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之原配逆袭成白富美》 　　作者: 青析 　　简介: 　　上辈子程晓珍高考失利，经人介绍嫁给了丈夫刘志华。 　　原以为放弃自己的大学梦，老实嫁人，日子就算过的不是顶好也绝不会太差。 　　哪知道丈夫成了酒鬼将家底都败光了不说，还在她难产的时候坚定道：“保孩子！” 　　“医生......我家里三代单传......” 　　程晓珍想笑，笑着笑着就哭了。 　　一朝重生，正巧碰上媒人登门。 　　“晓珍啊，你看你年纪也不小了，不如找个人嫁了......这个人不错，家里三代单传，就这么个儿子......” 　　“滚！” 　　程晓珍沉着脸拎着扫把，把渣男打了个狗吃屎。 　　本想劝服家人，坚定读书信念不动摇，哪知道因为档案的事，挖出了一个惊天大秘密：原来当年她高考从来不曾失利，有人冒名顶替她上了大学，成了大学生...... 　　重来一世，程晓珍决定换个活法。 　　成绩是她的，大学是她的，谁敢抢就剁了谁的爪子。 　　至于三代单传的男人，谁爱要谁要！ 　　读重本、累积财富、收购厂子当女厂长，还遇见了上辈子，等她等了一辈子的男人...... 　　程晓珍这才知道，原来人生还可以过成另一种模样。 　　* 　　作为厂长的女儿，刘莉莉通过父亲将自己和程晓珍的高考成绩互换了。 　　本来想的好好的，改了名字上大学，等大一的时候再把名字改回来。 　　程晓珍不是长得漂亮吗？不是一直第一吗？考不上大学的滋味不好受吧？ 　　想到程晓珍沮丧失意的模样，刘莉莉做梦都要笑醒。 　　没成想，程晓珍什么都知道！ 　　她才上了半年学，还来不及把名字改回来，已经有公安上门送她和她爸一起坐了牢！ 　　牢里的日子不好过啊，好不容易熬到出狱，看着跟前崭新的食品加工厂，刘莉莉傻眼了。 　　别人告诉她厂子不是公家的了，是程晓珍个人的。 　　看见厂长来，大家一齐点头哈腰。 　　刘莉莉站在不动，被人拍着后脑勺摁了下去。 　　“傻了吧？叫厂长！” 　　内容标签： 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程晓珍 ┃ 配角：接档文《七零大院养崽日常》 ┃ 其它：古穿爆笑《穿成科举文里的纨绔子》 　　一句话简介：钱要赚，老公要换 　　立意：靠自己、当独立女性 第1章 重生 　　王志华睡着了，酒瓶子倒了一地，鼾声如雷。 　　程晓珍拎着酒瓶子，抱着瑟瑟发抖的女儿盯着他的睡颜看了许久。 　　她想，要是自己这会儿拎起酒瓶子对着王志华的脑袋砸下去，然后再跳楼行不行？ 　　是不是真的要这么干，她和女儿才能得到解脱？ 　　程晓珍和王志华是经人介绍结婚的，婚后其实也甜蜜了一阵，但自从王志华下岗以后，就什么都变了。 　　王志华不止冲动、易怒，还经常和狐朋狗友聚在一起赌博、酗酒。 　　赌赢了要喝酒庆祝，赌输了要喝酒发泄。 　　这不是程晓珍第一次想和王志华同归于尽。 　　但绝对是念头最强烈的一次。 　　——王志华跟女儿动手了！ 　　小姑娘才五岁，脸上顶着一个硕大的巴掌印，半边脸肿的老高，两条细嫩的手臂伸出来，许多地方都有乌青。 　　这些，全都发生在王志华哄骗她，叫她下去买个烟的功夫。 　　程晓珍查看了女儿的状况，把这个人渣撕碎的心都有了。 　　“妈妈，琳琳不疼了。妈妈给琳琳吹吹，琳琳就一点你都不疼了。” 　　小姑娘的声音软软的，拿另半边没受伤的脸，轻轻蹭了蹭程晓珍。 　　程晓珍心里软成一团，拿着酒瓶子的手松了松。 　　她要是把人打死了，自己跳楼一了百了，孩子怎么办？ 　　心里绷着的劲儿一松，程晓珍感觉到身下一片温热。 　　有过一次生产经验的她，立马知道这是羊水破了，连忙叫女儿出去叫人，她则准备把王志华叫醒。 　　其实自打有了琳琳，王志华又染上喝酒打人的毛病后，程晓珍是不打算再要孩子的。但王志华的妈重男轻女了一辈子，嫌弃琳琳是个女娃，非要逼着她再生一个。 　　程晓珍敢反抗，乔翠兰就去她娘家撒泼，说她是个狐狸精，嫁过来就没安好心，想让老王家断子绝孙...... 　　乔翠兰豁出去脸面，又是叫又是闹，把娘家搅得不得安生，在筒子楼里抬不起头。 　　程晓珍看着爸妈头发花白，还要给婆婆赔小心，只得服软。 　　“妈妈、妈妈......” 　　琳琳抓着程晓珍的衣服不松开，不安的喊着她。 　　程晓珍被折腾上板车，推着去医院时，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之后的事了。 　　只因婆婆不愿意送她去医院，乔翠兰觉得女人生孩子就跟母鸡下蛋一样简单，去医院纯属浪费钱。 　　王志华醉着酒，程晓珍叫了半天没叫醒，要不是邻居桂花嫂子看不过眼，叫自家男人拉了板车来，程晓珍都不晓得该怎么办。 　　“没事的，琳琳，妈妈没事......” 　　肚子疼的像是要炸开，程晓珍还温声安抚着女儿。 　　琳琳不停的对着程晓珍的肚子吹气，好像这样妈妈就能不疼了似的。 　　“羊水都快流没了才送来，家属呢？家属？快来签字！等下情况还不好说！” 　　程晓珍无力闭着眼睛，耳边是女医生严厉的训斥声。 　　桂花嫂子好像解释了，又好像没有，但签字的人始终没来。 　　程晓珍躺在冰凉的手术台上，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滋味。 　　“程晓珍是吧？你家属没来。孩子在你肚子情况很不好，等下如果有万一，我只能选择给你保命......你听懂我的意思就点点头，在这里摁个手印......” 　　程晓珍疼得眼睛都看不清了，但医生的意思她听懂了，等会儿也许会面对保大保小的问题。 　　她得活着出去，她一定要活着出去！ 　　要是她没了，她的琳琳可怎么办？ 　　可程晓珍还没来得及摁手印，护士说家属来了。 　　“她家要保孩子，说是三代单传......” 　　女医生听完，狠狠咒骂了两句。 　　程晓珍想笑，刚扯起嘴角眼泪就下来了，耳边只有琳琳大声哭着喊妈妈的声音。 　　再然后，程晓珍就彻底没了知觉。 　　* 　　“晓珍、晓珍快起来，李婶子一会儿就到。新衣服，妈给你放床头了，等下记得穿。” 　　妈妈的声音，隔着一道门传进来，清晰可闻。 　　程晓珍睁开眼，晃神地盯着房梁看了许久。 　　这里......不是她从小住到大的房间吗？ 　　说是房间其实也不对，就是个用木板隔出来的小单间，里面刚好能放下一张床，一个小柜子。 　　但住在这里的时光，却是她短短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李婶子...... 　　程晓珍想起来了，李婶子是家属楼里的名人，在供销社工作，平时接触的人多，找她做媒的人也很多。 　　程晓珍高考失利以后，被人介绍过好几个对象，钱素梅没一个看得上。 　　不是觉得这个长得歪瓜裂枣，就是觉得那个小学学历，配不上高中毕业的女儿。 　　结果千挑万选，选了李婶子介绍的王志华...... 　　上辈子所有的不幸，都是从嫁给王志华开始的。 　　这辈子，程晓珍说什么都不要重倒复撤。 　　程晓珍对着镜子，麻溜的给自己编了两个麻花辫。 　　镜子里的姑娘娇俏靓丽、明艳动人，一身红底白点小碎花衬衫衬得她小脸红扑扑的，带着这个年纪特有的青春与活力。 　　程晓珍弯弯嘴角，镜子里的漂亮姑娘也弯弯嘴角。 　　她想给自己一个大大的笑脸，两道眼泪却倏然滚了下来。 　　无他——她这个样子，和琳琳太像了。 　　程晓珍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女儿和年轻时的自己长得这样像。 　　后来的她脸蛋枯瘦、布满皱纹，说是四五十岁都有人信，明明那时她连三十都不到...... 　　“晓珍，你李婶子就快到了，妈进来啦。”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钱素梅穿着崭新的衣服，将头发盘在脑后，清清爽爽，干干净净，笑眯眯的说着话，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喜气。 　　程晓珍看着她却觉得鼻头一酸。 　　这么年轻、好看的妈妈也是很久没见过了。 　　上辈子程晓珍对妈妈印象最深的是王志华第一次打她时，她逃回了家里，钱素梅捏紧了菜刀说要和王志华拼命。 　　如果不是王志华领着人，将大哥的一条腿打残了，如果不是王家的那个老虔婆，总是上门来闹，闹得他们根本没法过正常日子...... 　　程晓珍说什么也不肯走，死也要死在娘家。 　　但是她不能。 　　那时，她已经连累娘家很多了，她怎么忍心让家里人陪着她一起受王志华一家的折腾？ 　　“怎么了？好像没见过我似的。” 　　钱素梅说着，将女儿打量了一圈，心里暗暗点头。 　　她女儿长得可真好看。 　　整个纺织厂就找不出比晓珍更好看的姑娘！ 　　也就王志华这样，家里条件不错，又有前途的小伙子，才配的上晓珍。 　　虽然才暗暗见过王志华一面，钱素梅心里已经肯定这个女婿了。 　　“妈，我做梦了，梦见很多不好的事。” 　　程晓珍将母亲紧紧抱住，贪婪的吸着她身上的皂角清香味儿。 　　她不是爱撒娇的性子，对父母和家人的感情都默默藏在心底，就连这么主动抱住妈妈的时候都少有。 　　重来一次，程晓珍才知道这样微不足道的举动，对上辈子的她来说有多么珍贵。 　　“这么大了还撒娇，妈不是告诉过你，梦里的一切都是假的......都要结婚的人了，还和小孩子似的，你叫妈怎么放心？” 　　钱素梅是六零年代生人，读过书，虽然只是小学毕业，但她道理都懂，对儿女从来一视同仁，也没什么重男轻女的思想。 　　程晓珍从小过得很幸福，对于从前的她来说，高考失利，应该是人生中碰上的最大的坎儿了。 　　“那我不结婚，不结婚不就好了？” 　　“又说孩子话，哪个姑娘像你这么大不结婚，也就是你从前一直将心思放在学习上，要不然早该结婚了。隔壁赵家老二，和你一样大，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程晓珍知道她说的是赵二妮。 　　赵二妮家里后娘当家，从小没读过书，十六七就嫁了人。 　　不过赵二妮长得清秀，嫁的人虽然是个鳏夫，却是厂里的干部，婚后日子过得还不错。 　　搞得筒子楼里不少人都说，女娃读书没用，不如像赵二妮这样早早找个好男人嫁了。 　　钱素梅本来觉得自己女儿这样挺好的，但是说的人多了，也开始上心女儿的婚事。 　　“你放心，你李婶子介绍的这个王志华家里条件挺好的，王志华他妈还说，你嫁过去她就从厂子里退下来，把工作给你干，到时候你们小两口都是厂里的职工，日子过得肯定轻松。” 　　现在不是厂子里招正式工的时候，想要进厂工作，要不就得干临时工，要不得等着里头的人内退。 　　这些话程晓珍上辈子都听过，全是王家人给他们家画的大饼。 　　什么工作？她嫁过去以后，连影都没见过。 　　王志华是家里的独子不假，可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 　　自打婆婆退下来开始，两个大姑子都把眼睛放在这份工作上。 　　但凡她敢露出半点意思，大姑子们就能把她生吞活撕了。 　　“志华还说了，他也不是重男轻女的人，结婚以后你生男生女都一样......” 　　程晓珍听了这话只想笑。 　　好像上辈子她生了个女儿以后，逼着她再生一个的不是他们家一样。 　　如果仅仅是逼着她，程晓珍或许还没这么恨，她恨的是他们一面逼着她，一面虐待她女儿。 　　琳琳只要一不在她视线范围内，身上就总会带上淤青。 　　不是胳臂给人掐了，就是腿上又哪儿摔破了。 　　两个大姑子给买的糖，琳琳要是想吃，乔翠兰能骂的小姑娘哇哇大哭，半天抬不起头...... 　　程晓珍倒是想撒泼，想拼个鱼死网破。 　　每每这时王志文就会跪在地上求她，说他家里“三代单传”，只要程晓珍肯给他生个儿子，以后保证好好待琳琳...... 　　想起从前的那些事，程晓珍恨的牙根直痒。 　　“妈，你们好了吗？王志华家里一家子都来了，还带了大包小包，逢人说要过来定亲......” 　　钱素梅喜滋滋的挽着女儿的手往外走，“晓珍，妈知道你没考上大学觉得不甘心，但是不甘心没用，咱们女人早晚都是要嫁人生子的，等着抢王志华的人不少，那可是个香饽饽。你爸为了你的事打听了一圈，王家风评挺好的。” 　　程晓珍心里一突。 　　听妈的意思，已经基本认可这个女婿了？ 　　作者有话说： 　　开新文啦~老规矩，开文三天送红包哦，喜欢的宝贝们点个收藏吧，感恩~ 第2章 戏耍 　　上辈子乔翠兰明显看不上她，不过当时程晓珍万念俱灰，想着既然大家都劝她早早嫁人，那就嫁人好了，不顾母亲欲言又止的神情，没多久就和王志华结了婚。 　　从前她觉得嫁了人就能重新开始，如今才知道，所嫁非人根本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 　　如今重来，她非要把这门婚事搅黄不可。 　　程家住的地方不在别处，就在纺织厂后头的筒子楼里。 　　程学良和钱素梅两个都在厂里工作，虽然不是干部，但来纺织厂的时间挺早，厂里给安排了个不大的小两室。 　　进门左右两边各有两间屋，右手边那间就是程学良和钱素梅的，左手边那间隔成了两个小单间，程诚和程晓珍两人各占一半。 　　程学良房间前头支了张小桌子，平时吃饭、待客都在这儿。 　　锅碗瓢盆厨具等等，都在门口走廊上。 　　程诚也知道家里地方不大，光线又不暗，只得把门打开到最大，又把白炽灯打开，让屋子里看着亮堂些。 　　听妈的意思是差不多定下了，那王家人就是小妹的婆家。 　　程诚希望能给他们留个好印象，端茶递水好不殷勤。 　　王家条件好，住的房子比这大多了，两个女儿早早嫁人，平时家里只有一家三口，看着比程家宽敞多，当然看不上程家屁股大点的地方。 　　再加上，乔翠兰自觉是厂办的，是坐办公室的，跟混流水线的人家没什么话可说。 　　程诚倒了茶，她碰也不碰，板着脸，活像谁欠了她钱似的。 　　说起来也怪王志华，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见了程晓珍一面，就非要拉着她上程晓珍家来提亲。就连李婆子也是乔翠兰托人找的。 　　好好的儿子，才养大、念完了中专、要进厂当干事了，眼见就要飞黄腾达，结果哐当一下，给人截胡了。 　　养了儿子二十多年，乔翠兰从没见王志华对谁这么上心，才见了程晓珍一面就这样了，程晓珍不是狐狸精是什么？ 　　还没见面，程晓珍在乔翠兰这里印象就不大好。 　　等真见了面，光看那张脸，乔翠兰心里的不喜愈发浓厚。 　　程晓珍长得实在太好看了！ 　　皮肤莹润，模样娇俏，再挑拣的人见都得说一句大美人，何况她今儿穿了一件红底白点的碎花衬衫，大红色衬的她脸红扑扑的，看着讨喜又水灵。 　　尤其那双眼睛，明明脸上不带笑，眼尾却自然向上挑，仿佛自带三分笑意，一眼扫过来，儿子的魂都被她勾了去。 　　乔翠兰皱的眉头都快打结了，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娶媳妇最重要的当然是端庄，长成这幅狐媚子模样，她是一百个看不上。 　　乔翠兰看不上，她儿子看得上！ 　　乔翠兰想走，王志华拽着她的衣袖，说什么也不给。 　　乔翠兰气得连灌了两口茶，才把心头的恶气给压下来：“行吧，既然两边都同意，那也不挑时间了，咱们今儿就把事情定下来吧。” 　　多少有点破罐子破摔了。 　　普通人家从相看、处对象到定下，中间要隔开好久。 　　倒不是故意拖拉，是为了表示对女方的看重。 　　乔翠兰就这么轻飘飘的说“那就定下吧”，不光是钱素梅听了直皱眉，迟钝如程诚也觉得不对。这模样哪儿像看中了，不情不愿的劲儿都快从心里漫出来了。 　　那头长辈们说着话，王志华从程晓珍进来，眼睛就没从她身上挪开过。 　　上次匆匆一见，就觉得程晓珍漂亮的紧，这回面对面，被她的美貌正面冲击，王志华一张脸红成了猴屁股，连眼睛都舍不得眨。 　　乔翠兰说的话和上辈子一模一样，程晓珍只恨当初自己太蠢，竟然没听出不对来，余光瞥见王志华的神情，她心里冷哼：“阿姨，您刚才说您儿子是中专生？” 　　乔翠兰从鼻子里嗯了一声。 　　心说小姑娘眼皮子就是浅，还不是看她儿子长的好看，学历高？ 　　“其实中专考试挺简单的。”王志华挠着头，假装不经意的说，眼神则期待的看着程晓珍，等着看她的反应。 　　“哦。”程晓珍没什么表情的应了声，“原来还真是中专生，那你可真是给中专生丢脸了。中专生看人就是像你这样的？色眯眯的，活像是在耍流氓！” 　　程晓珍才不给他留面子呢，所有的一见钟情，都是见色起意。 　　王志华说的好听，其实就是看中了她这张脸。 　　他眼下看着呆呆的、有多深情，婚后感情淡了就有多绝情。 　　王志华没料到她会这么说，好似给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心里一片冰凉。 　　以往他说起中专生，不知道会得到多少人崇拜的眼光，到程晓珍这里怎么就这样了呢？ 　　事实上，中专生在八十年代确实挺稀罕的。 　　自打恢复高考，人们对念书这件事也比以前看重了，可惜读书的人多，但真正能读出来的少之又少。 　　像程晓珍这样的高中毕业生，已经是凤毛麟角。 　　王志华那样的，一出来就安排工作、分配房子，以后稳稳呆在办公室的人，仿佛身上天然带着一层光环。 　　程晓珍说王志华耍流氓，再看王志华细眉细眼的模样，邻居们都忍不住摇头。 　　“找对象还是得找能干的，我家那口子没念过什么书，但是他有一把子力气，干起活来又快又稳当。” 　　“谁说不是呢，有时候念书多也不一定是好事，念书多指定花花肠子也多。” 　　俩大嫂子对视一眼，笑得意味深长。 　　王志华听着左邻右舍的议论，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 　　乔翠兰对程晓珍印象更差了，不光人长得像狐狸精，还喜欢挑事。 　　乔翠兰心里有气，故意问李婆子：“李嫂子，你不是说这家姑娘温柔、懂事？我是一点都没看出来！本来想着要定下了，这会儿我倒是觉得要好好考虑考虑。” 　　不愧是老阴阳人了，说话味儿味儿的。 　　程晓珍翻了个白眼。 　　乔翠兰气得直跺脚，牙齿磨的咯吱咯吱响。 　　她儿子！中专毕业的儿子！进厂就要当干部的儿子！主动上门竟然还给人挑拣。 　　乔翠兰要不是憋着一口气，早就厥过去了。 　　可惜乔翠兰的好儿子完全不知道她的想法，倒是听她这么说，比程家人还着急。 　　“妈，你还考虑什么呢！晓珍长得这么好看，又是高中生，说出去多有面子。我、我不管，我就是喜欢晓珍。” 　　刚才被程晓珍那么说，王志华确实有点生气，可他那点小脾气在对上程晓珍那张脸时，瞬间消失无踪。 　　不能娶她，比晓珍骂他，还让他难受。 　　王志华说完，还冲着程晓珍讨好的笑笑。 　　程晓珍厌恶的别开眼。 　　结婚之前她是朱砂痣、是白月光。 　　一旦结了婚生了孩子，她就瞬间变成蚊子血、白米饭了。 　　程晓珍冷冷一笑，故意恶心他们。 　　“行啊，那你以后可得伺候好我。我从来都不洗衣服的，我的手是用来握笔的，可不是用来洗刷的。还有，每餐至少要有两个荤菜，肉少了不长个，我还小呢，正在长身体。我不会做裁缝，所以我们要是真在一块儿了，肯定不能去扯布，得去买成衣。我看百货公司新上的，三五十一件的衣服就很不错......对了，我可是个孝顺姑娘，为了表示对我看重，你能不能连我家里人的衣服一起买？也算是孝敬我爸妈了？” 　　嫁给王志华，程晓珍就没享过福。 　　他们小夫妻和公婆一块儿，光是一家子的衣服，都够她忙活一上午的，嫁过去不足半年，她好好一双手都给冷水泡的裂开了。 　　王志华家里条件不差，倒是常爱买点肉，可惜程晓珍只有做的份，没有吃的份。每回她把饭菜做好、端上桌，回头洗个碗的功夫，王家人连肉沫子也不会给她留。 　　成衣？更是想都别想。嫁人□□年，程晓珍就没穿过新衣。 　　程晓珍长得美，明艳又清冷，她看王志华的时候，从来不正眼瞧，但她越是这样，王志华越觉得这姑娘神秘、有主见。 　　他一口答应了她的全部要求：“你放心，你要的我都答应，只要你愿意跟我！” 　　乔翠兰“嚯”一下站起来，气得团团转：“不谈了，不谈了。我看你家根本就没诚意。我家是啥样的人家，顿顿吃肉，买成衣，你不如吃我的肉，喝的血！” 　　程晓珍托着下巴，好整以暇。 　　乔翠兰最喜欢通过撒泼逼迫人屈服，从前一起过日子，但凡她有丁点不服管教的地方，乔翠兰就会使这一招，关键还百试百灵。 　　可惜这回，她才不上当呢。 　　“阿姨，你说这话不对，你不是说你家条件好，怎么就舍不得给我买件好衣服、吃点肉？不会是打肿脸充胖子吧？其实你做不到直接说做不到好了，我不会嘲笑你的。” 　　街坊们都被晓珍刚才的狮子大开口惊呆了，程晓珍说的是什么神仙日子，她们想都不敢想。但转念一想，王家不是各种吹家底厚，不差钱吗？也许对王家来说不太难，就是愿意不意愿的问题。 　　她们也看出来了，晓珍不是会过日子的人。 　　但都是街坊邻居，当然帮着自家人。 　　“可不是，都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王家要是连这个都不能保证，那还嫁过去做什么？” 　　“越来越觉得王家不靠谱，花花肠子太多。” 　　“谁说不是呢！” 　　乱七八糟的声音，让王志华急的跺脚。　　“妈，你快说句话呀！晓珍说的那些都不是难事，咱们应了就是。再说，咱家衣服不是一向都是你洗，晓珍嫁过来本来也不用洗衣服，您说是吧？” 　　乔翠兰简直一口老血...... 　　可她的好儿子非逼着叫她应，乔翠兰含恨点了点头。 　　王志华：“晓珍，你放心，只要你肯嫁过来，我们家就是你说了算，以后你想吃肉就吃肉，想穿什么衣服就买什么衣服，我们家不用你洗衣服的，那些我妈能干......” 　　程晓珍笑笑：“成啊，我看你还挺有诚意的。” 　　王志华得了她一个笑脸，愈发美的冒泡，下一秒程晓珍又给他浇了一盆冷水。 　　“那既然这样，咱们是不是该谈谈彩礼、嫁妆了？” 　　不止乔翠兰，围观的邻居们全都竖起了耳朵。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八卦 　　大姑娘自己谈彩礼，程晓珍算是头一份了。 　　筒子楼里人多嘴杂，从最顶上往下数，谁家姑娘嫁人的时候拿了多少彩礼，家家户户都有数，谈彩礼这种八卦，一定不能错过。 　　男方给多给少可是直接关系到姑娘家的面子。 　　乔翠兰这人死抠门、最爱钱，程晓珍知道她哪里疼，偏要往哪儿戳。 　　“既然说，你们家条件好，给出的彩礼肯定不会少。关键这事，不止关系到我，更是关系到你们王家的面子。” 　　王志华老老实实点头。 　　晓珍长得美，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程晓珍：“彩礼我也不多要，一口价，三百块。” 　　乔翠兰仿佛屁股上着了火，拉着儿子就往门口走，边走还边骂骂咧咧：“你们家是嫁闺女还是抢钱！我就没听说过，谁家彩礼能有三百块这么多！程晓珍，我看你想钱想疯了，大姑娘家自己谈彩礼也不嫌害臊！” 　　“我自己谈彩礼怎么了？现在多要点钱过来，也好过结婚以后丈夫拿着钱去养小婆。” 　　“你、你怎么说话呢？”乔翠兰一下顿住，羞臊急了，恨不得上来撕了程晓珍的嘴。 　　王家这点事，她捂的贼紧，生怕露出一丁点。 　　程晓珍也不晓得从哪里听说的，竟然这么大喇喇掀了她家遮羞布！ 　　也是王国军那老不修自己不检点，叫她出了门还要给个小姑娘羞辱。 　　程晓珍：“阿姨你不会还不知道吧？也是巧了，那天我从外头回来，正巧碰见王科长领着一个穿玫红色衣服、头发卷卷的女孩。看着挺嫩的，比阿姨你年轻了好几岁。” 　　程晓珍说的有鼻子有眼，本来还持怀疑态度的邻居们一下就相信了。 　　再看乔翠兰的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我记得乔翠兰一直对外宣称他们夫妻关系好来着。” 　　“嗐，那不是为了面子么！总不能丈夫在外面偷吃，宣扬的到处都是吧？” 　　“乔翠兰也是可怜，平时看着风风光光的，结果丈夫晚上睡哪儿恐怕都不知道，啧啧......” 　　“保不齐就是乔翠兰太凶了，管的太多，人家受不了了呗！” 　　闲言碎语像一把刀，割的乔翠兰浑身都疼，她大吼一声，“不活了，我不活了！！！”，哭着跑了出去。 　　王志华倒是想留下，可乔翠兰走了，他留恋的看了程晓珍两眼，追着他妈跑出去了。 　　人走了，八卦还没结束，邻居们心里猫抓似的，有一堆问题想问程晓珍。 　　乔翠兰看着牛逼轰轰的，竟然还有这种心酸？这不得展开说说？ 　　众人一双双眼睛，齐齐落在程晓珍身上，等着程晓珍给大家解惑。 　　可惜都给钱素梅挡了回去。 　　钱素梅好话说了一串，大家想听八卦也不好意思了。 　　等人散干净，门一关，钱素梅决定和女儿算算账。 　　程晓珍蹑手蹑脚想溜，钱素梅一说“坐下”，又立马麻溜坐下了。 　　钱素梅：“晓珍，妈知道你不情愿，没想到你这么不情愿。” 　　看女儿一副做错事的模样，钱素梅气不打一处来。 　　“他家里那样，你怎么不跟妈说，难道妈钻钱眼里去了，晓得王志华家里风气不好，还非逼着要你嫁过去？还有，妈之前怎么教你的，凡是别出头，你是个姑娘家，爸妈还在，哪有叫你出头的道理。” 　　类似的话钱素梅上辈子也说过，程晓珍当时听了妈妈的话，凡事叫娘家人给自己出头，上一世娘家给自己害的还不够惨吗？ 　　至于名声。 　　重来一次，程晓珍怎么会在乎名声？ 　　人活一辈子，当然是怎么高兴怎么来。 　　不过平白无故的，谁都不想成为别人的谈资。 　　今天的婚事是肯定要黄的，而掩盖流言最好的方法，就是制造更大的流言。 　　王家那事也不是她瞎说。 　　老头子王国军和他儿子一样，贪花好色。只不过这事上辈子给乔翠兰捂的严严实实，一直到程晓珍死都没给爆出来。 　　王国军也一直稳稳当当的坐在采购科主任的位置上，一坐就是十几年。 　　王志华给裁了，王国军还是采购科主任。 　　“你这孩子就是太倔，这亲事推了也挺好的，妈看乔翠兰不是好相处的人。不过，你提那样的要求干啥，还大喇喇的说出口，妈就怕你后面婆家不好找。” 　　程晓珍光棍的很：“那就先不考虑我，先考虑考虑我哥呗，我哥年纪也不小了......” 　　忽然被点名的程诚：“！！！” 　　程晓珍冲着她哥龇出一口白牙。 　　结婚啊，程晓珍对婚姻已经没有那么期待了，也不想再体会一次婚后的一地鸡毛。 　　既然重生了，那就是老天爷给自己的机会，上辈子没做过的事，她这辈子通通都要体验一回！最重要的当然是考大学！ 　　...... 　　夜深了，隔壁钱素梅却有些睡不着，一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程学良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明明天气已经有些凉了，他身上却还是汗津津的。 　　他在厂子里当装卸工，什么时候回来不一定，厂子里有货倒是一定要在的，其实就是卖苦力，赚个辛苦钱。 　　钱素梅连忙坐起来，一边给他拿衣服一边问：“吃过晚饭了吗？” 　　见他摇头，钱素梅赶紧去厨房热了五个玉米窝窝头，另给程学良做了一碗蛋花汤。 　　男人干的是苦力活，不管啥时候回来都得吃饱才行。 　　“怎么了？”程学良吃着饭，注意到妻子情绪不对。 　　“还不是晓珍的事。”钱素梅说着，将白天相看的过程和程学良说了一遍。 　　“咱家女儿主意大的很，做什么事之前都不知道跟我们商量一下。要是光把这次相看搅黄了倒也没什么，她今天提的要求可不少人听见了，回头该不好说人家了。” 　　“那就先不说，女儿还小呢，程诚不也没结婚？” 　　“你和晓珍真不愧是父女，说的话一样一样的。我这是为了谁啊！” 　　“嘘，小声点，孩子们都睡了。” 　　钱素梅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程学良憨憨一笑：“没事，别太担心，女儿的事还有孙叔在呢。” 　　钱素梅一想也是，“咱们没什么根基，在厂子里这么稳当全靠孙叔，当初要不是孙叔在，咱也不可能分到这小两室。回头过年，可得提着东西去看看他。” 　　“知道，你安心就是。” 　　程晓珍其实压根没睡着。 　　不知道是不是白天做了上辈子一直不敢做的事，太兴奋了还是怎么回事，躺着一点睡意都没有。 　　爸妈在外头说的话，她听的清清楚楚。 　　孙叔？ 　　上辈子有这么个人吗？ 　　程晓珍记得纺织厂的副厂长，好像就姓孙？ 　　但想也不会是自家爸妈说的那个吧，要是上辈子他家后台这么硬，也不会落到那样的田地了。 　　乱七八糟的想着，倒是有了些睡意，程晓珍迷迷糊糊闭上了眼。 　　* 　　第二天清晨，程晓珍洗漱好，家里除了她自己一个人也没有。 　　想来都去上班了吧？ 　　程晓珍站在窗口，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原来一觉睡到自然醒，竟然这么舒服。 　　她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这么好好睡过了，这漫长的一觉，好像把她上辈子积攒的疲累都抚平了。 　　早饭是钱素梅准备的红薯稀饭，还配了一点小咸菜。 　　简简单单，却让程晓珍吃的很满足。 　　想着今天要办的事，程晓珍没多耽搁便出了门。 　　外头那些邻居有一家算一家，程晓珍都能叫得上名儿来，不过她感受到大娘、大婶们对她异常热情，言辞间带着一股浓浓的八卦氛围。 　　“晓珍，昨儿你说的事是真的吗？你个小姑娘家是从哪儿听来的？”说话的赵婶子就住她家隔壁，先头说的赵二妮就是赵婶子家的姑娘。 　　赵婶子：“要不是你昨天当着大家伙儿的面说了那么一句，我们都不知道那王国军竟然是这样的人，啧啧，得亏平时乔翠兰伺候他跟伺候祖宗似的......晓珍，你做得对，像这样的人家，连相看都没必要。” 　　赵婶子伸出胖胖的手，挽住程晓珍的胳膊：“晓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好好跟婶子说道说道，婶子保证不说出去。” 　　程晓珍笑笑，她今儿要是敢再说半个字，不用到吃晚饭的时间，保准家家户户都知道了。 　　筒子楼就是这点不好，基本没有秘密。 　　“那什么，婶子您先忙，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程晓珍逮住空档，不等赵婶子开口，撒丫子狂奔。 　　虽然她昨天确实有意让老王家那点破事，给自己挡一挡舆论，但她貌似低估了婶子们的八卦劲儿。 　　口子已经开了，后面怎么发酵可不关她的事儿了。 　　程晓珍只要王家人忙得没空再过来烦她就成，当然王家要是被搅的鸡犬不宁，当然更加喜闻乐见。 　　程晓珍对渣男一家心硬如铁，他们狠，她比他们更狠。 　　上辈子，唯一值得留恋的，只有她的女儿琳琳，那是在那段最黑暗的时光，老天给予自己的唯一慰藉。 　　想到琳琳，程晓珍都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再和琳琳见面...... 　　“程晓珍。” 　　胡思乱想之间，程晓珍竟然已经到了纺织厂附中，还没来得及跨进学校大门，便听见有人在喊她。 　　程晓珍愣了一下，转身对上一双同样诧异的眉眼。 　　那是一双带着不知名情绪，深沉如海的眼睛。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程晓珍尴尬的说。 　　他们俩大概有很久很久没见了，到底有多久，程晓珍记不清了，但是上辈子考大学、和这个人见面，哪怕横跨了一辈子，仍旧成了程晓珍的执念。 　　“嗯，我家里长辈去世了......” 　　程晓珍这才注意到男人的胳膊上系着黑丝，想是家里的丧事刚办完。 　　“抱歉......”程晓珍讷讷的说。 　　谢云蔚摇摇头，没多提这件事。 　　“我回来以后才听说，你最近在相看人家？有想定下来吗？” 　　程晓珍张了张嘴，一时竟然不知道怎么说。 　　想说这是自己的事情，不需要谢云蔚来管，但这样好像过于生疏和刻意了。 　　可她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同他说话。 　　上辈子，她一意孤行，毅然决定和相处了不久的人结婚，眼前这人可谓功不可没。 　　往事如烟，程晓珍心里始终愤懑不平，但那翻涌的情绪只是一瞬，她很快冷静下来。 　　程晓珍看着他，心平气和：“谢老师早就不当老师了，过了这么久，怎么反倒管起我的闲事来？” 第4章 故人 　　程晓珍话音落，谢云蔚就皱紧了眉。 　　尽管程晓珍的语气已经尽量平静了，谢云蔚还是从中听出一丝针对。 　　“晓珍，我只是关心你。”谢云蔚无奈叹气。 　　程晓珍扯了扯嘴角，“嗯，谢谢谢老师，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进去了。” 　　看出她压根不想和自己多谈，谢云蔚只得点头：“我最近会一直呆在县城，如果你碰上什么难事，都可以来找我。” 　　程晓珍抿紧唇，淡淡点了点头。 　　谢云蔚深深看了她一眼，到底是离开了。 　　他个子很高，人显得很清瘦，大概是回来奔丧吧，衬衣、裤子全都是黑色系，看着更瘦了。刚才程晓珍注意到他眼睛底下有一大圈乌青，想来好几天没好好睡觉了。 　　但那又怎么样呢？ 　　就像她说的，她的事情和谢云蔚无关，谢云蔚的事也和她无关。 　　不过谢云蔚就是谢云蔚，无论处在何种境地，还是和从前一样吸引人。就刚才从这儿走到校门口的那点功夫，过往的人都偷摸看他。 　　谢云蔚长得好看，在他下放到这里当老师时，程晓珍就知道了。 　　程晓珍那个时候已经念高中了，谢云蔚是教务处的老师，两人偶然有过几次交集，在交谈中程晓珍发现谢云蔚是个很有才华的人，眼界很开阔，他说的外面的世界是她从不曾去过的。 　　大概从那时起，考大学，走出清水县的念头，就已经在程晓珍的脑子里生根发芽了。 　　可惜，成绩一向很好的程晓珍在高考中惨败收场，她当时真的很崩溃，第一时间想要写信给谢云蔚，希望得到他的宽慰或是鼓励...... 　　程晓珍慢慢往档案室走，即便过去了这么久，也依旧记得信里的内容。 　　谢云蔚说，没考上也没事，找个人嫁了对女孩子来说是一样的。 　　谢云蔚说，高考是对一个人学习水平的最好印证，也许她根本就不是学习的料...... 　　当时她本就彷徨无措，身边最有学问、见识最广的人，便是已经调职回去的谢云蔚。她满怀期待写信，结果谢老师劝她嫁人...... 　　程晓珍对自己产生了深深的怀疑，也许真的如谢老师所说，她压根就不是读书的料？ 　　后面她便听从家人安排，嫁给了王志华。 　　严格的说事情压根怪不到谢云蔚头上，他只是说了和别人一样的话而已，是她自己傻，将他的话奉为圭臬，然后一脚跨进了火坑...... 　　* 　　“过来调档案的？叫什么名儿？” 　　不是上课时间，学校里根本没什么人，值班室仅有两个老师在。 　　程晓珍一出现，两个女老师便在第一时间看见了她。 　　这个女同学长得实在太有辨识度了，好像是画报上的明星走到了现实中，让人不自觉地想看她。 　　程晓珍将名字报上，眼睛并没有四处乱看，规矩沉静的样子引人好感。 　　“程晓珍？我记得你，难怪这么眼熟。你成绩挺好的，怎么这次也没考上？” 　　说话的老师姓陈，在教务处工作，对于学校里每年高三有哪些成绩好的学生知道的一清二楚。 　　她对程晓珍印象深刻，一方面是因为这姑娘长得好看，哪怕放在人堆里，一眼就能看见。再一个就是成绩好，程晓珍的成绩好到每回考试都名列前茅，虽然距离高考成绩已经过去小半年了，陈老师还是替程晓珍觉得惋惜。 　　程晓珍点头：“嗯，大概是发挥失常了吧？” 　　说起高考失利，大部分都要哭一鼻子，这姑娘却一如既往的冷静，陈老师看出她眼神里果敢坚毅，暗暗点头。 　　失败了不可怕，可怕的是有没有来的勇气。 　　陈老师一下子对程晓珍观感极好，语气都跟着温和了很多：“走吧，我跟你去档案室走一趟。等你把档案调出去，报个考前冲刺班，安安心心复习。按照你的水平，老师觉得你没问题。” 　　陈老师说的大概也是当老师的套话，却让程晓珍大感安慰。 　　上辈子她确实成绩很好，每次考试都名列前茅，可她已经许久不拿书本，要重新捡起来并不轻松。她虽然有决心，但也要花费大量功夫。 　　陈老师的话让至少安慰了她，总好过谢云蔚劝她找个人嫁了的说辞...... 　　程晓珍重重吐出一口气，把谢云蔚从脑子里扔出去。 　　...... 　　档案里资料多的能堆成山，得亏陈老师来了，要不然程晓珍即便想找，也摸不着头脑。 　　如今学校档案对于要考试的学生来说，是极为重要的。 　　但凡要参加高考，一定是查过档案以后，确认无误，才会将准考证批下来。 　　等于说，没有档案就没有准考证。 　　一般来说，档案调走有两种情况：一、学生考上了更高级别的学府，升学时将档案调出去。二、学生准备办理入职，工作单位对档案有需求。 　　也不是所有的工作都需要档案的，临时工一般不需要。 　　档案室里的资料，都是历届学生遗留下来的，没有考试需求，也没有入职需求，档案没人拿就会一直留在档案室。 　　陈老师将挨个柜子翻了一遍，甚至连柜子底下都仔细检查过了，眉头却越皱越紧。 　　程晓珍看着她，心里有种不安弥漫开，“陈老师，怎么了？” 　　陈老师:“这里没你的档案。” 　　见程晓珍脸色一下子苍白起来，陈老师安抚道：“倒是可以重办，不过得好几个月。” 　　现在重建档案格外麻烦，各项手续都要齐全，还要来来回回填资料，一套流畅走下来得到明年了。到时离高考只差个把月，恐怕会影响考生的情绪。 　　程晓珍：“老师，我不怕麻烦！” 　　陈老师还以为她要打退堂鼓了，毕竟女孩子没考上大学草草嫁人的大有人在，陈老师还担心程晓珍也是这种。 　　见她意志坚定，陈老师笑眯眯道：“好，你放心，只要你想办，我们学校肯定全力配合你！” 　　程晓珍：“谢谢陈老师！” 　　确定程晓珍要重现办档案，陈老师便去办公室里给她拿各种表格。 　　程晓珍在档案室漫无目的的走着。 　　档案室的柜子可真多，每个柜子上的资料都是按年份排列的，程晓珍找到当时他们那一届，目光在那排架子上扫过...... 　　“晓珍，你过来一下。”陈老师在门口喊她。 　　程晓珍连忙收回目光，小跑着跟了过去。 　　* 　　虽然没拿到档案，但是拿到填档案的资料了，程晓珍心情还算不错，等走进筒子楼里，听见关于王家的各种传闻，程晓珍心情简直不能更好。 　　蒋奶奶：“晓珍，你可算回来了，奶跟你说得亏你没看上那个姓王的，姓王的家里出大事了。” 　　原来乔翠兰回去以后，没忍住就养小婆的事，和王国军吵了起来。王国军也是不个好相与的，面对老婆撒泼村部不让，两人好好的干了一架。 　　“你是不知道，奶听他们隔壁人家说，这两人干仗的声音大到快把楼板捶穿了。” 　　赵婶子挎着篮子本来要回家，听见他们说这事立马来了劲：“可不是，当时王家闹的呀，害得他们那一栋楼上楼下一晚上没睡好，第二天一早就跑去厂里投诉王国军夫妻了！” 　　“听说，乔翠兰从屋里出来的时候，头发披散着，脸上好几处淤青。要不是亲眼看见，我都不知道王国军看着老老实实的竟然会打人！” 　　虽说这时候男人打女人很常见，但梁金凤还是第一次见一个男人真下手把自己女人揍成这样的。 　　这哪儿是打老婆，明明是打鬼、子。 　　乔翠兰顶着一张猪头脸被人从家里抬出来的时候，还真是见者伤心，闻者落泪。 　　谁能想到从前那么嚣张的一个人，竟然有今天呢？ 　　梁金凤：“最可气的是，乔翠兰都这样了，她那个好儿子愣是连面都没出，要不是乔翠兰娘家来了人，拦下了王国军，我都怕乔翠兰给王国军活活打死......” 　　梁金凤说这话一点不夸张，按照乔翠兰的受伤程度，不少人都觉得王国军没安好心，也不知道是不是想打死原配好让小婆上位。 　　活该！ 　　程晓珍可还记得上辈子乔翠兰没少在她儿子跟前煽风点火，当初她被王志华揍，有一大半的原因就出在乔翠兰身上。 　　这回，也终于轮到她尝尝挨揍的滋味了！ 　　蒋奶奶唏嘘道：“晓珍啊，你可真是逃过一劫。回头再相看人家，可得使劲擦亮眼睛。打女人的男人一定不成，王志华家里这样，保不齐自己也是个爱打女人的男人。” 　　蒋老太太岁数大了，满头白发，脸圆圆的，是个挺和善的老太太。她虽然是个孤寡老太太，但是为人很好，对小辈都很关照，听见王家的事下意识地提点程晓珍几句。 　　程晓珍对她也很亲昵，自家没奶，拿蒋奶奶当自己的半个亲奶奶看。 　　“蒋奶奶，你放心，我暂时没想嫁人，等我高考结束再说吧。” 　　梁金凤仿佛听见了什么大新闻：“你不是高考过了吗？怎么还考？” 　　程晓珍大大方方的说：“嗯，我要复读，重新参加高考。”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投票大会 　　程家的女儿不想相看了，想复读重新参加高考。 　　有赵婶子梁金凤在，这则小道消息很快传遍了整栋楼。 　　程晓珍捧着资料，一脚跨进家门，正巧对上三双齐刷刷看着她的眼睛。 　　钱素梅：“重新高考挺好的，女儿，妈相信你这一回一定能考上！” 　　王家的事情发酵的越大，钱素梅对女儿就越是愧疚。 　　差一点，差一点她就把女儿推进火坑了...... 　　别说是参加高考了，只要不违法、不干坏事，女儿想干什么钱素梅都举双手双脚赞同。 　　程学良紧跟着点头：“你妈说的对。” 　　程诚：“妹，你喜欢学就去学，咱家供个大学生还是可以的！” 　　程诚自己不是读书的料，却也希望家里出个大学生，到时候说出去多有面儿呀，想想都美！ 　　钱素梅看着自己儿子笑得那个不值钱的样子，默默闭了闭眼。 　　程晓珍被她妈的表情逗笑了，简直把“嫌弃”刻在了脸上。 　　不过她还真是松了一口气，还以为回来要面对大家的一堆问题，虽然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但是真要说的时候到底有些忐忑。 　　她没想到的是，压根不用她开口，当她提出要做这件事时，他们已经一致表示赞同了。 　　爸妈、还有哥哥，还是一如既往的支持她...... 　　程晓珍眼眶有点湿润了。 　　钱素梅拍了拍女儿的后背：“做什么这副表情，快过来吃饭，等下厂里要开大会，咱家就你一个人没吃了。” 　　程晓珍后知后觉，桌上就摆了一副碗筷，爸爸回来的也比平时早很多。 　　程晓珍一边扒饭一边问：“厂里出什么大事了吗？” 　　钱素梅喜滋滋道：“还不就是老王家的事，王国军可是咱们厂采购科的科长，这回他把自己老婆打了个半死，妇女主任可不会绕过他。到底怎么处理晚上干部们会公开投票，所以你快点吃，咱们一家子一起去看！” 　　钱素梅眉飞色舞的样子，活像自己中了大奖。 　　乔翠兰以前不是还嫌弃他们家么，当初那个样子别以为她没看出来，这回好了，王国军要是给人从采购科长的位置上搞下来，看他们老王家，还能嫌弃谁！ 　　程晓珍笑眯眯的应了声，加快了扒饭的速度。 　　* 　　纺织厂的后面有一小块儿空地，以前是孩子们玩耍的地方，后来厂长给改成了工人们投票表决、开工人大会的地方。 　　王国军家的事不是小事，他能不能当科长得厂子里干部们一起商议决定，为了表示公正，大家这次才决定在小广场这边开个会，把事情说清楚。 　　小广场这边没凳子，虽然工人们过去多半也就是听听的份，但这时候没什么娱乐活动，大家也乐意端个凳子过去凑热闹。 　　程晓珍过来时，小广场已经给占据的差不多了，别说凳子就连落脚的地方都少有。 　　还是蒋奶奶转头看见他们，笑眯眯的招手：“快来，我这里有位置。” 　　原来老太太早就过来了，在她边上摆了两张凳子，应该是专门留给来晚了的小辈的。 　　要不是她率先出声，乌漆嘛黑的，程晓珍还真没看见。 　　程晓珍还没动，边上一个人影，抢先一步坐在蒋奶奶边上。 　　张红抬着下巴冷哼，“这个位置我先坐了，那边还有个，你要坐坐那边去。” 　　张红年纪和程晓珍差不多大，也住在筒子楼里，两家人一家住楼上一家住楼下。 　　张红家里的条件、状况和程晓珍差不离，也是父母双职工，也有个哥哥，哥哥的年纪比程诚还大一岁。再加上两人从小学开始就一个班，难免被人放在一起比较。 　　被比较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张红永远是比输的那个。 　　程晓珍长得好、学习好、乖巧懂事，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老师家长们说起程晓珍永远都是交口称赞。 　　张红就不一样了，她不喜欢读书，高一没毕业就辍学进厂当了临时工，眼下也早就相看好对象，准备结婚了。当初程晓珍高考那一阵，除了程晓珍家人，张红也格外关注程晓珍的考试成绩。得知她没考上大学，张红大松一口气。 　　张红：“你坐啊，干什么一直看着我。” 　　程晓珍：“我看你欠，你明知道还有位置，为什么非得抢我的？” 　　张红哼一声，抢了就抢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小广场这儿开着大灯，光打在人脸上，能将人照的清清楚楚。 　　程晓珍就那么坐着，穿的衣服普普通通，垂在两侧的麻花辫甚至都有些松散了，但她还是像从前那样美丽。 　　刚才那么一小会儿的功夫，张红已经看见好几个男同志偷偷看程晓珍了，更可气的是石全胜那个家伙，都要同她定下了，还一直盯着程晓珍看！ 　　张红自己，衣服是新换的，头发也梳的整整齐齐，石全胜却看都没看她。 　　她心里顿时不舒服了，酸溜溜道：“我以前就说，叫你收收自己的坏脾气，光长得好看没用。你看看你，不止考试考砸了，就连相看对象也黄了吧？我要是你，今天都不好意思出门！” 　　张红故意大着嗓门，生怕别人听不见，大着嗓门数落程晓珍，让她有种隐秘的快、感。她要告诉石全胜，程晓珍长得好看没用，还不如她，至少她现在还有份工作，比程晓珍厉害。 　　程晓珍本来懒得搭理她，但是她发现张红这种人，你越不搭理她，她就越蹬鼻子上脸。 　　“你是不是觉得你自己当了临时工、找了个对象准备结婚了就特别了不起？” 　　张红梗着脖子：“总比你这种考不上大学，相看还搞黄了的人厉害！” 　　程晓珍起身凑过去，轻声问：“你对象是不是那个石全胜？你信不信，我现在只要招招手，他就能马上甩了你？” 　　张红被她突然逼近吓一跳，“你、你不要脸！” 　　张红眼睛落在程晓珍脸上，程晓珍是真好看，杏眼琼鼻，放在人堆里抬头就能看见。和她一比，自己好像一只灰扑扑的丑小鸭。张红忽然有些害怕，程晓珍要是真招招手，石全胜会不会就跟着她走了？ 　　刚才石全胜盯着程晓珍都没舍得眨眼，他却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你、你不许这么干！你这样是不对的！”张红气急败坏。 　　程晓珍慢悠悠的坐回去，声音不高不低。 　　“害怕就别来烦我，要不然......” 　　张红鼓着眼睛瞪她，可她瞪的眼睛都痛了，程晓珍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最气的就是这点，甭管什么时候和程晓珍对上，总能被程晓珍轻飘飘的打回来。程晓珍好像从来不将她放在眼里，对程晓珍来说她和路边的阿猫阿狗没有差别。 　　张红气疯了，怎么会有人这么讨厌！ 　　“你少得意，别以为你长得好，就能为所欲为！刘莉莉长得也不差，她还考上了大学，刘莉莉平时考试成绩一直没你好，但是她就是高考考的好，人家现在已经是大学生了，程晓珍，你要是想哭你就哭，我保证不笑话你！” 　　程晓珍盯着她，眉眼锋利。“我为什么要哭，大学生而已，我想考就能考上。石全胜，你说，我能不能考上大学？” 　　程晓珍特意转头看了石全胜一眼，石全胜连忙快步走出人群。 　　石全胜被她那一眼看的心脏“砰砰”直跳，红着脸，结结巴巴的说：“能、肯定能，你、你这么聪明，一定可以。” 　　张红活活给气哭了，“你不许说，不许说！” 　　她“哇”的一声，拉着石全胜冲出人群。 　　“怎么回事，投票大会还没开始呢？不看了？” 　　程晓珍：“没事，小年轻闹别扭了。” 　　听完全程的蒋奶奶，暗暗给她比了个大拇指。 　　程晓珍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张红一走，边上就多空了一个位置，程晓珍连忙把她妈叫过去。 　　“妈，这人是谁啊？” 　　前面台上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个中年男人，穿着干部服，看着还挺威风。 　　钱素梅：“这是咱们华兴纺织厂的厂长，刘成志刘厂长，以前他女儿刘莉莉还和你一个班的呢！” 　　刘莉莉.....怎么又是刘莉莉？ 　　程晓珍对刘莉莉真没多大印象。 　　上辈子她的读书时代，一门心思都扑在书本上，和王志华结婚以后，整日围着锅碗瓢盆转悠，走过最远的路就是从婆家到娘家，无关紧要的人她还真没关注。 　　按照张红刚才的说法，刘莉莉可真了不得啊，平时成绩不好，竟然能考上大学？怕不是家里祖坟冒青烟了。 　　程晓珍想的入神，那边关于王国军的投票下来了，干部们一致觉得这人不配再当采购科科长，应该降职成为采购科干事并且记大过，要是下一次再犯，就直接辞退、收回房产。 　　底下围观群众看热闹不嫌事大，掌声雷动，模样比看电影激动、热闹多了，很有几分大快人心的意思。 　　王国军丧头耷脑的站在前面，这幅丧家犬的模样和上辈子左拥右抱、意气风发的样子迥然相异。 　　程晓珍也没想到，原来厂里对王国军搞桃色新闻和家暴的行为这么重视，看样子要把王国军当成反面典型了。 　　王国军本来有一手好牌，可惜给他自己打的稀巴烂。 　　* 　　厂里对王国军的判定下来，程晓珍就丢开这件事情没再管，这辈子她要读书、要赚钱，根本没有功夫多花心思在王家身上。 　　对于程晓珍念书的这件事，筒子楼里的邻居们说什么都有。 　　无非是觉得程诚本来年纪就大，程晓珍这个妹妹不嫁出去，她哥都没法正儿八经谈对象。 　　这话说的也不全错，程诚其实早前有个对象，就是因为家里腾不开地方给小两口，也出不起厚厚的彩礼钱，人家姑娘才跟她哥闹掰。上辈子一直到程晓珍嫁了人，程诚才相看对象结婚的。 　　这辈子，她要是想高考大学，肯定耽搁她哥。 　　说起来都是没钱闹的。 　　程晓珍的父母是双职工，饿不死有房住，但离要过得好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程晓珍迷迷糊糊闭着眼准备入睡，忽地灵光一闪坐了起来，上辈子厂子里发生了一件大事，要是能帮助厂里度过难关，说不定能解决眼前的困境。 　　作者有话说：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感觉到，最近的文名一直换来换去。 　　呜呜呜呜，我真的是个起名废，后面也许还会改文名，但是文案和内容不会变哒，不会影响大家观看，比心~。 第6章 火灾 　　华兴纺织厂并不是一开始就走上了下坡路，作为一个国营大厂，在八十年代初的时候，很是风光了一阵，但这一切在八零年之后悄悄转了个弯，厂子没有变的欣荣，反而走上了一条急速的下坡路。 　　所有的事情都要从八零年末，厂子接到的那笔大订单说起。 　　这是一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大的单子，程晓珍对此最深的印象就是程学良变得更忙了，忙到连她相看对象上门这样的大事，都没空亲自参与。 　　程学良卯足了劲儿工作，说等年底发了工资，给女儿置办一份像样的嫁妆。 　　但就在程家和王家谈的差不多，将所有的事情都定下来的几天之后，厂子里发生了一起超大型火灾，将华兴纺织厂库房里堆积的布匹烧了个干干净净，厂里直接损失了几百万。 　　这可是全厂几千个工人，劳动一整年的成果！ 　　几百万更是想都不敢想的巨大缺口。 　　程晓珍记得很清楚，火势刚起来时，厂领导曾说如果谁能将火扑灭，愿意给对方奖励五百块钱！ 　　五百块！！！ 　　现在的程学良一个月的工资也才二十来块，五百块实在是一笔巨款了。 　　程晓珍爬起来，仔细算了算时间，确实没记错，就在明天。 　　至于她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也算是托王家人的福了。 　　当初王家人说十五那天带程晓珍去买衣服，程晓珍从早上等到晚上，都没等到王志华来接她，倒是等到了厂里大火。 　　今天是十四。 　　程晓珍不想让程学良冒险，但是她想要那笔奖励。 　　他们这个家实在太需要一笔钱了，不管是哥哥结婚，或是她念书，又或是做些别的什么...... 　　因为心里装着事，程晓珍几乎一晚上没睡踏实，第二天一大早就满屋子找程学良。 　　钱素梅看得好笑，“你爸晚上才下班呢，最近货不少，应该也挺晚的。你都是大姑娘了，怎么比小时候还要粘人。” 　　程晓珍对此嘿嘿一笑，没多说。 　　没找到程学良，她只能和程诚说，“哥，你晚上去接一下爸吧，说是今天特别冷，可能下雪。” 　　程诚还没吭声，钱素梅又说，“你爸穿的厚实着呢，不用接。别回头把你哥冻病了。你呀，不是说要参加高考？去看书去吧。” 　　得，这是嫌她碍事了。 　　程晓珍递了个眼色给她哥，想叫程诚过来，单独和他再聊两句。 　　哪知道程诚耸耸肩，表示要上班去了。 　　把程晓珍给气得，恨不得捶程诚一顿，平时从没见他这么积极，怎么今天就急这么一时半会儿了？ 　　程诚完全不懂他妹妹想什么，利落的和她挥挥手，转身出了门。 　　那边钱素梅也把家里收拾好了，摘下围裙、袖套，叮嘱程晓珍记得焖饭便走了。 　　程晓珍梗了一下。 　　五百块钱，可不是五块钱，怎么一个个都不好好听她说？ 　　但她又偏偏没办反明说，说的太清楚了，她解释不清的。 　　这么想着程晓珍又有些泄气了。 　　难道就要和这五百块擦肩而过了？ 　　* 　　心神不宁是一回事，程晓珍摸到书本又是另一回事了。 　　既然已经给自己定了目标，自然要冲着目标前进，这辈子再没什么能阻碍她高考了。 　　程晓珍一学就忘了时间，要不是蒋奶奶在外头敲门，程晓珍大概都没反应过来。 　　蒋奶奶端了新做好的糍粑给程晓珍送了来。 　　她儿子以前是在厂里管机床的，听说还是个高材生，懂机械，又有一手过硬的技术，当时很多厂子都争着抢他，可惜他来纺织厂没多久，厂里的机器就发生了事故，蒋奶奶的儿子给机器卷了，人没救过来，当场去了。 　　厂领导知道蒋奶奶家没什么亲人，儿子又是为了厂子没的，分的房子并没有收回来，除此之外每个月还能领一笔抚恤金。 　　蒋老太太虽然是个孤家寡人，但是有房、有钱，是筒子楼里过得最好的，时常会做些新鲜的吃食，分给小辈们。 　　程晓珍尝了一口，糍粑外表脆脆的，里面却很是Q弹，还带着一股猪油香气，蒋奶奶虽然没舍得用油炸，但是放少许猪油煎，照样美味的很。 　　蒋奶奶就爱看小辈吃东西，她牙口不好，见小辈们吃的香，好像自己也吃了一样。 　　“外头说的那些话你别听，奶奶信你能考上，回头你拿那个什么书，狠狠甩他们脸上。” 　　程晓珍笑道：“是录取通知书。” 　　蒋奶奶：“对对对，录取通知书！” 　　程晓珍这下明白了，蒋奶奶不是自己做多了吃的怕吃不掉，是特意给她做的，借着送糍粑安慰她呢。 　　又是猪油、又是糯米，这个安慰未免也太破费了。 　　程晓珍心里暖融融的，亲自把蒋奶奶送了回去，还把家里昨天买的桃酥饼拿了一半给蒋奶奶。 　　桃酥好吃，还不费牙，适合蒋奶奶这样的老人家。 　　“你呀，本来是我给你送东西，怎么变成你给我送东西了。” 　　小辈中，她最喜欢的就是晓珍，这孩子眼神清亮。 　　给晓珍吃的她就接，不给也不会和别的孩子似的眼巴巴盯着要，处事大方敞亮。 　　蒋奶奶家里就住了她一个人，但她从来都收拾的干干净净的，一看就和别人家不一样，她家墙上还挂了一面挂钟，到点了就会“当当”响。 　　以前还有人想拿钱和粮票跟蒋奶奶换，蒋奶奶说什么都不肯，这是她儿子留下来的，她想就这么一直挂着，当个念想。 　　程晓珍坐着和蒋奶奶聊了两句，忽地挂钟响了来，“当当”“当当”，她一看时间竟然已经六点了。 　　对了，火！ 　　时间隔开太久，程晓珍已经不记得厂子是什么时候起的火，只记得是天黑以后。如今是冬天，六点钟外头天早就黑的透透的了。 　　程晓珍提出告辞，正要去厂区转一圈，便听见有人大喊“着火了”“着火了”，蒋奶奶着急的向外探看，程晓珍安抚了好几句，才把她哄住。 　　一边往着火的方向走，程晓珍一边在心里默默唾弃自己，好容易重来一次，有了这么好记机会，将人让她看书看忘了...... 　　不少工人提着水桶，自觉的往着火的方向走，程晓珍顺着人流，一路小跑厂子放布料的西库房。 　　上辈子她来时，大火早就蔓延开来，别说靠近，隔着几十米远，都能感受到空气中热意。这回，程晓珍再次站在这里，发现火势不大，完全有机会控制住。 　　刘厂长带着厂里的领导班子很快来到现场，他身上外套扣子扣歪了好几个，看见着火，比谁都着急。 　　眼看外圈的火灭了大半，里头的火源还一直燃着，刘厂长咬咬牙，大喊一声：“谁要是能帮厂子把火扑灭，厂子额外奖励五百块钱奖金！” 　　和上辈子一模一样！ 　　工人们一听灭火有奖励，仿佛打了鸡血，给自己身上浇了好几遍水，拎着桶进库房的不在少数。 　　女同志们大部分都留在了外头，程晓珍要进去，结果给两个大娘拦了，叫她帮着接水递水。 　　程晓珍站在灭火的行列里，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滋味，应该和她爸、她哥把话说说清楚的，要是多讲几句，是不是就能避过这场火灾了？ 　　算了算了不想了，尽快灭火，保住厂子里的存货才是最要紧的。 　　工人们一条心，不怕困难，里面和外面配合默契，本来就已经不算大的火苗，给最后一桶水“噗嗤”一声浇灭了。 　　这场火从烧起来到现在，不足一小时已经全数灭掉，已经最大程度的减轻了厂里的损失。 　　工人们看着灰头土脸的彼此，都朗声笑了起来。 　　刘厂长看看地上的水，又看了看库里的损失，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多亏同志们一起努力，不然咱们这批货可就全都不保了！” 　　到时候厂子虽不至于发不起工资，但要恢复元气，恐怕很难。 　　眼下有损失，还在可控制的范围内，总算他这个厂长没有太失职。 　　刘厂长在工人们脸上扫视一圈，“刚才我说要给成功灭火的同志奖励五百块，但由于是大家伙儿一块灭的火，这钱就奖励大家吧，等下我会叫食堂把钱用来买肉，咱们每家都能分到一份红烧肉。” 　　工人们都没意见，听见有肉吃，鼓掌欢呼起来，样子比过年都热闹。 　　五百块钱每家平分，一家才能拿多少钱？ 　　还不如一人一份红烧肉来的实在。 　　五百块变成了一份红烧肉，程晓珍叹口气，大概她真没什么发财命。 　　就算是天上要掉馅儿饼这种事，都轮不着她。 　　算了算了。 　　认清现实以后，她竟然觉得一份红烧肉也不错。 　　正在大家拖着疲累的身体，慢慢往回走，程晓珍忽然听见孙副厂长和刘厂长说。 　　“大家在这次集体灭火中表现的都很好，奖励一份红烧肉是应该的，不过我觉得有两个人要额外奖励。” 　　程晓珍顺着话头往孙副厂长那边看了一眼，就见烧成一片焦黑的仓库门洞里，最后走出来两个灰突突的人影。 　　程晓珍眼光看向那边，惊讶的嘴巴都忘了合上。 　　不是程学良和程诚又是谁？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奖励 　　程晓珍明明记得自己什么都没说，怎么刚好她爸和她哥会恰好出现在这里？竟然还成了救火英雄！ 　　孙副厂长：“我来的时候最早，当时火势已经开始漫延了，两位程同志一位进去灭火，一位出去找人，这才能把火灭的这么及时。但凡动作慢一点，火势彻底铺展开......” 　　孙建明和刘厂长一样后怕，这里头的东西没了厂子交不了差，被上头骂一顿是小事，要是把他和刘厂长撤职查办可就是大事了。 　　孙建明家里没什么背景，走到这一步不知道花费了多大力气，他还想着往上升呢，怎么会甘心落下来。 　　刘厂长主管生产，后勤这方面落在了他头上，损失一旦造成，刘厂长还能有说辞推托，孙副厂长是有点都推不了，摆明了要负责的。 　　孙副厂长心有余悸，用力拍拍程学良的肩膀：“这份钱不用厂子里出，我个人出！” 　　刘厂长怎么会不懂他，别说老孙，他刚才都吓了个半死，“那就我们俩一人一半！厂子出了事，不仅仅是你一个人的责任，我这个厂长也难辞其咎。” 　　程晓珍站在人群里，有些意外，刘厂长好像是个很负责任的厂长。 　　那边程诚也看见她了，他拿着两个厂长给的钱，煤灰色的脸上露出雪白的牙齿，回去的路上他跟程晓珍说：“小妹，今天的事多亏你提醒！” 　　早上程晓珍叫程诚去接一下程学良，程诚完全没当一回事，尤其在见到天气很好完全不会下雪以后，就更不当回事了。 　　程诚还当笑话一样，把这事和工友说了，说觉得妹妹很奇怪，无缘无故叫她去接他爸，还说了会下雪这种谎话。 　　那工友也开玩笑，说没准是程晓珍要给两人开小灶。 　　两人嘻嘻哈哈笑一阵，程诚就没再管这事。 　　等吃了午饭想起来，始终有些在意，晓珍应该不会无缘无故这么说的，大不了白跑一趟，没成想父子俩刚见面话还没来得及说，边上的仓库就着了火。 　　要不是程学良想找个清静的地方和儿子说话，也不会来西边这个仓库附近。 　　程晓珍张大了嘴巴，完全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发展。 　　一家人一边往回走，程诚一边还问呢，“到底为什么叫我去看我爸，总不会是真的给我开小灶吧？” 　　程晓珍看着她哥那张不知道该说蠢还是过分单纯的脸，默默叹气。 　　得亏她没有直说，要不然程诚的“为什么”会把她烦死。 　　“我不是，我就是觉得天冷了，爸年纪又大......” 　　程诚紧紧盯着妹妹看了一会儿，就在程晓珍以为他又要怀疑什么的时候，程诚说：“果然是女儿有孝心，我就没想这么多，嘿嘿嘿......” 　　嘿嘿你个头！ 　　程晓珍看着他这一口白牙就来气。 　　他哥这么蠢，她以前怎么不知道？ 　　三个人从外头回来，钱素梅炮仗一样冲上来一人给了一个板栗，她气到连程学良都没放过。 　　“别人家顶多一家出一个人，我们家总共四个人一下子出了三个！要是你们有个万一，我直接不活了......” 　　现在想来钱素梅还是觉得害怕，哭的时候整个人都在发抖。 　　程晓珍当时光想着灭火了，根本没考虑这么多。她总觉得上辈子火能灭掉，这辈子也一定可以。 　　水火无情，现在想想也觉得后怕。 　　程学良笨嘴拙舌的安慰：“大家都没事，还得了一笔奖金......” 　　钱素梅一个眼刀过去，他立马改口，“以后我和孩子们都不会再这样冒险了。” 　　钱素梅哼了哼，看他们衣服都湿了，赶着人去澡堂子洗澡，还奢侈的给了洗澡票。 　　华兴纺织厂的福利好，洗澡其实是免费的，但去的人太多，澡堂子很脏，程家人都不爱去。干净的澡堂也有，专供给干部使用，但这种需要洗澡票，普通工人一个月才发一张，干部们则是凭工作证随时能去。 　　家里这些洗澡票钱素梅早规划好了，轻易不会用，一下子拿出来三张，确实是难得的奢侈了一把。 　　等三人洗的舒舒服服的回家，发现家里门锁了，程晓珍敲了半天，她妈才过来给她开门。 　　“妈，你干什么呢，神神叨叨的。” 　　钱素梅的后怕劲儿过去，只剩下欢喜，她悄悄说：“我数钱呢！” 　　五百块，可难数清楚了，这会儿全是一张张大团结，钱素梅点了两遍，生怕自己点错。 　　孙副厂长是等人走的差不多了，才把钱给程家的，程诚当时捏在手里就觉得厚实，还没亲眼看过，等他们进了父母那间屋子，见床上那厚厚一叠钱时，很难不感觉快乐。 　　“有了这钱，甭管是诚子结婚，还是晓珍念书，咱家都不愁了。”程学良感觉肩上的胆子松了不少。 　　家里没钱，家里一双儿女一个要结婚一个要上学，程学良没法子，逼着自己昼夜不停的干。现在好了，有了这钱多少能松口气。 　　钱素梅高兴了一会儿，又重重叹了口气，“咱家只是工人，逢年过节的时候，来拜托的人不老少。知道咱们手里有这么一大笔钱，他们会肯罢休？” 　　程晓珍也想起来了，老家那些人个个不是省油的灯。 　　地里刨食的，总觉得当工人很轻松，好像只要抬抬手就能赚到钱一样。 　　其实她父母每天累的不行，才仅仅温饱而已，每回老家来人总是会大伤元气。 　　厂子里也有同村的人，想来程学良和程诚立功的消息，没多久就会传到老家去，钱素梅饏想想都觉得头疼。 　　“我和孩子跟你一条心，你说不给，我肯定一分钱也不拿！” 　　程学良这么说钱素梅是信的，以前夫妻打配合的人不少。 　　不过这招对别人也有用，对程学良的二叔恐怕没用。 　　当初他们跟着婆婆在老家的时候，程家二叔帮了一些忙。 　　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时候，还给了些窝窝头救济，可那点窝窝头的恩情这么些年早该还清了，程二叔却非揪着不放，逢年过节的礼差了，就满村找人评理，说程学良没良心，当了工人就忘本...... 　　程晓珍想了一圈，忽然说：“妈，我们这笔钱留在手里，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老家的人时不时过来，就算讨不了好，咱们也别想得清净，倒不如把钱花光了......” 　　“花光了？！”钱素梅吓一跳。 　　他们的工资一个月二十来块，全家人不吃不喝一年也攒不了这么多钱，花光了？这可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 　　程晓珍：“是啊，妈，哥不是要结婚，你有钱了给儿子买个房子不过分吧？” 　　钱素梅又愣住了。 　　现在的房子都是公家分配的，哪儿需要买房子，就没人有免费的不住另外花钱买的。 　　但儿子确实老大不小了，家里不宽敞，想结婚也难。 　　钱素梅不知道以后房子会涨价，程晓珍知道。 　　当初不少人下岗以后，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房子就是刚需，从一开始五六百块钱一套，直接涨到几百万一套。 　　现在觉得花五百块钱买一套房子亏了，以后才知道五百块买房子有多赚！ 　　不过程晓珍也知道，钱素梅是思维模式固定，一下叫她拿出五百块买房子，肯定比割肉还疼。 　　反正钱已经进了家门，怎么安排的事可以慢慢再考量。 　　这天晚上，程晓珍一家吃的格外丰盛，不止有厂子给的红烧肉，钱素梅还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一个大鱼头回来，趁着他们去洗澡的功夫，早就咕嘟咕嘟炖了一大锅鱼汤了。 　　揭开盖子，将切好的葱花撒下去，空气中都满是鱼香味。 　　钱素梅：“晓珍，这碗鱼汤端去给蒋奶奶。” 　　程晓珍脆生生的应了，送了回来，爸妈已经把碗筷摆好了。 　　刚才灭火的时候着急没注意，其实冷水浇在身上怪冷的，洗了个澡恢复了大半，这会儿一碗加了胡椒的鱼汤下肚，整个人才仿佛活了过来。 　　胡椒这个东西，程诚一向又爱又恨，他沾上一点就会流鼻涕，但是这种辛辣感又让他格外上、瘾。 　　一碗下去还嫌不够，又添了一碗，吃到眼泪鼻涕一大把，捧着肚子站都站不住，程诚才觉得满足。 　　钱素梅笑儿子傻，家里又不是没的吃，做什么这幅狼吞虎咽的样子。 　　但一想，孩子们确实很久没得这么丰盛了，要不是有钱了，她往常也舍不得买鱼头。 　　唉，都是钱闹的，早几年家里不借钱给人家，也不至于连吃饭都要节俭。 　　这回她说什么都不会再把钱借出去了。 　　* 　　家有了一笔钱进账，暂时不用担心开支问题，程晓珍继续看她的书，平时除了将填好的资料送去盖章，就连吃饭都捧着书。 　　女儿栽了个跟头，比从前更用功了。 　　钱素梅都怕她把眼睛熬坏，总劝她起来走走，去楼下晒晒太阳。 　　程晓珍懒得去，她现在的时间紧的很，一分钟恨不得掰成两分钟用，再说下去了就得听邻居们的闲言碎语，这个问她有没有把握，那个问她高考是什么样的感觉。 　　本来不紧张，问都问的紧张了。 　　钱素梅看她不听、还眼睛都熬红了，气得说要把书锁起来，才把程晓珍推出了家门。 　　梁金凤和范嫂子见她下来，没问高考的事儿，反而说到那天大火，说着说着自然说道程家的那笔奖励金上去。 　　程晓珍听的头大，筒子楼是真不好，完全没有隐私可言，尤其在大家同在一个厂子的情况下。 　　程晓珍不论别人说什么都笑，笑得脸僵了，别人看她不说话慢慢的也就转了话题。 　　太阳暖洋洋的照在身上，程晓珍舒服的眯了眯眼，自除了有些聒噪，别的还行。 　　正想着找个什么借口回去，就见她爸大步流星的走过来。 　　“爸，怎么了？” 　　“你外婆生病了，村里来了消息，叫我们回去一趟。” 第8章 看房子 　　程晓珍这下也没心思晒太阳了，跟她爸一起往回走。 　　“外婆前一阵不是还好端端的？” 　　程晓珍的外婆家在红星公社，前一阵外婆还让大舅过来给家里送了些自家种的菜。如今农村的日子反倒比城里好过了，家家户户有了自己的田地，想种什么种什么，赚不了大钱，可好歹不会饿肚子。 　　城里头吃一把小菜，都得几毛钱。家里出产多了，外婆就会让大舅送些过来。 　　不过每回大舅回去的时候都不空手，有时候管钱素梅要热水瓶票，有时候要棉花票。这些票证单卖，可比小菜贵多了。 　　钱素梅偶尔也会说家里不凑手，钱大舅当下不会说什么，回去以后钱外婆马上就找来了。 　　看着是给女儿家送小菜，其实打的什么主意大家心里都清楚。 　　有了这么多先例，也不怪程学良一说外婆身体不舒服了，程晓珍立马就有不好的联想。 　　程学良心里何尝不知道这点，但是他为人老实，当初娶媳妇的时候是真的一穷二白，要不是老太太点头，他想娶钱素梅简直白日做梦。 　　恩情总是要还的。 　　从两人进厂当工人开始，老太太隔三差五要这个要那个，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妈，我看外婆肯定是知道咱们拿了五百块这事。”程晓珍一进门就说。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救火的事情近在眼前，厂子里也有红星公社的人，钱外婆要知道实在轻而易举。 　　钱素梅嘴里比吃了黄连还要苦。 　　她不想给，可只要她敢拒绝，老娘恨不得把这些年的来的生恩养恩算清楚。到时候闹起来，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钱素梅在家里是大姐，底下还有两个妹妹一个弟弟，不论何时钱外婆想的都是从她这里挖东西，贴补底下的弟妹。 　　钱素梅闷不吭声的收拾东西，叹口气说：“还是去一次吧，我们不去，她明儿就得找过来。” 　　程晓珍上辈子和钱素梅一个性子，怕别人说、怕闹得脸上不好看，结果每次苦果都是自己往下咽。重来一次，她觉得没有什么比自己得实惠更重要的。 　　“妈，你一个人去，爸和哥要上班，我要复习。你这次去除了五块钱，什么都别带，东西也别买。到时候外婆要是问起这笔钱，你就说买房子了，不止不够用，咱家还往里贴了一笔......” 　　“至于房子也好办，我今天就去看，看得差不离了，我们就把房子买下来！” 　　钱素梅还是觉得手里应该多留点钱，买了房子可就又没有余钱了。 　　程晓珍：“钱放在我们手里，他们东挖一点，西挖一点，只要你扯不开脸面，早晚都有挖尽的一天。” 　　家里为什么没钱？ 　　双职工的家庭过的比别人单职工家庭还不如，不就是因为拆东墙补西墙么？ 　　既然这样，还不如一次把钱都花掉。 　　现在觉得五百块很多，用来买房子很鸡肋，不出两年，房子的价值立马翻一翻。到时候，他们五百块钱买了一套房，才是赚大了。 　　钱素梅经不起女儿磨，到底咬牙应了。 　　心里却还抱着希冀，觉得家里不会做到这一步，没准就是老太太生病了呢？ 　　* 　　说要去看房子，程晓珍吃过午饭就出了门。 　　原以为买房子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没想到这个时候房价便宜，但是房子都是公家的，他们都没这个权利去买或是卖。 　　程晓珍有些灰心。 　　这就好比明知道眼前有个金矿，却连挖掘的权利都没有。 　　大中午的，程晓珍穿着夹袄走了一大圈，又累又渴。 　　正巧边上胡同里有个婶子在卖大碗茶，这东西夏天喝的人少，但是大冬天还是不少人愿意来一碗暖和暖和。 　　程晓珍花五分钱要了一碗。 　　附近也没地儿喝，她就站在边上捧着碗，看婶子卖茶。 　　盯着瞧了一会儿，她发现了一个事，婶子把茶放在一个茶桶里，茶桶不大，底下也没有炉子，但是卖的茶一直都热乎乎的。 　　程晓珍心念一动，顺嘴问了出来。 　　吴芬衣着整洁，跟前兜着的灰褐色围裙看着也干干净净的，听了程晓珍的话她就笑：“我家就住在这附近，这桶小，我拎来拎去方便，一桶卖完再回家拿，保证茶又暖和又新鲜。要不是附近这一片都是我的熟人，我还不敢摆这个小摊呢。” 　　吴芬自己打扮的干干净净，也喜欢看穿的干净好看的小姑娘。 　　得亏程晓珍长得好，衣服虽然一般般，但胜在干净整洁，换了别人吴芬还不乐意说这几句话呢。 　　程晓珍懂她的意思。 　　现在投机倒把管的还挺严，要不是附近有熟人，吴芬支个摊子碰上抓投机倒把了怎么办？ 　　有熟人就不一样了，但凡有人来了，喊一嗓子，吴芬就能飞快的把东西收回去。 　　程晓珍把茶碗还了回去，夸了好几遍茶好喝，把吴芬哄的心花怒放，又说家里哥哥要娶媳妇了，可惜没个住的地方。 　　吴芬深以为然：“现在大家都住在公家分配的房子里，有的人家才三四十平大小，里头却住着七八口人呢。” 　　程晓珍：“可不是，我家四口人倒是还好，偏偏我哥的对象说，没房子就不肯结婚。把我妈气的，派我出来打听房子的事。嗐，我都问一圈，哪有人家有多余的房子哦，自家住都还嫌不够。” 　　程晓珍半真半假的抱怨。 　　吴芬一下听懂她的意思，这小姑娘倒是个聪明人，明着跟她抱怨，其实暗地里在跟她打听呢。吴芬笑了笑没吭声。 　　程晓珍咬了咬牙，转头进了边上供销社，称了一斤红糖、一斤万年青饼干，提着过来塞吴芬手里。 　　“婶子，你要是有门路就给我指点指点吧，我哥再耽搁下去就成大龄剩男了。” 　　程诚才才二十二岁，哪里就剩男了。 　　不过这年头普遍结婚早，这么说也没错。 　　伸手不打笑脸人，又拿人东西手软，吴芬到底是松动了。 　　“我只知道两三家，其中有一家以前全家下放去了农场，近两年不止回来了，还高升了。家里有一套小三房空着，两个儿子为了谁住这套房吵的不可开交，我听他们说这家准备把房子卖出去，好给两个儿子分钱。” 　　只可惜他们想卖，找不到买主。 　　如今都住公家的房子，花钱买房子的人在别人眼里就是个冤大头。 　　“你要是有兴趣，我带你去看看。” 　　程晓珍当然有兴趣。吴芬见她这样，连忙把儿媳妇叫来，叫她看摊子，自己把红糖和饼干送回去，就领着程晓珍看房子去。 　　吴芬说的房子就在胡同口，街道边上。光看外头，程晓珍就点头了。 　　以后个体经济兴起，这里很适合开个店铺什么的，到时候不说赚大钱，维持家里的开支、安安生生过日子，不在话下。 　　说是个小三房，其实面积不老少了。虽说只有七十平，可这七十平可就是实实在在房子使用面积，没有后世得房率一说。一个主卧十五平，另有两个小房间各十二平，就是卫生间小了点，小也没事，总好过用公共厕所。里头还有空间留给厨房，如果住进来，再也不用煮点肉食藏着掖着，也没有邻居闻见肉味儿，端着饭碗上门了。 　　程晓珍很满意，就是这价格，让她为难了。 　　吴芬：“小姑娘，咱们投缘，婶子也不和你说虚化，这房子面积、位置都挺好，人家房主要卖一千块，少一分都不行。” 　　一千块？ 　　家里的家当有多少程晓珍不晓得，但上回救火，总共也就五百块钱奖金。 　　五百块对于他们家来说，都是一笔大钱了，上哪儿去把剩下五百块补足？ 　　吴芬：“小姑娘，这套房子最好，你要真心买房就选这里。当然你要是钱不够，婶子也知道两个别的地方。” 　　吴芬又带着程晓珍去看了别的房子。 　　这回看的是两室了，面积比这里小很多，才五十二平，不临街，采光也一般般，一副年久失修的样子。以后要是住进来，恐怕还要花钱先收拾收拾。 　　看了前头那个，程晓珍哪儿还看得上这个。 　　可没钱，看得上也没用。 　　告别了吴芬，程晓珍慢慢往回走，想着怎么样在弄点钱来。 　　正思索着，边上有个男人凑过来：“程晓珍！” 　　程晓珍抬头，王志华正恶狠狠的盯着她，好像一头发怒的豺狼虎豹。 　　还真是阴魂不散。 　　他爸不是已经不在科长位置上了，王志华竟还不知收敛跑过来找她。 　　王国军被人撸了，王家人不得不缩着脖子做人。 　　本来家里有多嚣张，这会儿就有多憋屈。从前的大房子给没收了，想吃点什么也再不能大手大脚，就连乔翠兰病了，想吃桃酥，王志华也只舍得给他妈称几块。 　　要是他能进厂工作还行，偏偏纺织厂那头不想要他了。 　　每回谈起这个事，和家里关系顶好的伯伯，就顾左右而言他。 　　王志华本来心里就把程晓珍恨上了，这会儿碰见，更是新仇旧恨叠加到了一起。 　　他都听说了，程家父子救了火，成了救火英雄，程诚很有可能转成正式工。 　　凭什么程家人把他家害的这么惨，却能过得这么好？ 　　几乎在大街上看见程晓珍的那一刻，就有一股怒意，直冲他的头顶，让王志华失去理智想也不想的喊住她。 　　程晓珍压根不想理他，她皱紧眉：“你敢跟过来，我就去告你耍流氓！” 　　大街上人来人往，但凡她喊一嗓子，王志华都讨不了好。 　　王志华瞪红了眼，眼睁睁看着程晓珍离开。 　　程晓珍知道王志华是真的来火了，以前露出这种模样，一定是想打人。刚才大白天，人多，他不敢拿自己怎么办，如果是晚上呢？她一个大姑娘，但凡沾染上了这种人，就会被流言蜚语束缚。 　　要是王志华不止想用流言攻击她，而想要更多呢？ 　　程晓珍捏紧拳头，是得想个法子把事情彻底解决干净了。 　　* 　　红星公社离的远，回去一趟不容易，钱素梅去的时候带了一包换洗衣服，就是打算在那边住一晚上才回来。哪知道程晓珍到家时，钱素梅也已经到家了。 　　程晓珍倒回去，看了眼天上明晃晃的太阳，立时明白她妈这次没讨到好，以至于外婆连晚饭都没留。 　　钱素梅看见女儿回来，咕嘟咕嘟连灌了两大缸子水，才勉强收了怒容。 　　“晓珍，今天房子看的怎么样？妈决定了，买房子！” 　　程晓珍还以为自己要费几句口舌呢，没想到钱素梅去了一趟娘家，回来就已经下定了决心。 　　钱素梅：“这回我去，压根就没带东西，你外婆是连门都没让我进。送我回来的时候，你大舅说，家里想要包几亩地干，但又拿不出这个钱。” 　　意思很明确了，老太太生病是假，想让家里拿钱是真。 　　还是女儿说的对，钱留在手里，早晚有给人挖空的一天，还不如一把子散出去，好歹家里得了一套房，以后儿子结婚了不至于没地方住。 　　儿子儿媳妇搬出去，女儿想读书，她和老程一起供，儿媳妇有意见也得咽回去。 　　思来想去，这竟然是最好的法子。 　　“妈明天跟你一起去看房子，我们明天就定下来！” 第9章 买了 　　第二天程学良上晚班，老婆女儿都说要买房子，程学良觉得不放心，准备跟着一起去。 　　看房小组从两个人，变成了三个人。 　　因为救火这件事，程诚从临时工变成了正式工，工资直接涨了十块，他现在上班可比以前积极多了。以往程晓珍都看了一轮书，才看见程诚着急忙慌去上班，现在则是一起来，就找不到他人影。 　　钱素梅对儿子很嫌弃：“甭管你哥，反正他去了也给不了什么意见，不如老老实实在厂里上班。” 　　三人才收拾停当，出门就碰见了张红的妈，范菊香。 　　范菊香看见钱素梅也挺意外的，按理说钱素梅昨天回娘家，怎么着也该在娘家待几天再回来，结果竟然今天就瞧见了，那岂不是昨天钱素梅娘家那头连饭都没留？ 　　范菊香嘴角勾起笑容。 　　两家人从搬进筒子楼开始就一直较劲，范菊香前脚生儿子，钱素梅后脚也生了，分喜蛋的时候，张家一家给一对喜蛋，钱素梅不止给了一对喜蛋，还抓一把花生。后头，张红出生也是差不多情况。 　　范菊香就觉得钱素梅是来克她的，本来筒子楼里夸赞她的人多，可只要她和钱素梅对上，范菊香就很少有赢的时候。 　　相处的久了，范菊香也知道娘家是钱素梅的硬伤，每回钱素梅从娘家回来，总会拉着个脸。 　　范菊香虽然在这点上也就好那么一丁点，但这丝毫不妨碍她嘲笑钱素梅。 　　范菊香张开嘴刚想说什么，后头程学良捏了捏拳头，将关节捏得咔吧咔吧响，“老张呢，怎么好几天不见他了，我还说找老张练练手呢！” 　　程学良长得牛高马大，身材魁梧，妥妥一个硬汉。 　　张进就不一样了，张进长得瘦竹竿一样，身上总共没几两肉，程学良一个拳头过去就能把他揍倒。程学良说练手，其实就是张进单方面挨揍。 　　从前就有一次范菊香憋不住说钱素梅的坏话，程学良听在耳里，不好打女人，就去找张进“练手”。后头，范菊香很是消停了一阵。 　　他一说范菊香很快想起这件事，她讪讪的笑了笑：“程哥也在啊，我家老张早去上班了，还没回来，没回来，等他回来了我叫他请程哥喝酒。” 　　程学良嗯一声，“那我就等着了。” 　　范菊香点点头，飞快的跑回自己屋里，仿佛后面有一只狼在追。 　　程晓珍闷笑一声，给她爸竖起一个大拇指：“还是我爸厉害。” 　　程学良笑的温和，哪有半点凶悍之气。 　　对付有些人就是不能手软，打一顿就乖了。 　　* 　　既然要看房子，程晓珍当然还是来找吴芬。 　　上回是她自己一个人看的，这回带着父母把她看过的那几套房子又重新走了一遍，大家一致认定还是那小三室比较好。 　　钱素梅：“嫂子，你看这价格上还能不能有余地？” 　　再跑一趟吴芬一点也不觉得麻烦，她看的出来这家人是真心实意想买，再说程晓珍还许诺给她一笔“看房费”哩，跑一跑又不累，比卖大碗茶赚的多多了，吴芬当然乐意。 　　吴芬：“应该是不成的，上回我也找过这人，不过他说价格定死了，就是定死了，轻易不会变。要是价格方面有问题的话，不如选后头那两套小两室？” 　　程晓珍不大想。 　　她家是一家四口口，如果大哥再娶了媳妇儿，家里就更腾不开地了，他们现在住的这套房子是厂里分配的，就是个小两室，再弄个小两室没啥意义。 　　吴芬：“还有个地方，上回我没带你去看过，要不我现在带你们去瞧瞧？” 　　吴芬对附近这一带哪套房子里住了谁知道的一清二楚，上回没带程晓珍去看是因为这姑娘干净清爽，应该会比较喜欢住那种小楼房，民房平房一类的，就没带着去看过。 　　如果主要想要面积大的话，买楼房不如买一套平房。 　　吴芬：“喏，就是这里了，以前住的是个臭老九，后来房子虽然还回去了，但被折腾的不成样子。不过房子是好房子，当初用料什么都挺好的，就是自己要住需要重新花钱收拾收拾。” 　　程晓珍仔仔细细看了，外面看着挺好，里面确实折腾的乱七八糟，不过面积够大，可以分成三个大房间，关键是还靠马路，没有那套小三室精致，但比后面的又好了不少。 　　吴芬：“这套房子价格还低呢，因为前头房主家的老太太就是在这屋子里没的，大家都觉得不吉利。后来又给街道办征用了，折腾的乱七八糟，房子还回来也不想住了，他想卖出去也没人买，折腾了快小半年的时间。” 　　这套房子虽然是民房，但前后没有遮挡，采光还挺不错的。要不是因为不吉利，估计还挺抢手。 　　钱素梅认认真真看了一圈，房梁，水泥，地面，墙壁等等一个角落都没放过。以前的房主还在里头做了个厕所，倒是挺方便的，以后如果住过来，至少不用去外头上厕所了。 　　吴芬说房子才四百八，房主也挺着急的，他家里也没什么亲人了，就想把房子卖了，回乡下过自己的小日子去。 　　程晓珍凑过去悄悄说：“妈我觉得挺好的，什么吉不吉利都是人说的，再说我家人口多，根本不用怕这些。” 　　死过人怕什么，后世人家建房子买的地基原来就是坟场，后面建了楼房，不少人住在里面从没出现过什么怪事。再说鬼怪这种事情，信则有，不信则无。 　　程学良也说没事，农村老家那些个老房子，哪一间没有走过老人？ 　　要真计较这个，还计较不过来了。 　　钱素梅拍板：“成，那我们就要这一套了。” 　　“哎哎，好，那我这就联系房主？” 　　吴芬这下乐开了花，她本来就想试试，没想到还真成了。 　　房子买了下来，程晓珍安心了不少，以后不管谁来闹，钱都花完了，没啥好说的。 　　等以后父母就算下岗，也能有个安身之处，要是允许发展经济了，就把前头那一块改成门脸房，用自己家的房子卖东西，就算赔本也不怕。 　　下面该轮到王志华了。 　　这辈子没和王家人搅和到一起，又让王国军从科长的位置上退下来了，程晓珍不用去看，都知道王家的日子铁定不会好过。她以为事情到此为止，没想到王志华满心不甘。 　　上次两人见面，王志华眼里的不甘和愤恨都快要漫出来了。 　　程晓珍也不傻，怎么会没察觉？ 　　打蛇不死，必有后患。 　　王志华不想善罢甘休，那她就得赶在王志华前头，把他们一家彻底解决。 　　程晓珍闭着眼睛想一想，很快有了主意。 　　* 　　“妈，起来吃饭了。” 　　乔翠兰病了，家里的活全都落在王志华头上。 　　王国军趁着老婆病了，又和前头那个女人搅和到了一起，反正他不是科长了，就是个普通职工，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大不了回老家啃老本。 　　王国军想清楚了，越发破罐子破摔。 　　打从投票大会回来，王志华在家里总共没碰见他爹几次，想也知道他去了哪？ 　　王志华一个大小伙子哪干过什么家务，把家里越折腾越乱，台面脏兮兮，水池里堆了好几副碗筷，平时换下来的衣服就堆在一边，从进门起就能明显闻见家里弥漫着一股臭味。 　　王志华喊了一嗓子，房间里没动静，推门进去一看才发现乔翠兰不知什么时候摔倒在了地上，床铺上还有乔翠兰刚拉的尿，想来是她想上厕所没喊到人不小心尿床上了。 　　乔翠兰本来只是普通感冒，有一点低烧，生活还是能自理的。可王志华哪会照看病人，他嫌家里味道重，晚上给乔翠兰开着窗户睡，普通感冒逐渐演变成了中风。 　　乔翠兰躺在床上好些天了，嘴巴歪着不停的流着口水，吃喝拉撒都要王志华照顾。 　　王志华一开始还算有耐心，到了后面一点耐心都没了，他皱紧眉训斥：“妈，我不是跟你说了要上厕所要大声叫人，怎么又弄床上了？你就不能等我回来你再尿？这么点时间你就这么憋不住？” 　　王志华没去扶她，把床上的东西卷吧卷吧一股脑扔床底下，铺了一床干净的上去，才把他妈扶起来躺在床上。 　　“这是家里最后一床干净的被褥了，你再弄脏了我也没办法。” 　　乔翠兰“啊啊”叫两声，也不知道想说啥。 　　以前有多风光，现在就有多落魄，左邻右舍路过他们家都恨不得绕道走。 　　憋了好久，乔翠兰终于吐出几个字。“娶、娶媳妇。” 　　她心里知道，儿子快受不了了，再这么下去不是她疯就是儿子疯。最好的办法就是娶个媳妇，不止有个人能料理家事，还能好好照顾她。 　　王国军他是管不着了，但是儿媳妇一定要娶，还要尽早娶。 　　王志华愣了一下，脑子渐渐清明起来。 　　他妈说的没错，要摆脱家务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这些家务扔给别人。 　　以前家里条件好，想娶什么样的人都可以，现在这样哪还有好姑娘愿意嫁给他？ 　　说到娶亲，王志华又想起程晓珍来，要不是程晓珍他家才不会落到今天这种地步，凭什么程晓珍把他家弄成这样，自己还能当个没事人？ 　　王志华阴沉着脸说：“妈，你放心，我这就去给你娶个儿媳妇来。” 第10章 布局 　　王志华心里还惦记程晓珍。 　　以前他条件好的时候，多的是女孩子供她挑选，程晓珍当初就是靠学历、容貌脱颖而出。 　　现在王家不比以前，他虽然是中专生又没个工作，要给自己找个各方面都合适的姑娘家不容易。 　　再说，就算找了，能有程晓珍长得好看吗？ 　　只要想到程晓珍那张脸，王志华就心痒痒。 　　乔翠兰可不知道儿子的想法，听见儿子说愿意找个媳妇，她心里的巨石瞬间落了地。家里还有点底子，只要儿媳妇进了门，她就再也不用吃这种冷菜、冷饭，再也不用睡脏兮兮的炕了吧？ 　　怀揣着这个美好的念头，乔翠兰头一次对吃冷饭这事没了抗拒。 　　再忍这一次，就这一次...... 　　王志华心里打算的好，他哪里知道，要见程晓珍不是件容易的事。 　　程晓珍想参加高考，这事全厂都知道了，她平时不是在家，就是在家。筒子楼里，楼上楼下的人，都认识程晓珍，他想干点什么也得掂量几分。 　　王志华在筒子楼附近徘徊了好几天，张红就碰见过两次。 　　以前他俩也见过，但张红还是被王志华阴骘、森冷的模样吓一跳。 　　“程晓珍，你还有心思看书呢！再看也考不上大学！” 　　张红站在程晓珍家门口，见她坐在屋子里认认真真看书，冷哼一声说。 　　程晓珍没想到她会来：“你来干嘛，讨骂啊？” 　　张红：“我听说，你家买房子了？把钱都花完了？” 　　程晓珍没搭理她，张红这人越搭理越来劲，晾着她，她觉得没趣自然就走了。 　　张红跺了跺脚，外头冷的很，这人也不知道叫自己进去！ 　　她有些生气：“哼，别以为我来跟你闲聊的！王志华在底下站了好几天了，我看他没安好心！你回头要是被他坑了，别说我没提醒你！” 　　程晓珍眉头一挑，有些意外。 　　上回投票大会，她和张红闹得挺不愉快的，倒是没想到张红回来提醒她这个。 　　张红被她眼神刺的更恼了，“我是嫌你烦，讨厌你，但我不至于要害你吧！你不信就算了！” 　　程晓珍笑笑，冲她勾勾手指：“你过来，我请你吃糖。” 　　“你有什么阴谋？我告诉你！石全胜不会喜欢你的，他都和我定亲了......”张红嘴里骂骂咧咧，脚却像是有自己的意识般自动往里走了几步。 　　* 　　王志华一连在外面等了快一个礼拜，等的他一点耐心都没了。 　　家里乔翠兰的情况每况愈下，已经没有干净的被褥给她换了，屋子里臭气熏天，饶是王志华自己都一刻也不想待。 　　隔壁邻居虽然没说什么，但是进进出出眼睛里的嫌弃都快化成实质了。 　　也有人劝他娶个乡下媳妇，条件差是差了一点，但是能帮他料理家里的事。王志华哪儿肯，见过了程晓珍，他就看不进其他人了。 　　就在王志华以为没有机会的时候，事情忽然出现了转机。 　　住在程晓珍家楼上有个姑娘叫张红，她对象石全胜就住在他家附近，王志华请了石全胜喝酒，就为了套出点有用的信息。 　　“石老弟，你喝呀，我还买了花生米、猪头肉......来来来，咱们兄弟好好喝一杯。”王志华在饭桌上，很是殷勤，给石全胜又是倒酒、又是夹菜。 　　石全胜这人话少，是个闷葫芦，三棍子都打不出个闷屁。 　　不过老实人喝了酒，话也慢慢变得多了起来。 　　“......我对象凶的很，我妈都说，以后我只怕要被她管的死死的了，上回投票大会，我就看了别人一眼，回来给我闹的......还没结婚，就要死要活......” 　　王志华不着痕迹的套话：“你对象是张红吧？” 　　“可不是！长得挺普通的，也不知道脾气为啥这么冲！” 　　“那你上回看的姑娘......” 　　“就是程晓珍，程晓珍你知道吧？她长得可好看了。” 　　他何止是知道！ 　　听见石全胜这么说，王志华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滋味。 　　王志华：“兄弟，我拜托你一件事行不行，程晓珍和我是同学，我有资料落在她那里了，倒是想找她拿，不过我一个男同志不方便不是。能不能叫你对象......” 　　“嗐，找我对象也没用，我对象和程晓珍关系可不好......而且，程晓珍要复习，轻易不出来......不过你要是想找她，我倒是知道一个地方，她肯定会去......” 　　石全胜说程晓珍家里买了一套房子，她在盯着装修呢。 　　说是装修，其实也就是涂一涂白墙，修一修屋顶。 　　这活谁都能干，但她家里都没空，找了两个小工，得要程晓珍亲自去盯着才行。她平时出了看书，也就会去宁兴胡同了。 　　王志华还打听到，宁兴胡同那套房子白天有小工修整，程晓珍一般要等到傍晚，小工们都走了以后才去。 　　这简直不能更合王志华的心意。 　　孤男寡女，在一套没有熟人的房子里...... 　　时下的姑娘们都很看重清白和名声，没这两样，压根别想嫁人。 　　就算他没得逞，程晓珍没有名声了，还不是得乖乖嫁给他？ 　　* 　　“妈，我吃饱了，我有去宁兴胡同那边看看。” 　　程晓珍把碗筷一收，和钱素梅打了声招呼就准备出门。 　　钱素梅：“那你快去快回，现在天黑的晚了，本来想叫你哥陪你一起去的，谁知道他一下班就没了人影，也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 　　说起程诚，程晓珍笑容愈发灿烂了。 　　“我哥才转正，肯定要图表现呗，等过几天、过几天他就能按时回家了。” 　　钱素梅刚想问女儿怎么知道，一抬头，家里哪儿还有晓珍的影子。 　　外头天色已经有些暗下来，钱素梅伸头看了看外面，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不安感。 　　没事的、没事的，晓珍去宁兴胡同那边去惯了，今天也一样，是很平常的一天而已。 　　钱素梅自我开解一番，情绪倒是好了很多。 　　...... 　　王志华是个疑心病很重的人，听见石全胜怎么说是一回事，亲眼盯着又是另一回事了。 　　他远远站在筒子楼附近，亲眼看着程晓珍独自一人从楼里出来，才怪笑一声跟了上去。 　　...... 　　立冬一过，天色暗的越来越早，初时程晓珍从筒子楼出来，外头还有太阳的余晖，等快走到宁兴胡同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程晓珍买的这处房子这儿，两个小工早就回家了。 　　她熟门熟路的掏出钥匙开门，门打开的瞬间，身后忽然贴上来一个人，将她猛地一下推进了屋内。 　　程晓珍脸上露出慌乱之色：“王志华？！你怎么会在这里？” 　　“哈哈哈哈，想不到吧？程晓珍，你把我害的好惨！不光害了我，还害我们一家！现在，你想要撇开我，过自己的小日子，你做梦！” 　　王志华是个瘦弱的男人，这几天吃不好也睡不好，比之前更瘦了几分。 　　他一瘦，人显得更阴骘了，尤其他这会儿恶狠狠的盯着程晓珍。 　　宁兴胡同的房子还没弄好，灯都没来得及装，四下里黑漆漆的，只有窗户外头路灯的余光照进来，让王志华能勉强看见程晓珍的人影。 　　王志华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第一次在种昏暗、脏乱的地方，反而让他觉得兴奋。 　　程晓珍不是长得好看吗？永远都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现在，他忽然很期待程晓珍的反应。 　　王志华一路把程晓珍逼到墙角，他用力伸出手，要拽住她的手腕。 　　他的笑容畅快而肆意，多日以来的执念终于要实在了。 　　可就在他即将要触碰到程晓珍衣角的一瞬间，王志华背后突来一记闷棍，对着他的肩膀狠狠砸了下去。 　　只一下，就疼的王志华龇牙咧嘴。 　　王志华背过身，见程诚举着木棍睚眦欲裂的看着他，边上还站着一个他不认识的女人。 　　程诚：“王志华，你敢碰我妹妹，看我不打死你！” 　　张红：“王志华，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晓珍你别怕，到我这里来。” 　　程晓珍将自己衣领偷偷扯开了一些，对着张红感动道：“谢谢你，张红。” 　　张红？！ 　　王志华这才知道他被人摆了一道！ 　　这里的一切都是程晓珍布的局？他想看清楚程晓珍模样，可是光线太暗了，他什么都看不清。 　　不行，得快点逃走！！！ 　　逃跑是王志华心里唯一的念头。 　　王志华长得瘦弱，滑不留手的，程诚空有一身力气，想抓住他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就在程诚眼睁睁看着他走到门边的瞬间，宁兴胡同房子忽地被人揣了开来，两个穿着制服的公安忽然登门，两束强光打在王志华脸上。 　　“举起手来！有人举报你们这儿有人耍流氓，麻烦你们跟我们走一趟。” 第11章 彻底解决 　　八十年代，正是严打最厉害的阶段。 　　不少人看见公安都下意识的绕道走。 　　王志华也是，要不然上次程晓珍喊话说要告他耍流氓，他也不会真怂了。 　　他还以为自己这次神不知鬼不觉，哪知道公安就在外头等着。 　　王志华吓得腿肚子直打颤：“公安同志，误会，误会......” 　　公安瞥他一眼没出声，他看向边上站着的程晓珍问，“同志，你来说，怎么回事？” 　　王志华生怕程晓珍说出对自己的不利的话，焦急的解释道：“公安同志，真的是误会。这位女同志是和我相看的对象，我这次过来是有点事要和她说......” 　　王志华扭头，神色哀求的看着程晓珍，希望她能替自己说话，放他一马。 　　只要程晓珍愿意放过他，他保证以后再也不来打扰程家人了...... 　　公安同志将信将疑，目光仍旧落在程晓珍身上，等着她回应。 　　程晓珍摇摇头：“不是这样，这里的这套房子是我们家的，每天这个点我都会过来看房子修整的状况，今天也是一样，但我没想到，我刚进屋，这个人就追了过来......” 　　程晓珍用词很含蓄，但她一副梨花带雨、连忙整理衣服的模样，两个公安瞬间明白怎么回事了。 　　还说呢，现在管的这么严，应该没人敢在眼皮子底下顶风作案，但是偏偏真就有这么一个人。 　　公安沉下了脸：“耍流氓是要重判的。” 　　王志华立马慌了，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同志，你、你们不能听信他们的一面之词。我，我没做过，我不认......” 　　程晓珍默默的把自己解开的衣服扣子又扣上，苦涩道：“他要这么说，我也没办法。我也就只有个两三个证人，和三五个人的证词罢了。” 　　小姑娘低着头，像是被吓得不轻，大概她心里还怕这人会蓄意报复把！ 　　程晓珍这样可把程诚心疼坏了，赶紧说：“同志，我能证明，我妹妹说的都是真话。” 　　就连张红也觉得程晓珍可怜。 　　亏她以前还处处针对程晓珍呢，刚才可是差一点就让王志华得逞了。 　　作为一个姑娘家，张红觉得自己必须要和程晓珍同仇敌忾。 　　“同志，我也能证明。我是程晓珍的同学，以前和她不对付，绝对没有说谎的可能性......这个人以前是和晓珍相看过不假，但是晓珍压根没看上他，他肯定是故意的。要不然怎么会正好趁晚上摸到这里来？” 　　两个公安掏出手铐，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王志华控制不住的发抖，尖着嗓子控诉张红：“张红！你说什么呢！我跟你无冤无仇，你干嘛陷害我。” 　　他倒是想跑，前头站着两位公安，后面站着程诚，愣是动都不敢乱动。 　　公安同志铁面无私，将王志华的手铐牢：“你要是觉得自己给人冤枉了，就拿出证据来，等我们回了派出所，还要问过证人、看过证词，才能定下。” 　　“不、我、我不走，公安同志，我不走。我妈她中风了，一个人躺在炕上，我要是不回去，我妈怎么办？”王志华不愧是念过书的，他知道自己理亏，就开始打感情牌。 　　公安同志看着年纪比他还大，肯定上有老下有小，他就盼着公安能看在他家里有老人需要照顾的份上，通融通融。 　　王志华大哭起来，哭的比死了亲妈还要惨。 　　“同志，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们要是把我抓了回去，我妈肯定会病死在炕上的，她也是条活生生的生命，你们忍心让她就这样没了命吗？” 　　王志华转过身，对着程晓珍连连鞠躬，一边鞠躬一边往自己脸上甩嘴巴子。 　　“晓珍，对不起，我畜生不如，我不是个好人！我混蛋！但是我妈是无辜的......呜呜呜呜，而且我刚才根本都没碰到你......你能不能跟公安同志说，原谅我这一次？我保证！保证以后离你远远的，再也不来打扰你的生活......你能不能放过我一次，我妈跟前真的不能没有人，她会死的！” 　　公安来了，这套房子门户大开，左邻右舍都出来探着头看呢。 　　听见王志华哭的这么恳切，也有人动了恻隐之心。 　　“这小子确实不是个好东西，可他是个孝子，反正没造成什么严重后果，要不训一顿算了？” 　　“就是啊，要是把他抓了，他妈怎么办？” 　　程诚气得鼻子都歪了，什么叫“反正没造成严重后果”，这些人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就闭嘴。他们根本不知道刚才情况有多紧急，程诚都不敢想，要是他刚才没在这里，妹妹怎么办？ 　　他捏了捏拳头，恨不得把人捶的稀巴烂。 　　程晓珍安抚的拍拍他哥，语气冷静：“王志华你要是真知道自己还有个妈要照顾，就老老实实别犯法！你妈的病又不是我们害的，人也不是我们的责任，更不是你逃避法律的理由！” 　　“公安同志，这个人不是第一次犯了，上次他也说会老实，不会再犯。以后就算他信守承诺，没再找我麻烦，那别的姑娘呢？保不准他又去骚扰别的姑娘了。” 　　“小姑娘说的好！” 　　公安还未说话，街道办的妇女主汪主任走了进来。 　　汪主任：“两位同志，刚才这个小姑娘说的很对，已经有过前科的人，如果还放任在大街上不管，以后一定会成为隐患的。我个人觉得，证据确凿的事没什么好说，至于他母亲的事......我们妇联肯定会处理的。” 　　“是啊是啊，汪主任说的对，这小子要是不管，以后哪个女孩子晚上敢出门。” 　　“就是，他母亲虽然可怜，但他自己更可恨。这种人一定要重判！” 　　“公安同志，我们都支持对他重判！” 　　公安对汪主任态度很好，和和气气道：“汪主任，你想哪儿去了，我们刚才就准备带回局里，走流程的。刚才这小子说了这么多，本来想看看我们公安有没有什么能帮他妈的。现在有你们妇联出手，那再好不过。我们现在就带这小子走。” 　　汪主任点点头。 　　王志华大叫：“我不走，我不走，我不进派出所。” 　　他自己也知道，要真进了派出所，这辈子可就完了。 　　刚才公安能手下留情，让王志华说这么多废话，也是觉得他妈很可怜，值得同情。和王志华本人可没什么关系，先前那一出，已经威胁到公安在百姓们心中的威信了，这会儿两人拉着王志华走，哪儿还会留什么情面。 　　王志华被人半拖半拽的拉到外面，想着可能会有的牢狱之灾，一个没忍住尿了□□。 　　邻居们又是嫌弃又是鄙夷。 　　“好好的大小伙子，竟然尿□□！” 　　“这不就是有贼心没贼胆么？真这么害怕，你有种别干坏事啊！” 　　“就是，就算把这里尿成河也没用！该怎么办就得怎么办！” 　　王志华有臊又怕，竟然白眼一翻撅了过去。 　　两位公安很是嫌弃的把人提溜回了派出所。 　　程晓珍还以为还要再多磨几句嘴皮子，没想到汪主任一来，事情进展的这么顺利。沈主任看着挺有威信的，看她说话做事的模样，应该给百姓们解决了不少难题，要不大家不会这么拥戴她。 　　汪主任：“小同志，你别害怕。你就是程晓珍吧？我听我表嫂说起过你，是个有勇有谋的好孩子。” 　　程晓珍：“汪主任，您的表嫂是？” 　　汪主任笑笑，“要是没有我表嫂，你这套房子怎么来的？你这里出事的第一时间，我表嫂就去我家找我了，这不，看来我来的还算及时？” 　　“实在太及时了，谢谢你汪主任。” 　　“嗐，我就是觉得难得有个姑娘像你这样拎得清。听说，你还准备考大学？”见程晓珍点了点头，汪主任越发欣慰，“好好念书，以后有什么需要可以来街道办找我。” 　　汪主任之后大概还有事，又交代了几句便急匆匆走了。 　　张红等人走干净了，才心有余悸的吐吐舌头：“原来王志华竟然这样的人，难怪你看不上他。” 　　程晓珍：“你知道就好，以后少拿我拿我相亲失败的事儿说事。” 　　张红尴尬道：“知道了，知道了。” 　　* 　　王志华被判了五年，作为一个曾经牛逼轰轰的中专生，这下是真的名声尽毁。以后就算他从牢里出来了，大概也没有哪个厂家敢用他。 　　王国军气得在家里直骂娘，觉得自己在儿子身上花的钱，全都打了水漂。 　　以前他还算有良心，给家里留点家用，现在是一点钱都舍不得给乔翠兰留了。 　　乔翠兰在家里哭爹喊娘，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灵的时候，正巧赶上妇女主任去看她，她在妇女主任跟前狠狠告了王国军一状，把王国军在纺织厂的工作彻底搅没了。 　　王国军包的小婆，本来就是冲着他的钱去的，见他没了钱，第一时间就溜走了，还把王国军的钱卷了个干净。 　　王国军两口子被人从华兴纺织厂里赶了出来，要回乡下老家种地去。 　　人妇女主任说了，不许王国军虐待乔翠兰，会有人时不时上门询问乔翠兰的情况，但凡听到一句二句不好的，就送王国军去牢里和他儿子团聚。 　　吓得王国军恨不得把乔翠兰当祖宗。 　　原本这事和程晓珍有关，程晓珍也会变成舆论的中心才对，不过人家汪主任说了，回去以后都不许多嘴，女孩子的名声更重要，她这么仔细叮嘱一番过后，竟然把程晓珍给摘干净了。 　　筒子楼里，就没人知道程晓珍和这事还有牵扯。 　　程晓珍心里感激，特地买了一刀肉、一斤鸡蛋糕、两斤红糖去汪主任家里道谢去。 　　汪主任好像碰上了什么难事，见程晓珍过来，眉头都松了不少。 　　“你这孩子，人来就是，还带什么东西。对了，我上次看你说话挺有见地，你来帮我看看，要是你的话会怎么做？” 第12章 轻松万元户 　　汪主任很相信程晓珍的能力，尤其在她知道公安是程晓珍找人叫去的以后，对这个姑娘愈发另眼相看起来。汪主任不觉得姑娘家理智、有谋划不好，她反而很欣赏这种类型的姑娘。 　　主要是汪主任在工作中碰见的理智、清醒的姑娘家太少，像程晓珍这样的，反而难能可贵起来。 　　程晓珍倒是没多想，她认真的看了一眼汪主任递过来的本子，将事情了解了个大概。 　　原来是同一个胡同的两个老太太抢自留地的事。 　　这个说家里本来占的地方就小，住的人还多，每个月光是买菜的花销就不老少，既然这块地在中间，完全能给他们拿过来当自留地。另一个说，胡同的中间是公共区域，要是给隔壁改成自留地，以后有事连走路都不能走，正好家里老人爱捡废品、纸箱，倒不如留着给家里堆东西用，这家还表示，如果确定作为堆东西的地方，一点也不介意隔壁一起堆。 　　程晓珍一看就笑了，确实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汪主任，要不这样，你把这块地的使用权\'拍卖\'给他们。” 　　汪主任还是头一次听说这个说法，瞬间提起了兴趣。 　　程晓珍还是在后世拍卖地皮上等到的启发，她想了想，不紧不慢的说：“就是把这块地方圈起来，告诉两家人，谁出价高，一年内就给谁使用。要是另外一边不服气，可以等到第二年，再把使用权拍回来。在此期间，这块地到底是用来种菜，还是用来堆放杂物，谁说了都不算，要钱说了才算。” 　　汪主任一听，“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老头老太太做什么非要争这块地，还不是为了给自家减少点开销，增加点收入，说白了就是没钱。跟他们说要花钱才能用这块地，他们一准一个子都不会出。 　　这样一来反倒好了，既少了纷争，街道还干净了。 　　汪主任：“我就说你是个人才，你看这么麻烦的事，你三两下就解决了，有没有考虑过来我们街道办工作？” 　　程晓珍倒是想去，但是她得参加高考啊。 　　如果工作和学习之间有冲突的话，她肯定是选学习，可不会忘记自己重生以来的执念。 　　汪主任：“你以后上学也要花钱，你爸和你哥救火的钱都拿去买房子了，以后上学的钱哪里来？” 　　她相信程晓珍是个自信且骄傲的姑娘，应该不会想用家里的钱。 　　汪主任：“我们这里的工作不是特别忙，你作为临时工，该有的福利都会有，每个月工资二十二块，而且每天只用过来半天，怎么样？” 　　程晓珍简直惊呆了，像她爸那样，每天累死累活，一个月下来也才赚二十来块钱，她这儿只用干半天就有这么多工资了？ 　　要是有了这笔钱，以后不止读书没问题，想给家里添点衣服、毛裤也绝对没问题！ 　　“你先别着急，自己好好想一想，等过个两三天再答复我也没事。” 　　汪主任就是挺欣赏这姑娘的，觉得她聪慧有灵气，既觉得街道办需要这么个人才，又想帮小姑娘一把。 　　程晓珍郑重的应了下来：“好，我会仔细考虑清楚的。” 　　程晓珍难得来，又给家里带了这么多好吃的，汪琴想请她吃饭，“就拿你带的肉，红烧了一起吃。家里还有你叔叔买的牛骨头，到时候我们炖一锅汤......” 　　程晓珍想说不用了，她就这就走，汪琴紧紧拉着她非不让。 　　汪琴家里地方并不大，时兴的东西却有不少，不管是沙发上带着小花的白色防尘布，还是放在角落里的冰箱和洗衣机，都显示了汪主任是思想新颖的新时代女性。 　　汪琴见她盯着家里的装饰看，笑着同她介绍：“这个是洗衣机，衣服放进里面就能自动洗了，不过每次洗衣服的动静能拆一栋楼。这玩意儿可是解放女性的伟大发明，这样一来，你叔在我忙的时候，不至于把家里弄的乱七八糟。” 　　程晓珍深以为然。 　　不过，以前王家条件不差，有能力买洗衣机，王志华也没让。 　　乔翠兰还说，手洗的衣服更干净，也不知道他们是真的觉得手洗的更干净，还是其实在享受这种指挥她，让她忙的团团转的感觉。 　　他们家现在的衣服，还是钱素梅手洗。 　　天越来越冷了，钱素梅的手给冰水泡的都快裂开了。 　　程晓珍想给新家也弄一个洗衣机来，反正搬过来门一关，谁也不知道他们在里头做什么，更不会稍微有点动静，就弄得人人都知道了。 　　正在思索间，汪主任的丈夫也回来了。 　　程晓珍看了一眼，是个斯文儒雅的男人，和汪主任破烂的性格正巧相反。 　　打过招呼以后，绍叔进厨房帮妻子的忙去了，程晓珍一边打下手，一边看他们两人默契的忙活。 　　偶尔汪主任的语气中会带着几分嗔怪与嫌弃，但绍叔从来不发怒，也从不觉得有什么活的必须妻子做的。 　　这才是程晓珍曾经向往过的夫妻模样。 　　互相陪伴，相濡以沫，哪怕做着最平凡普通的事，也让人觉得充满意趣。 　　汪主任的手艺很好，绍叔还说要不是程晓珍来了，他都很难看见妻子这么整儿八经给他做一顿饭。 　　邵建中：“晓珍，你就当自己家一样，欢迎你常来。” 　　汪主任也说了欢迎程晓珍再来的话，也说希望她好好考虑工作的事。 　　程晓珍一一应了，才拎着汪主任家的回礼，慢慢往回走。 　　她看着手里的东西觉得好笑，来时大包小包，吃了一顿饭，走的时候也是一点没少拿。 　　程晓珍家的房子，已经快收工了。 　　既然过来这边，她便想着过去把窗户开了透透气。 　　听妈的意思，过几天就能搬过来住了，他们之前住的房子，主动返还给华兴纺织厂，解决厂里“住宿难”的问题，反过来还能得一笔安家费。 　　钱素梅想了一圈，这事在合适不过，叮嘱程晓珍等房子晾的差不多时，就提醒她挑个好日子搬过来。 　　新房子这里原本里面挺破的了，到处都乱糟糟，不过当初买的时候，程晓珍看过了，用的房梁、木头之类都是好的。现如今找了工人，吊了顶，还还刷了白墙，里面看起来干净又整洁。 　　厨房并不大，差不多只有五平米的样子，里头呆上一个人再过来一个就会觉得拥挤。 　　好处是横厅很大，且宽敞。钱素梅在客厅里放了一套带着木质纹理的沙发，显得很大气。算是拥有了一个，正经能说事、招待客人的地方。 　　三个房间，每个房间都挺大的，采光也极好。 　　虽然在底楼，但是这套房完全不影响光照，相较于这个，程晓珍反而担心房子过于亮堂，每天不到太阳升起，她就自动醒了。 　　又仔仔细细将自己的房间打量一圈，一种满足感油然而生。 　　她房间的床还是老房主留下来的，是一个木制的架子床，看着挺新的，钱素梅就没舍得扔。 　　不过这会儿程晓珍瞧见了木制架子上有一个白点，也不知道是不是工人刷墙时溅上去的，她使劲伸手擦了擦。 　　第一次没擦掉，第二次程晓珍就更加用力的些。 　　没成想，架子床“咔哒”一声，有个两指大小的暗格给打了开来。 　　程晓珍探头看了眼。 　　嚯，里头放着一条大黄鱼呢。 　　程晓珍拿出来咬一口，确实是金子没错！ 　　放在手里仔细掂一掂分量，少说也有三两重！ 　　这要是放到后世，岂不是也值个十几万啦？ 　　程晓珍喜不自胜，这份意外之财简直将她砸晕了头。 　　仔细一想还真是，房子是以前有钱人家的，只不过后来全家下放了，平反以后还觉得这里不吉利，硬是要卖，这才给程家捡了个便宜。 　　现在看，这便宜简直捡大发了。 　　岂不是他们家轻轻松松成了万元户？ 　　程晓珍美得一时不知道拿这个大黄鱼怎么办，想了想，还是暂时先放在原位，等全家人一起搬过来时，再告诉家里人这个好消息。 　　心里揣着美事，她走起路来都觉得轻飘飘的。 　　钱素梅见她这样，也跟着乐了，“有什么美事吗？这么开心！” 　　程晓珍乐呵呵的宣布：“当然有美事！汪主任说叫我去街道办上班，每天只用去半天，不耽误考试，工资还有二十二块钱呢！” 　　“真的？”钱素梅笑得见牙不见眼。 　　“那可真是一件大好事，妈这里也有件好事要告诉你，你同学来消息了，说是现在马上把资料交到学校，你们老师能帮你加急办档案！应该能赶得上来年高考！” 　　两件大好事，喜得钱素梅要去买肉。 　　程晓珍知道，她哪里是去买肉，是想拿着小菜篮子，满楼道宣扬去。 　　正好前一阵家里事情多，确实情绪低迷。 　　她妈愿意出去炫耀炫耀，程晓珍也没拦着，不过她在屋里也竖起了耳朵听呢。 　　过了一会儿，外头果然想起邻居的夸赞声。 　　“我就说，晓珍这姑娘，福气在后头呢！现在有了一份工作，等考上了大学，不就是人上人了吗？嚯，敢情你们一家子都有工作了呀！” 　　“了不得、了不得，别人家有一个工人都烧高香了，你家一下子出了三个，还有一个在办公室的，你说说你，素梅，你怎么就教出了这么好的儿子和女儿呢！真是羡慕死人。” 　　钱素梅的语气很是谦虚：“没有没有，是孩子自己晓得要努力......” 　　程晓珍噗嗤一下乐出了声。 　　她妈还怪能憋的，要在家里估计得一蹦三尺高了！ 　　作者有话说： 　　来啦，本章送二十个红包哦~ 第13章 又见档案 　　第二天，程晓珍起了个大早，揣上资料便匆匆忙忙去学校了。 　　赶着早上的时间还早，她要先跑一趟学校，然后再去街道办工作。 　　程晓珍仔细想过了，既然汪主任破例说只用她去半天的话，那这个钱她就该去赚。要不然怎么给她妈买洗衣机？新房子里头那条大黄鱼，可不能随随便便拿出来。 　　想到大黄鱼，程晓珍又乐了。 　　花朵似的姑娘，在学校门口笑得比朝阳还灿烂。 　　谢云蔚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嘴角轻轻往上翘。 　　陈老师老远看见她了，“晓珍，你可算来了，资料呢，都带了吗？” 　　程晓珍转过身，这才在老师身边发现了站着的谢云蔚。谢云蔚没什么表情的站着，身上穿着一件薄呢子外套显得肩宽腿长，身姿挺拔。 　　饶是经历了一辈子，见过很多选秀出身的小明星，程晓珍也敢保证，谢云蔚的长相在其中仍旧是佼佼者。 　　啧，男色惑人。 　　幸好她定力好，面对谢云蔚，仍旧能把对方当空气。 　　那边陈老师已经接过资料看了起来，上面有太多需要核对的地方。 　　“你们随便看看，我先进去核对好。” 　　说完她没在管两人，径直拿着资料去了办公室。 　　档案室这边，只余下两人。 　　程晓珍觉得气氛前所未有的尴尬，她不说话，谢云蔚也不说话。 　　气氛沉闷又压抑，让程晓珍觉得不舒服，为了不和对方面对面，程晓珍索性去后头的资料架上转悠去了，随便瞎看看，也比和谢云蔚尴尬的四目相对要好。 　　程晓珍哪里知道，她一走，谢云蔚紧紧跟了过去。她要看哪儿架子，谢云蔚也非去跟到她身旁。 　　亦步亦趋，像个小尾巴。 　　程晓珍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她故意虎着脸：“你跟着我干嘛？” 　　“喏，这个给你。” 　　谢云蔚手里拿着一叠试卷，历届高考的真题都有，还有各种预测卷、模拟卷，简直就是后世《三年高考、五年模拟》的谢云蔚精编版。 　　这东西放在后世很常见，现在确实一纸难求。 　　最上面还附有一章谢云蔚关于高考重点、难点的总结和归纳，看得程晓珍连连咋舌。 　　如果说这些试卷可以靠财力和人脉获得的话，那那张难重点则完完全全是谢云蔚的心意了。 　　这样一个愿意替她归纳，付出心思的人，真是会写出那些劝她嫁人的话吗？ 　　程晓珍第一次对上辈子的那封信，产生怀疑。 　　“谢谢你，这些对我来说都很有用！”程晓珍看着谢云蔚语气真诚。 　　这还是她第一次心平气和的同他说话。 　　谢云蔚的嘴角浅浅勾起：“对你有用就好。高考不是人生的唯一选择......” 　　程晓珍的笑容落了下来。 　　什么意思？还是想劝她不要考？觉得女孩子嫁人才是应该？ 　　谢云蔚敏锐察觉到她情绪不对，连忙补救：“但你能重新参加高考，我觉得很对！女孩子多读书，才不会被乱七八糟的人骗！” 　　他意有所指，程晓珍哼一声，别开头不理他。 　　谢云蔚正要解释什么，见档案架上有什么资料摇摇晃晃像是要掉下来。 　　他来不及思考，拽着程晓珍把人使劲往后带。 　　结果用力过大，前面的资料还没砸下来，两人一起把后面的架子带倒了。 　　“咣当”一声，一个个的资料夹像雪花散落一地。 　　程晓珍站起身，看着满地狼藉，一个头两个大。 　　谢云蔚：“晓珍......” 　　程晓珍：“谢老师！我谢谢你！” 　　她说完飞速蹲下，想在陈老师发现之前，飞快将东西收拾好。 　　谢云蔚摸摸鼻子，也加入的收拾的行列。 　　程晓珍埋头收拾，回头看见谢云蔚尴尬的神色，顿时觉得好气又好笑。 　　谁能知道，谢云蔚这样一个高不可攀的男神，偶尔做点事情都会发挥他毁灭性的破坏力呢？谢云蔚尤其是个炸厨房高手，偶尔原奶奶不在，他一个人进厨房，总是会把厨房点炸。 　　要不是程晓珍恰好碰上过一次，还以为谢云蔚真是个喝风饮露的谪仙呢！ 　　“对了，原奶奶.....” 　　谢云蔚收文件的手顿了顿，“我这次来就是因为原奶奶身体撑不住了......可惜我还是没见到她最后一面......” 　　谢云蔚从小是由原奶奶照顾长大。 　　听说原奶奶没有儿女，一直呆在谢家，谢云蔚对她的感情和对亲奶奶无异。 　　程晓珍没想到是因为这个原因，“抱歉.....” 　　谢云蔚摇头：“原奶奶她也留了东西给你，等你空了记得来我家取。不过，过几天我就要回京市了，如果你考试顺利的话，我们一定能在京市再见。” 　　高考仿佛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但谢云蔚却相信京市能有她的一席之地。 　　程晓珍忽地有些释然。 　　“好，那你记得等我来。” 　　这辈子，一定能去京市！ 　　陈老师听见动静从办公室出来，见满地资料来不及多说，立马加入收拾的行列。 　　谢云蔚：“表嫂，抱歉。” 　　陈老师：“云蔚，你看看你，还和从前一样，做点事情毛手毛脚的。我来吧，这些资料都是按届分的，每一届都有标志，可不能搞错，不然后面的学生来该找不到了......” 　　原来陈老师是谢云蔚的表嫂？ 　　难怪谢云蔚不呆在这儿了，却能很自由的进出学校。 　　陈老师：“晓珍，把那个资料递给我。” 　　程晓珍歪头一看，是一本带了蓝标的资料本，这应该和她是同一届吧？她记得当初自己要找档案时，陈老师就往这一片找的。 　　这上头的人，没准她还认识。 　　程晓珍下意识看了一下，这一眼让她半晌没动作。 　　谢云蔚率先发现她的不对：“晓珍，怎么了？” 　　程晓珍也想知道怎么了，为什么这档案上赫然写着“刘莉莉”三个大字。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搬新家 　　“没有档案的话，能顺利入学吗？” 　　程晓珍明知道不会，但还是多问了一句。 　　谢云蔚肯定道：“不会，大学入学是一定要档案的。” 　　程晓珍手心不停的冒冷汗，整个人甚至都有些站不稳。 　　她的档案不见了，但是刘莉莉的在这里。 　　程晓珍真的很难不多想，这世界上真的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吗？ 　　陈老师也察觉到她脸色不好了，连声问：“怎么了？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程晓珍舔了舔干涩的唇，问：“陈老师，你能不能让我把这份档案带回去，另外刘莉莉之前上学，每个阶段的成绩单有吗？如果有的话，能不能也给我一份？” 　　程晓珍说不上来心里什么感觉，既觉得荒谬，又忍不住想要探究。 　　陈老师皱紧眉。 　　成绩单倒是好说，但是档案...... 　　学校所有同学的档案都必须他们亲自来取，这份档案按说除了刘莉莉本人以外，别人都没资格来拿。 　　谢云蔚盯着程晓珍看了一会儿说：“表姨，要不你就让她带回去吧，以后再原样带回来？要是被人发现了，你就说是我们自己拿的你不知情，行不行？” 　　程晓珍脑子嗡嗡的，根本没办法思考，眼睁睁看着谢云蔚拉着陈老师去了一边说话。她站得远，没办法听见两人谈话的具体内容，但过了一会儿，就只有谢云蔚一个人走了回来。 　　谢云蔚：“走吧。” 　　“那这档案。” 　　谢云蔚眉头不动：“你拿着就是，回头有事情我替你担着。成绩单......我明天给你送去？” 　　谢云蔚从头到尾没问缘由，就这么拉着她慢慢往外走，程晓珍默默跟在他身后，竟然有种奇异的安全感，她忽地就有些释然了。 　　如果，上辈子连高考成绩都是假的，那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上辈子谢云蔚给她的信就是他的本意呢？ 　　程晓珍没办法立马像没事人一样对待谢云蔚，但至少可以给他一个机会，不在第一时间就把人推开。 　　谢云蔚还不知道程晓珍内心有所松动，只细细叮嘱。 　　“我看你情绪不是很好，其实我可以帮你拿拿主意。” 　　档案、成绩单。 　　谢云蔚一直知道程晓珍的成绩很好，没考上本就是一件离奇的事。 　　再联系到刘莉莉的档案，很难不让人多想。谢云蔚想帮她，想宽慰她，但程晓珍好像不是这么想的，这让他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谢谢，不过我想自己处理。” 　　靠别人永远都走不长，谢云蔚也不会永远是她的依靠。 　　“晓珍，我有没有和你说过，你是一个很聪慧、很有勇气的姑娘。如今走到这一步，你已经选择了做和大部分人不一样的选择，我相信你会成功的。” 　　谢云蔚语气淡淡的，带着一股笃定的力量，让人无端想要信服。 　　程晓珍用力点点头。 　　这辈子已经提前撇开上辈子的路，还知道了档案的事，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 　　仅仅隔了一天，程晓珍便拿到刘莉莉在高中时期的考试成绩单，大部分的期中和期末考试都有。从成绩上看，刘莉莉考上重本这件事，简直不可思议。 　　一个每次成绩都在及格线徘徊的人，一下子考上了京市大学。 　　要达到这样的程度，可不仅仅祖坟上冒青烟就够的。 　　可笑的是，上辈子竟然没有人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除了这实在有些天方夜谭以外，大概还慑于厂长的权威。 　　华兴纺织厂，简直是刘厂长的一言堂。 　　“晓珍，你东西收拾好了吗？” 　　今儿是程家搬家的日子，每个人负责把自己要用的东西带去新房子那边。 　　程晓珍听见钱素梅叫她，连忙应了一声，快手快脚的将资料收拾好放进行礼箱里，和她的那些衣服一起。 　　程晓珍准备把一切弄清楚以后，和刘厂长父女算总账，但她知道不是现在。 　　她拥有刘莉莉的档案和资料并不能说明什么，除非她能找到当初自己的高考成绩，但现在距离高考过后好几个月了，那些试卷在不在还另说。 　　即便在，要查到本身也很难。 　　但她绝不会就这么算了的，没有成绩，也有别的方式可以获得底牌，等所有的一起都就位以后，她一定会让偷走她成绩的人付出代价...... 　　* 　　程家胡同口的房子修缮好了，这就要搬家，邻居们但凡没上班的，都想跟着去瞧热闹，嘴里恭喜的话一句接一句，说的钱素梅合不拢嘴。 　　“咱们这的筒子楼里，也算是飞出金凤凰了，素梅，等以后你们家发达了，可别忘了我们呀！” 　　钱素梅：“不会不会。” 　　“老曾家十口人，住在四十来平的筒子楼里，胳臂都伸不开，听说你们那边一人一个房间？连晓珍都有个自己的房间？” 　　钱素梅轻飘飘的扔出一个重磅炸弹：“是啊，晓珍学习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而且，她现在在街道办工作了，晚上休息好也很重要！” 　　“哦哟”赵婶子叫了一声，“在街道办坐办公室？”见钱素梅点头了，她又连声赞叹：“那可是个了不得好工作，咱们楼里就没有一个坐办公室的。” 　　确实，筒子楼这一片当工人的不少，但在厂里坐办公室的几乎没有。 　　本身程晓珍是个高中毕业生就已经让人高看一眼，现在还在办公室里工作，邻居们看她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金疙瘩。 　　程晓珍假意腼腆的笑笑，心思根本不在这里。 　　等众人一块儿到了胡同口的房子这儿，此起彼伏、倒抽冷气的声音就没歇过。 　　“乖乖，房子里头竟然还有厕所，这不就是说不用出门上厕所了吗？” 　　“你们看见女娃的房间没有，又大又亮堂，还刷了漆，老王家儿子结婚的婚房都没这样！” 　　“这房子里竟然还有沙发，样子倒比领导家里的还好看。” 　　“我来坐一下，我坐一下！嚯，这也太舒服了吧？” 　　婶子们左摸摸又看看，想上手碰、又生怕给碰坏，一时可真是轻不得重不得。以前程家拿奖金置办房子的时候，说他们家傻的人不在少数，大多数人都觉得房子都是公家的，有的住就成，还真没人动过买房子的心。 　　但他们住的地方，仅仅像个落脚处，程家这儿才算是个家的模样。 　　要是有能力住大房子，让家里人都过得更好，谁不想呢？从前那些话，也不过是没钱的酸话。 　　真正看过房子以后，说酸话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闭了嘴。 　　钱素梅看着邻居们反应，整个人都高兴直冒泡。 　　“这房子都是我们晓珍盯着装修的，我们当初第一次来也吓了一大跳，没成想晓珍倒有这方面的天赋。” 　　“可不是，晓珍长得好，心思也灵巧，如今还有一份好工作，以后不知道便宜了哪家。” 　　邻居们嘴里的好话不要钱的往外蹦，都想着能不能找晓珍也给自家规划规划，就算弄得没有这里好，好歹能看着宽敞些。 　　钱素梅好声好气的把邻居们送走，女儿的好名声是传出去了，家里也确实没钱了。 　　这次乔迁，邻居们多少都表了表心意，钱素梅也没小气，每家都抓了一大把糖。 　　钱素梅：“好在咱家人都有工作的，等过几月，钱就凑手了。” 　　要不是娘家人闹腾，她何苦把钱全花光了？ 　　程晓珍一拍脑门，最近一门心思在档案的问题上，倒是忘了给家里说大黄鱼的事了。 　　见家里人都散干净了，程晓珍将大门一锁，领着母亲往她房间走，“妈，你等下不敢看见什么，都不许尖叫哦。咱得悄悄的。” 　　“你这傻姑娘，你妈都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了，还有什么能吓到我？什么东西神神秘秘的。你爸和你哥呢？不叫他们进来？” 　　“不叫，等你看过了，你自己决定要不要叫。” 　　程晓珍越说，钱素梅越摸不着头脑。 　　她眼睁睁的看着她家姑娘在床上某个地方敲了几下，只听“咔哒”一声，一个小盒子弹了出来。 　　“什么呀？还藏的这么严实。” 　　“可不是我藏的，是以前住在这儿的人藏的，应该挺久的了，不然不至于这么久都没给人发现。” 　　程晓珍神色自然的将东西递给钱素梅，钱素梅不明所以的打开盒子。 　　“！！！” 　　她猛地看了一下，又飞快将盒子盖上，哆哆嗦嗦的问：“晓、晓珍，这什么玩意儿啊，怎么闪得我眼睛都快瞎了。” 　　程晓珍闷笑一声，“妈，你咬下看看。” 　　钱素梅果真咬了一下。 　　哎呦，老牙都要崩掉了，但是心里怎么就这么美呢！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闹剧 　　大黄鱼成功安抚住了钱素梅的情绪，平时抠抠搜搜不舍得吃肉也割了，还给程学良炸了花生米让他下酒吃。 　　程诚下班回来一看，嘴里哎呦哎呦个不停，捻了个花生米就往嘴里扔。 　　“妈，你这可真是下血本了，咋就这么大方了呢？” 　　“庆祝你妹上班，也庆祝我们搬新家，割块肉怎么了？你小子不想吃就边去，别打扰我们吃饭。” 　　“妈，我觉得你有点过分偏心了。” 　　钱素梅板起脸，手里的筷子捏紧，大有再敢多说一句，就一筷子扔过去。 　　程诚识趣的闭上嘴。 　　程学良回来看见这么多好吃的也有些高兴，不过他还是把最新收到的消息跟钱素梅提了一嘴。“丈母娘也知道我们搬家了，她说等她身子骨好了，也想过来住几天。” 　　说起这事，钱素梅的心情瞬间没那么好了。 　　她可还没忘记，当初她家到底为什么想要把钱这么快花完。 　　“再说吧，等看看情况再说，咱们一家子个个都要上班，娘来了以后谁伺候她？回头轻了重了，可都是咱们的事。” 　　也不怪钱素梅冷淡，以前家里刚住上筒子楼的时候，娘家妈也来过这边住过。 　　不过她住了几天自己不舒服不说，还把程家人折腾的够呛。 　　当初钱外婆话里话外的意思，想叫他们把筒子楼让给钱大明，说儿子可怜，没地方住，到死都是乡下的泥腿子。 　　可她怎么就不想想，程家把房子让出去了，以后住哪儿？ 　　程晓珍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她对外婆观感一直很差。 　　老太太的掌控欲实在旺盛，家里的孩子们都各自结婚生子了，却还妄想女儿们继续贴补小儿子，真真是心都偏到咯吱窝了。 　　好在钱素梅不是愚孝的人，不然这日子越发没法过了。 　　钱素梅不想提，程学良自然摁下了这事没多聊。 　　走一步看一步吧，等人真上门了总有应对的法子。 　　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吃饭，把钱老太的事彻底放到一边去了。 　　钱老太太和跟前的红烧肉，他们果断选择红烧肉！ 　　* 　　程晓珍果真去街道办上班了，赚不赚钱是一回事，重点是街道办和厂妇联有点关系，想接近刘厂长家，还是通过工作更加光明正大。 　　程晓珍还以为她进来街道办，要坐几天冷板凳才能正式参与工作呢，没成想进了办公室屁股还没坐热，就被汪主任带着出了门。 　　汪琴：“纺织厂你比我熟，我们这次要去纺织厂，所以我就想着把你带上了。” 　　汪主任穿着一件灰褐色外套，扣子扣到最上面那颗，她的眉心因为常皱着，形成了一个深深的“川”，不说话的时候，有些刻板和严肃。 　　但程晓珍知道，汪主任在家和绍叔在一起的时候，也有很温柔的一面。但她的工作性质就是这样，温柔远不如雷厉风行好用。 　　程晓珍当然没二话，她一边听汪主任说事情的发生过程，一边将步子迈的飞快。 　　纺织厂里有个叫宋泉的一级工，每天在厂里忙的团团转，不成想他老娘和儿媳妇在他上班时候闹了起来，动静大的左邻右舍都跑过来围观。 　　原本没人掺和，这场小口角会以两人不说话而告终，偏偏邻居里面有个好事的，左右拱火，婆媳俩从口角上升到打架，宋泉得了消息过来劝和，没想到被老碗砸了一下，现在还躺在医院里没醒。 　　本该是两人齐心协力把宋泉照顾好的关键时刻，宋泉老娘得理不饶人，觉得有这么个儿媳妇实属家门不幸，坚持要趁着儿子还没醒，替儿子和儿媳妇办离婚！ 　　程晓珍听了连连咋舌。 　　那儿媳妇也是倒了大霉，碰到这么一个婆婆。 　　汪琴被她唏嘘的模样逗笑，“这算什么呀，婆媳之间向来这样，你以后见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想当初你绍叔......” 　　汪琴不知想到了什么，笑容淡了些，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程晓珍见她面色不好，很识趣的没多问。 　　汪主任看着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她和绍叔走到如今，大概也很不容易。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纺织厂家属楼宋泉家。 　　宋泉家就住在北区筒子楼一楼，程晓珍和汪琴到时，门口已经站了一溜人，其中还有个穿着干部服的女人看着挺显眼，应该是厂妇联的人。 　　那女人转过身来，眼神格外犀利，头发半长和下巴尖齐平，看见程晓珍和汪琴很不客气的说：“小汪，我就知道今天的事会是你过来处理，除了你也没谁会让我等这么久。” 　　她说完还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生怕汪主任没看见。 　　程晓珍一下子就对这个女人印象很不好。 　　她们在厂妇联来的自然快，汪主任可是在街道办，走过来花费一点时间不是很正常？ 　　程晓珍刚想替汪主任解释两句，汪主任推推她的手背，示意她别开口。 　　那女人好像没看见她们之间的小动作，好像看见了又根本不在意，只说汪主任：“小汪，下不为例！” 　　汪主任勉强笑着，连声应了下来。 　　“曾科长说的是，对了，这位是我们街道办的小同志......” 　　曾科长冷着脸打断：“好了，快看看这事怎么处理吧！” 　　里头的人还在闹呢，曾科长可没心情和一个不认识的小同志说话，尤其那女孩长得那副模样，让她天然很不喜欢。 　　汪主任看了程晓珍一眼，见她始终笑容淡淡，脸上没有半点尴尬之色，心里对她更满意了几分。 　　要知道上回有个小同志，被曾科长当面说了几句，可是当场哭了出来。 　　宋泉老娘：“科长、主任，你们说我有没有权利代替我儿子休了这个娘们！咱们老宋家真是倒了十八辈子的霉了，竟然娶回来这么一个丧门星！我儿子宋泉现在没醒呢！往后我们娘俩的日子都不知道怎么过下去。” 　　宋泉老娘一边哭诉，一边拿黑黝黝的手指甲指望儿媳妇脸上戳，程晓珍亲眼看见小媳妇的脸都给戳红了，不过她始终没反抗，只默不吭声的哭泣。 　　汪主任：“同志，你有话慢慢说。” 　　“我怎么慢慢说！敢情不是你们的儿子躺在医院昏迷不醒！” 　　宋泉老娘狠狠啐了一口，要不是程晓珍眼疾手快的把汪主任往后拽了拽，那唾沫星子非得吐到汪主任脸上不可。 　　汪主任脸色不大好：“那我直说吧，咱们做事情要凭证据，总不能听你一个人说了算？宋泉媳妇，你也说说，那天到底怎么回事？” 　　宋泉媳妇点点头，刚要开口，那老婆子又跳了出来。 　　“说！说什么说！你们是领导不假，我家事我家说了算！反正这个女人我家不要了，你们谁爱要谁要！” 　　见过浑的，没见过这么浑的老太太。 　　宋泉媳妇长得圆圆脸，文文静静的，还真不像是能和宋老太干起来的，要说其中没猫腻，程晓珍说什么都不信。 　　程晓珍：“老太太，你不愿意跟我们说，要不我们叫公安来，你们当着公安的人说清楚？谁要是说的不对，或是当着公安的面撒谎，少说也要坐几天牢。” 　　“呸！你这个坏心眼的小狐狸精，我看你长这样就没安好心！”老太太狠起来不管不顾的指着程晓珍骂。 　　程晓珍才不管她，转头看向邻居们。 　　“同志们，事情你们都看见了，有谁愿意帮我们去报公安吗？老太太这样大概不见公安不死心！” 　　老太太一下子急起来：“谁要见公安？！不许去，谁都不许去！” 　　“来，老太太，你既然不想我们去，那你就在这里坐着，好好听一听吧。”程晓珍和边上保卫科的同志招招手小声说了几句，那人会意，进屋搬了一把椅子出来，摁着宋老太叫她坐着不许动。 　　宋泉媳妇见婆婆给人制住了，才敢开口。 　　“我不是故意和婆婆吵嘴的，是她冤枉我偷吃家里的猪肉......我解释了好几句，她根本不肯听......还说、还说我现在会偷肉......以后宋泉不在家，就会偷人......” 　　哪个小媳妇受得了婆婆说她偷人？ 　　平时一些小事，宋泉媳妇能忍则忍，说她偷人，一定不能忍。 　　“我俩吵的正凶......宋泉刚好回来了......我婆婆拿碗砸我，宋泉替我挡了一下，这才被打了头......” 　　宋泉媳妇看着应该和宋泉夫妻关系挺好的，说起宋泉给砸了头，哭得的上气不接下气。 　　“是这么回事，我当时也看见了。”有个邻居说。 　　“我也看见了。以前，只有宋泉和他媳妇一块儿住的时候，两人好着呢！这老太太来了，三天两头吵架。” 　　“没错没错，吵得我们这些邻居晚上都睡不好觉。但你要说是为什么吵吧，又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宋泉受伤了，他媳妇第一时间想着送去医院，老太太还不舍得钱呢！” 　　“这老太太，就是个拎不清的。儿子和钱哪个重要不知道吗？” 　　“燕妮这么好的小媳妇，老太太一心想休了，也不知道想干啥！” 　　曾科长皱紧眉，对着宋老太冷声道：“我还以为你是个好的，没想到是恶人先告状。现在可是新时代了，什么休不休，说出去笑死人。” 　　宋老太臊的老脸通红，她转着眼珠子想辩解，边上站着的燕妮忽地干呕起来。 第16章 下饵 　　“妮儿，你这是怎么了？别是给老太太气昏了。”站在燕妮边上的邻居连忙扶住她。 　　燕妮摇摇头，说没事。 　　可她惨白的脸看着就不像是没事。 　　曾科长叫了腿脚跑的快的，去请卫生科的医生来看看，也得亏华兴纺织厂是个大厂，否则去外头请人，来回又得费上不少时间。 　　医生来的很快，给燕妮检查过后说没什么大事，就是怀孕了，让家里人好好照看，还说燕妮情绪不稳定，营养不良，再折腾下去孩子都快折腾没了。 　　宋老太一听整个人都跳了起来，“燕妮儿，你想吃什么，妈去给你做。想吃肉不？妈去买！” 　　也不说要“休儿媳妇”的事儿了，问这个问那个，好不殷勤。 　　得知儿媳妇怀了身孕，这场闹剧都不用别人劝，老太太自然变了态度。 　　燕妮也是个有气性的姑娘：“妈，我什么都不要吃，宋泉还没醒，我怕我以后生了个女儿，你非说这不是宋泉的种，照样把我们母女赶出家门。” 　　宋老太噎了一下，她还真没想过燕妮会生女儿，下意识觉得是自己大孙子来了。 　　汪主任沉声道：“她敢！今儿我们所有人都这儿呢，我替你做主，以后你要是生了女儿，你婆婆还敢磋磨你，说你半句坏话，就叫她自己从纺织厂里滚出去，回老家种地！” 　　“曾科长，您说呢？” 　　曾科长点点头：“成，就这么办。你要是不放心，回头我现在叫这老太太立个字据，摁个手印。” 　　“不成、不成，哪儿能摁手印！” 　　宋老太再不讲道理，也知道摁手印了就代表认了，万一燕妮真的生了女儿呢？ 　　“切，还以为这老太太转性了，还不是怕儿媳妇生女儿？” 　　“老太太，你也别等以后了，现在就回老家种地吧！” 　　“我觉得也是，反正你儿子可以给你儿媳妇照顾，您老帮不忙就算了，别裹乱呀！” 　　眼下正值计划生育，多的是人家把先头生的女儿扔掉，让小两口再生一个儿子。金河县城里虽然管的还不紧，但看老太太这样还真保不准会怎么做。 　　汪主任这回态度也很强硬：“你这手印摁也要摁，不摁也要摁！” 　　老太太拗不过汪主任，又实在害怕进公安局，委委屈屈的摁了手印。 　　她本本分分一辈子了，除了偶尔磋磨儿媳妇，什么坏事都不敢干，在她的固定思维里，进派出所的都是干了坏事的罪人，谁要是进过局子，在他们那儿这辈子都别想抬起头。 　　曾科长见事情解决的差不多了，还叮嘱燕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又或是哪里不舒服了，一定要和厂里说。 　　燕妮挺怕曾科长的，小小声应了一句。 　　曾科长好像挺忙的，解决完这事急匆匆就要走。 　　她一转过身，厂里那些工人家属都不说话了，好像都挺怕她。 　　等人走远了，汪主任才和程晓珍说，“曾科长是刘厂长的妻子。” 　　程晓珍眼睫微微动了一下，难怪那些人看见曾科长都那么害怕，原来是曾科长背靠刘厂长这颗大树。 　　“晓珍，曾科长的态度你别放在心上。”见程晓珍点头，汪主任又说，“你刚来我们街道办就要处理这样的事，我还以为你会怯场，没想到表现这么好。” 　　汪主任其实是有意没等程晓珍适应，就把她拉过来干活的。 　　作为特招进来的临时工，如果表现的不是足够优秀，怎么服众呢？ 　　好在程晓珍这次表现实在不错，就算街道办有人有意见，也得给憋回去。 　　汪主任：“等下你别走，过几天冬至，每人都能领半斤油、一斤饼干回去。” 　　“主任，这不好吧，哪有才来就拿东西的。”程晓珍不大好意思。 　　“没什么好不好的，你是我们街道办的一员，东西就有你一份！” 　　程晓珍笑笑，没再说扫兴的话，“汪主任，我刚才看你好像和曾科长挺熟悉的？” 　　汪琴摆摆手，“不是我同她熟，是你绍叔同刘厂长有几分交情，不过么咱们两家到底存在差距，上赶着不是买卖，我反倒刻意会回避这层关系。” 　　曾秋萍那个女人，眼睛仿佛长在头顶上。 　　眼下因为职位比较高，对汪琴就有些呼来喝去，但凡两家来往密切一些，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汪琴可不想去受这委屈！ 　　“晓珍，你以后看见那个女人记得绕道走，知道不？” 　　程晓珍笑眯眯的应了，过了几天却拿了一叠信封，去了刘厂长家。 　　曾秋萍还没上班，正要出门，就听见一阵敲门声。 　　“谁呀？” 　　她喊了一声，没得到回应。曾秋萍没奈何，只得过来开门。 　　门一打开，见外头站着一个样貌出众的小姑娘，曾秋萍一时没想起来这人是谁，不过看着这张脸，曾秋萍下意识的不喜欢。 　　或者说，曾秋萍不仅仅对这张脸，而是对所有长相出众的女孩子都没好感。 　　主要因为她家老刘是厂长，亲戚、下属，想着法儿的想塞进来的漂亮姑娘不老少，要不是有她在这里挡着，曾秋萍就不信，老刘能一直把持的住。 　　曾秋萍的眼神很是警惕：“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你好，孙副厂长家是这儿吗？”程晓珍说着晃了晃手里的信封，“我爸刚叫我去邮局取信，正巧看见有好几个咱们厂的，我就一起拿过来了。” 　　程晓珍手里的信封全都是假的，里头装的全是白纸，不过她像模像样的在信的封面上写了人名，还盖了自己用萝卜刻出来的戳，看着像模像样。 　　一听她是送信，且不仅仅送一家，曾秋萍脸色好看了很多。 　　“我家不是孙副厂长家，你这信里都有谁呀，我看看有没有我女儿的信。” 　　“您拿去看吧，全是邮递员给我的，不知道都有谁。” 　　程晓珍大大方方的将信递过去，人站在门口并不进屋，很是懂规矩的模样。 　　曾秋萍见她脸都给冻红了，接过信封快速翻动起来，心里对着个姑娘观感好了一些。 　　“这里面没有我女儿的信。”曾秋萍有些遗憾。 　　这些信封都是程晓珍写的，她还刻意用了不一样的笔迹，里面有谁没谁，自然知道的一清二楚。 　　但她脸上也带着恰到好处的遗憾，“您一定很想您女儿吧？” 　　曾秋萍又重新看了她一眼，这才发现跟前的姑娘和她女儿一般大，语气骄傲道：“是挺想的，不过我女儿在外头读大学呢，和你这种连工作都没有的姑娘可不一样！” 　　程晓珍回了她一个浅浅的微笑，并进行了适当的吹捧。 　　“您女儿可真是厉害呢！竟然还是大学生！”呵呵：） 　　“您女儿一定像您，长得又好看又聪明！”呵呵：） 　　“您女儿毕业以后肯定是直接包分配工作吧？乖乖，这么出息的闺女可不多见！”呵呵：） 　　曾秋萍现在觉得程晓珍有点顺眼了，是个还不错的姑娘，至少她看出来这个姑娘说的是真心话，而且听说她女儿是大学生，也没露出嫉妒之类的情绪。 　　在程晓珍询问，要不要下次她帮着代拿信封的时候，曾秋萍果断的报了女儿的学校、专业、名字。 　　“那就麻烦你了，我女儿在中央大学，金融系，名字叫刘莉莉。” 　　“不麻烦不麻烦，我记下了，回头看见你女儿的名字就给你把信捎回来。” 　　曾秋萍点点头，颇有一点这事交给你是看得起你的感觉。 　　等程晓珍借口送信从刘厂长家出来，狠狠的揉了揉笑的发僵的脸。 　　刘厂长家的还真是了不得，真当自己是颗葱了。 　　要不是为了打听刘莉莉学校和专业，她才不费这么大周折呢！ 　　说起来也不知道刘家是不是也觉得自己做了亏心事，对外将女儿的学校和专业捂的严严实实，就连以前和刘莉莉玩的很好的张红，也完全不知道对方在京市哪里。 　　京市那么大，学校那么多，没有确切的消息，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眼下知道学校和专业就好办多了。 　　* 　　邮电局门口，有个长相格外出众的小姑娘正在打电话，她身后还排了好几个人，大多是男同志。平时不耐烦的男人，这会儿倒是安分了不少。一个个斯文有礼，活像是大学生，把柜台上的大姐瞧得险些没笑出来。 　　“......谢老师，这个事情麻烦你了......回头，我要是有机会去京市的话，再请您吃饭。”程晓珍拿着电话认认真真的说。 　　那边也不知道说了句什么，程晓珍轻笑了一下。 　　原本排队明面上等着打电话，其实在偷偷观察她的那些人，被狠狠晃了一下神。 　　程晓珍似有所觉的回头看了眼，脸上的笑意淡了些。 　　见她似乎要挂电话了，紧跟着排在她身后的人，还问能不能和程晓珍能不能跟她谈对象。 　　电话的另一头，谢云蔚的脸色瞬间变的难看起来，想提点程晓珍几句，先前她还差点跳入火坑，如果这次非要再找个人，最好还是进了大学再说。 　　但又怕她觉得自己啰嗦，犹豫之间，对面的电话已经挂断了。 　　听着听筒那边的“嘟——嘟——”声，谢云蔚脸色阴沉的能滴下水。 　　“老谢，你不是吧，我就是跟你借几张棉花票，下个月就还你了，反应这么大的吗？” 　　谢云蔚气鼓鼓的从兜里掏出一把票证，一股脑推过去：“你要哪些，随便挑吧，我有事出个门。” 　　张立民：“嗯？？？同志们，你们觉不觉得老谢不对劲？” 　　“早就不对劲了，也就是你才发现！” 　　“嘿，你们倒是给我说说啊！” 　　...... 　　另一头程晓珍毫不客气的拒绝了对方，她暂时没有想要处对象的意识，上辈子的婚姻且不够糟心的，怎么会想要再次踏入火坑？ 　　“哟，要不怎么说还是你魅力大呢！瞧瞧，给我发现了什么！” 　　程晓珍一转头，正巧同张红的眼神对上，对方眼底促狭都快漫出来啦！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共同经历了王志华的事，张红现在对她倒是有几分朋友的意思了。 　　张红：“走走走，柳枝正满世界找你呢！” 　　“找我干嘛！” 　　“请你吃饭呗！她才从农场回来，听说你的事，就想找你叙叙旧，你以前不是和柳枝玩的最好？！” 　　柳枝啊，程晓珍想了想，那也是个苦命的姑娘。 第17章 旧友 　　柳家姊妹多，柳枝排行老三，和张红、程晓珍同岁，不过和两人不一样的是——柳枝是唯一一个筒子楼这一片下乡的姑娘。 　　下乡潮兴起的时候，柳枝13岁，刚上初中。 　　当时的说法是但凡有适龄的青年，且没有工作的，每家都要出一个下乡。 　　按说柳枝上头有个哥哥、姐姐，又都还没工作，年纪也合适，怎么着都该轮到这两个人中间的一个。可也不知道柳枝妈怎么想的，跳过了两个年纪大的，反倒让年纪最小的下了乡。 　　程晓珍和张红家只有哥哥年纪合适，不过两人当时已经在厂里工作了，不符合条件，她们俩呢则因为年纪过小，逃过一劫。 　　程晓珍记得上辈子知青返潮开始，柳枝也回城了，不过她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身边还带着一个庄稼汉和一个孩子。 　　“晓珍！这里！！” 　　柳枝穿着几年前的大花棉袄，长长的头发盘在脑后，看见程晓珍过来，手晃得起劲儿。 　　几年不见，柳枝变得又黑又瘦，笑起来脸上仍旧有两个梨涡，不过程晓珍总觉得这对梨涡跟从前比瘪了不少。她边上站着一个老实巴交的局促男人，手里还牵着一个一岁多的孩子。 　　柳枝弯腰将孩子抱起来，让他叫程晓珍姨姨。 　　孩子还不对叫人呢，张了张嘴巴啊哦两声，程晓珍还挺配合的应了一句。 　　她兜里没有糖，顺手摸了一块钱出来，塞孩子口袋。 　　柳枝的男人推拒的厉害，嘴里说的方言程晓珍一句都没听懂，不过她态度很强硬：“给孩子的见面礼。” 　　柳枝摸了摸孩子细软的头发，和老同学道谢。 　　张红以前和柳枝关系平平，但也跟着给了一块钱见面礼，她嘴快，又毒，说起话丝毫不顾及柳枝自尊心：“你是下乡去了，不是去充、军，怎么就黑瘦成这样？” 　　“那、那里比较穷，收成又不好......”柳枝结结巴巴的说。 　　柳枝下乡的地方在川藏一带，特别偏远，海拔又高，农作物不好成活。 　　倒是人人家中都养牛羊，不过那些牛羊不是给他们吃的，养大以后得交到生产大队完成生产指标。柳枝倒也吃过两次牛，可那都是无故早死的病牛。 　　程晓珍淡淡的瞥了张红一眼，张红很识趣的闭了嘴。 　　光看柳枝糙的不正常的脸颊，也知道她过得不大好，要是真的好，怎么会带着男人孩子千里迢迢来金河县。 　　柳枝：“......我本来想，来了就不走了，我们那儿就没个念书的地儿......咱们大人苦点就算了，我不想儿子也过得那么苦。不过......” 　　天知道柳枝收到消息能回城的时候，有多开心。 　　本来她和当地人结合了，是没资格回去的，柳枝的婆婆是个聪明人，也想让孙子过好日子，打点了又打点，柳枝的才能带着转户籍的证明、介绍信，和男人孩子从川藏出来。 　　柳枝满心以为街道办或许会难接受她，家里人总会帮她想办法的，哪知道她家早就没有她下脚的地方了。 　　柳枝妈给了点钱票，直说家里没地方住，叫她回婆家。 　　那语气和态度，活像是打发叫花子。 　　柳枝：“我想想也是自己天真，当初我娘答应我，等她退下来工作就给我，毕竟我给家里下过乡，是有功劳的。我当时就信了，哪知道我娘早就退下来了，工作直接给了嫂子，想都没想我这个在外下乡的女儿......” 　　柳枝的男人好像感受到了她的落寞，又黑又糙的手掌，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拍。柳枝转过头，给了她男人一个笑脸。 　　说话间，点的菜已经上齐了。 　　国营饭店的服务员端了一盆白菜炒肉、一盆炒肥肠还有一个醋溜土豆丝过来，个个分量十足，看得柳枝怀里的小家伙都流口水了。 　　柳枝吸吸鼻子笑着招呼两人：“快尝尝、快尝尝，我这不是赶着要走了吗，想着还没和晓珍好好聚过，我结婚的时候晓珍倒是送了好些票证给我，索性请你们吃顿饭吧，下回再见可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她男人也笑着把菜往两人跟前推一推。 　　柳枝能回城，还带上了丈夫和孩子，想来是想呆在城里的，不过她娘家没给他们容身之处。 　　来去匆匆的，亏得她还记得要请老同学吃饭。 　　张红听了有些来气：“你偶尔也硬气点！不为了你自己，就当为了孩子？本来就该你呆在城里的，结果你替柳叶、柳树下了乡，好容易回来了，娘家连待都不给你们待？” 　　“我家要是敢这样对我，我早闹起来了，反正我没好日子过，谁都别想过好日子！” 　　张红就是性格太泼辣，石全胜的妈看着面团，实则内里刁，上辈子张红可没少吃她婆婆的暗亏。 　　柳枝呢，面上软、实则更软，给家里吃的死死的，一辈子没进城。 　　现在年纪轻，身上还带着几分少女的鲜活，日子一久，年纪比看上去要老不少。 　　从前，程晓珍带着琳琳回娘家的时候，还听钱素梅说柳枝的男人去山里碰见了雪崩，人没了，柳枝当时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应该是日子过的实在难了，柳枝写了信回来和娘家求助，要不是蒋奶奶顺嘴问了，柳枝妈还瞒着呢。 　　钱素梅还问程晓珍，有没有琳琳小时候的旧衣服、尿芥子之类的，大家伙收拾一包，给柳枝寄过去...... 　　看着跟前柳枝鲜活的脸，程晓珍头一次觉得张红说的不错，“你是该硬气点！别人抢你的东西，你怎么就不知道抢回来？” 　　张红笑着调侃：“你这还是第一次没跟我唱反调。” 　　程晓珍懒得搭理她，只问柳枝：“你想好要回去了？” 　　柳枝沉默了一会儿没吭声，她当然是不想，可她不想有什么用？ 　　“我娘倒是给了我一点钱，但她也说了，家里没地方、住不下。” 　　“这回走了，下次再想回来可不容易。” 　　“没事，俺男人是个好人，婆婆待我也挺好的，不至于饿肚子。”柳枝脸上笑着，嘴里直发苦。 　　她心里何尝不知道这点，就是因为知道的太清楚了，才想着临走请老同学吃顿饭。 　　程晓珍没再说话，她默不吭声的吃着菜。 　　柳枝是知青，程晓珍看她手续挺齐全的，要是有地方接收，应该不难转回来。 　　现在孩子的户口都跟着妈，柳枝的户口一转，她孩子也就能得一个城市户口。 　　可别看不上这么个小小的城市户口，有没有户口决定着孩子完全不一样的人生。再过两年，农转非抓的紧了，农村的想要一个城镇户口难于登天。 　　这顿饭大家都吃的有些没滋没味，那孩子倒也乖，他爸给他喂什么他就吃什么，一点不挑嘴.偶尔他们说话，男娃就顶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偷偷看过来，看着别提多乖了！ 　　看着孩子，程晓珍又想起琳琳了。 　　不是她爱管闲事，也不是她同情心泛滥。而是她希望当自己善待别人家的孩子的时候，在这个世界上的某个角落，琳琳也能被善待。 　　这么一想，程晓珍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走吧，今天先去招待所住一晚上，明天我送你们走。” 　　柳枝说是要走，程晓珍却先她一步拎起了柳枝的行李袋。柳枝的男人伸手想要拿回来，纠结了一会儿还是没敢碰。 　　张红也闹不明白程晓珍想干嘛，不过也知道柳枝这回一走，下回再见面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了，能留多久就留多久好了。 　　柳枝眼睁睁看着程晓珍了招待所程晓珍交了房费，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只得憋回去。 　　回去的路上，张红问：“晓珍，你想干嘛？柳枝听可怜的，她孩子也可怜。但是城里确实没放住，就算柳枝的户口转过来了，只有她一个人有粮食本有什么用，她家还有两张嘴要吃饭呢！” 　　程晓珍想说，只要留在城里，有手有脚就一定能过得下去。可一旦，走了，再回来可就难了。 　　但是这些都是她因为重生而得来的“先知”，贸贸然说的话，没人会信她的。 　　程晓珍只说舍不得柳枝，叫她再呆一晚上，明天还能买一张卧票，不是比坐硬座舒服的多吗？ 　　张红哼一声，算是认可了这个说法。 　　* 　　程晓珍回了家，发现钱素梅正在裹饺子，还准备了猪油渣做馅儿。 　　钱素梅看见女儿，笑问：“和柳枝聊完了？” 　　程晓珍有些惊讶。 　　“今天你赵婶子来过了。” 　　程晓珍瞬间了然，赵婶子是整个筒子楼里最爱谈八卦的人，有她在，柳枝回来这么大的事，肯定传的到处都是。 　　“柳枝妈是真狠心，好好的大闺女说不要就不要了？柳枝不像你还能走高考的路子，她初中没毕业就辍学了，功课肯定跟不上。这会儿叫她回去，就等于叫她扎根在川藏，这辈子恐怕难翻身了。” 　　钱素梅不愧是过来人，说起话来一语中的。 　　柳枝下乡的地方如果是乡下还好些，如今分田到户，不至于饿肚子。川藏那个地方，环境太恶劣了，柳枝的男人没过多久就死于一场雪崩，柳枝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怎么过日子？ 　　程晓珍一边帮他妈包饺子，一边试探：“妈，你对个体户是个什么看法？”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小事业 　　他们家现如今住的房子宽敞，前头还能支个门脸做小生意，这早在程晓珍买房子的时候就看好的。当初要不是这里位置实在好，没准程晓珍还会选择一个和从前差不多的筒子楼住。 　　华兴纺织厂现在看着挺好的，其实内里的问题很多，早在九十年代初的时候，华兴纺织厂就不复存在了，因此而下岗的工人不知道有多少。 　　这个小门脸，程晓珍就是为了以后家里人下岗做准备的。 　　不过，她没想到刘莉莉会和她丢失的档案有关系，没准因为这一层，会大大加速父母下岗的时间。 　　程晓珍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该早做准备。 　　“个体户？”钱素梅还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如今家里能住的开了，就算过两年儿子娶媳妇也能有地儿住，再加上晓珍屋子里还躺着一块大黄鱼，让钱素梅觉得整个人前所未有的安心。 　　好像什么都不干，就这么到点上班、下班，挺好的。 　　个体户他们这里也不是没有，干的都是些什么人呢，返乡却没有工作的盲流、劳改犯、残疾人等等。旁人说起“个体户”三个字，语气中都带着不屑和鄙夷。 　　自家要做个体户，说出去要给厂里人笑死的。 　　钱素梅：“妈觉得还是不要了，晓珍，你现在安安生生念书、平时就去街道办帮帮忙，你哥、你爸、我，我们三个也都上班呢！再说家里也不差钱，咱没必要干这个事，说出去不好听。” 　　程晓珍没动气，她妈现在的想法，就是大部分人对个体户的看法。 　　要不说富起来的都是第一批敢于吃螃蟹的人呢？缩手缩脚的人太多，他们完全不知道，有些个体户一天赚的钱，比他们家三四个人上班赚的钱都多。 　　“妈，你不同意也没事，我把摊子开到外头去，不过你得借我一点钱成不成？明年开春我连滚带利还给你？” 　　程晓珍知道他们搬家都过去一两个月了，钱素梅手里肯定攒了一点钱。眼见着就要过年，这钱与其进了外婆的腰包，不如借给她做生意。 　　钱素梅盯着她女儿：“你真要做？是想帮柳枝？” 　　“算是吧。” 　　听说女儿是想帮别人，钱素梅又没那么抗拒了。说实话，钱留在身上她也有点怕，钱素梅知道自己向来耳根子软，回头过年钱会去哪儿还不好说，不如给女儿了。 　　“那你等着，妈去给你拿。” 　　程晓珍向来知道她妈会藏钱，但是亲眼见她从家里的各个角落搜刮出来一笔又一笔钱，还是差点笑趴在桌上。 　　钱素梅鼓着脸：“不许笑！你妈我要不是会藏东西，以往那么难，怎么养活你哥和你？” 　　程晓珍一想也是，钱素梅抠搜，但是她从来自抠自己，两个孩子该买衣服的时候没手软，该吃好的的时候也没手软，要不是她妈这么抠抠搜搜的，就凭她爸那点工资，确实很难把他们养的这么好。 　　“妈，等我以后赚大钱了，我要给你买个两套大房子，叫你住一套空一套。还要买二十斤猪肉，吃一斤，扔半斤。最好再请两个保姆，一个给你捏肩一个给你锤腿。” 　　钱素梅没绷住乐了，“那我不成封建地主婆了。” 　　“您不是，您是地主奶奶，我才是地主婆。” 　　“越说越没谱，我去把饺子都蒸上，回头你爸、你哥回来就能吃现成了。” 　　* 　　程晓珍当然希望柳枝一家三口能留下来，不过她不是那个能替别人做决定的人，到底要不要得看柳枝夫妻自己。 　　等第二天去了招待所，程晓珍刚和柳枝碰面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 　　“......当个体户现在听着不好听，但是赚到的钱却是实实在在的。你们有了正经工作，街道办是没法让你们回去的，等过一年，要是能在县城买房，就能彻底在这里安家了......” 　　“当然，这只是我个人建议，如果你觉得个体户的名头实在难听——” 　　柳枝圆圆的眼睛亮起来：“我不觉得难听！现在只要能留在城里，让孩子以后有学上，比什么都强。” 　　“晓珍，我反而要多谢你，只有你肯为我想的这么周到，又是出主意，又是帮我们找招待所......” 　　家里人都不想让他们留下来成为负累，朋友却愿意不顾一切的帮她，柳枝心里的酸涩仿佛被什么抚平了，鼓胀的厉害，整个人也多了几分神采。 　　柳枝的丈夫桑杰好像听懂了一些，对着晓珍说了好几句谢谢，不过那口音有些蹩脚，听在耳里实在别扭，柳枝被来有点想哭了，被他一逗笑出了声。 　　这个老实汉子，给自己的妻子闹了个大红脸。 　　小家伙完全不懂大人在笑什么，也拍着巴掌笑了起来。 　　...... 　　钱素梅给的钱不多，但也快一百多块了，柳枝他们自己也有一百多块钱。 　　程晓珍拿着这钱，给柳枝一家租了一个小单间，又将自家前面的门脸腾了出来，给柳枝夫妻做生意用。 　　说到开店，柳枝其实是不会做饭的，但好在她男人有一手好手艺，以前川藏那边有什么的白红喜事，都是请桑杰过去掌勺。 　　三个人想了一圈要做什么，桑杰说要从低成本的东西开始做起。 　　说到冬天低成本的美食，程晓珍想到的第一样东西便是烤红薯。 　　金河县这边已经过了冬至，天气冷的厉害，张嘴说话都能呵出一口白气。 　　偶尔程晓珍也会想念后世带着孩子出来，走街串巷都能闻见的烤红薯香气，没人能拒绝烤红薯，琳琳也是一样，每次路上碰见了，程晓珍也会给孩子买一个解解馋，小家伙捧着红薯一蹦三跳，大概她童年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光。 　　关键是这玩意儿成本低不假，卖的也不贵，就算是家里条件再不好的人家，也会舍得给孩子买个烤红薯的。 　　程晓珍说干就干，带着桑杰去外头弄了两个超大的铁皮炉子出来，没过几天，街上便开始弥漫起了浓浓的烤红薯香气。 　　程晓珍去街道办上班，还给办公室的同事们带了一兜红薯。 　　“晓珍，你这是打哪儿来呀，嚯，这红薯也忒香了。”王大姐顺手将红薯接过来，给同事们挨个发了一个，一边吃一边称赞。 　　“晓珍你这红薯哪里买的，怎么这么好吃！” 　　红薯不是值钱的东西，大冬天谁若是饿了都有在灶膛里埋红薯，等着吃烤红薯的经历。不过灶膛里扒拉出来的话红薯脏兮兮的，一捧一手灰，稍不注意还容易烤过头，吃起来就会干巴巴有点没滋没味。 　　程晓珍给的这个红薯干干净净，香气扑鼻，扒开来尝一口，满口甜糯。 　　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烤红薯，竟然也吃出了大餐感觉。 　　“我家门口新开了一家‘好美味红薯’，一斤只要八分钱，不止皮薄还香甜软糯，比我们自己烤的甜多了，要是买点带回去，孩子们肯定喜欢。” 　　程晓珍笑眯眯的给好美味打了一波广告。 　　不过，桑杰手艺确实好，挑的红薯细长匀称，清甜无丝，成本价才两分钱，卖八分钱一斤还赚不少呢！ 　　街道办的大姐们都工作好多年了，手里个个不差钱，多的是人想给家里小家伙甜甜嘴，程晓珍一说，就有好几个大姐点头说下了班要一起去买。 　　程晓珍又和她们聊了几句，见汪主任进办公室了，才带着柳枝的档案跟了进去。 　　“主任您看，这是我原来上学时玩的顶好的小姐妹，按理来说是能把档案转过来的......” 　　程晓珍把柳枝娘的事一说，汪主任便明白怎么回事了。 　　汪主任：“晓珍，不是我不想帮你，而是你这个同学没有家庭和单位接收，那我如果要把她的户籍转过来，该往哪儿转呢？” 　　程晓珍本来是想让柳枝把户口暂时挂靠到他们家的，汪主任摇头表示不赞同。 　　“晓珍，帮人没有这么帮的，牵扯的太深了，对你们以后不好。你们家楼下那个烤红薯的摊子，是你和这个同学一块儿支的？”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汪主任。” 　　汪主任想了想，给她支了个招：“你邵叔管这方面的东西，回头我帮你把你那个烤红薯摊的经营许可证扯下来，这样就是正式单位了。你同学的户口，可以挂靠在这里，不耽误她以后小孩上学之类。” 　　“那敢情好，多谢汪主任，以后呀你家的烤红薯都给我们包了！不过，还有个事麻烦您，办许可证的时候，能不能不写烤红薯，现在是冬日烤红薯的生意好做，等到了春天、夏天就不一定了......” 　　程晓珍考虑事情一向周全，与其之后再纠结，不如一步到位。 　　见汪主任应了，她连蹦带跳的从办公室里走了出去。 　　* 　　柳枝卖红薯，一个摊子干干净净的，上头还有个大红牌牌，写着黑色的字体“好美味烤红薯”。 　　摊子刚支起来的时候，柳枝是真捏把汗。 　　她和丈夫都属于老老实实干活，不会吆喝的老实人，这条街明明人来人往，两人张嘴站了半天愣是没有喊出一个字。 　　好在卖红薯这事儿还真不需要吆喝，大冷天的红薯放在大铁皮桶子里烤上，不一会儿香味漫的整条街都是。 　　有的冷的不行想买个暖暖手的，也有难得进县城想要给自家孩子买个甜甜嘴的，还有想带回给家里老娘吃的......红薯卖的又不贵，才八分钱一斤，就算是县城边上种地的农户，也舍得出这个钱。 　　打从红薯烤好，柳枝这里的人就没断过。 　　你一斤，他两斤。 　　来的一拨人，被旁的人看见还以为这家红薯有多好吃，想尝鲜的人就越发多了。 　　原本桑杰准备了一百斤红薯，结果第一天就卖了个精光。 　　小两口回家看这纸盒子里的一堆毛票，整个人仿佛踩在了棉花上。 　　前两天他们俩还是无家可归的盲流，几天过去，不止有了住地方，连红薯摊子都支起来，最最关键的是，谁能想到大冬天的烤红薯竟然这么好卖！ 　　柳枝：“这、这么多钱啊！” 　　她生怕自己数错了，拉着她男人又数了两三遍！ 　　这些钱有零有整，散在盒子里看得人心头火热。 　　“桑杰，晓珍不止是咱的救星，还是个财神爷呢！谁能想到！！！” 　　按照这个趋势，他们岂不是很快能在县城安家了？ 　　柳枝把钱一张张叠好，放进一个大布袋子里，火急火燎的出了门，还不忘叮嘱桑杰：“你带着儿子吃饭，我得去告诉晓珍这个好消息！” 　　桑杰难得露出个笑脸，感觉身上压着的重担都轻了不少。 　　...... 　　正当柳枝的烤红薯事业进行的如火如荼的时候，程晓珍还没来得及高兴，转头接到了一份厚厚的资料和谢云蔚从京市打来的电话。 　　作者有话说： 　　谢谢宝贝们的支持呀，爱我就点个收藏吧~ 　　等v了会加更爆更哒~比心 第19章 高考真相 　　“......我帮你去打听过了，刘莉莉确实在你说的那个学校，而且她还是以你的名义。” 　　谢云蔚的声音通过电话传过来，仍旧带着愠怒与气愤。 　　当他知道那个人顶着程晓珍的名字和学籍，活跃在中央大学时，一股怒意，直冲头顶，谢云蔚差点当场让这个人身败名裂，可他怕影响程晓珍的计划，到底还是忍住了。 　　“我已经帮你把你需要的资料都找了来，你下一步准备怎么做？” 　　谢云蔚握住听筒的手指微微收紧，只要程晓珍说需要他、希望他帮忙，他就能抛下京市的一切，去到她的身边。 　　“当然是把本该属于我的东西讨回来......” 　　程晓珍的心里仿佛有一只靴子重重的落了地，原来她上辈子本就没有高考失利，而是被人偷换了人生。如果没有刘莉莉这横插的一脚，她根本就不会草草结婚、过上柴米油盐的生活，更不需要被困在王家，仰人鼻息。而她的娘家，远不会落到上辈子那样凄惨的境地...... 　　虽然早就猜测，但当一切全被印证时，那股悲愤还是险险将她的理智烧尽。 　　听筒的另一边忽地没有声音了，只有女孩沉沉的呼吸声，谢云蔚前所未有的紧张：“晓珍，你千万别轻举妄动，你听我说，刘厂长一家在金河县呆了很久，根深蒂固，不是你一个小姑娘能轻易动摇的了的。当初，他们会大喇喇用你的名字和身份，也许早就想好一朝被揭穿的后招了。你一定要思虑清楚再进行下一步，现在你哪儿也不要去，假装不知道，等我过来......” 　　谢云蔚焦急到恨不得能长出一对翅膀，飞到程晓珍身边去。 　　谢家有底蕴、有人脉，对上刘厂长并不会畏惧，但程家不一样。 　　“谢老师，你别着急，也不用过来，我能处理好的。” 　　程晓珍蓦然笑起来，声音染上笑意，听在耳里有些酥酥麻麻的味道。 　　谢云蔚在内心唾弃自己的不合时宜，正要多说几句，那边已经挂了电话。 　　谢云蔚的电话打来时，已经是傍晚，这会儿天都黑透了，邮局这边马上就要关门。程晓珍慢慢地往外走，看着阴沉沉的天色，心里却前所未有的坚定。 　　既然重来，就要活得肆意。 　　这是一开始她就告诉自己的。 　　程晓珍不会再等谁来给自己主持公道，等来的公道不会是公道，她要自己的去争取！ 　　这天回去，程晓珍的脸上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只是告诉家人她要出一趟远门，因为要办理档案的事，很多东西要去省城把手续补全。 　　钱素梅并没有疑心，一边帮着她收拾东西，一边叮嘱她要注意安全之类。 　　程晓珍乖乖应了，第二天她趁着家里人还没起来，柳枝夫妻的摊子也还没支起来，悄悄地买了火车票，去了省城。 　　* 　　“好美味烤红薯”成了全厂爆款，凡是附近常家的员工，可能没吃过国营饭店的招牌五花肉，但绝对不会没吃过“好美味烤红薯”。 　　关键是烤红薯的价格又不贵，来不及做早餐的员工，偶尔路过都会揣上一个。 　　曾秋萍不是个爱赶时髦的人，可说烤红薯的人多了，她偶然间路过，还真买了个几个。不止有自己吃的，还有给家里人带的。 　　刘厂长年纪大了，牙口不太好，看见桌上的红薯倒是顺嘴吃了一个。 　　“这东西倒不错，比我们自己弄的甜。” 　　曾秋萍脸上瞬间带了几分笑意：“可不是，我瞧着也不错，比自家弄的还干净，关键是卖的也便宜。我去的时候，排队买红薯的人，从宁兴胡同的这头排到那头。你吃着好吃，回头莉莉回来了，我再去买点回来。” 　　刘厂长：“宁兴胡同？” 　　“是呢，卖红薯的人你应该也认识，就是咱们厂的老程家。之前他们父子不还给厂里救过火？他儿子还转正了那家。” 　　曾秋萍对救火的事印象挺深的，后头程晓珍来送信，虽然没把人认出来，但也打听出了是老程家的闺女。 　　“那家子还都挺热心肠的，他家闺女来送信，我跟她说了咱家女儿的姓名、学校、专业等等，她还说给咱家留意。看见莉莉的信，就专程给我们送过来。” 　　曾秋萍这会儿对程晓珍印象还行，觉得这个姑娘会来事、人不错。 　　不过就是没什么眼力见，放着好好的书不读，去卖什么烤红薯，眼皮子太浅了。 　　现在个体户说起来，身份地位远不如工人。 　　那姑娘多半是钻钱眼里了，没什么大志向。 　　“老程家？”刘厂长合上报纸，细细想了一圈，片刻过后猛地站起来。“你说的老程家，是程学良他家？” 　　曾秋萍：“就是这家没错，他女儿长得还挺好看的，叫程晓珍？” 　　“程晓珍？！”刘厂长将手里的报纸一扔，紧紧盯着曾秋萍，“你说她叫程晓珍？上回来给咱家送信，你还告诉她咱们女儿的学校和专业了？！” 　　刘厂长眼神瞪的像铜铃，气势骇人。曾秋萍很少看见他这么动怒，冷不丁的吓了一大跳，说话都打起了磕巴。 　　“是、是这样......有什么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刘厂长气得手指头抖个不停。“这里头问题大了去了。” 　　“到底怎么回事？老刘，你有事就说啊，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 　　“你呀你，你女儿迟早要给你害死！”刘厂长猛地捶了下桌子，“你以为程家人真是好人？我告诉你，要不是程学良和他儿子救了火，当着全厂工人的面不能一点奖励都不给，我压根就不会让那小子转成正式工。不止如此，等过个一年半载，风头过去了，我还要这家子人彻底从华兴纺织厂里混出去！” 　　曾秋萍给丈夫突来的怒气搞懵了，她不懂丈夫为什么恨程家人，明明人家全家都是普通工人，和他们家根本八竿子打不着。 　　怎么听丈夫的意思，他们俩家倒像是有世仇一样？ 　　刘厂长见妻子还没反应过来，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要不女儿怎么会这么蠢呢！就是因为像极了妻子！ 　　“你女儿那点智商，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你觉得凭莉莉那样就能考上大学？那高考未免也太儿戏了！” 　　让儿子去考大学或许成功的概率还大些，偏偏儿子早年被他送进了工农兵大学，现在都出来工作了，就是学历有些高不成低不就，如果不是刘厂长还有几分薄面在，要去机关单位工作都不容易。 　　轮到刘莉莉这里，刘厂长本来是想叫她自己考的，考到什么算什么，谁知道女儿不争气，一问三不会，还心高气傲要考大学，要做人上人，否则就在家里一哭二闹三上吊。 　　曾秋萍是个心大的，高考前夕女儿哭的厉害，她还以为女儿只是压力过大，哪知道她是逼着她爸，叫她用别人的成绩给自己铺路。 　　“我也是给她逼的没法子了，莉莉的性子你知道，我要是不同意她就一直哭，一直闹，闹得我整日没个安宁......” 　　刘厂长自觉不是个好人，平时做人做事大面儿上没出过错，这还是头一回做了一桩亏心事。 　　刘厂长：“我本来想，用了人家的成绩和档案也没事，反正那边是个姑娘家，没考上应该就是会嫁人了......” 　　“不是的，我听卖红薯的那对小夫妻说，程晓珍还想着要考大学呢！女儿要是用了她的档案......”曾秋萍狠狠打了个哆嗦，简直不敢往下想。 　　到底是枕边人，曾秋萍对刘厂长的工作性质还是挺了解的，眼下看着风光，但还是受人监管的，别的不说，厂子里一个孙副厂长一个厂委书记，就是上面派下来监督刘厂长的。 　　要是老刘他自身没有任何问题还好，如果自身有了污点...... 　　曾秋萍：“咱、咱们现在怎么办？” 　　刘厂长沉下脸，“你现在先去厂子里打听，看看程家有没有走漏任何风声......我打个电话给女儿，问问她那边的情况......老程家是不能再留在厂里了，也不能留在县城......”他微微眯起眼睛，心一狠，“偷盗厂里的大量金额，总该下放去偏远地区了吧？” 　　曾秋萍被丈夫紧盯着，感觉到有一股凉气，从脚底直窜头顶。 　　但她除了点头，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 　　这事不能怪老刘，程家的人要是不走，走的就是他们了！ 　　这样一想，曾秋萍也跟着硬下了心肠，叫她舍弃现在富裕的生活是万万不可能的，只能委屈老程一家了，谁叫他们生了个聪明灵慧的女儿，挡了自家女儿的路！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教育厅 　　程晓珍来省城, 完全是受了谢云蔚的启发。 　　他说刘厂长在金河县里根深蒂固，太多人同他家有人情往来。 　　自家有什么呢？说白了只是普通的工人家庭，刘厂长之于他们家犹如庞然大物一般的存在。 　　既然这样, 要闹就要把事情闹大, 让所有人都知道事情的始末，彻底绝了刘厂长转圜的可能性, 才能要来她想要的公道。 　　从火车上下来, 程晓珍打听到教育厅的位置以后，眼神逐渐变得坚毅。 　　这是一场前世和今生共同的战争, 既为了上辈子的自己, 也为了此时此刻的自己。 　　教育厅的位置还挺好找的，看着跟前墙上硕大的“发家致富靠学业，光明前途靠教育”几个大字，程晓珍心里生出无限勇气。 　　“小同志, 你来找谁？有预约吗？” 　　办事员是个男同志，他带着一副黑色边框眼镜，穿着浅褐色棉袄，神态冷冷的, 看着很不好说话。 　　程晓珍虽然是第一次来，但她并不局促, “没有预约，但我要找赵厅长。” 　　来之前, 她已经将这栋楼里管事的人打听清楚了。 　　赵厅长是新转过来的, 中央直接委派的教育局局长, 关键是这个局长还是一位女同志, 曾经多次在公开场合表示, 希望女孩子也多读书, 读书改变命运。 　　程晓珍觉得如果一定要选个人的话，赵厅长会帮她的概率很大。 　　办事员拧紧眉：“抱歉，要有预约才行，赵厅长现在正在开会，应该不方便见你。” 　　“我是来告状的，我的高考成绩被人调换了，同志，您能不能通融通融，让我和赵厅长见一面？”程晓珍语气恳求道。 　　办事员眉头皱紧，“你叫什么名字？” 　　“程晓珍。” 　　“你是金河县的吧？金河县的事情，应该找当地教育局。”办事员一下子猜中的程晓珍的来处，且态度变得很奇异。“要不，你先把资料给我，等会儿赵厅长开完会，我问问她同不同意见你一面？” 　　程晓珍眼睛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心里狠狠一跳。 　　她没有说过自己从哪儿来，这个人为什么会知道？ 　　刘厂长要调换她的高考成绩，只要联合当地教育厅就行了？还是省城这边也和刘厂长有勾连？ 　　程晓珍没吭声，抱紧自己的背包往后退了几步。 　　她不死心的说：“我希望能亲自见赵厅长一面。” 　　办事员：“你不把资料给我，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撒谎？我见过很多像你这种女同志，打着办事的幌子来找关系，领导最烦你们这样的。” 　　其实还真给程晓珍猜对了，这个办事员是刘厂长的远方亲戚，当初刘莉莉顶替程晓珍的名字上大学这事，这位办事员也有掺和一脚，要不然事情远不会这么顺利。 　　平生就干过这么一件亏心事，他想不记住程晓珍的名字都难。 　　要不是姨夫求着他，王学立还真不想干这事。 　　但既然办了，就要杜绝程晓珍反水的可能性。 　　“同志，你看你把资料给我，只要交到我手里，我一定会给领导看的。到时候领导觉得你的事情要办，该办，不就见你了么？” 　　王学立生怕自己说话的语气不够真诚，还对着程晓珍露出了个笑脸。 　　这幅模样看在程晓珍眼里，仿佛一张长着人脸，背后却是青面獠牙的怪物。程晓珍在他伸手过来要抢她的背包的一瞬间，拔腿向外跑了出去。 　　不能把资料交出去，更不能把资料交到某一个人的手上！ 　　程晓珍在心里冷笑，倒是没想到省城也有刘厂长的党羽，既然要拔除，那就一下子拔除干净吧。 　　幸好她知道附近最大国营饭店就在教育厅边上，马上就快到饭点了，里头进进出出的人大多都穿着干部衣服，应该不少是教育厅和不远处省政厅的人。 　　程晓珍瞅准目标，将自己的头发扯散，一进饭店的大门就朗声哭了起来。 　　“没活路了，我还不如一头在这里碰死！教育厅的小同志要把人给逼死了，麻烦大家做个见证！” 　　程晓珍哭着瞄准左边有人站着的那根柱子上撞上去，果然成功被人拦了下来。 　　国营饭店里人不少，确实有不少人公务人员，也是程晓珍运气好，这次两边的两个大领导都在，有人来下头审查，两位领导自然不好缺席，饭店里头最大的那张桌子上坐了满满当当十几个人。 　　“小同志，你有话好好说，你刚才说教育厅的小同志怎么了？”说话的是郑省长，语气很温和。 　　被点到自家部门的赵厅长也说，“小同志，我是教育厅的赵厅长，只要是和教育相关的，你都可以和我说，我一定会为你做主的。” 　　程晓珍看了她一眼，赵厅长眉目长得很有英气，一头短发很是利落，虽然是女性，但是她站在一众大领导中间也很难被忽视，赵厅长语气很轻却很有力道，确实像是能为她主持公道的人。 　　再加上边上还有两位领导模样人站着呢，程晓珍并不怕赵厅长把资料拿过去以后，把事情瞒下来。 　　“这是我的资料，领导们可以看看，我是金河县华兴纺织厂附中的高三学生，我在准备办理复读的时候发现自己档案被人调走了，同学刘莉莉的档案却留在了学校。但是我和同学们，打听过刘莉莉已经考上了重本，现在就在京市中央大学金融系，可笑的是我打听到京市，发现对方用的学籍和档案上全都是我的名字。” 　　程晓珍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 　　整个资料中不止有自己的平时的学习成绩，更有刘莉莉的，还有刘莉莉在大学期间冒用程晓珍名字，各科的考试成绩，上头明晃晃的一串红色成绩，实在嘲讽至极。 　　几个领导转着手，把资料都看了一遍。 　　程晓珍：“既然您是赵厅长，那我想问问您，国家通过高考到底是为了培养人才的，还是为了养蛀虫的？您曾经鼓励女孩子要多读书，要努力走出来看看世界，但您没有告诉女孩们，如果上升的路被人为堵住了该怎么办！如果，想要来为自己讨个公道，被办事员拦在门口了又该怎么办？！” 　　赵厅长把程晓珍拉了起来，仔细打量了对方一遍。 　　她发现这个姑娘眼睛里有一股灵气，又有一股倔强，是了，若不是个倔强的姑娘，不会有勇气走到今天这一步。 　　“小同志，你父母是华兴纺织厂的工人？” 　　程晓珍：“是，我父母都在华兴纺织厂工作。” 　　“那这个刘莉莉家里是？” 　　“她父亲是纺织厂的厂长。” 　　郑省长听了便是一声冷哼：“不怪这个小同志生气，换我也是要生气的，好好成绩自己考出来了，却被人顶替了，就这样的在校成绩，也配当我们国家的大学生？” 　　郑省长是最早一批参加高考的人，他记得很清楚，大学之所以神圣，因为有一批向往学习，向往为国家尽一份自己的力的年轻人。当初他们念大学时，几乎比高中还要刻苦、还要努力，每个人天不亮就起来看书，若是有哪门功课考到九十分以下，不用老师说，自己都觉得臊得慌，下一次非要把成绩提上来不可。 　　郑省长很难想象，若干年之后，好不容易国家开放高考了，结果进来的竟是这种想要上大学镀金，混日子的娇小姐。 　　赵厅长也说：“小同志，你做的很好，不用怕，这件事情交给我们处理，我和郑省长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程晓珍含泪点点头。 　　赵厅长：“走吧，跟我去教育厅，这件事情该走的流程要走全。我们全程都会有书记员记录的，另外关于你的成绩，我们需要你进行一次现场考试，你觉得怎样？” 　　程晓珍当然觉得没问题。 　　她重生以来一直有复习，谢云蔚给她做的那些真题、全题做了不少，不能保证比上次高考的成绩还要高，但考出平时的水平还是可以的。 　　现在有教育厅和省厅盯着，手续越齐全，将来同他们一起去金河县拨乱反正的力道只会越大。 　　赵厅长：“之前接待你的同志没叫你去办公室等我吗？” 　　“他说您去开会了，要不是我运气好，来了一趟国营饭店......”程晓珍毫不犹豫的给小办事员上眼药，作为他一再阻拦自己的报答。 　　郑省长：“小赵同志，我看你底下的这些人，也要好好筛查筛查了，正好下午我比较空，走吧，我跟你一起去教育厅走一趟。” 　　赵厅长笑笑：“领导陪着一起再好不过。” 　　程晓珍静静跟在他们身后，看着外头灿烂的阳光，露出了接到消息以来的第一个笑脸。 　　* 　　办事员本以为吓跑了程晓珍，短时间内她不敢再过来，正想着熬到下班给老家去个电话，没想到省里好几个领导一起来了，程晓珍紧跟在领导们身后。 　　瞥见对方诧异惊恐的目光，程晓珍轻轻勾了勾唇角。 　　赵厅长：“小同志，刚才就是你接待这位女同志的？” 　　办事员又想摇头又想点头，脸色比苦瓜还难看，他额上冷汗津津，埋着头说了声是。 　　赵厅长眼神如鹰一般扫过来：“叫什么名字，籍贯在哪里？金河县的刘厂长你认不认识？” 　　“报告领导，我叫王学立，籍贯在金河县，县里的刘厂长是我姨夫。”王学立悄悄抬头，看见大领导似笑非笑的眼睛，心里一片冰凉。 　　完了，这下全完了。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爆发 　　“后面的这位小同志, 你认识不认识？” 　　赵厅长往边上走了两步，让王学立能看清程晓珍的脸。 　　王学立哪儿敢看，他躲都来不及, 但大领导问了话又不能不应, “认、认识。” 　　“认识就好，来给这位小同志做个登记吧, 记着一定要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登记清楚, 还有，给这位小同志拿一份考卷, 拿一份午餐, 我看她还没用午餐呢。” 　　赵厅长很和蔼，观察入微，对于勇于和自己的命运做抗争的程晓珍观感很好。 　　程晓珍脸上瞬间露出恰到好处的感激。 　　赵厅长拍拍她的肩膀，“别紧张, 等会儿吃过饭再做试卷，正常发挥就好。” 　　王学立听的一脑门冷汗，领导的意思是她已经完全知道前因后果了？ 　　正当他犹豫着是不是要给姨夫去个电话，通风报信的时候, 赵厅长又说话了。 　　“小王同志，其实你近期表现还不错, 本来我是有意提拔你到秘书处的。” 　　王学立心里一喜，还没来得及高兴, 便被人泼了一盆冷水。 　　赵厅长：“我很庆幸今天发生了这样的事, 否则我还真把你调到身边去了。去吧, 把我交代的事情好好完成, 就当做你在教育厅里做的最后一项工作......” 　　王学立：“领、领导.....” 　　赵厅长：“教育厅不是让你以权谋私的地方！你连这点觉悟都没有, 简直愧对党和人民！去, 把最后这桩事办好，回去停职查办。” 　　赵厅长眼神犀利的扫过来，仿佛能看透人心。 　　她盯着王学立，又下了一记重锤，“不要再耍任何的小心思，你媳妇是不是也在政府单位工作？咱们郑省长的眼里，比我还揉不得沙子！” 　　王学立使劲点了点头，腿软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栽倒在地。 　　有赵厅长这句话，他是半点小心思都不敢耍了。 　　郑省长年纪比赵厅长更长一些，看她仿佛看自己的小辈，他听完这话也不恼，笑着冲赵厅长点点手指。 　　片刻后，郑省长面容端肃道：“小赵同志，这个事情还是得你来办，近些年高考恢复了，全国信息闭塞这样的事情恐怕不少。咱们呀，干脆把这次的事情立个典型，就算不能解决这一全国性的问题，好歹也能起到震慑的效果。” 　　赵厅长：“领导说的是。” 　　程晓珍将他们的对话听在耳里，悄悄的捏了捏拳头，她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盼望回家过，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刘厂长一家的嘴脸了。 　　* 　　“老刘，我悄摸在厂里打听了，程家人还是正常的上班下班呢，我觉得他们应该不会知道这个事。”曾秋萍本来还有些紧张，等打听下来那点紧张彻底没了。 　　“会不会是你杞人忧天？咱们事情做的这么隐蔽，女儿都已经在大学上学了......” 　　刘厂长下意识的反驳：“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我说怎么办就怎么办？也是当初事情太多，没把程家事做实，要不然根本不会有这些隐患。” 　　曾秋萍被骂了一句有些讪讪，“你打电话给女儿了？女儿那边怎么说？” 　　“她说什么都没有，还说这次考试大概又要考砸了，叫我们花点钱给她买分数，不然恐怕毕不了业。” 　　说起这个刘厂长就来气，进了大学有什么用？每次考试不是低空飞过就是不及格，真这样混下去，想要拿到大学毕业证简直天方夜谭。 　　也怪他当时脑子充血了，竟然答应了女儿的要求，眼下说什么都晚了。 　　既然走了这条路，也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我记得程家那个小子这两天值夜班，你去准备点钱，找人装他衣服口袋里去。另外叫王刚那几个保卫科的，到点就巡逻，争取给他抓个正着......派出所......你是不是还有个认识的人在派出所？叫他带着同志们过来一趟，多准备一点礼，咱们不会叫他们跑空的。” 　　刘厂长这次准备多花点钱，一步到位。 　　曾秋萍觉得自家没有这么做的必要，但是扫见刘厂长阴沉沉的脸，还是忙不迭应了。 　　...... 　　程诚这两天确实一直在值晚班，这不等会儿吃过晚饭又得去厂里。 　　钱素梅吃着饭，脑子里想的还是女儿：“也不知道晓珍那边顺不顺利。” 　　女儿一直挺聪明的，高考失败对她来说确实是一次很大的打击，钱素梅盼望着这回老天能眷顾女儿。 　　“应该没问题。唉，可惜我就是个普通的劳动工人，没法给你们提供更好的生活。”程学良给妻子夹了一块肉，自己扒饭扒的起劲。 　　钱素梅回了一筷子肉给他，“你瞎说什么呢，要是没有你，我现在还在村里给我妈磋磨，现在能自己当家做主，还能住这么大个房子，我已经足够知足了。” 　　程学良闷闷的点了点头。 　　程诚是个神经大条的，很难体会父母语气中的遗憾，他吃完饭嘴巴一抹，上班去了。连钱素梅叫他注意安全，早点回来，他只是摆摆手。 　　钱素梅摇摇头：“怎么就没有女儿一半省心？” 　　晚上程学良不用上晚班，帮着家里把碗洗了，地拖了。 　　钱素梅正和他商量，估摸着明天女儿要回来了，要不要去买点菜、肉，给孩子们包饺子吃。程诚和程晓珍最喜欢吃饺子，小时候为了能吃上饺子，能念一个月。 　　两个孩子牙牙学语的时候，仿佛还近在眼前，怎么一下子就长大了？ 　　夫妻两个说的热闹，门外却传来一阵响亮的拍门声。 　　“哐哐”“哐哐”力道大的震天响。 　　钱素梅皱着眉，打开门看见张红问，“怎么了？” 　　“婶儿，你和我叔快去厂里！诚子哥，叫人、叫人抓起来了！”张红跑的直喘气，一句话也说的断断续续。 　　程学良听见动静，一边穿衣服一边出门：“不是好端端上班呢么？怎么了？” 　　张红：“我也不知道！保卫科和派出所的人都来了，我妈见情况不好，叫我马上过来找你们！” 　　得亏这里离厂房不远，要不等他们赶过去，程诚早就给抓走了。 　　要么说是邻居呢，平时针锋相对的厉害，但也就打打嘴仗，真有事还是第一时间站在老邻居一边。 　　程学良夫妻对视一眼，谁都没吭声，大晚上的步子迈的飞快。 　　...... 　　还是在厂子后头的那片空地上，之前是王国军在这里接受大家的批评，眼下却换了个人，变成了程诚被人押着站在这里。 　　底下是乌压压的人群，身后站着的是天面无私的公安。 　　程诚甚至都不明白，他不过就打了个盹儿，怎么醒来就成小偷了，关键是他的口袋里还真莫名其妙出现一万块钱！ 　　程诚发誓，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他也不知道，钱为什么自己长了腿儿，跑到他口袋里去的。 　　刘厂长看着程诚懵懂的样子，心软了一瞬，很快又化作坚定！ 　　“程诚，上回你给厂里救火，我谢谢你，敬你是个优秀的小同志，甚至还让你转正成为正式工。但是我万万没想到，你竟然去财务科偷钱，一偷就是一万块！一万块啊，同志们，我虽然是个厂长，但我所有的工资加起来恐怕都没有一万块！” 　　程诚头摇成了拨浪鼓：“刘厂长，我不是、我没有！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我口袋里会有这么多钱！” 　　蒋奶奶是看着程诚长大的，当然不信他会偷钱，“是啊，领导，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们看着诚儿长大，他不是会偷钱的人。” 　　梁金凤也说：“诚儿从小就住在我家隔壁，这孩子是有点虎，咋咋呼呼的，小偷小摸的绝对不会干。” 　　就连张红的妈见程诚那样，也有点不忍心：“领导，要不您先把情况问问清楚，问问清楚再说？我们可千万别冤枉了孩子。” 　　刘厂长笑笑，他当然要说清楚，不说清楚怎么顺利的把那一家子人弄到农场去？ 　　“好，既然大家想说清楚，我当然是愿意的，我也怕冤枉了孩子。王刚，你来说。” 　　王刚是个三十来岁的男人，长得牛高马大，虎背熊腰，他一直在保卫科工作，大家进进出出就没有不认识王刚的。 　　程学良和钱素梅已经到了，两人紧紧的盯着王刚，希望能从他嘴里听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王刚：“我们保卫科每天晚上都要巡逻，一是要保证器械和库房安全，大家都知道纺织厂是最怕火灾的。第二，当然是保证大家的安全，咱们厂子大，人口多，就怕有居心不良的人混进来。” 　　“说起来也是巧，九点多的时候我们几个刚好巡逻到程诚在的一车间，想问大家伙有没有什么异样，结果这个家伙看见我们就要走，好像急的不得了。我们摁住他的肩膀，都没说几句话，就从这人口袋里掉出来一万块钱！后来就有财务科的人来说，财务科的钱不见了......” 　　王刚：“不是这小子偷的还有谁！怎么就这么恰好呢？他要是没偷钱为什么要跑？” 　　程诚气死了，晚上值夜班打个盹正不正常？打盹被尿憋醒正不正常？ 　　他都说了，他那是着急上厕所才急着走的，但就是没有一个人愿意相信他！ 　　程诚：“我真的没有偷钱！我是着急上厕所！上厕所你们难道不跑吗？” 　　李公安冷脸看着程诚：“那你说说，你身上的钱哪里来的？” 　　程诚：“我......” 　　他要是能解释清楚，就不会给人押着呆在这里了！ 　　“爸、妈，你们信我，我真没有偷钱！我又没谈对象，暂时没要结婚，家里才换了房子，我为什么要偷这么多钱呢？” 　　钱素梅一下就哭了，她不信自己的孩子是个小偷。 　　“程诚，妈信你，妈信你。” 　　程学良：“爸也信你！你绝对不会偷钱的！” 　　刘厂长叹口气：“你们就是程诚的父母吧？本来我是挺看好这孩子的，你们看看这事，到了这个份上根本就说不清了......再说这钱总不会自己长了腿，自己走到你们儿子身上吧？” 　　“我自己也是当父母，能体谅你们的心情。本来也想把这事捂死，捂严实，但这笔钱不是个小数目......” 　　李公安：“刘厂长，你就是太心软了！这事就是改上报到我们所里，这种偷窃的行为一定不能姑息！” 　　为程诚说话的邻居们见状都沉默下来。 　　在明晃晃的证据跟前，怎么辩驳？ 　　难道这事真是程诚干的？可他图什么呢？但看刘厂长的样子，也没动机故意弄程诚啊？ 　　就在大家百思不得其解之际，刘厂长说：“既然事情已经到这一步了，又正好给我们抓个现行，你们派出所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我是挺喜欢程诚这孩子的，但是做错了事就得承担做错事的后果。人你们带走吧。” 　　刘厂长一番话说的大义凛然，就是钱素梅和程学良都很难从中挑出错来。 　　可程诚一旦给人带走，他这个罪名可就定下来了，这辈子身上都会带上污点！ 　　程诚吓哭了，小山似的青年头一次在大家跟前哭鼻子：“我没偷钱，真的没偷钱......你们信我......” 　　刘厂长：“小伙子，好好改造。” 　　钱素梅见公安要将儿子拉走，哇一声哭了出来，她紧紧拽着儿子，“公安同志，这里面一定有误会、一定有误会......” 　　李公安：“哪儿还有什么误会？” 　　“就是有误会！偷钱的动机是什么？我哥要偷钱，是通过什么作案手法偷的？财务室没有锁门吗？根据规定，偷窃满一万块钱，刚好达到需要劳改下放的程度！请问李公安，我哥偷钱为什么偷的这么好？” 　　程晓珍冷着脸站在黑暗中，一声声的质问掷地有声，让李公安和刘厂长一时哑口无言。 　　“还是，这其中其实经过了某些人为的精确算计？为了掩盖某些人不为人知的丑恶嘴脸！” 　　程晓珍一步步走出人群，眼神毫不畏惧的和刘厂长对视。 　　“刘厂长，厂里不是你的一言堂，如果这些问题你都回答不了的话，我觉得你们没有资格把我哥带走？” 　　刘厂长很意外，他不明白为什么程晓珍会忽然出现在这里，不是说她去了外地吗？ 　　但她来了又怎么样？终究是个小毛丫头罢了。 　　想通以后，刘厂长面色丝毫未变，“小同志，你问的问题确实是公安同志回去之后要询问的。不过，这些都是公安同志的事，咱们这些老百姓还是老老实实听从公务人员的安排吧。毕竟，我们可没有这个资格代替公安人员探案。” 　　程晓珍听了这话不怒反笑，巴掌拍的“啪啪”响。 　　“不愧是刘厂长，这觉悟就是高。我想问下刘厂长，老百姓没有资格过问公安人员的事，教育厅赵厅长、省公安局汪局长、□□张书记有没有这个资格呢？” 　　刘厂长拧紧眉，起初不懂程晓珍说这话的意思。 　　可当他看见人群中慢慢走出几个大领导，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糟了，这丫头根本没有去给自己办档案，而是去省里搬救兵了！ 　　作者有话说： 　　前文的赵部长改赵厅长了。 　　去查了一下，确实省级是教育厅，国家级才是教育部 　　另，看完这张应该有姐妹觉得夸张，为什么大领导也来了，大家别忘了，领导们可是要“立典型”的 第22章 立典型 　　程晓珍本来是没想要晚上就坐火车赶往金河县的, 还是汪局长有公事要办，大家顺道坐了汪局长的车一起过来的。 　　这会儿看来，还是应该要过来。 　　再晚来一步, 他们可就把程诚带去派出所严刑逼供了。 　　押人的李公安一听站在他们跟前的人是公安系统的局长, 不知不觉松了手。 　　“报告领导，我是接了群众举报过来押人的。” 　　汪局长看了他一会儿, 看得李公安额头直冒汗, 才问，“是怎么举报的？有证据吗？刚才人家小姑娘问的几个问题, 你都能回答的出来吗？” 　　李公安心想, 这钱都从程诚口袋里掉出来了，不是明明白白的证据吗？ 　　汪局长心里暗暗摇头，将李公安的想法看了个清楚，“同志, 你大晚上接到群众举报能来跑一趟还算负责人，没有忘了为人民服务的初心，但是凡是要讲方法、讲证据，千万不要让人民寒了心。” 　　李公安听了若有所思。 　　刘厂长见事情慢慢偏向程家, 心里哪会甘心？程晓珍都把大领导们请来了，眼下除了咬死不承认, 没有别的法子。 　　“领导，本来领导在这里轮不到我多嘴, 但事情发生在我厂里, 如果我不严追厉查, 以后别人仿着来, 也去偷国家的财产可怎么办？我只有把程诚的事立成一个典型, 工人们才会知道害怕, 知道什么事情能干，什么事情不能干......” 　　刘厂长觉得自己可真机灵，他都快被自己的说辞感动了。 　　说破天去，他都是一个为厂子考虑的好厂长形象。 　　“原来刘厂长想立个典型，恰好我也想立个典型。”赵厅长缓缓开口，看向刘厂长的目光中带着嘲讽。 　　刘厂长心里一冷，直觉就要不好。 　　程晓珍冷笑一声，将带来的那些资料，原封不动的扔到刘厂长跟前。 　　这里头除了之前给各位领导看过的那些，还有她最近几天连着考的几份试卷，虽然不至于回回满分，但是每次的考试成绩都早就超越了重本线，无论从哪方面来说，程晓珍都绝无落榜的可能性。 　　程晓珍：“刘厂长，您看看，这些是我的考试成绩单，你女儿的、还有你女儿在想校期间的成绩。以及，我想问问您，刘莉莉在学校用的我名字，用的档案，这事您知不知道？是在我哥‘偷钱’以前知道的，还是在我哥‘偷钱’之后呢？” 　　明明她面容没怎么变化，说话的声音却像是从冰川中冒出来的，刺的刘厂长手凉脚凉。 　　程晓珍：“对了，省城教育厅的王学立是您的外甥？也不晓得是表外甥还是亲外甥，这办起事情来是真没拿你们当外人。” 　　刘厂长的心狠狠一颤，他们连王学立都查出来了？ 　　多亏了刘厂长给小广场这里安装了高瓦数的白炽灯，一份份资料递出去，工人们很轻松便能瞧清楚上头的成绩。 　　在程晓珍满分、九十五分的时候，刘莉莉可都是五十分，六十二分。 　　差距这样大的两个人，怎么考上大学的会是刘莉莉？再加上刘莉莉上大学以后，用的是程晓珍的名字和档案，这简直昭然若揭。 　　程晓珍前脚去办档案了，紧接着程诚就‘偷钱’了。 　　你品，你细品。 　　工人们老实不假，但又不是傻子。 　　“就说按照晓珍的成绩，为什么会没考上......原来不是没考上，是被人调换了。” 　　“刘厂长心可真黑，要不是晓珍自己发现了，是不是要瞒着人家一辈子？从大学里出来，毕业可是包分配工作的！以后能直接坐办公室，当人上人！晓珍呢，要是没考上大学，是不是就得在车间待一辈子？” 　　“车间女工和办公室领导，刘厂长可真会选，能的都快上天了！” 　　程学良的拳头捏的紧紧的，他向来脾气好，是经常替同事值晚班的老好人。可老好人也有脾气，他闺女没考上大学那阵表面看上去一切正常，但其实每天早上起来两只眼睛都肿成了大核桃模样。 　　问就说没事，问就说是看书看太晚。 　　当父母的哪会不知道，她这是怕家里人担心，晚上蒙着被子偷偷哭呢！ 　　女娃，没考上大学，家里的亲戚朋友，左邻右舍都劝晓珍嫁人，程学良也是这么想的。 　　可瞧瞧，当初相看的王志华一家子，都是什么样的人！ 　　差一点！差一点他们就把女儿推进火坑了！ 　　明明她可以拥有更好的人生！ 　　“你、你想干什么？！”刘厂长脑子里的念头转的飞快，他还想再给自己找找借口，冷不丁的看见铁塔似的男人越走越近，让他有种被猛兽盯上的错觉。 　　程学良沉声说：“揍你！” 　　话音落，他一击拳头已经甩过去，刘厂长没反应过来，嘴角给打出了血，牙齿还给打掉了一颗。 　　李公安：“哎哎哎，你怎么能随随便便打人呢？” 　　蒋奶奶哆哆嗦嗦的走出人群，摁住李公安的手：“公安同志，哪里有打人啊？我老人家眼睛不好使了，都没看见。” 　　“我也没看见。” 　　“我不止没看见，连声音都没听着。公安同志，打人的人在哪儿呢，您倒是指给我们看看。” 　　邻居们将公安团团围住，叫他指给自己看看哪儿有人在打人。 　　还有工人小心的站在大领导们跟前，想给程学良遮挡遮挡，大领导们互相说着话，好像对眼跟前一切毫无察觉，给足了程学良发挥的时间。 　　十几分钟以后，汪局长才清了清嗓子。 　　人群散开，刘厂长远远看着还行，走近一看，牙齿掉了好几颗，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他躺在地上像一条死狗般喘息着。 　　汪局长：“哎呦，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摔跤摔的这么狠？李公安，你还不快把人扶起来，带去公安局好好问话？” 　　李公安应了一声，这就去扶刘厂长。 　　不管他碰哪里，刘厂长都不停倒抽着冷气，想来身上也被打的不轻。 　　曾秋萍大声哭着，拉着人不让他们把刘厂长带走。 　　汪局长：“你放心，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但也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走吧，你也一起跟我们回派出所，作为刘厂长的妻子，很难想象这件事情你完全不知情。” 　　大领导们把厂长一家带走了，跟着一起的还有程家一家人。 　　程诚身上事情还要进一步调查，程晓珍他们则是去做笔录去的。 　　等程家一家做完笔录回来，早就已经月上中天。 　　冬天的月亮可真亮啊，明晃晃的挂在天上，把一家四口的心都照亮了。 　　程诚揉揉鼻子，替妹妹高兴：“妹，太好了！等过了年，你就可以去上自己心仪的大学了！” 　　钱素梅：“等今年过年的时候，妈给你多做点好吃的，带去学校和同学们分享。” 　　程学良还是不知道要说什么，他宽厚的大掌，在女儿肩膀上拍了拍，力道轻的像是羽毛拂过。 　　程晓珍心里暖呼呼的，头一次没避讳在家人跟前红了眼圈。 　　“爸、妈、哥，其实我特别害怕自己考不上大学，也特别害怕嫁人......”更害怕重蹈覆辙。 　　上辈子，他们一家都太惨了。 　　重生回来程晓珍拼了命想要改变，到了如今总算能松一口气。 　　钱素梅心疼坏了，以为女儿被王家的事情吓怕了，将女儿揽紧在怀里。 　　“晓珍，不是所有人都像王家那么坏的。你要是害怕就先不考虑这些，总归你要上大学，毕业还要好几年呢。“ 　　程学良：“爸养你。” 　　程诚：“还有我，还有我，哥也养你！” 　　程诚顺手去捏程晓珍的脸，被程学良一掌拍开了，疼的他倒抽一口冷气。 　　“爸，你这手是钢板做的吧？” 　　程学良：“你要不要再试试？” 　　程诚缩了缩脖子，刘厂长的牙齿都给他爸打掉了，他才不想试呢！ 　　程晓珍被他逗的，没忍住笑出了声。 　　程诚正想调侃几句，一抬头见他们家门口灯火通明，邻居们竟然都来了，看他们一家完好无损的从派出所里出来，都狠狠松了一口气。 　　蒋奶奶：“晓珍啊，让奶奶好好看看你。好孩子你别怕，你这叫吃苦在前头，享福在后头。以后，你一定会顺顺利利的。” 　　程晓珍握着蒋奶奶的手，重重点了点头。 　　范菊香八卦道：“你们从局里出来了，程诚偷钱的事呢？” 　　钱素梅脸色一变：“什么程诚偷钱，我儿子可不会偷钱，公安都查清楚了，根本就是刘厂长想把我们一家弄走，故意嫁祸给程诚的！” 　　范菊香：“嚯，刘厂长心可真黑！不止要晓珍的名字、档案，连你们一家子都不想放过。” 　　她一向嘴利，骂起领导来毫不嘴软，被她男人推了好几下反而不高兴的质问：“我哪句话说错了，也亏得晓珍机灵，要不然我们平头百姓对上人家厂长，铁定只有吃亏的份！骂他心黑都是便宜他，你去看看外头骂他的人多着呢！刘厂长要是正要计较，那也得从牢里出来再说！” 　　“越说越没谱了，还不跟我回家！” 　　“我怎么离谱了？你还敢推我，我看你皮痒了......” 　　话虽这样说，范菊香还是跟着丈夫慢慢往回走了。 　　张红听不好意思的，“晓珍，你别介意啊，我妈就是这个性格。还有......之前我还帮着刘莉莉说过你的坏话，对不起！” 　　张红说完，拔腿就跑。 　　程晓珍摇头失笑，张红这人嘴欠，但好在人不坏。 　　“晓珍，你们没事可真是太好了。”柳枝上前给了程晓珍一个大大的拥抱。 　　刚听说这事儿的时候，她吓得腿都软了，幸好晓珍一家吉人自有天相！ 　　“大晚上的，你怎么也跟着出来了？小石头呢？” 　　“没事，我男人看着呢......晓珍，你很好，以后也会越来越好的。” 　　程晓珍笑起来，轻轻点头。 　　天色虽然还暗着，离太阳升起还要过很久，但程晓珍心里的太阳已经彻底亮了起来。 　　* 　　远在京市中央大学的刘莉莉，还不知道老家发生了大事。 　　她只知道，自己考试又没过，给班主任找了。 　　这种事在刘莉莉这儿都不算事，她进办公室早就熟门熟路，应付老师也有一套自己方法。 　　面对班主任铁青的脸，刘莉莉不紧不慢的说：“张教授，您找我？是关于这次考试的事儿吧？您放心，我虽然这次考试没及格，但是补考一定会及格的。” 　　至于怎么在最后一次补考中，让自己及格。 　　刘莉莉表示她爸有“钞能力”，多花点心思，说说软话，总能拿个及格分吧？ 　　她心里也知道，包括班主任在内的所有的老师、教授，都不喜欢她，但那又怎么样？只要大学毕业证喜欢她就成了。别人的不喜欢，一点都不能影响她毕业以后过舒坦日子。 　　张教授懒得和她废话：“这是你的以往的成绩单，我现在代表学校通知你，你被学校劝退了。程晓珍，哦不，刘莉莉同学......其实按照你的成绩，压根就不配到我们学校念书。” 　　关键是这人来了还丝毫不珍惜，平时懒散的言行在一众刻苦读书的同学里实在清奇，学校的风气都给她带坏了。 　　刘莉莉整个人仿佛被人兜了一盆冷水，从头凉到脚。 　　现在她哪儿还有刚才的半点从容，满脑子都是教授怎么知道的？那程晓珍呢？她不知道不知道？ 　　当初刘莉莉上大学，狠狠摆了几天的酒水，就为了打程晓珍的脸。 　　程晓珍不是成绩好么？不是一向看不上她么？看，她考上大学了，程晓珍却没考上，刘莉莉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畅快。 　　但现在，怎么好像一切都回归到了原点。 　　“呜呜呜呜，我不走，教授我不走，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学习的！我再也不上课睡觉，再也不逃课了！” 　　张教授不耐道：“这不是你用不用功学习的问题，而是你盗用了别人的学籍、姓名的事儿！你要是觉得学校冤枉了你，欢迎你去教育局告学校、告老师，不过在此之前，你得先从公安局里出来。” 　　“你走吧，从学校出去，外头就有公安局的同志在等着接应你！” 　　“不要，我不要！张教授......呜呜呜呜，我错了张教授......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 　　张教授：“别叫我教授，我的学生最重要的一点不是要成绩好，而是要堂堂正正的做人。以后出去别说我教过你。” 　　张教授说完便出去了，刘莉莉爱哭就哭吧，等会儿自然会有公安局的同志来把她领走。 　　刘莉莉还想继续撒泼，但看公安同志虎视眈眈的站在门口，一下子怂了。 　　公安同志给她上了手铐，并没有给刘莉莉留脸面，就这么名堂正道的走在大学的校园里。 　　刘莉莉看着来来去去一张张熟悉的脸，明明他们什么都没说，她却能听见他们心底的嘲笑，那感觉折腾的她几乎要发疯，可是当着公安同志的面，她连动都不敢动。 　　平时她最好脸面了，这会儿哪儿还有半点脸面可言。 　　以后，她是不是就没有以后了。 　　刘莉莉哭了起来，哀哀切切的，却没人上去安慰她，平时和她玩的要好的同学，看见她都恨不得绕道走。 　　真是晦气，和这样的人做同学可太晦气了！ 第23章 小姑娘 　　刘厂长判了刑, 一判就是好几年，至少在程晓珍大学毕业之前别想从牢里出来了。 　　陪着他一块儿的，还有他女儿刘莉莉。 　　以前刘厂长不知道多风光, 现在一家子都成了过街老鼠。 　　哪怕是从牢里出来了, 也别想再呆在厂长的位置上，现在华兴纺织厂可由孙副厂长和厂委一起协理, 直到上头任命新的厂长为止。 　　曾秋萍掺和的最少, 判的最轻。 　　可她出来了，刘厂长出不来也白搭, 这个高傲的女人都不知道要怎么继续生活。 　　“所以说, 人真的不能干坏事，看看他们这一个个的，放着好日子不过......活该！晓珍啊，你去送赵厅长的时候, 可要好好感谢感谢人家，妈给你准备的东西，都给赵厅长带上......” 　　钱素梅一边说，一边使劲给女儿的布袋子里装东西。 　　不是什么值钱的, 就是些自家做的腊肠、土特产等等，算是个意思。 　　程晓珍：“妈, 不用了，你给了人家赵厅长也不会收的。” 　　钱素梅：“你不送怎么知道人家不会收？晓珍, 你听妈的......” 　　程晓珍摇摇头, 随便她妈絮叨, 自己慢慢地踮着脚往外蹭。 　　等她站在门口了, 才说：“妈, 我走了, 等我回来再和你说！” 　　“唉！你这孩子，怎么一件也不带，你好歹......” 　　钱素梅追着跑到门边，门口哪儿还有程晓珍的身影，程晓珍早就跑没影了。 　　* 　　“赵厅长！”程晓珍小跑着过来，火车都要开了。 　　赵厅长站在火车边上，正要检票上车。 　　远远的看见程晓珍跑过来，她难得露出了个笑脸：“小程同志，你跑什么？” 　　“我不跑，怎么追的上您？赵厅长，我一直忘了和您说了，谢谢！真的谢谢......” 　　赵厅长一下截断她的话，“小程同志，你有今天不应该谢我，应该谢谢你自己。如果，你高考失败以后，没有好好看书，选择自暴自弃，又或是你没有以高分考上大学，就不会有今天的自己。小程同志，天助自助者。” 　　“天助自助者......”程晓珍喃喃的跟着念了一声。 　　转头，赵厅长已经上了火车，她坐在窗户边，轻轻挥手。 　　“小程同志，不要以为上了大学就成功了，这只是开始。我会一直看着你的，如果被我发现你和刘莉莉一样，在大学里没有好好珍惜，努力上进......” 　　“我不会的！” 　　“好，记得说到做到。” 　　火车慢慢的开动起来，程晓珍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将话咽了回去。 　　语言的分量太轻了，说再多不如做出来有意义。 　　最终她也只是站在原地，用力冲赵厅长的方向挥了挥手。 　　...... 　　程晓珍从火车站出来，看见外头有一家友谊商店，想起来柳枝同她抱怨说最近奶水越来越少了，小石头又不肯吃米糊整夜整夜的哭，害得她早上起来开店都有些没精神。 　　因着刘厂长的事，本地教育局还对程晓珍做出了相应补偿，不止将她上大学的钱一次包圆了，还给了她各种券证。 　　程晓珍便想去友谊商店给小石头买一罐奶粉。 　　等有了奶粉，柳枝也算是能解放一阵了吧？ 　　“叔叔，你是不是也想吃糖？” 　　友谊商店门口，站着一个年轻的男子领着一个小女孩儿，小女孩儿手里捏着一颗大白兔奶糖，显然是刚买的。 　　程晓珍站在两人身后，看不见小姑娘的模样，但总觉得这个小姑娘的声音好熟悉。 　　“叔叔不吃。”男人蹲下、身语气中透着一股怜悯：“琳琳，这些糖你自己留着，叔叔还给你买了不少饼干都放在这个袋子里了。现在你爸爸妈妈都不在了，答应叔叔，自己学着照顾自己好吗？” 　　程晓珍脑子“嗡——”一声，血液逆流，刚想要追上去问个清楚。年轻男人已经起身，领着小女孩走远了。 　　跟前人潮涌动，再要细看 哪儿还看得见男人和小女孩是身影。 　　琳琳？ 　　也许只是同名同姓而已。 　　这辈子她甚至都没有和王志华在一起，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琳琳的存在？ 　　不过听刚才那人的意思，小姑娘的父母都去世了？ 　　程晓珍的心跟着揪了起来。 　　* 　　时间如流水，转眼便是大年三十。 　　程晓珍一家在家里做团子，包馄饨，把柳枝夫妻也叫来了。 　　小石头喝上了奶粉，整个人都圆乎了一些，看着有些虎头虎脑的意思，不像刚来瘦瘦巴巴的，瞧着让人心疼。 　　他们这边属于江南地区，过年的时候不吃元宵，但是团子是一定要吃的。 　　钱素梅的手很巧，包的团子个个白白胖胖，以前家里条件不好，大多数都是菜团子，今年不止有菜团子，还有肉团子，还有钱素梅特意买了红豆做的豆沙团子。 　　豆沙团子的皮是把之前储存的艾草碾碎，揉在面粉里，这样团子皮吃起来才会有一种艾草的清香味儿，好看又好吃。 　　桑杰有一双巧手，平时沉默寡言但很擅长学习。钱素梅当着他的面做了两次，他便慢慢能上手了。 　　钱素梅瞧了直称赞：“柳枝，我看你嫁人嫁着了，至少跟着桑满衣食无忧，就连灶上的活儿都省了。” 　　大部分女人结婚以后既要忙活灶上的活，还要带孩子，还要在外头工作。男人呢？只要烦工作一件事，还觉得自己特别了不起，在家里就能充大爷了。 　　桑杰这样的，实在难得。 　　桑杰现在很能听得懂他们的话了，闻言就笑笑，继续忙活手头的活。 　　柳枝笑眯眯的：“我也觉得挺好的，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桑杰对我好，对儿子也好，人又肯上进，我再没没事不知足。” 　　“不过，也不是人人都想得开的，有些人恨不得把这全天下的好处都占了。” 　　柳枝说到后头，神色都冷了下来。 　　柳枝妈已经找柳枝好几次，听见外头人说柳枝在卖烤红薯的铺子里给人干活，时不时就要小孙子过来占点便宜。前儿还叫孙子来喊他们过年回家吃饭。 　　其实哪儿是想叫他们吃饭，根本就是觉得柳枝夫妻能赚钱了，又有本事留在城里，时不时想占点好处。 　　钱素梅拍拍柳枝的手背，她对这点深有体会。 　　前儿程晓珍破给被学校补录的事情已经传开了，钱外婆找邻居递了好几次话，问要不要送点菜过来给晓珍吃，钱素梅好说歹说给拒了。 　　想着马上过年了，年初二总不能不回娘家。 　　程晓珍想的很开：“其实这也没什么难的呀，你们自己想太多。到时候该去就去，该吃就吃，别人给多少，我们也给多少。不管外婆递什么话头咱都别应不就成了？” 　　钱素梅无奈摇头。 　　女儿到底年纪小，想的太简单了。 　　他们这一辈的人很看中乡性，说白了父老乡亲对一个人的评价很重要，如果大家一致认定这个人不好，厂子是能找理由把他们一家辞退的。 　　而且现在因为刘厂长的事，厂里的个别领导对他们有些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程家能和孙副厂长说上话不假，更要自己有能耐立得住才行。 　　“你哥都快谈对象了，回头传出咱家人不好，谁会肯往家里嫁。”钱素梅慢悠悠叹着气说。 　　嫂子...... 　　程晓珍想了一会儿，上辈子的嫂子叫田桃儿，是个黑黑瘦瘦的女孩。她家里后妈当家，虽然不至于磋磨她，但也对她不亲近，旁人家嫁人的事都是娘家妈帮着张罗，田桃儿不是，她是自己张罗。 　　田桃儿是个很有主见的姑娘，就凭她上辈子在程诚腿断了以后，代替了他进厂工作，靠着瘦弱的身体撑起他们的家，程晓珍就觉得嫂子是个顶好的人。 　　不过，嫂子好像就住在外婆他们那个村，要是年初二他们一家都不回去，程诚怎么碰见田桃儿？ 　　不过这终究都是程诚自己的事。 　　她这个妹子操心哥哥的婚事，好像有点怪怪的。 　　有了桑杰的帮助，钱素梅家的团子不一会儿就摆满了桌子。 　　钱素梅笑起来：“以前过年总是做几个应应景，今年做的也太多了。里头光肉就有好几斤呢！” 　　人一旦手头宽裕了，总会想让家人吃的好一些。 　　钱素梅割肉的时候没注意，这会儿倒有些心疼。 　　程晓珍想了想：“要不我们在烤红薯的边上支个小炉子，放一个大蒸锅，边做边卖怎么样？厂里工人多，谁家不想吃几个应应景，但自家做又未免太费功夫。我们做了卖，大家都方便了。” 　　关键是桑杰的这双巧手，不用有点可惜。 　　就要过年了，多挣点钱给小石头买奶粉！ 　　桑杰不止没意见，还直夸程晓珍脑子好，总能想到别人想不到的。 　　过了一会儿，又开始讨论把蒸锅放在哪儿，每天做多少团子合适。看着男人干劲满满的样子，柳枝心里一片温暖。 　　等过一阵，再多赚点钱，就能把婆婆接来了。 　　到时候，他们一家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里面谈的正高兴，门口传来一阵开门声。 　　“妈，我回来了。”程诚不大高兴的喊了一声，家里浓烟雾罩的，他身后领着的人只影影绰绰能瞧见一个影子。 　　“妈，我姥去我们以前住的筒子楼里头找咱们没找到，干脆找到我工作的地方去了。” 　　钱外婆往厨房走了几步，看见满屋子都是人，故意说：“素梅啊，我叫你你不肯回来，我只能自己来看你了。你看看，你怎么搬家了都不告诉娘一声？”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吃大户 　　钱外婆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用程晓珍的说法就是好贪小便宜, 喜欢从门缝里看人，女儿出息的时候，扒着不放, 女儿没出息的时候, 甩开都来不及。不能说和柳枝妈很像，只能说一模一样。 　　眼下案板上的团子还没来得及收, 摆了个满满当当, 钱外婆见了愣了一会儿说。 　　“素梅，你真是日子好过了, 过个年竟然做这么多......不是妈说你, 过日子不能大手大脚的，你应该向你弟妹学习。今年咱家过年，好像总共也才做了五六个团子，全家可不少人呢！” 　　钱外婆是个瘦巴巴的小老太, 身上穿着的衣服是钱素梅前些年孝敬的，脖子上的围巾手套，是另两个女儿置办的。她年纪大了，平时呆在村里最爱干的事儿就是和周围的老头老太太们炫耀, 女儿有多孝顺，多帮扶弟弟。 　　好像看着别人羡慕的目光, 她就能多活两年似的。 　　钱素梅虽然是个耳根子软的女儿，但是什么时候该干什么事, 还是知道的。 　　听她妈这么说, 她想也不想道：“这些都是人家店里卖的, 我们家就是帮着做, 挣个手工钱。” 　　也幸好柳枝夫妻在这里, 借口都是现成的。 　　钱外婆瘪瘪嘴, “我还当你们日子过的好了，就不管娘家人了，怎么一家子都是有工作的，偏偏还要给个体户打下手？” 　　柳枝夫妻有些尴尬，起身说要走。 　　程晓珍忙递了个歉意的眼神过去，帮着把团子装好。抱起小石头，送柳枝夫妻到门口。 　　不过这团子自家也留了不少。 　　老人家不见兔子不撒鹰，空着手恐怕不肯回家。大不了等老人家走的时候，从家里的团子中分一份，叫老太太带回去。 　　钱素梅：“妈，你说什么呢？什么个体户，只要是老老实实靠自己的双手赚钱就挺好，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你这孩子就是倔，我说东，你非要说西，就是喜欢跟我对着干。你看看，你大妹、二妹，个个比你孝顺的多。” 　　“如果你评判孝顺的标准就是她们有没有定时回去给你钱，有没有定时支持弟弟、弟媳，那我是不孝顺。” 　　“我就说这一句，你还跟我着急上火了？” 　　钱外婆见女儿、外孙、外孙女脸色都不大好，没逼太紧。转道说起程晓珍被补录大学的事，“我们晓珍可真是了不得，以后可就是十里八乡唯一的女大学生了。乡亲们知道我要来，还叫我看看我们文曲星最近好不好。” 　　多新鲜呐！ 　　上辈子程晓珍可没从钱外婆嘴里听见她任何好话，这会儿考上大学了，就是“文曲星”了？ 　　程晓珍扯扯嘴角，叫了声外婆。 　　把钱外婆高兴的又是好一顿夸，钱外婆还想叫程晓珍去乡下过年。 　　“......咱们农村好，你舅舅包了几亩地种庄稼，听说现在种庄稼基本都铁赚，只可惜你舅当初没钱，要不然明年咱们晓珍可不愁吃了......今年跟我去乡下住一阵吧，舅舅家的两个弟弟可想你了。” 　　程晓珍晓得老太太的心思，叫她回去过年是假，想要在农村炫耀她考大学的事是真。 　　她也不推拒，反而笑眯眯的。 　　“行啊，我舅今年是不是还养小猪了，不是说考上大学要办什么谢师酒。我家没钱，要不去我舅家办，把那小猪崽都宰了，做成烤乳猪怎么样？那样说出去才风光呢！” 　　钱外婆气得脸都青了：“不成不成，那小猪才一点点大，现在宰了多可怜。” 　　程晓珍：“是啊，小猪好可怜，快点把它们都宰了吧，小嫩猪肉香着呢！指定好吃！” 　　钱外婆绷不住了：“你这丫头！你舅舅来年就靠这几只猪赚钱，现在宰了来年吃什么喝什么？” 　　“那您叫我去乡下吃什么呀？我可不想吃菜团子。今年好容易我能上大学去了，可不得弄点好的吃吃？等我去了大学，我就告诉我的同学们，我外婆可大方了，知道我要去京市特地给我做了烤乳猪！叫那些‘文曲星’们看看，我外婆多大方！全国就找不出来这么大方的外婆和大舅！” 　　“那才叫有面儿呢！回头不人人都夸赞你们，到时候您和我舅舅全国出名呢！” 　　钱外婆给她哄的愣住了，一时没说话，好似真的开始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 　　程诚老远给程晓珍比了个大拇指。 　　从前只有外婆家的人来他家占便宜的，他们可还从没占过外婆家的便宜。 　　不知怎的，程诚还怪期待。 　　钱外婆大概心里没个定论，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倒是在程家转悠了起来。 　　左看看右看看，看得心里直点头。 　　这房子怪亮堂的，确实宽敞好看！还是在县城呢！家里两个大孙子还跟他们的爸妈住一个屋，晓珍这个丫头片子倒有个自己的房间了，钱外婆瞧着心里酸溜溜的。 　　要是把两小子接到城里来就好了，靠着姑姑、姑父日子不会差，比一直呆在乡下要好太多。 　　钱外婆：“嗐，也是我出门的时候着急，没把钱进、钱宝带上。叫他们也来看看，姑姑家里的房子多气派。” 　　程晓珍：“气派啥呀，外婆你是不知道，为了这房子我们家里还欠了好几百块钱的外债呢！人家都住公家的房子，就咱家傻，非要花钱买房子。这下好了，钱都花光了不说，还欠了一屁股债。” 　　“是该把钱进、钱宝带来，叫他们在这大房子好好住一阵。舅舅、舅妈这么好的人，肯定不会让儿子们饿肚子的，这不，我家也跟着沾光了么！” 　　“现在农村家里养什么了呀，鸡鸭鹅？外婆，我想吃铁锅炖大鹅！” 　　程晓珍一边说，一边亲昵的挽着钱外婆的手腕，好像她们俩一直就这么亲近似的。 　　钱外婆火烧屁股似的把她的手拨开。 　　好家伙！程晓珍这是不止惦记家里的小猪仔，连鸡鸭鹅都不放过！ 　　要不说读书人心眼子多呢！ 　　这下连钱素梅都不得不说，真的是一物降一物。 　　就算真要去娘家过年，她也不怕了，就叫晓珍好好治一治老太太！ 　　亲妈来了，总是要添几个菜的。 　　钱素梅看外头天阴沉沉、黑漆漆的，怕要下雪，想着趁着雪还没下下来去厂食堂打几个菜。 　　程晓珍一手拿伞，一手挽上了钱外婆的胳膊：“妈，这活我熟，我带外婆一起去吧！带着我去有面儿！” 　　程晓珍后半截话成功把老太太的不情愿给堵了回去。 　　现在带着晓珍好像是挺有面儿的！走到外头，谁不知道她家大外孙女考上大学了？说起来个个都要竖起大拇指。这么一想，钱外婆就释然了，和这孩子一块儿就一块儿吧，总共她没带小乳猪也没带鸡鸭鹅，孩子想折腾恐怕也没法。 　　钱外婆想的很好，跟着一块儿去厂食堂就愣住了。 　　她不是第一次来纺织厂的一食堂，但还是第一次看见有这么多菜。 　　五花肉、糖醋排骨、红烧鱼、红烧蹄髈......乖乖，还都是平时舍不得吃的硬菜！ 　　这样瞧着确实挺有过年气氛的。 　　一食堂的菜是全部打了以后，一起去旁边的桌子付钱票的，这样好不耽搁排队的人。 　　程晓珍要了一份大的红烧鱼、还要了排骨、五花肉。 　　“外婆，这蹄髈咱来几块？蹄髈软烂，您牙口不好也能吃。” 　　钱外婆忽然就有些感动。 　　难道其实是她误会晓珍了？晓珍会不会是个面冷心热，孝敬老人的好姑娘？ 　　结账的时候，也要排队。 　　程晓珍打从刘厂长那一役起，就一战成名了。再加上又是全厂唯一一个考上大学的姑娘家，厂里就没有不认识她的。 　　“晓珍，出来打饭啊！” 　　“嚯，你家年三十也吃的太丰盛了些！” 　　“晓珍过来年就要去上大学了吧？女娃子了不得！以后没准能成为赵厅长那样的大领导哩！” 　　夸赞的话是一茬接一茬，钱外婆心里听了也美，尤其每次程晓珍应了别人一声以后，总要加上一句“这位是我外婆”钱外婆就越发把胸脯挺的高高的。 　　好像大家的夸赞声里也有她一份似的。 　　想想说不定还真有她一份，要不是她把闺女生的这么聪明，怎么生出这么聪明的外孙女来的？越想越是这么回事，不过是些夸赞，她完全受得起！ 　　轮到程晓珍结账了，大家伙都看着她们呢，程晓珍不忘拍钱外婆马屁。 　　“我外婆难得从乡下来，带了一堆好菜，可把我妈高兴坏了。” 　　其实钱外婆啥也没带，空着手就来了，听见这句她还是有点心虚的。 　　“我说来买点菜，我外婆说什么也要跟着来，说要买肉给我们吃！这些肉菜，都是外婆叫买的，不然就我家这条件，能买啥呀！你们是不知道，去上大学得花老多老多钱了！要不是我外婆，我家今天晚上恐怕都吃不上肉！” 　　程晓珍说的情真意切，大部分人都信了。 　　“这么好的外婆不多见了！” 　　“可不是，晓珍外婆心也好，难怪晓珍待她跟亲奶奶似的。” 　　钱外婆被大家的夸赞声包围着，有点下不来台。 　　来的时候，她是准备一分钱都不出的，但现在她要是真一分钱不出，人家该说她骗人，或许要指着她的鼻子骂了！ 　　钱外婆哆哆嗦嗦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里面包裹着一叠皱皱巴巴的钱。 　　她咬着牙说：“我外孙女想吃，买！外婆不止有钱，还有票！” 　　钱外婆把钱伸出去的时候，手都是颤抖的。 　　收钱的同志拽了好几下，才把钱从钱外婆手里拽过去。 　　作者有话说： 　　钱外婆：哭的好大声！我走，我走成不成？ 　　本文周六起会从第20章 开始倒v，前文都看过的宝贝们，从第26章开始，免得你们多花钱，特意说一声。 第25章 回村拜年 　　两人刚从一食堂出来, 钱外婆的脸“呱唧”一下掉了下来，不止没有半点笑模样，可以说心仿佛在滴血。 　　程晓珍仿若不觉。 　　看着钱外婆的步子越走越慢, 她还大声询问：“外婆, 你说什么？你觉得菜还不够，还要进去给我买？不用了不用了......” 　　钱外婆一听这话, 小脚迈的飞快, 仿佛有狗在追，灵活的简直不像是个六七十岁的老太太。 　　程晓珍闷笑一声, 抬腿跟了上去。 　　老太太一回家就抓着钱素梅的胳膊哭诉, 告诉她自己在食堂受了多大委屈。钱素梅耐着性子听，却没有要给她主持公道的意思。 　　老太太越嚎越大声，房顶都被她掀翻了。 　　程晓珍拎着菜，慢慢悠悠看了她一眼：“老话说哭穷哭穷, 妈，你之前是不是说年三十越哭越穷来着？” 　　钱老太到了眼睛边上了眼泪，愣是给憋了回去。“妈没事，妈挺好的！” 　　程诚和程晓珍这下是彻底没忍住, 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气得钱老太，晚上大家伙儿吃年夜饭了, 她还躲在钱素梅的房间里不好意思出来呢！ 　　程晓珍吃饱喝足，帮着一块儿收了碗, 美滋滋回屋看书去了！ 　　她怕她不走, 老太太根本不好意思出来。 　　* 　　程晓珍说过年做团子生意, 桑杰年三十那天晚上回去就把摊子支上了, 原本准备包了自家吃的团子, 还真全给卖了出去。 　　就这样还不够呢, 桑杰趁着店铺没关门，又买几十斤面粉、几十斤肉，原本程晓珍他们家提前准备的那些艾草也被他借了过去。 　　卖团子生意异常火爆，从年三十晚上一时火爆到了大年初二。 　　还是因为桑杰储存的面粉和肉都用光了，生意才停了下来。 　　程晓珍算是看出来了，桑杰是个极有商业头脑的人，关键是他身上有股说干就干的劲头，一般人比不了，这样的人不赚钱谁赚钱？ 　　程诚陪着程晓珍去柳枝家，把这些天的账都仔细盘一盘。 　　令人没想到的是，这个小本生意仅仅年前到年初二的这几天就赚了很大一笔。 　　程诚美滋滋的，比自己赚钱还高兴。 　　“......一百......一百五、一百六......三百二，竟然有三百二！” 　　柳枝家原来还说要过个半年多攒一攒才能攒到买房子的钱，如今光是他们家分到的那一半就有三百多，不用半年过完了年的店铺一开张，倒是可以开始物色房子銥嬅了。 　　“多亏了小珍，咱们时间刚刚好，明年把房子弄好了，正好不耽误小石头上学。” 　　柳枝笑眯眯的，穿着新买的棉衣，整张脸都有了光彩，和刚来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 　　程晓珍：“房子的事情倒是还好说，主要是你妈那里怎么办？你总不能一直躲着不见人。” 　　“先躲着呗，她以为那个红薯铺子是我们帮别人打工的，不知道我们俩还有分成在里头，就这样还整天想着过来占便宜，要是知道我和桑杰在里面有分成还不一定会怎么样呢。” 　　“回头我们买了房子，我就还说租的呗，反正她也不知道。” 　　本来家里人应该是最能肆无忌惮的说心事，说烦恼，或是分享喜悦的存在。但偏偏他们家情况不一样，什么东西都得对家里瞒着藏着，柳枝其实也挺心累的。 　　说起这个程诚就有话说了，“你这一点还真要跟晓珍学一学，也不知道他哪儿来那么多鬼点子，把我们家老太太骗的一愣一愣，愣是半分便宜都没占到。” 　　程晓珍也笑：“回头我再来跟你细说，今儿不是年初二吗？我们得跟着老太太回村里拜年。” 　　程诚见她眼珠子溜溜转个不停，明白她又在憋坏招了。 　　这回回村里铁定有好戏看。 　　程晓珍看着她傻乎乎的哥哥直摇头，就他这样的，这辈子能娶到媳妇儿吗？总不会重来一次，嫂子压根没看上他吧。 　　* 　　这回钱素梅回去，还是上次的配方：二斤红糖五块钱。 　　这就是给娘家的全部年礼了。 　　往年大女儿家比较穷的时候，钱老太还收到过女儿送的衣服，今年大女儿家住大房子了，外孙女被大学补录了，一家三口都有了工作，怎么送的东西比往年都不如。 　　钱老太不高兴。 　　钱老太觉得没面子。 　　带着这样的一大家子回家，都不能显出钱老太平时的半分风光。 　　人家还会问不说她女儿、女婿都在城里工作的？怎么回娘家连点像样的礼都不带？ 　　钱老太心里不高兴，当即就挂了脸。 　　她原本就长得有些刻薄，脸色冷下来一般人瞧了甚至都不敢靠近。 　　程晓珍像是一无所觉，照样挽着钱老太的手亲亲热热。 　　“外婆你说这次回家大舅都给咱们准备什么好吃的了？也不知道烤乳猪和铁锅炖大鹅先吃哪样好了。” 　　钱老太心里越发憋得厉害，觉得程晓珍在想屁吃，但她还记着自己在生气，硬生生憋了一路。好容易回去看见儿子，险些哭了出来。 　　钱大明一点没察觉，还笑着和姐姐、姐夫寒暄。 　　“晓珍都长这么高了，如今都是大学生了，实在了不得！早知道你们今天要来，家里杀了一只鸡，大家一块儿吃一顿好的。” 　　钱大明左右看看，没在他姐手上看见有拎着的肉，眉头都不自觉皱了起来。 　　早起杀鸡的时候，他说不要杀，蔡春花非说要，还说外甥女考上了大学是大喜事，哪有做舅舅的一点表示都没的？钱大明没经得住，手起刀落，好好一只鸡，一下子命都没了。 　　还以为姐姐回来会像往年一样带上两斤肉，让家里过个肥年，结果什么都没有。 　　钱大明觉得，家里的鸡白死了。 　　钱素梅也有些尴尬，以往她回来带上肉、菜、糕饼、红糖等等，弟弟从没对她摆过脸色，如今掉脸子其实也是在埋怨她东西带的少？ 　　钱素梅按着女儿提前叮嘱的说辞：“你也知道，晓珍过了年好容易能去上学了、家里买房子还欠了一笔外债.....” 　　钱大明：“行吧，我就是心疼鸡。早知道这样，我就不杀鸡了。” 　　程晓珍摇头，外婆和舅舅还真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从来就不懂靠自己，永远盯着别人的一亩三分地。 　　正说着话，那边大姨一家、二姨一家都过来了。 　　大姨给一家子都买了一件新衣服，老太太的是一件的枣红色的棉袄，钱外婆拿在手里又看又摸，脸色好了不少。二姨给家里带了两斤五花肉，两斤大棒骨，看样子不止今天能好好吃一顿，省着点吃的话应该是能一直吃到年初七了。 　　钱大舅愁云顿散，也不心疼鸡了，拉着大姨、二姨好一顿寒暄。倒把程晓珍一家晾在了一边。丽嘉 　　大姨的女儿张悦不好意思的冲程晓珍笑笑。 　　张悦比程晓珍还大两岁，已经相看好了人家，说是过了年就准备要结婚。大姑娘家正是要打扮的时候，偏偏张悦身段玲珑，却还穿着前两年的旧衣服，一点不像是已经相看好了人家的姑娘。 　　张悦看着光鲜亮丽的程晓珍，有些别扭的拽了拽衣裳。 　　程晓珍似有所觉，再看看大姨那边，还有什么不知道的？有钱买衣裳孝敬外婆、大舅，没钱给女儿买衣服？ 　　她刻意没提这个话茬，只问未来大姐夫是个什么样的人。 　　张悦悄悄松了口气，说起未来丈夫，脸色瞬间好了很多。 　　张悦婆家公公是供销社主任，嫁过去就能住楼房，一家子也是厚道人，对张悦一直挺好的。不过程晓珍记得上辈子取消供销制度以后，供销社逐渐被很多小店代替。 　　大姐夫手里攥着钱，学人做投资，输了个血本无归？ 　　其实大姐夫是个老实人，比较适合守成，这种冒进的事，一向有风险。 　　二姨家也是只有一个姑娘，叫李红玉，年纪最小还在读高中，她一过来程晓珍两个便自然而然闭麦了。眼下是她备考的关键时刻，二姨已经到处吹嘘过了，红玉和她姐姐晓珍一样聪明，以后指定能考上大学！ 　　李红玉个子矮，长得小巧玲珑，不过这回见面圆嘟嘟的脸明显小了一圈。 　　“别提了，我妈说叫我考大学，平时成绩但凡有点不好，就罚我不许吃饭。还说，晓珍姐都能考上，我怎么就考不上......”小姑娘眼圈都红了，委屈的不行，“其实我知道，我根本就不是读书的料，那些字认识我，我不认识它们......我妈整天逼着我看书，不是书疯就是我疯。” 　　“眼下学校里放寒假，别的同学补习半个月，我妈叫我补习一个月。本来说来外婆家住几天的，现在也不住了，叫我吃了饭就去上课......晓珍姐，你快教教我，到底怎么样才能考上大学......” 　　上辈子李红玉也这样，说不想考大学，怕自己考不上，心里压力很大。 　　但其实人生有好多条路能走，哪是只有考大学这一条？ 　　可二姨也不知道咋想的，非说考上大学才是唯一的出路，逼的红玉跳了河，好显给人救了回来。 　　其实红玉很会勾毛线，从前琳琳很多小衣裳都是红玉勾的，还有小手套、围巾、小帽子等等，那些花样子放到后世都觉得新奇又可爱。 　　程晓珍叹口气，想到琳琳又想起在友谊商店门口碰见的小姑娘了。 　　到底只是和琳琳名字一样，还是就是她的琳琳？ 　　程晓珍和张悦还在安慰李红玉，那头二姨还在说大话。 　　“我们红玉和晓珍一样聪明，改名明儿说不定和晓珍一样去京市念大学去了！” 　　还叮嘱李红玉，要多和晓珍说话，要学一学程晓珍身上的聪明气。 　　李红玉愣是想辩驳又不敢，委委屈屈把满肚子话咽了回去。 　　程晓珍特别捧场说：“二姨，你既然这么说，要不让红玉晚上跟我们在这儿住一晚，我好好给她讲讲考大学的方法。” 　　钱素兰认真思考了几秒钟，点了点头。 　　程晓珍对着李红玉眨眨眼，李红玉这才露出一个笑脸来。 　　还是表姐厉害，要是这话由她来说，她妈不止不会答应，还会把她骂一顿吧？ 第26章 摔炮游戏 　　晚上一大家子坐在一起吃饭, 钱外婆坐在最上头，每当这时候，她有种自己是地主婆的错觉。辛劳了大半辈佚䅿子, 老伴也早早走了, 是时候享儿女的福了。 　　轮到三个表姊妹坐了，老太太手一指叫她们坐在全是菜的那一边, 放了五花肉、鸡汤这边得留给大孙子。 　　其实按照以前的规矩, 女孩子们是不许上桌的，只有男孩儿能坐上来。女孩子得在灶间吃饭, 荤菜也是没得吃的, 不过现在新社会了，早就不讲究老一套，但是钱老太觉得女娃吃肉没用，不如把肉都留给她的大孙子们。 　　儿媳妇为人处世啥的先不说, 钱老太觉得对方最好地方就是给老钱家生了一对大胖孙子。当然了，她养孙子也养的挺好的，两个都胖嘟嘟的，走出来光看着就觉得喜庆。 　　钱进、钱宝两个小子, 才十岁已经有一百多斤了，壮的小牛犊子似的, 走起路来脸上的肉一抖一抖。、 　　他俩给钱老太熏陶过了，完全没有要让着女孩子, 或是尊老爱幼的想法。钱老太喊了一声, 长辈们都还没坐呢, 两个小牛犊子“咚咚咚”地跑过来, 屁股一抬就要往钱老太指着的方向坐。 　　程晓珍眼疾手快, 拉了一把椅子, 两个小胖子摔了个屁股蹲。 　　“等会儿再坐，叫长辈们先。尤其是你们的妈妈，大舅妈忙活一早上了，这个位置我看应大舅妈坐。别的人你们可以无所谓，但是要向着自己的妈知道吗？” 　　眼见两个宝贝儿子摔了个屁股蹲，大舅妈蔡春花心里本来有些不高兴，但听程晓珍教孩子们要知道心疼妈妈，那点不高兴马上烟消云散了。 　　要不说晓珍是大学生呢，这思想、这觉悟，以后还是要让孩子们跟晓珍多接触。 　　蔡春花将手擦干净，招呼晓珍坐在钱老太指着的位置上，“给我们的大学生坐，难得来舅妈家别客气啊。” 　　程晓珍脆生生的应了，还拉了张悦、李红玉一把。“大家都坐，别客气。” 　　张悦不大好意思，给程晓珍拽了两下才坐下来。李红玉则是直接无视她妈的冷脸，紧挨着程晓珍坐了。 　　蔡春花本来只想叫程晓珍一个人坐的，另外两个到底是侄女，坐都坐了，总不能叫她们站起来。 　　钱素梅笑着说了几句别的事，众人被转移了主意力，也就没在揪着这事。 　　两个小胖子被抢了位置当然不高兴，当时没说什么，吃过饭，见小姊妹三个站在院子里看鸡鸭，兄弟两个对视一眼，拿出自己积攒的摔炮，对着三个姐姐一通猛砸。 　　张悦给吓了一跳，唯一一件拿得出手的衣裳，给烫了一个洞。 　　她当即就哭了：“俆重军和他妈妈约我明天见面，我衣服这样了，明儿个穿什么......” 　　姑娘都好脸面，本来过年去未来婆家没有新衣裳穿，已经够让张悦觉得没面子了，如今唯一一件拿得出手的衣服成了这样，她明天怎么好意思上门。 　　大舅妈蔡春花从里屋听见动静，不好意思道：“悦悦，你别生弟弟们的气，他们还小呢，不懂事。” 　　钱老太瞧在眼里，数落大舅妈：“钱进、钱宝才多大，他们就觉得好玩，也是几个姐姐不懂事，不知道领着弟弟玩。” 　　程晓珍脑门一抽一抽的去，老太太的脑子仿佛裹着裹脚布，大清朝都灭亡许多年了，脑子里全是老封建。 　　程晓珍拉着两个姐妹：“走！我们去小卖部，我带你们出气去！” 　　张悦还没弄懂到底要怎样出气，就听见晓珍财大气粗的对着小卖部的老板说，“你们店的摔炮，我全包了，点一点多少钱吧。” 　　张悦：“晓、晓珍，你要这么多摔炮干嘛？你给了钱进钱宝，他们也不会感谢你的。” 　　“才不是呢，大表姐，我看二表姐是留着自己玩。”李红玉不知道想到什么好玩的事了，笑的像一只偷腥的猫。 　　晓珍揉揉她的脑袋，和张悦解释：“没错，不过不是我自己玩，而是我们一起玩！” 　　张悦还是不懂。 　　她早就过了玩摔炮的年纪了，而且这玩意儿刚把她的衣服烧了个洞，她对这个天然没好感。 　　不过张悦老实惯了，一般不会反驳别人说的话。 　　村里消费低，老板进货都是每样进一点儿，所有的摔炮加起来总共才五块八，这对于孩子们来说可是一笔巨款了，对于程晓珍其实是毛毛雨。 　　张悦还是有些害怕，“你一下子花这么多钱，阿姨不会说你吗？” 　　“不会！我自己挣的，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姐，其实你也早就挣钱了，而且你马上要嫁人，为什么还要把工资全交给你妈？” 　　张悦有工作，她一直学的护理，虽然才初中毕业，但她婆家很有些门路，还没结婚就帮着张悦弄到卫生站里工作去了，每个月二十几块钱呢！ 　　不过张悦上了半年班，自己身上还是一点钱都没有，所有的工资都进了的她妈的口袋，过年的时候用来给外婆家这边一家老小买衣服了。 　　说起这事张悦心里也有气，可她妈说了，她家没有弟弟，钱进钱宝是男娃，表弟也是弟，现在对他们好一点，等她嫁人以后弟弟们会给自己撑腰。 　　撑腰张悦没瞧见，给她衣服烧洞张悦瞧的真真的。 　　钱进钱宝这样，以后她娘家要是真有什么事儿，钱进钱宝会管自己这个表姐吗？ 　　大姨对张悦说的话，正是上辈子钱老太对程晓珍说的话。 　　上辈子王家出事以后，钱进钱宝别说撑腰了，连王家的门都没登过，后来王志华家暴她，程诚叫了钱进钱宝一起壮胆，钱进钱宝没来，都推说家里有事。 　　也正因为当时程诚一个人来的，才单方面给王志华的狐朋狗友碾压，打残了一条腿。 　　“姐，凡事别指望别人，钱进钱宝这样，你觉得他们靠得住吗？” 　　程晓珍也知道大表姐长期让大姨洗脑，一下子很难转变想法，她只能先提一句，在张悦心里种下一颗种子。 　　说话间，程晓珍要买的摔炮都已经买好了，整整四大盒每一盒都有成年人的巴掌那么大，四盒抱在手里还挺沉。程晓珍给张悦、李红玉一人分了一盒，“等会儿跟着我，看我怎么做，你们就怎么做。” 　　张悦：“晓珍，我不想玩这个......” 　　李红玉：“姐，你别这么扫兴嘛，看二表姐的意思应该会很好玩诶！” 　　钱进钱宝两个臭小子，吃饱了，嘴一抹，跑去和村里的小伙伴们玩干仗游戏，看见程晓珍手里抱着的摔炮，眼睛一转跟了上来。 　　钱进大手一挥：“二表姐，你要是把这些摔炮都给我们玩，我就不计较你刚才抢我们座位的事了。” 　　钱宝吸了吸鼻涕说，“没错，等以后你也嫁人了，我和我哥会给你们撑腰的！但你要是不给我们，我现在就去找奶奶告状！” 　　这娃显然已经听大人说了太多次，才十岁的人，这种话已经信手拈来。 　　“哦”程晓珍应了一声，脸色没有丝毫变化。 　　钱宝在二表姐跟前吃了瘪，马上去找大表姐，张悦心软，钱进钱宝俩兄弟把她吃的死死的。 　　果然钱宝不过威胁了两句，张悦还真有把摔炮递过去的意思。 　　气得李红玉直跺脚：“大表姐，你怎么这样？再说了，这个又不是你买的，要给也要得到二表姐允许。” 　　张悦一想也是，手伸出去又收了回来。 　　“晓珍，你看行吗？” 　　程晓珍说：“当然不行，你以为我买来是干嘛用的？大表姐，你有没有想过钱进钱宝为什么敢砸你，却不敢砸我和红玉。你还记得我刚才说的吗？我怎么做，你们就怎么做，出了事情我担着。” 　　程晓珍明明是笑着的，说起话来语气却格外冷。 　　钱进钱宝这对双胞胎和上辈子一样，好吃懒做，专捡软柿子捏，程晓珍早就想好好教训他们一顿了。以前听说钱进钱宝欺负村里的小孩，叫人家喝他们的尿，老太太说不是钱进钱宝会做出来的事，现在一看，确实是他们会做的。小时候不管，以后长大了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程晓珍举起摔炮，对着两个臭孩子的脚边砸了过去。 　　“噼里啪啦“一阵响，钱宝吓了一跳，弄明白发生啥事以后，倒是想回屋告状，回去的路也给拦住了，脚边炮仗响个不停，他再熊也没勇气跨过去。 　　程晓珍：“摔炮仗摔的这么起劲，我还以为你多能耐呢！” 　　边上钱进也一下愣住了，等反应过来要去告状的时候，脚边也响起了摔炮声，李红玉可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砸的他吱哇乱叫。 　　程晓珍见张悦还傻乎乎站着，边说：“大表姐，等我们把摔炮用完了，这俩小子肯定会回去告状，不如......” 　　张悦心一横，打开小炮仗的盒子一通乱砸。 　　本来她是有点害怕这玩意儿的，玩着玩着竟然察觉到了快乐，一盒结束，还从程晓珍那儿又抓了一把过来。 　　等大人们察觉从屋里出来，炮仗早就用完了，两个小胖子吓得尿了一□□，倒是想去告状，可是腿软爬不起来。 　　蔡春花气死了，一手拉着一个儿子斥骂：“程晓珍！你就是这样当姐姐的？看把两个弟弟给吓的，晚上要做噩梦的！” 　　程晓珍无所谓的耸耸肩，“大舅妈不是您说的吗？他们喜欢玩摔炮，我就买了和他们一起玩咯。你看，现在是不是乖多了？” 　　钱老太：“乖个屁！晓珍你平时怎么闹，外婆都能忍你，但你怎么能欺负你的弟弟们呢？你好歹是当姐姐的......” 　　“当姐姐怎么了？当姐姐就只能被欺负，不能反抗是不是？当姐姐的就活该给弟弟烧了衣服不能哭，以后长大了还要继续给弟弟和弟弟的孩子们吸血是不是？” 　　“外婆，现在都提倡男女平等了，我看你这觉悟不行啊，万一给人抓去劳动改造......” 　　钱外婆亲眼见证了最动乱的年代，对于“劳动改造”四个字天然就有阴影，程晓珍这么说唬了她一大跳。 　　“你、你说什么呢！我们都是一家人，我就是跟家里人这么说说......” 　　程晓珍截断她的话：“是一家人就别说什么弟弟不弟弟了，要想姐姐疼，首先就得学会怎么当个好弟弟。” 　　钱老太气死了，她想反驳程晓珍说的话，但反驳没用，人家根本不听。 　　钱老太憋了半天只憋出来一句：“那你们走吧，下次别来看我了，少来看我几次，我还能多活几年。” 　　张悦以为被人当众撵着走，程晓珍心里肯定不舒服了。 　　没想到表妹脸上始终笑眯眯的，脆生生的应了一句：“成啊，外婆，那你就自己好好休息啦，明年后年大后年我们可就都不来了。你有事也别去县城里找我们去，要不咱就当断了这份亲？” 　　钱外婆怎么肯？ 　　大女儿是所有女儿里头混的最好的那个，她还惦记大女儿在县城的房子呢！ 　　闻言钱外婆脸色都变了：“你这孩子也太上纲上线了，外婆不过说你几句，你就当真啦？不管你心里怎么想的，你妈是我的女儿，咋可能断亲呢？” 　　程晓珍点点头：“这样啊，那我想吃的红烧鸭子烤乳猪呢？” 　　钱外婆：“我叫你大舅给你们张罗，你要是走了可就吃不着了。” 　　他笑得比哭还难看，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程晓珍：“那敢情好，我们都不走了，大表姐表妹我们一起等着吃烤乳猪吧。” 　　钱老太心里一肚子气，她有无数的话能把程晓珍骂走，可把她骂走了以后呢？她得为两个孙子考虑，还得为县城里那套房子考虑，所以不止不能让人走，还得让他们开开心心的留下来。 　　可她怎么就这么憋屈呢？ 　　钱老太摆摆手，晃晃悠悠的回屋歇着去了。 　　不管了，不管了，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钱老太看得很清楚，要真是把女儿们惹恼了，彻底不管他们了，两个孙子能混出什么名堂来？ 　　钱大舅和大舅妈倒想说几句，不过老太太硬是摁住了，不让两人张了张嘴又闭上了，一人抱了一个娃，回屋换衣裳去。 　　钱素兰：“大姐，晓珍未免也太厉害了，你就不管管她？” 　　钱素梅：“晓珍她不是小孩子了，自己有自己的想法，以前我从来没管过她，不还是好好的考上了大学？你倒是管悦悦管的挺严的，怎么悦悦连件新衣服也没有。” 　　钱素兰一下梗住了，她总不能说为了帮衬娘家，连自己女儿也顾不上了吧？钱素兰的丈夫听了就来气，狠狠瞪了钱素兰一眼，回家再跟她算账！ 　　张悦彻底懵了，还以为一顿打少不了，怎么外婆发作到一半又回心转意了，还说给他们做烤乳猪，舅舅那些小猪不是准备养到来年，大了肥了好卖钱的吗？ 　　可她真听见后院那头，杀小猪的声音了。 　　她闹不明白了，为什么乖乖听话，从来只有吃亏的份，像晓珍一样奋力反抗，却能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低头瞧瞧自己衣服上的那个洞，张悦心里萌生了一些想法。 　　* 　　晚上还真是吃的烤乳猪，大舅养的小猪仔嫩生生的，上火一烤滋滋冒油。 　　大舅手艺其实挺好的，以前在村里给人做红白喜事的掌勺大厨。后来结了婚倒是犯懒了，给老太太灌输了不少靠姐姐们生存的想法，对于自己出去赚钱这件事就越发没干劲。 　　反正自己不用干活就能吃饱喝好，为什么得费尽心思的去做掌勺大厨呢？有这功夫，倒不如和老太太多说几句好话，叫他跟姐姐们多要点东西来。 　　抱着这种想法来找大舅当掌勺的人越来越少，即便是钱素梅都差点忘了，弟弟还有这么好手艺在。 　　程晓珍把大舅的手艺夸的天上有地下无，钱大明又有些高兴了。他本来就耳根子软很好哄，多说几句好话，瞬间把刚才的不快都忘光了。 　　“喜欢吃你就多吃点，现在冬里正是抓小猪仔的时候，回头大舅再抓几只养在家里。”钱大明笑眯眯的说。 　　这还是程晓珍来了外婆家以后，听见的唯一一句还算中听的话，这说明钱大舅也不是不会说话，可惜钱老太对他的影响太深，他都快找不到自我了。 　　坐在上首的钱老太冷哼一声，钱大舅顿时笑容一收，好像又没那么高兴了。 　　啧啧，老太太这管的也太严了，笑不笑都要管，钱大舅没疯算他心理素质过硬。 　　不过满桌的人除了钱老太以外，大家都吃的挺高兴的，以往回娘家顶多有一个肉菜，这回，中午加晚上都好几个了，总算不枉费带来那么些东西过来。 　　二姨父走的时候还悄悄同他们说，如果以后年年都按这个标准来，就算家里多贴补他们一些，也觉得没什么了。就怕每次带了一堆东西来，就连好酒好菜地招待他们也做不到。 　　往年吃的那些东西，倒好像他们是上门来打秋风的穷亲戚一样，一点都没有招待女婿的意思。 　　程学良拍拍他的肩膀，两女婿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27章 去京市 　　程晓珍他们带了换洗衣服过来, 少说也要在这里住一晚上，老太太心里不情愿也不好意思真把人撵走。张悦和李红玉听说她不走，她们俩也央着父母留了下来。 　　三个小姐妹好久没在一块说话了, 晚上睡在一起有聊不完的话题。 　　要不是钱素梅听见她们这个屋半夜还有动静, 伸手在门上敲了几下，说不定她们会聊天聊到天亮。 　　第二天一大早, 程晓珍起来就看见外面下雪了, 厚厚的一层，脚踩在上面嘎吱嘎吱响。 　　钱进钱宝两个和程诚在院子里打雪仗, 冷冰冰的雪溅了一点点到程晓珍的脖子里, 冻的程晓珍一个激灵。她刚脸色一变，钱进钱宝立马缩了缩脖子：“二、二表姐......” 　　程晓珍虎着脸，冲他们勾勾手指：“过来。” 　　两人对视一眼，瞬间想到昨天程晓珍拿炮仗砸他们的事, 顿时不敢反抗，慢悠悠的挪过来。 　　程晓珍伸手在两人头顶上轻轻拍了拍，把他们头上的雪花拍散。 　　“玩雪的时候注意一点，不要灌到衣领里去, 可冷了，知道吗？” 　　意料中的斥骂并没有来, 反而听见程晓珍温温柔柔的叮嘱，钱进钱宝悄悄抬头, 他们这才发现原来二表姐长得挺好看的, 不骂人不生气的时候, 比村里任何人的姐姐都要好看。 　　“行了, 我又不是老虎, 动不动就骂人, 你们俩要是乖乖的，我才懒得骂你们。不过——要是还被我发现你们欺负别的小朋友——”程晓珍捏了捏拳头。 　　“不会了，我们不会欺负别人的。” 　　“我也不会拿炮仗炸人，也不会拿雪砸人......那你下次能对我们笑一笑吗？” 　　嗯？？？ 　　程晓珍不知道的是钱进钱宝，两个小家伙竟然还是颜狗来的。 　　她轻点了一下头，算是应了。 　　以后决定看他们的表现再说。 　　其实钱进钱宝小时候还挺可爱的，长得虎头虎脑，不知道从哪年开始体重突然飙升，性格也变得蛮横起来。前者程晓珍还不知道原因，后者她估摸着肯定受了钱老太的影响。 　　再看看吧，要是能把人掰扯回正道最好。 　　要是不能，程晓珍其实懒得管这些麻烦事，人家亲爹亲妈在呢，还有爱孙子如命的老太太，轮不到她管。 　　等到张悦和李红玉起来，瞧着四下白茫茫的一片，也很是惊喜，还拉着程晓珍一起堆了雪人。 　　李红玉捏雪人捏的手心都冻红了，可她还是舍不得回去。 　　自从进入高中开始，她就很少有这么欢快轻松的时候，大部分不是给逼着写作业就是逼着做试卷，再不然就上各种补习班...... 　　以前她好像没有那么讨厌考试和学习，但现在真的有一种，时刻想要把试卷撕毁烧掉的冲动。 　　李红玉看着外头的雪人，长长吐出一口气。 　　程晓珍对此的建议是希望她和二姨把话说开，母女两个认认真真的谈一谈。 　　她的压力全都是二姨给的，二姨自己没想通，别人说什么都没用。 　　李红玉当着她的面点了头，但程晓珍也不明白，她到底听进去没有。 　　希望这辈子，小表妹不要和上辈子似的，想不开要投河。 　　早饭是钱素梅做的红薯稀饭，怕他们吃不饱来烙了几张饼。 　　吃饭的时候，没瞧见老太太，大家也就没多问，吃过饭他们就要各自回去了，暂时没心思去哄老太太。 　　程晓珍猜的不错，钱老太在屋里生闷气呢！ 　　她觉得昨天程晓珍的态度有问题，今早直接没吃早饭等着程晓珍过来赔礼道歉，她想让程晓珍放低身段出来请她，没成想等了又等，儿媳妇进来说程家人吃过早饭就走了，压根连问都没问起她。 　　钱老太：“不、不是，晓珍不提起我也就算了，素梅呢？素梅就没想着问问我这个妈？” 　　蔡春花摇摇头，着急忙慌的说：“没提，问都没问。妈，你就别斗气了，你不知道程晓珍那丫头鬼着呢，把钱大明哄了又哄，临走的时候钱大明领着钱进和钱宝，进菜地给他们拔了好些菜！就连老母鸡也抓了一只走......我就闹不明白了，钱大明怎么就非得吃这碗迷魂汤！” 　　两个小的也是，她伺候两个小的吃穿，什么时候见他们对自己献过殷勤？ 　　程晓珍昨儿还拿摔炮砸他们，这两个记吃不记打的家伙，人家不过笑一笑，下地摘菜，麻溜的紧。 　　蔡春花都怀疑，平时戳半天动不动的两个孩子，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娃。 　　人都走光了，钱老太还拿个屁的乔，她咕噜一下坐起来，披着衣服去看菜地。 　　秋天的时候，钱老太种了一隆白菜，一隆大蒜、一隆青菜，就等着年前、年后这阵吃的。地里的小白菜霜打过以后甜津津的，比平时好吃几百倍。 　　钱老太每次吃都是数着来的，这会儿往地里一看。 　　好家伙，地里的菜稀稀拉拉，总共就没几颗了。 　　再看看鸡鸭，她舍不得吃的那只老母鸡也没了！ 　　这哪儿是女儿回娘家，是鬼子进村！ 　　钱老太眼睛一翻，险险没站住。 　　程家人完全不懂老太太的忧伤，头一次大包小包的往家里带，他们心里别提多美了。 　　回去的路上钱素梅还说呢，她家晓珍可真有本事，换别人家，别说从老太太手里摸点什么走，就是给少了也一准被骂个狗血淋头。 　　程晓珍：“其实，大舅还挺好说话的。妈，你和大姨二姨就是性子太软，给外婆吃的死死的。回头我去了京市，你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就写信过来问我，我给你们支招，保证不让老太太占家里半点便宜。” 　　其实当儿女的也不是非要和亲妈对着干，上行下效罢了。 　　老人体贴慈和，底下孩子们自然孝敬恭顺；老人胡搅蛮缠，孩子们懒得搭理都是轻的。 　　钱素梅总算扬眉吐气一回，大手一挥：“成，妈给你写信，想你了还给你打电话！” 　　* 　　短短的寒假一晃而过，转眼到了程晓珍去京市的日子。 　　前一天晚上，钱素梅翻来覆去，愣是睡不着。 　　“老程，你要不找找孙副厂长......” 　　程学良：“找孙副厂长做什么，他的手又伸不到京市去。” 　　钱素梅往他肩膀上捶了一下，“你少给我装蒜，我什么意思你不懂？” 　　程学良翻了个身，不吭声了。 　　妻子的意思他当然懂，但他心里有个坎儿过不去，就算他也担心女儿去了京市无依无靠，仍旧不想和那边说软化。 　　钱素梅怎么不明白丈夫的心思，但她这不是没办法么。 　　“晓珍一个姑娘家，二十出头，长得又格外好......放在身边我都怕给人骗了去，京市那地方，咱们瞧都瞧不见，要是晓珍有什么事要家里伸把手怎么办？到底是你的面子重要，还是女儿的安危更重要！” 　　她说着说着就哭了，这事不想还行，越想越担心。 　　又怕隔了个屋子给女儿听见，钱素梅将自己蒙在被子里，哭的被角都湿了。 　　程学良给她哭的心烦，“你让我想想，我再想想......” 　　程晓珍一早起来就把自己昨天收拾好的东西拎到房间门口去，就怕走的时候太急一时忘记了。 　　钱素梅在家里转来转去，看看这个没少，看看那个又觉得不够，行礼增了又增，程晓珍一个人是铁定拎不动了。 　　“妈，其实没必要这么多东西，到了京市我也可以另外再去买的。” 　　钱素梅：“另外买的未必有家里带的好，晓珍，妈知道你手里不差钱。上大学的补助一下子给了你，街道办那边虽然说不上班了，但是算是你带薪念书，还给你三分之一的工资。但妈还是要告诉你，穷家富路，在家里怎么都好，遇到难事了左邻右舍都能伸伸手。可你去了外地，就是一个人了......” 　　钱素梅说着眼圈又红了，她昨晚上一晚上没休息好。 　　要不是大学不允许，还真想和女儿一起去京市。 　　“妈......” 　　程晓珍和程诚一左一右的站在钱素梅身边，不停的安慰她。 　　程学良平时不怎么抽烟，这会儿烟一根接一根没歇过，一个早上一包大前门都干完了。 　　钱素梅气得直推他：“你要抽去外头抽去！” 　　程学良还是没吭声，他知道妻子气的不是他抽烟，是气他从昨天到今天一直没个准话。 　　其实，找孙副厂长并不难，难的后头那些事...... 　　有些往事程学良以为不去提，不去想，就能随着时间烟消云散，但现实告诉他不能。 　　他对那边的恨意，从没有消弥过，这让他无法对那边开口。 　　钱素梅见他这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又不能和子女明说，心里又是气又是憋。 　　一直到程晓珍上了火车，要同他们挥手作别，钱素梅心里这股气都没下去。 　　她这人藏不住事，有什么都挂在脸上，程晓珍看看爸爸又看看妈妈，虽然不懂他们之间的官司，但也知道两人之间肯定问题。 　　“妈，你和爸爸好好说说吧，有气别憋着，给自己憋出内伤多难受啊。看你们这样，到了京市心里也不安生。” 　　钱素梅点点头，没看程学良，只一再叮嘱晓珍去了京市以后打电话过来报平安，见她一一应了，才稍稍放了点心。 　　她恨不得把从小到大叮嘱的那些话，翻来覆去说一遍。 　　不过时间紧迫，压根没这机会了，钱素梅张着嘴，话没说完，火车已经开动了。 　　钱素梅追着火车跑了好几步，要不是程诚拉着她，她估计会这么一直追着跑下去。 　　程晓珍坐在窗户边上，冲着她妈轻轻摆手。 　　再向往外面的生活，再想过另一种人生，到这一刻也确实离愁别绪涌上心头。 　　* 　　程诚知道爸妈舍不得妹妹，早上没说几句话，大部分都留给他妈说了。 　　但父母之间的诡异气氛，他再迟钝，也察觉到不对了。也知道父母之间出现问题了。 　　回了家，将门关上，非要父母当着他的面好好说清楚。 　　程诚看父母的眼神，像是看一对闹脾气的小孩。 　　“你们要是不想说，等晓珍打电话过来，我就好好告告你们的状。你们总不想她在外头还要操心家里的事吧？” 　　程学良又开始抽烟了，最近几天他好像烟瘾极大，把家里折腾的烟熏火燎。 　　钱素梅看了就来气，女儿不在这儿，她倒是不想在瞒着了。 　　何况，她觉得自己说不动程学良，急于要拉程诚一块儿。 　　“以前你和晓珍还小，我就没提过，但你们难道就没想问过为什么别人都有爷爷奶奶，你们的爷爷奶奶呢？”钱素梅给自己倒了一大碗茶，咕嘟咕嘟，三两口下了肚。 　　程诚挠挠头：“我们以前问过的啊，你不是说奶奶去世了。” 　　“奶奶去世了，还有爷爷！你们的爷爷呢！”钱素梅“哐”一声，将碗放在桌上，力道大到差点把碗砸碎。 　　程诚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以前他们听钱素梅说奶奶去世了就没多想，没提起爷爷，估计爷爷也去世了呗！不过现在听妈的意思，爷爷没死，还活的好好的？ 　　钱素梅冷脸看了程学良好几眼，冷哼一声就要出门。 　　程诚急了：“妈，你去哪儿呀，话说一半多难受。你快说说，我爷爷呢？为什么你和爸从来没提过。” 　　钱素梅没好气道：“问你爸，反正你们爷爷是他的父亲，他要是不想说，我提也没用。” 　　程诚回头盯着程学良：“爸！” 　　程学良摇摇头，没搭理他，抬脚也出了门。 　　不过他不是去上班，而是去供销社买了酒，拎着酒和一点点心，去了前头小洋楼那一片孙副厂长家。 　　眼下新年刚过，工人们陆陆续续已经复工，程学良虽然敲开了孙副厂长家的门，但显然他不在家。 　　“小程，是你来了啊。老孙最近还总提起你，你人来就好了，怎么带这么多东西。”孙副厂长的妻子对程学良很熟稔，一个劲儿地招呼他坐，又倒了茶给他喝。 　　程学良笑笑：“孙叔呢，我来看看他。” 　　“他你还不知道？一早上班去了，估摸着等中午才会回来。”刘家真看了他一会儿，问，“你来找老孙是有事要办吗？那你等等他，我去找人叫他回来。” 　　她和程学良看着挺熟的，言语间有点对待自家晚辈的亲近，听着好像丝毫没拿程学良当外人。 　　“婶儿，不用了，我在这儿等等就好。厂子里事情多，孙叔忙是肯定的。”不像他，只是个可有可无的装卸工。 　　不过，当初就连装卸工的这份工作，都是孙叔帮着弄来的。 　　程学良想想都觉得惭愧，以前他曾想过要给家人带来好的生活。但如果不是女儿自己争气，有主意，日子会像从前，平平静静，吃不饱饿不死。 　　刘家真对程学良还算熟悉，知道他不是有事不会这么突然过来，连忙叫家里人去厂里叫老孙回来。 　　见程学良呆坐着，愁眉苦脸的样子，刘家真又给他倒了一杯茶，“小程，你们家门口不是开了个‘好美味烤红薯’我看生意挺好的。你们呀，如今搬去了大房子，晓珍呢，又去上大学了，日子比从前好过了不少。” 　　程学良瞬间明白，刘家真变着法儿的安慰他。 　　他忽然有些感动，这些年要是没有孙叔一家的额外照应，他都不知道家里会过成什么样子。 　　不过他向来最笨，嘴唇嗫嚅两下，道谢的话还是没说出口。 　　刘家真心知肚明的拍拍他的肩膀。 　　她算是看着程学良长大的，这孩子什么性子，她知道的一清二楚。 　　她对程学良好，完全是因为他老实忠厚，和别的什么可一点关系都没有。 　　程学良并没有坐多久，刘家真去厨房切水果的功夫，门外便传来动静，孙副厂长回来了。 　　刘家真冲着程学良的方向努努嘴，“在这儿愁眉苦脸的坐半天了，快问问怎么回事。”她说着转头对着程学良笑笑，“中午留在这儿吃午饭吧。” 　　“不用——” 　　程学良还没来得及推拒，刘家真已经走了。 　　孙副厂长回来的着急，围巾都没摘，他盯着程学良看了一会儿，慢慢坐在他身边。 　　程学良仿佛一个做错事的小孩，低着头，闷不吭声。 　　孙副厂长瞧着，忽地笑起来：“我以前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也是这样，低着头不吭声，好像这辈子都不想再和谁交流了。” 　　“您还记着呢，那都是老早以前的事了。” 　　“记得，年纪越大，就越爱想从前那些事。”孙副厂长想了想说，“晓珍是不是去京市了。” 　　程学良有些惊讶，他还什么都没说呢，孙副厂长仿佛已经猜到了许多。 　　他叹口气，“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孙叔。” 　　“其实这很好猜，父母总是会为子女考虑。你是这样，别人也是这样。” 　　程学良当然知道他说的是谁，脸色瞬间不大好看。 　　他们来厂里十多年了，十多年，他以为能完全忘记以前的事，但有些事情，就是时间越久越清晰，到如今他心里还是有道砍。 　　提起那边，怎么都过不去。 　　不过素梅说的对，晓珍一个人在京市，她长得太漂亮，让人很难不担心。 　　程学良咬紧牙，半天憋出一句话，“孙叔，您能不能联系联系那边，叫他帮着照应照应晓珍。她一个人在京市......” 　　孙叔叹口气，拍拍程学良的肩膀，“其实不用你说，那边也在跟我打听晓珍的事呢。” 　　程学良脑子嗡一声，很多关于父亲的记忆纷至沓来。 第28章 同乡 　　程学良对于父亲的印象, 最多源于小时候。 　　程保全二十岁就当爹了，和传统意义上的父亲完全不一样。别人家的爸爸刻板、严厉，程保全却时常抱着程学良掏鸟窝, 打野鸡, 玩起来的时候反倒比儿子还要起劲。 　　那时候人人都说，父亲不靠谱, 以后在家里待不住之类。 　　程学良当时还小, 不懂这话的意思，但每回母亲听了也只是笑笑, 他便也没当回事。 　　在程学良的心目中, 父亲是很好的，是像朋友的存在。有父亲领着，程学良很快成了当地的孩子王。 　　不过父亲在干农活上，确实很没有天分。 　　叫他插秧, 每回都把秧苗插倒了，别人家的能活，他插的五十颗里只有一颗能活。时间久了，大队长便不再叫他干活, 叫他去和女人似的掰玉米。 　　当时还是工分制，每户人家分到粮食的多少, 和工分直接挂钩。 　　别人家的男人都拿满工分十分，父亲只有六分偶尔才会有八分。 　　程学良记得他妈其实是个很瘦弱的女人, 但是不管下地、挣工分, 却做的比男人还要拼。别人都说, 是因为家里的男人不肯努力, 当妈的反而要更努力才行, 否则, 家里的老人孩子一准会被活活饿死...... 　　母亲累倒的那一天，程学良心里对父亲是怨恨的。 　　但他妈当时劝他说，父亲只是年纪小，还不定性，等他在长大点就好了。 　　程学良不知道，一个男人长到多大算大，但他等啊等，一直也没等到。 　　只知道有一天，父亲忽然告诉他们说，他要去当兵了。 　　他觉得自己不是吃种地这碗饭的，所以才干不好农活，也许去当兵，就能闯出一片天空来。 　　程学良不同意，爷爷奶奶也不同意，母亲心里也是犹豫的。 　　可程保全是个说走就要走的人，某天早上，他甚至没有告诉任何人，忽然从家里消失了...... 　　程学良一直以为父亲在不在家都无所谓，只要妈妈在，爷爷奶奶在就好，但事实证明，家里有没有一个壮劳力，在那个年代确实很重要。 　　几乎是程保全一走，程家在村里的日子就难过了起来...... 　　孙副厂长见他脸色不停变化，知道他又想起那些不愉快的往事了。 　　“人要向前看，你一直揪着过去是没有结果的。我当你是自家侄子一样，才跟你说这种掏心挖肺的话，多想想晓珍和程诚。有没有帮衬，孩子们的前程也完全不一样。” 　　程学良没有留下吃饭，他一贯不喜欢占人家便宜，更不喜欢钻营。 　　不过他走的时候，孙副厂长特意写了那人在京市的地址和电话给程学良。还叮嘱他，过好自己的日子。程学良点点头，拿着纸条走了。 　　程学良回到家，钱素梅已经把午饭做好了。 　　知道他去了孙副厂长家，她脸色比早上好看了不少，“老程，其实你的想法我都懂，但是，我们总要学会为了孩子放下身段。” 　　程学良闷闷应了一声，把纸条拿给钱素梅，“孙副厂长给的地址，你拿着，回头晓珍电话过来把这个念给她听。孩子比咱们都聪明，为人处世也周到，叫她自己看着办吧。如果真碰见了难处，那边肯定会帮的。” 　　十多年过去，好容易有个能弥补的机会，那个老家伙绝不会轻易错过。 　　钱素梅点点头，小心翼翼的将东西揣口袋里，才招呼程学良吃饭。 　　程学良其实没什么心情，草草吃了两口便回屋躺着去了。 　　钱素梅看着紧紧关着的卧室门，叹口气没进去劝。 　　人总要学着自己想开，劝是没用的。 　　如果当初公爹只是一走了之，或许老程还会原谅对方...... 　　这里面牵扯太深，钱素梅是当人媳妇的，如果不是为了孩子，自然坚决站在丈夫这一边。 　　* 　　火车一路往京市开，程晓珍整个人都变得雀跃起来。 　　这是她第一次离家这么远，但只要一想到自己即将要过上的大学生活，她心里便充满了向往。 　　“同、同志，你也是去京市念大学的吗？” 　　坐在程晓珍边上的男同志，其实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了。 　　程晓珍长得好看，明明是普普通通的碎花小袄，麻花辫，坐在人群里却让人一眼就能看见。她附近的人，有光明正大看的，有偷偷摸摸看的，鼓起勇气来搭讪的这还是第一个。 　　程晓珍点点头，湖水般清澈的眼神看过去，小同志说话就更结巴了。 　　“我、我是华大的，你、你以后在京市要是碰见了难事，可以、可以来华大找我。我肯定会帮你的！” 　　程晓珍对他这副憨憨的模样挺有好感，便点头应了。 　　赵立新捏紧拳头，激动的满脸通红。 　　坐火车的兴奋今儿过去，程晓珍觉得有些无聊，两人便慢慢攀谈起来。 　　经过了解，程晓珍才知道赵立新比她还小一岁，是以高分录取华大的高材生。别看人家不会说话，其实智商高的很，对于旁人来说的数学难题，这家伙三两下就能解开。 　　而且他脸圆圆的，穿着藏青色的衣裳，干净、清秀，完全就是个讨喜的弟弟模样。 　　赵立新再要和程晓珍说话，十句里她会回个三五句。 　　在火车上憋了四五天，京市终于到了。 　　他们这趟火车坐的大多数都是从各地赶往京市念书的学生们，瞧着火车慢慢进站，同学们纷纷激动起来。 　　坐火车再好玩，连着坐四五天屁股都坐扁了，那点新奇和喜悦要就散了个干净。如今看着尽在眼前的站台，程晓珍也这才觉得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火车一停下，同学们纷纷拿着自己的行礼往下走。 　　程晓珍带的东西特别多，吃的、用的、穿的，还有书之类，她几乎怀疑钱素梅把她半个房间的东西都拿来了。她不愿意人挤人，便想等同学们走的差不多了再下去。 　　陪她一起等着的，还有边上坐着的赵立新。 　　“你怎么不走？你同伴在叫你呢！” 　　赵立新眼珠子四处乱转，一点都不敢看程晓珍，“我、我、我等人差不多都走了再走。我看你东西带挺多的，要不我帮你拿吧？” 　　“不用，我自己可以。” 　　赵立新将脚边自己的背包背上，“我就这一个包，好拿的很。我帮你拿！还能帮你把东西送到你学校！” 　　见程晓珍没吭声，赵立新巴巴地把自己的录取通知书递过去。 　　“我不是坏人！这个是我证明。你要是不信，这个可以押在你哪里。” 　　程晓珍不是不信，她是嫌麻烦。 　　火车站附近一定会有三轮车，她本来想找个三轮车把她自己连人带东西一起运到学校，忽然多了一个赵立新，恐怕得两人扛着行礼慢慢走回去了。 　　火车站距离学校有五十公里远...... 　　“你别客气，我力气大的很！” 　　赵立新鼓起勇气，瞅见人慢慢少了，拎起程晓珍的行李袋就往外走，生怕她拒绝。 　　程晓珍捏捏眉心，觉得有点烦。 　　钱素梅带的东西能把人重死，两人从火车站挪下来，才走几步已经走不动了。 　　程晓珍想说叫赵立新先走，她去找个三轮车，就听见有人在叫她。 　　“晓珍，这边。” 　　谢云蔚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他站在阳光下，身高腿长，气质矜贵，笑容却有些冷。 　　程晓珍：“谢老师，你怎么在这儿？” 　　谢云蔚慢慢走近，看着他们脚边的几个包裹，“哪些是你的？我开了车来，送你去学校吧。” 　　“太好了，你要是不来，我们一准累死。” 　　程晓珍没和他客气，她一心想快点回去，有车坐当然比靠两条腿走路好太多。 　　谢云蔚提行礼的手顿住，“我们？” 　　“对呀，这位是赵立新同志，在华大念书，他学校和我学校顺路，谢老师不如一起把他也带过去吧？” 　　程晓珍自然而然的把赵立新引荐给谢云蔚。 　　赵立新这个人还不错，看着挺老实的，又是同乡，以后在同一个城市，没准还真有要互相帮助的时候。 　　边上的少年干净、清秀，又是高材生。 　　谢云蔚认真打量他一眼，不知不觉看的有点久。 　　赵立新被谢云蔚盯着，心里毛毛的，“你、你好，谢老师。我是华大的大一新生。” 　　谢云蔚容貌俊美，气场强大，看着比他们大好几岁，再加上“老师”这个名头唬人的很，赵立新以为他是某个大学的老师，在他面前可乖可乖了。 　　谢云蔚拧起眉，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自知的不悦。“不用这么客气，叫我谢同志就好。赵同志，走吧。” 　　“啊？嗯！” 　　赵立新不懂为什么不能叫“谢老师”，傻呆呆的拎起程晓珍的行礼，跟在他身后。 　　程晓珍叹气，“你别吓到他。” 　　谢云蔚捏着行李袋的手紧了紧，转头对她笑得如沐春风，“好，不会的，你放心。” 　　不知为什么，谢老师明明是笑着的，程晓珍却觉得后背凉嗖嗖。 　　她抬头看了下，没起风啊。 　　谢云蔚开的车是老版的红旗轿车，放在后世不算什么，现在看还是很拉风的。再加上他气质沉稳，就给人一种功成名就的成熟男人的感觉。 　　赵立新站在他身边，就像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 　　谢云蔚心里稍稍舒服了些，不过下一秒，嘴角又绷直了。 　　他不过是帮着程晓珍把行礼都搬到后备箱放好，赵立新和程晓珍已经率先一步在后座坐好了。他准备去开副驾车门的手，又默默收了回来，眼神锐利的看了下后座。 　　赵立新似有所觉，几乎是一秒钟坐正了。 　　“有、有事吗？” 　　“你，过来坐前面。” 　　赵立新不敢吭声，麻溜坐到了谢云蔚的旁边，不过边上的气场太低，始终闷不吭声开车，吓得他半句话都不敢说。 　　好容易捱到了学校门口，赵立新几乎逃也般从副驾滚了出来。 　　不过赵立新也没立马走，他其实有很多话想和程晓珍说，不过程晓珍好像完全没这意思，见他看过来，还微笑着冲他摆摆手。 　　赵立新咬咬牙着急忙慌的翻出自己的本子和笔，写了自己的姓名、专业、分配到的宿舍号等等。 　　“这个给你，你以后来找我，直接报我名字就好了。”他将手里的纸条递给程晓珍。 　　就在程晓珍伸手要拿纸张的那一刻，谢云蔚一脚油门。 　　车，嗖的一下开了出去。 　　程晓珍：“......” 　　赵立新在他们的身后，慢慢变成了一个小黑点。 　　谢云蔚仿若不觉：“你和刚才那小子熟吗？” 　　“不熟，我们在火车上认识的，他看着好像人不错。” 　　“人不错？晓珍，这个世界上最难辨别的就是人心。” 　　他知道自己这样说有失偏颇，可站在一个老师的立场，好像也没错吧？ 　　“哦，那谢老师也是这样吗？” 　　“我当然不是，我们知根知底，我比那些人好太多！”他语气很是着急，从后视镜里看见程晓珍戏谑的目光，才明白这丫头是故意逗他才这么说的。 　　晓珍她是发现什么了吗？ 　　谢云蔚心一慌，猛踩了一下油门。 　　程晓珍抓着门把手大声喊道：“谢老师，你的驾驶证是不是偷来的？虽然我不晕车，但你开这么快，我也会害怕的。” 　　“抱歉。” 　　谢云蔚说完，车速明显稳了下来。 　　车子刚停在中央大学门口，程晓珍便雀跃的下了车，兴冲冲的去后备箱拎自己的行李。 　　谢云蔚紧跟在她身后。 　　一直到陪着程晓珍走到宿舍楼下，看着他即将要跟自己挥手作别，他才闷闷的说。 　　“不是偷来的，是考的。” 　　程晓珍愣了一下，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谢云蔚的意思。 　　“我知道，我是在跟你开玩笑呢，谢老师再见，今天谢谢你了。” 　　“暂时不再见好吗？上次的事，你还没好好跟我说一说。” 　　他眼神紧紧盯着程晓珍，不知不觉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忽然不想要再见。 　　以前他盼望着程晓珍来京市，盼望着她能够认识各种各样的人，去学习、深造，成为闪闪发亮的程晓珍。 　　可今天看见他和赵立新站在一起的那一刻，谢云蔚竟然感觉到了慌乱。 　　认识更多的人，是不是代表着会认识更多的男性？ 　　这让他有一种自己藏了多年的宝石，即将要被人偷走的迫切感。 　　程晓珍并没有想很多，她以为谢云蔚只是站在老师的角度的一种关切。 　　“不用了谢老师，我自己能处理好的，还有今天其实我有点累了，等我把宿舍收拾好，大概会想要休息一下。下次吧，下次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们再好好聊一聊。” 　　“......好。” 　　程晓珍像一只小蜗牛一样，慢慢把自己的行李一件一件搬上去。 　　她住的宿舍是一个4人宿舍，目前宿舍里仅有一个娃娃脸女孩，看见程晓珍便笑着同她打招呼。“你好，我是陈婷，是京市人，你就是程晓珍吧，我们早就听说过你的名字了。” 　　当初刘莉莉的事情闹得满校皆知，她们作为通过自己努力考上大学的那批人，很能和程晓珍共情，她人还没来，宿舍里的人已经热情高涨，想要在今后的学习和生活中帮助她了。 　　“听说你还是会和我们这一届一起，作为比你先来学校半年的学姐，你有任何不懂的地方可以问我。” 　　陈婷说着，眼睛不经意的向窗外扫了一眼，惊讶道：“和你一起来的那个人竟然还没走。” 　　她刚才一直在窗户边看书，自然明白底下那个男人是跟程晓珍一块来的。 　　程晓珍心里讶异，伸头一看果然如此。 　　谢云蔚仍旧站在底下，见她望过来，便笑起来冲她摆手。 　　他气质极冷清，周围来来去去的人即便好奇却也不敢和他说话。 　　这会儿他忽然笑起来的样子，好像瞬间冰雪消融，春暖花开。 　　程晓珍心口鼓噪的厉害。 　　这感觉未免太陌生。 　　陈婷：“那是你对象吗？除了年纪看着有些大，各方面都和你挺相配的。” 　　“啊？”程晓珍眨眨眼，“不是不是，他是我以前的老师，大概是觉得我一个人在京市孤苦伶仃，所以想多关照几分吧。” 　　“哦......” 　　陈婷是懂非懂的点头。 　　程晓珍站在窗户边和他摆摆手，希望谢云蔚看见能快点离开。 　　见他真的转身走了，不知是该松气还是失落。 　　再见谢云蔚，让她有种很奇异感觉。 　　好像有什么要破土而出了。 　　程晓珍咬紧唇，不敢深想。 　　陈婷：“收拾好了吗？收拾好了我带你去认认吃食堂吧。我们这里一共有三个食堂，一食堂离我们最近，打饭吃的话，是不用收票证的，但如果想吃小炒之类还是需要粮票肉票等等。对了，全国粮票你有吧？” 　　陈婷刚想说学校里面还可以兑换票证，门口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两人抬头刚才还站在楼下的男人，赫然站在了门口。 　　“谢老师，你怎么上来了？我们这里是女生宿舍。”程晓珍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谢云蔚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我想你大概需要这些，给你。对了，还有水果。” 　　学校里有个小卖部，能买一些苹果橘子。 　　谢云蔚都买了，还兑换了很多全国粮票，并一些他现有的布票、棉花票等等。 　　他几乎是没有思考，一股脑将钱票全塞程晓珍手里去。 　　他大概跑的很急，额头上全是汗，和刚才清冷矜贵的模样比，好像是仙人一下子坠入凡尘，整个人身上都染了一丝鲜活气。 　　程晓珍的心又“咚咚”跳起来，但她克制而理智：“你为什么给我这些？如果作为朋友或老师，其实你送我来学校，我已经万分感激了。” 　　“谢老师，你实在没必要......” 　　“有必要，我觉得有必要！” 　　谢云蔚紧紧盯着她，语气急切的打断她的话。 　　作者有话说： 　　今天只有一更哦，因为家里有点事，明天会双更的，第一更差不多在十二点左右。 　　关于入v：原计划是昨天入v，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入，这完全是由系统判定的。如果前面都看过，从下章开始购买就行啦，别重复购买哦~ 第29章 亏欠 　　陈婷感受到两人之间的微妙气氛, 眼神不住的来回打量。 　　程晓珍和陈婷打了声招呼，带着谢云蔚下楼详谈。 　　毕竟一个大男人，呆在女生宿舍, 和别人的面说这些, 确实挺突兀的。 　　谢云蔚并没有挣扎，他沉默不语, 紧跟在程晓珍身后。 　　“谢老师, 我觉得你说的话有歧义，下次别当着别人的面说这些了。还有, 钱票都拿回去吧, 我不需要这些......”程晓珍垂着眼睛，拒绝和谢云蔚对视。 　　谢云蔚：“你要怎么样才能收下？” 　　“为什么非要给我，这很荒谬。我们之间其实没什么关系......” 　　谢云蔚果断道：“如果，我说我喜欢你, 想和你处对象呢？” 　　程晓珍猛然心动了两下，不过理智回归以后，便狐疑的看着他。 　　谢云蔚不管是身份还是家世，都和她千差万别, 就算他对自己往日照顾了几分，多半也是看在曾经当过自己一段时间的老师的份上。 　　盯着谢云蔚的人多了去, 他怎么可能偏偏看上自己？ 　　“很奇怪吗？其实叫过我老师的人有很多，但是我偏偏只关心你的事情。” 　　程晓珍一时有些怔怔然。 　　确实如他所说, 谢云蔚当过一阵子老师, 他的学生多了去, 但是偏偏去了金河县, 只同她联系过。是命运也好, 是缘分也罢, 但从那时开始，两人之间便有了更多交集。 　　“可是，为什么呢？” 　　程晓珍不觉得自己有多好，重来一世，也没想过要和谁处对象、结婚。上辈子的那段婚姻，已经把她对婚姻期许全部磨碎了，碾成了渣。 　　所以，即便她确实对谢云蔚有过心动，但她时时告诫自己，这不过是一个正常女性，对和自己献殷勤的英俊男子的一些正常心理反应罢了。 　　她不会说，也不会妄想攀上谁。 　　时间久了，这些心动自然也会慢慢不了了之。 　　她万万没想到，谢云蔚会先她一步，剖明心意。 　　谢云蔚无奈：“这话该我问你，为什么不可以是我？而且我不仅仅的想要和你处对象，我是奔着结婚去的。晓珍，你对自己未免太过没有自信。” 　　程晓珍抿紧唇。 　　如果是上辈子，纯真美好，没有经历过婚姻的自己，面对这样一个男人的告白，应该会高兴且欣然应允吧？但是，在经历过那么多以后，她觉得自己再没办法向往爱情和婚姻了。 　　谢云蔚对她来说其实很不一样，程晓珍害怕这样一个人在踏进婚姻以后，也会变得面目全非。 　　程晓珍：“你让我想想，我再想想。” 　　谢云蔚凝神看着她，“好，但你要记得我今天说的话，如果你最终是要找个人结婚的，那那个人为什么不可以是我？” 　　程晓珍眨眨眼，总觉得这段对话信息量太大，她得好好消化消化。 　　她低头看见自己手里的钱票，又想着把东西还回去了。 　　就算谢云蔚是奔着处对象、结婚去的，他们还什么都不是呢，她没理由花用人家的东西。 　　谢云蔚仿佛早有所料，一下摁住她的手腕。 　　“就当是我借你的，金河县其实不太方便换全国粮票吧？你刚来，光适应都需要好几天，这些你先拿着，等你自己的兑换好了，再给我也是一样。” 　　他已经再三这么说，程晓珍便没有再说拒绝的话。 　　谢云蔚走后，程晓珍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宿舍的，回身对上陈婷揶揄的笑，程晓珍有些不好意思。 　　陈婷：“我觉得他挺好的，你们俩不管是气质还是长相都是绝配！” 　　因着这一出，陈婷倒是很快和熟悉起来，说话的样子完全不拿程晓珍当外人。见程晓珍犹豫不决，陈婷又说，”你仔细考虑考虑是对的，毕竟现在谈对象不结婚的话很难收场。咱们宿舍里有个和她对象闹崩了，想分手，结果对方不依不饶......” 　　陈婷没细说，只说程晓珍晚上见到人就知道了。 　　陈婷实在是个热心爽朗的姑娘，因着从小在京市长大，对于这里的特产景点等等，如数家珍。而且她说话速度很快，脆爽脆爽的，透着一股子麻利劲儿。 　　不过相处了半天，程晓珍就已经很喜欢这姑娘了。 　　陈婷带着程晓珍在校园里适应了一阵，两人吃过晚饭刚回宿舍，另外两个人已经在里面了。 　　“你好，我是葛秋红，是南边的，我这次来带了不少鲜花饼，你要不要和她们一起尝一尝？”葛秋红年纪最大，对舍友有点对妹妹的感觉，言语中带着几分照顾的意思。 　　程晓珍一眼看出葛秋红其实家境不好，即便这样还给舍友们带了特产实在是难得。 　　程晓珍捡了快最小的吃，香甜软糯，带着鲜花的清香，确实口味新奇。 　　葛秋红见她喜欢，一个劲还要拿给她，程晓珍哪好意思。 　　“拿着吧，你要是不拿，不就是看不起我们秋红姐么？喜欢就是，不喜欢就不吃，推来推去显得很矫情。”一直坐在边上默不吭声的清丽姑娘，忽然开口说。 　　葛秋红想去捂她的嘴，可惜晚了一步。 　　“你别介意，这家伙就是嘴太直太毒，得罪了不少人。” 　　程晓珍确实也不喜欢推来推去，当下大大方方接了，将钱素梅给她准备的那些，拿出来给舍友们分享。葛秋红和陈婷都捧场的很，偏偏边上那位又开口说话了。 　　“辣不辣的？要是太辣，我可不想吃。” 　　葛秋红：“不辣不辣，很香呢！还糯唧唧的。” 　　陈婷皱眉：“你不想吃就别吃，少在这里阴阳怪气。” 　　挨骂了倪翠微，反而凑过来认认真真拿了一个团子吃，确实软软糯糯甜甜的，口感还挺好的。她赞了句好吃，又不说话了。 　　陈婷推推程晓珍：“你别理她，她一向是这么个狗脾气。我之前说跟对象闹分手的人就是她。现在，外头说她什么的都有。” 　　程晓珍认真打量倪翠微一眼，这姑娘长得大眼玲珑，确实挺好看，不过她言行中有些骄纵，程晓珍便猜这姑娘大概家境很好的。 　　“看什么看？你也觉得处对象就要一直绑定在一起？又不是结婚，分手而已，我不懂那些人究竟有什么好议论的。” 　　不怪倪翠微最近脾气大，进进出出一直被人议论，换谁都会心情不好。 　　而且她向来是这样的性子，倒不是特地针对谁。 　　程晓珍：“我觉得你做得对，不合适就分手，总好过结婚以后日子过得不舒坦。” 　　陈婷和葛秋红闻言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没想到挺守规矩的程晓珍，内心也有叛逆的一面。 　　程晓珍确实是这么想的。 　　处对象发现问题，分手才是及时止损，等以后结婚，又了孩子，才会是真正痛苦的开始。 　　不过眼下人们相对保守，且看重名声，姑娘家谈对象分手了，是件挺离经叛道的事。 　　“你真这么想？”倪翠微这才认真打量程晓珍，一开始只觉得这姑娘长得挺好看，细看之下还怪有气质的，冷静沉着的模样说起话，无端让人信服。 　　也对，敢争取自己的前途的姑娘，不会是没见识的姑娘。 　　倪翠微一下子高兴起来，“我叫倪翠微，以后你就是我罩着的人了！” 　　程晓珍无奈摇头，倪翠微自己尚且是个娇小的小姑娘呢，却已经拿出了大姐大的派头。 　　不过她也挺高兴的，宿舍里的人都不是难相处的，而且看着很讲道理。 　　虽然大家意见不同，求同存异的道理都懂。 　　程晓珍也很高兴，对于未来的大学生活越发期待了起来。 　　* 　　京市，某处低调的四合院内。 　　“领导，孙建明那边递了消息过来。” 　　原本正在练字的人，身形一顿，急忙问：“都说什么了？是有什么难处吗？” 　　“说是您的孙女，来京市念书了。是个很争气的姑娘，考上了京市大学。不过她过来毕竟人生地不熟......” 　　“应该的，应该的。早些年，我叫他们跟我来京市，非不肯......” 　　男人五十出头，头上已经有些许白头发了，这些年男人积威已久，身上带着一股凛然之气，但谁能想象，这样一个样样出众的男人，竟然有个大字不识，在厂里卖苦力的儿子？ 　　许是想到往事，内心亏欠。 　　程国祥：“你们看着安排吧，去看看那姑娘有什么缺的没有，尽量安排周全......等......等我这里安排好，见一面吧。” 　　“是，领导放心，我一定安排仔细。” 　　刘敬跟着他许久，程国祥当然明白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将人安排给刘敬照料，程国祥很是放心。 　　事到如今，他已经不敢想原谅不原谅的话了，尽量弥补吧。 　　学良早已长大，能叫孙建明递话过来，想来也能体谅他当父亲的心情。 　　人生在世，不是什么事都能自己说了算的。 　　只能说阴错阳差，身不由己。 　　刘敬走后，程国祥再没了练字的兴致。 　　他总想着，当初如果学良愿意跟在他身边就好了...... 　　作者有话说： 　　下午还有一更，本章送20个小红包~ 第30章 文章 　　中央大学的学习氛围很浓厚, 再加上舍友们都很好相处，几天下来程晓珍已经很适应学校的生活了。她点了点自己钱票，除去整个一学期必须要用的钱以外, 大概还能有不到二百多。 　　这里面, 教育局对她的补贴占大部分。 　　程晓珍想了半天，都没想出来能拿这点钱做什么, 正在她犹豫之时, 陈婷说有人找她，还是开车来的。 　　程晓珍下意识以为是谢云蔚来了。 　　这些日子谢云蔚总往她这儿跑, 吃的用的, 碰见他看上觉得不错的，都要给程晓珍塞一份。 　　程晓珍每次都推拒，说自己无功不受禄。 　　谢云蔚却也绝对不会把东西拿回去，两人再要僵持, 谢云蔚便劝她把东西都扔了。 　　程晓珍是过过苦日子的，哪儿舍得，那些东西边都留了下来。 　　不过她心里暗暗算着这笔账，以后折成钱, 一并还给谢云蔚。 　　原本程晓珍对京市的一切都陌生的很，托谢云蔚的福, 哪里有好吃的，哪里糕点出名, 现在说起来也如数家珍。 　　谢云蔚这个人很神奇, 在程晓珍打定主意不会有进一步发展的前提下, 他还是能一步步走近, 搞得现在她们宿舍的姑娘, 差点都叛变。 　　就连倪翠微也说, 谢云蔚实在难得，但凡她对象有谢云蔚十分之一细心、周到，也不至于走到分手的地步。 　　程晓珍每回听听便罢，她总想着再等等，也许有天不用她说，谢云蔚自己就不想再继续下去了呢？ 　　谁会对一场注定要无疾而终的感情永远保持热忱？ 　　程晓珍心里正惴惴的编排推脱的说辞，总得给她成功推拒一次吧？ 　　没成想，这次来的不是谢云蔚，而是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 　　“你好，小同志，你是不是叫程晓珍？” 　　年轻男人个子很高，斯文有礼，容貌长得有些寡淡，如果不是气质独特，大概扔进人堆都找不出来。 　　程晓珍点点头，神色警惕。 　　刘敬因为她如此戒备，反而心生几分赞赏。 　　来之前其实他已经把程晓珍大致的情况都打听了一遍，其实连他自己也很意外，程同志那边条件如此差，竟然还真出了一个出色的人物。 　　刘敬将这些归功于老领导的基因好。 　　“我是你爷爷的秘书，这些是他托我带来的，收下吧。” 　　刘敬手里的拎了吃的、用的，还很贴心的准备了一些小姑娘换季用的到的衣服。准备的时候，刘敬咨询过身边年轻的小同志，他有把握，程晓珍肯定会喜欢的。 　　程同志那边条件艰苦，没有哪个女孩会对这些无动于衷。 　　心里这么想，刘敬的态度中不知不觉多了些高高在上。 　　即便程家现在出了个大学生，刘敬还是没将程家人放在眼里。 　　领导眼下看着上心，其实是因为愧疚心里作祟罢了，程家人翻不起什么风浪。 　　刘敬：“这些是领导叫我准备的钱票，也是给小同志你的，按照领导指示，以后你生活上有任何问题，都可以联系我。” 　　小姑娘第一次面对这么大阵仗，必定会感恩戴德了吧？以后说不定可以成为，领导和程家人之间的桥梁。也因为这一点，刘敬想把事情坐实，至少不给小姑娘拒绝的理由。 　　两人驻足停在这里说话，实在吸引人的目光，周围来往的大学生们，都没忍住纷纷转头看过去。 　　“这么多吃的，应该能吃很久了吧？那个不是京市珍品轩的糕点吗？” 　　“什么珍品轩？” 　　“你怎么连珍品轩都不知道？那里面一块糕点，要五毛钱，这么一盒子，少说也要四五十。” 　　“四五十？我家里人一家的工资加起来都没有四五十。” 　　“你懂什么，这些还都是内部专供，没有点身份地位，根本想买都够不着。” 　　“那人还给程晓珍钱票诶，厚厚一沓，看着就不少......” 　　中央大学的学生虽然都是天之骄子，但家境不好的占大多数，没人能很清高的说一句看不上钱财，他们也希望能拥有财富，不过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听着周围的议论声，刘敬觉得自己这回的事办的漂亮，十有八九是成了。 　　只要程晓珍将东西收了，以后老领导那边有什么事需要她帮忙传话的，程晓珍必定不能拒绝。这也算是为老领导父子破冰，提供一个基础。 　　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程晓珍甚至都没看那些东西，直接表示拒绝。 　　“抱歉，长辈们的事情我不大清楚，但是我爸没跟我说我们家在京市还认识什么了不得的大领导，一定是您认错人了。这些东西，我不能要。” 　　程晓珍的态度不卑不亢，面对刘敬如炬的目光也毫不畏惧。 　　她说完就走，完全不给刘敬继续劝说的机会。 　　这也是她从谢云蔚那里学到的法子。 　　有时候实在不想收的东西，跑就是了，他总不能又跑到女生宿舍去吧？ 　　刘敬愣神的功夫，程晓珍步子越迈越大，已经快走楼梯边上了。 　　“小同志，你等一下，我没认错人.....” 　　他不喊还好，一喊，程晓珍反而跑的更快了。 　　滋溜一下窜进了楼里，片刻后，已经瞧不见人影了。 　　刘敬满心算盘都打了个空，本以为拿点新奇玩意儿哄哄小姑娘的事，竟然这么难？刘敬不死心，找人上去喊程晓珍喊了好几次，她都没下来，连面都不漏。 　　作为一个合格的秘书，这还是刘敬第一次在工作中出现这么大的纰漏。 　　...... 　　“领导......” 　　程国祥一看他那样子，就知道必定是吃了个闭门羹，不过这也让他对程晓珍愈发好奇了。 　　“是个什么样的姑娘。” 　　刘敬想了想说，“长得挺好看的，但是也倔强，说不收我连她影子都没再见过。” 　　程学良怔了一下，随后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学良像她，晓珍也像她......挺好，挺好。既然不要就算了，你多留意着些，要是需要帮衬......” 　　“领导放心，这次绝对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刘敬在程国祥手底下不是一天两天，他是什么样的人，程国祥很清楚。 　　见刘敬郑重的应了，程国祥便也放下心来。 　　* 　　“晓珍，你怎么说拒绝就拒绝了？那人同你家是亲戚关系吗？” 　　陈婷家虽然是本地人，但家庭条件也就普普通通，她考上大学也算是祖坟上冒青烟了，家里每个月会给生活费，除此之外和别的同学一样。 　　那样一笔钱，少说也有好几千，任谁看了都很难不心动。 　　陈婷试想一下，如果有人要拿一笔钱诱惑她，她说不定就点头了。 　　“你这丫头，忒没骨气了些！你以为晓珍跟你似的？”葛秋红说着使劲拍了拍陈婷的脑袋。 　　“我怎么了呀？我就是说出普通人的心里话。” 　　程晓珍入学晚，除了需要适应学校生活，最主要是要在学习上追上大家。 　　她手里捏着书看的认真，听见她们打闹才放下书本。 　　“其实我也不懂，长辈之间的事情我既然改变不了什么，也就不跟着掺和了。” 　　之前钱素梅给程晓珍打电话的时候，就叫她做好心理准备。 　　程晓珍听了很惊讶，上辈子在他们家水深火热的时候，这位“爷爷”可从来没有出现过，怎么现在反而愿意管他们死活了？ 　　她思来想去，唯一的理由只能是因为她成了大学生...... 　　所以说，当他们一家籍籍无名，永远不会有出头之日的时候，他们就不配拥有爷爷，但凡他们有冒头的可能性，他便又出现了？ 　　这样想想，也实在是讽刺。 　　舍友们面面相觑，她们也感觉到程晓珍情绪不对了。 　　有心劝说几句，倪翠微急急从外头进来，使劲扬了扬手里的报纸。 　　“晓珍做的不错，人家有本事自己挣钱，干嘛非要盯着别人的？”倪翠微家里条件好，对于那些通过送东西就想拉近关系的人天然看不上。“你们看看这是什么？” 　　她将手里的报纸摊开，放在众人更前。 　　报纸第二版上，硕大的版面竟然载上了程晓珍的名字。 　　对应的是一篇关于经济变革的理论与实际的论述，虽然不能解眼下关于经济的燃眉之急，但也拓宽了思路，给人们提供了全新的角度。 　　正是因为这篇文章锐意进取，且符合时代潮流，才给人民日报摘录在了版面内。 　　随同报纸一块儿而来的，还有程晓珍的稿酬——五十二元。 　　陈婷：“晓珍，你怎么竟然还会写文章？” 　　“就是，你快说说，什么时候投的稿？”葛秋红也很好奇。 　　投稿其实是大上大学之初就投了的，其中多是她从金河县到京市的见闻，程晓珍到底经历的多，对她有很多启发，当时便想着写下来或许能对经济变革有一点点作用。 　　没成想，竟然会给人民日报摘取，登在了报纸上。 　　倪翠微：“这样靠自己的双手赚来的钱，不比别人给的用得顺心的多？” 　　...... 　　几天后，四合院。 　　程国祥知道自己孙女在京市，却始终没想着要见一面。他心里对程学良一家是有亏欠，但这不足以让他和程学良一家牵扯的太深。 　　事情交给刘敬，已经是额外的关照了。 　　刘敬细心周到，不会让程晓珍受委屈也就是了。 　　程国祥有好几天没想起这么个人，直到刘敬给他看了人民日报上的文章。 　　刘敬：“领导，您看看，确实是小程同志写的。上头对这篇文章，很是称赞。” 　　刘敬听说的时候，都吓了一跳，等真看见这篇文章，没忍住揉了好几下眼睛。 　　在他看来，程晓珍绝对不会有种格局和认知，这样的文章，不是她能写的出来的。 　　但事实偏偏和预想的相反，上头明晃晃的三个大字，让人想忽略也不能。 　　程国祥：“学良这个孩子，是个好的。” 　　“领导的意思是？” 　　“抽空见上一面吧......先别让那边知道，免得一点点小事，又折腾不休......” 　　“是，我知道了，马上安排。” 　　程国祥点点头，刘敬从书房里走了出去，他眼神还盯在那篇文章上。 　　现在，他对那个孩子是真有点好奇了......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处对象 　　程晓珍陆陆续续的, 又写了几篇文章，虽然不是每一篇文章都能中，写的多了, 竟然又登了两篇。 　　这下可了不得, 程晓珍一下子出名了，整个学校就没有不知道她的。 　　都说系里新来的姑娘是个才女, 对经济方面见解独到。 　　一来二去, 想认识程晓珍的人便多了起来。 　　倪翠微从楼下快步走进宿舍：“乖乖，这一路上不知道多少人同我打听晓珍。” 　　倪翠微是化学系的, 和程晓珍不是一个系别, 但是本系也有男同志同她问询程晓珍。 　　“还有我们物理系！” 　　“我们数学系也有。” 　　倪翠微三人对视一眼，笑着打趣道：“这下你可是出名了，回头你们家‘谢老师’知道还不得急死？” 　　程晓珍瞪了几人一眼，八字还没一撇呢, 怎么就她家的‘谢老师’了？ 　　她写那些文章可不是为了出名，而是作为一个过来人，想着若是能推动一点点经济的发展，就算是她的功德了。写文章能挣到钱, 已经是意外之喜。 　　“才女”的名头，程晓珍可不敢认, 自己不过是拾人牙慧罢了。 　　倪翠微瞥见程晓珍的脸色，故意说：“你要是看不上谢老师那正好, 可以在众多追求者里随便挑一个。我替我们化学系的男同志报名！” 　　“女孩子又不是非要结婚, 要是没有看对眼的, 一直不结婚不行吗？” 　　程晓珍一时着急, 说出了心里话。 　　葛秋红认认真真看着她, 惊讶道：“晓珍, 我还以为你只是说说而已，难不成你心里真是这么想的？” 　　程晓珍不吭声了。 　　宿舍里三人对视一眼，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葛秋红想了想说，“我虽然出来念大学了，但是在老家已经谈好了对象，我妈说，等我一毕业就结婚。” 　　陈婷：“我倒是没对象，不过我妈一直叫我在学校里谈一个，早点结婚生子也是人生必要历程。” 　　倪翠微的情况也差不多，她家条件好，或许不需要她这么早结婚，但是总归要结婚的。程晓珍的这种想法，于他们来说不可谓不惊世骇俗。 　　葛秋红：“咱们女同志本来就活的艰难，有一点不对的，人家不光光会说你，还会说是不是家里没教好，是不是身体有什么问题......” 　　葛秋红生活的地方更落后，但往往这种地方，流言蜚语的影响更大。 　　如果只是自己受委屈倒也还行，连累家里人总会心里过意不去的...... 　　程晓珍默了默，她还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不过上回钱素梅打电话过来已经问她有没有在大学里看见合适的，如果有一定不能干什么“坏事”，得过明路，要订婚，要奔着结婚去...... 　　还说张红已经结婚了，肚子都鼓起来了，看见人家马上有外孙抱，钱素梅心里也挺羡慕的。 　　程诚最近也谈了个对象，想来离抱孙子也不远了。 　　钱素梅的高兴劲儿，隔着电话都能感受得一清二楚。 　　如果以后告诉她，自己就是没有想结婚的意思呢？ 　　别看钱素梅平时不怎么发脾气，真发起火来，程学良见了都得绕道走。 　　程晓珍沉沉叹口气，“再说吧，眼下还不一定，再看看。” 　　葛秋红：“没错没错，没准过一阵就改变想法了。” 　　略过这个话茬，整个人宿舍都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沉默，正尴尬，隔壁寝室的姑娘来说，有一个姓谢的男同志找程晓珍，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 　　倪翠微拍拍程晓珍的肩膀，她很快回神，套了件衣服飞快出了门。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细细蒙蒙，谢云蔚穿着大衣站在宿舍楼底下，没打伞，头发都打湿了。 　　不过他长得好看，头发微湿的样子，好像画报上的明星走了下来。 　　这一会儿的功夫，程晓珍已经看见好几个姑娘，偷摸看他了。 　　谢云蔚始终面无表情，他整个人像是天上的明月，清冷、高不可攀。 　　“晓珍，这里。” 　　谢云蔚看见她，一双眼睛亮起来，嘴角不自觉向上勾起。 　　他那样子，好像仙人染上了烟火气，整个人多了几分鲜活。 　　以前程晓珍没留意，这会儿细细看清楚，觉得自己实在是混蛋。 　　她这样好像那些无条件接纳好处，但是不拒绝、不主动、不负责的渣男。 　　深深谴责了自己一番以后，程晓珍说，“要不，我们处对象吧？” 　　她还是害怕结婚，害怕面对婚姻，但如果是谢云蔚的话，也许可以试一试。 　　如果，这辈子注定要和一个人结婚的话，她为什么不能选那个让自己心动，对自己好的人呢？ 　　“你......你说什么？” 　　他眼睛亮的惊人，定定看着程晓珍。 　　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被他这么看着，她还是脸颊发烧，整个人烫的厉害。 　　“没听见就算了......” 　　“听见了听见了！不能算了，你说你愿意和我处对象！” 　　沉稳理智的男人，鲜少情绪波动的厉害，程晓珍仰头望他，见他嘴角勾的厉害，一双眼睛灿如星辰，自己也不自觉勾起一个笑脸。 　　“我觉得我们可以试试。” 　　程晓珍长出一口气，好像放下了心里一块巨石，只是试试又没有什么，实在不行她不是还能撤？如果因为被渣男伤害以后，连获得爱情的勇气都没有，那才可悲呢！ 　　“好！我带你去吃饭！庆祝一下！” 　　谢云蔚整个人仿佛打了鸡血，程晓珍一直以为他性子永远温吞冷清，没想到他还有这样一面，他的手干燥温暖，握着她的时候，好像外面有任何风雨都不用害怕了。 　　...... 　　国营饭店里，不大的一张桌子上摆满了美食，无论程晓珍怎么说够了谢云蔚都不听，他说今天是值得纪念的一天，要大吃大喝一顿。 　　结果两人相对坐下，一个动筷子的都没有。 　　两人红脸对红脸，仿佛被施了定身术，除了悄悄偷看对方，什么都不敢做。 　　谢云蔚到底年长许多，呆傻了一会儿，理智回归。 　　“我叫谢云蔚，男，二十五岁，在京市物理研究所工作，每月工资一百零六块。我是父母的独子，所以你同我在一起不用面对什么大姑子小叔子，我父母都很开明，很好说话的，他们对我的事一向管的很少。这个是我的工作证、我的存折本......都给你。” 　　“等等、等等，谢老师......” 　　“叫我云蔚。” 　　“好，云蔚，我们只是谈对象，不是结婚，这些可以以后再说。” 　　“但我觉得如果是认真谈对象，应该提前把这些都说清楚......” 　　“那你也不能一上来就交存折、工作证啊！万一我是骗子，拿着你的存折跑了，还把你甩了呢？” 　　以前程晓珍觉得谢云蔚是顶顶聪明的人，无论什么都懂，见识渊博，很多事情信手拈来。但现在，他的言行完全颠覆她对他的认知了。 　　谢云蔚很笃定，“你不会，这些是我的全部，我想告诉你，我是个怎样的人，想让你觉得安心。” 　　晓珍其实心思很细腻，敏感又好强 　　虽然从没对谢云蔚说过自己的顾虑，但他明显能感觉到。 　　好不容易，她从蜗牛壳里冒头了，谢云蔚怎么能不抓紧机会！ 　　程晓珍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酸胀和温暖。 　　她只是从蜗牛壳里，往外迈了一步，谢云蔚就替她把剩下的九十九步走完。 　　对待这样一个人，叫她怎么能狠下心肠。 　　何况她不是不心动，只是没有勇气...... 　　...... 　　存折那些，程晓珍当然不会要，他们只是处对象，又不是结婚了。 　　但同样，她没再拒绝谢云蔚的示好。 　　乖乖的让他送回学校，乖乖接受他的小礼物。 　　两人腻乎乎的在宿舍楼底下说了一会儿话，要不是被倪翠微她们瞧见了，不晓得什么时候才会分开。 　　程晓珍红着脸，同他挥手告别，趁人没注意，滋溜一下跑上了楼。 　　谢云蔚也不走，他站在楼下，始终看着她。 　　这让程晓珍有种错觉，好像不管她去哪里，这个人都一直会站在原地，等她，给她当依靠。 　　倪翠微看见她的红脸就笑。“早上才说不要结婚，到傍晚就处上对象了！这打脸速度也太快了！” 　　这时候程晓珍倒没那么多扭捏了，“我想试一试。” 　　倪翠微：“试一试的感觉怎么样？现在是‘你家的谢老师’了吧？啧啧啧，谢老师的身材一看就很好，个高腿长，他抱你的时候......” 　　程晓珍眼疾手快的捂住她的嘴！ 　　说什么荤话呢！才开始好不好！！！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白天倪翠微说多了，晚上她还真做了一个梦。 　　梦里，谢云蔚他...... 　　“晓珍，你在想什么？一个小包子含半天了......” 　　谢云蔚一早就来了，还给程晓珍带了汤包。 　　不过他看出来了，对象几天不对劲，脸上飘着两朵可疑的红云。 　　他伸手想摸摸她是不是发烧了。 　　程晓珍看着不断放大的俊脸，下意识闭上眼睛，“谢老师，你这样不好吧？大庭广众的，万一给人看见，等会儿我们找个没人的地方......” 　　程晓珍这么说着，却没有丝毫的抗拒，她有些紧张的捏了捏手指，想着等会儿他要是真偷亲上来，该怎么和同学解释。直到——她额头贴上了一片温热。 　　谢云蔚摸了一下就收回了手，“没发烧，你刚说什么，没人的地方做什么？” 　　程晓珍“蹭”一下，脸色更红了。 　　看着四面八方的目光，她大声说：“没人的地方温习功课！我记得你高数学的很好的，最近攒了好几个问题想问你！” 　　同学们听完暗自点头。 　　原来是这样啊，难怪程晓珍的文章能上报纸呢，课余时间都不忘了学习。 　　他们都要向程晓珍学习！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见面 　　晚饭过后, 谢云蔚陪着程晓珍慢慢往回走，再走一小段路，就是宿舍了, 他舍不得程晓珍离开。 　　身体比脑子先一步做出反应, 他伸出手，一把拽住了程晓珍。 　　夜色暗下来, 周围几乎没什么人。 　　两人四目相对时, 能清晰地看见彼此眼中的倒影。 　　良久，谢云蔚说：“我明天把高数资料带来, 你有什么不懂的, 都可以问我。” 　　程晓珍磨了磨牙：“......谢谢！” 　　谢云蔚真的是少见的清纯，难道像他这样谪仙一样的男人，甚至不会对她—— 　　程晓珍呆愣住，下一秒被人扣紧腰肢, 温热的唇凑了上来。 　　她闭上眼睛，瞬间仿佛周遭的喧嚣瞬间消失了。 　　除了谢云蔚，程晓珍什么也感受不到，脑海中全是绮念。 　　谢云蔚就那么抱着她, 唇齿相依，轻轻触碰, 还舍不得松开，两人便越贴越近, 呼吸交叠。 　　良久之后, 谢云蔚才松开她。 　　程晓珍眼中还带着水汽, 唇瓣嫣红, 一双眼睛盯着他时分外勾人。 　　谢云蔚清了清嗓子, 嗓音微哑：“别这么看着我。” 　　程晓珍不懂自己怎么看他了, 为什么不可以看。 　　谢云蔚转头抱了她一下，轻声哄道，“等我们结婚，等结婚再......” 　　“什么？”程晓珍脑子里晕乎乎的，感受他的气息忽然靠近，又忽然远离。 　　她整个人轻飘飘的，好像在云端，一时分不清是不是梦境。 　　原来谈对象的感觉，是这样么？ 　　“没什么，我说你该回去了。” 　　程晓珍如梦初醒，在等会儿，会不会宿舍要关门了？ 　　“你怎么不早说！” 　　“抱歉，我也是才察觉到。你生气了吗？” 　　“才不会，我又不是小气鬼！”程晓珍边走边说。 　　“好，你不小气，你最大方了，你是我见过的最聪明、最大方，最可爱的姑娘！” 　　谢云蔚的语气听起来像在哄小孩，程晓珍脚步一顿，转头横他一眼。 　　“谢老师，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油嘴滑舌的人！” 　　谢云蔚讶然失笑。 　　是了，从前他说话恨不得能少几个字，就少几个字，眼下却盼着多说什么，好留住她，不叫她走。 　　可留住她以后呢？ 　　或许，确实像家里所说的，他也到了该成家的年纪了。 　　“晓珍，明天我带你去我家吃饭吧？”谢云蔚看着她的背影忽然开口。 　　谢云蔚的眼神一片赤诚，连程晓珍也讶异他什么时候对自己的感情这么深了，但她很喜欢这种被人看重，捧在手心的感觉。 　　上辈子她活的仿佛一个提线木偶。 　　在特定的时间里结婚、生子，然后为家庭操劳。 　　两辈子了，程晓珍头一次在旁人眼中看见了“珍视”。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说，“再等等，再等我考虑一下。” 　　谢云蔚并不想勉强她，只应了声好，便目送她离开。 　　* 　　刘敬找到程晓珍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之后的事情了。 　　“......小程同志，请务必赏光，领导只有今天晚上有空。” 　　经过上次的事，刘敬对她态度好了许多，言语间也比第一次更多了几分尊重。 　　程晓珍有些不耐，“我上次已经说过了，长辈之间事情我不想过问。” 　　刘敬：“是这样没错，但如果您这次不去的话，下次可能还会见到我......本来您来了京市，这种必要的交往是必不可少的。领导之前看见了您在报纸上的那篇文章，很是为您骄傲，这次是特地叫我来请您的。” 　　刘敬的话虽然说的客气，但意思很明白了。 　　就算这次程晓珍不想去，还有下次、下下次，如果不想被人不厌其烦的打扰的话，最好还是见上一面。 　　程晓珍简直给气笑了。 　　“那就麻烦刘同志带路了。” 　　刘敬点点头，现在觉得领导说的正不错，小程同志是个聪明姑娘，什么话他稍微点播点播，立马能听懂。 　　程国祥找地方是个很僻静的私人饭庄，环境清幽，确实很适合聊天。 　　程晓珍到时，程国祥还没来，刘敬说领导还有个会以要开，让程晓珍等一会儿。 　　程晓珍怒极反笑。 　　她这个“爷爷”，官不大，架子倒是很大。 　　其实印象中关于“爷爷”程晓珍一点记忆也没有。 　　打从她有记忆起，就是父母带着她和哥哥艰难的生活了。 　　外婆、舅舅之类，有是有，可别想他们关键时刻能帮忙，只要不盯着家里的东西，不时刻想着要抢家里房子，就该烧高香。 　　对奶奶是有印象的。 　　钱素梅曾说，奶奶是个很和善的人，如果不是她离开的很早，应该会很喜欢她和哥哥的。 　　每年清明，父亲都会带着他们一家扫墓。后面管的严，不能明着祭拜了，程学良也会偶尔对着母亲的照片说几句话。 　　程晓珍曾偷偷看过那张照片，照片上是个很老实、质朴的女人，笑起来的样子很温暖。 　　“晓珍？” 　　程国祥走近包间的门，就看见这个名义上的孙女盯着什么地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那孩子回头，异常出众的脸让见过大世面的程国祥都没忍住晃了一下神。 　　他笑得慈眉善目，语气温和：“你是晓珍吧？我应该是你爷爷。” 　　这话说的多新鲜呐，爷爷也有“应该是”吗？ 　　程晓珍讽刺的扯扯嘴角，“你好，程同志，不知道你今天非要叫我过来，有什么事吗？” 　　“晓珍，其实你该叫我一声爷爷的。” 　　程国祥微笑着打量她，程晓珍长得和学良还真像，眉眼里又有几分故人的影子，这让一贯冷静的他，脸上不自觉带上了几分温情。 　　程晓珍很不客气的说：“抱歉，我爸没和我说我有爷爷，我们甚至一直以为奶奶去世了，爷爷也跟着去世了......要不是你突然冒出来，大概没人会记得你这么个人。” 　　年纪大的人，多少有些敬畏生死。 　　程晓珍这话，和咒程国祥死也差不多了。 　　刘敬几乎是在一瞬间变了脸色，“小程同志，注意你的言辞！” 　　“我有什么地方说的不对吗？一个二十多年不出现的人，对于儿子一家的苦难视而不见的人，还不如死了！” 　　程晓珍可不怕他！ 　　她不会认这门亲，就算程学良在这里，叫她摁头认，她也不情愿。 　　程晓珍不懂老一辈有什么恩怨。 　　但是她曾经居住的地方，认识她奶奶的那些人，没有一个人不说她孝顺又能干。 　　先不论别的，只说韩秀供养程国祥的儿子长大，又给程国祥的父母送终，她都不该在晚年那么冷冷清清的。 　　程国祥并没有动怒，他心里任何一丝不高兴都不会露在脸上。 　　他不止没有说程晓珍，还反过来说刘敬：“晓珍是个孩子，你也是孩子？怎么还跟孩子计较，她在那种地方长大，说话冲动也是正常。” 　　程晓珍站起来，紧盯着程国祥这张积威甚深的脸，怒气升腾。 　　“老程同志，你可真是当了几年官忘了自己是谁了！你自己也是泥腿子出身！还‘那种地方’！我不觉得我家乡有什么丢人的！更不觉得我父母靠双手养活我们兄妹有什么丢人的！” 　　“像你这样抛妻弃子，一路攀爬的人，才丢人！” 　　刘敬气急：“程晓珍，不许你侮辱我领导。” 　　程晓珍轻笑一声，“这可不是侮辱，这叫实话实说。” 　　程国祥多少年给人指着鼻子骂过了，涵养功夫再好，也忍不住变了脸色，他一着急便是一阵猛咳。 　　“晓珍，你误会了......咳咳，当初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咳咳......” 　　刘敬：“小程同志，领导身体一向不大好。” 　　一般人听见长辈身体不好，必定会动容几分，刘敬以为他这么说，程晓珍就会心软。 　　哪知道她直挺挺的站着不动，脸色也并未因此而缓和。 　　“哦，身体不好就回家吃药呗，跟我说有什么用！还有，身体不好就少折腾，老老实实养病，说不定还能活的更久一点！” 　　“你这孩子，你！” 　　程国祥一早预想了一堆话，和程晓珍说。 　　他都想好，孩子毕竟是孩子，好好哄一哄，再不然演一场戏，总会磨的她心软。 　　戏台子搭好了，看戏的人压根不想听他唱下去。 　　程晓珍利落的将门打开，转身欲走。 　　对面的门碰巧也打开了，对面谢云蔚领着一对头发花白的老夫妻目光惊奇的看着她。“晓珍，你怎么也在这里？” 　　程国祥被刘敬搀扶着走出来，尚没看清形势，已经占据道德制高点。 　　“你孩子......我不过说你几句就跟爷爷耍脾气......你父母不在这里，我可不得多盯着你一些......知道你心里不耐烦，但我这还不都是为了你好......” 　　程国祥的话，毫无遮挡的传了出来，在场每个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程晓珍脸色煞白，不用抬头，她就能感受到谢云蔚身边那对老夫妻投来的打量的眼光。 　　他们会怎么想她？会不会觉得她就是一个骄纵的，不听长辈教导的晚辈？ 　　程晓珍以为自己重来一世，可以守好自己的心，安安生生搞事业，但其实不是。 　　谢云蔚这个人，早就润物细无声的侵入她的每个角落。 　　她有些委屈，但更多的是不想面对谢云蔚身边的人对自己的任何□□。 　　程晓珍绷着脸，点点头，全身上下都叫嚣着，叫她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她转身就走，却被谢云蔚一把抓住手腕。 　　谢云蔚还是和之前一样温柔，语气宠溺：“你跑什么？该走的人不是你，让你觉得不快的人，才该离开这里！” 第33章 来京 　　“你好, 这位同志，我不懂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我希望你向我对象道歉。” 　　谢云蔚眼神不躲不避的看着程国祥, 并不因为对方双鬓斑驳而有丝毫心软。 　　他一向帮亲不帮理, 任何人和程晓珍对上，都是对方不对。 　　谢云蔚气质出众, 个子又高, 几乎是他一出现程国祥和刘敬就已经看见了。 　　看见一个气质出众的年轻人，已经足够让程国祥两人惊讶, 更让人惊讶的是谢云蔚身边站着的两位长者。 　　程国祥转头瞧了刘敬一眼, 刘敬心照不宣的点点头。 　　程国祥瞬间了然，脸色逐渐变得缓和，“晓珍，这位小同志说的对, 我确实该向你道歉的，不止是你，还有你父亲......” 　　程晓珍一声嗤笑。 　　即便当着谢云蔚家长辈的面，她都不想再勉强自己呆在这里。 　　“老程同志, 很多事情不是你说道歉就能被原谅的，你自己好自为之。” 　　程晓珍转头深深看了谢云蔚一眼, “云蔚，我先走一步。” 　　“晓珍, 你等我一下, 我和你一起......” 　　两人一走, 程国祥便和谢家的长辈寒暄起来, “我家这个孙女啊, 气性实在大。” 　　谢家长辈笑笑, 对于程国祥的话不置可否。 　　稍微打了声招呼，便离开了，把程国祥预备说的满肚子话都堵在了喉咙口。 　　程国祥也不恼，笑着目送两人离开。 　　等人一走，他笑容便淡了一些：“小刘，你帮我查一查，那几个人是不是谢家的。” 　　尽管自己心里已经有了答案，程国祥还是想再调查一遍。 　　如果真是谢家，那可真不得了。 　　看刚才的情况，晓珍和谢家的人很熟稔？她到底是怎么认识谢家人的？ 　　* 　　“晓珍，你等等我。” 　　谢云蔚身高腿长，三两步跟上了程晓珍的步伐。 　　程晓珍转头瞥他一眼，步子慢慢放慢。 　　“你追上来想说什么？是觉得我今天很让你失望？”她尽量放松，想让自己的语气没有那么在意，可实际上她心里在意的要死。 　　要是谢云蔚当场点头，程晓珍回去大概要睡不着了。 　　“我一点都不失望，你本来就是这样。要不然，也不会靠着自己走近中央大学的大门。”谢云蔚的语气很温和，眼神柔柔的，和他表现出来的清冷气质一点都不相符。 　　程晓珍心里的憋闷，像是被戳破了气的气球，一下就瘪了下去。 　　“我一点也不想见程国祥，他说他是我爷爷，其实从没管过我家的死活......这样一个人，如果不是听说我考上大学了，会纡尊降贵的同我说话吗？” 　　上辈子家里那么难，哥哥腿都给人打断了，这个爷爷在在哪儿呢？ 　　按照程学良的说法，如果孙副厂长和这边有联系的话，孙副厂长瞧见他们一家的状况会提都不提一句吗？假设提了，但最后结果还是变成了那样...... 　　程晓珍不想去恶意揣测谁，但结果明晃晃在这里摆着，很难让她不多想。 　　谢云蔚想了想说，“如果觉得相处的不舒服，就不要相处。我只希望你能开心。” 　　程晓珍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闷闷道：“刚才那两位是你的亲人吗？他们刚都看见了......” 　　陷入恋爱的姑娘，总是希望能给对象家里人留下一个好印象。 　　程晓珍虽然暂时还不想结婚，但谁会不希望别人喜欢自己呢？可惜，她一开始就搞砸了。 　　谢家好像很有些地位，这样的人家一般会把礼仪看的很重吧？ 　　程晓珍又扫了谢云蔚一眼。 　　好像她又做错事了，她和王家人尚且没法相处好，和谢家能吗？ 　　她家和谢家之间，仿佛隔着天堑，不是一朝一夕能弥补的。 　　她想的入神，没料到边上横出一只手，在她脸上捏了一把，谢云蔚声音中含着笑意：“做什么这幅表情。” 　　“我就是觉得......” 　　“刚才是我的祖父、祖母，正巧他们今天有空，我带他们来尝新菜。这里有一道炉焙鸡是大厨新做的，很好吃，带着一股松木香气。我刚还说给你带一份尝尝，结果还没来得及拿，就碰见你了。” 　　程晓珍心头浮现暖意。 　　谢云蔚一向这样，在外面碰见什么好吃的，都会想着给她带一份。 　　他从来没有说过有多爱，但是细节里面，点点滴滴都是。 　　“不用有负担，他们都是很好相处的人。等以后带你见一面，你就知道了。” 　　其实谢云蔚巴不得他们能早点碰面，只要现在程晓珍点头，他就能立马带人回家。 　　“那还是不用了，再等等吧。” 　　谢云蔚不说话了，就在程晓珍以为他是不是生气的时候，将人拽到小角落里，摁头亲了上去。 　　谢云蔚身上有股很清冽的气息，很好闻，程晓珍几乎是没有任何挣扎的攀附过去，她双臂收拢，勾着他的脖子，好像一只雏鸟在离开和更近一步之间不断徘徊。 　　谢云蔚不许她躲，勾着她的腰肢，不断攻略城池。 　　等程晓珍从旖旎中脱身，脸上早就漫上了两团红晕，她眼睛像是揉进了一泓水，轻轻碰一下就碎开了。 　　谢云蔚转开目光，苦笑：“你这个坏东西，不停吸引着我，却又不想跟我结婚......” 　　等程晓珍握着他的手，不停摇晃，他哪儿还记得要生气。 　　何况她说，“谢老师，你是最好最好的老师了。” 　　谢云蔚耳朵红的要滴血。 　　他算哪门子的老师。 　　* 　　程晓珍回了宿舍，决定拿着卡去电话亭给家里去个电话。 　　一定要告诉家里，不要对所谓的血缘关系产生过多的期待。 　　不过这话她没和钱素梅说，是和程学良说的。 　　程学良听完，沉默了良久。 　　“......晓珍，爸妈只是觉得你一个人在外头，会不安全......早知道这样，爸爸也不多此一举了。” 　　他语气里满是苦涩。 　　不是不该抱有期待，而是一次次的期待落空，他告诫自己不要去期待。 　　但说到底还是失望的。 　　“爸，你别多想，我们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嘛！住上了大房子，你和妈妈工作稳定，之前不是还说哥哥都谈对象了？等以后嫂子进门，生个孩子，你自己都是当爷爷的人了......” 　　程学良笑笑，“是啊，你说的是。对了，柳枝他们夫妻这个月的分成都给到爸这里了，明天爸就给你汇过去。在外头别苦了自己，该吃吃、该买就买......” 　　程晓珍觉得程学良的情绪不对，但具体哪儿不对，她也说不上来。 　　程晓珍又劝了几句，想着等会儿还有课要上，没多聊就挂了电话。 　　转天，程晓珍就收到了家里的汇款，足足有三百多。 　　从她开学到这次汇款，差不多也就过了三个多月，看来做点小生意，确实是眼下最赚钱的门路。 　　其实偶尔谢云蔚带着程晓珍出去吃饭的时候，她也有刻意观察过。 　　京市这边大环境比老家还要宽松，街面上开着大大小小的铺子，瞧着还挺热闹。 　　程晓珍倒是想要仿照在老家的样子，开个小铺面，她没有桑杰的手艺，做不了吃食生意可以卖衣裳！她发现京市人，对衣裳的需求还挺大，这要是开起来，利润必定会比小吃店大上好几倍。 　　不过，本地衣裳京市人反倒不大喜欢，他们喜欢是上海货、香港货。 　　老家离上海近，程晓珍想着等忙完手头这一阵，叫程诚去上海给她寄点衣服过来...... 　　程晓珍想的很好，不过她还没来得及和程诚联系，程诚率先一步找到了她。 　　程晓珍上了一整天课，饿得前胸贴后背，和陈婷两个一起往食堂走的时候，程诚忽然窜出来喊她，给程晓珍吓了一跳。 　　“哥，你怎么忽然来了？” 　　程诚一向是阳光开朗的性格，这会儿胡子拉碴，眉头皱的都快打结了。 　　“爸这两天上班有点魂不守舍，这不，装卸布料的时候没注意，那玩意儿倒下来砸了脚......咱们金河县哪儿能看这病，妈叫我带爸来京市看......” 　　程晓珍听的心惊肉跳。 　　一卷布料得有二十多公斤，一下子砸脚背上，骨头都能给压碎了。 　　难怪老家不能看，妈是不放心，怕程学良的脚没好好治疗养不好吧？ 　　程晓珍把书本都交给陈婷带湖区，自己跟着程诚疾步往外走。“爸呢？还在外头等着？” 　　“没有没有，我对象守着她在医院呢！”说起这个，程诚有点不好意思，“人你应该也见过，就是那个田桃儿。” 　　程晓珍点点头，果然是上辈子的嫂子。 　　其实她早听说程诚谈对象了，不说上辈子那些事，这回家里出事，田桃儿能主动站出来和程诚一起带着父亲来京市，程晓珍就认这个嫂子。 　　程诚仔细盯着妹妹看了一会儿，有些紧张：“晓珍，你该不会也和厂里那些人一个想法吧？田桃儿是农村户口不假，但是她人好，勤快、实诚......爸妈都觉得挺好的，还说这次回去就给我们办婚事。” 　　程诚自己也觉得挺好。 　　田桃儿长得黑，但其实眼睛挺大，就这么盯着他看的时候，程诚总是不自觉会脸红。 　　田桃儿可勤快了，在家里又要喂猪喂鸡，还得下地干活。 　　程诚一开始只是心疼她，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心疼着心疼着就变了味儿。 　　本来爸妈同意，程诚就觉得这事板上钉钉了，没想到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是钱老太。 　　说来说去，还是嫌弃田桃儿是个农村户口。 　　想起这些烦心事儿，程诚便将嘴角绷成一条直线。 　　他生怕妹妹也是一样的想法，等会儿让田桃儿下不来台，先打好预防针。 　　程晓珍听他这么说，放心了大半。 　　程诚关注点没放在程学良身上，说明爸爸伤的不是特别严重，不过......至于么，她又不是老虎，难道还会吃人？ 　　“我晓得了，等会儿我会和嫂子好好打招呼的！” 　　程诚被她这句“嫂子”闹了个大红脸，心里虽然美滋滋的，嘴上却还叮嘱，“等会儿见到田桃儿可别说这话，她脸皮薄。” 　　程晓珍睨他一眼，“看你表现吧。” 　　程诚瞬间提起心来，对程晓珍比之前又殷勤了好几倍。 　　呵，男人。 第34章 陈年旧事（一更） 　　“桃儿, 帮我递一下水，桃儿？” 　　程学良脚上打石膏，动都动不了, 医生说幸好他们来的及时, 现在抓紧治疗，以后说不定不用拄拐杖, 不过要想再做之前那份工作, 应该是不能够了。 　　田桃儿和程诚还没结婚，支使人家干活程学良本来不大好意思, 这回要不是实在渴的厉害, 估计都不好意思开口。 　　不过田桃儿明显在出神，程学良叫了好几遍，小姑娘才反应过来。 　　“啊......对不起，程叔, 我现在就去给你倒！” 　　田桃儿手脚麻利，很快端了温水过来，程学良接过来一下子喝了半缸。 　　“桃儿，你怎么了, 是不是累了？也是，从金河县过来, 一路都没怎么休息过，不累才怪。桃儿, 你去找个椅子好好休息下, 等程诚过来, 我叫他带你去招待所。” 　　田桃儿这姑娘仗义, 一路上帮了好些忙, 这回要是没她帮衬, 家里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说起来田桃儿和家里确实有些渊源，田桃儿的亲妈和钱素梅从小就认识，在钱素梅嫁人之前，两人经常来往。要不是后来程家搬到县城，田桃儿的母亲在她两岁的时候去世了，两家应该会这么一直来往下去。 　　程诚和田桃儿在一起之后，厂里说什么的都有，就连远在装卸车间的程学良也一直有耳闻。 　　程学良还记得田桃儿第一次上家里去，束手束脚的样子，就跟眼下一模一样。 　　哪怕心里藏着心事，程学良也被她这样逗笑了，“有这么紧张吗？” 　　老实姑娘田桃儿，默默点了点头。 　　但凡金河县的人，谁不知道程晓珍的大名？ 　　长得好看、成绩好、提起来就一直是别人家的孩子。尤其是最近，从别人手里把属于自己的大学名额要回来，成为全县第一个名牌大学生......前两天，还听人说晓珍的写的文章上了报纸...... 　　好像什么事到了程晓珍这里，都不是难事。 　　如果说程晓珍就是天上的月亮，那她田桃儿就是地里的尘土，沾上了就会想要拍一怕抖掉那种。 　　只要一想到，马上要和程晓珍见面，田桃儿的心情，就比第一次去程家时还要紧张。 　　程学良笑笑：“晓珍其实性格挺好的，别紧张，我觉得她肯定会喜欢你。” 　　田桃儿还想问两句什么，那边门边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她抬眼望过去，下一秒屏住了呼吸。 　　程诚长得就挺好看，虽然人人都说好看不能当饭吃，但是天知道程诚同她说话的时候，田桃儿内心有多激动。但是她没想过，程晓珍竟然长得比程诚好太多，明明小时候就觉得程晓珍足够好看了，现在明艳到让人舍不得挪开眼睛，她只是站在那里，冲她笑一笑，整个病房好像也跟着亮了起来。 　　田桃儿不懂什么叫气质，她甚至搞不明白，为什么一样的衣服、打扮，程晓珍就是比别人好看那么多。 　　田桃儿呆愣着，叫她更呆愣的是，程晓珍竟然还冲着她笑，语气温柔的要命。 　　程晓珍：“桃儿，你还没吃过早饭吧？我们刚从学校出来，去食堂打包了包子、粥，你快过来吃一点。” 　　田桃儿木呆呆给她拉着到一边坐下，手里拿上筷子，又猛然站起来。 　　“我、我不饿......” 　　程诚用力揉了两下田桃儿的脑袋，把她的头发揉的乱糟糟，“桃儿，晓珍特意给你带的，你趁热吃。明明早上直接奔着医院来了，什么都还没顾上呢，怎么会不饿？” 　　“那、那我去外面吃吧。”她怕自己打扰到程晓珍父女说话。 　　程诚拿她没办法，出门的时候揣上了一个搪瓷缸子，准备等会儿给田桃儿打点热水喝。外头冷着呢，这傻姑娘不呆在屋子里非要出门...... 　　程学良含笑看着两人关上门，对着女儿打趣：“没想到程诚谈起对象来会是这样，倒是看着比之前懂事多了，还知道照顾人家姑娘家。” 　　程晓珍没心情跟他开玩笑，问了有些他脚的状况，确定医生说问题不大，才放下心来。 　　“爸，你怎么就这么不小心......” 　　程学良早就知道后悔了，来的路上，他想了一路，好不容易家里有了点起色，眼看要奔着好的方向去了，结果他来这么一下，等到他恢复之前，赚不到什么钱不说，治病就得花去一大笔开销。 　　“晓珍，爸对不起你，明知道你赚那些钱那么辛苦......还有程诚，他和田桃儿说不好今年要结婚，彩礼钱都没给呢......” 　　从金河县到京市，程学良就没睡过一天好觉，后悔自己没好好注意，又给儿女添麻烦了。 　　程学良的长相属于浓眉大眼类型，放在过去绝对能称得上是个美男子，不过他这些年操劳太多，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生了很多白发。因为被砸了脚，失了气血，脸色蜡黄，光看着就挺让人心疼的。 　　程晓珍听他这么说，眼圈一下红了，又气又恼：“爸，你知道我不是这意思，比起钱，我们更希望你身体健健康康的。” 　　程学良见女儿这样，一下子手足无措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皱巴巴手帕递过去，语气感慨，“我们晓珍都是大学生了，还和小时候一样爱掉金豆豆。” 　　程晓珍听了，鼻子又是一酸。 　　程学良是那种有话不会说出口的爸爸，程晓珍还是后来听妈妈说才知道，小时候有一次爸爸不小心把她弄摔跤了，额头破了个小口子，哄她哄了好久，一直到她哭睡着了，还守在她身边，满心懊悔。 　　后来，程晓珍和王志华结婚。 　　其实家里已经拿不出更多的压箱钱了，程学良又是那种工友同他借了钱，完全不好意思要回来的老好人。但那时候，他为了自己的女儿嫁的体面，去找工友们，一点点把那些零碎钱都要了回来......再加上程学良在外面借的钱，最后变成了程晓珍嫁人时，厚重的棉花被...... 　　这辈子程学良何尝不是这样。 　　明明心里还带着对程国祥的恨意，却愿意为了她这个女儿和那边低头。 　　程晓珍：“爸，你自己也说我是大学生了，你该相信我，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根本就没必要，和那边再联系了......还有，你能不能告诉我，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这么多年没有联系，却又叫孙叔偷偷关照你？” 　　程晓珍想来想去，程国祥对于他们家唯一的付出，应该是把她的父母弄进了华兴纺织厂吧？ 　　程学良的学历不高，要进厂很难，更难的是农转非。 　　背后要说没有程国祥的手笔，她说什么也不信。 　　程国祥不像是会做好人好事的人，唯一的理由只能是因为愧疚。 　　程学良沉默了一会儿说，“晓珍，你知道吗，你奶奶那个年代，结婚的时候是没人想到要领证的。尤其，我们在农村，经济落后的地方，人们根本就没有这个概念......程国祥他大概在部队的时候，混的挺好的，有了一定的钱和地位以后，回来就说要你奶奶离婚不离家......” 　　程晓珍缓缓捏紧拳头。 　　本来就只是摆酒，没有领证，什么叫“离婚不离家”？不过是程国祥的新妻子，不愿意呆在老家照顾老人，但是程家的长辈年纪又确实大了，需要一个免费的保姆，所以才给了这么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程学良：“我当时我过你奶奶，她为什么不走，为什么还要一直留在这里受委屈......她说她走了，我就没有父亲了，但是她留在这里，我的父亲就是个官儿，明面上不管，但以后但凡遇上难处，一定会伸手的......” 　　程晓珍对奶奶其实没有多大印象，只记得是个很爱干净的老太太，就算年纪渐大，身体不好到下不来床的地步，也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每次去看她，她总是会把自己珍藏起来，舍不得吃饼干偷偷塞给他们兄妹。 　　等程晓珍再大一点，奶奶就去世了。 　　程学良曾说，她因为年轻的时候，过于操劳，身体早就熬坏了。 　　程学良：“你不知道，程国祥去当兵以后，就再没了消息。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全靠你奶奶养活。那时候，日子太苦了，吃不饱肚子是常有的事。好容易熬着、耗着，等到程国祥回来，一同等来的还有另一个女人，和、和他们的儿子......” 　　“人的精气神散了，就没什么能留得住她。” 　　程晓珍：“爸......” 　　程学良拍拍她的肩膀，示意自己没事。 　　“上次，你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我就想，连你都能想明白的事，为什么我还是抱有期待。我这样，对不起你们奶奶。” 　　难怪程学良会被重物砸了脚，是因为心里挂着的事情太多了吧？ 　　程晓珍：“爸，你现在想清楚也一点都不晚，而且我听完你说的，觉得奶奶一定很爱很爱你，才会选择留下来。” 　　程学良点点头，没再说话了。 　　折腾了一路，他觉得很累，不止是身体上的，更多的是心里。 　　程晓珍见他要休息，没多打扰，推门走了出去。 　　医院这边安排是三人间，另外两边床暂时没人，倒是还挺安静。程晓珍想去问问，能不能先把空床租给程诚陪夜，等有病患来了，再腾出来。 　　她刚走到医院的护士站，谢云蔚步伐匆匆而来，一见她便拽着她的手仔细打量一圈。 　　“我去你们宿舍找你，她们说你来医院了。”吓得他，后面的话压根没听，开着车直接往医院冲。 　　幸好晓珍没事。 　　程晓珍：“是我爸爸，装卸东西的时候，给重物砸了。应该有点骨折，不过幸好没大事。” 　　谢云蔚皱眉：“伤筋动骨一百天，要好好休养才行。” 　　他回头凝视了一下病房，往前走了几步。 　　“等下，你干什么！”轮到程晓珍紧张了。 　　谢云蔚：“伯父在这里，我去拜访伯父，不是理所应当？” 　　他嘴角渐渐拉直，“还是，你不想让我见到他，更不想给我一个名分？” 　　“什么名分不名分？”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已经流行自由恋爱了好不好？ 　　谢老师的脑袋，怎么好像留在了过去。 　　再说，哪有一个大男人，吵着闹着要名分的？ 　　这和他的气质一点也不相配！ 　　谢云蔚不说话了，乌沉沉的眼睛静静看着她。 　　程晓珍立马举手投降：“我是说，我爸休息了，等到他睡醒我再安排你们见面好不好？再说，你不是有很多工作要忙，明天、明天一定安排你们见一面。” 　　谢云蔚趁她不备，在她脑门上亲了一口，语气宠溺，“乖。” 　　程晓珍嗔他，“现在还在医院，能不能收敛一点！” 　　“也不知道是谁上次揪着我衣服，不让我离开......” 　　程晓珍“腾”一下红了脸，“不许说！你不许说！” 　　“好好，不说，没有人，是小狗，小狗拽着我不让我走......” 　　两人打闹的动作很隐蔽，不细看根本看不清楚。 　　但程晓珍不知道的是，医院角落里，程国祥的视线根本没有从他们两人身上挪开过。 　　程晓珍在面对谢云蔚的时候，是什么模样，什么状态，他看得清清楚楚。 　　“......小刘，我们走吧，回去准备一份礼物。” 　　程国祥来的时候只带着刘敬一个人。 　　程学良一来京市，他这边就收到消息了，本来仅仅因为程晓珍和谢家可能有关联，他才决定过来看一眼，现在看来，程晓珍和谢家不仅仅是有关联这么简单。 　　程国祥：“你之前说，谢家怎么样来着？” 　　刘敬恭恭敬敬道：“谢家确实有好几个孙辈，但是谢云蔚的父亲谢承宗，才是谢家实际上的掌权人......谢云蔚是谢承宗的独子，就算没有进政坛，但他说的话在谢家应该也很有分量......” 　　程国祥满意的点点头，语气感慨，“小刘，所以说千万不要小看任何一个人，晓珍是个好姑娘，她也是我程国祥的孙女，和谢家可以说门当户对。” 　　刘敬把头埋的更低了，“是，领导说的是。” 　　程国祥的年纪摆在这里，干了这么多年不过是个副厅级，再要往上就得有助力，要不然他的政治生涯就算到头了。 　　程国祥说自家和谢家“门当户对”，其实是他高攀了。 　　在谢家这样的庞然大物面前，程国祥根本连说话的余地都没有。 　　但这不妨碍，他通过即将要进门的孙女的路子，和谢家搭上线。 　　程国祥现在有些庆幸了，庆幸他程学良这个儿子，更庆幸他儿子在这时候伤了脚。 　　这将会是他们父子，修复关系的契机。 　　程国祥深深看了这边一眼，片刻后，悄无声息的离开。 　　程晓珍抬起头，没看见程国祥，只看见刘敬的半个后脑勺。 第35章 见岳父（二更） 　　程学良的脚动了个小手术, 钉了钢板进去，暂时是没法动的。 　　但他怕花钱，麻醉醒了就要出院。 　　“反正医生说只要好好养病就好了, 去哪儿养都一样, 我们在这里每天治病、住院的费用，就够咱家喝一壶......马上你和桃儿要结婚, 彩礼......” 　　程诚简直拿程学良没法子, 说一句，他有一百句等着自己。 　　田桃儿红着脸, 有些害羞：“叔, 我的事再等等，不急的，您治病要紧。” 　　田桃儿的后妈不大管她，也幸好不大管她。 　　至少没打过要拿她给弟弟换彩礼钱的心思, 没有责备也没有赞扬，对待田桃儿更像是对待隔壁邻居家的小孩，带着一股子生疏。 　　田桃儿小时候也渴望别人呵护，被人疼爱, 但自从她逐渐长大，这种渴望被抑制的很好。 　　现在她有了程诚, 程诚给了她家的感觉。 　　程家人商量事情没有避讳她，长辈好相处, 未来小姑子好像也挺好相处的。 　　田桃儿已经很知足了。 　　程学良不管他们怎么说, 无论如何就是想出院。 　　程国祥就是在这时候来的, 他站在门口, 眉目温和：“学良, 你怎么年纪一大把了, 还是和以前是的孩子脾气。” 　　语气好像这么多年从来没离开过。 　　程学良仿佛被人施了定身术，他绷得紧紧的：“你来干什么？” 　　程国祥容貌变化不大，只是多了一些皱纹和白发，气质、说话模样，和当初一模一样。程学良以为他淡忘了，其实父亲的样子早就深深刻在他心里，让他看见他的一瞬间，就把人认了出来。 　　程国祥语气关切：“我来看你，听说你脚受伤了......你这孩子，怎么不小心着些......现在动手术了吗？医生怎么说？” 　　他说着看了刘敬一眼，示意他把带来的补品之类都拿出来。 　　程国祥确实是有备而来，补品、水果、糕饼......他带来的每样东西，都不是小县城能买到的，许多程学良见都没见过。 　　但是程家人也就多看了两眼，眼睛里没有半分留恋。 　　程学良：“你来错地方了吧？这里没你的孩子。” 　　他既紧张又愤恨，却要装作毫不在意的模样。 　　“学良......我知道你在怪我，当初那些事情，爸爸都是有苦衷的.....你现在出事了，我能第一时间来看你，不就代表我对你的关心和在意？” 　　程国祥说话很是恳切，听得人差点都要信了。 　　“二十多年能不闻不问，砸个脚来看看就是关心在意了？那等你死了，我们去上坟，是不是也代表我们孝顺了？”程晓珍在门口听见这话，想也不想的顶了回去。 　　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时候，她看程国祥已经很不顺眼。知道奶奶当初的遭遇，再看程国祥只觉得恶心。 　　枉他披着斯文的外衣，彬彬有礼，其实内里早就烂透了。 　　关键是你烂就烂，非要烂到他们跟前来，纯属故意恶心人。 　　程晓珍才不会惯他。 　　不过，有一点她很好奇，程国祥不是个没自尊心的人，上回都被她那样骂了，为什么这次还非要来看望程学良？　　一定是有什么外因驱动他，或是什么他舍不得抛弃的巨大利益...... 　　程国祥脸色扭曲一瞬，很快恢复过来，“晓珍，你看看你，总是这么冲动，上次我和你说的，你是半句都没听进去？我是你爷爷，难道还会害你们不成？以前你们离得远，我顾不上也是有的，如今就在我眼皮子底下，如果我还不管，那我还是人吗？” 　　程晓珍狐疑的看着他。 　　程国祥看了刘敬一眼，刘敬将事先准备好，写了地址联系方式的字条交给程晓珍。 　　“晓珍，以后碰上难处了就来找爷爷，或者找刘敬，刘敬是厅里秘书部的，也是我的生活秘书。”程国祥又过头，“学良你也是一样，你记着，我不会不管你们，以前都是迫于无奈......” 　　程晓珍麻木道：“哦，生儿子也迫于无奈呗！我爸可是跟我说了，你当年领回来的孩子，也就比他小一点儿。我就奇了怪了，你是个男人，对方是个女人，当年你是怎么迫于无奈让对方怀孕生子的？” 　　田桃儿小脸一红，两只眼睛瞪得葡萄似的，对于这种惊天大秘密好奇得很。眼神若有似无的看向程国祥的方向。 　　程国祥被人当众这么说，脸色青了又白，在场的人明明什么都没说，他总觉得他们在笑话他。 　　程国祥：“晓珍......” 　　程晓珍：“闭嘴，滚出去，再说半句话我就拿个大喇叭拉着你出去评评理，‘迫于无奈’是你这样吗？” 　　程国祥气的发抖，一把年纪了，竟然被个小姑娘三翻四次辱骂。 　　关键是，他现在得跟程家人示好，连反驳也不成，怎么就怎么憋屈呢？ 　　于是他转过头，说程学良：“学良，你也是做父亲的，孩子还是要好好教一教。谢家是重礼数的人家，晓珍这样没规没矩......” 　　程晓珍挑了下眉，木着脸，“你挺有规矩的，离婚不离家？牛逼！” 　　程国祥心口猛然收缩，几乎被压得喘不过气，要不是刘敬扶着他，他一准会栽个跟头。“晓珍，你......” 　　“滚出去！好话不说第三遍！程国祥，难道你就是这样在你新老婆跟前当哈巴狗的？也是，要是没有这手功夫，你能爬到现在的位置？！” 　　“你！你你你！” 　　“我好的很！”程晓珍不想再废话了，和这种人完全说不通，她从房间走出去，稍微提高了一点音量，“同志们，耽误大家几分钟，我有个事情同大家说......” 　　医院的走廊人来人往，大多数都是养病的病人和家属，眼下是中午正要吃午饭，本来就热闹的紧，程晓珍话一出口，不少人驻足在原地望着她。 　　程国祥心口疼的更厉害了，捂着脸既怕别人看出来，又不敢打招呼，灰溜溜从一旁饶了过去...... 　　程晓珍就是块难啃的硬骨头，要想和谢家搭上线，就得把她拿下。 　　只要一想到搭上谢家，都能上青云，他又觉得现在再难受也值得了。 　　程晓珍冷眼看着他离开，转头见大家还站在原地，便笑了笑说，“水房门口有很多水，大家路过的时候，小心脚滑......” 　　* 　　到了半下午，谢云蔚也来了。 　　他一来，程学良整个人都精神了，之前只从程国祥的嘴里听见了“谢家”这两个字，揣测着或许和晓珍有什么关系，真见到人，知道对方是女儿的对象，程学良既满意又酸楚。 　　总觉得孩子还小，转眼都谈对象了。 　　谢云蔚亲自将程学良扶起来，说明了来意，又说自己很抱歉，昨天没在第一时间赶过来，言谈之间，很是有礼。 　　程学良听了心里很是熨帖，对谢云蔚的观感很不错。 　　眼下病房里的病床已经住满人了，虽然没人闹腾，但时不时有人说话，始终觉得吵闹。 　　谢云蔚：“伯父，稍后会有人来帮您换个病房。既然养病，当然是越清净越好。” 　　“不用不用，我就在这儿挺好的。” 　　谢云蔚语气恭敬，“钱都已经付了，不住的话，医院也不会退回来。” 　　程学良越发不好意思，“小谢，你这未免太客气，要不是晓珍说你要过来，我都准备出院了。” 　　谢云蔚：“伤筋动骨，哪有这么快好。伯父不用有心里负担，好好养伤，等身体好了再回家，晓珍也更放心些。” 　　程学良正要再说几句拒绝的话，那边帮着转病房的护士已经来了。 　　同病房的人听说以后，都忍不住羡慕。 　　“看看人家的女儿女婿，没话说！” 　　“你怎么不说人家儿子儿媳妇也好，老大哥，你享福的日子在后头呢，儿女这么孝顺，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 　　“是啊是啊，也不知道这家子是怎么长的，怎么个个都长这么好看......” 　　程学良听了这些夸赞，连日以来的憋闷都散了个干净。 　　女儿说的对，就不该有期待，过好自己的日子才重要。 　　谢云蔚怕耽搁程学良休息，没有久呆，便提出告辞，程晓珍出去送他，同他说了程国祥的事。 　　程晓珍：“......一而再再而三的找过来，我不信他这么闲。” 　　说完她转头看谢云蔚，想瞧瞧这人脸上贴金子没。 　　谢云蔚被她看得心跳加速，面上不动声色，“再看，我今天就跟程伯父提亲去。” 　　“你们谢家枝蔓就这么庞大？大到程国祥都舍得豁出去脸面了。” 　　要不是程国祥主动提起谢家，程晓珍还没这么快反应过来。 　　不管是上一次，还是是这一次，看得出来程国祥对谢家挺忌惮，又爱又恨的。 　　谢云蔚很诚实：“好不好的，都是祖辈努力的结果，我就是一个一心做学术的研究员。他想借谢家的东风，我未必能借给他。” 　　“借谢家的东风？” 　　谢云蔚点头。 　　上回回去，他已经背地里调查过程国祥了。 　　这个人在职期间没有名声建树，倒是会左右逢源，也很会溜须拍马。 　　走到今天的位置，少不了后娶那个老婆娘家的帮助。 　　“不过，如今都没革、委会了，他那岳丈也就能在家里威风威风。程国祥现在不往上走，以后就没机会了。” 　　谢云蔚虽然不从政，但靠着家里耳濡目染，也知道很多。 　　程国祥是个很有野心的人，让他放弃自己的政治生涯，怎么会肯。 　　舍不得放弃，可不得拼死搏一搏。 　　“晓珍，这个事情其实好办的很，程国祥没什么能耐，但是该收的东西应该没少收，你要是需要......” 　　程晓珍指尖抵唇，截住他的话。 　　“云蔚，你大概没体会过底层人的生活，但是我和我的家人从来都是生活在底层的。我们这样的人，有仇必报，而且要亲手报。” 　　程晓珍没说的是斩断程国祥的仕途，对谢家来说很简单，但那有什么意思？ 　　她想叫程国祥看得见，摸不着，永远呆在焦灼里，日日抓肝挠肺，回去以后还要承受家里的鸡飞狗跳，那才好玩呢。 　　钝刀子磨人，才知道疼。 　　就如他很多年前，对待奶奶那样。 第36章 一封信 　　程学良又在医院住了五六天, 医生说能出院了，回去以后注意别碰水、别用力，等一个月以后来把石膏拆了就行。 　　一听说打石膏要一个月, 中间不能碰水也不能用力, 程学良急的嘴角都要起燎泡了。 　　“家里正是要用钱的时候，我总得找点事情做。装卸工的工作, 肯定干不成了......”他是个闲不住的人, 没活干就会心慌。 　　这和早年间狠狠饿过肚子脱不了关系，程学良总觉得只有干活才能吃饱肚子。 　　哪怕现在条件好了一些, 这种想法仍旧根深蒂固。 　　程诚：“爸, 你想什么呢！肯定不能干！医生说了，要好好修养。” 　　见程学良不听，程诚又叫妹妹评理。 　　“还没回老家，这个人已经想着要去工作了, 等回头家里人都去上班了，他还不偷偷跑去当装卸工？” 　　程学良低着头，不吭声了，好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程晓珍笑笑, 在程诚耳边说了两句悄悄话，程诚眼睛都亮了起来。 　　考虑到他们这次回去, 程诚和田桃儿差不多就要结婚了，趁着人还没走, 程晓珍领着田桃儿去逛百货商店。 　　田桃儿还是第一次逛这么大的百货商店, 里面有卖衣服的、糖果零食的、还有手表、自行车, 就连半导体都有。她瞪圆了眼睛, 压根舍不得眨。 　　程晓珍：“桃儿姐, 手表应该暂时买不了, 等家里头宽裕了......” 　　“妹子，你说啥呀，我哪儿能要那玩意儿，我就是看看......”田桃儿知道程家的情况，眼下程学良没法上班，以后家里怎么样还不一定呢。就算什么都不买，田桃儿也不没二话，她看中的是程诚这个人，又不是程家条件。 　　不过，打从她和程诚处对象开始，后妈杜金花态度比之前好了不少，还说她有福气，家进程家就等于掉进了福窝。 　　田桃儿没想这么多，对她来说只要不用下地干活，怎么都成。 　　程晓珍笑笑：“等以后叫我哥给你补上，这会儿给你买个大红色拉绒围巾，再买一身衣裳，看你喜欢什么样的。” 　　其实家里有个大黄鱼在，在金钱方面程晓珍还真没觉得多紧张。 　　不过以后黄金会升值，能不用尽量不用。 　　这回田桃儿还推拒，程晓珍可不依着她了。 　　结婚是两个家庭的事，不止关系到田桃儿、也关系到程家的面子，程晓珍想着在经济条件允许的范围内，尽量让田桃儿有面子，叫人家觉得她没嫁错人。 　　程晓珍身上钱票不缺，谢云蔚知道她要过来买东西，平时攒下来的票证一股脑都给了她。别说程诚就结一次婚，就算结五次都够了。 　　她出手大方，售货员态度就好上很多。 　　还有个二十出头的姑娘，见她买的全是结婚用的东西，还悄悄问她，要不要带点糖、瓜子回去，她这儿有一批新道的高级货，可以按普通价卖给他们。 　　程晓珍想了一下，点了点头。 　　她想看看这个姑娘到底有什么高级货。 　　孟兰兰显然不是头一回干这事儿了，她从柜台底下拉出来一个纸箱，里面放了些五颜六色的糖果，样子是田桃儿见都没见过的。 　　程晓珍拿起一个看了一眼，这不就是以前的那种酒心巧克力。 　　五颜六色的糖果纸，裹着的巧克力呈窝头形状，最外头浅浅一层是巧克力，里面还有一层白糖壳子，最里头的就是酒心了。 　　孟兰兰说这要八块钱一斤，别人要去友谊商店才能买到，她这里买不用券，又省事又便宜。 　　田桃儿瞬间张大了嘴巴，八块钱一斤可不便宜了！ 　　程晓珍无视田桃儿摇成了拨浪鼓的头，直接称了一斤，她准备把这些都交给钱素梅，等哥嫂结婚的时候，摆出来一盘子好看又有面儿。 　　孟兰兰见她爽快，心里一喜：“妹子，你回头还想要买什么，只管来找我，我这里路子广。” 　　她说着还冲程晓珍眨了眨眼，程晓珍瞬间明白了，孟兰兰家里有人做这个，难怪她说自己路子广。程晓珍想了想，心里萌生了一个想法。 　　走的时候，孟兰兰可热情了。 　　程晓珍刚进门她就觉得这姑娘和别人不一样，等她真买了她的酒心巧克力，就觉得她更不一般了。 　　其实这些巧克力是孟兰兰代卖的，总共也就四五斤，卖了小半个月都没卖出去。 　　程晓珍一来就说要一斤，确实是个大方人。 　　....... 　　程学良几个，来的时候没多少东西，走的时候手上拎了一堆，得亏他们人多，要不然都不好拿。 　　谢云蔚特意开了小轿车过来送，他还给程学良几个买了同车厢的卧票，程学良脚受伤了，躺着肯定比坐着舒坦。 　　程学良现在对谢云蔚甭提多满意了，“小谢啊，这回又要麻烦你了。” 　　他上了车，还伸着头往外看。 　　明知道不应该又期待了，程学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谢云蔚透过后视镜看他，说不用客气，应该的之类，还说碰巧程晓珍在上课，不然她指定要一块儿跟着来。 　　程学良摇摇头：“她上学呢，哪好一直请请假，我听说他们学校的课程挺紧张的。” 　　“是挺紧张的，我有时候约她吃饭都的约不着。” 　　谢云蔚笑着问程晓珍小时候的事，他一打岔，程学良顿时把程国祥这个人扔到了天边，说起晓珍小时候的趣事，心情又高兴了些。 　　将人送到火车上，谢云蔚叮嘱程诚：“去的路上多打岔，说些高兴的事。” 　　程诚看了程学良一眼，点点头。 　　他虽然挺不喜欢谢云蔚和他妹在一起的，但这种不喜欢和谢云蔚这个人没关系，程诚争对的是一切打她妹主意的男同志。 　　晓珍找了这么个妹夫，就是程诚都挑不出错来，临走反倒叫谢云蔚多照看晓珍。 　　“......她这个人看着坚强，其实可爱哭鼻子了......知道我们走了，估计也会偷偷伤心一会儿......她年纪比你小这么多，你要多让着她。” 　　谢云蔚当然无有不应。 　　程诚见他态度很好，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这次回去，他还要把晓珍叮嘱的事情办好，希望家里的老头子别跳脚。 　　关于程国祥，双方都没再提。 　　好像这个人从来就没存在过一样。 　　程诚他们不知道的是，程国祥原本算准了时间，在程家人走的时候去刷一波存在感的，但是家里出了变故，让他想出门都不成。 　　“你说吧，这是不是你的字迹？” 　　尹娟没想到一大把年纪了，还收到人家小姑娘给的警告信，信里说程国祥一再骚扰她，让她觉得不堪其扰，还附上了程国祥亲笔写的姓名、地址、联系方式等等。 　　好啊，这个老家伙老实了大半辈子了，年纪大了反而想玩些花头了。 　　尹娟第一反应就是老伴觉得她娘家倒了，没了牵制，压根不想好好过日子了。 　　这里头的字迹确实是程国祥的，但他实在有口难辨。 　　程国祥：“咱们俩都过了大半辈子了，你还不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尹娟长得瘦小，其实力气挺足的，手上用力推了程国祥一把，就把人给推倒了。 　　她在气头上，说的话也难听：“我不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只知道，自从我爸停职以后，你对我的态度就大不如前，前几天不是还三番五次让小刘开车带你去什么地方？我问了小刘好几遍，他不肯说！” 　　“你不是想玩这些，你去哪儿是不能告诉我的？” 　　尹娟是个护士，当初就是在医院碰见的程国祥，程国祥长得好看，他俩第一次见面她就上心了。后来，她找朋友打听，程国祥单身、没结婚，尹娟就对程国祥展开了猛烈的追求。 　　都说女追男隔层纱，尹娟家里条件好，父亲是革、委会主席，没过多久两人就顺利结婚了，还有了孩子。 　　没想到平平顺顺了大半辈子，父亲停职了，程国祥这个老家伙就开始出幺蛾子。 　　一开始对她爱答不理，回来还是按点儿回来的，后来就演变成经常出门，每次她问小刘去哪儿了，小刘都不说，尹娟也无从得知。 　　不过最近，程国祥大有变本加厉的架势，尹娟觉得这股邪风要是不好好压制住，没准自己连家都没了。 　　程国祥很是疲累，“我最近忙的都是工作上的事，最近厅里形势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搞不好这次不等我任期满，直接把我撤了......” 　　程国祥一心往上爬，真没完这些花头。 　　但他又不能明说，老家那些事儿，尹娟可还不知道呢。 　　既然瞒了开头，就得一直瞒下去。 　　说来说去，都是程晓珍那个丫头的事，鬼心眼太多，他本来给个地址给她是好意，也想表示亲近，没想到这丫头转过头给尹娟写信，说他缠着她...... 　　要不是程晓珍背靠谢家，程国祥真想把人扔回老家去！ 　　程国祥想的入神，对于尹娟的情绪丝毫没搭理，尹娟一下更火了，这老家伙口是心非，干了就干了，还不敢承认。她气不过，伸手往程国祥脸上狠狠挠了两下。 　　“我告诉你姓程的，你是靠着我家里才有了现在的地位，要是没有我，你什么都别想要！我给你脸挠花了，看你还敢不敢出去招人！看你还敢不敢去干那些不要理脸的事了！” 　　尹娟脾气一向不好，能动手就不逼逼，对着程国祥的脸就是一顿挠。 　　不止在他脸上挠了好几道血痕，就连程国祥的眼角都被她挠破了。 　　“疯婆子！疯婆子！不可理喻！” 　　“啊啊啊啊啊，程国祥我跟你拼了！” 　　作者有话说： 　　每天的更新时间是中午12点起，日2—3更，要是当日来不及三更，也许会在晚上12点刚过的样子。 　　会持续更新的，努力日九，谢谢大家的支持，鞠躬~ 第37章 回去开超市（二更） 　　老太太把老头子脸挠花了, 别说去找小姑娘，程国祥连出门都不敢，还叫刘敬替他去厅里请了假, 在脸美好之前, 他暂时不想上班。 　　好好的闹了这么一出，家里的东西都给砸烂了。 　　儿女们接到消息过来, 老头老太太已经开始了一场漫长的冷战。 　　大女儿程美：“妈, 好端端的，你们这又闹什么呢！” 　　尹娟也不废话, 就把那封信拿给程美看, “信都寄到家了，还能有假？也是人家小姑娘心正，根本不为外物所动，要换成别个, 恐怕时间一久，你爸都不知道家里的门往哪儿开。” 　　从父亲退下来，尹娟就防着这一天呢，没想到年轻的时候没有, 老了老了却有了。 　　“他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年纪了，就是个老不修！不知道检点的玩意儿！” 　　尹娟根本不管女儿心里怎么想, 先骂，骂到自己舒坦为止。 　　程美捡起那信看了眼, 确实是小姑娘的字迹没错。 　　本来她还以为是她妈瞎折腾呢, 倒是没想到父亲年纪一大把了, 竟然搞出这种事来。 　　尹娟骂人的声音极大, 隔壁房间的程国祥听的真切, 心里是又气又恨, 骂了尹娟一百句泼妇，一点都不解气。 　　程国祥打又打不过尹娟，骂又骂不过她去，气得在屋子里直跺脚。 　　说来说去，这事都怪程晓珍，他本来好心好意想表现一下久违的祖父的温暖，哪知道竟会这样？不过，就算他想去找程晓珍的麻烦也不成了，至少要等到他脸长好了，能从这道门里出去的时候再说。 　　* 　　程学良回了家，关于京市发生的一切一个字都没提，还叮嘱程诚和田桃儿别说，免得钱素梅担心。 　　他本来打算的好好的，腿稍微好一点就去上班，能赚一点是一点。 　　钱素梅劝他的那些话，程学良都当成了耳旁风。 　　不过，程学良打算的再好，都没想到之前程晓珍交代程诚办的事情里头，有一桩就是把他装卸工的工作给卖了。 　　程诚卖了工作，拿着钱，回来和家里说的时候，背上挨了程学良好几棍。 　　程学良瞪着眼：“你是了不得了，现在都做老子的主了。你把我工作卖了，等我脚好了，还怎么去上班？” 　　“爸，不是我非要卖的，是小妹说卖了好。我们寻思着，家里再盘个店面。” 　　装卸工就是个力气活，程学良年轻的时候还好，确实又一把子力气，现在年纪大了，再叫他搬上搬下，砸腿都是轻的。程晓珍越想越不放心，和程诚一合计，准备把程学良的工作卖了，好几百块钱足够买个铺面了。 　　程诚：“柳枝桑杰他们有多挣钱，爸你又不是不知道，每个月给我小妹的分成，都有一百块......你当一个月装卸工才二三十块钱，何苦。” 　　吃力不讨好，说的就是程学良这种。 　　“我不是看不上个体户，是我们家没人有桑杰的手艺，卖吃的肯定砸招牌......你说说你，你妹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老子喊你半天都喊不动。” 　　程学良正在气头上，在程诚屁股上轻踹了一脚。 　　做生意哪儿是这么简单的事儿，程学良就怕他把事情搞砸，钱赔光了就什么都没了。 　　程诚也不恼，拍拍屁股站起来，“晓珍都给你想好了，按照她说的准没错。” 　　程学良狠狠瞪了儿子一眼，工作都卖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得，儿女爱折腾就折腾吧，等回头没钱了，他养好了脚，再去找份工作。这回要是亏钱了，儿女就老实了，以后就知道听父亲的话了。 　　总归他吃的盐比他们吃过的米饭还多，难道还会骗他们？ 　　...... 　　程诚趁着他爸的腿受伤，把他装卸工的工作都给卖了，这事儿不光是家里人，从前住在筒子楼里的老邻居们可都听说了。 　　尤其，买下工作的不是别人，是以前住他们家楼上张红她妈范菊香。 　　范菊香买了人家的工作，听说程学良受伤了，不好不来看她。 　　自觉占了人家大便宜，范菊香来的时候还很奢侈的带了二斤红糖。 　　“素梅，你看这事闹的......我家张进你也知道，他一直没什么出息，我要是不给他花点钱买份工作，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正儿八经上班去。好好的年轻人，整天窝在家里都快发霉了。” 　　范菊香以前和钱素梅不对付，可不会说自家儿子“没出息”，眼下这么坦诚，还是头一回。 　　华兴纺织厂别人想进都进不来，程学良在里头干的好好的，现在出去了，以后有他哭的时候。 　　钱素梅也不理解女儿的做法，但在外人跟前绝对给女儿留足面子：“大概是我们晓珍有自己的想法吧，而且她也心疼学良......前头他又多辛苦，你们都是知道的。” 　　范菊香当面点头附和，心里却不以为然。 　　但凡想赚钱，哪个工作不辛苦，没工作了回老家下地难道就轻松了？ 　　不过她也没多说，万一把老程家点醒了，回头跟他们家抢工作该怎么办？ 　　把人送走，钱素梅转头就看见程学良在叹气，她失笑：“反正你现在脚打着石膏也走不了路，卖了就卖了，具体做什么用，等程诚结婚的时候，晓珍回来你亲自问她不就成了？你还是跟我说说晓珍那个对象的事儿吧......” 　　* 　　程晓珍这次回家是要办正事的，既要参加哥哥的婚礼，还要帮着家里把超市开起来。 　　是的，她准备给家里开超市！ 　　现在京市还没有自选超市，但程晓珍知道大致在今年年初，广东就会出现第一家自选超市。 　　有一就有二，后面等取消票证，超市行业会慢慢在国内兴起。 　　程晓珍对别的地方不熟悉，对金河县可是熟悉的很，哪个地方未来会成为商场，哪一片会变成热门商圈，她心里多有数，之所以还什么都没干，只因为她手里没那么多钱。 　　开超市这个想法，在现在看来非常惊世骇俗，但以后就会变得司空见惯。 　　先不说大型超市每个月几十万、几百万的销售额，就说后世开的那些便利店，每个月的赚头也不容小觑。 　　要不是程学良的脚受伤了，程晓珍还没想到这点。 　　现在虽然还不能完全按照后世的套路来，但可以先开一个符合年代特征的小型超市。 　　最最重要的是，她手里余下的那点钱，加上程学良卖工作的，足够在未来金河县人气最旺的地方买下两间铺面。 　　现在没有所谓的铺面一说，未来会是旺铺的地方，其实也就是两个连在一起的破旧民房。 　　现在破完全没关系，几百块买进的东西，未来会价值百万！ 　　光是想想，程晓珍就觉得血液沸腾！ 　　程晓珍想的入神，一双眼睛亮晶晶，里头有光芒闪烁。 　　谢云蔚看着看着就亲了上去，他一边啄吻，一边呢喃，“我最近正好不忙，和你一起吧.....反正，反正你的东西这么多......我正好可以帮你拿......” 　　程晓珍现在知道了，谢云蔚看着冷，其实很粘人。 　　他的唇，又薄又软，很好亲，再加上他完完全全长在了程晓珍的审美点上，她几乎没有丝毫挣扎，就被他亲的软了腰。 　　谢云蔚：“晓珍，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这个人，用唇把她的堵住了，她还怎么说！ 　　可恶，没想到他是这样的谢老师！ 　　程晓珍不承认，其实她有些着迷，而且越来越着迷...... 　　因着两人要去金河县，程晓珍还把开超市要用的第一批货给备齐了，东西多到无法想象。 　　谢云蔚找了车过来，专程送他们上火车，还和金河县那边的亲戚联系好了，下火车的时候会有车过来接，这还不算，由于这些东西过多，谢云蔚还给它们单独买了一张卧铺票。 　　“太可怕了，还是第一次听说东西需要收票的......早知道这样，我就把货物全寄回去好了......” 　　程晓珍看着堆满了一整张床的东西，发出了由衷感慨。 　　等等，这里面好像有一部分连她都不认识。 　　她转头看向身边从容淡定的男人，“云蔚，这些都不是我叫你带的吧？” 　　谢云蔚“嗯”一声，点头说，“是我去你家拜访要带的。” 　　“去我家拜访？”程晓珍压根没想过这一茬。 　　“当然要拜访，我们在处对象，不久后说不定会结婚，作为你的男朋友，我难道不应该上门拜见伯父伯母吗？” 　　程晓珍没话说了。 　　谢云蔚这个人有种魔力，一旦给他机会，他就会不停的软化她的铠甲，直到她投降。 　　以前“结婚”两个字，光是提起来就觉得难受，现在由谢云蔚说出口，好像又没什么大不了了。 　　谢云蔚其实说完之后一直凝视着程晓珍，他太想知道她的反馈了。 　　见她没抗拒，心情一下子更好了。 　　车厢里没别人，谢云蔚索性半抱着程晓珍：“上次去金河县很匆忙，都没来得及四处走走，这次我们顺便逛一逛怎么样？” 　　程晓珍点头，转身回抱住他。 第38章 风险和机遇（三更） 　　程诚结婚, 是家里的大喜事。 　　作为同辈分离第一个结婚的人，钱外婆大手一挥叫钱家人都去老程家帮忙。 　　这还是除了钱外婆以外，钱家人第一次来程家的大房子这边。 　　大舅妈蔡春花：“乖乖, 晓珍不是年大学了么？你们还给她留个房间呢！” 　　钱素梅没好气道：“当然要留房间, 不然我女儿以后带着女婿回娘家，住哪儿去！” 　　蔡春花哪儿是这个意思, 她就是觉得嫉妒。 　　自家两个宝贝儿子都没说有个单独的房间呢, 程晓珍一个丫头片子...... 　　程诚眼疾手快将房门关上了，还当着大家的面上了一把小锁, “舅妈, 我没别的意思，晓珍屋里有不少她的资料，那些东西有钱都不一定能买着。钱进钱宝还小，等他们长大了考大学要用的, 要是他们现在霍霍了......” 　　“是是是，诚儿，要不说你长大了呢，想的就是周到。锁好、锁严实了, 两个臭小子敢去姐姐房间乱翻乱弄，看我不打断他们的腿！” 　　蔡春花骂完了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但又想不起来。 　　小表妹李红玉看闷笑一声，悄悄给程诚竖起一个大拇指。 　　舅妈有点心机, 但不多。 　　就别想在表哥、表姐家里讨到便宜。 　　程诚给她塞了几颗酒心巧克力, 李红玉一把接过来, 美滋滋的塞口袋里。 　　这些可都是高级货, 回头去学校她一拿出来, 同学们指定没见过。 　　李红玉想的正美, 脑门上挨了她妈一巴掌。 　　“就知道吃，你哥刚才说里头的资料都是晓珍当初考大学......你怎么不知道管你哥要资料，要这些巧克力有什么用？能帮你考上大学吗？” 　　再过几个月就要高考了，女儿一点心事都没有，钱素兰恨不得每天戳她脑门，叫她去看书。 　　李红玉抿了抿唇，脸上的笑意收了起来。 　　“哥说，这些都是晓珍的，等晓珍回来......” 　　钱素兰：“等晓珍回来，你不止要问她要资料，还要缠着她把你平时不会的问题都问一遍！不要现在觉得什么都会，真到了高考那天就什么都不会了！你要是考的太烂，别说是我女儿！” 　　她觉得自己不比大姐差，自己的女儿也不会比晓珍差的。 　　李红玉要是没考好，一定是她不够用心。 　　李红玉：“......知道了。” 　　“行了，趁现在还不是很闹腾，你去你大姨屋里做一张试卷吧，我看时间还来得及。” 　　钱素兰说完不由分说把女儿推到房间里去。 　　李红玉：“妈，我难得休息一天......” 　　“现在休息一天，高考的时候就会落后十几分！别人在进步的时候，你没进步其实就是退步！红玉啊，妈都是为你好，等你以后长大了就懂了......” 　　李红玉说一句话，钱素兰后面有二十句等着。 　　到了后面，她已经不想再说话了，自己默默把房门关了上去。 　　钱素梅瞧见，劝道：“程诚结婚，当妹妹的高兴玩一天有什么，你这个妈就是管的太严格了。这样搞的孩子压力很大的......” 　　“大姐，你也太夸张了。小孩子家家就是参加个高考，能有什么压力？你总不能晓珍考上大学了，就不想我家红玉也考上大学吧，大姐......” 　　李红玉靠着门，长长吐出一口气。 　　后面的话她已经不想听了。 　　她妈就是这样，自己心胸狭窄，就觉得所有人都跟她一样。 　　真的好累。 　　...... 　　程晓珍和谢云蔚过来的时候，已经不算早了。 　　谢云蔚找的车一直开到程晓珍他们家门口，程诚和桑杰光是搬东西都搬了十几趟。 　　钱素梅刚想说想见一见晓珍的对象，结果转头，晓珍就带着对象来了。 　　本来这几天她心情就很好，见到未来女婿，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谢云蔚笑着打招呼：“伯母你好，我是谢云蔚，是晓珍的对象。” 　　他人长得高大，长胳膊长腿，外头穿着一件咖色的风衣，站在那儿笑眯眯看着人的时候，有一种翩翩君子的感觉。 　　看看谢云蔚，再想想从前王志华，一个是天上云，一个是地里的烂泥。 　　两者根本没有可比性。 　　家里来的那些人，本来就是来祝贺的，见了谢云蔚更是说了一车好话。倒也不是他们夸张，是真心觉得谢云蔚很难得。 　　谢云蔚本来长得就好，嘴巴又甜，叫他叫人就叫人，很难不讨人喜欢。 　　再加上他们带来的这一堆东西里，有不少是谢云蔚给家里带的礼物，除了给程家的，晓珍外婆家那边几乎也人人有份，实在周到。 　　钱素兰收了礼，笑眯眯的推女儿的肩膀，“看见了没，你只要考上大学，也能找个和晓珍对象这样的男人......” 　　“妈，你说完了吗？我去看书了。” 　　“好、好，你快去，等会儿我叫晓珍去找你，让你姐好好给你讲讲高考的秘诀......” 　　...... 　　田桃儿最终是给一辆扎了红色彩带的自行车拉来的，她和程诚并肩走在一起，每人胸口都别了一朵大红花，看着般配的很。 　　田桃儿的后妈虽然不管她，但结婚的这天，还是给她弄了两床大棉被，另有一些箱子装着新娘子的东西。 　　虽然还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但对于一个新娘子来说，已经很有面儿了。 　　程诚笑着招呼客人，带着新娘子给叔伯、舅舅、邻居们敬酒。 　　亲戚家的小孩子们得了糖果，你追我跑，好不热闹，处处都是欢笑声。 　　就连谢云蔚看了也感慨，还在桌底下悄悄握住了程晓珍的手，“要是结婚的是我们就好了，晓珍，你不知道我每天都想跟你结婚。” 　　程晓珍仿佛喝了一壶蜜，她虽然也高兴，但她不说。 　　还是再想想吧，她想等自己想清楚了，再进入婚姻。 　　谢云蔚也不失望，他知道离他们结婚的那天，不会太远了。 　　* 　　隔天，程晓珍直接一觉睡到了中午。 　　在自己的床上醒来感觉就是好，从进了的学，睡上了高低床以后，程晓珍就下意识纠正自己的睡姿，她怕自己随便乱动，会从上铺摔下来。 　　这就导致，程晓珍好久没睡得这么舒坦过了。 　　“晓珍，你醒了吗，爸叫你起来吃早饭。” 　　“我醒了，这就起。” 　　程晓珍从房间出来，田桃儿已经帮着她把早上的稀粥重新热过了，她说了句谢谢嫂子，田桃儿反倒还怪不好意思。 　　程学良没了工作，脚伤还没养好，整天在家里吃饱了饭就是晒太阳。 　　看见程晓珍，他便是一声冷哼：“还知道要起来，你嫂子给你把早饭热了又热.....” 　　程晓珍很光棍：“那你去叫我，你怎么不把我叫起来。” 　　还不是因为他心疼？ 　　程学良坐过火车，当然明白坐火车是什么滋味，他自己也想让女儿好好休息。 　　“爸，你要是想问我工作的事......” 　　“谁要问你这个了？我不问，你不叫我上班，我就待家里好了，反正我也四五十岁了，也可以退休了......” 　　“爸，你要是收收你脸上的怨念，大概我会更想相信。” 　　田桃儿没绷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等她转头，看见那边父女俩盯着自己，又默默收起了笑容。 　　吃过饭以后，程晓珍没让程学良久等，父女两个慢慢悠悠出了门。 　　其实主要是因为程学良脚受伤了的关系，这才走的很慢，不过程学良不会承认就是。 　　程学良有一肚子话想问，但他又满心别扭。 　　“......出来干什么，晒太阳吗？” 　　程晓珍没再跟他兜圈子：“爸，你的脚受伤了，医生之前说，等你恢复好看起来会和从前一样，但是这仅仅是‘看起来’......你要是还做原来的工作的话，进进出出搬东西，哪样不需要走路？腿脚不利落，人家还会嫌你干活慢。” 　　程学良脸色难看，却没反驳。 　　“但你也不应该把工作卖了，或是转个别的工种，或是叫你嫂子去厂里做，都比卖了强。” 　　厂里多的是老人退下来以后，把工作交给子女的。 　　田桃儿是农村户口，有了工作就能吃商品粮，就可以农转非。 　　等她和程诚的孩子出生，马上就能上城里户口。 　　程晓珍才不会让田桃儿去厂里干装卸工，装卸工的活太累，田桃儿上辈子劳累过度，没过一个孩子...... 　　这些都没法和程学良说，她只问，“如果我这里有更好的选择呢？” 　　“爸，我准备拿你卖工作的钱和我全部的钱，买这里的两个铺面，两间屋子并排在一起，打通以后就会大更多。到时候，我们在这里开个超市......就是类似于百货公司一样的存在，不过百货公司是公家的，但我们开的是私人的......” 　　程学良认真的看了下，女儿选的位置是在三岔路口，倒是也不错，人流量很大。 　　先不说国家允不允许他们开百货公司，就算允许，光是销售员就得招不少人，叠加到一起就是一大笔开销......程学良光是想想都觉得头疼。 　　而且生意做的越大，就意味着风险越大。 　　程晓珍：“爸，风险越大，机会越大......当工人一辈子能赚多少钱？可能都没有柳枝夫妻干几年来的多。只要我们把超市开起来，一天的营业额就比你一辈子赚的还多。” 　　程晓珍想了想，下了一剂猛药。 　　“程国祥一再来找我们，爸你知道为什么吗？” 　　程学良低头看着女儿，眼神中有迷惘。 　　“不是因为他顾念你们的父子亲情，真的顾念早在二十年前就该把你找回去了。他要的是谢家能给他带去的潜在利益......爸，你要想给奶奶报仇，要想在程国祥面前直起腰，咱们首先得自己站起来......” 　　作者有话说： 　　本章送二十个红包哦~ 第39章 全买下来（一更） 　　谢云蔚说想要抽空四处转转, 程晓珍没带他去别的地方，就见了两个自己预备买下的铺面。 　　两家店加起来一共一百多平，不算特别大。 　　金河县本身不是什么大城市, 也不需要过分大的自选超市。 　　一百平, 光要填满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程晓珍兴致勃勃的和谢云蔚商量，什么地方放什么, 预备出售什么东西等等。 　　等超市开起来, 最主要的就是防盗，怎么样避免小老头、小老太去触碰自己不该触碰的东西之类。 　　大多数都是程晓珍在说, 谢云蔚在听。 　　等她说完以后, 谢云蔚会适时递上一杯水。 　　“说渴了吧？等下我带你去找好吃。” 　　“不行啊，云蔚，我还有很多东西没想好，在金河县又不会很久, 总得走之前帮父母把大部分东西都准备完善......” 　　谢云蔚也不说话，就这么含笑看着她。 　　他这张俊脸，程晓珍无论什么时候看都看不腻，当然, 偶尔她也会觉得自己是不是特别没良心。 　　对于谢云蔚主动提出的金河县之旅，确实有那么一丢丢敷衍。 　　“......好吧, 等今天忙完，我就陪你去逛一逛？” 　　谢云蔚还是不吭声。 　　程晓珍：“不是吧, 谢老师, 你总不会生气了？” 　　谢云蔚一把握住她的手, “别闹, 我在想既然你觉得这里的这片地方, 以后会升值, 那我是不是要替你把这一片都买下来，然后当做彩礼送给你......” 　　这一片...... 　　程晓珍买两个小铺面，不止把程学良的工作给卖了，还掏空了全部家底。 　　结果谢云蔚嘴巴一张，就要买一片吗？ 　　谢云蔚语气淡淡：“你之前不是说，两个铺面七八百块钱？附近也就十几二十个铺子，加起来才七八千。” 　　也就，才。 　　在人均几十块钱一个月的大前提下，七八千难道还不多吗？谢云蔚为什么用才？ 　　“不对，你上次说你一个月工资是一百多......” 　　也不是想知道谢云蔚的私房钱，程晓珍纯粹好奇。 　　谢云蔚点头，“但是还有奖金，也有一些房产租金。房子都是我母亲很早以前置办的，现在都还回来了，有一部分在我名下，家里帮着租了出去，每个月会有一笔租金进账.....” 　　“一部分？”程晓珍现在对于谢云蔚说的量词有些摸不准。 　　谢云蔚好笑，揉她脑袋，“怎么这么财迷？等我们结婚，这些房子都给你，钱也给你，我也给你......” 　　说到结婚，程晓珍一秒钟清醒：“我考虑一下。” 　　谢云蔚：“......” 　　最终程晓珍还是果断拒绝了谢云蔚的提议，结婚以后是一回事，没结婚又是另一回事。如果有一天，他们真的结婚了，去买京市的房子难道不比买这里的值钱的多？ 　　不过，按照想谢云蔚的说法，他家根本就不差房子。 　　穷人对于房子的渴望，也不过是谢云蔚这样的人名下的几个字而已。 　　* 　　程家要开小百货公司了，不看好的人有很多。 　　在程诚的婚礼上，没有讨到半点好处的钱外婆，巴不得程家亏本。 　　“等着看吧，现在他们有多风光，亏了钱以后就会有多痛苦！” 　　那两个铺面得不少钱呢！ 　　钱素梅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有钱买房子，没钱孝敬老娘。 　　蔡春花这次没有附和她，她的关注点的在别的地方。 　　大姑子家既然有这么多房子，不管这个小百货公司开的怎么样，是不是应该把钱进钱宝接到城里去？ 　　孩子一直呆在乡下有什么前途，当然要进城，要农转非。 　　蔡春花转了转眼珠：“妈，素梅她们要是要开小百货，那估计会需要很多人手吧......我倒是不指望她把她哥和我弄进去，咱们钱进钱宝......” 　　蔡春花一直觉得自己两个儿子挺聪明的，是老钱家的大宝贝，之所以上学以后什么都学不进去，主要还是因为老师不好。他们村的老师学历不高，说不定换成县城的老师会好很多。 　　反正，有程晓珍这么个先例在前头，蔡春花觉得自己儿子也不会太差。 　　钱进钱宝可是钱老太的宝贝孙孙，重要程度早就超过儿子钱大明了。 　　钱老太几乎是没有犹豫：“你出去跟村长家找辆牛车，咱们这就进城。我也算是看出来了，程家当家的不是我那个女婿，而是考上了大学的程晓珍。咱们得趁着人在这里，把事情定下来......” 　　“哎，哎，我这就去。”蔡春花哪儿有不答应的，忙不迭出了门。 　　钱老太和蔡春花没大声招呼就来了，反正上次他们去过程家的新家，知道在哪儿，直接就奔新家去了。 　　也是他们来的不巧，家里上班的上班，盯着铺面装修的盯着去了，只有一个田桃儿在家。 　　晓珍就在家呆三天，如今又在忙家里的大事，田桃儿主动留在家里，想做点好吃的给妹子吃。 　　田桃儿手艺当然没有桑杰那么好，但是家常菜还是会做的，只要舍得放油，吃起来很不错。 　　“滋啦”一声，菜下了锅，转头钱老太已经领着蔡春花进屋了。 　　田桃儿快手快脚把菜叶子炒好盛出来，“外婆，舅妈，你们怎么来了？” 　　钱外婆冷哼：“这是我女儿的家，我怎么不能来？”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钱外婆懒得搭理她，关于程诚的婚事，反对的最强烈的不是别人，正是钱外婆。钱外婆觉得程诚那样的找个城里姑娘多好，娶了个田桃儿，跟烧火棍似的，看着就磕碜。 　　田桃儿家里那个样子，以后能帮得上程家什么忙？ 　　程诚和她介绍的那姑娘在一起，不比现在好很多？ 　　钱外婆：“他们人呢？都去哪儿了？” 　　田桃儿打马虎眼：“工作去了。” 　　结婚的头天晚上，田桃儿就问了很多关于家里的事，程诚是真心喜欢她，自然什么都说了。田桃儿知道家里不喜欢这个老太太，但碍于亲戚关系，不得不这么相处下去。 　　田桃儿心里有一杆秤，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你这孩子怎么戳一戳动一动？我问你他们都在哪儿工作？不说晓珍新买来了铺面，在哪儿啊？你领着我去看看！家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也不知道通知我一声，回头赔了钱，有他们哭的......” 　　钱老太絮絮叨叨，处处摆长辈的谱，田桃儿听了权当没听见。 　　“不是，我不就叫你带我去看看......” 　　田桃儿无辜道：“可是，外婆，我也没去过啊，我压根不知道在哪儿......” 　　钱老太气了个倒仰，合着他们刚才一直鸡同鸭讲！ 　　早知道她就坐着牛车，慢慢绕着县城走一圈了，总共这么大的地方，不怕遇不着。 　　现在说这些都晚了，钱老太想走，田桃儿非留着不肯放人。 　　...... 　　“这里可以打一圈柜台，中间部分全部放货架......顾客来的时候，可以拿个纸袋子自己选择商品，最后一步就是收银......” 　　在后世很常见的普通超市，这时候根本闻所未闻。 　　程晓珍很有把握，如果超市办起来，一定会吸引县城内绝大部分的客流量。 　　钱素梅瞧了一圈，女儿的想法好是好，但是家里就这么几个人，要是有人偷拿东西怎么办？到时候人流量多起来，光靠他们几个是顾不过来的。 　　现在私人商店还没有请人一说，他们家要是请了一堆人来工作，不止需要担负很多人的工资，背后还会被人说。一顶帽子扣下来，就够他们喝一壶的。 　　这些程晓珍都考虑过了，不能正儿八经请人来工作，一旦超市开起来，真正能帮上忙的只有家里四个大人，然而这对运营一个超市来说，是远远不够的。 　　程晓珍：“我们不能请人来工作，但是邻居们搭把手总可以吧？咱家这一片，周边住的都是老住户，家里老老小小不少，他们想要维持稳定的家庭开支，会不会想要额外赚点钱？” 　　“左邻右舍忙的时候过来搭把手，总比在家里糊柴火盒子赚钱的多吧？” 　　钱素梅想了想，还真是这么回事。 　　一家子壮劳力就那么几个，要养活一大家子，得费老鼻子劲儿了。 　　要是说小百货这边忙起来，帮着盯一盯，就能赚钱的话，没谁会不愿意干。 　　“而且我们还可以设置奖励，抓住一个偷窃的给予一定的奖金，我估摸着大娘大婶们，会盯的更起劲。” 　　确实如此，对自家来说，由于不是全天候的请人帮忙，只是邻里间“互助”的话，根本费不了多少钱。就是外头人要说他们家招人，也没个凭证。 　　实在是一举三得的好主意。 　　钱素梅听了就笑：“我家晓珍的脑子也不知道怎么长的，怎么就和别人完全不一样呢。”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开小会（二更） 　　工人们在商铺里头忙的不可开交, 程晓珍看了一圈，基本都是按照她的图纸走的，让她略微放下心来。 　　不过这些事情时刻得有人盯着, 已经到了饭点, 田桃儿还没来送饭，程晓珍就猜她那头是不是碰见了什么事。她索性也没让家里人回去, 找了个私人小饭庄, 还奢侈的要了一个包间。 　　程学良进了包间，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你这孩子, 不是说钱都搭进去了吗？还出来吃做什么？回头我叫你妈买几个包子, 我们一人两个，随便对付一顿就是。” 　　程诚：“要不我回去看看桃儿那边怎么回事，等会儿就把饭拎过来。” 　　“爸、哥，你们都别忙活了, 我特地找这里吃饭，是有话要说。”程晓珍先去点了几个菜，趁着服务员准备的功夫说，“正好这儿都是自家人, 我们趁这个空当开个小会吧？” 　　程晓珍看了眼程诚：“哥，你回去也把小会的内容转达给嫂子, 我绝对没有刻意避开她的意思。嫂子的为人我知道，咱们忙活这里的事情, 她每天按时按点送饭, 今天没来一定有原因......” 　　程诚点点头, 桃儿嫁进来以后, 晓珍怎么对待她, 他都看在眼里。 　　有时候他也会恍惚, 好像桃儿和晓珍是姐妹，他是倒插门的女婿。 　　“爸、妈、哥，咱们这个超市要是真开起来了，有几个规矩我要特意说明一下。”程晓珍目光在几人身上略过。 　　程学良：“你说呗，真开起来了，其实全都是你的功劳，怎么办都你说了算。” 　　这点程诚也赞同。 　　他有纺织厂的工作要做，这里只能算兼职，而且他深知自己的脑瓜子没有妹妹聪明，很多事情考虑的不周全。 　　钱素梅就更没意见了，开百货公司用的一大部分是女儿的钱，装修的费用等等，家里根本就没花费什么。 　　程晓珍：“既然大家都同意，我就直说了。这个小超市是我们自家的，收益和分成按照我们各自投入的比例，这应该没问题吧？” 　　程诚：“没问题，晓珍你就是不给哥钱也没事，本来哥在里头就没出一分钱。” 　　“那可不成，以后嫂子要在小超市里工作的，你没有分成，嫂子也该有。” 　　亲兄弟也要明算账，不可能光要人付出，不给丝毫回报。 　　再加上程诚结婚了，有了自己的小家，嫂子再大度也不会让他一直没有任何回报的付出。 　　眼下两人没孩子还好，等以后有了孩子，必定会为孩子考虑多一些。 　　程晓珍索性把这些头挑明了，按照比例分，她自己占五点五成，父母三成，程诚和田桃儿占一点五成。 　　“还有一个我必须要说的是，既然这个小超市是在我的张罗下开起来，那我希望自己能占据绝对的主导权，这个主导权不仅仅是说未来进什么货等等，更重要的是人事安排方面的。 　　爸妈，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我不希望用自己的钱去养闲人。” 　　这点其实主要是正对钱素梅和田桃儿，两人的娘家都在这里，田桃儿还好些，她和娘家那边不亲近，不会有太多麻烦。程晓珍别的不怕，就怕钱素梅耳朵根子软，招一些吃干饭的进来。 　　到时候，小超市别说盈利了，光是养这些闲人就得费不少钱。 　　程晓珍：“如果有人说要让谁到我们小超市工作，一定要经过我的同意。” 　　钱素梅没意见，她是知道自己女儿的，谁家要是过不下去了，绝对会伸手帮忙。 　　但是救急不救穷，要是想逮着她一只羊毛薅，晓珍是说什么都不会同意的。 　　“那好，我们来签合同吧。” 　　程晓珍一向走一步看十步，在看商铺的时候，就已经找谢云蔚帮忙拟合同了。 　　幸好家里人都互相体谅，丑话说在前头以后，后面做起事情来反而不会束手束脚。 　　正好服务员把饭菜端上来了，程晓珍见他们都看过签字了，特意叫程诚和嫂子说一下，把今天“小会”的内容的说明白，还叫他带好吃的菜回去给田桃儿，看样子是一点没拿嫂子当外人。 　　程诚知道他在这桩事情里根本没帮上什么忙，妹妹去愿意给他一点五的分成，完全是看在他们是兄妹的份上，他心里感动，想着回去以后叮嘱田桃儿认真干活，要比给别人打工还要认真一百倍。 　　一家人说开以后，反而一身轻松，心满意足的吃了一顿，又回去商铺那边盯着了。 　　一直等到天擦黑，田桃儿都没来。 　　程诚等不下去了。 　　“我回去看看，桃儿是怎么了。” 　　程学良：“这里我一个人盯着就行，反正晓珍都和工人师傅商量好了，不会出差错的。你们都回去看看，桃儿是个好孩子，肯定被什么事情绊住了......” 　　程学良这么一说，大家也就没多待，钱素梅叮嘱他早点回家，也和儿女们回去了。 　　一行人回了自己家，还没进门，门口开店铺的柳枝就悄悄给他们使眼色。 　　程晓珍瞬间会意，家里来人了。 　　她一进去，田桃儿立马松了一口气：“晓珍，幸好你们回来了......”要是再不回来，她都快搞不定老太太了。 　　钱老太看见几人就冷哼一声，“还知道回来！我还以为，你们要住在新买的铺子那边呢！” 　　钱素梅喊了一声妈，眼睛四下看了一圈，发现地上吐了一地瓜子壳不说，厨房也给翻的乱七八糟的。 　　幸好三间房间都挂了锁，要不然连房间都不能幸免。 　　程晓珍找了个干净的椅子坐下，语气闲闲“我就说今天嫂子怎么没去送饭，原来是家里进了土匪。” 　　钱老太刚想骂两句，一站起来脚给桌腿绊了一下，栽倒在地上头发上、身上，掉了满身瓜子壳。 　　“妈！你小心点。”蔡春花把人扶起来，看着满地狼藉自己也有点脸红。 　　刚才她劝过钱老太好几次，说什么都不听，还说来女儿家就是白吃白喝来的，要是钱素梅不答应钱进钱宝住在这里，她就不走了。 　　钱素梅没去扶，她心里攒着一股火气，钱老太再多说半句，一准就要爆发了。 　　程晓珍这次也没多嘴，她想看看，假使她不在这里，妈妈会怎么处理。 　　毕竟，一旦她不在的话，外婆会是最大的隐患。 　　钱老太站起来就指着钱素梅的鼻子骂，“素梅，你可真是我的好女儿！妈在你家不过吃点、喝点，就冲着我板起脸来了......” 　　钱素梅找了扫帚过来，把家里扫干净，对钱老太的话无动于衷。只问她怎么过来了，有什么事没有。 　　蔡春花扶着钱老太的手一抖，随后又用力握紧。 　　不管她们这对婆媳平时关系如何，她知道婆婆心里最看重的还是两个孙子，她们俩的利益是一致的，对于蔡春花来说，只要是为了儿子好，就怎么都成。 　　钱老太忍了忍气，说：“素梅，你是当姑姑的，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两个侄子一辈子窝在农村，既然你家里有这么多铺子，要么送一个给钱进钱宝，要么就想法子把钱进钱宝搞到县城里来念书......你知道的，孩子都是好孩子，就是村小学的老师不行......” 　　钱素梅把家里收拾好，讽刺一笑：“妈，你太看得起我了，我算是哪个牌面上的，说把谁搞到哪儿念书就能搞到哪儿念书去？” 　　“铺子更别想了，铺子的事我说不上话，是晓珍拿钱开的，晓珍不同意，你说破天都没用。” 　　钱老太看了看程晓珍，现在这个外孙女她看了都怵，敢和钱素梅叫板，但绝对不敢在外孙女跟前逼逼。 　　“你要是不同意......”钱老太在屋子里乱转，也发起了狠：“你要是不同意我就赖在这里不走了，你什么时候同意，我就什么时候走！” 　　钱素梅无所谓的点点头，“随便你，不过我家没多的房间了，你和大嫂要住就打地铺吧。” 　　打地铺就打地铺，钱老太不信钱素梅会一直这么狠心。 　　初春的晚上天儿还是很冷的，钱老太都要往床铺里放汤婆子的，她以为钱素梅就是说说，怎么会想到她真让他们两个打地铺。 　　只是打地铺还好一些，这家人像是达成了某种默契，除了必要情况，压根连招呼都不愿意打。 　　钱老太呆在这里，觉得自己好似一个隐形人，根本不没人将她看在眼里。 　　到了晚上，钱老太睡在地上就有些扛不住了。 　　明明裹紧了被子，却还是觉得有冷风不停往她鼻孔里钻。 　　“素梅......素梅......”钱老太喊女儿的名字，钱素梅的房门关的紧紧的，压根没听见。 　　钱老太只能自己硬抗。 　　为了亲孙子的前途，不过是睡一晚上，没什么大不了。 　　钱老太想的很好，第二天起来就冻感冒了，说话瓮声瓮气不说，时不时打鼻涕泡，而且腰也伸不直了，手里捧着热粥在喝，却也还是觉得冷。 　　钱素梅伸手一摸：“娘诶，你这是发高烧了！别怕，我这就送你去医院好好养着。反正我哥种了一年地了，去年地里产出多，应该够付你的医疗费。” 　　钱老太气得直哆嗦：“你、你怎么不给我出？” 　　“妈，你难道忘了，你之前说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娘家的东西我别想沾半分！你生病了，找儿子去，儿子不养你，几个姐妹们再商量呗！” 　　以前家里困难，乡下人地里有产出好歹饿不死，城里却是真的要断粮了。 　　钱素梅带着两个孩子想去娘家借点口粮，说好了年底分了粮食马上就还回去。 　　钱老太当时就说她，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娘家的东西别来沾。 　　看着饿的嗷嗷叫的两个孩子，钱素梅对娘家死了心。 　　钱素梅爱面子，日子缓过来以后也照常相处，平时块儿八毛的给就给了，也会时不时回去看老娘。 　　程学良说，当初他没钱，钱老太能把钱素梅嫁给她，就得记老人家的恩。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了，哪儿还有什么恩情要还。 　　既然答应了女儿，小超市的事情女儿说了算，钱素梅也变得硬气了起来。 　　爱折腾就折腾呗，人一旦不在乎面子了，还怕个球！ 　　作者有话说： 　　其实女主妈妈对外婆那边是没有多心软的 　　以前只不过碍于面子和名声 第41章 硬柿子（三更） 　　“你、你反天了你！” 　　钱老太提不起劲儿来, 骂人都有气无力的。 　　钱素梅不管她如何叫骂，叫人找了车，把人拉到医院, 又把钱大明和素兰、素菊都叫上, 万一要出钱，就几家人平分好, 光指望他们一家肯定不行。 　　钱素梅折腾一天, 回家吃饭的时候，家里人才知道钱老太压根没住院, 一听说要钱大明出钱, 比割她的肉还难受。 　　老太太包袱一卷，说回家和葱白水去了。 　　田桃儿听了有些心虚，“早知道把我们那房间让出来给外婆睡了。” 　　同在一个村，田桃儿知道钱外婆的脾气。 　　眼下看着什么都没有, 回去缓和过来一定会指着老程家的鼻子一顿臭骂的。 　　老太太骂街，什么脏话都有。 　　程晓珍笑笑，“妈，外婆回去要是敢说我们一句不是, 咱们过年就不去看她，过节的礼也停掉, 等她回过味儿来会知道该怎么办的。” 　　钱素梅点头：“妈都知道了，家里的事情会看着办的。你去了京市和小谢好好的, 等回头不忙了, 我们去京市看你们。” 　　“成啊, 正好家里的小超市要进货的话, 你们不晓得门路, 到时候我跟你们去一次, 下次你们就知道怎么做了。” 　　程晓珍放下了的心里的大石，见事情都安排的差不多了，便和谢云蔚一起返回京市。 　　* 　　和程晓珍他们猜的一样，钱老太回去以后没少说大女儿一家的坏话，还和村里人说去哪儿买东西都行，千万别去“惠民超市”，说那里的东西贵的要死，远不如供销社便宜。 　　钱老太又说“惠民超市”现在看着风光，只要没人去就离倒闭不远了。 　　田桃儿的后妈杜金花是知道内情的，更知道钱老太的脾气秉性。 　　杜金花：“可是我闺女说，他们开业第一天，客流量把超市都差点挤爆了。老太太，你知道的多，啥叫‘客流量’？” 　　“还能有啥，肯定是说人多呗！不瞒你们说，开业那天我也去了，全场满十块送一个小礼品，我滴乖乖，人多我差点没挤进去！” 　　“我也去了我也去了，惠民超市的东西又好又便宜，里面有不少是京市货哩！看着就比本土货洋气。” 　　“最关键的是，这里头买东西不限制用票，只要是票证都可以，以前鸡蛋票只能用来卖鸡蛋，惠民超市还可以用来买棉鞋、买盆！” 　　“我听说，等过节的时候，惠民超市还会搞活动，新鲜着呢！” 　　人们之前接触的供销社、百货公司，售货员都是鼻孔朝天，眼睛恨不得长在头顶上！惠民超市却不是这样。 　　老程家的人个顶个亲切，要买什么会专门帮着找到相应柜台。 　　里头的东西看得见，摸得着，还能自己挑选。 　　供销社则是售货员的一言堂。 　　售货员给什么就拿什么，万一拿到瑕疵品，只能算自己倒霉。 　　还是惠民超市买东西有保障。 　　程家人说了，买到的东西但凡有任何瑕疵，都可以退换！ 　　啥时候见供销社、百货公司可以退换了，人家为什么敢退换，说明东西质量好呗！ 　　不过，听说惠民超市开门五天就关门了。 　　因为货品全部售空，顾家人已经连夜去京市，进新货去了！ 　　老百姓们翘首以盼，就等着顾家人进货回来，好买上一波新鲜物件呢！ 　　钱老太自说自话了一通，一个帮着她说话的人都没有，绝大多数人都站在惠民超市一边，她觉得有些无趣，只得转头回屋去了。 　　外间堂屋，钱进钱宝正在打闹。 　　钱进：“这个奶糖是最后一颗了，姑父给我的！” 　　钱宝：“你要是不给我一半，下回我告诉姑父，姑父肯定不给你了。” 　　钱进钱宝也去过惠民超市，对着程学良姑父前姑父后，程学良一般会给点糖果，也不多就那么一二颗。不过钱进钱宝，回回都去，每次回来也没空着手。 　　钱进钱宝现在提起程家，语气很是亲近，好似连钱老太也靠边站了。 　　钱老太在床上躺了一天。 　　她就不懂了，明明这件事她是为了家里好，为什么最后所有人反过头来说她不对？ 　　钱老太慢慢回过味儿来，要是一直这么下去，大女儿一家指定再也不想搭理她了。 　　* 　　“你是不知道你外婆那个人，要死要活的是她，现在巴巴凑上的也是她。” 　　钱素梅去中央大学看望程晓珍时，提起这事就好笑。 　　老太太估计也知道硬的不行了，就来软了。 　　经常叫钱大明套牛车，带着钱进钱宝过去。 　　进了惠民超市的大门也不干什么，就帮着盯有没有人偷东西，很难得的抓了个小偷的话，钱素梅也会给她点钱。 　　钱素梅：“你说说，我以前是怎么想的，竟然会被老太太吃的死死的，现在我自己硬气起来，老太太反而软了。” 　　要是一直这么相安无事，钱素梅也就罢了，老太太再敢有半点幺蛾子，她就狠下心，把人送到乡下，再也不来往。 　　“不过，老钱家要是想往咱家插人，是万万不能的。” 　　距离开业其实也就过去了一周，小超市直接帮着家里赚了个盆满钵满。 　　钱素梅：“你爸说了，当初的工作卖的对，要不是把工作卖了，咱家也没现在的好日子。” 　　就连程诚也停薪留职了，虽然没把工作卖掉，但也差不离。 　　暂时将工作保留，其实还是给自己留条后路。 　　小超市的生意太火爆，不止金河县本县的人来买东西，还有周边县城的人特意赶过来。 　　“刚开始知道咱家要开小超市，整个纺织厂就没一个看好的，当初看在咱们笑话的人有多少，现在打脸的人就有多少！楼上范菊香你还记得不，把你爸工作买走，还特地来家里跟我知会一声，是生怕我不生气吗？” 　　“现在好了，家里的生意做起来以后，范菊香还叫我问问你，还有什么生意做没，现在她把买去的工作再卖掉来不来得及......” 　　钱素梅话很多，恨不得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儿，一股脑告诉程晓珍。 　　开小超市之前，程家人顶多攒下几百块，现在可得加个零了。 　　等以后，晓珍大学毕业，说不定又要加个零。 　　程晓珍也替家里高兴，“妈，你能这样想我也放心了，我就怕你会心软。” 　　“心软什么？咱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你外婆把我当成泼出去的水，我也把自己当做泼出去的水呗！现在这样反而更好。你二姨那个人，家里孩子舍不得多花一毛钱，你外婆那里倒是年年新衣服不断，也没见谁说她半句好话。” 　　钱老太这个人，你对她好，她就觉得是应该的。 　　对她一般般，她反而会夹紧一把，反复思索是不是自己哪儿做的不对，家里的日子倒是比从前消停多了。 　　钱素梅心里一舒坦，气色瞧着就好了很多。 　　和上辈子早早头发花白，为家里操劳一生的女人形象相去甚远。 　　母女两个手挽手，漫步在中央大学的校园里，神情前所未有的放松。 　　家里的事情说过了，钱素梅也有心思问女儿的打算了。 　　“和小谢怎么样了？妈看得出来，小谢是个好孩子，要是真同他结婚，也是我们家高攀。” 　　程晓珍没想到话题跳的这么快，一转头就聊到了她和谢云蔚的事。 　　钱素梅语不惊人死不休：“上次小谢说，要请他父母要请我们吃饭，我同意了。正巧这次我来，他跟我说把位置也联系好了......” 　　程晓珍：“？” 　　不是应该透过她去邀请她的家人吗？这个狡诈的男人，竟然直接越过她，去邀请家里人！ 　　“晓珍，你别怪他，小谢是太想和你定下来了。” 　　钱素梅不知道程晓珍还有一段不为人知的经历，只以为女儿害怕结婚，是因为怕碰见上次王志华那样的男人。 　　这次为了让女儿安心，也让自己安心，钱素梅找了人仔仔细细打听过了。 　　谢云蔚不管是家世、身份都是一等一的，他们家才是高攀的那个。 　　程晓珍闭了闭眼，千算万算没算到，谢云蔚会来这一招。 　　也罢，躲是躲不过去的，该见的人还是应该去见一见。 　　春天过去，现在已经是初夏。 　　程晓珍穿着一件鹅黄色及膝连衣裙，捧着书本走动起来，裙角飞扬。 　　谢云蔚背靠着车站着，见两人出来，连忙挥手。 　　程晓珍上了车，睨他，“你老实交代，蓄谋多久了？” 　　谢云蔚根本不管未来丈母娘是不是坐在后头，捏了捏程晓珍的手，他坦诚：“从跟你回去，我就在蓄谋了。” 　　没想到这人这么能憋，一个多月之前的事情，愣是到现在才安排上。 　　先见女方家长，再见男方家长，步骤一点不错。 　　“晓珍，我妈很好相处，思想也很开放，我跟你保证她会是一个好婆婆......” 　　谢云蔚跟同事打听过，什么样的情况对象会不想结婚。 　　他们一致的反馈是觉得女孩没有安全感，不知道怎么处理婚后的问题。 　　谢云蔚听在耳里，默默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只要程晓珍愿意点头，往前走一步，他就能把剩下的九十九步补全。 第42章 下死手（一更） 　　谢云蔚做事情一向周全, 找的地方清静有格调。 　　他领着程晓珍母女俩进屋，谢承宗和贺娴已经在了。 　　程晓珍早知道谢家背景强大，但真的见到谢承宗那张常出现在新闻联播里的脸, 还是惊讶了一瞬。 　　不过私底下谢承宗很温和儒雅, 一点架子都没有，见两人进来, 他站起来轻轻颔首。 　　谢云蔚的母亲, 则是很温柔慈和的人，她干脆牵着程晓珍的手, 引着她坐在自己边上。“一早听云蔚说起你, 早就想和你见一面。” 　　谢母是标准的鹅蛋脸，身上带着古典美人的韵味。 　　如今年纪渐大，风采依旧。 　　看着她，程晓珍才明白什么叫美人在骨不在皮。 　　在车上时, 程晓珍心里是很紧张的，但见到了谢母，被她拉着手，温柔的问话时, 紧张感完全褪去，竟产生了一种无论发生什么事, 都会被包容的安心感。 　　贺娴拿出一个绿色丝绒盒子：“来之前我特地给你挑的，感觉这个颜色很衬你。” 　　她打开盒子, 里面静静躺着一大颗粉色钻石戒指, 阳光通过戒指折射过来, 程晓珍竟觉得有些刺眼。 　　钱素梅暗自倒抽一口冷气, “这太贵重了......” 　　贺娴失笑：“亲家母, 粉色的钻石和粉嫩嫩的小姑娘才相配, 要不是晓珍出现了，我还以为我儿子要孤独终老呢！” 　　谢云蔚好像从小到大就缺了一根筋，对什么看着都不是很上心。 　　贺娴还记得儿子改变是从下放的地方调回来开始，偶尔他也会问什么时候能再回去？ 　　对于儿子来说，本该是人生中最灰暗的一段，因为碰见了意料之外的人，日子竟然也变得难能可贵起来。 　　当初谢云蔚要下放，贺娴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 　　云蔚的性子清冷孤傲，对什么都看不上眼，也对什么都不在意，好像从头到尾都是个旁观者。 　　但是从那回来以后，他整个人都变得鲜活了。 　　当妈的，只希望儿子能越来越好，所以即便没见面，贺娴已经对程晓珍充满了好感。 　　贺娴：“我听说晓珍现在正在中央大学读书？是个有能耐，有志气的姑娘！” 　　贺娴是最早念过大学的那一批人，早年间还曾出国留学过，在她看来姑娘家就是该多读书。她曾经也设想过，儿子会和怎样的人结婚，程晓珍完全符合自己对于未来儿媳妇的预期。 　　钱素梅：“云蔚才是，这么年轻又这么有才华，难得的很。” 　　两个母亲互相夸赞对方的孩子，程晓珍和谢云蔚坐在一块儿红脸对红脸。 　　本来预想会发生的事儿，一件都没发生。 　　现在看来，谢云蔚说的不错，贺娴确实是很开明、明事理的婆婆。 　　贺娴还说，不要觉得结婚就是被束缚住了，婚后和婚前不会有任何变化，可以尽情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这无疑给程晓珍吃了一颗定心丸。 　　钱素梅也是，她原本以为自家和谢家坐在一起，是她家高攀了。 　　但谢家话里话外对晓珍很是认可，让她也逐渐放松下来。 　　一顿饭吃完，宾主尽欢，两家人连孩子们的婚期都定下了，就在今年的六月初九，严格算起来，也就两个月的时间。 　　将谢父谢母送走，程晓珍没忍住偷偷对谢云蔚进行了言行逼供。 　　“你是不是说什么了，要不然......”贺娴怎么会每一句话都踩在她的点上。 　　谢云蔚拉着她的手，握紧，“没有，我只是在父母面前很坦白。” 　　坦白才是最大的疑点吧？ 　　谢家父母肯定知道谢云蔚的性子，忽然坦白，就是一反常态的表示啊。 　　不过，程晓珍觉得自己好像被说服了。 　　明明不是不心动，也不是无所谓，单纯只是害怕而已。 　　但是谢云蔚给她的安全感，足够让她克服这害怕。 　　晚上，程晓珍没回宿舍住，而是和钱素梅一块儿住的招待所。 　　母女俩许久没有一起睡过了，钱素梅提起谢家，满口都是称赞。 　　“晓珍，你的性子就是太好强了，其实偶尔的软弱也是可以的。妈还怕，你这么要强，不会想要嫁人，幸好云蔚是个足够包容的孩子......这样我也能放心了。” 　　为了孩子和程国祥那边搭上线，才是走的最臭的一步棋。 　　钱素梅：“你先把自己的事情看顾好，家里的超市，包括你外婆那边，我都会看着办的。” 　　说来惭愧，别人家都是孩子依靠父母，他们家好像完全掉了个个儿。 　　以后她也会立起来，成为孩子们的依靠。 　　钱素梅的手干燥温暖，轻柔地帮程晓珍整理头发的时候，让她有种所有疲累都被抚平的错觉。 　　程晓珍柔顺点点头，眼下很多事情都安排好了，她终于也能喘息一阵了吧？ 　　没成想，第二天带着钱素梅去了百货公司，就迎来了当头一击。 　　孟兰兰苦恼的皱着眉，“抱歉啊晓珍，你要的货品不全。” 　　程晓珍：“那你先把已有的给我吧？我妈今天晚上的火车，等下怕赶不及。” 　　打算从老家开超市起，程晓珍就已经搭上了孟兰兰这条线。 　　孟兰兰是京市百货公司的售货员，货源充足，而且常常能弄到别人轻易弄不到高端货。 　　程晓珍要的东西不多，客源稳定，难得的东西都会从孟兰兰这里进。 　　这样的交易双方进行了好几次，程晓珍以为对方内心是认可自己这个合作方的，没想到才开始没多久，就出了纰漏。 　　孟兰兰沉默了一会儿，“晓珍，我不是说一件东西没有，而是以后我们恐怕不能再继续合作下去了。” 　　“为什么？” 　　惠民超市的高端货大部分源自于这里，一些实惠、折扣力度大的，也都是孟兰兰找的员工内部价。 　　作为一个百货公司的销售员，孟兰兰有货，程晓珍有客源。 　　两相在一起，一个不用自己在冒险销售，另一个则不用再四处找货了，应该是互惠互利的好事。 　　但孟兰兰说反口就反口，完全不给她反应的机会。 　　孟兰兰：“晓珍，我有别的客户了，而且我们当初也没有签合同说，我的东西只能供给你......” 　　程晓珍静静看着她。 　　孟兰兰有些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对方出价比你高一倍，而且应该和我们领导有什么关系......晓珍，我只是个售货员，怎么会和钱过不去......” 　　钱素梅的心一下子揪起来。 　　老家的超市开的正火，乡亲们等着她到京市拿货呢！ 　　本来按晓珍的意思，是要进行什么的“饥饿营销”，现在的情况是，一旦这次断了，失信以后，谁还会选择惠民超市的东西？ 　　钱素兰这次来，本以为是走个过场，和孟兰兰互相熟悉一下，以后就能彻底解放女儿。 　　没想到，孟兰兰说不合作就不合作了...... 　　事情已经发生了，心里再气，再着急都没用了。 　　当务之急，是去找新的稳定的货源。 　　到了现在，程晓珍不得不嘲笑自己的天真，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的事，她竟然现在才反应过来。 　　没有意料中的责备和抱怨，孟兰兰自己反倒不好意思了。 　　“晓珍，其实我也不想做到这一步的，你回去以后不妨想一想，有没有曾经得罪过谁？” 　　程晓珍：“你是说......” 　　孟兰兰到底还是顾虑自己和程晓珍有几分香火情。 　　“本来我的货不能供给你，但是我还可以找我同事们悄悄通融一下，但是，对方的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明显了，没有货。” 　　程晓珍懂了。 　　不是真的没有货，有货但是别人不愿意给她。 　　得罪的人，大家又同在京市...... 　　难道是程国祥？ 　　程晓珍领着钱素梅刚从百货公司出去，就收到了程国祥的信。 　　对方看来连掩饰都不想掩饰了。 　　“晓珍，信上说什么？”钱素梅紧张的盯着女儿。 　　程晓珍看完，将信重新折好放回去，“信里说他知道我和谢云蔚婚期定了，希望能被邀请出席。如果我能做到，货源不是问题，如果我做不到，程国祥有把握能把我们的小超市弄倒闭了......” 　　钱素梅气死了，拉着程晓珍骂程国祥骂了半小时。 　　“......就没见过这么当父亲的。困苦的时候，不见踪影，发达了也不见帮扶过我们。现在有了权势，这些手段不是对着外人，竟然是对着亲人！这种人连人都不配当，怎么配当父亲和爷爷？” 　　以前家里有多难，程国祥未必不知道的。 　　他从来都知道的，只不过不去看，就假装所有的事情都没发生。 　　他们家好不容易捱过来了，不说帮着把路拓展的更宽，竟然还下死手。 　　家里大部分钱都搭进去了，要是超市经营不下去了，又没了工作...... 　　钱素梅没忍住，掩面大哭起来。 　　“妈就是气，又气又没办法，这么会有这么无耻的人！” 　　程晓珍眼神冷冷的看着远处，“他这是狗急跳墙了。” 第43章 交易（二更） 　　“晓珍那边, 有回应了吗？” 　　程国祥脸上的伤口，已经基本好全了，正常上下班没什么问题。 　　这也意味着, 到了他和程晓珍算账的时候。 　　程国祥就没吃过这么大的闷亏, 没想到不是政坛上的对手给他的，反而来自于他的孙女。 　　几乎在刘敬汇报程晓珍回去开饭店的瞬间, 他就已经想好了后招。 　　要开百货商店？好啊, 没了货源，东西跟不上, 他倒要看看程晓珍拿什么盈利。 　　刘敬恭敬道：“还没回应呢, 大概是在考虑。” 　　“那就考虑吧，随便她怎么考虑，我相信她会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的。”程国祥说着缓缓笑开。 　　晓珍这孩子还是太年轻，她不知道只要是他程国祥想做的事, 就没有做不成的。 　　不过，能傍上谢家，也算是这孩子的机缘了。 　　程国祥：“你上次说谢家对晓珍挺满意的？” 　　“是，谢承宗的妻子还给了厚礼。” 　　“我猜应该也挺满意, 晓珍那孩子模样、性情确实没的说，就是性子太执拗......可惜咱家除了她没有合适的女孩子了......” 　　说来说去, 都是他以前做事情太死。 　　当初如果把学良一家带在身边就好了，那样的话, 晓珍和他应该会成为感情深厚的祖孙。 　　到时候, 帮他晚上走一步, 就是一句话的事。 　　现在弄得......非得半是威胁、半是恳求, 才能把这桩事情促成。 　　程国祥：“等晓珍那边先低头, 咱们这儿抬抬手放过去算了。到底是孩子, 咱们也别太为难。” 　　刘敬应了一声，头埋的越发低了。 　　* 　　钱素梅本来该回去了，因为这突然的一出，直接把火车票给退了。 　　钱素梅：“晓珍，妈跟你出去找货去，也不是非要进百货商店的，普通的供销社要是能打通关系也成啊。” 　　金河县比京市落后太多，对于京市来说很常见的东西，有一些金河县的百姓们甚至见都没见过。 　　如果百货商店的路子行不通，走亲民路线也不是不行。 　　程晓珍也是这样想的，先在段时间内把货供应上才是最重要的，别的可以等度过这次的危机之后再说。 　　她和钱素梅两个，招待所都没回，立马去跑供销社了。 　　除了供销社以外，还能去黑市碰碰运气。 　　和金河县不一样的是，京市这边有个大的交易市场，虽然是黑市，但其实是官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地方，只要做的不是太过分，并不会管的太严。 　　但奇怪的是，明明京市这么大，有好几个供销社和百货商店，黑市里那么售货的小贩，竟然没有人愿意给他们提供大量稳定的货源。 　　程国祥竟然有这么大的能量，以前倒是她低估对方了。 　　见钱素梅跑的满头汗，发丝汗哒哒的黏在额头上，程晓珍劝她回去休息。 　　“妈，剩下的我自己来，我再四处看看，实在没有就马上回供销社找你。如果碰见云蔚，什么都不用说，只说我学校的事还没忙完就好......” 　　钱素梅点头，准备先回去给女儿张罗好吃的。 　　找了一天，两人都跑细了，晓珍一定饿了。 　　现在这种情况，其实只要和谢家说一声就能很快得到解决。 　　但神奇的是，母女俩谁都没提这一茬。 　　谢家有的都是谢家的，再厉害、再富有，都和他们没关系。 　　在谈婚论嫁的当口，钱素梅生怕因为家里的事情扯了晓珍的后腿，让男方看轻晓珍。 　　程晓珍则是压根没想起这一茬，她早就学会靠自己了，像男人求助依靠庇护等等，不是她会做的事。 　　不过，程国祥确实做的有够狠，能打过招呼的地方，都打过招呼了。 　　京市跑了一大半，愣是一点货源都没有。 　　程晓珍走在回去的路上，其实也想到了，程国祥之所以会这么做，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写的那封信。 　　说起来，程国祥的现任妻子是做什么的？ 　　程晓珍觉得自己有必要和对方接触一下。 　　* 　　第二天早上，程国祥起来很是神清气爽。 　　他知道最迟今天，程晓珍那边就会给自己一个回应。 　　先前，他叫人去打招呼的时候，刘敬还说没有必要，现在看出事情的必要性了吧？ 　　只要想着，等会儿程晓珍就会过来和他低头，然后将他引荐给谢家人，程国祥简直做梦都能笑醒。 　　谢家在政坛好似参天大树一样的存在，随便的枝枝蔓蔓伸出来，都能拖着他往上。 　　自从岳父倒台以后，程国祥就困在现在这个位置上许久，他苦心钻营想要晚上爬，一点门路都没有。原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这样了，没想到峰回路转。 　　程国祥越想越美，明明八字还没一撇，但他却好似已经成功了似的。 　　“桂嫂，给我盛一碗粥。” 　　程国祥本来想习惯性叫妻子，结果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人。 　　算了，叫保姆也是一样。 　　其实，岳父在位那些年，程国祥的日子也并不好过。 　　虽然有人帮衬，但是在尹娟跟前处处矮一头，他已经受够这种日子了。 　　等以后，他更进一步，就没人能说程国祥是靠妻子才有今天的地位，以后尹娟再想对他颐指气使都要仔细掂量几分。 　　想得太美，以至于程国祥觉得今天的早餐格外美味。 　　连着夸了桂嫂好几句。 　　“对了，太太去哪儿了？”程国祥顺嘴问了一句。 　　桂嫂把他吃完的东西收拾好，过了许久说，“和陈夫人一起出去了。” 　　“又去百货公司呢？这些女人真是......好像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一样，永远买不够......回来你告诉她，这个月生活费没了，上次该给的我都给了。” 　　程国祥说了几句后嘀嘀咕咕上楼了。 　　桂嫂在这家做了很久，当然知道这对夫妻间的关系，闻言并没有回应，等程国祥上了楼，才静静看了楼梯一会儿。 　　* 　　“你好，你是小程同志......” 　　尹娟忽然被一个小姑娘约出来，哪怕此刻见了面还是觉得一头雾水。 　　“是我，我叫程晓珍，不过您一定不知道，其实我还有另一个身份......”程晓珍看着尹娟，直接道：“不知道您知不知道其实我是程国祥的孙女。” 　　尹娟本来正在喝茶，闻言手一抖，茶水差点从杯子里漫出去。 　　程晓珍适时地上了手帕，“看来，您是真的不知道。” 　　尹娟没吭声，仔细打量了程晓珍一眼。 　　本来程晓珍没把这层关系挑破之前，她只是觉得对方长得很眼熟，等她说了之后，尹娟才恍然大悟。 　　难怪这么眼熟，确实和程国祥有些神似。 　　程晓珍被她来回打量着，并没有丝毫局促，“尹娟，父亲以前是革、委会主席尹山海，现在退了下来，在家荣养。我听说，您以前还是护士，在京市附一医院工作过。有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大女儿在财政部做专员，二女儿在国营饭店工作。唯一的儿子，进了国棉一厂，在厂办当主任......” 　　尹娟看着她，神色愈发警惕。 　　“你究竟是谁？为什么对我家事情知道的这么清楚？” 　　程晓珍淡淡道：“我不是说了吗？我是程国祥的孙女，你难道不知道程国祥在和你结婚之前，是有妻子的，只不过当初因为条件限制并没有领证。说白了，其实是你抢了别人的丈夫......” 　　程晓珍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尹娟，她发现尹娟对此是真的不知情。 　　至少，她表现出来的就是完全不知情的模样。 　　尹娟苍白的脸上满是怒容，“你说，程国祥在我之前有过妻子？” 　　程晓珍缓缓点头，“不止有妻子，还有孩子，要不然作为孙女的我，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尹娟脸上瞬间变得阴晴不定。 　　当初是程国祥自己说他没有对象的，要不是这样，尹娟不会继续发展下去。 　　尹娟当初并不缺人追，看上程国祥不过因为程国祥长相比较出众，又能说会道，常常能把她哄得很开心。 　　尹娟一度以为，两人结婚以后也会生活的很愉快。 　　事实上，在她父亲退下来之前确实是这样，但她父亲退下来以后，就什么都变了。 　　尹娟对程晓珍怒目而视：“是程国祥叫你来跟我叫板的？？” 　　程晓珍摇头，“不，不是程国祥叫我来的，他巴不得我这辈子都不出现在他眼前。是我自己要来，我有些事想和你说清楚。” 　　“什么事？” 　　程晓珍：“尹女士，您觉得你养的狗乖吗？有和你预想中一样听话吗？先不说他之前娶过一个妻子，他婚后对你是一如既往的吗？” 　　尹娟绷起脸，程晓珍每一句话都戳在她肺管子上。 　　让她有种，对方刻意来看笑话的错觉。 　　尹娟：“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程晓珍：“尹女士，您先别激动，其实我们完全没有必要站在对立面。如果您对于，他之前有个妻子的事情完全不知情的话，在我看来，其实您也是受害者。” 　　“我当然不知情！难道，按照当初我父亲的身份和地位，会非要选择一个有妇之夫？” 　　尹娟当初也是天之娇女，有自己的骄傲和坚持。 　　不是她争不过谁，而是不屑去争。 　　程晓珍：“那太好了，不如我们来做一笔交易吧？” 　　作者有话说： 　　抱歉今天只有二更明天开始继续三更走起~ 第44章 对峙（一更） 　　来找尹娟之前, 钱素梅曾经问过程晓珍，能确定尹娟当年是不知情的吗？ 　　说实话，不能百分之百的确定, 但据她了解, 尹娟是个足够骄傲的人，当初就连别人和她穿同一件衣服, 尹娟都会选择把衣服扔掉, 只因为她极端不能容忍别人和她一样。 　　这样一个人会看上有妇之夫实在是很难想象。 　　她能接受程国祥，对于对方过去一定不知情。 　　如果不是当初程国祥那张脸长得过分出众, 大概也不可能入尹娟的眼。 　　“你想和我做什么交易？” 　　尹娟眼神挑剔的看着程晓珍, 似乎想要从眼前这张好看的过分的脸上，看出什么端倪。 　　程晓珍笑笑：“一个能让你的狗听话的交易。” 　　“我凭什么相信你？” 　　“就凭你的狗让我不舒服，我就让他千百倍的不舒服。” 　　尹娟被深深震撼住了，她竟然有一瞬间相信眼前的人确实会做到。 　　这个人真的是程国祥的孙女吗？ 　　就程国祥那样的, 会生出这样的后代？ 　　* 　　尹娟从外面回家的时候，程国祥正在家里发火。 　　房子里到处充斥着程国祥的怒吼声：“刘敬，你到底是怎么办事的?我不是叫你都叮嘱过了吗？为什么我接到消息说钱素梅坐上火车回金河县了？” 　　“抱歉，领导。我确实按照您的吩咐......” 　　他不说还好, 一开口程国祥的怒火直冲头顶，顺手拿起手边一个装满水的搪瓷缸, 对着刘敬泼了过去！ 　　程国祥都想好了，用货源来交换和谢家交往的入场券。 　　现在钱素梅都回去了, 想必货源也找到了。 　　刘敬把事情办成这样, 竟然还好意思说是按照他的吩咐！ 　　幸好茶水早就凉了, 刘敬虽然被兜头泼了一身, 身上溅的四处都是茶叶沫, 但好歹没烫伤。 　　刘敬垂着眼, 语气恭敬，“抱歉，领导......” 　　程国祥目光森森：“我要听的不是抱歉！是要一个能和谢家搭上的机会！滚下去，再找别的办法，再不然，把我那好孙女的婚礼毁了也行......” 　　“是，领导。” 　　刘敬应了声，便退下了。路过尹娟身边时，微微颔首致意。 　　程国祥这才知道，尹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 　　他刚才说话根本没有压低音量，尹娟不会全听去了吧？ 　　程国祥转过头，看了妻子一眼。 　　如今的尹娟已经没有半点从前的模样了，老态毕现，头发半白，怎么看都只是一个糟老太太罢了。程国祥目光中不由露出几分嫌弃。 　　尹娟扯了一下嘴角：“你刚才说，你孙女？我不记得你有孙女啊。” 　　两人的儿子程保山体质不是特别好，求子多年，只有一个儿子叫程立强，如今才15岁。 　　尹娟曾经为自己没有给老程家生个身体健康的男娃，而感到抱歉，现在想想她的一片心真是喂了狗。 　　当初程国祥说保山身体不好也没关系，这不是她的错。 　　应该是程国祥早就有了身体健康的儿子和孙子，才能说出这么大度的话吧？ 　　程国祥咽了下口水：“你、你听错了。” 　　“我根本就没听错，你自己看看！” 　　尹娟说着，将一沓资料扔到程国祥跟前。 　　这里面是程晓珍一家的全部资料。 　　程家的每个人都被详详细细的列在了资料单上，包括他们出生的时间，以及现在的工作等等。 　　尹娟再不敢轻信任何人的话，几乎是在和程晓珍见面之后，就找人去调查了。 　　事实证明，程晓珍说的没错。 　　程国祥从头到尾都在隐瞒她！当初说自己单身的人，竟然早就是个有妇之夫了。 　　不过这资料来的，实在有些晚了。 　　如果一开始，她就把程国祥调查一圈，绝对不会嫁给这样一个人。 　　程国祥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他有些害怕，但仅仅只有一瞬，就镇定下来：“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所以，这些都是真的！所以，你一直在骗我？” 　　程国祥这个人太可怕了，但凡他稍微照顾一下自己的儿子，尹娟一定会更早发现端倪。但这个人就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孩子，为了活下去不停挣扎。 　　尹娟现在反倒有些同情程晓珍那一家子。 　　有这样一个爷爷，比没有更可怕。 　　程国祥笑了笑说：“我早知道会有这一天。” 　　在程晓珍考上大学的时候，他就知道那些往事迟早会被人翻出来。 　　但是，那又怎么样？ 　　现在已经没有革、委会了，她这个前主席的女儿，能翻出什么浪来？ 　　以前程国祥每天都战战兢兢，害怕这个秘密有一天会暴露，真的恨不得自己从来没有那个在厂里当装卸工的儿子。 　　现在，老岳父每天干的事情，不是遛鸟就是打牌。 　　他已经再也没有办法影响到自己了，程国祥当然也不再害怕秘密被人揭破。 　　程国祥又说：“既然你知道了，那我就不过多隐瞒了。晓珍是个好孩子，以后有机会的话，我攒个局大家见一面。你既然是当人奶奶，就要有个奶奶的样子，孩子在京市念大学，你时不时送点吃的、送点衣服，打打感情牌......” 　　程国祥看着尹娟气急的脸，心里忽然有些畅快。 　　太久了，他在她面前，连高声说话都不能。 　　以前他忌惮、害怕，现在却什么都不怕了。 　　没了岳父，尹娟就只是尹娟，他孩子的母亲，仅此而已。 　　她会像一个普通的妻子那样，臣服于丈夫，视丈夫为天。 　　等到他往上再进一步，尹娟必定会更加服帖。 　　“你是我的妻子，这些事情甚至都不该由我提醒你。想想你现在优渥的生活都是由谁提供的吧？以后，再敢挠我一下，我就饿你一顿！挠两下，离婚也不是不可以——” 　　程国祥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尹娟忽地笑起来。 　　她笑得眼泪都快下来了，“程国祥，我当初真是瞎了眼......” 　　“你不是瞎了眼，你是太自负！你真以为没有你爸，我会看得上你？” 　　“呵，终于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程国祥扭过头，不肯再搭理她。 　　反正现在他已经无所畏惧了，傍上谢家就能不停晚上爬，只要爬到别人都够不着的高处...... 　　尹娟闭了闭眼，长长吐出一口气。 　　“你难道不好奇，为什么程晓珍会这么快找到货源？” 　　程国祥心里一颤，不可置信，“难道、难道是你？” 　　尹娟微微点头，“是啊，像你说的，我是当奶奶的人了，对孙女应该好一些，这点东西不过是我给孙女的见面礼。” 　　尹娟的父亲是退下了，但她父亲当初个别下属，现在还是在各部数得上的有名有姓的人。 　　解决货源的事，其实也就几个电话罢了。 　　现在想想，程晓珍那孩子估计也给这一出弄怕了，这次他们可是正经签订了三年的合同。 　　程国祥大怒：“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 　　“我这样做就是在斩断你的退路！”尹娟细细打量程国祥一圈，她发现这个人脱去这身皮囊，是真的没有任何她看得上的点，到底以前为什么会瞎的这么彻底？ 　　“你、你——” 　　程国祥气得指着尹娟的手，直哆嗦。 　　他想过很多种可能性，没想到这个纰漏会出在自己的妻子身上。 　　为什么？ 　　程晓珍和尹娟，应该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就算又关系，仇恨算不算？ 　　程国祥年纪大了，基础疾病一堆，他捂着胸口，差点喘不上气。 　　尹娟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别这么激动，还有更刺激的，我怕你看了直接撅过去。” 　　程国祥不停颤抖着，根本说不出话。 　　尹娟慢悠悠从手拎小包里，拿出一张红色的请柬，她亲自摊开，递到程国祥的眼前。 　　“你看看，你梦寐以求的和谢家搭上线的入场券，现在在我手里了。” 　　程国祥大喜，尹娟这个女人懂什么，货源只是手段，和谢家搭上线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只要能以程晓珍爷爷的身份出席婚礼，以后顺势利用一下谢氏的资源不是理所应当吗？ 　　尹娟轻笑：“别这么激动，你看看上面的名字。” 　　大红色的烫金请柬，打来来里面只有一行正楷，上面写着邀请尹娟女士...... 　　程国祥更凑近了些，以为自己看漏了。 　　没有他的名字！也有没有“及其全家”几个字！ 　　只有尹娟一个人的名字！ 　　尹娟：“说起来，晓珍还真的是个好孩子呢，思虑周全，有礼有节。我不过送给她几个货源，竟然给了我这么大的一份礼！从身份上来说，是不是其实我们根本连和谢家人见面的资格都没有？” 　　“你看看你，这爷爷当的都不如我这个后奶奶合格。现在晓珍在京市读大学，你以后退下来闲着没事就去送送衣服、送送吃食，不过人家不一定愿意见你就是。” 　　程国祥整个人抖成了筛糠：“退、退下来？” 　　尹娟点点头：“你觉得你的好孙女会怎么出这口气？”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买买买（二更） 　　茶楼。 　　尹娟很是好奇的看着程晓珍：“你为什么不让他直接退下来？如果你背靠谢家的话, 应该很容易抓到程国祥的把柄。” 　　“确实很容易，不过程国祥退下来以后呢？” 　　程国祥要是能证明他和程晓珍的关系，那程晓珍的做法一定会饱受诟病, 说破天她这层孙女的身份都改不了。 　　不止如此, 恐怕程学良都得鞍前马后的伺候他。 　　程晓珍其实比程国祥还要不想让外界发现他们的关系。 　　最好的结果就是把彼此当成陌生人。 　　程晓珍喝了一口茶，好似嫌弃这茶味道太苦。 　　“那我宁愿不要退下来, 现在这样就是最好的状态。不过, 他往后也不会这么舒坦了，一面要担心自己时候往下退, 另一方面要看着层次比他低的多的人慢慢往上爬......” 　　尹娟稍微代入一下, 便狠狠打了个冷战。 　　她无比清醒的认识到，眼前这个“孙女”不是好糊弄的角色，能不和她杠上最好不要。 　　想通以后，尹娟反而镇定了：“我有个外孙女年纪和你差不多大, 马上就要结婚了，是不是要准备不少东西？你可以叫她陪你一起去挑，看中了就买。” 　　程晓珍挑眉，尹娟这是想把她的嫁妆都包了？ 　　见她脸带犹豫, 尹娟：“不用多想，只是作为我们投缘的见面礼。你放心, 你不希望发生的事，我也不希望。” 　　叫人知道程国祥之前还有个老婆, 孙女都这么大了, 尹娟自己也觉得脸不知道往哪儿搁。 　　索性不戳破这层纸, 她和程晓珍只当做是投缘的忘年交。 　　程晓珍考虑了一会儿：“那就谢谢了。” 　　尹娟这才心神一松, 脸上的笑意也比之前真切了。 　　肯收下这份礼就好, 肯收下就说明程晓珍并没有因为程国祥迁怒他们。 　　...... 　　正是因为有了这段对话, 眼下的请柬上才会只有尹娟一个人的名字，还称呼尹娟为“尹娟女士”。 　　程国祥怎么都不信：“一定，一定是你搞鬼是不是？晓珍她不会这么对我的......” 　　二三十年！足足花了他二三十年，才走到如今的位置。 　　程晓珍怎么能说叫他退下就叫他退下？不会这么轻易的！ 　　可......程晓珍没有这种能量，谢家呢？ 　　程国祥陷入了一种深深的怀疑之中，晚上竟是一整晚没睡，思索这件事的可能性，还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转圜。但最终都无疾而终。 　　尹娟直接无视他，堂而皇之的和程国祥分房睡。 　　以前她虽然有些小脾气，妻子该尽的本分一样没少，结果呢，程国祥是怎么对她的？ 　　如今再想她乖乖跟普通妻子似的伺候他，简直做梦！ 　　老头子爱干嘛就干嘛，顶多死了给他烧点纸。 　　这么想着，尹娟难得一觉睡到天亮。 　　原来身边没有另外一个人打呼，竟是这么舒服的一件事！ 　　* 　　程国祥书房。 　　程国祥一整天都没从书房里出来，房门紧闭，在外头仅能听见时不时丁零当啷的声音。 　　不难知道，程国祥又在里面发脾气了。 　　刘敬出来的时候，身上全是墨汁，脸上带着血痕，竟比上次还要狼狈。 　　尹娟捏了一块糕点吃，正巧看见这一幕，“真是辛苦你了，小刘同志。” 　　桂嫂很有颜色的给刘敬递手帕过去，刘敬接过来胡乱给自己擦了擦。“不辛苦、不辛苦，我就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 　　尹娟点点头：“小刘，你在秘书处干了多久了？” 　　刘敬擦墨汁的手一顿，不做他想：“有五年多了。” 　　尹娟嗯一声，“其实我觉得还是应该多给年轻人机会的，好像比你年纪轻的几个秘书都升上去了？” 　　说起这个，刘敬就忍不住叹气。 　　其实他也早该往上动一动了，但是程国祥怕他走了以后，身边没人可用...... 　　现在他可不止是干秘书的活，司机、生活助理，全部都是他在做。 　　尹娟安慰他：“你还年轻呢，大把的机会在后头。” 　　刘敬心念一动，正要问的更细些。 　　尹娟已经慢悠悠上楼了。 　　* 　　尹娟说的外孙女方巧燕，实在没辱没她名字里的这个“巧”字。 　　是个很会说话，办事也很周到的姑娘。 　　“晓珍，你看看这床羊毛毯怎么样？又软又暖和，冬天的时候，这一条直接胜过一床厚厚的棉被了。”方巧燕挽着程晓珍的胳膊，指着销售员手里的羊毛毯说。 　　方巧燕其实不知道程晓珍和尹娟的关系，但听外婆说是很重要的人，她的态度变下意识的郑重了几分。 　　不过就算没有外婆这层关系，对方投上中央大学的光环，也足够让方巧燕好好对待。 　　方晓燕自己没考上大学，只不过是个高中毕业生。 　　但有一点她很清楚，如今的大学生个个都是金疙瘩，要是没有尹娟，她很难和这样的人搭上线。 　　尤其在听说程晓珍的结婚对象是谢家人之后，除了敬佩只剩敬佩，明明她平时说话的声音已经够软和了，但对上程晓珍又下意识的更软几分。 　　方巧燕长得挺讨喜的，圆圆的脸，圆圆的眼睛，看着好像一只纯情的小白兔，不过能被尹娟派出来，程晓珍便知道方巧燕并没有表面看上去这么简单。 　　对方说话做事滴水不漏，细心周到。 　　确实是个很不错的相处对象。 　　程晓珍：“我觉得也不错，要不就拿这一条了。” 　　“衣服呢衣服要不要再挑一挑，还有礼裙。我外婆说了，你俩认识全靠投缘，这些全部买下来当做给你的见面礼......”方巧燕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并没有任何的嫉妒和不甘。 　　程晓珍笑笑：“不用了，有着一床羊绒毯做结婚礼就行了，别的我自己会看着买。” 　　货源的事情解决了，惠民超市的生意蒸蒸日上。 　　以前那些说惠民生意做不大，等着看惠民超市笑话的人都被打了脸。 　　马上便是节假日走亲访友的首选，已经由供销社和百货公司慢慢变成了惠民超市。 　　再加上柳枝夫妻俩的好美味小吃店，也已经有了一批忠实顾客，每个月能给到程晓珍的分成几乎翻了一番。 　　因而程晓珍手里是不缺钱的，还都是能源源不断给进来的活钱。 　　“那怎么行，你的是你的，我外婆给的是我外婆给的。”方巧燕说着从兜里掏出一叠钱票，“看见没？这些都是我来之前外婆给我的，她吩咐我回去之前把这些钱要用掉。而且她老人家有钱着呢，你可别给她省。” 　　方巧燕笑起来，圆圆的眼睛弯成两个月牙。 　　她使劲儿撒娇的样子，程晓珍看了都心软。 　　最后两人从百货公司里走出去的时候，还真把尹娟给的那些钱票都花光了。 　　程晓珍要了一条羊绒毯，一对手表，和一辆自行车。 　　剩下的钱给方巧燕也买了一块浪琴女士表，美其名曰跑腿费。 　　这一趟百货公司之行，两人都挺满意。 　　分别的时候，方巧燕还觉得舍不得：“晓珍，我以后还能去找你玩吗？听说你过一阵就要举办婚礼了，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 　　程晓珍转头看着她并没回话。 　　方巧燕瞬间明白，这大概不可能了。 　　也是谢家人的婚礼，不是随便谁都能参加的，也怪她太着急。 　　方巧燕：“等百货公司有新款衣服到了，我在找你一起逛？我表哥经常去海市和港口，如果有什么新鲜货也可以找他给我们带。” 　　程晓珍不是会亏待自己的性子，刚才虽然没用尹娟给的钱买什么衣服，但她自己给自己买了好几套。 　　既然重来一世，手头又有了钱，该花的时候就要花。 　　青春年华总共才多久，当然要打扮的漂漂亮亮才行！ 　　这次她没推拒，轻轻点了点头。 　　方巧燕眼睛亮了起来，整颗心都变得安定。 　　程晓珍这么说，应该是有些拿他当朋友的意思吧？方巧燕现在不求更多，只希望两人后续还有机会能相处。等时间久了，说不定能成为真正的朋友。 　　....... 　　方巧燕和程晓珍分别以后，就去小洋楼找了尹娟。 　　白天买了什么，怎么花的钱她都和外婆说清楚了。 　　“我还给自己买了块手表，晓珍说这是跑腿费。” 　　尹娟点点头：“你喜欢就买，外婆这里不差钱。你觉得程晓珍好相处吗？” 　　“不知道怎么说，至少是一个很明事理，知轻重的姑娘。如果后续有机会发展成朋友也挺不错的。” 　　“想到就去做，外婆很看好你。” 　　要不是知道方巧燕的性子，已经全部会派她去和程晓珍接触，如果这两个小辈能成为朋友，对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送走方巧燕，尹娟把今天的事刻意跟程国祥提了一遍。 　　看着程国祥战战兢兢，有气又不敢发的模样，尹娟高兴的多吃了一碗饭。 　　尹娟：“不成不成，我得起来好好走动走动，过两个月得去参加忘年交的婚礼，可不得好好保养？不像你整日吃饱了没事干，就等着内退。说来说去还是你的日子舒坦呐！” 　　程国祥气得呼哧呼哧直喘粗气，可惜尹娟已经晃晃悠悠出门了，从头到尾都没转头看他一眼。 第46章 一套房（三更） 　　谢云蔚带着程晓珍参观他们的未来新居。 　　自打两人定下要结婚以后, 谢家那边就在谢云蔚工作的地点和程晓珍的学校中间选了一套房子，作为两人婚后的住所。 　　按照贺娴的意思，老宅那边人口繁杂, 规矩也多, 程晓珍新婚以后，还是暂时不住过去比较好。 　　现在新居这边过渡一阵, 以后想要一起住了, 再去老宅不迟。 　　程晓珍大致看了一眼，他们选中的这个位置, 未来会是京市的大型商圈之一。 　　现在看着不起眼的小洋楼, 以后会炒到十万一平。 　　起初她还以为会是一个简单的三居室，没想到贺娴大手一挥，直接置办了一套小洋楼。 　　位置确实很好，绿植也多。 　　对口的学校不是实验就是重点, 至少未来孩子的入学问题不用愁了。 　　想到这些，程晓珍有点囧。 　　明明还没结婚呢，她却想着未来结婚、有了孩子之后的事了。 　　她和谢云蔚的孩子啊...... 　　程晓珍转头看了谢云蔚一眼，应该会长得很好看吧？但细想想其实还是会害怕。 　　被喜欢的人盯着看, 谢云蔚怎么会一点反应都没有？ 　　不过他始终不动如山，等这一片都看过了, 才慢悠悠说，“我之前同你说过什么？我们即将成为夫妻, 夫妻一体, 你的事我的事何必分得这么清楚。现在倒好, 你这边出了状况, 我反而是最后一个知情人。” 　　谢云蔚语气不咸不淡的, 但其实里面的委屈都快漫出来了, 程晓珍听在耳里只觉好笑。 　　“你才不是最后一个知情人呢，说不定我都比你晚知道一步。” 　　谢家来往信件有自己的门路，程晓珍将货物运回去或者传递信件等等，都是走的谢家这边。谢云蔚要知道关于程家的事情，轻而易举。 　　谢云蔚拉着人的手，无奈：“我想听你跟我说。” 　　“我不是不想跟你说，只是有些好面子，毕竟这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程晓珍语气很坦诚。 　　谢云蔚安慰的拍拍她肩膀。 　　谢家在这方面确实好了很多，大概因为身居高位吧，谢家对自己人反而更严格。 　　也或者是谢家人本身拥有的东西足够多，反而没有太多物欲，人一旦少了很多欲望，烦恼自然也就少了。 　　“云蔚，你是我最后的底牌和靠山，正是因为有你在，我做起事情来才能底气十足，毫无畏惧。你存在，这件事对我来说，反而比你真的为我做些什么，来的重要的多。” 　　倘若没有谢家做靠山，尹娟不会这么乖觉。 　　她要对付程国祥也会费劲很多。 　　其实程晓珍很幸运自己能再遇见谢云蔚，并且和他有了进一步的发展。这是她上辈子，想都不敢想的事。 　　谢云蔚无奈：“真不知道你吃了什么，嘴巴竟然这么甜。” 　　随后他把人抱得更紧，呢喃 ，“晓珍，我们能快点结婚就好了。” 　　一共只有两个月了，这人，竟然还觉得慢吗？ 　　谢云蔚：“你看这里是我们的卧室，都是按照你喜欢的模样装饰的。” 　　其实婆婆贺娴的品味非常好，选的家具、床等等，都是从港口那边进过来的。就算再过十几年，也不会过时。 　　小客厅这边，视线很开阔。 　　只要掀开窗帘，就会有阳光洒进来。 　　窗外一圈还种了一些盆栽，花花绿绿，看着便赏心悦目。 　　谢云蔚：“只可惜我们这里地方小，不然能安个秋千架子。你应该会喜欢的。” 　　“现在这样就很好。”程晓珍已经很知足了。 　　谢云蔚却觉得这还远远不够，等将来自身有了实力，再给妻子最好的。“这是妈叫我给你的。” 　　程晓珍起先并没有在意，探头一看，才晓得这是一张房产证明，上头赫然写着她的名字。 　　难怪，前一阵谢云蔚跟她要了好些资料，程晓珍还以为办结婚证要用的，没想到用在了房产证上。 　　说实在的，程晓珍对结婚这事怵就怵在，结婚不仅仅是两个人的事。 　　婚后双方长辈的言情，很容易影响到夫妻感情。 　　就算谢云蔚足够专一，对她走够好好了，但只要不停有人在他耳边说自己的坏话，夫妻间的信任早晚有一天会崩盘。 　　再一个，就是孩子了。 　　上辈子程晓珍就是死在手术台上的，这辈子她对于生孩子本身，仍旧天然带着畏惧。 　　见她盯着这张房产证半晌没说话，谢云蔚以为她高兴坏了。 　　“母亲很喜欢你的，以后哪怕结婚，你也只要做好你自己就好了。” 　　程晓珍微笑着点点头，但心情却没法轻松起来。 　　晚上，和谢云蔚分别以后，程晓珍回了宿舍。 　　为了上学方便，她并没有在有了钱以后，就搬出去。 　　她们宿舍的人难得投缘，能一起相处的时间只会越来越少，程晓珍很珍惜。 　　不过，这天同以往不一样，程晓珍回来以后，几乎没有和谁有任何交流，倒头就睡了。 　　“晓珍，你怎么了？是生病了吗？”老大姐葛秋红隔着床帐问了一句。 　　程晓珍声音闷闷：“没、没事，就是有点困了。你们也早点休息。” 　　葛秋红应了声好，背过身还是觉得不对。 　　晓珍以前回来也要看书到很晚的，睡得这么早还是头一次。 　　陈婷：“也许是累了，最近不是在忙结婚的事。” 　　“是啊，没想到晓珍会是我们中最早结婚的那个。”倪翠微语气中带着几分羡慕。 　　倪翠微和他对象早分了，就因为这事在学校里风评也变得不大好。 　　程晓珍没将舍友们的话放在心里，她睡着以后做了一个梦，她梦见了琳琳和那个未出世的孩子，他们还问她为什么要抛弃她。 　　程晓珍一下子被吓醒了。 　　她忽然想到之前，在火车站碰到的小女孩。 　　如果，这辈子能再见琳琳一面就好了。 　　第二天，程晓珍就有些心神恍惚，刚巧谢云蔚有几个实验要忙，没顾得上程晓珍这边。 　　等他将手里的活干完，找到程晓珍时差点吓一跳。 　　短短几天，程晓珍瘦了一大圈，原本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失了神采，和她说话的时候，总觉得她有些心不在焉。 　　“晓珍，你怎么了？你这样让我很担心。”谢云蔚很是忧虑。 　　程晓珍眨眨眼，勉强挤出一个笑来：“没什么我只是有点累了，最近一直忙婚礼的事。” 　　结婚是一件很郑重的事，结婚前的繁琐足以把一个成年人逼疯。 　　程晓珍和谢云蔚已经想尽量简洁了，但和谢家有来往的人太多，人一多，再简洁该忙的事情也不会少。 　　“让我来看看是胳膊累了还是腿累了，你呀，总是傻乎乎的，叫你做什么你真做，旁人早学会偷懒了，像你这么实诚的统共也没几个。”谢云蔚好气又好笑。 　　“走走走，我带你吃的好的。最近京市新开了一家饭馆，地方不大，但口味独特，难得吃一吃还挺好的。” 　　谢云蔚拉着她往前走，程晓珍懒洋洋的跟在后头。 　　其实她是知道自己的状态不对的，但知道和能改变，完全两码事。 　　谢云蔚当她的面没说什么，背过身眉头皱的都快打结了。 　　“你们说，什么样的情况，快结婚了对象反而状态不好。” 　　回去以后，谢云蔚憋了一天没忍住问了自己的发小。 　　庞铮瞪大双眼：“？？？” 　　谢云蔚描补：“你别误会，就是我一个同事，他不是刚巧准备要结婚吗？然后呢，他最近发现说对象状态不是特别好。” 　　庞铮想了想：“他对象状态不好，是不是人家根本不想跟他结婚？” 　　“不是，绝对不可能！” 　　季航转过头，盯着谢云蔚似笑非笑：“又不是说的你，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谢云蔚暗骂一句老狐狸。 　　季航这家伙从小就是个人精！ 　　“所以，是你对象最近状态不对吗？” 　　“你现在怀疑她不想嫁给你？！” 　　！！！ 　　他为什么要在季航在的时候问这种蠢问题！ 　　谢云蔚没吭声，季航却一下子懂了。 　　“云蔚啊云蔚，你竟然也有这样患得患失的一天。那你说说，你准备怎么办？” 　　庞铮：“不是吧，你怀疑嫂子不想嫁给你？可是再过一阵，你们就要结婚了呀！” 　　谢云蔚磨了磨牙。 　　和他们商量这件事，本身就是一个笑话。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就结婚啦。 　　爽文作者哈，绝对亲妈 第47章 又见赵立新（一更） 　　五月上旬, 中央大学开展了一场学术研讨会，参会人员大多是各个学校的佼佼者。 　　程晓珍并没参与发言，是作为旁听去了的。 　　能听见大家多方言论, 不论是对眼下的学习还是对以后的发展都有好处。 　　程晓珍是奔着学术去的, 没想到还能碰见个熟人——赵立新。 　　当初入学时，她和赵立新一起坐的火车, 彼此稚嫩又充满活力的模样, 仿佛还在昨天，一晃竟然一个学期都快过去了。 　　赵立新显然也认出了她, 他捧着书, 笑着走过来，“晓珍，我还以为认错人了，竟然真是你。” 　　想不认出来也难, 程晓珍长得好看，旁听的人刚进来，赵立新在台上一样就看见她了。 　　白色的衬衫，碎花半身长裙, 乌黑的头发扎成了两个麻花辫，一张脸白的好似会反光。 　　赵立新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语气轻快：“学校果然如我们当初想的那样，新鲜又有趣。” 　　其实打从知道能来中央大学, 赵立新已经开始期待了, 他想着这次无论如何都要和程晓珍见一面, 如果不能遇见他就去找她, 他知道程晓珍学的是金融。 　　没想到, 他才刚进入研讨会的教室, 就碰见了程晓珍。 　　赵立新长得白净斯文，身上带着浓浓的书卷气，尤其他作为别的学校的代表出席，足见其实力。 　　倪翠微见他同程晓珍说话，下意识多看了两眼。 　　赵立新很直爽：“晓珍，我们今天要留在中央大学吃饭的，你带我去吧！今天食堂有什么好吃的？” 　　“好，我请你吃饭，谢谢你之前帮我拎行李。” 　　倪翠微拉了拉身边的舍友：“我们也一起吧？正巧到饭点了。” 　　程晓珍当然不会拒绝。 　　倪翠微见她同意，一下子高兴起来。 　　赵立新很会活跃气氛，人又彬彬有礼，很快和程晓珍的室友们打成了一片。 　　陈婷悄悄和程晓珍说：“赵立新完全是不一样的类型，又阳光，又有活力，有的人又要忍不住蠢蠢欲动了。” 　　她说完递了个眼神过去，程晓珍顺着她的目光，看见了倪翠微看向赵立新的眼神。 　　“要知道，倪翠微和对象分手才多久......” 　　能进中央大学的，个个都是天之骄子。 　　大部分人都是埋首苦学，就算程晓珍家里事情一堆，最近又在忙结婚的事，但学校的功课是丝毫不赶落下的。很多时候，白天时间不够就晚上来补，床头的小灯会一直亮到深夜。 　　毕竟周围有一帮连学五六个小时都不抬头的人，身在其中，哪怕知道上辈子发展轨迹，程晓珍也觉得压力很大，有种自己稍不努力，就会和这些人猛地拉开距离的错觉。 　　正因为程晓珍学习态度端正，程婷和葛秋红对她观感更好些。 　　可倪翠微则完全不是。 　　同住一个宿舍，平时是看书还是出去玩，空了会不会学习，大家都看在眼里。 　　相较学习这件事，倪翠微更喜欢谈恋爱，处的对象一个接一个。 　　陈婷本来对她观感就一般般，周围说倪翠微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导致她现在看见倪翠微就来气，大部分原因还是因为恨铁不成钢吧。 　　多的是想考大学考不上的，这个人好容易考上了大学，结果不是来学习的，是来谈恋爱的！ 　　他们宿舍关系一向好，陈婷有时候觉得，倪翠微这样不止丢了自己的人，更丢了整个宿舍的人。 　　不知道赵立新说了什么，倪翠微立马笑得花枝乱颤：“......还以为你们数学系应该很无聊，没想到教授这么有趣。” 　　赵立新点头，眼神不自觉瞥向程晓珍一边，见她没看自己，不由有些失落。 　　倪翠微好似毫无察觉：“还有呢还有呢？” 　　赵立新皱起眉思索。 　　陈婷立马打断，语气硬邦邦：“好了，等下下午我们还有课，赵同志应该也要回去休息了吧？” 　　下午学校会有一小段午休时间，不过大部分学生都没午休，都用来预习下午要上的课了。 　　赵立新又看了程晓珍一眼，理智告诉他应该要走了，但他又觉得舍不得。 　　上次分别满心以为很快会再见，不想一隔就是半年。 　　程晓珍低着头，没有任何反应。 　　倪翠微笑了一下，忽然说：“要不，我送你吧？” 　　赵立新犹豫着没拒绝。 　　陈婷瞬间鼓起脸来，她本意想把两人拉开，倪翠微却偏偏往上凑。程晓珍拉着她的手，冲她摇摇头。 　　回了宿舍，陈婷还在嘀咕，“她真的是一点数都没有，人家明明是冲着你来的，她为什么还要上赶着凑上去？少了赵立新还有别人呀，就非得是这一个？” 　　“但是你们都知道我要结婚了呀？而且我和赵立新压根没关系。”程晓珍对此一点反应都没有。 　　陈婷：“那也不行！她这个做法太让人迷惑了。” 　　葛秋红一时闹不明白她们打什么哑谜，于是陈婷又气愤的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 　　葛秋红最年长，经的见的多，对此只是叹气，“随便她吧，只要不要闹出事来就好。不过，她成绩一直低空飞过，在这么下去，有可能毕不了业。” 　　“毕不了业就毕不了业呗！反正是她自己的选择！”陈婷也不想管了，倪翠微自己都不在乎，她着急有什么用！ 　　“你们又说我什么呢？” 　　倪翠微送完人回来，抱臂站在门口，正巧听见宿舍里这一出。 　　她冷笑一声：“晓珍和他没关系，我多问几句话怎么了？” 　　陈婷瘪着嘴：“ 没怎么！就是有点太上赶着了！” 　　“你不爱看就别看，又没人叫你看！”倪翠微一下就火了，“晓珍都没说什么，你嘀嘀咕咕做什么？难道你也看上赵立新了？你要是看上了，就让给你。” 　　陈婷：“我才不跟你似的，每天心思就放在这上头！” 　　倪翠微：“我怎么了？我碍你什么事了？” 　　“没有！我多管闲事行了吧？！” 　　“你知道自己多管闲事就好！” 　　葛秋红给她们吵的头疼：“好了，现在是午休时间，你们不休息，别人也要休息！” 　　倪翠微抿紧唇：“晓珍你说，你是不是也帮着陈婷？” 　　程晓珍：“程婷其实也是好意——” 　　倪翠微冷哼，拿着自己的书就出了门，出去的时候，还不忘把宿舍门重重甩上。程晓珍犹豫一瞬，拿着书本追了上去。 　　陈婷看着门，怔怔道：“她是不是生我气了？” 　　葛秋红叹气：“都知道你是好意，但有时候朋友之间也要保持距离。” 　　* 　　程晓珍从宿舍里出来，并没有着急追上去说什么，反而慢悠悠的跟在倪翠微身后。 　　倪翠微掉头看她一眼，找了个凉亭坐下。 　　程晓珍晃悠过去，就坐在她身边。 　　倪翠微：“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做的不对？” 　　“我只是觉得你有点不对劲，和平时的你不大一样。”程晓珍坦白道。 　　倪翠微楞了一下，“我考大学其实是为了给我家里看，我也可以很好，不比任何人差。刚开始他们确实高兴了一阵，但过后还是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了。” 　　“我考上了名牌大学，成了名牌大学的大学生，对他们来说还是不如他们的儿子重要。我妈说，反正你有能力照顾好自己，都我们以后老了，家里的这些东西就都留给我弟弟吧？他年纪小，没能耐，小孩子似的，所以需要他们多关照......” 　　能看得出来倪翠微家里条件很不错，程晓珍一直以为倪翠微这样是因为回去之后有家产可以继承，没想到是这样、 　　倪翠微：“然后我就......” 　　“你就不学习，谈对象，想引起他们的关注？”程晓珍觉得她的想法很不可思议，怎么可以为了别人，牺牲自己的前程。 　　“你一定觉得我很傻，我自己也这样觉得。但是，当我所有的变化，他们都没察觉，甚至不在意的时候，我就已经死心了。” 　　程晓珍还是很难理解：“但他们对你也不差啊，给你钱上大学，给你足够的生活费，不管是你的衣服还是平时的生活水平，都不难看出他们对你其实并不吝啬。你实在不该怎么自暴自弃......” 　　不怪陈婷想把她骂醒，程晓珍听了有种想骂人的冲动。 　　不过程晓珍忍住了，她站起身，“我觉得你有点可怜，明知道怎么样是对的，但是你不但不去做反而反其道而行。会不会，你的父母看见你这样更失望了，反而想把心思放在你弟弟身上？” 　　“还有，不是说你谈对象的事情不对，是你的态度不对。如果每次都抱着一种玩游戏的心态开展一段关系，别人对你的误会只会更深......” 　　程晓珍说完这段话便走了。 　　有的人就像是温室里的花，父母的言语态度，就能决定她要不要自毁前程。 　　程晓珍和倪翠微完全不一样，她从来都知道只有握在手里的东西才是自己的，自己都不能好好爱自己，还能指望谁去爱你呢？ 　　不过倪翠微的事，也给她敲了一个警钟。 　　未来会如何，所有人都不知道，如果一味沉浸在对于未来的恐惧中，要不了多久，就会过成倪翠微的模样。 　　“晓珍，你真的来这里了？倪同志说叫我在这里等一等......我又几句心里话想和你说，可以吗？” 　　赵立新就站在离凉亭不远的地方，见程晓珍过来，连忙迎了上来。 　　程晓珍皱眉：“不行，我已经有对象，且准备结婚了。如果你说的和这个有关，那还是不必了。” 第48章 进京（二更） 　　赵立新没想到程晓珍会拒绝的这么彻底, 竟然说自己要结婚了...... 　　是为了敷衍他这么说的，还是真的准备结婚？ 　　他有一肚子话要问，不过程晓珍明显不想搭理他, 很快从他身边越了过去。 　　赵立新站在原地, 怔怔看着她的背影，久久未动。 　　“你看看你, 之前不是说要勇敢追上去问一问, 我帮你把人带出来了，竟然只知道站在原地傻等。”倪翠微跟上来, 故作轻松的说。 　　赵立新很失落：“可是她说, 她快要结婚了。” 　　倪翠微当然知道，她还知道程晓珍一定会拒绝赵立新。正因为什么都知道，所以她才说要帮着赵立新把人带出来，为的就是让程晓珍给他一个明确的拒绝。 　　不过, 听了程晓珍之前那番话后，她忽然就有些动摇了。 　　这样是不是其实挺没劲的呢？ 　　* 　　谢云蔚最忙的一阵已经过去了，最近都是按点下班，到点就来找程晓珍。 　　不过这回, 他去她的宿舍楼下等，压根没碰见人, 只碰见了程晓珍舍友倪翠微。 　　两人其实不熟，只在程晓珍的张罗下一起吃过饭。 　　“倪同志, 你有看见晓珍吗？”谢云蔚的俊脸微微绷着, 好像只要在面对程晓珍的时候, 眼睛里才会露出几分笑意。 　　倪翠微摇摇头说没看见。 　　却不由自主多看了谢云蔚两眼。 　　和赵立新比起来, 谢云蔚自然是条件更好的那个, 家世、容貌样样优越。 　　上次, 倪翠微还曾见过程晓珍的母亲，她对待程晓珍也是一副尽心呵护的模样。 　　因为什么都有了，所以才会站在高处对别人指指点点吗？ 　　倪翠微甩甩头，努力遏制住心头的不快。 　　再回神，谢云蔚早就走远了。 　　倪翠微原本要说的话，尽数咽了回去。 　　谢云蔚是在系大礼堂门口看见程晓珍的，彼时赵立新也在，被明确拒绝过赵立新当然不会再使劲儿扒上来，他这次是因为两个学校之间有合作，作为合作的同学，要经常来往于两个学校之间。 　　赵立新对于中央大学的很多事都不熟悉，能问的也就只有一个程晓珍了。 　　听说她在大礼堂上课，没多想便跟了过来。 　　程晓珍对他有些公事公办，“你要的资料开一张单子给我吧？老师你都不熟悉，明儿我去帮你找过来。” 　　“那可太好了。”赵立新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 　　其实他只要不是非要粘着自己不放，程晓珍倒不至于抗拒他的靠近，见他这样也不自觉露出一个笑脸。 　　赵立新心里本来惴惴不安，程晓珍一笑，他瞬间变愣住了，呆呆看着她。 　　他傻乎乎的说：“晓珍，你笑起来真的很好看。” 　　谢云蔚垂在身侧的拳头紧了紧，沉声说，“赵同学，竟然这么巧又碰面了。” 　　赵立新悚然一惊，转头正对上谢云蔚铁青着的脸。 　　赵立新有些怵他，“谢老师？” 　　“不敢当，毕竟我不曾教过你。”谢云蔚缓步走到程晓珍身边，还把她往自己这边带了带。“你不上学，竟然这么闲跑到这里来找我的未婚妻？” 　　未婚妻？ 　　赵立新惊疑不定的看着两人，尘封的记忆一下子鲜活起来。 　　难怪之前他和程晓珍说几句话，这人就很不高兴，原来是这么回事。 　　程晓珍的结婚对象就是眼前这人？ 　　赵立新讷讷的说：“不、不是，是正好想找程同志要一些资料。” 　　“什么资料？图书馆没有的，或许我这里有。”谢云蔚似笑非笑。 　　“不用了 ，程同志答应我明天去管老师拿，那我、我先走了。” 　　谢云蔚身体绷的紧紧的，正要说什么，被程晓珍晃了两下手腕，心里的郁气一散。 　　程晓珍：“好了，你的陈年老醋坛子还好吗？他真的是只是过来管我要资料的。过不了多久我们就要结婚了，你要是还生我的气的话......” 　　“没生你的气，走，我带吃饭去。” 　　谢云蔚面对她，语气不觉柔和下来，目光里也带上了几分温柔。 　　“我刚话还没说完呢！” 　　谢云蔚：“但我不想听了。” 　　其实也不是不想听，是有些不敢听的成分在。 　　每回，赵立新出现在程晓珍身边，总是会深深挑动他的神经。 　　这两个人男才女貌，青春年华，远远看着就很般配。 　　谢云蔚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两个人不可能有关系，但看他们并肩站在一起还是觉得碍眼的很。 　　程晓珍笑着拽他，“你不想听我却非要说.....” 　　谢云蔚不得已转头，就听见程晓珍说，“如果你还生我的气的话，我就亲亲你，亲到你不生气为止。” 　　她眼睛亮晶晶的，里面满心满眼全都是自己。 　　谢云蔚觉得自己仿佛融化成了一团水，就算程晓珍叫他死，他恐怕也是会毫不犹豫的点头的。 　　*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便来到了农历六月。 　　说是六月，其实这时候已经放暑假了，程晓珍暂时没住在谢家给他们准备的新居里，倒是自己先找了套房子住下了，是用这几个月惠民超市的营业额，自己买的。 　　人家说否极泰来，这话不是说说而已。 　　没了程国祥在里头耍手段，小超市的生意蒸蒸日上，段时间内竟然能在京市买下一套小巧的四合院了。 　　不过这位置远不如谢家准备的那套，都快到京市边上了，对于生活在城内的人来说，这已经算是乡下。 　　程晓珍可不在意这些，好歹是在京市的房子，不出十年，整个城市重新规划，这边便是“新贵”，要多抢手就有多抢手。 　　这回程家一家子都来了京市，就准备在这套小院子送程晓珍出嫁。 　　大嫂田桃儿来的时候捧着肚子，程晓珍便猜是不是怀孕了，一问有三个多月了。 　　条件好起来之后，钱素梅叫田桃儿放开肚皮吃，人家几天吃一顿肉，她家天天吃肉，田桃儿吃的整个人都鼓了起来，好像一个白白的发面馒头。 　　程晓珍瞧了有些心惊，隐晦提了一句，“嫂子，现在都讲究荤素搭配了，蔬菜也要多吃。” 　　田桃儿听了似懂非懂的点头。 　　程晓珍是大学生，在这方面很有威信，大妹说什么都是对的，即便她不懂其中的道理，但也会下意识按照程晓珍说的去做。 　　“那我回头也吃点蔬菜。” 　　见她愿意听，程晓珍暗暗舒一口气。 　　不是舍不得给她吃，吃得多了孩子太大不好生，最后痛苦的还是产妇。 　　钱素梅：“我们来的时候，你外婆还说要来呢！” 　　钱老太这段时间可安分了，她现在意识到女儿不会再接受自己的摆布了，便也服了软。在外头不止不敢说女儿、女婿的坏话，还一个劲儿的夸他们好。 　　从前大舅钱大明很难得才往城里送一回菜，这会儿是地里有什么产出就送什么。 　　不过钱素梅吃归吃，对于钱老太想把孙子安插在小超市的事，绝不点头。 　　“你没见你外婆闹的那个样子，非说我不安好心。钱进钱宝再不济也是我侄子，我不安好心图什么？”娘两个眼看能和平相处了，为了两个小子的事又闹了一架。 　　程晓珍就给她出主意，“本来每年过年过节都要给外婆送礼的，杂七杂八加起来不少钱，你去问问外婆用这些钱换成给两个孙子走读证成不成，她要是同意，就这么办。要是不同意，你就拿这事怼她。钱进钱宝的亲奶奶都不上心呢，妈你只是姑姑，一表三千里，其实也没多大亲近。” 　　钱素梅点头：“放心，妈心里有数。” 　　女儿马上就要出嫁，新家那边大件的家具都是谢家量了尺寸，找了木匠定做的。 　　陪嫁物什其实也没置办多少。 　　程学良想来想去，给女儿亲手打了一个梳妆镜，还有小凳子、柜子什么的。他细细打磨了，还雕刻了图案。 　　“不是什么好木料，爸的木匠活也是临时跟人学的......” 　　“没事，好看的很！等回头我就叫云蔚反到我们卧室去。” 　　程学良立马高兴起来。 　　程晓珍想了想，把尹娟的事说了。 　　“爸，你要是在婚礼上看见她，就当做没看见吧。不是作为亲属来的，算是朋友。” 　　“放心，爸都知道，上回你妈回来专门给我做了一天思想工作。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要不是故意的，还真怪不到她头上。” 　　说来说去这桩事里头，错的最厉害的人是程国祥。 　　不管是以前为了前途再婚，还是之后对他们不管不顾...... 　　程学良谁都可以原谅，就程国祥不行。 　　好在晓珍也没有这个意思，不然他怕在婚礼上看见程国祥，会忍不住狠揍他一顿。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就是婚礼啦~ 第49章 婚礼 　　新婚的这一天, 程晓珍天不亮就给钱素梅喊了起来。 　　当新娘子可是个苦差事，一早就要起来梳妆打扮、化妆等等。 　　化妆的姑娘是钱素梅请来的，当时请的时候一说结婚时要的, 人家还让排了大半个月的队。 　　这姑娘一上手, 程晓珍就察觉了，确实挺有本事的。 　　妆面干净, 浓淡适宜, 很适合程晓珍这种本身骨相优越的姑娘。 　　“要不说长得好就是吃香呢，像你这样的, 化妆就是点缀。” 　　陈婷：“可不是, 我们晓珍可是系里公认的大美人，简简单单装扮上，就别别人好看很多。” 　　宿舍里姑娘们早早来帮衬了，他们也是学习之余难得放松, 又是好友的婚礼，一个个积极的不得了。 　　钱素梅拿了熨烫的好的衣裳过来，叫程晓珍换上。 　　如今结婚都穿红色，程晓珍这件也是。 　　她这件礼服裙上面是细细的盘扣, 从脖颈一直蜿蜒到腰肢，底下却轻轻散开, 远远看过来好像是朵盛开的花朵。 　　她本就长得明媚，模样搭配衣服, 再加上上了妆, 一出来便是同她早已熟悉的舍友们, 都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 　　“晓珍这衣服, 怎么这么好看？”倪翠微的眼光更多落在程晓珍的衣服上。 　　这样的裙子很少见, 端庄又婀娜, 将她的身段一下就显出来了。 　　陈婷：“这是自然，我听说婚礼的很多细节都是谢家人帮着一起弄的，这衣服恐怕不是买的，是量身定制的吧？” 　　老派家族穿衣服从来都不买成衣，要找专门的裁缝定制。 　　量了腰身，细细缝制，就算最简单的衣服穿来也比摆在百货公司最上头的那件好看。 　　程晓珍的这套，当然不外如是。 　　倪翠微有些遗憾：“果真？” 　　真要是定制的话，大概要花一笔不菲的价格。 　　见程晓珍点头，她便暗暗咋舌，小到衣服、裙子、鞋子等等，大到三转一响、房子，谢家还真是大手笔。 　　“晓珍，你可真是好命，也不知道你怎么刚好碰见谢云蔚这样的男人。” 　　倪翠微语气有些酸溜溜，听的人不是特别舒服。 　　葛秋红皱眉：“那也是晓珍自身优秀，品学兼优，有能力有实力，最难得的是脑子拎得清。谢家这样的人家，不是谁都能嫁的进去的。” 　　葛秋红句句没提倪翠微，却句句在点她。 　　本来大家相处的挺好，她不准备拿倪翠微如何，但这人最近越来越没分寸，说起话来让人不舒服的紧。 　　今儿可是晓珍的大喜日子，倪翠微能受邀前来是晓珍给面子，这人怎么就是拎不清。 　　倪翠微抿紧唇，不肯再说话了。 　　迎亲的人来的很快，程晓珍几乎没工夫纠结舍友之间的小心思，便被外头的热闹吸引去了注意力。 　　“表姐，他们正要破门呢！表哥在前头顶着。” 　　李红玉叽叽喳喳跑进来汇报战况。 　　程晓珍听了就笑，“那你可得盯着点，千万别打起来。” 　　“不会不会，他们正闹着玩呢！表姐你不知道啊，表姐夫他带了好些红包，逢人就撒，表哥拿了那么好些也快顶不住了。” 　　李红玉他们是今早到了，几乎一下火车就来了小四合院这边。 　　本来做了一路火车正该困，愣是给结婚的热闹情形搅的睡意全无。 　　“嫂子在外头吧？叫他们都小心着些......” 　　田桃儿怀着孕呢，程晓珍怕她给磕碰了。 　　“晓得晓得，表姐你可是新娘子，这些就先交给别人操心吧！” 　　程晓珍摇头失笑。 　　也不知道是红包攻势太猛，还是谢云蔚太猛，外头的热闹一阵接一阵，隔着门板都能让人感觉到真切。 　　“对了对了，表姐这个给你。”李红玉手里端着一个托盘，里头放着一个什么给绒布盖住了。 　　程晓珍将绒布掀开，里面竟然放着一个大牡丹珍珠珠花。 　　时下结婚都会戴那种红色的塑料花，新娘子出门子的时候别再头上图个喜庆。 　　谢云蔚能叫程晓珍戴这个吗？ 　　从定下要结婚，就找了工匠定制的，也不知这花是用什么做的，明明也是假花看起来却逼真的很，听说上头用的珠子都是上好的珍珠，绒布掀开的那一刹那室内便是一阵珠光宝气。 　　化妆师手一顿，将自己带来的假珠花飞快塞回去。 　　珍珠和塑料，哪怕没有对比也让人瞧的一清二楚。 　　她帮程晓珍把珠花带上的时候，手都是颤抖着的。 　　倪翠微定定看了程晓珍一眼，飞快别开目光。 　　钱素梅通知新年子上车的时候，谢云蔚已经站在门口了，房门打开，新郎便目不转睛的盯着新娘。 　　李红玉悄悄在程晓珍耳边嘀咕，“表姐，表姐夫长得可真好看啊！” 　　谢云蔚很少穿西装，他一边都是衬衫、风衣，程晓珍见到这样郑重的他，也是微微一愣。 　　不过，等瞧见谢云蔚胸口的大红花，她又觉得有些傻气了。 　　又俊又傻，但是就是处处都很顺眼。 　　谢云蔚冲她晓得灿烂：“晓珍，我来接你了。” 　　真到了这时候，程晓珍还有些紧张，脸上虽然带笑，但手心里直冒汗。 　　谢云蔚凑过，热气直往她脸上喷：“别怕，有我呢。” 　　程晓珍便不怕了，一步一步跟着他走的很稳。 　　谢家人来接亲，当然不会骑自行车，人家迎亲的队伍一水全是小汽车。 　　这个小四合院附近的邻居，程家人还不熟悉呢，但这排场就引得无数人围观。 　　谢云蔚心情好，哪个说恭喜，就往谁手里发个红包，有小孩跑过来，他抓着一把进口巧克力就往人家手里塞。 　　程晓珍好笑又无奈。 　　这家伙怎么傻兮兮的，纯属人傻钱多。 　　大喜的日子，全都是上门道贺的，但也有刻意来找人不痛快的。 　　“晓珍，我来送你出嫁了。” 　　程国祥穿着新衣派头十足的站在边上，好大的脸。 　　好家伙，这是因为没有收到邀请函，连送亲都不放过吗？ 　　“你这老头子疯疯癫癫干什么！人家大喜日子，你别自讨没趣。” 　　尹娟带着人来的很及时，她压根不让程国祥开口，一把把人拽到一边。 　　“你再敢折腾什么幺蛾子，我不拦着，马上就有人揍你，你信不信？” 　　尹娟指了指旁边，程国祥一准头就看见了虎视眈眈的程学良。 　　上次两人见面还是在医院的病房里，程学良当时伤了腿，程国祥跟他说话有些居高临下的意思。 　　现在，程学良脚上的石膏已经拆了，穿着西装，衣冠楚楚。 　　倒是程国祥自己，战战兢兢了好一阵，心气都散了，拄着拐杖好像一条丧家之犬。 　　“学良......” 　　程学良揪着他的衣领，把人拽到一边，“今天是我女儿的大喜日子，我不打人，但是你要是再敢纠缠不休，我的拳头可不是吃素的！” 　　程学良咬着牙，大有程国祥再敢非一句话就把人揍趴下的意思。 　　就连边上站着的程诚，也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 　　“误会、误会，我们是来给晓珍送红包的。” 　　尹娟狠狠瞪了程国祥一眼，凑过去压低声音，“你自己要死别拉上我！” 　　她可不想和程晓珍为敌，更不想和谢家为敌。 　　“抱歉啊，学良，我没看好他。” 　　尹娟是第一次见本该是自己名义上儿子的男人。 　　程学良身材高大，和自己病歪歪的儿子完全不一样。 　　保山以前老生病，是不是程国祥的报应？ 　　程学良当然也看见她了，想到晓珍说的话，便同尹娟不咸不淡的打了个招呼，态度仿佛对待不甚熟悉的员工。 　　尹娟递上红包，一再保证不会再让程国祥出来闹事，便把人领走了。 　　她不晓得程国祥怎么想的，程家几人的目光扫在她身上的时候，让尹娟觉得无地自容。 　　虽然，这一切明明不是她造成的，但确实和她脱不了关系。 　　想到这事尹娟更来气了，“你要是不怕马上退下来，就尽管折腾，最好把这些年我们的钱都折腾没，让你年纪大了天天喝西北风，我看你哪个儿子会来看你！” 　　程国祥被人戳中死穴，再不敢折腾了。 　　...... 　　这小小的插曲，并没有影响程晓珍的心情。 　　她早就学会了，不为陌生人动气。 　　谢家办婚礼的地方是在一家大型饭店，直接在庭院那边包了几十桌。 　　普通人家办婚礼也就两三桌，几十桌实在是气派到了家。 　　陈婷惊得话都不会说了，只不停给程晓珍比大拇指。 　　谢家的族亲很多，但并不是都来了，来的大多是在京市任职、生活的人。 　　程晓珍和谢云蔚相携出来，一下就成了全场的焦点，她大大方方站着任人打量。 　　谢云蔚刚想说什么，程晓珍却忽然什么都听不见了，耳边只有一阵清脆的童声。 　　“新娘子好漂亮呀！好像神女！” 　　程晓珍转头，和一张熟悉的脸四目相对，下一秒眼泪忽地溢满眼圈。 　　是琳琳！ 第50章 新婚（一更） 　　小姑娘穿着漂亮衣服, 头上戴着粉嫩的蝴蝶结，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汪着一泓水。 　　程晓珍同她对视，然后扬起一个笑脸。 　　谢云蔚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说, “这是家里表哥家的女儿, 虽然是领养的，但是特别受宠爱。家里就这一个孩子, 当宝贝似的......” 　　程晓珍眨眨眼, 心里的酸涩一下子被抚平了。 　　她不知道这个女孩儿和上辈子的琳琳有什么关系，但是这孩子有个好结果, 也让她的心情变得好了起来。 　　往事于她是桎梏, 如今那些执念也该散了。 　　她再不是上辈子的程晓珍了，靠着自己不会再重蹈覆辙。 　　两人说话的时候离的极近，远远看过来仿佛像在亲吻。现场爆发出强烈的欢呼声，吉祥话不要钱似的往两人身上砸, 什么“早生贵子”“恩爱白头”，程晓珍听的悄悄红了脸。 　　如今的结婚仪式远不如过去那么繁琐。 　　新郎新娘对着大家宣读誓词，说一些感谢父母之类的话，便到了敬酒环节, 每敬一杯酒就能得一个红包。 　　不过程晓珍的注意力不在红包上，她酒量不行, 纯纯的一杯倒。 　　谢云蔚虽然早拿白开水兑了酒，但那酒瓶子里多少有些酒精, 程晓珍几杯下去很快红了脸。 　　“晓珍, 你怎么样？” 　　程晓珍转头冲着谢云蔚傻笑, 眸光灿灿：“我挺好的。” 　　等到要去下一桌敬酒了, 谢云蔚稍微往前走了两步, 程晓珍直接挽着他的手臂过去, 整个人像是软面条，谢云蔚把她扶起来，她马上“吧唧”软下去，要不是靠着他，估计要软到在地上。 　　......还说自己没醉。 　　不过程晓珍喝醉了酒完全不闹腾，乖乖的冲着人傻笑。 　　贺娴笑道：“不得了，都说酒品似人品，我们晓珍也太乖了。云蔚，你以后可不许欺负她！” 　　“我知道了，母亲，不会的。” 　　钱素梅：“云蔚性子这么好，我还怕我们晓珍欺负他呢！” 　　两个母亲互相夸对方的孩子懂事、性子好。 　　谢云蔚这边将剩下几桌火速敬完，扶着程晓珍，拿着一大叠红包进新房去了。 　　谢云蔚转身去给程晓珍倒水，回过头这家伙在拿红包堆高高。 　　“好红啊云蔚，好多好多红包。” 　　她眼睛闪闪亮亮的，好像看见了一堆宝藏。 　　谢云蔚失笑：“是，很多很多，都是你的。不过，你先过来喝点水。” 　　程晓珍看着他，眼神有些懵懂。 　　谢云蔚把她一把抱过来，“你喝一点，会舒服很多。” 　　程晓珍伸出手，捧着杯子咕嘟咕嘟，模样要多乖有多乖。“还要！” 　　谢云蔚又给她倒了一杯。 　　程晓珍三两下喝完，把杯子举起来：“云蔚，我棒不棒！” 　　“棒棒棒！” 　　谢云蔚要去拿杯子，程晓珍偏不给，两人嬉闹起来，谢云蔚把她压在身下，那白色的杯子咕噜噜从床沿滚了下去。 　　程晓珍看着他：“云蔚，你长得真好看，哪儿哪儿都好看！” 　　谢云蔚低低笑开，这个家伙一定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 　　脸蛋晕红，衣襟散开，好看又诱人。 　　“云蔚，你的唇......好像一颗糖果，让我亲一下好吗？” 　　程晓珍微微直起身，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在他唇上轻轻印了一下。谢云蔚眸色转深托住她的脖颈，加深了这个吻...... 　　男人呼吸滚烫，将程晓珍彻底笼罩住。 　　她觉得现在比刚才更渴了，可是她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只能任他予取予求...... 　　...... 　　程晓珍眨眨眼睛，整个人靠在谢云蔚怀里。 　　这会儿她酒劲已经完全过去了，脑子前所未有的清醒。 　　想到之前做的蠢事，她就忍不住往上拉一拉被子，想把自己完全埋进去。 　　不过，被子掀开，程晓珍悄悄看了一眼，又立马烫到似的收回手。 　　谢云蔚低低笑开，胸腔震动，让程晓珍整个人都起了一层酥意。 　　谢云蔚：“我就知道你要装鸵鸟了。” 　　“谁叫你.....你......” 　　谢云蔚帮她把头发整理好，“晓珍，我很开心，也很喜欢。直到现在，我才是彻底拥有你了。你呢，开心吗？” 　　程晓珍咬了咬唇。 　　她该怎么说，总不能说她也很开心很喜欢吧？ 　　谢云蔚是个很温柔的人，但是在这方面却有些强势，这让程晓珍产生一种被拥有感，也在过程中感受他对自己强烈的爱意。 　　好在谢云蔚也并不需要她回答，他将她转了个身，轻轻啄吻起来。 　　一开始确实是打算浅尝辄止的，亲着亲着却有些没完没了。 　　谢云蔚大概有些着迷，越吻越深...... 　　等雨停云散，已经月上中天了。 　　程晓珍在他怀里睡了过去，谢云蔚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片刻后怜爱的吻了吻她哭的通红的眼角。 　　* 　　第二天程晓珍醒来时，睁开眼便对上一双乌黑的眼睛。 　　“你为什么盯着我看？”她有些羞。 　　稍稍动了动身体，还觉得浑身不舒服。 　　也不是很不舒服，就是那种酸酸麻麻的酥。 　　“看你好看，就想一直看着你。”谢云蔚很直白，看程晓珍害羞便莞尔轻笑。 　　“那也不许看了，今天不是要去老宅那边......” 　　她嘴里嘀嘀咕咕要起身，身体一动，便触到光溜溜的一片。程晓珍脑子瞬间宕机，过了片刻又重新把自己塞进被子里裹好。 　　谢云蔚瞧的弯起眼睛，凑过来亲她的耳垂。 　　“你别闹了......” 　　“我就亲一下，我跟你保证。” 　　“那好吧。” 　　事实证明男人的亲一次根本不可信，他不止会亲还会做很多别的事。 　　不过谢云蔚到底怜惜她，这次确实只是浅尝辄止。 　　他们的卧室在二楼，房间边上带着一个超大的衣帽间。 　　谢云蔚洗了个澡，给自己穿戴整齐，还给程晓珍拿了睡衣叫她披上。他很贴心：“你去洗漱吧，我先下去弄早饭。” 　　新房子这边早就布置好了，也请了人打扫。 　　考虑到两人新婚，谢云蔚请的是那种按点上门收拾、做一顿饭的小时工。 　　平时弄个吃的喝的，当然要自己动手。 　　幸好，他厨艺还算好。 　　自打参加工作以后，就出去独居了，基本的生活技能点满。 　　程晓珍下来的时候，男人正在煮粥，他穿了一件白衬衫，袖子折了几下挽起来，很是居家。 　　她凑过去悄悄探头看一眼，红枣粥！ 　　程晓珍：“......” 　　谢云蔚把火调成小火，开着盖子叫锅咕嘟着，转头握着程晓珍的两只手放在自己的腰上。 　　谢云蔚：“吃点红枣好，补血气。” 　　程晓珍瞪他，“不许再说了。” 　　谢云蔚哑着嗓子，目光灼灼，“那我说什么，你允许我说什么。” 　　“什么都不许说！” 　　谢云蔚捏她鼻子，“原来还是个小霸王啊，好好好，你说不许说就不许说。” 　　程晓珍什么时候被人这么宠着过，好像还是第一次有除了家人以外的人对她千依百顺。 　　她突然觉得自己之前的害怕和彷徨，有那么一点点小矫情，她其实该试着去相信。 　　谢云蔚的手艺中规中矩，不是很好吃的那种，但毕竟是粥，只要煮熟也难吃不到哪儿去。 　　两人吃过饭，谢云蔚又很自觉的把碗一起拿过去洗了。 　　谢云蔚做事情慢条斯理，却很仔细，他个高腿长，穿着衬衫西裤，光看被面也很好看。 　　程晓珍托腮，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自己还真是捡了个宝，他怎么什么都会啊？ 　　这个年代肯下厨房的男人，实在很稀有。 　　谢云蔚沉着声：“你再看，我们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门了。” 　　程晓珍立马会意，脸色爆红，正要转头去楼上拿自己外套，被人抓着手腕拉近，狠狠吻了一下。 　　谢云蔚克制着放开她，“去吧，我储藏室拿东西。” 　　程晓珍点点头，像兔子似的跑的飞快。 　　小洋楼里有个储藏室，就在一楼。 　　两人住进来之前，这里基本都是贺娴打理的。 　　谢云蔚有点强迫症，贺娴比她儿子更甚，十几平米的储藏室里，架子上的酒水、礼品等等摆放的整整齐齐。 　　谢云蔚选了好些，等下还准备去买些新鲜水果。 　　程晓珍从楼上下来，看一眼便叹道：“我们等下怎么拿才好？还有，昨天那些红包我给收了放抽屉了。” 　　红包还没打开来看过，程晓珍刚上楼的时候，那些红包就散在卧室里，乱七八糟的躺在地上。 　　她只匆匆看一眼，都觉得面红耳赤。 　　就算等会儿有人回来收拾，她也不好意思叫人看见那样的情形。 　　谢云蔚笑着冲她招手：“我们等会儿开车去，东西太多没法拿。家里也有自行车，你上学倒是可以骑。” 　　程晓珍点点头，难得的乖顺。 　　谢云蔚没忍住又在她唇上亲了一下。 　　“我的口红......” 　　“等会儿你再擦一遍。” 　　作者有话说： 　　不会领养也没有替身什么的，算是女主的一个执念，看见对方过得好会很安慰之类。 第51章 不能惯（二更） 　　不算是第一次去婆家, 但确实是第一次和除了公婆以外的谢家人见面，程晓珍还是很紧张的，她坐在副驾上身子绷的紧紧的。 　　谢云蔚抽空看她一眼, 取笑道：“又不是去龙潭虎穴, 你这么乖、这么可爱，长辈最喜欢你这样的性子。” 　　乖和可爱是用来形容小孩子的吧？ 　　程晓珍瞪他一眼, 不吭声了。 　　路过供销社的时候, 两人下车买了几串葡萄、十几个桃子。 　　现在没有水蜜桃吃，只有那种硬邦邦毛桃, 不过供销社里都是捡的那种又大又好看的, 红彤彤的透着粉，看着就喜人。 　　赵立新过来是想买个新的暖水瓶的，原先那个给室友打碎了，两人合伙攒了两个月的工业卷才攒够买个新暖瓶的。他没想过会在这里看见程晓珍和谢云蔚。 　　两人虽然没拉手, 但挨的极近，有种外人插不进去的氛围。 　　他也是第一次看见程晓珍对谁笑得这么灿烂。 　　原来以为她对自己或许是不一样的，但看见此时此刻的他们，赵立新明白自己确实是想多了。 　　“好巧。”他尴尬的打了声招呼。 　　程晓珍几乎是一秒收敛了笑意, 看着赵立新恢复了平时温婉大方的模样。 　　谢云蔚如今面对赵立新危机感大减，经过昨天新婚他身上透着一股神清气爽的气质, 面对赵立新也难得给了个好脸。 　　“是挺巧的。”谢云蔚眉头微动从口袋里掏了掏，翻捡出一把喜糖, “昨天我和晓珍举办了婚礼。” 　　赵立新接过去, 干巴巴的说了句：“恭喜。” 　　谢云蔚微微颔首, 带着晓珍上了车, 两人很快消失在赵立新的视线里。 　　赵立新叹口气, 原来他从一开始就输的一败涂地了。 　　车子开远了, 程晓珍忽然说：“谢老师，没想到你这么小气！” 　　“我一直很小气的。”谢云蔚停好车，凑过去在程晓珍身边耳语几句。 　　程晓珍瞬间脸色爆红。 　　坏家伙！竟然叫她在别的场合叫一下“谢老师”，没想到平时斯文有礼的谢云蔚，看起来竟然是这样的。 　　老宅近在眼前，程晓珍连忙用手揉了揉脸颊，好让脸看着不那么烫了。 　　临进去之前，不忘好好警告一番谢云蔚，等会儿当着长辈的面可不许乱说话了。 　　谢云蔚慢条斯理地提东西，根本不把程晓珍的警告放在眼里。 　　谢家老宅这边住了不少人，谢云蔚的祖母还还健在，还有他父母以及谢云蔚叔叔一家。 　　从两人进门起整座老宅都活动了起来，有帮着两人拎东西的，还有给他们引路的。 　　程晓珍是第一次来这儿，老宅从外面看朴素无华，进来以后才发现里头内有乾坤。院子里栽了很多柳树，墙角一簇簇的全是鲜花，热热闹闹的看得人心情大好。 　　知道两人会过来用午饭，老宅这边会准备了很多好吃的。 　　才七月就已经有螃蟹了，菜色一样样端出来摆了满满一桌，既赏心悦目又极其讲究。 　　谢奶奶是个很爱笑的老太太，笑起来还有一对酒窝，入席的时候，她非要拉着晓珍坐在她身边。 　　“我年纪大了，就喜欢看花儿一样的小媳妇。” 　　老太太吃的不多，偏好软烂的食物，程晓珍给她夹菜，她就直夸程晓珍孝顺。 　　堂妹假意吃醋，“奶奶最喜新厌旧，有了新嫂子咱们这些人都靠边站了。” 　　谢云蔚有两个叔叔，在这儿的是最近调职回来的二叔，三叔一家在西藏，几年才回来一次。 　　公公谢承宗看着和谢云蔚一样温和好说话，二叔则完全不同，二叔模样刻板，瞧着也严肃，就是亲生女儿在他跟前也不敢随便开玩笑。 　　谢老太太精神头有限，吃了饭，又说了一会儿话，很快要去睡午觉。 　　贺娴和谢二婶陪着程晓珍说话。 　　谢二婶说：“晓珍现在读大学还挺好的，正好趁着上学不忙，生个孩子吧。老太太没提过，其实她心里早盼着抱重孙呢！等你毕业，孩子都长大了，随便你是想继续上学深造还是工作，两不耽误。” 　　堂妹谢晴抱歉的看了一眼堂嫂。 　　她妈就是没别的爱好，要不催人谈对象要不催生，好像不往这方向拐几句，心里就不舒坦。 　　说到生孩子，程晓珍就有些头皮发麻。 　　但是好似结婚了，就再也不能避开这个话题似的。 　　她正犯难，谢云蔚就说：“二婶，这恐怕有点难。今年下半年我要做实验会比较多，忙起来直接就住实验室了，晓珍的话，下半年大概还要回学校住......” 　　谢晴帮腔：“没错没错，妈，嫂子不是大学生吗？听说大学里课业也挺重的，才不是不忙。” 　　谢云蔚深以为然：“高校这方面好像正要整改，我们本来就是钻的空子，悄悄领个证不张扬别人也没法说什么，这时候生个孩子，恐怕还是不大妥当。” 　　最后还是贺娴说：“孩子们的事就由他们自己决定好了，反正晓珍年纪好小，老太太身体也康健，顺其自然就好。” 　　谢二婶这下没话说了。 　　她到底只是婶子，人家亲婆婆都这么说了，她能多说什么？ 　　闲聊结束以后，贺娴领着程晓珍去他们的房间休息——老宅这边也给小两口准备了一个房间。 　　“我看你眼圈都黑了。”婆婆语气有些揶揄。 　　程晓珍很是羞臊，恨不得当场找个洞钻进去。 　　好在贺娴没多聊这个问题，只告诉程晓珍，不要太惯着男人。 　　“对了，这边柜子里放着的都是我给你做的衣服，上次做礼裙不是量了尺寸，就按照那个做的。” 　　贺娴打开柜门，程晓珍便见里头放了慢慢一柜子衣服。 　　多是一些颜色鲜嫩的小裙子，是女孩子看了舍不得眨眼的那种。衬衫长裤之类也有，大概是考虑到她要上学，特一粉准备的。 　　“谢谢。”程晓珍由衷道。 　　“傻孩子，你快去休息一会儿。等走的时候，带几套想穿的回去。” 　　* 　　两人从老宅离开的还是，贺娴不止给她们拿了吃的、用的，还有各家送来的礼都装了一些。 　　本来觉得来的时候，拎那么些东西，算是很到位了。 　　结果回去，带的东西直接翻了一番。 　　程晓珍在车上忍不住感叹，“幸好我们开车来了，要不然真不知道怎么拿了。” 　　长辈对小辈表达好感的方式，大概就是送送送，看见什么都想让小辈拎回去。 　　刚才程晓珍看他们带的那一堆东西里还有一斤血燕，是家里人去港口公干带回来的，家里每个女性长辈都有，她那的那份大概是贺娴的。 　　说起来，贺娴实在是个开明的婆婆。 　　对程晓珍好像从来没什么要求，但是能给的尽量给全，让人也忍不住对她好。 　　“当然是因为你足够好，才被他们这样珍视。”谢云蔚理所当然的说。 　　在他看来，晓珍就是样样出挑。 　　程晓珍闷笑：“我以前不信情人眼里出西施这句话，现在信了。” 　　两人回到小洋楼，家里已经给收拾干净了。 　　程晓珍“哒哒哒”跑上楼挂衣服，原本乱糟糟的房间有重新变得整洁。 　　“云蔚，云蔚，咱们这儿请的人不会是母亲给挑的吧？”若是这样，两人胡天胡地，长辈那边不是什么都知道了？ 　　谢云蔚上楼，把冲上来小妻子一把抱住。 　　“不是，不过是也没关系，咱们又没什么秘密是不能给母亲他们知道的？” 　　“怎么没有！你......” 　　“我怎么了？” 　　谢云蔚凑过去，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程晓珍爆红着脸把他推开，别谢云蔚打横抱起。 　　“母亲说你睡了个午觉，我现在感觉到了，精神头很不错。” 　　“母亲还叫我别惯着你！你在怎么不说？！” 　　谢云蔚才不会说，他不止假装不知道，还捏着程晓珍的下巴亲了上去。 　　虽然天还没黑，但是对于家里只有两个人的新婚夫妻来说，黑不黑的好像也没那么要紧。 　　程晓珍咬着被子怨念。 　　这人是真的不晓得累吗？ 　　看来，确实该和白天说的似的，收拾收拾回学校去！要不然她怕早晚有一天腰折断在这里！ 　　餍足的男人很好说话，喂程晓珍吃饭喝水，恨不得把这个大宝贝供起来。 　　大宝贝绷着脸，心里已经在盘算要什么衣服了。 　　谢云蔚对此一无所知。 第52章 琐事（一更） 　　第二天不用去哪儿了, 谢家在京市的亲戚不多，大部分都住在老宅，昨天一下子都拜访过了, 今天便腾出一天好好休息外加准备明天的回门礼。 　　鉴于昨天晚上出了力, 程晓珍理所当然的赖床，要不是谢云蔚挖她起床, 她大概还能继续赖下去。 　　早饭是阿姨过来做的, 阿姨过来打扫卫生，顺便把早饭做了温在锅里。 　　程晓珍吃过早饭上楼选了一套婆婆送的连衣裙, 鹅黄色及膝, 很显腰肢，她穿了越发显得身段玲珑。 　　谢云蔚见她打扮的好看，边说要带她去吃西餐。 　　京市的西餐厅只有两家，一家在东街口钟楼底下, 离这里有些远，但是慢慢溜达着二十来分钟也能到了。 　　程晓珍还没去过西餐厅，只偶尔路过会羡慕的看上两眼。 　　总觉得西餐厅的玻璃特别明亮，即便从外面也能瞧见里头男女对坐, 言笑晏晏的情形。 　　现在想想，人们之所以向往西餐厅, 其实是向往西餐厅里的爱情。 　　不过听谢云蔚这么说，程晓珍还是很高兴的。 　　她后来也反思了, 其实如今她已经不差钱了, 但是消费水平却还是过去的模式。 　　两人收拾停当正要出门, 家里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小洋楼这边单独安装了电话, 楼下一个楼上一个, 号码共用。 　　程晓珍接起来, 片刻后蹙紧了眉。 　　“晓珍，是我。”是柳枝的声音。“我们的好美味小吃店大概经营不下去了。” 　　程晓珍很讶异。 　　最近几个月一直忙着自己的事，确实和柳枝很少电话联系。不过，每个月分成的钱，柳枝都是按时打过来的。一开始还需要程学良在中间帮着转，到了后面柳枝是直接去邮局汇款。 　　从分成看，生意应该越来越好才是。 　　“我妈之前每天叫小侄子过来蹭吃蹭喝，我都忍了......她现在叫娘家嫂子，在对面开了一家差不多的店，和我们打起了擂台......”柳枝哭的很伤心，这次应该确实被娘家伤到了。 　　之前闹翻了，大不了两相不来往。 　　孩子上门柳枝也会给些好吃的、好喝的招待着。 　　他们也想过，或许会有人看好美味小吃店生意好，跟风开新店，但怎么也没想到做出这种事的会是娘家人。 　　卖的东西一模一样不说，每一样价格刚好比他们家少一点儿。 　　柳枝不止浑身难受，还给恶心的够呛。 　　甚至怀疑之前小侄子上门来要吃的，也是想打听店铺的情况。 　　“我不准备呆在金河县了，一开始是为了投奔娘家来的，到了后面是为了孩子能好好念书才留在金河县，现在......我最不想待的就是这里了。” 　　恨起来真想拿着菜刀杀上门问问娘家人，她到底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他们的事了，非要这么把他们逼到绝境。 　　柳枝的打算是想收拾收拾回藏区，婆家在那头。 　　那边虽然落后，但是人情味足。孩子要是有奶奶看顾，他们自己也能省省心。 　　“晓珍，谢谢你，我们在这里一年多好歹赚了不少钱。回去以后，能给孩子在稍好一点的地段，买套房子上学了......” 　　说来说去，还是不甘心。 　　现在退了，以后再要往里冲，已经不大可能了。 　　程晓珍不喜欢柳枝这种碰见事情就往后撤的性子。 　　“你有没有想过，你娘家就是因为知道你的性格，才会开店的。” 　　换做别人，大不了硬刚。 　　柳枝的小吃店做了这么久，早就有一定的客流量了。 　　现在她关门的话，那些客人没地方吃饭一定会选对面新开的那家，那不是等于把已经打好的基本盘拱手让人？ 　　柳枝：“可是晓珍，她毕竟养育了我......” 　　程晓珍：“那我问你，当你顾念亲情的时候，他们有没有顾念亲情？” 　　柳枝不说话了，听筒里静默下来，只有“滋滋——”的电流声。 　　程晓珍：“你好好想想吧，终归是你自己的事情，作为朋友我能帮你出主意，但不能替你做决定。” 　　程晓珍挂了电话，心情一下子没那么好了。 　　可怜之人必有其可恨之处，她能帮柳枝，但也要她自己站起来。 　　谢云蔚看她不开心，搂着人哄了好久。 　　他们研究所事情多，婚假总共只有几天，等明天陪程晓珍回过门之后，就得回去工作。他可不希望小妻子新婚的这几天，因为别人的事而不开心。 　　程晓珍当然知道这点，她很快调节了自己情绪，到底还是和谢云蔚两个溜达着去了西餐厅。 　　真到那里，程晓珍才知道谢云蔚对于吃西餐这件事熟门熟路。 　　谢云蔚：“大概是因为家族底蕴吧，小时候我跟母亲在国外呆了一阵。” 　　也正是因为这一层关系，当初事发时候，他们家才在第一时间受到了冲击。 　　“原本以为去了金河县再也没机会回来，没想到会在那里遇见你......” 　　谢云蔚确定他当时确实没这个想法，哪知道时间一久......不过，他很庆幸自己去了，并且碰见了晓珍。 　　程晓珍得意一笑，享受一般吃着谢云蔚切好的牛排。 　　牛肉她之前也吃过一些，但是上面涂了个什么酱，这么煎一煎，口感竟然这么好，还有那个蘑菇汤......浓浓的奶味儿，吃了还想再吃那种。 　　“云蔚，好巧，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了你。” 　　是谢云蔚研究所的同事于景涛。 　　于景涛个子矮矮的，脸上有些肉，整个人看着圆嘟嘟。笑起来的时候，一双小眼睛眯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打从一个照面，程晓珍就不喜欢这个于景涛。 　　不过碍于同事关系，作为谢云蔚的妻子，她还是大方有礼的打了招呼。 　　于景涛笑笑，夸了程晓珍好几句。 　　“......也就是你有福气，不像我，娶个老婆也就是为了过日子吧。” 　　于景涛说着指了指离他们不远处那桌，他妻子正含笑看着这里，不过于景涛显然没有介绍他妻子给他们认识的意思。 　　谢云蔚脸上笑意淡下来，随意应付几句。 　　反正他们吃的也吃不多了，趁机提出了告辞。 　　于景涛：“下次一块儿吃饭，我叫我妻子去买菜招待你们。” 　　谢云蔚笑着说好，不过他那样子程晓珍就知道多半不会去。 　　回去的路上谢云蔚说，“刚才那个其实不是于景涛的妻子，她妻子是农村来的，我见过，梳着一头大辫子，看着是个很质朴的人。” 　　“那他带来吃西餐的那个人是谁？” 　　谢云蔚抿了抿唇，别人家的事他不想多谈，刚才如果那个女人真的上得了台面的话，于景涛也不会不把人叫过来寒暄。 　　程晓珍瞬间了然，她气鼓鼓道：“我以为你们所里全都是一心搞研究的正人君子，哪知道什么样的人都有。” 　　谢云蔚笑她傻，“哪里都有这种人，你只要知道我不是这种人就行了。” 　　程晓珍：“我不知道......万一你在我跟前装老实呢？” 　　谢云蔚气得回家以后就把她摁在门板上亲，一直亲到她求饶为止。 　　* 　　回门这天，钱素梅在小四合院这边早早等着了。 　　其实他们早想回金河县去，不过碍于习俗不想女儿回家的时候，家里一个都没有。 　　程晓珍和谢云蔚两个一进院门，整个小院子便喧腾起来。 　　田桃儿看着两人便笑：“可算来了，妈天天对着门口瞧，再不回来眼睛都快盯脱窗了。 　　程诚一大早去菜市场买了鸡鸭鱼肉，家里原本的饭桌买的不大，这会儿菜摆出来连放碗筷的地方都没了。 　　“这也太丰盛了，快赶上过年了。”程晓珍感叹。 　　可见家里的日子确实比以前好过多了，以前连买一块肉都会觉得心疼，如今竟是鸡鸭鱼肉齐上阵。 　　田桃儿：“妈还准备了很多菜肉团子，包了饺子等等。等你回去全带去。” 　　钱素梅是因为自家要回去了，怕女儿在这里吃不好，但其实他们家有阿姨呢，程晓珍大部分时候吃的也是学生食堂，哪里就至于了。 　　钱素梅招呼女儿女婿入座，“快吃，快吃，尝尝妈的手艺。” 　　谢云蔚：“谢谢妈。” 　　钱素梅越看女婿越顺眼，谢云蔚这样的人才、品貌，还能上哪儿去找这么好的去。 　　谢云蔚来者不拒，丈母娘夹什么菜就吃什么，还赞钱素梅饭菜做得好，直把她夸得笑得一朵花似的。 　　饭后钱素梅拉着女儿回房间，一个劲儿问女婿对她好不好，程晓珍自然说好。 　　母女两个说了一会儿贴心话，钱素梅又说起柳枝的事来。 　　“昨儿也打了电话到这边，哭的那叫一个惨，叫我劝劝你，还想叫你帮她拿主意......” 　　“再说吧，我能帮她一次两次，还能帮一辈子不成？最重要的还是她自己。” 　　柳枝是真可怜，可怜也得自己争气。 　　不能被娘家压着吸一辈子血吧？ 　　都说救急不救穷，如果柳枝有困难要过不下去了，程晓珍当然会伸手，但现在远不到那一步呢。 　　其实她还挺好奇的，不知道柳枝会怎么做。 第53章 口角（二更） 　　谢云蔚的假期一结束就回去上班了, 程晓珍醒过来习惯性摸身边的人，一摸一个空，心里竟暗暗有些失落。 　　程晓珍摇头失笑, 这才多久, 她竟然已经很习惯对方了。 　　下午她得去一下学校，暑假期间住校的同学挺多的, 有的为了省下路费, 暑假宁愿在学校附近找个暑假工干。 　　程晓珍结婚的时候，喜糖是往多了准备的, 就是把学校里同学那份也算在里头了。 　　现在的喜糖一般就是些硬的水果糖, 程晓珍准备的除了水果糖以外还有大白兔奶糖和酒心巧克力。不止程晓珍这边是这样的，就连谢云蔚给他的同事们也都是一样。 　　“晓珍，你这回可真算是嫁对郎了，看看这糖果, 大气！” 　　陈婷葛秋红几个，程晓珍结婚的时候都去了的，陈婷是本地人一放暑假就回家了，葛秋红是云贵地区的, 一来一回不容易，这次便陪着程晓珍过来散糖。 　　一听人家夸赞糖果, 她就笑说：“喜糖还不算什么呢！你们是不知道，晓珍结婚的排场才叫大, 我见都没见识过。” 　　同学们一听都议论起来, 声音也越来越大。 　　“你们一个个好吵, 有完没完。” 　　倪翠微坐在角落里看书, 这次的期末考她挂了两科, 等开学补考要是在挂直接拿不到毕业证。 　　平时放假倪翠微总是溜的最快, 这也是她唯一一次，明明放假了却没选择回去。 　　葛秋红脸色瞬间不大好看，“平时都没见你多认真，这会儿说几句就耽搁你了？” 　　倪翠微的性子越来越怪，本来不想同她计较，也忍不住出口说一两句。 　　“既然这样，这里留给你们说话，我另找个地方看书！”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嫁了个好老公。 　　倪翠微气鼓鼓的收拾书，程晓珍都没来得及劝她一句，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宿舍里。 　　“翠微最近怎么了？感觉奇奇怪怪的。” 　　“谁知道呢！听说她这次连挂两科......” 　　同学们得了喜糖，回宿舍都是高高兴兴的。 　　这年头没个零食，喜糖算是很难得的东西了，姑娘家都爱吃甜的，学习之余甜甜嘴也是好的。 　　宿舍门一关上，葛秋红就拉着程晓珍说话。 　　“最近确实不对劲，跟吃枪药了一样。”她说着冲倪翠微的床铺努努嘴。 　　程晓珍虽然疑惑，但并不放在心上，“大概是真的挂科了，心情不好吧？别管她，咱们就当不知道，还和平时似的相处。” 　　葛秋红自然点头，她又不是倪翠微的妈，管也管不到她头上。 　　不过宿舍里藏着这么一个爱阴阳怪气的人，让人觉得不舒坦就是。 　　以前倪翠微嘴快，但没什么心计，最近不知道怎么了，跟个炸药桶似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点炸。 　　葛秋红：“等开学以后，你还来学校住吗？” 　　程晓珍想也不想：“当然，云蔚他要上班，我也是要上学的，既然进了中央大学，好歹要学有所成。” 　　“说的是！”葛秋红一下高兴起来。 　　她谁也没说的是，如今能来这里学习是抛下了男人和孩子的，她盼望着能学有所成回到他们身边的一天。 　　* 　　“柳枝怎么办？”桑杰垂头丧气的坐在门边，对面的店早就开业了，卖的东西都是好美味小吃店卖的很好的那种。说对面没有照着这边抄作业，估计也没人信。 　　桑杰手艺好不假，但也没到做出来的东西让人惊为天人的地步。 　　对面或许口味比这里差些，但人家的标价也低。 　　在人均收入不高的年代，很多人准则不是好不好，是便不便宜。 　　柳枝已经把婆婆接来了，就住在离他们不远的那套房子里，孩子平时都有婆婆照看，平时空了婆婆还会带着孩子来店里帮忙。 　　她一来一下子就解放了柳枝和桑杰。 　　一面是不停为他们付出的婆婆，一面是不住向她索取，甚至企图抢走他们生意的亲妈...... 　　对面的店开业了多久，他们这里的生意就低迷了多久。 　　柳枝想到程晓珍说的话，没有人能一直帮着她，也没人能代替她做决定。 　　“桑杰，我妈不就是想和我们打价格战吗？咱们应就是了！”柳枝站起来，眼里光芒闪烁。 　　先不说他们已经有了一定的存款，就算是压着成本价卖，他们也顶多是不赚钱，还不到亏本的地步。娘家那头呢，他们刚开上店，家里应该没什么钱了，就算能压低价格，能压多久呢！ 　　桑杰笑起来：“好，媳妇听你的！你说咋办就咋办！” 　　* 　　程晓珍半睡半醒之间，听见电话响，想起身去接电话。 　　谢云蔚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就躺在她身边，双手扣住她的腰肢，程晓珍动都动不了。 　　“云蔚，你让一下。” 　　谢云蔚睁开眼睛，手一点都舍不得松开，另一只手抓起电话，把线拉长一直拽着放到程晓珍耳边。 　　程晓珍：“......” 　　“晓珍，倪翠微和陈婷吵起来了，一气之下从宿舍里跑了出去，现在都不知道去哪儿了......” 　　葛秋红又气又急，隔着听筒都能听到她的气急败坏。 　　陈婷暑假是在家里住的，但是家里做了什么好吃的也会拿一些过来和室友分享。 　　这回带的陈母做的本地菜，都是一些大肉，不过她没注意放在了倪翠微桌上。 　　倪翠微回来的时候，东西已经拿走了，但桌上留下一些菜油，把倪翠微的书都弄的油乎乎的。 　　倪翠微最近因为考试的事情正心烦，看见自己的书变成了这样便质问，是谁把东西放她桌上了。 　　要是她好声好气的，陈婷也不会生气。 　　偏偏两个人针尖对麦芒，谁也不服谁。 　　陈婷一气之下说倪翠微临时抱佛脚也根本没用，到时候肯定还是会挂的，不如平时多花点心思在学习上。 　　倪翠微本来就心高气傲，考试失败已经让她在同学跟前抬不起头了。 　　听见陈婷这么说，不气才有鬼，顿时也不管是不是天黑了，抓着外套就从宿舍里跑了出去。 　　舍管阿姨为了追她，连鞋子都跑掉了一只。 　　“......陈婷现在也后悔的不行，她要是没什么事还好，大晚上出去一旦碰见什么危险，陈婷恐怕会自责一辈子......” 　　葛秋红是把在京市能找到同学都发动了，最后才找到了程晓珍这里。 　　程晓珍把谢云蔚的手拍开，立马起身穿衣服。 　　她正要叮嘱几句，抬头一看谢云蔚也衣服穿上了。 　　程晓珍：“你不是忙一天了？好好休息吧，我自己去就成了。” 　　谢云蔚坦然：“我不放心你。” 　　程晓珍听了心里甜滋滋的，夫妻二人也没多说话，穿好衣服出去找人。 　　见程晓珍和同学们汇合了，谢云蔚便说去打个电话，发动更多人一起找，毕竟一个大姑娘家在晚上出了门恐怕不大安全。 　　谢云蔚：“你紧跟着同学们别散开啊，等会儿我就来找你了。” 　　“知道知道，你快去。”程晓珍冲他摆摆手。 　　同学们都在呢，即便是晚上也没什么可怕的，现在最重要的是把倪翠微快点找到。 　　晚上天太黑了，十几个同学几乎把学校和附近都翻了个遍。 　　葛秋红不解：“大晚上，她能去哪儿呢？总归就这些地方......” 　　倪翠微不是京市人，据他们所知，她在这里根本没什么亲戚，认识的也就是中央大学的学生们了。冷不丁的从学校跑出去，未必有能呆的地方。 　　“在找不到，得告诉教授他们了......” 　　陈婷很害怕，语气中都带上了哭腔，“如果学校知道，会不会记我大过？” 　　“学校倒是其次，我怕就怕这事记档案，对你以后不大好。”程晓珍冷静的说。 　　和同学发生口角，导致同学受伤也好，失踪也罢，对陈婷以后的发展都很不友好。 　　现在只有把倪翠微找到，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正在众人焦头烂额之际，程晓珍听见有人喊她名字。 　　她转头一看，谢云蔚正领着倪翠微慢慢往他们这边走。 　　程晓珍看着并肩走在一起的两人，皱眉：“翠微，你到底去哪儿了？我们都担心坏了......” 　　倪翠微脸色如常，根本不像走丢，倒像是在附近散了个步。 　　“抱歉，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没事了。” 　　程晓珍点点头。 　　忽地吹来一阵夜风，程晓珍出门的时候有些急，外头套的衣服很薄，根本挡不了什么风。谢云蔚把自己的西装外套脱下来，罩在程晓珍肩膀上。 　　程晓珍整个人为之一暖，向谢云蔚投去一个笑容。 　　葛秋红领着同学们一块儿往回走，“翠微，今天的事情确实是陈婷不对，她刚吓死了，一直说要和你道歉来着。你刚才到底去哪儿了？” 　　葛秋红说了半天，没人回，侧头一看倪翠微正看着程晓珍夫妻相携离开的背影。 　　“翠微，你看什么呢？” 　　倪翠微：“没什么，不用道歉了，其实我也有错......” 　　作者有话说： 　　抱歉大家，因为我家附近有太多小阳人， 　　家里小朋友从幼儿园停课在家..... 　　我恐怕后面会以二更为主了，呜呜呜 第54章 大堂嫂（一更） 　　“你怎么会刚好找到翠微的？” 　　程晓珍转头, 看着谢云蔚的眼睛问。 　　白天的时候两人不大好意思在众人跟前搂搂抱抱，但是如今天黑了谢云蔚把程晓珍紧紧搂在怀里。两具温热的身体帖在一起，程晓珍脑子里有了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忽地觉得有点燥热。 　　谢云蔚：“这样呢？感觉还冷吗？” 　　怎么还会冷？ 　　看见程晓珍很肯定的摇头, 谢云蔚才觉得稍稍有些放心。 　　“就那样碰见的呗，我正要去找她, 结果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窜出来了......”谢云蔚皱紧眉, 好似不大愿意提起这事，“晓珍, 你开学以后还是不要住宿舍了, 离你那个室友也远一点。” 　　他看人一向很准，总觉得那个女同学有企图。 　　当然这样背后议论别人不好，不过夫妻之间没什么不能说。 　　“我才不要住在我们家里，你每天上班以后, 就只有我一个人呆在里头了。”空荡荡，让人觉得心里不舒服。 　　程晓珍也不是那种婚后等着人回家的性子，所以与其被动等在原地，不如去做自己的事。 　　她悄悄看了谢云蔚一眼, “其实，我准备不等暑假结束就搬回宿舍住, 你有你的事情要做，我也有我的。” 　　说完, 程晓珍又扭过头, 有些不敢看谢云蔚的表情。 　　但是她确实有自己的事情压！才不要结了婚就被圈在原地。 　　这么一想, 程晓珍又理直气壮起来。 　　“我又没说不可以......但确实有些舍不得。” 　　刚结婚呢, 谁都想整天黏黏糊糊呆在一起。 　　但晓珍有自己要做的事, 谢云蔚也是。 　　谢云蔚：“不过, 你得答应我，等我周末回家住，你要回来！还有，和你那个室友保持距离。” 　　男人灼灼的目光，即便在黑夜里也很难忽视。 　　程晓珍脸蛋红红说好。 　　正巧这时候，两人已经到家了，谢云蔚将小妻子一把抱起来，举起她便往楼上走。 　　他步子迈的又快又稳，程晓珍搂住他的脖子，耳朵贴在他心口，听着一声声强有力的心跳声，整个人都变得安定起来。 　　....... 　　程晓珍说要带一些衣服走，第二天起来就开始收拾东西啦。 　　结婚以后，明明没怎么出去逛过，但衣帽间里积攒了一堆她的衣服——有一大半都是贺娴给她买的。 　　程晓珍想着，婆婆总是想着自己，那她去住宿舍也该和婆婆说一声。 　　于是便让，谢云蔚给老宅那边挂个电话，说要过去吃饭。 　　谢云蔚双手抱臂，倚在门边看她收拾：“妈说好，还说要准备很多你喜欢吃的菜。” 　　“妈不怪我就好。”程晓珍心有愧疚。 　　上辈子在王家什么伺候人的活都干了，这辈子贺娴这样好，想着多陪陪她恐怕也做不到。 　　程晓珍看惠民超市生意这样好，有些想乘胜追击，把惠民超市开成连锁店的想法。 　　以前没有资金，现在不一样了。 　　惠民超市的营业额给她积攒了一大笔收入，再加上谢云蔚的钱全归她管。 　　程晓珍前两天翻谢云蔚的存折，发现上头竟然存了整整一万块。 　　还以为自己能成为第一批万元户中的一员呢，结果丈夫比她早这么久就是万元户了。 　　结婚那天，小夫妻俩还收了不少红包。 　　贺娴谢承宗两个，给改口费都是三千块一给，加上叔伯婶娘那些，攒在一起也小一万块了。 　　这还不算谢云蔚手边能活动的散钱。 　　程晓珍横看竖看，怎么都觉得自己是个富婆了。 　　既然有了钱，就得用的得当。 　　等以后食品行业做好了，还可以对外出口，只要一想到或许有一天自己能赚美元，程晓珍就觉得激动。 　　“想什么呢？傻乎乎的样儿。” 　　程晓珍：“我就是觉得这些衣服都好好看，都想穿怎么办？” 　　谢云蔚不懂她纠结的点：“喜欢就穿啊，还能怎么办？” 　　程晓珍转头瞪他，“好，你说的，不要后悔。” 　　谢云蔚不解正要问，就将程晓珍从柜子里拿了一条裙子，在身上比了一下，大概到膝盖上面一点。紧接着又拿出一条，这条黑色的倒是很长，但是腰肢那块收拢起来，好似只能放一条成年人的手臂...... 　　“停停停！这些都不可以。” 　　程晓珍故作不解：“为什么不可以？你不是说我穿什么都可以吗？” 　　谢云蔚：“......反正我说不行就不行。” 　　男人从她的藤编行李箱里把东西又一一拿出来。 　　“学生就要有个学生样，你以前不都穿一些衬衫长裤吗？我觉得那样就挺好看的。” 　　他说着侧头去看程晓珍的表情，见她脸上似笑非笑，就知道他没生气。 　　谢云蔚：“我刚说的不对，不是所有的衣服都能在学校穿。” 　　“你现在知道了吧？”程晓珍有些小得意。“你看，就算你是老师，你也不是什么都知道的。” 　　谢云蔚眸色暗沉：“是是是，你说的对，你是老师我是学生行不行？程老师？” 　　见他这样，程晓珍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一红，把他往外推：“呸，下流。” 　　谢云蔚俯首在她耳边低语了一句，程晓珍气得锤他。 　　...... 　　两人闹了一场，出门就有些晚了。 　　程晓珍早上的穿的那套衣服彻底不能看了，新穿的这件是一件小v领的海蓝色裙子，雪白的脖颈整个露在外头，根本就遮挡不了什么。 　　谢云蔚折腾的出来的小红点，擦了不少脂粉才盖住。 　　谢云蔚的车是单位配给他的专用车，不是私人的，也就结婚的时候和领导打了申请，才搁在家里用了几天。 　　程晓珍坐在自行车后座上，气鼓鼓的没说话。 　　这个人太坏了，要不是家里有东西能盖住，直接不要出门了！ 　　谢云蔚摸摸鼻子，下车的时候要去抱程晓珍下来，都给她推开了。 　　两人来的时候还算早，饭还没做好。 　　程晓珍和谢云蔚一个穿着海蓝色长裙，腰肢纤细，娇俏玲珑，一个穿着白衬衫黑色长裤，风度翩翩，英俊清润，并肩走在一起，男俊女美，仿佛天然是一对。 　　谢老太太看了就笑：“你们两个远远走过来，我还当是从画上走下来的呢！” 　　贺娴：“可不是，般配的很！” 　　谢二婶笑笑：“要是两个人赶快生个孩子就好了，父母长得好看，孩子一定也好看。” 　　程晓珍真是怕了这个二婶，三句话之内一准能绕到生孩子这件事上来，比正经婆婆着急多了。 　　“妈，你快来看看，嫂子说不知道这个菜怎么做。”谢晴适时开口，打破僵局。 　　谢二婶不高兴的说：“娟儿嫁到我们家都多少年了，怎么还不知道怎么做菜？” 　　说着急急往厨房那边走。 　　程晓珍冲着谢晴感情一笑，小姑娘眨眨眼，也露出个笑容。 　　见程晓珍和长辈们说完了话，谢晴把人拉到一边。 　　“二嫂你别介意啊，我妈是这样的。先前我嫂子嫁过来以后，就没少被她念叨。” 　　程晓珍知道谢晴说的是她的亲嫂子——洪丽娟。 　　洪丽娟比程晓珍大八岁，早进谢家好几年，不过她到现在也没生出一个孩子来。上回程晓珍结婚的时候，两人还见过，不过并没有多说话。 　　她印象中，丽娟嫂子是个话很少的女人。 　　谢晴：“你不知道吧？大嫂她以前是学美术的，好多人夸她的画很有灵气，不过后来她和我哥结婚就很少拿画笔了。每天给柴米油盐包围，能有功夫画画才有鬼。” 　　程晓珍听着，忽然想起上辈子的自己。 　　是不是所有女人，在嫁人以后都会慢慢放弃原本的自己？ 　　谢晴：“其实大嫂以前也不是这样的，咱们家没有那么多规矩，主要是我妈......” 　　好婆婆的重要性没人比程晓珍知道的更清楚。 　　外人说好，婆婆说不好，再好也是白搭。 　　像现在，贺娴喜欢她，对她印象好，谢二婶无论说什么她都不会在意。放在大嫂的角度也是一样，别人说她好有什么用，婆婆要每天都挑她的刺，性格再好的人也会变得沉默寡言起来。 　　程晓珍奇道：“为什么堂哥和堂嫂不搬出去住呢？” 　　谢晴无奈：“我哥不让，他觉得妻子应该和他一起孝敬父母......” 　　难怪丽娟嫂子会这样了。 　　吃饭的时候，程晓珍刻意留意了一下谢堂哥。 　　发现他真的就和谢晴说的那样古板，不止古板，连神情都和谢二叔很像。 　　代入一下堂嫂，程晓珍觉得自己会崩溃的。 　　谢二婶尤自不觉，“今天的菜好吃吧？还得是我下厨，明明是一样的步骤，丽娟做的味道就是不正......” 　　谢晴咬唇：“妈，大嫂的手是用来拿画笔的，又不是做菜的。” 　　谢二婶瞪了女儿一眼：“女人家嫁了人不做饭想干什么？晓珍，你什么时候也来老宅学一学，云蔚也是我从小在看着长大的，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我都一清二楚。” 　　程晓珍笑笑：“不了二婶，我没时间学，还得上学呢！” 　　谢二婶：“现在不是正放暑假？放暑假过来学几天也不行？” 　　谢云蔚蹙眉，抢在程晓珍跟前开口：“不行的，二婶，晓珍的课业很忙，平时都看书到深夜。” 　　贺娴怜爱的看了眼程晓珍：“难怪我看晓珍都瘦了，等会儿你们走的时候把别人送的小山参带些回去，实在困了可以切片泡水喝，不过不能多喝，免得晚上睡不着。” 　　对谢二婶说叫晓珍学做菜的话，贺娴完全当做没听见，她还安慰的拍了拍程晓珍的手背。 　　程晓珍心里一暖，恨不得狠狠抱抱贺娴。 　　坐在他们正对面的洪丽娟，看了自己丈夫和婆婆一眼，继续低下头闷不吭声的吃菜。 第55章 住回宿舍（二更） 　　饭后, 谢云蔚和长辈们去书房说话了，程晓珍在家里的小花园找到洪丽娟。 　　“大嫂，我看泡了一壶花茶, 你要不要一起喝？” 　　茶叶还是谢晴贡献出来的, 小姑娘爱美，这种东西备了不少。 　　洪丽娟站在阳光底下给花浇水, 明明长得一副清秀佳人的模样, 整个人看着却有些郁郁，见说话的人是程晓珍, 她勉强扯出一个笑脸。 　　“好, 我这就来，免得婆婆又说我不会交际。” 　　程晓珍顿时一噎，爱管闲事的婆婆要不得。 　　小花厅里，程晓珍和洪丽娟相对而坐, 不过却没人说话。 　　过了一会儿，洪丽娟一杯茶都喝完了，才反应过来。 　　“抱歉，晓珍, 我不是故意的。” 　　她只是一个人坐着坐着就会发起呆来。 　　嫁人的时候，人人都羡慕她能进谢家的门, 洪丽娟当时也很自得，却没想到会变成这样。看着眼前弟妹的脸, 很多关于新婚的记忆涌现出来。 　　洪丽娟：“我和你们大哥是相亲认识的, 双方都觉得各自条件不错, 长相也不错, 就在一起了。” 　　相亲结婚的人枚不胜举, 洪丽君不觉得自己的婚姻会出问题, 但现在她真有些有喘不过气了。 　　但他们这样的人家，离婚是不可能的。 　　程晓珍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许是因为洪丽娟没有孩子，等她和大哥有了孩子以后，一切会不会好起来？ 　　“大嫂，堂妹说你画的画很好看，不知道能不能有幸看一看。” 　　洪丽娟笑容明媚了一些，她站起身：“好，你跟我来，你要是有看中的，我可以送给你。” 　　洪丽娟在老宅这里有个单独的房间当画室，里面放的全是她画的画。 　　“平时，如果婆婆不找我的话，我会带在这里，在这里我觉得很自由。” 　　洪丽娟的小画室仿佛一个小型画廊，里面墙壁上，地上，画架上放的满满的全都是她画的画。 　　她真的是个很有天赋的人，画花仿佛走进前能闻见花香味，画鸟，那些小家伙好似下一瞬就会飞起来。 　　程晓珍看的目不转睛，现在她真有些明白，为什么谢晴作为二婶的女儿，却会为洪丽娟感到可惜了。 　　洪丽娟莞尔道：“有喜欢的吗？” 　　程晓珍看了一圈，选了一副飞鸟和海的。 　　“大嫂，我喜欢这幅，这幅能送我吗？” 　　洪丽娟一下子高兴起来，她轻手轻脚的把画从墙上取下来，“呐，送你了。” 　　她大概很渴望别人对她的认同，喜欢她的画，也是认同的一种吧？ 　　程晓珍郑重接过：“谢谢大嫂，回去我会好好挂起来的。” 　　“好！” 　　两人闲聊结束，从画室里出去的时候，正巧碰见谢二婶等人从书房出来。 　　谢二婶看见洪丽娟便不客气道：“娟儿，快去给家里人倒茶，怎么这么没有眼力见。” 　　其实家里是有阿姨帮忙的，还不止一个。 　　要不然这一大家子吃吃饭、洗衣，实在太累人。 　　但是谢二婶偏偏喜欢支使儿媳妇干活。 　　不把儿媳妇支使的团团转，就好像浑身不对劲一样。 　　程晓珍注意到洪丽娟的笑容一下子淡下来，虽然仍旧在笑，但那眼中已经没有任何畅快和肆意了，她不知怎么就有些心疼。 　　临走的时候，贺娴又准备了一大包东西，叫小两口带回去。 　　程晓珍挽着她的手，语气真诚：“妈，多谢你，碰见你是我的福气。不过，这些实在太多了，我们今儿骑自行车来的，怕装不下。” 　　贺娴拍拍她的手，“装不下我就叫你们爸爸的司机专门送一趟，回去以后捡喜欢的吃。” 　　她是真喜欢程晓珍，不知怎的，就觉得很投缘似的。 　　其实贺娴也听喜欢洪丽娟的，不过那孩子给妯娌管的太严，越发不爱说爱笑了。 　　“妈，大嫂她......”程晓珍想帮一帮洪丽娟。 　　她一开口，贺娴就明白她的意思了。 　　“你大嫂有自己的婆婆，很多事情我不能说太多。” 　　程晓珍明白了，二婶那边妈要是说多了，对大嫂反而不好。 　　贺娴：“不过，我会和老太太提一提的。” 　　程晓珍点点头，同谢家众人告别。 　　回了家，把带回来的一堆东西整理好，程晓珍问谢云蔚：“妈知道我要去住宿舍的事吗？” 　　谢云蔚点头说：“知道，妈还叫我劝你，别把二婶的话听见去。” 　　贺娴可真是一个好婆婆，绝对她见过的婆婆中最好的。 　　程晓珍：“妈还说什么了？” 　　“妈还说不着急生孩子。” 　　谢云蔚垂着眼，假装没在注意小妻子的反应，不过还是敏锐的捕捉到，小妻子略微僵硬的神色。 　　谢云蔚淡声道：“你好像很怕提这个话题。” 　　程晓珍心漏跳一拍，反映过来以后扑过去一把抱住他，“就是很害怕，他们说生孩子很疼的，还有人生孩子死了的......” 　　程晓珍害怕的越抱越紧，好像在抱着一颗救命稻草。 　　谢云蔚无奈，回抱住她，还伸手揉她脑袋。 　　“你还小呢，是不着急，等以后再说吧。” 　　程晓珍点头点的小鸡啄米似的，“你真好。” 　　“我这么好，难道就没什么奖励？” 　　谢云蔚捏住她的下巴，俯首亲了下来。 　　这个坏家伙，刚说要避孕，转头就做这种事！ 　　程晓珍怨念的咬着被子，第一次期待谢云蔚早点去上班！ 　　* 　　程晓珍去学校没让谁送，自己带着打包好的东西，骑着自行车就过去了。 　　葛秋红大老远看见吓了一跳：“怎么了这是？吵架了？” 　　她一说，宿舍里便探出两颗脑袋。 　　程晓珍大致看了眼，总觉得倪翠微脸上的神色有些奇异。 　　她实事求是的说：“没有，我是准备加紧预习新学期内容。” 　　金融系课业是挺繁重的，不过程晓珍想的不仅仅是预习新学期内容，她想的是有没有可能提早拿到大学毕业证。 　　马上就是遍地黄金的年代，在学校里干看着不能参与，她有些焦灼。 　　程晓珍这么一说，倪翠微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模样。 　　陈婷却高兴起来，她故意大声说：“晓珍说的对，要早早开始做准备，临时报佛教是要不得的。” 　　陈婷说完还意有所指的看了倪翠微一眼。 　　葛秋红小声说：“这俩回来以后又掐上了，我是怎么劝都没用。本来就是一点小事，现在搞得好像有什么深仇大恨。” 　　这么说着，葛秋红便帮程晓珍把东西拎进了宿舍。 　　宿舍里每个人有一张书桌，一个小柜子，程晓珍带来的衣服不少，不一会儿便把柜子挤满了。贺娴给准备的奶粉、蜂蜜等等，只得摆在书桌上。 　　陈婷眼尖：“哇，晓珍你现在还喝奶粉呀？” 　　程晓珍：“嗯，我婆婆给我准备的。” 　　贺娴很注重保养，说女孩子喝奶粉、喝蜂蜜水美容养颜。 　　程晓珍不想辜负婆婆的心意，她给，她就接着了。 　　倪翠微嘴唇动了动，过了一会儿说，“上回的事，还没谢谢你先生——” 　　程晓珍打断她说：“没事，都是些小事，只要你健康平安我们就都放心了。” 　　倪翠微点点头，做到一边继续看书了。 　　陈婷冲着程晓珍眨眨眼，又点了点水瓶，意思是陪程晓珍打热水去，大概是有话要说。 　　陈婷挽着程晓珍的手：“晓珍，你不知道她最近奇怪的很，对我们态度好了不少，也不阴阳怪气了，她这样我反而不习惯。” 　　程晓珍：“你们能相安无事就是件好事，反正我们在一块儿也就这几年，能让就让吧，毕业以后想再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呢。” 　　“你说的对......” 　　陈婷本身也没想搞事，她就是觉得倪翠微不对劲，也觉得她不好好学习这件事真的说不过去。 　　但这到底是人家的事，她这个舍友大不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程晓珍打了水回宿舍，细细打量倪翠微一圈，发现这人变化挺大的。 　　不仅仅是说话做事，还有表情等等。 　　以前倪翠微留着一头长发，也不扎起来，多数说话用个和衣服同色的发圈箍住。这会儿却开始编辫子了，有时候是一个大长辫，有时候是个麻花辫...... 　　程晓珍总觉得她这样有点眼熟，至于相熟，一时没想起来。 　　直到之后，有次同宿舍人一起去吃食堂。 　　隔壁寝室的姑娘，看见程晓珍和倪翠微就笑说，“怎么越看你们俩越像，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亲姐妹呢！” 　　程晓珍心里一个咯噔，再看倪翠微终于知道为什么觉得眼熟了。 　　她的衣着打扮，发型，就是和自己很像啊！ 　　甚至是说话做事的模样！ 　　倪翠微挽住程晓珍的胳膊：“那肯定啊，因为我们关系好呗！” 　　程晓珍听了不止没笑，还觉得汗毛倒竖。 　　这个人到底想干什么？！ 第56章 不和 　　“晓珍, 你的眼神好奇怪呀，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回了宿舍以后，倪翠微笑眯眯的问。 　　程晓珍面无表情地同她对视：“你觉得我应该怎么看你？” 　　她以前和同学们相处, 脸上常常带着笑容, 这会儿忽然不笑了，神色让人心惊, 好像能看穿倪翠微的全部打算似的。 　　倪翠微对视一瞬, 匆匆别开目光。 　　“你之前不是说，希望我改好？我现在努力往你期望的方向走, 你怎么反而不高兴了？” 　　程晓珍看着她, 语气淡淡：“ 到底是往我期望的方向走，还是别有用心，你心里最清楚。” 　　倪翠微一口咬定：“你在说什么，我不懂你的意思......” 　　程晓珍收回目光。 　　她不想再说了, 有些事情说破了也没用。 　　人在不知道自己会面对怎样的后果时，总是会被欲望蒙蔽了双眼。 　　倪翠微神色一直紧绷着，没听见程晓珍再继续追问，到底吐出一口气来。不知道为什么, 刚才面对程晓珍的时候，她觉得很紧张, 心脏都快从胸腔里蹦出来了。 　　陈婷凑过来悄悄问程晓珍，“你说她怎么想的？” 　　“爱怎么想就怎么想, 在事情没影响到我时候, 充其量就是有些恶心。“ 　　陈婷想想代入一下自己, 确实挺恶心的。 　　她悄摸转头看了看倪翠微, 又看了看程晓珍, 这俩人也不像啊, 完全不懂倪翠微是怎么想的。 　　双方假装若无其事的揭过这一茬，宿舍里有些诡异的安静，大家都很识趣的没再说话。 　　* 　　程晓珍没功夫时刻关注倪翠微，既然决定开连锁超市，就得去找合适地方、货源。 　　现在京市的货不多，或者说整个市场的货就不算多，老百姓要真正实现平价货物自由，最好还是要找到合适的食品加工厂，从厂子拿到货源，才是一手的。 　　倪翠微战战兢兢了好几天，结果发现程晓珍没什么反应，便慢慢的放下心来。 　　不过想想也是，她什么都没做，只不过想要向优秀的人学习，这难道也不可以吗？ 　　如此一想，倪翠微也理直气壮起来。 　　“晓珍，你也不管管她，飘来荡去，花蝴蝶似的。” 　　倪翠微的表现让陈婷很不舒服。 　　程晓珍：“你别管，有些人就是越管越来劲，不管反倒什么都没有。” 　　陈婷：“可是她都欺负到你头上来了，晓珍，你可真好脾气......” 　　程晓珍不是好脾气，而是深知欲要使其亡，先要使其狂的道理。 　　现在她出手能怎么做？和倪翠微闹翻，充其量把她从宿舍里挤兑出去，未免有些不痛不痒。 　　她要做的是一击即中。 　　程晓珍不着急，这个机会早晚会来到。 　　周末，程晓珍回家对着谢云蔚这张俊脸，没忍住上手狠狠揉了一通。 　　小夫妻两个小别胜新婚，谢云蔚眼神压根没从她身上挪开过，见状不由困惑道：“怎么了？我见你好像不大高兴。” 　　程晓珍咬牙：“我觉得还是要怪你，你这张脸长得太俊！” 　　慢慢的她也转过一些味儿来了，倪翠微平时看着挺好的，是什么时候萌生了乱七八糟的想法？大概是从她和谢云蔚结婚起？或者更早？程晓珍不记得了。 　　但是，谢云蔚确实胜过了所有和倪翠微交往过的男性。 　　不管是相貌、脾性还是背景。 　　倪翠微估计心里不平衡了，不过也怪她那天多事，非要拉着人谈话，家里的白菜让人盯上了都没察觉...... 　　谢云蔚垂眸盯着她，心想晓珍说这话的时候，一定不知道自己有多吸引人。 　　刚洗过澡的小妻子身上还带着水汽，脸蛋白里透红，似嗔似怒，瞪人的时候，一点威慑力都没有，反而软绵绵的，好像一只小猫不停的在他心口挠啊挠。捏住他连的手也滑溜溜的，让人舍不得撒手。 　　谢云蔚目光灼灼盯着她，“你说吧，要怎么罚我？我保证任你罚，任你骂......” 　　他说着手已经自发自动的扣住程晓珍的腰肢，程晓珍顿时警觉。 　　“你等下......唔，不是说任我惩罚？” 　　“你现在这样，都不肯让我碰，已经是最大的惩罚了。” 　　“唔......你瞎说，流氓......唔唔......” 　　夫妻俩明明才分开了几天，谢云蔚的某些“功课”实力见长，最后程晓珍实在没忍住，哭了一回，才让这厮放过她。 　　“你说，你是不是乱吃什么药了？”程晓珍咬着被子恨恨道。 　　谢云蔚安抚她的手一顿，语气逐渐变得危险：“你是觉得以前的我不行，是需要吃药才行是吗？” 　　“你在说什么？我根本不是这个意思。” 　　“之前我觉得要怜惜你，你比我小好几岁呢......没想到造成了误解。” 　　“不不不，谢云蔚！谢老师！” 　　......程晓珍说什么都晚了。 　　第二天一早，两人要去老宅吃饭。 　　当初结婚的时候说好了，每周要回去一次。 　　谢老太太年纪大了，看见小辈们胃口会变得好很多。 　　这回程晓珍还买了一些京市有名的小点心，一块儿打包送过去。 　　谢老太太跟前从来不缺吃的，只要她想要，谢承宗等人估计都会尽力为她寻来。这些东西其实就是个意思。 　　不过程晓珍发现一点，谢家的人物欲很淡。好像什么都有了以后，对这些反而看淡了。 　　程晓珍一路上都没说话，她在想要开超市的话场地和货源的问题，搞不好得自己出去找货源。 　　谢云蔚时不时侧头看一眼小妻子，见她眉头紧皱，还以为她在生气。 　　他摸摸鼻子，昨天晚上确实有点过分了，有说不出道歉的话，只得帮着拎东西、开门，好不殷勤。 　　程晓珍睨他，看破不说破，就任他表现。 　　两人进了老宅，才发现里头静悄悄的，客厅里一地碎瓷，显然在他们来之前这里发生了一场硝烟。 　　程晓珍转头交集寻找贺娴的身影，见她从旁出来，顿时安心了些。 　　“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你们大堂哥和大堂嫂......” 　　贺娴只说了这一句，就不多说了，只盯住人收拾的时候小心些，别伤了手。 　　程晓珍很是奇怪，洪丽娟的性子很好，是个有才气的姑娘家，一般情况下绝对不会和人起矛盾，小夫妻两有什么事不能好好商量，要闹到长辈跟前？ 　　她将手里点心交给了谢云蔚，转头去了洪丽娟的画室。 　　画室的门没锁，从外头很轻易就能推门进去。 　　洪丽娟穿着一袭浅紫色长裙，坐在书案前，画画画的正入神。 　　程晓珍以为进来会看见洪丽娟在偷摸哭，没成想她竟是淡然的很，即便到了此刻，仍然有心情作画。 　　“嫂子......” 　　程晓珍一时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打扰她了。 　　洪丽娟抬头看她一眼，露出个笑脸，神色和平时一样，几乎看不出差别。 　　“你看我画的这幅画，是不是很有意境。” 　　是蓝色的海面上，雏鸟高飞的情形。 　　程晓珍忽然想起来，洪丽娟画的画几乎都是室外的，估摸着她也很向往外面的生活吧？ 　　“好看，这鸟花的真俊，而且极又灵气......” 　　栩栩如生的，确实很有灵气了。 　　洪丽娟有些小得意，“我就知道你同我是一样的，定会喜欢这幅画。” 　　程晓珍确实很喜欢，她觉得洪丽娟笔下有一股生命力，让人见了便心生欢喜，这样的才情只被圈在屋子里面实在有些可惜。 　　程晓珍想的入神，不妨洪丽娟忽然说，“晓珍，我大概要离婚了。” 　　这话无异于在程晓珍的心中投下一枚惊雷，震的她久久不能回神。 　　“怎、怎会......” 　　先不说谢家这样但人家，就是大堂哥......他会同意吗？ 　　洪丽娟有种宿命感和解脱感，好像确定了要离婚以后，心情都变得好了很多。 　　“晓珍，这些画你要是想要的话，都可以送给你。到时候我还要问问谢晴喜欢什么......反正东西这么多，我是带不走了......” 　　“等下，大堂嫂，你要是要走的话，大哥就没说什么？”程晓珍还是觉得不可置信。 　　洪丽娟笑容略淡了些，“就是他要跟我离婚......” 　　“怎么会？” 　　大堂哥看着是个很有原则的人，一个风纪扣永远扣在最上一格的人，怎么会允许自己的人生中有这样一个污点？离婚了以后，对大堂哥以后的发展也会有限制吧？ 　　程晓珍马上有了不好的联想：“总不会是大堂哥外面有人了吧？” 　　男人要离婚，应该不会是因为没有孩子这种荒唐的理由，一定是有了外遇，为了给外遇一个名分，才想着要离婚！ 　　“想什么呢？”洪丽娟伸手去戳她，“不是这么回事，你大哥走的路是不许生活作风上有任何问题的，除非他自己不想往上走了......” 　　程晓珍不懂：“那既然这样，你们还离什么婚啊？离婚对他仕途就没影响了？” 　　洪丽娟：“你进门的时候，瞧见客厅里那些盘子了吧？” 　　程晓珍点头。 　　洪丽娟：“都是你们大堂哥砸的，当着长辈的面，把老太太都差点吓坏了。” 　　程晓珍越听洪丽娟的语气，越觉得不对劲。 　　听大堂嫂的意思，不是大哥对不起她，是她对不起大堂哥？ 　　程晓珍都给她闹糊涂了。 　　洪丽娟：“离婚也是你们大堂哥自己要离的，不过他说出这话的时候，我是真的松了一口气。” 　　按说大堂哥的性格，就不可能做这样的事。 　　再怎么样都不可能说要离婚，也不可能在长辈跟前发火。 　　楼下那些碎瓷可不少呢，足见大堂哥发的火不小。 　　洪丽娟：“他怀疑我们一直没孩子，是因为我去做了手术......” 　　“什么手术？” 　　“结扎手术。” 　　作者有话说： 　　还是有点不舒服，没什么劲儿 　　明天开始正常更新 第57章 寸土寸金 　　现在已经有很多单位倡导只要一个孩子了。 　　相信在大堂哥的那种工作环境里, 这种宣传标语只会多不会少。 　　但是对很多人来说，只要一个和一个都没有根本是两码事。 　　程晓珍很惊奇，不知道大堂嫂竟然有胆子做出这种事, 明明她在谢二婶跟前就跟一只温顺的猫似的, 怎么会忽然来了这样一个大反击？ 　　“嫂子，难道你真的......” 　　洪丽娟对此笑而不语, 她只说：“其实到了现在, 知道自己大概会离婚，真的有种解脱感。我在这里生活的好压抑, 几乎过得不像自己了。” 　　洪丽娟比刚见面时, 脸上多了些笑意。 　　程晓珍见她这样就不劝了，离婚未必不是件好事。 　　洪丽娟已经做好被程晓珍拽着做思想工作的心理准备了，没想到她什么都没说。 　　她心里一暖，“等我从这里离开了, 找到了住地方，我们可以再联系、像朋友一样相处。” 　　洪丽娟想过了，离婚以后回娘家显然不现实。对于许多人来说，离婚都不是一件光彩的事。 　　现在回去, 即便家里人不说什么，闲言碎语肯定少不了。 　　倒不如自己在外面找个能住地方, 做点自己想做的事。 　　洪家是有头脸的人家，洪丽娟结婚的时候娘家给的压箱钱不少。进了谢家以后, 婆婆虽然不是个特别宽厚的, 但丈夫还行, 至少在钱上面从没亏待过自己。 　　因而洪丽娟哪怕没工作, 只靠手头的钱, 省吃俭用十几年总归是够的。 　　洪丽娟：“难得咱们投缘, 等我安顿好再见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既然这样不如让我帮着你安顿？大嫂舍不得我，我难道就舍得大嫂？” 　　人和人的缘分真是奇妙。 　　有亲生姐妹反目成仇的，也有像她和洪丽娟这样一见如故的妯娌。 　　不是姐妹胜似姐妹。 　　洪丽娟想了想还是摇头：“我的事情你别掺和进来，我现在大不了一走了之，但你不行，你还得继续在谢家生活下去......” 　　她婆婆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人，晓珍掺和进来以后没准会被针对。 　　程晓珍：“大嫂你误会了，我不是想掺和进来，是想请你帮忙。” 　　程晓珍想开连锁超市，选址、布置等等，如果没有靠谱的人帮衬，光靠她一个其实是很难的。 　　她思来想去，觉得洪丽娟是个不错的人选。 　　表面上看，好像是她给洪丽娟提供了落脚的地方，实际上她们俩完全是互惠互助。 　　洪丽娟会绘画，布置、格局审美之类，天然比别人高一个档次。 　　还有货源。 　　程晓珍这次不想再面对上回的窘境了，她想把货源也握在自己手里。 　　这样的话，不可避免的要考虑产品的包装、字体设计，这些洪丽娟通通能帮上忙。 　　洪丽娟听的连连摆手：“我、我不行的，我只会画画......” 　　程晓珍：“才不是这样，大嫂你很会布置，你看这间画室，走进来就觉得很有格调。还有，我听母亲说谢家平时的采买都是你看着操办，做了这么多年，大嫂你对这些肯定也很擅长......我越想越觉得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我哪有你说的这样好......” 　　洪丽娟被她夸的脸红，但也正是程晓珍笃定的语气，给她一种或许自己可以试试的感觉。 　　总归已经落入谷底了，再怎么样也不会比现在更差。 　　洪丽娟：“好，那我们一起试一试，亏本了你可别朝我哭。” 　　“不会的！” 　　关于未来，关于超市，购物模式、货源等等，两人说了很多构想。 　　如果不是阿姨过来叫两人吃饭，程晓珍都想和洪丽娟一直聊下去。 　　程晓珍一边往外走，一边说：“大嫂，我果真没看错人，你就是一个很有经营天分的。” 　　洪丽娟笑容明媚的很多，“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不过你是不是该改个称呼了？” 　　程晓珍一想也是，万一洪丽娟真和大哥离婚了，她还一直大嫂、大嫂的多不好。 　　“丽娟姐？” 　　“这还差不多！” 　　两人一齐笑起来，不过这点欢快在两人齐齐看见站在门口的谢大哥时，瞬间烟消云散。 　　谢云敬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甚至是平和的。 　　“过来吃饭吧，就剩你们俩了。” 　　程晓珍下意识去看洪丽娟的表情，见她脸色很不好看，似是也没想到谢云敬刚和她吵过，这会儿却跟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看大哥这样离婚好似也没这么简单。 　　晚上吃饭的时候，谢二叔来了，谢二婶没来，大概是觉得闹了个没脸，不想见人。 　　洪丽娟和谢云敬神色如常，这对夫妻在长辈跟前，完全不像是吵过架。 　　程晓珍甚至有种错觉，仿佛刚来时见到的那一幕统统不曾发生。 　　不过谢二婶没来，饭桌上少了许多聒噪，也难得有一次回来吃饭，没人在她耳边一直说生孩子这事了，程晓珍倒是吃的挺好，觉得饭菜都比平时香。 　　谢老太太没什么兴致，吃了饭就回房休息了。 　　贺娴送他们往外走的时候，照例给程晓珍准备了很多吃的。 　　“最近学习辛苦，也要多注意休息，缺什么打一通电话回来，妈叫人送去。” 　　“谢谢妈！我真的什么都不缺！” 　　能碰见贺娴这样的婆婆，确实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如果她是洪丽娟，成天对着谢二婶，估计早早就要疯。 　　程晓珍坐在车里，看着老宅越来越远，由衷感叹道：“也不知道丽娟姐和大哥到底能不能离婚......” 　　谢云蔚睨她：“我怎么觉得你盼着他们俩离婚似的。” 　　程晓珍立马讨好的笑笑：“嘿嘿嘿，没有没有，我就是觉得大嫂那样好，圈在老宅确实可惜了。” 　　谢云蔚对此不置可否。 　　很多事情在洪丽娟进门之前，大家都说清楚了，现在要反悔他还觉得对大哥不公平呢。 　　程晓珍暗哼一声，男人果然只会站在男人的角度。 　　大概是心里存了一点点气，晚上谢云蔚靠过来时，程晓珍手脚麻利的裹紧自己的小辈子，从头到尾卷成了一个“桶”状，别说人了，就是风都别想吹进来。 　　看着对自己严防死守的小妻子，谢云蔚摸摸鼻子，连人带被子一起抱住！ 　　* 　　程晓珍原本想等洪丽娟那边有了消息，两人一起去选址，不过她等了又等，一直没等到老宅的电话，便决定自己先去找。 　　看洪丽娟这样，能不能从老宅出来都是个问题。 　　于是程晓珍每天干的事情除了完成当天的课业以外，还多加了一项——查看京市地图！ 　　原本作为从未来重生到八零年代的人，程晓珍应该是这个年代的先知，哪里能发展起来，哪里不能该如数家珍才是。但是偏偏她一辈子都被圈在了金河县这样的小县城，完完全全围着灶台转，京市哪里会发展，哪里不会，就连程晓珍也不知道。 　　尤其过去和现在，同样一条路并不是叫一个名儿，程晓珍光看着地图都有点抓瞎。 　　陈婷从外面回来，看见程晓珍仍旧捧着地图看个不停，感慨道：“晓珍，你怎么又看地图？你都不知道倪翠微最近被不少人奉为系里的女神了！” 　　以前这名头从来都是程晓珍的，男同志们嘴上不说，回回程晓珍从他们跟前路过，都会忍不住多看两眼。 　　最近倪翠微不知道怎么就露了头，吃她这套的人很多，一时间把不少女同志的风头都盖了过去。 　　程晓珍闻言头都不抬：“我们是来学习的，难道是来选美的？何况我都结婚了，这些事情本来和我不搭噶。” 　　程晓珍不想掺和倪翠微的事，她看出来了，那家伙就不是个安分的主。 　　这样的人眼下越张狂，以后就越有苦果吃。 　　倪翠微这会儿或许觉得自己在男同志间游走的游刃有余，其实男同志们又何尝不是拿她当个乐子看？ 　　正说着，倪翠微挎着包从外头进来了。 　　其实陈婷和程晓珍的对话她听的真真的，不过假装没听见罢了。 　　“邹涛带我去爬上去了，你们不知道西北边那一片过去好荒凉，要不是邹涛开着车，我都不敢去。不过那附近倒也有农贸市场，没想到城里人买不到的东西，在那么荒僻的农贸市场轻而易举能看见。” 　　倪翠微说着从包里翻出一个小盒子，小心翼翼的打开，里头放着一斤豌豆黄。 　　看样子是刚做好不久的，还新鲜着呢！ 　　“这玩意儿小小一碗，倒要四五块钱，我是舍不得的，邹涛非要买......你们尝尝看，好不好吃。” 　　倪翠微很殷勤的把东西递过来，她这看似分享，其实是在炫耀呢！ 　　谁不知道邹涛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家世背景不差，倪翠微一口一个邹涛，是想和邹家绑定在一块儿吧？ 　　宿舍里谁也没吭声，并不将倪翠微的把戏放在眼里。 　　程晓珍倒是对倪翠微说的地方很感兴趣，她将手里的地图递过去。 　　“你说的农贸市场在哪儿？京市现在竟然允许开农贸市场了？” 　　好容易有个人愿意搭茬，倪翠微立马扬起笑脸，“可不是，我看见了还吓了一大跳，买点东西都战战兢兢的，生怕城管来抓投机倒把的。” 　　倪翠微低头看了一会儿，给程晓珍指了个地方，程晓珍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足足愣了好一会儿。 　　要不说老百姓才是经济发展最重要的风向标呢？ 　　任何一个地方，要发展起来首先要有购物需求。 　　眼下的京市虽然不如后世那么大，但生活在这里人已经不老少了。 　　有因为子女考上大学，举家搬迁的，也有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的。 　　这么些人仅仅靠百货公司、友谊商店、供销社，已经远远不能满足他们的购物需求了，为了生存与生活，人们便在城边上自动衍生出了农贸市场。 　　程晓珍对别的地方不熟悉，对这地方还真一点不陌生。 　　王志华姐姐家有个亲戚经常往返在京市和金河县，他说的最多的就是这个农贸市场，为什么反复提及程晓珍猜大概是因为差一点点就能拥有吧。 　　当初那人经常在这一片采买东西，任何普普通通的物件，放到金河县又是神秘、又是稀奇，没少被他当做串门时的炫耀资本。程晓珍还记得这人说，本来他是可以拥有这一片的一个店铺的，但是思来想去，始终觉得这地方太偏僻，算是京市中的乡下，还不如在金河县里买套房子来的实在。 　　哪知道不过几年，这一带竟然发展成京市最大的购物中心，真真正正的寸土寸金。 　　那亲戚用来买房子的那点钱，已经不够在这里买个厕所了...... 　　“晓珍、晓珍，你不会也要去这地方吧？你爱人是谢家人，你该是百货公司、友谊商店的常客才是。”倪翠微语气颇为惊讶，说这话时神色微妙。 　　程晓珍一下子就明白为什么这个人总是喜欢东施效颦了。 　　觊觎谢云蔚是一方面，更重要的大概是觊觎谢家的背景。 　　倪翠微想要找个和谢云蔚家世背景相当的人，只要背景显赫，是不是谢云蔚好似也没那么重要。 　　程晓珍厌恶的皱皱眉，“只是去看看而已，又没谁规定什么地方必须什么人进出。” 　　倪翠微：“你说的也是，要真是什么都分三六九等，和以前资本主义家的小姐有什么区别。” 　　陈婷：“呸呸呸，你说什么呢！” 　　倪翠微的说法太过，要是被人听去了，没准会抓住这事不放。 　　程晓珍冷笑：“恐怕她昏头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程晓珍眼神极冷，气势全开，倪翠微被她这么盯着，背上细细密密出了一层汗，她有种感觉，这会儿要是敢再多说些什么，程晓珍一定不会让她有好果子吃的。 　　也不知道是慑于程晓珍的眼神，还是害怕谢家的背景，倪翠微立马改口。 　　“我确实是昏头了，昨儿没睡好，我先去床上躺一会儿......” 　　陈婷哼一声，懒得搭理她。 　　程晓珍和陈婷一块儿去吃饭，说起明天的课程，程晓珍便说：“明儿正好周五了，上午只有一节课，等我上完就去和导师请假。” 　　陈婷不解：“请假做什么？”她说完不知想起什么，揶揄一笑，“总不会你家那位着急等着你回去吧？” 　　这对新婚小夫妻有多腻歪，没人比同宿舍的陈婷知道的更清楚。 　　估计也正因为这样，谢云蔚才会被倪翠微瞄上了。 　　哪个姑娘不盼着能有良人疼爱自己，不过大部分姑娘都有底线，倪翠微则完全不知道底线是什么。 　　程晓珍摇头失笑：“不是，我是想去那个农贸市场看看。” 　　陈婷惊道：“你还真去啊，我以为你说着玩玩的，那地方应该没什么是你需要的吧？” 　　“你这话说的不对，只有那地方能满足我的需求。” 　　陈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她犹豫了一会儿，决定跟着程晓珍一块儿去。 　　倪翠微都说了农贸市场地处偏僻，程晓珍一个大姑娘往那儿跑总归不安全，当初刚结婚谢云蔚请全宿舍的人吃饭，重点叮嘱过希望她们能多帮助程晓珍，吃人嘴软，陈婷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跟着跑一趟。 　　不过等陈婷坐在谢家小汽车的后座，也觉得自己多此一举了。 　　“晓珍，我跟着去不会耽搁你的事吧？” 　　万一谢云蔚也去了......陈婷想想都替自己感到尴尬。 　　程晓珍一笑：“不会耽搁我的事，我巴不得你去呢！” 　　有人作伴说说话也好，农贸市场那边什么情况尚且说不准，多个人就算谈不拢往后撤也方便。 　　不过只要想到现在地处荒僻，被人称为城乡结合部的农贸市场，以后会成为寸土寸金、世界一级购物中心，程晓珍就觉得血液沸腾，如果她有足够多的钱能把这一整块地方买下来就好了。 　　看着车窗外不断后退的景象，程晓珍不由摇头失笑。 　　她真是想赚钱想疯了，现在还什么都没定论呢！ 　　过去的线索只能作为参考，到底那地方怎么样，还要亲眼见过才算数。 　　作者有话说： 　　实在抱歉耽搁了这么久才更新，之前是我发烧，但是这玩意儿传染速度太快了，一家子只要有一个烧起来，基本上全家沦陷 第58章 土地 　　车子开的很快, 程晓珍感觉没过多久，就已经到农贸市场了。 　　她带着陈婷将整个农贸市场走了一圈，发现倪翠微有一句话没说错, 这里确实很荒僻, 算是城乡交接的地方。 　　但如果不是靠近乡下，想必也不会发展出农贸市场来。 　　“晓珍, 这里菜好便宜, 而且不要票！” 　　陈婷走了一圈，感觉看什么都新奇。 　　供销社里的菜去晚了就全都是别人挑剩下的了, 销售员鼻孔朝天不说, 不止要钱还要票。对于独身一人在京市的人来说，与其买菜做饭还不如就扎根在食堂。 　　但是这里竟然不要票，卖菜的大娘、大爷可热情了，绿油油的小青菜, 光是看着就觉得欢喜。 　　除了菜还有卖馓子的，自家做的白糖糕也有。 　　程晓珍还看见卖肉的了，听老乡说家里的养的猪撞死了，趁着肉新鲜索性宰了, 拉出来卖。 　　如今人人手里紧吧，但买肉的人还挺多, 不要票的肉难得碰见，大多想弄点回去给家里人补充点油水。 　　送程晓珍过来的司机小李也挤在前面排队去了, 看那样子, 他想买的东西估计不少。 　　程晓珍没打搅他, 也让陈婷有想买的东西就去买, 自己绕着农贸市场四处转转看看。 　　“大娘, 你们这儿是一直这么热闹吗？我看来这里的人挺多的了。” 　　程晓珍瞥见卖白糖糕的大娘手指缝干干净净的, 人也打扮的利索，一边买白糖糕一边问。 　　大娘笑眯眯的给她拿油纸装：“也不是每天都这么热闹，本来咱们这个小集市逢初一、十五才开，后来人慢慢多了起来，开的时候就多了。我反正是只要地里不忙，就会做了白糖糕来卖的，多少都能卖出去，总归比地里的产出要值钱。” 　　大娘越想越美，浑身都是干劲。 　　以前生活在农村的，指着工分过日子，后来包产到户了，家家户户都能有自己田地，地里的产出除了要交到村里的，全都是自家的，换做以前想都不敢想。 　　再后来，北边形成了一个农贸市场，多少能给家里增加点收入。 　　蔡大娘就靠着自己的好手艺，卖白糖糕赚的钱，早就比地里的产出还要多了。 　　程晓珍听了心念微动，笑眯眯的说：“谢谢大娘！” 　　这里会发展起来已经是必然的趋势，以后人流量只会越来越多。 　　回去的时候，司机小李和陈婷都大包小包，看来他们收获颇丰，程晓珍除了手里的几块白糖糕，什么都没买。 　　陈婷：“晓珍，你不会跑这么老远，就买这几块白糖糕吧？” 　　“就是为了白糖糕来的，昨天看见豌豆黄忽然想吃这一口了。” 　　程晓珍捻了一块吃，大娘的手艺确实不错，白糖糕甜而不腻，带着一股米香气，难怪大娘能靠卖这个赚钱。 　　陈婷耸耸肩，表示完全不能理解她的想法。 　　程晓珍坐在车里，远远看着农贸市场微微翘起嘴角。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不知道手头的钱有多少了，这地方买到就是赚到，她得等大家伙儿还没有买地意识之前，先下手为强。 　　反正是周五了，程晓珍把陈婷送回了宿舍，让小李把她送到小洋楼那边。 　　本以为家里只会有负责做饭打扫的阿姨在，没想到进门正巧碰见了谢云蔚。 　　程晓珍顿时弯了弯眼睛：“你怎么这会儿回来了？” 　　谢云蔚穿着研究所里发的黑色西装，面容沉静，衣冠楚楚，他伸出手把程晓珍手里的东西接过去。 　　程晓珍瞄了他的指尖一眼，就别开了目光。 　　谢云蔚：“我听小李说你有事要去郊外，想着今天周五了，你或许回来。” 　　“所以，你就来小洋楼这里等着了？那我要是不回来呢？” 　　“你不回来，我就只能当一天望妻石了。”谢云蔚低头，目光灼灼凝视着她。 　　程晓珍的脸一下子烫了起来，她看了厨房一眼，幸好阿姨忙着做晚饭，什么都没看见。 　　都说小别胜新婚，总觉得住到宿舍以后，谢云蔚变得更腻歪了。 　　晚上阿姨做的肉臊子面，味道很好。 　　连着吃了一周的食堂，难得回家吃一顿，竟然有点品尝美味的意思了，程晓珍没忍住多吃了半碗。 　　谢云蔚：“我现在想想，还是后悔叫你住学校了，要不还是住回来？” 　　程晓珍果断拒绝，她无视谢云蔚的脸色说：“才不要，来来去去的成什么了。本来咱们结婚的事都是钻的学校的空子......” 　　谢云蔚无奈点点她的额头，把人往怀里一扣：“好，你说了算，不过等毕业以后，得给我补回来。” 　　程晓珍悄悄翻了个白眼。 　　果然刚开荤的男人惹不起。 　　晚上，程晓珍和谢云蔚说正事。 　　“......京市西北边那块地，现在开了一个农贸市场，我今天还去看过了。” 　　谢云蔚立马知道程晓珍想做什么了。“你想要那块地？” 　　程晓珍微微红了脸，“我就是觉得那地方一定会发展起来，与其这样不如我买了来，以后就算什么都不做，也能等着地皮升值。” 　　谢云蔚极了解她：“你可不会什么都不做。” 　　果真，没什么事能瞒过枕边人。 　　程晓珍干脆不再扭捏，把想开超市的事和谢云蔚说了一遍。 　　“......我主要是看供销社、百货公司之类，已经不能满足人们的需求了......像我家的惠民超市，开在乡下都有那么高的收入，如果是京市呢？” 　　要真开一个类似于百货公司规模的超市，恐怕每天的流水就不少。 　　不过，国家还没彻底开放，程晓珍心里其实也打鼓，不知道眼下这样做到底对不对。 　　谢家的家世对于她来说，很多时候都是一种便利，但是在某些方面，其实也是一种桎梏。 　　程晓珍在他怀里翻了个身：“当然这些也只是我的一些想法，如果会影响到谢家......就当我没说过。” 　　要是会影响到谢家，她就买了地皮不做生意呗。 　　总不能明知道这块地以后会暴涨，却无动于衷吧？那太不符合她的作风了。 　　钱是赚不完的，但有钱不赚不是傻子行径吗？ 　　谢云蔚把她掰过来，抱紧。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就生气了？” 　　“我才没那么小气！” 　　“好，是我小人之心行不行？我刚才在想，大宗的土地买卖好像还不行，而且那块地是不是无主还不知道，等我明天打电话问一问再说。至于你担心会不会影响谢家......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不会。毕竟我不是走从政这条路的，你经商只要不违法、不影响国家利益，就没事。” 　　谢家小辈里只有谢云敬从政，谢家旁支里想要从商的人不少，没道理别人能做晓珍不能做。 　　谢云蔚唯一顾忌的是眼下局势还不明朗。 　　他这么一说，程晓珍便松一口气。 　　只要不会影响谢家，总会有办法的。 　　谢云蔚还想到一点：“现在那地方弄个农贸市场人还挺多的，但要是弄个像百货商场一样的大型超市，恐怕去的人不会多。” 　　偏僻的地方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主要还是因为靠近乡下。 　　眼下人们急需解决的还是生活物资问题，对于过好生活好似并没有那么高的需求，高档的超市坐落在偏僻的城镇边上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再加上附近人们的购买力有限，晓珍说想要开大型超市，谢云蔚实在为她捏把汗。 　　程晓珍一拍脑袋，发现事实确实如此。 　　当初京市的大型购物中心开起来，已经九零年代初了，经济蓬勃发展，人们不止有购物需求，也有了一定购买力。但是现在才八二年，即便她有能力炮制出九零年代的购物中心，恐怕真正进去买东西的人也寥寥无几。 　　程晓珍不由有些灰心，她实在有些想当然了。 　　上辈子困在家里，见识有限，如果不是谢云蔚提醒，家里的哪点钱恐怕都会被她填进去。 　　这还真是一波三折，以为要大赚特赚了，结果事实告诉她还不行，得再等等。 　　但就这么干看着，程晓珍实在不甘心。 　　谢云蔚：“你呀，真是小孩子脾气，我说人流量有限，又没说不赞成你买地。按照你说的，现在就能形成一定购物规模的农贸市场，以后那块地的发展趋势，我也挺看好的。改明儿我打听一下土地购买权限。” 　　程晓珍的眼睛立马亮了起来，眼下不能办大型超市也没事，至少先把那块地搞到手！ 　　老一辈的人都喜欢弄点祖产、祖宅，从长远来看，确实是为后代考虑的方式。 　　谢云蔚人在研究所，却不代表他没见识。 　　相反，贺家人在一直经商，只不过后来政策不允许了，才散了一些明面上的家财，转投地下。谢云蔚小时候有一大半的时间在贺家，没少听贺外公叨叨生意经，耳濡目染之下也学了不少。 　　不过谢云蔚对经商没什么兴趣，但看小妻子仰慕的目光，心里很是受用，甚至觉得从前学的那些都有了意义。 　　果然，人还是要多学点东西，谁知道什么时候就派上用场了呢？ 　　作者有话说： 第59章 买下来 　　谢云蔚同老宅那边通电话, 程晓珍没刻意凑过去听。 　　她从这件事里，意识到自己有很大的不足。 　　光知道未来发展前景是没有用的，如果真要在经商这条路上走的远, 该学的知识一样都不能少。索性她现在所学的专业就是金融, 倒是便利了不少。 　　谢云蔚推开书房的门，小妻子正在晨光里埋头看书呢, 那勤奋劲儿好似马上要参加高考的高三学子。 　　怕打扰到她, 谢云蔚特意伸手在门上轻扣了两下。 　　程晓珍抬起头，就听见他说：“我刚问过了, 你现在购买的话, 只能购买土地的使用权限，一共十五年。” 　　程晓珍恍惚记得之后的土地权限是三十年来着，现在怎么才十五年？但她现在买下来，还是好处多, 假使现在买这块土地的使用权一共要一万多块，等过几年就会翻一百倍不止。 　　到时候拿着那笔钱，不管是开购物中心还是做别的什么，原始的资金累积就算完成了。比拿着钱, 苦哈哈的做生意便捷的多。 　　程晓珍没有犹豫：“那就买，余下的等十五年之后再说。” 　　“好, 你自己决定就好。” 　　程晓珍抬头认真的看着他，确定没从谢云蔚脸上看见任何勉强的神色, 她笑问：“云蔚, 你也太好了吧？难道你就不怕我把家里的钱全败光了？” 　　谢云蔚挑了下眉：“败光了再赚, 总不会饿着你。” 　　程晓珍笑得更真切了, 有个始终站在自己一边的老公可真好, 这辈子要是不做出点成绩来, 对不起的可不仅仅是自己。 　　程晓珍原以为这事儿就这么定下了，余下的就是拿钱找人，去土地管理局把使用权办下来。 　　她也想过了，就算不能马上开大型商场，那将农贸市场扩大呢？或者干脆一部分直接作为农贸市场使用呢？她没什么经验，但一点点摸索，总会走好属于自己的路。 　　哪知道这事在老宅那边出了岔子，正经的公婆听了以后没什么反应，谢二婶率先跳了出来。 　　谢二婶板着脸，脸色极为难看，“女人家相夫教子是正经，连个孩子都没有，折腾个什么劲儿。” 　　程晓珍知道她这话不仅仅针对自己，说来说去还是在点大嫂呢！果然谢二婶话一出，洪丽娟就有些心不在焉。想来离婚的事在家里碰了壁，要不然不会这么久不来找自己。 　　程晓珍没好气道：“二婶说的是什么话，领导都说妇女能顶半边天，女性地位越来越开放本来是好事，怎么咱们家还跟从前的老封建似的？你这么说，我怕二叔头一个不答应。不过二婶要是真一视同仁，我也不多说什么了，怎么恍惚听说谢晴在准备考大学的事？” 　　把儿媳妇拘在家里，叫她相夫教子，倒让自己的亲生女儿去考大学，谢二婶显然很明白什么好什么不好。 　　都是一家子，搁这儿玩双标呢！ 　　谢二婶没料到程晓珍会反击，洪丽娟性子柔顺从来都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她就以为天底下所有的儿媳妇都这样，没成想在程晓珍这里碰了壁。 　　不过谢二婶也知道程晓珍不是自己的儿媳妇，心里有怨气也只冲着贺娴去。 　　“大嫂，你这个儿媳妇可真了不得，都敢和长辈顶嘴了。” 　　贺娴还没说话，坐在边上闷不吭声的洪丽娟突然开口，“妈，晓珍不是跟你顶嘴，她是实事求是。今儿话说道这个份上了，我也再多说一句，晓珍说的事我也是要掺一脚的，当初咱们都说好了，她一心上学，平时那些照料不到的事，都归我管。” 　　谢二婶使劲眨眨眼：“什么归你管？” 　　洪丽娟不卑不亢：“所有晓珍顾不到的事，我都管！” 　　谢二婶气得脑袋发晕，“你、你这是反天了？” 　　洪丽娟：“随便妈怎么说。反正我都说了想离婚，离婚我都不怕了，还有什么怕的？” 　　谢二婶豁地站起来，气得手指头直发抖。 　　洪丽娟和程晓珍压根不看她，贺娴听见了也跟没听见似的慢悠悠的喝茶，一点给她圆场的模样都没有，谢二婶再也待不下去了，猛地放下杯子，“哒哒哒”地回屋了。 　　程晓珍和洪丽娟眼神对到一起，相视一笑。 　　贺娴点点两个小辈：“你们别闹得太过了，回头把她惹急了，又该去老太太那里告状。” 　　程晓珍挽着贺娴的胳膊撒娇，“不会的，我们有分寸。还是妈最好了，能有妈这样的婆婆，真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贺娴被她摇的整个人一晃一晃，这会儿是真有种自己也养了个女儿的错觉。 　　洪丽娟看这对婆媳亲香，心里不是不羡慕。 　　她这场婚姻走到头，其实大部分根子都在婆婆身上。 　　程晓珍可没空留给她伤春悲秋，既然决定了要干，当然要速战速决，万一别人也发现了先机，提前一步把地皮的使用权买去了怎么办？ 　　因着心里存着事儿，她吃过晌午饭，就拉着洪丽娟一块儿去了市场监管局。 　　办事员凝神看了两人一会儿，说：“这块地皮面积可不少，差不多得要两万五千块的现金。” 　　其实地方荒僻，又是无主的，直接用就是了，做什么要买什么土地使用权？ 　　办事员看两人的眼神，跟看个傻子似的。 　　程晓珍听完以后，两只眼睛直放光。 　　心里无比庆幸洪丽娟跟来了，她家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不假，但全花光了就没多少能周转了。洪丽娟跟了来，她就只需要支付一半就行。 　　程晓珍：“丽娟姐，我没问题，你觉得怎么样？” 　　洪丽娟听见这么一大笔钱，心里也有点打鼓。 　　如今普通工人一个月顶天了也就四五十，实习工更是只有二十来块，整个市场环境下能拿出一万块的人少之又少。 　　一下子要两万五......换谁都得犹豫一下。 　　不过洪丽娟这个人有一点好，就是重承诺，说好了要一起干一份事业，前期四处跑找地皮的事都让晓珍干了，不过是花点钱......咬咬牙，花了又何妨。 　　洪丽娟把人拉到一边：“晓珍，我这边也没问题。不过，我这里有一部分钱是婚后谢云敬给我的......” 　　既然存了要离婚的心，洪丽娟暂时不准备动这笔钱，能用的只有她之前娘家给的嫁妆钱了。 　　程晓珍看出她的为难，直接问：“嫂子，你这边最多能给多少钱？” 　　洪丽娟算了算，说：“顶多只能有八千块。” 　　她本来打算和晓珍一人一半的，万一有风险两人也能一起担，但洪丽娟万万没想到这样荒僻不值钱地皮，竟然要两万五！ 　　洪丽娟全部的钱加起来不过一万出头，万一离婚了，总得留些用的。 　　程晓珍完全没纠结，拍拍洪丽娟的肩膀大手一挥：“嫂子，这些钱足够了！剩下的我出。” 　　程晓珍和洪丽娟来办事，当然把需要的钱都拿上了，说要买下土地使用权，当即就要付钱。 　　办事员虽然对两人一下子买下这么一大块土地的使用权有些惊讶，但也没多为难，利利索索的收钱，盖章，不过片刻关于农贸市场那一整块土地十五年的使用权就都给了两人。 　　程晓珍看着白纸上的红印章，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现在看着是白花花的纸，以后可是数不清的钱！ 　　“走吧，丽娟姐！我们一起下馆子去！” 　　洪丽娟心里既忐忑又高兴，“好，庆祝我们事业的开始！” 　　* 　　谢云蔚下了班，准备去老宅把小妻子接回家，迎面撞见了晚归的谢云敬。 　　兄弟俩一向话少，互相点头示意过后便进了门。 　　谢云蔚在花厅看见贺娴很是惊讶，“妈，怎么只有你在这儿，晓珍呢？” 　　谢云敬站在边上没吭声，但其实目光已经里里外外把家里搜寻了一遍，因着没发现洪丽娟的影子，便也看向了贺娴。 　　贺娴在勾毛衣，大红色的软羊毛，勾出来好看又大方，一看就是给程晓珍准备的。她闻言头也不抬，“晓珍和丽娟出门了，现在还没回来。” 　　“现在还没回来？” 　　堂兄弟俩异口同声。 　　贺娴这才抬头看了两人一眼，“是啊，你们要不出去——” 　　她话还没说完，眼前哪儿还有哥俩的影子。 　　贺娴摇头失笑，看云敬这样离婚的事且有的磨呢，叫她说要是没人掺和，小两口本来好好的，看云敬的样子也不像是能放得下丽娟。 　　她家这个更不要说了，眼睛黏在晓珍身上什么时候拔下来过？ 　　谢云蔚步子迈的飞快，一时间倒是不知道去哪儿找人，只是想着回小洋楼看看，说不定晓珍一个人先回家了。 　　“滴滴——” 　　谢云敬开着车，在堂弟身边停了下来，“上车，开车比较快。” 　　谢云蔚点头，二话不说坐在副驾上。 　　谢云敬目视前方，不经意道：“你和弟妹的新居在哪儿，倒是没去看过。” 　　得，兄弟俩想一块儿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60章 心机 　　谢云敬一向是个端肃的人, 谢云蔚和他当了这么多年兄弟，两人说话的次数两只手都能数的过来。可以说谢云敬的性子和他父亲如出一辙，两人都极其严肃、话少、板板正正。 　　这样的性子, 就是有心里话也不会往外说。 　　谢云蔚正着急, 也没心情和他搭话，两个人一路上始终默不吭声, 等到了小洋楼, 看着丝毫没有任何光亮的房子，男人们的脸阴沉的都能滴下水了。 　　谢云敬：“云蔚, 你怎么连妻子有没有回家都不知道？” 　　“我以为大哥在说自己。”谢云蔚面无表情的说。 　　谢云敬当即噎了一下, 他倒是没想到自己这个堂弟什么时候嘴皮子这么利索了。 　　现在说这些都没用，当务之急还是要尽早找到晓珍她们。 　　但要去哪儿找，谢云蔚有些摸不着头脑。 　　晓珍会去的地方有限，不是小洋楼那就只有学校了。 　　谢云蔚打开车门坐进去, 谢云敬紧跟着坐在他旁边。 　　车子还没启动，便听见小洋楼里“哐当”一声，两人立马下了车。 　　帮着做饭的阿姨晚上是不会在小洋楼里的，两人对视一眼, 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静悄悄、黑漆漆，四下里都没人影。 　　谢云蔚将灯打开, 明晃晃的光亮突来将黑暗击退，他循着发出声音地方望过去, 就见客厅的沙发上躺着两个身影, 两个女人睡的脸红扑扑的, 对于他和谢云敬的到来一无所觉。 　　谢云敬眉头拧成一个“川”字, 目光落在茶几上放着的红酒瓶子。“她们俩看来还喝了酒。” 　　酒瓶子里还有大半的酒水, 看来没喝几口, 只能说两人酒量太差。 　　不过唯一好的一点是，这两人还知道回家再喝酒。 　　谢云敬将洪丽娟大横抱起，“云蔚，我先走了。” 　　谢云蔚点点头，他在给程晓珍擦脸，暂时没空搭理谢云敬。 　　等堂哥两口子走了，他才有功夫细细打量程晓珍。 　　这人明明不会喝酒，还非要喝酒，大概被毛巾冰醒了，眯着眼看着他，不高兴的哼哼。 　　程晓珍傻乎乎的笑着说：“云蔚，你回来了？” 　　“嗯，你喝酒了？”谢云蔚垂眸盯着她看，语气微沉。 　　“没有。”程晓珍想也不想的答道。 　　嘴皮子碰了碰酒，算喝酒吗？不算！ 　　谢云蔚沉默一瞬，“你怎么不开灯？” 　　“天黑了，要睡觉。” 　　谢云蔚给气笑了，“你还知道要回家睡觉？” 　　程晓珍忽然抬头看着他，眼神像看一个傻子。 　　“当、当然要回家！外面又没有床！” 　　谢云蔚：“......” 　　他觉得自己真是傻到家了，竟试图和一个醉鬼理论。不过晓珍喝醉了酒，竟也很是乖巧。 　　再开口，谢云蔚语气便温和了很多，“走吧，我抱你去楼上睡觉。” 　　程晓珍几乎是不带丝毫挣扎的搂住他的脖子，就在她被放在床上，迷迷糊糊快要入睡的时候，她忽地坐起身，动作艰难的从怀里掏出一卷纸。 　　“送、送给你......云蔚......你肯定会喜欢的。” 　　话音落，程晓珍一下栽倒在床上，紧接着就睡着了。 　　谢云蔚垂眸看了她一会儿，想到自己刚听说她没回老宅不知道去了哪里的慌乱，想到到了小洋楼时，没看见家里有灯光时的焦躁......以及她刚才献宝似的递过来的那份合约......最终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一声叹息。 　　谢云蔚俯身轻手轻脚的替她盖好被子，没忍住在她睡的红扑扑的脸上，稍稍用力捏了一把...... 　　程晓珍是被渴醒的，她醒来喝过水，第一件事就是找昨天签好的合同！ 　　她把床上翻了一遍，瞥见了合同就笑。 　　“你呀，一睡醒就找合同。”谢云蔚语气怨念。 　　程晓珍嘿嘿笑道，“当然要找合同，我不是说了合同要送你的。” 　　“你还记得呢，我以为你喝酒和断片了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好在谢云蔚也不是想故意点她，略说了一句就揭开了话茬。 　　程晓珍想过了，那么一大片地上立马建商场不大现实的话，不如就把现有的农贸市场规划好，她也不跟农户们收钱，至少地方看起来干净整洁，以后才能卖出高价。 　　至于超市，她还是想开。 　　这次可以换个位置，开个小的，和惠民超市不一样的是，她这次打算售卖高档产品。 　　这样一个小店，可以开在现有的闹市区，如此一来大概就不愁人流量了。 　　程晓珍说干就干，很快趁着周末和洪丽娟出来确定了小店的位置。 　　就在百货公司边上，对面就是友谊商店，简直是现成了客流量。 　　当然，这么好的位置租金也不菲，好在程晓珍手里的余钱不少，老家那边每个月也都有分成打过来，暂时不用愁钱的事。 　　谢二婶见程晓珍和洪丽娟两个跑进跑出，没少阴阳怪气。 　　“女人家做生意，只有赔本的命，也亏得家里钱多，要不然都不够给你们败的。” 　　听这话风是知道两人买下地皮使用权的事了，也是，对于老一辈的人来说，一下子花这么大笔钱，根本是不可能的。估计谢二婶早就在心里，给程晓珍和洪丽娟盖上了“败家子”的戳。 　　程晓珍和洪丽娟对视一眼，极有默契的将她的当做了空气。 　　谢二婶这样的人，心眼不坏，但就是时不时说两句恶心人的话，要是把她的话当真，光生气都生不过来。 　　见没有人搭茬，谢二婶一个人叨叨两句以后，偃旗息鼓，独自一人回屋了。 　　程晓珍这次来时间有限，转眼就是暑假，在此之前还有期末考。 　　店铺的事情虽然重要，但要是耽搁了学习，别说程晓珍了，就是程学良夫妻也绝对不会答应。 　　程晓珍：“丽娟姐，进货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咱们这回售卖的是高档商品，选货一定要精。这方面你比我有经验，一定没问题的。” 　　“好，这事交给我，你放心。” 　　洪丽娟巴不得能有个借口从老宅出去呢，要去选货少说也要跑两三个地方，十天半个月不在老宅，光是想想都觉得心里舒坦。 　　洪丽娟笑着道：“等回头我碰见什么好看的，一定也给你带一份当礼物。” 　　要不是晓珍给她这个机会，她恐怕自始至终都没勇气迈出第一步。 　　等离开这里，就是天高任鸟飞啦！ 　　程晓珍左右看看，没看见谢云敬的身影，好奇道：“丽娟姐，堂哥呢？” 　　洪丽娟眯起眼睛，“他最近忙的很，自打上回把我送回来已经两三天没回家了。” 　　不会来正好，谢云敬不在就没人拦得住他了。 　　洪丽娟：“晓珍，不说了，我去厢房收拾衣服去。对了，我要出门的事，暂时先别跟别人说哦。” 　　“啊，好吧。” 　　程晓珍缩缩脖子，不知为何觉得后脊背有点冷。 　　* 　　期末考试中间发生了一个小插曲，倪翠微不知道为什么和邹涛闹了些不愉快，考完试之后，在宿舍好几天一直沉着脸，看谁的模样都像是别人欠了她的钱似的。 　　程晓珍虽然也感觉到宿舍气氛不大对劲了，但她无意掺和。 　　或者说和倪翠微有关的全部事，她都不想掺和，倪翠微就像是橡皮糖，一旦粘上怎么都甩不脱。 　　葛秋红和陈婷显然也是这样想的，看见倪翠微都恨不得绕道走。 　　不过，让众人没想到的是，她们已经尽量躲着麻烦了，麻烦却还是会找上门。 　　教务处的李老师忽然登门拜访，说有学生举报她们宿舍在期末考试中作弊。 　　“说说看吧，有人说你们作弊，是你们中间的谁？早点承认，认真改过，说不定能从轻处理。” 　　李老师容长脸，带着一副黑色边框眼镜，看起来刻板严肃。 　　她在校十多年，一直从事教务处工作，见过的学生不知凡几，眼神从学生们脸上溜过，就能弄清楚他们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了。上来就先诈一诈学生，是她一惯的做法。 　　程晓珍几个都没吭声，没做过就是没做过，不管李老师怎么说都不会有任何分别。 　　再说“作弊”这样的丑闻一旦沾上，几乎可以说是这个人在学校的名声彻底毁了。 　　程晓珍不会忘记刘莉莉当初为什么会很快被人发现高考盗用她成绩的事，归根结底就是因为她作弊被人抓了个正着。 　　现在的大学生不像后世，能进大学的门，几乎个个都想在学校里学出一些成绩来。 　　作弊这种事，发生在学校是对集体学生的玷污，也是对学校的玷污。 　　换做平时李老师这么说，学生一定会有所反应，但这回她说完整个宿舍仍旧静悄悄的，学生们听见了就跟没听见似的。 　　李老师挑了一下眉，这才认真的打量几个学生。 　　程晓珍相貌出众，衣着简单材质却不一般，看着就能猜到家里条件不错。另外三个学生，倪翠微家里近况又好一些，葛秋红和陈婷就是她曾见过的，再普通不过的学生。 　　李老师心里有了计较，当即将目光锁定在程晓珍脸上。 　　“你应该是今年才入学的程晓珍吧？你先来说一说，考试的过程中都在做什么。” 　　李老师作为教务处的老师，其刻板和严肃是出了名的。 　　在她固有印象里，家里条件好的学生，学习成绩大部分都不好。 　　但是在她来之前，这个宿舍里学生们的考试成绩，李老师都已经看了一遍，对她们至少做到心中有数了。 　　程晓珍摇头失笑：“老师的这个问题好奇怪，考试中能做什么？当然是答题！” 　　程晓珍散漫又轻松的模样，一下子刺激到了李老师，她沉下脸：“小程同志，老师没有心情和你开玩笑。” 　　程晓珍便也收了笑意，“李老师，为什么你会觉得我是在开玩笑？作为老师，偏见要不得。” 　　李老师绷起嘴角：“你这个小同志，我就是按照惯例问一问，你就有一车话等着我，你这样的态度说是无辜，老师都不敢信。” 　　倪翠微蓦然笑了一下，心里一块大石落了地，“晓珍，你别急呀，老师就是随便问问，你要是清白的话，应该用不着生气——” 　　程晓珍冷冷看着她，目光若有实质，早就把倪翠微捅了个对穿了。 　　倪翠微缩了缩脖子，“我就是说了句实话。” 　　李老师将程晓珍的目光看的真真的，她觉得自己作为老师的威严收到了挑衅。 　　“程同学，你要这样的话，我只能说你这次考试的才成绩作废，通知家里明年开学补考吧。” 　　程晓珍不服气：“我又没作弊，凭什么作废？” 　　“你说凭什么？一次两次从学校里请假外出的是不是你？你在请假的状态下，还能取得这么好的成绩？别把所有人当傻子。” 　　倪翠微站在角落里笑得欢快，她倒是没想到会这么容易便见到程晓珍吃瘪。 　　没证据也没事，就像老师说的，考试成绩作废，学生们能一听就知道内情，往后也该晓得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程晓珍。 　　程晓珍嫁的丈夫有显赫的背景又如何，在学校里可不看重这些。 　　倪翠微越想越觉得自己昏了头，竟然会想要模仿程晓珍。 　　其实只要没有了程晓珍，时间一久又有谁会记得她？ 　　倪翠微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心情顿时变得很糟糕。 　　她从没想过要害谁，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等程晓珍从学校里离开，所有的一切慢慢都会变得风平浪静。 　　程晓珍从头到尾都注意着倪翠微呢，她知道这个人慢慢变得心思不单纯，好比较，爱钱财，就连找对象的标准慢慢的都按照谢云蔚来找。 　　她之前只以为这是女孩子的小小虚荣心，只要人不犯我，她也犯不着做什么为难倪翠微。 　　没想到倪翠微从始至终没想过，放弃针对她。 　　程晓珍的心慢慢变得坚硬，“李老师，你说我作弊，但你其实没有证据只不过因为推测和流言，才做出这样的判断对不对？” 　　“是又怎么样？” 　　“不怎么样，李老师，我想申请在全校师生前考试，都说真金不怕火炼，你们没有证据证明我作弊，但是我有能力证明自己从来没做过弊。当然，考试的题目可以让老师们现场出。” 　　李老师默不吭声，仿佛在掂量这件事的可行性。 　　倪翠微顿时提起心，她没想到程晓珍都被逼到墙角了，竟然还有余力反击。 　　这不对，难道程晓珍不是应该从此以后灰溜溜的离开学校吗？ 　　倪翠微紧张的盯着李老师，生怕她答应。 　　程晓珍淡淡的瞥她一眼，再接再厉：“名声对于学生和老师同样重要，我相信李老师不是个会冤枉学生的老师。” 　　李老师一锤定音：“那就考试！不止老师和学生，学校也很在意名声。为了学校的名声，麻烦一点也没事。” 　　李老师话说完，终于有心情正视程晓珍了。 　　她觉得能说出当众考试这种话的学生，不像是会作弊的。 　　倪翠微一下子瘫软在地上，早起精心编的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散了，她自己都没发现。 　　李老师还没走，看见倪翠微的反应，眼神若有所思。 　　* 　　程晓珍说要考试证明清白，老师们连夜将题目出了出来，一晚上过去，连考场都安排好了。 　　因为涉及抄袭的不仅仅是程晓珍一人，包括她们整个宿舍，所以参加考试的就有四个人。老师们把座位分的极开，空旷的教室里就设置了四套桌椅，除了几个不在忙的老师，还抽调了好几个学生当监考。 　　可以说，在十几双眼睛的瞪视下，但凡参加考试的人有丝毫动静，都别想瞒过大家的眼睛。 　　倪翠微没想过她自己也要参加考试，光坐在椅子上，就觉得腿肚子直打颤，整个人仿佛被抽空，手上连握笔的力气都没了。 　　她其实哪里就复习到位了，上次考试成绩之所以还不错，完全归功于邹涛提前知道考试题目，知会了她几句。如今题目全都是老师现编现写的，倪翠微光是审题就觉得抓瞎。 　　陈婷和葛秋红倒是还好，虽然题目变了，主要知识点总归是那些，下笔虽然偶有滞涩总体来说还算可以。 　　让李老师没想到的是，左右学生中最为气定神闲的反倒是她不大看好的程晓珍。 　　这姑娘确实很沉得住气，考试的时候精力很集中，好似对她来说，一个人监考，还是一群人监考，都没什么分别。 　　李老师不由多看了程晓珍两眼。 　　由于程晓珍是重点怀疑对象，她甚至站在程晓珍身边，亲自盯着她做了几道题。 　　李老师一面惊讶于程晓珍实在是个好苗子，又一面有些懊悔，昨天晚上她差点就冤枉她了。 　　坐在程晓珍身后的倪翠微，本来就学的不精，老师站在跟前吓得胆子都快破了，越发不晓得怎么下笔。李老师回头，同倪翠微眼神对了个正着，她便微微摇了摇头。 　　看来事情有定论了。 　　倪翠微头上的冷汗漱漱而下，她知道在十几双眼睛跟前，就是长了两张嘴恐怕也说不清了。 　　考试一结束，老师们虽然还没将成绩批改出来，但是大部分在场的人都心中有数了。 　　“我就说不会是程晓珍作弊的，但也没想到作弊的人会是倪翠微。” 　　“是啊，我们专业好多男同志仰慕倪翠微呢！啧啧，真没想到她是这样一个人。” 　　“我听说，倪翠微之前还认定说程晓珍作弊......啧啧。” 　　正在议论的同学们对视一眼，互相给了个难以言喻的眼神。 　　倪翠微可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以前她有多喜欢给自己营造一个好名声，现在就有多后悔，且不得不承受那些“好名声”带来的反噬。 　　等老师们将成绩批改好，张贴出来，倪翠微在学校里一下子变得人人喊打起来。 　　邹涛站在红榜前，看着倪翠微火速走远的背影，心里默默叹口气。 　　“你不追上去看看？我记得你们俩之前好像在处对象。”同寝的室友这么说道。 　　邹涛：“你看错了，我和倪翠微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同学关系。” 　　倪翠微埋头路过，却也把邹涛这句话听的真真的，回了宿舍以后，顿时将门摔的“梆梆”响。 　　陈婷正要睡着，被这突来的动静吓了一跳。 　　“你做什么！吓死人了！” 　　倪翠微根本懒得伪装，直接破罐子破摔说：“我什么都不想干！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你们逼我的。” 　　陈婷和葛秋红对视一眼，齐齐道：“神经！” 　　倪翠微被她们的态度刺激，愈发歇斯底里：“如果不是你们越来越孤立我，我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吗？” 　　程晓珍听不下去了，“你现在是受害者有罪论吗？自己总是做些奇奇怪股的事，让别人不喜欢，然后又埋怨说别人不应该孤立你。倪翠微，你能不能在做事前，先审视一下自己的言行？” 　　倪翠微：“我审视一下自己的言行，程晓珍你怎么就没审视审视你自己？要不是你命好、运气好嫁了个好丈夫，能过上现在的日子吗？我也想要找个同样有地位，有身份的男人有什么问题？” 　　陈婷翻了个白眼，“没问题，但是你能不能不要学人？学人麻烦也学像一点，晓珍不管怎么说，考试成绩从没拖过后腿，学习上态度也一直很认真。亏你好意思说她作弊，她要是作弊你是什么？” 　　本来都能放假回家了，因为倪翠微的事又白白耽搁了好几天。 　　陈婷就搞不明白了，本来大家虽然不算相处的很和谐，但也保持在了某种平衡的状态，谁知道倪翠微忽然发什么疯？ 　　陈婷：“我要是你，早早把自己的东西收拾收拾吧，说不准什么时候学校就会给个劝退书之类。” 　　倪翠微说又说不过，骂又骂不过，哇一下哭出了声。 　　她原来也没想走到这一步的，她又不傻，怎么会不知道和程晓珍几个搞好关系，比闹僵有用的多。 　　“程晓珍，你别以为我换宿舍了，或是退学了，你就有安生日子过了......以后有你受的！” 　　倪翠微哭了一会儿见没人搭理她，把自己的东西一卷，从宿舍了冲了出去，临走前还不忘对着程晓珍放狠话。 　　“晓珍，你没事吧？倪翠微这种人就是雷声大雨点小。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没事的。”陈婷察觉程晓珍的情绪不对，率先安慰道。 　　葛秋红也说没事。 　　先不说程晓珍本身就是个认真刻苦的学生，她背后还站着一个谢家呢！ 　　谁有事，程晓珍都不会有事。 　　程晓珍点点头，眼神却盯着倪翠微离开的方向久久未回神。 　　她了解倪翠微，这就不是个有心机的人，就拿学她这件事来说，倪翠微想学直接就摆在明面上了。不光是程晓珍，随便谁都能把倪翠微的心思看个清楚。 　　这两天发生的事，要说没人耳提面命，倪翠微哪儿来的心机走到如今这一步？ 　　作者有话说： 　　差不多更新时间在九点左右，两更合在一起发哈 第61章 关门弟子 　　因着这么一个插曲, 程晓珍比预计回小洋楼的时间要晚了一些。 　　楼里电话叮铃作响，程晓珍也只能在谢云蔚嘴角亲一下，聊作安抚, 转头就把电话接了起来。 　　“晓珍, 我在海市这边发现了很多好吃的点心，耐储存的就有好几种......” 　　离开了老宅可以随着心情四处走走看看的洪丽娟, 声音都清亮了很多, 语气里透着的欢快劲儿，隔着听筒都能听的真切。 　　程晓珍于是也笑起来, “你做决定就好, 好吃的都要，包装不好看也没事，我们可以设计自己包装......这些也是你擅长的呀......到时候你画好，咱们交给厂家生产......对了, 丽娟姐，你一定要留意有没有好看的装饰，到时候咱们的店也能装饰起来。” 　　程晓珍说的都是洪丽娟擅长的，相信她能搞定。 　　两人好久没聊天, 一说起电话来就没完。 　　这还是考虑到电话费比较贵，尽量捡着要紧的说的结果了。 　　谢云蔚给程晓珍端了一杯水出来, 电话没讲完。又端了一盘子水果，电话还没讲完。 　　等到程晓珍挂断电话, 做饭的阿姨已经把饭张罗好, 人都离开小洋楼了。 　　谢云蔚坐在沙发里看书, 程晓珍坐过来, 也好似整个人沉浸在书里没回神。 　　程晓珍凑过去, 把头搁在谢云蔚的肩膀上, “你怎么不说话。” 　　她一挨过来，谢云蔚就绷不住了，“我看你就是吃定我了。” 　　程晓珍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 　　“学校里发生了一点事，这才耽搁了。事发突然，也没来得及和你说......” 　　谢云蔚哪儿会真跟她生气，他最近比较空，在小洋楼这边的时间会多些，想到程晓珍马上放暑假了，谢云蔚便提议去看电影。 　　“......是今年年初上映的《少林寺》，看得人挺多，这不暑期又重新上映了......” 　　程晓珍知道这部电影，是李连杰主演的，据说靠着一毛钱的电影票，创下了一点六亿的票房奇迹。不过上辈子程晓珍也就听说过，还真没去电影院看过。 　　程晓珍：“可以是可以，不过得过几天，明天我还要回学校一趟。” 　　谢云蔚敏锐察觉到事情不对劲，按说晓珍不会在离开学校以后，一再回去。 　　“差点忘了问，你说的‘发生了点小事’是什么样的小事？” 　　程晓珍夹了一筷子菜，慢慢嚼了嚼说：“现在都解决了，没什么。不过，我这次回去是好事！” 　　倪翠微的事她不准备和谢云蔚说，其实就像倪翠微说的，嫁给谢云蔚，站在谢家的大树底下，她已经额外受庇佑了，没必要什么事都叫爱人出头。 　　“好事？”谢云蔚察觉到她不想多说，没再纠缠。 　　“是啊，我们学校的教导主任李老师，邀请我去她家吃饭！”程晓珍美滋滋的说。 　　不过，她大概察觉到了，可能是李老师觉得先前冤枉她不大好意思，想请她吃饭表达谢意。这并不是最让程晓珍高兴的点，最让她高兴的是，去了李老师家里就能和李老师爱人梁秋实教授接触了。 　　梁教授的金融系泰山北斗般的存在，很多学生学金融就为了能和梁教授说几句话，能靠梁教授近一点。 　　程晓珍在知道自己即将念的是金融系以后，当然打听过系里的教授情况，如果可以的话，她将来还想考梁教授的研究生。 　　正愁没门路呢，李老师的这顿饭还真是一场及时雨。 　　“好，晚点就晚点，总归你的事比较重要。” 　　谢云蔚语气里没怎么勉强，但是程晓珍已经听出一股委屈意味了。 　　这个男人真的了不得，该示弱的时候就示弱，搞得程晓珍都不好意思了。 　　就是因为这么一丢丢的心软，晚上她的腰差点给谢云蔚弄折了。 　　以后，再同情男人她就是狗！ 　　谢云蔚心满意足的把小女人抱在怀里，温热的大掌在程晓珍腰上揉来揉去，被人狠狠拍了下手背，也丝毫不影响他的心情。 　　果然，男人只要吃饱了就怎么都行。 　　哼！ 　　* 　　李老师邀请程晓珍吃的是午饭，经过一早上的休息，程晓珍整个人都缓过来不少。 　　至少从大面上看不出来什么了，要不然她真没脸见人了。 　　去老师家里，程晓珍穿了一件立领的浅蓝色衬衫，裤子是规规矩矩的黑色，不过她长得好看，这一身穿在身上的效果，完全不比婆婆给她定制的那些裙子差。 　　程晓珍从楼上下来的时候，谢云蔚眼前跟着一亮。 　　程晓珍哼一声：“你怎么不去上班？” 　　“上午没有实验，我可以把你送去学校再去实验室。” 　　程晓珍：“好，那你记得骑自行车载我！” 　　这个家伙既然精力无处发泄，那就蹬自行车吧！本来去教授家也不好太高调。 　　谢云蔚很好说话：“好好好，你说怎么去就怎么去，要是想叫我走路背你过去，也不是不可以。” 　　不知道为什么，程晓珍更气了，这家伙这么好说话完全是因为昨天晚上折腾的够久！ 　　呵，男人。 　　头一次去教授家里拜访，程晓珍特意去供销社买了时令水果和鸡蛋糕。 　　李老师和梁教授年纪都不小了，这些软和的东西比较不费牙。 　　李老师他们就住在京市大学的教职工宿舍，两位都在学校任职许久，倒是分到一间不小的三室一厅。 　　李老师人看着刻板，但家里装饰的很温馨素雅，如果不是亲眼看见，程晓珍很难把那些小碎花安在李老师身上。 　　“你人来就好了，还带什么东西。” 　　李老师穿着浅棕色外套，笑得很温和。 　　程晓珍：？？？ 　　还以为刻板、严肃就是全部的李老师，没想到竟还有这么温柔居家的一面。 　　李老师笑道：“你这孩子难道傻了？我在学校里严肃，难道回家对着爱人还要板着脸过日子不成？” 　　说的也是，要真这样作为李老师的伴侣压力该多大呀！ 　　程晓珍不好意思的笑笑，换了鞋子进门。 　　李老师拉着人在客厅里喊了一嗓子：“老梁，你看看，我跟你说的学生来了。” 　　李老师这话喊出去好久，才见到梁教授从书房里出来。 　　程晓珍看见梁教授便是一愣。 　　该怎么说呢？梁教授和她碰见的所有的老师都不一样，他身上带着浓厚的学者气息，给人一种极其强烈的疏离感。 　　梁教授的眼睛里仿佛蕴藏着漫天星辰，古老又神秘。 　　被这双眼睛注视着，程晓珍几乎完全忽略了梁教授的长相。 　　“梁、梁教授。”程晓珍的语气难得有些拘谨。 　　梁教授将她从头到尾打量一遍，没什么表情点点头。 　　李老师看他这样便说：“怎么，你还怀疑我的眼光不成？” 　　梁教授：“看看再说。” 　　李老师笑笑：“好，那你们说话，我去厨房做饭。” 　　看着李老师独自一人进入厨房的背影，程晓珍很想说把她一并带进去吧，她帮着打下手行不行？梁教授的目光，实在让人压力山大...... 　　梁教授在沙发上坐下，“过来坐。” 　　程晓珍期期艾艾的过去，坐的地方是沙发的最边角，要不是沙发不够大，恨不得离梁教授十丈远。 　　梁教授挑眉：“你很怕我？” 　　“不是，是仰慕！我们这些学生，哪个没听过梁教授您的大名？” 　　梁教授从鼻子哼一声：“诡辩。” 　　程晓珍嘿嘿傻笑两声，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我听芹越说，你宿舍里放了很多经济学的书？最近都看了些什么，说来听听。” 　　程晓珍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李老师的名字叫李芹越。 　　想来是那天李老师去他们宿舍里，凑巧看见的。 　　程晓珍老老实实道：“最近看的是《经济学通识课》......” 　　梁教授有了些兴致，顺嘴问了几个和经济学通识课相关的问题。程晓珍几乎没怎么犹豫，便答了出来。 　　梁教授：“不错，不过还不够，回去以后可以着重看看《思考快与慢》《噪声》《助推》” 　　程晓珍默念一遍，表示记下了。 　　梁教授看了她的反应，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李老师做饭的速度很快，又或者从早上起已经开始张罗了，一个多小时以后，就把饭菜一碟碟端了出来。 　　程晓珍当然不好意思干看着，连忙进厨房帮着一块儿。 　　以前她只觉得李老师刻板，现在简直视她为救星。 　　和梁教授在一块儿压力实在太大了，好好的聊着天，莫名就会提些问题。 　　程晓珍恍惚有种，在随时随时接受老师考教的错觉。 　　让程晓珍意外的是，李老师的手艺竟然很不错，不管是做的菜还是炖的汤，在保留食材本身的鲜度上，又各自有些拔高。 　　程晓珍连赞了好几声，李老师边说：“我们那时候下放到下面，根本没什么好吃的，有什么就吃什么，有点盐做调料已经算不错了。” 　　梁老师不悦：“你说这个做什么......” 　　“我说说还不能说了？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李老师看向程晓珍：“不过，我们也没太受罪，老梁的学生们帮了许多忙，要不是有他们，我们老两口也许都没有如今这一天。” 　　程晓珍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老师现在说的再轻飘，也无法忽略他们曾经度过的那段黑暗岁月，程晓珍一直待在厂区家属院，倒是没经历过这些，不过光是听一听都觉得骇人。 　　梁教授：“好了好了，吃菜吃菜。” 　　程晓珍忽然觉得梁教授可能外表看着严厉，其实和李老师一样，是个很温和的人。 　　程晓珍离开以后，李老师八卦的看着梁教授：“怎么样，你不是说要找个关门弟子，上回考场上这姑娘的表现我看得真真的。” 　　梁教授其实有些意动，但是他不说，“再看看吧，你忘了小陆的事了？” 　　说起小陆这个学生，李老师便也沉默下来。 　　当初下放到农场，梁教授确实有不少学生帮着奔走，但也有小陆这样，在第一时间撇开关系，恨不得再也不来往的。李老师刚才没说是怕吓坏人家小姑娘，现在想想又有些意兴阑珊了。 　　“那就听你的，再看看，反正也不急。” 　　* 　　从教授家里出来时间还早，程晓珍便想着去他们待开的店铺看看。 　　其实离学校这边也不算远，步行过去二十多分钟也就到了。 　　说是“小店”面积一点也不小，看着得有五十平了。 　　程晓珍打开门进去，四下里看了看，心里谋划着该怎么样装扮这个店面比较好。 　　想得入神，司机小李开着车出现在店门口，喇叭声摁的“滴滴”响。 　　程晓珍忙从店里走了出来，“怎么了？云蔚叫你来找我的？” 　　“是，家里接到电话，说是您嫂子在店里摔了一跤，难产了，生了一天一夜还没生下来......云蔚叫我来问问您，要不要回去看看......” 　　小李话音落，程晓珍已经坐进车里了。 　　她仔细算了算时间，嫂子的孩子不是还没到生产的时候吗？怎么就忽然摔倒难产了？ 　　程晓珍：“开快点，我们直接去火车站吧。” 　　小李：“好的，后座上有个包袱，里头应该是您这几天会用到的换洗衣服。另外，云蔚已经买了票，在车站等着您了。” 　　程晓珍点点头，谢云蔚考虑事情周到，大概刚接了电话就猜到她会想要回去看看。 　　小李不再说话，将小汽车开的飞快。 　　程晓珍从车上下来，便看见手里拿着两张火车票，风程仆仆的谢云蔚。 　　谢云蔚一把拉住她的手，柔声安抚：“别怕，等我们去看看情况再说。” 　　程晓珍嗯一声，便不再说话了。 　　说起来也怪京市和金河县之间隔的太远，要不然早该送到京市生孩子，如果有什么问题也能及时处理，至少这边医疗条件好，不会出现生一天一夜都生不出来的事。 　　听见田桃儿的遭遇，程晓珍对生孩子这事越发怵了。 　　上辈子她难产死了，这辈子连田桃儿也遭遇了难产，果然对于女人来说生孩子就是一只脚跨进了鬼门关，真的是随时有可能发生生命危险。 　　谢云蔚注意到她身子微微颤抖着，以为她担心，连忙安慰：“你先别乱想，这些事都还说不准呢！” 　　“我只是觉得，生孩子好吓人......云蔚，如果我说不想要孩子了......你、你......” 　　“那我们就不要孩子。”谢云蔚抱着她，语气很平静，不像是随口一说。 　　程晓珍很诧异，按照谢二婶催生的着急劲儿，谢家应该很盼望着下一代才是。 　　谢云蔚语气坦然：“我父母很开明的，当初他们生我的时候，就生的很晚。再说，我们又不是为了下一代结婚的。一代人管一代人，上一代管不到我们头上，我们呢管不到下一代头上。” 　　“但是、但是......” 　　“别但是了，我们的事情我们自己说了算。” 　　程晓珍还是觉得担忧，没哪个家庭会不想要有下一代？如果说结婚前她就说不愿意生孩子，谢家会让她进门？ 　　公公婆婆已经够明事理了，程晓珍总觉得她这样做，实在有些无理取闹。 　　谢云蔚揽着她：“好了，别多想，从京市到金河县得有二十多个小时呢，你先好好休息一下。说不定，等我们回去了，所有的事情都已经解决了......” 　　程晓珍心里叹口气，反手把谢云蔚抱的更紧了些。 　　谢云蔚垂眸看了她一瞬，嘴角轻轻抿了起来。 　　对于晓珍很害怕生孩子这件事，谢云蔚总觉得有些奇怪，那种害怕倒像是她从前经历过似的。 　　火车“哐哐”地响着，程晓珍原以为她会睡不着，没成想窝在谢云蔚的怀里，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两口子到金河县时，程家人早就在火车站等着了。 　　看见女儿从火车上下来，钱素梅像是一下子有了主心骨，眼圈都红了。 　　程晓珍皱紧眉：“妈，你怎么不在我嫂子跟前照应着，她现在怎么样了？” 　　“还没生下来呢，医生说要剖腹产......那不就是要拿剪刀把肚子剪破......晓珍啊......”钱素梅没想到生个孩子会这么骇人，想当初她生儿子、女儿的时候，都一直顺顺当当的，怎么到儿媳妇这里出了岔子。 　　程晓珍气急：“还没生下来？这都三天多了吧？医生说要剖，就剖啊，还等什么？！” 　　钱素梅不吭声了。 　　这不是没听说过这种生孩子的法子，没主意么？ 　　程晓珍看她这样还有什么不明白了，她妈是真行，这要是弄个不好就是一条人命。 　　一行人紧赶慢赶的到了医院，田桃儿已经生了，剖腹产生下来一对双胞胎女儿。不过医生说虽然母女平安，但这次生产对产妇的身体造成了极大的损伤，三五年之内最好别要孩子了。 　　程晓珍这才大松一口气，嫂子好好的、孩子好好的，就比什么都重要。 　　别说三五年不生，有了这对宝贝，一辈子不生也没事。 　　钱素梅心有愧疚，当即表示孙女很好，她就喜欢孙女。 　　医生当即点头，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便离开了。 　　“哥，嫂子怎么样？”程晓珍进了病房，悄声说。 　　程诚白着一张脸，满头汗，倒像是生孩子的人不是嫂子，反而是他一般。 　　“现在没事了，不过我看她虚弱的厉害。” 　　“能不虚弱吗？你们早该听医生的话，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程晓珍气不打一处来，好险最后还是听了医生的话，要是出了人命，一家子都要懊悔一辈子。 　　程诚低着头，显然知道错了。 　　但他知道错有什么用？嫂子身体上的伤害已经造成了。 　　程晓珍白了他一眼，越过程诚打量躺在病床上的田桃儿。 　　田桃儿闭着眼睛，脸色蜡黄，看着还有些浮肿，嘴唇还干裂的厉害，一看就是好久没喝过水了。 　　程晓珍叹口气：“哥，你去找个吸管来，等会儿嫂子醒了要喝水，总不会还叫她坐起来喝？等会儿晚上给她准备的饭食尽量清淡点，刚生产完虚不受补。我看她这样，后头两三个月都得好好将养了。” 　　“晓珍，你放心，这方面妈有经验，绝对会伺候好你嫂子的。”钱素梅立马拍着胸脯说。 　　田桃儿睁开眼睛，耳边是小姑子的各种叮嘱，看见熟悉的人，她眼泪一下子从眼眶里涌出：“晓珍回来了......” 　　“嫂子，你好好歇着，可不兴哭啊。咱们好好养好身子，家里还等着交给你操持呢！” 　　田桃儿用力点点头，看见家里人没在意她生了两个女儿的事，一颗心算是落到了实处。 　　正在这时，两个奶娃娃也醒了，一个赛一个张着嘴哭起来。 　　钱素梅看了看孩子：“应该是饿了，桃儿，你喂奶看看。” 　　男人们一听这话便躲了出去。 　　田桃儿动了动身子，她倒是想喂，但是光想坐起来，刀口就疼的厉害。而且明明已经生产完好一阵了，她甚至都没涨奶。 　　程晓珍见她这样，便说：“还是先喂奶粉吧，奶粉和母乳也差不多，等以后有奶水了再喂，没奶水光喝奶粉也成。” 　　钱素梅压根不敢有意见，女儿说什么就是什么。 　　田桃儿感动极了，她以前见过许多生了女儿的产妇，没奶水被人打骂是常有的事，结果到了她这里小姑子说和奶粉也成，还叫她好好养好身子，不着急再生。 　　就连婆婆也完全没意见，她得多好运才嫁到了这样的人家。 　　奶娃娃还是很可爱的，一点点大就会睁眼睛了。 　　田桃儿孕中营养好，两个孩子虽然是双胎但个头一点也不小。 　　幸好程诚还知道给孩子准备奶瓶，孩子们躺在大人怀里抱着奶瓶吃的欢，用力到小脑门上出了一头汗。 　　程晓珍看着她们软乎乎样子，心都要化了。 　　这大概就是历经劫难，获得新生的意义吧？ 　　孩子们吃饱了，又睡了过去，程晓珍见田桃儿也累了，便叫钱素梅出去说话，别打扰嫂子休息。 　　程晓珍：“妈，你都没跟我说，嫂子到底怎么摔了的？惠民超市的地也不滑啊。” 　　钱素梅脸色变来变去，想着女儿早晚会知道，索性没再隐瞒。 　　“我那时候也不在超市，不过我去的时候钱进钱宝在......也许是闹了一点不愉快......” 　　程晓珍铁青着脸：“妈，你这时候在给钱进钱宝打幌子？他们突然来，是不是外婆那边又闹妖了？” 第62章 算账 　　钱素梅一时不晓得该怎么说。 　　本来家里她对娘家那边, 态度强硬，倒是平和了好长一阵子。 　　问题出在惠民超市生意太好了，老太太开始不满足于钱素梅愿意给的那些。 　　钱素梅不怕外头人怎么说她, 但是她怕老太太三五不时上门闹一闹, 老太太在店门口撒泼，不就是赶客么？ 　　程晓珍听了气不打一处来, “妈, 你要真这么面软心软，不如超市的事全交给嫂子吧？反正你刚得了两个孙女, 有的你忙活的了。” 　　钱素梅其实是不大乐意的, 她觉得自己正是干活的时候，怎么能往后退呢？ 　　但想到确实是自家对不起田桃儿，要不是她离开了，儿子果断同意医生说的剖腹产, 说不定田桃儿命都没了。 　　“成，妈听你的，安心照顾两个孙女。” 　　程晓珍悄然松了一口气，不管怎说, 钱素梅愿意退一步对大家都好。 　　“妈，两个孩子你多上心些, 嫂子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你越是退让, 她就会越孝敬你。” 　　上辈子的田桃儿就是这样, 什么都不图, 一心为了程家, 程诚一条腿断了以后, 靠着她一个瘦弱的女子撑起了整个家, 只这一点就不是一般女人能做到的。 　　钱素梅应该是听进去了，脸上显露出几分疲累之色：“妈年纪大了，又心软，确实管不动事了，以后家里就都交给你哥和你嫂子。” 　　人忙来忙去一辈子其实还不都是为了两个孩子，现在日子比从前好过了不少，不愁吃穿，每个月还有一大笔收入，钱素梅确实觉得自己应该要知足。 　　至于娘家，她自己的事情都管不好了，娘家的事哪儿还顾得上。 　　反正女儿是亲外孙女，钱素梅相信她不会把老娘怎么样的。 　　正说着病房里又陆续传来两个孙女的哭闹声，钱素梅连忙进去查看，看孩子是尿了还是拉了。 　　刚生下来的时候，钱素梅确实有些介意两个孩子都是女孩儿，但这会儿抱在手里，瞧着孩子软乎乎可可爱爱的样子，恍惚看见儿子小时候，心里的哪点小介意早就烟消云散了。 　　程晓珍没进屋，就站在门口看她妈照顾孩子，见钱素梅满脸慈爱轻手轻脚的样子，没忍住轻轻翘了翘嘴角。 　　* 　　“妈，钱进钱宝不会有事吧？我听说晓珍也回来了。” 　　大舅妈蔡春花想想侄媳妇摔了一跤，满地都是血的样子，现在还有些没回神。 　　如果只需要面对程学良、钱素梅，蔡春花恐怕没那么害怕，但光知道程晓珍回来这一点，蔡春花打心眼里发憷。经过好几个回合，蔡春花已经知道自己这个侄女不是吃素的了，要想在程晓珍手里讨到好，那简直痴人说梦。 　　“呸呸呸，这些事只要你不说，我不说，能有谁知道？程晓珍再厉害她也是我的外孙女，能拿我怎么样？”老太太梗着脖子，打算来个死不认账。 　　都是亲戚，钱进钱宝年纪又小，难道他们表姐会把他们往牢里送？ 　　退一万步说，田桃儿可还没出事呢，小孩子不懂事推推搡搡也是有的。 　　钱老太越想越是淡定：“总之，你什么都别说，等见了面好好打招呼就是。” 　　见蔡春花乖顺点头，老太太气顺了些。 　　“叫我说，钱进钱宝是我们家的大功臣，惠民超市每个月流水那么多，素梅就给咱家二十块钱，亏她拿的出手！要不是我带着钱进钱宝去闹，哪能难道五十块。你等着看吧，下个月我还去闹，既然闹了就有钱，不闹白不闹。” 　　钱老太现在有些无所畏惧了。 　　她家没钱，但程家有啊，程家不止有钱，还有房、有超市，每个月固定的进项别人想都不敢想。 　　总归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大不了豁出脸面去不要了，钱老太就不信，钱素梅真会狠下心肠来对老娘。 　　正是掐准了钱素梅的脉，钱老太才敢一次又一次的闹。 　　蔡春花其实觉得有些没脸，也觉得这事不地道，但她的那点“良知”在金钱面前，算个屁。她和钱大明辛辛苦苦干小半年，指不定都没有五十块钱。 　　为了两个儿子将来有好日子过，凡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准没错。 　　老太太眯着眼睛，想到钱大明回来说的那些话，转头笑道：“你是不知道，大明说田桃儿生了两个丫头片子，丫头片子能顶什么用？将来程家总要有娃继承香火，素梅家里打拼下来那么大一份事业，没人承香火不还是白搭？ 　　等着看吧，现在一个月五十块，以后一个月五百、五千都是有的。” 　　蔡春花不懂钱老太这话的意思。 　　钱老太：“说你蠢你还真是蠢，老程家都绝后了，他们难道不想以后有人捧盆摔瓦？钱进钱宝就是现成的人选......到时候恐怕连超市都是钱进钱宝的。” 　　蔡春花的心狠狠动了动。 　　老太太说的超市就是那个开在县城里，每天不少人进进出出，进钱跟流水似的那个超市？ 　　以后，超市真会是他们钱进钱宝的？ 　　如果这样的话，蔡春花也觉得田桃儿摔的好！ 　　婆媳两个正做美梦呢，门口传来一阵“邦邦邦”的敲门声。 　　“谁呀？”蔡春花不情不愿的吼了一声。 　　外头没人吭声，也没丝毫动静。 　　蔡春花听了听动静说：“可能是大明回来了，看这样子他估计又没带钥匙。妈，我去给他开个门。” 　　老太太很是敷衍的点了点头，她闭着眼睛心里正美呢，满脑子都是小超市以后归了自家的情形。至于是不是儿子回来了，她这会儿不是很关心。 　　蔡春花站起身往外头去，瞧着满地的土可拉心里不大满意，村子里条件好的人家都刷了水泥地，他们家条件应该还算不错吧却还是黄泥地。 　　等以后吧，以后两个孩子真的继承了小超市，首先要给自家盖楼房。 　　到时候整个村子就属他们家最有钱了。 　　蔡春花想想心里还挺美，就是出去开个门，脸上也是一直带着笑的，不过门一打开，蔡春花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在了脸上，活像是见了鬼。 　　蔡春花：“晓、晓珍，你怎么从京市回来了？” 　　她眼神闪躲着，根本不敢和程晓珍对视。 　　外头天将黑未黑，程学良、程诚、谢云蔚、程晓珍几人站在门口，虽然还没说话，一看就是来算账的。蔡春花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腿肚子已经开始发抖了。 　　“大舅妈，你好呀。” 　　程晓珍似笑非笑的说了一句。 　　“好、好，大家都好。” 　　蔡春花邀着人往里进，谢云蔚从她身边路过的时候，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说起来这里头的人，多少和自家都是亲戚关系，只有一个谢云蔚，背靠着谢家让蔡春花在他跟前连大气都不敢喘。 　　谢云蔚：“大舅妈。” 　　“唉，唉。” 　　蔡春花低着头，看都不敢看谢云蔚一眼，在她眼里俊美无俦的谢云蔚比阎王爷还恐怖。 　　“妈，晓珍一家子来了。”蔡春花生怕老娘还在屋里做梦呢，人刚进门就在堂屋扬声喊了一句。 　　老太太一听，“咕噜”一声坐了起来。 　　才说晓珍，这就一家子都来了？ 　　甭管心里做什么样的打算，当着外孙女的面钱老太滴水不漏，出来以后一口一个晓珍，喊得比谁都亲热。 　　程晓珍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眼神转了一圈，问：“外婆，怎么没看见钱进钱宝两个？” 　　蔡春花就防着她提起钱进钱宝呢！见她果然问了句，紧张得额头上汗都要滴下来了。 　　钱老太还算镇定：“他们去上学了，还没回来。” 　　“哦，这样。那我们就在这儿吃晚饭了，大舅妈，就麻烦你了？”程晓珍转头，看着蔡春花轻轻笑了笑。 　　蔡春花被这眼神盯的浑身起鸡皮疙瘩：“不麻烦、不麻烦。不过家里没什么菜了，我去外头摘一点，再割一斤肉......” 　　程晓珍一眼看穿她的小把戏：“叫我哥陪你一起去吧，免得你跑到钱进钱宝的学校，偷偷通风报信。” 　　“不会、不会。”蔡春花连忙说。 　　她心里急的仿佛有一把火要烧，但是程晓珍油盐不进，愣是一点主意都没了。 　　无论蔡春花怎么说，程诚都打定主意跟着去。 　　之前是没空搭理这一茬，现在好容易腾出手来，一定要给这两个坏家伙一个教训，要不然桃儿岂不是白疼了？ 　　程晓珍也觉得挺失望的，本来还当钱进钱宝两个只是小孩子调皮，好好教说不定还有救，现在都敢干出推孕妇的事了，以后还不得杀人放火？ 　　蔡春花连忙递了个眼神给钱老太，钱老太看见了也当没看见。 　　都这样了，肯定先想办法把晓珍一家子安抚好，总归是亲戚，难道还会对着钱进钱宝喊打喊杀？ 　　她这个儿媳妇什么都好，就是脑子不灵光。 　　钱老太心态很好，还有心情问田桃儿：“桃儿呢？身子骨恢复的差不多了吧？我看素梅没来，是在家里照顾桃儿？” 　　“嫂子人还在医院呢，这次可真是遭了大罪。” 　　“应该的，应该的，好好将养将养，身体总能康复。” 　　钱老太说着又问起谢家人，还叫谢云蔚帮她问谢家人好。 　　程晓珍挑了一下眉，钱老太还真活似一块滚刀肉，不见棺材不落泪。 　　今天的事情看来不能善了了，这回再轻轻放过，老太太以后还不翻天？ 　　众人说着话，钱大明碰巧从外头回家，看见家里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一下子呆住了。 　　怕见谁就偏偏会遇见谁。 　　他都想好暂时让一家子人都别去素梅家跟前晃荡，没想到人家竟找上门了。 　　“妹、妹夫。” 　　钱大明还是一次在程学良跟前感到心虚。 　　程学良点点头，不大愿意正眼瞧他。 　　程晓珍扬起笑：“舅妈去割肉了，说是要留我们吃饭。” 　　见有人搭理自己，钱大明松一口气：“应该的，你们难得来，舅舅今天好好给你们露一手。” 　　程晓珍：“好啊。” 　　众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程家人话不多，但钱大明也看出来他们一个个都是带着气来的，对此他也无可奈何，只盼着蔡春花能快点回来，这样他一个人躲去厨房，家里再怎么闹腾也能权当做没听见。 　　不过，钱大明没想到的是，蔡春花还没回来，两个皮小子已经率先一步进了家门。 　　“爸，爸，今天家里有什么好吃的？”钱进跑进屋，头一个就要钱大明。 　　钱大明灶上的手艺不错，孩子也知道饿了该找谁。 　　钱宝紧接着从后头进来，扬起脸正要说话，还没开口便被屋里的阵仗吓破了胆。 　　两个孩子犯了大错，心里其实也一直惴惴不安，不过老太太说没事，都是一家子亲戚，不会真的上纲上线，听的多了，钱进钱宝便也安了心，慢慢把那件事抛之脑后了。 　　等了几天，程家根本没人上门问责，还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哪知道要不不来，一来就是这么大个阵仗。 　　两个小子倒是机灵，见势不好，连忙要逃。 　　谢云蔚先他们一步将大门给关上了。 　　对着姐夫温润俊美的脸，两个小家伙不住后退。 　　程晓珍：“既然回来了，还是好好跟我们说一说那天发生了什么事吧？” 　　“姐......”钱进别人都不怕，就怕这个表姐，被人拿摔炮砸了满头满脸的记忆重新翻出来，吓得钱进控制不住的发抖。 　　“别叫我姐！你都有胆子推孕妇，还好意思说是我弟弟？”程晓珍冷下脸，面无表情的看着两人。 　　钱宝：“我们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那我问你们，事后有去嫂子跟前道歉吗？有帮着叫医生，找家里人吗？” 　　钱进低下头，鼓起脸：“没......” 　　程晓珍毫不客气：“我看你们两个，活活被人养废了，没脑子、没轻重，像你们这样的，以后长大了就是国家的蛀虫！” 　　程学良也说：“我看也是，你们嫂子找你们了还是惹你们了？哪回你们去不是拿零食好好招待你们？她要是出了事，你们两个都是杀人犯！要坐牢的！” 　　钱进钱宝一听“坐牢”二字，哇地哭了起来，这下是真害怕了。 　　钱大明听见孩子的哭声，不是不心疼，可心疼它没用啊，而且他怕火烧到自己身上来，索性转过头不听、不看。 　　钱老太不乐意了，再怎么说钱进钱宝都是家里的宝贝疙瘩。 　　“晓珍、学良，钱进钱宝都说了，他们不是故意的......” 　　“现在不是故意的能推人，以后不是故意的是不是就能杀人？！今天要是不把孩子打服了打顺了，以后同样的错还会再犯！” 　　程晓珍瞪起眼睛，丝毫不怕老太太。 　　她现在发现了，跟老太太这种人没什么好迂回的，有事就说事，要不然她只会当耳旁风。 　　程晓珍左右看了一圈，从屋里拿了一把扫把出来。 　　程学良把钱进拉过来，拽紧。 　　“干什么？干什么？！反天了还！”钱老太立马竖起来。 　　谢云蔚往前走了两步，刚好拦住钱老太的动作，钱老太始终记得谢云蔚背景不凡，别说推了，就是碰都不敢碰他一下。她笑着喊他外孙女婿，谢云蔚应也应，就是分毫不让。 　　两人对峙的一会儿工夫，程学良已经把钱进的袖子撸上去了，露出一双胖嘟嘟的小黑爪子。程晓珍和她爸配合多默契呀，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扬起手里的扫帚柄打了下去。 　　程晓珍：“你说，哪只手推人的？以后还推不推了？” 　　她手上半点不惜力，打手的力道又快又狠，不一会儿一对小爪子肿成了馒头状。 　　钱进早就知错了，“姐、姐，我错了，我真错了，以后绝对不会再犯......” 　　程晓珍充耳不闻，打到他手掌冒出红血丝才放过钱进。 　　她对待钱宝也是一样的法子，一直打，打到他们服气、认错，打到知道疼，不敢再犯才收手。 　　两孩子哭的眼睛都肿了，手成了馒头样，擦眼泪都不敢擦。 　　蔡春花回来的时候，里头哭的正厉害，她拍门拍了好几下，愣是没人开，听着孩子哭的嗓子都哑了，蔡春花心抽疼的厉害，就在她快要受不住的时候，门终于打开了。 　　两个孩子坐在地上，衣服脏了脸也脏了，鼻涕眼泪挂了满脸，哭的嗓子都哑了。一双小手伸出来，能看见红彤彤的血丝，再打一会儿，还不得把孩子的手给打废了？ 　　蔡春花发了狠：“我、我跟你们拼命！” 　　她话是这么说的，一只脚迈了出去，瞥见谢云蔚又动都不敢动了。 　　程晓珍看着她，淡淡道：“大舅妈，你家的饭我们也不吃了，孩子好好教，教不好有别人替你教。” 　　蔡春花早就被吓破了胆，不是说亲戚吗？不是说会顾念亲戚情分吗？ 　　哪儿顾念亲戚情分了？下手再重一点，两个小子一双手都要废掉了。 　　程晓珍可不管他们心里怎么想，打了人，打服了，拍拍屁股准备走。 　　老太太追上来，尤自不甘心：“素梅呢？叫素梅来见我。” 　　压根就没人回应她，连回头看她一眼都不曾。 　　老太太心里来了火，心道你们不搭理我也没事，明儿个我上超市继续闹去，就是不想搭理也不成了。 　　反正她也想开了，闹了就有钱，不闹不止没钱，儿女们还越发不拿自己当回事！ 　　老太太转头进屋，见蔡春花还在哭，气道：“吼什么吼？我还没死呢！两个小子的手别管了，也别上药，明天跟我去超市门口，叫大家评评理去！我就不信了，姓程的还真能反了天去！” 　　蔡春花不敢再大声哭，看着两个孩子，决定再听老太太的话一回。 　　钱大明觉得他们敢送上门去，铁定讨不到好，但看老太太和媳妇的模样，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 　　程诚：“晓珍，你打的好，我替你嫂子谢谢你。” 　　程晓珍白了他一眼，“哥，嫂子嫁给你本来该由你好好照顾的。” 　　程诚很是诚恳道：“你说的是，之后我一定会注意。” 　　这次的事情这么大，程诚也吓到了，田桃儿如果不是救治及时，后果简直不敢想。如今又多了两个闺女，程诚只有更上心的道理。 　　见他听进去了，程晓珍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忙了一天，一直到吃过晚饭，看过两个孩子和田桃儿，程晓珍才算是真的有了休息的时间。 　　谢云蔚见她累坏了，不由有些心疼，“家里的事其实可以叫你哥去办，没必要什么都亲力亲为。” 　　“我知道我知道，我就是爱操心嘛！” 　　谢云蔚拿她没办法，他也看出来了晓珍对家里人很在意，这种在意好似掺杂着什么执念。他一时弄不清楚，但也不准备勉强晓珍。 　　谢云蔚把她拉到怀里，替她捏胳膊捏腿。“这样好点没？” 　　温热的手掌力道不轻不重，舒服的程晓珍忍不住喟叹出声，仰头对着谢云蔚脸上就是一个香吻。 　　谢云蔚摇头失笑：“你今天那样做，我看老太太还挺不服气的。” 　　“她不服气就不服气呗，我妈还是太惯着她了。” 　　“就怕她上门来闹，你要知道咱们不会一直呆在这里。” 　　程晓珍想了想说，“她要是来闹的话，只会赶早不会赶晚，毕竟两个宝贝孙子的手还肿着不是么？” 　　谢云蔚点点她，见她都想到了，也就揭过了这个话茬。 　　“晓珍，我想过了，我们抱养一个孩子吧？不光你怕生孩子，我也怕。” 　　谢云蔚今天一天，耳朵里听到的全是田桃儿生孩子时的凶险状况，把这些状况代入一下晓珍，他觉得自己很难承受。虽说没孩子父母不会说什么，但奶奶那头恐怕不好交代。老人年纪大了，就盼着儿孙有后代。 　　谢云蔚想着抱养一个，从小时候开始养，跟自己的孩子也没什么差别。 　　今儿见到两个奶娃娃，谢云蔚还挺喜欢的，想着家里要是有个孩子，也热闹些。 　　“我也不知道了。”程晓珍望着他的眼睛，很是坦诚。 　　她既害怕，又动摇。 　　程晓珍：“要不，我们顺其自然吧......我想我的运气总不会一直这么差吧？” 　　谢云蔚闻言眉头动了动，不过终究什么都没问。 第63章 评理 　　程晓珍猜的没错, 第二天她去惠民超市盘账，账本还没翻完，钱外婆已经带着两个宝贝孙子上门哭丧来了。 　　这个时候惠民超市已经有了些顾客, 原本八卦就是最吸引人的东西, 更何况是这种和主家相关的的八卦。几乎是片刻功夫，人们都涌到了门口, 将哭嚎的老太太团团围住。 　　“同志们啊, 麻烦你们给我评评理，我外孙女跑到我家, 把孙子就是一顿打, 看看这手给打的......真是不是亲弟弟就不知道心疼......就没见过这么狠的女娃......” 　　老太太年纪大了，头发花白，躺在地上已经很让人动容。再加上钱进钱宝两个两小胖墩，手上根本没上药, 一天过去瞧着比昨天刚打完还要可怖，青青紫紫的，活像是手掌直接给人打废了。 　　看的顾客们倒抽一口冷气，不免起了些恻隐之心。 　　“老太太, 你外孙女哪家的，怎么下手这么狠？” 　　“唉, 孩子看着真可怜，不管怎么说打人就是不对, 你这外孙女确实要好好教教, 不然就无法无天了。” 　　“可不是, 女娃儿这么凶悍, 以后恐怕很难找到婆家。” 　　听着几乎是一面倒议论声, 老太太面上哭的厉害, 其实心里乐开了花。 　　所以说程晓珍再厉害有什么用，她只要上门来哭一哭，总有人站在她一边。 　　程晓珍从超市里走出来，钱老太诡异的嘴角都没来的及落下来。 　　程晓珍扬声说：“外婆，你今天就是不来找我，我也是要去找你的。” 　　群众看着这么一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瞬间哗然。 　　“没想到惠民超市的小老板就是老太太的外孙女！” 　　“啧啧，这个小姑娘长得倒是挺好看的，怎么心这么狠。” 　　“可不是，两个小家伙有这样一个姐姐，可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议论的人越来越多，引得路人也加入了围观的行列。 　　卢向阳本来是出来给自家老师搜寻特产的，看见这边的动静也跟过去看了看。听着耳边一面倒的议论声，卢向阳暗自摇头。 　　那两个男娃娃的手掌他看过了，不像是下了很劲儿，真要下狠手了两个男娃的手掌一定会血肉外翻，这会儿看着完好的很呢！ 　　其实也就有点淤青，好好上上药，不出五天一定会消下去。 　　这老太太嘴里喊打喊杀的，才真是其心可诛。 　　卢向阳看出来了，却没为程晓珍说话的意思。 　　其实他还挺好奇这姑娘的反应的，不过看着长得怪好看，等会儿不会直接给骂哭了吧？ 　　程晓珍还不知道背地里有个人在偷偷观察她，她只是觉得老太太的控诉可笑。 　　“外婆，你这就不对了，怎么能只说我说打了两个弟弟，不说说钱进钱宝两个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钱老太来的时候想的很清楚了，她来不是跟程晓珍辩白的，程晓珍这张嘴利的很，就是十个她也说不过程晓珍一个。闻言钱老太也不回话，只闭着眼哭，这架势摆明了想让路人给她评理。 　　“嘿，你这小姑娘，甭管你弟弟做了些什么，打人就是不对！” 　　“就是，把人打成这样哈这马校长，我看你是没救了。” 　　在人们的固有印象里，男娃能干的坏事就那些，祸祸地里的粮食啦，惹猫斗狗啦，讨厌归讨厌，还不至于被人打成这样。 　　孩子就是孩子，再坏能有多坏呢？ 　　面对众人的质疑，程晓珍没有任何多余表情。 　　她一直气定神闲，就连语气都是不紧不慢的。 　　何向阳瞧了，倒是高看了她一眼。 　　“倒是没想到小姑娘家竟也有这么狠心的。”友人感叹道。 　　何向阳摇摇头，“你看着吧，我赌这小姑娘做的对。” 　　友人不服，“这里两个男娃就是俩孩子，再坏能坏道哪里去，值当这么个打法？” 　　他的逻辑和旁人的逻辑一样，打心眼里不相信钱进钱宝能有多坏。 　　何向阳笑笑，懒得和友人辩论。 　　程晓珍摆摆手，将众人的议论压了下来。 　　“好了好了，都别吵了，就算给罪犯定罪，也该听一听旁人的辩解吧？至于我，并不想辩解，只想把事实的真相和大家说清楚。” 　　钱老太心里一慌：“说、说什么说？！你就是个没良心的！我和你舅舅、舅妈白疼你这个白眼狼了！” 　　钱老太急起来就想上手挠人，乌黑的指甲盖差点戳到程晓珍的眼睛。 　　程晓珍往后躲了一下，横空出现一只手，把老太太往后拉了拉。 　　何向阳看不下去了，他没想到有人说着说着竟要上手，“老太太，你看看你做的事，一点也不像是‘外婆’会对‘外孙女’做的，你不会是冒充的外婆吧？” 　　钱老太刚才一心想着不能让程晓珍乱说话，情急之下，下手就没个轻重。 　　要不是何向阳拉着，程晓珍又往后退了一步，没准这指甲盖真戳到人家小姑娘眼睛里去了。 　　“这么狠，不会真不是亲外婆吧？” 　　“要是这样，搞不好人家下姑娘真有自己的道理。” 　　程晓珍看了何向阳一眼，轻轻点头道谢，紧接着看向众人说：“抱歉，耽搁大家的时间了，不过如果是我们店里的老顾客的话，想必对这个老太太早就不陌生了。” 　　门口站着的人，多数是惠民超市的顾客，还真有老顾客眼尖，一下认出了钱老太。 　　“我说着老太太怎么这么眼熟呢，上个月我来买东西，恰巧看见她在闹腾。” 　　“好像半个月钱也来了？” 　　“我怎么记得上上个月也来了？” 　　“好了，合着老太太隔三差五就要来闹一闹，我现在开始好奇，这小姑娘到底有什么理由了。” 　　程晓珍笑笑，慢慢的走到钱进钱宝跟前，将两人扶了起来：“钱进钱宝，你们自己来说说，姐姐打你们打的对不对，你们是不是应该要挨打。” 　　钱进钱宝两个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大的阵仗，早就下傻了。 　　何况经过昨天的事，程晓珍在他们眼里比魔鬼还要吓人。她一靠近，两人都不自觉发抖，连问的话都没听清楚，点头就对了。 　　“啊这，人家小兄弟俩自己都承认了。” 　　“瞧那老太太的样儿，头摇的都快断了。” 　　程晓珍转头见钱老太气的眼睛鼓了起来，勾起唇角便是一声轻笑，“外婆你看看，就连钱进钱宝也说我打的对呢！”她说着话锋一转，“同志们，难道你们不想知道，他们俩为什么挨揍吗？” 　　程晓珍：“老顾客应知道，平时看店的一直是我家里人，其中有个大着肚子的孕妇不知道大家还有没有印象。” 　　“我记得我记得，上回我买了一斤红糖，临时钱没带够说下回补上的，这要是放在供销社销售员肯定鸟都不鸟我们，但那个小同志就直接同意了。我回去以后第一时间就把钱放口袋，想着下回一定要记得把钱还上。” 　　“我也记得，我上回拿鸡蛋换糖，我孩子一直哭，小同志给了我女儿一块水果糖......” 　　程晓珍收敛了表情，神情严肃，“你们说的人是我嫂子，我嫂子老实、本分、为人心善，我这对表弟每次来店里，不是给水果糖，就是给橘子汽水，回回都没亏待过。陌生人上门给块糖都是常有的，何况是自家亲戚。” 　　“但就在前几天，老太太嫌我妈每个月给的钱少了，非要上门闹，不止自己来，还叫了两个表弟一起。我嫂子大着肚子，愣是给推的当场大出血......” 　　程晓珍说到这里，群众们听的无一不倒抽一口冷气。 　　“还不止呢！这两个家伙推了人，不帮着喊家里人来，也没去叫医生，拍拍屁股回了家。我嫂子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有些迟了，生孩子足足生了三天三夜，才生下来......医生都说了，再晚一会儿搞不好闹个一尸两命！” 　　卢向阳听的连连叹息，“难怪你气得要打人了，换做我，我也要打人的！” 　　“打得好！这两个这么小，下手就这么狠，现在要是不教，以后岂不是要杀人了？” 　　“可不是，看老太太这样，没准是受了老太太的怂恿。” 　　程晓珍立马说：“可不就是受了老太太的怂恿！老太太叫他们上门闹事，无非是嫌钱不够过，大家伙常来我们超市，应该知道家里也是小本买卖，卖的东西比供销社便宜，却又比供销社还好，本来想着薄利多销，一个月挣的钱本身就有限，还有一大家子人要养......老太太自打我妈嫁人起，从没停止过剥削，我看她不像是我妈的亲妈，倒像是以前的资本主义毒瘤。” 　　“不是吧，老太太这么狠！难怪刚才直接拿手戳人小姑娘的眼睛。” 　　“可不是，今天故意来闹事，该不会是要好处吧？” 　　“呸，就没见过这么当妈的！” 　　其实也不是没有，不过那些人都藏着掖着躲在暗处，像老太太一样抬到明面上的人并不多。众人只当第一回 见，一个个都化身成了义愤填膺的正义使者，就差没拉着老太太去“批、斗”。 　　钱老太给吓的不轻，原本是假哭，这会儿是真想哭了。 　　她没想到程晓珍的心这么狠，这样一顶大帽子都敢往自己头上扣。 　　程晓珍还没说完呢，对钱老太仿佛淬了毒的眼神丝毫不在意：“既然今天大家都在，麻烦大家帮着做个见证，老太太这么常来闹，没完没了的，还带着孙子上门搞事，我们家是真的折腾不起了。我妈说了，老太太再上门直接同她断绝关系，以后就当没有这门亲戚......” 　　钱老太脑子“嗡——”一声，怎么都没想到程晓珍做事情会这么绝。 　　她还想着以后叫钱进钱宝继承这个超市呢，这下子岂不是鸡飞蛋打了？ 　　不行，绝对不行。 　　钱老太哭嚎起来，仿佛死了亲妈一般。 　　“晓珍......外婆不是故意的，外婆以后再也不做这种事了......” 　　她脸蛋本就皱巴巴的，刚才为了装可怜脸上糊了不少灰，这会儿眼泪鼻涕一大把，不止不让人觉得可怜，只觉得这老太太不干净，太邋遢，脏到让人生不出同情心。 　　程晓珍仍旧好声好气：“外婆，你放心，以后我妈还是会给你养老送终的。但你要上门闹，我们就不认你了。” 　　“老太太，人家一家子对你够好的了，你还是趁早回去吧，以后别再来了，不然这点情分都给你磨没了。” 　　“可不是，人扆崋家小姑娘没想着刻意为难你，你也别为难别人了。” 　　“这两个孙子也带回去吧，好好教，要不然迟早蹲大牢。” 　　眼见着原本向着自己的人，话锋倒转，钱老太又气又急，偏偏没法子。 　　哭没用了，闹也没用，还有什么法子？ 　　没法子。 　　程晓珍见老太太自己爬起来就要走，没脸再呆下去的模样，也没拦着，钱进钱宝傻愣愣的没跟上也没提醒，等老太太走远了，程晓珍对着两个小屁孩露出一口白牙。 　　钱进钱宝屁股一紧！ 　　程晓珍大言不惭：“别紧张，我是你们的姐，打你们还不是为了你们好？嫂子还在医院躺着呢，作为两个男子汉，自己惹的祸事自己担，等这事过去了，姐送你们去当兵吧。以后努力成长，争取当个有用的人，可别在家里祸祸家里人了。” 　　程晓珍已经想好了，叫这两个臭家伙给田桃儿的孩子洗尿芥子赎罪去！ 　　双胞胎么，拉屎撒尿都是一起，一天就能攒一包。 　　等田桃儿坐完了双满月，就把这两个弄到偏远地区当兵！ 　　她就不信了，军营里铁一般的纪律还能掰不过来这两个臭小子的性子！ 　　“多好的姐姐呀，弟弟都这样了，不止没放弃，还想着要好好教呢！” 　　“这样也好，孩子还小，用力掰也许能掰回正道，跟着老太太才真会越长越歪。” 　　“当兵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吧，得找人、托关系还得花钱。乖乖，这个姐姐当的真是没话说。” 　　老太太走了，众人眼见没有热闹看，便慢慢散了开来。 　　卢向阳还站在原地没走，程晓珍见了立马走过去郑重道谢，两人寒暄了一会儿。 　　正要领着两个臭弟弟回家洗尿芥子，谢云蔚拎着热腾腾的糕点走了过来。 　　“新做出来的，我想着你喜欢吃。” 　　程晓珍冲他笑得比蜜还甜，两人站在一块儿男俊女美确实很登对。 　　“向阳，你看什么呢？” 　　卢向阳收回目光，若有所思，“我就说这小姑娘口气倒是大，说送去军营就能送去，原来是背景深厚......” 　　“什么背景？” 　　“没什么，快走吧，再迟我们的火车就快赶不及了。” 　　程晓珍刚想跟谢云蔚介绍卢向阳，转头已经不见了踪影。 　　“怎么了？” 　　“没什么，这糕点好香，我们一块儿吃。” 　　至于两个臭弟弟，只有看的份！没有吃的份！ 　　作者有话说： 　　短小的一更呜呜~ 第64章 惩罚 　　被人狠揍一顿, 用一双肿胀着的手洗尿布是什么感觉？ 　　钱进钱宝表示原本手就疼，泡了水以后，手心都差点化脓了。而且他们早习惯了顿顿吃肉, 如今每天只有几片菜叶子两三个窝窝头, 却也敢怒不敢言。 　　钱老太没脸再待下去，一个人逃走了, 却忘了把孙子带上。 　　钱进钱宝留下来只有当苦力的份。 　　“哥, 两个小丫头也太能折腾了，尿布为什么一天到晚都洗不完？”钱宝洗的感觉自己浑身都是尿骚味, 但他也没胆子不洗, 程晓珍说了，他们要是敢不洗就送少管所去...... 　　听说那地方呆着的人，大多是杀人犯，犯过各种各样的事, 不光人凶悍，就连哪里的教官也凶悍。 　　钱进钱宝本来没这个认知，程晓珍趁着自己在的几天，每天都给两个熊孩子科普呢。听的两人冷汗直冒, 晚上躺在床上频频做噩梦。 　　以前干坏事，钱进钱宝从没有这个认知, 就觉得不过是玩玩，没有闹到需要进什么少管所的地步。但这回听程晓珍说, 差点出了人命的人, 都要往哪里送, 去了以后没有三年五载一定不会给放出来的。 　　钱进翻了个白眼, “有本事你就别洗, 到时候我第一时间跟晓珍姐举报你。” 　　“你！” 　　钱宝本来想拉着亲哥一起策反, 大不了逃出去，也好过在这里天天洗尿布，但是这个没出息已经给程晓珍哄的连自己信什么都忘了。 　　好吧，其实钱宝也就嘴硬，他自己也没勇气和表姐唱反调。 　　钱进叹口气：“咱们现在该担心的是，嫂子出了月子以后，表姐会拿咱们怎么办......” 　　他卖力的搓着手上的屎尿布，总觉得程晓珍还想了什么后招等着招呼他们。 　　钱宝没这个脑子，他就对吃的上心，闻言耸耸肩，“总不会要我们的命。” 　　钱进看着自己的蠢弟弟叹了口气，只能等着妈来找他们回家了，奶奶把他们忘了，妈总不会。只要从这里出去，就能过上从前的日子了。 　　这还真是钱进想多了，蔡春花倒是想来，但她和自己的两个孩子一样怂。 　　“大明，大明，明天你去看看侄媳妇去！人家生了孩子，我们去看看应当应分的。”她这时候知道自己是舅妈了。 　　钱大明木着脸：“我不去，你有种就自己去，侄媳妇生孩子，我一个当舅舅的怎么去看？这些不都是你们女人家该干的活？” 　　蔡春花眼里含了一包泪：“都这时候你还你啊我的，两个孩子在那里呢，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要不去，你还想要孩子不？” 　　“我怎么就不想要了？钱素梅是他们的姑姑，孩子在姑姑家能有什么事？你们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钱大明这话像是说给蔡春花听的，也像是说给自己听的，“行了，我去老李家，老李找我有点事。” 　　钱大明拍拍屁股就走了，意思是两个儿子的事他不管了，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蔡春花对着他背影狠狠啐一口，正要转头去找老太太，还没进屋就听见老太太“哎呦”“哎呦”的喊，生怕别人听不见。 　　得，这位也别指望了。 　　装着病呢，休想把她从床上喊下来。 　　蔡春花自己是没勇气和程晓珍杠上的，光是想想她就心慌气短，外加腿软。 　　算了算了，狗男人有一句说的挺对的，到底是亲姑姑总不至于喊打喊杀。 　　话虽这样说，看不见儿子们蔡春花还是狠狠哭了一场，儿子们一天没回家，就跟着忧心一天。 　　* 　　田桃儿在医院里一连住了半个多月，一直到确保刀口疼的没那么厉害了，才出院。 　　按说她这种剖腹产，只需要住满一周就能回家了，但头却一连住了半个多月。 　　尤其她生了一对女儿，但婆家还和从前一般对她，田桃儿心里感动，就连同病房的产妇都夸她，说她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唉，什么福分，也就骗骗你们这些不知内情的人。” 　　帮着整理房间的护工见田桃儿要走，没忍住叹口气说。 　　她本来嘴紧的很，从来不掺和病患和家属之间的事，田桃儿这件事却让她有些看不下去。虽说医院里最常见的就是这些，但是田桃儿这样还被蒙在鼓里，对婆家人感恩戴德的实在少见。 　　田桃儿：“你这话什么意思？” 　　程家人收拾好了小衣服出去了，仅剩一些小东西，问田桃儿要不要，她这才重回病房一趟，没想到竟听见护工这样说。 　　护工摆摆手，不愿意多说：“反正你只要知道你现在有的都是应该的，就行了。” 　　田桃儿皱紧眉，总觉得哪里不对。 　　其余产妇们面面相觑，根本不懂护工的意思。 　　她们住进来的晚，前面的事听都没听过。 　　田桃儿拎着床头的一兜苹果，慢慢跟出去，扬声喊了句：“大姐，你家里不是还有小孩，这几个苹果拿去给孩子吃吧。” 　　如今虽说水果慢慢多了起来，但这一兜子苹果也值好些钱呢！ 　　程家现在不差钱了，在吃用上面高出旁人一大截。 　　护工大姐瞧了瞧田桃儿依旧蜡黄的脸，又瞄了她手里的苹果一眼，到底还是说了。 　　“......总之我跟你说，就是自己看不过眼了，你心里有数就行......我看你们那一大家子，也就小姑子对你有几分真心......” 　　护工说着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拎着苹果就走了。 　　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后头人家怎么做就不关她的事了。 　　田桃儿被这个消息打懵了，怔在原地好半晌没动作。 　　她对那天的事记得不大清，就觉得很疼很疼，生了好久都没生下来，倒是不知道原来中间还有这样一个插曲。 　　很难想，要不是最后还是剖了，她会不会没了命...... 　　程诚放了一趟东西回来，见田桃儿傻愣愣的站在走廊里，“怎么站在这里？冷不冷？走吧，妹夫找了车来，我们坐车回家。” 　　田桃儿定定看着他，没动。 　　程诚：“桃儿，桃儿，傻啦？” 　　田桃儿低下头，闷闷地问：“甜甜和蜜蜜呢？哭了没？” 　　说起女儿，程诚咧嘴笑起来，“没有，妈看着呢，已经在车里等着了。” 　　这事儿到底该怪谁呢？ 　　怪自己没护好孩子们，还是怪钱进钱宝推了自己？ 　　怀的是程家的孩子，给程家的表亲给推了，又是婆婆始终不肯点头剖腹产，才让自己白白遭了这么多罪...... 　　田桃儿原本还有些感动，觉得婆家明事理，没人挑拣她生了一对女儿。 　　到了这会儿，她也不知道该拿什么表情面对婆家人了。 　　程诚注意到她不对劲，“桃儿，你怎么哭了？月子里不能哭的......” 　　“没有，风吹过来迷了眼。” 　　程家现在住的还是以前的三室，不过程晓珍两口子自己有住的地方，因而家里有一个房间单独收拾出来给田桃儿坐月子。 　　要换做以前，田桃儿怎么都该为婆家的心意而感动，但现在她想的却是婆家这样做，是不是不想罚钱进钱宝了，所以才弥补她？ 　　程晓珍是头一个发现田桃儿不对劲的，她叫家里人抱着孩子出去晒晒太阳，自己决定和田桃儿好好谈一谈。 　　“嫂子，你在想什么？”程晓珍轻声问。 　　田桃儿本身不是能存得住事的性子，想到护工的话，再加上她自己也觉得小姑子公正讲理，便说：“钱进钱宝两个要给甜甜蜜蜜洗多久的尿布？” 　　程晓珍微微挑眉：“你知道了？” 　　田桃儿垂下眼睛，不吭声。 　　程晓珍叹气：“知道也好，本来也没打算瞒着你。” 　　田桃儿心念一动，抬头看着她。 　　程晓珍说：“还记得我叫你做好满月，管超市的事吗？” 　　见田桃儿点头，程晓珍又说：“带孩子是个琐碎活，要洗、要晒、要喂，以后学走路、学说话，麻烦事多的很。” 　　这点田桃儿也知道。 　　带孩子绝对是这个世界上最麻烦的事。 　　程晓珍：“叫我妈给你带吧，叫她带孩子赎罪。其实你要说她心有多坏......你们相处了这么久，其实也很清楚，她真不是个坏人，充其量就是有些拎不清。” 　　“不过她早年还是好的，如今大概年纪大了，做事情也糊涂了。” 　　哪怕钱素梅说了那样的话，让她白遭了那么多罪，田桃儿也说不出婆婆说个坏人的话来。相反，钱素梅其实已经比当下大多数婆婆都好，至少她从来不挑自己的理，两人相处的一向很融洽。 　　要说不埋怨，也不可能。 　　田桃儿心里暂时过不去这个砍。 　　程晓珍：“以后家里的钱，你管，大大小小的事，也都你管。我妈她既然不懂，就让她做些自己能懂的事。” 　　小姑子的意思，是把家里的大权都交给她了。 　　其实田桃儿有想过要闹一场，叫大家脸上都不好过。 　　可是闹完了呢？除非离婚，他们还是要继续这样过下去的，该遭的罪已经遭了，总不能把自己好好的日子也赔进去。 　　田桃儿咬咬唇，基本已经意动，“那钱进钱宝......” 　　说起这两个熊孩子，程晓珍笑了起来：“你放宽心，我是想着叫两人先在你这里将功折罪，等以后你出月子，我就把两人送到别的地方去。不是什么好地方，总要比咱们这里穷个千八百倍。” 　　“那舅妈能愿意？” 　　“管她呢？儿子在这里，有本事来要回去啊！” 　　田桃儿服气了，小姑子说的法子确实是眼下最好法子，明面上是自己受委屈，其实该得的好处一样都不少。 　　“晓珍，谢谢你。这个家，还好有你在。” 　　程晓珍：“也谢谢你，真的，嫂子有你在家里守着，我在京市才能安心。孩子呢也别生了，妈那边我去说。咱家有甜甜蜜蜜两个宝贝，早就足够了。” 　　“嗯，谢谢......” 　　* 　　田桃儿出月子的这天是个大晴天，钱进钱宝洗完了尿布负责给嫂子把床上的全部铺盖洗一遍。 　　本来两人身上还挺多肉的，经过两个月的劳动，再加上没什么油水补充，两个熊娃受了一大圈。 　　钱进：“弟，嫂子出月子了，我们是不是能回家了？” 　　他可馋肉了，这些天家里鸡鸭鱼肉不断，他们却只有偶尔才能吃到丁点肉沫。 　　本来还等着蔡春花来救他们，到了现在已经不指望了，两人就等着把家里活干完，表姐能大发慈悲送他们回家。 　　洗洗涮涮的活，两人从天亮一直干到了天黑。 　　好容易把被褥都收回来，结果表姐一点叫他们回家的意思都没有。 　　钱进打着胆子问：“姐，咱们到底什么时候能回家？” 　　程晓珍从书本里抬起头，分神瞄了两人一眼。 　　钱进钱宝立马乖乖站好。 　　“现在，走吧，带上你们的窝窝头和铺盖卷，准备出门了。” 　　钱进钱宝对视一眼，心中一喜，忙不迭回去收拾了。 　　等两人跟着程晓珍上车，见车开的方向越来越歪，终于察觉到不到。 　　钱进：“姐，咱们去哪儿？” 　　程晓珍没回话，到了火车站立马叫两人下车。 　　钱进钱宝哪儿做过火车啊，别说火车了，连门都没怎么出过，如今待在火车站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心慌。 　　程晓珍根本懒得搭理他们，只和来接应的人说，一定好好把人送到地方。 　　就这样，钱进钱宝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人提溜上了火车。 　　程晓珍冷声道：“去了那边好好做人，再敢干坏事别说我不答应，部队的纪律也不会答应的！” 　　钱进钱宝：“姐、姐，我们错了......呜呜，我们真的错了......” 　　程晓珍铁血无情，丝毫不为所动，她就站在原地冷漠的看着两人哭嚎，等火车开了出去，两人的哭嚎声也一直么停过。 　　程晓珍回了家，见家里人都没睡，都在等她回来呢。 　　钱素梅欲言又止：“晓珍啊，你把钱进钱宝送哪儿去了？” 　　抱着孩子的田桃儿眼睛看了过去。 　　程晓珍：“送去当边防兵了，男孩子就是要吃苦，吃得了苦，才干得了大事。” 　　程学良完全赞同：“当兵是好事，边防兵、边防兵也很好。” 　　程诚：“就是，别人想当兵还当不了呢！便宜这俩臭小子了。” 　　钱素梅动了动嘴角，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当兵确实挺好的，虽然说边防兵苦了点，远了点，没什么前途，但总比在乡下好。 　　行吧，边防兵就边防兵。 　　田桃儿翘起嘴角，感激的看了小姑子一眼。 第65章 研究生 　　大舅一家之后怎么上门哭诉闹腾, 程晓珍已经没兴致管了，大部分事都安排妥当，她便回了京市。谢云蔚在金河县并没有待很久, 实验室有事, 中途回去了一直没找到机会再去金河县。 　　小夫妻俩距离上次见面，少说隔了一个半月。 　　程晓珍休整了两天, 站在电影院门口时, 还有些恍惚。 　　“上回说要看电影，没想到中间隔了这么久。” 　　谢云蔚看她一眼：“不久, 暑假的开头和结束都在这里, 挺好的。” 　　程晓珍讨好的笑笑：“......那什么，这部电影我还没看过呢！” 　　《少林寺》确实是一部很经典的电影，里头都是真刀真枪，和后世那些拿绿布做出来完全不一样。程晓珍只看了一个开头就被完全吸引去了注意力。一场电影看完, 竟有种热血沸腾之感，就连谢云蔚买瓜子，两人都忘了磕。 　　看了电影两人也没回家吃饭，谢云蔚带着程晓珍去吃老莫西餐厅。 　　进了门熟门熟路的点了奶油蘑菇汤、罐闷牛肉、烤鱼等招牌菜。 　　谢云蔚：“这家店54年就有了, 比我们之前吃的那家还要好吃，你尝尝看。” 　　西餐厅里明窗几净, 每个餐桌上都极有氛围的点了灯，从旋转门望进来有些觥筹交错之感。何况谢云蔚和程晓珍长得极好, 远远瞧过来便是极其登对的一对。 　　“向阳, 你不是说要给老师师娘带些蛋糕尝尝鲜, 怎么傻站在门口？” 　　离老莫不远有卖奶油蛋糕的, 通说那玩意儿松松软软, 年纪大的老人也能吃。 　　何向阳就是来买那玩意儿, 准备带去孝敬老师师娘。 　　何向阳收回目光：“随便看看，没想到又碰见熟人了。走吧，人家这会儿大概不会想被打扰。” 　　同伴似懂非懂的转头看了看，紧跟着何向阳离开。 　　程晓珍吃了一口蘑菇汤，确实奶味儿很足，尝了一口便很难放下。 　　她满足的眯起眼睛，好像一直餍足的猫。 　　谢云蔚看了就笑：“早叫你回来了，你偏不来。” 　　程晓珍心道娘家的事没处理完，她就是回来了也魂不守舍，倒不如把事情安排好再来。 　　程晓珍：“我看大嫂回来了，家里没什么事吧？” 　　“没什么。” 　　程晓珍没回来，谢云蔚回老宅的时间也有限。 　　不过就算没刻意问，大概也知道家里会有些什么事。 　　最近关于一对夫妻只能要一个孩子的倡议出台，另外还提倡起了晚生晚育，二婶又浑身不对劲了呗。 　　谢云蔚：“你别管这些，你那个店不是正巧要装饰，尽管叫大嫂去帮忙。” 　　他料想大嫂自己也不会想呆在老宅。 　　程晓珍愁的就是这个，怕老宅那边把大嫂扣下，眼见就要开学，她总不能还天天往店里跑。 　　有谢云蔚这话在，她算是安了心。 　　管她的，反正他们该干的事情一样都不会落。 　　摁下心里的担忧，程晓珍隔天就在店里看见了神采奕奕的洪丽娟。 　　洪丽娟人看着胖了些，脸上也有肉了，精神抖擞，看着仿佛小了好几岁。 　　程晓珍看了她好一会儿，才喊了一声：“丽娟姐！” 　　洪丽娟扬起眉毛：“怎么？不认识我了？” 　　以前洪丽娟穿的衣服都很素淡，扣子绝对扣到最顶上，要不是青灰色，就是蓝绿色，但是现在她上身穿了一件玫红色的短袖，底下穿着一条喇叭裤，蹬着一双水晶凉鞋，和以前素淡、灰突突的样子完全不同！ 　　要不是脸还是那张脸，又是在自家店里，程晓珍都不敢叫她。 　　洪丽娟心情很好：“我给你也带了裙子、鞋、还有健美裤呢！等会儿你看看喜不喜欢。” 　　洪丽娟说的这些是她带回来东西里的一小部分，另外还有装饰用的灯具、货架等等，就连各种吃的都弄了几份样品带回来。 　　“这些都是你的，很多我都吃过了，你尝尝看给点意见。” 　　洪丽娟找了个半人高纸箱子，零食竟然把纸箱子挤了个满满当当。程晓珍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难怪丽娟姐长胖了，这么个吃法想不胖都难！ 　　程晓珍有点打退堂鼓，实在是这些东西太多，看着吓人：“要不我还是算了？” 　　“不行！这家店你占比50%，你不吃谁吃？” 　　行叭，丽娟姐不愧是画画出身，甭管怎么说东西的包装看着就挺好的，让人很有食欲。 　　洪丽娟收获颇丰：“这次我去外面考察，不止看见了很多好吃的，还学了一下人家的购物模式。你别说，别人深市比咱们这里到底快一步。” 　　确实如此，程晓珍还知道等以后设立经济特区，那边会发展的更快。 　　不过深市主要做电子行业，和他们这种想要做食品的不大相干。 　　洪丽娟迫不及待道：“明天我们就开始招人装修吧，我希望我们的这个店，能成为京市的地标建筑。” 　　“好！”程晓珍满口应了下来，“我明天下课以后都会过来帮忙的，要不然你一个人太辛苦了。不过，丽娟姐，你不是回过老宅了吗？脚边的行礼箱怎么还没放回去？” 　　“嘿嘿嘿......我手里不是还有余钱吗？在咱们店附近买了一套房，方便我盯装修。我这次回去，主要是拿衣服去的，可不是放衣服。” 　　啊...... 　　家里估计还不知道丽娟姐的想法，等堂哥回来......程晓珍简直不敢想，不过她暗自打定主意，一定要叮嘱谢云蔚，最近尽量少回去。顺便问问贺娴，要不要也搬出来住。 　　洪丽娟好似完全不担心即将发生的事，一个劲儿的拉着程晓珍去看她的新居。 　　程晓珍也有点好奇，于是便跟着去了一回。 　　洪丽娟买的这个是个二房小居，一间房给她做成了画室，另一间是卧室加衣帽间。明明住在闹市区，她将阳台打通，窗户都做了隔音，人在里头竟然一点不觉得吵。 　　关键她选的窗帘配色好，看着就很温馨。 　　瞧过一回以后，程晓珍有点懂什么叫“大隐隐于市”了。 　　“丽娟姐，你好厉害，这么快就收拾好了。” 　　而且还收拾的这么好，对于她们的店铺程晓珍更有信心了。 　　洪丽娟眨眨眼，“其实我早就回来了，等把这边布置的差不多了，才去的老宅。” 　　看着她如今爽利开朗的样子，程晓珍觉得叫她出去看一看的决定没做错，“早知道你出去一趟会有这么大的改变，我也应跟着去的，我都好奇外头的世界了。” 　　“别急，等以后有机会一起去！” 　　“嗯！” 　　* 　　新的一学期，程晓珍修了一门关于经济学理论的课，听说是学校的一位大拿教授上的。为了给教授留个好印象，程晓珍早早去了大教室，在前排找个了位置坐下。 　　她回头扫视一圈，发现来上这门课的人还挺多。 　　“这应该是隔了好久之后，梁教授再次开公开课吧？” 　　“是啊，我听说梁教授开放考他的研究生了，挺难的，也不知道今年有没有人能考上。” 　　程晓珍坐在前头，听着他们说话心念一动。 　　他们说的梁教授不会是梁秋实教授吧？难道现在就可以考梁教授的研究生？ 　　看着从门口慢慢走近的人，程晓珍愣住了，不是梁秋实教授是谁？ 　　一堂大课的时间过的飞快，程晓珍其实想问问能不能考梁教授的研究生是不是需要什么资格，人还没靠近便看见梁教授被人团团围住了。 　　看来大家的想法都差不多，都想考梁教授的研究生。 　　梁教授：“没有什么刻板要求，年龄要求也没有，有的学生有能力的话其实我是鼓励报考的。当然，学术上一定要达到标准......” 　　不知为什么，程晓珍有种错觉好似梁教授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是冲着她去的，就连梁教授离开都冲着她微微点了点头。 　　程晓珍对于要不要考研究生这事，有些纠结。 　　一方面她不是单纯在读书，有家里的事要处理，还有店铺的事，把所有的都交给洪丽娟，那还算什么一起合作，等于是沾洪丽娟的光了。 　　于是，梁教授那边把报名报发下来的时候，程晓珍暂时没填。 　　虽说放弃报考研究生，确实是件遗憾的事，但好在程晓珍年岁不大，以后总是有机会报考的。 　　晚上回了宿舍，发现大家都在议论考研究生的事。 　　陈婷问她：“晓珍，你家里条件好，又没什么负累，为什么不考？” 　　程晓珍：“大概因为我毕竟结婚了，要考量的事情变多了吧。” 　　葛秋红立马会意，她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 　　其实葛秋红在老家也早就结婚了，孩子都已经三岁了，马上能上幼儿园。这次考上大学，不光是需要经过娘家的同意，婆家那边也一样说破了嘴皮子才让上大学。 　　葛秋红叹口气：“我现在是不敢想研究生的事，就巴望着能早点毕业回家。家里为了我上学的事欠了不少钱，我男人在乡下又当爹又当妈，都盼着我回去呢。要是我能赶紧毕业参加工作就好了......” 　　这时候上大学的成本是很高的，有的家庭几乎是举全家之力，不过高付出高回报，等葛秋红回去以后，能干的少说都是坐办公室的，工资要高出以往一大截，养家糊口没问题。 　　程晓珍：“秋红姐，你一定没问题的。咱们也就只有两年了，再坚持坚持！” 　　葛秋红点头，“如今的日子已经比从前好多了，我再没什么不知足。” 　　其实葛秋红是宿舍的时间挺少的，除了上课以外，她大部分时间都用来打小时工，大概也是想减轻家里的压力。 　　像她这样目标明确的人，一般来说都没问题。 　　* 　　暂时决定不报考研究生，程晓珍就把心思都放在了店面装修上。 　　一晃几个月过去，等到中秋节来临之前，闹市区一家名叫丽珍记的高档点心铺子，便开业了。 　　程晓珍被洪丽娟拉着去剪彩，为了图喜庆，特地穿了一件大红色蝙蝠衫，底下穿了一条黑色健美裤。她身材条件好，弹力十足的裤子将她的腿型完美显露出来，引得大部分来看剪彩的女人，都把目光落在她的裤子身上。 　　程晓珍有些哭笑不得，衣服裤子都是洪丽娟给的，他们这里就是想买也找不着地儿呀。 　　“大家稍安勿躁，先进店选购，等我这边有货源消息，会一一通知大家。” 　　神奇的是明明是开业这样的大事，程晓珍和洪丽娟两个都有志一同的没通知谢家人。 　　洪丽娟不止在店里设置了购物区，还有一小块休息区，休息区提供热水和小点心——当然是要收费的，不过头一天开业，贪新鲜来买东西的人，许多都来休息区试了试。 　　洪丽娟设计的店铺，简洁又高档，有点精致西餐厅的意味。 　　光从装修上来说，让人下意识的觉得这里头的东西就是值这个价。 　　“丽娟姐，你给我的衣服还挺好看的，我穿着不少人夸我。”程晓珍拽拽身上这件蝙蝠袖针织衫。 　　程晓珍穿衣服是有点古板刻在骨子里的。 　　上辈子被人要求惯了，这辈子什么穿衣风格还带着上一世的老成持重。但是偏偏洪丽娟和贺娴都爱给她买鲜亮的颜色，偶尔穿一穿，确实有种耳目一新之感。 　　洪丽娟笑：“晓珍，今天来这里的客人还真多，咱们今天的流水目测很不错。” 　　看她这幅财迷样子，程晓珍一时见不知道把她从老宅带出来，让一个充满艺术气息的人染上金钱的味道到底是对还是错。 　　程晓珍把事儿一说，洪丽娟便点着她的鼻子笑：“我觉得你做得对，你都不知道我现在生活的有多惬意。”就连她的画，都变得色彩斑斓了。 　　“说到这个，晓珍，你说我们顺便把隔壁店铺盘下来，卖女装怎么样？” 　　洪丽娟上次去找零食货源的时候，顺便看了女装，为了让自己的购物欲变得合理化，卖女装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而且如果香港那边给样货的话，我自己也可以做。” 　　洪丽娟不会裁缝，但她会画。衣服的套路翻来覆去就那些，自己做的用料之类还能往上拔一个台阶！ 　　程晓珍眨眨眼，总觉得她好像帮着洪丽娟打开了什么新世界一般。 　　洪丽娟：“怎么样，怎么样？” 　　“我当然没意见，堂哥和二婶那边......” 　　“我都不管他们了，你还管他们做什么？！反正我现在就做自己想做的事，随便他们怎么说。明天不是中秋节，你等着看吧，她肯定要找我事，不过我可不会怕了。” 　　钱是人的胆，一旦人有了足够的资本和底气，怎么还会再过从前那样的日子。 　　以前的洪丽娟太傻，一根筋，这才被婆婆拿捏的死死的，如今的自己可不会惯着谁。 　　程晓珍听的心里毛毛的，怎么听嫂子的意思，要在中秋节那天干一票大的？ 　　不过，说来也奇怪，堂哥都怀疑丽娟姐做结扎手术了，怎么还舍不得放人走？ 　　难不成大哥冷冰冰的皮相之下，其实早就对丽娟姐爱的死去活来？ 　　程晓珍代入一下谢云敬那张沉闷的脸，瞬间甩甩头，企图把这个魔幻的念头甩出去。 　　洪丽娟对她的想法丝毫不觉：“那咱们就说定了，我去隔壁店铺打听打听。” 　　程晓珍哭笑不得，怎么大嫂的性子也越发风风火火。 　　* 　　程晓珍原本以为考研的事和她无关了，没成想李老师亲自去宿舍找了她一回。 　　李老师一来，同学们还以为出什么事呢，直到说起考研，大家才大松一口气。 　　李老师莞尔：“怎么，我就这么吓人，看见我跟看见鬼似的。” 　　程晓珍：“没有没有，是上回您来把咱们吓到了，下意识反应，下意识反应。” 　　主要还是因为李老师是教务处的，所以她过来让人下意识一惊。 　　李老师这次来重点是来找程晓珍的：“其实也多亏了上次的事，我亲眼看着你做试卷，也发现你这个小同学阅读量挺广泛的。” 　　陈婷立马道：“是啊李老师，晓珍一直很用功的，上次的事绝对无稽之谈。” 　　李老师点点头：“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试着考老梁的研究生，其实他这回是想找个关门弟子......” 　　关门弟子的含义和普通的研究生可完全不同，可惜陈婷和葛秋红都不是金融系的了，要不然也想要考一个试试看。 　　“我是怕我平时太忙，耽搁时间，而且没法子沉下心来做学术。” 　　“你可以试试看，我个人挺看好你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老师亲自来做思想工作，要是不去考也太不识时务了。 　　不过程晓珍很好奇，梁教授到底看中她什么了？ 　　学的比她好，比她更出众的同系学生也不是没有。 　　不过，这之于她也是一桩天上掉馅儿饼的美事了。 　　程晓珍：“好，李老师我会认真准备的。” 　　程晓珍本想认真窝在宿舍备考研究生的事，但隔天就是中秋节，想到要和丽娟姐一起回老宅，她有种如临大敌之感。 　　希望这次能安安生生吃顿饭。 　　但事实往往越是期盼什么，事情的发展轨迹就越是会与之相反。 　　安生吃饭终究只是程晓珍的美好心愿。 　　作者有话说： 　　晚点还有一更 第66章 城会玩？ 　　要回去过中秋, 节礼之内就不能少。 　　正好程晓珍和洪丽娟商量过，做中秋礼盒的事。 　　有些零食适合买来自己吃，有些包装一下之后, 反倒适合送人。 　　洪丽娟画了一些中秋礼盒的设计包装, 程晓珍拿着去找厂家，先出了五百个礼盒样品放在店里售卖。 　　东西加上高档的包装, 拿去送人也很有面子。 　　原本以为五百个已经超过他们的预期了, 没想到节日热度大，人们的生活水平高了以后, 对于高档礼物的需求也多了, 不过三天功夫，就售卖了一大半。 　　仅剩的一些还是两人刻意留下来的，洪丽娟拿了十几盒送娘家，程晓珍也往回寄了一些。 　　也不知道当亲戚朋友拿着走亲访友的时候, 会不会给礼盒打开新的销路。 　　这回回去程晓珍也带了些礼盒，除此之外给每个人都准备一份节礼。 　　本来是想着礼盒里东西就是不吃，送人也行，不过里面搭配的糕点和小零食都是很高档的, 就是给谢老太太吃也是个好选择。 　　没成想她东西刚拿出来，谢二婶就阴沉了一张脸。 　　“你们一个不好好上学, 一个不好好呆在家里，整天忙忙叨叨的就在忙这玩意儿？家里是缺你们吃了, 还是缺你们穿了？没的出去丢我们谢家的脸。” 　　这两天谢二婶心里攒着一股邪火, 正愁没地儿发呢, 可算给她逮到机会了。 　　她看着两人横挑鼻子竖挑眼, 就差把“不守妇道”几个大字, 给两人刻脑门上。 　　说洪丽娟的时候, 贺娴还没什么感觉，连着程晓珍一起被说，贺娴立马不乐意了。 　　“二嫂，看你这话说的，这都是两孩子的心意。好容易折腾点东西出来，就想着给长辈送，这样的好儿媳妇打着灯笼都难找。不光是吃的，还有穿的用的，两孩子挺好的了，看见什么好的都想着家里。二嫂，你这么说，别弄得两个孩子寒了心。” 　　程晓珍听了悄悄给自家婆婆比了个大拇指。 　　贺娴差点被她给逗笑，她一般不大爱跟谢二婶计较，两人的生长环境相差太多，就不是一个层面上的，平时好好相处已经极好，更多的事她基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没成想她竟拿自己的儿媳妇当筏子，上纲上线起来。 　　贺娴觉得她不能忍。 　　看云敬两口子就知道了，孩子们的事当婆婆的能不掺和就别掺和，掺和来掺和去，把人家好好小家庭搅散了，哭都没地方哭。 　　不过云敬两口子这样，和离婚也差不多了。 　　谢二婶吊起眉梢，分毫不让：“贺娴，你说说看我哪句话说错了？我不也是为了你好，为了云蔚两口子好吗？咱们当时为了什么要给儿子娶媳妇，说来说去还不是想早点抱孙子。我就不信你不急！” 　　贺娴：“那我还真不是，晓珍和我们云蔚结婚以后，云蔚整个人都鲜活了不少。我已经很满意了，别的......儿孙自有儿孙福吧。二嫂，我觉得你最好也不要强求太多......” 　　“你那是因为程晓珍和云蔚刚结婚不久，等他们也跟云敬两口子似的，结婚五六年都没个孩子，到时候你再跟我说你不会急！” 　　谢二婶真是有苦说不出，她觉得其实大家心里都是想要抱孙子的，只不过她说出来了，别人都没说而已。 　　程晓珍还真挺好奇婆婆的态度，于是也没说话，等着贺娴说。 　　贺娴果然没让她失望：“急什么？两口子没孩子原因多了去，一个人怎么生孩子？你怎么能光揪着丽娟不放？” 　　洪丽娟看热闹不嫌事大：“是啊，妈，你们不是怀疑我结扎了，结扎了还怎么生孩子？我送您礼盒您要是看不上，不如全还给我，正好我能送别人。” 　　以前呢，洪丽娟是婆婆说什么就是什么，现在才知道，只要她不在意，婆婆说什么根本影响不了她。 　　反正他们都怀疑她结扎了，那就当她结扎了就好，大不了离婚！ 　　现在有钱有事业，洪丽娟还真不怕离婚。 　　不说这事还好，说起这事儿谢二婶越发觉得没脸，她直到现在都不信儿媳妇会干出这种事：“你、你跟我说，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洪丽娟好笑道：“什么真的假的？你们说真的就真的呗！反正我已经做好离婚的打算了，你要不把谢云敬叫回来，我们当场离给你看？” 　　“你说什么呢？”谢云敬揣着公文包进来，碰巧听见这么一句，他的脸“吧唧”一下掉了下来，二话不说拉着洪丽娟去了厢房。 　　留下谢二婶留也不是，不留也不是。 　　贺娴才不不想搭理她，只问程晓珍最近忙不忙。 　　程晓珍：“还成，多亏了丽娟姐帮我，店铺的事大多都给她包揽了，我主要是忙着学校考研的事。” 　　说起这个，程晓珍其实心里有些惴惴。 　　贺娴说不在意下一代的事，是真的还是用来堵谢二婶嘴的，程晓珍也摸不清。 　　但考研就意味着，至少在毕业考上研究生之前，是没空生孩子了，也不知道婆婆听了作何感想。 　　程晓珍和谢云蔚感情极好，越是相处，她越是能发现谢云蔚优点。 　　要是婆婆接受不了这点，云蔚夹在中间大概会很难办。 　　贺娴洒脱道：“你放心考就是，我可不是那种为了自己的私欲，相反设法断了儿媳妇前程的婆婆。” 　　谢二婶好容易平复下心情，听见这话是留不下去了，狠狠一跺脚离开了客厅。 　　程晓珍翘起嘴角，这下真是没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贺娴眉眼弯弯的看着她，柔声说：“好记得你结婚时候，妈和你说的吗？家里的事不用你操心，和云蔚结婚也绝对不是一件会影响你的事。趁着现在还年轻，做些自己喜欢的事吧。至于孩子......顺其自然好了。” 　　程晓珍吸吸鼻子，用力点了点头。 　　晚上儿子带着儿媳妇回去以后，贺娴将程晓珍准备点心盒子打开瞧了瞧，确实有好几款点心还不错。她捻着吃了两块，喂谢承宗吃了两块。 　　贺娴：“确实还挺好吃的，甜而不腻。我看有挺多零食瞧着挺高档，这东西送人有没有市场？” 　　谢承宗好笑：“你说好，能送人还有谁会觉得不好？” 　　贺娴家里底蕴深厚，说一句含着金汤匙出身的也不为过。不过条件好不代表家里规矩少，相反贺家是个严苛到连吃饭怎么握筷子，嚼几下都有要求的人家。因而，贺娴好容易结了婚，从娘家那个泥坑里出来以后，最烦别人跟她说规矩，说当儿媳妇要怎么样怎么样...... 　　可能是自己淋过雨，就想要给程晓珍打伞。 　　反正她不管别的婆媳关系是怎么相处的，她们这里彼此高兴就成。 　　孩子不孩子的，贺娴真没多在意。 　　贺娴：“晓珍和丽娟折腾这个大概花了挺多钱的，也不知道孩子手里还有没有了。” 　　谢承宗摇头失笑道：“这些事情云蔚会看着处理的，叫他们自己看着办吧。” 　　贺娴当时没说什么，转头却打算给儿媳妇打打广告。 　　先不说在贺娴娘家的背景和地位，就说谢承宗吧，逢年过节来拜访谢承宗的人不少。贺娴就把儿媳妇准备的吃食放在显眼的位置，就连包装袋也没扔，搁在边上架子上。 　　“丽珍记”三个大字，来访的人想忽略都难。 　　在尝尝点心，发现确实松软好吃以后，就会问起这点心的来处。 　　贺娴假做不经意：“我也不知道，底下人送来的，吃着还挺好吃。我看张处长夫人、李局长家也买了，估计都觉得口感挺好的吧？” 　　来人瞬间秒懂，领导们吃了都觉得好的东西，肯定是进入领导阶层的敲门砖！不管怎么样，都要和领导站在统一阵线上！ 　　回去以后，个个都满京市的找了起来。 　　好在丽珍记挺好找的，位置佳，再一看门口排队等着买东西的人可真不少。 　　看来这家店的东西真的好吃，要不然不会一下子涌来这么多人。 　　程晓珍还以为中秋过后店里会迎来一阵淡季，不想竟是一个小高峰。节日过去买礼盒的人还不少，一天功夫就卖出去了五十盒，刨去成本单盒利润得有十几块呢，这一进一出就赚了小一千？！！ 　　“晓珍你快来看看，这真的不是我算错了？”洪丽娟算完狠狠揉了揉眼睛。 　　程晓珍：“没算错！丽娟姐，你快想想元旦礼盒、新年礼盒要怎么设计！” 　　中秋之后就是元旦，再隔一阵是新年。 　　没准靠着这几个节日，前期投入的钱能通通回转过来！ 　　“礼盒么，一般的公司、厂办公室、走亲送礼都会需要，咱们的散客挺多了，大型的公司和企业可还没撬动。”要是把这块蛋糕拿下，年前自己当个万元户也不是问题。 　　洪丽娟听的干劲满满，“成！我去设计，等弄好了和你一去各单位拜访去！” 　　两人到底还是顾忌谢家的名声，“谢家的儿媳妇”这个名头可从没用过。 　　反正靠自己就能得到想要的，这个名头也就显得可有可无了。 　　想到这个，程晓珍不由八卦起来：“中秋那天，堂哥把你拽走以后干啥了？没吵架吧？” 　　“我巴不得吵架呢！不过他个闷葫芦，吵不起来！” 　　“上回不是还把客厅都给砸了？” 　　“还不是我婆婆撺掇的？”那天事两人都没正面谈过，不过婆婆居功至伟，要是没有她，他们俩恐怕吵不起来呢！ 　　“丽娟姐，你到底有没有......？”程晓珍不好意思问了。 　　“结扎？”洪丽娟喝了一口茶，幽幽道：“没有，不过避孕药是一直有在吃，不知道为什么我这个人逆反心理还挺强的，我婆婆越是催生，我就越是不想生。离婚都好过一直受人摆布。” 　　程晓珍感同身受：“是这样。” 　　洪丽娟又扔下一颗惊雷：“不过，我上次把离婚协议给谢云敬了，看他怎么办吧。他要是签了，我就自有了。” 　　“晓珍，你不知道在外面见识过一圈以后，我觉得自己再也过不了被人圈在家里的生活。但你看我婆婆那样，明显是个很有掌控欲的人。五六年了，越过越觉得过不到一起去。” 　　以前一直是洪丽娟在忍着，现在她不想忍了，就越发觉得离婚好。 　　“晓珍，你真是好福气。三婶这样的婆婆真的事可遇不可求......” 　　程晓珍深以为然，和上辈子比起来，这辈子的婚后生活简直像在飘在云里，美好的有些不真实。 　　洪丽娟笑起来，轻捏着她的下巴：“不过，你也别觉得不好意思，你这么好，怎么样都值得。” 　　程晓珍可不觉得有什么事是理所当然的。 　　好的关系是需要维护的，平时打电话已经打的够勤快了，现在三五不时碰见什么好吃就会立马找人送去给贺娴。 　　“太太，是晓珍叫人送来的。”一大家子人坐在一块儿吃早饭，阿姨端出来一个盘子，里面放着一些造型精致的糕点。 　　贺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晓珍这孩子就是孝顺，吃什么都想着我。” 　　谢承宗也说：“是个好孩子。” 　　谢二婶坐在边上默不吭声的吃饭，贺娴看她一眼：“二嫂，丽娟是不是和晓珍在一块儿呢？” 　　谢二婶一僵：“谁知道呢！你不是说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孩子们的事我不管了。” 　　谢老太太闻言很是诧异，不过到底一叹：“你是真这么想就好了，两个孩子都被你逼的不肯回家了。” 　　谢二婶要紧牙关，不敢辩驳。 　　本来就只有洪丽娟一个人搬出去住，现在谢云敬也不回来了，说是因为工作上的事，其实到底因为什么谢二婶心里清楚。原本她催一催真是为了两个孩子好，眼下说什么都没用了。 　　儿子儿媳妇都跟她离心了，她到底是为了什么？ 　　* 　　程晓珍考研的事不是特别顺利，卷子交上去了，却不觉得自己有多大可能性。 　　毕竟梁教授的研究生，不是那么好考的，非要考的话估计要全身心投入，苦学好几个月才能有考上的可能性。 　　谢云蔚当然知道这一阵子程晓珍有多忙，他安抚道：“你尽力就好。考研究生这种事，如果考上了当然锦上添花，如果没有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而且你的精力如果主要放在丽珍记上，我倒是不建议你考研究生。” 　　其实研究生和现在程晓珍走的路是互相冲突的。 　　一个是学术向的，一个是经营向的，当然怎么选还要取决于她自己。 　　“其实我自己对研究生也没多大兴趣，我巴不得早点毕业。” 　　程晓珍整个人都挂到谢云蔚脖子上去了，她凑在他身边喃喃低语。 　　谢云蔚最近太忙，两人都好些时间没亲近了，最近又说要去德国出差，等新年的时候都不知到能不能一起过个年。 　　程晓珍于是就有些粘人，他走到哪儿恨不得也跟到哪儿去，两人在自家房子里时而牵着手，时而抱在一起，仿佛一对连体婴。 　　谢云蔚心里受用，离愁别绪也多了。 　　“真恨不得把你揣在兜里一起带去。” 　　“我巴不得呢！但你怎么带？” 　　两人望着彼此，看着看着就亲到了一处。 　　谢云蔚本身性子有些像水，始终不温不热的，和程晓珍碰到一起，整个人都沸腾了起来...... 　　原本说好早点睡，明天一块儿去给谢云蔚选几身衣服的，程晓珍愣是等到天微微亮，才睡过去。 　　昨天晚上两人闹太久，都没来的及收拾，大早上谢云蔚出来才发现安全措施没做好，小雨衣滑落了竟然一直没发现。 　　谢云蔚脸上浮现一抹懊悔：“怎么办？要不要去找人配点药？” 　　程晓珍：“不吃，我们不是说好顺其自然？何况，哪就这么准了？” 　　谢云蔚摸摸她的脸，晓珍虽没多说，但他也察觉到她的不安了。 　　“如果有情况，我又不在国内呢？还是......” 　　程晓珍瞪他，“你烦不烦？！不许说！” 　　她自己害怕是一回事，亲耳听谢云蔚说不要他们的孩子又是另一回事了。 　　程晓珍觉得自己矛盾极了，正是因为太矛盾，所以想交给老天做决定。 　　如果什么都没有，那就等她毕业再说。 　　如果真的有了，就生下来好了。 　　想到生孩子，程晓珍窝在谢云蔚怀里微微抖了抖。 　　谢云蔚叹口气，想说什么终究摁住了。 　　如果晓珍都有勇气往前迈一步了，他再打退堂鼓好似也不好。 　　希望再缓缓吧，至少等到晓珍毕业。 　　随着谢云蔚坐上去德国的飞机，小洋楼这边彻底空了下来。 　　程晓珍索性去衣帽间找一些衣服放在箱子里，准备去和洪丽娟一块儿住。 　　她那里虽然是小两室吧，但程晓珍自觉不需要占多大地方，两人睡一张床不是也可以？ 　　不过，等她提着行李箱，敲开洪丽娟家的门时，瞬间不这么想了。 　　“堂、堂哥，你怎么在这里？” 　　程晓珍站在门口，开门正对上谢云敬那张面无表情的死人脸。 　　谢云敬没有让她进去的意思：“有事吗？” 　　“没、没......”程晓珍探着脑袋往里望。 　　洪丽娟穿着一件睡衣出来，“云敬，是谁来了？” 　　程晓珍扫了眼洪丽娟脖子上的红痕，又瞥了谢云敬阴沉沉的脸一眼，“抱歉哦，打扰了......” 　　合着人家小夫妻说是要离婚，其实玩起了远离老宅、共建爱巢的把戏？ 　　这还真的是，城会玩。 　　洪丽娟有些尴尬：“晓珍，要不我叫云敬送送你？” 　　“不用了，再见！” 　　程晓珍先他们一步将门关了上去，她再不走，尴尬的就是她了！ 第67章 包装盒 　　洪丽娟对设计包装盒外观的事儿还挺积极的, 几天以后就跟程晓珍说已经设计了几款出来，要不要放在一起比较比较？ 　　这也是两人上次尴尬过后的头一次见面。 　　程晓珍重点看了下洪丽娟的设计，几款都不一样, 带点中国元素很有辨识度, 如果把外包装做成硬壳的那就既挺括又有型，年节拎出去还挺有面儿。 　　程晓珍：“我感觉这几款都挺好的, 不过我个人更喜欢这款红色。” 　　国人就喜欢喜庆的颜色, 而且洪丽娟设计的红色和别的元素搭配到一起一点也不俗，反而很高档。 　　“我也是这个意思, 看来咱们俩又想一块儿去了, 回头我就去找上次那个厂家投产。”洪丽娟和程晓珍合作起来很合拍，两人很少会有争执，遇事有商有量的，才做到真正的一个顶俩。 　　两人都没提上回尴尬见面的事, 都是成年人了，人家又是合法夫妻，感情好也是好事一桩。 　　作为一个合伙人来说，程晓珍只会盼着洪丽娟感情好、情绪稳定, 只有洪丽娟稳定了，她们俩才能专心奋斗自己的事业。 　　满心以为这次外包装的事就是走个过场, 结果洪丽娟去找了厂家，厂家说不给做了, 哪怕洪丽娟愿意多给钱, 不给做就是不给做。 　　洪丽娟：“你说厂领导是不是有毛病？厂里的经济效益不好, 我这么做难道不是在拉动他们厂的效益？” 　　最烦是之前合作的好好的, 对方也比较知道他们的要求, 这个厂子也是洪丽娟比较之后筛选出来的, 现在说不能做了又是大节下，找谁不找谁都是个问题。 　　程晓珍皱眉想了想说：“姐，之前中秋咱们给这个厂子送礼了吧？” 　　“送了，郑厂长的老婆的还喜欢的呀。” 　　开这个店铺一直以来是比较顺的，两人都没想到会在合作者这里出问题。 　　程晓珍：“趁着还有时间，咱们也别耽搁了，分头找厂子吧。等有消息了，来店里知会一声。” 　　丽珍记里招了员工，虽然没个交通工具在，但来店里知会一声还是比较能知道对方情况的。说起这个，程晓珍不由怀念起后世的手机，有点什么事直接一通电话，哪儿需要跑来跑去。 　　程晓珍去的第一家店是长江造纸厂，一开始和厂长谈的好好的，虽然他们厂子没做过这种外包项目，但是只要做起来，对厂子效益有帮助，厂长巴不得呢！ 　　因此对于程晓珍的到来，厂长只有高兴的。 　　一路上不止给她介绍厂子，还问了许多程晓珍对于包装方面的要求。 　　他们是造纸厂，其实对包装方面并不太专业，但是对程晓珍提出的要求也不是不能做到。 　　程晓珍穿着大衣长裤，一头长发简单的束在脑后，显得很精明干练。 　　“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但是用到的材料一定要保证材质，材质好了包装才会显得高档。” 　　厂长：“一定一定。对了，你们这个品牌叫......” 　　“丽珍记，叫丽珍记。我们是做糕点零食的。对了，名字也有专门设计过，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们能按照我们的设计来。” 　　品牌意识程晓珍早就有了，要让消费者记住他们这个平拍，以后逢年过节才会想购买丽珍记的东西。 　　厂长一听这个名字，脸色僵硬一瞬，“......实在抱歉......我刚想起来我们厂里刚下来一个订单，要赶货呢！你看看，要是我们做你这个生意，恐怕自己货都赶不完了。” 　　程晓珍一愣，转头看向厂长，她发现这个人是真的在拒绝。 　　说什么有货要赶，其实摆明了就是不想做她这单生意。 　　可为什么呢？明明刚才他们谈的挺好的。 　　程晓珍：“是价格上觉得什么地方不合适吗？” 　　老厂长不好意思道：“不是不是，我是真忘了这一茬了，你要不再去别的厂子问一问？” 　　老厂长态度很明确，不会做这一单，就算程晓珍加钱做也不干。 　　程晓珍抿紧唇。 　　这个厂子效益不好，从刚才去车间看的情况，就不难发现这一点。 　　一个效益不好的厂子，拒绝了即将到手的钱？ 　　这不是傻子才会干的事吗？ 　　程晓珍没再说什么，既然聊已经没用了，也不需要过分放低自己的姿态。 　　她这样老厂长倒是觉得更不好意思了，临走的时候将办公室里的没开封的茶叶递过去，“小同志，这茶叶是家里亲戚送来的，还挺好喝的。” 　　程晓珍哪会要他的东西。“不用不用，我先走了，赶着节前去别的厂子把这事敲定。” 　　老厂长不吭声了，等程晓珍一脚跨到办公室门外，忍不住道，“小同志，你、你不如想想自己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程晓珍一顿，转头看着他。 　　老厂长摇摇头，再多的就不肯说了。 　　程晓珍谢过以后，便回店里等着洪丽娟，如果没猜错的话，丽娟姐那边也不会太顺利。 　　果然，程晓珍一杯茶还没喝完，洪丽娟气鼓鼓的回来了。 　　她将小包往桌上一放，咕嘟咕嘟喝了两大杯水：“西边那个红星包装厂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都谈好了，结果我一报咱们店的名字，人家说不干了！” 　　程晓珍把糕点往洪丽娟手边推了推，洪丽娟抓住一个狠狠咬一口。“我去的长江造纸厂也是。我估摸着，他们都跟赵厂长似的，一开始就被人打过招呼了，不然不会突然毁约。丽娟姐，咱们快想想，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咱们俩能得罪谁呀，连出门都是很少的。” 　　洪丽娟之前一直呆在老宅，除了去采购一般很少出门，就算从家里搬出来，和她交往的来来去去也就那些人，真的很难想平时说话做事会得罪谁。 　　别说洪丽娟了，程晓珍自己也没什么概念，按说她来京市认识的人不多啊。 　　洪丽娟没了主意：“晓珍，咱们现在怎么办？” 　　程晓珍：“在去找厂子吧，先把这一关渡过去再说。京市没有我们就去周边城市，要是都没有我可以去一趟金河县。” 　　金河县附近也要这种小的包装厂，不过和这里规模比起来有些小巫见大巫。 　　但是幸好他们对于出货量的需求不大，现在开始慢慢生产还忙得过来。 　　还有一点，别的地方或许难说，但是程晓珍能保证老家那边是一定可以的，家里的超市开了起来以后口碑一直不错，田桃儿会做人，和当地好几个小厂都有些情分。 　　越想，程晓珍便觉得越不能耽搁下去了。 　　“丽娟姐，你去周边城市问问，我直接回一趟老家。对了，这个给你。我把号码报给你，我们有事可以直接发消息。” 　　程晓珍递过去的是个BB机。 　　还是贺娴听说她和洪丽娟两个东奔西走，联系起来不方便，特地给她找来的。 　　这会儿这玩意儿新奇的紧，只在海市有货，托了人周转又周转，才弄到了两台。 　　洪丽娟：“这个我要怎么用？” 　　程晓珍顺便把使用方法也教给了她，“咱们这个是有留言功能的，但是只能十个字，你打完电话说了留言，这个bb机上就会有显示了，等你回头试一下就能知道......” 　　洪丽娟听的兴致盎然，直说回头就给程晓珍发消息试试。 　　程晓珍又同她说了几句店里的事，便回家收拾衣服出发去金河县了。 　　谢云蔚出差了还没回来，程晓珍便没回小洋楼，去了发现里头空荡荡的，心里会不舒服，上回程晓珍回去看过一次之后，就没再去过了。 　　这次去拿衣服也是直接去的宿舍。 　　考研的结果还没出来，程晓珍估摸着情况不大妙，便没过多关注了。 　　这次回去没提前通知任何人，也是想去超市里看看，家里现在状况怎么样。 　　上回她在时，她妈和嫂子之间相处还算不错，隔了几个月再看看要是也会还不错，程晓珍是真的能放心了。 　　从火车上下来已经是下午了，洪李娟发了消息说没找到合适的工厂。 　　看来，是真的有人事先打过招呼了，也不知道是谁非要跟他们过不去。 　　惠民超市这边顾客已经少了很多，田桃儿正站在柜台那边给顾客们结账，有条不紊的，瞧着还挺好。 　　老远看见她，田桃儿立马冲着程晓珍招手：“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程晓珍：“我有点事，顺道来看看你们。” 　　等给最后一个顾客算完，田桃儿把店门一关，领着程晓珍去割肉，又买了大骨头、酸菜等等。 　　田桃儿：“妈跟邻居大婶学了个酸菜酱大骨的做法，上回我们吃过了挺不错的。这回，你也尝尝看！” 　　听嫂子心甘情愿的喊妈，程晓珍估摸着两人相处的还不错，就算有什么不愉快，也照顾孩子的日日夜夜里缓和了很多。 　　程晓珍心神微松，“好啊，好久没吃妈做的菜了。” 　　进了家门，程晓珍便听见孩子咿咿呀呀的声音。 　　她走的时候，小家伙们才两个月大，隔了几个月再回来，总觉得孩子长开了，白白嫩嫩的，瞧着可爱极了。 　　钱素梅显然很喜欢两个孙女，和程晓珍说话的时候，都舍不得撒手。 　　“晓珍，你不知道甜甜昨天还nenene的，不知道是不是在叫奶奶。” 　　田桃儿从钱素梅手里把孩子接过去：“当然是叫奶奶，甜甜和蜜蜜也知道奶奶照顾她们辛苦了。” 　　钱素梅得了这句，比吃了灵丹妙药还管用，一张脸笑出了一堆褶子来。 第68章 熟人 　　程晓珍一说要找包装厂, 田桃儿闻言就笑了。 　　“晓珍，要不说你好人有好报呢！眼下就有一个现成的人能帮你。” 　　程晓珍听她这么说完全没印象，金河县这边她认识除了家里人之外, 就是汪主任, 副厂长等等，这些人和包装厂也远挨不着边呀？ 　　田桃儿：“难道你没发现, 咱家门口本来开着的好美味小食店关门了吗？” 　　怎么没发现, 田桃儿生孩子那阵程晓珍还想找柳枝问问来着，结果门口小吃店关了门, 去柳枝家也压根没发现住人的痕迹, 倒是对门一家差不多的店铺生意还算不错。程晓珍当时想着家里事情一堆，等缓过来再找人问问看，没想到一耽搁耽搁到现在。 　　程晓珍：“柳枝家是一家子都搬走了吗？我都没看着人。” 　　柳枝其实是个耳根子很软的人，从她家里有事习惯性找程晓珍, 就不难发现这一点。不过，仔细想想距离上次柳枝找自己好像过了好几个月。 　　田桃儿一边给程晓珍盛汤一边说，“没搬走还在金河县呢，不过换地方住了。” 　　“我看对门那家店的生意挺好的, 是柳枝娘家人开的？” 　　程晓珍还怪遗憾的，和柳枝分别以后好美味小吃店就没了消息, 听说对门又开了一家，程晓珍下意识觉得是柳枝的娘家人成功把柳枝挤兑走了。 　　田桃儿神秘一笑, “不是, 还是柳枝家的店, 不过人家怕打扰咱家自家盘了店面, 重新开的。” 　　这就奇怪了, 柳枝的娘家人可不是这么好打发的。 　　更神奇的是田桃儿说要找包装厂, 不如去找柳枝，柳枝是真正能帮助她的那个。 　　程晓珍听的一头雾水，倒是想问个清楚，可惜田桃儿也对其中的事情一问三不知，要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非得去找柳枝问个清楚不可。 　　不过这时候天都黑透了，贸贸然去找别人也不大好，还是再等等，至少等到明天天亮。 　　第二天一大早，程晓珍连早饭都没吃便出了门。 　　离节日越近，时间就越紧，不尽快把包装定下来，就该掉链子了。 　　因而程晓珍半点不敢耽搁，紧赶慢赶到了田桃儿说的包装厂。 　　厂子开的地方挺偏僻的，规模也不大，说是个家庭作坊还差不多。 　　不过现在程晓珍也顾不上什么作坊不作坊了，只要能帮她把包装成功做出来，完完全全的按照标准，就算是家庭作坊也可以。 　　“请问有人吗？这里有没有负责人在？”程晓珍站在门口扬声问了一句。 　　一个穿着灰黑色罩衣的年轻女子从里头走出来，她见到程晓珍很是惊讶：“晓珍，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你就找来了。” 　　“柳枝？！”程晓珍的惊讶一点都不比她少。 　　老同学再见面总觉得对方像是换了个人一般。 　　以前柳枝纵使有些苦大仇深的模样，明明才二十出头，看着和人家三四十岁的妇女差不多，眉头经常皱在一起，眉宇间形成一个深深的川字。不像是年轻人，倒像是饱经风霜的妇女。 　　后来开了小吃店报也好了不少，不过柳枝娘家人一缠上来，整个人就又变了。 　　程晓珍有一阵子没联系，都不知道这段时间柳枝是怎么过来的。 　　“你是在这里工作还是什么？”程晓珍左右看了看，这个包装厂虽然只是一个家庭小作坊，但里头的东西倒还干净整洁。 　　柳枝见她好奇忙说：“我带你四处看看吧。” 　　“这里呢是工人平时做包装的地方，我们引入了机器，虽然只有一台，但是我们的订单量本来也小，算是够用吧。我们厂子里是有一个大学生的专门负责图纸的绘制，如果顾客有需求的话，我们也可以叫大学生帮忙设计......” 　　柳枝对这里很熟悉，从她的语气中不难发现，在这里她根本就不是作为公认的角色，要不然不会对这些如数家珍。 　　柳枝说到这里有些抱歉：“晓珍，你贵人事忙应该忘记了，其实我有几个月的红利没有打给你。” 　　钱都是柳枝这里主动打过去的，程晓珍就算收到了也就放在账户上，很少会专门为了这笔钱跑一趟邮局，再加上她一直忙丽珍记的事情，后面就没太关注了。 　　柳枝很不好意思的从办公室抽屉里拿出一份合同，“其实当时我们着急用钱，所以就暂时没有把红利打给你，不过我们是按照入股的方式给你算的，现在我们的厂子所以慢慢上来了，你可以考虑把钱拿回去，也可以选择继续入股。” 　　柳枝说到这里，程晓珍已经不仅仅是觉得新奇了，而是感到震惊。 　　也不是她想故意贬低柳枝而是柳枝，这个人确实没有什么主见，但是现在柳枝竟然知道要签合同，把所有的都写到合同内，这些都是曾经的柳枝想不到的。 　　柳枝苦涩一笑：“其实我家里的事确实是给了我一些冲击的，但是我也知道没有人能一直帮我，后来我就去上夜大了......果然女孩子还是要多读点书，我和桑杰都去了桑杰都去了夜大之后，确实学到了很多东西。我跟娘家人也断绝了关系，当时我们是经历了一场价格战，双方都不愿意认输，价格压的越来越低，经历了一个多月的亏本，他们到底坚持不下去了，关门认了输，我就把他们的店铺盘了下来。” 　　“咱们这个包装厂其实是夜大的同学介绍的，我婆婆说或许是个好机会，我们两个就把钱拢一拢，正式把场子开了起来。” 　　前面到底有多难，柳枝没有多说，但是程晓珍翻了翻账目，看他们接连亏损了好几个月到眼下才慢慢开始回转，也不难猜到一二。 　　程晓珍：“你们之前好不容易买下的那套房子呢？” 　　柳枝叹口气：“我们连你的钱都动用了，难道还会把那房子留着吗？” 　　如果不是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柳枝是绝对不会碰程晓珍的钱的。厂子一开始盈利，他们就把属于程晓珍的那一部分剔除出来了，随时等着碰面的时候一并交给对方。 　　柳枝还以为过年的时候，要去一趟京市，没想到程晓珍会这么快找到这里。 　　“抱歉，晓珍，当时情况太紧急了，我抽不出空去京市找你，只能先斩后奏，但是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亏本的。”柳枝很不好意思，这件事情怎么说都是她不对。 　　“对了，你吃早饭了吗？现在工厂还没上班，你在咱们厂里吃吧？” 　　程晓珍好奇道：“你们厂里还包饭吗？” 　　“怎么可能是我婆婆在这里，以免帮我们带孩子一面干一些零碎活，连做饭的事情也包揽了。” 　　程晓珍刚想问他们住哪，走到后头看见机器后面的棚子里搭了好几张行军床，就瞬间明白了。柳枝这是把所有的钱都投到厂里去了。 　　柳枝婆婆脸圆圆的看着很和蔼，不过她说的藏语，程晓珍听不懂，倒是从她的比划中才道一点意思。是叫她吃早饭呢吧？ 　　小石头还记得程晓珍，一口一个阿姨叫的亲热。 　　程晓珍抱了他一下：“阿姨还给你买了东西呢，回头拎来给你好不好？” 　　小石头乖乖的说好，又玩了一会儿被他奶奶抱着出去了，生怕影响到他们谈话。 　　柳枝：“抱歉呀晓珍，其实如果你不把钱拿走的话，从下下个月开始应该会赚的比较多了。” 　　厂子里接到的订单慢慢多了起来，前前后后都排的满满当当，虽然累但柳枝看到了生活的希望。或许是对这个老同学心里有歉疚，发现厂子能挣钱以后，她就越发不想让程晓珍把钱撤出去了。 　　但毕竟自己有挪人家分红的先例，如果晓珍非要撤出去，柳枝也觉得情有可原。 　　程晓珍笑笑：“不撤，你都挣钱了，带着我一起躺着赚钱呗，我一边上学还有钱入账，我得多高兴呀。” 　　柳枝听她这么说也高兴，怕就怕程晓珍生气不来往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程晓珍闹清楚怎么回事，还看了柳枝厂子里做出来的几个样品，发现质量确实很好，便慢慢安了心。 　　“其实我这回来也有事情找你帮忙呢。我原本不知道你开了一个包装厂，只不过是恰好需要做包装才找到这里来。” 　　柳枝：“我就说你消息怎么这么灵通。你要怎么帮忙尽管说，只要我能做到，绝地不二话。” 　　柳枝对程晓珍的感激都不用说，就算程晓珍要这个厂子，她都会拱手奉上。 　　程晓珍眼睛瞥向那台机器：“这就要靠你这里的这台大宝贝了！我在京市开了个零食糕点铺子叫丽珍记，生意也挺不错的，不过马上到年节了，准备做一些礼盒包装。不过不知道怎么回事，原本谈好的厂家忽然反悔，这不到金河县来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厂子。” 　　柳枝：“就这事？没问题，包在我身上了。我甚至可以做主把别人的单子往后挪，先把你的做出来。要设计师不？我们这里的大学生设计师还挺有本事的。” 　　程晓珍一笑，柳枝现在做生意很像模像样了，现在厂子虽然只是个小作坊，但能预见其未了规模必定不会小。 　　“设计师就不用了，我自己找人帮着设计好了，你呀帮我生产吧。我想等着看看包装样品，等没问题了，就全交给你们。” 　　柳枝果然没二话，一口应了下来。 第69章 解决 　　关于包装盒的设计图纸, 程晓珍一直是随身携带的。 　　“你看看这个能不能做？这个是我们全新设计的。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这两天就能出一个样品出来。” 　　柳枝是不大看得懂设计图的。“等我们厂的大学生过来以后，我请他帮着看一看。不过我们做过类似的, 我感觉问题不会太大。” 　　即便柳枝这样说, 程晓珍还是决定等一等，等到她说的大学生看完再说。 　　柳枝厂子里的大学生叫宋成峰, 是个挺沉稳的年轻人, 斯斯文文的，像是干活的料。他借我拖车, 仔仔细细的看了一圈, 问清楚很多细节之后才说没问题。 　　程晓珍这下终于安了心。 　　柳枝：“不要等两三天了，我们今天就能给你弄个样品出来。反正我们这些排活还是比较松的，把你这个加进来正好。” 　　程晓珍当然说好，京市的那些礼盒都用完了, 再下去只能零售卖放弃礼盒这快蛋糕，但尝试过后她发现礼品市场再是最赚钱的，叫她放弃她怎么肯。 　　柳枝这里能加急，再好不过。 　　程晓珍得了准信, 先去给洪丽娟的BB机发了个消息，又转到去了惠民超市。 　　田桃儿见她来, 笑眯眯问道：“见到人了吗？是不是吓一跳？” 　　“还真是，她要不主动说话, 我都几乎没认出她来。”以前帮过的人, 忽然也能帮自己了, 程晓珍有种和朋友并肩作战的感觉。 　　田桃儿深有此感：“我也是啊, 上次我在菜市口看见她差点没认出来。还是柳枝先叫的我。” 　　程晓珍点点头, 表示可以想象。 　　工作上的事情有了定论以后, 程晓珍终于能腾出心思关心家里。“嫂子你呢？最近还好不？” 　　“挺好的，甜甜和蜜蜜两个粘人的很，要是没有妈帮衬，我一个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而且妈心里对我是有一些愧疚在的，照顾两个孩子，只有更用心的份。” 　　田桃儿这会儿反而庆幸自己听了小姑子的话，眼下她管着超市的事，回家就有热汤热饭吃，孩子的事叫婆婆揽去了绝大多数。假设和家里闹翻了，她会过什么样的日子呢，整日里照顾两孩子，围着锅碗瓢盆转，每天不是买菜就是给孩子洗尿布，哪儿有现在过的轻松。 　　而且她看似忍了一步，反而得到了更多。 　　每回带着两个孩子回娘家，家里人哪个不夸？都说她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婆婆把孩子照看的干干净净。 　　程晓珍：“那就好，我还怕你心里有疙瘩。” 　　“一开始或许有吧，但甜甜蜜蜜发烧那个晚上，妈一手抱着一个孩子，陪着去的医院。当时你哥又不在家，要不是妈在，我是真的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了。”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总是会在患难与共中慢慢滋长的。 　　从前那点怨恨，亲眼看着婆婆怎么尽心尽力的照顾孩子以后，终究还是释然了。 　　田桃儿：“晓珍，多谢你，没有你，我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一家人，哪儿需要这么谢来谢去的。” 　　程晓珍笑笑，嫂子能放下再好不过，她去了京市心里其实也是不安心的，生怕家里有什么矛盾又忽然需要她回去。 　　不是她不想要回去，是不想家里人之间发生不愉快。 　　田桃儿点点头，对小姑子的感激默默放在了心里。 　　“不过，舅舅舅妈暗戳戳来找妈好几次，妈一问三不知，到也对付过去了。” 　　程晓珍：“没事，他们来只管来好了，你们凡是就说不知道。几次下来知道没人会惯着他们，也就安生了。” 　　田桃儿轻声应了，小姑子说的对，舅舅他们要闹只管闹，现在都撕破脸皮了，怎样都不会怕。 　　就是钱老太亲自来了，也没用。 　　* 　　柳枝那边动作很快，到晚上吃饭的时候，已经把样品做好了。 　　“晓珍，你看看这个纹路和样式，是不是你想要的？” 　　程晓珍挑眉，没想到柳枝那个小厂子真的很有一手，这个盒子的样子和设计图纸上一模一样，不过面料带些微微的磨砂，看着更有质感了！ 　　“是我们的设计师说的，这样的用料更高档些。” 　　程晓珍赞叹：“确实很不错，比预想中的还要好！” 　　柳枝脸上也终于带了些笑意：“你满意就行，你们要做多少个包装盒，大概什么时候交货。” 　　“预计一千个吧，倒时候我会找人专门过来拉货。” 　　两人又说了价格之类的，柳枝是坚决不肯收钱的，但程晓珍说他们的厂子还在起步阶段，一码归一码，该收的钱要收，属于她的那份分红到时候再转给她好了。 　　柳枝这才应了下来。 　　晚上，两个好久没见的老同学，一起去饭店吃了饭。 　　程晓珍还带了给小石头准备的一套书，和给柳枝一家人的礼物，东西不多，但金河县没有，算是一点心意。 　　柳枝的婆婆很不好意思，连着说了好几句话。 　　柳枝：“我婆婆说多亏你才有我们的今天，结果还收你的的够你戏，这难道很不好意思。” 　　“这有什么，以后你们帮我忙的时候还多着呢！” 　　程晓珍没想到柳枝夫妻二人会干包装厂的生意，这倒是便宜了自己，以后京市的包装再有什么问题，只需要把样图寄过来，让柳枝这边生产就行。 　　也就是来回的路上需要耗费些功夫。 　　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柳枝还说以后要带着儿子去京市看看，程晓珍叫她好好做，按照他们这个势头，早晚有一天能冲到京市去。 　　“借你吉言！晓珍，其实我是从你身上发现的，靠别人永远不如靠自己。” 　　程晓珍看着她，她发现柳枝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闪一闪的，程晓珍是真的信他们早晚有冲到京市去的一天！ 　　* 　　程晓珍总共在京市就没待几天，回去时候柳枝已经帮她做了一小批包装盒，这次去就能带着回去应急。 　　“谢谢了，后面这些也得麻烦你了。” 　　“咱们俩谁跟谁！晓珍，等着我去京市找你！” 　　“好。” 　　洪丽娟是知道程晓珍回来的火车班次的，一早就去火车站等着了，两人刚见面，她几乎没来得及寒暄，直接奔着程晓珍带来的那些包装去了。 　　“一模一样，一模一样！” 　　程晓珍拎东西拎的手指都发紫了，这个冷酷无情的女人，竟然连看都不看一眼，她冷哼一声，“怎么，还怕我把你的设计搞砸？” 　　“没有没有，我们晓珍辛苦了，又是找厂子，又是订包装！要是你不在，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好了。”洪丽娟夸张的拉着她又是揉，又是捏，最后程晓珍没忍住笑出了声。 　　“几天不见心情好了很多嘛，人也越□□亮了。” 　　洪丽娟笑笑，帮着把东西拎到车上。 　　程晓珍打开车门坐进去，目光触及前头开车的司机。 　　程晓珍：“......” 　　这小夫妻俩怎么这么黏糊！不就是上火车上接个人，竟然还一路跟来了！ 　　不过好在洪丽娟没有喂狗粮意思，直接陪着程晓珍坐在后座，缠着她问包装的事。 　　程晓珍大致问了一遍，说：“丽娟姐，你查到京市到底是谁在弄鬼了吗？” 　　“没头绪呢，不过这个人肯定藏不久了，云敬说背后的人大概眼红我们利润，才折腾出这么多事来。等我们的新包装一上，东西卖的好的话，对方肯定不会就这么算了。” 　　程晓珍深以为然。 　　不过，云敬？看来丽娟姐这阵子和堂哥相处的挺好的。 　　果然有些婆婆就是惹祸精，一但没有谢二婶在中间掺和，小夫妻俩不知道多要好。 　　洪丽娟：“晓珍，反正你回去也是一个人，不如跟我们一块儿吃饭吧？” 　　程晓珍敏锐的感觉到洪丽娟话一说话，车内的气氛凝滞了一瞬，透过后视镜，程晓珍能敏锐察觉到谢云敬的脸黑的像锅底。 　　她勾起嘴角：“好啊，我们一起去吃牛排怎么样？正好堂哥请客！” 　　“好，就这么办，吃完饭我们还能去店里继续聊聊后续的事情。” 　　程晓珍完全无视谢云敬：“好啊好啊。” 　　抱着狠狠宰谢云敬一顿的心思，程晓珍特意找的高档饭店。 　　她和洪丽娟两个边吃边聊好不惬意，对于谢云敬的冷眼完全不放在眼里。 　　“晓珍，你说的那个同学可真厉害啊，怎么恰好做了这一行。” 　　程晓珍眉眼柔和下来：“是呀，要是没她，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丽娟姐，京市这边确实是大小厂子都跑过了吗？” 　　“嗯，不过他们都同时被人打过招呼了似的。背后的人应该能量挺大的，要不然不会他说什么，那些厂长就听什么。”洪丽娟磨了磨牙，那边谢云敬已经帮她把牛排切好端过来了。 　　洪丽君闹了个大红脸：“你干什么呀，我和晓珍说话呢！” 　　谢云敬：“说话也不耽搁吃饭，弟妹觉得呢？” 　　洪丽娟：“晓珍你懒得搭理他，咱们说正事。” 　　“我意思是反正马上过节了，咱们可以给店里搞活动，到时候应该能拉一波销量。我也不管隐在后面的到底是什么人了，亲眼看着我们利润巨大，我就不信他坐得住。” 　　“好主意。” 　　两人聊的正欢，渐渐的就把谢云敬晾在了一边。 　　谢云敬无奈：“其实只要让我去查一查，不管是谁，总能查清楚。” 　　洪丽娟不高兴：“才不要，我们自己能解决！你要是插手了，你妈回头又该多话了。” 　　提起谢二婶，谢云敬瞬间闭了嘴。 　　得，两人爱折腾折腾去吧，总归出了事家里能兜着。 　　程晓珍乐得看谢云敬吃瘪：“对了，丽娟姐，你去学开车吧。总不能一直叫堂哥给咱们跑腿。” 　　她话落成功的看见谢云敬额角的青筋跳了跳，不过她是谢云敬的弟妹，谢云敬就是心里有气也不敢撒在程晓珍身上。 　　谢云敬：“丽娟，你要不再考虑考虑，我没事的，不是很忙。” 　　洪丽娟大手一挥：“不用了，我觉得晓珍说的对，能不麻烦别人，最好不要！我明天就去报个班！” 　　程晓珍看谢云敬吃瘪，悄悄勾起嘴角。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谢云蔚不在身边，导致她的爱好逐渐变态。 　　不过，偶尔看看堂哥堂嫂之间的笑话，倒也不错。 　　* 　　程晓珍再回学校，宿舍里的同学卡看她的眼神有些奇异。 　　“怎么了，我不在学校难道发生什么大事了？” 　　陈婷：“确实发生大事了，不过是一件好事！” 　　“什么好事，说来听听。”程晓珍躺在宿舍的小床上，随意问了一句。其实，她现在有点想谢云蔚了，也不知道哪个家伙在干什么。听贺娴说，他们现在做的这个项目是完全保密的，两人分别这么久，就连通话的时间都少有。 　　她沉沉叹了口气，店里的事情解决了大半，整个人却觉得有些疲累。 　　陈婷不满道：“晓珍，我说的话你听见了没有？” 　　“好了，你别闹她了，我看她累的很了。”葛秋红很是善解人意。 　　陈婷：“可是这消息和她有关，她总不能最后一个知道。” 　　程晓珍回神，不解道：“到底什么消息，你都把我搞糊涂了。” 　　“叫你刚才不好好听我说话，我都说了呀，你考上梁教授的研究生了！梁教授叫你明天一早去他办公室找他！” 　　“什么研究生？”程晓珍下意识问，等真意识到她话里的意思以后，整个人都惊呆了，“你说，我考上梁教授的研究生了？” 　　但是，程晓珍明明记得她考的不算很理想，也没有发挥的很好，她都以为自己没机会了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还能有假，这消息早就贴在公告栏里了，你自己去看！” 　　程晓珍有些懵懵的，她站起身想去外头看个究竟，不过许是她起来的太急了，眼前一黑，要不是陈婷扶了她一把，整个人险险栽在地上。 　　“晓珍！” 　　作者有话说： 第70章 孩子 　　“没事、没事, 可能是这两天有点累了。” 　　从去金河县再到回来，程晓珍几乎没有好好休息过，冷不丁的听见这个消息给吓一跳, 这才觉得不舒服。 　　陈婷扶着她坐好, 盯着她慢慢喝了一杯水，见程晓珍面色缓和了, 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其实也不急的, 不在这一会儿。” 　　程晓珍：“我就是觉得太神奇了，怎么会考中的。” 　　陈婷一笑：“你自己去考的, 怎么自己都不知道。” 　　程晓珍就是觉得不知道啊, 明明觉得考的不好，这就中了？ 　　她慢慢的走到公告栏钱，还真看见自己的名字了。 　　太神奇了，也不知道考卷是怎么评分的。 　　程晓珍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正准备去找梁教授问问，就有不认识的学姐说梁教授去研讨会了，暂时不在学校，叫她下周一去办公室等, 还递了一把办公室的钥匙给她。 　　顶着众人羡慕眼神，程晓珍受宠若惊的接了过来。 　　既然梁教授不在, 程晓珍即便心里有疑惑也只能暂时搁置。 　　倒是柳枝那头顺利的很，几天下来已经把全部的礼盒都做好了, 红彤彤的一片就摆在丽珍记的仓库里, 看着就觉得喜庆。 　　程晓珍按照后世的法子, 搭配出了好几款礼盒, 分成中高档三种类型。 　　有十九块的, 四十九块的, 还有八十九的，顾客们可以根据自己的需求选择所需的类别。 　　丽珍记开门第一天，把礼盒摆在显眼的位置，就立马有人来问价格。 　　里面的东西比原本店里零售的又要高档一些，经过介绍，选择买十九礼盒的人不少，也有少数选择四十九的，到八十九的就几乎没几人选择了。 　　洪丽娟看得有些心焦：“其实十九块的我们利润还没有零售多，八十九的才是主要利润来源呢！没人买可怎么办？” 　　“丽娟姐，你别急这才开始呢！等到节前才知道到底哪款卖的好。”程晓珍很是镇定，不过她喝了一口果汁，眉头便紧皱在一起。 　　程晓珍：“丽娟姐，你闻闻看，我们休息区的果汁是不是变味儿了，怎么感觉味道不对劲儿？” 　　“不会啊，我们这里的果汁都是才采购的......”洪丽娟说着凑过去闻了闻，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对，她自己转头倒了一杯：“很正常，很好喝。” 　　程晓珍拧紧眉头，她又尝了一口，不过这回果汁到了嘴里，便被她吐了出来。 　　“咦，怎么是酸的？” 　　洪丽娟给她说的满头雾水，东西都是好好的，怎么会是酸的。 　　“晓珍，你不会身体哪儿不舒服吧？” 　　“应该没，只是最近比较容易觉得累......” 　　“云蔚离开多久了？” 　　“差不多快一个月了。” 　　洪丽娟立马警醒地坐起身，“走，我陪你去医院看看！” 　　程晓珍：“不用不用。” 　　医院那地方她怵的很，每回去总是没个好结果，这辈子她基本上身体有个小毛小病自己在家吃药就成，实在懒得去医院。 　　洪丽娟见说不动她，索性在她耳边耳语了几句。 　　“不会吧？”程晓珍还是觉得不大可能。 　　“怎么不会？没吃过猪肉我还见过猪跑呢！” 　　因为心里有了个猜测，洪丽娟也没敢大意，虽然路程不远，还是叫家里的车过来送一下。 　　去了医院一通检查，程晓珍看着检查单子傻眼了。 　　女医生：“怎么傻了？你年纪正合适，又结了婚，这个时候怀孩子很正常。回去以后多休息，我看你稍微有点贫血，自己多注意，一有不对劲的就立马来医院......” 　　女医生显然经验丰富，像这样的病例每天不知道要看多少个。 　　程晓珍懵懵的坐着，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应的，一出了医生办公室，洪丽娟连忙凑了过来。 　　洪丽娟嘴里问着怎么样，眼神一个劲儿的往她手里的单子上瞥，看见“早孕”两个大字，比程晓珍还激动。 　　“太好了，咱们这一辈儿总算有下一代了。虽然我婆婆怎么样，我不是很在意，但是奶奶年纪毕竟大了，奶奶没怎么说过这方面的事，但我觉得她应该是盼着早点看到谢家的下一代的......” 　　洪丽娟觉得谢家人除了自己婆婆，其余人都还不错，谢老太太人很慈和，每回瞧见她一口一个“丽娟”，洪丽娟决定暂时不要孩子，还挺对不起她老人家的。 　　眼下晓珍怀孕了，还真解了家里的“燃眉之急”。 　　“丽娟姐，你有没有想过，一旦我怀孕了，二婶对你的催促只会变本加厉......” 　　程晓珍原本没想这么残忍的揭露真相，但洪丽娟太嘚瑟了，那样子就忍不住想让人打击一下。 　　洪丽娟：“......确实有这个可能性。” 　　婆婆和三婶别苗头的事，洪丽娟在老宅住了这么久怎么会没发现？不过这是也只有婆婆一个人在意，人家三婶平日里忙的什么似的，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 　　但是，晓珍怀孕搞不好会让她在老宅的生活变得更加水深火热。 　　“算了算了，反正你们堂哥有钱，我们在外面也弄一套和你家差不多小洋楼好了......” 　　本来洪丽娟对自己的二居室挺满意的，当自从谢云敬住过来，东西把她的房间占了大半以后，她就嫌弃二居室有点小了，上回去了晓珍家的小洋楼一次，一眼就看中了。 　　这次晓珍怀孕，真的是现成的换房子借口。 　　程晓珍没料到她会这么想，到也是个不错的主意，不过那地方是贺娴买的，现在还有没有的卖程晓珍倒是不知道。 　　被洪丽娟这么一搅合，程晓珍心情倒是好了很多。 　　晚上程晓珍没回宿舍住，而是去了小洋楼那边，李姐看见她很是意外，问她想晚饭想吃什么。 　　程晓珍摆摆手，“不用太麻烦，简单点做个一菜一汤就行。” 　　她回来主要是想给谢云蔚去个电话，研究所那边有专用的电话，去德国之前，谢云蔚曾告诉过她，叫她有事一定要记得告诉他，如果项目结束的早，他可以早点回来。 　　程晓珍翻出记了号码的纸条，很快拨通电话。 　　“嘟嘟嘟——”听筒里传来一阵沉闷的通话音，但是电话始终没有接通。 　　程晓珍还怕自己打错了，翻开电话本又看了下，确实是这个号码没错，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人接。就在她决定挂掉的一瞬间，电话被人接了起来。 　　“晓珍？是你吗？” 　　谢云蔚的声音隔着听筒传过来，微微有些暗哑。 　　程晓珍轻声应了一句。 　　谢云蔚声音很温柔：“你那边应该快吃晚饭了，怎么还不去吃，肚子不饿吗？” 　　“饿了，但是也有点想你了。” 　　程晓珍不是嘴硬的人，一向心里有什么就说什么，自己身上发生这样一桩事，忽然很想孩子的爸爸。不过，她知道谢云蔚做的都是很有意义的事，不光是对国家，甚至是对整个物理实验室的发展...... 　　谢云蔚的心一下子就软了，语气温柔的不可思议，“要不要我早点回国......” 　　“不用不用，我就是这么一说。我没事，每天都很忙，其实也不是很常想你......而且，我还考上梁教授的研究生了......”程晓珍努力让语气变得欢快起来。 　　谢云蔚：“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晓珍，我们团队差不多还要在这里再呆一个多月......不过，我会尽量赶在新年前回去的。” 　　程晓珍听他的声音，真的有种松一口气的感觉。 　　也许她现在叫他回来，他也能回来，但她心里多少会有些愧疚。 　　“好，没事的，你先把自己的事情忙完再说。” 　　后面两人又聊了几句，多数都是谢云蔚叮嘱她注意身体之类，程晓珍耐心的听着，乖乖回应，等最后挂了电话，又独自在房间坐了好一会儿。 　　要不是做饭阿姨看她一直没下来，上去喊她，程晓珍都有些没回神。 　　“怎么了，晓珍，是累了吗？” 　　李姐在这儿做的挺开心的，活不多，工资却不少，而且程晓珍和谢云蔚两个都是难得的好相处，日子久了，李姐也会下意识的关心他们，从程晓珍进门起，她就觉得不大对劲了。 　　“没什么，没什么，今天的汤很好喝。”程晓珍勉强笑笑。 　　李姐心有疑虑却没多问：“那你慢慢喝，我把家里收拾好再走。” 　　程晓珍慢慢的把晚饭吃完，这期间她想了很多。 　　最近其实店里和学校都挺忙的，不是一个生孩子的好时机。原本她就不想在大学期间生孩子，本身能结婚已经是校领导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结果，这时候再弄出一个孩子来，就算谢家家世背景再好，也得休学。 　　还有梁教授那里...... 　　晚上，程晓珍哪儿也没去，即便一个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还是决定呆在小洋楼里，不过那份检查报告给她塞进床头柜里去了，暂时也没告诉家里人的意思。 　　不过，第二天程晓珍就知道光是她想瞒着没有用，大嫂一点瞒着的意思都没有。 　　老宅那边几乎全知道了，婆婆还早早过来看望她。 　　贺娴脸上带着欣喜：“晓珍，我虽然以前总说不会催着你们要孩子的，不过孩子真来了，也只有欢喜的份。也不知道你肚里这个是孙子还是孙女，不过你放心，我和你爸绝对一视同仁。” 　　贺娴来的时候还带了养身体的粥，“一早让阿姨炖的，我听丽娟说你最近没什么胃口。” 　　程晓珍连忙道谢，“谢谢妈。” 　　贺娴拍拍她的手：“一家人谢什么，云蔚不在国内，你们这里又冷冷清清的，我不关心你还有谁关心你？” 　　转头她又问：“学校里是怎么安排的？我听说你最近忙的很，不止要考试还要忙店里的事。那礼品盒是你一个人坐车去金河县定了买回来的？” 　　“晓珍，其实在咱们这样的家庭，你不需要这么努力的。像谢晴那样，每天开开心心的，上上学，和朋友们搞搞聚会......” 　　程晓珍懂她的意思，不是想把自己圈在家里，但是却也不想她太累。 　　“妈，懂你的意思，但是你让我再想想吧。” 　　程晓珍盯着肚子，陷入沉思。 第71章 放弃名额 　　“你说, 你要放弃这次的研究生名额？” 　　梁教授瞪大的眼睛，气得来回踱步。 　　多的是人想要挤进来当他的研究生，这还是头一次听见谁说主动拒绝这个名额。 　　原本听老伴说了程晓珍这个人, 又一起吃过饭, 梁教授对这个踏实、勤奋的小姑娘还有好感，没想到竟然是没什么上进心的孩子。 　　梁教授沉声说, 语气中带了几分不耐：“算了, 你要是实在勉强，不来也成。” 　　梁教授有自己的骄傲, 执教至今就没见过程晓珍这样的。 　　罢了罢了, 只能说没缘分。 　　程晓珍站在原地，脸上很是尴尬。 　　不过，梁教授说的都是事实，她没什么可辩驳的。 　　梁教授：“你出去吧, 我还有点事要忙。” 　　“好，那......梁教授再见。” 　　梁教授“嗯”一声，竟是连正眼都不看她了，程晓珍叹口气, 出去时候不是不委屈。 　　“你别介意，老师就是这脾气, 不是故意针对谁。” 　　卢向阳是来个老师送资料的，没成想又见到了程晓珍, 老远见她耷拉着脑袋站在边上, 没什么精气神的样子和上回在超市看见的样子完全不同, 一时心软开口劝了一句。 　　程晓珍见是他, 有些惊讶, “你是上次那个......” 　　卢向阳点点头, 沉稳的脸上带着几分笑意。 　　程晓珍尴尬的收起表情，不好意思道：“上次还没来得及跟你道谢，对了，你和梁教授是......” 　　卢向阳龇出一口白牙，“我跟着梁教授很多年了，不过我也是个不肖弟子，没有一心做研究，反而做的电器行业......” 　　卢向阳说着递上来一张名片，程晓珍接过来一看，上头写着“红星电器总经理”的称谓。 　　她恍惚想起来，红星电器从现在到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一直霸占着家电销售第一名的位置。上辈子不少人选购家电，第一顺位就是红星。 　　电器行业的大佬，竟然是梁教授的学生？ 　　程晓珍：“既然这样，我有个问题不知道能不能问。” 　　卢向阳挑了下眉：“你说，我先听听看。” 　　程晓珍：“这次考研的题目你有看过吗？我觉得我答的不是很好，虽然是论证题，不一定会有标准答案，但我的试卷远没有优秀到能当上梁教授的研究生的地步......” 　　这点自知之明程晓珍还是有的。 　　卢向阳失笑，还以为她要说什么呢，原来是这个。 　　“那你恐怕对自己的认知有点偏差，你说的我看过了，如果我是老师的话，也会给你一次机会。” 　　程晓珍的脸色逐渐变得苍白，她没想过这次是梁教授特意给她的机会。 　　难怪，她刚才这样说，梁教授会这么生气。 　　卢向阳将她神情收入眼底，“不过，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不愿意？正常人不是巴不得吗？” 　　程晓珍垂下眼睛，拒绝回答。 　　即便说了又怎么样？难道还能通过这种方式博人同情吗？ 　　还是算了。 　　“卢学长，那我走了。” 　　卢向阳还没来得及再说句什么，程晓珍已经快速离开了。 　　说实话，他是有些惋惜的，老师的眼光一向很好。 　　只能说没缘分吧。 　　* 　　程晓珍还没想好要不要和教务处报备一下，怕说了人家老师会劝着她叫她早点休学......她不想离开学校，曾经考上大学是她的梦想，过了年她就大三了，再坚持两年就能拿到毕业证...... 　　越是这么想，程晓珍心里越是觉得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 　　“晓珍，你怎么在收拾东西，出什么事了吗？” 　　陈婷回来就见程晓珍在收拾衣服，柜子里的东西都清了大半，只剩几本常看的书在这里头。倒是程晓珍惯用的那个藤编的行李箱，塞了个半满。 　　程晓珍埋着头，“嗯，家里出了些变故，要搬回去去。” 　　陈婷敏锐察觉到她情绪不对，抬头看了葛秋红一眼。 　　葛秋红摇摇头。 　　她心里也纳闷呢！ 　　陈婷想了想，问：“那你以后还回来吗？” 　　“回来啊，我以后中午累了就在这里午睡！”程晓珍努力挤出一个笑脸。 　　听她这么说，虽然觉得她状况不对，陈婷也没辙。 　　“那、那要不我们送送你？” 　　“不用了，家里有司机在下面等着呢！等下周上课，我们又见面啦。” 　　“那好吧......梁教授那里——” 　　“陈婷，我先走了，你以后记得来找我玩。” 　　陈婷被打断的猝不及防，连忙追出去，只来得及看见程晓珍上车的背影。 　　陈婷小声嘀咕：“不是吧，她这样说没什么我都不信。” 　　葛秋红叹口气，这里头的事她倒是知道一点，“我今天去教务处填申请表，李老师好似心情不大好，见到我也不大爱搭理......” 　　“好奇怪，上回李老师来我们宿舍挺和蔼的啊。” 　　葛秋红：“我后来跟人打听了，说是晓珍拒绝当梁教授的研究生......” 　　陈婷：“难怪了。我说怎么不对劲呢！可晓珍她为什么呀？不是说梁教授的研究生很难考，还有考上了却不去的？” 　　葛秋红不知想到了什么，摇摇头没再吭声。 　　* 　　程晓珍又重新住回了小洋楼，张姐每天负责给她做各种吃的，尽量让她营养均衡。贺娴更是时不时带着水果、补品过来看她，吃的东西都快把小洋楼里的储藏间堆满了。 　　但即便这样，程晓珍还是日渐消瘦下去。 　　“晓珍，你一定想不到我们的礼盒卖爆了！先前那个不肯给我们做礼盒包装的厂家一定早就后悔死了！”洪丽娟拿着账本兴冲冲的说。 　　原本以为高档礼盒是最难卖出去的，没想到随着年关越来越近，卖的最好的反而是高档礼盒。 　　这两个月净利润都快两万了，洪丽娟能不高兴么！ 　　不过程晓珍却有些兴致缺缺。 　　因为她怀孕了，连堂嫂都对她过分保护，本来两人该在店里谈事情的，现在全都挪到小洋楼这里了。程晓珍很不习惯，甚至觉得他们有点矫枉过正了。 　　见她没说话，洪丽娟仔仔细细看了她一眼，越看越不对劲。 　　“晓珍，你怎么比上回我见时，瘦了那么多？” 　　李姐正好端水果上来，闻言便叹道，“晓珍吃什么都吃不下，还总是吐，能不瘦吗？” 　　“怀孩子这么辛苦的吗？”洪丽娟还是第一次听说。“那我下回不拿店里的事情烦你了......” 　　“别，你来，你再不来跟我说说话，我觉得我自己都快长蘑菇了。” 　　程晓珍是真的这么想。 　　以前觉得洪丽娟可怜，现在觉得她自己也可怜。 　　好像她们俩的命运被掉了个个儿似的，每天呆在家里，美其名曰保护，其实她觉得可压抑了。 　　见李姐走远了，程晓珍悄声道：“丽娟姐......我总觉得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 　　洪丽娟闻言一惊，转头认真看着她，发现程晓珍真是这么想的。 　　她心里立马拉响了警报，嘴上却还宽慰她：“晓珍，你别多想，顺其自然好了。等孩子出生就好了。” 　　程晓珍点点头，看不出有没有听进去。 　　晚上程晓珍吃了晚饭又吐了，知道应该要吃的，但就是怎么都咽不下去。 　　“晓珍，你心里想吃什么，要不我重新给你做点。” 　　李姐本来只是小时工，现在都住家了。贺娴给她涨了工资，对她只有一个要求，就是请她务必照顾好程晓珍。因此见程晓珍又吐了，李姐比任何人都着急。 　　程晓珍其实什么都不想吃，但看着李姐祈求的眼神，抿了抿唇说，“要不还是给我煮点粥吧，我觉得我吃粥还行。” 　　李姐动了动嘴，想说吃粥没营养，但最终她什么都没说。 　　先甭说什么营养不营养了，首先要把东西吃下去才行。得亏夫人忙着工作的事，要不回来瞧见了不得心疼死。 　　贺娴和公公谢承宗一样，都在体制内工作，不过她平时空了就往程晓珍这边跑，还曾提过要不要让钱素梅过来，程晓珍想想家里两个小不点要照顾呢，就怕钱素梅来了，嫂子那边没了人帮衬，最后婉言谢绝了。 　　结果就是所有人程晓珍都顾虑到了，她自己一个人在小洋楼里生活，身边顶多有个李姐。 　　李姐后头煮的粥，程晓珍勉强吃了下去。 　　她晚上本来想把最近的功课都看一遍，免得考试中出现什么变故，哪晓得坐下来腰眼直泛酸，最后只得合上书本，上床躺着，才觉得舒服了些。 　　“还真是个祖宗，研究生没了，看看书也不成了？” 　　程晓珍心里有些泛酸，总觉得自己一开始就走错了路，但是想想谢云蔚又觉得舍不得了。 　　算了，都走到如今了，还谈什么后悔。 　　冬天的夜里格外冷，好在小洋楼这里一早安装了暖气，程晓珍的房间一直暖融融的，她躺着迷迷糊糊睡着了。 　　半梦半醒之间，恍惚觉得有个带着水汽的人上了床，程晓珍勉强睁开眼睛，便见眼前一片黑色的阴影，吓得她浑身一个激灵。 　　谢云蔚这才发现她醒了，他轻柔的抱着她一通哄，“别怕，是我，我回来了。” 　　程晓珍眨眨眼又眨眨眼，闻着谢云蔚身上熟悉的味道，才有种真实感。 　　“你不是说最快要等过年才会回来吗？” 　　谢云蔚抱着她不撒手，满足又无奈，“我才离开多久，怎么就这么瘦了？你不会整日不吃饭吧？” 　　程晓珍没吭声。 　　她没和谢云蔚说有了孩子的事，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谢云蔚浑然不觉，“之前和你通电话，觉得你语气不大好，有些担心。正好，我们这项目进展很快，比原计划早了好些天......还想着要给你一个惊喜呢，差点没吓到你。” 　　他说着又抱了她一下，不满道：“太瘦了，膈手。” 　　两人许久不见，自然是小别胜新婚，谢云蔚几乎是一碰她就有了反应，他捧着程晓珍的脸，吻的温柔又霸道。 　　程晓珍推开他：“......不要了，我今天很累，而且现在也不合适。” 　　谢云蔚一下会错了意，不过也没勉强的意思，把人往怀里带了带，叹息：“好吧，我等你好了再说。” 　　程晓珍欲言又止，抬头瞥见他眼底的乌青，暂时先把事情摁了下来。 第72章 心结 　　翌日, 谢云蔚一醒便盯着怀里的人看个不停，不时的用手捏程晓珍的脸。 　　程晓珍给骚扰的不行，只得睁开眼睛看着他, “你干嘛, 从德国回来不需要倒时差的吗？” 　　“不需要，我想多看看你。”谢云蔚抱着程晓珍便是一声喟叹。 　　这回大概是他们俩结婚以后, 第一次分开这么久, 再见面却见晓珍瘦的一把骨头架子了，让他既心疼又无奈。 　　“如果, 真有法子的话, 真想去哪儿都带着你。晓珍，你跟说说我不在都发生了些什么吧。” 　　谢云蔚对于程晓珍身上发生的事一向兴致勃勃，他知道这是一个聪慧的、哪怕自己不在身边也会过的很好的姑娘，但作为那个最亲密的人, 谢云蔚还是止不住的担心。 　　程晓珍却没有想多说的意思，她回抱了谢云蔚一会儿便起身了。 　　“既然不睡就起来吧，你不饿却已经饿的不行了。” 　　等她洗漱好出来，谢云蔚已经穿好外套了。 　　他倒是我变化不大, 德国之行想来收获颇多，英俊的眉宇间带着几分意气风发之意, 见她盯着自己看，狭长的眼眸里漾出一抹笑意。 　　“对了, 刚才李姐叫我们吃饭......我怎么见她从一楼的小房间里出来的？是你一个人住害怕, 叫李姐陪你一块儿吗？” 　　程晓珍看他一眼, “妈, 就没跟你说什么？” 　　“没有, 爸妈这个月都很忙, 并没有打电话给我。是我应该知道什么吗？” 　　谢云蔚仔细盯着程晓珍，想从她脸上发现某些端倪。 　　程晓珍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忽地灵机一动：“床头柜子里有一张单子，你看了再下来吃饭吧。” 　　说罢不等谢云蔚回答，便飞快离开了房间。 　　李姐端的早饭出来，正巧看见程晓珍快速下楼这一幕，吓得她差点惊呼出声，“您慢点，慢点。” 　　程晓珍嘴里不停应着，下楼的速度却一点不慢。 　　早上吃的是鱼片粥，老远地闻见这股味儿，程晓珍就有些想吐。 　　“给我拿个馒头吧，有没有小酱菜，我用那个配馒头吃就成。” 　　这时，谢云蔚也下来了，一双眼睛想先是看了程晓珍一眼，又看了她的肚子一眼。 　　他生怕惊动了什么的似的轻声问：“晓珍，你、你怀了我们的孩子？” 　　程晓珍抬头，她能看见谢云蔚眼睛里迸射出的激动的光，于是她默默点了点头。 　　“可你不是说你想考研究生，还想尽快大学毕业？”谢云蔚问的很小心。 　　程晓珍又点点头。 　　谢云蔚的心慢慢下沉，“你有告诉你父母，怀孕这件事吗？” 　　“没有。”程晓珍如实说。 　　谢云蔚的心一下子落入谷底，他艰难道：“你如果真的觉得现在孩子来的不是时候——” 　　这和程晓珍预想中谢云蔚知道这件事的反应完全不同，她已经有点不高兴了，眉头紧皱在一起。 　　“什么意思？你到底想说什么？” 　　“晓珍，我知道你很害怕生孩子了。而且现在，你正在读大学，还想考研究生，在外一直和堂嫂做着生意......” 　　程晓珍深吸一口气，“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谢云蔚狠了狠心，“如果，你真的觉得这个孩子——” 　　“够了！我不想听了。” 　　程晓珍对谢云蔚的反应很失望。 　　他知道自己怀了他们的孩子，难道不该欣喜若狂吗？为什么隐约很排斥这个孩子的存在？ 　　她站起身，原本就不想吃这些，眼下不过是为了孩子而隐忍，结果她所有的付出其实都是自我感动吗？程晓珍不想在这里再呆下去了，总觉得谢云蔚去了一趟国外像是变了一个人。 　　程晓珍转身就走，谢云蔚既怕她气到，又怕她没吃早饭会饿，忙不迭跟了出去。 　　“晓珍......” 　　程晓珍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比牛皮糖还粘人。 　　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谢云蔚，你没皮没脸，气死人了！” 　　“对对对，你说的是。”谢云蔚巴不得她骂自己呢！只要她能消气，怎么都成。 　　程晓珍见走不了，干脆也不走了，随便找了个凳子坐下，“本来我都考上梁教授的研究生了，听一个学长的意思，梁教授是看好我的......不过我拒绝了......你都不知道，有多少人想给梁教授当弟子，偏偏是我——一个傻蛋，好好的名额往外推......” 　　“我听说像我们这样的最好暂时别怀孕，不然给教导处抓到小辫子，搞不好要休学......谢云蔚，你之前不是说，和你结婚根本不会影响到我分毫......现在根本就不是这样！” 　　程晓珍心里又气又委屈，说着话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谢云蔚轻轻抱住她，见她没反抗，微微松一口气。 　　他都不知道，晓珍心里有这么多的委屈和顾虑。 　　上回回老家去，他亲眼看见她有多害怕生孩子这件事。 　　明明面对困难这么多，心里不甘和委屈这么多，可她宁愿选择放弃研究生的名额，也不想放弃他们的孩子。 　　程晓珍：“我这么努力，结果你说这孩子来的不是时候。你说，你是不是混蛋？” 　　谢云蔚温声道：“你说的对，我是混蛋。我以为自己在为你考虑......对不起，晓珍。你怎么罚我都行好不好？” 　　程晓珍不吭声了，在谢云蔚怀里哭的上起步接下气，好像要把这些天心里委屈和不安都哭出来似的。 　　谢云蔚没叫她别哭，只轻柔的拍着她，让她好好发泄一回。 　　李姐在厨房里听见动静，远远看一眼，没凑过来。 　　她想着晓珍之前是喜欢吃蛋饼的，没准做点蛋饼晓珍会喜欢。 　　其实主家的事，李姐心里隐约有些察觉，要不然好端端的人每顿都吃，怎么会越来越瘦了呢？ 　　偶尔这么哭一哭也好。 　　过了好一会儿，哭声才停歇。 　　谢云蔚抱着程晓珍，心疼坏了。 　　“晓珍，我们去学校边上买个小房子吧，离我单位虽然远些，但是不耽误你上课。如果你还想当梁教授的研究生，我去替你解释。” 　　程晓珍抽抽鼻子看着他，“可我听说，如果出现了我们这样的情况是需要休学的。我不想休学。” 　　她眼睛才哭过，又红又肿水洗过似的，鼻尖都哭的通红。 　　谢云蔚垂眸，没忍住亲亲她的眼睛，“这件事交给我处理，不会让你退学的。研究生——” 　　“研究生算了吧，只能说没缘分。” 　　程晓珍虽然怕生孩子，但也是很爱孩子的，店里的事和学校的事已经足够她忙的了。在忙自己的事的同时，照顾好孩子也是她想做的。 　　程晓珍：“反正是研究生没缘分，不是我们的孩子没缘分！下回你再说这样的话，等孩子出来，小心我告状！” 　　“好，不说，我保证再不说了。” 　　说起孩子，谢云蔚语气中漾起一抹温柔，程晓珍靠在他胸口，听见他语气轻柔道，“我只盼着这个小小人乖一些，别再折腾我爱人了，不然等她出来我这个爸爸说不得要打她屁股呢！” 　　程晓珍耳朵尖通红一片，她抬起头瞪他，凶巴巴的：“我饿了。” 　　谢云蔚只觉得她像只撒娇的奶猫异常可爱，他笑笑语气宠溺，“姑奶奶你总算饿了，走吧，我们去看看李姐准备什么好吃的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病去了，程晓珍胃口一下好了很多。李姐做的蛋饼一下子吃了两大块，就连牛奶都喝了不少。 　　李姐脸上立马带了笑：“果然是云蔚不在，晓珍连主心骨都没有，云蔚一来胃口就开了。” 　　程晓珍想说才不是！她从不会这么儿女情长。 　　无奈表现出来就是这样，辩驳无效，她索性就闭了嘴。 　　谢云蔚回来以后总是要去老宅拜见父母的，程晓珍理所当然地陪着一块儿。 　　不料去了老宅发现谢承宗并不在，贺娴也是才从外头回来。 　　贺娴见了程晓珍上前一把拉住她的手腕：“正说要去看你，如今见你面色不错，我倒是放心不少。” 　　瘦还是瘦的，不过眼睛里神采奕奕，精气神很好，整个人看着就比 之前要强出不少。 　　李姐本就是贺娴安排的，晓珍这边有什么状况贺娴基本都知道。 　　不过对于她突然消瘦这件事，贺娴心有余力不足，再加上她平时也忙，工作之余抽空多陪着程晓珍，已经是她能做的全部的事。 　　程晓珍语气亲昵：“妈，我很好，这些日子让你担心了。” 　　“我当然担心你，叫你住过来又怕你受拘束，你住在外头整日一个人，我这心里怎么也放心不下。”贺娴说着狠狠剜了自己儿子一眼，这也是谢云蔚回来以后，她第一次正眼瞧他。 　　谢云蔚看着眼前婆媳俩感情甚深的模样，故意道：“不得了不得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是倒插门的女婿呢！” 　　程晓珍被他逗笑，一双眼睛波光粼粼地，满是温柔和煦。 　　贺娴气得捶他，“再乱说就叫你体会体会上门女婿的滋味儿。” 　　谢云蔚道了好几回谦，贺娴这才放过他。 　　又聊了一会儿，程晓珍去里屋看谢老太太了，有段时间没来，上回贺娴还说老太太想她想的紧，问她最近都在忙些什么。 　　她一离开座位，贺娴便问谢云蔚有什么打算。 　　“什么打算？妈，你就是打算太多了，听晓珍的吧，她乐意怎么样就这么样。总归我后面不会太忙，会尽量多陪她的。” 　　贺娴嗯一声，没再多说什么。 　　儿孙自有儿孙福，儿子儿媳妇都不是没分寸的人。 　　“不过，妈有一点要求你们必须答应，回头等月份大了一定要住回来。甭管家里住的顺不顺心，好歹能保证家里时时刻刻有人在家。” 　　贺娴的语气不容置喙，她也就这么一说，压根不是和儿子商量来的。 　　谢云蔚知道他们的顾虑，当即应了下来。 第73章 奖学金 　　距离期末考试没几天了, 暂时来不及安排住所，谢云蔚便在家里给程晓珍收拾了一间书房出来，平时供她看书、写字, 等到快考试的时候, 直接把人送进考场就行。 　　趁着春节这段时间，他还准备在校教职工宿舍找一套房, 自己上班远一些倒是没事, 主要是为了晓珍更方便些。 　　程晓珍看他把事情一桩桩安排下去，整个人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 看起书来都觉得精神头十足。 　　谢云蔚白天基本上是正常忙工作的, 下了班回来就会去书房陪着她。 　　不过大多数时候他们都是在同一空间内，各自看各自的书。 　　好容易程晓珍合上书本，谢云蔚便把李姐刚热好的牛奶递过来给她。 　　“今年过年咱们不是不能会金河县了吗？我给妈他们打了个电话说明原因，妈说赶在年前想过来看看你。” 　　程晓珍一听这话便皱眉：“那甜甜蜜蜜怎么办？” 　　“你怎么光想别人, 不想想你自己。” 　　明明谢云蔚在国外的那段时间，程晓珍情绪不稳定是可以叫家里人过来陪她的，结果她倒好，对娘家那边愣是只字未提。这回要不是谢云蔚跟钱素梅说了句, 她都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知道自家女儿怀孕的事。 　　程晓珍咕嘟咕嘟三两口把牛奶喝完，“我自己挺好的, 甜甜蜜蜜还小真是需要人照看的时候。” 　　其实症结还是在田桃儿那，经过田桃儿生产的事, 程晓珍总觉得自家对她有亏欠, 平时能弥补都是尽量多弥补一二。 　　好端端的, 她把钱素梅叫了来, 嫂子又要顾孩子又要顾超市的事, 回头心里不知该怎么想了。 　　男人和女人的想法完全不一样, 谢云蔚就觉得这不是个事，没人照顾孩子大不了就请保姆呗！总不能一直一把婆婆绊着不让她去瞧亲闺女吧。 　　“你最好是一直有这样的想法，等以后咱们的孩子出生，我们俩要是都忙的话，你也给我请保姆。” 　　生个儿子还好，要是生了个女儿。 　　就凭谢云蔚对甜甜蜜蜜的稀罕劲儿，程晓珍不觉得他会舍得把孩子交给保姆。 　　这种事情一般都是说别人的孩子容易，轮到自己又不舍得了。 　　谢云蔚不以为然，语气轻飘：“淡然可以。” 　　程晓珍笑笑，忽然期待孩子出生了，等着看谢云蔚打脸。 　　从谢云蔚的角度只看见她笑得仿佛一只偷腥的猫，虽不解其意，但也忍不住勾起嘴角。 　　“总之，妈要过来咱们就把家里好好收拾收拾，叫妈住我们这儿吧。” 　　程家在京市也有房子，之前程晓珍就是在那房子出嫁的，不过这么久没住人，里头灰积的估计得有半指高了。 　　程晓珍对谢云蔚安排当然不会有意见，她喝完牛奶又低头看书，干劲满满道：“我妈来应该在我期末考试之后吧？正巧顺便拿个奖学金给她看看！” 　　谢云蔚：“......”本以为说完了就直接能睡了，怎么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错觉。 　　* 　　考试那天下起了小雪，程晓珍穿着宽松的厚棉衣，底下穿了一双防滑的牛皮平底靴。 　　她现在这个阶段，一是要保暖，二则是防滑。 　　总之，也不管好看不好看了，先安安生生考完试再说。 　　舍友们都是许久不见程晓珍，乍一看见她，差点怀疑自己的眼睛。 　　陈婷语气惊讶：“晓珍，有这么冷吗？” 　　虽然她自己也是大棉袄，但好歹不是从头裹到脚。 　　陈婷显然也发现程晓珍回去住了一段以后，脸上终于有点肉了。 　　“不是特别冷，但就是怕着凉，影响发挥。”程晓珍随便找了个借口。 　　其实是因为她快三个月了，肚子微微有点起伏，虽说稍微穿宽松些就看不出来了，但她还是下意识把自己裹严实。 　　陈婷不疑有他，说起学校里的八卦。 　　“我好像听说倪翠微退学了，应该是回家嫁人了，也不知道她嫁的人有没有达到她的预期。” 　　倪翠微的事情毕竟只是插曲，陈婷没有多聊，多是问了些程晓珍的近况，见她都好心情也跟着好转起来。 　　程晓珍没料到本次的监考老师竟然是梁教授，看来这次的试卷挺有难度的，要不然也不配让梁教授亲自出山监考。 　　梁教授心里对程晓珍还存着气，看见她了也当做没看见。 　　“这次希望你们都好好发挥，不许交头接耳，不许有任何不当举动，不然仅凭我个人就能判定你们本次考试不及格。” 　　他一向严肃，同学们既敬且畏，这话一出教室里顿时落针可闻。 　　程晓珍眼观鼻鼻观心，试卷发下来便埋头苦做，梁教授不搭理她，她反倒有种松口气的感觉。但不知道梁教授怎么回事，考试途中一直往她那边去，原本不紧张的人，都被她这么来来去去搞得紧张了。 　　幸好程晓珍做事情还算专注，一旦沉进去对外的观感没有那么敏锐，一直到交卷都没注意到梁教授站在她身后看她做了许久的题。 　　葛秋红坐的位置离程晓珍不远，几乎是第一时间告诉了她。 　　“你说，梁教授是什么意思？” 　　程晓珍也不懂，按说她那天在办公室里说的很清楚，按照梁教授的性子，不像是还会让她当他研究生的人。但刚才考场上，也确实过于关注她了。 　　陈婷想的简单：“没准是因为奖学金的事，年底不是又要评奖学金了吗？搞不好有晓珍的份。” 　　学校里表现优异的人，大家心里都是有数的，来来回回就那么些，程晓珍确实很有希望。 　　葛秋红听在耳里，神色有些黯然。 　　其实奖学金也是她预想中必须要拿到的，用来减轻生活负担的一部分，不知道这学期有没有戏。 　　几人说着从考场出来，谢云蔚已经在外头等着了。 　　也不晓得他从哪儿弄来好几份烤红薯，不止给程晓珍留了，还给她室友一人发了一份，美其名曰多谢她们平时对晓珍的照顾。 　　程晓珍笑着揶揄，“好么，照顾我就奖励一人一个烤红薯啊？” 　　谢云蔚连忙说：“不是，不过今儿下雪了，改天吧，等天晴请你们出来吃火锅！” 　　陈婷当然说好，她是本地人什么时候吃都成！ 　　葛秋红说什么，除了有些不好意思，心里指定是愿意的。葛秋红家里条件差，在学校吃用上都舍不得花钱，晓珍夫妻请她吃饭的话，算是难得开荤了。 　　几人说好后，谢云蔚便提出了告辞。 　　两人长相出众，动作亲昵，一下吸引了不少同学的视线，即便两人相携走出去很远，还有不少人跟陈婷、葛秋红八卦呢。 　　* 　　几天之后，学校成绩出来了，程晓珍不止在考试中凭借优异的成绩名列前茅，还拿到了系里的奖学金。另外一位奖学金的获得者，不是别人，正是同宿舍的葛秋红。 　　“太好了，秋红，这下你不用担心了吧？”程晓珍捏着单子，冲葛秋红露出个笑脸。 　　原本葛秋红还紧张的不行，生怕自己拿不着呢，这下子总算大出一口气。 　　葛秋红脸上带笑，语气轻快：“正好趁着拿了钱，给我孩子买套衣服寄回去，我估摸着他应该长高不少，该尽量往大了买。” 　　如今人买衣服都是这样，七八岁的孩子穿的衣服就跟大人似的，袖子长、裤腿长，远远看着倒像是唱戏的。大人把衣服买回去，会把唱出来的部分用针线缝了折进去，等回头孩子长大了些，再放开。 　　现在市面上还是以劳动布居多，虽说不怎么透气，但耐磨，一件衣服够孩子们穿好几年的了。 　　“成，我们一起去百货公司看看，顺便我店里拿点糕点寄回去。” 　　程晓珍在这种事情上一向大方，同住一个宿舍，葛秋红她们对她的帮助不是用金钱能衡量的。 　　葛秋红没推拒，虽然觉得不好意思，但也想给家里寄点好吃的回去，让孩子甜甜嘴。 　　大过年的，总不能连块糖都吃不着。 　　不过，她还是记下了程晓珍对她们的这份情谊。 　　如果不是为了照顾到她的自尊心，人家说话也不至于这么奇怪八拐的。 　　同学三人兴冲冲往外走，程晓珍满心以为只要拿了考试成绩，后面就等着她妈过来一块儿过年就是，没料到几人刚走到学校专栏附近，竟被相熟的同学拦住了去路。 　　“晓珍，你还是快去专栏那边看看吧，上面贴了你的名字。” 　　陈婷不解：“贴名字有什么好奇怪的，是不是拿了奖学金的都有名字贴？” 　　以往会把系里的名单贴在大红纸上，对于同学们来说也是一种荣耀。 　　“不、不是。” 　　说话的同学脸色古怪，见程晓珍眼神瞥过去，她几乎都不敢与之对视。 　　“你们还是自己看看吧，不是什么好事。” 　　程晓珍脸色微僵：“多谢你提醒了。” 　　她说着小心翼翼地挤开人群凑过去看，一眼过去，整个人便是一跳。 　　难怪刚才那位同学的神情这么奇怪呢，学校专栏里贴的根本不是什么荣誉名单，而是一张关于她的“大字、报”，上面说她乱搞男女关系，明明家里条件好还去抢贫困生的奖学金名额......还叫她有种就把名额让出来，让给更需要的人。 　　程晓珍铁青着脸，奖学金是系里给她的，当初可没说只能给贫困生。 　　再说，能不能拿奖学金，难道不是凭成绩么？怎么听这上面的意思，倒像是她家里花钱给她争取到的似的。 　　乱搞男女关系，更是无稽之谈。 　　她都结婚了，和谢云蔚两人几乎很少在学校里秀恩爱，怎么就被人盯上了呢？ 　　程晓珍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有一点程晓珍可以确定。 　　这个人既然敢把这东西贴出来，此刻说不定正隐匿在人群中，看她的笑话呢！ 　　她倒要看看，最近一系列怪事到底是谁主导的。 第74章 邹涛 　　事情一出来, 说程晓珍什么都有。 　　宿舍里的同学自然替她出面解释了，陈婷跟人说程晓珍是结了婚的，和她丈夫是合法夫妻。 　　立马就有人回怼, 如果这样的话, 不如让程晓珍休学回家安安心心的相夫教子去，没必要占用奖学金名额, 甚至连大学名额都不该占用。 　　离谱的是后面的这一大段话, 竟然得到了很多京大学子的支持。 　　程晓珍不喜欢被人议论，心里上的不舒服占了大头。 　　她也不管别人怎么想, “滋啦——”一声把纸张撕下来, 当着众人的面一点点碾碎。 　　“晓珍，你别往心里去，过一阵子教授出面说明一下就行了。” 　　陈婷小心翼翼地看着程晓珍，生怕她往心里去。 　　这事吧, 其实要解释是能解释的清的，不靠谢家的背景和身份，单单靠自己，程晓珍就能给自己洗刷冤屈。 　　但是能解决归能解决, 这事太恶心了。 　　程晓珍泄了气，心情好了很多, “我没事，咱们走。” 　　程晓珍一出现, 其实早就有人认出她来了, 见她把东西撕了又要走, 张嘴便是奚落：“这就走了？总不会做贼心虚了吧？” 　　“搞不好人家觉得这上面说的对, 要去教授办公室承认错误去呢？咱可不能耽搁别人。” 　　陈婷一下来了火：“你们说什么呢？上头说的全都是假的, 而且晓珍成绩这么好, 她凭什么离开？要离开也是写这个‘大字、报’的人离开，这个人得有多见不得别人好，才会干出这种事！” 　　葛秋红也说：“学校没规定说什么样的人能拿奖学金，这不都是各凭本事么！就算晓珍不要奖学金了，难道写这玩意儿的人，就能拿了？简直可笑。” 　　别看她们三个都是女孩子，吵起架来有理有据，战斗力一点都不输别人。“叭叭叭”一通话下来，几个人再要走没人敢拦了。 　　“切，我们就说说，说说也不成了？”有个女孩子躲在人群里暗暗嘀咕。 　　程晓珍眼神精准的锁定她，发现是个不认识的同学。 　　“看、看什么看？我就是说句实话......” 　　程晓珍扯了一下嘴角，凉凉地扫她一眼：“你要是真的觉得无所谓的话，那祝你也被人写‘大字、报’好了。” 　　那姑娘鼓了鼓嘴，抿紧唇不说话了。 　　程晓珍正要离开，不知想起了什么准备转头和陈婷说一句，余光瞥见那姑娘对着人群的另一头挤眉弄眼，不知道在比划什么。 　　她顺着这人的目光看过去，在人群中看见一张熟悉的脸——邹涛。 　　程晓珍挑了下眉，到底没多说什么，和舍友一起离开了学校。 　　* 　　说是吃火锅，其实程晓珍压根没吃几口，她怕火锅太辣，影响到孩子。 　　陈婷和葛秋红吃饭的时候，还满心愤懑呢，说明天去学校一定要看看是谁在背后干这种鬼祟勾当。原本开开心心来吃饭的，最后因为这件事情，只吃了饭，连百货公司都没心情逛了。 　　程晓珍一回家，谢云蔚已经在家里等着了，他语气小心地盯着自家媳妇：“晓珍......” 　　程晓珍一看见他这样，瞬间明白这是知道学校里发生的事了，“我没事，无凭无据的，挺多明天被老师们揪着问问话。” 　　“那也不成，凭什么？”谢云蔚眼中结起层层寒冰，“知道是谁做的了吗？” 　　程晓珍想了一下：“不是很确定，但我看那个人很眼熟，以前经常和倪翠微一起。” 　　说起倪翠微，有一件事程晓珍一直觉得很奇怪。 　　她们俩起初相处的挺好的，就算后面倪翠微有把心思打到谢云蔚身上过，让她觉得恶心不已，两人的关系因此转淡，但也远不到要闹个你死我活的地步。 　　倪翠微虽然有几分心机，但也没坏到故意去举报人...... 　　上次是举报她作弊，这次是贴她乱搞男女关系的大字、报，怎么有点异曲同工呢？ 　　谢云蔚也觉得蹊跷：“看来你一早被人盯上了，不知道到底是冲着你来的，还是冲着我们来的。” 　　谢云蔚一时想了很多，总归晓珍来的京之后认识的人有限，根本不存在谁故意盯着她不放。倒是谢家，屹立于政坛多年，和不少人有利益牵扯。 　　“你说的那个人姓邹？”谢云蔚安慰她：“先别急，这事等我查查再说。” 　　谢云蔚哄着程晓珍吃了晚饭之后，便进了书房。等程晓珍躺在床上，书都翻了半本也不见这人回来，她到底是双身子容易疲累，闭着眼没过多久便进入了梦乡。 　　翌日，小夫妻俩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李姐接了电话过来说，是京师大学教务处的老师，说有事要找程晓珍确认，希望她能尽快回一趟学校。 　　程晓珍应了一声，简单洗漱吃了早饭过后，就由谢云蔚送着过去了。 　　程晓珍看男人开着车，眉头拧成一个川字，身上气势凛冽，不像是去说理的，倒像是去干架的，她不由好笑：“我都不生气了，你怎么还生气？” 　　谢云蔚声音凛冽：“我可以接受别人说我，但是不能接受他们说你。” 　　程晓珍瞬间明白他的意思，本就心情不差，如今更好了。 　　到了教务处，程晓珍还以为要费一番周折呢，倒是没想到邹涛和之前那个女同学也在。 　　李老师看着了看几人，问：“有什么想说的，一次在这里说清楚吧。我希望以后不要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不止对学生影响不好，对学校的影响更不好。” 　　她主要是盯着邹涛说的，看来她心中已经有所偏向。 　　本来也是，都是从那个年月过来的，可以说最讨厌的就是搞“批、斗”“大字、报”这一套，不止因为现在已经不兴这些了，还因为邹涛的这种做法，很容易让老师们回忆起当年艰苦的年月。 　　邹涛全程缄默不语，他身量不算矮，即便站在谢云蔚身侧也不容忽视。不过这人细眉细眼的，冷冰冰盯着人看时，有种被毒蛇盯上的湿濡粘腻感。 　　谢云蔚直接道：“首先，我们是合法夫妻，说晓珍‘乱搞男女关系’绝对是子虚乌有，甚至可以称之为诽谤了。其次，晓珍的奖学金是经过系里领导和相关科目教授的审核，才发放下来的，两位弄出这么个东西出来，难道是觉得教授、主任们做事不公？” 　　他目光如炬，越过女同学冷冷地和邹涛对视。 　　谢云蔚已经查过了，邹家和谢家并没有什么利益往来，两边根本不相干也就不存在谁影响谁的问题了，邹涛做事的动机实在可疑。 　　女同学叫宋芸，长得普普通通放到人堆里就找不出来的那种，而且估摸着她也是头一次干这种事，在谢云蔚的怒视与逼问之下，一改昨天的冷眼奚落，反而结结巴巴的道起了歉。 　　就连邹涛也笑着说：“实在是抱歉了，宋芸不知道原委，这才闹出了这一桩笑话，如果有任何影响到程同学地方，她可以在广播里给你道歉，也可以写一份声明，贴在学校的公告栏里。” 　　他不止态度很好，甚至还言笑晏晏的，好像是真心为这件事觉得抱歉。 　　但看着那双微弯的眼睛，程晓珍心里总觉得毛毛，好像邹涛做这件事还有什么更深层次的目的在等着她。 　　李老师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发展，还以为双方要狠狠磨一磨嘴皮子呢，没成想这桩事情竟然在那样的开局之后，竟然快速地收了尾。 　　不过李老师不想再多事，“你们能这么做真是太好了，不管怎么说，是你们误会了程晓珍，道歉的姿态应该要摆足。” 　　邹涛对李老师很恭敬：“是，老师您说的对，我保证这样的事情以后绝不会再犯。” 　　他说话的时候，谢云蔚目光几乎没从邹涛身上离开过，饶是自诩识人无数的谢云蔚，也无法从这个人脸上看出别的端倪。 　　邹涛仿佛对晓珍夫妻二人的打量毫无所觉，他眼神微闪说：“对了，我听说晓珍怀孕了，希望这件事情不会为你们带去困扰。” 　　李老师倒是从没听说过这事，“晓珍，你......” 　　按照学校的规定，像他们这种情况，程晓珍应该要休学的。 　　程晓珍看着李老师，小心道：“我保证不会影响到学习进度，也不会影响学校的名声的，李老师，我能不能不休学？” 　　如今不少人怀着身孕都在上班呢，别说程晓珍只是学习了。 　　学习毕竟不是体力劳动，从多方面来说都会好上很多。 　　谢云蔚将李老师脸上带着犹豫之色，眼神淡淡地从众人身上扫过：“这个事情我们其实已经同校长那边说好了......” 　　李老师点点头，“既然领导没意见，我当然也没意见。” 　　邹涛转过头和宋芸说话，声音不轻不重，刚好能让众人听见。 　　“不过，我就是好奇，你说程同学这样算不算动用特权呢？要是——” 　　他话不过只说了半句，谢云蔚已经扬起手，一拳头揍了过去。 　　力道大到把邹涛的脸揍的偏了偏，嘴角带上了几分血丝。 　　“我不管你有什么目的，凡事冲着我来，如果再让我听到任何关于晓珍的举报之类——”谢云蔚没再说下去，只把拳头捏的“咔吧”“咔吧”响，威胁意味十足。 　　“谢同志，你看看你脾气未免太急躁了些。”邹涛笑笑，狠狠吐出一口唾沫。“我是想说，女同志怀着身孕这么来回奔波到底不大好，我家里在学校附近有一套房子，如果不介意的话......” 　　程晓珍：“不用了，很介意。我们的事情自己会解决，邹同志你只要离我们离的远远的就好。” 　　邹涛意味不明的笑笑：“好，当然好。那李老师，我们先走一步，稍后会按照我们商议的，该贴道歉信贴道歉信，该广播道歉就广播道歉。” 　　李老师来不及点头，邹涛已经带着宋芸大步离开了，留下办公室里的几人面面相觑。 　　程晓珍：“李老师，邹涛也是我这一届的学生吗？” 　　“不是的，他比你还早一届，在此之前在学校里一直表现很好的学生。” 　　李老师在教务处，对于学校里表现好的学生们，如数家珍。邹涛平时一直表现很不错，她会记得也不奇怪。 　　程晓珍心里的怪异更浓厚了，“那今天事情是李老师您查出来的吗？”否则怎么会这么恰好他们刚来办公室，这两个罪魁祸首就已经在了。 　　李老师：“不是，他们自己来的。” 　　程晓珍和谢云蔚对视一眼，两人眼中疑惑更甚了。 　　这么折腾一圈，邹涛图什么呢？ 　　李老师看着程晓珍感慨：“晓珍，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不愿意当老梁的研究生了。” 　　说起来她是真心喜欢这孩子的，没想到中间会有这样的阴差阳错。 　　“抱歉，李老师。”说起这件事，程晓珍还是觉得很不好意思。 　　李老师反倒释然了：“哪有什么不好意思，当然要以孩子为先。对了，你们真的不需要在学校附近另外找一套房子吗？如果不准备休学的话，来回往返可能会对晓珍产生负担。” 　　谢云蔚连忙道：“当然是需要的，只不过我们和刚才两个人不熟，不好意思麻烦他们。” 　　李老师点点头说，“你们也知道我和老梁在学校里干了十多年了，其实在我们现在住的这套房子之前，还另外有一套房子，也在学校附近，如果你们需要的话......” 　　“需要需要，有老师您这句话实在帮了我们大忙了。”谢云蔚连忙说。 　　李老师脸上终于有了几分笑模样：“能帮上你们的忙就好，明天你们过来一趟，我把钥匙拿过来。” 　　本以为来这里面对的都是些糟心事，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 　　谢云蔚对李老师谢了又谢，又寒暄了几句，才带着程晓珍离开。夫妻二人慢慢往校外走，路过公告栏已经能看见里面贴着的道歉信了。 　　与此同时学校里响起了广播，从里头响起了宋芸的声音。 　　“我是数学系的宋芸，上次在公告栏里贴举报信的人是我，很抱歉冤枉了程晓珍同志。经过了解和取证，程晓珍同志绝对不是举报信中说的那样，确实是我误会了她，在此，我郑重的和程晓珍同志说一声抱歉......” 　　作为广播里提到的人，程晓珍脸上面无表情。 　　“云蔚，你怎么看？我总觉得事情有些过于顺利了。” 　　“是啊，不过不用害怕，这阵子我会陪在你身边。之前我最担心的是幕后主使隐在身后，让人看不清楚后招。但如今他已经走到台前，一旦有任何动作，我绝对不会放过他。” 　　程晓珍诧异的看他一眼。 　　谢云蔚是一个极有涵养的人，他很少会对着谁说这种狠话。可见这次的事情确实让他心里很不舒服。他们明知道邹涛不对劲，却因为抓不到他的把柄，而让他继续蹦哒在两人的身边。 　　这种感觉就好像头顶悬了一柄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在它落下之前，心里永远都有一种惴惴不安之感。 　　尤其程晓珍现在怀着身孕，压根不能接受半点变故。 　　谢云蔚垂下眸子，眼睛里的冷厉一闪而逝。 　　最好不要让他抓住任何把柄，否则...... 　　* 　　从学校广播站出来，天色已经不早了。 　　邹涛吊耳郎当的走着，完全没有先前在办公室里的半点仪态。 　　他压低声音，和边上的宋芸说话，他虽然眼睛含笑，语气却冷的仿佛一条吐着蛇信子的毒蛇：“......早就跟你说过了，不要贴什么大字、报。你这样做不值不能对他们带来任何伤害，反而会打草惊蛇......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宋芸埋着头不吭声，完全是一副任打任骂的模样。 　　邹涛冷哼：“如果你也想嫁人的话，你大可以......” 　　“不想不想！”宋芸的头摇成了拨浪鼓。 　　她怎么会忘记，之前和邹涛搅合在一起的倪翠微，那个人就是因为没了用处，而被他们弄去嫁人了。 　　嫁当然不会是什么好人家......宋芸光想一想倪翠微的状况，就止不住的发抖。 　　邹涛怪异的笑笑，像是很满意宋芸害怕的状态。 　　* 　　程晓珍两人刚到家，竟发现家里灯火通明，进屋一看，贺娴夫妻竟然都在。 　　百忙中难得一见的谢承宗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见两人进来微微抬眼。 　　贺娴可没有谢承宗镇定，她一个健步上前，将程晓珍里里外外都打量一圈，见她一切都好，才说：“你们可算回来了，我和你们爸爸听到消息，就在这等着你们了，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程晓珍摇摇头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自然没有办法回答贺娴的话。她别的都不怕就怕贺娴突然来句要不别念了暂时休学吧，好在贺娴什么都没说，程晓珍其实暗暗送了一口气。 　　谢承宗没说什么，只叫了谢云蔚去书房说话。 　　程晓珍对自己这个公公一向很敬畏，听见这话有些担忧的看着谢云蔚。 　　谢云蔚冲她安抚一笑，拍拍她的肩膀转身跟着谢承宗去了书房。 　　贺娴：“没事，他们一向是这么相处的，只不过前面承宗工作忙，你们见的少，等以后多熟悉熟悉就好了。” 　　程晓珍默默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说： 第75章 春晚 　　谢家两父子谈了很久, 具体说了什么，连程晓珍也不得而知。 　　两人聊的太晚，以至于谢承宗夫妻直接在小洋楼这边过夜。 　　“云蔚, 你和爸到底聊了什么这么久。” 　　晚上程晓珍洗了头, 头发没擦干已经上了床，谢云蔚拿着毛巾很耐心的给她一点点擦拭。 　　他力道很轻柔, 手指触碰到她的头皮, 有种酥麻感。 　　程晓珍被他弄得有些昏昏欲睡了。 　　“说的邹家的事，父亲这个人考虑事情一向比较周到, 既然邹涛冒了出来, 不弄清楚事情的原委怎么能安枕？” 　　程晓珍深以为然，“不过父亲他们怎么知道的？” 　　“你忘了，我之前找人打听过邹涛的事。”谢云蔚见她头发有大半干了，便拿梳子帮她一点点捋顺。 　　其实谢云蔚不是一个善言辞的人, 但每次他替自己做这种小事，都让程晓珍心里酸酸涨涨，有种奇异的满足感。 　　“我知道呀，我只是感慨父亲, 他们的速度未免太快了。”程晓珍语气中不自觉带上几分撒娇意味。 　　谢云蔚：“是，父亲是这样的, 他向来雷厉风行。” 　　谢云蔚见她困了，安抚道：“睡吧, 这些事情就交给我与父亲处理, 你好好休息就成。” 　　他说着宽厚的大掌在程晓珍背上轻轻的拍着, 程晓珍还想要说什么, 不过睁了两下眼睛没睁开, 很快陷入的睡眠之中。 　　谢云蔚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替程晓珍掖了掖被角。 　　* 　　说实话，自打成婚以后，程晓珍还没和公婆一起住过，谢承宗夫妻在小洋楼过夜，更是前所未有。 　　程晓珍昨夜睡的很好，起来便有些晚了。 　　她吃早饭的时候，一家子除了她，餐桌旁就没别人了。 　　要不是谢云蔚怕她不好意思，跟过来坐着，程晓珍都想把早点端着进厨房吃。 　　贺娴不是刻薄的婆婆，对生活中的小事一向很宽容：“你多吃点，还合胃口吗？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回头我就叫李姐做一份.....” 　　“没有了，现在这样就很好，谢谢妈。” 　　谢云蔚知道她别扭，故意说些她感兴趣的事。 　　“早上爸打来电话说妈快到京市了，我想着等会儿咱们一起去接一下。” 　　程晓珍眼睛果然亮了起来，其实她怀孕以后身体上有许多的不适，不好意思和婆婆说，却想和妈妈说一说。虽说她心里关于钱素梅的到来有种种顾忌，但是听说她能来还是很开心的。 　　因着这则好消息，程晓珍连吃饭的速度都快了不少。 　　早餐过后，谢云蔚带着成效这去火车站，谢承宗夫妻则回老宅住了，程晓珍在车里听说他们一般不会再过来，悄悄松了口气。 　　“你这个小没良心的，爸妈对你不够好？”谢云蔚心里暗暗发笑，嘴上却故意道。 　　程晓珍吐吐舌头，“没有没有，只是觉得有点压力。” 　　贺娴和谢承宗一看就是那种教养极好的家庭出身，举手投足间有种贵而不自知的气质，程晓珍深知需要深厚的底蕴才能养成这样，自己虽然嫁进了谢家，和公婆之间还是有差距在。 　　连她都有这种感觉，更别说钱素梅了，只怕妈和他们一块儿住会有很强烈的拘束感。 　　程晓珍在火车站见到钱素梅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小时候之后的事了。 　　钱素梅穿着深灰色棉袄，头上裹着围巾，两边手里都拎着满满当当的东西。 　　程晓珍要下车，给谢云蔚拦了，他自己从车里下去，引着钱素梅上了小汽车。 　　“妈！”程晓珍喊了一句。 　　上次见面到现在不过隔了几个月的时间，钱素梅再见女儿，只觉她瘦了好多，“是不是吃不好也睡不好？”她轻柔的摸着女儿的头发，满眼都是疼惜。 　　程晓珍抿嘴一笑，当然是报喜不报忧，只说这也好，那也好，就不说为什么瘦了。 　　她不说钱素梅心里也知道，哪怕晓珍这边有女婿、公婆在，到底没有娘家人。 　　程晓珍挽着钱素梅的胳膊，将头搁在她肩膀上：“你来了，甜甜蜜蜜可怎么办？嫂子没有不乐意吧？” 　　钱素梅：“家里请了人帮忙，有你爸看着呢，没事。你嫂子你还不知道，她心里其实想同你亲近的，不过觉得有距离感。” 　　钱素梅这么说，程晓珍便放心了。 　　她虽心里明白田桃儿的为人，到底忍不住问了一句。 　　钱素梅又说：“我听柳枝说，你们这边订单量好像很大，她后头还有礼盒包装运过来呢！” 　　“是挺大的。” 　　就连程晓珍都没想到，这三款礼盒竟然还成为爆款了，京市里凡是条件稍稍过得去的人家，几乎人手一份。还有人送了人觉得好，替单位定的呢。光是机电厂一家年货，都够丽珍记忙的了。 　　本来这种时候正该程晓珍出力，偏偏她不方便。 　　“回头妈也去看看吧，都是我嫂子在忙，云蔚不让我去，要是有什么忙不过来的，妈帮我照应一下。” 　　钱素梅一口应了下来，又说从家里带了那些特产来，还找到了什么止吐的汤羹，不用等明天，晚上就能炖给喝。程晓珍自然说好，又问了很多家里的事，听钱素梅说甜甜蜜蜜一切都好，心情也跟着飞扬了起来。 　　“......你是不知道，奶娃娃粘人呢！我忙的时候叫你爸抱，两个人‘啊’‘啊’地非要过来找我。两双圆溜溜的眼睛盯着你，也不哭，倒是可爱的紧......” 　　原本钱素梅对于孙女不是孙子还有点惋惜，经过一天天的相处，早就成为两个乖宝脑残粉了。 　　说起甜甜蜜蜜的事，几天几夜都说不完。 　　程晓珍听了总算能放心了，只有钱素梅对两个孩子好，日久天长的嫂子心里就算有芥蒂，早晚都会烟消云散。 　　“其实家里要是不是特别忙的话，过年前把甜甜蜜蜜也带来吧，好几个月没看见，我心里也怪想的。” 　　钱素梅拿不定主意，觉得孩子还是有些小了。 　　程晓珍倒也不全为了见两个孩子，还想叫田桃儿去检查下身体。 　　隔了这么久，也不知道养好了没，家里那边生活上是不缺什么的，但医疗条件肯定跟不上。 　　程晓珍：“等回了小洋楼，给家里打个电话问问吧。钱总是赚不完的......” 　　钱素梅点点头，是这个理。 　　说起赚钱这事儿，钱素梅话就多了起来，“咱们家从前不是住厂里的筒子楼吗？我和你赵婶子她们还联系呢，二妮儿嫁的是厂里干部，你总还有印象吧？” 　　程晓珍当然记得，二妮姐嫁人的时候排场老大了，特别风光，筒子楼不少人都羡慕呢。 　　钱素梅：“二妮上次回来说，厂子里就要发不出工资了，叫咱们有门路都去外头找找门路。你说咱们纺织厂当初多好啊，怎么就快发不出工资了？一开始还有人不信，这不，上个月的工资就欠着呢！” 　　大节下的就指望着这点工资钱，给家里买点吃的用的，过个好年，厂里一说工资发不出来，多是人去领导办公室闹。 　　闹一闹钱倒是发了，后头还有没有就说不准了。 　　程晓珍忽地想起来，家里爸妈哥哥都挂靠在厂里呢，其实现在小超市生意好，倒不如把工龄买断。不过这话她也就自己想想，按照爸妈的老思想除非厂子倒闭，是不可能选择买断工龄的。 　　钱素梅：“前儿张红带着她丈夫去我们超市，问还招不招人。我听着他们两口子生的孩子，心脏上有什么缺陷，这些年花了不少钱了，要不是厂里发不出工资，也不会想出去找点活干。” 　　程晓珍依稀记得张红住在筒子楼里时，趾高气扬的模样，如今不是被逼的实在不成了，怎么会想着要去小超市谋份工作。 　　“妈，你那边要是缺人就叫着去帮帮忙吧，张红之前没少为我说话。” 　　“不用你说，你嫂子早安排上了，石全胜个头高，干活不惜力，有他在你哥、你爸都轻松不少。” 　　程晓珍听了连连点头，嫂子在这种大面上从来不会出错。 　　钱素梅不是头一次来小洋楼了，但每回来都忍不住惊叹，先不说装修布局，就这三层小楼以前都是当大官的住的......钱素梅上上下下的转了一圈，觉得眼睛都快用不过来了。 　　程晓珍好笑：“妈，我结婚的时候你不是来过么！” 　　来过是来过，可没在这里头住过， 　　闺女住这么好的房子，钱素梅心里既高兴又赞叹，这得是多少辈子修来的福分呢！ 　　谢云蔚见钱素梅这样便笑：“晓珍不是说叫你们过来过年，今年也别收拾小四合院了，干脆在咱们这儿住。家里地方大，就是都来了也是住得下的。” 　　钱素梅觉得不好意思，但又有些向往。 　　谢云蔚也不着急知道答案，将人送到就赶着去一趟研究所。 　　钱素梅：“女婿这么忙呐？” 　　“你来了，他才腾出空出去忙，你没来的时候，有事都在家处理的。” 　　其实好几回程晓珍半夜起来都碰见谢云蔚在书房工作，想来研究所那边不是没事，而是他把事情尽量排开想多陪陪她。 　　钱素梅点点她，不说话了。 　　女儿的福气，不是人人都有的。 　　* 　　越是离年关近，谢云蔚三五不时从外头往家里拿的东西就越是多。 　　有研究所发的节礼，有上头给的奖励，还有谢云蔚自己从外头淘到的......总之，这人在程晓珍怀孕以后，展现出了疯狂的购买欲，光是那些高档货，多的都快把家里的杂物间挤满了。 　　程晓珍无奈摇头：“我一个人哪里吃得了这么老些，爸妈、奶奶那里送了没有？” 　　“都有都有，这里的都是你的！” 　　钱素梅张大嘴巴，跟着往杂物间里溜了一眼，光是极品的燕窝都有好几盒，那些东西晓珍也不叫人收拾，就跟不小钱似的，随便往地上一放，还叫她回金河县的时候记得带些回去。 　　跟着住了好几天，钱素梅这才知道女儿过的日子到底有多舒心，别人想都不敢想的，她都不用张嘴，女婿都送了来。 　　“女婿对你是真的没话说，我见你们这样，心里安心不少。” 　　女儿一个人在京市说不担心是假的，能够亲眼看看她生活的环境，小夫妻的相处模式，确实让钱素梅感到安心。 　　程晓珍又想到从前家里为自己做的事了，心里软成一团。 　　“妈，云蔚是什么样的性子您还不了解吗？怎么好端端的会担心这些？” 　　钱素梅：“父母对自己的担心，和那个人是谁，有多好，都无关。晓珍，等你当了母亲，就能明白妈的心情了。” 　　两人正聊着，洪丽娟找了过来，钱素梅见她们有事要说，便跟李姐去厨房切水果。 　　程晓珍转头看洪丽娟眉眼弯弯的样子，就知道她肯定有好事。 　　果然，她听见洪丽娟说：“本来我是完全按照三婶的意思，在你养胎期间尽量不想过来打扰你的。不过咱们这个是好事，我想着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程晓珍也跟着笑：“我觉得我自己状态挺好的，妈她就是太担心我。快说来听听，什么好事。” 　　“喏，你自己去看吧，账本我都带来了。” 　　洪丽娟手里拿着的是“丽珍记”的账本，从上头看，自打进入年关开始，店里的盈利几乎是呈倍增状态，这三个月赚的钱，不止把之前的本都倒回来了，就连从前买地皮的钱都赚了大半。 　　程晓珍瞧的又是惊讶，又是欣喜。 　　“怎么样看呆了吧，别说是你了，我看到账本的时候，惊的下巴都快合不上了！”洪丽娟美滋滋的说。 　　早知道她们开这个高档礼品店能这么赚，就该早点出来，不过现在时机也不晚。 　　洪丽娟：“但是也有个不好的消息，我们周边也慢慢的有小店跟着开起来了，感觉会带走一些我们的客流量。” 　　“这是没办法的事。” 　　程晓珍知道，八五年之后确定经济开放，他们店的那一片会涌出各种各样的店铺来。以后个体户只会多不会少。 　　“与其想法子跟周边的店铺抢客源，不如咱们先把东西做到位。高档的东西质量一定得到位，便宜的东西要是边上没得卖的，这样顾客才会源源不断。” 　　洪丽娟脸上的忧愁顿时去了很多，“你说的很对，等过完年我再往南边跑一趟。顺便去南边进点衣服去，反正咱们周边的店铺会越来越多的，倒不如我先开一家服装店。” 　　当洪丽娟有了一定的成绩以后，开始越来越着迷开店这件事。 　　努力的付出，然后收获回报。不像以前在老宅，每天做的事情不少，收获却有限，婆婆更不用说了，只看得见她没生孩子，这一点好像她做那么多事，都完全被没有生孩子这件事给抹杀掉了。 　　“你这里还真是热闹，你妈妈来了，云蔚也陪着你，空气中流动的都是过年的喜庆劲儿......” 　　洪丽娟说着有些羡慕了，她也想娘家妈了，不过如今和婆婆闹成这样，家里知道了肯定不会高兴，说不准会逼着她会老宅住。 　　洪丽娟：“晓珍，要不我也来你这里过年吧。云敬肯定是要回去过年的，怕就怕到时候只有我冷冷清清一个人。” 　　程晓珍做不出来劝她回老宅的事，便说：“成啊，我还准备叫我娘家哥嫂也过来，到时候这里的人只会多不会少，多你一个不多，反正房间是尽够的。” 　　洪丽娟温柔的笑笑：“那好，就说定了。不过你们堂哥那里，可不许提啊。” 　　“不提不提，我还怕他找上门来呢！” 　　* 　　新年之前，谢云蔚也不知道从哪弄来一台电视机，尺寸挺大的，不过只有黑白两色。 　　等他捣鼓好，里头能看见人影时，李姐和钱素梅都吓了一大跳。 　　钱素梅：“乖乖，这个盒子了不得，里头竟然能看见人影！” 　　“这个看着怎么跟放电影一样？”李姐想了想说。 　　不过即便有了电视能搜到的台也有限，只有中央一套一个频道。 　　程晓珍：“你怎么想起来弄这么个玩意儿，又笨又重的。” 　　谢云蔚：“还不是觉得你待在家里会无聊，想给你打发打发时间嘛！” 　　其实程晓珍哪里会无聊，虽然现在放寒假了，该看的书一点都不能落下。她生怕明年肚子大了以后，会影响学习进度。竟然和李老师说了不想休学，至少从大面上成绩不能往下掉。 　　谢云蔚给她腰后垫了个靠枕，“而且据说今年会有春节联欢晚会，年三十的晚上大家可以聚在一起观看。” 　　程晓珍记不大清晚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了，好像确实就这两年。等春晚开办之后，好多年之内全家人在年三十的晚上一起观看春晚，成了很多人的习惯。 　　李姐和钱素梅虽然不懂什么是春晚，但这一点也不影响他们对春晚的期待。 　　二月十二日，当刘晓庆穿着大红色正肩衬衫，配上黑色半身裙出现在节目中的时候，引来无数人的惊叹。 　　就连钱素梅也感慨，原来红色竟然是这么端庄的颜色。 第76章 隐患 　　年初一的那一天, 程晓珍挺着肚子，谢云蔚拎着东西，后座坐着堂哥和洪丽娟, 大家伙儿一块儿回老宅拜年去。 　　本来程晓珍只以为, 只有洪丽娟一人会来小洋楼，没想到谢云敬也跟了来。 　　洪丽娟横着眼睛看丈夫：“我早就说我一个人过来住的, 你非要跟过来, 你等着看吧，等会儿见到妈, 她指定要数落我。” 　　不过数落归数落, 洪丽娟不痛不痒的，就是大年初一，听了不中听的话心里不舒坦。 　　“不会，我跟你保证不会。”谢云敬语气笃定。“年轻的时候妈还夸你来着, 说你给家里买了很多东西，还给她添了衣服之类，她心里其实挺高兴的。不过妈这个人你知道，刀子嘴豆腐心......” 　　洪丽娟抿了抿唇, 不吭声了。 　　婆婆那可不是刀子嘴是大炮嘴，一通乱轰之下, 就没有一个人的幸免。 　　不过她也有些认命了，只要她一天没和谢云敬离婚, 就甩不开这个大包袱。 　　程晓珍的肚子已经四个多月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家里都是生双胎体质, 舅妈家, 嫂子家, 孩子都是双胎, 轮到晓珍这里估摸着也是，四个月的肚子有人家五个月大，看得人紧张兮兮的。 　　谢二婶从程晓珍进门开始，眼睛就没从她身上挪开过，眼里的羡慕之情都快溢出来了。转头看见自己的儿媳妇就气不打一处来，恨恨的别开目光，不愿意再多看洪丽娟一眼。 　　边上贺娴亲自出来拉着程晓珍的手进屋，他们这边婆媳二人却是横眉冷对，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谢云敬请了清嗓子：“妈，妈——” 　　谢二婶这才扯出一个笑脸：“丽娟，你可算回来了，快来家里准备了你爱吃的东西，看看合不合口味。” 　　洪丽娟不是傻子，左右看了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不过她也不管丈夫私底下和婆婆达成了什么协议，至少大面上大家都能过得去就行。 　　谢老太太看见程晓珍可高兴了，一个劲的问长问短，听她回答说吃的好，睡的也好，总算能放心了。 　　“没想到老了老了还能看到重孙子出生，甭管是儿子还是女儿，晓珍呐，你都是咱们家的功臣。” 　　老太太说这个话其实没别的含义，只是因为小辈里头程晓珍是第一个有身孕的，她心里欢喜才这么说。哪知道听到谢二婶耳里又不对劲了，背着人狠狠剜了儿媳妇一眼。 　　还不到吃饭的时间，程晓珍给长辈们拜了年、领了大红包，就和洪丽娟两个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谢云敬则是被谢二婶叫到房间去了，看谢二婶的模样，明显心情不佳。 　　谢二婶把儿子叫进来，转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儿子，要不你和丽娟离婚吧，就这么着，耽搁你也耽搁她。” 　　这是谢二婶思量再三，做下的决定。 　　老话说宁拆10座庙不拆一桩婚，可他们这样的人家没孩子怎么行？如果丽娟不能生那就离婚，换能生的给她当儿媳妇。 　　谢云敬狠捏了捏眉心：“妈，我出去了，这话就当做我没听见。” 　　“你站住，不许走。妈跟你说的话你听见没有？是不是要气死我才肯罢休？” 　　谢二婶觉得自己能做这样的决定挺不容易的，当儿子该大力支持才对。从前两个人在一块的时候，她也没看出儿子和儿媳妇之间感情有多好，怎么一说要分，就这么舍不得呢？ 　　谢云敬无奈：“妈，我之前跟你说的话你都忘了吗？你再这样执拗，我就和丽娟住在外头不回来了，就像年三十那天一样。” 　　正是因为恳谈了一番，谢云敬下意识的觉得他妈已经转过弯来了，没想到她心里还打这主意呢！ 　　儿子语气一不对，谢二婶便呜呜哭了起来。 　　“你这孩子怎么能这么说话？你今年都快三十岁了，连个孩子都没有，我只不过想想普通人一样，退休以后养养孩子，奉养老人，妈只有这点追求，你都不能满足吗？” 　　“妈，你先别哭，我们好好说。” 　　“我怎么不哭？你自己也知道，从前我就被你三整牙一套，现在她都快抱孙子孙女了，我们这儿呢，连影都没有......” 　　谢云敬刚刚还有所心软的内心，一下子有坚硬起来。 　　合着说来说去，还是为了要和别人比较。 　　“妈，你先好好想想，对你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再来和我说吧。” 　　谢云敬推门而出，心里想的是要和父亲好好谈谈了，再放任妈这样下去，他们家还不定会被搅合成什么样。 　　* 　　洪丽娟躺在躺椅上，虽然没进去，心情却也不大好。 　　“晓珍，怀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程晓珍垂眸看了下肚子，如今她算是知道了，因为期盼而来的孩子，面对她的出生只有欣喜，没有痛苦。如今的每一天，她都没有如从前般害怕过。 　　“应该是一种很幸福的感觉吧，很期待。” 　　洪丽娟定定看她一眼，即便坐在她身边，也感受到程晓珍身上的温柔与美好，她整个人仿佛闪耀着母性光辉。 　　“晓珍......有件事情我一直没和你说过。”洪丽娟忽然就想找个人倾诉了。 　　程晓珍意识到她情绪不对，忙问了一句，洪丽娟见四下无人，才说：“之前，我婆婆确实误会我了，我不曾做过结扎手术......” 　　谢云敬从书房出来，老远看见这对妯娌在聊天，阳光下洪丽娟美好的不真实，他慢慢的往前踱着步子走了几步，听见她们正在聊孩子的。 　　对于孩子，谢云敬当然是喜欢的，但他更清楚这些年是洪丽娟一直陪着她，如果她执意晚点生孩子的话，那他是愿意等的，多久都等，一直等到洪丽娟愿意敞开心扉为止。 　　抱着也想听听妻子的想法的这种念头，谢云敬没出声，就站在她们身后不远处刚好能听见谈话的位置。 　　洪丽娟：“......我之前不是说过我曾经吃了很多避孕药吗？就在不久前，我去检查身体才知道......原来那种药吃多了是真的会影响生育的......我现在有些骑虎难下，不是想不想要的问题，而是能不能生得出来的问题......” 　　程晓珍没有料到，事情竟然会发展成这样。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看堂哥的样子，也不是不想要孩子......二婶又催成那个样子，如果知道真相恐怕不会善了。 　　洪丽娟沉沉淡了口气：“这件事情我早就想和云敬说了，可是每当我面对他，我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每每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谢云敬静静的听着，竟然有种如坠冰窖之感。 　　他觉得可笑，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简直太可笑。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的妻子。索性趁着她们还没发现自己，谢云敬选择转身离开。 　　一直等到背后的身影走远了，程晓珍才说：“......丽娟姐你还好吧？堂哥应该是听见了。” 　　她们呆的地方院子宽阔，附近有什么动静都能看得一清二楚，谢云敬来了又走，她们怎么会毫无察觉？ 　　洪丽娟用力揉揉眼睛，“没事，反正他早晚都是要知道的。赶早不赶晚，现在想离婚，再找一个也不是来不及......” 　　程晓珍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等吃饭的时候，有好几个人神色都不大对劲。不过当着谢老太太的面，大家都再尽量掩饰。 　　程晓珍他们准备回去的时候，洪丽娟自然也跟着一起，这回谢云敬却坐在原地，没提升跟上去。 　　程晓珍皱眉：“堂哥，你不一起吗？” 　　谢云敬几乎不敢看洪丽娟的表情，语气沉沉道：“暂时不了，我留在老宅这边陪陪父母和奶奶。” 　　洪丽娟脚步一顿，恍若未闻的走了出去。 　　谢云敬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最终什么也没说。 　　程晓珍心里叹口气，知道事情要遭。 　　不过毕竟是人家夫妻之间的事，她也不好多说。只能想着陪在洪丽娟身边，多劝劝她了。 　　回去的路上洪丽娟哭了一路，程晓珍和谢云蔚没吭声。 　　嫂子想发泄，就叫她发泄发泄吧。 　　不过，下车以后洪丽娟说要回自己那边，被程晓珍给拒绝了。 　　“别回去你那边冷锅冷灶的，吃什么喝什么，不如在这里大家人多热闹。” 　　洪丽娟没多推辞，现在这个时候她也不想自己一个人呆着。 　　* 　　谢云蔚的效率还是很高的，晚上和程晓珍说邹涛的背景查的差不多了。 　　程晓珍立马来了精神，睁着一双杏眼看他。 　　谢云蔚伸出大掌，捂住她的眼睛，他语气有些暗沉：“别这么看着我。”自打知道程晓珍怀孕以后，他们俩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亲近过了。这会儿他觉得只要妻子的一个眼神就能让自己血脉喷张。 　　“好，不看不看，那你快说。” 　　“邹涛和刘莉莉家多少有些关系。” 　　“之前倪翠微的事情，也和邹涛有关了？” 　　程晓珍这会儿知道邹涛为什么老是咬着它不放了？说不准他是刘莉莉家的亲戚之类。可她想想还是觉得奇怪，如果刘家的背景这么强的话，怎么会到人要坐牢的地步？ 　　程晓珍：“我之前没听说过刘家有这号人，难道是表亲？” 　　谢云蔚让她靠着自己，手轻轻还住她，“你还记不记得，刘莉莉其实是有个哥哥的，但是一直到他们家出事，她哥哥都没出现过。刘家的那个儿子呢，他难道真的不在意自己家里人的死活？” 　　“但是这和邹涛有什么关系？” 　　“目前还不明确，还得继续往下查。” 　　程晓珍听了觉得脑子更乱了，本来以为八竿子打不到的关系，里面竟然还有牵扯？ 　　谢云蔚：“等开学你能避开就避开，毕竟你现在是双生子的人......” 　　他都想说不想让程晓珍去上学了，但他很了解妻子，她决定的事，任何人都不能改变。 　　“说来，李老师给的那套房子给的真的很贴心，位置就在学校里不说，附近住着的都是大学教授。而且我估计的房子就是他们自己的，装修摆设什么基本不需要动。原本我还担心重新装修了以后，对你和孩子不好。李老师的这套房子真是解了咱们的燃眉之急......” 　　程晓珍点头：“李老师就是个面冷心热的人，要不过几天，咱们给李老师和梁教授拜年去吧。就算梁教授看见我不高兴，我也得去，毕竟成了人家的情，不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好，我陪你一起去。” 　　程晓珍反手抱了抱他，并在谢云蔚的脸上亲了一口：“有你在真好。” 　　“你少给我灌迷魂汤。”谢云蔚嘴里这么说着，脸上的笑意怎么挡都挡不住。 　　程晓珍想起洪丽娟：“堂哥，那边你有没有和他聊聊？现在正是需要夫妻沟通的时候，他不能因为知道了真相就躲着不见人。” 　　洪丽娟回来哭的那个样子，是程晓珍从没见过的，光是瞧着就让人觉得心疼。 　　大节下，旁人都团团圆圆，热热闹闹的，丽娟姐恐怕一个人偷偷在房间里哭吧。 　　他们的问题也确实是个难题，压根就没有人知道怎么办。 　　谢云蔚：“你少操心别人的事，把自己的身体顾好。” 　　“我怎么能不操心？丽娟姐又不是外人。哼，都是你们男人惹的祸。难怪人家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谢云蔚把她抱紧，对着他脸亲个不停，一直亲到程晓珍手脚发软。 　　“你说说看谁不是好东西了？还乱不乱说话？” 　　“不说了不说了，你是好东西，成了吧？” 　　“还乱说......” 　　虽然不能做过分亲密的事，但能做的事情也是有很多的...... 　　* 　　洪丽娟没有在小洋楼这边久待，过了年初三，她就收拾收拾回自己家住了。 　　期间谢云敬一直没出现过，丽珍记重新开业了，洪丽娟收拾好东西准备去南边的时候，谢云敬也没出现。 　　这下就是连程晓珍也不能淡定了，“堂哥他怎么回事？丽娟姐都要走了，他都不来送送吗？” 　　钱素梅和丽娟在一块儿待久了，多少也知道他们小夫妻之间的事。 　　心里又是唏嘘又是遗憾，“要不叫丽娟找个好一点的中医看看，没准还有回转的可能性。” 　　“看看是一回事，但是堂哥他知道丽娟姐身体不好之后再没出现过，就是另一回事了。”程晓珍气鼓鼓的说。 　　正说着，洪丽娟拎了行李箱过来道别。 　　“这回我去南边也不知道要待多久，我是准备把服装厂也走一走，对咱们再开一家服装店肯定有帮助。” 　　“好是好，但我怕你太累。”程晓珍看着她又瘦回去的脸，很是心疼，偏偏又没办法帮她。 　　钱素梅：“是啊，丽娟千万别放弃，你还年轻呢，像我们那个年代，四十多岁生孩子都有。” 　　钱素梅他们那一辈再网上都是如此，从女性拥有了生育能力开始，基本一直在生孩子。两个三个不嫌少，五个六个不嫌多，许多人都是一生生一串，大的照顾小的。 　　洪丽娟笑笑：“再看看吧，现在也不光光是孩子的事了。” 　　程晓珍估摸着她一直在等着堂哥去找她呢，结果谢云敬倒好！ 　　“回头我跟老太太告状去，我就说堂哥对你不好，逼得你连家都不想回了。” 　　洪丽娟一圈捏捏她圆了一圈的小脸说，“傻姑娘，强扭的瓜不甜，好了，你好好照顾自己，帮我和甜甜蜜蜜问好。等我回来的时候，会给你和孩子们带礼物的。” 　　程晓珍拼命点头：“那你可得快点，店里离不得你。” 　　洪丽娟已经拎着行李箱转过身，慢慢的往外走了，听见程晓珍的话还是淡然的冲着她挥了挥手。 　　钱素梅狠狠叹了口气：“丽娟，多好的姑娘呀！” 　　“丽娟姐是很好，不过堂哥要是一直不珍惜的话，他们俩还不如分了算了，有那样一个婆婆在，日子怎么都不会过的舒心的，生孩子这事儿，就是他们的一个心病，只要一天没有拔除，随时都有可能爆发。” 　　钱素梅想说还有劝人离婚的，但想起刚才洪丽娟的样子又把话咽了回去。 　　过的舒心，比这些虚名重要多了。 第77章 不顺 　　谢云敬一直到洪丽娟去了南边之后又过了两个多月, 才过来找她。 　　这时候程晓珍的肚子已经很大了，新的学期开始她重新回学校上课，不过住的地方从小洋楼这边搬去了学校的教职工宿舍。 　　中间也碰见过邹涛好几次, 不过每回他表现的都很正常, 只是偶尔会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盯着程晓珍。 　　这无疑让人觉得不安，可想要找到他的把柄一次性把人弄走, 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正在小夫妻两个有些焦头烂额的时候, 谢云敬找上了门，他一脸胡子拉碴和以前衣冠楚楚的样子截然不同。 　　“晓珍, 你真的没有丽娟那边的电话吗？” 　　“没有没有, 我和丽娟姐联系挺少的，只知道她一直在忙，别的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程晓珍有些皮笑肉不笑的说。 　　如果不是谢云蔚开门开的太快，换她来, 连门都不想开。 　　妻子都离开多久了，这会儿才想起来，也不知道谢云敬是迟钝呢还是被鬼迷了心窍？ 　　不过现在说这些都晚了，丽娟姐的心早就被伤的透透的了。 　　要不然他是不会给谢云敬寄什么离婚协议书的。 　　程晓珍猜测谢云敬就是因为收到了离婚协议, 才想到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妻子在吧？ 　　谢云敬很是颓丧：“你们知不知道，丽娟她竟然给我寄了离婚协议书。晓珍, 你说丽娟是不是在外面认识了别人了？” 　　程晓珍给气笑了：“堂哥，你不要总觉得别人都和你一样好吧？” 　　这些天程晓珍可没少听说, 谢二婶给谢云敬介绍对象的事。 　　前头的妻子可还在呢, 就能干出这样的事情了, 还有什么是他们干不出来的？也不怕说出去丢了谢家的脸面。真不知道谢二叔明明是个最好面子的人, 怎么会容忍妻儿做出这样的事来？ 　　要是被人举报了, 影响仕途都是轻的。 　　谢云敬烦躁的抓抓头发, 堂弟劝他的任何话都听不进去了。 　　他有些失魂落魄：“那你知道丽娟在哪吗？我现在去找她！” 　　程晓珍抿唇不吭声了。 　　谢云敬现在这样难道不觉得有些晚了吗？ 　　走的时候连送都不送，如果不是那封离婚协议，他到现在恐怕都不会找上门。 　　见程晓珍要转身进屋，谢云敬一下子就急了。“弟妹、弟妹！” 　　谢云蔚抢先一步拦在谢云敬身前：“堂哥，我有他的地址，你如果实在觉得不甘心的话，就去问个清楚吧。” 　　“谢谢，谢谢......” 　　谢云蔚进屋时，程晓珍正靠着床手里捧着书，但明显她心思完全不在这上面。 　　谢云蔚靠过去，脑袋搁在她肚子上听孩子们的心跳声，程晓珍哼一声，“你就不应该搭理他，他自己做错了事，就该承担苦果。” 　　其实事情闹到现在这样，程晓珍反倒觉得分开更好。 　　离了彼此说不定会碰见更好的人，至于家人的谅解......时间久了总会谅解的吧，有哪个家庭不盼着孩子们好呢？ 　　程晓珍的肚子一日日鼓起来，等到月份大了，孩子们不停的在里头闹腾。 　　由于她怀的是双胎，远远看过去有些触目惊心，程晓珍四肢并不胖，只有一个肚子大的惊人，每天低下头，她仅仅能看到自己的鞋尖，到了后头更是连鞋子都看不见了。 　　六月份的时候，洪丽娟终于回来了。 　　她不止人来了，还带了店里的新品，给程晓珍和孩子准备的各种衣服鞋袜等等。 　　洪丽娟气色又好了一些，看着精神奕奕的。 　　“晓珍你看看，这是我给端午节找到的新品糕点，我看见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 　　不仅仅是糕点，就连糕点盒子都准备好了。 　　淡青色的盒子打开，里面放着各种小粽子、小团子，团子是青团，掰开有豆沙馅儿有肉松馅儿，咸口的尝起来味道很不错，一颗颗圆嘟嘟的胖乎乎的，摆在十二宫格的盒子里，模样很是喜人。 　　粽子和普通的粽子也不一样，一串串拇指大小，精致异常，捧在手心里几乎都舍不得吃了。 　　“是不是很符合你的预想，你打电话跟我说了之后碰见了这家店，我一眼就相中了。当时就觉得应该带回来，给你瞧瞧。” 　　洪丽娟原本一头直直长长的头发做成了黑色的大波浪，上身穿着一件正红色的衬衫，地下室一条藏青色的半身裙和那天刘晓庆在央视穿的一模一样，只不过人家穿起来很端庄，洪丽娟穿上竟然带着几分妩媚的风情。 　　看着焕然一新的她，程晓珍心里便有了猜测。 　　正在这时，程晓珍的肚子狠狠动了动，是两个小捣蛋在里头耍拳脚呢，洪丽娟瞬间被吸引去了注意力，“他们每天都这么折腾吗？都能看到小手小脚了。好期待呀，也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 　　“这要等生下来才知道。” 　　“那好，等孩子们出生，我要给他们当干妈。” 　　程晓珍听她说完，瞬间明白她的意思了，丽娟姐说的是干妈而不是婶婶，说明她和堂哥彻底没戏了。 　　程晓珍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觉得有些遗憾。 　　兜兜转转没想到到底走到了这一步。 　　洪丽娟被她的眼神逗笑了，“做什么这样看着我，没有张良计还有过墙梯呢！你知道我这回还带回来一个什么吗？” 　　“什么？” 　　洪丽娟笑着卖了个关子：“等你去丽珍记看看就知道啦。” 　　* 　　程晓珍说要去丽珍记，谢云蔚回来听了怎么都不同意，她肚子太大，瞧的人都害怕，每次程晓珍去上课，谢云蔚都有种惊心动魄之感。 　　程晓珍还真以为至少要等到生产才能去呢，那知道赶在端午前她人就已经到了丽珍记。 　　只因端午节生意太好了，店里人压根忙不过来，再加上谢云敬去闹事，搞得程晓珍就是不想去都不成。 　　洪丽娟看着程晓珍捧着肚子出来，率先觉得不好意思。 　　“抱歉呀，晓珍，不是实在没办法了，我都不敢让你过来。” 　　店里顾客很多，来来去去地精心挑选着自己喜欢的糕点。 　　边上的一排货架，放着各种礼盒，价格令人咋舌，但是这丝毫不影响人们的购物热情。 　　买东西的人很多，另外一边的休闲区就显得很空旷了。 　　程晓珍满心以为谢云敬和洪丽娟是好聚好散，没想到竟然还有闹上门的一天。 　　觑了一眼男人铁青着的脸，程晓珍缓缓问：“怎么回事，堂哥，这根本就不像是你的作风。” 　　谢云敬没吭声，他一直沉默着，就在程晓珍以为他什么都不会说的时候，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狠狠的摔到桌上。“你们自己看看，这上头的人是谁！” 　　程晓珍探头看了一眼，照片上是一对男女穿着颜色相近的衣服，有说有笑的逛着街，男的给女的拿了一条围巾在她身上反复比划着，女的不知是害羞还是什么，一双眼睛笑成一对月牙。 　　这怎么看都是一对恩爱非常的小情侣。 　　显然谢云敬也是这么想的：“这张照片递到我桌上的时候，几乎没有反应过来。我就说好端端的为什么非要离婚，原来是有这个缘故在里面。洪丽娟，你外面有人了就直说，不要拐弯抹角搞这一套。” 　　洪丽娟给气笑了，“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你说的都对行了吧？你别忘了，咱们俩已经离婚了，不管这事发生在离婚前还是离婚后，你现在都没有资格站在我面前质问我。” 　　“这么说你就是承认了？”谢云敬站起来，一脚把椅子踹翻了，咬着牙：“你好的很好的很！” 　　椅子撞在窗户上发出“咚”的一声剧烈声响，吓了顾客们一跳，事实上就连程晓珍也给吓得不轻。 　　洪丽娟彻底沉下了脸：“你滚，现在马上从我们店里滚出去！” 　　谢云敬到底是要面子的，被人指着鼻子叫滚，又怎么会继续待下去。他几乎是立刻转了身就走，态度决绝，看来这辈子都不会回头了。 　　洪丽娟情绪很不好，但还强撑着柔声和晓珍说话：“抱歉叫你看笑话了，你看这事闹的......我大概需要一些时间平复一下，店里的事情只能拜托你了。” 　　“放心交给我吧，丽娟姐，你好好休息。” 　　程晓珍说交给她，真正去做这件事才发现不是那么容易的。 　　推销礼盒可以让销售们去，但是盘账呢，结账呢，这些总是不放心交给外人的。尤其是不止这一家店，隔壁还有一家服装店正在装修，程晓珍倒是不需要去盯着，但也要关照工人们的一日三餐，留意店铺的装修进度。 　　总的来说都是些琐事，可林林总总的加起来就觉得累人的很。 　　这种状况之下，程晓珍回去之后再要看书，就真恨不得一个人掰成八个人用。 　　谢云蔚每天看的心疼死，“不行就招人吧，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程晓珍倒是想，找到合适的人哪儿是一件容易的事。 　　招工广告登出去了，来上门的人一个没有。 　　如今虽然工厂不景气了，但大部人还是觉得个体户没保障，给个体户打工，还不如就在厂里一直干下去呢！正是人们的这种思想，使得招工难度又上了一个台阶。 　　偏偏这时候，钱素梅要回去了。 　　“你嫂子来了消息，说超市不知道给谁砸了，玻璃窗子哪儿出现了一个大洞，甜甜蜜蜜还给玻璃扎了手，现在在医院包扎呢......” 　　超市里是请了人不假，但也需要人去医院看护两个孩子。这时候钱素梅不回去，倒有些说不过去了。 　　程晓珍也不敢挽留，连忙叫谢云蔚给他订了火车票，将人好生送上火车。 　　这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了。 　　夫妻俩把人送走之后，只能苦笑。 　　谢云蔚到底心疼妻子：“要不我去研究所里请个假，这段时间先不上班陪着你吧。” 　　程晓珍：“那怎么行！你不是说你现在做的这个实验很重要。如果结果好的话是能往前更进一步的，现在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呢？我这边你别担心，我会继续招人的，说不定明天就有人来帮忙了呢。” 　　之前从谢云蔚话中的意思不难听出，如今的这个实验是他等待了许多年的机会。程晓珍把他放弃之后，将来有一天会后悔。 　　“再不济还有同学们呢，同学们谁要是空了，赚点外快也不是件坏事。” 　　据程晓珍所知，乐意干这件事的人就不少，谁不想学习之余多攒点钱呢！ 　　不过她没想到的是，第一个冲她伸出援手的人竟然会是邹涛。 　　面对这人的亲近，程晓珍很是戒备：“我这里不用帮忙好的很，邹同学，如果你实在很空的话，不如多去看看专业书。” 　　已经知道这个人和刘莉莉有关系，她又怎么会容忍邹涛的靠近。 　　邹涛笑笑，并不把她的拒绝看在眼里，“你看看你，我只是作为同学想帮帮忙，就这么让你难以接受吗？” 　　明明这个人是笑着的，但程晓珍总觉得这人的笑容很诡异，让人瞧了不大舒服。 　　于是，她戒备心更甚了：“你到底有什么目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两家之间根本就没有任何交集。” 　　“你想太多了程同学，我只是想帮忙而已。” 　　邹涛一步步的靠近，笑容奇异，完全不顾程晓珍的戒备与不愿。好像巴不得程晓珍身上，立马发生一些不好的事一般。 　　程晓珍挺着肚子，退都退的艰难。 　　理智上来说程晓珍知道现在在学校里，虽然私下无人，但如果发生点什么邹涛就是想逃也逃不掉。 　　可是对方步步逼近，她又大着肚子，想不在意都难。 　　正在千钧之际，两人中间横空伸出一只手来，将邹涛使劲儿往后推了推。 　　程晓珍看着眼前这张完全陌生的脸，使劲眨眨眼睛。 　　“你好，我是陈曼，是谢工找我来的。” 　　陈曼是一个短头发女生，虽然看着瘦弱但还挺有力量感的，她眉眼很犀利，面对邹涛丝毫不畏惧。是那种很飒爽很利索的女声，而且，她长得真的很高，都快和邹涛差不多了。 　　陈曼说完转头看着邹涛：“你找我们谢工的爱人有什么事吗？” 　　陈曼捏了捏拳头，面无表情的看着对方，但凡邹涛答的不对，她马上能一拳头揍下去。 　　明明是个娇小的女身，看着也挺瘦弱，但邹涛无端感受到一种威胁感。 　　好似这女孩一拳头揍下来，会比之谢云蔚打他还要疼。 　　邹涛脸上笑容一收：“没什么事，同学之间的普通问候也不行吗？” 　　他说罢转身走，不过，若不是他步子迈得越来越快的话，程晓珍还真以为邹涛不害怕呢。 　　程晓珍：“多谢你帮我，陈同志。” 　　陈曼不吭声，来回打量程晓珍一圈，嘴里啧啧称奇：“不愧是谢工看上的人，小脸蛋长得可真俊。” 　　程晓珍扯扯嘴角，要不是知道对方是女性，恐怕要把对方当成登徒子对待了。 　　“不用跟我客气，我呢和谢工以前是同学，听他说过你的事，我还挺好奇的，就自告奋勇来帮忙了。”陈曼一挥手，很有女侠气质道。“刚才这个人心术不正如果能避开，还是尽量避开吧。” 　　原来是谢云蔚找来帮忙的，程晓珍心下一喜，“那我就叫你曼姐吧。” 　　陈曼微微笑着，在程晓珍的脸蛋上捏了一把。 　　陈曼来了，程晓珍仿佛找到了救星。 　　真和陈曼相处过，才知道对方是一个多么了不起的人，严谨、条理分明、很懂和人交际，短短几天，陈曼不仅仅成了程晓珍的得力帮手，还成了丽珍记和隔壁服饰店管理者。 　　“曼姐，你这也太厉害了，你是怎么做到算数算的又快又准的。” 　　厚厚的一叠账，不仅仅包括店内的账目，还有丽珍记和各种供销商之间的经济往来，这些全靠程晓珍一个人的话少说，也要个把月才能理清楚，换了陈曼短短三天，就把账目盘好了。 　　程晓珍就是想不佩服都难。 　　陈曼将东西交给程晓珍：“我听说原本你们店里还有一位店长？” 　　“是，也是一位性格很好的姐姐。陈曼姐，如果你遇见她的话，应该也会喜欢她的。” 　　程晓珍说着便简单地把洪丽娟和谢云敬之间的爱恨纠葛说了一遍，主要是把陈曼之后问起来，丽娟姐不好意思。 　　陈曼并不觉得离婚了就如何，“这样的人还是早离早好，只不过如今敢于离婚的女性不多。” 　　她说着语气中倒有几分佩服的意思。 　　程晓珍总觉得陈曼很有一些故事，要不然不会好端端从研究所出来，愿意跑到她这个个体户这儿，当什么所谓的店长。不过她和陈曼的交情并不深，等以后她想说的时候，程晓珍自然就知道了吧。 　　程晓珍这边腾出空，终于有空问问娘家那边的事了。 　　钱素梅在电话里声音有些哽咽，不停地说着两个孩子有多么多么可怜，看起来这次甜甜蜜蜜受的伤病不轻。 　　程晓珍：“妈，我怀疑咱们家的小超市被谁盯上了，最近这段时间，就算甜甜蜜蜜痊愈了，也不要送到店里去。” 　　“我知道，就是可怜两个孩子了。甜甜蜜蜜才满周岁，两只小手包的跟粽子似的。医生说小孩子血管细，手臂上根本就找不着血管，两人鹅叫的头发剃得干干净净的，吊针就从那边挂进去......” 　　光是听钱素梅的形容都觉得心疼，别说他们这些亲自守在一旁的大人了。 　　程晓珍自然也心疼，可除了心疼之外，竟然一点忙也帮不上。 　　“妈，那你就暂时别来京市了，替我好好照顾两个小侄女吧。我这边有人照应着呢，别担心......” 　　钱素梅怎么会不担心，一边是女儿一边是孙女，女儿呢快临产了，两个小孙女却在住院。 　　要是晓珍在家里安生养胎倒还好，偏偏又要忙学业上的事，又要忙店里的事...... 　　钱素梅光是想想，都觉得要替她悬着心。 　　“妈，我是说真的。云蔚虽然也忙，但他找了人照顾我，李姐也跟来了，我婆婆呢三五不时也会过来......你就放心吧，等甜甜蜜蜜好了，记着带他们来京市让我瞧瞧，都伤成什么样了。” 　　“好、好，妈知道了。” 　　程晓珍挂了电话，对着空气沉沉的叹了一口气。 　　最近家里家外也太不顺了些，要说背后没有人在折腾，她是怎么都不会信的。 　　等她将孩子生出来，非要加幕后之人揪出来不可！ 第78章 八十万 　　程晓珍感觉肚子不对劲的时候, 是在考场上。 　　其实她试卷已经做完了，正在检查，但肚子一阵阵的发紧, 让她脸色非常难看。 　　双胞胎比正常的十月怀胎要短, 大部分不满十个月就会要临产。 　　程晓珍这胎已经八个多月了，算算时间其实差不多。 　　监考的教授察觉程晓珍面色不对, 便开口问了一声。 　　程晓珍白着脸, 慢慢挪到前头把试卷交了上去，语气冷静而有礼：“抱歉教授, 我要提前交卷了......我好像要生了......” 　　她话一出, 同学们便一片哗然。 　　教授：“安静、安静！需要我马上找老师过来吗？” 　　程晓珍：“不用，我家人在外面等着呢......” 　　她这几天要临产，谢云蔚虽然忙但早就和陈曼叮嘱过，不论程晓珍去哪儿一定要跟着。但他们都没想到, 竟然说生就要生了。 　　谢云蔚在研究所接到电话的时候，整个人差点站不住。 　　幸好他同事们是很稳得住的，把他送到医院，程晓珍已经被推进产房了。 　　说实话, 再次躺在产床上，程晓珍心里还是极其畏惧的, 女医生注意到她的紧张，安抚地拍了拍她。 　　医生：“挺好的, 胎位很正, 没什么大的问题, 应该会很顺利。” 　　程晓珍张张嘴, 正要说话, 忽然肚子那边传来一阵疼, 让她痛的整个人都扭曲了起来。 　　小护士走进来：“家属已经来了，就在外头呢，说一定要保证大人平安，我看她男人那样都快哭了。” 　　医院里的人情冷暖，医生护士们见过不少，这边还没状况，就上赶着要保证妻子安全的，也确实少见。 　　女医生笑笑：“哪里就到那一步，产妇和孩子好着呢。” 　　也不知道是女医生一再说她和孩子很好，还是谢云蔚抢先一步表示了对她的爱重，程晓珍忽地就没那么紧张了，虽然还是很疼，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生产的过程其实算是挺快了，因为程晓珍个人体质问题，三四个小时孩子便出生了。 　　程晓珍躺在产床上，医生检查过孩子放在她身边，轻声道：“是一对长得特别好看的龙凤胎，恭喜。” 　　“谢谢。” 　　程晓珍只记得自己同医生道了谢，再之后就昏睡了过去。 　　再醒来，程晓珍已经在病房里了，她浑身无力，只睁开了眼睛。 　　即便是这么微弱的动静，也很快让谢云蔚察觉到，整个人凑了过来。 　　“晓珍，你感觉怎么样？”他声音想云朵一般温柔，满心满眼都是自己。 　　程晓珍心里暖融融的，声音虚弱：“我现在还好......孩子们呢？” 　　“喏，在这里睡着呢。”谢云蔚把孩子们的小床推过来，让程晓珍微微侧身就能瞧见他们。 　　两张一模一样的小脸都没有成人巴掌大，他们静静闭着眼睛的时候，让人的心都跟着软成了一团。 　　“喏，这是父亲给你的。”谢云蔚将两个红包拿出来，就放在程晓珍的枕头边上。“他们来的时候你还睡着，就没吵醒你，我已经替你看过了，父亲过户了一套房产给你，另外一个红包里则是一张存折。” 　　程晓珍有些惊异：“这也太......” 　　“母亲说你辛苦了，孩子长得这样好，生产的时候一定没少受罪。” 　　正常来说，双胞胎会比只生一个孩子要小一些，但程晓珍的这两个，一个刚好五斤，一个四斤八两，对于双胞胎来说实在很不小了。 　　再加上两个孩子白白嫩嫩的，看着就很讨喜，又是龙凤胎，谢承宗和贺娴喜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谢云蔚：“父亲给的你就收着吧，这几日我的实验正在收尾，等忙完这一阵子，你回家坐月子的时候，我就能陪你了。在这之前，妈会在这里照看你。” 　　他总想着晓珍和妈相处的少，怕她会有什么地方不习惯。 　　程晓珍无奈失笑，说不感动是假的。 　　到了现在她才发现，原来真的爱一个，是什么都会为对方考虑的，还生怕有哪里做的不好。 　　她忽然想起钱素梅之前说的话，对于嫁给谢云蔚这件事，绝对她有史以来做的最正确的。 　　* 　　程晓珍是顺产，其实只需要在医院观察个一两天就行了，但谢云蔚愣是让她住满一星期。等她从医院里出来，回到小洋楼里时，感觉整个空气都清新了。 　　两个孩子是爷爷给取的名字，哥哥叫谢昱宁，妹妹叫谢薇。 　　程晓珍也不懂为什么在谢家男孩喜欢用双字，女孩只用单字，不过这两个名字她都还挺喜欢的，自然没有提出异议。 　　程晓珍没喂奶，贺娴说她既然还有学业要完成，干脆让孩子们喝奶粉好了，不然万一上课上到一半涨奶就太尴尬了。 　　这时候可是连吸奶器都没有，程晓珍被婆婆说的心有戚戚然。 　　所以她几乎生产完就退了奶，孩子们在医院的时候就一直吃奶粉了，也长得挺好的。 　　贺娴有娘家人在港口，听说她儿媳妇要生产了，早早寄过来两箱奶粉，一箱子衣服玩具等等。 　　得亏小洋楼里房间多，不然程晓珍都不知道这么多东西要往哪里摆。 　　贺娴还说呢，早知道这样一开始结婚的时候，要把儿童房也准备好。 　　程晓珍：“没事的，妈，孩子这么小哪儿会自己睡，我估摸这要么和你睡，要么和我们一起睡。” 　　“那敢情好。”到底是自家孩子，贺娴怎么看怎么喜欢。明明还不到退休的年纪，都想着内退了，要不是单位不同意，贺娴都想回家带娃了。 　　李姐也挺喜欢孩子的，瞧着他们软乎乎样子，满面笑容。 　　“还是晓珍会生，我们宁宁和薇薇长得可真好。” 　　“可不是，两口子都好看，这两个孩子可真是会长，怎么就刚好取了父母的优点呢......” 　　洪丽娟过来看程晓珍，抱着薇薇就不肯撒手了。 　　“薇薇宝贝，我是干妈。” 　　程晓珍被她手忙脚乱抱孩子的模样逗笑，不过她有心学习，贺娴教一回就懂了。 　　再次面对贺娴，洪丽娟还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该喊什么。 　　如今她都和谢云敬离婚了，总不能再喊婶子。 　　“你叫我一声姨就是了。”贺娴拍拍洪丽娟的后背，对她不是不心疼。 　　洪丽娟点点头，嗯一声，将眼泪憋了回去。 　　贺娴抱着孩子出去，将空间留给洪丽娟和程晓珍。 　　程晓珍小心翼翼的问：“丽娟姐，你这段时间还好吗？” 　　“挺好的，多亏上回谢云敬来闹一回，要不然我也不会走出来的这么快。”洪丽娟收拾好了心情，和程晓珍说，“上回照片里的男人还记得吗？我之前不是说，去店里再告诉你惊喜吗？就是他，其实他答应我要过来做咱们店里的专属糕点师，我打听过了，他们家祖上是御厨，会的点心可不仅仅是一二种。” 　　程晓珍很是意外，丽娟姐挖到的这个人简直是个宝贝，有他在，丽珍记就能出来源源不断的新品。 　　洪丽娟一笑：“上回我们一起在街头逛街，他确实有追求我意思，不过我那时刚刚离婚，还没想好......没想到就给人拍了下来，恐怕，这照相的人，也和谢云敬有点关系吧？” 　　程晓珍可不管这些，不管从哪方面来说，她是坚决站在洪丽娟一头的。 　　“丽娟姐，如果有感觉的话，我觉得可以试试。不过也不着急，以后有大把的时光。” 　　洪丽娟用力点头：“是啊，以后有大把的时光。” 　　* 　　宁宁和薇薇一百天的时候，谢家准备给两个孩子在家里办一场。来的都是谢家的族人，就连程晓珍从未见过的大伯和大伯母也来了。 　　两个小家伙被贺娴打扮的红彤彤的，抱出来的时候多的是人抢着要抱。 　　谢二婶其实是很喜欢小孩子的，不过面对宁宁和薇薇始终冷着脸，既不靠近也舍不得远离，就这么淡淡地看着眼前热闹的情形。一直到谢云敬带着一个姑娘进门，谢二婶的脸色才好转过来。 　　谢二婶：“说起来今天还是双喜临门呢！不止是两个孩子的百日，也是我们云敬和姜岚领证的日子。” 　　姜岚就是后面谢二婶给儿子相看的姑娘，家世条件一般，但胜在人乖顺听话。 　　程晓珍心里给恶习的不行，谢二婶喜欢搞事情什么时候不好，非要在两个孩子的百日宴上。关键是，她一点闹事自觉都没有，还叫姜岚过来抱抱宁宁，说是新娘子多抱抱儿子，将来才能生个儿子。 　　这下都不用程晓珍说什么，贺娴和李姐两个一人抱着一个孩子，去谢老太太那边去了。 　　谢二婶手扑了个空，脸色就落了下来。 　　“晓珍，我知道你和丽娟好，但是现在姜岚才是你嫂子了。洪丽娟有什么好的，一年到头在外头忙忙碌碌赚了几个子没有？现在还不是丈夫丈夫没了，婚姻婚姻没了。” 　　“婶子，你觉得你这样说丽娟姐的时候，大嫂会感激你吗？” 　　现任最怕别人提起前任，姜岚就算再老实，这会儿脸色也不大好看了。 　　程晓珍笑笑压低声音：“还有啊，婶子，你说的几个子是什么意思？你是看不上八十万吗？” 　　谢二婶脸色一僵：“什什么八十万？！” 　　“丽娟姐呀，她从老宅出来以后，统共赚了八十万了！这笔钱还仅仅是她的个人分成，不是我们的总收益呢！也是，想必二婶见多识广，实在看不上区区八十万......” 第79章 孩子事 　　现在可是连万元户都难得一见呢, 没有人提起八十万能说区区八十万！ 　　姜岚长相普通，人长得圆滚滚的，是传说中的“易生养”长相, 想必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才会被谢二婶相中。 　　姜岚家里很普通, 普通到什么份上呢，杂七杂八的亲戚一大堆, 如果不是姜岚嫁了人, 恐怕回娘家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她见过的钱，顶多就是几十块, 冷不丁听程晓珍说八十万, 腿肚子直打颤。 　　姜岚：“弟妹，真的有这么多钱？你们到底做什么生意的？” 　　程晓珍轻笑：“你问你婆婆呀，对于上个儿媳妇的事，她不是知道一清二楚吗！” 　　八十万！ 　　洪丽娟才出去了多久, 就赚了这么多钱回来，可能吗？ 　　但其实去过一回丽珍记，看过三挡礼盒的价格之后，就会发现这其实是非常有可能性的。 　　程晓珍现在想知道, 放弃洪丽娟这样的才女，逼着儿子娶了姜岚回来的二婶, 现在作何感想。 　　谢二婶深受震撼，感觉自己错过了一个亿, 但这一点都不影响她看不上洪丽娟。 　　“赚、赚这么多钱有什么用, 还不是个不下蛋的母鸡。” 　　“啊, 原来二婶是母鸡啊, 不过你下的蛋呢？堂哥就是那颗蛋？”程晓珍闷笑出声, 是一点脸面都不想给她留了。 　　“你、你放肆！”谢二婶气得想打人, 手还没举起来，就听见谢老太太喊程晓珍过去。 　　谢老太太：“晓珍啊，你过来，感谢你给咱们谢家生了两个宝贝疙瘩，奶奶有礼物要送给你......” 　　谢老太太话一出，所有人便把视线落在了这边。 　　谢二婶还没举起来的手，就这么又被自己摁了下去。 　　谢老太太在谢家是很有地位的，她年轻的时候为子孙们付出了不少，年纪大了以后，底下的孩子们多的是争着抢着孝敬她的。因而老太太手里积攒下来的宝贝们就不少。 　　程晓珍一往那边走，就有不少眼睛盯着她看，许多人想看看老太太会给程晓珍什么好东西。 　　谢二婶则是不停给姜岚使眼色，叫姜岚也跟着去看看。 　　程晓珍给家里生了一对双胞胎兄弟不假，但姜岚不也是新媳妇么？新媳妇上门，老太太总要给点见面礼吧？ 　　姜岚虽然家世普通，但也不是这么没皮没脸的人，她哪里好意思，只在远处站着，不敢靠近。 　　还是谢二婶看不过去，狠狠推了一把，姜岚才也跟着挨到老太太身边去了。 　　老太太拿东西也没避讳人，程晓珍的功劳也不是其他人能有的。 　　她大大方方从兜里掏出一个绒布盒子，将盒子打开，露出里头摆着的一串红玛瑙手串。 　　这玩意儿模样润泽，哪怕屋内光线不好，也能瞧出它莹莹生辉，不是凡品。 　　东西一出，围观的人不少都跟着瞪大了眼睛。 　　谢二婶心里泛酸：“老太太这是连压箱底的东西也拿出来了，咱们当年可没有这个待遇。” 　　谢老太太仿佛听不出来她话里的酸意，“你们当年生的是孙子，晓珍生的可是重孙重孙女，这明显不一样嘛！不过，等你以后你儿媳妇也生了重孙，我这里也有奖励要给。” 　　姜岚毕竟刚和谢云敬领证，闻言怪不好意思的，红着脸站在一旁，看都不敢看谢云敬一眼。 　　谢云敬淡笑着，眼神放空，心里想的其实还是洪丽娟，他在想从前和洪丽娟结婚的时候，老太太有没有说过这种话。 　　好容易那股羞臊劲儿过去了，姜岚转头偷看谢云敬，见他神色淡淡，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心里的喜意也少了不少。 　　宁宁和薇薇这边很热闹，亲戚朋友们都争着抢着要抱孩子。 　　谢晴也挺喜欢两个小家伙的，见他们被人抱着过来，眼睛都舍不得挪开。 　　她倒是想伸出手去抱，转头瞥见自家妈妈铁青着的脸，害怕的缩缩脖子，递了个歉意的眼神给程晓珍。 　　程晓珍哪会计较这个，见她如此，轻轻摇了摇头。 　　二婶也真是，好好的日子给她搅的乱七八糟，他们这一代本该是最亲近的时候，现在彼此见了面，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总觉得中间隔着一层。 　　晚上，晓珍夫妻直接在老宅睡的，老太太舍不得重孙子、重孙女，听见他们在这边睡，别提多高兴了。 　　谢二婶的脸色立马变得很不好，可惜她脸色再差，没人搭理，她自己又不敢说，并没有对任何人造成影响。 　　* 　　过了几天，程晓珍和洪丽娟、陈曼，说起下一季度的规划，提起这事儿大家伙儿都忍不住笑了。 　　洪丽娟：“活该！就得是这样，让她看得见吃不着才好。” 　　哪怕没去现场，和前婆婆相处了这么久，洪丽娟会不知道对方脾性？ 　　说起来这件事情上，程晓珍最怕她问关于姜岚的事，也怕洪丽娟露出黯然神伤的模样，所幸什么都没有，可见她心是真的放下了。 　　陈曼：“老一辈的人也并不是人人都有资格当长辈的，长辈和父母一样，最不需要门槛，多的是仗着年长几岁作威作福的人。 　　这段时间相处的多了，程晓珍发觉陈曼是个很刚硬的人，这种刚硬不仅仅是指她的武力值，更多指她的行事作风。要不是发生了什么对她影响至深的事，陈曼应该不至于从研究所离开。 　　不过既然她没有要说的意思，程晓珍两人自然不好问。 　　洪丽娟：“说起来，还有件好事要告诉你们，叶明凯终于决定过来了，他是后天的火车到咱们这里。” 　　叶明凯就是上次和洪丽娟一块儿被拍到的男人，从照片上看，这个人长得挺阳光开朗的，也不知道真实相处起来，会是怎么样的人。 　　洪丽娟既然说对方祖上是御厨，那按照普通的劳务关系算就不大合适了，只有将对方也变成丽珍记的一员，对方才会真正会点铺考虑。当然，只要有洪丽娟在，为了讨没人开心，叶明凯也一定会上心的，不过程晓珍不想利用这种关系，这样的话丽娟姐成什么人了？ 　　程晓珍商量完事情回去，两个小家伙都已经醒了。 　　宁宁性子老实，即便也醒了也乖乖躺着没动，是个安安静静啃手指头的美男子。薇薇性子虎多了，不知道是不想啃自己的手指孩子怎么回事，反正她一条腿翘在哥哥身上，两只胖爪子拽着哥哥的胳膊啃咬。 　　程晓珍见了就笑，女儿还是个霸王花呢！ 　　“好了好了，咱们到边上来，给哥哥挪出一点位置好不好？” 　　两人睡的是贺娴专门定做的小床，只有一米宽，四周都装了围栏，就怕大人有事走开，孩子们会突然掉下来。小床木头看着不起眼，其实全都是花梨木，每个边边角角都叫匠人磨了又磨，还用海绵包了，确保孩子们不会磕着碰着。 　　小小的一张床，充分体现了贺娴的一片拳拳之心。 　　程晓珍想到这，就想到钱素梅来。 　　甜甜蜜蜜受了伤，妈心里肯定不好受，这回她生孩子，钱素梅没来，百日宴的时候特意挂了电话过来，又给孩子们寄了好些东西，听电话里的意思，甜甜蜜蜜受了老鼻子罪了，估计得要好久才回好起来。 　　唉，才那么点大的小人，搁谁身上不心疼呢？ 　　谢云蔚的实验到如今都没忙完，除了孩子们出生那几天请了假之外，平时都是该怎么忙就怎么忙，每天早上走的时候孩子们还没醒，到他晚上下班回来，孩子们早就睡了，只能瞧瞧孩子们的睡颜。 　　“怎么还不睡？不是叫你把小床放在育儿嫂那边，叫她帮着照看的吗？” 　　见过程晓珍在生产时的虚弱模样，谢云蔚就一直觉得她还没养好。 　　本身他是个很喜欢亲近的人，孕期克制了许久，程晓珍生产完彻底恢复好了，他也没有进一步动作，一方面因为谢云蔚确实忙，另一方面是觉得晓珍的身体还是要养，至少要过个小半年再说。 　　“好好好，都听你的行不行？” 　　程晓珍一般不会拒绝的谢云蔚对自己的关心，她顺势躺下来，靠在谢云蔚的怀里。 　　边上躺着的薇薇嘀咕一声，整个身子像哥哥那边滚过去，可怜的宁宁本来占的位置就小，这会儿都被妹妹挤到边边角角上去了，动都没法动。 　　不过宁宁性子实在有些温吞，就算是这样也没有要把妹妹推开的意思，他就这么心甘情愿的睡在小角落里。 　　程晓珍瞧了偷笑道：“我已经把薇薇往出拉好几次了，没想到她这么粘人。” 　　“我倒是觉得薇薇没错，宁宁太软乎了，男孩子就该主动点，这么软唧唧的，反倒像是小姑娘的性子。” 　　程晓珍无奈。 　　她不是头一回听见谢云蔚这种论调了，反正在他看来女儿没错，都是儿子不好。 　　“你这样小心把孩子惯坏。” 　　“不会的，咱们的孩子最知道分寸。” 　　得，才丁点大的奶娃娃呢，谢云蔚就已经这么笃定了，希望两个孩子真的如爸爸所愿吧，不然老父亲还不定怎么样呢。 　　程晓珍愁着孩子事，一直呆在老家的姨妈，也因为孩子的问题找到了京市来。 第80章 老家来人 　　二姨家的表妹李红玉, 去年高考就没考上，今年还是差几分。这分数尴尬的，让人放弃不念了吧, 觉得不甘心, 继续念下去又害怕会不会下次又落榜，白白浪费时间。 　　以前钱素兰听说程晓珍考上大学了, 下意识觉得考大学是个贼简单的事, 只要认真学了还会考不上？ 　　再加上在学校的时候，任课老师们都说李红玉成绩很不错, 在好几次联考中都取得了很好的名次。 　　钱素兰就觉得女儿很厉害, 可能继承了他们钱家的基因，不说像晓珍似的考去京市，考个普普通通的大学还是很容易的吧。 　　钱素兰压着女儿备考，每天休息的时间压缩再压缩, 不止给李红玉找了学校的试卷，还托关系找到别的省份的联考试卷，做这么多试卷，再蠢也该开窍了吧？ 　　偏偏, 第一次高考落榜了，本科别说了, 中专都没考上。 　　李红玉和中专，一共就差二十五分。 　　钱素兰哭着和程晓珍诉苦：“你说要是差的多的话, 我也就不抱希望了, 也不叫她复读, 干脆找个厂子上上班......” 　　程晓珍给二姨递了一杯水过去, 二姨这话她也就听一听。 　　二姨一心想让李红玉出人头地, 心气高的很, 完全不可能叫李红玉去厂里上班的。 　　再加上现在有些厂子工资都发不出来了，明眼人都知道，厂子不是一条好去路。 　　果然，程晓珍听见钱素兰说：“偏偏差这么点，怎么能叫人甘心，我就压着她复读呀......” 　　一定不仅仅是复读的事，要不然受二姨压迫惯了的表妹，怎么就有勇气离家出走？ 　　钱素兰说着话，眼珠子却在四下看，她是头一回来晓珍这里，怎么都没想到，竟然有人住这样大的房子。 　　李姐端了一盘子丽珍记的点心过来，“吃点心。” 　　嚯，家里还有佣人呢！ 　　钱素兰心道晓珍的日子可真是好过的紧，和以前在金河县时比一个天，一个地。 　　程晓珍把盘子往钱素兰跟前推了推。 　　婆婆贺娴带着两个孩子出去遛弯去了，估计也是瞧出来钱素兰有话要说，刻意避出去的。 　　“晓珍啊，我做这么多不都是为了你妹妹以后能过上好日子？她要是考上了大学，也找个条件好的人家嫁了。过的日子能有你现在的一半，我就知足了。”钱素兰语气满是叹息。 　　这下程晓珍知道了，估摸着不止高考的事，还有表妹嫁人的事？ 　　每回钱素兰都说是为了表妹着想，其实更多的还是为了满足她自己的虚荣心吧？ 　　程晓珍：“二姨，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如果有刻意隐瞒的话，就是找到了表妹，她也未必愿意跟你回去。” 　　钱素兰脸上面露难色，过了一会儿，咬咬牙：“晓珍，是你我才说的......家里后来给红玉弄了个补习班，小五百块钱呢，你姨夫要上大半年班才能挣来这个钱......本是指望着红玉能好好学，把这二十多分给补上的......结果、结果......她在补习班里找了个对象......” 　　一开始钱素兰还不知道呢，直到李红玉高考落榜，站在树底下和那个男同志说话，两人挨的可近了，就差贴上去。钱素兰本来心里就有火，这下子怒意直冲头顶，李红玉回了家，二话不说就是一个巴掌。 　　钱素兰：“小伙子家里都是工人，他是老小，本来算是个不错的人选......” 　　程晓珍瞬间懂她的意思了，早几年工人确实是个不错对象，现在工厂里连工资都发不出来了，当工人还有什么用？尤其是看到自己家日子过得这么好，这是眼热了。 　　“二姨，话不是这么说的，等找到人以后，别再说什么工人不工人的，想听听红玉的意思再说......” 　　难怪李红玉要跑，先是高考的打击，再之后又是男同学的事......连是不是对象都不知道，结果亲妈上来就是一巴掌，这换谁谁不跑。 　　钱素兰心里还有些嘀咕，不过当着侄女的面没吭声。 　　“晓珍，你说说她会去哪儿呀，一个大姑娘家.....在外头多不安全。” 　　李红玉出来就跑没了影，只知道来了北京。钱素兰想着女儿在京市根本不认识什么人唯一的可能性就是程晓珍这里，这才下了火车，直接过来找程晓珍。 　　“这样，二姨我先给你安排个地方住，尽量离我学校近一点，红玉是不知道这里的，要是想找我的话，多半会去学校。” 　　钱素兰虽然可惜不能住小洋楼，但眼下最重要的是把女儿找回来。 　　“好好，晓珍，要不我们直接去你学校看看，红玉说不定已经在了。” 　　钱素兰说风就是雨，非要去学校看看再说，也不管程晓珍心思在两个孩子身上，相等两个孩子回来的心情了。 　　程晓珍无奈，只得和李姐说一声。 　　* 　　京市大学学习氛围浓厚，即使他们去的时候是晚上了，但来来回回的人还是不少。 　　钱素兰一进大学的门两只眼珠子瞪的跟灯泡似的，来来回回看个不停，生怕错过女儿的身影。 　　程晓珍也不知道二姨家怎么回事，按说家里发生了大事，二姨夫也该跟来才是，结果只有二姨一个人来了。除了怀疑红玉谈对象的事，程晓珍总觉得他们家还有什么事瞒着自己。 　　钱素兰是奔着能找到人过来的，结果等了又等，还是没有等到人。 　　程晓珍给钱素兰在附近找了个招待所，“二姨，你先好好休息，等表妹出现再说，只要她来我就有法子把她留住。” 　　钱素兰不愿意相信程晓珍的话，可程晓珍既然能考上大学，就说明是一等一的聪明人，她说能找到，就一定能找到吧？ 　　程晓珍安置好人，说着就要走。 　　钱素兰拽着她的手，嘴唇哆嗦了一下，最终只说了一句：“晓珍，姨先谢谢你了。” 　　程晓珍连忙安抚几句，心里的疑惑不减反增加。 　　晚上回去她同谢云蔚说了这事，谢云蔚只说她想多了，“哪有那么多难言之隐。” 　　程晓珍想了想给钱素梅打了个电话，“妈，二姨来我这边了，这事你知道吗？” 　　电话那头的钱素梅一听吓了一跳，“她好好的去你哪儿做什么，都没提前同我打过招呼。” 　　程晓珍夫家条件太好，钱素梅早说过了，如果有什么事情要求上门，一定要和这边先说一次，私底下问过晓珍，确定她不为难再办。 　　这么贸贸然找过去的事，是从没有过的。 　　程晓珍听了，只觉得心里的怪异感更浓厚了。 　　“红玉离家出走的事，你们知不知道？” 　　“离家出走？！” 　　钱素梅惊叫的声音隔着听筒传过来，程晓珍心里便有数了：“我就说怎么二姨一个人来了，二姨夫竟然也不跟着。” 　　“你二姨夫昨天还来过我们超市，说素兰回娘家了......” 　　这么说来二姨夫也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程晓珍听了只觉头大，二姨什么都不说，一个人跑来京市，她听谁说红玉来京市了，万一这根本不是真的，是有人在骗她呢？ 　　程晓珍将钱素兰同她说的，都原样给钱素梅说了遍。 　　“......妈，你和爸先在县城里找找看，等有消息了记得给我来个电话......姨夫那里......去看一眼吧，暂时别吱声。” 　　也不知道钱素兰和姨夫到底怎么回事，程晓珍只能说叫他们先去看看情况。 　　“好好，我们马上去，你二姨那边先稳住，有事记得和我说。” 　　程晓珍自然应了下来，挂了电话，她觉得事情的走向越来越奇怪了。 　　人丢了一般人的第一反应不是告诉更多的人，叫他们帮着自己一块儿找吗？现在怎么反倒独自一人偷偷去京市呢？ 　　谢云蔚去看孩子了，孩子们睡的正香，小手藕节似的，嫩生生的，让人瞧了恨不得狠狠咬一口。原本他觉得还挺累的，看完孩子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回来听见程晓珍嘀咕，原本不放在心上，这会儿也觉得其中有猫腻了。 　　谢云蔚：“或者里头还有事，是比谈对象、高考没考上、离家出走还要严重的事。” 　　程晓珍悚然一惊，她原先不是这么想的，听了却觉得很有可能。 　　如若不是这样的话，二姨怎么会不吭声。 　　现在希望李红玉能快点出现，别做出什么傻事来。 　　* 　　丽珍记新来的点心师傅叶明凯，人开朗又活泼，一点架子也没有，和人们印象中的御厨后人完全不一样。对方有一门好手艺，做出来的点心皮薄透明，各种花鸟虫鱼雕刻的栩栩如生，在如今一大片又粗又厚实的圆形糕点里，杀出一条血路。 　　本身丽珍记的牌子已经慢慢变得响亮，买礼盒的人，下意识想到丽珍记。 　　但这么新奇的糕点，还是头一回见。 　　程晓珍还在店里开启了试吃活动和抽奖活动，高档糕点是不参与试吃的，但能吃的其它品类有很多，吃过这类美食的就会想，就连最普通、最基础的款都这么好吃，更别说是那些包装起来的栩栩如生的高档品了。 　　有买基础款的人，就有买高档款的人，销量带动销量，几乎让附近这一片京市老百姓都知道了丽珍记的大名。 　　谢二婶就算在家里足不出户也听说了丽珍记的大名。 　　她知道，但她的新儿媳妇不知道啊，不止不知道，还买很多丽珍记的糕点来讨好谢二婶。 　　“妈，你看看这些，都是人家店里出的新品，可好吃了。你尝尝......”姜岚很是殷切，恨不得帮着谢二婶把东西递到她嘴边。 　　“这个丽珍记就不是一般人家开的店，里头新开的糕点师傅，听说祖上是什么御厨？瞧瞧这个糕点做的跟花似的，玲珑剔透，让人都舍不得吃了。” 　　姜岚自以为摸准了谢二婶的脉，总觉得她这么说，婆婆应该满意了，哪知道她说完，谢二婶脸色铁青，沉声问，“你说什么？这糕点是从哪家店铺买的？” 　　姜岚不明白婆婆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老老实实的说：“就是那家丽珍记他家的糕点，不是最近很火吗？” 　　事实上姜岚家里条件并不好，普普通通的人家，乍然嫁给谢云敬这样出众的人物，就算是二婚，也多的是人说她家里烧高香了，才得了这么一门好亲事。 　　突然生活条件好了，要想让她有什么底蕴和见识是不可能的，自然是，大众以为什么东西值钱，什么东西好，她就会去买什么。 　　最近丽珍记的糕点实在火爆，姜岚就是想不知道都难。 　　不过嫁过来这么些天，姜岚大致也摸清楚谢二婶的脾气了，对方嘴角向下撇，呼吸沉沉，一准是有什么不对劲儿了。 　　“妈……”姜岚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声。 　　“你别叫我妈，这糕点，你爱吃就吃个够吧！”谢二神突然发火，撂下糕点，完全不顾儿媳妇难看的脸色起身回屋去了。 　　姜岚还是第一次看婆婆这么火大，她一下子愣住了，站在原地，不知该做何反应。 　　还是常年帮着在家里打扫的保姆瞧见了，小心提点道：“云敬前头那个和晓珍一块开了一个糕点铺子，好像就叫这个丽珍记……” 　　是了，丽珍丽珍不是隐含着两个人的名字吗？她竟然没有察觉，难怪婆婆突然发火。 　　保姆可怜姜岚，觉得是个踏实的好姑娘，叹口气提点：“这家子人其实脾气都挺好的，性子也好，偏生你这个婆婆……你猜前头那个为什么和云敬离婚？” 　　“张阿姨在外面说什么话呢，还不快进来帮我把书房打扫一下！” 　　谢二婶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保姆阿姨顿时吓的一个激灵：“来了来了，马上就来。” 　　姜岚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保姆阿姨进去，对方的意思她隐约听懂了，但不愿意相信，想着等过几日再好好打听打听。 　　结婚的时候，家里人都只觉得姜岚走了大运，至于人家到底为什么离婚、发生了什么事，他们这边都一概不知。 　　姜岚想着这桩事情她总是要搞清楚的。 　　可惜谢二婶完全不给她机会，等她想找张阿姨再问问的时候，张阿姨早就不在这干了。 　　“妈，张阿姨呢？我瞧她上次做的饼子挺好吃的，我想跟着学来着。”姜岚小心翼翼的问。 　　“她把我的花瓶砸碎了，就辞职回家了。小岚，你应该多跟你的妯娌们学学，不要把眼神和心思放在保姆身上。”丽珍记生意之火爆，引人侧目，谢二婶这会儿悔的肠子都青了，她如今走出去，哪个朋友不笑话她把好好的金娃娃给弄丢了？眼前这个儿媳妇，再不成绩，面子里子可就都丢尽了。 　　“还有生孩子的事情你可要抓紧了，云敬年纪不小，眼看着三房都两个孩子，嘴上不说心里羡慕的厉害。我和你爸也都等着抱孙子呢……”说起这个谢二婶不愿的情绪慢慢的给压了下去，前头那个再好再会搂钱，生不出孩子不也还是白搭？ 　　谢二婶转头看着姜岚圆润的身材满意的点头，明明姜岚才嫁过来不久，她却觉得儿媳妇肚子里说不定都已经有孩子了，再看儿媳妇脸色也好了很多。 　　姜岚没吭声，但她心里不舒服的感觉越来越浓厚。她有一点点后悔了，总觉得婚后的生活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 　　程晓珍等李红玉等了好几天都没等到人，先不说小洋楼这边了，就算学校附近，都没听说过李红玉。等着对方上门，这得等到什么时候？ 　　程晓珍生怕对方有好歹，干脆直接托人在京市来来回回打听了好几圈。 　　“你说红玉一直没出现？不可能，不可能她怎么能不来京市呢？”钱素兰摇头摇的跟波浪鼓似的，完全否决了这种可能性。 　　程晓珍心里觉得越发疑惑，到底是什么让二姨如此笃定，红玉一定会来这边？是发生了金河县解决不了必须来京市才能解决的事吗？ 　　“二姨，红玉失踪的事，你连二姨夫都不说，偏偏来京市等着，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没什么事呀，该说的我之前都跟你说过了，总之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找到你表妹！再这样下去，我也不知道她会发生什么事……”钱素兰神色很惊恐，仿佛能预见不好的事情即将要发生一般。 　　程晓珍越看越觉得她不对劲，偏偏这人嘴巴硬的很，怎么样都撬不开。 　　“晓珍晓珍，你再帮阿姨找找，除了你二姨是真的不认识什么人了，我跟你说红玉她一定会来京市的！肯定会来！除了这里她还能去哪呢？”钱素兰说着很是伤心的哭了起来，那种苍白与无助感，让人看了都想唏嘘。 　　程晓珍应是应了，但也很快和老家那边通了一通电话。 　　“妈，你们那儿有表妹的消息了吗？” 　　“还没呢，你二姨父那边倒是挺正常的。”钱素梅隔着听筒沉沉的叹了口气。 　　好端端的一个孩子说没就没了，就跟人间蒸发似的，比最恐怖的恐怖片还吓人。偏偏孩子的爸爸跟没事人似的，正常的上班下班，也不知道是不在意孩子的生死，还是完全就没把这事当回事。 　　要说不知情，总觉得也不大可能，一个活人几天没出现，最亲最亲的家里人，能一点没察觉吗？好歹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呢。 　　“妈，我感觉最近二姨的情况很不好，这件事情还是不要再等下去了，你直接上门和姨父好好聊一聊，实在不行就戳破吧。” 　　“成，妈听你的，现在就叫上你爸去找你姨夫一块儿聊一聊。” 第81章 再见表妹 　　李行一也是在纺织厂工作的, 他还是坐办公室的，虽然底下没什么人，只是个光杆主任, 可这也和那些在车间工作的人, 完全不一样。 　　也因此李行一有一种别人没有的傲气。以往只有别人管他借钱的份，从没有他向人家借钱的份。 　　李行一心高气傲, 有什么事都闷在心里。 　　钱素梅带着丈夫程学良找到人的时候, 李行一正一个人在家里喝闷酒。 　　瞧见两人进屋，他已经尽量遮掩脸上的愁苦之色了。 　　李行一：“姐、姐夫, 你俩怎么来了？” 　　他使劲揉了揉脸颊, 招呼两个人一块坐着说话。 　　钱素梅低头扫了一眼，桌上只有一碟子花生米、和一盘炒青菜。她心里泛起了嘀咕，厂子效益不好发不出工资来不假，李行一可是坐办公室的, 什么时候都是先敬办公室的人发，之后才轮到后头那些车间里的人呢！ 　　旁人没钱还说的过去，李行一不至于连点下酒菜都买不起吧？ 　　钱素梅二话不说，转身又出了门, 过了一会儿她回来的时候，手上拎着从不远处卤肉店里拎回来的卤菜。 　　李行一搓着手更加不好意思了。“姐, 你做，咱坐着说话。” 　　他这会儿也知道这对夫妻来不仅仅是, 找他说说话这么简单。 　　程学良给李行一倒了一杯酒。“说说吧, 最近都怎么回事？我好像只看见你一个人进进出出的, 老婆孩子呢？” 　　李行一喝的是度数很高的白酒, 别看他人斯斯文文的, 其实酒量好的很。不过, 这一杯子灌下去，他也觉得又呛又辣，眼睛里都泛出了眼泪花。 　　“孩子，孩子上补习班呢！素兰就在补习班上租了个房子，陪着……” 　　程学良和钱素梅对视一眼，事情都火烧眉毛了，这人还在这里找补呢？ 　　真是嘴硬了一辈子，老老实实说话，会死一样。 　　钱素梅不大高兴：“你老实跟我们说，孩子真的在上补习班？” 　　李行一喝酒的手一顿：“肯定在补习班，他不在补习班能在哪，姐，姐夫你们来不会就问孩子的事吧？孩子好着呢，放心，放心……” 　　他话说完打了个酒嗝，又把自己给熏的够呛，眼睛里的眼泪花更浓了。 　　钱素梅来火了，也不知道这对夫妻到底搞什么，孩子出了事，为什么连家里都要遮遮掩掩的？！ 　　她沉下脸，语气不容置喙：“素兰都去京市找晓珍把什么都说了，你要是真为了孩子好，就把事情的经过老老实实跟我们说一遍，要不然我就是想帮你们也帮不着，到时候孩子有什么好歹，你们可别来找我们哭。” 　　程学良也说：“行一，你弄清楚，到底是你的面子重要还是孩子的性命重要！” 　　其实他们夫妻俩说的这番话，都是程晓珍根据自己的猜测推断的，话一说出口，两个人心里都打起了鼓。要是李行一不接招可怎么好，总不会把事情给搞砸吧？ 　　“姐，你说素兰都跟你们说了？”李行一一个大男人听了，彻底绷不住了竟然大哭起来。 　　这可是从没有过的事，程学良了解妹夫，让他对着别人哭，比杀了他还叫他难受。夫妻俩这下发现事情确实很严重，没准女儿一点都没猜错。 　　钱素梅很是着急：“哭什么哭，现在重要的是，解决问题。” 　　“红玉呢，红玉呢，你们找到红玉没有？”李行一抓着，程学良的手不肯放开。 　　钱素梅：“你还知道问女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呢！” 　　李行一狠狠的抓了抓头发，“我也没办法的，我是真的没办法。”他说罢，抓起桌上的酒瓶子，咕嘟咕嘟灌了好几口。好似接下来的话，必须要借着酒意才能说出口似的。 　　“我只有红玉一个女儿，我怎么会不疼她？会也不想她？可谁叫她做了错事，如今肚子都鼓起来了……” 　　钱素梅听了吓了好大一跳，侄女因为和人谈对象，甚至连大学都不想考了的事他们都知道，但不知道，红玉那孩子竟是给人搞大了肚子。 　　“那男的呢，咋不叫他负责！” 　　按说这事儿都是姑娘家吃亏，趁着还没闹起来，先叫两人把证领了，才能不伤及红玉的名声。结了婚生了孩子，还想考大学还能再考，若是不想考了，就找一份正经的工作不也一样，这辈子又不是只有考大学这一条路。 　　可惜这个道理她懂妹妹，钱素兰未必会懂。 　　“你这话我也跟素兰说过了，我说名声比大学重要的多，可不能让我们家的孩子给人戳脊梁骨……”李行一说起这些很是痛心，“偏偏素兰嫌那男娃家里条件不好，要叫红玉断了，还找了偏方来给红玉吃，叫她把肚子里的孩子给弄掉……” 　　钱素梅听了倒抽好几口冷气。 　　什么叫把孩子弄掉？即便是真的要打胎也该去正规的县城里的医院才对，外头那些偏方哪是随随便便能吃的？ 　　妹妹的糊涂，钱素梅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形容了。 　　“跟红玉搞对象那男的呢，到哪儿去了？后头就这么不闻不问了？” 　　“没有没有，人家倒是想负责回回上门，叫素兰给打出去，几次过后便没上门了……” 　　程学良捏紧拳头，声音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一般：“我看这男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给人打了几次就不上门了，早干什么去了？有本事别勾搭我们家的姑娘！” 　　红玉那孩子挺机灵的，身上带着一股机灵劲儿，不止钱素兰觉得红玉能考上大学，大部分人都是这么想的，只要这孩子正常发挥进个普通大学不难吧？结果怎么就这样了？ 　　“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你就直说，那男的在哪里，我们现在上门去找找，说不定还能找到人！” 　　“对对，姐说得对……我记得那小伙子好像是住在城南平乐巷，他家也不是什么筒子楼，就是城中村。”李行一这会儿反应挺快的，酒好像也醒了不少。“我们现在就去！” 　　钱素梅差点气到爆炸，这人什么都知道偏偏不作为，可笑又可气。 　　* 　　程晓珍知道这事儿的时候，李红玉其实已经快要到京市了。 　　“刘成刚，我肚子好疼好疼，好像要炸开了似的。”李红玉嘴唇泛白，脸色青黄，这两天吃什么吐什么，瘦的脸颊凹下去，颧骨都变得很明显了。 　　她一开始以为就跟她妈说了似的，只要有血块掉下来就没事了。没想到后面肚子越来越疼，跟钱素兰说，钱素兰只是叫她忍忍，说什么千万不能把事情弄大。可李红玉真的疼的不行了，还这么忍下去。 　　要不是刘成刚来找她，她恐怕都没有机会从家里逃出去。钱素兰总是说为她好，但到了现在李红玉是真的不明白，钱素兰是为了自己好，还是为了她的面子…… 　　“别怕别怕，到了京世就好了，京市有最好的医生……”刘成刚说着，狠狠往自己脸上扇了一巴掌，他不是不负责任的人，李红玉的妈没给他负责任的机会。 　　其实他心里也害怕着呢，他想不明白，两人互相都喜欢他，自己家里又没什么阻力，怎么会弄到现在这样，不过，刘成刚总觉得再这么下去，李红玉早晚会没命的。 　　好在，李红玉出来的时候，把户口本也拿了，他们俩来之前悄悄的把证都领了。如今领了证，他管李红玉的事情也算名正言顺，钱素兰就算想阻止也没用。 　　…… 　　程晓珍见到李红玉的时候，她喊了一声姐，两人眼泪一齐下来了。 　　“你、你怎么……”想问她怎么搞成这样了，但看见她的模样又好像什么都不重要了。 　　“姐，这段时间要麻烦你了。”李红玉扯着嘴角笑了一下，他嘴巴泛白，这一笑不止不好看，反而显得他更可怜了。 　　程晓珍叹口气：“一家人说什么麻烦不麻烦，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找最好的医生，咱们仔仔细细检查一圈。” 　　刘成刚立马给程晓珍鞠了一躬。对他而言，帮助他们的人都是大恩人。 　　程晓珍则因为刘成刚的这个举动，而高看他一眼。 　　程晓珍找了谢云蔚，谢家有族亲就是医生，正在京市医院里工作，虽然不是主治妇科，但在医院总有些人脉。 　　“王医生我妹妹她怎么样？”王医生就是通过谢家找来的，是医院里的骨干医生经验丰富，京圈内排队长王医生的人能绕市区一圈，要不是谢家有关系，程晓珍还真找不了她。 　　王医生：“情况不大好，命虽然能保下，但之前她吃的那些药都是烈性药，把身体底子都弄坏了。后面就算调整好，能不能怀上孩子也两说。” 　　其实这些说词在李红玉检查结果出来的时候，程晓珍就都知道了，她现在当着众人的面问这些，不过是想观察刘成刚的反应。 　　假设刘成刚的脸上有一丝勉强之色，她都会叫李红玉把婚离了，没必要耽搁人家。 　　刘成刚学习成绩不怎么样，为人处事还是可以的。他立马知道了程晓珍的意思，当即表态：“姐，你放心，小玉走到今天，都是因为我的缘故，我们既然已经结婚了，她能不能生都是我刘家的人。” 　　刘成刚说的是真心话，他对孩子没什么执念。家里的兄弟姐妹又多，老刘家不指望着他传宗接代。 　　“不过我这次回去，肯定要被我哥揍一顿了。从小都是我哥管我，这次出了事他也说要结婚，结果没想到事情变成这样。” 　　刘成刚家里原本家庭条件一般，父母全都在厂里干活，不过因为是临时工，所以连套房子也没分到住在城中村里。 　　不过刘成刚的哥哥还算有钱，在外头打了几年工，工地的妹妹读大学。刘成刚的爸妈总觉得刘成刚有一股子聪明劲儿，不上大学可惜，这才咬着牙给孩子报了个补习班。却没想到，刘成刚和李红玉，在补习班里认识了。 　　李红玉脸上泪痕深深，语气怨怼：“虽说刘成刚有一半的原因，但我觉得这事大部分原因都在我妈身上。” 　　这点就连程晓珍都没办法否认。钱素兰把事情闹开，是昏的不行的昏招，把女儿害的，说不定以后连孩子都生不了了。有洪丽娟的事情在跟前，程晓珍不会傻到相信谁家会不盼着下一代的。 　　不过想到钱素兰，程晓珍不得不提醒：“二姨就在我学校附近的招待所住着呢，二姨夫也在往这儿赶的路上……” 　　李红玉恨恨的说：“他们来做什么，想看我死了没？” 　　程晓珍无言以对，表妹的情绪和身体状况都不适合和他们见面。“你好好休息，你家的事情我先替你挡着，等你身体养好了再说。” 　　李红玉摇摇头：“不用了姐，不是我亏欠他们，是他们亏欠我，我才不怕他们。何况我现在都已经嫁人了，钱素兰就是想霍霍我也霍霍不成了。” 　　连妈都不叫了，可见李红玉心里对钱素兰的怨恨。 　　不过谁碰上这种事，反应都会和李红玉一样吧。将心比心，程晓珍也觉得二姨和二姨夫很难原谅。 　　程小珍拍拍李红玉的肩膀：“你先好好休息，明天姐煲了汤过来。” 　　李红玉点点头，瞧着可怜巴巴的。 　　程晓珍只得叮嘱刘成刚多照顾妹妹，说来说去这事儿都是家里的一笔烂账，她现在就喜欢红玉和父母算账的这一天能晚些来就晚些来，好歹给红玉一点机会好好休息。 　　* 　　程晓珍回到家的时候，谢云蔚正在逗孩子。也不知道他从哪弄来两个圆圆的彩色铃铛环，换挡着从孩子们眼前经过时，宁宁和薇薇的眼睛就跟着转向哪里。 　　两个小家伙的眼睛长得又黑又亮，圆溜溜的，咕噜咕噜转起来的时候，瞧着机灵又可爱。 　　薇薇是个脾气暴躁的小祖宗，一两次过后，没找到目标便把气撒在哥哥身上，拽着哥哥的小手咬个不停。 　　两个孩子连牙齿都没有，所谓的咬其实不过是磨一磨牙龈，宁宁好脾气的任她去，表情都不带动的，而且这不耽误他去寻找谢云蔚手里的两个铃铛环。 　　程晓珍被冻得有些冰冷的心，在这温馨的一幕下，瞬间回暖了几分。她走过去，双手环住谢云味的窄腰，脸贴着他温热的后背沉沉长长的叹了口气。 　　谢云蔚放下铃铛环，转身回抱住她。两具温热的身体靠在一起，谁都没说话。 　　李红玉的事情是通过谢家办的，谢云蔚对其中的内情，知道的一清二楚。 　　程晓珍语气愤愤：“只要把这些遭遇带入一下薇薇，我的火气就直冒头顶，这个世界上怎么有这么糊涂的父母？” 　　谁说不是呢？考大学要有资格，出来了参加工作要有资格，去任何单位想往上升要有资格，偏偏只有父母不需要资格。 　　然而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其实是不配当父母的。 　　谢云蔚：“不会有这一天的，谁敢欺负我们的女儿？！” 　　薇薇小人好像也听懂了，挥着拳头啊啊两声，好似再说，她自己也能打回去。 　　程晓珍抿唇，好歹露出了一个笑脸。“我们薇薇有爸爸，有哥哥还有我，以后绝对会顺顺利利的。” 　　“肯定会的，晓珍，你别多想。” 　　程晓珍嗯一声，将手收得更紧了些。 　　* 　　“同志同志，请问妇科309是往哪儿走？”钱素兰，手里拿着一张条子四处问人。 　　李行一找到招待所，钱素兰才知道原来女儿早就在京市医院了，但偏偏知道内情的侄女什么都没说。 　　“喏，顺着这条路往前走，看见一个小楼，右边留楼梯向上，第三层左拐。” 　　“好，好，谢谢同志。” 　　这回不止钱素兰夫妻在，钱素梅也跟来了，她怕妹妹再干出什么糊涂事，不得已跟着跑了一趟。 　　钱素梅：“等会儿看见孩子什么都不说了，不管怎么说事情是你们俩不对，孩子吃了那么多苦，就算你们当父母的，该低头也要低头。” 　　钱素兰心里不认同姐姐的话。天下无不是之父母，再说他的出发点还不全是为了孩子好？要真跟了那个刘成刚往后，有红玉吃苦的时候。 　　只是想到女儿的脾气，她心里也有一些发怵。“姐，你可是我亲姐，到时候你侄女要是发疯，你可得拦着些。” 　　“我不拦着那样的混账事，你们俩都干得出来，我有什么好拦着的？红玉要是想揍你们，说不定我还往前递棍子呢！” 　　“不是，姐……” 　　钱素兰还要说什么，钱素梅已经不乐意听了，步子迈的飞快。 　　钱素兰跺跺脚，只得和李行一一起加快速度跟上。 第82章 母女 　　王医生给李红玉亲自做的手术, 说是手术很成功，腹腔内的碎片都已经清理干净了，李红玉的身体也没有想象中损伤那么大, 只要好好调养, 以后还是有机会要孩子的。 　　程晓珍听了这个好消息心情都跟着轻快了不少，每天过来看李红玉会给她带各种滋补的汤。 　　“红玉, 你尝尝这个党参乌鸡汤, 听说很不错的。”其实程晓珍也不大懂，这些都是按照她以前坐月子的标准来的。李红玉虽然不是正儿八经的坐月子, 她的情况却比坐月子还要复杂, 更需要好好调养。 　　刘成刚从外头进来，看见程晓珍大大方方的喊了一声姐。 　　还算他们老刘家有良心，自打之道李红玉住院，隔三差五的从家里打钱过来。虽然统共加起来也没多少, 但这好歹是人家一份心意，跟不闻不问的钱素兰夫妻比起来，要好好上学的。 　　“我妈说鸡蛋养人特地寄了钱，叫咱们多买点鸡蛋吃。”刘成刚一手捏着信封, 一手拎着鸡蛋，显然这信封里的就是家里给寄的钱了。 　　李红玉住院, 住院费之类的都是刘成刚家里住的，人家要表现程晓珍也不拦着, 正好借此机会看看对方的诚意。 　　李红玉倒是怪心疼的, 她如今一心想和刘成刚过日子。 　　“你花这个钱做什么？我姐每天都炖了汤送过来, 鸡蛋吃不吃的好像也没啥。” 　　刘成刚立马瞪眼：“给你买了你就吃！哪来那么多废话！” 　　“好好好, 都听你的成不成？” 　　钱素兰进门碰巧听见女儿说的这一句, 她心里的愧疚暂时压了下去, 张嘴就骂：“怎么就听他的了，你到底是谁的女儿？” 　　等她转头瞥见女儿苍白瘦弱的脸，心里又有些不忍。 　　李红玉没想到她真的来了，乍然见到自己的母亲，不仅没有任何感动，反而从心里漫出无限恨意。 　　“你来做什么？哟，这是两口子都来了？” 　　“你──红玉，你是怎么跟爸爸妈妈说话的？妈记得你以前不这样呀，是不是他？是不是这个男人带坏了你？” 　　“别跟我提妈这个字，真让人觉得恶心。” 　　李红玉转过头闭上眼睛，眼前的人她连一眼都不想再看。 　　“红玉你转头看看妈，妈是真的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李红玉闭紧眼睛，不为所动。 　　“红玉，妈是为了你好！你还记得不，以前你爸爸一直在外头忙工作，只有我在家里陪着你，楼下的人欺负妈妈，你还会帮妈妈骂回去！当时你怎么说的来着？你说要当妈的依靠！红玉啊……妈就只有你一个女儿！妈不为了你，还能为了谁！”钱素兰哭得很伤心，她真的以为女儿会一直站在她身边，没想到有一天女儿是第一个想从她身边逃走的人。 　　李红玉扯了扯嘴角，心里觉得钱素兰的说辞很是可笑。 　　女儿变成了这样，钱素兰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转头瞥见刘成刚所有的怒气和不甘都有了出口。 　　“你就是听信了这个男人的鬼话，所以才不要妈妈了是不是？刘成刚你把我女儿害成这样，还有胆子出现在我面前！”钱素兰说着就要用手去打刘成刚。 　　如果不是在补习班碰见了刘成刚，女儿说不定都考上大学成为一名大学生了！她们母女之间的关系仍旧是，好好的怎么会演变成这样？一定是因为他！ 　　钱素兰发起狠来，长长的手指甲直直的戳向刘成刚的眼睛。 　　正在这时两人之间横空伸出一只手，狠狠的把钱素兰的手打掉了！ 　　“不许你打他！他现在是我的丈夫，你是谁？你凭什么打我的丈夫？！”李红玉一双眼睛阴沉沉的盯着钱素兰，怨气喷薄而出仿佛将她的眼睛都染成了血红色。 　　钱素兰甚至不敢看她，她的眼睛像是被烫到似的飞快撇开。对于女儿的话又惊又怒，“谁允许你们结婚了？！红玉你不要因为生妈妈的气把自己这辈子都毁了！” 　　李红玉惨笑一声：“我这辈子不是早就毁了吗？还是毁在我亲妈手里。如果你是真的为我好，当初就不应该阻止我和刘成刚结婚……” 　　李红玉宏知道这事儿她自己也有不对的地方，可如果不是钱素兰的虚荣心作祟，事情远远不会发展到现在这样，她所遭受的痛苦有一大半都是她妈妈加诸在她身上的。 　　“红玉妈是觉得他配不上你，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他都配不上你！” 　　刘成刚被丈母娘当着众人的面这样说，面子里子都没了，他低下头，如果凭空伸出一条地缝，他会毫不犹豫的跳下去。 　　“什么样的人才配得上我？你是不是觉得我也要跟姐姐似的，嫁个家世背景了不得的人才能满足你的虚荣心？！可笑，实在是太可笑了。你怎么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看你和大姨有没有什么可比性？” 　　李红玉刚刚为了阻止钱素兰才从床上下来，这会儿往回走的时候觉得有些虚软无力，刘成刚伸出手紧紧把她扶住。李红玉心里微暖，“多谢你成刚。” 　　刘成刚摇摇头：“我们是夫妻，可能我们家里确实条件有限，但我可以当着大家的面跟你保证以后一定会对你好。” 　　程晓珍听了心里只剩感动，不是所有人都会如刘成刚一样在对方陷入疾病和困境中时也不离不弃。王医生的诊断结果，她还没来得及告诉这对小夫妻，他们都以为红玉以后不会有孩子了。刘成刚这样便显得尤其难得了。 　　“二姨我倒觉得表妹这桩婚事结的好，妹夫踏实勤恳，以后一定会有所发展的。” 　　钱素兰翻了个白眼：“晓珍，我以为你会劝你妹妹，没想到你跟你妹妹一起同我唱反调！” 　　钱素梅顿时不高兴了：“二妹你这话说的就很不对，我女儿为了红玉的事情忙前忙后，你又不是没看见！什么叫同你唱反调？我也觉得成刚这孩子不错，那你是不是也以为我在跟你唱反调？” 　　“难道不是吗，你自己儿子女儿个个都过好日子了，偏偏叫我家红玉嫁给这样一个人。以前厂子看着还好，现在厂里的工人都下岗了，就连工资都发不出来了。我不懂嫁给这样的人怎么会有个好前程！” 　　钱素兰恨不得指着刘成刚的鼻子骂，骂他没出息，骂他这辈子不会有所发展，骂他永远是一个在厂里干活的料！ 　　李红玉捏了捏拳头。 　　她还来不及说什么，只听“啪”的一声，前素兰的脸被人打的往右边偏了偏，脸颊上顿时出现一个成年男子的巴掌印。 　　“说够了吗？说够了就给我闭嘴！你要是还不闭嘴，我就打到你闭嘴为止！” 　　从进门开始李行一就一直在忍着了，忍到现在终于忍无可忍。女儿好容易救回了一条命，女婿又打算同她一起好好过日子，还有什么可苛求的？！算计来算计去，非要把一家人的幸福都搭进去才甘心？ 　　变故来的突然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钱素兰脑子嗡一声，甚至都没有从当众挨了丈夫一巴掌，这件事情中回神。 　　“你打我？你竟然敢打我？”她怎么也没想到对她唯命是从的丈夫竟然会当着大家的面打她，尤其还当着娘家姐姐和小辈们的面！ 　　“我打的就是你！平时就是太给你脸了，让你一次又一次不知分寸，蹬鼻子上脸！孩子们的事情以后你不要再管了，我们离婚吧，以后红玉我一个人来管！” 　　李行一只有李红玉这一个女儿，从小亲眼看着她长大变成大姑娘，从活泼开朗慢慢的变得沉默，他心里怎么会不痛心？他现在也觉得后悔，女儿的事情就是管的太晚了，明知红玉和她妈不对付也没从中阻拦一二，才会让事情演变成如今这样。 　　丈夫的突然爆发，让钱素兰不敢再吭声了。她生怕丈夫说的是真的，一把年纪还离婚，日子还有什么奔头？ 　　程晓珍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二姨夫总算硬气一回了。 　　李行一帮女儿盖了盖被子，语气哽咽，“红玉啊，都是爸不好。爸早该替你管着你妈，替你出头的。这段时间你受苦了。如果你是真的想结婚，刘成刚这个女婿爸认了，只要你高兴怎么样都成。以后如果他敢因为孩子的问题跟你不对付，爸头一个不答应！如果你不想结婚，那爸就养你一辈子！你别觉得爸老了，其实爸的身体好的很呢。” 　　前面钱素兰说那么些李红玉都毫无反应，李行一一说这话，李红玉的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落，吧嗒吧嗒的眼泪珠子，大颗大颗的砸在李行一的手背上，李行一心里颤动又懊悔，所幸现在一切都还不晚。 　　“爸！”父女俩抱在一块儿呜咽哭泣着，整个病房里的人，都忍不住湿了眼眶。 　　“闺女别怕，爸以后再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了，就算是你的亲妈也不成。你再信爸一回可好？” 　　李红玉闷不吭声点点头。 　　李行一给她擦干眼泪：“别哭了，听说月子里哭不好，你如今这样正要把身体养好才行。” 　　钱素梅：“是啊，红玉好好养身子，什么都别想了，成刚这孩子我觉着也挺不错的。” 　　程晓珍笑道：“正是呢，王医生说你的身体好好调养还是能生孩子的，这不因为事情多，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李红玉眼神中闪过一抹惊喜，不可置信地看着程晓珍。程晓珍点点头，她终于憋不住了，放声大哭起来。 　　钱素兰站在角落里长长的叹出一口气，还能生就好，要是不能生了女儿，恐怕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她了。等回老家之后，好好照顾女儿，日久天长的孩子早晚有一天会回心转意。她不知道的是，李行一已经打定主意要同她离婚。 　　当然这都是后话，眼下最主要的还是帮助李红玉调养好身子。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沉默本分好面子的父亲，第一次当着众人的面郑重的许下诺言，李红玉的心情好转了好些，整个人都变得安定了不少。 　　她到底还年轻身子骨恢复的很快，一天之后就能下地行走了，又过了几天，脸上多了些血色。等到出院的时候，已经和旁的十八九岁的姑娘看不出分别。 　　值得一提的是，刘成刚确实是个很不错的人踏实本分，这段时间守在李红玉身边，忙进忙出所有人都看在眼里。李行一倒是看他越来越顺眼了，这对翁婿乍一看相处的同父子一般。 　　李红玉出院的这一天，是谢云蔚开着车过来接的，“姐夫，我姐呢？” 　　“你姐收拾院子呢！” 　　程之前在金市有一套院子，便是程晓珍出嫁时的那一套。程晓珍嫁人之后便没有再住过，院子一直空着，如今要住人是应该好好打扫一番才是。 　　李红玉很不好意思：“我不是说叫成刚去租个小单间，怎么就至于住到姐姐的院子里去了？” 　　谢云蔚斯文有礼身上带着一股贵气，刘成刚坐在后座上，动都不敢动，连眼珠子都不敢四处乱转。 　　谢云蔚：“你姐的院子空着也是空着，倒不如先给你们住一阵子。” 　　“那就谢谢姐姐姐夫了。”李红玉把程晓珍对他的这一份情谊放在心底，想着等以后自己有能耐了再回报一二也不迟。 　　李红玉如今身子看着是好了，其实还得调养，按王医生的意思，每过半个月就要换一次服用药，这样半年以后，身体才能完完全全恢复。程晓珍想着自家的院子，放着也是放着，倒不如暂且先给表妹住一阵子，等李红玉彻底康复了再回金河县。 　　到了地方，刘成刚帮着把东西搬下来，这才知道为什么，钱素兰总觉得自己配不上红玉。 　　就拿红玉表姐的这个小院子来说吧，虽然在京市边缘了，但如今也是寸土寸金，周边的商铺开了不少，热热闹闹比金河县最旺的地段还要繁华。指着一套房子，他们一家就是在车间里干一辈子也买不起。 　　刘成刚受了打击，进门时便有些沉默。 　　进了小院两人才发现，李行一在，钱素梅钱素兰姐妹也在，不过氛围算不上好，可能在他们来之前刚刚吵过一架。 　　钱素兰看见女儿仿佛找到了救星，大声嚎哭道：“红玉，你快给妈做做主，你爸要赶我走呢！” 　　这些天她也不是没往李红玉跟前凑过，只不过李红玉对她始终不咸不淡，连妈都不愿意叫一声。钱素兰还是觉得不甘心，她不觉得女儿会抛弃自己。 　　哪知李红玉根本没看她，只和站在边上的程晓珍说话。 　　“表姐这次的事情太麻烦你了。” 　　“一家人说什么二话，只要你好怎么样都行。再说房子嘛，空着也是空着，你住过来也能给房子多增加一些人气。” 　　院子基本已经弄好了，生活用品备齐，进了厨房发现米面粮油都不缺，这么大的恩情哪里是一声谢能表达的。 　　李行一进了厨房，拍拍女儿的肩膀说：“你表姐对你实在没话说，将来他要是有任何需要，把绝对冲在前头。” 　　“还有我，我也冲在前面！”刘成刚走过来听见也说。 　　李行一：“我们爷俩说话，你过来凑什么热闹。” 　　被埋怨了，刘成刚也不生气，笑嘻嘻的凑过去，帮着李行一一块整理东西。 　　李行一就喜欢女婿这一点，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任劳任怨的，说明女儿没看错人。 　　“红玉爸回去会把工作处理掉，你在京市一直住着你姐的院子也不像话。等我回老家把房子和工作卖了也多少能得点钱，趁着京市的房价还不算特别高，咱也买一个房子吧，肯定不如你姐这一套，但祝咱们一家三口一定够。” 　　“一家三口？” 　　“是啊，你和成刚还有我，咱们一家三口。” 　　李红玉沉默了一会儿，重重点了点头。 　　李行一拍拍女儿的肩膀，没再说什么。 　　半下午的时候李行一就说要走，一同回去了，还有钱素梅和钱素兰。原本钱素兰是不想走的，既然女儿在京市有住的地方，那她留在这里陪着女儿不是更好？架不住大家伙儿都叫她走，李行一还说不走就离婚，钱素兰给吓的不敢不走。 　　李行一这次回去并没有待多久，不过几天的功夫就又回到了京世，他带了很多土特产专门给程晓珍送过去，还带来了一则爆炸性的消息。 　　“晓珍，这段时间你要好好注意一些，我听人说王志华好像从牢里放出来了，他虽然还不知道你早就搬到京市来了，但我怕他早晚会摸过来，尤其宁宁和薇薇还那么小……” 　　程晓珍悚然一惊，没想到王志华竟然提早了半年多就放了出来，等她镇定下来才说：“谢谢二姨夫，我会多注意的。” 　　“嗐，还什么二姨夫呀，我和你二姨离婚了，以后你叫我一声叔吧！” 　　作者有话说： 　　宝贝们，新年快乐呀！ 第83章 危机 　　程晓珍没想到李行一的速度这么快, 回去就把离婚的事办好了：“二姨她怎么会同意的？” 　　“不同意也要同意，不同意真的就什么都没了。”他表情有些奇异，程晓珍瞬间就懂了。 　　说白了还是为了钱, 为了让自己继续平顺的生活下去。 　　“我现在算是也看出来了, 厂里行情不好就没必要揪着那点钱不放……我如今也在外头支了个摊子买水果，回头等安置好了, 再请你吃饭。” 　　李行一很是感谢程晓珍, 不过自家条件有限能拿得出手的就这些了。 　　“好，那就多谢你了, 李叔。”程晓珍笑着应了声。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 程晓珍才告辞离开。 　　对于李行一说的那些事，程晓珍默默放在了心里，孩子们那头先安排好，再看看王志华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要是没什么企图还好……若是敢威胁到她和孩子们…… 　　* 　　转眼又是中秋节，今年推出的中秋节糕点和以往都不一样，叶明凯做了一套类似于连环画的糕点，单看就是精致的糕点, 合起来便是一整套的神话故事，不止大人觉得寓意好, 这俩孩子也爱不释手。 　　不过和原本预计的不一样，刚开始所有人都以为这一套糕点礼盒会大受欢迎, 起初也确实是这样, 就在一切即将步入正轨的时候, 突然出现了一套一模一样的盗版糕点, 让丽珍记的销量大打折扣。 　　洪丽娟对此很是气愤：“要是让我知道是谁在后面捣鬼, 看我不收拾他们！” 　　洪丽娟和叶明凯的感情很好, 打算年底结婚，喜帖都已经发出去了。 　　程晓珍看着如此鲜活带劲儿的洪丽娟，很是为她感到高兴。 　　“这事儿你也别急，交给我办，背后的人早晚要露头，到时候咱们见招拆招。你呢，先专心准备自己的婚礼，当个美美的新娘子比什么都重要。” 　　程晓珍心里其实隐隐有个猜测，现在还没有证实，只当不知情处理，等背后的人冒头，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好，都交给你，正好我的事儿确实多。”洪丽娟没推辞，凭她和晓珍之间的关系，什么都不必多说。 　　之前结婚是父母之命，注定没有好结果，如今结婚是为了自己，她相信叶明凯能带给她幸福。 　　洪丽娟没在丽珍记多待，事情都交给了程晓珍和陈曼。叶明凯家里底子虽然不厚，但买房子的钱还是拿的出来的，洪丽娟和他一人出了一半钱，找了一栋和晓珍他们这般的小洋楼，不过位置有些偏了，来回要一个多小时。 　　洪丽娟赶着回去盯装修，店员们则是去各处销售店里的新产品去了，不算小的丽珍记里瞬间成了只有程晓珍一人。 　　程晓珍围着店面走了一圈，如今店里和当初刚开起来时，百废待兴的模样完全不同，到处都是一片兴盛，货架上每个节日推出的糕点都有，程晓珍看着它们，仿佛看到丽珍记从无到有，一点点做到如今的规模。 　　等以后，程晓珍还想做一个食品博物馆，按照时间记录丽珍记的发展史。 　　想的正入神，店里的灯忽然“噼啪”一声炸了，程晓珍的眼前陷入了一片昏暗。 　　店里灯是时常检修的，没道理会突然炸掉，她从抽屉里费劲的摸出手电筒，准备去电闸看看，转头瞥见一个昏暗的人影在店门口一闪而逝。 　　已经是深秋了，天暗的很早，外头的路灯又离得远，程晓珍从店里看过去，隐隐约约只能看见一个人影。她提着心小心翼翼的问：“是谁？谁在外面？” 　　突然出现的竞争对手，凝滞不前的销量，联想到李叔说的王志华从牢里放出来的话，程晓珍不敢大意，一手放在门把手上，另一只手里拿着店里常备的剪刀...... 　　程晓珍的手碰到门把手上的瞬间，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拉力，她额上冒出细密的汗珠。 　　“晓珍，是我。”是谢云蔚的声音。 　　程晓珍立马松了一口气，她将门打开，额上的汗珠都没来得及擦。 　　谢云蔚将她一把抱住，细细安抚：“怎么了，吓到了吗？我下了班，等了好一会儿你还没回来。宁宁薇薇两个瞪着眼睛四处找你，我干脆来接你了……” 　　程晓珍靠着他，还能听见自己耳边“咚咚咚”的剧烈心跳声。“没事，你来了就没事了。” 　　她想了一会儿，还是把王志华出狱的事同谢云蔚说了一遍，“他一出来，我心里就觉得不安生，两个孩子又小……” 　　“家里你不用担心，宁宁薇薇身边从来不离人，父亲母亲比我们还紧张呢。有张姐、有阿姨在，更重要的是我在。” 　　谢云蔚眉眼慢慢沉了下来，立面寒芒闪现。 　　不给程晓珍反应的机会，谢云蔚又说：“走吧，宁宁和薇薇吵着找妈妈呢，你不回去他们都不肯好好喝奶。” 　　提起孩子，程晓珍便也转移了心思：“走吧，快回去，别让孩子们等急了。” 　　…… 　　两人回家，孩子们还没睡呢。贺娴和张姐正在逗孩子玩，贺娴手里拿的是新做的布老虎，布老虎的嘴角缝了两条须须，小孩子的手一抓一个准。不过家里明明有两只布老虎，薇薇却非要抢哥哥手里那个。 　　好在宁宁不是计较的性子，妹妹要对半都是给她。 　　张姐：“薇薇这性子以后恐怕不得了。” 　　“怕什么，在咱们这样的人家，姑娘家泼辣点反而好。” 　　贺娴反而很喜欢薇薇的性子，觉得孙女有几分她年轻时的模样。 　　“妈，我们回来了。” 　　贺娴转头和程晓珍的眼神对上，连忙冲她招手，“快来，孩子们等你等到了现在。” 　　程晓珍点点头，伸手将宁宁抱起来，小床上的另一个小家伙看见妈妈抱哥哥，立马表达不满，小嘴鼓起来“啊”“啊”的。 　　程晓珍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捏女儿的小脸，“我这是为了表扬哥哥刚才让着你，你要是以后也做了值得妈妈表扬的事，妈妈也第一个抱你！” 　　张姐被她认真的语气逗笑了：“你说的这么认真，孩子这么小哪能听得懂？” 　　程晓珍低头对上女娃乌溜溜的眼睛，笑道：“没准就听得懂呢，薇薇这么聪明。” 　　薇薇转着转小眼珠子一声没吭，好似真的在思考一般，张姐瞧了倒真有些相信程晓珍的话了。 　　晚上，两个孩子黏着程晓珍睡的，一边一个小宝贝，挤的谢云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睡比较好，以前两个人的时候怎么样都是互相贴着的，如今多了两个宝贝疙瘩，他越发往边上靠了。 　　“只得委屈你啦，谢老师！”程晓珍眨眨眼，说出了久违的称呼。 　　“不委屈，那三个都是宝贝，只要你们三个好我就好。”这是谢云蔚的心里话，如今他只盼着妻子和孩子们身体康健，自己反倒往后边靠了。 　　说来不管是邹涛的事还是王志华的事，谢云蔚这边一直有找人打听，只不过一直没个结果。两人的背后好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将他们串联起来，且这个人的势力必定不凡，要不然不会有法治阻挡谢家的耳目。 　　“晓珍你最近还是不要单独出门了，进出都找人陪着，这样还让人安心一些。王志华既然已经出来了，我估摸着最近几天便会找上门。” 　　程晓珍也是这样想的，要不然她不会这么着急回来看孩子。其实当初的事情都是王志华自己不对，她做的那些事，不过顺势而为，没有哪一件哪一桩是违背道德和天理的，却不想到底，还是被人记恨上了。 　　不过若是不和王志华结婚，便会被记恨上，那被记恨这事儿也是早晚的事。 　　“我知道的，你放心。孩子们这边也是，反正慢慢天冷了，尽量不要让张姐一个人推着出去。” 　　如今已经是深秋，早晚天气都比较凉，不过小家伙们在家里可是关不住的，每天吵闹着要出门，小洋楼这边并没有什么公园，顶多看看树看看花，即便如此，两个小家伙也并不觉得无聊。 　　“宁宁倒是还好，我怕薇薇会一直吵闹。”谢云蔚头疼的捏捏眉心，说起女儿又是宠溺又是无奈。 　　“倒也不用担心有妈在，总是有很多新奇的法治哄孩子，两个小家伙被她哄得一愣一愣。” 　　贺娴见识非同一般，总是有很多新奇有趣的故事，哄孩子们开心。薇薇在外人面前很是霸道，但在贺娴面前便又是乖乖巧巧的小奶娃了。 　　第二天程晓珍又去了店里，她觉得从店铺的账目和来往上应该能看出什么么线索来，毕竟对手店铺要模仿他们，最好的法子便是从他们，已经合作过的供应商下手，只要去查和供应商来往密切的人，就会有收获。 　　她一到店里洪丽娟竟也在，“你不是说要去盯着装修房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今天去和叶明凯领证了。”洪丽娟丽娟提起这事儿还有些扭捏。 　　原本没有这么快的，只不过中间发生了一些小变故。 　　“我怀孕了！”洪丽娟酡红着脸，很是不好意思。 　　程晓珍惊的眼珠子都掉出来了，怎么就这么快，而且不是说丽娟姐的体质不太容易怀孕了吗？ 　　洪丽娟期期艾艾的说：“原本我是打算顺其自然的，反正按照那个医生的单子来说，我怀孕的概率几乎微乎其微。这个早在叶明凯同我在一起之前，我就已经说过了。本来已经做好打算，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没想到婚礼还没办，这孩子竟然悄悄来了。” 　　叶明凯知道消息，抱着她不停的转圈圈，跟个大孩子似的。洪丽娟当然知道叶明凯喜欢小孩子，要不然不会每次提到宁宁和薇薇的时候，眼睛瞬间亮起来。不过当她把医生的诊断和叶明凯摊牌的时候，对方没有任何犹豫的应了下来，洪丽娟便知道这一回她没有看错人。 　　程晓珍：“这实在是一件大好事，从前你说你害怕当一个母亲，现在还害怕吗？丽娟姐，你这么好值得全天下最好的人！” 　　程晓珍对生孩子的理解是：可以生孩子，但必须在自主自愿的原则下，如果是被迫的，不管是因为舆论的胁迫或是别的等等，那还不如不要生孩子。 　　如今现在这才是皆大欢喜呢。 　　洪丽娟也很高兴，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好是好，不过店里的事情往后要多麻烦你了！” 　　“这算什么麻烦，从前你不也是这般为我？” 　　说来另有一件极为讽刺的事。当初谢二婶迫不及待迎进门的姜岚如今还没怀孕呢，谢二婶，不知道从哪里弄来各种偏方压着姜岚吃，上回程晓珍回去，老远便闻到她嘴里一股子药味，就连姜岚自己也说，这几个月把这辈子该吃的药都吃完了。 　　如果谢二婶知道洪丽娟怀孕了，恐怕会悔得肠子都青了。 　　“你回去也别说，我觉得那个姜岚没什么心眼也不算是坏人，再说我和谢云敬走到今天和后头这个姜岚可没什么关系。” 　　程晓珍自然不会掺和进去，“好，我知道的。” 　　洪丽娟怀孕的喜事，只让程晓珍高兴了一小会儿，仓库里面积压的礼盒，叫她愁的眉头都快打结了。 　　糕点这种东西保质期有限，如果不趁着中秋节的机会多销出去一些，最后全都浪费了。 　　“程姐咱们怎么办才好？那些东西放在仓库里看到我每天跟着心惊肉跳。明明都是好东西，怎么会卖不出去呢！”员工小李说。 　　小王：“不是卖不出去，是对面有个人一直在和咱们打擂台，明明是咱们的东西更好，也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手段，反而买他们家东西的人更多些。” 　　他们还有一点没说，对方的用料不如自家的好，不如自家的金贵，所以他们的价格能压得下来，一旦看见自家调价也能跟着调价。但陈校长他们的东西成本本身也高，再加上人工费等等，价格压的过低，降低本身的格调不说，明显会亏本。 　　这不是程晓珍想做的生意。 　　“去，找大家一起过来说说话，咱们一定要想法再打开销路！” 　　这算是丽珍记的员工们头一次正儿八经的开会，大家七嘴八舌的说了很多，但是能用的意见却没几个。员工们大多觉得糕点礼盒是丽珍记的专属，就这么被人用去，大部分人都不甘心。 　　小李：“要不我们直接和对面打价格战好了，人家降的价格低，我们更低，但我们的糕点明显更好，一定能拉高销量。” 　　程晓珍皱眉，“这是我们的最后一条路，现在事情还远不到这个地步，打开销路会是第一选择。” 　　“怎么打开销路。” 　　员工们很泄气，觉得老板的想法异想天开，打开销路不是一件这么容易的事。 　　程晓珍倒是有些想法，不过对于现在这些人来说有些超前，果然她一说，员工们都表示听都没听过。 　　“现在咱们每天的销售额都在不断下降，打广告不就要付一大笔的广告费？” 　　继上次春节晚会过后，国家又将中秋晚会提上了日程，程晓珍瞄准的就是中秋晚会。 　　如果没料错，中秋晚会应该会在中秋的正日子开展，但是之前不会不做任何广告，要是将他们丽珍记的产品和中秋晚会绑定在一起，一定会大爆，瞬间拉高销量。 　　但问题就是广告费肯定不低，就他们目前销售额来说肯定会有些压力。 　　程晓珍一锤定音：“没事，这比费用从我这边单独出，先少量小范围投入看看效果。” 　　…… 　　同一条街不远处，一间没挂牌子的糕点铺子里，好几个正在庆贺。 　　“等中秋一过，我们的利润说不定能把前面的丽珍记给买下来！” 　　“要不怎么说，还是娘们会算计，她们想出来的这个礼盒销售还真是厉害，就这么几个月赚的钱，比我们几年赚的还要多的多，早知道有这么个发财的门路，咱还干什么苦力？王哥，以后您就是咱们这些人里的这个！谁要是不听你的，我绝对头一个上去揍！” 　　干活的小弟冲着王志华比了个大拇指，大有以后为他是从的意思。 　　王志华笑笑，以为不明的看了丽珍记的方向一眼。 　　“王哥，咱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王志华将杯子接过来，把对方敬的酒一饮而尽，“能有什么打算呢？不就是把丽珍记买下来吗？”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他和程晓珍再次见面的情形，王志华就激动的的发抖。 　　太久了，久到他以为自己没机会再从里头吃来……不过，既然有机会，自然要带个惊喜给对方。 　　“那可真是太好了，据说丽珍记的老板是个大美人，我还没见过呢！” 　　“别说你了，我们都没见过。托王哥的福，这下子可以大饱眼福了。” 　　“丽珍记的老板不是说刚生了两个孩子？” 　　“你们懂什么，生了孩子的女儿反而更有韵味……” 　　王志华将他们的议论听在耳中，不为所动。不止他们期待，他也很期待呢！ 第84章 对手 　　王志华在牢里待了三年, 几乎是每天都在想程晓珍。 　　程晓珍是不是以为只要他进去了，她的日子就好过了？那他就看看，没有他在几年, 她日子能过得多好。 　　如今虽然还没见面, 但关于程晓珍的传闻很多。 　　说她考上了大学，说她的丽珍记取得了傲人的成绩, 说要买高档礼品的话, 首选还是丽珍记...... 　　不过是个女人，还真翻出浪来了？ 　　王志华眯着眼睛, 谁叫他不好过的, 就也别想过舒坦日子！ 　　“华哥，你有没有见过丽珍记的老板？到时候咱们华哥有福气了......” 　　说话的是个皮肤黑黄的麻子脸，以前专门给邹涛盯梢的，如今邹涛用不到人, 就拨到了王志华这边。 　　麻子脸正是因为长得丑，对于美女有着一股超乎寻常的渴望。 　　老早挺说程晓珍长得好，心里痒痒的厉害。当着王志华的面，不敢说自己如何, 只拿王志华做筏子。 　　王志华一眼横过去，对方立马收声。 　　“别忘了咱们是来干嘛的！把仓库里的礼盒推销出去, 我就算你们又真本事，别的歪门邪道, 还是给我能省则省。回头惹出事情来, 别指望我会替你们抖着！都听见没有？！” 　　众人对视一眼, 自然都说听见了。 　　不过心里却也泛起了嘀咕, 为什么华哥对程老板的态度这么奇异, 说是死对头, 但是处事好像又留有余地，叫人不得不多想。 　　王志华懒得和这些人多说。 　　他要的可不仅仅是把程晓珍打趴下，从前没见过世面，觉得要找个好看的女人胜过一切，如今他反倒觉得让别人主动跪下来求他，有意思多了。 　　...... 　　程晓珍正和底下人策划广告的事，刚和电视台招商部联系好，便狠狠打了个寒颤。 　　“姐，你怎么了这是？冷啊？”小李站在外头只觉得秋风正好，完全算不上冷。 　　程晓珍摇摇头，“没事，还有最后一点工作了，等做完我请大家吃饭！” 　　“好耶！”“太好了！” 　　最近这段时间店里效益不好，士气低迷，为了销售库存事，大家伙儿也付出了很多努力，算是半是奖励、半是鼓舞吧，程晓珍也希望这顿饭过后，丽珍记能迎来全新的机会。 　　既然是请员工们吃饭，程晓珍作为老板当然不能久呆，略微和底下人喝了一点酒，将账一结，程晓珍便晃晃悠悠回家去了。 　　陈曼草草吃了几口，一抹嘴，追出来送她。 　　程晓珍：“我自己回去就成了，你不也是难得出来放松下？” 　　月光清亮，愈发显得程晓珍黑丝如瀑，肌肤莹白。陈曼看了一会儿便收回了目光。 　　“你这样回去，确实不安全，要是再碰上什么，不用你说话，老谢就会叫我滚蛋！” 　　程晓珍没料到她会这么说，陈曼和谢云蔚是同学，她以为谢云蔚对待同学也会跟平时她所见到似的，彬彬有礼，温和细致。 　　陈曼瞧她这样便是一声嗤笑，“看，还是夫妻呢，你也被他给骗了吧？” 　　程晓珍不明所以，待要再问，陈曼却不肯说了。 　　程晓珍到家，谢云蔚早就到了，这会儿抱着孩子在客厅玩呢！ 　　两个娃其实相对好些，能互相作伴，婆婆贺娴定了一大块绒毯铺在客厅的地上，随便两个孩子折腾。 　　孩子算大，收到的礼物却不少，玩具整个铺开，恐怕整张绒毯都放不下。 　　谢云蔚手里拿着绒球，往哪儿扔，孩子们便抢着爬过去捡。薇薇对这项运动尤其喜欢，有时候谢云蔚不想陪着玩，她就指着球嘴里嘀嘀咕咕个不停，说着大人听不懂的话。 　　宁宁好静，非要薇薇催着他才动一动。 　　不过孩子到底还是喜欢母亲，程晓珍一来，两人都张开手想妈妈抱。程晓珍为了表示自己一碗水端的平，一手抱一个，后头让谢云蔚帮着托一把，免得抱不住。 　　谢云蔚侧头看她：“一个人回来的？” 　　“曼姐送的我。” 　　“这还差不多，要是没人送，你就打个电话回来。” 　　“多远一点路，我跑到公用电话亭，顺便等你的功夫，换成自己走都到家了。” 　　谢云蔚：“这次闹事的恐怕后面真有王志华的手笔，王志华和邹涛，你知道这两人什么关系不？” 　　程晓珍摇摇头，她还真不知道。 　　这俩人一个是大学生，一个坐了牢才放出来，应该八竿子打不着才对。 　　“王莉莉不是有个哥哥，从来没露过面？”谢云蔚说着掂一掂闺女的分量，薇薇如今块头比哥哥大多了，明明是一样养的，一个怎么都不肯多吃，另一个是怎么吃都没够，程晓珍还说闺女在这么吃下去怕是要成女壮士了。 　　程晓珍费劲的将女儿接过来，抱去给李姐，回来才问：“难道说王莉莉的哥哥就是邹涛？可是邹家不是有名有姓的人家么？按说不会过继旁人家的孩子吧？” 　　“是不是的，这次过后应该能弄清楚了，不过，你知道不知道王志华结婚了，结婚对象不是别人正是刘莉莉。” 　　这就有意思了，两个人差不多时间坐的牢，结果又差不多时间放出来了，最后还成了夫妻，这真是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评价...... 　　不过，刘莉莉出来以后会和王志华搅合在一起，实在叫人惊讶。 　　这两人难道是在牢里看对眼的？ 　　可也不对，男女有别，不可能关在一起。 　　转天程晓珍和钱素梅提起这事儿，钱素梅也懵呢，完全不明白怎么回事。 　　“......没听说啊，不过这俩被放出来倒是有段时间了，还来咱们这里看过......纺织厂如今一日不如一日，厂子里的工人都快跑光了，有些就算是没跑，也自己在外头找活干。如今肯卖力气的一定饿不着，不肯卖力气，死守着工资的才会过不下去......” 　　小超市的生意红火，不说赚个盆满钵满，平时开支绰绰有余，程诚还说回头问问程晓珍京市还有什么便宜的房产不，趁着手里有余款，置办点房产铺面，别看家里两个是丫头，往后走出去也不用愁了。 　　“妈，那你有没有听说，刘莉莉以前还有个哥哥？” 　　“刘莉莉的哥哥......”钱素梅仔细想了一会儿，还真想起这么一个人来，“刘厂长确实有两个孩子，大的是个儿子叫刘涛，一直在外面上学来着，不过后来刘厂长出事，那小子也没回来，邻居们就说这小子是个凉薄的，只怕恨不得早早和刘厂长撇清关系才好......” 　　断绝关系的事在过去并不少见，还有的为了表明立场，刻意登报撇清关系。 　　刘涛一直没出现，大家伙儿便以为这也是那种只顾自己的人。 　　“叫刘涛啊？”程晓珍叹口气，明晃晃的事情摆在跟前，怎么就到现在才察觉。 　　她就说自己和邹家无冤无仇，犯不着处处针对自己，倪翠微的事情也好，大字报的事情也是，一出又一出，敢情是想给刘厂长报仇呢！ 　　钱素梅敏锐的察觉女儿语气不大对劲，立马紧张的问：“怎么了？是这个人有问题吗？还是你碰到刘厂长的儿子了？” 　　程晓珍没多说，岔开话题聊甜甜蜜蜜的事，两个小家伙又长大一点儿了，一个赛一个可爱，钱素梅聊起孙女的事，立马将前头的问题忘的干干净净。 　　不是不想和家里人说，而是说了以后他们不止帮不上忙，更会陷入恐惧和不安中。 　　不如不说，等把事情解决以后再说不迟。 　　* 　　中秋晚会提前一天放出了预告，全都是当红明星，有唱歌也有小品，热闹程度不输春晚。 　　如今有电视的人家并不多，小洋楼这边放了两台，一台在客厅，一台在楼上。 　　客厅的电视开的时候多，张嫂干活的时候偶尔也会瞄一眼。 　　“......感谢本次节目的赞助商——丽珍记！中秋回家不愁礼，送礼就送丽珍记！” 　　张嫂听见丽珍记的名号猛然回头，“太太，丽珍记不是晓珍的店么？竟然还上广告了！” 　　贺娴抱着孩子转头看一眼，还真是，这孩子为了自家的品牌着实花了心思了。 　　街对面的王志华一伙儿，盯着电视狠狠皱起眉头，要不是考虑到电视贵的吓人，早就抬起脚一脚把电视踹飞了。 　　“华哥，这怎么回事？那娘们儿的店怎么会出现在中秋晚会的预告里？” 　　更让人觉得无语的是，随着这一则广告的播出，进出丽珍记的人越发多了起来。 　　对于小老百姓来说，差不多的加钱是买个不知道什么牌子的糕点礼盒还是买丽珍记，完全不需要考虑。 　　对于两家之间的价格差，人家自动给出了解释。 　　丽珍记贵是贵，但是东西好啊，要不然怎么会出现在电视上。 　　好家伙，囤积的货物差不多卖了三天，中秋晚会还没开始，到晚会结束，就全部清空了。 　　还有人来的晚，想买都买不到了。 　　丽珍记门口负责售卖礼盒销售员，笑的眼睛都皱起来，“下回过节麻烦赶早，我们家的牌子用料好，环境卫生，这不买东西的人就不老少......” 　　来买礼盒的人说：“兄弟，你是不知道，我去我老婆娘家走亲戚，连襟手里拎着的就是丽珍记的礼盒，我老婆回来和我生了好大一通气，觉得自家买的东西不如人家体面......你说你家卖完了，我能有什么办法，又不是不想买......” 　　这人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车，多是说的心里不甘，但也证明了丽珍记牌子好，拎出去有面儿。 　　这不仅仅得益于中秋晚会的广告，还因着程晓珍在里头植入了小品。 　　里面演员最出名的一句就是：“毛脚女婿上门得带丽珍记，不买丽珍记回什么娘家！” 　　这话说的毛脚女婿们瑟瑟发抖，但凡混的还算好的，回家要是没买丽珍记，都显示不出自己的孝顺来。 　　普通百姓中丽珍记的销量大增，对于厂家来说也是。 　　程晓珍原本都打算一家家厂子跑下来，看看有没有谁家要厂子中秋福利要发丽珍记的，本该自己去谈东西，碍于广告的好处，都不需要去谈了，反倒是厂家上门主动和程晓珍谈。 　　哪个厂子要是过节发的丽珍记，不止员工有面子，也说明厂子发展的好，呆在厂里有前途。 　　说起这事儿，连谢云蔚都不得不给程晓珍竖起大拇指。 　　程晓珍嘴上还谦虚呢，“这得多亏了对面前一阵子让我们积压了不少货，要不然我每天生产的都不够中秋过个节。” 　　谢云蔚一把抱住她，轻咬她的耳朵，“你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我不是，我没有，我只是实事求是。” 　　两人相视一笑，没再这件事情上多说，毕竟他们都知道对面是王志华一伙子人的话，绝对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的，后头还得仔细提防。 　　不过这事到底为程晓珍狠狠挣了一回面子，回去老宅过节都觉得脚下生风。 　　宁宁和薇薇都会爬了，对于新奇的事物都怀有好奇心，看见大长桌上的糕点、饼子，都想伸手够一够，放在嘴里啃一啃。 　　谢老太太瞧的好笑，拿个小金镯子逗孩子。 　　“宁宁薇薇，看这个是什么？你们俩要是谁先爬到太婆这里，这个金镯子就给谁好不好？” 　　谢二婶瞧了牙酸。 　　老太太手里的好东西不少，每回程晓珍来不是给这个就是给那个，自家一房反正是不受待见的，这么些年了，得的东西加起来，都没有程晓珍一回来的多。 　　如今带上两个活宝来，红包收割机的效果翻倍，谢二婶就是眼红也眼红不过来。 　　不敢说婆婆的不是，谢二婶只得把火都发在儿媳妇身上，见姜岚看着两个孩子笑容满面，立马就不高兴了，眼神跟刀子似的，一下一下刮过去：“姜岚啊，孩子好玩不？可爱不？你啥时候和云敬也生一个？” 　　讲道理娶这个儿媳妇进门，就是觉得姜岚身体好，底子好，人瞧着胖乎乎的好生养，结果两人都结婚半年多了，一点动静都没有，愁的谢二婶头发一把一把往下掉。 　　她就是想要抱孙子，怎么就这么难？！ 　　姜岚当着众人的面给婆婆点了这么一下，顿时涨红了一张脸，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谢老太太当即拉下脸，“好了，这事儿就不兴催孩子，什么时候来都是缘分。” 　　谢二婶面上笑笑，心里却不高兴。 　　老太太意思就是说他们二房没有孩子缘，大房和三房都有呗。 　　老大一家子虽然在边疆，但早些年就有孙子了，如今三房有一对，就他们这儿什么都没有。 　　不说她了，就是云敬走出去也没面子。 　　程晓珍笑眯眯的凑过来，故意道：“奶奶，还有一桩喜事，我没同你说呢！丽娟姐也有了，一领证就有的。” 　　谢二婶闻言脸色更臭了，恨不得上去薅程晓珍的头发。 　　这个臭丫头，现在说这个是什么意思？洪丽娟和他们家有什么关系，值当在这个当口说上一嘴？ 　　是没什么关系了，但是程晓珍就是不爽谢二婶这个人，不是一直看不上丽娟姐，觉得她不会生孩子么？瞧瞧人家找了个新对象，一领证就怀孕了。刚嫁进来不久的姜岚，身子骨又好的很，是谁的问题不是一目了然么？ 　　程晓珍想着顺势把目光放在谢云敬脸上，见他脸色青青紫紫一片，心里畅快了不少。 　　全场除了这娘俩，其余人倒是都为洪丽娟高兴的，老太太更是说：“好、好！不拘是丫头还是小子，都好！回头帮我带份礼给丽娟，算是我给孩子的祝福！” 　　除了结婚以后没孩子这点，洪丽娟处处的挑。 　　作为儿媳妇、孙媳妇，没哪个比她更孝顺周到。 　　老太太就挺喜欢洪丽娟的，虽然孙子和丽娟离婚了，还把人家当成自家人看。 　　老太太：“丽娟就是嫁人了，也是家里的小辈，咱们家就是她的娘家，回头你记得带丽娟过来看我。” 　　程晓珍脆生生的应了一句，转头看谢二婶气得鼻子都歪了，差点没笑出声，还是谢云蔚拽了她一把，程晓珍才忍住的。 　　回去把这一出说给洪丽娟看，洪丽娟嗔她，“做什么给我出这个头？你们以后还要在一个屋檐下相处，没必要得罪她。” 　　“我才不怕她，又不是我婆婆，又不是我谁，不过一个隔房的长辈，看在一家人的份上给几分面子，她就越发翘的厉害。” 　　洪丽娟摇头失笑，晓珍身上有一股锐气，哪怕结婚了生子了，这股子锐气也不曾消失。 　　“不过姜岚这回该要受她念叨了。” 　　“姜岚虽然无辜，但是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要是不想过这种日子了，大不了离婚。” 　　洪丽娟摇摇头，离婚哪里是这么容易的事。 　　听说姜岚家里条件不好，对她来说能进谢家的门已经算高攀了，怎么会轻易舍得离开？ 　　不过到底是选择过安生日子，还是选择富贵日子，就看姜岚自己了。 　　沉闷事情两人没说太多，只说丽珍记。 　　程晓珍：“这回咱们算是一炮打响了，我听说京市要规划开发区，以后会作为市发展的重点，咱们不如拿着这回的利润去开发区建个分店？” 第85章 意外 　　京市的开发区和旁的还不一样, 别看现在上头只是有这个意思，将来会发展成高新电子产业园、人才特区，华国硅谷的存在。 　　程晓珍一开始也是完全没这个概念的, 上辈子她一直生活在乡下小镇, 见识有限。 　　还是谢云蔚说，研究所要搬地方了, 说是要去一个新兴的产业园, 程晓珍心里才有所存疑。 　　等去了学校碰见梁教授，对方顺嘴说了一句科技的事, 程晓珍才反应过来。 　　别看现在只是说是个电子产业园, 等发展到后面，不仅仅包括电子了，吃是用的都有。后头入驻的都有些什么呢，首都体育馆、国家图书馆、典籍博物馆、民族剧院等等, 就这么说吧，丽珍记一旦成功入住，整个店的格调都不一样了。 　　程晓珍当时听说的时候，就一整个儿热血沸腾, 恨不得一早入驻进去才好。 　　“说来也多亏了咱们的对手，要不是他们压的厉害, 我们也不至于想到打广告的法子。丽珍记现在老百姓中，很有一些口碑。这些口碑, 就是将来咱们入驻的敲门砖！” 　　如果给王志华他们知道自己的打算, 不知道会不会气死, 反正程晓珍可高兴了, 以至于回家以后都忍不住抱着谢云蔚一边喝酒一边转圈圈。 　　薇薇看见妈妈回来可高兴了, 拍着小巴掌要妈妈抱, 结果程晓珍从她身边走过去，径直抱住谢云蔚，气得小家伙把巴掌拍的“啪啪”响。 　　谢云蔚瞧了又好笑又好气，“这是喝了多少啊？” 　　“没有多少，我就带了一瓶去！”程晓珍伸出两个手指头。 　　看来是两瓶了，这个坏家伙还非说是一瓶。 　　程晓珍也不管孩子们还在呢，抱着谢云蔚又是啃又是咬，弄得谢云蔚身体僵硬，当着孩子的面儿又不敢回应。 　　他把程晓珍抱到床上去，推着孩子们的小床往外走。 　　小床是定做的，一圈都有围栏，孩子们呆在里头玩或是睡觉都很安全，平时一般放在主卧，很少有推着孩子们去别处的时候。 　　谢云蔚将两孩子推到门外去，薇薇还以为爸爸跟自己做游戏呢，弯起眼睛笑的满脸口水。 　　谢云蔚喊了李姐一声，然后安抚的摸了摸孩子的小脑瓜，当着薇薇的面将门关了上去。 　　薇薇：？？？请问你礼貌吗？ 　　不过她的小胖爪爪还没来得及拍到门上，李姐就已经推着小床离开了。 　　宁宁从头到尾都在玩自己的，淡定非常，很有大哥的气质。 　　不出意外的，第二天小夫妻俩都起晚了，薇薇都吃过中午饭了，程晓珍才从房间里出来。 　　小家伙还记仇呢，看见妈妈把小脸撇到一边，程晓珍意外的挑下眉，当即也没故意凑上去，仿佛很是专注的吃自己的饭，薇薇盯着妈妈看了一会儿，见她还不来哄自己顿时更不高兴了。 　　等程晓珍吃饱了，将人一把抱起来，小家伙立马咧了小嘴巴笑个不停。 　　“你说说你，精也是挺精的，怎么就这么好哄呢？” 　　小家伙完全不懂当妈的意思，只以为她在跟自己玩。程晓珍无奈摇头，转头瞥见儿子老神在在的看着母女俩，都不知道摆什么表情好了。 　　* 　　程晓珍正盯着经济特区入驻的事，还没个回应呢，钱素梅打了电话过来，叫两口子赶紧回去，说是钱老太人没了，到底是外孙女、外孙女婿，要去给老人奔丧的。 　　程晓珍回去的路上正奇怪呢，过年的时候顺带去看过老人一眼，身体挺不错的呀，不说红光满面，但也能吃能喝，怎么就说不行就不行了？ 　　两口子也没耽搁，利利索索的收拾行礼出了门。 　　这回是出去奔丧去的，到时候处处乱糟糟，再加上唢呐、喇叭等声音，小孩子不一定受的了，程晓珍就不打算带宁宁薇薇了，趁着早上两个小家伙还没起，率先从家里出去。 　　两人又是坐火车，下来还要转客车，到了钱家发现家里闹哄哄的，知道的明确家里有了丧事，不知道的还以为家里改成了菜市场呢！ 　　蔡春花大老远看见程晓珍，一把把人拽住了，哭诉起来：“晓珍，你外婆人都没了，却连大孙子的面都没见着，你快、快去打个电话，叫钱进钱宝回来。” 　　老太太的事情再大，放到自己儿子跟前又不算什么了。 　　蔡春花还觉得老太太去的好，人没了，倒是能叫儿子们回来了。 　　程晓珍去看钱大明，钱大明也是这个意思，老人没了，总得要孙子们来送终。 　　程晓珍没再多耽搁，和谢云蔚说了几句话，谢云蔚便出去打电话去了。 　　蔡春花瞧见两口子的动静，一颗心算是落在了实处。 　　说起来钱老太死的也挺冤枉的，半夜里睡醒了，渴狠了要喝水。 　　叫儿子，儿子装作没听见，叫儿媳妇，儿媳妇愣是不应，自己起来倒水喝，半道上踩了一脚油，滋溜一声整个人往后栽了过去，头磕在案台上，人就这么没了。 　　到底是亲妈，钱素梅难免要多问几句：“咋就好好的地上有油？家里的日子已经富裕到油瓮里的油满到溢出来了？” 　　说句实在的，钱家几个女儿日子过得倒还算好，甭管家里有多是矛盾，吃吃用用的还算凑手，再不济还有工资呢，就是富不了，好歹饿不死。 　　老钱家有啥呀，吃用全靠女儿，地里的产出都不够吃。 　　“还是中秋前，素菊从婆家搬来的，没有一瓮，只有一半的样子。”蔡春花很知道眉眼高低了，自家大姑子不同以往，说话都得小心几分。 　　钱素菊一脚跨进门里，脸上泪还没擦就骂上了：“大嫂你这什么意思？我带油过来孝敬妈也是我罪过了？我叫你们炒菜放油，叫你把油往地上泼了吗？” 　　说起这事，三姨夫张建波心里还气呢，女儿回家孝敬家里一瓮油，第二天起来就剩一半了，家里老太太骂天骂地，就差没说家里出了家贼了。 　　还以为素菊会等两天往娘家拎，好家伙，看样子中秋节那天就弄过来了，这可真是老鼠不留隔夜食。 　　蔡春花见大家都看着她，声音瞬间弱了下来，“反正就是妈踩了油，滑倒了，然后人才没的。” 　　“你咋不说妈躺在床上，你们两口子不照应呢！当初怎么说的？我们都嫁了人以后，妈就归你们管，吃的用的我们拿过来既是为了你们，也是为了妈，结果呢？？？” 　　钱素菊也来火了，照顾家里反倒照顾出事情来了，这出去同谁说理去？ 　　钱素梅先头没吭声，但心里也觉得蹊跷，“妈是个最简省不过的人，好端端的怎么会把油往地上泼？” 　　蔡春花不吭声了，要是再往深问几句，就呜呜哭诉，说自己这个当儿媳妇的有多么多么不容易。大家伙儿看着她做戏，脸上并没有太多的动容。 　　作为唯一的儿子，钱大明从头到尾都没吭声，默默跪在老太太跟前，看着钱老太，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如今大家伙儿的日子都好过了，老太太的葬礼就不能往简里办，该出钱的出钱，该出力的出力。不过事情摊在老钱家头上，里头又出了岔子。 　　钱大明耷拉着脸耍无赖，“又不是我一个人的妈，该大家出钱的时候谁都别想赖。反正我们家条件最差，要钱没有，要人倒是有两个。” 　　说来说去钱大明就是不想出钱，他也不管老太太生前有多偏着他，到了出钱的时候一个劲儿往后缩。 　　其实钱素兰家日子还要不好过，女儿出了那档子事，家里都拿她当仇人看待，从前的工作也不能做了，现在又是孤家寡人一个，生活开销恨不得要仰仗前夫给的赡养费，就这样他都没说不出钱的话，哪知道到了钱大明这里竟然一个子都不想出。 　　钱素兰瘦了好些，整个人都些阴沉沉，“那要不我们就不用摆十桌了？简单点也行。” 　　钱大明：“不行，老家这么多亲戚，请谁不请谁都有章程，回头不给人家报丧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钱素兰：“那就菜色简单点，就做点豆腐菜行了，我们尽了心，妈会知道的。” 　　钱大明不说话了，但就是满脸的不情愿，“......到底妈把我们养这么大，总该让他走的体面。” 　　程晓珍算是看出来了，钱大明想叫他们家出大头！ 　　按说家里的惠民超市每天进账流水似的，出点就出点，你把说在明处，这么七拐八拐的，没得让人心里不舒坦。 　　“这样之前我妈出了，不过到时候人情往来全都交给我妈。” 　　老人过世了，来吊唁的亲戚朋友们都该给一笔人情费，这个钱本来该几家人平分，但既然钱大明不想出钱，就没有道理把这个钱往回收。 　　钱大明：“那、那怎么行！那样谁家都知道钱是素梅出的了，哪有儿子在，叫女儿出钱的道理。” 　　程晓珍觉得很无语，原来大舅什么都知道，只不过他想把所有的好处都占满，可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钱素梅：“那就还是按照原来的意思，该你这个儿子办的，也别想方设法推到我们做女儿的头上去。当初我们姊妹几个结婚的时候，好处你可没少占，以后你要还想在村里待下去，乡性还是很重要的。” 　　就是因为乡性很重要，钱大明才顾及这个顾及那个。 　　不过他也感受到老太太去世以后，妹妹们对他的不一样来。以前老太太还在，他就是占的多，用的多，都能打着老太太的旗号，算是女儿们孝敬妈的。现在老太太一走，当妹妹的总没有孝敬他这个哥哥的道理。 　　这事暂时定了下来，但晚上回去睡觉的时候，蔡春花就和钱大明吵翻了天。 　　蔡春花：“钱钱钱，我要是有钱的话，哪里会在乎这点，真是越有钱的人越抠！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他们自己不想出钱？老太太一走你看着吧，时间长了你的这些妹妹们，连我们家的门朝那边开都不记得了！” 　　蔡春花心里有种恐慌，家里如果只靠着钱大明是过不下去的，没有妹妹们的接济，他们家压根过不了如今的舒坦日子。 　　“早知道老太太会因为那点油丧了命，我是说什么也不敢往回拿的。” 　　原来家里多半瓮油，蔡春花也想着周济周济娘家。 　　如今说是大家日子都好过了，但谁家炒菜不是用一丁点碗底子？半瓮油够家里用大半年的。 　　蔡春花想着后头说不定还有，这点东西先紧着娘家送过去。 　　钱老太是个抠门惯的人，只有人孝敬她的，就没有她往出掏的道理。一听儿媳妇要把东西往回揣，是怎么都不答应。 　　白天当着老太太的面，蔡春花碰都没碰那油一下。 　　到了晚上她悄悄的进了厨房...... 　　也是赶巧了，老太太正巧觉得口渴，进厨房倒水喝，婆媳两个碰了个正着。蔡春花油瓮都没来得及盖起来，被老太太一推洒了好些出来，蔡春花倒是没回推过去，老太太自己踩在油上狠狠滑了一脚。 　　等蔡春花反应过来去叫钱大明的时候，老太太都已经凉透了。 　　其中的内情两人当然不敢跟妹妹们说，回头弄大了，搞不好要担责任的。 　　钱大明狠狠叹了口气，“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快去算算家里的钱还够不够？” 　　两人都是有多少用多少的主，家里是没有存款一说的，剩下来的顶多是拿了哪个妹妹的还没来得及花用。 　　两人盘算来盘算去，家里总共还有五十多块钱，全掏出来也指定不够。 　　钱大明无奈抱着头，“要不我去大梅那里再借点？” 　　“要不让你妹直接把钱出了吧，名声不名声的有什么要紧？” 　　钱大明心里不情愿，最后还是去借的钱，不过这钱什么时候还，就要再看了。 　　* 　　钱进钱宝两个一直到老太太下葬的前一天晚上才回来。 　　两人本身长得就壮，如今更是牛犊子似的。 　　看见程晓珍规规矩矩的喊姐，比以前情愿多了。 　　程晓珍含笑点头，好似姐弟几人感情一直很好一般。 　　蔡春花出来瞧见两个儿子，哭的比老太太刚去的时候要热切的多。 　　“儿子，给妈看看瘦了没？这些天你们吃苦了！呜呜呜......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这回回来了，干脆就别去了......” 　　程晓珍也不说话，轻轻的笑了笑。 　　钱进钱宝对视一眼，立马打了个激灵。 　　钱进：“不行啊妈，我们有规定年限的，这还没到退伍的时候呢！” 　　钱宝也说：“妈，我们挺好的，如今适应了部队生活倒是觉得还行。” 　　说实话两人心里对程晓珍还挺感激，一开始知道要去偏远的地方参军时，两人确实是不情愿的。 　　那边地势高，钱进去的第一天就有了高原反应。 　　但是适应以后，感觉自己的三观都被掰正了，有种跟前蒙着的一层薄雾被吹散的感觉，豁然开朗，也知道了从前自己做的事情有多过分。 　　“大姑，我们这次回来也给表嫂、甜甜蜜蜜带了礼物，都是些特产不值什么钱。” 　　钱进难得说了句人话，别说钱素梅，大家伙儿都觉得意外。 　　钱进一无所觉，被大家伙儿的目光注视着还挺不好意思的，他挠着头，“也是我们班长跟我们说的道理，上要孝敬父母，下要友爱弟妹。” 　　其实孩子大点就该知道的道理，不过钱进钱宝确实是去了部队以后才懂得的，总算也还不晚。 　　钱素梅对于两个侄子持一种观望态度，“你送去看看吧，也不知道桃儿愿不愿意见到你们。” 　　因着钱素梅这一句话，一直到钱老太太葬下去了，蔡春花都没高兴搭理她。 　　钱素梅更是懒得搭理她的情绪，人情礼一收回来，她就把自己借给钱大明的钱要回来了。 　　别以为她看不穿两人小心思，不想还钱也得看她答不答应。 　　蔡春花气的鼻子都歪了。 　　一场葬礼办下来，自家一点钱都没收着，还往里搭了不少。 　　她是想赖账，两个儿子说什么都不愿意。 　　蔡春花气起来连儿子都骂：“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到底是我儿子还是钱素梅的儿子？” 　　“妈，你做得不对我们就该纠正你，以后才不会犯大错。何况你这样是不好的。”钱进耐心的讲道理。 　　蔡春花：“不好什么不好？你们两个别给我胳膊肘往外拐！” 　　钱进钱宝无奈对视。 　　如今他们才知道，有些道理和家里人是说不通的，明儿个还准备去看田桃儿母女，也不知道会不会被人打出来。 　　当妈的还一点都不体谅他们，总觉得两个儿子向着外人。 　　钱进钱宝觉得他们这趟回来，越发不知道该怎么和家里人相处了。 　　蔡春花：“反正我不管，你们奶奶没了，以后大小姑子他们都不会再管家里，你们呢手里有钱有粮，都给我往家里寄，总之，我不许你们偏帮外人。” 　　其实这哪里是偏帮谁，是钱进钱宝心里愧疚，想弥补呢！ 第86章 祖宗 　　再次见到甜甜蜜蜜两个小丫头的时候, 她们已经会走路了，不过小家伙走起路来晃晃悠悠的，好像两只小鸭子。 　　钱进钱宝站在路口看着甜甜蜜蜜, 有点不敢靠近。 　　当初他们推大嫂的时候还没啥感觉, 如今站在跟前的是两条活生生的生命，那种愧疚感快把两人淹没了。 　　带孩子出来玩的正是田桃儿。 　　因着钱老太突然过世, 钱素梅心里有些不得劲儿, 再加上晚上照看孩子没好好休息，一来二去就有些低热。程诚带着钱素梅去医院瞧病去了, 程学良管着惠民超市的一摊子事, 两个孩子自然要交给田桃儿管。 　　索性先前忙不过来，家里请了人帮着洗洗刷刷做顿饭，田桃儿只需要看好孩子就成。 　　“大嫂子......”钱进喊了一声，小山似的人往前走了几步, 投下的阴影把两个小家伙彻底遮盖住了。 　　田桃儿还是原来那样，不过衣服穿的崭新，手上也带了个不起眼的银戒指，瞧着比之前体面多了。 　　见到来人, 田桃儿狠狠吓了一跳。 　　她是知道钱进钱宝回来的事，不过婆婆说了, 这只是暂时的，等老太太安葬好人家还要去边疆戍守呢！ 　　听晓珍形容的意思, 那地方鸟不拉屎, 荒僻的厉害, 就是买点寻常吃用的都得走好几里地。 　　该不会是这两个小子, 自己日子过的不如意过来寻她的麻烦吧？ 　　“你们过来做什么, 当年差点害死我还嫌不够, 这会儿又过来找我的麻烦？” 　　田桃儿戒备起来，她一动，两个孩子下意识躲到她后头去了。 　　看着眼前人的举动，钱进钱宝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两人对视一眼没再废话，将手里拎着的一兜子苹果，饼干什么的，往地上一放，撒腿就跑。 　　田桃儿想说什么，两人早跑没了影。 　　瞧着地上的东西，她算是明白了，钱进钱宝不是来寻麻烦的，是来道歉的。 　　唉，这两人总算是知道后悔了。 　　...... 　　程晓珍还没回京市，回去听见家里这两个干的事儿，无奈摇头。 　　“看来舅舅家总算还有点救，别管他们了，给什么就收着，但也别太亲近，往后就当普通亲戚相处就是。” 　　田桃儿自然一一应下。 　　钱素梅发烧并不算厉害，一两天就退了热，看着精神头还算不错。 　　钱素菊的娘家最远，当天晚上没回的去，蔡春花压根没准备住的地方，只得住在县城的钱素梅家里。 　　钱素菊一家子都在这儿呢，表姐张悦结婚以后生了个小子，快五岁了，一直跟着钱素菊跟进跟出。 　　“我想帮补娘家，还不是因为弟弟不成器，大明但凡有点能耐，至于要仰仗出嫁了的妹妹们？” 　　大人还没说话呢，徐聪小家伙奶声奶气，“不至于不至于！” 　　大家伙儿楞了一下，随后笑得前仰后合。 　　钱素梅逗他，“你怎么这么能说呀，妹妹们还不会说话呢，你去和妹妹们玩好不好？” 　　“不要，妹妹是女孩子。”徐聪从钱素菊怀里出来，两条小短腿跑的飞快。 　　钱素菊瞧着外孙又是高兴又是犯难。 　　“如今厂里日子不好过了，我女婿一家子都在厂里工作，前两年瞧着日子好，越往后越差！悦悦说，重军想去跑运输，家里没钱又没车的，他一个人怎么顾得过来。” 　　别看县城的治安还好，实际上路上还挺多劫道的，跑运输的没有跟着三两个壮年男人都不敢跑。再加上男人手里钱多了，花头子就多，钱素菊总觉得女婿眼下瞧着好，一有钱也跟旁的男人一样。 　　钱素梅瞪她，“你知道家里日子不好过了，还往老太太那边送东西做什么？娘家就是个大坑，不是说偶尔填补一两次就能填补好的，就是全副身家填进去，估计都不够用。” 　　尤其因着填补家里的拿点东西还闹出人命来，这就又上升到另一个层面了。 　　钱素菊也后悔的不行，可后悔又有什么用，老娘再怎么样也是娘，如今这样倒是成了她的罪过了。 　　张悦抱着徐聪从外头进来，“大姨，你好好说说我妈，她要是懂这个道理，咱家不知道省多少事。” 　　张悦穿的衣服还是前年过年买的，一件黑色的的确良，里头穿着厚厚的毛线衣。这外套虽然没破还能穿，但这款式一看就很旧了，袖口手肘的地方洗的都发白了。 　　以往在娘家时，张悦穿衣服就常捡妹妹们不要的，如今嫁了人日子过得也和从前差不多。 　　程晓珍也不知道大姨是怎么能看着女儿每天穿成这样，反倒拿着钱去贴补娘家的。真要是钱多，给自己女儿买两件衣服不是更好？可惜，三姨根本没有这个觉悟。 　　长辈们在里头还在聊老太太去世的事，作为女儿对于老太太大概还有很多的不舍，就算钱老太平时再不好，总归是当妈的。 　　程晓珍听了几句就往外走，张悦见她出来，将孩子往男人手里一塞，也跟着走了出来。 　　“晓珍，你等等，我有事想问问你。” 　　张悦面对程晓珍还有些局促，两人虽然是姐妹，但平时相处太少，如今程晓珍既是大学生，又自己干了一份大事业出来，怎么都让人不敢低看。 　　这会儿张悦看妹妹，也觉得有股子压力扑面而来。 　　程晓珍语气没有什么变化，对她的态度和从前仿佛。“姐，你有事直说好了，就算是我不懂的也能问问云蔚帮着出出主意。” 　　张悦是个老实本分且话少的人，平时能不麻烦别人就尽量不开口，如今既然叫住她，大概是碰见了很为难的事了。 　　张悦低着头，压根不敢看妹妹的眼睛，“晓珍，我红玉说那段时间多亏了你帮着跑前跑后，要不是你，她恐怕都不知道自己的路该怎么往下走了。” 　　“都是自家姐妹，应该的。姐，你直说吧，能帮你的我一定帮。” 　　张悦抽抽鼻子，眼圈泛红，“晓珍，姐是真没法子了。聪聪才五岁大，将来要读书、上学、娶媳妇，一桩一件都要用钱，我们家呢就是靠着死工资活过的，你姐夫倒是想到一个法子，准备去大路上跑运输......” 　　程晓珍点点头，这些她都听钱素梅说过。 　　表姐夫俆重军是个活泛的人，在外头也很有些门路，跑运输这事要是没点关系，一般人也不敢干。 　　“你姐夫找的人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发小，很是靠谱。他们已经好说了，一家出二百块钱，车呢算是租的，每怕跑一趟要给人家车队交五个点的提成。” 　　张悦说话的时候一直在观察程晓珍的面色，见她点头，脸上才露出几分松快。 　　程晓珍：“这也是个门路，跑运输赚不少钱，小夫妻两个攒一攒，将来还能给孩子在县城里买套房子，以后结婚、读书，都不用愁了。” 　　“是，我也是这个意思，可是我家的钱......” 　　程晓珍明白了，有三姨这个什么都习惯性往家里搬的狠角色，估计家里存款根本没多少了。也是巧了，这回出来办事，程晓珍没少带钱，“姐，我这里有两千块钱现金，给你们当本金够不够？” 　　“够、太够了，晓珍，就当姐借你的，手里一宽裕马上还你。” 　　张悦还以为要费不少周折，没想到她一开口，晓珍就把钱给她了。不过她也没全拿，一千块就够了，合伙的钱看、租车的钱，全有了。 　　程晓珍拍拍张悦的肩膀，侧头看见俆重军正站在廊下和谢云蔚说话，俆重军穿着一身黑色短毛呢外套，脚上一双皮鞋大概刚上过鞋油，远远一瞧锃光瓦亮。 　　说来每次他们回来，俆重军是必请谢云蔚吃饭的，不过谢云蔚忙，十次有九次不去，就这样也抵挡不住徐重军对谢云蔚的热情。 　　再看看眼前，张悦衣着打扮，程晓珍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姐，你呀压得学着好好打扮打扮自己，别结婚了，衣着上就不讲究了。” 　　“嗐，这有什么要紧，只要孩子好，重军好，我咋样都行。” 　　程晓珍听的眉头紧皱，劝都不知道该怎么劝。 　　只得说：“你也知道我那里衣服多，好些没拆开但都已经过季了，你要是不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咱俩身高差不多，你的旧衣服给我穿就好。” 　　晓珍的衣裳用料讲究，张悦摸都不敢摸，怕手上的茧子太糙，把人衣服给摸坏了。晓珍的旧衣服，其实还有□□成新，她说的过季款，拿到现在放在县城里都是时兴款式。 　　张悦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嫌弃。 　　程晓珍点头，打定主意下次打着叫张悦过来拿衣服的名号，一定要把人好好打扮打扮。 　　俆重军这个人看着是个心思活泛的，一直呆在县城里，两点一线上上班还好，跑运输接触的人多，手里的钱多了以后，保不齐会什么样儿。 　　总得让表姐多外出见识见识，别整天把心思放在男人和孩子身上。 　　......... 　　程晓珍夫妻在县城呆了十几天，回去之后，开发区的招标已经正式提上日程了。 　　得亏程晓珍下手快，一下子买了两个联排的商铺，如今再要买，是想都别想。 　　王志华找人盯着对面稍呢，程晓珍那边一有动静，他这儿就察觉到了。 　　王志华：“不就是商铺，她们买我们也买，我还不信了，一次失手能次次失手！等去了开发区，咱们两家还是做邻居！” 　　王志华半是做生意，半是和程晓珍卯上了。 　　非要和人争出一个子丑寅卯来，上回的失利不止没有磋伤他的锐气，反倒让他鼓足了劲儿，想一脚把人踩在脚底下。 　　“华哥，那个什么开发区位置那么偏，连个人影都没有，行不行啊？咱们要是跟风干，亏本了回去可怎么说？这次糕点的事件，涛哥那里就很有意见。” 　　他们仓库里积压的糕点都快霉坏了，也没人买。 　　涛哥上次来大发雷霆，叫他们不会干就别干了。 　　别看王志华现在牛逼轰轰的，当时也很是下不来台，涛哥发火，他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王志华很不爽，“邹涛那里我会去说，叫你们办你们就去办！别给我废话这么多。” 　　邹涛那里确实要好好谈谈了，上次他过来好好的发了一大通火，这是不把人心折腾散不罢休吗？说好了这边的事听他的，这才哪到哪儿就突然变卦了？ 　　因着底下人不是很服气，王志华回到家还全程黑脸。 　　“怎么了？我可没有惹到你吧？”刘莉莉不咸不淡的问。 　　王志华的坏心情丝毫不能影响她，该试衣服试衣服，该涂指甲涂指甲，把王志华当成了一个摆设。 　　当初刘莉莉是不愿意同王志华结婚的，可像她这样坐过牢的女人，出来了很难嫁人。邹涛帮着找了好几个对象，都是一开始见面的时候彼此印象还不错，回头一调查她的事情，相亲就不了了之了。 　　也是邹涛说，反正王志华和他们有共同的敌人，长相又还不错，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那会儿王志华对她也挺上心，不管刘莉莉要什么，几乎是一个眼神王志华就能懂，狠狠满足了刘莉莉的虚荣心。也是实在没合适的人选了，最后就挑了这么一个人，如今两人孩子都有了，再谈别的也就不合适了。 　　不过刘莉莉对王志华始终有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不像是妻子对丈夫，像领导对下属。 　　刘莉莉擦好了口红，远远透过镜子看自己的嘴唇，说，“别做这副丧气样子，我哥把事情交给你，当然是希望你能办好，上回的事情办砸了就得弥补，难道还指望我哥给你出主意吗？” 　　“我哪里是没有弥补？是我说的话底下人根本不当回事。” 　　王志华被她这副样子气得不轻，怒火中烧，却还要耐下性子慢慢说。 　　“莉莉，你听我的开发区确实很有赚头，就算我们不做生意，光买两个铺子放着，到时候一转手就能赚一大笔。我跟底下人好说歹说，他们非说要问过涛哥才行。” 　　反正不管怎么做，他就是他们刘家的一条狗，说了不算呗。 　　可他偏偏没能耐，说撤出来不干了，所有的把柄都在邹涛手里攥着呢，就怕王志华前脚说不干，后脚邹涛又把他往牢里送。 　　刘莉莉轻蔑一笑：“多大点事情，行了行了，我哥那头我帮你去说和，两个铺子的钱家里还是有的。不过这回的事情你要是再办砸了，都不用我说，我哥指定不会饶你。” 　　刘莉莉拎着小包，婷婷袅袅往外去，临到门口想到一桩事。 　　“对了，孩子要是哭了，你就看看是饿了还是尿了，换下来的尿不及时洗，奶粉在老地方......” 　　王志华摆摆手表示自己知道了。 　　说来也讽刺，孩子换下来的衣服尿布都是王志华自己洗的，刘莉莉呢，从前过的什么日子之后仍旧过的什么日子。半点没有妻子的模样。 　　如果不是仰仗刘莉莉兄妹，如果不是...... 　　王志华正想着，孩子大声哭了起来，王志华叹口气，去房间伺候祖宗去了。 第87章 铺子 　　王志华想买铺子, 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情。程晓珍那两个都是托了重生的福，知道后世发展的大致轨迹，早早托了人才拿到的。 　　王志华这边呢, 说服刘莉莉兄妹就花了不少时间, 等他们确定好可以买这两个铺子时，哪儿还有名额。 　　“志华你看, 也不是我哥不愿意帮你, 没缘分就是没缘分，你说呢？” 　　刘莉莉俯身逗孩子, 语气轻飘飘的, 一眼都没看王志华。 　　王志华笑笑：“是、是，你说的对。” 　　他一应声，刘莉莉就笑了。 　　就知道王志华是个怂包，被人欺负到骨子里都不会反击, 没铺子就没铺子吧，把点心礼盒做做好，就已经大有赚头了。 　　她想的简单，现在点心礼盒的市场都被丽珍记垄断了, 他们这边想插手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刘莉莉：“不行就也做广告呗，没道理别人做广告能成功, 咱们做广告会亏本。我们呢，只要按照陈小春的发展轨迹老老实实的把他那一套按在自己头上, 就算不会有那么成功, 也不会太失败的。” 　　她这话倒是提醒了王志华。 　　丽珍记为什么出名, 不就是把糕点做成品牌了么, 他们可以, 自家也可以！ 　　等他们的牌子也成为品牌了, 不就又和程晓珍他们站在同一起跑线了？ 　　* 　　程晓珍还不知道有人在牟足了劲儿，准备和自己别苗头呢。 　　她在愁开发区店面装修的事，如果做的好的话，她甚至打算把开发区这边的大店，作为他们在京市的总店。 　　不过好几个人交上来设计都不行，普普通通，一点格调都没有，不符合丽珍记的气质。 　　陈曼：“其实说到做设计最厉害的还是丽娟。” 　　之前的店面就是洪丽娟设计的，不管是灯座椅，板凳还是墙纸灯的，都是洪丽娟亲自跑的市场。有文化底蕴和没有弄出来的东西，完全是两个样子。看原先的店铺，不仅仅视线开阔，涉及现代，更有一种别具一格的风味，说不上来反正凡是到我店铺的人，光看这装修就得竖起大拇指。 　　陈曼觉得换个人未必会有洪丽娟设计的味道。 　　程晓珍：“我倒是想，她肚子七八个月了，眼见就要生，哪儿好意思叫她把大量时间花在店里？” 　　更让人烦的是，程晓珍马上有大考，这就意味着她将把大量的时间花在学校方面，店里就只有陈曼一个人盯着了。 　　陈曼：“你先别急，设计的事情我继续盯着，反正所有的设计稿都要你同意才会投入使用。” 　　“好，那就麻烦你了，陈曼姐。” 　　程晓珍一进学校就碰见了梁教授，打从自己退了梁教授的研究生名额起，外头的事业和学业她就已经做出了选择，猝不及防的碰见对方，程晓珍多少有些尴尬。 　　“梁教授。” 　　“哼，还知道喊人。” 　　小老头手背在身后，故意阴阳怪气道。 　　程晓珍嘿嘿笑两声，嘴上话不多，但平时该孝敬梁教授的还是照样孝敬。四时衣裳，节礼等等都有，算不上多贵重，但就是份心意。 　　小老头看着，想到每个季节送到自己家门口的那一包衣裳，心里气就消了。 　　确实是个机灵又聪明的姑娘，虽然不是自己的研究生，但他还教她好几门大课呢，也算是底子了。 　　“以后不要把东西往我门口，你们李老师年纪大了，就想找小姑娘唠唠嗑。”小老头说这话时语气很是傲娇。 　　他才不会承认，自己也挺寂寞的呢！ 　　程晓珍立马打蛇随棍上，龇出一口白牙：“好，下回我不止要唠嗑，还要进屋吃饭！” 　　“我家可没有多余的饭菜。” 　　小老头嘀咕了一声，眯着眼睛偷偷去看程晓珍的反应，见她始终笑眯眯的，并没有因为自己的态度而觉得不快，脸上便有带了几分笑意。 　　“我刚看你一路走过来，好像有什么烦心事？” 　　程晓珍灵机一动，她认识的人有限，但是梁教授认识的人多啊，别提梁教授的弟子卢向阳，是做电器生意的。程晓珍依稀听说，对方也申请进开发区了。难道卢向阳在开发区里的店铺，不需要找人设计？ 　　程晓珍：“梁教授，卢师兄最近忙什么呢？” 　　小老头睨她一眼，总算还不是太笨，知道什么时候该张口。 　　“行了，过两天我叫你李老师准备一桌饭菜，叫上你卢师兄和你一块儿吃顿饭。有什么你们自己商量去，我老子是不管咯！” 　　“谢谢梁教授！”程晓珍大喜过望，有梁教授引荐再好不过，不论她开口谈什么，对方总要给梁教授几分的面子。 　　“还叫梁教授？” 　　“谢谢老师！” 　　小老头哼一声，“先别高兴的太早，这次考试你要是没拿到第一名，出去别说是我老梁的弟子。” 　　程晓珍连忙表示不会，告别梁教授以后，在考场上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 　　梁教授行动力过人，说是要请客，程晓珍这边都没张嘴问，那边已经打电话过来叫着去吃饭了。 　　听说卢向阳拖家带口一块儿去的，程晓珍自然拉着谢云蔚和孩子们一起。 　　卢向阳的妻子也有点来历，在京市卫生局工作，底下的医院等等，都得给几分薄面。 　　本来听说要和外人一块儿吃饭，曹玉兰心里很是排斥，真正见了面，反而觉得还好。程晓珍一看就不是那种没什么见识的姑娘，光看对方的衣着打扮，再看两个孩子教的乖乖的，心里就觉得这家人能交。更别提谢云蔚报上了谢家的名号，曹玉兰都差点觉得是自家高攀别人。 　　不过曹玉兰怎么说都是在场面上混的人，心里怎么想旁人一点都看不出来，对程晓珍一家热情的好似多年老友一般。 　　程晓珍把事情一说，卢向阳就说她找对了人。 　　“正好我的店也要找人装修，设计也在做，到时候叫他多出一份设计图就是了。” 　　卢向阳将他的铺面称之为“店”实在是谦虚了，他的这个规模已经赶上后世的大型电器商场了。 　　不得不说，卢向阳的眼光实在好，做电器这一行，最近这几年确实是黄金年代。而且他这个人知世故而不世故，一顿饭下来，谢云蔚就对他赞誉有加。 　　曹玉兰和卢向阳也有一个孩子，是个男娃叫卢逸，五六岁了，比宁宁和薇薇大两岁。 　　五六岁的男娃正是讨人嫌的时候，不过他家这个倒还好，竟然难得有耐心带着薇薇一块玩儿，言谈之间还有几分哥哥的模样。 　　曹玉兰见了就笑：“卢逸一直说要个妹妹，如今看见薇薇算是满足他这个心愿了。原先我以为他只是说说，没想到他还挺像个哥哥的。” 　　如今是计划生育最严格的那几年曹玉兰是公职，自然不会为了生个孩子自毁前程。卢逸这个心愿也仅仅只能当做心愿了。 　　不过这个哥哥是相对于薇薇而言，对宁宁卢逸就有些爱搭不理了。 　　要是问他为什么不跟你一块玩儿，卢逸一定会很生气的告诉他们他喜欢香香软软的妹妹，不喜欢臭小子。小家伙显然忘记了，他自己也是臭小子中的一员。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曹玉兰在回去的路上还同卢向阳说，程晓珍一家是值得来往的对象。 　　“我还以为你的那些师弟师妹们都是些没见识的，总算来了个还不错的。” 　　别看卢向阳的师弟师妹们都是大学生，他们大多是村里出来的，不能否认或许将来会有很大的成就，但眼下交往起来确实有许多不尽如人意的地方。 　　比如前些天去他们家吃饭又借钱的那个，连吃带拿半点不好意思都没有，差点把他们家的水果都搬空了。 　　曹玉兰是不在意这些东西不假，但也不能吃相这么难看吧？ 　　这到底是去了师兄家还是去政府领物资的？卢向阳混的好，前头那些苦他也没少吃，有些人就把他的钱当做大风刮来的。 　　“反正我这个人就这样都说有来有往，别人敬我我就敬人。光想着占好处不付出的那些，我们家绝对不欢迎。” 　　卢向阳当然知道自家老婆的脾气，说来说去曹玉兰还是为了他抱不平。 　　“好好好，这些事情都你说了算，你说不想来往的人我坚决不来往行不行？” 　　“这还差不多。” 　　* 　　洪丽娟是到快生的时候才听说设计的事情的，那会儿总店的设计图已经定了，装修也装修了大半。 　　洪丽娟挺着肚子，收拾孩子出生会穿到的衣物：“你这个人真是！我是怀孕，又不是生病，也不是残废，画画图而已能有多难？最近的事情都交给你和陈曼来忙了，我本来就不好意思，如今你是连图都不让我画了。” 　　程晓珍帮他把折好的衣服收到小箱子里：“我不止不让你画图，我还想放你们家叶明凯的假。” 　　“你乱说什么？店里没有叶明凯，怎么做出新式糕点来？” 　　丽珍记能够有如今的口碑，一方面得益于程晓珍的广告做得好，另一方面就是叶明凯了。叶明凯从祖上传下来的手艺可不是人人都能有的，他做出来的糕点花样和口感，每一回都让顾客们有一种耳目一新之感。 　　程晓珍笑话她：“果然是丽珍记的老板，这是时时刻刻以店铺的利益为第一准则。” 　　“你胡沁什么，我还不是为了你好？”洪丽娟瞪起眼睛。 　　这人真的是，不过是怀个孕哪里就这么矫情了？也幸好是他们合伙的店铺，如果是给旁人打工，还不定传出什么话来。如今怀孕画画图这种，已经算是轻省的不能更轻省的活计，有好些妇女怀着孕还下地干活呢。 　　叶明凯要是在休息，店铺的损失可不是一点点。 　　程晓珍难得正色：“丽娟姐，你的心意我明白，但是店铺又不是离了你们两个人就不能运转了。你这一胎怀的艰难，我也帮不上什么忙。让你轻省些，难道还不好吗？” 　　洪丽娟知道，她说的是自己一直被谢二神催着生孩子这事。 　　说实话那个时候是真的难，如果不是心理素质过硬，恐怕都挺不过来。 　　“好啦，好啦，等我把孩子生下来继续回来，同你并肩作战。” 　　程晓珍表面点头，其实心里不大赞同。 　　大部分没有孩子的人好像都觉得最痛苦的是怀孕阶段，等把孩子生下来就好了。但其实这种认知是错误的，孩子的出生仅仅只是开始。就算程晓珍家里有婆婆和阿姨帮着，但每回孩子遇到点事情，第一个要找的总是母亲。 　　不过这个道理也不用程晓珍多说，等洪丽娟家孩子生下来，不出一个月就能有所体会。 　　时间进入到八七年的春天，当开发区总店装修正式落下帷幕的时候，洪丽娟的孩子也已经出生了。 　　看着这个软乎乎的稚嫩小生命，洪丽娟的心也跟着融化成了一滩水。 　　她总算是能体会到别人催生的意义了，孩子原来是这么可爱的生物，虽然常常被气到爆炸，但不能否认，看着他慢慢的成长，熟悉这个新的世界，仿佛自身也得到了治愈。 　　洪丽娟生了，进进出出去瞧他的人特别多，不仅仅有洪丽娟的娘家人，还有一部分谢家人。 　　谢二婶是被谢老太太逼着来的。 　　作为前亲戚的洪父洪母都来了，谢家长辈不出面也不合适。 　　谢二婶提着水果篮子带着奶粉，婴儿穿的衣服等等，上门的时候看见洪母还有些尴尬。 　　喊一声亲家吧，不合适，如今的儿媳妇正在后头跟着呢，什么也不喊也不合适。 　　谢二婶想了一会儿说：“妹子，你也来了，我代表我们谢家来看看孩子和丽娟。” 　　洪母完全不领情，之前的事儿孩子都同她说过了，作为娘家人没打上谢家的门就算已经给了谢老太太几分面子了。 　　“你们要是真为了我女儿好，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谢二婶脸色讪讪，心道她也不想来的，不过因为谢老太太亲自发话，不得不跑一趟。 　　“我就进去看看，绝对不让丽娟累着。” 　　她想往里进，站在门口的洪母不让也不成。 　　不过洪母也不是吃素的，错身而过的时候她问谢二婶：“你之前不是一直催生，如今我女儿生了，可惜不是不是你的孙子。对了，后头那个就是你如今新迎进门的儿媳妇吧？怎么样怀孕了吗？有时候儿媳妇不怀孕，也得想一想是不是自己的原因。婆婆催的太紧，给的压力太大，孩子就不敢来了。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是是是。”是个屁！ 　　要不是心里还顾着一个谢老太太，谢二婶连这里的门都不想再登，恨不得直接和洪母撕破脸。 　　紧跟在谢二婶身后的姜岚却觉得人家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婆婆要是能多想想是不是自己的原因就好了。 　　不提看着孩子的时候，谢二婶有多眼热，只说她回去之后，恨不得摁着儿媳妇和儿子，叫他们立马生孩子。 　　“姜岚你说说，当初你进门的时候，媒人是怎么说的？是不是说你好生养？是不是说你一定会给我们谢家留后的？如今的好日子，是你当初想都想不到的，怎么一年多了，连个孩子都生不出来！” 　　谢二婶看着儿媳妇那张死气沉沉的脸，长长吁出一口气来。 　　“行了，我最近找人买了很多偏方，挨个试试看吧，没准就起效了。” 　　她还就不信了，生孩子这个事儿谁家都顺顺当当的，怎么到他们家这么难？ 　　姜岚没应声，而且谢二婶说的那些个偏方也不准备喝。 　　“妈，今天和你一块儿去看孩子，我还是很有收获的。” 　　谢二婶看她一眼。 　　她这个儿媳妇是农村来的，没什么见识，她能有什么收获。 　　她耐着性子点点头，示意姜岚往下说。 　　姜岚：“我觉得丽娟姐的妈说的没错，有时候孩子没来婆婆要想想自己原因，是不是催的太急了，还是做了什么损阴德的事，吓得人家孩子都不敢来了。” 　　“你、你说什么，有种再说一遍！” 　　姜岚：“妈，你别不信，我们那儿村里就有，有的婆婆自己缺德，干尽了坏事，导致家里没个后。妈，你说这样的算不算是夫家的罪人？到了下头恐怕还要给人戳脊梁骨！” 　　“你！你！” 　　姜岚：“妈，你要是没事的话，我就去歇着了啊。你自己好好想想、” 　　姜岚从谢二婶的房间出去，里头立马传来一阵猛烈的摔杯子砸碗的声音，姜岚站在门口看着谢云敬很是不知所措。 　　“云敬，真对不住啊，我又惹妈生气了。” 　　谢云敬当然知道今天母亲带着姜岚是出去做什么的，丽娟有了孩子，头一个不高兴的就是母亲，也是母亲的脾气太差，完全怪不到姜岚头上。 　　谢云敬：“这不怪你，这一年多你也受委屈了，妈脾气不好，你多担待。” 　　“不会，我不委屈。有你我这句话，我就知足了。” 　　姜岚害羞的笑笑，很是开心的从谢云敬身边越过。 　　谁说她进门是单单图谢家的条件，谢云敬这个人她也是喜欢的，虽然很古板，对妻子也不够体贴，但姜岚见多了那种打老婆孩子的丈夫，谢云敬已经很难得了。 　　不管将来会不会有孩子，姜岚至少很喜欢眼下的生活。 　　不知是不是没想到任她揉圆搓扁的儿媳妇，也会有当刺头的一天，还是因为确实相信了阴德这件事，至少明面上，谢二婶不敢再品拼命催生孩子了。 　　对姜岚虽然不咸不淡，好歹没有逼着她喝偏方。 　　程晓珍领着孩子们回老宅，见到这一幕还觉得新奇。 　　姜岚竟然有这么大的魔力能制住谢二婶？不过，这也算是一物降一物吧！ 　　谢老太太见到程晓珍很高兴，“晓珍你来的正好，你在外头见惯了世面，帮着定几身衣服吧，十三四岁的姑娘家穿的，你们大伯今年要回来，我的乖重孙女也要回来了！” 　　谢大伯在外许多年没回来，妻子、女儿是一直跟着他的，外头的日子当然不如家里好，难得团圆，谢老太太不止想给大儿子一家准备衣服，还想帮他们重新装修一下房间。 　　程晓珍那边开发区的店铺找的装修队很不错，谢老太太一开口她就应承了这事。 　　“奶奶放心交给我，就按照我那个铺子的水准来。” 　　“成，你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 　　程晓珍的铺子装修的很大气，且古色古香，一进去就让人很难忘的那种。 　　老太太去了一次，爱的什么似的，可惜她住的房间不好动，不然也要装修成那个模样。 　　程晓珍忙着给谢大伯一家装修屋子，丽珍记那头却被好几个人找上了门。 　　“你家管事的呢？管事的在不在？亏我们当初看中丽珍记的牌子，买的你家糕点，结果回去之后有一个算一个都吃坏了肚子，你说说你们是不是黑心的商家专干那黑心的买卖，你们店里的糕点全都是馊了变质了的吧？” 　　“我们家也是，吃了你们的糕点，从早到晚一直在拉，你家的糕点还是泻药啊？！” 第88章 记者 　　一听这话, 不用问程晓珍就知道一定是有人在闹事。 　　自家的糕点可是证件齐全，不止有经营许可证，还有卫生许可证, 员工健康表等等, 甚至还给丽珍记注册了商标。 　　当初弄这些玩意儿的时候，洪丽娟觉得很麻烦, 没必要这么折腾。 　　程晓珍有一辈子的记忆, 明白手续越齐全越好。 　　这不，马上就要派上用场了。 　　程晓珍不紧不慢的和谢老太太打招呼：“奶奶, 大伯家住的房间设计图纸已经出来了, 叫工人们按照图纸来就成。等我弄完店里的事，晚上再过来瞧瞧。” 　　“好好好，晓珍啊，你去忙, 这边多的是人盯着。要是晚上没空回来也没事，以自己的事情为主。” 　　先前那人来说时，谢老太太听了个正着，想到晓珍这么忙, 自己还叫她帮着弄大儿子夫妇的卧室，一时有些愧疚。 　　程晓珍笑笑, 语气很是温和：“没事的奶奶，我这点事情很容易就搞定了, 也就是去走个过场。” 　　“奶奶猜也是, 咱们家丽珍记做出来的东西好吃又味美, 一定是有起子小人, 看你不顺眼故意找麻烦来的。” 　　谢老太太不愧人老成精, 对于世事很通透, 三言两语道破真相。 　　程晓珍又说了几句，很快从谢家出来，准备赶往丽珍记。 　　陈曼来告知消息时，是开车来的。 　　这可不是谢家的车，是拿丽珍记近日的盈利买的，两三万呢，只用来给店里的人代步用。 　　陈曼手心里全是汗，一路上油门踩的飞快。 　　程晓珍抓着扶手，慢条斯理：“不急的，慢慢来就是了。” 　　“我可没你这么好的定力，虽然我也觉得这里头肯定有旁人弄鬼，可一想到有人堵着丽珍记的大门，影响咱们的客流量，我就恨不得立马赶到店门口去！” 　　程晓珍摇头失笑。 　　她们急什么，最该急的人应该是特意上门唱戏的那起子。 　　....... 　　两人从车上下来，店门口果真有人在唱戏呢。 　　来的人也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穿着简朴，衣裳打了层层补丁，脸上沟沟壑壑，一看就是劳苦大众。这幅模样，确实引人同情，又在无形中拉近了大家伙儿的距离。 　　“......老板呢？你们老板在哪儿！别以为我们是没身份地位的老百姓，就能任人欺负！”喊话的中年人中气十足，程晓珍哪怕没靠近，也听了个清清楚楚。 　　程晓珍一出现，不少人就瞧见她了，自觉散开一条道儿让她走。 　　她步子散漫，对着礼让的人群微微颔首，姿态优雅又沉稳，一点儿也看不出为这事儿着急。 　　中年人没想到这家店的老板竟然是个漂亮十足的女同志，他梗了梗脖子：“你就是老板？！我们家人吃你们的糕点吃坏了肚子，你说说怎么办才好？” 　　他身后的老者紧跟其后，狗搂着身子中气十足，“还有我还有我！小同志，你说说怎么办？” 　　程晓珍没说话，盯着两人看了一会儿。 　　中年人很不喜欢那目光，躲闪之下，气哼哼道：“看什么看！” 　　程晓珍一笑，“我就是觉得奇怪，我们家的糕点你们都吃了吧？” 　　中年人：“吃、吃了。” 　　“也拉了？” 　　“废话！我们要是没拉肚子，到你家干嘛来了？闲得慌？！” 　　程晓珍漫不经心的点头：“你不说我还真以为你们闲得慌呢，要不然这么中气十足的，完全不像是拉了很久肚子的模样。” 　　“是啊，我上回拉了两次，说话都没力，这俩人怎么还精神这么好！” 　　“没错没错，这两人可是从我来店里起，就在吆喝了，蹦跶了两三个小时，这体力一般人想要也没有！” 　　“我就说怎么这么奇怪......原来是来讹人的！” 　　中年男人将客人们的话听在耳里，瞬间涨红了一张脸。索性他皮肤黑，远远一瞧看不出端倪。 　　老头子到底见的世面更多，被人戳破也丝毫不脸红，反而往地上一倒，开始耍无赖：“我不管，就是你家的糕点不好，我就是吃了你家的东西拉肚子，今天你要是不给赔偿，我就去告你去！” 　　陈曼气死了：“嚯，原来在这儿等着呢，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赔偿！” 　　老头子不管他们怎么说，就是赖着不肯走，还一口咬定，是程晓珍家的东西不好。 　　外头的人越聚越多，本来瞧着店大，有想进来买点特产带回去的人，也停住了脚步，这等着瞧这事儿有没有个结果出来，等结果出来再考虑要不要买东西。 　　陈曼来来回回走个不停，深吸一口气：“你们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滚回去？！” 　　任他们吵闹，只会伤了店里的名声。 　　陈曼觉得最好的做法，就是花点小钱，把这俩人打发走。 　　老头子哼笑一声：“给我五百块，少一毛都不成！” 　　中年男人也说，“五百！给了我们就走。” 　　嚯，这两人还真是狮子大开口！ 　　如今条件好了很多，但普通人一个月的工资也就五六十块钱，一下子要五百块，都够人家舒舒服服生活一年的生活费了。 　　说到底陈曼不是老板，最后如何还要看程晓珍的意思。 　　不过她都已经把事情拱到这个位置了，依照晓珍和她的默契，应很顺利的接下去。 　　五百块，对别人来说是个不小的数字，对单日盈利一两千的丽珍记来说就是毛毛雨。 　　众人眼神期待的看着程晓珍，中年男人目光灼灼，眼前的这个可不是丽珍记的老板，而是他的摇钱树！只要这个人一张嘴，五百块就到手了！ 　　他激动的手握成拳，不停颤动着。 　　程晓珍扫了他一眼，又瞧了眼坐在地上的老者，笑眯眯的说：“别说五百块了，一毛钱也没有！诸位，大家都是外面店的老客户了，我只说一句，我们丽珍记从来都是真材实料，不接受任何人和个体的恶意诽谤。想要通过诽谤逼迫我们店铺屈服的，趁早还是歇了那颗心，没门！” 　　她说着眼神深深，越过人群正对着掩在人群中那种熟悉的脸上。 　　王志华以为自己已经躲的很隐蔽了，没想到还是给程晓珍抓了个正着。 　　见对方识破，他索性不再躲，大大方方的从人群中走出来。 　　王志华：“丽珍记的老板说真材实料，难道就是真材实料了，有本事拿出证据来！光靠一张嘴，我们可不信！” 　　“证据！证据！拿出证据来！” 　　中年男人和老头子不停的拱火，本来快要相信程晓珍的那些人，又变得摇摆不定。 　　程晓珍处变不惊，笑容越发灿烂了：“你们要证据，我就拿证据给你们看。” 　　王志华盯着程晓珍那张脸，手指甲都快将手心抠破了。 　　他虽然不想承认，但程晓珍确实越发耀眼了，她站在人群里，就给人一种闪闪发光的错觉。同她比起来，刘莉莉就像是鱼目一般索然无味。 　　不过即便如此，他仍旧不信。 　　他们都是提前做好了工作才找上门的，程晓珍不可能有证据，说到证据，证明她家糕点拉肚子证据倒是有一堆。 　　王志华忽然更期待程晓珍的反应了。 　　陈曼听了，暗暗为程晓珍捏把汗。 　　他们那儿来的证据啊，总不能拉着人进厨房，现场看他们糕点师傅做吧？要知道丽珍记有部分糕点是现做的，还有部分一早外包出去了，小厂子卫生就那样，所有的地方都极其卫生还算好，万一又疏忽的地方，是绝对会砸口碑的！ 　　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程晓珍请来的人终于姗姗来迟。 　　“您好，请问您这边是丽珍记吗？”一个穿着简单干练的女记者，手里拿着话筒凑到众人跟前问。 　　现在这个年代，哪有小老百姓见过记者，女记者一来，多的是人往后缩。 　　程晓珍大大方方点头，“这里是丽珍记，我是丽珍记的老板，本次检品活动就是我邀请你们来的。是这样，我们这儿呢有顾客跑上门来说我们的食品有问题，我想让镜头跟着一块儿去看看，我们的产品到底怎么样。” 　　陈曼还没来的及阻止，程晓珍已经把话说出去了。 　　急的她背后冷汗直冒，仿佛刚从水里被人捞出来一般。 　　晓珍这是想干什么？ 　　如果有个万一，丽珍记可就全毁了！ 　　王志华见了却忍不住大笑三声，笑程晓珍太自负，这回当着摄像头，以后就是想洗白也难了。 　　亏他们还以为扳倒程晓珍有多费劲呢，原来也不过是两个人，一些流言，就能让丽珍记彻底沉寂下去。 　　想到丽珍记倒了以后，程晓珍即将会有的表现，王志华激动的发抖。 　　王志华强忍笑意：“这位记者，你来的正好，为了证明丽珍记的清白还是和我们一道去看看吧！” 　　他说完转头对着程晓珍龇出一口白牙。 　　程晓珍却连看都懒得看他，淡漠的收回目光，对女记者说：“这边请，最近因为出货量大，丽珍记已经由当日店内生产，改成和食品厂相互合作的模式了。这次我们不仅可以去参观店内卫生，也能去相关食品厂看个究竟。” 　　秋燕还是第一次在现场接触到这么多群众，旦看双方对峙的模样就知道，这回的瓜不小。 　　不管是丽珍记获胜，还是最后索赔的人获胜，总归都会赚足噱头。 　　如今正是新闻业刚刚兴起，刚毕业的秋燕急于做出一番成绩，可惜她从学校出来以后就一直的电视台坐冷板凳。 　　这回听说有新文能报道，也不管是什么内容了，带着摄影师就往这边冲。 　　陈曼把程晓珍拉到一边，焦急开口，“晓珍，你不能进去！万一有什么，我们浑身长嘴也说不清。” 　　她就没见过完全清白的食品销售店！ 　　丽珍记好不容易才发展到如今的规模，万一因为这次采访彻底砸锅了，程晓珍哭都没地方哭。 　　“如果你不想赔钱的话，这笔钱我来出！”看在这一年的交情上，陈曼希望程晓珍和丽珍记都能有个好结果。 　　程晓珍拍拍陈曼的肩膀，安抚：“放心，我不打没准备的仗。” 　　可是，这不是准备就能有用的！ 　　多的是商家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程晓珍能保证自己的食品环境安全，怎么能保证别的厂子同她一样？ 　　何况国家的食品标准，也不能说是全无菌状态，这个本来就很难界定！ 　　程晓珍却并没有继续听她说下去，反而领着人进店看环境了。 　　王志华好整以暇的跟在人群后头，他就等着看程晓珍栽跟头！ 第89章 探访 　　丽珍记当初建的时候, 就按照了最严格的卫生标准。 　　因为做的是吃食生意，程晓珍还叫洪丽娟在厨房区和顾客区中间，用一道超大玻璃窗隔开。 　　因此, 只要进到店里, 进入选购区，就能将厨房的动静看个清楚。 　　王志华慢悠悠的进来, 神色却全集中在程晓珍身上。 　　他们都知道, 丽珍记里的厨房不是重点，重点是负责丽珍记其余糕点生产的那个工厂。 　　王志华：“秋记者, 这里拍的差不多的话, 咱们就跟着程老板一起去工厂看看吧。我相信，大家一定对工厂卫生比较感兴趣。” 　　程晓珍站在原地没动，并没有带人转场的意思。王志华下意识觉得程晓珍这是害怕了，他笑笑, 语气嘲讽：“程老板，你现在要是害怕，老老实实把赔偿金给了也行，我们不会笑话你的。不过, 要是你给了赔偿金，是不是说明你们丽珍记的东西多少有点问题？如果这样的话, 感觉还需要相关部门彻底查一查才行。” 　　程晓珍冷眼看他：“请问这位同志是以什么立场质问我？总不能因为是同行就觉得自己特别有资格吧？” 　　“同行？这位同志难道也是开糕点铺子的？”秋记者的切入点很敏锐。 　　程晓珍点头，笑容如春花般灿烂, “还未曾和秋记者介绍, 这位是王同志, 也是开糕点铺子的, 我们丽珍记有的, 他们都有, 不过口感模样，样样次一等就是。” 　　程晓珍样貌好，不笑的时候仿若一朵高岭之花，忽地笑起来则冰雪消融，镜头下意识转到了程晓珍的脸上，镜头之后的摄影师见到这一幕，差点晃了一下神。 　　王志华牙齿咬的“咯吱咯吱”响，偏偏无法否认这一点，半晌憋出一句：“我家糕点再不济也没有让人吃坏肚子！程老板，你也别拖拉了，快带我们去工厂瞧瞧吧！” 　　程晓珍并不搭理他，只目光专注的盯着秋记者。 　　“秋记者，我相信你来一定不仅仅希望看到关于我们一家糕点铺子的卫生情况，更想知道是行业真相。” 　　秋燕点点头，确实如果是行业的卫生状况调查，远比丽珍记一家来的有吸引力，也更容易引起上头的重视。 　　程晓珍：“那不如这样，这位王老板既然也是做糕点行业的，不如我们来个食品加工厂环境大公开，让大家伙儿看看，不同的糕点铺子是如何生产糕点的，老百姓们买回去的糕点到底卫不卫生？至于王老板，刚才叫的这么厉害，一定是不怕摄像头当场拍摄的，哦？” 　　王志华不懂程晓珍到底想搞什么幺蛾子，不过既然丽珍记的食品加工厂敢公开，他们这边就没有什么不敢的。他们成立的时间比丽珍记晚，生产糕点的机器等等都是新买的，绝对不会比丽珍记差。 　　“看就看，我们没什么可害怕的！” 　　程晓珍勾起嘴角，嫣然一笑：“行。” 　　王志华皱起眉头，紧盯着她，程晓珍都领着人走出去老远，他才回神跟上。 　　他招招手，边上一个小弟立马凑过去：“给工厂那边去个电话，弄干净点！” 　　“是，我知道了，华哥。” 　　“嗯。” 　　王志华抿紧唇，几句话交代下去，步子飞快的追上众人。 　　程晓珍说先查王志华这边的厂子，王志华则说要相差丽珍记。 　　两人谁也不让谁，最后还是秋燕报告给电视台，另外找了个记者同时进行，两人才停止争执。 　　王志华那边的厂子虽然也要检查，不过他一点都不在意，底下人办事他放心的很，别看只一会儿功夫，一定将尾巴扫的干干净净了，他现在就等着看程晓珍的笑话。 　　因此，当秋燕说要去程晓珍那边的厂子时，王志华根本就没走，非要跟过去。 　　记者领着人走在最前面，程晓珍步子散漫跟在一旁，看不出来急，但也不像不急的样子。 　　王志华觉得程晓珍这会儿心里恐怕抓肝挠肺呢，只是不好表现出来。 　　王志华凑过去，小声说：“晓珍啊，你看看咱们都多少年的老交情了，你要是真有难处就说，别闹到最后脸上难堪，一蹶不振。” 　　程晓珍：“我们之间有什么交情？送你去坐牢的交情么？” 　　她话音落，王志华脸色立马变了，看程晓珍的目光恨不得把对方生吞活剥。 　　程晓珍嗤笑一声，“你呀还是不会装，我才说一句就露馅儿了。等会儿，你厂子里要被查出什么，可千万别哭哦。要哭也要去邹涛跟前哭，你不承认自己不如人，他怎么能放心用你这条狗，你说是不是？” 　　王志华咬着牙，指甲都快把掌心抠破了，前面就是记者和镜头，他不想弄得难看硬是将这股气咽了回去。 　　不过，他不会就这么算了的，程晓珍敢这么对他，他一定会叫她承担后果。 　　丽珍记的糕点加工厂，就离店铺不远，当初设在这个地方就是为了保证点心的新鲜。 　　之前这儿是一家罐头厂，如今改做糕点加工，其实是符合食品安全标准的。 　　秋燕一边走一边看，时不时叫镜头拉近，不愿放过一点细节。 　　就连王志华也是，他跟在记者后头，左瞅瞅又看看，将眼珠子瞪的老大，恨不得一个人当成十个人用。 　　按说他早就叫人安排一些加了料的糕点馅儿料了，应该在哪儿呢？ 　　他情绪很是紧张，心里又隐隐有些兴奋。 　　这个机会就放在他眼前了，只要临门一脚，就能把程晓珍一脚从高处踹下去。 　　丽珍记的食品加工厂分区明确，馅料区归馅料区，和面区归和面区，包装区在最后头。 　　王志华一路往里，抬眼看见“馅料区”几个大字，高兴得大喊一声。 　　“都过来这边，之前同志们说吃了这家的糕点拉肚子，我想不是因为馅料有问题，咱们进去查一查？” 　　程晓珍伸手一拦，面无表情。 　　王志华立马怪叫起来：“怎么？你害怕了？难道你是觉得心虚了？我告诉你程晓珍，既然记者在，摄像师在，你就别想糊弄我们这些老百姓。” 　　程晓珍的举动确实有些像心虚。 　　秋燕皱起眉，难道丽珍记真的有问题，家里之前买了不少丽珍记的糕点送人，不会也有问题吧？要是把亲戚朋友也闹得拉肚子，未免太难看！ 　　程晓珍无奈摇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她身后站着的陈曼道：“不是不让你们进去，馅料区是要在无菌环境中制作的，你们只能派几个代表进去，且要严格按照我们厂的卫生要求。” 　　陈曼说着点点边上立着的广告牌，上面确实写了很多注意事项。 　　“嚯，原来馅料的制作这么严格啊！” 　　“谁说不是呢！不过好像越严格越好？” 　　“我怎么觉着丽珍记好像没什么问题？” 　　秋燕皱着眉头，很快选了几个人出来，叫他们穿好厂子要求的服饰，带好白帽子，白手套等等。 　　王志华一马当先走在最前头，后面跟着记者、摄影师，以及选出来的几个作为代表老百姓。 　　程晓珍压根没进去，拉着陈曼也不叫她去。 　　陈曼直跺脚，甚至想剖开程晓珍的脑子看看里头到底装了啥。 　　外头的人不明所以，只能看陈曼跟个没头苍蝇似的乱转。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人们从馅料区里出来了。 　　陈曼紧紧盯着几个人的脸，渴望能从这几人身上看出端倪。 　　陈曼：“秋记者，你看......” 　　秋燕没跟她说话，神情不是很好看，拉着摄影师步子飞快的往别的生产区走去。 　　王志华走在最后，他脸上是一副见鬼的表情。 　　“哎，哎！” 　　就没有一个搭理陈曼的，有一个算一个紧跟秋记者的步伐。 　　陈曼有些气恼，“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什么都没查到呗！”程晓珍眯着眼睛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就是一笑：“不止什么都没查到，也许还发现我们的食品安全严格符合甚至高于国家标准。” 　　“可这样的话，秋记者脸色为什么这么难看？” 　　“如果你是记者，爆炸性的新闻没有了，你会高兴还是难过？” 　　陈曼脑子终于转了过来，合着秋记者是因为什么都没发现觉得气恼呢，难道他们的东西好倒好出错了？ 　　“坏了，后头还有包装区，我们总不会百密一疏吧？我得跟着去看看。”陈曼说着，急吼吼的跟了上去。 　　程晓珍慢慢悠悠：“不用怕，这里我都安排的好好的。” 　　陈曼步子一顿，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这人、这人到底什么时候做的安排？她怎么不知道！ 　　程晓珍笑而不语。 　　秋记者带着摄影师和同志们临时查验食品厂的卫生，兴冲冲的开始，寂寂无声的结束了。 　　结果就是没有结果。 　　程晓珍他们的厂子严格按照国家保准来，甚至个别地方远比国家的标准还要高，这不仅仅能说是业界良心，简直能说是业界楷模。 　　就是让人想在鸡蛋里头挑骨头，也没得挑。 　　程晓珍温和可亲地看着中年男人和老者的。 　　“叔，老爷子，你们看我们的食品是绝对没有问题的，你们这几天吃的肯定不仅仅是我们店的糕点，会不会吃了别的什么吃坏了肚子？” 　　中年男人和老头子对视一眼，一时无言。 　　程晓珍：“不过，我们是有良心、有同情心的企业，虽然你们的问题和我们丽珍记无关，但是出于人道主义，我们还是愿意出一点钱表示慰问......” 　　中年男人脑子转的很快，能有点钱和什么都没有，傻子都知道选哪个。 　　“......不好意思啊程老板，看来真是我们误会你了......” 　　老头子也说：“是啊是啊，我想在想想我还吃的隔夜饭的，我家里人也吃了，说不定是因为隔夜饭的关系，才会一家子都拉肚子的......” 　　程晓珍点点头，含笑吩咐陈曼给两人一定数额的慰问金。 　　丽珍记极其富有同情心的这一幕，就被摄像头拍了下来。 　　秋燕也觉得挺不好意思，还没来得及寒暄，就听边上跑过来一个同事，气喘吁吁的说：“秋燕，快走快走，另外一个做糕点加工的厂子发现食品添加剂超标，有的馅料里还检测出来大量致病不明物，老大说要带去一部分送去机构检测......” 　　秋燕脸上一喜，这不就表明今天没白来？！ 　　赶紧和程晓珍说一声，带着摄影师连跑带跳向另一个厂子奔去。 　　王志华听了个全场，他甚至都不明白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程晓珍睨他一眼，语重心长：“王老板，你要不要回去看看？我怕你不回去会出乱子呐......” 　　等人气哼哼的跑远了，陈曼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她手指虚点了程晓珍几下，“调皮。” 　　程晓珍勾唇：“这叫一报还一报！” 　　...... 　　秋燕对这次突访的结果表示很满意，这次访问的话题度、热点、爆点都有了，而且还不是自家购买过的丽珍记。通过这次访问，她也更相信自己丽珍记的品质，更别提临走的时候，程老板给他们每人拎了好几盒高档礼盒。 　　秋燕激动的小脸红扑扑的，“这多不好意思啊。” 　　程晓珍：“要的，要的，我代表丽珍记谢过秋记者，要是没有您来证明我们丽珍记的清白，恐怕被人污蔑死，都没法还嘴。” 　　“是你们丽珍记卫生做的好，相信这期节目出来以后，会有更多人认定丽珍记的牌子。” 　　秋燕没说的是，她早就打定主意以后买礼盒就上丽珍记，像马路对面那家冒牌货，万一不小心买了他家东西，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还是大牌好，健康又安心。 　　“是啊是啊，果然的大品牌信得过。” 　　面对大家夸赞，程晓珍并没有露出丝毫骄傲之色，“大家放心，我们丽珍一定会做对得起大众的民营品牌，每一款糕点在生产出来往外销售之前，一定会认真仔细的想一想，如果我们的父母、孩子来吃的话，能不能让他们吃的安心，吃的放心。” 　　秋记者激动的带头鼓掌，这么有良心的商家是真的很少见。 　　别看现在放开经济了，大小个体户涌现，但是随之而来的是盗版、卫生问题引人注意等等，像丽珍记这样的品牌，确实适合当做典型，推广到全国！ 　　程晓珍陪着记者摄影师说了好一通话，双方分别的时候，个个都红光满面，情绪激昂。 　　作为旁观者的陈曼除了叹服，还是叹服。 　　她推推程晓珍的肩膀：“晓珍，你什么时候做的这些动作，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程晓珍转头看着她，笑笑：“不是只有对面在我们店里安了卧底的。冒牌货突然出现，而且拼命占据我们的市场，你觉得我会什么都不做吗？” 　　陈曼既惊讶又赞叹，随之而来的是后怕，说到底是她这个负责人做的不到位，很多事情在她这里就该出个结果，不应该等着交给晓珍处理的。 　　不过想到以前研究院里不少人听说谢云蔚结婚时扼腕的模样，陈曼就觉得好笑。 　　他们真该来看看，不是程晓珍高攀了谢云蔚，这两人合该就是一对。 　　* 　　程晓珍回去的时候，正巧赶上晚饭的点儿。 　　宁宁和薇薇正等着吃饭，瞧见她竟一齐伸了手，要妈妈抱。 　　程晓珍哪有四只手，一人点了一下鼻子，笑眯眯道：“等下就吃饭了，我看看谁吃的又快又好，就抱谁好不好？” 　　快两周岁的孩子了，宁宁和薇薇正在学自己吃饭。 　　虽然两人老是吃的到处都是，程晓珍还是坚决叫他们自己吃。 　　两个小奶娃看着妈妈，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很奇怪，宁宁在大多数时候都会让着妹妹，但是碰到和妈妈相关的事情就绝对不会，兄妹俩算是各凭本事了。 　　谢老太太从屋里出来，看见程晓珍很惊讶：“晓珍，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因为我是被人冤枉的呀，我们丽珍记的东西顶顶好，吃了还想吃！”程晓珍当场王婆卖瓜起来。 　　惹得老太太大笑出声，“是，丽珍记的牌子好，我老太太也爱吃！” 第90章 大爆 　　谢老太太一语成谶, 一周之后大部分都知道了，“丽珍记牌子好，安全又放心！” 　　秋燕是中央台的, 和台长有点亲戚关系, 要不然也不会一毕业就去了台里。 　　不过小年轻，总是想干出点成绩来, 好叫人看看她是靠自己的实力, 而不是靠谁的帮衬才进来的。 　　丽珍记的这件事就给了秋燕这样一个机会。 　　从知道消息开始，到采访, 到后续的报道, 所有人都不看好，觉得一个新人记者第一次出去做采访，根本不可能挖出什么真料来，大部分情况就是不了了之。 　　哪知道, 秋燕还就真挖出料来了！ 　　让人没有想到的是，台里竟然把午间新闻这个黄金时段，交给了秋燕！ 　　“......大家中午好，这里是中央新闻频道, 我们现在所在地方是一处食品加工厂，是这样根据老百姓举报, 我们接到一个劲爆消息......” 　　自打电视开始出现在人们的生活中，条件好的人家会选择买台电视搁在家里, 等空的时候电视一开, 左邻右舍端着小板凳, 零食瓜子等等就来了。就是没有电视人家, 附近几家总有个半导体, 半导体移开, 就是人们获得消息的来源了。 　　若是在厂区、办公室等等更好办，厂里总有广播，广播一般和电视台同步，上着班就能知道最时兴的消息。 　　丽珍记惹上官司，是没有人预料到的。 　　之前过年、中秋等等，大家伙儿可没少买丽珍记的东西，要是丽珍记的东西出了事，送礼当人情的人该怎么办？ 　　大家伙儿一时停住了，有活的人，手上动作都停了。 　　好在最后只是虚惊一场，人家记者同志说了，丽珍记是有良心的好牌子，安全又放心！还说以后会让家人买丽珍记的糕点，送亲戚朋友的。 　　大家伙儿原本提着的心放了下来，买过丽珍记糕点人，忽然有种与有荣焉之感。 　　“我就说我眼光没错！丽珍记这样的大品牌信得过！” 　　“还有我，还有我，我哥今年过年不是回来了？我给我哥、我姑他们买的都是丽珍记的东西，送出去有面儿，东西又好吃！看来现在还要加一条，食品安全信得过！” 　　有那觉得贵，没买过的人好奇了，“丽珍记真有你们说的这么神？” 　　“也不是神，就是好吃，说不上来的好吃，虽然人家的礼盒贵，但你吃过之后就发现贵的有道理......” 　　赞扬丽珍记的话说了一车，这下附近的人都知道了，丽珍记东西好。 　　别问为什么好，所有人都说好，那能不好吗？ 　　这个好是什么呀，这就是口碑！ 　　原本不年不节还有些愁销量的陈曼，将丽珍记的门槛都踩薄一层的人群，不得不赞叹程晓珍的先见之明！ 　　“晓珍，你说你怎么就这么厉害呢，这招好啊，比给咱丽珍记打广告还有用。” 　　“这不废话么？眼见为实，以前光听过丽珍记的名声，这回跟着镜头亲眼看过丽珍记的生产环境了，还有什么不放心。” 　　何况当初糕点盒子里的礼品卡可不是白给的，一方面是东西真的好，一方面是礼品卡的功劳，何不秋记者帮着他们宣传起来，就跟宣传自家品牌似的。 　　陈曼看她得意的小模样，想到什么“噗嗤”一下又乐了。 　　“对面店铺你看见了么？前几天开始就停业整顿了！” 　　实在不是她幸灾乐祸，之前那店仿照她家的品牌，仿照她家的装修，仿照她家礼盒，就这样还能占据一定的市场份额，把陈曼气得好几天晚上没睡好。 　　眼下见对面栽了，她能不高兴么？ 　　“说起来那个王志华不是和你是老相识么？他现在日子恐怕不好过。” 　　程晓珍才不管对方日子好不好过呢，总之只要她日子好过就成了。 　　看着丽珍记的销量与日俱增，她已经开始琢磨开分店的事了。 　　不过还是不能着急先，至少要等开发区的店和这边的店一样成熟，才可以开始考虑在别的城市开分店的事。 　　晚上九点多，程晓珍穿着睡衣盘账。 　　之前的销售额虽然也是逐月递增，但也没增加的这么离谱，从这个月开始，简直是起飞式增长。 　　看着净利润后头的一串零，程晓珍笑得见牙不见眼。 　　谢云蔚出差回来，将自己洗刷干净，还换了香喷喷的肥皂，穿着衣服从卫生间里出来，老婆埋着头趴在床上，连头都不带带一下的，他有些挫败，“晓珍。” 　　程晓珍头也不抬：“怎么了？等会儿，等我把最后一笔算完。” 　　这话明明没什么问题，但谢云蔚就是很幼稚的不高兴了，怎么老婆放在账本上的注意力，已经超过他了！ 　　这必然不能忍！ 　　谢云蔚俯下、身，带着水汽的身体压下去...... 　　“你做什么？”程晓珍躲了两下没成功，照旧被他桎梏在怀里。 　　谢云蔚有点委屈，“你不看我。” 　　“好了好了，我在算账呢，不是不看你。” 　　谢云蔚：“那我跟你谈一桩生意，你听不听？” 　　程晓珍瞬间来了精神，谁还会嫌钱多呢，而且她很好奇，谢云蔚会同她做什么生意。 　　“今年研究所其实也在找合适的礼盒供应商......” 　　程晓珍瞬间听懂了，研究所一向是福利最好的机构之一，如果能和研究所达成合作的话，对于丽珍记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别看现在丽珍记在京市的口碑上来了，但这仅限于京市。 　　因为京市相对于别的地方还是要富裕很多的，拥有电视或是半导体的人数，绝对超过别的城市。不管是之前做广告，还是这次食品检测，其实都是通过电视或是广播，来提高丽珍记的知名度。 　　对于偏远又落后的地方，就是程晓珍也没有法子。 　　有些人或许觉得偏远落后的地方，不一定会有人买得起丽珍记，但哪怕不是礼盒，就是散装的糕点，零零碎碎的也会是一大笔收入。 　　广播和电视没有办法去的地方，研究所是有机会的。 　　总所周知研究所设定地方都会比较偏远，京市的研究所是出于对人才的考虑，就算明面上说在京市，其实所处的位置已经快挨上京市的边边了。 　　假设京市的研究所用丽珍记的产品做作为节礼，会不会有别的研究所效仿？ 　　所有的研究所都用丽珍记的产品，会不会让丽珍记在当地拥有一定的知名度？ 　　答案是，会！ 　　而且，自家不需要多花一毛钱，就能达到广告的效果。 　　这谁听了能不心动啊，至少程晓珍是心动了。 　　“那你说，你要怎么谈？”程晓珍把账本搁到一边，顺手抱住谢云蔚的脖子。 　　这下谢云蔚心里舒坦了，说话的声音都温柔了好几个度，“研究所的事情我会帮你做工作，你只需要付一点点报酬就好了......” 　　谢云蔚语气充满了诱惑，程晓珍不知不觉就中了招：“什么报酬？” 　　谢云蔚没多说，眸光微暗，准确无误的摄取了她的红唇...... 　　* 　　洪丽娟做完月子去丽珍记的时候，差点连门从哪儿开都不认得了。 　　“晓珍，你是真的能干，我就是去生了个孩子的功夫，咱们总店竟然已经弄好了！看着几个月的营业额，怎么比我前头赚的还要多的多！” 　　这么说的吧，前面程晓珍念书，洪丽娟一个人经营的阶段，其实是丽珍记缓慢发展阶段。 　　程晓珍毕业以后，专门经营起来，丽珍记好像坐上了火箭，高速发展起来。 　　之前如果说个人净利润有八十万的话，今年程晓珍要是说翻一翻，洪丽娟也是信的。一下子面对这么高额的利润，洪丽娟都不知道用来干什么。 　　程晓珍笑眯眯的，眼睛弯的弧度和眉毛一致：“其实市场很大的，丽娟姐可以再挖掘我挖掘。” 　　洪丽娟对此只有叹服的份，“不愧是中央大学的高材生，你说下一步咱们怎么做？” 　　程晓珍想了想说，“其实我还想试着和别的厂家联系联系，人家也要走人情送礼啊。还有就是，准备给丽珍记开分店啦！别的地方不敢说，我们老家肯定没问题。” 　　之所以舍近求远，一是因为家里人就在那边，可以假公济私一下，另一个则是因为，那边开了个惠民超市，丽珍记的东西曾经在惠民超市销售过，本来就有一定的群众基础，发展起来会比较迅速。 　　至于厂子，程晓珍已经看好了，从前的纺织厂没用了，正巧可以买下来给她做食品厂。 　　金河县别的不多，鲜果还挺多的，鲜果正是做糕点的原材料之一，如果可以在金河县弄出一片果园，直接连原材料都省了。 　　“这些我都不懂，还是你说了算吧。至于我家叶明凯就借调给你，你叫他做什么就做什么去。” 　　叶明凯可是丽珍记的招牌，没有这个御厨后人，程晓珍设定很多事情都没法完成。 　　“那敢情好，我就不客气了！” 　　洪丽娟瞧她这样就笑，“你还真是狠心，孩子那么小，整天在外头跑，就不想孩子？” 　　怎么会不想，程晓珍想的不得了。 　　因着想多陪陪孩子们，她已经尽量减少晚上外出的时候，基本上和旁人正常上下班是一样的，到点她也回去。 　　只不过小孩子精力有限，白天的时候还能强撑着不睡等妈妈，吃过晚饭再是想等，也忍不住困意。 　　好几次程晓珍回去，两个小家伙都已经睡着了。 　　说起孩子事，程晓珍心里也觉得亏欠。 　　洪丽娟：“正巧这阵子我回来了，索性你也给自己放个假，好好陪陪孩子们，钱总归是赚不完。” 　　程晓珍到底还是被说动了，赚钱的一种快乐，陪孩子玩就是另一种快乐了。 　　不过，程晓珍休假的第二天，就觉得快乐余额不足。 　　就连贺娴也觉得惊奇：“平时孩子们可乖了，如今有妈妈陪着倒是娇气了很多。” 　　贺娴还没到内退的年纪，但是为了两个孩子也是经常请假，陪着孩子们在家里。 　　保姆终究是外人，就是再好，服务的再周到。 　　如果不是贺娴经常在家，程晓珍是绝对不放心在外头工作的。 　　不过，程晓珍在休假的第二天就明白了，带孩子绝对要比上班难得多。 　　宁宁其实是大部分时候都能让着妹妹的，对于两个孩子来说，他们之间的和平共处主要得益于宁宁的谦让。如今这孩子长大一点儿了，对于父母拥有同样的占有欲。 　　平时不见到程晓珍的人还行，这会儿程晓珍休假在家，他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把妈妈让出去的。每回见到薇薇要往妈妈那儿去，他就跟个炮弹似的，一头扎到妈妈怀里。 　　别看薇薇平时霸道的紧，其实她运动细胞很不发达，哥哥都跑的很利索了，这孩子还在磨磨蹭蹭的走，不是她不想快，而是快了很容易摔跤。 　　薇薇老远看见哥哥粘着妈妈，高高举起小巴掌，要打哥哥。 　　贺娴：“薇薇，平时哥哥总让着你，你也让一让哥哥好不好？” 　　宁宁平时乖的让人心疼，几乎是薇薇要什么就给什么，难得见到他有什么想要的，饶是贺娴平时更喜欢薇薇也些，也忍不住软了心肠。 　　“不、不，打！打！”薇薇这个虎丫头，愣是分毫不让。 　　谢云蔚正巧从外头回来，一把抱住女儿亲了一口。 　　他这两天也有些忙，连胡子都没来得及刮，短短的胡茬挠的孩子“咯咯”笑个不停。 　　程晓珍吁出一口气：“你可真是我的救星，这丫头倔的很。” 　　又倔又折腾人，回头也不知道啥样的人才和女儿相配。 　　谢云蔚不以为恶，反以为喜，“我们薇薇就该这样！不是公主，胜似公主！” 　　程晓珍翻了个白眼，天底下的爸爸都和谢云蔚这样，多少有点女儿奴的基因刻在骨子里。 　　不过这样也挺好的，比起那些不爱孩子的父母来说，显然是谢云蔚这样的更讨人喜欢。 　　晚上一家四口洗过澡，难得躺在一块儿听故事。 　　谢云蔚声音低磁，说起故事来抑扬顿挫，很有代入感。 　　明明是最浅显不过的农夫与蛇的故事，也能给他说出哲理来。 　　“很多人觉得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不应该同情恶人。有的人是这辈子都不能改好的，但我不怎么想，我觉得农夫的反思反而更有意思。人要有辨别力，对人对事不能一概而论，最重要的是帮助别人要讲究方法......” 　　两个孩子听故事听的格外认真，两双乌溜溜的眼珠子，随着故事展开而发生波动。 　　程晓珍看得心里软乎乎的，恨不得将他们抱在怀里狠狠亲一口。 　　两个孩子晚上是婆婆照顾的多，故事一讲完，谢云蔚又陪着说了一会儿话，等将孩子们抱到小枕头上的时候，他们几乎是一挨着枕头就睡着了。 　　谢云蔚也挺喜欢这种氛围的，“正巧你这几天放假，干脆我也请几天假算了。” 　　“请假做什么去？” 　　谢云蔚一般是不请假的程晓珍估摸着他眼下的实验估计完成了，这才能腾出空来，索性也不拒绝，就等着听他说要干做什么去。 　　“鹏程也成立特区了，我们单位要去考察，我想着顺便也去瞧瞧，带着你和孩子们。” 　　这算不算是一家四口出门旅游了？没想到谢云蔚还挺潮的。 第91章 途中 　　说起来程晓珍一直忙着工作和学习, 钱是赚了不少，真正享受生活的时候有吗？没有！ 　　如今正值四月份，正是不冷不热适合出行的时候, 如果只有自己一个人, 程晓珍是万万不敢带着两个孩子出远门的，但有谢云蔚陪着又完全不一样了。 　　红尘那个地方陈小春听说了很多遍, 但一回也没去过。 　　往年研发新品的时候, 都是让洪丽娟全国各地跑一圈，这回所幸他自己去得了, 就当是公费旅游？ 　　唯一担忧的一点是现在的交通不发达, 叫孩子们坐绿皮火车一坐就是好几天，也不晓得他们受不受得了。 　　谢云蔚是个行动派，几乎是隔天就跟他们所的孟所长递交了申请。 　　孟所长是一个五十出头的中年男人，人长得精瘦, 人看着也挺精明。 　　难得听见谢云蔚主动要求什么，他还愣了好一会儿。 　　孟所长微微笑着，神色中带着几分忌惮：“小谢你说你要去直接就用所里的名额就是，还费什么劲请假？” 　　谢云蔚是研究所里最出众的研究员, 孟所长既要仰仗他，又忍不住忌惮他, 生怕谢云蔚什么时候代替了自己的位置。不过目前看来谢云蔚并没有这企图，做研究就是做研究, 好似对什么都不大感兴趣。 　　孟所长有个侄女长得还挺好看的, 大眼睛高鼻梁, 原本他准备撮合侄女和谢云蔚的, 哪知道某天谢云蔚直接过来找他开结婚证明, 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谢云蔚神态自若, 仿若未觉：“不好占所里的便宜，而且我们拖家带口的，肯定赶不上所里的进度。” 　　“也好，也好，那就祝你们玩得愉快了。”孟所长很好说话。 　　谢云蔚轻轻颔首，接过请假条就准备离开办公室。哪知道他从里面刚准备推门，外头有个姑娘冒冒失失的闯进来。 　　是个扎着高马尾的女同志，身材瘦削，穿着时髦。 　　看见谢云蔚站在门边，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小叔，我不知道里头有人。” 　　孟所长：“你这孩子总是这么冒失！小谢啊，这是我侄女孟娇。娇娇，这位是谢工。” 　　谢云蔚敷衍的点点头，略微寒暄便推门离开。 　　他对于孟所长的侄女不感兴趣，孟娇却对谢云蔚挺感兴趣的：“小叔，这个谢工长得还真挺好的。” 　　孟娇打小在京市圈子里打转，还没见过谢云蔚这样的人物。 　　想必这位应该是普通出身，要不然总该见过面的。 　　她哪里知道谢云蔚这人不爱交际，之前又在金河县呆了许多年，之后回到京市对于名利场看得愈发淡了，要不然以他的能耐不会安安心心当个小研究员。 　　孟所长摇头失笑，大姑娘爱俏，碰见这么个人物一时晃神也是有的。 　　“之前我本想介绍给你认识的，小谢在研究所工作好多年了，没听说过有什么背景，除了家世一般，其余与你都挺相配。” 　　最重要的是，一旦谢云蔚和孟娇在一起，孟所长还用得着忌惮吗？ 　　只可惜，人家英年早婚。 　　孟娇也觉得挺可惜的，当时她觉得没名没姓的小子，不值得见面，没想到确实长得还挺好看。 　　孟娇：“小叔，他刚才找你干嘛？” 　　孟所长看着她，目光审视：“人家结婚了，要带着老婆孩子出去玩。” 　　孟娇哼笑一声，“我又没说要干什么......” 　　“你最好是！”好歹是孟家人，没道理追着个有妇之夫跑。 　　“嘿嘿......” 　　谢云蔚还不知道他离开所长办公室，竟然还引发了一场关于他的讨论。不过，他一向很少和孟所长打交道，除非必要，基本上不会过来。 　　孟所长对他的那些奇怪的忌惮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因为孟所长这个人太爱算计，明明本事没多少，如果他能安安生生做研究也就罢了，偏偏总是上蹿下跳，都把心思花在经营和算计上了...... 　　谢云蔚烦躁的捏捏眉心。 　　他是一个很怕麻烦的人。 　　...... 　　知道小夫妻两个要出门，贺娴的担忧就没停下来过。 　　“要不，我也请假跟着一起去算了，反正单位里最近事情也不多。” 　　谢云蔚想也不想的拒绝了，他们走的路线和研究所的同事们是同一条，基本上小半程都会在一块儿。贺娴在单位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她一去，本身就代表着麻烦。 　　程晓珍：“没事的，妈，我们两个人呢，还能看不好两个孩子？” 　　贺娴看看儿子，又看看儿媳妇，心说他们俩也不像是靠谱的模样啊，火车站人山人海，可别把两个宝贝疙瘩弄丢了。不过儿子坚持，她再想去也不能勉强。 　　“那你们到了地方，一定记得往家里打个电话！” 　　“知道知道。” 　　贺娴摇摇头，继续帮着收拾东西。 　　谢云蔚将薇薇用襁褓包着绑在胸前，让宁宁坐在竹子做的小推车里单手推着，另一只手还要拿行李。程晓珍则只需要步子散漫的跟在谢云蔚身边就好了。 　　为了怕妻子走丢，谢云蔚将衣服往外拽了拽，拉出一个衣角递给她。 　　程晓珍连连摆手：“倒、倒也不用......云蔚，真的不需要我抱孩子吗？我可以帮着抱一个的！” 　　谢云蔚：“不用，现在这样挺好的。”他说着顺手掂了掂怀里的孩子，薇薇给逗的咯咯笑，他看着女儿满脸慈爱，“到了火车站就好了，我找人定了个单独的车厢。” 　　其实他们一路上也还好，是坐家里的车直接到火车站的，谢云蔚大包小包的模样其实也只出现了一会儿。不过就是这么一会儿，偏巧被谢云蔚的同事见了个正着。 　　其中一位同事问：“谢工，这位是嫂子？” 　　谢云蔚和程晓珍结婚的时候，并没有请同事们，顶多是婚礼结束散点糖。 　　所以他们对程晓珍不熟悉也是很正常的。 　　“是，这位是我的爱人。”谢云蔚大大方方的介绍，他似乎一点都不觉得现在的模样很窘迫，对同事们明里暗里打量的目光，视若无睹。 　　孟所长刚巧也在，边上就站着他侄女孟娇。 　　孟娇是知道今天会碰到谢云蔚的，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刻意打扮了一下，一袭红裙，半长的黑色卷发，脚上穿着细细的高跟凉鞋，乍一看就是摩登女郎。 　　可是她发现，她打扮的再出众，谢云蔚始终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他边上的女人孟娇也瞧见了，利落轻薄的女士西装，微窄的长裤显得人很利落，而且那女人竟然长得很明艳，是那种让人见了一眼会呆住的明艳，所以哪怕对方并没有刻意打扮，只站在那里也完全不输任何人。 　　孟娇心里不舒服，刻意往前凑了凑，“这两个是谢工的孩子吗？长得可真可爱。” 　　她张开手要抱，谢云蔚面无表情的将儿子的推车往后拉了拉。 　　宁宁：“阿姨臭臭！” 　　他说着还拿小手挥一挥，很是童言无忌。 　　谢云蔚：“不好意思，孩子不喜欢生人。” 　　孟娇瞪着宁宁的眼睛都快冒火了，就没见过这种丝毫不给人面子的小破孩！ 　　而且她都看见了，研究所其余的同事逗小家伙，这孩子完全不抗拒好吗？！ 　　孟所长笑着打圆场，“小谢，没想到在这儿又碰见了，你们有位置吗？我们所里好几个软座呢！要是没位置跟我们一块儿好了。” 　　这会儿火车票多难买啊，也就是他们所了，能买好几个连号，要不是他开口，谢云蔚估计得抱着孩子站到底。 　　他一说这话，程晓珍的脸色就有些复杂难辨，她转头看谢云蔚，谢云蔚轻轻的拍拍她的肩膀。 　　几个人躲在车站入口处，后头来来往往的人不少。 　　站长想是也发现这儿不对了，连忙从办公室出来查看情况。 　　谢云蔚一家坐火车进进出出好多次，和站长是老熟人，对方一见谢云蔚就笑了。 　　“云蔚，你怎么在这儿，给你安排的车厢在那边呢！这是宁宁，这个是薇薇？” 　　谢云蔚含笑点头，叮嘱孩子们：“和站长伯伯问好。” 　　两个孩子奶声奶气的喊站长伯伯，刘站长听的心花怒放，嘴里忙到：“不敢当不敢当。”他一边帮谢云蔚拎东西，一边引着人往里走，余光瞥见站在一旁的孟站长等人，气到：“别堵在门口，后头多的是人要进来。” 　　孟所长：“我们是京市研究所的......” 　　刘站长不认识孟所长，只以为是研究所里打酱油的，而且一个所长自己出面寒暄的少之又少，于是他摆摆手，语气不耐：“知道了，知道了，快进去找自己的位置坐下。” 　　说完也不等对方反应，领着谢云蔚一家离开了。 　　“云蔚，你是不知道，有的人就是仗着自己是研究所的看着牛逼轰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所长亲自来了呢......” 　　谢云蔚笑笑，没多说。 　　不知者无罪，孟所长自己不把话说完，当然也怪不了别人没认出他。 　　人走远了，孟娇还没收回目光，她脑子都是木木的，“小叔，这谢云蔚什么来头？” 　　孟所长眼神环顾一圈，所里那些研究员们都没吭声。 　　问他们，他们也不知道啊，要不是察觉这个火车站站长态度不一般，他们都以为谢云蔚和他们差不多呢！毕竟谢云蔚平时低调的很，除了公事很少在所里谈论旁的。 　　不管谢云蔚什么来头，孟所长反正不敢轻易对待对方了。 　　一家四口在火车上坐定，程晓珍托腮仔细打量跟前的男人。 　　她恍惚想起之前陈曼说的，谢云蔚不一般的话来，当时她就是这么一听，没想到这个男人在外头和在她跟前还有两幅面孔呢！ 　　谢云蔚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等会儿会有小推车上来，上面还有汤包，我记得你以前爱吃的。不知道能不能跟叫站里炖两碗蛋羹，我想来想去都没想到有什么是两个孩子能吃的。” 　　两个孩子好像听懂了，一人在谢云蔚的脸上糊了一嘴口水。 　　程晓珍瞬间被拉回注意力。 　　不管了不管了，旁人的眼光不重要，她只要知道谢云蔚是孩子的爹就好。 　　因着上车前的一出，孟娇一直想打听谢云蔚一家在哪个车厢来着，不过不论她怎么问都问不出端倪，只好放弃。从火车站出来，孟娇也没走，反而一直在出站口等着，想要来个偶遇。 　　可谢云蔚一家就像是原地消失了，等到车站的人都走了大半，孟娇也没等到。 　　孟所长早就不耐烦了，叫了孟娇好几声。 　　孟娇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 　　也说不上来为什么，总觉得不大甘心。 　　孟娇要等的谢云蔚一家，早就离开火车站了。 　　也不知道谢云蔚是怎么安排的，总之他们没有住招待所，反倒是找了套房子住，里头也有打扫卫生和做饭的阿姨在。 　　原本觉得带着孩子出去玩，心里直打怵，没想到这人早就安排好了。 　　彭城和程晓珍想象中完全不同，和京市也不同，这里的市场非常大，哪怕楼房还没建起来，但是买卖货物的地方很多。这里的东西像是不要钱一样，如果不是没人有限制不允许带太多东西上火车，程晓珍也想按打买。回去的时候，可以走金河县走，像什么电风扇之类，都可以做到人手一台。 　　彭城也有女装店，说女装店也不对，有点像是女装批发市场，不少人来这里买衣服，一买就是一麻袋。 　　程晓珍现在有些理解，为什么当初洪丽娟往这里跑了一趟，就萌生了要做女装店的想法，确实很多衣服都想买，但买太多自己根本穿不完！ 　　程晓珍被狠狠激发的购物欲，一个人轻装简行的进的购物市场，出来的时候，两个手都快拎不动了。 　　谢云蔚快手接过，指着一条真丝披肩问她好不好看。 　　他瞧的是带着杏花图案的，颜色太粉嫩了，程晓珍不是很喜欢。 　　谢云蔚：“买吧，给薇薇裁了做裙子，这个料子舒服。” 　　确实，马上天气热了，真丝穿在身上凉快，可是这条披肩少说也要一百块，就给闺女裁了？ 　　程晓珍犹豫间，谢云蔚已经付钱了。 　　她抱起儿子，摸摸儿子的小脑瓜。 　　宁宁好可怜呀，就坐在这儿呢，当爹的也不说给孩子买条裁了当裤子。 　　带着两个孩子去玩水的时候，宁宁和薇薇高兴坏了，在温热的泉水使劲扑腾，谢云蔚一个人都托不住，还是程晓珍陪着一块儿，一人托一个熊孩子，才把两人稳住了。 　　要不是顾忌着谢大伯一家快回来了，程晓珍又想回金河县一趟，还真像再彭城多待一阵。 　　...... 　　“妈这是给你的，给爸的，这个给嫂子的，还有这一包，给甜甜蜜蜜。” 　　程晓珍给家里人买衣服不是按件买的，是按包，反正见者有份。 　　钱素梅嘴上说女儿浪费，接过来的手一点都不慢。 　　甜甜蜜蜜马上都要上幼儿园了，难得见到宁宁和薇薇，觉得哪儿都新奇，拉着两个小的四处撒欢去了。在老街这边有一点好，孩子都是在附近长大的，街坊邻居都是老熟人，哪个孩子谁家的一看就知道。 　　所以程晓珍也就随他们去了，一路上两个孩子可算狠狠憋了一阵。 　　钱素梅看着宁宁薇薇跑出去的小身影还挺感慨的，“之前见孩子还小呢，转眼都会跑了。” 　　程晓珍心说她自己也觉得快，母女俩正聊呢，外头张悦找了过来。 　　作者有话说： 　　开始稳定更新啦，本章送二十个红包哦~ 第92章 分店 　　张悦是来还钱的, 之前跑运输没钱跟晓珍拿了两千，如今好容易攒够，就想着先还上。 　　欠别人钱心里挺不是滋味儿的, 她好几个晚上没睡过安稳觉了。 　　“晓珍, 我就听着你来了，这不把钱给你送来。” 　　程晓珍没接：“姐, 你要用钱就想拿着用, 不急在一时。” 　　“我有呢，这都是攒的, 放着也是放着。” 　　程晓珍于是没再推拒, 其实她哪会不知道张悦，表姐肯定是卯足了劲儿赚钱，手里一宽裕就往她这边送。 　　“表姐夫呢，没跟着一起来？” 　　程晓珍其实也就是顺嘴一问, 哪知道她话出去，张悦没音了，她立马知道事情不对头。 　　“怎么了？是不是跑运输太累？聪聪呢，是不是该上小学了？” 　　其实跑运输的哪有那么容易, 每回送点东西俆重军都心惊胆战的，一个月倒有二十多天在路上, 真正挨着枕头睡觉的日子，一个手掌都数的过来。 　　跑运输说白了就是赚辛苦钱。 　　好容易攒够了两千块, 一下子拿出来就等于说把全部的底子都还回去了, 拿徐重军的话来说, 这两年相当于净给别人干了。因此张悦说要还钱的时候, 他整个人跳了起来, 和妻子大吵一架。 　　张悦有一肚子委屈没处说, 俆重军怎么不想想本钱，买车的钱，全都是她妹妹当初给的，这两年怎么算白干，不是攒了不少经验，且把车钱给赚了来。 　　当初崭新的运输车，还有安歇门路，没有两千块能撬得开运输的大门吗？ 　　当然这些话张悦也没法和程晓珍说，免得表妹觉得她借钱借出问题来了。 　　张悦笑笑说：“聪聪跟他奶奶赶集去了，要是我早知道宁宁和薇薇也来了，说什么也要把聪聪给带上。” 　　程晓珍看破不点破，也跟着他一块说些孩子事：“宁宁和薇薇如今也大了，等以后逢年过节就会回来，小家伙们见面的机会多着呢。三姨身体还好不？” 　　钱素菊因为钱老太太离世的事情，很是伤了一阵子心，当初程晓珍回京市时，钱素菊后头头发白了很多。 　　张悦：“挺好的，不过厂子里效益不好，我看她每天骂厂领导骂的挺有劲。” 　　华兴纺织厂如今是越做越差，金河县这一片全靠这个纺织厂支撑着，等华兴纺织厂不行了，那么些个工人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钱素菊作为厂里的老员工，就靠着那点工资过活。张悦倒是想过叫她卖断工龄，钱素菊说什么也不肯，还说往后要指着厂子养老呢。 　　张悦：“大姨也说过我妈，叫她效益不好的话不如去超市里帮忙，多少能挣点钱用。我妈平时挺精明的，关键时候犯糊涂，我看她是跟厂子杠上了，只有等她下岗的那天，才能心甘。没下岗她就总觉得还没到那一步。” 　　其实做纺织行业还是挺有赚头的，如果程晓珍没记错的话，一直到零几年，纺织厂做出口贸易的都不少呢。只不过华兴纺织厂太老派，里头的问题太多，还没等到厂子改革自己就不行了。 　　上辈子厂子一倒，许多人直接下岗，就连三姨也不例外。 　　这也是程晓珍想要回家乡开分店的原因之一，算是在自己有能力的时候帮一帮乡里乡亲吧。 　　“姐，你说我要是在这边开一个丽珍记的分店，交给你管理怎么样？” 　　信谁都不如相信自己人。姐妹俩从小一块长大，程晓珍对张悦的性格了解的透透的，姐绝对宁可自己吃亏，也不会让她吃亏的。 　　张悦早就听说过丽珍记的大名。 　　这两年她来这边也挺勤快，空了会陪着大姨一块儿看电视，就之前丽珍记的事情都为晓珍捏把汗。她太明白丽珍记对晓珍的意义了，现在妹妹说要开个分店交给她掌管，张悦怎么敢轻易接手？ 　　张悦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行，我不行的。交给我，不要到时候让你亏钱了。” 　　程晓珍：“当然我是希望你能够去京市总店学习一下，然后回来再接手这边的分店。不会在你什么都不会的情况下，让你上任的。华兴纺织厂那边好像在拍卖，如果三姨一辈子待在厂里，那她的结局就是下岗。” 　　说起这个，张悦的表情便有些黯然了。 　　她家里公婆也在厂里工作，如果她妈下岗，就意味着公婆也得下岗，家里一下子会少好几份收入来源，单子就会劝落在俆重军身上，不止要养老婆孩子还要养四个老人，压力不可谓不大。 　　跑运输再赚钱，只要碰上老人们有个头疼脑热，就等于白跑。张悦心里哪儿能不急。 　　程晓珍见她神色犹豫，干脆和盘脱出，“姐，你也知道我就在这一片长大的，之前我爸妈我哥就在华兴纺织厂工作，如果说厂子注定要拍卖掉，换个人来接管的话，这个人为什么不会是我？” 　　张悦猛的抬头，他没想到妹妹竟然连厂子都想接手。 　　“晓珍厂里的效益真的不好，如果你接过来继续做纺织的话......” 　　“不会不做纺织，不要拿它做食品厂。你想想看，又是食品厂，又是丽珍记分店，摊子铺的多大？如果没有一个信得过的人压场子的话，我是怎么也没法放心的。” 　　张悦的手心不停在冒汗，她往裤子上使劲儿蹭了蹭。“可是，可是我没经验！” 　　“没经验就去学，不是所有人都是生来就会的。” 　　“但是要开分店，还要把厂子盘下来，得要不少钱吧？” 　　丽珍记是一直在盈利不假，一下子要拿出这么大一笔钱，应该也挺吃力的。张悦觉得自己没什么能帮得上程晓珍的钱方面，就更别说了。 　　“放心，钱会有的，等分店开起来，买厂子的钱也就有了。” 　　张悦听的一头雾水，但这并不妨碍她相信晓珍。 　　开惠民超市的时候没有人赞成，但晓珍做到了，并且一炮而红。 　　丽珍记出现的时候，有多少人等着看晓珍的笑话，觉得这玩意儿太高端，不适合普通老百姓的人也不少。现在再看看丽珍记，还有谁能说丽珍记不会成功？ 　　张悦拎着程晓珍给的一包衣服回家的时候，整个人都是飘的。 　　俆重军老远看见她了，冷哼一声，背过身去睡觉。 　　张悦现在急于找个人商量事情，也顾不上自己在和徐重军吵架了，“重军，重军。” 　　“干嘛？不管你想说什么都没用了，明天我一定得走。”俆重军背对着张悦，语气很冷漠，“家里的钱都给你散出去了，我这次出门没有个一两个月也回不来，家里你多照应着吧。” 　　张悦整个人仿佛被人浇了一盆冷水，从头凉到脚。 　　她张了张嘴，声音微微有些发抖，“你说你要过一两个月再回来？” 　　徐重军顿了一会儿，到底嗯了一声。 　　这段时间跑运输确实认识不少人，他人活泛，善交际，老哥哥们都爱带他。就在离金河县几公里远的地方有个小镇子在马路边上，最靠外头的那间房子里，有个女人专门给来往的货车司机提供吃食、酒水和住的地方。 　　那女人长得一般，但胜在身材好，挺有女人味儿的。 　　俆重军一开始不懂老大哥们为什么总去，但去过几次以后，他也觉出好处来了。再加上那女人对他挺不一般的，瞧着没什么又好像有点什么，挠的俆重军心里直发痒。 　　这回回来没去那儿看看，俆重军心里本来就不得劲儿，家里的钱还给妻子全拿去还账了，这种不得劲儿立马上升到了顶点。 　　这回他想着，反正家里让他不快乐了，那就去能让他快乐的地方...... 　　张悦还不明白丈夫的打算，她只是觉得丈夫一下子离开一两个月是从没有过的事情。 　　“可是聪聪是男娃，他的成长是需要爸爸的......” 　　“我是离开一两个月又不是死了，难道你还怕我永远不回来？” 　　“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出去吧，我要睡了。” 　　张悦本来有很多话想和徐重军说的，这会儿被他堵的半句话都没说出口。 　　算了，就像重军自己说的，他只是离开一两个月，又不是不回来了，等以后食品厂建起来，丽珍记的分店也开了，他就会明白，她不是一个窝在家里需要他养的女人。 　　也许是因为丈夫过于冷漠了，张悦有些伤自尊，这反而激起了她的冲劲儿，想跟着妹妹好好干一番事业出来。 　　张悦也没想到，他们夫妻俩一分开，就彻底分开了。当然，这都是后话了，眼下最重要的事是帮着妹妹把分店建起来。 　　* 　　金河县的这一片别说程晓珍熟了，张悦也很熟，哪儿卖什么的，哪儿人流量大，她都如数家珍。 　　在有足够的金钱储备的情况下，丽珍记当然要开在最热闹的地方。 　　程晓珍把钱交给张悦的时候，张悦很是紧张的捂紧口袋。 　　如今可没什么电子转账，要办大事都拿一个大黑口袋，将钱一桩，还有人为了不让自己的钱被偷，能穿的多破就穿多破，伪装成乞丐的也有。 　　张悦前脚拿了钱，后脚就嫌弃自己衣服穿的太好，不够低调。 　　“晓珍，你真的不需要找个人跟我一起去吗？” 　　“没事的姐，你放心大胆的去，等以后我不在这边多的时候，需要你自己一个人处理这些问题。” 　　张悦在屋里时一阵战战兢兢，一出家里的门就镇定了。 　　钱素梅瞧了便夸她，觉得她能担得住事。 　　隔壁田桃儿听了，一个劲儿的搡程诚，“你去问问呀！” 　　程诚不稀得动，“问什么问，晓珍怎么做都有她的理由。” 　　夫妻俩说的是程晓珍把开分店的事交给张悦，反倒没交给程诚这亲哥的事。按说如果丽珍记在金河县这边开分店的话，确实该有个自家人管理，但是无论从哪个角度说，程诚这个哥哥不比张悦这个表姐更亲？ 　　说白了，田桃儿就是觉得掌管丽珍记分店，比守着惠民超市更有前途。 　　田桃儿：“之前丽珍记上新闻你不也看见了，晓珍很是打了一场漂亮仗，我听说京市那头，货都给卖空了......惠民超市一年赚的都没有丽珍记一个中秋节赚的多。” 　　程诚当然知道这点，丽珍记走的是高端路线，而且人家卖礼盒的，一盒子都得大几十，哪里是惠民超市能比的。不过程诚现在已经很知足了，黄金万两不如日进一文，现在这样每日有进账，还能照看老人孩子就挺好，关键是不是特别忙，家里有事就能腾出手。 　　最近程诚总有种父母老的感觉，而且家里两个女儿呢，光是靠父母照顾总有顾不到的时候。 　　程诚：“钱是赚不完的，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也许妹妹也是怕我们人手不足......” 　　田桃儿连忙说：“人手不足可以招人，不用全靠自己的盯着的。” 　　这是还眼热丽珍记的利润呢。 　　程诚一个头两个大，“多的事情别说，咱们这个超市能开起来不也是晓珍的功劳，她当初可是什么都没要，最近两年超市的利润都给我们收着了，当妹妹当成这样已经够可以的。贪心没够的话，反而会把人越推越远。” 　　“这怎么是贪心呢，我是想帮晓珍的忙。” 　　田桃儿说着声音也慢慢变弱了，按说她该满足于现在的生活才是，但是人最怕的一般是比较。 　　张悦若是接手分店的事，往后不是就会压他们一头了？ 　　田桃儿已经有些喜欢亲戚朋友们来往奉承她的感觉，冷不丁有人爬到她上头，她心里就是不得劲儿。本来合适开口的人，任她怎么说，就是不肯去张嘴，气得田桃儿差点想摔门出去。 　　程诚：“桃儿，我认真说，你认真的听，我不会去张这个嘴，你最好也别去，别把情分都败光了。” 　　田桃儿被他烦的不轻，出了屋子还拉着个脸。 　　甜甜蜜蜜小跑着过来要找妈妈抱，田桃儿收着力气呢，往外一推，不妨两个小的脚底一滑，手腕上磕破了点皮。 　　钱素梅慌乱的从屋子里出来，一把将孙女抱起：“怎么了呀？哎哟，我们甜甜手上都出血了。” 　　蜜蜜哭着跟奶奶告状，“妈妈推的，呜呜呜，奶奶妈妈推姐姐。” 　　田桃儿站在门口，脸上满是尴尬之色。 　　“妈，我不是故意的，刚刚我是想去抱孩子......” 　　“没事没事，小孩子皮实的很，我们小时候不也老摔跤。”程晓珍看钱素梅脸色不对，忙笑着打圆场。 　　孩子一直就是钱素梅带的，当奶奶的比任何人都心疼孩子，不过田桃儿毕竟是亲妈，钱素梅也觉得田桃儿不是故意的。 　　“下回要小心了，甜甜蜜蜜毕竟是小姑娘，万一留了疤，长大以后不好看了。” 　　“妈你放心，我知道了。” 　　田桃儿认错的态度非常好，再说这事儿确实也不是什么大事，钱素梅把孩子哄了又哄，很快把这事揭了过去。 　　程诚从屋里出来的时候，孩子们已经哄好了。 　　他见田桃儿到底没说什么，悄悄松了一口气。 　　程晓珍的眼神在这夫妻俩身上转了一圈，心底狐疑，田桃儿一进屋，她就把程诚叫住了。 　　“哥，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没有，就是你难得来，希望你能多住几天，爸妈嘴上不说其实挺想你的。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有两个孩子拖着，他们没法去京市瞧你，这不听说你们一家要来，爸妈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好，这次反正是有事要办，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哥，如果你和嫂子有事的话，一定跟我直说，都是一家人，万事好商量，千万不要拿孩子撒气。” 　　“不会不会，桃儿也不是那样的人。” 　　程晓珍又想起上辈子的事了，之前家里落到那样的境地，里里外外全靠大嫂一个人支撑，对于大嫂的人品她是相信的。 　　程晓珍反过来还劝他：“正巧我们最近都在家里人多，你也带着嫂子回娘家看看。” 　　程诚满口应了下来，确实也打算带田桃儿回娘家走动走动，不为别的就怕田桃儿对晓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第93章 大伯一家（一更） 　　田桃儿的妈是后妈, 自打田桃儿出嫁之后就一直很少来往，除非年节必须得回去，否则田桃儿压根懒得出现。 　　两人这次回去带着女儿一块儿, 还带了不少晓珍从彭城带回来的衣服。 　　这些都是多的, 放着也是放着，程晓珍干脆叫他们带回去, 看看田家人要不要。 　　全都是崭崭新的衣服, 放到村里都是时兴款，田桃儿都舍不得给后妈和便宜小弟穿。 　　程诚见妻子一路上都不说话, 抱着女儿掂一掂, “好了，我们是去走亲戚，别丧着一张脸了。” 　　甜甜手腕的伤口还没好，程诚一动便露了出来, 田桃儿瞧了也有些心疼：“昨天我该多注意着些的。” 　　程诚：“没事，孩子皮实，过两天就好了，是不是呀, 甜甜？” 　　甜甜也不说话，在爸爸怀里咯咯笑不停。 　　蜜蜜见姐姐笑了, 也跟着露出一口小牙。 　　田桃儿：“其实咱就不应该出来，走亲戚啥时候都能走, 晓珍还在家呢！” 　　没把事情办成, 她心里总归有些不甘愿。 　　按说, 兄妹两个应该是世界上嫡嫡亲的存在才对, 怎么晓珍倒和张悦更亲近些？ 　　程诚眉头一皱, “等会儿去了你家, 什么都别说，现在分店的事还在预备阶段呢......” 　　“你放心好了，我是能和我后妈说，还是能和大壮说？” 　　田大壮是田桃儿的弟弟，两人来往并不亲密，说话做事也总像是隔着一层。 　　其实按照田桃儿的意思，她都嫁人了，除了回去看看老爹，根本没有走亲戚的必要。不过，她这想法也只敢在心里转转，黄喜翠虽然是后妈，毕竟没亏待她。田桃儿结婚的时候，还给了三十块压箱钱。 　　就是亲妈也就这样了。 　　田桃儿要是不孝敬杜金花，村里指定不少人说她。 　　杜金花拎着菜篮子要出去摘菜，老远看见女儿姑爷回来了，连忙喊了一嗓子，“他爹，桃儿回来了。” 　　田老汉在村里分了两亩地三分地，每年的产出够自家吃用了，还在后院开辟了一小块地种菜，养鸡，日子不算富有但也不差。儿子田大壮在念书，听学校老师说，大壮没什么念书天分，但胜在人老实、本分。 　　种地到底是个苦差事，田老汉想让大壮跟她姐姐去城里，就去小超市里帮着装装货，看看店，每月给点工资就成。 　　不过，田老汉也知道女儿对大壮没什么感情，这事儿就压在心里一直没说。 　　田老汉忙洗了手，将蜜蜜从闺女怀里抱起来，“我的外孙女回来了！快让姥爷看看！”他转头又吩咐杜金花：“去杀只鸡，给两个孩子炖汤喝。” 　　杜金花爽快的应了一声，转头去鸡窝里逮鸡。 　　左邻右舍看这动静，不用问也知道，一定是桃儿回来了，每回桃儿来，田老汉家里总是杀鸡宰鹅，大壮回来都不一定有这待遇。 　　杜金花是个手脚麻利的妇人，一小会儿的功夫，午饭就做得了。 　　一桌子菜半只鸡炖汤，半只鸡红烧，还特地为两个孩子做了番茄炒鸡蛋，另外还有两个素菜，拉拉杂杂好几盘子，都快赶上过年了。 　　杜金花话不多，一个劲儿的叫两人吃菜，把程诚闹得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妈，你别招呼，我们自己来。” 　　田桃儿夹了一筷子菜：“就是，又不是外人，除非是你们没把我们当自己人。” 　　杜金花笑容一僵，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程诚用力推了一把田桃儿，“乱说什么呢！哪回咱们来妈不是招呼这个忙那个？” 　　程诚觉得田桃儿有点不对头，也不知道是心气不顺，还是因为旁的，说话太不中听了。 　　后妈难当，杜金花自问没啥对不起田桃儿的地方，但人家就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无论她做什么从来不说一句好。时间久了，杜金花也有些丧气，她看了田老汉一眼，索性大壮的事情他们自己解决就是。 　　田老汉沉沉叹口气，也不吃菜，浓茶一口接着一口。 　　程诚赔笑：“爸妈，桃儿嘴快，没别的意思。” 　　气氛正僵，田大壮背着书包从外头进来，到了门口还愣了一下，“姐、姐夫。” 　　田老汉笑出一脸褶子：“大壮怎么回来了？” 　　儿子在镇上读初中，平时不常回来，这会儿又不是周末，应该不会来才对。 　　田大壮憨憨一笑，“老师给我们放假，她家里有事。” 　　田老汉忙招呼儿子：“正好你姐和你姐夫也在，快和他们多说说话，一年到头也见不到两次面。” 　　田大壮嘴笨，叫他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在程诚对他观感很好，聊什么都会带上他，气氛不算尴尬。 　　饭吃完，杜金花把菜碗一收，人去了厨房，田老汉才说想叫儿子跟着去县城，给小超市帮忙的话。 　　“大壮人老实，有把子力气，就是脑子笨。老师之前来说，他这样是肯定考不上高中的，眼见都快初中毕业了......” 　　小超市那边确实有点忙不过来，为了方便照顾孩子，家里还请了两个人来帮忙。小舅子能去，程诚当然乐意，最重要的是大壮人真的不错，记恩，每回进县城都忘去家里稍菜，一背就是一大筐。 　　对两个孩子也好，明明没什么零花钱，却也经常给孩子买东西。 　　程诚张了嘴刚要说话，田桃儿给他一把摁住了，“爸，不行的，我们店里用的都是高中生，大壮学历不行......” 　　其实不是啊，搬货的婶子根本就不识字。 　　田桃儿侧过头，不停给程诚使眼色。 　　* 　　程晓珍这边分店的选址已经定了，叫张悦盯着装修事宜，反正有总店的模板在，分店只要套用就好，既然是分店，一脉相承当然是最重要的。 　　“姐，这边就你先盯着了，我给你留了钱，如果不够你再跟我说，别垫付。” 　　程晓珍主要还是考虑张悦家里开销大，万一再一垫付，恐怕连生活费都成问题。 　　“不会，你放心好了。” 　　张悦一开始还挺紧张的，但看程晓珍把事情安排的井井有条，只需要按照她的步骤往下走就行了，其实他就是小针留在这边的眼睛和耳朵吧，只要把事情踏踏实实办好，问题不大。 　　“我就知道你一定没问题，等开店之前，我会把你送到总店试一试，放心不会在你毫无准备的时候，叫你管理的。” 　　程晓珍已经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去了，这次他们在这边其实也只待了两三天。主要是听老太太来的电话说，谢大伯一家就快到了他们几年都难得回来一次，难得一大家子都能团聚，老太太无论如何都希望他们能回去一趟。 　　程晓珍还想回去准备后续资金的事，也就没有多纠结。 　　“买下一个厂子得要不少钱呢，就算搭上丽珍记全部的盈利，恐怕也不够。” 　　谢云蔚这边有钱存着，反正放着也是放着，他想拿出来给晓珍。 　　程晓珍嘿嘿一笑，表示这是秘密暂时还不能说。 　　谢云蔚故意的盯着她看了半晌，人就没搞懂程晓珍想做什么。 　　“大伯他们有什么特别的喜好吗？” 　　谢家人对谢大伯一家很重视，让程晓珍都不得不提起精神来，这一次的礼物中也有给谢大伯一家的，生怕他们会不喜欢。 　　谢云蔚：“大伯和大伯娘都不是那种挑剔的人，比二婶好说话多了。而且大伯是当兵的，对这些外物看的并不重。大伯家的堂哥堂嫂我接触的也不多，具体怎么样到时候看看吧，反正我们在外头住，合得来就多在一块说说话，合不来就少走动。” 　　程晓珍一想也是，便把心头的担忧放下了。 　　不过，她没想到谢云蔚也觉得二婶是个麻烦人物，她还以为对方不关注这些呢。 　　程晓珍：“还有研究所那边呢，之前他们不知道你还能安生一点，这回露馅了可不会那么好对付过去。” 　　尤其是所长的那个侄女，好像是叫孟娇？ 　　看谢云蔚的眼神就跟狗看见骨头似的。 　　程晓珍第一回 对这种事情不敏锐，经过倪翠微的事，还有什么不知道。 　　她故意气哼哼的看着谢云蔚，等他给个回应。得意的小模样看得谢云蔚心里痒痒的，要不是眼下有两个孩子盯着，他都想凑过去狠狠亲一口。 　　谢云蔚：“研究所的事你放心，问题不大。” 　　程晓珍点点头，他都这么说了，就信他一次好了。 　　薇薇还不懂父母在说什么，边上乖乖玩玩具的宁宁却若有所思的看了两人一眼，他的小动作正巧被谢云蔚看在眼里，谢云蔚笑笑，看来儿子也不是那么傻。 　　和谢大伯一家见面之前，程晓珍还有点忐忑，真见了面就觉得还好。 　　谢大伯有着谢家男人一脉相承的严肃，不过对她和孩子们很和蔼，第一次见面一人给了一个大红包。程晓珍注意到大伯娘的衣服上还有不明显的刺绣和盘扣，大伯娘言行举止又格外赏心悦目，看来应该是极有教养的。 　　大堂哥谢云江这次没能一起回来，听说他如今正处在上升阶段，平时都在训练基地，基本不回来。 　　大堂嫂话不多，见人就笑，有些害羞的模样。 　　大堂嫂生了两个儿子，大的都上初中了，小的才五岁多点，和甜甜蜜蜜差不多大。 　　大伯家还有个小堂弟二十出头，没在念书反倒是折腾着倒卖东西，被大伯点名批评不务正业。 　　谢大伯：“你要跟你小堂嫂似的，拿个大学文凭正儿八经的做生意多好？” 　　他说的小堂嫂正是程晓珍了，程晓珍到底是中央大学毕业的，是谢家为数不多的大学生之一，让人下意识高看一眼。 　　程晓珍哪儿好意思，借着孩子当借口，和堂嫂们一块儿呆着了。 　　大堂嫂袁洁冲她招招手：“你别不好意思，爸妈是真挺喜欢你的。来的路上还一个劲的给宁宁和薇薇装东西呢。” 　　袁洁抬头一看，见天天带着宁宁和薇薇玩的挺好，也不由露出个笑脸。 　　天天就是她和谢云江的小儿子，长得虎头虎脑一股子傻气，平时他哥在家还能管管他，他哥不在这小子就整天上房揭瓦。这会儿见了弟弟妹妹到挺有几分哥哥的模样。 　　姜岚也在一边瞧着呢，见孩子们跑来跑去，心里有股说不出来的怅然。她到现在还没怀孕，也不知道是夫妻双方谁的问题，婆婆那头有法子顶回去，但对于这事，自己也挺难受。 　　之前她是奔着前进的门，如今却也想有自己的孩子了。 　　袁洁心细，拍拍她的肩膀：“再等等吧，孩子的事情说不好，我们也是结婚之后过了两三年才有的孩子。现在主要是缘分没到，等缘分到了自然而然就好了。” 　　姜岚心里一暖，眼圈忍不住泛红。 　　程晓珍叹口气，压低声音说：“之前丽娟姐在的时候，也是一直没孩子，可如今孩子都快百天了。你呢，嫁过来之后也是没动静，按说你身体应该挺好的。” 　　姜岚身体是一直挺好，平时风寒都少有，嫁人之前她一直下地干活，也算是一种活动了。嫁人之后也没闲着呀，老宅这边有院子，院子里的花花草草都是姜岚在打理。 　　程晓珍看看她一眼，道：“二审肯定会把问题怪在你头上，但你们有没有想过或许不是你的问题？一个可能是偶然，但两个都这样......“ 　　到底是堂哥，程晓珍点到即止，见姜岚脸上若有所思，大概是听进去了。 　　“还有，其实可以换个医生瞧瞧......一个医生看的未必会准。” 　　谢家有相熟的医生，基本上家里谁有个头疼脑热都会找对方。程晓珍估摸着堂哥的事情也是找的对方，不排除对方碍于某些原因，不能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的可能性。 　　姜岚其实心里早有怀疑，之前不过是没人戳破而已。 　　“谢谢你了晓珍，我没想到你愿意同我说这些。” 　　程晓珍叹口气，姜岚想过好日子才嫁进来的，固然目的不纯，但也没什么大错。谢云敬和姜岚应该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再说，姜岚是在洪丽娟和谢云敬离婚之后进的门，又不是感情里的第三者，没什么好介怀的。 　　“反正，在二婶手底下讨生活，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容易......” 　　“这倒是，我不怕她。”姜岚小心的笑笑，“大不了我也学那村里的人骂街，一次两次，她就不敢惹我了。”关键是她骂完人还会去谢云敬跟前装委屈，偏偏谢云敬就吃这一套。 　　姜岚吐出一口浊气，“我不是那种体面人，最不怕的就是丢脸。” 　　程晓珍和袁洁相视而笑，倒是没想到还有人能降得住谢二婶。 　　不过仔细想想，谢二婶好像真的挺久没作妖了。 第94章 一千万（二更） 　　谢二婶不光是在小辈面前安静了许多, 在大伯娘和贺贤面前也很少说话了，大概是没个后代，她整个人都变得沉寂了不少。 　　谢太太也发现这点了：“老二家的, 你怎么了？最近好像都不太开心。” 　　原本大家正热热闹闹的说着话, 老太太的话一出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在了谢二婶身上。 　　谢二婶有些尴尬：“没有没有，娘, 我好的很。就是好久没同大嫂他们见面了, 听见他们说自己的见闻，也怪有意思, 一不小心就听入迷了。” 　　“我也觉得挺有意思, 老大你说说后来呢，还碰见什么好玩的事情没？” 　　谢老太太一下子被转移了注意力，同儿子分别了太多年，她有太多想知道的事情。 　　“后来啊, 我们还碰到过一只狐狸，那年雪大的可大了......” 　　谢二婶没在屋子里多待，借着倒茶的借口从里头出来了，到了外间她便沉沉叹了口气。 　　大房和三房都有两个孙辈了, 就他们这边，儿子都娶了两回妻子却一个孩子都没有, 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呢？谢二婶想到当初儿媳妇骂她说的那些话，难道正是因为她这个婆婆当的不好？ 　　* 　　程晓珍回了京市, 拜访完长辈老师等等, 头一个要去的地方自然是丽珍记。 　　一进丽珍记的大门, 便闻到一股浓浓的糕点香气。 　　“什么味道这么香, 是又研究出什么新品了吗？” 　　“是最近不是红楼梦热播吗？明凯在家里有事没事就看红楼梦, 看完以后还调出许多新式糕点来。你快来看看这一款枣泥山药糕, 有没有红楼梦的意思在？” 　　家里的孩子洪丽娟的妈在管着呢，夫妻两个从早到晚都待在丽珍记，还在平时给顾客带的休闲区，放了一台电视，每到红楼梦播出的时候，不管是来卖糕点的，还是店里的员工，都会站在电视机跟前看一小会儿。 　　“明凯还说他准备做一些菱粉糕、栗粉糕，可惜红楼梦里面很多吃食都是菜类，不适合做成糕点，要不然咱们这一阶段的新品算是不用愁了。” 　　程晓珍一听这两个人还真是十足的红迷，不过把红楼梦里的糕点重新做出来，是她从前没想过的。到时候凡是看过电视剧的，应该都会喜欢店里的新品，借着电视剧的热度，应该也算是免费打广告了。 　　程晓珍努努嘴，从窗户外头看了一眼街对面。“那边呢，有什么动静？” 　　他们这会儿并不在开发区的总店，而是在老店这里，之前王志华开的店面就在附近。借着食品检测让对面栽了个跟头，程晓珍还挺得意，不过她后头就跟着谢云蔚旅游去了，后续的发展并没有怎么关注。 　　说起这个洪丽娟便是一笑，“还能怎么样？彻底没动静了呗，我看了店就再没开过门。” 　　“王志华人呢，也没出现过？” 　　“没有，对面店里的人，好像一下子人间蒸发了一样，反正我一直在这儿，从来没见过。” 　　洪丽娟只有早上会去总店一趟，白天的时候基本上都在老店这里，老店离家近，他，白天如果想儿子了回去一趟也方便，到时叶明凯去总店待着的时候比较多。 　　不过他们俩都没见过王志华几个，也不知道是彻底安生了，还是暂时蛰伏起来了。 　　“倒是你，出去一趟小脸都红润了，怎么样彭城好玩吗？还给我带这么一大包东西，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拿回来的。” 　　“好玩呀，下次有机会咱们两个单独去，不带孩子也不带老公。这些衣服你捡喜欢的穿，不喜欢的放到咱们店里买也是一样。” 　　服装店那头程晓珍基本上没怎么管，她的心思还是放在丽珍记上。 　　“金河县那边我考察过了，也找到了合适的店面，分店正在装修中。” 　　洪丽娟惊讶：“你的进度未免也太快了，不是说去旅游，怎么顺便把分店的事也解决了？” 　　“还没解决呢，我们是走礼盒的比较多，所以还需要一个食品厂专门负责我们的糕点。我很看好当地的一个厂子，算是经营模式比较完整，但是要把它拿下，应该要花不少钱。” 　　洪丽娟：“你那里钱够吗？不够的话我这边的都可以拿去用。反正我还有明凯的工资。” 　　其实叶明凯在丽珍记算是技术入股，每年年底也能拿一部分分红，别看股份不多，年底分到的钱是普通人，工资的好几十倍。按照如今的消费水平养老婆孩子，怎么都够了。 　　“你还真信我，你就不怕我把你给卖了？” 　　洪丽娟这么想都不想的，要把全副身家都交给自己说，不感动是假的。 　　“本来我的钱都是你挣来的，就算亏了又如何？”洪丽娟很是洒脱，“何况我相信你的眼光，没有你，就没有丽珍记的今天。” 　　程晓珍一笑，“虽然很谢谢你相信我，不过还是不用了，我们还有一大笔钱没收回来呢。” 　　洪丽娟听得满头雾水，她们不就是服装店和丽珍记吗？难道晓珍还背着她开什么别的店铺了？ 　　程晓珍卖了个关子没直说，只说到时候就知道了。 　　* 　　八七年的下半年，丽珍记的分店已经快装修好了，就在张悦打电话来说华兴纺织厂的事情的第二个月，程晓珍这边收到消息，之前她看中的那块地皮，终于有人要买了，开价足足有一千万。 　　洪丽娟听到消息，连孩子都顾不得了，赤着脚跑到程晓珍家里。 　　“晓珍晓珍，当初我们买那个地皮的时候花了多少钱？” 　　当时是洪丽娟从谢家出来跟着程晓珍做的第一笔投资，这么些年没动静，还以为不成了，不过地皮放着以后可以留给孩子，洪丽娟心里并没有多心疼。 　　但是！现在竟然有人要用高出原价几百倍的价格，跟他们卖这块地。 　　“我们买的时候那地方还是个农贸市场呢，人流量挺多的，当时好像一共付了两万五。如今这些人把地皮买过去，应该会做大型商场吧。” 　　当时程晓珍也是想做大型商场的，不仅仅可以购物娱乐，还将是整个京市最大的商业中心。可惜当时资金不够，两个人把钱凑了凑，仅仅买下地皮的15年使用权。 　　“我想起来了！当时我出了八千块，按照比例算现在就是三百多万？！” 　　洪丽娟真的不差钱，但她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多钱。 　　“是，一共三百二十万，不过我要征用一百万，我这边也是，要征用两百万。” 　　其实如果程晓珍这边的六百八十万到账，她完全可以一个人买下华兴纺织厂，不过丽珍记是她和洪丽娟两人共同的事业，不管是利益还是资金从来都是一人一半。 　　“拿去拿去！你就是全要，我没二话。” 　　洪丽娟还没从三百多万的惊喜中回神，要知道如今才八七年，猪肉一块二一斤，大米八毛钱一斤。光是二十万，就够洪丽娟一家用好多年，何况是三百二十万！ 　　洪丽娟：“晓珍，你这手是不是点石成金的手，怎么会做什么就赚什么呢！你快告诉我，后头要做什么，不管你做什么我都全力支持！” 　　其实洪丽娟都想把钱全交给程晓珍保管，想叫她不论投资什么都顺带帮她投一点。 　　程晓珍摇头失笑，她不过吃了重生的红利罢了。 　　“哪里就有这么神奇，我只是运气好，你把钱全交给我，小心我给你亏光了。” 　　“亏光了我就带着孩子去你们家蹭吃蹭喝，我就不信你会忍心看我们娘俩饿肚子！” 　　程晓珍是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不过合伙人之间能像她们这样亲密无间的很少，她们俩算是很难得的缘分了。 　　“过几年倒是真有个投资，你要是信得过我......” 　　“信得过信得过！” 　　不提洪丽娟回去如何惊讶，就说程晓珍这边，一下子接收了这样一大笔钱，她竟然能这么镇定，实在是难得。办事员将存着交给程晓珍时，没忍住多看对方好几眼。 　　回去以后，就连谢云蔚都拿一种奇异的目光看着她。 　　程晓珍瞪他：“做什么这么看着我，难道是第一天认识我不成？” 　　“不是第一天认识你，但也被你吓了好大一跳。” 　　谢云蔚就说按照丽珍记的利润，就是全拿出来也不够买个厂子的，明明他这边还有钱，偏偏晓珍不要，没想到她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晓珍赚的钱，比他这辈子赚的都多了。 　　谢云蔚：“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过两天应该会有记者对你做个专门的采访。” 　　这样大宗的一笔钱，确实会引人侧目。 　　程晓珍点头，“确实有，不过内容应该会有所变动。” 　　上头派来的记者正是秋燕，幸好两人有交情，程晓珍知道财不外漏的道理，便推拒了采访。不过秋燕毕竟也是带着任务来的，不重点宣传，该有的程序不能少。 　　谢云蔚一把搂住她，“采访也挺好的，正好帮我解决了一桩麻烦事。” 　　他说的是研究所的孟所长。 　　原本他都打算想法子让孟所长退下来了，但自己有不想担着所里的事，所以才反复犹豫，耽搁到了今天。 　　孟娇那个女人，明知道谢云蔚已经结婚了，还不停去他跟前晃荡，让谢云蔚很不喜。 　　要不是他后面给孟娇单位提交了一点材料，最近恐怕都没得安生呢。 　　晓珍这边采访一出，大概确实能安静好一阵。 　　程晓珍回抱住他：“你就不怕我这个妻子太出众，显不出你来？” 　　“不怕，我吃软饭吃的心甘情愿。” 　　谢云蔚哪里是在吃软饭，人家是对着些看得很淡。 　　要不然以他能耐，一个所长恐怕手到擒来。 　　只不过，谢云蔚这个人怕麻烦。 　　程晓珍觉得很难得，这时候的人，男女观念还是很重的，大男人不管在外头还是在家里，许多都会想要压女方一头。但是谢云蔚从来没有这种想法，相反，无论程晓珍做什么，他都站在她身边无条件支持。 　　程晓珍一点纠结也没有，抱着谢云蔚的脖子便亲了上去...... 　　* 　　过了几天秋燕便带着人上门给程晓珍做专访，她们选的位置就在丽珍记。 　　秋燕穿着栗色风衣，扎着长马尾，人看着很精神。 　　程晓珍留意了一下她胸前的名牌，上面写着新闻组组长。 　　两人再见面，彼此都很感慨。 　　秋燕笑着说：“距离咱们上次见面才过去多久来着，一转眼，你都是市里重点帮扶的女企业家了。” 　　当初对程晓珍有所质疑的人，这会儿再也不会提出疑问了吧。 　　谁能想到呢，小小一个丽珍记竟然会慢慢发展到这样大的规模。 　　“就连我自己也没想到，丽珍记当初刚成立时，我们只是想做出一份事业。那个时候才83年，女企业家根本没有。社会对女性的定论好像就是生活和家庭，许多女性在结婚以后，基本上都是在为自己的小家付出。” 　　“我们打个比方，男女双方如果共同要发展事业，家里没有人照料，会退下来的那个人一定会是女方，而不会是男方。虽然说男女平等了，但是人们潜意识里面会觉得女性注定要为家庭作出牺牲。” 　　秋燕听了深有感触，她的妈妈就是这样一个人，所以当初她从学校毕业的时候，她妈妈就鼓励她，一定要进入社会，去工作去发展事业，所以才会有现在的她。 　　“那你当初是因为什么而看重这片地呢？” 　　“我自己也不知道，只能说命运使然吧。” 　　很多事情，程晓珍不光是不能对外说，就连跟谢云蔚也没法说，只能归咎于运气。 　　幸好他们也都不是寻根究底的人。 　　和丽珍记隔了没多远的一个筒子楼里，王志华眼睛死死的盯着电视机里的，播放的正是程晓珍做的那段采访。 　　中央台的采访一出，程晓珍几乎成为了所有女性的楷模，大大提高了女性在家庭中的地位。 　　不过有人欢喜有人愁，王志华就被程晓珍害得差点连家都不能回。 　　“你在干什么呢？孩子哭这么大声你就没听见？哭哭哭，整天就知道哭不愧是你的种！” 　　刘莉莉很用心的给自己化了个妆，她正犹豫要穿哪件衣服，就被孩子的哭声败坏了兴致。 　　“快去把孩子哄好，叫他不要哭了，我今天是要去陪嫂子逛街的，到时候好好说说情，没准我哥又能用你了呢？说来说去还是你废物！一点点小事都办不好，搞个丽珍记没把丽珍记搞倒，反倒把自己折进去了。我当初真是瞎了眼，否则怎么会看上你这样的废物......” 　　刘莉莉骂起人来嘴里好一会儿都停不下来，在她看来，王志华根本就没有优点，还大专生呢，那些书全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之前我哥怎么说来着，不会办事的男人连狗都不如，我看他骂你一点都没骂错。” 　　孩子是刘莉莉生的，但是她一天都没有照顾过，全都是王志华一个人在弄。 　　王志华外头有事要办，不在家还好，但凡在家，一整天都是在儿子的哭声中度过的。 　　刘莉莉根本就没有要照顾孩子的概念，她对待王志华不像对待丈夫倒像是家里的佣人般呼来喝去，刘家的事情什么都交给王志华来办，兄妹两个动不动就会对王志华进行人格上的侮辱，根本就没拿他当人。 　　王志华一只手抱着孩子，另一只手捏的咔咔响。 　　别以为他不知道刘莉莉每天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是因为最近暂住在邹家的那个男人......没有人能忍受旁人往自己头上扣绿帽子，就是王志华也不能。 　　王志华眼神幽深的盯着刘莉莉，“你今天出去逛街，什么时候回来？” 　　刘莉莉没回头，“不知道，也许早一点，也许晚一点，反正家里的钥匙我有。如果太晚，我哥应该会叫司机送我回来。” 　　刘家现在和邹家绑定在一起，刘莉莉的爸哪怕坐牢，她的日子过的也一点不差。 　　化妆品、衣服一堆一堆买，对了，还有香水，刘莉莉从台面上选了一款喜欢的香水，往身上喷了好几下。 　　王志华见了就皱眉，“要不今天还是不要去逛街了吧，儿子好几天没看见你了。” 　　刘莉莉回来的晚，孩子大部分时候都睡了，就算白天刘莉莉在家，她也一直在睡觉，根本没管过孩子，陪孩子玩更是不可能的事。 　　“他不是有你这个当爹的在吗？有你在就够了。”刘莉莉嘲讽一笑。 　　王志华额角的青筋又跳了跳。 　　刘莉莉透过镜子看自己的打扮，她似乎很满意，冲自己笑了笑，“好了，我走了。” 　　她走到门边，伸手要开门。 　　当空横出一只手，将刘莉莉的手狠狠打掉了。 　　“王志华，你是不是疯了？”刘莉莉捂着手背。 　　“我叫你今天哪儿都不许去，留在家里陪儿子！” 第95章 感冒（一更） 　　王志华他们住的这栋楼, 楼上楼下都是人。 　　上头稍微有点动静，底下人听得清清楚楚。 　　“昨天晚上的动静你们听见没有？还挺大，闹到半夜都没消停。” 　　“应该是夫妻两个又吵架吧, 他们家那个女的挺凶悍的。” 　　“我猜也是, 要不然孩子也不至于整宿整宿哭。” 　　楼底下两个大妈正在八卦，王志华抱着孩子“刷”一下打开门, 大妈们脸色瞬间一变。 　　“志华出门了, 昨天家里动静那么大，又干仗了？” 　　王志华笑笑, 孩子抓着他的衣领露出两三道长长的血痕。 　　两个大妈对视一眼,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志华，夫妻之间就是要互相体谅，多忍忍吧。” 　　王志华点点头，虚心受教, “婶子们说的是，这不她闹归闹，我想着还是早起给她买点她爱吃的菜去。” 　　大妈们听了大为惊叹。 　　“小王人很不错，昨天才吵, 今天就想着给妻子买菜去了。” 　　“多亏了小王脾气好，要不然夫妻两个早分开了。我看, 小刘连孩子都没带过，一般人真的受不了。” 　　“可不是小刘整天打扮的花枝招展的......” 　　王志华抱着儿子慢慢走, 对大妈们的议论声充耳不闻。 　　他路过街角时, 看着对面丽珍记恢弘的大门, 沉默良久, 最终还是灰溜溜的离开了。 　　* 　　程晓珍因为眼光好, 看中的地皮卖了高价大赚一笔的消息传回谢家, 贺娴都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好了。 　　大伯娘就感慨，“之前旁人说海子，我还为他叫屈，如今我倒是觉得他爸没说错，这孩子就该好好跟晓珍学一学。” 　　谢云海在外头也算挣下一点家业的人了，可是和程晓珍一比还真是什么都不算。 　　大伯娘还问：“你从哪儿找了个这么能干的儿媳妇，怎么会样样都这么好，她家还有妹妹不？要是有给我们家海子也介绍介绍。” 　　谢云海还没结婚呢，这孩子就在钱上面开窍，旁的是一点都不开窍。 　　大伯娘怎么看程晓珍怎么眼热。 　　贺娴：“我们这也都是孩子自己找的缘分，她家可只有她一个，上头有个哥哥已经结婚了。” 　　大伯母：“我叫你们家娶的不是儿媳妇，是金疙瘩。怎么晓珍眼光就这么好呢？” 　　“许是有点运道在身上。” 　　这点谢大伯母是信的，这孩子眉眼周正，眼神清凌凌的一看就很有灵气，听说家里和他们谢家差的也挺大，能被侄子看上肯定有过人之处啊。之后又是考大学，又是做生意，做什么像什么。 　　人家说巾帼不让须眉，谢大伯母看程晓珍就是这样了。 　　贺娴：“你在晓珍跟前可别这么夸她，要不她该不好意思了。” 　　谢大伯母点点贺娴，她俩当了这么多年妯娌了，她还会不明白贺娴的意思？这是跟她炫耀呢！好些年没见贺娴这么情绪外露了，看来是真挺喜欢她儿媳妇的。 　　“有什么了不起，我们袁洁也不错，人能干，还孝顺，对我和他爸很是周到。家里两个小子都是袁洁一手照顾的，我看见孙子们都高兴！什么钱不钱的，都是次要，要说还得是孩子好。袁洁可是自己吃什么，都想着给我和她爸送一份......” 　　谢大伯母说起自己的儿媳妇，也是满口好话。 　　本来是称赞侄儿媳妇的，结果变成两个婆婆对自己儿媳妇的花式夸赞。 　　袁洁抱着孩子出来拿水果，听了一耳朵，脸都给夸红了。 　　谁说儿媳妇和婆婆天生就是仇人？婆婆明事理，管的少，儿媳妇就乐意尊着敬着。出了门还听见婆婆对自己的花式夸赞，哪个儿媳妇不想着要多孝敬一番？ 　　一等的婆婆把儿媳妇看得比儿子重，怎么对女儿的就怎么对儿媳妇。二等的伯伯把儿媳妇当亲戚，双方客客气气有来有往，也还算是不错。下等的婆婆就像谢二婶那样，把儿媳妇当仇人，还把儿子儿媳妇夫妻关系搅得一团糟。 　　谢大伯母和贺娴说话的时候，谢二婶就坐在边上听着，一句话也没说。 　　听着两人你来我往的，她心里觉得她们虚伪，但看她们和儿媳妇的相处模式，又觉得羡慕。 　　前一阵谢二婶胃里不舒服，吃什么都觉得没劲，有一次甚至晚饭都没出来，结果除了丈夫旁的人，愣是没发现这一点。谢大伯母呢，昨天说想吃油条，今天一早就摆在桌上了。贺娴那边更不必说，程晓珍得了什么都往这边送，谢老太太简直都快把她当成自家孙女了。 　　谢二婶觉得她不能再听下去了，索性起身回房，人跟人真的不能比，要不然她得气死。 　　晚上还有更气人的事，程晓珍赚了大钱想着给家里买些东西，一家子热热闹闹的在外头说话。谢二婶捂着肚子睡着了，压根就没人想起她来，她自己也忘记盖被子了，就这么硬生生的躺在床上，睡了大半夜。要不是丈夫晚上从外头回来，估摸着一晚上都没人给她盖被子。 　　不过就是丈夫回来也晚了，谢二婶受了凉，当天晚上就发起了高热。 　　谢承义忙了一整天，给妻子盖了被子就睡了，晚上压根就没醒，等第二天早上看妻子脸色不对，伸手一摸。 　　嚯，这温度烫的吓人。 　　“月红月红你醒醒，走，咱们去医院。” 　　谢二婶闭着眼睛，无论他怎么推，怎么搡都没办法把眼睛睁开。 　　她是能听见声音的，但除此之外，整个身体好像不是自己的了，完全不受她控制。 　　谢承义察觉事情不对，立马找了人来，三两个人一起，才总算把人运到了医院。 　　谢承义原本是不想出面的，他在卫生局工作，一出现医院里的大小领导还能不能正常上班了。可按照医院的程序来，轮到给谢二婶看病，又不知该什么时候了。 　　“云敬，你去。你也是，你平时在家忙工作，你妈那里忘记去了能理解。你媳妇呢？你媳妇就不晓得我婆婆跟钱多凑一凑。” 　　谢云敬本来在上班，是得了消息临时从单位跑来的。 　　他一脑门的汗，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遭到了亲爹劈头盖脸的质问。 　　“爸，你也知道妈的性子，不是姜岚不愿意去，她每次去了，妈都说一些不中听的话。一次两次还成，次次都是这样，谁受得了。”以前丽娟不就是因为妈的原因才会离开吗？ 　　后头的话谢云敬压根不敢说，但凡露出点意思，父子俩当即就要吵起来。 　　谢承义的思维比较古板，他就觉得天下无不是之父母，月红不就是话多了些，又没做过什么坏事，仅仅这样儿子儿媳妇就不往她跟前凑了？这俩也不是什么好的。 　　不过眼下给月红治病最要紧，谢承义懒得多说。 　　程晓珍正在考虑购买厂子的事呢，就有人跑过来说：“晓珍啊，你二婶不行了，快去医院看看。” 　　程晓珍听了满头雾水，她是昨天才见过谢二婶的，虽然没怎么说话，但对方的状态也不像是会突然亡故的模样，怎么才隔了一天就不行了？ 　　丽珍记有电话，她连忙给老宅去了电话，袁洁也说没听说。 　　甭管怎么着，谢二婶住了院，作为侄儿媳妇也该去看看。 　　程晓珍顺路买了些水果营养品，准备给谢二婶带去，一进医院正巧碰上从另一边走来的袁洁。“我听到消息说.....” 　　袁洁推推她，冲她使了个眼色，“有些事情咱们听说是一回事，自己说又是另外一回事。二婶一生病，她娘家人可都来了。” 　　程晓珍点点头，于是不再说话。 　　这个时候多说多错，万一给旁人抓住把柄就不好了。 　　两人还没进病房，只在外头瞟一眼，就觉得里头气氛沉重。 　　提着水壶从走廊的另外一头走近的姜岚，眼圈通红，明显是哭过了：“嫂子，弟妹，你们来了。” 　　“是，我们也是接到消息过来瞧瞧二婶，二婶如今怎么样？” 　　袁洁帮着拎水壶，又把姜岚手里盆接了过去。 　　姜岚：“不是太好，医生说的那些词我也不懂，但瞧着确实挺严重，到现在还没醒呢。” 　　姜岚也是倒霉，明明什么都没做，这事却要算到她头上。 　　她哪里会晓得，不往婆婆跟前揍，少惹她生气，反倒做错了。 　　病房里头闹哄哄的，多是谢二婶的娘家人在说话。 　　张母又是急又是气，头发乱糟糟的，显然还没来得及打理。 　　“我家条件是不好，不如你们谢家，但我女儿嫁进门的时候，也算身体健康。没想到一病竟然变成了这样，医生还说是你们没人给她盖被子，没人照料她，才会发展的这么严重。我就不懂了，她有丈夫有儿子有儿媳妇，怎么就过得跟个孤家寡人似的！你们谢家人，这是要把我女儿往死里逼？！” 　　谢大伯母算是这里最大长辈了，她代表谢家说话：“没有没有亲家，你可千万不要这么想，这事儿就是个意外，我们谁都不想。” 　　真的是意外，谁能想到呢，一时疏忽竟然演变成现在的模样。 　　张母是疼女儿的，看女儿挂着水就这么躺着，一动也不动，心里疼的跟有刀片在划了一般。“你们是板子不打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疼，谢家也是大户人家了，万一万一我女儿......你们谢家有脸出去说吗？” 　　谢大伯母没话说了，人家说的也对，这事儿确实谢家没理。 　　程晓珍三人进屋时，双方正在对峙，张母一见来人不等人反应，上去就对着姜岚“咔咔”两个耳刮子。 　　“你这个有娘生没娘教养的东西，自己的婆婆都不知道去瞧一眼，丧了良心的玩意儿！” 　　姜岚脸颊瞬间就肿了，除了默默流泪都不知道说什么。 　　谢云敬还算是个男人，立马将姜岚护在了身后：“姥，不是你想的那么回事，小岚是想去照料妈的，但是我妈她不喜欢小岚......” 　　“还有你！你这个不孝子，还想不想在单位上班了？你妈今儿要是醒不过来，我就去你们单位闹去！一家子就没有一个好东西！”张母扯着嗓子喊，看谢家人的眼神就跟看刽子手一样。 　　不是，程晓珍都无语了，老太太说就说，手指头一直点着他们几个怎么回事？ 　　她和袁洁可没招谁惹谁。 　　但老太太有一点说的挺对，谢二婶要是醒不过来，说出去谢家确实没脸。尤其对谢云敬很不友好，亲妈在自己家里被冻死了，说明什么呀，至少说明当儿子不够有孝心。 　　如果谢二哥在任有突出的政绩还行，但要是没有，对手稍微编排点理由就够他喝一壶。 　　“亲家母，小辈不懂事，都是我这个老不死的没教好。” 　　谢老太太扬声说了一句，在谢云蔚的搀扶下慢慢走出来。 　　老太太脸色不大好，想来刚才张母的话她都听见了。 　　张母涨红了脸，心虚道：“亲家，我是因为孩子不舒服，这才有些着急了......” 　　“你着急我能理解，但现在最重要的是，难道不是给孩子看病？” 　　见对方还要分辨，谢老太太摆摆手：“我找了这里最好的医生，等会儿会来给月红做全面的检查。你们那没事的，都回去吧，这里有我守着。” 　　“奶奶......” 　　老太太摇摇头，显然是打定主意了。 　　谢老太太一出现，医院里人几乎闻风而动，先是领导们过来看了，后头有个各个科室的医生和护士，也不知道算是来拜访还是连检查，反正给谢二婶塞了不少红包。 　　躺的那张病床的褥子底下，几乎装满了。 　　张母一开始还欢喜，到了后头又想推拒了，可是人家哪儿会听她的，该给就得给，这是上头好不容易给他们的献殷勤的机会，错过了不就成傻子了么？ 　　张母这才想起来谢家是什么样的人家，得亏她刚才还说去外孙单位闹的话来，她想去人家未必会给她进。 　　谢老太太老神在在的坐着，对这些充耳不闻。 　　只问医生查出来什么病因没有，什么时候能醒。 　　张母是亲妈不假，来了就没过问过正经事，又是吵架，又是训斥小辈，压根没个长辈样子。 　　谢老太太找的是个主任，经验老到，一般人找他得排好几天的队。 　　“老太太你放心，她到底年轻，底子好，这病来的急，恢复起来慢。最晚后天应该醒了，回头就好好调养吧，问题不大。” 　　医生这么说，老太太便放心了，张母也再说不出旁的话。 　　谢二婶是隔天中午醒的，她整个人浑身没力，当事姜岚正好在，扶着又是喂水又是喂粥。 　　张母进来看见女儿醒了，大松一口气，再不敢撒泼了。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谢二婶说话还有些无力，“妈，你怎么来了，我没事好的很，就是感冒。过几天等我好了，咱再好好说话。” 　　张母点点头，没多耽搁，家里还有事呢，又叮嘱了几句才回去。 　　这头程晓珍刚要上火车，去金河县把厂子买下来，那边又来人了，还是说谢二婶不行了。 　　讲道理，程晓珍是盯着谢二婶出院的，回去以后姜岚是半点不敢怠慢了，一直在人跟前伺候着呢。没办法，不伺候不行，回头人家亲家母上门又要说家里人不讲孝道了。 　　于是，该怎么伺候，就得怎么伺候。 　　看谢二婶折腾姜岚的劲儿，应该能再活好多年才对呀。 　　人家来报了消息，程晓珍注定是走不成了。回家把行礼一放，顺便给老宅去个电话。 　　“嫂子，你去二婶那边瞧过了吗？” 　　袁洁：“瞧过了，是不好了，你快来。” 　　程晓珍和谢云蔚对视一眼，两人紧赶慢赶的往老宅走。 　　没道理呀，第一次也许是真有人忽视谢二婶了，这都第二回 了。再加上张老太都闹过了，只要堂哥脑子清醒，不想背上不孝的名声，就得把亲妈当祖宗伺候。 　　再说姜岚，她本人心不坏，拌嘴有可能，大是大非上一定会提起十二万分的心。 　　甭管心里有多少揣测了，还是得上门瞧瞧去。 　　这不，程晓珍和谢云蔚领着孩子刚进门，老宅门口就传来一阵痛哭声。 　　“月红！月红你醒醒......你别抛下我和儿子不管呐！” 第96章 有所隐瞒（二更） 　　谢承义哭的再伤心, 人也都回不来了。谢二婶走的也太突然了，谁能想到一个发烧就能要了她的命。 　　张家人来了顿时一阵哭天抢地，看姜岚恨不得把对方生吞活撕了。 　　张母就差没指着姜岚的鼻子, 说她害死自己的婆婆了。 　　“老太太, 你、你别这么看着我，这回可赖不到我头上......” 　　姜岚是真的冤, 谢二婶接回来之后, 有了前车之鉴，伺候自家婆婆已经提起了十二分的心, 每天按时按点送吃的送喝的, 谢二婶就没从床上下来过。 　　着凉了不能吹风，于是姜岚连窗子都没敢开。 　　就盼着她能快点好，自己也快点解脱。 　　这事儿不止一个人瞧见了，老宅这边的人进进出出, 哪个没瞧见？ 　　张母非不听，说谢家的人自然会给谢家说话，还说张月红是被人害死的，要去派出所说明情况。 　　姜岚还没怎么样呢, 谢云敬头一个不答应。 　　“姥姥，姜岚回来真的有好好照顾妈, 到底怎么会这样，医生那边也没个说法。” 　　张母看也不看他, “那就更要报警了, 你们就不想知道, 月红她为什么会这样？本来只是普通伤风感冒......” 　　谢老太太叹口气, 并没又多纠结：“要报警就报吧, 是要查查怎么回事, 好好的人怎么说没就没了？” 　　谢老太太瞧着一下子老了好几岁，家里出现这样的事儿，等于白发人送黑发人。谢二婶虽然嘴巴坏，但人还行，对小辈也还算慈爱，也就对自己儿媳妇苛刻一些。好歹没干过坏事，在老太太跟前也一直是个好儿媳妇的样子，这人说没就没了，老太太心里会好受吗？ 　　张母一下子哭出了声，她早就后悔了，要是知道女儿会有这场劫难，当初说什么也要留在谢家，等人养好病再说。 　　公安来的很快，一起来的还有好几个专业医生。 　　他们在谢二婶的房间里做调查，程晓珍几个都没走，就坐在外头等着。 　　家里发生了这样的事，谁心里都不好受，谢二婶平时烦归烦，好歹是长辈，冷不丁人没了，大家伙儿都有些懵，一时间没人说话，就等着听公安说明情况。 　　宁宁和薇薇好似也察觉到了大人的不对劲儿，老老实实跟着天天哥哥，不敢乱走，更不敢到处乱看。 　　程晓珍见孩子可怜，冲孩子们招招手，兄妹两个顿时像小炮弹似的往程晓珍怀里冲。 　　“妈。”薇薇不安的喊了一声。 　　小孩子还不懂死了是怎么回事，只知道二奶奶躺下来以后就没再起来，然后二奶奶的屋子也不允许他们进去了。 　　谢二婶平时当着大家的面，从来没抱过宁宁薇薇。 　　但是背地里经常偷偷塞好吃的给两个小家伙，说实在的，她和三房其实没多大恩怨，就是眼热人家日子过的更好，眼热人家有孙子孙女。 　　长期以来渴望抱孙子的想法一直被压制着，见到落单的孩子们忍不住亲近也是人之常情。 　　所以，宁宁和薇薇对谢二婶的观感还挺好，只记得是个喜欢偷偷给他们塞好吃的的奶奶。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公安终于从里头出来了。 　　程晓珍等人好奇看过去，就对方说没什么疑点，应该是自然死亡。虽然说姜岚每天都给谢二婶端了药进去，不过对方退烧以后就没再吃药了，总觉得自己身体底子好，熬一熬总会好的。 　　然后这发烧就反反复复，但也不是高烧，一直低烧，并没有太多不适。 　　估计就连谢二婶自己都没察觉到。 　　医生：“人的身体就好比一把柴禾，这么反复烧，早晚有油尽灯枯的一天。千万不能仗着自己还年轻，就硬抗。” 　　张老太哭的眼泪鼻涕一把，不管医生和公安怎么说，非不相信，非要闹。 　　闹了一早上了，谢老太太劝的都累了，索性随便她吧，重要的是安排好儿媳妇的身后事。 　　事情也不过发生一会儿的功夫，张家该来的人都来了，包括张月红的哥哥们。 　　张家人对谢承义父子压根没有好脸色看，面对姜岚时更是如此。 　　尽管公安说明了，这事儿是张月红自己作的，但他们就是要把这笔账算到姜岚和谢家人头上！就是因为谢家人不作为，姜岚不尽心，才让妹妹年纪轻轻就丧了命！ 　　两家本来关系还不错的，因为这事儿都快成仇人了。 　　办丧事这几天，张家人虎视眈眈，生怕谢家哪儿短缺张月红。 　　说到底张月红是谢家的媳妇，来这里吊唁的十个有九个和谢家有关系，要么是谁谁谁的下属，要么就是工作上有来往，张老太要闹关上门闹也就是了，非要当着外人的面把事情做的。 　　还要摆出谢家人亏待张月红的架势，弄得谢家里外不是人。 　　“现在知道难受了？当初怎么就不能好好对待我们家闺女，才刚四十出头，人就没了......我们去哪儿说理去？！” 　　本来这事谢家是挺愧疚的，老太太闹一次二次也就忍了，哪知道当着来往客人的面，又来这么一出，换谁谁都受不了了。 　　程晓珍倒还好，隔房的婶子跟她本身关系不大。就是可怜姜岚了，无端端飞来一口锅，按照老太太的说辞，就差没明说是她这个儿媳妇不孝顺，活活把婆婆给气死的。 　　姜岚这几天都没睡过一个安稳觉，脸色发白，唇上一点血色都无，怎么看怎么可怜。 　　程晓珍到底不忍心，见了忍不住为她辩白几句。 　　“老太太你霎时间没了女儿，心情我们都能理解，但这事和谢家无关，和我堂嫂无关，把屎盆子往谢家头上扣的把戏还是少来。” 　　“你是三房的儿媳妇吧？月红以前在的时候，就说你们三房最不是东西，如今她人死了，你们得意了是不是？”老太太可不管当初女儿是怎么说的，反正借着女儿的口，说自己对谢家人的不满。 　　老太太不爱剪指甲，尖利的指甲里头是厚厚的污泥，手指头再往前去一截，可就要戳到程晓珍了。 　　谢云蔚赶忙把人拉到身后，“别拿手指指人。” 　　“我就指她！要不是当着大家伙儿的面不好打人，我还想打呢！你们谢家就没一个好人，这个姜岚和杀人犯有什么区别？” 　　谢云蔚捏了捏拳头，关节发出“咔吧”“咔吧”的声音，吓了老太太一大跳。 　　张老太往地上一坐：“干什么，你们还想打人不成？！来人啊，打人了！女儿，你睁开眼睛看看，你妈是怎么被人欺负的。” 　　谢承宗往这边瞥一眼，不悦地喊了声：“云蔚。” 　　谢云蔚便带着程晓珍和孩子们离开了，程晓珍临走，把姜岚也一并带上。 　　姜岚受了不少委屈，整个人气色更差了，她甚至不敢看旁人的眼神，总觉得别人信了张老太的话，会拿异样的眼光看她。 　　谢云蔚眯起眼睛，因着是谢二婶的灵堂，当时没发作，却不代表他会就这么算了。 　　谢二婶下葬那天，本该有些伤感的谢家人，竟然有种解脱之感。 　　那天张老太哭了很久，细细的雨水将她的衣服打湿了，她都没起来。 　　张老太一转头，瞥见谢云蔚淡漠的眼神，气不打一处来：“你这个混蛋，你们谢家人没有心！这里头的难道不是你的婶子？” 　　她说着爬起身沾满淤泥的时候，就要往谢云蔚身上蹭。 　　谢云蔚眼神冷得吓人，“闹了好几天还没闹够是不是？你自己走，还是我叫公安请你走？！” 　　张老太转头见来吊唁的人都散的差不多了，顿时气笑了，“好好好，我们老百姓惹不起你们谢家还不行吗？你们当官的就是了不起！” 　　看张老太这样子是不会善罢甘休了，谢云敬有些害怕：“云蔚，你惹她做什么？捞捞他心里难受，发泄出去就好了。” 　　谢云蔚沉着脸：“这件事情不是我们的错，凭什么让我们做她发现怒气的靶子？” 　　谢云敬也不愿意，张老太的行为对他造成很不好的影响，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往上升都另说。他烦躁顿的抓抓头发：“那你说怎么办？她是我姥姥，总不能叫公安来把她也抓走，那我成什么人了？” 　　“那你看着她骂自己的妻子，骂隔了房的堂弟、弟媳妇，难道就是好的？” 　　谢云蔚平时不爱计较，大部分时候都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所以给人一种很好说话的错觉，但张老太拿手指指着他的妻子和孩子，他就一点也忍不下去了。 　　“云敬、云蔚，一人少说两句！” 　　谢承宗扫了小辈们一眼，沉声开口。 　　谢云蔚抿紧唇，这事儿没完！ 　　张老太骂了人并没把这事往心里装，自觉出了气，泄了火心情好了不少。可她回过头发现不对劲了，怎么三个儿子和儿媳妇都没去上班，一个单位放假总不能各个单位都放假吧？ 　　儿子和儿媳妇有的是在公家单位上班，有的是在厂里上班，都是任文职，比那些下地干活的轻松了不知道多少倍，这也一直是张老太引以为傲的事情。 　　但眼下明显不对头，怎么会个个待在家里呢？ 　　张老太语重心长：“你们不能因为单位对你们好，就总是请假，时间久了看谁还敢用你们！” 　　大儿子：“妈，我根本没请假，是人家专门给我放假。” 　　“我们也是，就算去上班，单位啥事也不让干，就让我们坐冷板凳。这滋味真的还不如在家呆着呢！” 　　张老太：“咋会这样呢？” 　　儿子儿媳妇们对视一眼，差点气笑了。 　　“妈，怎么会这样你自己难道不知道吗？当时在谢家耍够了威风，过后怎么不想想咱们会承担什么后果？要知道当初我们的工作都是谢家七拐八拐帮忙得来的，要不然我们一没学历二没人脉凭什么坐办公室？” 　　张老太听了心里无端发慌，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出，当初她说什么都得把这口气忍下来。 　　“走，去给云敬打个电话，云敬还是我们家外孙呢，总不能不管咱们的死活！” 　　骂人的时候往死里骂，用人的时候又开始怀柔了？ 　　谢云敬就是再没骨气，也不愿意去张家鞍前马后了。 　　何况这事根本就同他无关！ 　　“姥，这事不是我不帮忙，是我使不上力！我在政府工作不假，可我管的后勤。表哥他们那边，我真没法子......” 　　张老太一脸苦笑：“你是不是还在生姥姥的气，姥姥给你赔不是，也代你表哥他们给你赔不是......” 　　人呐，心里再有气，也得向现实低头。 　　张老太这会儿后知后觉，女儿死了他们和谢家就没啥联系了，女儿出殡的那一天，她又大闹了一场，往后再也别想从谢家这儿拿到丁点好处。 　　“姥，不是这么回事，这事儿真不赖我。你还记得那天同你对峙的人不？我这么跟您说吧，谢云蔚那小子能耐比我高的多，要不是他对这些事儿没兴趣，谢家估摸着都没我站脚的地儿。” 　　谢云敬说完这句就撂了电话。 　　说实在，谢云蔚这么干他不知不觉的生气，甚至隐隐有些畅快。 　　当时的事儿闹的实在太难看，害得他自己的在单位也收到不小的掣肘，老张家吃点亏好，吃点亏就老实了。 　　程晓珍压根不知道谢云蔚做的事，只晓得谢家因为谢二婶的事儿，陷入了低迷。尤其是姜岚，都过去好几天了，还是没缓过劲儿来。 　　想想也是，不管是谁，被人指着鼻子骂“杀人凶手”都不会好受。 　　程晓珍感叹过后就去丽珍记，如今忙碌反而会让她心情变好，免得东想西想。 　　她以为这事儿在怎么都同她无关的，却不想才到店里坐了一会儿，张老太就哭上了门。 　　当日气焰有多嚣张，今天过来就有多卑微。 　　水果、礼盒给拎了不少，老太太就差没给程晓珍跪下，求她高抬贵手了。 　　程晓珍一头雾水，得亏这会儿是早上店里人还不多。 　　她见了张老太还没说话，人就有些怵得慌。 　　也不是害怕，就是觉得这人胡搅蛮缠，牵扯不清。 　　程晓珍捏捏眉心：“老太太，你过来找我做什么？我一个隔了房的堂媳妇，连老宅都是一个月只去两三次那种，总不可能我也是杀人凶手吧？” 　　“不是不是。”张老太狠狠打了自己嘴巴一下，“都是我老太太嘴上没把门，闺女，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我们张家吧？” 　　程晓珍越发奇怪了，难道这张家人是得了别害妄想症不成？ 　　她好端端的料理自己的事情，怎么倒像是为难了他们一般。 　　说实在，如果可以她也想狠狠惩戒张家人一番，太赖皮了，仗着自己死了女儿，就无法无天，黑白全凭一张嘴。那一盆盆污水往谢家身上泼的，程晓珍都看不下去。 　　谢家到底是仁义之家，还是看在谢二婶人没了的份上，懒得同她计较。 　　“老太太我本来是不打算跟你计较了，但你这么一出又一出没完没了的，可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陈小真拉下脸，说出来的话也不大好听。 　　张老太立马急了，可她一急，越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还是她大儿子机灵，连忙说：“这里面可能有误会，我们真的不是来惹事的，反倒是想跟您求求情。我妈之前一下子受不了那么大个打击，有些风言风语希望你们不要介意，也请你们能抬抬手放过我们。” 　　张老太的大儿子见程晓珍脸上，满是困惑便说：“你要是什么都不知道，不妨回家问问谢云蔚。我们和云敬通过电话了，家里最近有些不顺，云敬说是因为云蔚的关系，您看......” 　　程晓珍皱紧眉，没说信了也没说不信，只说回去会打听。 　　至于东西她没收，不管是为了什么，张家的东西最好还是不收。 　　看程晓珍有所松动，张家人也不敢多问，刚才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还不忘悄悄帮程晓珍把门关好。 　　程晓珍回去的时候，谢云蔚正在哄孩子。 　　也不知道为什么两个小的都很喜欢爸爸，非要粘着他，有时候贺娴在也是不管用的，只要谢云蔚。 　　谢云蔚就给孩子读书。 　　他读的全都是自己的专业书，和物理相关的占大多数，属于程晓珍看一眼就会大哈欠犯困的范畴。 　　不过，两个孩子却难得很耐心，两个小的一人呆在谢云蔚一边，小手托腮就这么懵懂的看着爸爸。应该是听不懂的，可偏偏两个小的谁也没闹。 　　程晓珍觉得很神奇，进了门以后也没说话，就倚在门边静静的看着这一幕。 　　还是薇薇眼尖，喊了声妈妈，谢云蔚这才转头冲她一笑。 　　程晓珍瞧着他的表情，也不知道为什么忽地鼻子一酸。 　　瞧出她大概有事找他，谢云蔚叫张姐把孩子们抱出去。 　　“谁欺负你了？”谢云蔚握住她的肩膀，语气轻柔却充满力量，好似程晓珍只要报出一个名号来，他就会立马上去揍谁一样。 　　程晓珍搂住他的窄腰：“没有，今天张家人去找我了。” 　　谢云蔚沉声：“他们找你麻烦了？” 　　“没有没有，不止没找我麻烦，我还没看过他们这么卑微过。”程晓珍勾起唇，想起今天张家人的所作所为，她还是觉得滑稽。 　　谢云蔚眉头都没动：“你知道了？” 　　程晓珍一怔，这么说果然是谢云蔚办的？可是他不是最怕麻烦吗？ 　　谢云蔚：“她拿手指指你，差点还戳到你！” 　　程晓珍心里一甜，这个人怎么会这么贴心，总是在意想不到的地方给她惊喜。“其实那天你不是正好拉了一把，根本就没碰到我。” 　　“那也不行。” 　　程晓珍以前觉得自己挺了解谢云蔚的，现在看来好像也不是那么了解。 　　陈曼说谢云蔚不是那么简单的，谢云敬说谢云蔚的能耐甚至比他还大..... 　　程晓珍忽然好奇，谢云蔚是为什么变成现在这样的。 　　“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好像就是谢老师了，温润有礼、知识渊博、斯文俊美，好像所有的溢美之词用在你身上都不为过，你都不知道那时候小女孩子们把你看得有多高。” 　　谢云蔚不在意什么别的人的看法，只问程晓珍是不是也这样。 　　见她点头，便轻轻勾起唇角。 　　“其实我不是那样，我只是认命了，接受现实了而已。” 　　程晓珍察觉到不对，猛地抬头只来得及看见谢云蔚舒展的眉头。 　　总觉得谢云蔚有什么瞒着自己，可他不愿意说，程晓珍也不好一直追问。 　　而且，他刚才的语气很不对，应该是有一段不愉快的经历？ 　　程晓珍想的入神，便听谢云蔚语气淡淡：“我本来也没想做什么，就是给个教训而已，咱们也犯不着在不相干的人身上多费心思。” 第97章 荣归（一更） 　　之后张家人没再找上门过, 程晓珍便知道张家的事情就这么过去了，谢云蔚出手也算是给了个小教训。 　　程晓珍终于能去金河县了，去之前还有一件事要做——把两个小的送到幼儿园！ 　　宁宁和薇薇已经到上学的年纪, 小洋楼这边附近就有幼儿园, 正巧两个年岁一样大，一块儿打包送进去。 　　程晓珍不担心儿子, 就怕女儿和人动手。 　　毕竟在家里时, 宁宁稍有些不和薇薇的意，薇薇可是会挥舞小拳头的, 不过宁宁好歹是当哥哥的, 给妹妹捶两下就捶两下，并不真的往心里去。 　　换做别的小朋友，对薇薇可不一定会忍让了。 　　程晓珍难得抱怨道：“你瞧瞧你，我就说不能太惯着, 回头该成小霸王了。” 　　想到自己不停被老师叫到办公室耳提面命的情形，程晓珍就觉得可怕。 　　“没事，大不了我负责开所有的家长会。”谢云蔚心情很好，对女儿宠溺一笑。 　　得, 有他这句话就成。 　　程晓珍不知道别的小朋友是怎么上幼儿园的，反正送两个小的过去时, 人家高兴的很。 　　薇薇小朋友大大咧咧和父母挥手，宁宁虽然没说什么, 却也抱着自己的小书包走的很坚决。 　　敢情这俩人早就盼望着幼儿园生活了呀！ 　　两个小的一进幼儿园, 大人瞬间觉得轻松了。 　　贺娴因为孩子成了办退休状态, 这会儿倒觉得不对劲了。 　　见程晓珍收拾衣服, 索性也凑过去。 　　“这回要去多久？” 　　程晓珍笑眯眯道：“还不知道呢, 不过妈, 我会记得给你带礼物的！” 　　“我都多大了，还会惦记礼物？”贺娴帮着把叠好的衣服放进藤编的箱子里，“你不在家，孩子们也不在家，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妈，你看电视呀，最近不是有红楼梦看，之前因为带孩子都没看全过......” 　　贺娴摇摇头，儿媳妇是真将她当成孩子糊弄。 　　“我昨儿去老宅一趟，姜岚好像怀孕了。你们二婶之前怎么盼都不来......” 　　程晓珍也觉得唏嘘，谢二婶的离开太过突然，她总觉得好像回去还能在老宅见到对方似的。 　　但这也只能说有些事情真的是天注定，旁人怎么强求都强求不来。 　　姜岚一怀孕，日子应该会好过很多。 　　之前谢云敬虽然没明说，其实还是怪姜岚的，一边是亲妈一边是媳妇，会选亲妈的占大多数。这事儿理解归理解，但程晓珍并不认同。 　　这件事情再次证明了，谢云敬真的不是良人，得亏丽娟姐同他早早离婚了，不然陷在这个泥潭里还不定怎么样呢。 　　程晓珍这次去不会待待久，衣物之类也没多拿，临上火车瞧着来送她的谢云蔚，她心里还挺感慨。 　　结婚这么久不是他出差去，就是自己东奔西走，好像没有好好在一块儿和普通情侣似的看个电影，压压马路。 　　也幸好，两人都不是黏糊糊的性子。 　　谢云蔚穿风衣很好看，站在人群里，有种鹤立鸡群之感，任谁一眼望过去都会被他吸引去注意力。 　　程晓珍隔着窗户给他整理衣领，“孩子们那边你多盯着些，妈有时候太过宠溺了。回头薇薇要是惹了麻烦，在幼儿园里干坏事，你给我记小本本上，看我回来不揍她。” 　　不论她说什么，谢云蔚都说好。 　　但程晓珍知道，这人才不会舍得告女儿的黑状，她隐下心里的不舍，同谢云蔚挥手作别。 　　火车开出去很远了，连一点儿影子都不见，谢云蔚仍旧站在原地没离开。 　　“同志，你来送人吗？”说话的是个扎着马尾，语气娇羞的姑娘。 　　谢云蔚扫都没扫对方一眼，径直离开去了研究所。 　　其实晓珍要忙，他这边也不轻松，孟所长因为谢家的关系对谢云蔚不是忌惮，而是奉承了。 　　说实话，其实他这么时不时的给点小恩小惠，谢云蔚也挺烦的，本来没想插手研究所的事，这会儿也不得不插手。 　　还有孟所长的侄女孟娇，明知道他有妻子孩子来研究所的次数不减反增，还爱往谢云蔚跟前凑。 　　想起这些事儿，谢云蔚烦躁的皱起眉。 　　研究所的位置，是要好好动一动了。 　　程晓珍还不知道谢云蔚打定主意让研究所来个大换血，她这会儿站在华兴纺织厂门口是真感慨。 　　钱素梅也说：“咱们离开厂子才五六年的光景，那会儿场子多好呀，福利又好多的，是人抢着想进来，这会儿呢，职工少了一大半，全都是脸生的小年轻，咱们那一辈是一个都不见了。逢年过节再没什么节礼，有时候连工资都发不出来......但是就这样，还有许多人赖在厂里不肯走呢。” 　　钱素梅他们那个时候，厂子里的职位是能教给儿女继承的，爹妈下岗把位置让给子女的不在少数，这也是为什么如今过来熟人很少的原因了。 　　程晓珍还记着以前帮过他们家的孙副厂长，这会回来办事和钱素梅一块儿，头一个拜访的就是他们家。 　　以前来孙副厂长家，觉得他们家特别洋气，用着很多时髦的电器，当时他想如果以后他们家能有孙副厂长家一半好就好了。隔了五六年再过来，她反倒觉得孙副厂长家有些逼仄，从前看着好的那些电器都已经过时了。 　　“是晓珍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招呼两人的是孙副厂长的妻子刘家真，如今再见，程晓珍还是从前那般模样，但是刘家真已经老了很多，双鬓的头发白了不少。 　　刘家真：“一直听说会有人过来并购纺织厂，没想到是晓珍！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怎么反倒越长越好看？” 　　刘家真说着狠狠夸了一通，从样貌到学识到婆家，好话说了一大车。 　　程晓珍就想起从前来孙副厂长家的时候，那时候的自己战战兢兢，生怕说错话做错事，如今掉了个个儿反倒是刘家真战战兢兢了。 　　程晓珍微微笑道：“婶子，不用这么紧张，我们就来谈一谈厂里并购的问题。之前我家和孙叔联系密切，这次回来，自然也是想着投医联系对方。” 　　“是是是，别看老孙老了，在厂里还是能说的上话的，年轻人也服他，你们要想知道什么尽管问他好了。” 　　刘家真已经在知道程晓珍等人过来的第一时间，去厂里叫老孙回来了。 　　谁能想到呢，从前那个什么都要仰仗他们家，时不时过来麻烦他们的程家人，竟然出了一个金凤凰。先不说程晓珍嫁的人家世有多显贵，就说程晓珍这个人，如今是中央大学的毕业生了，整个金河县唯一一个重本毕业的大学生，跟金疙瘩也没两样。 　　再就是，程晓珍忽然过来，说要给厂里注资，手笔之大也是刘家真不敢想的。 　　以前还觉得老孙人傻，谁的忙都帮，没什么好处的事干了一桩有一桩，如今看来，人家老孙才不傻呢，这不回报就来了？只要人家愿意，老孙还能继续当食品厂的厂长。 　　这叫刘家真怎么能不尽量奉承着些。 　　孙建明来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到了，他进门看见程晓珍还愣了下。 　　怎么说呢，之前就知道程晓珍长得不错，但也仅仅是知道而已，如今对方穿着不知道什么料子做的衣服，一看就很高档，脚上穿着一双小牛皮靴子，光着身打扮就不敢让人小看。 　　“是晓珍来了，好久不见我都老了。” 　　人家奉承自己，程晓珍也笑着回了两句。 　　张悦也不说话，就坐在一旁看两人寒暄，她发现晓珍如今是真不一样了，言谈之间很会打太极，瞧着好像说了很多话，但其实都是些废话，不该答应的什么都没答应。 　　程晓珍的目的并不是在回来见故人，当然捡要紧的事情说，三两句之后便切回了正题。 　　孙建明听她细细说了一遍，规划一颗心算是彻底安定下来。 　　“不瞒你说之前有人说要并购华兴纺织厂，当时我还捏把汗怕来的人要裁员，要职工们下岗！晓珍你是知道的，咱们厂的职工都是一些街坊邻居，在厂里待了十几二十年的不在少数，厂子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唯一手段。这些年厂里一年不如一年，职工们的收入也一年比一年少，我比任何人都着急，可我使不上力呀！” 　　这点程晓珍是相信的，就凭孙建明作为厂长这么多年，家里的布置还和从前一样就能看出来。至少说明，孙建明不是一个为了填满自己的腰包不择手段的人。 　　刘家真也说：“这样的，前些年我们儿子来电话说要接我们过去，老孙就是放不下那些老邻居们，怎么说都不肯走。” 　　孙建明的儿子在省城工作，娶的媳妇儿是省城本地人，肯定盼着老两口过去。按说孙建明也到了该退休的年纪了，纺织厂又没什么利润可图，一直还坐在厂长的位置上，应该确实是想给街坊邻居们谋福利。 　　程晓珍点头，“孙叔的人品我当然信得过，往后华兴纺织厂变成了食品，厂要做的头一件事情，就是留住原本那些员工们。虽说将来工种会和现在有所不同，但我相信大家经过一段时间的培训应该也能适应。” 　　“晓珍啊，有你这句话，叔就真的能安心了！” 　　程晓珍：“孙叔，这是我表姐张悦，以后食品厂的事应该会有我表姐来接洽。但你放心，咱们今天谈的我都会白纸黑字写进合同里。如果有邻居来找你，你也可以大大方方的说咱们以后厂子是一片蓝海，大有可为。” 　　丽珍记的大名，孙建明当然听过。 　　之前过年儿子回来的时候还拎了一盒，说是儿媳妇在京市里的亲戚寄过来的，模样精致的一个礼盒，有价无市多的是人买都买不到。能匀出一盒带回来，算是对家里人的看重。 　　后来孙建明又在惠民超市看见过几盒，也就是他去买包盐的功夫，一会儿就卖没了，足见这款礼盒的火爆程度。 　　程晓珍没工夫在这里多耽搁，出了这个门，还有许多事情要去联系，回头厂子改建、购买相关机器等等，没有她出面又不行。因此略微寒暄几句，就准备带着张悦和钱素梅离开了。 　　哪知道她前脚刚出门，后脚那些街坊邻居们差点把孙建民的屋子给挤爆。 　　“晓珍呢，不是说这次是晓珍过来谈并购的事！她是代表哪个公司来谈的？” 　　张红也来了，她和程晓珍是多年的老同学。知道对方在孙叔这里，还想赶着过来见一面，没想到她紧赶慢赶，还是没赶上，听见有人议论程晓珍顿时竖起耳朵。 　　“什么代表哪个公司啊？那个公司就是她自己的！” 　　议论声静了一瞬，有人不敢置信，“丽珍记不是说是在京市起来的？听说还是个不得了的大品牌，都上过央视的。” 　　孙建明家里就有一台电视机，过年的时候拿到厂里的食堂，大家一块儿看的，当时就有丽珍记的广告，不少人记忆犹新。 　　“你们傻不傻丽珍记，都有程晓珍的珍在里面，一听就是晓珍的公司。” 　　“之前我还看见有丽珍记的礼盒在惠民超市卖的，如果不是程晓珍的公司，那么高档的礼盒会交给惠民超市来卖？” 　　大家都不傻，事情在没有点明之前好像蒙着一层纱，如今这么一说丽珍记就是晓珍的公司没错！ 　　还有人不死心看着孙建明，希望能得到他一个明确的回应。孙建明当着众人的面点点头，这事儿反正也不是什么秘密，大家现在不知道，过一阵子也是要知道的，没什么好隐瞒。 　　这一下子大家伙儿可都炸开了锅，虽然知道程晓珍在京市过得很不错，但没想到她竟然开了那么大的一家店，现在连收购厂子的钱都有了。 　　张红本来还在心里暗暗和程晓珍比较，到了如今，那点小心思瞬间消失不见。人和人之间的差距，一旦拉的太大，除了羡慕和仰望，再也生不出别的心思。如今晓珍和她，就不是一个阶级的人。 　　怀着这种心思，当晚上程晓珍坐在他们家的客厅里时，张红还吓了一大跳。 　　“晓、晓珍，你怎么会在这里？”说不上是惊讶多还是惊喜多。 　　程晓珍挑眉：“忙了一天了，来你家混一顿饭不成吗？” 　　“可以，太可以了！”张红的手使劲在衣服上蹭了两下，很是紧张道：“石全胜呢？家里来客人，人也不晓得过去叫我。” 　　程晓珍：“他应该是去叫你了，只不过你们俩刚好走茬道了。听说你生了个儿子，我都一直忙着，没空来见一见。” 　　“我知道，我知道你贵人事忙，不像我们每天就在这一亩三分地里打转。” 　　“瞎说，还不是一样的，都为了生活忙呗。” 　　程晓珍意外的好说话，并不和张红多聊厂里的事，只说一些孩子的问题，张红一开始还有些紧张，慢慢的也放松了下来。 　　“我家那个小子皮的很，每天上房揭瓦，不打一顿好像浑身难受。” 　　张红虽然满是吐槽，但语气里丝毫不掩饰对儿子的喜爱。 　　程晓珍笑问：“你家孩子应该上小学了吧？” 　　“可不是他皮猴子，但老师说有几分聪明气，就是咱们厂的小学不大好，你也知道我们这里是老城区了，如今新城区都在发展，好的老师都调到新城区的学校里任职了，咱们这里有点水平的，才不会想着要来。\" 　　这事儿程晓珍也知道，不过她是听田桃儿说的。 　　甜甜蜜蜜马上也快上小学了，田桃儿不止一次跟她抱怨过，说这边的小学不好，问程晓珍有没有门道把两个孩子弄到新城区的小学去。 　　其实惠民超市每年赚的钱不少了，金河县的房价又不高，程晓珍的意思是想叫家里把钱拿出来，买两套房子给甜甜蜜蜜。以后无论是自己住，还是租出去都好。田桃儿非说用不着，房子不用那么多，放着也是放着不如把钱留在家里当做流动资金。 　　程晓珍想起这事儿就头大，她妈还说她回来之前，大哥两口子因为把乡下小舅子弄进县城的事狠狠吵了一架。田大壮她见过了，确实本分又老师，有他在家里还轻松了不少，不知道大嫂纠结什么。 　　程晓珍总觉得田桃儿和自己印象中，有些偏差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程晓珍想了想也说：“借读不如买一套房子，反正你儿子早晚要娶媳妇，就当提前给他预备了。” 　　张红倒是想的，“可惜手里没什么钱，就怕不够呢！” 　　程晓珍吁出一口气，如今买房子才是用最小的成本赚最大的钱，对没什么经商天赋的人来说，绝对是最保险的一条路。 　　好歹没有自己一开口就果断拒绝，程晓珍的语气也轻松了不少，“现在没钱，马上就要有了！” 第98章 厂长（二更） 　　石全胜回来的时候, 不光将他家小子一块儿带回来了，还买了外头的做熟的五花肉、卤肉等等。 　　张红围裙一系，进屋又吵了好几个菜, 这才招呼程晓珍入座。 　　程晓珍意思意思的吃了一点。张红家里条件一般般, 看他儿子狼吞虎咽的模样，应该好久没有吃这种硬菜了。她这回来还是想帮老同学一把, 她始终记得当初是张红站出来, 帮着她一块儿指正王志华的。 　　“孙叔应该跟你们说过了，这次我是来和厂里谈融资的事情。其实一旦我们进驻进来, 整个华兴纺织厂就会变成我个人的企业。你们也知道, 这些年我一直在京市，来这边的时候还是比较少，虽说这里有我表姐帮着盯着，还是希望能有多点人帮衬。我这儿有一个车间主任和一个仓库管理员的缺, 你看看你们俩谁做什么。” 　　说是要报恩，程晓珍也不会完全不打听就上门。 　　石全胜人老实，给张红管着从来没有什么花花肠子，张红她自己也还好, 人有些泼辣，但做事情本本分分的。管仓库这种活如果不是很亲近的关系都不能给, 就得要老实本分的人上才行。 　　财政上面有张悦姐，仓库里面有张红夫妻, 这样程晓珍回了京市, 才能比较安心。 　　张红没想到天上还真的掉馅饼了, 如果不是程晓珍顾念着先前的情谊, 这种活根本轮不到他们夫妻来干, 多的是人争着抢着要。 　　“晓珍, 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张红眼圈泛红，最近几年厂子不景气，他们的日子过得是真挺紧巴的，儿子身上的衣服还是前年买的，这会儿都不用伸手就能露出胳膊肘。还有裤子，裤子也短了一大截，没钱买新的张红就给他裤腿上又续了一段，瞧着不伦不类。 　　得亏是个儿子，这要是个闺女，穿的也太埋汰人了。 　　程晓珍举起杯子同她碰一下：“什么都不用说，把事情做好就是对我最大的回报了。” 　　“你放心，我们两口子一定把仓库看得死紧！有我们在，甭想有人，从里头偷走一针一线。” 　　她说着猛地端起杯子，用力和程晓珍的碰在一起。 　　两个老同学相视一笑，一切都在不言中。 　　说是随便吃一点就回去两个人拉拉杂杂说了一车话，等程晓珍回去的时候也已经很晚了。她没想到的是她每回来吃晚饭，家里人竟然也都没吃，就这么硬生生的等着他。 　　“妈，我不是说过今天晚上我不回来吃晚饭，叫你们自己先吃吗？” 　　程晓珍看着凉透了的饭菜，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滋味。 　　钱素梅脸色也不大好，不过还是尽量缓和了语气，“两个孩子都吃了，我们大人也不饿，想着等等你。” 　　田桃儿站起身，把饭菜往厨房端：“是啊是啊，我想着你吃不惯外头的饭菜，特意做了好些你爱吃的，我来把它们都热一热很快就能吃了。” 　　钱素梅默默翻了个白眼。 　　程晓珍瞧在眼里，偷摸问她妈怎么回事，钱素梅冲着厨房努努嘴，没多说什么。她估摸着，妈是怕说了叫嫂子听去吧。 　　不过，除了妈以外，家里个个脸色都不大好。 　　田桃儿端了饭菜出来，程晓珍尽管不是很饿还是叹口气，吃了几筷子，算承她的情了。 　　晚上没逮着机会说这事，第二天早上田桃儿送两个孩子去上学，程晓珍又想起来问钱素梅一嘴。 　　“还不是你嫂子，我们都说你不会回来吃的，不用等你嫂子非要等，还说你远来是客，弄得好像是我们不心疼你一样。大壮的事情也是，我看大壮在咱们超市干的蛮好的，有他在你爸搬货的时候都少了。咱们的超市虽然不大，但也算是县城里东西最齐全的超市之一了，每天要进的东西是真不少，光是装卸就够累人的。这些活以往不是你爸干，就是你哥干，之前你爸还因为一次搬太多，闪了腰，如今我可不敢叫他搬重物。” 　　田大壮的到来，算是及时雨。 　　小伙子长得结实又能干，眼里有活，有时候都不需要人说自动就把活干了。钱素梅心里还怪喜欢他的。偏偏田桃儿就看对方不顺眼，明明家里离超市这么近，愣是让田大壮住在超市里，还不许他回来吃饭。 　　“咱家里如今条件好了，菜有时候烧的多，带给帮忙的阿姨、大姐也是有的。你嫂子倒好，许我们把东西给外人，不许给她亲弟弟，也不知道这是什么道理。” 　　钱素梅想不通，不过她年纪大了，小辈之间的事不太爱掺和，看不过眼不看就是了。 　　程晓珍听了也啧啧称奇，总觉得田桃儿和她印象中的那个人偏得有些远了。 　　钱素梅左右看了看，见田桃儿还没回来，悄摸问：“晓珍，你之前说在新城区买房子的事情，靠不靠谱？” 　　“当然靠谱了，如果不是有把握的话，我都不会推荐你们去办。” 　　钱素梅也不摘菜了，把东西一收，“走，趁你嫂子还没回来，咱们去买房子，去买了就挂在我名下，将来等我和你爸没了就给甜甜蜜蜜。这会儿还能给两个孙女念书，这笔买卖不亏。” 　　钱素梅也不知道什么，老师好什么，老师不好，但现在教甜甜蜜蜜的那个老师喜欢用戒尺打人，两个小女娃也没少被打过，回来的时候小手肿的跟馒头似的。 　　可把钱素梅心疼坏了。 　　再加上他们都说这个老师教学水平一般，钱素梅就动了心思，想把两个孙女从这个学校转走。 　　“成啊，妈，我带你去。” 　　金河县发展的速度没有京市快，程晓珍不在这里买房，是觉得投资在这里不如投资在京市。不过，这会儿买房总是没错的，往后甜甜蜜蜜两个小姑娘要是留在金河县，在这里有房子和没房子又完全不一样了。 　　母女两个在各种楼盘转了一圈，最后定了两套小三室。 　　程晓珍后来转念一想，即便自己不在这儿生活了，但逢年过节总是会回来的，也需要有个落脚的地方，等以后孩子们大了，总不能一窝蜂都挤在老程家，索性也挑了一套四室。 　　卖房子的姑娘应该是从没见过，看中了就要买的顾客，当即对他们殷勤了好几十倍。 　　“您看您这边怎么支付，我们支持现金也支持贷款，你要是手里的钱不凑手，我们能马上帮你去银行办理贷款。” 　　程晓珍摇头失笑，这殷切劲儿是生怕自己跑了吧？ 　　“不用了，我们全款好了。一共多少钱？” 　　售楼小姐的眼睛瞪得滚圆，大概是没想到会有人一下子能拿出来这么多钱，她连忙说：“现在咱们这里的房价是三百九一平，您买了两套一百平的，一套一百三十五平的房子，一共是十三万零六百五十。” 　　售楼小姐自己说完都倒抽一口冷气，“不过因为您是我们这里第一位顾客，所以我可以给您打个九折，您给我十一万七千五百块就行了。” 　　程晓珍眼神里闪过一丝了然。 　　这里说是售楼处，其实总共就没几个人，顾客更是除了她和钱素梅压根没有第三人。 　　但也不是因为这里楼房格外萧条的原因，而是如今的人普遍没有买房意识，有钱自己留着存银行，比买房子香多了。 　　钱素梅把女儿拽到一边：“这里的位置学校都没问题吧，怎么会没什么人来呢？” 　　“没问题的，这些我都看过了。咱们今天把款交完，过两天就能给孩子办转学了。”程晓珍拍拍钱素梅的手，说实话今天的事情他也挺意外，没想到房价竟然这么低。 　　三套房子只要十几万，现在买到就是赚到。 　　当然钱素梅的犹豫，也在她的预料之中。 　　小超市虽然盈利不断，但赚的钱就是辛苦钱，一下子拿出十几万换谁都得心疼。 　　“这个钱我来出反正是挂在您的名下，就算是我这个当女儿的送您的礼物。” 　　对一个拥有四百多万固定资金的人来说，这点钱真的不算什么。一旦这边分店开业，能赚到的要比十几万多的多。 　　钱素梅：“不行不行，妈，哪里能要你的钱？这样我把两套小的付了，大的你自己付吧。” 　　钱数没到是想一起把钱给了，可她真拿不出来这么多，七万块还差不多。 　　程晓珍没多说什么，直接叫了售楼小姐去财务室。 　　付钱的时候，把两套小的一并付了。 　　“好了吗？别退来退去了，我是真的不差这点钱。你的身份证呢？给我一起办理吧，说是这两天房产证能弄下来。有了房产证就给孩子办转学，千万别耽搁了。” 　　甜甜蜜蜜这两个小姑娘，程晓珍也挺喜欢的。 　　两个人的眼睛都是又大又圆，看着乖巧可爱的紧，一听说两人给打手心，程晓珍虽然是当姑姑的，却也很心疼。 　　不过她走的时候还是叮嘱钱素梅：“别说这个钱是我出的，你就说你自己出的。我怕你说是我出的，大哥和嫂子我也不好意思收。” 　　程诚是绝对会不好意思的，就连让她去丽珍记帮忙也不肯，说小超市这边的盈利不再给她，已经很让程晓珍吃大亏了，没道理自己再去丽珍记分一杯羹。 　　也是因为说不动程诚，程晓珍这才找的张悦。 　　要说房子是自己买的，大哥不立马把钱给她才怪。程晓珍不缺钱，家里未必不缺，所以就干脆不说，直接避开这麻烦。 　　程晓珍原本是好意，没想到因为这一次的隐瞒，之后还引出了一桩闹剧。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眼下她还是将精力都放在了食品厂的建设上。 　　还以为顶多待十几天呢，一个月过去了，程晓珍还没从金河县离开。 　　值得庆幸的是，食品厂这边有她盯梢，如今运转起来已经很有模有样了。 　　“晓珍，这些你看看放哪里。” 　　程晓珍这段时间没回家，张悦也没回去，把孩子交给老人管，自己跟着忙进忙出，两人在一块儿厂里人暗地称她们拼命三娘。 　　倒也不是程晓珍不想着家，是实在走不开。 　　有上回质检的经验在，让程晓珍更明白前期的建设比后期经营重要多了。现在丽珍记已经有一批固定客户，把他们维护好，然后再慢慢的开发新客户就行。但是前期的建设直接关系到东西的品质，实在不能疏忽。 　　“就放在那边吧，我们现在安置好了之后尽量不要移动，但是这些机器每隔几天一定要定期的清理和维护。到时候我们每个车间可以弄一个值班表，轮到谁值班清洁的活就交给谁。” 　　张悦手里拿着一个小本本，程晓珍说一条，她写一条。 　　她明白自己在管理上有缺陷，不过好在晓珍什么都懂，只要按照她的法子，照样画葫芦就行。 　　最后还有一点机器要安置，程晓珍和张悦正在聊外头，忽然有人进来说前面闹起来了，好像是几个纺织厂的老员工。 　　程晓珍：“走，出去看看。” 　　“我不管厂长呢，我要见厂长，我的事情跟你们说没用，叫厂长来亲自和我谈！” 　　闹事儿的是个年纪不小的技术工，说起来程晓珍还认识，叫牛大力，以前就住在程晓珍家筒子楼的最顶上一层。 　　不过牛大爷是靠技术吃饭，自觉高人一等，别说和小辈了，就是同辈间都不怎么来往。 　　程晓珍不大喜欢这个牛大爷，他有些眼高于顶，说话也刻薄。 　　程晓珍一出来，帮着搬东西的人，立马道：“厂长好！” 　　程晓珍点点头，语气温和：“大爷，他们说你吵着要见我，是怎么回事？” 　　“程厂长，是这样你将厂里原本的大部分员工都留下来了，为什么独独不要我？旁人能学新机器，我也可以的，不能因为我老了，就不信任我，不看重我！” 　　牛大爷牛脾气上来了，他觉得程晓珍看不起自己，非要来闹一闹。 　　程晓珍：“没有的事，就是因为您德高望重，我才不好意思对您呼来喝去。您以前当技术工的时候，那技术可是整个厂子里的这个！本来按照您的这个年纪该退休拿退休金的，我是想着自己不能剥夺您的权利，才没强行要求您进厂。” 　　程晓珍刻意的吹捧，让牛大爷听了心里很是舒坦。 　　他情绪也缓和了几分：“你说的这个退休金是什么意思？” 　　“退休金就是您不需要干活，但是每个月呢还能领一定的工资。要不是您的技术那么牛，给厂子做了很多贡献，也不会得到这个获得退休金的名额。我刚还在说呢，咱们厂子也就您和另外几个老前辈有退休金拿，别的人就是想要我也不会给的。” 　　牛大爷的眉头动了动，听着意思好像是不用上班也有工资拿，真的有这么好的好事？ 　　程晓珍见他意动轻轻勾起唇角，“您回去等到下个月的15号，就能看存折里有没有存入一笔新的工资，以后每个月都会有的。” 　　“在场的员工们都听清楚，你们每个人都有可能获得退休金，但是必须像牛大爷一样为常作出突出贡献的才可以。” 　　程晓珍一再吹捧，搞得牛大爷有些飘飘然。 　　“你可不能骗我，要是敢骗我，我回头要来找你的。” 　　程晓珍：“随时欢迎。” 　　本来以后的工作制度中就有退休金一项，不过现在的工作可以退让给子女继承，压根就没有退休金一说。当初刘大爷在厂里的时候确实技术过关，但他这个人很执拗，和大家相处的都不太好。程晓珍宁愿花点小钱，打发走这个大麻烦。 　　牛大爷一点没看出对方的企图，走的时候嘴里不停的夸赞程晓珍。 　　“厂长！”“厂长英明！” 　　大家伙一听等以后他们老了，也有机会获得退休金，顿时高兴坏了。 　　喊程晓珍厂长的声音，此起彼伏，很是壮观。 　　刘莉莉隐在人群中，怨毒的看着程晓珍被人团团围住。曾几何时，这种风光是她爸爸的！但现在，他们什么都没了，就连厂子也变成程晓珍个人的了！ 　　看看狼狈的自己，看看意气风发的程晓珍，刘莉莉几乎都不敢露面。 　　尤其她是趁着王志华睡着了从家里逃出来的，身上的衣服在摸爬滚打之下，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程晓珍呢，穿着亮丽，头发高高竖起，细细的高跟鞋走起来摇曳又飒爽，就算眉宇间带着几分疲累，也掩盖不住程晓珍身上的那股子意气风发。 　　“傻了呀，叫厂长！” 　　刘莉莉想的正入神，边上的人摁着忽然摁住她的头，好心提醒。 　　见程晓珍正要往这边走，刘莉莉忙低下头，嘴唇嗫嚅两下，厂长两个字怎么都说不出来。 　　她觉得不对，眼前这一幕一定有哪里不对了，她不可能变成现在这样，程晓珍更不会成为厂长，一定是她在做梦。 　　刘莉莉想着狠狠咬了咬下唇，疼痛感袭来，可是这个梦还是没醒。 　　程晓珍就是厂长，而她和王志华结婚了，成了王志华的妻子。 　　王志华...... 　　想起这个人，刘莉莉恨的牙痒痒！ 　　一开始嫁给王志华这个家伙，只因为对方好控制，她叫他怎么样，对方就得这么样，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刘莉莉没想到，王志华竟然会打人。 　　那天他拦着不许她出门，狠狠将她打了一顿，打完又跪在地上求她原谅，刘莉莉一开始还以为他真知道错了，哪知道这不过是个开始。 　　在这之后，但凡她有想要离开，或是出去厮混的念头，王志华一定会把她关在家里，狠狠打一顿。 　　最关键的是，身边的所有人都以为是她脾气不好，整天在家里摔摔打打，反倒是王志华一直在包容她。 　　刘莉莉觉得很可笑，在多次解释无果、又一次被打之后，没忍住趁着王志华睡着了，从家里偷跑了出来。 　　她不知道去哪里好，漫无目的之下，竟然回到了小时候住过的地方...... 第99章 婆媳（一更） 　　好容易等程晓珍把厂子里的事情处理完, 回家好好休整一段时间的时候，她发现家里情况不对劲。 　　怎么感觉她妈和嫂子在冷战，她不在家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其实程晓珍每天晚上都有回去睡觉, 但她回去的时候, 家里人基本上已经睡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她去厂子，他们都还没起呢！所以明明待在一个屋檐下, 但真正说话的时候少之又少。 　　程晓珍冲程诚努努嘴, 想从哥哥这里下手。 　　程诚一言不发，很是苦大仇深, 明明年岁还不大, 眉头皱的跟个小老头似的。 　　“哥，你怎么回事？你再这样下去马上比我老师还显老了。” 　　程晓珍说的是梁教授，他们虽然好一阵没见面了，但如今这个厂子能拿下来, 多亏了梁教授在其中使力。就连厂里的机器也是通过师兄师姐们购买的，虽说没有梁教授，这些事情程晓珍也能办成，但那得过好几个月了, 远不会如现在这么快。 　　虽然程晓珍不是梁教授的弟子，但他对自己和对自己的弟子是一样的, 程晓珍内心无比感激，自然走动的越发勤快。 　　不是说像梁教授不好, 而是梁教授都五六十岁了, 程诚还没到三十呢。 　　这苦大愁深的模样, 比之前吃不饱的时候更甚。 　　程诚：“没什么, 晓珍, 你说这婆媳问题怎么就这么烦。” 　　果然是妈和嫂子的事！ 　　程晓珍双手抱臂, 拿眼角扫他，“你说不说？不说我问嫂子去了。反正我还要在这待几天呢，早晚能把你们的事情搞明白。你现在主动交代，我还能帮帮你，你要是连我都瞒，那我也没什么可说了，只能说你活该！” 　　程诚瞬间觉得头更大了，三个女人一台戏，老话一点没错。 　　“走，跟哥出去买点盐。” 　　程晓珍往左右两边的房间看了看，见都没动静，利利索索和程诚出门了。 　　“行了，离家够远了，咱们找个私人小饭馆一边吃一边说？” 　　程晓珍指了指边上的大招牌，是一家早点铺子，热气腾腾的闻着就很香。 　　她还没吃早饭呢！要解决问题也不能饿肚子呀。 　　程诚点点头，找了个位置坐下，给妹妹点了一笼汤包：“我记得你以前就爱吃这些，只不过那时候条件不好。” 　　“可你后来当学徒了，有了工资，不也偷偷摸摸给我买过？哥，我们俩是兄妹，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想办法帮助你的。” 　　程晓珍夹起汤包咬了一口，满是汁水，又香又滑。 　　如今的汤包做的也比往后许多年都地道，用量也实在。再过几年，想吃这么正宗的口味就难了。 　　程诚终于露出了今天以来的第一个笑容：“你慢点吃，不过我再给你叫两笼。” 　　“不用不用这么多，我都吃不完。” 　　一笼有十只，个顶个的大汤包。 　　程诚光看着头吃也不动筷子，想来已经吃过早饭，没什么胃口。 　　“前两天桃儿，突然从家里翻出了两张房产证，问了一下，妈说是她买的。我理解妈的意思，本来是说买了房子给甜甜和蜜蜜上学用的，但问题就在房产证上面写的是妈的名字，桃儿心里就觉得不舒服了。” 　　程晓珍眉头一皱，她当时买的时候没想这么多。 　　反正是家里的财产挂在谁名下，不是都一样？只要能让甜甜和蜜蜜顺利的转学不就好了？ 　　她三两口把包子吃完，语气平静：“嫂子是什么意思？觉得房子不应该挂在妈的名下，反而应该挂在她名下吗？” 　　“不是不是，她的意思是妈买房子之前，能不能跟家里商量一下，毕竟是很大一笔钱。” 　　程诚小心的看了眼妹妹，他知道放房子是前几天妹妹带着妈去看的，要不然一个小老太太就算胆子再大，一个人也不敢做这么大的主。 　　程晓珍扯了下嘴角，淡然的拿纸巾擦嘴：“我之前是说小超市的，大部分事情都交给嫂子来管，但没说家里的钱全由她一手抓，更别说这房子不是你们出的钱是我出的钱，我这个当女儿的买套房子送给妈有什么问题吗？” 　　“你、你出的钱？！”程诚猛地抬头。 　　“怎么？我出钱就可以，妈用家里的钱就不可以？”程晓珍眼神凉凉的看着程诚，好似不认识他一般，见他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才大发慈悲道：“我叫妈别说的，怕你们不好意思收，没想到反而生出事来。” 　　程诚不说话了，他现在说什么都是错，而且他确实没什么说的。 　　刚才晓珍说是她出的钱的时候，程诚竟然有种送了口气的感觉，这本身就是最大的不对。 　　兄妹俩想一块儿去了，程晓珍抬眼看他，神情前所未有的严肃。“哥，你现在虽然结婚了，有了自己的妻子，也有了甜甜蜜蜜，但过去这些年爸妈对我们的付出，是半点没打折扣的。我不管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我只知道当初那个小超市，我是为了让爸妈更好的生活而准备的，我的利润可以不要，但你们不能忘记赡养父母的责任！” 　　周围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程诚却只听见的妹妹一个人的声音。 　　她说的话，更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他心上。 　　是了，他怎么会因为父母花了点钱，而有情绪呢！家里的条件已经比从前好了很多，母亲当初要买房子的初衷，也是为了甜甜蜜蜜...... 　　“晓珍，你说的对，是我错了，是你嫂子错了。” 　　程晓珍点点头，“你去，叫上嫂子一块儿，好好和妈道个歉。以前，就算妈有对不起嫂子的地方，这么些年也算是补过了。别往心里去，一家子没有隔夜仇。” 　　“不会，你嫂子不是那样的人。”程诚连忙点头。 　　“不是就最好了。” 　　这里离惠民超市还挺近的，程晓珍去超市的时候不多，尤其这回回来是有有事情的，更是连惠民超市的门都没进过。 　　不知她看见了什么，程晓珍叫程诚先回去了，说自己还要在附近转一转。 　　程诚一想到她最近也是刚有休息的时间，连忙表示理解。他这会儿也在烦，如何说服田桃儿去和母亲道歉的事，也就没多说什么。“那我先回去了，你自己小心一点。” 　　程晓珍点点头，头也不回的冲着程诚摆手。 　　惠民超市的位置还挺好的，位于新城区和老城区的交界处，人流量很大。 　　程晓珍衣着简单的行走在闹市区，并没有给谁认出来。 　　她之所以要独自往这边来，是因为刚才瞧见两个人影一闪而逝，往后头的巷子里去了。 　　光从背影上来看就挺熟悉，他便想着自己也跟过来瞧瞧算了。 　　“......今天的活干完就回去吧，爸妈那里也挺需要你帮忙的，你不能只顾着赚钱不顾爸妈。” 　　一个不耐烦的女声从巷子里冒出来，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因为这边前后都没人，程晓珍又站在风口处，所以将他们的话听得很清楚。 　　“我、我不回去，我知道自己没本事。但妈说只要我老老实实干活，也算是一条出路。” 　　青年声音很弱，但语气很坚定。 　　田桃儿气得肝疼，“可你在这儿让我觉得很丢脸，而且碍手碍脚的，根本就帮不上我们多少忙，你自己也是一个有手有脚的人，哪怕去干苦力、扛沙包，也比待在这里靠人情赚钱好吧？ 　　“姐，你怎么能这么说我？”田大壮很是不忿。 　　田桃儿：“我哪句话说错了，你站在这里是靠你自己还是靠我？难道你心里没数吗？” 　　“田大壮你年纪不小了，不要你妈说什么就信什么，好不好？做人能不能有点骨气？” 　　田桃儿的话很难听，田大壮只听了几句就有些受不住。不是他不想走，留在这里也不是为了赚钱，是为了让父母安心。可田桃儿都已经这么说了，他要是再留在这儿，可就真的没心没肺了。 　　田桃儿对便宜弟弟的痛苦视若无睹。 　　以前他们一家子在一块的时候，她总觉得自己像个外人，他们才是一家三口一班，如今她都已经嫁人了，家里人却反过头来要求她这个要求她那个了，还想叫她帮扶田大壮，早干嘛去了呢？ 　　田桃儿和家里无仇，但也自觉没什么恩情，各自安好就行了，帮衬还真做不到。 　　程晓珍清了清嗓子，好似刚到这里似的，“嫂子，你怎么在这里，我哥刚还找你呢！” 　　“晓珍，你怎么来了。” 　　田桃儿脸上有些惊慌，但一想程晓珍来的时候晚，应该什么都没看到才对，整个人便立马镇定下来。 　　“我来找你呀，上次有个小零食，一小包一小包的，薇薇吃过一次就惦记着呢......” 　　田桃儿想了一下，“是，是有，走我帮你找去。” 　　小超市里的东西，田桃儿比谁都熟悉，哪个东西摆在哪个位置，再没人比他更清楚了。 　　田桃儿走了，程晓珍却没走，她往巷子里又瞧了一眼，“行了，我嫂子走了。” 　　田大壮狠狠搓了搓脸颊，“你都听到了？是不是连你也觉得我挺可笑的。” 　　程晓珍不答反问：“丽珍记听说过没有？” 　　“听、听说过。” 　　“我们丽珍记在招人，不讲究学历，但是要吃苦耐劳，你......” 　　“我没问题的！” 　　程晓珍点点头：“既然觉得自己没问题，那你明天就去试试吧，我只是提供一个机会给你，能不能进还要看你的本事。” 　　田大壮的鼻子一下就酸了，他捂住嘴，不让自己的哭出声。“谢谢、谢谢你......” 　　田桃儿在外头叫她，程晓珍便没多呆。 　　她可不是烂好心，而是不止一次听钱素梅说过田大壮人不错，老实的话，刚才见他被自己姐姐逼到墙角的样子也是在可怜，就想叫他去丽珍记试试看。 　　也不会给太重要的职位，无伤大雅。 　　“晓珍，你刚才在跟我弟弟说话吗？”田桃儿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小心的观察程晓珍的表情。 　　程晓珍似笑非笑：“嫂子，你难道很怕我和你弟弟说什么？” 　　“没、没有。”田桃儿眼神不自在的躲闪了一下，“不过，他没怎么念过书，学历也不高，我就是好奇，你和他怎么会有共同话题的？” 　　“随便聊聊，算不上有共同话题。” 　　田桃儿似懂非懂的点头，可她心里漫上一股不安。 　　总觉得及今天程晓珍的态度挺奇怪的，刚才不会听见什么了吧？但看她的样子，又不太像。 　　“薇薇喜欢的这些吃的，都是我从别的地方淘来的，不费事，下次想吃打个电话过来就是。” 　　程晓珍没跟她客气，只说谢谢嫂子了。 　　田桃儿还是觉得不对劲，她想到钱素梅，连忙问：“晓珍，是不是妈跟你说什么了？你也知道的，婆媳相处难免会有问题，我不是怪妈拿了钱去买房子，我是觉得这种花大钱的事情，最好还是叫上大家伙一块去。你想呀，小老太太揣着那么多钱，走街串巷的还不安全是不是？” 　　“是、是，你要这么顾虑也没错。没事儿嫂子，你别多心，妈什么都没跟我说。我只是想起从前的日子不好过的时候，妈总是会省下来各种好吃的给我和我哥，我们从小到大她没亏待过我们。” 　　田桃儿有点懂了，“我也感谢妈呢，妈帮我们看孩子，如果没有她的帮衬，我哪来如今的轻松日子。” 　　话说的差不多了，程晓珍拎着东西就准备回去。 　　有些事情点到即止就够了，说的太多也没意思。 　　程诚在家没等到田桃儿，正纠结晚上怎么和媳妇儿说，就见她和妹妹一块儿回来了。 　　“桃儿，我说怎么在家没看见你，原来是去店里了。” 　　田桃儿：“是啊，今天要上货......” 　　正说着话，钱素梅从屋里出来，准备去倒点水喝，一开门看见儿子儿媳妇杵在门口，差点返回去把门关上。 　　田桃儿这会儿还挺有眼力见儿的，急急道：“妈，我昨儿一晚上没睡好，是想着怎么跟你道歉呢......妈，对不起，我不应该责怪您，您是长辈，又是为了甜甜蜜蜜考虑，我没什么好不高兴的，之前都是我不懂事了......” 　　田桃儿愿意这么说，钱素梅心里怒气就已经散了一大半。 　　她转身进了房间，就在大家一头雾水的时候，拿着一个本本又从屋里出来了。 　　“这是家里的存折，你们拿去看看，买房子的钱不是从家里拿的，是你们妹妹出的。我知道你们是怪我一个老太太是自动家里的钱，让你们心里不舒服了，但其实不是，这是你们妹妹买给我的，是孝敬我这个长辈的礼物......” 　　田桃儿脸色瞬间爆红，看看程晓珍又看看钱素梅，觉得自己没脸见人了。 　　为了这点小事闹脾气，结果人家归根结底还是为了她的女儿们。 　　“妈，晓珍，我真的做错了，我......我对不起你们！” 　　她这会儿道歉比之前真心多了，程晓珍看在眼里，现在可以确定如今这个田桃儿和是上辈子的她想相比，差太远了。 　　钱素梅叹口气：“算了算了，都是一家人。” 　　田桃儿红着脸点头，又说了几句抱歉的话之后，一个人默默进屋去了。 　　钱素梅摇摇头，私底下和晓珍说，“都是有钱闹的，以前没钱的时候，不是过的挺好的？幸好这钱是你出的，要真是我自己买的，还不定怎么样呢！估摸着以为我用他们小两口的钱，给自己置办产业呢！其实，他们也不想想，我都这把年纪了，和你爸在这一代都住惯了，还能搬到哪儿去？就算房子在我名下，这点东西你看不上，以后不还是他们的吗？就这么等不及！” 　　之前没细想心里不觉得，如今细细想来竟有些心灰意冷。 　　等到了晚上程学良也从小超市回来，大家伙一块吃饭的时候，气氛已经比之前好很多了。不过程晓珍还是能明显的感觉到大家中间有了隔膜，就连孩子们在吃饭的时候都忍住了没有高声说话。 　　本身就是婆媳，一但闹开了，就算面上不说，这隔膜也永远都在了，关系不是那么容易修复的。 　　之后的几天家里一直相安无事，分店那边还有一点点装饰，就能彻底收尾了。 第100章 货不对版（二更） 　　“晓珍, 你从哪儿找了这么一个踏实能干的人？”张悦抱着一摞文件，指着在角落里不停忙碌的青年说道。 　　田大壮到底是被丽珍记的分店录取了，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位置, 就是装卸工。 　　不过别看这位置不起眼, 盯着的人不少。 　　当初面试的时候，张悦就看重田大壮的勤奋和老实了, 后来发现这人确实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 每次装卸货物都是最后一个走，而且还帮着把东西理的整整齐齐的。 　　光张悦一个人觉得好没用, 关键在车间几乎大部分人都说田大壮好, 于是田大壮就这么被留了下来。 　　程晓珍指瞧了一眼，就收回目光，“我也是听别人介绍的，你觉得好就行, 以后这边一摊子事情总归是要交给你的。” 　　张悦重重点了点头。 　　之前每次晓珍这么说的时候她都很紧张，随着和晓珍相处的时间越来越长，张悦的这点紧张也不知不觉消失了，她开始觉得自己有能力做好这件事, 原来按部就班的完成一项项任务，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而且, 这里的分店总归是表妹的生意，一旦又任何问题她都可以联系晓珍, 并不是孤立无援的。 　　这么一想, 她整个人都放松了很多。 　　“这边之后会放满货架, 到时候也会有散装的糕点供普通老百姓选择。这里是较为高端的地带, 会做成礼盒推销给厂家、其他食品公司, 或是给个人作为过年过节的节礼......” 　　张悦记得很认真, 后天就是开业的日子了，到时候晓珍根本不会到场。 　　一般开业都会发生很多临时事件，张悦不敢说自己一定能应对好，至少要将店内的东西都记熟、背烂。 　　这段时间俆重军一直没回来，不过张悦忙着分店的事情也暂时忘记了等待。 　　相比较起来，她还是更喜欢现在的日子，有既定的目标，然后通过努力不断的向着目标前进。这比在乌漆嘛黑的深夜，不停的等待别人强多了。 　　张悦现在觉得，原来靠着自己不为谁而活，竟然这样畅快的事的。 　　明天就是分店开业了，程晓珍和京市那边打了个电话，事实上这段时间她电话一直很多，电话卡都用了十几张了。 　　“妈妈，左岭抢我的蛋糕！就算他这么讨厌，我也没有一拳头拳回去。” 　　小姑娘在电话里气哼哼的告状，她说的左岭是在幼儿园认识的小男孩，男娃有点胖，喜欢揪小姑娘的辫子，薇薇偏偏又坐在他前面，不可避免的遭了殃。 　　程晓珍可以想象到女儿气鼓鼓的瞪着眼睛，不停挥动小拳头的模样。 　　她忽然就有点想家了，也是这次出来的时间实在有点久。 　　“傻姑娘，妈妈说叫你不要惹事，又不是说让你别保护好自己。等下回他再抢你的东西，你就用拳头拳回去吧，我和爸爸会给你撑腰。” 　　“真的吗？”小女娃声音很高兴，不过一会儿又低落下来，“可是奶奶说淑女是不会用拳头对着别人的。” 　　“可是妈妈觉得如果对方是绅士，你才是淑女，如果对方不是绅士，咱们就可以换一种法子来对待他，你说呢？” 　　薇薇不说话了，大概是在理解她说的意思。 　　“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呀？”这回接电话的是宁宁。 　　程晓珍勾起唇，“很快了，明天妈妈这里的分店就开业了，最迟后天到家好不好？” 　　母子俩说了一会儿话，之后她听见谢云蔚叫两个孩子去睡觉的声音。 　　谢云蔚：“你一直说想孩子们，那你有没有想我？” 　　程晓珍愣住了，这叫她怎么说这里可是公用电话亭！ 　　如今的人依旧很含蓄，轻易不会说这种肉麻的话，更何况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嗯嗯”程晓珍咬着唇，勉强发出两个音节。 　　天都快黑了，明明没人盯着这里，她就是无端觉得脸热。 　　听筒里传来谢云蔚低沉的笑声：“嗯嗯是什么意思？” 　　“谢云蔚，你有完没完？！” 　　“没完！你快点回来，要不然我怕我自己控制不住去找你，然后将你锁在家里再也不许离开！” 　　程晓珍脑子“嗡”一声，这人平时从来不说情话的，最近是怎么了？ 　　“我很快的。” 　　“嗯，我等你回来。” 　　程晓珍挂了电话往回走，整个人还有点晕陶陶，之后心口甜的仿佛喝了蜜。 　　哼！老男人这是想他想狠了吧？ 　　为了这个分店，程晓珍金河县呆了两个多月了，越是想快点完工、开业，然后早早回家，越是容易出事情，就在开工当天，出现一桩麻烦事，差点毁了分店开业典礼。 　　之前陈晓晨就跟张悦仔仔细细说过了，丽珍记的哪些糕点是放在高档区礼盒内销售的，哪些糕点是散装的，可以供百姓们自己吃了回家吃的。 　　为了让买礼盒的人觉得不亏，他们还出了很多特别款，经典款，口味和形状上都做了升级，这种只有礼盒中有，单独售卖的是没有的。 　　结果买了礼盒的人回来说，自家买回去的就是些普货，真正的好东西只要靠散称就能获得。 　　这话一出，还有谁会出重金买礼盒？ 　　“我以前买丽珍记的东西，是觉得你们东西高档，送入有面子，送入能显出身份！你们看看今天我们买的礼盒，一拆开就是这样！要不是我老婆发现了，我还说不定真被你们丽珍记给骗了。” 　　来买东西的是个小老板模样的中年男人，他头发梳的油光水滑，腋下还夹着一个大哥大，瞧着挺有派头。 　　应该是丽珍记的常客，要不然不会发现礼盒和散称糕点的区别。 　　这事儿说大可大说小可小，如果小老板背地里找程晓珍偷偷解决还行，偏偏这人趁着丽珍记的开业典礼，上台一阵大闹，顾客们想不知道都难。 　　小老板：“程老板你自己说，你这是欺骗我还是欺骗消费群众呢！就没你们这么做生意的。” 　　程晓珍家礼盒拿过来细细查看，发现里头确实没有任何限量款，都是一些普通能散称买到的货品。但是这个人上升到欺骗消费群众的高度，摆明了就是来惹事的。 　　程晓珍的眼睛在人群中梭行一圈，看到一个人影一闪而逝，她微微眯起眼睛，“很抱歉，今天让您有不好的购物体验了，这些礼盒就当做是我们赠送给您的，分文不取。另外，丽珍记会给您一张价值三百元的购物卡，以后如果有礼盒更新，您也可以来购买。” 　　三、三百块！ 　　张悦没明白过来，只是弄错了货，怎么就需要补偿对方三百块了！ 　　而且这些礼盒，本身值不少呢，不收钱已经亏本到家了！ 　　她急的手心里直冒汗，恨不得让表妹把那句话撤回来重说。 　　小老板听了果然很激动，并没有多纠缠拿了购物卡，就走了。 　　程晓珍站在台上，听着底下的议论声，神色镇定。 　　“刚才的事情想必大家都看见了，你们一定觉得我们丽珍记名不符实吧？” 　　“可不是，限量款平价销售，然后在礼盒中放入平价款。你自己觉得你们丽珍记，名副其实吗？” 　　“别以为打发走了刚才的那个小老板，就能把我们都忽悠走。你们这根本就是在欺骗消费者！” 　　“丽珍记难道是靠骗人发家的吗？” 　　张悦都不知道程晓珍要干嘛，本来那个小老板已经走了，把事情摁下来不就行了，为什么还要在台上再一次提起？这根本就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 　　如果以后大家丽珍记及形成固定的印象，谁还会愿意进门买东西？ 　　张悦又气又急，偏偏一点法子都没有！ 　　说来说去也是她自己不好，开门之前应该再检查一遍的，就不该出现这么大的纰漏。 　　程晓珍随便他们议论，整个人淡然的很，等大家都说的差不多了，她才摆摆手，让众人停下。 　　“我知道大家对我们丽珍记持怀疑态度，不过我要说，其实这是我们和大家开的一个小玩笑。” 　　“不是吧，这种事情还能拿来开玩笑？” 　　“这不过是为自己的失误，找一种体面的说法。说白了，还是在欺骗消费者。” 　　程晓珍：“还真不是，麻烦大家往后看。” 　　开业典礼的台子稍微搭的有些高，就在丽珍记的大门口，程晓珍说往后看，大家顺着她的方向往后，一眼就能看见散称的货柜，和放着许多礼盒的货柜。 　　“正如大家所说的，我们把高档礼盒中的糕点和普通糕点交换了。”程晓珍的话一说，底下嗡嗡的议论声越发大了，觉得丽珍记在骗人的不在少数。 　　开业典礼的这天，程家人来了，还有左邻右舍都来了。 　　本来是来看祝贺晓珍的，没想到见到眼下这一幕，程家人都觉得有些没脸。 　　田桃儿心里竟然有些畅快，不过她面上没显露出来，语气很是惋惜：“晓珍这边忙不过来应该跟我们说呀，当初我就说单靠表姐一个人很难撑起这么大一个摊，如今还真的出问题了。人家不都说要开个好头吗？可见开头有多重要。可是偏偏，咱们这里的分店就没开的了好头。” 　　钱素梅神色的冷淡的瞧了儿媳妇一眼，到底没说什么。 　　说什么呢？儿媳妇也没说错，往后这里的分店还能不能回本都是个问题，连她都为晓珍捏把汗。 　　“有的人总觉得自己成功一次就会成功第二次，殊不知第一次只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像这种说风凉话的人，不在少数。 　　无非就是觉得程晓珍越来越厉害，像是一轮高不可攀的明月，忽然有机会把这明月踩在脚底下，有些人就跟打了鸡血一样跃跃欲试。 　　程晓珍定定的看着站在人群中的某人，气定神闲道：“不过，这根本不是我们的失误，而是我们刻意做的。后面的这些礼盒，是我们丽珍记和大家的一个小游戏。从现在起，只要买了礼盒，和刚才那位老板一样，发现礼盒内产品货不对板的，我们就给予免单的机会，并且会获得价值三百块的礼品券，一年内有效。” 　　这时候忽然没人说话了，所有人都静静的看着程晓珍，听她往下说。 　　“这等于说，不仅你们这次买糕点礼盒不用付钱了，就连未来一年内的糕点都被我们丽珍记包了。” 　　程晓珍说完，仿佛一滴水落入了滚油里，一下子炸开了锅。 　　“程老板，你说真的？！只要能找出货不对板的，就免单还送礼券？” 　　程晓珍始终笑眯眯的：“当然，有这么多人作证，如果我说假话，随时可以来找我！” 　　“你们这里面货不对版的多吗？总不会就设置了一盒吧？” 　　程晓珍：“那就要，你们自己买来试试看了。”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而且丽珍记的东西有多好吃，根本都不用证明！不管是普货，还是限量款，抓到一个都是免费！免费！ 　　甭管心里有多少揣测，面对“免费”两个字，就没有人能把持的住！ 　　尤其这话还是程晓珍当着大家的面说的，这就是板上钉钉的免费啊！这还不冲一定是脑子有问题！ 　　于是，本来只想着称点普通款回去尝一尝的人，全都买起了礼盒。 　　别问，问就是免费！问就是马上要免费了。 　　这种快乐就像是后世拆盲盒，在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要的东西之前，就会一直不停的买啊买。 　　还有的说，买这么多礼盒回家吃的玩吗？ 　　吃的完！ 　　这不马上清明了么，咱也高档一回，买点高档货去充充面子！ 　　张悦目瞪口呆的看着一货架一货架的礼盒，嗖嗖嗖见了底。 　　程晓珍看表姐还站着，冲她招招手，“去收银台，感觉一个人收不过来。” 　　张悦一看可不是，刚才还在抗议说不买的人，转眼间就把收银台给挤爆了！ 　　两个收银员，算盘都打不过来。 　　田桃儿本来是不信的，可是晓珍说能吃一年免费的糕点诶！一听免费两个字，她也打了鸡血一般，冲进去抓着一个礼盒都付了款，程诚张了张嘴，根本没来得及说话。 　　喜滋滋提着礼盒过来，准备现场拆的田桃儿问：“你刚才要和我说什么？” 　　程诚：“我说，我们家吃糕点本来就不用钱，你是不是忘了？” 　　田桃儿一拍脑门还真是，这是晓珍的店，吃点用点不是很正常？她竟然傻到自己花钱买礼盒！ 　　不过买都买了，真的很好奇这里头到底是不是普通款啊！ 　　丽珍记分店开业的第一天，就创造了业绩神话，足足一千三百五十九！ 　　虽然和京市比还差得远，但考虑到小县城消费有限，能有这个程度已经很不容易了。 　　最后检查出来货不对板的除了之前那小老板的，还有三盒，程晓珍履行诺言给他们免了单，还赠送了免费的礼券给他们。 　　面对大家伙儿眼巴巴的眼神，程晓珍还说等下一个丽珍记的周年还会搞这样的活动，让大家敬请期待。 　　这回没抽中的人心里瞬间平衡了。 　　这次没中只是运气不好，等下次一定会中！明年这个时候，他们也要拿到一整年免费吃糕点的礼券！ 　　送走了顾客，程晓珍再向人群望去，已经没人在那儿站着了。 　　她抿了抿唇，有些人虽然翻不起大浪，但是这么时不时蹦跶两下，简直比癞□□还恶心人。 　　她不想再这么姑息下去了！ 第101章 内鬼（一更） 　　知道对手是谁, 知道对方的目的在哪儿，程晓珍一下子从容了很多，眼下对于她而言, 最重要的是揪出内鬼。 　　也是她疏忽了, 华兴纺织厂这里曾经是刘莉莉一家的老巢。 　　他们食品厂在这里招工，竟然没有好好的做个背调。 　　还有丽珍记的总店, 当初的事情虽然平息了, 但有没有内鬼，谁也不知道。 　　程晓珍总觉得店面越开越大, 手底下的人却连是人是鬼都不清楚了。 　　张悦过来时, 发现程晓珍脸上表情很不好，“抱歉啊晓珍，是我疏忽了，开店之前应该多检查才行。” 　　程晓珍转头拍拍她, 这下是真的连安慰的话都说不出了。 　　她不是搞慈善的，诚然这次把事情交给表姐也是希望表姐能从婚姻中走出来，有所寄托，但这不代表她能容忍对方, 一再出错，甚至差点将分店砸在手里。 　　“表姐你先去京市培训吧, 等那边的负责人说你可以的时候再回来，这边我先找别人接手。” 　　张悦点点头, 无可辩驳。 　　如今这事闹的, 就算晓珍叫她走, 她也觉得是应该的。更别说, 晓珍还愿意再给她一次机会。 　　“晓珍, 你放心, 我一定好好学，学不好不回来！” 　　程晓珍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心口一松。 　　知道学习就好，她就怕对方受不了挫折，又缩回壳里去。 　　程晓珍找了陈曼过来接手这一摊子，两人见面就是久违的拥抱。 　　陈曼兴冲冲地跟她说京市里的事，完了又说：“你在这里的战绩我可都听说了，怎么就这么厉害！我还说头一天的销售额能有几百块都不错了，竟然直逼一千！” 　　“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要真的事事顺利，我还用找你过来？” 　　陈曼饶有兴致的勾勾手问：“怎么回事？” 　　...... 　　办公室里程老板和新来的店长在说话，外头招来的那些员工，却有些不知所措。 　　“咱们这儿的张店长以前不是干的好好的，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这有啥好问的，肯定是开业那天的事，让程老板老板不愉快了呗！” 　　想想也是，好容易所有的东西都上了正轨，兴冲冲的要开业，结果出了这么一档子事。要不是程老板反应快，开业那天的生意一定不会太好。 　　不过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新做的糕点出来了，也没人买呀。 　　有的人说是买东西的人饱和了，想想也是，小县城里能有多少人每天会买糕点吃，尤其隔壁镇上还开了个蛋卷铺子，专门卖蛋卷，听说买的人还挺多的，这不来这里买糕点的人就更少了。 　　刘莉莉这几天也没走，她在这小县城里还能有个住处，本来分店生意好，气得她连着好几天网上睡不着觉，忽然生意又不行了，差点没把她乐坏。 　　她在电话里跟邹涛这么说的：“......我就说我上次明明咱们都计划好了，要叫她这个分店开不成的，没想到被她给搅合了......现在好了吧，该没有还是没有，所以说，有些事情真的是命中注定的。一定是程晓珍缺德事做多了，分店才会开不起来......” 　　完了又问邹涛那边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邹涛：“好着呢，糕点的市场份额差不多给程晓珍占满了，不过咱们可以做别的，礼品行业目前还行......”说了这一句，他又问刘莉莉什么时候回来。 　　刘莉莉才不想回去呢！ 　　这里有的吃有的住，虽然刚来的时候还挺落魄的，但现在怎么也算是挺过来了。 　　“我回去做什么，回去给王志华打吗？哥，你给我报仇了没！” 　　兄妹两个谁都没想到，王志华是个狠人，吃醉了酒会打人的，刘莉莉吃过了苦头，再也不肯回去。 　　就连儿子也不要了，反正跟王志华姓，有王志华管着就行。 　　邹涛也没想到，要不然不会让刘莉莉嫁给王志华。 　　以为给妹妹找了一条乖顺的狗，没想到这条狗还会咬人！ 　　“我找人揍了好几顿，当初他怎么打你的，我就几倍打了回来。不过，你这王志华的婚，还真不能离。”邹涛烦躁的抽了一根烟。 　　刘莉莉当然知道他有苦衷，她无线所谓的耸肩。 　　“没事，现在这样挺好的，你要你不叫我回去跟他过，咋样都行。” 　　邹涛心里大概也觉得抱歉，“你那边钱够不够，不够我给你再打点。” 　　刘莉莉来者不拒说了个数字。 　　邹涛眉头都没皱一下，说等下就给刘莉莉打过去。 　　刘莉莉这才高兴了，“你放心吧哥，这些钱我是有正经用途的。” 　　邹涛其实不在意，但她这么说，便也应了声。 　　刘莉莉有了钱，给自己置办了漂亮衣服、鞋子，又去弄了头发，剩下有些才用到她说的那些“正经事”上。 　　...... 　　程晓珍这边的货物越积越多，她自己是一点也不担心，陈曼也不担心，但底下人都快急疯了。 　　“我听说程老板还叫厂子那边继续生产呢！我们最近搬的东西越来越多，可就没见公司有进账！还有人说，虽然丽珍记在京市的总店干的不错，到咱们这里多少有点水土不服。当老板的，知道自己错了，却不敢承认罢了。” 　　说话的是一个帮着装卸东西的员工，也是田大壮老实，嘴巴紧，事情同他说最安全不过，他才敢畅所欲言。 　　“你等着看吧，外面早就有传言说我们这个分店都快开不下去了。对于老板来说，只不过是玩一玩的把戏，但对我们来说一进一出就好几个月没收入，家里老婆孩子还要吃饭呢！” 　　田大壮仍旧没说话，他不知道这些人都从哪儿听说的这些话，闹得上上下下都知道了。 　　他不习惯说别人的坏话，但听多了总归心里也有一些担忧。 　　他是个记恩的人，想到当初程晓珍走过来说，愿意给他一个机会，不管旁人怎么看，就冲着这点恩情，田大壮就不会说丽珍记的坏话。 　　田大壮：“反正咱们是帮人干活的，有活干咱就干。想那么多干什么？” 　　边上的男人摇摇头，觉得跟他说不通，又找别的人议论去了。 　　田大壮看了一圈，发现如今丽珍记的氛围很不好。 　　大多数人都把时间花在了议论上，正儿八经干活的根本就没几个。 　　再说本来一件事没根没据了，传来传去就会变了味儿。 　　田大壮是在农村里长大的，从小就没少见七大姑八大姨们说这个那个的坏话，最后惹的两家打起来的事儿。他看了觉得情况不对，再这么下去好好的分店都会被流言搅黄了的。 　　于是趁着晚上下班，田大壮去了程晓珍的办公室。 　　程晓珍瞧见他还觉得挺奇怪的，她给田大壮倒了杯热水。 　　“怎么想起来找我了，在这里这些天还适应吗？和同事们相处的好不好？” 　　这话一出，田大壮心里顿时暖融融的。 　　是真心实意的关心，还是在说客套话，田大壮能分的清。 　　程晓珍越是这么着，他就越是得说实话。 　　“你也知道我是在这边装卸区的，不过我们那儿传的消息也挺多。说什么的都有，还说分店都快开不下去了。我总觉得这样不是个事儿，闹得很多人都没心情干活了。” 　　程晓珍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一些，“那你呢？你觉得我们分店能继续开下去吗？” 　　“我也不知道，但我相信你，你说可以就可以。” 　　田大壮黑黝黝的眼睛里充满了坚定，好像程晓珍叫他立马辞职回家，他也能做到似的。 　　确实是个老实人，还是那种心怀感恩、愿意付出的老实人。 　　程晓珍没说分店的事儿，反而说起田大壮自己的事。 　　“之前你姐说你不是读书的料，怎么回事？是一点也学不进去吗？” 　　田大壮点点头，又摇摇头，“我自己知道自己不是那种机灵人，学东西比别人慢很多，但也不是完全不会。” 　　一个班四十多个人，田大壮的水平应该在中下游。 　　他属于不出彩，但也不会拖人后腿的那种。 　　十七八岁的青年挠挠头，很不好意思：“别人都说读书是一件需要吃苦的事情，但我不怕吃苦，我觉得爸妈种地比我苦多了。就像我姐说的，如果我像你这么聪明，这书说什么也要念下去。可我就是普普通通的水平，非要念的话就是家里的累赘了。” 　　程晓珍听了心里打了个突，她还真以为是田大壮学不进去呢，没想到这里面还有田桃儿的事。 　　这怎么听着有些像田桃儿不想供弟弟上学，把他从学校给劝退了？ 　　上过学拿到高等毕业证书的和初中毕业，完全是两个概念，也会是不一样的天地。这是硬生生把田大壮的翅膀给截断了，田老汉呢，杜金花呢，他们俩难道就没想着把儿子在网上供一供？ 　　“我爸妈是想叫我念的，可我念不好还不如找个活干，就不要浪费家里的钱了吧。” 　　程晓珍一时有些哭笑不得，也不知道该说这小子是傻还是蠢。 　　现在干苦力一辈子就能干苦力，难道七老八十了，还要在店里帮忙装卸东西吗？ 　　可是这事儿又没办法跟人家明说，总不能说你姐姐不想看你往上更进一步吧，说到底是人家的家事，就算是她也不能多说。 　　不过还是觉得有些可惜，程晓珍到底给田大壮指了一条路。 　　“我给你写个条子，推荐你去夜校念书吧。我们以后商品的款式会越来越多，打交道的人也会越来越多，你要是一辈子就想当个装卸工，那你当我没说，但你还想走到前面来，还想往上走，我还是希望你能考虑一下。” 　　田大壮没想到程晓珍会这么说，接过纸条的手都有些颤抖。 　　除了父母以外，再没人这么关心过他了。 　　等从办公室里出来，田大壮一拍脑门。 　　原本想问的事情什么都答案都没有，倒是自己的事拉拉杂杂说了一车。 　　算了，看老板的样子，应该是有底气的吧。 　　分店能不能继续往下走，不是他这种小人物能担心的。 　　* 　　程晓珍晚上回去又接到了家里的电话，薇薇直接把谢云蔚的听筒抢过去，说妈妈骗人，弄得他好气又好笑。 　　好容易把孩子哄走了，夫妻两个才能安安生生的说一会儿话。 　　谢云蔚：“你的事我都听说了，爸妈也说你做的好，换个人未必能有你的勇气。” 　　“爸妈不怪我就好，我不在这段时间，你们宁宁薇薇辛苦了。” 　　她一说，谢云蔚就不高兴，“什么是夫妻？再说宁宁和微微又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你把事情做做好，回来才能安心，要不然隔三差五的跑，我反而不放心。” 　　程晓珍一听就笑了，说谢云蔚是她的贤内助。 　　宁宁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凑过来，“爸爸不是贤内助，爸爸升官了。” 　　程晓珍来了兴致，问怎么回事。 　　谢云蔚比了个收拾，叫张姐把孩子们都领走，“还不是研究所的事，我本来是不想管的，结果人家非要惹到我头上......我的性子就不是吃闷亏的。” 　　程晓珍对这一点深有体会，谢云蔚这个人从来没有吃过半点亏，就算偶尔有，到了晚上他讨回来了。 　　明明在说正经事，她却无端端往外处想，看来是真的太久不见对方了。 　　程晓珍清了清嗓子问具体情况，谢云蔚这才说。 　　还是研究所里孟所长和他侄女的事，本来谢云蔚是懒得跟他们计较的，可他不计较对面好像来劲儿似的，越蹦越高。 　　原本所里就只有一个老书记，老书记这些年年纪真挺大了，要不了一年就会退休。 　　他也怕惹麻烦，很多事情抬抬手就过去了，基本弹压不住孟所长。 　　谢云蔚给运作了一下，老书记提前退休，他自己顶了书记这个缺。 　　程晓珍听了便笑：“我还以为你会找个信得过的人坐这个位置呢，没想到你自己上了。” 　　谢云蔚倒是想，哪儿那么容易。 　　各有各的缺点，就是坐上去，也很快会被孟所长拽下来。 　　谢云蔚腾出这个位置是和孟所长抗衡的，又不是给他做嫁衣的。 　　“......最后一合计，实在没人选了，干脆就我顶了上去。” 　　谢云蔚资历深，又立过不少功，他上去底下人瞬间没二话。 　　程晓珍对他做什么没意见，只问他，是不是确实想好了。 　　本身就是个怕麻烦的人，真要走了这条路，麻烦估计不会少的。 　　“我本来是很怕麻烦的，但是我们不惹事麻烦也会来也。” 　　谢云蔚以为自己会抗拒的，真到了这时反倒还好，其实他也看出来，晓珍一路往上走，没人庇护者不行。 　　他想了一圈，求人不如求己。 　　干脆，自己当她的依靠，这样就随便她扑腾了。 第102章 人心（二更） 　　程晓珍眼下没空多去想谢云蔚的事, 这些都等到她去了京市以后，再问清楚吧。 　　眼下关于丽珍记分店马上就要开不下去的传闻甚嚣尘上，员工们人人自危。 　　到程晓珍跟前拐着弯打听的人不在少数, 就连程家人也有不少问的。 　　早上吃早饭的时候, 钱素梅到底没憋住，问了一嘴。 　　别看大家伙儿都专心吃饭呢, 其实竖着耳朵的人不少。 　　尤其是田桃儿, 之前瞧见程晓珍把张悦弄去管理分店，又把自己弟弟也弄去了, 心里别提多不舒服了。好像周围的人都要发财了, 就只有自己被落在后头。 　　如今她倒是觉得幸好自家没掺一脚，要不然这会儿担惊受怕的人还有他们。 　　程晓珍吃饭还是慢条斯理的，闻言眉头都没动一下，“妈, 你别听他们瞎说，没有的事，分店好着呢。” 　　程晓珍越是说没事，田桃儿越是觉得有事。 　　要真没事外头传言怎么越传越烈了？ 　　田桃儿吃好了, 擦擦嘴说：“晓珍，你要是真有事就跟家里直说, 家里能帮忙的绝对会帮你的。” 　　程晓珍抬头看她一眼，田桃儿这回竟也没缩, 就这么直直顶了回来。 　　这是觉得分店肯定没戏了, 底气都比之前足了呢！ 　　程晓珍：“店里真没事, 现在的困难只是一时的。” 　　果然还是有困难吧？ 　　田桃儿扯了下嘴角, 之前一直觉得小姑子特别厉害, 好像她做的任何决定从来不会错似的。现在看来也不是, 再厉害的人，也会有失手的时候。 　　虽然觉得有些遗憾，但心里涌上一股隐秘的畅快感是怎么回事？ 　　但是场面话该说还是要说，“最近小超市盈利还不错的，晓珍你要是需要的话，可以先把钱拿去周转。” 　　钱素梅倒是意外，儿媳妇这会儿竟然这么大方了，但想到能帮助女儿，便也点头。 　　“是啊，晓珍，你拿去，家里只要留够孩子上学钱就是。就是县城那两套房子，要是用的上的话，卖了也成......” 　　田桃儿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她其实就是说说而已，哪知道婆婆会当真？ 　　房子卖了，女儿们念书的事不就又打水漂了？ 　　说起这个，她又觉得是自己不好，好好的干嘛提这茬。 　　都不敢去看程晓珍的眼睛了，生怕对方真的应了下来。 　　程诚倒是觉得无所谓，房子本来就是妹妹买的，要卖还是留都应该由妹妹自己说了算。 　　程学良也说：“爸这里也还有一些存款，是我们老两口的棺材本，我去拿！” 　　甜甜蜜蜜还不懂发生了什么事呢，神色懵懂地看着大家。 　　程晓珍将各人的表情收入眼底，把程学良一边拦住了。 　　“爸，不用，我真不用。做什么事情都是这样的，哪会样样都一帆风顺，总会碰到一点波折。要是动不动就卖房子卖产业，那咱们还赚什么钱呢？” 　　田桃儿缓缓吐出一口气，连忙接话：“是，爸妈，你看看你们急的什么似的。晓珍是在生意场上呆惯了的人，心里哪能没数？真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不用他说我们自家就把钱送来了。” 　　田桃儿说的好听，恐怕到时候扣着钱和房子一毛也不愿意出的人就是她。 　　程晓珍觉得挺奇怪的，以前也没见她有这些毛病呀，怎么这会儿家里条件好了又都变了呢？ 　　若是谢云蔚在这便会告诉她，有些人只能共患难，不能同富贵，田桃儿便是这种。 　　田桃儿缓过了劲儿又说，“晓珍，你要不还是叫食品厂停停吧，我听我弟说厂里堆积的那些货物，根本就没有卖出去。食品厂这头越生产越多，货积到仓库里不得坏掉？” 　　程晓珍睨她一眼，“嫂子这么说也对，我想来想去确实还有两个资金缺口呢，要不我们先把房子卖了又或者把小超市抵押出去，你们看怎么样？” 　　田桃儿一听，一口牙都快咬碎了，脸色青了又白。 　　自己也是，都不说这一茬了，顺顺当当接过去就算了，为什么又非得转过头她刺他一脚！这下好了，不管是抵押小超市还是卖房子，哪一个都足够让她心疼的。 　　偏偏她还没办法，说一个不字。 　　程诚当然没二话，当初家里的东西都是妹妹赚来的，光靠自己恐怕到了，如今还在厂里上班呢。 　　他站起身即刻就要去拿：“咱们超市的那个证件在我屋里，房产证是不是在爸床头的抽屉里？我是都给拿来还是怎么说？” 　　程晓珍本来是没想要的，但是田桃儿这么一再蹦跶，让她不高兴了。 　　她想一想，决定给田桃儿一个小教训。 　　“要小超市的证件吧，我先收着，要是没用上再还给你们。” 　　程诚点点头，很快的进屋拿了证件又出来，半点都没大磕巴的交到了程晓珍的手上。 　　程晓珍看着田桃儿那张青青白白的脸，心里笑开了花，嘴巴很甜道：“谢谢哥。” 　　程诚还挺高兴的，妹妹走到如今家里压根没帮上什么忙，这会儿能帮上就行。 　　“谢啥谢呀！你是我妹。” 　　程晓珍心里还顿时舒坦了，过后又觉得自己好笑，多大点事情，竟然还真跟田桃儿较真了。不过，不管她，自己舒服了就是。何况，家里人为着她的这片心，让她觉得熨帖。 　　程晓珍还不知道呢，晚上田桃儿就跟程诚说身上不舒服，具体问她是哪里，她又说不清楚，问要不要去医院又说不要。就是一会儿觉得想喝麦乳精了，一会儿又想喝粥了，一会儿问程诚能不能给她拿个汤捂子。 　　折腾的钱素梅都去看了一眼。 　　说要带去医院检查一下，田桃儿立马头摇的拨浪鼓似的。 　　程晓珍在隔壁房间听见动静，顿时觉得好笑，田桃儿哪里是身体不舒服，根本是心里不舒服。 　　唉，虽然吧她也没想着拿小超市干啥，但这证件还是多留两天吧，田桃儿不舒服就不会惹事了，她一消停大家的日子都好过，就是程诚辛苦了一点。 　　不过没事，自己娶的媳妇儿，哭着都得伺候好咯！ 　　家里的事情倒还好说，甭管对方有多少小心思，说到底都是一家人，真正碰上困难了，都是会伸手的。但分店这里就没这么简单了。 　　原本水就浑，人心惶惶了，几天程晓珍发现水更浑了。 　　陈曼一大早过来上交了财务报表：“看看这表格做的，要不他自己说是干了多年的会计，我还以为是刚从学校毕业没多久的小年轻呢。” 　　程晓珍就瞥了一眼，立马放下了。 　　陈曼比她还气，“分店还没怎么着，这些人就上蹿下跳，是还嫌这里不够乱吗？朱会计肯定不知道，你以前在总店的时候，每天处理多少账目，还想拿这玩意儿糊弄我们呢，糊弄鬼去吧！” 　　程晓珍一点儿也不生气，现在发现了，总好过之后发现。 　　“等着吧，魑魅魍魉还没出来呢，我估摸着食品厂那边也不会少。到时候要是有人跟你说想辞职你就批，想走的人留不住，人家都想奔着大好前程去了，我们总不能当他们的绊脚石。但是走的时候一定要记着签合同，从我这个门出去了以后再也别想进来。” 　　这也是程晓珍自己不出面，并且叫张悦离开的原因。 　　她们两在附近这一带长大，这个叔叔那个伯伯多少有几分香火情，回头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求情，同意也不是，不同意也不是。 　　程晓珍索性不掺和了。 　　陈曼和这些人可不认识，她就只要照着规矩来就成，就这么铁面无私的把事情给办了，人家说不定还要记分店的好处。 　　程晓珍一说，陈曼就应了，她可不傻，丽珍记还有他的股份呢，没道理自己辛辛苦苦的给别人赚钱。 　　果然到了下午就有人来报告说，食品厂那边不停也要停了，有好些人自以为知道了“内情”，一分钟也待不下去了，压根不肯等明天当即就要辞职。 　　张红找过来的时候，气得不轻。 　　“赵叔叔的腿有残疾，当初是给厂里的机器切到了一点，不影响活动，但怎么说都算是残疾人，那些个好的场子都不会要他。当初你说收他，他进来的时候说了多少好话，就差没给你下跪。眼下分店还在开着呢，不过是有了几句传言，这就转脸不认人了？” 　　“还有简婆婆的孙子根本都不够年龄，要不是你当初看在简婆婆不容易的份上收了他家的小孙子，现在还不定怎么样呢。如今拿了一笔钱这就要走了，拦都拦不住！” 　　张红气得叨叨叨骂了半天，愣是给自己骂渴了，程晓珍给倒了一杯水，“咕嘟咕嘟”三两口见底，这才觉得畅快了一些。 　　“你跟他们生什么气门就在那开着呢，要走的人都叫他们走。” 　　张红细细打量程晓珍一番，发现这个人压根没生气，眉头皱都没皱一下。 　　张红就忍不住说她，“真不知道你是性子太好还是人太傻，他们走了食品厂怎么办？就彻底转不起来了，到时候你要再出货都没得出。还有仓库里寄的那些货也没人推销了！你难道真的忍心看着分店才开起来就关门？” 　　这才是真的急她所急呢，程晓珍就觉得这个朋友没白交，到底是老同学，不光是她有了好事儿，想着对方出了事儿，张红也想给她担着些呢。 　　程晓珍如此想着变笑了。 　　张红：“不得了不得了，我看你真是气傻了。对了，你表姐的丈夫不是开长途车的？要不我们把货拉到附近城镇卖卖看？” 　　她说着就要张罗。 　　程晓珍发现张红是一点都不闲着，说干就要干，恨不得她仓库里的那些存货一下子都清空了才好。 　　“不用不用，真还没到那份上了，你呀就按部就班的上班，什么都别管，事情都交给我。” 　　张红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心说你要是有解决的法子也不会等到现在。 　　不过到底是老同学，她也没办法说她的痛处不是？ 　　张红：“行，反正食品厂那边我还是会继续给你盯着的，只要你这里一天没有彻底倒闭，我就一天不走。” 　　“行，多谢你了，等度过这个难关，咱们在一块好好吃顿饭。” 　　张红虚点了她两下，没再废话，她得回厂里盯着了。 　　厂子是新的还有不少值钱货呢，那帮龟孙子要走就走，要是敢顺手摸点什么，她就敢把人扭到派出所去。 　　一开始走的，都是那些心里有鬼，知道不对劲摆明想跑路的。 　　再后来走的那些，多少是被煽动了，甭管程晓珍这边又多笃定，人家就是不信，非走不可。 　　这种人程晓珍也是不会留的。 　　等刘莉莉来丽珍记的分店转一转的时候，店里货架满满当当，但就是没人，只有一个售货员，顾客是一个也没有。 　　刘莉莉穿着泡泡袖衬衫，底下套了条短款包臀裙，走起路来摇曳生姿，进门瞧了一眼就笑了。 　　“我听说你也回来了，还在这开了个分店，想着应该生意挺好的，结果进门一瞧，除了你我就剩一个售货员了。程晓珍原来你也有不擅长的事。” 　　“我不擅长的事多着呢，倒是你这么快就放出来啦？”程晓珍冲着站在一边的服务员招招手，“小高，你过来一下，这个人你不知道吗？我老同学以前还一起念过书呢，只不过人家太有能耐，把自己作到牢里去了，这不刚放出来！快去捡着我们店里的经典款糕点给这位来一些，想必这些年你在里头没好好吃过吧。” 　　程晓珍穿着白衬衫一步裙，但她那衣服和裙子一看就是专门找人设计的，带了一点小巧的荷叶边，料子隐隐有一些珠光，明明是很普通的款式，她穿在身上却一点都不普通。 　　一双手伸出来白嫩嫩的，一看就知道这些年绝对没吃过苦。 　　刘莉莉瞬间想到了自己，她就算掩饰的再好，身上多少有些伤口，都是那些年在里头留下来的。 　　想起往事就气得牙痒痒，恨不得把对方撕碎了。 　　刘莉莉：“你就得意吧，你能出我的无非就是那个弱点，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但你不一样，程晓珍你现在这个分店是不是一天不如一天，要维持下去得不少钱吧？不瞒你说，钱我有的是，等你这里一关门，我就能把它买下来。到时候，我想卖什么就卖什么，就算把这里拆了砸了，也没人敢说二话！” 　　程晓珍极其敷衍点点头，“你就想吧，因为你永远也看不到这一天！” 　　刘莉莉才不信，程晓珍就是嘴硬！ 　　很快，那个叫小高的服务员就来了，手里的糕点拎了好大一包，别指望程晓珍会把这些都送给他，这个都是要钱的。 　　刘莉莉直接给气笑了，“好，你好的。这些糕点我买了，就当赏你了，免得你这个老同学睡大街。” 　　程晓珍笑笑：“谢谢惠顾，欢迎再来。” 　　刘莉莉脚步一顿，停都没停。 　　哼，她等着看程晓珍能得意到及时。 　　接下来的几天，刘莉莉格外关注程晓珍这边分店的动静，她不止自己关注，还叫人帮忙一起盯。 　　信程晓珍的人还是有，他们照样按部就班的工作，好像不管分店会不会倒闭都同他们没关系。 　　刘莉莉找了人，又是散播谣言，又是上窜下跳，这些人就跟没听见也没看见一样。 　　“果然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狗！我等着看这些人哭！” 　　刘莉莉信心满满，总觉得不用等到月底，分店就该玩完了，她连接手之后开什么店都想好了。 　　她要可劲糟蹋程晓珍的心血，里头的装饰能砸的全砸烂了！ 　　刘莉莉笑起来，闭上眼睛就是自己带着人在程晓珍店里打砸的一幕，要多开心就有多开心。 　　刚入夜，简军海就来了。 　　他就是之前张红说的简奶奶的孙子，和程晓珍几个算是一块儿光屁股长大的，不过就算如此又怎么样，该舍弃对方的时候，他一点都不会犹豫。 　　刘莉莉是个已经结了婚的妇人，那方面需求又比较旺盛。 　　简军海和她混到一起，半是为了刘莉莉的钱，半是为了刘莉莉这个人。 　　刘莉莉抬眼是他，就痴痴一笑：“怎么这么晚才来？” 　　简军海个头高，整个人铁塔似的，那方面比王志华强出不少，刘莉莉最近有点食髓知味，说着用手扒拉简军海的衣服。 　　简军海声音闷闷的，一把抓住刘莉莉的手腕。 　　“别闹，我看见食品厂那边进了好几辆货车。” 　　刘莉莉：“货车就货车呗！” 　　简军海：“我说的是用来装货的那种货车！你知道的，食品厂和分店仓库都积了不少货，程晓珍要这些货车做什么？” 　　刘莉莉听了没觉得有什么，反倒更高兴了，“应该是觉得这里卖不出去，要拉到别的镇上卖？程晓珍也就会这些伎俩了！” 　　简军海：“可我怎么瞧着不对劲呢！那些糕点礼盒上都打了蝴蝶结，像是要给谁送去一样。” 　　“怎么可能......”刘莉莉嘴上说不可能，心里却开始思索起来。 　　是不是自己有什么细节忘记了？程晓珍这次不会翻身了吧？ 　　这么一想又不确定了。 　　刘莉莉立马起身，披了件外头，疾步向外走，“我们也去看看去！” 　　还不信了，都到这份上了，程晓珍还能有法子？ 第103章 大翻身（一更） 　　刘莉莉住的地方离丽珍记很近, 她几乎是起身披肩衣服，两三分钟就能到分店门口。 　　她出来一看，简军海确实没说假话。 　　分店的仓库哪儿来了好几辆装卸车, 把仓库堵了个严严实实。 　　刘莉莉还在人群中看见了那个熟人, 好像叫什么壮，那人正帮着一块儿搬运东西呢。 　　轻拿轻放的架势, 一看就知道在搬糕点。 　　简军海凑过去给货车司机递了支烟：“老哥哥, 你们这是做什么呢，三更半夜的。” 　　司机没接, 简军海要搭话, 却也乐意说几句。 　　他是晚上开夜车的，等会儿装了货，就得往外头开，一路要开到省城呢！ 　　“咱们这运货呢, 马上不是年中了么，省城好几个厂子专门要的糕点礼盒。本来说是要去京市买的，没成想这边开了个分店，这不, 立马就下单了，好容易货全出完了, 才叫咱过来搬。” 　　司机干的是晚上运东西的活，辛苦归辛苦, 出一回车赚的比平时多多了, 要是帮着搬货那赚的更多。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呢, 要不是因为是同一片长大的, 程老板也不会把这活交给自家不是。 　　“你们是不知道程老板的能耐, 之前还叫她的食品厂歇了别做了, 今天好了吧，这些东西都是别人跟程老板定的，瞧着是货，一转出去就是一大笔钱进账。” 　　要不说是有能耐的人呢，旁人赚钱还在一分一厘的往家划拉，程晓珍则是一车一车的往回运。 　　司机瞧着眼热，但也仅仅只能眼热，他得帮着把事情办好了，下次再有这种好事，程老板一定会头一个想到自己的。 　　程晓珍这里货有多少呢，光是丽珍记分店这边，直接就来了五辆大货车，食品厂只会多不会少。 　　原以为这一茬子运出去就得了，没想到还有第二回 ！ 　　一来一去，天亮透了才把东西都装好，就这几乎都把整个分店搬空了。 　　街坊邻居们都来瞧热闹，都以为见过那天抢着买礼盒的架势就已经很了不得了，没想到还有论车销售的。 　　瞧的人心里都跟着激动的发抖，“这一车运出去能赚多少钱？” 　　“人家就是一个司机，就算知道也不能告诉你呀！” 　　“其实也好算的很，礼盒中高档分为三挡，就算折成中间价一盒也要五十块，一车得几百盒吧？光分店一个仓库，千八百盒是有的......”一趟就得赚五万。 　　“食品厂的仓库大，我刚过来的时候，瞧见十几辆车都往那边开，一天的收入比这边只会多不会少。” 　　嚯！这就有点吓人了。 　　要不怎么说程晓珍就是搂钱的耙子呢，赚起钱来就跟秋风扫落叶一般呼呼的往家楼。 　　街坊邻居们面面相觑，再也不敢说分店会倒闭的话。 　　刘莉莉直接看呆了，又气又急，心里有一万只蚂蚁在咬似的，眼见临门一脚了，结果还是翻了车。程晓珍是专门来克他的吧，就是不让她好过是不是？ 　　越是这么想心里就越难受，整个人就跟进了死胡同似的，怎么都转不出来。 　　简军海心说，人家根本不拿你当回事。 　　可这世上最难过的便是你把对方当敌人，每天恨着算计着，结果对方压根不在意你，不管出不出现，都拿你当空气。 　　刚想劝几句，刘莉莉好似受不了刺激，一下子撅了过去。 　　简军海是个有良心，连忙抱着送医去了。 　　他们这里小动静一点都影响人家搬运东西，邻居更是连个侧眼都没给。 　　也不是邻居们无情，而是都在瞧热闹了，你们这边悄无声息的自然没人发现。 　　钱素梅因为闺女的事情，一晚上没合眼，眼见天蒙蒙亮，她就起来了。 　　一边做一家子的早饭，一边替女儿想对策，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自家门口就有人来拍门了。 　　打开门一看不是旁人还是老熟人呢！ 　　范菊香笑的见牙不见眼，看见钱素梅就跟看见财神爷的妈似的。 　　“老姐姐要不说你有福气呢，人人都说你们家晓珍是财神爷，那你就是财神爷的妈呀！我们家张红能跟你们晓珍当同学，真是祖坟上冒青烟了！” 　　钱素梅人还蒙着没反应过来，张红去分店帮忙的事钱素梅也知道，但后来不是分店效益不好嘛，她也就没多关注。不过前两天大道是听说范菊香在家里跟张老头狠狠吵了一架，钱素梅也没去劝，不过她估摸着和分店的事脱不了干系。 　　本来女儿是好心想着拉拔一下老同学的，谁能想到呢！ 　　范菊香上门，还说了这么一通话，她下意识觉得对方在说反话。 　　“她婶子，你女儿的事真怪不到我们晓珍头上，我们晓珍是好心。” 　　“知道知道，我这不是给你家送礼来了嘛！”范菊香说来送礼，真不是说说而已的。 　　左手拎了两只大肥鸡，右手挎了一篮子鸡蛋，整个人喜气洋洋，脸上半点阴霾也没有。 　　钱素梅心说如今骗人都开始下血本了？可范菊香图啥呢？ 　　见对方一脸懵，范菊香也反应过来了。“嗐，我忘了跟你说了，你家分店门口还有厂门口，出现了好多货车，说是帮着把糕点往省城运的，好几家厂子都看重丽珍记的糕点了，特意来买。我听人说，晓珍准备的这些还不够呢，还得食品厂加班加点的生产......” 　　钱素梅脑子有点不会转了，这人的意思是不是说自家女儿堆积的那些糕点都被人买走了？ 　　可为什么啊，不年不节的。 　　甭管人家为什么，能买走钱素梅就阿弥陀佛了。 　　她悄悄掐了自己大腿内的嫩肉一把。 　　嘶——真他娘的疼。 　　范菊香看钱素梅还愣着，帮着把东西往家里一松，扯着钱素梅的胳膊往外去，“走！咱也去帮忙去，那些东西可不老少呢，都是贵重品。就算咱们老胳膊老腿的帮不上忙，不是还能给盯着么？” 　　钱素梅如梦大醒，也不用范菊香搀了，自己一路跑的飞快。 　　到了地方，她才知道范菊香根本没骗她。 　　货车来了，把她家女儿积压的货全都装走了！分店内一下子空了大半。 　　之前吵着要走的人，看了钱素梅又换了一副嘴脸，语气要多亲热有多亲热。 　　这个说“老嫂子来了啊，晓珍又给家里赚不少钱了吧！”那个说“之前就叫我家娃才店里好好看，这才多久就敢偷偷辞职，看我回去不打断他的腿！” 　　还有蹬鼻子上脸的：“老嫂子，当初走的时候都是孩子不懂事，您看看能不能在晓珍跟前帮着说说话？” 　　钱素梅才不帮呢，自家的孩子自家心疼。 　　当初遇到难事的时候，你们一个个拍拍屁股就走，现在觉得赚钱了又想重新进店里干活。这店是你们家开的吗？说进就进，说出就出？ 　　心里这么想，但她不会这么说，对上街坊邻居钱素梅还是好声好气的。 　　“抱歉啊，大家伙，你们看咱们分店这忙着呢，先干活你们的事往后再说。” 　　反正就往后推呗，今天不行推明天，明天不行推后天，一天推一天的，只要你们孩子能在家里干等，能着忍受没有收入的生活！到最后旁人就算要指摘，也说不出啥话来。说什么呢？当初还不是他们自己要走的。 　　程晓珍之前几天把分店和厂子的事都安排的妥妥当当了，好容易能安安生生睡一觉，自然睡到中午才起来。 　　油条、豆腐脑、小汤包，走近一看还散发着热气呢。 　　田桃儿从厨房叹出个脑袋：“妹，我知道你平时喜欢吃这几样，瞧着有新鲜热乎的就赶紧买了送回来。这里还有豆浆呢，我给您端过来，刚热好的。” 　　态度要多殷勤有多殷勤，恨不得帮着把吃的直接喂到程晓珍嘴里。 　　田桃儿想献殷勤，程晓珍就受了。 　　甭管是为了房子还是啥，她受的心安理得。 　　田桃儿：“妹，之前的事都是我不好，我目光的短浅，态度不端正，有什么得罪的地方，你大人不计小人过行不行？” 　　程晓珍嗯一声算是应了她的话。 　　不是不生气也不是不恼火，可你跟这么个人生气恼火有用吗？再说还有两个孩子在跟前杵着呢，总不能叫程诚离婚吧？不过这样的事情也就一会，下次再敢惹到他头上，程晓珍就直接撒手不管了，他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去。 　　吃了早饭，程晓珍便想去分店瞧一眼，田桃儿在她后头还喊呢。 　　“妹，你回来想吃什么？酱大骨、糖醋鱼、油焖大虾行不行？” 　　程晓珍还没说话，邻居就说了：“要不说你们姑嫂关系好，别的小姑子回来没这待遇，瞧瞧这一个个的都是硬菜。” 　　田桃儿这时候很会说话：“平时我们没少受妹妹关照，难得她回来住几天，可不得多做些好吃的给她。” 　　“也是，晓珍手里漏下来的，三瓜俩枣就够你们用的了。” 　　田桃儿又说了什么程晓珍已经有些听不清了。 　　她摇摇头嗤笑，钱可真是个好东西。 　　到了分店门口，一堆人老远给程晓珍打招呼。 　　这个说“晓珍，睡醒了啊。”那个竖起大拇指“晓珍，真了不起了啊！” 　　程晓珍还跟从前一样，对他们的夸赞一笑置之，该礼貌的地方礼貌，该温和的时候温和，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得罪任何人。要不然有些人又该说了，‘有几个钱了不起，尾巴都翘起来了’。 　　不过那些求情要重新进分店，程晓珍一律不应，也不把话说死了，只说忙完这阵再说。等事情一忙完，她拍拍屁股去京市去，一年回不来两三次，这些人就是想求也求不到她跟前。 　　街坊们不知道啊，他们还真当程晓珍好说话呢，得了回应瞬间安了心，转头回去就准备给家里的闺女儿子说去。重新回去上班的事情没问题，不过这回可一定要好好干了...... 　　这些人还是不了解程晓珍，她这个人轴，执拗。 　　当初会干出向上举报刘厂长的事，如今就会冷着脸将这些人一个个赶出去。 　　一次不忠，百次不容。 　　留下来的，她得好好栽培，走的人，别想再回头。 　　要是都一样，留下来的人该委屈了，这不是让人寒心么。 　　光出货的事就出了一天，程晓珍没回去吃饭，而是叫了一桌子菜送到丽珍记来吃。 　　店里没位置了，好办，就在外头撘个桌子，凡是今天出力的员工，有一个算一个都来。 　　领导和下属一块儿吃饭，一般都会发表讲话，往常程晓珍不爱做这种花里胡哨的事，这回还真就干了。 　　街坊邻居们住的又不远，丽珍记请员工吃饭，他们听见风声也端着自己的饭碗来了。 　　小县城里端着饭碗出去八卦的事很多，没什么可丢人的。 　　自家碗里装着豆腐白菜，少少有几片肉的都算过的不错了。 　　丽珍记的员工们吃的啥，烤鸭、红烧鱼、五花肉......个个都是大菜，香味飘出十里地去。 　　邻居们瞧的见，吃不着，口水一口口往下咽，还有闻着香气下饭的，看着好笑。 　　程晓珍站起来，说要敬大家一杯。 　　“今天早上我们过来看，但我瞧着车上货物一摞一摞的，摆放的整整齐齐，我就知道你们一定没有惜力。我以前为什么在这办分店呢？还是我表姐跟我说厂子不行了，工人们就算不下岗，在厂里拿到的工资还是不够家里人生活。我对咱们县是有感情的，不能自己赚钱，看着你们连饭都没得吃，所以我在这里建一个分店，又把纺织厂收回来改成食品厂。” 　　“当初来我这儿的人不少，如今呢还剩下几个人？不过我得谢谢你们这些留下来的人，最困难的时候已经熬过去了，后面只会越来越好。我也知道你们已经很累了，但是今天吃完饭活还没有干完，还是得去食品厂加班，我们还跟很多个公司和厂家签了合同，连着三五天都是要出货的。” 　　“我跟你们保证，今天所有出了力气的员工，每个人都能拿到五千块钱奖金。往后根据每个季度的营业额都会给予一定比例的奖金，在座的员工也会优先考虑出去培训深造。今天你或许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员工，但是过一两年培训过了深造过了，就有可能是别的城市的店长，别的城市的经理、别的城市的厂长！” 　　“话我放在这里了，我先干为敬，大家吃好喝好。” 　　起初程晓珍说话的时候谁也没当回事，领导嘛，都有官隐，都喜欢说一些假大空的话，以前在厂子里大家伙就没少听。可是听着听着大家伙都觉得不对了，以前没有那个领导敢说每个员工给五千块钱奖金。 　　私底下说这话还有反悔的可能性，当着大家的面说了，那可真就是一口唾沫一口钉，回头要是说到了没做到，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可程晓珍就这么干了！一给还给五千！ 　　好家伙，五千块他们得干多少年才能攒到呢？如今一个月顶天了也就一百块钱！ 　　听到这里捧着饭碗的邻居，不少人开始手抖了。 　　更别提程晓珍，还说给他们机会深造，叫他们去当店长、经理、厂长！！！ 　　以前吧，大家提起程晓珍，就觉得这是一个特别聪明的女娃，会读书考上了大学，嫁人也嫁的不错，但也仅此而已了。如今这一辆又一辆往出运的货车，一打又一打往回收的钱，谁还能不把她当个财神爷捧着？ 　　程晓珍说叫你去当店长、经理、厂长信吗？不信。 　　可这话要是财神爷说的呢？ 　　员工们鼓起掌，用力到把手都拍红了。 　　田大壮忽然想起那天晓珍姐留他说话的意思了，他直接眼圈发红，家里的亲姐姐把他当包袱似的四处乱扔，可晓珍姐却想着栽培她。 　　还有张红，原本她就是看在老同学的情面上，留在这里帮扶一把，没想到等着自己的会是这样大的一份礼。 　　这些人，此时此刻只有一个念头：以后他们生是丽珍记的人，死是丽珍记的鬼！ 　　先前从店里早早辞职的员工们，悔的肠子都青了，头发大把大把的掉。 　　坚守下去，就能拿五千块奖金，能当未来的店长厂长，早早辞职可就什么都没了。 　　还有个娃当场就哭了，他一路小跑着过去，当着大家伙儿的面和程晓珍说：“姐，我知道错了，我是真的知道错了，以后就算有人花钱请我走我都不会走。既然今天还要出货，能不能叫我跟着一块儿去食品厂盯着？” 　　程晓珍笑笑，声音没什么起伏：“不好意思啊，最近这两天正是忙的时候，你的事情我们回头再聊行不？你看当初是你主动要辞职的，不能够看我们这边赚钱了，又说要回来。你说要回来我就收了，那我还怎么对得起一直留在我身边坚守下去的员工们呢？所以这个事情还是缓一缓再说吧。” 　　坐在桌上吃饭的员工们虎视眈眈的看着他，这人还能说什么呢？当然是，连声应了下来，然后屁滚尿流逃了。 第104章 死忠（二更） 　　前面腿上了那么多天, 一下子来了一个了不得的大单子，没有人觉得累，只要能赚钱浑身是劲儿, 更不要说前面还有五千块钱的大萝卜吊着呢, 就是再叫他们干上三天三夜都成。 　　三天三夜？他们愿意程晓珍还不愿意呢。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晚上九点多钟了, 你们可是凌晨就在这儿。” 　　“老板我们不累！” 　　程晓珍：“那也不行, 留几个人轮流管着厂里的货物，其余人都给我下班。明天早上睡得饱饱的过来, 就是下午开始装货也不迟, 允许你们迟到一次。” 　　员工们顿时感动的眼泪汪汪！ 　　以前上班迟到一分钟扣钱！早退一分钟扣钱！好像不把钱扣完，就不能显出对方的能耐来。 　　如今的老板呢，给他们饭吃，给他们奖金, 还想送他们去培训。 　　再不好好干，他们还是个人吗？ 　　这其实是误会了，明天的货比较重要，程晓珍得自己过来盯着, 而她习惯晚起...... 　　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又调动起了员工的积极性，不过这也算是好事一桩, 程晓珍压根没多纠结。 　　回了家田桃儿还没睡呢，或者说程家除了甜甜蜜蜜就没有睡的。 　　田桃儿是第一个跑过来想献殷勤的：“晓珍, 你没回来吃饭, 我给你把菜都留着呢！这会儿饿不饿, 还要不要再吃点？” 　　这田桃儿吧, 说她是坏人倒也不算, 除了想叫田大壮走之外, 真没干过什么特别坏的坏事，和钱素梅纯属是婆媳问题，说她惦记家里的钱财吧，惦记来惦记去，还不是为了甜甜蜜蜜？ 　　这样的人程晓珍不稀罕跟她计较，但要说往后能有多亲近也不大可能了。 　　程晓珍：“不用忙了嫂子，我吃过夜宵回来的。” 　　听她的口气，田桃儿就不由有些黯然，早知道程晓珍还有翻身的一天，当初干嘛那么着急撕破脸。程晓珍今天下午说的那些话，她可都听见了。田桃儿不懂什么大道理，她只知道一点，老老实实跟着程晓珍就有肉吃，就能当经理，还能拿奖金。谁要是不听话，出了这个门就别想再回来。 　　也幸好，她和程晓珍之间还有程诚这层关系。 　　不待见她没关系，以后孩子真遇上什么难事了，当姑的不会撒手不管。 　　想通以后，田桃儿心里就舒服多了。 　　田大壮就是走运了而已，她只要老老实实的，有的绝对不会比田大壮少。 　　“晓珍，外头说的那些都是真的不？”程学良其实今天下午啥都瞧见了，但还是想听女儿给个准话，要不然这颗心就飘飘忽忽的，怎么着都不能落地。 　　程晓珍点头，“放心吧，爸，事情都解决了。” 　　程学良一下子高兴起来。 　　“解决了就好，解决了就好，你是个聪明孩子，之前都是爸妈瞎操心。” 　　钱素梅如今才觉得扬眉吐气，“可不是，谁又能想到呢？如今那些提前辞职的有一个算一个，等着上门求咱们呢。” 　　田桃儿：“叫我说就不应该让他们上门，当初不是说啥都要走，如今还有什么脸面回来？” 　　她说话一套一套的，就好像以前分店快干不下去的时候，说风凉话的人不是她一样。 　　程诚推推她，“说什么呢？都是街坊邻居，要都叫不去了也不行啊。” 　　程晓珍：“爸妈，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要弄这一出吗？是因为我们店里有内鬼，散布谣言的是他，扰乱人心的是他如今借着这件事情把人从我店里弄出去，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以前不说是怕你们担心，现在我觉得还是应该说一说，免得你们胡乱答应别人，把不该招的人又重新招进来。” 　　钱素梅这才了悟：“我说呢，之前礼盒卖的那么好，怎么会说没人买就没人买了，感情是有人在闹鬼。晓珍，知道是谁不，看妈不上忙骂死他们！” 　　“妈，这个事情我会处理的，你照顾好家里和甜甜蜜蜜就好。” 　　程晓珍当然知道，不过没必要告诉钱素梅。 　　等这笔单子弄完事情都步入正轨了，这边的分店和厂子都会暂时交给陈曼管理，她自己是拍拍屁股就走了，父母还要在这边生活。 　　反正人已经从店里退出去了，以后别想再有乱七八糟的人进来，上不上门评理真没这么重要。 　　不过许多事情明着不能来，暗地里使使力气还是可以的，反正她不会让自己吃这个闷亏。 　　钱素梅对女儿的话深信不疑，女儿叫怎么做就怎么做，绝对没二话。 　　这天晚上，钱素梅难得睡了一个安稳觉。 　　* 　　刘莉莉是在病房里醒来的，她睁开眼睛看着白花花的天花板，脑子还有点发晕。 　　刚要做起来，就被一只大手摁了回去。 　　简军海：“别动，你现在还贫血呢。” 　　他这语气很有几分铁汉柔情的味道了，可惜刘莉莉的关注点完全不在这里。 　　刘莉莉：“丽珍记的那些货呢？真的都运走了？” 　　她花费了好大的力气和人脉，才把程晓珍的分店教的乱七八糟。眼看分店就要倒闭了，怎么会突然气死回生？ 　　简军海看着她，黑黝黝的眼睛带着几分执拗：“医生说你现在不能激动，分店的事情你别管了，不是咱们能管的。” 　　“你什么意思？”刘莉莉立马坐了起来，“你不跟我说清楚，就别指望我能好好休息，到底怎么回事？” 　　她想破脑袋也想不通，真就是功亏一篑。 　　简军海对这些完全不关心，他就关心刘莉莉的身体。 　　“程晓珍好像提早知道分店里面有咱们的人，她这一次这么干，是想把内鬼筛出来。我们的人呢，不够谨慎，觉得好容易是一个全身而退的机会，没多想就从店里退了出来。现在她那个店防的跟铁桶似的，在想找人进去根本不可能。” 　　不过他也没资格说别人，就是简海军自己不也是借着这个机会退出来的？ 　　刘莉莉气到把床板捶的“哐哐”响，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了。 　　这次本来应该轮到她看程晓珍的笑话。 　　“冷静点！你现在不能生气！” 　　“你少管我！我愿意生气就生气，你算哪颗葱？” 　　“我不算那棵葱，但我现在算你孩子的爸爸行不行？！” 　　刘莉莉的身体被简海军钳制住，正要张嘴咬他，听见这话愣直接呆在原地。 　　“你说什么，我......”她指了指自己，语气艰难，“有了你的孩子？” 　　“嗯。”简海军点点头，心里生出几分隐秘的高兴。 　　他高兴了，刘莉莉可一点都不高兴，都顾不上和程晓珍计较了，冷静道：“这个孩子我不能要，你去问问医生什么时候能动手术？趁着肚子还没鼓起来，咱们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它拿掉。” 　　简军海家里没什么亲人，只有一个老奶奶。 　　老太太每天最愁的就是孙子的工作和婚事，本来能去丽珍记干活都是祖上烧高香了，这会儿知道他自己主动辞职，心里还不定怎么难受。 　　简军海正不知该怎么哄老人高兴，一下子有孩子了，这对他们简家来说可是天大的好事。 　　刚想跟刘莉莉说结婚的事，冷不丁被人泼了一盆冷水，从头凉到脚。 　　“不行，这孩子得留下来。” 　　刘莉莉扫他一眼，嗤笑道：“想我给你生儿育女，你拿什么供我供孩子？就凭你一个月十几块钱？” 　　以前上学的时候，简军海就挺喜欢刘莉莉的，觉得她好看又傲气，好像一朵带刺的玫瑰，色彩浓烈，特别吸引人。不过那时候他家里条件不好，就算想追求人家，也得多掂量几分。 　　刘莉莉回来以后头一个找的人就是简军海，两人在一块儿厮混，不知怎的就混到了床上去。 　　第二天早上，简军海开眼睛看见身边的人是刘莉莉，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那时候就算刘莉莉，叫他死他都心甘情愿的。 　　可现在不行了，他不能死，刘莉莉有了他的孩子，他们应该要结婚，然后永远在一起。 　　“你在说什么怪话？我知道我现在还没有能力，但我一定会努力的，程晓珍他们分店不是奖金多吗？不管是求还是磕头，我一定会重新进入分店，然后赚很多很多钱养你和孩子，好不好？” 　　刘莉莉听都懒得听：“你死心吧，我们不会结婚的，这个孩子也不能要。” 　　在外面厮混是一回事，厮混到肚子都大了，就是另一回事了。 　　她哥说王志华还有用，暂时不能扔。退一万步说，就算她和王志华离婚了，也不会嫁给简军海。 　　两人默默对峙着，谁也没说服谁。 　　* 　　之后的事情没有人搅局，变得异常顺利。 　　员工们都不想休息，不管白天黑夜的干。就算程晓珍强制性要求他们休息，他们也只不过睡几个小时，又很快到食品厂这边了。 　　如此一来，他们的进度变快了很多，两三天之后所有的货物都出完，也都送了出去。 　　程晓珍把钱一收，大白天的店门一关，所有员工坐在里头发奖金呢！ 　　陈漫是个很细心的人，谁做了什么都原原本本地记录在一本小本子上，程晓珍根据大家的功劳发放奖金。有的五千，但不是所有人都是五千，拿到最高奖金的足足有九千七，这人不是熟人，正是田大壮。 　　不过即便田大壮拿的奖金最多，也没有人有二话，因为这些天大家并肩作战，谁做了什么，看的清清楚楚。田大壮每天只睡两个小时，剩下全部的时间都用在给分店赶货上。 　　“九、九千七？！” 　　数字报出来的时候，不止其他员工，就连田大壮自己都惊呆了。 　　这笔钱他得丽嘉不吃不喝，干是十六年才能攒到，但是跟着程晓珍竟然在短短几天内挣到了。 　　去拿钱的时候，田大壮整个人激动的手抖。 　　如今还没有百元大钞，九千七真就是厚厚一叠，沉甸甸的，特别有分量。 　　程晓珍笑笑：“拿去吧，这是你应得的，不过我们公司不仅仅需要干苦力的人。我想推荐你去总店半进修半工作，你的意思呢？” 　　这、这是要提拔自己的意思吧？ 　　田大壮第一次尝到了被人看重的滋味，以前他们都说田桃儿很了不起，是一个他这辈子都需要仰望的人。可每次田桃儿回娘家不是嫌弃他，这个就是嫌弃他，那个好像田大壮从头到脚就没有一个优点似的。 　　一开始田大壮还想鼓着劲儿，证明给田桃儿看。 　　时间久了就连他自己都怀疑，是不是他本身就这么差劲？ 　　但是如今他在这里收获了自信、和一个全新的可能性，田大壮激动的心都仿佛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了。他对着程晓珍深深鞠了一躬，他擦着眼泪语气哽咽：“姐，我愿意的，以后你就是我唯一的姐，你叫我做什么就做什么。” 　　分店这里发奖金不是什么秘密，等这些员工们一回家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有的人说程晓珍大方，是个说话算话的人。有的人却笑程晓珍傻，这么一大笔钱自己留着不好吗？十多个员工每人五千块，五万块都没了。陈曼却知道，程晓珍一点都不亏，她得到的是一批死忠的员工，以后这些人会成为她的眼睛和耳朵，分布在各个分店内。 　　陈曼：“行啊，你这一手玩的真够漂亮。” 　　“彼此彼此。” 　　要不是陈曼过来让程晓珍灵机一动，还想不到这么好的招呢。 　　有些人瞧着她好像是亏了，其实程晓珍一点都没亏。 　　光是前面几天赚的就有二三十万，而且借着这次闹剧，算是打开了一个全新的经营模式。附近的厂家和公司都快被他摸透了，形成了一个固定的产品产业链。 　　以后就算她去了京市，还会有更多的钱源源不断的往他口袋里涌。 　　“好了，我功成身退，这下能回去陪老公和孩子了。” 　　明明才过去两三个月，程晓珍却觉得像过去好几年那么久。以前和谢云蔚腻在一起的时候，不觉得这会儿是真挺想他的。 　　陈曼：“什么时候回？” 　　程晓珍：“明天！” 　　这可真是一秒钟都等不及了。 　　程晓珍兴冲冲的回家，买了不少土特产，还有给丈夫孩子们的礼物，原以为会马上见到日思夜想的人，结果扑了个空。 　　问了张姐才知道，老不修程国祥办六十大寿，亲自上门请的谢云蔚。 　　谢云蔚刚在研究所里当上副所长，比较注重口碑，不好推辞，带着两个孩子去了。 　　程晓珍撇撇嘴，一个抛夫弃子的老不休，倒在他们跟前冲起长辈了，也不知道算是哪门子的长辈。 　　谢云蔚要顾着名声，不能闹程晓珍可不怕他。 　　再说，这种人比癞□□还讨人厌，万一被缠上了，轻易甩不脱，还是从一开始就表明立场的好。 　　程晓珍想了想，换了身衣服，踩着高跟鞋就去了程国祥六十大寿现场。 第105章 大寿（一更） 　　程国祥同他们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之前闹的这么僵，如今要过寿竟然还把程晓珍一家请了过去，估摸着是叫人去充场面的。当初抛夫弃子的时候, 那叫一个利索, 如今生活日渐没落了，一张请帖就想把他们叫过去？做梦！ 　　尹娟根本不知道自家老头子干的好事, 等见到谢云蔚带着孩子过来, 也早就晚了。 　　她连忙迎上去，老太太走起拉来步子一点都不慢。 　　“怎么把你们也叫来了, 这糊涂东西。” 　　尹娟说话不好听, 转头瞥见孩子们的脸色瞬间有些尴尬。 　　“是宁宁和薇薇吧？我是太婆婆。” 　　这些年尹娟保养的不算很好，大概是操心的事情太多，白头发一簇簇往外冒。再加上她瘦，但凡不笑的时候看着就很严厉。 　　薇薇对不喜欢的人, 直接就不搭理了。 　　宁宁倒是还好，好歹喊了一声。 　　“你们是不是宁宁和薇薇呀，我是姨姨。” 　　这么些年方巧燕也结婚了，婚后生了个儿子, 丈夫在交通队上班，赚不了大钱, 但也算是吃公家饭的。 　　程晓珍程陈国祥这头根本不来往，也就和方巧燕联系的比较多。 　　宁宁和薇薇也见过方巧燕, 不算陌生, 这声姨姨叫的并不牵强。 　　尹娟瞧了便放了心。 　　家里如今日子不好过, 老头子六十大寿来的人根本没几个。 　　五十岁的时候一家子去饭店吃的, 来往的下属宾客几乎将饭店挤爆, 真正的收到手软。 　　如今真是萧条了, 见识过了过去的风光，也不怪老头子想叫谢家人来冲场面。 　　以前程国祥都是最后才出场，这回可没坤着，早早的在边上和宾客们寒暄了。 　　其实说是宾客，也才几桌人，无非是老头的儿子、女儿们，还有各自的小家庭，另外姻亲也有来的，不过大多叫小辈过来充人头，算是个意思，真正在家里说了算的，可一个也没来。 　　程国祥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心凉了半截。 　　真的是不服老不行了，他现在跟那些厂子里退下来的老工人没什么分别。还以为谢云蔚不会来的，没想到他不止自己来了，还带着两个孩子一块儿。 　　程国祥又有些高兴，保不齐是晓珍叮嘱的。 　　听说晓珍这些日子混的很不错，是个有能耐的，往后要是愿意拉拔家里人一把...... 　　说起这事，程国祥又想起老婆子说他痴心妄想的话了。 　　如果连这点念头都不给他留的话，那他可真就没盼头了。 　　儿子，儿媳妇，女儿，女婿，在政府干公职的有，但都不是高位，顶多就算虾兵蟹将，翻不起大浪来。 　　若是家里有点事要办，照样要去看人脸色。 　　程国祥安分了好些年，忍着忍着觉得挺没劲的，人这一辈子总共还有多少年，一直这么忍啊忍的，太憋屈了。 　　他想着这么些年过去了，晓珍就算心里有气也出的差不多了吧？ 　　正巧赶上大寿，索性给谢家那边发个请帖试试看，没想到人家真来了。 　　程国祥拉着谢云蔚说话，一会儿说谢云蔚长得好，说他又才气，还说两个孩子不知道怎么教的，古灵精怪又懂事，实在难得。 　　谢云蔚就这么听着，多的话没有，他在想那帖子是谁写的，很是需要些笔力才能写出这样一份帖子来。 　　大致瞧了一圈没什么发现，倒是瞧见方巧燕将孩子们带的挺好的，两孩子乐呵呵的和方巧燕的儿子说话。 　　程国祥见他不搭理自己，也没灰心：“云蔚，你过惯了好日子，大概不知道，咱们家现在的日子是真的难，孩子们念书还要那个学、学什么房，咱们当初能有书念就不错了，哪有人这么挑三拣四的？” 　　老头子从上头退了下来，家里大部分钱都填了窟窿，程晓珍要他拿了多少钱就吐多少钱，要是不交，就继续把举报材料往上递，到那时候可真是老脸都丢尽了。 　　程国祥捏着鼻子认了的后果，就是家里真没钱。 　　一个小两室，不止要住他们老两口，还得住儿子、儿媳妇和孙子。 　　孙子可都十几岁了，转眼就要考大学，还和爹妈待一个屋呢！ 　　原先尹娟走她父亲的关系，曾经有过一套四室的房子，不过如今也都收回去了，桌椅板凳都没留下。 　　这次老头子过生日，原本都不想给他办，结果程国祥在家里闹啊，六十岁的人了，比人家六岁的孩子还不如。 　　谢云蔚知道他这是在跟自己递话呢，也不接茬，好似听见了又好似什么都没听见。 　　程国祥脸色僵了僵，听见边上有人叫他，没多耽搁就被老太太拉走了。 　　尹娟觉得老头子是真蠢到家了，谢家这位姑爷明显不待见他，他难道一点没察觉？ 　　再往上凑，人家拍拍屁股就走，那才是真闹了个没脸。 　　人一走，谢云蔚觉得空气都清新了。 　　他这次来是带有目的的，要不然犯不着给程国祥这个脸。 　　之前程国祥亲自给他递了邀请函，上面的字迹苍劲有力，不像是程国祥能写出来的，这种人若是没有练过十几年毛笔，必定写不出来。 　　程国祥，一个帮着老婆才能过上如今生活的负心汉暴发户，书都没念过几年。 　　尹娟那边呢，她父亲以前好似有些底子，不过她父亲早就去世了，要不然也不会让程国祥作为作福到今天，就没哪个老丈人能眼睁睁看着女儿受欺负，无动于衷的。 　　反复打量一圈，真没找到这么个人，难道是他看错了？ 　　谢云蔚犹豫间，薇薇小跑着凑过来一把抱住他的腿。“爸爸，抱！” 　　小丫头长高了许多，肉嘟嘟的小脸也变瘦了一些，瞧着精灵又可爱，隐约能在她身上瞧出程晓珍的影子。 　　谢云蔚对女儿一般有求必应，儿子并不习惯撒娇，反倒像个小大人似的乖乖坐在旁边。 　　谢云蔚捏捏小丫头的脸问，“怎么不去玩了，不好玩吗？” 　　薇薇没说话，看向哥哥。 　　宁宁语气淡淡：“不好玩，太蠢了。” 　　谢云蔚头疼的捏捏眉心，这说的是方巧燕的儿子叫什么亮亮的吧？憨憨厚厚的，瞧着是有点蠢。 　　不过儿子，你自己也才丁点大，不觉得自己的语气很奇怪吗？ 　　宁宁毫无自觉。 　　“爸，一点也不好玩，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两个孩子的性格完全不一样，薇薇爱撒娇，有些霸道，谁要是不顺着她，她会忍不住动武力的那种。宁宁则理智很多，也不知道是这孩子天生比别人灵光还是什么，总觉得他好像真的懂挺多的。 　　在外头的时候，薇薇也习惯性的听宁宁的意见，哥哥说了算。 　　这不宁宁一说要走，薇薇也坐不住了。 　　谢云蔚有些后悔带两个孩子来了，竟然一点耐心都没有。 　　程国祥给谢云蔚安排了一个极好的座位，来来去去的人，大都会把眼神放在他身上。本身出众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觉得老头子的反应太奇怪了，这根本不像对待一个晚辈的态度，怎么瞧都觉得这个青年非富即贵。 　　程国祥是故意不介绍的，他想等会儿开席的时候，把谢云蔚介绍给大家，到时候所有人都会知道，就算他退下来，他们家也不是无依无靠。 　　背靠大树好乘凉。 　　甚至都不需要谢家的人出面，就能把孩子们需要的房子学区等安排好，就连他和尹娟的老年生活也有了保障。这不是利用，只是借势，顺手用谢家的人情做点什么，根本无伤大雅。 　　如此一想，程国祥的心情更好了，这次大寿可真没有办错，说不定会成为他们程家的转折点。 　　程国祥乐呵呵的，就算来的人不多，送的礼不厚，也完全不影响他的心情。 　　程晓珍来的时候四下闹哄哄的，她却能一眼从人群中锁定谢云蔚的身影。 　　她踩着高跟鞋，“咔哒”“咔哒”走过来，无事周围人怪异的眼神。 　　尹娟脸色一变，但还算能稳的住。 　　“晓珍，你怎么会有空来的。” 　　“请柬都送到我家了，我怎么就不能来？” 　　能来是能来，但是人家是过寿，你穿个白衣服，手上箍个黑沙，真的没别的意思吗？到底是来贺寿还是来送终的。 　　这是大部分的心理，不过他们没一个敢说。 　　无他，尹娟刚才喊了程晓珍一声，他们现在都知道她的身份了，有不知道程晓珍是谁的，却不会不知道丽珍记是谁的。何况，程晓珍和家里不对付，还嫁给了谢家人...... 　　等等，这么说的话，那个青年就是谢家人？ 　　谢云蔚心思一直放在孩子身上，听见动静抬起头这才和程晓珍四目相对。 　　不过想象中的惊艳并没有，他只在程晓珍身上瞧见“促狭”二字。 　　就没见过这么给人贺寿的。 　　程国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瞧见自己这个孙女就觉得心口痛。 　　“晓、晓珍啊......” 　　程晓珍夸张的捂了一下嘴，“啊，你还活着呢！帖子上说......” 　　程国祥青了又红，他为什么趁程晓珍不在的时候给谢家发帖子，就是因为他完完全全的确定自己孙女不是一个好惹的角色。上回的事情他到现在都没忘，哪里敢惹这尊杀神？ 　　可是，不是有消息说她不在京市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程晓珍刚要往前迈，两个小家伙跟小炮弹似的，一人抱住她一条腿。 　　“妈！”“妈！你回来了，我们可想死你了。” 　　冷静理智的是宁宁，浮夸嘴巴又甜的是薇薇。 　　程晓珍顿时顾不上气老家伙了，蹲下来一手抱住一个孩子，不过两娃这些日子没少长肉，两个一起抱是绝无可能的。 　　两个小家伙的脸蛋白白又嫩嫩，像两个剥了壳的鸡蛋，不停的在程晓珍的脸颊旁蹭啊蹭。好像两只乳燕，扑腾在燕妈妈的怀里，舍不得离开。 　　谢云蔚倒是想凑过来，两个娃完全占据了她的精力，就是想抱抱她也无从下手。 　　“来了也不跟我说，好叫人去接你。” 　　“还说呢，我想给你们一个惊喜，没想到回家扑了一个空，一听说你们来参加葬礼，我也就马不停蹄的跟来了。”程晓珍站起身轻轻一笑，“所以现在能告诉我了吗？到底是谁的葬礼？” 　　一股怒意直冲头顶，程国祥是真的没忍住，“哇”一下吐出一口血来。 　　有一百句骂人的话堆积在嘴边，偏偏谢云蔚一个眼神过去，他一句也不敢说。 　　尹娟尴尬一笑：“不是的，晓珍，你误会了。” 　　转头看见程国祥气的铁青的脸，其实她心里也不是不畅快。 　　这段时间她跟老头貌合神离，日子根本过不到一块儿去。 　　再就是底下的儿女们，其实日子都挺难过的，尹娟不管和哪个孩子在一块儿都会成为他们的负担。索性不给孩子们添麻烦了，将就着过日子罢了。 　　“老头子，你也别气，孩子不知道怎么回事而已。” 　　程国祥哪怕吐血都快站不住了，尹娟都没去扶，就这么凉凉的劝慰几句。 　　程晓珍：“啊......看来真是我弄错了，那我们这就回去？” 　　“不行，不行，你们不能走......”程国祥拦着人不给走，除了他以外倒是没人动。 　　程晓珍：“你想留我们吃席啊？现在还不够格呢！对了，来都来了，不送份礼物给你怎么行？” 　　程晓珍从怀里掏出一个钟，递了过去。 　　这玩意儿算是老古董，值点钱，但又不是很值钱。 　　不过，对现在的程家来说，这已经很好了，但就是寓意不好。 　　送钟=送终 　　没见程国祥气的直翻白眼了吗？ 　　“啊呀，这是不欢迎我们的意思吗？那我们可得赶紧走。” 　　程晓珍二话不说，和谢云蔚一手抱着一个孩子，转身就走。她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把人家寿礼高的一团糟，有的宾客都产生怀疑了。 　　“难道其实我们都搞错了？” 　　“你可长点心吧，那边一个大活人站着呢！” 　　程国祥彻底忍不住了，整个人往后一倒。 　　所以说，他到底是哪儿想不开，非要招惹程晓珍，招惹谢家人？！ 　　不敢了，不敢了，这回，借程国祥十个胆子，他都不敢了。 第106章 风雨欲来（二更） 　　夫妻两个一人抱着一个孩子还没走远, 便听见救护车“嘀唔嘀唔”的声音，方巧燕坐在救护车里，瞧见这四口人还探出脑袋来挥一挥。 　　程晓珍“噗嗤”一声, 差点没给她逗笑。 　　谢云蔚无奈：“你回来就回来惹他做什么, 回头闲言碎语一准少不了。” 　　“我可不怕什么闲言碎语。” 　　程晓珍说着便将在老家发生的那些事，都和谢云蔚说了一遍。 　　“打量我是软柿子呢, 走的时候没见他们想着帮帮我的忙, 你看我这儿又有钱赚了，一个个倒想回头了, 天底下哪有这种没事。我要是个软柿子, 丽珍记还不一定怎么被他们瓜分了呢！” 　　其实她不说谢云蔚大致也猜到了，既然不能立刻回来，必定是发生了什么，她不在就没法处理的事。 　　“对了研究所那边呢, 你还没跟我说的到底怎么回事。” 　　谢云蔚：“没什么事了，现在都过去了。” 　　倒是想揉揉小妻子的头发，可是两人中间隔着两好孩子呢，最终只能相视而笑。 　　也不知道该说程国祥是有福气, 还是命硬了，被人当着大家伙儿的面气成了那样, 到底还是挺了过来，甚至对身体影响不大, 能吃能走, 比尹娟瞧着可好多了。 　　尹娟撇撇嘴, “要不怎么说祸害遗千年呢, 你爸就是老祸害！要是没他, 咱们的日子指定不会像现在这么惨。” 　　其实这都是说不好的事, 只不过尹娟心里有气没处撒，全都怪到了老头子身上罢了。 　　程美程丽两个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怎么劝。 　　就没见过哪对夫妻过着过着硬是过成仇人的。 　　程美就说：“妈，要不你跟我一块住吧？正好我也能照顾你。” 　　“我不去，我现在这样挺好的，多年媳妇熬成婆，后头就叫你们嫂子伺候我吧。” 　　其实她哪里是不想去，还是因为不想连累女儿家，程美夫妻两个确实是公职不假，但收入有限，还要供养两个孩子，哪里有钱分给他这个老太婆。 　　她这辈子就跟程国祥绑定在一块儿算了，好歹饿不死。 　　“晓珍那边，你们别再去打扰人家，说白了我们同别人之间不止没有恩还有仇，如今正在夹着尾巴过日子的时候。偏偏你们老子瞧着威风，其实是个榆木脑袋。人家越走越高，我们是越走越低，往后真要出了什么事，好歹有几份香火情。真把两边的关系闹僵了，往后怎么收场？” 　　老太太眼明心亮，其实未必没有把这份香火请用在刀刃上的想法。 　　拿谢家冲场面，亏得老头子想的出来。 　　“你们两个也机灵着点，别你们爸说什么就是什么，都是有孩子的人了，要学着为孩子做打算。”老太太眯着眼睛说的，都是掏心窝子的话。 　　她不止想叫女儿们盯着，自己也得多盯着。 　　程国祥再敢有任何举动......别怪她心狠。 　　* 　　“这么说，你是因为觉得那封字帖的字迹很特别，才去的老头子的寿宴？” 　　孩子们都睡了，程晓珍总算有机会和谢云蔚好好说说话。 　　谢云蔚：“是挺特别的，没什么底蕴的人根本写不出来，而且我总觉得那字迹很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 　　真要仔细去想，却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程晓珍无言的看着他，“你真的要把时间，都浪费在这种事情上？！” 　　不是都说小别胜新婚吗？怎么谢云蔚一点反应都没有。 　　程晓珍已经梳洗好了，穿着一件浅杏色的睡衣，领口稍稍有些大，略微动一下，便会露出半个圆润的肩头...... 　　谢云蔚其实打从她穿着这身衣服一出现，身体的某些部位就立马有了反应，不过他偏偏要装作云淡风轻的模样。 　　“不然呢？还想和我聊聊你是为了在金河县找出内鬼，把我和孩子们扔在家里长达三个月的事情吗？” 　　“你这人......都说了我不是故意的。” 　　“那我可不管，你得赔偿我。” 　　谢云蔚盯着她，眼神逐渐变得幽深。 　　程晓珍瞧着这双眸子心脏无端端的漏跳一拍，她别开目光，假作不觉：“你想要什么赔偿？” 　　“之前我说......你都不答应。可你说不回来就不回来。” 　　谢云蔚的语气比怨妇还要怨妇，程晓珍听的脸色爆红，也不晓得这人是怎么说的出口的。 　　“这次我们来试一试吧，你不说我就当你答应了。” 　　程晓珍压根没来得及回答，就被他揽住了肩膀...... 　　第二天早上，两人不出意外的起晚了。 　　瞧见婆婆揶揄的笑脸，程晓珍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孩子们呢？” 　　贺娴笑笑：“早上学去了，也就你们俩了......” 　　程晓珍立马懂了婆婆的未尽之言。 　　她请了清嗓子：“妈，我这次回来给你和爸带了不少礼物呢，还要给咱家老太太的都有。” 　　她这么说贺娴便不好打趣她了，“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老太太说等你回来了，要一大家子一块儿吃顿团圆饭。” 　　程晓珍点点头，知道谢老太太看重她。 　　贺娴说着叹口气，“不过，老太太的健忘症好像越来越厉害了，上次还把袁洁叫成别人。” 　　人老了不止身体有各种毛病，就是状态也会大不如前。 　　这点程晓珍倒是没想到，程家没什么老人，程国祥那种根本就不算。 　　所以对老一辈的认知有限，不知道谢老太太是因为年纪大了才出现这种问题，还是年轻时候受过什么创伤。 　　后来还是谢云蔚同她说的，老太太年轻的时候曾经失去过一个孩子，说失去也不对，毕竟是老太太主动抱养给别人的。 　　“......那个时候正打仗呢，四处乱的厉害。奶奶偏巧又怀孕了，东奔西走不现实，生下了孩子以后，便直接托付给接生的那户农家，连月子都没坐满，就去找我爷爷去了......” 　　也不是故意想给人的，多是战乱年代的不得已。 　　真要是带上孩子，不止谢老太太自己活不下去，奶娃娃也一定活不下去。 　　“虽然是好心，但老人心里一直愧疚着呢！她屋子里有个樟木箱子，放着不少女孩儿穿的衣服，从小到大都有，上回把大嫂子叫成姑姑的名字，应该是又想起她了吧。” 　　谢老太太后来倒是又生了三个儿子，个顶个的孝顺，但就是没个女儿。所以她对儿媳妇、孙媳妇们都好的很，大概也是存了弥补的心。 　　老太太是因为战乱，不得不和孩子分别，跟程国祥那种又完全不一样了。 　　是以大家对老太太找虐这事，还挺积极乐观的，也盼着能如老太太的愿。 　　程晓珍回来了，自然也要去老太太那边走一遭。 　　老人本就瘦，如今越发瘦的厉害，皮包骨似的，拉着程晓珍的手不停摩挲。 　　一会儿问她生了没，一会儿又问她两个孩子怎么没来。过了一会儿，也把程晓珍当做自己的女儿了，叫她小芸。 　　大嫂子袁洁瞧了挺感慨的：“人老了，难道都是这幅样子？也太可怜了。” 　　老太太心善，对小辈们都很好，孩子们去她屋里玩，就没有哪次是空着手出来的。每次小辈们给她买了好吃的，她都留出一大部分，叫孩子们也甜甜嘴。 　　像宁宁薇薇这两个，每天都“太奶奶”“太奶奶”叫个不停。 　　程晓珍瞧了有些伤感，“就没有什么线索吗？哪怕不认回来，多叫老人家瞧瞧也行。” 　　谢云蔚摇头，“没有线索，以前那种情况，连照片都没有。光凭一个小名，怎么可能找的回来。” 　　那可真是，大海捞针了。 　　何况谢家都没法子，程晓珍不觉得自己会比谢家更有能耐。 　　陪了老太太几天，又陪着孩子玩了几天，程晓珍总算结束了她的假期，转头去丽珍记转转了。 　　洪丽娟瞧见她，没好气道：“你可真是稀客，不是说早回来了，怎么磨磨唧唧这么久才来店里。要不是我不好意思去谢家，都想去捉你去了。” 　　当然洪丽娟也就说说而已，她是知道程晓珍回来以后都干了什么事的，没见程国祥家里都快被搅翻天了么？也是老头子命硬，要不然早该气死了。 　　程晓珍嘿嘿一笑：“不用捉我，我自己就来了。不止我来，过几天还有一批人会到咱们店里。” 　　程晓珍言出必行，走的时候可是和分店的员工们说好了，谁，哪个时间段接受培训。“我姐呢？怎么没见她，她这段时间在这里表现怎么样？” 　　陈曼是不能一直呆在金河县的，呆在金河县就是屈才。 　　程晓珍想着等张悦学有所成，就叫她回去把陈曼换回来。 　　洪丽娟的回答很中肯：“不算特别聪明，但咱们的事情做熟了也一样，她胜在踏实。” 　　算是很不错的评价了，程晓珍略微放了心。 　　程晓珍：“我姐之前怎么培训的，后头来的那些也怎么培训，咱们还可以弄个标准出来，达到标准了，合格了，就能去别的分店工作。” 　　洪丽娟：“你这是想好下个分店开在哪儿了？” 　　“想好了，鹏城、海市、深市......我的目标是咱们分店可以开边全国！” 　　别人说这话，洪丽娟只会一笑置之，但说这话的是程晓珍，她无端端就觉得可信。明明八字还没一撇，她好似瞧见光明的前途正在朝他们招手似的。 　　“好，我等着！” 　　小姐俩都很有干劲，很不得不眠不休留在店里，把下一个分店的计划书写出来，迈出光辉灿烂的一步。 　　但她们都是有家有室的人，到点了就是想不回去，孩子们也会电话一个接一个打过来。 　　洪丽娟家的孩子还不会说话呢，不过人家就对着电话张嘴吼两声，她就待不下去，想回家看孩子去了。 　　妈妈普遍比较挂念孩子，有的女性一旦当了母亲以后，对自己的事业说舍弃便也舍弃。不是不想要，只是有太多无可奈何，家里稍微一不支持，可不是只有辞职这一条路了？ 　　说到底，女性是为家庭牺牲的主力军。 　　每回发出这种感慨的时候，程晓珍都庆幸自己有个好婆婆，要是没有贺娴，丽珍记会不会继续往下发展都不一定。 　　程晓珍到家陪着两个孩子玩了很久，又和贺娴合作一个个洗干净了，抱上床，念了好一会儿的故事，才把两个小的哄睡着。 　　夜深了，谢云蔚却还没回来，想着没完成的工作，程晓珍索性去书房一边工作一边等。 　　可等到她都趴在桌上睡了一觉了，谢云蔚还没回来意思。 　　这可是从没有过的，就是不回来也该给家里来个电话才是。 　　程晓珍打开窗子，朝外瞧了一眼，天气闷热的厉害，头顶云层极厚，里头乌云翻滚，时不时还有电闪雷鸣的声音从里头传出来，可怖的很。 　　程晓珍关了窗，想下楼看看，正见贺娴沉着脸出门。 　　“妈，大晚上的你这是要去哪儿？” 　　贺娴见是她，脸色稍缓：“没什么事，晓珍你回去看着孩子们吧。我回老宅有点事。” 　　婆婆是个很爽快的人，从来都有事说事，这会儿只说没事，叫程晓珍回去看孩子，无论如何程晓珍都不相信她的这番说辞。 　　要真没事，也犯不着大晚上出门。 　　程晓珍不知想到什么，脸色一变：“妈，是云蔚那边出什么事了？” 　　“没有的事，等明天早上带你爱吃的那家汤包回来......” 　　程晓珍手摁在门把手上，贺娴越是这么说，她越是不能轻易放她离开。 　　贺娴叹口气，“你这孩子，有时候太敏锐也不好。” 　　程晓珍心里一跳，果然有事情！ 　　“妈，我也是家里的一份子，你们不能单单瞒着我一个。” 　　“之前程家六十大寿送了一份帖子来，云蔚和你说过吗？” 　　“说过的，是这帖子有什么问题？” 　　贺娴点点头：“帖子里头有夹层，放着金片，当时云蔚觉得字迹不对劲，把帖子放在书房的桌上，都没来得及研究，帖子不翼而飞了。当时我还说，家里是不是开窗户了，叫风吹了出去，毕竟我们把书房犯了一圈都没瞧见，这会儿倒是忽然出现了，拿东西不在别去，却在纪委手里。” 　　她这么说，程晓珍觉得更奇怪了。 　　这东西是程家人送过来的，程国祥和尹娟那副样子，是程晓珍亲眼所见，都已经穷困成那样了，还有钱弄金片出来陷害谢云蔚。 　　离奇，太离奇了。 　　贺娴拍拍她的手背，“你放心，咱家也不是吃素的，不是那种能随随便便冤枉的人家。不过云蔚大概真被人盯上了，他这段时间刚升副所长......” 　　多的话贺娴没说，只叫程晓珍关好门窗照看好孩子。 　　要是只有程晓珍一个在家里，贺娴到底有些担心的，幸好还有个张姐在。 　　贺娴走了，把程晓珍的睡意也一起带走了。 　　到底是谁要陷害谢云蔚，是程家，研究所里的孟所长，还是写这封帖子的人？之前谢云蔚说笔迹眼熟，那会是他们身边的人吗？如果真的是熟人，那程国祥一家子在里头充当了什么样的角色？ 　　程晓珍脑子里转了十七八个念头，恨不得跟着贺娴一块儿去问问才好。 　　但无奈，楼上薇薇醒了，赤着小脚跑出来找妈妈。 　　程晓珍三两步上了楼，将孩子抱起来，带进卧室。 　　这时候，外头忽然起了闪电，之后便是瓢泼大雨。 　　薇薇吓一大跳，缩到程晓珍怀里去了。 　　“妈妈，爸爸呢？” 　　“爸爸有事，过两天就会回来。” 　　薇薇深信不疑，窝在母亲怀里很快又睡了过去。 　　程晓珍瞧着女儿却在想，谢云蔚到底什么时候能回家。 　　人果真是不经不起念叨，第二天早上，程晓珍带着孩子们下楼，就瞧见坐在餐桌上的谢云蔚。 　　谢云蔚和昨天比起来根本没什么变化，见薇薇跑过去，伸手便把小家伙抱了起来。 　　“我昨晚上回来的，见你和孩子们睡的正香，便没打扰你们。后来在客房睡了一会儿。” 　　他伸手指了指一楼的一个房间。 　　程晓珍看都没看，也学着女儿似的扑过去把他抱住。 　　谢云蔚喟叹一声，“怎么也跟个孩子似的，越活越回去了。我好好的呢，一点儿事也没有。” 　　程晓珍抬眼，定定看着他，“那你告诉我，为什么......” 　　张姐端着早点出来，程晓珍瞬间改了话音。 　　“为什么先抱女儿？” 　　谢云蔚被她问的楞了一下，继而露出一个笑脸，“小醋坛子。” 　　说着还狠狠揉了揉她的脑袋，就跟之前揉薇薇一模一样。 　　等张姐一走，程晓珍拿手点点他，一副等会儿再收拾他的表情。 　　两人利利索索的吃了饭，把两个孩子送去幼儿园，谢云蔚才说。 　　“没什么大事，不过我们肯定是被人盯上了，才会吃了这么个不然不硬的钉子。” 　　程晓珍张张嘴，还没说话，谢云蔚又说：“过段时间我也要出差，孩子们上学你亲自送。” 　　程晓珍拧眉，他这是发现什么了，却不想叫自己知道？ 　　“什么也别想，我虽然怕麻烦，却也不是个爱吃亏的人。昨天，我保证是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让自己担心？ 　　谢云蔚是个言出必行的人，这点程晓珍深信不疑。 　　虽然她也对最近发生的事挺好奇的，但他现在不说是时机不对吧，后头那些人早晚要露头。 第107章 老师（一更） 　　别的小家伙听说要上幼儿园, 不情愿的多，还有不少哭的。薇薇不是，她还挺开心, 就算周末在家也会问什么时候再去幼儿园, 还想和小朋友们玩。 　　宁宁呢，对于上幼儿园这事从来可有可无。 　　好像大部分时候都是陪着妹妹去的, 若是问他自己, 他又说无所谓。 　　而是个挺好懂的性子，但儿子不同, 儿子好像比普通的孩子早熟, 想事情更深一些。程晓珍问过薇薇了，她说宁宁在幼儿园也很少和人一块儿，大多数时候都是自己坐着玩玩具。五六岁的孩子，未免太坐的住了些。 　　又到了一周的周一, 程晓珍该送孩子们去幼儿园了。 　　当初为了接送方便，选的幼儿园很近，带着孩子们步行过去就够了。 　　薇薇见谁都三分笑，同她打招呼的人很多, 她也会凑在程晓珍耳边说这个是谁，那个是谁谁谁的家长。她记性好的很, 只要是见过的，就没有记不住的。 　　宁宁呢, 只有在程晓珍碰见重要的人的时候, 会轻轻拽一下她的衣袖。 　　“那个是朱红红的家长, 听说也做服装生意, 妈, 你和丽娟姨不是有还经营着一个服装店？” 　　程晓珍愣住了, 也不知道谢云蔚平时是怎么教孩子的。 　　薇薇顶多算聪明，宁宁这是要成精啊。 　　程晓珍还没说话，宁宁便拉着妹妹的手冲她挥手，两个小家伙很快消失在她的视线范围内。 　　回去以后，程晓珍和谢云蔚打电话，“也不知道你怎么教的，一个机灵，一个沉稳。有时候我都觉得他们不像是小孩子。” 　　谢云蔚对此早有预料：“你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有时候过于聪明对他们来说不是件好事。” 　　程晓珍应了声，又问起谢云蔚出差的事。 　　谢云蔚没多说，只说目前还算顺利。 　　挂了电话，程晓珍还在想呢，到底是什么人既和程国祥那边有联系，又和研究所有联系。考虑到她在金河县碰到的事，仿佛无形中有只大手，把这一切都串联了起来。 　　如果真的有这么个人存在的话，也许是谢家在政敌，又或者是邹家在背后的靠山。 　　程晓珍挂了电话后没时间多想，丽珍记那边还一摊子事儿呢，老家那边的送来培训的人，也陆陆续续快到了。 　　* 　　田大壮那了一笔丰厚的奖金，头一件事便是在县城买了套房。 　　大房子买不了，小的又不合适，打电话问了程晓珍，索性在县城城边上买了一套老旧的小院子，以后若是拆迁的话，按照面积至少可以分两套安置房。 　　杜金花高兴的什么似的，逢人就说托了程家的福，改明儿去了京市，又要麻烦人家之类的。 　　村里人不知道多羡慕。 　　田大壮是老实人，但也仅仅只有老实这个优点，平时念书、考试，都是吊车尾。 　　要不然也不会读不下去，草草拿个毕业证书出来工作。 　　可没想到老实人也有走运的一天，竟然叫丽珍记的老板看重了，要他去京市深造哩！等回来，可不就彻底改头换面了。 　　“老姐姐，你的苦日子算是到头了，以后有大壮在，就擎等着过好日子吧。” 　　“谁说不是呢，当初嫁进来的时候，哪儿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当初田老汉死了妻子，带着个女儿。杜金花呢，是死了丈夫无儿无女。两口子在一块儿，也就是搭伙过日子。先前田桃儿嫁进程家的时候，谁不说田家祖坟上冒青烟了，马上就要享福的话。 　　谁成想田桃儿是个有成算的，压根没把后娘和弟弟当成一家人，家里该如何还是如何。 　　为此笑话杜金花的人可不少，说她傻，明明可以跟程家要一大笔彩礼钱给儿子娶媳妇的，结果什么都没捞着，人家养女也不记他们的恩情，转头就把他们忘了，自己在县城里过上好日子了。 　　杜金花却没后悔，人在做天在看，这不就得到福报了？ 　　她转过头还叮嘱儿子，一定要老实干活，听老板的话。 　　“县城里的房子，咱们家不住，不管拆不拆的，以后咱家在县城也算有个落脚的地方了。” 　　田大壮点头：“以后碰上啥事，也不用去县城看我姐的脸色了。” 　　他是老实，但不是啥。 　　田桃儿不把他当弟弟看，那他也不想把田桃儿当姐姐了。 　　“你少说两句。”杜金花吓一跳，转头没在家瞧见田老汉，略微放了心。 　　田大壮闷闷的：“我为啥要小声，明明就是她不对。上次爹在地里摔伤了脚，要去县城拍片，她可从头到尾没出现，咱家没地方住，住的可是招待所，也不是田桃儿家......” 　　“行了行了，你是个大男人，鸡毛蒜皮的事别计较。” 　　杜金花不爱听儿子说这些，有事情计较没用，除了会让自己心理不舒坦，没半点好处。说到底，程老板姓程，田桃儿的丈夫是程老板的哥哥，心里不服气也得憋着。 　　“妈不盼着你有啥大出息，安安稳稳的，找个好媳妇，过自己的日子就成了。我和你爹身体挺好的，下地干活赚点嚼用还是可以的。” 　　也不知道儿子这次去京市什么时候回来，杜金花心里既高兴又难受，最后收拾东西的时候收拾出了三大包。 　　田大壮：“娘诶，你收这么东西做什么？还大部分都是吃的，我就一个人，好对付的很。而且听程老板说，培训包吃的......” 　　“谁说我给你准备的？我是给程老板准备的！你这傻小子，光会干活没用！反正你听我的就对了，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是心意。” 　　母子两在里头说的热切，田老汉蹲在外头其实什么都听见了。 　　儿子是好儿子，杜金花也是个好继母。 　　田老汉满村子转悠，夸奖杜金花的不在少数，其实两人也尽量一碗水端平，不知道为什么，女儿性子还是左了。亲弟弟要出远门，到现在都没上门瞧瞧。 　　田老头猛地吸一口旱烟，呛得他咳个不停。 　　田大壮是和分店里另外一个叫张红一块儿走的，临走前没见到田桃儿的面，不过他自己不在意。其实他和他妈早学会不在意田桃儿了，人家不拿他们当亲人，他们也犯不着上赶着，又不是犯贱。 　　田大壮也知道他爹心里肯定要不好受了，当爹的总盼着儿女们能相亲相爱，事实上很难。 　　田桃儿这两天都在小超市这边忙活，事实上谁都知道田桃儿的弟弟要跟去京市培训了，结果她一点反应都没有。 　　钱素梅回来就跟程学良嘀咕：“不是个念旧情的，记仇不记恩。咱们两个还是自己把身体养养好，以后老了多半指望不上。” 　　打从婆媳两个闹过一场之后，钱素梅心里对田桃儿的评价就越发低了。 　　她心里觉着要不是女儿有能耐，还不一定怎么样呢。 　　程学良没说话，可他心里明镜似的。 　　“咱们做好咱们应该做的，不指望她，我们有儿子女儿呢。” 　　钱素梅叹了口气，这是找了个儿媳妇，还是找了个娘娘？家里人为这两个小的当牛做马，结果什么也捞不着。得亏当初晓珍把房子放在了她的名下，以后好歹算是两个人的依靠，以后就租出去一个月的租金都够老两口两三个月的花销了。 　　* 　　老家的事情程晓珍关注的不多，她的重点还是放在建立丽珍记的分店上。 　　最近这段时间的分店的盈利都快赶上京市两个店铺了。 　　洪丽娟说，这完全不可能，一个小县城的购买力真就有这么大？ 　　结果程晓珍给她看了金河县的那边的账单，洪丽娟就知道了，这完全是有可能的。 　　金河县的分店主要经济来源，不是取决于小县城的购买力，而是在于周边厂家的订购率。基本上以分店为中心，辐射到边上好几个城镇。 　　洪丽娟：“竟然有走这种路径的，你当初该不会是看重小县城的周边购买率，才坚决要在金河县建分店和食品厂的吧？” 　　哪儿啊，程晓珍可没这么精明，当初这么做其实就是想给家里的老乡一个工作机会，哪知道歪打正着了。 　　程晓珍：“其实说到底还是品牌效应，咱们丽珍记的牌子响，买东西的人就多，今年咱们也得把晚会的广告拿下来！” 　　随着电视慢慢普及，人们的生活水平也越来越高，各式各样的晚会开始层出不穷。 　　成为晚会的赞助商，借着主持人的口在晚会期间打广告，已经成为一种流行的打广告方式。 　　等程晓珍进一步联系电视台的人的时候，才发现不仅仅是他们瞄上了中央台的广告位，还有许多不同的厂家，同样看上了。 　　负责人对程晓珍笑得很和蔼：“我们也是首先考虑和丽珍记合作的，可是领导主要是看中谁出的广告费多。我实话跟你说吧，按照眼下的需求模式，搞不好还要搞个招标会。你看看你们是不是要参加？” 　　以前只有程晓珍他们一家买广告位的时候，都不用商量，广告位直接是他们家的，花费也极低，从头到尾不过2万多。 　　听如今负责人的意思，是价高者得了？ 　　其实晚会和广告商之间应该是互惠互利才对，投放的广告怎么也该符合晚会的身份，但现在看好像不是这样。 　　现在只看价钱，谁给的钱多，广告位就给谁。 　　这未免有种别人赚钱了，他们也想分一杯羹的感觉，让人心里不大舒服。 　　“程总，要不我们还是算了，或者另外找广告位。我听说他们这边的价格已经炒到到六十万了。” 　　六十万可不是个小数目，近两年丽珍记发展的很不错，可丽珍记的开销也大，马上即将开第二个分店，不能把钱全部用在广告投放上。 　　说话的是丽珍记新招纳的员工——左亿，是和程晓珍同校的学长。 　　他个子不高，长相普通，戴着一副黑色边框眼镜，身上穿着的大棉袄大概有两三年了，洗的发白。 　　左亿家庭状况不好，能在丽珍记工作，是托了梁教授的福。 　　因为很珍惜这个机会，所以他竭尽所能的为丽珍记考虑。 　　左亿的想法，真是大部分员工的想法。 　　他们觉得丽珍记有一定的知名度就够了，不需要再花一大笔钱打广告。 　　程晓珍的想法和他们恰恰相反。 　　人们是健忘的，社会变革加快，新东西层出不穷。一旦广告位被同类型产品占据，只要打上一定时间的广告，又有谁会记得丽珍记？ 　　而且他们现在广告的作用并没有发挥到最大程度，有许多地区是如今才有电视机的。 　　要想扩大影响，除了继续投放并没有别的办法。 　　程晓珍：“你说的东西我会考虑的，但是广告投放还是需要做。左亿，我们的这份招标文件就交给你来的写了。” 　　左亿点点头，不敢有丝毫怠慢。 　　之前发季度奖金的时候，他并没有拿到多少现金，因为公司把他的奖金折合成一套小两室送给他。左亿这里两年赚的钱全用在小两室的装修上了。 　　等年底装修好就能带着家人来京市住一阵，他可不得好好表现，争取在年前把小家电都买了。 　　洪丽娟：“晓珍，咱们店真的要参加广告位的招标？我听说电视台和另外一个品牌合作商是亲戚关系，就算我们愿意多给钱，人家也会未必会把这个项目给我们。” 　　这点程晓珍当然知道，她现在明白为什么谢云蔚要走政治路线了，当他们的企业发展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不仅仅要看品质，还要看人脉。 　　程晓珍：“先试试看吧，不一定会中也得试，总不能因为对方是电视台领导的亲戚，就连尝试都不敢。” 　　和公司发展相关的事，洪丽娟一般都听程晓珍的。 　　要知道丽珍记能有如今的规模，程晓珍功不可没，对于两人来说，丽珍记不仅仅是事业，也跟两人的孩子似的，谁都盼着丽珍记好，绝不会做出让公司亏损的事来。 　　把招标的事情安排下去，程晓珍便去幼儿园接孩子了。 　　两个孩子平时放了学总是蹦蹦跳跳的，这会儿怎么瞧着有些蔫头耷脑？ 　　程晓珍看看儿子，又看看闺女。 　　“发生什么特别的事了吗？” 　　薇薇：“没有，但就是明天不想去行吗？” 　　“那可不行，你们不是说上幼儿园挺好玩的，怎么说不上就不上了？” 　　两个小的不吭声了，显然是在做心里斗争，说不说的都是个问题。 　　程晓珍拉着两个的手，决定逐个击破。 　　宁宁画画的时候，薇薇已经先一步跟着婆婆下去吃点心了，程晓珍又问了一遍。小家伙抬眼看了眼母亲，才说：“今天看着好几个同学拎，那两个袋子进的，老师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就空着手。”意思是说人家同学给老师送礼了，但他们没送。 　　“老师还说要找我们家长谈话，可你今天明明去接我们了，她根本就没找你。以前爸爸去接我们，她偶尔会留爸爸说几句话。” 　　程晓珍：“？？？” 　　是她听到的那个意思吗？这孩子竟然这么敏锐。 　　不过光是听一听，程晓珍就觉得恶心的慌。自打孩子们进了幼儿园，一应事情都是谢云蔚去料理的，宁宁和薇薇的班主任老师跟她确实沟通的比较少。 　　程晓珍想着明天送孩子的时候仔细留意留意。 第108章 一窝端（二更） 　　第二天, 程晓珍去送孩子的时候，特意在班级门口多留了几分钟再走，确实瞧见两个孩子的班主任老师了。齐肩长发, 带着一个各自发箍, 穿着一身红裙，腰肢掐的细细的。作为幼儿园老师来说, 往后几年这打扮不算出格, 可如今才八七年，女老师这模样算是顶顶时髦了。 　　程晓珍也确实见到有别的小孩拎着袋子进老师办公室, 出来的时候空着一双手, 之前的东西去哪儿了不是明摆着的事么。 　　再之后刚从老师办公室出来的小孩，手臂上就带上了小袖章，一副班级领头人的模样。 　　程晓珍嗤笑一声，敢情不止电视台的广告位玩招标这一套, 就连幼儿园的小班长也流行价高者得。可孩子们还小呢，这样的价值观未免太歪。 　　程晓珍还没找女老师谈话呢，女老师率先找的她。 　　“程总你好，我是宁宁和薇薇的老师宋妍。” 　　她一开口, 程晓珍就皱了眉。 　　正常来说老师一般称呼家长为谁谁谁妈妈，或是谁谁谁家长, 直接叫程总，显得功利性太强了。 　　“宋老师找我有事吗？是不是我家孩子在幼儿园里惹麻烦了？” 　　宋妍：“没有没有, 秋天一过就入冬了, 教室里挺冷的。我看宁宁和薇薇上课一直在搓手, 也不知道是不是太冷。其实我们学校是有意给孩子们弄几个火炉子的, 但一直没找到门路。” 　　还老师呢, 就差直接明说叫程晓珍赞助点炉子送上来了。 　　程晓珍是赚了钱不假, 出于心疼孩子的目的，也会考虑给学校购置火炉子，可出于本心是一回事，不停的被人要着又是另一回事了。 　　这笔钱就是要掏，也不能不情不愿的掏。 　　程晓珍面上不显，打哈哈道：“好，多谢宋老师提醒，回头我给两个小家伙多穿几件厚衣服。” 　　“不谢不谢，能帮到你们，也是我这个当老师的责任。” 　　程晓珍领着孩子回去，就跟贺娴说了，这个学校不能待，老师三观有问题，拿学生当摇钱树使呢！ 　　现在妥协了，出了第一回 钱，回头还有第二回、第三回。 　　人的欲望是无尽的，孩子们却是家长的软肋，老师掐着软肋还不是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袁洁就说了，到哪儿都一样，不可能因为家世比别人好一些，就区别对待。甚至有的老师，专门盯着家世好的学生。 　　程晓珍听的一个头两个大，敢情老师也做过背调，专找有能耐的家长要求他们如何如何。 　　贺娴：“要不把钱给了，反正家里也不差这点，不能委屈了孩子。” 　　程晓珍想到则是谢云蔚，谢云蔚说去出差到现在还没有消息。 　　之前还说他们这里被人盯上了，现在正是风声鹤唳，如果他们的举动稍稍有些出格，会不会当场被人抓个正着，反倒给诬告谢云蔚的人一个新的佐证？ 　　程晓珍犹豫再三，没付这笔钱，也暂时没让孩子们上学。 　　于此同时，广告位的竞标也结束了，丽珍记并没有拿到广告权。 　　招标会的现场是洪丽娟去的，她一回来就跟程晓珍说，“你是没看见，跟咱们一块儿竞标的人还是老熟人呢！” 　　程晓珍这才知道，这次招标邹涛和王志华也在里头掺了一脚。 　　他们倒是不做糕点了，做的是其他纪念品生意，但其目的还是想和程晓珍抢占礼品市场。 　　程晓珍：“这人还是真是阴魂不散。” 　　她总觉得王志华后头有什么幕后推手，要不然他哪儿来这么多钱支付这笔广告费。 　　而且先前左亿可是说了，中标的人和电视台领导有关系。 　　之前在金河县的那一出，程晓珍是让帮着他们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通通下岗、坚决不返聘。如今那里刚消停，这里又来了。 　　左亿：“程总你不知道，王志华给电视台送了重礼，少说得有这个数。” 　　左亿伸出五个手指，意思就是五万。 　　在月薪不到一百块的今天，五万实在不是个小数目。 　　左亿：“我们从招标会出来的时候，还听宋导说，以后会优先考虑王志华他们团队......” 　　“也姓宋啊......”程晓珍眯起眼睛。 　　* 　　“宋老师，这是我妈妈叫我带给你的。”一个头刚够到桌子的小胖墩，拎着厚厚的袋子和宋妍说。 　　宋妍轻笑，语气和蔼：“那就多替我谢谢你妈妈啦。” 　　“宋老师不客气，宋老师再见！” 　　东西顺利的送到老师手里，还得到老师的夸赞，小胖墩别提多高兴了，从办公室跑出去的时候，脸上的肉肉都抖个不停。 　　“张超家里送来的？”隔壁桌的老师好奇的问道。 　　宋妍点点头，打开礼物的袋子一瞧，是两支价值不菲的钢笔，她笑容更甜了。 　　“其实我早说过，张超这孩子有悟性，虽然长得胖墩墩的，但还挺可爱。” 　　王老师哪里不知道她这是又收到贵重礼品，在这儿炫耀呢，心里不舒服，但跟着附和了几句。 　　办公室里的老师们都知道宋妍的做派，她班上的学生，完全是谁送的礼物又多又重，就关照几分。 　　有说这样不配为人师表的，但也有暗地里偷偷羡慕的了。 　　不过当着宋妍的面，大家伙儿都不敢随便说啥。 　　宋妍能来这儿教书，不是因为她比人厉害，也不是因为她学历高，而是因为她背后有人。 　　有交好的老师就问宋妍，“宋老师，你们班那两个姓谢的龙凤胎呢？今天怎么没看见。” 　　开学有一阵子了，像龙凤胎、双胞胎这种，容易让人印象深刻。 　　再加上谢昱宁和谢薇兄妹俩，长得好看，很容易入老师们的眼。 　　宋妍皱了皱眉：“今天请假了，可能是有哪儿不舒服吧，具体的没听说。” 　　谢昱宁和谢薇的妈妈就是丽珍记幕后的老板，宋妍听说的时候还吓了一跳，紧接着她那亲戚就给她出了个主意，这不昨儿才和两人的妈妈说过话，今天就没来了，不由人惹人深思。 　　不过宋妍也只思考的一瞬，很快将这个问题抛之脑后。 　　管他们是为什么不来的，既然在这里念了，就得念下去，要不然换到哪儿其实都大差不差。 　　“我听说谢昱宁和谢薇家世很不错，也不知道这回会送什么给我们宋老师。” 　　宋妍抿唇：“其实我们学校的群暖设备还是太旧了，宁宁和薇薇的妈妈说要给我们送火炉子，好是好，就是太贵重了......” 　　“火炉子？” 　　一个火炉子好几百块呢，宋妍这是狮子大开口。 　　宋妍：“是啊，我也是这么说的。我是觉得太破费......可家长不觉得啊，他们更怕自己的孩子受冻......” 　　办公室的老师们对视一眼，也不知道信了没。 　　不过看宋妍嚣张的模样，大概真跟家长说了，人家家长还同意了吧？ 　　王老师别开目光，很不喜欢宋妍的做派。 　　等下班的时候，所有的老师都走了，王老师路过宋妍的办公桌还特意扫了一眼。 　　小到桌上的杯子、钢笔、本子，样样都不是便宜货，光凭一个老师的工资根本买不起。更别提还有老师说，宋老师又换了住处，新房子离学校更近了，装修很不错...... 　　看吧，现实就是这样，老老实实当老师的未必会受人爱戴，受小朋友喜欢，但像宋妍这样的歪门邪道，却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王老师有些泄气，步伐沉重。 　　他以为今天会和往常一样，一个人回去，然后在教师公寓里随便对付一顿，躺在一米二的小床上睡一觉，第二天醒来就是新的一天。 　　哪知道他才走到校门口，就被一个年轻人叫住了。 　　王老师不解：“你是在叫我吗？” 　　长相端庄的女同志点点头，笑容温婉，“是啊，王老师，我有点事情想咨询你一下......” 　　* 　　一连接着几天，宋老师都没等到宁宁和薇薇来上课。 　　立冬一过，教室里更冷了，即便把窗户关紧，寒风还是能从窗户缝里往里闯。 　　宋妍冻的手指头直泛红，陪小朋友们玩儿的耐性都没有了，只顾着自己不听和暖水。 　　好容易熬到下课回办公室，就听人问她：“宋老师，你们班那个要给班里送火炉子的家长呢？能不能叫他也给我们班安排一个？” 　　这老师哪怕在办公室里还带着大厚手套，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小心翼翼。 　　宋妍没好气道：“哪儿那么容易，我们班的火炉子还没装呢。” 　　“不会是不想给吧？” 　　想想也是，一个都好几百块钱呢，家长们平时会送点东西给宋妍，为了叫自己的孩子受老师喜欢和看重，但他们也不是冤大头，几十块的礼物顶天了，还真没人舍得送好几百的。 　　至于宋妍的那套房子，说不准是她自己买的，搁这儿吹牛呢！ 　　“他们敢！” 　　宋妍脸色爆红——气的。 　　她还没被谁放过鸽子，谢昱宁谢薇这俩孩子算是彻底被她给记住了。 　　连着好几天，宋妍都会刻意去学校门口等两个孩子出现，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左等右等，孩子们从来没出现过，于此同时每天晚上放学的时候，都会有一个老师离开单独和人交谈。 　　“宋老师，这是我妈妈叫我给你的。”班上的另外一个同学，带着礼袋进办公室小心翼翼的说。 　　宋妍看都没看一眼。 　　“果果啊，你在教室冷不冷啊？又没和爸爸妈妈说坐在教室很冷的话？” 　　果果小朋友歪了歪头，“啊......忘了。” 　　宋妍气急，吼了一声：“忘了你就回去说！不说下次别来我这儿上课了！” 　　果果没想到老师会突然生气，这一声大吼把她吓懵了，当即“哇”地哭出了声。 　　“宋老师，小朋友不懂事好好教就是了。” 　　有老师瞧见了，不忍心帮着劝道。 　　说白了，这些孩子们才五六岁，半懂不懂的时候，但又对大人的情绪很敏感。宋妍这样，很容易在孩子心里种下不好的种子。 　　宋妍才不管，“不许哄！叫她家长过来一趟！” 　　果果哪会知道是因为自己家送的东西不对，给宋老师逮住解题发挥呢！只以为是自己哪儿做的不好。 　　孩子不听的哭，让宋妍又烦又燥，她张了张嘴还想骂，门外进来两个不认识的同志，穿着制服，瞧着很威严。 　　“你好，请问哪位是宋妍同志。” 　　宋妍愣了一下，但也看出来者不善了，正想着怎么躲过这一回，就听见王老师指着她说，“这位就是宋老师。” 　　公安同志点点头：“宋同志，最近收到实名举报说你故意收受家长贿赂，腐败教师队伍。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 　　宋妍一下就慌了，一个没站稳，差点栽在地上：“我、我从没有收过家长的礼物......公安同志，你们不信可以去调查。或是问我的同事们，我们每天都同一个办公室，有没有同事们应该最清楚。” 　　没错，办公室里坐着的都是宋妍的同事。 　　但是大家在都知道宋妍背后有人的前提下，怎么可能当着她本人的面同她对峙，除非他们不想当老师了。 　　旁的人不知道，当王老师知道自己，如今能坐在这里家里没少使力。 　　一旦和宋妍对上，他甚至害怕自己以后有没有机会继续当老师。 　　果果哇地一声又哭了，指着宋妍说：“宋老师骗人她用的钢笔就是我妈妈送的，还叫我妈妈给她送条围巾！明明我把围巾带来了，不知道为什么她又骂我！哇——公安叔叔，宋老师骗人！” 　　两个公安对视一眼，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其中一个蹲下身问果果，“小朋友，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吗？有谁能给你作证。” 　　“是真的......我们班每个同学都送了......但是宁宁和薇薇没有......张超说肯定是他们穷，没送东西，给宋老师赶走啦！” 　　谁说五六岁的孩子什么都不懂的，其实孩子们心里也有一杆秤呢，什么对什么错也有自己的考量。 　　宋妍百口莫辩，还想再说什么，就听王老师说：“公安同志，我可以作证......宋老师确实有不停的收受孩子们的礼物......” 　　“还有我，我也可以作证！” 　　“还有我、还有我！” 　　宋妍脑子“嗡——”一声，好像彻底不动了。 　　所有证据板上钉钉，就算她背靠大树，恐怕也不会这么容易度过这一关。 　　* 　　丽珍记这边，却迎来的一个好消息，虽然他们在竞标中失败，但获得了第二次竞标的机会。 　　这次左亿其实根本没抱多大希望，就连价格都比王志华他们那边少了一大半。 　　事实上，他们已经不将中央台的晚会广告作为他们投放广告的唯一方式了，同事们正在重点研究其它广告方式。 　　没想到正是因为这次不抱希望的第二次竞标，竟然中标了。 　　丽珍记最终以七十一万的价格，成为接下来中秋晚会的赞助商。 　　领着竞标结果回去的时候，左亿整个人都有些呆呆的。 　　“程总，你过来看看......咱们、咱们竟然中标了！！！” 　　程晓珍笑了一下：“傻小子，我们的竞标过程合乎流程，有这个结果不是很正常吗？” 　　洪丽娟疾步走过去，将合同拿在手里反复翻看，试图找出其中漏洞，但她发现......什么都没有，合乎规范、合乎流程，就连价格都是从没想过的低廉。 　　她看向程晓珍：“晓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程晓珍摇摇头，没细说。 　　在众人不知道的时候，一片关于贪腐的报道出现在中央日报上，里面两个典型的贪腐对象，一个是宋导，另一个则是他的远亲，宋老师。 　　于此同时，远在金河县打着肚子的刘莉莉收到一个信封，里面是王志华和人“厮混”的照片，刘莉莉气得在金河县彻底待不下去了，决定带着简军海去京市，和王志华当面鼓对面锣的说清楚。 　　“我一听说这事儿，就知道是你做的。”谢云蔚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听着有些疲惫。 　　程晓珍撇撇嘴，“没道理让我一直处在被动地位......他们的问题还是需要他们自己解决嘛！” 　　也省得这些人无事生非，将心思都放在别人身上。 　　“你那边呢？顺利吗？” 　　“很顺利，再过几天就能回来了。” 第109章 小芸（一更） 　　一听说宋老师不在学校里工作了, 两个小家伙肉眼可见的松了一口气，再去学校的时候，脚步都轻快了很多。 　　宁宁对妈妈说的办法很好奇, 缠着程晓珍问个不停。 　　程晓珍只说老师本身走错了路, 如今只不过被纠正回来罢了。 　　宁宁追着不放：“妈妈，所以你是怎么纠正的？” 　　“不是我纠正的, 我只是给上面一个看到这件事情机会。” 　　宁宁：“妈妈, 你这算是借力打力吗？” 　　“你还知道借力打力？”程晓珍是真的惊讶了。 　　宁宁点头：“是爸爸告诉我的，他说如果一件事情自己没能力办到的话, 可以告诉有能力的人。” 　　程晓珍听的弯了弯眼睛, 刚想赞许宁宁说的对，薇薇听的一头雾水。 　　“妈妈，你和哥哥在说什么呀？” 　　程晓珍：“没说什么，只是觉得你今天应该会过得很开心了。” 　　“那是, 换了个老师我就高兴。等中午的时候，我一定要多吃一块儿小蛋糕庆祝一下。”小姑娘兴高采烈的穿着毛绒绒的外套，像只小熊似的不停蹦跶着。 　　程晓珍深深看了两个孩子一眼，虽然两个小家伙是龙凤胎, 但不管是性子还是擅长的事完全不一样。 　　早在送两个小家伙上学之前，程晓珍已经给教室里安排好火炉子了, 走近教室就会有种春风拂面之感。不止如此，程晓珍还给学校赠送了不少煤炭, 度过一个冬天问题不大。 　　其实也不是程晓珍不会做事, 自己想到要做, 和因为孩子逼迫着不得不做, 对于程晓珍而言感觉完全不一样。 　　因为宋妍老师的这一出, 学校里面老师的态度好了不少。 　　以前还有因为孩子不听话, 体罚孩子现象存在，这事出来以后，现状好了不少。 　　不过因为一个宋老师，能最终获得电视台的广告名额，怎么都算是程晓珍赚了。 　　* 　　刘莉莉去京市的时候，挺着个肚子，边上还有个简军海陪着。 　　“我不是叫你别跟过来嘛！我去京市找我哥的，你干嘛来的？” 　　简军海瞧她一眼，吭哧吭哧道：“我配我爱人的！” 　　“你！谁是你爱人！” 　　“你呀，你怀了我的孩子，还和我......你不是谁是！” 　　反正他们俩之间就差一张结婚证，该做可都做了，要不然刘莉莉的肚子是怎么鼓起来的？在简军海心里，他们跟夫妻一样一样的。 　　刘莉莉默默翻了个白眼。 　　哪里她乐意鼓着肚子去京市的？是因为医生说她身体条件不允许，这个孩子生也得生，不生也得生！ 　　“等会儿见了我哥，不许瞎说听见没！你要是敢瞎说，看我不打你！” 　　刘莉莉这次是去和王志华摊牌去的，他在外头厮混的照片都记到她这儿来了，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他！ 　　她丝毫没想过，自己挺着肚子去，和王志华根本没有分别。 　　程晓珍知道消息还是钱素梅给她打的电话。 　　“你是不知道，简奶奶一个人带大了孙子，孤儿寡母的，结果孙子跟别人跑了。老太太一个人在家里，生活都快步能自理了......” 　　“小时候瞧着简军海小牛犊子似的，人人都说他护给自己的奶养老......养老个屁，连人影都见不到了。” 　　程晓珍对简奶奶印象挺深的，老太太不容易，一个人的拉拔孙子，同一栋筒子楼里，谁家有好吃的也会想着给老人送一份。之前程晓珍在老家办食品厂，没想着叫简军海进来，毕竟隔了许多年没见过，她自己也摸不准简军海是个什么样的人，老太太拎着一兜子水果上门，为了让孙子顺利进来工作，就差给程晓珍跪下了...... 　　简奶奶为了孙子一片心，没想到简军海为了个女人，把工作搞丢了不说，说去京市就去京市，连个招呼都不打一声。 　　“你是没瞧见，老太太找简军海找疯了，昨儿下雨，本来老人上下楼梯就不方便，还一脚踩空了......要不是张红她妈看见了，现在有没有命在还不一定呢！” 　　这事程晓珍还真没想到。 　　她以为刘莉莉会自己一个人来京市，没想到简军海也跟来了。 　　他们两个在一块儿，当初食品厂内鬼的事，都不用想就能知道是谁在煽风点火。 　　钱素梅：“以前都说养儿防老，家里有个男丁喜得什么似的，简奶奶养的这个根本就是头白眼狼！” 　　钱素梅字字句句骂的是简军海，其实未必没有影射程诚的意思。 　　小两口关系好的很，却把爹娘搁在了一边，钱素梅和程学良又要忙着小超市的事，又要给儿子、儿媳妇带孩子，吃力不讨好。 　　她如今是真有些灰心了。 　　背地里没少跟程学良说，得亏他们还有个女儿呢！ 　　都说养儿防老，有些时候儿子远没有女儿靠谱。 　　不过这些话也就两口子嘀咕嘀咕，钱素梅没和程晓珍说，怕她对哥嫂子有看法，在闹出什么事来。 　　钱素梅：“晓珍啊，你要是见到简军海叫他给这边来个电话，老太太在医院里腿上打着石膏心里想的还是他这个孙子。” 　　程晓珍叹口气，自然应承下来。 　　老人年纪大了挂怀的事情就会特别多，对于简奶奶来说，孙子简军海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牵挂，但对于谢老太太来说，她始终还是想见自己的女儿一面。 　　正在谢家人一筹莫展的时候，有个女孩衣着简朴的出现在丽珍记的门口。 　　正巧那天洪丽娟也在店里，见她一直在门口踌躇，瞧着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却又偏偏不进来，便问她来是想买点什么，还是要找谁？ 　　女孩很怯懦，不敢抬眼看人，声音也细细小小的。 　　“我、我是来找人的。” 　　洪丽娟点点头，没多想：“你要不进来等？我们店里有顾客休息区，来一杯热水好吗？” 　　女孩还是踟蹰，脚抬起来又放下了。 　　早上出门的时候，不知怎的突然开始下起了雪，细细碎碎的，快到中午的时候又停了。如今的路还不是那种柏油马路，反而是泥路，坑坑洼洼的，很快洁白的染上了不少泥点子，女孩一路走过来，脚上的布鞋也早就湿透了。 　　她不敢进去，怕把人家的店踩脏了。 　　洪丽娟：“没事，你进来好了。” 　　女孩很执拗，“我在门口等你们店的老板，我听着好像姓程......如果她来了，麻烦告诉我一声。” 　　外头冷的厉害，早上客人根本没几个。 　　都说下雪的时候不冷，化雪的时候冷，洪丽娟感觉也是这样。 　　那女孩怪的很，说不进来就不进来，宁可在门口吹冷风，一会儿搓手一会儿搓腿。 　　到底于心不忍，洪丽娟递了一杯热水给她。 　　程晓珍到的时候，那姑娘还没走，脸上脏兮兮的，但能看见被雪冻的通红的鼻头。 　　她有些惊讶：“怎么不进去？” 　　那姑娘没说话，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程晓珍瞬间了然。 　　洪丽娟见程晓珍来了，忙探出一个头，指指那女孩。 　　程晓珍便明白了，这姑娘是冲她来的。 　　“你、你就是程老板吧？我是小芸。”小芸说话的声音细弱蚊蝇，要不是程晓珍一直留意着她，可能都没听见。 　　等下，她说她是小芸？ 　　* 　　程晓珍简单的问询过后，便把人带去了老宅。 　　大伯母找了几套谢晴的衣服给小芸，有叫人领着她去浴室洗漱。 　　堂嫂袁洁问程晓珍：“这姑娘真是小芸？” 　　她们是最近才知道，老太太以前有个女儿，在战乱中失散了，名叫小芸。怎么就这么巧，隔了几个月，就有个叫“小芸”的姑娘找上了门。 　　程晓珍眼神紧盯着浴室的门：“我也不知道，母亲说奶奶那边并没有姑姑的照片，只知道这么个名字，又过去了十多年，谁能知道她是谁？不过，我总想着万一呢？” 　　谢老太太八十三岁了，身体每况愈下，脑子也变得越来越不清醒。 　　时而认错人，时而记错时间，有时候就连晓珍他们几个妯娌谁是谁都分不清楚。 　　姜岚也凑过来坐下，对于刚刚进去洗漱的姑娘很好奇。 　　姜岚如今和谢云敬有些貌合神离的意思，据袁洁的说法，两人就算一整天都在家也根本说不上几句话。 　　程晓珍听了便撇嘴，渣男又来搞冷暴力这一套了。 　　不过，姜岚如今打着肚子呢，只要生了孩子，男人就可以扔一边了。甭管这孩子是男是女，总归是谢家的下一代，在老宅就没人会亏待姜岚。 　　也不知道姜岚是不是也想到这点了，整个人瞧着面色红润，气色绝佳。 　　袁洁问她累不累，说着伸手抓了个抱枕，垫在姜岚的身后。 　　姜岚感激一笑，“谢谢嫂子。” 　　说实话，如今姜岚才是大松一口气。 　　谢二婶死了，没人会在她耳边嘀嘀咕咕了，谢云敬同她貌合神离，但是吃穿用度没人亏待她。如今的日子，比从前在村子有一顿没一顿的强多了，姜岚本就是没什么野心的人，像如今这样安安生生的过日子，就是她梦寐以求的。 　　对于洪丽娟来说，一天都难以忍受的日子，对于姜岚来说却刚刚好。 　　有时候真的不得不信命运的安排。 　　妯娌几个正说着话，就听“咔哒”一声，洗漱间的门开了。 　　小芸身上穿的衣服，是谢晴上大学之前的了，按说小芸年纪应该比谢晴大不少，是程晓珍他们的姑姑辈了。不过小芸穿这件还有些空空荡荡，还是因为小芸太瘦了的缘故。 　　小芸很不好意思，头发湿漉漉的应该也是洗过，但没有擦干。 　　袁洁便拿了个毛巾过去，帮着小芸擦头发，小芸身体抖了一下，显然很不适应外人的靠近。 　　袁洁尽量放缓声音：“后面的你擦不到，我帮你。” 　　小芸点点头，这才忍着抗拒随便袁洁折腾。 　　袁洁动作轻柔又利索，根本没话多少时间，就帮着把小芸把头发擦到半干了。再之后，小芸跟着大伯母去老太太屋里了，程晓珍几个不好追上去。 　　程晓珍盯着袁洁看了一会儿：“嫂子，你刚才怎么了？” 　　袁洁没想到，只不过擦头发的动作略有些变化，就给晓珍瞧了去，不怪人家能挣下丽珍记那样大的家业呢，实在是个心思敏锐的人。 　　“她头皮上有好几处伤口，结痂了，但是瞧着挺吓人的。谢晴的那件衣服对她来说太大，我不小心碰到领子，瞧见她背上也有伤口，很深一道从后脖颈一直往里......” 　　姜岚叹气：“看来，也是个可怜人......” 　　程晓珍没多说什么，小芸固然可怜，但是她出现时机实在太巧了，让人忍不住多想。 　　不过，就算她心有疑虑也没用，晓珍几个在谢家都是孙媳妇，大事上完全说不上话。最重要的是，老太太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很难保证大伯他们会不想先认下来哄哄老太太。 　　程晓珍是不可能一直在这儿等着的，把人送到了，就回了丽珍记。 　　下个月又是一年中秋晚会，丽珍记的新一期广告还没做出来，程晓珍看了好几个成片了，都觉得不够满意，已经吩咐人去找新的导演了。 　　不求有多出众，但一定要有记忆点，还要有耳目一新的感觉。 　　晚上去接孩子们，刚进家门发现家里灯亮着。 　　按说小芸回来了，不管真假这个时候贺娴是不会在家的，张嫂孙子过周岁，程晓珍给她放了假。本来想回来拿点东西就去老宅的，这会儿看见灯亮着，两个小家伙撒开脚丫往里跑。 　　嘴里含着，“爸爸——爸爸——” 　　结果谢云蔚还真在家，听见孩子们的呼唤声，大门“咔哒”一下开了，风程仆仆的男人站在门边看着他们笑，见两个小家伙过去，一手一个，将人抱起来，还转了好几圈。 　　小家伙们还没有玩过这么刺激的游戏，“咯咯咯”的笑声传出去老远。 　　程晓珍走近了，才发现这人连胡子都没刮，小夫妻俩太久没见，也顾不得孩子们在了，谢云蔚放下孩子一把抱住她，这个拥抱有点久，要不是薇薇的肚子传来“咕噜噜”的叫声，两人都没回神。 　　谢云蔚去洗漱了，程晓珍便给两个小的弄东西吃。 　　她很少下厨，但不代表她不会做，相反程晓珍很喜欢做点新鲜的东西，孩子们都爱酸甜口的，这回做的是之前新学的糖醋排骨。 　　“怎么样，好吃吗？” 　　“好吃好吃！妈妈做的东西最好吃了！”薇薇语气夸张，小勺子不停的挖排骨吃。 　　宁宁嘴上没听，小脑袋点个不停。 　　孩子总是喜欢妈妈在家里的，妈妈做的东西对他们来说也是独一无二的。 　　谢云蔚也很捧场，他表现的好像好多天没吃过饭一般。 　　程晓珍一边给他夹菜，一边问他这次出差的收获。 　　“之前一直没跟你说，其实是我被人盯上了，在这儿呆着怕影响你和孩子，索性出去走一走。” 　　很多人以为研究员什么都做不成，其实不是的，只要出几份报告，往上一递，就能搅浑一潭水。趁着底下人乱糟糟的，谢云蔚就可以脱身了。 　　上头不止不能说谢云蔚做的不对，还得夸大他的功劳。 　　这不，孟所长不动，堵住了他的路，却不影响往他身上加更多的头衔。如此一来看似他是孟所长的下属，其实他和孟所长一样，都属于正厅级别。 　　很多事情孟所长是不能单独下决定的，还得谢云蔚一起才可以。 　　听他这么说，程晓珍便懂了，似乎还能瞧见孟所长被气得嘴歪鼻子斜的情形。 　　“那你这不就是因祸得福了？” 　　谢云蔚笑笑。 　　可不是，要不了多久，他还能成为孟所长的上司。 　　其实走上这条路，完全靠孟所长的鞭策，要不是他，谢云蔚根本无心政治。 　　谢家走政途的人不少，不缺他这一个。谢承宗之前还说，他这样挺好的，高处不胜寒，万一谢家有个万一，那他就是谢家的退路。 　　对这些程晓珍不是很懂，只觉得政途比商途危险多了，里头的尔虞我诈光是听说都觉得吓人。 　　薇薇并没有在意父母说的话，倒是宁宁听的很认真，偶尔脸上会带着思索的神情。 　　谢云蔚还是头一次见到儿子这样，转头瞥向妻子，就见程晓珍冲他点点头。 　　他不由有些惊喜，不过孩子是不能过分夸的，他决定回头单独和妻子聊儿子的事。 　　程晓珍叫两个小家伙吃快些，“家里人还等着呢，再说我们也得回去看看老太太。” 　　一是因为谢云蔚出差回来了，自然要去看看奶奶。再一个就是小芸的事，是不是真的“小芸”也得等老太太睡醒了，辨认一二再说。 第110章 背后的人（二更） 　　谢云蔚的想法和程晓珍一样, 觉得这个人是小芸姑姑的可能性很小。 　　战乱年代，信息又不发达，光凭一个名字找上来, 正巧是对方的概率能有多少？ 　　“可你真见过那姑娘, 就会发现对方根本没多少心机，就是那种一眼能望到底的澄澈。” 　　程晓珍一边回忆, 一边描述。 　　是的, 那姑娘的眼神确实很澄澈。 　　好像是毫无目的的，突然闯入谢家一样, 那样的人、那样的目光, 很难让人起疑心。 　　谢云蔚很意外小妻子会这么评价对方，“看看再说吧。” 　　两人各自拉着一个孩子的手，到老宅时他们显然已经吃过饭了。 　　众人看见谢云蔚也是一惊，大概没想到他会回来的这么快。 　　贺娴一会儿问宁宁和薇薇饿不饿, 一会儿问谢云蔚和程晓珍，过了一会儿将果盘端了上来，还给程晓珍端了一盏燕窝。程晓珍感激一笑，但注意力还是始终放在坐在上首, 不停说着话的老太太和小芸身上。 　　事实上，客厅内大部分人和程晓珍一样, 眼神大多盯着谢老太太和小芸。 　　主要是眼前这一幕天奇怪了，老太太如今八十六岁了, 脑子整日糊里糊涂的, 经常认错晓珍、袁洁、姜岚这几个, 有时候犯病了, 就连自己儿子也会忘记。 　　但神奇的是, 老太太好像和小芸很聊的来, 在她们的聊天过程中，还一直保持脑子清醒。 　　“......小芸你不知道，我以前给你准备了很多衣服的，可惜你长大了，现在都不能穿了......” 　　老太太一口一个小芸，已经把人当做自己女儿看待了。 　　小芸：“我、我不需要，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 　　她身上穿着的是谢晴的毛衣，粉白色，对她来说有些过大了，显得袖子空荡荡的。 　　不过，刚才小芸脸上脏兮兮的，程晓珍根本就没有仔细打量。 　　现在认真一瞧，她长得还挺好看的，整个人娇娇柔柔，应该符合很多人心目中女儿的形象。 　　老太太好像已经认定她了，拉着小芸的手细细摩挲的个不停。 　　程晓珍转头看了公公和大伯的方向，看得出来他们颇为懊悔，好似觉得不应该这么快让老太太同这女孩见面。可能连他们都没想到，老太太同这姑娘会这么投缘吧？ 　　谢老太太和小芸好像有说不完的话，一聊聊到夜深，也不肯回去休息。 　　谢承宗：“妈，回去休息吧，明天再聊不迟。” 　　老太太身体不好了，每天睡眠的时间都是固定的，一旦错过就怎么都睡不着了。 　　谢老太太：“让我和小芸再说一会儿，我们还有很多很多话没说。”一副想通过诉说弥补这二三十年感情缺失的模样。 　　程晓珍瞧了就觉得很难过。 　　如果这姑娘是真的小芸姑姑还好，如果不是，等揭穿的那天，老太太该有多难过。 　　大伯母也劝老太太回去休息，“妈，去睡吧，我会把小芸安排在你旁边那个房间，就算你不困，小芸都困了。” 　　说别的都没用，一说小芸困了，谢老太太瞥见小芸那张苍白瘦削的脸，立马点头。 　　“那你可要把小芸安排到我边上的房间。”说着又冲小芸招手：“小芸啊，妈在这里呢，你别怕。” 　　小芸鼻尖一红，跌跌撞撞地跟上去。 　　程晓珍：“不管咱们的这位姑姑是真是假，老太太是绝不会撒手了。” 　　好像要印证程晓珍的这话没说错一般，小芸很快改名谢芸，在老宅住了下来。 　　老太太为了弥补她，将很多私产赠给了谢芸。 　　谢老太太一直以来算是谢家的宝塔尖，名下的私产包括房产、铺子、地皮、还有许多现金。数量庞大到几乎占据整个谢家财产的一半。 　　大伯母叶眉知道这事以后，心里很是不痛快。 　　本来老太太的财产应该是他们三家平分，尤其他们家是老大，很该分走大部分才对。结果，给这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谢芸分去了，你说气不气人。 　　叶眉和贺娴聊天的时候还说呢：“如果是二弟、或是你们，谁分走老太太的私产，我都觉得是应当应分的，这个谢芸都不知道是不是老太太女儿，就这么把钱分走了，光是想想都觉得憋屈。” 　　谢大伯家里人口多，大伯母生了两个儿子，儿子又生儿子，到小辈身上能得的那份本来就很少了，能不生气才怪。 　　谢大伯在军中的位置不是很高，每月收入都是固定的，要想改善生活，全靠之前谢家的帮扶和老太太的贴补。 　　如今这份贴补说没就没了，叶眉是怎么想都觉得心气不顺，和贺娴吐槽。 　　“你是没看到谢芸那样，小里小气的，一点不像是谢家的人。” 　　大伯母家里条件还算好，算是书香世家。 　　但是书香世家一般名头好听，要说有多少钱，那是真没有。 　　叶眉也是进了谢家以后，才发现原来过日子还能这样，不用考虑每日的花销，想买什么买什么，孩子孝顺、婆母慈和，等老太太去了，在分上一笔不菲的家产，继续把这生活过下去。 　　这就是叶眉唯一的要求了。 　　但这种平静，被突来的谢芸给打断了。 　　叶眉就看谢芸不顺眼起来，当着老太太的面还行，背地里没少说风凉话。 　　叶眉：“你等着看吧，老太太还说给谢芸介绍对象呢，我看要不是家里有缺憾的，或是不是特别齐整的人，才不会看上谢芸。” 　　到了谢家这种层次，还是极其看重门当户对的。 　　谢芸身份不正，没学历、没文凭、没能力，就算带着一笔老太太给的家财，顶多被人当做暴发户，真正有底蕴的人家，一般都看不上。 　　程晓珍对这个事情没太多关注。 　　一是因为家里不缺钱，就算老太太去了，他们三房什么都没分到也不要紧，她自己会赚钱，贺娴的娘家也很有底蕴，不差钱。二则，他们都挺忙的，把目光停留在这里，未免有些浪费时间。 　　不过谢家的事挺多人盯着的，就算已经从这个圈子里退出来，不再关心的洪丽娟都听到了风声。 　　洪丽娟也知道程晓珍不差钱，她关注点不是老太太的财产分配，而是那个谢芸到底真的还是假的。 　　“真的也好，假的也罢，她的出现至少能给老太太带来一定的精神寄托。” 　　就连宁宁和薇薇也察觉到这一点了，每次从老宅回来都会告诉程晓珍，太奶奶有多么高兴，今天还给他们讲什么故事了之类。 　　“也亏得咱们丽珍记赚的多，你瞧不上老太太的三瓜俩枣了，你瞧着吧，大房、二房才没表面上这么云淡风轻。” 　　程晓珍很意外洪丽娟给两房这样的评价，自打她嫁进谢家开始，她觉得谢家人都挺好相处的，唯一刻薄的谢二婶也早就不在了。 　　洪丽娟：“你这还是相处的少了，你想想你进门以后在外头住的多久，在老宅有住了多久？” 　　程晓珍想想也是，他们结婚以后基本都在外面住，难得回去大家表面上自然都和和气气。 　　“先不说这些了，能安生多久就安生多久吧。对了，对面有没有什么情况？” 　　“有呢，还精彩的不行！” 　　洪丽娟捂嘴偷笑，她最近几天一直在店里，碰巧看见了刘莉莉和王志华的那场闹剧。 　　刘莉莉在他们住的那个小区里没找到王志华，便想着会不会是在这边的店铺。 　　她挺着肚子带着简军海过来的时候，正巧碰到王志华带着儿子出去吃早饭。 　　两伙人四目相对，谁也没说话。 　　王志华甚至堪称冷静地叫人把他儿子抱了回去，趁简军海不备，撸起袖子往他脸上狠狠揍了一圈。 　　“虽然我知道你就是个没人要的烂、货，贱、人，但我没想到这么快就跟人搞大了肚子！你说是不是这个王八蛋？！” 　　王志华打□□头挥的又快又狠，拳拳到肉，表情可怖慑人。 　　刘莉莉瞧他这样，猛地想起自己在家被王志华摁住打的情形。 　　本来是她理亏，这时候她半点不觉得了，想起收到的那张照片，揪住王志华的衣领，“你还说我呢，你自己也不是个东西，怎么准你跟别的女人厮混？就不许我跟别的男人了？王志华我告诉你，我不止要给你戴绿帽子，还要给你带很多顶，叫老王家这辈子都摘不掉头上的那片绿。” 　　王志华在那一刻，有一种身为男人的尊严被刘莉莉撕扯下来，拼命摁在地上踩的错觉。 　　他气的眼睛都红了，当即不再打简军海，反而摁住刘莉莉反手就是一个巴掌。 　　洪丽娟现在说起来还有些心有余悸。 　　“你不知道王志华用了多大的力气，刘莉莉本来大着个肚子，行动不方便，如今更是躲都没地方躲，结结实实的挨了王志华这巴掌。她半边脸都打出血了，一个人狠狠摔在地上......” 　　洪丽娟又是唏嘘又是可怜，可一想到这人是刘莉莉，就怎么都同情不来了。 　　“后来不知道谁和简军海一块儿把刘莉莉抬去的医院......我瞧她月份不小了，如今孩子是死是活还另说......” 　　程晓珍本想叫他们两个互相纠缠，谁也别放过谁，哪知道两人一见面就是针尖对麦芒，直接把对方弄到医院里去了。王志华但凡有一丁点理智在，就不会在大庭广众下打伤刘莉莉，这回去了邹涛哪儿可真是百口莫辩。 　　“晓珍，你说刘莉莉为什么不把孩子打了？这么大咧咧的，谁巧了心里都不舒坦。” 　　是个男人都不能忍受自己的妻子，怀了别人的野种，不在跟前还行，在跟前这顿打绝对少不了。 　　这个程晓珍还真知道。 　　“我问过金河县的医生了，说是刘莉莉的体质不适合打胎。” 　　洪丽娟啧啧道：“这回有的闹了，邹涛会放过王志华才有鬼。” 　　邹涛可只有刘莉莉这一个妹妹。 　　其实以前邹涛的名字并不是叫这个，他以前叫刘建军，一直在外头念书。后来怎么变成邹涛的，程晓珍也不知道，不过邹涛现在隔壁县任县委书记，全靠着邹家的名头才有如今地位，要是没有邹家这个人根本翻不出什么浪来。 　　“邹家的身份地位远不如谢家，按说不该会纵容小辈和谢家杠上，除非他们背后还有人。”洪丽娟这个时候脑子转的快了，她之前在谢家呆的多，对其中的门套看得很清楚。 　　程晓珍也猜到了，上次举报谢云蔚的事，恐怕和这个想要和谢家对抗的背后之人有关。 　　* 　　刘莉莉觉得肚子前所未有的疼痛，好像整个人都要撕裂开了一样。 　　她张着嘴巴，想喊都喊不出来。 　　王志华看着手术室，整个人处于一种放空状态，眉眼沉沉的看不出在想什么。 　　邹涛听到消息过来的时候，疾步如飞，见到王志华头一件事，就是当着大家的面赏了他一巴掌。 　　“莉莉要是有个万一，我和你没完！” 　　老头子在牢里没熬过去，给人折腾死了。 　　曾秋萍知道丈夫去世，一下病了，也没熬多久，就没了性命。 　　等于说，刘莉莉是邹涛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他怎么可能不上心，听说刘莉莉住院了，一点没打磕巴直接坐车过来了。 　　王志华低着头，模样看不清，但从姿态上来看绝对是知道错了。 　　邹涛冷哼一声，他绝对不信王志华会轻易认错。 　　这个人就是披着羊皮的狼，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扑上来咬他们一口，说实话他现在已经后悔把妹妹嫁给这么个东西了。 　　邹涛斜眼看了边上的简军海一眼。 　　“你和莉莉是怎么回事？” 　　简军海：“是个意外，我们俩喝醉了，一不小心就......” 　　现在这种情况是不是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先把这一关掩饰过去。 　　邹涛紧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最好是这样。” 　　里面一刻没有消息传出来，他就不停在外面踱着步，整个人没法安定。 　　邹涛还找了医院里的主任医师，叫对方不惜一切人力物力，一定要保住刘莉莉的命。 　　...... 　　等刘莉莉醒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在病房中了，身边躺着一个孩子。 　　不过医生告诉她，因为生产过程中大出血，所以子宫没保住...... 　　王志华在外头椅子上坐着，里面兄妹二人在说话，隔着病房的门他都能听见刘莉莉在放声大哭。 　　他嗤笑一声，暗骂一句活该！ 　　简军海去买饭还没回来，刘莉莉得进食，邹涛红着眼圈从里面出来，准备去找找简军海。 　　王志华确定他走远了，才从楼道口闪身而出。 　　站在病房门口，刘莉莉坐在病床上还捂着脸哭呢。 　　王志华冷不丁的笑一声，打断了她的哭声。 　　“啧啧啧，没想到你还有这么可怜的一天，你说这是不是活该？！” 　　“王志华，我不会原谅你的！”刘莉莉脸色很不好看，咬着牙，如果王志华靠的足够近，她一定会扑上去，从他身上咬下一块肉。 　　王志华无所谓一笑，转身就走。 　　这才哪儿道哪儿，刘莉莉的苦难才开始呢！ 　　* 　　这已经是谢家帮着介绍的五个对象了，对方还是没看上谢芸，男人说话语气很谦和，但非说和谢芸没什么共同语言。 　　谢老太太听了又是难过又是生气，“我们小芸这么好，一个个眼睛长在头顶上。” 　　谢大伯母暗地里翻了个白眼。 　　老太太就是要找人，也该找差不多层次的人，如今找的这几个有家世、有地位，不缺钱，学历高，人家又不是想不开，怎么会看上谢芸。 　　而且谢芸到底是不是仙家人都说不好。 　　叶眉：“妈，要不重新再找找吧？我这儿有一个不错的人选，在畜牧站当站长，年纪是比小芸稍微大一些，不过他在家能当家作主，也没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将来小芸要是真嫁过去，也不用跟公婆一块儿挤。” 　　谢老太太听了一会儿，觉得这还算是个不错的人选，虽然地位有些低，但以后有发展前景。 　　“要不你跟着去看一眼，如果觉得不喜欢就赶紧回来。” 　　谢芸点点头，模样很是乖巧。 　　老太太瞧了心里就觉得欢喜，虽然母女两个失散近30年，但女儿和她处处透脾气。要不怎么说女孩子更贴心呢，谢老太太是真的感受到了养女儿的快乐。 　　“去吧，早去早回，不合心意就和你嫂子说，别跟她客气。” 　　谢芸看了叶眉一眼，犹犹豫豫的点头。 　　叶眉帮着约的地方是一处在京市的茶楼，许多人相看都会选择在这里。 　　当然，这里头不止为相看对象的人服务，像程晓珍这样和人谈公事也能约在这里。 　　今儿这合同挺重要的，程晓珍领了一个员工做记录的，其余都是自己亲自谈。 　　小李：“晓珍姐，那个是不是谢家大太太？” 　　程晓珍顺着小姑娘的视线望过去，可不就是叶眉，身边还跟着打扮的光鲜亮丽的谢芸。 　　如今的谢芸和之前比简直天差地别，不止从头到脚都换了一身装扮，整个人也跟温婉矜持了几分，是那种在路上乍然看见，会忍不住多看一眼的打扮。 　　钱是人的胆，老太太转了不少私产给谢芸，谢芸瞧着好像也没从前那么瑟缩了。 　　小李：“晓珍姐，那边走来一个人，不会就是谢大太太和那姑娘等的人吧？” 　　程晓珍转头，可算明白小姑娘为什么反应这么大了。 　　来人大概三十多岁四十不到，中年谢顶，肚子都有些向外突，这么个人说是谢芸的叔叔都有人信，把这两凑在一块儿实在不像。 　　程晓珍他们这桌离的远，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 　　不过谢芸的表情实在算不上好，最后竟然站起身，端起一杯茶泼在中年男人头上。 　　叶眉也生气了，口不择言道：“谢芸你够了，别以为自己看着嫩，就真是二十多岁的姑娘了。其实你也三十二岁了，也该懂点道理，你如今算是半途进的谢家门，旁的人和你都不配，就这样的正衬你！” 　　谢芸没多待，几乎是哭着跑走的。 　　程晓珍瞧了便摇头，这下去了老宅又该有热闹瞧了。 第111章 要分家？（一更） 　　程晓珍知道老宅那边估计不会太平, 晚上就没带孩子们过去，自家一家四口在一块吃的顿晚饭便罢了。 　　果不其然，按理来说贺娴最晚应该八点多回来的, 时针指向十点, 孩子们都睡下了，贺娴还没来。 　　谢云蔚拿起车钥匙往外去, “我跟着去看看吧, 大晚上妈过来也不安全。” 　　他说着叮嘱程晓珍关好门窗，刚往外头走了几步, 见外头车灯一闪, 贺娴从程国祥的车上下来了。 　　谢云蔚：“爸、妈，今天怎么这么晚？” 　　贺娴摇摇头，不好说婆婆的坏话，只说有点小麻烦, 还叫程晓珍最近几天别去老宅了。 　　谢云蔚心领神会，并没有多问。 　　隔天早上，窗外下起了小雪，孩子们欢喜的什么似的, 衣服刚穿整齐要去楼下打雪仗，堆雪人。再有一个月, 孩子们可就放假了，程晓珍寻思着, 老宅的事儿没完, 不如带着孩子们去金河县, 顺便去店里盘盘帐, 最好是等他们的回来的时候, 这边的所有事情都尘埃落定了。 　　哪知道程晓珍算盘打好, 有的人是一刻也等不了，孩子们还没放假呢，就惹的谢老太太在家里吵嚷起来，说是要分家单独和女儿过去。 　　且不说这女儿是真是假，就说老太太有三个儿子呢，跟女儿过算是怎么回事？ 　　要真这么做，谢芸能把事情一推二五六，外头多的是人戳几个儿子的脊梁骨。 　　张姐带着孩子们在外头玩儿，程晓珍坐在屋里也跟着听了一耳朵。 　　谢老太太半躺在床上，思维清醒：“这里的房子我住惯了，以前老头子跟我说谁给我养老房子就留给谁。如今我不指望你们，就指望着能多活几天，多陪陪我女儿。” 　　按照老太太的意思就是房子要留给谢芸呗。 　　其实谢家不缺房子，真要给一套房子给谢芸也不是不行，但老宅对谢家人的意义非同一般。谢芸要真是谢家的女儿还好，万一是个冒牌货，就相当于把祖宅让给了别人。 　　但凡是个姓谢的，都不可能答应这条件。 　　叶眉：“妈，要不你另外再选一处房子吧，给小芸或是自己留着都行。” 　　谢老太太拧眉看了她一眼，“你这是叫我老婆子从这里搬出去？” 　　叶眉脸色尴尬，一时不知道说什么话好。 　　大伯谢承祠：“妈，你误会了，小眉不是这个意思。如果是您自己，想在这里住多久都成。” 　　谢老太太瞬间懂大儿子的意思了。 　　就是房子给他可以给谢芸不行呗！ 　　“老大，小芸出生的时候你已经记事了，你还抱过她，难道这些你都忘了？” 　　谢承祠真没什么印象，他只记得自己有两个兄弟，并不记得有谢芸这个妹妹。 　　谢芸冒出来的时机太突然，让人不得不多想。 　　让一个身份不明的人分走谢家的产业，已经是看在老太太的面子上了。 　　如今对方连祖宅也想要，未免太贪心。 　　谢承祠：“妈，您要不还是再考虑考虑吧。” 　　“老二，你说你怎么想？”谢老太太不死心又问。 　　“我觉得都行，听你们安排吧。” 　　谢承义真没啥想法，房子不是老大的，就是老三的。隔在中间不上不下，根本没这可能性。谢承义是公职，在外面另有一套房子，有地方住，如果谢二婶在，还会起心思争一争，如今他死了老婆，是真对这些提不起兴致来。 　　谢老太太又看一向老三，谢承宗直接了当：“妈房子是您和爸的，想给谁就给谁，我只有一个要求，您给的这个人必须得是谢家人。” 　　程晓珍有些意外，她还以为公公会在这世上打圆场呢，没想到竟然把立场摆的这么明显。 　　谢家三房其实是他们这一房条件最好，婆婆娘家厉害，而她呢自己会赚钱，所以公公要不要房子都无所谓。 　　谢老太太气的哭嚎起来，“怎么就不是谢家人了，你们要怎么样让她证明自己是谢家人？当初你们爸在的时候，一个个的都说会好好照应我，如今你们妹妹好不容易才找回来，我不过是想对她好一些，就惹出这么多事来。你们到底是看不惯她还是看不惯我？当初我应该跟你们爸一起去了才对！好过留我一个人在世上看儿子和儿媳妇的眼色！” 　　程晓珍听老太太说完，整个人都惊呆了。 　　她还记得自己刚嫁进来的时候，老太太很和蔼对小辈始终笑眯眯的模样，当时她觉得这世上果然还是有不撒泼的老人家存在的，没想到老太太为了让儿子们听话，也玩起了一哭二闹的把戏。 　　谢承祠低声劝：“妈，你别哭了......” 　　“是，这房子我根本就不要！”一直没说话的谢芸，忽然说。 　　谢老太太握着谢芸的手：“小芸，你是个好孩子，可妈亏欠你这套房子，无论如何我都想留给你。” 　　老宅的房子价格不菲，谢老太太正是知道这一点才想把房子留给女儿。 　　经过最近一段时间的相看，谢老太太也彻底清醒了。 　　谢芸身份确实不上不下，要找个合适的人嫁了并不容易。为了给女儿加码，她决定给她足够的财产。有这套房子在，旁人或许能高看她一眼。 　　谢芸语气冷静：“你给我我也不要，不是我的，我不想奢求。大嫂说的对什么样的身份做什么样的事，咱们都不应该强求。” 　　她这么说，谢老太太更难受了，低声啜泣：“你怎么就身份不好了？要不是前些年走丢了，也该金尊玉贵的长大。你爸以前做梦都想要个闺女，当初说好了等战事一过，就把你送回来的，哪知道找的那户人家，压根不守信用......” 　　“妈，你别哭了，我现在不是回来了？” 　　“光回来还不行，妈要叫所有人知道，你同别人比根本不差什么！” 　　谢老太太说完狠狠瞪了叶眉一眼，毫不避讳，叫人不用问也知道肯定是叶眉背地里说了些什么。 　　叶眉脸色爆红，感觉自己在小辈跟前脸面丢尽。 　　明明儿媳妇什么也没说，却觉得她仿佛在笑话自己。她一咬唇，转头从老太太屋里出去了。 　　谢承祠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妈——” 　　谢老太太没好气：“你别叫我，自己的媳妇自己管，回头我再听到谁说小芸的不是，别怪我不客气！” 　　程晓珍摇头，老太太这是除了谢芸的话，什么人的话都不听了。 　　半点没有从前慈爱和蔼的样子在。 　　谢芸也是，看不出来还挺会上眼药。 　　这时候她越是说不要，老太太就越是会给。老宅这套房子，现在就挺值钱，以后只会更值钱。 　　贺娴坐在车上还叹气：“这事儿指定没完。” 　　又跟谢承宗说，“要不还是分家吧，妈给我们什么就拿什么，要是什么也不给我们也就不要了。” 　　谢承宗只说：“妈如今身体不好......” 　　看来就算婆婆想分家，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 　　不光家里的事情惹人烦，程晓珍这边广告位的事又碰上了麻烦。 　　“孙导演，我们就用如今的这条样片行不行？” 　　因为宋妍的事，之前那个导演退了下来，如今换了这个，一开始还挺好说话，随着晚会时间越来越近，也变得越来越难说话了起来。 　　程晓珍找人拍了几十条样片，孙导演都不通过，说和他们晚会的主题不契合，到时候插在中间会很突兀，给观众的观感不好。程晓珍问他要解决办法吧，对方又说没有叫他们自己琢磨去。 　　导演的心思跟海底针也差不多，折腾来折腾去对方都不满意。 　　尤其他们已经尽量往主题的方向靠过去了，这样看来不是给他们穿小鞋还能是什么？ 　　小张：“程总，样片我们已经拍了十几条了，再不过的话，我们这边的广告片导演都说他不想干了。” 　　如今这个导演都不是之前那个了，之前拍广告片的，就是受不了这么一再折腾，说不想拍了辞职了。好容易找到现在这个结果自答他上手以后也拍了十好几条。 　　如果问总台的导演能给个方向还好好说，现在就是什么都没有，全靠自己摸索，稍微不合对方心意就打回去重来。不仅仅是付出精力的事，最重要的是自己的努力得不到认可，挫败感会让人丧失信心，不想再继续下去。 　　之前的样品和最近的样品，程晓珍都仔仔细细看过一遍，确实越来越符合晚会的主题了，叫公司的员工们来说，这和晚会的主题根本浑然一体，挑不出毛病来。 　　只能说总台的导演在鸡蛋里挑骨头。 　　程晓珍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叫小张把样片留下，有让她把洪丽娟叫进来。 　　“是不是那的导演还不给过？我都说了他们根本就沆瀣一气，打量谁不知道他和前头的关系好呢！”洪丽娟嘴巴一张跟炮筒似的。 　　其实也不怪她脾气大，如今这个导演这么折腾，上上下下都没耐心了。 　　都说宰相尚且有几门穷亲戚，同在一个电视台工作，即便是竞争对手，也比他们之间多几分香火情。 　　程晓珍并没生气，只说：“我叫你来主要是想问问，之前的合同是不是在你这儿？还有经费方面，我们给电视台那边多少钱了？” 　　洪丽娟没懂她的意思，替身拿了合同回来，两人坐在一块儿一起看。 　　程晓珍看了一眼，发现上面写着合同有效期为一年。再就是他们现在只给了定金五千块，其余的费用要等到晚会结束才会一次性结清。 　　“怎么了？” 　　程晓珍看的时间有点久，过后却什么都没说，洪丽娟好奇的问道。 　　程晓珍：“没什么，我觉得咱们这合同签的好。好了丽娟姐，今天店里没什么事，你早点回去陪孩子吧。” 　　洪丽娟没想到她话题跳的这么快，不过想到家里等着她的奶娃娃，也没多想。“反正我信你是一定有办法的，店里的事情就交给你啦。” 　　程晓珍轻轻点头，冲着她挥手。 　　....... 　　叫人意外的是，程晓珍的解决方案挺奇怪的，她的办法就是没有办法，还跟底下人说，如果孙导演再次挑刺的话，直接别去了。 　　小张跟在程晓珍身边好一阵了，这回连她也觉得程总这是因为想不出别的法子来，所以摆烂来了。 　　她有一肚子话要和程总说，可看程晓珍的样儿也不像是能听的进去的。 　　“张姐，这事咱们们怎么办啊？” 　　“怎么办？按照老板说的办！” 　　此言一出，员工们多少有些松一口气。 　　谁也不愿意无缘无故给人鸡蛋里挑骨头，要是对方说的对还罢，明知道知道对方什么也不是，只是为了刁难而刁难，越发没人愿意上去当炮灰。 　　有了老板的吩咐在前，后面的人带着样品去找孙导演，便有些按章办事。 　　孙导演假模假样的看了一遍说：“这拍的是什么呀？我不是说了要契合晚会的主题，你们有契合晚会的主题吗？到时候观众不买账，可别赖到我们头上。” 　　原以为对方会顺着他的话音好好奉承他一番，没想到丽珍记的负责人说：“是是是，导演你说的对。”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不是，道歉呢？奉承呢？表示立刻会改的决心呢？ 　　孙导演点着负责人的鼻子，正想说什么，对方已经麻溜的收起样片，准备离开了。 　　负责人：“唉，这次拍的又不行。” 　　边上的工作人员心领神会的拍拍他的肩膀。 　　这又是被刁难了吧？丽珍记也是惨，无缘无故做了孙导的出气筒。 　　负责人：“没事没事，我一定按照导演的标准来。” 　　工作人员腹诽：有这决心挺好的，只不过就凭你是丽珍记出来的，不论怎么改孙导都不会同意。 　　片刻的功夫，等孙导回神，对方已经带着样品走远了。 　　制片人走过来说：“老孙差不多行了，别让人家往死路上逼咱们，拿着别人的钱呢不合适。” 　　不是，谁把人往死路上逼了？ 　　好你个老郑明明也受了老宋的拜托，怎么闹得毫不知情似的，感情坏人全让他一个人当了呗！ 　　孙导挠挠头，寻思着是不是自己太过分了，想着下回要不就抬抬手放过去算了。 　　反正合同已经签了，该做的事得做，总不能拿钱不办事。 　　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丽珍记那边给完这次样片之后再没出现过。 　　........ 　　“程总，马上中秋晚会了，咱们还不去吗？”小张小心翼翼的问。 　　“不去，不过今天你可别想闲着，另外有一个地方得跟我去一趟。对了，这几天拍的样片全给我带上。” 　　程晓珍底下穿着西裤，上面一件酒红色的毛领外套，挎着个小坤包，步子走的飞快。 　　两人出去的时候，不少员工注意着这边呢，小张冲他们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去哪儿。 　　“咱们定金可都交了，总不会广告微说不要就不要了吧？” 　　当初为了这个广告位差点和别的品牌打起来，突然撒手，岂不是前面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别提他们还为了这个广告位，请了不少导演过来拍摄，就连模特都换了一茬又一茬，一旦不要这个广告位，所有的努力都打了水漂。流出去的那些钱，可都没有回头路了。 　　有一个词叫沉没成本，这个时候员工们还不懂这个词的意义，但和他们心疼经费的想法，如出一辙。 　　但丽珍记终究还是老板说了算的，老板没发话他们有再多想法都白搭。 　　有的员工不由有些丧气，如今一个小导演都能骑到他们头上了，以后丽珍记要继续往下走，只怕困难重重，是个人都能给他们使点绊子。 　　“洪总，你难道就这么看着什么也不管了？” 　　洪丽娟笑笑：“你们一个个少给我挑拨，也不想一想你们程总什么时候吃过亏。” 　　据她了解，程晓珍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 　　对后续发展，洪丽娟还挺好奇。 第112章 法子（二更） 　　带上样片能去哪呀？ 　　小张觉得程总表面上不在意, 其实还是想拿下电视台的广告位的。 　　这次她亲自出马，肯定想去电视台说理去。 　　没想到车子开的方向越来越偏，去了一个小张从没去过的地方。 　　张彩霞：“程总, 咱们这是？” 　　程晓珍：“小张, 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小张开着车, 不敢回头, 心里却在想老板说这句话的意思。 　　等跟着老板下车，瞧着她跟一个不认识的中年男人握手, 小张好像有些明白了。 　　程晓珍：“冯哥, 你好。” 　　冯伟挺着一个大肚子，手抓住帽檐，将头上的帽子往里扣了扣。 　　“你好程老板，早听说过你。” 　　“样片我都带来了, 你们要不要选几条看看？” 　　程晓珍示意一眼，小张将装着样片的包往前递了递。 　　冯伟没动：“不用，我听人说过你，你们家的产品我也吃过, 既然是你陈老板亲自来说，那样片看不看都无所谓。” 　　程晓珍示意小张把样品交给冯伟, 双方又说了一会儿话，她便准备离开了。 　　小张瞧得越发糊涂了, 跑到这么个偏远的地方, 把样片交给这个中年男人做什么, 看对方长得三大无粗的模样, 根本不可能是什么电视台的导演之类。 　　她一脚油门, 将车开了出去, 攒了满肚子的话，却始终没问。 　　程晓珍见她憋的厉害，便笑道：“想说什么就说，这儿只有我们两个。” 　　“程总，我是真不知道您什么意思。之前您说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是不是说明我们见的这个人在广告方面能帮助我们？” 　　丽珍记想要打响名头做广告势在必行。 　　可真不是小张以貌取人，这个人他跟广告八竿子打不着呀。 　　程晓珍闷笑出声：“那我们来的是哪儿你总该知道吧？” 　　一开始是不知道的，他们走的那条路挺偏，但现在转过来往回走，从另一条路上多少看出一些端倪。 　　这里不是什么电视台，更不是任何和艺术相关的场地。反而是——京市出租公司总部？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再往那边去一点，就是京市火车站了。 　　小张想不明白，这和打广告有什么关系。 　　程晓珍摇头失笑，要知道在后世出租车广告已经成为一种流行的广告方式。 　　出租车普及的越多，往后来往旅客能看见丽珍记的机会就越大。 　　从现在开始，出租车会慢慢普及的，而程晓珍只是在一开始以低廉的价格，买断未来许多年的出租车广告。 　　当然，这些话没法和小张明说，只能让她自己接下来往下看了。 　　小张不明其意，但是不耽搁她信任程晓珍，只问：“程总，那电视台的广告，我们还要做吗？” 　　程晓珍：“做啊，不过我想换种玩法了。” 　　具体的程晓珍没透露，知道的人越少，效果越好。 　　反正回去的时候经过小洋楼那边，程晓珍直接没回丽珍记。 　　还叫小张跟同事们说，如果晚上下雨的话，早点下班。 　　小张虽然很感动，觉得程晓珍是最好的老板，没有之一。 　　可是她现在更想知道老板关于广告的对策。 　　但可惜，老板的嘴巴比蚌壳还紧，小张只能无功而返。 　　* 　　“晓珍，今天回来这么早？”贺娴看了她一眼。 　　程晓珍温文一笑：“是啊，公司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就想着早些回来，老太太那边怎么样了？” 　　贺娴摇摇头，显然没什么进展。 　　“执拗的很，说什么也要把老宅留给她女儿。大哥大嫂又完全不肯让步，现在正僵着呢。” 　　还以为谢家没这么多糟心事，事实证明，但凡兄弟姊妹多的人家，就不可避免要面对这种问题。索性自家公婆并不在意，要是也跟着掺一脚，只怕更乱了。 　　老太太的心思大家都能理解，问题还是出在谢芸身上。 　　就连大方如贺娴也说，“如果谢芸不是谢家人，那这套房子给她确实挺亏心。” 　　毕竟是谢家祖祖辈辈攒下来的基业，谁也不想便宜了外姓人。 　　自己这一房到底有没有分到，倒是没那么重要了。 　　“你回来了正好，孩子们你去接吧，我得去老宅盯着。昨儿你们大伯母和老太太吵了起来，给老太太气得不轻，也不知道今天的药她吃了没？” 　　贺娴关心的是老太太身体，若谢芸真是老太太的女儿，实在不该把人逼的这么紧。 　　程晓珍点点头，目送贺娴离开。 　　如今贺娴和谢承宗是彻底搬到小洋楼来住了，一楼是他们的，程晓珍和谢云蔚带着孩子住二楼。等往后孩子们再大点，三楼就给小兄妹俩一人一半，反正房间尽够的。 　　人人都说怕和公婆住在一起，程晓珍是一点也不怕。 　　公公公事繁忙，在家里的时间有限，基本上他回来小两口都已经睡下了。婆婆性子温婉，人又明事理，有她在两个孩子在家总是不用愁的，也不用担心教养的问题，很是解放了程晓珍。 　　小孩子都喜欢热闹，宁宁和薇薇有爷爷，奶奶在还好，若是爷爷奶奶不在，就整日缠着她和谢云蔚，叽叽喳喳个不停。程晓珍虽然不会嫌他们烦，但也总有累的时候。 　　公婆来了恰好均衡了大家陪伴孩子的时间，也让孩子们拥有了更多的人陪伴。 　　之前贺娴说和公公去大院里住，还是程晓珍一力要求他们住下的。 　　这不，接了孩子们回来，宁宁和薇薇做的头一件事就是要去一楼的房间，看看爷爷奶奶在不在。 　　“不在哦，今天应该会晚回来。” 　　程晓珍说了一句，两个小家伙的脑袋肉眼可见的耷拉了下去。 　　“少做这副怪样子，你们奶奶明早就能看见啦。” 　　宁宁：“妈，是不是又是因为新来的姑祖母？我不喜欢她。” 　　程晓珍和谢云蔚对视一眼，还来不及惊讶孩子的敏锐，就听见宁宁又说：“上回我还看见姑祖母和别人说悄悄话呢，奶奶去的时候她立刻就挂了电话。反正我不喜欢她。” 　　孩子的观感是最容易带上个人情绪的，评判这个人好与坏的标准，就是看这个人对自己好不好。 　　孩子们和谢芸接触的不多，但也感觉出来这个姑祖母不是个喜欢和小孩子玩的。 　　“她看我的时候，眼神好奇怪。我不喜欢她。” 　　宁宁想了想，咬着筷子补充。 　　薇薇也说，“是挺奇怪的，反正和爸爸妈妈的眼神不同，和家里别的亲戚的眼神也不一样。” 　　程晓珍再要问，两人又说不知道了。 　　其实他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也或者因为不喜欢这个人，就觉得她连眼神都是奇怪的。 　　吃过饭，趁着两个孩子去玩的空档，程晓珍和谢云蔚说：“最近谢芸在老宅的这段时间，尽量少让她和孩子们单独相处吧，省得相看两厌。” 　　谢云蔚：“好，宁宁说的，我之前也有留意过，没看出什么特别的，而且她的背景很干净。” 　　“那是不是说明她本身没有问题？ ” 　　“也或者，太干净本身就是一种问题。”谢云蔚的眼神始终盯着孩子们，语气清淡，“不管她有什么目的，这桩事情已经在解决的路上了，相信她不会影响我们太久。背景方面，我还会继续叫人查的。” 　　程晓珍叹口气：“也是我不好，早知道她这么麻烦，就不应该随随便便把她带到谢家去。” 　　谢云蔚从她身后抱住她，“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不是你还有别人。我们家又不是铁桶一块，她想进谢家，总能找到方法。” 　　...... 　　贺娴夫妻俩回小洋楼的时候，又是已经很晚了。 　　“但是想早点回来和孩子们说说话，结果一天天跟唱大戏似的不得消停。” 　　可是跟唱大戏似的，回来的时候老太太还在屋里哭呢，好似大伯不答应她就是不孝顺。 　　说起来谢承祠也很硬气，当时就说了，如果谢芸能找到证据证明她的身份，那他就同意把祖宅让给她，要是连证明身份都不能做到，压根不配要谢家的祖宅。 　　不得不说这也是一个好招。 　　这话一说，就把谢芸的路弄窄了，除非真的有证据，否则在老宅就得夹着尾巴做人。 　　也算是暂时达到了某种平衡，双方都无力往前更进一步。 　　贺娴：“不过依我看，这种平衡只是暂时的，不管她到底是不是谢家的人，绝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 　　果然啊，几乎所有人都看清了这个谢芸回谢家的目的，老太太或许也看出来了，不过假装没看清而已。大概老太太觉得自己活不了多久，临终前就想和自己的女儿待在一起，借此弥补那么多年的缺失。 　　谢承宗沉声道：“好了，说这些做什么，总归与我们关系不大。” 　　贺娴见丈夫有些不悦，嘴巴动了动到底什么都没说了。 　　谢家的事儿，叫他们谢家自己人去烦好了。 　　贺娴打算的很好，却没想到这把火竟然烧到她身上去了。 　　叶眉看着妯娌的脸色也有些不好意思。 　　“小娴，我这也是没法子了。妈，她不相信我会给谢芸找到合适的对象，只能把这事交托到你头上。其实哪里是我找的人不合适，根本就是谢芸眼高于顶。” 　　贺娴差点给气笑，知道这是个麻烦事，却要硬扣在她头上。 　　若是有能耐早该把谢芸摆平了才是，让对方蹦哒了这么久不说，还节节败退，真是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过贺娴也没有给人做嫁衣的打算，“大伯之前说这宅子给谁都行，只要姓谢，那是不是我介绍合适对象给谢芸之后，这宅子就归到我们三房了？” 　　叶眉一下愣住了，没想到她在这里等着自己。 　　说是吧，宅子从此以后就没自己家的份了，他们底下要养的儿孙不少，少了一套房子，比割下一块肉还疼。要说不是，贺娴恐怕就不打算给谢芸介绍对象了。 　　贺娴见她犹豫，也跟着劝，“其实你要是能主动介绍合适对象更好，老太太房子给的情愿，谢芸也满意，有什么不好呢？” 　　反正他们家是能不掺合就尽量不掺合，这里头的水浑的很，没必要惹的一身腥。 　　叶眉也想啊，问题是，她这里根本就没有合适的对象。 　　也不是对象不合适，是谢芸这个人不合适。 　　贺娴：“大嫂，我是为你考虑才这么说的，你回去好好想想吧。你要是想让我把事情接过来也可以，那我可就彻底接过来了。” 　　叶眉暗自咬牙，怎么会不懂她的言外之意。 　　唉，这事儿闹的。 　　当时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说再想想。 　　贺娴微笑着轻轻点头。 　　想吧，只要一日舍不得老宅，就一日不会从这火坑里脱身。 　　贺娴之后又去看了老太太，老太太脑子很清醒，知道是谁来看的她，还问宁宁和薇薇好不好，怎么最近没过来。 　　谢芸坐在窗户下头削苹果，一边听他们说话。 　　闻言也跟着抬头看了眼贺娴说：“好几天没看见晓珍和孩子们了，还怪想的。” 　　谢芸这些天吃好，睡的好，脸上红扑扑的，气血很足，看着一点都不像是三十出头的姑娘。她这幅样子也能唬人，若是不看这个人的来历，说不得还真能找到人如意对象。 　　但偏偏，她位置太尴尬。 　　老太太在还好，老太太不在，就凭她把老大两口子逼到如今地步，往后日子就不会好过。 　　不过这些想法也只是在转念之间，贺娴笑着说孩子们最近在学书法，又叫谢芸空了来家里玩，才把事儿打发了过去。 　　程晓珍总觉得谢芸在谢家仿佛在走钢丝，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但这种事情，身在其中的人总以为自己处处瞒的很好。 　　很快又迎来的新一年的中秋晚会，程晓珍不在把心思放在了谢家。 　　外头的出租车们，车子的外观都贴上了丽珍记的礼盒广告，大红色的底子看着喜气洋洋的，格外吸引人的注意力。 　　同程晓珍的平静相反的事，孙导在电视台里，成了热锅上的蚂蚁之前是他不让丽珍记的广告通过，这会儿又严巴巴的守在门口，等着丽珍记的人过来。 　　“怎么样？人来了没有？” 　　孙导焦虑的连着好几个晚上没睡觉了，谁能想到呢，打广告这种事情，供应商们本来应该积极的不得了，结果晚会都要开始了，丽珍记的人还没出现。 　　孙导差点以为前一阵一直守在这里反复递交样片的人，不是丽珍记的一样。 　　“老孙你看看你，我就说谱子不要摆的太大，现在下不来台了吧？” 　　“去去去，都什么时候了，还说风凉话。我这里要是开天窗了，你以为你们就没有任何责任吗？我们眼下最重要的不是内斗，而是平安无事的把这台晚会弄过去。老郑你对我有什么意见稍后再说，行不行？” 　　“行啊，怎么不行？可你说要让这台晚会平安无事的渡过去，只怕难了。当初他们来的时候，你处处看不上，鸡蛋里挑骨头，事实证明，人家丽珍记的人是有气性的。现在就算是我打电话过去，人家也不接呀！” 　　孙导急的嘴上都起泡了，“人家不来我们就到店里找人去，合同不是在吗？带上。要是丽珍记出了纰漏，事情也怪不到咱们头上。” 　　郑导摇摇头，别看程总年纪轻轻，却不是个好糊弄的人。老孙这回算是踢到铁板了。 　　果不其然，老孙这边还没出发，人家律师已经过来了，程总给律师处递了状纸，告他们没有契约精神，在晚会之前对他们诸多刁难，导致丽珍记的产品无法在晚会期间准时上线，还说经此产生的一切损失要由孙导来赔偿。 　　“程总，咱们正的不把样片交到电视台去啊？” 　　“不是我们不想交，而是所有的样片人家导演都不通过，不合格的东西怎么能交出去呢？“ 　　洪丽娟没想到她会用这一招，不过出气归出气，如果对方恼了，以后没有后续合作了，该怎么办？ 　　程晓珍摊手：“我还找律师一起过去了，要生气早该生气了。” 　　“什么，你还找了律师？你难道真的不想有后续合作了？可是咱们的定金都已经交了。电视台那帮人你也知道钱一旦进了对方的口袋，再想叫他们掏出来就难了。” 　　虽说如今也不差钱了，但洪丽娟还是舍不得眼睁睁看着几千块钱打水漂。 　　程晓珍：“放心，违约的可不是咱们，是电视台的人。” 　　“要是他们都不认账怎么办？” 　　说起来这还多亏之前那十几个样片呢，不管是电视台的工作人员还是受邀去的演员、歌手、等等，多少都见过丽珍记的广告被打回来的情形。 　　孙导想不认账行啊，上上下下这些人他打点的过来吗？ 　　程晓珍抬头看了，眼中已经快五点了，便说：“下班吧，难得中秋节，大家回去和家人朋友好好聚一聚。对了，我准备了中秋节礼，可别忘了拿。” 　　员工们本来有一堆话想问，见程晓珍这样都悉数咽了回去。 　　张悦来京市培训有好一阵了，过完这个中秋就要回金河县去。 　　程晓珍便邀请表姐，去她家一块儿过个节。 　　张悦不是头一次去小洋楼那边了，但还是很紧张，尤其想到要去见贺娴和谢承宗，更是手和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 　　她将提前准备好的水果、糕点都拎上，心有戚戚：“不知道叔叔阿姨会不会喜欢我带的东西。” 　　“姐你放心，你就是带颗草，他们也会喜欢的。再说不就是一块吃顿饭吗？以后你要面对的可都是些不认识的客户，你把我公婆也当做客户看待不就行了。” 　　张悦最近学了不少东西，待人接物从前好了许多。 　　她深吸一口气：“那行，就按你说的办。” 　　程晓珍坐在驾驶位上，正要启动，当空横插出来一个人，直接趴在了她的引擎盖上，瞬间把两人吓得不轻。 　　“程总、程总，我是来给你道歉的......你看，能不能把丽珍记的样片给我？” 　　孙导隔着玻璃可怜巴巴的祈求。 　　程晓珍：“你不要命了？！差点撞到你知不知道？” 　　“节目都要开天窗了，我还要命做什么？程总，菩萨心肠就放过我这一回行不行？” 　　程晓珍熄火下车，居高临下的看着孙导：“以前我手下的员工不也这么求过你？当时孙导怎么说的来着？”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早知道自己有这么一天，孙行绝对闭着眼睛给过。 　　好了，如今真的风水轮流转了。 第113章 大获全胜（一更） 　　程晓珍的车就停在丽珍记门口, 这儿人来人往，又正值下班时间，员工们进进出出, 自然也都瞧见了眼前这一幕。 　　丽珍记的总店, 员工自然不少，没有三五十, 也有二十多人。 　　但这些人, 绝大多数都被孙导刻意为难过，如今见自家程总很硬的杠了回去, 就跟大夏天连和一大碗酸梅汤那么畅快。 　　“以前我们去, 孙导看都不看，直接说不给过！” 　　“何止！还当着大家伙儿的面，说我们丽珍记不行，做出来的东西也不行！” 　　“那你们都没我这个气人, 我上回是带着广告导演一起去的，还问孙导有哪里不行，我们立刻改，就按照孙导吩咐的, 原模原样就行，你们猜孙导怎么说的？” 　　“怎么说的？” 　　“说我们的一个个脑子里装了稻草, 这么简单的东西都要他手把手教！把我们的广告导演气的，出了电视台的门, 直接就没回去......” 　　“呸！活该, 什么玩意儿！现在知道求人了？” 　　洪丽娟跟在后头听了一耳朵, 气得她恨不得上去揍孙行两拳！不就是仗着自己是电视台的么, 离了电视台什么都不是！呸！完蛋玩意儿！ 　　“洪总, 您别生气, 为这种小人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洪丽娟：“我不生气，等着看晓珍怎么削他！” 　　不过，这回他们可猜错了，预想中的程总发威大削特削孙行的情节根本没出现，程晓珍和孙行简单聊了两句之后，就叫站在一边的员工拉住孙行，然后一脚油门，将车开了出去。 　　张红坐在边上，看着孙导的身影越变越小，心里很是惴惴不安。 　　“晓珍，你这么做的话，虽然出气了，但也算是和孙导杆上了。马上开始的中秋晚会，可就没我们什么事儿了。” 　　“出气了？这才哪儿到哪儿？” 　　他们的车一路往前开，偶尔也会看见出租车从他们边上略过。 　　“姐，你看见那些车了吗？” 　　张红侧了侧头，一辆辆印着丽珍记糕点和丽珍记大名的车子，疾驰而过。 　　上头还有一句经典标语：到京市不吃丽珍记，等于白来！要离开了不买丽珍记，等于白去！丽珍记，值得反复品味的百年老字号。 　　“晓珍，咱们店什么时候都开了百年了？不过，这一辆又一辆的，我觉得我要是第一次来京市，不买点回去给亲戚们尝尝，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来过京市。” 　　程晓珍笑着点头：“可不是。我们店呢，确实没有百年，但是叶大哥家的手艺传下来都不止百年了！” 　　程晓珍说的是洪丽娟的丈夫，叶明凯。 　　丽珍记的糕点如今大部分都出自这个人的手了，就算不是他亲自做的，也是他定制的方子，让工厂按照比例生产的。 　　光是这一家子传承下来做糕点的手艺，确实不止百年。 　　张悦不懂这些，她说的还是孙导的事。 　　“不是说定金都交了？要是我们不打广告不是亏了？” 　　“一时亏了算什么？我们以后和电视台打交道的时候多了去，总不能是个人都能指着我们的鼻子骂吧？再一个，如今电视台的广告费是越来越贵了。” 　　张悦想了想，不觉得这两桩事情有什么联系呀？ 　　程晓珍悄悄瞥她一眼，看这么聊七聊八的，不就不紧张了？ 　　....... 　　丽珍记的员工们也不明白，但是在他们心里，程总就是对的！不管做什么都是对的！ 　　所以大家伙儿看了会儿热闹，就各自散去了。 　　闹得搬来想调转枪头，跟员工们求求情的孙导，只能无功而返。 　　孙导真以为去了电视台，要面对台长的责骂了。 　　毕竟他因为个人原因，让晚会开了天窗，台里对晚会有多重视，他也不是今天才知道的。 　　“老孙，还呆在这里干什么？！去镜头监视器那边看着。”郑导从他身后出来，狠狠拍了孙行的肩膀一下，把他吓了一大跳。 　　孙行：“什么去镜头监视器那边看着？” 　　郑导还没说话，就听工作人员叽叽喳喳议论。 　　“孙导，你还不知道吧？丽珍记的样片有了！要不是郑导为了你上门去求，人家还不肯给呢！” 　　“是啊是啊，要不然节目开了天窗，在哪买一个个都吃不来兜着走。” 　　“这次的样片我看过，挺契合主题的，播放出去销售量肯定很好看！” 　　孙行一听，立马扬起个笑脸，真是没想到竟然又峰回路转了！ 　　节目能顺利的进行下去，实在是太好了！ 　　“老郑，多谢你！等回头去我请你吃饭！不不不，吃一顿饭，不能表达我的谢意，要连着请十顿！” 　　郑导微微颔首，浑不在意，话说的很贴心。 　　“这都没什么，我们是十来年的老搭档了，你只要记着，我总归是为了你好。” 　　孙行拍拍郑导的肩膀，好像一切都在不言中。 　　时间紧迫，已经来不及多说了，连忙往摄影棚奔去。 　　反正他和老郑老交情了，等晚会结束再说不迟。 　　郑导看着他跑远的身影，意味不明的摇头笑了笑。 　　....... 　　“张悦来了？过来坐。” 　　贺娴领着孩子们玩儿，转头看见儿媳妇带着张悦进来，连忙热情的招呼。 　　“贺姨，过节好。” 　　张悦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保姆，寒暄了几句便凑过去逗孩子了。 　　宁宁和薇薇看见张悦一点也不陌生，张悦在这边工作和生活，甚至拿攒到的钱在京市付了一套房子的首付，还没装修的时候，宁宁和薇薇就跟着妈妈去看过，离他们这里也就几站路，近便的很。 　　而且张悦很喜欢小孩子，大概是出于想念自己孩子的心里，每次来看宁宁和薇薇都会额外带一份礼物，对孩子们也很亲近。 　　贺娴：“这次过完节是不是就准备回去了？” 　　“是啊，贺姨，这段时间给你们添麻烦了。” 　　“你这孩子就是太见外，每次你来，孩子们都高兴的很。还说叫你常来常往呢......不过，回去也好，当妈的，肯定想自己的孩子.......” 　　张悦点点头，心头泛上酸涩。 　　她同孩子分开大半年了，也不知道孩子长大些了没有，之前寄回家的衣服会不会太大。 　　不过，她这次回去就是店长，说起来还是升职了。 　　工资会比之前还要高一点儿，应该能给孩子提供更好的生活了吧？ 　　如此想着，张悦心头的酸涩也散去不少，整个人又开心起来。 　　程晓珍领着张悦是在小洋楼这边吃的，老宅那边老太太说了，要和自己的女儿安安生生的过个节，叫他们都不要去打扰他们，程晓珍他们一家就都没去。 　　张嫂做了一大桌好吃的，一家子团团坐下，做的头一件事便是打开电视机，看晚会！ 　　旁的家人看晚会都是去看晚会里唱歌的小姐姐，或是奔着小品去的。 　　程晓珍他们可不一样，他们是奔着广告去的。 　　张悦盯着电视，暗暗为程晓珍捏把汗。 　　等到了广告时间，一片空白的话，以后再想和电视台签合同可就难上加难了。 　　主持人：“让我们休息一下，很快回来。” 　　电视屏幕闪动，一家老小紧紧盯着屏幕不放。 　　画面中出现一个打扮的极其华贵的古装女子，她追着一只小白兔而去，这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在广寒宫里住着的嫦娥。就在众人以为她要抓住兔子的时候，兔子摇身一变，成了一块圆润剔透的糕点，上面花纹繁复，拿在嫦娥修长如玉的手里，瞧着就价值不菲。 　　很快嫦娥说了那句经典的台词：中秋月圆，丽珍记与你共团圆。 　　广告到这里就结束了，薇薇还很好奇的问：“妈妈，那个糕点真的是兔子变的吗？广寒宫里真的有嫦娥？” 　　宁宁小眼睛睨了妹妹一眼，语气很是不屑。 　　“没有广寒宫，地球之外就是天空，月亮上面坑坑洼洼的，什么都没有。糕点也不是兔子变的，兔子就是兔子，糕点就是糕点。” 　　这熊孩子，把他妹的那点美好幻想全都掐灭了。 　　看着薇薇就快哭起来的模样，大人们没忍住哄堂大笑。 　　毫不意外的，丽珍记的广告大获成功。 　　中秋这几天，可以说是卖爆了，还有人说丽珍记的糕点是团圆糕点，丽珍记又一次在口碑中被拉高了层次，在糕点界，甚至是礼品界拥有了不可撼动的地位。 　　丽珍记大获成功，李导的日子却不那么好过了起来。 　　他首先拿到了同事给他一封律师函，同事很是同情的拍拍他的肩膀。 　　“这事儿你要多谢谢郑导，要不是对方当机立断，亲自去丽珍记求了样片回来，这封律师信就能直接让你失去电视台的工作！” 　　“你说，是老郑去求的丽珍记？” 　　“要不然呢？不过，这事儿虽然瞒着上头，但你的直系领导还是知道了。咱们台呢，晚会类的节目是你说了算，以后还是要多听听郑导的意见，不过领导为了防止你这段时间太冲动，决定把公章交给郑导......” 　　“呵，公章都交给老郑了，还说台里的事情我说了算？！” 　　没了公章，他还有什么地位？以后台里该是老郑说了算才对，偏偏这些人生怕他做出对台里不礼的事情来，强行贴了个幌子。 　　“啊......郑导来了，孙导，您有事多和郑导商量。” 　　工作人员见势不好，拔腿就走。领导们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孙行转头，郑数果然战在后头看着他呢！看这表情，不像是在为他自己升官而欢喜呀。 　　“好你个老郑，你在这儿等着我呢！” 　　孙行三两步上去，一个拳头直直砸到郑数的脸上，不过对方虽然长得肚圆，身体还挺灵活的，险险避了过去，他捏住孙行的拳头，语气还算冷静：“老孙，你连这点气量都没有？我们俩谁上位都一样，用不着生气！” 　　“谁上位都一样，你怎么不说把做主的权利让给我？！” 　　郑数撒开他的手，整了整被揪乱的衣服领子。 　　“我倒是想，上头的人愿意吗？你知不知道，你差点给台里带来多大的祸事！再让你管，恐怕我们整个电视台都吃不了兜着走！” 　　孙行闻言很是挫败，其实他也知道如今做什么都没用了。 　　“我们是做电视行业的，有些事情适度而为。就拿这次丽珍记的事来说，你自己做的太过了。对方直接捏着这个把柄，把我们接下里两年的广告权都拿去了。你说说，你要是上头的人会怎么想？” 　　“老孙，你是个好同志，就是太容易受别人挑唆了。现在这样不好吗？你安安生生上你的班，台里的决策我替你来做。” 　　孙行惨笑一声，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不是所有的一切早就成为定局了吗？ 　　早知如此，他好好当他的总导演，做什么非要帮老宋出气？ 　　....... 　　“所以丽珍记的广告顺利播出以后，我们还拿到了接下来两年电视台的广告权？！” 　　张悦惊讶的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短短一两天，他们和电视台的身份竟然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 　　难怪晓珍不着急了，成竹在胸，换做是她也不会着急的。 　　程晓珍噗嗤一笑，“姐，这些都是商场上惯用的手段，我能用别人也能用。不过你回了老家以后千万不要冒进，慢慢来，有事了和我们这边常联系。” 　　张悦重重点了点头。 　　京市很好，总店很好，但是老家有她的牵挂，她就必须要回去。 　　程晓珍：“记得替我和阿姨姨夫问好，喏，这是我给聪聪的礼物。” 　　她手里拿着的是最新款的随身听，像聪聪这么大的孩子，最是喜欢新奇物件，这样一个小东西够他在小伙伴们跟前炫耀许久了。 　　张悦鼻子发酸，拎着大包小包上了火车。 　　程晓珍跟着火车走了几步：“姐，不管碰到任何事，记得跟我联系，我总是能为你想想法子的。” 　　“没事，晓珍，我只是回家，能出什么事儿？你放心，我会帮你把分店看顾好的。” 　　程晓珍终究没来得及多叮嘱几句，火车飞快的开了出去。 　　洪丽娟斜靠在车门上，“我看你就是想太多，人家张悦说的对，她只是回家能碰上什么事儿？别以为你在广告中打了一个胜仗，就成神算子了。” 　　“没事，当然最好，我只是觉得人心易变。不过，表姐她好歹在京市买了一套房子，甭管外人怎么编，总是有了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说到房子，你们老家那位还在闹呢？” 　　“还闹呢。”程晓珍摊摊手，“往前进一步就是十几万资产，换你你心不心动？” 第114章 峰回（二更） 　　当然心动了, 就算如今洪丽娟已经很有钱了，面对十几万的诱惑也不能说能很轻易能抵挡住。 　　人均收入一百五，也就是说得辛苦工作一年才能有一千八。 　　这还是中层有很不错工作的人。 　　底下的劳苦大众多的是, 月入十几块二十几块的。 　　十几万, 换谁谁都得心动。 　　谢芸也是这样的，身份的突然转变, 生活水平的突然提高, 她已经过上了曾经梦寐以求的生活。可是人的欲望是无穷无尽的，有了这一切以后她想要的只会更多。 　　“......是, 所以我觉得还能再努力一下......毕竟是十几万......对对......” 　　“姑祖母, 出来吃点心了。” 　　宁宁小跑着过来喊谢芸，谢芸手里握着电话，远远冲他笑一笑，在宁宁张嘴问之前, 率先挂了电话。 　　“宁宁，你跟姑祖母玩个游戏吧？刚才你看见的，是我们俩的秘密，谁也不能说出去好吗？”谢芸蹲下身, 手里捏着一个糖果和宁宁说。“你要是不听话，我就把这个糖果送给你妹妹喽。” 　　宁宁捂住嘴, 纤长的睫毛扑闪扑闪，“你放心, 我什么也没看见, 什么也不说。” 　　“乖啦！”谢芸这才把糖果刚在孩子的小手心中。 　　小屁孩果然很好哄。 　　谢芸拍拍手站起来, 慢慢悠悠的向外走去。 　　宁宁手里捏着糖果却没吃, 他盯着黑色的电话机, 看了一会儿, 拿起听筒，摁了回拨键。 　　“喂喂？”是个男人的声音。 　　宁宁捂住小嘴巴没说话，眼睛扫了一眼电话显示屏，然后他若无其事的把电话挂掉，紧跟在谢芸身后离开了房间。 　　客厅里大家坐在一块儿说话，吃的糕点，其实是程晓珍从丽珍记拿过来的新品。 　　程晓珍见儿子过来从盘子里捏了一块，表皮雪白，软软糯糯的，塞他手心里去了。 　　“咦，手里怎么还捏着一个水果糖？” 　　谢芸转过头来，抿唇笑，“我给他的，我见他一直盯着，这颗糖看个不停。你可别说他，小孩子偶尔吃点糖也没事。” 　　宁宁和薇薇下半年就要去上小学了，这会儿正换牙呢，程晓珍盯得紧，不许他们吃糖果。 　　小兄妹中比较喜欢吃糖的是薇薇，宁宁对糖没有太多渴望，有更好没有也不会非盯着想要。 　　谢芸的说法让人听了直皱眉，好像宁宁是个贪吃的小孩似的。 　　更离奇的是老太太，不管谢芸说什么都是对的，还叫程晓珍要多听长辈的意见。 　　就，窒息。 　　程晓珍表面应了一声，心里却弥漫上一股不悦。 　　叶眉正巧也在，还在说给谢芸找对象的事。 　　“妈，其实小芸也不完全对，你应该好好说说她了，要求不要放的太高。” 　　各式各样的人都见过了，结果还没嫁出去，这能说明什么问题？还不是谢芸眼光太高。 　　眼高于顶，不切实际。 　　叶眉估摸着谢芸根本不想嫁人，她就想要这套房子。 　　这个事情前前后后纠缠太久，叶眉已经开始慢慢失去耐心。老太太还要叫她介绍，她也不那么积极了。 　　“总归我介绍的人她瞧不上，就叫她自己找呗，这种事情，别人都是提供一个机会，还是得靠她自身努力才行。” 　　谢老太太气道：“小眉，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如今我身体越来越差了，不赶紧给小芸安顿好，到了底下我怎么有脸面见她爸？” 　　叶眉抿了抿唇，暗暗表示不屑。 　　弄个身份不明的野种，到了底下也未必有颜面见公公。 　　可惜，婆婆现在脑子越来越不清楚，根本无法想到这一点。 　　“妈，我没事，我不嫁人也行的。”谢芸连忙扶住谢老太太。 　　谢老太太拍拍谢芸的手，她身体是真的越来越差了，以前还能看清楚人，现在非要等人凑近了才瞧清楚。稍微受点风，就会发高烧，还有吃的越来越少了，每次看着饭菜却没胃口...... 　　谢老太太很迫切，要么给谢芸找到个合适的对象。要么，就把眼下这套房子留给谢芸，给女儿的后半生一个保障。 　　程晓珍夫妻俩带着孩子回去的时候，谢老太太留了大伯等人说话。 　　宁宁回头看了眼谢芸，发现她眼睛不知道看向什么地方。 　　上了车，宁宁忽然和程晓珍说：“妈妈，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程晓珍奇道：“你说。” 　　“就是，就是......” 　　薇薇：“我知道，哥哥一定想说他不是真的想吃糖，是姑祖母故意这么说的！妈妈，我不喜欢那个姑祖母。她每次都说些奇奇乖乖的话，而且有她在，爷爷奶奶也没从前那么高兴了。” 　　孩子的感官总是很敏锐的，不是这个人给点好吃的，就能把他们哄住的年纪了。 　　“哥哥，你别吃姑祖母给的东西，吃我这个。”出门的时候，薇薇从小盘子里拿了一块蛋糕，应该是保姆今天刚买的，她从中掰开，和哥哥一人一半。 　　宁宁皱着眉思索，他有些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 　　薇薇把蛋糕往他嘴边送了送：“哥哥你吃呀，我这里还有。” 　　好吧，这下宁宁是彻底忘记了。 　　程晓珍垂眸看他，宁宁皱着脸，苦大仇深的吃着蛋糕，好似这味道有多奇怪似的。 　　“宁宁......你刚才要和爸爸妈妈说什么？” 　　“我忘记了。” 　　“那等你想起来，在和妈妈说吧。” 　　“......好。” 　　老宅那边，争吵还在继续。 　　老太太下定了决心非要叫他们立刻作出决定，要么就把房子给谢芸，要么就把她一块儿赶出去算了。 　　谢大伯：“妈，你这不是为难我吗？当儿子的把母亲赶出去成什么样子？” 　　“我叫你把房子给你妹妹，你不愿意，我说给你们妹妹介绍一个好的对象，又没有。我看不是我在为难你，是你们在为难我。” 　　谢老太太说这剧烈咳嗽起来，一声大过一声，叫人听了有些于心不忍。 　　谢芸拍着谢老太太的后背，有说了好些似是而非的话。 　　明着宽慰，暗地里刺激病患的情绪，这种事谢芸坐起来已经驾轻就熟了。 　　她明事理、识大体，总是退一步，无疑让老太太更心疼她。 　　谢老太太：“咳咳......我已经决定了，你们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这套房子非得留给谢芸不可！” 　　到了这种地步，谢大伯也无可奈何，他和叶眉对视一眼，默默的闭上了嘴。 　　要是把人逼急了，老太太有任何意外，不孝的罪名扣到他们头上，再想往下走可就难了。 　　总归他们是不差房子的，犯不着为了房子损失仕途。 　　谢承义跟无所谓了，反正他死了，老婆住在哪里都一样。 　　以后可以跟儿子儿媳妇一块住，也能自己单独住，全看他的心情。 　　再说他孤家寡人一个，要这房子做什么？空荡荡的晚上一个人住还怪吓人。 　　谢承宗本意上也是不想要这房子，但谢芸来的天突兀，对老太太的影响又太大，让他不得不慎重考虑。 　　“妈，如果就你个人来说想把房子留给妹妹，我们都没有意见，但是房子是爸留给我们的念想......如果你非要给谢芸的话，一定要留下遗嘱，房产不许买卖，不许变现，只需谢家人内部变换产权。一旦发现房主不信谢，就剥夺产权，留给姓谢的人继承......” 　　谢大伯看了老三一眼，这招实在高明。 　　要谢芸是谢家人还好，要不是，这房子他们完全有权利收回。再就是若是谢芸起了什么心思要变卖祖宅，也没这个权利。 　　谢芸面色一僵，老太太若真留下一份这样的遗嘱，可就把她的算盘全打乱了。 　　她脑子飞快转动起来，拼命思索着挽回的可能性，还没想出个所以然，谢老太太先她一步恼了。 　　“老三，你这是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你的妹妹？” 　　“妈，我不是不相信你们，而是考虑到这套房子是谢家人祖祖辈辈的努力，应该更为慎重才对。” 　　谢大伯笑着打圆场：“妈老三说的自有他的道理，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的，反正谢云就是咱们的妹妹，让她自然可以理所当然的住在这套房子里。” 　　谢承义也点头表示赞同。 　　老太太急啊，事情的发展轨迹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她看着谢芸一脸受伤的神情，耍赖皮哭诉：“你们就是故意的，故意和你们妹妹过不去，也故意和我过不去......你们这些不孝子，是要等我死了才甘心！老头子你睁开眼睛看看呀......你不在了......儿子们都是怎么折磨我们娘俩的......” 　　贺娴皱眉，好个一哭二闹三上吊，老太太撒起泼来比村里的泼妇还要强悍。 　　要是老太太能保持住这副中气十足的模样，搞不好还能多活几年呢。 　　老太太哭了一会儿就没力气了，总归她身体不好，闭着眼睛，嘴里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好像随时都能撅过去。 　　三个儿子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贺娴：“妈，你总叫承宗他们体谅你，你能不能也体谅承宗他们一下。这套房子非现在不能住，如果你非要给一套房子给小姑抬高她的身份，换做其他任何一套，我们都没有意见。正是因为这套房子对大家意义不一样，所以才会慎之又慎。” 　　谢承义：“没错，妈，你还是不要为难儿子们了。” 　　谢老太太看了谢芸一眼，见她瘦弱又可怜的模样，而她的哥哥们个个身体康健，忽然觉得这事还真不能硬来。万一她死了，小芸未必能守得住这套房子。 　　贺娴见她有所松动，连忙说：“其实房子和钱的作用是一样的，咱们不是非要把这套房子给小芸的，也可以给她同等数量的金钱，有她的哥哥们在，就算她不嫁人，也不会有什么后顾之忧。” 　　谢老太太如有所思，显然把这话听进去了。 　　谢芸也没说什么似是而非的话，想来应该是愿意的。 　　回去的路上，贺娴见谢承宗脸色黑的跟锅底似的，“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如今只有我们两个人。” 　　“唉，我就是......就是觉得无奈......谢芸摆明了是为了钱，明明妈也看出这点了。” 　　贺娴立马懂他的意思了，是说老太太心里明镜似的，却偏偏要拿孝道压着他们把钱给一个不想干的人。 　　为了外人，算计自己的儿子，其用心让人寒心。 　　贺娴：“也许妈是为了弥补。” 　　不过，不是为了弥补谢芸，而是为了弥补自己，弥补她的良心。 　　早些年曾经丢失过谢家一个孩子的事，一直是老太太的心病，谢芸出现的这么突兀，不说谢承宗这几个混迹官场的，就连宁宁和薇薇都看出端倪了，老太太真的什么都没看出来吗？ 　　贺娴觉得未必。 　　她或许看出来了，却不听停的自我催眠，恨不得告诉所有人这个就是谢家的孩子，谢家的孩子回来了，借此来弥补自己惴惴不安的良心。 　　关于谢芸的婚事，老太太要是真的在意，随意联系几个小姐妹就是了，难道他们没有子侄，没有后代么？之所以自己一直出手，大概也防着谢芸是假的吧？ 　　说来也怪，老太太愿意用大宗钱来买自己的良心，愿意压着儿子们，不给个公正的待遇，却不愿意让自己的名声受损分毫...... 　　老太太爱的终究是她自己。 　　这也是谢承宗觉得失望的原因吧。 　　事情到了如今地步，除非揭穿谢芸的真面目，否则还真就要按照老太太预想的方式演下去不可。 　　贺娴：“可惜不能压着谢芸到国外验证一二，国内的技术又不成熟，不然非要揭穿她不可。” 　　“妈做了决定的事，是真是假反而没那么重要了。” 　　....... 　　马上就是新年，孩子们已经开始放寒假了。 　　薇薇开始放飞自我，太阳没有晒屁股坚决不起来，是家里著名的起床困难户。 　　宁宁则是多年如一日的自律，该什么起，还什么时候起。 　　到了年底，谢承宗也没那么忙了，在家看书、下棋的时候多了起来，宁宁如今起来吃过早饭，也会和谢承宗下一局。 　　他现在的棋艺还很稚嫩，棋风不够沉稳，不过每输一次，宁宁就会有很大的进步，且从前犯过的错误不会再犯，这也是谢承宗觉得他孺子可教，愿意和他下棋的原因之一。 　　不过，今天谢昱宁显然不在状态。 　　“......宁宁，你的性子不是冒进的，你看看......” 　　昱宁连忙回神，看着棋盘很是懊恼，“早知道不下这里了” 　　“我看你今天好像有什么心事。” 　　“爷爷，你说一个人到底为什么冒充另一人？” 　　程晓珍从厨房端了水果出来，正巧听到这一句：“宁宁，没有根据的事不能瞎说。” 　　昱宁：“可是，我有证据啊。姑祖母根本不是姑祖母，她一直不停跟人通电话，还说要拿下房子之类的......” 　　程晓珍惊讶：“宁宁，你从哪儿听来的？” 　　“上次在姑祖母的房间撞见她和别人通电话了。”昱宁转过头，乌黑眼珠子盯着程晓珍：“妈妈，你还记得那天我从老宅出来，曾说过有话要和你说吗？” 　　“记得。” 　　谢昱宁思索着，说：“我那天要说就是这个事。” 　　“可是，这只是你听见了，也不能作为证据的。” 　　谢昱宁转头过头，“爷爷，我说的话不能作为证据吗？” 　　“不能，因为我们都不同意把房子给你姑祖母，本质上和这件事有利益上的牵扯，他们会说你的口头叙述是我们教你的。” 　　谢承宗回答的很认真，并不把昱宁当做普通的孩子一般敷衍。 　　昱宁：“我懂了，就是说我们是利益共同体。” 　　“是！”谢承宗激动极了，为这个孩子的悟性。 　　昱宁小大人似的，把手背在身后，来回踱步，最后停下说：“如果我有别的证据呢？” 　　“什么证据？” 　　“我把和姑祖母通电话的那个人找出来，来家里当面对质好不好？” 　　程晓珍失笑：“找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若是像后世似的，四处有摄像头、凭身份证买火车票、汽车票等等还行，如今真的是找人比登天还难。 　　昱宁不解其意，他闭上眼睛，脑子里很快浮现黑色电话机上面的一串数字。 　　想了想，直说道：可是，我那天记下姑祖母打的那个电话了，凭借电话找也找不到人吗？” 　　“宁宁，你记下你姑祖母打的那个电话号码了？” 　　昱宁爽快点头，当场给程晓珍报了一遍，程晓珍拿来纸笔，飞快把号码写下来，将纸递给谢承宗。 　　还以为家里人都拿谢芸没招了呢。 　　没想到，正要睡就有人送枕头来了，有了这个号码，很快就能知道背后的人到底想搞什么鬼了。 第115章 意外之喜（一更） 　　谢芸还不知道她的好日子就快要到头了, 她还在为即将到来一大笔金钱而窃喜。 　　不过，她这会儿正在老太太屋里服侍谢老太太，心里欢喜, 面上却没表露出丝毫端倪。 　　谢老太太侧目看她, 还以为谢芸不高兴。 　　“小芸，不是妈不想把房子留给你, 而是你哥哥们个个都是有本事的, 我一走，只怕这套房子你想留也留不住。” 　　房子是好, 老太太是亲眼看着房价一点点涨起来的。 　　就拿程晓珍买的那块地皮来说, 早些年根本就不值一千万。 　　可即便再好，也得有能力守住才是，要不然就是害了谢芸。 　　说到底谢芸本来要的就是钱，而不是什么房子。 　　她一人住在这里, 空荡荡的，有什么意思。拿了钱，想买什么样的房子就买什么样的，就是生活上有任何需求也尽够了。 　　谢芸委委屈屈道：“妈, 我当然知道你为了我好，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我绝对没意见。” 　　谢老太太瞧着女儿一张脸都没有她巴掌大，头发稀疏泛黄, 一看就知道她之前没少受苦。如今三十多岁了, 都还没结婚......说来说去, 都是她对不起孩子。 　　“女儿, 你受委屈了。” 　　“我不委屈, 能回到家里, 在您清醒的时候同您见上一面，我怎么都不委屈。” 　　谢老太太听了，心里的亏欠感更甚了。 　　也怪她自己，身体不争气，要是她身体状况好，应该拉着女儿和儿子们好好相处的，只有兄妹感情好，以后才会互相帮扶。 　　如今闹成这样，多半是一锤子买卖了。 　　谢芸不知道谢老太太临睡前还在为她打算，就算知道也不会有任何反应，谁叫她和谢老太太其实并没有任何关系呢！ 　　好容易把老太太哄睡了，谢芸回了房间，又打了一通电话。 　　“......房子应该是没有了，不过好歹能多拿点钱。” 　　“本来我也没想要这套房子。”男人贪财，但也很清楚什么是能拿走的，什么是拿不走的。 　　谢芸闻言，瞬间安心了很多。 　　“孩子们呢？睡了吗？” 　　“孩子们好着呢，你之前找人送回来的钱，我都用来给孩子们衣服、吃的了。两个儿子别提多高兴了。”提起孩子，男人声音有有些雀跃，随即又问谢芸，老太太这边有没有继续找人帮她相看。 　　谢芸哪里不知道男人这是喝醋了，心里欢快，嘴上却忍不住道：“怎么没有，个个家世条件好的很。” 　　男人听了，便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谢芸：“只可惜，我已经有男人，不惦记别人。” 　　男人声音欢快了几分，又叮嘱：“咱们到关键时刻了，一定小心再小心。” 　　“你放心，你不说我也知道，只不过，在老太太死之前，我大概是回不去了。” 　　“嗯......应该的，毕竟她给了这么多钱，你就当......人家花钱请你去干长工了。” 　　谢芸心说，干长工可没这么多钱。 　　不过，她挂了电话，心情却很雀跃，她看出老太太快不行了，要不了多久自己就能回去，再一个便是那笔钱......这么大一笔，够她和孩子们用几辈子了。 　　....... 　　丽珍记的销量因为之前广告的事，来个大暴涨。 　　好处是净利润又增加了，坏处则是，即便京市开了两家店，人手也有些不够用。 　　洪丽娟进来的时候，见程晓珍还在慢悠悠的盘账，急道，“你怎么还有心情盘账的，我们是不是要考虑在京市再开一家分店啊？我看都有些供不应求了。” 　　程晓珍抬头，轻笑一声：“数钱怎么会没兴致？丽娟姐你来的正好，这部分是你的。” 　　年底了，账目要清，还得个店里表现好的员工们发奖金。 　　要不然人家凭什么死心塌地在这儿干，因为脸大吗？ 　　洪丽娟拿的这本，是她个人的账本，每一笔盈利之后，她该得多少钱，上面写的清清楚楚。 　　饶是做好了心里准备，看着这账目她还是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这么多？！” 　　后面的一串零，她差点数不过来。 　　有这钱在，不止可以开一家分店了，能同时开好几家。尤其这还仅仅是她的一份。 　　“开分店！”洪丽娟眼神灼热。 　　程晓珍倒了杯茶给她，“不急，忙中容易出错。再说，分店多了，也不是件好事。” 　　丽珍记的东西为什么受人喜爱，一方面是广告打的好，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东西是真的好吃，从口感到造型，没得挑。程晓珍在建立厂子的初期，就已经下达标准了，所有从厂里出来的东西，都必须要达标才能销售。 　　分店开多了，能不能顾得来先不说，人一多，事一杂，势必影响到产品的质量。 　　这是程晓珍绝对不想看到的。 　　洪丽娟：“......你说的倒也有道理，说来说去也是因为我们能用的人太少了，提拔和培训又是一件需要时间的事。” 　　“所以我说不急，我这份钱真好趁着这段时间去做点别的。” 　　洪丽娟眼睛一亮：“什么什么？够不够要不你把我的这份也拿去？” 　　洪丽娟在经营上其实没啥天赋，她的天赋在画画上。 　　和叶明凯夫妻两个，志趣相投，在家里或是画画，或是设计新的糕点，对管理钱财这事丝毫不在意。 　　最重要的是，到了他们这个地步，钱就仅仅是一个数字而已。 　　程晓珍就不一样了，她还有很多想法，有很多事情要去投资。这些都需要大量的钱做基底，放在眼前的即将有个好机会，她不想放过。 　　洪丽娟对程晓珍有种盲目的信任，她知道她从不失手。 　　既然自己没天赋，就把钱交给有天赋的人吧。 　　程晓珍没伸手去接，不紧不慢地的喝了一口茶问，“你真要给我，我可告诉你，这是有一定风险的，不能保证会不会赚钱。” 　　洪丽娟仍旧很执着，并没把手收回来，甚至连犹豫都没有。 　　“我信你，如果没有你，根本不会有我的今天。” 　　这回程晓珍没有犹豫的接了过来，就为丽娟姐的信任。 　　“放心，亏了我给你补上，不过我还挺有把握的。” 　　洪丽娟：“那要不让我家老叶把钱也全给你。” 　　“不用不用，这也太多了，我怕我亏了万一还不上。” 　　洪丽娟走了，程晓珍一杯茶见了底。 　　马上，即将有一个重大的机会放在她眼前，如果不握住的话，她怕自己后悔。 　　....... 　　老宅的事既然已经有了线索，那就不急了，不把后头的人连根拔起，压根不是谢家人的做派。 　　因此连着好几天，他们三房都没去老宅看老太太，房子转手给谁的事，也一直没个定论。 　　可谁都知道，按照如今的行情，能吃下这套房子的还真只有三房，谁叫三房有个会搂钱的财神爷呢！ 　　三房的人不来，只大房、二房在跟前转悠有什么用！ 　　谢芸有些等不及，额头冒了好几个痘，终于忍不住暗暗催促。 　　老太太本来就对儿子心有不满，等谢承宗带着一大家子去看老太太的时候，这种不满到达了顶点。 　　“老三，你还知道来看我！也不知道你是最近真这么忙，还是敷衍你妈我。” 　　谢承宗眼神在房内扫视一圈，见到边上谢芸眼观鼻鼻观心的坐在一旁，心中瞬间明了。 　　他苦笑一声：“妈，不是敷衍你，是真的最近忙......你知道，最近发表讲话了，要发展经济......正巧我管的和这事儿有点关联......” 　　“停停停，你们官场上的事儿我不懂，我只问你房子的事到底有个说法没有！” 　　老太太气的呼吸急促，谢芸一个劲儿的帮着她顺后背，她才觉得好了一些。 　　谢承宗：“妈，我们这次就是来解决这件事的。” 　　谢老太太脸上表情好了一些，转头就让谢芸把其他两房叫过来。 　　谢承宗苦笑，他妈这是防着他呢。 　　谢承祠和谢承义两房的人来的很快，虽然明知道自己这边机会不大，却也想知道房子的归属。 　　谢芸慢慢的走在最后，她整个人处于一种兴奋状态，不想叫人看出来，就只有尽量落在后头，平复一下心情。见程晓珍看着自己，谢芸还朝她微微笑了一下。 　　说来她该感谢程晓珍的，要不是她，自己连进谢家的机会都没有。 　　程晓珍脸上并没有丝毫的表情，眉眼清淡的移开视线。 　　谢芸心里一刺，她这是看不上自己吗？ 　　看不上也没用了，她将成为谢家这代人中获利最多的那个。 　　谢承宗：“妈，你之前说要现金，我回去盘算了一下我们这边房产铺子是有的，但现金还真没那么多。老宅是祖产，总不能变卖。” 　　老早以前谢家兄弟三人，就是在这老宅长大，他们对老宅的感情很深。 　　后来出现了一些动荡，不得已将房子拱手让人。如今他们能再次站在这里，是因为谢家终于平反了，产业都还了回来。 　　好容易失而复得的宝贝，怎么会有人舍得拿去变卖？ 　　这个道理老太太当然明白，所以她才很看好三房。 　　“老三，你也别跟妈来这些虚的了。其余两房没有能力拿下这套房子，你们这房一定是有的。不说远的，只说晓珍这两年赚的钱，买这套房子是绰绰有余。” 　　谢承宗一再这么说，其实是希望老太太能打消这个念头的，但没想到她连孙媳妇的钱都惦记上了。 　　为此他很是不悦：“我们谢家没有动孙媳妇钱的先例。” 　　老太太也知道自己的做法欠妥，看像程晓珍的眼神满含歉意：“晓珍，祖母真的没有别的意思，但这套房子确实是不好拿去变卖的。如果是你的话，我们可以用略少一些的现金抵扣，怎么样？” 　　程晓珍没想到这里面还有她的事，她以为会三房每房出一些钱，把这房子买下来，怎么如今听着像是叫她一个人买下来试的。 　　她转头看了谢云蔚一眼，谢云蔚眼睫轻动，瞧着像是早有预料。 　　程晓珍眨眨眼语气很乖顺：“奶奶我们都知道您的意思放心，我是不会怪您的，家里碰到难处的时候，主动站出来也是我的荣幸。” 　　谢家的这套住宅是一套两进的四合院，前前后后得有不少房间呢。 　　再加上这地方位置绝佳，说是解决家里的难处，其实是在变相的为两个孩子的未来投资。 　　谁不知道在后世京市随便一套，老破小四合院，都得一千万起步。 　　程晓珍忽然觉得公公没有提早把谢芸的事情叫破，其实就是在这儿等着呢。三房只有一个儿子，同样的也只有宁宁薇薇这两个孙辈。保不齐今天的事是在贴补他们小夫妻呢。 　　其余的两房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这样好的房子这样好的地段，谁不想要呢？ 　　不过就算心里发酸也没用，谁叫他们没有那么多的现钱。 　　谢老太太高兴了一些，伸手拍拍程晓珍的手背：“好、好的很，晓珍奶奶没看错你。奶奶也知道，你那店里还要周转，就不瞎开口了，按照市价给你，一共两百八十万。” 　　两百八十万！ 　　刚还觉得有些泛酸的，如今是半点都不泛酸了。 　　这么多钱他们是绝对拿不出来的。 　　这么多钱！谢芸听了整个人有些晕陶陶，还没见到钱，人已经醉了。 　　谢大伯：“侄媳妇怎么样？妈说的倒也不是全错，这个价格算是比市价略微优惠一些了。” 　　确实按照市价，怎么也得三百来万，这算不算是老太太给的熟人价？ 　　程晓珍其实已经狠狠心动了，不过越是心动就越要端得住，不让人看出端倪。 　　她脸上带了几分犹豫：“奶奶这两年我确实赚了很多钱不假，但丽珍记并不是我一个人的，这个价格......” 　　“晓珍啊，是奶奶为难你了，可是我这辈子眼见着就要走到尽头了。此生最后的一个愿望，便是能给小芸一个保障，咱们家这些人我上看下看左看右看，也只有你有这个能耐了......” 　　老太太说的语重心长，这其实也是她仔细考虑过的结果。 　　家里这些人，说起来个个都了不得，十个又九个是担任公职的，而且职位不低。 　　可是干公职不代表有钱干公职，反而要求账目干净这套房子给了任何一个别的人都是变相害了他，只有给程晓珍。且不说，程晓珍还为家里添了两个孙辈呢，对于下一代，老太太自然也很是喜欢。 　　谢承宗微微勾起嘴角，还以为这孩子听说能把老宅买下，会喜形于色，没想到倒还算持得住。 　　他收敛神色，故意说：“晓珍如果真的很有难处的话就算了，要不然还让小芸在老宅住着呗。” 　　谢芸暗暗推了推谢老太太的胳膊，谢老太太心领神会。 　　“晓珍，你就把这套房子买了吧，如果你觉得亏了，老太太我再搭一整套首饰给你，你觉得怎么样？” 　　谢家的家底在平反后可是悉数奉还了。 　　谢老太太说的首饰，怎么着都得是一套老古董。 　　二百八十万，一套京市的四合院，再加一套老古董首饰。 　　程晓珍暗暗搓了搓手，这怎么好意思呢？ 第116章 真假（二更） 　　谢老太太神色恳求, 好似程晓珍不立马答应，她马上就能哭出来似的。 　　其他两房则是暗暗咬碎一口银牙。 　　这么大一个便宜谁不想捡呢？可是除了程晓珍，还真没有人能捡得起来。 　　“好的, 奶奶那孙媳妇就占您这个便宜了。” 　　程晓珍没吊老太太的胃口, 实在是再不说话，其余两房眼睛里都快冒火了。 　　不到三百万对她来说, 就是洒洒水啦 　　老太太终于露出一个笑脸, 声音都跟着欢快了几分。 　　“老大快去我房间里拿房产证，就在我常用的那个檀木箱子里。对了, 首饰也在里面, 首饰是一个方形的，扁扁红木盒子装着的，那个你一块拿来吧。” 　　老太太看看其余两房的颜色，把赶着进她房间的谢承祠叫住了, “算了算了，一整个箱子都拿过来，正好三房都在，小芸也在, 趁着我脑子还清楚，就把我的那点东西拿出来, 大家一块分了吧。” 　　谢承祠脚步一顿。 　　老太太却很高兴，“快去快去, 趁我在早分早好, 总比以后你们为了这点东西兄弟成仇好的多。” 　　谢承祠不情愿：“妈, 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们了。” 　　老太太摆摆手, 不想在这个事情上多纠缠。 　　是她想多了也好, 她这辈子就希望孩子们和和睦睦的, 就算她不在了也能互相帮扶。 　　谢承祠没奈何，只得去了。 　　叶眉终于松了一口气。 　　趁老太太在把东西都分了也挺好的，要不然以后还不知道便宜了谁呢。 　　老太太说的箱子其实一点也不小，谢承祠搬出来还觉得有些费劲。 　　这里头装着的是谢家祖祖辈辈的产业，有平反之后陆陆续续返还的，也有之前没有收缴上去的。每个孩子结婚的时候，老太太就会给一笔，谢芸认回来以后也给了一些，不过即便如此，余下来的还是很多。 　　谢老太太看都没看一眼，直接说：“这里的这些东西，你们兄弟姊妹四个拿去平分了吧？” 　　叶眉：“妈，这不合适吧，小芸不是即将要拿到两百八十万，这里头的东西......” 　　谢芸对这里头的东西不感兴趣。 　　这些其实他早就看过了，确实是一些房产铺面之类的。 　　首饰有几套，不过全都很老旧，她还看不上呢。 　　之前老太太给的那些，除了钱就是一个铺子，谢芸已经悄悄的把那铺子卖了。 　　她都打算好了，拿到钱之后就跑路，所以那些房产铺子对她来说还没有钱靠谱，若是拿了反而累赘的很。 　　谢芸：“妈，大嫂子说的对，这些东西我就都不要了，您给我的已经够多了。” 　　谢老太太很是惊喜的拍拍谢芸，她以为这孩子是把她之前的叮嘱听进去了。 　　她没了以后，给这孩子留的东西越多越不好，倒不如卖其他哥哥们一个好，往后遇上难事了，他们才能帮她一把。 　　谢老太太：“你们都瞧见了，不怪我偏心谢芸，实在是这孩子懂事的让人心疼。若真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们这些当哥哥的可要好好照看妹妹。” 　　叶眉撇撇嘴，这话说的好像她多不懂事似的。 　　不过看着跟前放着的这个大檀木箱子，心里有再多不满也咽了回去。惹得老太太不快，她把东西都分给其余两房了怎么办？ 　　谢承祠狠狠瞪了妻子一眼：“妈，这里面一共有两套房子，两间铺子，位置都挺好的，另外还有二十七万现金和三套金首饰。” 　　谢老太太点点头，“金首饰你们三家一人一套吧。房子面积应该是差不多，给一套大房，给一套二房，现金也是你们两家一人一半。另外两间铺子全给晓珍，晓珍在外头做生意，拿什么都不如拿铺子。” 　　谢云蔚和程晓珍当然没意见，房子他们不缺，家里住的那套小洋楼就不说了，还有马上要的到手的祖宅。在京市程晓珍自己也有个小四合院，在金河县一套四室。 　　说到底总共就这么些人，已经住不过来了。 　　往后有了钱，要买房子还是挺容易的。 　　铺子不一样，位置好的旺铺可遇不可求。 　　就算不拿来开丽珍记的分店，用来做别的生意也很不错。 　　另外两房也没意见，房子的面积很大，差不多得有一百五十多平了，又在皇城根底下，大概是老太太为了弥补他们没有拿到老宅特意留给他们的。 　　再说两家虽然都是公职，但拿死工资的真没多少钱，除了吃穿不愁，另外要买点什么总觉得有些紧巴巴。这笔现金来的也是刚刚好。 　　兄弟三人都没意见，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下来。 　　等程晓珍把两百八十万给了公公，谢承宗帮着把房产证重新弄过，又补了手续费等等，谢家的这套祖宅就算是程晓珍个人的了。 　　“云蔚，我怎么也没想到我们竟然会是这次的大赢家？还有那些首饰，真不用拿去给妈收着吗？” 　　谢云蔚抱着她，下巴搁在她肩膀上：“小财迷样儿，爸妈给你的，你拿着就好。就这么高兴？” 　　“我当然高兴了，光是这套祖宅就能让我的孩子们少奋斗几十年。” 　　不不不这么说也不对，不是少奋斗，而是直接原地起飞，就算他们往后想买个飞机场，问题也不大。 　　谢云蔚捏捏她的手：“你高兴就好，这也算是给你的补贴了。孩子们奋不奋斗的，我倒没有那么在意，只是觉得，有了这些资产以后你就能随意扑腾去了。” 　　程晓珍侧了侧身，将耳朵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整个人都变得无限安心。 　　“爸他......有没有透露过什么时候和奶奶摊牌？” 　　“很快了，毕竟房产证都已经到手了。” 　　....... 　　程晓珍这边是房产证到了手，谢芸则是房间里摆了个大箱子，里面满满当当放的全是钱！ 　　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她习惯性的拨打那个男人的号码，只不过在独生之后过了很久电话都没有被接起来。 　　“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了要经常电话联系的，竟然不接？！” 　　谢芸脸上闪过一丝恼怒，不过在看到墙角放着的箱子是这点不愉快，很快消散的一干二净。 　　“小芸、小芸，老太太叫你呢！” 　　外头响起帮佣福婶的声音，谢芸动作飞快的在箱子上放了一堆衣服，不情不愿的应了声：“来了来了，怎么又找我了呀？！” 　　“老太太不舒服就想多瞧瞧你，你就去看一下呗！” 　　福婶听见谢芸说话的语气就觉得不舒服，老太太对她多好呀，事事都为她考虑。 　　现在钱到手了，这人马上露出了真面目，眉宇间的不耐烦，根本没有遮掩。 　　谢芸撇撇嘴，别以为她不知道福婶一直不喜欢她，偶尔看她的目光跟看贼似的，生怕她偷走家里的一针一线。 　　“我的房间你别进去了，万一丢了什么，不是你能赔得起的。” 　　福婶绷紧脸，愤愤道：“小芸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实话实说而已，福婶不会连真话也听不得吧？” 　　人家是谢家人，她只不过是谢家请来的帮佣。 　　福婶能说什么？她什么也不能说。 　　谢芸哼笑一声。 　　还不信治不了她！ 　　等着吧，再过两天，只要能拿到火车票，她就可以彻底逃离这个鬼地方了。 　　谢芸忍住激动，收敛好表情进屋。 　　“妈，你找我？” 　　“小芸，你来了就好了，妈这几天总是做梦，梦见我又把你弄丢了......你过来，扶我起来。” 　　谢老太太喊了一声，不过谢芸并没有动。 　　“小芸，小芸？” 　　“啊，妈怎么了？” 　　“我说，叫你扶我起来。” 　　谢芸点点头，这才上前。 　　蟹老太太趁机看了她一眼，心里有一种感觉，好像谢芸对她没有从前那么亲近了。最近有事叫她，谢云总是搪塞过去，就算在同一个房间内，她也经常发呆。 　　谢老太太掩饰住心里不舒服，问，“小芸，你刚刚在想什么？我怎么叫你半天都不回我？” 　　“我只是、只是在想怎么样能让你舒服一些，我看你最近睡的也不是很多。” 　　谢芸确实在考虑这件事，谢老太太睡的不多，而且稍微有点动静就醒了，这很影响到她。若是谢老太太一直不睡，要脱身就难了。 　　谢老太太则以为他在忧心自己的身体，心里舒坦了一些。“你放心，小芸。我总要撑到你成家的，你一天没成家，我在这世上便多了一份牵挂。” 　　谢芸可不想听她说这些，事实上她巴不得谢老太太的身体出状况，最好能睡过去永远别醒来，这样才会不影响她的大计。 　　好容易把老太太哄好，从房间内出来的时候，谢芸有种身心俱疲之感。 　　看见福婶还在忙碌，忙叫她去给自己弄一杯果汁来。 　　福婶去厨房看了一眼，不好意思道：“家里的水果不多了，有一些是老太太明早要吃的......” 　　“你的意思是说，老太太要吃水果，所以我连想喝一杯果汁都不能了，是吗？”谢芸立起身，眼神紧紧盯着福婶。“没办法你就去想，反正我要喝果汁。” 　　福婶低眉顺眼的应了一声，就在她即将转身离开之时，谢芸又叫住了她。 　　“对了，我妈最近睡眠一直不好，福婶，你有没有什么助睡眠的东西能推荐给我妈。” 　　福婶有些意外，不过她没多想，“小芸你想要用熏香还是别的什么？” 　　“熏香见效慢吧？还有什么？” 　　“家里还有些安眠药的，不过老太太身体本来就不好，如果用了药，恐怕会、会醒不过来......” 　　谢芸底下头，眼神发亮，“你说的对，对了，家里放常备药的箱子在哪儿，我其实也有点失眠。妈不能吃，不如你拿点来给我吃吧。” 　　“不成的，小芸，不能乱吃药......” 　　“我叫你去拿！” 　　福婶敢怒不敢言，拿了一颗安眠药给她，“多了不行的，最多只能一颗。” 　　谢芸暗自咬牙，“你去弄果汁吧，对我来说一颗也够了。” 　　福婶刚刚去的时候，她有仔细留意过对方的动静，放药的大致位置应该差不多能弄清楚...... 　　谢芸闭了闭眼，心里有个想法升腾而出。 　　晚上去给老太太送水的时候，谢芸的手都在抖，生怕老太太从中发现什么端倪。 　　好在对方足够信任她！ 　　真可惜啊，竟然这么相信她。 　　谢芸都不知道自己从来老太太房里走出来，是什么样一种心态了。 　　总之，就快要解脱了！ 　　因着心里装了心事，谢芸几乎一晚上没怎么睡着。 　　但为了不让福婶觉得奇怪，她也并没有从房里走出来。 　　每天早上九点，老太太是一定要吃药的，她吃的那些药种类很多，每回都是找谢云帮她拿出来放好。眼看着马上九点了，但是老太太房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谢芸将被子往上拉了拉，无声轻笑。 　　很快，门外响起了福婶的敲门声，力道很重，又很急促。 　　谢芸心里便很笃定了，嘴上却还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怎么了吗福婶，我还没起来呢。” 　　福婶声音很惊惶，带着哭腔，“老太太到现在还没醒！小芸，快给其他三房打电话！我已经找人去叫医生了，老太太跟前离不了人。” 　　谢芸的声音也跟着慌乱起来，“好，福婶你照看好妈，我马上过来。” 　　门外是一阵兵荒马乱的声音，有人进来有人出去，好像有很多人七手八脚的在忙不同的事一样。 　　谢芸有点高兴，选衣服的时候刻意选了一件黑色，免得到时候还要换，先提早安排好吧。 　　对了对了，她的钱！ 　　打开箱子，看见一堆钱安安稳稳躺在里面，谢芸顿时安心了。 　　虽然男人那边还没有和她联系，但谢芸一件不解的焦躁了，大不了自己花钱买票呗，有了钱想去哪儿不行？ 　　可惜了，老太太确实有点可惜。 　　不过，这是不可避免的事，老太太都一把年纪了，什么没享受过？人没了就没了吧...... 　　谢芸做好心理预设，推开老太太的房间，对着床上躺着的人呢就开始哭。 　　“妈，妈你醒醒......你走了留我一个人可怎么办呀！你不是还说要等到我结婚的那天？妈，我还没结婚呢，你不能走......” 　　谢芸哭的还听真切，只是她自己听着自己的哭声，觉得挺感动的。 　　“谁说我死了？你起来，再不起来压也要把我压死了。” 　　老太太的声音仿佛罗刹低语，谢芸浑身一个激灵，她睁开眼睛就看见老太太无悲无喜的看着她。 　　老太太说：“你以为我死了，还是觉得我死了？” 　　谢芸听了只觉浑身发冷，她尴尬一笑：“妈，我、我没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我......” 　　谢芸觉得自己脑子都不转了，真想不出一个合适的理由。 　　外头谢大伯带着人，慢慢走近房间。 　　所有人都来了，谢芸注意到墙角还站着一个熟悉的男人，她瞳孔一缩，转身就要逃走。 　　走到门边时，被及时反应过来的人一把摁住了。 　　谢承宗面无表情的看着谢芸，问：“杜大红，你看看这个男人，是不是觉得很眼熟。现在能告诉我们，为什么觉得我妈死了，为什么明明叫杜大红却说自己叫谢芸吗？” 　　“谁、谁是杜大红？我不是。我就是谢芸！三哥，你不能因为生我的气，就随便找个谁的名字硬扣在我头上。” 　　谢芸嘴唇颤抖着，抵死不认。 　　她不能认，一旦认了，可就一毛钱都没了。 　　“我是谢芸，妈，我是谢芸！刚才我就是太关心你了，才没发现你一直是醒着的，真的！你信我。” 　　谢大伯从人群后面拎出一个小崽子，“你说这个男人你不认识，这个小崽子你也一定不认识吧？福婶，去找一盆冰水，往小崽子身上泼，他刚才偷我家的包子了！冻死算了！” 　　冰水？眼下可是寒冬，一盆冰水下去还能有命在吗？ 　　谢芸不知道谢大伯是在说真的还是假的。 第117章 突变（一更） 　　谢芸, 不，现在应该叫杜大红了。 　　虎毒不食子是真，她就算再无良知, 也不会眼睁睁看着有人用冰水泼自己的孩子。 　　带过孩子的人都知道, 养孩子有多难。 　　她家这个从小又一直生病，每天在地里刨食赚的那点钱, 全都拿去给孩子治病了。如今, 吃饭都吃不饱不说，还欠下了一屁股债。 　　原本杜大红正带着孩子午睡, 忽然有人找上门, 说她叫小芸，是谢家当年走丢的孩子，只要能去京市，认祖归宗, 以后不仅不用愁吃饭的问题，就连孩子治病的事也不在话下。 　　刚进谢家杜大红受宠若惊，生怕自己被揭穿。 　　可谢家的人大多数对她都很好，不止没有嫌弃她, 给她吃饭，给她漂亮衣服穿, 让杜大红有种错觉，好像自己真的变成谢芸了。 　　可人的贪心总是没够的。 　　一开始有了一部分产业就收手, 也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了。 　　当时杜大红想着, 谢家既然这么有钱多给她一些又何妨, 孩子治病总是一个无底洞, 谁又知道往后会用多少钱呢？ 　　于是她想要钱, 要很多很多钱。 　　当杜大红发现谢老太太能很轻易的满足她这个心愿的时候, 就更舍不得走了。 　　“是我的孩子，他是我的孩子，我不是故意骗你们的，我真的是谢芸。” 　　其实杜大红心里发慌，就连护着孩子的那只手也在颤抖个不停，但她知道自己已经无可退了。 　　如果她还是谢芸，这些钱有可能不是她的，但她却能继续带着孩子衣食无忧的生活。 　　如果她不是谢芸，那她可能连命都会没了。 　　所以不能忍，打死也不能认。 　　谢大伯冷笑：“孩子是你的，就说明你早就跟别人结婚了，结果你在我们这儿冒充自己未婚。既然你连未婚都能冒充，那我们怎么相信你就是谢芸呢？” 　　其实谢家人从一开始就不相信她是谢芸，但老太太信。 　　老太太不只相信她，还把她当眼珠子似的护着，恨不得把这些年攒下来的东西全都交给她。 　　谢大伯只要一想到这段时间自己受的蒙骗，就恨不得把这个女人撕碎：“说说吧，是怎么想到来骗我们的？又是谁告诉你我们家从前走丢过一个孩子的。” 　　杜大红不吭声，她还是坚持说自己的谢芸。 　　那男人也说，杜大红是不知道从哪儿过来的流民，说不定真的是谢芸。 　　杜大红跪在老太太跟前：“妈，你说句话、说句话呀！我是真的知道错了，我不应该想着拿家里的东西，更不应该在您找我的时候不搭理您......我错了我错了，求你给我一次机会......我真的是您的女儿......” 　　杜大红哭的声泪俱下，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她身上穿的衣服是老太太专门为他定制的，耳朵上带的坠子也是老太太压箱底的货，更别提另外一只手上还套着一只，一看就价格不菲的玉镯子。 　　老太太对她是真不错，恨不得把家底都掏给她，可她是怎么对老太太的？ 　　福婶再也憋不住了，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昨天她说自己睡不着，找我要安眠药，我就给了她一颗。可我今天早上起来发现装安眠药的盒子，空了一小半.......” 　　她说着将手里的白色小瓶子递给谢承祠。 　　这药还是老太太之前用的，身体疼痛的时候，睡眠就少，谢承祠找人给开了一些。不过后来医生说老太太身体太差，用药对她副作用太大，谢承祠就刻意叮嘱过福婶，能不用药，最好不要用药。 　　于是这一小瓶安眠药，就一直放在要箱子里。 　　“我之前说过老太太的身体不适合用药，但这人转头就说自己睡不着......当时我没有多想，现在想不多想都难。” 　　确实，当你相信一个人的时候，会觉得对方的所作所为全是理所当然。 　　当不相信的时候，却仿佛拿着放大镜查看对方的行为。 　　杜大红哭的更惨了，粗糙又瘦弱的手，紧紧扒着老太太的衣袖，“妈，我真的不是......你别听她胡说，我是拿来自己用的......” 　　到了现在，她真的觉得害怕了，这种害怕让她的心止不住的颤动，她好像掉到了一个巨大的黑洞里，整个人就要不停下落了，而抓着老太太的袖子的这只手，如同抓住了一个颗救命稻草。 　　但这救命稻草动了动，慢慢的从她手里溜了出去。 　　杜大红心里一空。 　　谢老太太动了动手腕，气若游丝，“扶我起来。” 　　一时间没人动，谢老太太气急：“我说，扶我起来！” 　　她的身体已经是强弩，突然这么一吼，竟然吐出了一口血，福婶过来扶她的时候，见状也不由倒抽一口冷气。 　　谢承宗一个健步上前，扶着她，“妈——” 　　“我没事，我好的很。” 　　谢老太太坐了起来，伸手轻轻推了儿子一把，谢承宗挪到一边，她眼前便露出了杜大红哭着求饶模样。 　　哭是真的哭，悔去未必。 　　“是谁告诉你我女儿的事，又是谁叫你来装我女儿的？” 　　谢老太太气急反笑，但她笑意不达眼底，看着杜大红的眼神里透着丝丝寒意。 　　杜大红甚至都不敢看她，老太太顺手从床头柜上拿起一个茶杯，想也不想的对着她砸过去，那杯子擦着她头皮过去，将她的皮磨破了，割出了一道血痕，细细密密的血从那伤口里渗出来，落在杜大红的眼睛上，看着可怖非常。 　　杜大红的儿子一下子哭了起来，他大概没见过这种阵仗，一个劲儿叫他妈带他回家。 　　“那人好像信邹，是个年轻的小伙子。当时叫我们办这事的时候，就给了一百块钱，还说事成之后会有更多......”被谢承义反剪住双手的男人，终于忍不住开口。 　　反过头来劝杜大红：“大红，你说吧，老老实实说了，他们总能放我们儿子一马。” 　　杜大红一垂眼，看着身边瘦的跟小鸡仔似的儿子，又哭了，她这回垂着头，像是默认了。 　　老太太冷笑：“事成，什么事成.......是不是我死了就是事成了？” 　　杜大红来谢家短短几个月，老太太已经拿出了最好的给她，结果这个人不仅仅要谢家的钱，还要她的命。在这几个月内，为了杜大红，老太太不止一次的斥责自己的儿子儿媳妇，现在想想自己真是蠢的厉害。 　　老太太心如死灰，“老大这个事情交给你了，竟然敢出来骗人，就该尝尝骗人的后果，我们谢家也不是无名无姓之辈。” 　　杜大红犯的绝对不是小事，不管是冒认谢家人，骗钱，还是在老太太的东西里下药，哪一桩都要够她喝一壶的。谢老太太这么说，是考虑到背后的邹家恐怕会出手，意思是叫谢承祠在这桩事情里绝对不要留手。 　　谢承祠当然应了下来，他讨厌杜大红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会儿都已经不是讨厌，是嫌恶了。 　　谢承祠从杜大红身边路过，裤子带起一阵风，杜大红整个人却冻了一激灵。 　　她脑子不停转动起来，老太太这是什么意思，是要弄死他们一家子吗？ 　　谢老太太又说：“老三，那邹家你让他们蹦跶的太久了。” 　　谢承宗微微颔首，“以前留着是想引出邹家背后的人，省的麻烦。现在想想邹家的存在，本就是一种麻烦。等我们把这麻烦踢走，后面的人自然露出来了。” 　　邹家的人，杜大红曾经见过一面。 　　是一个长相清秀，带着几分傲慢的青年，他从说话到做事都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事实上邹家的存在，杜大红来说就已经是庞然大物了，那个青年曾经说邹家要碾死一个平民百姓比碾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杜大红信了怕了，这才拿了那笔钱，往京市去。 　　但是谢承宗刚刚说什么，要弄倒邹家？ 　　杜大红抖了抖，拉着儿子的手又紧了紧。 　　谢老太太好像累了，她叫福婶扶着她躺下，“你们都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所有人都明显的感觉到她不对劲，程晓珍离谢老太太比较近，甚至能看见她因为生气而不停颤抖的身体。他们就这么走了，才真是不孝。 　　谢老太太：“我说的话是不是不管用了？都走都走！！！我谁也不想见！” 　　“妈——”杜大红声嘶力竭的喊了一声。 　　谢老太太颤动两下，并没动也没应声。 　　谢承祠没奈何，叫大家都退下，至于杜大红一家子，他亲自揪去派出所，亲眼盯着公安办事去！ 　　程晓珍拽拽谢云蔚的衣袖，眼神担忧的看着老太太的屋子。 　　“云蔚，我总觉得这事儿不会这么简单，老太太那里也不会就这么过去的......” 　　养只猫或者养只狗三四个月，也该有感情了，何况老太太把杜大红当做捧在心尖尖上的女儿。前面的期许有多高，如今的失望就有多大，老太太的反应太平静也太反常了。 　　谢云蔚自然知道这一点，但知道也没用。 　　“我叫福婶多盯着一些吧，这段时间我们就住在老宅陪着奶奶，把孩子们也带过来。有人陪着说说话，总能分散下她的注意力。” 　　显然大家都是这么想的，之前因为谢芸搬出去的人，如今又因为杜大红搬了回来。 　　老太太的房间静悄悄的，大家坐在客厅里说话。 　　谢大伯：“派出所那边都打过招呼了，两个人骗的钱不是小数目，坐牢得十年起步了。” 　　叶眉听了瞬间扬眉吐气：“该！叫她做什么不好，非要上门来骗我家老太太，看把老人气的晚饭都没出来吃。” 　　事实上，杜大红这个人和叶眉好像天生不对盘，跟着老太太几个月，竟也敢搓磨人家的儿媳妇了。叶眉着实受了不少鸟气，如今杜大红走了，只觉得空气都清新了几分。 　　“对了，那个小崽子呢。” 　　病歪歪的是有几分可怜，不过叶眉却生不出更多的同情心来，谁叫当妈的不是个好东西呢？ 　　谢大伯：“送到福利院去了。” 　　叶眉点点头，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 　　她想了想，又说起杜大红还回来的钱和房产来。 　　谢云蔚：“大伯母，我们已经得了祖宅，房子不要了。” 　　叶眉心情更好了，和和气气道：“里面还有晓珍的二百八十万呢。” 　　谢云蔚：“大伯母和二叔一家分了吧，这是我和晓珍一早商量好的。” 　　事实上，祖宅远比这些钱和其余房产值钱的多，他们三房已经拿了大头，不想再节外生枝。 　　叶眉倒是同意，不过谢承祠做不出来拿侄媳妇钱的事。 　　还是谢承宗说叫他们两家分了，他推脱不过才应的。 　　叶眉又高兴起来，觉得杜大红没了真是好事一桩，感觉家里的氛围空前和谐，最最关键又给家里多争了钱回来，如此他们大房也能将日子过得从容了。 　　这边氛围正好，电话很是突兀的响了起来。 　　福婶接起来，没说两句就和谢承宗招手，想来是找谢承宗的。 　　谢承宗：“你好，我是谢承宗。” 　　程晓珍听不见对面的声音，却能感觉到谢承宗周遭的氛围越来越冷凝。 　　她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不安的动了动手指。 　　几乎是在她动的一瞬间，谢云蔚握住了她的手，带着安抚的意味，让她整个人安心了不少。 　　谢承宗的电话其实只打了几分钟，挂完以后他坐在电话机跟前久久未动。 　　谢承祠也察觉到不对劲儿了，“老三怎么回事？是谁的电话？” 　　其余人虽然没说话，眼神却紧紧的盯着谢承宗，并未挪开。 　　谢承宗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变故突生，老太太的房间里突然传来福婶的尖叫声。 　　“你、你们快来——老太太、老太太她人没了......” 　　福婶的声音又尖又细，突然炸响，让人浑身一个机灵。 　　程晓珍和谢云蔚下意识的捂住孩子们的耳朵。 　　谢承祠站起来，一下没站住栽了回去，等他反应过来，连滚带爬向着老太太的房间奔去。 　　程晓珍满耳都是大伯凄厉的哭声：“妈——妈，你醒醒啊！” 第118章 悔恨（二更） 　　老太太没了, 程晓珍印象中的那张笑眯眯的笑颜，忽然面无表情，冷冰冰的躺在了床上。 　　现在程晓珍终于知道老太太的反应, 为什么那样平静了？ 　　是真真正正的心如死灰了吧。 　　找到女儿, 亲眼看着她结婚，这应该是老太太的执念。 　　如今执念散了, 老太太的心气彻底散了。 　　“妈, 妈，你睁开眼睛瞧一瞧我啊！妈——” 　　谢大伯泣不成声, 他再是人到中年, 再是有妻有子，也一下子接受不了母亲离开这个事实。 　　谢二叔更是牙齿咬的咯吱咯吱响，“杜大红呢，杜大红在哪？我要去找她算账。” 　　程晓珍毫不怀疑, 如果此刻二叔真的见到了杜大红，说不定会叫她偿命。 　　谢承宗眼神哀痛，哑着嗓子说：“老二，我懂你的心情, 但是不许去找杜大红的麻烦，也不许再去找杜大红家人的麻烦。” 　　谢二叔一下子被激怒了。 　　平时他知道自己不如老三, 处处让着对方也就算了。现在妈没了，他想去给妈报仇, 有什么问题吗？就算拼着不要仕途了, 也得叫杜大红付出代价。 　　谢二叔并不是一个冲动的人, 事实正好相反, 他不止不冲动在官场上冷静自持、一板一眼。 　　就算自己没什么当官的天赋, 也凭着这一股子轴劲儿, 做到今天这个地步了。 　　他深知今天的一切来之不易，但这都没有母亲突然离开带给他的冲击大。 　　如果可以一解心头之恨，它确实可以不走仕途。 　　谢承宗冷声道：“还记得我刚才接到的那个电话吗？” 　　众人不解，老太太都这样了，谁还惦记你刚才接的电话，何况你接的什么电话跟他们有关系吗？ 　　“之前杜大红看到咱们家的时候，我们都不相信她是小妹谢芸。可她自己就是一口咬定，妈也一口咬定，我就想有没有什么办法，作为一个佐证呢？” 　　程晓珍的心一点点往下沉，她想她大概知道公公要说什么了。 　　如今这个年代根本就没有亲子鉴定一说，在后世随随便便就能做到的事情，对他们眼下来说比登天还难。可是国内没有法子，不代表国外也没法子。 　　“就是你们想的那个意思，我把妈的头发和杜大红的头发一块儿寄到国外去了，刚刚那个电话是国外打过来的。”谢承宗沉沉叹口气，“电话里刚刚说，检测结果出来了，妈和杜大红确实是母女......” 　　谢承宗的话，不亚于一道惊雷，将所有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程晓珍看着紧闭双眼的老太太，心里是真的为她感觉心疼。 　　她这一辈子恐怕是真的想把自己的女儿找回来吧，好不容易有了希望最后惨淡收场，哪知道她人刚走，竟又发现那人是她女儿了。 　　好半天谢承祠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总不能因为她是谢芸，就饶了她。她可是把妈给气死了！” 　　谢承宗语气冷冷的：“不管是她还是邹家，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过两天我会叫小娴去看她，告诉她真相，叫她下半辈子在牢里忏悔吧。至于她那个儿子，给口饭吃，饿不死就行了。” 　　大家面面相觑，对这个说法并没有异议。 　　程晓珍却知道，公公这招才是釜底抽薪呢。 　　真的说了以后，杜大红恐怕真的会痛不欲生，往后永远活在懊悔和痛恨中。 　　程晓珍已经没有兴致去了解杜大红的下场了，他们正紧锣密鼓的办老太太的丧事。 　　两个小家伙基本上隔三差五就会去一趟老宅，老太太又是一个很爱小辈的，宁宁和薇薇回来的时候从来不空手，就见老太太对两个孩子有多好了。 　　薇薇还不懂什么是死亡，只一个劲儿的问她，怎么没见到太奶奶，怎么太奶奶不陪她玩儿了。 　　对于这事大家也都束手无策，还是贺娴找了很多小玩具陪着薇薇一块儿玩，很是分散了她的注意力。 　　宁宁呢，他很少说话，独自一个人在角落玩的时候，其实并没有多少存在感。因此大人们说话往往会忽略了他，程晓珍也不知道他听到了什么，听去了什么，但是肉眼可见的儿子变得越发沉默了，整个人也跟着沉稳了起来。 　　翻了年虚岁才8岁，却已经很有小大人的气质了。 　　晚上程晓珍照常讲故事，哄孩子睡觉，薇薇已经开始打呼了，宁宁却伸手拽住了程晓珍的袖子。 　　“妈妈有一天你也会死吗？你和爸爸能不能不要死一直陪着我们？” 　　程晓珍鼻子一酸，无数的保证在她喉咙口滚了滚，终究还是咽了下去。 　　宁宁便懂了，有时候沉默也是一种回答。 　　老太太的事情过去以后，他开始变得黏人起来，但凡程晓珍和谢云蔚在家，必定是会黏着父母的。 　　谢云蔚有时候也会把公事带回来，过了年之后，他就不再是研究所的副所长，而是要往研究院去了，虽然也是个副，严格说起来却是升迁，和之前的孟所长算是平级了。 　　不过因着权限不同，谢云蔚又比孟所长多了份职权，再加上他年纪还轻，自然让人更高看一眼。 　　年根底下，谢云蔚有许多要走动的关系，有时候程晓珍不忙，便夫妻两个一块儿去。 　　若是她也忙，宁宁又粘着父母不放，谢云蔚会选择把孩子带去。 　　一来二去，程晓珍发现这样做的好处还是多，至少，宁宁听人能听话音了，比别人大好似又多开了一窍。 　　程晓珍私底下和谢云蔚嘟囔：“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总觉得这孩子有些过分早熟。” 　　“生在别人家也许不是好事，但在我们家却不是坏事。” 　　作为政治家庭的一员，就该有最基本的政治敏感度。 　　薇薇这方面是缺了一点，没想到都补在儿子身上了，宁宁则刚好又比别人多了一点。 　　谢云蔚：“他不是忧心我们两个没了，以后他和薇薇该怎么办嘛，叫他去看，叫他自己想，也许他会的东西多了以后才能真的安心下来。” 　　程晓珍其实是赞同谢云蔚的话的，但总觉得这对一个孩子来说，未免有些残忍。 　　而且谢云蔚真的不是说说而已，即便偶尔和宁宁下棋，也会和他说一些时局相关的事了。 　　程晓珍尽管有些忧虑，但在两个孩子小学开学之前，宁宁确实肉眼可见的安定下来。 　　孩子们一上学，就觉得整个房子一下子空了下来。 　　贺娴在去年就已经退休了，虽然孩子们不在家，她不习惯了一阵，但也很会给自己找事情，偶尔也会和小姐妹出去打打牌，喝喝茶，不过她回来的时候，总不忘给程晓珍和孩子们带礼物。 　　“妈，你这是又去哪儿了？” 　　贺娴带的东西，不是附近能买到的，显然去的地方还挺远。 　　贺娴进了厨房，准备做菜。 　　也是婆婆真正退休之后，程晓珍才发觉原来她厨艺很好。 　　是张姐达不到的那种好。 　　孩子们尝过两次以后，就非缠着奶奶要她下厨。 　　因此贺娴虽然会出去玩，但也总还是会在晚饭前赶回来。 　　贺娴：“去看了杜大红，她不大好。” 　　怎么个不好，却不想说了。 　　孩子们还在呢，没的吓坏了他们。 　　其实，自打杜大红知道老太太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又活生生被她气死以后，就一直不大好，在牢里疯疯癫癫的，整日用头撞墙壁。 　　想来这人最起码的良知还是有的。 　　可有良知又有什么用，伤害都已经造成了。 　　她不说，程晓珍更是懒得问。 　　杜大红这个人，太过贪心，如今怎么样都是活该。 　　倒是最近邹家的事儿，叫人觉得畅快。 　　邹涛原本处理妹妹妹夫的事情，就已经焦头烂额，最近还被人举报了，证据直接越过许多人递到大领导那头去了。邹家这些年我还是没少干，总以为等到事发应该会来得及布局一番，没想到这么突然没藏干净的尾巴都被人扒了出来，邹家人撤职的撤职，入狱的入狱。 　　这次再也没了翻身之地。 　　刘莉莉王志华等人，也在邹家事发之后消失了，对街正对着丽珍记的铺子也被贴上了封条。 　　倒是邹家背后的人，哪怕邹家倒了，却也没露出任何踪迹。 　　藏的远比想象中还要深。 　　程晓珍想的入神，孩子们很快回来了，宁宁和薇薇一来，家里算是彻底热闹了起来。 　　“奶奶，我想吃你上次做的糖醋小排了。” 　　“我想吃面，今天学校食堂的饭是真的难吃，都没吃几口。” 　　贺娴笑眯眯的，很享受被孩子们包围的乐趣，对他们提出的要求更是无有不应。 　　“好，奶奶这就给你们做。” 　　两个孩子上的都是附近的机关小学，别的都还好，只吃饭这一点是真的不行，程晓珍虽然没去过，但光听孩子们的描述，就能猜出一二。 　　中午所谓的汤，其实就是菜叶子加水，一大锅子才放一个鸡蛋，每人分到碗里就一点蛋沫。 　　宁宁和薇薇最近活动量挺大的，自然很容易饿肚子。 　　每天放学回来就跟一整天没吃饭似的，看见什么都想吃。 　　这不家里的晚饭准备的饭，但是薇薇说要吃面，贺娴又单独煮了一点。 　　昱宁本来都吃饱了，看见薇薇吃面，又要了小半碗。 　　贺娴这回给他盛的汤多面少，怕他吃多了积食。 　　程晓珍奇道：“不是给了你们零花钱，叫你们买点吃的课间吃吗？” 　　宁宁和薇薇对视一眼，薇薇说，吃了还不够。宁宁没吭声，但也在一旁点头附和了。 　　程晓珍若有所思，明知道两个孩子在撒谎，却也没拆穿。 　　孩子们大了，有自己秘密了。 　　这茬揭过去以后，谁都没有再提。 　　到了晚上，忽然下起了雨，雨势还不小，伴随着雨一块儿来的偶尔还有惊雷。 　　谢云蔚在下雨之前已经到家了，这会儿去了书房办公，公公则是在出差中，什么时候回京市还不一定。张姐问要不要把大门关上的时候，程晓珍没有犹豫的点头。 　　哪知道自家门还没关上，门口迎面走来一个落汤鸡，程晓珍定睛一看，竟然是张悦。 　　“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也不知道避雨。” 　　程晓珍又是拉着去洗澡，又是帮着端红糖姜茶，好一阵忙活。 　　张悦泡了澡出来，整个人舒坦了很多，一碗红糖水下肚心情已经彻底平复了。 　　“我没事，就是来京市定一下糕点样子，你不是说最近出了好几款新的吗？” 　　确实有这个事，不过这完全是打个电话就能确定的吧，还不至于为了糕点样子特意跑一趟。 　　张悦笑着道：“本来我是想订个招待所的，但是没想到附近的都定完了，我又不认识别的人......” 　　“你来找我是对的，要不然真要露宿街头了。” 　　“姐，你还没吃晚饭吧？我去帮你下点面条，你好好休息一会儿。” 　　张悦狠狠点头，她自然不会在晓珍家里随便乱跑的，她知道晓珍婆婆在这儿呢。 　　等人真的走了，张悦又有些愧疚了。 　　其实，她该自己早早订好要住的招待所的，不至于麻烦晓珍......可是，在发生了那样的变故之后，她甚至都不知道该跟谁说......她几乎是没有犹豫的来了京市。 　　张悦何尝不知道自己的出现对晓珍而言是一种打扰，可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在晓珍这里，整个人好像会充满力量....... 　　程晓珍一出来，贺娴将温热的面端过去。 　　“我还以为你们小姐妹有话要说。” 　　程晓珍叹口气，“表姐她什么都瞒着我呢，但我又不傻，我怕我再不出来她就绷不住要哭了......” 　　婆婆不是外人，对她掏心掏肺的，程晓珍自然实话直说。 　　“难怪了，我看她脸色不好。” 　　“嗯，我等会儿进去，叫她自己再消化一下情绪。” 　　到底是赶在面凉之前进了屋，张悦眼圈通红，脸上却没泪痕，应该是哭过了，又收拾好了。 　　一碗面下肚，张悦才是真的畅快了。 　　“原来天大地大，还不如肚子大。一顿吃饱了，就什么都好了。” 　　“现在愿意和我说说了吗？” 　　张悦点点头，如果不是为了找人说心事，也不会跑这么远。而且这事瞒着也没用，晓珍早晚会知道的。 　　“我之前不是很长一段时间没回去，也没和俆重军说话么......结果，我上次回去人家说他有相好的了。” 　　张悦一开始是不信的，但是说的人多了，句句话有鼻子有眼，想不信都难。 　　“......更让人恶心的是，我去外地找新食品厂去了，路过一个小镇的招待所的时候，竟然碰上俆重军和他的姘、头了......” 　　那一幕现在想想还叫人觉得恶心。 　　“我本来想着聪聪还小，至少要等他长大了再分开，免得他从小就受人嘲笑。” 　　张悦这想法程晓珍并不赞同，可是她知道金河县那边这样做的还挺多。 　　夫妻之间出了事，不会想着要离婚，头一个念头必定是瞒着。 　　小县城几乎处处都是熟人，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丁点大的小时转瞬间就会人尽皆知。 　　谁家孩子若是父母离婚了，受到旁人的嘲笑必然是难免的，张悦也是为了孩子能有个相对健康的环境，想着自己暂时忍了，等孩子大点再慢慢说这事。 　　“......那女的直接闹上门了，叫我们离婚，说她肚子也大了......” 　　这下子就是想瞒也瞒不住了，孩子听了就往外跑，张悦好容易才把人哄住。但是左邻右舍也开始用一种很异样的眼光看待他们，张悦自己都受不了，更别说聪聪还那么小了。 　　“只要一想到那时的情景，我恨不得把他爸活刮了，可是有什么用呢？伤害已经造成了，孩子如今连学都不肯上了。” 　　张悦来的时候把孩子放在了娘家，他们现在住的地方，娘俩一个都不想回去。 　　程晓珍：“你们不想回去是一回事，房子是谁的又是另一回事了。” 　　张悦他们结婚时分到的那套房子位置可不差，没道理，便宜了外人，还有徐重军赚的那些钱，那里面也有表姐的一份呀。 　　“我也是这个意思，叫他多赔钱，扯个离婚证就再别来往了。可我妈还有我婆婆都说，为了孩子叫我忍一忍。我是真的忍不下去。” 　　小地方离婚的事不常见，好像两个人自打结婚起就要一直绑定在一起是的，再加上那地方又是祖祖辈辈住的地方，乡土观念浓厚。老人们甚至觉得这些都是小事，忍忍就过去了，好多人都是这么过来的，但其实这话并不对板子落到自己身上才知道疼。 　　张悦如果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过下去，先不说她自己多恶心了，对孩子也绝不是一件好事。 　　“不管他们怎么说，这个婚我是一定要离的，但我不认识什么能帮助我的人，毕竟是徐重军的错，我觉得他要留很大一部分赡养费给儿子，要不然我也不会这么简单离婚，让那个女的进门的。” 　　程晓珍：“你说的是律师吧，律师我这里倒是可以给你安排，但是舆论的压力其实是没有办法的，尤其是孩子孩子的心理健康，远比我们认为的重要的多。” 第119章 离不离（一更） 　　张悦将自己的事和程晓珍说了个大概, 这才安安稳稳的睡了一觉。 　　其实她本来不应该来京市的，只因为自己的婚姻产生了变故，就抛下孩子, 抛下分店？ 　　张悦有自己不得不来的理由。 　　因为从事情的发生到现在, 她听到的最多的声音竟然是叫她原谅对方。 　　婆婆这么说张悦还能理解，毕竟所有的婆婆其实都是向着自己的儿子的。可她不能理解的是, 为什么就连她妈也说, 叫她忍耐叫她原谅。 　　张悦辛辛苦苦做的所有的事情，都是为了让他们的小家变得更好。能给儿子提供一个更好的生活环境。 　　但怎么努力着努力着就变了味儿？ 　　她突然想到当初自己跟表妹借钱叫男人出去开长途车的时候, 程晓珍说的那些话。 　　原来晓珍她竟然早就预料到了吗？ 　　张悦当时信誓旦旦, 觉得所有人都会变，但是俆重军不对。 　　他们一起度过了那么多年，从一无所有到现在什么都有了，怎么反而过不下去呢？ 　　婆婆说原谅他这一次吧, 男人就没有不偷腥的，就算换一个人，也不会比现在好很多。 　　妈妈说忍忍吧，你就当为了孩子, 难道你忍心看着孩子没有家、被人处处指指点点吗？ 　　爸爸其实是不同意的，可是他不同意有用吗？ 　　妈妈一个瞪眼, 他什么话就都咽了下去。 　　以前张悦真的觉得这些人都是自己的亲人，但那一刻孤立无援也是真真切切的。 　　所以她来了京市, 就算把孩子抛下不管也要来。 　　她知道表妹不会这么想, 表妹会帮她, 会站在她一边。 　　躺在床上闭上眼睛之前, 她整个人终于安定下来, 原来她也不是孤立无援。 　　程晓珍请律师的动作很迅速, 几乎只隔了几天就带着人上了门。 　　是一个眼神明亮，衣着简洁却又严肃的年轻男人。 　　张悦跟他握手的时候，甚至不敢看对方。 　　曾益说话的时候条理很清晰，确实能看出是一个逻辑感很强的人。他问的最多的一个问题便是张悦到底想通过这场离婚得到些什么？ 　　程晓珍鼓励的看了看她，张悦这才开口说：“我觉得藏着掖着才是对孩子最不好的一种方法，做错事情的人是他既然做错了就要付出代价。以后我不会带着儿子继续留在老家，可就算是这样，属于儿子的东西，就该原原本本地属于他。” 　　曾益颔首：“我懂你的意思了，你看看如果觉得这些条例都没问题的话，就在这里签个字吧。” 　　刚才几乎是一边对话，曾益一边起草了一份离婚协议。 　　上面写的那些，确实都是张悦刚刚说的。 　　程晓珍点点头，张悦接过笔，在上面郑重的签下自己的名字。 　　....... 　　“都说了我自己走就行了，你怎么也跟来了？” 　　张悦轻装简行，手里捏着火车票，对边上的人如实说。 　　程晓珍失笑：“不是我非要跟着去分店在那里呀，我得把分店的事安排好。” 　　当初建分店的时候，耗费了挺大心血的，就算张悦不在了，程晓珍也会将分店继续开下去。 　　这样的话就得亲自去，然后选出可靠的人选才行。 　　当然张悦的事情，程晓珍也会跟着去瞧一眼。 　　她怕表姐会一时心软，也怕俆重军死缠烂打。 　　两人对视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但张悦自然感觉到了表妹对自己的担心。 　　其实她才是姐姐呢，但反而是她受妹妹帮助的时候比较多。 　　* 　　“聪聪，我是奶奶，你开开门，奶奶来接你回去了。” 　　吕霞喊了半天，屋子里一点动静都没有，要不是亲家明明白白告诉他孩子就在这屋里，她几乎要以为里头没人了。 　　吕霞往客厅这边瞅了一眼，见钱素菊瞪眼看着她，她不好意思一笑。 　　“要不你们帮我喊一喊吧，孩子他根本不听我的话。” 　　钱素菊没好气道：“不听你的话，难道就会听我的话了？要是真的听话，也不会一整天都不出来吃饭。” 　　“说来说去其实还怪张悦，回家就回家，干嘛把儿子带着一起。现在好了，该看见的，不该看见的孩子看了个一清二楚，以后他爸爸还怎么在他跟前立足？” 　　吕霞的这句埋怨，可一点儿都不掺假。 　　男人嘛，大家都知道是什么样的德性，以前没有钱的时候还算了，如今有钱了又整日在外地奔波，怎么可能守得住？ 　　钱素菊认认真真的打量吕霞一眼，冷笑一声：“现在知道没脸了早干什么去了，被儿子当场抓个正着，有脸才有鬼。” 　　张悦当时从娘家接了孩子回去，是兴冲冲想要一家团聚去的，哪知道没给孩子带去惊喜倒带回来一堆惊吓。 　　吕霞脸皮再厚，这时候脸上也不免带了几分尴尬之色。 　　“我那儿子不成器，来之前已经被我狠狠教训了一顿，他爸打他打的棍子都断了。我们现在说的是匆匆的事，无论如何总要叫孩子出来吃饭吧。” 　　钱素菊又怎么会不想，可是孩子他不听啊。 　　聪聪已经快13岁了，不是三岁，他有自己的是非观。爹妈两个人谁对谁错，心里难道真的没有一杆秤？ 　　说来说去还是外头那个女人闹的。 　　既然错误已经发生了，要好好待在外头，非要找上门，非要把人家好好的一家子拆散不可。 　　心里再气钱素菊还是顾着孩子，上前敲门：“聪聪，我是姥姥，大人的事情跟你没关系。你出来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好不好？” 　　徐聪仍旧没有反应。 　　大人都说和他没关系，但是他记得清清楚楚，当时他爸搂着那个女人说如果不是为了给他挣钱，不是为了养活他，给他提供更好的生活条件，根本就不会走到如今这一步。 　　徐聪子嗡的一声，他这才知道原来他才是那个罪魁祸首，如果没有他，父母是不是还能好好的待在一起？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 　　徐聪待在房间里，但并不是对外面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姥姥姥爷也抱怨过，说如果不是为了他，妈妈根本就不会去京市培训，也就不会当什么店长。现在倒好，钱有了家却快没了。 　　徐聪曲折腿，紧紧的抱住自己...... 　　钱素菊沉沉的叹口气，整个人仿佛老了十岁。 　　女儿发生这种事情，外头的人不止对着她指指点点，左邻右舍也不乏看他们家笑话的。应付外头的人，已经让钱素菊心累，如今孩子还不肯出来吃饭。 　　吕霞：“亲家，你家里有钥匙吗？我们自己开门，再不进就找个斧子把门砍了。再这么下去，孩子肯定吃不消了。” 　　钱素菊心里认同的话，嘴上却不饶人。 　　“原来你还知道着急呢，我听小芬说，前儿你去他那里买肉了，说是要拎回去炖汤？孩子在我这里，我就问问你炖汤是炖给谁喝的？” 　　小芬是菜市口卖肉的，她家每天只卖一头猪，价格比别人家稍高一些，但胜在肉好，去买的人还挺多，要是去晚了，连骨头都没了。 　　钱素菊不信老两口买肉是给自己吃的，她可不会忘记还有个女人大着肚子住在他们家里呢，肉是买给谁的，答案呼之欲出。 　　吕霞脸色微变，没想到钱素菊连这事儿都知道。 　　“那什么，人家肚子里划着的也是我的孙子......再说大人有错，孩子总归是没错的。” 　　“呵，你前两天不是还叫我女儿别和徐重军离婚吗？现在还留着那个女的在家里是怎么回事？！” 　　钱素菊气得语气都不稳了。 　　好家伙，原来他们老徐家不仅仅只有徐重军一个混蛋。 　　几乎个个都是混蛋。 　　他们怎么好意思的！ 　　“你们是当我们家没人了是吧？我女儿凭什么继续待在你家受这个鸟气！” 　　钱素菊确实劝女儿别离婚，可是话一说出口，她就后悔了。 　　说白了她忍到现在全都是为了孩子，可结果呢，人家说是为了孩子，不仅仅是为了聪聪，还有另外一个孙子呢！ 　　吕霞正要辩解，房门内便传来徐聪的一声怒吼：“滚！滚出去！不许你待在这里！” 　　吕霞觉得不可思议，自家孙子最懂事乖巧，对长辈也一向很有礼貌的。 　　“钱素菊，是不是你教孩子这么说的，你如果真的为了孩子好，就应该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现在这样孩子和他爸该怎么相处？” 　　钱素菊懒得搭理她，压根就不像再废话了。 　　吕霞这种人，别人越不理她，她越来劲。 　　“钱素梅你是不是心虚啊？我跟你说我儿子的家要是没了，别怪我跟你不客气？！” 　　做错事反而有理了，做错事的那个人的妈反而到别人家大呼小叫！ 　　钱素菊咬了咬牙，使出全身力气，往吕霞脸上挥了一巴掌。 　　“啪”一声，把吕霞的脸都打歪了。 　　钱素菊咬着牙，恶狠狠道：“我给你脸了是吧？谁对谁不客气呀，你儿子要是管得住下半身，会有今天的事吗？这里是我家，你少在我家里耀武扬威的。要不是你是我外孙的奶奶，我直接去拿把刀把你剁了，你信不信？” 　　吕霞一直等到她把话说完都没回神。 　　这、这他妈怎么还打人呢？ 　　她倒是想上去理论，但钱素菊的眼神里淬着寒冰，冷冰冰的样子，让吕霞浑身打了个机灵。 　　她压根就不敢上前，她觉得自己一旦上前了，对方说不定真就会从哪里掏出一把刀来。 　　而那扇关着自家孙子的门却始终静悄悄的，徐聪明知道他奶奶被人打了，却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 　　吕霞暗骂一句白眼狼。 　　“你、你给我等着，我回去告诉我儿子去！” 　　钱素菊呸一声，狠狠往她脸上吐了口唾沫，“天王老子来了也没用，你儿子要是敢来，老娘一定当场把他那二两肉给剁了！” 　　“疯、疯婆子！你、你少吓唬人！” 　　吕霞结结巴巴的说着，整个人却不停往门口蹭，一走到外头拔腿就跑，好像后面有一只猛兽在追。 　　人走了，钱素菊心里气也散了，刚刚打人那只手，现在还在不停颤抖着。 　　前两天还劝女儿说叫她别离婚，现在自己亲手把她回去的那条路给断了，吕霞那个老婆子最记仇，如此以来她女儿说不定真的就没有家了。 　　钱素菊鼻子一酸，抽噎两声。 　　之前一直紧闭着的那道门，却突然“咔嚓”一声开了。 　　徐聪站在房门口，一双黑黝黝的眼睛盯着他姥：“姥，我饿了。” 　　钱素菊当即顾不得鼻酸了，连忙抹抹眼睛，语气平静道：“唉，姥给你坐吃的去。” 　　....... 　　吕霞挨了一巴掌，心里确实不畅快。 　　回了家以后，见到早上吃过的碗，还在水池里堆着，就有些气不打一处来，一边清洗，一边骂骂咧咧。 　　“真是造孽，一个个的光吃不动，难道我就是你们家的老保姆了？我养条狗还知道冲我摇尾巴，我养你们到底是为了什么？” 　　吕霞在外面摔摔打打，一个浓妆艳抹挺着肚子的女人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妈，你别生气，我刚刚已经替你说过重军了，下次不会了。你上次不是说想吃鸡蛋糕吗？喏，桌上那些都是重军特地买来给你的。” 　　女人的声音娇娇软软，就算吕霞自己是个女的，听了也不由跟着心软了几分。再加上这女人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孩子呢，听说这也是个孙子，看在她肚子里孙子的份上，吕霞哼一声算是接受了道歉。 　　“我不是叫你们不要破费，以后孩子出生了，花钱的地方多呢。小敏，重军不懂事你也不懂事？” 　　吕霞嘴上这么说，吃蛋糕的动作一点都不慢。 　　小敏乖顺点头，“要不怎么说还是妈懂的多呢？以后我会多盯着重军的。” 　　吕霞抿抿唇，心里很受用。 　　张悦作为儿媳妇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不过她这个人有些木，从来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反正张悦嫁给自家儿子这么久，吕霞就没从她这儿听到过几句好话。 　　换成现在这个又不一样了。 　　小敏长得好看，嘴巴又甜，时不时的给他买这买那，肚子里又揣着他们老徐家的孩子。 　　吕霞就是想生气，也记不起来。 　　而且自打张悦去京市进修过以后，主意大的很。以前吕霞说话，张悦很少会反驳，基本上说什么听什么。现在婆媳俩却完全掉了个儿。吕霞有时候也挺替自己委屈的，辛辛苦苦带大了儿子，现在又给他们带孙子，结果儿媳妇都能骑到她头上去了。 　　如今张悦不在，换做和小敏相处。 　　吕霞又成为了说一不二的婆婆，虽说她为了孙子，不想让儿子和儿媳妇离婚。 　　现在却觉得，离婚好像也不算是一件坏事了。 第120章 净身出户（二更） 　　俆重军回来的时候, 天黑透了，浑身酒气。 　　他其实没想和张悦离婚的，可是小敏找了来, 还叫他给她肚子里的孩子一个名分。他能怎么办？手心手背都是肉, 不止聪聪是他的儿子，小敏肚子里那个也是。 　　张悦不理解他, 儿子也不理解他, 好像他是罪人一样。 　　“你回来啦。”俆重军一进屋，小敏就挺着肚子迎了上去。 　　吕霞看在眼里, 心里更添几分满意。 　　至少从伺候男人这点上来说, 张悦就远远不如小敏。今天徐聪的表现，让吕霞寒了心，现在想想儿子离婚好像没什么不好的了。 　　俆重军哼一声，顺着小敏的力道整个人往她那边歪。 　　吕霞见了, 狠狠在儿子背上拍了一把。 　　“你这孩子，没见小敏还大着肚子吗？别没轻没重的。” 　　俆重军醉了，却又没那么醉。 　　他有些搞不懂，明明之前妈和小敏吵的他头都大了, 怎么这会儿又好了？ 　　不管怎么样，不吵就好。 　　俆重军一直都知道小敏的手很软, 这会儿帮他摁着太阳穴，就跟完全没力似的, 软绵绵的, 却又挠的人心里痒痒的。 　　小敏见他凑过来, 娇滴滴道：“重军, 来喝水......” 　　徐重军脑子彻底不转了, 就想一头溺死在这温柔乡里。 　　等他再醒过来已经天光大亮。 　　“重军, 醒了吗？张家那边来电话了，说是张悦来了。” 　　见儿子从屋里出来了，吕霞连忙将早饭端了过来。 　　“先吃点垫垫肚子再去。”她摸了摸耳朵上的银耳饰，又说，“要不你和张悦还是离了吧，勉强在一起大家都难受，聪聪的孩子我算是白带他了，昨天我在他姥姥家被人扇了一巴掌，聪聪可是从头到尾都没露面。” 　　俆重军闻言脸上闪过恼怒之色：“你昨天回来怎么也不跟我说？” 　　“你醉成那个样子，我就想说了你听不见。反正那张家人根本就不是个好东西，张悦要走可以，房子咱得住。钱，将来还有个孩子要用呢。张悦现在不是什么店长吗？根本就不差钱。聪聪的孩子不愿意跟你回来，不回来也行，咱家还能少一笔开销.......” 　　其实这些话一大半都是小敏昨天和吕霞说的，她不止说了这些话，还给了吕霞一对银耳坠。 　　吕霞到底被昨天那巴掌弄的有些寒了心。 　　见小敏这么乖巧懂事，又觉得离婚好像不是件坏事，换个儿媳妇也不是一件坏事。 　　见儿子不说话，吕霞还以为他对张悦有所留恋，连忙说：“别人就先不说了，小敏肚子的孩子将来生出来得上户口，你叫他户口往哪里上？” 　　俆重军三两口把饭扒完，将吕霞的话在心里滚了又滚。 　　“妈，你和小敏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吕霞支支吾吾：“还、还不是小敏这孩子漂亮、温顺，我想着她跟你的时候还是黄花大闺女呢，比张悦也没差什么。” 　　俆重军声音一顿，“她这么跟你说的？” 　　心说小敏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在跟他之前都不知道跟过多少男人。 　　也就是长得好看，身段好，脾气软，别的还真比不上张悦。 　　不过男人么，自尊心这玩意儿什么时候都挺重要的。 　　张悦如今赚的钱可比他多多了，俆重军在张悦面前有一种挫败感，这也算是他想逃离的一个原因吧。 　　俆重军出门的时候，小敏正眼巴巴的看着他。 　　“照看好家里，我很快就回来。” 　　小敏眼睛亮一下，娇滴滴的应了声。 　　俆重军脚步一顿，脸上到底带了几分笑意。 　　* 　　张悦相过很多次，他们彼此对峙的情形，没想到再次看到对方，她竟然心里一点波动都没了。 　　程晓珍到底还是不放心跟了来，不过她并没有说话。 　　这是人家夫妻的事，不需要她的时候只当一个旁观者就好。 　　俆重军看见曾益和程晓珍，语气很不满：“我们的事我们自己解决不就好了，干什么把外人牵扯进来？” 　　张悦讽刺一笑，“你都让外人住进我们的家了，晓珍是我的表妹，这位是我请的律师，他们来有什么问题吗？” 　　俆重军：“我懒得跟你吵，走的时候不是说要离婚？我同意了。孩子给你，你带着孩子从我们家里搬出去就行了。” 　　程晓珍憋了又憋到底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你在说笑话吗？还是我听错了？过错方是你，凭什么叫我姐从那里搬出来？” 　　俆重军不懂这些，他只知道离婚就是两个人分开住，没想到好像还涉及到别的问题。 　　他涨红着脸，粗声粗气，“那你们说，还有什么问题？” 　　曾益微微颔首，吐字清晰：“徐先生，我是张悦女士的委托人，鉴于您在婚内的表现，我方向您提出离婚。由于您是婚姻中的过错方，所以如今住的这套房子将归张悦女士所有，另外包括存款两万三千六百八十四元，还有你们的儿子徐聪的抚养权，都是归张悦女士的......” 　　眼前这个西装笔挺的男人明明说了很多话，俆重军却觉得他一句也没听懂。 　　什么过错方？ 　　什么房子和抚养权？ 　　难道不是让张悦带着孩子从他房子里搬出去就行了？ 　　俆重军脸上带了一层怒意，“张悦你有完没完，就算想用这种方式留住我也不可能，我说要跟你离婚，就是要离婚了，你现在老老实实你们的东西从我家里出去，说不定还能留几分夫妻情分......” 　　程晓珍：？？？ 　　这人脑子没事吧？为什么她完全get不到对方的脑回路。 　　然而徐重军的发言还没结束。 　　“你醒醒吧，张悦，不喜欢了就是不喜欢了。你这样做只会让我觉得厌恶，你——” 　　张悦站起来，拎起跟前的水杯，满满一杯子水彻底浇在了徐重军的头上，把他未出口的话也一并浇灭了。 　　“脑子有病就去找医生，现在死缠烂打的人是谁？曾律师的话你没听懂我就再说一遍，因为你现在外面找的女人，所以你就是婚姻过错方，家里的房子，我的。钱，我的。儿子，我的。不是我要从那套房子里搬出去，而是你跟你爸妈，还有那个女人，拎着你们的东西从那房子里搬出去！” 　　俆重军气坏了，他没想到张悦竟然会这么坏，不只要他的房子还要他的钱，可张悦明明不差钱呀。 　　“你、你！” 　　对方人多势众，俆重军气得都不知道该说啥了。 　　张悦站起身：“今天的话我带到了。后续问题，你和我的律师谈吧。晓珍，我们走。” 　　张悦走的很急，程晓珍差点被她拉得一个踉跄。 　　而且她没想到，表姐今天表现的这么好，对着渣男竟然没有一丝心软。 　　程晓珍刚想夸她，就见张悦走到没什么人的小巷子里，蹲在地上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晓珍，你不知道，以前一顿饭都没几片肉......俆重军他总是把肉夹给我，他说娶我不是叫我吃苦的......生了儿子，我下不了床，是他背我回的家......我以为，只要日子好过了，什么都会好的......” 　　程晓珍叹口气，什么都没说，只是一下又一下，不停安抚的拍着张悦的肩膀。 　　虽然有的人真的走着走着就散了，但也很难做到不难过吧？ 　　张悦的崩溃就一会儿，她很快调整好心情，买了水果，带着程晓珍去看儿子。 　　“也不知道，聪聪他怎么样了......如果，俆重军不肯从房子里搬出来......” 　　张悦确实不差钱，但她就是想给自己出一口气。 　　更重要的是她不想自己离开以后，那个女人理所当然的享受她的劳动成果。 　　程晓珍眨眨眼：“不搬走就上诉，法律上绝对会支持我们，你所要做的只有一点——别心软。” 　　张悦虽然有些不懂，但还是坚定的点了点头。 　　* 　　事情就和程晓珍说的那般顺利，走法律程序，判决书很快下来了。 　　钱素菊本来不想女儿离婚的，现在又觉得离婚没什么不好。 　　反而在判决书下来以后到处跟人说，张悦没错，就连国家也站在他们一边。外孙是个好孩子，怎么都不该怪到孩子头上。 　　相熟的邻居慢慢的也都知道怎么回事了，说闲话的人很少，反而都挺同情徐聪那孩子的。 　　钱素菊瞧了，心里的大石终于落地。 　　徐重军这边日子就没那么好过了，法院叫他们一个礼拜之内搬出去，他们倒是想搬，又不知道往哪搬，如今的房子也没那么好找。 　　徐重军想起来小敏有一套房子在城郊，便提出先到那边暂住。 　　小敏脸色变了变：“你们要去住也行，他每个月得给我交房租，不仅得交你的，还要交你爸妈的。我们现在又没结婚，你在我的房子里住着算怎么回事？” 　　吕霞简直惊呆了，这话确实是从小敏口中说出来的？ 　　之前不是挺温顺的，现在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 　　小敏索性不装了，冷笑道，“又没结婚给房租不是很正常吗？难道你们要去我那里白吃白住？一个个都不是缺胳膊断腿的，总没道理欺负我一个孕妇吧？” 　　小敏挺着肚子，嘴皮子溜的很，一堆话炮仗似的，说的谁也接不上。 　　俆重军能说什么，确实没结婚，小敏确实是孕妇。 　　他一个大男人总不能靠女人养。 　　吕霞还是觉得不舒服，反过头来劝儿子：“要不、要不还是不离婚了？离了婚以后房子没了，钱也没了，还得找地方住，怎么算都是亏。倒不如就这么将就着过吧。” 　　说来说去吕霞还是舍不得钱，总觉得儿子离了婚就亏了。而且门口那些穿着制服，盯着他们搬家的人，光是瞧着就觉得吓人。 　　小敏冷笑：“你说不想离就不想离了，现在是人家想离，你们懂不懂？搞不好张悦根本就不在意俆重军，甚至巴不得对方出轨呢，现在可算是蹭了她的心了。” 　　俆重军脸色铁青：“废话少说，给租金就给租金，老子之前能赚钱，以后也能赚钱。困难只是一时的，早点把这事了了吧。” 　　小敏转了转眼珠子，到底闭上了嘴。 　　其实事情发展到现在，她也有些后悔了。 　　主要是没想到张悦会请律师直接跟徐重军打官司，还把他的财产分走一大半，当初小敏可是冲着徐重军的那些钱来的。 　　其实小敏的选择不止俆重军一个，徐重军虽然钱不如他们多，但现在人年轻又老实，最关键的是被她拿捏的死死的。原以为结婚这个事情会很顺利，没想到他的前妻，竟然直接告上了法院。 　　现在说这些好像都没用了，毕竟她肚子里已经有了俆重军的孩子...... 　　徐家人搬了一周都没搬走，穿着制服的执法人员便有些不耐烦。 　　吕霞在家里敢撒泼，却不敢对着这些人撒泼，人家叫她做什么就做什么，只不过心里到底存了几分怨恨。 　　再加上离婚的事，已经成了定局，她便拉着小敏到一旁嘀嘀咕咕。 　　俆重军这段时间是真的忙，又要搬家，又要重新找赚钱的路子，之前那条运输线其实是别人看在程晓珍的份上，带着他一块儿走的，现在他既然跟张悦闹掰，人家自然也不愿意再带他。 　　徐重军虽然有运输车，运输的路线却得自己重新找。 　　吕霞和小敏如何，他是真没发现。 　　等发现的时候，也已经晚了。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眼下张悦既然已经和俆重军离了婚，就准备带着儿子换个地方住。 　　以前那套房子虽然好，但左邻右舍都是熟人，多少会谈到过去的事，张悦怕对儿子产生什么影响。 　　“聪聪妈妈带你去的地方，保证你会喜欢，还给你准备一个大房间好不好？” 　　徐聪点点头，却没怎么说话。 　　其实这段时间他的话一直很少，不过好歹正常吃饭了。 　　张悦也意识到孩子心理上可能出现了点问题，想着要不要换个环境。 　　程晓珍一直还挺喜欢徐聪的，是个聪明孩子，又懂事，现在看他这样也有些于心不忍。 　　“要么索性换个城市吧，带着阿姨和姨夫一起，也没谁说必须待在这里。” 　　张悦其实有些心动，不过她也知道爸妈不会跟他一起走的，想了想又放弃了。 　　“聪聪年纪小自己也不会照顾自己，饮食起居上没个大人盯着我是真的不放心。我呢，总得出去赚钱吧，要不然我们娘俩吃什么喝什么？” 　　“而且左邻右舍虽然嘴巴有些碎，但心不坏，我要是真有点什么事，将孩子放在他们家一天半天的问题也不大。换个地方就是重新开始，又要去认识新的人。晓珍，其实我还是有些怵的。” 　　程晓珍当然懂，这就是人家说的故土难离。 　　本来她回来都已经做好了重新找一个店长的打算，但张悦如果不走的话，她还是想把分店交给张悦。 　　第二天徐聪照常去上学，同学们自然也发现他比平时更加沉默。 　　有几个和徐聪家走的近的，更是忍不住上前八卦。 　　“徐聪，你爸和你妈真的离婚了？” 　　“这还能有假？我听人说是徐聪的爸爸在外面有了女人。那女人我还见过，确实长得比张悦阿姨好看。” 　　徐聪本来无动于衷，听见这话，把书包一放，揪住对方的衣领：“你说什么，有本事再说一遍！” 　　那同学不怕死的接了一句，“我说的有什么不对的吗？那女人就是比张悦阿姨长得好看。头发很长，皮肤又很白，说话声音特别软......” 　　徐聪攥紧拳头，朝他面门就是一拳。 　　同学站起来，牙齿掉了一颗。 　　“草，徐聪你是不是有病！” 　　两人揪着对方的衣领，就要打到一起去，外头忽然有人喊了一句，“徐聪，有人找你。” 　　徐聪不想撒手，他想给这同学一个教训。 　　周围的同学们见识不好，纷纷打起了圆场。 　　“行了行了，大家都是好伙伴，别动怒，我们就是问一问没别的意思。周超你这家伙倒是跟人道个歉呀。” 　　徐聪：“道歉也不行。” 　　“你再打人你就要记大过了，万一给学校记录在档案上怎么办？” 　　“周超你也是，平时爱开玩笑就算了，这事能开玩笑吗？” 　　周超大概也意识到自己不对了，不情不愿的，说了声对不起。 　　徐聪这才撒了手。 　　外头的同学还在喊，“徐聪，你快跟我出去，外面的人还等着呢。” 　　徐聪皱起眉头：“我妈在上班，没人找我呀。” 　　“唉呀，是一个老太太，带着一个身材很好的女人。她们点名要找你，我就是帮忙传个话。” 　　周超挑了下眉：“草，不会是你奶奶和那个女人吧？” 　　徐聪抿紧了唇，在同学们神色各异的眼神中，脸色很不好看。 　　周超原本是真的没想让徐聪难堪，虽然道了歉，还有些不好意思。 　　他清了清嗓子说，“你要是不敢去，我陪你一起去怎么样？就算是给你赔罪了。” 第121章 变故突生（一更） 　　徐聪抬头, 对上一双明亮的丹凤眼。 　　“那你跟我一起去看看，不过我们说好了你不许随便动手，也不许骂人。” 　　周超懒洋洋的应了一声。 　　两人关系不远不近, 如果硬要说的话, 当然会选择帮自己的同学。再加上周超存了赔礼道歉的心，自然比别的同学殷勤几分。 　　其余的同学也不都是干看着, 有几个蠢蠢欲动的跟在两人身后。 　　“前面的是不是就是那个女人？确实长得还行, 但是怎么说呢，眼神让人不舒服。” 　　“我也觉得不舒服, 她盯着人看的时候好吓人哦。” 　　徐聪充耳不闻, 真看见奶奶带着那个女人站在门口，让他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他自己也知道上次没帮着奶奶，奶奶心里肯定会有意见，但他没想过有一天他会带着那个女人过来找他。 　　“聪聪, 快来，这是你小敏阿姨。” 　　吕霞冲着徐聪招手，勉强露出一丝笑意。 　　徐聪冷冷的问：“找我有事吗？” 　　“你看你这孩子，见到长辈怎么也不打招呼。跟着你那个妈, 越发不懂礼貌了。” 　　老太太明显对张悦成见很深，也是, 房子都快没了，还顾念什么婆媳情意？ 　　再说婆媳之间原本就是陌生人, 有个男人在中间调和, 那就是婆媳, 如果连中间唯一的牵绊都没了, 就是陌路人。 　　徐聪：“不许你说我妈。” 　　吕霞脸色不大好看, 但也没在这件事情上多纠缠：“好好好, 奶奶不说，奶奶今天来找你确实是有事情。” 　　徐聪沉默着没说话，但从他的表情和肢体上都能看出他对吕霞的抗拒。 　　吕霞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可如果不是真没法子了，她也不会想到要过来找自己的孙子。 　　“那什么你小敏阿姨，肚子里怀着你爸爸的孩子，眼看着就快生了......咱们却连住的地方都没了......你能不能回去跟你妈说说，别叫她把房子要去了，她又不差钱，要房子干什么？” 　　小敏听了直点头：“是啊，聪聪。我知道你讨厌我，但我肚子里这个也是你弟弟呀，你不能看着你弟弟没地方住对不对？” 　　周超：“草，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什么弟弟，这个野种也配？徐聪你别听他们的，该你的你一分也别少要。” 　　周超也是单亲家庭，不过他是妈去世了，跟着爸。 　　他爸有钱，是他们那一片投一个万元户，跟着他的女人来来去去就没少过。 　　周超的奶奶就说了，钱和房子都是他的，甭管谁进门谁都别想，分走他的财产。 　　周超的爸也算没那么浑，另外给儿子办了一张银行卡，把留给周超的钱都存在里头呢。 　　徐聪捏了捏拳头，声音冷的吓人：“你们快走吧，下次别来找我，要不然我要跟我妈说了，到时候别说房子，恐怕你们什么都不会剩下。” 　　原本周超那么说，吕霞就憋着一口气呢，徐聪话一出口，她直接怒意直冲头顶，当场叫骂起来。 　　“早知道你是个没良心的，没想到这么没良心。以前算是我白带你了，混账东西，跟你那个妈一模一样。不怪你爸，不要你换做是我，我也不要......” 　　小敏假意劝说，实则拱火：“唉呀，妈，你别生气了，看孩子要看娘。当妈的是个没良心的，儿子又怎么会有良心呢？没事没事，我这肚子里不还有一个吗？这个以后肯定会孝顺你的。” 　　徐聪拳头捏的嘎巴嘎巴响。 　　不就是一套房子吗？本来就该是他们的，本来就是那个男人犯了错，现在倒像是他们不对似的。 　　学校门口的人越举越多了，他们不要脸，徐聪还要呢。 　　他拉住周超蠢蠢欲动的手，“我们走。” 　　周超：“不是，哥们儿，你这都能算了？” 　　不是算不算的事。 　　一个是他奶，一个肚子里还有个孩子呢。 　　徐聪能怎么办？总不能上去揍他们一顿吧？ 　　在学校里当着学生们的面打人，他还要不要继续在学校里呆下去了？ 　　徐聪心里有很多顾忌，吕霞却没什么顾忌，见徐聪要走，她突然尖叫起来：“徐聪，你走一个试试，你走了，我就当没你这个孙子！” 　　徐聪脚步顿了一下，还是往前迈了一步。 　　老太太气炸了，气得心肝脾肺肾都疼了起来，汹涌的怒意将她的理智都烧没了。 　　“丧了良心的玩意儿！你爸供你吃供你穿，结果你连爸爸和奶奶都不要了？你这样的人，还在学校里学什么学？滚回家拉倒！我要问问你们老师，是怎么教学生的？教出来这么个完蛋玩意儿！” 　　本来这个点在学校门口进进出出的人就挺多的，门口有热闹瞧，自然一下子停住了脚步，他们对着徐聪指指点点，其中不乏和徐聪同一个年级的同学们。 　　“不是吧，徐聪不是成绩挺好的吗？” 　　“那是他亲奶奶，难道还会诬赖他不成？没想到徐聪是这样的人。” 　　也有值班老师闻讯而来，瞧见老太太闹事的场面，连忙拉住徐聪问怎么回事？ 　　吕霞看见老师就像找到了主心骨，拉着老师哭诉起来。 　　“老师，你要给我们评评理，这孩子就是不孝顺，没有同理心。他和他妈要把我们从他家里赶出去！我就没见过这么狠心的小子，他以前小时候可是我带大的，现在长大了，想把奶奶赶走了。” 　　学校里的老师对徐聪都有一定程度的了解，主要是这孩子听话，有上进心，平时虽然不吭声，但在学习上还挺认真的，年级前几名内总能看见他的身影。 　　老师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这孩子会面对自己亲奶奶的控诉。 　　老师：“是这样吗，徐聪。” 　　吕霞：“这还有什么好问的，我就跟着站着呢。这小子从小就没良心，他妈更不是个东西——” 　　“说完了吗？”徐聪到底忍不住了，转过身死死盯着吕霞，冷冰冰的眼神恨不得把对方戳个对穿。 　　吕霞心里莫名生出一股惧意，她哆哆嗦嗦道：“没、没说完，我还要把你那个不要脸的妈，干的好事都跟你们老师好好说一说——” 　　吕霞一下子闭了嘴，因为她发现徐聪不知什么时候转了身，步伐沉沉的往他们这边靠近。 　　少年个子已经快赶上吕霞了，他面无表情的样子，竟然挺有威慑力。 　　“第一我妈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不是东西的人是俆重军和这个女人。” 　　他又往前了一步，吕霞被他的气势所逼，吓得往后一退。 　　“第二房子和钱我妈确实不缺，可是法院都判给我妈了，我妈凭什么不要？！” 　　徐聪一路往前，把老太太逼到了墙角。 　　“第三，你最好现在带着这个女人，从我学校滚出去。要不然我妈还会去法院告你们。” 　　吕霞盯着少年的眼睛，他从他的眼神里竟然看出了一丝恨意。 　　她心尖一颤，聪聪竟然恨她？ 　　周超怪笑着吹了声口哨：“牛逼呀老徐，没想到你这么刚。” 　　他伸了手要往徐聪肩膀上搭，人家理都不理他，转身就走，步伐快到后面仿佛有什么在追。 　　小敏看了个全场，老太太的算盘打的好，叫她挺着肚子过来博同情，没想到徐聪不傻，压根没讨到好处。她往前走了几步，恰好要同徐聪擦肩而过，没想到肚子突然疼了起来，两人衣角碰到的一瞬间，小敏忽然坐在地上喊，“他推我，我肚子好疼，有没有人救救我？” 　　“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孩子。聪聪，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个孩子，但你也不能推我啊。” 　　徐聪气急，吼道：“根本都没有碰到你，不要什么屎盆子都往我脸上扣。” 　　“那我好端端的怎么会肚子疼？呜呜呜.......我肚子里的孩子还没足月呢，我知道你恨他，但你也不能对他下手呀，呜呜呜，救命，救救我......” 　　小敏哭的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老太太扶住小敏，下意识的道：“徐聪你小小年纪怎么这么狠？连你阿姨肚子里的孩子都不放过。” 　　徐聪崩溃道：“我说了我没碰她。” 　　他说到底也是个孩子，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人逮着闹，情绪能好才怪。 　　当时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老太太身上，确实没有留意小敏这边。 　　还是周超坚定的说：“我没看见他推你，能不能别诬赖人？” 　　吕霞：“你们是一伙的，你当然帮他。” 　　小敏不说话了，躺在地上直哭：“妈，妈我还不想死，你救救我，我的孩子会没事的吧？” 　　值班老师找人借了摩托车：“快把人抬上来，先送去医院，别的再说。” 　　徐聪站在摩托车跟前，一下拦住了车头：“不行，不把话说清楚，谁也不能走。” 　　好在他到底还是理智的，这两个人一旦从这里走了，学校里说他什么的都不会少。到时候自己就是长了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吕霞气死了：“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狠，人命关天，知不知道？” 　　值班老师也说：“先把人送去医院，回来再好好解释。” 　　不论他们说什么，俆聪都不听，他眼神死死盯着小敏：“你自己说我到底有没有碰你，你肚子疼和我有没有关系？” 　　小敏肚子疼的像是要炸开一般，身下还有水流出来，她真的怕再耽搁下去，自己和孩子会没命。顿时不敢再胡乱算计，连忙说：“不是不是，他推的我。他刚才确实没碰到我，是我自己肚子疼了。” 　　吕霞是真的没想到，她狠狠的拍了小敏的背一下，埋怨：“都什么时候了还说假话。” 　　“妈、妈，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聪聪我错了，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冤枉你，不应该把你爸抢走，你现在能不能让开让我去医院......我真的肚子好痛。\" 　　小敏的脸痛到变形，冷汗把头发都打湿了。 　　徐聪本来也没想做什么，事情说清楚了，他就往边上让了让。 　　值班老师骑着摩托车载人离开前，深深的看了徐聪一眼。 　　周超拍拍他：“哥们儿没事吧，你可真是勇，都那样了，还坚决堵在前面不让。” 　　徐聪苦笑：“我要是让了，回头就说不清了。” 　　“可你不让也没讨到好呀，你看到老师刚刚的表情没？” 　　徐聪当然看见了，他不止看见了，还印象极为深刻。 　　以前这个老师还挺喜欢他的，现在应该对他的印象差到极点了吧。 　　可那又怎么样，总比被人冤枉的好。 　　...... 　　张悦是老师给她打了电话以后，她才知道事情的始末。她挂了电话就跑去找徐重军打了一架，又找了人叫他们立马从她的房子里搬出去。 　　俆重军自知理亏，倒是没多推脱，走的很利索。 　　张悦同程晓珍打电话的时候说，“你是不知道，我真的连杀他的心都有了。我们当时说的很好，绝对不会连累孩子，结果他妈带着那个女人第一个去找我儿子的麻烦。” 　　本身孩子心里就有一个死结，如今这死结越打越紧。 　　程晓珍的关注点则在别的地方：“你说是老师打电话给你的？” 　　“是啊，要不是老师说我还不知道呢，那小子回来什么话都不说。” 　　程晓珍叹口气：“你当老师为什么要给你打电话，她是在跟你告状呢！” 　　“我儿子又没做错什么，她跟我告什么状？”张悦不明所以。 　　他们是站在聪聪这边的，当然觉得孩子没做错，和老师不一样，老师是站在中间的，另外一边是一个老太太和一个孕妇。在孕妇要生产的当口，徐聪拦着不让人走，在老师看来，多少会有一些冷血和无情。 　　在学校里，老师就是学生的天，老师的好恶直接影响到同学们对这个学生的态度。 　　上辈子程晓珍还听到过，因为班上的某个学生不订牛奶，被老师当众批评，次次冷言冷语。时间一长，同学们也知道老师不喜欢这个学生，慢慢的就将他孤立了。 　　本来程晓珍就担心徐聪的心理状况，这个事情一发生担忧不减反增。 　　“总之你多关注一下，实在不行就把孩子送到京市来好了，反正你有一套房子在这边，孩子转过来念书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张悦将信将疑地挂了电话，她观察了儿子几天，发现对方没什么不对劲的，只是照样话少。 　　不过张悦转头暗暗跟着徐聪去了一回学校，就知道晓珍说的没错，这孩子在学校里被人孤立了。 　　她是又气又心疼，当即把孩子领了回去。 　　“同学们都不跟你说话，也不理你，你怎么不告诉妈，妈去找你们老师理论去。” 　　徐聪低着头，不吭声。 　　张悦蹲下、身看他，“儿子你怎么了？你跟我好好说一说行不行？妈希望你每天都开心，父母的事情跟你无关。” 　　徐聪眉头动了动，哑着嗓子，“可你每天都有很多事情要忙，如果不忙的话，就不能挣钱供我上学了。就算你是帮小姨做事，也不能光拿钱不干活吧。” 　　张悦一把抱住儿子，“你这傻小子，妈的事情再重要也没你重要。” 　　徐聪在张悦怀里抽抽鼻子，“你去说也没用的，老师不喜欢我了。” 　　张悦：“那你想不想转学？想不想去京市？你小姨说了，你去了那边可以和宁宁薇薇一块，正巧他们俩也上小学了。而且妈也怕那老太太又去找你。” 　　她以为儿子会拒绝的，没想到他点了点头，有种松了气的感觉。 　　张悦猜儿子肯定没少听见风言风语，就算他们当着大人面不说，在孩子跟前却没那么忌讳。 　　“你想离开，咱们就走，我叫你姥姥、姥爷跟去照顾你好不好？” 　　徐聪又点点头。 第122章 一块儿养（二更） 　　张悦带着儿子去了小洋楼, 瞧见程晓珍还怪不好意思的：“没想到还真给你说中了。” 　　徐聪头一次来这里有些束手束脚，胳膊腿都不知道往哪里摆了。 　　宁宁瞧在眼里，主动上去拉他的手, “大表哥你过来我学到一句话, 还没怎么弄懂呢，妈说你成绩可好了, 快来帮我看看是什么意思。” 　　说起学习, 徐聪就放松了很多，拘束也少了。 　　张悦心情好了很多：“这种时候还得靠宁宁, 我家那个傻小子轴的很, 说是哥哥，其实为人处事方面远不如宁宁。” 　　程晓珍心说，换成另一个孩子被谢云蔚揪着进出办公，也会变成一个小人精的。 　　“我倒是觉得聪聪这样挺好的, 这方面也不用太精，稍微跟着学一学就行了，以后他在这耳濡目染的，自然就懂了。” 　　张悦很不好意思：“我没想着把孩子往这儿送, 已经给我爸妈买了票了，他们应该这两天就到。” 　　“阿姨和姨父不是不肯离乡吗？你叫他们来做什么？” 　　老年人恋家的很, 不止阿姨和姨父这样，就连钱素梅和程学良也是这样。 　　当初程晓珍没少叫他们来, 每回过来待不了几天就要走, 好像这儿有什么追着他们似的。 　　钱素菊和张建波确实不肯来啊, 在老家的时候横的很, 怎么着都行, 总觉得一旦离开老家就跟刚才徐聪似的, 手和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搁。 　　这不是没办法了吗？ 　　张悦自己决定要继续做老家的店长，总不能把分店扔下不管。 　　再说一个月她总有好多天要来京市汇报工作，和儿子见到的机会并不会少。 　　于是就撺掇老头老太太过来，说的多了，这俩人也就勉勉强强答应了。 　　程晓珍无奈道：“你自己也说一个月要来京市好多趟，要不就把孩子放我们家好了，也给宁宁和薇薇搭个伴。你看徐聪和宁宁薇薇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话没那么少？” 　　孩子们正在一块儿看书呢，徐聪一个人的时候确实挺沉默的，和宁宁倒还挺聊得来。 　　张悦心里有些意动，但终究还是不好意思占了上风。 　　程晓珍哪会没看出她的心思：“其实我叫你把聪聪放在我家也是有私心的。我公公即将调任到某省当省长，算是高升了，婆婆必定是跟着去的。你也知道云蔚现在在上升期，我呢丽珍记的事情都不够我忙的，两个孩子也是一样，没着没落。虽说有保姆在，哪能把孩子完全交给外人？聪聪到底是大孩子了，多少能盯着些。” 　　程晓珍是真这么想的，聪聪沉稳又可靠，她和谢云蔚还都挺喜欢的。 　　钱素菊他们过来好是好，只不过他们束手束脚的，说不定许多事情还得孩子自己出面。 　　张悦带着孩子，从小洋楼离开的时候，问他喜不喜欢宁宁和薇薇。 　　徐聪点点头，理所当然道：“喜欢我觉得他们跟别的孩子不一样，还挺懂事的，说明我小姨教的很好。” 　　“你这孩子自己还是孩子呢！”张悦揉了揉儿子的脑袋，“小姨说叫你住在她家，帮着照看一下宁宁和薇薇，你愿不愿意？” 　　“是姥姥姥爷不想来，小姨想帮我们，所以才叫你把我放在她家的吧？” 　　这孩子心里门清，张悦也不答，只问他愿不愿意。 　　徐聪点点头，“我去小姨家，可以帮着小姨看弟弟妹妹，还能让你别担心我。” 　　张悦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她尽量忍住哽咽：“傻小子，你这么好，妈一点都不担心。你放心，我们去小姨家住，妈会给钱的，吃的用的，也都会准备好。你呀，别觉得心里不舒服就行。” 　　亲兄弟都要明算账，不管程晓珍在不在意这点钱，张悦得给，给了孩子才有底气。 　　徐聪闷闷应了一声。 　　隔天领着孩子去小洋楼的时候，张悦果然把东西都安排好了。 　　不止给孩子买了新的衣服、裤子，还带了很多零食给孩子们，至于徐聪的零花钱，她也早就给了。 　　她把钱交给程晓珍的时候，程晓珍都气笑了。 　　“我这里差这点钱？你自己在外头要用钱的时候才多吧？” 　　张悦给的还不少，足足有小一万块，都够几个孩子的花销了。 　　“晓珍，你要是不收，孩子我就不能放在这里。” 　　程晓珍侧了侧头，见徐聪似有似无的盯着这边呢，到底收下了。果然她一收，徐聪便露一个笑脸。 　　这孩子。 　　“行了，这下放心了吧？没人会亏待你的宝贝儿子，再不济，红玉也在这边呢。” 　　李红玉和刘成刚也在京市呢，李红玉身体调养的差不多了，虽说她年纪还小，应该要去念书，不过李红玉说什么也不肯。二姨夫也不好强求，最后还是刘成刚家里把城中村的房子卖了，在京市买了个小铺子。 　　前头是店面，一般都用来卖水果，后头隔出来两个小卧室，住人用。 　　最近经济上来了，卖水果也很有赚头。 　　程晓珍听李红玉说，要去买个小两室去，之前还问她有没有合适的房子。 　　外甥来了，自然也要去另外一个阿姨家走一遭。 　　程晓珍笑道：“这次去记得买点孩子的小衣服或是奶粉，红玉她应该是有了。” 　　之前李红玉吃了烈性药，身体底子都熬坏了。 　　刘成刚那小子，虽然混，但人还算不错，听姨夫说，平时什么都不让红玉碰，就叫她坐着收钱就行了。这不，身体好好将养了一阵子，竟也恢复了个七七八八。 　　以为不会有孩子的，到底还是怀孕了。 　　张悦还真不知道这事儿，以前就觉得红玉怀不上孩子，肯定心情不好，联系的也少。 　　“这可真是大好事，等我离开京市之前，指定要去看一看的。” 　　程晓珍点头，临走的时候叫张悦拿了一堆东西回去。 　　公公高升了，家里的礼盒不少，小杂物间里放的都没处下脚了，吃都吃不完。给张悦拎一些，明天她去看李红玉的时候，就不需要买了。 　　程晓珍给徐聪安排的房间，就在宁宁的房间旁边，宁宁房里有的他这边都有。 　　“聪聪，这个是你的睡衣、拖鞋，洗漱间你房间里就有你们三个的房间，基本布局都差不多，有什么需要一定要及时跟我说，知道吗？别客气。” 　　徐聪点头点的很乖巧。 　　程晓珍回去和谢云蔚说，“总觉得聪聪这孩子还有一些生疏。” 　　谢云蔚：“慢慢来吧，时间久一点就好了。” 　　徐聪是个很有眼色的孩子，有时候张姐忙不过来，就主动帮着张姐端盘子端碗，懂事的让人心疼。 　　宁宁和薇薇呢，完全没这个意识，吃饱了饭碗一推，下楼玩去了。 　　小洋楼这一片开了很多小卖部，孩子们嘴里吃过饭了，却还是觉得饿，非得买点别的解解馋不可。 　　程晓珍叫徐聪也去，“帮小姨盯着宁宁和薇薇，不许他们乱吃东西，上回薇薇回来可还拉肚子了。” 　　她是故意这么说的，怕孩子害羞不好意思一块儿去玩，就找了个借口。 　　谢云蔚也仔细瞧了瞧，“孩子是个好孩子。” 　　可不是，眼里有活，又沉稳，谁会不喜欢这样的孩子呢？ 　　可惜当爹的不是个好东西，要不然这孩子也不至于在别人家生活，还整天战战兢兢的。 　　宁宁和薇薇看着也挺喜欢徐聪，一开始还叫表哥，时间一久都直接叫哥，去了学校里不知道的还以为三个是亲兄妹呢。 　　这样也好，徐聪适应起来才快。 　　三个孩子在一个学校上课，都不要程晓珍接送了，他们自己步行去，早上七点半起床吃早饭，走到教室还能赶上八点十分的早读课。 　　程晓珍每周给每个孩子三块钱，偶尔吃腻了张姐做的早饭，孩子们路上随便买了包子或是油条，上早读之前就啃完了。偶尔两个小的抱怨食堂的饭菜不好吃，程晓珍也会酌情多给一些叫孩子们中午到学校门口吃小炒。 　　宁宁就说：“还是哥你来了好，以前妈可不敢放我们出去单独吃小炒。” 　　可不是小炒铺子在学校马路对面，两个小家伙长得就比桌子高一点，跑来跑去的，瞧着怪吓人的，学校的饭难吃就难吃吧，总比饿着强。 　　徐聪来了是真不一样，这孩子胆大心细，一边一只手牵着弟弟妹妹，瞧着可靠的很。 　　程晓珍这不也就放松了对三个孩子的管束。 　　张悦到底是想念孩子的，隔不了两天，一准给小洋楼这边打个电话。 　　程晓珍接了就笑，“怎么还怕我亏待你儿子不成？对了上次你给我那些钱，我准备拿去做一些投资，找到有好的项目就帮你一块投了。” 　　其实也算不上是什么项目。 　　时间马上进入九零年代，这个时候最有赚头的事情就是炒股，股市迎来了头一个牛市，九十年代初的那些人，不少靠炒股发家的。 　　程晓珍的脑海中隐约有两只股票的名称，正巧张悦给了一些钱，便想着和她的那些钱一块儿投到股市里去。 　　“行啊，给了你的就是你的，你怎么打理都行。” 　　程晓珍才不会要张悦的钱，不止不要这笔钱，还准备钱生钱。 　　大致交代了这笔钱的去向，程晓珍就喊了徐聪过来接电话。 　　“妈，你在那边好不好？”徐聪的声音轻快了好些，带着一股少年的爽朗气。 　　张悦只听见这一句，眼圈就是一红。“妈，挺好的，你好不好？” 　　其实她早听出来儿子过得挺好，要不然不会恢复到从前的状态。可即便是知道，她也想听儿子亲口跟她说。 　　“我也很好，昨天小姨带着我们去拜访老师去了。那个老师是教钢琴的，弹琴的时候特别帅气。” 　　徐聪说的是梁教授的一个亲戚，本身是在学校里正儿八经教音乐的，不过后面考虑教师工资不高的原因，出来自己单干了，在外头开了一间音乐教室。 　　程晓珍带着孩子们去试过，确实水平很高，又见孩子们都挺喜欢的，就给他们的课程表里加了音乐这一项。 　　如今徐聪也来了，万万没有把他撇下带两个孩子单独去上音乐课的道理，自然就把他一块带着去了。 　　“你小姨这是喜欢你呢，以后在家里要有眼色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心里要有数。”妹妹一家对自己的恩情怎么都还不完，张悦想着还是多去看看大姨和姨夫吧。 　　徐聪嗯一声，“妈，你放心，我都记下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张悦叮嘱的多了，晚上徐聪吃饭，又有一些缩手缩脚。 　　程晓珍很强硬的，每人分了几块肉，一碟子红烧肉就都分完了。 　　“肉要一起吃才香，菜也要一起吃。我看谁挑食，明天早上就少吃一个鸡蛋。” 　　程晓珍说的鸡蛋可不是白煮蛋，是张姐特意做的卤蛋。 　　搁在面里或是单独吃，味道都是极好的，三个孩子都爱的很。 　　薇薇悄悄和徐聪说：“哥，你能不能帮我吃一点菜？” 　　小姑娘最讨厌吃叶子菜，他宁愿吃土豆丝这种都不要吃菠菜青菜之类，每次程晓珍给他们碗里，夹了青菜她都会偷偷塞给宁宁。其实宁宁也不见得有多喜欢吃，次数多了以后他还会偷偷捂住玩，不让妹妹把菜夹过来。 　　徐聪不挑食，听见妹妹这么说，悄悄把碗端过去。 　　程晓珍瞧了就笑，还以为她不知道呢，她每次都看的真真的，不过和谢云蔚都不曾揭穿罢了。 　　徐聪来了还有一个好处，孩子们的功课不大需要程晓珍管了。 　　三个娃头对着头一块儿写作业，有什么不会的现场问了，徐聪现场就能给出答案。 　　到了晚上谢云蔚下了班，还会给三个开展一些数学小讲座。两个小的见徐聪坐的板板正正，也不好意思歪歪扭扭了。 　　程晓珍这回给张悦打电话，没用家里的了，反而去了丽珍记以后才打。 　　“你是不知道孩子们在一块多好，小孩子就是想要大的带着才能听话。徐聪好着呢，你可不许再叮嘱他这个叮嘱他那个。” 　　有时候家长说的太多，会让孩子产生一种自卑和逆反心理。这个不是程晓珍要的，他就想孩子们好好相处，以后长大了感情才能好。 　　张悦有些不好意思：“好，我知道了。” 　　心里想着回头给宁宁和薇薇多做几身衣服寄过去，买的太贵，晓珍说不得又要说她，索性做吧，她妈的手艺怪好的。 　　洪丽娟在边上听了一耳朵笑着说：“听你说的这么好，我都想我儿子长大一些，也给你打包送过去了。” 　　“那敢情好，我就是怕你舍不得。” 　　洪丽娟是真的舍不得。 　　她和叶明凯好容易才得了这个宝贝儿子，平时要星星不给月亮，怎么舍得送到别人家去？ 　　程晓珍瞧了便摇头，其实叫她说把孩子送过来才是好事。 　　这两人有些太宠了，俊俊那小子有些过分调皮。 　　之前两口子带着孩子跟程晓珍他们一家一块吃饭，趁着孩子们玩耍，洪丽娟还开玩笑似的说，要叫俊俊去薇薇呢，说是女大三抱金砖。 　　好家伙，直接把谢云蔚气的鼻子都歪了。 　　他都没想过女儿这么小，竟然就被别人惦记上了。 　　程晓珍当时笑着打圆场说，孩子还小呢，长大以后什么样都不知道，只看他们自己的缘分。其实心里是不大，看好这两个人的，都说从小看到老，俊俊这样往后怎么样还不知道呢。 　　不过即便是很好的朋友，有些话也不能明说，程晓珍又陪着聊了一会儿分店的事，总算把这档子事情给岔开了。 　　如今已经彻底改革开放了，程晓珍想要出去开分店，也有不少人过来找他们说想要加盟的，算是代理商。 　　“别的都还好，一定要在质量上把控好，虽说东西是代理商在售卖，但是一旦出了问题，损耗的还是我们丽珍记的名声。” 　　洪丽娟的想法和程晓珍一样，但有些事情即便是她自己也没法做主。 第123章 股票（一更） 　　丽珍记招代理商了, 程晓珍首先想到的当然是自己的表妹——李红玉。 　　京市居，大不易。 　　李红玉一家子在京市，日子过的比较拮据。一个小小的水果店, 每日能挣虽说还可以, 但是，家里又要还房贷, 又要准备未来孩子的花销。 　　其实压力挺大。 　　丽珍记牌子过硬, 好好经营的话，总归比守着一家小水果店赚的多。 　　哪知道程晓珍一说, 李红玉便拒绝了：“不用了, 姐。我有自知之明，一是能力有限，你叫我独自撑起一家店，我还真未必能撑得起来。再就是, 我自己也没什么野心，就想一家三口在一块儿，虽然赚的没那么多，但也够吃够用。做了经销商, 留在家里的时间就少了。” 　　程晓珍倒是没想到，红玉会这样恋家。 　　李行一从外头进来, 连忙招呼程晓珍坐，还拿了不少水果给她吃。 　　“早上, 刚去市场进的鲜货, 水灵灵的, 看着新鲜的很, 等会儿你回去的时候记得拿一些。” 　　李行一以前在厂里算是小有职权, 打交道的事情没少做。 　　如今带着刘成刚干活, 也算是顺便教导他了。 　　“成刚这小子还行，没什么悟性，但人老实，不会偷鸡耍滑还挺吃得开的。” 　　\"还是李叔你教的好。\" 　　程晓珍哪能听不出他这是对女婿表示满意。 　　即便以前再看不上，如今在一块生活了几年，也算摸清楚彼此的脾性。对于他们来说，女婿再有能耐不如对女儿好，刘成刚这点就做的挺好，每回从外头回来，不管是什么好吃的，或是新奇玩意，都会想着给李红玉带上一份。甭管这人是不是不够聪明，至少这份心意已经胜过大多数人。 　　李行一：“我们爷俩一个进货，一个卖货，还能腾出空来照看照看红玉，这就挺好了。” 　　程晓珍点点头表示理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 　　李红玉笑着捏了个葡萄吃，“不过姐你来的正好，我还真有事要麻烦你。” 　　她低头摸摸肚子，瞧着小腹微凸，整个人都柔和了几分。 　　“我们之前不是一直说要买个小两室来着，眼下手里的钱倒是能付个首付，就是这地方我有些拿不准。以前觉得有个落脚处就挺好，现在还得为肚子里这个考虑呢。” 　　京市还有一点不好，太卷了。 　　李红玉做水果生意的，经常能听见家长们聊孩子事，有的说孩子要从小开始培养各种辅导班，得跟上落后一小步，往后就怎么都追不上了。 　　再一个得考虑学区，学区好了，老师的业务水平才能好，才能教出好学生来。 　　李红玉和刘成刚两个都没念过大学，心里面想让孩子实现两人的梦想，至少要去大学校园里走一遭吧？那这买房子的学区可就不能马虎了。 　　若是问他们哪个市场进水果最便宜，哪边最新鲜，倒是能如数家珍。学区她还真没什么概念。 　　“姐，你见识多，你帮我们选一选吧。” 　　程晓珍立马应了下来，“那我先帮你们挑着，等回头房子落实了，你们过来看一看，顺便付个定金吧。” 　　“好！” 　　程晓珍没呆太久，她回去还有事呢。 　　临走的时候，李行一给拎了一堆水果，还叫他们以后想吃什么水果，来个电话，他直接给送过去。 　　程晓珍笑着应了一声。 　　* 　　程晓珍去了丽珍记，发现丽珍记里人挺多的，洪丽娟在一旁忙着招待。 　　见程晓珍来了，洪丽娟连忙把人拉到一边。 　　“看见角落里那个人了不？是叶明凯的妹妹叶欣，她听说我们这次招经销商也自告奋勇过来了，估计是眼热我们丽珍记的利润。” 　　程晓珍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确实瞧见一个脸蛋圆圆，身材圆圆的女人。许是也察觉到她的视线了，转头冲着程晓珍微微笑了笑。 　　光就这么看看不出什么了，不过既然是叶明凯的妹妹，倒是能给一个机会。 　　“既然她想试，就给个机会试试看吧。” 　　洪丽娟点点头：“那可太好了，总算是能给明凯一个交代，你不知道她如今带着丈夫和孩子住在我家呢。她儿子和我家俊俊老是吵架，原先我说叫他们出去住，明凯非不肯。说说话自打结婚一来，明凯就对我千依百顺，再说叶欣又是难得来......” 　　想到每天回家，家里鸡飞狗跳的场景，洪丽娟还是心有戚戚。 　　请神容易送神难，她就想帮着把经销的事情快点办好，趁早把叶欣一家送走。 　　程晓珍：“还是按照我之前说的要求，叫他们填好经销申请表。质量是一定要保证的，叶欣是叶明凯的妹妹，应该明白丽珍记对叶明凯的含义，一旦搞砸，叶明凯自己的招牌也保不住。” 　　“知道、知道，你放心，明凯在家里已经提醒过好多次了。” 　　既然洪丽娟都这么说了，程晓珍便没在多话。 　　“对了，钱我都投出去了，你别忘了看明天的股市涨幅。” 　　洪丽娟不懂这些，但是程晓珍说了她就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其实心里不指望着股市赚多少钱。 　　一整天，洪丽娟帮着叶欣把表格填好，快天黑了才领着人回去。 　　程晓珍到家时，谢云蔚已经不在家了，估摸着是收拾东西下去考察去了。 　　要么说，当官也不是什么好差事呢，谢云蔚本是想给他带去庇护，结果把自己折腾的越发忙了，陪她和孩子的时间直线下降。 　　程晓珍上楼去书房看了一眼，三个孩子正在写作业。 　　徐聪是大哥，叮嘱两个小家伙做什么，两个就做什么，比面对爸妈时候乖多了。 　　徐聪听见动静，瞧见程晓珍喊了声“小姨。” 　　程晓珍应了声，问他们吃饭了没，有吃了些什么。 　　薇薇说吃的是张姐做的肉臊子面，可好吃了。 　　“妈妈，我听我们班的同学说，他们去京市前门吃了一个什么鸡，可好吃了。” 　　小姑娘越长越水灵，一双眼睛大大，头发又长又卷，讨人喜爱的紧。 　　不过，大抵小姑娘们都比较贪吃，薇薇点名要吃什么的次数，明显并宁宁和徐聪多的多。 　　程晓珍其实心里明白，他们说的大概是洋快餐。 　　却故意装作不懂，“什么鸡，红烧鸡吗？” 　　“哎呀不是，是那种很香的，一个个小盒子装着的......上次，万佳中午带回来过，给我分了一小块......” 　　小姑娘说的有些可怜巴巴，差点没把程晓珍逗笑。 　　宁宁觉得妹妹蠢，“肯德基。” 　　“是，是叫肯德基。”薇薇立马高兴的拍巴掌，一双眼睛对着程晓珍眨啊眨。 　　程晓珍问徐聪，“聪聪，你跟小姨说，最近薇薇表现的好不好，有没有按时完成作业？练琴的时候，专不专心？” 　　薇薇真以为她哥哥掌握她的生杀大权了，又转过头去讨好徐聪。 　　宁宁别开目光，不想承认自己有这么一个蠢货妹妹，程晓珍瞧在眼里，只觉得好笑。 　　就连徐聪也忍俊不禁：“小姨你别逗薇薇了，薇薇最近表现可好了！” 　　薇薇一听立马昂起小下巴。 　　程晓珍捏捏她的鼻子，大发慈悲的点头说：“明天正好是周六，那我们明天一起去吃吧。” 　　三个小家伙对视一眼，立马欢呼起来。 　　...... 　　肯德基里的人确实多，这会儿正是洋快餐刚刚风靡的时候，孩子们都是听说的多，真正能进来吃的人少之又少。 　　只有在肯德基里工作的工作人员才能拿到的一张一张宣传单，会被人裁成一个个小片片，做人情用。 　　给三个小家伙一人点了一个汉堡，可乐还有鸡吃鸡块等等。 　　薇薇眨巴着眼睛，在这些吃的上面溜了一圈。 　　“妈妈这么多好吃的呀，我都不知道吃哪个好了。” 　　“那你就每个都试试。” 　　程晓珍自己是不吃的，她不爱吃这些垃圾食品。 　　总觉得自己年纪大了，也开始学着保养身体。 　　她脸上带笑的，坐在一旁，顶多捏几个薯条吃。 　　“宁宁薇薇，这是你们姐姐吗？” 　　边上一个小胖子端着盘子过来，身边还跟着一个身形微胖、打扮时髦的女人。 　　薇薇抿抿唇，“不是的，是我妈妈。” 　　小胖子的嘴巴瞬间张成了o型，仿佛能放下一个鸡蛋，察觉到程晓珍的视线，他有些不好意思。“阿姨您好，我也是跟我妈妈过来的，这位是我的妈妈。” 　　他一说，边上站着的那个女人就冲着他们挥手。 　　“你就是薇薇妈妈吧，我是傅卓妈妈，经常听我们傅卓提起宁宁和薇薇。没想到你这么年轻就有两个孩子了，这个大的也是你家的？” 　　程晓珍没料到会碰到薇薇的同学，连忙寒暄：“不是，是我姐家的，一块儿带着出来玩。” 　　“是的是的，孩子们待在一块儿，也能互相做个伴。”郑洁说着话，那边傅卓已经加入孩子们的行列了，她给傅卓多点了一个冰激凌，小胖子很是顺手的，把东西往薇薇跟前推一推。 　　薇薇好像也习惯了，拿了个鸡块给傅卓，傅卓立马笑的见牙不见眼。 　　郑洁有些嫌弃的撇开目光。 　　不过她今天见到程晓珍还挺惊讶的，对方的头发微微散着，带着一点卷，很自然的披散在肩头，耳朵上带着一对米粒大小的珍珠耳，看着很有气质。 　　就是太年轻了，比她想的还要年轻的多。 　　孩子们吃的话，两个大人聊的也还不错。程晓珍刚要提醒薇薇把嘴边的番茄酱擦一擦，手提包里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如今开始有手提电话了，不是那种很大很重的大哥大，而是小巧了许多倍的诺基亚手机。 　　不过如今的手机屏幕比BB机也没大多少，看着有些费眼睛。 　　“晓珍！！！你不是叫我今天留意股市吗？你说的那只股票竟然涨停了，咱们是投的那只吗？”洪丽娟的声音很大，程晓珍把手机向外拿了拿，才觉得耳朵好受一些。 　　隔着听筒都能感受到对方的激动了。 　　“是那支，最近几天应该表现都会不错，你注意一下就行了。” 　　“晓珍！我就说你是钱匣子，果然没说错，光今天股市的利润比我们好几天店面盈利加起来都多。” 　　程晓珍是按照上辈子的记忆投的股票，当然会一路暴涨，不过这都是暂时的。 　　洪丽娟可不这么认为，她现在对程晓珍的话言听计从。 　　既然晓珍说会涨，那肯定还要涨很久，她想了想不止叫叶明凯投了钱，还叫叶欣也跟着投了钱。 　　郑洁坐的离程晓珍很近，电话里的事大致也听了一下。 　　“薇薇妈妈，你也玩股票吗？” 　　程晓珍转头看她，“是啊，最近才玩的。不过，这东西价格起伏不定，小玩玩还行，可不能把全部身家都填里头。” 　　“是啊，是啊，我就是这样，不过我大概运气很不好，投了五千块，两支股票都跌的厉害。” 　　郑洁一看就是那种家庭条件好的，要不然不会随随便便拿出五千块钱往股市里投。 　　“晓珍，你看，你能不能跟说说说哪知股票比较好啊？” 　　刚才还是薇薇妈妈，一下子就晓珍了。 　　郑洁是真没什么心机，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程晓珍就也没推脱，大致个跟她说了几句。 　　“你可别沉溺股市，这里里头水深的很，我都是瞧着差不多了就往出撤。” 　　郑洁如获至宝，“知道知道。” 　　等孩子们都吃好了，往出走的时候，郑洁自己有些依依不舍。 　　难得碰到个聊的来的家长，还一个劲儿的叫三个孩子改天去他们家玩。 　　程晓珍替孩子们应了，至于去不去还得另说。 　　吃了一顿大餐，薇薇小家伙回去的时候可高兴了，拉着两个哥哥连蹦带跳。 　　“明天我要去跟万佳说，我也吃肯德基了。果然像她说的那么好吃，下回还想吃！” 　　这傻丫头，这顿刚吃完，肚子里的都没消化呢，就想着下一顿了。 　　小的时候，程晓珍还觉得宁宁和薇薇两个差不多，越是长大越发现，薇薇在某些方面确实有些缺根弦，好像就长了吃的心眼，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晚上程晓珍和谢云蔚打电话聊到这个事，谢云蔚表示无所谓。 　　“咱们做了这么多付出这么多努力，终究是希望孩子们能过得顺当一些。再说有宁宁在呢，小姑娘只要不吃亏，别的都好说。” 　　都说一人千面，孩子们也是。 　　许多都是在父母跟前是一个样，在小伙伴们跟前又是一个样，如今觉得薇薇有些傻乎乎，或许只是因为她在家人跟前比较放松。 　　之前谢云蔚去接她的时候，可没谁说薇薇不好，瞧着在班里也听吃的开，这就够了。 　　程晓珍一想也是，便略这件事情不提，只问谢云蔚什么时候回来。 　　谢云蔚：“估计还要一周，最近办的事情总有些不顺利，不光是我这里这样，就是爸和堂哥他们那边都是一样。我想是不是背后的人觉得，在你这边没占到便宜就换了一个方向。” 　　程晓珍被他说的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刚要仔细问一问，就听谢云蔚轻笑一声说，“不过政治的玩法和商业又有些不一样了，像他们这样很容易被人揪住这根线，连根拔起。” 　　听他说的如此胸有成竹，程晓珍便又安心下来。 　　这事儿她是帮不上忙了，总归有公公和云蔚在呢，能把后面的人快点解决，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 　　程晓珍在自己看中的两只股票上，前后一共投了两百多万。 　　等隔了两个礼拜再去查账户的时候，发现已经快翻到一千万了。 　　郑洁第一时间给程晓珍打电话：“晓珍，你也太有眼光了，选中的这两支仿佛两匹黑马，愣是杀出了一条血路。我们家老傅听说了，叫我一定要请你吃饭呢。 　　傅卓的爸爸在教育部任职，位置且不低呢。 　　程晓珍曾经听女儿说，傅卓家里家教严的很，就是周末都很少有休息的时候，一般情况下也不允许小朋友去他们家玩。 　　这次傅家人主动邀请，应当是很有诚意了。 　　程晓珍想了想还是推辞了，只说下次有机会再去，提起股市又说：“其实我也全凭运气罢了，等这周过去记得一定要抛掉，我看这两支股票都快涨到顶了。” 　　郑洁觉得过了这一周这股票还能再往上涨涨，但既然程晓珍这么说了，便也应了一声。 　　同样的话，程晓珍也和洪丽娟说了，对方嗯嗯啊啊了一通，也不知听进去了没有。 第124章 套牢（二更） 　　知道张悦要去京市, 田桃儿准备了好些东西叫一块儿带回去。 　　她现在是知道了，小姑子完全就是看眼缘办事，谁同她走的近, 得到好处数都数不清。 　　就拿她那个便宜弟弟, 田大壮来说吧。 　　以前在分店这里只是个装卸工，帮着运运货物的, 瞧着应该没前途。 　　结果就是分店遇上难事的时候, 站在程晓珍一边，不止发了一大笔奖金, 还跟着去京市培训去了。 　　田大壮在京市回来, 摇身一变，去食品厂当什么经理去了。 　　因着田大壮之前拿了奖金，在县城里买了套房子，田桃儿进进出出的总是能碰见杜金花。就算没碰见杜金花, 田老汉也会带着水果、点心送过来给甜甜蜜蜜吃。 　　说是大壮公司发的福利，家里吃不完。 　　田桃儿总是笑眯眯的接过来，等人一走，就往垃圾桶里一扔。 　　说来说去他们家应该跟程晓珍的关系更近才是, 怎么反倒田大壮从中吃了不少好处。 　　有了这个教训在前头田桃儿便想着尽量和小姑子搞好关系，以后甜甜蜜蜜说不定还要拜托小姑子呢, 没见徐聪已经跟着去京市了吗？ 　　张悦不疑有他，笑着将东西都接了。 　　另外还有钱素梅给准备自家做的吃食, 耐放的, 张悦都带了。 　　母女俩见面的机会少, 晓珍就算想吃妈妈做的东西也得等年节的时候回来。 　　只要是能带的, 张悦想都给带过去。 　　光是给三个孩子的衣服, 就装了两个大包袱。 　　钱素梅看了就皱眉：“你准备的也太多了, 等会儿怎么拿？” 　　“没事，我妈跟我一块去呢，她也想外孙了。” 　　钱素菊这人叫她去京市呆着，是怎么也不肯的，但偶尔过去玩一玩，见见外孙跑的比谁都积极。 　　钱素梅提起来就生气：“回头叫你妈到我这来一趟，我得好好说说她。自己家的外孙，还不是得自己盯着才放心。” 　　钱素梅想到孩子如今放在晓珍那里呢，又觉得自己这话说的有问题。 　　张悦一开始对自己的妈还有些生气，现在都看开了，听儿子上次的状态，感觉反而把孩子放在晓珍那里比较好，性子也比从前活泼了很多。 　　“不用了，大姨。聪聪上次跟我说，在小姨家挺开心的。再说，我妈带孩子您还不知道，就是瞎糊弄。晓珍给孩子们去教授家里学钢琴呢，还说聪聪有天赋。” 　　以前别说去教授家里了，能去老师家都得挺起腰板子。 　　晓珍对自己孩子和对她的孩子都是一样的，张悦心里感念，帮着处理分店的事情只有更用心。 　　钱素梅听了也为张悦高兴，“要么说聪聪又后福呢！” 　　张悦心说可不是，得亏她和徐重军离婚了，要不聪聪都没机会去京市，跟没机会接触不一样的生活。 　　说起来，徐重军自打家里没钱了，就又去跑长途了。 　　小敏那个女人生了个儿子，吕霞宝贝什么似的，几乎算是吕霞一个人在带。小敏则是能不带就不带，家里的活、孩子的活，全扔给吕霞了。 　　吕霞回过味儿来也吵，可是吵架没用啊，家里住的房子还是人小敏的。 　　小敏说了，不想带孩子就走，自己出去找别的地方住去。 　　要么说一物降一物，小敏对吕霞这样，还就把对方吃的死死的，屁都不敢放一个。 　　“吕霞那边没地方买菜，偶尔要到县城里来，一会儿说住在那边不方便，一会儿又说小敏坏心眼的很，整日里骂她，还说她吃白饭......我看她们婆媳，压根就没个好东西。” 　　钱素梅经营着小超市，进货的时候碰见吕霞的次数还挺多，偶尔听了一嘴，回来当笑话讲给大家听。 　　张悦知道的比钱素梅还多一些，分店的店员们都知道她和徐家那些事儿，还有人偷偷跑过来告诉他，小敏趁着徐重军不在，又干起了从前的行当，每天都打发婆婆带着儿子出门，趁着两人不在家的空档，给俆重军戴了一顶又一顶绿帽子。 　　徐重军如今只闷头干活，还什么都不知道。 　　张悦倒想知道，徐重军知道以后会不会和小敏打起来。 　　以前自己身在其中，觉得心里很难受，好像离了谁就过不下去似的，其实，日子还不是照样过，他现在心态好的很，看那一家子就当自己是在瞧八卦。 　　...... 　　钱素菊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去京市，从坐上火车开始，别提多激动了。 　　等真的去了晓珍家，更是觉得眼珠子都不够看了，压根舍不得眨眼，就连高声说话都不敢。 　　以前钱素菊在家里就是大嗓门，用姨夫的话说，一里地之外都能听见钱素菊的声音。 　　如今这小心翼翼的模样，压根都不像她。 　　徐聪看见家里人，还是很开心的，他个子又向上窜了一截，身材显得很修长。 　　程晓珍之前为了方便孩子们练琴，特意买了一架钢琴放在一楼客厅里。钱素菊和张悦进来的时候，徐聪正陪着两个小的坐在钢琴跟前练习。 　　他记性好，年纪又大。 　　但凡薇薇有不会的都会刻意停下来等她，又或是示范给她看。 　　张悦瞧见儿子的模样，激动欣慰的眼圈泛红，直说晓珍教的好。 　　钱素菊端着一杯水，在凳子上只坐了半个屁股，说话也细声细气的。 　　“是啊，晓珍，这孩子能跟着你实在是他的造化。要是跟着我们待在乡下，还不一定怎么样呢。” 　　关键是徐家那一摊子事，实在不是什么光彩的，整日吵吵嚷嚷，就怕孩子会受到影响。 　　如今隔开了正好，离得远了，就算有影响也有限。 　　张悦说着把家里准备的东西，一股脑都塞给程晓珍。 　　“教养孩子的事，我是没法子了，也只能在这些小事上帮帮忙。” 　　“这可不是小事，正巧是我不擅长的呢。” 　　张悦给薇薇准备了好多套裙子，各式各样的都有，全都用时兴料子做的。 　　有的款式就连大百货商场里都没有，还有背带裤，背带裙这种。就算程晓珍想买，都不知道该去哪儿买。 　　他们自家倒是经营了一个成衣店，不过卖的都是大人的衣服，小孩的很少。 　　张悦给的这些，可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张悦可不信她说的这些，如今买衣服的地儿是越来越多，再不济还能去百货公司。 　　只有想不到的没有买不到的，哪里真就缺衣服了。 　　晓珍这么说，无非是故意宽慰她。 　　张悦：“之前我出去培训，跟着人家东南西北的乱砍，也算知道一些信息。如果有机会的话，我还想去一趟深市，也想去鹏城看看。” 　　程晓珍没想到她如今倒是潇洒了很多，人也开朗了，“行啊，孩子放在这你只管放一万个心，我对他与对宁宁薇薇都是一视同仁的。” 　　张悦瞧见这一点了，再加上之前儿子在电话里同她说的，又怎么会不知道。 　　可正是这样才难得呢，叫她想回报都不知道该怎么回报。 　　之前她给了晓珍一万块钱，是希望徐聪的学校开支、教育开支等等，都能从这里头支取。没成想晓珍转头给她放入了股市中，一开始的时候是一万，如今取出来再转到她手上，都快五万块了。 　　张悦自己都没想到，股市里的钱竟然会这么好赚。 　　“孩子交给你，我自然是一万个放心，不过这笔钱我说什么都不能要，你就当是给聪聪的教育基金吧。”吃住已经都在妹妹家了，就连本子笔等等都要妹妹花钱算怎么回事？到底是自己的孩子还是妹妹的孩子？ 　　得亏妹夫是一个不爱计较的人，要换做别的稍微小气一些的，夫妻还不得因为这事儿干架？那她和徐聪可就成为罪人了。 　　程晓珍无奈，到底也没强求。 　　“行，这钱我就当给聪聪收着了，不过五万块都够普通学生从小学到大学的开支了，你之后可别再给我了。” 　　张悦点点头。 　　心说我在经济上不能给你，难道还不能在别的地方补贴吗？ 　　程晓珍瞧出来了却也无可奈何，这种事情推拒的狠了，把双方的关系都推远了，各自记在心里，各自对各自的孩子好，反而会让彼此走得更近。 　　隔天正巧是周末。 　　程晓珍店里有事情要忙，张悦边带着三个孩子和钱素菊满京市乱转。 　　一会儿去瞧景点，一会儿去吃小吃，就连游乐园都跟着进去时髦了一把。 　　钱素菊大开眼界，要走的时候都觉得依依不舍。 　　张悦一边收拾衣服一边笑话她：“当初叫你住过来，你非不肯，如今知道住在这里的好处了吧。” 　　哪能不知道呢？ 　　这里有那个什么自来水，按说县城也有，但是这边的水一放隔一会儿就有热水从里头往外冒。几乎是天天都能洗澡，新奇极了。 　　出门就有小吃，还是各种不重样了。 　　还有那些景点就算不进去，光是瞧瞧大门就觉得恢宏的很。 　　远不是他们那种小地方能有的。 　　“不过我也没多遗憾，咱这次算是该去的地方都去了，回去也能跟乡里相亲，好好唠唠嗑了。” 　　这地方再好，女儿在她才觉得好，女儿不在一个人怪孤零零的。 　　再说聪聪每天都是要去上学的，一旦他去了学校，从早到晚就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家，倒像是个孤寡老太太一样。 　　钱素菊想想都觉得害怕。 　　老家就不一样了，左邻右舍都是熟人，随便逮着谁都能唠嗑，那才畅快呢。 　　张悦跟钱素菊回去的时候，徐聪过来送她们。 　　看着已经到自己肩膀的儿子，张悦很是感慨，“记得听你小姨的话，小姨对你够好了。你也要好好对宁宁和薇薇才行，要是叫我听见你不听话了，再晚我都要坐着火车过来打断你的腿。” 　　徐聪无奈一笑：“妈，你放心我不会的。” 　　说完他又神色认真道：“我知道我们如今安逸的生活都是谁给的，不会做一个没良心的人。” 　　至少不能走出去让人家说，瞧，果然是徐重军的儿子，和他老子一模一样。 　　徐聪就是想证明，他和徐重军完全不同。 　　这回张悦过来，徐聪并没有问起俆重军，在他心里，俆重军已经不是父亲了，已经成为了不相干的人。 　　“妈，你也是注意身体，记得常和我通电话。” 　　张悦重重点头，上了火车还不停的冲他挥手。 　　总觉得儿子长大了，这么一看又觉得他瘦削的很。 　　等以后吧，以后分店找到了合适的人接管，她也要待在京市，和自己的儿子永远在一起。 　　张悦一走，徐聪沉默了几天。 　　这孩子太小接触离别了，嘴上不说，心里总是难过的。 　　宁宁和薇薇同徐聪相处的时间越长，就越在乎他这个大哥。见他忽然沉默，便想着反而在安慰徐聪。 　　宁宁拉着他往外走，也会叫小朋友同他们一块打球。 　　薇薇则是会给徐聪带各种好吃的，好多小伙伴们送给她的零食，都被她忍痛割让给徐聪了。 　　徐聪瞧的感动又好笑。 　　不过，还是当着薇薇的面，狠狠咬了一口蛋糕。 　　得到小姑娘的白眼一枚。 　　谢云蔚回来的时候，已经离新年很近了。 　　两个小家伙很久没看见父亲了，见他回来，欢呼一声迎上去，还一个劲儿的问，有没有带礼物。 　　徐聪不好意思凑过去，远远的站着喊了一声姨夫。 　　谢云蔚去的时候带了一个行李箱，回来的时候，直接变成了两个，给孩子们东西占了大半，还有给程晓珍的礼物。 　　“我去的那个地方盛产丝绸，里面给你带了两套真丝面料的睡衣，你看看喜不喜欢？” 　　程晓珍当然是喜欢的，不过当着孩子们的面，只接过来点点头，微红的耳朵间出卖了她的情绪。 　　见孩子们都在低头翻找礼物，程晓珍清了清嗓子问：“这次出差都顺利吗，那边......” 　　想问的背后的人揪出来没有，考虑到孩子们还在这儿，也不能把话说的太直白。 　　谢云蔚拉着人往一边走，“有面吗？肚子饿了。” 　　张姐是不住家的，谢云蔚回来的这个点，头早回家去了。 　　程晓珍把头发一扎，穿上围裙去厨房，给谢云蔚下面条。 　　小洋楼里是开了暖气的，程晓珍穿了一件又薄有轻软的毛衣，谢云蔚跟进来，把人从身后抱住，感觉到两人的身体贴在一块儿，才熨帖的叹出一口气。 　　“查到了，是闻家。” 　　“闻家？”程晓珍没听过。 　　谢云蔚好像好几天没刮胡子了，硬硬的胡茬闹的人痒的厉害，可他大手箍着她的腰，动都动不了。 　　“其实闻家和咱们家应该算是世交，以前爷爷还在的时候，和闻家的老爷子是关系很好的战友。后面不知道怎么，两家闹的很不愉快。闻家的老爷子就是在那时候没的。” 　　程晓珍：“可即便如此，就算闻家想报复，早就该报复了，怎么会等到现在？” 　　“不是不想报复，而是一直没找到把柄。这次能够和邹家联合起来，大概也是邹涛在其中牵线搭桥的缘故。” 　　里头的事情太繁杂，一句两句说不清。 　　但如果要说两家的恩怨，肯定还是和当初闻家老爷子的去世有关。 　　谢云蔚：“其实我也只是知道最浅显的事，里面还大有文章。这都需要等到爸回来，才能揭晓了。” 　　程晓珍简单的做了一碗汤面，放了点牛肉，还给谢云蔚煎了两个鸡蛋。 　　薇薇原本都吃饱了，闻见香味又眼巴巴的看着。 　　谢云蔚另外拿了只小碗，给她夹了一筷子。 　　程晓珍嗔他，“不用给薇薇，她都吃过了的，看你吃就是觉得馋了。” 　　谢云蔚自然知道，只是她看见女儿眼巴巴的样子，怎么会舍得叫她光看没得吃。 　　程晓珍暗地翻了个白眼，真的是女儿奴。 　　谢云蔚回来了，孩子们又多了一个人缠着。 　　很神奇，就连徐聪都很喜欢这位小姨夫，程晓珍不止一次看见过他拿着书本去请教。 　　薇薇偷偷告诉程晓珍：“聪聪哥哥说希望长成爸爸，这样的男人什么都会，却又很谦虚。” 　　不知为什么程晓珍听了总觉得心里酸酸的。 　　大概因为自己的父亲很不堪，所以徐聪便想成为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人，刚好谢云蔚符合他的想象，便一直模仿他，渴望成为他。 　　“挺好的，徐聪很聪明，一点就透，悟性都快赶上宁宁了。” 　　宁宁应该是老父亲心里的第一名，之后才是徐聪这个外甥。 　　等到年底家长会，三个孩子都争着要谢云蔚去参加他们的家长会。幸好徐聪和两个小的不是在同一天，要不然程晓珍都不知道孩子爹该怎么赶场。 　　能腾出一点时间稍微陪陪孩子们已经很难得了，到了年根底下，谢云蔚又开始忙了起来。 　　冷不丁的两个小的还怪不习惯，弹着琴就会下意识的转头望向门口。 　　谢云蔚也是从小学过钢琴书法等等，对孩子们学的这些信手拈来，在这方面对于他们来说又是偶像般的存在，所以每次只要谢云蔚在，小家伙们弹琴弹的可起劲儿了，好像在互相比赛一般。 　　程晓珍告诉他们说，晚上谢云蔚不回来吃晚饭，一个两个都蔫了。 　　“你们呀，实在没心思坐在那里，也不用勉强自己，不如过来跟我一块炸丸子吧。” 　　过年的时候，程晓珍会和张姐在家里炸很多好吃的春卷丸子藕盒等等。 　　还有一种，就连她自己都叫不上名来，外面一层是糯米里面放芝麻或豆沙，吃起来也甜甜糯糯，孩子们都挺喜欢的。 　　过完年，孩子们又都大一岁。 　　程晓珍不指望他们能会做饭，好歹偶尔家里没人在时，不至于会饿死。 　　薇薇对于下厨很有兴趣，虽然屡战屡败，但她从不气馁。 　　琴谱一收，小家伙穿着围裙就来了。 　　两个大一点的，也就徐聪手艺好了，做的像模像样，有些捏的比程晓珍还好。 　　家里氛围正好，尖锐突兀的铃声忽然响了起来，程晓珍叫张姐领着他们，自己洗了手去接电话。 　　电话才拿起来，另外一头就传来洪丽娟的哭声：“晓珍，怎么办呀，我把钱都投进了股市，如今套牢了。每天看着股价往下跌，想死的心都有了。” 第125章 买股份（一更） 　　股市有风险, 就算是拥有上辈子记忆的程晓珍，也不敢说一定能在股市中全身而退。 　　说来，她这次能在股市中大赚特赚也是因为她不贪, 几乎是在价格持续上升的过程中抛掉了。 　　洪丽娟说家里也有人跟着一块儿玩的, 程晓珍便也跟着上了心，退出来的时候, 帮着洪丽娟把放在她这里的资金撤了, 也提醒她，一定要尽早撤。 　　“我是想撤的, 可是叶欣一直说这次撤了, 下次未必会有这么好的机会......” 　　洪丽娟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存款无数，再加上这两年确实赚了不少，几万块已经吸引不到她了, 可股市里的增长有不一样了，这可不是几万块，一进一出，损失直接超过一百万！ 　　九十年代初的一百万有多值钱呢, 普通小县城的一套房子也才一万出头，就算是在京市, 一百万也能卖下一大片地皮了。要在自己的土地上，做点生意, 钱生钱容易的很。 　　程晓珍叹气道：“我之前拿出来给你的那些钱呢？” 　　程晓珍这次的投资, 不止给自己和洪丽娟做了, 还拿了家里的一部分钱, 帮着张悦把那五万又投了进去, 五万已经变成了十五万, 她自己一开始的两百万都有七百多万了。 　　给洪丽娟投的钱是和自己的一样的，一共二百万，拿出来给她的时候是七百万出点头。 　　这对于他们来说，已经很多了。 　　正常花销，几辈子也用不完。 　　“全、全投进去了......”不止如此，她还把自己的钱和叶欣的十七万凑在一块儿，凑成一千万，又一块儿往里投了进去。 　　其实叶欣的钱也不是她的，是她为了做这次的代理和人借的。 　　本来想着只要股市赚钱了，就能把借款还清，哪知道十七万放在里头就是亏，如今可是七万都没了。 　　洪丽娟说着又哭了，明明的大节下，家里因为这个事一点过节氛围都没了。 　　“晓珍啊，你有没有法子能让我把钱原样取出来，我也不要赚，就原本的一千万还给我就行。” 　　程晓珍还真被她问住了。 　　钱是投到了股市，又不是投到她这里，再说她已经提前说过了，股市有风险......真的是贪心没够，怎么就不知道往回收呢？ 　　上辈子程晓珍可听说过不少人，因为股市被套牢，跳楼自杀的不在少数。 　　真话很残忍，但她还是选择实话实说：“丽娟姐，这个我真的帮不上忙。如果，你还信得过我的话，我只能劝告你，及时止损。往后的每一天，只会越跌越惨。” 　　洪丽娟捏着听筒都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理智上觉得程晓珍说的对，但心理上就是接受不了。不是几万块，是几百甚至一千万，现在弄出来恐怕会缩水的厉害。 　　“嫂子，你不能听她的，她自己也是才玩股票，能赚钱都是靠运气。现在看着一直跌，以后肯定说不准的。” 　　叶欣说话的声音不小，捏着电话的程晓珍听了个分明。 　　她无奈摇头，要是洪丽娟真的被她小姑子说服，她也没办法了。 　　过了电话以后，程晓珍的心情到底有些受影响。 　　徐聪瞧在眼里，很贴心的给程晓珍倒了一杯温水。 　　程晓珍：“聪聪，如果有个东西对你来说很重要，但是它已经拿不回来了，你会怎么做？” 　　“那、那就不要啊，又不是没了就活不下去。” 　　徐聪挠挠头，小心翼翼的看着程晓珍的表情，见小姨露出满意的神色，脸上也挂上了个大大的笑脸。 　　也不知道，丽娟姐这次能不能明白断尾求生的道理。 　　谢云蔚到夜深才回来，程晓珍自然是没睡，一直等着他呢。 　　见她这样，谢云蔚难免露出歉意：“下回别等我，多冷啊！” 　　一摸她的手，冰凉。 　　程晓珍放下书，抬眼看出他的疲惫。 　　“我没事，正巧想点事情。” 　　谢云蔚点点她，没多聊，很快去洗漱，上了床以后一下子把她抱在怀里。“这样暖和点没有？” 　　程晓珍点点头，问：“你们单位，有人玩股票吗？” 　　“怎么没有，多的很呢。不过，这些人玩的不大，也就放一些日常开销之外的钱。” 　　不过也是因为这部分人，收入有限，至少明面上的工资没多少，能损失的也就少了，算是好事。 　　谢云蔚捏着她的腰肢：“怎么，你投了很多吗？最近行情又不好了，亏了多少？” 　　程晓珍睨他，“你就这么确定我亏钱了？” 　　“不确定，但是我想说的是，我们家有钱，够你亏的。” 　　程晓珍一下就笑了。 　　谢云蔚这人很少会说什么甜言蜜语，但是偶尔这么冷不丁的来两句表明心意的话，叫人听了受益的很。 　　等谢云蔚的大掌往她衣服里钻的时候，程晓珍确定自己没心思再胡思乱想了...... 　　...... 　　丽珍记的几个经销商都确定了，但确定并不代理他们马上能回去开店，售卖。在这之前还有一个很重要的步骤——培训。 　　程晓珍是很重视品牌的，品牌效应一说在后世也很重要，与其到后面在经营，不如一开始就维持好。 　　因此她对经销商有一定的要求，且要确定对方和自家志同道合，才能把货物给对方。毕竟程晓珍还不想自己苦心经营出来的品牌毁于一旦。 　　这次培训包吃住，经销商们于是就没什么意见了，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程总，这些经销商少了一个。是丽娟姐的小姑子，当初说好要来的，你看......” 　　几乎是她一说，程晓珍就反应过来了，丽娟姐的事情还没弄好，导致叶欣过来加盟经销的钱都没了。 　　程晓珍：“先给其余人安排培训，再等等吧，实在不行就找人补上，不过我们贵精不贵多，一定要选出合适的人。” 　　见小文拿着资料出去了，程晓珍给洪丽娟打了个电话，毫无意外的无人接听。 　　她想着对方可能这个时候需要自己去消化，再加上她说再多也无法给对方做决定，索性不管了，等丽娟姐联系她的时候，再说吧。 　　这么一耽搁，各个经销商都培训结束了，洪丽娟都没出现过。 　　程晓珍叫了秘书小文进来：“最近有丽娟姐的消息吗？总店那边，叶明凯在不在？” 　　“洪总那边没什么消息传过来，本人也没来过。不过，叶经理是一直在的，后厨那边有一些新的糕点款式，没有叶经理根本没办法完成。” 　　程晓珍听了，只觉得更奇怪了。 　　叶明凯和洪丽娟感情很好，没道理然对方一个人在家。 　　程晓珍：“这样，你去帮我买一点吃的，等一下我去丽娟姐家里看看她。” 　　“好的，程总。”小文将这事记下，又说今天接到一个政府单位的电话，说是要订购礼品。 　　程晓珍很是疑惑的拨了过去，没想到对面也是个熟人。 　　“晓珍，你上次跟我说的，要及时把钱撤出来......多亏了你，要不然我可就亏大了。这次其实是帮我丈夫单位订的，你也知道马上又该送年礼了......” 　　竟然是郑洁。 　　她不说程晓珍都忘了，隐约觉得那只股票快要不行了，决定撤出来之前她联系过所有和她相关的，同样追加过这只股票的人，其中就包括郑洁。 　　“这并不是我的功劳，我只是提一个建议，没想到你会照着做。” 　　“你不知道当初我从里头撤出来的时候，不少人说我傻，现在他们一个个被套牢了，想笑都笑不出来了。要是没有你，我也不会想到尽早从里面撤出来的。” 　　不管他如何说，郑洁就是把这份功劳算在程晓珍身上。 　　她丈夫是教育部的，每年需要定的节里不少定什么不定什么，原本应该和采购那边联系，但她想卖程晓珍一个人情，别把这事接过来了。 　　郑洁一再这么说，程晓珍要是不成这个情，她反而会心里不安。 　　“行，那你找人来订货吧，放心，你们需要的这一批，一定会更加注重品质。” 　　郑洁听了松一口气，上位者最怕的是挟恩以报，程晓珍没再推辞就是表示这点恩情到此为止，不会用来贪图更多。 　　郑洁挂了电话，推推丈夫的手臂。 　　“我就说你想多了，薇薇妈妈瞧着不像是那样的人。” 　　男人淡淡瞥她一眼：“我这叫先小人后君子。回头儿子要是说想跟那个小女孩来往，你也别太拦着了。两家可以适当走动走动。” 　　郑洁翻了个白眼，“你想走动，人家还未必想走动呢。再说孩子还小，什么都看不出来，就这么处着吧，处得来就多处处处不来就算了。反正你不许再指手画脚。” 　　男人位置爬的高了，对于孩子来说反而会有些束手束脚。 　　傅卓长这么大，还没几个真心相处的朋友呢。 　　郑洁的理念是看孩子自己，反正做家长的别插手怎么都行。 　　男人翻了个身背对着她，虽然没说话，但看这意思应该是同意了。 　　郑洁扬了扬嘴角，心里为儿子感到高兴。 　　...... 　　程晓珍赶着员工们下班之前，直接去了总店，叶明凯正好还没走，看见程晓珍过来很是高兴的冲她招手。 　　“怎么这个点过来？在晚一会儿，我都要回去了。” 　　程晓珍隔着透明的玻璃橱窗看他，发现叶明凯脸上的表情并没带丝毫勉强。她很诧异，不知道叶明凯是不知道股市的事情，还是这件事情本身并不被他放在心上。 　　“有些日子没看见丽娟姐了，也不知道她整天忙什么呢。”程晓珍开口试探道。 　　说起这个叶明凯也有些头大，他无奈道：“还不是因为孩子的事，最近俊俊这小子好像在叛逆期，在幼儿园里跟小朋友打架呢，丽娟为处理孩子的事，每天忙得焦头烂额。” 　　这么说也确实是个理由，但程晓珍还是决定和叶明凯一块儿回去看看。 　　“来的早不如来得巧走吧，我跟你一起回去，正巧我给孩子带了一些水果。” 　　叶明凯点点头，拿了车钥匙去开车。 　　一开始洪丽娟一家住的地方离程晓珍还挺近，后来叶明凯为了方便照顾家人，反而搬到城边上去了，开车过去约摸要四十几分钟。 　　程晓珍站在门口抬手敲门，手还没碰到门板，就被人从里头打开了。 　　“程总。”是叶欣。 　　她转头冲着屋里喊了一声，“嫂子，是程总过来看你了。” 　　洪丽娟这才从屋里出来。 　　如果说原本的洪丽娟是一朵明艳娇俏的花，那么如今这朵花便有些蔫儿了。她素面朝天，穿着一身家居服，怎么看怎么憔悴。 　　见是程晓珍，勉强一笑：“晓珍你怎么来了？” 　　程晓珍挑了一下眉：“怎么不欢迎我吗？我是来看看俊俊的，好久没看见他了。” 　　“混小子有什么好看的，只能在幼儿园捣乱。今天又和小朋友打架了，放学的时候，我单独被老师留下来谈话，说了好久，脸都给他丢尽了。”洪丽娟埋怨了几句，又见叶明凯过来，脸上笑容明亮了几分。 　　事情发展到这里，程晓珍脸上的狐疑更深，洪丽娟难道不是前几天打电话跟她哭诉，说钱都给套牢了吗？怎么如今看起来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之后便是两人一块儿教训孩子的戏码。越看越觉得诡异，但哪有问题又说不上来。 　　程晓珍并没有多待，她起身提出告辞，洪丽娟便说要送送她，程晓珍自然应了，想着洪丽娟你是不是想接着送她的这个机会，单独和她聊一聊。 　　外头的天儿已经很冷了，太阳下山以后，风吹在脸上像刀刮似的疼。 　　程晓珍戴着帽子围巾倒是感觉还好，洪丽娟还穿着家里的衣裳呢，被风一吹，狠狠打了个寒颤。 　　“其实你不用送我的，回去这条路我来来回回都走了多少回了？” 　　洪丽娟搬新家的时候她也来过，还送了好些绿植，前前后后是跑了挺多趟。 　　回忆往昔，程晓珍以为洪丽娟会很高兴，结果一转头发现她眼圈通红，几乎都快落下泪了。 　　程晓珍大惊：“丽娟姐，你怎么了？” 　　“晓珍，你不来找我，我也是要去找你的。”洪丽娟埋头啜泣，很是可怜。“我的钱还在股市里没退出来......” 　　“我之前不是说，叫你马上退出来吗？” 　　洪丽娟低着头，不敢去看程晓珍的眼睛。 　　她当时想的是，眼下不能翻身，又不代表一直不能翻身。再等一等，万一有奇迹出现呢？ 　　但没想到的是，越等套牢的部分越多。 　　“我这次必定是亏损的多，晓珍，你告诉我到底还有没有翻身的可能性？”她眼神希冀的抓住陈小春的袖子，非要等一个回答。 　　这世上有一个词叫沉没成本，洪丽娟就是付出的越多，会从里面退出来的可能性就越小。 　　“或许有或许没有，但我觉得你要做好没有的打算。”程晓珍很是坦白，她现在恨不得拿个什么东西把洪丽娟敲醒。 　　纸是包不住火的。 　　一旦东窗事发，夫妻之间的信任就会崩塌。 　　洪丽娟：“我知道就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我才想找你。” 　　“找我又能有什么用，股市又不是我家开的，若真是我家开的，我巴不得你能赚更多钱。” 　　钱这个事情，救急不救穷。 　　再说洪丽娟还远没到那个份上呢。 　　洪丽娟松开手，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一般，“晓珍，我想用丽珍记的股票跟你换。” 　　程晓珍的眉头越皱越紧：“所以你真的把全部家当都投到里面了？” 　　洪丽娟苦笑：“不只有我的，还有叶明凯的，还有我们之前买的那套房子。” 　　她说的是之前在程晓珍家附近买的那套小洋楼，如今已经翻了好多倍了。可洪丽娟为了翻本，将那楼房抵押出去，抵押到的钱也一并投到了股市里。 　　不可救药。 　　洪丽娟简直不可救药。 　　由于过于惊讶，程晓珍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叶明凯现在还不知道，叶欣帮我一起瞒着呢，可是晓珍，我真瞒不了太久了。” 　　程晓珍：“那你就把钱从股市里弄出来，该砍的砍掉，然后把事实跟叶明凯说清楚，你该知道的丽珍记的股票如今值多少钱？” 　　丽珍记是一个发展势头很好的品牌，程晓珍想的不仅仅是让分店开满全部的城市，还想让丽珍记上市。一旦上市的话，洪丽娟现在把股份卖掉，绝对是血亏。 　　洪丽娟眼神中闪过一抹挣扎：“我管不了那么多了，回头明凯问起来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同他说。亏空的这一笔钱总是需要填补的吧，晓珍你帮帮我，我知道你有钱的，你用你的钱买我的股份好不好？” 第126章 恼火（二更） 　　丽珍记当初创立的时候, 两人占的股份旗鼓相当，但是程晓珍为了保证决定权，只比洪丽娟多2%。 　　这几年来获得的收益, 两人也都是按照股份比例分配的, 洪丽娟靠着丽珍记的年收益，才展现了如今的家业, 但她的那些股票竟然说卖就卖, 这是程晓珍没想到的 　　好友这么苦苦哀求自己，程晓珍便也没有办法继续往下劝。 　　她妥协道：“你准备卖掉多少股份呢？” 　　“百分之三十吧, 只有卖掉百分之三十, 才能彻底把亏空抵掉。” 　　洪丽娟双手抱着胳膊，在寒风中瞧着很纤瘦。 　　“好，按照市价我应该给你三百七十万......”程晓珍说着，又忍不住劝了一句。“其实我们去年加前年的利润都已经超过三百七十万了, 你要不要再等一等？” 　　“不用，这刚好和我投到股市的最初的本金差不多。有了这笔钱，就算叶明凯知道了我炒股的事，我也能同他说, 没有亏损也没有盈利。” 　　程晓珍摇头叹息，可事情根本就不是这么算的。 　　当她撒了一个谎, 就需要用无数的谎来圆，叶明凯不在意金钱还好, 若是在意, 恐怕心里会有个疙瘩。 　　洪丽娟倒是想的很开：“没关系, 过一阵叶欣的分店就能开了, 到时候分店的盈利我可以和她一人一半。” 　　程晓珍点头。 　　该说的不该说的她都说过了, 怎么决定还是要看洪丽娟自己, 这个时候程晓珍不帮忙的话，反而会让洪丽娟心里怪罪上她。 　　“好冷，丽娟姐，你快些回去吧，等明天来公司交接账。至于你买的那些股票，该抛的赶紧抛。” 　　洪丽娟点点头，搓了搓胳膊转身就走，倒像是放下了很大一笔心事。 　　程晓珍叹口气。 　　或许也应该要怪她，一开始不应该带着洪丽娟炒股。如果这件事情到这里为止也还行，算是及时止损了。只要把股市里的钱拿出来，后续别再炒了，还有剩余一部分股票，洪丽娟应该也不会差钱。 　　回去以后，她和谢云蔚也是这么说了。 　　谢云蔚听了便说她傻：“如果洪丽娟真的这么容易就从股市里抽身的话，也不会拖拖拉拉这么久。” 　　程晓珍竟然觉得他说的对，她甩甩头，努力把这种想法抛之脑后。 　　“我还是希望丽娟姐能有一个好结果的，好容易家庭生活美满了，很该珍惜才是。” 　　谢云蔚点点头，眼神落在更简的资料上，他本身对别人的事情并不是很关心，如果不是程晓珍经常提起的话，洪丽娟这个人他应该也会很快抛之脑后。 　　股份交接的事办得很顺利，程晓珍为了避免麻烦，还找了公司专用的律师。 　　洪丽娟拿到银行卡，浑身一轻，脸上终于露出几分笑意。 　　“你是不知道这几天，这事就像是压在我心口的一块巨石，钱到账了，我总算也能松一口气。” 　　“那你可不要再把钱往股市投了，这回你可没有股票卖了吧？”程晓珍佯装生气。 　　“不敢了，不敢了，我是看出来了，去股市买股票就像在赌博，谁也说不好是赚是亏。” 　　洪丽娟很是感慨的模样，好似这件事情给她教训挺大的。 　　不过想想也是，前后足足可是搭进去一千万，如今只不过把本金拿到而已，正常人怎么都该受教了。 　　不过两人对这事并没有细谈，主要还是怕说多了让人听去，再传到叶明凯的耳朵里。 　　过了几天，叶欣就去总店报道了，是为着第二阶段培训的事。 　　她自己错过了第一阶段，第二阶段可得跟上。 　　总店叶明凯在呢，程晓珍和洪丽娟就没过去，哪知道洪丽娟的这个小姑子不是省油的灯，在总店跟人闹了起来，毁了一架子的糕点，程晓珍知道信儿赶过去的时候，地上全都是糕点渣，就连货架都倒了。 　　可是总店这里，明明是有叶明凯在的，怎么就万事不管呢？ 　　认真说的话，其实也就是小事一桩。 　　叶欣和人闹口角，但就是仗着自家哥哥在，非要争个高低。 　　两人谁也不服谁，可不就在店里打了起来么？ 　　看着鼻青脸肿的两人，程晓珍一点不心疼，她只心疼自己的糕点。 　　见老总过来了，还铁青着个脸，负责培训的经理已经知道错了，叶欣还昂着头，一副不愿服输的模样。 　　叶欣连忙迎上去，挽着程晓珍的手臂：“晓珍姐，你来的可真是太好了，你看看这个经理，说我这不对，那不对，闹得大家都不高兴。” 　　程晓珍将手臂从她怀中抽出来：“叫我程总。虽然你是叶经理的妹妹，但是在咱们这里就是论事，有什么说什么。” 　　“好，程总。” 　　程晓珍眼神不善地瞧着两人：“你们谁来说说这个损失应该算到谁头上？” 　　这都不仅仅是店里面糕点损失的问题，还涉及到一个品牌形象，要知道门口还站着不少顾客呢，在顾客的眼皮子底下就敢吵架，人家会觉得你们这个品牌，特别没有服务意识。 　　如今供销社慢慢成为过去，正是服务意识觉醒的时候。 　　顾客们选择多了，对于店铺的产品品质和服务会看得更重。正该是丽珍记维持自己好口碑的时候，结果这里人给来了这么一出。 　　叶欣有点慌了，“程总，我不是故意的，如果不是这个人一直挑衅我，我根本就不会和他吵起来。” 　　经理：“我挑衅你，如果我没说错的话，你是来参加培训的吧，难道不是应该听从我们这边的要求，而不是自己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程总，这位女同志如果要作为我们店铺的经销商的话，我觉得不合适，她甚至连最基本的服务意识都没有。” 　　叶欣：“你说什么，难道不是你故意为难我？” 　　两人吵的程晓珍脑壳痛，围观的顾客们也越来越多。 　　程晓珍当机立断：“好了，都给我闭嘴，找两个人把这些糕点都收拾收拾，扔垃圾桶去。” 　　两人大为吃惊，以为程晓珍在说气话。 　　地上的这些糕点，如果廉价售卖的话，买的人绝对不会少，就算不赚钱也不会造成太大的损失，一旦扔了可真就是把钱砸水里了。 　　叶明凯这个时候才从那组出来，看见地上一地糕点，显然也很惊讶。 　　“抱歉啊晓珍，是不是我这个妹妹不成器，给你惹麻烦了？” 　　程晓珍没说话，只吩咐人将糕点收拾走，她率先和顾客们解释：“大家放心，我们丽珍记虽然是讲究品牌的，但绝对不是无良商家任何掉在地上的或是被员工触碰过的糕点，宁愿亏本都不会售卖。” 　　瞧着一大堆买都不一定能买得起的糕点，就这么被收起来了，说不可惜是假的。 　　大家都是从贫困日子过过来的，日子才好过了没两天。 　　就有人问道：“程老板，这些糕点你准备怎么处理啊？总不会都扔了吧？” 　　“先不说成本的问题，这可都是粮食，以前饿起来的时候，我们连树根子都吃过，才吃了几天饱饭啊......” 　　程晓珍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 　　“放心，我会叫工作人员检查的，没有弄脏的一部分，会放在店门口，喜欢咱们家糕点的可以随便吃随便拿。至于弄脏的那部分，也不会浪费，回头我就给送到养猪场去，怕人吃了生病，总是能给猪吃的。我和大家的想法一样，如今的好生活来之不易，正该要珍惜，所以，对于造成如今这个局面的员工，我们也会严肃处理的，争取下次不再犯。” 　　程晓珍话音落，顿时响起掌声一片。 　　有的人是觉得这个年轻的女老板真了不得，有些利益说放弃就放弃了，而且还很大方的把没有弄脏的糕点分享给大家。 　　有些人是觉得赞叹，像丽珍记这样高标准严要求的店铺，应该越多越好。 　　程晓珍把叶欣和经理拉进了办公室，脸色却实在算不上好。 　　叶明凯也跟来了，不过他没说话，甚至都没弄明白为什么程晓珍生他们的气，就连他也不想搭理了。 　　“知道哪里做错了吗？”程晓珍虎着脸，语气很严厉。 　　叶欣咬了咬唇，“程总，丽珍记是我嫂子和你共同创办的，而我哥负责每天的糕点设计。你现在这么对我，是不是有点忘恩负义了？” 　　说白了叶欣还是觉得不服气，明明是她家出力出的多，为什么最后获利的人成了程晓珍？ 　　这种不服气，当别人对着她指手画脚的时候，直接飙到了顶点。 　　叶明凯脸色也不对了，训斥道：“说什么呢，还不给程总道歉！” 　　“我就不，哥，我有哪句话说的不对？糕点是不是你研发的，这里的一切是不是我嫂子和她一起打拼出来的？我听说一开始她还在读书呢，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我嫂子付出的更多！” 　　叶欣话音落，被叶明凯扇了一巴掌。 　　“道歉！”叶明凯等着言情，从没这么生气过。“我叫你道歉！！！” 　　叶欣捂着脸，不情不愿道：“对不起程总，我跟你道歉。” 　　说着夺门而出，拔腿就跑。 　　叶明凯也说了很多道歉的话，希望程晓珍不要放在心上等等。 　　程晓珍好像听见了又好像没听见，等到叶明凯离开了办公室，她甚至都有些没回神。 　　她不是生气叶欣说的那些话，而是生气她话里的内容。 　　过去的那些事，包括丽珍记是怎么发展起来的，当时她是不是在读书等等，这些除了程晓珍本人以外，就只有洪丽娟知道。 　　冷不丁把过去的事情拿来说，只可能是叶欣最近听到了什么。 　　程晓珍不想这样想，但是很容易把这一切归咎于洪丽娟的抱怨。 　　是不是丽娟姐，当着小姑子的面说了什么，才让她有这样的认知呢？ 　　程晓珍回了家，整个人还有些不在状态。 　　徐聪见她这样，特地带着弟弟妹妹们写作业、弹琴，努力叫他们不去打扰她。 　　谢云蔚回来的时候，吓了一跳，他轻手轻脚的走过去，在程晓珍身边坐下，语气温柔道：“发生什么事了，怎么看着都不像你了。” 　　程晓珍忽然就有些委屈。 　　她承认丽珍记的开局确实是洪丽娟付出的心思很多，但如果后面没有她出谋划策的话，是根本不可能发展的这么快速的，也正是因为她感念对方在一开始给予了大量帮助，之后才会做什么都想带着对方一起。 　　买地皮也好，炒股也好，有任何好处都想分对方一份。 　　但是，听叶欣的意思，对方显然反过头来觉得她给的少了。 　　谢云蔚难得说她不对，“你就是给的太多太满了，朋友之间感情再好，也该有距离。如果不问对方需不需要，一通乱给，对方反而会觉得你没有分寸感。” 　　谢云蔚磨了磨牙，这事儿吧，晓珍没做错，她只是做了自己觉得对的。 　　但洪丽娟和他们又不一样了，如果对方一直和晓珍似的一切顺遂还好，眼下这不是因为股市的问题，过得不顺了么，就开始觉得不公。 　　“夫妻之间、家人之间，可以亲密无间。但是朋友，有时候还真的需要保持适当的距离。” 　　程晓珍闷闷的点了点头。 　　第二天，洪丽娟给程晓珍打了个电话，支支吾吾的邀请她一块儿逛街去。 　　程晓珍没应，借口要送孩子们去学钢琴推脱掉了，想着还是各自冷静一下，暂时不把情绪带给彼此。 　　洪丽娟握着听筒都没反应过来，以前她打电话找程晓珍可是从没被拒绝过。 　　“嫂子，那边怎么说？经销商的事，我还有没有戏？” 　　叶欣这会儿知道怕了，她发觉自己对丽珍记的认知有偏差，不是自家哥哥和嫂子能在里头说了算的。早知道不闹那一场了，一点点的委屈也不是受不了，怎么就当时发泄了出来呢？ 　　现在好了，搞不好连经销商都没得干了。 　　这下洪丽娟也说不准了，“不知道的，也许有、也许没有......” 　　叶欣红着眼圈，气道：“可是，你不是说你们是最好的朋友，随便说一句什么，对方基本都会满足你的要求的啊！” 　　是啊，原本是这样的。 　　洪丽娟每次找程晓珍，对方都有求必应，好像随时随地能提供帮助。 　　可是现在想想，对方凭什么帮她呢？做什么都不是应该的，帮她只是因为有情分啊。 　　来来回回这些事，都快把两人之间的这点情分磨没了。 　　洪丽娟忽然就有些心累，当着叶欣的面儿直接说道：“明凯，管管你妹妹吧，所有的一切都按照总店的章程来。咱们自己都不守规矩了，还指望别人守什么规矩？！” 　　话说完了，当即也不管这兄妹俩到底什么想法，进屋看儿子去。 　　俊俊小胖仔还在闹，缠着洪母要她讲故事，怎么都不肯睡。 　　洪丽娟盯着孩子，神色恍惚。 　　洪母注意到她情绪不对，便问了一嘴。 　　洪丽娟摇摇头，什么都没说。 　　等明天吧，等明天她去和晓珍好好聊一聊，这中间肯定有什么误会，要不然她不会突然用这样的态度对她。 　　可惜等第二天洪丽娟找上门的时候，程晓珍压根不在，问张姐对方则一问三不知，都没有开门请她进去坐一坐。洪丽娟很是失落，再次感觉到程晓珍现在和从前的差别。 　　程晓珍不是那种钻牛角尖的性子。 　　中间既然有事情没想通，索性就不想了，带着孩子们去商场买鞋子，采购年货！ 　　也是她疏忽了，徐聪这孩子除了他妈在时候，带着一块儿逛过，后头就再没有正儿八经的逛过擅长了，走在商场里，眼神都是亮晶晶的。 　　其实徐聪这里生活的很好，比在县城时自己想象的还要好，只不过偶尔同学们问题他的爸妈，也会感觉到一阵失落。 　　但是，新鲜的事物很快分走他的注意力，失落的时候变得越来越少。 　　一路瞧见放在鞋柜上的崭新的小白鞋，徐聪鼓起勇气，“小姨，我想要一双小白鞋，我自己带钱了。” 　　程晓珍低头一瞧，难怪这孩子要买鞋了，脚上的鞋子鞋底磨损的很厉害，瞧着还挺挤脚，确实需要换鞋。 　　“买，小姨给你买，再买一双运动鞋吧，跑步的时候可以穿。” 　　徐聪是后来的，消费观念随张悦。 　　也不能说不好，但是省吃俭用最后亏待自己的话，就没必要了。 　　“下次鞋子觉得有点挤了，就和小姨说，你正长个子呢，挤脚不难受啊？” 　　见徐聪在试鞋，程晓珍说了一句。 　　徐聪乖乖应了，穿好了鞋站起来给程晓珍看。 　　两个小的围着徐聪，一会儿说这个好看，自己也想要，一会儿说，哥哥的脚大，像船一样。 　　程晓珍寻思着，男孩子的脚都大吧？ 　　孩子们的衣服都给表姐包了，要是她把剩下的钱拿去做点童鞋生意，孩子们的鞋子也都省了。 　　想着想着，她自己便又笑了。 　　一个丽珍记都没摆弄得过来呢，再来一个，除非有三头六臂，不然一般人还真搞不了。 　　不过，倒是可以去看看投资。 　　顺便也把徐聪带去。 　　孩子长大了，慢慢的其实可以学着自己理财。 　　反正那钱放着也是放着，表姐肯定不会要。 　　程晓珍一边规划着一边带着孩子们去置办年货，逛的饿了，又在外头吃了个饭。 　　等到几人回到小洋楼，已经有点晚了。 　　汽车的灯一闪，程晓珍领着孩子们从车上下来。 　　正要进屋，看见角落里坐着一个人。 　　“晓珍，你们可算是回来了。” 第127章 约法三章（一更） 　　是洪丽娟, 她竟然一直等在这里，怎么瞧着冻的不轻？ 　　“来找我怎么也不进去，外头可冷了。” 　　前几天下了一场雪, 积雪没过脚面, 如今正是化雪的时候，冷的紧。薇薇站在外头待一会儿就大呼小叫的, 吵着要回屋。 　　程晓珍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呢, 站在门口也还是觉得冷。 　　洪丽娟站起来，有些不好意思：“我、我就是想在这儿等等看, 没想到真碰见你们了。” 　　三个孩子都见过洪丽娟, 自然乖乖过来喊人。 　　洪丽娟一一应了，又都夸了一圈。 　　程晓珍本来有些生气的，这会儿怒意不知不觉散了。 　　“进去说吧，别冻出病。” 　　洪丽娟点点头, 过来帮她提东西。 　　程晓珍这回买的东西不少，手上拎了一波，车里还有。 　　“这里的我自己来就好，车里还有呢。”她说着很是信任的把车钥匙给洪丽娟, 对方接过去，打开后备箱, 里头果真放了个满满当当。 　　张姐听到动静也从屋里出来了，见到洪丽娟很惊讶。 　　“丽娟, 你怎么还在？” 　　说到这个程晓珍就气, “外头这么冷, 怎么不叫人进来喝点热水, 万一冻生病了怎么好？张姐, 你真的是,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了。” 　　要是洪丽娟生气走了，她肯定就见不着对方了。 　　两人之间心里各自有个疙瘩，以后只会越走越远。 　　张姐自己也挺冤枉，她就是个帮佣的，哪里敢管主家的事。 　　以前洪丽娟也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没说要呆在这儿，她以为对方直接就走了，哪知道会呆在门口等这么久。 　　“真是不好意思，丽娟，是我没考虑周到。” 　　洪丽娟摇摇头，避开张姐过来接东西的手。 　　“也是我的问题，早知道这样该和晓珍定个时间的。” 　　两人从来都是你来是家随便来，我去你家也是随便去，说要定了时间再见面，可就是真生份了。 　　程晓珍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该说的不该说的，她都说过了，如今想听听洪丽娟怎么说。 　　外头的雪又开始下了，两人坐在书房里，跟前各自放了一杯热茶，以往会凑在一块儿瞧外头热闹雪景的两人，都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还是洪丽娟开口打破僵局： 　　“晓珍，叶欣在总店大闹的事儿，我还是想跟你说一声抱歉。是我和明凯没管教好妹子，但是她这人吧，心不坏是个好人，就是有时候做事情不问后果。我这次过来一方面是想跟你说声抱歉，另外一方面是问一问经销商的活......能不能再给她一次机会。” 　　洪丽娟这话说的，实在是小心翼翼。 　　以前有任何要求，她都是直接张口，如今可不敢了。先不说程晓珍还在气头上，就是她自己都觉得心虚。 　　程晓珍抬头看着她，人还是那个人，但是已经能感觉到彼此间的生疏。 　　或许谢云蔚有句话说的没错，即便是朋友也是该保持距离的。 　　“其实那天叶欣把话说清楚之后，我回来也仔细思量过。丽珍记的开始确实是你付出的多......” 　　洪丽娟有些不敢听下去，她急急打断：“叶欣就是在胡说，你别听她的，咱们之间真的不用计较这个。” 　　“不是计不计较的事，是该是谁的就是谁的。我只是不想让你觉得吃亏。” 　　“晓珍，你肯定是误会了，我从没有觉得吃亏过，过去和现在付出的都是我想要付出的。” 　　“我知道，这就跟我现在想要把丽珍记，做大、做好一样。但是正是为了要让我们的店更好，我希望我们各自都不要安插人到店里去，就算有这个必要也要按照公司的流程来，可以吗？” 　　其实程晓珍是想花钱把洪丽娟手上，丽珍记的股份给买回来的。但是这样无疑会让红利坚决的不公平，毕竟丽珍记如今的市价和十几二十年之后的市价又完全不一样了。 　　洪丽娟突然就明白程晓珍的意图了，她不是想让自己从丽珍记退出来，而是希望自己能“少管闲事”，直接坐等年底的时候，拿收益就好。 　　而程晓珍和叶明凯，也是因为她在中间的关系，所以处的不那么像员工，现在的意思大概是希望自己撤出来以后，也能公平的对待叶明凯。 　　说实话，有些残忍和无情。 　　但是，洪丽娟明白她这么做，对丽珍记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而她这个拥有股份的人，等到年底拿分红的时候，只会多不会少。 　　程晓珍并没有催促对方回答，见洪丽娟一直不说话，索性慢慢的品起茶来。 　　“好，我从丽珍记撤出来，以后不做任何决策，只等着年底你给我分钱。”洪丽娟并没有让她等太久，到底还是鼓起勇气说出了这一句。 　　话一出口，她整个人便松了一口气。 　　“其实后续经营我确实不太擅长，店里的很多事情还是需要你来做决定。又要管着服装店的事，又要管着画廊的事，现在把丽珍记整个一摊子事情都交给你，对我来说也算是件好事。” 　　尤其是洪丽娟的孩子出生以后，她基本上很少去店里了。 　　叶明凯呢，又不是个会管事的，总店虽然有他在，还是大事小事不断，一旦出了烂摊子都是程晓珍过去摆平。 　　大家都往回撤一步，专注自己会做的事情也挺好。 　　“明凯那边我会跟他说的，以后他仅仅是店里的糕点设计师、产品经理。只要负责自己后厨这一摊子事，明凯应该也会高兴的。” 　　说到这里，洪丽娟的脸上终于带上了笑，她自己也觉得如释重负。 　　程晓珍缓缓勾起嘴角：“看来前一阵子的事情还真是为难他了，叶大哥这个人，说单纯也挺单纯的。” 　　“他才不是单纯呢，他就是傻、一根筋。” 　　两个人各自开了一句玩笑，氛围变好了很多。 　　洪丽娟：“那我们可要说好了，我不管丽珍记的事，服装店这边的事，你也不要管。每年只等着拿分红吧！” 　　程晓珍冲她一笑：“好。” 　　“对了，其实我本来今天主要是为了叶欣的事来的。原本已经有些不想管了，可她在家里闹个不停，搅的孩子也没法好好休息......如果你觉得为难的话......” 　　程晓珍：“不算特别为难，叫他过来再试一试吧，但是我们一切按照流程走，如果她确实不是这个料，那我也没办法了。” 　　“好，大不了叫她跟着我一起卖衣服。” 　　程晓珍想说姑嫂两个人在一起早晚会闹矛盾的，到时候一边是叶明凯的妹妹，一边是他的妻子，叶明凯站在中间恐怕也会很为难吧。 　　不过这些话在她舌尖滚了滚，又都咽了回去。 　　疏不间亲。 　　她和洪丽娟虽然还是朋友，但到底不能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了。 　　就像以前，程晓珍若是叫洪丽娟一块儿吃饭，对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应下来，但如今，她一说洪丽娟便推拒了，说是要回去盯着孩子吃饭。 　　明知道这是个借口，但两人都没有拆穿。 　　程晓珍站在窗户边看着她慢慢走远，心头滋味难辨。 　　...... 　　新年之前，贺娴终于回来了，不过也仅仅只有她回来。 　　据贺娴说，谢承宗碰到的事情很棘手，再加上今年过年得和群众们一起，她这才独自一个人回来。 　　即便只有她一个，孩子们还是高兴坏了。 　　宁宁和薇薇围着她，嘴巴叽叽喳喳个没完。 　　徐聪则一副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的表情，不过一旦贺娴冲他招手，也会凑过去露出满脸笑意。 　　程晓珍的关注点已经不在新年上了，因为了解谢承宗不是个言而无信的人，这次突然没回来，她意识到事情不简单。 　　赶上谢云蔚回来，便问了一嘴。 　　谢云蔚：“你倒是敏锐，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的闻家吗？在里头使绊子呢，不光是爸，就是我这里也棘手的很。” 　　谢云蔚最近调直到了教育系统，一进去就被人刁难，大事小事全推到他头上。这段时间之所以这么忙，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在。 　　程晓珍倒是想伸手，不过她对官场上的事情一窍不通。 　　谢云蔚揉她的头发：“跟你说这些并不是想让你担心的，不过总觉得闻家不会光从我们这方面入手，你最近还是要小心一些。” 　　程晓珍要么在家忙，要么在丽珍记忙，应该和对方不搭嘎才对。不过如今正是丽珍记，继续往前迈步的重要关头，谢云蔚这么说倒也没错。 　　不过正是过年呢，程晓珍将事情往心里过了一过，就瞥到一边去了。 　　天大地大，过年最大。 　　孩子们见爸爸妈妈都在家，一下子欢呼起来。 　　小孩子是真的不知道什么叫愁，没玩具也没关系，雪就是玩具。 　　三个在雪里打雪仗，堆雪人，把张姐做的腊肉都砸地上了还嘎嘎笑，就是被程晓珍抓过来打一顿屁股，嚎一嗓子之后，又是一条好汉。 　　程晓珍一个瞪眼，倒是很想给孩子们紧紧皮。 　　可贺娴在边上瞧着呢，说什么也舍不得，不是不知道孩子不能惯，而是过年好容易放纵几天，便是随了孩子愿又怎么样。 　　孩子调皮捣蛋，贺娴非但没阻止，还拿了相机把这一幕给拍了下来，说要寄给谢承宗看。 　　得，明明不是好事，怎么还光荣上了？ 　　程晓珍也不说什么了，只站在一边看着，偶尔阴恻恻的笑。 　　三个小的给她笑得一哆嗦，好歹知道分寸了。 　　以往不居是年三十还是年初一，总得要去老宅吃一顿饭的，如今老太太没了，谢家也没人说要聚一聚。还是贺娴问起来，谢大伯母才把这事儿揽了下来。 　　贺娴摇头叹气：“你们瞧着吧，老太太在和不在，完全是两个样子，谢家这一辈，从你们叔伯开始指定会越走越远。” 　　可不是，二叔家谢晴考上大学了，程晓珍也就在她摆酒的那天，见过一面，之后彼此都忙再没见过。大堂嫂和二堂嫂也是，如果不是这次聚在一块儿吃饭，程晓珍压根见不着他们的面儿。 　　姜岚的肚子已经很大了，脸上长了一圈肉，整个人瞧着肉嘟嘟的。 　　不过她捧着肚子的时候，笑的很温柔。 　　谢云敬还是那样，对姜岚不冷不热，好在谢晴这个妹妹是真不错，但凡姜岚的眼神在哪道菜上瞧一圈，她一准会帮着挟过来，比谢云敬这个丈夫体贴多了。 　　今儿徐聪没跟过来，主要是张悦来了，人母子好容易在一块儿呆几天，程晓珍才不好意思打扰。不过也同张悦约好了，年后一定一块儿吃一顿饭再走。 　　这会儿宁宁和薇薇都跟着大堂嫂家的孩子出去玩儿了，程晓珍就没盯着。 　　孩子们大了，有了自己的专属秘密，她跟着去，小家伙们一准会觉得没劲。 　　袁洁看着姜岚的肚子问预产期，完了还说要帮着联系医生。 　　“好啊，那我就谢谢嫂子了。我家那个是真的万事不管，要不是嫂子帮我找医生，我只能跟别人似的，去医院里排队去了。”姜岚苦笑道。 　　程晓珍大为吃惊：“唐哥，这也太过分了，怎么说你肚子里的都是他的孩子，真就不管不问？” 　　“也不是说不管不问，估摸着是想看我同他低头。” 　　姜岚的肚子快足月了，谢二婶走了挺久的了，谢云敬还记着从前的事呐？叫程晓珍说，男人得有肚量，没有肚量的男人不要也罢。 　　再说，谁也没法把二婶去世的事怪在姜岚头上啊，只能说是命。 　　姜岚看的很开：“从前我嫁进来就是为了能吃饱饭，过上好日子。现在衣食无忧，也算是实现当初的目标了。随便他吧，就算以后非要走到离婚那一步，我有孩子，有钱，怎么都好。” 　　这哪里好，是对谢云敬彻底死心了。 　　程晓珍同大堂嫂两个对视一眼，齐齐闭了嘴。 　　大伯母的饭菜准备的很丰盛，如今她手里有钱，自然要把格调拉上来。 　　不过老太太不在了，这顿饭吃的到底有些没滋没味。孩子们倒是一如既往的开心，回去的时候还有些依依不舍。 　　薇薇下次直嚷着要和轩轩哥哥、天天哥哥一块儿玩。 　　谢家的小辈中，只有薇薇一个女孩，程晓珍猜两个大的肯定没少让着她，不然薇薇不会这么乐不思蜀。 　　宁宁和薇薇比别的孩子懂事一些，但也有些娇惯。 　　程晓珍暗自盘算等婆婆离开以后，再好好教一教。 　　过年期间走亲访友的事特别多，吃了这一顿还有下一顿。洪丽娟也带着丈夫和俊俊上门来拜年，程晓珍虽然知道俊俊是个皮孩子，但这一次相处过后，让她对俊俊的皮又刷新了认知。 　　以前有钱进钱宝两个熊娃玩摔炮炸人，现在有俊俊捏着擦炮去炸狗屎。 　　薇薇鼓着脸，踢踢踏踏进来告状的时候，洪丽娟也只是尴尬的笑笑，并没有出言责备儿子。 　　人一走，贺娴表示要和俊俊一家少来往。 　　“以前觉得丽娟是个不错的，没想到宠起孩子来实在有些无度。” 　　贺娴还叮嘱两个孩子，玩炮的时候注意安全，能不玩就不玩。 　　好玩的东西多了去了，没必要非完这种危险的东西。 　　程晓珍对此，深以为然。 　　擦炮的威力和摔炮完全是两个概念，程晓珍在后世没少瞧见男孩玩炮，炸了眼睛的新闻。 　　但这个事情不是他们大人说，孩子就听的。 　　有亲妈在后面撑腰，俊俊也就是当着大人的面道个歉，背后该干嘛干嘛去了。 　　孩子们的寒假结束，就意味着丽珍记的经销模式要全面开展了。 　　程晓珍原先还以为闻家的事和她这边没多大关系，没想到才开年，闻家就给她来了一记狠的。 第128章 开始（二更） 　　程晓珍的经销和传统意义上的经销也不一样, 总店培训出来的经销商能用丽珍记的品牌，且销售的一切货物都来自于总店。 　　说白了，程晓珍还是幕后的大老板, 底下的这些经销商们, 根据自己销量获得报酬。 　　有点像是总店下面分化出许多的产品经理。 　　但是当下有些店的经销并不是这样，他们拥有分店的全部主导权, 也就是说虽然同样是丽珍记, 但是销售的产品是参差不齐的。 　　后者明显不利于品牌的建立。 　　可惜，程晓珍想象的再好, 也没抵挡得住闻家在里头搞事。 　　同样的东西, 分店的售价更低，商品质量却和总店在同一个水平线上，导致总店这边销量锐减。更可怕的是，有些丽珍记总店还没推出来的东西, 分店已经开始销售了。 　　顾客们高兴了，能花更少的钱，买到更多的东西，程晓珍却吃了一个闷亏, 摆在她面前的就一条路，——降低糕点和礼盒的售价。 　　人们的消费水平在往上涨, 丽珍记的东西在掉价，这不是变相说明丽珍记东西不好么？ 　　陈曼这时候已经从分店回来了, 瞧见这样也觉得焦头烂额。 　　“按理说培训的时候已经定好规矩了, 不会有人随随便便犯这种错误。若是一家分店是这样还行, 每一家分店都是这样, 我们总店反倒成了异类。” 　　程晓珍开那么多分店, 无非是想提高利润, 加强品牌效应，如今一来倒好，利润不增反减，如果总店的价格不跟着往下降，品牌这玩意儿就会跟泡沫似的一戳就破。 　　但是每一款糕点的用料和品质都是最好的，成本摆在那里，一降再降，以后可就没活路了。 　　程晓珍：“要么是我们的经销商里头有内鬼，要么就是我们的糕点方子给人泄露了。要不怎么会还没做出来的东西，外头已经在售卖了？还打着丽珍记的旗号。” 　　这和以往面对的压货、仿制、完全不一样。 　　东西确实都是丽珍记的东西，外头的人叫他们自己打自己的呢。 　　本来是程晓珍用来拓宽市场的枪，成了对着自己人的刃。 　　回去同谢云蔚一说，对方就反应过来了。 　　“这事八成和闻家脱不开关系，爸那头碰见的事和这个简直如出一辙，提前泄露的机密差点没让他吃挂落。” 　　公公谢承宗是个实干型官员，眼见多年劳动成果就要结出果实来，没想到被闻家提前摘了果子。 　　不得不说，闻家这一招釜底抽薪真的狠。 　　程晓珍就奇了怪，闻家人和谢家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拼个你死我活。 　　长辈们都去世了，上辈子的事情这么斤斤计较个没完。 　　“那爸后来怎么做的？” 　　程晓珍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谢云蔚，期待从他这里能听到什么高招。 　　谢云蔚摊手：“没法子，把桃子给对方。” 　　啊......可这谁甘心呢？！ 　　程晓珍代入一下，若是闻家人叫她丽珍记拱手让给他们，她能情愿才有鬼。 　　可不让又有什么办法，各个分店已经开了，东西也在售卖。 　　自己可以不管，按照原先的价格来，但这样无疑会让丽珍记成为一个笑话，也会让所谓“总店”不复存在。 　　程晓珍原本都已经和洪丽娟说好了，她不管服装店的事，洪丽娟不管丽珍记的事。 　　如今面对的事情不小，洪丽娟回来时，瞧见她神色中带着几分欲言又止。 　　“晓珍，有什么事我能帮你的吗？难道我们要眼睁睁看着丽珍记毁于一旦？” 　　程晓珍无奈摇头，其实她也不知道了。 　　但是，从她的位置能看见不少员工在店内和顾客们好生商量，并且帮着去找各种产品的情形。 　　丽珍记发展到现在，早已经不是她或者洪丽娟的事情，而是无数员工的事情。 　　但丽珍记没了前前后后，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失业。 　　程晓珍没说的是，对方要达到如今的效果，必然会优先一步知道丽珍记还未发布过的产品。说起来叶明凯才是，糕点研究的核心。 　　不知道是他没有把方子保管好，又或者...... 　　程晓珍不敢想象下去了，否则她无法再将洪丽娟当做伙伴。 　　面对洪丽娟的疑问，程晓珍只说暂时还没有，等以后有需要她或叶明凯帮忙的，一定直言不讳。 　　洪丽娟没再说什么，从办公室里退了出去。 　　程晓珍不知道谢家人能不能把闻家彻底制服住，但是，她知道今天面对的问题不会是丽珍记的最后一次。 　　店内的员工大概也察觉到不对劲儿了，随着白天顾客的减少，他们连大气都不敢喘。 　　生怕丽珍记会跟过去的厂子一样，挑选员工下岗。 　　这个时候，都绷着一股劲儿呢，毕竟谁都不想失去这份工作。 　　店里的事不消停，孩子们那头又出了状况。 　　程晓珍接到孩子们班主任电话的时候，已经快到下班时间了，平常这个时候，不管是总店还是分店，客流量都是高峰期，排队来买糕点的老太太一直能排到一里地外。 　　而这时候呢，外头静悄悄的，客人寥寥无几。 　　员工们一排排站着，像是一个又一个的木头桩子。 　　大家的士气都很低迷，甚至不敢做第一个说话的人。 　　“是、是薇薇妈妈吗？小姑娘在下楼的时候不知怎么滚了下来，牙齿嗑断了......” 　　程晓珍当即什么都顾不得了，放下东西就准备走。 　　她拎着小包从里头出来，店员们都下意识的看着她。 　　程晓珍：“我有点急事得先走了，大家到点就下班吧。放心，现在还没到最后，公司不会不要大家的。” 　　“好的，程总，您路上注意安全！” 　　“程总再见！” 　　因着她这一句，员工们好似又都高兴了一些。 　　不管以后怎么样，至少眼下还能继续待在丽珍记。 　　也有那心思活络的，听出程晓珍语气中的不确定，心里纠结着要不要趁着这边还没离职，重新找一份工作。 　　程晓珍暂时还无法顾及员工们的想法，她一路开着车往孩子们的学校去，神经时刻绷的紧紧的。 　　好容易找到孩子们的班级，正巧碰见迎面而来的谢云蔚。 　　“你怎么也过来了？也接到老师的电话了么？” 　　谢云蔚点头，“助理说了一耳朵，我怎么想都不放心，还是过来看一看。” 　　夫妻俩谁都没再说话，将步子迈得飞快，走到老师办公室跟前，程晓珍额头上都冒出一层汗来。 　　“薇薇妈妈吧？薇薇的牙磕破了，一嘴的血瞧着挺吓人的，已经找校医看过说没什么大碍......”班主任老师迎了上了，语气和缓。 　　程晓珍低头一瞧，根本不像老师说的那么轻飘飘，小姑娘牙齿磕破了，嘴巴也磕肿了，整个上嘴唇肿起来像一小条香肠。就连脑门上也有许多磕破皮的地方，贴了胶布，整个人看着可怜巴巴的。 　　宁宁就站在妹妹边上，牢牢抓着她的小手，眼神警惕的看着对面的孩子。 　　也许是父母来了，薇薇找到了主心骨，嘴巴一瘪，眼睛里又蓄出泪来。 　　谢云蔚瞧的心里难受的不行，面上却还持地住：“老师，我们薇薇好端端怎么会从楼梯上滚下来？” 　　宁宁抢在老师跟前说：“爸爸，是对面的这个叫万佳的女孩推的。” 　　“他胡说，我没推薇薇，我只是不小心碰了她一下，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叫万佳的小女孩长得还挺好看，闻言忽然大哭起来。 　　她一口咬定自己没推，就连老师也拿她没辙。 　　班主任：“薇薇爸爸，我知道你看见薇薇受伤了心里不好受，但是确实没有证据能证明是万佳推的。平时我见两个小姑娘玩的还挺好，没道理，万佳会突然推薇薇。” 　　宁宁抿起唇：“她们俩玩的才不好呢，薇薇喜欢什么，有什么，万佳就要跟着买。万佳还把薇薇的笔弄坏了。” 　　他对于别人的事情不关心不在意，不代表对自己妹妹的事情，也不关心不在意。 　　薇薇和万佳就坐在他的前前桌，小姑娘们说话大点声，他是能听见的。 　　早读的时候听了一耳朵，到了晚上放学也还记得。 　　班主任脸色瞬间有些尴尬。 　　原则上来说，她是不想把事情闹大的，闹大了对学生不好，对学校也不好。 　　班主任：“是这样，万佳呢是单身家庭出身，她父母离婚了，现在跟着妈妈，妈妈又找了一个新的丈夫结婚了，万佳在自己家其实位置是有些尴尬的，所以我这次就没有通知万佳的家长。” 　　程晓珍脸色一变：“那可不行，杨老师，不能因为对方身世凄惨，就不通知家长，越是这样的情况越要通知家长才对，这样小朋友才能有一个顾忌，不容易犯错。” 　　这次下楼梯的时候都知道伸手推人，以后多的是一块相处的日子，还不一定怎么样呢。 　　程晓珍坚持要等对方家长过来，一次性把话说清楚。 　　班主任左右为难，还没打电话，万佳已经开始哭了。 　　“阿姨阿姨我错了，你别给我妈妈打电话行不行？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程晓珍：“那我问你薇薇是自己掉下去的，还是你推了她？” 　　万佳不吭声了，抽噎的声音也变小了很多。 　　程晓珍：“杨老师你打电话吧，我记得楼梯口是有监控的，我们双方家长一块看看监控就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如果真的是万佳推的，我希望她能当着父母的面跟薇薇道个歉。” 　　“别打电话别打电话......阿姨，我一时糊涂，真的不是故意的。” 　　程晓珍蹲下来平视万佳，“万佳在楼梯上推搡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薇薇运气好，所以她仅仅是磕断了牙，如果换做别的运气不是那么好的小朋友，可能是会没命的。” 　　万佳这会儿是真的害怕了，吓得哇哇大哭。 　　“你少糊弄人了，从楼梯上滚下来能有多高？再说，就是孩子真的出了什么问题，也是他自己运气不好。”穿着红色高跟鞋，腰肢纤细的女人拎着小包，慢慢走近，她说话一点也不客气。 　　不等程晓珍回应，女人站在万佳跟前，扬起手对着小姑娘脸上就是一巴掌。 　　“送你来上学的时候我说什么来着，不许给我惹事！到底有没有听到耳里去？闭上嘴巴不许再哭了，我不想听到哭声。” 　　万佳脸上瞬间多了一个偌大的巴掌印，可她如果真闭紧了嘴巴，没敢再哭。 　　“闻彩月竟然是你？” 　　眼前这个女人越看越熟悉，谢云蔚忍不住出声。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谢家的小子都长这么大了。”闻彩月说着努努嘴，眼神落在薇薇身上：“这是你闺女？” 　　谢云蔚不说，她也瞬间明白过来，闻彩月转头嗤笑一声，看着万佳道：“佳佳这次是妈妈不对妈妈不应该打你，如果你推的是这个姑娘，那我应该说你推的好！” 　　“你！” 　　程晓珍一个箭步上去，当着孩子们的面就赏了闻彩月一个巴掌，她温温一笑：“云蔚，你说我这个巴掌打的好不好？” 　　闻彩月没料到她会忽然出手，一下呆住了，给打了个正着。 　　她倒是想反手打回去，谢家那个小子已经先一步，把那个女人护住。 　　“嗤——谢老三，那个是你的女儿，这个就应该是你的妻子了吧？”闻采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事情，竟一下子笑出了声。“如果我没猜错，丽珍记应该是你开的吧，怎么样？我们家送的大这份大礼喜不喜欢？” 　　程晓珍：“果真是闻家！” 　　“哟，还不算笨嘛，不过你就算知道，也没什么鸟用，你们丽珍记就等着破产吧。我们闻家可不是那种，只会耍小手段，上不得台面的人。” 　　闻彩月原本是觉得脸疼的，这会儿想到对方正在吃瘪，心情就好了很多，看万佳的眼神也柔和了一些。 　　谢云蔚微微眯起眼睛，不悦道：“听你的意思，闻仲的项目不想要了？还是闻景能调回京市了？闻彩月，你不会觉得你现在占了这么点小便宜，就赢了吧？” 　　闻彩月闻言脸色果然变了，笑意戛然而止。 　　闻家对谢家确实有掣肘，但谢家也不是吃素的。 　　光是谢云蔚已经搅合的闻家损失不少，更别说，还有个谢承宗在后头虎视眈眈的盯着。 　　谢云蔚冷声说：“现在叫你女儿过来给我女儿道歉，如果不道歉，我跟你保证闻仲的项目绝对拿不到，闻景这辈子别想掉回京市。” 　　闻彩月顿时倒抽一口冷气，脸上的血色消失殆尽。 　　她不过是给丽珍记使点小绊子，能不能成功还是个未知数，谢云蔚一出手就直接断掉她两个哥哥的仕途。 　　呵，谢家人可真狠呐！ 　　闻彩月气不过，将女儿一把揪过来，死死摁住她的头皮。 　　“道歉！道歉！！！我叫你眼皮子、浅不识好歹！以后有你苦头吃的！” 　　她这话也说不清，是在骂女儿还是指桑骂槐，万佳给吓坏了，结结巴巴道歉。 　　“薇薇，薇薇我对不起你，我、我以后不敢了。” 　　“大点声！” 　　孩子给吓得一哆嗦大声道：“薇薇，我不该推你，对不起！” 　　“够了吗？要是不够，我就叫她站在这里一直道歉。道到你们原谅她为止！” 　　闻彩月的性子里多少有些执拗，对于自己孩子也丝毫不手软。 　　程晓珍现在知道为什么老师一开始说不要告诉万佳的家长了。家长这么疯，搁谁也遭受不住呀。 　　果不其然，站在一边的班主任老师脸上很是不忍。 　　万佳那孩子长得瘦，给闻彩月揪着后衣领子，好像一只小鸡仔似的，刚挨了一巴掌的脸，已经肿起来了，确实很可怜。 　　程晓珍叹口气，可怜之人必有其可恨之处。 　　说来说起，万佳要是不主动推人，也就没这档子事了。 　　程晓珍是不想轻易放过闻家人的，可揪着孩子说事也不像样，再说班主任已经急得快陪着孩子一块儿赔礼道歉了，这件事情也只能不了了之。 　　但是，谢家和闻家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第129章 申请（一更） 　　嘴皮子肿了, 牙齿还磕掉了一半，薇薇就有些不爱笑。 　　宁宁去上学的时候，她一个人在家就绷着脸, 谁逗都不吭声。 　　小姑娘已经到了爱美的年纪, 平时不去学校，一准要自己挑花裙子穿的, 这会儿成了这样, 肯定心里不舒服。 　　谢云蔚很是心疼，不过脸上还算持得住, 知道自己一露出心疼的表情, 小姑娘一准会哭。于是早上吃了早饭，急急走了，避免薇薇尴尬。 　　程晓珍倒是心态好的很。 　　小孩子哪儿有不磕磕碰碰，半颗牙齿是有点丑, 不过薇薇马上就换牙了，丑也只丑一阵，可以接受。 　　这就导致薇薇在窗户边坐了许久，连一个安慰她的人都没有。 　　她捏着书, 气鼓鼓的走到妈妈书房，“妈妈, 你给我讲故事吧？” 　　程晓珍哪儿有心情讲故事，丽珍记那边虽然没人当着她的面说什么, 但底下人心浮动的厉害。她正焦头烂额的想对策呢, 没什么心情顾虑女儿。 　　薇薇小大人似的, 也不吭声了, 自己坐在妈妈对面。 　　程晓珍看书, 她也看书；程晓珍翻资料, 她还是看书。 　　母女俩还算和谐，底下张姐说傅家人来了。程晓珍这才合上资料，领着女儿下去。 　　是郑洁，为着的是股市的事情来感谢程晓珍的。 　　她笑眯眯，心情很好的模样。 　　“我婆婆给我拿的西洋参，给你也带了，还有一盒子燕窝。我们女人就要趁着年轻开始保养，等老了可就来不及了。” 　　她是真心感谢程晓珍，若是没有程晓珍的提醒，自己这一波铁定血亏。 　　毕竟谁能想到那支股票价格到达最高点以后，会突然回落？还是一落千丈那种落，郑洁没说的是，她可是把自己的私房钱，全放在里头了。 　　要是赔了，她一定会心疼死。 　　程晓珍淡笑着点点头，见女儿和傅卓那小子玩的正好，心里舒出一口气。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今天多亏了你们来，薇薇正闷闷不乐呢。” 　　郑洁刚才也瞧见薇薇嘴巴上的伤口了，问了一嘴，倒抽一口冷气。 　　“怎么有孩子心这么狠的啦？楼梯上推下去可是会要人命的。我早说，叫你们来儿子的学校试试。” 　　郑洁的儿子上的是名校，不止学校一流，师资也是一流。 　　普通人要进去难于登天，得有老学员家长引荐、考察过父母的资质、孩子的水平之后，才能进去。 　　傅卓这孩子看着胖墩墩的，其实智商超高，人缘也好。 　　只有一点，爱贪嘴。 　　不过，这不影响到郑洁给儿子转学，这不傅卓转学不到一年，程晓珍就听他妈妈夸了十几次。 　　“我再想想，我总想着碰上事情逃避也没用，总得去碰一碰，看一看才行。” 　　郑洁：“你这么想也对。” 　　两人说着有聊起丽珍记。 　　其实这才是郑洁过来的真实目的。 　　“本来也不该瞒你的，之前教育部不是在你这儿定了礼盒？” 　　程晓珍想起来了，就是过年前的事儿。 　　说实话那一阵子找丽珍记订礼盒的单位实在不少，光是过了个年，程晓珍就帮着洪丽娟把在股市里输掉的钱赚了大半。 　　不过如今的丽珍记今非昔比，郑洁过来绝对不可能追订。 　　郑洁有些不好意思，过了一会儿还是坚定开口。 　　“原本我计划年后也跟你这边定的，但是那边的负责人说，他们找到同等价位中，收价更低的厂家了......\" 　　程晓珍有种果然如此的之感。 　　见郑洁还小心翼翼的看着自己，她叹口气：“没事，我能受的住。主要是，你这都是第五个来退订单的了。” 　　以往丽珍记火的时候，多的是个人和单位在后头排队等着。如今丽珍记眼看着就要被别的铺子替代了，一个个都来取消订单。 　　前一阵子程晓珍才和闻彩月放完狠话，就来了这么一出，如今也觉得脸上无光。 　　郑洁安慰道：“你也别这么悲观，要不你们也降价销售？或者不做这个品牌了！” 　　郑洁看来天大地大，自己开心最大。 　　如果经营丽珍记，让她觉得这么不开心，不如不要了。 　　程晓珍摇头苦笑，要是真有这么简单就好了。 　　问题是这不仅仅是丽珍记，这个品牌的问题还关系到谢家和闻家。 　　不出意外的话，这里头又是一笔烂账，叫人算不清。 　　郑洁觉得自己挺不够意思的，程晓珍帮了她那么大一个忙，现在只不过介绍一些订单，介绍了就介绍了，竟然还有往回撤的，她自己也觉得没脸。 　　“要不这样，我也有几个朋友自己出来单干了，手底下领着一些人，要不我帮你去他们单位问一问？” 　　“不用，真的不用，这根本就不是订单的问题，而是品牌本身。” 　　丽珍记若是自身能立住，那些订单不用找，自然就来了。若是立不住，找再多订单也会被抢走。 　　郑洁：“有什么我能帮忙的你一定要说，别觉得不好意思开口。” 　　不过，即便程晓珍开口了，郑洁也得掂量掂量。 　　合适了才会帮。 　　不过她也怕程晓珍狮子大开口，这话说的犹犹豫豫的。 　　“我这儿倒是真有一件事情要请你帮忙。”程晓珍转头笑眯眯的看着她。 　　“什么事？”郑洁说的尽量云淡风轻，其实偷偷咽了一口口水。 　　她有些后悔自己大话说太早了，要是程晓珍说了什么，她没办法答应，岂不是很丢脸？ 　　程晓珍：“我知道你儿子的私立学校，放学比较早，能不能请他放了学以后，多过来和薇薇玩？薇薇的两个哥哥放学晚，小丫头在家里待一整天，非得憋疯不可。” 　　还以为有什么难事，没想到就这？ 　　还是说程晓珍，其实看出来她未必会答应，所以故意挑了一个简单的说。 　　郑洁连忙说：“没事没事，这孩子放学了在家里也就傻玩。领了过来一块儿还能做个伴，对了，你们薇薇是要学钢琴的吧，我们家傅卓也跟着一块学学怎么样？” 　　程晓珍：“当然可以，一只羊是放，三只羊也是放。正好他们的钢琴才刚刚起步，傅卓这么聪明，肯定一学就会......” 　　孩子们在边上玩，两个妈妈坐着寒暄。 　　要是一直这样也挺好的，可惜送走了郑洁，等昱宁和徐聪回来，程晓珍便要去丽珍记了。 　　在家里干等着，焦灼且没有意义，到底如何还要去看看再说。 　　...... 　　“程总，这个是立和纺织厂的退订单。” 　　“程总，这是华丰房地产的。” 　　“还有这个，这个是鹏翔运输公司......” 　　程晓珍看着自己跟前厚厚的一摞退订单苦笑。 　　还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助理小文低着头都不敢看老板的表情，生怕自己哪句话说不对惹得对方生气。 　　程晓珍：“好，我知道了。” 　　小文有些呆住了，原以为会迎来暴风雨，没想到老板表情始终淡淡的，都这样了竟然也没生气。 　　“怎么了，还有事？” 　　小文：“确实还有一件事......” 　　她犹豫了好一会儿，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程晓珍笑：“都到这个地步了，还有什么支支吾吾的必要。” 　　“是这样的，程、程总，和这些退订单一起来的，还有好几个分店经理的辞职报告。”程晓珍还没生气，小文已经先一步怒了。“当初他们一个个的如果不是老板，您不计前嫌的接受他们，哪儿能赚这些钱？如今，一看公司飘摇不定拍拍屁股就走了！白眼狼说的就是这帮人。” 　　小雯这么说是有原因的，当初这些经理有好几个都是正常的厂子不会录用的，虽然学历高，但身上带着“污点”，程晓珍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时代的产物，他们过来面试就一并接纳并且重用了。 　　这才能在找不到工作的时候，摇身一变成为丽珍记的分店经理。 　　结果丽珍记刚面对一点风雨，这些人拍拍屁股就走，小文骂起来丝毫不嘴软。 　　程晓珍其实早有预料，真正面对的时候，反而很平静。 　　这和之前在金河县开第一家分店时又不一样了，之前是成竹在胸，再加上店里有内鬼，程晓珍巴不得多走几个。 　　如今，就连她自己也说不好。 　　“分店是这样，我估摸着总店也是这样。小文你出去问一问，总店这里有谁觉得呆着没有前途了，想走的都可以。感谢大家陪丽珍记度过这么长一段时间......” 　　程晓珍话都没说完，小文已经偷偷红了眼睛。 　　“程总，留在总店的都是当初最早一批和您干起来的，别人能走咱们可走不得，咱们真走了丽珍记可就没了。” 　　“你这话说的，人家也是人，也有妻子孩子，一家老小每天睁开眼睛就要吃饭，柴米油盐的，没了进账，难道叫他们全家去喝西北风吗？” 　　小文知道是一回事，心里能不能接受又是另外一回事。 　　“我不管，程总不论你怎么说我都不走。” 　　“你这孩子真的是......” 　　小文年纪比程晓珍小一些，背地里也是叫姐的。没结婚，又没有孩子，所以才能轻轻松松说出这样的话。其余员工们可就不一定了，有家有口的更是要多方面思量。 　　果不其然，小文把程晓珍的话带到，就见大家陷入了沉思。 　　“小文，程总真的这么说？”一个身材胖胖的，戴着黑色边框眼镜的年轻人想了想问。 　　小文心里警铃大响：“刘建，你不会要走吧？当初你找不到工作处处碰壁，可是程总把你招了过来！” 　　名叫刘建的年轻人，脸上闪现一抹挣扎之色。 　　如果可以的话他也不想走，可他女儿上个月刚出生，要是丽珍记开不下去，孩子以后的开销从哪儿来？ 　　张晨也沉默了。 　　他妈妈病了，一直靠吃药维持生命，如果没有钱交到医院，那就得断药。当初他跳槽来丽珍记，就是因为丽珍记工资高，只要肯干就能赚够药钱。 　　小文气的脸都红了。 　　关键还不止这两个呢，总店里面好几个员工都低着头生怕同她对视。 　　“程总。” 　　不知道什么时候程晓珍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她看着大家神色很平静。 　　刘建：“真的不好意思，程总，我知道您对我有恩，您的恩情我这辈子都没办法报答。” 　　张晨：“还有我，我也是，如果不是我妈要吃药，我一定会在丽珍记一直待下去，和大家共存亡。” 　　“还有我......” 　　“程总，我......” 　　程晓珍摆摆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 　　“我知道大家有很多话想要和我说，我这里也有几句心里话不吐不快。” 　　“程总，您说！” 　　“大家都是老员工了，应该也知道丽珍记刚刚起来的时候，远没有现在这样的规模。咱们这个店从无到有，如果硬要把功劳堆在我头上，恐怕也是不行的。没有大家就没有丽珍记的今天。你们每个人都是促使店铺不断向上的养分。” 　　“而且我总不觉得我对你们有什么恩情，说白了是因为你们有才华，所以才在这里。至于说拿更高的工资，让家人过上更好的生活等等，也都是靠你们的努力得来的，我在其中的作用微乎其微。换一个老板，换一家店，你们未必会做的比现在差。” 　　“所以不要觉得对我、对丽珍记有亏欠，咱们首先要生存，其次才能谈理想。我希望你们从丽珍记离开以后，也能继续认真的生活。如果以后丽珍记还在，并且继续发展下去了，那么你们再回来。” 　　程晓珍是一个很讨厌煽情的人，说完了这一大段话，也不敢去看员工们的反应，自己一个人默默先走了。 　　员工们还有退路，因为家里有家小，但她不一样，丽珍记是她和丽娟姐的心血。 　　无论别人怎么样，她是一定要陪着丽珍记走到最后的。 　　再说，她总觉得还不到最后呢。 　　小文看老板走了，抽抽鼻子，一跺脚也走了。 　　他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反正她不走！ 　　...... 　　程晓珍还没到家，包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她接起电话，陈曼的声音通过电话传过来，有些不真实。 　　“行啊，你老娘在外面累死累活的跑单子、拓展销售渠道，结果你背着我偷偷的解散员工......程晓珍，你说说你是不是皮痒了？” 　　陈曼听到消息的时候，气的恨不得过来捶程晓珍一顿。 　　这就好比两军对垒，还没来得及放狠话呢，后头就已经有人撤兵了。这不是捣乱么！ 　　程晓珍叹气：“不这样做怎么办呢？已经有人提出辞职了，我们总不能把人强行扣住。人家家里有老人有孩子，等着钱吃饭呢，总不能叫他们个个都去喝西北风吧？” 　　“没人叫他们喝西北风，但是为了丽珍记，好歹也该坚持坚持吧。小文有句话说对了，这些人真是没良心。以前来的时候，我们不管他们从前什么背景，只要有能耐都接纳了，如今说走就走......” 　　陈曼又是心疼又是难受。 　　连她自己都这样，程晓珍此刻会有什么样的心情不难得知。 　　“......算了，强扭的瓜不甜。不过我可告诉你，我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别人走我不管，反正我不走，我陪着你把这个难关度过去，我还不信了，闻家是人又不是什么庞然大物，只要是人就有弱点，找到弱点我们就能获胜了......” 　　陈曼在电话里絮絮叨叨说了一堆，程晓珍慢慢的走到了家门口。 　　许是从屋里看见她回来了，孩子们都从屋里出来了，站在门口笑着冲她挥手。 　　谢云蔚无奈：“可算回来了，一个两个非说你没吃晚饭，要做妈妈喜欢吃的东西。你去看看那桌上就是孩子们亲手给你做的，他们还亲自守着，就怕我偷偷摸摸尝一口......” 　　程晓珍被他的说法逗笑，一手拉着一个孩子进屋。 　　徐聪从厨房拿了一双筷子出来，笑眯眯道：“小姨，吃饭。” 第130章 分割（二更） 　　晚上程晓珍和谢云蔚说起丽珍记发生的事, 谢云蔚听了也只能一叹。 　　“早上送宁宁和聪聪去学校，我又碰到闻采月那个女人了。” 　　程晓珍递了个同情的眼神给丈夫，想也知道闻采月, 不会说出什么好话。 　　谢云蔚：“闻家现在就像一条疯狗, 逮谁咬谁。” 　　程晓珍听了直叹气，往他怀里蹭了蹭：“难道就没什么别的办法了, 就让闻家和闻彩月为所欲为？” 　　谢云蔚听了便是一笑, “官场上的事情你不懂，有时候示弱并不是真的弱, 蹦达的太高未必是一件好事。” 　　若要使其亡, 必先让其狂。 　　别看闻家现在闹得厉害，他却觉得还不够厉害。 　　谢家在等一个契机，把姓闻的连根拔起。 　　“不过确实苦了你和丽珍记......” 　　“我不苦，有吃有喝, 有夫有子，就算要苦也没我这个苦法。再说丽珍记也不是他们想动就能动得了的。” 　　谢云蔚心里一动，问：“你难道有什么好办法了？” 　　他其实是有办法的，不过那法子有些大动干戈, 他怕闻家听到风声落荒而逃，最后反而得不偿失。而且拦住了这一次, 下一次他们恐怕照样会再来。 　　谢云蔚有点没耐性了，不想这么周而复始。 　　但是, 如果晓珍需要的话, 他就什么都不想管了。 　　麻烦就麻烦吧, 就算闻家是打不死的小强, 谢云蔚也势必要把他们打死。 　　“应该是的, 现在还摸不准, 让我试一试。” 　　谢云蔚听了揉揉她的头发，“好，如果你不想烦了，就让我来。” 　　程晓珍点点头，很安心的靠着谢云蔚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大家坐在一块吃早饭的时候，程晓珍明显感觉薇薇嘴巴好了不少，没前些天看着那么吓人了。就连那半颗牙齿，也一并掉了。 　　小姑娘从前没掉过牙，还以为自己生了什么病，早上已经围着张姐哭过一轮了，这会儿还有些抽噎。 　　程晓珍摸摸女儿的头发，柔声说：“没事的，掉牙是正常的，以前你们聪聪哥哥就掉过牙。掉牙没什么大不了，其实就是长大的标志。” 　　徐聪很配合的点头。 　　薇薇听的似懂非懂，边上宁宁却悄悄吐出一口气。 　　谢云蔚眼神中漫上笑意：“宁宁也掉牙了吗？” 　　宁宁张开嘴，果然上面也掉了一颗。 　　宁宁小朋友是个不动声色的，还以为会怎么样呢，愣是不敢动也不敢说话，现在总算放心啦！ 　　傻小子，明明整天和徐聪在一块儿，也不知道问一声。 　　孩子们的小插曲，让程晓珍暂时忘却了烦恼，等送完孩子们，去丽珍记的时候，脸上的笑意还没散。 　　“晓珍。”洪丽娟喊了一声，她在穿着一套橘黄色衣裳，站在丽珍记门口看着等了有好一会儿了。 　　程晓珍是真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个时候洪丽娟会来。 　　“丽娟姐，你怎么来了？”尤其还带着叶明凯一块儿。 　　程晓珍心里疑窦丛生，虽然有了不好的想法，但并不想根据自己臆测擅自揣测别人。 　　她当下什么都没说，反而领着人往办公室去。“进来说。” 　　大门打开，总店里面昨天说要走的，张晨、刘建等，竟然都没走，程晓珍有些意外。 　　“小文，帮我倒两杯水进来。” 　　小文点点头，很是雀跃的去倒水。 　　程晓珍摇头失笑，这丫头还是真是什么都摆在脸上。 　　洪丽娟和叶明凯进了办公室，有些拘束的找了个位置坐下。 　　夫妻两个对视一眼，谁都不想率先开口。 　　程晓珍挑了下眉，心里的无奈更甚。 　　“丽娟姐，你有事就直说吧。” 　　叶明凯推了洪丽娟一下，洪丽娟才尴尬道：“闻家有人来往挖明凯......开的价格挺高的，还有一定的股份。” 　　也就是说，比丽珍记的待遇还要稍好一点点。 　　洪丽娟硬着头皮，“本来我们是没打算去的，但是昨天你不是和员工们，如果有要走的随时可以走，等丽珍记度过了这个难关，要回来也可以吗......” 　　程晓珍听她一口气说到这里，心里一时说不上是失望还是什么。 　　非要说的话，其实是麻木。 　　是的，麻木。 　　从上次开始，不论洪丽娟做了什么，她都能很淡然的面对了。 　　程晓珍甚至还问洪丽娟，“丽娟姐，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程晓珍的态度太奇怪，让洪丽娟心里直打鼓。 　　确实还有事情，是关于她的......一时不知道要不要说。 　　叶明凯冷不丁开口：“是关于丽娟的股份。” 　　“丽娟姐，你是想从丽珍记撤出来？” 　　程晓珍盯着洪丽娟缓缓开口。 　　叶明凯有些不大高兴，“晓珍，你什么意思？是不同意吗？昨天你不是在全体员工跟前说了，凡是想从丽珍记里撤出去的，都可以撤，等以后丽珍记度过了难关再回来。现在是想反悔？” 　　洪丽娟用力拽了拽叶明凯的袖子，示意他别说了。 　　不管晓珍如何决定，她都没有意见。 　　程晓珍有些恼怒，没想到叶明凯会这么想她，又或者洪丽娟也是这么想她的。 　　她弄不明白了，也懒得去弄明白。 　　“我没有说不同意，你想把全部的股份从丽珍记撤出来是不是？我同意了，现在就打电话叫律师过来办理。” 　　洪丽娟：“晓珍......” 　　“丽娟姐，你别说了，我以为你该知道刚才我为什么会犹豫。你和那些员工是不一样的，你和我所以有丽珍记。现在就连你也要从里面撤出来了......” 　　“晓珍，如果你不想让我撤出来的话，我可以不撤的。” 　　“现在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了，而是你们想不想。” 　　之前就和洪丽娟说过，叫她把股份撤出来，那会儿股份比现在值钱多了。原以为她是真心希望她们两个能够和从前一样继续相处下去，没想到她到底还是把自己的话听了进去。 　　程晓珍甚至想，如果她不同意的话，洪丽娟和叶明凯会做什么，毕竟他们看起来势在必得。 　　在等律师和会计来的这段时间，他们谁都没说话。 　　小文端了水进来之后，就没出去过，此刻她正站在程晓珍身后，义愤填膺的看着对面的夫妻俩。 　　洪丽娟别开目光：“小文，你别用这种目光看着我。” 　　“那我应该怎么看你？咱们的店最艰难的时候，您说要撤股，总不会以为你说出这种话来，我还能把你当做自家人看待吧？”小文气鼓鼓的说。 　　洪丽娟咬紧了唇没吭声。 　　叶明凯：“你这丫头，没结婚没孩子吧？我们都有自己的家要顾，昨天晓珍不是说了......” 　　小文：“你们有自己的家要顾，刘建、张晨就没有自己的家了？没良心就没良心，别给自己脸上贴金。” 　　叶明凯站起身，“你！” 　　程晓珍把手里的杯子一放，“好了，一人少说几句。今天大概是我们最后一次碰面了，等律师来了，把各自该签字的地方一签，桥归桥路归路吧。” 　　洪丽娟抬眼去看她，被她眼神一烫，又缩了回来。 　　心里有再多的话，也只得咽回去。 　　会计和律师来的很快，程晓珍手里的茶还没喝完，两人已经在门口敲门了。 　　“进。” 　　律师手里拿了合同表，“你们双方看一下，如果觉得没问题的话，就签个字吧。” 　　会计也拿出一张单子，“这是你们在丽珍记呆了这么久，应该得到的。还有洪丽娟从丽珍记撤走的那部分股份折成的人民币。” 　　洪丽娟涨红着脸，拿着单子，都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 　　叶明凯凑过来看一眼，小声嘀咕：“不对呀，你之前不是跟我说有百分之四十几的股份吗？怎么现在只有十八点九了？晓珍，如果你不想她撤出来的话可以明说，犯不着做这种手脚。” 　　洪丽娟脸色一变：“够了，明凯，这是我和晓珍的事情，你交给我们自己解决好不好？” 　　程晓珍是真的生气了。 　　股份的事情到底怎么回事？洪丽娟心知肚明，现在却在叶明凯跟前说出这种模棱两可的话，不管谁听了都会下意识把问题归到她头上吧？ 　　程晓珍眼神灼热，洪丽娟不用回头就有一种如芒在背之感。 　　股票的事情真不是她不想说，是一时没找到契机。 　　想着既然没被发现，索性就不说好了，反正股份退出来神不知鬼不觉。 　　她没想到叶明凯会揪着不放，更没想到他会当众说出来。 　　叶明凯：“什么够了？丽娟你难道不知道丽珍记的股份值多少钱？程晓珍要真是这么做，就是摆明了坑你呢！现在不说清楚，你以为出了这个门以后，还会跟我们说清楚吗？” 　　“我回去跟你说，我回去跟你说好不好？不要在这里闹。” 　　“事情发生在这里，不在这里弄清楚，回去怎么弄得清？” 　　洪丽娟梗了一下，竟然不知道怎么反驳。 　　程晓珍冷下脸，语气带上了冰碴子。 　　“你们俩说完了吗？刚才叶明凯有一句话说的很对，丽珍记的事情就在丽珍记说清楚。” 　　“晓珍，你......” 　　洪丽娟眼带祈求的看着她，希望她不要把事情说出去。 　　程晓珍直接无视掉，反而看向律师说：“之前那份股份转让合同也是你做的吧？还有备份吗？” 　　律师：“有的有的，我打电话叫我助理马上送过来。” 　　叶明凯听的一头雾水，不懂他们在搞什么鬼。 　　“反正你要把丽娟这些股份的来龙去脉都解释清楚，要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 　　程晓珍冷笑：“我想问你要怎么个不客气法呢？” 　　“叶明凯你少说两句，这里的事情根本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洪丽娟心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慌张，他觉得如果自己再不说点什么的话，就真的要失去程晓珍这个朋友了。 　　他们从最难的时候走到如今，洪丽娟不想在最后变成这样一个结果。 　　程晓珍对她的维护毫不领情：“丽娟姐，如果你真的有心的话，从一开始就应该把事情说明白，而不是等着你的丈夫来质问我，懂吗？” 　　张律师的助手跑得很快，进来的时候还有些气喘吁吁，不过他手上拿着的那份单子很顺利的交到了在座的人的手上。 　　程晓珍：“单子在这里，废话不多说了，总之我没有多拿她一分股份。你们走吧，这次的钱我也会在规定时间内打给你们的。” 　　叶明凯手里拿着一张薄薄的单子，怎么也不会想到这里头竟然包括了丽珍记百分之三十几的股份。而且这上面的字他每个都认识，为什么就是不理解其中的含义呢？ 　　洪丽娟自觉没脸再呆下去，拉着叶明凯逃也似的离开了办公室，她甚至都不敢回头，更不敢看程晓珍的表情。 　　后面的事情，程晓珍不想去在意了。 　　还是小文跟了出去，瞧了个现场八卦，回来又告诉她：“两个人走到丽珍记门口，就大吵了一架。声音大的吓人，来回的路人都停下来看呢！哼，活该！什么乱七八糟的帽子就想往我们头上扣！走了最好，以后都不要来了！” 　　程晓珍其实已经找到对策了，还没来得及和洪丽娟分享喜悦，没想到她忽然来这么一出。 　　当初程晓珍想过让她全部撤走，其实是为了保证给她留足红利，才叫她把股份一直存在里头的，现在丽珍记一碰上了难事，洪丽娟竟然主动要撤走...... 　　也许有些事情真的是注定的。 　　过了好一会儿，程晓珍才缓过了劲。 　　她想去把事情安排好了，正好也给丽珍记换个名字。 　　稍微动了动身子，发现腿竟然有些坐麻了。 　　一转头，发现小文还没走呢。 　　这个傻姑娘，天都黑了，本来早该下班了的，竟然就这么傻傻的陪着她呆在办公室里。 　　程晓珍心里一时说不上是什么感受。 　　“小文，下班啦。” 　　“啊。”小姑娘入梦初醒，“程总，您事情忙完了吗？” 　　程晓珍摇头失笑：“我不忙完，难道你就在这里一直等着？傻不傻？” 　　小文坚定道：“一点也不傻，而且不仅仅是我一个人在这里等着。你看那边......” 　　程晓珍转头望过去，办公室外头的灯还亮着，明明店里没有顾客，但是好些员工都没走。 　　她推开门，走出去。 　　“程总。” 　　“程总，下班了吗？” 　　程晓珍看着这一张张熟悉的脸，忽然有些鼻酸。 　　有些人，有了自己的家庭会优先顾着自身。但也有些，从头到尾站在她这边。 　　小文悄悄凑过去说：“程总，我们都知道公司如今比较艰难，但是大家都想好了，愿意在公司一直干下去，至于别的，真的等家里揭不开锅的时候再说吧。” 　　张晨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昨天我跟我妈说要从丽珍记里撤出来，我妈把我狠狠骂了一顿，说我没良心......程总，当初我妈看病的医生都是您帮着找的，又找人给了我们很大的优惠......我妈骂的对，是我昏头了，不应该在这么关键的时候离开。” 　　“还有我。程总，别人不认可我，但是您认可我。过去的那些遭遇，不是我要的，但是来了躲不开，多谢你不计前嫌的让我待在丽珍记。没到最后，我也不走！” 　　“还有我们，程总......” 　　程晓珍心里酸酸涩涩。 　　原来这个世界上，有冷冬也有暖春，希望丽珍记度过这个关卡以后，能一切顺遂。 　　她也要继续把公司做大做强，这样才不负站在她身边的这些人。 第131章 嚣张（一更） 　　“别走这么快, 你走这么快做什么？” 　　叶明凯心里不舒服，迈着长腿走的飞快，洪丽娟怎么都追不上, 不得已出声喊了一句。 　　叶明凯一下站住了, 没吭声。 　　洪丽娟凑过去，叹口气说：“明凯, 你别这样, 股份事我能解释的。” 　　“如果你所谓的解释就是编几句话来骗我，那还是算了吧。” 　　“怎么会是骗你......” 　　洪丽娟真的不是故意不说的, 而是想着能拖多久就托多久, 没想到明明可以瞒过去的，却在这里出了岔子。 　　“其实我是不懂炒股的，还记得我和叶欣忙的焦头烂额那阵吗？就是因为股票的事......不过，我现在都从里头退出来了, 而且我和你保证，以后一定不会再犯。” 　　洪丽娟就差赌咒发誓了，叶明凯却没转头看她一眼。 　　这事不是小事，难保她不会有第二次。 　　洪丽娟脸上有些失落, 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说：“明凯, 你真的要去对面工作吗？要不我们还是算了......总觉得这么做不好。” 　　叶明凯一下甩开她的手：“我已经和那边签合同了，现在说这些都没用。” 　　他说罢不等洪丽娟, 转头就走。 　　这回走的更快了, 身影迅速消失不见。 　　洪丽娟在原地站了很久, 在路人诧异的盯视下, 不得不抬腿跟上。 　　总觉得她好像做错了。 　　对明凯是, 对晓珍也是...... 　　想到程晓珍, 她回头看了眼丽珍记的方向，店里大概下班了，远远看过去已经没有了灯光。经过这件事，晓珍大概是真的不想再见到她了吧？ 　　...... 　　洪丽娟走了，程晓珍索性去各单位把原来登记的“丽珍记”的名字都给改了，改成“臻品记”。借着改名的空档顺便把所有销售模式都换一轮。 　　员工们看着手里的价格单子，真愣住了。 　　“程总，咱们这么做真的不会亏本吗？” 　　真不是他们少见多怪，而是这单子，怎么看都是即将要亏本的模样。 　　绿豆糕一毛钱一块，鸡蛋卷五毛钱三个。 　　如今一个大肉包子可得七毛钱了，这又是精粉又是蛋的，怎么着都是血亏。 　　张晨：“程总，这个上面怎么还有隐藏名单？” 　　大家听他一说才齐齐低头看去，确实，每一张价格单上都有一小块空白的位置，好像说给什么预留下的，但是后头的价格又高的离谱。 　　一块竟然卖到了二十九块钱。 　　这，这么离谱的单子，真的能救活丽珍记吗？还是程总给气糊涂了，单子是随便写的。 　　“没有搞错，我新拟的定价，其实就是你们看到这样。”程晓珍信誓旦旦，原本所有犹豫的，瞧见她的反应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可是，这价格真的离谱，高的要命，低的又血亏。 　　程晓珍在这些人的脸上，看见了昨天晚上谢云蔚问她的模样。 　　那时候的程晓珍其实心情很差，列单子的时候，虽然是有依据的，但谢云蔚看了，非说她是在撒气。 　　“你这么做，别的店同款的低售糕点没活路的不假，同样的你的这几款糕点也没活路了。” 　　打价格战，从来都不是一个食品从业者的正确做法。 　　因为如果对手的目的只是为了搞垮他们，那也跟着无限拉低价格就好了。最早持不住的人，就会最快从这场战争中退出。 　　程晓珍：“我不止要把这几款低价销售，甚至还想搞免费试吃的活动。闻彩月心高气傲，未必会想和我争长短。就算她想，也得看看有没有这个实力。” 　　炒股赚的一大笔钱，让程晓珍有了如今的底气。 　　价格低，但是品质绝对不能低，不然就是和顾客结仇了。 　　闻彩月当然可以继续复刻她的做法，可一旦品质降低，该选哪家顾客自己心里就有低了。 　　或者说，程晓珍巴不得闻彩月照搬他们做法呢。 　　程晓珍：“不过，仅仅这么做还是不够的，我还准了新的礼物，到时候给闻家人一个惊喜。” 　　见她胸有成竹的模样，谢云蔚便不再过问。 　　如今面对员工们，程晓珍并没有把背地里的原因道出，只叫他们照着做就行。 　　小文：“程总都这么说了，怎么，你们是对程总的话有疑问吗？” 　　张晨：“太复杂的事情我压根不懂，只知道一点——跟着程总走！” 　　有了两个带头，其余的人便也决心要跟着程晓珍，不论程晓珍到底怎么想的，总不会害臻品记的。 　　程晓珍这边刚有举动，闻彩月就收到了消息。 　　还以为程晓珍会有什么逆风翻盘的好点子，没想到在其中瞧见了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姐，你看看臻品记竟然把糕点都贱卖了，他们难道真的做不去了？” 　　不等闻彩月回话，边上立马有人接上。 　　“可不就是要贱卖，丽珍记的合伙人在我们这里，一直在丽珍记坐镇的糕点师也在我们这里。现在的丽珍记要什么没什么，除了倒闭还有别的办法吗？你们说是不是呀？” 　　杨柯是闻彩月的心腹，早就看丽珍记的不顺眼了，如今逮住了机会可算能狠狠踩一脚。 　　她这话要是问别人也就算了，偏偏问的是洪丽娟和叶明凯。 　　这两人以前在丽珍记，分量可不比程晓珍轻。 　　洪丽娟咬着唇，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叶明凯倒是点了点头。 　　他想的很明白，给谁做就要站在谁的立场上说话，再说他一走，程晓珍没了可靠的糕点师，叶明凯自己也不行程晓珍还能翻身。 　　他这说法虽然有点残忍，但又不是故意踩谁捧谁，只不过实话实说罢了。 　　闻彩月斜了两人一眼，眼神中很是不屑。 　　虽然她看不惯程晓珍，但是这俩也不是什么好货色，或者说比程晓珍还要更惹人厌恶。 　　闻彩月：“都看见对面的做法了？对面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记着，以后要是丽珍记倒了，都要算你们一份功劳。” 　　杨柯带头欢呼，立马下去吩咐去了，路过洪丽娟身边的时候，还狠狠的撞了她一下。 　　洪丽娟低着头，想不明白怎么就会走到这一步。 　　闻彩月真的按照丽珍记的法子来，丽珍记还有退路吗？ 　　如果程晓珍在这儿，一定会大声告诉她，打从两边站在对立面开始，早就没退路了。 　　...... 　　闻记这边动作很快，几乎是决定开始走和臻品记一样的路线，转天就把货物备齐了。 　　臻品记的绿豆糕一毛钱，他们的也是一毛钱。 　　老百姓不知道选哪家的，至少从大面上看着都一样，反正又便宜不占王八蛋，谁离自己家近，就从谁家买呗。 　　二妞家里人特比喜欢吃糕点，但是糕点贵啊，不是一般人能买的起的。 　　她这回下班回家，路过臻品记的时候，发现绿豆糕才一毛钱一块，顺手买了十块给家里的老人带去。 　　结果回到村里，发现好多人都买绿豆糕了。 　　有的买的闻记的，有的买的臻品记的。 　　“二妞，你也买了？快拿一块出来给大家比对比对。” 　　原来是众人发现，小小的一毛钱的绿豆糕还有差异。 　　他大伯母买的是闻记的，吃在嘴里甜腻的很，还油油的，说不上来什么感觉，老太太反正是吃了一口不肯再吃，倒是把老二买的丽珍记的吃了个精光。 　　二妞没多想，一整袋子递了过去。 　　老太太光是打开包装，就能闻见一股扑鼻豆香味，尝一口，甜而不腻，却又能尝到满满的豆香，在嘴里甚至带着豆子本身的沙沙的口感。 　　“还是这个好吃。我以前还是小时候跟着长辈出去吃过一次，这就是小时候的味道，正宗，真的正宗。” 　　大伯母不信邪，拿了一块尝了，不得不竖起大拇指。 　　想到自己买的那种，心里恨恨：“果然是便宜没好货，早知道我就不买闻记的。” 　　二妞笑笑，“大伯母，我这个也便宜，才一毛钱一块。” 　　大伯母当时没说什么，第二天却做好了早起，冲到臻品记买绿豆糕的冲动。 　　二妞家的大伯母，只不过是所有顾客中的一员，第二天一早，臻品记开门就看见门口排起了长龙，有的说绿豆糕好吃，豆香气足，就连糖的用料也好。 　　有的说，买了鸡蛋卷，回去吃觉得又香又酥，小孩回去吃了打手都不肯放。 　　买绿豆糕的觉得自己亏了，竟然没买鸡蛋卷！ 　　买鸡蛋卷的则想，这次一定要都买一点，错过了这次不知道下次店里还搞不搞活动了。 　　顾客特别的多，但是臻品记的服务却不乱。 　　员工们个个训练有素，不会因为顾客只是过来买这点小东西，就低看他们。 　　顾客们于是心情更好了，觉得自己在买到好吃的东西的同时，也享受到了高品质的服务。 　　不过来晚的人觉得有些可惜，臻品记东西竟然好吃到两个小时都卖完了。 　　而且还有领导出来说，以后每天只会上两个小时，多了没有。 　　这无疑更加吊足了顾客的胃口，怎么能有东西是别人有的，但又是他们没有的呢？ 　　于是每天早上早起蹲守在臻品记门口，排队买糕点成了这一带的奇观。 　　...... 　　“程总，这是今天全部销售额，比昨天增长两倍。” 　　绿豆糕和鸡蛋卷帮着臻品打开了新的销售局面，也和从前丽珍记割裂开来。 　　之前在这边培训的分店，上的糕点其实很多都是从闻记那边过去的，就连新款糕点的方子，也是他们泄露给闻记的。 　　程晓珍借着洪丽娟从丽珍记退出去，来了一次大刀阔斧的改革。 　　不是喜欢泄露秘方吗？直接从源头就把资源给你砍掉。 　　既然你是不忠心的分店，就把这个正品销售权，交给别人。 　　程晓珍手腕之铁血，让这些分店经理不得不举手投降。 　　然而这个时候投降已经没用了，程晓珍不会再信任这些人，火速的将他们撤了下去，换成自己的人。经过这件事她也发现一个问题——要增强对分店的管控。 　　每天的销售产品、业绩等等，全都要通过电话汇报过来，会有专人做记录。 　　一旦出现前后差，不好意思，换人。 　　两个小小的糕点，一下子给程晓珍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 　　收到消息的闻彩月气得在厂里破口大骂。 　　“你们一个个都给我干什么吃的？！抄作业都抄不好？！还敢给我偷工减料！” 　　闻彩月收的人，大部分都是以前丽珍记的老员工，这些人之所以会过来无非是因为钱多。 　　闻彩月给了他们足够多的钱，于是他们选择背叛丽珍记。 　　但是，一个能为钱倒戈的人，你能指望他有多高的品德。 　　吃回扣，是这些人顺手就能干的事。 　　杨柯也气，但是她就是想帮闻彩月排查人选，也做不到。 　　只因她发现，大部分人都有这样的问题。 　　“抱歉，闻总......” 　　“我要听的不是抱歉，而是，你们到底有没有办法打赢这场仗！” 　　要想赢，谈何容易。 　　尤其是在底下人参差不齐的情况下。 　　闻彩月转头，看着头恨不得埋到胸口的洪丽娟和叶明凯。 　　“你们两个！说说看，程晓珍下一步会做什么？” 　　叶明凯没说话，只是转头看着洪丽娟。 　　这就导致，所有人的视线都跟着叶明凯一块儿落在洪丽娟头上。 　　洪丽娟简直要给自己男人气死了！ 　　她怎么说？而且她根本不知道晓珍下一步会怎么做！以前丽珍记碰到困难，都是下意识的找晓珍，叫晓珍解决。 　　“......我也不知道。” 　　“你是不知道，还是知道却不想告诉我们？” 　　洪丽娟默默无言，甚至有种对方如果因为生气而让她从这里滚蛋就太好了的想法。 　　闻彩月看她这样，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行，不知道，难就在这里想到知道为止！！要不一个都别回去！” 　　闻彩月领着杨柯从办公室走出去的时候，意味深长的看了叶明凯一眼。 　　...... 　　“妈妈，祝贺你，你好厉害呀，我们学校的老师都说臻品记的东西又良心又好吃。”薇薇小手捧着牛奶，要和程晓珍干杯。 　　程晓珍回来的时候，家里竟然准备了满满一桌子美食，还备了酒。 　　谢云蔚美其名曰是给程晓珍的庆功酒。 　　程晓珍喝了一口，对女儿笑：“谢谢薇薇，妈妈觉得薇薇也很棒！” 　　小家伙正是需要人鼓励的时候，她一说薇薇就昂起头，一副自己也很了不得的小模样。 　　是真的有点开心，程晓珍不觉喝的有点多。 　　等被谢云蔚抱着进了卧室，整个人都有些晕陶陶了。 　　她细嫩的手腕挂在谢云蔚的脖子上，手指一下又一下揉着他的后脖颈。 　　谢云蔚被她扰的不行，将人放到床上的时候，整个人还有些喘。 　　“云蔚，你说，你什么时候能彻底搞定闻家，那个时候，我也给你喝庆功酒。” 　　她醉醺醺的，说话的样子却很可爱，看着谢云蔚的眼神很亮，里面仿佛有星辰闪烁。 　　“好，你等着，等我搞定以后要亲自喝你准备的庆功酒。” 　　谢云蔚的工作有很多，甚至有一部分带了回来。 　　他原本是想好好陪程晓珍待一会儿的，可她这么一说忽然激起了他的斗志。 　　闻家是真的有点烦。 　　很想早点把闻家解决掉。 　　于是他什么都没做，只俯身亲了亲程晓珍的唇瓣，便又起身去工作了。 　　不急，最好的要留到最后。 　　他等着晓珍特地给他准备的“庆功酒”。 第132章 奶糕（二更） 　　洪丽娟回到家, 俊俊在家里捣乱，把母亲新买的一套碗全弄砸了。 　　母亲弯着腰收拾的背影，显得有些佝偻。 　　“妈, 你别弄了, 不是给你请了保姆，保姆呢？” 　　叶明凯晚她一步入门, 洪母一见女婿, 刚要说什么又闭上了嘴。 　　叶明凯当着岳母的面表现还是很好的，帮着一块收拾了残局, 才拉着洪丽娟进房间里说话。 　　“刚才闻彩月话里的意思, 你是真没听懂还是不想听懂？” 　　“明凯我觉得现在这样好累，我们并不差钱，难道就不能和闻彩月那边分割开吗？” 　　从丽珍记退出来，程晓珍给了一大笔钱, 就为了买洪丽娟的股份，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比许多人的日子要好过很多，也根本不存在差钱一说。 　　她根本不明白为什么要做和程晓珍做对的事。 　　“当初的事情已经是我们不对了, 不要一错再错，以后再碰面, 我不希望，没有友情只有心虚。” 　　叶明凯不这样想, 给谁做都是做哪边, 价格高就跟谁, 这和友不友谊的有什么关系？ 　　“谁会嫌钱多呢, 丽娟, 我们要为儿子考虑, 儿子以后是要娶儿媳妇的，样样得花钱。” 　　“钱钱钱，什么时候你的眼里只有钱，我觉得我们拥有的已经够多了，人不能太贪心。” 　　洪丽娟疲惫又无奈的挣脱开他的手臂。 　　从前在一起的时候，从没有觉得对方这么物质过，如今两个人之间好像除了谈钱就没有了话题似的。 　　洪丽娟如此一想，便也冷下了脸。 　　“明天我就不到闻彩月那儿去了，你爱去就去，但是我警告你不要做多余的事，你们叶家祖上是御厨，现在你身上哪还有一点御厨的格调。” 　　“行，你不去、你清高，你把钱都输到股市的时候怎么不想清高了？你不去就算了，明天我叫叶欣跟我一起去。” 　　两个人话不投机，不欢而散。 　　偏偏俊俊这个小魔王又在外头捣乱，碗砸了还不算，还把洪母准备的晚饭给弄翻了。 　　洪丽娟气鼓鼓的从房间里出来，看见不停的在蹦哒撒欢的儿子气不打一处来，一个箭步上去对着他的小脸蛋就是一巴掌。 　　“叶俊你有完没完？谁像你这么皮？” 　　俊俊没料到妈妈会打自己，张开嘴巴哇的一下哭出了声。 　　撕心裂肺的哭声，把叶明凯从书房引了出来。 　　叶明凯平时最宠儿子，瞧见儿子哭了，心疼的厉害，对着洪丽娟就是一通劈头盖脸。 　　“你有气冲我撒，不要撒到儿子头上，如果你觉得我们爷俩让你不顺眼了，我这就带着儿子走。”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你现在连孩子都打了。” 　　洪丽娟本就不好的心情，顿时雪上加霜，她觉得自己打从丽珍记出来开始，就没有一件顺心事。索性转身回了屋，将房门关的紧紧的，谁也不搭理。 　　又过了许久，洪母这才过来敲开女儿的门。 　　“丽娟，最近怎么回事跟点了炸药桶似的。” 　　“没事。”洪丽娟对自己的问题避而不答。“之前家里不是有保姆，保姆呢？妈，你从前没做过这么多粗活，如今所有的事情一把抓能不累吗？” 　　洪母拍拍女儿的手臂，只说觉得保姆不好辞退了。洪丽娟再问就不肯说了。 　　她直觉这事儿不对，回头一定要找个机会问问清楚。 　　...... 　　洪丽娟说不再去闻记，果然就没去。 　　她可以不去，但是闻记不会因为她的不去，而改变想和程晓珍争的心。 　　既然绿豆糕和鸡蛋卷不行，闻彩月便想着要不要试试别的糕点。 　　叶明凯：“闻总，要不用我们新研发的那款糕点吧？成本挺低的，百姓们也没见过，容易买账。” 　　叶明凯其实对经营的是一窍不通，他的长处就是祖上传下来的那几张糕点方子。 　　他说的新研发的糕点其实是一种奶糕，软软的，香喷喷的，不管是小孩还是老人应该都会喜欢。 　　最关键的是他有认识的，养了好几头奶牛，如果能专门买几头奶牛回来做这个牛奶糕点，肯定会经济又实惠。 　　奶糕闻彩月也吃过，确实是味道好，要不然当初也不会作为新品发布出来。 　　“这个事情就交给你去吧，不要再给我办砸了，如果再办砸就从我这里滚出去。” 　　不少员工在场呢，闻彩月丝毫没给叶明凯留脸面。 　　叶明凯自打被人请着去了丽珍记，从来都是被人捧着的，还没当着众人的面被人训斥过。冷不丁的来一下，脸色涨红，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好的，闻总你放心。” 　　...... 　　“程总，今天来我们臻品记的人又多了些，感觉要不了多久我们就能扳回一局。不过我们的糕点太受欢迎了，有许多顾客都问能不能加量？” 　　程晓珍：“不能加，我们走的是长久路线。如今这两款糕点已经处在亏本状态了，如果再加量的话，我怕后续跟不上。” 　　而且她还有别的打算呢，这两款糕点只不过算是这场战疫中的先锋。 　　小文点点头，将程晓珍的话认真记了下来。 　　“对了，程总对面好像准备推出特价奶糕。奶糕，老人和小孩都挺喜欢的，会不会对我们有什么影响？” 　　“奶糕？！” 　　程晓珍是真的有些惊讶了，没想到他们会想退出奶糕来和他们打擂台。 　　“是的，我还听说他们找了人，专门订了几头奶牛。”小文听着打听来的消息，不由为自家捏把汗。 　　奶糕确实很好吃，松软，奶味足，而且很香，是那种走到店门口就能闻到的香气，确实吸引人。而人呢，又是感官动物，万一被味道吸引了过去排队的话，恐怕会影响他们绿豆糕和鸡蛋卷的生意。 　　程晓珍倒是并不觉得紧张，反而觉得很好笑。 　　“不会有什么影响的，你放心吧，下去好好工作，咱们做好咱们自己的就行了。” 　　小文似懂非懂的点头，准备出去以后就把自己得到的第一手消息分享给同事们。 　　夏天用奶糕啊，但凡换个季节，程晓珍都会紧张一下。 　　如今还是算了，她不仅不紧张，还有一种看好戏的迫切感。 　　...... 　　闻记的奶糕上线了，而且和对面臻品记的鸡蛋卷一个价，五毛钱三块！ 　　听到这个消息，无疑把大家伙激动坏了。 　　以前给家里的老人孩子买点吃的，多难呀，价格又贵又买不起。如今这两家打擂台倒是造福百姓了。 　　“果然是日子好过了，就该这么办，我巴不得他们两家多出点新品。” 　　“谁说不是呢，我孙子吃了糕点如今脸都圆一圈了，从前瘦唧唧的勒，又不爱吃饭，大人瞧着都觉得担心。” 　　孩子不爱吃饭，但是喜欢吃零嘴、糕点等等。 　　两边的东西用料又好，大家伙儿给孩子吃都觉得挺放心的，一听说有奶糕上市，连绿豆糕都不买了，转头去了闻记。 　　闻记一开门，好家伙，从没有这么多人在门口排队过。 　　也不知道是过分激动，还是从没培训过。闻记的员工应付起来，有些磕磕绊绊。 　　要不就是多算了钱，要不就是少拿了东西，要不还缺斤少两。 　　顾客们来了一回就知道了，这家店不行，服务很差。 　　要不是只有这家店有奶糕，他们是绝对不会过来的。 　　闻彩月没看见顾客们的抱怨，他看见的是无数的顾客在店里扎堆。转头再跟叶明凯说话的时候，态度就好了很多。 　　“要不怎么说你聪明呢，对面臻品记就没这个魄力，关键是他们想买到牛也没法子，咱们可是把奶牛都垄断了。” 　　是的，为了防止对面臻品记跟他们的风，闻彩月索性把奶牛全都买了回来还弄了一个小型农场。用自己家里的牛挤出来的奶再做出来，糕点实在是一款低成本的买卖。 　　叶明凯瞧见这盛况也终于能松一口气，要是闻彩月觉得他没用了，说不定很快就会把他一脚踢开。 　　杨柯：“闻总，只要按照这个势头往下走，超过臻品记指日可待。” 　　闻彩月轻哼一声，她早就知道这个世界上，压根没有她打不败的敌人。 　　因为得到了赏识，叶明凯回去的路上心情便好了很多，还给家里买卤菜带回去。 　　猛地一进门，发现家里情况不大对。 　　洪丽娟虎着脸，不知道在生谁的气，儿子可怜巴巴的站在墙角，憋着嘴巴要哭，洪丽娟一个眼神过去，立马忍住了。 　　“这是又怎么了，你就不能消停消停吗？每天回来把人弄得累得要命。” 　　叶明凯把手里的东西往桌上一丢，说话的语气很不客气。 　　“俊俊你过来跟爸爸说到底怎么回事？是又惹你妈妈生气了吗？” 　　这小子最近长胖了，头一低，叶明凯都能看见他的小肉下巴。 　　“不是我的问题，爸，是你，你有没有做让妈妈不高兴的事。” 　　叶明凯狐疑地回头，正好听见洪丽娟冷哼。 　　“有事就说你别这样行吗？真让人挺累的，我在外头忙一天了......” 　　洪丽娟气道：“你在外头忙一天知道累，我妈每天在家里忙前忙后，难道她不累？” 　　叶明凯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正要解释，洪丽娟又说：“之前那个保姆挺好的，你是怎么弄走的你就怎么把人弄回来，我们家不差这点钱，没必要什么事都让我妈去干吧？” 　　说完她也不管叶明凯怎么想，拎着俊俊衣领进了屋。 　　反正她带着儿子睡觉去了，叶明凯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 　　小家伙们回了家，书包一放，不停的拿眼去看程晓珍。 　　“妈，你没事吧？”儿子宁宁很是贴心的问了一句。 　　程晓珍放下了手里的书：“我没事呀，我挺好的，你们从学校回来了，看见你们我心情就更好了。” 　　两个小的对视一眼，不知道妈妈这话说的是真是假，徐聪倒是真的松了一口气，他从书包里掏出一小束花：“本来想安慰小姨的，现在看应该用不上了。” 　　是粉白系的花朵，还用作业本上撕下来的纸包着瞧着挺像模像样的。 　　程晓珍估摸着应该是放学以后，徐聪带着弟弟妹妹去摘的。 　　“花很好看，谢谢。”她郑重的说了一句：“好了，去洗手吃饭吧，然后要先写作业才能玩。” 　　“知道。”薇薇软乎乎的应了一声，还不停的跟程晓珍说着，今天在学校里发生的事。 　　谢云蔚推门进屋，手里也拿着一束花。 　　程晓珍嫣然一笑：“没想到你倒是跟孩子们想到一块去了，怎么今天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情，让你们觉得我特别需要被安慰吗？” 　　“不是安慰，是庆祝，提前庆祝好不好？不过如果你能提前请我喝庆功酒就好了。”趁着孩子们不注意，谢云蔚在程晓珍的耳边轻轻的说。 　　“我什么时候说要给你准备庆功酒了？”她昨天喝断片了，对自己说过的话完全没有丝毫印象。 　　谢云蔚眸色渐深：“你说过了，休想糊弄过去。” 　　程晓珍作势要捏他的腰，“孩子们都在呢，乱说什么？” 　　“我什么都没说是你自己在乱想吧。” 　　两人一来一往完全把孩子们晾在了一边，不过他们也早就习惯了就是，小家伙们悄悄对视一眼，偷偷笑了起来。 　　还以为闻记的这股风会吹很久，哪知道时间刚过了半个月，许多顾客就从闻记抽离出来，重新回到了臻品记。 　　一边买东西，顾客们还一边没忘记跟臻品记的顾客们吐槽。 　　“那边的东西摆放的乱七八糟不说服务态度还很差，我的纸袋破了，眼看糕点也要掉到地上，叫他们帮我重新拿一个纸袋都不肯，还说叫我出钱买。关键是他们纸袋卖的比糕点还贵！” 　　要知道这种事情臻品记这里也很常见的，一般这种情况臻品记会免费给大家更换纸袋。如此一来，大家心里能乐意才有鬼。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我买的那些糕点，还没走到家全都坏了，吃在嘴里一股酸味，我家那口子舍不得扔，吃了两块以后拉了四五天肚子才好。人都拉瘦了一圈，说起话来有气无力的。” 　　“我们家也是，我家是拿去给老太太吃的，老太太差点没命。” 　　程晓珍听了直摇头。 　　如今发生的这一切，其实在他们准备在夏天做奶糕的时候，就已经埋下了伏笔。 　　夏天奶制品是非常不容易储存的，早上凉快的时候或许还好，到了中午奶制品就会发酸，严重的话会导致人拉肚子。 　　若是带回家给老人和孩子吃了，甚至会叫他们脱一层皮。 　　本来买东西是为了让家里人高兴的，没想到买出问题来了，这下子谁还愿意去那边？ 　　尤其那边的服务态度也不好，若是就高点的问题跟对方讨论，一准会被怼回来。 　　“早上我去排队的时候就发现门口的人少了一大半，估计都碰到这种问题了。吓得我根本就没敢买，转头来了臻品记。” 　　“还是品牌货靠谱，至少有保障。” 　　“谁说不是呢，反正我是打死也不敢去对面了。” 　　有同样想法的人很多，闻彩月还以为自己的店打开门就会有一堆顾客涌进来，但是这种情况越来越少，到了最后别说是顾客了，连苍蝇都没有几只。 　　反观臻品记还是从前的路数，但是顾客不知道为什么又一窝蜂涌了过去。 　　“叶明凯呢？叫叶明凯滚过来见我！” 　　叶明凯正在美滋滋的做梦，被人推醒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是懵的。 　　“还不快点，闻总等着要见你！” 　　杨柯很不耐，白眼都快翻出天际了。 　　叶明凯不明所以的进办公室，迎面被人泼了一杯冷水。 　　“睡醒了吗？我问你睡醒了吗？别的员工都在认认真真的工作，你在店里睡觉算怎么回事？”闻彩月揪着叶明凯的衣领，恶声恶气道。 　　“你看看你出的好主意，让我们店里一个顾客都没有了。以前没有开始卖奶糕的时候，好歹还有几个顾客，现在你出去看看，外面还有顾客没有！！！还有那些牛买牛的时候，老娘花了不少钱，现在顾客们说不要奶糕就不要奶糕了，我买的那些牛怎么办？” 　　叶明凯压根说不上话，被她拽着衣领，甚至有些透不上气的感觉。 　　“叶明凯，我告诉你那几头牛算在你账上，你要是不把牛领回去我们没完！” 第133章 研究（一更） 　　叶明凯也不完全是个好脾气的软弱之辈, 叶家祖上是御厨，就算建国以后日子还算好过。都说，灾年最饿不到的是厨子, 叶明凯有爷爷的投喂, 小时候几乎没吃过苦。 　　在他掌握了祖上的秘方，进入丽珍记以后, 身价更是与日俱增。 　　没想到到了闻记, 辛辛苦苦的工作、出谋划策，不止没有回报, 还领了几头牛回去。 　　牛是好牛, 可他领回去以后压根没地方放呀。 　　临走前，叶明凯对着闻彩月放了狠话，表示以后不会再来。 　　闻彩月气得直跺脚，他慢慢悠悠的拎着牛走了, 丝毫不管在店里发疯的女人。 　　不过，他牵着牛往回走的样子，实在有点招摇过市。 　　关键是不是一头牛，是一串牛。 　　来来去去的人直把他当做了牛贩子, 还有老乡问他牛怎么卖的。 　　叶明凯给问的烦不胜烦。 　　但让他更烦的是这群牛，他和牛离的太近, 总觉得身上带着一股屎臭味。再加上衣服湿哒哒的让他很不舒服，甚至一时分不清, 大家是为了走近看牛, 还是为了走近笑话他？ 　　再有老乡问价格, 他也不赶人家走了。 　　好歹得把这些牛干掉。 　　好不容易等解决完牛的事回到家, 叶明凯已经身心俱疲了。 　　结果门一打开, 一只瓷碗擦着他耳边飞过, 最后砸在了他肩膀上，让本就狼狈的人，浑身上下几乎没个能看的地方。 　　叶明凯恼怒的大吼：“俊俊！” 　　“爸爸，你是掉粪坑了吗？为什么你身上这么臭！”熊孩子不止一点不怕，还对着他把做鬼脸，把叶明凯气的血压飙升。 　　叶明凯恼羞成怒，平时再宠熊孩子，眼下也笑不起了。 　　反而一矮身抄起鞋底子，追着儿子打...... 　　...... 　　闻记从人员爆满到门可罗雀，仅仅用了两周。 　　更让人生气的是，他们这边经历的高峰与谷底，对面臻品记好像从始至终都是一个模样。 　　闻彩月忽然想起她刚接手这个店铺的时候。 　　但是她信心满满，自觉挖走了丽珍记的墙角，又撬走丽珍记的重要员工，一定会让闻记一飞冲天，把丽珍记永远踩在脚底下的。 　　可是丽珍记换了个名字，一切又都不一样了。 　　“杨柯，我哥那边还没回电话吗？” 　　闻家混的最好的就是闻彩月的两个哥哥，可他们也给谢家人辖制住了，不能回京，无法升职。 　　以前每次，她这里有任何需求，两个哥哥都是有求必应。 　　如今是半点消息都没了。 　　这种反常，让闻彩月不得不提起心，一次又一次的打电话过去。 　　杨柯也纳闷呢，按说就算闻仲闻景两个没空回电话，秘书总是有空的。 　　除非，两人面对的情况，让他们连递个消息出来的机会都没有。 　　她心里暗暗揣测着，很是不安，却不敢把这种情绪露出来。 　　闻彩月：“继续打，空了就联系。还有，寄封信回去。” 　　电话打不通，估摸着有别的事，写信总是能收到的吧？就是慢一点。 　　闻彩月有些急，要是再联系不上哥哥们，她怕闻记就要玩完了。 　　“对了，我叫你找的漂亮女人，有没有找到？男人就没有不偷腥的，找个女人哄一哄，谢家那个小子一定会上钩，到时候程晓珍就算再有能耐又怎么样，还不是得面对自己老公的出轨？” 　　闻彩月说着，闷闷笑了起来。 　　好似已经看见女人同女人对峙，红了眼睛扯头发，撕裙子的情形。 　　说起这个，杨柯心情好了点，嘴角勾起笑：“准备好了，就等着那边上钩呢。” 　　“杨柯，我跟你说，女人呐还是得把自己的家顾好，顾着事业的人，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偷了家？”闻彩月的语气有些落寞，杨柯知道她这是想到什么不好的事了。 　　杨柯：“闻总，现在您这样也很好，男人就是贱皮子不值得留恋。” 　　“可不是。” 　　闻彩月笑笑，脸上有些释然。 　　从前在她身边出轨的男人可没讨到好，如今恐怕他早就悔的肠子都青了吧。 　　可惜呀，晚了。 　　...... 　　程晓珍还不知道闻彩月又想给她使阴招，她正在和人研究最新款糕点。 　　事实上也不是从现在开始研究的，如今研究进程已经达到了最后的阶段，她是过来试吃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深知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的道理，还是心里总是带着些危机意识，除了叶明凯以外，她还找了好个糕点大师。 　　这就是当初叶明凯执意要走，她竟然没有阻止的原因。 　　当那一天真的到来，程晓珍除了惊讶，竟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程晓珍在距离丽珍记不远的地方，买了套小四房，用来安置这些糕点大师。 　　大师们在这里需要做的事只有一件，那就是每天研制出符合季节的不同糕点。 　　这个是一直在做的，只不过到现在才有些成果。 　　魏大师：“程总，您尝尝看，这款是我们一致推荐的。” 　　魏大师在特殊年间被人伤的厉害，一只脚跛了，走路都要拄着拐杖。另外两位大师或多或少身上都带着些残疾。像他们这样的人没有一个正规公司愿意用的，再加上都是六七十岁的老头子了，经常会生病，光是医药费就是一个大难题。 　　程晓珍找到他们的时候，保证只要他们能提供手艺，就能支付他们的医药费，并为他们养老等等。 　　在这一套大平层内，不止每天有人过来打扫卫生弄吃的，给他们还有专业的医生，帮他们治疗旧疾，并且做一些复健。 　　日子过得舒心，身体上的病痛又少了很多，老家伙们自然想着回报，他们没有别的长处，只能在研究新糕点上面多花心思。 　　程晓珍手里捏着的这一款，就是他们这些日子研究出来的成果。 　　如今是夏天天气炎热，人们多偏爱一些温凉，或者入口舒适的糕点、饮品。程晓珍拿的就是这种类型，捏在手里冰冰凉凉，还没吃已经能感受到凉意了。 　　关键是，不知道他们谁的手这么巧，竟然把糕点做成了花朵的形状，放在手上晶莹剔透，包如禅意，光是看一看就让人食指大动。 　　一口咬下去，丝丝绵绵，里面的夹心是红豆味儿的，甜而不腻，带着红豆清香。 　　确实很不错。 　　魏大师垂眼盯着她，不想错过程晓珍脸上的任何表情。 　　“怎么样？是不是很适合现在的天气？” 　　真的很适合。 　　程晓珍吃下去之后才发现里面用到了一味薄荷，凉而不冰。 　　如今条件好些了，许多人都会买冰棍吃，用来消暑。 　　可冰棍对老人或孩子来说终究太凉了，这样的糕点就正好能驱散凉意，却不会让人觉得冰。 　　“太神奇了，外面的皮为什么也是冰冰凉凉的？好像乳酪，但是乳酪明明是热的呀。” 　　程晓珍吃了一块又吃一块，糕点中的清新感，除了降了暑热之外，也让人觉得欲罢不能，想要反复尝试。 　　魏大师摸着胡子笑：“当然是用了我们几个老家伙的秘法，就算告诉你，你也听不懂，你直说这款糕点行不行？” 　　“好真的好，我就怕产量会跟不上。” 　　魏大师神秘一笑：“没事，你只要能按时投产，我们几个老家伙跟着跑一趟，产量肯定不是问题。” 　　程晓珍听了觉得似懂非懂。 　　不懂这几个老师在打什么谜语，但她知道他们都是希望臻品记能更好。 　　程晓珍大手一挥：“好，等投产的时候，我带着你们一块儿去。” 　　后续新的糕点有了着落，程晓珍的心情还是很好的，可走到家门口，瞧见谢云蔚和一个不认识的女人在说话时，程晓珍竟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无他，只是因为这个女人特别没有分寸感，乌发轻垂，看着确实是个美人，衣服穿的合生，显得身段枭娜，可她好像没骨头似的，站都站不直，还一直往谢云蔚身边凑，两人衣服交叠在一起，远远看过去很是亲密。 　　程晓珍尽量掩饰住内心的不舒服，往前走了几步，落落大方的和两人打招呼。 　　“云蔚，这位事？” 　　谢云蔚看见程晓珍，冷冰冰的脸上便带了几分笑意，宜仿佛冰雪消融。 　　“晓珍，你回来的正好，我们快回家吧。” 　　他说着揽着程晓珍的肩膀，对着女人颔首：“那么，柳同志，再会了。” 　　程晓珍被他揽着肩膀，不悦一散而空。 　　还有心情打趣谢云蔚：“云蔚，你怎么这么紧张？脑门上都是汗。” 　　谢云蔚松开她，有些委屈，“你要是不来，我肯定要憋不住发脾气了。” 　　程晓珍很惊讶，谢云蔚会这么说。 　　因为他们俩在一起从没看见过对方发脾气，就连对着孩子们，他也从来温文有礼。 　　刚才那个柳同志竟然成了洪水猛兽了吗？ 　　就是以前面对孟娇，也从没这样过。 　　对此谢云蔚的回答是，孟娇好歹要脸，这个是连脸面都不要了。 　　“......这种人也不知道是怎么调到教育系统的，若是以后放下去当老师，那不是为祸一方吗？” 　　程晓珍听着他的用词，没忍住噗嗤一笑。 　　谢云蔚一把捏住她的鼻子，“你还笑，我都觉得烦死了。” 　　他果真皱着眉，眉头拧成一个深深的川字，又恢复了刚才对着那个女人冷若冰霜的表情。 　　其实谢云蔚不仅仅觉得烦，还觉得厌恶，偏偏他是系统内部人员，若是有任何出格举动，稍微一个举报不管有没有证据，都能让他前面的努力前功尽弃。 　　“我以为闻家人还算有点底线，现在我知道了，这种人压根没底线的。” 　　他眸色沉沉，里面的锋芒一闪而逝。 　　这下程晓珍是半点不担心了。 　　知道是什么来头，谢云蔚心理上就会有所防御。而且看他如此厌恶的模样，也不像是能看得上对方的。 　　孩子们回来的时候，夫妻俩早已恢复正常。 　　张姐把饭菜端出来，孩子们直接来个饿狼扑食。 　　每次到了这种时候，程晓珍就会感慨，是不是真的在学校吃不饱。 　　但也不应该，毕竟每次去学校，都把零花钱给的足足的，再不济也能去外面吃小炒。 　　这注定是个无解的命题。 　　谢云蔚平时不说什么，这种时候一个眼神过去，孩子们就知道要稍稍收敛一些了。 　　食不言，寝不语。基本礼仪还是要遵守的。 　　张姐是不住家的，每次家里孩子们都回来之后，她把碗筷洗了就准备回家。 　　今天也是如此，不过临走前听见电话响了，起身去接了个电话。 　　“云蔚，是找你的。” 　　谢云蔚起身过去接，张姐和程晓珍道别。 　　张姐家里条件不好，几乎是每天从这儿回去，程晓珍都会叫她带点吃的回去。 　　一般都是新鲜肉之类，有时候也会有自家卖的糕点。 　　这次新品糕点她拿回来不少，张姐瞧着就觉得好吃。 　　“也只有像晓珍这样的人，才能做出这样精致的点心。” 　　张姐拿出一块咬了一口，清爽又冰凉，让她整个人为之一振，仿佛连夏季的炎热都跟着散了一些。 　　“好吃！”她由衷的竖起大拇指。 　　“过两天店里要卖呢，你可别说哦，这个是我们的新品。” 　　“不会不会，那我先走了。” 　　张姐才走，刚刚听着他们说话的薇薇凑过来。 　　“妈妈，你和张阿姨说什么？店里有什么糕点是我们没吃过的。“ 　　小家伙是真的贪吃，压根不允许家里有什么是别人吃过她没吃过的。 　　程晓珍将一整个糕点盒子都拿出来。 　　“全在这里了，你们都尝尝看。” 　　“哇，好吃哎，为什么还带着牛奶香气呀？” 　　“确实很好吃，小姨这款里面是不是加了什么薄荷呀，冰冰凉凉的。” 　　徐聪待的久了，大概的糕点配方也知道一些。 　　“你的嘴巴还挺厉害，确实有薄荷，还有牛奶，还有很多很多东西在里面，有的就连我都没听说过呢，不过我觉得这个口感很不错，你们觉得呢？” 　　宁宁：“好吃，而且一点都不腻。” 　　这孩子和妹妹不一样，怕甜，稍微有些甜腻的，尝过一口就扔在一边了，这款新品难得吃了一整块。 　　谢云蔚打完电话回来，程晓珍也把糕点递给他。 　　“试试看，这个是我们店接下来的主打。” 　　谢云蔚点点头，表示认可，但他脸色还是有些不愉，显然是刚才那个电话的锅。 　　程晓珍心里有些预感：“是工作上碰上什么难事了，还是爸和妈那边的事？” 　　谢承宗到现在都无法调职回来，过完年之后，孩子们差不多有半年多没见到爷爷奶奶了。 　　“不是爸的事，是教育部这边叫我明天参加一个酒局，刚那个女人，应该也会去。” 　　程晓珍是有一些不舒服，不过没什么担忧的，谢云蔚摆明了不会上这么明显的当。 　　谢云蔚眯起眼：“你放心，明晚我会尽快回来的，不过也会把这个事情彻底搞定。” 　　“好，你自己多注意。” 第134章 冰皮月饼（二更） 　　臻品记上了一款全新的糕点, 白白的皮子，以前瞧都没瞧过，拿在手里冰冰凉凉, 最关键的是这款糕点价格实在逆天, 单块就卖到了将近五块钱。 　　偏偏这么昂贵的单品，臻品记还拿出了一部分给大家搞了试吃活动。 　　刘建端着一个托盘站在大厅中：“东西好不好吃, 光靠吹牛是没什么用的, 我们特意切了一部分糕点下来给大家试吃，你们觉得好吃值得再买, 如果觉得不好吃就别浪费这个钱了。” 　　甭管会不会买免费的, 谁都不会想错过，虽然圆圆的糕点被切成了一小块，但试吃小车旁边还是聚满了人。 　　“给我尝尝，我来试试看。” 　　“还有我还有我, 我也想试试。” 　　“吃起来有点像奶糕，不过，一点都没有奶糕那么粘腻，而且味道冰冰凉凉的, 总觉得很特别。” 　　“我觉得有点像牛奶冰棍，但又没有牛奶冰棍那么冰, 总之口感很特别，用来送人感觉会不错。” 　　试吃的糕点量根本就不多, 很快就被人拿光了。 　　来的晚的人只能看着他们吃, 闻着香味, 然后听他们说话。 　　越听越觉得这个口感特别, 也就越遗憾, 自己竟然没有吃的份。 　　有些年轻气盛的小姑娘没憋住, 索性自己花钱买，人也没走远站在柜台边上就开始吃了起来。 　　“真的好吃唉，又香又糯还不粘牙，甜度我觉得也正好，关键是我刚一路小跑着过来都热死了，这一块下去整个人都舒服不少。对了同志，你们这款糕点叫什么名字呀，怎么会这么好吃！” 　　京市的人对新奇事物是很能接受的。 　　一个买了，好面子的小年轻们，争着抢着买的就多了。 　　刘建瞧着他们的模样，心里乐开了花。 　　顺便介绍道：“大家买的时候最好是绑定买，因为是新品嘛，我们有活动的买两块送一块。” 　　头一个买的年轻女同志瞬间着急了：“你这同志怎么不早说？我刚都买了，还吃完了，那我这怎么算呢？” 　　“你放心，小同志，我是看着你买的，在今天之内你如果再买一块的话，就能赠送你一块哦。但是过了今天这个活动就没有了。” 　　什么竟然还有这种好事？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女同志压根没多想，立马又买了一块。 　　带回去给父母一人一块刚刚好，而且这东西是真的好吃。 　　刘建见大家的购买欲被调动了起来，又扔下一枚重磅炸弹。 　　“大家买的话要赶早了，等到10点过后这个糕点就下架了，每天早上八点到十点是专门卖这款糕点的，时间，10点一过就买不到喽。” 　　“你们这什么糕点，竟然还限制了购买时间？” 　　“实在不好意思了各位，因为用的原料珍贵，只有在早上比较凉快的时候才能够保证商品品质。” 　　刘建话一说完，大家都想起对面闻记的事了。 　　不愧是臻品记还知道要保证商品品质，不像对面的无良商家，东西买回去人吃了都会拉肚子的。 　　如此一想，大家倒是都没什么怨言了，只不过下手买糕点的速度又快了一些。 　　等到十点，新款糕点和绿豆糕、鸡蛋卷之类的常见款竟然销售一空，只剩下些普通款了。 　　刘建大致看了看，这点东西不到中午就能卖完。 　　程晓珍听着小文的汇报，脸上笑意怎么都止不住。 　　“明天也按照这个模式来，东西贵精不贵多。” 　　小文深以为然。 　　谁能想到呢，前几周这家店给人一种快要过不下去的感觉，这才多久，又起死回生了。 　　当初跟在程晓珍身边的人，只因为义气留下来的，如今瞧着不断增长的工资，心里乐开了花。他们选择相信程总，程总也给了他们回馈。 　　程总还说，以后按照大家的销量来。 　　卖糕点卖的多的人还有奖金呢，大家一个个摩拳擦掌，恨不得立马在老板跟前表现一番。 　　...... 　　对面人头攒动，恨不得连下脚的地都没了。 　　闻彩月却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她这边店里的糕点没人买，已经馊了。 　　今天新做的，还是没人买，估计又是只有馊的命。 　　闻彩月不甘心：“你说我们的东西又不差，为什么就是没人来呢？总不能不卖直接送吧，那我还赚什么钱？” 　　严格说来闻彩月家的家底不是特别丰厚，她又是个大手大脚爱花钱的，如今联系不上两个哥哥，就算要用钱，也不知道该跟谁拿。 　　杨柯也不知道，店里的糕点她也吃过，觉得味道还可以呀。 　　可没人买账就没用，这些东西也只有砸手里的命。 　　不过杨柯陪在闻彩月身边，不仅仅是为了糕点的事，还有另外一桩事让她不得不来明知闻彩月心情不好，还非要凑过来。 　　“闻总......” 　　闻彩月没什么精神的睨她一眼：“怎么？柳夭那边有事？” 　　“没有没有，我早上才和柳夭联系过，饭局一切顺利。” 　　闻彩月唔一声，心情总算好了一些。 　　见杨柯还站在一边，“有话就说，支支吾吾的干什么。” 　　“那个......闻总，员工们普遍反映过来说，我们上个月的工资还没发呢。” 　　杨柯硬着头皮，根本不敢去看闻彩月的表情，想也知道老板心情不会好。 　　“钱钱钱，就知道要钱，店里的糕点都卖不出去了，哪儿来的钱。” 　　虽说闻彩月还没走到山穷水尽那一步，可他自己也要用钱，总不能把所有的钱都给员工们拿去分了。要是能联系上她的哥哥们倒也还好，汇款过来也是很快的，这不是联系不上么！ 　　闻彩月眼神落在小山似的糕点上，灵机一动。 　　拎着大袋大袋糕点的员工们，在回家的路上心情是崩溃的。 　　要是告诉别人闻记的老板已经发不出来钱，直接把糕点当工资发，恐怕也没人信吧？ 　　可事实就是这么离谱。 　　爱吃糕点的人还好，给的不算冤枉，不爱吃的人拿着糕点，脸上的表情简直比哭还难看。 　　“早知道闻记没钱了，我就不在这儿干了。” 　　“就是，家里等着米下锅呢，给点糕点算怎么回事。” 　　“兄弟，我比你们还惨，我儿子马上要交学费了，我总不能拿高点交学费吧？” 　　员工们互相对视，露出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 　　这闻记，他们以后是不想来了。 　　就算去搬砖，都好过去闻记卖糕点。 　　走的时候路过热热闹闹的臻品记，听着里头的欢呼声，大家伙儿心里说不上来什么表情。 　　“也不知道臻品记还招不招人。” 　　“兄弟，你想多了吧？我们可是从闻记出来的，人家能要我们才有鬼。” 　　虽然大家伙儿都觉得臻品记不会要他们，可是去试试又不会少块肉，万一成功了呢？ 　　有心人听在耳里，瞬间心念一动。 　　...... 　　教育部的酒局去的是个很不错的高档私家饭店，隐秘性很高。 　　也说不清是哪边请的，谢云蔚进来的时候，人已经坐了个七七八八，总共也没几个空位了。反正这种场合不需要他多出众，只要出席露个面就好。 　　他索性找了门边的位置坐下，同坐在他身边的还有一个领导。 　　柳夭一进门见谢云蔚的右手边还有一个空位，想也不想的一屁股坐上去。 　　“谢处长，我们又见面了。” 　　夏天天气热，柳夭今天这一身更是清凉，她猛的往下一坐，裙摆晚上都到膝盖以上了。 　　谢云蔚仍旧是没什么表情，嗯一声，连头都没转。 　　倒是坐在谢云蔚另一边的领导，听见动静侧头看了一下，一眼望过去，眼睛就有点撕不开了。 　　谢云蔚瞧在眼里忽然一笑：“领导，小柳同志你还没见过吧？是新到我们教育部的编外人员，人很机灵，瞧着很不错。” 　　他说着还刻意起身，和这位领导换了个位置。 　　张主任其实就是个小头头，严格来说都没怎么见过世面，对于柳夭这样的姑娘，更是头一回见。 　　“小柳？你是叫小柳吧？” 　　柳夭没料到谢云蔚会这么做，位置都换好了，她才反应过来。 　　张主任她之前也见过，但这老头色眯眯的，每回对方还没瞧见她，柳夭就转个身偷偷逃走了。 　　所以正式碰面，他们还是头一回。 　　柳夭尴尬的笑笑，一张精致漂亮的脸蛋都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好。 　　虽说她来就是干这个的，可是她还是有就讲究的好吧？ 　　谢云蔚那种级别，两人要真滚到一块儿去，谁占谁便宜都不好说。 　　张主任？ 　　柳夭重点看了下张主任脸上皱巴巴的皮肤，谎称身体不适，要先回去。 　　张主任还有些不舍：“小柳同志，你哪儿不舒服呀？要不我派人送你去医院？” 　　“不用不用，都是老毛病，张主任，那什么我先走了，不打扰你们吃饭。”柳夭屁股还没坐热，拎着小包站起身。 　　看见张主任要跟着起来，把他一把摁住了。 　　“主任您吃好喝好，我们回头再聊。” 　　柳夭的话说的轻轻柔柔，让人很容易有所联想，张主任当然也不例外，他误以为以后他们还能有所交集，就放柳夭离开了。 　　看着对方逃也似的背影，谢云蔚哼笑一声，忽然找到对付这种女人的绝佳办法了。 　　...... 　　酒局就在今天晚上，闻彩月有种过了今天就能扬眉吐气的感觉。 　　“程晓珍呀，程晓珍，就算你生意做得再好又怎么样，还不是在这方面栽了个跟头？”闻彩月如此想着兴致颇高，连着喝了好几杯红酒，就当是给自己提前庆祝了。 　　就连万佳回来晚了，也难得没训她，还冲着她露出了个笑脸。 　　万佳受宠若惊，乖乖的吃了晚饭就睡了。 　　虽然不知道妈妈抽什么风，但她希望她能一直保持这样的好心情。 　　闻彩月第二天醒来，孩子已经拿了床头柜里零花钱，自己买了早饭去学校了。 　　不得不说，万佳这点还是很好的。 　　不怎么需要家长操心，给她点钱就能把自己安排的明明白白。 　　闻彩月慢悠悠起身，哼着歌洗漱完毕，去闻记的时候，脚步带风，整个人看着欢快又惬意。 　　可等她进入闻记的时候，瞬间傻眼了。 　　店里用来装糕点的盘子、称重的秤、秤砣、还有用来包装糕点的油纸之类，全都没了。 　　不光如此，今天本来应该上的糕点也没上。 　　这哪里是个糕点铺子，就是一座空房子，里头摆了几个柜台而已。 　　闻彩月气得怒吼，“杨柯，你跟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店里的人呢？糕点呢？东西呢？！！” 　　她要疯掉了，真的要疯掉了。 　　来了京市好像只搞了这么一个糕点铺子，结果被自己的员工洗劫一空。 　　这和闻彩月想象中的，会把谢家踩在脚底下的情况完全不一样。 　　她踩到谢家了吗？没有。 　　她被谢家碾压了吗？有！ 　　关键是那些员工，一个个连店里东西都敢拿了，说他们是小偷都算是一种抬举。 　　“你去帮我查是谁最后一个走的，又是谁锁的门，怎么会让店里的东西都给人偷拿了呢？”闻彩月歇斯底里的问，又气得团团转，“还有你，不是跟你说招人的人要瞪大眼睛，怎么会连自己招的人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杨柯啊杨柯，店里的损失，你要负全责的！” 　　闻彩月已经快没钱了，店里的东西被偷，无疑让她觉得自己被人在背后捅了一刀。 　　要知道，店里的损失都够她一个人用很久了。 　　杨柯不敢吭声，但她也没向闻彩月说的那样，去把员工们找出来，她只是默不吭声的站在原地。 　　闻彩月吩咐完，转头瞧见她这幅模样，当即甩了一个巴掌过去。 　　“连你也要造反是不是？你别忘了，我们闻家对你有恩！要是真敢做出对不起我们闻家的事，就是猪狗不如。还不快滚下去查？？！” 　　杨柯低着头，叫人看不清神色。 　　最后她应了一声，转头就走。 　　闻彩月：“慢着！” 　　杨柯立马站住不动了。 　　闻彩月似乎对杨柯的表现很满意，语气缓和了些，“柳夭那边有消息传过来吗？” 　　杨柯：“有，说是失败了。” 　　“废物，一个个全是废物！给我滚！” 　　随着闻彩月的爆喝，杨柯离开了闻记，看着独自在里头发疯的女人，杨柯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滋味。 　　以前闻家确实对她有恩。 　　要不闻家给了一口饭给杨柯的奶奶吃，恐怕他们一家子都会没命的。 　　杨柯一开始跟着闻彩月的时候，杨奶奶很高兴，还叫孙女赌咒发誓，责令她不许做出对不起闻家的事。杨柯当时听在耳里记在了心上。 　　现在她有些恍惚了，不知道奶奶说的到底对不对。 　　头一次，杨柯没按照闻彩月的吩咐办。 　　她把自己的手机关掉，算是给自己放了个假。 　　等过了今天，闻彩月要怎么样都可以，至少给她一点点喘息的时间吧。 　　...... 　　程晓珍“严刑逼供”了谢云蔚一整晚，第二天起来去店里的时间就有点晚了。 　　臻品记十点销售的那一波早就过去了。 　　但是店里人仍旧没见少。 　　往日虽然顾客不少，却也没多到这种地步过。 　　尤其现在已经过了特殊产品的销售时间了，怎么顾客竟然有种不减反增的趋势？ 　　小文件程晓珍来了，凑过来小声说：“程总，他们有些不少是来买东西的，是来找您的。” 　　“找我？” 　　“是他们是想来咱们店里工作......” 　　程晓珍一听便懂了，恐怕是对面闻记的人。 　　也是搞笑，以前两家恨不得搞个你死我活，现在闻记的人都想往他们这边跑？ 　　里头的男人叫方超，个子不算很高，一双眼睛转来转去瞧着挺精明的。 　　也是，如果真是那些老老实实的，压根就不会想到要来臻品记。 　　“程总，我们是对面闻记出来的，关于闻记的一些事想和您聊一聊。”方超不是个爱拐弯抹角的看见程晓珍立马说道。 　　程晓珍笑笑，眼神将他们扫了一圈，说，“我不觉得闻记有什么事情是同我们有关的。” 　　这些人衣服上打着好几个补丁，一般来说家里有男人在外头工作的那个不是省吃俭用都想叫男人吃好穿好。像他们这样，要么本身是自己懒，要么就是压根没赚到钱，程晓珍更倾向于后者。 　　方超没料到她会这么说，愣了一下才说：“程总，之前闻记陷害你们臻品记，搞恶意竞争，这些事您都不在意了？” 　　“我在意又有什么用，又没有什么证据。闻家家背景硬的很，我算哪个牌面上的人还敢同他们硬不硬？” 　　方超转头瞧了兄弟们一眼，一咬牙：“您没有证据我们有！” 第135章 证据（一更） 　　“你们怎么可能有证据, 据我所知闻彩月做事情仔细的很，不会留下什么尾巴的。”程晓珍瞧着站在跟前的这些人试探道。 　　其实她心里是相信的，如果不是真的掌握了证据, 他们根本就不可能贸贸然找上臻品记。 　　既然打定主意过来当员工, 那就得拿出诚意来。 　　方超显然也知道这一点，他信誓旦旦的说道：“我这里的东西保证您收到以后有大用......不过, 我求的事......” 　　程晓珍眼睛转了一圈, 并没着急答应下来。 　　闻家其实已经走在穷途，有这个证据锦上添花, 没有也没多大妨碍。 　　但是, 方超这几个敢背着闻家偷偷存下证据，难保他们以后在臻品记工作，不会也偷偷藏下什么“证据”，引狼入室的事, 程晓珍不想干。 　　可这些人，家里都有家小，出来其实也就是为了挣点养家钱。 　　如今下岗的人很多，像这样的可怜人一抓一大把。 　　一家子中的壮劳力没了工作, 挨饿的可不仅仅是他一人。 　　程晓珍：“我可以提供一个工作机会给你们，但是能不能成为人家厂里的正式工, 还要看那你们自己。至于你们说的证据，就算了, 只当是我顺手帮了一把可怜人。” 　　程晓珍成天在外头和人打交道, 合作的厂家有不少。 　　有些确实在招人, 不够如果消息不够灵通, 等方超他们知道的时候, 厂里肯定招满了, 好活也轮到他们头上。 　　程晓珍不能把他们留在臻品记，但确实能提供一些招工消息给他们。 　　方超没料到程晓珍会这么回答，毕竟他都做好用证据换工作了。 　　程晓珍：“怎么你们难道是看不上去厂里工作吗？” 　　方超：“不是不是，我只是没想到，你会白白把消息提供给我们，却不要我们手里的证据。” 　　跟在闻彩月身边久了，他们都学会什么叫等价交换。 　　要是没点用处，给闻彩月辞退不过是分分钟的事。 　　程晓珍淡淡道：“你们的证据来路不正，我希望如果一旦录取到别的厂里，不要再做这种事了。” 　　方超涨红了脸，跟着他们一块儿老乡脸色也不好看。 　　都知道不是什么好事，却也还是干了，还拿出来企图和别人做交换，确实...... 　　程晓珍没兴致再谈下去，“等一下你们出去的时候直接去找秘书小文，她那里有你们想要的招工信息。” 　　程晓珍有一瞬间想过，找到闻家的证据，飞快的扳倒对方。 　　可是扳倒以后呢，能保证不会有李家、张家、王家吗？ 　　既然做了这一行，和同行之间就是竞争关系，靠着证据赢了一次，下一次呢？ 　　倒不如堂堂正正的来。 　　何况她对臻品记有信心！ 　　方超等人临走前又看了程晓珍一眼，见她下定了决心，就没再多说。 　　拿着招工信息出来的时候，大家伙还有些不好意思。 　　“我们这就走了？” 　　来的时候大家其实是有些害怕的，也曾预想过很多种情况。 　　毕竟以前他们在闻记，没少跟臻品记的人作对，以为至少会面对程总的冷言冷语，或是员工们的白眼之类。 　　但结果什么都没有。 　　低头捏着手上的招工信息单，又不像是什么都没有。 　　“原来不是所有老板都想闻总那样，闻总对咱们......” 　　骂几声扣工资是轻的，气起来往他们脸上泼茶水，用茶碗对着他们的脑门砸，也不是没有过。 　　可就算这样，大家也没有想要走，还不是因为要吃饭。 　　不走只是接受闻总的刁难而已，走了一家子就连饭都要吃不起了。 　　自家知道自家事，都不是什么特别有能耐的人，从这里离开了，或许真的会找不到工作。 　　如今程总这一出，让人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以前我们对程总是不是太过分了？” 　　跟着闻彩月的时候，他们也把臻品记当做仇敌，好像对方跟他们有什么血海深仇一样。 　　其实挑出这个关系圈子，根本什么都没有。 　　彼此只不过是觉得对方脸熟的陌生人，压根没有丝毫过节。 　　“方超，我怎么觉得这招工信息单拿的这么心虚呢？” 　　“别说你了，我自己都觉得心虚，以前带头干事的人，是我......” 　　“程总竟然帮了咱们的忙，咱们也帮帮她的忙吧？” 　　几人对视一眼，竟然觉得这个方法可行。 　　...... 　　闻彩月在店里发了一通火，原本等着杨柯去哄她的，结果杨柯根本没出现。 　　她气得不行，抡起一把椅子，自己把自己的店给砸了。 　　可她刚砸完就后悔了，店里的人如今都跑光了，她折腾了这么一出烂摊子，连个收拾的人都没有。 　　闻彩月在店里待不下去了，打杨柯的电话死也打不通，只能回家。 　　赶巧万佳刚放学，看见闻彩月回来愣了愣，小手拉着门，都不知道该不该进屋。 　　“傻站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给我滚进来！”对着自己的女儿，闻彩月也没什么好脸色。 　　万佳不敢吭声，连忙乖觉的去厨房弄晚饭。 　　她个子矮，自己踩在凳子上，用煤气灶烧一锅水，放点面放点盐就算了。 　　其实她想回来拿了钱出去吃的。 　　虽然她和闻彩月母女关系一般般，但却没缺过她的钱，两个舅舅也还算疼爱她，所以明面上除了文采月给的伙食费，她还有一个自己的小金库，可以用来改善伙食。 　　但这会儿闻彩月在家，万佳摸不准她心里怎么想的，也不敢贸贸然行动。 　　闻彩月气杨柯不听电话，又气店里的员工不讲义气，气了一通，肚子饿了，咕噜噜的叫声响的很。 　　“万佳，你过来。” 　　万佳老老实实挨过去，晚饭吃的她没滋没味的，心情也不是很好。 　　闻彩月：“之前给你的那些钱，用完了吗？” 　　万佳有些犹豫，不知道她什么意思。 　　闻彩月：“是这样，妈妈手里有些紧，你能不能把你的钱先借给我用用，等你两个舅舅打了钱来，我再给你补上。” 　　闻彩月说这话，自己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好歹是个大人，怎么转过头来问孩子要钱。 　　可她真的山穷水尽了，闻记把她的钱消耗的差不多了，手里值钱的就是手边带着的几条首饰。 　　闻彩月见女儿不说话，立马扬起眉毛：“我供你吃供你喝，现在跟你借点钱，是不是不情愿？” 　　万佳当然说没有，了闻彩月根本不想听这些。 　　她知道万佳平时喜欢把东西放在哪里，压根不问她，自己就去找了。 　　等万佳反应过来，要用手遮挡的时候，原先存下来的那点私房钱，全给翻了出来。 　　“不得了，人不大，到时候会藏钱，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闻彩月骂了一句，转头捏着钱出门去了。 　　万佳有些想哭，不过她还是忍住了，转头又去书本里翻了翻，好歹找出二十几块。 　　这点钱是她最后的钱了，一定要仔细小心的藏好。 　　闻彩月吃饱喝足回来，万佳已经在乖乖写作业了。 　　倒不是她本身就这么乖，而是注意到闻彩月情绪不对，努力降低存在感，不去她跟前晃悠。 　　一顿晚饭吃的勉勉强强，闻彩月心里不是很高兴。 　　暗暗怪罪两个哥哥都过去这么久了，竟然一点消极，也没有犹豫着是不是要买张车票过去找找他们，要不然她在这京市是真的混不下去了。 　　万佳存款也不多，一共五百块，刚才那顿饭已经吃了一百多了，这点钱根本撑不了几天。 　　闻彩月心里心思乱转，眼神落在乖乖写作业的女儿身上。 　　“别写了，过来，我问你几句话。” 　　万佳放下笔，不情不愿的过去。 　　其实刚才那么久，她根本没写几个字，不是这不会就是那不会，偏偏又不能问闻彩月。 　　“你和谢家那两个孩子熟不熟？” 　　她可没忘记上次就是因为孩子的事，去的办公室。 　　万佳皱起眉：“妈，你想做什么？我上次把那个谢薇推下去，你难道忘了？” 　　“我没忘，我就是觉得你果然很不喜欢谢家人。” 　　“我是不喜欢他们，一个个都讨人厌的很。” 　　可是同学们很喜欢，围在谢薇身边的人，比围在他身边的多多了。 　　万佳低着头。 　　经过上次的事情之后，她确实没再靠近过谢薇。可到底待在一个教室里，那边有什么动静，她这边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大家跟谢薇笑嘻嘻的总是开玩笑对着她，好像根本没什么话说。 　　有的女同学瞧见她就躲得远远的，生怕她欺负她们似的。 　　闻彩月虽然不怎么喜欢万佳，但到底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于是心念一动问：“我有办法能帮你出气，你要不要帮帮妈妈？” 　　“帮我出气怎么办？你是大人，又不能到我们教室，把谢薇拎起来打一顿。” 　　再说谢家人厉害的很，就算是她妈对上人家，万佳也不是很看好。 　　上次在办公室不就是输了？ 　　闻彩月从孩子的眼中读懂了她的想法，顿时有些恼怒：“你就直说，要不要让我帮你出气吧。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我还懒得管你的闲事呢。” 　　万佳果然着急了，“要，要帮我出气！” 　　闻彩月笑笑，将万佳拉过来，对着女儿的耳朵说了几句话。 　　说是为女儿出气，其实也是为她自己出气，谢家惹什么不好，偏偏惹到了她，这算是给他们一个小小的教训吧。 　　程晓珍绝对想不到，闻记撑不下去了，她还有别的法子能让她败下阵来。 　　就不知道，到时候臻品记的程总还笑不笑的出来。 　　万佳摸不准闻彩月的想法，但是她感觉得的出来，闻彩月表情怪怪的，很是吓人。 　　上回老师找她单独谈过话，万佳已经知道推人真的是一件不少的事了。 　　现在虽然还是不喜欢谢薇，但也不至于做什么伤害对方的事。 　　可她妈显然不是这么想的。 　　万佳有些犹豫，要不要把她妈的反常和谢薇提一提。 　　...... 　　臻品记的员工们都高兴坏了，为他们大了一个胜仗。 　　正巧赶上年中盘点，程晓珍叫小文算一算，按照业绩给大家发放奖金。 　　她拿着东西从臻品记离开的时候，员工们的欢呼声都没停。 　　程晓珍路过副食品店，还专程买了一瓶酒，打算回去和谢云蔚好好庆祝庆祝。 　　哪知她一进家门，就被徐聪拦住了去路。 　　“小姨，我有话想跟你说。” 　　程晓珍很意外。 　　徐聪是个大孩子了，平时的功课很多。再加上前年，程晓珍给徐聪用张悦给的那些钱，在加上炒股挣的，买了个商铺给他，徐聪平日里还需要去商铺看看。 　　已经很久没说，有事要找她说了。 　　程晓珍下意识以为是两个孩子不听话了。 　　徐聪：“不是的，小姨，宁宁和薇薇都很听话，只不过，上次那个万佳又来薇薇了，也不说什么事，但就是怎么都赶不走。” 　　上次薇薇发生了那样的事，徐聪心里一直愧疚的很，觉得是自己没照顾好弟妹。 　　现在看见万佳，下意识的提起一颗心，生怕薇薇在和她接触的过程中又受伤了。 　　“万佳？” 　　程晓珍也觉得很奇怪，她和闻彩月都撕破脸了，万佳还找她女儿做什么？ 　　而且，谢云蔚说闻家的事情，最近两天就会有结果，让她暂时别去店里。 　　说白了，是怕闻彩月走投无路发疯吧？ 　　徐聪的话给程晓珍提了个醒，不止是她需要提高警惕，孩子们更是。 　　“这样，这两天我叫薇薇和宁宁先不去学校了，你也别去，请三天假。三天过后，想怎么样都行。”程晓珍想了想，很是郑重的说道。 　　徐聪虽然不懂，但估摸着事情应该和万佳有关，立马应了下来。 　　...... 　　第二天，万佳在学校门口等了很久，始终没等到谢薇上学，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失落。 　　其实，她觉得闻彩月不大对，在这儿堵谢薇也根本不是闻彩月的吩咐，而是想给她提个醒。没想到，谢薇直接没来。 　　去了教室，才听人说谢薇生病了，连着请了好几天的假。 　　万佳一时百感交集。 　　谢薇倒是个运气好的逃过一劫，她就怕自己会去，又该挨骂了。 　　提着一颗心，好不容易捱到放学，万佳愣是等学校里没人了，才磨磨蹭蹭离开教室。 　　“别在家、别在家，别在家......” 　　小姑娘背着书包默念，压根不想在打开门的时候看见闻彩月。 　　眼见天色越来越黑，躲无可躲，到底还是将门打了开来。 　　闻彩月不在！！！ 　　万佳有些高兴，希望闻彩月一直别回来。 　　过了一会儿，万佳还没决定好晚饭吃什么，就听见门口传来一阵开门的声音。 　　她立马竖起了耳朵，像小动物一样蹭到门边，“谁呀？” 　　“里面是万佳吗？” 　　外头的是一个陌生的女声，不过语气还挺温柔的。 　　万佳没回应，对方又说：“我是京市派出所的，你母亲那边出了些事正在配合调查......这些天你跟着我们去所里吧......” 　　万佳愣了一下，门顺势被人打开了，她瞪大了眼睛看过去。 　　门口果然站着一位女公安，看着挺温柔的，还冲着她笑了笑。 　　“走吧，小朋友......” 第136章 闻家落幕（二更） 　　闻彩月都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她正等着孩子把谢薇给骗过来, 母女俩挟持人家的孩子，好给自己谋利益呢。 　　结果万佳才去了学校没多久，门口就有人在敲门。 　　一声大过一声, 极其不耐烦。 　　闻彩月起身咒骂：“有完没完啊, 别人不要睡觉的啊？这么大早上的......” 　　她心里想着，会这么早过来敲门的, 肯定是杨柯了。 　　杨柯那臭丫头, 打从她把她骂跑那天起，就再没出现过。等下门外的要真是杨柯, 她非得把对方骂个狗血淋头不可？ 　　怀着这种心情, 闻彩月虽然语气不情愿，但开门的动作并不满。 　　大门一开，门口站着的还真是杨柯。 　　闻彩月没发现杨柯的表情不对，冲上去就想揪杨柯的头发, 嘴边有无数句骂人的话准备招呼对方。 　　杨柯眨眨眼，不停给她使眼色：“闻总、闻总......” 　　“你别叫我，你关机不理人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我是闻总？！现在知道了？我告诉你杨柯, 你家人可都还在我们闻家手里攥着呢，敢耍任何小心思, 我就叫我哥他们......” 　　“闻总！！！” 　　杨柯猛地大吼一声，眼神直直盯着闻彩月。 　　闻彩月这才察觉不对劲, 平时杨柯再如何也不会冲着她大吼大叫, 只有自己对着她吼的份, 哪有她对自己的吼道理。 　　刚想问她是不是吃错药了, 就见杨柯眼睛不停的眨着。 　　闻彩月顺着杨柯的视线往后看, 好几个穿着制服的人隐在阴影里, 她刚早起脑子还没回复过来，迷迷蒙蒙之间，竟然没有丝毫察觉。 　　“他、他们都是谁？” 　　为首的男人个子很好，身上穿着军绿色的制服，带着帽子，气势很吓人。 　　刚才离的远没看见，眼下走近了。 　　闻彩月看了个清清楚楚，对方是公安，而且他们明显不仅仅是例询问话，要不然不会这么多人站在那儿。 　　李公安：“你好，闻同志，我们专程在这儿等你的，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 　　李公安说的时候很冷，明明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就是让听的人忍不住浑身发抖。 　　闻彩月声气都弱了不少，“李公安，我应该没犯什么错吧？” 　　李公安板着脸：“这么说，闻同志是不想跟我们走一趟了？” 　　“不是不是......是、是因为我还有个女儿......才上小学，我要是跟你们去了，那我女儿怎么办？”闻彩月绞尽脑汁想办法，她直觉公安上门找她，绝对不是什么小事，这次进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来呢。 　　再加上两个哥哥，那边有毫无消息，她心里没底。 　　明明才打个账面的功夫，整个人却止不住的发抖。 　　“你们能不能等一等......等到我女儿回来，我在跟你们走行不行......我、我总要把我女儿安顿好......”闻彩月没想到有一天，万佳竟然也会成为他的救命稻草。 　　李公安皱起眉头：“闻同志，如果你不配合的话，我们就要武力镇压了。” 　　他说着往边上让了让，露出身后拿着手铐的同事。 　　“别、别戴手铐，我跟你们走，我跟你们走......”闻彩月脚软有些站不住，正要往旁边倒，杨柯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 　　闻彩月不止不领情，还张嘴骂她。 　　“你这个贱蹄子，平时我们闻家够对得起你了，怎么能把外人往家里引呢？要是没有我，没有闻家，你恐怕连命都没有，更不要说能堂堂正正的站在这里了......你就是个包藏祸心的白眼狼......” 　　杨柯本是有些同情她的，闻言手一松，任她整个人栽在了地上。 　　闻彩月没料到她会突然撒手，整个人栽在地上哭了起来。 　　李公安一挥手，就有人给闻彩月上手铐。 　　“闻同志，麻烦你接受调查。” 　　“公安同志，公安同志我是冤枉的......你们一定要相信我，我是冤枉的。” 　　“是不是冤枉的？我们自然会调查清楚，你所能做的就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闻彩月还是不肯走，“我女儿、我女儿还在学校呢，你们能不能让我在走之前见我女儿一面？” 　　“行啊，如果你不怕丢脸的话，我们就带着你去你女儿的学校走一圈怎么样？” 　　李公安不愧是个抓捕犯人的老手，对待闻彩月这样的，一句话就能戳中对方死穴。 　　闻彩月不敢再闹腾了，就怕把公安惹急了，人家真这么做。 　　到时候，可就真的脸都丢尽了。 　　闻彩月终于安分了，一路抽抽噎噎的哭，还时不时瞪杨柯一眼。 　　杨柯已经对她彻底死心，无论闻彩月怎么折腾，看都不肯看她了。 　　...... 　　程晓珍收到消息的时候，闻彩月母女已经先后进了派出所。 　　谢云蔚回来她还问呢，怎么他们这边效率这么高，还以为要三四天才能解决，哪知道第一天就把人送进派出所了。 　　谢云蔚虽然忙了一晚上，但事情总算往前迈了一大步，因此整个人精神奕奕并不显疲惫。 　　“我这里虽然证据搜集的差不多了，但是是针对闻家兄弟的，闻彩月这边始终还有所欠缺。你应该想想最近是不是同城接触过，使得对方帮了咱们家一个大忙。” 　　闻家兄弟俩始终被压的动弹不得，一方面是惧怕谢云蔚手里的证据，另一方面，是他们自己得罪了。 　　说起来，闻家三兄妹变成现在这样，和他们家的家风有关系。 　　好像谁都和他们有仇，非要拼个你死我活似的。 　　凡是都把事情做绝了，别人找到了机会，当然会反扑。 　　是以，谢云蔚不过拿点东西出来，点一把火，已经足够引起上面的注意了。 　　原本闻家大小狐狸很难抓到切实证据，这里还要多亏闻彩月上下不停蹦跶。 　　“如果他跟你只是公平竞争的话，那还算了，偏偏频频使阴招。人又过分嚣张跋扈，这才被人摁住了。也不知道闻家的两个嫂子见到这个妹妹是何种心情，估计到时候少不了要闹一场了。” 　　程晓珍心想闹一场算什么，彼此把对方的弱点都抖落出来才好呢。 　　不过，程晓珍始终不记得自己帮过谁了。 　　“等回头我去臻品记问问，或许是店里的人。” 　　谢云蔚：“不是臻品记的人，而是闻记的。我听说证据单子上，不少人摁手印，表明自己说的是实话，而且这种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闻记内部才能知道的消息。” 　　这么说的话，程晓珍就知道了。 　　应该是方超他们出了大力气。 　　程晓珍：“说起来我还挺不好意思的，本来只不过是给他们提供了一个机会，那些证据压根就没想拿，没想到到底还是借了他们的光。” 　　所以说，真的不能小看任何一个人。 　　谢云蔚：“一方面是你露出了善意，另外一方面他们未必没有想要给自己出一口气的想法。等过一阵子你跟经销商那边打声招呼吧，如果能录用还是尽量录用，但是一切按照他们的规矩来......” 　　程晓珍瞬间明白谢云蔚的意思了，既然是打算给对方提供一个机会的，那就把这个机会坐实。 　　不过，既然换了个地方，当然不能跟以前在闻记似的，没规没矩，什么下三滥的手段都用。 　　“好，我知道了，等到时候我同他们说一说。一旦犯错就算被辞退，我们也不会帮着说情。” 　　“这就够了，他们想来也会提着心做人。” 　　孩子们不懂大人之间的官司，只知道父母之间的氛围，前所未有的轻松，好像压在天上的一小片乌云都散开了一般。 　　薇薇作怪说要自己包粽子吃，谢云蔚不仅没拦他，还说等他休息好了要一块儿包。 　　把薇薇高兴坏了，一整天跟在张姐后头忙前忙后的，就为了看清楚包粽子的步骤。 　　徐聪也跟着松一口气，他凑过来问：“小姨，我们是不是马上就能去上学了？” 　　“不急，等我们把这次的假休完再去。” 　　徐聪一笑，应了下来：“好。” 　　...... 　　和谢家完全不一样的是，京市派出所这边的氛围实在算不上好。 　　闻彩月在里头哭的眼睛都干了，可能一些问话的人，丝毫都没有心软。 　　“你和臻品记之间的不良竞争属实吗？你女儿说你起了心思，要掳人家女人，是不是事实？还有在闻记的时候，制作糕点用有问题的原材料也是你主张的？” 　　一声声的质问，直把闻彩月问的冷汗直流。 　　她倒是想否认，明明白白的证据放在眼前，再否认就是罪加一等。 　　而且闻彩月还打听到消息，她的两个哥哥自身都难保了，恐怕也没法子来京市，帮一帮她的忙。 　　不得已到底全部认了下来。 　　闻彩月见到万佳时候，小姑娘扎着两个小辫子，眼神无悲无喜的看着她。 　　“他们说你是坏人，要在这里住很久很久才能出去了，他们说的是对的吗？” 　　闻彩月喉头一哽，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你去找你舅舅们吧，他们应该是能庇护你的，记得和表姐表妹们好好相处。” 　　万佳摇摇头，“公安姐姐说，大舅妈和小舅妈都不想过来接我。” 　　闻彩月一怔，她以为自己进去了，女儿好歹能去舅舅家呆着，没想到两个哥哥竟然不想管她了？ 　　可是这不对，他们兄妹感情一向好，之前从来都是宠着她的，不可能到了这等关头偏偏往后撤。 　　但女儿这么说，也不可能是在骗她。 　　闻彩月一时有些急了，“那公安姐姐有没有说你怎么办？” 　　万佳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妈妈你进去了还是好好改过吧，不要再做坏人了，我不喜欢坏人。” 　　她把之前闻彩月叫她做的事，都告诉公安了。 　　公安姐姐说，那是坏人才会干的。 　　万佳有些难过，她以为妈妈只是脾气不好，没想到他竟然是个坏人。 　　闻彩月鼻子一酸，落下泪来。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留下个女儿，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过，总是会有法子吧？哥哥们恐怕不会那么狠心。 　　闻彩月哪里知道，闻仲和闻景两个不是不想管侄女，而是自身难保。 　　要撬动闻家这颗大树，必然从闻仲和闻景入手，闻彩月不过是搭头。 　　可闻彩月也跟着进来了，就说明闻家除了两个小辈，一无所有了。 　　家里的两个孩子还要仰仗妻子呢，她们会不会赡养万佳，谁都说不好。 　　其实闻家除了他们这一支也是有旁支的，不过以前闻家显贵的时候，人人都晚上扒，如今落难了，只怕看都不会过来看他们一眼。 　　再加上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所以难说。 　　谢薇也听说这事了，问程晓珍，万佳会怎么样？ 　　程晓珍：“没事的，万佳还是个小孩子，又没犯什么大错，万事归不到她头上，不过她不会再如从前一样，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了。” 　　谢薇：“我不喜欢万佳，她上次推我推的可用力了，把我的嘴都磕破了，不过我觉得她现在变成这样，也有点可怜。” 　　程晓珍有些欣慰，女儿不是记仇的性子，富有同情心，却也不圣母。 　　可怜万佳归可怜，他人的命运犯不着需要他们干涉。 　　不算是朋友，也不算是敌人，就远远看着好了，看看万佳会落到什么地步。 　　“觉得她可怜，如果有朝一日再碰见她的话，不用把对方当成洪水猛兽，当做普普通通的同学好了。但也不用走得太近，谁也不知道以万佳的性子会干出什么事来。” 　　谢薇听的似懂非懂。 　　昱宁说：“别亲近也别刻意疏远，当做普通人。” 　　“知道啦——”薇薇不情不愿的拉着嗓子应了一声。 　　程晓珍看两个小的逗趣，不由好笑。 　　宁宁比女儿聪慧太多，不管是为人处世，还是在功课上，这使得他比别人冷感一些，很难调动自己的情绪，做什么事都是不急不慢的。 　　薇薇恰恰相反。 　　时而像火一样热情，时而想冰一样冷，但偶尔有些毛躁，让人不大放心。 　　好在她有两个哥哥盯着呢，总出不来了大错。 　　谢云蔚说他反而担心儿子，怕儿子的性子以后不招女孩子喜欢。 　　程晓珍其实心里也隐隐有些忧虑，不过她是不会承认的，还反过来说谢云蔚杞人忧天。 　　这个夏天随着闻家的没落而结束，和臻品记蒸蒸日上不一样的是，对面闻记的大门再也没打开来过...... 　　几年过去，臻品记的生意上了好几个台阶，分店也开满了好几个省份。 　　提起糕点或是送礼，人们首先想到的就是臻品记。 　　到了年节跟前，多的是人为了抢臻品记的糕点礼盒而打破头。 　　“丽娟，叶欣来电话说，压根没买到臻品记的礼盒......你看......” 　　叶明凯看着不停收拾衣服的洪丽娟，大气都不敢出。 　　夫妻两个的相处模式，如今掉了个个儿。 　　只因为叶明凯这段时间，压根没什么收入，洪丽娟经营的服装店生意倒是不错，是以家里的事变成了叶明凯做的多，赚钱这部分交给洪丽娟了。 　　洪丽娟理的衣服，都是进过来的新货，忙着整理，头也不回。 　　“谁不知道臻品记的东西抢手，你问我要，我问谁要去？以为我和晓珍还跟以前似的，关系那么好？” 　　以前关系好的时候，真的是不用张嘴，人家就把事情办的妥妥的，年节的要用的东西，也一早就准备好了。 　　当然了，那时候洪丽娟还是丽珍记的一份子，就算要什么也不过是张张嘴的事情。 　　现在丽珍记都改名叫臻品记了，和自家可是八竿子打不着。 　　前头闹成那样，洪丽娟可没脸去跟晓珍要什么。 　　叶明凯：“可是叶欣说......” 　　“叶欣、叶欣、叶欣......叶明凯，你是跟我过日子，还是跟你妹妹？什么都顺着她，咱们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洪丽娟就觉得打从丽珍记出来以后，就没过过一天舒坦日子。 　　俊俊这孩子怎么教都皮的很，眼下已经上初中了，还是不着调，看这样子考高中只怕是难。 　　晓珍家两个孩子，个顶个的聪明，之前进初中的时候，宁宁就是全市第一，马上的中考应该也不在话下。 　　再说做生意吧。 　　别人看她服装店的生意好，其实这两年服装行业竞争还是很激烈的，现在赚的全是辛苦钱，远没有以前在丽珍记的时候，舒坦，赚的还多。 　　和程晓珍分开不算是最错，最错的是他们还跟着去了闻记。 　　现在想占好处了又去找程晓珍，洪丽娟脸皮可没这么厚。 　　“我劝你还是安安生生的，有什么买什么，没什么就什么都别买了。本来，叶欣要什么是叶欣的事，我们当哥嫂的，又不是什么善财童子......” 　　叶明凯默默听了没吭声。 　　心里却觉得洪丽娟凉薄。 　　他们家的铺子离臻品记不远，远远望过去能看见程晓珍衣着体面，偶尔在其中走动的身影。 　　叶明凯定定看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第137章 家长会（一更） 　　程晓珍今天下班很早, 因为女儿和儿子都要开家长会，好像是中考动员大会之类。 　　这段时间程晓珍比较忙，本来开家长会这种事都是交给谢云蔚去做, 不过两边的孩子都要去, 上了初中之后，两人可是分班了, 一个在这儿, 这个在那儿。 　　去谁那不去谁那呢？ 　　夫妻两个一合计，索性一人去一边。 　　总归马上就是中考, 也该关心关心孩子们的状况。 　　“程总, 这个是本季度的报表......”小文赶着下班前进来，却见拼命三郎老板，竟然会选择早下班。 　　不过，七八年过去, 大家或多或少都有了很大的变化，程总还是和从前一样。 　　小文抬头，眼神在程晓珍光洁的脸上转了一圈，然后是她的衣服, 纤细的腰肢...... 　　意识到自己眼神不对，小文暗暗吐了吐舌头。 　　大家都变化了, 就连她自己也因为生孩子的关系胖了一些，可程总, 根本就没多大变化。如今上身穿着衬衫, 下身穿着一步裙的程总, 说是大学生也有人信。 　　而且, 小文发现自打自家老板上过新闻以后, 来臻品记买糕点, 顺便偷摸看她的人可不在少数。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程晓珍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这人才回神。 　　小文嘿嘿一笑，“还不是程总你长得太好看了，我看入迷了呗！” 　　在老板身边待久了，又彼此陪伴着度过了最艰难的时光，小文对着老板并没有很严肃，偶尔也是敢开几句玩笑的。 　　程晓珍才不信她，“马上年底了，给你们的东西都准备好了，等会你走之前领着人去杂物间拿，每人一份。” 　　“嘿嘿，谢谢老板！” 　　小文这一声喊的特别响亮。 　　在臻品记待的越久，越是感受到程总这样的老板少有，所以大家就算私底下偶尔会开几句玩笑，但工作的时候从来都是认真又努力。 　　“少给我嘴贫。” 　　程晓珍将报表大致看了一下便放下了，抬眼看了一下钟，现在再不走就要赶不上女儿的班会了。 　　她的车有专门停放的地方，臻品记现在又扩建了，左右两边都是臻品记的地盘。 　　程晓珍的车就停在左边的车库里，平时这边除了她很少会有人过来。 　　叶明凯就是在这时候来的，他蹲在地上，原本还算温润清隽的脸，胡子拉碴的，要不是声线没怎么变，程晓珍都没反应过来。 　　“晓珍，你、你出门啊？” 　　叶明凯站起来，一时间搓着手不知道说啥。 　　其实也不是不知道说啥吧？而是几年过去，程晓珍身上气势更甚，他在面对程晓珍的时候，竟然觉得害怕。 　　可神奇的是，这人的外貌并没有多大的变化。 　　或者说，程晓珍压根就没怎么变老，远远看过来，还跟个小姑娘似的。 　　想想也是，臻品记的生意这么好，丈夫步步高升，一双儿女聪慧可爱。 　　还真是什么好事都让程晓珍赶上了。 　　叶明凯心里发酸，但事实摆在眼前，又不得不服。 　　程晓珍点点头，利索的上了车，她没心思和这人废话。 　　之前他和洪丽娟去闻记的事情，她可记着呢。 　　叶明凯张了张嘴，正要说话，程晓珍已经一脚油门踩了出去。 　　他显然没料到对方会怎么做，楞在原地，吹了好久冷风。 　　“哟，这是谁呀，不是我们叶经理吗？叶经理找程总有何贵干？” 　　门口的保安见状，凑过来，出言奚落道。 　　叶明凯支支吾吾的，“我就是过来看、看看，没事、没事。” 　　“像你这种去过闻记的还是没事少来吧？免得你又想出什么阴招陷害我们，我们臻品记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叶明凯不对在先，大家伙儿对上他可不会留什么情面。 　　想细细聊的人不在这儿，叶明凯虽然不甘愿，想想还是转头走了。 　　不过想到妹妹，瞬间觉得头大。 　　...... 　　既然是中考动员大会，除了那些家里情况特殊的，学生们的家长有一个算一个可都来了。 　　谢薇的家长还没来，他们班也就她这里和另外一个小姑娘的身边空着一个位置，别的地方都坐满了人。 　　谢薇进了初中，平时很是低调，大家只知道这姑娘模样清丽，学习好，家里还有个哥哥，别的一无所知。 　　同谢薇玩的好的同学，见她家里人还没来不免有些担忧。 　　“薇薇，你没和父母说吗？” 　　“肯定说了呗，这么大的事怎么会没跟家里人说。”芮瑶看了谢薇一眼，眼神在她那张格外灵动的脸上停顿一瞬，话锋一转，“说不定谢薇家也跟于欢欢家一样，所以没人来呗！” 　　“也不是没可能，我看谢薇对于欢欢好像还挺好的。” 　　“对呀对呀，前两天我还看见她们俩在走廊上说话......” 　　于欢欢听见同学提到她的名字，头又往下低了低。 　　他们这个班是实验班，能进来的学生本身成绩就很好，也有几个和芮瑶那样，家世好，靠着关系进来的。于欢欢和她们走的并不亲近，也不是不亲近，而是对方看不上于欢欢这样的家世背景。 　　于欢欢以为来了这里和在村里一样，只要成绩好就会受人尊重。 　　对老师们来说是的，但同学们又不一样。 　　于欢欢自身成绩过硬，愿意和她交好的人很少，大多和芮瑶那样处处看不上的。 　　不过，谢薇明显不一样。 　　于欢欢觉得谢薇对她和对别的同学没什么分别，所以她偶尔也会往谢薇跟前凑。 　　不过谢薇家里，和她家完全不一样。 　　有一回下大雨，于欢欢没带伞，想着家里人忙着插秧，注定要淋一回雨了。 　　哪知道她刚冲进雨幕，就听见有人在喊她。 　　于欢欢左右看了看，没看见马路上有人路过，倒是停了一辆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小轿车。 　　后车门“咔哒”一下打开了，谢薇撑着伞，叫于欢欢上车。 　　于欢欢正要推拒，就见前面车窗降下来，露出一张明艳的脸，在于欢欢怔楞间已经被谢薇拉着上车了。 　　于欢欢原本也对谢薇的家世有猜测，没想到人家家里比芮瑶家有过之而不及。 　　但是，谢薇和她母亲态度又很谦和。 　　于欢欢还听那位俏丽的美人阿姨说，早些年家里也是种地的，问她家收成好不好，有没有种果树之类...... 　　于欢欢紧张忐忑的心，一下子放了下来。 　　从此她和谢薇来往更密切了，不过她知道谢薇不是个爱在外头显摆的，那天的事她当做是自己和谢薇的小秘密，没和任何同学说。 　　如今听着芮瑶言之凿凿那些话，于欢欢觉得很可笑。 　　也盼望着，程阿姨能快点来，好好打他们的脸。 　　于欢欢想着转头往谢薇那边探了一眼。 　　哪知对方也正好看过来，两个姑娘视线对上，微微笑了笑。 　　于欢欢心情一下子好了很多，父母没空来的遗憾也少了一些。 　　教室里闹哄哄的，老师还没来，家长们已经寒暄开了。 　　芮瑶家里条件好，和她爸爸攀谈的人最多。 　　芮父前前后后收了一堆名片，虽然没说什么，但脸上确实带着几分得意之色。 　　芮瑶刻意看了谢薇一眼，得意的挺了挺胸。 　　谢薇懒得搭理她的小心思，他们又不熟，管芮瑶个屁。 　　正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高跟鞋声。 　　快而不乱，甚至还挺有韵味。 　　众人好奇抬头，就见教室门口迎面走来一位飒飒如风、明艳大方的大美人。虽然看不出对方的衣着品牌，可瞧着就不俗，处处让人刚看一眼。 　　“咦，这个人怎么这么眼熟。”不仅仅好看，而且很眼熟，总觉得在哪儿见过。 　　最近臻品记成绩斐然，程晓珍的采访如今还登在财经报上，同她采访一块儿的，还有一张三寸大的照片。 　　程晓珍给女儿挑选的学校当然不俗，同学的家长中不乏有经商的。 　　但凡留意过财经报，认出程晓珍不过是早晚的事。 　　程晓珍对此丝毫不以为意，只在人群中看见女儿不停挥着的小手。 　　“这个就是谢薇的妈妈？好年轻。” 　　“而且，看着家里条件很好呀......” 　　芮瑶有些不大高兴，觉得谢薇妈妈的到来，抢走她爸爸的风头。 　　等班主任来了，发白演讲，又说了许多鼓舞人心的话，将家长会的气氛推到顶点。到了后头，还有请家长上台说话的环节。 　　芮瑶以为不管按照家里的身份背景还是别的，老师邀请的第一人必定的自家爸爸，她昂了昂脖子，好像下一刻芮爸爸就会被点名似的。 　　哪知道班主任话锋一转，喊了程晓珍上台。 　　“让我们有请，谢薇的妈妈程女士。” 　　一听说对方姓程，样貌又摆在那里，联想到臻品记，有的家长心里就有了些揣测。 　　程晓珍说完一席话，迎来一片掌声，下来的时候不少人跟她讨教养育孩子的心得。 　　其实哪儿是讨教心得，明明是觉得谢家家世好，有意凑上来。 　　程晓珍看破不点破。 　　芮瑶一看自家风头被人抢了，心里愈发不高兴。 　　哪知道家长会结束，头一个凑上去攀谈的是自家爸爸。 　　“爸——你去干什么呀？！”芮瑶被拉着上前，脸色青了又红。 　　芮爸：“你懂什么，你那个同学谢薇的妈妈是臻品记的老总，老总你知道不？臻品记的大名听见过没有？人家手指头缝里漏一点，就够咱们吃用的了。幸亏你和谢薇是同学，要不然爸爸我要搭上线都没个门路。” 　　芮爸摸了摸头发，拉着女儿凑过去：“程总，久仰大名，这是我女儿，平时常和谢薇一块儿玩。程总，不知道你打算给女儿考哪所高中？” 　　伸手不打笑脸人，程晓珍和他们又没纠葛，虽然知道这个小姑娘毕竟不是自家女儿的朋友，却也温温和和的陪着说了一会儿话。 　　明明只有短短几分钟，芮瑶站在爸爸身边，脸蛋红的跟猴屁股似的。 　　她甚至不敢抬头，害怕在谢薇脸上讥笑，那她可真是要找个缝钻进去了...... 　　谢薇没笑，站在谢薇身后的于欢欢倒是笑了。 　　枉费芮瑶觉得自家了不得的很，没想到还有这么窘迫的时候。 　　...... 　　“欢欢，我们送你回去吧？”谢薇拉着于欢欢的手，热情喊她一起。 　　于欢欢笑着没推辞，她倒是不贪图做小汽车凉快，而是觉得坐车能快些回家，好帮父母一块儿插秧。 　　她家包的地多，年前又承包了几亩。 　　爸爸说等粮食都收上来，再卖了，往后她和弟弟的学费就不用愁了。 　　不过坐在干干净净的小轿车里，于欢欢还是窘迫的很，手和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摆，生怕把程阿姨的车弄脏了。 　　程晓珍意识到她的紧张，故意说：“上回你带了桃子又大又甜，薇薇和她哥哥都爱吃的很。” 　　于欢欢送的是早桃，口感很好，拉出去卖价格也会更好。 　　她爸爸在种地和伺候果树上很有一手。 　　自家的东西被人喜欢，于欢欢整个人都放松下来，等到了地方还说下回再给他们带。 　　“是个好孩子，聪明又踏实。”程晓珍从后视镜里瞥见于欢欢的背影，赞了一句。 　　谢薇努努嘴：“妈，你是不是除我之外，觉得个个都好。” 　　女儿不是一个爱吃醋的，这么说是在同她逗趣。 　　程晓珍便笑着说是，又问想好要考什么学校了没。 　　京市能选择的高中不少，谢薇早想好了，就选离家最近的那个，她舍不得爸妈，想到高中要住校，还有点头疼。 　　程晓珍听了也觉得好，“那你可要好好努力了，晋阳高中不是那么好考的。” 　　见女儿摩拳擦掌，程晓珍微微笑了笑，暗暗为她鼓劲儿。 　　谢云蔚以前常说，怕女儿大了，嫌爸妈烦。 　　看薇薇这样，不止没觉得烦，还想一直和父母腻在一块儿呢！ 　　两人回来，谢云蔚和谢昱宁父子俩还没回来。不过等张姐把饭菜端上来，谢云蔚也领着儿子到家了。 　　几年过去，谢云蔚愈见沉稳，气势不凡，两个孩子在妈妈跟前偶尔会撒娇耍赖，在爸爸跟前可就不敢了，一板一眼，规规矩矩的。 　　昱宁也长高了好些，个子已经到谢云蔚肩膀了，理着短发，穿着运动服，远远一看就是个缩小版的谢云蔚，清爽帅气，可惜这小子不爱说话，身上少了活力。 　　程晓珍每回吐槽自己儿子，说他是个年轻的小老头，年纪不大，沉稳的很。 　　程晓珍为他们家长会开的怎么样，准备考哪所学校。 　　昱宁说谢薇考哪儿，他就考哪儿，顺便可以盯着妹妹，免得她被人欺负。 　　程晓珍觉得倒也不错，大家便略过这话没再提了。 　　儿子比女儿还省心，薇薇临考前得叫人盯着，看书、做试卷等等。 　　谢昱宁则不一样，他不仅仅性子像小老头，生活作息也像小老头。 　　他每天给自己留足了看书学习时间，中考对他来说就跟平时考试似的，程晓珍还把店里的好本账交给儿子盘，昱宁数学极好，程晓珍要花几天时间整理的，儿子几个小时就弄好了。 　　得知儿子的这项天赋以后，程晓珍很不厚道把对方当做人形计算机。 　　程晓珍想了想又叮嘱：“最近几天不许去找你们大哥，等他高考完再去。” 　　两个孩子点点头，应了下来。 　　宁宁薇薇中考，恰逢徐聪高考。 　　徐聪在成绩上差了一些，学到后面已经有些吃力，所以也没进什么实验班，不过他为人刻苦，经常学校很晚才睡觉。 　　为着儿子高考的事，张悦直接在京市待了一年。 　　母子俩就住在学校附近的那套房子里，张悦负责给孩子做饭，盯孩子学习等等。 　　老家的分店另外找了个经理，干的还不错，程晓珍就叫张悦别回去了，慢慢把京市的分店接管过去。 　　张悦还在考虑，毕竟长辈在老家，怕自己来了京市，长辈那头照应不到。 　　两个孩子们各自回屋看书了，程晓珍说起要给谢承宗办六十大寿的的事。 　　孩子们大了，长辈们也老了。 　　谢家这一辈在谢老太太去世以后，来往并不多，不过有重大事情彼此间少不得要往来，程晓珍便和谢云蔚讨论哪些人该请，哪些人不该请。 　　谢云蔚一一应了，又问：“要不要请爸妈过来聚一聚，还有哥哥嫂子他们。” 　　程晓珍当然盼着和父母团聚，但说到田桃儿，她又有些犹豫了。 　　最近因为张悦也来了京市的关系，田桃儿话里话外想叫甜甜蜜蜜两个也跟着去京市念书，又说到房子又说到学区，无非是觉得她帮衬了张悦母子，没有帮亲哥哥亲嫂子。 　　程晓珍也不是不帮，只是不喜田桃儿这性子，再加上父母不肯来京市，她也怕父母在老家无人照顾。原本是想等两个孩子上大学了，顺理成章考过来，可田桃儿非拿徐聪说事...... 　　“总归在高考后头呢，等孩子们都先考过了再说吧。” 　　来的太早，程晓珍也怕吵到孩子们复习。 　　作者有话说： 　　慢慢要开始收尾了，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呀~ 第138章 中考（二更） 　　程晓珍带着水果去看徐聪, 说了几句勉励的话，见孩子听的认真，心里破是欣慰。 　　她是看着徐聪一点点长大的, 如今他就要振翅高飞, 自然有无限期许。 　　“你来就好了，带这些干什么, 上次你拎来的东西, 聪聪都没吃完。”张悦说着指了指杂物间，那里头几乎每样东西都是程晓珍带来的。 　　程晓珍拎着放桌上, 压根不给她推拒的机会。 　　“我是给聪聪的, 又不是给你的。” 　　“这些你对聪聪......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感激。” 　　以为离婚了，就是孤儿寡母过日子，谁能想到因为妹妹的关系竟然柳暗花明了。这回要是儿子如愿考上大学，那她可真就没所求了。 　　程晓珍：“你这话说的不对, 只看见了我们在照顾聪聪，怎么就没看见聪聪照顾弟弟妹妹呢？” 　　程晓珍前些年忙着拓展事业，是真没空时时盯着孩子，徐聪这个哥哥当的不赖, 为了两个小的都学会去厨房做点简易吃食了。 　　再说谢云蔚，她忙, 他只有更忙的，要不然怎么可能在短短数年就坐在如今的位置上, 付出的努力可见一斑。 　　谢云蔚几乎是很少有私人时间, 跟别说管孩子们了。 　　要是家里没有徐聪帮衬着, 程晓珍可不敢放两个小的独自在家。 　　徐聪做的多, 对弟弟妹妹们好, 所以程晓珍夫妇才会时时也惦记着徐聪。 　　“再说你吧, 你也不是靠我吃饭，老家的分店交给你打理，不是一直管的好好的，底下人都挺服你。所以你和聪聪能拥有如今的一切，都是你们应得的。” 　　“行行，我说不过你，我收下还不行吗？”张悦心情很好，儿子让妹妹和妹夫教的很好，老师说就算考上一本的概率不大，但二本是稳稳当当的，只要正常发挥，怎么说也是个准大学生了。 　　再加上自家在京市有房子有工作，以后就算儿子要在这儿结婚，也是不用愁的。 　　张悦探头往儿子的房间瞧了一眼，见房门关的紧紧的压低声音说：“前几年没叫孩子回去是对的，你是不知道那边乱的很，前一阵我说要来京市陪儿子考试，他们也不知道从哪儿得了消息，说想来看看儿子，叫我回绝了。” 　　张悦说的是徐重军和前婆婆吕霞。 　　刚开始离婚的时候，吕霞还觉得有信心能帮着儿子把日子往好了过。后来徐从军继续开长途车搞运输去了，家里就一个老婆子和一个还没满周岁的孩子，小敏又故态复萌从前做了什么生意，如今还做什么生意。 　　“得亏他们后来生的也是个儿子，虽然不争气一些，总比生女儿好。” 　　小敏做的那事不是什么光彩的，男人们进进出出，若是个小女孩，还不一定怎么样呢。不过如今那儿子也不学好，打架斗殴样样行，唯独读书不行。徐重军愁得整夜整夜睡不好觉，去见张悦的时候，整个人都快瘦脱相了。 　　程晓珍帮着她一块儿摘菜：“姐说句不高兴的，你可别生气。你等着瞧吧，聪聪如果有所长进，他那个爸爸必定不会干休的。” 　　“那我可不管他，当初犯了错的人是他不是我，这么多年来也没说给儿子赡养费之类。既然他没有赡养，就休想叫我儿子给他养老。” 　　张悦可不信孝大于天那一套，父慈才能子孝。 　　徐重军这个当爹的自己不称职，也别想着叫儿子孝顺他。 　　“聪聪好容易从那烂泥里脱身，谁也别想把他拽回去。” 　　程晓珍见她下定了决心倒是略略放心了些，就怕张悦耳根子软，被自己母亲说动。说起来，二姨他们那一辈的观念最是成就古板，也最容易倒戈。不过张悦毕竟是徐聪的母亲，有张悦在前面挡着他们，就算想做什么也得掂量几分。 　　程晓珍没留下吃饭，家里也有两个考生呢，她得回去盯着些。 　　...... 　　六月份先是孩子们中考，过后又轮到徐聪高考。 　　程晓珍这几天直接就没去臻品记，光陪着孩子们呢。 　　先陪着孩子们找到自己的考场，又在考场附近订了招待所，方便中间休息的时候，让孩子们回来午睡一会儿。 　　又和张姐商量好考试，那几天应该吃什么，叫他们每天提早一个小时送过来。 　　也不是说外面的吃的不行，主要还是怕孩子不小心吃坏了肚子，宁愿麻烦一点。 　　考试的当天，宁宁和薇薇都镇定的很，瞧着不像是去参加中考，好像只是一次普通的期末考试一般。 　　早上每人都吃一个油条，两个小汤包，取一个兆头。 　　前一晚上，贺娴打了电话过来，说了许多考试的注意事项。不能吃生冷的了，注意保暖等等，大人反倒比孩子紧张的多。 　　程晓珍开着车带他们过去，先把车放在招待所门口，才领着两个孩子步行过去，他们到的时候，考点附近已经有许多学生和家长了。 　　母子三人长相衣着都不俗，一出现便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力。 　　程晓珍又叮嘱了一遍答题规范、认真仔细，便放他们进去了。 　　边上有个母亲不停叫自己孩子别紧张，她越说对方越紧张，程晓珍看过来的时候，额角倒有一层细汗了。 　　于欢欢是最后一个到的，都快到点了，才匆匆从自行车上下来。 　　看见程晓珍，不忘打声招呼再往里跑。 　　孩子们进去考试了，家长们却都没离开，站在门口一直等着呢。 　　于欢欢的父亲看着很是憨厚老实，将破旧的自行车往边上一推，也不走，就眼巴巴盯着里头看。 　　孩子们十点开始考试，还没考完，外头已经到中午了。 　　日头晒的厉害，于大成光是站着就出了一头汗。 　　许是料到了考试必定会热，门口有老太太用小推车推了冰柜出来，上面还盖了一层厚厚的棉花被，用来保温。 　　眼看马上到交卷时间了，陆陆续续有不少家长过去买。 　　程晓珍也跟着去看了一眼，有一块多的雪糕，五毛钱的红豆冰糕，当然还有一毛钱的冰棍。角落里头放了一个个小碗，里面是一碗碗的绿豆汤、酸梅汤，看着也挺凉快的。 　　于大成也过来了，犹豫半要买被程晓珍拦住了。 　　“你是于欢欢的爸爸吧？” 　　于大成不认识眼前这个女人，但听到自己女儿的名字还是下意识点头。 　　程晓珍：“欢欢和我们薇薇是好朋友，约好了等会儿一起去吃饭。” 　　买东西的人很多，两人说话有些听不清。 　　于大成看了冰柜一眼，到底是没买，和程晓珍一块儿往外等孩子。 　　程晓珍还想说什么，就像孩子们已经一窝蜂的从学校里涌出来了。她示意等会儿再说，先去接孩子们。 　　于大成当然没意见，实际上他已经站在门边等着了。 　　孩子们步伐轻快，陈校长仔细观察了一下，宁宁和薇薇的表情还行，说明考的不错。 　　薇薇出来了一会儿说好热，一会儿又说肚子饿了。 　　没把心思放在试卷上，就说明试卷真的不是很难。 　　“走吧，我带你们去吃饭，张姐应该已经把饭菜拿过来了。”路过于欢欢父女身边的时候，程晓珍便叫两人一块儿。 　　于大成搓搓手，不好意思：“不用不用，我们等一下随便找个面馆吃碗面就行。” 　　“你可以随便对付一个孩子，也随便对付一口吗？据我所知，你家离这儿挺远的，总不能叫孩子，中午不休息直接在考点门口干等着？” 　　程晓珍一针见血。 　　一般来说对于于大成这样的吃什么无所谓，最重要的是能不能保证女儿有休息的时间。也怪今天天气太好，时近中午都有几份夏天的感觉了，孩子们都穿了长袖，稍站一会儿，已经一身汗。 　　看着于欢欢两缕黏在一起，当父亲的心里确实不忍，思索再三，到底还是跟着程晓珍去了招待所。 　　索性原本就是订的两间房间，程晓珍带着宁宁和薇薇一间，于家父女一间，互相分开也能免得彼此尴尬。 　　张姐做菜一下往多了做不只有好吃的饭菜，还有冰冰凉凉的，绿豆汤，酸梅汤等等。 　　这会儿已经在桌上放了一会儿，没有刚出冰箱那么冰，但也存着一股凉意喝下去让人顿时觉得舒服了不少。 　　喝着绿豆汤，程晓珍便想起门口卖冰棍的事：“刚才也不是不让你买，就是觉得从冰柜里刚拿出来的东西太冰了，欢欢吃了也许会拉肚子。” 　　已经进来许久了，于大成还是没缓过劲儿来。 　　经过女儿的解释，他大概坐在眼前的一家子就是女儿之前常提的送她回来的阿姨。 　　这让他越发觉得不好意思。 　　本来别人帮了自家应该感恩，才是如今又添了许多麻烦对方的事，偏偏家里没什么家底，想要回报，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大妹子，我们等会儿还是不待在这里了，能安安生生吃一顿饭已经很好......”于大成不是不心疼女儿，主要还是嫌这里价格高，怕到时候自家给不起。 　　“不用客气，这里是朋友的产业，所以并不需要花多少钱。” 　　程晓珍解释了，于大成还是觉得不行，太麻烦别人。 　　谢薇忽然出声：“可是欢欢刚才跟我说，要跟我探讨一下几道题目。叔叔你把她带走，万一下午我们正巧碰上呢？” 　　怕于欢欢戳穿自己，谢薇同对方眨眨眼。 　　于欢欢很是感动，其实谢家兄妹的成绩比自己好太多，哪里有需要和她探讨的地方？ 　　于大成挠挠头，又看了女儿两眼到底还是应了下来。 　　宁宁没怎么说话。 　　一来早上起太早了，他到现在还是有点困，想着快点，吃完饭可以去隔壁房间休息。二来则是和于欢欢不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于欢欢其实坐在边上也觉得挺有压力。 　　平时学校里的女孩子谈论谢昱宁的不少，她虽然没什么想法，但和这样的大帅哥一块儿，总归有些拘谨。 　　好在大家都饿了，这顿饭吃的很快，并没有让于欢欢尴尬多久。 　　等谢家人走了，于大成还有些不知所措。 　　“欢欢，我们是不是太麻烦人家了......” 　　“是太麻烦了，但我们要走程阿姨也不一定会让走的。先等我们把考试考完吧，等之后再找机会报答。”于欢欢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 　　家里确实离考点很远，骑自行车过来都花了一个半小时，因此她和于大成是所有人当中起得最早的。 　　中午总共只有两小时休息的时间，本来想随便对付一口，就在考点门口等着，没想到还能有一点休息时间。 　　“爸，我闭上眼睛睡一会儿，等一个小时以后一定要把我叫醒。” 　　于大成自然满口应了下来。 　　他其实也有点累了，但这和女儿比起来不算什么。于是半撑着下巴，呆在女儿旁边守着她。 　　程晓珍其实也差不多，这时间一到很快把宁宁和薇薇喊醒，叫他们洗个脸再去考场考试。 　　等晚上孩子们都考完了，先把于欢欢送到他们村子路口，才带着两个孩子回家。 　　连着这样，过了三天。 　　中考顺利度过。 　　后面就是徐聪的高考了。不过这事有张悦盯着，程晓珍帮着定好酒店，又叫张姐按时送饭菜过去就算完了。 　　薇薇考完了就在家里撒欢，一会儿说要去看电影，一会儿又约了同学去买东西。 　　宁宁倒是作息还和从前一样，到点就起来了。 　　但就是除了吃饭的时候，一直窝在房间不出来，基本还是在看书。 　　对于他来说，中考不是完结，而是另一个阶段的开启。 　　程晓珍对此没什么异议，只叫他注意眼睛。 　　忙完孩子们的事，本来以为可以安心忙自己的了，结果晚上回来，在自己家里瞧见了意想不到的人。 　　“晓珍，你可算回来了。”嫂子田桃儿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还带着甜甜蜜蜜一块儿。 　　甜甜蜜蜜两个虽说比宁宁和薇薇大半岁多，其实是同一届的。 　　两个小姑娘也才中考结束。 　　好久不见侄女，程晓珍还挺高兴。 　　两个姑娘长得小小巧巧，一个温柔，一个活泼，嘴皮子都挺利索的，但又比田桃儿讨喜的多。 　　甜甜：“姑姑，你上次寄回来的裙子可好看了，我穿了以后同学们都问我在哪儿买的呢。” 　　小姑娘脸圆圆的，笑起来有一对酒窝，不算是特别明艳的美女，但也清秀可人。 　　蜜蜜则问，薇薇妹妹在在哪儿，好久不见攒了很多悄悄话同她说。 　　她性子温吞，和薇薇在一块儿倒是和谐。 　　小姐俩偶尔还会还互相写信，怪可爱的。 　　程晓珍笑着聊了几句，就叫她们上楼去找薇薇了。 　　田桃儿见她表情还算好，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之前你不是说要给你们家老爷子办六十大寿，我想着不如带两个孩子早点过来，她们能在京市多玩几天，我也能帮衬帮衬你。” 　　程晓珍听的话音就知道，还没打消将两个小的留在京市的念头。 　　当初她帮表姐，完全是因为表姐要赚钱，阿姨姨夫年纪大了，管不好孩子。 　　想着自家反正要带孩子，不如一起管了。 　　也是徐聪这个孩子省心，反而处处体贴她和谢云蔚的难处，反过来帮着照顾弟弟妹妹。 　　再则，当时孩子们小，也好管束。 　　甜甜蜜蜜先不说脾性怎么样，两个如今可都是大姑娘了，心思正是敏感的时候，轻不得重不得，程晓珍也不敢保证自己能把孩子管好。 　　而且大哥大嫂关系好着呢，爸妈又在老家帮着一块儿带，把孩子送来给她算怎么回事？ 　　好像她整日没事干，就呆在家里带娃了。 　　程晓珍压根不应，“其实咱们家在京市也有房子的，你要是想给甜甜蜜蜜在这儿念书也容易，你呆在这儿或是叫我哥呆在这儿，夫妻总要留个人管孩子。” 　　田桃儿笑容一顿，她叫孩子们呆在京市哪儿仅仅是叫她们来念书，还有几分想要近水楼台，多得点好处的意思。 　　他们那条街上的人都说田桃儿傻，明明他们同小姑子家更亲近，反倒是表姐妹占了处。 　　张悦可是张经理了，他们还在苦哈哈开超市。 　　田桃儿若是没心思，也给他们说的有是心思了，何况她从来不是没心思的人。 　　“这不好吧？家里的超市不能关门，爸妈年纪大了，搬上搬下的总要有人帮衬。程诚走了没了壮劳力，我走了就少了个算账的......” 　　程晓珍睨她一眼：“我看你不是挺懂的吗？既然这样，就让孩子们自己安安生生在老家上学，等考上大学了，再过来不迟。” 　　田桃儿的笑容落了下来。 　　一会儿说县城里的教学质量不行，一会儿又说甜甜这姑娘不聪明，想叫她跟着薇薇学一学。 　　“这就更好办了，给孩子请家教啊。薇薇是有点小聪明，可她成绩不稳，自己还没学明白呢，我怕她把甜甜教糊涂了。请家教吧，我来出钱也行。” 　　出点钱，推走一个大麻烦，程晓珍还是愿意的。 　　可她愿意，田桃儿不愿意啊。 　　不管程晓珍怎么说，她就是不应，只说等婆婆来了商量商量。 　　程晓珍才不管呢，爱商量商量去，反正她不带就是不带，有本事别干超市的活了，或者和她哥分隔两地呗，爱怎么样怎么样。 第139章 拉扯（一更） 　　孩子们成绩出来的很快, 谢承宗还没回来，考试成绩已经公布了。 　　宁宁不负众望考上了重点高中，而且是以第一名的成绩进去的。薇薇性子有些跳脱, 虽然也进了, 但成绩早出了一百名开外，也就比吊车尾进去好一点。 　　薇薇说起这事儿, 还要感叹：“老师我们对答案的时候, 说我太粗心了......找知道这样，还是应该多检查几遍。” 　　也不是说现在不好, 而是没发挥出应有的水平, 觉得很丢脸。 　　“哪有那么多的早知道，对了之前和我们有过来往的于欢欢......” 　　“也进了，她名次比我还高一些。”薇薇吐吐舌头，“没想到, 于欢欢平时成绩中上，中考的时候竟然超常发挥了。” 　　于欢欢那孩子看着就比薇薇沉稳很多，算是厚积薄发。 　　其实程晓珍也不觉得多意外，那孩子看着心挺正的, 于是觉得不如人，越是刻苦。程晓珍有说了些不能看轻别人, 自己要立身正的话。 　　薇薇听了摇头晃脑，也不知道是听进去了, 还是故意敷衍她。 　　正说着, 门外传来动静, 很快张姐过来提醒说, 田桃儿又带着甜甜蜜蜜来了。 　　谢薇暗暗翻了个白眼。 　　她和哥哥都对蜜蜜观感还好, 但是兄妹俩是真不喜欢甜甜。 　　每回程甜去谢薇房间, 一双眼睛四下乱看，看见什么喜欢的都会用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谢薇。 　　“这个好可爱，我好喜欢......” 　　每回她捏着嗓子这么说话，谢薇的东西就有可能保不住。 　　程甜见母女俩从楼上下来，一双眼睛弯的更明显了，“姑姑，我们过来的时候看见有冰梅子汤，给你们都买了一些。” 　　外头的梅子汤其实不是很正宗，里面半颗杨梅也看不见，都是用梅子粉冲的。 　　吃起来虽然也酸酸甜甜，但没有丝毫营养价值。 　　不过好歹也是程甜的一片心意，程晓珍听了笑着夸了几句。 　　程甜特意捧着一碗汤，递到谢薇手边，献宝似的：“你昨天不是说想吃点冰的，你看——” 　　要知道昨天程甜才从自己房间拿走一个半人高的娃娃，这时候端出一碗冰梅子汤意思是我也不是白拿你的东西，有拿东西回来，反过来送给你的。 　　谢薇对她这种小心思一猜一个准。 　　本来那娃娃是她的，程甜要了，也是谢薇自己同意给的，给出去的东西她从来不后悔，现在程甜这样非要换点什么回来，又显得有些刻意了。 　　太没劲。 　　有本事一开始就别要。 　　要了却又要装作，完全没占你便宜的意思。 　　相比较起来，傻乎乎坐在一边喝汤的程蜜就好了很多。 　　谢薇懒得搭理她这些小心思接过甜汤，反正坐在程蜜旁边。 　　田桃儿：“晓珍，你还怕管不好孩子，你看这俩孩子多好照看呀，又懂事又聪慧。” 　　“是挺好照看的，回头他们考上大学来了京市，我这个当姑姑的，一定多请他们上门吃饭。” 　　田桃儿脸上笑容淡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说来也是巧，于大成父女也是这个时候背着东西敲门的。 　　于大成骑的三轮车，折了好几折才打听到程晓珍的住所。 　　踩着女儿骑着车进来的时候他都有些惴惴不安，生怕车上的泥土滚下来，弄脏了门口的地面。 　　于大成骑得满脸都是汗，憨憨一笑：“上次不是说谢薇喜欢吃咱家的桃，如今桃子越结越多，个个新鲜又水灵，拿过来给你们吃个新鲜。” 　　他没想到谢家正好有客人在，田桃儿母女三人有一贯喜欢穿的比较华丽，水晶凉鞋、小巧的公主裙......越发衬的他们父女俩灰姑姑的。 　　于大成自己觉得还好，怕女儿心里有想法，刻意把她往自己身后拉了拉。 　　“是薇薇还说正想吃这一口呢，没想到你们恰好送来了。”程晓珍表现的很惊喜，还特地出来陪着他们，一块儿往里运桃子。 　　于大成脸上的笑容更真实了几分，见程晓珍要碰连忙阻拦，“别弄我自己来搬就好，桃子上全是短绒毛，摸多了身上痒的很。” 　　程晓珍没过分推辞，怕自己说多了，对方更加不好意思。 　　只一叠声的叫张姐倒凉茶、拿冰棍来，碰巧桌上有酸梅汤，又拿酸梅汤给于欢欢喝。 　　于欢欢想推拒，给程晓珍一边拉住了。 　　“你和薇薇可是同学来家里阿姨高兴的很，喝点酸梅汤算什么。” 　　程晓珍其实还挺喜欢于欢欢的，一直拉着这姑娘的手问她。准备什么时候去高中报到，要不要住校等等。 　　程甜听了觉得心里微酸。 　　明明她们跟姑姑家更亲近一些，总觉得姑姑对这个女生的态度比对他们好多了。 　　程甜不敢打断姑姑的问话，只敢小声嘀咕，“也就是命好和薇薇同班，要不然哪儿有机会到这来。” 　　她自以为声音很低，其实大家或多或少听到了一句半句。 　　谢薇不高兴，觉得程甜太没劲，也不得体，当着客人的面说这种酸话，太丢脸了。 　　于是转头横了程甜一眼。 　　程甜心里委屈，竟然大声质问：“表妹你做什么瞪我，难道我说的不对？” 　　其实刚才程甜说的话，于欢欢也都听清楚了，她自己也有些后悔，来的时候应该打个电话问一问薇薇的，本来是瞧着家里的桃子，长得好想送给好朋友吃，表达一下谢意，没想到正好碰到人家有客人在。 　　因为知道对方是谢家的客人，于欢欢心里不舒服却没辩解。 　　孩子们的别扭，瞧在眼里最难受的还是大人。 　　于大成心里滋味难辨，归根结底还是他这个当老子的没用，太穷了才让人家处处看不起。 　　于大成：“大妹子，桃子送来了，我们这就走了，家里婆娘还等着呢。” 　　他几乎半年没休息，擦擦汗转身就走，一只手拽着女儿的手腕，生怕女儿不肯。 　　于欢欢乖巧懂事的很，怎么会在这时候落了爸爸的面子。 　　程甜这人别人不理她，还不行，非得和人辨个清楚。 　　见两人要走，连忙扬声说：“你们这么着急，是不是因为心虚，被我说破了心里话，觉得无地自容了？” 　　田桃儿从她开口就觉得不妙，没想到还没阻止，女儿已经把话倒了个干净。 　　谢薇登时也不想给她留面子了，直白道：“你说人家命好，那你自己不是命好吗？如果不是命好，也不会有机会来我家，像你这样的人，根本就不讨人喜欢。” 　　“妈，我不喜欢程甜，你要是叫她留下，我就带着哥哥搬出去住！” 　　薇薇说着也不管别人如何想，转头扔下一堆人，拉着于欢欢就走。 　　于大成满脸通红，本来送桃子是好运，没想到中间竟然引出这样一桩事情，他越发觉得自己来的不对。 　　程晓珍叹口气，看程甜哭了，先劝田桃儿：“嫂子，薇薇性子有些娇惯，她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正巧张姐过来，她从张姐手里把给于欢欢父女准备的东西，都拎上。 　　“谢谢你们过来送桃子，你家的桃子好吃，就是想买也不一定能买得着。家里的文具本子笔之类的多的很，两个孩子用都用不完，我想欢欢考上重点高中，我还没祝贺过她，送一些小礼物表表心意吧。” 　　家里吃的用的是不少，但送那些都不合适，又怕于家父女俩心里不舒服，程晓珍想来想去，还是送些孩子的学习用品吧。 　　不值什么钱，却又是孩子的必需品。 　　于大成更不好意思了，但却没推拒。 　　说了好些感谢的话，才拿着东西离开。 　　送走客人，程晓珍转头进了小洋楼便冷下了脸。 　　“嫂子，你还说这两个孩子好管，我看就这一个我都管不明白。再加上我们薇薇脾气直，两个孩子未必合得来。” 　　“下回可别说什么把孩子往这儿送的话了，自己的孩子还是自己带比较好......” 　　程晓珍这回可没给田桃儿留面子。 　　谢云蔚位置爬的高了，书房里放了好些机密，不是能出去说的。就程甜这种大小姐，一张嘴毫无顾忌，别说留在这儿了，就是办寿的这几天，程晓珍都恨不得把书房门锁了才好。 　　总之，哪怕撕破脸也不能让程甜姐妹留在这里。 　　田桃儿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程甜已经眼圈一红捂着脸跑出去了。 　　程晓珍叹气：“大姑娘家满街乱跑，可是件很危险的事，嫂子还是追过去看看吧。” 　　大人孩子闹了一通，楼上补眠的谢昱宁没被吵醒，程蜜也没放下手里勺子，被程晓珍发现还三两口把梅子汤喝完，“嘿嘿，姑姑，这个真的去暑气，你要不要过来试试。” 　　程晓珍不好驳了孩子的面子，而且这事儿从头到尾和程蜜压根没关系。 　　“你倒是个心大的，你妈和你姐姐气成那样，还有心情吃喝。”她尝了一口，汤不算好喝，但确实挺凉爽。 　　程蜜圆圆的眼睛转了一圈：“我说的他们又不听，他们说的我丝毫不关心，既然这样不如各做各的大家都舒坦。” 　　程晓珍这才笑了。 　　程家总算还有个拎的清的，程蜜这样也好，落得无事一身轻。 　　“说起来你们考试成绩也该出来了，怎么样有把握吗？” 　　“有把握，考上高中应该不难。”但是不是重点就不能保证了...... 　　“没事好好念，以后总有机会来京市的。” 　　程蜜眼睛亮了亮，声音又脆又响亮，“谢谢姑姑！” 　　...... 　　谢薇晚上回来时，天都快擦黑了。 　　好在她刚才没有走太远，要不然都怕晚上没车了。 　　“把于欢欢好好送走了？”程晓珍坐在沙发上看出，随意问道。 　　薇薇蹑手蹑脚的凑过去，在程晓珍身边坐下。“妈，他们都走了，舅妈她没发火吧？” 　　“你还怕你舅妈发火，我看你火气大的很，不用怕任何人。”程晓珍放下书本，凉凉的看了她一眼。 　　“我也不是故意的，谁叫程甜老是惦记我的东西。” 　　谢薇有个小毛病，她自己的东西不允许别人惦记，就算扔了，也比半途被人抢走好。 　　程甜那都不是惦记了，跟明抢没什么区别。 　　程晓珍捏捏鼻梁：“当着我的面这样就算了，在你爸跟前要还这样，小心他说你。” 　　谢薇吐吐舌头，妈这么说就表示今天的事情翻篇了，顿时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于欢欢还挺有意思的，能看出她性格也挺倔强......不过她的倔强都用在了提高自身上，而不像某些人......” 　　程晓珍眼神淡淡的扫过来，谢薇立马闭上嘴巴。 　　“你觉得好就好好相处，那孩子自尊心挺强，注意分寸。” 　　“妈妈，我知道啦。”谢薇摇着程晓珍的胳膊撒娇。 　　程晓珍点点女儿的鼻子，到底没再说什么。 　　...... 　　紧接着，徐聪的高考成绩也出来了，恰好在谢家人给老爷子办寿宴的前一天。 　　张悦过来帮忙，神神秘秘的说了一嘴：“也是京市的大学，不过专业不是很好，好像是什么计算机专业，听说冷门的很......不过就算是被调剂过来的，也好歹是一本。” 　　计算机专业现在看着冷门，实则不然，往后几年热门的不得了，靠计算机翻身的何止一两个企业。 　　程晓珍心里为外甥高兴，只说考上一本是好事，等老爷子的寿宴办完，要回老家给徐聪庆贺一番。 　　现在的大学生虽然比以前多了一些，但对普通人来说依旧稀罕的很，何况徐聪考上了一本，确实是件光宗耀祖的大好事。 　　张悦心里愿意的，但还是有顾虑：“......怕就怕那边跟苍蝇闻到味儿似的涌上来，让人恶心的慌。” 　　“但是姨父姨妈在老家还有许多亲戚都在老家，孩子考上大学这种大好事，本来就该好好大办一场，没必要为了他们缩手缩脚。” 　　程晓珍是真心为徐聪高兴。 　　孩子懂事又知礼，如今算是熬出头了。 　　自己的亲儿子，张悦只有更疼的，嘴上说再想想，其实心里已经有八分愿意了。 　　有徐聪在，程甜显得格外听话，别看徐聪和谢昱宁笑眯眯的，其实她没少吃两人的闷亏。对着谢薇敢干的，在这两人跟前，提都不敢提。 　　总算是安安分分了几天。 　　谢承宗过寿，不管是谢家人，还是亲朋同僚，来了不少。 　　原本准备二十桌的，眼下三十桌都不止。 　　还有些没有门路也要来，又或者是借着别人的帖子一块儿来，不就为了想谢承宗、谢云蔚这对父子跟前刷个脸熟。不过谢家早就说了，只吃饭，不收礼，当然亲近的人家又不一样了。 　　程晓珍和贺娴两个忙着招待客人，孩子们交给徐聪管。 　　没想到洪丽娟也来了，带着丈夫儿子，还给老爷子带了厚礼。 　　“晓珍，这点东西是我们给伯伯的心意。”洪丽娟娘家不在官场待了，丈夫如今连个正经工作都没有和这个圈子脱离久了，越发有些格格不入，这些小细节便也没人会替她考虑。 　　大庭广众之下，拿了礼物出来，不管这里头东西是贵重还是不贵重，程晓珍是势必不会收的。 　　“看我早该给你打个电话，我们家老爷子今年说好了一件礼物都不收，即便是你也不能例外。来吧，快入座，没想到俊俊都长这么大了......” 　　其实程晓珍原本没想请洪丽娟过来，没想到她不请自来。 　　洪丽娟愣了一会儿，确实想起来有这么一个说法，她尴尬的把东西收了回去。“是，孩子见风就长......” 　　其实哪儿是孩子长得快，是他们来往的少。 　　以前不用说都知道孩子多大了，该穿多大的衣服。 　　如今，就算面对面看着对方，也对彼此的生活一无所知。 　　洪丽娟心里的失落无以言表，她没注意到的是，边上她的儿子眼睛转来转去，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第140章 捣蛋（二更） 　　叶鸿俊比宁宁薇薇他们小一岁, 明年才参加中考，他在家里是个无法无天的小霸王，一开始还记得小时候和宁宁薇薇来往过, 随着年纪越来越大, 知道对方的时候越来越少。 　　不过，叶明凯喝醉了酒的时候, 他在一边倒是听说了一耳朵。 　　什么谢家不是东西, 有了钱就忘恩负义。什么臻品记有现在的规模，全是洪丽娟的功劳等等......说的多了, 叶鸿俊就把这事记在了心上。 　　本来妈说带他来谢家贺寿, 叶鸿俊是不大高兴的，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愿意了。 　　洪丽娟和程晓珍寒暄了几句，就把儿子带到了一边：“等会儿跟紧我, 别乱跑，老老实实吃顿饭就走，知道了吗？” 　　“知道了，知道了。”叶鸿俊随意应付几句, 听没听进去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母子俩说着话，另外一边走来一个人。 　　洪丽娟本来想转身离开的, 却见对方站着没动，眼神定定的看着她。 　　她似有所感的抬头, 才认出来那人不是别人, 是前夫谢云敬, 身边还站着谢云敬的妻子和儿子。 　　“好久不见。”洪丽娟尴尬的问候一声。 　　谢云敬点点头, 双方错身而过。 　　现在想来, 两边确实有一段时间不见了。 　　谢云敬后来去了南边当厅长, 也是最近才调回来。他面色冷凝，整个人消瘦了很多，好像一柄锋利的刀剑，饶是洪丽娟也不敢多看。 　　边上姜岚倒是胖了一些，整个人肉嘟嘟的，但她仅仅是微胖，不止不会难看，反而觉得整个人很富态，气色也好。 　　她身边跟着的应该是谢云敬的儿子了，看着挺乖巧的，上小学的模样。 　　洪丽娟也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俊俊，我们随便找个位置坐吧.......”她转头去找儿子，儿子却不知道去了哪里。 　　侧身一看，叶明凯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身边压根没孩子的影子。 　　洪丽娟走过去，“孩子呢，看见没？” 　　“没有没有，指不定又自己去哪儿玩去了呗！我们家俊俊你还不知道？皮的很，谁吃亏他都不会吃亏。”叶明凯无所谓的说。 　　他的对自己的儿子放心的很，俊俊不在正好，不妨碍他跟周围人寒暄。 　　他们这一桌虽然离主桌远的很，但也是有名有姓的，平时叶明凯想交好都见不上面，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这个机会，怎么能错过？ 　　恨不得使出浑身解数，让他们同自己相交。 　　以后要是混熟了，别说是找个靠谱的工作，再复刻一个臻品记也不是不可能。 　　叶明凯一瞬间想了很多，他甚至嫌洪丽娟站在这儿烦人，赶苍蝇似的挥挥手叫她边上找儿子去。 　　洪丽娟不止没走，反倒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她要盯着叶明凯一些。 　　最近这个家伙喝醉了酒，喜欢乱说话，可不能在人家的大喜日子惹出事情来。再说儿子吧，也确实如叶明凯所说，谁吃亏他都不会吃亏，所以她倒也不是特别担心。 　　叶鸿俊见爸妈坐下吃饭了，心里一松，往厨房的方向跑去。 　　根据爸爸说的话，他不难推断出谢家压根不是什么好人，要不然不会好端端的忽然不来往了。这次的机会千载难逢，他得给谢家人一点教训才行。 　　那老头子不是过寿吗？叫他这辈子也忘不了这个寿宴。 　　叶鸿俊不知想到了什么，咧嘴笑了笑。 　　谢昱宁原本跟在爸妈身边，和来往宾客寒暄呢，他微微欠着身，模样很是谦逊。不过大人们说的话，他不是特别感兴趣，眼神侧了一下，就看见一道小小身影从边上窜了出去。 　　出于好奇，他和程晓珍提出去看一看的想法。 　　程晓珍轻声说：“等一会儿有两个世伯要来，和你爸爸交情不错，你不在不大好。再等等行不行？” 　　谢昱宁想了想，应了下来。 　　确实以往这种场合，都是父母带着他和薇薇，薇薇和她的小伙伴们玩儿去了，两人都不在好像不好。 　　这头，叶鸿俊很顺利的跟着人一路走到厨房门口。 　　还以为会费些周折呢，没想到这么容易。 　　老爷子的寿宴是在一个老牌饭店里举办的，一楼和二楼足足两层，全是他们的。来往宾客很多，叶鸿俊躬着身子在中间穿梭，并没有被人逮住问话之类，简直顺利的不可思议。 　　厨房在一楼，灰褐色的门上还写着“厨房重地，闲人免进。” 　　叶鸿俊心想他又不是闲人，是来帮忙的人。 　　他嘿嘿一笑，正要闪身进去，被人揪住了后衣领子，整个人提了起来。 　　厨房里的大师傅从刚才起就见有个人不停在门口鬼鬼祟祟了，本以为他会被门上几个字劝退，没想到不止没退，还猫腰想往里钻。 　　“臭小子，你干什么？” 　　“哎哎哎，师傅、师傅你轻点。” 　　“我问你来干嘛！”大师傅可不怕他。“厨房里又是炸又是炒的，你小子小心崩了眼睛。” 　　“嘿嘿嘿，师傅我饿了，想进来找点吃的行不行？”叶鸿俊长得一副好皮相，靠着这幅模样骗过不少人。 　　大师傅狐疑：“看你这样应该也是来的宾客，要吃去桌上吃去。” 　　“哎呀，我妈太烦了，管东管西，吃饭也吃不安宁。大师傅，你就可怜可怜我吧。” 　　叶鸿俊说的有模有样，嘴巴一张能骗鬼。 　　大师傅不疑有他，手上力道一轻，“跟我进来吧，等会儿想吃什么跟说，我拿勺子给你捞，可不兴用手拿。” 　　“好啊！” 　　叶鸿俊笑起来，露出一对虎牙，竟有几分可爱。 　　大师傅有些喜欢这小子了，觉得是个机灵聪明的。 　　厨房里头人不少，你来我往，各司其职，多而不乱。 　　确实煎炒烹炸样样有，看着热闹的很。 　　大师傅自己有个灶台，就在整个厨房的最边上，里头不知道放着什么咕嘟个不停，老远就觉得香的很。 　　他给叶鸿俊找来一把椅子，叫他坐好，自己去里头拿碗盘去。 　　“我带你进来本就不对，不许乱闯乱碰，看见什么想吃的跟我说，等会儿我拿了碗筷过来给你盛。” 　　“谢谢师傅。”叶鸿俊眼睛咕噜噜转个不停，嘴上好话不要钱的往外冒。 　　把大师傅夸的满面红光，志得意满。 　　不过等大师傅一走，叶鸿俊就站了起来。 　　他蹑手蹑脚的走到桌边，打开盖子瞧了一眼，里头是小鸡炖蘑菇，难怪这么香! 　　不过，等会儿要是吃了他加的料，还能觉得香那他要说一句牛逼。 　　叶鸿俊找来调料，什么醋、酱油、糖、盐......哪个顺眼倒哪个，恨不得把整罐调料都倒里面才好。 　　这只不过是开胃菜，等会儿每一个灶上他都要这么干一遍，让所有人对这次的宴会印象深刻，以后提起谢家就皱着一张脸，一幅牙齿要给酸倒的模样。 　　他越想越高兴，原本矮着身隔一会儿放一样，到了后面胆子大起来，竟然不管不顾起来。 　　揭开盖子就是扔，恨不得把整个罐子砸进去。 　　兴致起来了，脸上笑意怎么都止不住。 　　“哟，玩的挺好呐？” 　　忽然一道声音响了起来。 　　叶鸿俊想也不想：“好着呢，大师傅你现在生气也没用啦，这里头都给了加满了乱七八糟的调料......哈哈哈，说你蠢你还不信，怎么随便什么人都往里带呢？” 　　“你放心，我不会只坑你一个人的......等会儿我给每个锅里都加满东西......就不会有人只怪你啦！” 　　叶鸿俊越说越觉得自己贴心，差点把自己感动哭。 　　“你这么说......难道是想让我谢你？” 　　叶鸿俊连连点头，可不是要谢他。 　　不对，这人的声音好像不是大师傅的？ 　　叶鸿俊放下调料转头，就见一个身材欣长的少年，笑眯眯的看着他。 　　这、这人怎么这么眼熟？！ 　　叶鸿俊想起来了，这不是程晓珍的儿子么？ 　　不好，赶紧逃！！！ 　　他表情顿时一收，放下东西转头往外跑。 　　谢昱宁怎么可能独自一个人来，叶鸿俊跑到门口正巧看见外面站着好几个保安模样的人。 　　谢昱宁：“你不会以为给我爷爷办寿宴，我们会什么都不准备吧？” 　　叶鸿俊：......他就说怎么一路来，连个阻拦的人都没有。 　　大师傅端着碗筷从里头出来，正巧看家这一幕，在转头看看自己的锅，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谢昱宁没理他，挥挥手叫保安把两人一起带走，那一锅东西自然是不能再用了。 　　...... 　　谢承宗的寿宴从头到尾没出什么岔子，可谓宾主尽欢，在加上场面如此大，足够旁人回去之后回味很久了。 　　洪丽娟盯着丈夫吃了一顿饭，自己其实没怎么吃饱，不过好在叶明凯什么都没折腾出来，倒也叫人松了一口气。 　　“回去吧，别喝了！”她上前一把夺过叶明凯手里的酒。 　　这一桌都没人了，叶明凯还喝个不停，活像八辈子没喝过酒一样，家里哪里就差他一口喝的了？不够丢人的。 　　如果在外头，洪丽娟或许没这么生气，偏偏在程晓珍跟前。 　　这让她觉得非常没面子。 　　叶明凯酒杯被人抢走了也不生气，他笑呵呵的傻乐：“怎么就你儿子呢？我们俩回去不要儿子了。” 　　说的也是。 　　洪丽娟眼神四下转了一圈，没发现叶鸿骏的身影。 　　奇怪了，寿宴都结束了，孩子怎么还不出现？ 　　正巧程晓珍送客归来，看见洪丽娟还在边上站着，心里很是诧异。 　　“出什么事了吗？我看你表情不大对。” 　　“晓珍，你、你有没有看见俊俊，这孩子跟着我们一起来的，转眼就不见身影。不知道去哪儿调皮了，但总归没出这个门。” 　　门口有保安。 　　而且为了防止室内的冷气飘出去，刚才一直关着门的。 　　程晓珍听完当即吩咐保安帮着一起找。 　　“你是去二楼找还是跟我一起？” 　　洪丽娟：“跟你一起吧。” 　　程晓珍点点头，不再说什么，两人带着几个保安开始满酒楼的找起了人。 　　偏巧这时候，谢昱宁带着薇薇下来，程晓珍顺嘴问了一句：“有没有看见俊俊，就是那个瘦瘦的脸白白的之前你们还一起玩过的......” 　　谢昱宁笑笑：“是不是笑起来有一对小虎牙——” 　　洪丽娟：“是，就是他。” 　　“......看着挺乖，其实皮的要命的那个？” 　　洪丽娟：“......是、是吧。” 　　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了，儿子犯了错被叫家长都是家常便饭，这次带他出来也是想让孩子见见世面。 　　不对，宁宁和俊俊好久没一块儿玩了，彼此变化都挺大了，怎么会对俊俊的性子知道的这么清楚......洪丽娟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程晓珍心里已经有所猜测，问：“你刚刚碰见他了？” 　　“不是碰见他了，是抓住他了。”谢昱宁看着洪丽娟，不紧不慢道：“我刚看见有个人影，鬼鬼祟祟的往厨房跑，就跟过去瞧一瞧，没想到正好抓住他在捣乱......” 　　洪丽娟涨红了脸，没想到儿子出来吃饭也不安生。 　　昱宁没有细细描述，但是她却也能想到那情形。 　　“不好意思，晓珍，我不应该带他过来的。之前你知道我要好好教孩子的时候，我应该听你的......现在怎么着都晚了......” 　　薇薇：“妈还不仅仅这样呢，我跟着哥哥去看了，那小子嘴里叽里咕噜个不停，一直在骂在咱们，好像我们跟他们家有什么血海深仇似的......” 　　她说完眼神不善的盯着洪丽娟。 　　其实薇薇印象里是有这个阿姨的，一开始同自家关系还挺近，不过后头越走越远了。 　　但是她以为这就是朋友合不来，彼此疏远，谁没遇到过呢。 　　偏偏刚才那小子嘴里是真没一句好话。 　　骂起人来都不带重样，她一个姑娘家听了臊的慌的程度。 　　“阿姨，你觉得我们家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大可以直说。用不着在我爷爷大寿这一天叫你的儿子耍这些小手段......” 　　洪丽娟臊的压根不敢看小姑娘。 　　她现在完全百口莫辩，说自己没有恐怕也没人信。 　　“......孩子在哪儿呢？我、我给领回去吧。真是对不住了晓珍，本来过来是想给老爷子贺寿的，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其实她心里未尝没有想要弥补关系的想法，不过这些想法在儿子的这一番操作下，全都付诸东流了。 　　程晓珍抬抬手，说都懒得说了。 　　谢薇：“阿姨，你好像不是拿着帖子来的吧，下次没有帖子，千万不要随随便便参加别人家的宴会。” 　　洪丽娟默不吭声的点头，如果地上有条缝，她一定会毫不犹豫跳下去。 　　就在她准备错身而过的时候，程晓珍忽然说：“以后要是想买礼盒还是正儿八经排队吧，多的货我这里也没有。” 　　洪丽娟：“......好。” 　　说什么，说来说去人家这么不留情面，一半是丈夫从前造的孽，一半是儿子造的孽。 　　洪丽娟领着儿子往外走，叶鸿俊嘴里还在不停的说着脏话：“......不就是有钱了不起吗？tmd早知道这样，我不应该往锅里放调料，应该放毒药——” 　　“啪！” 　　洪丽娟忍无可忍，反手给了儿子一巴掌。 　　“还嫌没丢够人？回家！” 　　叶鸿俊恶狠狠的盯着母亲看了一会儿，到底还是跟在她身后乖乖回去了。 　　...... 　　又过了几天，徐聪拿到了他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薄薄的一张纸，张悦捧在手里摸来摸去。 　　她犹豫再三，还是说：“聪聪，后天跟妈回家吧，你姥姥、姥爷都等着看你的录取通知书呢！我们聪聪出息了，应该给大家看看。” 　　徐聪对此无可不无可。 　　他之前在谢云蔚身边呆了一段时间，如今少年意气消散，整个人变得踏实又可靠。 　　在京市，徐聪除了打理自己的店铺以外，还经营着一家小的运输公司，生意很不错。 　　“妈，既然想回去，那就回去看看吧。我也去看看姨姥姥他们。” 　　几个长辈都一样，不爱往京市跑，偏爱待在小县城里。说起来徐聪已经有好几个月没见过他们了，考上大学这种大喜事别人知不知道无所谓，至少要让自家长辈知道，让他们高兴高兴。 　　“不过回去之后咱们得简单办，就自家人吃吃饭就行了。” 　　“好好，妈知道的，不过你姨夫和小姨也准备跟咱们回去呢。” 　　“正好一起走，大家路上也有个照应。” 　　程晓珍是非回去不可，主要是嫂子带着两个侄女待在这，这次回去也是为了将他们送回去。不要来的时候好好的，路上出了什么意外，最后算到他们头上。 　　程甜母女也在收拾东西，程甜满心不情愿：“妈，你不是说我们来了就不走了吗？” 　　“我是这么想的，也得人家愿意呀！” 　　田桃儿算盘打的再精又有什么用，程晓珍不同意，就算死皮赖脸呆在这里，也无济于事啊。 　　程蜜倒是淡定，还有心情坐在边上喝酸奶呢。 　　程甜看见妹妹这样，气不打一处来：“吃吃吃，就知道吃！” 　　“你不用羡慕我，想吃自己拿去。” 　　程甜：“妈——你看看她！” 　　田桃儿给两个女儿吵的头大：“不许再吵了，谁再吵我就揍谁！你也别吃了，快帮着一块儿收拾东西。” 　　来的时候母女三人根本没有带多少东西，走的时候两个行李箱都塞不下了。虽说田桃儿嫌弃程晓珍惯会做面子功夫，但真要让她舍弃这些，她是万万舍不得的。 　　所以抱怨归抱怨，整理行礼的动作一点都不勉强。 　　就是觉得心烦，终究是白跑这一趟了。 　　要是能带着女儿一直住在那小洋楼里就好了。 　　唉！ 　　...... 　　程晓珍一行人回去的这天，天朗气清，阳光明媚。 　　除了田桃儿和程甜，其余人都挺高兴。 　　听说这次回去坐飞机，程蜜激动坏了，“我们坐飞机岂不是飞到云层上了？会不会冷啊？会不会掉下来？” 　　来的时候坐火车，足足三四天才道，飞机只要半天就到了。 　　对于第一次坐飞机这件事，程蜜心里激动又高兴。 　　回去要是告诉同学们，她是坐飞机回来的，都够她吹好几天的牛了！！！ 　　“姐，快点快点，前面就是大飞机了！” 　　程甜不搭理妹妹，觉得她这样特别没面子。 　　“不就是坐飞机，以后我们去京市来回都可以坐飞机，大惊小怪个什么劲儿？” 　　程甜看谢昱宁和谢薇都挺淡定的，心想自己也要和他们一样淡定，妹妹这幅土包子模样蠢透了，没的叫人笑话。 　　田桃儿觉得大女儿是对的，就算没见识好歹别让人给看出来。 　　所以她其实心里激动的要死，却也端着呢！ 　　这不，母女俩跟在大家后面，忍着好其心上了飞机。 　　不过大概这俩人出门没看黄历，先是做错了位置，和两个外国人比手画脚半天，才把位置换过来。再就是，飞机起飞的时候，田桃儿没忍住，哇一下吐了自己一身。 第141章 升学酒（一更） 　　田桃儿是真没想到自己会吐, 而且还是在飞机上吐的。 　　酸气冲天的味儿，把她想象中的愉快飞机之旅全给磨没了，不止不愉快, 甚至觉得自己丢脸丢到了家。 　　“妈——你赶紧去弄一下, 赶紧去弄一下啊！！！” 　　很显然，程甜和她妈的感受完全一样, 不止一点都快乐, 而且恨不得自己从来没上来。 　　周围人明明没看她，却有种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自己头上的感觉。 　　小姑娘快被折腾哭了。 　　太糟心了, 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妈？！ 　　幸好空姐还是很有素养, 很快帮着处理干净了。 　　可惜这股味道，久久散不出去。 　　程甜以为自己下去时，会依依不舍，其实不是, 她跟个炮弹似的，一溜烟跑没了影。 　　“嫂子，你感觉怎么样？”程晓珍买机票的时候有些晚了，他们的位置不是连在一块儿的, 母女俩一致决定坐在前头，事实就是前面弥漫着浓厚的味道, 后面反倒还行。 　　谢薇不止一次庆幸，幸好他们没坐在一块儿。 　　不然就是大家一起丢脸了。 　　田桃儿：“还、还行吧......” 　　就是上去的时候穿着一身漂亮衣服, 下来衣服上全是褶皱, 还有难堪污渍。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去垃圾堆里打了个滚。 　　索性程诚开了车来接他们。 　　买的车是那种七八个座位的, 当初是为了运东西方便, 如今倒是觉得买对, 一车就能把人拉走了。 　　程诚看见老婆, 往后躲了躲：“你这是去拾垃圾了？！” 　　“？？？”田桃儿憋着一股怒气无处发泄。 　　程晓珍无语，“快走吧，孩子们赶着见外公外婆呢！” 　　程诚把副驾驶的车门打开，不等田桃儿上去，连忙说：“晓珍，你坐这里。我们兄妹俩说说话。” 　　田桃儿脚步一转，闷不吭声地上后头坐着去了。 　　别以为她不知道，程诚是嫌她身上臭呢！ 　　要不是程晓珍在这里，她非得拧着男人的耳朵，同他好好理论理论。 　　张悦家和他们家同路，程诚开到地方把母子俩放了下来。 　　有些欲言又止，最后这说了句：“回头办酒席的时候，我来帮忙，给聪聪准备一份大礼！” 　　徐聪点头：“谢谢舅舅！” 　　母子俩走了，程诚还说呢，没想到聪聪长这么大了，个子都快赶上自己了。 　　“你女儿长个子了，难道就不兴别人也长个子？”田桃儿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心里还在气男人刚才对自己的态度。 　　程晓珍有注意到他刚刚的表情，“怎么了？俆重军又来找聪聪了？”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妹妹。 　　“来找了，不过不是叫聪聪帮忙的，而是听说他考上了大学，特地拿钱过来的。” 　　程诚说着就沉默了下来。 　　徐重军自己日子也不好过，陪在身边的儿子不是个好的，每天跟他妈似的跟在人家屁股后头混口饭吃，他自己做运输也不顺利，现在做运输要是没点门路，一般人还干不来。 　　“之前徐重军问我借钱，估摸着就是想打开门路的......” 　　如今可是人情社会，一个人混不混的开，就得看他舍不得舍得花钱。 　　徐重军没什么钱，又想铺开门路，就只能借呗！ 　　“借什么借？我们有钱给他，他有钱还吗？你可不许犯傻！”田桃儿想也不想的拒绝。 　　反正家里的钱只有往里进，没有往外出的道理。 　　谢薇悄悄翻了个白眼。 　　虽然她也知道徐重军不是个东西，但舅妈这做派也不讨人喜欢。 　　在京市跟自家妈要这要那的时候，怎么不说犯傻了呢？ 　　她敢保证，家里任何人想跟他们借钱，舅妈都是这个态度。 　　程诚：“我又不傻，他都跟我妹妹离婚了，我借个什么东西，没把人打出去已经算好的了” 　　“这还差不多。” 　　以前家里的房子临街，是一个挺大三室。 　　后来这一片的老房子都拆迁了，按照面积能分两套小套，钱素梅想着当初这地方就是靠着女儿的钱买的，别管女儿有没有地方住，两套房子又都往里搭了一点儿，成了两套大套，儿子女儿一人一套。 　　就在同一栋楼的对门，倒是方便的很。 　　程晓珍有日子没回来了，当初她在金河县买的房子来不及收拾，自然只能住钱素梅收拾出来的那套。 　　“房子得住人，再好的房子里头没人都是白搭，日子久了有的地方就霉坏了。” 　　钱素梅说的是程晓珍之前买的那套，买的时候确实是顶好的房子，如今一段时间过去，墙壁上也有一些水渍和霉斑。 　　再要往里住得好好的粉刷收拾一番才行，女儿女婿他们一年总共回来没几天，犯不着折腾。 　　“以后你们就住这套房子了，平时不在的时候我和你爸住着，你们来，我们就住对面去。” 　　两边的房子各有四个房间，怎么着都够分。 　　老两口住在客房里，厨房什么的也照样用，免得女儿回来了，还要缴电费干啥的。 　　“不用我们来了，你们也跟这儿住一年到头陪着甜甜蜜蜜，宁宁薇薇也长大了，却几乎没怎么和姥姥姥爷一块住过......” 　　程晓珍回来主要就是为了探望父母。 　　和老人一块住方便发现他们的问题，或是哪不舒服了，或是腿脚不方便了，在他们走之前也能找个应对方法出来。 　　薇薇挽着钱素梅的手撒娇：“就是啊，外婆你们就住在这儿吧，我还想吃你做的糯米丸子呢。” 　　“行行行，外公外婆哪也不去，就住在这儿，整天给我们薇薇做好吃的。”年纪大了特别好哄，小辈说两句好话，恨不得把家底都给对方。 　　这不一听说外孙女要吃糯米丸子，又是叫老头子出去买新鲜的猪肉，又是去厨房浸泡做丸子要用的糯米等等，忙的不亦乐乎。 　　程晓珍衣服还没收拾，就进了厨房帮着一块弄。 　　每次回来都有一种父母亲在快速变老的感觉，这让她很遗憾，不能时时刻刻陪在父母身边。 　　程晓珍：“妈，你看每次都是我来看你，你和爸也不说到京市，看看我们，在我们那儿多住几天。” 　　这话程晓珍说过不止一次，钱素梅每次都有一堆话在后面等着。 　　甜甜蜜蜜还小的时候说要接送两个孩子上下学，等到小姐妹俩长大一点，又说要给他们做好吃的，免得他们上课饿肚子。 　　总之就是不肯去京市，也不是不想念女儿和孩子们，而是觉得去了京市会给孩子们添麻烦。再加上他们对陌生的地方天然有一种恐惧，每回都说去最后到底是不了了之了。 　　钱素梅这回竟然没有推辞，反倒是一口应了下来。 　　“不等以后这次聪聪的酒席办完，我带着你们爸跟你们一块回去。” 　　程晓珍故意的看着她，简直不相信这话出自自己亲妈的口。 　　钱素梅抿嘴一笑：“怎么啦？你叫我们去，我说不去，你有一车话等着我，现在我说要去了，你又后悔了？” 　　薇薇探出一个小脑袋：“妈妈才不会后悔呢，妈妈是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可不是，小老太太这么积极，简直破天荒头一遭。 　　程学良买了肉回来，一家子坐在一块儿揉糯米团子，钱素梅这才说：“不是我不想去，以前是真有事。但我现在想着，家里的超市总归要留给你哥和你嫂子经营，甜甜蜜蜜又确实长大了，索性我们也出去转悠转悠。” 　　程晓珍乐了：“还说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明明就是。” 　　“去去去。” 　　其实程晓珍知道小老太之所以这么做，完全是不想让甜甜蜜蜜去京市，他们俩去了，总不能把孩子再送去了吧。 　　儿媳妇什么都好，就是有点没谱，自己的孩子自己不养，反而交给小姑子说，出去要叫人笑掉大牙的。不过念在他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钱素梅想想还是不去计较了。 　　“到时候你就给我和你爸报个旅游团，我们俩这儿转悠转悠那儿转悠转悠，互相搭个伴。” 　　程晓珍没想到妈妈连旅游团都知道。 　　“行，给你们报，想去哪玩去哪玩。” 　　这边气氛正好，田桃儿换了一身新衣服过来敲门了。 　　“妈，我们晚饭是搁这吃还是去我们那边吃？” 　　按理来说，小姑子一家刚来，得吃一顿团圆饭的，不过，眼瞅着中午了，对门四处飘香，却没个人出来叫他们一块儿吃。 　　程晓珍：“各吃各的吧，云蔚的飞机好像晚点了，我们要等他一块吃。” 　　谢云蔚不是和他们一块来的，他得把自己的工作处理好之后才能上飞机，来金河县找他们。原本一块吃也没什么，程晓珍实在受不了嫂子，随时随地想叫她把甜甜和蜜蜜一块儿养的不时絮叨了。 　　钱素梅是为所谓，女儿一家又不是只在这待一两天，后头多的是机会一块吃饭。 　　“......行吧，那我这就去给两个孩子做饭去。” 　　田桃儿盼着自己走之前，婆婆能叫她带点菜或者拦一拦，结果已经退出来，关上了门，里头的人还是一声都没吭。 　　“程诚，程诚你出来，给女儿们下点面条！” 　　田桃儿不高兴了，以前家里的饭菜都是婆婆做的，她忙着給店里收银已经够累了。现在女儿回来了，都不想着叫他们吃饭了。 　　程诚也不想做饭：“要不你给女儿们下面吧，我去对面吃。” 　　程蜜：“爸爸带我一个，我也去。” 　　父女俩赶忙走出去，大门一关，砰一声，家里就剩田桃儿和甜甜了。 　　程晓珍没问他们父女俩怎么来了，来了就一块吃呗。 　　满屋子人聊起过去那些事，个个开心的很，欢笑声从门缝里钻出去，一直钻到田桃儿的耳朵里。 　　于是田桃儿更加不开心了。 　　程甜：“妈，你去给我下面条去。” 　　“吃吃吃，就是要吃，要吃自己做去，反正我不饿。” 　　田桃儿把门一摔，回屋躺着去了。 　　...... 　　要给考上大学的儿子办酒席，张悦又是找人找地方订菜，每天忙的脸上的笑容就没落下来过。 　　钱素菊有些心疼钱，为了让外孙高兴，倒也什么都没说。 　　“你呀，自己日子好过了，手也紧一点，将来孩子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妈，我知道，不过我们聪聪自己也是有能耐的，用不着拿我的钱。”她可是知道自己儿子开公司还赚不少钱的事儿。按照妹夫的说法，聪聪这孩子在学习上未必特别突出，但为人处事还是很好的。凭着儿子自己的能耐，以后做什么都不用愁。 　　张悦现在也不想别的了，就盼着儿子能给他取一个乖巧听话的儿媳妇回来。 　　钱素菊：“行了，妈不管你了，反正也管不住，不过到酒席那天不管谁来，你可不许对人摆脸色。” 　　她说的孩子徐重军。 　　因着儿子考上大学的是徐重军，已经过来问了好几次，准备在哪儿办等等。 　　张悦没回来，钱素菊也不敢随便乱说，一直就没应承。 　　如今总该给对方一个准话了吧？ 　　“说到底他是聪聪的爸爸，以前在不对，现在知道悔改了，想见一见儿子也没什么不行。” 　　老人家的想法很是古板，总觉得为了孩子好，父母一个都不能少。 　　其实也是因为徐重军的日子真的难过，年纪大了，精力越来越跟不上，吃的用的比别人差一截。 　　钱素菊他们家还住在筒子楼里，很老旧的房子，老年人要运点东西上去是真的不容易。上回徐重军帮着搬了一回大米，钱素菊又觉得对方人好了。 　　“妈知道，我说的话你不爱听，可人家到底是聪聪的爸爸。可以少来往，但不能不来往，要不然孩子心里该怎么想？”钱素菊苦口婆心，觉得自己都是为了外孙好。 　　张悦还没来得及说话，徐聪碰巧倒了水出来，听见一耳朵：“不用为我想，我没什么想法，我妈高兴我就高兴。” 　　来之前，他们都做好了要面对徐重军的准备。 　　既然避不开，见一面可以，别的免谈。 　　当初的路，可没人逼着他走，全都是他自己选的。 　　...... 　　转眼就是徐聪升学酒，张悦找了人，摆了四五桌，来的全都是老家这边的亲戚。 　　个个都说张悦熬出头了，有徐聪这样的儿子，往后的生活不用愁。当然也有人说酸话，说现在大学生越来越多了，考上了又不包分配工作，还要交钱，不如早点出来工作补贴家里。 　　各种说考大学不好，转头又去奉承程晓珍。 　　总归对这些人来说，考上大学不如自身有钱重要，再怎么出息也不会比程晓珍和他的两个孩子出息。 　　程晓珍拍拍徐聪的肩膀，夸他考的好，又说：“当初我要是没考上大学也不会有如今的光景，聪聪是聪明人，说不定以后会挣一份比小姨更大的家业。” 　　徐聪哪里不知道，小姨是为了他故意这么说的。 　　心里暖融融的，并表示会继续努力。 　　对于其他的孩子来说，表哥的升学宴最重要的是菜好不好吃以及徐聪收了多少礼金。 　　程甜对此尤为关心：“我看这次人来的挺多的，上大学的钱肯定不用愁了吧？” 　　“不止上大学的钱，毕业之后两三年，我不工作在家里白吃白喝都行。”徐聪说着将程晓珍给的大红包拿给程甜看，“小姨对咱们都是一样的，现在给我多少之后也会给你们多少，只要你们乖乖读书，早日考上大学也能那这样一笔钱。” 　　程甜打开一看，厚厚的红封里头装着1万块钱和一张银行卡。 　　钱虽然不多，但听这意思卡里的不少？ 　　她瞬间心动了，不过听徐聪提起考大学，一张脸又落了回去。 　　“还给你，你们慢慢吃吧，我不吃了。” 　　徐聪一脸懵：“她这是怎么了？我又没惹她，鼓励也不行？” 　　“哥你别管她了，你们家这酱肘子请的哪个师傅做的？还挺地道的，贼入味。”程蜜吃的喷香，两只手上全都是酱汁，和边上斯斯文文的谢昱宁形成鲜明的对比。 　　谢昱宁也跟着尝了一口，优雅点评：“是挺入味的，厨子手艺不错。” 　　徐聪：“所以，程甜她到底为什么耍小脾气？” 　　谢昱宁：“因为中考没考上嘛，我昨天看见他一个人在楼道里哭来着。” 　　“你安慰她了？舅舅舅妈知道了吗？” 　　谢昱宁淡定摇头：“我看她哭的挺惨的，怕我一出去，她就管我要手帕，更怕她把眼泪鼻涕糊我身上，就走了。” 　　......好吧，确实是谢昱宁会干出来的事。 　　这家伙聪明的厉害，却又懒的厉害。 　　徐聪想说，你这样是找不到女朋友的，可看弟弟清隽帅气的脸，这话又怎么都说不出来了。 　　徐聪刚想坐下去，就听见张悦喊他：“聪聪你来一下，那个谁来了......” 　　吃的正香的程蜜眼睛亮了亮，悄悄拐了谢薇一下。 　　谢薇顿时会意，两人蹑手蹑脚的跟在徐聪后头。 　　谢昱宁摇摇头，又慢悠悠的夹了一筷子菜。 第142章 父子（二更） 　　知道亲戚们都在呢, 徐重军站在门口，压根没想着进去。 　　随着一高一矮两道身影慢慢出现在视线内，他竟前所未有的紧张起来, 裤兜里皱巴巴的红包, 捏出一手汗。 　　徐重军一抬头，第一眼看的不是儿子, 而是张悦。 　　自打夫妻两个分别之后, 就再没见过彼此，如今他身上穿的衣服还是几年前的款式, 边角的地方洗的有些发白, 但张悦踩着高跟鞋，穿着衬衫款款而来的样子，好像和许多年前没什么两样。 　　明明他都快成老头子了，前妻怎么还像从前一样漂亮？ 　　对方看见他, 一点反应都没有，虚抬了下下巴：“孩子给你领过来了，说会儿话吧，毕竟他以后在京市念书, 我在那儿工作，母子俩回来的机会更少了。” 　　“好、好......” 　　徐聪抬头看他：“找我有什么事快说吧, 我还赶着回去呢。” 　　徐重军几乎是没有犹豫的，从兜里把红包掏出来, 飞快的塞到徐聪手上。 　　“聪聪, 你考上大学了, 爸爸心里高兴的很, 这是我给你的升学礼物。喜欢什么就买什么去, 千万别客气。你要是不够就打电话给爸爸, 这里还有......” 　　其实徐重军根本没什么钱了，红包里这1000块还是东拼西凑凑起来的，为了这事，小敏还跟他狠狠吵了一架。 　　可看着跟前，快跟他差不多高的儿子，徐重军又觉得这钱该给，不给心里难安，毕竟这么多年也没说给这孩子寄一点生活费过去。 　　愧疚感让他低下头，塌了肩膀：“聪聪，你别恨爸爸。你现在有出息了，应该知道，男人有时候是会犯一些错误......” 　　徐聪听了嗤笑一声，让他没法把话接着往下说。 　　他很感激在小姨家生活的那些年，每天观察小姨和小姨夫的相处模式，徐聪才知道原来男人也可以像小姨夫，这样有担当、有能力、不抽烟、不酗酒、时时刻刻把老婆孩子放在心里......那才是他向往的爸爸的样子，而不是像徐重军这样，因为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把小家弄毁了。 　　“我不要你的钱，你也不是我爸，我爸早就死了。我听人说，你最近过得不怎么好。知道你不好我就高兴了，你不好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升学礼物。” 　　徐聪的话冷漠又无情，直接又快速的撕开了徐重军身上的遮羞布。 　　难堪，愧疚，愤怒，多种情绪交杂在一起，徐重军几乎要站不住。 　　他想过很多次和儿子见面的情形，料到了徐聪会生气，会冷言冷语。但没想到，儿子的话对他来说杀伤力会这么大。 　　徐聪：“行了，别在我这儿演戏了，你老婆孩子还等着你呢，早点回去吧，这钱给你儿子买吃的去......” 　　他说完就走，丝毫没有留恋，也不觉得徐重军身上有任何值得他浪费口舌的点。 　　徐重军的脚好像定住了，怎么都拔不出来，他只能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儿子离开。 　　说来好笑，为了这点钱，他东藏西藏，生怕被小敏发现。 　　等真的被发现了，徐重军不惜大吵一架摔门而去，就为了把礼金送给儿子。 　　但没有想到聪聪会不想要...... 　　怎么钱没送出去，心里这么难受呢？ 　　徐重军难过的转身，只要一想到回去，又要面对乱七八糟的家，心里就觉得前所未有的疲惫。 　　原来有些事情做错了，是真的不能回头...... 　　“表哥！干得漂亮！” 　　谢薇过来拍拍徐聪的肩膀。 　　程蜜嘴里的东西还没咽下去，含糊不清道：“漂酿.....” 　　徐聪：“......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再说话。” 　　本来还有些伤感的，被这两个姑娘搅的一点伤感之情都没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手帕，在程蜜油乎乎的嘴上使劲擦了擦。 　　“你姐没考上高中，你考上了没？没考上不去吃我的肘子。” 　　“嘿嘿，那我烤上了是不是能多吃一个？” 　　程甜和程蜜其实脑袋瓜子都是差不多的，不过程甜小心思太多，耗费了大量精力在无用的事情上。程蜜就不一样啦，吃吃喝喝好好学习，就是她做的全部事情。 　　“行，你吃吧，等你考上大学来了，京市哥请你吃更好吃的肘子。” 　　程蜜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这个肘子已经很好吃了，更好吃的肘子会是什么样的呢？ 　　不行，不能想。 　　口水都要滴下来了。 　　徐聪捏捏表妹肥肥的脸，耻笑：“出息！” 　　他领着两个妹妹进门，发现谢昱宁抱臂站在门口。 　　见几人进来，又无事人一样往回走。 　　徐聪心里忽然有点感动，表弟好像也不是事事都不关心，他关心但不说，忽然有点感动怎么回事？ 　　...... 　　升学酒结束，程晓珍一家子其实总共也没在金河县待多久。 　　临走的时候带着大外甥，爸妈，队伍无形中又壮大了。 　　田桃儿：“晓珍，其实你没有必要把爸妈也带走......”他们走了谁给店里擦擦洗洗，谁来接送孩子上学放学？ 　　一旦事情没人干，两个人又不够用，那不就要请人帮忙吗？ 　　想到自己请人要花的那些钱，田桃儿就提前心痛了。 　　程晓珍不为所动：“爸妈辛苦够久了，嫂子还是让他们享享清福吧，总归甜甜蜜蜜长大了，等她们考上了大学再来津市找我们。” 　　程诚：“对对，我觉得晓珍说的对。” 　　田桃儿默默翻了个白眼。 　　对个屁，有本事你做饭洗碗、你接送孩子，你负责店里的擦洗！ 　　两个老人一走，这些活可都落到她头上了。 　　田桃儿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那他们多久回来呀？我怕甜甜蜜蜜想爷爷奶奶。” 　　程晓珍笑了一下：“孩子想爷爷奶奶就打个电话呗，我们也会经常打电话给你们的。” 　　钱素梅想到超市不能离人，叫他们赶紧走，不用送了，还叮嘱了许多进货的注意事项，听的田桃儿头大。以前觉得开超市就是收钱，怎么现在所有的事情都要干了？ 　　忽然觉得好痛苦，想叫钱素梅两人留下，偏偏又开不了这个口。 　　偏偏程诚对于老两口的离开很欣慰，不止没有阻止，还叫他们吃好玩好，气得田桃儿七窍生烟。 　　程晓珍可不管嫂子怎么想，嫂子把父母当苦力，年轻的时候还好，如今老两口年纪都上来了，很是应该保养。 　　去了京市，程晓珍先带着老两口检查身体。 　　然后果真给他们报了旅游团，整天游山玩水，跟着团里的老年人吃吃喝喝，日子和从前根本不是一个档次。 　　日子如流水，等谢云蔚成了京市□□的时候，两个孩子均都考上了大学。 　　谢昱宁成绩好，直接被国家研究所预定了，本硕博连读，出来就是国家一级研究员。谢薇成绩普通，但这孩子运气实在好，吊车尾进了中央大学，时隔二十多年以后，和她妈竟然成了师姐妹。 　　要送女儿进大学住校的时候，老父亲别提多担心了。 　　“和同学们好好相处，但要是受委屈了也别忍着......爸妈总归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四十岁的谢云蔚看着只有三十出头，加上程晓珍衣品好，稍微一收拾就是那种走在路上不停会有人回头看的大帅比。 　　只不过他手里拎着的行李袋，实在和他本人格格不入。 　　可惜谢云蔚毫无自觉，只一个劲儿的叮嘱女儿。 　　“虽然大学了，但也别着急谈对象，你妈妈年轻的时候都么心思谈恋爱，要不然怎么会创下臻品记这么大的产业......” 　　老父亲说谎话不需要打草稿，张嘴就来。 　　他绝对不会在女儿面前承认放，在妻子上大学之初就把人拐回去结婚了。 　　鉴于父亲的人品，谢薇没多问。 　　不过也觉得爸爸有点烦，嗯嗯啊啊的应了一句，巴不得父亲快点走，别影响她体验大学生活。 　　谢薇身材高挑，皮肤雪白，完美继承了父母的美貌，穿着一身浅粉的卫衣长裤都格外吸引人。 　　要不是她身边有个人跟着，一路走来应该会有许多停下来问她电话号码的。 　　“谢......谢薇！还真是你啊！” 　　谢薇转头，对眼前站着的男生毫无印象。 　　见这男孩嬉皮笑脸的模样，谢云蔚脸色冷了几分：“薇薇，你认识的同学吗？” 　　谢薇瞧了一会儿，果断摇头：“不认识，见都没见过。” 　　“怎么会不认识呢！我，我，傅卓！” 　　高大的男孩指着自己，立马报上名号。 　　转过头对上谢云蔚冷冰冰的眼睛，笑得很是谄媚：“叔叔，你不记得我啦！我是傅卓！” 　　谢云蔚语气冰凉：“不记得，没印象。” 　　“是我，我啊！我们以前小时候见过的，那时候我还是个小胖子呢......” 　　傅卓在两人耳边滔滔不绝，可惜谢云蔚已经没耐心听下去了。 　　老父亲拎着行李语重心长，“薇薇啊，以后你一个人在学校碰见这样的男生压根不用搭理。苍蝇是甩不掉的......” 　　傅·苍蝇·卓没想到，他努力考上谢薇所在的学校，精心筹划的久别重逢，竟然变成了这样！ 　　不过看叔叔冷淡道极致的模样，也不敢干啥呀。 　　他追上去的话，谢叔叔会不会打死自己？ 　　...... 　　程晓珍接到丈夫打来的电话，以为女儿办理入学不方便呢，听见她说碰见了自说自话，认识女儿的人就觉得好笑。 　　从孩子上高中开始，陆陆续续收到不少情书，都给当爸的偷偷藏起来了。 　　问就是不知道，没看见。 　　程晓珍没想到谢云蔚跟秘书处学来的那套反侦察套路，竟然用在了女儿的身上。 　　“......我看那小子长得歪瓜梨枣的，也不是特别帅气，一双眼睛不老实的转来转去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程晓珍憋笑憋的俩还，自诩谦谦君子的男人，竟然用上了这么刻薄的话，整个都不像谢云蔚了。 　　“云蔚，云蔚你冷静一下先听我说。女儿已经长大了，进了大学就会谈对象，之后还会结婚呢，你现在就已经受不了了，以后怎么办？” 　　谢云蔚静默了一下，才说：“我没有觉得受不了，也没有怎么样，只是这个人选不合格......再说我们薇薇还小呢，谈婚论嫁什么的，少说也得二十八九岁。” 　　如今普遍结婚年龄差不多二十五岁，那还是在提倡晚婚晚育的前提条件下。 　　薇薇好几个同学都是高中一毕业就结婚了，至于没上高中的，更不用说孩子都会打酱油了。远的不说就说徐聪吧，前儿才领回来一个姑娘，她和谢云蔚都瞧过，说是年底就结婚，程晓珍觉得挺好的。 　　徐聪也就比薇薇他们大三岁，到年底刚刚二十四岁呀。 　　当时谢云蔚怎么说的来着，成家立业，男儿就是要先成家再立业。 　　好了，到了女儿这里完全换了一种说法，简直不要太双标。 　　“我觉得还是看孩子自己，看缘分吧，真的缘分来了挡也挡不住。” 　　再说人家在大学里呢，就是想伸手够也够不着呀。 　　不知道是不是谢云蔚也想到这一点，闷闷的挂了电话。 　　甜甜蜜蜜和宁宁薇薇是同一届参加高考的，除了程甜之外，其余三个都考上了大学。程蜜还真跟当初约定好的似的，考到了京市来。 　　程晓珍没送女儿大学报到，是因为她嫂子带着两个侄女来了，除了帮小的那个报道以外，为了大的的事在这跟程晓珍掰扯不清了。 　　田桃儿四十出头，已经长了很多白头发了，姿态比之前几年低了很多。 　　“晓珍，我带了老家的特产来，专门给你和孩子们的，就怕你们在京市想着老家那一口。” 　　“那就谢谢嫂子了，你们难得来在京市多玩几天，正好爸他们报的旅游团明天结束，你们也能好好聚一聚说说话。” 　　程晓珍听自家大哥说老家那个小超市经营不善，在犹豫要不要关门算了。 　　主要因为老两口迷上了旅游，隔三差五报个旅游团出去转一圈，根本没想着要回老家。 　　田桃儿又舍不得招人花大价钱，总觉得老两口会回来干白工。店里的事情全交给他们两个干以后，是真有些干不过来。 　　不舍得请人、干不过来、店里的东西好坏参半，顾客越来越少，超市可不就越来越差吗。 　　程晓珍其实有心里准备，但是没想到都要考虑是不是关门了。 　　田桃儿狠狠拽了女儿一下，示意她自己的问题自己说。 　　程甜的嘴跟蚌住了似的，根本不开口。 　　其实也不是不说，是实在不好意思说，毕竟全家只有她没有考上大学了。 　　虽然爸妈老说念不念大学都一样，大不了去姑姑公司上班，但田桃儿心里还是很不得劲。 　　以至于上门来求人都张不开这个嘴。 　　程晓珍：“有什么事直说吧，要是能帮我尽量帮。” 第143章 尾声 　　“这个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就是甜甜。甜甜她根本没考到大学，之前一直在家里哭呢。” 　　田桃儿其实觉得上不上大学真无所谓，但这事儿就是别人都有, 她没有, 产生了一定的心理落差，小姑娘自尊心受不了。 　　“我们是想着你门路多, 不管怎么样, 能不能先找个地方让孩子上学？” 　　田桃儿现在说话做事声气都小了很多，大概因为没钱没底气吧。 　　如今上门来求人, 总觉得矮别人一头。 　　程甜坐在边上不吭声, 其实细细去看的话，确实能发现她眼睛肿着，整个人比之前沉默了很多。 　　程晓珍也不是不想帮忙，实在是好的大学根本不会要程甜这样的, 如果去的话只能去那种野鸡大学。按照他的想法来说，去野鸡大学不如好好的学一门手艺，好歹以后找份工作不是问题。 　　“我这里也不是完全没法子，不过我事先说好了, 要去的话只能去不入流的大学，凡是排得上好的, 首先要看学生的成绩，凡是不用看成绩的, 这学校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对田桃儿直接怼回去就算了, 孩子可怜巴巴上门, 程晓珍还确实有几分不忍心。 　　“按照我的意思, 小姑娘家不如去当幼师、中医学徒也可以, 护士也可以, 都比上学要来的实在的多。不过这说到底是你们的事，你们自己看着办。” 　　田桃儿不说话了，转过头看着女儿。 　　她是怕自己做了决定，万一女儿不喜欢反而跟折腾人。 　　程甜心里不是这样想的，她对姑姑的两个安排都不愿意。 　　要上大学就算不是名牌大学也得跟蜜蜜差不多吧，否则显得她这个当姐姐的特别笨似的。 　　“你要是觉得都不喜欢，你们可以自己看着安排。” 　　程晓珍的意思是她给的安排就这两种，如果都不喜欢的话，就自己管自己吧，她这个当姑姑的算是仁至义尽了。 　　田桃儿立马急了，“晓珍，孩子不懂事，你别往心里去。还是让她念书吧，她想念书就让她念，如果不念的话，我怕她回家又要闹。” 　　田桃儿被自己女儿折腾怕了，一会儿要这样一会儿要那样，家里条件不如往昔，能提供的帮助也有限。 　　程晓珍很想拂袖而去，终究还是念在是亲戚的份上：“程甜，你自己说把你送去念书好不好？” 　　程甜没说话，她想去上学更想去好学校。但听姑姑的意思摆明了没得选，直到田桃儿使劲拽了她几下才点了点头。 　　“那我送你去五道口的经贸学院吧。” 　　经贸学院的名头还挺好听的，就叫京市经贸学院，至少从名字上觉得还挺大气，其实就是个不入流的学校，连从前的工农兵大学都不如。 　　不过经贸学院院长家里有钱跟臻品记订过礼盒，也算是有些关系，要把侄女塞进去，问题不是特别大。 　　“还不快谢谢你小姑，要是没有你小姑，你如今连大学都没得念了，以后大学毕业别忘了孝敬你小姑和姑父......”天堂二比之前会做人的多好，话说了一连串。 　　程甜在她妈的引导下也跟着说了几句好话。 　　程晓珍虽觉得有多麻烦，却也不是什么冤大头，她心里给这对母女算着呢，帮一次少一次，这次安顿好可别指望她再帮什么大忙了。 　　领着母女俩去报道，顺便交钱，本来就是走着过场的事，程晓珍事情多，就没跟什么一块儿。 　　田桃儿母女下了车，看着眼前的大学如此气派，一时有些气虚。 　　“我们就这么大喇喇的进去，没事？到时候不会有老师不叫我们在这儿念吧？” 　　程晓珍叫了小文跟着来，小文虽是助理，跟在程晓珍身边帮着处理臻品记的事，忙前忙后的也算是一号人物了。 　　田桃儿却觉得程晓珍没诚意，既然答应好了要搞定上学的事，为什么不自己来，带着个秘书顶什么用？ 　　“妈，这学校好大，以后我真能在这儿念书？” 　　小文秘书听了默默翻了个白眼。 　　这学校也就比京市第一高中大一些，算不上很大，和著名的京市大学、华大、中央大学等等没法比。 　　这俩人说学校大，其实还是没见识。 　　土包子进了城，觉得处处都稀罕。 　　小文：“没事的，我们程总早就打好招呼了......” 　　小文领着两人往里，走到一处崭新的办公楼前面。 　　“老师办公室，校长办公室就在这栋楼里，以后你要有什么事不知道去哪儿找，可以来这儿。” 　　三人正说着话，周围不时有学生路过。 　　刚要跟人打探，就见楼梯口走下来一个身材中等，头顶稀疏的中年男老师。 　　别看他长得其貌不扬，在学校里挺有地位，学生们争先恐后的跟他打招呼。 　　“杨主任上次是不是有一篇报道还上了国家晚报？” 　　“可不是，我也看见了，咱们学校最有名的老师就是杨主任了吧？我妈说杨主任特别厉害，叫我跟他多学着点。” 　　学生们的议论声，不时传入母女俩的耳中，越听两人心里越虚。 　　这个学校好像也没程晓珍说的那么差，程甜考试成绩不行唉，他们真的能进来吗？程晓珍的面子有这么大。 　　随着杨主任越来越近，母女俩脚下发飘。 　　田桃儿小声对女儿说：“等会儿要是这个主任骂人，我们俩就赶紧跑。” 　　程甜这时候也顾不上耍小脾气了，乖乖点头。 　　小文没听到母女俩的对话，要不然一准会给气死，他们老板辛辛苦苦安排了学校，结果这两人竟然不信。 　　杨主任正要同他们错身而过，眼睛一闪，突然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这不是文秘书吗？文秘书来我们学校怎么也不提前打个招呼，我好派人去接。” 　　他弓着腰和文秘书握手，姿态摆的低低的，和刚才旁若无人的模样，完全不同。 　　田桃儿母女瞪大了眼。 　　预想中的谩骂赶人都没出现，这位了不起的大主任对着小文，态度来了个180度的大转弯。 　　而小文仅仅是程晓珍的秘书而已。 　　小文笑笑，语气温和，有些上位者的意思。 　　“这位是我们程总的嫂子，边上那个小姑娘是她的女儿，我们程总想安排小姑娘在这儿念书......” 　　“就这点事也值得文秘书您跑这一趟？放心放心，小事一桩我来安排。”杨主任脸上笑出了一朵花，臻品记的程总把孩子往他们这儿送，说明什么？说明他们的学校也不是特别烂，对于接下来学校要争优先的，是杨主任心里有了几分信心。 　　转头他对着程甜，很是和蔼，“小姑娘今年几岁啦？叫什么名字呀？你想读什么专业......” 　　大有对方想读什么专业，自家就能马上安排的意思。 　　田桃儿母女过了好一会儿都没回神，整个人好像踩在云朵上一般，从头到脚都软绵绵的。 　　......从学校里办完手续，被杨主任亲自从校长室送出来，母女俩神情还有些恍惚。 　　人人都说程晓珍特别了不起，她创下的臻品记也很牛掰。 　　可对于他们这种一直生活在老家的人来说，是没有概念的。田桃儿有时候想小姑子的这些名声大部分都是别人说出来的，到底怎么样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 　　钱或许真的赚了一些，但有多少能耐就见仁见智了。 　　如今杨主任的态度，学校的态度，再次让他们意识到程晓珍不简单。 　　程甜转了转眼珠子：“姑姑现在还在忙吗？如果他不忙的话，我想亲自去感谢她一番。” 　　小文面无表情，语气冷硬：“程总没有哪天是不忙的，今天不来送你入学也不是刻意推脱，实在是脱不开身。你也看到了校长和主任的态度，这样完全是因为你是程总的侄女。这事吧，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是你在学校碰到难处了，总归有人会伸手帮你的。但你若在学校做什么坏事，程总要把你从学校踢出去，也就一句话的事。” 　　许多事情本来轮不到小文这个秘书指手画脚，实在是这母女俩太讨厌，给老板惹了不少事，小文也就忍不住口头上警告几句，好叫这个小姑娘，知道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 　　哪怕小文是秘书，田桃儿也不敢小看了，“我们知道的，我女儿是来念书的，不该干的事情绝对不会干，倘若她真做了，不用晓珍出马，我自己就饶不了她。” 　　程甜也表态：“我一定老老实实念书，不会让小姑为难的。” 　　小文把母女俩送回去，转回公司汇报，顺便把在学校发生的事都和程晓珍说了一遍。 　　程晓珍笑着点点她：“调皮，不过也好，提醒提醒省了程甜又犯错。” 　　晚上程晓珍回去发现程甜确实有受教的意思，大家伙一块儿吃完了饭，她竟然主动提出说要洗碗。 　　程晓珍可没拦她，不止安排她洗碗，还安排了很多家务活给她，美其名曰反正到了学校都是要学的，不如趁着还在家多练练手。 　　田桃儿瞧着心疼，却又说不出求饶的话，母女俩和家务活较上了劲，倒是让其余人安生了好一阵。 　　...... 　　等到谢薇毕业，臻品记已经在全国都开满分店，成为真真正正的国民大品牌。 　　不过，程晓珍已经不仅仅做糕点和糕点礼盒生意了。 　　程氏名下还有商铺、商场、写字楼等等，程晓珍终于将程氏发展成了一个商业帝国。 　　程晓珍本来让女儿毕业以后继承程氏，毕竟儿子醉心科研，根本就不在意也不想搭理这些，哪知道谢薇说要和表哥徐聪一起去搞计算机公司去。 　　“妈，你知道，从无到有好过守成，而且我是真的觉得计算机方向大有赚头。” 　　彼时程晓珍已经四十五岁了，脸上多了些细纹，整个人也变得温和了很多。 　　岁月给予她的不仅仅是财富，还有处变不惊的态度。 　　女儿有冲劲是好事，程晓珍当然举双手赞成。 　　“爸妈拥有的一切都是你和哥哥的，你们想怎么处理都可以。为了避免以后有争端，我已经提前把公司的股份分配好了。” 　　这是程晓珍和谢云蔚一起做的决定，他们在的时候分得越清楚，他们走了以后孩子们的感情才会越好。 　　“妈，你说什么呢？你和爸还年轻，而且你们不是说要等着看我和哥哥结婚生子吗？”程晓珍无端端这么说，让谢薇有些紧张，她连忙说道。 　　程晓珍将女儿拉到身边坐下，语气温和：“我就这么一说，你们呢就这么一听，父母虽然还能继续陪着你们，但往后的许多路都要你们自己去走。” 　　谢薇听了直点头。 　　“至于你说的结婚生子......什么时候把你对象叫回家，大家一块儿吃顿便饭吧。”程晓珍望着女儿促狭一笑。 　　谢薇怪叫一声：“我明明瞒的很紧的，怎么你们全都知道了？爸也知道了？” 　　程晓珍给了女儿一个“你以为呢”的眼神。 　　谢薇瞬间脸色爆红，俏丽脸仿佛一颗熟透的水蜜桃，“可是，爸、爸不是说......” 　　作为一个老父亲，是绝对不想听见女儿有对象的消息的。 　　可是家里放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大闺女，长得好气质好，都已经毕业了，真的还没有对象，就有些让人着急了。 　　是闺女还不够好，还是外头的那些人没眼光？ 　　谢云蔚坚定是后者。 　　为了帮女儿挑一个合适的对象，老父亲趁着公务的空档，偷偷埋伏在孩子四周，把周围存在任何可能性的人都打听了一圈。 　　不埋伏还好，一埋伏就埋伏出问题来了。 　　女儿哪里是没对象，一个对象从大一处到如今，周围的同学师长都知道了，就差带回家。 　　程晓珍当然不会把丈夫的言行告诉女儿，只清了清嗓子：“你爸爸还是希望看到你成家的，谈了对象就好好带回家给家里人也瞧一瞧，结婚倒是不急。” 　　“妈——你们怎么什么都知道了？” 　　谢薇又羞又窘，自以为隐瞒的很好，结果早就露了端倪。 　　“你们怎么光说我不说哥哥？哥哥到现在可是连对象都没有呢。” 　　谢昱宁是真的醉心研究，一点想刚结婚的苗头都没有。 　　关键是研究所里全是男的，叫他发展个对象出来，也不知道去哪儿发展。 　　程晓珍其实挺开明的，孩子结不结婚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但也不妨碍有对象的把对象领回来，一家子瞧个清楚。 　　她一锤定音：“行了，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我叫张嫂多准备几个菜，你叫那男娃晚上回家吃饭。” 　　...... 　　既然都定好了，哪有不去的道理，除非不想娶人家闺女。 　　傅卓表示绝对不可以！ 　　他可是从小学的时候就一直追在谢薇身后，原本胖嘟嘟的男娃褪去了婴儿肥，身材修长，孔武有力，面容英俊。 　　也是走在大街上会引来围观的大帅哥了。 　　不过，尽管傅卓大帅哥带了很多礼物过来，面对谢云蔚和谢昱宁两张充满杀气的脸，还是忍不住瑟瑟发抖。 　　谢昱宁双手抱臂，语气冰冷：“叫什么名字，家里几口人，都是做什么的？” 　　傅卓听着这些问题，喉头一噎，明明跟大舅哥吃过好几次饭了，对方对自己家的这些事一清二楚，现在在丈母娘和老丈人跟前又装作不认识了？ 　　傅卓心思转了几转，嘴上还是老老实实答了这些问题。 　　他是家里的独生子，以前傅爸是谢云蔚的老上司，只不过谢家上升势头稳健，傅家后继无人，显得有些势弱。 　　傅卓自己走的也是政途，算是继承了他爸爸衣钵。 　　程晓珍听他一说就想起来了，帮着郑洁炒股好像就在昨天，如今都快成儿女亲家了。 　　知道郑洁的为人，程晓珍心里愿意了几分。 　　两个人恋爱就是两人的事，结婚却是两个家庭的事。 　　别说以后结婚了出来单过，就是讨厌的婆婆在跟前时不时晃悠，也极其影响心情。 　　程晓珍当然希望女儿事事顺利，最好找个婆婆能跟贺娴似的，优雅明理，关键时刻靠得住。 　　虽然心里愿意了，她脸上没有露出半分。 　　在所有的事情没有下定论以前，让傅卓好好受一受他们父子俩的刁难，免得以为她的女儿是好娶的。 　　客厅里拷问还在继续，程晓珍已经起身离开了。 　　她得和郑洁通过电话，最好能约出来喝个下午茶，好好聊一聊小儿女的事。 　　傅卓虽然受了刁难，但总体过程还算顺利，一番详谈之后，谢家人也就认可了傅卓这个女婿。 　　傅卓小心翼翼的表达尽快结婚的愿望：“我和薇薇商量过了，准备把婚期早点定下来。” 　　当岳父的筷子一顿：“不行，薇薇说了她还要念研究生，等她研究生毕业吧。” 　　话出口，谢云蔚好似怕自己态度过于强硬，语气缓和了一些说：“也不是不考虑结婚，而是慢慢张罗起来，本身和念研究生这事也不冲突啊。” 　　傅卓被他的语气冻到了，缓过劲儿来以后，又觉得老丈人说的对。 　　只不过得“多慢”才符合老丈人的标准啊？ 　　傅卓侧眼去看谢薇，想叫她帮着求求情。 　　谢云蔚眼神轻飘飘的扫过来。 　　真的是轻飘飘的、很不经意的一眼，但傅卓还是浑身一凛，瞬间坐直了。 　　怎么说呢，老丈人不愧是当官的。 　　眼神格外有气势。 　　谢云蔚：“你小子要是觉得无聊，每天晚上我书房帮忙吧。” 　　从一个研究所副所长，一路爬到如今位置。 　　谢云蔚身上的本事不知道多少人等着学，他愿意教傅卓确实是纡尊降贵了。 　　傅卓满心感动。 　　老丈人不是不想女儿结婚，而是不想女儿嫁太差吧？ 　　他现在和老丈人确实差太远，应该要好好学习！ 　　傅卓满心豪情：“好，谢叔叔，我保证每天来，一天都不落！” 　　程晓珍把碗筷一放，看见未来女婿的蠢样子，默默捂了捂眼睛。 　　...... 　　“其实不用对傅卓那么苛刻，我觉得这孩子还可以的。”主要是反而找不到一个各方面对薇薇都服服帖帖的人了，傅卓这样刚刚好。 　　再加上两家有交情，总比让孩子嫁到一个全然陌生的人家要好很多。 　　“可以是可以，但还需要打磨。” 　　谢云蔚自然而然的把程晓珍揽在怀里，一如许多年前那样。 　　“我总希望，等我们以后不在了，薇薇不至于连个依靠都没有。傅卓年轻，虽然听话，能力上却有很多不足，再等一等......” 　　他将额头抵在程晓珍的肩膀上，是一种很亲昵的姿态。 　　晓珍一直以为他们在再遇时，他对她有了感情。 　　其实不然，早在谢云蔚还是老师的时候，就盯上对方了。 　　可惜那时候条件不允许，谢家背景复杂...... 　　幸好，他们后来又再遇了，到底没有错过彼此。 　　作者有话说： 正文差不多这样，后续会有番外。 　　是关于男女主的，因为后面会开一本关于养崽的，所以这本就不写太多孩子们的事啦。 　　喜欢本文的读者可以关注作者专栏哦，接下来要开的有: 　　轻松养崽爽文：《七零大院养崽日常》 　　温馨科举文：《穿成科举里的纨绔子》 　　豪门狗血：《穿成豪门大佬的乡下未婚妻》 　　美食致富：《重回九零摆地摊》 　　喜欢哪款点哪款，或者都来也行，争取今年都写完！ 　　今年是干劲满满的青青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