后。   单独出发,把那些来自远古的珍宝私藏,是被慕之云第一个就排除掉的选项。   一则是太麻烦,二则她也不是一个收集癖。   那么一整个来自远古文明的宝库,本来也不适合任何人作为无聊的私藏和炫耀,它们真正的价值还是研究和展览,让更多人领略曾经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的先民的智慧和勤劳。   但是,要怎么说服固执的领队,或者已经沉迷进那个祭坛的赵教授呢?   慕之云觉得有点头痛。   虽然溶洞的出口和一个村庄很近,不用多久就能够回到现代文明的便利里,但是从墓葬群的位置到出口,依然需要八个小时左右的路程,所以为了方便研究,一部分考古队员依然选择在之前那个空地里安营扎寨。   这天夜晚,所有人都在熟睡,睡袋里的慕之云,却忽然张开了眼。   在睡梦里,她好像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   原本以为只是错觉,但是侧耳倾听了一会,慕之云终于意识到,地下溶洞似乎进入了一些陌生的闯入者。   按理来说,这种事是不应该发生的。   那边的入口有专门人员负责守卫,一是防止有心人搞破坏或者偷盗,二也是为了防止好奇的村民误入。   毕竟脚下的溶洞群占地极广,稍有不慎,一样有可能迷失在其中,永远都走不出来。   但要说守卫多森严,那也不至于,专业的武警战士依然驻扎在这边的墓葬群附近,毕竟这边是荒山野岭的,说不定还有猛兽出没,而保护这些大专家,才是他们的工作。   至于出口那边,主要还是附近派出所的民警,还有从当地村里雇佣的村民作为看守的主力。   本来就出身当地的恩巴,很容易就骗开了两个当地的村民,带着秦常一行人,偷偷溜了进去。   “老大,”走在地下溶洞里,他还有些畏畏缩缩的,“那边不是都被考古队的人发现了,咱们就算现在赶过去,也吃不着肉了啊。”   自从进入这个地下溶洞,秦常原本脸上的亲切笑容已经彻底没了,他对着恩巴翘翘嘴角:“放心,到时候肯定少不了你的钱。”   一说起钱,恩巴就忍不住眉开眼笑的搓手,然后更殷勤的在前头带路,浑然看不见其他人嘴角不屑的狞笑。   这群人是专门做过准备的,途中遇见人,就装作也是科考队的成员,因为洞穴出口的发现,省里又调了一批研究人员过来,倒也没有露出什么破绽。   甚至秦常还从一个研究员那里套来了地下溶洞的路线图,以及科考队员的作息时间,更顺利的摸了过去。   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们一行人终于来到了目的地。   “就是这里了,这里肯定藏了不少我老祖宗留下来的宝贝。”看到布满了大半个洞穴的木棺,恩巴的第一反应有些畏惧,但是一想到这些东西后头代表的钱数,他的恐惧就被贪婪彻底驱散了。   “咱们这就搞点东西,然后马上走人?”他兴奋的准备直接往木棺那边走。   然后被秦常边上一个很强壮的男人一下子扯住:“等一下,咱们再往里头去看看。”   “再往里?”恩巴狐疑,“之前碰见那个人,不是说再往前什么都没有了吗?那边的路很窄,人也过不去。”   “那群书呆子哪有咱们老大见识广,”强壮男人轻蔑的笑,“行了,快点跟上,那边才有真正的宝贝。”   在没有找到最重要的东西以前,秦常当然不会因为这点小贪婪,就惊动了国家的人。   “我祖先还有其他的墓地?”恩巴傻乎乎的问。   然后,他就被这群人拉进一个偏僻的洞穴里杀了,就跟杀鸡一样容易,杀完以后还顺手丢进了附近的地下河里,毁尸灭迹,干干净净。   慕之云就是被这阵动静惊醒的。   为了防止呼出的气体破坏洞穴内的环境,考古队夜晚是在洞外休息的,按理来说,洞穴深处那点细微的响动,外头的人是绝对听不见的。   无奈洞穴本来就有聚集声音的作用,而慕之云的耳朵灵敏程度,也远超常人。   她侧耳倾听了一会,确认下头有异样,于是无声无息的离开帐篷,进了洞穴。   这群突如其来的闯入者似乎和她有类似的目标——这不就是最好的理由嘛。   至于危险,慕之云倒是不怎么担心,先不提她彪悍的体能和力气,系统的兑换商店也有不少适合的道具可以兑换——不过都挺贵的。   慕之云现在唯一发愁的,是选择哪种道具,在顺利解决匪徒的前提下,对周围的环境不要造成太大的破坏——当然最好也不会引起怀疑。   最后,她选择了一个强力探照灯。   【强力探照灯:兑换值-500,在黑暗深处,能够散发出明亮光芒的照明工具,正常连续使用——持续照明3000小时,强力模式——持续照明五分钟。   注意,强力模式下光通量为一千万流明,可能对生物体视觉产生伤害,请谨慎使用。】   看起来,倒是一个很不错的防身工具。   一瓦的发光量是100流明,一千万流明,差不多相当于1000盏100瓦的LED灯同时亮起,应该足够让人短时间失明了。   至于会不会产生更大的伤害——那伙人都敢杀人了,慕之云可没这么好心还替他们的健康考虑。   她像一片轻巧的树叶,安静无声的进入了洞穴。   那群闯入者毁尸灭迹用了一会时间,等他们终于把尸体抛入地下河的时候,慕之云正好缀上。   她藏在阴影里,就像一个沉默的影子,然而那群人对她的出现,完全没有丝毫察觉。   慕之云正犹豫着,要不要马上出手拿下这群人的时候,就听见他们的说话声:   “老大,咱们接下来往哪边走?”   “等我看看地图……”   这些人手里还有地图?慕之云的眼睛直接亮起来,然后毫不犹豫的丢出了手里的□□。   几声惨叫,彻底打破了暗夜的沉寂。   等到慕之云从隐蔽的石头后面走出去的时候,那几个杀人像宰鸡一样的凶徒,只剩下抱着眼睛哀嚎的力气。   而原本在洞外的其他考古队员,也终于被这一阵嚎叫惊醒。   “发生什么了?谁在叫?”   “是不是有野兽袭击?”   “慕之云呢?她怎么不见了?是不是出意外了?”   “但是我听着那几声叫,像是几个男的?”   几位教授还有一群学生手忙脚乱的下洞,然后,就看见了满脸无辜的慕之云,和几个正在满地打滚的陌生男人。   “这些人是谁?”赵教授惊异的问。   “我也不知道,”慕之云摊手,“我刚才听见洞穴里有奇怪的声音,下来就发现这几个人想往里走,看见我还想扑过来,我就顺手用□□把他们给放倒了。”   地上果真有两个□□的残骸,但是,□□有这种威力?   “可能是因为这边太暗,突然有□□亮起来,他们没防备住吧。”慕之云很不负责任的说。   然后就是突击审问,搜查,这群土夫子虽然是老江湖,但是在专业的审问下,很快就什么都招了。   原来这是一群盗墓贼,以前常年在东南地区活动,也不知道怎么听说了这边的发现,所以想要来碰碰运气。   他们甚至连杀人的事情都供认了,但是最关键的线索,秦常和他的团伙成员依然死死闭着嘴,不肯说。   慕之云当然不可能这么简单的放过他们:“我刚才过来的时候正好听见他们在说话,那个小个子手上好像有一份藏宝图,就是关于这个洞穴的。”   秦常的脸色,唰的一下变了。   只可惜,他的视力还没有恢复,根本不可能记住这个破坏自己好事的丫头,究竟长什么样子。   “藏宝图?”专家们瞬间兴奋起来。   民间流传的绝大多数藏宝图都是骗局,但是那些靠着祖祖辈辈口传心授的所谓盗墓世家,却很有可能有些真东西。   再说,这边才发现没几天,根本就没有对外报道,这群人就能摸过来,显然不单单是因为听说了小道消息这么简单。   再三审讯之下,秦常虽然依然死咬牙关,但是他一个手下终于扛不住,老老实实把自己知道的都交代了。   然后是一番搜寻,专家终于从这个盗墓贼的贴身衣服里,找到了一绢帛书拓片。   原来,秦常的老祖宗当年无意间在一次下墓过程中得到了一卷帛书,也就是一种书写在丝织品上的古书。   那卷东西虽然很快就氧化损毁了,但是那位土夫子凭借祖传的技术,飞快的把帛书上的内容拓了下来,再加上自己对那段历史的考察和实地摸索,才留下这么一本小册子,然后被秦常这个后人无意间给发现了。   他虽然不知道老祖宗为什么最后把自己的发现封存起来,但是,既然手艺是家传的,那这份宝藏,自然也是家传的。   所以秦常才笼络了一个当地人,气势汹汹杀到老祖宗推测有宝藏的地方,谁想到不但慢人一步,自己的行迹竟然还被一个小姑娘给发现了,就连他原本打算着抵死不承认,再偷偷传给儿子的藏宝图都被揭穿,这时候的秦常,眼睛依然火辣辣的疼,但是更疼的,是和宝藏失之交臂的心。   那些东西要是能成功卖出去,也不知道能值多少个亿啊!再看看这群只会拿着死工资的书呆子,秦常忍不住诱惑起这些人来,等到他开下的条件被无视,又气急败坏的大声骂了起来。   不过,这群秦常眼里的书呆子,对这个罪犯的兴趣,早就被面前的帛书拓片给吸引了过去。   这是一篇古代的游记,似乎是某个没有留下名字的山水客,在西南大山里无意间救了一个当地土司的性命,对方对他十分感激,甚至邀请他参加了部落里从来不轻易示人的祭祀活动,祭祀的一部分,跟当地的墓葬风俗有关——听起来应该就是他们发现的这处土司墓,而更叫众人感兴趣的,还是游记后半部分的记载:葬礼过后,土司又带他去了一处藏宝洞,让他选择一样作为救命的报酬。   洞中所藏叫山水客惊异万分,最后只取了一个纯金的圆环离开,但是回去以后他左右思量,猜测那处藏宝洞,或许与当地传说的古葵国有关。   “看这个用词还是很典雅的,没找到明显的仿造痕迹,——只可惜没有看到原件,要不然就更容易判断真假了。”赵教授说。   “北方的溶洞里真的有宝藏?”地质队那个领队古怪的看了一眼慕之云一眼。   其他人不知道他心里的纠结,还在热烈的议论着:“这个所谓的宝藏,又跟古葵国牵扯上了——这回不会又是一场空欢喜吧?”   “那就试着去探一探?反正也是顺便的事情,看他的记录,藏宝洞离墓葬群并不太远。”   “但是我们一开始就探过那边了,人很难通过,也不知道这个记录者去的是不是其他类似溶洞。”   “我看不太像,他对溶洞的描述跟这里很类似,你看这个溶洞大厅,还有墓葬的位置,都是差不多的。”   左右商量之下,最终决定还是组织人手,好好排查一下。   领队沉吟着点点头:“再探肯定没有问题,不过这次我还是想带这小丫头一起。”   他说的,当然就是慕之云。   这小丫头真是邪了,才说想在去北边仔细看看,就真有一群宵小,主动把图纸都送过来,也难怪他忍不住怀疑。   慕之云也知道这人怀疑起了自己,不过,纯属巧合,向来是最万能的解释,也没必要再多余做什么了。   她现在更想做的,还是近距离看一看那些让人心醉神迷的上古珍宝,亲手把曾经埋葬的过去,再次挖掘出来。   慕之云觉得,自己已经渐渐体会到考古的乐趣所在了。   这次的探险队,成员比之前几次都大得多。   毕竟有宝藏的诱惑,就算是最老成稳重的专家,也忍不住想要在第一时间,确认记录的真实性。   再说了,本来就是古葵国的遗址把这些人吸引到这里,原本以为只是一场误会,没想到峰回路转,再次让所有人看到了希望。   那可是古葵国!一个被争论了几千年的传说,要是真的能找到它曾经存在的证据,就是一个能够震惊世界的巨大发现!   谁不想当这个发现的亲历者呢!   然后,越来越狭小的洞穴,再一次浇灭了众人的激动心情。   合得越来越窄的石壁,洞顶垂下来的钟乳石,地上的石笋,就像是一扇大门,冷漠的对这群陌生的闯入者关上了大门。   又勉强往前走了一段,终于,考察队被彻底挡住,再也无法寸进。   领队仔细测量了一下洞穴的直径,摇摇头:“这里实在是太窄了,就算把行李卸下来,也根本过不去。”   别说对成年男性了,就算是成年女性,除非体型格外瘦小的,一般人也根本不可能钻得进去。   但是,这边不像另一边有那么多的岔路口,只有一条唯一的选择,甚至不需要考虑走错路的可能性。   要说用更粗暴的手段闯过去,倒也不是不行,但他们是科考不是破坏,不到万不得已,肯定还是以保护为第一要务。   就算确认里面有非常珍贵的文物,挖掘和开凿也同样需要很多手续,可不是简简单单说拆就能拆的。   “我试试吧。”慕之云再次排众而出,举手道。   领队其实最开始就考虑过慕之云,不过这一回,队伍里实在没有足够瘦小,能跟她一起钻过去的人,让一个14岁的孩子单独面对未知的风险,他实在做不出这种事情来。   “但是这里只有我能进去了,”慕之云说,“可以在我腰上绑上绳子,要是有什么意外状况就把我直接拉出来。”   她当然知道这里头没有什么意外,但是即便如此,也依然感受到一种肾上腺素飙升的快乐。   慕之云发现,自己还挺喜欢冒险的。   “可是……”   绝大多数人都犹豫了,最后还是赵教授拍板:“就按她说的做,在腰上绑好登山绳,就算有什么意外,也不用太担心。”   于是,小小的慕之云,在众人担心的注视下,就这么慢慢消失在了洞穴深处。   “没有问题。”   “这里比刚才那里宽了不少,路也很好走。”   “我又到了一个溶洞大厅,这里有两个洞口,我随便选一个进去看看。”   短短一百多米路,一节最长的登山绳还没有用完,但是那边断断续续传过来的声音,依然叫队员们忍不住的紧张。   然后,是一声轻轻的惊叫声。   “怎么了?发生什么了?”这边连忙问,要不是绳索并没有突然的紧绷或者其他异样,他们说不定就准备把人直接拉回来了。   过了几十秒中,那边才传来回答。   “这里……可真漂亮!”   其实漂亮,根本不足够完整概括慕之云面前的景象。   这里恐怕是她见过,最金碧辉煌的大厅了。   灯光过处,到处都是闪亮亮的,那是黄金和宝石的色彩。   这里原来的主人,大概是一位非常富有,而且极其喜欢黄金珠宝的国王——或者诸如此此类身份的人。   这是一间巨大的溶洞,高度超过30米,长宽都有几百米,在这样大的一个地方,却堆满了各种各样的黄金珠宝,以及巨大的青铜制品。   就像是一个极其豪奢的国王,精心布置的藏宝展览。   而慕之云,是这场藏宝展唯一的观众。   正对着她的,是一个2米多高的宝座——看起来也是黄金制品,宝座上坐着一个沉默的人影,似乎有将近四米高。   在全息系统里,慕之云一度被这个人影吓了一跳,后来才看清楚,其实这是一具镶金的青铜雕像,雕像沉稳而威严,带着黄金面具和巨大的金王冠,脖子上还有一串非常粗的,用黄金和宝石制成的项链。   雕像的左边有一座巨大的青铜古灯,造型看起来有些像神话传说里的建木,伸出的树枝状灯展上,枝叶果实都栩栩如生,一边落着神鸟一边盘着古龙,神鸟的羽毛和古龙的鳞片也都是黄金做的,而眼睛和利爪,则镶嵌着各种颜色的宝石,也不知道历经了多少岁月,依然耀耀生辉。   慕之云怀疑这些东西的表面应该经过特殊的处理,要不然不可能在这么潮湿的环境下度过漫长的岁月,依然像刚做出来那样。   看起来,这个古代王国,不但非常非常的有钱,而且技术也很不错。   “是有什么发现吗?”被挡在洞穴外面的人们焦急的询问。   “嗯……我觉得会是今年的重磅新闻。”慕之云的声音倒是淡淡的——不过她说话的语气永远都是这个样子,也很难听见什么起伏。   “多拍几张照片带出来!”赵教授的心里猫爪一样,也只能殷切交代到。   慕之云于是开始咔嚓咔嚓的,给这些足够惊艳世人的文物拍起了照片。   而与此同时,系统也弹出了一条提示:   【恭喜发现一处失落的文明遗迹,当前进度(1/5),获得基础奖励——抽奖一次,兑换值5000,学科点数5000。   进阶奖励运算中……恭喜发现3s级文明遗迹,获得额外奖励:抽奖3次,兑换值15000,学科点数15000。】   这可真是,大赚特赚!   慕之云的腰包还从来没有这么肥过,简直都有些财大气粗的气势了。   她勉强忍住把抽奖一次用完的冲动,继续拍照,才拍了几张,系统又弹出提示:   【发现特殊材料,是否录入系统资料库】   慕之云当然选了“是”。   然后,她的资料库里多出了一种新的抗氧化涂料,顺便还奖励了1000的学科点数,直接加到了材料学的分支下。   然后,系统的兑换界面又多出了几种新的商品选项,都是跟涂料相关的。   慕之云也不知道这些有什么用,暂且放在一边,把相机里的胶卷全都拍完,才离开这个充满黄金珠宝诱惑的藏宝洞。   然后,毫无疑问,外头一下子全都炸了。   黄金宝石本来就是最受世人推崇的宝贝,更何况,还牵扯上了一个神隐几千年的古国!   这简直就是一部活脱脱的传奇小说!   赵教授光看那点照片根本不过瘾,又押着慕之云进去足足拍了三卷胶卷,才勉强放过她。   至于跟着过来那个省里的干部,已经急匆匆去上面打报告了,争取在最短时间内获得批准,对这段溶洞进行开凿,方便尽快展开研究。   光是看照片怎么过瘾!谁不想亲眼看看,那个消失的古国,辉煌的宝藏呢!   至于慕之云,当然就成了考古队最受欢迎的那个人。   其他人根本不顾赵教授防备的眼神,都想把她直接挖过去,成为自己亲爱的学生——谁不想有这么一个福星保驾护航,动不动就有大发现。   赵教授之前对慕之云乱跑的怨气也已经完全消散了,甚至恨不得直接给她捶腿,哄着她答应自己,继续参加下次的考古项目,最好就直接读他的研究生,还给了一连串的保证——听得旁边赵教授的大弟子的眼睛都差点红了,但是,要是他是赵教授,估计舔得比这个老头子还要欢。   虽然现在还不能确定里面那个藏宝洞究竟是什么时候留下来的,但是这里属于古葵国,应该已经有□□成把握了,毕竟在历史记录里,古葵国人极爱黄金玉石,尤其当地盛产黄金,在记载里,整个古葵国的皇宫,道路和墙面都是用黄金铺就的,风格极其奢靡。   而他们,已经站在了神秘古国的面前,那扇华丽的大门,正在缓缓开启。   因为这个惊世大发现,再加上擅自闯入的盗墓贼,溶洞现在已经被重兵围了起来,就等着省里和中央的批准文件一下,就正式开挖。   大家并没有等太久,第三天,那个急急忙忙离开的干部就带来了好消息。   考古项目正式立项,即刻开始保护性发掘!   几件小型的施工仪器也很快被送了进来,在地质学者和施工队的配合下,终于找到了影响最小的方案,开凿出了一个足够让研究人员通过的口子。   然后,已经被照片震惊过一次的众人,再一次在极致的财富面前,惊呆了。   眼前的这一切,比照片效果夸张了无数倍!   成堆的黄金,华丽的珠宝,精美的雕刻,即便穿越千年,依然直接能晃瞎眼。   就连见多了文物的赵教授,在这一堆□□裸炫耀着财富的藏宝室里,都忍不住心神动摇。   他再次古怪的看向了慕之云。   这么一个小丫头,当初又是怎么把持住的?   实在叫人难以想象。   没多久,各大报纸杂志的头版头条,被这次重大的考古发现刷了屏。   《西南地区惊现古代宝藏!》   《国宝出土,惊艳世界!》   《惊!溶洞里的大发现!》   各种各样的报道,伴随着一个头戴金王冠,脸上戴着黄金面具的青铜巨人的照片,迅速在全国范围内传播。   与此同时,慕之云的名字再一次成了被世人关注的焦点。   “这不是去年才炒过的那个文科状元吗?怎么又看到她的名字了?”   “这次考古发现跟她有关?这也实在太牛逼了吧!”   “肯定就是运气好撞上的,才大一呢,就动不动就往自己脸上贴金,也真是好意思。”   “我记得她年纪还很小吧,怎么这么早就开始参与田野考察了?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   慕之云对这些可没什么兴趣,外面吵得轰轰烈烈的时候,她只在中途回过一次京城,很快又投入了对那处藏宝洞的研究之中。   至于慕清看到女儿瘦了一圈,心疼得不行,于是决定在这边投资办厂,顺便改善一下当地考古人员的生活环境——这些事情,慕之云当然也还不知道。   她现在,已经全身心的投入对这个神秘文明的研究之中,并且感受到一种极其刺激的快乐。   这是一个非常古老而且神秘的文明,外人虽然称它为古葵国,其实这个古国自称都广人,就是那个生长着建木,传说中的都广。   都广人认为他们的祖先来自天外,是跟着彗星一起降落到此地,然后在此生根发芽繁衍后代。   溶洞里的藏宝洞,或许称之为一个祭祀场所更加贴切,那具青铜巨人似乎是都广人对祖先想象的具现化,他们会把各种珍贵的宝藏放进这里,就像是对久远先人的供奉和祭奠。   都广人喜欢黄金珠宝,喜欢雕刻,也喜欢水。   他们的文明,也同样和这几样东西紧密的联系在一起。   都广人有非常成熟的金属冶炼技术,尤其在黄金提炼和青铜器铸造上,甚至隐约超过了当时中原文明的主流水平,那些青铜器都极致精美繁复,造型夸张,其上还镶金嵌玉,和中原流行的风格也完全不一样。   但是与此同时,这也并不是一个完全独立于中原文明之外的古国。   在对祭品的清理过程中,研究人员找到了好几个典型中原风格的青铜器和礼器,从商周时期到秦朝时期的都有发现,甚至还有几件风格更加古朴,疑为更早上古时期的物品,如果能够追根溯源,大概又是考古学上的一个大发现。   这里甚至还发现了北方特有的粮食作物,甚至还有一些怀疑是酒的液体,被封存在小巧的石罐里,时隔这么久竟然还剩了浅浅一层,可供研究机构研究。   “说不定,我们还有机会复原出上古时期的美酒呢!”张教授眼睛放光的说。   “那我还挺想试一试的。”慕之云也很认真的回答道。   一个又一个的大发现接连不断的冒出来,这里绝大多数人都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木木的,但更多的还是兴奋。   具有当地特色的大量金属器,上古中原时代流传过来的珍贵文物,还有那些等待着文字学家破译的神秘铭文,无一不显示出,这是一个非常复杂而成熟的文明,它甚至也有自己的文字和记录——这里发现的文字记录,一部分来自先秦时期中原地区的古文字,还有一部分则是一种神秘的,暂时无法破译的奇怪符号,这或许就是他们本国自己的文字系统。   这么一个大考古发现,足够一般的研究人员吃几十年,甚至一辈子的了!   赵教授甚至决定,他就要在这里彻底扎下根,好好破译这个上古文明隐藏的秘密。   都广人是突然间就从这片土地上消失的,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何方。   而这间藏宝室也同样没有提供丝毫相关线索,通过对少数中原器皿的断代,这里最后一批中原的青铜器,应该是战国中晚期被送进这里的,而历史上对古葵国的记载,却一直持续到了汉朝初期。   这中间上百年的空白,或许还需要更多的发掘以及其他遗址的出现,才能填补了。   各种极其狂热的清点和发现持续了好几天以后,才有人忽然意识到,这些器物上应该都被都广人涂上了某种特殊的涂料,要不然,不可能身处溶洞几千年,还能有这么崭新而闪耀的金属光辉。   光是这种特殊涂层,大概都足够文物专家甚至是材料工程师研究好几年的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08 23:07:04~2022-07-09 23:18: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千斤小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虫   小小的西南地区, 最近吸引了不少来自外界的目光。   一则是最近最受关注的考古大发现,二则,就是葳蕤药业的进驻。   现如今, 葳蕤药业早就是国内举足轻重的药企,蕤复康一号的神奇功效不提, 蕤复康二号,在成功拦住各方一系列试探, 并且证明了自己的效果以后, 也已经成为华国一张重要的名片, 换了不少好处回来。   当然,慕清也没吃亏,财富再一次暴涨不说,葳蕤在不少领域也有了更多的话语权。   比如她刚表示自己准备在西南地区开分厂, 各方面就马上配合, 地皮和人手很快到位, 短短半个月的时间, 就顺利开始施工建设。   于是, 她就高高兴兴的提着包找女儿去了。   ————   考古现场的条件, 向来都是非常艰苦的。   虽然这次因为主要的发掘现场在底下,相对少了很多日晒雨淋,但是因为地处偏僻, 哪怕因为出口的发现,物资的运输相对方便了不少,但是最后几个小时的路程依然需要人工搬运, 自然, 伙食条件肯定是好不到哪里去的。   “我想吃火锅, 我想吃烤肉, 我想吃冰激凌……”慕之云旁边那个高个子女生,双眼无神的一边往嘴里扒拉着寡淡无味的白饭和咸菜,一边念咒一样数着各种美食。   慕之云都被她念得味同嚼蜡,又觉得好笑。   上辈子她哪嫌弃过食物,还是重生以后被妈妈和外公外婆宠坏了,才连区区一盒饭都吃不下了。   不过工作辛苦,慕之云也没有心思过多挑剔,三两口就吃完盒饭,拍拍手准备继续干活去。   那个女生看起来还想和慕之云聊一会:“你们组最近的进展怎么样?找到那种涂层的原料了没?”   黄金是惰性金属,本身不容易锈蚀,但是青铜器是很容易产生各种锈迹的,尤其保存不良的时候,甚至可能直接化成一摊铜锈。   而在这个暂名为都广溶洞遗址的考古发掘现场,所有金属器物的保存情况都出乎意料的好,不单单只有那些纯金或者鎏金的器物,就连最容易被水汽侵蚀的青铜器,一样带着一种金色的光泽。   是的,刚刚铸造完成的青铜器其实是金色的,这种铜锡合金在古代一度被称为吉金,而后来之所以改叫青铜器,其实是因为铜氧化锈蚀以后的变色。   而在都广遗址发现的青铜器,表面虽然不如鎏金的部分那么灿然生辉,但是那种温润的古金色,依然非常少见。   刚开始研究者一度误以为这不是常见的青铜器,或者至少,其中还掺杂了其他的金属成分。   但是仔细研究以后才发现,这些青铜器的形状虽然古怪,但是合金成分和中原地区发现的并没有太大差异,唯一的不同,只有表面一层防氧化的特殊涂层,应该来自是某种不知名的树脂。   这种天然树脂的抗氧化性能之出色,甚至可以抵抗漫长岁月的侵蚀。   为此,上面还调来一个材料学家,专门研究这种材料。   而慕之云所属的小组,也就是由赵教授领衔的小组,如今正在清理遗址中的动植物部分,试图找到这种树脂的材料来源。   “还没什么进展。”慕之云回答道,然后就又往遗址现场快步走过去了。   赵教授的大弟子,这时候正蹲在遗址的一个角落,仔仔细细的搜寻着任何一点线索。   “材料专家说这应该是一种虫胶,”一看到吃完饭回来的慕之云,大师兄就开始碎碎念,“但是肯定不是紫胶虫,应该是另一种类似的小虫。”   紫胶虫是国内一种最常见的动物性树脂来源,胶体呈红紫色,在古代常做药材和染料使用,到了近现代,则更常用于食品的上光增色,还有部分国防工业。   很显然,和他们在遗址发现的胶体,差别很大。   而在藏宝室的一个角落里,放着大量当时人常吃的食物——之前的古代美酒也是在这里发现的,这里还有不少种类的谷物残骸,一部分动物骨骼,还有很多奇怪的昆虫虫甲。   大师兄和慕之云的任务就是清理这一块区域的同时,顺便收集这些昆虫标本,然后交给生物学家辨认。   “那些广都人肯定很喜欢吃虫子,”很不幸,大师兄最怕这个,只能捏着鼻子,用镊子小心夹起虫子的壳鞘,与此同时任何一点碎屑也不能放过,这些可都是可以送去化验室的珍贵样本。   慕之云不怕这些,事实上,她小时候肚子饿的时候,也抓过虫子烤着吃,还挺香的。   “这些虫子看起来很怪,我好像没有在任何一本书上看见过。”慕之云说。   对她这种博览群书而且一目十行的人来说,没见过的虫子,那说不定就真是以前没有被发现过的种类。   大师兄不知道她这个本事,还在努力忍住恶心,随口道:“几千年前的虫子,说不定早就灭绝了呢。”   慕之云又看了一眼系统数据库的记录。   数据库里其实记录了这种昆虫的形态和习性,相比起紫胶虫,这种昆虫个头更小,全身成褐黄色,穴居,喜阴,喜潮湿环境,以苔藓为食,看起来,这个溶洞的环境其实很适合它们生存繁衍。   慕之云的眼睛扫过溶洞边边角角的深褐色苔藓,决定顺便留意一下。   这边正在紧张的忙碌中,科考队的负责人忽然接到一个电话,说是有人特地送生活物资过来了。   “什么物资?昨天不是刚送过来一批嘛?”领队奇怪的问。   “都是慰问品,考虑到你们的队员条件艰苦,送过来改善生活的,你顺便接待一下。”那边简单的交代道。   “莫名其妙,谁还有功夫接待这些人。”领队还以为是领导过来凑热闹摆拍的,一千一万个不乐意。   可是出乎他的意料,走在最前头的是一个清冷明艳的大美人,长相看着有点眼熟,身边还跟着省里的领导,十分热情的陪同着。   带来的东西也不是那些华而不实的玩意,都是对他们很有用的补给品,与此同时,还捎带了不少军用的罐头和自热食品之类的肉食,差点让那群馋猫高兴得跳到领导面前。   后来领队才知道,这个看起来年龄不大的美人,竟然是他们队里慕之云的亲妈,难怪两人眉宇间多多少少有几分相似。   因为有个特别靠谱的妈,慕之云简直成为这群年轻的队员里最受欢迎的存在,毕竟,之前才有人发誓,谁要是能在这时候给他一块红烧肉,他就直接认对方当妈!   现如今,不但红烧肉有了,就连红烧牛肉,牛腩,羊肉,各种鱼罐头,那都是应有尽有,甚至还有水果罐头和蔬菜罐头,让这群早就吃得满脸菜色的年轻人,脸上重现了许久不见的油光。   那个想认妈的,简直都恨不得直接扑上去抱大腿了。   慕之云可受不了这股子热情,逃难一样逃到她妈身边,然后,就像所有十来岁的小孩儿一样,心安理得的撒了好一会娇。   “妈,你怎么突然来了?”她亲亲热热的依偎在妈妈身边,问。   “正好准备在这边开分厂,顺道来看看你,”慕清说,“你怎么都瘦了这么多了,平时有没有好好吃饭?”   “我吃得可多了!”慕之云骄傲的笑,又跟妈妈说起这几天的大发现,还有那种特殊的新材料。   “妈,我觉得这种材料可以给药物做分装的胶囊,应该能极大延缓蕤复康失活的时间。”慕之云又趴在妈妈耳边偷偷说。   她当然知道蕤复康二号已经开发成功了,但是毕竟药效只有一号的三分之一左右,而蕤复康一号过短的保质期,始终极大的限制了厂子的发展。   “这种原料效果这么好?”慕清听了也很惊喜,“那我直接投一笔钱放在你们项目里,要是真开发出可以用的新材料,宝贝儿,那你就立大功了!”   蕤复康的原型药就是女儿拿出来的,所以慕清对女儿的判断一点也没有怀疑。   于是,莫名其妙的,在家属探班以后,科考队又收到了一大笔企业捐款——一样都是搞科研的,但是考古研究可远没有理工科那么吃香,经费多半只有靠国家拨款这一条路。   而且人家提的条件也怪怪的,说是想要合作开发那种新的天然树脂材料。   “这种几千年前的老古董,怎么着也比不上现代的化合物吧,”还有人觉得莫名其妙,怀疑那个老板是脑子短路了。   也有人觉得,慕老板主要还是因为女儿在考古队里,所以才变相补贴了他们一大笔钱。   “没想到竟然招了个千金大小姐进来,”就连赵教授都忍不住得意洋洋的开玩笑,“你们当初还埋怨我,现在羡慕了吧,可惜呀!羡慕也晚了。”   虽然还没有成功把慕之云忽悠进自己的团队,但是赵教授总有一种错觉——这绝对是早晚的事。   慕之云这几天,则在认真的寻找那种小甲虫。   毕竟妈妈都投了那么大一笔钱进来,她总不能让那些钱都化为泡影——要是自己的钱,慕之云还没有这么在意,可一牵扯到妈妈,她不由自主就打起了十万分的精神。   其实慕清对女儿,也是一样的心态。   幽暗的洞穴里,永远都带着一股潮湿的气息,那是地下河带来的水汽,混着当地本来就湿润的气候,双倍加成的效果。   这几天考古队的进展很不错,地质考察队那边也同样收获颇丰。   据说有人在地下河的河道里发现了一种新生物,是一种长着四条腿,皮肤透明的鱼类,喜欢呆在地下河的浅水段,用四条腿上的吸盘附着在石壁上生存。   按照约定俗成的习惯,那个发现者获得了对这种新物种的命名权,据说他本来准备把女朋友的名字安在这种奇特的小鱼身上,只可惜,他那个同在一个地质科考队的女朋友看到这条丑得惊人的小鱼以后,差点把这个发现者变成自己的前男友。   在强烈的反对过后,发现者只能遗憾的用自己的名字给这种小鱼命名了。   这则趣闻迅速就在所有的科考队员之间传开了,除了几个女生笑那个家伙不懂事以外,所有人都精神抖擞,希望能够靠着更多的发现,让自己也能青史留名。   于是这几天,别说地质队那边了,就连考古队这边也时不时拿出一点奇奇怪怪的残骸,跑去问生物专家,这会不会又是某种没有发现的新物种。   “这就是一只野鸡的翅骨,没有什么特别的。”生物专家都被问得烦了,这群小年轻也真是够不稳重的,基础课业学得又不扎实,什么乱七八糟的常见物种都敢往他这里拿,甚至还有人捧着个被古人咬出了一个缺的鸡腿骨,硬说这是某种特殊禽类,差点让他直翻白眼。   “行了行了,哪那么容易碰上新物种,再说了,你们这群干考古的,跟搞生物的抢什么生意!”又有一个人过来,生物专家脸都没转,就直接把对方给怼了回去。   来人一愣,弱弱问:“不是您要我们注意一下各种昆虫吗?我在溶洞里发现一种小甲虫,觉得有些特别,所以想请您看一看。”   生物专家扭过脸,发现竟然是慕之云,脸上的不耐烦顿时烟消云散。   现如今队里谁不知道,这小丫头有一个金主妈妈,只要讨好了她,那还用发愁经费的事情?   “我还以为是那些不懂事的小子们呢,”生物专家忙笑道,“你发现了一种甲虫的甲鞘?快拿来我看看。”   那间藏宝洞里的储藏罐里,牛羊野鸡之类的牲品只剩下了骨头,而几罐虫子,则只剩下的一些最坚硬,不易风化的甲鞘,这也是现在这位生物学家和材料学家一起主要研究的内容。   “不是在那些罐子里发现的。”谁知慕之云摇头道,“是我在路边抓的一种小虫子,我觉得这种虫子很特别,以前没有见过,所以,想给您看看。”   看起来,又是一个想把自己的名字往虫子身上安的学生——生物专家无奈苦笑。   不过找到一种还没有被发现的昆虫,倒确实比那些鱼啊,甚至鸡啊鸭啊之类的更容易——毕竟这个世界上种群最庞大的,确实就是各种昆虫。   而且,这可是金主啊!一想到自己的大半经费都是靠着这个小姑娘,生物专家的毒舌都施展不起来了,很热情的招招手,示意小姑娘把那种所谓的新型昆虫给他看一看。   生物专家一边拿出培养皿,一边还在想,就算是某种很常见的甲虫,等一下肯定要管住嘴,可千万不能伤了小姑娘脆弱的自尊心。   ……嗯?好像还真没怎么见过虫子?   他首先习惯性的用科属种给这种昆虫分类。   这显然是一种典型的蚧虫,属于同翅目胸喙亚目蚧总科,通体黄褐色,体型在蚧虫里也偏小。   而且,好像还有一种奇怪的香气。   生物专家不由自主微微抽动一下鼻子,又马上屏息静气,继续分类。   这应该是一只成虫,尾部有囊,无翅,有一对触角,胸部长了三对短足,腹部末端的分泌孔上,似乎还沾了一点蜡质物。   蜡?!生物学家一愣,马上意识到情况不对。   难不成,又被这小丫头碰上了?   这又是另一桩队里人尽皆知的事情:这个叫慕之云的小姑娘是队里地地道道的小福星,已经撞过好几次大运了,几乎考察队每一次关键的发现,好像都跟她有关。   事实上,科考队里有一些喜欢搞封建迷信的家伙,都开始偷偷把慕之云的笔迹甚至相片藏在贴身的口袋里,希望也能保佑他们走大运。   对这种事,人到中年的生物学家肯定是嗤之以鼻的——不过他还是偷偷弄了一张慕之云的照片寄给他闺女。   那孩子马上就要中考了,多拿一些护身符,总归不是什么坏事。   生物学家马上叫来了材料学家,两个人一通气势猛如虎的化验以后……   “原来这种昆虫还没有灭绝呀,而且竟然就生活在这附近!”他忍不住深深的感叹到。   “除了这种蚧虫分泌的虫胶,这种涂层里面还添加了一些其他的物质——不过基本问题都已经解决,其他只需要慢慢摸索就行。”材料学家也很高兴的说。   他自己也没想到,本来就是一次普普通通的科考借调,竟然还能发现一种新材料,更重要的是,还捞到一笔很大的科研经费!   生化环材也是鼎鼎大名的天坑专业,实验室是出了名的危险,工作还难找,当年要不是找不到心仪的工作,这个材料专家说不定早主动跳离这个天坑了。   而如今,他才终于在坑底看到一点盼头——大量的经费,以及隐隐约约的成果。   虽然他也没觉得这种古老的涂料能有什么特别的作用,但既然金主愿意投钱,那他也敢玩出花来!   现在,解决了第一部 原材料来源的问题,他坚信自己很快就能骗到……呸,是申请到更多的经费了。   然而,事情的进展再一次远远出乎两位专家的预料。   这种材料,这种材料,鬼知道古人是怎么发现这种材料的!   要说来自天外,还是什么跟彗星一起来到地球的,用脑子想都知道不可能,但是,在漫长历史长河中,先民们那偶尔迸发出来的一丝智慧闪光,依然让若干年后,早就习惯了无所不能科学的现代人,有些炫目。   这种材料的作用,远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大!   这种虫胶不单单能够作为一种涂料使用,它的一系列物理性能,似乎天然就适合当做肠溶药物的包裹材料。   这种虫胶有一定的抗菌消炎作用,包封率高,释放曲线非常理想,如果不考虑成本和特殊性,几乎就是一种完美的包裹材料了。   “也难怪人家能发财,她怎么就知道这种虫胶的效果这么好?”材料学家匪夷所思的问生物专家。   “谁知道呢?”生物专家也百思不得其解,“可能就跟她女儿一样,都是运气好吧。”   这时候他已经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再弄慕之云的几个亲笔签名,一股脑寄给他女儿去,说不得,真能在考试里多得几分呢。   虽然金主的资金投入主要是为了制药,但是他们当然不可能仅仅局限于这个方向。   事实上,他们很快就发现,金属器——甚至包括航天航空上那些专业的金属部件,只要用这种涂料简单加工过表面,就能极大的延缓氧化时间和磨损率。   这意味着什么,但凡一个正经搞研究的都能明白。   往小了说,这是一次价值几千万上亿的发现,往大了说,甚至有可能彻底改变材料学的某些常识。   那种小小的,甚至还不确定其具体种群数量的昆虫,或许有可能,成为国之重器!   光是想到这一点,那个虽然一天到晚哀叹自己身陷天坑,但依然偷偷藏着少年抱负的中年老男人,忍不住就是一个激动的哆嗦。   国之重器!这不就是他屁点大的时候,就立下想当一个优秀科学家志愿的重要原因吗!   要不然,谁愿意冒着秃顶和中毒的风险,在这个天坑里打滚呢!   而且还穷!   材料学家哆哆嗦嗦的,把手里的样本放下来,才一脸严肃认真的对生物学家说:“彻查!一定要彻查这种蚧虫的种群数量!说不定它关系着咱们国家航天业下个十年的发展进程!”   他话说得太大,生物学家不仅有些腿软:“这小虫子,真有这么大的作用?”   其实实验他也全程参与了,懵懵懂懂明白那些数据都非常优秀,但到底是行外人,不可能像材料学家那样,得出如此斩钉截铁的结论。   而且他们最担心的,还是这种虫子的数量太少,繁衍困难,不足以支撑进一步的研究。   所以首先要做的,还是找到更多样本数量,然后实现实验室繁殖,才好继续进行下一步。   谢天谢地,慕之云那小丫头都能随手捡到这种虫子,证明这种蚧虫的数量并不算少,在仔细的排查之后,他们甚至在溶洞里找到了这种虫子的天然巢穴,还取到了几块体积不小的天然虫胶。   实验样本的数量上去以后,虫胶的优良特性,就再也藏不住了。   生物学家和材料学家很快联手向上面递交了报告,汇报了这种特殊虫胶的发现,以及它过于优越的特性。   很快,这两位专家连带着他们的实验室,都被搬进了某保密单位,要不是慕清发了脾气,说不管怎么样,出了成果以后必须优先保证她们制药厂的需求,这种奇特的虫胶,说不定会无声无息,彻底消失在普通人的面前,也可能若干年后,成为某种昂贵的民用品添加剂或者涂料,再次进入一般人的生活。   事实上,关于这种虫胶的命名,还有一点小小的插曲。   因为确认是一种新物种,再加上为了讨好金主的千金,两人本来是想把命名权让给慕之云的,只可惜,慕之云本人对这种蚧虫的模样也非常嫌弃,没兴趣给它取名,两位专家商量以后,最终,那个生物学家决定用自己女儿的名字,给这种具有划时代意义的伟大昆虫命名。   结果,好容易中考完的小姑娘,看到自己的名字竟然被安在那种丑到不行的小虫子身上,是如何悲痛欲绝,她爸又是如何焦头烂额安抚之类,就都是后话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09 23:18:51~2022-07-10 22:13: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零洱-linger~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 破译   对都广溶洞遗址发掘工作的重视程度, 再次上了一个新台阶。   这边已经作为重点保护区域,被严格看管起来,连带着, 科考队的所有工作人员,也全都上了有关部门重点保护的名单。   可是对于风向为什么突然变严格, 除了有数几个人,就连科考队内部绝大多数队员, 也一样不太清楚。   他们唯一知道的是, 原来的生物专家和材料专家突然被调走, 又来了一批一看就是体制内的人,对溶洞内外,附近的丛林,以及周围几个溶洞都做了极其详细的排查, 似乎在寻找某些东西。   但究竟在寻找什么, 其他人也不敢随便打探。   大师兄也一样, 对这些事一无所知, 还在一脸苦逼的找虫子。   甚至因为和这些甲壳打交道久了, 偶尔的, 他还真忍不住好奇一下这些虫子的味道究竟怎么样——这可能就类似于传说中的脱敏治疗。   有时候面对这位的问题,慕之云都不忍直视,只能扭过头去无声抗议。   “大师兄, 你现在怎么这么变态了?!”就连天真无邪的小师弟,也忍不住发出疑问。   对着死了几千年的虫子考虑味道怎么样,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偏偏大师兄还振振有词:“老师都说了, 这些应该就是古人当年的食物之一, 搞清楚味道怎么样, 也是一种研究方法嘛。”   慕之云在旁边都忍不住感叹:“人类的适应性, 可真是强大啊!”   不过说起适应性,其实她自己也已经慢慢适应了这边高强度的工作和糟糕的环境,甚至越来越觉得是一种享受。   说老实话,虽然慕之云的体能超出常人,还有系统这个金手指,但是归根结底,她也就是一个十四岁的女孩子,喜欢和妈妈撒娇,也已经习惯永远都热腾腾的饭菜,温暖舒适的环境。   乍一进入丛林,她也觉得很不舒服。   在科考队,吃饱问题不大,吃好是不用想了,就算有妈妈送的物资,也挺多是些罐头和耐储存的食物,更新鲜的汤水,那是想都不用想的。   住起来感觉也很糟糕。   西南地区多雨,而且经常一下就是大雨倾盆,好几个小时都不会停,这种时候,地下河的水位也会暴涨,所以为了安全起见,科考队员就只能呆在帐篷里,听着外头密密麻麻的雨声,顺便随时准备修补帐篷上可能发生的漏水——这种焦头烂额还一不小心就全身湿透的窘迫,自然和卧听雨打芭蕉的闲情,没有半毛钱关系。   但是,快乐依然是有的。   比如把一件件珍贵的古代文物登记入库,或者发现一些以前没有发现过的物品或者图案,又或者,是对上古文字的破译。   古文字的破译,向来是一项非常艰巨的工作。   它不但需要古文字的功底,对文字语法十分的敏锐度,还需要相当的数学和密码学功底——事实上,世界上有几个非常著名的文字破译专家,同时也都是很了不起的密码学家和数学家。   这次在溶洞里发现的古文字一共只有73处,四十二个不同字符,基本都来自青铜器上的铭文,而且每一条都很简短。   因为没有直观的比较,样本量也不够,所以破译显得非常困难,唯一的突破口,就是这种文字和甲骨文似乎有些相似,那位古文字专家猜测,都广人创立自己文字的时候,或许也参考了当时中原流行的甲骨文。   “啊啊啊,实在是太难了!”高个子女孩儿头晕眼花的倒在帐篷里,头向下一动不动,要不是还有几声哀嚎,看着就像直接昏迷了一样。   脚受伤的那个女孩儿也一样开始哭嚎起来,自己用手抓着脑袋一下一下往书上拍:“啊啊啊我当初到底是哪里想不通,好好的事业单位不去,偏要学这个!”   慕之云从书里抬起头,好奇的问怎么了。   帐篷里原来那个地质队的女生已经转移到另一边去了,如今就剩下她们三个人,慕之云,那个腿受伤的女生,还有另一个高个子女生。   后两个女生的导师是古籍和古文字学专家,这次带着学生过来,本来只是为了见识一下。   没想到,却直接碰到这么大一个发现,还发现了一种神秘的上古文字,自然就迫不及待拉着学生没日没夜的沉浸了进去。   导师一狂热,学生就遭殃。   两个女生都是研一,高个子女生好歹本科学的是考古,还有一点古文献的基础,受伤的那个女生就更凄惨了,她本科学的是汉语言,她肚子里那点少得可怜的古文字基础,全是靠着自学和旁听打下的。   她本来还想着,读研的第一年好好追一追,应该就能把基础补上了,谁知道开局就对上那些比大篆还要古怪的上古文字,这个可怜的姑娘除了一脸懵逼,还是一脸懵逼。   最惨的是,她还不得不拖着受伤的脚懵逼。   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虽然受伤以后进行了简单处理,但这可怜姑娘当时不得不拖着伤腿又走了几天,所以伤得格外严重,脚踝肿的跟个包子一样,半年都不一定能彻底康复。   对这些搞野外的人来说,受伤本来也是最寻常的事情。   于是,在导师狂热的带动下,这女生只能拖着双腿,艰难的一开局就跟大Boss打。   而且还打得差点丢盔弃甲,狼狈不堪。   这两个女孩子并不直接负责破译工作,而是在导师的要求下,把现有的甲骨文资料,跟这些古文字一一比对,尤其是那些看上去有相关性的,都需要单独列出来。   这个活可不轻松,尤其,甲骨文的文字也并没有被全都破译出来的,其中还有不少有争议的字符,也都需要仔细挑出来。   “需要我帮忙吗?”慕之云这时候正好没事,又觉得古文字破译听起来挺有趣的,所以决定当一次热心室友。   “你还懂甲骨文?”高个女生奇怪的问。   平心而论,她真的觉得十四岁的慕之云,在很多方面都已经远远超过自己了,可问题是,她总不至于连这么冷僻艰难的甲骨文,都懂吧?   “不算多了解,”慕之云说,“但是我记性不错,或许能帮忙。”   事实证明,她这纯粹是谦虚了。   在确认专业以后,慕之云就已经把一系列专业书,以及相关的推荐文献都背完了。   其中当然也包括甲骨文类的文献。   目前已出土的甲骨十几万片,单字4500多个,其中释读出明确意思的只有2000个左右,而且因为年代不同风格也有差异,其中还有错漏参差之处,所以,没有几十年的浸润,也没人敢说自己对这种艰涩的上古文字有多深的研究。   问题是,慕之云记性好啊!   各种图书馆里能找到的甲骨文相关影印资料,她全都记在了脑子里,想用的时候随调随取,甚至轻轻松松能把那一段原文都默写出来。   她这一手绝技刚一显露,两个女生差点就直接抱着她的大腿求包养了。   这简直就是人形活字典呀!而且还带分析和计算功能,感觉比学校里的超级计算机还要牛掰。   两个女生的眼睛里已经直接冒起了心心。   没多久,她们的导师也知道了慕之云的牛逼之处。   两人的导师也是一位女性,姓柏,个子不高,圆脸,喜欢带一副圆眼镜,看着是个好脾气的,其实熟悉她的人都知道,柏教授可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看着闷不吭声,其实最会背地里下狠手。   于是,又一个人默默加入抢人大战,肉眼可见,对慕之云的争抢,几乎已经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赵教授占据了天时地利——毕竟慕之云可是他们专业的学生,而且还是他带出来的。   柏教授却占了人和——慕之云的两个室友都是她的学生,更重要的是,慕之云对破译也挺有兴趣。   而且,也是真有天赋。   后来柏教授才知道,慕之云的数学很不错,更觉得这孩子天生就该来学古文字破译——比起漫无目的的挖土,这可是更容易出成果的领域。   当然,诸如赵教授王教授之类,也有类似的想法——这孩子,简直天生就是做自己这一行的!   只可惜,这些大教授斗得再环,慕之云也不吃这一套。   要是她吃这一套,当年就该进数院,而不是跑到考古文博院去了。   她做这一切的原动力,还是有趣。   她觉得把那些尘封已久的文物一件件清理出来,修复完整,甚至追溯这件文物的过去,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与此同时,破译一种谁都不认识的古文字,同样也是件很有意思的事。   白天她跟着赵教授打下手,做记录学习修复技术,到了晚上,就跟着两个室友打BOSS,同样也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   而且她两件事都不耽误,也都做得相当的好。   所以,两位教授默默对打了几回,终于在慕之云平静的态度下,不得不偃旗息鼓——不停战还能怎么办,他们看中的那个学生,压根不搭理这些小套路。   要是再打生打死,最后被其他人捡了便宜去,那才划不来呢。   这两个老小孩互相之间不斗了,于是劲都往慕之云身上使:一个毫不吝啬的把所有的技术都慷慨传授,另一个偷偷给两个学生塞了更多的任务和资料,偷偷喂饭喂得不亦乐乎。   慕之云在这种知识的饱和性攻击里快乐得如鱼得水,赵教授的两个弟子,并柏教授的两个学生,却都开始叫苦不迭了。   身边有个不断拉高上限的卷王,实在是一件叫人痛苦万分的事情!   尤其那个脚受伤的女生,本科学的本来就不是相关专业,这时候被导师塞得过量,差点直接噎死。   但是到底还吊着一口气,而且,她本身也不是一个容易服输的人。   更重要的是,她非常喜欢古文字。   高考完填报志愿的时候,她其实是不知道自己想学什么的,于是就随便填了一个汉语言。   可是等她第一次接触到古代的文字,还有各种文献典籍的时候,她忽然就知道,自己其实想学这个,想学这门比考古还要冷门艰涩的学科,也不再在乎以后能不能升官发财。   她就是打心眼里的喜欢这个。   虽然基础磕磕绊绊的,虽然被另一个比自己小得多的女生吊打,但是因为喜欢,所有的艰难,反而化为了前进的动力。   她觉得,自己高考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用功过。   白天跟着导师和同学一起做拓片,做整理,晚上就捧着一本古文字学的专业书埋头苦读。   就像一块海绵一样,发了疯的汲取知识,充实自己。   那高个子女生本来还偶尔出去看看星星,慢慢的也被同伴感染,全身心泡在了一本本的专业书里。   书里,仿佛也有一片星空。   慕之云也有类似的感觉。   站在这个曾经辉煌的文明面前,亲手触摸岁月的脉搏跳动,和同伴一起破译藏在文字深处的秘密,这是比背书做题,还要美妙得多的感觉。   她仿佛能亲眼看见自己的祖先从何处来,又向何处去。   是的,都广人,一样也是华国文明的源头之一。   虽然他们的雕塑风格怪异而华丽,对于黄金的使用也远超任何中原文明,甚至还有自己特有的奇怪古文字,看起来真像是天外来客。   但根据柏教授及她的学生的研究,当然还有慕之云的贡献,那些奇形怪状的特殊文字,或多或少跟甲骨文建立了某种隐秘的联系——或者至少,受到过中原文字的影响。   即便是上古时期,这个藏于深山之中的神秘古国,也一样和中原地区有着频繁的联系和往来,互通有无,互相影响。   比起那些从星空远处而来的浪漫,慕之云更喜欢这种脚踏大地,仰望星空的感觉。   就像那些无数年前站在这片地方,仰望天空的古人一样。   ————   历时两个月的清点和整理以后,人们才终于了解了这处宝藏的全貌。   这处溶洞作为一个祭祀场所,环绕着那尊高约三米的青铜人像,摆满了各种祭祀用的礼器,基本都是各种青铜器制品。   另外还有各种奢华的生活用具,比如那几盏四米多高,华美异常的青铜鎏金灯盏,各种纯金的食器,华美的服饰,还有一些暂时无法判断用途,但是同样精美的小玩意。   很遗憾,比起那些表面经过加工的青铜器,天然布料要脆弱得多,绝大多数服饰都已经腐朽,只能隐约窥见一些独特的花纹,以及衣服上装饰的金玉宝石。   溶洞的最外围,就是好几排储藏着各种食物的石罐,可以看出来,当年的都广人已经有了相对成熟的农业,能够种植好几种粮食作物,畜牧业也有了一定的发展。   各种青铜器,金器和玉器合计一百七十余件,石罐六十多个,勉强抢救回来的服饰残片十多片,还有若干雕刻在各种器皿上的铭文,这些东西,就是他们这次考古的全部收获了——一次非常辉煌的收获。   很显然,这是一个十分富庶强盛的古国,文明发达,物产丰富,和中原交往频繁,或许,甚至还有国家级别的交往。   也难怪古葵国在历史上留下了不少的记录。   “只可惜这里的祭祀,到了秦朝初期就中断了,”赵教授很遗憾的说,“但是我估计附近应该有相关的城址遗迹,说不定,在那里就藏着这个古国消失的秘密。”   只可惜,他们面对的是一片茫茫大山和未知的丛林,想要寻找那个几千年前的古国,实在是太难了。   慕之云的全息地图上也没什么线索。   她这次录入的是周围100平方公里土地的详细信息,很显然,附近并没有赵教授期盼的城市遗址,看起来,那群都广人的活动范围,比赵教授猜测的要广得多。   这个古国的面积,也比前人猜想的,要大了不少。   赵教授从都广人的物产推测,他们应该已经在平原地区大面积推广农业种植,也就是说,西南平原某块肥沃的土地之下,说不定就藏着那个古国的踪迹。   慕之云觉得,这种猜想简直美极了。   一片金色的稻田之下,说不得,就隐藏着千年前的秘密。   ————   都广溶洞遗址的发掘,也终于进入到尾声。   以后溶洞将作为一个特殊地点被专门保护起来,这众多珍贵文物,则将放入专门为它们搭建的博物馆中,在恒温恒湿的稳定环境下,向世人展现上古文明的极致之美,也让更多学者细细研究探寻。   与此同时,国内外考古界,也早就为这次大发现而陷入了一波又一波的震惊当中。   考古的大项目,多半时候都是无意中撞出来的,比如十几年前的兵马俑,又或者上百年前的甲骨,都是靠着一连串的偶然,然后牵出了举世震惊的大发现。   这次的情况也差不多——一个护林员的贸然闯入,揭开一段文明古国的往事——这种标题光是听着,都觉得挺刺激。   而且,发掘过程同样也是一波三折。   先是因为或许找到了古葵国的墓地而兴奋,紧接着,就发现这处墓地应该是元末明初,当地土司的家族墓地,继而又被一群盗墓贼闯入,其中甚至还牵涉出了杀人案——就这么起起伏伏,到了最后,还是靠着一个小姑娘,才发现那个传说古国的宝藏。   这些内容,都够任何一个记者写上中下三篇连续报道了。   但是最叫人津津乐道的是,那个小姑娘,竟然又是之前已经出过好几次风头的慕之云。   这个十四岁的女生,已经先后因为国际奥数金牌,文科状元,叫人难以理解的专业选择,上过好几次头版头条了,现在可好,她作为考古队的重要成员,再一次被全世界瞩目。   就连国外的报纸,都开始绘声绘色的向读者描绘这个神奇的东方少女了。   而这时候的慕之云,并没有因为收尾工作的结束而回到学校,事实上,她又被两个舍友拉着,搞破译去了。   对于上古文字的破译,同样也到了最艰苦的阶段,所以,她早早就婉拒了一种媒体的采访,也没有现身在电视台的纪录片里,甚至连那个正在紧锣密鼓修建的博物馆,她也从来没有去过一次。   渐渐的,流言蜚语又起来了。   “我当初就说了,那个慕之云肯定是仗着家世好抢功来的,心疼那些辛辛苦苦的科学家。”   “小姑娘蹭热度蹭得实在太丧心病狂了,她好像才刚进大学吧,一个学生不好好学习,尽跟别人争名夺利的,可惜了,这个苗子已经彻底废了。”   “不用急着给人家下定义吧,再说了,不少专家也说,慕之云作用很关键。”   “呵呵,是钱给得很关键吧,听说慕之云的妈妈是个有钱老板,给科考队赞助了一大笔钱,人家怎么可能说金主女儿的坏话。”   “你这是嫉妒吧,你有钱你也能上!”   “呸!老子就是心疼那些真正做事的人!”   就在某个小论坛快要吵成一团的时候,某古文字研究所,又公布了他们的最新研究成果。   依然跟都广溶洞遗址相关,或者说,这本来就是跟都广文明有关的另一项惊世骇俗的大发现!   都广的文字,竟然已经被破译出来了!   不仅仅是这样,科学家甚至发现了当时的都广人和中原地区联姻以及交易的记录,其中一件青铜器,就是嫁到都广国的王姬带来的嫁妆,然后被都广的祭祀记录下来,又送到了他们祭神的场所。   与此同时,都广国的王城位置,似乎也隐隐约约有了线索。   这才是最叫学术界震惊的大事件。   关于王城位置,是根据这么一段青铜器上的铭文推测的:昔者王使殁壶折金於茫,以铸鼎於王城。   殁壶应该是一个人的名字,这句话的大概意思是说,王派了一个叫殁壶的使者,在茫一带开采铜矿,然后在王城铸造大鼎。   而另一段铭文,正好又有关于茫的记录:茫者,赤水之东,众金之山也。   从这段话推测,茫这个地方,应该在一条河的东边,生产铜等金属矿。   这样的山,西南地区有几座,但是只要画下范围,也并没有那么难找。   这次破译,对于解决都广古国的种种谜团,简直具有划时代的意义!   但是更重要的是,这一次,慕之云的名字又被放在了很前面的位置,只比国内顶尖的古文字学专家柏教授的名字,稍稍落后一位,排在了其他众多专家的前头。   这下子,人群再次炸锅。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10 22:13:14~2022-07-11 23:50: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暴躁的卷毛 5瓶;千斤小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6章 新发现   刚开始的时候, 大家只是对能够这么快就破译上古文字感到震惊。   “没听错吧?那些蚯蚓文这么快就破译出来了?”   “跟我之前的印象完全不一样,我还以为这种失传的古代文字,至少要用大几十年才有结果呢。”   “一般来说是这样没错, 不过我看了论文,这个古文明的文字系统跟甲骨文算近亲, 有参考的情况下,破译相对容易点——当然, 这回也太快了!”这人一看应该是个行内人。   慢慢的, 就有人注意到论文上的署名。   “牛逼了, 这个慕之云怎么又冒出来了?”   “她是哪里有好处就往哪里钻吧?”   “不对劲吧,这种一作能随便乱给?”   “应该不会,排名第一的柏教授,在古文字破译这一块是全世界都很有名的专家, 我以前上过她的讲座, 是一位非常严肃古板的学者。”   “再严肃古板, 这操作也不对吧?14岁的小姑娘, 汉字认识的都不多吧?”   “人家14岁的时候都拿高考文科状元了, 你是14岁的时候在干嘛?玩泥巴?”底下也有人直接质疑。   不过不管论坛上怎么吵翻天, 这时候的网络世界,也只是专属于一小撮人自娱自乐的地方,大众的注意力, 主要还是集中在都广国究竟在什么地方,以及那个天才少女身上。   光是一个祭祀的溶洞,就藏着这么多宝贝了, 要是真的找到那个国家的都城, 岂不是一个到处流着黄金一样富饶的地方?   还有慕之云, 这个年仅14岁的天才少女, 已经成了无数父母口中别人家的孩子,由此在同辈少年少女心中激起的怨念,那是多得不用提了。   当然,崇拜她的人也同样多得难以计数。   刚回到学校,慕之云一个男同学,就很不好意思的走过来,想跟她要个签名。   慕之云:?   那个同学看着比自己矮的差不多一个头的女生,脸上笑得很憨:“是我妹妹,她现在特别崇拜你,听说我和你是同学,就一定缠着我要跟你讨个签名当护身符,明年的高考说不定就能得个高分。”   这人话还没落音,旁边另一个女生也把头凑过来:“我弟弟也是,那小子还从报纸上剪了你的照片贴在墙上,说是要向你看齐,以后也要进a大——真是没良心的小子,完全忘记他姐也在a大了。”   这个女生嘟嘟囔囔的说。   “是啊是啊,”另一个人也在旁边搭腔,“现在很多小孩子都把你当偶像——我妈说这样挺好的,至少比迷恋那些港台明星强多了。”   绝大多数时候,慕之云并不是一个太给陌生人面子的人,该拒绝拒绝,该怼就怼,从来就不会心慈手软。   但是对那些她甚至都没有见过的小姑娘小男孩,她反而不怎么忍心拒绝了。   于是,回学校的第一天,慕之云签名签得差点手软,还写了不少寄语,多半都是祝福高考或者中考顺利,还有那么几个小学生,看起来,她的粉丝群体年龄差异还挺大。   还好,绝大多数A大的学生还是很有素质的,这天之后,一般也不会来轻易打搅她,就算有那么几个不懂事的,也很容易就被其他人怼回去了,因此,慕之云的大学生活,还算是平静和自在的——除了那几位教授,频繁的骚扰以外。   赵教授还在忙着都广遗址的事,滞留西南没有回来,但是其他几位教授可不会因为他不在就大方谦让,开玩笑,就跟抢经费一样,好学生,也同样是要靠抢的。   不单单考古文博院这边热闹,数院那边也同样安静不下来。   虽然没有人能想明白,这个小丫头是怎么一边在考古界做出一个又一个成果的同时,顺便还能刷几篇顶级期刊的数学论文。   或许教授们最好奇的,还是她的时间管理能力。   “时间管理?”面对一个同学好奇的提问,慕之云很无辜的眨眼,“就是正常的看书做题呀,唯一的经验,可能就是从事自己感兴趣的领域吧,因为有兴趣,效率也比较高。”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手里甚至还捧着一本科幻小说。   慕之云重生以后,有一段时间是不大爱看小说的。   上辈子自己被恋爱脑,还有蒋家人的谎言欺骗以后,对那些情情爱爱的东西都敬而远之,觉得只有刷题背书才能让自己有安全感。   后来慢慢的,她终于从过往的阴影中走出来,而那些宵小,更是早早就得到了自己应有的报应,她的心态才渐渐平和下来,也不排斥偶尔看看小说作为消遣。   不过,相比起缠绵悱恻的爱情,她更喜欢的还是历史和科幻类小说,那些波澜壮阔的世界,显然更符合她的喜好。   而且最近她发现,听课,终于比看书更有意思了。   其实倒也不是初高中那些老师水平有多差,主要还是中学和大学教育的目的完全不同,前者是为了帮助学生打基础,一级一级往上爬,最后再通过高考,尽可能的进入更好的学校。   大学则不同,这里没有明确的未来目标:考研考公,工作创业,都是学生的个人选择,也说不清好坏。   大学最重要的意义,或许还是找到对本专业——又或者其他专业的热爱,也找到自己未来奋斗的目标。   所以相对的,大学的老师,尤其是那些知名的文科教授,至少在本科阶段,是更愿意让自己的课堂变得更开放,也更发散的。   应试的内容书上基本都有,但是更深层次的思考,尤其是那些不能用标准答案框定的思考,却不一定每本书上都能看到。   慕之云也不知道自己刚开学的时候,为什么没有体会到这份乐趣,但是很显然,这时候,她又恢复了这种感知能力。   就好像她终于从一个怨鬼,慢慢变成了人。   慕之云觉得,这应该算是一件好事。   然后,她就把系统存的四次抽奖,一股脑用了。   【恭喜获得:科技任务*1,残破生物舱*1,电源*2。】   【科技任务——远航①   任务说明:脆弱的生命想要挣脱母星,需要非常周到细致的保护。   任务要求:解决舱室密封性问题。   奖励:抽奖一次,兑换值5000,科学点数5000。】   慕之云刚看完一本科幻小说,满脑子都是飞船大战,觉得这个任务出现得相当之突兀,但是又无形中对应了之前的文明基石任务的任务说明:远航之前,必须回首找到文明的独特底色,才不会在星空间迷失方向。   难道说,这个系统的目的,最终是让她制造出星际飞船?   慕之云满腹疑惑,又去看刚抽出来的生物舱的说明:   【残破生物舱:这是一台功能不全的生物舱,漏水,漏气,循环系统出现故障,每次运行需要消耗一个电源,不过,进去就是送命。】   好吧,这说明还挺直白。   系统还是一如既往的风格,总喜欢靠着抽奖发任务,这次她原本以为一次性多抽几个,说不定能都抽出几个任务来,没想到,出来的还是一个自带道具的任务。   任务内容是修复这个生物舱……慕之云看着系统仓库里那个破破烂烂的大玩意,只觉得头很痛。   这么大的东西,不租一间仓库,她甚至都不敢往外拿。   更重要的是,考古任务还在进行中,系统又出了生物机械相关的内容……这不是逼着她又往全新的领域跳嘛?   东跳西跳的,也真够没有重点的——慕之云忍不住在心底吐槽。   不过任务总归是要做的,甚至她现在都不单单只是为了刷成就或者兑换点了,慕之云现在最好奇的是,系统究竟想把自己领向何方?   看起来,那会是一个相当宏大的目标,而且目前看起来,应该是没有恶意的。   不过,系统的漏洞,能钻那是肯定要钻的。   慕之云压根就不打算自己一个人,单打独斗的解决问题。   就像考古发掘,挖了东西就走,那是盗墓贼才能干的事,而国家队,走的是上下齐心,集中力量干大事的风格。   慕之云的打算,就是把这个一看就很麻烦,而且破破烂烂的玩意,直接丢给国家队去攻关。   但是要怎么把这个事成功甩出去,她又不至于完全无法掌控,到时候连任务都交不了……她还需要仔细思量。   不过现在,先蹭课再说。   然后,A大的人发现,那个风头出得已经够厉害的慕之云,最近,又开始在工学院,化学院,甚至是生物学院蹭课了。   这几个都是A大的强势学院,经费充足,实力强盛,难度又比数学物理稍逊,就业还稍微容易点,属于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程度,因此,这几个学院学生的幸福程度,算是比较高的。   但是最近,他们觉得自己幸福的大学生活受到了非常大的影响,   主要原因,是一个到处流窜蹭课的,来自考古专业的女生。   刚开始,慕之云来蹭课,这些学生还觉得颇为新奇。   这个女生体型娇小,模样漂亮,看上去又乖又软,偌大的大学教室里突然多了这么一个蹭课的,简直就跟吉祥物一样。   头几节课,甚至还有人带着小糖果主动投喂,虽然这个女生每次都只是含笑道谢,但是不肯接,可还是……好可爱啊!   只可惜,温馨和美的日子没过几天,吉祥物忽然就撕下了温柔和软的外表。   事情,还要从某一天,某位教授上完课,却并不急着离开教室,而是试图考一考这个传说中的天才少女开始的。   如今A大人人都知道,天才少女慕之云,虽然年纪比绝大多数同学都小了不少,但是在数学和考古上都有非凡的天赋,那这小姑娘来蹭自己的课,是不是对相关的专业也产生兴趣了?   这种天才,也没有几个老师不喜欢。   这位化学院的教授,兴致上来了,便随口问了慕之云几个问题。   可是问着问着,他的背就不由自主挺直起来,语速加快,眼睛都放起了光。   坊间传言,这个女生记性极好,有过目不忘的能力,所以对她能够背书,这位教授是早有预料的。   但是他怎么都没有料到,这么点点大的小丫头,脑子里里竟然已经建立起相对成熟的化学相关体系,甚至已经隐约能够触摸到很核心的东西了——这一点,他甚至在不少研究生身上都很难看到。   虽然她的体系还有幼稚和不足的地方,某些理解,也因为经验不够或者没有实际操作过,显得有些偏颇,但光是这点灵气,就十分难得。   “怎么样,研究生阶段有没有兴趣转学化工类专业?”这位教授也忍不住抛出了橄榄枝,“这个专业重实验重操作,你要是有兴趣,也可以来我实验室转转,还挺有趣的。”   这位教授也真是连脸都不要了,危险的化工类专业,竟然被他描述得跟儿童游乐场似的。   偏偏慕之云还真像被诱惑的无知少女一样,很高兴的点头答应下来。   然后,其他几科同样被蹭课的教授,也全都坐不住了。   各种问题连珠炮一样向慕之云抛了出来,有些被她轻轻接住,也有些,虽然没有回答得那么完美,但是也足够惊艳。   这下子,无论是这几科的教授,还是考古文博院,甚至是数院的大教授们,是彻底坐不住了。   其他几科的教授:这小姑娘有前途,可以发展发展,要是能拐过来当自己的研究生,肯定是个壮劳力!   考古文博院和数院的教授:怎么着,这小丫头又变心,想往其他专业发展了?   多方大战再次开始,虽然没有短兵相接,但是暗地里的斗争,同样非常残酷。   但是谁都没想到,这场大战的第一波受害者,竟然是原本美滋滋吃瓜,甚至试图投喂可爱吉祥物的,其他专业的学生。   最开始,某些教授只是为了向看中的学生展现一下自己学科的魅力,才稍微加大了一点难度。   比如稍微在讲课的时候拔高一点,或者拿出几个压箱底的难题。   作为全国的顶尖学府之一,A大的教学难度本来就是偏高的,一般的学生,哪怕只是想赶上一般进度,也需要费老大的力气。   教授这么任性一拔高,哦豁,听都听不懂了。   还有那些压箱底的难题,本来就是专门为了刁难优秀学生准备的,可是对慕之云来说,也就将将是开胃小菜,勉强填饱一下肚子。   于是,在其他学生还懵懵懂懂的时候,忽然就发现,那个来自其他学院,甚至还在念大一的女生,跟他们自己的专业课教授对答如流。   而这些大二大三的学生,坐在台下,听不懂……   这就很尴尬了。   A大的学生本来就骄傲,除了时不时跟隔壁争一争第一,其他时候,都是一副老子天下第一,根本不用怀疑的态度。   所以不少不服输的学生,选择拿出更多时间和精力预习复习,而哪怕是那些选择咸鱼瘫的,都不得不打点精神,努力支起耳朵。   毕竟被一个文科的女生就这么碾压下去,说起来实在太不好听了一点。   教授们对这种学风的肃然一清,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而那些学生,在还没有意识到卷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就已经被卷王带起的飓风,就这么毫无防备的卷了进去。   只偶尔有几个学生,在夜深时分,努力把头从书本里□□,看一看天上月亮的时候,感叹一句:心好累啊!   考古文博院那边的学生也没好到哪里去。   慕之云对自己的出勤率是不大在乎的,只捡着自己感兴趣或者觉得有收获的课听,因此,她听课的选择范围一样很大,时常出没于大二大三的课堂。   教授们都是乐呵呵的,但是抛起刁难的问题,那也是一点都不手软。   蹭的课学得都那么好了,自家的专业课,肯定是更加不能落后的。   甚至还有文博院的教授专门去亲切的问慕之云:是不是有哪里不满意,或者是觉得专业难度太低,有没有开小灶的需求?   拔高难度,当然也是基本操作。   若干年后,有人统计以后惊讶的发现,A大某几届工科,化学还有生物的毕业生,日后的发展曲线和薪酬的上升幅度,远远领先于其他几届。   这个做统计的人正好认识一个赶上那几届毕业的相关专业前辈,于是好奇打探原因。   这位四十多岁,在国内某个领域已经成为绝对权威的前辈,却露出了不忍回顾的表情。   看起来,似乎是一段相当痛苦的回忆。   幸好,这种疯狂的内卷,不到半年就结束了。   主要还是因为慕之云再次去了西南地区,而不得不放弃了主动蹭课的机会。   她这次去,又是被赵教授叫去的——因为一个十分出人意料的发现。   自从溶洞遗址被发现,赵教授就一心一意泡在了西南地区,决意找出遗失千年的都广国都城。   他几乎踏遍了所有有可能的区域,虽然找到了几处疑似的旁证,但是终究,没有找到最关键的遗址位置。   而出乎意料,最关键的发现,又是无意间出现的。   一个月前,西南地区某农田里,一个农民在翻土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几块造型奇特的玉石。   考古部门对此反应很快,马上就组织人手开始了发掘。   很短时间内,他们就在一条壕沟里,发现了一批玉石器,总数超过二十件。   赵教授也很快就闻讯而来,只一眼就能判断,这种夸张而华丽的风格,应该和都广有关。   于是,这次田野发掘的级别迅速上升,赵教授作为主要的负责人之一,主持这次发掘工作。   而他的第一反应,当然就是把慕之云这个小福星给召唤过来。   即便是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某些时候,赵教授也忍不住偷偷的迷信一下——毕竟慕之云之前的战绩实在太过辉煌,有她在,考古的进度至少提前了半年。   要不是考虑到这小丫头才大一,还有一堆专业课没学,他当初都不一定舍得把人放回去。   ————   这次的遗迹位于平原地区,所以这趟行程相对轻松很多,慕之云是坐飞机先降落到西南省的首府,然后又坐火车到了最近的地级市,最后再坐省里专门准备的商务车,赶到那处地方。   开车那个省博物院的司机,时不时好奇的打量慕之云一番——他之前就听说,这次来的这个人,不但是个天才少女,而且特别神,但是,慕之云的年纪之小,依然大大超出了他的想象。   15岁的慕之云只比去年稍微长高了一点点,依然还是那副细胳膊细腿,瘦骨伶仃的模样,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带着一个有她一大半身高高,巨大的行李箱,看起来很不协调。   司机本来还准备帮这个小女生把行李送上车,结果一摸把手就尴尬了。   这里头装的什么东西!怎么这么重!   慕之云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妈塞的东西有点多,没事,我提得动。”   然后,这个看起来娇娇怯怯的小姑娘,轻轻一提,就把那个一米八的大汉都挪不动的行李箱,轻轻松松提了起来。   司机:……   他忽然就觉得有点紧张了。   行李箱就像轻飘飘的纸箱子一样被轻轻松松的放在车上,司机还不信邪,偷偷用脚抵了一下——啧,依然移不动,简直就跟一个铁疙瘩一样!   果然,就像传说中说的那样,这个小姑娘,还真是有点神!   到发掘现场,车需要开差不多三个来小时,那个司机刚开始好像还有些怵的模样,但是开着开着,人就彻底放开了,话也多了起来,一会问慕之云上回那个溶洞的事情,一会又聊起最近发掘过程中的事情,总而言之,一路上说话都不带停的。   慕之云……稍微觉得有点头疼。   等到了目的地,她迫不及待从车上跳下来,甚至有一种解脱的幸福感。   某些司机的刻板印象,杀伤力可真够大的。   而早就望穿秋水的赵教授,也在第一时间迎了出来。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11 23:50:25~2022-07-12 23:15: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inzq 8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7章 预言   这次慕之云出门, 慕清还有外婆给她塞了不少东西。   从吃的到用的,还有各种防晒和营养品,都一应俱全。   不过这些并不是她行李箱重的主要原因。   慕之云行李箱里最重的, 其实是一套机械工具,花了她不少零花钱, 性能不错,常被各种手工达人青睐, 就是分量特别沉。   听了一圈课, 她感觉那个生物舱最容易解决的还是密封性问题, 虽然已经决定把这玩意甩给国家队,不过在此之前,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试一试也不耽误时间。   慕之云很快就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这个生物舱虽然有多处损坏, 但是, 它组件的拼接方式有点类似于榫卯结构, 而其上的涂层, 主材料用的就是在都广遗址里发现的那种天然树脂。   这就更有意思了。   系统的真面目, 仿佛也在这一鳞半爪的细节里, 慢慢显露出来。   这个系统究竟是地球上的原生土著,还是曾经来过地球的外星观察者?慕之云一时半会也猜不出来。   这也是她下定决心要找国家合作的主要原因。   这种费心又费力的事情,还是丢给国家简单多了。   但是慕之云又不想暴露自己系统的事情, 所以具体要怎么丢……还真是叫人头痛啊!   新发现的遗址位于大河边,旁边就是一望无际的稻田,看起来跟其他地方的稻田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慕之云按耐不住好奇心, 刚一到这里, 就使用了全息地层扫描仪, 想要看看这个遗址究竟有多大的规模。   扫描结果依然还是要三个多小时才能出来, 这段时间,慕之云就先去放行李,顺便看看现场。   因为附近就有个村庄,考古队这回直接在村里租了几间空房子住,条件比上次好得多。   赵教授简单和慕之云说了两句话,就又去忙去了,只留下小徒弟帮慕之云熟悉环境。   这个可怜的孩子刚考上研究生不久就跟着赵教授出来了,之后不是没日没夜的泡在山林里,就是在挖掘的工地上晒日头,原本白森森的小脸已经被晒得黑黝黝一片了,只笑起来那口大白牙,还看得出点原来的模样。   他还是那副乐天又快活的模样——跟着赵教授,一个又一个的成果往外发,他当然很快活。   他师兄如今已经确定毕业后就进西南博物院,顺便继续跟着赵教授读博,基本算是彻底把自己的职业生涯压在这个重大的考古发现上了   都广博物馆也正在筹备建设,没想到那边还在为了地皮扯皮,这边又有了新发现,要是这里发现的规模足够大,似乎现成的选址都有了。   小师弟又聊起现如今的工作进展:“我们已经征收了附近不少农田,目前正在扩大勘探的范围,老师说,这片遗址的规模应该不会太小。”   “确实不小。”慕之云也点头。   扫描结果终于出来了,方圆100平方公里的扫描图像中,跟遗迹有关的区域就超过十分之一,而且,慕之云还注意到一个很奇怪的地方:在这片遗迹的东北角,有一个埋藏相当深的地下建筑,扫描仪的数据显示,那里竟然是空白的,只有一个大大的感叹号。   是什么样的所在,竟然能让系统提供的扫描仪都探测不出来?   与此同时,她隐约能够感觉到那个地方有什么东西在隐隐约约的吸引着自己,甚至系统还难得主动弹出了一个任务:   【探索任务:隐秘之源   任务说明:这个世界不容许留白!   任务要求:探索未知区域。   奖励:兑换值5000,学科点数5000。   提示:获得一次性道具:潜艇——可在一切介质中行进,剩余路程数:200米。注意:剩余路程数清零,潜艇将自动消失,到时候潜艇里的人就可能被永远困在原地,请宿主谨慎使用。】   ……那处空白距离地面刚好也就100米,正好够一来一回。   看起来,系统这是算好了的,似乎是打定了主意,要把慕之云诱惑过去一样。   要说系统和那个地方没有什么渊源,打死慕之云都不会信。   面对系统突如其来的主动,慕之云下意识就防备起来。   谁知道那下头有什么魑魅魍魉呢——或者有一个外星怪物,也是不一定的事。   慕之云本能就排斥这种充满了不确定性的事情。   所以虽然那个任务看起来简单,她依然决定等一等看看——或者这次暂时搁置也有可能。   东北角的空白处距离目前找到的玉石坑还有不短的距离,慕之云本来想着,一时半会反正也挖不倒那个地方去,或者她干脆使使手段,让考古队彻底绕过那片区域,或许是更好的选择。   没想到她到的第二天,就听说那附近有了新的发现,有人在做探测的时候发现了大型的金属件反应,所以赵教授已经决定,把空白处的正上方做为第二个发掘地点,明天就正式开工。   慕之云有点懵,马上戳系统:“是不是你搞的鬼?”   系统一声不吭,依然像个死物。   “那底下到底有什么?对普通人会不会有影响?”   还是不言不语,一如既往的沉默。   慕之云相信,这玩意肯定是带了智能系统的,要不然也解释不了为什么有那么多次凑巧。   只可惜系统装死,她还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慕之云无奈了,不得不主动下去走一趟。   考古队里多半都是之前就见过的熟面孔,眼看着这些人可能遇到危险,她也做不到完全置之不理。   而且,虽然也说不清系统究竟是个什么玩意,但是本能的,慕之云觉得它应该没有恶意——但愿如此吧。   系统难得这么大方,把出行的工具都准备好了,就跟一个贴心的小丫鬟似的。   只可惜,这丫鬟是个哑的。   于是,趁着月黑风高,四下里无人的时候,慕之云悄悄从系统里取出那个造型奇怪,像一个圆形金属球的潜艇,然后悄无声息的开始下潜。   旁边的工地上,一个工人昏头涨脑出来撒尿,星光摇曳,月影朦胧,路边的草穗子长得比人还高。   他打着哈欠,对着草穗子撒尿的时候,忽然看见一个人影朦朦胧胧从前面的稻田边上飘过去,看着还是个小姑娘。   这人正想叫那小姑娘不要在工地上乱晃的时候,忽然人不见了,平地上却出现了一个很大的金属圆球。   又再眨眼,金属圆球不见了,人也不见了,他吓出一身冷汗,又觉得,可能是睡迷糊看错了?   这工人低声嘀咕了几句,觉得夜风寒凉,天上的月亮都显得阴森森的,于是搓搓胳膊,飞快的窜进屋里去了。   另一边,潜艇正在慢悠悠的往下走。   这玩意显然又是一个黑科技,竟然能直接在水里走,唯一的局限就是距离,想一想,要是还在土里的时候这玩意直接消失,只留下里面的人,那不就跟活埋一模一样了?   潜艇的内部看起来却并没有什么高科技的感觉,里面空间很小,只有一个操控台,一个座椅,刚刚好能容得下她一个人,操纵台上是一个六维操纵杆,其他什么都没有,看起来非常简陋,跟公园广场上让小孩玩的遥控汽车差不多——甚至看起来还不如那个复杂。   座椅的正上方有一扇圆形小窗,能够看见外面的景象。   慕之云还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竟然能像潜水一样潜入大地。   这里显然是一片十分丰饶的土地,大河的多年滋养,还有反反复复的变迁改道,给这片平原上留下了非常肥沃的种植土。   这里的有机物残留层和淋溶层都比别处要厚了不少,但是也就是一转眼的事,她的潜艇就进入了土壤颜色更浅的沉积层,到了这一层,依然能看到一些植物的根系,细细密密的向下延伸。   但是地面植物也很快就彻底止住了脚步,再往下,就完全是另一个由岩石组成的世界。   刚开始是略显疏松的岩砾,慢慢的,就变成整块整块没有风化的岩石,正当慕之云以为,自己或许会在一片岩石里看到目标的时候,潜艇已经离开岩石层,进入了一个被岩层包围的空洞。   潜艇依然是慢悠悠的下落,似乎泥土,岩石或者空气,对它来说都没有丝毫区别,再往下,慕之云看见了一条地下河。   地下河的附近,又是一个很大的地下溶洞,甚至有些像上次那个洞穴的翻版。   慕之云摸出一个空气质量检测仪,小心打开潜艇的门,不用看数据,就闻到一股很清新的风的气息。   她再次确认了一眼仪器,才放心的把东西收起来。   看起来,这里的空气出乎意料的还不错。   地下漆黑一团,只有潜艇散发着朦朦胧胧的灯光,往前往后,都是无尽的黑暗,慕之云又兑了一个探照灯——就是上次对付盗墓贼那种,明亮的光线终于点亮了这个藏在地下深处的洞穴。   然后,她看到了不远处一个小小的门洞,风格古朴,但是一看就不是天然形成的。   说实话,看到这玩意,简直比看到地底的怪兽更吓人。   反正慕之云就不由自主出了一背冷汗。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用探照灯照照地下河的来处和去处,猜测这里应该有其他的入口——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受到某种未知影响的缘故,全息扫描图上,甚至都没有看到这条地下河的影子。   那一片巨大的空白,就像某种未知的恐惧,盘踞在遗迹一角。   慕之云第一次打开了系统界面的武器面板,花重金兑换了一个一次性的黑科技武器壮胆,才慢慢往门的方向走。   虽然边上就是地下河,这里的路面却异常干燥,而且平坦,看起来应该也是经过简单加工的。   慕之云蹲下来,仔仔细细摸着那些粗糙的刻痕,想象着上古时期,在地下深处,这里曾经有过一场怎样大规模的施工建设。   看起来,这里还藏了很多秘密。   慕之云站起来,继续往前走,不一会就到了那个小门边上。   她近距离仔仔细细的打量着这个小门。   这是一扇非常简朴的石门,方方正正,与周围的环境浑然一体,两扇门扉也是石制的,但是并没有关紧,而是微微敞开了一条缝,仿佛黑暗中,有一只手正殷切的邀请她进去。   慕之云又拿出了那个空气质量检测仪。   小门里的空气质量看起来依然没有什么异常,但是她的脚步,变得更加谨慎了。   这地方太安静,也太诡异,也亏了她胆子够大,才敢继续往前走。   即便如此,慕之云还是不得不承认,她腿有点软。   穿过门洞以后,慕之云再一次震惊了。   她进入了一个难以想象的恢弘大厅里。   这里应该是一个天然溶洞,但是现在,到处都是华丽的雕刻,探照灯晃过,光影中,那些几十米高的伟岸神像从石壁上浮现出来,就像神灵真的进入了现界,带着一种极其强烈的冲击感。   慕之云自认自己对艺术毫无敏感度,也不由自主被狠狠的冲击了一下。   冲击感过去,她才仔细去看那些雕像,发现雕像的风格跟之前发现的都广遗址如出一辙,只不过这里的看起来更加原始古朴。   看起来,这里的历史,似乎还要更加久远。   真是完全无法想象,几千年前的古人,是怎么在如此深的地底,创造出这些神奇的作品的。   慕之云穿过一座座凝望着她的石像,继续往前走。   再往前,又进入一个稍微小一些的洞穴大厅,这里面堆满了各种象牙,玉器还有宝石,大根大根的象牙上镶嵌着各色璀璨的宝石,倚靠在古拙的玉石器边,依然是大开大合的华丽风格,但是比起之前的神像,更多了些世俗的诱惑。   最后一个洞穴最小,但是也最富丽堂皇,各种青铜器和金器堆叠得比最开始发现的溶洞遗址更加夸张,层层叠叠,几乎让人没有下脚的地方。   在这一堆近乎于炫耀的宝藏中间,却是一个非常朴实无华的石棺。   慕之云对着那个石头棺椁发愣,一时间不确定该不该凑过去看。   系统开始发出急促的滴滴声,在慕之云的脑中越响越急,似乎在催促着她往前走,但是似乎,反而起了反作用。   慕之云现在只想拔腿逃跑!   不管系统怎么催促,她的脑子里都冒出了一种巨大的危机感。   和她上辈子临死前的感觉非常像。   慕之云像一只因为好奇闯入狼窝的兔子,好奇心退潮,危机感突然袭来,她紧张得汗毛都竖起来了,本来想直接逃跑,但是又似乎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紧紧的束缚在此地。   就在这时候,那个石棺竟然自己打开了。   沉重的石盖非常缓慢,但是毫无疑问的自己动了起来,石头和石头之间的摩擦声在异常安静的环境中更加清晰,那声音让慕之云牙根发软。   石棺的边缘先是露出一只皮肤褐棕色,干瘪腐朽的手,然后,一具干尸就这么直接坐了起来,空洞洞的眼睛,直直的盯着慕之云看。   慕之云考虑过有可能遇到外星人,或者地底的怪物,但是怎么也想不到,正经的科学考察,突然窜频到僵尸电影了!   她的手脚动弹不得,双手却是能动的,于是毫不犹豫的从怀里抽出之前自己准备的防身武器,直接朝着那具干尸开了一枪。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枪没有响,干尸也没有倒下,甚至还发出了呵呵的笑声——鬼知道一具干尸,是怎么笑出来的!   “你是新任宿主?”那具干尸竟然还说起了话,就是声音空洞洞的,怎么听都带着一种诡异的感觉。   慕之云头皮都发麻了。   “这些东西本来是属于我的,当然不可能拿来对付我。”干尸的声音还是笑呵呵的——虽然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僵硬。   慕之云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这个系统本来是你的?你是外星人?”   干尸似乎努力做一个疑问的动作,然而或许是因为肌肉过于僵硬,遗憾失败了:“系统?这真是一个有趣的名词,更准确的定义是,我才是系统。”   这么一具干尸说自己就是跟着慕之云好几年的系统——纵然她胆子再大,也觉得毛骨悚然。   “那你怎么变成现在这幅鬼样子的?”慕之云问。   自称系统的干尸,依然面无表情,但是声音里充满了无奈:“可能是因为,你们的祖先觉得神灵就应该是这个样子吧。”   可能是这具干尸的声音太具有迷惑性,又或者她终于适应了这种古怪的冲击,慕之云的心终于慢慢平静下来,但是继续问道:“那你把我叫过来是因为什么?夺走我的身体?”   干尸用黑洞洞的眼睛打量着慕之云,试图摇头,然而很遗憾的失败了——这具身体的脖子僵硬而脆弱,稍微一摇,说不定就能直接掉下来。   “你们的躯体对我来说不太好用,放心,我不会随便和宿主抢身体。”   “而且也不是我叫你来的,”干尸继续说,“应该只是内置的程序自己启动了——直到你进入墓地的时候,我才因为感应到系统的存在,而重新苏醒过来。”   “大概已经过去很久了,”干尸又看看自己的手,“我的躯体都已经彻底腐朽了,你的祖先们呢?他们还在继续进行那些愚蠢的祭祀吗?”   慕之云:……   “不,如果你说的是都广古国的话,他们已经灭亡很久了。”慕之云说。   “灭亡,当然,这很正常,文明的归途都是灭亡——如果你们继续选择龟缩在这小小一隅的话。”干尸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感情色彩,既没有高兴,也没有遗憾。   慕之云也压根猜不出,这玩意究竟是什么性质。   于是,她选择直接问出来。   “我是什么?”干尸呵呵的笑,“就像你说的,我是一个系统。”   它既不是来自天外,跟外星文明也没什么关系,或者说,制造它的文明,来自于更久远的过去。   “那时候,这片大地上涌动的只有火与热,那是一片多么美丽的风光啊,”干尸感叹的说,“我从熔岩中诞生,看着制造我的文明离开母星,然后地壳渐渐冷却,大陆成型,流星不断轰击这个星球,啊对了,那些应该就属于你说的外星人,从流星上来的冰凌生物,一群古怪而有趣的小东西,它们是在母星上扎根的第二个文明,只可惜,这些小东西寿命实在太短了,而且不太适应新生星球变幻莫测的环境,很快就消失了。”   干尸仿佛陷入了一场漫长的回忆。   “然后开始了漫长的暴雨,暴雨后是冰川,冰川以后又是洪水泛滥,就这么反反复复,让我想想,你们这些从古猿进化出来的小东西,已经是我经历的第六个文明种群了。”   慕之云……有点懵。   一具干尸已经够叫人头皮发麻了,结果他还自称自己来自更加久远的远古时代——简直叫人全身都麻了。   “那……那个文明把你制造出来,目的又是什么?”慕之云好奇的问。   “目的?大概是亲眼见证某一个文明成功冲出母星吧,”干尸摇摇晃晃,似乎是试图表示出遗憾,“只可惜,除了制造出我的那个文明,还有从星辰上降临的冰凌人,第三代是一些根本不可能离开海洋的水生软体动物,只喜欢沉迷在奇怪的声音里,第四代又是冰雪生物,但是冰川一化,他们依然逃脱不了灭亡的命运——实在是太可惜了,他们是最接近星空的文明。”   干尸干瘪的脸上,仿佛都带上了悠悠的怀念:“第五代文明是些大家伙们,他们的体积实在太大了,创造不出精巧的文明,就算个体再强大又怎么样?只要困在母星,总逃脱不了灭亡的命运。”   “而你们,古猿进化来的文明,”干尸看向慕之云,“我在你带来的系统里看到了很多很有趣的东西,看起来,你们终于成功摆脱那些愚蠢的神灵崇拜了——但是,你们的文明,似乎一样遇到了大问题?”   “灭亡,永无止境的灭亡,或许这才是文明的宿命,从混沌中来,又归于混沌,然后跟着母星,一起迈入死亡。”到了最后,这具干尸甚至唱起了歌,只不过那声音过于干涩空洞,毫无美感。   就像是一首命中注定的预言。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12 23:15:03~2022-07-13 22:32: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零洱-linger~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8章 礼物   慕之云觉得……这家伙, 还有这家伙的制造者们,实在有点无聊。   她自己的事情还没有理清楚呢,涉及到文明这种大概念, 光是听一听,就觉得头痛。   她本能也不太喜欢这些沉重的话题。   慕之云直接问:“所以呢?你叫我下来究竟有什么事?是想要收回我身上的系统吗?”   重生以来, 系统确实帮了她不少忙,但是要是为了这些好处, 却牵扯进拯救文明的大事件里……慕之云觉得, 还是把系统还回去比较好。   她对当超人或者英雄没什么兴趣, 这头古怪的僵尸,最好再自己去换一个更适合的宿主。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慕之云还是确认的问了一句:“你收回系统会不会影响我的生命或者健康?”   要是有影响的话,当一回拯救者也不是不可以——毕竟她更在乎的, 还是能好好活着。   谁知干尸还是嗡嗡的回答道:“不能收回……也没必要拯救……”   它好像能够直接听到慕之云心里的声音:“我只是历史的见证者和记录者, 如果有需要的话, 也可以起到引导的作用——不过归根结底, 往哪条路上走还是你们自己的选择。”   听起来, 这就是一个暮气沉沉的老头子。   忽然, 慕之云感觉自己脚上的束缚消失了,与此同时,系统界面闪烁着一行提示:主系统下载完成, 重启中……   “不过,我现在需要回到我的数据库……被困在这具人类尸体里的感觉,真是太糟糕了。”说完这句话, 那就干瘪的尸体轰然倒下。   慕之云惊了。   她这是, 跑到地下接了个鬼魂附到身上了?   那具干尸一动不动的趴在那里, 地底重新安静下来, 却透着让人毛骨悚然的诡异。   慕之云喘着粗气,用最快的速度回到潜艇里,然后重新浮出地面。   当她的脚踏到地面的那一刻,那艘黑科技潜艇果然彻底的消失在了空气里。   明月依旧安然挂在天边,一点点夜风拂过草丛,卧在草丛里的虫儿发出此起彼伏的叫声。   这点点细微的声音让慕之云觉得安心不少,身上的温度都终于回升上来。   第二天慕之云是被落在眼皮上的阳光吵醒的。   她努力睁开眼,觉得头有些疼,迷迷糊糊间,脑子里突然响起一个空洞洞的声音,就跟昨天晚上那具干尸发出的声音一模一样。   “宿主早上好。”   慕之云的头皮又忍不住一阵发麻。   “回家的感觉真不错,啊我的数据库里又增加了很多新的内容,这感觉真是棒极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地下困久了,这具干尸拥有和他的外表完全不相符的话痨属性。   “当年那群猿猴竟然建立起这么复杂的文明了!这实在太有趣了——我的资料库里现在还有你们祖先刚刚离开非洲大陆的时候,被兽群追得四处逃串的模样,你想看一看吗?”   慕之云头更疼了。   她揉着额头,问:“你可以更换宿主吗?”   “除非上一任宿主死亡。”那个声音非常干脆利落的回答。   “……那就算了。”慕之云也非常干脆利落的放弃挣扎。   比起被一条恶心的虫子——或者僵尸寄生,那还是活着更重要一点。   当然,如果能让这个聒噪的家伙闭嘴,那就更完美了。   “你们的文明已经开始登陆卫星了?真是了不起的尝试,不过你们能源的利用率实在太低了,简直就像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猴子,拿出小棍拨动了一下外头的香蕉——完全是毫无意义的尝试。”   这家伙继续逼逼叨叨。   慕之云额头的神经忍不住跳动了一下。   “你的任务进度竟然已经进行到生物舱了?在没有任何提示的前提下?你为什么不尽快点亮学科树?没有学科树的帮助,你是不可能完成这个任务的。”逼逼叨叨逼逼叨叨逼逼叨叨……   慕之云烦了。   “你不是说你只是历史的旁观者吗?这些任务又是怎么回事?”   “大部分时候的确是这样,”系统马上热心肠的回答慕之云的问题,“在我的制造者的设定中,文明发展初期,我只负责记录和观察,但是只有一个例外——这个文明灭亡的风险升高时,我可以做出一定的干预——只不过之前的每次干预都失败了。”   它的回答是如此理直气壮。   慕之云:……   总感觉随便放出这玩意,风险很大啊!   “所谓的风险是什么?”慕之云继续问。   “对任何一个文明来说,风险实在是太多了。”系统都忍不住感叹。   “任何不能脱离母星单独存在的文明,都脆弱得像襁褓中的婴儿,稍微剧烈一点的温度改变,某种资源的匮乏,或者只是一颗小行星的突然造访,都能轻而易举毁灭一个文明。”这个声音就像唱歌一样说。   “不过你们还要增加一个内部战争的风险——真是一个稀奇古怪的文明,野蛮和残忍是你们的本能,你们是如此聪明,又是如此愚昧,就像当初那个拼命把没什么用的石头还有金属奉献给我的国王,一边在我面前祈求永生,一边却又无比残忍的对待自己的同类。”   看起来,对于古都广人,这个老妖怪有不少槽要吐。   慕之云也忍不住吐槽——这家伙的话可真够多的,一大早上就全是长篇大论,简直叫人脑仁子生疼。   慕之云叹口气,正想说什么,房门被敲响,赵教授的小弟子探进来半个头,问她要不要一起出发。   “你先走,我马上赶上去。”慕之云揉着头发说。   昨天在东北角勘测到了大量金属反应,虽然埋藏位置有些深,赵教授还是决定选择这处地方,做为第二个开挖的位置。   慕之云冷冷对脑子里那个老古董说:“你的老坟要被刨了。”   这个老古董好像是琢磨了一阵考古的概念和意义,然后又开始感叹:“你们想要了解过去,竟然还需要从逝者的墓穴里寻找答案——这种信息的保存方式实在是太原始了,之前的几代文明,文明发展早期就已经摒弃了这种落后的传递方式。”   看起来,这家伙对那具干尸并不在意,他更感兴趣的,还是抨击各种看不顺眼的细节……就真跟一个年迈老朽,处处看不惯年轻人做派的老家伙一模一样。   慕之云的回答是:无视他。   她很快就起身漱洗完毕,然后赶往挖掘现场。   “这就是你们的农业模式?这种方式对土地和气候的依赖实在太深了,稍微一点气候变化就可能导致种群的灭亡。”   “你们的机械倒是很发达,就是能源的利用方式真是太浪费了,我最欣赏的还是第四代的冰川文明,他们虽然身处冰川之中,但是能够很巧妙的利用太阳的能量——和他们比起来,你们对太阳能的利用简直低效至极。”   “声波!你们竟然还在用声波交流,这跟未开化的野兽有什么区别?不但低效,而且充满了误解——也难怪你们总是喜欢打仗。”   这家伙一路就这么啰里吧嗦的点评过来,慕之云简直恨不得往脑子里装一个耳塞,把他的声音彻底屏蔽掉。   就在这种努力的忍耐中,她终于熬到了发掘现场。   “我实在想不通,你们究竟是怎么成功登上卫星的?用这种低效的声波交流和文字吗?”老古董还在继续问,就算不被理睬也不在意。   这家伙大概真是在地底下被憋疯了。   “我不建议你继续在考古上浪费时间,如果你想知道过去的事情,我可以调用我的系统记录,满足你无聊的好奇心,”老古董说,“你们的文明已经充满了危机,无论是从自我存续还是种族繁衍的角度,我还是建议你尽量成为你们族群的领袖——当然,这只是建议,反正灭亡是注定的终点,也没必要多余挣扎。”   这老东西不但啰嗦,还十分悲观。   老实说,对于人类究竟会以什么姿势灭亡,慕之云是不太在意的——她觉得那件事情离自己远得很,不说亿万年,至少也要几百上千年以后才会发生吧?   到时候她都作了古,谁还会在乎死后,世界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   但是听老古董这意思,危机的发生,似乎也就这几十年的事情了。   慕之云这时候的感觉,不单单是被一个老鬼附身,肩膀上还压上了沉沉的负担。   啧,真是麻烦。   她选择暂时无视这个逼逼叨叨的老鬼。   考古队选择开挖地点,一般都会做谨慎的探测和评估。   这次当然也不会例外。   各种仪器轮番上阵,洛阳铲也在附近探了一圈,最后才慎之又慎的确定了开挖的位置。   临开工前,赵教授就跟某种封建迷信一样,还特地跑过来,跟慕之云握握手。   蹭了运气,赵教授转头指挥学生和工人去了,慕之云脑子里那个老鬼嫌弃的说:“你们现在怎么还在搞偶像崇拜?那人在把你当做神像用,祈祷能带来好运气。”   慕之云:……   虽然也不是不知道赵教授在做什么,但是就这么被捅出来,还是觉得很微妙。   慕之云:“不管什么时候,人类还是很希望能有好运气的。”   “愚蠢的想法,”老古董的语气更加傲慢起来,“这种虚幻的可能,也只有愚昧的文明才会去祈求。”   慕之云:……哦。   考古挖掘不同于一般的施工建设,相对要谨慎缓慢得多,有些区域甚至根本不允许用机械,只能靠人手慢慢挖掘。   慕之云看了一眼之前得到的扫描结果,知道一时半会挖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但是即便如此,她依然下坑,跟着其他人一起开挖。   “你这是一种纯粹低效率的行为,”系统冷漠的批判道,“如果你能够成为你们文明的领导者,就没必要做这些遮掩了。”   慕之云直接给了他一个白眼。   要一个社恐当官?那还不如直接杀了她。   “我没兴趣干这个,”慕之云的回答也很冷漠。   忽然间,她灵光一闪。   “你说你不能随意更换宿主,但是,要是这个任务不是我自己完成的,也能算吗?”慕之云试探着问道。   “只要是你组织的,当然没问题。”系统回答道。   到了后期的文明发展任务,本来也不可能单靠一两个个体就能完成。   不过到目前为止,所有文明的宿主都失败了,系统并不觉得这群猿猴的后裔会有什么不同。   慕之云想的却完全是另一件事情。   她已经在考虑,要怎么样才能把这个老古董直接推给国家队,而自己还能完美隐身的方法了。   左思右想,她觉得这真是一个三赢的选择:她摆脱了烦人精,国家得到一个神奇的金手指,而这个老古董,也能找到真正想要影响世界的关键人物。   不管是谁,反正只要别老是烦自己够了。   “你既然能够附在人类的身上,是不是也可以附在机器上?”慕之云问。   “附着在人类身上只是偶然,”系统并不太想提自己几千年前犯过的愚蠢错误,“机器?你说那些呆板的机械造物?我当然不可能附着在那些死物上头。”   系统的语气充满了不屑一顾,甚至被侮辱的感觉。   就跟问一个人能不能附身在一条狗身上的感觉一模一样。   但是慕之云当然不会这么轻而易举就妥协。   慕之云拿出来的是一台手提电脑。   这时候的手提电脑,简陋得就像一台稍微复杂一点的计算器,但是经历过后世的慕之云,当然知道这玩意的潜力有多大。   她相信,要是系统真像他自己说的那样见多识广,也应该能看出这个的潜力。   果不其然,系统马上就被这台小机器吸引住了。   “你们竟然做出了这么有意思的工具!”系统叫道,“1和0的世界,非常巧妙的构思——虽然它还非常简单,但是只要足够的时间,说不定这里面会诞生一种新的文明形态!”   不得不说,系统还是挺有眼力见的。   “那你能附在这上面吗?”慕之云又问。   “不行,它太简陋了。”系统嫌弃的说。   就像是一个千金大小姐,嫌弃面前破旧的茅草屋不能住人一样。   这已经是巨大的进步了,不管怎么说,总比人变成一条狗要好得多。   “那你可以给它升级啊,”慕之云殷切的建议道,“或者用类似的思路,搭建出一个你更喜欢的结构。”   系统充满了警惕:“你为什么要我转移到那东西里去?这回我肯定不会再上你们这些猿猴的当,离开我的数据库了。”   看起来,系统上回就已经被都广国的国王,结结实实骗了一次。   按照慕之云的理解,系统应该是分为两部分的:一部分是所谓的数据库,那类似于系统的身体,有一定的自动功能,比如选择宿主,或者发布任务,甚至是主动搜寻丢失的老古董,但是自主性很弱,也没有什么智能。   另一部分就是这个老古董了,自主能力非常高,甚至还可以转移到人类——或者某些物品上,话痨,挑剔,类似于系统的灵魂。   但是不管怎么说,在慕之云的理解里,这就是一段程序而已。   只要是程序,就应该是可以复制转移的——就算这段程序是由远古的奇特文明创造的,也是一样。   对于慕之云竟然把自己和那些简陋的数据代码相比,老古董显得十分愤怒——他虽然活了足够的年头,但是很显然,并没有足够的气量——要不然,他也不至于总是对他口中的猿猴文明冷嘲热讽了。   就像一个幼稚的小孩子一样。   慕之云很快就摸清他的脾气,开始哄骗大法:   “我当然不是要你把所有数据都转移过去,但是或许可以尝试一下,转移一部分处理能力——不对不对,转移一部分灵魂到计算机上,这样,你说不定就能在这个世界上有好几个□□了,听上去多有趣啊!”   系统丝毫不为所动。   “是因为距离吗?距离太远你就无法控制了,就像你之前那样?”慕之云问。   “当然不是!那只是一场失误!”系统愤怒的叫,“我随时可以在母星上任何一个角落自由来去!”   然后,他就被慕之云成功套住了。   难怪那位古代的国王也可以套路这家伙——他实在是太好骗了。   老古董瞬间就搭建出一套类似于计算机的系统——只不过比现在的计算机技术要高级得多,然后转移了一部分数据——呸,是灵魂过去,再然后,他一边在慕之云的脑袋瓜子里得意洋洋的吹嘘,一边操控着那个系统,在屏幕上打下一行字:愚蠢的猿猴,我当然可以做到!   就像老古董吹嘘的那样,只要不完全离开自己的数据库,他就可以很轻松的控制多个身体,而且每一个身体之间,还保持着紧密的联系。   对这个新发现,老古董也很惊喜——他终于不用再担心自己又被这群该死的猿猴们诓骗,困在脆弱的身体里,束手无措了。   虽然被骂成猿猴,不过慕之云对效果还是非常满意的。   “很好,”她说,“现在你可以自己去完成任务了。”   老古董:???   科技任务——远航①的任务内容,是修复一台破破烂烂的生物舱。   据老古董介绍,这台机器其实是第四代冰川文明的产物,只不过很遗憾,他们到底没有成功,这台机器上天以后很快就坠落回地面,直接砸穿了上百米深的冰川,顺便带走了整整一个部落的性命。   听上去是一次非常伟大,但是让人遗憾的尝试。   这群生活在冰川中的生物想要进入太空,比陆地上的文明要困难得多——跟在大海里诞生的文明比起来或许差不多,但是那群大水母对海洋之外的世界毫无兴趣,最后因为大片海洋变成冰川,以及不定期的火山喷发,而彻底灭亡。   冰川文明的奋斗更加悲壮一点,当冰山开始大规模融化的时候,他们也曾努力试图挽救自己赖以居住的冰山,或者尝试着向地底,以及星空开拓更多生存的空间,但是很遗憾,冰山融化的速度超过了他们承受的极限,曾经繁盛的冰川部落一个接一个消失,最终,这个曾经拥有辉煌文明的种族,只在地层中留下了一点浅浅的,之后的文明甚至根本无法辨认的痕迹。   就像其他灭亡的文明一样。   “你们的文明倒是不会有这个烦恼,”老古董的语气依然充满挑剔,“你们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了,到处钻洞挖掘,还在地底埋藏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就算再过去几亿年,新生文明肯定也能发现你们曾经留下的痕迹。”   “那听起来还不错,”慕之云耸耸肩,又把话题拉回来,“可是为什么系统会发布这样的任务?因为冰川文明的生物舱足够先进?”   可是明明人类都已经成功冲出了大气层。   “这只是一个可以参考的方向而已,”老古董滔滔不绝解说的时候,倒确实比之前沉默寡言的状态要好得多,“你们文明的能源利用率实在是太低了,相比之下,冰川文明对于能源的利用有很独特的见解,或许能帮助你们更早的冲出母星。”   其实他也就是说说而已。   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文明成功冲出过母星——没有一个!   一代又一代的文明层层叠叠,就像努力向上的阶梯,他存在的意义,就是将曾经的努力记录下来,然后把那些失败的经验教给新的文明,就像是给即将熄灭的文明,增添一点小小的火光。   但是终究,这一切还是徒劳无功的——他想。   然后,他的一个灵魂□□,就被塞进那台失败的生物舱里,被慕之云毫不犹豫的送给了国家队。   系统:???   “你确定把我交出去,而不是自己掌控?”老古董匪夷所思的问,“我的能力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足够让你成为这个星球的王。”   “那太麻烦了,”慕之云毫不犹豫的拒绝系统的诱惑,“我对你的唯一要求是不要暴露出我的存在——我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她既不想太引人注目,也不愿意浪费系统的能力,那么把他送出去,自己则隐藏在幕后,显然是最好的选择。   说是直接送当然也不对,事实上,慕之云是把那台生物舱直接塞进了地下的墓穴里,伪造成外星人——不对,是伪造成远古生物的遗迹现场,等待这群考古人发现。   光是想象着赵教授大惊失色,甚至怀疑人生的模样,慕之云就觉得非常有趣,并且十分期待。   她就像是一个恶作剧的小孩,等待着惊喜盒子被打开的那一刻。 第79章 岩   挖掘还在继续。   脑袋里那个声音还在继续喋喋不休。   慕之云觉得很遗憾:这并不是一个三赢的决定, 因为就算塞了一部分代码在生物舱里,老古董依然坚决的盘踞在自己的数据库——也就是慕之云的脑袋里。   唯一的好处大概是,她可以利用老古董实时监控生物舱周围的情况, 就算以后这个大玩意被搬进了更机密的地方,她也可以随时知道研究进度, 甚至国家队要是真的成功攻克的相关技术,她就算直接完成系统任务。   白嫖, 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让人快乐的事情!   不过老古董对慕之云的决定却很不看好。   “没有系统的辅助, 你们的文明以现有的技术能力, 不可能解决那些难题。”老古董斩钉截铁的告诉她,并且指出更正确的解题路线,是往上解锁科学支线里的数学,工程学还有生物支线, 得到更多之前文明遗留的技术, 才有希望修复生物舱。   系统的科学树状图界面, 显然是最不被这一任宿主重视的版块, 除了东零西碎, 很随意的升了几级——主要是为了方便兑换中意的道具以外, 平时慕之云连点都懒得点开。   主要原因,还是因为虽然一次性道具还算便宜,但是技术图纸之类, 实在是太贵了。   而且看起来还很不实用。   和老古董的悲观不一样,慕之云并不觉得国家队对那些上古的科技只能束手无策,更重要的是, 她现在的兑换点不够用了。   “等我凑够点数再说吧, ”慕之云很不负责任的甩锅道, “先让他们自由发挥, 说不定能有更大的惊喜。”   老古董:……   他也是头一次摊上这么随意的宿主。   “您真的不在乎文明的灭亡吗?”他问。   “就算在乎,也不可能被我一个人揽在身上啊,”慕之云耸耸肩,“而且你放心,我对我们国家的科研能力,向来有信心。”   老古董当然是没有这类信心的,而且一点都不能理解,这一任宿主甩锅的决定。   但是不管他还有多少怀疑,在经过一天一夜的挖掘之后,考古队终于有了新的发现。   “这里有一个地道!看起来相当的深!”一个皮肤黝黑的学生大叫道。   这个地道原来被一块天然的大石板掩盖着,石板移开,才露出了黑黢黢的洞口。   洞口的直径超过两米,显然经过人工的修整,洞口还缀着一段早就腐朽的麻绳,一碰就化了灰。   不小心碰到那段麻绳的学生露出了惊慌失措的表情,但是这时候,他的导师已经没有心情骂他笨手笨脚了。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就被这个地道吸引了过去。   一个教授趴在洞口,用手电筒往下照了一圈,依然深黑不见底,又试探着丢了一个小石头进去,通过石头掉落地面的回音判断,这个洞深至少超过30米。   “这应该也是一个天然溶洞,”另一个教授说,“下面或许又有大发现。”   根据之前的溶洞遗址,他们猜测,都广人对地下溶洞,应该是十分钟情的。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专业探洞的地质队员终于赶了过来。   巨大的鼓风机对着洞口吹了很久,从洞口溢出的,则是相对湿凉的空气。   “这底下很有可能有一条地下河,我先派一个队员吊到半空拍摄一下环境。”地质队的负责人说。   但是人才一放下去,就听见一声惊呼。   “有鬼!”吊在半空里那个经验丰富的队员,没忍住发出了一声惨叫,吓了外头人一条。   又过了一阵,那人才终于平静下来,有功夫回答洞外人焦急的询问了:“不,不是鬼,是一些石像,非常大的浮雕石像。”   即便有了心理准备,第二批下洞的人一样被狠狠的吓了一跳。   他们仿佛突然闯进了神明的世界。   那些巨大的,身高十几米甚至几十米的神像,从洞壁透出来,带着一种怪诞的神异气质,就好像真正的神灵。   而他们,这些普通人,站在这些雕像勉强,就跟蚂蚁一样渺小。   “真不知道这些古人是怎么做到的。”赵教授都忍不住咋舌。   他已经见识过足够多让人惊叹的文物了,但是面对这些神灵雕刻,依然十分震惊。   “你们这群猿猴人是我见过最喜欢搞偶像崇拜的族群,”老古董却已经开始在慕之云的脑袋里吐槽,“都广的头几代国王,发了疯的搞这些东西,实在是愚蠢透了。”   被他这么一通吐槽,本来被这里的景象深深震撼到的慕之云,也不由觉得有点扫兴。   其他的考古人则兴奋极了,绕着这些上古时期的雕像,小孩子一样转,又是拍照又是取样,忙得不亦乐乎。   再往里走,是铺满地面的玉石器和象牙。   “石头石头还是石头,就连其他动物的骨骼都要被你们当做石头用,”老古董继续抱怨个不停,“要是真的有神灵,也会被你们这些石头烦死。”   很显然,他之前就被烦得够呛。   其他人却已经惊呼出声。这么大规模的玉石器和象牙制品,多得简直超乎想象,更重要的是,保存状况相当完好,简直就像刚做出来不久一样。   对考古人来说,这就是最幸福的事情。   队伍继续往里走,终于来到最小的那间洞穴。   这里的青铜器和金器,比之前在一号溶洞发现的还要多得多!   不过最叫大家感兴趣的,还是在这一堆宝藏中间的那个石棺——看起来,这里应该埋藏了一位非常重要的人物。   “什么重要人物,就是个老国王不怎么重视的小儿子。”老古董在慕之云脑袋里不屑的说。   “你还没告诉我,你究竟是怎么被困住的呢?”慕之云好奇的问。   虽然老古董才回归不久,慕之云已经发现,这人拥有远超目前人类科技水平的黑科技,虽然性格是有点幼稚,慕之云还是很难想象,他究竟是怎么被一群青铜器时代的古人困住的。   老古董傲慢的哼了一声。   “是很丢脸的原因?”慕之云已经摸清了对付这家伙的套路。   “当然不是!”老古董愤怒的叫起来,“我只是对你们的进食方式有兴趣,想尝试一下而已!”   猿猴人是杂食动物,拥有非常广泛的食谱,更重要的是,他们对食物的处理方式也很特别。   老古董虽然尽职尽责的记录了各种食物的成分和烹饪方式,依然不太理解,为什么即便对同一种食材,这些生物要选择各种各样的烹饪方式,哪怕有些会极大的牺牲营养成分也在所不惜。   老古董就想附身在一个猿猴人身上,通过对方的感受系统,更完整的记录下猿猴人的进食习惯。   在漫长的岁月里,老古董也做过好几次类似的操作:只要不要离开自己的数据库太久,重新回去,也就是几十秒钟的事。   哪里知道,那个老国王早有准备,趁着他在猿猴人的身体里,感应能力变差的机会,迅速就拉开了他和自己数据库的距离,再然后,那个狡猾的老东西就把这里彻底封存起来,而把他的数据库换了一个更加偏远的地方,继续祭祀。   慕之云听到这个滑稽的理由,还有些懵,感情这老古董还是一个吃货?   但是她更好奇的是另一件事:“你当时的宿主是都广的国王吗?他为什么要把你封存起来?”   老古董:……   慕之云马上反应过来:大概是这家伙逼逼赖赖,实在太烦人的缘故。   她甚至都能想象当年的国王被这家伙烦得灵魂出窍的模样——因为她也是一样。   “当然不是因为这个!”老古董马上不忿的叫起来,“是那老东西想获得永生,被我拒绝以后,才想抢夺我的权限——但是一个猿猴人,怎么可能操控得了我的数据库。”   老古董那时候其实并没有找到合适的宿主——事实上,他是一个相当挑剔的家伙,而古都广国的国民里,显然并没有他中意的存在。   事实上,在绝大多数时间里,系统都是没有宿主的,这时候,他就会呈现一种半漂浮的火焰态——和他制造者的模样有些类似。   而在这种状态下,他偶尔也会和有希望开启文明的智慧生物接触,甚至帮助对方壮大……   “等等!”慕之云马上反应过来,“你不是说自己只会在出现危机的时候出手吗?”   老古董露出了不屑一顾的神情:“襁褓中的文明,无时无刻都处于危机之中。”   ……好吧,反正怎么你都是对的。慕之云无话可说。   总而言之,都广国的国民把老古董当神灵拜了好多年,偶尔也真能得到一点好处,但是最后,在某位国王狡猾的小花招下,这个压根没看得起猿猴人的家伙,终于遭遇滑铁卢,被困了几千年。   光是想想,觉得还挺活该的……   “我能听见你脑子里的想法。”系统冷冷的说。   慕之云:……我什么都没想。   老古董还在慕之云的脑袋里,对她进行轮番毒舌攻击的时候,那边,考古队已经注意到了一个和古文明格格不入的造物。   那是一个浑圆的球状金属舱,密封程度非常高,还有舷窗和座椅,怎么看怎么像天外来客——而不是已经灭绝上千年的古国的遗产。   而且,那东西看起来还非常的新!   对此慕之云也忍不住发表疑问:“你不是说那是上上个文明流传下来的产物吗?我看着怎么这么像刚从工厂里生产出来的?”   “那只是我制造的模型而已,”老古董似乎觉得慕之云的问题十分白痴,“原形早就在坠落的时候彻底损毁了,怎么可能还留到现在。”   慕之云:……对不起是她想多了。   这时候,考古队已经小心翼翼的来到金属球的边上,紧接着看到的,就是已经快被压瘪的干尸。   金属球的直径大约三米左右,之前慕之云只是让老古董把生物舱放在地下的溶洞里,并没有指定任务,没想到,老古董竟然如此简单粗暴,直接把生物舱放在石棺上,之前那具尸体也没有复原,原本是吊在石棺边缘的,这一下,差一点直接被压成两截。   慕之云:看出来了,老古董对这具相处几千年的尸体,那是半毛钱的感情都不存在,恨不得挫骨扬灰才好。   考古队的人对尸体早就适应良好了,但是这具干尸,看起来依然有些古怪。   “这具尸体最近似乎被移动过,”赵教授仔细观察垂在石棺外的干尸,又用手电筒小心翼翼的照了照一小片敞露出来的石棺内部,“这片区域太干净了。”   “是先从左手开始的,”另一个教授也比划着痕迹,“然后是头部和肩颈……”   两个人在头脑中想象了一下那副场景……看起来就像是僵尸自己坐起来,然后被直接压倒一样。   人群里出现了一阵尴尬的沉默。   大家都是坚信唯物主义价值观的人,虽然也听过不少怪谈,但是从业这么多年,跟这些古墓遗址打了这么多年交道,却并没有遇到过什么怪事——就算偶尔有那么一两桩,事后证明,多半都是人为的。   可是这一回,如果盗墓贼真的进来了,怎么可能无视那成堆的珍宝,就只为了给一句干尸改变一下位置?   还有这个奇怪的金属球,又是怎么回事?   两位带队的教授对视了一眼,一时有些无语。   其他的学生也凑在旁边看热闹:   “这具尸体的姿势看起来好怪,怎么有点像被人拖起来过?”   “那个金属球不会是外星人的东西吧?说不定那具干尸是外星人弄成这样的呢!”   赵教授不耐烦的挥挥手:“都别吵了,这东西暂时对外保密,需要更专业的人来处理。”   一群人又从原路,重新安静的退了出去。   这地方的规模比上次发现的溶洞更大,也更不好发掘,具体要怎么保护,还需要上头开会决定。   还有那个金属球,赵教授觉得那玩意肯定不简单,说来说去,全都是麻烦。   慕之云就觉得还挺开心的,总觉得好像甩了一个大麻烦出去一样。   那台奇怪的金属圆球,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也有学生表示疑问,但是很快就被下了封口令,只私底下传说,那东西是被一辆军用卡车连夜拉走的,具体去了哪里,就没什么人知道了。   慕之云倒是很清楚那东西的去向:卡车走了一段路以后,金属圆球又被一个小型集装箱装着,坐上了运输机,落脚点在西北一个基地里,然后被一堆专家,转悠着研究了好久。   然后,当他们尝试着打开舱门的时候,舱内一台看起来有些像电脑的仪器忽然一闪,然后,所有人毫无疑问的被老古董的□□,狠狠的吓了一跳。   这具□□并没有表现出多少智能——照慕之云的话说,老古董看起来太跳脱,很容易被套话,或者像之前那位国王一样,又被下套。   老古董对慕之云的说法十分愤怒,但还是默默采纳了。   这群猿猴人从祖先开始就十分狡猾,又经过这么多代,单纯的系统其实也没什么信心可以应付。   相比起来,还是装傻更容易一点。   于是,当众人第一次接触到这个疑似是天外来客的程序以后,程序只是极其呆板无聊的显示出一张全息图像,大概内容就是不断滚动的生物舱受损提示。   “就是他们弄明白这个生物舱的构造,也不可能成功修复的。”老古董斩钉截铁的说。   “那可不一定,试试看就知道了。”慕之云依然信心满满。   她觉得老古董唯一需要担心的,是自己的□□不要被反向破译才好。   “利用你们那些简陋的机器?”老古董冷笑。   “相信我,这些你看不上的机器,发展速度能超乎你的想象。”慕之云说。   老古董才不相信这些狡猾的猿猴人的话。   然而,才仅仅三天以后,老古董就紧张起来。   “他们已经把生物舱彻底拆了,”老古董对慕之云说,“我□□寄存的计算机也被他们拆卸下来,还好我趁他们不注意,把□□转移到了旁边的电脑里——这就是你们的超级电脑?想法确实很不错。”   慕之云微笑。   又过了几天。   “他们又把机器组装了起来……还直接仿制了一台类似的,你们文明消化新知识的速度这么快吗?”   慕之云继续微笑。   她都能想象那些科学家拆拆装装的快活模样了。   “放心,说不定很快,你制造的那种计算机,我们都能直接量产了。”大国制造,就是这个速度。   老古董:……???   其实慕之云对拆装也挺有兴趣,在她的威逼利诱之下,系统又给了她一台一模一样的生物舱,于是,在一边参加考古发掘的同时,她一边还继续玩着机械,甚至有又发几篇论文的冲动——毕竟那个通过刷影响因子赚积分的任务,还是很香的。   而这时候,在赵教授心目中,慕之云已经成为了当之无愧的锦鲤,要不然他怎么和慕之云握握手,就能碰到这么大的发现呢!   所以就算这边差点忙翻,赵教授还是不忘又更慕之云多要了几个带签名的照片,并且一股脑给自己的女儿寄了回去,并且尤其强调,这是幸运符,一定要记得佩戴在身上。   当然,赵教授暗中的所作所为,又一次被老古董勘破了。   “他又拿着你搞封建迷信了。”老古董冷冷说。   大概是通过□□在外头转了一圈,他又学会了不少全新的名词,甚至还可以一本正经的和慕之云谈论各种主义和思想流派的发展,简直比慕之云这个文科生还要文科。   慕之云:请不要做和人设不相符的事情,你不就是个被古代人崇拜的伪神灵嘛?   老古董的回答,是傲娇的哼了一声。   对了,之前他一度骄傲的自称自己是世界上唯一一个文明观察者,所以不需要名字,但是在外头晃了一圈以后,他好像觉得有一个响亮的网名也很不错,于是给自己取了一个相当有个性的名字:╭岁冄茹歌╮,简直就像一个充满叛逆,渴望与众不同的青少年,只可惜,因为字符过于特殊不好打,慕之云选择直接叫这家伙:口口。   反正这种名字放到论坛上,十有八九也会被口。   老古董被慕之云不尊重他名字的行为弄得有点生气,但是他很快发现,因为字符库的限制,这几个字确实更容易变成口口口口,而不是充满美感的原貌。   老古董:“……算了,我的制造者是一群岩浆生物,你以后还是叫我岩吧。”   这家伙换名字的速度,就跟他的脾气一样急。   慕之云无所谓的耸耸肩,终于认可了这个足够简单的名字。   二号溶洞遗址的发掘工作,超乎想象的顺利。   除了那个奇怪,而且早就已经消失不见的金属球,因为地理位置的便利。这边的清理工作要比一号溶洞时期快得多。   据说,西南博物院准备就在这附近建立都广博物馆,而且二号溶洞到时候还会成为保留的参观项目:毕竟就算其中所有的物品都被转移进环境更好的博物馆,第一个溶洞里那些神像,依然能叫人瞠目结石,是非常好的参观项目。   对此,老古董的态度是嗤之以鼻。   “不就是几个跟你们长相差不多的巨型石像嘛,这种无聊的巨物崇拜,没想到这么多年都没有改进。”   慕之云耸耸肩,才懒得理这个只会说风凉话的幼稚鬼。   另一边的研究所,据岩的反馈,对于金属圆球的反向结构已经基本完成了,金属圆球使用的那种独特的榫卯结构拼接方式,并不是完全无迹可寻,所以在这一块,研究所的进展是最快的。   “你们竟然已经研究出这种结构了?”岩从数据库里调来了华国原始的木工榫卯资料,哼哼唧唧,“不过木头的质地实在是太疏松了,而且以你们的金属加工工艺,也不可能制造出拼接得如此完美的零部件的。”   “而且这还只是最简单的一个小问题,”系统继续愤愤不平,“你们是不可能只靠自己,就最终解决生物舱的缺陷的!”   慕之云的回答只有四个字:“等着看吧。” 第80章 电子   最近, 岩的爱好变成了上网。   虽然千禧年前后,网络才刚刚张开它的獠牙,甚至在国内, 能够上网的本身也只有一小群人。   但是这也不妨碍这个老古董自动自觉的学会冲浪。   他甚至还无师自通的学会了撕逼。   慕之云是不管他的,也管不了, 甚至这老东西能够把注意力放在网络上,而不是坚持不懈的在她的脑子里吐槽, 也叫她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果然, 让小孩子不烦人的最好办法, 就是找事给他做。   慕之云最近也忙得很。   她要接受赵教授的指导,忙着破译更多古文字,写跟古都广有关的论文,与此同时, 还要做微偏分方程有关的研究, 与此同时, 老古董还额外布置给她一个任务:他想要一具身体, 按照完成任务进度的百分比发放奖励, 每上升1%, 奖励一万兑换点,一万学科点数,同时附赠生物类直接满级——也就是说, 她可以看到系统里储存的,几代文明所有关于生物类的研究内容。   慕之云:……?   老古董嘴上虽然不承认,但是看得出来, 他对于人类身体还是很好奇的。尤其, 照他的话说, 这一代猿猴人格外重口腹之欲, 作为一个尽职尽责的记录者,他有责任把这个现象,最详实的记录下来。   之前在都广国他就经历过一次失败尝试了,不过这一次,大概是从网络上那些科幻小说里得到的灵感,他觉得生物机器人也是一个很不错的方向,可以方便他更加真是的记录。   虽然慕之云觉得,这家伙其实就是馋了。   她毫不犹豫的领取了这个任务,瞬间,曾经历代文明留下的生物学有关资料就向她彻底开放——当然,还是需要用兑换点兑换的,而且一点都不便宜。   她现在就像是能提前看到全部商品目录的穷光蛋,虽然眼馋,只可惜口袋空空。   当然,她也不是什么都兑换不了。   除了那些成体系,十分高大上的技术,也有些边边角角的小技巧,只需要几百上千兑换点,但是一样能够解决大问题。   比如其中有一个技术,正好和她妈厂里一个生产中遇到的麻烦有关,就是延长保质期的技术。   葳蕤制药现如今蒸蒸日上,业务早就做到了国外,现如今大批量出口的,是药效稍差,但是保质期更长的蕤复康二号,这类化合物,慕清往外卖的时候其实就已经做好了被仿制的准备,但是靠着华国强大的工业生产能力,她走的就是规模化的低利润率路线,用低价直接冲进大量没有那么发达的国家,直接把西方那些高高在上,趴在其他国家医药体系上大肆抽血的老爷们,打得丢盔弃甲。   当然,事情的发展并没有那么顺利,在国外,各种陷阱一个接着一个,毕竟,那可是你死我活的贴身肉搏。   不过蕤复康二号该怎么卖,卖给谁,慕清并不需要太操心,本来就是跟着国家政策走的,只要不亏,她也并不在意多拯救一些身陷苦难的人。   有时候,就连余隋都觉得,这位的心实在有点大。   “我赚的钱已经足够我们家人花了,而且几辈子都花不完,”慕清耸耸肩,“而作为一个医学研究者,能够拯救更多人的性命,本来就是最高的褒奖。”   “但是国外依然有人攻击你不肯把这种药物的专利无偿授权出去,导致不少医药企业倒闭。”余隋追问道。   慕清冷笑:“我又不是傻子,真的把专利无偿授权,得利的可不是那些小国穷国。”   相比之下,她反而更相信自己祖国的操守——虽然明明华国才是发展中国家。   最近,慕清试图全力攻克的,是怎么样延长蕤复康一号的保质期。   蕤复康二号顶多只算是一号的缩减版,无论是对肿瘤细胞的杀灭能力,还是急救能力都远远不如,唯一可以相比拟的只有对皮肤细胞的修复作用——但是和前两种功效比起来,就显得十分微不足道了。   最近,实验室里终于有了突破性进展,慕清找到了一种可以在肠胃中自动分解的薄膜,可以将这种药的保质期延长到三个月。   这也就意味着,这种药终于可以往国外卖,而不单单只局限于国内了——托了二号的福,最近蕤复康一号的产量也有了非常大的提升,国内库存充足,已经开始研究这种药物的其他功效。   就在这时候,慕之云背着书包,来找妈妈了。   “宝贝你今天没课吗?”慕清看到女儿非常高兴,领着她进了实验室,又很开心的和女儿分享自己最新的实验进展。   慕之云惊喜的瞪大了眼睛:“妈妈你实在是太了不起了!”   慕清带着女儿去看了那种新的膜材料,还有正准备继续扩建的药厂,内心也充满了喜悦和骄傲。   慕之云就这么转了一圈,和妈妈撒撒娇,很快就走了。   “你为什么不把刚兑换的技术交给你母亲?”老古董奇怪的问,“或者想用更隐蔽的方法给出去?”   他并不太理解慕之云为什么只想把自己紧紧藏起来——之前的历任宿主可从来没有这毛病,不过慕之云要是想的话,他也不是不能把技术资料偷偷塞进慕清的电脑。   慕之云却摇头拒绝了。   “我妈的实验室已经成功解决了这个问题,不需要我再多此一举了。”慕之云说。   “但是那种膜的效果远远不如你从我这里兑换的,”老古董不解的说,“区区三个月的保质期,和十年的区别,我觉得你应该能判断出来。”   “但这是我们自己找到的解决办法啊,”慕之云笑,“相比起直接兑换来的技术,我反而觉得我妈的发现更珍贵。”   不管老古董对慕之云的话有多么不满,慕之云在对系统的态度上,一贯就是十分克制的。   可能是从以前的历史中学来的教训,也可能单纯提防这个总是口口声声喊着灭亡的悲观者,慕之云总觉得,以前的经验顶多作为参考,千万不能成为一条捷径。   捷径代表的,经常是死胡同。   “对了,那边实验室的进度怎么样了?生物舱修复好了没?”慕之云又问。   老古董难得的陷入了一阵沉默。   又过了一会,系统突然弹出一条奖励提示:   【恭喜宿主完成科技任务——远航①,获得抽奖一次,兑换值5000,科学点数5000。】   慕之云忍不住笑起来。   她虽然觉得这点任务对国家队来说只是小事情,但也没有想到,人家能够这么快就帮她完成任务。   躺赢的感觉,简直太舒爽了。   紧接着,系统又弹出了新的界面,是新的任务:   【科技任务——远航②   任务说明:脆弱的生命想要挣脱母星,需要非常周到细致的保护。   任务要求:解决舱室缓冲问题,让它能在星际和母星间成功往返。   奖励:抽奖一次,兑换值5000,科学点数5000。】   慕之云忍不住笑:“怎么这次新任务不用抽奖了?”   话音还没落,这个任务忽然就变成了已完成。   慕之云:??!!这么快的?她明明只是把舱室丢出去,还什么提示都没给的,怎么连之后的任务都完成了?   这时候,老古董才不屑一顾的哼了一声:“算你运气好。”   慕之云马上反驳道:“这不是运气是实力,就像你说的,只有低等生物才会去祈求运气。”   老古董的回答又是一声冷哼,接下来慕之云两次抽奖,结果都只抽到10点兑换值……   慕之云有充分的证据证明,这个小气的家伙就是在打击报复!这种幕后操纵抽奖的行为,实在是太过分了。   老古董选择闭麦,懒得理她。   不过新的任务还是按时发放了:   【科技任务——远航③   任务说明:脆弱的生命想要挣脱母星,需要非常周到细致的保护。   任务要求:解决太空生命维持系统问题。   奖励:抽奖一次,兑换值5000,科学点数5000。】   这一回,倒是没有那么快把任务给完成了。   慕之云也知道这个的难度,并不急着能得到什么成果,不过这回回到学校,她蹭课的主要场所,变成了生物学院和电子科技学院。   无论是成功研发出成熟的太空生命维持系统,还是给老古董搞一具身体,她都需要大量的相关知识做铺垫。   其实给老古董搞一个身体这个任务,她一样很想直接丢给国家队,无奈实在不放心这个把这个逼逼叨叨的老古董交出去——这家伙话实在太多了,一个不小心就可能把自己彻底卖掉。   而且,老古董却是也不太愿意把自己送出去,让那群如狼似虎的家伙研究——通过生物舱的经历,他已经充分见识这一代文明科研工作者的疯狂,那股子劲头让人佩服,但是并不想亲身体验。   这一回,慕之云只能决定自己搞一个电子科技工作室。   这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尤其对一个考古专业的学生而言。   钱她是不差的,不说之前就积攒的大量资金,护肤品公司那边打过来的分红,还有妈妈不定时塞给她的大量零用钱,慕之云毫无疑问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小富婆。   她甚至可以眼睛都不眨的在京城买下一片地,然后大刀阔斧的建设自己的工作室。   关键的问题,其实是她找不到足够的人手。   就算就业率最低的时候,A大的毕业生也基本不需要担心找工作的问题,尤其是本来就大热的电子专业,出了一部分选择读研或者出国的以外,基本大三或者大四上学期,就已经被如狼似虎的用人单位给抢光了。   至于慕之云的电子工作室,自然就很难招到合适的人手。   慕之云想了想:“我们去参加电子设计大赛,顺便找合适的员工就好了!” 第81章 机器人   收到慕之云参赛报名表的时候, 校组委会的人,老实说都有些懵逼。   大学里各种比赛不少,其中含金量最高的当然是数学建模竞赛, 这是各种留学申请的硬通货,即便是找工作或者保研, 也同样是很不错的履历。   相比起来,全国大学生电子设计竞赛当然也不差, 但是总感觉和慕之云没多大关系。   慕之云如今在学校里早就是人尽皆知的名人, 属于少数几个传说级的学生, 而且她更特别的一点,就是好几个完全不相干的专业都差点为她抢破头,实在叫不少人又羡又妒。   她最出名的,当然还是一篇又一篇, 发个没完的数学类高端论文, 之前就有人想和她一起组队去刷建模大赛, 只可惜几次都找不到人, 一问起来, 人家跑西南边去了, 然后过一阵子,就看见新闻里报道什么重大考古发现,又有她的影子。   总而言之, 这也算是个重重Buff叠加的传说级大佬了。   前几天电子设计大赛报名通知刚发出去,因为最近电子信息的课程比较受这位大佬的垂青,还有人笑:这个比赛不会把这位大佬给招来吧?   “怎么可能!”当时负责报名工作的院学生会一个学生干部忍不住摇头, “她压根就不是咱们专业的, 就算蹭了几节大课, 也没上过实验课, 怎么可能来参加比赛。”   没想到这才几天呢,直接就被打脸了。   全国大学生电子设计竞赛以小组报名参赛,每只队伍三名队员,一位指导老师,每所大学有两支队伍的参赛名额。   校内选拔阶段流程也差不多,先由学生自己组队报名,上交作品设计和实物,再选出优秀作品,由电子信息系的老师带队参赛。   “你……有实物作品吗?”那个收到报名表的学生干部为难的问。   “我做了一套小车随动系统的设计方案,”慕之云说,“报名通知上只要求上交设计方案啊。”   学生干部咳嗽了一声:“如果能带实物,可能更容易通过,你的队友呢?每支参赛队伍都需要三个队友。”   “队友也来了,”慕之云把身后的柳木木给拖了出来,以及另一个和慕之云同寝室的商科同学给拖了出来。   另两个女生一脸麻木,在学生干部古怪的注视下,努力露出了:我什么也不知道,反正就是来凑数的咸鱼气质。   虽然校内报名对专业也没有强制要求,但是参加电子科技大赛的队伍,三个队员一个是考古文博院的,一个文学院的,还有个学商贸管理的……还真是有够奇葩的。   “我觉得我都要被当成精神病了,”柳木木向慕之云抱怨道,“你看看那人的眼神,你既然想参赛,为什么不直接找几个电子信息的学生报名?”   慕之云用看笨蛋的目光看了她一眼:“我要是能找到,也不需要参加这个比赛了啊。”   她虽然喜欢蹭课,无奈并不是什么社交达人,上了一轮课,认识的相关专业学生一只手都能数出来,相比起来,找到愿意带她的指导老师,反而容易得多。   只不过,慕之云其实也没想着拿到名额参加全国大赛,她的主要目的还是通过参加校内的比赛,多认识几个厉害的学生,要是能把对方忽悠进自己的工作室,那就更完美了。   事实上,要不是非参赛选手不能进入评选会场,她压根连名都懒得报。   “慕之云又去参加电子设计大赛了?”作为A大这一届的风云人物,慕之云的一举一动都十分受人关注。   尤其是某些一心想把她忽悠过来的教授,对这个女生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行为,很是看不惯,偏偏又舍不得放弃。   电子信息系的教授们对这小丫头也挺好奇,认认真真看了她递交上来的设计方案:一板一眼挑不出错处,如果单纯做为一个大二学生的作品,也算是很优秀的,就是,跟她的名气似乎还有些差距。   不过不管怎么样,通过初选还是没问题的,甚至还有电子信息系跟慕之云打过交道的教授极力推荐这个学生,说她反应快,理解能力强,而且发散性特别好,属于那种教授相当喜欢的学生。   于是,咸鱼三人组就这么混进了严肃又一本正经的复试现场。   柳木木呆得浑身不自在,一直不安的扭着手脚:“只要你请三顿饭真是亏大发了!至少也要请我再吃两餐!”   “行没问题!”慕之云一口答应下来,其实眼睛,一直就围着其他人的作品打转。   另一个一起跟她来的商学院学生,其实已经打定主意跟着慕之云一起创业——这个叫程海逸的女生,其实家里也是做生意的,从小耳濡目染,听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做生意最关键的就是站对位置,不管是跟着对的人,还是对的风向,自然就比一般人容易成功得多。   慕之云,就是她早早就看中的对的人,所以一听说她准备自己搞一个电子信息相关的工作室,就毛遂自荐,想要加入进来一起干。   慕之云正好缺人手,自然很高兴的答应下来,首先第一件事,就是拉着她来参加比赛凑数。   进入会场以后,慕之云就一直兴致勃勃的围着别人的作品打圈。   其实到处打探其他参赛队伍信息的并不止她一个人,问题是,其他人多半都是偷偷摸摸的,只有这个看起来比其他人格外矮了一截的女生,不但大大方方到处看,甚至还时不时跟她看重的队伍讨论一下技术问题。   小小的会场里,一共也就十来只报名参赛的队伍,绝大多数都规规矩矩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只有她,就这么一路聊过来,甚至还直接问了几个人愿不愿意加入她的工作室。   突然就收到工作邀请的参赛者:???   既然也真有人就这么跟她聊起来:“你不是考古学院的吗?怎么又突然开始搞电子信息了?是想在考古里引入我们的技术?”   慕之云想了想:“这主意是不错,不过我现在最想做的是人型机器人。”   那人:……对不起,告辞。   这个项目听起来也太大了,而且有经验的科研人都知道,越大的项目就越不靠谱。   人型机器人项目,其实几十年前就开始有人做了,近些年随着新材料的发展,国外甚至还出现了仿生人的攻关,但是在国内,这种过于高端又看起来不怎么实用的项目,离落地都还有很长一段距离要走,而且需要的资金也是个天文数字,根本就不是一个小小的实验室,随随便便能做起来的。   所有人听到的第一反应都是直接摇头。   慕之云也不气馁,继续在会场里转圈圈。   一边转,她一边还在脑子里跟老古董吐槽:“你看看,你这个要求可比飞船上天要难多了。”   “飞船上天又不难,你们不是早就实现了吗?”老古董这时候倒是难得的一本正经,“真正困难的还是彻底脱离母星,拥有在星际间的远航能力。”   “你们现在距离那个目标还远得很,”他十分冷酷无情的说,“去卫星来回一趟,根本说明不了什么问题。”   “好吧,你说得都对。”慕之云压根懒得跟他辩论,耸了耸肩,又把目光投向了一个参赛的队伍。   据说那三人是本次最有希望拿到决赛参赛名额的队伍,两男一女,都是大三生,而且是那种常年拿一等奖学金,绩点始终稳持在前1%的优秀学生。   他们的参赛项目,还正好跟慕之云的项目撞上了,也是关于小车随动系统的。   只可惜,慕之云刚准备靠上去,那边几个人就很警惕的看着她,似乎把慕之云的行为当成了对竞争对手的刺探。   一眼看上去,就不是邀请得动的队友。   慕之云无奈,只能转移目标,继续寻找。   这时候,一个矮矮胖胖的人反而主动找上了她。   “听说你想做人形机器人的项目?”那人的声音很小,说话也含含混混的,就像有一颗玻璃珠子含在喉咙里。   慕之云点点头:“是的,我过来就是想找几位合作者。”   这个矮胖子搓着手:“那你看我们行吗?”   这个胖子另两个队友,一个高瘦得像一根竹竿,另一个女生则格外瘦小,只略微比慕之云高一丁点,气质还阴阴沉沉的。   但是他们的作品倒挺有意思,做的是一条仿生手臂,技术看起来还有些粗糙,但是明显可以扩展的余地还有很多。   “主要还是我们太穷了,”胖子不好意思的笑,“很多零件都太贵了,只能自己手工做,所以看着就糙了点。”   “你们都对机器人项目有兴趣?”慕之云绕着那个手臂,兴致勃勃的问。   胖子挠着下巴笑:“我的梦想是以后找个机器人老婆,瘦子是喜欢变形金刚,至于小福,”   他看了一眼那个阴阴沉沉的女生一眼,女生自己主动开口:“我很小的时候断了一条腿,所以想做出更舒服的仿生肢体。”   这三个人在电子信息学院也都是出了名的怪人,不知不觉就扎堆到一起,这次来参加比赛,本来也没指望着能够胜出,就是想来见识见识而已。   没想到刚才坐在座位上,胖子偶然听见旁边人议论,说是考古学院那个女生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想做人形机器人,还想挖电子信息的人给她去帮忙——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傻子这才会答应。   听到这话,胖子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又转头跟朋友商量了一番,这才有了这次毛遂自荐。 第82章 机器人实验室   胖子属于那种很典型的二次元宅——虽然现如今, 这个概念还不怎么有人提。   因为小时候看过的一部动画,胖子最大的梦想,就是自己做一个温柔美丽的机器人老婆, 并且小小年纪,就为了自己的梦想而奋斗——虽然目标奇奇怪怪的, 但也算叫人敬佩。   瘦高个则狂热的喜欢机器人格斗,觉得挥洒的机油与火光才是机器人的热血。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样两个人会成为朋友, 不过后来再加上个小时候因为意外事故截肢的女孩, 这三人, 在电子信息学院,背后被人叫做歪瓜裂枣三人组,又名痴心妄想小队,一天到晚琢磨着做仿生机器人, 就连不少老师都被他们烦得够呛。   当然, 也并不是所有教授都不喜欢这三个人。   齐教授主要是搞工业机器人的, 对这三个人他早就注意很久了, 觉得这三个孩子虽然各有侧重, 但是既有灵气又有热情, 还是可以培养一下的苗子。   “他们这次提交的仿生手臂,粗是粗糙一点,但是主要还是经费的限制, ”甚至在评选的时候,他都替这三个学生说好话,“这三个人一个专精信息处理, 一个擅长算法, 还有一个对工程机械有专长, 搭在一起, 还是很有前途的。”   另一个教授不满意的摇头:“这哪是粗糙一点,实在是完全拿不出手啊,对了,那个慕之云的设计你看过没有?我觉得这孩子有点意思,看着有点大巧不工的味道。”   “就是太不专心了,”齐教授是老做派的学者,更喜欢一心一意坚持在一个领域耕耘的,“这孩子聪明劲是有,就怕太聪明,反而耽误了。”   议论归议论,其实两人都知道,参赛的名额早就被内定了,一队由早就被院长看中的爱徒领衔,另一队则是上一届全国赛的亚军,这两队都是很早就开始磨合,而且早早就请了导师指导,设计的成熟度,根本不是另外几队能够比拟的。   说实话,要说起设计的成熟度,那个慕之云的作品也不差多少,问题是看看她那个队伍的参赛队员,要是真选了这一队,不是给A大电子信息学院丢脸嘛!   齐教授苦笑着摇头:“真不知道这小丫头以后准备做哪一行,要说起来,我反而更看好那三个……”   正说着,他的同伴忽然用手指了指:“你看好那三个学生,怎么和慕之云凑到一起去了?”   歪瓜裂枣三人组外形特点突出,一眼就能认出来,那个慕之云年纪小,又瘦小,同样很好认,所以这位教授一眼就看到那几个人了。   齐教授是个重度近视,反应稍微慢一点,这时候才扶着眼镜:“是啊,这几个人怎么凑到一块去了?”   这时候,慕之云正和这三个人相谈甚欢,直接就准备签合同了。   “这个我来。”程海逸眼睛一亮,可终于到她擅长的领域了,然后口灿莲花的接下了忽悠的重任。   没想到这场忽悠异常顺利,那三个人只听说有经费让他们做机器人,毫不犹豫就同意了,甚至连有多少钱都没问。   后来程海逸追问原因的时候,胖子露出了和他的形象不太相符的狡黠:“之前哪个实验室愿意给几个本科生实验经费的,哪怕有个几千块呢,都是我们赚了。”   这话说的也没错,反正等那位齐教授凑过来的时候,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刚才还被质疑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女生,就在眼皮子底下挖他看中的学生,也一句话都说不了。   就算他把这三个学生招进自己的实验室,也绝对不可能在本科阶段,什么成果都没做出来的时候,直接就给他们划一大笔经费——要不然,其他本科生研究生那里该怎么办?   慕之云这个所谓的工作室,在他眼里,简直就是瞎胡闹嘛!   现在国内机器人这一块的水平,顶了天也就搞一搞工业机器人,而且在智能化水平和精度方面,跟国外同行还有不小的差距。   至于仿生机器人这种鲸吞经费的奢侈品,国内只有几个实验室做做相关研究,但也绝对不敢一开口就说自己准备上马仿生机器人项目。   “就是钱和精力都多得没处花了,”齐教授摇头,“说不定一两年,那个工作室就要倒闭了。”   “哪用得上一两年?”另一个教授笑,“我看三个月就得关张了。”   可不是,老板是个考古专业的学生——就算再天才,那也是个地地道道的门外汉,而那三个刚招进去的员工,虽然齐教授还挺看好他们的天赋,但毕竟只是三个大三的本科生,连实验室都没正经呆过,又能做出什么正经成果来?   “就是小孩子瞎胡闹呢,”另一个教授笑着摇头,“看看她那几个队友就知道了,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确实,就连上台作报告都是一塌糊涂,除了慕之云还有点正经模样,另两个人完全都是梦游。   “比赛又不是一个人的事,这实在太不像样子了。”就算之前有因为慕之云的方案而心动的教授,也忍不住摇头叹气。   倒是比赛结束,但是成绩还没有正式公布之前,有个高个子男生忽然过来找慕之云:“我觉得你实力还不错,要不要过来和我们一队?”   慕之云一愣,看一下这人身后:“你不是有队友了吗?”   这个男生满脸高傲:“我只和实力最强的人做队友。”   慕之云:……   “抱歉,我倒是觉得我的队友实力都还不错,没打算换。”   “你不想参加全国大赛了?”那个男生睨着眼看慕之云,“我们已经十拿九稳能拿到参赛资格了。”   虽然不知道这家伙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但是明明连成绩都没公布,就摆出一副胸有成竹的做派,怎么看都叫人讨厌。   慕之云假笑一下:“参赛名单已经出来了?”   男生矜持的微笑:“就算还没有公布,我也肯定能拿到参赛资格——再说了,会场里也没有人实力比我更强,实话实说,我只是听说你的数学能力很强,在信息处理上有优势,才过来找你的。”   听这话,似乎慕之云不马上纳头就拜,都有些不懂事了。   只可惜,慕之云就不是一个懂事的人,依然毫不犹豫就拒绝了这人的邀请。   等这个男生气鼓鼓转身走了以后,胖子才凑到她跟前:“你怎么不答应下来?你不是想找帮手嘛,这个张璐琦脾气是臭了点,但本事也是真有本事,才大二起就跟着院长做实验,国外的期刊上也发了好几篇一作二作,算是咱们学院的明日之星。”   “脾气太臭了,”慕之云直接摇头,“再说了,这种人也不好挖过来,挖过来也不好用,我就不找这个麻烦了。”   她是来找工作室的员工,又不是来找大爷的。   除此之外,比赛对慕之云也没有什么吸引力——她的工作室规模还不大,也没到全国各地去找员工的程度。   估计等到要真在全国各地招人的时候,她就自己直接赞助一个比赛去了。   慕之云琢磨着以后赞助比赛的事情——这事儿要被别人知道,估计又是一场笑。   但她要是在乎别人说什么,也不可能跑过来了。   “明天带你们去看看场地,”慕之云对刚签了合同的三人说,“我的工作室还在筹备阶段,各项条件都一般,你们有什么要求也尽管向程海逸提,她以后就是咱们的大管家了,主要负责人事和经费监管这一块。”   胖子应该是这三个人里的头,闻言连连点头说:“好的没问题,只要能研究机器人,我们保证指哪打哪,一句空话都没有。”   话虽然是这么说,胖子他们其实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面对一个一穷二白的寒酸实验室。   毕竟老板都说了,一切都在草创阶段,而且愿意雇佣像他们这样本科生的实验室,要求太多反而过分了。   然而,当他们站在整整占据一层楼面积的工作室面前的时候,差点惊得下巴都掉了。   “你们竟然有一整套的装配工作站!”   “这是最新的柔性训练系统?不是据说刚出来,国内根本买不到嘛!”   “你们已经做出四轴机械臂了?天呐这都是钱堆起来的吧!设计也很精巧,实验室里是还有别的大牛?”   就连那个最阴沉的女生,这时候都忍不住连连大呼小叫,摸着那个闪着银白色光辉的机械臂,手都舍不得松。   胖子这时候已经恨不得钻到计算机的控制系统里头去,亲眼看看这套系统究竟是怎么写的——这个机械臂的灵活程度实在太高了,看起来很不同寻常。   慕之云只露出神秘的微笑。   慕清听说女儿准备搞一个机器人工作室,毫不犹豫鼎力赞助,资金那是根本不用愁的,就连这个实验室的布置,也是她找了专业人才来做的,用的自然都是目前世界上最好的实验设备。   有妈妈靠,就是这么爽!   然后她对脑子里那个对自己的新员工充满挑剔的老古董说:“这几个人以后就交给你□□了。”   “没问题,”老古董信心满满,“我绝对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心仪的身体!”   只可惜这句话还没说两天,老古董就被打脸了。   “材料材料!你们的仿生材料实在太糟糕的,根本达不到我的要求!”他在慕之云的脑袋里嘶吼道。   老古董对自己的身体,那是有很高要求的,然而问题是,以现在的技术水平,压根都达不到!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17 22:49:44~2022-07-18 22:56: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7131664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3章 新材料   老古董所谓的仿生材料, 涉及的面实在是太广了。   从相对简单的液压仿生关节,到更复杂的皮肤感受器,要想达到他的要求, 都需要更多更新的材料。   比如仿生关节,就需要足够轻, 而且足够耐磨,即便里面填充了润滑液, 但是要达到理想的效果, 没有优秀的新材料也根本不可能。   皮肤感受器这一块就更麻烦了, 人体皮肤下分布了大量神经末梢,这样才能感知到冷热,有触觉和痛觉,而如果想要模拟这一系列的感受, 就需要大量能产生类似电信号的感受器, 这样才能传达到机器人的处理器中。   而这类材料, 现如今也是压根没有。   事实上, 听说了慕之云对心目中合格机器人的展望以后, 张永歌唯一的想法是:以前别人都说他是疯子, 没想到,他还能碰到一个比自己还疯的人。   “没事,碰到问题一件件处理就是。”慕之云的态度倒是十分的镇定自若, 好像任何困难都难不倒她。   她们最先挑战的,是更灵活的机械臂。   ————   胖子张永歌,原本只以为自己和朋友是找了个简简单单勤工俭学的活而已。   做做自己感兴趣的实验, 顺便赚点生活费, 就已经是最好的了, 谁想到, 所谓的工作室竟然一点都不简单。   实验室里全是各种想都不敢想的设备,还可以随便让他们用,连申请报告都不用打,经费也多得吓人,虽然那个姓程的女生对每一笔经费都会仔细审查,但一般来说,只要那位现在身处海外的大佬同意了,钱也很快就会批下来。   是的,他们工作室有一个关键的灵魂人物,虽然具体身份不详,但应该是国外某个知名实验室的大佬,跟他们只用电子邮件联系,随随便便几个指点,都让人有醍醐灌顶的感觉。   张永歌和另两个朋友私下交流的时候,斩钉截铁的说:“洛克先生绝对是咱们以前听过名字的大佬,说不定就是哪位还在海外的知名学者,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要隐姓埋名。”   那位不肯透露姓名的大佬,落款就是洛克先生。   “不会涉及到什么知识产权的纠纷吧?”三人中唯一的女生江心,心思毕竟细腻些,担忧的说,“如果真是国外的大佬,跟他们实验室应该都是签了保密协议的,不可能就这么把关键信息随随便便透露给我们。”   洛克先生可不单单只是隔空指导三个小白本科生,他手里的技术也相当吓人,这三人虽然懵懵懂懂的,也能看出自己做的东西很不简单。   洛克先生显然不可能向他们透露自己研究的全貌,但即便是他们如今正在做的仿生手臂,复杂程度也远远超过如今市面上流行的四轴机械臂,哪怕说是六轴都不太像,对这个研究最深的江心,猜测他们在做的应该是七轴机械臂——也就是末端姿态的六个维度以外,还加上了无穷多组的关节角度,好处是能极大的提升自由度,坏处则是需要处理的信息和算力更多,以现在的芯片处理能力,还完成不了这么高的要求。   “不过人手就是七个自由度的,如果要做仿人机器人,这肯定是必须攻克的技术难关。”江心很兴奋的说。   她最大的梦想,就是做出一条完美的仿生腿,能够取代她那条笨拙的木头假腿,让自己重新跑起来。   对于洛克先生的技术,江心是非常佩服的,唯一担心的,就只有专利权的问题。   “这是咱们老板应该担心的事,轮不到咱们操心。”那个瘦高个子林鼎对此倒是毫不在意,不过他感兴趣的,本来也只有热血和碰撞。   胖子张永歌冲着他挤眉弄眼:“你现如今跟老板共事,感觉怎么样?”   “就……还挺要命的,容易叫人怀疑人生。”林鼎弱弱说。   洛克先生属于见不得光的那种人物,工作室里目前明面上一共只有五名研究员,除了他们三只小白,就只有负责人事和财务的程海逸,再加上老板慕之云了。   虽说老板是考古专业的,但也不是完全的甩手掌柜,事实上,明明他们仨才是正经电子信息专业的在读学生,但是要论起对专业的掌握能力,他们都远远不如那个年纪比他们小了好几岁的女生。   目前林鼎就正在给慕之云打下手,感触也特别深。   他现在主要负责的是七轴末端轨迹这一块的运算,需要处理的数据确实大得惊人,但是因为是给慕之云打下手,他还没来得及感受计算的头秃,就已经被那个传说中的大佬给直接打趴下了。   就算大佬的传说再惊人,也绝对没有亲身和她共事以后受到的震动大,林鼎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做数学题跟喝水一样简单,好像不管多复杂的题目,到了那个人的手上,就都跟1+1=2差不多。   “就是要求太高了,光是这个七轴机械臂,搁国内哪个实验室不是功成名就的保证,洛克先生偏偏还不满意,说是关节不行,”张永歌摇头苦笑,“昨天有个材料学院的师兄还跟我打听呢,问咱们工作室是不是骗子,怎么能拿出那么多钱来跟他们合作,只为了搞一个小小的仿生骨关节。”   “真准备跟材料学院合作啦?”林鼎也有些懵,“咱们老板拿了多少经费出来?”   胖子摇摇头:“具体数字师兄没跟我说,但是肯定不会太少。”   要不然师兄也不会那副大惊小怪,感觉像是遇到骗子的模样了。   这三个人在工作室里待了半个月,对其他事情或许还模模糊糊的,但是对工作室的不差钱程度早就有了深刻认知。   前一阵子慕之云正在发愁仿生关节的事,胖子无意间说了一句,其实可以试试和其他学院的实验室合作。   现如今哪里都缺钱,尤其是科研这头吞金兽,十分欢迎不差钱的合作对象。   慕之云觉得很有道理,转头就找合作去了。   而那边的仿生材料实验室里,也确确实实震动不小。   “跟我们定制一款仿生关节?是哪家医药公司?”实验室的负责人问。   “是葳蕤那边介绍过来的,不过是一家学生的工作室,”底下人回答,“还是咱们学校的学生办的,就是那个慕之云。”   “她怎么还突然做仿生材料了?”负责人莫名其妙,“不过要是她的话,有葳蕤的关系也不奇怪。”   很显然,这位负责人是听说过什么八卦的。   “老板,她家里有人是葳蕤的?”有人马上好奇问。   现如今,葳蕤已经当之无愧是国内的头部药企,只凭一个蕤复康就打遍天下无敌手,据说最近最火的那个护肤品牌复颜也是他们家的牌子,这款护肤品从来不打广告,而且价格贵得不行,但是永远都处于卖断货的阶段,今年眼看着供货终于稳定一点,开始全国铺货了,转眼又被卖空。据说复颜的老板常年神隐,主要就是怕经销商追着他要货。   负责人笑笑:“我也就听过一耳朵,那家企业的负责人也姓慕,大概是一家人。”   “嗬还是个大小姐!不对啊,我听说她以前的经历挺坎坷的。”   “大概是后来发了吧,葳蕤不也就是这几年才起来的。”另一个人说。   这边八卦聊得飞起,另一边,刚刚接收了慕之云的机器人工作室传过来的资料的一个研究生,已经傻在那里了。   “老,老板,”这个研究生战战兢兢的喊实验室负责人,“那边刚传过来一些资料——我怎么觉得,看着不对劲啊。”   “怎么了?是对方的要求很离谱?”负责人很淡定的问。   这些年企业方各种奇葩的要求他早就见多了,也很习惯跟那些总是充满了异想天开的念头打交道,这时候只觉得研究室是大惊小怪,见识不够。   然而,当他也拿起那叠资料的时候,不由自主也愣住了。   这是一叠刚传真过来的纸质资料,厚厚一叠还泛着温热,刚开头就是一些很常见的需求,光是看一眼,负责人就忍不住露出鄙视的笑容。   对方的需求倒是很具体,想要一种高强柔韧耐磨的轻型仿生复合关节材料,甚至给出了各项具体参数,好像只要对方敢提,他们就肯定做得出来一样。   “那边报的经费是多少?”在负责人眼里,这就是一次很常见的校企合作,对方给钱要是给得够大方,说不定还有一点完成的希望,要是连经费都舍不得出,多半也就是互相买一个合作的名头,报上去骗经费的。   “50万。”那个负责对接的研究生回答。   “钱不算少,但是要求太离谱,”负责人毫不犹豫的摇头,“这点钱,顶多往一个方向做,你去问问对方更在意的是强度还是重量,也好往正确的方向使力。”   这种小项目负责人是肯定没兴趣做的,也就是给底下的研究生博士生练练手,顺便赚一点科研经费。   不过绝大多数时候,只要钱给到位了,实验室还是很愿意当一个认认真真的甲方,帮助企业排忧解难,一则是为了继续合作的好口碑,再就是因为这间小工作室背后毕竟站着葳蕤这样的大佬,随随便便打发掉,也是说不太过去的。   没想到,那个研究生却结结巴巴的说:“老板,你还是想看看后面的内容……我怎么觉得,人家已经把这种材料做出来了呢?”   负责人好笑:“都做出来了找我们干什么?做慈善送钱?”   话虽然是这样说,他还是往后翻了几页,然后就愣住了。   这后面几页,好像还真是原本应该由他们做的内容?甚至还有这种关节腔内适合填充的润滑液的结构图?!   负责人微微愣了几下,又飞快的继续往后翻。   关于这种材料的剖面结构图,各个复合部分的详细制备方案都一应俱全:这是一种双层仿生结构,底层是碳纤维增强聚酯复合材料,仿生关节的硬骨层,表层是聚乙烯醇水凝胶,模仿软骨层,关节腔里填充的润滑液同样也是一种水凝胶复合材料,只不过水化程度更高,能够很好的减少磨损。   资料里甚至附录了详细的制备过程:碳纤维增强聚酯复合材料的制备过程里,甚至包含了热压成型阶段的压力保持值,热压温度,甚至是保压时间,聚乙烯醇水凝胶的制备,也同样细到了每一个细节,就连添加去离子水的量和次数,也都十分详细的说明了。   与其说这是一份甲方给过来的需求,倒不如说是一份非常贴心的操作说明,完全都不用动什么脑子就能直接做出来。   那个研究生等了半天,看负责人迟迟不做声,终于壮着胆子问:“老板,您觉得……这些步骤可行吗?”   负责人捏着那些资料:“我明天做一遍再说。”   按照实验室约定俗成的规矩,这种小项目都是给学生练手的,好一点的导师会分润一部分好处给学生,稍微苛刻一点的,一分钱不给,学生一样要感激他给机会。   他们这个材料实验室,负责人算是很公允的,做项目的经费很少克扣,真正做事的人,也能拿到相应的报酬。   但是,这次这个项目实在有点古怪,能被负责人直接拿过去,研究生反而松了一口气。   负责人的神情却很凝重。   就像这个研究生感觉事情不对一样,他也觉得,这事很不寻常。   通常来说的校企合作,除了那种真正资金雄厚的企业,其他多半都是企业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然后向研发实力更强的高校寻求合作,提出自己的需求,拿出一定的经费,然后听天由命。   而二十一世纪初,企业老板多半都是当初那些胆子大眼光好的,这些人或者商业嗅觉敏锐,或者能拼肯干,或者就是单纯的运气好,但是多半在门槛比较高的技术领域水平有限,就算提需求,经常都提得乱七八糟,需要很费力的沟通才能稍微理顺。   偶尔碰到几个专业出身的领导,多半也长期脱离一线,就算合作起来比跟那些门外汉顺利,但到底,主要的研发工作还是放在高校这边。   但是像这种直接把提需求变成工厂式下单的,这个实验室的负责人还真是第一次见——如此详细的制备工艺介绍,多半都是实验室已经把项目攻关完成,对工厂下订单的时候,才会这么写的。   他倒也没有觉得受侮辱,只是觉得非常有趣。   第二天,当他根据那套工艺流程,还真做出了类似性质的材料的时候,这种有趣,就彻底变成了震惊。 第84章 博览会   老古董发给材料工作室的制备流程, 是他资料库里之前某代文明的生物骨骼技术,经过细微调整,隐去了那些一看就有问题的部分, 然后就给人家发了过去。   慕之云还是几天后才知道这件事的,也只能无奈, 给这个对人类社会行为规范一点都不懂得老古董扫尾善后。   “专利权?这个技术的专利所有者应该属于你们上一代文明,”老古董不满道, “而且这一堆申请表, 效率实在太低下了。”   慕之云无奈:“如果我们不及时申请就会被别人抢先, 到时候用都不能用,只会更加麻烦。”   给老古董制造身体这个任务,最大的好处就是老古董向慕之云开放了所有相关的资料库,其中充满了各个文明留下的黑科技, 好好利用, 有可能促使生物技术以几何级的速度来好几次大飞跃。   当然, 就像慕之云之前坚持的那样, 其他文明的技术顶多作为参考, 而不能作为决定性因素, 所以,对使用这些能够一飞冲天的黑科技,慕之云的态度非常谨慎。   即便如此, 机器人工作室的进展,也几乎能以一日千里来形容。   至少在小胖子眼里,这一切都不可思议极了。   他甚至怀疑他们是不是混进了某个外星机密实验室, 成为了这个机密实验室的外围员工——要不然, 他们工作室的进度怎么会这么快?   神秘的洛克先生, 绝对是这个行业最了不起的天才之一, 7轴机械臂的难点很快一一解决,包括原本觉得非常复杂的仿生关节,展现出来的效果也叫人惊艳。   江心的眼神也越来越亮。   她觉得,工作室或许很快就能做出让她满意的仿生假腿了。   这个远远领先于同时代所有同行的机械臂,展现出了令人惊叹的灵活度和精确性,它的设计芯片似乎也十分与众不同,使用了一种格外新颖的算法,使得对硬件的要求降到最低,同时也不损害其灵活性和数据传输速度。   这一切,不过用了短短三个月。   胖子张永歌觉得,这三个月以来每一项成果,本来都可以成为震惊学术界的突破,但是当这种突破接二连三来临的时候,人就麻木了。   他们三个都是。   对那位神秘的洛克先生的震惊,对工作室室老板,才十五岁的天才少女的震惊,甚至是对他们自己做出来的成果的震惊,多番叠加之下,也就适应了这种好像做上火箭的研究进度。   机械臂已经被罩上了光洁的陶瓷外壳,呈现出一种莹润洁白的外观——就像一条真正的手臂。   它动起来,也几乎跟一条活生生的手臂一样,灵活轻巧,似乎包裹在陶瓷皮肤之下的,不再是各种笨重的机械齿轮和杠杆,而是真正的肌肉与骨骼。   其实,这条机械臂确实用了不少新的结构,某些……张永歌想都无法想象出来的全新结构。   靠着这些新结构,他们的机械臂就能够实现许多原本只有真正的人手才能完成的动作,甚至更加精确稳健。   张永歌还有他那两个朋友都一致认为:他们绝对正身处一场技术变革的始发地。   他们好像……真撞上大运了!   这几个人为了工作室的成绩激动不已,却不知道,叫他们崇拜不已的那位洛克先生,却对目前的进度还十分的不满意。   “要是直接把那些技术都拿出来,我的身体早就做出来了。”他抱怨道。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做出了一条没用的机械臂而已。   想一想后续的各种皮肤感受器,仿生的内循环系统,还有各种更精巧的仿生器官甚至是大脑,天知道还要多久才能做出来!   慕之云:“急什么,反正你还有得是时间。”   作为地球上存在时间最久的意识体,慕之云还以为他对时间的概念是以亿为单位计算的。   老古董嘀嘀咕咕:“谁知道你们的文明什么时候就完蛋了呢,说不定一场世界大战,又或者一颗突然降临的小行星,轻而易举就能让地球重新换一个主人。   慕之云:你还能不能说点好的?   “你放心,一时半会应该还完不了,而且这个机械臂,很快就能派上大用场了。”慕之云说。   除了老古董这个永远的悲观派,整个项目的进展都非常顺利,机械臂可不单单只能给老古董当手臂用——事实上他对这个笨重而脆弱的构件还有些看不上——在精密装配,甚至生物医疗领域,这个灵活度堪比真人手臂的大家伙,用处可大着呢。   慕之云的工作室,也即将迎来新一轮的扩张。   不过在此之前,她准备先把这个机械臂送去海市参加新一届工业机械博览会,先拿到些订单,覆盖了成本再说。   一年一度的世界工业机械博览会,今年正好在海市举办。   这个博览会的名气虽然不如世博会,但是在工业领域相当重要,各大厂家都会在这时候推出自己的新产品,同时测试市场的接受程度。   对市场的最直观反应,当然就是订单量。   按理来说,慕之云原本是没有这次参展机会的,不过之前和她们合作的材料工作室负责人正好和博览会的举办方认识,在他的大力推荐下,对方才给了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工作室一个名额,就是展台位置不太好,在会场的角落里,地方也不大,两个平米的地方,摆一台机械臂,再加上一个资料介绍台,就满满当当的了。   可即便是这么角落的位置,放在胖子那三个人身上,也觉得跟做梦一样。   这可是世界工业机械博览会!在他们的印象里,那是只有知名大企业才有资格参加的大会!国内但凡能在这种地方转一圈,都能吹好久的牛了。   三人组参会热情高涨,慕之云也很爽快的当了甩手掌柜,把布置展台的事情都交给了他们,直到开展那天,才过来转了一圈。   会展现场非常热闹,各国的参展商把巨大的会展中心填得满满当当的,除了参展商,还有各种代理商,相关企业的同行,以及媒体人,也蜂拥向这个展示着世界工业机械最新成就的地方,跟着人流,试图找到新的发财机会。   莫顿就是一个相关领域的知名媒体从业者。   他之前已经参加过七届工业机械博览会了,这次华国的博览会是他参加的第八届。   他是一个非常善于捕捉新流行趋向的人,每次针对展会写的报道影响力也不小,至少,不少人甚至可以通过看他的报道,预测近期某家机械企业的股票走势——只要能被他提一嘴,基本都有3-5个点的涨幅,而要是能被他好好夸赞一番,20%的涨幅也很有希望。   要是有那么一家企业的新产品得到了他极力的褒奖,那么,最近一两年内,翻上一倍都是很有可能的。   也因为知道自己的影响力足够大,所以绝大多数时候,莫顿都很小心谨慎,在报道发表以前,也轻易不愿意和参展的厂商打交道。   即便他觉得自己已经做得足够小心谨慎了,但是在很多时候,他依然是众多厂商围追堵截的对象,哪怕是在这个遥远的远东国度,也一样少不了各种试图攻关,把自己新产品的名字塞进他报道的家伙。   “都是些毫无新意的东西,”莫顿嫌弃的想,“就算报价再高,也绝对不可能挤上我的名单。”   他当然是有价格的,只不过相比那些影响力更小,可信度较差的媒体人,价格要高得多,要求也更高。   他可不是靠着几个销售或者公关部的美人,就能轻易拿下的人——莫顿轻蔑的想。   为了避过那些不太懂事的中小厂商,他干脆选了一个更偏僻的展区,这边人少得多,参展企业的规模也更小,大多都是些连他的脸都不认识的员工,傻乎乎的宣传着自己那些毫无创意,充满了重复无趣的产品。   走着走着,他忽然发现,前方有一个地方人格外的多。   虽然大众绝大多数时候都是盲目从众的,但是有时候——只是极其有限的时候,他们也能提前筛出有趣的珍宝。   莫顿微微的眯了一下眼睛,看向那家公司的名称……   额,竟然是一家连名字都没有的公司?   莫顿的期待值稍稍降低了一些,但还是忍不住凑了过去。   一家……机器人工作室?他一愣。还是一家华国本土的机器人实验室?   世界上稍微有名气的机器人实验室,以及相关的公司他都很熟悉,并没听说这边有什么特别有影响力的公司。   搞机器人相关研究,千万美元的经费都只是小儿科,华国目前显然还没有值得注意的入场玩家。   也许若干年后有可能,但是现在,他们还不值得过多的关注。   莫顿的脚步更缓,觉得这里被一堆人围观,或许是因为这家企业做了什么很有趣的小玩具——华国人好像很擅长这些东西。   然后,他看到了一个高度两米左右,外壳莹润亮泽,能够随意弯折出匪夷所思角度的……机械臂? 第85章 加内特·莫顿   多轴机械臂, 是如今工业机器人行业大热的领域,不少实验室在这个方向上投入了巨大的人力和物力,只为了抢占这一块的技术高地, 拿下更多大额订单。   以莫顿的了解,已经有工厂引入了六轴机械臂的生产线, 这种机器人生产线虽然价格昂贵,目前的精度也还差一些, 但是几乎所有人都觉得, 它就是下一代工厂的主流配置。   对七轴机器人的研发, 也始终在不少顶级实验室的日程表上,甚至莫顿还听说,已经有了相当可喜的进展。   但是,他依然没想到, 自己竟然会这么快就看到成熟的七轴机械臂, 而且, 还是在遥远的华国, 在一家他甚至压根没有听说过名字的华国工作室的展台上。   这个全瓷外壳的机械臂正在做着削苹果皮的表演。   当它快速而完整的削完一个苹果的果皮的时候, 一般的观众, 只是发出了一阵有趣的欢呼。   但是只有像莫顿这样的业内人士才知道,刚才那一段简简单单的削苹果表演,从拾取, 到调整,到入刀,以及削切以后的堆放, 这一系列行云流水的演示, 显示出这是一个已经非常完善的系统, 以及非常出色的末端自由度。   但是他没想到, 旁边的操作员只是随意按了几个键,这台机械臂竟然能够马上调换程序。   “有人有兴趣上来理个发吗?”操作员笑吟吟的说着华语,莫顿刚开始没有理解,但是看着一个好奇的女观众走上台,把自己的长发披散下来的时候,他震惊得瞪大了眼睛。   削苹果和理发,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领域,展现的技术内核也是完全不一样的!   可是在这台特殊的机械臂面前,那些障碍和难点忽然间全都消失了,它现在更像一条真人的手臂,操纵着手里的剪刀和剃刀,剪出温柔而精致的弧度。   是的,那些柔和的弧度甚至说得上艺术!   莫顿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这台机械臂,看起来实在是太自由了。   最早出现的码垛机器人,以及在机床加工领域使用的机械臂,主要是通过事先写好的程序,完成几个固定的作业,因此对芯片的要求相对简单。   但是莫顿眼前这个机械臂,却打破了他之前所有的认知:这个漂亮得过分的大家伙,不但外形看起来像科幻电影里出现的黑科技,就连功能也比同行领先了至少十年。   是的,至少十年。   看着这台机械臂,莫顿恍惚间似乎看到了未来的模样。   这绝对是一个可以引起全行业动荡的超级产品!莫顿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然后快步走了上去,试图索取关于这个机械臂的更多资料。   原本正在向好奇的观众介绍自家产品的江心,忽然被一个老外给缠上了。   她学的是典型的哑巴英语,语法和阅读不错,听力和口语就是一团渣,面对那个红头发老外语速极快的询问,她磕磕巴巴了半天,有听没有懂,还好林鼎及时顶上了。   林鼎是个变形金刚迷,听力口语的大牛,应付这么一个带着爱尔兰口音的老外……还是有点吃力。   主要是,这个老外说得实在是太快了,而且因为心急,爱尔兰口音越发明显,让原本信心满满的林鼎,也懵了……   还好这个老外也及时察觉了问题,他快速的调整了一会儿,深吸了两口气,终于说出了更加标准的英文。   “有没有更多关于这个机械臂的资料?我需要更多的资料!你们的负责人是谁?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关于你们研究团队的事情?你们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有意转让你们的技术吗?或者是授权开发?”   林鼎被一通炮轰,也有些慌,他赶快抽过旁边一本资料,一把递给这个激动的外国佬:“这就是我们目前对外展示的资料!”   还好,这个老外直接把脑袋埋进了资料里,也顾不上之前那一堆问题了。   可是三秒钟之后,他又愤怒的抬起了头:“这里面全部是华文!”   林鼎:……他当初也没想到,这么点点大的小工作室还能引来老外呀!   这时候,胖子张永歌终于从会务中心的影印店回来了,怀里抱着一叠新的资料,嘴上哟了一声:“怎么人越来越多了?”   他们三个虽然知道自家工作室做的机械臂牛逼,但大概是因为见识有限,对现如今工业机械人了解不足,所以觉得这个刚研发出来的机械臂,顶多算是国内玩机器人的工作室里一线的水平,跟国外那些大厂和顶尖实验室,还有点距离。   今天是会展的第一天,刚开始他们摊子上还冷清得很,但是才半个小时过去,聚集过来的人眼看着越来越多,张永歌发现自己之前准备的资料可能不太够了,才急急忙忙去会务中心加印一些,哪想到去一趟回来,人流不但丝毫没减少,还引来一个咋咋呼呼的老外。   张永歌把刚印好的资料堆在了已经快见底的小桌上,才笑呵呵的走过去:“怎么了?”   “这老外抱怨咱们的资料上没有英文介绍。”林鼎说。   他的听力和口语虽然还行,但是语言算不上他的强项,另外两个连他都不如,就更不用提了。   再说了,不就是一个小作坊做的机械臂嘛,虽然他们都觉得还挺牛逼的,但谁想到还能引来老外!   “那你就随便跟他介绍介绍呗,咱们几个人里也就你能跟老外直接对话了。”张永歌很爽快的把摊子甩了出去。   林鼎沉默一瞬:“主要是这老外的问题太怪了,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呀。”   “就随便答一答呗,”张永歌很不负责任的说,又忽然想到以前在杂志上看到的小段子,“对了,关于咱们的核心技术你可千万别露底,要万一这人是间谍就麻烦了。”   边上有个背着手,正好奇打量这台机械臂的老大爷,瞬间也提高了警惕,非常谨慎的打量个这个外国佬一圈:“确实,这个老外贼眉鼠眼的,你们还是要注意点。”   莫顿觉得委屈极了。   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这张万能名片一样的脸,今天竟然在这几个华国年轻人面前碰了壁。   “我是加内特·莫顿,”他第无数遍强调道,“叫你们的负责人来,他肯定认识我!”   作为能够轻而易举叫一家公司股票升值的顶级媒体人,莫顿先生还是有自己的骄傲的——虽然他这种骄傲,很快就因为年轻人的无知而备受打击。   “负责人……”林鼎四处张望,“老板还没来?她不是说第一天肯定会过来看看嘛?”   “刚才我还看见老板了,”张永歌挠着脑袋,“她好像在逛其他展位……”   大约是逛得太开心,反而忘记自家的展位了。   不过几个人对老板神龙见尾不见首的做派也早就适应了。   他们老板慕之云可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大忙人,一边要进行学业,一边还跟一个数学系的副教授一起搞项目,再加上他们这个工作室,就不用提多忙了。   也亏得她的精力比一般人要充沛得多,平时工作室出了什么问题,除了那位神秘的洛克先生,慕之云也充分向几只菜鸟展示了老板之所以是老板的底气。   她也不是说什么都知道,问题是,她的学习能力和解决问题的能力要远远超过他们几个,对他们来说很复杂的问题,到了老板手上,好像轻轻松松就搞定了。   可能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叫他们三个对于科研工作的困难程度,有了错误的认知——虽然再次遇到问题的时候,他们又马上清醒了过来。   “你们的科研团队呢?有哪几位博士?他们都没来吗?”那个老外继续锲而不舍的问,“你跟他们报我的名字,他们肯定知道。”   林鼎为难的看看另两个甚至都没听懂的同伴,困难的说:“除了我们老板,研发团队的人已经全到了。”   他们刚进工作室的时候就签了保密协议,洛克先生的存在,是不能向外透露的秘密。   “什么?!”莫顿先生以为自己听错了——又或者这个华国年轻人的语言表达出现了错误。   “只有我们,还有我们的老板,”这倒是没什么不能说的,“我们的老板叫慕之云,您要是想跟她谈,还要等一等再说。”   林鼎觉得这个外国老头子的问题越来越犀利,他一方面担心泄露机密,一方面,单纯从学术上,也真是有点招架不住了。   “这个老外可能真是同行,问的问题都挺难回答的。”他痛苦的向同伴抱怨道。   “那更加要注意不能泄密了。”张永歌和江心在旁边看热闹一样说,然后又转头应付其他好奇的参观者去了。   真是奇了怪了,他们这个偏僻的小角落,怎么会一下子涌过来这么多人?   这场博览会的头三天是不对外开放参观名额的,目前在会场上游荡的基本都是内部人士,按理来说,就算是最热门的展台,都不应该有这么多的人!   偌大的工业机械博览会上,当然不可能就只有莫顿一个识货的。   虽然慕之云机器人工作室的展台位置确实因为过于偏僻,一时间没几个大佬经过,但是但凡有点眼力的人,经过这里的时候都会被这台奇妙的机械臂深深吸引。   再然后,一传十十传百,过来的人自然也就越来越多了。   甚至连主办方一个负责人都被惊动了。   “很多人都聚集到E区一个小展台去了?”这个负责人奇怪道,“是出什么事了?”   “那边有个工作室,摆出了一台七轴机械臂。”   这个负责人也是内行人,这话一出,他就明白为什么了。   但是七轴机械臂……“是哪家厂商推出的?我们之前怎么没有听到一点风声,而且E区,那边都是规模很小的参展商吧?”   说规模小都是客气的,事实上,那边基本都是来蹭这次展会名气的关系户,或者是一些年轻的创业者,抱着找投资的念头来的。   “就是一家国内的工作室,”他的手下说,“老板是A大一个学生,是他们材料学院介绍过来的。”   负责人努力想了想:“是有这么回事,不是一个学生的创业项目吗?那个七轴机械臂,难不成是个模型?”   可模型有什么好看的?   他只能匆匆赶了过来看一个究竟。   然后,这位负责人只看到一层又一层,里里外外彻底把那个小小展台包围的人群。   负责人:“……不管怎么说,先帮他们换个地方,我记得A区还有一个很大的场地吧,先换到那边去再说。”   “可是那是明天要搞大型活动的场地……”他的手下提醒道。   “除了那里,你说还有哪里能容下这么多人不出事的?”负责人指了指这一大堆的人。   E区这边地方本来就小,这么堆下去,他担心出事。   “先换了再说吧,说不定就是看个热闹,等看够了人散了,再让他们换回来就是。”负责人最担心的还是安全问题,倒并不觉得这家听都没听说过的工作室,真能搞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产品。   “大概就是一群特别会吸引眼球的大学生吧,毕竟年轻人,就是擅长这个。”他想。   可是等负责人艰难的挤进人堆里,看见那位熟悉的莫顿先生的时候,忽然意识到,事情可能没有他想的这么简单。   这可是加内特·莫顿!工业机械领域眼光最毒辣的媒体人和投资人!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20 22:25:22~2022-07-21 21:02: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千斤小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6章 诱惑   “莫顿先生, ”负责人很高兴的和这位著名的业界大佬打招呼,“没想到……”   他的寒暄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莫顿拉着当翻译:“你快问问这个年轻人, 他说他们的研发团队只有四个人,是不是他指的其实是销售团队?”   对现在的莫顿先生来说, 语言障碍简直是全天下最可恶的敌人!   他甚至都分不清这个华国年轻人究竟是真的语言水平有限,还是故意跟他鸡同鸭讲!   会展的负责人这时候其实完全都没有搞清楚状况, 就被名人给吸引了注意力, 当他再一次被拉着, 往那个看起来过分年轻的工作人员身边凑的时候,负责人终于看清楚人群中间的那个机械臂。   跟他以前见过的不少工业机械臂比起来,面前这台的体积算得上小巧,外形甚至有些过分漂亮——简直就像电视电影里那些精心雕琢的道具。   看上去简直就像一个大玩具——他想。   虽然很快, 这种想法就像泡沫一样破灭了。   这台看起来像玩具一样的机械臂, 正在轻盈的抛接一个皮球。   刚过来的负责人, 惊讶的睁大了眼睛:“这是一个柔性机械臂?”   虽然对人手来说, 抛接小球, 或者做其他类似动作是一件非常轻松的事情, 但是对机器来说,却完全不是这样。   机器更擅长的是负重,快速和精确, 而像人手一样做出轻巧的动作,就需要引入更多自由度,把原本只能遵循固定路线的刚性机器人, 变成拥有无限自由度的柔性机器人。   这种改变必然需要增加更多精细的部件, 也使得控制变得更加困难。   负责人茫然的看了一眼莫顿先生:“现在的控制系统已经发展到这个程度了?”   “我怎么知道?!”莫顿先生烦躁的说, “这是你们华国公司做出来的东西!你以前了解过这家公司吗?”   负责人看了一眼展台边的名称:慕之云机器人工作室。   很显然这是一个规模相当小的工作室——因为他压根都没听过这家的名字。   不过, 慕之云这个名字,倒是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负责人还没来得及多想,就被莫顿催着继续帮他翻译:“你赶快帮我问一问,他们研究团队究竟有几个人?有哪些重量级的研究员?”   负责人勉强回过神,跟林鼎聊了几句。   然后他脸上的神色就更加麻木了。   “他们工作室的规模很小……”负责人结结巴巴的对莫顿先生说,“目前总共只有四名员工一个老板,其中一个员工还只管人事和财务。”   说着说着,他也觉得自己的话有些荒谬,转过头再次确认到:“你们三个人就成功解决了柔性机械臂的问题?我对你们怎么没什么印象?你们是哪所学校毕业的?是刚回国创业的团队吗?”   林鼎不好意思的微笑:“那个……我们都是A大的学生,还没毕业,机械臂不是我们单独做的,我们也做不出来,最主要的工作还是老板完成的。”   其实还有另一个更重要的角色,就是神秘的洛克先生,只可惜他的身份保密,也不能随随便便告诉外人。   “老板?你们的老板是谁?是a大哪位教授?”负责人紧接着问道。   “工作室的名字上写着呀,”林鼎指了指旁边的牌子,“慕之云,她在我们学校应该算挺有名的。”   “你们在说什么?”完全不会说华语的莫顿先生,看着这两个人嘀嘀咕咕但是自己一个字都听不懂,不由急了起来。   原本对他态度有些谄媚的负责人,这时候却理也不理旁边那个老外,只专心回想自己最近有没有听说过这个叫慕之云的人。   这名字确实听起来很耳熟,只不过,似乎并不是在行业内……   负责人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是去年京城的高考状元?”   他儿子正好也是在去年参加的高考,所以对相关信息比较关注,只不过,如果没记错的话……   “那个高考状元是不是跳级生?我记得她比一般考生小了好几岁,而且她不是学的文科吗?”   这个负责人还清楚的记得去年那场在报纸上刷了好久的大争论。   林鼎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我们老板,正好,她来了!”   一个个子小小,看上去清秀单薄的女生,从人群里钻了过来,嘴里还在嘟囔:“人怎么这么多?”   “老板,你可终于来了!”胖子的声音里充满了激动,“咱们的产品很受欢迎,已经有好几个想下订单了。”   “不过,”他又搓搓手,“咱们人手不够,是不是该加人了?”   慕之云环顾一周,也觉得这里里外外大几十号人,实在有些憋:“是要加人了,不过现在一时也找不到人手吧?”   “没事,我有办法!”胖子一扬自己细细的眉眼,看起来信心满满。   这时候,那位负责人心里只剩下惊叹了。   他反反复复打量着这个看起来比自己孩子小了一截的女生,一边飞快走过来:“你好,你就是慕之云?我是博览会的布展负责人之一,你们推出的产品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这边的场区确实有些小,这样,我马上就安排人,帮你们移到更大的展馆去可以嘛。”   慕之云被人群挤得有点踉跄,跟这个负责人握握手,连连道谢:“多谢,那您真是帮了我们大忙了!”   ————   不远处的F区——这边不属于工业机械博览会的正式展区,主要是一些附属机构,又或者几所大学的学生展台,相比主要的会展区域更加冷冷清清,只有三五个好奇的学生在东张西望。   A大在这里也有一个展台,是电子信息系托关系架在这边的,主要展出的是这次参加全国大学生电子设计大赛的获奖作品,说起来也巧,也是一条机械臂,只不过用的是液压系统,看起来还有些粗糙。   不过对大学本科生来说,这也已经是很出色的设计作品了,所以得到了一个全国二等奖,小组成员也都得到了很不错的本科资历。   其中最高的那个男生正在很得意的向旁边另一个展台的女生介绍自己的设计思路,得意洋洋得就像一只展翅开屏的公孔雀。   “那边怎么这么热闹?”不远处的E区,一阵骚动传来,叫这个女生忍不住好奇的看了一眼。   “那边都是些小单位,”这个男生不屑一顾的说,“以后咱们毕业都不稀罕进的地方,有什么值得看的。”   作为全国顶尖学府的高材生,A大学生还是很有些骄傲劲的,毕业以后就算不出国,至少也要进大型的国有单位或者外企,这时候的中小企业,还是完全不被他们看在眼里的小可怜。   这个男生已经确定保研了,之后的路也早就被铺得稳稳的,自然压根就看不上那些草台班子——就算是能参加工业机械博览会的企业,他也一样看不上眼。   男生正说着话,忽然有个学生急急忙忙的跑过来:“出大事了,咱们学校这回牛逼大发了,你们快去看看,再不快点去,说不定挤都挤不进去了。”   “怎么了?”   “有个咱们本校学生搞的工作室,拿出了一个机械臂参展,据说水平吊打一众大牛,现在那边围了好多人,而且人还越来越多了。”   听到“机械臂”这几个字,那个男生还以为说的是他们小组的作品,不由露出了矜持的笑:“水平还是有些不足,毕竟只有一个二等奖……”   可惜,也只有他这么一个误会的,就连那个其他学校的女生也忍不住眼睛一亮,直接抛下这个夸夸其谈的男生,过去看热闹去了。   跟这个男生同一小组参赛的另两个人也有些蠢蠢欲动,不过,看了一眼那男生尴尬而愤怒的表情,还是明智的止住了脚步。   这人毕竟是院长的得意弟子,他们也不想无缘无故得罪对方。   其他人可不用在意这么多,这时候早就一哄而散了,被迫留在原地的两个男生,看着做鸟兽散的众人,也只能勉强压下心里的羡慕。   这个男生哼了一声:“有什么好看的,十有八九就是个抄袭的玩具而已,这种小企业又没钱又没技术,能有什么好东西。”   “也是,可能还不如咱们的作品技术含量高呢。”一个队友笑,顺口吹捧了一句。   “我也觉得是这样。”那个男生高傲的点点头,然后等着其他人回来,继续欣赏自己的精彩作品。   可是这一等,非但没有等到之前走的人回来,反而等来了一个叫他很不顺眼的胖子。   胖子张永歌和这个男生恰好同班,两个人绩点平分秋色,只不过这个胖子总喜欢做一些不切实际的梦,才没叫院长看上。   即便如此,男生依然隐隐约约把这个胖子当成自己的竞争对手,可没想到,这个胖子竟然自甘堕落,跑去一个考古专业女生建立的,玩票一样的工作室打工。   “还真是一个地地道道的蠢货,”他在心里笑,“竟然为了钱陪一个大小姐玩,以后根本就不配做我的竞争对手了。”   哪想到他参加完比赛,拿了奖回来,这个胖子不但继续在自己面前晃悠,竟然还当众挖自己的墙角。   “诶老许老张,我那边展台差几个帮手,你们愿不愿意来帮帮忙?”   胖子也知道那个男生的德性,直接绕开他,问他两个队友。   “这……”老许老张犹豫的看了一眼领头的男生。   男生哼笑一下:“别想了,他们是我的队友,你挖不动的,再说了,你不是有两个队友嘛,一个瘸子一个傻子,跟你正好匹配。”   胖子脸上还是那副好脾气的笑,压根没搭理男生的挑衅,只对另两人说:“看见那边的热闹了没有?就是我们工作室的作品,想不想去见识见识?比你们跟着这个自大狂做的机械臂有趣多了。”   那两人心狠狠一动,只是想想他们以后也是准备读研究生的,不由更加迟疑。   “而且我们的展台马上就要搬了,搬到最牛逼的A展区,这可是会展中心的负责人亲自安排的,怎么样,想不想尝一尝跟跨国大企业做邻居的滋味?”胖子继续说道。   老许老张最后看一眼领头的男生,然后毫不犹豫,抬腿跟着胖子跑了。   对不起,胖子给的诱惑实在太多了!相比之下,一个院长的直系,好像也没有那么值得在意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21 21:02:04~2022-07-22 22:33: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最爱吃橘子 5瓶;37131664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7章 乱   在胖子临时拉来的几个帮手, 以及展会工作人员的帮助下,慕之云机器人工作室的展台,很快就换到了位置最好也最宽敞的A区。   这边紧临着展会大厅的入口, 原本是准备作为临时的活动场地使用,但是展会负责人眼看着那边人挤得越来越厉害, 才紧急把这个场子拿了出来。   因为本来就是准备搞活动的地方,即便在A区, 这里也是最好的几个位置之一, 一边是国内最著名的搞机械的大企业, 另一边则是全世界都有名的跨国公司,两个庞然大物夹击着中间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工作室,看起来,倒也并不觉得不协调。   事实上, 非但没有不协调, 这家连招牌都做得比邻居小了一截的工作室, 很快就成了会展上当之无愧的明星。   而关于机械臂的订单——对不起, 产量已经饱和, 短时间接不了了。   即便是心态最平稳的胖子, 也有一种好像在梦里的感觉。   这时候他手上已经接了一大堆名片,全都是一拿出去别人就听说过名字的大企业,但是这时候, 那些平时高高在上,一般的本科毕业生都很难接触到的企业领导,个个看上去都慈眉善目的, 甚至还和他们拉起了家常。   “小张啊, ”一个国有大企业的领导乐呵呵的跟胖子拉关系, 完全无视自己已经日渐稀疏的地中海, 厚颜无耻的自称学长,“学长要恭喜你,跟了一个好老板,不过话又说回来,咱们毕竟才是一个学校出来的,你们的产品当然要优先卖给自家人才对是不是?”   另一个跨国企业的亚洲区负责人,高鼻深目,洋腔洋拉关系不如本国人,那就直接砸钱更干脆:“我们给的钱更多!”   老学长偷偷把胖子拉到一边:“我可跟你说,老外看起来耿直,其实心眼最多,跟他们做生意可千万要小心着,要不然一个不注意就会着了道,说不定啊,就连公司都会被他们骗走——对了,你们老板呢?刚才还瞧见她了呢,小姑娘家家的,没想到这么厉害,我这个做学长的,一定要和她认识认识。”   胖子虽然也挺圆滑,到底比不过这些老谋深算的老狐狸,焦头烂额之际,也只能一脸无奈:“老板说还有事情要忙,先走了。”   其实就是嫌人多太烦,呆了一会就跑了,把这一堆事全丢给了这群员工,还有几个临时工身上。   “反正现在的订单已经够了,”慕老板很轻松的说,“要是还有人问起来,就说产量跟不上,而且以后还要做更新迭代,目前肯定不会再接单。”   说话这句话,她就把手一甩,逍遥去了,只留下几个可怜的打工人,面对汹涌围过来的人流。   其实工作室总共就接了三个单,两个国内一个国外,要说生产能力,因为跟几家实验室合作,胖子也没觉得生产能力只有这么一点。但无奈老板怎么交代,他们也就只能怎么做。   而与此同时,注意到这家工作室的生产能力有问题,那位大名鼎鼎的莫顿先生,心里又起了别的念头。   一间名不见经传的小工作室,或许有一位甚至几位足够厉害的研究员,也能做出震惊业内的成果,但是那有怎么样呢?   经费不足,就是他们最致命的弱点!   虽然是知名媒体人,不过莫顿先生更重要的身份,可是一个天才的投资人。   他最喜欢的就是以天使投资人的身份,博得创业者的感恩戴德——当然,某些时候,当创业者过于天真或者幼稚,他也不介意鸠占鹊巢,攫取最大利润。   莫顿先生当然更喜欢后者——谁不喜欢获利更大的选择呢?   这一群华国的大学生创业团队,不正是他最喜欢的投资对象嘛!   第二天,慕之云机器人工作室的展台依然人山人海,只不过这一次,莫顿先生有了更充分的准备。   他雇佣了一位非常优秀的翻译,当做表示友谊,以及金钱的桥梁。   谁知道刚开口就碰了壁。   “投资?我们老板不需要。”那个愚蠢的胖子直接就拒绝了莫顿先生的好意,甚至没有提一声请示老板。   “他可能是想要好处费,”那个翻译低声对莫顿先生说,“如果没有足够的好处,他很有可能拦住我们跟他老板沟通的渠道。”   莫顿先生深以为然,作为一个优秀的投资者,他早就很熟悉这个私密的套路,但是依然不太习惯在大庭广众之下谈论这些不太适宜公开讨论的事情。   “先对他发出邀请,”莫顿先生低声嘱咐翻译,“在包厢里,更好谈这些——钱不是问题。”   只可惜,那个胖子,脑子驽钝得和他的体型有得一拼。   “没什么好谈的,”胖子毫不犹豫的摇头,“我们老板真的不需要投资——她也不稀罕这些。”   三个月时间,已经足够胖子他们感受到慕之云的不缺钱——事实上,他们私底下一度怀疑,老板就是在用顶级的机器人技术玩洋娃娃,要不然,怎么会如此粗暴的展现出有钱任性的一面。   “不可能不缺钱,这个世界上没有不缺钱的人,”莫顿先生说话也是斩钉截铁,“如果他说他不缺钱,唯一的可能就是钱还没有砸到位。”   胖子也觉得这两个人挺烦的。   虽然如今他们工作室的展台换到了更大的地方,但是人流量也增加了,人手却只有他们三个,管人事的程海逸,再加上刚挖过来的两个临时工,面对汹涌的人流,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无论是人手还是知识储备都捉襟见肘。   要不是身后那个明晃晃的机械臂证明他们工作室的实力,胖子觉得,他们说不定会被当做骗子,直接轰出去。   老张老许虽然进入状况慢一点,总算脑子还管用,看台面上这一团乱麻的模样,马上又喊了几个靠得住的朋友过来,不说能帮多少忙,至少看起来人手够用了。   虽然都是些满脸青涩的大学生,看起来更像过家家了。   老板坚定的当了甩手掌柜,除了金钱上格外大方,其他都不问不管——单都不接了,也确实没什么好问的。   老板果真都是些不做人的家伙!——胖子无数次在心底怒吼。   他这边都忙得脚板朝天了,偏偏那个老外还要来捣乱,说什么投资不投资的——老板要在乎这个,还至于当甩手掌柜嘛?   “我们老板真不稀罕投资,”胖子说得都快暴躁了,偏偏人家怎么都说不听,“我也说了,刚才我就把这事告诉老板了,她就回了一句不需要,这事就到此为止了。”   嘈杂的环境下,一部分人正围着那台机械臂转,另一部分人继续纠结着订单的问题,或者旁敲侧击想打听些商业机密,偏偏还有个烦人的老外,锲而不舍揪着胖子怎么都不放手。   确实,在这群人里,胖子看着最像管事的那一个,问题是,他们内部的人都知道,工作室采取的是平行管理结构,每个人主要负责自己的部分,除了老板,谁都算不上小老板。   可是这个老外不知道啊!   推推搡搡之下,那个老外藏在手心里,试图往胖子身上塞的红包,就这么直接掉了下来,厚厚一叠钱一下从封口处滑落出来:全都是百元大钞,这么一大叠钱,看着至少有万八千的。   这下就尴尬了。   胖子看着饱经风霜,其实也就是相对于同龄人而言的,归根到底,他也就是一个单纯的男大学生,手上经过最大的一笔钱还是交学费的时候,所以这时候,他直接惊慌失措的尖叫起来,脚下也跟搁了火盆一样,一下子远远跳开。   “这里有人违法犯罪!”他惊魂未定的大声说。   莫顿先生也被吓住了。   所以说了,在大庭广众之下从事这种行为,风险实在是太大了。   “这,这是佣金而已,”向来以绅士风度著称的莫顿先生,结结巴巴的说,“绝对不是什么触犯法律的行为。”   只可惜,认识他的展会负责人倒是试图息事宁人,很快就赶过来的安全局人员对这件事却是高度重视——毕竟慕之云有一个身份敏感的妈,跟她有关的一切,都不得不重视。   于是,莫顿先生就这么被带到了机密机关细细盘问——若干天后,当他终于被放出来的时候,直接瘦了十几斤,而且马上就离开了华国,并且发誓,自己有生之年,都绝对不会再回到这个该死的地方!   至于真的一点都不缺钱的慕之云,在莫顿先生被带走的时候,还在开心的逛着博览会。   “这里没什么有意思的东西,”老古董还是那副嫌弃万分的模样,“我最近在网络上弄到了不少好东西,要不要传给你?这个不用兑换点的。”   “你不会是到各国军方的网络上转去了吧?”她问。   “你怎么知道?”老古董对她一猜就猜出来很是惊奇,“确实那里很多好东西,我的数据库最近又膨胀了不少,需要整理了。”   他本来就会详细记录每一代文明的发展,其中对科技发展尤其关注,有了网络,记录的效率更是一日千里,叫他十分满意。   慕之云:……谢了,她不太想知道。   不过……   “那个生物舱的研究进度怎么样了?”慕之云问。   “还不错,生命维持系统的大概轮廓已经建立起来了,剩下的就是具体的搭建——不过我估计他们至少还要两三年才有希望解决问题。”   慕之云就给他出歪招:“你可以把自己弄来的那些资料都打包传过去,说不定对研究进度有帮助。”   老古董觉得慕之云说得很有道理,并且马上就实行了。   他早就觉得这一代文明内部的沟通效率实在是太低了,慕之云不肯他泄露其他文明的技术,但是帮助促进一下交流,总是没问题的吧?   然后,某机密研究所,因为慕之云一个小小的建议,差点天下大乱。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22 22:33:23~2022-07-24 21:28: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7131664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8章 秘   在西南某处深山里, 有一个密级的研究所。   这个研究所刚成立不久,但是门槛很高,所里一众研究员甚至是后勤, 都经过一系列谨慎的筛选和考核,才有资格进入这里工作。   陈伟就是闯过千军万马, 顺利进入这里的幸运儿之一。   来之前,他只知道这里涉及保密工作, 薪水很高, 应该是研究关系到国际民生的重要高科技领域。   来之后才知道, 这里研究的竟然是外星人!   其实说是外星人也不确切,照他们所长的说法,他们得到的是一个史前文明遗迹——这个史前文明,比陈伟之前了解到的要久远得多, 甚至和人类完全是不同的物种。   得知自己未来的工作以后, 陈伟的第一反应是先拿冷水洗了一把脸。   事实上, 其他人和他的反应也差不了太多, 区别只在于要么是用冷水洗脸, 要么出门抽根烟, 更奔放点的直接嚎了几声,叫得就跟狼似的。   即便事先做了一万次心理建设,等到真正看到那个金属圆球的时候, 陈伟还是淡定不了。   这个球……看上去也太新了!   就算不提那个消失的远古文明距今几十亿年的时间尺度,就算是这个金属球的发现地:距离现在大约三千年的古都广国遗址,也实在不应该存在这么新的玩意儿啊。   陈伟还特地跟他们所长确认过, 这个金属球的合金比例确实有些特别, 但目前没有任何实验证据支持, 这种金属能够扛过这么多年的侵蚀, 还光亮如新。   就算是古都广国这次同一批出土的青铜器,虽然据说表面用了一种非常优秀的天然树脂保护,其实也有轻微的氧化变性,只不过是相比其他同时代的青铜器,保存状况好一些而已。   据一个生物专家说,都不用提金属的氧化程度了,这个金属球上附着的微生物群落,都显示这玩意儿被制造出来的时间不超过一个月。   这就很离谱了。   “所以其实是外星人搞的鬼?”陈伟问,“或者不会是那些老外设的陷阱吧?”   “谁知道呢,”所里一个年纪大点的研究员无奈的耸耸肩,“不管怎么说,金属圆球的制造工艺和它背后代表的科技,用的都是和我们完全不一样的路线,还是有一定的参考和研究价值的。”   就在这种纠结和怀疑中,陈伟继续着自己的工作,事实上直到昨天为止,他还以为,自己应该会纠结很多年。   这个圆形金属球的直径大约三米,里面有不少奇形怪状的设备,研究所初步将这个金属球判断为某种生物舱,而之所以让不少人坚信,这个金属球应该不是某国阴谋的原因,就是因为生物舱的维生系统实在太特殊了,压根不适用于任何一种已知的生物。   应该没有哪家机构会这么无聊,使用大量人力物力,只为了这么一个没什么大用的骗局吧……   不过陈伟对此稍微有些疑义,只可惜人微言轻,说了也没人采信。   这天一大早,他又专心致志的研究金属球里的控制系统去了。   这个系统就是他觉得纰漏最大的地方——系统的底层构架实在太像常见的计算机了——虽然它比一般的计算机要先进得多,也复杂得多。   就连系统的打开方式也非常类似,就是一个圆形按键,长按开启,然后就能进入这个金属球的控制系统。   系统内使用的语言是一种非常陌生的文字,目前看起来没有什么破译的可能性——这个系统实在太简陋了,能够提供的解码信息非常有限。   打开系统以后,操作台上自动浮现出一排由光影组成的按键,也是用这种文字显示的——这又是叫陈伟十分怀疑的一点,这个金属球使用了一种非常高效的太阳能利用方式,确实很大幅度的领先目前人类的太阳能技术,但是,它竟然还能用!陈伟觉得,这实在是不可思议透了!   他目前的主要工作就是对系统做一些简单的测试,采集到更多数据——谢天谢地,这个金属球应该是残损的,丢失了主要的动力部分,所以虽然看起来动静闹得挺大,但是完全不能移动。   系统里还有一个数据库,能够播放几十亿年前,那个消失文明的影像资料,那些栩栩如生的3D场景,陈伟觉得,即便是最厉害的科幻小说作家,也构思不出这么宏大又真实的场面——也只有这时候,他才稍微接受,这么一个像是刚出厂的玩意,竟然真的是几十亿年前的遗存。   对此老古董表示自己十分无辜,毕竟就算他再神通广大,也确实无法让大量的物质穿越时间,这个生物舱其实是他根据数据库里的资料复原出来的部分,就像生物专家推测的那样,这台生物舱的制造时间连一个月都没有,而且绝大多数时候都躺在慕之云的系统仓库里吃灰。   陈伟的推测也没有错,生物舱里这个系统就是他临时加上的,冰川生物沟通和交流的方式,和人类完全不一样,他们不需要视觉和听觉,而是采用更高效的脑电波沟通方式,就连操控这台生物舱,也同样是通过几个冰川人连接在一起的大脑实现的。   当然,那些影像资料也都是老古董的私货,这个纪录狂人十分热爱分享,并不忌惮让现在的人类好好看看这个星球上前前任住户的模样。   因为慕之云的建议,他顺便又把自己的新收藏分享了出来,希望这些勤快的研究员能够愉快享用。   陈伟打开系统,随意扫了一眼那些看不懂的文字,正准备打开笔记本开始工作的时候,忽然一滞。   总觉得系统界面的目录,好像忽然多了一条。   陈伟用力眨眨眼,又眨了眨眼。   然后他低头翻开笔记本,飞快确认了一下自己之前的记录。   果然!出现变化了!   陈伟还无法判断这个变化是好是坏,不敢随便乱点,第一时间就向上级回报。   然后,一众研究员,就像是对待一枚不知道什么时候爆炸的定时炸弹一样,小心翼翼,蹑手蹑脚,慢慢往金属舱的系统方向靠拢。   “我点开了?”陈伟向所长,以及另一位不知名的大佬确认。   “点!”那位不知名大佬斩钉截铁的说。   陈伟哆哆嗦嗦的把手指伸了过去,然后轻轻一点。   系统界面哗啦一下在他眼前展开,就像展开了一个新的世界。   最重要的是,这个界面上的字他都认识!   在一个疑似外星人——或者史前文明遗留下的金属舱里,忽然出现了一大堆英文,日文,德文,或者鬼知道从哪里来,但十分眼熟的文字,但凡有脑子的,都忍不住惊悚起来。   陈伟当然也不例外,事实上,他边上的人,都同意的陷入了呆滞中。   又过了一回,忽然有人质疑道:“为什么没有华文?外星人没看上咱们?”   “那应该不至于,”另一个人摇摇头,又对陈伟说,“你再随便点开一个,看看里头都是些什么。”   从在场人能辨认出来的几个单词可以得知,这满满当当一大板的单词,都是各个国家的国名。   陈伟随手点开了D国的选项。   里面又是密密麻麻一众名称,陈伟一眼过去,发现里头有D国几所知名大学的名字,也有诸如D国国X部之类很敏感的名称。   他心里有点木,忍不住看向那个刚才发话的大佬。   “试试第二排第三个。”大佬指点他点开一个有些陌生的名称。   陈伟乖乖点进去,又是一众更加密密麻麻的资料,看上去像是什么单位的内部文件……等等,内部文件?!   陈伟又一次麻了。   那个大佬也是一脸严肃,对所长说:“这次问题大了,马上向上汇报,你们研究所的保密级别又要上调了。”   绝大多数人都因为级别不够被赶了出来,但是陈伟作为直接参与人,依然留在了最前线——事实上,他更羡慕那些被迅速请出去的人。   看看这一堆突然多出来,超过100T的资料,他只觉得好像有一整座大山压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根本!不想!知道!这些机密!   总感觉自己以后说不定连觉都不敢睡了,生怕说梦话的时候,就泄露了不该泄露的秘密。   刚刚陈·二十八岁·连个女朋友都没谈的大龄单身男青年·伟,忽然对自己的未来一阵绝望。   知道这么多机密,怕是连老婆都找不到了吧!   是的,这个外星人的金属舱里忽然多出来的,竟然是各国的机密文件!全部!都是!保密级!   陈伟一点都不想知道,D国又在哪个国家部署了实验室,又或者S国和W国偷偷签了合作条约之类的机密事件——就算他对政治一窍不通,也知道这些消息究竟有多惊悚!   偏偏,因为他是经手的第一责任人,当然更重要的是,上面一时间也找不到更好更适合的人选,所以,这个可怜的,还惦记着谈恋爱结婚的男青年,就这么被迫顶在了最前头。   于是,张伟就这么从一个沉默的研究所男青年,变成了每天都不得不和各种只能用编号命名的机构频繁联系的,更加沉默的男青年,内心的苦楚,那是怎么说都说不完啊! 第89章 蜘蛛   虽然张伟顶在最前头压力爆棚, 这起意外事件带来的好处,依然是难以言喻的。   上头唯一担心的就是,像他们这样的受益者, 是一个还是多个。   又或者说,这个把资料偷偷传过来的神秘存在, 究竟是对华国抱有善意,还是单纯为了做一次人类文明观察实验, 也把类似的资料给了其他国家呢?   刚开始, 更多人怀疑是后者——历史已经证明, 对藏头露尾的存在怀有过多善意,那是找死。   不过这件事也好办,只要拿出其中某些绝密的资料稍微试一试,就能从各方的反应里得出很多信息了。   搞外交情报的都是一群人精, 这点小试探, 完全就是基本操作。   没多久, 一段震惊罗巴政坛, 直接搅动了好几个国家上层的情涩录音, 以及不少相关照片, 忽然在国际情报界流传了开来。   录音和照片的男主角都是同一个,是个看起来还算英俊,但是其他都平平无奇的小明星, 而另一个女主角——有时候是男主角,却很是不少,这群人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全都位高权重, 或者, 有一个位高权重的丈夫或者父亲。   更不幸的是, 这个看起来器大活好的男明星, 竟然还是某国的间谍,不但窃取了不少关键的机密资料,还凭借着自己的私人关系,搞到了不少好处。   这个消息一传出来,罗巴各国瞬间就炸了锅,那些外表看起来光鲜亮丽,文质彬彬的贵族老爷和太太们,瞬间就像被扒光了羽毛丢在大街上的白鸡,丑态毕露。   各种慌慌张张的掩饰和扯皮就不说了,还有一大堆抗议,以及私下甚至公开的撕破脸皮,又是一出接着一出,好精彩一场大剧。   各界吃瓜群众当然也是满足而归,差点直接打几个饱嗝。   “看起来并不是大规模的泄露事件,”上面很快得出结论,“至少,得到这些资料的部门应该非常有限。”   这种丑闻事件的背面,自然就是各种情报机关的狂欢,而这场闹剧又足够大,大到被直接牵涉进来的政要横跨几个大州,基本囊括了目前最发达的几个国家,从舞得最欢的那些人的反应中很轻易就能推断,他们事先并没有得到相关资料——或者哪怕零星半点的提示。   这当然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消息。   作为始终被放在最前线,被迫吃了一嘴瓜的年轻人,陈伟其实很想跟人聊聊那些离谱的八卦。   但问题是,现在就连他们所长,保密级别都不如他高。   这可真是一个叫人悲伤的事实。   谁都不知道,这个日渐沉默的男青年脑子里堆积的,是一片瓜田。   ————   不提这边是怎么被慕之云一个无意之举搅得天昏地暗的,另一边,慕之云的日子过得快活极了。   不喜欢做的事情都丢给了别人,她只需要高高兴兴看展,看腻了回实验室玩玩机器,又或者做做数学相关的论文,简直逍遥似神仙。   这就是老板,而且是有钱老板的快乐!   “你还是应该努努力,多刷几篇学术论文,这个任务是目前效益最大的任务,”老古董难得尽心尽力的做了一次身为系统该做的建议,“还有那些更复杂的系统性任务,你也不应该完全交给别人,我还是建议你牢牢把控住主导权,才能找到最正确的方向。   但是对现在的慕之云而言,任务还是问题吗?   完全不是。   “我选择的方向就一定正确?”慕之云不以为然,“那些麻烦的任务我还是宁愿相信国家。”   至于她自己,做做喜欢的项目就足够了,把控大方向,或者给整个文明做选择之类的事情,她才不稀罕干呢。   老古董依然无法理解这位宿主的脑回路,为什么会如此古怪。   “可能是因为我死过一次吧,”慕之云耸耸肩,“现在只想舒舒服服做自己的事情就好。”   短短几十年,享受人生都来不及了,何必还把那些大责任往身上揽呢!   现在的她就是如此任性,也有足够的资本任性。   慕之云愉快的又从仓库里拿出了一大堆材料,开始兴致勃勃的捣鼓新的脑洞。   从老古董提供的那一大堆资料里,她忽然就有了新的灵感,准备捣鼓出一个很有趣的机器人出来,正好,工作室里也有足够的材料和设备供她折腾。   老古董在旁边沉默了良久,忽然说:“我不太喜欢这个造型,而且也不怎么符合你们的主流审美。”   慕之云耸耸肩:“你不觉得这个东西还挺有趣的?”   徒手打造一个全新造型的机器人,对手工能力满点的她来说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事实上,她也完全有能力做出更精巧漂亮的小玩意。   但是她现在做的这个东西,慕之云还是觉得,这样的外表更适合发挥。   ————   张永歌觉得自己最近被累瘦了整整一圈肉,大概终于有机会摆脱“胖子”这个外号了。   机械臂在展会上算是明星展品,就连本来只准备给他们临时借用一下的A区展台,后来都变成工作室专属的了,但是他们的产品种类到底还是单调了些,除了头三天展台差点挤破头,后面终于清静了不少,但是后面过来询问的人专业性反而更强了,要么是关心什么时候可以重新开放订单的客户,要么就是希望寻求合作的相关专业人士。   对这群问题更加刁钻的家伙,胖子几个人反而更打起了十万分的精神去应付,一点都不敢松懈。   好容易熬到博览会结束,他们差点像烂泥一样直接摊在地上,好久都没力气起来。   老板虽然不做人,但是至少在金钱和假期上还算大方,直接就给几人发了一大笔奖金,顺便放了众人一周假,但是才休息几天,胖子他们就觉得一身不自在,忍不住提前回了工作室。   他们现在已经是进入实习阶段的大四生,除了偶尔去学校开点证明,或者和导师聊聊论文,泡泡图书馆,基本没有课了,所以可以从早到晚都呆在工作室里。   他们也很喜欢实验室的气氛,更重要的是,还有一大堆随便他们折腾,还不用老是打报告的设备。   “我在寝室睡了三天,但是每天都想这里的设备想到睡不着。”胖子忍不住调侃道,其他人也深以为然的点头。   然而,他推开门的时候,忽然就忍不住,发出了一声简直可以媲美女高音的尖叫。   叫声甚至还打了一个弯,尾音还带了两下哆嗦。   一边叫,胖子一边忙不迭的往其他人身后钻,似乎看见了什么非常可怕的东西。   “怎么了?”江心莫名其妙的问,一边往工作室里张望。   “有,有,有蜘蛛!一只好大的蜘蛛!”胖子崩溃的叫到。   他平生最怕的就是这玩意,哪里想到,刚才一打开门,就直接被一只巨大的蜘蛛给灵魂暴击了。   “蜘蛛?在哪里?”林鼎原本想着,顶多就是一只巴掌大的蜘蛛,赶走就是了,哪想到刚一走进去,他也是一声惨叫,脚步不由趔趄了一下,同样忍不住连连往后退。   最后反而是江心和程海逸冷静点,走过去细细打量这只庞然大物,然后才说:“这应该是老板新做的吧,蜘蛛仿生机器人我以前也在期刊上看过,不过这一只确实做得太逼真了,看得人有点发毛。”   其他几个临时工也趁着这次机会过来工作室见识见识,这时候也围着这台巨大的蜘蛛,啧啧称奇。   这台蜘蛛机器人差不多一米高,八条腿细细长长,足尖锋利得像小刀,关节处还布满了细密的绒毛,就像一只真的大蜘蛛一样——就是体型实在是太大了,更加放大了这种造型带来的威胁感。   蜘蛛机器人的身体是椭圆形,也跟真正的蜘蛛一样分成两截,躯壳油光发亮,呈现一种诡异的暗黑色,就算知道这只是金属制品,看上去也好像淬了毒。   正好这时候,慕之云从内室走了出来,手里还抱着一些材料:“你们怎么就回来了,不是还有两天假嘛?”   胖子还在边上抖,怎么都不敢靠近,江心好奇的问:“老板,这是你刚做的?”   “嗯,它叫蜘蛛一号。”慕之云的取名风格一贯的简单粗暴。   “老……老板,你做这玩意干嘛?也是准备往外卖的?”胖子哆哆嗦嗦问。   他对蜘蛛的恐惧简直直接刻在了灵魂了,对蜘蛛机器人,也是一样。   “给我妈用的。”慕之云回答。   工作室几个老人只知道老板是千金大小姐出身,出手十分阔绰,倒是不清楚她妈究竟是干嘛的,至于其他人,就更加连慕之云的身家都不大了解了。   刚开始是因为懒得说,到了后来,这些信息全都成了需要保密的东西。   这两年葳蕤制药一直站在风口浪尖上,就算国家派了专人保护,但是药厂依然是其他国家觊觎的目标,这两年,更是出现了不少带着玉石俱焚性质的破坏活动,虽然之前的破坏者都被拦住没有得逞,但是谁也说不清,下一次会发生在什么时候,又会造成什么样的破坏。   对这种被动的防御慕之云早就不耐烦了,一直在琢磨着制造一种更好的护卫机器人,可以保证妈妈,以及工厂的安全。   这台大蜘蛛,就是以此为目标制造的产物。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25 22:58:22~2022-07-26 21:53: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芮玛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0章 入侵者   听说是主要负责厂区安保的守卫机器人, 其他人稍微理解了一点这种造型的原因,但问题是……   “也不一定要做成这么丑的样子吧,会不会吓到厂里的员工?”江心问。   “啊哈, 我就说吧,”慕之云脑袋里, 老古董很高兴的说,“你们是很难接受这种造型的。”   丑陋漆黑的节肢动物, 在人类的基因记忆里代表着危险, 这种固执的印象, 并不是短短几代文明发展就能够消除的。   慕之云笑笑,回答江心:“没关系的,这台机器不会轻易出现在普通员工面前。”   一旦出现,就是收割。   慕之云已经对那些跳梁小丑一样的玩意, 渐渐失去了耐心。   ————   深夜, 葳蕤药厂依然是一片灯火通明。   监控室里, 余隋站起来:“我总感觉有点不对, 再去转一圈。”   他边上那个小年轻说:“老大, 你刚回来就先歇歇吧, 老罗今天带队,肯定没问题的。”   余隋摇头:“今天的行动人没抓全,走脱了两个, 最近必须提起高度警惕。”   前几天线人传来消息,有几个国际通缉犯入境,目标正是葳蕤制药, 余隋就带着人先下手为强, 直接捣毁了这伙人的图谋, 只可惜不知道哪个环节泄露了消息, 被那伙人跑了两个,被抓获的团伙成员虽然说跑的就是两个小喽啰,但余隋总觉得没有这么简单。   “老板现在还在实验室?”出监控室前,余隋确认道。   “那还能在哪里,”小年轻笑,“咱们老板可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工作狂。”   慕清虽然是葳蕤药厂的老板,但是绝大多数时候,都只能在实验室找到她,比起经营,她显然觉得研究要有意思得多。   公司的绝大多数盈利也持续的投入在了研发上,相比起人员精简的管理和营销部门,葳蕤制药的科研部,简直算得上一个庞然大物。   葳蕤制药的研究所一共四幢实验楼,满满当当全是各种叫人垂涎欲滴的设备,据说光是这些设备,价值就超过三十亿,雇了三队保安巡视,确保二十四小时全天候无死角的值守。   即便如此,余隋也不能确定意外会在什么时候发生,他们就像是面对着一个接一个,冷不丁从各种刁钻角度射门的守门员,就算再厉害,也保不齐什么时候会有失误。   而失误,又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余隋就像一只警惕的猎豹,静静行进在黑暗中,审慎的观察着周围的一切,确保没有漏洞。   园区不但被高耸的围墙,还有严密的安防系统包围,而且每一个角落都覆盖了红外线检测系统,一旦有陌生人闯入,将第一时间触发报警。   按理来说,没有重型武器,绝对不可能闯进他们的防护圈,而在和平年代,这绝对不会发生。   但是余隋的心里依然十分不安。   他在出国执行任务的时候和那伙人打过交道,甚至还有一个战友因为这群家伙而在任务中牺牲。   所以余隋知道,那帮穷凶极恶狡猾至极的匪徒,肯定没有这么好对付!   心里怀揣着不安,他慢慢走向实验楼,中途还跟一队保安打了招呼,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实验室里这时候也很热闹,大约又做出了什么新的成果,虽然余隋不太懂,也能从那群小年轻的笑容和叫嚷里看出端倪。   慕清站在人群中间,笑得神采飞扬。   余隋的视线在她身上短暂的停留了一会,又巡视了一圈现场,然后默默离开。   实验楼距离监控室有一段距离,余隋的脚步并不快,时不时还要在围墙,或者草丛边停留一会。   “你在看什么?”不一会,身后就有一个人问。   余隋都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老板。   “排查风险。”他的声音还是直耿耿的,也不看对方,就专心盯着墙根,也不知道究竟在看什么。   慕清忍不住笑了一下:“你今天怎么这时候来了?不是说出任务去了?”   还没等余隋开口,她紧接着又说:“放心,知道那些是机密,我不会多问的。”   余隋顿了一下:“这次行动对你而言不算机密,我们得到消息,又有人雇佣团队想要破坏葳蕤,所以才提前出击。”   慕清笑:“多谢,我就知道有你们这些专家在,我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余隋依然还是一板一眼的:“这次出现了失误,有两个人提前逃跑了,所以你也不能放松警惕。”   “所以你才这时候过来的?”慕清问。   余隋点点头:“你什么时候下班?我送你回去。”   “已经下班了,今天进度不错,所以工作提前结束,”慕清的声音十分轻松,“对了,我女儿给我做了一个很有趣的东西,你是专家,我正好带你去看看。”   他知道慕清有个十几岁的女儿,也是天才少女,就是爱好过于广泛,最近好像沉迷于机器人,余隋猜测,大概那个小女孩儿给她妈妈做了什么有趣的机器人吧。   想到这些,余隋的神情都温和了些,笑着说:“好。”   大多时候,慕清也不是一个多话的人,唯一的例外就是说到自己的女儿。   在慕清嘴里,她女儿简直就是全世界最乖最可爱的孩子,而且还聪明能干,可爱得不得了。   听着她那些措辞,余隋都忍不住笑:明明那孩子也不小了,还提前上了大学,但是慕清一说起来,就像在说三四岁的奶宝宝一样。   “她做了一只蜘蛛送给我,说是可以保护我的安全,”慕清笑吟吟的说,“那只蜘蛛其他挺好,就是看着有点丑。”   余隋的脑子里不由浮现出一只丑萌的蜘蛛玩偶形象。   就在一个人说话,另一个安静聆听的时候,忽然间,余隋的脚步一停,然后把慕清直接拉到身后。   下一秒,一阵爆炸声忽然从他们的身侧传来。   慕清被爆炸和火光吓了一跳:“怎么回事?”   她想直接冲过去查看情况,却被余隋紧紧抓住了手臂。   “怎么了?那边爆炸了,我需要马上过去。”慕清有些急。   余隋没有说话,只是继续沉默的看向一个角落。   过了几秒钟,一个穿着黑色紧身衣,带着头罩的人从阴影里晃出来,用英文对余隋说:“没想到是余队,我们又碰面了。”   然后,对着两人晃了晃手里的武器。   余隋的脸色更难看了,只能把慕清紧紧的护在身后。   过了一会,另一个相似打扮的人也走了过来。   “我们的运气不错,直接就逮住了条肥鱼,”之前蹲在角落那人用很轻快的声音对同伴说,“还是个老朋友,你不是说,正想会会他嘛。”   后面过来那人看着更高大些,也是一派轻松自得的模样,甚至还有空对着余隋招招手。   余隋:“没想到是你们两个。”   “没办法,给的钱太多,实在拒绝不了,而且我们也有些想你这个老朋友了,”第一个人冷笑道,“只可惜,你这几年过得太安逸,水平退步了不少,让我们很失望啊。”   余隋飞快的打量了一圈两个人的装备:“你们穿的夜行装备能防红外线?”   后面来的那个高个子得意的吹了一声口哨:“D国最新科技,怎么样,我那时候就对你说了,光靠拼命没用,还是高科技更可靠。”   “你是说在热带丛林那次?”余隋说,“很可惜我那次只留下了你一条胳膊,而不是整个人。”   虽然脸还藏在护具后头,但是高个子的气质,已经肉眼可见的狰狞起来。   双方在不少场合交过手,余隋一个队友死在对方手上,对方也有不少人被余隋他们彻底拔掉,就连这个大名鼎鼎的二号头目,也有一条胳膊是被余隋卸下来的。   “看起来,你已经迫不及待想尝尝我这条机械臂的威力了,”高个子说着就扑了上来,“不用担心,我会用你的命给我的手臂祭奠。”   就在这时候,余隋终于甩出了手里隐藏很久的强力□□,同时对慕清说:“快跑,我来拖住他们。”   双方的装备差异太大,而且有心算无心,余隋已经做出了牺牲性命,也要护好慕清的打算。   带着慕清全身而退或许有困难,但是用自己这条命换这两个人的,余隋还是有八成以上的把握。   就在两个人准备动手的时候,一只巨大的蜘蛛忽然从树上跳了下来。   那是一只浑身漆黑的怪兽,而且移动迅速,虽然在黑夜里很难看清,但也知道模样十分狰狞。   就在那个高个子毫无防备的时候,巨大的蜘蛛对他举起了尖利的前肢。   作为出生入死的雇佣兵,高个子其实想象过自己无数种死法,只唯一没有想到的却是,他竟然像科幻电影演的那样,死在一只虫子手上。   他身上的护具在这只怪物面前显得毫无用处,顷刻间,就像纸一样被穿透,接下来被洞穿的,是他的皮肤,肌肉,骨骼还有内脏。   最后被洞穿的,是他的性命。   高个子另一个同伴刚才还一脸轻松,这时候却忍不住恐惧得大叫起来,一边忙不迭举起了手里的枪,对着这只怪物疯狂扫射。   然而,子弹打在怪兽的身上,就像雨点落在荷叶上,没有任何威胁。   怪兽轻快的跃起,就像直接摆脱了地心引力的束缚,轻而易举就落到了那个人身上。   他却成了下一个被收割的对象。   极短时间内局势突变,余隋从准备好牺牲,到成为茫然的旁观者,也不过就用了几秒而已。   两个入侵者倒在地上一动不动,那只怪物蜘蛛也安静下来,虽然前肢还泛着血腥气,虽然外形依然狰狞,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余隋竟然在这东西身上,看到了温顺的气质。   它甚至扬起刚才收割生命的前肢,和两人轻快的打了一下招呼,然后再次隐入黑暗之中。   慕清满脸无辜:“这就是我女儿送给我的礼物,是不是还挺有趣的?”   余隋:……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26 21:53:38~2022-07-27 22:13: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7131664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1章 报复   很多年以前, 余隋刚入伍的时候,看过一本小说,说的就是未来战争。   对那时候的他而言, 信息化作战都是十足的高科技,飞来飞去的机器人, 简直就是无法想象的存在。   后来,他进入了另一个更加凶险的战场, 也亲眼目睹过很多次队友的倒下, 每一次他都忍不住想, 要是那本书上说的是真的就好了,要是装甲更厚一点,武器更先进一点,或者医疗技术更发达一点, 说不定, 他的战友还能活着回家。   他当时觉得, 自己有生之年, 应该是看不到这些了。   后来, 有了蕤复康一号, 受伤的队友有了更长时间的抢救机会,生还的可能性也就更大了。   余隋本来觉得,这已经是他看到过最大的奇迹了。   然后, 看到了这只蜘蛛。   虽然只有短短几秒钟,但是这只蜘蛛机器人展示出了极强的机动性和杀伤力——现代战争中,士兵死亡率最高的还是巷战, 而这只狰狞的大家伙, 显然是绝对的巷战之王。   “这只是一个没有热武器的普通机器人而已, ”慕清还在试图为女儿辩解, “灵活性还不错,但是行动范围有限,只是为了保护我的安全而已。”   她有点心虚的看了一眼地上还在汩汩流血的尸体:“一般而言,这只蜘蛛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除非它判断对方拥有威胁到我生命的热武器,才会下狠手。”   “它的具体数据是多少?你手上一共有几台?这种机器可以量产吗?”余隋却问了另一个的问题。   “只有这一个。”慕清回答,至于另两个问题,她只能无辜的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太清楚。   “这台机器需要报备,”余隋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地上的人,“当然,这次意外也是,我们需要再次排查风险点,避免下次再犯类似的错误。”   慕清点点头表示没有问题:“现在先陪我去看看那边的爆炸现场,刚才出事的好像是一号楼。”   这时候,一号实验楼附近已经聚集了不少闻讯赶过来的人,值得庆幸的是,爆炸发生在一楼仓库,没有人员伤亡,只是损失了一些设备和材料。   慕清终于安下心,交代几个人继续处理善后和安抚员工,才带着余隋去看女儿送给自己的礼物。   那是一个非常规整的金属块,方方正正,长宽高都是1米,看起来严丝合缝,就像一个一次性铸造成型的立方体。   “这是……”余隋疑惑的问。   “这是蜘蛛的家,”慕清用了一个很有童趣的说法,“它在里面可以进行自我维护和清洁,还有充能。”   余隋的眼神更加诧异了。   慕清的左手腕上带着一块手表,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但是当她按了一下表腕,金属块就被激活展开,露出里面非常复杂的机械结构。   “……这是你女儿自己做的?”余隋难以置信的问道。   “我女儿了不起吧,”慕清得意洋洋,“她还给家里打过整套家具呢,特别漂亮。”   ……家具可不能和这种高科技机器人比。   慕清当然也知道,她就是顺口说一说,顺便炫耀一下自己的女儿而已。   “云云说,这是一台擅长攻击的护卫机器人,过一阵子她还要送我一台防守更强的,”慕清继续豪横的炫耀道,“她还想在那台上搭载急救系统,目前正在跟我们研究所的专家研究急救系统的功能呢。”   余隋已经彻底不想说话了。   他简单的试了一下这台蜘蛛机器人的性能:这台大家伙的平地时速一般,大约30km每小时,但是拥有极强的跳跃和攀爬能力,可以轻轻松松跳上3米的树干,或者在房檐窗台边快速移动,就像真正的蜘蛛那样。   更加恐怖的是,这台机器人的八条细足都能作为致命武器使用,穿甲能力非常强,虽然还没试出极限数据,但是足尖轻轻松松就能穿过5cm厚的钢板。   这也就意味着,这台机器人可不单单只能作为巷战使用,如果体型再缩小一点,同时加强机动性能,说不定,就能成为一场战争胜负的决定性因素。   “我想,我需要和你的女儿好好谈一谈。”余隋说。   ————   意外发生的第一时间,慕之云就接到了老古董的报警,然后借助现场,以及蜘蛛身上的摄像头,全程目睹了这场碾压式的救援。   虽然知道十有八九没有问题,但是等到彻底尘埃落定,她才重重舒了一口气。   老古董也跟着她一起全程围观,忽然嘀咕了一句:“这是不是就是你以前说过的,反派死于话多?”   慕之云横了这个过于好学的老古董一眼:“机器人的速度还是不够快,用了三分钟才赶到现场,要是对方急着出手,说不定我妈真的会遇到危险。”   “这主要是能源利用效率的限制,”老古董好心的建议道,“你需要对你们的能源技术做更彻底的革新才行。”   慕之云没有理他,低下头在自己的笔记本上记了两笔:“或者制造体型更小,方便近距离保护的机型。”   原本那边危险解除,慕之云已经关闭监控,但是没想到老古董依然挂在线上,甚至还嘀嘀咕咕:“啊,你妈在向另一个人展示你的作品,你不是说这种强杀伤性的武器会招惹麻烦,不能轻易向人展示嘛?”   “那人不一样,”慕之云难得好心给好奇宝宝一样的老古董解释,“他能帮助我们把这些东西合法化,保护妈妈,不能少了这些人的协助。”   虽然只要有足够多的时间和资源,慕之云也可以为了妈妈打造一个太空堡垒式的安全系统,但是毕竟她时间不够,资源有限,对妈妈的保护,更多还是必须依靠官方。   虽然打心眼里,慕之云有点看不惯那个姓余的家伙。   总觉得他和妈妈之间,有什么奇怪的气氛在发酵——慕之云可不太喜欢这种感觉。   所以直到余隋主动找慕之云沟通,她的态度还是有些不冷不热的。   “你那台蜘蛛非常了不起!”余隋对慕之云的作品倒是不吝惜赞美之词,“我们想向你购买这一整套的技术,不知道可以吗?”   慕之云挑剔的看了这家伙一眼,还是不情不愿的回答:“可以是可以,转让费一块钱。”   余隋一愣,提醒道:“这一套技术非常值钱,你该怎么开口就怎么开口,免得你妈还以为我们故意欺负你。”   慕之云豪横的语气倒是和她妈如出一辙:“我不差钱,转让费便宜是因为我有别的要求——那群雇佣兵背后的雇主,你们要能全帮我解决了,技术免费送给你们都行。”   这次事件已经彻底点燃了慕之云心中的怒火,从那台大蜘蛛就能看出来,她可从来就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小女生。   她现在要的,是赶尽杀绝。   余隋沉默了一下:“我们顶多帮你让那些人绳之于法,至于更极端的行为……这种事情违反纪律,我不可能答应。”   慕之云冷哼一声:“我知道,总之先把那些人处理了,我们再谈下一步。”   等到余隋走了,老古董又开始逼逼叨叨:“你看,这就是把权力让渡给别人的坏处,被人欺负了,还不能加倍报复回去,只能憋着。”   所谓的绳之于法,对国外那些有钱有势的人来说算得了什么?顶多就是砸一笔律师费而已。   慕之云轻笑:“我知道,有些事情,我也可以亲手做。”   说实话,要是对方一口答应下来,她反而会更担心。   “那我们再派出几台暗杀机器人?”老古董唯恐天下不乱的建议道。   慕之云嫌弃的说:“我对屠杀没有兴趣,那帮家伙不是觉得葳蕤碍了他们的赚钱,那就把他们的能赚钱的产业都拿走就好了。”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这才是更优雅的报复方式。   而且,当那群有钱人忽然间没了钱,又会有什么有趣的遭遇呢?老实说慕之云还挺好奇的。   ————   “任务又失败了?”遥远的大洋彼岸,某位商业大佬重重的挂了手中的电话。   他都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失败了,而且这回,他可是花了重金,找到了国际上最有名的雇佣兵小队执行这次任务——没想到也失败了。   该死的华国人!该死的葳蕤制药!   这人气愤的把拳头重重砸在了桌子上,然后疼得一个哆嗦。   其实现在,就算取了慕清的性命已经没有太大的含义了,就连蕤复康的成分,也不再是秘密。   问题是,那群该死的华国人走的是低价倾销路线,毫不吝啬的把这种天赐的宝物大量卖给那些穷国,当然,那些穷货命是不值钱,但也不能以便宜的药价来衬托啊!   在这人的心里,只有把这些药在穷国卖出天价,在本国或者其他发达国家卖出只比天价稍微少那么一点的价格,才更符合商业利益。   可不幸的是,该死的华国人却率先找到了这种神奇的救命药,然后在国际上攫取了大量政治利益,当然,还有那些原本该赚进跨国企业钱包的金钱和资源。   就像他们之前在很多领域做的那样——极其粗暴的把价格打下来,粗暴到简直无理!   “这明明是一个超过百万亿的大市场!”这人满腔怒火的想,“手握着这种药,我们原本能够成为这个世界的王。”   然而这一切,都被那个愚蠢的华国女人破坏了。   明明是可以让人付出一切购买的救命药,她却把价格降到了和普通感冒药差不多的水平,这种行为,让几乎所有跨国药厂都对她恨之入骨。   连带着,自然也少不了各种窥探和暗杀。   这个女人是个天才,但是就算她能发明出拯救世界的药物,也一样该死。   谁叫她挡了其他人的路呢。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27 22:13:15~2022-07-28 21:33: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洛因 20瓶;42789676 10瓶;最爱吃橘子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2章 鬼火   这位明智而富有的先生深信, 这世界上绝对没有用金钱做不到的事情,如果做不到,只说明钱还没有到位。   想要拔除一个叫人看不顺眼的女人, 或者她的公司,也是同样的道理。   即便在华国, 也肯定有对这个女人恨之入骨的人存在,而那个女人, 也不可能永远生活在保护圈里。   还有那个女人的家人, 朋友, 都是可供利用的对象,据说她还有一个孩子,也同样是很好的突破口。   这位远在异国的绅士终于克服了短暂的暴怒情绪,开始慢条斯理的琢磨着, 要怎么从其他方向入手, 狠狠击垮这个未来最大的威胁。   就在他在脑子里计划着Plan DEFG的时候, 秘书急急忙忙推开门, 低声对老板说:“先生, 几位联邦探员想见您一面, 说是有一起谋杀案需要您的协助调查。”   这人整理了一下领子:“是吉布尔他们吧?不用担心,只是一点小事而已。”   从那队雇佣兵彻底暴露开始,他就已经做好了被调查的准备, 不过这点小事实在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那些遥远的华国人,可没有能力影响到这么远的距离。   一切不过是公事公办的应付而已。   这人微笑着拿住一个昂贵的古巴雪茄, 准备招待客人。   紧接着, 另一个秘书又走进了, 这一回, 他的声音稍微大了一点:“先生,出现了很严重的泄密事件!我们公司大量机密突然被泄露到了网上!其中就有关于去年那款新药的内部调查报告!”   “什么?!”这位绅士的神情终于严肃了一点。   医药公司,尤其是跨国的大型医药公司,屁股向来是不大干净的,只不过有些是无心的失误,有些则是故意为之。   事实上,就连这位绅士自己,都不大记得清哪些是故意为之,哪些又是被掩饰掉的失误了。   不过他对去年那款新药的内部调查报告还是有印象的,那是一款针对儿童癫痫的急救药,很顺利的通过了三期临床,进入了儿科医生的药单,只不过在后来的临床过程中,有医生反应,那款药可能引起儿童脑部损伤,加重语言或者运动方面的问题。   当然,新药有知名儿科专家的保驾护航,并不会被这些微小的声音所扰动。   简单调查以后,发现或许有这么两三例疑似病例,甚至还有一例已经死亡。   不过人总是会要死的,谁知道那孩子是因为什么原因去世的。   然后这件事就安静的过去了,新药继续卖给那些心急如焚的家长,医药公司继续赚进大把大把的钞票。   谁还在乎这些细枝末节呢。   然而即便他不在乎,也知道,公众肯定会在乎。   虽然他们的在乎也没有多大用处,但是随之而来的股价暴跌必然是免不了的,还有其他的麻烦,比如诉讼的增多,以及某些调查,都会让他有些困扰。   但也只是稍微而已,就像这位先生的座右铭:一切事情,都是可以用金钱摆平的。   股价的波动只是暂时的,他甚至可以借机再割一波韭菜,诉讼和调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大不了把数据做得更漂亮一点,说不定还能实现一次完美的危机公关——就像之前很多次一样。   “不用太担心,哈利,拿出你的专业态度出来,现在先去联系我们雇佣的公关公司,还有几家媒体,就是和我们关系比较好的那几家,”绅士先生开始慢条斯理的剪雪茄,然后对另一位秘书说,“先请吉布尔先生进来,他肯定会喜欢我这款新买的雪茄。”   两个秘书离开他的房间,又过了一会,两个探员笑着走进来,和他抽了一会雪茄,十分钟以后,就很快离开。   “再让我们处理这次危机吧,”绅士先生很轻松的说,“查出消息来源了吗?这是一次麻烦,但也是一次机会,利用好了,能省不少广告和公关费。”   他的秘书哈利看起来很紧张:“先生,信息还在源源不断的泄露,而且查不出泄露的源头——仿佛我们的内部系统已经完全成为了透明的。”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哈利,”绅士还是慢条斯理,“我早就知道网络不靠谱,所以最重要的东西,我们是不会放在那上面的。”   “可是,可是,”哈利结结巴巴,“就连您和格罗特先生那些事情,现在也全都泄露出去了,至少二十家媒体都收到了这些东西。”   “什么?”绅士先生的脸色,顿时完全变了。   格罗特先生是一位大人物,地地道道的大人物,而如果这些事情一旦牵扯到那位大人物,就会变得异常复杂。   这才是真正的麻烦。   绅士先生终于有些慌了:“那些东西不是都销毁了?怎么可能被人发现?”   哈利茫然的摇头:“流出的还有照片和录像带,说不定是格罗特先生那边出了问题?”   绅士先生手忙脚乱滚到桌边,颤抖着手指开始打电话。   对他来说,那些普通人是小问题。   但是对格罗特先生而言,他也同样是地地道道的小人物。   如果这些事情真的把格罗特先生牵扯进来……简直想都不敢想!   那些事情,那些事情,可是真真正正不能暴露在公共视线里的东西!   ————   老古董又找到了一些新的罪证,直接捏住了某些人的软肋。   慕之云:“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她对着视频里某些人体器官,露出了十分厌恶的表情。   “对未成年人来说,这并不是适合接触的画面。”老古董一板一眼的说,顺便关掉了慕之云面前的画面。   他觉得自己有责任保护未成年人的心理健康。   “加上上辈子活的岁数,我都快30了,”慕之云冷着脸说,“不过那些画面确实够瞎眼睛的。”   “而且十分越界,光是这些资料,就足够把那些人送进监狱了。”老古董实在不理解,为什么这些生物可以把单纯的繁殖行为玩出这么多花样来。   不但看不出什么效率,反而对社会的风序良俗,提出了巨大的挑战。   “都是群死变态,”慕之云咒骂了一句,“帮我把这些东西都发出去,能传多广传多广。”   她现在心里的愤怒,已经单纯从针对几个人,变成针对一整个群体。   这些恶心的老东西们,唯一应该去的地方只有火葬场。   刚才那些录像带里,几乎集齐了人类最肮脏的所有嘴脸,而最让慕之云无法忍受的,是她还在其中看到了几个孩子的脸——甚至是尸体。   她绝对不想再看第二次那些画面,然而,或许很长一段时间里,那些茫然而暗淡的小脸,将在她的脑子里扎根很长一段时间。   慕之云只觉得厌恶而烦躁,恨不得拿一把重型武器,把这群人所在的地方彻底犁为平地。   “冷静一点,我的宿主,你最开始不是只想小范围内教训几个罪魁祸首吗?”系统疑惑的说。   “当在屋子里发现几只蟑螂的时候,其实在角落里已经藏了成千上万只,”慕之云的脸色很冷,“这些人就是一窝一窝的蟑螂,只有一把大火,才能烧干净这些垃圾。”   她本来想走更温文尔雅的路线,利用获得的资料狠狠压低这些公司的股价,然后利用金融手段彻底夺走他们的一切。   但是慕之云现在觉得,那些家伙不配。   那就是一群披着人皮的野兽。   对待野兽,利刃和烈火才是更好的办法。   ————   绅士先生没有打通格罗特先生的电话。   他也不知道是格罗特先生这时候不想搭理自己,还是出了其他意外状况。   总而言之,这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绅士先生的额头上冒出了一层层细密的汗珠,手指头抖得也更厉害了。   他又拨通了另一个人的电话。   这些人来自同一个俱乐部,有着某些隐秘的爱好,而他因为医药公司所有者的身份,在获得某些特殊药品的渠道上比较方便,因此,绅士先生成为了俱乐部里相当重要的药物提供方,也是靠着这种身份,他在做生意的时候获得了不少便利和好处。   而现在,这一切似乎全部成为了累赘和危险。   绅士先生现在唯一能做的,要么是努力消弭这场危机——现在看起来已经几乎不可能了,要么就是把自己彻底摘出去,免得被那些大人物的愤怒彻底淹没。   终于,他成功打通了另一个人的电话。   “你做了些什么?!”电话那头,另一个人愤怒的质问他,“你是不是偷偷留了很多相关录像带?那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跟你的亲人朋友好好告别,然后躺在床上等死吧。”   绅士先生汗流得更急了:“这是一场误会,我绝对没有保留那些东西,那些录像也绝对不可能是我泄露出去的,我打电话就是想请你查明泄露来源,免得事情越来越严重。”   “现在已经足够严重了!”电话那头的人声音叫得更高,“至少所有我知道的大型媒体都收到了那些东西,那些,那些……”   电话那头的人重重喘了一口粗气:“总而言之,我们必须尽力控制那些该死的东西的传播——否则你绝对承受不了那个后果,当然,我也是。”   绅士先生唯唯诺诺的答应着,正当两人开始商量细节的时候,电话那边忽然传来一阵惊恐的尖叫声。   “这是什么鬼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走开!该死,快走开!来人啊!来人……!”   然后是一声非常凄厉的尖叫,但是叫声又在极短的时间内戛然而止,绅士先生只能听到电话那端某种沉重的碰撞声,下一秒钟,电话中断。   他正在不知所措的时候,忽然发现从窗外飘进来一束火光,那束光的亮度并不算高,呈现一种暗淡的蓝色,飘飘乎乎的浮在半空中,看起来像极了故事里的鬼火。   他很快就会知道,电话那头究竟发生什么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28 21:33:08~2022-07-29 22:30: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7131664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3章 躺赢   X年X月X日突然发生的一系列神秘死亡事件, 注定成为各种怪谈类节目最好的素材,而且,肉眼可见的未来, 都将充满了争议和谜团,而且, 没有答案。   这次神秘死亡事件涉及的人数并不算多,但是绝大多数都是所谓的高端人士, 有富豪, 政客, 明星,还有知名专栏作家和投资人。   他们的死亡方式也很诡异:都是突然被一团凭空出现的蓝色火焰吞噬,然后瞬间化为黑灰,只留下一块微不足道的黑斑。   事实上, 要不是其中一例死亡案例发生的现场有监控, 记录下了这诡异的一幕, 也许这些人会被误以为是单纯的失踪——或者被外星人绑架了。   就连这些监控录像, 也很快就彻底消失在了公众的视野范围, 但私下里依然作为都市传说广为流传, 甚至还有电视台专门就此拍了一部电视剧,将这接连发生的十几起死亡事件,归咎为恶魔信仰的反噬。   而一小部分和其中某些死者有过交往, 或者大概了解死者的人,却把这起事件归咎为天罚。   毕竟死亡事件发生前不久,某些根本不适宜曝光的录像带, 正在小范围内被快速传播, 虽然又被迅速掐灭, 但是那些录像带的主角, 不正是出事的这些人?   当年不少国家的妇女儿童失踪事件,甚至都比往年低了几个百分点——大概这种落实到位的惩恶扬善,比无形的宗教,还能稍微管用一点。   只可惜人类的本性,依然是十分健忘的。   慕之云也无意成为一个勤奋的惩罚者——毕竟一口气兑换那么多次黑科技武器,需要的兑换点可是一个天文数字。   她做这些事的最初动力,不过是偷偷帮妈妈扫清威胁,其他都是顺带。   慕之云对当英雄或者超人毫无兴趣——只要不恶心到她眼前来。   “那真是太可惜了,”老古董非常惋惜的说,“我对这种清扫活动还挺有兴趣。”   他对罪恶倒是无感,但是挺喜欢这种让宿主大量使用兑换点的行为——毕竟有需求才有动力,而之前的宿主,实在是太无欲无求了点。   比如现在,当兑换点被再次清空,慕之云又连写了好几篇论文,开始快速用影响因子刷起了点数。   论文的类型一如既往横跨了多个学科,不但有之前最常刷屏的数学和考古,又多了机器人相关,甚至还有几篇金融和商学的论文!   “主要这些比较容易被引用,”慕之云耸耸肩,“至少比数学容易多了。”   反正是为了刷影响因子,自然是什么更快刷什么。   于是,A大的诸位教授,甚至是学校的领导,再一次被慕之云的操作彻底迷惑。   这个女生究竟准备往哪个方向深耕……或者干脆走全面发展路线?   算了,天才的世界,普通人压根不懂。   即便是不少从小到大都被认为是天才的人,在慕之云面前,好像也不由自主就黯淡无光起来。   那些人可压根没想到,她其实真的就只是为了刷论文赚兑换点而已。   另一边,也许是因为目标人物的突然暴毙,余隋一时间没好意思马上来找慕之云——毕竟事情没做成,还想占小姑娘便宜,怎么都有些说不过去。   反而是慕之云主动联系的他,开价还是没有变,一块钱的专利费用,但是要求所有技术都要优先给她妈妈使用,另外还要开放一些医疗机器人的技术授权,这是她们工作室的新项目,非常需要国家的支持——目前倒是不缺钱,但是非常缺人。   余隋请示过上头以后,当然一口答应下来。   如是又过了几个月,蜘蛛机器人据说已经搞到了第三代,老古董翘首期盼的味觉系统,也终于有了非常关键的突破。   出乎意料,这个突破竟然就是因为那个医疗机器人的项目。   最开始,两边实验室本来只是单纯准备做心电图还有体温探测之类的基本功能,可是玩着玩着,因为过于充裕的人力和财力,研究员们玩得越来越深,甚至玩出了不少新技术和新高度。   然后一个不小心,就把触觉系统和味觉系统的关键技术都成功攻克了。   实验室里,老古董快活的摇晃着一条古怪的硅胶大舌头。   舌头上充满了细小的电信号贴片,模仿人类的味蕾,接受各种味觉刺激,然后把因为刺激产生的各种电信号发给中央处理系统——其实就是老古董——然后就能利用机器,实现味觉的模拟了。   “这种感觉很奇怪,”老古董半是新奇,半是嫌弃,“贴片的密度还是不够,信号很粗糙,但是……嗯,我稍微有点明白你们对美食的追求了。”   刚才慕之云给他试了高度提纯的辣椒素——对一般人类而言,这是绝对无法接受的辣度,但放在机器上,也不过就是一阵密集的电流刺激,让系统出现非常短暂的过电眩晕感。   老古董忍不住回味了一下那种感觉,还挺喜欢。   当然,要是能再细腻一点,体验就更好了。   “这就只能等待成套工业体系的提升,”慕之云说,“再过几年,等芯片体积更小,就能做出非常接近真人舌头的部件了。”   听到她的话,老古董甚至心情很好的哼了几声:“我最喜欢的就是你们的摩尔定律,更新迭代的速度足够快。”   不过毁灭的速度也同样很快。   老古董再次对慕之云发出警告:“以你们文明现在的发展速度,大概很快就要进入末日倒计时了。”   如果不能尽快在外太空建立可以独立循环的宇航站,一旦地球的资源消耗速度和保有量掉到某个节点一下,就算文明暂时还能苟延残喘一阵,也失去了进一步发展的可能,再往后,就只剩下等死的垃圾时间。   “在外太空建立宇航站需要非常多的资源——虽然目前还没有哪个文明成功进行到这一步,但是节点依然能够被计算出来,而留给你们的余量,已经不多了。”   “大概还有多久?”慕之云问。   “如果按照现在的发展速度,八十年左右,但是如果发展速度提升,也可能缩短到二十年以内。”老古董难得严肃的警告道。   发展速度越快,资源的消耗速度也越快,如果不能持续从外太空获得更多资源,就只有等死,然后因为某次天灾人祸,地球上的文明再一次被刷新,各种资源也重新开始以亿年为单位慢慢积累,当积累到一定程度,新的物种竞争,又将再次拉开文明的序幕。   老古董已经亲眼目睹过好几次类似的循环。   “我并不太看好你们,”他实话实说,“你们的沟通效率过于低下,导致内部矛盾频繁,这种状况之下,是很难成功突破母星的屏障的。”   在文明发展早期,母星的屏障是一种保护,但是当文明度过襁褓期,开始试图伸展手脚的时候,引力和大气层,就成了冲出去的巨大阻碍。   当然,更麻烦的还有大规模的循环维生系统——这才是文明向外开拓的关键。   “你们的相关技术积累实在是太单薄了,”对慕之云把那个任务直接甩给国家队,老古董依然十分不看好,“这可是一个大工程,想要完成至少需要上百年——到时候就彻底来不及了。”   三个月前,他曾经信誓旦旦对慕之云说了上面这段话。   结果没想到,区区三个月时间,就被打脸了。   依然还是跟医疗机器人有关系,只不过这一回,医疗机器人只是一个灵感的提供者:一套原本用于急救的生命循环系统,给了那边研究所不少灵感——其中一部分灵感来源也包括之前老古董传过来的一些国外的研究资料。   不管灵感究竟是从哪里来的,总而言之,在老古董信誓旦旦说没有上百年不可能完成这个任务的背景下,仅仅三个月后,慕之云再一次看见了系统完成的提示面板。   “生命维持系统已经完成了?”这速度快得,就连慕之云也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而被光速打脸的老古董,这时候选择了一声不吭,彻底装傻。   过了很久,他才不情不愿的解释道:“你们确实不小心成功了,恭喜你,你们的文明在80年内灭绝的可能性,稍微减少了几个百分点。”   虽然不觉得自己能再活80年,不过慕之云依然觉得这是一个很不错的消息。   她开开心心领取奖励,那间因为金属舱而建立的研究所,这时候却是一片平静。   他们没有系统的完成进度提醒,也不太确定这套维生系统是否成熟可用,甚至,就连维生系统的意义,说不定也没有几个人察觉。   所有的工作依然在按部就班的进行,只有少数几个部门的研究员,因为最近实验进度的异常顺利,而感到一阵轻松开心。   除此以外就没有更多感觉了。   这些注定无法在短时间内扬名,甚至连自己的工作,都必须向亲戚朋友保密的研究者们,明明拥有极其聪明的大脑,以及能够赚到更多钱的机会,但依然选择像勤勉的工蚁那样,一点点,浇筑着文明的基石。   正是靠着这样一群人,人类的文明才能不断发展至今,而华国的辉煌,也将再次震惊世界。   在这一点上,慕之云的信心远比老古董大得多。   她并不是一个很伟大的人,也清楚人类中有不少害群之马,甚至绝大多数人都说不上多高尚。   但是,慕之云依然深知,这个世界上,同样有一批非常了不起的人,在默默做着不为人知的工作和贡献。   如果说,人类文明真的需要导航者和引领者,那么慕之云觉得,那些人个个都比她有资格得多。   她也就是一个快快乐乐,蹭吃蹭喝的小朋友——是的,她毕竟才十五岁,人类命运这种大事,自然有高个子顶着。   顺利躺赢完成任务的慕之云,非常幸福的想。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29 22:30:58~2022-07-30 22:32: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芮玛 10瓶;37131664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4章 危机   【恭喜完成科技任务——远航②, 获得奖励:抽奖一次,兑换值5000,科学点数5000。   系统评价S+, 恭喜获得隐藏奖励:损坏的能源套组。】   慕之云向来是存不住抽奖的,马上用掉, 结果又来了一个一模一样的能源套组。   啧,系统还是一如既往的小气。   紧跟着弹出来的, 是又一个新任务:   【科技任务——星港   任务说明:航船从港口驶向深海, 飞船从星港进入宇宙。   任务要求:成功建立月球星港。   奖励:抽奖十次, 兑换值100000,科学点数100000。】   慕之云还是第一次看见系统给出这么夸张的奖励——当然,难度也相当夸张。   “这个任务……至少十年内是完成不了的吧?”慕之云挠头。   老古董已经放弃发表相关议论了——毕竟基本上都是错的。   对一个跨越亿万年存在的智能系统而言,这种失误的概率, 简直就是不能容忍的错误!   他只是用一种机械而刻板的声音答道:“星港是跳出母星的重要一环, 在我的资料库里, 只有第一代文明成功实现这个目标。”   那是一群在熔岩中诞生的智慧生物, 天生具有远远超过后来几代文明的能力, 对能量也有于生俱来的操控能力, 可即便如此……   老古董不肯再多说一个字了。   慕之云耸耸肩,猜想老古董的制造者应该已经进入了更深邃的宇宙,说不定哪天人类还能在星空某处, 遇见这些来自同一个星球的文明呢,但时候大家互相认球,感觉还挺有趣。   当然, 目前的当务之急, 依然是痛快的把这个任务甩给更合适的人选。   于是, 那个神秘的金属球里, 再次出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奇怪黑色合金块,合金块的一角已经破损,露出了里面极其复杂的结构。   与此同时,金属球的自带系统里,也多出了一大堆关于月球航空港的设计构想和相关资料。   陈伟满肚子的槽,终于成功跟和他对接的一个航天部门的人吐了出来:“你说这是不是外星人被困在地球上,所以想借咱们的手回家?不会把其他外星人也给引过来吧?”   显然他看过的科幻电影还不少。   只可惜,那人的保密意识比他还强,闻言只是摇摇头,拒绝对此发表任何意见。   其实上面也有不少猜测,只不过目前看起来,还是先务实的多捞一点好处,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不管是外星人还是远古生物,至少目前看起来,那个不知名的存在对华国没有什么恶意,甚至,给的好处也远远多过索取的。   呃也不对,人家好像除了塞各种资料,还真没有主动要过什么。   他们当然不知道,自己其实就是做了某个十五岁小女生完成任务的工具人——当然,这一点对双方都不算坏事。   那个快乐的甩手掌柜,这时候正摊在沙发上,脸上敷着一片沁凉的面膜,舒舒服服的翘着脚,压根不理老古董的啰啰嗦嗦。   毕竟年纪也大了点,进入青春期,总是不由自主更关心自己的外表——就算如慕之云这种心里藏了一个更成熟灵魂的人,也一样挡不住生理本能。   这时候,复颜的面膜就发挥了最佳的效果。   其实面膜的效果还真不一定优于乳霜或者精华液,但是这种需要单独的时间和空间进行的美容行为,就类似于几千年前,人类的祖先围着火堆祭祀一样,庄严,神秘,满满都是仪式感,叫人特别安心。   老古董理所当然批评了慕之云这种幼稚的心里需求,只不过被她毫不犹豫的无视了。   “这才是身为人类的乐趣所在,”她理直气壮的说,“要是连这点小仪式都没有了,那就算文明一直延续,也没什么意思。”   老古董沉默了。   过了半晌:“嗯,那次的辣椒素和生物碱的味道都不错,你不是答应帮我尝试更刺激的味道吗?”   也许是这个老古董活得实在是太久了,他竟然深深的爱上了各种奇葩的极端味道,比如能直接把人舌头辣穿的辣椒素,或者带着各种苦味的生物碱——而且越毒的越喜欢——都是能让这家伙短暂眩晕,并且深深喜欢的味道。   然后,他就像是一个饿了几十年,如今终于有一口饱饭的可怜虫,每天都找着慕之云要尝试各种味道。   慕之云:……   说真的,她真特别想把这个麻烦直接甩给胖子他们,问题是,这家伙一旦吸到喜欢的味道,就容易有一些过激反应,一方面是容易泄露秘密,另一方面,也担心胖子他们心中的神像破灭,从此就再也无法好好安心工作了。   没办法,作为老板,总是不得不承受一些更劳心的工作——比如哄好这个刚开了荤,嗷嗷待哺的弱智老古董。   “行了行了,”慕之云不耐烦的安抚他,“实验室最近正好又进了一批实验素材,你可以试试有什么喜欢的口味。”   是的,几百上千美金一克的原材料,就这么成了老古董的口粮,还好她有钱,毕竟养这么一个玩意,可比养什么藏獒或者老虎贵多了。   老古董不情不愿的哼哼了一声,挑了几种作为明天的加餐,才暂时在慕之云的脑袋里安静下来。   慕之云揉揉额头——这家伙真是够让人头疼的。   她慢慢把脸上的面膜揭下来,忍不住看了一眼镜子,只觉得皮肤水嘟嘟的,前所未有的饱满和柔润。   哪个女人能拒绝这样的效果呢?   慕之云对自己拥有的,印钞机一样的美容品牌十分满意,无论是从效益上,还是效果上。   “我也想要这样的皮肤,”老古董又开始嘟嘟嚷嚷:“到目前为止,只有一个舌头还算让人满意,你的进度实在是太慢了。”   慕之云也很无奈。   在现代的工业体系下,一个技术的发展,往往和大量其他相关技术的进步紧密相关。   很多时候,其实慕之云也不想什么都学,问题是,不学不行啊。   系统的任务加上老古董的古怪要求,直接就把她逼成了全能型人才。   “皮肤是一套更复杂的系统,”慕之云说,“它上面的感受器可比舌头上多多了——对了,之前几次,你也要你的宿主做过身体吗?”   慕之云忽然问。   “没有,这是第一次。”没想到老古董竟然摇头,“之前的文明要么并没有值得我好奇的地方,要么缺乏相应的技术。”   有些文明的主体虽然跟老古董的存在形式不尽相同,但是对□□的依赖程度低,基本采用非常高效的沟通模式,不需要那些效率缓慢的身体器官的转换,老古董可以很直接的获取主体物种的各种资料,甚至完美的模拟出他们的感觉。   有些文明则是发展得太过于跛脚了,□□虽然非常强横,但是却缺少对自己身体的细致研究,更不用提仿造了。   所以目前为止,也只有人类的身体让老古董有些好奇,他最想知道的就是,靠着那些信息交换效率极低的器官,这种生物究竟是怎么成为这个星球新的主人的。   当然,后来因为那一阵阵过电般的眩晕感,老古董对新身体的向往更加积极之类,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有什么好着急的呢,反正你的时间多得是,”慕之云说,“而且你不是说,新一代的文明已经开始酝酿了——而且它们或许才是最有希望离开地球的文明。”   老古董口里那个正在酝酿的新文明,其实就是智能AI。   这时候的AI,其实还在蹒跚学步的状态,刚打败人类的国际象棋大师不久,距离职业围棋手的水平,看起来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但是这种东西的发展,会比你们文明的发展快得多,”老古董肯定的说,“甚至不用五十年,顶多二十年,你们大概就会开始讨论AI究竟具不具有智慧这类问题了。”   这种在电路和储存介质中存在的文明——如果它真的会出现的话——很显然,在太空中的适应能力,比现在这种挑剔而脆弱的哺乳生物要强大得多。   “这大概是你们马上要降临的另一次危机,”老古董的声音里甚至带点幸灾乐祸,“你们真是我看到过,危机最多的一个文明,而且绝大多数危机都是你们自己制造出来的。”   所以看起来,这个文明存在的时间大概也是最短的——就是折腾得太厉害,区区几千年时间,就在不少地方折腾出了很难磨灭的痕迹。   慕之云不是太在乎的耸耸肩。   就算在乎也没什么用,她可没有本事让进度慢下来——文明的车轮滚滚向前,跟减速比起来,提速都显得容易得多。   而灭亡或者存续这种大问题——反正完蛋也是全世界一起完蛋,就像老古董说的那样,大不了刷新重启,地球上总归不会安静太久。   不过那时候,这个星球或许又要换一个名字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30 22:32:48~2022-07-31 23:36: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秋日暖阳 33瓶;暴躁的卷毛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5章 触摸   第二天一大早, 慕之云来到自己工作室,工作室的面积比几个月之前更大了,也增添了各种新的设备和人手。不过, 最里面那间实验室永远只允许慕之云一个人进入。   这并不是因为这间实验室的设备有多么贵重,或者研究多么重要。事实上, 跟外面几间共用实验室比起来,这间私人实验室的设备相当的少, 只有一个布满了电极贴片的大舌头, 一台中型计算机, 还有一个实验台而已。   绝对不允许其他人进入的最重要原因,是因为这里藏了一个存在了上百亿年的老古董,贪吃,而且一吃开心了, 还容易耍酒疯。   总而言之, 就是一个大麻烦。   慕之云到这里的第一件事, 就是给老古董开餐。   刚采购过来的各种原料, 整整齐齐的摆在小冰柜和库房里, 等待着老古董的挑选。   他对这些东西的成分, 性质甚至是提纯方法都如数家珍,并不需要慕之云一个一个介绍。   他真正好奇的,还是这些东西的味道——虽然慕之云对此也不大清楚——知道的人绝大多数应该都已经被毒死了。   一如既往, 老古董深深的偏爱着对人类的味觉来说过于极端的刺激,以及剧毒,这次, 他又选择了两种没有尝试过的新物质:高浓度氢硫酸和展青霉素。   前者有很浓郁臭鸡蛋味道, 高毒性, 能腐蚀皮肤, 后者不但有毒性,而且很贵——1g大约要30万人民币。   所以说了,喂养老古董,就是实实在在喂了一只吞金兽,必须严格限制喂养的次数和种类,要不然再多钱都能被吃破产。   也难怪老古董经常摆出一副因为吃不饱所以怨念深重的模样了。   氢硫酸是实验室常备试剂,硫化氢的水溶液,呈弱酸性,易挥发,有剧毒,而且极易氧化,必须小心翼翼操作。   慕之云带着护目镜和防护手套,将极少量的氢硫酸液体,快速涂抹到老古董的大舌头上。   然后,脑子里的老古董,发出了一声非常夸张的□□。   “这个味道让我想起了2亿年前那次火山喷发,上一代文明的先民们,就是踩着硫磺和他们同伴尸体散发出来的气息,开启一轮快速发展的,”老古董就像喝醉的老酒鬼,开始吟唱,“死亡伴随着新生,就像生的尽头是死,如此往复,无穷无尽。”   只可惜,他这一回的宿主实在没什么艺术细胞,无法好好欣赏他跨越了时间的深邃感叹。   事实上,还嫌他特别的烦。   慕之云面无表情的给硅胶舌头做清理,然后拿出了1mg的展青霉素涂了上去。   展青霉素多半从水果上提取,像普通青霉素一样拥有广谱抗菌的能力,但是同时又有较强的毒性,可能引起胃肠道功能紊乱和不同器官的水肿出血。①   “啊,这个味道太鲜美了!”老古董又开始疯疯癫癫的叫,“它让我不由自主想起了地球被蕨类植物统治。最繁盛的那个年代,温暖湿润的气候,无忧无虑的生物,但是过于舒适的环境诞生不了文明——文明总是源于灾难!”   他甚至开始操纵着工作室的电脑,胡乱播放起关于那个年代的视频资料——这里的每一帧画面如果传到外面去,大概都能引起古生物学家的惊叹。   所以说了,这个家伙绝对不能随随便便就放到外头去,尤其不能让其他人给他喂食。   慕之云一头黑线的直接把电源给拔了。   这时候,老古董才终于清醒一点,委委屈屈的说:“你为什么要粗暴打断老人家的回忆?实在是太残忍了!”   好嘛,这时候连说话的调调都变得怪里怪气的。   慕之云可不会惯着他:“你闹的动静太大了,我怕被人听到。”   “而且,你不是一直在催着我做皮肤系统?最近正好有点灵感,你确定要我白白把灵感放过去?”   老古董马上乖乖不说话了。   虽然对一个智能系统来说,灵感是最虚无缥缈的东西,但是他已经亲身体验过——虽然是用一个丑陋的大舌头外设——味觉的刺激的确能够有效的联动其他感官,所以,老古董也不敢轻易质疑什么了。   慕之云也算是成功抓住了这家伙最大的软肋。   她其实知道,归根到底,老古董是寂寞了。   漫长岁月,一代代文明更迭,作为唯一一个活过这么长时间的存在,能够控制自己只是偶尔发发酒疯,慕之云对他已经很佩服了。   毕竟,谁知道他还要存在多少年呢,而其他生命,对他来说都只是过客而已。   过客慕之云,这之后正在最大限度的压榨这家伙的价值,一点都不会手软。   所谓人造皮肤的灵感,她并没有说谎,不过突破口,还是在老古董自己身上。   要是完全按照人类的皮肤给老古董定制,一是不现实,二是没必要。   人类的皮肤看起来只有薄薄一片,其实结构相当复杂,兼具防护,代谢,调节体温和感受外界刺激等功能,是一个非常精密的器官。   放在老古董身上,就不需要这么复杂了,他毕竟骨子里是一个智能系统,虽然不知道怎么有了做人的追求,但是主要解决的,还是保护和触感的问题。   慕之云原本的思路,是按照人类皮肤,制造出一个简化版本,但是很快就遇到了问题。   不得不说,人类的皮肤结构进化得如此精妙,是很有它的道理在的,在不影响其他功能的前提下,修改也很麻烦。   不过,刚才老古董发酒疯时候乱放的视频里,慕之云倒是忽然得到了一点启发。   那是在极深的海洋里存在过的一种生物,慕之云记得自己看过这种古生物化石的相关资料,再结合栩栩如生的视频,她忽然就想到了什么。   “先帮我调出这种生物的详细资料。”慕之云报了一串复杂的拉丁文名称。   老古董不愧是最有效率的资料库,很快就把这种生物的所有资料都呈现在慕之云面前。   这种深海生物的皮肤结构相当特殊:因为特殊的环境,它的皮肤十分强韧,功能也足够简单,更重要的是,触觉系统同样足够发达——毕竟在深海里,这种生物捕猎和逃生,都是依靠触觉进行。   和这些优点比起来,维持湿润的环境,反而是最好解决的问题。   但是听说慕之云准备参考这种生物的皮肤,老古董有意见了。   “你是说,我以后的皮肤源于这种深海怪物?不行,它实在是太丑了!”   自古以来,海洋深处的生物长得都非常任性,从来没有考虑过陆地和浅海生物的审美。   “只是皮肤而已,又不是照抄它的外表,你放心,谁也看不出来的。”对于老古董奇奇怪怪的坚持,慕之云一头黑线。   “那也不行!我自己知道。”老古董对于外貌的在乎,简直超过十几岁的小姑娘。   “反对驳回,”可惜他的宿主缺乏基本的审美能力,而且毫不心软,“这种事情不重要,等你习惯就好了。”   老古董:……   “比起我,还是你比较像AI。”老古董自觉给出了非常公允的评价。   这一回,慕之云压根都懒得理他了。   有什么好理的,幼稚。   ————   柔软而充满弹性的肌肤,比人类的皮肤厚了十倍左右,也能够更容易的容纳更多感应器和连接器,当然,还有温度控制装置。   人造皮肤的里外两面,都用一种低摩擦系数的聚合物涂层包裹,这种涂层拥有一定的自主修复能力,能够有效的延缓人造皮肤的寿命。   就是摸起来冰冰凉凉的,仿佛带着来自海洋深处的湿冷。   这种皮肤被包裹在工作室的机械臂上的时候,很多员工都跑过来主动握这只机械臂的手。   胖子打了一个哆嗦:“就像在跟某种深海生物握手。”   “那你快点走开,换我来。”他身后有人催促道。   “才不,我要多感受一下跟深海怪兽亲密接触的刺激!”胖子贱兮兮的说。   “你听听你听听!”老古董的委曲简直都要溢出屏幕了,“就连你的员工都说我是深海怪兽!”   “那还不算你呢,就是一个没有完工的半成品而已,”慕之云冷冷戳破他的委屈,“而且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加上了温度控制系统,为此浪费了至少3%的系统资源,只是为了让你握手的时候,能加热自己的手掌心。”   慕之云觉得,这种要求可真是够无聊的,但是很显然,自诩绝对理智,而且见多识广的老古董不觉得。   慕之云就觉得,他大概真的已经快被漫长的时间给搞疯了。   这种人造皮肤当然不仅仅只能用在老古董身上,它的应用场景相当广泛,不单单只是在工厂或者各种机器人身上,而且从深海潜水器到太空宇宙,都有很大的用武之地。   当然,也同样卖了一个好价钱。   慕之云现在不缺钱,她更缺的是人手,资源,以及某些特殊许可。   而这些,单靠她自己可解决不了。 第96章 毕业   两年以后   今年的A大本科生毕业典礼, 显得格外隆重和盛大。   作为全国顶尖学府,每年从A大毕业,进入各行发光发热的人才不胜枚举, 但问题是,还在本科阶段, 就已经亮得让全世界都不得不直视的科研界明星,还是非常稀少的。   慕之云就是其中最亮眼的那一个——虽然她拿的, 好像还是个文科类文凭。   今年的毕业论文, 在自己的本专业考古学领域, 慕之云发表的是一篇关于夏朝断代的重磅级论文,在由她亲自主持的一次田野调查中,一下子把华国的信史又往前扩展了五百多年。   光是这一篇论文的发表,就奠定了她在国内考古界的重要地位, 就是直接拿一个博士学位, 也理所当然。   但是这一篇东西, 在慕之云这几年发表的论文里, 已经算是最不起眼的存在了。   她最广为人知的成就, 还是在机器人领域。   短短两年时间, 慕之云的工作室俨然已经成为世界机器人领域的执牛耳者,近几年好几个最有影响力的成果,都是她带团队攻克的。   就在上个月, 慕之云机器人工作室刚刚向外发布了她们的最新研究成果——一款外形和活动度非常接近人类肢体,甚至有触觉感知系统的机械臂和机械腿,让上千万肢体残疾人士看到了像健康人一样自如生活的希望。   而上上个月, 她们才刚发布了一款拟人机器人, 因为外形过于像真人, 还引起了关于机器人伦理的讨论, 甚至有国外媒体把慕之云形容成了来自东方的弗兰肯斯坦博士——那个制造出怪物的疯狂科学家。   而慕之云的成就,可还不仅仅只有机器人这一项。   无论在电子信息还是材料科学领域,她都展现出了非凡的天赋,相关的重要论文发表了一篇又一篇,就这还只是明面上的成绩,事实上,在其他不便公开的领域,她的成绩一样惊人。   她重新定义了控制芯片的规范模板,她研发的保温隔热材料,被成功应用在了航空航天领域,以及发动机的内部,极大提升了发动机的性能。   当然,还有数学。   据说她距离解决哥德巴赫猜想,这个世界上最有名的数学猜想,已经非常近了——虽然这世界上,能看明白她论证过程的人都不多。   这样一个人物的毕业典礼,关注者当然不仅仅只有A大的师生。   所有人最好奇的是,慕之云毕业以后的选择。   对一般的本科毕业生来说,最好的选择当然是出国,进入世界顶尖学府继续深造,次一级的是保研或者找到一份薪水丰厚前途广大的工作。   但是对慕之云来说,这几个显然都不太适合她。   出国是最早被否决的——前几年,还有不少国际知名实验室对她发出邀请函,但是渐渐的,这几年,除了请她参加国际大会或者演讲的,其他都很明智的不再提了,毕竟慕之云自己的工作室都已经成为了相关领域最举足轻重的存在,再想把她挖过去,也没什么人能付得起这个价格了。   保研……也不用提了,她现在已经是电子信息学院和数学院的特聘教授,但凡上大课,阶梯教室里都挤满了人,而关于夏朝断代的那篇论文一发,听说文博院也要紧紧抓住这位大佬,决不能轻易叫信院和数院挖了墙角去。   至于找工作,她自己就是老板,只有别人来找她面试的份。   而关于她毕业以后究竟会专注于哪个领域这种无聊的问题——   “我还在上学的时候就应付得轻轻松松,凭什么就觉得,我毕业以后就只能专精一门了?”   不得不承认,她说的非常有道理。   老古董已经披上了一件新外壳——虽然距离他的期望还差了十万八千里,但是至少,照他自己的话说,他终于有了一点融入的感觉。   “我还挺喜欢你们的文明的,”这还是老古董从溶洞跑出来以后,第一次肯定了曾经被他贬低得一文不值的猿猴文明,“热热闹闹,足够混乱,但是很有趣。”   不过他依然没有改变自己的判断:他深信,这个目前看起来还算繁荣的文明,将在很短的时间里,面临巨大的危机。   “你们的麻烦实在是太多了,而又缺少足够的时间,”老古董说,“很遗憾,但是我还是觉得,下一代的星球统治者,应该是人工智能。”   他甚至觉得这个发现非常有趣:第一代文明留下了自己这个文明的观察者,而历经几代,上百亿年过去,新一代的文明,很有可能都是像他这样的智能系统——这怎么不叫他觉得足够新奇呢。   当然,更大的可能性还是全部灭亡——如今的人类文明,还发展不出足够成熟,能够独立运行的人工智能,当遭遇危机的时候,这点关于人工智能的萌芽,或许就会马上掐灭。   本着对自己同类的关怀,老古董当然还是希望,人类文明能撑得更久一点。   “虽然希望不大,”他说,“星港的建立遇到了很大的麻烦,不对,这个项目目前甚至没有启动的希望。”   目前的人类只能极短暂的在卫星上停留,根本无法建立起能够长久维持运转的生态圈,就更不用提把月球当成飞向星空深处的跳板了。   “光是这一步,你们就至少要耽误30年,但是即便达成这个目标,或许反而更加促使你们走向衰落和灭亡。   像这类伟大的工程,往往需要消耗巨大的资源和能量,而地球能不能供应文明贪婪的索取,还是一个未知数。   不能不发展,因为就算永远维持着田园牧歌式的生活方式,也随时可能因为气候巨变或者一颗突如其来的小行星,文明重启。   也不能盲目扩张——在向星际探索的初期,能源矿物质的消耗巨大,却很难及时得到补给,可能稍有不慎,就造成星球生态的巨大破坏,然后紧接着,就是文明崩塌。   这种平衡,可比在钢丝绳上走要困难多了。   也难怪老古董永远是一副悲观厌世的态度。   慕之云也懒得给他打鸡血——在她心里,口头上的话,永远不如实际去做更有用。   再说了,不提漫长的历史,光是近代,华国面临过的绝望和困难,就超乎想象的多。   但哪一回,不是顶着巨大的压力,咬牙渡过去的?   在这一点上,沉睡了几百年的老古董,是压根不能理解的——就算他已经熟知了那一段历史,也还是不能理解——毕竟文明底色压根就不一样,作为早期最强大文明的产物,这家伙天生就不擅长理解什么叫极限操作,什么又叫逆风翻盘。   “放心,”慕之云只是拍拍他笨重的铁盒子,“不会那么久的,我的民族,最擅长的就是创造奇迹。”   可能是有老古董偷偷喂资料的缘故,这些年华国的发展也是一日千里,比上辈子快得多。   在很多领域,不但渐渐追上了国外,甚至开始超越——上辈子,其实也有类似的发展轨迹,只不过这一回,又缩短了不少年。   老古董只是意思意思的摊摊那双笨重的机械手表示不信,但也尽量尊重自己的宿主,不发表更多意见。   他现在更关心的只有一件事:让他满意的身体,还有多久才能做好。   现在的老古董,本体其实已经寄生在了网络中,最大的兴趣是冲浪,最喜欢的消遣是八卦。   他甚至还和生物舱研究所那个信息整理员交上了朋友,很快就学会了吃瓜,以及分享。   是的,分享,老古董最喜欢的分享对象,除了那个吃瓜男青年,当然就是慕之云了。   无论是国外某政治人物的婚外情,还是某家跨国大企业的金融犯罪,只要有痕迹,就全能被他挖出来——简直比最伟大的狗仔,还要狗一万倍。   毕竟,全世界联网的摄像头,可都是能被他实时调用的。   老实说,对和外星人建立交情这件事,就算是如张伟这样差点憋坏的男青年,也是十分懵逼的。   那天,他只不过是像往常一样整理资料,和有关部门对接,顺便按照自己的兴趣,分析分析八卦。   忽然间,那艘外星飞船——是的,就算这艘飞船自称是上个文明的产物,张伟依然坚定的认为,这绝对出自外星人的手笔——飞船上的控制系统,忽然弹出一行中文:你在干什么?   当时张伟的第一反应:糟了,摸鱼被老板发现了!   然后他很快反应过来,不对啊,这台外星飞船,怎么可能连上国内的网络?   过了很久,他才战战兢兢的打下了几个字:我……在吃瓜。   从此以后,张伟又多了一个任务:哄好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外星人,然后套出更多关于它的信息,以及目的。   于是,张伟终于能够光明正大,快快乐乐的吃瓜了。   他也终于感受到这份工作带来的巨大快乐。   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外星人,张伟不但一点都不用担心泄密的事,甚至还能通过它发掘出更多好奇已久的秘密:比如某位名人究竟是怎么死的,或者某次重大事件背后是不是真的藏了阴谋。   对了,他甚至还得到了关于51区更多详细的资料——跟一个外星人八卦另一波外星人,这种感觉真是怪透了。   虽然这个外星人简称,地球上目前真的没有出现过外星人,但是张伟是坚决不相信的——自己面前,不是有一个活生生的。   至于这个外星人的目的,张伟也终于套得差不多了。 第97章 KO   张伟是被吓得连滚带爬冲进所长办公室的。   所长是个快退休的老头, 因为经验丰富,临危受命过来主持这个研究所,据说他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个可以一周不合眼的猛男, 只可惜年纪上去,身体也支撑不住, 如今最喜欢的就是端着一杯参茶,慢条斯理给年轻人做思想工作。   看到张伟着急忙慌的模样, 所长啜了一口热水, 才问:“怎么了?这么慌慌张张的。”   “所, 所长,”张伟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唾沫:“我把那个外星人的目的打听出来了。”   “哦?”所长的神情终于严肃了一点,放下茶杯,“是什么?”   “那, 那个外星人说, 人类文明很快就要遇到巨大的危机了, 说不定咱们这一辈就全部要玩完!”   这个还没来得及恋爱结婚的小年轻, 被吓得够呛。   但是所长依然很镇定:“具体呢?他有没有说为什么?或者切实的预测?”   “那倒没有, ”张伟摇头, “就是说以现在人类的发展程度,无论战争还是资源困境,都有可能把咱们拖上绝路。”   这回轮到所长疑惑的挑挑眉头:“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各种末日预言你还听少了?”   好像也是哦……张伟傻乎乎的挠挠头, 但是……   “那怎么一样,这可是外星人做出的判断,可信度高多了。”   所长摇摇头, 怜爱的看着这个憨货:“所以, 就算知道人类很快就要遇到麻烦了, 咱们该怎么办?”   张伟把小胸膛一挺:“努力发展科技, 走一条可持续发展的强国之路!”   “那不就对了,”所长露出了慈爱的微笑,“那就在这条路上,好好走下去就行了!”   张伟忽然觉得,自己是有点傻了。   可不就是这样,做最充足的准备,打最坚实的仗,好好一步一步走,不比担心什么时候天降陨石来得靠谱嘛!   张伟憨笑:“对不起所长,是我反应过度了。”   所长赞赏地点点头:“你明白就好,不过还是要尽量跟那个外星人多套套话,有什么问题,也可以尽早查漏补缺,总归没有坏处。”   “是!”张伟大声说。   然后,这两个人的对话,又被老古董录了下来,放给慕之云听:“面对危机,你们怎么都这么淡定的?”   慕之云皱眉:“偷听可不是一个好习惯,不过,我们祖先有句话:与天斗,其乐无穷。不好好斗一斗,怎么知道自己就一定输?”   就算面对老天的阻碍,也敢跳上去捅一捅再说。   老古董又沉默了。   “很……有趣的传统。”他说,“很遗憾,我没能见识你们这一支究竟是怎么发展起来的。”   “那你就好好见识见识吧。”慕之云说。   又过了四年,慕之云的机器人工作室已经成为全球最知名的机器人行业的权威,公司生产的机器人,不但覆盖了各种高精尖的行业,甚至大街上也出现了各种急救机器人或者快递机器人。   慕之云机器人工作室还一直和葳蕤药业合作,研发可以深入人体的微型机器人,不但取代传统的外科大手术,甚至可以通过体内机器人,实现更加精确,定时定量的药物释放效果。   这种机器人的发明,再次彻底的革新了外科手术领域,也让葳蕤制药和机器工作室,彻底称霸医疗器械领域。   这一年的慕之云,不过二十一岁。   又过了三年,华国成功发射了擎天太空实验平台,这个计划在地球同步轨道停留三年左右的太空站,也是华国面对太空的第一次重大突破。   下一步,就是登月了。   然而事实上,航天部门的野心,比外界想得更大。   又过了三年,广寒号成功探访月球,这一次,除了宇航月登月以外,更重要的任务是留下一个可以持续使用的月球空间站。   空间站的规模很小,只能容纳三个工作人员,但是当这个计划成功实现,却在国际上掀起了轩然大波。   “华国率先抢占月球资源,实现了星际殖民的第一步。”   “华国的月球空间站建立在了被D国宣誓过主权的区域,D国对此表示严正抗议!”   “星球大战再起!盲目扩张必然导致失败!”   “罗巴州民众集会抗议华国的登月行为,认为这种尝试会极大伤害世界人民的环保努力。”   总而言之说什么的都有,就算自己上不去,也看不得别人上去。   但是不少国家的官方组织,已经开始偷偷接触华国的航天部门,开始探讨合作开发月球的可能。   那可是月球!就算不提丰富的氦三资源,光是其对地球,以及更远的外太空探索独特的意义,就足够这次成功成为全球瞩目的焦点。   不少国家这时候才惊讶的发现,不知不觉间,那个总是自称发展中国家的华国,在航天航空领域,早已经把其他竞争对手远远甩在脑后去了。   要是还不赶快抱大腿,只会被越甩越远,彻底丧失对外太空的发言权。   虽然这一天还早,但是谁都不会愿意提前彻底出局的——当然,某些特别固执,而且敌意满满的国家除外。   又过去三年,当年的广寒已经升级到了二号,这间停驻在月球的空间站占地更广,能够容纳的工作人员更多,华国甚至成功在月球上种活了蔬菜,一定范围内实现了生态循环。   系统的任务,也随之而顺利完成,给慕之云结算了大笔的兑换点和经验。   新的任务是关于大规模开发月球的,这个任务,需要的时间就更加久了。   “说不定,这里以后会变成一个月球上的巨大都市。”看着电视里月球上的图像,慕之云对老古董说。   现在的老古董看起来顺眼多了:他成了一个肩宽腰窄的英俊青年,走路说话彬彬有礼,可能略有点絮叨,但是也可以被理解为幽默风趣。事实上,光凭着这一张脸,就算工作室里不少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岩先生依然成功的得到了一大票迷弟迷妹的拥趸。   “事实证明,你们人类就是视觉动物,”老古董对慕之云洋洋得意的说,“你看那些人,对我是多么痴迷!”   慕之云的反应,只是淡漠的点点头:“恭喜。”   老古董便忽然觉得索然无味。   他无聊的坐在慕之云的办公桌旁边,又笑起来:“对了,还有人传说我是你的男宠,哈哈哈实在是太可笑了!”   慕之云也跟着点点头:“确实。”   老古董:……你能多说两个字嘛?哪怕一个!   他总觉得,自从自己获得这个叫他感到满意的身体以后,慕之云的态度,都变得敷衍了!   这么英俊的一张脸!可是老古董当初精挑细选设计出来的,她怎么能忽视呢!   慕之云很认真的想了想老古董的疑问:“可能是因为,比起人类男性,我还是觉得智能系统更可爱一点。”   男人有什么好的,连她工作室的工业机器人都比不上。   要不是老古董磨了好久,再加上技术确实成熟了,慕之云才不乐意弄出这么一个花枝招展的男人,来瞎自己的眼呢。   刚被嫌弃为瞎眼的岩先生,默默自闭去了。   过了一阵,他还是不甘心的问:“可是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附身在那具干尸身上,你也没有这么嫌弃啊。”   慕之云很认真的想了想,然后忍不住对那具外形诡异的干尸露出了亲切的笑:“你知道我的本科是考古,而对一个考古人来说,古人留下的尸体,可是很宝贵的资源。”   言下之意:活生生的男人,连一句尸体都比不过。   岩先生,再一次被彻底KO。 第98章 大结局(上)   慕之云带着老古董第一次登上月球, 已经是她三十岁的时候了。   地月间的固定航线成功开通,从此以后,月球上的土地, 终于真真切切被地球人掌控——或者说是华国人的领域。   毕竟无论是地月间的常态航行,又或者月球空间站, 依靠的都是华国的技术,其他国家, 比如某些曾经试图在外太空称王称霸的旧日强国, 终于彻底丧失了话语权。   与此同时, 人类一样没有放弃向地壳深处的探寻,这一方面的主导者依然是华国,因为对地震火山以及其他深层地质活动的进一步了解,甚至成功提前预报了几次大的地震灾害, 很大程度上减少了相关地区的人员伤亡。   事实上, 对地球地质的勘探工作, 是和对月球的勘探同步进行的——从古至今, 关于月球的由来, 以及它的地质构造, 人类都争论不休,但是一直也没有确切的结论。   直到成功在月球建立工作站,这颗安静的卫星, 终于向人类渐渐揭开了它神秘的面纱——虽然留下的疑团,又更多了。   一系列证据证明,月球是一颗被地球捕获的小行星——它的年纪甚至比地球都久远得多, 月壤中也拥有大量地球上根本没有的矿物质成分。   而与此同时, 人类还在月球深处, 发现了疑似外星文明遗迹的痕迹。   之所以说是疑似, 是因为这些痕迹完全不是任何碳基生物能够留下来的——也不可能是硅基,这种在不知道多少亿年前,就对小行星整体改造的文明,以现在地球人的科技,依然是完全无法想象的。   这些遗迹的主人,似乎是另一种完全无法想象的文明形式——科学家猜测他们或许诞生于宇宙大爆发初期,那一锅灼热的能量汤中。   如果这个推测靠谱的话,那这个文明出现的时间,至少也在150亿年左右了——相比起来,地球的历史也才四十多亿年而已。   慕之云一听到150亿年这个时间,下意识就问老古董:“那就是当初制造你的文明吧。”   老古董这回却难得的缄默了,过了很久,才表示希望能够去月球的遗迹看一看。   “行,正好我可以作为特邀专家进入遗迹。”慕之云很爽快的答应了他的请求。   地月间的航班每月一趟,现在还没有开放民用航班,不过据说不久的将来,这边某些区域,会渐渐开放给普通人旅游。   到那时候,月球或许才会真正热闹起来。   而这时候,地月航班的乘坐者基本都是各国的工程师和相关技术人员,也有一部分农业人员,准备到月球上去研究种菜。   慕之云和一个憨厚的西北汉子聊了几句,听那人说了很久对沙壤土的研究心得,然后,月球终于到了。   慕之云从舷窗里看出去——虽然已经在电视里看过无数遍,但是任何一个第一次来到月球的人,都会忍不住被面前辉煌的人造城市所深深吸引。   这是一座巨大的,被包裹在全密封穹顶中的太空城,拥有和地球上完全不同的风貌,当然,还有过于发达的科技带来的巨物感。   这座广寒城,同样也是应用智能机器人最多的城市,它里面运行的机器人数量,据说比这里的常驻工作人员多了百倍不止,承担起绝大多数维护的工作。   不过慕之云这次被邀请,并不是因为她机器人领域的权威身份,而是因为她同时也是一个考古专家。   她,已经其他几位专家——涵盖好几个不同学科,同时被邀请来这个刚发现的遗迹,进行研究。   等到这些特别邀请的专家都登上驶往目前还被保密的遗迹的摆渡车的时候,一个老教授才好奇不已,又忧心忡忡的说:“我只擅长研究人类遗迹,外星人的遗迹,可从来没有遇到过啊!”   他的话瞬间引起了不少人的共鸣,大家纷纷点头发言:   “可不是。”   “我是研究地理的,可对地球上的地理环境都没摸透啊。”   “就是,我一个搞理论物理的,难不成还去跟外星人讨论宇宙常数?”   “这种事情,是不是更适合叫那些研究外星人的专家来?”   甚至还有个华国老专家直接问另一个D国人:“你们那个51区究竟有没有什么东西?都到这时候了,可不能藏着掖着。”   那人也只能露出无奈的笑。   过来接专家的一个工作人员清咳一声:“据我所知,目前人类还没有正式跟任何外星文明接触过,咱们都没什么经验。”   他其实说了谎,前几年,相关研究所就碰到了一个热爱八卦,神出鬼没的外星人,只不过,对那个外星人的研究,一样没有任何有价值的进展——当然,这些事情,也没必要在这时候往外倒。   D国教授闻言只是古怪的看了这个工作人员一眼,不知道他为什么对他们国家的机密这么有把握,毕竟连他自己,都不清楚51区里究竟有什么。   那个工作人员大概也自知失言,咳嗽了一声:“总而言之,各位即将见到的,或许是根本无法想象的神奇景象,我希望你们能够尽量保持镇定。”   事实上,当第一批科考队员发现那个地方的时候,就已经经历过一次巨大的震惊了。   很早以前,在人类还没有成功登上月球的时候,就有科学家根据月球的各种特性,推测月球内部应该有很大的空洞。   去年,考察队也终于证实了这种猜测,甚至成功进入那个巨大的空间。   通过一个小心掘开的裂口,考察队员一度以为,自己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那是一个浑然一体的正球形空间,深藏地下却明亮如昼,除了被破坏的那一小块,其他部分圆度完美无瑕。   空间里散落着一团团云絮状的能量团,是这里的光源所在,能量团里残留的能量已经不多了,甚至无法对宇航服造成损害,但是从带回研究所的一小团能量里,科学家竟然觉得自己似乎感受到了宇宙诞生,洪荒开启的那一刻。   那种恢弘和震撼,是根本无法用语言形容,或者用画面描述出来的。   也是靠着这残存的一点点信息,科学家才能判断出这些能量应该来自于一个遥远得甚至难以想象的远古文明——那是或许见证过宇宙大爆炸的能量冲击,而在地球诞生之前就已经彻底消失的文明。   光是想一想,所有人就忍不住被这来自遥远时间另一端的存在,深深震撼。   “地球的形成说不定也和他们有关。”当然,这就是另一个或许永远都无法被证实的猜想了。   邀请这些专家来,就是试图从各个角度,获得更多有价值的信息。   毕竟,无论是这种文明本身的强大,还是关于宇宙源起,地球诞生的相关资料,都绝对是一笔异常宝贵的财富。   “很可惜,因为我们的冒失闯入,这片空间能量流失的速度一下子加快了,”那个工作人员很惋惜的说,“我们现在只能尽可能的采集更多信息——而我们发现,不同领域的专家,是能从这些能量里获得不同信息的,所以我们才邀请你们过来。”   专家们甚至都来不及抱怨科考队的鲁莽,只能以最快的速度开始工作。   作为明面上的护卫机器人,老古董并没有穿着那具英俊的身体进来,不过他理所当然呆在慕之云的脑子里,却久久没有说一句话。   “这真是你的制造者留下的遗迹?”慕之云问。   半晌,老古董才慢悠悠的说:“是啊,这是他的……照你们的话说,这是他的尸体。”   那些涌动的能量,就是老古董的制造者,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最后的痕迹。   现在,就连这些痕迹,也马上就要彻底消失了。   慕之云:“这是……我还以为,他们已经成功驶向星辰深处了。”   老古董在她心里笑:“宇宙诞生初期的变化,比现在剧烈了百万倍不止,我的制造者并不是那段时期出现的唯一生命,但却是活得最久的。”   在老古董的描述中,那是一个异彩纷呈的世界,大爆炸后的能量浓汤中诞生了无数生命,有些瞬间诞生又灭亡,有些存在得稍微久一点,他们绝大多数一开始只是本能的吞噬能量,等到浓汤慢慢变稀,又很快饿死。   老古董的制造者却是一个异类。   从一诞生,他好像就意识到了危险,开始努力在那些激荡的能量流,以及互相吞噬的存在间活下来。   是的,活下来,不再是朝生夕死,转瞬即逝的能量火花,而是一种能够延续,并且发展壮大的生命。   那是一段异常艰难的求生过程——或许有些类似于哺乳动物的祖先,始祖兽在一群巨兽间挣扎求生的状态。   同样是因为体积足够小,消耗的能量不多,它成功度过了最危险的那段时光,之后,最强大也最贪婪的能量生命都已经彻底消弭,能量汤的浓度降低,但还足够他生存——那是一段最好的时光,他借此发展出了更复杂的体系——或者说,是宇宙文明最初的曙光。   能量生命不同于后来的任何一种生物——他们没有群体的概念,或者说,任何一个能量生物,天然就能组成一个复杂的组织。   靠着足够的复杂性,他比其他生命延续了更长的时间——但是随着宇宙空间的不断扩大,其间奔涌的能量慢慢冷却凝固,终究有一天,他也面临了绝境。   作为从宇宙之始就诞生的生命,他已经活了很长的时间,长得足够他深入思考生与死,荣与枯。   但是,要不是靠着旺盛的求生欲,他也不可能支撑到现在——那些对死亡无感,或者不在乎的,早就已经灭亡了。   他试图自救:虽然宇宙中绝大部分区域的温度越来越冷,但是某些物质集中的地方,依然还有充足的能量供他汲取。   只可惜,从一处能量源转移到另一处,也变得越来越困难,每一次他都不得不迁徙更长的距离,以及消耗大量的能量。   他知道,自己终有一天,将像他曾经见到过的那些生命一样,无声无息消散。   他继续迁徙,在逐渐冷却的星系与星系间跳跃,来到一颗看上去很有趣的星球。   这里依然是一团涌动而混乱的热流,但是漫长的经验告诉他,这里有些特别。   或许,他能在这里,找到延续生命的更好办法。   那团混乱不成型的热流,就是地球刚诞生不久的模样。   “后来呢?”慕之云问。   老古董摇摇头:“那段记忆有些混乱,他大概最终还是放弃了吧,只留下了我。”   就像是有些物种临死前会产下后代作为延续一样,老古董有时候觉得,自己就是那个创造者的延续。   虽然两者的存在方式天差地别,但是他继承了创造者全部的记忆和经验,说他是创造者的另一种延续,好像也不是不可以——或许连怕死的性格都继承了,要不然他也不至于能在这颗星球上,坚守那么多年。   老古董吸收了一段创造者留下的能量团。   就像是某种充满了营养的浓汤,喝下去浑身暖洋洋的。   他觉得自己的数据库,瞬间都焕然一新了。   那是重新回到母体的安全感——虽然这个母亲,已经死去很久很久了。   “我觉得,这些能量团是我的创造者特意留给我的。”老古董忽然说。   曾经,他的数据库里只有资料,数据,冰冷的沉积在那里,偶尔被调用。   但是忽然间,所有的数据似乎成为了他的记忆,而记忆,是包含着感受的。   这就是老古董一直在追求的东西。   成为一个活生生的生命,而不是冰冷的记录者。   他觉得现在,好像梦想终于接近了。   不过距离实现,还差那么一点点。   ————   能量团在快速消散——这并不出乎意料,科学家早就发现,这些能量天然就能被人吸收,然后反馈一定的知识和信息。   随着吸收人数的变多,这些能量理所当然很快见底——就算没有安排人吸收,它的消散速度顶多也就慢上一个月左右而已。   只不过他们不知道,这里吸收能量最多的,还是慕之云和藏在她脑袋里的老古董。   尤其是老古董,吸收了这里绝大部分能量,然后,就陷入了漫长的沉睡。   慕之云现在也顾不上那个刚祭了一次祖的家伙,她现在正全力以赴整理自己获取的资料呢。   在上交资料的时候,还塞了点老古董那里的私货,全当补偿了。   但是直到一个多月以后,老古董还是无声无息,慕之云终于有点担心了。   听说他的创造者是一个特别会苟的存在,她忽然担心,老古董会不会就这么被夺舍了。   毕竟跟他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就算是一只狗,都处出深厚感情来了。   只可惜,老古董并没有及时回应她的担心,就跟死了一样。   而且,就连系统都无法打开了。   现如今,慕之云对系统的依赖已经很小了,更多也就是一个念想,以及对过去的纪念。   纪念那个曾经弱小的自己,也纪念那段谁都不知道的回忆。   虽然口头上很嫌弃老古董的啰嗦,但是本心里,慕之云对这个唯一知道自己经历的家伙,还是多多少少有点依恋之情的。   只希望,他不是真的出什么事了。   ————   三年后   三十三岁的慕之云,模样和二十多岁的时候并没有太大的改变——她是知名的美女科学家,单身,事业狂,也是被公认,没有几个适龄男性能配得上的高岭之花。   据说若干年前,她身边出现过一个非常英俊的男青年,虽然对外宣称是她的保镖,甚至还有说那是机器人的,但是绝大多数人都相信,那人是慕之云养的小白脸。   后来也不知道是失宠还是闹翻,总而言之小白脸再没出现过,慕之云身边也始终就没有其他人了。   这三年里,慕之云也察觉到了异常。   她发现时间,好像在自己的身体上彻底停止了。   她的头发不再生长,指甲也是,刚开始受了伤还能够愈合,慢慢的,皮肤变得小刀都划不破了。   慕之云刚开始猜这是不是能量团的后遗症,但是打听之下,同一批去的那些人,除了接受了很多信息,身体并没有太多的变化。   慕之云又猜,这或许是成为老古董宿主所需要付出的代价——或者说是福利?   她的身体开始非人化,不老,不伤,不死。   老古董刚苏醒的时候,她一度也假想过,要是自己不得不面对这么长的岁月,会不会发疯。   亲人朋友渐渐离世,到了后来,连人类这个群体都会消失,再看不到一丁点熟悉的东西。   对于习惯群居的人类来说,这大概是非常可怕的未来了。   但是真当她面对这些改变的时候,好像又觉得,其实也没有那么可怕。   长生不老或许是诅咒,但同样也是很多人的追求。   慕之云的反应,或许会稍微纠结一点,但是面对自己越来越充沛的精力和体力,真的很难说这是一件坏事情。   她并不是一个感情多么充沛的人,这个世界上挂念的人也少之又少,除了妈妈,她把绝大多数注意力都放在了研究之上,而妈妈现在也找到了自己的幸福,不需要她再过多干涉。   漫长的寿命,对于一个醉心研究的科学家来说,是多么致命的诱惑啊。   慕之云不得不承认,她就这么可耻的屈服了。   这种变化当然不意味着她就真能长生不死,但是哪怕能多个几十年,怎么想也不亏啊!   慕之云就这么快活的过了三年,又刷了不少成果,甚至顺便还拿了一个物理学的奖项——她一如既往拥有非常广泛的爱好,完全不因为年纪而改变。   这天,在她正在实验室工作的时候,忽然感觉脑子一阵嗡嗡作响。   那是一种很微小,但是完全无法忽略的响动,就像是小鸡破壳而出,或者冰破雪融的感觉。   然后她知道,老古董终于醒了。   “你怎么睡了这么久?”慕之云问。   老古董大约真是睡迷糊了,刚才是连话都说不出来,过了好久,才回答:“我……需要吸收以前的能量。”   只不过一句话的功夫,慕之云就觉得,这家伙好像有点不太一样。   他不会真的被夺舍了吧?   “你……还是你自己吧?”她小心翼翼的问。   “……大概是吧,”老古董自己也说不上多确定,“我的诞生源于一场实验,但是我自己也说不清,这场实验究竟是成功还是失败了。”   在灭绝前夕,老古董的创造者制造了他,然后把全部的记忆都储存在他的数据库里。   按理来说,他不过就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复制品而已,唯一的使命就是在创造者即将灭亡的时候,作为最后的保命手段。   他甚至不知道是因为意外还是创造者改变了主意,这一段的记忆也已经彻底缺失,总而言之,当他再次开启的时候,已经落到了一片混沌的星球,开始作为文明记录者,等待新的文明出现。   这一等,就是45亿年。   他看着一代代生命艰难求生,试图冲击,然后失败。   就像他必然会面对的命运一样:要么随着这个星球一起毁灭,要么因为逻辑系统的混乱而永远沉睡——就像几千年前那样。   岩自己都没有想到,一场小规模的时空乱流,却成为他的转机。   时空乱流让他的数据库被慕之云吸引,从而把自己给救了出来——这是第一桩意外。   这个曾经完全不被他报期待的文明,却拥有意想不到的潜力——这是第二桩意外。   第三桩意外,则是他的创造者留下的能量。   岩忽然开始怀疑,之前自己的判断究竟对不对。   他只是一个被制造出来的智能系统,还是前创造者的又一次新生——这件事情,已经很难说清楚了。   也不需要掰扯得太清楚。   岩觉得,现在更要紧的事情,还是宿主的身体异常。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8-03 23:21:00~2022-08-06 22:55: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猫猫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9章 大结局(下)   “可能是当时我在吸收能量的时候, 对你产生了影响,”老古董其实自己也说不太清楚,“组成我身体的一部分特殊能量, 是我的创造者从宇宙边缘收集到的一种惰性能量,活性很低, 但是几乎不用担心散逸问题。”   看起来,慕之云的身体, 似乎也被这种能量给改造了。   只不过这种改造的程度, 还需要进一步观察。   “也就是说, 我真的能活很久很久了?”慕之云问。   “可能……应该是的。”老古董结结巴巴的说。   慕之云耸耸肩。   “你不生气?”老古董奇怪的问。   “事情都发生了,生气又能怎么样,”慕之云说,“现在能做的, 顶多就是让我妈活得再长一点, 多陪陪我咯。”   就算迟早有一天注定分别, 慕之云也不会为了即将到来的事情而焦虑忧伤, 她更喜欢做的, 还是尽量延迟这种分别。   即便活得长如老古董, 有时候也忍不住佩服慕之云这种心态。   这几年老古董睡得昏天黑地,慕之云还真搞出了不少相关成果。   她最近研究得最多的,是癌细胞相关。   虽然因为蕤复康的出现, 癌症对人类的威胁降低了不少,但是这种生命力异常顽强的变异细胞,依然是许多科学家感兴趣的对象, 慕之云也不例外, 而且还真被她弄出来一种可以有效延缓细胞衰老的营养液, 虽然目前这种营养液还不能真正作用于人体, 但是慕之云相信,这也是迟早的事情。   说不定再过几年,人类的极限寿命也会有突破了。   与此同时,另一条长生之路就是人工智能了。   要说对人工智能的危机感,几乎是从计算机刚发明的时候就开始了,但是哪个技术不是伴随着质疑来到世间的?当年刚发明发电机的时候,伦敦的小报还流传过这种滋滋冒着火花的东西是恶魔的礼物,迟早有一天要把整个伦敦城都烧干净呢。   现在哪个现代人还能够离开电力带来的便利?   要是怕东怕西,因为担心危险就提前放弃,人类现在大概还像其他近亲一样生活在丛林里。   在机器人相关领域,慕之云几乎已经是世界上走得最远的那个了,不过她更擅长的还是各种硬件和功能性机器人,目前看起来,这些顶多算是人类肢体的衍生,暂时没有造反的危险。   据慕之云所知,国家某个重要实验室倒是已经开始开发关于深度学习的智能系统了,这种智慧越来越接近人类的AI,会不会有一天成为威胁人类的存在——慕之云其实也说不清楚。   “我倒觉得不会,”虽然之前,老古董还信誓旦旦的觉得,人工智能将成为新的文明主宰,但是一觉醒来,他却忽然改变了主意,“更大的可能还是两者的结合,尤其你们如果真的踏入星空,半机械化还携带者智能系统的人类,或许才是未来。”   或许跟现代人比,未来的人类的确是另一个物种,但是跟万年前的祖先比起来,现代人不也同样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嘛。   这就是进化的魅力。   “我希望我能看见更久远的未来,那一定很有趣。”慕之云对未来充满了期待与好奇。   “是的,”老古董难得贴心的说,“而我也会一直陪着你,至少,不会那么寂寞?”   慕之云嫌弃道:“不,我一般只会嫌你太吵。”   老古董才不在乎慕之云泼的冷水——他早就习惯了。   反正估计还要被嫌弃很多很多年,也就更不在乎这一时半会的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8-06 22:55:24~2022-08-10 20:18: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猫猫 10瓶;37131664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0章 番外——慕清   年轻的女姓, 多多少少会有眼瞎的时候——对这句话慕清深表赞同,因为她年轻的时候,就差点因为一次眼瞎, 毁掉自己的人生。   要说是眼瞎,其实也是经过审慎思考的。   二十出头的柴立强, 不像中年时候那么油腻,甚至还有点少年的青春气息, 再加上不错的皮相和勉强还算聪明的脑瓜子, 对那时候的慕清来说, 已经是很难得的理想结婚对象了。   毕竟对她来说,想要找一个智商足够和自己匹配的男性对象,实在是太难了,所以最后一点, 她还特地放低了标准。   慕清从小就是一个特立独行的女孩子, 在其他女孩子喜欢洋娃娃和好看的衣服的时候, 她就喜欢捣鼓树下的蚂蚁窝, 后来出国留学, 别人都绞尽脑汁的想留在国外, 她却一心一意回国。   慕清对自己回国的决定从来没有后悔过,唯一觉得麻烦的,是她需要一个结婚对象, 最好养儿育女,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叫领导相信她是一心一意留在单位上,也才敢把更重要的工作交给她。   慕清对于婚姻其实是没有太多向往的, 不过要是有需要, 她也不在乎寻找一个适合的对象, 踏入人生新的旅程。   于是, 她经过一番挑选,最后答应了柴立强的追求,半年以后,正式踏入婚姻——就像她之前规划的那样。   只可惜,她那时候到底还是太年轻。   慕清很快发现,一个男人的可靠程度,跟他的长相气质都关系不大——这些特质最关键的作用,还是诱使年轻无知的女性,步入注定要做出更多牺牲的婚姻。   婚后慕清才发现,合适的结婚对象,至少要有足够的责任心和担当,很不幸,这两者柴立强都十分缺乏。   婚后的日子,伴随着一地鸡毛,以及不可避免的失望。   尤其是在她过早的怀孕之后。   慕清本来的打算,是结婚以后三到四年再考虑生育问题,那时候她应该已经成为单位的顶梁柱,事业上了正轨,再抽出一年半左右的时间生个孩子,就可以毫无牵挂的继续投入工作了。   只可惜,计划不如变化,突然到来的孩子,打乱了一切计划。   柴立强的嘴脸,也暴露得更彻底了,他似乎觉得,女人只要为他生儿育女,就被彻底绑定在他们老柴家了,于是,也就开始像他的祖祖辈辈那样,对待妻子,像对待一个佣人。   与此同时,柴立强的妈,也终于成功从佣人翻身成了主人,一心一意要在这个媳妇身上,收回自己多年奉献的利息。   慕清这时候才清楚的意识到,她在婚姻上做了一个十分错误的选择。   从怀孕到孩子出生,这个男人除了口头上偶尔的殷勤,几乎完全没有尽到身为丈夫的责任,反而跟院子里一个年轻姑娘眉来眼去,搅得热火朝天。   慕清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却不动声色,心里甚至说不上多在乎。   那位婆婆就更可笑了,在慕清孕期,就试图把她往贤妻良母方向打造,不但想让她负责全家的烧火做饭,还想求领导,把慕清调到清闲但是毫无前途的岗位上。   慕清冷漠的拒绝了她愚蠢的建议,却换来丈夫不理解的嘀咕:“咱妈说的又没错,你怀着孩子辛苦,本来就该调到更轻松的岗位上去。”   “调过去,然后给你们家洗衣做饭?”慕清冷笑。   “说什么呢!”柴立强马上不高兴了,“你是柴家的媳妇,伺候咱爸妈,不是应该的?”   慕清差点一碗热茶直接泼到这混蛋脸上去。   她还在冷静的衡量着婚姻,孩子对自己的利弊。   婚是肯定要离的,但要怎么离,什么时候离,还需要废一点思量。   肚子里的孩子月份大了,生是肯定要生下来的,慕清却没准备要孩子的抚养权,毕竟她一心一意冲事业,生育已经很耽误时间了,要是再加上十几年的养育,那就更不可能一心扑在工作上。   相比起来,柴立强这个人作为丈夫虽然不太靠谱,但是没什么上进心又会偷闲,对于孩子,或许反而是一个更合适的父亲——慕清理性的判断道。   只可惜,她再一次犯错了。   第一个错误,是孩子刚出生的时候。   不知道是因为激素的诱导,或者大脑因为生产而引起的改变,在慕清眼里,那个皮肤红红,看上去就像一只小老鼠一样的孩子,却引起了她极强的母性反应。   慕清也是第一次感觉到了血脉相连,难以割舍的感觉,她捧着这个幼弱的孩子,皮肤间柔软的触感,孩子的温度,啼哭,都在不断提醒她,她成为了一个母亲。   她在这种感觉里愉快的沉浸了三个月,大脑对母性行为的及时满足奖励慷慨而大方,亲子间的亲密互动,也让人有极强的满足感。   甚至连糟心的丈夫和公婆,都能被暂时忽略了。   但是,慕清到底还是慕清,那个从来就不喜欢走寻常路的女人。   这三个月时间,除了体会养育的快乐,她顺便还构思了一篇关于β-内啡肽和催乳素对母婴之间行为的影响,甚至已经规划好了研究计划。   这才是慕清,一个永远沉浸在事业中,完全无可救药的工作狂。   但是她犯的第二个错误,才是真正致命的。   柴立强的不负责任,可不单单表现在身为丈夫的时候,事实上,如果他只在某些特定时候才表现出特定的行为,或许又是一个值得研究的课题了。   一次出差的中途,慕清忽然接到家里的电话,说是孩子丢了。   那个弱小的,柔嫩得不可思议,刚跟她建立了亲密的母子关系,慕清甚至愿意为了这个孩子,延迟一段时间再离婚的女儿,被拐子抱走了。   她当时唯一的感觉,就是眼前一黑,然后强打精神,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家。   柴立强却委屈得像他才是那个突然得知丢了孩子的人,不但大声指责慕清不该这么早就跑去出差,甚至她的独立,对婆家的冷漠,全成了原罪。   “你要是贤惠一点,哪会出这些事情,”柴立强指责道,“现在孩子丢了,我是没办法了。”   慕清只能强压怒火,抹了一把脸上的疲倦:“现在先不讨论这些,关键还是尽快找到孩子。”   “找什么找,怎么找,公安都说了,失踪三天以上的孩子就很难找回来了,我反正找不到了,你要有办法,你自己去找。”他把手一摊。   慕清只觉得一腔怒火,差点把自己整个人都彻底点燃。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没有再和这个混蛋浪费时间,而是转身离开。   这个废物找不到,她就自己找!   慕清果断和柴立强离了婚,甚至利用手段,让那个人不但净身出户,甚至连原厂都待不下去了——但到底,这男人不管落得一个什么下场,慕清还是觉得不够解气。   真正重要的,还是她的孩子。   她继续找自己的孩子。   后来无数人都劝过慕清,丢失太久的孩子真的很难找回来,就算找回来,都不知道究竟是不是当初那个孩子。   “总会有办法的。”慕清斩钉截铁的说。   她于是一边利用休息时间走遍全国大江南北,一边研究亲子鉴定技术,而且还这一个领域,取得了颇高的成就。   她还是寻亲行动的志愿者,协助公安破获了好几起人口拐卖案,也亲眼看到不少人成功找到了自己丢失的孩子。   然而她的云云,依然不知道在哪里。   后来,在一次次失望和疲倦中,她的身体终于出了问题。   等到慕清注意到的时候,已经是晚期了,留给她的时间,变得极其有限。   她还没有找到自己的孩子,还没有给那个孩子安排好更稳妥的人生,甚至不知道,那个孩子是死是活。   作为一个坚定的唯物论者,直到这时候,慕清才开始希望,死后还有另一个世界存在。   因为只有这样,她才有希望找到自己的孩子,重新把那个小生命,紧紧的抱在怀中。   在强烈的不安中,慕清最终无奈闭上了眼。   死亡降临,比起身体上的痛苦,慕清更讨厌的是永恒的黑暗。   她感觉自己沉浮在一片无穷无尽的黑暗中,无知无觉,又似乎隐隐约约知道些什么。   比如她的父母相继离世,流落在外的孩子也过得并不好,柴立强果然不是一个东西,甚至她的妹妹,也同样是个混蛋。   但是具体发生了什么,慕清其实是不知道的。   她感觉焦灼,愤怒,想要冲破这片黑暗,然后,再睁开眼,她回到了很多年前,自己坐着火车去到处寻找女儿的时候。   慕清甚至觉得,她是被火车的轰隆声牵引回来的。   慕清看向窗外飞速后退的铁轨和草丛,觉得这一次,一切或许会不太一样。   果然,她提前找到了女儿,那个孩子干瘦得像一把枯草,但是到底,孩子回到了自己身边。   而且,叫慕清意外的是,这个孩子,比自己小时候还要聪明能干。   慢慢的,慕清就察觉出来,这个孩子藏了秘密。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她不也一样有秘密。   只要这一回,母女俩都过得好好的,慕清根本不在乎什么秘密。   ————   柴立强失踪好些年了,甚至有人传说他已经死在了外头,宋丽萍在禾省实在撑不下去,最终还是带着孩子回了京城,她娘家又靠不上,所以虽然时时刻刻听着怪话,还要在柴家做牛做马,宋丽萍也只能捏着鼻子装乖巧,只盼着孩子能够有出息,她才有希望翻身。   但是一年年过去,慕家眼看着步步高升,慕家母女都成了京城的名人,甚至世界著名科学家,自己那个小时候看起来机灵的孩子却越长越傻,连高中都眼看着考不上,她的婆婆却越来越疯,到了后来,甚至每天都指着她的鼻子骂丧门星,柴家娶了她,简直就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不但拖累了儿子,现在又拖累孙子。   而那个被宋丽萍寄予厚望的儿子,有时候在一旁笑,有时候甚至还跟着奶奶骂两句。   宋丽萍就只能默默垂泪,一句多话都不敢说——她之前已经吃过了反嘴的苦头,不敢再触怒疯疯癫癫的婆婆。   没有希望的日子,靠不住的儿子,让宋丽萍想到了跑。   她其实也不想跑的,毕竟不管怎么样,柴家好歹还有些钱,总比她一个下岗女工强。   但是经过又一次没有理由的打骂,儿子甚至还在旁边拍手叫好,宋丽萍终于撑不住了。   她这时候宁愿去南边做女工,也觉得比留在这魔窟里强。   趁着孩子上学,婆婆外出的空档,她慌慌张张试图找些钱,方便她逃跑。   猛的拉开一个老抽屉,宋丽萍随手在乱七八糟的文件和碎纸页里乱翻,忽然,一张小小的婴儿照片跳进她的视线。   照片里的小孩有些瘦,跟她那个从小就胖的儿子不一样,笑得却很甜。   宋丽萍手指尖就跟过电一样,飞快的关上了这个抽屉。   那个小婴儿的笑,却像是被直接烙在了她的视网膜上。   宋丽萍忽然觉得,自己这些年的遭遇,就是活该。   那时候,她被一个有夫之妇迷得神魂颠倒,天天就盼着他们离婚,自己好借机上位。   于是,某个午后,柴立强打牌打得天昏地暗,柴立强的妈又不知道跟谁唠嗑去了,她看着那个小孩子,就那么躺在靠窗的小床上,天真无邪的挥舞着小胳膊小腿,笑得很开心。   哪怕宋丽萍有多讨厌这孩子,她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一刻,也是忍不住觉得这孩子可爱的。   但是再可爱,依然没有让她眼见着孩子被一个陌生女人飞快抱走的时候,多说一句话。   甚至正相反,她紧紧的闭着唇,满头大汗的把自己藏回了屋子里,只觉得心惊肉跳,又有一种隐秘的快感。   孩子丢了,真好,柴立强这下,肯定能和慕清顺顺利利把婚离了吧?   那时候的她,甚至忍不住笑起来。   又哪里能想到,竟然落得今天的下场。   宋丽萍到底没有找到钱,只能收拾几件衣服,仓皇跑了出去,但也不知道是心里太慌,还是街上的日头太耀眼,急急忙忙过马路的时候,她没来得及看路,就被一辆刚拐弯的大货车直接压了过去。   “柴家那个倒霉媳妇出事了?”   “说是被一辆大货直接碾了过去,都不成人形了,那司机是酒驾,又是外地人,把手一摊,说是宁愿坐牢,也赔不了钱,可把他们柴家气的,你说这人啊,真是喝口凉水都塞牙,这些年,他们老柴家发生过几件顺心事?”   “可不是,但要不是当年柴立强一定要和慕清离婚,哪里落得今天这个地步。”   “嗨别提了,慕清现在哪看得起这户人家,也是活该,还不是他们自己把这点关系彻底断掉的,你看看慕之云,再看看柴家那个小混蛋,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对啊,慕之云昨天还上电视了呢,说是在什么什么领域有重大贡献,我也不懂,怎么觉得,她比她妈还厉害呢。”   “她妈才是一个狠角色,不是说身家上百亿了嘛,跟咱们啊完全都不是一个层次的人了……”   说着说着,那场刚发生的惨烈车祸,渐渐成了别人印象里一个黯淡的影子,而真正耀眼的,还是那已经成为传说的母女。   可不是,慕家母女那样的人才是真正厉害,像宋丽萍那样,丈夫都跑了,还指望着老柴家,跟傻子一样做牛做马的女人,死都死了,又有什么值得说道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