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尊:重生纨绔王女,夺嫡追娇夫   作者:燕白   简介:   【女尊女强,重生追夫独宠】   上辈子萧慕凰活在嫡姐捧杀的宠爱里,甚至一头栽在了蛇蝎美人的温柔乡,最终落了个被赐鸩毒的凄惨下场。   而遭她退婚的太傅之子程朝玉,也受她所累,为她殉节。   重活一世,萧慕凰依旧是那个战功赫赫威名远扬的小王女,只是这一次,她非但不会退婚,还要把那个程家小公子宠上天!   只是……程家小公子怎么对她避如蛇蝎?   不管了,先据为己有再说!   一日,被逼至角落的程朝玉终于吐露实情:“我做了一个梦……梦里,你喜欢的并不是我,你还退了我的婚,害我……”   向来骄傲不可一世的女子,忽然伸手抱住他,红了眼眶。   对不起……我的夫…… 第1章 重生,初见   “朝玉!朝玉!”   几声清脆的大喊,将程朝玉一把从梦里拉了出来。   他猛地坐起,晶莹的汗珠从脸颊滑落。   又做奇奇怪怪的梦了……   还挺可怕。   房门‘吱嘎’一声被打开,程家长女程万笙风风火火地闯进来,隔着屏风叫道:“朝玉!快点,小王女已经到城门外了!你元荃姐替我们在茶楼都占好位置了!”   程朝玉红唇微微一扁:“我不要去。”   都说过不要去了,干嘛非拉他一起?   “你非去不可,母亲说陛下有意将你指给这位小王女,她这难得露面一次,你还不赶紧去看看人!”程万笙大声道。   程朝玉呆住了。   不会吧?   他才不要被指给那位小王女!   因为他会被退婚,沦为整个南阳的笑话!   不行不行,他得想个法子破坏这门婚事。   “来了!”程朝玉一骨碌爬起来,换上了漂亮衣裳,一边准备出门,一边在脑子里飞快地想办法。   程家姐弟很快坐马车到了茶楼。   元荃乃礼部尚书之女,元家与程家是世交,因此两家的小辈也是自小交好。   相互见了礼之后,三人便落座品茶,视线投向不远处的城门口。   此刻京城街道两旁已是人满为患,毕竟那位小王女十二岁就出征了,整整在外征战四年,终于将敌国打得大败求和。   如今小王女率大军班师回朝,谁都想看看这位小王女长什么模样。   是否像口口相传的那般英勇神武,英美非凡。   “来了来了!小王女来了!”   忽然,城门口一阵骚动,紧接着便是胜利的号角,绵长而悠扬地响起。   “南阳永胜!南阳永胜!”   不知谁带头喊道。   下一瞬,老百姓们都热血沸腾地跟着大喊。   “南阳永胜!南阳永胜!”   “南阳永胜!南阳永胜!”   在这擂鼓震天的欢呼呐喊声中,大军威风凛凛地入城。   一匹高大的汗血宝马,四蹄踏雪,映入所有人眼帘。   只见汗血宝马背上,坐着一个身穿银色铠甲,头戴红缨头盔的女子。   她眉长眸明,五官美艳,薄唇噙着淡笑。   浑身透出一股令人膜拜的英姿勃发。   她朝百姓们轻轻抬手,仿佛在跟百姓们打招呼。   百姓们忽然就跪了下来,激动地尖叫呐喊。   “小王女!小王女!”   “小王女!小王女!”   “小王女!小王女!”   坐在楼上的程朝玉轻轻‘咦’了一声。   “你咦什么?”元荃好笑地看向程朝玉。   程朝玉连忙摆手:“没什么,没什么。”   他怎么敢说,他做过这一幕的梦,可当时的小王女并没有向百姓们挥手呢?   奇怪……   算了,继续看下去。   此刻,街道上忽然冲出一个中年女人,‘扑通’一声跪在了大军跟前!   刹那间,万籁俱静。   “大胆刁民!竟敢拦住王女去路!拖下去砍了!”大军前方将士瞬间拔刀,浑身透出一股肃杀之气。   “退下。”汗血宝马上的萧慕凰,淡淡下令。   “是!”   不过是语气极为平常的两个字,却让拔刀的将士瞬间将利刃入鞘,退回了原位。   “下跪者何人?”萧慕凰目光清冷地看着跪在街道中央的女人。   “小王女不认得草民,她窦茗认得!草民今日跪在这里,只求小王女替草民做主!”女人悲愤地指着萧慕凰身边的亲信喊道。   窦茗自然认得这女人,就是她之前的邻居嘛。   妈的,居然告状告到王女面前来了。   看她回头怎么收拾她!   “王女,这刁民分明有意攀诬,待末将将她拿下,好好拷问是否敌国奸细!”窦茗顿时上前,向萧慕凰禀道。   说着便要去拿下那跪在街上的女人。   女人忽然朝窦茗扑上去:“窦茗!你强抢我夫郎,我跟你拼了!”   找死!   窦茗那刀才拔了一半,忽然一道劲风从她腰侧袭来。   她一惊,却是避无可避。   大刀‘锵’地一声入鞘,窦茗也被震飞在地。   “将窦茗,绑了!”萧慕凰一声令下。   “是!”   随即便有两名士兵飞快地上前,将窦茗当街绑了个结结实实。   “王女!”窦茗不敢置信地看着萧慕凰,她和王女可是出生入死整整四年啊,王女难道要为了一个刁民,把她给处决了吗?   萧慕凰没有看窦茗,只淡淡下令:“本王并非官府中人,你要告状,去京兆府即可。至于你要告的人,本王一并替你送到京兆府去。是非恩怨,让府尹大人亲自来断。”   说罢,便挥了挥手:“将她们二人送去京兆府。”   “是!”   很快,窦茗和那告状的女人便被士兵送往京兆府了。   大军继续入城,百姓们完全没被这一幕所影响,继续激动兴奋地大声呐喊。   萧慕凰看着激动的百姓们,唇角勾起一抹微冷的弧度——萧立忻,前世你便是用这一招破我名声,这一世,我不会再如你所愿。   茶楼之上,程朝玉忍不住又‘咦’了一声。   又和他的梦境不同了……   明明,他梦到小王女护了那个亲信的短,甚至纵容那个亲信当街打伤了告状的女人。   满地的血,那个女人的腿都被打断了。   原先对小王女抱着崇拜之心的百姓们噤若寒蝉,之后鸦雀无声。   从这之后,小王女就在民间落下了个‘残暴不仁是非不分’的恶名。   “看,有男子朝小王女身上投花环,他们可真是大胆。”程万笙笑道。   程朝玉一听,就朝大街上看去。   谁那么大的胆子呀?   不想马背上的萧慕凰也正抬头朝他这边望过来,两人视线就一下子对上了。   萧慕凰一拉缰绳,汗血宝马就停下了。   大军也跟着停下。   萧慕凰看着二楼那个目光错愕中带着些惊惶的少年,唇角轻轻勾了勾。   程朝玉。   她上辈子最亏欠的人。   想不到,原来在她回京的这一天,他就坐在楼上看她。   这个时候,他应该知道他会被赐婚给他的事了吧?   那他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坐在楼上看她进城呢?   “王女,陛下在太庙等着呢。”一旁的宫廷司仪,低声在萧慕凰马前说道。   大军凯旋之礼繁琐,萧慕凰得去太庙祭祀。   告诉列祖列宗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萧慕凰却并不着急,随手拾起先前不知哪家男子丢在她马背上的花环,递给了一旁的亲兵。   “去楼上问问那位穿浅蓝色衣裳的小公子,这花环可是他扔给本王的?” 第2章 替你挑一门好婚事,如何   “是!”   亲兵立马接了花环,朝萧慕凰所指的方向飞奔跑上去。   待亲兵向程朝玉转述了萧慕凰的问题之后,程朝玉一张白皙的脸蛋顿时红透了。   他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他赶紧摇头:“不是不是,不是我扔的!”   亲兵于是飞奔离去。   萧慕凰得到意料之中的答案,有些惋惜地摇了摇头:“可惜了,若是这位小公子扔给本王的,本王便收下了。”   最后一个字落,亲兵双手捧着的花环,被她挥袖一扫,无情地扫落在地。   萧慕凰朝楼上的程朝玉勾了勾唇,随后一声淡淡下令:“飞雪,走了。”   飞雪,便是萧慕凰座下汗血宝马的名字。   “嘶——”   飞雪一声仰头嘶鸣,随后迈开大步朝前奔去。   程朝玉整个人都傻了。   连他姐姐程万笙兴奋地问了他什么,他都感觉听不清。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那个残暴不仁的小王女,居然出口调戏他!   这事儿要是传出去,陛下还不立马赐婚?   程朝玉一瞬间想哭。   “朝玉,你怎么一副快哭的样子?”程万笙兴奋地抓住自家弟弟的衣袖,随后恍然大悟:“你该不会是喜极而泣,高兴得快哭了吧?”   程朝玉一噎,转头气鼓鼓瞪着自家姐姐:“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很高兴?”   “两只眼睛啊。”程万笙没太明白。   这位小王女要长相有长相,要军功有军功,要身手有身手,自家弟弟有什么不满意的?   “那姐姐真该去医馆看看眼睛!”   程朝玉哼了一声,扯回自己的衣袖就起身走人了。   他不要跟笨蛋姐姐说话!   “阿荃,你看我这弟弟……”程万笙一回头,忽然发现她好友元荃脸上也没什么笑容。   这……都怎么啦?   元荃回过神来,淡淡一笑:“小王女虽然是人中之凤,但朝玉的性子活泼而单纯,嫁入皇室只怕不是什么好事。”   程万笙没想别的,只无奈一摊手:“若是陛下赐婚,程家哪里能拒绝?”   “是啊,没人敢抗旨。”元荃低眸看了看杯中的茶,笑了一笑:“除非,朝玉已有婚约在身。”   “朝玉才十五呢,爹倒是着急,可娘好像一点都不急,一直没替朝玉相看。”程万笙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元荃看了看自己粗枝大叶的好友,心底一叹:与其指望阿笙,还不如她直接去跟母亲提。   且……一试吧!   此刻,萧慕凰已经骑马到了宫门前。   她下马之后,走在去太庙的路上。   忽然,她脚步一顿。   眉头皱了起来。   之前注意力只在程朝玉身上,倒是忽略了程朝玉旁边的两个女人——其中一个她自然认得,是程朝玉的姐姐程万笙。   但另一个……   是元家的女儿,元荃。   上辈子,那个差一点就跟程朝玉交换庚帖做了妻夫的女子。   若不是程朝玉自己选择青灯古佛,这门婚事一定会成。   萧慕凰眼里闪过一抹冷意。   “牧湘,去程家递拜帖,就说本王明日会去拜访程太傅。”萧慕凰吩咐身后跟着的亲信牧湘。   牧湘一怔:“王女的意思是,现在?”   “现在。”萧慕凰摩挲了一下刀鞘,她不会给元荃一丝一毫的机会,肖想她的人!   只要牧湘送给老太傅拜帖,再结合今日城门前一事,老太傅就知道她什么意思了。   “是!”牧湘便告退了。   转身前往程家。   萧慕凰这才继续往太庙走去,见她隔了一世的母皇陛下。   “儿臣萧慕凰,拜见母皇!母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进太庙,萧慕凰便跪地叩首。   女帝深深地看着萧慕凰,这个她最小的、也是她最喜爱的王女,眼里的愉悦是藏都藏不住。   “凰儿平身。”   “谢母皇!”   萧慕凰站了起来,英姿飒爽的模样让女帝又是一阵喜欢。   不过,此刻须得先行告奠之礼,女帝便压下了母女情分,淡淡吩咐一旁的礼部尚书正式祭礼。   一番冗长繁琐的告奠之礼后,女帝率众离开太庙。   然后才将萧慕凰单独召去了御书房。   留下其余七位王女,面色各异地看着两人的背影。   她们知道,此番萧慕凰大捷归来,很多事将会变得不同了。   也许……京城会有一番腥风血雨。   ……   御书房内。   “凰儿,这四年,你辛苦了。”女帝招手,让萧慕凰靠近她身边落座,然后亲自倒了杯茶给萧慕凰。   “谢母皇赐茶。”萧慕凰先起身谢恩,然后才接过茶,落座后抿了一口。   而后又笑道:“母皇言重了,南阳是萧家的南阳,江山是母皇的江山,儿臣身为王女,保卫疆土本就是儿臣分内之事,儿臣并不觉得辛苦。”   女帝惊奇地看着萧慕凰,半晌才失笑摇头:“看来,有人故意在离间朕与凰儿之间的感情。”   “母皇此话怎讲?”心知肚明的萧慕凰,却佯装不解地看着女帝。   女帝淡淡一笑:“凰儿这四年在外征战,朕收到了不少弹劾你的折子,说你好大喜功、目中无人、虐杀战俘、残暴不仁……总之,就没说过你几个优点。”   萧慕凰‘啊’了一声,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母皇,其实这些都是真的。”   女帝闻言,挑眉看着她。   “刚去的时候,武将不服管,所以儿臣只能拿出王女的身份来压她们,难免让人觉得儿臣目无人。至于好大喜功……”   萧慕凰嘿嘿一笑:“儿臣有时候为了麻痹敌军,会故意表现得好大喜功,让敌人以为儿臣是个草包。”   女帝顿时笑了起来:“战场上,本就讲究尔虞我诈,虚虚实实,凰儿做得很好。”   说着,又问:“那虐杀战俘残暴不仁呢?”   萧慕凰这就理直气壮了,一挺胸道:“那些战俘假意投降,却暗中火烧营中粮草,想让我南阳大军活活饿死!儿臣自然要杀了她们!”   女帝一听便怒火中烧:“看来朕答应她们的求和还是答应得太快了!”   不过,再一看眼前的萧慕凰,女帝面色又柔和了:“但朕还是想让凰儿早日班师回朝,就便宜她们一回吧。”   “儿臣谢母皇爱护之心。”萧慕凰起身,再行一礼。   “眼下只朕与你母女二人,不必再行大礼。”   女帝拉过萧慕凰的手,让她再次落座,而后说道:“凰儿,你今年也十六了,若不是在外征战,早已娶夫。这次既然回京了,朕便替你挑一门好婚事,如何?”   一模一样的话语,令萧慕凰微微有些心神恍惚。   前世…… 第3章 他才不要嫁那个萧慕凰   萧慕凰记得很清楚。   前世也是这个时候,她母皇对她提出娶夫一事。   彼时她对娶夫并无太大兴趣,但母皇开了口,她便答应由母皇做主。   之后母皇才赐了她与程朝玉的婚。   只是没过几日,她便在街头邂逅了京城第一美人慕容明若。   之后又数次遇见,慕容明若所流露出的才华,风情,让她不知不觉生了情愫。   虽然以她的身份而言,立慕容明若为侧王夫是顺理成章,但她带着诚意到慕容家求亲之后,慕容明若却说他只为正夫,绝不当侧室。   于是,她回头便退了程家的婚……   “凰儿?”女帝看着萧慕凰怅然中带着愧疚的神情,目光不禁带了一丝探究,“你该不会有意中人了吧?”   萧慕凰回过神来,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失态,然后才说:“儿臣今日班师回朝,是在城门口遇到了一个很好看的小公子,但不知道他是哪家的儿郎。”   “哦?”女帝来了兴趣,便起身走向书桌,“来,你把那小公子的模样画出来,朕让暗卫去打听打听。”   “儿臣遵旨。”   萧慕凰很快将程朝玉的模样画在纸上,女帝稍稍俯身一看,瞬间哈哈大笑:“这可真是天作之合,缘分,缘分啊!”   “母皇认得他?”萧慕凰故作诧异。   “这是程老太傅家的小公子,程朝玉。朕想为凰儿说的王女夫,正是这位程家小公子。”女帝笑吟吟地说道。   显然被这种‘母女心有灵犀’的巧合给取悦到了。   “不知道他愿不愿意。”萧慕凰又轻轻咳了一声,似是有些不好意思。   女帝顿时哼了一声:“朕最优秀的王女,他有什么不愿意的?这是多少男儿家求都求不来的福分!”   萧慕凰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搁在上辈子,还真不是什么福分……   不过,这辈子一定是。   她会让他成为全天下最受宠的男人!   “凰儿,你自小便不喜老太傅,如今可要对她尊敬着些。”女帝忽然语重心长,“你要知道,她是天下学女之首,也是天下文人之首,朕虽然打下了这座江山,可武只能安邦,文才能治国,你明白朕的意思吗?”   文治武功,是对一个帝王基本的要求。   哪一方面不行,都当不了一个合格的君王。   既要镇得住武将,又要治得了文臣,女帝是希望自己这个小王女明白她的良苦用心的。   萧慕凰心中一下子酸涩,不禁给女帝跪了下来:“儿臣明白,儿臣谨记母皇教诲!”   上辈子,她便是辜负了母皇一番苦心。   与程家退婚之后,程老太傅病重不起,她遭到无数文臣弹劾,母皇急怒攻心,当场一口鲜血喷出。   此后没多久便因对她的失望,不再见她。   直到母皇临死之前,她才被母皇召见。   那时母皇拉着她的手,往她手里放了一块玉,虚弱地说:“凰儿……以后……不要留在新帝身、身边,你自请……自请离京去……去封地吧……”   说完母皇就咽了气。   可她当时并没放在心上,因为新帝是她姐姐。   一父所出的亲姐姐。   直到现在,她才明白母皇为何不说‘你姐姐’,而是说‘新帝’。   原来母皇深深地知道,‘卧榻之下不容她人酣睡’的帝王心思。   可惜她上辈子太蠢了。   被所谓的姐妹深情蒙蔽,被所谓的美人倾心欺骗,最终落了个惨死的下场。   还连累了那么多无辜的人。   她的将士,她的亲信,还有……她的朝玉。   萧慕凰跪在冰凉的地上,心中又是愤怒,又是愧疚。   更多的是对自己的痛恨。   “你这孩子,怎么又跪下了?快平身。”女帝见萧慕凰又跪下去,不禁摇头失笑。   可心头还是有一丝安慰。   她的凰儿,终于长大了。   ……   萧慕凰在御书房被女帝召见了两个时辰,才从御书房里出来。   “幺幺。”   熟悉的温和嗓音响起。   萧慕凰淡淡抬眸,见萧立忻和萧子清萧子玥两姐妹在宫门口等着她。   萧立忻依旧是那副温和善意的面孔,似乎连那两道眉毛都是带着笑意的。   令人如沐春风。   可萧慕凰却知道,这张脸下面藏的是多么可怖的算计和城府。   令人作呕。   “大姐。”萧慕凰勾起一抹散漫的笑容,朝萧立忻慢腾腾地走过去。   有点桀骜不驯。   更多的是玩世不恭。   萧立忻似乎见惯不怪了,从小到大她这个妹妹都是这般模样的。   “这四年,辛苦了。”萧立忻迎上前去,伸手拍了拍萧慕凰的肩膀。   萧慕凰哈哈一笑:“大姐这语气,真是跟母皇一模一样!”   正朝这边走来的二王女萧芮,听到萧慕凰这话,脸色微微一变。   女帝已经四十八岁了,大臣们一直上书提议立储,女帝并未明确表过态。   宫中有八位王女。   最小的王女就是萧慕凰,如今也已经十六岁了。   但臣子们对储君人选,从未考虑过长期征战在外的小王女。   她们大多将这位小王女当成勇将,而非明君。   所以朝堂如今只有两派,大王女派与二王女派。   若按立嫡立长,便当数大王女萧立忻莫属。   可二王女萧芮,文韬武略并不输大王女,生父又是深得帝心的皇贵君,数年荣宠不衰。   所以不少朝臣也站到了二王女萧芮这边。   这会儿萧慕凰口无遮拦一句‘大姐这语气,真是跟母皇一模一样’,岂不是让萧芮觉得萧慕凰故意在她面前示威吗?   毕竟萧慕凰可是萧立忻的亲妹妹。   朝中许多人站萧立忻,也是因为她们都将萧慕凰当成了萧立忻身边的一员大将。   萧芮心里骂了萧慕凰一句‘莽女’,然后笑着走了过去:“幺幺,怎么四年没见,反而变得没大没小了?竟敢拿母皇在背后玩笑?”   “那你可不见得比我大。”萧慕凰哈哈笑着挺了挺胸。   一副军营里二流痞子德性。   萧芮:“……”   连萧立忻都轻咳了一声,斥道:“幺幺,不得胡言乱语。”   “就是,哪儿学来的荤话就拿到宫里来说!”   “幺幺在军营里学坏了,那群糙女人,真是该好好管教管教……”   “得,你们又开始说教了,我可不奉陪。”萧慕凰说着,抬脚就走。   “等等!”三王女萧子清一把拽住萧慕凰,一脸笑吟吟:“幺幺,一起去喝两杯啊,我们姐妹八个可是四年没在一起喝酒了。”   萧慕凰哼了一声:“别拿酒馋我,我还有事儿呢,改天吧。”   “你这仗都打完了,还能有什么事儿?”萧子清依旧笑吟吟地,手上不肯放。   萧慕凰叹了口气:“还不是因为你们口中的糙女人吗?今个儿刚进城就被拦路告了一状,说是我手底下的副将抢了人家的夫郎。”   “这事儿我也听说了,你怎么把打胜仗的功臣给绑了,还送到京兆府去了?”四王女萧子玥立马便插了一嘴,语带责怪。   萧慕凰一摊手:“那能怪我吗?众目睽睽的,我也不能当众包庇她啊!”   “哦……不能当众包庇,打算私底下包庇是吧?”   “这你就管不着了,我走了!”   萧慕凰一个下腰,从萧子清手里像条滑溜的鱼一样滑了出去。   转眼间就离开几丈远了。   “幺幺可真是野性难驯,也就大姐你管得住她。”萧子清一脸失笑道。   萧立忻含笑看着萧慕凰远去的背影,眸色深邃。   ……   程府。   “什么?小王女明日要来我们府上做客?”   “看来,小王女应该听说了什么。”程老太傅淡淡一笑,“正好,我也可以看看这位小王女品性如何。”   她中年得女,晚年得子,其实并不希望儿子嫁进皇家。   但……   陛下开了口,她身为臣子也不能拒绝。   怪只怪她一直不肯为儿子定下婚事,这才被陛下盯上了。   “母亲,我不想嫁。”   程朝玉鼓起了腮帮子。   他才不要嫁那个萧慕凰。   因为,她马上就要喜欢上别人了! 第4章 “说我命克妻主行吗?”   程老太傅听儿子这么一说,便问:“朝玉为何不想嫁?听你姐姐说,你与她一同去城门口替小王女接风,小王女还注意到你了不是吗?”   京城都传遍了。   她起初一听到,还吓了一跳,忙叫了长女来问话。   这才知道城门口茶楼的详细经过。   “她、她那是误以为我朝她丢了花环呢。”程朝玉低头,轻轻踢了踢地面,咕哝道:“我才不会做那样的事情。”   程老太傅看着还很懵懂天真的儿子,心头一阵无力。   陛下显然有心扶持小王女,因此才在捷报一传入宫中时,便召见了她,向她透露了结亲之意。   她是前朝太傅,本想退隐不惹是非,奈何陛下夺得江山之后,三顾茅庐请她出山,她推辞不得。   小王女武功了得,四年来战功赫赫,如今就差文臣支持。   所以陛下一开口,她便猜到了陛下的心思。   只是她这个儿子……   “朝玉,你要做好准备。倘若陛下赐婚,便是你母亲我,也违抗不了。”程老太傅思考良久,索性摊牌。   “可如果陛下真的赐婚,说明陛下有意立小王女为储君,大王女还有二王女怎么可能甘心呢?”程朝玉道。   他的那个梦里,反正小王女没能和程家结亲,也没能当上储君。   她退婚了。   而他明知道她会为了另一个男人退他的婚,他为什么还要与她定亲?   就应该在陛下赐婚之前,赶紧阻止这门亲事。   “这……”程老太傅怎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可她又总不能直接跟陛下说——我程家不想蹚皇家争位的浑水吧?   “母亲,要不趁着陛下还没赐婚,您散布一些小道消息出去,就说我命克妻主行吗?”   不吉之人,自然不宜入皇家。   程老太傅瞠目结舌,随后斥道:“胡闹!我便是将你沉塘,也不会做此等无耻之事!”   “不要不要,不要沉塘!很难受的。”程朝玉一下子想起了那个可怕的梦,赶紧摆手。   程老太傅一怔,朝玉怎么这么说?   就好像他沉过塘似的……   “母亲,要是小王女自己拒绝赐婚,那总不关我们程家什么事了吧?”程朝玉眨巴着大眼睛,问道。   程老太傅脸色一沉:“你敢去找小王女胡说八道,我让你从此在程家祠堂跪余生!”   程朝玉小脸都皱成了一团:“知道啦,我不会去找小王女的。”   他另有妙计。   哼!   装乖摆脱了自家母亲大人之后,程朝玉立马就换了衣服求他姐姐带他出门了。   而程万笙怎么也没想到,她弟弟竟然想去拜访京城第一美人,慕容明若!   “你你你……”   “走啦走啦。”   程万笙感觉自己上了贼船,但却没有办法回头了。   希望母亲知道后,不会把她活活打死。   老天保佑。   ……   京兆府大牢。   一道玄色身影缓缓来到最里的牢房铁门前,牢房里正发着脾气的女人立马扑过去跪下。   “王女!”   牧湘将座椅放在牢门前,萧慕凰便慢条斯理地坐了下来。   “王女,救救末将啊!”窦茗跪在地上,叫道。   萧慕凰按了按太阳穴,似是有些头疼:“你害得本王,被母皇叫进宫里足足骂了两个时辰,你知道吗?”   女帝:???   朕没有。   “都是末将的错,是末将该死!求王女恕罪……”窦茗一听连她们王女都挨骂了,顿时羞愧万分。   “行了行了,本王皮糙肉厚,别说挨骂了,就算挨一顿打也不打紧。倒是你,本王要用什么法子救你才好?”萧慕凰直接问窦茗。   “……末将不知。”窦茗懵了一下,回答道。   她怎么知道?   要不,劫个狱?   “本王倒是想劫狱,但你从此就得隐姓埋名,不能再做本王的副将了。”萧慕凰惋惜地看着窦茗。   窦茗一下子扑倒在地:“不不不,末将生是王女的人,死是王女的鬼!末将死都不离开京兆府大牢!大不了那贼府尹判末将个几年,几年后末将再回王女身边,为王女鞍前马后,赴汤蹈火!”   她抢个男人而已,又没杀人,罪不至死!   萧慕凰笑了:“这几句说的挺有文采的嘛!”   “……”窦茗快哭了,王女怎么还笑得出来啊?   “来之前呢,幕僚给本王出了个救你的主意,你要不要听听?”萧慕凰见窦茗的火气降下去了,也接受了现实,这才打开天窗说亮话。   窦茗眼睛亮了:“要要要!”   萧慕凰便道:“她说啊,只要窦副将花点心思把那男人哄好,让他承认是自己跟窦副将走的,并非窦副将强抢民男,或许府尹能判得轻一些。”   窦茗是前世到死都对她忠心耿耿的亲信。   虽然好色这臭毛病要不得,但她也不会真的不管窦茗。   她带的那群糙女人可不懂什么律法,只管战友们出生入死的情谊。   若她不管窦茗,到时候将士对她怨念横生,军心就散了。   所以,她才想了这么个折中的法子。   私通虽然不好听,但南阳的律法并未明文列出这个罪名,都是家族里自己行私刑。   因此只要那男人配合,窦茗是能逃过一劫的。   “王女,这……这……”窦茗却一脸难色,吞吞吐吐。   “有话就说。”萧慕凰踢了个石子到窦茗手臂上。   窦茗一吃痛,只好实话实说了:“王女,不是末将不照办,而是这男人他油盐不进。四年前末将见他姿色尚可,当街将他抢了回去,结果末将一靠近他,他就咬舌自尽。然后末将这不还没驯服他吗,就跟着王女出征去了……”   一走四年,她都还在想他会不会已经逃走了呢!   萧慕凰:“……”   良久,萧慕凰一脚踹开了牢房大门,然后再一脚把窦茗踹翻在地,骂道:“你个蠢货抢了人还没碰到人一根手指头就被告进了牢里?”   窦茗哎哟哎哟夸张大叫,在牢房里抱头蹲下,叫道:“末将这不是时间不够吗?”   “再给你四年你也够不着他!”萧慕凰气笑了,骂道。   窦茗不服地正要再反驳,就被萧慕凰一句话给震住了:“没碰也好,本王派人将他送回去吧。”   没碰就是最好的。   人妻夫也可以团圆,窦茗顶多挨上几十板子。   窦茗一脸肉痛,明显不情愿。   但事已至此,她也只能答应。   “是,王女。”   萧慕凰从大牢里出来之后,淡淡对跟在身边的牧湘吩咐了一句:“去窦茗家中,把那男人送回他妻主身边。”   “喏。”   牧湘‘嗖’一声离开。   萧慕凰看了看已经落下的夕阳,忽然想到白日里在茶楼前的惊鸿一瞥。   不由自主地便朝程府走去。   见不着他,路过路过程府也好。   还未到程府,萧慕凰就看见了程府的马车,她立刻往暗处一没。   程府的马车很快驶过。   萧慕凰从暗处现身,看着程府的马车,眸色微微一闪:朝玉会在马车上吗?   跟上去瞧瞧好了。   却不曾想,半柱香之后,程府马车停在了慕容府邸门前。   程万笙和程朝玉两姐弟从马车上下来,小厮上前叩响了慕容府的朱红大门。   萧慕凰看着‘慕容府’三个金字,脸色阴沉似水。 第5章 她很想告诉他……我不讨厌你   这辈子,萧慕凰是绝无可能踏进慕容府一步的。   她前世实在太过愚蠢。   慕容明若名满京城,美艳无双,他怎么会看得上她这样的莽女?   他爱的,分明是她大姐萧立忻!   所以,他才会委屈他自己,故意出现在她面前,又假意接受她的示爱。   他真正的目的,只是要破坏她和程家的婚事!   偏偏……她上辈子就这么上了当。   那时候的她,战功赫赫,年少意气风发,又被母皇、父后、大姐宠在手心,整个京城仿佛都匍匐在她脚下。   而她浑然不知这宠爱的背后,藏着何等致命的毒药。   萧慕凰心中既有悲,也有悔,更有对自己的恨。   夜幕缓缓降下……   慕容府内,慕容明若听闻程家姐弟来拜访他,神色略一怔愣,但很快就打点了一下自己,出门见客了。   南阳建国虽然才十六年,但前朝陋习被女帝废除了不少。   本朝男子比前朝自由了不知多少倍。   是以慕容明若在正厅接待程家姐弟,也并未戴上面纱。   “程小姐,程公子。”慕容明若步入正厅,微微见了个礼。   程万笙嘴巴微张。   完全忘了反应。   而程朝玉也呆了一呆之后,忙起身回礼:“慕容公子。”   然后踩了自家蠢姐姐一脚。   丢人!   程万笙吃痛,这才反应过来,赶紧红着脸回礼:“慕容公子有礼了。”   “两位请坐。”慕容明若浅浅一笑,到两人对面的侧座落座。   上方的主座,只有当家的女子才可坐。   程万笙讷讷落座,一时不敢再看慕容明若。   又忍不住心道:京城第一美人果然名不虚传,今晚她要失眠了呜呜呜。   程朝玉看着对面近在咫尺的慕容明若,也忍不住心想:难怪萧慕凰被迷得三魂七魄都没了,慕容明若确实美得人间罕见……   此刻的慕容明若不过是穿了一件浅蓝色的寻常长衫,却依旧身如玉树,身姿诱人。   他唇似朱砂,长眉若柳,精致五官,完美脸庞。   像是世上最好的画师一点点描出来的,挑不出丝毫的瑕疵。   那双眼睛就好像水晶一样透亮,又大又清澈,眼角微微有些上扬,露出一点点男子的妩媚。   看着人的时候,仿佛能把人的心都化成一滩水。   “程小姐与程公子专程来找我,不知所为何事?”慕容明若的声音,也很好听。   偏向于清冷与轻柔之间的感觉,让人骨头都容易酥掉。   程万笙捂住嘴巴,她不想说话了。   她怕丢了程家的人……   程朝玉抱着目的而来,倒是很快就弯唇笑起来,说:“慕容公子的大名,我早就如雷贯耳了,一直想结交慕容公子,但又怕被慕容公子拒绝。今日好不容易才求得家姐带我一同前来,想……邀请慕容公子明日去程府做客。”   明日?   去程府做客?   慕容明若细长的眼睛微微眯了眯。   还没等他开口,一旁的小侍便飞快地替他作答:“程公子放心,我家公子一定会去的!我家公子最爱结交朋友了!”   程朝玉一怔。   大概是没想到,他和慕容明若说话的时候,慕容明若的小侍竟然能开口。   这在程府,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应该说,在大门大户都是不太可能发生的事情。   慕容明若眼里的笑意也淡了三分,不过依旧是轻轻柔柔地说了一句:“没规矩。”   小侍这才跪了下去:“公子恕罪,奴逾矩了。”   慕容明若没有理他,抬眸看向程朝玉,浅浅一笑:“程公子盛情相邀,明若自当上门拜访。”   “那我们就说定了啊!明日早晨我派马车来接慕容公子。”程朝玉一下子开心了。   慕容明若看着程朝玉开心到掩饰不住的模样,心下若有所思。   这位程小公子,是故意的?   程家姐弟走后,小侍从地上站了起来。   神色倨傲带着一丝冷笑。   “你刚刚,真的很没规矩。”慕容明若端起一旁的茶,葱白的手指缓缓滑动,抿了一口之后,才说道。   小侍呵了一声:“那也请公子搞清楚自己的身份!明白自己应该做什么!”   “我知道。”慕容明若放下茶杯,浅浅一笑:“可你太心急了,就不怕……别人发现什么?”   小侍微微一皱眉,片刻后才道:“行了,下次我会注意。”   而后话锋一转,道:“明日萧慕凰也会去程府,你要好好把握机会。”   女帝想将程家小公子许给萧慕凰,这其中的深意是头猪也明白。   而程家是不可能抗旨的。   所以,必须让萧慕凰抗旨。   以萧慕凰那莽女的性格,没有什么是她不敢做的。   慕容明若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绝美的眼睛看着空荡荡的门口,任心中苦涩一路蔓延。   ……   程万笙和程朝玉出了慕容府,很快上了马车。   萧慕凰远远地跟在马车后面。   已是夜晚,街上并无行人,倒方便了萧慕凰掩饰身份。   凭萧慕凰习武者的听力,自然能听见马车内姐弟的谈话声。   只听程万笙带着困惑问程朝玉道:“朝玉,你不是一向不爱结交朋友的?怎么突然跟慕容明若这位大美人交好了?还邀请他到府上做客?”   萧慕凰顿时蹙眉。   程朝玉邀请慕容明若到程府做客?   “我不爱结交朋友是因为他们都冲着母亲才想跟我做朋友啊!而母亲一向不喜拉帮结派,我自然也就独善其身了嘛。”程朝玉嘟嚷道。   萧慕凰眉头又松开了,仿佛能看到程朝玉嘟嘟嚷嚷的可爱模样。   她不由得想起前世,她和程朝玉最后在一起的那段时间。   程朝玉面容平静,语气带着一丝沉沉的暮气:“我知道小王女讨厌我,也不想见到我,更不想娶我,但宫里就是这个意思,如果小王女还想活下去,就忍忍吧。”   其实,那时候她双手筋脉断了,嗓子也因受伤说不出话来。   她很想告诉他……我不讨厌你。   真的,一点也不。   可惜,到死她都没能让程朝玉明白——错的不是他,该被讨厌的也不是他,而是她萧慕凰!   在程老太傅怒斥新帝残害手足,一头撞死在金銮殿的大柱上的时候;在程万笙辞官归隐,到乡下去当夫子,却死于一场大火的时候;在萧立忻故意羞辱她,把本来已经青灯古佛的程朝玉还俗,送到她床上还让她和程朝玉成亲,而程朝玉并没有拒绝的时候,她就知道了——程家,真的是满门忠烈。   她对不起程老太傅,也对不起程朝玉……   萧慕凰攥紧了两只手。   这辈子,她要让笑容永远停留在程朝玉脸上!   她要让程家一门忠烈,永远载入光辉的史册!   这时候,程万笙又说:“以前只远远地见过慕容明若,听人说他长得美艳不可方物,没想到他真人这么美,难怪京城那么多女人都为他神魂颠倒。我都忍不住要心动了呢!”   萧慕凰眸色一沉:上辈子犯蠢的人是她,这辈子程万笙可不能犯蠢。   而马车上,程朝玉已经惊慌地喊了出来:“姐,你可不能对慕容明若动心!他不是你可以肖想的人!” 第6章 夜半潜闺房   程万笙被自家弟弟气笑了:“我好歹也是太傅之子,怎么就不能肖想一下了?我有那么差吗?”   程朝玉急的不知道怎么表达,又不能说慕容明若将来会进宫成为新帝的男人,半晌后才憋出一句:“你、你不差,但就是配不上人家慕容公子!”   “……”程万笙气得不想说话。   虽然这是事实,但被人直接当面说出来,多少有些扎心。   关键说这话的人还是她弟弟,打不得,骂不得。   看着程万笙生气的样子,程朝玉又撒着娇去哄:“姐姐,你不是说过娶夫当娶贤吗?慕容公子生得太美了,将来肯定要嫁给王公贵族的,你还是给我找个温柔又贤惠的姐夫吧。”   程万笙被这一通撒娇,生气的表情就绷不住了,却又反击了程朝玉一句说:“我看有的男子啊,大概一辈子跟‘贤’这个字挂不上钩了,也不知道将来小王女怎么受得了哟!”   这下子,轮到程朝玉生气了:“姐姐!”   他贤不贤,跟萧慕凰何干?   哼!   跟在马车后的萧慕凰,眉梢眼角都染上了一抹笑意。   她受得了。   如果他能这般跟她撒娇,便是他要天上的星星,她也要想法子给他变出来。   萧慕凰一路护送,直到程家姐弟都进了程府大门,她才停下来。   想到程朝玉和慕容明若结交一事,她眉头渐渐凝成了结。   片刻后,萧慕凰绕到程府后院,轻盈一跃,便潜入了程府之中。   很快她便找到了程朝玉所住的院子。   听着里面清晰的水声,萧慕凰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程朝玉这会儿应该是在沐浴……   萧慕凰只好躲在树上,并不敢贸然下去。   一直到水声停了,萧慕凰也依旧耐着性子等。   过了大概半个时辰,程朝玉房里的灯才熄了。   萧慕凰又喂了一会儿程府的蚊子,才跃下树梢,悄无声息地潜入了程朝玉的房间。   她快速来到书桌前,提笔写了一张纸条。   然后进入内室,将纸条放在了程朝玉的枕头旁边。   萧慕凰本来转身要走,床上的小人儿却忽然翻了个身,被子顿时被他踢到了一边。   嘴里还微微嘟嚷了一句什么。   似乎是在做梦。   萧慕凰低眸,看着睡颜恬静的少年,唇角不自觉勾起一抹宠溺的笑意。   她轻轻替他把被子盖上,又忍不住俯身,在他眉心落下轻柔的一个吻。   然后才快速离开。   回到王女府的萧慕凰,见牧湘正脸色凝重地在门口等着她。   “何事?”萧慕凰一边走一边淡声问道。   “启禀王女,卑职奉命将窦副将抢来的男人送回去之后,发现一名杀手潜入窦副将家中,似乎是要杀人灭口。”牧湘跪地禀道。   “既然人已经送走了,想必这名杀手没能成功了?”萧慕凰丝毫不以为意,仿佛早就料到了这一出似的。   “是,卑职一路跟踪,发现她又去了那对妻夫家中,卑职本以为她会出手,但她最终只是匆匆离开。不过王女放心,卑职已经派了几名近卫,保护那对妻夫。”牧湘不愧是萧慕凰最看重的亲信,反应十分敏捷。   萧慕凰笑了:“做得很好。”   说着,又对牧湘道:“将十二将、十八卫,都叫到密室,本王先去换身衣裳。”   萧慕凰重生半年了。   虽然她归心似箭,但也知道京城里有虎狼等着她,所以这半年里,她不但拔掉了身边的钉子,还将前世誓死效忠自己的亲信,都放在了身边。   精心培养。   她们便是十二将,与十八卫。   总共三十人。   “是!”牧湘眼中滑过一抹异色,王女这是有大事要通知她们了。   萧慕凰回房简单沐了个浴,换了衣裳便去了密室。   密室九拐十八弯,在王女府下方,机关重重,只有萧慕凰与十二将十八卫知晓各处机关所在。   萧慕凰想到前世,自嘲地笑了一笑。   前世她也是一回到京城,便从母皇手中接过了这座崭新的王女府。   彼时她真是把萧立忻当成嫡亲姐姐。   所以,当萧立忻入她府邸做客时,问起她府内密室,她便爽快地带了萧立忻到密室参观。   如若不然……她也不会连最后的防身之地都没有。   萧慕凰进入密室后,看见二十九人都整齐地站在密室大厅之中了。   只缺还在大牢之中的窦茗一人。   她一走进去,二十九人便整整齐齐在牧湘的带领下跪了下去:“叩见王女!”   萧慕凰坐在了大厅台阶上方的宽大座椅上,一挥手:“都起来吧。”   “谢王女!”二十九人齐刷刷起身。   “这半年来,本王精心栽培你们,你们进步都很大,就连本王逼着你们读书识字,你们也排尽万难努力,本王很是欣慰。”萧慕凰赞赏地说道。   二十九人拱手,低头:“王女之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很好。”萧慕凰抬手,朝牧湘一指:“牧湘,你把窦茗家中发生之事,跟大家说上一遍。”   “卑职遵命!”牧湘立刻站了出来,拱手领命。   然后她转过身,面朝其余二十八人,言简意赅地将今晚发生之事说了一遍。   牧湘说完之后便回到原位待命。   萧慕凰扫视一遍,见二十八人目光皆有异色,甚至带着冰冷,显然是猜到有敌人要对付她们的王女了。   她便缓缓一笑:“你们猜的没错,城门口窦茗一事,是有人故意安排。她们知晓本王向来护短,而窦茗随本王出生入死,本王定会护着窦茗。以窦茗的火爆脾气,便是在城门口打伤、打死人,也是可能的。如此一来,本王便会在百姓心中留下一个‘残暴不仁’的形象,从此失去民心。”   连带牧湘在内的二十九人,瞬间气得握紧拳头。   但谁都没有破了规矩。   她们强行忍耐着。   “本王今日从御书房出来,故意透露风声说本王要去处理窦茗的事,随后便有了牧湘方才所说之事。你们可猜到,幕后之人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萧慕凰问道。   随后,视线落在牧湘身上。   牧湘便站了出来,忍着气愤跪地回答道:“幕后之人是想杀了那男人,栽赃到王女身上,让百姓们误以为王女为了替窦副将脱罪,杀人灭口!”   牧湘这话一出,其他二十八人顿时忍不住了。   齐齐跪下。   “王女在外征战,安邦定国,劳苦功高,刚回到京城就被如此阴谋设计,是可忍孰不可忍!”   “让卑职去杀了这幕后之人!”   “没错,卑职也愿前往!请王女下令!” 第7章 朝玉小公子的如意算盘   萧慕凰淡淡抬起右手。   密室大厅内顿时鸦雀无声。   她放下手,轻轻叩着膝盖,淡笑道:“刺杀大王女,株连九族,你们不怕?”   什么?   刺杀大王女?   跪着的二十九人均是震惊地抬起头。   萧慕凰依旧是云淡风轻的笑容:“怎么?知道怕了?本王今日召你们来,便是要你们明白,本王的敌人不是一般人,而是——大王女,萧立忻!”   二十九人迅速回神,齐声表忠心:“卑职等无所畏惧!誓死效忠王女!”   大王女又如何?   王女的亲姐姐又如何?   她们是王女的人,哪怕王女要造女帝的反,她们都誓死追随!   萧慕凰哈哈一笑:“很好!”   说着,一拍座椅扶手,骤然起身,语气冷冽地道:“犬豕何堪共虎斗,鱼虾空自与龙争!本王这次,便好好与萧立忻斗上一斗!”   将她前世所受过的辱,加倍还于萧立忻头上!   将程朝玉前世所受过的苦,加倍还于萧立忻心爱的男人慕容明若身上!   她要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就连死后,魂魄都要被镇压在阴寒之地,永世不得超生!   “誓死追随王女!誓死效忠王女!”   二十九人瞬间也燃起了雄心壮志,眼神炙热地大声附和。   她们从未想过王女会争那个位置。   因为大王女是王女的亲姐姐,自小对王女十分宠溺,姐妹之间极为情深。   所以满朝文武皆认为,王女是大王女的虎将。   她们听多了这些言论,也只能接受。   但如今,王女却告诉她们,她要与大王女争上一争,这令她们激动万分。   从龙之功,谁不想立?   何况大王女若真的阴险狡诈,处处算计王女,那么王女一旦败给大王女,她们这些亲信也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萧慕凰要的就是她们的清醒。   也只有她们,才值得她坦诚以告。   这一世,她必将带她们走上权力的巅峰!   “念给她们听。”   萧慕凰将一份请功折子丢向了牧湘。   “是,王女。”牧湘准确无误地接住请功折子,转身便朝其他人念了起来。   除了犯事的窦茗之外,包括牧湘在内的二十九人都在折子的请功名单上。   她们被分配在了虎贲营,骁骑营,还有禁卫军。   都是当前的重要位置缺口。   这份请功折子一递上去,女帝若批了,那萧慕凰的势力就等同于埋进了京城各大营中。   京城防卫,都在萧慕凰的眼皮子底下。   牧湘越念越激动,其他人也都是热血沸腾。   等牧湘念完了,萧慕凰才将那道折子收起,勾唇笑道:“你们正式上任之后要做什么,不必本王多费唇舌了吧?”   二十九人自然都懂。   “卑职等明白!”   萧慕凰看着女人们一个个摩拳擦掌迫不及待的样子,眼中笑意浓郁。   萧立忻,这一次本王陪你——好、好、玩!   ……   翌日,程朝玉一起床,就发现枕头边上多了一张纸条。   【慕容明若不是好人,切勿结交。】   他看清纸条上的字之后,瞬间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这字迹……分明是个女子的。   谁这么胆大包天?   竟然深夜闯入他闺房,在他枕头上放了这张纸条?   程朝玉慌得赶紧上下检查自己——还好,没什么不该有的痕迹。   寝衣也是他昨晚入睡前的穿法,并无任何不妥。   那这纸条……   程朝玉捏着纸条想了半天,觉得不能告诉家里。   母亲再疼他,也会以程家家风为重,只怕还要认为是他行为不端,在外惹了什么烂桃花呢。   肯定会让他跪祠堂!   程朝玉鼓了鼓腮帮子,飞快地把纸条拿到角落里,用火折子给烧掉了。   毁尸灭迹之后,程朝玉这才翻箱倒柜地找起衣裳来。   小侍柳儿听见动静,推门而入。   “公子起了。”   却见程朝玉把衣柜衣箱翻得凌乱不堪,不禁吃了一惊:“公子,您这是在做什么?”   “找衣裳啊。”程朝玉快速拿了几件衣裳在身上比,又问柳儿道:“柳儿你帮我看看,哪件最丑?我今个儿要穿最丑的衣裳。”   柳儿张大嘴巴。   最、最丑?   为何公子要找最丑的衣裳来穿?   “快说啊!”程朝玉不满地催促。   柳儿一拍自己的下巴,合上嘴,无奈地指了指一件灰不溜秋的衣裳:“最丑的,当属这件吧。”   程朝玉一看,莫名觉得有几分眼熟:“我衣柜里怎么会有这么难看的衣裳?”   柳儿:“……”   “柳儿?”程朝玉不解地看向柳儿。   他干嘛不回话?   柳儿再次无奈,只好说了实话:“这件,是公子去年练手针线活儿时做的。”   当时公子还沾沾自喜来着。   他实在没敢说什么。   好在公子隔日便忘了,倒也没真的穿上身出门去。   程朝玉:“……”   原来是他自己做的。   还是最丑的一件……   “不管了,就穿这件吧!”程朝玉在羞愤和扮丑之间,终究选择了后者。   三两下就把衣服穿上了。   柳儿在一旁不忍直视。   公子虽然还没彻底长开,却也是水灵灵的漂亮郎,结果这身灰色衣裳一穿,一下子就黯然失色了。   跟个出家人似的……   “怎么样怎么样?我很丑吧?”程朝玉满怀期待地看着柳儿。   柳儿只敢点头,不敢把‘丑’字说出口。   “那就好。”程朝玉满意地坐在了铜镜前,又说:“随便梳个发髻就行了,别梳得好看了。”   柳儿依言上前,但却忍不住问道:“公子为何如此啊?”   “你又不是不知道,小王女今天要来我们程府嘛!”   柳儿先是吃惊,随后恍然大悟:“公子一定是想看看,小王女是否会以衣貌取人,对吧?公子想考验考验小王女。”   “什么啊?我才不是要考验她。我是想让她不喜欢我!”程朝玉噘嘴道。   “……”柳儿彻底瞪大了眼睛。   再说不出话来。   程朝玉才不管那些,很快就跑去前院,催促程府的车夫驾马车去慕容府接慕容明若。   他美滋滋地打着如意算盘——梦里萧慕凰是先与他订婚,然后才邂逅慕容明若,继而退婚的。那他就把次序调整一下,让萧慕凰先邂逅慕容明若!   反正,他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等萧慕凰今日见到慕容明若之后,肯定不会再接受陛下的赐婚了。   程朝玉想着想着,自己先开心地笑了起来。   而这时萧慕凰已经带着牧湘进了程府大门,刚好看见程朝玉开心的样子,清冷的眉眼顿时也转为柔和。   一旁的牧湘见状,暗暗在心中惊讶:她还是第一次看见王女如此温柔的模样。   “小公子何事如此开心?”   萧慕凰朝程朝玉走了过去。   对于程朝玉一身灰蒙蒙的朴素衣裳,也压根没有在意。   前世萧慕凰死之前那段日子,程朝玉穿的比这衣裳更朴素。   她早已经习惯了。 第8章 她去握人家的腰做什么   程朝玉呆呆地看着萧慕凰朝他走过来。   脸上还带着那样温柔的笑。   不对不对,梦里她只会对慕容明若这么笑!   萧慕凰逼近的那一刻,程朝玉莫名感觉到危险,顿时‘啊’了一声,扭头就跑!   牧湘眼角抽搐了两下。   王女果然凶名远播,把人家小公子吓成了这样。   “小心!”   萧慕凰一直注意着程朝玉脚下呢,果然见他因为太慌乱了,被一块石头绊了一下,瞬间整个人朝前扑去。   她喊了一声,随即掠身到他身边,将他手腕抓住往怀里一拉!   程朝玉没扑到地上,扑到萧慕凰怀里去了。   萧慕凰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地环住了那小小的腰。   “你你你……”程朝玉刚刚站稳,就感觉萧慕凰把他腰握住了。   他顿时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女子。   她竟然,竟然……   “抱歉。”萧慕凰反应过来,忙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   程朝玉整张脸都红了,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气的。   他咬唇瞪着萧慕凰半晌,才飞快地转身跑走了。   萧慕凰感觉自己救了人,又好像得罪了人。   不禁无奈地看了看自己那只没忍住的贱手——好端端地去握人家腰做什么?   现在还名不正言不顺呢。   “咳!”   这时候,一道轻咳声在前方响起。   萧慕凰一抬眸,顿时神色一敛,抬手见礼:“程老太傅。”   这可是清流之首,当年母皇若未请得她入京,写下一篇讨伐前朝皇室的檄文,揭尽前朝的黑暗罪恶,将母皇烘托成了一位万民救世主,只怕天下人还没这么快归心。   前世程老太傅肯把儿子嫁给她,是看得起她。   最后还为了她,撞死在金銮殿上。   今生,她无论如何也要对这位泰山尊重一些。   “小王女有礼了,请入正厅说话。”程老太傅显然目睹了方才那一幕,换做别人,早被她打出去了,但谁让萧慕凰是王女呢?   也可能是她儿子未来的妻主。   只能装没看见了。   “程老太傅请。”萧慕凰一笑。   程老太傅也没有推辞,便在前边领路了。   两人入了正厅之后,谁也没坐上座。   就中间隔了一张茶案,相对而坐。   “小王女此次来程府,可是有什么事情?”程老太傅问道。   “倒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只是本王出征离京时还还年幼,未曾来拜访过程老太傅,所以如今回到京城,便想来程府走动走动。”萧慕凰说得极为自然。   仿佛以后会经常来‘走动走动’一样。   程老太傅心知肚明,这位定是在陛下面前同意了与程家的婚事,所以才紧赶着上门来了。   难怪方才……   咳。   罢了,还是先看看这位人品如何。   “臣府上冷清,只有一儿一女,下人都不多,只怕小王女会觉得无趣。”   “小公子很好。”萧慕凰知道程老太傅会试她,索性便说了出来,“本王昨日便在城门口见过小公子了。”   “朝玉性子过于活泼,不太懂事。”程老太傅故意叹了口气。   萧慕凰笑了:“活泼可爱是好事,十五岁的年纪,难道要像半百老人似的暮气沉沉?小公子这性子招人疼,将来必定受宠一生。”   这话,简直就是直接在跟程老太傅下保证书了——我会宠你儿子一生。   程老太傅先是有些讶然,随后便坦然了。   小王女这是投诚。   想来……也明白与程家结亲,对她夺储一事有多大帮助了。   虽然她并不相信小王女此刻所作出的保证,但,至少态度还是端正的。   “前阵子,有位书生给臣写了一篇文章,文章中提到天授帝权,神圣不可侵犯,但历史上却有无数的帝王被推翻,甚至不乏圣明帝王死于宫廷斗争之中,于是他心生疑惑,问何为天授?又授与了谁?为何国兴,百姓苦,国亡,百姓也苦?不知小王女对这篇文章有何看法?”   程老太傅与萧慕凰谈起了历史,皇权,询问起她的看法。   萧慕凰知道这才是正题,她对程朝玉宠不宠是次要的,有没有资格当一个合格的帝王,才是程老太傅最看重的。   她已经活过一世了。   甚至见证了萧立忻是如何笼络天下人心,最后又如何登上帝位,铲除异己的。   所以她完全可以回答得上来。   “天授帝权,不过是历代帝王为巩固皇权,让天下人臣服的说法罢了。百姓大多是无知的,她们更多的畏惧神灵,畏惧天,所以上位者便用这天来震慑百姓。古有白蛇入梦,揭竿起义……”   萧慕凰一步步引究历史典故,与程老太傅侃侃而谈。   这一谈,便是半个上午。   而后院之中,慕容明若已经和程朝玉坐了许久,喝了许久的茶了。   程朝玉让柳儿去打听了好几次,得到的答复却都是他母亲和小王女还在正厅谈话。   他不禁在心里暗暗埋怨,母亲和萧慕凰怎么这么多话要说呢?   横看竖看萧慕凰也不是个熟读四书五经的才女啊!   “程公子是觉得无聊了吗?不如,我们一同去花园走走?”慕容明若看了一眼程朝玉,浅浅笑道。   程朝玉眼睛一亮,对,去花园!   这眼看着正午了,她母亲也不可能不吃饭吧?   说不定,马上就和小王女出来了。   而花园和前厅连着,很容易碰面。   程朝玉立刻站起来,“好啊!我们去花园吧。”   慕容明若勾出一抹绝美的笑容,起身跟了上去。   程朝玉和慕容明若刚走进花园,靠近前厅的位置,就听到了两个女人的声音。   不是程老太傅和萧慕凰还能是谁?   两人边走还边在聊,显然十分投机。   慕容明若凤眸中闪过一抹深思:忻姐姐不是说,萧慕凰是个莽女,有勇无谋吗?然而一个有勇无谋的人,怎么会和名满天下的程老太傅聊得如此投机呢?   “见过母亲!见过……小王女。”程朝玉生怕两人走过,忙拉着慕容明若上前行礼。   程老太傅一愣,大概是没想到儿子身边怎么多了一个如此倾国倾城的美貌男子。   “这位是……”程老太傅冷静下来后,觉得事有蹊跷。   慕容明若轻轻上前一福:“慕容明若,见过程老太傅,见过小王女。”   不疾不徐,落落大方。   姿态端庄中不失风情。   程老太傅眉心狠狠一跳!   下意识朝一旁的萧慕凰看了过去。 第9章 程朝玉瞬间眼眶红了   萧慕凰当然不会不看慕容明若。   那样反倒显得欲盖弥彰。   所以她眸色平淡地看着眼前的慕容明若,待程老太傅望过来时,她便回望了过去,笑说:“本王方才就听到这边有动静,原来是小公子和小公子的朋友。”   “呵呵……”程老太傅一瞬间无言。   不得不说,就她年轻的时候,也做不到在这样一位美人面前如此淡然。   萧慕凰若不是装的,那还真是让她有些刮目相看。   但此刻不是夸萧慕凰的时候。   她还有事情要弄清楚。   程老太傅便淡淡一笑,问慕容明若道:“本太傅听过你的名字,据说才学一流,美貌过人,如今一见倒是名不虚传。不过……你今日怎会到程府来做客?”   她并不记得,她家朝玉有这么一位出名的朋友。   “小公子昨日盛情相邀,我也与小公子一见投缘,所以便答应了。不曾想贵府有客,是我冒昧了,我这便告辞。”慕容静若听出程老太傅有怀疑的意思,便解释一二后,福身告辞。   程老太傅眸色一沉,瞬间看向自己的儿子。   她明白了!   朝玉不想嫁,便故意请了这位京城第一美人过府。   分明是想用慕容明若吸引萧慕凰的注意,让萧慕凰主动推了与程家的婚事!   程朝玉一惊,心虚地别过脸。   完了,小把戏被母亲看穿了。   “今日府上确实有贵客,这男女有别,就不留你了。来人,送慕容公子回去!”慕容明若不过是区区一县令之子,程老太傅自然用不着多客气。   从头到尾,萧慕凰都没多看慕容明若几眼。   便是偶尔看过去,也是神色淡淡,波澜不惊。   这让程老太傅很是满意,而程朝玉这会儿正慌着,根本没注意萧慕凰。   待慕容明若一离开,程老太傅就当着萧慕凰的面发怒了:“逆子!你给我跪到祠堂里去!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放你出来!”   程朝玉瞬间眼眶红了。   他还是第一次在人前被母亲这般训骂。   萧慕凰怔了一怔,忙拉住程老太傅,劝道:“程老太傅何以如此动怒?小公子并未冲撞到本王。”   “小王女对犬子一片爱护之心,臣心领。不过程家的家风不可破,他敢做出这种事,便要承担后果!”程老太傅并不为所动。   依旧一脸薄怒地看着程朝玉。   程朝玉眼泪掉了下来,转头就朝祠堂跑去。   跪就跪!   “等一下!”萧慕凰此刻也顾不得许多了,上前一把拉住程朝玉。   “你放开我!”程朝玉忍不住怒瞪萧慕凰。   都是她害的!   她就是个害人精!   “最近阴雨连绵,跪祠堂对身体不好。你是男子,当爱惜自己身体。”萧慕凰也不管程老太傅在身后怎么想,掏出手帕便细细地替程朝玉将眼泪拭去。   程朝玉一下子连挣扎都忘了。   她她她,她竟然当着他母亲的面……   “好了,回房去吧,不要去祠堂跪。”萧慕凰把帕子收了起来,看着程朝玉呆呆的红通通的脸颊,温柔地笑了一笑:“你母亲这里,本王来帮你求情。”   程朝玉晕晕乎乎地就被萧慕凰推给一旁的柳儿了。   “照顾好你家小公子。”萧慕凰还对柳儿点了点头。   柳儿受宠若惊,忙福身领命:“是,小王女。”   然后赶紧就把他家小公子扶回房间去了。   程老太傅被萧慕凰这一番操作下来,给看直了眼。   这里是程府吧?   她还真是不客气呢!   “程老太傅,此事都怪本王,应是昨日在城门上,本王唐突吓到了小公子,给小公子留了不好的印象。”萧慕凰看着程朝玉的身影远去,这才回身朝程老太傅一拱手。   她顿了顿,又说:“本王会想办法让小公子对本王改观,但程老太傅若为此事罚小公子,只怕本王做什么都无用了。”   程老太傅一怔,继而又好气又好笑。   这小王女还真是个劝人的高手。   言下之意分明是自己若不管不顾地罚了朝玉跪祠堂,朝玉心里只会对她更讨厌。   “臣这个儿子,自小被宠坏了,小王女若是再这般惯着,只怕他将来会变本加厉。”程老太傅其实挺高兴,但却故意板着脸提醒道。   萧慕凰莞尔一笑:“无妨,本王受得住。”   程老太傅听了这话,舒心的同时,也有些淡淡忧心。   但愿,不是一时的受得住,而是一世啊……   ……   萧慕凰从程府出来,想了想之后便到街上买了两个小玩意儿,包在盒子里吩咐牧湘送去程府。   牧湘眼皮直跳——程家小公子确定会喜欢这种礼物吗?   但,她不敢质疑自家王女的决定。   于是飞快地去送礼了。   程朝玉虽然是第一次收到女人的礼物,可并不感兴趣。   “搁去库房吧。”他才不要看萧慕凰送的礼物呢。   柳儿有些失望,他还挺想看小王女会送他家小公子什么礼物的呢。   “你那是什么眼神呀?她一个小王女,能送我什么?不是珠宝就是首饰呗!”程朝玉白了柳儿一眼,而他从来不喜欢这些东西。   “好像不是啊?”柳儿晃动了一下盒子:“这么大一个盒子,珠宝首饰的盒子没这么大吧?”   程朝玉狐疑地看向那个大盒子,好像也对哦。   他见到其他男子收到的珠宝首饰,都是很精致的一个小盒子,不可能萧慕凰给他送这么多珠宝首饰吧?   又不是下聘……   哎呀,他在胡思乱想什么啊?   根本就没有下聘的那一天!   “要不,小公子,奴帮您打开看看吧。”柳儿说道,“反正送去库房,也要打开之后,登记在册的呀。”   程朝玉一想,是这个道理,便托腮望着大盒子:“那你打开吧。”   “是,小公子。”   柳儿高兴地把大盒子放回桌上,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了。   “这是什么呀?”柳儿好奇地把里面的两样玩意儿拿了出来,放在桌上。   程朝玉眼睛瞬间一亮!   咦?   是他没见过的新鲜玩意儿!   “我看看。”程朝玉兴趣一下子来了,站起来就开始专心致志地摆弄桌子上的那两大家伙。   柳儿掩嘴偷笑。   不是要搁去库房吗?   这下不搁了吧? 第10章 他要亲自跟萧慕凰谈谈   其实萧慕凰送给程朝玉的并非什么贵重之物,当真是两个小玩意儿。   一个是九连环。   另一个是陀螺。   前世,程朝玉在她身边近半年的时间,她知道他并不爱那些珠宝首饰。   那半年里,他几乎没有笑过。   但有一次,有个程老太傅的学生偷偷来王女府探望程朝玉,给程朝玉带来了程万笙离京之前留给程朝玉的一个包袱。   那包袱里有个很漂亮的毽子,还有一些银钱,首饰之类的。   程朝玉什么都没拿,就拿了那个毽子,贴在心口,含泪而笑。   萧慕凰想,以程朝玉那活泼的性子,应当是喜欢这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的。   所以她才买了九连环和陀螺,想让程朝玉开心。   事实证明萧慕凰还真是投到程朝玉所好了。   程朝玉摆弄那九连环整整一个下午,连晚饭都没去吃。   还招来了程老太傅。   程老太傅以为程朝玉在生闷气,不肯吃饭,结果过来程朝玉的院子一看,他正在玩京城最近很盛行的玩意儿——九连环呢!   柳儿请过安之后,忙解释道:“家主,小公子没有出去过,这两样东西是小王女送给小公子的。”   生怕程老太傅误以为程朝玉又溜出去玩了。   程老太傅顿时摸着下巴一笑:“哦?朝玉怎么会收下?”   不是讨厌别人吗?   又收别人的礼物?   “大概是九连环太有趣了,小公子忍不住吧,这都玩了一下午了呢。”柳儿捂嘴偷偷地笑。   程老太傅闻言笑出了声,接着走进房间。   “朝玉。”   程朝玉听见自家母亲的声音,手一抖,忙假装无事地离开桌子,请安见礼:“母亲。”   目光还是有些依依不舍地瞥了没能解成功的九连环两眼。   “小王女送来的?”程老太傅拿起儿子玩了一下午的九连环,问道。   “……嗯。”程朝玉不太情愿地承认。   他说好只看一看的,结果……   “我都觉得小王女不错。”程老太傅坐了下来,看着仍旧不情愿的儿子,摇了摇头:“不知道你在别扭什么。”   程朝玉无法反驳。   他又不可能说出那个梦。   母亲向来不信这些怪诞之说,一定会觉得他疯了。   “小王女今日替你再三求情,你才免去了跪祠堂之苦。你以为你请慕容明若到府上做客,小王女看不透你的用意?至于城门口的事情,我都听你姐姐说过了,小王女连楼都没上,不就是派了个兵问了你一句话吗?你何至于记恨如斯?我平日里教你严于律己宽以待人你都忘了?”程老太傅开始训话。   程朝玉在心里不服气地翻白眼。   程老太傅说了半天,不见儿子有反应,脸色一沉,桌子一拍:“你有没有在听?”   “我听着呢,母亲。”程朝玉噘嘴。   程老太傅看着儿子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差点就忍不住动怒。   但萧慕凰之前替儿子求情的话又在她耳边响起。   “本王会想办法让小公子对本王改观,但程老太傅若为此事罚小公子,只怕本王做什么都无用了。”   于是程老太傅又忍了下来,语气尽量温和地道:“你虽是男子,可我也让你从小读书识字,你当明白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道理。今日小王女代你求情,让你免了罚跪之苦,又送来礼物哄你开心,于情于理你都要去谢谢人家。”   程朝玉吃惊地看着他母亲:“我还要去谢谢她?”   梦里她把他害得可惨了。   害他去庙里出家了都。   虽然只是一个梦,但他总觉得这个梦好像预示着什么。   “不错,明日你就随你姐姐去小王女府还礼。”程老太傅一锤定音,不容反驳。   “……”   好气喔!   “听见没有?”程老太傅脸色微沉。   程朝玉不敢反驳,只好点头:“听见了,母亲。”   “不许再穿成今日那般模样!不然就去跪祠堂,谁求情都没用!”程老太傅丢下这句狠话,起身离开。   程朝玉待自己母亲走远,才气恼地瞪着桌上的九连环,“都怪你!又害我被母亲骂!”   仿佛在指责萧慕凰一样。   柳儿忙上前相劝:“其实小王女真的很温柔啊,对小公子也很好,小公子为什么会讨厌小王女呢?”   讨厌吗?   程朝玉抿了抿唇,他也不是讨厌她,毕竟她也不是什么坏人。   他是害怕。   害怕梦里的那些事,都会成真。   “你不会明白。”程朝玉烦恼地坐了下来,托腮开始想明天去见萧慕凰的事。   难道他真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和姐姐一起去小王女府吗?   但是这样一来,赐婚圣旨肯定马上就会下达。   就像梦里那样。   他怎么能允许自己成为程家的笑话,让母亲丢脸呢?   想到梦里自己的母亲为了自己青灯古佛的决定,一病不起,憔悴得不像样,程朝玉就心痛如绞。   不行!   他一定要亲自跟萧慕凰谈谈。   就……明天吧。   程朝玉打定了主意,这才放下心事,重新开始研究起九连环来。   ……   翌日。   大王女府。   萧立忻起得很早,在书房来回踱步,似是在等待着什么。   快日上三竿之时,终于有侍卫匆匆走进书房,跪地禀报:“启禀王女,京兆府府尹判了窦茗三十大板,眼下窦茗已经回到小王女府中。”   萧立忻顿时停住脚步。   她缓缓负起双手,神色晦暗不明。   果然……   看来,她还是小瞧幺幺了。   在城门口,幺幺并未中计,还将窦茗绑了送去京兆府,落了个大公无私的好名声。   如今又说服窦茗将那男人送回了家中,而窦茗也被打了三十大板。   可以说是……双赢。   萧立忻想到这里,笑了:“幺幺果真是长大了。”   侍卫跪在地上,并不敢出声。   “明若那边怎么样?”萧立忻又问道。   “慕容公子顺利见到了小王女,但很快就被程老太傅派人送回去了,也未能与小王女说上话……”侍卫头垂得更低了。   闻言,萧立忻勾唇一笑。   “退下。”   “是。”   侍卫走后,萧立忻如沐春风的表情顿时收了起来。   整个人变得阴沉冷戾。   萧、慕、凰!   萧立忻一把握住椅子扶手,清脆裂声响起。   一地碎木屑。 第11章 第一次单独在一起   程朝玉怎么也没想到,他和他姐姐程万笙会在小王女府门口,碰到那个强抢民男的副将。   她叫……对了,叫窦茗。   在他的梦里,她可嚣张了,抢了人家的夫郎还打断人家妻主的腿。   程朝玉顿时不高兴地把脸别到一边,不想正眼看窦茗这个女人。   “这位小公子是……”窦茗屁股上还有伤呢,但一见到程朝玉就瞪直了眼睛。   比她之前抢的那个夫郎可是漂亮多了!   程万笙也认出窦茗来了,立马把自家弟弟挡在身后,并对窦茗怒目而视:“大胆莽女,焉敢无礼!我们是程家人!”   要换做之前的窦茗,这会儿才懒得理会什么程家王家。   但到底在牢里逛了一回,又刚挨了三十板子,窦茗还是收敛了许多。   所以她问了一句:“程家?哪个程家?”   “我母亲是程老太傅!”   窦茗顿时噎了一下。   哦,就是那个文人之首啊。   行吧行吧,她惹不起酸迂腐老古板。   这时候牧湘从府里出来了,显然是来接窦茗的,结果没想到看见了程家姐弟。   她一看程万笙满脸怒容,心里顿时‘咯噔’一声:坏了!   准是窦茗的老毛病又犯了。   但是这位程家小公子……   牧湘脸色难看地走上前,一脚踹在了窦茗的屁股上,窦茗‘哎哟’一声惨叫,趴在了地上跌了个狗吃屎。   “姓牧的,你疯了?”窦茗一回头看见踹她的居然是牧湘,顿时骂道。   “我看你是活腻了。”牧湘冷冷看着她,“自己去跟王女请罪吧!不过,这次恐怕不是三十大板那么容易了!”   什么?   窦茗傻眼了。   她做什么了就又得去跟王女请罪还要挨板子?   牧湘没功夫理会窦茗,转身朝程家姐弟躬身请罪:“程小姐,程小公子,卑职等都是粗人,冒犯之处还请海涵。”   程万笙见牧湘这般有礼,倒也不好发作,拱手还礼道:“好说。”   万幸这窦茗也没说什么过分的,只是问了她弟弟的身份。   “两位可是来见我们王女?”牧湘直起身后,才问道。   “是的。”程万笙笑了笑,“母亲命我们来向小王女道谢。”   道谢?   哦,昨天王女替程家小公子求情来着。   还送了两个不像样的礼物给人家。   牧湘顿时明了,便做了个请的姿势:“两位请。”   “请。”程万笙这才回头看了程朝玉一眼,带着程朝玉一同进了小王女府。   窦茗吃痛地捂着伤处起身,找到一名亲卫,低声问了程家姐弟的事。   “听牧湘姐说,小王女很喜欢这位程家的小公子。”亲卫一脸冷漠地看着她,眼底却浮现出一丝同情。   所以,你自求多福吧!   窦茗:“……”   要、要死……   没一会儿,窦茗垂头丧气如丧考妣地走进王女府,直接朝刑房的方向去了。   她先自己去领三十军棍,然后再去跟王女请罪。   希望,她脖子上这颗脑袋还保得住……   此刻程万笙和程朝玉姐弟跟着牧湘到了正厅落座,牧湘着人上了茶水点心之后,便去禀报此刻还在书房等窦茗的萧慕凰了。   萧慕凰听见有脚步声,抬眸笑道:“你个……”   却在看见是牧湘时,顿住了。   窦茗那色胚呢?   “启禀王女,程家姐弟奉程老太傅之命前来给王女谢恩,此刻已在正厅喝茶。”牧湘单膝跪地,禀道。   什么?   朝玉来了?   萧慕凰立刻起身,大步走向门外。   却又在门口时停住,侧身问道:“窦茗还没从京兆府回来?”   “窦副将已经回府,不过……”牧湘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实话,她不敢有瞒王女,“不过窦茗在门口得罪了程家小姐,程家小姐非常生气。”   牧湘猜到是窦茗冒犯了程朝玉所以程万笙才动怒的,但她没有亲耳听见。   她只会禀明王女她看见的。   萧慕凰脸色瞬间冷沉了下来。   她盯着牧湘,冷笑一声:“那牧湘你给本王说说看,程万笙为何会跟窦茗生气?窦茗做了什么,能把程万笙一个文人惹生气?”   牧湘心里一紧,明白自己的心思被她家王女看穿了。   ‘咚’!   顿时,另一只膝盖也着地了。   “卑职该死!”她俯首叩地。   萧慕凰心底滋生出一股愤怒,但她只是看着牧湘片刻后,转身拂袖而去。   牧湘是前世为她而死的忠部,除非触她逆鳞,她不会轻易降罚。   但窦茗若冒犯了朝玉,便罪无可恕!   萧慕凰一直到了正厅门口,才稍稍压下了怒气,免得吓到里面的程家姐弟。   “阿笙。”萧慕凰噙着笑意走进正厅,跟程万笙打招呼。   随后又朝程朝玉点了点头:“小公子。”   程万笙看见萧慕凰的那一刻就起身了,但她才一拱手,就被萧慕凰一声‘阿笙’给叫傻眼了。   她什么时候和这位小王女熟到这种程度了?   好在程万笙没傻多久,中规中矩地行了个礼,道:“学生见过小王女。”   程万笙虽有一身才华,却并未入朝,也未考取功名。   这自然是跟程老太傅前朝太傅的身份有关。   程老太傅为了避嫌,也为了保住一双儿女,便宁可程家人一辈子闲云野鹤。   “不必多礼,坐吧。”   萧慕凰视线在程朝玉脸上停留了片刻,上了台阶,转身落座。   “谢小王女。”   程万笙和程朝玉重新落座后,才笑说:“昨日舍弟鲁莽,惹母亲大怒,多亏小王女替舍弟几番求情,这才免了舍弟被罚跪祠堂之苦。学生心中非常感激,所以特地带舍弟登门向小王女致谢。”   萧慕凰温和一笑:“只是一桩小事,何足挂齿。不过,既然来了,就在本王府上用膳吧。”   还要留在这里吃饭?   其实只是装出一副文绉绉模样的程万笙,顿时觉得屁股上长出了许多钉子。   坐立难安。   程朝玉揣着一肚子话来的,这时便道:“姐,你不是说想看看王府的花园和我们家有什么不同吗?你去看吧。”   程万笙:“……”   她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萧慕凰看向程朝玉,稍一思忖,明白了,便淡淡笑说:“阿笙你随意逛,王府内不会有人拦你。”   “……谢小王女。”程万笙这会儿也反应过来她弟弟是要把她支开了。   虽然觉得不妥,可她管得了她弟弟吗?   既然管不了,就还是别挣扎了。   何况这个萧慕凰看起来也不像什么坏人,她弟弟应该不会有事。   于是程万笙很快就离开了正厅。   待正厅里只有萧慕凰和程朝玉两人时,程朝玉才终于感觉到了一丝紧张。   他还是第一次和一个女人单独在一块儿……   “小公子是有话要跟我说吗?”萧慕凰起身,下了台阶。   一句话的功夫,就从主座移到了侧座。   方才程万笙所坐的位置。   离程朝玉就只有一个小茶案的距离。 第12章 我对小公子一见钟情,想娶小公子为夫   程朝玉没来由一阵紧张。   耳根也有点发热。   “小王女离我那么近做什么?”他朝右侧稍稍让了些许,看登徒子一样的眼神看着萧慕凰。   “有上次那个元荃离小公子近吗?”反问出这句话时,萧慕凰依旧淡淡地、温和地笑着。   程朝玉却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   心想元荃姐怎么和她一样呢?   元荃姐就跟他亲姐姐一样,而她可不是他的姐姐。   连熟人都算不上。   不过……算了算了,他又不是来和她掰扯这些的。   程朝玉想起来意,就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抬眸看着萧慕凰,问道:“小王女为何会到程府去?又为何会替我向母亲求情,还在我母亲面前……”   做出那种会让他母亲误会的举动。   现在他母亲都认定了,她对他有意。   他姐姐也好像接受了陛下会把他指给她的事。   可是,她根本就不喜欢他呀!   她喜欢的,明明是慕容明若。   “因为,我对小公子一见钟情,想娶小公子为夫。”萧慕凰看着程朝玉,轻轻地说出上辈子到死都没能说出口的话。   “什么?”程朝玉瞬间睁大了眼。   她对他一见钟情?   这怎么可能?   程朝玉浑然不觉他已经把心声说了出来。   萧慕凰轻笑一声,道:“为何不可能?我在城门前见到小公子的那一刻,就第一次萌生了娶夫的念头。而若不是为了给小公子留下个好印象,我又怎会替民伸冤为民做主,还绑了跟随自己四年的副将?”   慈不带兵,义不养财。   她没那么好,更不是什么天生菩萨心肠的女人。   不过,她以后可以多做好事。   然后把这些做好事的功德,都给她的夫郎。   也就是,朝玉。   “……”程朝玉眼睛睁得更大了。   原来她真是他梦里的那种残暴王女!   而城门口那一幕之所以和他梦里的不一样,是因为她想给他留个好印象……   可是……   可是梦里,她并没有对他一见钟情啊?   程朝玉有些迷糊了。   看着程朝玉迷糊到可爱的表情,萧慕凰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抬手揉揉程朝玉的发髻,笑道:“昨日送你的九连环可解开了?”   “那么难,我怎么解得开啊?”提起九连环,程朝玉顿时嘟起了嘴。   整整一个下午,他才解开一个。   派了柳儿去找姐姐,结果姐姐一听是九连环,立马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显然他姐姐也是笨蛋!   “我可以教你。”萧慕凰笑道。   程朝玉狐疑地看着她:“教我?那你能解开几个?”   “九个。”萧慕凰轻笑。   程朝玉立马轻哼一声:“吹牛!”   他才不信她能解开九个呢!   “那小公子要不要与我赌一赌?若我能解开九个,小公子便与我去赏花灯,嗯?”萧慕凰轻柔的嗓音,带着一股子诱哄的意味。   赏花灯啊……   程朝玉有些犯难。   他知道男子若答应女子去赏花灯,那多少就有相看之意。   可他……   对了,他今日登门,不是要跟萧慕凰谈条件的吗?   “那如果小王女没能解开九个,输了呢?”此刻,程朝玉仍然是不信萧慕凰能解开九个环的。   “我任小公子处置。”萧慕凰笑着拱手。   程朝玉对上她含笑的眼睛,心头一跳,赶紧就移开了视线。   她长得好好看,笑起来好温柔啊……   真想象不出她上阵杀敌的凶残样子。   程朝玉神游了片刻,忽然回过神来,忙说:“如果小王女输了,那小王女就要跟陛下说,暂时不想成亲。”   嗯?   萧慕凰微微眯眼,看了程朝玉一会儿后,又轻声一笑:“为何?小公子不想嫁我?”   程朝玉这时候才终于注意到,从她姐姐离开正厅之后,萧慕凰就一直没再自称‘本王’了。   而是……‘我’。   程朝玉捏了捏手指,缓解心中那莫名的悸动。   又过了片刻,他才小声地开口:“我才十五呢……而且,而且我想嫁一个真心喜欢我的妻主……”   就像梦里萧慕凰喜欢慕容明若那样。   千依百顺,宠上九天。   可惜,他梦里的慕容明若,只喜欢大王女萧立忻。   萧慕凰会被他背叛。   程朝玉有些同情地看了萧慕凰一眼。   萧慕凰莫名被‘同情’,片刻后忽然眉心狠狠一跳!   该不会朝玉也……   “阿笙送小公子的那个毽子,小公子还收着吗?”萧慕凰攥紧双手,装作不在意地问道。   程朝玉不解地抬眸:“什么毽子?”   什么时候送的?   他怎么不知道?   “一个七彩羽毽,是阿笙给小公子的出阁礼物。”   程朝玉脸色一下子红了,结结巴巴道:“不、不知道,我又还没出阁……”   姐姐真是的……   怎么会把这种事告诉小王女啊?   太讨厌了。   看着程朝玉脸红如朝霞的模样,萧慕凰轻吁一口气:还好,朝玉并没有如她一般。   否则……   他死都不会原谅她的。   “如果我向小公子证明,我是真心喜欢小公子的,小公子是不是就愿意嫁我了?”萧慕凰很快恢复了常态,看着程朝玉轻声问道。   程朝玉脸上本就红晕未退,又被萧慕凰如此直接的一句话问得更加心跳如鼓。   他憋了许久,才丢下一句‘骗子’,然后落荒而逃。   萧慕凰并未起身去追。   她不想把程朝玉逼得太紧。   横竖,母皇和程家都有这意思,现在只等程朝玉松口了。   她本可以如前世一样,等着母皇直接赐婚就好,但……程朝玉向她开了口,她不可能拒绝。   只能,慢慢来了。   萧慕凰随后想到窦茗,眸色顿时冷沉似冰。   她起身,步出正厅。   才至花园,便遇到了程家姐弟。   显然程朝玉在花园里找到了他姐姐程万笙,两人准备离开了。   “不留下用膳了?”萧慕凰猜到程朝玉不会留下,但她之前话已经说了,此刻不能不问。   “不了!母亲在家等我们呢!”程朝玉飞快地说道。   程万笙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家弟弟,这胆子真是越来越肥了啊……   “既然如此,那本王送你们回程府。”萧慕凰笑了笑,不见丝毫生气。   程万笙一边暗叹小王女脾气真好,一边摆手客套婉拒:“不敢,不敢,小王女切莫折煞学生姐弟了。”   程朝玉也不敢多看萧慕凰,拉着程万笙就飞快地跑了。   萧慕凰一腔热情无处安放,只能压下来,冷着脸朝刑房走去。   “痛死我了!我今年是不是流年不利啊?”   一到刑房门口,窦茗跟幕僚诉苦的声音就传入萧慕凰耳中。   她迈进房中,冷冷道:“本王看你不是流年不利,是皮痒!” 第13章 捡回一条小命   ‘扑通’!   窦茗一下子从刑凳上滚下来了。   又立马忍痛从地上爬起,朝着萧慕凰的方向跪地叩首:“末将该死!末将有罪!”   萧慕凰一声冷笑,落座:“你可是两次舍命救过本王的功臣,何罪之有?”   窦茗冷汗下来了,这话听着好严重啊!   “末将惶恐……”   “本王问你,何罪之有,为何不答?”萧慕凰冷冷地看着窦茗。   她本是想问程家姐弟的。   但话到嘴边,却觉不妥。   若窦茗过了分,程家姐弟怎会只字不提?   若窦茗没有过分,她贸然去问程家姐弟,岂不无中生有污了程朝玉的清誉?   所以她才忍了下来,径直到刑房来问窦茗。   一看幕僚在此,她便知事情应该不严重。   不过,冒犯肯定是有的,否则程万笙一介文人不会动怒。   窦茗此刻已得幕僚提点,便跪在地上哭丧个脸,道:“末将、末将也不知自己罪在何处啊……反正、反正牧湘那狗女人踹了末将个狗吃屎,还让末将自己到刑房来领罚……”   萧慕凰瞥了幕僚一眼,冷笑:“你若没做错事,牧湘为何让你来刑房领罚?”   “这……牧湘说末将开罪了程家小公子,还说程家小公子是王女看重之人……可末将也只是在门口与程家姐弟恰巧碰到,便多嘴问了一句他们是什么人而已啊……”   窦茗伏在地上,大气不敢喘一声。   虽然说吧,她确实多看了那程家小公子两眼,但她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干啊。   幕僚问清楚事情经过之后,这才让她避重就轻如实回答就是了。   至于觉得什么小公子漂亮之类的话,那是心里想的,就不用说出来了。   萧慕凰看着一身是伤的窦茗,神色冷冽不发一语。   刑房里,死一般的寂静。   窦茗没敢再画蛇添足多说一字,一旁的幕僚也没有擅自开口。   这事儿说轻了就是不知者不罪。   但要是往重了说,那可是冒犯未来王女夫的大罪。   诛九族都是正常的。   所以,怎么断,端看萧慕凰心胸宽窄罢了。   “把今日门口值守的亲卫给本王叫来。”许久之后,萧慕凰终于开了口。   “是!”刑房里一名亲卫立刻飞奔而去。   窦茗和幕僚同时都松了口气。   这道命令,意味着萧慕凰没有直接判窦茗死刑。   没多久,负责今日门口值守的两名亲卫就到了。   “卑职叩见王女!”   “你二人,分别将今日窦副将在王府门口遇见程家姐弟后发生的事,给本王写出来。窦副将说了什么,做了什么,程家姐弟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要写!”萧慕凰语气冷冽地说道。   “是!王女!”   两名亲卫领命,随后就依次上前,在刑房的画押桌上飞快地写出事情经过。   前一人写完,立刻就由幕僚收走了,呈给了萧慕凰。   后一人写完之后,幕僚再次上前收走,再次呈给萧慕凰过目。   两份供词遣词造句虽有不同,内容却一模一样,都是说窦茗总共说了两句话,一句是‘这位小公子是’,另一句是‘程家?哪个程家?’。   至于动作,并未有任何动作。   但两名亲卫还是如实写道——窦副将多看了程家小公子两眼。   萧慕凰看完之后,用内力将两份供词震得粉碎。   随后才看向窦茗,淡声道:“莫说是你一个小小副将,便是本王,在京城也得遵纪守法。若你再惹是生非,授人以柄,本王也救不了你!”   “末将再也不敢了,求王女宽恕末将最后一次!”窦茗听出了生还的希望,赶紧磕头认罪。   见窦茗这回是真被震慑住了,萧慕凰这才又道:“回头本王替你寻门亲事,有了夫郎之后,你再敢多看外面的男子一眼,本王亲手挖了你的眼珠子!”   “那末将要是瞎了,王女会养末将还有末将的老母一辈子吗?”窦茗知自家王女消气了,顿时就贫了一句。   “滚!”萧慕凰抽出匕首就朝窦茗砸了过去。   窦茗赶紧在地上滚了一圈,躲开这一刀。   匕首‘锵’一声插进墙壁里。   “末将错了末将错了,末将以后再也不看男人了!以后末将只看女人!”窦茗忍着伤痛连连作揖认错。   萧慕凰冷哼一声,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懒得看这让人生气的蠢货!   窦茗摸了摸鼻子。   幕僚含笑摇扇,随后跟了上去。   萧慕凰回到书房,见幕僚也跟了进来,知晓幕僚有话要说。   “王女心胸宽广,草民佩服。”幕僚含笑作揖。   幕僚姓龙名蕴,是萧慕凰两年前与敌国一场恶战时,毛遂自荐到军中的一个文人。   对于行军打仗,倒是有几分见解。   虽然萧慕凰不全听龙蕴的,却也会将龙蕴的方案列为参考。   萧慕凰看着这个前世对自己痴迷于慕容明若而失望,最后在萧立忻被立为太女之后选择云游四海的幕僚,心中淡淡一叹。   她前世,真是令太多的人失望了。   “先生谬赞了,本王有那么一瞬,着实想砍了窦茗的脑袋。”萧慕凰从容不迫地对龙蕴承认自己的杀意。   “草民看出来了。”龙蕴不以为意地淡淡一笑:“可王女终究还是忍住了,这份忍耐与气度,就足以让人敬佩。”   窦茗今日所犯之错,往大了说往小了说,那都是王女的决定。   王女不忍杀,那还是念着窦茗的好。   这样的主子,才有人愿意效忠。   才有人敢效忠。   好在,窦茗没有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行。   两名亲卫的供词,足以让窦茗免去一死。   再加上南阳建朝以来,民风较前朝开放了一些,漂亮男子被女子多看几眼已经不是什么沉塘的大罪了。   萧慕凰微微叹了口气:“她终究是救过本王性命的姐妹。”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自古以来,无规矩便不成方圆。”龙蕴微微笑道,“王女有没有想过,重新立一套军规来约束这些将士的行为呢?”   行军打仗,只论成败。   无论做了什么错事,只要打了胜仗,这些错都会被缩小。   但仗打完了,这些将士回到京城,再不加以约束,小错也会被放大。   到那时,治下不严的罪名还是王女承担。   萧慕凰手指微微叩桌,看着认真提建议的龙蕴。   她想起前世这个时候,龙蕴也是提过重立军规,但她并不以为意,没有采纳。   之后将士们惹出很多事来,她都出面摆平了。   其中也不乏萧立忻的帮忙。   她还一度十分感激……   如今回忆起来,自己真是蠢不可言。   “可。”萧慕凰从自嘲中回过神来,一锤定音,“重立军规一事就交给先生去办。”   龙蕴瞬间露出笑容,深深鞠躬:“多谢王女,草民定不辱命!” 第14章 想让他心甘情愿嫁给她   龙蕴回到家中,便一头扎进书房,开始起草新的军规。   正在她奋笔疾书时,书房被轻轻叩响。   她眉头一皱,“谁?”   “我知道妻主很忙,但再忙也要吃饭……我将饭菜端进书房便走,好吗?”   门外,是龙夫郎轻声的恳求。   龙蕴微微叹了口气,搁笔起身,打开房门。   “我不是说了不吃吗?你又下厨操劳。”龙蕴接过夫郎手中的托盘,又拉起他的手看了看有无烫伤。   “没关系的,我闲着也是无事……”   “你自己可吃过了?没吃便一起吃罢。”龙蕴拉着他朝书房内走去。   “可妻主不是在忙……”   “也不急这片刻。”   龙夫郎便不再说话了,跟着龙蕴一同到小榻坐下,忙着给龙蕴打开汤碗的盖子,又将勺子放进去,小心地放在龙蕴面前。   “王女采纳了我的意见,决定重立军规,并让我负责起草新军规。”龙蕴看着自家夫郎忙碌的贤惠模样,笑了笑之后,把这天大的喜事告知了他。   “真的?”龙夫郎一下子喜上眉梢,“王女终于开始重用妻主了?”   “重用倒是其次。”龙蕴喝了一口汤,满足地道:“主要是王女并非外界所传的那般有勇无谋。我早晚会证明给母亲看,家族的选择是错的。”   龙夫郎听到她说这话,脸上笑容淡了一些。   龙蕴意识到什么,抬头一笑:“别担心,王女今日能护着窦茗,他日也会护着我们。”   “如果,王女输了呢?”龙夫郎将泪意逼回去,他知道自己的妻主有宏图大志,可他不明白妻主为什么非要选小王女来冒险。   妻主曾为大王女卜卦,大王女乃表里不一手段狠辣之人。   倘若小王女败给了大王女,妻主身为小王女的亲信,一定不得善终。   他真的担心妻主选错人……   “虽然我数次为王女起卦失败,但既然上天都不让我起卦,说明王女应有与众不同之处。”   龙蕴沉吟片刻,分析道:“如今王女为南阳立下大功,陛下又有意将程家公子许给王女,只要王女肯听劝告,不犯大错,储君之位,必定是王女的囊中之物。”   “嗯。”龙夫郎一向是相信自家妻主判断的,便稍稍宽下心来,点了点头。   龙蕴见他眼睛没方才那么红了,才温声道:“吃饭吧。”   “好。”龙夫郎笑了笑,轻轻拿起了筷子。   妻夫二人在书房吃完饭,龙夫郎便收了碗筷离开。   而龙蕴则继续埋头起草军规。   一忙,便是一整夜。   ……   萧慕凰起了个大早。   直奔程府。   程朝玉这两日玩九连环上了瘾,门都不出了。   他也去请教过自己的母亲程老太傅,结果程老太傅淡淡挥手说——我年轻时花了五年时间才解完九个,并未求助于任何人。   那言下之意就是,如果我直接把方法告诉你,又有什么用呢?   终归不是你自己研究出来的。   程朝玉只好又自己去努力了。   然后柳儿就来欢天喜地地禀报:“小公子,那小王女登门来了,家主让小姐和小公子去花园见客。”   “不见。”程朝玉头也不抬地拒绝。   柳儿大失所望。   小王女真的很好嘛,为什么小公子就是不喜欢呢?   难道……小公子有了心上人,所以才看不见小王女?   该不会是那位元小姐吧?   柳儿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赶紧就退下了。   花园凉亭里,程老太傅听了柳儿的回话,瞬间板脸:“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说着便要起身,似乎是要亲自去把程朝玉给训出来。   “老太傅,还是本王去吧。”萧慕凰按住了程老太傅的手臂,笑道:“本王上次与小公子打了个赌,正好让小公子心服口服。”   “……小王女与朝玉打了个赌?”程老太傅有些不敢置信。   她循规蹈矩的儿子什么时候学会了跟人打赌?   “不错,小公子不信本王可以解开九连环,所以本王与小公子打了个赌——若是本王赢了,过几日小公子便要与本王去赏花灯。”   萧慕凰语气坦荡地说道。   她深知在这位老太傅面前,直来直去反而有效。   果然,程老太傅看了萧慕凰片刻,摇头失笑:“臣到底是老了。”   接着便对一旁的程万笙说道:“你陪小王女一起过去,别让朝玉使小性子。”   这一说,既顾全了萧慕凰的面子,又顾全了程朝玉的名声。   萧慕凰自然明白,笑着道谢。   程万笙应声,很快便陪萧慕凰一同去程朝玉院子了。   如今程万笙也算是明白了,女帝随时都会下旨赐婚,所以她弟弟嫁入皇家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除非萧慕凰自己不愿意。   不过她看萧慕凰这上心的劲儿,绝对不是不愿意的样子。   所以程万笙在半路上就跟萧慕凰说了句掏心窝子的话:“小王女,其实学生这个弟弟,他心肠特别软。小王女对他好上几回,甚至来个英雄救美什么的,他保准就对小王女死心塌地了。”   萧慕凰:“……”   这是在教她追夫吗?   但程万笙自己都是个雏?   呵呵。   “好吧,小王女身份尊贵,大概也是不会费尽心思去追一个男子的。”程万笙见萧慕凰不说话,就觉得自己想太多了。   她弟弟根本就没有拒绝的资格好吧?   程家也没有。   萧慕凰一听这话,就站住了,认认真真地对程万笙说:“阿笙错了,小公子值得本王费尽毕生的心思去追求。但本王并不想利用小公子的善良,也不想以皇权来压程家,本王想让小公子心甘情愿地嫁给本王。”   程万笙被萧慕凰认真的语气和表情,给震住了。   原来……小王女这么喜欢她弟弟的吗?   程万笙忽然就高兴了,顾不得身份的差异,伸手就用力拍在了萧慕凰肩膀上!   “成,冲你这句话,我程万笙认定你这个弟妹了!我会帮你说好话的!”   萧慕凰看着程万笙阳光的笑容,刻意地逼自己不去回忆前世的程万笙。   一切都已经重来。   她不会再活在过去的回忆中。   “那就多谢阿笙了。”萧慕凰抬手,抱拳一笑。   随后,两个女人便来到程朝玉的院子。   程朝玉还在聚精会神地研究九连环。   那九连环,依旧停留在解开两个的状态。   就在程朝玉眼睛都盯得发涩的时候,忽然一只好看的手横空出世,拿走了他面前的九连环。   他还来不及生气,就看见那只好看的手和另一只同样好看的手,在他面前解起九连环来。   速度快得,让他感觉眼花缭乱。 第15章 “我又没咬你!”   萧慕凰以快到没朋友的速度解开九连环。   然后,将解开的九连环放进程朝玉手中。   “小公子输了。”她含笑看着程朝玉。   程朝玉呆了一会儿,看了看手上的九连环,又看了看萧慕凰。   如果不是他亲眼所见……他打死都不信!   “赏花灯。”萧慕凰见他没有反应,挑了挑眉,提醒道。   程朝玉顿时捏紧了手里的九连环,眸色微闪。   “愿赌服输。”萧慕凰又补充了一句。   程朝玉顿时放下九连环,微微噘嘴:“何时去赏?”   萧慕凰笑了:“三日后我来接小公子。”   程朝玉有些没办法想象,自己和如今正在风头上的萧慕凰一起赏花灯的画面。   但他的确是打赌输了,反悔也不是他程家人的作风。   于是他轻咬下唇,点了头:“好。”   “别咬唇。”萧慕凰见他把下唇咬了个浅浅的印子,忍不住道。   萧慕凰对程朝玉来说还是个外人,却如此多管闲事,程朝玉顿时下意识地反击:“我又没咬你!”   ‘噗’!   他话一出口,一旁的程万笙就噗笑出声。   柳儿也赶紧低下头,闷声发笑。   萧慕凰一怔之后,浅浅露出笑容。   他要是咬她的唇,她就不会说什么了。   程朝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顿时羞愤地跑进屏风内去躲着了。   这个萧慕凰,真是太讨厌了!   害他在姐姐和柳儿面前这么丢人。   萧慕凰轻咳一声,看向还在忍笑的程万笙,道:“阿笙,陪本王去喝两杯?”   她知道程万笙好这一口,但因为酒量不好,所以程老太傅严禁程万笙喝酒。   但如今有她在,怕什么?   她自会护好程万笙。   “当真?”程万笙一下子眼睛亮了,但随后想到自家母亲,苦哈哈地摆手:“还是算了,要是母亲知道……”   “本王自会让牧湘去跟老太傅报备。”萧慕凰笑道。   程万笙一下子明白过来——萧慕凰派人去她母亲面前报备,那她就不是贪杯,而是陪客。   她顿时越看萧慕凰越顺眼了,当下一拍掌:“走!”   萧慕凰看向屏风的方向,低笑一声,道:“三日后赏花灯,小公子可别忘了,我先走了。”   程朝玉咬着唇,听着外头的脚步声远了,这才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小公子,三日后穿什么衣裳呀?奴先替小公子准备着。”柳儿故意问道。   程朝玉抬手就朝柳儿脑门上拍了一下,佯怒道:“你再贫嘴试试!”   “奴不敢了,不敢了。”柳儿作势讨饶。   程朝玉笑着坐下,忍不住看着桌上的九连环发呆。   他怎么也没想到,梦里那个残暴不仁的小王女,竟然并非只懂打仗的草包。   她竟然可以如此之快地解开这九连环。   可是……   真的是她自己解开的吗?   程朝玉托腮,忍不住怀疑萧慕凰是不是找谁请教过,临时抱佛脚学会的。   哎呀算了算了,管她找谁请教的呢?   现在的问题是他打赌打输了,得跟她一起去赏花灯!   苦恼。   ……   都说一醉解千愁。   但酒也可以交朋友。   萧慕凰带程万笙去酒楼喝了几盅酒之后,程万笙就彻底认可她这个弟妹了。   暮色时分到来,萧慕凰见程万笙不胜酒力,便搀着程万笙离开酒楼上了马车。   “去程府。”萧慕凰带人出来的,自然要把人送回去。   “是,王女。”牧湘随即跳上马车,很快驾车去程府了。   马车行至一处拐角时,前方忽然传来嘈杂声。   “王女,是慕容府的人。他们好像遇到了麻烦。”外头的牧湘禀道。   萧慕凰摩挲了一下腰间的玉佩,意味不明地轻勾唇角。   这就忍不住了?   前世慕容明若可没这么早来接近她。   想来,是她回京后频繁进出程府,程家姐弟也去过她的王府,再加上窦茗的事并未如萧立忻所愿地发展,萧立忻这才急了。   “救命!马车上的人是小王女吗?求小王女救救我家公子!”   此刻,慕容明若身边的小侍,嘴角红肿流血地扑到了马车边上。   程万笙本来醉眼朦胧的,忽然一听人喊救命,顿时努力睁大眼:“谁?谁在喊救……”   下一瞬,程万笙倒了下去。   彻底陷入昏睡之中。   萧慕凰慢条斯理地收回手,随后自己也闭眼躺下了。   牧湘听得动静,十分有默契地掀开马车帘子,叫了好几声:“王女?王女?”   然后一脸无可奈何地看向慕容明若的小侍:“我家王女与程家小姐都喝醉了,但你放心,我身为王女的近卫,不会坐视不理的。”   说完就把马车停好,然后拔刀上前去‘救美’了。   小侍不敢置信地看着牧湘去救他家公子的潇洒背影,然后再看向马车内醉得不省人事的两个女人,恼怒地跺了一下脚,赶紧跟上去了。   可不能让那些女人真的碰到他家公子!   不过一番拳脚的功夫,牧湘就把几个醉汉给打倒了。   慕容明若一脸惊魂未定,但还是朝牧湘颤声道谢:“多、多谢姑娘……”   可,萧慕凰呢?   慕容明若看向一旁的小侍,却只见小侍的脸色像吃了馊饭一样难看。   “不客气,我们王女经常教导我们,路见不平一定要拔刀相助!”牧湘抱拳,一改平日冷漠作风,十分豪气干云地说道。   然后就潇洒地转身走了。   “小王女好样的!”   “小王女威武!”   不远处,几个围观的百姓顿时发出喝彩声。   慕容明若和小侍对视一眼,知道没有必要再留下去,便快步离开,回慕容府去了。   一回到慕容府,小侍就脸色难看地道:“第一次便出师不利,怎么跟王女交代?”   语带埋怨之意。   慕容明若淡淡抬眸,绝美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你为何不干脆将我打包送去萧慕凰床上算了?”   小侍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王女有命,只让慕容明若负责吸引萧慕凰的注意,吊着萧慕凰。   但,慕容明若的清白,必须保住。   小侍一想到这道命令,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所以现在只是萧慕凰没上钩,还不算什么艰难。   等那萧慕凰日后上了钩,天天缠着慕容明若的时候,他还得想办法保住这位的清白,那才叫艰难呢! 第16章 萧慕凰淡淡一笑:“美人计。”   牧湘驾着马车到了程府门口。   萧慕凰没有下车。   她醉倒了嘛。   牧湘便将马车内的程万笙背起,很快送进了程府。   然后又飞快地回到马车上,驾车回了小王女府。   待牧湘扶着‘不省人事’的萧慕凰进了王府大门,朱红大门缓缓在两人身后关紧之后,萧慕凰才睁开眼睛,眸色清明地自行走向书房。   牧湘一路低头跟在萧慕凰身后。   书房里,龙蕴已经等候萧慕凰多时。   手里捧着的,正是新军规。   结果萧慕凰和牧湘走进书房,一身的酒气,这令龙蕴不禁心里微微一沉。   萧慕凰见龙蕴等候在书房里,猜到是为了重立军规一事,便暂时没有理会龙蕴,径直对牧湘说道:“慕容明若此人,你怎么看?”   牧湘斟酌了片刻,跪下答道:“不知是否卑职多心,但卑职总觉得,这位慕容明若公子,似乎在有意接近王女。”   牧湘不懂京城里的阴谋诡计,但根据她打仗的经验来判断,这个慕容明若就跟敌军的探子一样。   十分可疑。   萧慕凰淡淡一笑:“美人计。”   牧湘一惊,美人计?   若说战场上的美人计是为了套取军情,那如今王女回了京城,这美人计又是为了什么呢?   “看来,本王与程家走得太近,有人坐不住了。”萧慕凰唇角笑意更浓,眼里却是一片冰冷。   随后,她对牧湘吩咐道:“派人好好查一查这个慕容明若,事无巨细,尤其是他的身份背景,查到即刻向本王禀报!”   “是!王女!”牧湘脸色顿时凝重了。   王女的意思,她听出来了。   那慕容明若是有人派来勾引王女的,而目的就是为了让王女与程家好事不成。   所以,慕容明若一定另有身份!   待牧湘退出书房之后,萧慕凰才看向龙蕴,笑道:“先生速度好快。”   萧慕凰一开口,龙蕴才从方才的震撼中回过神来。   “王女遇上了一个美人?”龙蕴知道萧慕凰赞她速度好快,是猜到她已经起草好了军规,但她还是想先弄清楚美人计一事。   “不错。”萧慕凰点头。   她将慕容明若在她去程府见程老太傅时也去程府做客,今晚又在她和程万笙一同喝酒培养感情时半路求救这两件事,向龙蕴说了一遍。   龙蕴神色顿时有异。   那慕容明若的身份……她倒是知晓。   但,她若就此向王女提及,是否有些不忠义?   毕竟当年那件事……   “先生可是有什么话想说?”萧慕凰注意到了龙蕴的异样,便问道。   龙蕴犹豫了一下,才道:“草民是听说这位慕容明若公子才貌双绝,在京城享誉盛名,不知他怎会刻意接近王女……”   “若本王没有猜错,他应该是萧立忻的人。”萧慕凰淡淡一笑,语气却带着冷意。   慕容明若,当然不是慕容家的人。   他真正的身份,是南阳立国之前一名吃了败仗的罪将之子!   而前世他在向她坦白此事,借此事说不能嫁给她当王女夫之后,她便想方设法替他母亲翻了案。   但她只是在为他和萧立忻作嫁衣裳!   他甚至在她被萧立忻残害之后,前来向她道谢。   那日他浅浅笑着的一番道谢,简直是对她活生生的羞辱!   “他是大王女的人?”龙蕴吃了一惊,   慕容明若居然在替萧立忻做事?   这怎么可以?   “先生何以如此震惊?”萧慕凰察觉到蹊跷,微微蹙起眉头。   “草民只是感慨这样一个颇具才华的美人,竟会投效大王女罢了。”龙蕴不敢乱言,便迅速敛起神色,双手将军规呈给萧慕凰过目。   萧慕凰看了龙蕴片刻,也没有多问,接过军规来细细阅览。   须臾,她含笑点头:“先生果然旷世之才,本王有幸得先生相助,真是三生有幸。”   这军规看似没有太大的改动,但实则约束力极强。   而且赏罚分明,颇有激励性。   关键还通俗易懂,非常适合她手底下那群将士。   “王女谬赞了,草民只是学以致用。”龙蕴躬身,谦虚道。   萧慕凰笑道:“好了,本王也不夸先生了,先生也不用自谦了。新军规就按这份,刊印成册,发放到将士手上吧。”   龙蕴却道:“不,草民以为,这军规,必须要王女亲自发到每一个将士的手上。”   “哦?这是为何?”   “这第一:四年征战,将士们只听命于王女一人,若非王女亲自下令,将士们恐怕也只会将这新军规当成摆设,并不会真正往心里去,也就更不谈严格遵守了。”   萧慕凰听了,微微颔首。   确有道理。   “这第二:王女亲自将军规发到每一个将士手上,场面定十分浩大,百姓们也会心生好奇,打探军规内容。届时,王女爱民如子的形象便会在百姓心中再次加深。”   萧慕凰又点头,这也有道理。   龙蕴见萧慕凰听进去了,便继续说道:“最重要的第三,便是朝中百官会看到王女恩威并济、爱民如子、听言纳谏的优点。王女外出征战四年,朝中百官不是投效了大王女,便是投效了二王女,这对王女十分不利。所以,王女一定要争取得到更多官员的支持。”   总不能,到了女帝决定立储的时候,金銮殿上一半朝臣支持大王女,一半朝臣支持二王女,而无人提名小王女吧?   那女帝便是有心,也孤掌难鸣。   而且就算女帝逆百官之意,非要立小王女为储,小王女也难以号令百官,让百官听令。   萧慕凰略一沉吟,点头:“好,那先生便负责刊印成册,届时本王亲自召集三军将士,亲手将军规发放到每一个将士手上。”   “王女英明。”龙蕴深深鞠躬,心中热血沸腾。   她绝对没有跟错主子!   待龙蕴离开后,萧慕凰才回想了一遍方才龙蕴的神色,锐利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龙蕴……   慕容明若……   这两人,会是旧识吗?   ……   晚上,忙完军规刊印的龙蕴并未直接回家。   她在街上慢慢地踱步。   不知不觉,便走到了慕容府的大门口。   龙蕴一抬头,看见‘慕容府’三个金字,顿时微微怔了怔。   大概,是天意吧。   也罢,她就去见见慕容明若,问问他怎会投效萧立忻。   龙蕴很快便叩响了慕容府的大门,自报家门后说要见慕容明若。   没一会儿,龙蕴就被请了进去。 第17章 慕容明若脸上浅笑,骤然消失   慕容明若带着小侍在偏厅见了客,因为龙蕴不过是一个白身,不至于请去正厅。   “先生是小王女府的幕僚?”慕容明若看着龙蕴,轻声有礼地问道。   龙蕴看了一眼那小侍,道:“公子能否屏退左右?在下有些话,想私下问问公子。”   “放肆!”小侍立刻出声斥责,“我家公子岂能与你一个女人私下相处?”   慕容明若浅浅一笑:“这是我的贴身小侍,没关系的,先生有话,但问无妨。”   龙蕴思忖片刻,便道:“在下此次前来,只是想问一问慕容公子,可还记得十年前,一位叫邓瑜的副将?”   慕容明若脸上的浅笑,骤然消失。   他一下子站了起来,明媚绝美的眼眸冰冷一片:“你是什么人?”   一旁的小侍脸色也变了,看向龙蕴的眼神,透出一丝警惕。   还有杀意。   龙蕴并未察觉小侍的异样,只看着慕容明若,说道:“看来慕容公子还记得她。”   “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怎么会认识她?”慕容明若柔软的嗓音变得尖锐,两只手不自觉地攥紧。   龙蕴淡淡一笑:“我是什么人并不重要,但如果我是慕容公子,我是绝对不会替害死自己母亲的人做事的。”   “大胆!”小侍立刻上前,厉声斥责龙蕴:“你跑来慕容府胡言乱语,究竟居心何在?难道你是小王女的幕僚,就可以随便大放厥词吗?”   龙蕴看向小侍,片刻后冷冷一笑:“慕容府当真是没有规矩,主客说话,小侍却敢如此无礼。”   小侍也冷冷一笑:“我是伺候公子的小侍,不是你的小侍,你对我家公子无礼,我自然用不着对你客气!”   龙蕴何许人也,怎会还没明白小侍的身份?   显然,慕容明若并不知道他母亲真正的死因。   所以这名小侍才会阻拦她说出真相。   她便不再与小侍争执,只朝一脸震惊困惑的慕容若明投去颇有深意的一个眼神:“话不投机,在下告辞。”   说完,起身大步离开。   慕容若明整个人都陷入巨大的震惊之中。   如果我是你,我是绝对不会替害死自己母亲的人做事的……   这个女人,为何说这样的话?   她,认识他母亲?   小侍看见慕容明若的表情,眼底闪过一抹戾色。   他转身快步走出正厅,到回廊处吹了一声口哨。   几名黑衣人立刻从暗处现身。   “什么事?”一人问道。   “方才出去那女人,是萧慕凰的幕僚,她知道公子母亲那件事!赶紧去灭口!”小侍低声道。   几名黑衣人一听,二话没说便‘嗖嗖’几声跃了出去。   小侍敛去眼底的杀意,转身回到正厅。   “公子不会信了那女人的胡说八道吧?”小侍盯着慕容明若,不悦地问道。   慕容明若看着自己捏得关节泛白的手指,轻声反问了一句:“那她,为何突然来跟我胡说八道?”   “哼,这不是摆明了吗?那萧慕凰不知从何处打听到了公子的身份,于是故意派了个幕僚来挑拨离间!”   小侍说完,忽然脸色又一变,“这么说来,萧慕凰知道公子是有意接近她了?”   慕容明若没有接话。   小侍看着他的神色,片刻后语气缓和了些:“要不,奴跟王女说一声?”   “王女?”慕容明若心口一阵撕扯的疼。   他已经,很久没见到她了。   “是的,公子有什么心事,直接跟王女说吧。”小侍难得的和颜悦色。   公子显然被那龙蕴几句话勾起了疑惑,恐怕只有王女亲自开解,才能让公子释怀。   慕容明若没有吭声。   他想,如果可以,他是想再见见那个龙蕴的。   他想知道,她那几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而他母亲……究竟是何死因……   此刻,龙蕴已经离开了慕容府,走在回自己家的路上。   经过一条巷子时,忽然有利刃破风的声音传来,她急忙闪身避过。   ‘噗呲’!   但利刃还是划破了她的胳膊,瞬间血流如注。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在天子脚下行凶!”龙蕴捂着受伤的胳膊,喝道。   巨大的杀气凌空而来。   无人回答龙蕴的问话,仿佛想速战速决。   龙蕴并没有什么绝世武功,顶多就是在军中学了些防身的招式。   遇上这种真正的高手,只有受死的份儿。   就在龙蕴眼前寒光一片的时候,忽然一道劲风袭来,‘砰砰砰’便震飞了她面前的刀剑。   “王女!”龙蕴一见身前的女子,顿时叫道。   几名黑衣人一怔,旋即转身便跑。   她们绝非萧慕凰的对手!   萧慕凰并未去追,她知道这几个杀手是谁派来的。   她转过身,冷冷看了一眼龙蕴受伤的胳膊,道:“去你家。”   龙蕴心里一‘咯噔’。   王女这是……怀疑上她了。   也是,她确实有事瞒着王女。   “是。”龙蕴低低地应了声,捂着胳膊朝家中走去。   身后跟着的萧慕凰,令龙蕴感到一股巨大的压力。   很快,龙蕴便带路到了自己的宅子。   “王女,家中……”   没等龙蕴谦卑几句,萧慕凰就径直走了进去。   龙蕴暗暗叹了口气,忙跟进去。   “妻主,您回来……”龙夫郎听见动静迎了出来,一见萧慕凰这个一脸冷意的生人,顿时就吓得呆住了。   龙蕴赶紧开口:“夫郎,这位是王女,你先回避一下。”   萧慕凰环顾一圈,锁定了书房的方向,淡淡丢下一句‘先替你家妻主上药’,然后便朝书房走去。   什么?   上药?   龙夫郎脸上血色一下子全无。   他赶紧跑上前,查看龙蕴的伤势:“妻主,您受伤了?”   “一点小伤,多亏王女相救。”龙蕴目不转睛看着萧慕凰离开的方向。   “王女怕是闻不得血腥味,我还是替妻主上了药,妻主再去见王女吧。”龙夫郎太过了解自家妻主,所以定下神来,软声劝道。   龙蕴想到萧慕凰去书房前说的那句话,只好点了点头:“那你快些,别让王女久等了。”   “好。”   龙夫郎赶紧就拿来了医药箱,快速地替龙蕴将伤口清理了一下,上了药又包扎起来。   龙蕴顾不得跟他多说几句,便匆匆换了他拿来的干净外裳,朝书房走去。   龙夫郎看着盆里的血水,微微红了眼眶。   他就知道,这条路,危险重重。   希望,神明保佑他的妻主,平安无事…… 第18章 他一直在帮仇人做事   书房门没关,但龙蕴还是轻轻敲了两下门:“王女。”   里面一声淡咳响起,龙蕴这才推门走进去。   萧慕凰随手拿了一本前朝史记在看,待龙蕴走到书房中央时,才合上书籍,淡淡看向一旁的座椅:“先生身上有伤,坐下说话吧。”   龙蕴迟疑了一下,躬身谢恩:“谢王女。”   而后才落座。   龙蕴坐下后,不等萧慕凰问话,便拱手请罪:“草民隐瞒真相,又擅自去慕容府,引火烧身,还连累王女出手相救,草民……实在羞愧无地,还请王女降罪。”   萧慕凰摆了摆手:“先生不是本王的兵,而且本王素来敬仰先生之才,先生既然不说,想必是另有隐情,本王不会怪罪。”   一开始她的确是生气的。   不过,她倒没想过降罪龙蕴。   她已经不是那个意气用事容易冲动的萧慕凰了。   龙蕴隐瞒真相,必定另有隐情。   这也是她暗中跟着龙蕴的原因。   “多谢王女宽宏。”龙蕴此刻是真的感激,她知道她这样已经犯了很多主子的大忌了。   但萧慕凰却并未责怪她。   龙蕴深吸一口气,道:“其实草民之前不说,是因为草民不太相信慕容明若真的投效了大王女,所以才决定亲自去见慕容明若,问个清楚明白。”   “先生为何不信慕容明若会投效萧立忻?”萧慕凰问道。   龙蕴一声苦笑:“因为慕容明若的母亲,姓邓名瑜,本是陛下麾前一员大将。十年前白水一战,邓瑜因严重失误错判,导致三万大军全军覆没,陛下一怒之下将邓瑜斩于阵前,后亲自率军,才挽回败局。”   慕容明若是邓瑜之子,萧慕凰前世早就知道了。   她之后还用尽手段,伪造各种证据,最终女帝亲自下旨,给邓瑜平了反。   所以萧慕凰听到这里时,神色还很淡然。   但当龙蕴继续往下说时,她内心就瞬间惊涛骇浪了!   “邓瑜行刑前,只见了大王女一人。邓瑜当时有一幼子,生得十分乖巧可人,草民的母亲本想领回家中照顾,但去邓家时却发现他早已被人带走,不知所踪。”   龙蕴说着,顿了一下,然后才说出最重要的秘密:“草民记得很清楚,当时草民的母亲说,邓瑜乃忠臣。她之所以想领养邓瑜之子,是不希望让那些忠臣寒了心。”   “草民不解,便问邓瑜为何会是忠臣。草民的母亲便说,她为主担过,为主赴死,难道不是忠臣尔?”   萧慕凰霍地一下坐直了身体,紧紧盯着龙蕴:“她为谁担过?她为谁赴死?”   谁是邓瑜的主?   龙蕴看着萧慕凰,惨然一笑:“白水一战,主将乃大王女,萧立忻。”   轰!   萧慕凰脑子里一声惊雷炸开!   所以,当日真正做出错误决策的人,是萧立忻!   白水一战,三万大军全军覆没,她母皇险些兵败如山倒,罪魁祸首是萧立忻!   邓瑜只是替萧立忻顶罪!   可笑的是,邓瑜唯一的后人,慕容明若,却处处帮着这个害死自己母亲的罪魁祸首,甚至交付身心……   哈哈哈哈哈哈!   萧慕凰简直想仰天大笑。   报、应!   “王女……”龙蕴看着萧慕凰的表情,一时有些被震到。   王女何故听了此事后,神色这般怪异?   萧慕凰一拳砸在书桌上,目光盯着龙蕴,问道:“先生将实情告知慕容明若之后,他有何反应?”   龙蕴定了定神,摇头:“尚未。因为草民发现,他身旁那名小侍是大王女的眼线,而他似乎对他母亲邓瑜之事一无所知,所以草民便先离开了。”   萧慕凰听了,眼中闪过一抹戾色!   她不信,前世慕容明若到最后都不知,邓瑜是替萧立忻顶罪的!   他没那么蠢。   不过……   萧慕凰视线重新落回龙蕴脸上,心下淡淡思量:前世龙蕴在萧立忻被立为太女时,便云游四海去了。想必,那时的龙蕴并不知道,她迷恋的慕容明若是萧立忻的人。   前世的龙蕴应该只是认出,名动京城的慕容明若,是当年替萧立忻顶罪而死的邓瑜之子。   否则,龙蕴前世就会因为揭穿此事,而引来杀身之祸。   “先生不该去找慕容明若。”萧慕凰看着龙蕴,冷然道,“如今非但打草惊蛇,还为先生自己招来了杀身之祸。”   “是草民莽撞,未曾想到慕容明若身边竟有大王女的人……”龙蕴此刻当真是羞愧无地。   萧慕凰眼神略微缓和,淡道:“先生倒不是莽撞,而是关心则乱。”   谁让慕容明若是所谓‘忠臣’之后呢?   “王女,草民……”   “先生不必再自责,此事本王来解决。”萧慕凰沉思了片刻,道:“明日本王会去见萧立忻,直接问她慕容明若与邓瑜的关系。”   龙蕴一怔之后,道:“可草民已经跟慕容明若说过……”   “无妨。”萧慕凰冷然一笑:“先生不过是猜到慕容明若故意接近本王,所以上门诈他罢了。而如今,本王已经设下天罗地网,非要抓住慕容明若背后之人不可。”   龙蕴再度一怔,旋即佩服拱手:“王女英明。”   如此一来,萧立忻投鼠忌器,自然不会再让手下人杀她了。   半个时辰后,萧慕凰从龙蕴家中离开。   回到王女府,她便吩咐牧湘调几个亲卫去暗中保护龙蕴。   随后便倒头睡了。   翌日,还没等萧慕凰想好找什么借口去见萧立忻,结果萧立忻便带着萧子清和萧子玥上门来找她来了。   “幺幺,你这打完仗变懒了啊?回来好几日了也不见上朝,更不来找我们姐妹喝酒。”   四王女萧子玥素来是横冲直撞的性子,入了房间直接就去掀了萧慕凰的被子。   萧慕凰身着浅白寝衣,懒洋洋地从床上坐起,斜瞥了萧立忻几人一眼,嗤道:“怎么?母皇放我一月长假,嫉妒啊?”   说着,拿起一旁的衣裳慢慢往身上套。   “嫉妒倒不至于,生气是有点。”三王女萧子清笑着摇扇,“上回在御书房门口说好回头喝酒,结果你倒是勤快,天天往程家跑,也不来找我们姐妹几个。”   “我往程家跑的事儿三姐也知道?三姐莫不是派人跟踪我吧?”萧慕凰系好腰带,瞥了萧子清一眼。   “我还用派人跟踪你?现在京城早就传遍了,说你对那程家小公子有意呢!”萧子清笑骂一句。   萧慕凰这回就哈哈笑了:“这群王八羔子,猜得倒挺准。”   萧子清一愣,没想到萧慕凰这么爽快地就承认了。   她旋即看向萧立忻,道:“大姐,原来不是谣传。幺幺当真是看上那程家小公子了。”   萧立忻这时才温声开口:“幺幺,那程家小公子,似乎才十五吧?”   言下之意,年纪太小了点。 第19章 局中局,高手过招   “大姐,程家小公子已经十五了!”萧慕凰嘁了一声,翻了个白眼,“我不是刚满十六吗?正好。”   萧立忻顿时揶揄一笑:“哟,十六了,开始思春了。”   一旁的萧子清和萧子玥都不客气地哈哈大笑起来。   “笑吧笑吧,反正我已经跟母皇说了,我就要娶程家小公子。除了他,我谁都不娶!”萧慕凰一副蛮横模样。   萧立忻便笑着问:“那母皇答应了吗?”   “唉,母皇要是答应了我现在还费个什么劲儿啊?”萧慕凰重重地叹了口气,苦恼道:“母皇说什么,程老太傅是天下文人之首,膝下又只有一儿一女,然后我吧,是个武将,人家不一定看得上……”   “胡说,谁敢看不上我们幺幺?”萧立忻顿时语气一沉,“那是不识抬举!”   “就是嘛!我这么好的妻主,那日回京城时还有好些男子往我身上砸花环呢!”萧慕凰立马眉飞色舞。   萧子玥嗤笑一声:“花环怎么够呢?应该砸花泥啊,砸不死你!”   “四姐,你嘴还是以前那么欠呢?来我给你治治……”   “滚……”   萧慕凰和萧子玥扭打成一团。   没一会儿萧子玥就被制服了,萧子清失笑地上前拉开两人:“行了,别闹,又不是小孩子了。”   萧子玥气得脸红脖子粗,但她确实打不过战场上下来的萧慕凰。   萧慕凰朝她做鬼脸,洋洋得意。   “母皇的意思,是让幺幺自己去争取?”萧立忻继续问起了萧慕凰与程家的事。   “大概是这意思吧,母皇说一个月后召见程老太傅,替我问问程老太傅的意思。”萧慕凰又忍不住叹气,“可一个月时间哪儿够啊……真是比打仗还要我的命。”   萧立忻温和一笑:“幺幺放心好了,母皇既然没有拒绝,而是让幺幺自己去争取,想来便是答应了一半,不过是要你拿出点诚意,母皇才好跟程老太傅开口。”   “真的?大姐你没骗我吧?”萧慕凰顿时一脸欣喜。   “大姐什么时候骗过幺幺?”萧立忻笑了笑,抬手揉了揉萧慕凰的脑袋,“幺幺难得喜欢一个男子,大姐也会替幺幺在母皇和程老太傅面前说好话的。”   “就知道大姐对我最好了!”萧慕凰如前世经常所做的一般,给了萧立忻一个大大的拥抱。   满脸笑容。   姐妹情深。   心底,却是一阵冷笑。   替她说好话?   是给她铺一地的绊脚石吧!   “傻幺幺,你是我亲妹妹,我不对你最好,还能对谁最好?”萧立忻笑着拍了拍萧慕凰的背。   “哎呀你们可别酸我们了,就像谁没有亲姐姐亲妹妹似的。”萧子玥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看了自己双胞胎姐姐一眼,“还是喝酒去吧。”   萧子清含笑点头:“没错,喝酒去,六妹和七妹都在酒楼等着呢。”   “你们去吧,我还有事儿呢。”萧慕凰松开萧立忻,摆手拒绝。   “又去程家?”萧子玥瞪眼,“是男人重要还是我们姐妹重要?”   萧慕凰立马喊冤:“不是去程家,而是布了天罗地网等着抓人呢!是正经事儿!”   她这话一出,面前三人就都是一怔。   布了天罗地网,等着抓人?   萧子清微微侧目,看向萧立忻。   萧立忻脸色转为凝肃,问道:“幺幺,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你要抓什么人?”   “噢,是我府上的龙先生出事了。这几日我连续两次碰到那个在京城非常有名的第一美人慕容明若,龙先生认为有诈,于是替我上门去诈了他一番。”萧慕凰往椅子上一坐,一杯凉水灌下肚。   她擦了擦嘴后,又继续说:“这不就诈出来了吗?那慕容明若背后果然有人!还派出杀手想杀龙先生。所以我跟龙先生设了一个局,等着对方再次上门呢!”   说着,一拳砸在桌上,信誓旦旦:“这次我一定要抓活的,好好拷问她们究竟是什么人派来的!”   萧子清脸上笑容淡去:“在京城就敢动手杀人,确实胆大妄为。”   萧子玥有些没太听明白,但碍于面子不好问。   而萧立忻则皱起眉头,问道:“这慕容明若背后之人,为何要杀幺幺府上的龙先生?”   “大姐你不知道,这慕容明若啊,他根本就不是慕容家的人!”萧慕凰嗤笑一声。   萧立忻‘哦’了一声,“那他是谁家的人?”   “他是十年前白水一战中,被母皇处死的那个阵前副将邓瑜的儿子!”   “你怎么知道的?”萧子玥脱口而出。   萧慕凰白了萧子玥一眼:“当然是龙先生认出来的,不然你以为慕容明若背后之人为什么要杀龙先生?就是为了灭口。”   “这不太合理。”萧立忻微微摇头,“就算慕容明若真是十年前白水一战中被母皇处死的副将之子,他也不必为此冒险杀人。”   萧子清也点头道:“是啊,这战场之上,除非通敌,否则罪不及夫儿。慕容明若没必要为了掩饰身份而杀人灭口。”   “我刚刚不是说了,龙先生上门去诈慕容明若吗?”萧慕凰笑了起来,“龙先生想试探慕容明若背后有没有主子,便故意讽刺慕容明若竟然为害死他母亲之人做事。如果我没猜错,这才是龙先生被追杀的真正原因。”   萧立忻负手在背后,袖下右手不自觉地握紧了。   “莫非,幺幺府上这位龙先生,误打误撞说中了事实,所以才遭到追杀?”萧子清猜测道。   萧慕凰呵呵一笑:“我是有此怀疑,所以啊,等我抓到人,好好拷问一番就知道了。”   然后又自言自语了一句:“说不定,还真能挖出邓瑜一案有什么隐情,立个大功呢!”   萧子清:“……”   这幺幺还真是敢猜。   偏生,猜的还挺准。   萧子清轻咳一声,看向萧立忻:“大姐,怎么办?幺幺要办正事,我们还去跟六妹七妹喝酒不?”   萧立忻淡淡一笑:“自然要去。不过,酒钱算在幺幺账上。”   说着,朝萧慕凰一挑眉:“幺幺,破费了。”   然后转身离开。   “大姐,你好狠的心啊……”萧慕凰夸张的叫声从房里传来。   待萧立忻走后好一会儿,萧慕凰脸上的笑意才转为冷冽。   萧立忻就像臭水沟里的老鼠一样上不得台面。   只敢在背地里玩阴谋诡计。   而且谨小慎微十分多疑。   她这一招出手,萧立忻绝对不会再动龙蕴。   想着龙蕴的危机解除掉了,萧慕凰就盘算起了跟程朝玉赏花灯的事。   先包一艘全京城最漂亮的灯船吧!   再用夜明珠点缀。   那样一定很漂亮,男子都会喜欢的。 第20章 赐了婚,也可以退婚的   萧立忻和萧子清萧子玥三姐妹随后便至酒楼。   等候在酒楼包厢的六王女萧瑾卿和七王女萧菡见萧慕凰又没来,不禁对视了一眼。   “幺幺今日有事,不过这顿酒钱算幺幺的。”萧子清笑着落座,解释了一句。   萧子玥哼了一声:“架子是越来越大了,这次回京就没露过面,一个男人都比我们这些姐妹重要!”   萧立忻莞尔一笑:“行了,四妹早晚也会遇上心仪的男子,也会和幺幺一样。”   “哈!我们可是皇家人,要什么男子还不是母皇一道圣旨的事?难不成对方还敢抗旨?”萧子玥嘁了一声。   “程家比较特殊,母皇让幺幺自己去争取,想来也有另外的考量。”萧立忻端起面前斟好的一杯酒,慢慢品尝了一口,笑道。   萧子玥正待再反驳,就被她姐姐萧子清一胳膊肘拐在了腰间。   “……”   算了,她还是喝酒吧,少说话。   于是萧子玥闷头就灌了三大杯酒。   从头到尾,六王女萧瑾卿和七王女萧菡都只是静静地听着,没发表什么意见。   便是萧立忻开口问她二人,也是极有分寸地几句回话。   萧立忻渐渐地有些不胜酒力。   而萧子玥则闹起酒来。   萧立忻便开口让萧子清送她回府,萧子玥留下继续和萧瑾卿、萧菡喝个尽兴。   很快,萧子清便扶着萧立忻出了酒楼,上了马车。   一上马车,萧立忻的眼神就变得深邃幽暗。   萧子清见状,正欲开口,却被萧立忻抬手阻止:“回府再说。”   “是,大姐。”   很快,马车驶至大王女府正门前。   萧子清依旧是扶着‘不胜酒力’的萧立忻下马车,慢慢进了王府大门。   待两人进入书房后,萧立忻才沉下声音,喝了一声:“将慕容府的暗卫给本王召回来!”   外面立刻应声:“是!”   萧子清知道萧立忻此刻正怒火中烧,便安静地坐在一旁,脸上一贯的笑意都淡了许多。   想不到,萧慕凰身边竟有如此厉害的幕僚。   连慕容明若的真正身份,都被挖了出来……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几名黑衣人就匆匆赶来,跪在了书房的地上。   “叩见王女!”   “谁让你们去杀那位龙先生的?”萧立忻如刀的视线,缓缓在几人身上滑动。   几名暗卫一惊,忙异口同声地回答:“是蓝小侍。”   蓝小侍,也就是慕容明若身边的小侍。   能够被派去跟在慕容明若身边的人,自然是萧立忻的心腹。   萧立忻眼里闪过一抹杀意!   片刻后,她一甩袖子,淡淡道:“传令下去:从今往后,所有暗卫皆听本王一人命令。没有本王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行动,违者——杀无赦!”   “是!卑职遵命!”几名暗卫惊出一身冷汗,明白是刺杀龙蕴失败一事传入了王女耳中。   也就是说,她们不该听蓝小侍的命令,去杀那个去过慕容府的女人。   结果遇上了萧慕凰。   如今,打草惊蛇了。   “三十鞭。”   萧立忻冰冷的三个字,令几名暗卫顿时匍匐在地。   “谢王女不杀之恩!”   然后,跪着退出书房,去领鞭刑了。   萧立忻拨弄了一下手指上的翠绿扳指,又叫来了暗卫统领。   “把蓝小侍换下来。”萧立忻瞥了暗卫统领一眼,“他手伸得太长了。”   “……是。”暗卫统领跪地领命,但并未退下。   蓝小侍可是王女的男人……   王女应该另有安排吧?   不至于……   “厚葬。”萧立忻看着暗卫统领,缓缓吐出两个字。   暗卫统领背脊顿时爬上一股寒意:“是。”   这才退了下去。   萧子清在暗卫统领退下之后,才忍不住说道:“大姐,这处置是否有些过了?蓝小侍到底是……”   “不过一个玩物罢了。”萧立忻瞥了萧子清一眼,神色嘲讽。   她要了他的身子,不过是为了让他死心塌地替她做事。   但现在,他竟然敢背着她擅自命令保护明若的暗卫去杀人,简直没有规矩!   萧子清倒也不会为了区区一个小侍与萧立忻起争执,便很快说起了萧慕凰的事:“大姐,我还是觉得龙蕴这个人不能留。有这个人在,萧慕凰会更难对付。”   “所以呢?”萧立忻把玩着扳指,目光深幽,“继续派人去杀龙蕴,好踏进幺幺的圈套之中?阿清,你不要小瞧幺幺和她身边的人,若是拼武力,我们是没有丝毫胜算的。”   萧子清当然知道,她们八姐妹里,最得她们母皇武功真传的,就是萧慕凰。   而且萧慕凰带了四年的兵,已经成为武将之首,身边尽是武功好手,她们想从这方面着手去对付萧慕凰,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慕容公子接近幺幺的计划失败了,幺幺看起来对那位程家小公子十分喜爱,若她真的娶程家小公子为夫,局势将会对大姐十分不利。”萧子清道。   萧立忻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似笑非笑道:“那就暂时如幺幺所愿,等赐婚圣旨下达之后……再说吧。”   萧子清是聪明人,一听萧立忻这话,就明白过来了。   赐了婚,也可以退婚。   至于退婚的原因……   呵,那就有很多了。   “王女!”   书房外,忽然响起一阵匆匆的脚步声。   萧立忻放下茶杯,淡道:“进来。”   书房门被推开,一名侍卫匆匆走进,跪地禀道:“三军将士忽然接到命令,明日于城外集合,由小王女亲自发放新军规!”   然后又双手将偷来的一份军规举起:“这就是新军规。”   萧子清立刻上前,将军规接过,转身递给了萧立忻。   萧立忻快速看完之后,脸色一阵难看。   “阿清,你看看。”她将军规丢向萧子清。   萧子清将军规接住,也快速看了一遍后,不禁暗暗叹了口气:这幺幺,还真是与以往不同了。   竟然,能想到这个办法,死死约束那些糙将士。   “大姐,那我们之前的安排……”都要作废了吧?   萧立忻一掌拍在桌上。   没有说话。   眼底,一片阴鸷。   ……   又过了一日。   暮色瑰丽,程朝玉带着柳儿在花园里散步消食。   “小公子,奴听说,小王女买了一艘灯船,还命人在灯船上镶嵌夜明珠,引得好些男子去河边观看呢!小王女对小公子真是上心……”   也真有钱。   就是有点铺张浪费。   后面的话,柳儿自然只敢在心里说说。   “我都还没想好要不要去呢!”程朝玉烦死柳儿的聒噪了,怎么跟他姐姐一样,成天在他面前说那萧慕凰的好话?   莫不是赐婚圣旨快下来了,他母亲故意让这些人来他面前扇耳边风的吧? 第21章 不慎落水,机会送上门   柳儿一听大吃一惊:“小公子不会反悔吧?您那日……可没拒绝小王女啊……”   程朝玉边走边出神地回忆,好像……是没有拒绝。   萧慕凰还提醒了他,愿赌服输。   “我又没说……”程朝玉刚想说他又没说一定不去,结果脚上不知踩了什么,一打滑,就失重地跌到一旁的池塘里去了。   “啊!小公子!”柳儿吓坏了,急忙跳下池塘救人。   好在花园池塘里水不深,柳儿又救得及时,程朝玉并没有呛水或是受伤。   “没事没事,回房换个衣裳就行了。”程朝玉对自己走神很是无语,但幸好是在自家府里,不然就要闹笑话了。   柳儿忙扶着程朝玉往回走,一边碎碎叨叨:“怎么能换个衣裳就行呢?得泡个热水澡,免得感染了风寒……”   程朝玉有些不以为然,他没那么娇气。   结果一阵冷风吹来,浑身湿透的他顿时打了个喷嚏!   “……”   好吧,他还是泡个热水澡吧。   程朝玉决定对风寒妥协。   很快,主仆二人回了房间,柳儿急急忙忙把热水烧好,程朝玉则宽衣解带进了浴桶。   就在程朝玉不慎落入池塘后没多久,程府里一名下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出了门。   没多久后,消息便传进了萧立忻耳中。   萧立忻正和萧子清下着棋,听了此事,悠悠一笑:“看,机会这不就送上门来了吗?”   萧子清笑道:“大姐准备如何动手?”   萧立忻略微思索片刻,朝一旁的暗卫淡淡下令:“想办法让元荃去程府,不要留下任何人为的痕迹。然后……”   一连串轻描淡写的命令下来,暗卫立刻领命办差去了。   而萧子清则含笑落下一子:“大姐真是计谋过人。”   这下,她看萧慕凰怎么收场。   萧立忻笑而不语。   二人继续下棋,心情显然比之前好上了许多。   ……   元荃这几日是心不在焉,做什么都不得劲儿。   那日城门见过萧慕凰之后,她感觉到危机,便回到家中跟母亲提了想娶夫的事。   一开始她母亲十分高兴,结果一听她想娶的夫郎是程朝玉,顿时脸色就变了。   “那是要嫁进皇家的人,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她表示不服:“赐婚圣旨未下,元家为何不能提亲?陛下一贯圣明,绝不会为此等小事怪罪元家。”   她母亲却是冷笑:“无知!愚蠢!小王女是陛下的心头肉,从小宠到大的,要天上的月亮陛下也会想办法去摘!何况是小王女看上的男人?再说了,便是你母亲敢豁出这条命去程家提亲,程老太傅也不可能背着陛下答应这门婚事!你若强行上门,只会害了程家小公子!让陛下还有小王女误会他是不检点的男子!”   这几句话,让元荃顿时断了提亲的念头。   她母亲说得没错,程老太傅是陛下的人,如果陛下有赐婚之意,那就算是朝玉自己不愿意,程老太傅也会选择委屈自己的儿子。   程老太傅是不可能抗旨的。   更重要的是,她若在这个节骨眼上去程府提亲,无疑是让陛下和小王女误会她和朝玉有什么不清白。   这才是最要命的。   元荃心中难受愤懑,却又束手无策。   这个时候,小侍在一旁轻声说道:“小姐何不去程府看看呢?若是小公子也不愿意嫁入皇家,现在一定难受着呢……”   元荃听到这话,心中更难受了。   朝玉那娇气的性子,嫁入皇家怎么受得了那些严苛的规矩?   他一定会哭吧……   元荃终究还是去了程府。   无论如何,她都想亲眼见见朝玉的气色如何。   如果他是愿意的,至少她心中也好受些。   程万笙昨日醉了酒,有些不舒服,一整天都赖在房间里,但听到元荃来了还是出了门。   “几天没见,忙什么去了?”程万笙揉了揉发疼的眉心,靠在元荃肩膀上。   “阿笙这是怎么了?生病了?”元荃诧异道。   程万笙苦笑着摆摆手:“别提了,我以为我能把小王女喝倒,结果……唉,难受死我了。”   元荃听懂了。   原来是宿醉的症状。   不过,没想到阿笙这么快就和小王女喝上酒了。   看来这位小王女很懂得笼络人心。   元荃定了定神,淡淡一笑:“小王女长年在军营之中,你怎么喝得过她?”   说着,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朝玉这几日怎么样?”   “他啊,玩那个九连环上瘾了,也好几日都没出门了。”程万笙说起弟弟的事就眉飞色舞,“不过明日是要出门了,小王女约他去赏花灯呢!”   元荃笑了笑:“也是好几日没见着朝玉了,等朝玉嫁了人,恐怕更难见到了。”   程万笙愣了愣,忽然就一阵皱眉。   对啊,到时候别说是元荃了,就是她这个亲姐姐,也不是说见就能见的了。   好心酸……   那么可爱的弟弟,居然快成别人家的人了。   “走走走,趁朝玉还没出阁,我们得多见几次!”程万笙顿时一拉元荃的手,就朝着正厅走去。   没一会儿程万笙就把元荃带到正厅安置,随后就叫程朝玉去了。   程朝玉刚泡完热水澡换好衣裳,就听柳儿说他姐姐来找他,说是元荃到府上来做客了,便也挺高兴地去正厅见客。   晚上的风还是有点冷,程朝玉缩了缩脖子,柳儿见状就把披风给他披上。   嘴上又埋怨道:“小公子,奴都说了晚上最好不要出门了,这夜风冷着呢!”   要是受了风寒怎么得了?   明天还要去跟小王女赏花灯呢。   “可是元荃姐好几天没来了,而且我也想知道元荃姐能不能解开九连环呀。”程朝玉得意地扬了扬手里拿着的九连环。   一旁的程万笙见状,打趣道:“哟,这是看小王女解了九连环,就想去你元荃姐面前炫耀呢?”   程朝玉一下子红了脸:“我炫耀她干嘛啊?我就是想看看元荃姐能不能解开而已!”   “那我告诉你吧,你元荃姐能解开,但没小王女那么快。”程万笙懒懒地道。   程朝玉:“……”   姐姐太烦人了!   一下子把答案告诉了他,一点期待感都没了!   正不高兴着,程朝玉又一个喷嚏打了出来。   “小公子,要不还是回房吧,奴担心这风太大……”柳儿真怕自家小公子受风寒。   “朝玉哪儿有那么娇气?”程万笙大大咧咧地,根本不以为意,拉着程朝玉就快步走去正厅了。   柳儿无奈极了,只能小跑着跟了上去。 第22章 这误会不是一般的大   因为程万笙已经提前说了元荃能解九连环、只是速度没萧慕凰快的缘故,程朝玉原先的那种跃跃欲试已经消退了大半。   不过,他也还是想看看元荃是怎么解开的。   上回萧慕凰速度太快了,他没能看清楚。   于是落座后没多久,程朝玉就把九连环拿出来,对元荃说道:“元荃姐,我姐说你也能解九连环,你能解给我看看吗?”   元荃怎么会拒绝程朝玉的请求,当下便笑着点头:“当然可以。”   程朝玉便立刻把九连环递给柳儿。   柳儿也上前将九连环递给了元荃。   “朝玉解开几个了?”元荃自然不知道程朝玉是如何迷恋上玩九连环的,边解边问道。   “……两个。”程朝玉扁了扁嘴。   不过,母亲也花了五年的时间才解开九个,想想他也就释然了。   等明日赏花灯的时候,他得问问萧慕凰,她是自己解出来的,还是跟别人学的。   “别灰心,我也用了四年时间才解开九个。”元荃笑着安慰道。   程朝玉暗暗记下了。   母亲用了五年,元荃姐用了四年,他的笨姐姐到现在还解不开……   嗯,明日再问问萧慕凰。   看她能排第几。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元荃终于在三人的耐心等待下解开了九连环。   “喏,解开了。”元荃笑着将解开的九连环递给柳儿。   柳儿很给面子地笑了一下,然后转身回到自家公子身边。   “好像跟她的解法不一样……”程朝玉看着解开的九连环,自言自语了一句。   因为正厅很安静,所以元荃听得真切,她便不解地问道:“跟谁的解法不一样?”   程朝玉抿住浅色唇瓣,不好意思提起萧慕凰。   一旁的程万笙就哈哈笑了起来:“小王女呗!”   “小王女?”元荃眸色微微一变。   “是啊,这九连环就是小王女送给朝玉的。朝玉明日不是要跟小王女去赏花灯吗?就是因为跟小王女拿九连环打赌打输了,所以才……”   “姐!我不想跟你们说话了!”程朝玉恼了,起身就抱着九连环跑了。   柳儿赶紧追了上去。   “哈哈,又害羞了。”程万笙还在那大笑。   元荃看着程朝玉跑远的身影,心中一阵苦涩。   原来,他已经收下了小王女的礼物……   原来,他并没有不愿意……   程朝玉回到房里,又打了几个喷嚏。   然后感觉有些畏寒。   “柳儿,我觉得有点冷,你生个炭盆吧。”程朝玉坐在榻上,并没急着解开披风。   柳儿一听就慌了,忙倒了杯热茶,递到程朝玉手上:“小公子,快喝杯热茶,奴这就去准备炭盆。”   “不喝了,刚刚在正厅喝了两大杯呢。”程朝玉摇摇头,不肯再喝热茶。   “那好,奴马上去生炭盆来。”柳儿说着就赶紧出去了。   又吩咐下人熬点驱寒的姜汤。   同时在心里一个劲儿地埋怨:都怪那元家小姐,好端端地突然大晚上来做客,害得小公子出去吹了风,定是着凉了……   唉,也怪自己,明知道小公子落了水,还让小公子大晚上出门……   柳儿一边埋怨元荃一边埋怨自己,等他端着炭盆回房时,却见程朝玉已经倒在了榻上,面色红润到不正常,显然是发烧了。   “小公子!”柳儿大叫一声,哭着扑了过去。   这一晚的程府,注定了不得安宁。   程老太傅最后也被惊动了。   大夫来看过诊之后,说是思虑过度,又染风寒,因此才高烧不退,陷入昏迷。   开了方子,下人便去抓药,熬药了。   程老太傅送走了大夫,一脸不悦地问柳儿:“你是怎么照顾公子的?”   柳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哭道:“都怪奴伺候不周,明知小公子落了水却对小姐隐瞒,还让小公子晚上出门,这才受了风寒……”   程老太傅顿时朝程万笙怒目而视:“大晚上的你去找你弟弟做什么?”   程万笙也哭丧着脸跪下了:“母亲,元荃过来做客,我想着弟弟就快出阁了,以后能见面的时间不多,所以……”   “你还知道你弟弟快出阁了!你还带他见外女!”程老太傅怒而拂袖。   “女儿知错……”程万笙低着头,不敢为自己辩解。   程老太傅忽然觉得不对,猛地朝柳儿看过去:“你刚刚说什么?朝玉落了水?”   “是……晚膳后小公子说想去花园散步,奴就陪小公子去了,没成想小公子经过池塘时不小心滑了下去……都是奴的错,是奴没把小公子伺候好……”柳儿跪在地上哭道。   程老太傅盯着柳儿,不知道在想什么。   好一会儿后,她才沉声问道:“当时,朝玉可有在跟你说话?”   “有……就是说着话呢,小公子才会不留神滑了一跤,落了水的。”柳儿道。   “你们说了什么?如实禀报。”   “是……”柳儿努力回忆了一下,不敢欺瞒,如实禀道:“奴跟小公子说着小王女为小公子买了一艘灯船,还往灯船上镶嵌夜明珠的事,小公子回了一句: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去呢。奴一听便大惊,忙问小公子是否会反悔。小公子刚说了四个字‘我又没说’,便落了水……”   程老太傅越听脸色越沉。   朝玉莫不是故意落水生病,以躲避与小王女赏花灯一事吧?   一旁的程万笙呆了呆后,见她母亲脸色愠怒,瞬间也明白了过来,连忙跪着磕头道:“母亲,朝玉如今正生着病,无论什么事都请母亲等朝玉病好之后再说吧……求母亲体恤……”   “去照顾你家小公子。”   “是……奴告退。”   程老太傅挥退了柳儿,重新落座,冷冷地看向程万笙:“你呢?元荃今晚为何会来,你不要说你不知道!”   “母亲,我真不知道啊。”程万笙一脸冤枉,“我本来宿醉还头疼着呢,今日哪儿也没去,晚上元荃忽然来府上做客,又说朝玉以后嫁了人便不能随便见了,我这才把朝玉叫了出来……”   “哼,只有你眼瞎了看不出来她的心思!”程老太傅气得往女儿面前摔碎了一碗茶。   什么?   程万笙瞬间瞪大了眼。   母亲这话的意思是说元荃对朝玉…… 第23章 再往前一步,本王废了你这双腿   “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小王女与你弟弟在论婚嫁,你却给你弟弟引见外女,还是大晚上!此事若是传了出去,你让世人怎么想?你让小王女怎么看朝玉?你不是糊涂,你是蠢!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蠢女儿!”程老太傅恨铁不成钢地骂道。   程万笙脸色都白了,“母亲,女儿……”   她认错的话尚未出口,程老太傅忽然就一脸疲惫地抬起了手:“罢了,我看这桩婚事,朝玉确实从心里抗拒。若朝玉这性子嫁进皇家,只怕也会开罪陛下,开罪小王女,祸事连连。”   “母亲,您的意思是……”程万笙呆住了,不会母亲就此打了退堂鼓吧?   “我自会去向陛下和小王女请罪。”程老太傅顿了顿,又道:“明日,你问问你弟弟,他是否心中有人。而那人……是不是元荃。”   程万笙整个人都傻了。   她弟弟,和元荃?   “若是,我便成全他。”程老太傅起身,快步离开。   像是生怕走慢一步,她就会反悔一样。   程老太傅快步走到庭院,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   “家主,此事怕是会惹陛下不快。”管家放轻脚步走近,低声道。   她们程家本就是前朝太子的人,虽然早在前朝灭亡前就已经对朝廷失望而归隐山林,但陛下宽宏不代表她们能不知进退。   何况……   陛下施恩她们程家,最重要的目的还是为了安抚天下文人。   如果她们不识好歹,只怕……   程老太傅苦笑:“我又焉能不知?但你看朝玉那性子,呵……”   她摇了摇头,叹道:“眼下趁着赐婚圣旨未下,我去说明缘由,陛下只会不快。若是以后赐婚圣旨下了,朝玉心不甘情不愿地嫁进小王女府,惹出祸事来,陛下就不止是‘不快’这么简单了。”   管家心里一凛!   顿时也打消了劝说的念头,点头道:“家主言之有理,眼下也只能两害取其轻了。”   程老太傅想到大夫说她儿子‘思虑过度’,再想到元家,又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   她现在更担心的,是元家不敢上门提亲。   就看,元荃有没有这个担当了。   ……   翌日。   萧慕凰早早地便来到了灯船之上。   她本来想亲自去程府接程朝玉的,但转念一想这样好像就少了点约会的味道。   而她等在灯船上,待程朝玉前来,灯船上景色甚美,岂不是更能满足他们男儿家的幻想?   萧慕凰便笑着让牧湘前往程府打听,看看程朝玉什么时候出府。   “王女,这赏花灯不是在傍晚之后吗?”牧湘小心翼翼地提醒。   所以,程家小公子应该不会大白天就出府的。   至少也得是傍晚时分。   “……也是。”萧慕凰一拍额头,“本王似乎太心急了。”   牧湘那向来冷漠的脸上,难得浮现出一丝笑容。   她明白,王女是真的很喜欢这位程家小公子。   “王女,今日要给三军将士发放军规手册。”牧湘又提醒道。   她以为王女只是来看看灯船便会去城外的。   但现在看来……王女是把这事儿忘了。   这种时候,就体现出她们这些亲兵的作用了。   “……”萧慕凰轻咳一声,起身:“走吧。”   她傍晚再来。   牧湘忍笑跟上。   萧慕凰来到城外,十万三军将士已经整齐集结待命了。   看着整整齐齐的十万大军,萧慕凰恍惚中想起四年前,随她出征的三十万大军。   四年征战下来,只剩下了这十万。   很多将士的尸骨,都埋在了边关,无法带回。   “王女,距离傍晚的时间不多了。”牧湘见萧慕凰一直看着三军将士沉默,低声提醒道。   萧慕凰便定了定神,语气冷肃地开口:“本王带军三十万,唯尔等随本王平安回京。我们生为武将,洒血于战场乃无上光荣,但回了京城,我们便是南阳子民,必须遵守南阳的律法!是以,此次本王重立军规,望尔等严格遵守。也愿吾国安邦,不再征战!”   “愿吾国安邦,不再征战!”   “愿吾国安邦,不再征战!”   “愿吾国安邦,不再征战!”   十万将士,整齐而洪亮地大声回应。   随后,一箱箱的军规手册便由士兵搬了过来。   十万将士整齐有序地排好队,奔跑着从萧慕凰手中接过新的军规手册。   奔跑领册,是为了节约时间。   否则真一个个慢慢领,得领上三天三夜才能完事儿。   而两个时辰之后,甚至有将士心疼她们王女一直站着太累了,索性推出一人去领一个营的军规手册。   这回速度倒是快了很多。   于是待军规手册发完之后,萧慕凰十分严肃地在台上说道:“没得到本王亲手发放军规手册的将士,照样要把新军规一字不漏背下来!一个月后,本王随时突袭军营抽查。背不下来的,跟窦副将去严训三日!”   “……是!”十万将士露出苦哈哈的表情,但随即精神振奋地大声应是了。   如果王女真的会到军营抽查……那背就背吧。   毕竟如今回了京城,能近距离见王女的机会不像从前战场上那么多了。   忙完正事,萧慕凰总算在傍晚之前回到了灯船上。   而牧湘不等萧慕凰发话,就躬身道:“卑职这就去程府打探。”   萧慕凰一笑:“辛苦了。”   牧湘噎了一下,“王女言重了,卑职不辛苦。”   转身后,牧湘心中茫然:王女真是越来越平易近人了……有时候还挺不习惯的。   牧湘走后没多久,灯船前方突然出现一个人。   萧慕凰淡淡看去,却见是慕容明若。   她眸光顿时冷了几分。   “程小公子今日不会来了。”慕容明若提裙,上船。   萧慕凰把玩手里的酒杯,在慕容明若朝她走近时,手腕轻轻一甩,酒杯‘砰’地一声炸裂在慕容明若脚边。   慕容明若顿时僵住。   “再敢往前一步,本王废了你这双腿!”萧慕凰用最轻的语气,说出最狠的话。   慕容明若确实有些畏惧这样的萧慕凰,但他想到来意,还是深吸了一口气,轻声说道:“小王女,我并无恶意,我只是想知道我母亲真正的死因。同时……想告诉小王女一声,程家小公子昨晚落了水,受了风寒,今日是不会来赴小王女之约的。”   萧慕凰蓦地抬头。   朝玉落了水? 第24章 朝玉失约,萧慕凰空等   萧慕凰盯着慕容明若,压制住前往程府的冲动,冷笑一声:“程府的事情,你倒是知道得快。”   “是,我们一直派人盯着程府。”慕容明若如今身份暴露了,也不再伪装,他坦然承认。   萧慕凰慢慢抿着酒。   牧湘已经去程府了,很快会带回来消息。   她不急。   “小王女,根据我们的人禀报,昨晚元家小姐去过程府,然后程小公子落了水,请了大夫过府。我们的人询问过替程小公子看诊的大夫,那大夫说……程小公子是思虑过度,落水后受了风寒,是以高烧不退,昏迷不醒。”   慕容明若看着萧慕凰微变的眼神,轻声道:“小王女其实早就知道,程小公子并不愿意嫁入皇家,是么?”   ‘砰’!   萧慕凰捏碎了手里的酒杯。   整个人,笼罩在一股阴戾之中。   她当然知道。   从那日慕容明若出现在程府的时候,她就知道了。   但她以为,她还是可以努力争取一下的。   不料,现实狠狠扇了她一巴掌。   “强扭的瓜不甜,小王女又何必拆散一对佳偶呢?何况程小公子嫁入元家比嫁入皇家要好得……”   “你给本王闭嘴!”   萧慕凰忽然一脚踹翻了面前的酒案,颀长的身形一下子晃至慕容明若面前。   她冷冷地盯着慕容明若,讥笑:“本王的事,与你何干?你算个什么东西?不、孝、子!”   最后三个字一出口,慕容明若脸色就失了血色。   他捏紧了手指,忍着屈辱问道:“所以,我母亲究竟是怎么死的?她们说……”   “你母亲是怎么死的,并不重要。”萧慕凰冷静下来,瞥了慕容明若一眼,语气嘲弄:“因为就算你知道真相,还是会替你的主子做事。”   慕容明若脸色更加苍白。   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   “我……是她养大的。”慕容明若捏紧手指,艰难地说道。   母亲被陛下斩首时,他才六岁。   父亲本就病重,听到母亲被斩首的消息,顿时吐血而亡。   在他成为孤儿的时候,王女的人将他从家中接走,送到了慕容家。   从此,他改名慕容明若,在慕容家长大。   吃的,穿的,用的,都是王女给他的。   她待他,很温柔。   会教他读书写字,会送他字画古籍,也会替他买金银首饰。   “所以,你没有必要知道真相。”萧慕凰抬手,淡淡一指:“滚下去。”   这不是他有资格上的船。   慕容明若再如何鼓足勇气,也终究是个男子,此刻被萧慕凰一再地冷言冷语,眼泪便控制不住了。   他转身,抽泣着下了船。   以慕容明若的姿色,一般女子早就动了恻隐之心。   但萧慕凰完全无动于衷。   因为她知道那张光艳照人的脸庞之下,是怎样的蛇蝎之心。   她此刻,只在想着程朝玉落水一事。   该死的!   牧湘怎么还不回来?   萧慕凰冷着脸回到船中,见酒案倒在地上,忍不住喝了一声:“还不扶起来?”   “……是。”亲卫赶紧上前,把酒案扶了起来,摆好。   之前王女没下令,她们哪儿敢扶起来。   万一嫌她们多事把她们踹下水……这天儿还是挺冷的……   却说牧湘这边,她因为发现程府门口没有即将出行的马车,便叩了大门询问情况。   结果门房听说她是小王女派来的人,就支支吾吾地说她们家小公子生病了,不能与小王女去赏花灯。   牧湘察言观色,感觉不同寻常,便也没说什么就告辞了。   但一转身她便从程府的侧墙翻了进去。   潜入后院后,揪住一名下人就到了墙角。   “说!你们程府的小公子发生了什么事?”牧湘用匕首比着程府下人的脖子,眼神语气都透着杀意,足以将人吓到说实话。   那程府下人果然吓得脸色苍白,一五一十地就把实情说了。   牧湘听得脸色难看无比,一抬手敲晕了程府下人。   她正待离开,却又听外头有两名小侍在低声议论。   “小公子和元小姐真是一对苦命鸳鸯,我好心疼小公子和元小姐啊……”   “别说了,谁让元小姐对上的是皇家人呢?小王女正得圣宠,谁敢跟她抢人啊?”   “可是小公子根本不喜欢小王女啊,不然怎么会宁可故意落水生病,也不去和小王女赏花灯呢?”   “听说家主打算去跟陛下请罪了,似乎是不打算跟皇家结亲,如果陛下宽宏大量的话,说不定小公子能得偿所愿……”   “但愿吧……”   牧湘听得脸色愈发难看冷冽。   她一翻身,离开了程府。   没多久,牧湘就回到了灯船上。   “王女……”她跪在了萧慕凰面前,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把她听到的事情回禀一番。   “小公子落水的事,本王已经知道了。”萧慕凰淡淡抿了一口酒,神色平静,“你如实禀报就是了。”   她是经历了生死与背叛的人。   还有什么承受不住?   牧湘心里一‘咯噔’,莫非她去程府的时候,有人到王女面前来嚼了舌根子?   但她自然不敢发问,便低着头,一五一十将她在程府里问到的情况,以及听到那两名小侍的对话,如实回禀了一番。   萧慕凰静静地听着。   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她咽下口中的烈酒后,淡淡回忆了一下前世。   元荃一直未娶,而程朝玉被萧立忻从庙里弄到她身边后,也再不见一丝笑容。   如果……   萧慕凰猛地灌了一口酒,摆手:“本王知道了,你退下吧。”   “王女……”牧湘看着萧慕凰这个样子,心里难受。   萧慕凰没再说话,一边小酌,一边看着河边夜景。   直到耳边歌舞升平化成一声声潺潺水流。   再不闻喧闹声。   子时来临,萧慕凰终于下了灯船。   她缓步走在河边,脑海里很多画面很多事一一掠过。   “王女,回府吧。”牧湘低头跟着,忍不住劝道。   萧慕凰顿住了脚步,思索了一会儿后,说道:“你先回去吧,本王去程府看看。”   “王女还要去程府?”牧湘惊诧地抬起头。   “本王去去便回。”萧慕凰说完,一个闪身没入了夜色之中。   牧湘立于原地,许久无言。   ……   萧慕凰确实只是想看看程朝玉。   所以她并未走程府正门,而是从后院潜入了程府,来到了程朝玉的院子。   但此刻程朝玉的院子里灯火通明,程万笙和程府管家都在院子里。   “大夫确实说了今晚朝玉就会退烧清醒好转的啊,眼下这烧也退了,怎么人还不醒呢?”程万笙急得直搓手。   暗处的萧慕凰闻言,心底一松。   原来朝玉已经退烧了。 第25章 爱女如命的女帝,怒了   “母亲呢?”程万笙忽然看向管家,问道。   管家叹了口气:“小姐,家主明日便要进宫面圣,所以连夜在书房写请罪折子呢。”   虽然小王女与小公子并未定下婚约,但在京城已有结亲的传闻。   皇家没出面否认,更是坐实了这一点。   所以家主入宫面圣,也得带上请罪折子,方才合适。   “唉,朝玉也真是的。”程万笙前思后想了一天,总算是想明白元荃的确喜欢她弟弟了,而她弟弟好像对元荃也一直很亲近。   所以她不禁埋怨道:“这天天在一起的两人,有那个意思,怎么不跟我这个亲姐姐说呢?早给他和元荃订了婚,就没小王女这档子事了!也不会开罪陛下。”   现在好了,弄成了这样,她跟小王女估计也交好不下去了。   因为她可是答应过小王女,会替小王女在她弟弟面前说好话的啊!   这时候房里的柳儿忽然叫了一声:“小公子醒了!”   程万笙和管家立刻奔了进去。   里面,很快响起了程万笙高兴的叫声:“朝玉!你总算醒了,可把我和母亲急坏了……快,去书房禀报母亲一声,就说朝玉醒了……”   暗处,萧慕凰勾唇一笑。   随后悄无声息地离开。   程朝玉只醒了一会儿,就觉得头还是昏沉沉的,跟程万笙说了几句话就又睡了过去。   柳儿便说大夫先前说了,只要退烧了就好了,嗜睡的话是药力的作用。   如此,程府众人才皆放下心来。   ……   翌日一早,萧慕凰就被宫里来人宣召入宫去了。   待萧慕凰进了御书房,女帝便笑着让内侍将赐婚圣旨递给她看。   “朕已经命人拟好了赐婚圣旨,凰儿随朕一同去早朝,朕为你与那程家小公子当众下旨赐婚。”喜事在前,女帝自然一脸笑吟吟。   萧慕凰看着手中的赐婚圣旨,字字句句,真是与前世一模一样。   可惜……   “母皇,儿臣暂时还没想好娶夫一事,请母皇宽限儿臣半年,待儿臣深思熟虑之后再作决定。”萧慕凰捧着赐婚圣旨,跪了下来。   女帝脸上的笑意一下子淡了。   她盯着萧慕凰,半晌才语气淡淡地道:“回京那日你与程家小公子传出佳话,之后又频频去程府献殷勤,更是为了程家小公子大费周章准备夜明珠灯船,人尽皆知……你现在告诉朕,你还没想好要不要娶夫?”   “是儿臣的错。”萧慕凰跪在地上,低着头。   无论如何这道赐婚圣旨都不能下。   程老太傅马上要进宫面圣请罪,若赐婚圣旨下了,什么挽回的余地都没了。   她想娶朝玉,不是为了占有。   她更想看到的,是朝玉幸福。   还有程家人,她绝对不愿用皇权去压程老太傅。   如果这桩婚事必须有一个人承担罪责,那就由她萧慕凰来承担吧。   女帝抬手,正想砸碎一个砚台,却忽然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将手放了回去。   “行了,不想娶夫也不是什么大罪,你起来吧。”女帝淡淡道。   “谢母皇。”萧慕凰眼眶微微一热。   无论她做错了什么,母皇总是会包容她。   前世她错付真心,为了一个慕容明若背弃了母皇的苦心安排,导致母皇临终都放心不下她,她真是不孝……   “原本朕让你娶程家小公子,是有些私心在的。”女帝看着萧慕凰,微微一笑,“不过,你回京之后表现得很好,以至于原本参你的官员……只能参你铺张浪费造夜明珠灯船一事了。”   萧慕凰听出女帝最后那句话里的不屑与嘲弄,顿时忍不住笑了:“多谢母皇夸奖。”   “朕可没夸你。”女帝往御座一靠,哼了一声,“你最近的表现,只能说可圈可点。”   本来与程府结亲,算是锦上添花。   但婚事不成,也无伤大雅。   “儿臣会继续努力的。”萧慕凰躬身,“儿臣定不会让母皇再失望。”   再?   女帝先是挑眉,随后想到程家一事,便淡淡一笑:“与程家未能结亲虽然有些可惜,但对凰儿你也不是没有好处的。”   “母皇的意思是……”   “程昱的确是文人之首,朕请她出山也是为了安抚天下文人,让她们知道朕是有容人之量的帝王。但程家对凰儿你来说,却是一把双刃剑。”   女帝叩了叩御案,继续说道:“你已有赫赫战功在身,再与程家结亲,虽然能够短时间内让百官看重于你,却也容易让人觉得你野心勃勃。”   萧慕凰神色十分认真地听着,她知道她母皇是在教她朝堂里的东西。   这让女帝觉得甚是满意,便接着道:“当臣子们发现你是一位有野心的王女,那么她们自然而然会朝你靠拢。而最先朝你靠拢的,也是有同等野心的臣子。她们急于立下从龙之功,荫泽后代,所以这种臣子,历来也是帝王的心腹大患。”   女帝看着萧慕凰微微一震的神色,淡淡一笑:“不然你以为鸟尽弓藏是为什么?帝王的偏爱是奢侈的,而仗着帝王的偏爱作威作福则是危险的。在帝王面前,功过从来都不能相抵,凰儿,你要牢记这一点。”   萧慕凰莫名脸上一热。   她前世……大概就是仗着母皇的偏爱,作威作福,结果最后自讨苦吃了的典型吧。   “是,儿臣谨记母皇教诲。”萧慕凰再度躬身。   “这道赐婚圣旨,看来是没有用处了。”女帝一笑,挥手将那道赐婚圣旨震了个粉碎。   南阳是打下来的天下,女帝虽然高坐庙堂已久,内功却也是不差的。   萧慕凰看着被震得粉碎的赐婚圣旨,心脏莫名扯痛了一下。   她移开视线,没有再看。   女帝瞥了萧慕凰一眼,淡淡道:“若无事,凰儿退下吧。”   “是,母皇,儿臣告退。”   萧慕凰退出御书房之后,女帝脸上的笑容尽数褪去。   “暗卫何在!”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蹿出。   “臣在!”   “马上给朕去查,昨日小王女与程家小公子之间发生的所有事情!朕就在这里等你回禀!”女帝一掌拍在御案上,神色冷冽。   “是!”   黑影一下子消失,快如闪电。   女帝当真就是什么也不做,冷着脸坐在龙椅上,等着暗卫返回。   一旁的内侍死死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第26章 亲自为爱女出头   半个时辰后。   暗卫返回书房,详详细细将昨日程府小公子失约,小王女独自在灯船上等到子时一事禀报了一遍。   而禀报完实际事情经过之后,暗卫才又将京城传闻禀报给女帝知晓。   昨日小王女苦等程府小公子未果一事,在京城已经悄然传开。   传闻说,程府小公子与元家小姐青梅竹马,两家早有意说亲,只是程老太傅疼爱小公子,便没有早早为其定下婚事。   如今小王女突然回京,对小公子穷追猛打,令两家顿时方寸大乱。   又说小公子落水生病昏迷,无法赴约,乃是故意为之。   还有说前一晚元家小姐去过程府后没多久,小公子就哭红了眼,随后落水,一病不起,这才躲过了与小王女赏花灯一事。   如此种种……传闻版本颇多。   女帝听了暗卫的禀报,气得一掌拍在了御案之上,怒道:“朕最看重的王女,为南阳立下不世之功的功臣,竟被一群文臣如此玩弄于股掌之间!是可忍,孰不可忍!”   “陛下息怒……”   “陛下息怒……”   女帝此刻怒火中烧,哪里管那许多?   她冷沉着一张脸,负起双手在御书房里走来走去,步履仿佛都带着怒意。   没多久,女帝停了下来,冷冷一笑:“好,朕今日便要好好看看,究竟有多少爱卿瞧不上朕的凰儿!”   说罢,女帝稍微平复了一下怒意,换上与平日无异的脸色,淡淡两个字出口:“上朝。”   “是,陛下。”   内侍心惊胆战地赶紧去准备上朝事宜。   心里一直念着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须臾,女帝一身威严帝王朝服,端坐于金銮殿的宝座之上。   女帝面色平静地听着几位大臣上前奏着国事。   不少擅于察言观色的大臣们,却在心里悄悄打起了鼓:陛下这……瞧着似乎不太对劲儿啊……   于是,一些不打紧的事情,大臣们决定压下来改日再奏。   很快,金銮殿上安静下来。   女帝淡淡翻了翻呈上来的寥寥几份折子,缓缓开口道:“爱卿们若无其他国事要奏,朕就要宣布一件家事了。”   大臣们连忙齐齐躬身,低头听命。   女帝合上奏折,扫了一圈下方的大臣。   在一片寂静的等待中,女帝淡淡道:“朕有八位王女,其中七位已经娶夫。唯独朕的小王女因在外替南阳征战,耽误了婚事。如今她凯旋归来,朕有意替她择一良夫。”   大臣们一听跟小王女萧慕凰有关,顿时神色就微妙起来。   这王女的婚事,一向是陛下与君后二人决定的,赐婚圣旨一下就完事了,拿到金銮殿上来说还是头一回……   所以,陛下这是什么意思啊?   此刻只听女帝继续说道:“不过,朕这位小王女,离京四年,与京城的这些适龄公子们素未谋面,所以朕打算十日后在宫中举办一个赏花宴,京中适龄的公子皆可参加,与朕这个小王女见见面。”   大臣们有一瞬间,鸦雀无声。   但随即便齐齐躬身:“臣等遵旨。”   既然说了‘遵旨’,便是家中有适龄的公子,就会由各家臣夫带去参加这个赏花宴了。   女帝并不在意这些臣子心中的想法,她点名了元荃之母,礼部尚书元文月:“元卿。”   元文月一抬头,见女帝正淡淡看着她,心里‘咯噔’一声,忙出列跪下:“臣在。”   “朕听说,元卿家中好事将近,这赏花宴就不必特意抽空参加了,安心准备喜事吧。”女帝笑着说道。   “陛下,臣……”元文月额头上冷汗直落,跪在地上不知该如何作答。   刚刚她一听到陛下要为小王女办什么赏花宴,心里就感觉不妙了。   如今陛下对她落下这么一句重话,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程家小公子落水、生病、失约,她那不争气的女儿又刚好在头晚去过程府,昨日京中就已经风言风语了,眼下怕是……传到陛下耳中去了。   陛下这是在为小王女出头呢!   “退朝。”女帝起身,不再看脸色煞白的元文月,起身离座。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群臣躬身相送。   待女帝离开金銮殿后,群臣就忙着回去准备参加赏花宴的事了。   无一人理会堂堂的礼部尚书。   元文月在地上跪了几乎有一个时辰,才有内侍前来传话:“陛下让元尚书回府。”   “谢陛下恩典……”元文月这才起身,跄跄踉踉地离宫。   一回到元府,元文月就找到元荃,狠狠扇了元荃一个耳光!   “母亲?”元荃被打懵了,但下意识地就跪在了元文月面前,“不知女儿犯了什么错?母亲如此动怒?”   “你犯了什么错?你还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元文月扬起手又想打,一旁的元夫郎扑过来挡在女儿身前。   “妻主,荃儿一向孝顺听话,她到底做了什么错事,妻主要这般打她?”元夫郎心疼得眼眶都红了。   他可就这么一个女儿啊!   元文月气得指着元夫郎骂道:“慈父多败女!都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她以为她是个什么东西?竟然去跟小王女抢男人?害得我在金銮殿足足跪了一个时辰,满朝文武都在看我的笑话!”   “什么?荃儿跟小王女……”元夫郎呆了呆,“这、这不过是小儿女之间的事,陛下怎么会因此怪罪妻主,还在金銮殿上给妻主难堪?”   元荃听了也有些呆滞。   她跟小王女充其量就见了一面,何来抢男人之说?   “哼!愚昧无知!”元文月一甩袍袖,余怒难消地坐下,冷声道:“若是一般的争风吃醋也就罢了,但程家不该先是默许这门婚事的态度,待小王女动了真格却又反悔!若我是陛下,我也会生气!”   言语间,对程府颇有微词。   元荃心里一凉,她母亲都被陛下迁怒,那程家……   “母亲,陛下可有对程家……”   “你给我住口!”这句话就如同火上浇油一样,元文月骤然暴怒,一个茶杯朝元荃砸了过去!   而后,狠狠骂道:“你这个不孝女!我之前就警告过你,叫你死了这条心!你还敢大晚上的跑去程府见那程家小公子,现在全京城都在看我们元家的笑话,你不担心我们元家,反而还在担心她们程家如何,你是要气死我才满意!” 第27章 他才没有故意落水失约   元荃没有被元文月骂到清醒,反而痛苦地给元文月磕了个头,哀求道:“母亲,事已至此,朝玉已经不能再入皇家,如果我们元家不上门提亲,流言蜚语会杀死他的……”   元文月满腔的怒火,在听到元荃这番话后,一下子被浇灭了。   她当然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   但……   “不行!”元文月狠下心肠,严厉地拒绝,“小王女正得圣宠,如今陛下为小王女与程家的事龙颜大怒,若我们元家此刻上程府提亲,无疑是公开与陛下作对。到时候别说程家,就是我们元家恐怕也自身难保!”   “那朝玉何辜?”元荃眼睛红了。   “世上无辜的人多了,不差他一个!”元文月冷冷地看了元荃一眼,起身,喝道:“来人!把小姐关进房间!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她踏出房门一步!”   “母亲!”元荃大叫了一声。   然而,元文月却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了。   ……   消息传到萧慕凰耳中,她整个人都有些懵。   之前离开御书房的时候,母皇可没说要给她办什么赏花宴啊?   “……快请龙先生到书房来。”萧慕凰半晌才反应过来,对牧湘说道。   “是,王女。”   牧湘很快把龙蕴请到了书房。   “恭喜王女。”龙蕴从牧湘口中已经知道了赏花宴的事,一进书房便含笑躬身恭喜道。   萧慕凰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先生别取笑本王了,本王请先生过来,正是要商量一下对策的。”   龙蕴顿生不解:“此乃天恩浩荡,王女为何要与草民商量对策?”   “……”萧慕凰一时很难解释。   她是不想强迫程朝玉,但也不想娶其他男子啊。   “王女可是不想选夫?”龙蕴很快看出了端倪,便问道。   萧慕凰顿时点头。   龙蕴笑容微敛,想了一下后,拱手道:“请恕草民直言,如今八位王女之中,唯有王女尚未娶夫,这是王女的一大弱处。就成年王女立储而言,子嗣充盈也是重中之重的考量。”   八位王女都已成年,若子嗣不丰,就会有后继无人的危险。   所以将来女帝立储,一定会立膝下已有子嗣的王女。   百官也会考量这个问题。   萧慕凰闻言,微微怔住。   她重生以来,还从未想过若她不娶程朝玉,又会娶谁。   但她既要和萧立忻一决高下,东宫之位她是一定要的,那么她就不得不娶夫郎……   龙蕴见萧慕凰在思考,暗暗松了口气——还好王女并不是对那个位置毫无想法。   不然,说什么都没用。   “王女若确实只钟情于程小公子一人,草民以为,事情也不是全无转机。”   龙蕴这句话,令萧慕凰一下子笑了出来:“本王虽想与程家结这门亲,却也不至于用手段达到目的。”   否则,她回京那日就可以催促母皇下旨,程家也不敢抗旨。   “不是手段,而是人心。”龙蕴也一笑,“王女认为,元家可敢去程府提亲?”   萧慕凰再次怔住。   前世,两家是议了亲的。   但那是在她主动退婚的情况下。   元家在这种情况下提亲,无疑是替皇家解围。   可现在……   萧慕凰眉头皱了起来,语气也冷了下去:“先生的意思是,元家为了前程,不会与程家议亲?”   “是的,若草民没有猜错,眼下元尚书回到府中第一件事,便是禁她女儿的足,不许她女儿再跟程府扯上任何关系。”龙蕴道。   “若真如此,程家岂不是孤立无援,被架在火上烤?”萧慕凰眉头彻底皱了起来。   龙蕴看着萧慕凰的神色,笑了一笑,问道:“王女空等了一日,对程家人为何没有半点怪罪?草民很想知道王女的想法,如此草民才知,下一步该如何替王女谋划。”   萧慕凰沉默了一会儿。   她能怪程家人什么呢?   前世她做到那样的地步,程家人也没怪过她啊……   “本王是很想娶小公子,但如果小公子心有所属,本王也不会勉强他。如果他和元家小姐真的两情相悦,本王还会去元家喝喜酒。”   萧慕凰说着,抬眸看了龙蕴一眼:“本王这些话,都是真心的。”   龙蕴能够感觉到,面前的小王女对程家人,似乎有一种无条件的包容。   虽然她不知道这里头究竟有着什么样的隐情,但至少小王女的态度,让她知道她应该给出什么样的建议了。   “既然王女这么说了,那草民就说说自己的看法。”   龙蕴顿了一下,道:“如今陛下心疼王女,在朝上提起为王女选夫一事,并在宫中设赏花宴,此乃天恩浩荡,王女不应拒绝,惹陛下不快。”   萧慕凰微微颔首,她当然不会再和母皇作对。   就算有不同的意见,她也会私下去见母皇,争取母皇同意。   而不是像前世一样忤逆不孝。   龙蕴又道:“早朝之上,元尚书被迁怒,殿前罚跪,颜面尽失。以草民对元尚书此人的了解,她定会认为陛下是在敲打她。所以,她绝对不会替她女儿上程家提亲。而以程老太傅清流文人的个性,也绝做不出主动派人至元家询问的事。因此,元、程两家的婚事,难成。”   萧慕凰皱着眉,继续听下去。   “以草民之见,眼下王女什么都不必做,只需等上个几日,待确定元家的态度之后,便可前派人前往程府下帖,邀请程小公子参加赏花宴了。”   龙蕴的话,让萧慕凰一瞬间呆怔住了。   如果龙蕴的推测没错,一切都按此发展下去,那么程家定会被元家的态度气到七窍生烟。   而她在此刻递出帖子,无疑是给了程家一个绝妙的台阶。   除非程朝玉对元荃真是爱到无法自拔,非元荃不嫁的地步。   否则,程朝玉和程家,都知道该怎么选。   “所以草民说了,这不是手段,而是人心。”龙蕴微微一笑,“王女什么手段都不用使,小公子还有小公子背后的程家,很快就能看清元家趋利避害的真面目。”   但紧接着,龙蕴又提醒道:“当然,这是建立在王女对小公子一片真心的基础上的。否则王女也不必为此费神,因为陛下现在已经对小公子没有好印象了,就算一切水到渠成,王女想娶小公子为夫,也会遇到阻碍。”   而最大的阻碍,就是爱女心切的陛下。   萧慕凰闻言,却淡淡笑了一声。   如果朝玉肯嫁她,心甘情愿地嫁她,那母皇那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成为阻碍的。   经历了一世,她早已懂母皇。   也有办法让母皇重新喜欢上朝玉。   现在最关键的……只是朝玉的态度。   ……   程府。   “什么?我和元荃姐两情相悦?我还故意落水生病,故意失约小王女?”   终于睡饱清醒过来的程朝玉,听完柳儿的话,手里的粥一下子掉在了桌上。   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谁传出去的?   可恶!   简直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他才没有故意落水失约!   “我去见母亲!”程朝玉气得脸都红了,粥也不吃了。   一路小跑着就去了程老太傅的书房。 第28章 “我嫁!”他毫不犹豫地点头。   程老太傅看着面前被原封不动打回来的请罪折子,鬓边仿佛都多出了几丝白发。   而管家低着头禀报的事情,更是让她感到疲惫。   “……从昨日早朝之后,元家便大门紧闭,拒不见客。老奴花了点钱让一个乞丐去敲了许久的门,也没人出来应门。想来……是元尚书的命令。眼前形势对小公子十分不利,家主……还是要尽快想出个解决办法……”   元家这态度,摆明了是不会上门提亲的了。   管家心如明镜。   但是这事儿如今闹得满城风雨,小公子嫁入皇家是绝无可能的了。   而元家又摆出这副态度,显然是为了避嫌。   可她们小公子怎么办呢?   再不想个解决的法子,恐怕几日之后,京城的谣言便要四起——这事儿全要成她们小公子的错了!   “元家,实在欺人太甚!”程老太傅一介文人,也不禁被气得一掌拍在了书案上。   “母亲!”   书房门一下子被推开了。   程朝玉跑进来,白皙的脸蛋发红,一双漂亮大眼也红红的。   “母亲,我没有!我没有心属元荃姐,也没有故意落水失约,她们胡乱编排,坏我名声!求母亲替我做主!”   程朝玉重重地跪在地上,心中委屈到了极点。   却倔强着不肯让眼泪落下。   程老太傅和管家都惊了一下,对视片刻后,程老太傅从书桌前霍地起身!   她快步走到程朝玉面前,问道:“朝玉,你说清楚,你当真不是故意落水,也不曾与那元荃两情相悦?”   “没有,那日我落水是因为……”程朝玉忍着委屈,将落水那日的事一五一十道来。   而后又道:“我对元荃姐就跟对姐姐一样,怎么可能有男女之情?不知谁在背后造谣生事,分明是要害我、害程家!”   程朝玉再不谙世事,也明白这几日京城里的风言风语对他、对程家,会造成多大的伤害。   他可以不嫁人,可以像梦里一样青灯古佛,但母亲和姐姐不能因为他受影响。   何况他真是被冤枉的,谣言里的那些事,一件都不是真的!   “不,不是害你,也不是害程家。”程老太傅忽然一下子清醒了。   她负起双手,冷冷一笑:“是要害小王女。”   小王女?   程朝玉一下子愣住了。   他这才想起,被这些谣言所伤害到的,不止是他一人。   还有萧慕凰。   方才柳儿说……她在灯船上等了他几个时辰,子时才离开……   而且现在满京城的人都在笑话她,笑话她武将出身,比不上清流元家,所以程家才瞧不上她……   程朝玉微微捏紧了十根手指,心里一时不知道什么滋味。   “因为母亲的关系,所以有人不希望小王女娶你,你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吗?”程老太傅看着程朝玉,问道。   程朝玉吸了吸鼻子,哽咽点头:“我明白,因为小王女如果娶了我,就会是最有望被立储的王女。”   “你明白就好。”程老太傅叹了口气,又问:“那你打算怎么做呢?”   “我去跟小王女解释清楚,我并非故意落水失约,也不曾与元荃姐有什么儿女私情。”程朝玉坚定地道。   这些谣言都是因为他落水引起的,他必须站出来解释清楚。   程家才没有对不起皇家。   也没有轻视过萧慕凰。   “解释清楚之后呢?”程老太傅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程朝玉一怔。   解释清楚之后……   “朝玉,你要明白,事已至此,这件事无非是两种结果。”程老太傅坐回了书桌前,严肃地看着程朝玉,“第一种结果:你不想嫁入皇家,便将计就计,不作任何解释,但你以后的亲事恐怕不会太好。”   “这第二种结果:你出面向小王女解释清楚,你与元荃并无儿女私情,也并非故意落水失约。那么小王女很可能再提婚事,你想好要嫁了吗?”   程朝玉只想了那么稍稍一刻,便毫不犹豫地点头:“我嫁!”   “为何?”程老太傅紧紧盯着程朝玉。   “为了母亲和姐姐,为了程家,也为了我自己。”程朝玉坚定道,“何况小王女也并不像我原本以为的那般不堪,我愿意与她一试。”   他承认他心软了。   至少他梦里的萧慕凰,是不会大晚上在灯船上等他几个时辰的。   如今骑虎难下,一则顾全大局,二则他想再赌一把。   就算输了,他也愿赌服输。   “好。”程老太傅笑了,“既然你已经想好了,也做出了决定,那就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吧。”   程朝玉得到了自己母亲的支持,脸色明显开心起来。   不过,他起身要走时,又稍稍有一丝迟疑:“母亲,要是小王女不肯见我怎么办呀?”   一直都是她来找他的,现在……他主动上门,若是被拒门外,岂不是很没面子?   “觉得被拒门外没面子?”程老太傅淡淡一笑,“小王女这几日一直都没什么面子。”   程朝玉:“……”   他还没嫁萧慕凰呢,母亲怎么就好像护起她来了?   不过,程朝玉没有再说什么,快步跑出了书房,换衣裳打扮去了。   程朝玉离开后,管家才轻轻舒了一口气,笑道:“这下好了,原来只是个误会,家主不用再烦心了。”   程老太傅神色却并没有缓和,反而十分凝重。   管家见状便不解地问道:“家主何以还未宽心?”   “虽是个误会,但若小王女对朝玉并非真心喜爱,那此事也不会成。”程老太傅淡淡道。   管家神色一紧:“家主的意思是……”   “现在,就看小王女什么态度了。毕竟……陛下是动了真怒的。”程老太傅看着书房门外,重重地叹道。   如果小王女还愿意继续这门婚事,只能说程家不至于落得太惨的境地。   但陛下那边,还是一大难关。   如今陛下怒到连她的请罪折子都给打了回来,更是不见她人,就算小王女愿意松口,陛下赏花宴替小王女择夫的口谕也不可能撤回。   除非整件事……另有转机。   如今且看,那位小王女手段如何吧。   ……   “朝玉?”   萧慕凰霍地起身,看向前来禀报的亲卫,“你确定是程家的小公子?”   “是,还有程家那位小姐,上回他们来过王府,卑职不会认错。”亲卫回道。   萧慕凰还在观望元家的态度,没想到程万笙和程朝玉姐弟直接到她的王女府来了。   “本王亲自去接。”萧慕凰本来想说‘快请他们进来’,但稍微思索了一下,改了主意。   她还是亲自去接比较好。   正好击碎京城里的那些谣言。   她要让她们知道,就算她和程家不结亲,也一样交好。 第29章 “不是说了别咬唇吗?”   萧立忻这几日心情非常不错。   虽然女帝在金銮殿上那突如其来的一招赏花宴择夫,让她不爽了那么几个时辰。   但一想到赏花宴上萧慕凰无论怎么择夫,都轮不到程家头上,她就释怀了。   何况,她早有安排,势必要让自己的人入选。   正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人安插到萧慕凰身边去。   就在萧立忻心情很好地在花园里摆弄她心爱的牡丹花王时,一名暗卫突然现身来报:“启禀王女,程家姐弟去了小王女府。”   萧立忻手上动作一顿,皱眉:“进门了?”   “属下离开时,程家姐弟还在门外等候。”暗卫是一发现就立刻回来禀报的。   萧立忻淡淡思索片刻,挥手:“再去探!”   “是!”   暗卫离开后,萧立忻继续摆弄牡丹。   心里闪过很多念头。   程家姐弟这时候去萧慕凰府上,有些出乎她意料之外。   程家是清流,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应该就不会再指望和萧慕凰结亲了才对。   为何会有此举动呢?   萧立忻想着想着,没了摆弄牡丹的心思。   “让秦先生到书房见本王。”萧立忻丢下一句命令,随后前往书房。   一名侍卫应声,快步离开。   不多时,萧立忻就和幕僚秦九漓坐于书房之内,开始了对程家姐弟登门萧慕凰府上一事的探讨。   “秦先生觉得,程家意欲何为?”   秦九漓沉吟一下,道:“王女,元家如今选择大门紧闭明哲保身,而程老太傅的请罪折子被陛下打了回去,程家自知理亏,上门向小王女道歉,也算是一种态度。”   说着,稍微一顿,又道:“不过,按照小王女的脾气,应该不会让程家姐弟进门……”   萧立忻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之前离开的暗卫就又折返了回来,禀道:“启禀王女,小王女亲自出面,将程家姐弟请进了王府之中!”   ‘啪嗒’!   萧立忻手里的茶杯落了地。   秦九漓脸色也微微一变!   这,怎么可能?   萧立忻慢慢地看向秦九漓,冷冷道:“看来,本王与秦先生,都低估了她。”   秦九漓一瞬间,无言可说。   若此等事情萧慕凰都能忍得下,那还真不是一般人……   ……   “请坐。”   萧慕凰将程万笙和程朝玉带入正厅,挥手示意牧湘上茶,又含笑请姐弟二人入座。   程万笙和程朝玉面面相觑。   她怎么这么自然啊?   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程万笙坐下后,犹如屁股上长了钉子一样,奈何母命在身,她不得不拱手向萧慕凰请罪:“小王女,此次朝玉落水一事,闹得满城风雨,让小王女失了颜……”   “请罪的话就不必说了。”萧慕凰抬手,制止了程万笙的请罪,“因为本王并无怪罪之意。”   程万笙哑口无言。   这么大的事情,小王女竟然不怪罪程家?   好吧,如果是真的,这胸襟气度,她服了!   “那……我还想去小王女的花园看看。”程万笙觉得这解释澄清的事儿,还是交给她弟弟去做吧,她溜了。   萧慕凰明白程万笙是回避,便一笑:“阿笙请便。”   程万笙立马起身离开。   “你还不走?”萧慕凰瞥向一旁的牧湘。   她怕那些话,程朝玉当着旁人说不出口。   牧湘:“……是,卑职告退。”   待牧湘离开后,萧慕凰这才换上温和的淡笑,看向程朝玉:“小公子的病,全好了吧?”   程朝玉有些恍惚,他想起了他第一次来这里的情形。   嗯,她这回没坐到他跟前来……   不过这不重要,他是来解释的。   于是他定了定神,开口道:“小王女,上次我落水失约……”   萧慕凰并不想听程朝玉说那些赔罪的话,便摆摆手:“本王说过了,并无怪罪之意,小公子不必道歉。”   她话里与之前的亲近有些不同,程朝玉自然听出来的。   之前她都不会跟他自称‘本王’的。   这么一想,竟有些委屈。   她误会了吧?   以为他真的喜欢元荃姐,所以才开始跟他保持距离了。   可他是来解释的啊!   她怎么不让他把话说完呢?   “小公子这是……”萧慕凰微微呆住,她都说了不怪他了,他怎么还一副快哭了的样子啊?   “我没喜欢元荃姐!我打小就把她当亲姐姐一样!”程朝玉用力咬了咬唇,索性直接说了出来。   萧慕凰彻底呆住了。   他……他没喜欢元荃?   那……   见萧慕凰傻掉的样子,程朝玉忽然一下子放松了。   傻傻的,果然跟梦里一点都不一样。   “我不是故意落水的,是那日在花园里散步没留神滑下了池塘。当时都没事来着,后来元荃姐突然到府上做客,我便被姐姐叫了过去。大概是吹了风……所以才着凉了。我一直昏迷着,是母亲和姐姐还有府上那些人误会了。”   趁着萧慕凰发呆的空档,程朝玉总算能把话说完整了。   萧慕凰此刻终于回过神来。   她攸地起身,三两步便走到了程朝玉身边坐下。   程朝玉手指一紧,她又像上回那样靠他这么近了……   那他这回该不该说她啊?   算了,还是不说了。   不是都已经……已经做了决定了嘛……   “小公子说的是真的?”   萧慕凰看着程朝玉的眼神很热切,程朝玉没敢和她对视。   他稍稍移开视线,小声道:“我骗你干嘛……我今天才清醒的,也不知道怎么会生这么重的病……我身子一向挺好的……”   “那小公子是特地来跟我解释的?”萧慕凰看着他微红的耳垂,忽然心情大好。   她懂了。   他今天才彻底清醒,然后听说了这几日的谣言,马上就来跟她澄清了。   只是一个误会。   他并没有喜欢别的女子!   程朝玉注意到她又不自称‘本王’了,心情忽然也开始好转,便咬了咬唇,点头:“嗯。”   “不是说了别咬唇吗?”萧慕凰看着他唇上的印子,比上回还用力呢。   “我又没……”程朝玉脱口而出三个字,嘎然而止。   然后,两人不约而同想起上回在程府的那段口误小插曲。   顿时一个低头,一个笑了出来。 第30章 “那你干嘛非娶我不可?”   萧慕凰笑了两声,见程朝玉越发不好意思,怕他又像上次一样跑掉,便轻咳一声,问道:“那小公子现在是什么打算?”   这几日的传闻,他应该都听说了。   他既然不喜欢元荃,那是不是应该考虑考虑和她订婚的事呢?   程朝玉又不傻,自然听出她话里的意思来了。   但他却并不看她,只瓮声瓮气地反问道:“什么打算?我能有什么打算?”   这种事情,难道还要他开口啊?   哼。   萧慕凰顿时急了:“你不是跟我说了没喜欢别人吗?”   “我是没喜欢别人啊。”程朝玉点头承认。   “既然没喜欢别人,不该考虑一下我吗?你要是不讨厌我,我过几日便想法子让母皇赐婚。”萧慕凰索性直说了出来。   程朝玉:“……”   这算什么开口啊?   只是让他考虑一下她……又没说别的。   半晌,程朝玉才气鼓鼓地抬头:“那你干嘛非娶我不可?”   “我?”萧慕凰怔了一下,随即很自然地道:“自然是喜欢你啊。”   不喜欢他,为何非娶他不可?   真是个小笨蛋。   程朝玉脸颊一下子红了,万万没想到这人是这么直接的。   果然是直来直去的武将。   一点不懂得含蓄。   “婚姻大事又不是我做主,你跟我母亲谈去啊!”程朝玉丢下这句话,又一次飞快地跑了。   萧慕凰:“……”   这动不动就跑是什么习惯?   下次她非把门先关了不可!   不过,眼下还有正事要办,先放他一马。   萧慕凰随后脸色便是一冷,淡淡喝道:“牧湘!”   “在!”牧湘闪身而入,跪地听令。   “拿着本王的令牌,去调一千精兵,五百精兵包围元府,另五百精兵包围程府,不许任何人出入!”萧慕凰丢给牧湘一块令牌。   “是!”牧湘瞬间明白,这几日的事一定有蹊跷。   王女这是要彻查了。   待牧湘离开之后,萧慕凰又唤了一名亲卫,让她带几个人护送程家姐弟回程府。   然后,她便到书房,让人去叫龙蕴过来了。   “王女,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龙蕴匆匆赶至书房。   “朝玉落水一事有蹊跷,本王要亲自带兵去彻查,先生随本王一道前往。”萧慕凰知道龙蕴的本事,查案这种事带上龙蕴绝对没错。   “是,王女。”龙蕴一听就振奋了。   随后,萧慕凰将程朝玉今日上门来说的那番话,给龙蕴复述了一遍。   “王女所言不错,此事定是人为。”龙蕴听完之后,也做出了和萧慕凰同样的判断。   “萧立忻一向谨慎,她虽爱耍阴谋诡计,却不愿闹出人命,以免母皇震怒下令彻查。”萧慕凰说出萧立忻的习惯,随后冷笑:“所以,本王让牧湘带兵先包围了程府和元府,保证无一人逃走,先生自可查出结果。”   “王女英明。”龙蕴暗暗在心里佩服。   难怪上次她识破了慕容明若的身份,招致杀身之祸,王女却轻易地就替她解了围。   原来,王女早就知道大王女的弱点了。   也是,如今陛下健在,若是闹出人命,陛下必然震怒彻查,到时候大王女稍有嫌疑,就离东宫之位无缘了。   和龙蕴通了气之后,萧慕凰随后就带着龙蕴前往元府。   此刻五百精兵已经将元府包围了,元文月得到消息差点没昏厥过去!   她急忙赶到门口,却无一人回答她的问题。   只有冰冷的刀剑齐齐对着元府,让人不敢贸然上前一步。   直到萧慕凰出现,元文月才苍白着脸朝萧慕凰躬身行礼:“臣元文月,拜见小王女。”   元荃站在元文月身后,压抑着愤怒一同行礼。   但心中对萧慕凰却是反感到了极点。   她和她母亲元文月一样,以为萧慕凰是来找茬的。   “本王今日,是来查案的。”萧慕凰并不看向元文月,而是径直看向了元荃,“元荃,本王问你——那晚你突然登门程府,是你临时起意,还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   “小王女想给下官安什么罪名,直说就是了!何必惺惺作态!”元荃冷冷道。   “放肆!”牧湘‘锵’地一声拔出长剑,喝道。   元文月吓出一身冷汗,忙也斥责自己女儿:“还不如实回答小王女的问话!是不是有人怂恿你去程府的!”   此刻元文月只想着若真有人怂恿她女儿就好了,这样罪名好歹可以推给其他人。   “哼,小王女好大的官威。”元荃却傲然直立,冷笑一声:“可惜下官并无犯错,而且就算下官犯了错,也归朝廷来管,下官并非小王女手下的兵,还轮不到小王女来杀下官。”   萧慕凰闻言,淡淡一笑:“据本王所知,你元家与程家乃世交,你的奶奶与程老太傅还曾是同窗。怎么?眼看着程家受小人算计,你身为局中人却不愿出面作证,本王是不是可以当你与幕后人是同伙呢?”   元荃听到这话,怔了怔:“什么小人算计?什么局中人?”   萧慕凰侧眸,看了龙蕴一眼。   龙蕴便稍稍躬了躬身,走到元荃面前,沉声道:“程小公子落水并非意外,之后京城谣言四起,说程小公子与元小姐暗通款曲,也是有心人为之。若元小姐不愿程家清流之名遭人陷害,便应该如实说出那晚的情形。”   元荃起初还半信半疑,但不知想到了什么,瞬间如遭雷击!   龙蕴察言观色,了然一笑:“看元小姐的神色,显然是已经想起来了。”   元荃闻言,越发脸色苍白。   片刻后,她才颓然垮下双肩,木然道:“不错,那晚我之所以会去程府,是因为我身边的小侍说……说程小公子落了水,我作为姐姐,该去探望一下。”   龙蕴笑了一笑,这元荃也不算太笨。   那小侍的原话定然不是这样,但元荃还知道把话变一变再说出来。   以此避嫌。   元文月一听,大喜:“果然是有奸人蛊惑我女!”   说着便朝下人喝道:“速去将此小侍捉来让小王女治罪!”   “不必了。”龙蕴看了一旁的亲卫一眼,“还是让王女的亲卫去吧。”   元文月反应过来,忙点头附和:“是,是该让王女的亲卫去抓人。”   萧慕凰的亲卫迅速在元府管家的带领下,来到了元府后院。   但,见到的却只是那小侍的尸体。   元府管家一下子瘫软在地。   完了……完了…… 第31章 他、他怎么没死??   此刻萧慕凰一行人已经进入元府之内。   几名亲卫很快抬着小侍的尸体出来,元文月一见,心都凉了半截。   竟然……死了?   这只能说明,背后那个人来头很大,小侍知道他是说也死,不说也死,所以一死保全家人。   萧慕凰见状,倒是没有什么可失望的。   反而小侍死了,给了这件事一个最大的定论——确实有人背后搞鬼。   她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但这时候龙蕴却走上前,伸手搭在小侍的脖颈上。   “把他放平,他还有救。”说完,龙蕴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迅速将布包摊开在地上。   里面赫然是整整齐齐的一排金针。   众人愕然地看着龙蕴将那些金针一一刺入小侍的各大穴道之内,没到片刻功夫,小侍竟然剧烈几声咳嗽,猛地脑袋一偏吐出一大滩水来。   “活了!”有人忍不住惊叫出声。   萧慕凰也有些震惊地看着龙蕴,此刻方知她前世错过了多么厉害的一位能人异士。   待龙蕴收拾好布包起身时,她便走上前,拱手道:“想不到,先生还有这样一手神医之术,本王真是眼拙了。”   “王女谬赞了,草民不过是闲暇时间读了几本医书而已。”龙蕴自谦地笑了笑。   萧慕凰顿时也笑了起来。   这到底是自谦不是神医呢,还是得意自学成才无师自通呢?   此刻,那活过来的小侍惊恐地看着四周,瑟瑟发抖。   他、他怎么没死?   他明明……   “枉我平日对你信任有加,你竟然害我!”元荃再也忍不住,冲上去就狠狠踹了小侍一脚。   这小侍,本是元荃满十六岁时的房事启蒙人。   大户人家的女子,都会有这样的小侍。   宫廷里也有。   如果他没有做出这样的事情,等元荃娶了正夫之后,是会给他一个名分的。   然而现在……   “小姐……”小侍崩溃地伏地大哭,“奴没有办法,没有办法呀……那人拿奴的妹妹威胁奴,奴不能不照办啊……可奴没有害小姐,奴只是想着,小姐和程家小公子青梅竹马,便是在一起也很好,奴没想过害人啊……”   他原本真是这么想的。   可随后的事情,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   家主被陛下罚跪,小姐被家主禁足,程家小公子也声誉扫地,今日小王女更是带兵包围了元府……   他好害怕。   恐惧之际,他想到了死。   他死了,就什么事都没了。   于是他跳进了后院的池塘里。   谁想到……谁想到他竟没死成……   元荃听得一阵眼睛发红,到底是谁?谁跟程家和元家有如此深仇大恨,竟要同时害她们两家?   “王女,此处人多口杂,还是先将他带走再审吧。”龙蕴向萧慕凰建议道。   元荃之前虽然改了口,但若当众审问这小侍,必然会口径不一。   所以,为了未来王女夫的名誉,得单独审问这小侍。   “好。”萧慕凰自然明白龙蕴的意思,便对牧湘道:“让人将他先押下去。”   “是!”牧湘一挥手,两名亲卫就上前堵了那小侍的嘴,将人押走了。   萧慕凰朝元文月淡淡一笑:“元大人,本王今日也是为了查案而来,派兵包围元、程两家,便是为了防止有人串供或逃走。得罪之处,就请元大人海涵了。”   元文月忙拱手行礼:“不敢,事关重大,小王女也是权宜之计,臣明白,臣明白。只是,此次元家被奸人所害,还请小王女查清真相之后,在陛下面前……”   “元大人放心,本王定会一五一十向母皇说明真相,不教元大人蒙冤。”萧慕凰含笑点头。   “多谢小王女。”   “元大人不必客气,本王便先走了。”   “恭送小王女……”   随着萧慕凰的离开,原先包围了元府的五百精兵,也撤了个干干净净。   元文月带着元家人将萧慕凰送至府门外才停下脚步。   看着萧慕凰在马背上的飒爽英姿,元文月忍不住轻轻喟叹了一声:“真是虎母无犬女啊……难怪陛下如此宠爱小王女……”   元荃站在一旁,心中百味杂陈。   想到她之前竟小人之心,以为萧慕凰带兵包围元家是来泄愤报复的,她脸上就感觉到一阵火烧。   而她再一想到程家,更感愧疚。   元家此次闭门谢客明哲保身之举,程老太傅不至于看不明白,以后元、程两家恐怕……   元荃心中,一片苦涩。   ……   萧慕凰带人随后便到了程府。   五百精兵将程府团团围住,程老太傅自然被惊动了。   程老太傅派管家出来一问,一名领头的近卫倒是客气,但也没透露什么,只说小王女稍后便到。   得到管家的回禀之后,程老太傅便感觉事情非比寻常,换了正装在府门口等萧慕凰到来。   萧慕凰这一到程府,便见程老太傅带着程家众人等在门口,忙下马快步走上前去。   “怎劳老太傅亲自等在门口?”萧慕凰万般过意不去,又冷眼看了一旁负责领兵前来程府的亲卫,斥道:“牧湘怎么跟你交待的?”   亲卫连忙跪下:“卑职该死。”   程老太傅开口替其解围:“小王女莫怪这位姑娘,是臣自己要来门口等的。”   萧慕凰这才缓了脸色,摆手:“到一边候着去吧。”   “谢老太傅,谢王女。”亲卫感激地退至一旁。   “小王女请。”程老太傅并未问萧慕凰来此做甚,先请萧慕凰进府再说。   五百精兵围了程府,也引来不少人远远观望。   府门口不是说话的地方。   “老太傅请。”萧慕凰对未来泰山自然是客气的,随后便与程老太傅一同进了程府。   一行人,来到正厅落座。   元家那被堵着嘴的小侍, 也被带了上来。   程老太傅见此情景,这才问萧慕凰:“小王女,不知此人……”   萧慕凰瞥了那小侍一眼,冷冷一笑:“他是元家小姐身边的小侍,素来很得元家小姐信任。本王来程府之前,已经去元府查清——他收了她人钱财,在小公子落水那晚怂恿元家小姐登门程府。”   程老太傅早已猜到有人在暗中对付萧慕凰,但她没想到连元荃那日登门,都是被算计在内的。   “臣明白了。”她微微点头,“不过小王女派兵包围程府……难道程府之中,也有人被收买?”   萧慕凰淡淡一笑:“自然。”   说着,便朝龙蕴看去:“老太傅,这位是龙蕴,乃本王府中幕僚先生,先生她才智过人,若老太傅让先生查上一查,定能将整件事查个水落石出。” 第32章 升起一股异样感受   程老太傅的地位,龙蕴一直都清楚。   而萧慕凰现在喜欢人家的儿子,那自然是把程老太傅看得比什么都重。   所以萧慕凰在程老太傅面前如此夸奖自己,龙蕴还是有些受宠若惊的。   但随之便是汹涌而来的感动。   恨不能将一腔所学全都报销了这位主子去!   “草民见过老太傅。”龙蕴上前,深深朝程老太傅行礼。   程老太傅听萧慕凰如此夸龙蕴,已经有所好感,此刻龙蕴一上前,她看清龙蕴面貌,却是微微一怔。   这位龙先生……   “老太傅?”萧慕凰见程老太傅看着龙蕴有些出神,微惑地叫了一声。   程老太傅回过神来,随后歉然一笑:“噢,龙先生快快请起。”   待龙蕴起身后,程老太傅才道:“龙先生长得很像我认识的一位故人。”   龙蕴眸光微微一闪,片刻后才笑答:“许是有些渊源。”   程老太傅一听这话便明了了。   萧慕凰微微捻了捻手指,看来龙蕴的家世应该与前朝有些关系,否则程老太傅不至于如此失态。   而且龙蕴还知道慕容明若是邓瑜之子,这就更说明龙蕴不是一般人了。   不过,既然龙蕴没有主动向她说明家世,她也不便多问。   “龙先生想怎么查,请便吧。”程老太傅此刻说道。   言下之意就是,整个程府,龙蕴想去哪儿查都行。   “多谢老太傅。”龙蕴谢过之后,才道:“整件事情,是从小公子落水开始的,所以草民想斗胆请小公子出面,将落水前后所发生的每一件事都回忆一遍,如此草民方知从何处着手调查。”   程老太傅颔首:“好,便依龙先生所言。”   随后便让管家去请程朝玉出来。   萧慕凰听闻程朝玉要露面,脸上瞬间多了一抹欢喜。   程老太傅瞧在眼里,压在心中几日的大石,彻底落下。   看来小王女确实很喜欢朝玉……   之前朝玉去了一趟王女府,回来时整个人精神气都好了许多,女儿也一个劲儿说小王女的好话,她未亲眼所见,只放了一半心。   现在,她似乎可以彻底放心了。   程老太傅微微一笑。   片刻后,程朝玉走进正厅。   他视线首先落在萧慕凰身上,却见萧慕凰正目光灼灼含笑看着他,他赶紧就收回了视线。   “见过母亲。”程朝玉朝程老太傅行礼,然后才朝萧慕凰行礼:“见过小王女。”   萧慕凰轻咳一声,抬手:“小公子免礼。”   “谢小王女。”   程朝玉起身后,程老太傅便道:“朝玉,这位是小王女府上的龙蕴先生,她擅长查案,你且将那日落水前后所发生的事,都对龙蕴先生说上一遍。”   此刻正厅之中,并无闲杂人等,程朝玉也已经得到管家路上的提点,说他落水生病一事大有蹊跷,小王女是来程府查案的。   于是程朝玉便点点头,而后转身正对着龙蕴的方向,低眸缓缓说道:“那日,我与柳儿在花园散步消食……”   龙蕴一边听着,一边在心中记下关键点。   待程朝玉说完之后,龙蕴便问道:“小公子平日身体如何?”   “我很少生病,伺候我的柳儿知道的。”程朝玉回答道。   龙蕴便请示萧慕凰道:“王女,可否容草民替小公子把一把脉?”   萧慕凰乃军营中人,倒没那么多小心眼,何况她更在意的是程朝玉的身体健康,便当场点头答应:“可。”   不料她这一声‘可’,却让程家人露出些许复杂神色来。   程朝玉咬住了下唇,而程万笙赶紧挡在了自家弟弟面前,道:“不可,不可,这男女有别……”   萧慕凰:“……”   她疏忽了。   于是她看向龙蕴:“先生可还有其他方法?”   龙蕴面露难色:“若不替小公子把脉,草民恐怕无法确定小公子生病的真正原因。”   程万笙向来直言直语,当场翻了个白眼道:“我弟弟可不是你能碰的,你还不如教小王女诊脉,让小王女亲自来!”   程老太傅当场黑了脸。   这都还没定亲呢,就当众直言朝玉只能给小王女碰了?   什么姐姐!   不料龙蕴却笑着点头:“程小姐一语惊醒梦中人,这法子可行。只要小王女按照草民说的方法搭上小公子的脉搏,再由草民询问脉象,或许不用草民亲自为小公子把脉,也能确定小公子的身体状况。”   程万笙顿时傻眼。   她就随口一说,还真行啊?   “这……”萧慕凰也是一怔,随后看向程老太傅。   程老太傅也算开明了,淡淡朝萧慕凰一拱手,道:“有劳小王女了。”   萧慕凰顿时轻轻咳了一声:“老太傅言重。”   老泰山都答应了,她也就不矫情了。   萧慕凰便从座位上起身,几步便到了程朝玉面前。   程朝玉这会儿脸热得不得了,众目睽睽地,他姐姐又那样说,可分明他和萧慕凰之间都还没定婚,简直让他无地自容了!   但是人家又是来查案,办正经事的,他拒绝不得。   而萧慕凰几步就到了他跟前,更是让他紧张得有些双腿发软。   好在身边柳儿发觉不对,赶紧上前扶住了他。   “小公子。”萧慕凰知道程朝玉紧张,开口的声音都轻了不知多少,生怕吓着他。   程朝玉低着头,犹豫了片刻,终是把手伸了出来。   他微微侧过脸,轻轻拉起袖口,洁白的半截皓腕便露在了萧慕凰眼前。   萧慕凰眸色微微一暗。   而此刻龙蕴开口道:“请小王女将三根手指如草民这般,以指腹按在小公子的手腕处。”   萧慕凰侧眸看了看龙蕴示范的动作与姿势,如法炮制地将手指按在了程朝玉的腕间。   两人一接触,心底都是瞬间升起一股异样感受。   程朝玉脸上都快烧起来了。   他从不知女子的手竟如此温暖,一触他肌肤,他就感觉自己像冰而她像火一样……   萧慕凰也并不如表面看来的淡定。   直到龙蕴开口提醒了好几次,她才定下神来,轻咳一声开始回答龙蕴的问题。   龙蕴通过萧慕凰确定了程朝玉的脉象后,神色微微凝了凝。   然后才斟酌着道:“若草民没猜错,小公子在正厅里喝的那两杯茶,应是被放入了至寒之药,所以小公子才会病来如山倒。” 第33章 她真的会……一直保护他吗   “可恶!”   龙蕴话音一落,程万笙就怒骂了一声。   程老太傅脸色也黑沉似水。   至寒之药。   这对男子来说是有根本性损伤的。   若是……   程老太傅闭了闭眼,不敢再想下去。   “小公子,请先到一旁落座。”萧慕凰已然收回了手,她尽量克制着脸上的冷意,免得吓到面前的人儿。   程朝玉对这些自然不懂,但却乖乖到一旁坐下了。   萧慕凰回到座位,看了看程老太傅,斟酌片刻后,道:“老太傅,依本王之见,眼下还是尽快清除掉程府的内贼,查明真相。其他事情,可容后再议。”   程老太傅稳住情绪,微微颔首:“小王女所言甚是。”   她知道,这些腌臜手段瞒不过小王女。   但若真是有什么不好的结果,她们程家也只能认了。   横竖……小王女这般尊贵身份,日后可能更加尊贵,也不可能只有朝玉一人的。   萧慕凰便对龙蕴道:“先生,你带牧湘去详查,有问题的人,都押回去审问。”   “是,王女。”龙蕴点头,随后便与牧湘带了几名亲卫,前往程府后院查案去了。   正厅之中,一时有些安静。   程老太傅想着自己儿子身体可能受损,便道:“朝玉你先回房休息吧,天冷,多穿几件衣裳。”   “是,母亲。”程朝玉起身,离开前忍不住朝萧慕凰那边看了一眼。   结果,正好和萧慕凰的视线对上。   他心跳顿时漏跳了一拍。   怎么感觉她好像无时无刻不在看他一样……   程朝玉被自己这想法给惊到了,连忙离开了正厅。   而回到房间后,柳儿一直怔怔出神。   程朝玉见状便打趣他:“柳儿,你怎么了?又不是没见过武将,怎么还像吓着了似的?”   柳儿见自家小公子还什么都没领悟,不禁叹了口气:“奴是担心小公子呢。”   “担心我?”程朝玉奇了,“你担心我什么?”   柳儿苦笑道:“小公子这都还没嫁小王女,便招致了这么些算计。若是小公子真嫁了小王女,还不整天过得提心吊胆啊?奴想想就觉得可怕。”   程朝玉怔了怔。   然后发现,柳儿说得挺有道理的。   萧慕凰这才回京几天时间啊?   就害得他被人算计,病了好几日。   梦里他也是被她害得挺惨的,都青灯古佛去了呢!   想到梦境,又想到现实,程朝玉噘起了嘴——指不定他之前的梦就是在提醒他,他遇上萧慕凰就没好事!   可是现在走到这一步,若是不嫁,他又能嫁谁呢?   就她那身份,瞧瞧元家的态度就明白了,除了她之外,现在没人敢娶他……   “可恶,弄得我好像只能嫁她一样。”程朝玉气鼓鼓地捶榻。   柳儿吓了一跳,听明白他家小公子在抱怨什么之后,又忍俊不禁道:“难道小公子现在眼里还看得见旁的女子?小公子可是与小王女有肌肤之亲了呢。”   程朝玉想到先前萧慕凰替他把脉的情景,顿时脸红了。   “你快给我住嘴,不许再提她了!”   “行行行,奴不提了。不过奴还是要再多一句嘴:奴担心归担心,但奴相信小王女会保护小公子的。”   程朝玉听到柳儿这句话,怔了一怔之后,轻轻抿起了唇。   会吗?   她真的会……一直保护他吗?   ……   龙蕴很快查清了整件事情的真相。   程朝玉落水确实是意外,但之后的事却是人为。   程府之内,有几个收钱卖消息的下人。   在程朝玉落水的消息被传递出去后,幕后的人很快设定了一个计划。   一方面让程府下人给程朝玉下那至寒之药,令程朝玉受寒生病,另一方面则让元荃的小侍怂恿元荃登门程府。   如此,程朝玉与元荃有私情,但遭小王女插足的故事就产生了。   于是顺理成章地,程朝玉落水乃有意为之,目的便是生病后不用去与小王女赏花灯。   这些谣言,自然也是从程府里传出去的。   而当时程朝玉高烧昏迷不醒,根本无从解释,于是连程老太傅和程万笙都信了这回事。   龙蕴回到正厅,将整件事禀明萧慕凰和程老太傅后,接着说道:“草民推测,现在的事态发展,是幕后之人万万没有想到的。她们绝不会想到,王女胸襟过人,不但没有与程家生出嫌隙,还在小公子上门解释时相信了小公子,随后又察觉整件事是有人算计……”   程老太傅起初听得一阵神色冰冷,但此刻龙蕴的话,却是让她露出微笑,频频点头。   萧慕凰略感心虚,忙打断龙蕴的夸奖:“此等小计,在小公子清醒后便能揭穿,并非本王的功劳。”   龙蕴顿时不赞同地摇头:“不,幕后之人原本就知道,小公子一清醒,便会对老太傅等说出与元家小姐并无私情的真相。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普天之下,又有谁会相信小公子呢?”   程老太傅长叹一声,点头认同龙蕴的说法:“龙先生所言不错,若非小王女胸襟过人,换做其她女子,在如此颜面尽失之后,一不会听朝玉解释,二便是知道朝玉无辜,也不会在流言蜚语之下再接纳朝玉。如此,我程家只能闷声吃大亏。”   “老太傅是明理之人。”龙蕴拱手。   程老太傅看向萧慕凰,笑道:“小王女不但相信了朝玉,还从中发现了这样一个大阴谋,不但气度过人,而且明辨是非,臣深感佩服。”   她起身,朝萧慕凰一拜:“臣替朝玉,替程家,谢小王女大恩。”   “老太傅快快请起。”萧慕凰是真的受之有愧,连忙起身扶起了程老太傅。   龙蕴稍一思索,笑道:“老太傅如此大礼,王女确实受之有愧。因为王女一开始也是信了那些谣言,以为小公子当真与元家小姐两情相悦的。”   程老太傅尚未反应过来,便听龙蕴又道:“所以小公子与程小姐至王女府时,王女只以为小公子与程小姐是去赔罪的,王女便亲自迎到了府门口。王女是想让世人知晓——即便王女与程家结不成这门亲,也依旧交好。”   萧慕凰心里暗暗无奈——龙蕴这是往死里在程老太傅面前替她挣脸面呢。   虽然略感心虚,但也只能坦然受着了。   果然,程老太傅在听了龙蕴的话之后,恍悟过来:“难怪朝玉回府之后,说小王女根本没生他的气,又说我大惊小怪。”   随后,她看向萧慕凰,眼底笑意更深:“小王女若是原本就信了那些传言,却依旧能如此对我程家人,那便更值得让人钦佩了。”   “本王愧不敢当……”萧慕凰轻咳一声,看了龙蕴一眼:“先生还是喝茶吧。”   龙蕴深以为然:“草民今日的确话多,这就自罚三杯。”   顿时,程老太傅、萧慕凰以及程万笙都笑了出来。   几日来的阴霾,一扫而光。 第34章 这天下,她势必要一争到底!!   查清楚真相之后,萧慕凰便让牧湘撤了程府外的五百精兵。   又让龙蕴回去替她写好折子,明日她便要进宫面圣。   一干人等退下之后,萧慕凰就朝程老太傅拱手道:“老太傅,本王有一个小小的请求,希望老太傅能帮本王劝说小公子。”   “小王女请讲。”程老太傅点头。   萧慕凰轻轻咳了一声,提起了赏花宴的事:“老太傅也知道,母皇在金銮殿上,替本王定下赏花宴择夫一事。如今虽然真相大白,但母皇金口玉言,此事已是不能更改。所以本王希望老太傅能帮本王劝说一下朝玉,参加这个赏花宴……”   程老太傅没想到是为了这事,不禁深深地看了萧慕凰一会儿,才问:“此事不过小王女一句话的事,别说朝玉,就算是臣,也不会有任何怨言,小王女为何如此郑重其事让臣去劝说朝玉?”   萧慕凰有些微赧:“先生跟本王如此提议之后,本王虽然认可这个办法,但又觉得朝玉可能会不高兴……”   谁也不想被当成货物一样,待价而沽。   更别说是一群小公子凑到一个赏花宴上,让她来挑了。   “朝玉是有些小性子,不过小王女身份尊贵,与平民百姓不同,朝玉还是可以理解的。”程老太傅虽然诧异萧慕凰对她儿子如此小心翼翼,但还是解释了几句。   她儿不是这般不明事理的小气之人。   小王女可不能误会了。   萧慕凰听了程老太傅的话,有些欲言又止。   老太傅好像没当一回事,但她总觉得不安……   算了,求人不如求己。   “那本王就先告辞了。”萧慕凰决定先把她母皇摆平之后,再来约程朝玉出去游玩,然后当面跟程朝玉提赏花宴的事。   “臣送送小王女。”程老太傅对萧慕凰越看越喜欢,便坚持将萧慕凰送到了门口。   待萧慕凰上了马离开之后,程老太傅才噙着笑容回了府中。   “母亲,陛下有那么容易接受吗?朝玉现在可是在风口浪尖上……”程万笙担心自家弟弟名声现在不太好,陛下不肯接受这样的皇女婿。   程老太傅淡笑摆手:“陛下是圣明之君,何况策划此次事情的幕后人就是不希望小王女与程家结亲,陛下明白这个道理,又怎会如幕后人的意?”   她对陛下是很有信心的。   否则当年她也不会出山。   “也是……”程万笙听了,终于放下心来。   ……   晚间,萧慕凰在书房抄写龙蕴的折子。   她自诩也读书识字,但文采方面确实不及龙蕴。   龙蕴的遣词造句,真是恰到好处,容易让人共情。   她母皇看了这道折子,必然会痛恨藏身暗处阴谋算计的幕后人。   不过,她母皇绝对不会怀疑萧立忻。   因为萧立忻和她是亲姐妹。   萧慕凰想到这一点,轻轻叹了口气。   她和萧立忻真正的对决,还没开始。   “王女可是忙完了?”一旁立了许久的龙蕴,见萧慕凰搁下毛笔,看着折子出神了很久,才轻声问道。   萧慕凰放下折子,看向龙蕴:“先生有事?”   龙蕴歉然一笑,躬身行礼:“草民一直未与王女说明身世,今日……特来向王女请罪。”   龙蕴的身世……   萧慕凰眼神微微闪了闪,随后一笑:“先生不必如此大礼,本王知道先生身世另有隐情,但只要先生是真心实意辅佐本王,本王也不会多问。”   “王女信任草民,草民铭感五内,当结草衔环以报知遇之恩。只是草民的身世,确实有些特殊,如今王女回到京城,势必要与草民的家族对上,所以草民不能再隐瞒下去了。”   她会和龙蕴的家族对上?   萧慕凰这下倒是上了心,放下手里的折子之后,看向龙蕴:“那么,先生究竟是何身世?”   “草民本姓秦,前朝四大世家之一的秦家,便是草民的家族。”龙蕴顿了一下,又有些无奈地道:“大王女身边的那位秦九漓先生,就是草民的嫡姐。”   萧慕凰神色微微一震!   秦九漓!   这人,她当然认识。   前世就是这个秦九漓,给萧立忻出谋划策不少,而且背后势力极为庞大。   秦九漓给萧立忻出力最大的一次,就是几年后的南阳雪灾,她背后的秦家开仓放粮,救了几十万老百姓。   这也是萧立忻在民间威望达到顶峰,成为东宫之主的最主要原因。   想不到,秦九漓竟然是龙蕴的嫡姐!   而她身边,也一直有秦家的人。   萧慕凰许久才定下神来,看着龙蕴淡淡一笑:“所以,先生为何不去本王的姐姐麾下?却要跑去本王的战场上,化名龙蕴来当本王的幕僚?”   龙蕴微微叹了一声:“草民两年前能去边关投效王女,是以脱离秦家为条件的。”   萧慕凰一怔,龙蕴脱离了秦家?   “王女有所不知,像秦家这等世家,在皇储未立之前,是一定要选一位主子站队的。否则新主登基,无从龙之功的世家必定会受到排挤,衰败没落,这是历朝历代永远都无法改变的规律。”   “而几年前秦家在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决定辅佐最有希望被立储的大王女。但草民闲暇时自学过卜卦之术,而草民为大王女卜卦的结果,却显示大王女并非明君,反倒是一个伪善、狠辣的暴君。她若登基为帝,绝非天下之福。”   “是以草民在母亲面前据理力争,可草民一人之力甚微,母亲不可能因为草民的卜卦便说动所有秦家人放弃辅佐大王女。于是母亲便让草民脱离秦家,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选自己想辅佐的主子……”   龙蕴缓缓将脱离秦家的原因道出。   萧慕凰只觉得又被狠狠上了一课。   原来,这些世家之所以会如此急于站队,根本原因也还是在她们皇家人自己身上。   正应了那句古话,良禽择木而栖。   就是她萧慕凰,也很难做到坐拥天下之后,去重用那些曾经反对过自己、或者对自己毫无帮助的臣子。   她必定会重用有从龙之功、又安分守己的臣子。   这大概是上位者的通病。   “草民的身世,便是如此,草民之所以知道慕容明若的身份,也是之前在秦家时,见过邓瑜的缘故。”龙蕴深深行了个拜礼,“若王女心有疑虑,不想再留草民在府中,草民绝无怨尤。”   萧慕凰忙起身,伸手亲自扶起了龙蕴,然后说道:“先生言重了。其实本王早就知道先生另有身份,但本王从未怀疑过先生,因为本王知道先生是真心留在本王身边的。往后这种离开的话,先生可万万莫再说了。”   前世她就为了一个慕容明若,白白浪费了龙蕴这么一个人才,今生重来,她怎么可能还犯错?   她不会再让龙蕴一身所学,无用武之地。   这天下,她势必要与萧立忻一争到底!   “王女……”见萧慕凰亲自来扶自己,龙蕴声音都哽咽了。   她一定要竭尽所能,辅佐王女登上大宝! 第35章 她脸色瞬间阴霾密布   主仆二人一番推心置腹之后,便开始谈起了眼前局势。   萧慕凰与程家结亲一事,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再加上此次得到女帝撑腰,朝中文臣对萧慕凰的看法也会有所改变。   局势很可能发生微妙的变化。   “王女,草民有一言不吐不快。”龙蕴浅谈了一下朝中局势之后,说道。   萧慕凰颔首:“先生请讲。”   龙蕴顿了顿,语气委婉地道:“王女在外征战四年,朝中大部分大臣已经自动择主,拥护了大王女与二王女。如今王女归来,改变了朝中局势,二王女很难与大王女、王女一争。所以二王女,不足为惧。但大王女这边……恐怕王女要多多提防,以免遭了算计。”   萧慕凰手指叩桌,淡淡颔首:“本王从来都没小瞧过本王这位大姐,而且本王认为,此次在背地里算计本王的,就是她。”   萧慕凰如此肯定自己的敌人就是萧立忻,令龙蕴有些意外。   她还想了很久,如何说服王女堤防大王女的。   毕竟,这两位可是亲姐妹。   从小到大感情便深厚得很。   “王女认为,此次幕后策划的人是大王女,而非二王女?”龙蕴问道。   萧慕凰淡淡一笑,“现在朝中立储呼声最高的是大王女派,二姐急什么?本王若是她,便乐得坐山观虎斗,等两位对手斗个两败俱伤之后,再来坐收渔翁之利。”   说着,她又冷哼一声:“何况先生也看见了,那慕容明若,分明就是有意接近本王!而邓瑜既然是为本王的大姐顶罪,那当年接走慕容明若的人,必定也是本王的大姐派去的!”   龙蕴心中暗暗释然,拱手道:“王女英明,草民也是如此分析的。”   “上次刺杀先生的黑衣人,本王觉得有些像大姐养的暗卫。”萧慕凰看向龙蕴,微微一笑:“先生可有妙计,将此事揭发出来?”   暗卫,可是只有帝王才能养的。   王女养暗卫,想做什么?   母皇必然不会允许。   龙蕴略一沉吟,摇头:“此事暂时还不好办,因为大王女若真养了暗卫,不是关键时刻,这些暗卫不会出动的。”   但如今京城太平得很,有什么事能出动暗卫呢?   总不能派人去刺杀大王女吧?   大王女又不傻。   “也是。”萧慕凰确实有点失望,但随后想到前世到她死的时候,萧立忻的暗卫团都好好的呢,便又释怀了。   大树不是一斧头便能劈倒的。   得慢慢来。   得一刀一刀砍。   “王女若真想除掉大王女的暗卫团,可趁此次程家事件让陛下知晓,或许有一线希望。”龙蕴忽然又道。   萧慕凰一怔:“母皇怎会轻易相信?”   说不定还要觉得她与其她姐妹不睦,从中挑事。   “王女自然不可直说大王女养了暗卫,可借此次草民被刺杀一事,让陛下知道京城有此等高手存在。陛下乃天下之主,身边有皇家暗卫,应该会让皇家暗卫去查。”龙蕴道。   萧慕凰眸色一闪。   没错。   她根本不需要说太多。   只需要将事情如实禀报上去,母皇自有考量。   “好,就依先生所言。”萧慕凰同意了。   ……   翌日早朝之后,萧慕凰就进宫去了。   女帝刚下朝,得知萧慕凰在御书房等,便衣袍都没换径直去往御书房了。   “儿臣给母皇请安。”萧慕凰跪地行礼。   女帝落座,笑着抬手:“凰儿平身。”   “谢母皇。”萧慕凰起身后,双手呈上折子:“儿臣昨日擅自调查了程、元两家一事,如今已经真相大白,程家小公子与元家小姐并无私情,乃是遭人设计陷害,事情经过都在这道折子上,请母皇过目。”   女帝瞥了萧慕凰一眼,淡道:“你调动一千精兵包围程府与元府,就是为了查这件事?”   早朝时,便有大臣参过凰儿了。   说是私自在京城调兵,擅自包围官员府邸,实属无法无天。   但她把折子压了下来。   哼,都是些什么东西!   一天到晚参她的凰儿!   “是的,母皇。昨日程家姐弟到儿臣府上给儿臣赔罪,儿臣听了两人的叙述之后察觉不对,所以才立刻包围了程、元两家府邸,以防幕后人闻风而逃。”萧慕凰解释道。   女帝颔首:“呈上来。”   内侍‘喏’了一声,忙上前从萧慕凰手中接过折子,回身小心翼翼地呈给女帝。   女帝接了折子,打开来细细一阅,脸色瞬间阴霾密布!   “好大的胆子!”女帝看完折子上的内容,‘啪’地一掌拍在御案之上。   震得御案上的折子几乎跳起来。   “母皇息怒。”萧慕凰忙劝道。   “朕如何息怒?朕的女儿,金枝玉叶,本该在京城皇宫享福,却为了国家为了百姓领兵出征,在外苦战四年,与将士们流汗流血,如今才刚回京城几日,便遭人算计陷害,朕息什么怒?朕非剐了这幕后之人不可!”女帝怒而起身,再次拍桌。   萧慕凰闻言,低头静默不语。   剐不剐的……就还是算了吧。   女帝在怒火中烧了一会儿之后,看着静默不语的萧慕凰,忽然冷静下来。   不对。   这道折子从头到尾,只字未提幕后人的姓名、身份。   也就是说……   女帝看了萧慕凰一会儿,重新坐了回去。   “想来,凰儿已经知道这幕后人是谁了?说吧,朕替你做主。”女帝淡淡道。   “儿臣并不知幕后主使是什么人,因为程家与元家收钱的下人、小侍,都未见过对方的真面目,只说是对方蒙着面,威逼利诱,身手很好。”萧慕凰回道。   女帝冷笑了一声:“那凰儿觉得,谁会如此不愿凰儿与程家结亲呢?”   萧慕凰迟疑了片刻,答道:“儿臣以为,是那些想立从龙之功的臣子。”   “胡说八道!”女帝猛地一声冷喝,“用这种鬼话搪塞朕,你将朕当成糊涂昏君不成?”   “儿臣不敢,儿臣只是……”萧慕凰顿时跪了下来,“儿臣是有所猜测,但儿臣没有证据,也并不打算追究什么,所以儿臣不会无端指责任何一个人。儿臣昨日大动干戈查清楚这件事,只是为了程家小公子。”   女帝听了萧慕凰这番话,怒容稍敛。   这听着还像是实话! 第36章 我等了你一晚上呢!!   不过,女帝仍旧再问了一句:“朕有法子查出这幕后真正的主使,你确定不要朕替你做主?”   “儿臣谢母皇一片爱护之心,但这件事,儿臣确实不打算追究。”萧慕凰答道。   女帝看了萧慕凰一会儿,抬手:“起来说话。”   “谢母皇。”萧慕凰这才重新起身。   女帝抬手敲了敲案面儿,淡淡道:“朕确实开始老了,所以文武百官才会着急立储一事。自古以来,宫中夺嫡一事都是在所难免,但朕希望你们姐妹几个良性竞争,靠自己的本事服众。而不是——手足相残。凰儿,你明白朕的意思吗?”   “是,儿臣谨记母皇教诲。”萧慕凰躬身,表示受教。   女帝斟酌片刻,又说了一句:“当然了,害人之心虽不可有,防人之心却不可无。倘若有人行为过分,你也应该有自保的能力,但这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再明显不过了。   女帝是不愿看到自己的八个女儿手足相残的,但无用之人却也是坐不了这个位置的。   所以萧慕凰得把握好这个度。   至少目前为止,女帝最想传位的,还是萧慕凰。   “是,儿臣明白。”萧慕凰心中动容,郑重点头。   “没有其他事情,就回去吧。”女帝摆手道。   萧慕凰一呆,忙道:“母皇,那儿臣和程家小公子的事……”   女帝顿时冷哼一声:“就这么喜欢他?”   “母皇,儿臣……”萧慕凰脸颊微热。   女帝看她这样子,顿时又哼了一声:“你急什么?让他去参加赏花宴,你选他当王女夫不就行了?”   这点破事儿还要她来教!   “谢母皇。”   萧慕凰顿时眉开眼笑,看得女帝一阵暗骂没出息。   但紧接着,萧慕凰就又道:“母皇,儿臣还有一事,想跟母皇禀报。”   “何事?”   萧慕凰便将龙蕴认出慕容明若是邓瑜之子,随后登门慕容府,接着遭到蒙面黑衣人刺杀的事,向女帝禀告了一遍。   女帝听了之后,神色微微凝重:“凰儿是说,那几名黑衣人,身手与凰儿不相上下?”   “是,不过她们明显认得儿臣,所以未与儿臣过招便立刻撤走了。否则儿臣一定可以抓一个活的,严加拷问,看看她们是否跟前朝余孽有关。”萧慕凰惋惜道。   听到什么前朝余孽,女帝便轻嗤了一声。   南阳都建朝十六年了,哪里还有什么前朝余孽?   再说前朝君王昏庸无道,王室凋零,谁会闲着没事替她们效忠,来造她这个明君的反?   不过,她并未和萧慕凰多说,只说了一句:“这件事,朕会替你做主,你不用管了。”   “是,儿臣遵旨。”   “退下吧。”   “是,儿臣告退。”   待萧慕凰离开御书房后,女帝才淡淡唤出暗卫统领。   “小王女方才所说之事,你都听见了?”女帝问道。   暗卫统领笔直跪地:“臣都听见了。”   “那还不去查?”女帝哼了一声,“务必给朕一网打尽!”   如果是一般的江湖高手就算了,若是别的……   她会让她们知道她这个女帝是怎么当上的!   “是,臣遵旨!”   暗卫统领退下后,女帝又将萧慕凰那道折子摊开,神色淡淡地看了起来。   忻儿?   还是芮儿?   又或是……   女帝陷入了久久的沉思之中。   ……   一出皇宫,萧慕凰直奔程府而去。   程朝玉被请到正厅见客,一看是萧慕凰,心情肉眼可见地变好。   萧慕凰不等他行礼,就直接起身上前对他说道:“朝玉,我已经将事情向母皇禀明了。”   “……你叫我什么呢?”程朝玉忙朝周围看去,好在只有管家和柳儿以及一名奉茶的下人。   “母皇都同意了,老太傅也同意了,我再叫你小公子就太见外了。”萧慕凰理所当然地道。   程朝玉撇撇嘴,片刻后才道:“外人听见,会笑话的。”   “那我在外面叫你小公子,私底下叫你朝玉。”萧慕凰想了想,说道。   程朝玉脸上微微一热,嗔道:“哪儿有什么私底下?谁跟你私底下?”   柳儿在一旁低着头忍笑。   管家也佯装没听见,别脸看向一边。   萧慕凰知道程朝玉是害羞了,也不再跟他讨论称呼的事,直接开口邀请道:“朝玉,我想约你和阿笙一起去踏秋,去吗?”   踏秋?   程朝玉摇头,他这几日有点畏寒。   母亲肯定不许的。   但看萧慕凰立马有些失望的表情,他又轻声提了一句:“那灯船呢?还在吗?”   “当然在!我的灯船,没人敢随意挪动。”萧慕凰立马来精神了。   程朝玉就抿唇笑了:“那就别踏秋了,还是和姐姐一起去赏花灯吧。”   虽然河上也有风,但灯船可以挡去一大半,他可以多穿些,戴上帷帽和披风,母亲想来是会准许的。   “好,那我晚些时候来接你们。”萧慕凰欣然同意。   程朝玉忽然想起之前的京城传闻,便忍不住问道:“那日我生病没去赴约,你可是与他人赏花灯了?”   萧慕凰一愣,脱口否认:“没有的事!我一个人等了你一晚呢!”   程朝玉脸上又热了几分,但还是轻哼了一声:“可我怎么听说,那晚京城第一美人上了灯船?他们说……”   “他们说什么你就信?我说的你怎么不信?”萧慕凰提到慕容明若就心生厌恶。   不仅仅是因为慕容明若前世利用和背叛了她,还因为她的自大和愚蠢。   也许她真正厌恶的,是前世的那个自己。   程朝玉一怔之后,微微低下头:“我不就问一问嘛……”   发什么脾气呀?   萧慕凰反应过来自己语气有些不太好,忙上前一步解释道:“我不是怪你,我是怪那些无聊嚼舌根子的人。那晚慕容明若的确自行上过灯船,但我随后就让他滚下去了。”   “他自行上灯船?他要做什么?”程朝玉顿时对慕容明若生出几分反感来。   “他来告诉我,你喜欢的是元家小姐,又说你故意落水生病,不会来赴花灯之约,让我不用等你了。”   萧慕凰正想让程朝玉离慕容明若远些呢,这大好机会她还不抓住?   顿时就把慕容明若背后诋毁程朝玉的事说出来了。   柳儿第一个义愤填膺:“那慕容公子好生过分!他与小公子根本不熟,怎会知道小公子心属何人?简直是乱嚼舌根!”   程朝玉脸色也变了变。   没想到,慕容明若竟然会在萧慕凰面前这般诋毁他。 第37章 直接就撞进了她怀里   “可是小王女,那位慕容公子为何要编排小公子啊?莫非他也喜欢小王女不成?”   柳儿气过之后,又疑惑地问道。   程朝玉顿时也抬眸看向萧慕凰。   他也想知道,慕容明若为何要这么造谣编排他。   而他更想知道的是……慕容明若那日在灯船上,有没有跟萧慕凰表明心迹。   “他眼界高,怎会喜欢本王一介莽女?”萧慕凰冷冷一笑,“他不过是奉了他家主子的命令,来搅黄本王与你家小公子的婚事罢了!”   “什么?原来慕容公子背后有人指使?”柳儿惊呼出声。   程朝玉也大为诧异,“你怎么知道的?”   “龙先生认出他是十年前白水一战中,被母皇斩首于阵前的副将邓瑜之子。而当年带他离开邓家的人,也就是他背后的主子,不希望我与程家结亲。”萧慕凰直言不讳地道。   慕容明若的身份,在递给母皇的那道折子里已经清清楚楚写明。   以母皇的脾气,绝不会将此事藏掖起来。   所以慕容明若很快就要身世大白了。   萧立忻精心培养了十年的棋子,废了。   她倒要看看,这种情况下,萧立忻会如何安置慕容明若。   “那……”程朝玉喃喃出声。   他梦里头,慕容明若最后是进了东宫的。   在大王女被立为太女之后第二年。   那岂不是说……慕容明若背后的主子,就是大王女萧立忻?   程朝玉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   “朝玉,你怎么了?”萧慕凰见程朝玉像是受到惊吓一样,关切地问道。   程朝玉忙摇头:“没、没什么。”   那可是她的亲姐姐,他怎么敢乱说呢?   何况他的梦,似乎也并不全准。   萧慕凰注视了程朝玉一会儿,总觉得程朝玉好像对慕容明若的态度有些不一样。   甚至这辈子她第一次见到慕容明若,竟然是在程府。   还是程朝玉请慕容明若到程府来做客的。   “朝玉,你从前就认识慕容明若吗?”萧慕凰问道。   程朝玉自然不肯说出梦的事情,那太怪异了,他连母亲和姐姐都没说呢。   于是便一笑:“京城第一美人,谁不认识啊?”   “我就不认识。第一次见他,还是朝玉搞的鬼。”萧慕凰打趣道。   程朝玉:“……”   她一个女子,怎么这般小气?   翻他旧账!   想着,他便替自己辩解道:“我那不是考验你吗?若你在我和母亲面前为美色所迷,我才不要嫁你!”   总之现在都到了这一步了,他才不会承认他当时的根本目的,就是想让她喜欢慕容明若来着。   “哦?这么说我过关了?你肯嫁我了?”萧慕凰倒不介意之前的事,顺着程朝玉的话就问了出来。   程朝玉顿时就说不出话来了。   这人,这人……   真是……   “我不跟你说了!”   “又跑?”萧慕凰早就防着他这一招了,顿时身形一晃挡在他面前。   程朝玉直接就撞进了她怀里。   “小心着些。”萧慕凰笑着伸手扶住他。   “你,你……”程朝玉彻底成了熟透的虾子,声音也软了下去:“你、你快放开我……”   这人怎么这样啊?   这还是他家呢。   “好,那我放了,你站稳。”萧慕凰忍着笑,收回了手。   程朝玉瞪了她一眼。   她才站不稳呢!   然后飞快地跑了。   这一次,萧慕凰只是含笑看着他的背影,没有再拦。   反正晚些时候,她会来接他的。   很快就会再见面。   没成想,程朝玉跑到门外之后,忽然又侧过头来,脸蛋红红地说了一句:“你不是莽女。”   然后,才再转身快步跑开。   萧慕凰一怔,随后心中狠狠被灌入一股暖流。   原来,他是在纠正她之前提到慕容明若时自嘲的那句话——“他眼界高,怎会喜欢本王一介莽女?”   他是想跟她说,在他心目中,她不是莽女。   他真是……   他怎么能这么好?   萧慕凰这一刻,真是有些急了。   她想快些过完赏花宴,快些拿到赐婚圣旨,快些把这个小人儿娶回家好好疼爱。   可一想到程朝玉这都还没及笄呢,萧慕凰顿时就忍不住长长叹气:时间真是——太、慢、了!   “小王女。”   这时候,程万笙进了正厅,朝萧慕凰行礼。   “不必多礼。”萧慕凰笑了笑,上前一拍程万笙的肩膀,“阿笙,待会儿本王来接你和朝玉去赏花灯。”   程万笙‘啊’了一声:“还要去赏花灯呢?”   “本王花了那么多银子打造的灯船,还被御史参了一本,空置在那儿岂不是浪费?”萧慕凰开玩笑道,没说是程朝玉提议的。   程万笙还当真了,点头道:“那倒也是。”   然后又皱眉道:“可小王女跟朝玉赏灯,我去干吗啊?”   “那阿笙就没有意中人吗?不妨一起约去赏灯?”萧慕凰笑问道。   前世程万笙一直孑然一身,到死都没给程家留个后,她倒真不知程万笙是否有喜欢的男子。   “呃……这、这个……没、没有的……”程万笙结巴了。   萧慕凰顿时了然,笑道:“堂堂女子,有意中人便去追求,怎么扭扭捏捏的?说吧,不定本王能帮你呢。”   程万笙听到这话,不免有几分意动。   可再一想眼前这位和她弟弟的关系……心思又迅速消退下去。   “还是算了,我高攀不上人家。”程万笙苦笑道。   萧慕凰这下倒是有些意外。   虽然说程万笙没有一官半职在身,但她母亲可是程老太傅啊,天下文人都以她母亲马首是瞻呢。   再加上如今自己和朝玉的关系,她竟说她高攀不上对方?   那得是什么样身份的男子?   忽然,萧慕凰眸色微微一变:“阿笙,你该不会说的是……慕容明若吧?”   程万笙立马摆手失笑:“怎么可能是他?我就见了他一次而已。”   见程万笙不像是撒谎,萧慕凰这才放下心来,复而笑道:“只要不是他,那一切都好说。”   程万笙奇了:“为何独独不能是他?”   “他背后的主子,是本王的敌人。而他……”萧慕凰便将慕容明若是邓瑜之子的事又说了一遍。   程万笙听得有些目瞪口呆。   半晌后,她才看着萧慕凰,神色古怪地说了句:“我真有些替朝玉担心了。”   萧慕凰才回京几日啊?   居然就又是美人计,又是离间计的,将来还得了?   朝玉嫁过去,不会受委屈吧?   萧慕凰听出程万笙的话外之音了,又想起前世程万笙离京前一直放心不下的就是程朝玉,顿时对程万笙认真地说道:“阿笙,你放心,本王定会竭尽所能,护着朝玉。”   程万笙见她如此认真,倒也忍不住动容。   “好,我相信小王女,也希望小王女说到做到。”   “女子一言!”   “驷马难追!”   二人抬手击掌为誓,随后相视一笑。 第38章 嗯,我家朝玉最温柔了   暮色刚至,萧慕凰便亲自到程府接了程家姐弟。   三人上了马车,前往河边。   第一次与萧慕凰同行,程朝玉还有些不自在,但见他姐姐却和萧慕凰谈笑自如,好像亲姐妹一样了。   他不禁在心里泛起了嘀咕:这两人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浑然不知两个女人之间的纽带,就是他。   萧慕凰虽和程万笙聊着,视线却也时不时看向程朝玉。   但马车内空间狭窄,程朝玉一直侧着脸,没正面看她一眼,令她有些许失望。   不过渐渐地,她又觉得他侧脸也挺好看。   这个角度,可以看见他的睫毛。   很长,很翘。   还因为有些觉察到她的视线,所以时不时颤抖几下。   可爱极了。   “小王女,你挺能一心两用啊。”程万笙滔滔不绝了一会儿,终于发现萧慕凰的走神,顿时打趣了一句。   萧慕凰轻咳一声,收回了的确有些放肆的视线。   程朝玉脸色烧红,悄悄挪动右脚,狠狠踩了自家姐姐一脚。   程万笙五官扭曲了一下,但随即就故意哈哈大笑道:“哈哈,你踩的是你未来妻主的脚!”   程朝玉一惊,连忙低头看去,却发现上了当。   他离萧慕凰远着呢,怎么可能踩到她?   于是他气得咬牙叫了一声:“姐!”   不要太过分了啊,他可是很记仇的。   程万笙摸了摸鼻子,扭头就朝萧慕凰告状:“小王女,以后好好管管他啊,太凶了。”   “不敢,大概只有本王被他管的份儿。”萧慕凰轻笑着,说了一句大实话。   程朝玉恼了:“我又不是悍夫,什么敢不敢的?”   “嗯,我家朝玉最温柔了。”萧慕凰一副‘你说什么都对’的顺从模样。   “谁是你家……”程朝玉抿住唇,总算发现面前两个女人合起伙来欺负他了。   顿时就别过脸去,打定主意不再上当。   上灯船之前,他再也不要开口说一个字!   程万笙再也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   她这个弟弟,终于也有吃瘪的时候了,哈哈哈哈……   萧慕凰也跟着笑了片刻,怕程朝玉被笑恼了,便碰了碰程万笙的手肘,示意她收敛。   随后便与程万笙聊起一些军营里的事情来。   马车内,总算恢复了一开始的和谐。   半个时辰后,马车终于停下。   夜景很美,河风也很冷。   柳儿如临大敌般给程朝玉戴上帷帽披上披风,然后才将程朝玉扶下马车。   萧慕凰轻轻一哂:待成亲后,这种事就不要柳儿做了。   她亲自来。   想想那画面,萧慕凰心里犹如揣着一团火炉。   暖融融的。   几人随后登上灯船,灯船缓缓前行。   案几上早已摆好美酒瓜果点心,几人围着案几便坐了下来。   牧湘上前斟酒时,程万笙注意到有风透进来的地方,摆上了屏风,案几附近还有几盆炭火。   她瞬间佩服萧慕凰来:“想不到小王女如此细致,这灯船上还摆了屏风与炭火。”   便是她这个亲姐姐,也做不到如此。   何况以萧慕凰的尊贵身份,本不用做这些的。   “朝玉大病初愈,本王还是细致点好。”萧慕凰笑道。   程朝玉微微低头,咬着手里的葡萄,顿时觉得这葡萄也不是很酸。   挺甜的。   吃在口中,似乎也不冷。   挺暖的。   ‘咚’!   这时,一道仿佛落水的声音,在前方不远处响起。   “这么冷,还有人下河游泳?”程万笙诧异了一句。   站在船口的亲卫朝前方看了一眼,却是快步至案几前禀道:“王女,似乎是一个男人跳河轻生了。”   萧慕凰面色一冷:萧立忻这是不打算消停了?   若不是碍着母皇,龙蕴也叫她暂时忍耐,她早就出手反击了!   萧慕凰以为是萧立忻故意搅她好事。   “王女,是否要卑职下水救人?”牧湘出声提醒。   她怕是有人故意设计,到时候王女要落个见死不救的恶名。   “去吧。”萧慕凰淡淡摆手。   “是。”牧湘立刻卸下佩剑,一个猛子就扎入了水里。   没一会儿,牧湘就把人救上来了。   “送去医馆。”萧慕凰并不关心男人是谁,直接下令道。   但牧湘这时却神色微微怪异,抬头对萧慕凰禀道:“王女,他好像是……窦副将之前抢回家的那个男人。”   窦茗抢的那个男人?   萧慕凰神色一怔,不是已经把他送回他妻主身边了?   怎么会跳河自尽?   “呕——”此刻,那男人在牧湘的一掌之下,将呛进去的水全都吐了出来。   牧湘见状,立刻撒手,退至一旁。   虽然南阳风气已经没那么保守,但有些男人还是很在意男女大防的,她可不想惹上麻烦。   “柳儿,将我那件披风给他披上。”程朝玉忙对柳儿吩咐道。   “啊?可是……”待会儿回府怎么办?晚上很冷的。   萧慕凰立刻制止道:“不用披风,船舱里有毛毯,柳儿你去拿两条来给他取暖。”   “是,小王女。”柳儿立马开心地去船舱拿毛毯了。   没一会儿,柳儿就把拿来的两条毛毯裹在了湿漉漉的男人身上。   虽然是杯水车薪,但也好过什么都不做。   男人浑身发着抖,像是不明白为什么他会被人救,为什么没有死成。   “为什么……”他低下头,眼泪大滴大滴落下。   “本王不是让窦茗放你回家了?你为何在这里跳河寻死?是否有人指使?”萧慕凰神色冷冽,语气含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一旁的程朝玉忍不住望了她一眼。   随后收回视线,暗自想道:原来她在外人面前是这么凶的……   男人听到萧慕凰的问话,目光呆滞了片刻,忽然就悲从中来,抱着双膝埋头低泣了起来。   萧慕凰:“……”   她就问几句话而已,哭什么哭?   随后她便看向牧湘,不耐烦道:“把他送回去!”   “不要!不要把我送回去,我不回去,我不回去……”男人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猛地抬头叫道。   “大胆!小王女面前,岂容你放肆!”牧湘冷喝一声,佩剑出鞘,寒光闪闪。   男人瑟缩了一下,终于像是明白了面前的人是什么身份,他便强撑着身躯跪在地上:“奴会自己走,不劳烦小王女派人送奴了……”   “咦?”   这一声‘咦’,是程朝玉发出来的。   萧慕凰顿时看向他,温声问道:“怎么了?”   程朝玉眼尖地发现,男人脖子上好像有很严重的掐痕。   于是他稍稍朝萧慕凰的方向靠近,小声低语:“他脖子上有掐痕,是不是有人欺负他,所以他才会轻生啊?”   萧慕凰恍惚了一下,只觉得男子说话时传过来的气息,让她感到有些微醺。   比喝了酒还容易醉。   “你听见没有呀?”程朝玉见她没有反应,有些不满地噘起唇。 第39章 脸红地移开视线   萧慕凰一下子回过神来。   她轻咳一声,点头:“好,我来处理。”   程朝玉抿唇一笑,坐回原位。   随后,萧慕凰看向柳儿,吩咐道:“柳儿你去看看,他身上是否有外伤。”   柳儿应声,立刻去撸男人的袖子。   结果男人慌张地躲开,抓着身上的毛毯往后退:“不、不要……”   但他身体虚弱,力气完全不如柳儿,顿时被柳儿撸起袖子,露出了手臂上的伤痕。   新伤旧伤都有,看起来十分可怖。   “王女,他可能是被他妻主打的。”牧湘忽然想到这个可能,开口说道。   对那个城门口跪着告状的女人,牧湘一直耿耿于怀。   因为那女人肯定是被人收买的。   可惜……先生说了,窦茗犯错在先,她们不宜在这件事上再做文章。   但如果是那女人自己撞上刀口呢?   牧湘在心中冷笑。   “让他说实话,不然本王就将他和他的妻主一并送去京兆府。”萧慕凰懒得和其他男人多费唇舌,便让牧湘去办。   “是,王女。”牧湘领命。   随后,牧湘便走到男人面前。   柳儿此刻已经退至一旁,牧湘便蹲了下去,低声不知道对那男人说了什么,那男人瞬间脸色惨白,浑身不断地哆嗦。   但很快,男人就捂嘴哭出声来:“奴……奴的确是被妻主打伤的,妻主说……说奴身子不干净了……又怪奴在窦家四年,都没藏些银钱……奴实在是受不住了……这才有了轻生之念……”   萧慕凰微微眯眼。   前世她虽没与这男人接触,但她却知道这男人过得不算差。   窦茗随她回京之后,在城门口打断了那女人的双腿,威胁那女人写了休书,之后就把这男人直接娶了。   两人有了名分,这男人也不再抗拒窦茗。   至少在窦茗死之前,这男人的日子都是极好的。   想不到这一世……   萧慕凰确实觉得挺讽刺的。   有时候,坏事似乎也会变成好事。   而好事,也可能变成坏事。   “哼,窦副将对你真心实意,你却死活为你妻主守身,如今倒是自食恶果了!”此刻,牧湘冷笑道。   “你这话可就不对了,他是有妻主的男人,为妻主守身难道不是应该的吗?”程朝玉出身清流世家,此刻便忍不住替男人说了句公道话。   牧湘瞬间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屁股决定立场了,顿时低头跪地:“公子说得是。”   程朝玉一呆之后,忙道:“你跪我做什么?你快起来。”   他又不是她的主子。   “谢公子。”牧湘偷偷看了看自家王女,见她没什么不悦之意,这才敢起身。   萧慕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心里思索着这件事的处置方式。   前世,窦茗挺喜欢这男人的。   若他死了……也不知窦茗会不会伤心。   萧慕凰看了一旁眼巴巴望着她,等她做决定的程朝玉,忽然间心中有了主意。   “牧湘,去把他那妻主给本王带来,本王有话要问她。”萧慕凰随后命令牧湘道。   牧湘拱手:“是!王女。”   萧慕凰随后又将令牌丢给一旁的亲卫,继续下达命令:“你去京兆府,请府尹大人来一趟。”   “是,王女。”亲卫捧着令牌,飞奔离去。   待萧慕凰下完这两道命令,程朝玉便忍不住低声问道:“你要做什么啊?”   为什么要把京兆府的府尹大人请来,又把这男人的妻主找来呢?   “朝玉不是觉得他可怜吗?我帮他寻个好出路啊。”萧慕凰轻笑道。   不可否认,她确有私心。   但打着‘朝玉善良’的幌子会更好。   程朝玉怔了怔,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似乎有些内心震撼。   只是因为他觉得那男人可怜,她就如此大费周章,要替那男人寻个好出路吗?   萧慕凰也含笑看着程朝玉。   看他能跟她对视多久。   程朝玉很快就败下阵来,脸红地移开了视线。   讨厌……   他姐姐也讨厌,像个木头一样!   程朝玉忍不住瞪了一旁喝酒并看戏的程万笙一眼。   程万笙被瞪得莫名其妙:她又怎么招惹他了?她从头到尾都没说过话好吧?   殊不知,正是因为她的‘不作为’,才招来这一记瞪眼……   男人的妻主很快被牧湘拎过来了。   丢在了男人身边。   “你个丧门星!”女人被摔得生疼,正龇牙咧嘴时忽然看见自己的夫郎,顿时就一巴掌抽了过去!   “大胆!”牧湘又不傻,完全猜到了自家王女要做什么,于是在女人一出手时,便将她一脚踹到角落。   女人‘哎哟’‘哎哟’地叫唤起来。   “吵什么!小王女在此,还不跪地行礼!”牧湘拔剑出鞘,大声喝道。   女人瞬间不敢叫唤了,连滚带爬地跪了回来:“叩见小王女,叩见小王女。”   萧慕凰瞥了女人一眼,淡淡一笑:“那日在城门口,你在本王面前可是大胆得很啊,怎么几日不见,你就变成无胆鼠辈了?”   “草民……草民……”女人瑟瑟发抖,却是答不上来。   那时候怎么一样呢?   那时候,她忽然被贵人看中,得了一大笔银钱不说,还许诺她以后升她当个小吏呢!   所以她啥也不怕,也有底气到城门口去拦小王女的马,当街告状。   可现在……   那贵人说她办事不力,派人把她揍了一顿不说,还威胁她敢胡说八道半个字,就灭她满门……   灭她满门倒没什么,主要是她自个儿怕死啊……   所以,现在她哪儿还有底气跟这位小王女叫板?   “你叫什么名字?以什么为生?”萧慕凰淡声问道。   女人匍匐在地,卑微至极:“草民、草民庞澍,无……无以为生。”   “无业游民。”萧慕凰笑了笑,“哪儿来的钱娶的夫郎?”   这种女人,应当没人愿意把儿子嫁给她才是。   庞澍噎了一下,半晌才讷讷回答:“是、是草民的祖母在世时,替草民定的娃娃亲……”   萧慕凰点了点头:“原来是个不孝子孙。”   庞澍:“……”   “你这夫郎,对你忠贞不渝,即便被本王的副将抢走,也宁死为你守身如玉。如今好不容易回到你身边,你为何将他虐打至跳河轻生?”萧慕凰又问道。   庞澍愣了,忍不住抬头看向萧慕凰。   不是,这关这位小王女屁事啊?   “王女问你话,还不如实回答!敢有半个字的谎言,叫你血染此河!”牧湘横剑在前,目露冷光。   “是,是……”庞澍吓得顿时连连点头,忙说出原因:“他自己说他替草民守身如玉,可他都被窦茗那女人抢走四年了,谁知道他有没有跟那窦茗睡过,草民才不信他的鬼话呢!像他这种不贞不洁的男人,活在世上都是丢人现眼,就该跳河死了算了!”   一旁的庞夫郎,听到这恶毒的指责与谩骂,忍不住痛苦地闭上眼。 第40章 怎、怎么是、是她??   萧慕凰听了庞澍的回答,微微颔首:“你要这么说,本王倒也可以理解。”   程朝玉忍不住鼓起了腮帮子——她可以理解?她可以理解什么啊?   难不成她也跟这庞澍一样,不相信自己的夫郎会为自己守身如玉吗?   若是将来他嫁了她……   不料萧慕凰接着又说:“但俗话说得好,一日妻夫百日恩,他总归是清清白白嫁给你的,你也不希望他真的去死吧?”   庞澍诺诺应是,心中却不以为然。   这等不贞不洁的男人,就该死了才好啊!   “本王已经派人去请京兆府府尹大人了,如果你愿意的话,本王从中做个调解——你当着府尹大人的面,写下放夫书,从今往后,婚嫁自由,各不相干。”   萧慕凰微顿一下,接着道:“但你妻夫二人有此结局,也是本王束下不严之故,所以本王可以补偿你一千两纹银,聊表歉意。”   什么?   一千两纹银?   庞澍一下子两眼放光,不禁大着胆子抬头问道:“小王女,这是真的吗?只要草民写下放夫书,小王女就补偿草民一千两纹银?”   “本王说话,向来一言九鼎!”萧慕凰冷冷看着她。   “是,是,草民冒昧,草民冒昧。”庞澍连忙磕头请罪,然后又咽了咽口水,道:“草民、草民愿意听小王女的命令,写放夫书。”   一千两纹银啊!   她可以把所有的赌债都还清了。   还可以剩下至少三百两。   发财了!!!   “很好。”萧慕凰满意地点头,随后看向那神色呆滞的男人,“你呢?是要继续跳河寻死,还是收下庞澍的放夫书,从此以自由之身立世?”   自由之身……   原本神色呆滞两眼无光的男人,忽然就像是被注入了一道生命力!   他猛地起身,跪地重重磕头。   “奴,方澜,愿收下放夫书!愿收下放夫书……”   方澜泣不成声。   就算是死,他也不想再顶着这个‘庞夫郎’的身份了。   他是方澜。   只是方澜!   “很好。”萧慕凰微微颔首,目露一丝赞赏。   看来窦茗喜欢这方澜,甚至不惜抢回家,也还是有一定原因的。   就是用错了方法。   此刻,亲卫领着京兆府的刘府尹到了。   “启禀王女,府尹大人到了。”亲卫跪地禀报。   萧慕凰一挥手,亲卫便起身退至一旁。   “下官刘炳,参见小王女。”刘府尹上前见礼。   “刘大人免礼。”萧慕凰笑着抬手。   “谢小王女。”刘府尹起身。   萧慕凰扫了一眼地上跪着的庞澍与方澜,便开口道:“这么晚了派人将刘大人请过来,实乃事出有因……”   刘府尹认认真真一字不落地听完,明白了事情经过,以及萧慕凰请她过来的原因之后,便拱手行礼道:“小王女赏灯之时也不忘救人,下官佩服。至于小王女所说之事,只要有放夫书,下官便可替这对妻夫解除妻夫关系。”   “庞澍。”萧慕凰便看向跪在地上的庞澍。   庞澍连忙表示愿意:“是,草民愿写放夫书。”   “给她纸笔。”萧慕凰吩咐道。   “是!”   很快,亲卫便将纸笔摊开在庞澍面前。   庞澍飞快地写下放夫书,又按了手印。   亲卫将放夫书捧至萧慕凰面前,萧慕凰扫了一眼便摆了摆手。   亲卫于是又将放夫书交给了刘府尹。   刘府尹看了一遍并无问题,便收下后揣入袖中:“小王女放心,下官明日一早便将此事办妥。”   “那就有劳刘大人了。”萧慕凰一笑,“可要留下来与本王一同赏灯?”   刘府尹又不傻,不至于不知道这只是一句客套话,便连忙躬身道:“下官不敢打扰小王女雅兴,而且下官还有公务在身……”   “既然刘大人忙于公务,本王就不耽搁刘大人了,请。”萧慕凰说着,起身相送。   刘府尹大吃一惊,连连作揖:“下官不敢,下官不敢,下官……告退。”   说完连忙就退着离开。   下了灯船,刘府尹还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小王女起身相送,这也太吓人了!   她可不想搀和进那些王女争位的烦心事里。   想着,刘府尹赶紧就回府了。   而此刻灯船上,萧慕凰重新坐下后,看着低头跪在地上的方澜,沉吟了片刻。   随后,她问道:“如今庞澍已写下放夫书,你与庞澍明日开始便不再是妻夫,婚嫁各不相干。所以,庞家你是不能再去了,你可有其他去处,可有亲人?”   方澜神色木然片刻,凄楚摇头:“没有……”   “如此……”萧慕凰微顿,看向一旁的牧湘,淡道:“你先将他安置在城内客栈,待刘大人办妥了手续,再替他另谋出路。”   “是,王女。”牧湘抱拳领命。   随后就上前将方澜请下灯船,找客栈安置去了。   方澜一路都没想明白,这位小王女怎会如此热心肠。   不是说她们这些贵人都很高高在上,根本不管下面人死活的吗?   这位小王女……好像和其她的贵人不一样……   “方澜!”   正在方澜出神之际,前方忽然一声大叫,把他吓了一跳。   他抬头一看,瞬间僵住。   怎、怎么是、是她?   接到牧湘派人送去的消息,窦茗马不停蹄赶到了河边,已经在岸边等了好一会儿了。   此刻见到方澜脸色苍白,眼睛又红又肿,她顿时气得上前:“庞澍那王八羔子又欺负你了?老娘要打爆她的头!”   方澜怔怔地看着眼前替自己愤怒的女人,心里一时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但他很快想起自己现在还是庞夫郎,明日才会恢复自由之身。   于是赶紧低下了头去,不敢再看窦茗。   窦茗知道方澜的胆小性子,遂看向似笑非笑的牧湘:“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王女今个儿不是带程家小公子游灯船吗?怎么会遇到方澜?”   “这个嘛……主要是他命大……”牧湘慢条斯理地瞥了方澜一眼。   然后才在窦茗的瞪眼中,将今晚发生的事简单讲述了一遍。   窦茗听到最后,整个人都傻了!   庞澍那王八羔子,写了放夫书给方澜?   方澜以后和庞家没关系了?   “把方澜交给我!我带他回我家!”窦茗一蹦三尺高!   去什么客栈啊?   花那冤枉钱干啥?   她直接领回家就成了! 第41章 你拿剪刀扎我,别扎你自己   牧湘是真想给窦茗一脚踹个狗屎吃的,但方澜在这杵着呢,她还得给窦茗留几分面子。   于是她忍着不耐,道:“你猪脑子不成?王女苦心安排,你是一点没领悟?”   窦茗一愣。   王女苦心安排?   什么苦心安排?   牧湘伸手把窦茗肩膀一拽,拽到自己面前就附耳低声说了一通。   “现在,明白了?”牧湘推开窦茗,嫌弃地看着她。   窦茗呆愣了片刻,随后一拍自己脸颊:“明白了!明白了!”   说着,依依不舍地看向低头不语的方澜,又忍不住道:“那我送方澜去客栈总可以吧?”   “咱俩一起送。”牧湘继续嫌弃。   她一个人送方澜,落入世人眼中算怎么回事?   真是个猪脑子!   “噢……”窦茗想了想她也不能跟方澜在大街上怎么着,于是也就没觉得失望了。   很快,牧湘和窦茗两人就送方澜到了客栈之中。   牧湘故意大声跟客栈掌柜和小二表明身份,并说明方澜是小王女救下的人,京兆府刘大人明日便会替方澜与庞澍去户部解除妻夫关系。   客栈掌柜和小二一懵一懵的,但好歹是反应过来了。   两人连声表示会好好照顾方澜。   之后,牧湘便丢下房钱,拽着窦茗离开了。   直到此时,方澜才敢悄悄抬头,看了那英武背影一眼。   “方公子,快请上楼吧,您这身子骨,得好好泡个热水澡才行。”小二殷勤地道。   方澜长得有几分姿色,小家碧玉型。   被小二这么一殷勤招待,他立刻就重新低下头,匆匆上楼去了。   他并不习惯和外女打交道。   “干啥去?”客栈掌柜一把拽住小二。   小二指了指楼上:“去送热水啊!”   “要你多事!”客栈掌柜直接踹了小二一脚,“滚去忙你的,这位方公子不需要你招呼。”   “……”   小二一脸失望地走了。   客栈掌柜哼了一声,这才进了里头,跟自家夫郎交代了一番。   掌柜的夫郎心领神会,连忙就上楼亲自招待方澜去了。   掌柜的看着自家夫郎的背影,嘴角微微一咧:这位方公子啊,肯定不会在客栈长住的,瞧方才那位副将的眼神她就知道了。   ……   方澜本来挺紧张那小二跟来的,结果没想到随后来敲门说话的是个男人。   他的心顿时落了下来。   他上前打开房门,还没开口男人就笑着说:“奴是掌柜家的,公子叫奴林夫郎就好了。奴是来给公子送水的,公子赶紧泡泡吧。”   方澜终于露出了今晚第一个笑容:“谢谢你,林夫郎。”   随后打开了门,想帮林夫郎把热水桶抬进去,却见林夫郎一下子就绕开他,两只手把热水桶给拖进房里了。   林夫郎嘴里还在打趣自己:“奴一直跟着妻主干力气活儿,力气大着呢。”   这话,让方澜微微一怔。   四年来,他几乎没怎么再做事,窦家有专门伺候他的小侍。   所以他回到庞家之后……一度被妻主嫌弃……   方澜低眸,将那股泪意逼了回去。   好在林夫郎不是个多事的,虽然知道方澜有故事,却并没多问。   他很快就离开了房间。   方澜上前把门闩插上,这才褪去衣裳,把自己泡进了浴桶内。   这些日子在庞家,他连一个澡都没能好好洗,不是在挨打,就是在干活儿。   不过,今晚一过,他就再也不是庞家人了。   他是自由的方澜。   虽然不知道前路如何,可小王女既然救了他,他怎么都不该辜负那样的贵人,再去轻生寻死……   方澜又想到方才窦茗等候在河边的那副模样,睫毛不禁轻轻一颤。   不,自己这样是不对的……   自己是嫁过人的男人……   而且,而且他还曾经恶毒的……   方澜抱着双膝,浸泡在热水里,脑子却不受控制地想起了四年前,窦茗从庞澍手里把他直接抢走,骑马回到窦家把他抱到房间榻上的情景……   那时他真的怕极了。   他慌乱中摸到了一把剪刀,要自尽保清白。   窦茗被吓坏了,连连后退。   “好了好了我不过来,你别做傻事成不?我过几天就上战场去了,你好好在家里呆着,别再回庞澍那个人渣身边了。说不定我就死在战场上了呢?我死了你就继承我的家产,好好活下去,知道吧?你可以拿剪刀扎我,但别扎你自己,你这细皮嫩肉的万一扎上一剪子得多疼……”   窦茗在那絮絮叨叨了很久,他也紧紧握着剪刀没松手。   直到她离开了,好几日都没见人影,他才放下心来。   再之后,她就来跟他辞行了。   他没想到,她说她要上战场是真的。   而那时候他也才知道,抢了他的这个女人,竟然是小王女身边的一名副将!   当时他就绝望了,因为无论是他还是他的妻主,都是不可能和小王女的人对抗的。   那时,他还真的想过,要是窦茗死在战场上就好了。   那他就可以回妻主身边了。   结果……   窦茗没死在战场上,他也回妻主身边了。   可妻主却不相信他,说他早已失身给窦茗,还打他骂他虐待他,甚至叫他去跳河自尽,免得丢了庞家的脸……   方澜痛苦地闭上眼。   泪流满面。   ……   灯船上。   虽然今晚出了方澜这个小插曲,但萧慕凰和程朝玉约会赏灯的兴致并没有被打消。   而因为程万笙有点话多,于是萧慕凰很腹黑地把程万笙再一次灌醉了。   “姐姐会不会着凉啊?”程朝玉看出萧慕凰真的很能喝酒,不免有些对自己不自量力的姐姐感到无语,但他还是关心自家姐姐的。   程万笙趴在案几上呼呼大睡,脸上却热出了汗珠子。   萧慕凰笑着看了一旁的炭火,摇头:“阿笙是女子,没那么娇弱。”   程朝玉想想也是,他姐姐经常还大冬天下河捞鱼呢,也没见她着凉。   “朝玉。”萧慕凰忽然起身,朝程朝玉伸出了手。   程朝玉迟疑了一下,还是在柳儿的窃笑中把手递了过去。   萧慕凰轻轻一使劲儿,他就被拉了起来。   他随着萧慕凰走到船边,听萧慕凰说了一句‘看夜空’,下意识地抬起下巴看向夜空。   然后……被夜空中的美景,给震撼住了。 第42章 心跳微微加速了起来   此刻,原本无比静谧的夜空中,忽然出现了许多冉冉上升的孔明灯。   数以万计。   在浩瀚无际的黑夜点缀下,孔明灯从一盏盏的灯,幻化成了无数闪烁的星辰。   闪闪发亮,熠熠生辉。   衬出夜色的迷人。   “好美啊……”程朝玉发出轻轻的惊叹声,同时又觉得迷惑不解:“今晚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放孔明灯?   但他还没问出口,就猛然间明白过来,顿时侧眸看向身边的女子。   “喜欢吗?”萧慕凰含笑看着他。   程朝玉心跳微微加速了起来。   “是你让人放的吗?”他轻声问道。   萧慕凰笑着点头:“我专门问过先生的,先生观了天象,确定了方位,我又让手下扎了数万只孔明灯,方才跟阿笙喝酒时便示意她们放了。”   其实是上一次就准备好的。   但程朝玉落水生病了,没约成。   好在她没下令之前,手下也没敢把那些没派上用场的孔明灯销毁。   程朝玉闻言,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先生她也是性子极好,那般大才之人,竟配合你用来筹谋风花雪月。”   “嗯,毕竟朝玉也是她半个主子。”萧慕凰非常理所当然地点头。   程朝玉脸一热,嗔道:“你又胡说八道!”   “没胡说。”萧慕凰很认真地看着他,“除非朝玉不愿意嫁,否则,我这辈子都是只想娶朝玉一个的。”   其他男子,她再也相信不了,再也入眼不了。   这是用很多人的命换来的一次醒悟。   她绝不会再犯错。   程朝玉被她眼里的认真,震住了。   他目不转睛看了她许久,才笑了一声:“你们女子总是甜言蜜语的,可转头就又喜欢其他男子了。”   梦里的她,如是。   现实的她,也不会例外。   她可是陛下最宠爱的小王女,就算她不为储君,也会有三夫四侍的。   而她如果被立为储君,那就更会三宫六院了。   怎么可能只娶他一人?   早在跟他说陛下有赐婚之意的时候,母亲就跟他提醒过了——嫁入皇家,不可善妒,要做一个贤惠的正夫。   “不会。”萧慕凰微微握紧了他的手,“我这辈子,只喜欢朝玉一个。”   程朝玉再度抬眸看她,她眼里映着孔明灯幻化而成的星辰,漂亮极了。   隐约,还有他的倒影。   “你可是小王女,终身大事,你自己说了不算。”他说完,就看向了夜空中的孔明灯。   不管如何,他此刻心里是欢喜的。   他也不求她只娶他一人。   但求……她娶了新人,也不会忘了他这个正夫。   看着夜空中的孔明灯,程朝玉默默地在心里许下这个虔诚的愿望。   “朝玉可以不信我,但我会用一辈子跟朝玉证明。”萧慕凰忍不住抬手,拥住了程朝玉的肩头。   程朝玉没有再看她,也没有再质疑。   聪明的男子才不会在这时候打击一个真心的女子呢!   不管她以后做不做得到,至少这一刻她是真心的就够了。   望着漫天为自己而腾飞的孔明灯,程朝玉露出柔和的浅笑。   许久之后,孔明灯都已经渐渐地失去了踪影。   “它们都飞走了。”程朝玉莫名地有些失落。   她送给他的呢!   就这么不见了……   “我果然有先见之明。”萧慕凰顿时笑了。   程朝玉不解地回眸看她,却见她一挥手,不远处的亲卫就送过来一盏孔明灯。   她将孔明灯轻柔放进他手中,道:“我给你留了一盏,而且是我亲手做的。”   程朝玉眼里瞬间闪烁出星辰。   欢喜不已。   “谢谢你!”他紧紧抓住手里的孔明灯,仿佛怕它飞走一样。   萧慕凰见状失笑:“里面没放松脂,它不会飞走,别担心。”   程朝玉不好意思地松了手劲儿。   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傻气。   这时候,牧湘和窦茗回到了灯船上。   “启禀王女,卑职与窦副将已经将方澜公子送到了客栈。”牧湘跪地禀道。   窦茗也跪在一旁。   程朝玉对窦茗印象还是很不好,稍稍侧身躲到了萧慕凰身后。   萧慕凰也想起了王女府门口的事,便对窦茗也没什么好脸色,淡淡道:“一个月之内,若敢给本王闹出什么不好听的事情,别怪本王打发你去漠北练兵!”   窦茗已经从牧湘口中知道了自家王女的安排,哪儿还敢在这节骨眼上去骚扰方澜,赶紧就磕头道:“末将不敢,末将定循规蹈矩,一切听从王女的安排!”   “滚吧。”萧慕凰嫌弃地转身。   “末将告退!”窦茗赶紧就滚了。   牧湘起身退至一旁。   而程朝玉这时候却忽然想起方澜被妻主不信任的事,忍不住问了萧慕凰一句:“若你是庞澍,你会相信方澜吗?”   “会。”萧慕凰没多考虑便点了头。   “真的会?”程朝玉不太相信,“你先前明明说你可以理解庞澍的想法的。”   萧慕凰失笑:“那不过是场面话罢了。”   她若不认同庞澍的想法,又怎么说服庞澍写下放夫书呢?   虽然,一千两纹银的作用更大。   “可你的夫郎和你分开了四年,一直生活在另一个女人家里,你又怎么会相信那个女人真的没有碰过他呢?”程朝玉看着萧慕凰的眼睛,又问道。   萧慕凰依旧是没有思考,直接回答:“我相信自己的夫郎,他说没有被别人碰过,那就是没有。”   “万一,他骗你呢?”程朝玉又问。   “他骗我,也只是因为想和我继续在一起,那我就让他骗好了。”萧慕凰知道程朝玉在想什么,便莞尔一笑,答道。   程朝玉怔了怔,忽然就有些想落泪了。   他骗我,也只是因为想和我继续在一起,那我就让他骗好了……   他想,这天底下没有任何一个男子,能抗拒得了这么温柔的答案。   他也是。   “萧慕凰。”   萧慕凰一怔:“嗯?”   这还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用这么轻柔的语气。   “我有一点点喜欢上你了。”程朝玉鼓起勇气说完这句话,飞快地转过了头去。   假装继续看着夜空。   孔明灯早已经消失了,夜空恢复了静谧。   身后也很静谧。   那人,没有半点反应。   程朝玉眼里渐渐浮现出一丝懊恼:他在干嘛呀?男子要矜持一些的呀!就不该……   忽然,一双有力的手,从身后伸过来,紧紧地抱住了他。   “朝玉……”萧慕凰将程朝玉抱在身前,下巴抵在了他的肩膀上。   她何德何能……得到他的喜欢。 第43章 “你不希望我喜欢你吗?”   萧慕凰抱上来的那一刻,程朝玉整个人都僵住了。   可心里却是隐秘的欢喜。   那份原本的懊恼及不安,都被这个来自背后的拥抱给抚平了。   烟消云散。   程朝玉脸颊红红地垂眸看着扣住他腰身的那两只手,迟疑了一下后,轻轻地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他喜欢这种两情相悦的感觉。   哪怕有点逾矩,他也还是想这么做。   “朝玉,不要喜欢我多过于我喜欢你,知道吗?”萧慕凰得到程朝玉的回应,却是心中微颤。   她,不配。   她是欠了他程家满门性命的罪人。   她只想对他好就够了。   而她,只要他的一点点喜欢。   他给的多了,她都觉得自己承受不起。   “为什么?”程朝玉自然无法理解,萧慕凰的这个请求。   “因为我希望,朝玉最喜欢自己,最爱自己。”   这样,他就永远是被爱的那一个。   “你不希望我喜欢你吗?”程朝玉开始意识到萧慕凰话里的意思了,他不禁蹙起了眉头。   喜欢一个人,难道不希望对方也喜欢自己,两情相悦吗?   她这是什么毛病?   “我当然希望朝玉喜欢我,但只要一点点就够了。”萧慕凰笑了一笑,也没让程朝玉再思考更多,随后便扳过了程朝玉的身体,轻轻替他理了理被夜风吹乱的发丝,“我希望我和朝玉之间,我是付出更多的人。”   而不是像前世一样,都到那种凄惨地步了,他还在为她着想,为她付出。   “你这么说,我就好像明白了。”程朝玉顿时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母亲也让我不要太喜欢未来的妻主,说是……情深不寿。”   “听你母亲的话没错。”萧慕凰知道程老太傅说这话的用意,但正中她下怀。   程朝玉又若有所思地看着萧慕凰片刻,终于点了头:“好吧,那我只喜欢你一点点。”   如果她希望这样的话。   “好。”萧慕凰笑了,心中的愧疚消散了许多。   她是真的喜欢眼前的男子。   但她也是真的愧对于他。   夜色渐深,河风也大了起来。   萧慕凰随后便牵着程朝玉回到了案几边坐下烤火,又命船夫将灯船驶回岸边。   程朝玉频频打着呵欠,萧慕凰眸色宠溺地看着他犯困的可爱模样。   直到回到岸边,下了灯船,上了马车,程朝玉才终于抵抗不住困意,不知不觉倒在萧慕凰肩上睡了过去。   到了程府大门口,萧慕凰虽然心疼,但还是将程朝玉轻声唤醒了。   “朝玉,醒醒,到家了。”   “到家了?”程朝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年。   “嗯。”萧慕凰摸摸他的脸颊,“可惜我们还没有成婚,不然我就将你抱回房间了。”   程朝玉一下子清醒了。   “你你你、你胡说什么呀!”他推开了萧慕凰,明媚的大眼里有一丝浅浅的羞恼。   萧慕凰一听就知道他想歪了,顿时低声笑道:“我是说抱朝玉回房睡觉,省去了把朝玉叫醒这一茬。”   “……”这解释的,有什么不一样吗!   程朝玉鼓了鼓腮帮子,决定不跟这脸皮厚的女人说话了,便一起身弯腰,掀开帘子跳了出去。   唔……   真冷。   下一刻,一件温暖的大裘披在了他肩头,将他裹了起来。   “披上。”萧慕凰一边说着,一边给他系了个结。   程朝玉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给他披大裘的女子,她温柔得根本不像世人传说的那个小王女。   也不像他梦里无情无义嚣张跋扈的小王女。   她是真的很喜欢他吧?   想着,程朝玉脸上露出了甜蜜的浅笑。   夜色已深,萧慕凰不便再入程府,便催促程朝玉道:“快去休息吧。”   她怕他着凉。   才刚生过病,又被下了那至寒之药,她不得不担心。   “你也早点回府休息。”程朝玉说完这句话,就提着那盏孔明灯,快步走进了大门敞开的程府之内。   萧慕凰一直看着他的背影,直到彻底消失在她的视野中,她才重新回到了马车内。   牧湘将醉倒的程万笙送入程府之后,回到马车前,驾车离开。   ……   程朝玉一回到自己的院落,就见他母亲程老太傅带着管家在他房里喝茶。   “母亲。”程朝玉解下身上的大裘,递给一旁的柳儿,朝程老太傅见了礼。   “喝杯姜茶,去去寒。”程老太傅瞥了一眼桌上的瓷盅。   “谢母亲。”程朝玉便坐了下来,打开盖子喝了几口。   姜茶带着狠狠的辣味,程朝玉精致的五官忍不住皱成了一团。   “今日与小王女出游,可还顺利?”程老太傅盯着程朝玉喝了好几口,这才出声询问。   提起萧慕凰,程朝玉总算恢复了笑脸,开心地道:“顺利呀!”   “哦?”程老太傅淡淡一笑,“可我怎么听说,你们强迫那庞澍写下放夫书,强迫人家妻夫和离?”   什么???   程朝玉惊得手中勺子都掉进了瓷盅里,随后便气愤道:“谁又在背后造谣生事?分明不是如此!”   说着,便将灯船上萧慕凰救下跳河轻生的方澜,又在庞澍自己同意写放夫书的情况下,花一千两纹银补偿了庞澍等等一系列事情,原原本本道来。   “母亲,当时京兆府的刘大人可是也在场的,庞澍根本就是不想要方澜这个夫郎了,又贪图小王女给她的那一千两纹银才自愿写下放夫书的!”   程朝玉气愤握拳道。   程老太傅其实知道谣言不实,因为萧慕凰若真有心包庇窦茗,根本不会时隔这么久才动手。   还是在和程朝玉一同出游的节骨眼上。   “你看你,堂堂未来的小王女夫,如此沉不住气,平白让人笑话。”程老太傅放下手里的热茶,瞥了儿子一眼,“跟你说过多少回了,喜怒不要那么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让敌人轻易地看出你的弱点。”   “……人家还不是呢!”程朝玉脸红了一下,小声嘟嚷道。   “依小王女这急性子,顶多等你及笄。”程老太傅轻哼一声。   才出去一回,就满脸娇羞。   也不知道那小王女干了什么!   程老太傅忍着心底的暴躁,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第44章 “全部,杀——无赦。”   “母亲!”程朝玉被自家母亲说得脸如朝霞,顿时不依地叫了一声。   程老太傅却是过来人,根本不以为意。   她摆了摆手,道:“女欢男爱是再正常不过的,你们能两情相悦,也算是解了我原本担心之事。”   两情相悦……   听到这个词,程朝玉不禁迟疑了。   他想起了萧慕凰说的那句话。   “朝玉,你老实告诉母亲,小王女可有对你不规矩?”程老太傅忽然正色问道。   “没有!”程朝玉飞快地否认,又脸红道:“我才不是那种不知羞耻的男子。”   就背后抱了一下。   也不算不规矩。   反正他一点没觉得萧慕凰有轻佻之意。   “那就好。”程老太傅点点头,她对自己教出来的儿子还是放心的,“只要小王女是真心待你好,我也就没什么其他的要求了。”   “她何止是真心待我好啊,我从来没见过、也没听说过像她这样不求回报的女子。”程朝玉忍不住替萧慕凰说了一句好话。   “哦?小王女不求回报?”程老太傅有些啼笑皆非。   这女子对男子好,不外乎就是想得到对方。   还能有不求回报的?   她刚还说自己教出来的儿子可以放心呢,结果儿子给她来这么一句不谙世事的天真话语?   “是呀。”程朝玉认真地点头,“虽然我也觉得有些怪怪的,但她确实说了,让我最喜欢自己,最爱自己。她说,她希望她是付出多的那个人。”   程老太傅怔住了。   这,真是小王女说出的话?   “我就问她,我说难道你不想要我喜欢你吗?”程朝玉接着说道,“她回答说,我只要有一点点喜欢她就够了。母亲您说,她这样是不是不求回报?”   程老太傅还没说话,柳儿就忍不住惊讶地道:“小王女对小公子是不是有些好过头了呀?会不会有什么古怪呀?”   他这一说,程老太傅和程朝玉包括管家,都是神色微微僵了一下。   柳儿自知失言,忙跪下道:“奴胡说八道的,小王女不会有什么古怪的,因为当初小王女误会小公子心有所属,也还是对小公子还有大小姐很好很好的,小王女就是一个好人……”   程老太傅一听这话,面色更僵了。   慈不带兵。   能带着几十万人征战四年,把敌国打得服服帖帖还坑杀战俘的女人,能是什么良善好人?   “她确实对我好得有些过分了……”程朝玉喃喃了一句。   然后忽然又抬头看向他母亲:“不,她不是对我一个人好,母亲,她是对我们整个程家都很好。她甚至不介意姐姐没大没小不分尊卑,一点都不像是高高在上的王女。”   程老太傅沉默了。   若非柳儿一句无心之语,她确实忽略了很多东西。   前几日小王女沦为全京城笑柄,连陛下都震怒了,可小王女却丝毫没有迁怒程家。   仿佛朝玉嫁不嫁小王女,小王女也对程家如故一般。   但程家何时与小王女有这般铁打的交情?   良久,程老太傅才淡淡地说了一句:“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小王女胸襟过人,自然不是凡女俗人可以理解的。”   程朝玉怔了怔,忽然明白了自己母亲的意思——事已至此,不管前面是刀山火海,程家都没有退路了。   他和萧慕凰的婚事,赏花宴上便会定下来。   所以,不管萧慕凰究竟有无古怪,都不是程家可以反抗的。   于是他轻轻地笑了一声,“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时间,会给程家答案的。   程老太傅看了儿子一眼,没有再说话。   随后,便起身离开了。   程朝玉坐在桌前,久久未动。   视线,一直落在萧慕凰亲手做的那盏孔明灯上……   ……   “启禀陛下,臣带人暗访几日后,在大王女府发现了暗卫的踪迹,臣安排了人在暗中盯梢,确保不漏一人……”   女帝坐在龙椅上,面色无波地听着下方暗卫统领的禀报。   待暗卫统领禀报完毕之后,女帝才淡淡拨弄了一下手边的奏折。   忻儿。   呵,倒真是没看出来。   “全部,杀——无赦。”女帝缓缓抬头,冷静地吐出冰冷无情的杀令。   暗卫统领一凛,抬手抱拳:“臣遵旨!”   “尸体都抬到御林宫去。”女帝嘴角冷冷一勾,“朕让她们都去看看,长长记性。”   “是,陛下!”   很快,暗卫统领就去办差了。   女帝依旧稳坐龙椅,心无旁骛地批阅奏折。   过了差不多两个时辰,暗卫统领返回禀报,说事情办妥了。   女帝这才抬起头来,淡淡对一旁的内侍总管下令:“派八个内侍,去给朕的八位王女传口谕,让她们到御林宫见朕。”   “是,陛下。”   女帝又批了一会儿折子,直到内侍回来禀报,说是八位王女已经全部前往御林宫了,这才放下折子,起身朝御林宫的方向走去。   此刻,御林宫内。   萧立忻等八位王女都已经匆匆赶到,但见宫内大殿地上,整整齐齐摆放着三十多个黑衣人的尸体。   显然刚死不久。   “这、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这么多死人?”素来病弱的六王女萧瑾卿面色苍白,声音都有些打颤。   萧慕凰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心想她还是低估她母皇了。   母皇果然杀伐果断。   而且召见她们八姐妹,尸体摆这么整齐,分明是要震慑她们所有人呢!   萧立忻手心都冒出了汗。   但她面上却不能露出丝毫异样。   她不能让任何人看出,她认得这些死人。   萧子清也微微握着拳,忍住没往萧立忻看去。   就在这诡异的静默中,门外一声内侍的高呼:“陛下驾到——”   八姐妹同时转身,跪地迎接。   “儿臣叩见母皇,母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女帝扫了一眼面前的八个女儿,并未像往常一样让她们平身。   而是径直从八人面前走过。   女帝走上台阶,转身落座。   “这三十八具尸体,相信你们之中一定有人认得。”女帝用平静的语气,淡淡阐述这个事实。   无人敢应声。   也无人敢喊冤。   “朕还没老呢。”女帝笑了一声,接着忽然一掌拍在了座椅扶手之上,暴怒出声:“朕还没老,你们就开始养暗卫了?是打算有朝一日对朕逼宫吗!”   “儿臣万死不敢!”   八位王女均是匍匐在地。   不难听出,好几名王女声音颤抖。   显然是被女帝这十年难得一见的暴怒给吓到了。 第45章 再美,也不过是个男人而已   女帝劈头盖脸地将八个女儿狠狠骂了一通。   八位王女除了跪地听训之外,完全不敢出声。   萧慕凰虽然知道这里头是怎么一回事,但她也装出一副被吓到的样子,低头听训。   女帝骂够了,才铁青着脸坐回座位之中,冷冷道:“给她们上文房四宝!”   很快,内侍们给八位王女搬来了文房四宝。   而在内侍们准备磨墨时,女帝冷声呵斥:“她们自己没有手吗?”   内侍们顿时缩回手,低头站去了一旁。   八位王女赶紧都自己动手磨起墨来。   “以‘手足’为题,给朕写一篇文章出来。写完了就滚回自己府里反省!”女帝说完,冷着脸起身离开。   “儿臣遵旨!恭送母皇!”八位王女齐声领旨。   待女帝的脚步声远去之后,八位王女才纷纷提笔开始做文章。   女帝临走前没让她们起身,她们自然也不敢起身,便跪着将各自的文章完成了,才先后起身离开。   到了御林宫外,萧子清才开口问萧慕凰:“幺幺,这三十多个暗卫该不会是你养的吧?”   她这一说,其他王女顿时都看向萧慕凰。   毕竟,敢这么无法无天养暗卫的,真可能是萧慕凰啊!   萧慕凰就哈哈一笑:“三姐你也太小看我了吧?就我这身手,我养暗卫干嘛啊?三十几个暗卫加起来还不如我一个呢!”   萧子清:“……”   真够狂妄的!   “这要真说起来,我怀疑有哪位姐姐看我不顺眼啊。”萧慕凰扫了一圈七位姐姐,摇头叹气道。   “你这胡说的性子!”萧子清笑着捶了萧慕凰一拳,“谁又看你不顺眼了?”   萧慕凰耸肩:“母皇会查这些黑衣人,正是因为我府上的幕僚先生被黑衣人当街刺杀啊。我如实禀告给母皇知晓之后,母皇就派人去查了,这不,查到养暗卫的事儿上了。三姐你说这是不是有姐姐看我不顺眼呢?”   萧子清其实猜到了。   因为她们的母皇不会无缘无故去查暗卫的。   结果,还真被萧慕凰几句话证实了她心里的猜测。   可她还是装出一副震惊的样子:“竟然有这种事?”   “三姐不知道也正常,我只告诉了母皇一个人。”萧慕凰嘻嘻一笑,看向萧立忻:“我连大姐都没说呢!”   “幺幺开始长心眼了,难得,难得。”萧立忻笑了一笑,心里却是在滴血。   “那可不!母皇也夸我长心眼了!啊,我先回府反省去啦!”   然后也不看其他王女的表情,转身就跑了。   萧立忻依旧是淡淡笑着,很快就和二王女等分道扬镳,也回府去反省了。   这可是她们母皇的命令。   而二王女萧芮微微皱着眉头,心下怎么也想不通。   不是萧慕凰,那究竟是谁在养暗卫呢?   这些暗卫还对萧慕凰的幕僚出了手……那她们的主子就不可能是萧立忻了。   难道,除了她和萧立忻之外,还有其他王女在暗中培植势力?   萧芮怎么也不会想到,萧立忻会对付萧慕凰。   因为她和大多数人一样,都认为萧慕凰是萧立忻的一员大将。   何况萧慕凰身为最小的王女,上面又有萧立忻压着,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和储君沾上边儿的。   ……   萧立忻隐忍着怒火回到王府。   ‘劈哩啪啦’!   她在书房发泄了好一会儿,情绪才稍稍平静下来。   “叫秦先生来见本王!”萧立忻踢开地上乱七八糟的书籍,冷着脸坐在了书桌前。   “是!王女!”   很快,王府侍卫便将秦九漓请过来了。   秦九漓已经从侍卫口中知道萧立忻发了好大的脾气,但却不知缘由。   于是她进了书房后,先躬身行了个礼:“草民拜见王女。”   萧立忻盯着秦九漓,并没开口让秦九漓起身,而是一字一顿地问道:“萧慕凰身边那个幕僚,龙蕴,是你们秦家的人没错吧?”   “……是,也不是。”秦九漓不知龙蕴又惹出了什么乱子,定了定神才解释道,“草民之前就跟王女禀报过的,龙蕴原是秦家人,但之后因为儿女私情被草民的母亲逐出了秦家,所以她如今姓龙名蕴,已经不再是秦家人了。”   “好一个不再是秦家人!”萧立忻怒而拍桌,喝道:“你可知道这个龙蕴,不但揭穿了慕容明若的身份,还怂恿萧慕凰去御前告状,害得本王三十八名暗卫全军覆没???”   什么?   秦九漓震惊地抬头看向萧立忻,半晌才不太确定地道:“王女是说……王女身边的暗卫都……”   “全被母皇杀了!”萧立忻眸中闪过一抹痛惜之色。   那是她花费了近十年时间才养出的精英。   就这么一夕之间,全军覆没。   萧立忻只觉得心口仿佛被撕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汩汩流血,疼痛不已。   秦九漓这下子知道事态严重了,急忙跪了下来,道:“草民对天发誓,秦家绝无二心,龙蕴所做之事全是她个人行为,与秦家无关,请王女明察……”   “明察?你让本王怎么明察?”萧立忻死死盯着秦九漓,“秦先生,别怪本王丑话说在前面——本王就算当不了储君,本王也还是大王女!本王要捏死你们秦家,易如反掌!”   “秦家对王女忠心耿耿,绝无二心,草民愿以项上人头担保,请王女明察……”秦九漓冷汗涔涔。   萧立忻神色冰冷地盯着秦九漓观察了一会儿,语气总算缓和下来:“本王当然相信,你们秦家若有二心,不至于会做得如此明显。你秦先生可没这么蠢,是不是?”   “王女英明。”秦九漓还能说什么?   她只能顺着萧立忻的话附和。   “这一家人始终是一家人,堂堂秦家女儿流落在外,传出去也对你们秦家名声不利。”萧立忻看着秦九漓,“秦先生应该明白本王的意思吧?”   秦九漓当然明白,但……   “怎么?秦先生有难处?”萧立忻冷笑了一声。   秦九漓心下苦笑,只好抱拳躬身道:“草民这就回秦家,与母亲好好商议,定竭尽所能……让妹妹回到秦家,认祖归宗。”   “很好。”萧立忻淡淡一挥手,“秦先生去吧。”   “是,草民告退。”秦九漓退出了书房。   一到门外,冷风就吹得汗湿的她一个哆嗦。   她忽然想起了当年,她那个妹妹在母亲面前据理力争,说大王女绝非明君之选的事……   秦九漓疲惫地擦了擦汗,匆匆赶回秦家去了。   而书房内,萧立忻又想到了一个罪魁祸首——慕容明若。   如果不是因为慕容明若,她的暗卫就不会暴露。   萧立忻冷笑了一声,喝道:“来人!”   “在!”侍卫立刻推门而入,跪地听令。   “去一趟慕容府,告诉慕容明若:想尽一切办法爬上萧慕凰的床!本王给他三个月时间,三个月之内他办不好这件差事,就滚去青楼给本王搜集情报好了!”萧立忻眼里闪过一抹冰冷的狠辣。   侍卫呆了呆,才反应过来:“是,王女!”   待侍卫退下后,萧立忻才缓缓吐了一口浊气。   慕容明若再美,也不过是一个男人而已。   她若得不到天下,要男人来做什么!   而她若得到了天下,又有什么男人是她得不到的! 第46章 “朝玉,我等你好久了。”   “你说什么?”   慕容明若看着面前的侍卫,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如果不是他认识这名侍卫是萧立忻身边的亲信侍卫,他都要怀疑这是敌人派来挑拨离间的……   “公子应该听得很清楚才是,我就不重复了。”侍卫面无表情地拱手,“公子好自为之,告辞。”   慕容明若怔怔地看着往日对他恭敬有加的侍卫,冷漠地转身离开。   许久许久……都回不过神来。   一旁新来的小侍见状,便冷冷地提醒道:“王女有此命令,想必是发生了十分严重的大事。依奴之见,公子还是老老实实按照王女的意思办差吧。”   慕容明若猛地收拢十指,怒目看向小侍:“老老实实办差?你是说让我去勾引萧慕凰吗!我不信这是王女的意思!我要见王女!”   小侍并不畏惧慕容明若,只福了福身,再度提醒:“请公子好好想想——蓝小侍的下场。”   蓝小侍!   慕容明若一下子僵住了。   王女在慕容府留了几名暗卫保护他,而让那几名暗卫去刺杀龙蕴的,正是蓝小侍。   也因为如此,王女将蓝小侍召了回去。   他本以为,蓝小侍顶多会受上十来鞭的处置,谁知后来竟传出消息,说蓝小侍……死了。   慕容明若想不明白,一向温和有礼的王女,怎么会做出如此心狠手辣之事。   蓝小侍可是伺候过她的男人啊……   见慕容明若如遭雷击的表情,小侍便又劝了一句:“公子也莫怪王女,这争天下一途本就荆棘重重,王女大业不成,也是无法娶公子为夫的。”   小侍软硬兼施的语气,令慕容明若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   “是吗?她果真会娶我为夫吗?”慕容明若松开手指,低眸看着指甲上的蔻丹,轻声自言自语。   小侍眸色微微一闪,没有接话。   如果是一开始的计划……应该是有希望的。   虽然不至于为正夫,却也能当个侧夫。   因为王女之前的命令是无论如何都要保住慕容公子的清白。   可惜现在……   王女下了让慕容公子不择手段爬萧慕凰床的命令,显然是已经放弃他了。   而一个没了清白的男子,是绝对不可能进王女后院的。   小侍悄然退了下去。   给慕容明若一点冷静的空间。   慕容明若独自坐在房内,看着铜镜里那张被誉为京城第一美的脸庞,缓缓露出一丝惨然的笑容。   两行清泪,滚落绝美的脸颊。   ……   小王女府。   萧慕凰从皇宫出来后,也第一时间请了龙蕴到书房说话。   她将宫里发生的事,跟龙蕴说了一遍后,冷笑道:“萧立忻还是沉得住气,养了这么多年的暗卫被一网打尽,她倒是丝毫异样都没流露出来。”   龙蕴听言便是一笑:“大王女能骗过其他王女,却骗不过陛下。”   萧慕凰微微一眯眼:“先生的意思是,母皇知道那三十八名暗卫的主子是萧立忻?”   “陛下身边的皇家暗卫才是真正的厉害角色,若是连这点小事都查不出来,又怎能将这三十八人一网打尽呢?”龙蕴笑道。   萧慕凰点点头:“也是。”   前世母皇若非油尽灯枯,身体因病到了极限,也不会早早驾崩,让萧立忻再无忌惮,开始为所欲为。   而且……   母皇驾崩后,那批皇家暗卫,也被萧立忻接手了。   萧立忻就更加目中无人了。   想到前世萧立忻是如何残害自己的,萧慕凰心中不由得迸射出一股恨意。   “先生,自打本王回京之后,萧立忻屡屡算计本王,令本王好生不痛快。”萧慕凰活动了一下手腕,冷笑道:“本王是不是也该回敬她一番?”   “不可,万万不可。”龙蕴一见萧慕凰有反击的念头,忙摆手劝阻。   “为何?”萧慕凰皱眉。   “草民知道,三番四次下来,王女心中憋着一口气。但陛下如今龙体正壮,这天下事、朝堂事、立储事,全都掌握在陛下手中。王女若此刻与其他王女争斗不休,只会减轻在陛下心中的份量……”龙蕴谆谆劝道。   在龙蕴不断地分析、劝说之下,萧慕凰的脸色终于缓和了。   心中那股仇恨,也被她强行压了下来。   “本王明白先生的意思了。”萧慕凰颔了颔首,“母皇此次虽将萧立忻养的暗卫一网打尽,但却并未直接揭穿暗卫是萧立忻所养,还给了所有王女一个狠狠的警告……证明母皇是不希望她的女儿们自相残杀的。”   所以,此刻她若反击萧立忻,只会令母皇对她失望。   龙蕴说的没有错。   她必须忍耐。   因为眼下,还不是和萧立忻正式撕破脸的时候。   “王女英明。”龙蕴心中很是欣慰,她果真没选错主子。   能纳谏言的主子,才是好主子。   不过,她身为王女的幕僚,若不出谋划策平王女心中之气,那也就不是一个好幕僚了。   于是龙蕴接着又道:“草民倒有一计,可让王女借刀杀人,坐收渔翁之利。”   “哦?”萧慕凰顿时来了兴趣,“你说说看。”   “王女乃大王女的亲妹妹,满朝文武皆将王女当做是大王女的一员猛将。既然如此,王女不妨将计就计,逢人便透露出与大王女的姐妹情深,甚至表明拥立亲姐之意。”龙蕴含笑说道。   萧慕凰一怔。   这是让她假意投靠萧立忻?   呵。   她怎么觉得更加憋屈了?   “王女请想,局势如此扭转之后,王女不但可以接近大王女的臣子,以大王女的名义与她们拉近关系,还能让二王女忌惮大王女的势力,从而与大王女展开争斗。”   说着,龙蕴微微一笑,摸着下巴又道:“以二王女的势力,真与大王女撕破了脸,大王女也未必有好果子吃。”   萧慕凰渐渐从仇恨与厌恶中冷静下来。   龙蕴的意思,她差不多明白了。   她回京之后,与程家的来往,母皇的偏爱,令局势发生了微妙的转变。   所以她处于了风头浪尖之上。   别说是萧立忻了,就怕是她那位二姐,也会暗戳戳想要对付她。   所以龙蕴才有此一计,让她躲到萧立忻的身后。   谁让世人看来,萧立忻与她是亲姐妹,她就是萧立忻的左膀右臂呢?   那她就干脆装出没有争位之心,全力辅佐萧立忻,再打入萧立忻的势力范围中好了!   如此,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还不必触母皇的霉头。   “好,就依先生之计!”萧慕凰手指轻轻一叩桌,拍板定案。   “王女英明。”龙蕴含笑再次躬身。   ……   转眼间,十日便过。   宫中宴厅张灯结彩,内侍们忙进忙出,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只因今日,是女帝特意为小王女萧慕凰举办的择夫赏花宴。   到了傍晚时分,许多大臣家的夫郎,携自家精致打扮过的公子而至。   场面一度盛况空前。   便是女帝自己大选,也不过如此了。   程朝玉此刻也怀着略微忐忑的心情,坐马车到了宫门口。   送他前来的是程万笙。   程家主夫过世多年,所以只能由程万笙送程朝玉前来。   但赏花宴不许有外女进入,于是程万笙只能送到宫门口。   “姐……”程朝玉长这么大,第一次参加宫里的宴会,难免还是会紧张。   程万笙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有柳儿陪着你呢,而且你一进去就能看到小王女了,小王女会照顾你的。”   一想到萧慕凰就在前面等着自己,程朝玉倒真没那么紧张了。   “那我进去了。”程朝玉深吸一口气,点点头后,转身和柳儿走向宫门。   程朝玉在柳儿的陪同下刚走进宫门,就看到慕容明若带着一名小侍站在前方,似乎在等什么人。   而慕容明若一见到程朝玉,便立刻含笑迎了上去:“朝玉,我等你好久了。” 第47章 居然是个男子!!   程朝玉如今对慕容明若自然是不喜的。   跟他的梦无关。   而是因为萧慕凰说过,慕容明若背后有人,是故意来接近萧慕凰的。   他甚至怀疑过,慕容明若背后的人,是萧慕凰的亲姐姐萧立忻……   程朝玉定了定神,礼貌地笑了一声:“慕容公子为何在此等我?”   对于慕容明若热情的那声‘朝玉’,程朝玉回应的却是一声‘慕容公子’。   疏离立见。   慕容明若仿佛没听懂程朝玉话里的疏离之意一样,笑着上前拉住了程朝玉的手:“我等朝玉一起去赏花宴啊。这里我也不认识别人……还好你来了。”   说着不等程朝玉拒绝,就拉着程朝玉往里走去:“走吧,不然待会儿我们连座位都没了。”   此刻,陆续有其他公子走进宫门。   众目睽睽之下,程朝玉也不好与慕容明若起争执。   这里毕竟是皇宫。   于是程朝玉便没有挣脱慕容明若的手,与慕容明若一同在内侍的带路下,进入赏花宴厅。   而很快便有其他小公子认出了慕容明若和程朝玉,顿时都忍不住嘲笑起来。   “那位程家小公子怕不是傻吧?他竟然和京城第一美人走在一起?”   “你以为人家真愿意嫁给小王女呢?那还不是龙颜大怒之后,元家第一个低头了,程家没了退路也不得不低头呢!”   “说的虽然有道理……但就算我不愿意嫁,我也不会和慕容明若走在一块儿的。”   “就是,横竖都要嫁,何必给自己招惹上这么一个劲敌呢?”   “呵呵,等着看好戏吧,没准儿小王女就真看上慕容明若了,一同娶回府去。”   “别尽想着看戏了,明哲保身才是上策。”   “唉,说的也是……”   纵然是都给了陛下一个面子来参加赏花宴了,可没几个公子真想嫁萧慕凰。   他们都是文臣之后,一想到要嫁一个杀人如麻满手鲜血的莽女,他们就忍不住做噩梦。   程朝玉将这些议论声都听在耳里。   相较于柳儿的气恼,程朝玉非常淡定。   因为慕容明若不是他的威胁。   而是萧慕凰的威胁。   萧慕凰但凡不是个傻瓜,都不会把慕容明若这么一个居心叵测的男人放在身边。   宴厅内,各家公子陆续落座。   程朝玉和慕容明若选了一个相对比较偏僻的角落。   这是程朝玉的意思。   而慕容明若没有意见,因为他心里清楚——萧慕凰和程朝玉的婚事今日便是要定下的,所以程朝玉坐在哪里都没关系,萧慕凰是一定会和程朝玉见面的。   程朝玉视线悄然扫了一圈。   并没发现萧慕凰。   他心下不禁有点失落。   讨厌……她上次明明说过会在赏花宴上等他的。   “你们说小王女长什么样啊?你们有谁见过她吗?”   “这就要去问程家小公子了,我们可没见过。”   “小王女回京那日你们没去城门口迎接啊?我原本是要去的,但没定到茶楼酒楼的包厢位置,所以母亲没让我去。”   “……”   没人吭声了。   心下却想:一群双手沾满鲜血的莽女回京,有什么好迎接的?   小公子们都来得差不多了,吃着瓜果点心聊着天,可正主萧慕凰却一直没有露面。   此刻,萧慕凰正在宴厅的花园后湖凉亭里坐着。   桌上摆放着美酒,她独自微微小酌。   没一会儿,一名内侍匆匆走入凉亭,禀道:“启禀小王女,程小公子入宫了。”   萧慕凰眼里顿时浮现出笑意,随后将一张字条递给内侍:“去前厅,将这张字条交给他。”   “是,小王女。”内侍双手接过字条,毕恭毕敬地退下了。   萧慕凰又抿了一口酒,随后起身走出凉亭。   准备去程朝玉的必经之路等他。   但她才走出凉亭,刚至湖边小径,一个男子就从夜色中跑了出来!   “王女!”   萧慕凰眉头一皱,脚步顿下后冷冷道:“什么人?敢闯本王的休息地!”   “王女,是我啊,您不认识我了吗?”男子的声音带着热切,还有一丝熟稔。   萧慕凰本以为是萧立忻安排来勾引她的,因此才一脸冰冷。   此刻听男子这么一说,她不禁正眼朝他看去。   这一看,她便惊呆了!   “你……怎么和本王军中一名斥候长得如此相像?”   男子一听,露出一个略微羞涩的笑容:“王女,我就是李清啊,这几年我一直给您当斥候来着。您还夸我轻功好,天生就是当斥候的料。”   萧慕凰:“!!!”   她在军中非常依赖的一名斥候,名李清!   但,李清可是个女人啊!   还是李老将军的小女儿!   怎么可能是眼前这个男子?   “王女,不信您听。”李清见萧慕凰不信他,便轻咳了一声,忽然就以军中女子的声音道:“卑职李清,叩见王女!”   萧慕凰顿时倒退了一步。   还真是李清!   李清跟了她四年,她当然记得她的声音!   而她最为器重的这名斥候,居然是个男子!   “王女,我一直都很仰慕您。”李清忽然跪了下来,用崇拜的眼神望着他的神,“我喜欢您!我想当您的夫郎!”   萧慕凰:“……”   荒谬!   这传出去,她萧慕凰不用做人了!   一个男子居然混在她军中四年,谁都没有发现!   萧慕凰恨不得一把捏死从前狂妄自大的自己。   “王女,我不敢奢求正夫之位,只希望当您的侧夫就好。我母亲是将军,跟随陛下出生入死,我只求一个侧夫之位,要求不算过分吧?”李清目光灼灼地看着萧慕凰。   大概并未想过,萧慕凰会拒绝他。   萧慕凰到嘴边的斥责,忽然就咽下去了。   她眸色复杂地看着面前的李清,脑子里闪过很多念头。   前世她和李老将军府的人可没发生什么交集?   难道是因为前世她一门心思扑在慕容明若身上,又犯下那么多错,所以没入李清的眼?   罢了,前世之事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眼下她该怎么解决这个麻烦。   李老将军的面子还是要给的,那可是跟随母皇出生入死了半辈子的开国元老。   而且此事说到底还是自己治下不严,竟让一个男子混入了军中……   半晌,萧慕凰才缓缓开口:“你的要求,本王不能答应。” 第48章 本王心中,只容得下一人。   “为什么?”李清惊呆了。   他的要求并不过分啊?   他一个开国将军的儿子,当她的侧夫,对她来说不是锦上添花吗?   “因为本王心中,只容得下一人。”萧慕凰对李清笑了一下,语带歉然地道:“所以李小公子,你的一番心意,本王只能心领了。”   若是其他人,萧慕凰并不会给予这般礼遇。   李清能得她一句礼貌婉拒,全是仗着四年的战场情谊,以及他母亲李老将军的面子。   然而,李清并没有领会萧慕凰的一番苦心。   他盯着萧慕凰片刻,忽然站了起来:“如果我一定要嫁给您呢?”   萧慕凰淡淡一笑:“本王不愿意,你还能强迫本王不成?”   “咦?程小公子?”李清忽然看向萧慕凰身后。   萧慕凰一惊,下意识朝身后看去。   却见身后并无一人。   ‘扑通’!   李清脚下轻功一掠,整个人便落进了湖里。   萧慕凰脸色一黑:该死!   “来人!”萧慕凰一声轻喝。   但,四周根本没有其他人。   皇宫内侍都在前厅招呼官员家的男眷呢。   眼看着李清沉入湖底良久,萧慕凰低咒一声,只能亲自下水救人。   没多久,她便在湖底找到了几乎昏迷的李清。   她迅速拽着李清,往湖面上游去。   过程中,李清迷迷糊糊地睁了一下眼,反手就朝萧慕凰腰上缠上去……   ……   御书房内,女帝皱眉听着内侍的禀报。   待内侍禀报完之后,女帝顿时就摔了手里的奏折,斥道:“胡闹!她今日才是正主,怎么能不露面?便是属意那程府小公子,也该和那些官员的儿子好好相看相看,选几位侧夫出来!”   内侍低头跪着,并不敢接话。   女帝随后便起了身,朝御书房外走去:“朕过去瞧瞧。”   “喏。”内侍赶紧起身跟上。   很快,女帝便到了赏花宴的宫殿外。   但女帝并没有进入赏花宴正殿,因为里头都是臣子家中的男眷。   女帝直接去了后花园。   因为内侍禀报说,萧慕凰就在后花园里。   当女帝来到后花园时,却看见萧慕凰浑身湿淋淋的,怀里还抱着一个同样湿淋淋的男子。   女帝神色顿时一愠,出声斥道:“凰儿!你太让朕失望了!”   萧慕凰这才刚把李清从湖里救上来呢,就见自己母皇来了。   她赶紧跪地解释:“母皇,请恕儿臣失仪,李清他方才不慎落入湖中……”   女帝冷笑:“朕还没老眼昏花!但你却糊涂了!”   那赏花宴上放着好些个端庄公子不去选,偏偏在这后花园里中了这样一个心机城府之男子的招,说她糊涂都是轻的!   “儿臣……”萧慕凰有口难辩,她看了看女帝身后的内侍,没办法在这节骨眼上解释李清的事。   “好了,事已至此,就许他一个侧夫之位吧!”女帝并不认识李清是何人,但能来参加赏花宴的,身份也不至于太低。   萧慕凰这下大惊,忙替自己澄清:“母皇,儿臣想娶的……”   “那程府小公子自然是正夫。”女帝淡淡打断她的话。   人都抱了,虽然不是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可能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   人家是有名有姓的贵公子,纵然耍了心机手段,可谁让怪凰儿自己大意中招呢?   此事,也算是能给凰儿好好上一课了。   “母皇容禀,儿臣所救这人其实是……”萧慕凰刚想说出李清的身份,却见后花园的必经小径上,出现了程朝玉和柳儿、以及慕容明若的身影。   她顿时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冲着李老将军的面子,她也不能当众揭穿李清身份。   何况李清男扮女装从军一事,干系重大,她也得跟母皇请罪。   但愿母皇不至于会因为这件事而对她失望。   女帝察觉身后来了人,便淡淡回头。   程朝玉等人连忙上前行礼:“臣男叩见陛下。”   女帝抬了抬手:“平身吧。”   “谢陛下。”   “小王女路过后湖,见一男子落水,因四下无人遂下湖救之。朕打算让小王女娶这名男子为侧夫,程小公子以为如何?”女帝看着程朝玉,淡声问道。   程朝玉能说什么?   心中自然是不愿意且酸楚的。   可他明白,这种事情,迟早会发生。   他迟早要学会接受。   于是,他轻轻一福,万分贤良地答道:“小王女见义勇为本是善举,因此而结缘更是一段佳话,臣男以为……极好。”   女帝见程朝玉面色不似作假,便淡淡一笑:“很好,不愧是程老太傅教出来的公子。”   “谢陛下。”   此刻,萧慕凰反倒不急了,她将昏迷中的李清徐徐扶起,恳切地看向女帝:“母皇,此事儿臣另有苦衷,母皇能否给儿臣一个私下禀明内情的机会?”   女帝微微皱眉,另有苦衷?还要私下禀明内情?   莫非,凰儿有什么隐情,不能当着外人言?   女帝看了萧慕凰一会儿,终究是淡淡转了身:“随朕来。”   “谢母皇!”萧慕凰轻轻吐了一口气。   只要母皇肯给她机会私下解释,那这件事就还有转机。   她宁可被母皇责罚个五十大板,也不愿娶什么侧夫。   于是,萧慕凰将落水昏迷的李清一把抱起,跟了上去。   经过程朝玉身边时,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程朝玉心中微微一紧!   她这眼神……仿似带着恳求。   她是在恳求他相信她吗?   程朝玉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明明对这件事暗藏气恼,可萧慕凰那一眼望过来时,他还是忍不住轻轻点了一下头。   下一刻,他就见到那双眼里的恳切,变成了欢喜。   闪亮如夜空星辰。   然后萧慕凰就抱着怀里的男子大步随女帝离开了。   程朝玉看着她的背影,唇角轻轻勾了起来。   母亲说过,眼见未必为实。   他内心深处,还是想相信她。   当小径上就剩下慕容明若、程朝玉、柳儿三人后,慕容明若看向程朝玉,轻轻地说了一句:“那位小公子……好像是李老将军府上最受宠的小儿子……”   程朝玉侧眸看了慕容明若一眼,又轻轻地笑了一声:“那又怎么样呢?”   慕容明若一怔,却见程朝玉已经和柳儿快步离开了。   他心中不禁微微一沉。   这位程家小公子对他的态度……似乎截然不同了。   是谁在他面前说了自己什么坏话吗?   慕容明若一路回到赏花宴厅,一路沉思。 第49章 “母皇真的会杀他?”她心中一紧   女帝带着萧慕凰来到偏殿。   进门前,萧慕凰就已经将李清交给内侍,带下去喂姜汤换衣裳了。   一进偏殿,她便跪在了女帝下方,禀道:“母皇,儿臣方才所救的男子,名叫李清,是李老将军府上的小公子。”   女帝一怔。   李元韶的儿子?   这李元韶教出来的,怎么会是如此心机之人?   女帝皱了皱眉,终究还是因为自己的爱将而缓了语气:“原来是李府小公子……当侧夫倒是有些委屈他了。朕待会儿去一趟李府,跟李老将军商量商量。”   萧慕凰苦笑:“母皇,儿臣不能娶李清。因为……他过去四年,一直男扮女装在儿臣军中当斥候。儿臣身边很多将士,都认得他。”   “什么?”女帝忽然一声暴喝。   随后整个人都站了起来,眉眼间冷戾之气让人骇然,“你说,李清过去四年去了边关,还男扮女装在你军中当斥候?”   萧慕凰没想过她母皇反应这么大,微微怔了一下才回过神来:“是的,所以儿臣绝不能娶他,否则一旦有将士认出他的身份,他男扮女装混入军中一事传出去,对李府将是灭顶之灾……”   南阳虽然不如前朝对男子苛刻至极,却也没开明到让男子从军、入仕的地步。   “简直无法无天!”女帝一掌拍在了座位扶手上。   扶手应声而裂。   萧慕凰整个人怔住。   “李元韶怎么会教出如此无法无天不知体统的儿子来!朕不杀此子,朝纲何在!”女帝犹在暴怒之中。   萧慕凰惊了一下,她是想过她母皇会生气,但却没想过她母皇会暴怒到要杀李清的地步。   她连忙出声劝阻:“母皇……”   “你给朕闭嘴!”女帝忽然大步走下台阶,站在萧慕凰面前,高高地抬起了手。   萧慕凰瞬间噤声。   一动也不敢动。   从小到大,她都没挨过母皇的打。   前世母皇对她那么失望,失望到一面都不想再见她的地步,也没对她动过手。   但这一次……   女帝盯着萧慕凰那张脸,许久之后,一巴掌终究是没忍心落下去。   她冷冷地放下手,斥责萧慕凰道:“朕一直对你寄予厚望,却没想到你竟糊涂到让一个男子男扮女装混在军中四年都没发现!你太让朕失望了!”   萧慕凰心下微微一酸。   她更希望母皇打她几巴掌,甚至赏她一顿鞭子,而不是冷冷地说……她让她失望了。   “儿臣有罪,愿受军法国法处置,只是李清在军中四年,为南阳也立下了汗马功劳,而且他的母亲还是李老将军,跟随母皇出生入死了半辈子……求母皇网开一面,免他死罪……”   萧慕凰说完,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   如果李清真的因此而死,李府上下都会恨上她,甚至恨上她母皇。   她宁可把罪责全担了,也不要母皇晚年做出让功臣心寒之事。   “呵。”女帝看着萧慕凰,却是冷笑了一声,“你以为,朕要杀他,是因为他犯了军法或是犯了国法?”   萧慕凰一怔,从地上直起身来,看着前方的女帝。   不然呢?   “便是他犯了国法,朕也能看在他母亲的份上,对他网开一面。但他犯下的不是国法,而是天下女子的大忌!”女帝说着,重重一挥袖,冷漠离去。   李清,犯了天下女子的大忌?   萧慕凰跪在地上,许久都没能回过神来。   她得好好想想……   好好想想……   ……   萧慕凰从偏殿走出来时,内侍上前告知——李清已经被送回李府了,而女帝也去了李府。   同时,女帝下令提前结束赏花宴,让各家公子出了宫。   萧慕凰没听到她母皇对她的安排,便决定先回王府换衣裳,等候传唤。   很快,萧慕凰就出了皇宫。   牧湘驾车在宫门口等候,一见她家王女这狼狈模样,怔了一下后赶紧上前。   “王女。”牧湘眸中不无担忧。   “回府再说。”萧慕凰微微叹了口气。   真是多事之秋。   “是。”牧湘领命。   萧慕凰上了马车,牧湘很快驾车离开。   回到王府之后,萧慕凰先是沐了个浴,换了一身干净衣裳,这才前往书房。   龙蕴已经被牧湘请过来了。   “草民参见王女。”龙蕴知道今日赏花宴又出了大事,却是没猜中和李府有关。   “先生免礼。”萧慕凰大步上前落座,然后也不卖关子,直接就将今日宫中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龙蕴脸色顿时变了好几下!   那李府小公子,真是胆大妄为之极!   “先生,本王没弄明白,母皇为何会因此事对李清产生杀意。母皇所说那句——李清犯了天下女子的大忌,又是何意?”萧慕凰问道。   龙蕴是秦家人,秦家在前朝乱世都能稳住根基,一定知道很多她不知道的事。   萧慕凰此刻又一次深深懊悔,自己前世确实白白浪费了。   “此事……”龙蕴似乎略微迟疑了一下,才道:“草民也只是略有耳闻,据说与只有历代帝王才知晓的秘辛有关。不过,前朝几千年来,对男子压迫都极重。即便是当今陛下圣明,律法也有严格规定,男子不得从军、入仕、经商,他们生下来便只有嫁人一条路可走。”   说着,龙蕴抬眸看向萧慕凰:“草民虽不知真正缘由,但草民建议王女可以去见见程老太傅。程老太傅……或许能给王女答案。”   那可是前朝的太女之师。   而且程家祖上出过四位太傅,深受皇室尊敬。   若不是前朝太女短命,造成其他王女自相残杀,最后暴君当道,恐怕也无当今陛下什么事的。   所以,程老太傅很可能知道陛下震怒的真正原因。   “老太傅……”萧慕凰沉吟了片刻,点头起身:“也好,今日赏花宴上未能得母皇赐婚,本王也得去程府好好解释解释。”   于是,萧慕凰很快就又出了王府,朝程府赶了过去。   而她到程府见到程老太傅,将今日发生之事跟程老太傅说了一遍之后,程老太傅的脸色当场就变了。   萧慕凰见状,便问道:“老太傅是不是……知道什么?”   程老太傅眸色复杂地看着萧慕凰。   这事儿,还真是严重了。   “王女的粗心,着实害了李府的小公子。”程老太傅微微一叹。   萧慕凰顿时心中一紧:“母皇真的会杀他?” 第50章 你对她日久生情,可有此事?   “就看陛下肯不肯给李老将军这个天大的面子了。”程老太傅又叹了口气。   萧慕凰实在有些坐不住了,起身道:“母皇眼下正在李老将军府上,本王还是过去一趟。万一……”   “不,王女千万不可过去。”程老太傅立刻阻止。   “为何?”   “陛下已经说过了——李小公子犯的不是国法,而是天下女子的大忌。”程老太傅眸色复杂地看着萧慕凰,“所以,李小公子,罪无可恕。”   萧慕凰怔住了,半晌才问道:“老太傅,这里头到底藏着什么秘辛?为何李清罪无可恕?”   程老太傅摇了摇头:“臣只知道,前朝有男子犯下此大忌者,无不下场凄惨。至于原因……只有历代帝王才知晓。”   萧慕凰心头一震。   这么说来,李清是真的难逃一死了?   “这或许与前朝开国之时的一次举国焚书有关,当时的书籍全部被烧毁,甚至一些大儒也遭到杀害……”程老太傅又道,“所以如今,关于几千年以前的文字、古籍,全都绝迹了。我们的历史,只能追溯到前朝开国之时而已。”   萧慕凰心头又是一震,所以,皇室在掩盖什么?   而这种掩盖,从前朝就已经开始了?   哪怕是她英明神武的母皇,也要极力掩盖?   到底是什么天大的秘辛,让皇室如此忌讳?   “原来老太傅也不知情……”萧慕凰喃喃道。   “是的,这个秘密只有历代帝王才知晓。而陛下能够对王女说出那一句——李小公子是犯了天下女子的大忌,就足够证明陛下对王女的宠爱了。”程老太傅颇有深意地看着萧慕凰,说道。   不然,陛下一点风声都不会给小王女透露的。   直接赐死李清便结了。   程老太傅心想,李清此次闯的祸虽大,可却与小王女有关——倘若陛下护小王女心切,不愿李家人因此事恨上小王女,说不定……李清能够逃过此劫。   现在,就要看陛下会不会为小王女设想如此周全了。   ……   将军府。   “老臣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李元韶颤抖着身躯,艰难地跪了下去。   李元韶本就年长女帝八岁,早年又随女帝征战天下多年,立下无数汗马功劳的同时,也受了许许多多的伤,落下一身病痛。   再加上如今她已年逾六十,状态已经大不如前。   所以女帝早已免了她的早朝之礼,让她安心养病在家。   此刻,女帝大步上前,亲手将李元韶扶了起来:“元韶快快请起。”   “谢陛下隆恩。”   李元韶随后起身,待女帝在上位落座又开口赐座之后,她才再次谢恩,然后在侧座坐了下来。   “元韶近日身体可好?”女帝先关心了李元韶的身体状况。   李元韶正要起身,却被女帝制止,让她坐着回话。   她便只好坐着拱手恭敬回道:“谢陛下关心,老臣这些日子尚可,只是年纪大了,身子骨不太硬朗了。”   言语间,颇有几分宝刀已老的怆然。   女帝看着李元韶片刻,轻轻叹了口气。   她并非无情之人。   李元韶随她出生入死,从无二心,更是数次以血肉之躯替她挡刀挡剑,若不是李清所犯之事实在是无可恕……她也不想让李元韶伤心。   李元韶追随女帝多年,焉能看不出女帝有烦心事?   她便拱手问道:“陛下,您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老臣虽然不见得能为陛下分忧,但老臣也可以做一个忠实的倾听者。”   女帝轻轻吐出一口浊气,片刻后,颔首道:“是啊,朕遇到了一件天大的难事。朕不愿伤了好姐妹的心,可有些事又不能当做没发生过……朕,实在是难啊……”   李元韶心里顿时一‘咯噔’!   这话听着……   陛下的烦心事,和她有关啊!   “陛下……”她颤颤巍巍想起身,却再度被女帝制止。   “元韶,你好好坐着,朕想想该怎么跟你开口。”女帝头疼地揉着太阳穴。   李元韶此刻,真是如坐针毡。   但她还是遵旨坐着,忐忑地等着女帝开口。   偌大正厅内,只有女帝与李元韶君臣二人相对而坐。   寂静得如同空气凝滞了一般。   好一会儿,女帝才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元韶啊,你有个小儿子,叫李清是不是?他啊,过去四年……一直跟在朕那小王女身边。你明白吗?”   李元韶愣住了。   清儿?   清儿过去四年一直在小王女身边?   这、这怎么可能?   小王女一直在边关领兵打仗不是吗?   而她家清儿,从五岁开始就一直在深山养病啊!   也是前阵子身体好了才回来的。   养得脸蛋红扑扑的,再不是那病恹恹的模样了。   李元韶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忙道:“陛下,这、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老臣那小儿子自小体弱多病,他五岁时结缘一神医,老臣便将他送去神医所在的深山里养病,前些日子他才回到家中啊……”   “元韶要做好心理准备。”女帝叹气,“眼下你那小儿子应该醒了,你不妨去问问他,朕在这里等你。”   李元韶忙道:“老臣不敢让陛下等,若陛下不介意,老臣派人将清儿叫来,当面让他与陛下解释清楚。”   女帝颔首:“可。”   李元韶见女帝同意了,这才起身到门外,叫了一名下人,让他赶紧去请小公子过来。   没一会儿,李清便到了正厅。   李元韶已经坐回原位,见李清走了进来,便道:“清儿,快叩见陛下。”   “臣男李清,叩见陛下。”李清给女帝下跪行礼。   此刻的李清,对女帝还没有什么太大的畏惧。   他知道自己是宫里人送回来的,而且还给他熬了姜汤,换了干净衣裳。   听那名内侍说,是陛下的意思。   “起来回话。”女帝抬了抬手。   “谢陛下。”李清起了身,亭亭而立。   女帝打量了李清片刻,才发觉李清的气质,与寻常男子的确不同。   没有一丝娇柔,反倒英气勃勃。   甚至带着阳刚之气。   “听朕的小王女说,你过去四年,一直男扮女装在她军中当斥候,所以你对她日久生情,如今想嫁她为侧夫,可有此事?”女帝按捺着心底的冷意,淡淡对李清说道。   李元韶自然不敢在女帝面前插嘴,但她看向李清的眼神,却带着浓浓的焦灼与急切。   清儿,快解释啊!   快澄清啊!   这可是,杀头的大罪啊! 第51章 男子梦寐以求的完美妻主   李清五岁后就在深山之中生活,负责给他治病的神医嗜酒洒脱逍遥,是以他的性子也随了神医师父。   李元韶的急切,他完全不能领会。   反倒是从女帝的语气中,感觉到他嫁萧慕凰有望了。   所以李清大大方方地一笑,答道:“回陛下,确有此事。因臣男有一身绝佳轻功,所以便男扮女装投入军中当了一名斥候,小王女对臣男十分器重,臣男也替小王女打探到了许多敌情。臣男仰慕小王女,过去四年愿助小王女征战沙场,往后的四十年,臣男也愿意尽心尽力辅佐小王女,求陛下成全。”   往后的四十年……   尽力尽力辅佐……   女帝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角。   志向还挺大的。   这是觉得,凰儿打胜仗全是他的功劳,而他还有辅佐凰儿成为储君的通天之能?   一旁,李元韶差点当场昏厥过去!   “清儿!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她颤抖着声音,抬手指向自己的儿子,“你不是一直在山中随神医养病吗?你怎会跑到全是女子的军营之中?你是不是癔症了你?啊?”   “母亲,儿子四年前就已经康复了。儿子是在回京的途中,刚巧遇到小王女出征,这才改道随小王女去边关了。”李清丝毫不知事情的严重性,依旧大大方方说道。   “你、你……”李元韶也不是个糊涂的,话都说到了这份上,她已经深深地明白——儿子说的全是真的!   陛下,果然是掌握了证据才来她府上的。   李元韶咬牙,忍着呕血的冲动,颤巍巍站起,然后重重地朝女帝跪下:“罪臣教子无方,罪无可恕,求陛下赐罪臣一死!”   “母亲?”李清呆住了。   女帝起身,走下台阶,亲手扶起自己的爱将:“元韶,朕与你君臣才十六载,姐妹却已三十年,加起来已经四十六年了……朕还想你再陪朕十年、二十年,你万万不可将‘死’之一字挂在嘴边。否则,朕该何等伤心难过?”   “陛下……”李元韶刹那间,老泪纵横。   她儿子犯了此等大罪,她不死怎么对得起陛下啊?   “元韶,你放心。此事虽大,但朕也不是不念旧情之人,何况凰儿已替小公子求过朕了,说小公子的确在战场上立了不少大功,所以朕无论如何也是会放他一条生路的。”女帝轻声一叹,说道。   李元韶顿时一怔:原来小王女她……   女帝将李元韶扶到一旁重新落座,随后回到上位,淡淡看向李清道:“小公子且先回房去吧,此事朕自有主张。”   “可母亲她……”李清担忧地看向李元韶。   李元韶骤然厉声斥道:“滚回你自己房里去!”   李清再不懂京城规矩,骨子里却也还是惧怕自己的将军母亲的,顿时不敢再多言,福了福身后,快步离开。   待李清离开之后,女帝才说道:“南阳初定,小公子是第一个犯此大忌的男子,朕不欲声张此事,却也不能放任不管。”   “是,一切但凭陛下处置,罪臣绝无任何意见。”李元韶此刻已经是感激涕零了。   因为,若按律法处置,她儿子是一定要被赐死的。   可陛下金口玉言,说会放她儿子一条生路,便是从轻发落了。   “朕打算让元韶在十日之内替小公子寻一门亲事,将小公子嫁出去。”   女帝轻轻捻着龙袍一角,顿了顿后,又道:“不过,小公子一身轻功不能再留——并且,终身不能再出院门一步。”   李元韶眼眶一热,本想下跪谢恩,可又怕女帝再来扶她,她只好哽咽着拱手谢恩:“罪臣……谢陛下不杀之恩……”   “唉,其实小公子想嫁凰儿,朕也考虑过。”女帝提起了萧慕凰,随后又微微惋惜:“可惜,小公子随凰儿出征四年,军中将士都认得小公子,若他嫁给凰儿,身份便很容易被拆穿。”   “无知庶儿犯下这等大罪,罪臣万万不敢高攀小王女。”李元韶一声苦笑,“待罪臣处置好此事,再亲自去拜谢小王女。”   “好。元韶也莫伤心,这男儿家始终都是要嫁人的。”女帝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朕的皇子们,也一样。”   李元韶叹了口气,点头附和:“陛下说的是。”   女帝又与李元韶闲聊了几句,随后便起身回宫了。   李元韶将女帝恭送出大门,这才前往了李清的院子。   “母亲,陛下怎么说的?”李清一见李元韶过来,忙上前追问自己的事。   李元韶看着这个自小体弱多病,因此受到自己格外关照的儿子,一时间百感交集。   她治好了儿子的病,却没教好儿子的思想。   不然,他断不能做出男扮女装混入军中的蠢事。   但事已至此……再多说已经无益了。   “陛下准你十日之内出阁。”李元韶终究狠下了心,微微笑道:“你好好在院子里呆着,哪儿也不要去。母亲会替你准备好嫁妆的。”   “真的?”李清一下子面露喜色,“太好了!不过小王女那边……”   “我会亲自去见小王女的,这次你的事,还要多亏小王女在陛下面前求情。”李元韶依旧笑着。   “也是。”李清想到萧慕凰,脸上难得浮现了一抹淡淡的羞涩。   他终于可以嫁给他心目中最厉害的女子了!   她不但武功高强,精通兵法,而且相貌英美,待人又温柔,身份还尊贵,将来还很可能君临天下……   简直就是男子梦寐以求的完美妻主!   李元韶看着李清欢喜羞涩的表情,心中一阵刺痛。   但她没有再多说什么,只让李清好好呆在房里,随后便离开了。   而当李元韶来到书房,叫了亲卫过来准备给李清挑选人家时,宫里却来了一名内侍,给李元韶带来了密旨。   “李老将军,这是陛下的密旨。”内侍将那道密旨呈给了李元韶。   李元韶忙起身,恭敬接过。   内侍道了声告辞,便转身离开了。   李元韶怔了怔,随后打开密旨——并无半个字,只有一粒小小的药丸子。   她骤然想起了女帝此前说的那句话。   小公子一身轻功不能再留…… 第52章 程哥哥,我不会跟你争宠的   天还没黑,李清坐在房里,实在难掩心中喜悦。   他索性离开了院子。   却见院门口有他母亲的亲卫把守。   “你们这是做什么?”李清一脸不高兴,他是待嫁又不是坐牢!   “回小公子,将军让卑职等在此保护小公子的安全。”一名亲卫很恭敬地回答道。   李清这才褪去一脸愠色,道:“我要出去一趟!”   “将军说眼下乃多事之秋,小公子在出阁之前,不宜外出见人。求小公子莫让卑职等为难。”亲卫赶紧跪下劝阻。   李清皱了皱眉,但随即便想到——母亲莫不是怕他被京城中的那些将士认出来?   也是,他马上都要嫁给小王女了,在这节骨眼上惹出乱子来,得不偿失。   就算他要出门,也不能大摇大摆地从李府正门走出去。   “好吧,那我回房去了。”李清转身就回了房间。   亲卫顿时松了一口气,赶紧站回原位,继续守着院门。   然而李清并没乖乖呆在房间里。   他吹灭了烛火之后,从窗口轻盈一跃,便消失在了李府的墙头外。   没过片刻功夫,李清就已经飞进了程府之内。   此刻程朝玉刚从书房见完程老太傅回来。   程朝玉内心觉得十分震撼。   他知道萧慕凰来见过他母亲,所以才会在萧慕凰离开之后,去了一趟他母亲的书房。   本来他只是想知道萧慕凰和李府的小公子究竟有无关系,结果他母亲却告诉他……李小公子,大难临头!   而原因则是……   程朝玉实在无法想象,那位李小公子是如何胆大到男扮女装混进军营之中,还整整四年没被发现的。   他终于明白萧慕凰为什么会下水救李清了。   因为李清对她来说不仅仅是一个男子,而是她的兵——她不可能不顾李清的死活。   程朝玉怀着复杂的心情,回到房间。   却被房里骤然出现的人给吓了一跳!   “你……李小公子?”程朝玉怎么也没想到,李清会出现在他房里。   李清露齿一笑:“程哥哥。”   程……哥哥?   程朝玉怔了怔,想到方才他母亲惋惜摇头的模样,不禁微微疑惑:母亲说李小公子大难临头了,可他怎么觉得李小公子很开心的样子?并不像是要大难临头了?   “程哥哥,我是李清,我母亲是元照将军。”李清大大方方地走过去,伸手挽住程朝玉的胳膊。   程朝玉回过神来,轻轻‘唔’了一声:“我知道。”   “程哥哥知道?”李清眨眨眼,“该不会是王女告诉程哥哥的吧?”   程朝玉眸色微微一闪,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他完全弄不明白李清为什么会来见他。   在不明真相的时候,他还是少说话为妙。   免得一不小心就说错话。   “其实王女心里只有程哥哥一个人,是我非要嫁给王女的,程哥哥……不会讨厌我吧?”   李清这么说的时候,虽然字眼是带着歉意的,可眼里却是亮晶晶的欢喜。   程朝玉看得清楚。   他迟疑了一下,问道:“陛下……答应了吗?”   “当然答应了啊!”李清笑道,“陛下与我母亲可是同生共死多年的好姐妹,我只是求一个侧夫之位而已,陛下怎么会不给我母亲这个面子呢?”   程朝玉一下子就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他只能无奈且佩服李清的胆大。   这种话,一般人是不敢如此说出口的。   “程哥哥,以后我们一起好好辅佐王女,我不会跟程哥哥争宠的,程哥哥不要讨厌我好不好?”李清轻轻地拽了拽程朝玉的袖子。   “李小公子,我没有讨厌你。”程朝玉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对李清,他更多的是同情。   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让李清误以为陛下答应了他嫁给萧慕凰为侧夫一事,但李清勇敢追爱并没有错。   错的,只是李清追爱的方式。   “真的?程哥哥可不要骗我。”李清刚回到京城,并没有什么朋友。   对于这位未来的王女正夫,他本来是想结交打好关系,免得以后王女后宅不宁的。   结果,他一见到程朝玉,就忍不住喜欢上了。   他想他可以理解王女为什么会对程朝玉情有独钟了。   这么灵动又温柔的男子,谁会不喜欢呢?   “嗯。”程朝玉看着李清,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这位李小公子虽然胆大妄为,可却是难得的真性情。   只可惜……   世俗律法皆不能容他。   李清看出程朝玉不是敷衍他,高兴地便在程朝玉房里多待了一会儿,然后才趁夜离开,回去了李府。   而李清离开后,柳儿不无担忧地低声道:“小公子,这位李小公子该不会真的会嫁给小王女当侧夫吧?”   小公子都还没进王女府大门呢,侧夫人选就定下了,还是将军府的小公子,这可是个劲敌啊!   “是又如何呢?”程朝玉想到之前萧慕凰对他说的那句情话,轻轻抿唇一笑:“就算她自己不想,陛下要赐婚,她还能抗旨不成?”   “也是……”柳儿不无失望,半晌才叹道:“小公子还是赶紧嫁进王女府,替小王女生个嫡长女吧,这样奴就不会担心了。”   程朝玉微微一赧,抬手敲了柳儿一记:“胡说八道什么呢?”   他都还没及笄……   就算及笄后便完婚,也是明年初夏的事了。   “是呀是呀,小公子不急,小王女可急得很呢……”柳儿打趣完这一句,连忙跑走准备沐浴的热水去了。   程朝玉悻悻然地朝柳儿的背影挥了挥拳头。   不过,被柳儿这一打断,他便是无瑕去想李清的事了。   ……   翌日,萧慕凰得到龙蕴禀报的消息——李元韶老将军正在替李小公子物色妻主人选,且李小公子的婚事会在十日之内举行。   “先生怎会知晓?”萧慕凰微微诧异。   她在程府留了人,到现在都没回禀消息。   想不到龙蕴比程家人还快知情。   难道龙蕴另有人脉?   “不瞒王女,是草民的长姐——大王女身边的幕僚秦九漓,她告诉草民的。”龙蕴轻轻叹了口气。   长姐说,大王女的意思是让她回秦家。   同时又说李小公子男扮女装混入军营一事已经被大王女知晓,而且大王女因陛下维护小王女、赦免李小公子死罪,只将李小公子出嫁的事情勃然大怒。   显然,大王女在李府也有眼线。   “原来如此。”萧慕凰看出龙蕴有些忧心,便道:“秦先生不会无缘无故来找先生,想必……是提了什么让先生为难的要求吧?”   龙蕴一声苦笑:“王女猜的丝毫不差——大王女让长姐来劝草民回秦家。草民以为,大王女是忌惮秦家背叛她,所以不允许秦家的人在王女身边当差。”   萧慕凰一点都不意外萧立忻处心积虑折她翅膀。   她只是看着龙蕴,问道:“那先生打算怎么做?” 第53章 如果他不是男子,那该有多好。   龙蕴笑了:“王女本就是拥立大王女的,草民回不回秦家又有什么区别?”   萧慕凰眸色一闪,跟着也笑了起来:“那先生就回秦家吧。”   “不。”龙蕴却摇头,“在陛下立储之前,王女的确是大王女的好妹妹。可陛下一旦下诏立储,王女与大王女势必反目。所以,草民绝不能回秦家。”   萧慕凰微微一挑眉:“先生是打算先拖着?”   “王女英明。”龙蕴笑道,“草民正是打算用‘拖字诀’,只说草民要考虑一段时间,稳住大王女再说。等大王女与二王女斗起来,便没功夫管草民回不回秦家的事了。”   “好。”萧慕凰肯定了龙蕴的策略,随后便起身,说道:“本王得去一趟李府。”   “李小公子能逃过此次死劫,说明陛下对王女确实是维护偏爱的。”龙蕴道。   萧慕凰何尝不知呢?   心下除了前世而生的愧疚之外,便是满满的感动了。   她叹了口气:“终归是本王失察。如果本王早点发现李清的男儿之身,母皇便不会龙颜大怒,李老将军也不会为李清之事伤心了。”   “李小公子自小在深山生活,想必教导他的老师也是不拘世俗之人。他这种性子,在京城迟早是要闹出乱子的。所以王女大可不必自责。”龙蕴劝道。   萧慕凰听龙蕴这么一说,心中好受了几分。   但她实在不记得李清前世做了什么惊世骇俗之事,最后又是什么结局了。   因为她那时一门心思都扑在慕容明若身上,根本不理会除慕容明若以外的事。   萧慕凰很快便不再回忆自己愚蠢的前世,离开了书房,前往李府去了。   李元韶得知小王女前来李府,连忙带人隆重迎接。   “老臣拜见小……”   “李老将军万万不可多礼!”萧慕凰直接掠至李元韶身前,伸手阻止了李元韶的下拜。   李元韶感受到了与女帝同样的关切,顿时心里一暖,也不再坚持下拜,直起身笑道:“小王女大驾光临,老臣府上真是蓬荜生辉。小王女,请。”   “李老将军请。”   随后,两人便一同入了府,来到正厅落座。   因李清闯祸一事,李元韶很是警惕身边人,怕漏了口风给李府招致祸端,是以下人奉了茶水之后,她便将下人挥退了。   厅内只剩萧慕凰与李元韶二人时,萧慕凰便主动开口道歉:“李老将军,本王此次前来,是为道歉——李小公子一事,实在是本王糊涂失察,本王深感愧疚。”   李元韶叹了口气,苦笑道:“小王女莫要折煞老臣了,是老臣教子无方,让他闯出此等弥天大祸……若不是小王女在陛下面前求情,陛下又宽宏大量,他定然难逃一死。”   萧慕凰见李元韶是真不怪她,反倒对她有所感激,便知是她母皇在李元韶面前说了她好话。   不然李元韶怎会提起,她在母皇面前替李清求情一事?   定是母皇告诉李元韶的。   “事已至此,本王再说什么也弥补不了李老将军与李小公子。但李老将军往后有需要本王的地方,本王绝不会推辞半句。”   萧慕凰如此诚恳,李元韶心中十分动容,不由得抱拳道:“小王女言重了,这句话该老臣来说才是——这次李家欠下小王女一个天大的恩情,往后小王女若有用得上李家的地方,李家定当效犬马之劳!”   “李老将军……”   “将军!”   一名亲卫匆忙奔进正厅,跪在地上。   “没有规矩!谁让你闯进来的?”李元韶顿时呵斥。   亲卫面色惶然地低下头:“将军,小公子他喝了一碗参汤之后,突然吐血。”   “什么?”萧慕凰一下子站起身,神色惊怒。   她想到的第一个可能,就是萧立忻又在使坏了。   因为母皇向着她,没将李清赐死,萧立忻十分生气,所以便朝李清下毒手。   然而只见李元韶眼里闪过一抹痛色,语气却十分冷漠:“吐血便去找府医,慌慌张张地干什么?还不退下!”   亲卫一怔,但不敢再说什么,忙应了一声,随后快速退下了。   “老将军,李小公子吐血一事可大可小,依本王之见……”萧慕凰有些不放心。   李元韶却淡淡一笑,摆手道:“小王女不是外人,老臣也不瞒小王女——犬子吐血,是因为他服下了封印丹田之药。待药效过了,便无碍了。”   比起丢掉性命,这点小苦实在算不得什么。   萧慕凰心里一沉!   封印丹田之药,不就是用来废人武功的皇室秘药吗?   所以,这是母皇的意思……   “老将军,本王想再见见李小公子。”萧慕凰至今为止,都没办法把自己军队中最优秀的斥候,和将军府的小公子对上号。   然而,李元韶却摇了摇头:“小王女,请恕老臣斗胆直言——小王女还是不要见犬子为好。”   “为何?”萧慕凰自然不知,李清满心欢喜地以为,他十日之后要嫁的人,是她。   李元韶闭了闭眼睛,半晌才缓缓睁开,缓缓说道:“因为老臣骗他说,陛下答应了他与小王女的婚事。”   萧慕凰蓦地瞪眼。   李元韶这也是,铁了心了。   半晌,她才喃喃道:“当真是可惜了……”   如果李清不是男子,而是货真价实的女子,那该有多好。   她就不会失去一个如此厉害的斥候了。   李元韶听到这话,不禁多看了萧慕凰两眼——她深知面前这位小王女对她儿子绝无男女之情,所以小王女对她儿子是一种惜才之心!   这让她有些看到当年女帝的影子。   想着,李元韶便笑了:“小王女无须为犬子担心,他能在闯下这般大祸之后保住性命,本就是皇恩浩荡了。至于嫁人,哪个男子不嫁人呢?”   萧慕凰心下虽惋惜李清一身轻功就此废除,却也不愿再说什么让李元韶跟着难过了。   于是她便也一笑:“老将军说的是,不过老将军可要为李小公子挑一个优秀的妻主,不然本王可是要不依的。”   李元韶哈哈一笑:“老臣自当遵命。”   至此,气氛融洽,二人相谈甚欢。   ……   从李府出来,萧慕凰便见牧湘匆匆来报:“王女,陛下急召王女进宫。”   萧慕凰心里一凛,莫非又出什么大事了?   她赶紧飞身上马,直接策马奔向皇宫。   待她赶到御书房中,便见她母皇一脸肃杀之气。   “儿臣叩见母皇。”萧慕凰立刻下跪觐见。   女帝并不废话,直接丢了一道金牌在萧慕凰面前,冷声下令:“带上五千精兵,去抓捕李清那位神医师父!若此人身边还有李清这样的男子,杀无赦!” 第54章 萧慕凰震惊地抬眸:“母皇……”   什么?   萧慕凰震惊地抬眸:“母皇……”   “凰儿,如果有一天,朕认为你有资格继承大统,你就会知道朕这么做的原因。但现在——你无须多问!你只要执行朕的命令即可!这是圣旨!”女帝目光冷厉地看着她。   萧慕凰瞬间收起了满腹震惊与疑云,应道:“是,儿臣领旨!”   随后,便捧起地上的金牌,起身匆匆去调兵了。   不多时,萧慕凰就带着牧湘前往东营调了五千精兵,以最快的速度出城去了。   萧慕凰曾与李清席地而坐,痛快畅饮,对李清的过往是再熟悉不过的。   她不但知道李清五岁之后,一直生活在南阳以东的骊山。   还知道李清的那位神医师父,是个男子。   当时她还有些诧异,毕竟太医院里全是女子,男子是不能行医的。   但她也只当民间不同,没有放在心上。   现在她才恍然大悟——若对方不是男子,李老将军又怎么可能把自己的儿子送去对方身边呢?   去往骊山的路上,萧慕凰一路心事重重。   她不能违抗母皇的圣旨。   但,围剿一个男子……她是有些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的。   就在萧慕凰心事重重的时候,其他几位王女在京城都收到了消息。   大王女府的书房里,萧立忻眉头打成了死结:“幺幺领兵五千……去了南阳以东?南阳以东一片荒芜,怎会值得宫里摆出如此大的阵仗?”   “确实太奇怪了,什么事情能让母皇如此大动干戈?”萧子清此刻也完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若是以往,萧立忻还会派暗卫去打探一二。   但如今……   一则,她已无暗卫可派,二则,她唯恐被她母皇重点盯上。   因此,她打算接下来都老老实实的。   不然李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她怎么会不趁机对付萧慕凰呢?   此刻的二王女府,二王女萧芮与五王女萧一诺也在书房里小酌下棋。   她们都在思考萧慕凰领兵五千是去执行什么秘密任务了。   “老五,你说这幺幺,到底会不会是我们的劲敌?”萧芮落下一字,沉声问道。   萧芮素来沉稳,没有把握绝不会轻易出手。   和她那皇贵君父亲是如出一辙的性子。   而此次三十八名暗卫被女帝斩杀一事,更让萧芮明白——现在绝不是阴谋争斗的时候!   因为,她们的母皇还没老。   她们母皇眼睛雪亮着呢!   谁敢在这时候耍小心思,定会在母皇心中分数大减。   “如果她有争储之心,当然是个劲敌。”萧一诺冷冷一笑,黑子‘啪’一声落在棋盘上,随后又哼声道:“而她就算没有争储之心,也是大姐的帮手——所以,她生来就是二姐的敌人!”   萧芮目光沉了沉。   半晌,她才轻轻一叹。   对付一个正宫嫡出的萧立忻,已经够焦头烂额的了,如今又多了一个萧慕凰。   萧慕凰要是她的亲妹妹,那该有多好。   可惜……   萧一诺看出了萧芮的想法,在心里冷哼了一声,却是没揭穿。   姐妹二人,继续下棋。   ……   萧慕凰领着五千精兵夜跑一晚,天明时分才抵达骊山脚下。   “本王与牧湘二人进山,你们将骊山团团包围,不许任何人进出!”萧慕凰下令。   “是,小王女。”几名副将抬手领命,声音尽量压低。   随后,萧慕凰就下了马,与牧湘二人施展轻功掠进山中。   五千精兵,在几名副将的指挥下,兵分五路,从不同的方向开始包围骊山。   逐渐形成一个严密的包围圈,且不断缩小。   萧慕凰内功深厚,听力极佳,很快便带着牧湘找到了人声处。   这里,俨然是一个世外桃源般的深山小村。   全是男子。   但人数并不多,约莫二十几人。   看到有女子进来,他们的眼神并不惊慌,也不像普通男子一样羞涩。   反而很好奇地看着她们。   萧慕凰视线缓缓扫过二十几名男子,最终视线落在了一个年纪看起来最大、约莫有四十多岁的男人身上。   “你就是治好李清的那位神医师父?”萧慕凰缓步走近男人。   男人打量了萧慕凰两眼,唇角微微一勾:“你是当今小王女萧慕凰吧?”   萧慕凰一怔:“你认识本王?”   “不认识。”男人微笑摇头,“但过去四年里,清儿给我写信时,经常会提到你。”   萧慕凰又是一怔。   原来,过去四年,李清经常给他的神医师父写信,还会在信里提到他的军营生活。   “小王女来此处,是因为要和清儿成亲了吗?”男人笑得很温柔。   这让萧慕凰有种不忍心的感觉。   她想到她母皇的圣旨,陷入了深深的沉默当中。   这里只不过是一个世外桃源而已,只不过是有二十个男子逃离了世俗尘嚣,隐居在这里而已。   为什么,非杀了他们不可?   男人看出萧慕凰的沉默,脸上笑意渐渐消失。   他站了起来,神色微冷:“你为何来此?清儿呢?清儿是不是出事了?”   萧慕凰还没来得及说话,几名副将就奔了过来,拱手禀道:“启禀小王女,末将等已经将骊山重重包围,弓箭手均已待命,只等小王女下令,便可将这群反贼诛杀殆尽!”   男人眼神瞬间变了。   “原来,你是带兵来剿灭反贼的……”他低声喃喃,随后极尽嘲讽地一笑:“敢问,反贼在何处?我们又反了朝廷什么?”   萧慕凰想到李清,忍不住质问道:“李清从五岁就跟着你治病,你明知道他四年前就已经离开骊山,为何不给李老将军报信?”   男人冷冷一笑:“我为什么要报信?清儿有他自己的想法,他有权利选择他自己的生活!”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别说是你一个小老百姓,便是本王贵为王女——也没有权利选择自己想过的生活!李清是被你害了!”萧慕凰忍不住斥道。   “小王女有权利的,只不过小王女舍弃不下太多荣华富贵罢了。”男人眼中浮现淡淡讽刺,“不过,多说无益,要杀就杀吧!正如小王女说的——我们不过是小老百姓而已,哪儿有什么反抗的资格!”   萧慕凰微微一窒。   老百姓…… 第55章 曾经这个天下,是男子主宰的   就在萧慕凰内心陷入挣扎迷惘时,男人忽然看着她笑了出来。   “清儿倒没选错人。”   他说了这句话之后,一阵犹如花香的味道,从他身上传出来。   转眼间就弥漫到了四周。   “王女……”牧湘感到一阵浑身无力,忙拔剑狠狠刺入地面,却仍旧还是倒了下去。   紧接着几名副将也倒在了地上。   还有男人身后那二十来个男子,一并倒下了。   萧慕凰眸色一震:“你做了什么?”   “小王女都说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还能做什么?”男人看着萧慕凰,温柔地一笑:“小王女放心好了,只是一点让她们睡上一觉的药。”   萧慕凰暗中运气,却发现半点内力都使不上。   她一颗心直往下沉!   若是面前男人存了杀心,今日她们全部都要命丧于此!   “我有些话想跟小王女说,请小王女跟我来吧。”男人深深地看了萧慕凰一眼,随后转身走向不远处的村子。   萧慕凰看了一眼地上昏迷过去的牧湘还有副将们,别无选择地跟了上去。   很快,男人就将萧慕凰带进了一间朴素的屋子里。   萧慕凰除了无法使用内力之外,行动如常。   这也令她对男人的本事刮目相看。   难怪李清能被他治好,还被他教出一身出神入化的轻功。   男人站在了一处供奉的牌位前,但那牌位却被红布盖住了。   他微微侧身,问萧慕凰道:“小王女可猜得出,我是从何处学来的医术与轻功?”   萧慕凰摇头。   “我本是前朝大户人家的公子,因为生了一场天花,遭到未婚妻主退婚,所以被家族沉塘……”男人无悲无喜地说起了自己的经历。   而他的命运转折点,也从沉塘开始。   他没有溺死在水里,反而被冲上了岸。   求生的本能,让他挣脱了绳索,躲进了山里。   他没想到,他被水冲到了骊山附近,而他在骊山里发现了这间屋子,还有屋子里的神医手札……   “几千年前,这里住着一位女神医。”男人看着萧慕凰,讽刺地一笑:“当时的世界,男尊女卑,高坐庙堂的不是女子,而是男子。”   什么?   萧慕凰震惊无比。   这怎么可能?   她从出生开始,就活在女尊男卑的世界,女主外,男主内。   她从来没听说过这世界曾经有一天是由男子主宰的?   “小王女不信吧?”男人轻轻勾唇,“可为什么清儿只是男扮女装到军营而已,小王女便奉旨前来此地?小王女得到的圣旨,应该是将我们全杀光吧?”   萧慕凰眸色微微一变,没有答话。   毕竟,下这道圣旨的人,是她母皇。   男人似乎也没想让萧慕凰回答他,随后便抬手扯下了牌位上的红布。   却是一个无名牌位。   “这位女神医,改变了所有女子的命运,也成为了所有男子的噩梦。她临死前才幡然醒悟,但皇权却不容她干涉,她孤独地老死在这深山之中,拒绝留下自己的姓名。”   男人静静地看着牌位,转头看着萧慕凰,微笑:“小王女可想知道这段历史?”   萧慕凰很清楚,男人继承了那位女神医的衣钵,那他必然知道困扰她几日的真相。   只要她说想知道,他就会解开她心中的疑惑。   她就会知道,英明神武的母皇陛下为何会下如此无情的诛杀令,也会知道李清所犯下的大忌到底是什么。   可……   “小王女想知道,却又害怕知道之后,陷入两难之中。”男人笑容越发温柔,“小王女是个好女子,怪不得清儿如此倾慕。”   说着,他又问道:“我想知道清儿的近况,小王女能告诉我吗?”   萧慕凰终于开口:“他没有性命之忧,但轻功被废了,而且马上也要出阁。不过你放心,李老将军亲自替他挑选的妻主,绝不会差。”   “不差就行了吗?”男人轻轻一叹,“清儿有自己的想法,不是什么女子他都愿意嫁的。”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萧慕凰看着男人,又忍不住责备,“如果你早在他男扮女装上战场的时候就阻止他,他就不会认识本王,他会回到李府,由李老将军亲自教导……”   “然后做一个跟程府小公子一样的规规矩矩的男子?”男人打断她的责备。   萧慕凰眼神微微一冷:“朝玉很好。”   男人微微一笑:“如果男扮女装的人是程府小公子,小王女会如何?”   “本王会拼死保他!”萧慕凰毫不犹豫地回答。   “陛下一定要他死呢?”   “不会。”萧慕凰淡淡一笑,“母皇能为了本王饶恕李清,也能为了本王饶恕朝玉。”   男人一下子就笑了起来。   那笑容里,有怜悯,也有嘲讽。   似乎在笑萧慕凰太过天真。   “小王女错了。”男人慢悠悠地说道,“陛下可以宽恕一个李清,但绝不会宽恕程府小公子。而这里头的原因,正是小王女——你。”   萧慕凰眉头皱起:“此话怎讲?”   “因为宽恕一个李清,不会动摇国本。但宽恕一个程府小公子,却会让一个王女失去对男子的警惕。这是陛下绝不会容忍的事情。而陛下越看重小王女,就越不会让小王女栽在一个男子身上。”   萧慕凰心脏微微一紧。   前世……   她究竟是因为太蠢而失去母皇的心,从而让萧立忻上了位。   还是因为……她一头扎在一个男人身上,所以母皇才对她彻底失望呢?   “小王女记着我的这句话吧,在小王女可以做主天下之前,不、不要……对、对程府小公子太、太好……”   “你怎么了?”萧慕凰一惊,顾不得男女大防一把扶住了男人。   男人嘴角漫出鲜血,怆然一笑:“小王女不、不必为难……我……自、自己死……”   “你……”萧慕凰震惊地看着怀里的男人。   他竟然服毒自杀?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小王女……说得……对……”男人惨然喃喃。   他本想跟萧慕凰说许多事。   本想挑拨萧慕凰和女帝的关系。   可话到嘴边,他却觉得索然无味。   几千年来,男子的体质已经被药物彻底改变,他研究了这么多年,都没能研究出让男子重振本来雄风的方法。   而在女子为尊的皇权之下,他再如何挑拨,萧慕凰也终究是一个女子,她绝无可能背叛她的母皇,背叛她的国家……   男人瞳孔逐渐涣散……   片刻后,头一歪,断了气。   萧慕凰怔怔地将男人放了下来,半蹲在他身前看了他许久,又起身看着那块无名牌位。   她知道,这个男人说的,很可能就是真相。   曾经这个天下,是男子主宰的。   但一个女神医横空出世,利用药物,改变了这一切。   所以前朝开国之际,才会焚烧书籍、诛杀文人,所以历代皇室才会如此防范男子,不许男子从军入仕经商等等……   这些针对男子的条款,都是为了防止他们……造、反! 第56章 不好的事情,我替你做   萧慕凰脑子里浮现过很多念头。   最终,她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裳,深吸一口气后毅然转身离开。   她知道了母皇下诛杀令的真相。   同时也知道了前世她令母皇真正失望的原因。   她必须作出对策了。   否则……这一世,她还是会输给萧立忻。   她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萧慕凰回到牧湘等人身边,发现除了牧湘与几名副将之外,那二十多名男子都已经和李清的神医师父一样,流血而死。   她深深地叹了口气。   男人确实没有让她为难。   此次她带了这么多人过来,想在母皇的眼皮子底下保住他们的性命,绝无可能。   就算他们今日可以用药逃过一劫,也会被天涯海角追杀。   所以,男人选了最顺从、也最绝望的方式……   萧慕凰稍稍运了一下内力,发现已经恢复了三成,便去村子里取了水,将牧湘及副将等人泼醒。   “王女!”牧湘清醒后瞬间一跃而起,紧张地看着萧慕凰。   “本王没事。”萧慕凰淡淡摆手,“反贼已经全部伏诛,派人来将他们的尸体带回京城复命吧。”   牧湘瞬间放下心来:“是!”   副将等人听明白了,立刻就去召集人手了。   外面的精兵很快入内,将村子里二十几个男人的尸体一一抬走。   牧湘想到之前那男人用药的方式,不禁微微疑惑:“王女,那男人下的应该是同一种药,为何只有这些男人被毒死,卑职等人却无事?”   “他既然有神医之术,自然有我们所不知道的手段。”萧慕凰淡淡道。   人都死了,还纠结这些做什么?   “王女说的是。”牧湘心道莫不是只有男子才会中毒身亡?   但见她家王女已经不想再谈,便也及时打住了。   很快,萧慕凰便带着五千精兵返回京城。   五千精兵来回跑了一趟,却连目标都没看见,最后轻轻松松抬回了几十具尸体,顿时不禁在心里暗暗佩服萧慕凰——小王女不愧是高手啊!没费一兵一卒,就带着牧侍卫把人犯全杀了!   ……   萧慕凰回京之后,没有第一时间去宫里复命,而是先去了一趟大王女府。   萧立忻没想到萧慕凰会风风火火跑到她府上来,瞬间一怔:“幺幺怎么来了?”   萧慕凰解下披风,坐下就倒了一大杯水先喝了。   然后一擦嘴,抱怨道:“大姐,你知道我今天干嘛去了吗?我真是不知道我们的母皇在想什么!”   “我怎么知道幺幺去做什么了?不过看你的样子,似乎怨气颇大,大概是办了一件苦差事?”萧立忻一边失笑,一边抬手给她把茶水满上。   “母皇让我去杀二十几个男人!”萧慕凰语不惊人死不休地道。   萧立忻端着茶壶的手一抖。   杀二十几个男人?   “幺幺,你不是在做梦吧?”她镇定地将茶壶放下来,看向萧慕凰。   “我接到圣旨的时候也以为我是在做梦,可等我带了五千精兵到骊山一看——真有二十几个男子在骊山隐居避世!”萧慕凰一瞬不瞬地看着萧立忻,“大姐,你说母皇干嘛让我去做这种事?这不是陷我于不义吗?”   “别胡说八道!”萧立忻微一皱眉,“让外人听了去,不但你要遭殃,连我还有父君都逃不脱干系。”   私下里她和萧慕凰斗是一回事,但外人看来她们却是命运共同体,可不能让萧慕凰在外头胡说八道。   “我这不就跟大姐你说吗?大姐又不会出卖我。”萧慕凰满不在乎地摆手,语气充满信任。   萧立忻顿时又笑了:“真是个傻幺幺。”   随后,她催促道:“好了,快进宫复命去吧,母皇若是知晓你回京后先来了我这儿,定会骂你。”   “你可是我亲姐,我跑了一晚上差事跑累了来亲姐家里喝口茶怎么了?”萧慕凰嬉皮笑脸道。   “别贫了,快给我走!”萧立忻笑骂道。   “好吧。”萧慕凰也不再贫了,起身便走。   但走到门口时,她又忽然转身,带了几分认真地道:“大姐,这些不好的事情,我替你做,你可千万别沾手。”   听见这话,萧立忻怔住了。   萧慕凰随后一笑,大步离开。   萧立忻回过神来时,萧慕凰已经不见了人影。   萧立忻不禁陷入了沉思。   幺幺十六岁了……还是头一次对她说这样的话呢……   难道幺幺她……   萧立忻眸色微微深了深。   且,再看看吧!   ……   萧慕凰出了大王女府,直奔皇宫。   牧湘已经带人将那些男人的头颅斩了下来,用黑布包着,一人抱了两个在宫门口等着她。   萧慕凰看着宫门口抱着所谓‘反贼首级’的十几个将士,稍稍沉默了一下,便敛了心神,吩咐众人随她入宫。   很快,萧慕凰便入了女帝寝殿。   “儿臣昨夜带五千精兵直达骊山,幸不辱母皇圣命,二十四名反贼已经全部伏诛,但儿臣自作主张一把火烧了反贼老窝,请母皇降罪!”   萧慕凰跪地复命道。   女帝眼中闪过一抹深思,凰儿烧了那神医在骊山的老窝?   “为何决定放这把火?”女帝淡淡问道。   “因为那神医是个男人,还供奉着一个无名牌位,儿臣为防他留下什么邪祟之术,这才一把火烧了他的老窝。”萧慕凰解释道。   然后,她从怀中将那块被她一折为二的牌位取出,双手奉上:“儿臣将那无名牌位带了回来,请母皇过目。”   女帝扫了一旁的内侍总管一眼,内侍立刻上前,从萧慕凰手中取过牌位,折回去奉给女帝。   女帝将牌位接过,确实看见上面没有丝毫字迹,而木牌的历史痕迹也确实可以证明它存在了数千年之久。   因为内里已经腐烂了,可表面却因为涂抹了一层坚固透明的树脂而完好无损。   加上香火长年熏过的痕迹,绝非造假之物。   “烧了。”女帝将木牌丢给一旁的内侍。   “喏。”   待内侍离开后,女帝沉吟片刻,才道:“凰儿此行,可有什么收获?”   “母皇是指……”萧慕凰眼里一闪而过一丝困惑。   见萧慕凰神色略微懵懂,女帝便淡淡一笑:“你身为女子,却杀了这么多男子,心中没有什么想法吗?”   “那倒没有。”萧慕凰诚实地道,“因为他们并非儿臣所杀。”   女帝一怔:“你说什么?” 第57章 “你挑侧夫就看脸?”女帝气笑了。   “他们并非儿臣所杀,而是自杀。儿臣领兵赶到时,李清的师父自知生存无望,所以用毒自杀了。”萧慕凰解释道。   男人们均是死于毒药,瞒不过皇家暗卫的眼睛。   所以她选择自己禀明一切。   女帝眸色微微一变:“他倒是真有点本事。”   说着,又关心萧慕凰的身体:“凰儿没受到波及吧?”   “因李清之故,对方并没有伤害儿臣等人,谢母皇关心。”萧慕凰答道。   女帝顿时明白了。   因为李清保住了一条性命,所以他的师父看在这一点上,未对萧慕凰生出杀心,反而从容赴死。   否则,她的凰儿此行很可能遇上危险。   “是朕大意了,险些让凰儿置身危险之中。”女帝微带歉意地看着萧慕凰。   萧慕凰摇头:“母皇言重了,是儿臣轻敌才对。”   “确实。”女帝听萧慕凰这么一说,便谆谆善诱起来,“你别看他们只是一群男子,但有的时候,星星之火也可以燎原——所以上位者必须在燎原之前,将所有星火扼杀在摇篮之中。凰儿,你记住了吗?”   “是,儿臣谨记母皇教诲!”萧慕凰一脸认真。   女帝见状,心中很是欣慰。   “好了,起来说话吧。”   “谢母皇。”   萧慕凰这才站了起来。   了解一桩心事,女帝便问起了萧慕凰选侧夫一事:“这正夫人选,你已经定下了,那侧夫人选呢?”   若是以往,萧慕凰定要说暂时不想娶其他男子。   但经历了骊山这一茬……   萧慕凰便轻咳一声,含糊地道:“是有一个看上的,不过儿臣想娶他为侧夫的话,还得跟大姐那边先说说。”   “哦?与你大姐有何干系?”女帝奇道。   “因为他自幼失孤,是大姐将他养在别人府中的。但儿臣眼下也不急,横竖正夫还没进门呢!”萧慕凰答道。   自幼失孤?   萧立忻将他养在别人府中?   女帝微微皱了皱眉,究竟是哪家的公子?   “你说说看,他叫什么名字?朕可认得他母亲?”女帝越发好奇。   萧慕凰想了想,道:“母皇认得他生母,但他的生母有罪,不过南阳律法言明除非罪大恶极,否则罪不及夫儿,所以他应该算是无罪之身吧。”   “他生母究竟是谁!”女帝脸色微微沉了下来。   一个生母有罪自幼失孤的男子,却被她的大女儿养在别人府中。   简直荒谬!   “他叫慕容明若,生母是……邓瑜。”萧慕凰小声道。   邓瑜!   十年前白水一战中,被她斩首于阵前的副将!   女帝脸色彻底冷沉如冰。   白水一战,三万大军全军覆没。   唯主将萧立忻、副将邓瑜带着几名亲兵活着回来了。   邓瑜自行请罪,说是她做出错误判断并一意孤行,才导致惨败。   然,若真是邓瑜的错,萧立忻照顾人家的独子做什么?   还送进慕容府里,锦衣玉食。   女帝越想越心惊——难道十年前,她那大女儿就有如此心机城府了?   难怪,难怪如今八位王女之中,萧立忻是第一个私下养暗卫的!   “母皇?”萧慕凰仿佛不知道自己捅了多大篓子似的,不解地看着上方的女帝。   女帝回过神来,看了看面前完全不懂宫廷风云的小女儿,瞬间一阵无力。   这个笨蛋……   “上次你向朕禀明你府上幕僚被黑衣人刺杀一事时,可没说慕容明若是你大姐的人。”女帝对萧慕凰感到无力的同时,也没忘了翻旧账。   慕容明若是邓瑜的儿子,萧慕凰早就禀报过了。   这没什么。   她斩的是邓瑜,又没诛整个邓家。   邓家有后代活着,实属正常。   但再加上一条慕容明若是萧立忻的人,那就大不一样了。   因为萧立忻便是白水一战的主将!   邓瑜不过是副将而已!   若非做了什么亏心事,怎会照顾邓瑜的独子十年之久,还替他改名换姓?   甚至因为被龙蕴认出慕容明若的身份,便派暗卫去刺杀龙蕴!   “那时儿臣也不知道啊!”萧慕凰忙替自己辩解,“儿臣也是最近才知晓的。”   “如何知晓的?”女帝语气淡淡。   “慕容明若告诉儿臣的。”   “他告诉你的?”女帝笑了出来,“他若是你大姐的人,又为何要告诉你?”   萧慕凰一脸认真:“因为他喜欢儿臣啊!他说他想当儿臣的侧夫。”   她才不怕母皇去问呢。   前世萧立忻就一个劲儿地想用美人计害她,这辈子也一样。   所以母皇若是找来慕容明若问,慕容明若肯定不会否认的。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接近她。   但是她也敢打赌,她母皇一不会去问慕容明若,二也不会让慕容明若当她的侧夫。   她铺垫了这么多,也就是不想让她母皇把注意力放在一个程朝玉身上。   她就是想让她母皇知道,她并没有栽在程朝玉身上,她还是会喜欢其他男子的。   和全天下的女子一样。   “原来如此……”女帝倒确实没想过萧慕凰敢骗她。   但她一点也不相信慕容明若会喜欢萧慕凰。   慕容明若接近萧慕凰,很可能是萧立忻的授意。   女帝沉吟了片刻后,淡淡道:“侧夫的事先搁着吧,除了慕容明若之外,你也可以再看看其他小公子。反正程府小公子还没及笄,你娶侧夫也是明年之事了。”   “好,儿臣一定多挑挑。”萧慕凰爽快地答应了,又紧接着咕哝了一句:“不过,要找到比慕容明若还美的男子,难度还是挺大的……”   “你挑侧夫就看脸?”女帝听见这话,被气笑了。   萧慕凰一脸呆萌:“正夫看家世人品,那侧夫还不能看看脸了?”   女帝:“……”   好像也没错?   半晌,女帝才面无表情地吐出两个字:“滚吧。”   “是,儿臣告退。”萧慕凰十分正经地行礼告退了。   待萧慕凰离开后,女帝脸上才浮现了一抹幽思。   忻儿可真是让她刮目相看啊……   看来,十年前白水一战,邓瑜只是个顶罪的。   真正一意孤行害得三万大军全军覆没的罪魁祸首,是她的大女儿,萧立忻!   女帝想到当时阵前的惨烈,以及差一点就兵败殒命的危机,眸中闪过一抹微微的寒芒。   ……   萧慕凰‘天真无邪’地在御前卖了萧立忻,心情很不错地离开了皇宫。   眼见天色已经黑了,她便避开人群,翻墙入了程府。   好想朝玉……   想马上见见他。   而且她也有话要跟他说。   虽然萧慕凰没从正门进程府,但还是先去书房拜访了程老太傅。   程老太傅看着未经通传就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   “咳,小王女深夜前来,可是有什么要事?”程老太傅快速镇定下来,起身行礼。   “老太傅莫多礼。”萧慕凰上前虚扶一把,轻咳一声,道:“有些话,本王想跟老太傅说上一说。”   跟老泰山说通了,以后才好翻墙来见朝玉……   程老太傅点头:“小王女请坐,坐下慢慢说。”   “好。”萧慕凰便依言与程老太傅先后落座,然后才说起了她不走程府正门,避开人群的原因…… 第58章 那就,就让她抱抱吧。   虽然面对的是老泰山,萧慕凰却也不会将几千年前男人主宰天下的历史秘辛说出。   她只挑了隐晦的说法。   道是为了程朝玉着想,往后不会在人前表现得对程朝玉特别好。   以免给程朝玉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甚至是让陛下不喜。   末了,萧慕凰又道:“母皇不日内便会下达赐婚圣旨到程府,本王与朝玉的婚事会提上日程。本王明面上不能做到对朝玉一人独宠,但私底下……”   “私底下小王女也无须独宠朝玉。”程老太傅并不信皇室之中‘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的承诺,便打断了萧慕凰。   “老太傅,本王只会娶朝玉一人。”萧慕凰却不顾程老太傅的挽尊,执意说出心里话。   程老太傅眉头一皱。   这对男子而言,大概是梦寐以求的。   但对嫁入皇室的男子而言,却等同于灭顶之灾!   “可老太傅放心,在本王没有实力保护朝玉之前,本王不会对任何人透露出这件事。”萧慕凰笑了笑,“母皇今日还问过本王侧夫人选,本王道是有侧夫人选,但需要问过本王的大姐……”   听着萧慕凰讲述在女帝面前‘卖’萧立忻的过程,程老太傅不禁多看了萧慕凰两眼。   敢情,这还真不是个只懂领兵打仗的莽女。   她竟还卖起她自己的亲姐姐来了!   不过……   程老太傅秉着到底是自家人的想法,便在萧慕凰说完之后,问道:“既然大王女本就是要将慕容明若送到小王女身边,如今小王女表露出此意,大王女将计就计,小王女又该如何?”   “母皇是不会让本王娶慕容明若为侧夫的。”萧慕凰笃定地道。   “哦?”程老太傅倒确实没看懂女帝与萧慕凰之间这份‘母女情’。   尽管李清一事,已经让她确信萧慕凰在女帝心中,的确份量不轻。   但如今萧慕凰才回京不久,又打了胜仗,一时受宠也很正常。   还得继续看几年。   毕竟,女帝还没老。   何况无论是立嫡,还是立长,都轮不到萧慕凰。   “母皇是爱才之人,如今本王卖了大姐一回,母皇想必已经理清白水一战的内情。在知道邓瑜只是替本王的大姐顶罪,而母皇杀错忠将的前提下,母皇会补偿慕容明若。但母皇绝不会让慕容明若嫁给本王,因为慕容明若是本王的大姐养了十年的男子,母皇不会让大姐的人入本王后院。”萧慕凰解释道。   程老太傅沉吟片刻,倒也觉得萧慕凰言之有理。   陛下英明果决,大王女的野心、城府、以及毫无担当,想必已令陛下心生不喜。   又怎会让大王女如愿以偿地将慕容明若安置到萧慕凰身边呢?   程老太傅便笑道:“既然小王女心有沟壑,臣也就不多言了,但愿小王女事事顺心,事事如意。”   “那本王可否去见朝玉……”萧慕凰讪讪一笑。   程老太傅忍不住虎了脸。   你要偷偷见就偷偷见吧?   还得我这个老泰山明着答应不成?   那我成什么人了?   “呃,本王还是先回府了。”萧慕凰一见程老太傅脸色不善,顿时就起身告辞。   程老太傅见她起身,便忍着气,淡道:“夜寒露重,小王女往后还是多穿些,免得着凉。”   萧慕凰又不傻,顿时大喜:“谢老太傅关心,本王谨记。”   程老太傅瞧着她快步离开脚下生风的背影,轻轻哼了一声。   ……   程朝玉这两日都有些魂不守舍的。   柳儿看在眼里,自然是急在心里。   可又帮不上他家小公子什么忙。   要知道,能帮上他家小公子忙的,只有那一位啊!   就在柳儿想着要不要劝小公子沐浴歇息的时候,窗外突然传来一道轻柔的女子嗓音:“朝玉。”   柳儿差点‘啊’地一声尖叫出来。   但他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是小王女!   程朝玉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可能出现了幻觉,并为此感到无语——他连幻觉里都会出现她了吗?   直到柳儿快步走到门外,道了一声:“奴见过小王女,奴……去院门口守着。”   程朝玉才惊得一下子站了起来。   不是幻觉!   她是真的来了!   下一刻,萧慕凰就从敞开的门外走了进来。   “你……”程朝玉瞪大眼,她也太大胆了吧?   “朝玉,我好想你。”   萧慕凰两天没见到程朝玉了,不见的时候好像也没太大感觉,但这一见面,她忽然就有些情难自禁。   她一个箭步上前,伸手一环,把程朝玉紧紧地抱进了怀里。   程朝玉傻眼了片刻,紧接着回过神来,不安地在她怀里挣扎:“别这样……这是我家……”   “我刚见过你母亲。”萧慕凰丝毫都不想松手,反而抱得更紧。   仿佛要把上辈子欠这个男子的拥抱,在这一刻全数弥补给他。   程朝玉只觉得女子霸道的气息萦绕在周身,让他身子有些发软。   可到底只是被抱着,女子并无进一步的冒犯,他渐渐地又安心下来了。   她可能……只是太想他了。   那就,就让她抱抱吧。   程朝玉稍稍放松了身体,靠在她肩头轻声问道:“母亲向来重体统,怎会允许你深夜跑来见我?你不是骗我的吧?”   “没骗你。”萧慕凰便简单解释了一下她往后都只能夜里来程府的原因,随后又道:“母皇这几日心情不太好,发生了很多事。我过几日再去宫里,请母皇下旨赐婚。”   程朝玉咬了咬唇,没有说话。   那……那自然是定了亲,才好相见的。   他现在和她这样,说难听了就是私相授受……   “等母皇赐了婚,你就是我的了。”萧慕凰满足地喟叹一声。   “才不是呢。”程朝玉小声反驳了一句。   成了亲,他才是她的。   萧慕凰想了一下,从善如流地纠正用词:“好,那就我是你的。”   “……”程朝玉说不出话来。   他又不是这个意思……   “朝玉,虽然方才那些话,我对你母亲已经说了一遍,但我还是想当面跟你再说一遍。”萧慕凰终于轻轻放开程朝玉,看进他眼底。   程朝玉有些不敢看她,可她温柔中又透着强势,非用手把他下巴抬起来,逼他看着她的眼睛。   他只好强撑着。   胸口,却早已是心跳如鼓。   “朝玉,不管以后宫里宫外传出什么风声,不管你听见我在外面对别人说了什么,你都要相信我,我只喜你一人,只娶你一人。好不好?” 第59章 等我及笄,就嫁你……   萧慕凰的语气,又轻又柔又恳切,程朝玉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完全没有拒绝她的念头。   但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犹豫着问了一句:“是不是陛下让你娶侧夫?”   “暂时还没有。”萧慕凰笑了笑,摸摸他的脸颊,“就算有,我也想法子拖,不会真的娶。”   “陛下赐婚的话,你有什么法子不娶?”程朝玉心底微微失落,但还是尽量掩饰。   他其实早有心理准备。   只是,她不停地跟他说只娶他一人,他难免也会产生一丝幻想。   就算明知道,这种幻想是绝不可能实现的。   “朝玉,我只想对你一个人好,也绝不会为了其他男子让你伤心难过,你要信我。”萧慕凰揉揉程朝玉的脑袋,“我有我的法子不娶侧夫,但我不能为了你和母皇在明面上作对,因为这只会让你被卷入风波之中,甚至给你带来危险。你明白吗?”   程朝玉是程府公子,焉能不懂?   他点头:“我明白,上次陛下问我李小公子为侧夫一事,我都同意的。”   当时陛下问他,他就清楚陛下是在试探他,试探他是不是一个妒夫。   所以,萧慕凰如果为了他抗旨,拒不娶侧夫,反而是害了他。   “嗯,以后都要这样。在外面当一位贤良淑德的王女夫,在我面前当一只小野猫。”萧慕凰瞬间笑了,她家朝玉真是又乖又聪明,还这么懂事。   程朝玉脸一红:“我不是小野猫。”   “哦……是吗?”萧慕凰笑得意味深长。   程朝玉脸更红了。   谁让他有前科呢?   起初因为那个莫名其妙的梦,他就不想嫁给她,所以对她并无什么好脸色,说话语气也一直不好。   倒是在她心里落下一个‘小野猫’的形象了。   “我性子很好的,不会乱发脾气。”程朝玉想了想,还是决定替自己澄清。   萧慕凰笑得宠溺:“不,我喜欢看朝玉发脾气。”   前世她见过太多他的懂事,这辈子她并不想让他再那么懂事。   她只想把他宠成小野猫。   程朝玉唇角一抿,喜欢看他发脾气?   他才不信。   女子的嘴,骗人的鬼。   “今日母皇问我,有无侧夫人选,我说了慕容明若,顺便告诉母皇,慕容明若是大姐的人。所以,母皇不会让慕容明若进我王府大门。”萧慕凰重新提起正事。   “大王女?”程朝玉一下子吃惊了,“她不是你亲姐姐吗?”   “帝王之家,哪儿来什么姐妹情深。”萧慕凰淡淡一笑,“我军功在身,三军将士又以我马首是瞻,除非我向她投诚,否则她会想方设法地削弱我实力。”   卧榻之下岂容他人鼾睡,程朝玉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他便点了点头:“既然慕容明若是大王女的人,那陛下的确不会让你娶慕容明若当侧夫。你这一招用得好,既让陛下知道大王女的野心,又让陛下知道大王女开始往你身边塞人了。”   “我可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萧慕凰笑道。   程朝玉‘唔’了一声:“可不要装过头了,陛下英明得很呢。”   听出他语气里的担忧,萧慕凰顿时又将他一把抱住:“好好好,为了朝玉,我一定拿捏好分寸。”   “你干嘛呢?刚刚都抱过了……”程朝玉挣扎。   “现在不让抱,明年还能不让?”萧慕凰笑着放开怀里的人儿,免得让他觉得她孟浪。   程朝玉顿时噘嘴:“那也得明年再说!”   成亲和没成亲,那能一样吗?   “赐婚之后能抱吗?”萧慕凰不死心地又问了一句。   “你这人……”程朝玉索性推开了她。   萧慕凰也知道不能逗过分了,便咳了一声,道:“我待会儿就要走了,还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李小公子……他怎么样了?”程朝玉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说了李清来找他的事:“之前,他来程府见过我,说……要和我一起伺候你。”   萧慕凰一愣,万万没想到李清还来找过程朝玉。   着实胆大。   不愧是敢跟她一起上战场的男子。   可惜……   她叹了口气后,才说道:“他马上要出阁了,未来妻主是李老将军亲自挑的,应该不会差。”   “所以李老将军骗他,说他要嫁的人是你?”程朝玉顿时心生怜悯。   他也是男子。   如果他满心欢喜地以为自己要嫁的是自己的心上人,结果到了成亲的晚上掀开盖头才发现不是,那他一定会很绝望。   甚至是……生无可恋。   “他犯下的本是死罪。”萧慕凰微微苦笑,“母皇已经法外开恩了。”   “可他轻功那么好,未必会乖乖就范。”程朝玉担心李清闯下更大的祸事。   萧慕凰默了片刻,才低低地道:“他的轻功,被废了。往后,都不可踏出房门一步。”   程朝玉瞳孔微缩。   李清竟然被……   半晌,他才轻轻叹了口气:“鸟儿被折了翅膀,又被关在方寸之间,不知道还能不能活……”   萧慕凰心里一紧。   程朝玉的话,顿时让她上了心。   想着,待李清出嫁之后,她还得留意着李清那边的动静才行。   李老将军年事已高,受不住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了。   “朝玉,若是你的话,你如何才能放弃死志?”   程朝玉想了一会儿,抬眸说道:“如果是我,我怎样都会活下去的。但李小公子与我不同,他可能更需要的,是一个信念,让他感到他自己有活着的意义与价值吧。”   萧慕凰眸色微动。   是的,前世他遭受了那么多不公平,可他还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无论如何都没有丧失生存的意志。   但李清和他不同,李清可能更在意的是自由,以及所谓的生存价值。   不然,李清也不会男扮女装混进军营上战场了。   “多亏朝玉提醒,不然我便要疏忽大意了。”萧慕凰说着又忍不住想抱抱身前的人儿。   程朝玉从小所受的教育,实在无法做到像萧慕凰一样自然,他顿时退后一步,道:“我话说完了,你快走吧。”   萧慕凰叹了口气:“朝玉就不会想见我,就不会舍不得我走吗?”   “我……”程朝玉微微咬唇,挣扎了片刻才小声道:“等成亲了,就可以天天见面了嘛……”   带着些微撒娇的意思。   萧慕凰一下子高兴了:“好,那等你及笄我们就成亲。”   程朝玉见她这般好哄,不禁也笑了。   他轻轻应声:“嗯。”   等我及笄,就嫁你…… 第60章 请旨赐婚   萧慕凰一直到离开程府,回到王府里沐完了浴,躺在床上这心口都是火热的。   想到来年程朝玉一及笄就要嫁给她,生活在她的王府里,彻底成为她的人,她就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让母皇赐婚。   否则这名不正,言不顺,程府上下估计也跟着忐忑。   于是在府里悠闲了几日之后,萧慕凰终于进宫请旨去了。   女帝心情还不错,听了萧慕凰的请求之后,倒也爽快地大笔一挥,亲自拟了赐婚圣旨,盖上大印丢给内侍,让内侍去程府传旨去了。   顺便还有一连串的赏赐。   给足了程府面子。   “儿臣叩谢母皇!母皇真是天底下最好的母亲!”萧慕凰眼角眉眼都染上喜色,也没忘了拍自家母皇的马屁。   女帝嗤笑了一声:“都说有了夫郎忘了娘,朕倒想看看你以后怎么样。”   “儿臣娶了夫,母皇就多一个人来孝顺,哪儿能把母皇忘了?何况母皇亲眼见过的,老太傅教出来的小公子,知书达礼又谦恭孝顺,母皇日后说不定喜欢他比喜欢儿臣还多呢!”萧慕凰立刻夸起了自家的准夫郎。   “朕看你是在胡说八道!”女帝笑骂道。   “儿臣说的都是真心话。”萧慕凰一本正经。   女帝懒得跟她掰扯,随后便转移话题问起了李清:“听说你去过李府,老将军状态如何?”   “回母皇的话:老将军虽有些难受,但状态尚可,一直说李清能够保住一条性命,都是皇恩浩荡。”萧慕凰回道。   女帝听了,没说话。   不知在想些什么。   萧慕凰见状,又行了一礼,道:“儿臣还要多谢母皇在李老将军面前替儿臣美言,所以李老将军才没有迁怒儿臣,谢母皇对儿臣的维护。”   女帝抬起眼来,终于说了句:“你这四年,总算还是有长进。”   想起四年前这混不吝的德性,女帝眼角就忍不住直抽抽。   那时她还怀疑这小女儿是不是战乱之时抱错了!   但小女儿越大越像她年轻的时候,她倒也胡思乱想不起来了。   “那是,母皇一向英明,四年前让儿臣领兵出征,就是为了磨练儿臣,儿臣懂的!”萧慕凰一脸自豪。   女帝想到四年前的决定,心中也颇为欣慰。   看来,她当初一狠心下的决定,是正确的。   小女儿果然在战场上历练出来了,也懂事多了。   “今日朕上朝时,又有大臣上书立储一事,凰儿怎么看?”女帝忽然看向萧慕凰,问道。   “自古以来帝王立储要么立嫡要么立长,但母皇不管是立嫡还是立长,都是大姐嘛!”萧慕凰笑道。   女帝也笑了:“是啊,你大姐是朕的第一个女儿,同时还是嫡出。”   “所以这根本没有悬念嘛!”萧慕凰点头道。   女帝静了片刻,问道:“那凰儿就没有入住东宫的想法?”   萧慕凰呆了呆:“儿臣?儿臣虽是嫡出,可儿臣年纪最小,况且大姐在儿臣前面呢,怎么也轮不到儿臣吧?”   女帝笑了笑:“朕是问你想没想过。”   “呃……儿臣要是说想过,母皇会生气吗?”萧慕凰一副想说又怕自己母亲发火的模样。   “不会。”女帝心道:不但不会生气,还会很高兴呢!   身为王女,野心不能太大,却也不能毫无野心。   野心太大是为狼。   毫无野心是为庸。   “那儿臣想过。”萧慕凰嘿嘿一笑,“毕竟儿臣的母皇可是皇帝啊!儿臣也想像母皇一样,一统江山,让万民臣服。”   女帝笑了起来:“但你也说了,无论立嫡还是立长,都轮不到你当储君,你又该怎么办呢?”   “如果大姐继位,那儿臣就辅佐大姐一统江山啊,做一个建功立业的名臣!”萧慕凰握了握拳,满眼是光。   “若朕立的储君不是你大姐呢?”女帝笑着又问。   萧慕凰微微瞠目,似乎没想过这个可能性。   然后她认真想了想,勉为其难道:“要是二姐……那也行吧,儿臣还是会当一个好臣子的。”   女帝就彻底笑出声来。   好一会儿才停止。   看来,她的凰儿还是有一颗赤子之心。   而且在忻儿和芮儿之间,凰儿还是更倾向于辅佐忻儿的。   想来,也有同父所出这个原因在。   同父所出……   女帝眸子轻轻一眯,倒没了什么再问萧慕凰的心思,便摆手道:“赐婚圣旨也拿到了,想必程府此刻正放着鞭炮,你也去凑凑热闹吧。”   “是,儿臣告退!”萧慕凰走了两步,忽然回头:“母皇,您要不要微服出宫散散心?与儿臣一同去程府高兴高兴?”   女帝一愣,没想到萧慕凰会提出这样一个建议来。   倒是许久没出过宫了……   女帝虽然有些意动,却一脸威严地拒绝了小女儿:“朕就算微服,也不跟你一道!快滚!”   萧慕凰‘呃’了一声,讪讪告退了。   其实她也就是随口那么一说……   ……   程府之内,喜气洋洋。   赐婚圣旨一到,程老太傅便率众跪地接旨,随后给了前来宣旨的内侍一个厚厚的红包。   接着管家便在门口开始放了小半个时辰的鞭炮。   这热闹,引来许多百姓围观。   一打听之下,才知道是女帝赐婚小王女与程府小公子了,百姓们顿时纷纷夸赞这是天作之合。   管家自然赶紧吩咐下人们发喜钱给前来祝贺的百姓们。   一时之间,气氛热闹祥和喜庆,很快便引得更多百姓前来围观。   萧慕凰和七位王姐到达程府外时,看见的便是这热闹的一幕。   “幺幺今个儿可是面子大了。”萧立忻停下来,看着程府前的热闹,含笑打趣道。   赐婚圣旨一出宫,宫里宫外就都接到消息了。   萧立忻等几个当姐姐的,便去了萧慕凰府上,萧慕凰一回府换衣服就被逮住了。   于是萧慕凰只好带着七个姐姐一同前来程府。   “可惜母皇不肯来,不然我面子更大。”萧慕凰接过话头。   “你还开口邀请母皇来程府了?”萧子清诧异地看向胆大包天的萧慕凰。   “是啊!”萧慕凰耸肩:“然后母皇让我滚。”   王女们顿时都乐不可支地笑了起来。   同时又忍不住在心里感慨:她们可不敢在母皇面前如此放肆,也就这幺幺胆大包天…… 第61章 来年生个贵女!   “走吧,去看看我们的未来妹夫。”萧立忻见侍卫已经在人群中开出了一条道,便笑道。   萧慕凰忙跑上前阻拦:“哎呀你们道个贺就行了,别吓着他了!”   “我们可都是他的姐姐,今天说什么也要挨个儿行礼。”萧子玥哼道,她当初娶夫的时候也是这么闹的。   她家王夫还被吓哭了呢!   凭什么幺幺的王夫就这么金贵?   程府小公子也逃不掉!   “成亲之后再说!现在不给行礼!”萧慕凰撸起袖子就一副要打架的模样。   萧子玥气笑了:“今天可是母皇赐婚程府的好日子,你确定要跟我在这大街上动手?”   “我被母皇罚惯了,我可不怕,就问三姐你怕不怕?”萧慕凰哈哈笑道,一脸无赖。   萧子玥:“……”   她还是怕的。   好歹都是成了亲的人,再挨打还要不要脸了?   “行了,别闹了,程老太傅出来了。”萧立忻开口制止了两个妹妹的斗嘴,带头迎上前去。   程老太傅得知八位王女全到了门外,便率众迎了出来。   “臣拜见大王女,拜见二王女……”   “我们姐妹众多,程老太傅就无需多礼了。”萧立忻含笑扶起了程老太傅。   程老太傅便也是一笑:“谢大王女。”   随后便请了八位王女进府内喝茶。   一番寒暄过后,萧子玥便趁着空档笑说:“程老太傅,怎么不见本王的准妹夫啊?”   程老太傅从容一笑,答道:“四王女见谅,犬子尚未出阁,性情胆小,所以臣便让他回房待着了。”   “今天可是……哎呀!”萧子玥被踩了一脚,痛得一声叫出来。   她转头怒瞪萧慕凰:“幺幺!”   “干嘛?”萧慕凰无所畏惧地回瞪。   萧子清轻咳一声,拍了萧子玥肩膀一下:“别闹了。”   “我们当初娶亲的时候……”萧子玥不服气。   “幺幺这不是定亲么?还没娶亲呢。”萧子清颇为无奈,心道我们娶亲的时候被闹得厉害,是因为二姐的人专门让我们没脸,而我们没实力反抗啊!   幺幺可不同。   她自己本事大,还敢闹,母皇也站在她那边,谁能闹得了她?   大姐不能,二姐也不能。   就更别提她们几个下面的姐姐了。   一般萧子清开口了,萧子玥就不会再闹腾,于是这会儿虽然还是不爽,但到底忍了下来。   这时候,萧慕凰朝程老太傅拱手歉然一笑:“让老太傅看笑话了,本王这位四姐吧,从小就跟本王不对付,估计是大姐最疼本王,她嫉妒吃醋呢。”   程老太傅呵呵一笑:“王女们感情如此深厚,陛下定然高兴。”   “那自然的!”萧慕凰高兴地道,“就算将来母皇立了大姐或是立了二姐,我们八姐妹感情也都会这么好的。”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看向了萧慕凰。   程老太傅心中闪过一抹微思,却是淡笑着没有接话。   “幺幺,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身为萧慕凰的亲姐姐,萧立忻自然眉头一皱,开口斥责。   萧慕凰却一呆之后,道:“母皇早上是这么说的啊。”   七位王女们:“……”   所以,母皇早上在给幺幺赐婚的时候,顺便提了立储的事,还告诉幺幺说……将来不是立大姐,就是立二姐?   正厅之内,好一会儿寂静。   “程老太傅,今日母皇赐婚幺幺与程小公子,实在是喜事一件,既然程小公子不能见客,那本王就把幺幺带走,让她请我们七个姐姐喝酒去了。”萧立忻略微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随后便起了身。   其她王女也跟着起身。   程老太傅便将八位王女送到门口,目送八位王女远去,这才噙笑转身回府。   ……   萧立忻说是说宰萧慕凰一顿酒,可出了程府,八姐妹却并没有凑到一块儿。   因为萧立忻提议到她府中小酌,二王女萧芮自然婉拒了。   六王女与七王女一直保持中立,便也推脱府中有事就不去了。   于是最终去萧立忻府上的,就只有萧子清萧子玥萧慕凰三人。   “哼,没她们几个扫兴,我们还喝得痛快些!”萧子玥脾气素来是横冲直撞的,也玩不来表面上的和睦。   萧子清直接给这个妹妹怀里塞了一坛酒:“你好好喝个够!”   别打扰她们说话就行。   萧子玥也不客气,打开封口就喝了起来。   而萧子清随后拎起另一坛酒,给萧立忻和萧慕凰分别斟上。   “幺幺,恭喜你,大姐祝你和程府小公子妻夫恩爱,白头偕老。”萧立忻端起酒杯,朝萧慕凰道贺。   萧子清也端起酒杯,笑道:“那我就祝幺幺和程府小公子来年生个贵女!”   “多谢大姐,多谢三姐。”萧慕凰笑眯眯地与两人碰了杯,仰头一饮而尽。   萧子清继续斟酒时,萧立忻便看着萧慕凰叹了一声,道:“幺幺,之前在程府的那番话,你着实不该说。”   “有什么不该说的?那会儿又没有外人。”萧慕凰满不在乎地道。   萧子清放下酒坛子,无奈道:“幺幺,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萧慕凰一哼:“没你傻。”   “不是,当时你二姐五姐都在那儿呢,你怎么能把这种话说出口?”萧子清怀疑这小妹是真傻了。   萧慕凰抹了一下嘴角的酒渍,若有所思:“哦,三姐你的意思是,这话我只能告诉大姐,不能告诉二姐和五姐,对吧?”   “……那你是哪边的?”萧子清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道。   “我当然是大姐这边的啊!”萧慕凰不假思索地回答。   萧子清便笑了:“那就对了,所以你要听大姐的话。以后,不能随便在你二姐五姐她们面前乱说话,记住了吗?”   萧慕凰看向萧立忻,想了一下,点头:“行吧,我以后注意。”   “不枉大姐一直最疼你。”萧子清笑容愈盛。   “三姐嫉妒也没辙,谁让三姐没我会投胎呢?”萧慕凰嘿嘿笑道。   “对对对,幺幺最会投胎。”萧子清大笑起来。   笑完了,萧子清又敬了萧慕凰一杯,随后状似无意地问道:“不过话说回来了,幺幺,你不是进宫去求赐婚圣旨的吗?怎么和母皇谈起立谁为储的事情来了?”   萧慕凰喝着酒,心中却是冷笑:总算忍不住问了。 第62章 一杯毒酒就能让你魂魄归西!   “我又不是疯了,怎么会和母皇去谈立储的事?”萧慕凰放下酒杯,往椅背上一靠,“是母皇自个儿提起来的。”   “母皇主动提起立储一事?”萧子清故作诧异。   “是啊,母皇说今日早朝的时候大臣们再次提议立储,问我怎么看。”萧慕凰耸肩,“我就说从古至今,皇室储君要么为嫡,要么为长啊,而大姐既是嫡出又是长女,所以这立储一事没什么悬念啊。”   萧立忻心里微微紧张,面上却依旧如常。   萧子清迫不及待地追问:“然后呢?母皇怎么说?”   “母皇就笑了笑,说的确如此。接着,母皇就问我的志向,我就说我会做一个建功立业的名臣,好好辅佐大姐。”   萧慕凰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于是母皇又问我,倘若她不立大姐立二姐,我会怎么做。”   萧立忻瞬间握紧了手中的酒杯。   母皇会这么问幺幺……莫非还在心中将她与萧芮比较过?   也就是说,母皇心中,还未下定论,究竟她和萧芮谁更适合当储君。   甚至有可能,母皇本来是属意她的,可暗卫那件事,令母皇对她心生不满,所以才考虑起了萧芮……   “那幺幺怎么回答母皇的?”萧子清也有些笑不出来了。   母皇问的这么直接,显然是有考虑过立萧芮为储啊!   “我当时愣了一会儿,因为我没想过母皇会立二姐为储这种可能性嘛!不过好在我反应得快,马上就回答说就算二姐继位,我也会好好辅佐二姐,当一个建功立业的名臣的。”萧慕凰说道。   萧子清顿时就沉默下来。   原本,她们认为萧芮虽然有个当皇贵君的父亲,父族在南阳也有些势力,但萧芮一不是嫡出二不是长女,就算蠢蠢欲动却也不足为惧。   而同为嫡出、且从小受到母皇宠爱、又手握三十万大军还立下大功、甚至还与程府结亲的萧慕凰,才更有威胁性。   谁知道……   母皇竟只将萧慕凰看成一员辅佐未来帝王的良将。   并无立她为储的意思。   还考虑起了立萧芮为储……   “大姐,三姐,你们怎么了?”萧慕凰看着半晌不说话的萧立忻和萧子清,不解地问道。   事关自己,萧立忻当然不好出面,便淡淡一笑,喝起了酒。   萧子清便道:“幺幺,你好好想想,母皇立大姐和立二姐有什么区别。”   “区别……”萧慕凰挺认真地想了想,然后说道:“没什么区别吧?都是自家姐妹啊!”   萧子清冷冷一笑:“卧榻之下岂容她他人酣睡!若二姐继位,你非她亲妹,她焉能容忍你统领大军?一杯毒酒就能让你魂魄归西!”   萧慕凰一下子坐直了身体,神色惊愕。   心中,却是冰冷的仇恨。   呵……   没错。   萧芮或许是会给她一杯毒酒,但萧立忻却是连一杯毒酒都舍不得给她!   萧立忻只会——折辱她,甚至折辱她身边每一个人,让她活得毫无尊严,彻底摧毁她的意志!   “不……至于吧?”萧慕凰半晌才咽了一下口水,像是有些被震撼到的样子。   “不至于?”萧子清拿手敲了萧慕凰的脑袋一下:“我还真想撬开你这脑袋瓜子,看看里头都装了什么!大姐与你同父所出,你难道还希望二姐继位不成?”   萧慕凰立马看向萧立忻,大喊:“冤枉!我想都没想过二姐继位的事儿,我一直就觉得母皇会传位给大姐的!这不是母皇跟我提二姐的么?怎么说是我希望二姐继位了?”   萧立忻一笑,开口维护萧慕凰道:“三妹别冤枉幺幺,你何时见到幺幺跟她二姐亲近了?幺幺打小便跟在我身后的,也就这四年在外头才生疏了些。”   “没生疏!”萧慕凰立刻补了一句。   萧立忻笑得更加温和:“是是是,大姐说错了,没生疏,一直都最亲。”   萧慕凰这才一脸满意。   萧子清见状,便道:“大姐,幺幺在外头四年,京城里的形势她不明白,你再这么纵着她,不告诉她现在的局势,恐怕二姐第一个要下手的就是幺幺了。”   闻言,萧立忻皱起了眉头。   但没有再开口阻止的意思。   于是萧子清便对萧慕凰继续说道:“幺幺,你现在也听明白母皇的意思了,这储君人选,就在大姐和二姐之中。若你要支持大姐,那你就势必与二姐为敌。若你支持二姐……”   “我怎么可能支持二姐呢?她又不是我亲姐姐!”萧慕凰不假思索地打断萧子清的话。   萧子清笑了:“所以,幺幺是支持大姐的咯?”   “我当然支持大姐啊,母皇面前我也是这么说的,但是我不想和二姐为敌。二姐也是我姐姐啊……而且,母皇会不高兴的。”萧慕凰一脸纠结地说道。   “母皇为何不高兴?”萧子清问这话时,都实在忍不住有些嫉妒了。   幺幺回来之前,母皇可是从未与她们这些王女说过任何与学业、政事无关的话。   但母皇对幺幺,却会聊天谈心。   果然是……远香近臭。   “上回不是出了暗卫的那个事儿吗?母皇召我进宫跟我说,不许查是谁刺杀的龙先生,因为她不想看到我们姐妹不合。”萧慕凰说道。   萧子清心里一跳,忙问:“那母皇查出来暗卫是谁的了吗?”   “母皇都不让我查,那她查出来了也不会告诉我啊。”萧慕凰一脸看白痴的表情看着萧子清。   萧子清:“……”   也是。   “说起暗卫刺杀龙先生的事……”萧慕凰看向萧立忻,似乎有些犹豫地问道:“大姐,慕容明若是不是你的人啊?”   萧立忻一笑:“怎么会这么问?”   “噢,母皇前些日子问我可有中意的侧夫人选,我说回京之后除了朝玉之外,就认识了一个慕容明若。然后母皇就不太高兴地说慕容明若是邓瑜的儿子,而邓瑜是大姐的人。那……慕容明若不也就是大姐的人了吗?”萧慕凰有板有眼地说道。   该给萧立忻一些危机感了。   否则,萧立忻怎么会把希望放在她身上呢?   她可是圣宠正浓啊!   萧慕凰的话,让萧立忻一颗心瞬间沉入谷底——她就知道,白水一战的事,瞒不住了。   但她没想到,会这么快…… 第63章 小施离间计,祸水东引   “这件事……”萧立忻斟酌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要从十年前的白水一战说起。”   萧慕凰点了点头:“我知道,邓瑜就是在白水一战中误判战况,导致三万先锋军全军覆没,然后被母皇阵前斩首的。”   “误判战况的人,其实是我。”萧立忻脸上浮现出一丝愧疚,还有怅然。   “什么?”萧慕凰一脸吃惊,身体也坐直了。   萧立忻苦笑一声:“没错,当时误判战况的人,就是你大姐我。邓瑜她是忠心护主,为我顶罪而死的。所以,我才会派人将邓瑜的独子接走照顾,但因为他是男子,所以我将他安顿在了慕容府,以慕容家公子的身份在慕容府长大成人。”   母皇不糊涂。   白水一战的真相,母皇定然已经有所判断了。   所以,她再隐瞒下去,已无必要。   “这……”萧慕凰一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微妙表情。   “你是不是也对大姐感到很失望?”萧立忻看着萧慕凰,叹了口气。   萧慕凰面露犹豫,没有说话。   一旁的萧子清见状,便对萧慕凰说道:“幺幺,你不明白当时的情形。白水一战损失惨重,大姐原本是要向母皇请罪的,但邓瑜拼死阻拦,说此刻如果大王女误判战况一事传出,不但会让军心大乱,还会让母皇震怒,并难以抉择。所以邓瑜才坚决以她一己之力承担所有罪责,只是将家中夫儿托付给了大姐。这些年来,大姐一直照顾着邓瑜的后人,年年去给邓瑜和她的夫郎扫墓,大姐已经仁至义尽了!”   萧慕凰轻轻‘啊’了一声,面色有所释然。   心下,却是冷然一笑:若不是她知道萧立忻素来惺惺作态,故作仁义给周围人看,她都要被萧子清这番话给骗了!   至于邓瑜……哼,就算邓瑜不想替萧立忻顶罪,也不会有好下场。   邓瑜是个聪明人。   以一人之死,换了后人平安。   只可惜,后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想到慕容明若,萧慕凰眸色一闪,装作有几分不好意思地问道:“那慕容明若既然是大姐的人……大姐会同意我娶他当侧夫吗?”   “你不是不喜欢他?听说你还把他赶下了灯船……怎么现在又想娶他当侧夫了?”萧立忻失笑道。   “我不是不喜欢他,而是得给程府面子。我回京后第一天入宫面圣,母皇就提了我和朝玉的婚事,又说朝玉年纪还小,我得等上一年,还告诫我在娶朝玉之前不能跟其他男子有染,免得落了程老太傅的颜面。”萧慕凰无奈地说道。   萧立忻这才明白,慕容明若接近萧慕凰失败的真正原因。   原来,是母皇给萧慕凰下了死命令……   于是萧立忻便笑道:“只要母皇同意,大姐自然会成全幺幺的。”   “真的?”萧慕凰眼睛亮了。   “我什么时候骗过幺幺?”萧立忻语气好不宠溺。   “就知道大姐对我最好了!”萧慕凰像小时候一样,一把抱住萧立忻的手臂。   萧立忻则轻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   姐妹情深,画面好不温馨。   萧子玥一边喝酒一边在心里泛起了嘀咕:不是说这幺幺是大姐的头号劲敌吗?怎么突然好像就成了自己人了?   看不懂,着实看不懂。   这时候,萧子清又开口说道:“幺幺,既然你已经明确表示会帮大姐,那以后你就要处处为大姐谋划了。尤其是在母皇面前,母皇现在疼你,肯听你的意见,你得多在母皇面前说大姐的好话,还有母皇那边有任何风吹草动,你都要及时告诉大姐,知道吗?”   “行,我知道了。”萧慕凰爽快地一口答应。   萧子清又说:“至于二姐那边,你要想办法对付……”   “好了,今天是幺幺定亲的好日子,就不要说这些让人烦心的事情了。”萧立忻打断了萧子清的话,笑着朝萧慕凰举杯,“幺幺回京之后,我们都没好好喝过一回,今日一定要不醉不归!”   “来!谁怂谁是乌龟!”萧慕凰大笑着接下战帖。   萧子清眸光微闪,隐约明白了萧立忻及时拦住她的原因,便也跟着闹起酒来。   萧子玥总算找到机会跟萧慕凰较量了,顿时加入进来。   这一日,大王女府酒香百里,飘出了府外……   ……   二王女府,一向沉稳内敛的萧芮神色冷冽,手里的茶杯被捏得粉碎。   五王女萧一诺见状,便冷笑道:“二姐,我之前说的没错吧?母皇再疼幺幺,也不会立幺幺为储,二姐的敌人自始至终都是老大!”   萧芮松开手,茶杯碎末跌落一地。   “但幺幺是老大的亲妹妹,她不可能来帮我这个隔了一层肚皮的二姐。加上母皇疼爱幺幺,现在更是连立储一事都跟幺幺商谈,而幺幺手握军权,和老大一武一文,母皇很可能因为幺幺偏向老大。”她语气沉沉地道。   “那就先折了这只最有力的臂膀!”萧一诺语气狠辣。   萧芮瞥了萧一诺一眼:“你忘了暗卫的事了?”   若不是幺幺与程家定亲,此刻她们八姐妹都还在府里自省呢!   “那暗卫不用说都是老大养的,但我没弄明白的是老大的暗卫怎么会去杀幺幺的幕僚。”萧一诺皱眉,“这里头一定有不为人知的内情。”   得好好查查。   说不定就是一个大惊喜。   “我的意思是说,母皇不喜欢她的女儿们搞小动作。”萧芮淡淡提醒,“父君受宠多年,便是因为父君性情单纯,母皇在父君身边感到轻松。”   王女私养暗卫的事,已经让母皇震怒了。   若她们这时候去找幺幺的麻烦,只会让母皇心生厌恶。   萧一诺冷哼一笑:“母皇讨厌的是阴谋诡计,并不是铁证如山。二姐不要忘了,兵部尚书可是老大的老泰山,而两年前兵部克扣军饷一事,至今没被揭发呢!”   萧芮心里一跳,随后看向萧一诺:“你也不要忘了,幺幺是老大的铁臂,她是不会出面给老大添堵的。”   “没错,幺幺的确不会给老大添堵。但母皇看到的,却是为了维护老大,丝毫不顾将帅之责,连兵部克扣军饷贪污军饷的事都能瞒下来的幺幺啊!”萧一诺哈哈大笑。   萧芮一怔之后,也渐渐露出了笑容来。   老五说得没错,抖出这件事,并不是要兵部尚书倒霉。   而是要让母皇看到,幺幺偏私护短,毫无立场。   并非一个真正的良将。   失去了母皇的宠爱,幺幺又算得了什么呢?   萧芮含笑倒了杯茶,递给萧一诺:“老五,我们手谈一局。”   “好。” 第64章 “朝玉,你是我的。哪哪都是我的!”   萧慕凰从大王女府回去自己府中时,已经入夜了。   她嫌弃地看了看自己一身酒气且沾染了萧立忻等人气息的衣袍,毫不犹豫地唤了水沐浴,随后便将衣袍丢去给牧湘烧了。   换好衣裳出了净房的萧慕凰,周身仍旧环绕着浓郁的酒气。   牧湘知自家王女要去程府,毕竟今日陛下赐婚,王女肯定要去见未来王夫的。   于是她便请示道:“王女,可要喝一碗醒酒汤再走?”   萧慕凰正想点头,忽然又改变了主意:“不必。”   去朝玉面前装装醉酒也挺好。   说不定朝玉还要心疼她呢。   这么一想,萧慕凰眼角都飞扬了起来,气定神闲地便往外走。   刚至回廊口,便遇见龙蕴匆匆前来。   “王女,草民要回秦家探望母亲,还望王女准假。”龙蕴请辞道。   萧慕凰一怔:“秦家主发生了何事?”   “来信说是身体抱恙,但母亲一向不与草民联络,现在来了信……恐是情况不好。”龙蕴脸上难掩忧色。   萧慕凰听言便立刻催促:“那先生赶紧回去,以先生的神医之术,定能使秦家主好转。”   说着便朝牧湘下令:“给先生准备盘缠和马车,安排亲卫护送。”   “是,王女。”   “告诉亲卫不必急着赶回王府,在秦家听先生差遣,之后与先生一同返回。”萧慕凰又补充道。   “是,王女。”牧湘这才退下。   龙蕴内心动容,深深一拜:“草民拜谢王女,草民一定尽快赶回。”   “不急,本王眼下也没什么大事需要谋划,秦家主身体要紧。”萧慕凰扶起龙蕴,安抚道。   “是。”龙蕴自知再多言谢显得见外,便将感动压了下来。   很快,牧湘将一切准备妥当,龙蕴便坐马车前往宅子接了龙夫郎,赶向秦家去了。   萧慕凰也随后趁夜翻墙入了程府。   “……”   一进程朝玉院子里,萧慕凰就和程万笙大眼瞪小眼了。   “呵,我说什么来着?小王女果然来了吧!”程万笙差点忍不住哈哈大笑了,但想到萧慕凰是偷偷来的,于是又忍住了。   萧慕凰轻咳一声,问道:“阿笙怎么会在此?”   程万笙正要开口,却被程朝玉一把推向院外:“不许你说话,你快走!快走!”   神色间有几分羞涩赧然。   程万笙忍着笑,没打扰自家弟弟的好事,如他所愿地走了。   程朝玉把程万笙赶走,这才回到萧慕凰面前。   他抬眸看了她一眼,唇角忍不住上扬:“去房里坐还是……”   “去你房里!”萧慕凰立马说道。   程朝玉嗔了她一眼,转身带路:“走吧。”   跟上去之前,萧慕凰抬手挥了挥面前的空气。   一定是酒气上涌,不然她怎么觉得这么热呢?   两人进了房间,便在外室落座。   柳儿上了热茶,请了安,便退到门外去守着了。   门一关上,萧慕凰就忍不住伸手握住了程朝玉的手腕:“朝玉,母皇终于给我们赐婚了,你高不高兴?”   程朝玉挣了挣,没挣脱。   他便小声抗议道:“你先放手。”   “不放。”萧慕凰是酒壮怂人胆,手指甚至在他腕间摩挲了起来,“朝玉的肌肤光滑似缎,摸起来真舒服。”   不像前世最后那段日子里的他,府里什么活儿都是他一个人干。   洗衣,做饭,打扫,甚至是洗恭桶……   那时他手上都生了冻疮,时常皲裂流血。   “你、你这个人……”程朝玉被她的手口并‘调’给惊呆了,怎么也没想到一道赐婚圣旨下来,她就转了个性子了。   萧慕凰深深地看着他略微无措的眼睛,伸手用劲一拉,他整个人就扑向了她。   “朝玉,你是我的。”   “哪哪都是我的。”   “我要你荣华似锦,尊宠天下!”   程朝玉被她拉得扑进她怀里,这才闻到她浑身浓郁的酒气。   他连害羞都忘了,吃惊道:“你喝酒了?”   好像还喝了不少……   “嗯,被萧立忻她们拉着灌了一个下午,到现在都头疼。”萧慕凰语气低了下去,“撑着沐完浴、换了衣裳才来见朝玉的……”   程朝玉忽然就觉得羞愧了。   今日陛下赐婚,程府好不热闹。   他一个人待在房里,听柳儿说她到了,还以为她会来见他的,结果她又走了。   一直到入夜,他都很是失落。   总觉得这样的日子里,她不来见他好像根本不在意他似的……   结果现在听她这么一说,才知道她被萧立忻她们拉去灌酒了,还是撑着不舒服来见他的。   “那你快回去休息……”   “不要。”萧慕凰抱紧怀里的人儿,“我不想一个人待着。”   程朝玉犹豫了一下,心软战胜了教条:“那你去榻上躺一会儿,我给你端碗醒酒汤,好不好?”   “外面冷。”萧慕凰有些意动,但不愿他去受冷。   “柳儿熬好了端到门口,冷不着我。”程朝玉弯唇,喜欢她的体贴和疼惜,但他也不舍得她受苦。   “那行吧。”萧慕凰终于松开了他,却又朝他伸出手,“你扶我。”   程朝玉看了她一眼,心想她醉了酒怎么像个小孩子?   但仍旧是伸出手,略有些吃力地扶起了她。   可他那点力气怎么扶得起萧慕凰?   还不是萧慕凰自己暗中使了劲,配合他这一扶而已。   程朝玉慢慢将萧慕凰扶到榻上坐下。   随后看着她的靴子,微微犯难。   若是成了亲,那他自然是要替她脱掉靴子的,可这不是还没成亲吗?   萧慕凰倒也没想过让程朝玉做这种伺候她的事儿,径直自己脱掉靴子躺下了。   程朝玉轻轻吁了口气,这才走到门口,跟柳儿吩咐了下去。   没一会儿柳儿就端来了醒酒汤,程朝玉端到塌前,却见萧慕凰并没有睡,还睁着那双深邃的眼睛一直看着他。   她的眼神那般炙热,令他几乎有些端不住手中的碗。   他努力定下心神,将醒酒汤递给她:“快喝了吧。”   萧慕凰的目的当然不是为了这碗醒酒汤,她就喜欢看他关心她的样子。   醒酒汤,反而碍事。   于是她伸手接过,一口喝了个精光,然后把空碗放到一边。   随后便拍了拍塌沿:“朝玉,坐这儿。”   程朝玉后退一步,无语地瞪她:“那像什么样子!”   这人,真是得寸进尺的。   “你非要我起身,抓你过来吗?”萧慕凰作势撑着发疼的额头要起身。   “你别乱动了!”看她难受的样子,程朝玉赶紧上前制止。   萧慕凰顿时一把扣住他手腕,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抓住你了。”   程朝玉看着她亮若星辰的眼眸,心脏狠狠跳了几下。   他没有再挣扎,只是轻声问了句:“会……放开吗?”   不会像他的噩梦一样,与他定了亲,却又迷恋上慕容明若,甚至不惜抗旨与他退婚,让他成为全京城的笑话吗?   他知道,他梦里的很多事都没有成真。   可他还是莫名地惶恐。   所以今日一直没等到她来,他心里才会那般失落…… 第65章 “我对你好,不是让你哭的。”   “不会。”   萧慕凰手掌慢慢往下滑,滑到他掌心,钻进他手指缝隙。   十指紧扣。   “这辈子都不会放开——除非,我死。”她看着他,轻声许诺。   程朝玉眼眶一下子红了,哽咽责怪道:“大好的日子说什么死……”   呸呸,童言无忌。   “行吧,活她个一百岁再死。”萧慕凰笑着坐了起来,伸手捏捏他的脸,“多大个人了,还动不动哭鼻子呢?”   “谁哭鼻子了?”程朝玉反驳。   他这叫感动,感动好不好?   “我对你好,不是让你哭的。”萧慕凰手指轻轻扫过他泛红的眼尾,“我更想看到你笑。”   程朝玉实在有些招架不住萧慕凰的情话,可他又不得不承认,他是喜欢听她说甜言蜜语的。   但愿,她不是在骗他就好了。   “有时候,你太好,好到我觉得不真实。”他忍不住抱怨,“我又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美人,你怎么会待我这么好呢?除非,你上辈子欠了我的。”   萧慕凰心脏一抖!   她看着程朝玉,半晌没说话。   他随口一句,倒是说中了事实……   她定了定神,勾唇一笑:“对,我就是上辈子欠了你的,这辈子你才把我勾得死死的。”   “我哪儿有勾你?”程朝玉顿时又不淡定了,明明是她上赶着欺负人,却说他勾她……   太不讲理了!   “除非你不看我,不然我被你一看,这心里就发热……”   “好了,别说了!”程朝玉听不下去了,伸手就捂住了她的唇。   萧慕凰如他所愿没有再说,只含笑看着他。   渐渐地,程朝玉被手心的温热给惊到,慌忙缩回了手。   “唉,怎么能这么勾人?”萧慕凰也不想让程朝玉觉得她孟浪,可他真的就是一直在勾她啊。   顿时就一把将人拽进怀里。   既抱了人,又不用看他勾人的眼神了。   她承认她有点把持不住了。   两辈子都没开过荤啊!   怎一个惨字了得。   偏偏,还得等他长大。   “你胡说……”   “朝玉的生辰是三月吗?”萧慕凰忽然问道。   程朝玉被她这一打岔,顿时也不记得她胡说的事了,便说道:“三月初二。”   “那我回头让钦天监的人看看三月有没有好日子。”萧慕凰有些惋惜程朝玉怎么不是正月生的呢?   但转念一想正月太冷了,而皇家规矩繁多,对程朝玉来说又是一番折腾。   便又觉得还是三月好。   那时都开春了。   暖和。   “三月?”程朝玉忍不住捏了她胳膊一下,“你别闹笑话呀!”   母亲上次都说她最多等到他及笄,她还真打算他一及笄就娶他过门呢?   到时候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猴急。   他还要不要见人了?   “我马上都十七了!”萧慕凰松开程朝玉,颇为严肃地看着他:“我是个正常女子。”   程朝玉:“……”   逐渐脸红成熟透的虾子。   只是,他却也忍不住质疑,或者说是好奇。   “你……之前……没有?”   他怎么记得,王女都是有宫廷小侍专门教导床底之事的呀?   “朝玉,我四年前才十二呢。”萧慕凰啼笑皆非,“至于这四年嘛,一直在外头打仗,哪儿有空想这种事情。”   程朝玉这下便开心了。   他是她喜欢的第一个男子!   也是她生命里的第一个男人!   就算以后她会娶其他男子,他也是最特殊的那一个。   “开心了?”萧慕凰逗他,“想不到我家朝玉还是个小醋坛子。”   程朝玉瞥了她一眼,微微噘嘴。   但没反驳。   赐婚圣旨已下,只要她不反悔,抗旨退婚,那他的确就是她家的。   至于吃醋……不在乎才不吃醋呢!   忽然想到这一点,程朝玉不禁大胆问道:“你之前就没吃我和元荃姐的醋吗?”   萧慕凰脸色一下子冷了。   倒不是针对程朝玉。   而是对元家人。   她没想到,前世连她退婚之后都敢跟程府议亲的元家人,这一世却表现得那么孬。   “我、我就随便问问……”程朝玉被她骤变的脸色吓到了。   萧慕凰回过神来,忙伸手轻拍安抚:“我不是生你的气,我是生元家人的气。”   “生元家人的气?”程朝玉有些不解。   “嗯。”萧慕凰皱着眉头,道:“当时你和元荃两情相悦一事传得满城风雨,我本着成全你们的心态,还想着你们成亲时送一份贺礼的。谁知道母皇发作了一下,元家就被吓得大门紧闭了,丝毫没有上程府提亲的意思。这简直就是把程府放在火上烤!欺负人呢!”   程朝玉听得都呆住了。   她那时……竟是这么想的?   “那我要是真和元荃姐成亲,你不难过吗?”程朝玉有些不是滋味儿地问道。   他现在喜欢她了,如果她娶别人,他肯定会很伤心的啊。   所以那时候她说喜欢他,其实是假的吗?   “怎么会不难过?”萧慕凰苦笑一声,“那几天,我也想过要不要直接以权压人……但又怕朝玉恨我,所以还是没那么做。”   程朝玉心里犹如被灌入一道蜜泉。   原来,她那时候是很难过的,也吃过元荃姐的醋,甚至还想过用身份压人……   可因为在乎他,怕他恨她,她便没有那么做。   “对不起,我以前做了那么多让你难过的事情,以后一定不会了。”程朝玉主动抱住了萧慕凰,乖乖认错,乖乖保证。   萧慕凰温柔地笑了:“我知道的,朝玉一直都很乖。”   一直都是她不好。   “你真好。”程朝玉依恋地在她肩头蹭了蹭。   他真的好喜欢她。   好喜欢好喜欢。   萧慕凰抱着他,听着他夸她好的话,心中微微酸涩。   她一点也不好……   若是前世的他,一定不会因为她这一点点的好,就对她这么柔情以待。   他会对她冷如冰霜,视若无睹……   就在两人紧紧拥抱的时候,外面忽然响起了柳儿的轻咳声。   程朝玉赶紧推开萧慕凰,理了理衣裳,到门口去了。   柳儿低着头,小声道:“家主派了管家来送炭火……应该是在提醒小王女该走了……”   程朝玉脸一红,说了句‘知道了’,便关上了房门。   他走回到塌边,嘟嚷道:“母亲知道你来了,派管家来催你走。”   萧慕凰一笑,翻身下塌,然后乐不可支地道:“这是怕我把持不住欺负你呢!”   “你……”程朝玉捶了她肩膀一下。   一天到晚就知道胡说八道!   “好了,乖乖睡觉,我走了。”萧慕凰趁程朝玉不备,忽然凑上前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然后‘嗖’地从窗口跃了出去。   程朝玉呆愣半晌,才‘啊’了一声,攸地捂住被亲过的地方。   讨厌!   太讨厌了! 第66章 他的世界,天塌地陷……   距离女帝的十日之期,转眼便到。   李府的喜事开始办了。   这桩喜事办得不算热闹,对于李府来说十分寒酸。   族人都看不懂,更不提亲朋好友了。   有的人甚至在心里暗暗怀疑李家小公子是不是有身子了,不然怎么会出阁得如此仓促又寒酸呢?   那可是李府啊!   那可是李老将军最疼爱的小儿子啊!   但李元韶没有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对她来说,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平息女帝的怒火,把李清好好安置出去,让女帝满意。   此刻,失去一身绝佳轻功的李清,虽然心情不算好,但终究还是接受了这个现实。   他以为,他要嫁给萧慕凰的代价,就是被废掉轻功。   于是一直到媒公来给他绞面、化妆,最后盖上盖头,他都很顺从。   想着马上要嫁给自己心中的神了,李清就满心的欢喜。   这种欢喜,一直持续到礼成之后,李清被送入洞房。   因为李清算是低嫁,而李清的妻主是高娶,所以宾客们都很好奇李小公子长什么模样,于是起哄让李清的妻主早点掀盖头。   但李清的妻主自然不肯。   她知道这里头是怎么一回事——李老将军早就已经跟她说过内情了。   只是李清到底犯了什么事,她是不知道的。   所以她很快让下人将宾客们劝走。   直到喜房里只剩下她和李清两人,她才叹了口气,拿起一旁的喜秤,掀开了李清的盖头。   李清到底是男子,微微还带着几分羞涩。   但他抬头看见那陌生的女子脸庞时,羞涩顿时不翼而飞!   他霍地站起来,厉声喝道:“大胆!你是何人?竟敢闯我新房掀我盖头!这是死罪你知不知道!”   女子沉默了片刻,拱手道:“我叫邢雪,我母亲是礼部侍女。八日前,你母亲李老将军找到我母亲,希望能与邢家结亲。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犯了什么事,但根据李老将军的说法,你只有嫁人、并且终身不出房门一步,才能保住性命、保住李府上下。”   李清自己做了什么,他自己当然清楚。   但他从来没想过男扮女装有什么了不起。   更不可能让他落到如斯境地。   “你胡说!我撕烂你这张嘴!”他愤怒地朝邢雪冲过去,抬手想扇她耳光。   “想不到堂堂李府小公子竟然是个泼夫!”邢雪虽然是文人出身,可到底也不会惧怕一个男子,何况李清现在已经被废了武功。   她伸手一推,李清就被她推倒在地上。   邢雪眼神厌恶地看着李清:“我知道你想嫁的人不是我,但你以为我想娶你吗?我母亲不过是看在你母亲的面子上罢了!至于我,一个庶女,更没有决定自己娶谁为夫的权力!你好好想想清楚吧!”   说罢,转身大步朝门外走去。   “不可能!这不可能!”李清歇斯底里地尖叫,“叫我母亲来!我要见我母亲!王女呢?我要见王女!”   邢雪脚步顿了一下。   心里一‘咯噔’。   原来,李清招惹上的还是一位王女……   难怪连李老将军都没辙,只能匆忙将李清低嫁出门。   邢雪心里一阵愤怒!   但,终究是忍了下来,快步离去。   李清很快冲到门外,可门外却有人守着,不让他离开房门一步,还说这是家主的意思,而他母亲李老将军也已经同意了。   李清整个人如遭五雷轰顶。   一瞬间,他的世界,天塌地陷……   ……   “绝食?”萧慕凰皱紧了眉头。   自从程朝玉提醒过她李清可能丧失生念之后,她就派了人盯着邢家,想不到李清才嫁进邢家两日,便滴水未进滴米未沾开始绝食……   “李老将军得到消息后,也是寝食难安,病情也加重了,但李老将军始终没有去邢家见李清。”牧湘又禀道。   “李老将军定是想见又不敢见的。她怕见了之后心软,更知道就算去见,她也劝不了李清。”萧慕凰摇了摇头。   李清的性格,确实不像男子。   像女子多一些。   不然她们这么多女人怎么会整整四年都没发现一个男子混在她们中间呢?   “王女打算怎么办?”牧湘自然知道,王女派人盯着李清的动静,就是想保住李清的性命。   这其中有四年的战场情分,也有李老将军的面子。   “本王去一趟吧。”萧慕凰起身,道:“本王先去换衣服,你去一趟李府,替本王跟李老将军说一声,就说本王打算到邢家一趟,跟李清当面谈一谈。”   “这……”牧湘略微迟疑,忍不住提醒道:“王女,李清如今可不再是李府小公子了,他是邢二夫郎了。”   这已婚的男子,王女再去见……恐怕邢二小姐会不高兴吧?   萧慕凰看向牧湘,反问道:“你觉得李清那烈性子,能好好当邢家二小姐的夫郎?”   牧湘:“……不能。”   这都闹起绝食来了,恐怕已经把邢家上下都得罪光了。   要不是有个当开国将军的母亲,邢家估计能把他给沉塘掉!   “你也知道不能,那本王与李清见面又有何碍?”萧慕凰淡淡一笑,“何况,邢家人不会想看见李清真的绝食而死的。”   比起什么名节,邢家更不想看到李清死。   人才嫁过去几天就死了,邢家没法跟李老将军交代。   牧湘顿时明白过来,“是卑职多虑了,卑职这就去李府见李老将军。”   萧慕凰‘嗯’了一声,随后回房换衣服。   牧湘一去一回很快,萧慕凰才换完衣服走出门口,她就赶回来了。   “李老将军说谢谢王女的关心,她日有机会定要好好报答王女。”牧湘眼里掩饰不住喜色。   如果王女真能劝动李清好好活下去,李老将军就要投诚王女了。   有李老将军的支持,王女离大宝又近了一步!   “收起你那刺眼的笑容,跟本王出门。”萧慕凰瞥了牧湘一眼,哪儿能看不出牧湘在想什么?   “是!王女。”牧湘立马严肃脸,跟在了萧慕凰身后。   萧慕凰带着牧湘,很快来到邢家。   “小王女大驾光临,微臣有失远迎,望小王女恕罪。”礼部侍女邢之业到正厅给萧慕凰见礼。   萧慕凰淡淡一笑:“邢大人客气了,本王今日前来,是想见见邢二夫郎。”   “这……”邢之业万万没想到萧慕凰是来见李清的,顿时面露难色。   李清正在闹绝食,虚弱得很,她都快焦头烂额了,如何能让小王女见到这种事?   “本王已经请示过李老将军了。”萧慕凰意有所指地说道。   邢之业心中一凛!   原来老亲家知道此事,还同意了……   “是微臣失礼了,小王女,请。” 第67章 只有活着出去,才有机会报仇!   萧慕凰来到邢二小姐的院子,看见院子里面的喜庆犹存,院子也是翻新过的。   虽然看得出来十分仓促,却也代表着邢家对这门婚事的重视。   “婚、婚事办得比较仓促,让小王女见笑了……”邢之业有些摸不透面前这位小王女的想法,但见萧慕凰视线扫了院子一周,便还是出声解释了一句。   “邢大人客气了,本王看着挺好。”萧慕凰便微微一笑,说道。   免得邢之业多想。   邢之业果然松了口气,很快就陪同萧慕凰来到了李清的房间外。   房外有两个下人把守,门上也从外面落着锁。   萧慕凰心下微微叹息。   这是母皇的旨意,李老将军再心疼李清,也不敢阳奉阴违。   但如此待遇,也难怪李清宁可绝食也不屈服了。   “母亲。”此时,邢雪匆匆赶来。   她是从另一间房里过来的,显然并没与李清圆房,甚至也没住在同一间房里。   萧慕凰对此并不感到意外。   李清到底是李老将军之子。   只要李清自己不愿意,邢雪是不敢乱来的。   何况,这邢雪看着一身正气,也不像是乱来的人。   “这位是小王女,快给小王女见礼。”邢之业忙道。   邢雪心里一紧,小王女……   她想到大婚那晚,李清喊的‘王女’。   难道,李清喜欢的人,就是小王女?   邢雪心情复杂无比,但还是中规中矩向萧慕凰见了礼:“臣女拜见小王女。”   “免礼。”萧慕凰打量了邢雪两眼,问道:“可有功名在身?”   “臣女惭愧,还未参加科举。”邢雪继续躬身回道。   萧慕凰‘哦’了一声:“南阳女子十三便可参加科举,你为何年已弱冠却未曾参加?”   “臣女……”邢雪不知该如何回答。   萧慕凰便看向邢之业。   邢之业顿时老脸一红,嗫嚅道:“是微臣的过失,微臣来年便让她去参加科举。”   萧慕凰笑了一声,心下却是明白了——这邢二小姐是庶女,不受重视,未得母亲准许,自然无法参加科举。   邢雪怔了一怔之后,心情更加复杂了。   这位小王女……莫不是因为李清,才如此提携她吧?   “邢大人想必公务繁忙,就让邢二小姐陪本王一同进去吧。”萧慕凰说道。   邢之业一愣,没想到萧慕凰会把她支开。   但她也不敢置喙什么,便拱手道:“是,微臣告退。”   萧慕凰看着邢之业离开院子,这才转头看向邢雪:“邢二小姐字何?”   “臣女单名一个雪字。”邢雪眸色一闪,答道。   “好名字。”萧慕凰也不说这名字有点男子气,随后便朝牧湘吩咐道:“将院中闲杂人等带出去,守在院门口,不许任何人进入。”   “是,王女。”牧湘顿时执行命令。   很快,院子里的下人,都被牧湘带出去了。   萧慕凰这才伸手推开房门,迈了进去。   邢雪亦步亦趋跟上。   心头,那叫一个疑云重重。   完全不知道这位小王女究竟要做什么。   萧慕凰袖风一拂,房门便应声关上了。   她随后走进内室,看着床上双目紧闭毫无生机仿佛死去一样的男子,淡淡出声:“倒是不曾想过,本王麾下最优秀的斥候,会走上绝食自尽这条蠢路。”   李清一下子睁开了眼!   是她!   他缓缓转头,和萧慕凰的视线对上了。   眼泪,瞬间在眼眶里打转。   他极力强忍着,才没有让它们流出来。   而他很快看见了萧慕凰身后的邢雪,眼神顿时变得无比愤怒!   “你们都骗我!”他费力地坐了起来,紧紧抓着被褥,声嘶力竭地控诉:“你骗我!母亲也骗我!”   “本王何时骗过你?”萧慕凰淡淡负手,“至于你母亲李老将军,你只看得见她骗你,却看不见她为了保住你这条性命,拖着病躯跟本王的母皇下跪的模样。”   李清怔住了。   他母亲……   “李清,你可想知道,骊山中你那位师父,还有那二十几名男子的下场?”萧慕凰盯着李清的眼睛,缓缓问道。   李清一下子激动了,他掀开被子下床,跄踉着走向萧慕凰:“师父怎么了?你把他们怎么了?”   “他们服毒自尽了!”萧慕凰毫不留情地戳穿,李清的任性妄为给身边人带来的灾难。   李清‘啊’地一声尖叫!   还没走到萧慕凰面前,整个人就瘫软在了冰凉的地上。   师父他们……   不可能,不可能的!   师父那般坚强的人,绝不可能服毒!   一定是……   “你们皇家人,可真狠。”李清忽然笑了,眼泪从眼角流了出来。   一丝恨意,从他心底滋生。   “这都是你带给他们的。”萧慕凰神色淡淡,“而你师父医毒双绝,明明可以逃,但他却没有这么做。你可知道原因?”   李清死死咬住下唇,死死盯着萧慕凰。   “因为他问了本王一句话。”萧慕凰并不在意李清恨她与否,缓缓道:“他问本王——清儿现在如何?本王告诉他,你保住了性命,但定了亲事,且终身不出房门一步。他有些失望,也有些释然,说能保住性命也是好的。”   李清的眼泪,大滴大滴落下。   “这就是他不逃走,反而服毒的原因。他怕他们走了,你会被迁怒。”萧慕凰看着李清,问他:“现在,你还坚持一死了之吗?”   李清把手咬进嘴里,呜呜了好几声。   但很快,他就从地上爬起来,跑到桌子边上,胡乱地把桌上已经冷掉的饭菜往嘴里喂。   邢雪内心大为震惊,下意识想上前阻止,却被萧慕凰一个眼神给禁锢在原地。   萧慕凰冷眼看着李清近乎疯狂的举动。   直到李清吃了不少饭菜下肚,她才又开口说道:“本王现在许诺不了你任何事,但只要你活着,总有一天,本王能还你自由。”   李清停下了吞咽的动作,猛地扭头看向她!   “跟了本王四年,你应该知道本王一向说到做到。”萧慕凰终于笑了,像一个救赎者一样,怜悯而温柔地看着李清。   李清眼泪哗哗直流。   许久之后,他才软软地跪了下来,朝萧慕凰磕了一个头:“谢王女……李清……一定好好活着……”   只有活着,才有机会出去。   只有活着出去,才有机会报仇!   他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的! 第68章 李清看上她,必有所图!   李清答应不再寻死,萧慕凰便很快离开。   但她一并将邢雪带回了王府。   邢雪方才已经听到了惊天大秘密,整个人都被震得有些回不了神。   她真是……真是娶了个好夫郎啊!   身为一个男子,竟然混到了军营里,混到了小王女身边!   实在是太胆大妄为了。   难怪连李老将军都保不住他,以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此刻,萧慕凰将邢雪带到了书房,看着神色恍惚的邢雪,语气凝重而掷地有声:“邢雪,你可知道此事的严重性?”   邢雪猛地回过神来,慌忙跪了下去:“臣女知道,臣女明白。请小王女放心——臣女便是死,也不会泄露半个字!”   李清已经是她的夫郎了,碍于李府,她也不能将李清如何。   所以李清混入军营的事若是传出去,别说她一个邢家庶女了,就是整个邢家——也难脱干系!   兹事体大,她焉能不明白?   “本王一见你就知道你是个可靠的。”萧慕凰便笑了,“既然你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也与你自己的命运甚至是邢家的命运紧密联系在一起,那本王让你做点事,你应该不会推辞吧?”   邢雪起初误会李清和萧慕凰有什么私情,如今才知并不是,心中芥蒂早消。   此刻萧慕凰这么一问,她立刻就叩首道:“臣女愿为王女赴汤蹈火!”   身为邢家庶女,又摊上这么大的事儿,她又不蠢,接过萧慕凰的橄榄枝才是明智之举。   而且,还是她的一个机会。   有萧慕凰这位王女撑腰,她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再像从前那般难过。   “很好,既然是自己人了,那就起来说话吧。”萧慕凰抬了抬手。   “谢王女。”邢雪这才站了起来,神色间已经多了一丝恭敬。   “首先,你要明白,方才本王并没有骗李清,若将来本王有这个权力,本王定会放他自由。”萧慕凰淡淡说道。   邢雪忙道:“是,王女身份尊贵,自然是一言九鼎的。”   “其次,你也要明白,李清不是个普通男子。本王要你做的事,便是尽量接近李清,并将他的一举一动记下来,有任何异常,你都要立刻向本王汇报。”   萧慕凰微顿,又道:“本王会给你特权,无论何时都可直接进入王府面见本王。”   邢雪心下忽然莫名激动。   她当然知道,她一无功名,二无实权,身份也只是邢家一个庶女而已。   萧慕凰作为高高在上的王女,今日才第一次见她,便给她如此高的特权,已经是前所未有之事了。   同时,她也明白过来,萧慕凰对李清是有那么一些忌惮的。   不知李清到底有什么本事……   “臣女拜谢王女提携之恩,臣女定肝脑涂地,尽心尽力为王女办好差事。”邢雪深深作揖拜谢。   “不必多礼。”萧慕凰摆摆手,随后又淡淡一笑:“当然了,为了取信李清,你可以适当骂骂本王。”   邢雪大惊:“王女……”   “本王只是随口一举例,具体怎么做,本王相信你有分寸。”萧慕凰一脸微笑。   邢雪咽下保证澄清的话,只好领命:“是,臣女……一定设法取信于他。”   “好,你且先回吧。”   “是,臣女告退。”   一直到出了小王女府,邢雪都有些脚步虚浮。   原来,真正的小王女是这样的……   恩威并施,令人折服,又令人畏惧。   外界,都低估这位小王女了……   包括,她的母亲在内。   而邢雪走后,牧湘有几分不解地小声问道:“王女,这邢雪看着没什么长处,王女怎敢将如此重任交给她?”   “没有长处的人,能被李老将军选中当半女?”萧慕凰瞥了牧湘一眼,反问道。   牧湘一讪:“倒也是……”   “不止如此。”萧慕凰想起之前在邢家见到邢雪的一幕,微微一笑:“本王见到她时,她应该因李清一事,对本王有些误会,但她十分能克制情绪,且进退有度。”   “所以王女才认为她能取信于李清?”牧湘恍悟。   “她是庶女,在邢家应该处处受制,否则不会年已弱冠却没去参加科举。”萧慕凰继续说道,“再者,李清失去轻功,被人看管,无法与外界取得联系。他唯一可以寄托希望的人,就是他的妻主邢雪。”   “但王女之前说过,李清不会看上邢雪,也不会好好当这个邢二夫郎的。”牧湘又困惑了。   萧慕凰笑了:“看不上是一回事,利用又是另一回事,明白吗?在别无选择的时候,他只能利用邢雪来达到目的。”   牧湘轻‘啊’了一声:“王女果然睿智,卑职要跟王女学的还很多呢。”   萧慕凰闻言,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她也是死过一次才醒悟过来的……   而若非有前世比较,她也不会对李清如此忌惮。   谁让李清前世根本与她毫无交集呢?   所以,这一世李清看上她,如此算计着要嫁给她,必有所图!   再加上李清那位神医师父所透露的几千年前男人为帝的历史真相,更让她对李清心生戒备。   这个历史真相,李清应该也知道的……   萧慕凰叩了叩桌,缓缓地笑了。   重活一世,她不会放过任何会与她为敌的人。   哪怕只有一丝敌对的可能,她也会慎重以待。   ……   “啊!”   半夜,程朝玉忽然大叫了一声,从睡梦中惊醒。   外间的柳儿一下子被吓得瞌睡全无,急忙冲进内室,掀起床幔:“小公子,怎么了?”   程朝玉额头上浮现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   惊魂未定的模样。   “我、我做了一个可怕的噩梦。”程朝玉没说做了什么噩梦,因为太大逆不道了。   柳儿闻言便失笑了一下:“原来是做噩梦啊,没事的,奴去给小公子端杯热茶来压压惊。”   程朝玉点头。   目送柳儿快步转身离去。   而当柳儿回到房里,把热茶奉在他手上时,他脑海里又不期然浮现了梦里,萧立忻被制成人彘,身前还站着一个身穿明黄色龙袍男人的画面……   他没看清那个男人长什么模样,只依稀觉得那个男人的声音有点熟悉……   可这个梦也太大逆不道了……   男人怎么可能穿龙袍呢?   程朝玉使劲儿地摇了摇脑袋。   就在这时候,外面传来一道轻轻的询问声:“朝玉,我能进来吗?”   程朝玉一呆,下意识地看了看窗外的天色。   三更半夜的,她怎么会来? 第69章 你姐姐被做成了人彘   “是小王女来了。”柳儿也吃惊萧慕凰会在半夜来程府,但只犹豫了一下,就上前开了门。   反正陛下都已经给小公子和小王女赐婚了,他总不能得罪小公子的未来妻主……   只要看着些,不让小公子被欺负就行了。   “小王女请进,奴在门外守着。”柳儿给门外的萧慕凰请了安,恭敬道。   萧慕凰颔了首,走进房内。   程朝玉已经穿好了外裳,见萧慕凰走进来,便起身迎向她:“你怎么半夜过来了?”   “本想在外面待一会儿就回去的,谁知道你半夜醒了,许是我们心有灵犀。”萧慕凰自然听见了那一声大叫的,不然她也不会出声的。   程朝玉顿时有几分不好意思:“我又不知道你来了……”   他是被噩梦吓醒的好吧?   “做噩梦了?”萧慕凰握住他略微冰凉的手,手指在他掌心勾了勾。   程朝玉轻轻挣脱:“你别老动手动脚的……”   大半夜的,总觉得有点危险。   “这就叫动手动脚了啊?”萧慕凰有些无语,她都还没真正上手呢!   “那你还想怎么样?”程朝玉拿水汪汪的眼睛瞪着她。   萧慕凰顿时就笑了。   她也没说话,就那么意味不明地看着程朝玉。   程朝玉渐渐地回过味儿来了,脸颊染上两朵小红云。   “你真是坏透了。”他忍不住把衣领扣得死死的,又转过身,拿背对着萧慕凰。   这下,倒给了萧慕凰机会。   她毫不犹豫地一步上前,伸手就从背后将程朝玉抱住了。   “嗯,原来朝玉喜欢我这样抱。”萧慕凰手上占了便宜,嘴里也不忘调侃他。   “你这人……”   被萧慕凰闹来闹去的,程朝玉心底那些被噩梦惊扰的不安,全然消散。   最终,他在萧慕凰的怀里安静下来。   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心安。   这都是身后的女子带给他的。   程朝玉唇角轻轻勾了起来。   “我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是关于你姐姐的。”程朝玉轻声说道。   他还想再试试看她对萧立忻的态度。   大概是因为梦境吧,他是很不喜欢萧立忻的。   “萧立忻?”萧慕凰眉一挑,有些诧异程朝玉会梦到萧立忻。   随后就有几分吃味儿:“你怎么没梦到我呢?倒是梦起其她女子来了。”   程朝玉伸手覆上她的手背,摇头:“这种可怕的噩梦,我可不想梦到你。”   随后,他就说起了那个梦境:“我梦到你姐姐被一个男人做成了人彘……”   萧慕凰心里一凛!   被一个男人做成了人彘?   她压下暗暗的心惊,不动声色地问道:“朝玉可认得那个男人?”   程朝玉见她没因为他梦到萧立忻被做成人彘而生气,反倒是问起了那个男人,他就想她之前说的果然不假——她和萧立忻的感情,并没外人以为的那么好。   帝王之家……   程朝玉在心里略微嘲讽地笑了笑,随后便摇了头:“我没看到那个男人的脸,但他的声音有点熟悉。而且……”   萧慕凰低头看向怀里男子的侧脸,发现他神色有些犹豫。   仿佛不确定接下来的话,该不该说出口一样。   于是她便追问道:“而且什么?”   程朝玉抿了抿唇,不答反问:“如果我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你会生我的气吗?”   “不会。”萧慕凰回答得斩钉截铁,然后又补充了一句:“这辈子我都不会生你的气。”   “不管我做了什么?”程朝玉有些不信。   “不管你做了什么。”萧慕凰点头。   程朝玉微微侧头,看了看她清亮的眼睛,抿唇而笑:“那我要是背叛了你呢?你也不生我的气?”   两人都知道这是玩笑话。   程朝玉可是清流之后,他母亲程老太傅可是天下文人之首。   程家的人,自有傲骨文风,有所为,有所不为。   萧慕凰前世就已经亲眼目睹过了。   可萧慕凰却淡淡一笑,十分认真地回答:“朝玉要是选择背叛我,那便是我做得不够好。我不生朝玉的气,但此生也不会与朝玉再见。”   她虽因前世之错而歉疚,但她的感情也是真的啊!   遭到深爱之人的背叛,她能够给予他最后的包容就是:不怒,不怨。   然后……   生死不复相见。   程朝玉看着萧慕凰发呆了好一会儿,才一声轻笑:“我说着玩的,你干嘛这么认真呀?”   “只要你问,我都会认真回答你。”萧慕凰是打定主意要把这个男子宠到天上去的。   她不会在某一天做到最好。   只会一日比一日做得更好。   “你这人……”程朝玉发觉这女子就是上天派来收拾他的,几句话便令他死去活来,又想笑又想哭。   他忍不住转过身,把自己投进了她怀里。   双手也从她腰上环了过去,紧紧抱住她。   “这么好哄?”萧慕凰笑了起来,抬手摸着他一头顺滑的青丝。   刚刚还不肯让她抱呢,这会儿又主动把自个儿送到她怀里来了。   “你再笑我我就不跟你说话了。”程朝玉噘嘴道。   得了便宜还卖乖,说的就是她。   “我没笑你,我就是觉得……朝玉这么好哄,实在太乖太可爱了。”萧慕凰摸着程朝玉的长发,情话顺口就出来了。   程朝玉抿了抿嘴,决定不给她机会再说这种让他一颗心怦怦乱跳的话了。   于是他把话题转回到噩梦上:“我刚刚做的那个噩梦,有点大逆不道。我梦见……把你姐姐做成人彘的那个男人,身上穿着龙袍……”   萧慕凰原本笑意浅浅的眼底,瞬间掠过一抹惊骇震撼!   穿着龙袍的男人!   被做成人彘的萧立忻!   “你说好不生气,我才告诉你的……”程朝玉不知何时已经从萧慕凰怀里抬起了头,看见萧慕凰那有些可怕的脸色,忍不住小声抗议了一句。   萧慕凰力持镇定,缓和了脸色,轻轻揉了揉程朝玉的脑袋:“我没生气,只是觉得这个梦……太不可思议。”   程朝玉松了口气,然后很赞同地点头:“我也这么觉得呢,因为男人怎么可能穿龙袍呢?”   萧慕凰笑了一笑:“只是个噩梦罢了,不用放在心上。”   说着,她又揉了揉程朝玉的头:“但是,除了我之外,不要再跟任何人提起梦里的情形,知道吗?”   “我知道的。”程朝玉立刻乖顺点头。   要不是她,他也不会把这种梦说出来的。   他居然梦见男人穿龙袍……太大逆不道了。 第70章 老将军带着投名状来了   萧慕凰从程府离开,回到王府,径直去了书房凝思。   看来,李清这一世如此执着地要嫁给她,确有企图。   虽然不知道朝玉为什么会做那样的梦,但她都可以重生,朝玉可以梦到一些前世发生过的事情也很正常。   萧慕凰想到程朝玉一开始对她的抗拒,脸上不禁露出一丝苦笑。   难怪他会邀请慕容明若到程府做客……   显然,他梦到了她迷恋上慕容明若的事情……   但她是重生的人。   自然不会再做他梦里那些事情。   在他看来,她对他很好很好,所以他才渐渐打消了心里的芥蒂,把那些事情只当成一场梦,然后欢欢喜喜地接受了她。   萧慕凰闭了闭眼,双手紧握。   愧疚再一次浮上心头。   她不过是欺负他什么也不记得,把那些苦难当成噩梦而已……   可,她还是要这么欺负他下去。   欺负他到……两人垂垂老矣,哪怕他有一天终于明白,那些噩梦不仅仅是噩梦,而是他前世真实经历过的——他也早被她宠得可以无视前世所有苦难。   如此,她这辈子才算是活成功了。   萧慕凰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将内疚压下,随后又想到了李清身上。   前世李清并未与她有所交集,现在想来应是前世她行事荒唐,与那个位置无缘,所以李清也看不上她。   但这一世,她深受母皇宠爱,又与程朝玉定亲,在李清眼里应是最有希望登基的王女。   所以,李清不惜承认自己男扮女装,拼着四年的战场情分要嫁给她当侧夫。   呵……   萧慕凰眸子里寒光微微掠过。   所以李清的最终目标,是那个位置!   因为,他从他的神医师父口中知道了那段历史,知道了这天下本是男人掌握的。   他想颠覆这女子的天下!   萧慕凰忽然又想到程朝玉那个梦。   片刻后,她竟笑了起来。   “呵……”   萧立忻啊萧立忻,任你机关算尽,却不想到头来结局比我还凄惨!   我至少是被你这个亲姐姐害的。   而你,却被一个你从来瞧不上的男子给害了!   甚至还被做成了人彘……   萧慕凰心头积存已久的恨意,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短暂的倾泻。   不过,萧立忻上辈子是栽在李清手上的。   这辈子,她要萧立忻栽在她萧慕凰手上!   萧慕凰冷冷一笑,起身回房。   一夜无梦。   翌日一早,萧慕凰府上就来了一位贵客。   这人,便是开国老将军李元韶。   得知萧慕凰去了一趟邢家劝了李清之后,李清果然不再绝食,整个人都平静了下来,李元韶这心里的感激自然是无法形容。   所以一大早就匆匆赶来当面感谢萧慕凰了。   还带了一些厚礼。   以李元韶的身份,去一个王女府上能带上厚礼,足以向世人表明她的立场了。   萧慕凰接到消息,亲迎至前院。   此刻李元韶已经入了王府大门,见萧慕凰现身,便深深一拜:“老臣拜谢王女,谢王女对犬子的救命之恩。”   “老将军快快请起!”   萧慕凰一大步上前,扶起了李元韶。   “老将军,此事皆因本王而起,本王心中一直愧疚不安,如今能帮到小公子,本王这才稍感安慰,又怎敢受老将军如此大礼?”萧慕凰叹道。   李元韶笑了笑:“王女太谦虚了。”   说着,举目望了望:“不知王女的书房在何处?老臣可有荣幸参观参观?”   这是要和萧慕凰书房议事了。   不宜为外人听。   萧慕凰立刻心领神会:“本王来带路,老将军请。”   “有劳王女了。”李元韶拱手。   随后,二人便至书房。   牧湘从门外亲卫手中接过热茶,给两人上了茶之后就退出去了。   李元韶自己就是武将出身,今日第一次来到萧慕凰的王府之中,早已将牧湘这些人观察了个细致。   此刻便看着牧湘的背影,笑道:“王女身边尽是人才啊。”   说到这个,萧慕凰倒也不谦虚了:“承蒙老将军夸奖,她们都是随本王出生入死多年的亲卫,对本王忠心耿耿。本王还有一位才华横溢的幕僚先生,原是秦家人,后脱离秦家投效了本王,只可惜今日不在府中,否则还可让她来拜见拜见老将军。”   李元韶明显有意投诚,她又怎会继续藏拙呢?   果然,李元韶眼里流露出一丝赞赏:“好,虽是领兵之将,却也重用文人,王女礼贤下士,定能前途无量。”   “哈哈,那本王就借老将军吉言了。”萧慕凰笑道。   李元韶微顿片刻,忽然问道:“不知王女对朝中呼吁陛下尽快立储一事怎么看?”   “此事母皇也提起过,本王看朝中呼声最高的,便是本王的大姐、还有二姐。”萧慕凰看着李元韶,缓缓笑着回答。   李元韶便一笑:“好了,老臣也不跟王女拐弯抹角了,老臣有意牵个头,支持王女为储,不知王女可有此雄心壮志?”   萧慕凰当即起身,朝李元韶拱手道谢:“本王先在此谢过老将军厚爱。”   说着,放下手坐了回去,然后摇头一笑:“不过,眼下却不是时候。”   “王女有意逐鹿储君之位,但在等待时机?”李元韶听出门道来了。   “不瞒老将军,正是如此。”萧慕凰手指叩桌,淡道:“本王虽为正宫嫡出,但头上却有七位王姐。论嫡,论长,本王的大姐萧立忻才是最有希望被立储的。眼下将本王提名,反倒是将本王推上风口浪尖,让几位王姐处处忌惮。”   李元韶点头:“王女所言不差,若按几千年的皇室规矩,大王女确实最有希望为储。不过,依老臣对陛下的了解,陛下不但不是循规蹈矩之人,而且敢于挑战旧俗。”   “所以二姐也是有希望的。”萧慕凰端起茶杯,笑着抿了一口。   “王女也有。”李元韶道,“而且王女有其她王女所没有的先天优势。”   萧慕凰闻言,抬眸:“本王有七位王姐所没有的先天优势?”   她有什么先天优势?   她只知道母皇一直很宠爱她,但原因……她还真不知道。   前世一直到母皇离世,也没说起过对她特别偏爱的原因。   她到现在都以为,是因为她打了胜仗呢!   “这件事,也只有当年陛下身边的几个旧部才知晓。”李元韶一笑:“刚好,老臣就是几个旧部之一。”   萧慕凰精神一振,忙放下茶杯,拱手道:“还请老将军替本王解惑。” 第71章 王女,并非君后所生!   “这与王女当年的出生有关。”李元韶没有卖关子,直接说道,“王女今年十六岁,南阳也建朝十六年,王女可能觉得这只是一个巧合,但陛下可不这么认为。”   萧慕凰心里一震!   对,她是南阳建朝那一年出生的……   不过,似乎没人关注过这一点。   她自己也没有。   “陛下登基为帝时,王女已经四个多月了。不过,在王女出生的那一天,陛下还在攻打前朝最后一支精锐之师。”李元韶说起了真正的内情。   “当时陛下所到之处,无不所向披靡,三军将士气势高涨,却也开始轻敌。我军与前朝最后这支精锐之师对上时,吃了大亏,最后被困长龙谷,险些全军覆没于敌军的大火之中。”   “就在所有人以为必死无疑时,一支黄色信号弹忽然冲破云霄!”   “那是陛下出征之前,与王女的父君约定好的——若是王女出生,便以黄色信号弹告知;若是皇子出生,便以红色信号弹告知。”   “就在这支黄色信号弹冲破云霄之时,天空突然降下倾盆大雨!转眼间,就浇熄了长龙谷熊熊大火。”   “眼看大火被灭,陛下突然振臂一呼——天赐甘霖,助我等脱困,此时不攻,更待何时!天赐甘霖,推翻暴君!”   “就这样,将士们士气大振,随陛下一同高喊着‘天赐甘霖,推翻暴君’,一鼓作气便反攻了敌军,最终反败为胜,消灭了前朝最后的这支精锐之师。与此同时,陛下派出的另外三万精兵也攻入了前朝皇宫,前朝彻底宣告灭亡。”   萧慕凰听得微微瞠目。   原来……她出生的时候,还发生过这样离奇的事……   “关于长龙谷一事,陛下并未对任何人提起过,当年在场的三军将士也只道是陛下乃真命天女,所以老天才会替陛下降下甘霖解困。”   李元韶看着萧慕凰,笑了一笑:“但陛下可不这么认为,陛下认为是王女的出生,带来了甘霖,解了长龙谷的大火。所以,陛下对王女一直都很疼爱,哪怕王女幼年十分胡闹,陛下也舍不得重罚王女。”   想到以前在宫里无法无天的那些行为,萧慕凰忍不住微微脸热。   也亏得母皇因为长龙谷一事对她诸多纵容,否则她屁股蛋子早就被打开花了!   “所以,王女有着其她王女所没有的先天优势。如果王女接下来好好表现,陛下不一定会立大王女或是二王女。”李元韶鼓励道。   萧慕凰深吸一口气,再次起身拱手道谢:“多谢老将军透露此事,本王确实多了一些信心。”   “王女不必客气,老臣今日登门,便是王女的人了,老臣自然要对王女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李元韶笑道。   这便是她带来的‘投名状’之一。   而之二,才是真正重要的。   “其实王女的先天优势,还有一样,也是其她王女所比不上的。”李元韶便又说道。   “还有一样?”萧慕凰再次坐回去,洗耳恭听。   “不错。”李元韶看着萧慕凰,似乎斟酌了那么一会儿,才缓缓说道:“王女的另一样先天优势,就是陛下对王女的父君——心存愧疚。”   萧慕凰闻言,诧异道:“母皇对父君有所愧疚?为何?”   其实她真正诧异的是,母皇对父君心存愧疚,怎么会是她的先天优势?   她和萧立忻,都是父君所出。   所以这不也是萧立忻的先天优势吗?   李元韶微微一叹,“当时陛下长年在外征战天下,很少归家。有一次,陛下在一个小镇住了半年,被一名样貌极美温柔贤淑的男子所吸引,忍不住纳了他为侧夫。”   萧慕凰顿时狐疑,不是在说母皇对她父君心存愧疚的事吗?怎么好像扯远了?   “没过多久,陛下新纳的这名侧夫就有了身孕。但他身怀六甲之时,陛下却又要出征了。陛下与之情意正浓,自然不舍将身怀六甲的他丢在小镇,于是冒险将他带在了身边……”   李元韶说到这里时,微微带着几分慈祥地看着萧慕凰。   萧慕凰原先心下狐疑,可听到那侧夫有孕,还被她母皇带在了身边,也就是随军——她一下子就站了起来!   “老将军!”她声音颤抖起来。   李元韶先是说了她在母皇登基前的最重要一战里出生的事,然后又说了她母皇在征战天下的时候纳了侧夫,而侧夫很快有了身孕,并被她母皇带在了身边一事。   这说明什么?   说明……她母皇纳的这名侧夫,绝对和她有关系!   可,可是她想的那种关系……   萧慕凰眼眶一下子都红了起来。   “看来王女已经猜到了。”李元韶叹息一声,“没错,王女并非当今君后所出,而是陛下当年所纳那名侧夫所生。只是,王女的父君在战乱中早产,虽生下了王女,自己却没能逃过难产而亡的命运……”   这,就是陛下对王女的父君,心存愧疚的原因。   萧慕凰。   慕凰。   李元韶如果不是跟随女帝最多的亲信,又怎么会知道那侧夫的闺名里,便有一个‘凰’字呢?   女帝在与之最情浓时,永远失去了他。   而又在最大的困境里,得到了萧慕凰。   所以,萧慕凰的先天优势,是其她王女谁都比不上的。   “老将军,你、你是说……”萧慕凰双拳握紧,声音止不住的颤抖,“你是说本王的父君,另有其人……本王与萧立忻……并非同父所出?”   “是的。”李元韶点头,“老臣知道,王女一时之间很难接受,不过这是事实,老臣既投诚王女,便不能将这个秘密再藏在心中。否则,便是对王女的不忠。”   从决定站队的那一刻起,她就准备好了说出这个天大的秘密。   虽然有彻底效忠的意思,但她更多的,是为了让王女知道——大王女不可不防!   满京城都知道,大王女很疼小王女。   可她们这寥寥几个知道内情的老臣,却是嗤之以鼻——大王女定然知道小王女非她亲妹,这般故作姿态,不是给陛下看,也是为了拉拢小王女罢了!   萧慕凰此刻,满心悲凉。   因为,前世她直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何其可悲! 第72章 必须保住正宫嫡出的身份   李元韶这两份投名状,可谓是把萧慕凰心底最后一丝仇恨都给激发出来了。   原来,她并不是被自己的亲姐姐所害的。   萧立忻根本不是她亲姐姐!   而且,萧立忻早知道她不是君后所出,却故作姿态一直疼她纵她,将她彻底养废,彻底与储君之位无缘!   可恨的是,一直到她被萧立忻折磨之后害死,萧立忻都不告诉她,她的真正身世。   萧立忻这是让她到死,都承受着被最亲最信之人背叛的凌迟剜心剧痛啊!   何其恶毒!   李元韶大概是没想到萧慕凰反应会这么大,便出声劝道:“王女,此事王女还要装作不知才好。陛下将王女放在君后名下养着,让王女成为正宫嫡出,也是对王女给予厚望的,王女可不能辜负了陛下一番心意。”   李元韶自然是担心萧慕凰急着认回自己的父君,从嫡出变成庶出。   这对萧慕凰争储是极为不利的。   李元韶这一劝,萧慕凰便硬生生逼退了眼里的猩红,还有泪意。   她深吸一口气,稳稳地坐了回去。   “本王没事。”她冷静地道,“本王只是一时间太震惊了。”   “还请王女务必保重身体。”李元韶见萧慕凰如此,越发肯定萧慕凰是个重情义的人。   哪怕对素未谋面的亲父,也如此重视。   确有陛下之风。   陛下麾下,赴汤蹈火者不计其数,便都是因陛下重情重义。   便有功臣得意忘形,女帝也是及时发现之后打一顿再安抚,继续喝酒聊当年。   所以南阳建朝十六年,从无‘高鸟尽,良弓藏’的事情发生。   “本王知道。”萧慕凰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稍微缓解了心中那抹钝痛之后,便问道:“老将军,可否跟本王说说父君的事?”   李元韶忙道:“王女恕罪,老臣不敢妄议,但王女若能入住东宫,想必……陛下会亲口跟王女说的。”   她虽投诚了王女,可陛下才是她的主子。   她怎敢妄议主子的男人?   “好吧,本王不为难老将军。不过……为何本王入住东宫之后,母皇便会亲口跟本王说起父君?”萧慕凰想的是前世,她母皇驾崩,见她最后一面,也没提起她的身世。   为什么不提呢?   难道母皇就不怕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萧立忻害死吗?   母皇只让她离开京城……可那时她怎么听得懂呢?   “因为陛下英明,很清楚立储之前王女与大王女可以姐妹情深,但一旦王女为储,便应该明白大王女不可信的道理。所以王女入住东宫之后,陛下绝不会再瞒着王女有关身世的秘密。”李元韶斩钉截铁地道。   萧慕凰看着眼前这个跟随她母皇出生入死多年的将军,沉默片刻后,又问道:“若最后,母皇立的储君是萧立忻呢?母皇可还会告诉本王,有关于本王的身世?”   “那……就未必了。”李元韶觉得不太可能出现这种事,毕竟她自认为十分了解陛下,陛下所做的一切,其实都是在为小王女铺路。   陛下没道理为小王女做了这么多之后,又立大王女为储。   除非……小王女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大错。   “为什么?”萧慕凰追问,“为什么本王不入东宫,母皇就不会告诉本王有关于身世的秘密?”   李元韶见萧慕凰如此执着于答案,便答道:“老臣以为,若陛下真的立大王女为储,那么为了王女的安危着想,陛下绝不会告诉王女有关身世的真相。因为王女若知道自己并非君后所出,与大王女生出隔阂,便很可能招致杀身之祸。”   萧慕凰心中,犹如被密密麻麻的绵针扎着。   原来……母皇是这样想的……   半晌,萧慕凰才稳住心神,朝李元韶抬手一拱:“老将军不愧是最了解母皇的人,本王自愧不如。”   李元韶忙回礼道:“老臣不敢说最了解陛下,但毕竟跟了陛下多年,老臣比一般人还是要了解陛下的。”   “有老将军相助,本王如虎添翼。”萧慕凰终于笑了起来,心情显然开朗了许多,“不过,本王听从府上先生之策,打算暂时拥立萧立忻为储,以便避其锋芒,老将军到时候可要对萧立忻客气些。”   “老臣明白,王女放心。”李元韶赞同地点头。   眼下,王女的确适合韬光隐晦。   否则在陛下下诏立储之前,让大王女察觉王女争储的心思,故意曝出王女非嫡出的身世可就不妙了。   正宫嫡出,和至今未能受封的侧夫庶出,绝对是不一样的。   甚至,王女还可能被大王女污蔑有克父之嫌。   此行,李元韶和萧慕凰都收获颇丰。   李元韶满意地回府,而萧慕凰则在书房里枯坐了整整一天。   之后,又在书房里练了一通宵的字。   总算心境平静下来。   天将亮时,萧慕凰走出书房,看着黎明前的最后一抹黑暗,唇角缓缓勾起。   天时,地利,人和。   她都占尽了。   若这辈子还不能赢萧立忻,她就枉为人了!   ……   江南一带连日水患,女帝心情极为不好。   又是一日早朝时,内侍喊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便有一名御史上前:“陛下,臣有本奏。”   女帝淡淡瞥上一眼,哦,老二的人。   “奏。”   王女们暂时都无上朝的资格,因为都还未被女帝封王,只能在皇家书苑读书、习武。   只有封王的王女,才能有封地,以及上朝的资格。   但王女们娶夫之后,便有了夫族支持。   而夫族越大,牵扯的官员以及利益便越大。   于是文武百官也就有了各自的阵营。   女帝对此很是坦然,因为自古以来,外患平息之后,内患便会开始。   她早就等着接招了。   此刻,只听御史参道:“臣要参兵部尚书安振昱安大人克扣前方将士军饷、中饱私囊之罪!四年前,小王女奉旨领兵出征,率三十万大军在边关与敌军苦战,安大人身为兵部尚书,理应及时供给小王女粮草军饷,但安大人却在四年中,前后六次拖延粮草军饷,更是以次充好,小王女数次来信怒斥催促,安大人都不予理会,无视三十万大军的生死存亡,罪恶滔天!若非小王女机智过人,领三军将士就地耕种,边关百姓也慷慨捐粮,恐怕三十万大军没牺牲在战场上,便要先被安大人给活活饿死、冻死了!请陛下明察!”   御史参完兵部尚书之后,整个早朝一片寂静。   安振昱怎么也没想到,在女帝心情明显阴沉的时候,她会被御史给参了……   当下急忙出列跪地喊道:“臣冤枉!请陛下……”   ‘砰’!   女帝神色冷漠地抬手,重重拍在御案之上。   安振昱才到嘴边的喊冤,就被吓回去了。 第73章 她怎么能不急,怎么能不怕?   满朝俱静,女帝神色却不辨喜怒。   她径直翻了翻御案上的奏折之后,淡淡下旨:“着,刑部、大理寺、都察院,共同彻查兵部尚书克扣军饷中饱私囊一案,三司会审之后给朕结果。”   女帝不轻不重的话一出口,朝上臣子瞬间一半欢喜一半愁。   有参与的心想完了,我命休矣。   没参与的心想这下兵部完了,大王女也要完了!   “兵部尚书安振昱,先交大理寺看押候审,兵部一切事务,暂由朕亲自处理。”女帝继续说道。   不等文武百官有所反应,女帝便起了身:“退朝。”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待女帝离开金銮殿后,刑部、大理寺、都察院的最高官员便面面相觑——怎么办?陛下到底是要什么结果?圣意究竟如何?   片刻后,大理寺卿苦着脸上前,朝瘫软在地上的安振昱拱手道:“安大人,圣命难违,下官只有得罪了……”   安振昱自觉大祸临头,不禁如丧考妣。   二王女敢让御史当朝弹劾她,便是掌握了确凿证据。   否则,以二王女稳重如山的性子,绝不会贸然行动。   安振昱越想越绝望。   而此时,大理寺卿再一次开口,请安振昱随她离开。   安振昱到底是大王女夫的母亲,大理寺卿自然不会让人将安振昱押去大理寺。   好在大理寺卿第二次开口时,安振昱总算回过神来。   这才从地上艰难地起身,随大理寺卿去大理寺了。   安振昱身为兵部尚书兼大王女岳母,却在早朝时被女帝下令三司会审,彻查过去四年克扣军饷中饱私囊的罪行,很快就轰动了宫里宫外。   萧立忻本来跟君后喝茶的人,一听到这消息,当场连茶杯都没握稳。   茶杯跌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父君!”   该死的萧芮!   竟敢给她来这一出!   可萧芮是从哪里找到的证据?   萧立忻心中惊怒交加。   君后倒是神色淡然,抬手挥退了前来报信的内侍,随后看向萧立忻:“你急什么?怕什么?”   “父君,安振昱可是儿臣的岳母,而且她克扣军饷中饱私囊是事实,萧芮敢让御史在早朝时弹劾她,就是手握铁证,眼下三司会审,萧芮将证据一呈上,便容不得安振昱抵赖啊!”萧立忻急道。   所以,她怎么能不急,怎么能不怕?   安振昱若被定罪,她一定会大受影响,母皇也会对她愈发不喜。   要知道,暗卫的事情已经让母皇不高兴了,如果再加上安振昱犯事……她简直不敢想母皇会如何看她!   “你可有想过,萧芮手上的证据是什么?”君后淡淡地问。   萧立忻一怔,随后微微蹙眉。   安振昱素来办事稳妥,不至于留下什么尾巴才对……   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萧慕凰在边关时催促兵部运送军饷粮草的信件!   “幺幺给兵部的信件!”萧立忻脱口而出。   君后微笑:“所以,明白事情的关键在哪里了?”   萧立忻猛然醒悟:“儿臣懂了,父君是让儿臣去找幺幺,只要幺幺不承认写过信给安振昱,更不承认过去四年曾被兵部拖欠军饷粮草,那么三司就定不了安振昱的罪!”   君后颔了颔首,轻轻‘唔’了一声:“现在,就看幺幺愿不愿意帮你这个忙了。”   “幺幺她……”萧立忻还真不敢确定萧慕凰会不会帮她。   “你不是说,她已经答应拥立你为太女了么?”君后笑了笑,“这次你岳母的事情,正好可以拿来当试金石。”   萧立忻迟疑了一下:“父君,如果幺幺这次不肯帮忙,是否意味着她并非真心拥立儿臣?”   “若她一口答应帮忙,那你才要当心。”君后端起手边的茶,啜了一口,慢腾腾地道:“她的性子,应当是先勃然大怒,势要安振昱付出代价,而后经你劝说,才不得不看在你的面子上勉为其难放过安振昱。而且……她也不会轻易放过安振昱,她会要安振昱吐出那笔军饷,拿去补偿她的将士们的。”   萧立忻这下听明白了。   如果萧慕凰真心拥立她,那最终还是会帮她摆平这件事。   只是以萧慕凰护着麾下将士的性子,并不会无条件就放过安振昱。   而事情若不像这般发展……那萧慕凰显然就另有谋划了。   说不定,提供证据给萧芮的,就是萧慕凰自己!   “是,儿臣明白了。”萧立忻便起了身,行礼告退:“儿臣这就去找幺幺。”   君后淡淡颔首,目送萧立忻的背影远去。   良久,唇角扯出一抹轻轻嘲讽的弧度。   萧,慕凰。   呵。   ……   八王女府。   萧慕凰坐在书房里,听刚刚归来的龙蕴禀报回秦家后的事情。   “草民的母亲身体无碍,只是借机让草民回家,好与草民商量大王女与王女的事情。草民母亲的意思,是让草民暂避大王女锋芒,与王女表面分道扬镳,以免大王女找草民的麻烦……”   龙蕴说到这里就停下了,等着萧慕凰的反应。   萧慕凰眉头一皱:“与本王表面分道扬镳?何意?”   “草民母亲的意思,是让草民因‘阻止王女拥立大王女’,而与王女‘发生争执’,最后王女‘不听劝’导致草民‘心灰意冷’,失望之下自请离府。”   龙蕴频频加重几个短语,令萧慕凰眉头松缓开来。   不过,萧慕凰依旧不是很赞同。   因为龙蕴如果离开王府,倒是避开萧立忻的锋芒了,可她要用龙蕴的时候,又上哪儿去找人?   即便能够暗中联络,终究是没有在自己府上这般方便。   她便问龙蕴道:“那先生自己的想法呢?”   龙蕴见萧慕凰虽然不赞同,神色间却没有不高兴,便松了口气,微笑道:“王女,草民的意思,是在草民母亲的对策上再加一条——待草民自请离府、携夫郎远游不知所踪后,草民再换个身份重回王女身边。”   萧慕凰一怔,没想到龙蕴还有这一招。   “萧立忻随时可能来本王府中,万一她撞见先生……”什么计策都要泡汤了。   “王女放心,草民再入王府,便是下人,而非先生。草民稍作伪装住在下人院中,无论如何也不会与大王女撞见的。”龙蕴笑道。   “下人?”萧慕凰大吃一惊,“那怎么行?” 第74章 “不好!我得赶紧跑!”   “草民本就一介白身,何况这也是为了王女的大计,草民是心甘情愿的。”龙蕴一脸坦然地笑道。   萧慕凰到如今怎还不懂这些文人清流的傲骨?   对这些人来说,有些东西比性命还重要。   她便摇头道:“先生乃大才之人,本王是绝不会让先生去当下人的。如果先生执意采纳秦家主的计策,那么本王只能接受先生与家人住在王府后院。”   只要龙蕴妻夫不到前院,也照样和萧立忻碰不上面。   如此,两全其美。   龙蕴其实想的是将夫郎先秘密安置在远处,她再回王府当下人,随时听候王女的召见。   却没想到萧慕凰非但不同意,还想将她们妻夫一同安置在王府后院……   龙蕴几乎感动到哽咽。   可感动归感动,她却不能接受王女的好意。   “王女盛情,草民铭感五内,但这不合规矩……”   “规矩是人定的,本王府上的规矩更是本王定的。怎么?先生要越俎代庖替本王制定王府规矩吗?”萧慕凰笑道。   龙蕴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拱手行礼道:“草民不敢。”   “那就这么说定了。”萧慕凰难得对龙蕴霸道一回,摆手道:“若先生不从,那本王也不同意先生离开!”   “这……”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龙蕴最终也只能同意:“草民,拜谢王女隆恩。”   龙蕴刚拜下去,牧湘就急急地推门而入。   “王女!早朝有大事发生了!二王女夫族里的一位御史大人参了兵部尚书一本,陛下将兵部尚书打入大理寺监牢,责令三司会审此案!现在宫里宫外都传遍了!”牧湘跪地禀道。   萧慕凰略微挑了一下眉,却并不惊讶。   她早就知道,一旦她表明立场拥立萧立忻为太女,萧芮就会开始动手对付萧立忻。   “御史参安大人的是什么罪名?”龙蕴问道。   “克扣三十万将士的军饷,中饱私囊之罪。”牧湘道。   萧慕凰这下子就有些惊讶了:“安振昱做得十分隐蔽,萧芮是怎么找到证据的?”   龙蕴跟了萧慕凰几年,倒是想起一事,便道:“王女当初写了不少信件给兵部,催促兵部按时运送军饷到边关,想来……是这些信件落到了二王女手中。”   萧慕凰恍悟:“不错,本王是写过。”   然后笑道:“还在信里骂过安振昱这老匹女,说本王回京后要让大姐扒了她的狼皮的。”   “结果王女回京之后全忘了。”龙蕴笑着接过话头。   萧慕凰哈哈一笑。   前世她是中了美人计,再者安振昱是萧立忻的岳母,她怎么也不会真跟安振昱计较的。   这一世,她重生回来时都快打完仗了,便是真的不记得安振昱扣她军饷这回事了。   “既然萧芮帮本王‘想起来’了,那本王得让安振昱把这笔钱吐出来才行。”萧慕凰凤眸轻轻一眯,她可是最大的人证呢。   “大王女定会找王女相助,不过,王女可不能一口答应帮忙。”龙蕴提醒道。   萧慕凰现在已经很了解萧立忻了,便勾唇一笑:“这是自然,本王答应得太快,她反而要怀疑本王与萧芮是一伙儿的。本王知道该怎么演。”   前半部分,就按照她前世那个蠢样子来演。   至于后半部分……她自有主意。   “是,王女英明。”龙蕴见萧慕凰明白其中利害关系,便不再多言了。   几人刚说到这里,一名亲卫又前来禀报:“启禀王女,二王女来了。”   萧慕凰顿时和龙蕴对视一眼,然后同时一笑。   萧芮来得还真快,生怕她不知道这事儿似的。   看来,萧芮要对付的不仅仅是萧立忻,还有她。   “先生请自便,本王去见见她。”萧慕凰道。   “是,王女。”龙蕴行了一礼。   萧慕凰便很快离开书房,前往了正厅。   萧芮是和五王女萧一诺一起来的,见萧慕凰进了正厅,二人便一起开口道:“幺幺。”   “二姐,五姐。”萧慕凰开怀一笑,上前去亲热地拍了二人肩膀各一下:“你们怎么来我府上了?真是稀客啊!”   萧芮笑了笑:“自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   萧一诺也眯了眯眼:“怎么?幺幺还不知道今日早朝发生的事?”   “什么事?”萧慕凰一屁股坐在两人旁边,挑眉:“母皇又发脾气了?还是为江南水患?不是已经拨了赈灾款下去,户部尚书也亲自带人去救灾了吗?”   “不是为江南水患的事。”萧芮不管萧慕凰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直接说道:“是你二姐夫母族里的一位御史,拿到了兵部尚书安大人克扣军饷中饱私囊的证据,而且在今日早朝时,在母皇面前参了安大人一本。现在安大人已经被关进大理寺了,母皇责令三司会审,彻查此案。”   萧慕凰微微张大嘴巴,半天没回过神来。   萧一诺不耐地道:“你到底听明白了没有?”   “没听明白我张这么大嘴做什么?”萧慕凰毫不客气地回敬了一句。   萧一诺随后一个瞪眼:“听明白了你不说话?”   萧慕凰手一摊:“那五姐教教我应该说什么?”   然后又两眼一翻:“参安大人的人又不是我,我也不是安大人什么亲戚,你们莫名其妙跑来找我说这事儿,还怪我没有反应?嘁!跟我有什么关系!”   眼前这两人,是敌非友。   萧慕凰心中犹如明镜一般。   所以当然不会客气了。   “这事儿,还真跟幺幺有关系。”萧芮一笑,语气沉稳地指出:“一则安大人是大姐的泰山,而你是大姐的亲妹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二则安大人克扣的军饷,正是你麾下三十万大军的。三司会审,定会请你前去指证。”   萧慕凰这下不淡定了,霍地从座位上站起身,叫道:“三司会审要我去指证安大人?大姐不杀了我才怪呢!”   一脸不可思议的模样。   萧芮和萧一诺看着萧慕凰,一时间陷入了沉默之中……   这是真蠢吧?   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不对!”萧慕凰忽然皱起眉头,一个箭步上前来到萧芮面前,“二姐你刚刚说什么?你说安大人克扣的军饷,是我麾下三十万大军的?什么意思?”   萧芮:“……”   原来,不是蠢。   是反应慢。   “意思就是你领兵出征四年,安振昱把发给你和将士们的军饷克扣了一半以上!你们没饿死冻死在边关,那是你们走运!”萧一诺冷笑道。   “安振昱这个竖儒!读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我说那会儿怎么军饷迟迟不到呢!敢情她全给我扣下了!”萧慕凰气得脸红脖子粗。   随后又骂道:“这个狗奴才!我想起来了,我给她写了不少信骂她,结果她一个字都不回我!不回我信也就算了,军饷粮草也不给我!害得我只能带着三军将士利用停战的时间在边关搞耕种,自给自足!她奶奶个……”   劈哩啪啦……   一连串爆粗……   让萧芮和萧一诺都有些听不下去了。   “幺幺,既然你已经想起来了,三司会审请你过堂问话时,你打算怎么说?”萧芮打断萧慕凰的爆粗,缓缓问道。   萧慕凰瞬间一僵!   “三司会审……”她喃喃了一句。   然后,脸色大变:“不好!大姐肯定马上要来找我的!我得赶紧跑!”   说完,也不管萧芮和萧一诺还在她府上,撒腿就掠出了正厅。   萧芮:“……”   萧一诺:“……” 第75章 我就喜欢欺负你怎么办?   萧慕凰可不是做做样子。   她是真跑。   而且还正大光明地跑到程府,拉上程朝玉一起跑了。   程朝玉坐在马车内,还有些迷糊:“你怎么突然想起要去拜访我外祖母?”   程朝玉的外祖母,便是已过世的程夫郎的母亲。   前朝寒门窦家的独女。   如今整个窦家,也就剩窦老太一人了。   程老太傅对这位岳母是相当尊敬的,花钱雇了下人好生照顾着。   “我要说,这就是一个逃跑的借口,你会生气吗?”萧慕凰笑吟吟地看着他。   程朝玉一怔,随后没好气地白她一眼:“敢情我外祖母被你拿来当幌子呢!”   随后,又好奇问道:“你躲谁啊?”   “萧立忻。”萧慕凰一笑,便将早朝时发生的事给程朝玉简单解释了一遍。   程朝玉渐渐明白过来:“二王女对付大王女,但却把你拖下了水。你若帮大王女,便是对不起三军将士,在百姓眼里也是为虎作伥;你若不帮大王女,那大王女就会和你产生隔阂,甚至认为你和二王女一起对付她。”   “没错。”萧慕凰赞赏地点头,她家朝玉就是聪明。   程朝玉见自己猜对了,不免担忧起来:“那你怎么办呀?怎么选都是错……”   “各选一半就不会错了。”萧慕凰笑了起来。   被他担心的滋味儿还真美。   “各选一半?”程朝玉到底是男儿家,并不懂这些朝堂里的风云莫测。   “想知道吗?”萧慕凰稍稍靠近,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唇,“在这里亲一下我就告诉你。”   程朝玉:“!”   伸手就朝她脸上挥去。   萧慕凰笑吟吟地,并不躲开。   程朝玉自然不会真的打,离她脸颊还有一寸时,轻哼一声收了回来。   “你再欺负人,我可就回去了。”   看着程朝玉噘嘴抗议的模样,萧慕凰又忍不住笑出声:“可我就喜欢欺负你怎么办?要不,朝玉勉为其难忍忍呗?”   “你!”程朝玉的腮帮子鼓了起来。   可说又说不过。   打也不能打。   顿时只好生自己的气,用力咬了一下粉润的下唇。   “好好好,我不欺负你了。”萧慕凰忙伸手拍拍他脸蛋,“别把自己咬伤了。”   那可是她的领地。   要咬也得是她咬。   程朝玉嗔了她一眼,倒是松开了贝齿。   萧慕凰安抚地摸摸他脑袋,这才说起对付萧立忻的计策:“我先躲她两天,让她追着我跑,然后告诉她我既不去三司会审的公堂,也不帮安振昱脱罪,就在窦家躲清静。如此一来,她一定会好言相劝,到时候我就可以提条件,要求安振昱必须将吃进去的军饷全吐出来,补发给三军将士,我才答应帮安振昱,她没有别的选择,只能答应。”   “好计策!”程朝玉眼睛亮了亮。   她好聪明呀……   不愧是他喜欢的女子。   看着程朝玉崇拜的亮晶晶眼神,萧慕凰有些心虚地咳了一声:“这是我和先生商量出来的对策。”   “那先生也很厉害!”程朝玉对萧慕凰的崇拜并未减退。   因为,那么厉害的先生都愿意归顺于她,那她当然就更厉害咯!   “……是的。”萧慕凰便不再破坏自己在程朝玉心目中的形象了。   反正这一世,她确实会努力变得更优秀,不教她身边的人失望。   只是,程朝玉那么崇拜地看着她,还甜甜地笑,她难免有些心浮气躁,情难自禁。   但小人儿矜持又害羞,她也不能太过孟浪。   便只稍稍靠近了他一些,握住了他纤长如玉的手指。   程朝玉轻轻挣了挣,却并不坚定。   显然是随她了。   但马车内的气氛,是一下子便旖旎了起来。   好在窦老太就住在京城外的一个山庄子里,马车不过半个时辰便抵达了山庄门口。   萧慕凰重重吁了口浊气,先跳下马车,随后掀开帘子朝程朝玉伸出手。   “来,我扶你。”   程朝玉其实有些不安,因为他身边一向都是柳儿伺候的,结果今个儿萧慕凰却没让柳儿随行。   他本以为出来一趟很快便能回程府,谁知道……听萧慕凰那口气,很可能他要和她在窦家待上几日,等萧立忻找来。   那他不是要天天和她见面吗?   她又那么爱动手动脚,万一她把持不住……   “朝玉?”萧慕凰见程朝玉不动,微微挑眉又唤了一声。   程朝玉轻轻‘啊’了一声,这才敛下心神,把手伸了过去:“谢谢。”   萧慕凰将程朝玉扶下马车,正要牵着他往山庄内去,却被他挣脱开来。   “外祖母是很正经的人。”程朝玉迎上她探究的目光,小声解释了一句。   萧慕凰:“……”   所以她就是不正经的人了?   程朝玉见她那一下子噎住的表情,顿时也反应过来,不禁‘扑哧’一声笑了。   没错,她就是个不正经的人。   也就他心好惯着她。   哼。   眼见程朝玉边笑边往山庄走去了,萧慕凰只好无奈地跟上。   算了,能博佳人一笑,也算功德一件了。   两人进了山庄,下人得知萧慕凰身份后连忙跪迎,得萧慕凰免礼后才起身领路,前往窦老太的所在地。   这会儿,窦老太刚用了午膳,正在花园凉亭里喂鱼。   山风颇大,可窦老太的身体一向硬朗,下人便也劝不动她。   “外祖母!”   程朝玉进了花园一眼见到凉亭里的窦老太,顿时开心地叫了出来,然后不顾形象地朝凉亭跑过去。   下人一惊之后,下意识地看向一旁的萧慕凰。   这位可是小公子的未婚妻主……也是当今陛下最宠爱的小王女……   小公子这般没规矩,她不会生气吧?   却只见萧慕凰含笑看着前方的小人儿,很自然地加快了脚步。   下人便是一怔:啊,原来这位小王女性情如此温和……   原本紧张忐忑的心情,瞬间缓和了几分。   “小朝玉?”窦老太听见有人唤自己‘外祖母’,怔了一下后立刻回头,看见跑过来的程朝玉,还有几分不敢置信。   毕竟,男子因安全问题,没有特殊情况是绝不会出城的。   尤其是大家族的公子,连府门都很少出。   而她那个半女,也老老实实在京城里呆着,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带外孙女程万笙来探望她。   她想小外孙了,还得自个儿下山进城,到程府里去看呢!   今个儿……怎么小外孙跑到她这儿来了? 第76章 朝玉喜欢的,我都可以   “外祖母!”程朝玉开心地跑到窦老太面前,他都好久好久好久没看到外祖母了,好想她啊!   窦老太‘啊’了一声,手里的鱼食全掉进了池塘里。   金鱼们顿时在水里沸腾,争夺鱼食。   “你、你咋来了啊?”窦老太激动地握住程朝玉的手,随后又朝程朝玉身后望去,“你母亲带你来的?咦?这是谁?”   萧慕凰几大步就上了前,恭恭敬敬地朝窦老太行礼:“萧慕凰,拜见外祖母。”   此刻,牧湘很有眼见力地将几分厚礼摆放在了凉亭的桌子上。   那是萧慕凰出府前,让牧湘到库房取的。   她回京的时候,府上可没少有大臣来送礼。   牧湘便挑了几件拿得出手的珍品。   程朝玉脸颊一红,跺脚道:“你乱叫什么呢?”   都还没成亲,她跟着叫什么外祖母呀?   “那我叫窦老太太?太生分了。”萧慕凰笑着摇头,又看向窦老太,“来年便是自家人了,我提前改口,外祖母应当不会怪罪吧?”   窦老太这时才恍悟过来——哦,这就是她小外孙婚配的对象,那个打了胜仗的小王女呀!   “老妇一介白身,小王女都不介意,老妇又哪敢介意什么?”窦老太便一边打量萧慕凰,一边温声笑道。   嗯,不错,相貌不错。   将来和小朝玉生个娃娃,一定也很标致。   眼神嘛……应该是上过战场的原因,虽然眉眼弯弯带着笑意,却难掩那与生俱来的凌厉,甚至是杀气。   好在嗓音柔和,气势减轻了不少,不然她还真怕她这小外孙胆小被吓到。   “外祖母,此处也没有外人,我们还是抛却那些繁文缛节的礼数吧?何况,我是您的小辈。”萧慕凰诚恳地说道。   窦老太摸了摸下巴,随后爽快地颔首:“行吧,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萧慕凰笑了起来,“外祖母果真爽快人。”   见没人考虑自己的意见,程朝玉便暗暗噘了噘嘴。   萧慕凰看在眼里,笑意更浓。   眼神十分宠溺。   窦老太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脸上也笑开了花儿。   好哇,看来小外孙很得小王女喜爱呢!   这样她就放心了。   毕竟,程家不能抗旨,这门婚事是板上钉钉的。   而相较于皇家为了她那半女在文人清流之中的地位联姻,自然是小外孙与小王女有真感情来得更加幸福美满一些。   “走走走,这里风大,别吹着了你们,我们去厅里说话。”   一阵风吹来,窦老太立刻心疼起了两个小辈,忙招呼道。   “是,外祖母。”程朝玉便伸手去扶窦老太。   “外祖母请。”一旁萧慕凰也随即伸手,扶住窦老太另一只胳膊。   窦老太怔了怔,无论如何也还是有些感动的。   毕竟以萧慕凰今时今日的地位,根本无需来讨好她这个老太婆。   所以,萧慕凰这么做,完全是因为她是小朝玉的外祖母。   这叫……爱屋及乌。   “好,好。”   窦老太便怀着感动、欣慰的心情,由着两个小辈将她扶到正厅。   山庄里有管家,也有下人,都是程老太傅千挑万选的人。   此刻管家奉上热茶后,又笑着请示道:“老太太,可要开始备膳?”   “当然要!今个儿别准备我爱吃的,都按照小公子的口味来。”窦老太道。   “是,老太太。”管家正要下去,却又被窦老太叫住了。   只见窦老太看向萧慕凰,问道:“你爱吃什么菜来着?”   “朝玉喜欢的,我都可以,不必特地照顾我的口味。”萧慕凰含笑看了程朝玉一眼。   程朝玉轻轻抿唇,眉眼间都是甜意。   窦老太便笑了,朝管家挥挥手:“去备膳吧。”   “是。”   待管家退下后,窦老太就跟萧慕凰聊了起来。   窦老太年轻时也是才华横溢的,只是因为前朝腐败,所以不屑入朝为官。   而萧慕凰虽然给外界的印象是个领兵打仗的武将,但她身为皇室王女,女帝自然不会容许她轻文重武。   所以萧慕凰是称得上‘文武双全’的。   一个多时辰聊下来,程朝玉都开始犯困了,窦老太却是越发精神矍铄。   对萧慕凰的印象那也是好到了极点。   就差直接说自家小外孙好福气了!   而萧慕凰找机会委婉地解释了一下这次前来山庄的原因,窦老太开明地表示理解,丝毫不在意萧慕凰以她为幌子。   萧慕凰这才松了口气。   虽然她来之前就知道,以她的身份,还有和程朝玉的关系,窦老太便是知道被她利用,也不会对她说什么重话。   但‘不敢怪罪’和‘毫不在意’是两回事。   这是程朝玉的亲外祖母,她可不想让他心疼。   终于,管家来请示,说午膳已经准备好了。   窦老太和萧慕凰的聊天这才暂时结束,而程朝玉的困意也褪去不少。   一老两少随后便去偏厅用膳了。   又是一番其乐融融。   而萧立忻这边,此刻也已经收到了萧芮和萧一诺二人去萧慕凰府上小坐、萧慕凰随后和程朝玉坐马车去了城外的消息。   “萧、芮!”   萧立忻脸色铁青,双手紧握,咬牙切齿。   “大姐,看来老二和老五是去劝幺幺为三军将士着想,让幺幺在三司会审时说实话当证人的。”萧子清一脸阴沉。   萧子玥一听,瞬间暴跳如雷:“萧慕凰敢胳膊肘外拐,我跟她拼了!”   “行了!你除了拼命还会什么?”萧子清斥道,“你一边儿呆着去!”   现在是拼命的时候吗?   现在是拼头脑、拼手段的时候!   老二已经出手了,她们必须接招。   否则,第一回 合就落败,不但鼓舞老二那边的士气,还会让支持大姐的人失望。   再加上母皇那边……   萧子清心想,母皇连暗卫的事都能查出来,何况这事儿呢?   母皇下旨三司会审,肯定是知道安振昱罪名属实的。   但母皇没有亲自出手干预,或是给大姐留了体面,也或是看在幺幺的份上,总之……事情并非完全没有转机。   “幺幺跑了。”萧立忻沉声道,“她为什么要跑?她是不想见我?还是不想被三司叫去问话?老三,你说说看。”   萧子清对如今的萧慕凰,还有些拿不准。   毕竟也四年没在一起了。   四年前的萧慕凰,不过是个莽撞的、被宠坏的皇室小王女。   而现在的萧慕凰,却是手握重兵的功勋将帅、也是文人之首的乘龙快媳、更是母皇最宠爱的女儿。   人都是会变的。   尤其是皇室中人,比普通人成长得更快!   “没见到幺幺之前,我也说不准。”萧子清看向萧立忻,“大姐,我们得追着幺幺出城一趟,摸清她到底什么态度。”   萧立忻薄唇一抿,颔首:“好,即刻出发!” 第77章 他以为……会等到成亲后呢。   于是,萧慕凰在窦老太的山庄里屁股才坐热,萧立忻和萧子清就追过来了。   萧子玥性格冲动,便没被准许跟来。   “大姐,三姐,你们这是……”萧慕凰到了正厅,无奈苦笑。   一副没想到萧立忻和萧子清会追到这里来的样子。   “怎么?幺幺不欢迎我们来窦家做客?”萧立忻一如往常地温和浅笑。   “要只是做客,那我肯定双手双脚欢迎。”萧慕凰咕哝了一句。   声音不大,却足够萧立忻和萧子清听清。   萧子清便呵呵一笑:“所以,幺幺知道我们干嘛来了?”   “要为了二姐说的那事儿,就免谈了!”萧慕凰脸色臭臭地看了两个姐姐一眼,干脆把话挑明了。   萧子清哼了一声:“那你倒说说看,你二姐怎么跟你说的。”   萧慕凰一屁股坐下来,也哼声道:“能怎么说?这么大个事儿,朝野内外都传开了,二姐也犯不着添油加醋。”   “所以幺幺就跑了。”萧立忻淡淡一笑,“幺幺知道,安大人是我岳母,我怎么都会来找幺幺帮这个忙的,是不是?”   萧慕凰窒了窒,半晌才憋出一句:“大姐,不是我不肯帮你,而是……”   “而是什么?”   “而是大姐那岳母太过分了!大姐你是不知道,当初我和三军将士在边关天寒地冻的,眼巴巴等着军饷粮草送到,可左等右等都没个消息!我写了那么多信给安振昱,她不但狂妄自大不回我信件,还克扣我军饷!我要不是看在她是大姐岳母的份上,我一回京就到她府里去打砸抢了……”   萧慕凰越说越气,最后拍桌爆粗,终于把满肚子的怒火发了出来。   萧立忻看着萧慕凰梗着脖子骂安振昱的样子,稍稍和萧子清对视了一眼,随后便道:“大姐承认,安大人的确过分了一些,不过幺幺回京时都没告发这件事,现在又为何不给大姐这个面子呢?”   “现在不一样啊大姐!”萧慕凰吁了一口气,重新坐下来,皱着眉头道:“有人把这事儿给捅到母皇那儿去了,母皇又大发雷霆让三司会审,朝野内外、宫里宫外全知道了!我唯一能替大姐做的,就是躲起来,不去三司作证。”   言下之意,我不会去三司说安振昱有罪,但是如果三司从其她地方证实了安振昱有罪,那我也没办法。   萧立忻听萧慕凰说了这个理由,微微叹了口气。   随后,沉默下来,没再开口。   萧子清便道:“幺幺,这件事是你二姐做的,她就是要利用安大人这件事,破坏你和大姐的感情,你明白吗?”   “我知道,二姐今日来我府上就直说了,参安大人的御史就是二姐夫母族的人。”萧慕凰头疼地按着眉心,“可我就算知道,也不能去给安大人脱罪啊!何况二姐手上肯定有铁证,我就算说假话也不管用的。”   萧子清一笑:“你二姐手上的铁证,无非就是你给安大人写的一些信件。只要你肯帮忙,三姐有法子破她那些所谓的铁证。”   萧慕凰吃了一惊,随后又马上摇头:“不成!我这样做倒是成全了和大姐的情分,可却对不住三军将士。当初她们跟着我出生入死,却连军饷都没拿够,有些甚至都没能活着跟我回到京城……”   她说到这里,脑袋直接就摇成拨浪鼓了,一副绝对不会同意的样子。   萧子清语气一沉:“所以你就眼睁睁看着安大人被定罪入狱,连累大姐吗?”   “那我能怎么着?是我让她克扣军饷的吗?我没去三司指证她已经是看大姐的面子了!”萧慕凰火大地吼了回去!   萧子清被吼得脑袋瓜子嗡嗡响。   这幺幺,还是这副牛脾气。   一点就着。   “幺幺,大姐从来没求过你什么,但这一次,大姐确实需要你的帮助。”萧立忻终于再次开口,她起身来到萧慕凰面前,伸手作揖就要给萧慕凰拜下去。   萧慕凰一把抬住萧立忻的两胳膊肘,红着眼眶道:“大姐!”   “幺幺,你纵然躲在窦家,不去三司指证,可三军将士的证词,一样可信。”萧立忻看着萧慕凰,轻声道:“但她们都听你的,所以……只有你出面作证,证明安大人无罪,三军将士才会看你的面子,放过安大人。”   “我……”萧慕凰双手一紧,一时间仿佛说不出话来。   萧立忻又道:“只要幺幺肯帮忙,就算大姐欠了幺幺一个天大的人情,往后无论幺幺提出什么要求,大姐都会答应幺幺。”   萧慕凰看着萧立忻,久久没有说话。   萧立忻等待着,萧子清也在一旁等待着。   两人都知道,萧慕凰没有像开始一样一口拒绝,就是有所犹豫了。   过了好一会儿,萧慕凰才终于开口:“既然大姐说到这份儿上了……那我现在就提一个要求,只要大姐答应,我会去三司作证,证明安大人没有克扣军饷。”   “好,你说。”萧立忻点头:“不管什么要求,大姐都会答应你!”   “我要大姐去劝安大人,把克扣的军饷还给我,我得拿去补发给将士们。”萧慕凰道。   萧立忻一怔。   一旁的萧子清也是一愣。   二人都是没有想到,萧慕凰的要求,竟然是这个……   “大姐,我当初带去边关的,是三十万大军。而今年我带回京城的,只有十九万……”萧慕凰看着萧立忻,微微哽咽,“有足足十多万将士,都拿不到军饷了,但我得给她们的家人……”   萧立忻一时间也有所触动,当即应了一个字:“好!”   “大姐这是答应了?”   “幺幺如此为将士们着想,大姐身为长姐,怎能不与幺幺一条心?”萧立忻笑着伸手拍了拍萧慕凰的肩膀,“你放心,三军将士被克扣的这笔军饷,我一定替她们补上!”   萧慕凰这才情绪缓和,露出一丝笑容:“有大姐这句话,那我也就放心了。”   条件一谈妥,三姐妹之间气氛就融洽了起来。   “听说我们那准妹夫也在这儿,你不替我们引见引见?”萧子清笑道。   “啊,这个自然的。”萧慕凰知道早晚免不过这一出,便起身笑说:“大姐和三姐稍等,我这就去把朝玉叫过来。”   “好啊……”   萧慕凰随后便出了正厅,到花园里找到了陪着窦老太的程朝玉。   一番说话,程朝玉就轻轻‘啊’了一声:“我现在就要去见她们?”   他以为……会等到成亲后呢。 第78章 “那你对我……有在演吗?”   “是的,毕竟她是我‘亲姐姐’。”萧慕凰意味深长地一笑,“跟其她几个姐姐是不一样的。”   程朝玉明白了,这面子是要做足的,便点了头:“好,那我随你去见礼。”   “真乖。”萧慕凰夸了一句,随后向窦老太笑道:“外祖母,我先借朝玉一会儿,很快便回来陪您。”   “去吧。”窦老太一脸慈祥笑意。   萧慕凰这才和程朝玉一同离开。   “我要怎么称呼她们啊?”路上,程朝玉一脸紧张地问道。   因为他得配合她演啊!   现在萧立忻和她感情深厚,那他肯定得紧张,不紧张就显得有问题了。   “我会让你叫她们大姐和三姐,你跟着叫就是了,我们都定亲了。”萧慕凰教道。   “噢……”程朝玉点点头,又问:“那我应该说些什么?”   萧慕凰轻笑一声,“见母皇的时候,记得大方一些,就跟上次一样,拿出你程府小公子的气派就行了。见她们两个,不用特别说些什么。”   程朝玉是个玲珑剔透的人儿,当下就听明白了。   在她母皇面前他是需要表现的,因为他是她的正夫,得讨她母皇欢心。   这对他是有益处的。   但在萧立忻她们面前,他却无须表现得太好。   最好让她们觉得,他不堪大任,当不好皇家的王女夫。   总而言之就是两个字:藏拙。   “好,我懂了。”程朝玉轻轻点头。   萧慕凰侧目看了看程朝玉,见他紧张之色越发流露,不由得暗暗失笑:想不到她家朝玉也是个会演的人啊!   很快,程朝玉就随萧慕凰来到了正厅。   一进门,萧慕凰就给程朝玉引见道:“朝玉,这是本王的大姐,这是三姐。”   程朝玉局促地上前行礼,略有些结巴:“见、见过大姐,见过三姐。”   萧立忻和萧子清皆是微微怔了一怔。   心道这程府小公子模样勉强算是清丽可人吧,但这性子……   到底程老太傅只是个闲人,并未入朝为官,虽有早年积累的盛名,可夫郎死得早,程朝玉便养得小家子气了些。   “小公子免礼,往后都是一家人,不用客气。”萧立忻很快露出温和笑容,随后又从袖中拿出一个红封,“这是本王给小公子的见面礼。”   萧子清也跟着拿出两个红封,笑道:“这是我的见面礼,另一份是你们四姐的,她今日有事抽不开身,便托我带过来了。”   二人此行来的是窦老太的山庄,又知道萧慕凰是带程朝玉出来的,是以早就把给程朝玉的见面礼备好了。   “这……”程朝玉微微怯然地看向萧慕凰,仿佛有些不知所措。   萧慕凰心中暗暗好笑,面上却大大咧咧一挥手,道:“大姐三姐都是自家人,不用客气,都收下吧!”   程朝玉听了她的话,稍稍一犹豫,问道:“那……四姐的呢?”   在场的三个女人就都是一愣!   萧慕凰不得不佩服自家小夫郎,装傻真是有一手。   连她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四姐的……咳,也收了。”萧慕凰轻咳一声。   待程朝玉收下三个红封后,她才挠挠头对萧立忻和萧子清尴尬一笑:“都怪我,平时没事就跟他说以前和四姐干架的事儿,他还以为我跟四姐关系不好呢。”   “所以你跟你四姐表达感情的方式是动手?”萧立忻一脸揶揄。   萧子清一本正经道:“大姐,按幺幺的说法,应该叫切磋。”   顿时,萧立忻就笑了起来。   萧慕凰也哈哈大笑。   气氛融洽到了极点。   而很快,萧立忻就和萧子清就跟萧慕凰提了回京一事,萧慕凰表示她在山庄里留宿一晚,明日再回京。   萧立忻和萧子清自然理解,到底明面上她是带着程朝玉来拜访窦老太的。   于是,萧立忻和萧子清便先行回京。   二人走后,萧慕凰携程朝玉重回窦老太身边作陪。   窦老太虽然年事已高,却耳清目明,便看着萧慕凰笑道:“事情妥了?”   萧慕凰也一笑:“外祖母放心,那安振昱私吞的军饷,全都得给我吐出来。”   “嗯,不过,安振昱逃过一劫,她底下的人却要遭殃了。”窦老太对这些贪官的手段,既厌恶,又了然。   “既为知情者甚至是参与者,遭殃也是应有的下场。”萧慕凰淡淡道,丝毫不同情即将被萧立忻等人拉出来替安振昱顶罪之人。   窦老太赞赏地点头:“不错,看得出来你是个正气之人。”   正气?   萧慕凰想笑。   那倒真不是。   只不过她想要的是那个位置,那么安振昱之流,便是她的敌人!   所有损害江山的国之蛀虫,都是她的敌人!   她会一个一个,慢慢铲除。   窦老太没多久就借口累了,让程朝玉带萧慕凰到山上看看风景,她自个儿就回房去休息了。   萧慕凰和程朝玉一道将窦老太送回主院,这才离开。   “外祖母这是给我们制造相处的机会呢。”   出了山庄,漫步在郁郁葱葱的林间小径,萧慕凰心情很好,也不在意程朝玉瞪她,直接上手牵住了程朝玉。   大概是亲近的次数渐渐多了,程朝玉也没有一开始的羞涩了。   他瞥了她一眼,道:“谁让我要嫁的是个王女呢?外祖母便是为了我,也得顺着你的心意呀!”   在外祖母看来,不小心开罪了她,最后受苦的还不是他。   所以外祖母越是疼他,便越是会对萧慕凰好。   “没关系,日子久了你的家人便会知道,我这个王女在你面前啊,就是只纸做的老虎。”萧慕凰说着,大笑起来。   程朝玉情不自禁地也弯起了唇。   甚至心里有些憧憬地想着,若她说的每一句情话,全都是真的,那该有多好。   那他外祖母、母亲、姐姐,甚至在天上看着他的父亲,都会高兴他得遇良人的。   “方才朝玉演得不错,连我都给唬住了。”萧慕凰又笑着说道。   程朝玉忽然止住步子,侧身看着她的眼睛。   “怎么了?”萧慕凰也随他一同停下,微微低头看进他眼底。   “你也很会演。”程朝玉轻轻地说道。   “所以呢?”萧慕凰听得出来,他话里有话。   程朝玉抿了抿唇,轻声问道:“那你对我……有在演吗?” 第79章 她语气沙哑:“感受到了吗?”   萧慕凰一下子就听明白了。   他是担心,她在他面前,也是演的。   “那你自己觉得呢?”萧慕凰笑了笑,手指轻柔地拨开他耳边一缕青丝。   程朝玉摇头:“我不知道。”   他很想相信她。   可柳儿那日无意的一句话……又难免令他感到不安。   他没有慕容明若那样的美貌,也没有慕容明若那样的才华,为什么她会这么喜欢他,还对他这么好呢?   她太完美了。   完美到不像是真的。   可他一日比一日沦陷进她的温柔之中,情难自禁。   他无法想象有一天他发现,她对他的好,对他的温柔,全都是伪装,那他余生该怎么过……   “其实……我现在做再多保证,朝玉都不会完全相信的。”萧慕凰慢慢靠近程朝玉,手臂环住了他的腰。   “所以……不如提前让朝玉感受一下。”   程朝玉眼里浮现出一丝迷惘:感受?感受什么?   下一刻,他腰上的大手忽然一紧,将他整个人带向她。   他刚张口轻‘啊’一声,檀口便被萧慕凰强势封住了。   程朝玉水汪汪的眼睛瞬间瞪大。   她她她……   萧慕凰一手扣紧身前男子的腰,一手掌控住他青丝滑腻的后脑勺,肆无忌惮地对他爆发出蕴藏许久的热情。   程朝玉身子越来越软,几乎昏厥在她怀里。   她攸地松开程朝玉,大手仍旧紧紧地扣着他的腰身。   她看着他的眼神炙热,语气沙哑:“感受到了吗?这可是演不出来的。”   程朝玉羞愤不已,抬起软绵绵的手捶了她肩头一下:“我要回家……”   “回家跟老太傅告状?朝玉确定说得出口吗?”萧慕凰故意曲解他的意思。   “你……”   程朝玉如同泛了水雾一样的眸子瞪着萧慕凰,可整个人看起来又娇又软,却惹得萧慕凰怜爱不已。   “来年就把你娶回王府。”萧慕凰又啄了他红唇一口,“日日欺负你,直到你相信我的真心为止。”   程朝玉哪能听不懂她这‘欺负’的真正意思,顿时羞得把脸埋进了她肩窝。   萧慕凰便也不动,双手紧紧地抱着他。   片刻后,程朝玉终于抬起了头,小声道:“外祖母让我带你到处走走的……”   他以后,再也不会问她那些奇怪的问题了。   免得她用这种羞人的方式来回答他……   “那就走走吧。”萧慕凰笑着放开他,又回到两人之前手牵手的姿势,慢慢在林间走着。   因被萧慕凰小欺负了一下,程朝玉许久都没再开口。   萧慕凰知道他难为情,便找了话题聊天:“朝玉和外祖母应该很少见面吧?”   本来不自在的程朝玉顿时被转移了注意力,他点点头:“嗯,因为我是男子,不能出城,所以从小到大,母亲都是带姐姐去探望外祖母的。”   萧慕凰听得微微心疼。   仿佛看见当年的小朝玉,委屈巴巴地看着母亲和姐姐远去的背影,金豆子直掉。   “我小的时候,外祖母身体还硬朗,每年都会进城到程府来看我,给我带很多好吃的。只是后来母亲担心她老人家的身体,便不让她再下山奔波了。而且……我也长大了。”   程朝玉的语气,怀念中带着怅然。   他以前很不想长大。   不过……   他侧眸看了看身边的女子,轻轻抿唇。   不过,如果长大是为了遇见她,那他还是想要长大的。   “以后要是想来,就告诉我,我带你来。”萧慕凰揉揉他的脑袋,许诺道。   程朝玉顿时笑了起来:“那可不成,母亲会骂我不懂事的。”   她是做大事的人呀!   外头那些事情已经让她很累很烦了,他哪儿能拿这点小事情来烦她呢?   “那就等我们成婚之后再说。”萧慕凰想了想,说道,“成婚之后你便是我的人了,老太傅也不敢骂你的。”   程朝玉先是噗哧一声,而后又蹙起眉头来:“我要是嫁给你了,就是王女夫了,那我母亲岂不是见了我还要行礼?”   感觉好不孝……   “这个……”萧慕凰轻咳一声,“原则上来说是如此,但你与老太傅见面应当也是私下见,私下可以不必遵守皇家礼仪。”   “那我不要嫁了。”程朝玉一想到他母亲要向他行礼,他就难受。   “噢,这可由不得你。”男儿家的一点小性子话,萧慕凰并未放在心上。   程朝玉噘嘴:“你还敢强娶不成?”   “你先试试悔婚,再看我敢不敢强娶。”萧慕凰神色似笑非笑。   悔婚……   程朝玉眸色微微一变,哼道:“我程家人才不会悔婚,倒是你,可别临时变卦,让我成为天下人的笑话。”   萧慕凰心里一疼,面上却笑道:“如此佳人,我可舍不得悔婚。何况我要是悔婚,老天都会拿雷劈我的。我啊,恨不得现在马上就娶你过府!”   这辈子,她再不会做那等蠢事。   “暂且信你。”程朝玉弯起了眉眼。   两人相视一笑,继续往风景宜人的地方走去。   一路有说有笑,谈天论地。   好不甜蜜。   而萧立忻和萧子清赶回京城之后,便立刻着手军饷一事。   安振昱那边,萧立忻亲自去探望了一回。   碍着她大王女的身份,大理寺的人自然不敢不让她探监。   安振昱到底是大王女的岳母。   何况现在三司还没定安振昱的罪呢!   于是萧立忻从安振昱口中,得知了她贪污军饷的数额,以及与她一同经手军饷的下属。   “兵部侍女裴冬……”萧立忻目光微微一凝,若有所思地道:“据本王所知,裴冬之母是前朝的兵部尚书,裴家是被招安的,对吧?”   “对。”安振昱点头,眼底滑过一抹窃喜之色:“王女莫不是想……”   “军饷一事震动朝野上下,便是幺幺答应帮我们,可三军将士哪儿有完全不漏口风的?三司想查,便能查到。”萧立忻淡淡摩挲手上指环,“所以,我们必须推出一个主谋来。”   安振昱忙不迭地点头:“王女英明,这裴冬跟在我身边七年,我干的事情她都有参与,便是不推她出来,她也难逃干系。现在只要她一人承担罪责,便可保她夫女平安,她定然愿意!”   “空口无凭。”萧立忻淡道,“要推她出来,便要做得天衣无缝,铁证如山!所以,那些被你克扣的军饷,你得分文不差地全交出来,本王好安排到裴家库房去。”   “是,是,一切但凭王女安排。”安振昱只求活命脱罪,自然什么都听萧立忻的。   毕竟,银子哪儿有性命重要呢? 第80章 谁会送来这么一封信?   几日后,兵部侍女裴冬被大理寺带走。   听说是找到了什么有力的证据。   “裴冬?也亏我们这位大姐有脸啊!”   萧一诺像听见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满脸嗤笑。   谁会相信区区一个兵部侍女,敢擅自克扣前方将士的军饷?   这是把文武百官甚至是母皇都当傻子呢?   萧芮转动着手里的圆润玉石,神色微沉:“有没有脸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能不能过母皇那一关,能不能保住安振昱这个兵部尚书。还有……幺幺那边,显然已经被她说动了。”   因为,萧慕凰已经回到京城。   萧一诺伸手摸了摸下巴:“幺幺会这么爽快地帮她,倒是有些让我没想到。”   这可是置三军将士于不顾的行为。   不像是萧慕凰那护兵如护犊子一样的人能干出来的事儿。   “到底是亲姐妹。”萧芮目光沉沉地一笑,“若真袖手旁观,这姐妹也做到头了。”   “我们不就是在等幺幺出手?”萧一诺玩味地勾唇,“二姐,你说要是幺幺背弃了三军将士,却还是没能保住安振昱,甚至还开罪了母皇,她会怎么想?”   萧芮瞥了萧一诺一眼,淡淡道:“与其有功夫幸灾乐祸,不如去盯着看看她们接下来的行动。轻敌,永远是兵家大忌。”   虽然安振昱此次明显是在劫难逃,但她也不会小觑了萧立忻的手段。   毕竟,萧立忻背后还有个秦家呢。   若有人能破此局……那人,必定是秦九漓。   萧芮想到秦九漓这般人物,却投靠了萧立忻,眼里不禁闪过一抹惋惜之色。   她为何就得不到这样的人才呢?   只因为她父君是皇贵君,而不是君后吗?   但若论出身,她们的母皇还是草莽呢!   所以,分什么嫡出庶出,何其可笑!   “知道了,我这就去盯着。”   萧一诺勾了勾唇,漫不经心地起身走了。   ……   事实证明,萧芮还真没说错。   没两天,萧一诺就收到了消息——兵部侍女裴冬在大理寺认罪画押,承认军饷是她所贪,而后大理寺与刑部、都察院一同带人前往裴家,果然在裴家库房发现了那些被扣下的军饷!   紧接着,三司会审,萧慕凰在公堂上承认她写过信给兵部尚书安振昱催促军饷,但都石沉大海。   当她回京后向她大姐萧立忻告状,萧立忻询问过安振昱之后,才得知安振昱根本没收到过萧慕凰的任何信件。   萧慕凰以为是信件在路上丢了,便不再与安振昱纠缠。   公堂之上,裴冬承认是她欺上瞒下,将萧慕凰向安振昱催军饷的信件全部压了下来。   至此……案件水落石出,真相大白。   安振昱最多就是一个用人不当识人不清的小罪,而裴冬却是滔天大罪,罪在不赦。   “可恶!”萧一诺冲进萧芮书房,将三司会审的结果一口气说完之后,狠狠一掌拍在了书桌上,咒骂道。   萧芮手里的笔,早已掉落在宣纸上。   晕染出一团浓浓的黑色。   “难怪幺幺会这么快回京……”萧芮重重地叹息一声。   想不到,她们竟然能想出这一招。   不但将所有罪名都推到兵部侍女头上去,还将军饷放在了裴家库房,造成铁证如山的假象……   而很显然地,萧慕凰答应帮忙得如此爽快,主要还是因为这批军饷。   萧立忻让安振昱将这批扣下的军饷吐出来,如数还给萧慕凰。   萧慕凰便没理由再和安振昱过不去了。   以萧慕凰的个性,必然会将这批军饷补发给三军将士。   呵……   安振昱安然无恙,三军将士喜得军饷,萧慕凰名利双收——敢情她萧芮苦心筹谋这个局,全是在给敌人铺康庄大道!   ‘啪嗒’!   萧芮拾起掉落的笔,却瞬间将笔折为两段。   指间,泛出一丝猩红。   “二姐!”萧一诺叫道。   萧芮回过神来,若无其事地掏出帕子将指间的血迹擦干,淡淡扔了帕子,道:“既然败了,那就休养生息一段时间吧。”   再继续扑腾,母皇那边也不傻。   军饷一案,事关江山社稷,母皇才会如此兴师动众。   其她事情,根本不足以让母皇去动萧立忻。   “我们就这么……”萧一诺正说着,忽然感觉不对,顿时扭头朝窗外一喝:“谁?”   一道人影飞快闪过。   萧一诺正要纵身追出去,却只见一把飞刀破窗而入,直朝房内飞来。   她立刻闪身掠至萧芮身前保护,同时朝飞刀挥出一道劲风。   ‘铮’地一声之后,飞刀被击落在地。   而飞刀上面,俨然扎着一封信。   萧一诺朝窗外看了一眼,蹙眉:对方武功奇高,眨眼间就不见人影了,而且外面的侍卫竟然一个都没发现对方……   想不到,京城之中,除了幺幺之外,还有此等高手。   萧一诺定下神来,上前捡起飞刀,从飞刀上取下那封信。   而后回到萧芮身前,将信递上:“二姐,对方是来送信的。”   “嗯。”萧芮接过信,打开一看,眸色攸地微变,人也站了起来!   竟然……有这等事?   “二姐,信上说的什么?”萧一诺一看她二姐的表情,就知道信上内容非比寻常,顿时忍不住问道。   萧芮脸上露出一丝沉沉的笑意:“你自己看吧。”   萧一诺狐疑地接过萧芮递来的信,快速阅览了一遍后,瞬间双眼圆瞪:“二姐!若这信上所说是真的,那老大可真的是要身败名裂了啊!”   白水一战,三万大军全军覆没!   副将邓瑜好大喜功,被母皇怒斩于阵前。   而真正好大喜功、导致三万将士惨死的罪魁祸首……居然是萧立忻!   不是邓瑜!   此事若是被揭发出来,萧立忻还有什么脸面争储?   哈哈哈哈哈哈!   简直天助她们!   “关键是,谁会给我们送来这么一封信?还把如此重要的机密告诉我们?”萧芮高兴归高兴,却也没被兴奋冲昏了头脑。   萧一诺冷哼:“管她是谁呢!总之这件事对我们有百利而无一害,就算是被利用,我也想参萧立忻这一本!”   精心设计的安振昱一案惨败,萧一诺连表面的一声‘大姐’都不愿再叫了。   直呼萧立忻其名。   萧芮虽然有些放不下心来,但沉吟了片刻后,说道:“信上那一句‘陛下能重拿轻放一件事,却不会连续重拿轻放两件事’,倒是显得很了解我们母皇……”   “会不会是老六?”萧一诺猜测道,“这老六明明智谋过人,看她幼年与母皇下棋便知,可她却不偏向任何一方,如今会不会是因为安振昱克扣军饷一案令她对萧立忻心生反感,所以才暗中相助二姐?”   萧芮想到自小病弱但却聪明的萧瑾卿,不禁微微一喜:“若真是老六,那就太好了。”   母皇疼老六,也不比疼幺幺少多少。   因为老六出生在母皇登基前一年,时局动荡不安,所以早产,自小一直身体不好。   母皇对老六是心有愧疚的。 第81章 他既心惊,又心凉。   “不管是不是老六,反正现在得趁热打铁再参萧立忻一本!”萧一诺神色阴沉地说道。   就像神秘信函上说的一样,母皇会重拿轻放一次,却不会重拿轻放第二次。   连着两件事重拿轻放,母皇的威信何在?   而且安振昱的案子和萧立忻没有直接关系,但白水一战导致三万大军全军覆没的罪魁祸首,可是直指萧立忻的!   母皇一世英名,绝不会因为一个萧立忻,便让自己的部下至死蒙冤。   “好。”萧芮也不再迟疑,做了决定,“你想办法扮成黑衣人,以邓瑜生前好友的身份去见慕容明若,按照信上所说,痛骂于他,让他清醒清醒。”   神秘信函上,连详细方法都贡献出来了,她还不趁机坑萧立忻一把,那她就是天下第一大傻子了。   “我今晚就去!”   萧一诺摩拳擦掌,眼里全是兴奋之光。   夜晚很快到来。   黑衣人打扮的萧一诺,顺利潜入了慕容府中。   如今慕容明若身边,已无萧立忻的暗卫。   萧立忻的暗卫,全都折损在女帝手中了。   短时间内,萧立忻也根本不敢再起养暗卫的念头。   “谁?”   给慕容明若守夜的小侍,听见房间里有异动,顿时喝了一声。   萧一诺冷冷一笑,一指劲风弹出。   小侍两眼一翻,昏倒在了地上。   “什么人?”慕容明若也被惊醒了,他急忙抓起一旁的外裳往身上套去。   “穿好衣裳,出来说话。”萧一诺不耐烦道。   慕容明若听得是个女子的声音,一时间脸色都白了。   他慌忙将衣裳穿好。   但却不敢出去。   “我是你母亲的生前好友。”萧一诺冷冷道,“你若还认你自己是邓家的后人,就给我滚出来!”   他母亲的生前好友?   慕容明若惊呆了,半晌才迟疑着,缓缓走出内室。   “您……您真是我母亲的……”他看着面前的黑衣女子,并不敢太过靠近。   “哼,你还知道邓瑜是你母亲!她若在天有灵,看见你替萧立忻做事,定不认你这个儿子!”萧一诺冷然负手,沉声骂道。   慕容明若眼眶一红,有些站不住脚,虚软地跌坐在桌前。   虽然他不是萧立忻一手养大的,可他吃穿用度,全是萧立忻出的钱。   他,真的不该替萧立忻做事吗?   “是她……将我从邓家接走的……”慕容明若眼泪滑落。   萧一诺冷笑:“她当年逼迫你母亲替她顶罪,当然要做做样子将功臣的儿子接走抚养!不然,以后还有谁敢替她卖命?”   原来,他母亲是被萧立忻逼迫顶罪的?   他母亲是为了他爹和他才死的?   慕容明若抽泣起来。   他不知道……   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   美人落泪轻泣,萧一诺在心中略微怜惜了一下。   但想到她二姐的宏图霸业,便又冷着声音道:“你以为她将你养在慕容府,安了什么好心?不过是看你美色过人,想利用你去达到她的目的罢了!”   慕容明若心脏狠狠被刺痛。   他想到萧立忻给他的任务……以及蓝小侍的死……   萧立忻,的确心狠手辣。   这是他以前没有看出来的。   察觉慕容明若的松动,萧一诺接着说道:“如果你执迷不悟,将来你的下场,便与你母亲一般!你要知道,你母亲为萧立忻顶罪,按照常理萧立忻应当善待你才是。可她却利用你替她做事,这足以说明她绝非一个知恩图报之人。等你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她便会毫不留情地将你当成弃子牺牲掉!”   慕容明若痛苦地闭上眼睛。   这些……他又何尝没想过呢?   可他,没有别的选择啊。   “邓贤侄,我与你母亲相交多年,你们邓家人绝非贪生怕死之辈,你母亲为了保住你爹与你,甘愿替萧立忻顶罪,死于阵前!虎母无犬子,我相信你有胆量出面替你母亲翻案,向天下人证明你母亲的清白!”   慕容明若惨然一笑:“我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子,而她却是身份尊贵的大王女,我哪里有什么本事替我母亲翻案……”   “你有!”萧一诺用笃定的语气说道,“萧慕凰想娶你为侧夫,而且已经禀明了女帝,女帝一向宠爱萧慕凰,对她有求必应。所以,你此刻去接近萧慕凰,跪求萧慕凰替你母亲翻案,她既然心悦你,想娶你为侧夫,自然也愿意你有一个好的出身。”   “可萧慕凰是萧立忻的亲妹妹!她怎么可能为了我去得罪萧立忻?”慕容明若想到萧慕凰前几次对他的冷漠,根本不敢抱太大希望。   “萧慕凰是个没脑子的,只要她答应了你,自然会去找萧立忻。而萧立忻在萧慕凰面前从来都是宠妹如命的好姐姐形象,所以她也不会拒绝萧慕凰。”萧一诺沉声笑道。   慕容明若听到这里,忽然抬眸看着黑衣女子,轻声问道:“您……真是我母亲的生前好友吗?”   “我当然是。”萧一诺冷笑,“而就是因为你母亲一事,我才投靠了二王女!二王女礼贤下士,待我如同亲姐妹。这次萧立忻被她岳母安振昱一事牵连,女帝下旨三司会审,就是我们布的局!可惜,被萧立忻用了一个兵部侍女裴冬来顶罪……”   安振昱一事,轰动朝野。   何况还与萧立忻有关。   慕容明若自然也是知晓的。   裴冬为了安振昱顶罪,他自然也是看得清楚明白。   他甚至再一次想到了因暗卫一事而被赐死的蓝小侍。   好像,跟了萧立忻的人,最后都没什么好下场……   这种发现,让他既心惊,又心凉。   “你想想看,我们都知道裴冬是被拉出来顶罪的,女帝能不知道?可三司会审过了,萧立忻又是王女,她自然会顺水推舟,放过萧立忻这一次。”   说到这里,萧一诺冷哼一声:“但如果这时候,再出来一个白水之战三万大军全军覆没的罪魁祸首是萧立忻!哼,女帝绝不会放过她!”   慕容明若微微叹了叹:“所以,您只是想利用我母亲一事,对付萧立忻。”   “这是双赢。”萧一诺冷冷纠正,“作为你母亲的生前好友,我必须替她翻案正名,让天下人知道她并非罪将,而是忠心护主的忠将!而作为二王女的手下,我也必须将心狠手辣无情无义的萧立忻拉下马!”   慕容明若眸色微动。   双赢…… 第82章 慕容明若入局   萧一诺走后很久,小侍才从昏睡中醒了过来。   他一惊,急忙爬起来冲进内室。   却见慕容明若好端端地坐在榻上,手里拿着一本诗集。   “公子,方才奴被人……”   小侍才一开口,慕容明若就不耐烦地打断了他:“是萧慕凰。”   他神色冰冷,尽是厌恶。   “萧慕凰?她怎么会来慕容府?”小侍大为吃惊。   “她突然说要娶我当侧夫,还让我明日到她府上去见她。”慕容明若按照黑衣女子临走前教他的说词,冷声说道。   小侍又吃了一惊,但随后就高兴起来:“这么说,王女给公子的任务,公子马上就可以完成了?”   这段时间他可是一直都在犯愁呢!   要知道慕容明若完不成任务,他也会跟着倒霉的。   可近日京城实在发生太多事了,萧慕凰又根本不出门,想接近她,简直比登天还难。   没想到,萧慕凰居然深更半夜自己找上门来了,还约公子明日去她府上。   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了啊!   “呵,你很高兴啊。”慕容明若嘲讽地看着小侍。   小侍忙收敛了一些,赔笑道:“奴也是为公子着想啊,当初那蓝小侍若是机灵些……”   “好了,不要再提蓝小侍了!”   慕容明若‘啪’地一声盖上诗集,神色冰冷地起身。   “我去睡了,你出去吧。”   “是,奴告退。”小侍也不生气,笑吟吟地退出去了。   慕容明若躺去了床上,才开始想明日去见萧慕凰的事。   萧慕凰……会见他吗?   翌日。   勉强睡了一个多时辰的慕容明若坐在梳妆台前,小侍一边唠叨着他气色不太好,一边试图用脂粉给他掩盖。   慕容明若看着铜镜里确实有几分憔悴的自己,忽然推开了小侍的手。   “不必遮掩了。”   那程朝玉不施脂粉,也不见倾国倾城,萧慕凰不照样对他温柔无比?   而反观萧立忻对他……   呵,若是女子真心喜欢,男子何须打扮!   “公子,这可不是使小性子的时候啊……”小侍大惊,想劝说慕容明若。   但慕容明若却淡淡道:“她半夜前来见我,我不也没打扮?说不定,她就是不喜涂脂抹粉的男子。”   小侍一怔,随后想到那程府的小公子,便放下了手中的脂粉。   没有再坚持。   慕容明若随后便起身出门。   小侍紧跟其后。   待慕容府的马车来到萧慕凰的王女府门口,慕容明若还在马车内稍微犹豫了一会儿,才在小侍的催促下,下了马车,来到王府门口。   “干什么的?”门口亲卫手握佩剑,寒声问道。   慕容明若到哪儿都是有优待的,几乎是所有女子见了他,都会软下三分语气。   但见这萧慕凰府上的亲卫,却是不假辞色,连眼神都未因他的美貌而波动丝毫。   慕容明若心中不禁微微诧异萧慕凰治下之严。   “我是慕容明若,有事求见小王女,烦请帮忙通传。”慕容明若定了定神后,轻声开口。   王府亲卫显然听过这个名字,瞥了眼前的男子一眼后,道:“稍等。”   说完便转身进府去了。   萧慕凰今日哪儿也没去,在书房和龙蕴下棋。   “王女棋艺又进步了。”龙蕴笑道。   “要想追上先生的棋艺,恐怕还得三百年呐!”萧慕凰摇头失笑。   此刻亲卫到门口禀报道:“启禀王女,府门口有一自称是慕容明若的男子,求见王女。”   萧慕凰和龙蕴对视一眼,同时一笑。   随后,萧慕凰开口:“领他到前院的花园凉亭,本王稍后就到。”   “是,王女。”   待亲卫退下后,萧慕凰才对龙蕴笑说:“等此事一了,先生也要‘离本王而去’了。”   “离开一段时间而已。”龙蕴笑着接过话。   萧慕凰看着龙蕴,眸光微微凝重起来:“但愿,一切顺利。”   她相信龙蕴的本事。   但她更忌惮萧立忻的狠毒。   上次若非她留了个心眼,龙蕴已经被萧立忻的暗卫给杀害了!   这一次……   龙蕴一眼便看出萧慕凰的想法,便起身拱手道:“多谢王女挂心草民的安危,不过,草民既已与王女闹翻,又是秦家的人,王女更是表明拥立于她,她绝不会在这节骨眼上对草民下杀手的,还请王女宽心,莫为草民担忧。”   萧慕凰一想也是,便颔了颔首:“先生是有福之人,定会平安回到本王身边。本王,等着先生归来。”   “是,草民定不让王女久等。”龙蕴含笑点头。   随后,萧慕凰便起身离开书房,去花园凉亭见慕容明若了。   ……   萧慕凰走进花园,远远地就看见凉亭里端坐的慕容明若,还有他的小侍。   美人如花隔云端。   萧慕凰步履稍缓,视线一直未曾挪开。   慕容明若的确美得如同一幅画。   可惜……   空有皮囊。   美得肤浅。   萧慕凰将心中那股恨意和嘲讽,尽数压下,开口笑道:“抱歉,本王来迟,让公子久等了。”   慕容明若急忙起身,欠身行礼:“明若见过小王女。”   “免礼。”萧慕凰在他对面落座,随后一抬手:“公子也坐吧。”   “多谢小王女。”慕容明若稍抬明眸,浅浅一笑,勾魂摄魄。   萧慕凰眼神微微一闪,忙端起面前的茶,似乎带着掩饰之意。   一旁小侍心念一动,便开口道:“小王女容禀,这茶……是公子饮过的。”   “呃……”萧慕凰顿时尴尬地将茶放了回去。   慕容明若顿时开口斥道:“没规矩!小王女面前,焉容你放肆?”   “奴多嘴了,请小王女恕罪。”小侍忙跪下请罪。   萧慕凰轻咳一声,摆手道:“是本王疏忽,你出声提醒也不为过。”   说着,视线又移向慕容明若,道:“公子是第一次来本王府上吧?”   “是的,小王女。”慕容明若低眸浅笑。   心想:眼前的萧慕凰……当真是那日灯船上的萧慕凰,判若两人。   到底,哪里出了差错?   萧慕凰于是又轻咳了一声:“那日本王在灯船上对公子颇为无礼,还以为公子不会再见本王了……”   慕容明若没想到她主动提起那日灯船上的事,顿时更加低下了头去。   一层水雾,弥漫在明亮的美眸中。   萧慕凰见状忙抬手:“公子莫怪,本王那日……实在是无可奈何。因为,因为本王的母皇派了暗卫在本王身边,是以本王不得不对公子冷脸相对。”   这番解释一出口,莫说慕容明若瞬间含泪抬了头,就连一旁的小侍,也恍然大悟。   他就说怎么公子的魅力不管用了呢!   原来是另有内情啊! 第83章 明若今日来,是有一事相求……   萧慕凰对灯船上无礼之举的解释,虽令慕容明若有所释疑,却还是有一丝想不通。   而今日萧慕凰态度很是温和,他便大着胆子问道:“为何陛下派暗卫在小王女身边,小王女便要对我冷脸相对呢?”   萧慕凰便无奈地一笑,解释道:“因为程老乃文人清流之首,朝玉又是她的独子,是以本王的母皇早就警告过本王——在本王迎娶正夫过门之前,不得与任何其他男子传出风流韵事。”   慕容明若轻轻‘啊’了一声,随后点头表示明白了:“原来是这样……”   一旁的小侍垂首而立,心下也跟着恍然大悟。   难怪萧慕凰对程家小公子表现得一往情深呢,原来是女帝压着的。   随后,便对慕容明若完成大王女交代的任务更有信心了。   只要萧慕凰有意,凭慕容明若的美色,那还不是手到擒来吗?   小侍得意地想道。   “本王与朝玉明年便可完婚,到时候本王便向母皇请求……”萧慕凰看着慕容明若,话到此处,忽然朝一旁的小侍看了一眼,皱眉道:“你下去吧。”   小侍迟疑,他……下去?   “小王女有令,你还不退下?”慕容明若淡淡道。   小侍眼见萧慕凰面露不悦,顿时也不敢再迟疑,“是,奴告退。”   随后,便退出了凉亭。   本来小侍还想在凉亭不远处守着,结果几名亲卫二话不说将他喝退出去了。   最后,小侍只能到花园入口处等候。   而花园入口处距离凉亭极远,别说偷听了,就是想偷看一眼,也是什么都看不着的。   此时,花园凉亭内,萧慕凰重新露出温和笑意,对慕容明若继续说道:“等本王与朝玉明年完婚之后,本王向母皇请求娶公子为侧夫,不知公子可愿意?”   “我不知道……”慕容明若弯唇,浅浅一笑,带着些许羞意低下头。   萧慕凰眼里闪过一抹冷意,语气却带了一丝诧异:“你今日主动来本王府上,难道不是对本王有意?本王领错情了?”   慕容明若咬了咬唇,忽然起身,朝着萧慕凰便跪了下来。   “公子这是做什么?”萧慕凰一脸惊诧。   “明若今日来此,是有一事相求……只要小王女答应相助明若,明若今生今世都愿给小王女当牛做马……”慕容明若双眸含泪,声音悲泣不已。   当牛做马?   那倒不必。   给朝玉当牛做马还差不多!   前世朝玉为了你,可是流尽了眼泪,后半生苦不堪言。   本王虽有大错,却也是着了你的道,中了你的美人计!   而你,明知本王无辜、朝玉无辜,却仍旧为虎作伥……   萧慕凰在心里冷笑好一会儿之后,才开口道:“公子且说说看是什么事,只要不违背道义,本王一定帮。”   慕容明若轻轻呜咽几声,纤纤手指抬起擦了擦眼泪,然后说起了自己的身世:“小王女早已知晓,我并非慕容府公子,而是白水一战被陛下斩首的副将邓瑜之子……可小王女是否知道,我母亲其实是替人顶罪?”   “这个……本王听先生提起过。”萧慕凰点头,“听说,你母亲是替本王的大姐顶罪的。”   “是的,白水一战里,真正误判军情,导致大军惨败的人,是大王女!”慕容明若哭道,“可怜我母亲对陛下忠心耿耿,到头来却落了个阵前被斩首的下场……”   萧慕凰轻轻咳了一声,为难道:“此事本王虽然知晓,也很同情公子的母亲邓副将,但……事情与本王的大姐有关,本王……可能不便插手。”   “那小王女就不怕,将来娶我为侧夫,被人翻出来我是罪将之子,以此攻讦小王女?”慕容明若抬起泪眼,楚楚可怜地道。   “这……”萧慕凰眼底果然浮现出犹豫之色。   王女的侧夫,自然也要身家清白。   否则过不了女帝那一关。   “小王女,我只是想还我母亲一个死后清名,并非是要小王女与大王女反目……我想,小王女这么厉害,一定有两全其美之策的,是不是?”慕容明若看着萧慕凰,轻声说道。   那盈盈美眸所泛起的崇拜目光,足以让天下任何女子飘飘然。   萧慕凰看着慕容明若,呆怔了片刻后,猛地回过神来,然后握拳至唇边轻咳了一声:“这样吧,公子先行回府,待本王想到法子,再回复公子,可好?”   慕容明若自然知道萧慕凰还要说动萧立忻,才能答复他,因此便起身一福:“明若都听小王女的,明若这便回去,在府里静候小王女佳音。”   “好,本王送你。”萧慕凰笑得一脸温柔。   待将慕容明若送到门口,萧慕凰才停下来,看着慕容明若上了马车,这才淡淡转身,牵了一匹马就出门直奔萧立忻的王府了。   安振昱一案平安无事地终结,萧立忻这几日正舒心着,却不料萧慕凰风风火火地闯进她书房,开口就说起了给邓瑜平反的事!   萧立忻眉眼惊愕了半晌,才道:“幺幺,你是抽哪门子的风,怎么突然想起要给邓瑜平反了?”   “大姐不是答应让我娶慕容明若当侧夫了吗?那我总得给他一个好的出身啊,这可是先生说的。”萧慕凰一脸理所当然地道。   先生?   又是那个龙蕴!   萧立忻满心不喜,面上却不显。   她看着萧慕凰,淡淡地问道:“那你可有想过,若邓瑜是无辜的,谁又有罪呢?”   萧慕凰‘呃’了一声,半晌才小声地说:“大姐,其实……母皇早就知道邓瑜是替大姐你顶罪的了……”   萧立忻心里一沉,“你怎么知道?”   “就是上次你的暗卫刺杀我府上的龙先生,母皇不是把你的暗卫全都斩首了吗?母皇那时候就知道,邓瑜是替大姐你顶罪的,而慕容明若也是你带走、送进慕容府养着的了。母皇还知道你的暗卫要杀龙先生,就是因为龙先生知道慕容明若的真正身世。”萧慕凰一股脑儿全说了出来。   萧立忻大吃一惊:“幺幺!你在胡说什么?”   怎么可能?   她虽然是有所猜测,母皇可能知道了一切真相,但幺幺怎么可能知道?   她和幺幺同为王女,母皇怎么会把这些事告诉幺幺! 第84章 将你浑身傲骨,一寸一寸捏碎!   “我没胡说,这些都是先生说的,后来我忍不住去问了母皇。母皇告诉我,大姐的暗卫并非针对我,而是针对先生。不然,我早就不理大姐了。”萧慕凰嘟囔道。   萧立忻心里一时间真是惊涛骇浪。   她万万想不到那龙蕴真是厉害,竟让萧慕凰完全听了话,甚至还怀疑起她这个大姐来。   而母皇那边……   萧立忻心脏一阵紧缩,后背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她就不该那么早养暗卫的。   而最可恨的就是那已经被她挫骨扬灰的蓝小侍!   竟敢擅自暴露她的暗卫。   萧立忻久久未能平静,直到萧慕凰催促了她一句,她才深吸一口气,说道:“幺幺一定要给邓瑜平反么?”   “我想娶明若当侧夫,那我不得给邓瑜平反么?”萧慕凰看了看萧立忻,道:“其实大姐不用担心的,先生已经替我想出两全之策了。”   萧立忻冷笑:“让大姐听听,你家先生想出了什么厉害的法子。”   该死的龙蕴!   还有秦九漓,这么久了,还没把龙蕴弄回秦家去!   “先生说,大姐可以和我一同去母皇面前替邓瑜平反。如果母皇问起大姐,为何要让邓瑜顶罪,大姐可以说这完全是因为邓瑜对母皇忠心耿耿的缘故……”   萧慕凰随后便将龙蕴的那番话,一五一十地背给了萧立忻听。   一开始还眉眼冷漠的萧立忻,听着听着就神色松动了。   她陷入了沉思。   那龙蕴的说法,倒是有几分道理……   毕竟,母皇已经知道邓瑜替她顶罪一事,她若不主动去母皇面前澄清,反倒让母皇认为她是个没有担当之人。   确实不妥。   而按照龙蕴的法子,将事情全推给邓瑜,道是邓瑜为了母皇着想、为了稳定军心才甘愿赴死……   那么母皇心中的不悦,应该可以消除。   再加上萧慕凰已经完全站在了她这边,母皇更没道理再偏向萧芮。   萧立忻在心中权衡利弊之后,终于朝萧慕凰露出了一丝宠溺又无奈的笑容:“好了,大姐真是怕了你了,既然你都把法子给大姐想好了,又坚持要娶慕容明若为侧夫,那就依你所言吧。”   “太好了!我就知道大姐会答应的!”萧慕凰一蹦三尺高,随后又道:“那我赶紧去告诉明若这个好消息!”   说完就冲到了门口。   然后又突然回头,叫道:“大姐,明日一早我就来找你啊!一起进宫找母皇去!”   萧立忻含笑点头,目送萧慕凰飞快地跑走。   而后,才敛去笑意,一脸冷沉。   慕容明若……   呵,自从知道他母亲是替她顶罪而死之后,他倒是开始有异心了。   如今,还知道找萧慕凰当靠山,替他母亲平反了。   “待本王手握大权,定要将你禁锢在本王的床上,将你浑身傲骨,一寸一寸捏碎!”   萧立忻一拳砸在了桌上,满目阴鸷。   浑然已经忘了,当初是她命令慕容明若无论如何也要去爬萧慕凰的床,破坏萧慕凰和程朝玉的婚事的。   ……   翌日,一大早萧慕凰就去找萧立忻了。   萧立忻思索了一晚上,确定龙蕴给萧慕凰献的这条计策对她并无害处,这才和萧慕凰一同前往皇宫。   女帝下了早朝之后,便见自己的两个王女在御书房里候着。   “儿臣叩见母皇,母皇万安。”   萧立忻与萧慕凰一同行礼。   女帝坐进龙椅之中,淡淡摆手:“免礼吧,有事直说。”   显然是猜到两人无事不会一大早等在御书房了。   于是萧立忻便跪了下去,道:“儿臣是来母皇面前请罪的。”   萧慕凰赶紧也跟着跪下去:“儿臣是跟大姐一起来请罪的。”   女帝没理会萧立忻,而是看向了萧慕凰:“怎么?三司会审时说假话了?”   萧立忻瞬间捏紧了手指。   母皇这话……   萧慕凰则‘啊’了一声:“母皇,儿臣不是为此事来请罪的……是为了白水一战副将邓瑜……”   “胡闹!”女帝抬手拍桌,斥道:“十年前白水一战时你才六岁,你来请什么罪!”   萧立忻一听就明白了,她母皇果然早就知道真相了。   于是她叩首伏在地上,微带哽咽地请罪:“幺幺确实没罪,她只是来陪儿臣的。真正有罪的,是儿臣。当年白水一战,是儿臣误判敌情,不顾副将邓瑜的劝阻,执意率军追击,这才中了敌人的埋伏,导致三万大军全军覆没……”   女帝盯着萧立忻的头顶,神色不辨喜怒。   半晌,女帝才用手指淡淡敲了敲御案:“所以,朕的大王女,是个没有担当、做错事却让部下顶罪的懦弱之人?”   “儿臣有罪……”萧立忻泣不成声。   萧慕凰见状,脱口叫道:“母皇!不是这样的!是邓瑜非要替大姐顶罪的!她说大姐认罪不利军心,也会让母皇为难!”   女帝目光微微一凝。   但她没有理会萧慕凰,径直看着萧立忻:“忻儿,你来说。”   “儿臣甘愿认罪,求母皇降罪。”萧立忻哽咽道。   “朕让你说。”女帝冷冷地道,“除非,你打算抗旨。”   “儿臣不敢……”萧立忻这才直起身来,神色难掩痛苦地道:“当年,邓瑜拼死护着儿臣逃离生天,儿臣自知罪在不赦,便要自行到母皇面前请罪。邓瑜却跪在地上阻拦儿臣,说两军正在交锋,三万精锐先锋全军覆没,对我军士气是一种沉重的打击,如果这时候儿臣这个大王女到母皇面前请罪,更是将母皇架在火上……”   萧立忻闭了闭眼,接着说了下去:“儿臣本不肯听邓瑜的,邓瑜却忽然站起来指着儿臣的鼻子开骂,她骂儿臣鲁莽在先,又愚蠢在后。说儿臣如果此时到母皇面前认罪,根本是在为难母皇,她说儿臣是在逼母皇阵前杀女,既是不忠,也是不孝……”   女帝听着这番话,神色微动。   虽然邓瑜已死,她确实无法再查证萧立忻这番话,究竟是真是假。   但她对当年追随自己的将士,是很有信心的。   所以……   那种情况下,邓瑜真有可能为了大局,甘愿替萧立忻顶罪。   因为,堂堂大王女贪功冒进错判敌情导致三万精锐先锋全军覆没,不但对士气是一大打击,对她这个刚登基不到六年的女帝来说,也是一大考验。   阵前杀女,她确实做不出。   但不杀,又对不起那三万将士。   所以,邓瑜还真是给她解决了一个天大的难题。   想至此,女帝便缓和了语气:“那慕容明若,是邓瑜之子,是不是?” 第85章 难不成,遗书是真的?   “是的!”萧慕凰立刻抢答,“就是上次儿臣跟母皇提起过的……”   “你给朕闭嘴。”女帝冷瞥了萧慕凰一眼,一副‘并不想听你叭叭’的样子。   萧慕凰委屈地闭了嘴。   萧慕凰闭嘴后,女帝重新看向萧立忻,淡道:“朕知道,你将邓瑜的这个儿子安置在慕容府,未尝不是出于对邓瑜的愧疚。若非如此,朕早就将你治罪了。”   萧立忻哽咽叩首:“儿臣罪该万死……”   “邓瑜是个忠臣。”女帝长长地叹了口气,“朕一定要好好弥补她们邓家。”   然后又有些惋惜:“可惜邓瑜没有女儿,只有一个儿子。”   “所以就应该让儿臣娶……”   “闭嘴。”女帝再次勒令萧慕凰闭嘴。   萧慕凰直接用手把嘴巴捂住了。   “正夫都还没过门,你给朕安分一点!”女帝警告道。   萧慕凰忙点头,表示明白了。   女帝敲了敲御案,看着萧立忻道:“为着你的名声,朕是不能给邓瑜平反的,但朕可以补偿她的儿子,也就是邓明若。朕可以破格封他为县主,赐封地,立男户,允招赘。”   其实女帝更想让萧立忻娶了慕容明若,以免萧慕凰日日惦记。   不过,既然是要补偿邓家,那便就还是要给邓家留个后。   所以赐县主之后再招赘,生下女儿继承邓家,是最妥当的补偿方法。   萧立忻心里一紧:封慕容明若为县主?那怎么行?   一来萧慕凰早就看上慕容明若想娶为侧夫了,二来慕容明若对她起了异心,她登基后绝不可能放过慕容明若的。   于是萧立忻便道:“母皇,儿臣其实有一策,可为邓瑜顺理成章地平反。”   女帝微一挑眉:“哦?说来朕听听。”   这是万事都准备妥了,才来见她呢。   确实是忻儿的个性。   “母皇可昭告天下,说十年前白水一战时,敌我军力相差极大,是以首战便惨败,三万精锐先锋全军覆没。而当时的副将邓瑜为了壮我南阳士气,便谎称是因自己好大喜功才导致首战惨败,并求母皇斩她于阵前,稳定军心。随后母皇领兵亲征,苦战一年才打败敌军。如今邓瑜的儿子邓明若说出实情,母皇查清真相之后,决定替邓瑜平反,不教忠臣寒心。”   萧立忻的这条完美之策,自然也是龙蕴想出来的。   否则萧立忻绝不会轻易答应进宫阐明真相,并替邓瑜平反的。   因为邓瑜若无辜,便必定有另一个有罪之人。   而当时萧立忻和邓瑜,是唯二的两个幸存者。   若不是邓瑜误判军情,那就是萧立忻。   这对萧立忻的名声有巨大的影响,萧立忻是绝不可能答应的。   因此龙蕴才想出了这么一条完美计策,用来让萧立忻点头答应。   此刻,女帝也不禁多看了萧立忻两眼,赞赏道:“你能想出这样的好法子替邓瑜平反,倒是让朕刮目相看了。”   萧立忻心中一喜,忙叩谢道:“谢母皇夸奖。”   萧慕凰看了萧立忻一眼,心下冷笑,面上却平淡如斯。   贪功这一块儿上,萧立忻倒是从来没让人失望过。   “此法甚好,那朕就……”女帝刚说到这里,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嘈杂。   她顿时沉下脸色,喝道:“什么人在外头如此放肆!”   一名皇家侍卫急匆匆走进御书房,跪地禀道:“启禀陛下,是都察院的御史们……她们闹着要马上见陛下……”   御史们?   女帝知道若非大事,御史们不至于集体跑来闹腾,于是便缓下了脸色,道:“不用拦了,让她们进来吧。”   “遵旨!”   皇家侍卫出去传旨时,女帝便朝萧立忻萧慕凰二人道:“还不起来?”   “谢母皇。”   萧立忻和萧慕凰同时起身,站在了一旁。   女帝本想让两人先行告退,但话还没出口,六名御史就从门外挤了进来,齐刷刷跪在了她面前。   “陛下英明一世!万不能教忠臣蒙冤,英魂寒心啊……”   这话喊的……   别说女帝了,就是一旁的萧立忻,心里也猛地‘咯噔’了一声!   难道是老二又……   她立刻一眼扫过去,却没找着萧芮的人。   按理说,这几位御使都是她母皇的人,不参与王女之争的。   虽然如此,萧立忻却还是在心里忐忑难安。   总觉得这些御使是冲着她来的。   而一旁的萧慕凰看似面露诧异,心里却十分满意——这些御史来得刚刚好,看来,萧芮还是有点真本事的。   ‘啪’!   女帝拍了一下御案,跪在地上的御史顿时都收了声儿。   而后,女帝冷着声音道:“朕登基十六载,自问并无大过,何以诸位大人一来便说朕让忠臣蒙冤,英魂寒心?”   此刻御书房内总共有六名御史。   领头的是左都察御史,是女帝登基第一年,程老太傅推荐的清流才女。   左都察御史便道:“臣斗胆,敢问陛下可知十年前白水一战,副将邓瑜为大王女顶罪,被陛下斩首一事?”   女帝神色一僵,她们怎么知道的……   不过,既然都察院知道了,那天下人也就都知道了。   女帝定了定神,看向一旁的萧立忻,淡道:“朕方才正在问大王女此事,大王女已经承认,邓瑜确实无罪。不过,邓瑜却并非如你们所说一般,是替大王女顶罪。而是为了朕,为了我南阳!”   说着,女帝便将方才萧立忻说的那些话,给御史们重述了一遍。   左都察御史淡淡一笑,不卑不亢地拱手:“陛下所说,皆是大王女一人之言,并无实证。但臣等手上却有邓副将留给她夫郎与孩子的遗书,可证明邓副将虽有替陛下着想之忠心,但三万精锐先锋全军覆没,也确是大王女之过。邓副将,确实是为大王女顶罪而死的。”   萧立忻瞬间大惊失色!   而萧慕凰也微微诧异了一下,心道萧芮怎么有这本事,能伪造出这种东西?   要知道,邓瑜已经死了十年了。   如今南阳的造纸术愈发精进,所以想伪造出十年前的遗书,不但要找到十年前的纸,还得弄成存放十年的旧样。   再加上字迹等等……简直难如登天。   萧慕凰随后又心中一动——难不成遗书是真的?   邓瑜当年,真留给了夫郎与儿子一封遗书? 第86章 说本王被母皇打得厉害,下不得床。   女帝脸色沉了一下。   如果邓瑜真的留下了遗书,那方才忻儿对她所说的那些话……   女帝轻轻捏了捏手指,冷声道:“将邓瑜的遗书呈上来。”   邓瑜是个武将。   武将的字迹可不好模仿。   何况邓瑜死了十年,十年前的遗书,临时伪造不出。   女帝相信自己可以一眼辨认出遗书的真伪。   “臣,遵旨。”左都察御史便上前,双手将那封遗书呈给了女帝。   女帝接过邓瑜的遗书一看,整个人都被震撼住了!   那怎么能是普普通通一封遗书?   那分明是一封血书!   女帝微微颤抖着手指,将血书打开,一字一落地全部看完。   眼前,几乎浮现出当年邓瑜拼死救下萧立忻,背着重伤昏迷的萧立忻从荒山野岭一路逃回来的画面。   邓瑜许是在那时候便抱了‘回南阳必死’的念头,所以趁着沿路休息之际,撕下里衣,然后用自己的血,一字一字写下对夫郎和幼子的叮嘱。   直到将萧立忻背回南阳地界,邓瑜才将这封血书交给了她的同乡,让同乡务必转交到她夫郎手中。   只是,邓瑜的夫郎在得知噩耗后便随邓瑜一同走了。   于是这封血书没能到邓瑜的手上。   而邓瑜的幼子随后又销声匿迹,这封血书就这样保存了下来……   “邓卿……”女帝眼睛微微湿润了。   邓瑜拼死救下萧立忻,完全是因为她萧慎啊!   在邓瑜眼里,萧立忻是她萧慎的正宫嫡长女,将来是要继承大统的。   所以,谁都可以死,唯独萧立忻不能死。   邓瑜拼死救回萧立忻之后,又心甘情愿替萧立忻顶罪,担下了三万精锐先锋全军覆没的重罪。   以死……保全她帝王的尊严。   邓瑜,这是在生命最后一刻,还在誓死对她这个帝王效忠啊!   女帝攸地攥紧了手里的血书。   “陛下……”   左都察御史刚开口想弹劾萧立忻,就被女帝打断了。   “白水一战,大王女误判敌情,导致三万精锐先锋全军覆没。副将邓瑜忠心耿耿,为顾全大局而担下罪责。封其子邓明若为县主,赐封地!朕身为人君,未能明察秋毫,当下诏罪己,令后世警醒。大王女萧立忻,罚俸三年,用以重建邓府,并禁足半年。另,补罚军棍五十,即刻执行!”   女帝沉声说道,全程没看萧立忻一眼。   萧立忻一下子跪倒在地。   帝王金口玉言。   她母皇既已出口,便再无更改可能。   “陛下圣明!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都察院六名御史敬仰臣服地叩首。   萧慕凰似乎直到此刻才反应过来,一下子跳起来叫道:“母皇……”   “你给朕闭嘴!”女帝忽然抄起一个砚台朝萧慕凰脚下砸去,神色暴怒,“谁敢为大王女求情,同罚!”   “母皇罚儿臣儿臣也要说,那血书都已经十年了,谁知道是不是……”萧慕凰早就准备好了挨打,不然怎么取信萧立忻?   “来人!将大王女与小王女拖出去打!”女帝直接厉声下旨。   “是!”   四名皇家侍卫顿时冲进御书房,将萧立忻和萧慕凰押着往外走去。   “母皇!大姐是被冤枉的!母皇……”   直到萧慕凰的声音远去,女帝神色依旧愠怒难消。   凰儿这个蠢货!   女帝捏着手指,突然就开始思考是否该早日对萧慕凰说清身世。   御史们没想到小王女也跟着一同被罚了,顿时明白女帝是真的怒了,均是低着头不敢再出声。   “你们还要弹劾哪位王女?”女帝平静地问道。   左都察御史顿时带领其她御史们跪了下来:“臣等万死!”   “滚!”女帝虽如了这些御史所愿,却并不高兴这些御史牵连到了萧慕凰头上,顿时怒喝道。   “臣等告退……”   至此,御书房才算是恢复了平静。   女帝盯着空空如也的门口许久之后,才再次拿出邓瑜那封血书,一字一句地重新看了起来。   ……   挨了五十军棍的萧立忻和萧慕凰,被送回了各自府里。   萧慕凰趴在床上,牧湘一脸纠结地给她敷药。   龙蕴站在屏风外,微微叹气:“王女其实不用牺牲到这般地步的。”   当时御书房里还有都察院的御史们在呢,王女如此维护大王女,恐怕会让御史们觉得王女不可立。   萧慕凰忍着疼,笑了两声:“虽有所失,却也有所得。萧立忻是不会再怀疑本王与此事有关了,也会信本王护她之心。至于那些御史……哼,本王入不入东宫,她们说了可不算!”   龙蕴自然清楚,东宫该谁住进去,只有当今女帝一人才能做主。   不过,她还是继续规劝道:“王女须知,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此次为邓瑜平反一局,不仅仅是为了挫大王女的威风,更是邓瑜有这个资格被平反,她对陛下确实忠心耿耿。这种情况下,王女执意为大王女喊冤,未免会让群臣觉得王女有失公允,没有明君之风。若此事传出去,王女的名声将会受到极大的影响。”   萧慕凰这下子听进去了。   她顿时一拍额头:“听先生一言,胜过读书十年!此次,确是本王疏忽了!”   龙蕴见萧慕凰听进去了,这才笑道:“好在今日弹劾大王女的御史都是陛下的人,二王女并未让她自己的人出面,只是将此事捅给了左都察御史,而陛下的人是不会在外乱说话的,王女可以放心。”   萧慕凰松了一口气,随后又保证道:“本王以后,一定听先生的,不再自作主张了。”   她前世错过太多成长的机会,今生要学的东西也多着,必须虚心接受意见。   如此,才能赢过萧立忻。   龙蕴却也是个聪明人,知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并不会狂妄自大。   此刻见萧慕凰听了她的意见,便马上又向萧慕凰请罪道:“草民斗胆进谏,有所冒犯,还望王女海涵。”   “先生不必如此小心,本王可不是萧立忻那般心胸狭窄之人。”萧慕凰失笑道。   “王女自是像陛下,心胸宽广,英明神武。”龙蕴便附和道。   萧慕凰忍不住哈哈大笑:“想不到先生也会这般夸人……”   而后扯痛了伤处,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还真挺疼的。   不过……这也算是苦肉计了。   说到苦肉计……不如,来个一箭双雕?   萧慕凰想到这里,勾唇一笑,吩咐牧湘道:“你去程府给朝玉送个信儿,就说本王被母皇打得厉害,下不得床。”   牧湘僵了僵:“……是。”   然后默默地收拾起创伤药,退出去了。 第87章 别哭,其实我是装的,一点都不疼。   龙蕴听得萧慕凰吩咐牧湘的话,实在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想不到,王女还有如此可爱的一面。   不过,这帝后将来和睦,于天下而言也是一桩幸事。   “让先生见笑了。”萧慕凰并不赧然,因为她对程朝玉的心思,将来全天下都会知道的。   所以提前让她身边人知晓,并不可耻。   “草民不敢取笑王女,草民只是在想,王女与王女夫琴瑟和鸣,是我南阳一大幸事。”龙蕴笑着解释道。   “那倒不假。”萧慕凰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随后,她想到邓瑜血书一事,便问道:“先生,邓瑜那封血书是怎么回事?怎地连母皇都骗过了?”   提到血书,龙蕴笑意微敛,又长叹了一声:“王女,这封血书,的确是出自邓瑜之手。”   “真是邓瑜写的?”萧慕凰有些吃惊,“可萧芮怎么得到的?”   萧芮那边,不是她们提供的消息吗?   又怎么能拿到她们都没拿到的血书?   “是草民的母亲,派人送来给草民的。”龙蕴便解释了一下血书的来历。   原来,邓瑜写的血书,是交给了龙蕴的母亲、也就是当时的秦家主的。   只可惜邓瑜的夫郎随邓瑜去了,邓明若也下落不明,于是血书才一直由秦家主保管。   正因为秦家主看过血书,知道邓瑜被斩首的真相,才会跟年少的龙蕴说邓瑜是个忠将。   此次龙蕴回到秦家探望秦家主,说起了慕容明若是邓瑜之子一事。   秦家主眼神何其锐利,当是看出了自己的女儿要利用这件事,打击萧立忻的心思。   所以才会在龙蕴出手时,及时派人送来了这封血书。   “如果不是这封邓瑜亲手所写的血书,陛下也不会罚大王女罚得这么重。”龙蕴说道。   萧慕凰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她母皇是明君,那封血书对她母皇来说,不仅仅是一封血书,而是臣子的一颗赤胆忠诚之心。   弥足珍贵。   所以御史们这次才弹劾得如此轻松,不费半句谏言,便让萧立忻付出了如此大的代价。   禁足半年,军棍五十。   这已经是对一个王女非常重的惩罚了。   “秦家主……”萧慕凰心里十分感激,“将来大局定了之后,本王一定要亲自去秦家当面谢她。”   龙蕴忙道:“王女有此心,草民感激不尽。只是嫡姐选择了大王女,母亲也默许此事,将来就算大局定下,秦家也不会与王女走得太近,望王女理解。”   萧慕凰一怔,随后明白过来。   若秦家主帮她一事被外人知晓,外人很可能会觉得秦家墙头草,两面倒。   甚至骂秦家……背主。   虽然事实并非如此,秦家主将血书交给龙蕴,更多的是想还邓瑜一个清白,但世人可不会如此想。   尤其是萧立忻,更不会如此想。   “也罢,此事本王就记在心里吧。”萧慕凰便打消了之前的念头。   “多谢王女体恤下情。”龙蕴再次拜谢。   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牧湘便从程府回来了。   “启禀王女,程小公子来了。”牧湘进内室禀道。   “到哪儿了?”萧慕凰讶异挑眉。   “回王女的话,程小公子是同卑职一起来的,此刻正在门外等候。”一向冷面的牧湘都忍不住笑了。   她上程府这么一说,老太傅还没发话呢,小公子眼眶就红了,径直往门外冲去。   难怪王女这么疼小公子。   小公子确实值得王女疼。   “你不会是让他一路跑来的吧?”萧慕凰一听就脸黑了。   牧湘敢让她家朝玉一路跑来,她就敢迟两年给牧湘说亲!   牧湘忙道:“卑职虽是骑马去的程府,但小公子是坐程府马车来的。”   萧慕凰这才缓和了神色,道:“快去请他进来。”   “是。”牧湘便转身去请程朝玉进房。   龙蕴便也识趣地开口告辞:“王女,草民先行告退了。”   “好,先生慢走。”   龙蕴转身离开,到门口时刚好遇见进门的程朝玉,便见了一下礼。   程朝玉心下略微有些赧然,知道龙蕴这般给他一个男子见礼,是因为他已经和萧慕凰定了亲,是这王府未来男主人的缘故。   但他也没有退缩,端庄地抬手一笑:“龙先生免礼。”   龙蕴又告了一下退,这才离去。   程朝玉轻轻吐了一口气,快步走进内室。   见萧慕凰趴在床上,身上盖着薄薄的丝被,他一下子就红了眼睛:“你、你怎么样啊?”   “哎呀,怎么还哭上了?”萧慕凰是想用一下苦肉计,但并不想程朝玉哭啊,顿时想起身去哄人。   结果一下子扯痛伤处,疼得五官扭曲。   “你别乱动啊!”程朝玉急忙上前按住她的肩膀,“伤口会裂开的。”   萧慕凰趁势握住他的手,安慰道:“别哭,其实我是装的,一点都不疼。”   程朝玉哪能不知道她是在安慰他,她是不想他哭。   顿时,便将泪意用力逼了回去。   然后坐在了床沿,轻声问道:“为什么陛下会打你啊?打了多少下啊?”   “因为我替萧立忻求情。”萧慕凰笑了笑,随后便将她和龙蕴设局,利用二王女萧芮打击萧立忻的过程说了一遍。   程朝玉几次欲打断她,可又觉得不太礼貌。   直到她说完之后,他才微微皱眉:“这样的大事,你不用跟我说这么详细的。”   “朝玉又不是外人。”萧慕凰笑道,她防谁也不会防他啊。   “可我是男子嘛。”程朝玉很有自觉性。   他母亲说过,皇家人是非常忌讳男子干政的,别说主动询问了,便是不小心听到,也要回避。   “那也……”萧慕凰本想说那也没关系,但她突然想到她母皇对于李清以及李清师父的狠厉,顿时心里一沉。   她不能让朝玉越过那条线。   否则,只会是害他。   “那我以后我不说了,皇家确实有一些不成文的规矩。”萧慕凰便改了口,又埋怨牧湘道:“牧湘这狗东西,我说不许她惊动你,她偏偷跑去了程府。”   门外,牧湘:“……”   然后,默默伸出手,将虚掩了一条缝的房门给关上了。   萧慕凰听见关门的声音,眸色闪了闪。   果然是个狗东西!   自己滚远点不就行了?   还伸手关门。   生怕她不知道刚刚那句话被听到了?   “你以为我母亲收不到消息吗?也不过就是晚些时候知道而已。”程朝玉微微噘嘴。   她还想瞒着他呢? 第88章 傻瓜,别人怎么能跟你比呢?   萧慕凰顿时被程朝玉逗笑。   “对对对,老太傅可是门生遍天下,我挨打的事儿瞒不过她老人家。”她一边笑一边附和。   “不是这样的!”程朝玉急了,瞪她道:“我母亲才没有和她那些门生联络,平日里程府也不会有客人上门。我之所以说母亲会马上收到消息,是因为我、我跟你定亲了呀!”   不是他母亲有眼线通知,而是他和她定了亲,是她未来的王女夫,那么她在宫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定然会有人来卖好通知程家的。   萧慕凰听了半天才闹明白,他在急什么。   她顿时失笑地捏了捏他软软的手掌:“朝玉,就算我以后贵为九五之尊,你也不必跟我解释这种事。我不会疑你,也不会疑你母亲和你姐姐。”   经历过前世,她是最清楚程家人有多么高风亮节的。   又怎还会疑程家人?   “你现在便是说得天花乱坠,我也要听母亲的话,好好恪守我的本分。”程朝玉看了她一眼,低头嘟囔道。   母亲是这世上,最不会害他的人。   而她……   他愿意赌上自己的性命和后半生来信她,但他绝不能拿母亲、姐姐还有整个程家来赌。   听程朝玉这么说,萧慕凰一点都不觉得生气,反而更加敬佩程老太傅的高风亮节。   难怪能教出程朝玉和程万笙这样的儿女。   于是她笑道:“好,就听老太傅的,老太傅说的不会有错。”   “那当然了。”程朝玉瞬间开心起来,很为自己母亲感到骄傲的样子。   萧慕凰不由得有些吃味儿:“朝玉什么时候也能为我骄傲骄傲啊?”   程朝玉眨了眨眼,“你还需要我为你骄傲吗?”   言下之意,她已经是很多人的骄傲了。   比如女帝,比如老百姓,比如三军将士,甚至很多官员……   “傻瓜,别人怎么能跟你比呢?”萧慕凰只恨自己身上有伤,不然她好想抱抱身边的小人儿。   怎么能这么逗她疼呢?   程朝玉听她这么说,顿时轻抿唇角,笑得一脸甜。   萧慕凰纵然有伤在身,却也是有些忍不住了。   她心生一计,便忽然讶异道:“朝玉来之前在练书法吗?”   程朝玉一怔,困惑道:“没有啊,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你脸上沾了点墨汁啊。”萧慕凰一本正经地道。   程朝玉轻‘啊’了一声,羞窘地顿时想起身去照镜子。   萧慕凰却握着他不松手,他便单手捂着脸,恼道:“快松开啊,我去……收拾一下。”   怎么能在她面前脏兮兮的呢?   程朝玉后悔死了,不该那么匆忙就出门的。   “只有一点点而已,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萧慕凰安慰道。   “真的看不出来?”程朝玉不太相信的样子。   “真的。”萧慕凰一脸真诚,“你凑过来,我帮你擦掉就行了。”   程朝玉想了想,也只能这样了。   于是就放下手,朝她凑了过去。   “再过来一点。”萧慕凰催促道,“我身上有伤呢,够不着。”   程朝玉只好再靠近。   就在他和她的脸都只剩下几寸距离的时候,忽然听她轻声笑着说了一句‘小笨蛋’。   “?”   他正疑惑间,忽然被她用手扣住了后脑勺。   他整个人顿时重心不稳地扑向她……   红唇,被她早有预谋地攫住了。   ……   萧慕凰这边是春风得意,萧立忻这边却是愁云惨雾。   比起萧慕凰四年在外征战而练就的皮糙肉厚来,萧立忻这回可是元气大伤。   五十军棍,萧立忻差一点就当场晕过去了!   此刻在自己的王府里,含了参片,上了药膏,这才缓过一口气来。   萧子清和萧子玥都赶过来了。   连君后都派了身边的内侍过来询问情况。   萧立忻此次身心皆受到重创,一个字都不想多说。   君后身边的内侍问过太医,确定大王女伤势无大碍之后,便回宫复命去了。   萧子清和萧子玥脸色皆阴沉无比。   “这个该死的老二,她还真是够阴险的!”萧子玥狠狠一拳砸烂了桌子,骂道。   萧子清收到消息时,事情早就在宫里传开了。   因此萧子清知道萧立忻究竟是怎么败的。   “萧芮能弄到邓瑜的亲笔血书,确实是我们没有想到的,我们大意了。”萧子清承认了她们的失败。   邓瑜替她们大姐顶罪一事,本来可以完美地掩饰过去。   毕竟她们都是母皇的亲生女儿,母皇再怎么样也不会为了一个死去的邓瑜,伤了母女情分。   但这次事情闹大的关键,在于邓瑜的那封血书,被都察院给拿到了。   所以母皇为正视听,不教忠臣寒心,只能拿她们的大姐开刀。   “可这件事里里外外就那么几个人知道,萧芮是怎么知道得比我们还清楚的?”萧子玥实在弄不明白,“邓瑜留下过一封血书,我们都不知道,她怎么知道的?血书之前在谁手上?”   不得不说,萧子玥平时脑子不清楚,这会儿倒是一下子清楚起来。   但,却是帮了‘倒忙’。   本来一直沉默不语的萧立忻,忽然语气阴狠冷沉地道:“邓、明、若!”   萧子清一惊:“大姐,你的意思是,血书一直在他手上?”   “是我想错了。”萧立忻目光一阵冰寒,“我之前以为,他见幺幺想娶他为侧夫,便投靠了幺幺,利用幺幺替他母亲平反,好抓住母皇补偿忠臣的心理,从中获利。现在血书横空出世……呵,事情没这么简单。”   萧子清好一会儿静默之后,猛地站起身,骇然道:“他投靠的人,不是幺幺!”   “没错!他定是投靠了萧芮!而后萧芮教他,利用幺幺替他母亲平反,用那一套完美的说词说服了我——从头到尾,都是萧芮设给我们的局!”萧立忻咬牙切齿地说道。   所以,血书到了母皇的人手上。   所以,时间被掐得刚刚好,在她和幺幺去见母皇的时候,被母皇的那些人闯进来告状。   所以,母皇震怒之下,将她和幺幺一同罚了。   一切的一切,都是萧芮在搞鬼!   而邓明若,早对她生了异心!   “萧芮有这么大本事?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萧子玥却一脸不敢置信,“大姐,三姐,你们会不会太高估她了?”   萧立忻和萧子清对视一眼,皆是冷笑。   “四妹,想印证大姐的猜测对错,只要找到一个人来问话就行了。”萧子清冷冷说道。   萧子玥立刻追问:“谁?” 第89章 他不该死吗?   慕容明若身边的那名小侍,很快就被萧子玥拎来了。   小侍被丢在地上,一脸惊恐:“王女饶命,王女饶命啊……”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四王女亲自出手抓他,一定是有大事发生了!   而且,是足以要了他小命的大事!   “闭嘴!”萧子玥狠狠踹了他一脚,在他惨叫一声又死死咬住牙齿不敢再发出声音之后,才冷声问道:“本王问你,这几日慕容明若可有什么反常?或者说,他见过什么人?”   小侍被萧子玥那一脚踹断了肋骨,一时间疼得冷汗涔涔,根本没听清萧子玥问了些什么。   萧子清此刻也有些怒了,一把推开萧子玥,斥道:“是问话重要还是打人重要?你将他打死了,谁来回答你的问题?”   若萧子玥不是她亲妹妹,她一句话都不想与这种人多说!   萧子玥一肚子气没处发,转身就一拳打在了墙壁上。   而萧子清没理会她,径直屈尊降贵地蹲下来,以手摸准小侍的肋骨,快速给他接上断骨之后,这才开口安抚道:“你不必害怕,只要如实将慕容明若最近的动向说一遍就行了。”   “是、是,奴遵命。”小侍总算定下神来,这才慢慢地将慕容明若最近所做的每一件事,仔细汇报出来。   当萧子清听到夜间,小侍被一名黑衣女子点了昏睡穴时,眼神瞬间冷沉如斯。   待小侍说完所有事情之后,萧子清才冷声问道:“你说几日前曾有一名黑衣女子在半夜见过慕容明若,而你被点了昏睡穴?”   “是的。”小侍点头。   “而第二日,慕容明若告诉你,那名黑衣女子是萧慕凰?”萧子清又问。   小侍再次点头:“是的,公子说萧慕凰半夜来见他,是希望他去她的府上做客。”   萧子清顿时冷笑。   也只有这般愚蠢的男子,才会相信这种鬼话!   萧子清再问道:“当时半夜你发现那名黑衣女子时,确定没看清她的样貌?”   “没有……”小侍摇头,“奴一发现有人,便出声询问,结果发现是一名黑衣蒙面女子,可没等奴开口叫人,她就朝奴一挥手,奴就晕了过去……”   “好,那你仔细回忆一下她的身高。”萧子清将小侍拉了起来,退后了几大步然后身体站直,“你看着本王的脸,回忆一下当时那黑衣女子是比本王高几公分,还是比本王矮几公分,又或是与本王差不多身高。”   她们八姐妹之中,萧慕凰虽然最小,才十六岁,身高却是仅仅比她们大姐矮上一公分。   恐怕等萧慕凰二十岁时,身高便会彻底超过她们七个姐姐。   因此,那半夜去见慕容明若的黑衣女子若真是萧慕凰,那么小侍必须要努力抬起头仰视,才可以看见萧慕凰脸上的黑布。   萧子清神色温和,语气也温柔,小侍便大着胆子抬头看向萧子清的脸。   萧子清足足比小侍高出一个头还有余,小侍顿觉脖子发酸。   这一看,他就瞬间想起来,那晚在慕容府里,他看向那黑衣女子时,并没有这么吃力过。   “那黑衣女子比三王女矮!”小侍顿时脱口道。   “为何?”萧子清心里有了谱儿,但还是决定再确定一次。   “因为那晚奴看黑衣女子的脸时,没有现在看三王女这般吃力。”小侍不假思索地道。   萧子清得到了确切的答案,顿时淡淡一笑。   下一瞬,她出手拧断了小侍的脖子。   萧子玥一愣:“姐,你干嘛杀他?”   萧子清掏出手帕擦手,冷冷道:“他是大姐放在邓明若身边的眼线,邓明若有任何异动,他都应该及时汇报给大姐知晓。然而这么重要的事情,他却疏忽大意,导致我们此次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他不该死吗?”   萧子玥顿时不说话了。   确实该死。   很快,萧子清便叫来侍卫,将小侍的尸体拖下去了。   “大姐,现在已经证实了,那晚去慕容府找邓明若的黑衣女子,并非幺幺。而如此重大的事情,萧芮不可能假手外人,所以……”萧子清冷冷一笑,“邓明若那晚见到的人应该是老五——萧一诺!”   “不错,老五比你矮上许多。”萧立忻目光冷沉。   符合小侍对黑衣女子的身高描述。   “既然黑衣女子是老五,邓明若却骗小侍说是幺幺,显然是想借大姐让他接近幺幺一事,来麻痹大姐放在他身边的眼线。”萧子清摇了摇头,微微叹息。   偏生,这个蠢笨的眼线还真被骗过去了。   “我们这次栽了这么大的跟头,老五必定春风得意,要试探出黑衣女子是不是老五,并非难事。”萧立忻忍着伤处的阵阵剧痛,沉声说道:“现在难的是,如何恢复我们长久以来辛苦经营出来的好名声。”   萧子清顿时沉默下来。   这……短时间内,恐怕不太可能。   “母皇禁了大姐长达半年的足,我看我们还是先韬光养晦半年,等大姐恢复自由后再寻找机会比较妥当。”萧子清委婉地劝道。   萧立忻心里一沉!   连三妹都不看好她现在翻盘……看来,是真没有可能了。   “不过大姐也不用气馁,我们还有一个幺幺呢!”萧子清忽然又说道。   幺幺?   萧立忻眸色微动:“三妹的意思是……”   “幺幺和大姐一起被罚,以幺幺的性子此刻定然怒火中烧,我去探望她的时候,再添一把柴,不怕老五不被幺幺狠揍一顿。”萧子清说着,十分爽快地笑出声来。   萧立忻皱了皱眉:“幺幺现在是我们的人,你让她又去开罪母皇做什么?”   母皇才刚罚了她和幺幺两个,幺幺又跑去揍老五,老五趁机去母皇面前告上一状,母皇不得再狠罚幺幺一顿?   这对她们可没有什么好处。   “大姐,你不要小看我们母皇。”萧子清玩味地一笑,“幺幺为什么别人不揍,就去揍老五?母皇身边那些皇家暗卫是吃素的不成?不信大姐等着看好了,就算幺幺真的去揍了老五,母皇也不会管的。”   萧立忻顿时心中一动。   老三说的没错,幺幺若是别人不揍就揍老五,母皇焉能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好,那就依你说的办。”萧立忻点头,同意了。   她也很想看看,萧慕凰这把她从小就培养出来的剑,到底够不够锋利! 第90章 见过当年女帝悲痛欲绝的样子   御书房。   下了早朝的女帝,并没有什么心情批阅御案上的奏折。   她唤出皇家暗卫,让皇家暗卫去一趟李府,看看李元韶身体如何,能否进宫面圣。   皇家暗卫立刻领旨前往了李府,而李元韶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当即让皇家暗卫回宫去复命,说她很快就入宫觐见。   待皇家暗卫一走,李元韶就换上了朝服,坐马车前往皇宫了。   李元韶一进御书房,便见只有女帝一人在御案前坐着,内侍都被赶出去了。   她便上前行礼道:“老臣叩见陛下,陛下万……”   “元韶,快免礼!”女帝顿时起身,下了台阶,伸手将李元韶扶起。   “谢陛下。”   女帝将李元韶拉到侧座,与她一同落座。   “元韶你来了就好,朕这心里啊,这两日一直不得劲,想找个人说话又还有所顾忌,思来想去朕就还是让暗卫去找元韶了,元韶近日身体还好吧?”   女帝一开口就这么多话,李元韶顿时明白,她家陛下是真的有心事了。   “托陛下的洪福,老臣这些日子已经康健多了,最近还经常出门溜达呢。”李元韶精神气的确好了许多。   一来,李清算是安稳下来了,她了了一桩心事。   二来,她有了新的目标。   这人一旦有了目标,就会干劲十足。   “那就好。”女帝笑了笑,随后叹了口气:“老大的事情,元韶都听说了吧?”   李元韶便也微微一叹:“老臣听说了,不过白水一战时大王女才十五岁,比现在的小王女还小上一岁呢,一时犯错也是难免。”   “可惜了邓瑜。”女帝感慨万千,“朕当时怎么就糊涂了呢?怎么就没看出来她是在替老大顶罪呢?”   “陛下不用自责,当时若是老臣,也会这么做的。否则,军心动摇,陛下为难,于国于民都不是好事。”李元韶道。   女帝看了李元韶一眼,又岂不知李元韶是在安慰她?   但她并非是为萧立忻一事犯愁,自然也懒得再提萧立忻,便说起了找李元韶来的重点:“朕是担心凰儿,也不知道她伤势如何了。”   李元韶一听,忙道:“陛下恕罪,老臣还未去探望小王女,不过老臣听一个友人说,小王女已无大碍。”   女帝便笑道:“朕就是奇怪呢,元韶又不是第一次去凰儿府上了,怎么这回却稳坐钓鱼台?”   “陛下,大王女与小王女此次是受罚而伤卧在床,老臣去探望反倒不好。所以,老臣只派管家给两位王女送去了伤药。”李元韶解释道。   “也是。”女帝颔首,“你是朕的近臣,若去探望受罚的王女,难免会让人浮想联翩。”   “陛下明鉴。”李元韶道。   女帝叹了口气:“凰儿此次如此奋不顾身地维护老大,让朕心中颇为动摇。元韶,你说朕该不该告诉她身世的真相?”   李元韶是南阳为数不多的几个知道萧慕凰身世的人之一。   除了君后之外,如今朝中便只有开国将军李元韶、李元韶的族妹李元弈、以及女帝身边伺候着的老内侍知晓。   这也是女帝跟李元韶吐露心事的原因。   另外那几个知情人,是无法得到女帝这种难能可贵的信任的。   “陛下之所以动摇,是因为小王女与大王女感情太好,陛下担心小王女吃亏。不过,老臣却以为,这对小王女来说,是一次极好的成长机会。”李元韶轻声说道。   女帝心念一动,片刻后,笑道:“元韶可详细说说。”   李元韶‘喏’了一声,随后细细说来:“陛下请想,小王女与大王女如今是出了名的感情深厚,若陛下立储大王女,小王女只会尽心尽力辅佐大王女,两位王女便无冲突。而反之,陛下立储小王女,那么大王女无论是坦然接受或是心生怨愤,小王女都能从中获益。”   这整个南阳,大概也只有李元韶敢这般明着与女帝讨论立储之事了。   其她人,怕是才提个‘立储’二字,便要被女帝喝退下去的。   女帝沉吟了片刻,道:“元韶的意思是,朕不用担心凰儿吃亏,因为在朕立储之前,她不会吃亏。而在朕立储之后,她会吃一堑长一智。”   也就是说,她的烦恼根本就是多余的。   便是她的两位王女最终要反目,那也是南阳的未来帝王,必须经历的一段路程!   李元韶听女帝这么一说,心下便更加了然——陛下迄今为止,心中想立的储君,还是小王女。   所以,朝中大臣无论怎么提议立储,陛下都给压了下来。   因为小王女年纪尚幼,又离京四年,在朝中并无人脉。   若陛下此刻提议立小王女为储,对小王女有百害而无一利。   所以,陛下在等。   等小王女长大,等小王女成熟,也等小王女在朝中渐树威望。   “是的,而且老臣以为,小王女虽性情纯良,却也是领兵四年的将帅,绝不会在危险来临之前毫无觉察。”李元韶笑道,“陛下正值壮年,便不妨再看一两年,而后选出更加适合我南阳的储君。”   女帝一拍李元韶肩膀,大笑:“还得是你啊元韶,一席话便解了朕多日之忧!”   “老臣是旁观者清,陛下是关心则乱,若事情不是牵连到小王女,陛下又何须老臣在此多言。”李元韶谦恭地说道。   女帝笑意微敛地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你也知道,朕始终是对不住凰儿她……”   说到此处,女帝便停下了。   仿佛一提起那个人的名字,心脏便如被利剑再度穿透一样。   “陛下……”李元韶是见过当年女帝悲痛欲绝的样子的,便实在说不出任何那些搪塞一般人的安慰话语。   “不提了。”女帝神色淡然地压下往事,勉强笑了一笑,道:“只要凰儿平安长大,朕将来便有脸去地府见他。”   李元韶便道:“老臣相信,小王女定不负陛下所望。”   “朕就借元韶吉言了。”女帝想到萧慕凰,总算心情好了些,又忍不住跟李元韶感慨了一句:“不过凰儿这次回来,确实变化不少。四年前朕将她派去征战的时候,她还跟朕不依不饶地闹了大半月呢。那时……她还是个孩子。”   而现在,是越来越像她的那些王女们了。   李元韶心里微微一动。   看来……   她明白了。   “是啊,陛下总算等到小王女成长起来了。”李元韶装作并没有听懂的样子,跟着感慨了一句。   女帝听了,便再没有多说,只是笑了一笑。 第91章 未来储君,不能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李元韶离宫的时候,女帝赏赐了她一些名贵药材,还有上等外伤药膏。   此举深意,李元韶自然明白。   于是一出皇宫,李元韶便吩咐亲卫将马车直接赶到小王女府去。   很快,李元韶便入了小王女府,并带上了那些御赐之物。   这一动静落入不少人眼里,自然又是一番私下揣度圣意。   毕竟,李元韶可是天子近臣。   她的一举一动,都可能是女帝的授意。   李元韶在牧湘的引路之下,到了萧慕凰的房间。   “老将军,您怎么来了?”萧慕凰挺诧异的,毕竟之前李元韶就派人给她送过信,说她是受罚挨打,不便来探望,就送了些药来。   想不到才过了两日,李元韶就又亲自登门了。   “老臣刚进宫,与陛下小聊了会儿。”李元韶笑着说道。   萧慕凰顿时就明白了。   定是她母皇关心她的伤势,所以才让李元韶来探望她。   “母皇对本王真是……”萧慕凰心里感动不已。   今日,萧慕凰已经好很多了。   可以自行下床活动活动了。   只是萧立忻那边还躺着,她就也没出门,继续在府里避风头。   不然别人还以为她这五十军棍是假挨的呢!   “陛下确实非常疼爱王女,此次重罚王女,也是迫于无奈之举。”李元韶虽未见萧慕凰有什么不忿之色,但还是替女帝解释了一下。   萧慕凰顿时就笑了:“老将军面前,本王也不藏着掖着了,当时本王是故意激怒母皇,与大姐一同受罚的。”   李元韶微讶地挑眉。   但没有出声。   然后萧慕凰就轻咳一声,道:“回府后本王便被先生说了,此举虽可更加取信大姐,但却易失人心。”   “哦?”李元韶这才出声,“就是上次王女跟老臣提过的那位龙先生?”   “对!”萧慕凰想起来上次跟李元韶说过要让龙蕴拜见拜见的,顿时扭头朝牧湘吩咐道:“去请先生过来一趟,就说老将军来了。”   “是。”牧湘领命后,忽然拱手道:“王女与李将军请先落座,卑职让人奉茶来。”   萧慕凰一怔,这才发现她从李元韶进门开始就一直和李元韶站着说话。   她这有伤不好坐,人家老将军可没伤啊!   “本王惭愧,老将军快请坐。”萧慕凰拍了一下脑门,忙请李元韶落座。   李元韶哈哈一笑:“王女的身边人也有趣得紧,老臣真是开了眼界了。”   如此不失痕迹地提醒着主子,怠慢了客人。   而若是一般人,便假装无事顺驴下坡了。   但偏偏萧慕凰是个直爽性子,还道了声‘惭愧’,丝毫不掩饰自己忘了请客人落座的疏忽之处   “惭愧,惭愧。”萧慕凰坐的位置有软垫,伤处并不疼痛,又抱拳连连说了两声惭愧。   李元韶笑了笑,转移话题道:“今日老臣前来,必定有不少人看着、猜着,大王女那边也会得到消息,王女还要想好日后怎么说道才行。”   “依老将军之见,本王该怎么说才好?”萧慕凰虚心请教。   毕竟她和萧立忻一同挨的打,如今李元韶却只来探望了她一人,多少显得母皇偏心。   让人忍不住猜测纷纭。   “王女待会儿可以问问龙先生嘛。”李元韶笑道。   萧慕凰顿时明白了,李元韶这是想考考龙蕴呢!   于是她也一笑:“好,待先生来了,本王就问上一问。”   这时候亲卫进来奉茶,李元韶并无大官架子,还对亲卫道了声多谢。   亲卫连连称不敢,而后退下了。   李元韶闻了闻茶香,随意聊天道:“王女身边怎么没个小侍?”   萧慕凰闻言,神色微窘:“让老将军见笑了,本王……暂时没想过这些。”   前世母皇倒是为了让她对慕容明若死心,往她府上送了不少小侍。   但她一个都没碰过,放在府里当摆设的。   而母皇赐的人,她又不能杀,所以经常要防止他们夜里爬床。   再后来,萧立忻登基,她失了势,那些小侍也都跑掉了。   如今,她只想和程朝玉安安稳稳地做一对神仙眷侣,又哪里会自寻这种烦恼?   李元韶稍稍愣了一下,继而笑道:“王女刚回京,又与程家小公子定下婚约,侧夫、小侍短时间内大概是不需要的,但再过个两三年,恐怕陛下就会替王女张罗了。”   萧慕凰心中对此早有谱,便点了点头:“母皇为本王选的,自然都是好的,本王不会在这种事情上与母皇起争执。”   直接拒绝,那对朝玉不好。   所以真到了那时候,她只能借助外力。   “王女果然通透。”李元韶这才放了心,她就怕这位小王女对程府小公子情比金坚,其他男子插不进来,那可就是大麻烦一桩了。   程府小公子再好,女帝也不会准许南阳的未来储君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此刻,牧湘与龙蕴到了门口。   “王女,先生到了。”牧湘先进来禀道。   萧慕凰抬手:“快请。”   “是。”   牧湘转身到门口请了龙蕴进房,龙蕴这才跨过门槛,进入房内朝萧慕凰和李元韶见礼:“草民龙蕴,拜见王女,拜见李将军。”   李元韶当场一怔。   因为素来人们都是称她‘李老将军’,已经没人会叫她‘李将军’了。   就像是萧慕凰这些王女,称她一声李老将军,都是带着些对年长者的尊敬之意的。   可龙蕴这一声李将军,却让她油然而生一股豪迈之气。   她纵然老了,也是南阳的将军!   “先生免礼请坐。”萧慕凰抬手笑道。   李元韶这才回过神来,也开口道:“龙先生免礼,都是自己人,不必客气。”   “谢王女,谢将军。”龙蕴道谢之后,这才落座。   李元韶又是一怔,这个龙蕴……   不得不说,挺会来事儿。   先是称她为李将军,她才刚说自己人不用客气,便又改称她为将军。   一下子,便真像是自己人了。   “先生,此次老将军过府探望本王,必定有不少人看着、猜着,本王的大姐那边也会得到消息,本王得想好怎么说道……先生可有高见?”   龙蕴一落座,萧慕凰便开了口。   将李元韶丢给她的难题,丢给了龙蕴。   龙蕴微微一笑,拱手说道:“王女,此事不难说道——过几日王女伤势好了,前去大王女府上探望,便说将军是奉旨来骂王女的即可。”   “骂本王?” 第92章 此仇不报,我就不叫萧慕凰!   萧慕凰含笑挑眉,示意龙蕴在李元韶面前说得清楚些。   龙蕴便接着说道,“是的,便说陛下余怒未消,所以将军进宫面圣时,陛下让将军来再骂王女一顿,并指出王女此次行为有何不妥之处。比如……说王女若真为大王女考虑,当时那种情况便不该再出声,出声反而是拖累了大王女;又比如……大王女犯错受罚,君后本就难堪,而王女贸然开口,导致两位正宫嫡出王女一同受罚,君后更加面上无光。”   “妙!”李元韶脱口道。   萧慕凰哈哈一笑:“老将军,本王可没骗您吧?本王这位先生,可是真有大才的。”   李元韶点了点头,赞赏地看着龙蕴:“有先生在王女身边,老臣就彻底放心了。”   “将军过奖了。草民纵有些小聪明,但也要王女肯听谏才是。”龙蕴谦虚道。   李元韶顿时笑了起来:“没错,先生说得是,还是咱们王女值得。”   “老将军……”萧慕凰顿感汗颜,她实在没有她们所说的这么好。   “王女不必自谦,老臣与先生都相信自己的眼光。”李元韶笑着看了龙蕴一眼,随后又道:“先生这套说词极好,王女用上便是。”   “好,过几日本王便去大姐府上。”萧慕凰点头答应。   李元韶知道萧慕凰身上有伤不便久坐,便起身道:“王女有伤在身,还是应多休息,老臣便先告辞了。”   “本王送送老将军。”萧慕凰便也起了身。   “老臣还想跟王女提个醒。”李元韶却并未急着走。   萧慕凰神色一正,拱手:“老将军请说。”   李元韶笑了笑:“四年前王女对陛下什么样,如今还可以什么样。陛下虽然贵为九五之尊,但……也是一位母亲。”   一旁站立的龙蕴,眉心微微一跳。   这话……   原来如此……   她明白了。   果然,这天子近臣不是白当的。   最懂天子心意。   萧慕凰也怔了一怔后,渐渐醒悟过来:“是,本王受教了,多谢老将军提点。”   “好说。”李元韶拱了拱手,“王女留步,老臣告退。”   “老将军慢走。”萧慕凰仍旧将李元韶送到了房门之外,才在李元韶的再三婉拒下,停住了步子。   一直到李元韶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外,萧慕凰才和龙蕴回到房中。   萧慕凰并未落座,龙蕴便也站着。   “先生方才听见了吧?”萧慕凰看着龙蕴,淡淡一笑:“李老将军可是母皇最信任的人。”   龙蕴点头:“草民听得很清楚。李将军的意思是,陛下现在很想要一个女儿,而不是王女。”   女儿和王女,区别可是极大的。   所以李元韶才会刻意提起四年前王女是什么样子。   她也听说过,当年王女可是相当无法无天的,连女帝都颇为头疼。   不然女帝也不会突然狠下心来让王女领兵出征。   女帝当时应该是怕王女被养废了,所以才狠心让王女去战场历练成长。   四年过去,女帝成功了。   王女果然成长起来。   但女帝同时也开始怀念,四年前那个完全不将她当帝王看待、在她面前撒泼胡闹的小女儿。   萧慕凰知道该怎么做,不过,她此刻想的是另一件事:“今日李老将军进宫面圣,绝不是她自己的意思,而是母皇派暗卫事先去过李府。”   也就是说,母皇有烦心事了。   很可能……是因为她。   “王女以为,陛下召见李将军,另有要事?”龙蕴并不知萧慕凰的真正身世,自然无从知道萧慕凰此刻的想法。   萧慕凰看了龙蕴一眼,心下微微斟酌。   最终,她还是没有说出李元韶向她坦白身世一事。   不是不信龙蕴,而是事关重大,她必须处处谨慎。   在她得到那个位置之前,她非嫡出的身份爆出来,对她可没有半点益处。   于是,她淡淡一笑,说道:“李老将军没跟本王明说,本王自然也不好过多打听。不过,李老将军能提点本王要多亲近母皇这一点,已经对本王很偏爱了。”   “是的。”龙蕴也很聪明地没有多问,只附和了一声。   而就算龙蕴知道自家王女有事所瞒,也未有半点芥蒂。   王女是主子,她是臣子。   主子的事情,臣子本来就不可能事事尽知的。   她有这个自知之明。   ……   又过了两日,萧慕凰的伤势全好了。   还没等她前去萧立忻府上,萧子清和萧子玥便拎着补品来她府上探望了。   “三姐,四姐,你们怎么来了?”   萧子清和萧子玥一见萧慕凰气色红润,步履如常,再想到她们还没能完全恢复的大姐……顿时都有些不是滋味儿。   “想不到,幺幺恢复得这么快。”萧子清笑道。   “五十军棍算什么啊?我在战场上受的伤可比这严重多了!”萧慕凰一脸不以为意。   顿时,萧子清和萧子玥又释然了。   确实,这幺幺皮糙肉厚的,哪儿能跟她们金娇玉贵的大姐相比?   “对了,大姐好些没?我今日好多了,正打算晚些时候去看看大姐呢。”萧慕凰问道。   萧子清一挑眉:“幺幺怎么知道我们去看过大姐?”   “嘁!你们都到我这儿来了,能没先去看过大姐?”萧慕凰一脸看白痴的表情看着萧子清。   萧子清梗了一下,只好说了实话:“大姐哪儿像你一样皮糙肉厚,今日才堪堪能下床走动几步了。”   “这么严重?”萧慕凰皱了皱眉,“回头我悄悄去查一查,看看冲大姐下手的那几个侍卫是不是二姐的人。”   萧子清和萧子玥顿时脸色一冷!   对啊,她们怎么没想到这一点?   说不定就如幺幺说的,打大姐的皇家侍卫被老二花钱收买了,对大姐下了重手呢!   所以幺幺才比大姐恢复得快。   萧慕凰不着痕迹地挑拨了萧立忻和萧芮一下之后,又道:“既然你们都来了,干脆我们一起去探望一下大姐吧。”   萧子清回过神来,不慌不忙地坐下,摆手道:“大姐的意思,她现在被禁足着,不但是你,连我们以后也要少去见她。”   “为什么?”萧慕凰一脸不解。   萧子清淡淡一笑:“大姐这次的事情有些严重,为防止老二再拿我们几个做文章,我们还是暂时避避风头为好。”   “她敢!”萧慕凰顿时一巴掌拍在桌上,神色嚣张。   萧子玥冷冷一笑,讽刺道:“她不敢?你五十军棍难道是在梦里挨的?”   萧慕凰瞬间脸色沉了。   而后,咬牙切齿道:“此仇不报,我就不叫萧慕凰!” 第93章 给她家朝玉提鞋都不配!   萧慕凰这咬牙切齿的誓言一说出口,萧子清就冷笑问道:“现在,幺幺还想娶邓明若当侧夫吗?”   “为何不娶?”萧慕凰莫名其妙看一眼萧子清,“此事与明若又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萧子清哈哈一笑,“幺幺啊幺幺,你可真是被邓明若还有老二玩弄在股掌之间啊!”   萧慕凰脸色一下子变了:“三姐,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萧子清哼了一声,问道:“我问你,本月初八的晚上,你可是去了慕容府见过慕容明若?”   “胡说!我怎么可能做这种无耻失礼之事?”萧慕凰想也不想地否认。   随后便澄清道:“我从来没去过慕容府,初八那天晚上更没出过门,但初九那天,明若来我府上找过我。这事儿大姐也知道的,我跟大姐说了。”   萧子清当然知道。   可她要说的不是这个。   “邓明若身边有一名小侍,是我们的人。”萧子清看着萧慕凰,一字一顿地说道:“你和大姐被母皇罚了之后,我问过他,他说——初八那晚有个蒙面黑衣女子去见过邓明若,还出手点了他的昏睡穴。次日,邓明若跟他说,黑衣女子——是你。”   “什么?”萧慕凰一下子跳起来,神色激动:“明若为什么污蔑我?我根本没在半夜去找过他!”   萧子清伸手,拍了拍萧慕凰的肩膀,“大姐也相信你是被污蔑的,所以让我继续查了个明明白白。好在你是我们八姐妹之中身高仅次于大姐的,于是我便让那小侍还原了当晚的情形。根据他的描述,那黑衣女子比我还矮上几公分,所以我推测……应该是老五。”   “五姐?”萧慕凰吃惊不已。   “没错,因为老五刚好比我矮。”萧子清道。   萧慕凰皱了皱眉,不赞同地道:“那也不一定就是五姐吧?她去找明若做什么?”   “她找过邓明若之后,邓明若第二天就来求你替他母亲平反了不是么?很显然,这整件事,都是老二老五针对大姐和你的一个局!”   萧子清用力握住萧慕凰的肩膀,沉声道:“而她们成功了。现在你和大姐双双受罚,大姐被母皇禁足半年,名声遭到了重创。邓明若却利用母皇对他母亲邓瑜的愧疚,当上了县主。这全都是老二和老五计划好的!邓明若,是老二和老五的人!”   萧慕凰眸色狠狠一震。   半晌,黯然了下去。   许久都没有开口说话。   萧子清见她一副像是受到打击的模样,便叹了口气,道:“幺幺,你该长大了。你要明白,一旦母皇开始变老,我们这些王女便会各自为营了。你很清楚最有希望入住东宫的,便只有大姐、还有那该死的老二。所以,大王女派与二王女派的两派之争,只会越来越激烈,直到彻底分出胜负为止……”   萧慕凰失神地坐在了椅子上。   随后,喃喃道:“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二姐和五姐与我们立场不同,针锋相对也是常情。可明若……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和大姐?大姐照顾了他十年之久,而我、我也许了他侧夫之位,他为什么还要帮二姐和五姐设计陷害我和大姐?”   萧子清:“……”   这个狗东西!   她还以为她是在为姐妹翻脸而难过,谁知道竟是为了一个外人!   好一会儿,萧子清才忍下了骂人的冲动,上前安慰萧慕凰道:“好了,不过是一个男子而已,幺幺不是有程府小公子么?不要这邓明若也罢。”   萧慕凰抬起头,看白痴一样看象萧子清:“那能一样吗?明若可是京城第一美人。”   给她家朝玉提鞋都不配!   萧慕凰在心里默默地补充了一句。   “第一美人又如何?带毒的蛇蝎美人,你还敢要?不怕送了命?”萧子清也看白痴一样看着萧慕凰。   萧慕凰:“……不敢要了。”   “算你还没蠢到家。”萧子清挨着她坐了下来,又问道:“现在你知道真相了,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怎么做?”萧慕凰呵呵一笑。   下一刻,目露凶光:“当然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啊!”   一提到打架,萧子玥就兴奋了,上前道:“幺幺,你是不是要去揍老二和老五,叫上我一起啊!”   “你就算了吧,母皇不打死你才怪。”萧慕凰嫌弃地看了萧子玥一眼,随后摸了摸下巴,“我会找个好机会,名正言顺地揍五姐一顿的,让她以后还敢冒充我!”   萧子清&萧子玥:“……”   果然只敢揍老五,不敢揍老二啊。   “怎么不揍老二?柿子挑软的捏?”萧子玥讽刺了一句。   萧慕凰听了,不怒反笑:“那我们分工吧,我负责揍五姐,你负责揍二姐。”   萧子玥顿时脸色臭臭。   老五没有父族护着,揍了也没人撑腰。   可老二就不同了。   那皇贵君不得在母皇面前告死她们……   美人枕边风,母皇怎么着也得做个样子罚她们一下。   见萧子玥不作声了,萧慕凰就大笑了起来。   没多久,萧子清和萧子玥就走了。   萧慕凰这才收起一脸做戏的表情,沉思片刻后,去了程府。   有一出戏,还得让她家朝玉配合着演一下。   程老太傅得知小王女登门,倒是好笑了一番:今日不趁夜入府了?大白天的走了正门,想必是有正事。   果然,程老太傅在书房与萧慕凰见面之后,萧慕凰便将近日发生的种种,事无巨细地跟程老太傅讲述了一遍。   程老太傅听完萧慕凰的叙述,沉吟片刻,道:“小王女的意思,是让朝玉与那邓明若在街上偶遇一次,好将邓明若利用小王女的事情传出去?”   “不错。”萧慕凰点头,“之前母皇问过本王侧夫人选,本王故意提了邓明若,母皇没有应允。如今借朝玉之口将邓明若利用本王为邓瑜翻案的事情传出,造成本王被邓明若所伤的假象,将来,母皇再替本王选侧夫时,本王便可拿邓明若挡上一阵子。”   程老太傅笑了笑:“小王女只是为了挡娶侧夫一事?”   “这是重中之重。”萧慕凰一脸正色。 第94章 轻轻掐了她后腰一下   随后,萧慕凰又道:“当然了,城中百姓怎么编排,本王就管不着了。”   她不会去推动百姓舆论的。   母皇何等精明,皇家暗卫也不是吃素的,一查就能查出来。   程老太傅摸了摸下巴,颇有些深意地看着萧慕凰:“小王女这一招确实高明,既打击了大王女一派,又让陛下很快明白这个局是二王女设给大王女的。而大王女确实犯了错,陛下不会替大王女出头,却一定会心疼无辜被牵连进去的小王女。”   萧慕凰顿时讪笑了一下。   “小王女,恕老臣多嘴。”程老太傅看着萧慕凰,轻叹道:“小王女可有考虑过陛下的心情?”   她不在意大王女与二王女之争。   因为两位王女早在萧慕凰回京之前就开始对立了,女帝不至于不清楚。   她在意的是,女帝对小王女是真心疼爱的。   那么,小王女在设局时,也算计进去了这一份疼爱,女帝若是知晓,该是什么心情?   萧慕凰一听就知道程老太傅误会她了,沉思片刻后,将自己的身世缓缓道出:“老太傅,其实,本王并非正宫嫡出。”   程老太傅一下子脸色骤变!   这个稳重了大半辈子的清流名士,此刻骇然失声道:“什么?”   萧慕凰苦笑一声,随后便将李元韶所说的当年旧事,一一和盘托出。   这是她连龙蕴都没有透露的身世秘密。   但程老太傅不同。   程老太傅是她的老泰山,更是前世为了保她而不惜以死明志的恩人。   她无比信任程老太傅。   “原来是这样……”程老太傅听完萧慕凰的阐述,失神地喃喃。   她明白了。   女帝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给小王女铺路。   女帝心中的储君人选,就是小王女!   但,眼下女帝绝不能立小王女为储君。   否则,正宫一定会想方设法爆出小王女的真正身世。   因为小王女只有成为大王女的左膀右臂,而大王女为储君,为未来帝王,君后和大王女才会承认小王女是正宫嫡出。   一旦小王女入了东宫,成了储君……将是南阳史上第一场夺嫡的腥风血雨!   所以,不管是女帝,还是小王女自己,现在都要韬光养晦,靠着正宫嫡出甚至是大王女的势力,让小王女在朝中树立威望,以及自己的势力。   只有如此,将来女帝下诏立储的时候,小王女才有足够的实力迎接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   “老太傅,本王知道母皇的想法,不过母皇再疼本王,南阳的未来也在本王之前。”萧慕凰淡淡一笑,“所以,如果本王自己不争气,无法担当大任,母皇也会先南阳而弃本王的。”   就像她前世一样。   母皇首先是一位帝王,其次才是她的母皇。   程老太傅渐渐定下神来,知道程家已经卷入了一场夺嫡的局中,只能进,不能退。   而她身为萧慕凰的泰山,自然也该出力。   否则萧慕凰一旦落败,程家也难独善其身。   “既然小王女知道陛下的性情,那就该秉承陛下的作风。”程老太傅笑了笑,提点道:“陛下虽戎马一生,却对我等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礼遇有加,便是有所不快,也能宽待于我等。”   萧慕凰微微窘迫:“老太傅,本王武功尚可,就是这文采方面……”   只怪她重生得太晚。   若是让她重生到四五岁时,她定能下一番苦功夫。   “不。”程老太傅笑着摇头,“臣并不是要小王女跟臣等一样舞文弄墨,这都是文人雅兴而已,绝非一位帝王该做的事。小王女只需要像陛下一样,礼贤下士,知道‘文才能治国’的道理。”   可不能像前朝一样,重武轻文,无视教化,结果造成天下大乱的局面。   到了天下大乱的时候,文臣是完全束手无策的。   不然当初她也不会归隐山林。   “是,本王谨记老太傅的教诲。”萧慕凰认真地点头。   程老太傅看出她是真心的,便笑了笑:“小王女去见见朝玉,跟他说说小王女的计划吧。”   “谢老太傅。”萧慕凰一下子笑了起来,眉眼间都染上一丝难掩的喜色。   看着萧慕凰大步离开的背影,程老太傅失笑地摇了摇头。   年轻还是好啊……   再一想到自己当年,程老太傅侠笑意又淡了许多。   她虽对夫郎没有像萧慕凰对她儿子一样的热情,但也算是伉俪情深,恩爱了半生。   可惜……   程老太傅轻轻一声叹息,将那份落寞掩藏在心底。   ……   萧慕凰快步来到程朝玉的院落。   柳儿早就得到消息,说是小王女过府了,只是先去了老太傅的书房。   所以他料定小王女与老太傅谈完事情就会来见他家小公子,于是等在了院子门口。   “奴见过小王女,小公子在房里,奴去泡茶。”柳儿一见到萧慕凰,立刻行跪礼道。   萧慕凰摆摆手:“本王刚在老太傅那儿喝过茶了,你就守在院门口吧。”   “是,小王女。”柳儿应声。   萧慕凰打发了柳儿,遂进入程朝玉的房间。   “你又来了。”程朝玉见她眼神有些直勾勾的,不禁脸上一阵臊得慌,下意识地嗔了一句。   “不希望我来?”萧慕凰自然知道他并非真心,不然脸红个什么劲儿?   于是走过去,将他腰身一搂,下巴靠在他青丝之间,猛地吸了一口清香进肺。   程朝玉轻轻掐了她后腰一下:“明知故问。”   “嗯,看来朝玉还是想我来的。”萧慕凰低声笑了起来。   这小人儿怎么这么乖呢?   太招人疼了。   她心里这么想着,手臂下意识地一紧,将他更加按进怀里。   程朝玉有些呼吸困难,可不知为什么,又爱极了这种被她紧紧抱着的感觉,便忍耐着没有出声。   好在萧慕凰足够体贴,知道这样抱紧了怀里人儿不会太舒服,所以没一会儿便松开了他,改为握住他小手走向了塌边。   程朝玉顺从地跟着她走过去。   两人挨着坐了下来。   “刚刚跟老太傅谈了一会儿,征求过老太傅同意之后,才来见朝玉,请朝玉帮我一个忙的。”萧慕凰开口说起了来意。   程朝玉眨了眨漂亮的眼睛,微讶:“我?帮你的忙?”   他能帮她什么忙呀? 第95章 即便他受些委屈,也没关系   “嗯。”萧慕凰点头,随后便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她说得极慢,也极为详细,程朝玉很快便明白了。   他恍悟:“你是让我帮你将慕容……邓明若利用你的事情,传出去。这样就可以让陛下知道此次事情都是二王女设计大王女的。”   “不仅如此。”萧慕凰捏捏他的小鼻子,笑道:“还能让世人认为我被邓明若利用一事伤了心,至少几年内都不想再娶侧夫了。”   “你真的几年内都不娶侧夫啊?”程朝玉眼睛亮了亮。   “当然。”萧慕凰非常认真地点头,“我有朝玉一个就够了。”   程朝玉不禁看向她,第一次大胆又带着些许羞涩的和她炙热的眼神对视。   好一会儿后,他才脸红地移开视线,小声道:“我又多喜欢你一点了。”   甜蜜之情,溢于言表。   “看来我还要更努力一些。”被心上人表白,萧慕凰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他脸颊一口,嗓音低沉地道:“这样朝玉就会一天比一天喜欢我,最后……爱上我了。”   程朝玉被她亲了一下,脸就红了,再一听她这种情话,便更加脸红如朝霞。   “你能不能不要老说这种话啊?”   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   “古人有云,男子素来口是心非,诚不欺我。”萧慕凰哈哈笑了起来。   明明就很喜欢听,偏偏还让她不要说。   “你。”程朝玉作势打她,被她一把握住手。   萧慕凰没有再逗弄程朝玉,继续说起正事:“邓明若是个聪明人,他知道此次得罪了我大姐,必然会想办法投靠我。不过,我会将他拒之门外。他见不到我,便会想到利用你与我的关系,到时候,你无须给他任何脸面就是了。”   说起正事,程朝玉也恢复了冷静:“嗯,我知道了。”   “明天我要入宫去皇家书苑读书,顺便找我那位五姐打一架,你听到风声不要紧张,都是做戏。”萧慕凰又道。   程朝玉听了,有些哭笑不得:“你不要名声啦?怎么老是跟人打架呀?”   “没办法,现在我是大姐手上的一把剑,我得演好。”萧慕凰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瓜子,“等我顺利当上太女,我就正正经经的,不跟人打架了。”   程朝玉不由得想到他那个梦,不禁有些忧心。   如果……   算了,没有如果。   因为他梦里的好多事都没有应验呢!   可能,他的梦,全是反的。   “祝你,得偿所愿。”他看着她的眼睛,轻轻地说道。   萧慕凰心中一暖。   她瞬间伸手,将他后脑勺一扣,低头狠狠地吻了上去……   ……   萧慕凰走后很久,程朝玉一颗心都还砰砰跳个不停。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好像不是个好男子。   毕竟……   虽然他和萧慕凰已经被女帝赐了婚,如今也算是两情相悦,可到底没有正式成亲。   而且,他都还没有及笄。   如今萧慕凰每回都会牵他的手,亲他的口……他还抗拒不了……   程朝玉一思及这些,不免有了心事,顿时全无睡意。   这么一宿胡思乱想下来,不知不觉就到了天明。   程老太傅来院子时,听柳儿说儿子一晚没睡,顿时知道儿子有了心事。   她便让柳儿去叫门。   程朝玉得知自己母亲来了,忙整理衣裳出门迎接。   “朝玉见过母亲。”程朝玉行礼。   “嗯。”程老太傅落座,随后打量了程朝玉面色两眼:“怎么如此憔悴?没睡好?”   程朝玉‘唔’了一声,低头道:“可能是想着小王女说的邓明若的事,便没睡安稳。”   反正他母亲知道萧慕凰昨晚前来是为这件事,他便拿此事来搪塞一二吧。   程老太傅一听便是借口。   想来,儿子真正烦心的不是这个。   于是程老太傅沉吟了一下后,道:“小王女不是让你寻机会出门让邓明若找你吗?你过两日便去你舅母家吧,你舅父想必也十分想念你了。”   有些话,她这个当母亲的不好问,便只能让弟弟出面问问了。   可怜朝玉从小没有父亲……   唉。   “好,我过两日便去。”程朝玉自小被舅母舅父疼爱,便欣然应允前往。   “待那邓明若找上你之后……你略刺他两句便可,不要失了正夫的风度。”程老太傅此来,主要便是为了叮嘱此事。   她担心自己的儿子没把握好分寸,因此事而坏了名声。   被陛下知道后,恐怕心生不喜,误以为儿子是个妒夫。   “我知道的。”程朝玉轻轻一笑,“小王女教过我该怎么说,她也是担心我说错话,坏了名声。”   虽然当时他被亲得有些脑子混混沌沌的,但她说的话,他还是一字不落地记下来了。   所以他后来越想越觉得,他真的比他以为的要喜欢她得多……   程老太傅一愣,没想到萧慕凰连这都替程朝玉提前想好了,顿时笑道:“陛下这门婚事赐得确实好,原先我还担心小王女是个只懂打仗的粗人,想不到她却是粗中有细。”   若能长此下去,儿子也算是大福之人了。   “母亲可别当面夸她了,当心她骄傲自满。”程朝玉抿唇轻笑。   程老太傅却摆手:“该夸便要夸,没人不喜欢听好话,何况你嫁的还可能是未来南阳之主,你便更要懂得如何与她相处。”   可不能由着从小到大的娇惯性子。   嫁人为夫,与在家为子,是完全不一样的。   “是,母亲,我知道了。”程朝玉心里黯了黯,他并不想嫁一个三宫六院的帝王。   他只喜欢萧慕凰。   可是……   她若不登上那个位置,只怕女帝一去,她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皇家之争,自古残酷。   所以,他还是希望她能赢到最后,平平安安的。   即便他受些委屈,也没关系了。   程老太傅也知道自己戳了儿子的心窝,便轻咳一声,起身说了句‘走了’。   程朝玉将自己母亲送至门口才止步,而后微微凝思。   男儿家的那些事,他也不便跟母亲和姐姐说。   倒是过两日去舅父家……可跟舅父好好聊聊心事。   舅父定能给他一个答案。   想到这里,程朝玉才算是心情好了一些。   便回房补眠了。   ……   次日。   皇家书苑。   少师在前面摇头晃脑地讲着‘天地君亲师’,底下众王女们看似听讲,实则疑虑重重。   主要是今日的萧慕凰太乖了。   从进皇宫大门开始,萧慕凰就给她们几个姐姐谦恭行礼,简直跟以往判若两人。   而且……她们已经有四年没和萧慕凰一起皇家书苑了。   她们一时间还真有些不习惯。   加上萧慕凰的反常,她们实在有些坐立难安。   就在众王女,忽然五王女萧一诺一声大叫,猛地从书桌前站了起来!   在她煞白的脸色,以及剧烈的一阵乱摆之下,一只又一只的毛毛虫从她身上抖落下来。   层层叠叠一地。   令人鸡皮骤起。   “哈哈哈哈哈哈……”   萧慕凰狂妄的大笑声响起。 第96章 女帝明明白白的偏爱   宫里所有人都知道,五王女最怕虫子之类的东西。   因为五王女的生父身份低,而且在五王女四岁那年就病逝了,所以在女帝将五王女送到皇贵君身边养着之前,五王女被内侍们漠视。   宫殿里被褥不换新,园中杂草不除,一年下来便长了许多虫蚁蟑鼠。   五王女与这些脏东西生活在一起,生了一场大病,差点就没命!   女帝知道后大怒,重罚了那一批内侍,然后将五王女送至皇贵君身边养着。   所以五王女才会与二王女感情深厚。   但,五王女却因此落下了怕虫蚁蟑鼠的毛病。   “幺幺,你过分了!”二王女萧芮第一个站起来,脸色冷沉地指责萧慕凰。   “哈哈哈哈……”萧慕凰依旧放肆大笑着。   她在等萧一诺把虫子抖完之后,找她拼命。   至于萧芮,她还没打算跟萧芮正面冲突。   “二姐这话就说得奇怪了,这虫子明明从屋顶上掉下来的,怎么你第一个就怪幺幺?”萧子清站了起来,维护萧慕凰道。   萧子玥也嗤笑道:“就是!这里除了六妹之外,我们人人都会轻功,谁都有嫌疑。还没查案就定罪,不太合适吧?”   以病弱闻名的六王女萧瑾卿,微微抬了一下眼,遂又继续看书了。   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淡漠样子。   萧芮一脸阴沉。   她发现,在这偌大的皇家书苑里,除了萧一诺之外,竟无一人帮她。   而萧立忻,哪怕被禁足在府内,也还有萧慕凰、萧子清、萧子玥在外替她鞍前马后。   萧芮视线扫向六王女萧瑾卿和七王女萧菡,深吸一口气——她必须想法子用手段拉拢六妹和七妹了!   不过,现在得解决老五身上的虫子。   萧芮随后挥掌,以掌风震落萧一诺身上的毛毛虫。   随后萧芮才伸手,握住萧一诺的肩膀:“老五,怎么样?”   萧一诺死死盯着萧慕凰,不发一语。   她知道,这里绝不是动手的好地方。   但,萧慕凰既然开了头挑衅,她动手又能如何?   哪怕她没有父族护着,却也是萧芮这边的人,皇贵君不可能坐视不理。   萧一诺瞬间爆发,一拳打向萧慕凰!   “我跟你拼了!”   但她的武功,哪里能一招伤到萧慕凰?   萧慕凰哈哈一笑,以强者睥睨弱者的姿态偏身一躲,随后折向萧一诺的手腕。   萧一诺一惊,翻转手腕快速逃脱萧慕凰的折腕手法,索性整个人扑向萧慕凰,要跟萧慕凰扭打在一起。   这过家家一样的打法,却让萧慕凰十分满意。   她可不想真的伤了萧一诺,让她母皇觉得她容不下自己的亲姐姐。   于是她便顺势跟萧一诺滚作一团。   你一拳我一拳,打得好不解气!   到最后,气得吹胡子瞪眼的少师,叫来了皇家侍卫们,好不容易才将两位王女拉开。   萧慕凰自然落了伤,但比起萧一诺那张猪头脸来,她最多算个轻伤。   而她自然是故意让萧一诺打中她的。   否则不成了她单方面虐萧一诺了?   她不是真要打伤萧一诺,而是要让所有人明白,她有一肚子气没地方撒,所以才找萧一诺撒气。   看着两位王女毫无形象鼻青脸肿嘴角流血的样子,少师怒道:“两位王女在课堂上如此放肆,臣定要禀告陛下!”   说罢便一拂袖,气冲冲地告状去了。   “你满意了?”萧一诺狠狠擦了一下嘴角的血迹,目光阴冷地盯着萧慕凰。   “嘁,母皇顶多打我一顿板子,我皮糙肉厚不怕疼,再说有五姐你陪我我也不寂寞啊!”萧慕凰一脸不在乎。   萧一诺被气得又想冲上去跟萧慕凰再打一场!   但萧芮拉住了她。   “好了,说不定母皇很快会过来,你们不要再闹了。”萧芮沉声说道。   萧一诺也知道,少师已经去找她们母皇告状了,若她再和萧慕凰动手,刚巧母皇过来撞见,她就真的死定了。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忍了下来。   却说少师到了女帝面前,跪在地上激动地将五王女与八王女在课堂上打架的事情禀告了一遍之后,女帝却并未当场震怒。   反而是,陷入了短暂的沉思之中。   好一会儿之后,女帝才云淡风轻地说了一句:“哦,小孩子之间打打闹闹而已,不用管她们。”   少师怔愕当场。   这、这叫小孩子之间打打闹闹?   那可是王女啊!   那可是在皇家书苑啊!   那可是在她授课的时候啊!   “陛下……”少师秉着‘为人师’的责任心,再次开口。   却不想女帝摆了摆手:“好了,此事朕自有主张,你不用再说了。没事的话,回去授你的课去吧。”   说着,又目光威严地看着下方的少师,淡淡道:“王女们在课堂上如此胡闹,你这个少师也有责任,朕没追究你之罪,已经是看在小王女的面子上了。”   少师:“……”   她、她还沾了小王女的光?   这是什么因果关系?   “臧内侍,送少师出去。”女帝收回视线,拿起一份奏折看了起来。   一旁的臧内侍‘喏’了一声,立刻走下台阶,朝少师抬了抬手:“少师,请吧。”   “臣……告退。”   少师无可奈何地退了下去。   而到了门外,臧内侍才微笑着跟少师提点了一句:“小王女本来就爱胡闹,打小就如此,以前陛下尚不舍得罚小王女,如今小王女为南阳立下大功,陛下便更不舍得罚了。少师也无须担心,等大王女禁完足出来,小王女有亲姐姐管着,便不会再如此胡闹了。”   少师怔了怔,看向一直伺候在女帝身边的老内侍臧荣。   半晌,骤然醒悟过来。   臧荣这是在提醒她,小王女是大王女的亲妹,如今大王女被禁足府中,她又来告小王女的状,还想让陛下罚小王女,岂不是跟正宫作对?   陛下便是看在正宫的份上,也不会连罚正宫两位王女的啊!   “多谢臧内侍提点。”少师便朝臧荣拱了拱手,感激地道谢。   “好说。”臧荣一脸稳沉微笑。   少师随后便回皇家书苑了。   然后王女们便发现,少师去告了一趟状之后,与之前判若两人。   她们的母皇没有亲临,少师也没有得到口谕来罚五王女和八王女。   而且就连少师……也好像全然忘了之前那件事。   还一脸淡定地给她们继续授起课来。   忽然警觉过来的萧芮:“……”   幺幺是故意的!   故意这般像闹脾气一样打了老五,在母皇看来便是一种发泄!   母皇一定已经明白,邓瑜替萧立忻顶罪一事被揭穿,与她和老五有关,所以才无视了少师的告状,完全不罚挑衅老五的幺幺!   该死的…… 第97章 忽然伸出手,把女帝抱住了。   王女们从皇家书苑出来时, 已经是黄昏时分了。   臧荣等候在皇家书苑门口,见王女们下了课,忙上前行礼。   而后对萧慕凰笑道:“小王女,陛下在御书房等您。”   其她王女们顿时面色各异。   萧慕凰挠了挠头,上前低声问道:“臧内侍,母皇是不是很生气?本王去了要挨骂的吧?”   臧荣轻咳一声,躬身道:“老奴不敢揣摩圣意,还请小王女随老奴前往,免得陛下久等。”   “好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本王跟你走就是了。”萧慕凰一脸无可奈何的样子。   “小王女请。”   待萧慕凰和臧荣离开之后,萧一诺便冷哼一声:“母皇只见小八是什么意思?”   这一架打的,‘幺幺’都变成‘小八’了。   萧子清心思过人,便知萧一诺心里多半骂了一句‘小王八’。   于是她上前轻轻一拍萧一诺的肩膀,似笑非笑道:“小五啊,你可别在心里把自个儿也骂进去了,更别把母皇也骂进去了。”   萧一诺面色微微一变。   萧子清这分明是在讽刺她,她那点小心思连自家姐妹都瞒不过,更别说是她们的母皇了。   若母皇知道她这般骂幺幺,心中恐生不喜。   “哼,幺幺何尝将我当成姐姐过?”萧一诺便立马又改口了回来。   萧子清呵呵一笑,收回手指向萧子玥:“幺幺不就这性子?跟她四姐也是从小不对盘,成天打架。”   萧子玥顿时哼了一声。   她就是看萧慕凰不顺眼,明明是最小的妹妹,却一点不将她们这些姐姐放在眼里。   这种妹妹就该打!   萧一诺看了一眼萧子玥。   的确,萧慕凰又不是只跟她一个人动手,跟萧子玥、萧菡动手的次数比跟她多得多。   心里那口气,顿时就顺了不少。   “走吧。”萧芮淡淡走到萧一诺身边。   今日算是吃了大亏了,但很显然老五还没反应过来。   回府再跟老五细说。   “嗯。”   萧一诺跟萧芮走后,其她王女便也各自回府。   却说萧慕凰这边,一进御书房就被女帝骂了个狗血淋头,说她多大的人了还胡闹打架,还专挑少师授课的时候。   等女帝骂够了,才瞪着萧慕凰喝道:“你说!你今日闹这一出是为了什么?”   “儿臣心里憋着气,就想找五姐发泄一下,儿臣都没认真打,还被五姐打了好几拳呢。”萧慕凰委屈巴巴。   女帝一看萧慕凰这还委屈上了,又好气又好笑:“下回心里有气,跟母皇说,母皇替你出气,别整天闹这种幺蛾子,你好歹也是三军将帅,更是朕的王女,脸面还要不要了?”   “儿臣是想跟母皇说来着,可老太傅跟儿臣说,手心手背都是肉……所以儿臣不好让母皇为难。”萧慕凰撇了撇嘴。   女帝听到这话,神色微微怔了怔。   最后一丝气恼便也烟消云散了。   “过来朕这里。”女帝叹了口气。   “是,母皇。”萧慕凰便依言走上台阶,到了女帝身边。   只见女帝从御案上拿起一盒似乎早就准备好的药膏,打开盖子后便示意萧慕凰蹲下来。   萧慕凰轻轻‘啊’了一声,似乎有些不敢置信,然后才乖乖地蹲在了女帝旁边。   女帝一边给萧慕凰脸上的伤口抹药膏,一边谆谆说道:“你啊,从小受宠大的,可你五姐呢?她四岁就没了父君,也受过不少苦,你怎么能拿她最害怕的虫子去折腾她?”   萧慕凰这才知道,她被母皇一顿臭骂,不是因为她和萧一诺打了一架,而是因为她拿了虫子去对付萧一诺。   “母皇,儿臣知道错了,以后儿臣再也不用虫子折腾五姐了。”萧慕凰立马便认错了。   女帝将药膏放在一旁,摸了摸萧慕凰的脑袋:“凡事三思而后行,不要凭着一腔意气行事,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儿臣受教了。”萧慕凰眸色微动。   她已经很久没被母皇摸过脑袋了。   可能对母后来说,只是四年而已。   但对她来说,却隔了一辈子。   萧慕凰想到李元韶之前提点她的话,忽然伸出手,把女帝抱住了。   女帝顿时一怔。   “母皇,谢谢您……”   萧慕凰把脑袋靠在女帝的腰间,像极了小时候缠着女帝不放的那个撒泼小王女。   女帝悬在半空中的手,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轻轻落在了萧慕凰的头顶。   是啊,这是她和悠凰的女儿呢。   这骨子里到底流着悠凰的血,始终不会像旁人一样惧怕她,疏远她。   而她,也始终对这个女儿狠不下心。   女帝恍惚了片刻,终于收回手,淡淡呵斥道:“撒手!搂搂抱抱的,像什么样子!”   “哦……”萧慕凰怏怏地撒手,规规矩矩地站了起来。   “下去。”女帝又道。   “儿臣遵旨。”萧慕凰扁了扁嘴,退到之前的位置站定。   女帝点了点御案桌面,淡淡道:“前几日你三姐四姐去你府上,怕是跟你说了不少话吧?”   “呃……”萧慕凰讪讪然。   “怎么?在朕面前都不打算说?”女帝语气一沉:“真当朕不会治你一个欺君之罪?”   “儿臣不敢。”萧慕凰顿时跪了下来,然后就老老实实地道:“三姐和四姐也没说别的,就说五姐去过慕容府,找过明……找过邓明若。”   她跟萧一诺这一打,母皇肯定明白过来了。   所以接下来,定会派皇家暗卫去查邓明若。   女帝冷冷一笑,没有说话。   “儿臣知道,三姐就是想让儿臣出面去找二姐五姐的茬儿,但事关大姐,儿臣不能不出面。”萧慕凰看了女帝一眼,又说道。   女帝一听这话,没好气地道:“算你还不傻,知道别人是在利用你。”   老四和老五的武功差不多,真要打,让老四出面就行了,为何故意怂恿凰儿?   是觉得凰儿受宠,打了老五也不会受罚,还是……   女帝想到一个可能性,心里微微沉了沉,遂抬眸看着萧慕凰,淡淡问道:“你如此维护你大姐,若她不是你一父同出的亲姐,你可还会如此维护她?”   “母皇,您说什么?”萧慕凰骤然睁大眼,仿佛完全不敢置信的震惊样子。   她自然不能让她母皇知道,李元韶已经告诉了她身世的真相。   因为这对于帝王来说,形同背叛。 第98章 君后当年的誓言   女帝看见萧慕凰如此震惊的模样,一时间也有些后悔。   这个小女儿虽说顽劣了些,可到底已经年满十六,又是带过兵的主帅,怎会认为她是无缘无故说的这种话?   就算她此刻否认,小女儿心中也定会起疑。   女帝沉吟了片刻,冷声道:“朕方才所说的每一个字,你都不可传出去。否则,朕跟你断绝母女关系,此生都不再认你这个女儿!”   萧慕凰心中狠狠一震!   她自然知道,母皇说得这么严重,只不过是希望她不要对外声张。   尤其是萧立忻那边。   可前世……母皇确实是对她冷了心,到死才见了她最后一面的。   “儿臣,遵旨!”她重重地磕头,应允。   女帝想到自己方才那个猜测,烦躁地起身:“好了,你回府去吧,朕出去走走。”   “是,儿臣告退。”萧慕凰便起了身,退出了御书房。   女帝走下台阶,负手走向君后寝宫。   她在寝宫门口站了许久,直到君后被惊动,带了一群内侍前来给她请安,她才淡淡道:“免礼平身。”   “谢陛下。”君后微微起身,抬眸看了一眼女帝,并未贸然出声,而是随女帝一同步入寝宫之内。   内侍上了茶之后,君后便下令屏退左右。   待内殿门关上,君后才轻声询问:“陛下可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女帝食指轻轻叩着膝盖,似乎在思考。   君后见状,便不再出声,安静地等待着。   许久之后,女帝才端起内侍奉的茶,轻轻呷了一口,而后说道:“朕确有一件烦心事。”   “陛下若想与人倾诉烦恼,子童愿当陛下忠实的聆听者。”君后温柔地道。   女帝淡淡一笑:“聆听倒不必了,因为朕是想知道,君后当年的誓言,还有没有好好遵守。”   君后一听这话,面色微微一变!   紧接着,他便起身离座,在女帝面前微微屈膝,跪了下来。   “陛下,子童当年用忻儿发下毒誓,十六年来从未违背,不知陛下因何对子童发出如此质问……”   说话间,一双美眸中已经隐隐有泪。   女帝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君后,许久许久,才伸手将君后扶了一把:“起来,坐在朕身边,陪朕说说话。”   “是,子童遵旨。”君后含泪起身,重新坐在了女帝身边。   “一晃,十六年过去了……”女帝感慨道。   “陛下是长情之人。”君后垂眸,微光闪过。   女帝一笑:“倒是对不住你这个结发之夫。”   君后又抬眸,浅浅一笑:“陛下哪里的话,当年若非子童的母亲要挟,子童也没有这个伺候陛下的福分。”   女帝看了君后一眼。   诚然,当年她是心有不快的。   但这个正夫,是挑不出任何毛病的,而且一直以他母亲要挟她娶他为愧,不论她纳多少侧夫,他都温婉以待。   且与其他侧夫也相处得极好。   甚至对她所有的子女,也视如己出。   满朝上下,便没有对她这位君后不满的人。   “凰儿最近回到京城,胡闹多次。”女帝按了按太阳穴,似乎有些头疼,“今日又为了忻儿,在皇家书苑跟老五大打出手。朕本想着狠狠罚她,可忻儿还在禁足,朕若再罚凰儿……恐怕满朝都以为朕对你这个君后不满了。”   君后微微抿唇,歉疚道:“这都怪子童,原先念着凰儿身世可怜,便养娇了些,没有像当年战乱之中对忻儿一样严格约束。”   女帝哈哈一笑:“这倒不怪你,便是朕这个铁石心肠,也对她下不得重手。”   君后顿时抬手,捂嘴轻笑了两声。   “再说,忻儿是在朕四处征战时出生的,是朕的长女,肩负大任,自然要严加管教。至于凰儿……”女帝一顿,笑了笑,“她从小在宫里长大,有朕这个母皇与你这个父君、还有忻儿这个长姐的疼爱,她几乎没吃过苦,没受过挫折,自然就不如忻儿稳重。”   君后一笑:“凰儿是比忻儿有福气的多。”   “那得你和忻儿容得下她才行。”女帝笑着看向君后。   君后微微一怔,随后轻叹:“陛下,子童自问,对凰儿视如己出……”   “哦,朕倒没说你和忻儿过去待凰儿不好。”女帝手指再次轻轻叩膝。   而后,意味深长地说了句:“朕只是想看看,关系到那件事的时候,又会如何。”   君后红唇一抿。   那件事……   “所以,朕还要再看几年。”女帝又看了君后一眼,随后才起身:“朕先回御书房了。”   君后回过神来,起身恭送:“子童恭送陛下。”   君后将女帝送到寝宫外,目送女帝的背影远去。   许久之后,才返回自己的寝殿内。   “老奴还以为陛下今个儿会……”老内侍叹道。   “会什么?一把年纪了还想如何?”君后淡淡地看了老内侍一眼。   “老奴多嘴。”老内侍顿时跪了下去。   君后并未让老内侍起身,只是沉思了片刻后,道:“过几日,你替本宫送些补品去大王女府上,然后转告她一句话:切勿与凰儿发生任何龌龊事,不论什么情况。”   老内侍心中一凛,点头:“是,老奴遵旨。”   ……   邓明若派人前往小王女府递了三次拜帖,均被轰了出来。   “县主,小王女府上的亲卫说,她们小王女下了死命令,凡是县主的人上门,直接轰出去。”邓明若新买的小侍,无奈地回府禀道。   如今,邓明若成了县主,有自己的封地与俸禄,遂买了不少人在自己身边。   他一个男子,自然缺失安全感。   何况他还得罪了大王女萧立忻。   这也是他为什么急于见到萧慕凰的原因。   他思来想去,只有跟萧慕凰解释清楚,才能化解萧慕凰对他的误会。   而只有找萧慕凰当靠山,他才能躲开萧立忻未来对他的报复。   但现在,萧慕凰却连拒他三次拜帖,他连萧慕凰的面都见不到,谈何化解误会?   既然萧慕凰在气头上不肯见他,那他就得走别的路子了……   邓明若微微凝起细眉,陷入了沉思。   很快,邓明若舒展了眉头,淡淡笑开。   “招姊,你去打听一下程府小公子程朝玉的行程,若他有出门的迹象,立刻回来禀报本县主。”邓明若吩咐道。   那名叫‘招姊’的新小侍顿时福身领命:“是,县主。” 第99章 她对他……很真心吗?   日头刚刚升起,程府大门便开了。   随后,程朝玉戴着斗笠身披雪白狐裘走了出来。   一顶软轿停在程府门外。   “小公子,奴扶您上轿。”   “嗯。”   柳儿将程朝玉扶着上了轿,放下帘子,这才吩咐轿夫起轿。   一直在巷子里偷窥着程府门口的招姊,瞬间撒开腿跑了起来。   他一口气跑回县主府,火急火燎地到了邓明若面前,禀道:“县主!那程家小公子出门了!”   “去了何处?”邓明若一下子站起来。   “奴不知,那程府的下人口风太紧了,奴给她们银子都不要。”招姊擦了擦汗,又道:“不过奴看那程府小公子是坐轿出门的,身边也没个护卫啥的,应当不会走太远。”   邓明若自然知晓,如今南阳虽然对男子宽容许多,却也不是可以随便出城的。   尤其是程朝玉这种大户人家的小公子。   所以,程朝玉要么是去小王女府,要么……就是拜访城内亲友。   “先跟上去看看。”邓明若没有再多犹豫,带着招姊就出了门。   邓明若也选择了坐轿子。   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上,戴上了面纱。   没一会儿,便在招姊的引路下,与程府的轿子狭路相逢。   狭小的巷子,同一时间,只能容一顶轿子通过。   招姊故意大声道:“对面何人?我们乃县主府的人!”   柳儿倒是不认识招姊,但一听招姊说他们是县主府的人,顿时就和邓明若对上号了。   于是柳儿嗤笑一声:“县主会比未来小王女夫还大吗?我家小公子还是陛下圣旨赐婚的呢!”   想让他家小公子给邓明若让路?   做梦!   招姊一听就‘啊’了一声,忙躬身道歉:“奴失礼了,原来是未来小王女夫的轿子,奴这就让轿夫让路。”   随后,招姊就让轿夫往后退。   柳儿对邓明若不喜,不过对方小侍先行退让了,他便也没有咄咄逼人,只扭头吩咐轿夫继续往前行。   待县主府的轿子完全退出了巷子,程府的轿子才顺利出了巷子。   而县主府的轿子已经停下了。   邓明若掀开轿帘,从轿子里下来。   “程小公子,好久不见了。”邓明若对着程府的轿子,轻声打招呼道。   程朝玉本就是为等邓明若找上他,此刻便掀开了轿帘子,淡淡往邓明若脸上看了一眼:“原来是邓县主,确实好久不见。”   今日程朝玉有备而来,穿得是贵气而不失端庄。   乌黑的青丝盘成髻,横插着一支成色极好的翡翠如意簪,一袭恰到好处的浅藕色长裙,衬得腰肢盈盈一握。   那平日里略显俏皮活泼的五官,也因巧施淡妆而显得稳重大气起来。   便是邓明若这等美人,此刻也微微一怔,然后暗暗感慨化妆术的厉害。   “方才我这小侍失礼的很,还望程小公子海涵。”邓明若略施一礼,歉然笑道,“若程小公子无事在身,我请程小公子喝杯茶,略表歉意。”   “不必了,因为我有事在身。”程朝玉说着,便欲放下帘子。   但中途,他又停了手。   “柳儿,到京城最好的那家首饰铺,我给舅父挑个镯子去。”程朝玉吩咐道。   “是,小公子。”柳儿应声。   程朝玉这才放下了轿帘子,而轿夫们也听到了他的命令,遂直接转了方向前行。   邓明若自然也听到了程朝玉的话,眸色微微一闪,便回到轿子里,让轿夫也跟上去。   很快,两顶轿子便到了首饰铺前。   程朝玉刚下轿子,便见邓明若也从轿子里下来了。   邓明若刚露出笑容,似乎想开口说什么,程朝玉便移开了视线,带着柳儿走进了首饰铺。   邓明若知道程朝玉未必像之前一样待他,因为萧慕凰定跟程朝玉说过,要娶他为侧夫。   任何正夫,都容不下这种事。   但他如今已为县主,再当萧慕凰的侧夫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所以只要他跟程朝玉解释清楚,以程朝玉的涵养,应当不会再对他心存芥蒂。   这么一想,邓明若便款款跟进了首饰铺。   “柳儿,你看这镯子如何?适合舅父吗?”程朝玉确实在给他舅父挑镯子,毕竟他确实是要去舅父家的。   柳儿仔细看了两眼,笑道:“适合得紧呢!再说小公子挑的,舅老爷一定喜欢。”   程朝玉顿时笑了起来:“就你会说话。”   “奴这可不是跟小公子学的嘛!”柳儿又笑道。   这时候邓明若走上前,轻笑道:“程小公子确实好眼光,这镯子成色极佳,一看便是……”   “邓县主,你跟我一路到此,究竟想做什么?”程朝玉敛去笑意,目光微冷地看着邓明若。   首饰铺里原先还有其他公子,早就被进来的程朝玉和邓明若吸引了注意力,此刻程朝玉和邓明若竟好似有龃龉,不禁都兴奋起来。   有八卦可看了!   邓明若怔了怔,没想到程朝玉身为天下闻名的程老太傅的公子,竟如此当众下他脸面。   他定了定神,轻声问道:“程小公子,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不如我们找个地方……”   ‘单独聊聊’四个字还没出口,就被程朝玉无情地打断:“不必了!”   邓明若又是一怔。   而程朝玉没给他机会再圆场,径直说道:“本来我母亲教导我,严于律己宽以待人,我也不想与你起什么冲突。但不知你今日为何一路跟踪我到此,我想,你定是有所求吧?莫非,你是想求我帮你在小王女面前说好话?”   说着,程朝玉又淡淡笑了一声:“不过,我这人虽有涵养,却最是护短。世人皆知小王女与我定了婚约,我便要处处为小王女着想,而你此次利用小王女,为你母亲平反,伤透了小王女的心,你认为我还该对你笑脸相迎?”   “程小公子请慎言!”邓明若胸口急速起伏,万万没想到程朝玉会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出他利用萧慕凰的事。   “既然邓县主不想与我说这些,便不应该来招我。”程朝玉淡道。   邓明若脸上一片火烧。   他突然后悔,今日来找程朝玉。   没想到……   程朝玉并不如他以为的,是个善茬儿。   “记程府的账。”程朝玉将那镯子包了起来,塞入怀中,对掌柜的说完这句话,便带着柳儿离开。   掌柜的还没反应过来,便又见走到门口的程朝玉回过头来,看着邓明若。   “邓县主永远不会知道,小王女为邓县主做了多少努力,也永远不会知道,自己错过了怎样的一片真心。”   程朝玉说完这句令人遐想无边的话,彻底带着柳儿离开。   留下邓明若一脸失神。   是……吗?   萧慕凰,为他做了很多努力吗?   她对他……很真心吗? 第100章 眼中隐隐浮现水光   柳儿满腹疑云。   他家小公子从不曾对人如此无礼过,不像他家小公子平时的作风啊……   于是一直到了许家,柳儿才悄声问道:“小公子,您今日怎么与那邓县主闹起来了?”   当时可有好几个人在场呢。   会不会被他们乱嚼舌根子,在外坏小公子的名声?   柳儿忍不住有些担心。   “这事儿你别管,也别问。”涉及到萧慕凰的计划,程朝玉自然不会跟柳儿解释。   柳儿‘啊’了一声,也意识到了什么,便点点头没再多嘴了。   他想,小公子这么做一定有其道理。   但不是他一个小奴能理解的。   很快,程朝玉便带着柳儿走进许家,见到了他的舅父程梓云。   “朝玉!”一向端庄自持的程梓云见到程朝玉的那一刻,喜不自胜地离座,三两步便上了前,将程朝玉一把抱住了。   程梓云比程老太傅略小上几岁,只可惜体寒孱弱,嫁进许家多年却依旧膝下无女无子,便一直对程万笙和程朝玉疼如己出。   此刻程梓云紧紧抱着程朝玉,哽咽道:“你可让舅父好等啊……”   这阵子,程梓云时不时就听到程家的一些消息。   真真假假,令他常常夜不能寐。   可他已经是许家的人了,又不能随意回程家,只能盼着程朝玉什么时候能来许家一趟,他也好亲口问个明白。   谁料这一等就是月余……   程朝玉眼眶顿时也红了,吸吸鼻子,道:“我是早想来看舅父的,只可惜前些日子落了水,母亲不许我外出,所以才来晚了……对不起,让您久等了。”   程梓云一听便松开了程朝玉,担忧地问道:“身子可养好了?”   “嗯,近日里一直在补着身子,已经无大碍了。”程朝玉缓缓露出笑意,“所以这不就征求了母亲的同意,立马来看您了嘛?”   程梓云顿时也笑了起来:“算舅父没白疼你,你还记着舅父呢。”   “一直都记着呢!”程朝玉用力点头。   然后,又想起萧慕凰,便说:“改天等她不忙了,我让她也来看您。”   程梓云吓了一跳,道:“哎呀我的心肝,你可别乱来!那可是堂堂小王女,万万不能提,万万不能去提的!”   “舅父,她还带我出城去探望过外祖母呢,何况您这就在城里头。”程朝玉抿唇笑道。   程梓云顿时瞪圆了眼睛:“什么?你是说……小王女带着你一同去过城外的山庄?”   “嗯。”程朝玉甜蜜地点头。   程梓云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属实没想到,这小侄子能得那位尊贵无比的小王女如此宠爱。   程梓云心里虽为程朝玉感到高兴,口中却还是规劝道:“小王女越是疼你,你自己越要懂事,可别挥霍这份疼宠,你懂吗?”   程朝玉自然懂,这些话,他母亲也跟他说过的。   便点点头,道:“多谢舅父提醒,我懂的。只是小王女的性情与旁人不同,舅父与我亲如父子,我若不对她讲,她反而要与我生气的。”   程梓云便‘啊’了一声:“这样的话……那你便找机会提一提吧,可不能撒娇求人家来。”   “我省的。”程朝玉笑了。   舅父完全是为他着想呢,怕他恃宠而骄,开罪了萧慕凰。   他都明白的。   “快坐下,让舅父好好看看。”程梓云发觉他拉着程朝玉站了许久,连忙将程朝玉拉到一旁榻上落座。   程朝玉便笑着抬头,让程梓云好好看了个仔细。   程梓云看了好一会儿,伸手摸摸程朝玉的脑袋:“果真是长大了,舅父心中甚是骄傲。”   程朝玉弯唇:“舅父近日好吗?舅母时常回来吗?”   程朝玉的舅母,也就是程梓云的妻主许淮儒,在前朝乃是一方县令。   南阳建朝之后,程老太傅被女帝请回京城,许淮儒也算仗了夫族的势,如今在吏部为官。   官职虽小,却也乐得轻松悠闲。   “老样子,她就算回来了也不到我这儿。”程梓云自嘲地笑笑。   他一生无所出,没为许家生个一女半子,若是前朝,他早就被休了。   也就是当今女帝施行仁政,男子的境遇好了许多,再加上他的母族未倒,如今侄子更是一飞冲天被女帝指婚给了小王女,他这才在许家有安稳日子过。   否则换在其她家庭……为许家传宗接代的那几位侧夫,早就欺得他喘不过气了。   “舅父……”程朝玉伸手,轻轻覆在程梓云的手背上,安慰的话却是说不出口。   他甚至自己也有一丝隐隐的担忧。   他嫁的人,比舅母身份更高。   那些莺莺燕燕也是少不了。   而他若像舅父一样无所出……   程朝玉微微垂眸,改日多去寺庙里拜拜,他不能给萧慕凰添麻烦。   何况,他是真的很想为她生个一女半子。   “别提舅父这点破事了,横竖舅父有你们撑腰,日子总不会差到哪里去。”程梓云不想提许家的事,便慈爱地看着程朝玉,道:“还是说说你和小王女吧,可过得好?可有什么烦心的事情?若有,跟舅父说说,舅父或许还能帮你拿个主意。”   他那姐姐,死了夫郎之后便不肯再娶。   身边侧夫小侍统统不要。   虽然被一度传为对亡夫矢志不渝,却也让一双儿女自小没有父亲照顾。   他那侄女还好了,反正身为女子,有什么都可与他姐姐商量。   但他这侄子……男儿家的心事,不好向母亲和姐姐说呀!   “舅父,我……”程朝玉犹豫了一下,看向一旁的柳儿及小侍。   程梓云一看就懂了,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这里不需要人伺候了。”   “是,奴等告退。”   很快,房里便只剩下了程梓云和程朝玉两人。   “现在可以说了?”程梓云轻轻拍了拍程朝玉的手背。   程朝玉不好意思地一笑,这才说起自己的小心事:“舅父,其实我……我这几日确实被一件事烦扰着,却又不知道该问谁。”   “自然是问我了。”程梓云笑了笑,“告诉舅父,舅父帮你拿主意。”   程朝玉低下头,好一会儿才小声将心里的烦恼轻轻吐露。   程梓云听得怔在当场。   大概是怎么也没想到,他侄子烦恼的竟然是这么个事儿……   “舅父,我、我是不是不该让她……”程朝玉半天没见程梓云出声,以为程梓云觉得他不知检点,顿时面带羞愧之色,眼中隐隐浮现水光。 第101章 给她送来了两名小侍……   程梓云回过神来,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程朝玉眼里还水汪汪的呢,被他舅父这一笑,顿时笑懵了。   “舅父……”   “你这傻孩子。”程梓云一边笑,一边拉过程朝玉的手,轻轻拍着,“若是其她女子呢,这样自然是要万劫不复的。可小王女不是你未来妻主吗?你们是圣上赐婚,绝无更改的。只要不过那雷池,便都是人之常情啊。”   听到这话,程朝玉瞬间欢喜不已:“真的吗?所以我并不是坏男子了?”   “朝玉,每一对妻夫都是这么过来的。定了婚约后,可以光明正大地一同出行,便是在外拉拉手也不会被指指点点。”程梓云笑着摇头。   而后又谆谆道:“不过,雷池绝不可越。因为男子未婚先孕匆忙出阁,是会被妻主家瞧不起的。”   “没有,她顶多只是……抱过我……亲过我。”程朝玉说得整张脸都烧了起来。   若不是舅父,他是对任何人都说不出这种话来的。   “别让她解你衣裳就成。”程梓云轻咳一声,道。   这女子嘛,有时候难免会情难自禁。   所以最好就是别让她过那条线。   “舅父……”程朝玉羞得头都快抬不起来了。   “好了好了,舅父也不说了,横竖你有分寸,小王女应当也顾念着你还没及笄,不至于乱来。”程梓云看侄子都快羞死了,便笑着转移了话题:“小王女可有说过何时娶你过门?”   这抱也抱了,亲也亲了,若是还没说过正式迎娶的事,那可就不是个良人了。   “说了。”程朝玉咬唇,“说来年,等我及笄。”   程梓云顿时笑了出来:“可真够急的。”   没等程朝玉羞愤,程梓云又接着说了一句:“不过小王女十二岁便出征了,在外带着将士们浴血奋战整整四载,八位王女里就剩她一人未曾娶夫,也确实不怪她着急。”   程朝玉听着这番话,忽然有些心疼。   他在程府里锦衣玉食,可萧慕凰却在外拿命拼前程。   幸好她胜了。   若是打了败仗回京……只怕就不能像今日这般风光了。   也不知道,她身上落了多少伤。   “她身边,连个小侍都没有呢。”程朝玉轻声喃喃道。   可他及笄,还有整整半年……   “什么?”程梓云倒真是吃了一惊,“堂堂小王女,身边连个小侍都没有?”   “嗯,我去过她府上,尽是些大老粗,连个奉茶的小侍都没有,更别说她身边贴身伺候的了。”程朝玉点头。   程梓云微微蹙眉:“这不妥,距你及笄还有半年之久,她身边若有小侍,尚可忍耐,但没有小侍……岂不是可能去烟花之地偷吃?”   程朝玉瞪大眼:“舅父,她不是这种人!”   “傻孩子,女子都是这种人。”   “可母亲就……”   程梓云笑了:“你母亲是清流名士,当年又贵为太傅,一举一动都为天下表率,自然严于律己。可小王女呢?她是皇家人,她本就可以三夫四侍,不需要遵守这些规矩。从前她忙于征战,如今闲下来,又是成年女子,怎会不思这种事?何况她头上还有七个姐姐,随便一个姐姐带她去尝鲜,她便把持不住了。”   “舅父,我不要她去那种地方。”程朝玉觉得一阵阵反胃。   他生平最讨厌去那种地方的女子了。   “那我们就挑两个好的,送去她府上吧。如此,半年之内应该是能拴住她了。”程梓云道。   程朝玉听得傻眼,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   萧慕凰跟萧一诺打了一架之后,又在府里养伤,不去皇家书苑了。   她知道萧子清和萧子玥肯定会去萧立忻府中,把消息告诉萧立忻。   现在萧立忻对她的表现,应该很是满意。   又会信任她一些了。   “王女,小公子去许家探望那位舅老爷了,路上遇到了邓明若,几句话就把邓明若利用王女的事情揭露了。估计不出两日,整个京城都会传遍。”   牧湘进房来禀道。   萧慕凰笑了:“很好,不愧是本王的贤内助。”   “还有一件事……”牧湘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禀报。   萧慕凰笑意淡去,抬眸:“怎么了?”   能让牧湘露出这种表情的事情,一定不同寻常。   牧湘咽了咽口水,低下头,力持镇定地禀报道:“有人送来了两名小侍,说是……给王女的。”   萧慕凰神色彻底冷了下来:“谁送的?”   “……”牧湘没敢回答。   萧慕凰一下子就懂了。   若是母皇送的,牧湘会说宫里送过来的,也不至于如此为难。   所以,只可能是程朝玉,牧湘才会不敢直言。   萧慕凰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头的暴躁,淡淡下令:“带上这二人,去程府一趟。”   “是!王女。”牧湘立刻就起身退下了。   好险。   还以为王女要拿她出气呢。   嗯,有了小公子之后,王女的脾性是越来越好了。   劫后余生的牧湘十分高兴地想道。   萧慕凰换了套衣袍就出门了。   心情自然是不好的。   但,她并不会把这种不好的心情,带给程家任何人。   很多正夫都会给妻主身边送小侍,这很寻常。   因为小侍的出身低,也就是妻主发泄的一个玩物。   便是有些手段,得到了妻主的宠爱,扶为侧室,也威胁不到正夫的地位。   有时候他们甚至是正夫用来固宠的工具。   所以,她没什么好生气的。   再说,她家朝玉一定是被人吹耳边风了。   萧慕凰一路沉思,想到了那位前世下场并不怎么好的舅老爷。   应该就是他了。   今日,朝玉不是去许家见他了吗?   萧慕凰失笑地摇头,心情便又没那么差了。   总算不是朝玉自己的想法。   得知萧慕凰似乎面色不好,还带了两个姿色上乘的男子到程家,程老太傅立刻从书房赶来正厅。   她先是扫了一眼那两名低头的貌美男子,接着才上前和萧慕凰拱手:“小王女怎么这个时辰来了?”   午膳过后,晚膳之前,若不是有事,一般人都不会挑这个时辰登门。   “本王来给老太傅送两个人。”萧慕凰含笑回礼,看不出丝毫不快,“这两个人,本王的府上实在容纳不下,但若送回原处,未免显得本王没有礼数,所以本王就送来给老太傅,请老太傅在府上给他们安置安置。”   程老太傅何许人也?   一听就心里一沉。   这两貌美男子,是有人送给萧慕凰的小侍!   而萧慕凰不要,所以才送来了程府。   既然萧慕凰会送来程府……那就说明,送小侍给萧慕凰的人,要么是她儿子程朝玉,要么……   想到今日朝玉去了许家,程老太傅面上便显露了一丝不快。   尽会给她惹事! 第102章 错了……他做错了……   “臣请小王女借一步说话。”程老太傅深吸一口气,拱手道。   萧慕凰一笑:“老太傅请。”   程老太傅便点了点头,转身带路。   两人很快进入书房。   落座之后,程老太傅才叹了口气,朝萧慕凰拱手致歉:“小王女宽宏大量,不与程家人计较,臣铭感五内。”   “都是自家人,本王无论如何也不会让舅老爷难堪。”萧慕凰知道程老太傅那个弟弟,一生无所出,很是疼爱程朝玉。   所以她后来想通了之后,才没有像一开始那般暴躁。   那位舅老爷,也只是按照常情,替自己的侄子铺路而已。   总是没有什么坏心思的。   “回头臣好好训他。”一生正直自诩无垢的程老太傅,此刻感到十分没有颜面。   这种送小侍的手段,确实十分常见。   可它毕竟是一种手段。   而今,她程家人,用上了这种手段。   若不是她亲弟弟,她断不会如此轻易揭过!   “不,老太傅万万不可。”萧慕凰劝道,“舅老爷虽做法有失偏颇,可出发点却是为了朝玉。他只是不了解本王为人而已,并不算大错。何况他如今为许家人,老太傅再去训他,会让他在许家处境十分尴尬。所以本王以为,老太傅还是什么也不做为好。”   程老太傅一怔:“可小王女这边……”   萧慕凰笑了起来:“老太傅以为本王是来告状的?并不是。本王只是在想,这人不能留,也不能退,只能送到程府来,请老太傅处置罢了。其余的,本王会自己去跟朝玉沟通。”   说一千道一万,还是她让朝玉没有足够的安全感。   若他安全感足够了,便不会被人轻易说动,默认送小侍一事了。   “朝玉也是……”程老太傅耳根微红,着实有些没有面子。   “是本王做得不够好。”萧慕凰轻声一笑,“这件事,他心里也未必好受。待他回来,本王安慰安慰他。”   萧慕凰越是大度,程老太傅心中越是羞愧至极,一向淡定又善于言辞的她,最后也只能是讷讷几句,不好再开口说什么。   所幸萧慕凰也没久留,很快便起身告辞了,说等程朝玉回程府之后再来。   程老太傅这才将萧慕凰送出程府大门。   而她回到府内,管家才小心翼翼地上前,请示道:“家主,那两名男子如何处置?”   程老太傅脸色一黑,梗了一下脖子才甩袖道:“让他们去小公子的院子负责打扫!”   说罢便冷着脸去书房看书了。   小王女的意思是,轻拿轻放。   那她既不能骂已经嫁人的弟弟,又不能骂即将出阁的儿子,只能回书房看书,让心情平静下来了。   至于那两个小侍。   哼,就让她儿子在出阁之前天天看着他们,长长记性吧!   “是,家主。”管家自然明白程老太傅的用意,只能无可奈何地去执行命令了。   ……   从许家出来,程朝玉坐进轿子里,一路心神不宁。   他知道舅父那些话,似乎有所道理。   也知道舅父是为他着想,更知道他不该对身为皇家人的萧慕凰抱有‘只娶他一人’的奢望。   可是……   他总觉得,自己似乎做错了。   “朝玉,不管以后宫里宫外传出什么风声,不管你听见我在外面对别人说了什么,你都要相信我,我只喜你一人,只娶你一人。好不好?”   “是不是陛下让你娶侧夫?”   “就算有,我也想法子拖,不会真的娶。”   “陛下赐婚的话,你有什么法子不娶?”   “朝玉,我只想对你一个人好,也绝不会为了其他男子让你伤心难过,你要信我。我有我的法子不娶侧夫,但我不能为了你和母皇在明面上作对,因为这只会让你被卷入风波之中,甚至给你带来危险。你明白吗?”   那一日,萧慕凰与程朝玉的对话,忽然清晰地回荡在程朝玉耳边。   程朝玉一下子坐直了身子。   眼眶,迅速地红了。   错了……   他做错了……   尽管舅父说的,完全符合所有女子的性情作风,可他的未来妻主不是这样的女子啊。   她那么诚挚地跟他说过,她会努力,只娶他一人。   她在那么努力的时候,他却拖她后腿,戳她的心窝子,她是什么样的心情?   程朝玉并不是个愚蠢的男子。   就这稍许的时间里,他便想通了。   “柳儿,去王女府!”程朝玉掀开轿帘子,忍着泪意吩咐道。   “好的,小公子。”   轿子很快抬向小王女府。   没一会儿工夫,轿子便停在了小王女府门口。   程朝玉在柳儿的搀扶下,走下轿子。   门口的亲卫一见是程朝玉,立刻恭敬地行礼,将程朝玉迎了进去。   萧慕凰早有吩咐,程家的人上门,一律无须通传。   这会儿,萧慕凰已经从程家回来了。   程朝玉若是早上一炷香,萧慕凰都还在程家跟程老太傅说话呢。   “朝玉不是去了许家?怎么到我这儿来了?”萧慕凰刚换下正装,穿着一件宽松的浅色柔软外袍,一头黑长的头发也散落在背后。   显得温柔又慵懒。   十分吸引人。   程朝玉还是第一次来萧慕凰的主院。   而且是在萧慕凰的房间。   更是第一次看见萧慕凰居家的模样。   他匆忙瞄了一眼萧慕凰, 也不敢多看,微微垂眸局促道:“我……我来看看你。”   “是来看我呢?还是看那两个小侍?”萧慕凰走近他,伸手抬起他的下巴。   两人视线一对上,程朝玉眼眶就红了。   金豆子吧嗒吧嗒地落下来。   “对不起……”   方才牧湘领他来主院时已经跟他说了,她并没有要那两个小侍,而且还为了他舅父着想,便没有将那两个小侍退回许家,而是送去了程家,请他母亲代为处置。   明明他做错了,可她却还是处处替他着想,甚至爱屋及乌没有让他舅父颜面扫地。   而他……   程朝玉越想越难过,越内疚,不禁扑进萧慕凰怀里抱着她呜呜哭了起来。   他真的好抱歉……   “好了,我又没有怪你。”萧慕凰无语暗叹,伸手将怀中崩溃哭泣的小人儿搂紧。   本来还想吓唬他两句的,不曾想她还没开始呢,他便自个儿哭起来了。   教她好不心疼。   这样惹人怜爱的小人儿,她哪儿能舍得再吓唬啊? 第103章 成了亲,你会被我欺负哭哦!   萧慕凰越是温柔轻哄,程朝玉越是哭得厉害。   她这么好,他却这么坏……   他知道她收到小侍时一定很难过甚至是生气的,只是她选择了原谅他而已。   “你是水做的不成?”萧慕凰无奈之极,只好强行将程朝玉从怀里拉出来,捧着他的脸就细细密密地亲了上去。   哄不好,便只有用这一招了。   程朝玉起初还轻轻呜咽着,等到他脸上没了眼泪,萧慕凰轻轻贴上他的唇时,他就呜咽不出来了。   做错了事心怀愧疚的小人儿,今日显得无比顺从。   没等萧慕凰费心去讨好,他便主动开启了牙关。   萧慕凰一怔之后,瞬间强势地将他压在墙角,狠狠扣住他的腰,肆意索取。   几乎将他口中芬芳掠夺殆尽。   “呜……”   实在有些受不住的程朝玉轻轻发出抗议,双手无力地推了推身前的女子。   萧慕凰此刻都有些吻在他颈项上了。   那里的肌肤更加娇嫩,令她心中火热,向往下一路探索。   但她还是以极大的自制力,克制住了内心的冲动,轻叹一声停下攻掠,将下巴抵在了他头顶。   “真想早点娶朝玉过门。”   程朝玉脸颊绯红,明白她话里的深意,咬了咬唇后,第一次正面回应了她:“我也想早点嫁给你。”   这样,她就不用再忍了。   她在他面前忍着,又为了他不去找别人,他也心疼得紧。   若不是心疼……他今日又为何会默许了舅父给她身边送小侍的做法?   他从来都没想过固宠。   他只是,在意她。   “当真?”萧慕凰挑眉,笑着直起身来,看着他羞涩的明媚大眼:“成了亲,我可不会这么容易放过你了。到时候,你会被我欺负哭哦!”   程朝玉再次咬唇,微微低头:“你才不会把我欺负哭,我、我知道,你……心疼我。”   就像他心疼她一样。   萧慕凰‘呃’了一声,头疼地伸手按了按太阳穴。   这个‘欺负哭’和那个‘欺负哭’,涵义可完全不一样呢。   小人儿果然很单纯。   不像她在军营里,什么荤话都听过。   “宝贝,我再心疼你,也会在床上把你欺负哭的,相信我。”萧慕凰吻了一下他的额角,澄清道。   程朝玉脸颊唰地一下红透了,比方才被她压着狠亲的时候还要红。   “你、你……”他瞪着她,却是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哈哈哈……”萧慕凰再也忍不住,将他一把抱进怀里,大笑起来。   这么可爱的人儿,她居然错过了一辈子。   还错将那邓明若当珍珠。   想到邓明若,萧慕凰笑声渐止,遂将程朝玉牵到软塌上坐下,问道:“今日跟邓明若遇上了?”   提到正事,程朝玉总算自然了些。   他点了点头:“是遇上了,不过我没给他好脸色,然后又故意去了首饰铺子,他果然跟了来……”   程朝玉将过程一字不落地复述给萧慕凰听。   萧慕凰听完之后,冷冷一笑:“母皇原本只知二姐五姐利用了我,如今知道邓明若也对我这般利用,接下来便不会再对邓明若再有什么愧疚之心了。”   母皇破格封邓明若为县主,她根本没想过阻拦,便是有了对策。   前世之恨,她怎么会让邓明若好过呢?   离间邓明若和萧立忻只是第一步!   而第二步就是让邓明若名声尽毁。   邓明若一心为邓瑜翻案,仗着邓瑜为皇家尽忠而死得到县主之封,却因此失去好名声,沦为一个卑鄙无耻之人。   甚至在她母皇看来,邓明若这是在将南阳两位王女玩弄于股掌之间!   这种情况下,她的第三步就很好实施了。   她要邓明若身败名裂,一无所有!   甚至,她会在登上那个位置之后,替萧立忻和邓明若赐婚!   这两人,是绝对适合绑死在一起的。   前世她没能亲眼看到两人的下场,今生,她会在高处,好好欣赏。   “你……好像很仇恨邓县主?”程朝玉看着萧慕凰冰冷的眼眸,微微有些被吓到。   他还是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这么冰冷甚至是仇恨的表情。   萧慕凰侧眸,对上程朝玉微微惊惧的眼睛,便随后缓和了神色,笑了一笑:“我只对自己人宽容,对敌是绝不手软的,朝玉看到我这一面,会不会害怕?”   程朝玉有着良好的出身,他甚至没见过死人。   而他听说过萧慕凰在战场上一些残暴的事迹,所以一开始他对萧慕凰就是印象不怎么好的。   他起初也确实怕她。   可她在他面前,却是纯然无害的。   还那么地……温柔。   程朝玉看着萧慕凰的眼睛,轻笑抿唇,然后摇了摇头:“不怕。”   萧慕凰笑了,握紧他的小手:“我若对敌仁慈,便护不住我想护的人了。”   程朝玉点点头:“嗯,我懂。”   他是她的夫,他会无条件支持她的。   便是她真的做错了,他也只会在背后提醒她,而不会在人前背叛她。   从赐婚圣旨下达程府的那一刻起,他对她就没有二心了。   他偶尔想起那个梦境时,还认真思考过,若她真的像梦里一样抛弃了他,不要他了,他会如何。   后来,他有了答案——便是她不要他了,他心里也只认她这个妻主。   他会为她,守节到死。   “今日送小侍的事……”萧慕凰见程朝玉心情平复了,这才提起送小侍一事。   但她才开了个头,程朝玉就抬手捂住了她的唇。   “这件事是我不对,以后不会再发生了。你别骂我,也别生气,我保证只有这一次。所以……你忘了这件事,好不好?”   程朝玉咬着唇,可怜兮兮地认错。   萧慕凰其实是想说,今日送小侍的事,让她觉得她没有给他足够的安全感。   但她没能开口说清心意,程朝玉便可怜兮兮地认错撒娇了。   那又乖巧又可怜的模样,她一时间看直了眼。   唔,她若娶了他回家,他是不是会经常这么可怜兮兮地跟她撒娇?   光是想想,她都开始有点飘……   “好不好嘛?”程朝玉将手从她唇上移开,扯住她衣袖轻轻摇了摇。   清澈无辜的大眼望着她,睫毛忽闪忽闪的,像只等待主人垂怜的小猫。   萧慕凰清了清嗓子,低哑道:“我可以忘记这件事,不过……我想讨点奖赏。”   程朝玉微微困惑:“你要什么奖赏?” 第104章 手指紧紧地捏着,眼圈微微泛红   程朝玉很快便知道,萧慕凰想要什么奖赏了。   她的吻一路往下,手也有些不安分。   若不是程朝玉得舅父‘指点’过,知道未婚妻夫这样并不属不守男德,他此刻大概是早就推拒萧慕凰了。   因为萧慕凰事先跟程朝玉说好,他不能拒绝不能动,所以到后面,程朝玉真的有些害怕了。   手指紧紧地捏着,眼圈微微泛红。   害怕及迷蒙间,他恍惚想起舅父那句话……不要让她解衣裳……   怎么办?   他要阻止她吗?   可是……她好像很喜欢……   而且,而且他做错事了……说好他不能拒绝不能动的……   那,那这到底是她要的‘奖赏’,还是她对他的‘惩罚’呢?   就在程朝玉内心开始纠结的时候,‘懂武功’的萧慕凰,恰巧点到为止。   没有将小人儿‘欺负’个彻底。   “朝玉真乖。”得到了‘奖赏’的萧慕凰,心满意足地替他轻拢衣领。   脸颊绯红的程朝玉,微微噘嘴。   一颗心倒是放了下来,   她还是珍惜他的,没有真的将他如何。   随后他便挣脱她的手,起身:“我该回去了。”   他是正大光明进她府门的,应有人瞧见。   不能久待。   否则传出去不成体统。   “我送你。”萧慕凰也起了身,笑道。   程朝玉看了她身上便服一眼,抿笑道:“还是不了,免得你又要换一身衣裳。”   “为朝玉换一身衣裳又有何妨?你等我片刻。”萧慕凰说着便转身入内室换衣。   速度之快,让程朝玉想阻拦她都来不及。   程朝玉听着里头窸窸窣窣衣料摩挲的声响,耳根一烫,忙走远了几步,去门口候着。   萧慕凰很快换好了衣裳,出来一看程朝玉站在门口,不禁走过去责怪地替他拢了拢衣襟:“不知道门口风大?我这屋里待不惯是吧?”   “不是……”程朝玉没法解释方才突如其来的不好意思。   虽然两人都亲过抱过了,可一想到她在他旁边宽衣解带的,他还是会生出立刻逃走的心思。   站在门口等她,已经是他做的最大努力了。   “是也晚了,明年娶回来,你就得在我这屋里天天待着。尤其是晚上,想跑也没地儿跑,连程家你都回不去了。”萧慕凰分明是逗程朝玉呢,说完就哈哈大笑起来。   程朝玉面红耳赤,恨不得踩上她一脚!   可不远处还有亲卫站着,看起来还忍着笑呢,他自然不能做出这等不合时宜的粗鲁动作来。   “我要回去了!”他微微鼓起腮帮子,轻哼道。   “好。”萧慕凰也瞧见前方的亲卫了,心里便寻思着等程朝玉进了门,便得把小侍安排上。   当然不是用来伺候她的。   而是伺候程朝玉这个主夫。   总不能,让她手底下这群糙女天天接近后院吧?   绝对不行!   她自认为没这个肚量。   萧慕凰一边幻想着和程朝玉婚后的日常,一边将程朝玉送到了大门口。   待程朝玉被柳儿搀扶进轿子里,她才一跃而上汗血宝马,策马行在了轿子前边。   此时,京城已经知晓程小公子冷怼邓县主的八卦了。   再一见这英姿飒爽的小王女骑着白马,护送程小公子回府,顿时就更加议论纷纷。   “看来咱们这位小王女已经想通了啊,还是温良贤淑的程小公子更适合娶回家啊。”   “早该这样了,程小公子什么身份?那邓县主又是什么身份?也不过多了一张好看的皮囊罢了!”   “人程小公子也不差啊。”   “我可没说程小公子相貌差,只是那邓县主‘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头也不是盖的,不然小王女怎么会被他欺骗,上赶着替他母亲平反,结果惨遭利用,人家根本没想真的嫁呢?”   “这……倒也是。”   程朝玉坐在轿中,萧慕凰骑在马上,自然都将这些议论听了个清清楚楚。   二人眼中同时掠过一丝浅浅笑意。   消息,传得比想象中的还要快。   计划十分顺利。   ……   次日,女帝没有莅临早朝。   未得事先消息的文武百官在金銮殿上等候到面面相觑——陛下这又是怎么了?   甚至有胆大的在心里想,陛下莫不是更年期到了吧?   这喜怒无常的……   而此刻,女帝在寝殿里一脸怒意,眼眸冰冷。   这全缘于皇家暗卫一大早给她禀报的消息。   “呵……”女帝微微捏紧手指,发出一声冷冷的嗤笑。   邓家后人,好大的胆子啊!   竟敢如此玩弄她两个女儿于股掌之间!   先是得忻儿十年庇护,后是利用凰儿为母平反,如今忻儿遭到牵连禁足府内,凰儿也被戏耍一通,根本娶不了邓明若当侧夫,被伤了心。   作为忻儿和凰儿的母皇,她可真是……   蠢啊!   因为,封邓明若为县主的,正是她萧慎。   女帝越想越愤怒,一掌拍在了扶手上。   扶手顷刻间碎裂开来。   “陛下息怒,请陛下保重龙体。”皇家暗卫统领惊了一惊,忙叩首劝道。   女帝缓缓收回手掌,五指握紧。   凰儿此次受了委屈,她得让那些背地里笑话凰儿的人,通通闭嘴!   正好,也让那邓明若好好悔上一悔!   本来她还想缓上一阵子,等凰儿在政事上立个大功再说的。   眼下,倒是不必等了。   横竖凰儿身上战功还热乎着,她便是封了凰儿,满朝上下也无话可说。   “笔墨伺候。”女帝起身。   “喏。”一旁安静垂首大气不敢出一声的臧荣老内侍立刻上前,到御案前磨墨。   女帝坐下后,闭眼凝思片刻,随后执笔蘸墨,在一道崭新的玉轴绫锦空白圣旨上,行云流水地下笔。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一道赐封八王女萧慕凰为南阳第一位亲王的圣旨,便成了。   女帝搁笔,端详检查了圣旨片刻,这才用内力将墨汁烘干,卷起交给了臧荣。   “拿好,随朕去上朝。”   女帝起身。   “是,陛下。”臧荣赶紧将圣旨捧好,亦步亦趋跟在女帝身后。   “去把八王女给朕叫来上朝。”女帝走到殿门口,又丢给暗卫统领一句命令。   “是!臣遵旨!”暗卫统领立刻领命起身,‘嗖’一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很快,暗卫统领便到了萧慕凰府上,转达了女帝的口谕。   萧慕凰思忖着她母皇应是被邓明若利用两位王女一事给气到了,但她却不知她母皇为何找她去上朝。   当下也顾不得许多,忙换了朝服,便匆匆赶往金銮殿了。   萧慕凰到的时候,女帝正沉着脸训斥礼部尚书元文月。   事情并不大,但谁让她撞女帝枪口上了呢?   好在女帝看见萧慕凰到了殿门前,轻轻哼了一声,这才摆手:“退下!”   “臣遵旨!”元文月满头大汗地起身,退回到文臣的队列中。   随后,收获了不少同情的目光。   “启禀陛下,八王女到了。”一名侍卫进殿跪地禀道。   “宣进殿来。”女帝坐直身体,威严道。   “遵旨!”   侍卫起身,到门口冲着萧慕凰的方向喊了一声:“宣八王女进殿!”   萧慕凰这才从殿门外跨进殿门内,快步走到殿中央,掀袍下跪:“儿臣叩见母皇,母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女帝看着萧慕凰,并未开口让她平身。   萧慕凰便也老老实实地跪着。   神色恭敬,没有丝毫怨懑。   文武百官们顿时又暗自猜测纷纭——难道陛下今日早朝迟到近一个时辰,便是因为这位八王女?   八王女又干啥惊天动地的大事惹陛下生气了? 第105章 封尔为礼亲王,世袭罔替。钦此!   就在群臣在心中猜测纷纭时,女帝缓缓开口:“四年前,你才十二岁。”   萧慕凰心中一凛。   有一丝隐隐的预感浮上心头,但她仍旧是恭敬地叩首:“是的,母皇。”   “比起四年前来,你成长了不少。”女帝目露赞许之色,“且为南阳立下大功,朕理应嘉奖你。”   “儿臣不敢居功,能为母皇分忧,是儿臣的荣幸。”此刻,萧慕凰自然要谦虚一番。   女帝淡淡一笑:“朕说你有功,你就有功。不过,朕之所以没在你回京时便嘉奖于你,是因为朕想再看看,你是否真的成长起来了。”   说到这里,手指轻轻一叩御案,“好在,你没让朕失望。”   “儿臣绝不敢辜负母皇的期望。”萧慕凰明白了,邓明若一事令她母皇震怒,所以她又有好处了。   但不知,母皇这次会给她什么样的体面。   女帝点了点头,道了声‘很好’,随后便瞥了臧荣一眼:“宣旨。”   “老奴遵旨。”臧荣躬身领旨。   随后便捧出那道由女帝亲自拟定的圣旨,站在金銮殿的高阶上朗声宣读了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八王女萧慕凰,孝行成于天性,子道无亏;清操矢于生平,躬行不怠;能文善武,为南阳立下不世奇功。今,朕授尔以册宝,封尔为礼亲王,世袭罔替。钦此!”   臧荣圣旨宣读完毕,满朝俱静。   连萧慕凰自己都愣住了。   母皇……封了她亲王爵位?   这可是一等爵,地位仅次于帝王之下啊!   她成了礼亲王,连她那头上的七个姐姐都得对她礼让三分!   “怎么?不想接旨?”女帝敲了一下御案,威严地问萧慕凰。   萧慕凰一下子如梦初醒,忙叩首接旨:“儿臣接旨!儿臣谢母皇恩典,母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见萧慕凰接旨谢恩,臧荣这才笑着走下台阶。   “恭喜礼亲王。”臧荣双手递出圣旨。   “有劳臧内侍。”萧慕凰双手举过头顶接旨。   待她接住那承载了她母皇万千宠爱的圣旨,内心便是汹涌的感动。   原来,只要她自己争气,母皇便不会看着她受欺而坐视不理。   前世,是她自己辜负了母皇的期望,活生生将皇位送到了蛇蝎心肠的萧立忻手中!   “平身吧。”女帝这时候,才开口让萧慕凰平身。   “谢母皇。”萧慕凰捧着圣旨起身。   满朝文武醒悟过来,纷纷拱手道贺。   “恭喜礼亲王。”   “礼亲王,恭喜恭喜啊……”   而后,最前面的老臣,给萧慕凰让开了一条大道。   原本萧慕凰虽贵为王女,却无正式品级在身,就算被女帝宣上朝来,也只能站在正一品的大臣身后,以示尊重。   现在,她被册封为礼亲王。   一等爵!   地位仅次于女帝之下!   上朝之时,便自然是要站在群臣之首的了。   萧慕凰一边笑着颔首回礼,一边走上前去,站在了最前列。   待她站定之后,女帝便才再开口说道:“朕封你为亲王,乃是你有功于社稷,为朕喜爱。但倘若你当上亲王之后,不为社稷与百姓出力,甚至恃宠而骄犯下大错,朕也会功过分论,废了你这亲王!礼亲王,你可听明白了?”   “是,儿臣听明白了,儿臣往后定心系社稷黎民,绝不辜负母皇的期望!”萧慕凰出列,跪地,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很好。”女帝赞许地点头,“起来吧。”   “谢母皇。”萧慕凰重新起身,回到原位。   至此,女帝才没有再将目光落在萧慕凰身上,而是与其她大臣议起了朝政。   这一次早朝,时间十分之长。   在一些政事上,女帝似乎比以前耐心十倍不止,不但自己详细阐述,还让臣子们也纷纷论述各自的观点。   渐渐地,文臣们都回过味儿来了——这是在手把手地教礼亲王朝政之事呢!   毕竟是亲王了,往后便要辅佐帝王处理朝政了。   萧慕凰很快也明白了她母皇的良苦用心,便更加认真仔细地聆听。   一直到快正午的时候,早朝才终于结束。   几位老臣可都是站得腿脚发颤,出了金銮殿便得要下头官员扶着才能走路了。   萧慕凰自然上前去寒暄关切了几句。   于是几位老臣心里那点无奈,瞬间烟消云散,连连对萧慕凰拱手道‘无碍无碍’。   从皇宫出来,萧慕凰踏着轻快的步子回到王府。   她第一时间让牧湘将龙蕴请到了书房。   待龙蕴一踏入书房,她便将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告诉给了龙蕴。   不料,龙蕴却是怔在当场,并不如她一样喜悦。   “先生,可是有什么不妥?”萧慕凰脸上笑意减淡,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龙蕴神色复杂地看着萧慕凰,斟酌了片刻才拱手叹道:“王女的志向,难道仅止于亲王吗?”   萧慕凰神色一凝,道:“自然不止!本王的心思,先生应是知道的。”   那个位子,她非争不可。   否则,上辈子的悲剧又会重演。   只有坐上那个位置,她才能保住身边所有人。   尤其是她的朝玉。   “王女被封为南阳第一位亲王,的确是圣宠无边。然而,王女若为亲王,岂非是与东宫无缘了?”龙蕴苦笑道。   萧慕凰一愣:“先生的意思是……”   “陛下封王女为礼亲王,王女一时间是荣耀无比,可一旦储君诞生,王女便是储君眼中第一功高盖主之臣!”龙蕴重重地说道。   因为,在储君未立之前,亲王为满朝文武之首。   很快便会树立自己的威望。   权势非凡。   也会成为各位野心勃勃的王女争相拉拢的对象。   可,一旦到了储君大定之时,亲王就会成为储君眼中最大的威胁。   待储君正式登基,第一个想除掉的,就是亲王!   纵观前朝几千年历史,有几位亲王最后是有好下场的?   便是有聪明的远避京城,到边塞寒地偷生,可最终还是逃不过帝王的除之而后快。   “原来先生是担心这个。”萧慕凰听了之后,却是笑了出来。   龙蕴不明就以地看着萧慕凰,心下困惑。   王女,还笑得出来? 第106章 本王必定会被立为南阳储君!   萧慕凰笑了一会儿之后,依旧不打算对龙蕴说明身世真相。   因为大局未定之前,她的身世越少人知道越好。   “先生可敢跟本王打个赌?”她笑道。   龙蕴疑惑地拱手:“不知王女想赌什么?”   萧慕凰自信地道:“就赌本王只要不犯大错,必定会被立为南阳储君!”   她从前还没有这个自信。   但今日母皇封她为南阳第一位亲王之后,她有这个自信和底气了。   这是前世都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如果母皇只想让她做一个亲王,前世母皇就可以封她。   但前世,母皇到死都没有封她为亲王。   也不肯告诉她身世的真相。   现在,她已经完全明白前世母皇对她的这种保护了——无论是让她知道身世真相,还是封她为亲王,都会遭到萧立忻的忌惮!   母皇唯一没有料到的,就是萧立忻狠到那种地步,明明她什么都没有,却还是要置她和身边人于死地。   “王女……”龙蕴看着萧慕凰一瞬间释放出的自信与气势,呆立当场。   她自然不会以为,王女会不懂立储之前被封亲王的涵义。   又或者,全天下的人,现在想法都跟她一样?认为王女被封为礼亲王,便与东宫之位无缘?   可……   王女却丝毫不担心,又是何故?   难道说……   龙蕴忽然眼睛一亮,瞬间奕奕有神地看着萧慕凰,拱手道:“好,草民便与王女打赌,若王女赢了,草民此生为王女当牛做马!”   “哈哈哈,好!”萧慕凰大笑着起身,上前拍了拍龙蕴的肩膀。   主仆二人视线对上,相视一笑。   一切尽在不言中。   须臾,萧慕凰看着龙蕴离开的背影,轻轻一勾唇:若不是萧立忻突然被禁足半年,恐怕她现在就得和龙蕴‘闹翻’了。   还好,萧立忻被禁足半年,龙蕴暂时也不用与她‘闹翻离府’。   她有半年的时间,在朝中站稳脚跟。   待萧立忻出府之时……   萧慕凰唇角更加上扬。   她会让萧立忻看到一个完全不一样的局面!   ……   二王女府,一片愁云惨雾。   从来自律不放纵的萧芮,第一次拎起了酒坛,咕噜咕噜就灌下去大半坛!   “二姐!”萧一诺冲上来,一把夺过酒坛子摔碎在一旁,“你不要这样!”   “不要怎样?”萧芮眼睛通红地盯着萧一诺,“母皇的圣旨已经下了,萧慕凰被封为礼亲王!南阳第一位亲王!年纪最小的亲王!你还不懂母皇什么意思吗?”   萧一诺死死抿住唇角。   她怎么可能不懂?   母皇这分明是在扶持正宫,给正宫脸面啊!   邓瑜顶罪一事,萧立忻被罚五十军棍,还被禁足半年,可母皇转过头就封了她亲妹妹为礼亲王——这不是摆明了告诉文武百官甚至天下人,天子对正宫没有意见吗?   而且萧慕凰为礼亲王……地位仅次于帝王。   那谁会是下一任帝王?   萧慕凰能效忠谁?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你也懂的,是不是?”萧芮惨然一笑,推开了萧一诺,跌坐在椅子上,“争来争去,机关算尽,却还是争不过一个嫡出的身份啊……”   萧一诺听得一阵心脏刺痛,她知道,一向沉稳的二姐这次是真的被打击到了。   萧慕凰成了亲王,以后就站在她们众姐妹之前,更是目前唯一可以光明正大上朝,参与朝政的王女。   这是正宫的胜利,也是大王女派的狂欢。   所以她二姐才会如此心灰意冷……   可是,不行啊!   那萧立忻是什么善茬儿吗?   若让萧立忻登基,她们这些姐妹还能有活路?   想到这里,萧一诺猛地抓住萧芮的肩膀,用力摇晃:“二姐!你振作一点!你是我们的主心骨,如果连你都放弃了,我们要怎么办?老大是什么样的人,你我心里都清楚!当年她能虐杀二姐的猫,她日她也能虐杀二姐的人!倘若我们就此放弃,我们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萧芮整个人,完完全全地怔住了。   是的,她父君送给她的猫……曾死在萧立忻手上。   那时,萧慕凰还是个婴儿,萧立忻也才九岁。   表面看来温和谦恭的大王女,却在母皇登基为帝之后,趁着萧慕凰正得母皇喜爱之际,让内侍逮住了她父君送给她的猫,活活剥皮割肉。   她带着才两岁的一诺,在御花园深处找到猫的时候,猫没了皮,还在凄惨挣扎。   一诺被吓到当场尖叫大哭。   之后噩梦连连。   六岁的她也哭着问自己那一向温和的大姐,为什么要杀她的猫。   而萧立忻当时是怎么回答她的?   九岁的萧立忻,轻描淡写地瞥了一眼奄奄一息的猫,凉薄勾唇:“正宫都没养猫呢。”   说完,便带人离开了。   留下她和一诺在原地哭泣。   父君知晓后,便告诉她——皇宫之中,死一只猫没什么,只要不死人就行。   从那时起她就明白,如果有朝一日萧立忻为帝,她们这些王女绝对不得善终!   所以,她开始步步为营,暗中培植自己的势力……   “二姐,就算你不顾自己,不顾我们这些妹妹,你总要替父君考虑吧!难道你连父君都不管了吗?”萧一诺见萧芮久久发痴,不禁又扬高声音,将皇贵君搬了出来。   萧芮一下子清醒过来。   她视线重新聚焦,对上萧一诺那通红的眼睛。   良久,她才起身,抬手拍了拍萧一诺的肩膀:“好了,二姐会振作起来,不会轻易放弃的。”   因为放弃,就意味着:死。   萧一诺看萧芮的眼神恢复了平日的稳沉坚定,这才放下心来。   总之,她不会就这么跟萧立忻认输低头的!   ……   “哈哈哈哈哈哈……”   大王女府,一阵开怀大笑传出。   若是平日熟悉大王女的人在此,一定会相当吃惊,因为萧立忻素来温和内敛,这般开怀大笑,简直是从来没有过的。   “大姐,现在是不是伤势痊愈了?”萧子玥也哈哈笑着,打趣道。   萧子清倒是没笑得那般夸张,毕竟她收到消息时已经在府里自己先笑过一阵了。   所以此刻便咳了一声,斥道:“没大没小的,小心大姐罚你去跑圈!”   “咱们这边出了个礼亲王,别说跑圈了,便是脱了衣裳绕城跑,我也愿意啊!”萧子玥嘿嘿道。   萧立忻终于停下大笑,坐直身体看向萧子玥,挑眉:“此话当真?”   萧子玥面色一变,忙举起双手投降:“就,随口说说,随口说说。”   大姐可千万别让她这么干。   不然她一张脸都要丢尽的。   萧立忻笑着收回视线,看向萧子清:“母皇的意思,老三应该明白了吧?”   萧子清笑了两声,道:“何止是我明白了,不出意料,天下人都明白了。”   幺幺被封为礼亲王,那储君会是谁?   不就是她们大姐吗! 第107章 女帝心中的储君人选是萧立忻?   “天下人明白什么了?”萧立忻含笑问道。   “明白母皇心中的储君人选就是大姐你啊!”萧子清笑着答道。   她们母皇封萧慕凰为礼亲王。   而礼亲王为帝王之臂,群臣之首,那么萧慕凰这个礼亲王会辅佐谁呢?   难不成还会去辅佐二王女萧芮吗?   所以,她们母皇既然封萧慕凰为礼亲王,就是在告诉天下人——她很快就要立礼亲王的长姐为储君了!   萧子清觉得,这根本毫无悬念嘛!   “是吗?”萧立忻依旧含笑,可眼底的亮光却彰显着她愉悦的心情。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侍卫忽然来报。   “启禀王女,君后派人来探望王女。”   “请到院中,本王马上出来。”   “是!”   萧立忻一边穿衣穿靴,一边笑说:“父君定是也得到消息了。”   萧子清和萧子玥皆是笑了出来。   待萧立忻三人从房间里出来,在院落中见到君后派来的老内侍樊佑时,樊佑便直接上前一步。   “老奴拜见三位王女,君后有话带给大王女,还请大王女准许老奴到室内说话。”   萧立忻一听,心中微微一凛,当即说道:“随本王来。”   “喏。”   很快,萧立忻便带着樊佑进了房间。   萧子清和萧子玥对视一眼,等候在了院中。   房间里,萧立忻有些按捺不住地问樊佑:“父君到底带了什么话给本王?”   樊佑便一行礼,道:“君后的原话是——切勿与凰儿发生任何龌龊事,不论什么情况。”   萧立忻一怔。   父君让她不跟萧慕凰发生任何龌龊事?   虽然说,眼下这种有利的局面,她怎么会和萧慕凰翻脸呢?但父君不会无缘无故带给她这样一句话的。   于是她定了定神,问道:“母皇最近可去过父君殿中?”   樊佑点头:“大王女一猜便中,正是陛下与君后见过之后,君后才命老奴来给大王女带这句话的。”   萧立忻一颗心便沉了下来。   父君让她无论任何情况都不能跟萧慕凰闹翻,难道是因为母皇跟父君说了什么?   萧立忻很快联想到之前她派暗卫保护慕容明若,而蓝小侍自作主张让暗卫去杀龙蕴的事情。   然后母皇便下了那么重的手,将她精心培养的暗卫全部处死!   这分明是在给她敲警钟啊!   也许正是因为这件事,让母皇觉得她对萧慕凰并非真心疼爱。   所以才跟她父君说了什么重话。   然后她父君才派樊佑来叮嘱她,任何情况下都不要跟萧慕凰再起龌龊。   想通了这些,萧立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朝樊佑点了点头:“本王明白了,你回去替本王禀明父君,就说本王往后定会对幺幺更加疼爱,绝不让任何人欺负幺幺!”   当年她母皇将萧慕凰送到她父君身边当女儿时,为了保密,便将父君身边的人全都杀光了!   而樊佑,是之后才从她父君的母族里挑出来进宫伺候的。   所以,即便是樊佑,也不知道她和萧慕凰的真实关系。   也正因为樊佑不知内情,所以父君才让樊佑转达她这么一句话。   外人,根本听不懂。   “是,老奴遵命。”樊佑躬身领命。   待樊佑走后,萧立忻又在屋内沉思了片刻,这才出去见萧子清和萧子玥。   “大姐,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萧立忻半晌把自己关在屋里,萧子清心里正打着鼓呢,所以一见房门开了,她赶紧上前询问。   萧立忻淡淡一笑:“没什么,父君是听说幺幺被封为礼亲王,便让樊内侍来告诫我,往后不要以长姐的身份管着幺幺,因为她已经是亲王,在品级上大过我了。”   她和萧慕凰非亲生姐妹一事,萧子清是知道的,但萧子玥还蒙在鼓里。   而萧子清知晓,还是因为萧慕凰捷报频频传回京城,母皇龙心大悦,她感到威胁十足,所以在府里醉了酒后不慎告诉了萧子清。   好在萧子清对她还算忠心,至今没将这天大的秘密泄露出去。   哪怕是萧子清的胞妹萧子玥。   萧子清看了看一旁的萧子玥,稍微领悟过来了,便笑着点了头:“也是,幺幺当上了礼亲王,我们见到她都不能再喊一声幺幺了。”   要以礼亲王相称。   萧子玥一下子跳起来,满脸不服:“她就是礼亲王又怎么样?不还是我们最小的妹妹吗?当上礼亲王了就可以没大没小连姐姐都不认了?”   “身份有别,官大一级压死人,自古如此。”萧子清踢了萧子玥一脚,警告道:“以后你也不可以再跟她动手,否则你就算是以下犯上,别说是母皇,便是那些御史也绝饶不了你的!”   那些把‘体统’放在性命之前的老古董,能把她弹劾到死。   萧子玥瞪大眼睛:“……”   她就……无语!   这真是要憋屈死了!   “幺幺虽是礼亲王了,但她对我们不会摆架子的,你只要不像从前一样故意去招她就行了。”萧立忻看着萧子玥憋屈想死的表情,摇头失笑道。   萧子玥轻哼了一声,她什么时候招惹幺幺了?   都是幺幺招惹她!   但萧立忻面前,萧子玥却是很顺从,便心不甘情不愿地点了头:“我知道了,大姐。”   “你们去幺幺府上道贺吧,帮我也带一份厚礼过去。”说着,萧立忻看向远处高空,微微一笑:“相信,幺幺的王府大门都要被送礼的人踏破了。”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等她从这王府里出去的时候……恐怕满朝文武,一半以上都已经是幺幺的人了。   真……好啊。   “是。”萧子清和萧子玥领了命令,这才离开大王女府。   而萧慕凰这边,也诚如萧立忻所料,送礼的人快把门槛踏破了!   从她一下朝开始,就陆续有官员前来送礼了。   最先来的,自然是大王女派的官员们。   她们个个喜气洋洋,就跟萧立忻被立储了一样。   萧慕凰心下冷笑连连,面上却是和蔼地与她们热络寒暄,仿佛真是自己人一般。   不过,却有一人面色十分之臭。   不少官员都注意到了。   于是上回逃过一劫的兵部尚书安振昱,便凑到萧慕凰面前笑问道:“礼亲王,那人是谁啊?为何脸色如此难看?”   萧慕凰朝不远处一望。   不是龙蕴还能是谁?   萧慕凰便知道,龙蕴从这会儿就开始演上了。   于是她轻咳一声,摆手一笑:“是本王府上幕僚,跟了本王好几年了,天生就是这副臭脸,不用管她。”   原来是礼亲王的幕僚啊!   众官员顿时就恍然大悟了。   想必她投靠礼亲王的时候,更希望的是礼亲王能荣登大宝吧?   结果,却被女帝封为礼亲王,与那个位置无缘了。   难怪脸色这么臭呢。 第108章 大喜日子闹事,当街被暴揍   众官员正心照不宣时,王府门口忽然一阵骚动。   安振昱顿时面色一沉:“什么人?竟敢在礼亲王府上放肆?”   萧慕凰噙着一抹淡笑,朝门口看去。   只见,萧一诺手里拎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身穿军服的女人,气势汹汹朝府内走来。   她身后还跟着几名面色微苦的亲卫。   显然是劝阻过萧一诺不要来闹的,但没有成功。   安振昱一怔之后,上前拱手假笑一声:“五王女何以如此大动肝火?今日可是礼亲王受封的好日子,臣以为……”   “本王找的就是礼亲王!”萧一诺‘砰’一声将手里的女人丢在萧慕凰面前,打断安振昱的废话。   萧慕凰早已看清,萧一诺手里拎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她手下副将窦茗。   窦茗最近应该在忙着追求方澜才是。   怎么犯在萧一诺手上了?   萧慕凰负起双手,淡淡一笑:“不知五王姐找本王何事?”   萧一诺从来没见过萧慕凰如此气定神闲……甚至是有些装的样子,不禁愣在当场。   好一会儿,她才清醒过来,登时便指着被绑了个结结实实的窦茗,冷笑一声:“这是礼亲王的部下没错吧?她当街欺辱良家男子,被本王当场抓住!本王倒要看看,堂堂南阳的礼亲王,管是不管!”   窦茗嘴巴里被堵上了布团,此刻一听萧一诺告状,顿时着急地发出‘呜呜’的声音。   拼命拿眼神向她家王女示意——绝对不是这样的!   众多官员此刻都安静了下来。   连安振昱都悄然退到了一旁。   因为,这明摆着就是五王女对礼亲王不满,故意挑在这么多官员来给礼亲王送礼道贺的时候,给礼亲王难堪的。   这是五王女给礼亲王出的题。   得礼亲王自己解才行。   旁人出面都没用。   萧慕凰眼眸轻轻眯了眯,藏住那一丝浅浅的不屑——这是真抓不住她什么把柄了,所以只能揪着窦茗不放了?   不过……   大概萧一诺还不知道,窦茗在追求方澜一事吧?   京兆府府尹一向口风严实,不会将那日在灯船上的事说出去。   而那日她是带程朝玉一起出游,没有人会刻意打听发生了什么。   所以萧芮和萧一诺并不知道,庞澍在灯船上写下休书给方澜,而且还是她萧慕凰做的主。   她们甚至不会关心庞澍和方澜这么两个小人物。   “还要多谢五王姐手下留情,没有当街杀了本王这名曾经的阵前副将,否则……便死无对证了。”   众人静默中,萧慕凰淡笑着说出这句讽刺的话,随后上前取下窦茗嘴里的布团。   “说吧,怎么回事。”她威严地看着窦茗,“有半句假话,本王扒了你的皮!”   被五花大绑的窦茗忙出声喊冤:“王女……”   “是礼亲王。”一旁的牧湘冷冷纠正。   窦茗忙改口继续喊冤:“礼亲王,卑职冤枉啊!卑职只是在追求心上人而已,不知为何五王女突然就说卑职调戏良家,将卑职打了一顿又绑起来……”   萧一诺上前就是一脚:“混账东西!本王亲眼瞧见的还能有假?”   “五王姐!”萧慕凰忽然一声厉喝。   本就硬朗的嗓音,夹杂了些许内力,令人振聋发聩。   所有人瞬间都被震住了。   “窦茗乃朝廷论功行赏册封的有功之将,下月即将赴任宫中禁军副统领之职!未经刑部定罪之前,岂容五王姐当众肆意打骂!五王姐置功将于何处,置朝廷威严于何处!”萧慕凰厉声责问道。   一瞬间,萧一诺竟是被喝问得哑口无言。   这些三军将士,她还真是没放在眼里过。   因为帝王之家,对于武将向来是用完就丢。   有战事时这些玩意儿是将军,但没了战事一卸甲,便不过是个闲人。   就算在前殿当上禁军一员,也不过是皇家的一条走狗罢了。   只是这些话……心里可以这般想,嘴上却不能这么说。   所以萧慕凰这一番义正严词的责问,竟令她反驳不能。   众官员也有些傻眼。   这、这真是那个嚣张跋扈、动不动就胡闹打人的泼皮小王女?   还是说……礼亲王这个封号,太管用了?   以至于前后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此刻,萧子清和萧子玥从大门走进来,见萧一诺和萧慕凰剑拔弩张的,立刻上前站在了萧慕凰身旁。   “怎么回事?幺……礼亲王。”萧子清刚要出口一声‘幺幺’,但想起她们大姐的吩咐,随后就改成了礼亲王。   萧子玥心里还觉得别扭,于是干脆就没出声。   萧慕凰看见萧子清之后,仿佛轻轻吁了口气,然后才说:“五王姐将母皇论功行赏时提拔的禁军副统领给打了,还当街五花大绑绑来了本王面前。”   “老五你简直是在胡闹!”萧子清顿时看向萧一诺,狠狠斥道。   身为三姐,萧子清当然可以斥责排行老五的萧一诺了。   萧一诺冷笑一声:“怎么?礼亲王这是要仗着人多势众,讲权不讲理了?”   “你……”萧子清正要继续开骂,却被萧慕凰伸手拉住了袍袖。   萧慕凰笑了一笑:“三姐,既然诸位大人都在这里,五王姐又执意要本王出面,那本王自然要秉公论断了。”   萧子清看了萧慕凰一眼,轻咳,低声问道:“有把握吗?”   她一则不相信萧慕凰。   二则……那窦茗是个什么货色,干过什么事,她可太明白了!   而窦茗一定是被萧一诺抓到了把柄,不然萧一诺怎么敢把窦茗绑到萧慕凰面前来?   还有这么多官员在场呢。   “三姐就放心吧。”萧慕凰笑了一笑,随后就上前,问窦茗道:“你追的心上人叫什么名字?现在何处?”   “回礼亲王:他叫方澜!是个被休的男人,现住在祥云客栈之中。”窦茗立马说道。   说起来今日也算她倒霉,不知道哪句话把方澜给惹哭了,然后她正哄着呢,哄不好就想抱一下,结果横空蹦出个五王女,二话不说就把她揍了一顿。   那会儿挨揍的时候,她怕方澜受到波及,所以一路跑得远远地,让五王女追着她揍。   现在也不知道方澜怎么样了。   有没有吓晕过去。   窦茗刚说完这几句话,一名衙差就匆匆赶来,对京兆府府尹禀道:“大人,有个男人在堂前击鼓告状,说是有狂徒当街行凶打人。”   京兆府府尹一怔,这、这怎么听着好像有些耳熟?   没等京兆府府尹回过神来,萧慕凰便开口问道:“那击鼓的男人叫什么名字?”   衙差自然是问清楚了才来的,登时便回答道:“回礼亲王的话,他说他叫方澜。”   众人:“……”   可真是无巧不成书啊! 第109章 “礼亲王!你这是当众教唆说谎!”   萧慕凰笑了。   这方澜吧,倒不是个没心的。   她瞥了窦茗一眼,将窦茗惊喜交加的表情看在眼里,暗骂了一句没出息。   随后,她便朝京兆府府尹微微一笑:“刘大人,既然击鼓的男人叫方澜,刚好与本王的五王姐所说之事有关,那就请刘大人将这方澜直接带来王府,本王当众问个清楚明白吧。”   京兆府府尹刘炳又不是第一次和萧慕凰打交道了,她早就暗暗察觉这位小王女韬光养晦,并非传闻中的那般鲁莽,便存了敬畏之心。   所以这会儿她便赶紧躬身领命:“是,礼亲王,下官遵命。”   而后便吩咐那名衙差道:“将那叫方澜的男人带到王府来。”   “是!大人!”衙差飞奔离去。   在衙差去带方澜来的空档,萧慕凰吩咐牧湘带亲卫给各位大人看座。   没一会儿工夫,众官员便都随萧慕凰等人一同落座了。   而方澜还没被带过来,倒是程家人先登门了。   亲卫没有通报,直接将程家人迎进门,众人便是瞬间了然——显然是礼亲王的命令啊!   “老太傅。”萧慕凰一见程老太傅带着程万笙过府,手里还抱着一卷红绸布包着的东西,便从座位上起了身。   “老臣拜见礼亲王。”程老太傅笑着朝萧慕凰见礼。   “学生拜见礼亲王。”程万笙也赶紧见礼。   “老太傅免礼,程大小姐免礼。”萧慕凰抬手道。   人后她可以和程家人亲如一家,但人前,她还得保持距离,以免世人诟病程家人恃宠而骄。   程老太傅见完礼之后,才将手中的礼物送给萧慕凰:“皇恩浩荡,礼亲王受封,百官道贺,老臣自然不敢免俗。老臣准备了一份薄礼,还望礼亲王不要嫌弃。”   “不敢,老太傅太客气了。”萧慕凰是信任程老太傅的,既然程老太傅一路亲手抱着,连程万笙都没有假手,想必是防止有人做手脚掉包。   所以,她当众便打开了程老太傅的这份‘薄礼’。   竟是一副前朝的山河画!   为什么说是前朝呢?   因为这幅画,正反皆有画。   正面,画的是前朝曾经的繁荣山河。   反面,画的是前朝十几年前的民不聊生。   萧慕凰微微惊了一下后,拿在手里犹如烫手山芋,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前朝的山河画……   唔,她这位老泰山,果然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一般人,哪敢送这种礼。   程老太傅看着萧慕凰微微僵住的表情,深深一躬:“礼亲王今日受封,本是大喜,但老臣身为退隐山林的前朝太傅,蒙受当今陛下之皇恩,享福于南阳京都,所以老臣不能不以此画提醒礼亲王——山河虽美,却要明君忠臣来维系。老臣希望,礼亲王今后用这帝王肱骨、群臣之首的新身份,使我南阳蒸蒸日上,山河永固!”   程老太傅这番掷地有声的话一出口,文臣们顿时叫了一声‘说得好’!   萧慕凰心里松了口气。   程老太傅和李元韶一样,都深谙她母皇的性情,所以也知道什么样的事能让她母皇龙心大悦。   于是她一脸受教地将画卷起,郑重地朝程老太傅一拱手:“老太傅之言,本王铭记于心。此画,本王也会悬挂于书房之内,日日警醒自己。”   “老臣冒犯,还请礼亲王海涵。”程老太傅还以一礼。   “老太傅言重了,请入座。”   程老太傅笑着应声,这才到一空座上坐下,然后便扫了一眼被五花大绑的窦茗,却未出声。   显然对这出闹剧并不关心,也认为萧慕凰有能力处理好这出闹剧。   程老太傅入座,程万笙站立一侧之后,先前那名京兆府衙差便将告状的方澜给带过来了。   “大人,方澜带到。”衙差偷偷看了一眼贵为礼亲王的萧慕凰,并不敢贸然上前,只敢跑到她们刘大人面前,躬身禀道。   刘炳自然上前禀明萧慕凰,萧慕凰便摆手让她将门外等候的方澜带进来。   很快,方澜被带进府,双腿发颤地走到众多达官贵人面前。   他万万没想到他只是跑去京兆府告状,求那位曾因小王女而对他伸出过援手、还他自由之身的刘大人帮忙,救一下突然被人当街暴揍的窦茗而已,却莫名其妙被衙差带来了亲王府……   但,方澜很快就看到了被五花大绑着跪在地上的窦茗。   以及那个当街暴揍窦茗的‘凶手’!   此刻方澜才注意到,这个当街暴揍窦茗的女人,竟然穿着贵气逼人的华服,而且还坐在那位他曾在灯船上见过的小王女身边!   刹那间,他明白过来了。   难怪窦茗都被提拔为禁军副统领了,却当街被揍而不敢还手,只能抱头逃窜。   原来……揍她的人,是皇亲国戚!   “奴、奴方澜……叩、叩见各位大人。”方澜死死攥住袖中两个拳头,嘴唇发白地跪了下去。   方澜是百姓,在场的都是有品级的官员,甚至是王女,还有一位亲王。   自然无人让他起身。   “方澜,五王女将禁军副统领窦茗告到本王面前,说窦茗当街轻薄于你,可有此事?”萧慕凰淡淡问道。   “礼亲王,你首先难道不应该问这贱民到京兆府击鼓想状告何人吗?”萧一诺冷嗤道。   显然,萧一诺已经认了出来,眼前这个名叫方澜的,就是先前在街上被窦茗轻薄的男人。   她觉察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所以才转而揪住方澜在京兆府衙门前击鼓告状一事不放。   方澜此刻拳头攥得更紧,指甲都刺入了掌心——原来揍窦茗的人,竟然是五王女!   他竟然……竟然关心则乱,跑到京兆府去击鼓告状……   他这不是民告官,是民告皇家人啊!   “贱民?”萧慕凰冷冽着一张脸,转头看向萧一诺,“文武百官皆在此,本王这个亲王也在此,你却说南阳的老百姓是贱民?”   萧一诺最近火气的确大,一连在萧慕凰手上受挫,甚至萧芮还有放弃之念,所以她不但慌了心神,也乱了阵脚。   当街揍窦茗本就错了,如今又当众失言。   她微微捏紧手指,力持镇定地冷笑:“你少跟我揪字眼!总之这方澜去京兆府击鼓告状是事实!”   “呵……那他可递了状子?可有说要告何人?官府是讲证据的,五王姐还是不要信口开河为好。”萧慕凰嘲笑了一声。   随后就看向方澜,淡问道:“方澜,你如实回答本王:你到京兆府击鼓,是为了告什么人,还是为了救什么人?”   方澜倒也不是个蠢的,萧慕凰轻轻一点拨,他瞬间就磕头答道:“回礼亲王的话:奴是想求衙差帮忙救人。”   萧一诺攸地站起来,怒发冲冠:“礼亲王!你这是当众教唆说谎!” 第110章 不是的,她没有轻……薄我   “文武百官都在场,五王女便是攀诬本王,也得讲个证据。本王分明是在问话,何曾教唆说谎?”萧慕凰一脸稳沉地反驳。   “你!”萧一诺气得握紧拳头。   若不是萧慕凰如今已经是礼亲王了,她真要当场和萧慕凰厮打起来。   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   但,正如萧子清私底下告诫萧子玥的那句话一样——官大一级压死人。   如今萧慕凰已大她们这些王女一级,萧一诺再有滔天怒意,也只能忍下来!   否则,明日早朝之上,御史们弹劾的对象就会是她这个五王女了!   萧慕凰才不理会被气到七窍生烟的萧一诺,又转头看向方澜,继续问道:“五王女将窦茗绑到本王面前,让本王治窦茗一个‘当街轻薄良家’之罪,而窦茗轻薄的对象,便是你——你可承认这是事实?”   “不!”方澜脱口而出,惶惶然抬头:“不是的,她没有轻薄奴,她是……是在安慰奴。”   “你这个贱人!当时窦茗摸你的手,攀你的肩,你百般躲避还哭了起来,本王亲眼所见,你竟敢当众撒谎狡辩!”萧一诺不敢骂萧慕凰,还不敢骂方澜吗?   没冲上前给方澜狠狠一脚,已经是看在众多官员在场的份上了。   方澜垂下头,压根不敢正面顶撞萧一诺。   萧慕凰眉头一皱,冷冷道:“本王觉得,五王姐今日情绪激动,莫不是喝醉了酒?若喝多了,不妨到王府后院稍事休息,待本王将事情问个清楚明白,当众让京兆府刘大人断案之后,再请五王姐旁听吧。”   就在萧慕凰这句话出口之后,门外匆匆走进一人。   正是萧芮。   原来萧一诺的亲卫见拦不住自家主子,便偷偷跑去二王女府,禀明了二王女萧芮。   所以萧芮才会匆匆赶来。   “老五!你喝多了!跟我回去!”萧芮沉着语气,呵斥萧一诺道。   萧一诺不服任何人,却唯独对萧芮服气得很。   一来她是过继给皇贵君的,二来在过继之前,她生父还未病逝的时候,萧芮就很照顾她,她从小就是萧芮的小尾巴。   所以萧芮这么一呵斥,她便抿了抿唇,不吭声了。   “二王姐既然来了,不妨就和五王姐一同听听看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吧。”萧慕凰起身,笑着朝萧芮拱了一下手。   萧芮面色淡淡地还了一下礼,客套道:“今日礼亲王大喜,本王却来得匆忙,只准备了薄薄一张红封,礼亲王可不要嫌弃。”   说着,便将一张红色信封递了过去。   显然里头装的是大额银票。   确实挺敷衍了。   估计是出门前临时带在身上的。   萧慕凰却笑着接过:“二王姐当真是雪中送炭啊,因为本王过几日打算开私库救济江南灾民,正愁手头银钱不够呢,本王真是要好好谢谢二王姐啊!”   萧芮:“……”   今日的萧慕凰,和平时不一样!   若是装的,那也装得太好了!   “二王姐,请坐。”萧慕凰一脸笑容地将红封塞入袖中,招呼萧芮落座。   萧芮拱了拱手,随后落座。   接下来,萧一诺便显得老实了很多,没有再像个炮仗一样一点就着。   萧慕凰便当众将事情前因后果问了个清楚,在场众人便都恍然大悟——原来这个叫方澜的男人,是个被休弃的弃夫!   而窦茗正在追求方澜,想娶方澜为夫。   方澜顾虑自己已是不洁之人,所以频频婉拒。   结果窦茗是个粗人,脑子一热就说既然你嫌自己不洁,那我也去个青楼,把自己弄成不洁之人好了!   这下子便捅了马蜂窝了,方澜一听窦茗要去青楼,立马眼眶就红了。   窦茗急了,这才当街哄方澜,造成又拉又拽方澜还哭起来的景象。   于是萧一诺路过,认出窦茗,就把窦茗暴揍了一顿还绑到了萧慕凰面前来告状。   “如果本王没记错的话,当日礼亲王回京时,在城门口告状说窦副将强抢民夫的女人……应该就是这方澜的上一任妻主吧?”   真相大白之际,萧芮忽然开口,徐徐问道。   众官员哪里认得什么方澜啊庞澍之类的,她们只是知道萧慕凰回京那日确实出了点岔子,据说是什么副将抢了一个男人,但很快就被萧慕凰给解决了。   此刻萧芮这一说,众官员都愣住了。   这岂不是说……窦茗现在追求的这个方澜,就是当初她抢的那个有妻之夫?   二王女方才那话的意思,难道是暗指礼亲王包庇部下,强行让方澜被休,好使窦茗光明正大地霸占方澜?   萧慕凰微微一笑:“二王姐好记性,当日在城门口拦住大军向本王告状的,确实是方澜的上一任妻主,庞澍。不过,此事早已经真相大白——是那庞澍家暴庞夫郎,窦茗看不惯堂堂女子如此欺负一个男子,所以才将庞夫郎救走,安置在家中。”   说着,便看向方澜:“方澜,你当众说说,窦茗将你带回窦家之后,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   众人顿时都看向方澜。   方澜内心紧张无措,却知道他必须说些对小王女、窦茗有利的话。   于是他定了定神,低着头轻声说道:“四年前窦副将将奴救回家中之后,告诉奴说……她对奴没有恶意,而且她几日后便要上战场了,若她死在战场上,便让奴继承她的家产,好好活下去……若她能顺利归来,便认奴当义弟,教奴的妻主不敢再欺凌于奴。”   原来是这样啊……众人轻嘘出声。   窦茗一瞬间被抬高到这么伟大的境界,连她自己都要怀疑自己当初是不是真有这么好了。   “既是要认你作义弟的,为何至今没认,反倒当街追求起你来了?”萧芮轻轻弹了一下衣袍,继续质疑。   方澜想到那日灯船上的事,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   却是低下头,不敢再答。   这种场面,小王女让他说,他才能说,若是擅自去说,反而容易出错。   萧慕凰便瞥了窦茗一眼,故作冰冷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方澜住在祥云客栈之中?”   说着,又冷眼看向牧湘:“是不是你走漏的风声?”   牧湘顿时跪下,请罪道:“卑职擅作主张,甘愿受罚!”   配合得极好。   窦茗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忙道:“是卑职自己在客栈撞见方澜的,然后才逼着牧湘姐说的。”   萧芮心下冷笑,却又莫名有一丝羡慕。   这种默契,大概只有在战场上才能培养出来吧?   可惜,当年出征的机会,母皇只给了萧慕凰。   她连请求一同出战,母皇都没有同意。   正宫……嫡出……   呵。   偏心之极! 第111章 固执等她到半夜,趴睡案边   “所以,牧湘跟你说了什么?”萧慕凰冷哼一声,问道。   窦茗‘呃’了一下,小声道:“牧湘姐说,方澜已经跟那庞家女人没关系了,而且是刘大人亲自去户部办的和离文书。”   刘大人?   众人愕然,看向京兆府府尹刘炳。   刘炳心下苦笑连连,终究还是被牵扯进来了。   她只好朝诸位大人拱了拱手,无奈道:“下官在上月初二的确登过礼亲王的灯船,当时程大小姐还有程小公子都在,那庞澍也的确当着下官的面,写下了放夫书。”   萧一诺刚要开口,却被萧芮踩上了一脚。   萧芮冷冷看了她一眼,她便压下了怼人的冲动。   其实她心里此刻也知道,窦茗和方澜一事,已经打击不了萧慕凰了。   因为在她们谁也不知道的情况下,萧慕凰就把此事的尾巴全处理干净了——便是窦茗如今要娶了方澜,也没有什么毛病。   顶多就是窦茗被人笑话穿破鞋而已。   可这伤不到萧慕凰分毫。   “究竟怎么回事?”程老太傅一直到此刻,才淡淡开口。   而她问的对象,正是身旁的女儿程万笙。   毕竟方才京兆府的刘府尹已经说过了,这件事,她女儿程万笙也在场并且知情。   程万笙便往前走了几步,朝众人及她母亲行礼之后,才一五一十地将那晚灯船上,萧慕凰让人救下落水男子,发现是方澜之后的一系列经过讲述了一遍。   众官员仔细听来,没发觉有什么不妥之处。   这第一,那晚礼亲王和程家姐弟一同出游,与轻生的方澜属于偶遇。   而第二,礼亲王并未以权势压人,只是询问庞澍愿不愿意放方澜一条生路,并以纹银千两弥补了庞澍,说她是爱民如子也不为过。   至于第三,此事由京兆府府尹刘炳全程见证,也有庞澍的放夫书及银两收据为证,人证物证俱在。   便是翻来覆去地挑剔,也挑不出礼亲王什么不是的。   程老太傅听完女儿的讲述之后,便淡淡一笑:“如此说来,礼亲王当真是爱民如子,即便是出游期间,遇落水轻生之百姓,也命身边近卫出手相救。否则,那护城河又要添一条孤魂了。”   “老太傅这般夸自己的半女,可不够谦虚啊。”萧芮一笑,似玩笑话道。   “二王女说笑了,臣敢给礼亲王送前朝山河画,也敢夸礼亲王爱民如子,因为臣心中无愧于天地,也不存私心。”程老太傅坦然回道。   萧一诺笑了一笑:“老太傅不存私心,今日又怎会来此呢?据本王所知,老太傅在京城住了十多年,可是从来不到任何官员家中串门的。”   不少文臣听到这话,面色都是微微变了一变。   程昱虽无官职,却向来是她们文人清流之首,五王女如此诋毁程昱,有辱斯文,实在让她们心中不快。   程老太傅倒未动气,只是朝皇宫方向拱了拱手:“因为陛下封了南阳第一位亲王,百官皆在此,臣身沐皇恩,不能免俗。所以,臣不是以准亲王夫之母的身份而来,臣是以陛下之臣——程昱的身份而来!”   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字字回荡。   文臣瞬间觉得扬眉吐气。   而萧芮再一次皱眉,呵斥萧一诺道:“焉敢对程老太傅无礼!还不跟程老太傅道歉?”   萧一诺噎了一下,忽然觉得今日的自己的确失了分寸,就好像那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   她顿时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起身朝程老太傅拱手道:“本王一时失言,还望程老太傅见谅。”   “五王女言重了,老臣不敢。”程老太傅起身,躬身还礼。   萧慕凰随后便请京兆府府尹刘炳当众断案,刘炳自然判窦茗无罪释放。   于是窦茗被松绑。   萧一诺在萧芮的督促下,不情不愿地跟萧慕凰拱了个手道歉。   萧慕凰大大方方一笑,拍了拍萧一诺的肩膀,说自家姐妹没有隔夜仇,都是误会。   一段近乎于胡闹的插曲,到此结束。   萧一诺完败。   萧芮心中憋屈。   窦茗和方澜一事倒是彻底摆上了台面。   有萧慕凰这位礼亲王撑腰,方澜对于窦茗的追求便显得没那么抗拒了。   与窦茗的好事近在眼前。   而萧慕凰这个礼亲王,自然成了最大的赢家——文武百官都对她开始刮目相看,认为她经过四年的沙场历练,确实已经成长了。   难怪女帝会封她为南阳第一位亲王。   ……   忙活完了白日的正事,萧慕凰晚间沐了个浴就穿便衣掠出了王府。   没一会儿她就出现在了程朝玉的院子里。   “小……啊,礼亲王,小公子趴在案边等您等得都睡着了……”柳儿看见从夜色里走出来的女子,忙上前行了礼之后压低声音禀道。   小王女被圣上封为礼亲王,家主带大小姐去王府贺喜,小公子在屋子里闷闷不乐了一天,因为小公子是男子,不能前往。   不过他看得出来,小公子洗漱之后都不肯入睡,定是在等面前这个女子的。   还好,礼亲王夜里果然来了。   “好。”萧慕凰听了,心中又是温暖又是心疼,点了点头便快步朝房内走去。   柳儿知趣地等候在了门外。   萧慕凰轻轻推了门走进房间,果然看见程朝玉在案边趴睡着。   她走上前,看着程朝玉那浓密的睫毛,一时间舍不得唤醒他。   想了想,她便到一旁拿了薄毯,轻轻盖在了他身上,然后静静地坐在一旁看书。   萧慕凰是随手拿的桌上一本书,结果发现是个话本子。   不知哪个杀千刀的写的,把一个温柔小意的小公子写得好不凄惨,又将那妻主写的薄情寡义,看得萧慕凰一阵脸热。   若不是很多细节对不上,她都要怀疑这个话本子是在骂前世的她了。   “不要……”旁边的小人儿忽然发出一声轻轻的呓语,又甜又糯。   萧慕凰便将话本子放了下来,眸色温柔地看向程朝玉。   程朝玉这样趴着是很不舒服的,所以睡不了多久,此刻睫毛轻颤几下后,眼睛便迷迷糊糊睁开了。   他一睁眼,就落入一双温柔的女子凤眸之中。   两人对视了那么片刻之后,他才猛地一下坐起身:“啊,你……”   却一下子头晕目眩!   他起来得太快了。   “是不是吓着你了?”萧慕凰伸手接住从他身上落下的毯子,又握住了他的手。 第112章 朝玉,我会给你争一个天下回来   程朝玉看着面前女子温和的脸庞,顿时低低地笑了一声。   他没有被吓到。   只是以为……他在做梦而已。   “想到什么开心的事情了?嗯?”萧慕凰忍不住抬手碰碰他软嫩的脸颊,怎么能这么可爱呢?   “我以为你今晚不会来了……所以刚刚,以为自己又在做梦。”程朝玉不好意思地道。   又?   萧慕凰听出这味儿来了,顿时把脸庞凑近,轻笑道:“这么说,朝玉经常梦见我了?”   “呀……”说漏嘴的程朝玉,瞬间耳根发烫。   萧慕凰顿时笑得乐不可支。   “你笑我!”程朝玉脸颊越发滚烫,不满地噘起嘴。   “嗯,我笑你太可爱。”萧慕凰忍不住把小人儿搂进怀里,细细绵绵地亲上了一通。   不似那情到浓时的热烈,反而带着如潺潺清泉般的温柔。   像是在品尝一块极其美味的点心,一丝一毫都舍不得浪费。   程朝玉渐渐沉醉在这样的温柔以待中,甚至有些不顾矜持地将萧慕凰紧紧抱住了。   若非风吹过窗户,响起轻微吱嘎声,惊醒了有些意乱的程朝玉,萧慕凰大概还会多享受些。   “你又欺负人。”程朝玉松开攀住她脖子的手,把自己缩在了她怀里。   仿佛这样能安全些。   萧慕凰本也没想欺负他,只是疼疼他而已,谁知他这般主动,她便有些控制不住了。   “嗯,是我不好,应该留到成亲后再欺负。”她诚恳地认错,单手将他衣襟扣好。   方才,她难以自制地亲上了他的脖子。   然后发现……小东西敏感得很。   “你、你坏透了!”程朝玉更加往她怀里缩去。   萧慕凰闻言不禁笑了:“我要是不坏,将来怎么跟朝玉生宝宝呢?”   程朝玉一下子想到了他的舅父,眉头不禁微微一皱:“要是……我以后生不了宝宝怎么办啊?”   萧慕凰一怔,随后明白了他的忧虑从而何来,便伸手抬起他的下巴,笑着安抚道:“没关系,萧家有的是子嗣,若我们真没有,到时候便从皇族过继一个女儿给朝玉养。”   “过继?”程朝玉惊了惊,“那怎么行?”   他只听说过寻常百姓没有子嗣会在宗族里找女儿过继,可她是皇室王女,是礼亲王啊,怎么能没有自己的子嗣呢?   “看来朝玉是真喜欢我了,这么快就想给我生女育儿了。”萧慕凰再一次忍不住笑了出来。   随后,她捧起程朝玉的脸庞,亲了亲他的鼻尖:“傻瓜,我们会有自己的孩子的。”   上一世,他已经受够了苦楚,这一世,老天不会再折磨他的。   她会倾尽所有宠他。   也会给他想要的孩子。   让他成为这个世界上,最最幸福的男人。   “你又不是金口玉言。”程朝玉微微闭眼,却仍旧挥之不去他舅父的阴影。   何况他之前落过水,又被下了那寒性之药。   虽然大夫说他身子已经养好了,可他总是放不下心。   大概,只有真正嫁给她了,有了她的孩子,他才会相信大夫的诊断吧。   “相信我,我就是金口玉言。”萧慕凰点了点程朝玉的鼻子,笑道。   程朝玉听见这话,攸地睁开眼睛。   “陛下不是封你当了礼亲王吗?你还想……”那个位置?   萧慕凰稍稍松开他,将他的手握住,把玩那细长葱白的手指,勾唇笑道:“虚虚实实,没有死规定说亲王不能继承大统。朝玉,你且好好看着吧。我会给你争一个天下回来。”   程朝玉摇摇头,看着她的眼睛轻声道:“我不想要什么天下,我只希望你平平安安的。”   “不争这天下,我们就平安不了。”萧慕凰一字一顿,咬重语气。   程朝玉被她的语气,和眼底的慑人冷光,给震住了。   她的意思是说……   “我和萧立忻,并非亲姐妹。这辈子,不是我死,就是她亡!”萧慕凰终于向程朝玉吐露了自己的身世。   “你、你和大、大王女……”程朝玉眼睛瞬间瞪大。   “她不是我亲姐姐,我也不是当今君后所生。”萧慕凰揉揉程朝玉的脑袋,“此事非同小可,朝玉不可泄露出去,包括你姐姐程万笙,明白吗?”   本来,她是打算连程朝玉也暂时瞒着的。   只是一思及程老太傅已经知情,加上程朝玉也算是她的软肋,将来萧立忻若要对付她,恐怕第一个就会朝程家人下手。   所以,她才告诉了程朝玉实情,免得他对萧立忻掉以轻心。   但程万笙是绝对不能告诉的。   程万笙心直口快,又不曾入过官场,不懂人心险恶,跟前世刚回到京城的她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既然守不住秘密,就不能让她知道任何秘密。   “我……明白。”程朝玉半晌才回过神来,用力点头,“我不会跟任何人说的。”   这可是生死攸关的大秘密!   他懂的。   程朝玉忽然想到他之前的梦,顿时觉得有些开心——看,又发生一件和他梦境不符的事情了。   他的梦里头,萧立忻和萧慕凰可是感情非常非常要好的亲姐妹呢!   “怎么突然就开心起来了?”萧慕凰十分喜欢程朝玉如今生动的表情,什么都写在脸上,她一眼就可以看见。   程朝玉抿了抿唇,不好意思地一笑:“我不喜欢她。”   萧慕凰顿时勾唇一笑,学着他的语气道:“我也不喜欢她。”   程朝玉扑哧一声笑了,欢喜地主动投进萧慕凰怀里。   “你也很可爱。”程朝玉学着她之前说笑他可爱的语气,说道。   萧慕凰眉宇一挑,瞬间扣住他的腰:“敢说你未来妻主我可爱?我看你是欠收拾。”   “不要,我错了,唔……”   好好将人‘收拾’了一顿,萧慕凰这才跟程朝玉道别,让他好好休息。   程朝玉自然乖乖地睡了。   如今萧慕凰随时会来程府,他可不想用一张憔悴的脸对着她。   而萧慕凰回到王府之后,却见龙蕴在府里等着她。   “先生有事?”萧慕凰问道。   “是的,王女。”龙蕴点头。   “书房谈。”萧慕凰便朝书房走去。   “喏。”   龙蕴紧跟而上。   待到书房门被牧湘关上之后,龙蕴便朝萧慕凰一拜:“王女,草民今日从王府回到家中之后,越想越心绪难宁,所以才深夜来见王女。草民希望,王女一定要小心提防五王女!”   萧一诺?   萧慕凰眉头一皱:“先生是说,本王这个五姐会耍阴谋诡计?”   “不止是阴谋诡计。”龙蕴摇头,“草民今日观其面相,她应是一个不择手段之人。如今王女贵为亲王,大王女又禁足于王府之中,王女便成了二王女派的靶子——五王女今日敢闹亲王府,明日便敢设局害王女!” 第113章 去找对方,让她尽快动手!   萧慕凰越听越皱眉。   不对。   龙蕴不会无缘无故说这番话的,难道说……   她眼里冷光一闪而过,抬手叩桌,道:“先生,本王知你会卜卦,当初你便说过你替萧立忻卜过一卦,知她阴险绝非明君,是以你才去战场上投靠本王。如今你深夜来提醒本王关于五王姐一事,你定是卜过卦象,算出了什么,是不是?”   龙蕴面色微微一讪。   果然,她稍漏口风,王女便猜出端倪来了。   “王女容禀,术士卜卦,只能卜吉凶,大致走向,至于具体的……草民只能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龙蕴行了一礼,诚挚地解释道。   萧慕凰不懂卜卦。   但她是重生而来的人。   她想到前世,龙蕴也是尽心尽力辅佐她,结果……   所以龙蕴这句‘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为她所接受。   萧慕凰看了龙蕴片刻,缓缓颔首:“好,本王相信先生。不过,依先生之见,本王该如何防范?”   龙蕴从卜卦之后,也已经想了一整天了。   此刻她便回道:“天子脚下,五王女应该不会大动干戈,而是暗中做手脚。依草民之见,程府内应增派守卫。”   萧慕凰神色一凛!   “先生是说,萧一诺敢对程家人下手?”她只要一想到这可能,就叫不出‘五王姐’这个称呼了。   “草民分析过,五王女要么从朝政下手,要么从王女的软肋下手——但如今陛下龙体健壮,凡事亲力亲为,五王女怕是没这个胆子在朝政上做手脚,所以她若要对付王女,必定选王女的软肋,也就是程家人。”   龙蕴的分析,令萧慕凰一瞬间想到了前世。   没错。   萧立忻也是这么干的!   因为母皇赐婚她和程朝玉,令她得到了程老太傅这个文人之首作为老泰山,所以萧立忻就用了美人计令她和程家离心,让她失去程家这个助力。   今生,她成了礼亲王,在众人眼中无疑是萧立忻的‘左膀右臂’,那么二王女派便会不遗余力地要拆掉她这只萧立忻的‘左膀右臂’。   所以萧一诺也照样会从程家人身上动手脚!   “好,本王明日便进宫一趟,请母皇拨给本王两名皇家暗卫,安插在程府之中,以保程府安全。”萧慕凰一想到这里,便立刻下了决定。   事关程家人,她不会掉以轻心。   何况龙蕴的本事她比谁都清楚,既然龙蕴卜出了凶卦,那她就必须早做防范!   龙蕴却是一愕:让女帝拨皇家暗卫去程府?这、这怎么可能?   但看着萧慕凰一脸冰冷严肃的慑人表情,龙蕴终究是没开口泼冷水。   何况自己卜的那一卦……   尽管龙蕴已经做出了决定,但心下仍感纠结。   回到家中的龙蕴,一下子被自家夫郎看出不对劲。   “妻主,您有烦心事?”龙夫郎轻声问道。   最近小王女一路扶摇直上,他家妻主也一直心情不错。   直到白日里不知因何匆匆回家卜卦,之后才显得心事重重。   原以为她去了一趟王女府之后便会好,谁知竟像是更加严重了。   那他,便不得不关心一句了。   “也不算什么烦心事。”龙蕴闷了一口酒,叹了口气。   龙夫郎听言,便安静地坐在了一旁,不再询问。   他知道,一定是妻主心中有两难之事,难以取舍。   甚至于……她已经做出了取舍,却心中难安。   “我也是为了王女好。”龙蕴看向夜空,喃喃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只要妻主不会后悔今日的决定,那就不必烦恼呢。”龙夫郎轻声劝道。   龙蕴视线一下子收了回来。   她定定地看着自己的夫郎,许久之后,才一字一顿地说:“我不会后悔。”   绝不会!   ……   五王女府。   ‘砰’!   ‘啪’!   ‘嘣’!   通红着眼的五王女在自己的密室里发泄摔物,周围一片狼藉。   “该死的萧慕凰!”   “王八蛋!”   “你算个什么东西!”   “你就是萧立忻那贱人的一条狗!”   “早晚有一天……”   许久许久之后,萧一诺才精疲力尽地在地上坐了下来。   该死的……   从小到大,除了那只猫死的时候,她从来没看到二姐这样伤心过。   而且当初那只猫的死,让二姐燃起了斗志。   但今日萧慕凰被封为礼亲王,却让二姐彻底丧失了信心。   她知道,哪怕二姐答应她说会振作,会继续跟萧立忻斗下去,可二姐其实心里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这都是因为,萧慕凰被封为了礼亲王!   萧慕凰成了帝王肱骨,成为南阳第一位亲王,就是母皇在向天下人昭告——南阳将来的储君,只会是大王女,萧立忻!   该死……   该死的萧慕凰……   萧一诺咒骂着,最后眼泪都出来了。   她该怎么帮二姐?   她要怎么才能斗垮萧立忻和萧慕凰?   “王女,草民可以进来吗?”   就在这时候,密室外的铁门处,忽然响起了询问声。   萧一诺视线缓缓移向铁门。   是她几年前从江湖上重金聘请回来的幕僚,名叫黎童。   黎童在江湖上的情报网相当厉害,曾帮了她不少忙。   萧一诺借着几分酒意,从地上一跃而起,上前开了门。   “进来说话。”萧一诺将黎童一把拉进来,随后又用力关上铁门。   黎童被拽进密室之后,先扫了一圈密室里的狼藉,了然于心,然后才朝萧一诺躬身道:“今日礼亲王府的事,草民已经都听说了,还请王女息怒,保重身体。”   “怎么息怒?二姐都被打击得要放弃了!你让本王怎么息怒!”萧一诺一脚踹飞一个酒坛,暴怒地吼道。   黎童微微一笑:“若礼亲王为这个亲王之位付出沉重的代价,王女可不就能息怒了?”   这话一出,萧一诺瞬间盯住黎童的眼睛,嗓音阴冷低沉:“你什么意思?说清楚!”   黎童低低地一笑,走上前,跟萧一诺附耳说了一番话。   萧一诺起初还半信半疑,待黎童说到最后,她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好计策!”   黎童退回原位,躬身:“请王女定夺。”   “话都被你说完了,本王还定夺个屁啊!”萧一诺笑骂了一句。   随后,脸色一寒,冷哼道:“你马上去联络对方,让她尽快动手!”   黎童抱拳:“是,草民遵命!”   待黎童退下后,萧一诺才又踢飞一个酒坛,嘴里咒道:“萧慕凰,你让本王和二姐难受,本王也不会让你好过!”   便是东窗事发,她萧一诺也认栽!   一个萧一诺,换一个礼亲王,她不亏! 第114章 等着她冲冠一怒为蓝颜   荆棘密布的山野。   一个头戴斗笠的黑衣女子立于山头,静静地等待目标出现。   约莫一炷香之后,窸窣的脚步声传来,随后便是一道爽朗的笑声:“江大侠真是守时之人啊,倒是在下来迟了,见谅,见谅。”   黑衣女子冷冷转身,双手抱剑:“废话少说!你约我来此有何目的?”   “江大侠武功盖世,在下慕名已久,至于约江大侠来此的目的……”黎童笑了一笑,抱拳:“当今女帝封了一位礼亲王,相信江大侠应该有所耳闻吧?”   “朝廷的事,与我何干?”黑衣女子语气更加冰冷。   黎童呵呵道:“江大侠此言差矣。想当年,江大侠的母亲可也是亲王之尊,若不是朝廷腐败,尊母一人无法改变败势,如今可也就没有萧家什么事了。”   黑衣女子瞬间薄唇紧抿,许久都没有开口。   黎童见状,便再接再厉道:“江大侠,这位南阳礼亲王的未来王夫可是程昱之子,若你什么也不做,来年萧程两家便会结亲——你甘心吗?你她日九泉之下有脸面见尊母吗?”   “你给我住口!”黑衣女子瞬间拔剑,横在了黎童脖子上。   黎童无所畏惧地一笑:“江大侠可以杀了我,但却改变不了这些事实——程家背叛了你们江氏皇族,如今又攀上了萧氏皇族,偏偏天下人还将她们程家人奉若神明!天理何在!公道何在!”   黑衣女子用力地握紧剑柄。   许久之后,才攸地撤回长剑,‘当’一声入鞘。   “你想让我做什么?”她冷冷地问道。   黎童笑了:“江大侠乃侠士,在下自然不敢让江大侠做出什么下三滥之事,在下只是希望——江大侠能到程府走一趟,将那程昱之子带离京城三日罢了。”   黑衣女子目光一凝:“你想让我坏了他的名声?”   “不错。”黎童点头,“女帝早已赐婚他与礼亲王,若他此刻名声被毁,女帝便不会让他嫁入皇家。到那时,程家与礼亲王婚事作罢,礼亲王也会受到沉重的打击,可谓一箭双雕!”   “算盘打得不错,却又为何找上我?”黑衣女子冷冷一笑。   “因为你是江大侠,不会趁人之危。而你这般身份出手,我家主上才能撇清关系。”黎童笑道。   谁都知道,当年江湖上有小百晓生之名的黎童,早就投靠了五王女,成为了二王女派一员。   黑衣女子长年混迹于江湖,自然也知道。   “若我不答应呢?”   黎童听了,淡淡一笑:“那江大侠就只能看着程昱借礼亲王的势,再度飞黄腾达了。而有朝一日九泉之下,江大侠也只能对尊母避而不见了……”   黑衣女子瞳孔微微一缩。   程、昱!   黎童话说到这里,便拱手告辞:“江大侠若考虑好了,便即刻动手,我们会负责让人将风声放出去。若江大侠最终决定什么也不做,我们也无话可说,在下告辞。”   黑衣女子立于山头,吹着冰冷的夜风。   视线久久落在转身悠然离开的黎童背影之上……   ……   黎童回到王府复命。   萧一诺显得很急切:“怎么样?那江郡答应了没有?”   江郡如今虽是江湖人士,可江郡之母却是前朝最后一位亲王。   城破那一日,前朝皇室虽有以死殉国者,却也有逃离苟活者,更有早早将幼女送出京城的皇亲国戚。   江郡的母亲,便是这后者——她将年幼的江郡送出了京城,自己选择殉国。   留下了一条根。   所以江郡和程昱,是有仇的。   对于江家人来说,程昱就是个背叛者!   如今对程家人动手,江郡就是最适合的人选。   谁也不会想到,是她们去找的江郡,让江郡对程家动手的。   “王女请放心,草民故意说只要她带程小公子离府三日即可,她不会不答应的。”黎童笑道。   萧一诺脸色一沉:“只是离府三日怎么行?”   之前她可不是这么说的!   她明明说,要让那程朝玉成为残花败柳,如此才能打击到身为礼亲王的萧慕凰!   成亲前夕,准王夫被贼人玷污,满城风雨,这可不是萧慕凰的奇耻大辱么?   “王女有所不知,那江郡虽是前朝亲王之女,却在江湖上长大,杀人放火之事她绝不肯做。若草民让她去玷污程家小公子的身子,她是定然不会答应帮我们的。”   黎童说到这里,阴沉地一笑:“王女放心,草民今晚去见她时,已经捏碎了一颗江湖闻名的‘三涎香’,三日之内,她必会药性发作。只要她三日之内将程家小公子带离程府,那程家小公子的清白就保不住了。”   萧一诺一怔之后,顿时拍着黎童的肩膀哈哈大笑:“不愧是你黎童啊!高明!高明得很啊!”   “王女谬赞,草民愧不敢当。”黎童故作谦虚地一笑。   萧一诺收回手,负在身后,阴恻恻地冷笑道:“本王倒要看看,咱们这位礼亲王,会不会冲冠一怒为蓝颜,凌迟了这玷污她未婚夫郎的恶徒!”   黎童但笑不语。   以礼亲王沙场上历练出来的暴戾嗜血冷酷性情,遇上这种奇耻大辱,绝对是要闹出惊天动地的大动静的。   但这样一来,她是否还算一个合格的礼亲王,就不好说了。   毕竟礼亲王嘛,‘礼’字可是在第一位的。   ……   月黑风高。   江郡以极佳的轻功闪身掠入程府之内。   她是个行动派。   虽然几个时辰之前,她并未当场答应黎童出手,但她再三思考之后,终于还是下了决定——她不会让程昱逞心如意再攀上皇家!   当年,程昱可是她们江家的臣子,前太女在世时对程昱礼贤下士何等重用。   程昱何曾记挂半点在心上!   何况她并未杀人放火,不过是阻止程家与皇室结亲罢了!   一个失踪三日的男子,南阳礼亲王是不会娶的。   江郡做了决定,便趁夜潜入程府来了。   她不欲伤人,是以进入程府后就点燃了早已准备好的迷香。   迷香渐渐扩散开来,程府守夜的下人都开始陷入昏睡。   半个时辰后,江郡不费吹灰之力便找到了程朝玉的院落。   原本以为那程昱之子定然也已经昏睡过去,谁料到江郡从窗口跃入房间时,却见两个男子正用惊惶失措的眼神看着她。   江郡:“……” 第115章 对她用了下三滥的东西!   皇宫。   “可有什么要紧事吗?陛下好不容易才睡下的。”臧荣微微皱眉,看着面前的蒙面女人。   与黑色几乎融为一体的皇家暗卫统领,拱手低道:“臧内侍,事关重大,还请帮忙通传一声。”   臧荣一听‘事关重大’,这才点了头:“好,大人在此候着。”   “多谢臧内侍。”   臧荣很快进入内殿,在明黄色的帐幔外轻声唤道:“陛下。”   刚入睡不久的女帝,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臧荣见状,便将声音放轻了些:“陛下,暗卫统领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禀报……”   女帝徐徐睁开眼,睡意在一刹那间消失无踪。   “让她进来。”她坐起身,冷声道。   “是,老奴遵旨。”臧荣这才出去,请皇家暗卫统领进去面圣。   很快,皇家暗卫统领独自进入内殿。   她单膝跪地,朝坐在床上的女帝禀道:“启禀陛下,一直盯着江郡的暗卫传来消息,说江郡今夜潜入了程府,直奔程小公子的院落而去。”   女帝攸地掀开床幔!   “她做了什么?”她盯着暗卫统领脸上的蒙脸布,一字一顿寒声问道。   “臣暂时不知,暗卫还未有新的消息传来。”皇家暗卫统领答道。   女帝脸色彻底冷冽。   江郡。   程家。   呵……   “你去程府亲自盯着!若那江郡敢碰程小公子一根头发,给朕杀无赦!”女帝眼底一片嗜血风暴。   “臣遵旨!”皇家暗卫统领立刻起身,准备前往程府。   女帝忽然又开口道:“慢着。”   “是。”皇家暗卫统领重新跪了下去。   女帝不过思考了片刻,便冷冷道:“抓活的,朕要知道她背后还有没有人。”   “是,臣遵旨!”   皇家暗卫统领再次起身,退出内殿。   经过这一茬,女帝便再无睡意。   她批上了外袍,神色复杂地走到窗边,冷冷地看着那轮残月。   她还没老呢。   就有人使这些下三滥的手段了。   随后女帝又忍不住想,幸好幕后人找的人是江郡,而她刚好有派暗卫盯着江郡的一举一动,否则岂不是被幕后人得逞了?   女帝想到幕后人得逞之后,她的凰儿所将面临的糟糕局面,神色更是冰寒冷冽。   ……   程府。   “你们,谁是程朝玉?”江郡皱眉盯着面前两个看不出谁尊谁卑的男子,冷冽问道。   程朝玉微微瞠目,这黑衣女子竟是冲他来的?   柳儿猛然意识到不妙,立刻起身,以一副盛气凌人的姿态喝道:“好你个胆大包天的贼人!我们程府都敢闯!还不给本公子滚出去!”   小公子一向待他极好,如亲弟弟一般。   他吃的,穿的,与小公子几乎无异。   也幸亏如此,这贼人一时间才没认出他和小公子究竟谁奴谁主。   程朝玉一下子握紧了两个拳头。   柳儿这是……   糟糕!   此人一定是萧慕凰的敌人请来坏他名声的,那柳儿顶替他的身份,岂不是会落入危险之中?   程朝玉起身,正要开口,柳儿却忽然扭头朝他怒喝道:“柳儿你是不是傻了?快去外面叫人啊!还等着本公子亲自去叫不成?”   程朝玉对上柳儿的眼睛,看见的是柳儿满满的央求。   他心里狠狠一颤!   他知道柳儿的意思了……   他不但是程府的公子,代表了程家的颜面,也是圣上赐婚给礼亲王的准王夫,代表着皇家的颜面。   倘若他出了任何差池,程府完了,礼亲王也完了。   程朝玉用力一攥拳头,扯开嗓子便喊:“来——”   江郡冷冷一笑,掠身上前,朝程朝玉肩膀上一点,程朝玉顿时倒了下去。   “你这个坏胚子!本公子跟你拼了!”柳儿一见自家公子倒下,立刻如被扎了一刀的小兽一般,冲上去就要跟江郡拼命。   江郡闯荡江湖已久,早就看明白柳儿的伎俩了,所以才会出手点了程朝玉的昏睡穴,准备将程朝玉掳走。   但她没想到,柳儿一个小侍居然这么忠心护主,这么大胆,扑上来跟她厮打。   她愣了一下,脸上就被柳儿抓出一道血痕。   江郡再是脾气好,此刻也瞬间沉下脸——被一个男子抓破脸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她瞬间一把将柳儿从身上拎起,掐住他柔细的脖子,冰寒视线盯着他的眼睛。   “你在找死?”   柳儿在她手上拼命地挣扎,口里大叫:“你这个淫贼!本公子不会屈服的!你最好别落到本公子的手上,不然本公子将你碎尸万段!”   这些话,自然都是柳儿从话本子上学来的。   而江郡则听得直皱眉。   什么乱七八糟的!   算了,办正事要紧。   她也不至于杀掉一个无辜的小侍。   江郡正要松开手放了柳儿,将昏迷的程朝玉掳走,却忽然感到一股燥热从身体内升起。   而她的小尾指,甚至还在柳儿细嫩的颈部肌肤上不受控制地摩挲了两下。   江郡一怔,柳儿也是一怔。   紧接着柳儿就含泪破口大骂了:“你你你、你果然是个淫贼,你快放开本公子,本公子是许了人家的……你快放开……”   江郡脸色铁青。   不是因为柳儿对她破口大骂,而是闯荡江湖深知下三滥招数的她明白过来了——那黎童,对她用了下三滥的东西!   黎童表面上说只要她掳走程朝玉三日,实际上却早有预谋。   只要她将程朝玉掳走,带在身边,便会被那下三滥的东西所控制,毁掉程朝玉的清白!   到那时……   她就真是成了十恶不赦的江湖败类了!   江郡低咒了一声,看了昏迷过去的程朝玉一眼,咬咬牙后将柳儿一记手刀劈晕,随后将程朝玉一把捞起,飞身到了程府的后花园里。   之前她潜入程府就发现,后花园里有一口枯井,周围杂草丛生。   江郡将程朝玉藏进枯井之中,丢下些干粮,随后便返回到院中,抱起被劈晕过去的柳儿就纵身掠了出去。   暗处,皇家暗卫统领和另一名皇家暗卫缓缓现身。   “大人,现在怎么办?”皇家暗卫看着统领大人。   她们准备在程府外动手拿人的。   但那江郡最后掳走的却是程小公子的小侍,柳儿。   所以她们便按捺了下来。   毕竟陛下的命令,是要抓活的,以便揪出江郡背后之人。   皇家暗卫统领冷冷道:“继续跟着江郡,她的一举一动,都要及时传消息给本官!”   “是,大人!”皇家暗卫领命,迅速便追着江郡去了。   皇家暗卫统领迅速回皇宫复命。   “启禀陛下,江郡不知何故未对程小公子出手,只是将程小公子藏在了程府后花园的枯井之中,但却又掳走了程小公子身边叫作‘柳儿’的小侍……”   女帝听着皇家暗卫统领的禀报,手指徐徐叩桌。   眼底,尽是冰寒冷冽。   许久之后,女帝才缓缓下旨:“继续暗中盯梢。”   皇家暗卫统领顿时明白了——她什么也不用做,只要按时将进展禀报给陛下就行了。   而陛下,要抓江郡身后的那条大鱼。   她顿时叩首领旨:“是!臣遵旨!” 第116章 萧慕凰细心发现疑点   江郡将柳儿掳出程府。   故意在酒馆里露了一下面,买了一坛好酒。   酒馆掌柜的一见大半夜有人来买酒,但打扮得严严实实看不出相貌,手里还抱着一个人事不省的男子,顿时有些心生警惕。   “夫人这大半夜的不睡觉,带着夫郎出来买酒啊?夫郎这是……睡着了?”酒馆掌柜的一边拿酒,一边打量面前的女人。   “江湖人的事,与你无关!少说废话,把酒给我!”江郡语气冷冽,声音低沉。   酒馆掌柜的一听是个江湖人,顿时就不敢多言了,忙把酒递给了江郡。   江郡拎着酒便以轻功掠出城去了。   看得酒馆掌柜的目瞪口呆。   还真是个江湖人啊……   江郡带着柳儿出了城,来到一处荒郊野外,找了个山洞便将柳儿放在了地上。   她知道自己中了药。   不过,她没那么卑鄙毁人清白。   一点下三滥的药而已,她江郡自问把持得住。   夜深露重,天寒地冻。   柳儿在昏迷中也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身体瑟瑟发抖。   江郡皱了一下眉头。   男儿家果然就是很麻烦!   嫌弃归嫌弃,江郡却秉着江湖大侠的作风,将身上外袍解下,盖在了柳儿瘦小的身板上。   随后又捡来干柴,在山洞里生起了火。   渐渐地,山洞便暖和了起来。   江郡感觉到身体里那股燥意又在蔓延,她心知是火堆太热的原因,便起身走到了山洞外,吹着冰冷的夜风。   以压制体内的邪火。   江郡看着远处的夜空,想着程府很快到来的鸡飞狗跳,唇角缓缓勾出一抹冰冷的笑意。   程昱,这就是你背主的下场!   ……   程府,书房。   程老太傅缓缓睁开眼,意识有一瞬间的迷茫。   但很快她就变了脸色,撑着书案起身——手下,却按到了一个纸团。   她一愣之后,赶紧将纸团打开来看。   【程昱,我是江郡,你应该还记得我吧?小公子不错,我借走了,三日后准时归还。】   “江郡!你这个无耻小人!”程昱脸色煞白,嘶哑着喊出这句话后,便猛地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不,朝玉,朝玉!   药效还未全褪的程老太傅,跄跄踉踉地朝书房外奔去。   期间摔倒了两次。   待她挣扎着走出书房,这才发现书房外的护院都被迷晕了。   她大概是在书房之内,吸入迷烟较少,便清醒得早些。   程老太傅一咬牙,也不去管这些护院,直接舀了一瓢冷水泼在自己脸上。   感觉清醒许多之后,她才奔出程府,往萧慕凰的王府而去。   此刻,萧慕凰睡得正熟。   因为她打算明日一早进宫找她母皇讨要皇家暗卫,所以便早早地睡下了。   然后牧湘‘砰’一下撞开门,急匆匆地冲进内室,‘咚’一声跪在了她的床前。   萧慕凰被惊得一下子坐起身。   一看是牧湘,她心直往下沉。   定是发生什么大事情了……   果然,牧湘颤声禀道:“王女!大事不好了!小公子……被前朝肃亲王之女江郡给掳走了!”   前朝?   肃亲王之女?   江郡?   萧慕凰怔怔地看着跪在她面前的牧湘好一会儿,才猛地掀开被子下床!   她一语不发地穿上盔甲,戴上佩剑。   动作几乎一气呵成。   “封锁城门,东西营调兵,挨家挨户搜查问话!”萧慕凰看似面色沉肃冰冷,实则心里却在回忆前世关于‘江郡’这个人的所有事迹。   前世,江郡并没有做出如此惊世骇俗之事。   而且江郡在江湖上很有名望,有大侠之称。   她第一次听到江郡的名字,还是在军营里。   有几个家中贫穷的将士,是受过江郡恩惠的。   这样一个侠义之人,为何这一世却会做出如此下三滥之事?   “可是,王女……”牧湘接过调兵虎符,面露迟疑,“如此大张旗鼓地搜查,是不是不太好?”   萧慕凰看着牧湘,问道:“是名节重要,还是人命重要?何况你只需搜查江郡,不必提及朝玉。”   如果朝玉真的落在了江郡手上,她是一定要尽快将人救回来的。   而且有大侠之称的江郡既然会出手,背后一定有人怂恿。   就算她不大张旗鼓地去找,朝玉被掳走的消息也会被有心人故意放出来。   “是,卑职明白了,卑职立刻去调兵搜查问话,争取尽快找到江郡的下落!”牧湘不再迟疑,领命后匆匆退下。   萧慕凰大步走出房间。   就见两名亲卫扶着脸色苍白的程老太傅。   她立刻走了过去:“老太傅。”   “救朝玉……”程老太傅一把握住了萧慕凰的手,老泪纵横,“他是被我这个母亲连累的,礼亲王,你一定要救救他……”   萧慕凰用力反握住程老太傅的手,郑重点头:“老太傅放心,朝玉是本王的王夫,本王定会将他安然无恙地救回来!”   “多谢礼亲王……”程老太傅哽咽着闭了闭眼,出了这么大的事,她哪里还敢求其她的?   只要朝玉能保住一条命,其她的……   罢了吧……   礼亲王很好,但朝玉,可能没那个福分……   “扶老太傅回府。”萧慕凰吩咐道。   “是。”亲卫领命。   程老太傅却摇头拒绝:“不,礼亲王,臣哪儿也不想去,臣就在这里等消息……”   在萧慕凰的王府里等,能直接等到一手消息。   她若回了程府,还要派人到王府里来打探消息。   她不想等那么久。   “本王跟老太傅一同回去,因为本王也要去程府里查上一查,看看能不能查到什么蛛丝马迹。”萧慕凰解释道。   城中搜查的事交给牧湘,她不用再亲自出面。   而且人若真是被江郡带走的,那必定已经不在城中了。   她让牧湘带兵去搜查盘问,也只是不想放过任何可能而已。   但朝玉被掳走的第一现场是程府,所以程府是一定要去查的。   至少,她可以知道朝玉有没有受伤……   “好,那就去臣府上。”程老太傅一听萧慕凰要去查线索,立刻就强撑着站稳了。   萧慕凰知道程老太傅此刻什么也听不进去,便不再出言相劝。   很快,一行人抵达程府。   萧慕凰从马上一跃而下,施展轻功绕程府外墙飞了一圈。   路上,她已经听程老太傅说了,江郡用了迷药。   所以今晚程府什么动静都没有,因为几乎所有人都被迷晕过去了。   此刻她绕着外墙飞了一圈,果然没有发现任何打斗痕迹。   有些程府的下人,甚至到此刻都还昏迷着。   萧慕凰随后便掠进程朝玉的院落。   她进入房间,仔细地检查。   程老太傅跄踉着走进来时,萧慕凰已经检查完房间乃至整个院落了。   “柳儿呢?”萧慕凰问出关键所在。   柳儿是朝玉的贴身小侍,他不可能不在程府之中。   但他若被迷晕,也应该晕倒在朝玉的院子里才对。   难不成大半夜的,柳儿还会出门,以至于被迷晕在程府的其她地方? 第117章 是我,别怕,别怕……   程老太傅愣了愣,忙问身后的管家:“可看见柳儿了?快去把柳儿找来问话!”   萧慕凰带的亲卫一进程府,便带人给程府众人泼了冷水。   一个个地便都清醒了过来。   管家也是其中之一。   但管家此刻却愣了愣,道:“小的方才在前院与其她人一同被泼醒,但似乎没见到柳儿。”   萧慕凰听到管家的回答,若有所思:“柳儿是朝玉的贴身小侍,此刻又是半夜,按理说柳儿应该在院落中伺候,所以便是吸入迷烟,也应当晕倒在朝玉的院子之中……”   程老太傅和管家听言,皆是不由自主点头。   没错,就是这个道理。   但,明显现在柳儿不在这个院子里?   难道说……   还没等程老太傅和管家想到什么惊悚的,萧慕凰便又道:“江郡不可能掳走两人,一来目标太大不方便,二来柳儿不过是个小奴,掳走柳儿毫无用处。”   “柳儿会不会被江郡杀了?”管家骤然一惊。   “不会。”萧慕凰断然否定,“江郡虽为前朝皇族之后,但在江湖上却素有大侠之称,她不可能对一个无辜的小侍痛下杀手。”   “倘若她还有帮凶呢?”程老太傅道。   她知道,江郡本性不坏。   不然陛下早就将江郡杀了!   所以江郡会做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一定是背后有人怂恿。   “本王查过房内痕迹,确定只有一人从窗子进过这间房。”萧慕凰看了看身后程朝玉的闺房,“而且最让本王觉得奇怪的,是床上的被褥,似乎不像是有人伸手掀开的,而是躺在床上的人,自己掀开的。”   “礼亲王的意思是,当时朝玉和柳儿,都未被迷晕?”程老太傅此刻总算定下神来了,渐渐地便开始和萧慕凰分析线索。   如果床上的人是昏迷着的,那么江郡掳走朝玉时,就必须先伸手掀开被子。   被子被掀开的角度会不一样。   萧慕凰颔首:“不错,可能是朝玉身上佩戴了什么防迷烟之类的香囊,所以他和柳儿都未被迷烟迷晕。”   于是江郡闯进房间准备掳人的时候,朝玉和柳儿却清醒着。   只是江郡武功高强,而那时程府其她护院都已昏迷,便是朝玉和柳儿叫唤,也无人能救他们。   萧慕凰又继续往下想——如果她的推测是对的,江郡又不可能同时掳走朝玉和柳儿两人,那么还有一个人也就是柳儿,会在哪儿呢?   江郡不会杀柳儿,顶多会点柳儿的昏睡穴。   但柳儿却不在程府之中?   难道说……   “管家,程府里可有什么地方能藏人,且不容易被发现?”萧慕凰想到一丝可能性,立刻抬头问管家道。   这种事,自然要问程府管家。   程老太傅一个文人肯定是不知道的。   果然,管家怔了一下后,努力地开始思索:“后厨……不不,柴房……也不可能……后花园……”   突然,管家眼睛一亮,叫道:“后花园里有一口枯井!若是藏人,或者抛尸,丢到那枯井里恐怕不发臭都不会被发现!”   萧慕凰顿时勾唇:“带路!”   但愿,她的猜测没错。   虽然她此刻并不知道,江郡为何要将柳儿藏起来。   不过,有时候事情总会发生一些意外,所以先不管原因,找到人再说。   只要找到柳儿,就能知道江郡究竟为什么这么做了。   很快,管家就带着萧慕凰来到后花园的枯井口外。   萧慕凰本来还很淡定,一旁的亲卫也准备下枯井捞人。   但内力深厚的她,嗅觉听觉等都敏锐于常人,所以此刻便忽然闻到一股熟悉的、特有的淡淡香气,顿时大喝一声:“慢!”   正要跳下枯井去捞‘柳儿’的亲卫急忙顿住身形。   萧慕凰盯着枯井的入口,沉声道:“除了老太傅之外,其她人,全都撤出后花园!”   众人:“?”   “是!”王府亲卫们迅速撤离。   管家愣了一下后,也赶紧带着程府的护院们撤出后花园。   “礼亲王这是……”程老太傅不解地看着萧慕凰。   “请老太傅在此稍候。”萧慕凰说完,便纵身一跃跳下了枯井!   程老太傅大惊失色:“礼亲王……”   她忙奔到枯井口朝下望去,却是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程老太傅起初还有些忧心,但随后忽然神色一震!   能让礼亲王亲自跳下枯井的人,显然不会是柳儿?   难道说,难道说……   程老太傅顿时焦急起来,在枯井口旁边不停地踱步,又心生一线希望——若朝玉在枯井里,那便没有被江郡掳走,一切就还有转机!   此刻,萧慕凰到了枯井之下。   她凭借着习武者过人的夜视能力,瞬间看到了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程朝玉。   “朝玉!”萧慕凰大喜过望,立刻大步一迈,蹲下去将程朝玉一把抱进怀里。   待她发现程朝玉只是被点了昏睡穴之后,忙伸手替他解开了穴道。   程朝玉在萧慕凰怀里悠悠转醒,周边的黑暗让他‘啊’了一声!   随后他察觉自己被人紧紧抱着,顿时恐惧地挣扎大叫:“放开我!快放开我!”   “朝玉,是我,是我,别怕,别怕……”萧慕凰紧紧地抱住怀里的人儿,不断地亲吻他的发顶,不断地轻声安抚。   程朝玉听到那熟悉的女子嗓音,瞬间明白他是得救了。   是她来救他了……   “呜……”他一下子紧紧地回抱住她,后怕地哭了出来。   那个黑衣女子,是冲着他来的。   她们想坏了他的名节。   她们不想让他嫁给她……   “没事了,我在这里,没有人可以伤害你。”萧慕凰听着程朝玉的低泣声,内心绞痛不已。   为什么她这么大意?   为什么龙蕴明明都告诉她卜出了凶卦,萧芮一党会朝程家人下手,她却没有立刻亲自到他身边保护他?   是她不够放在心上,所以才害他吃了这么大的苦头。   让他如此担惊受怕。   “她、她碰了我这里……”程朝玉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委屈又忐忑地抬起头来,指了指自己的左肩。   萧慕凰自然知道,程朝玉被点了昏睡穴,那江郡便会碰到他的肩膀。   隔着衣裳罢了,她不会介意的。   但她看着程朝玉委屈又忐忑似乎怕她嫌弃的可怜表情,一时冲动便拉开他衣襟,滚烫的唇贴了上去。   “啊……”程朝玉轻叫了一声,万没想到她会这么做。   黑夜给了彼此最好的遮掩。   将一切羞涩不安,皆掩于黑暗之中。   待程朝玉仰着头浑身战栗,整个人不知所措时,萧慕凰才克制着没再放肆,转而轻轻贴上了他的唇。   “我帮你洗过了,很干净了,嗯?”她轻声哄着他。   程朝玉羞得瞬间往她怀里钻去。   原、原来她是用这种方式……帮他洗干净…… 第118章 留了一条线索给她   枯井下寒凉,加上程老太傅还焦急地在上面等着,所以萧慕凰依依不舍地离开程朝玉的唇,道:“老太傅还在上面,我们先上去,嗯?”   程朝玉一听他母亲在‘上面’,顿时困惑地向四周张望:“这里是……”   “程府后花园的枯井。”萧慕凰说完,伸手将他整个人拦腰抱起。   起身之际,萧慕凰瞧见了被扔在地上的干粮。   她微微眯了眯眼,随后施展轻功抱着程朝玉朝枯井上方飞了上去。   程老太傅一见萧慕凰抱着一个男子从枯井下飞上来,那男子俨然是她儿子朝玉,顿时喜极而泣地大叫了一声:“朝玉!”   程朝玉从小到大便没受过这种惊吓,一时间也是红了眼眶。   “母亲……”他挣扎着从萧慕凰怀里下了地,想给他母亲下跪。   萧慕凰一把拦住他,眉头微皱:“一点都不顾自己的身子了?”   才刚从那么冷的枯井下被救出来,就又要跪在这冰凉寒湿的花园草地上?   真是让人不省心!   “听礼亲王的,听礼亲王的。”程老太傅太高兴了,一边以衣袖拭泪一边说道。   程朝玉这才没再乱动了,乖乖地站在萧慕凰身边。   而他很快想起他昏迷前的事,忙拽住萧慕凰的衣袖,问道:“柳儿呢?你看见柳儿了吗?”   他昏迷前被那黑衣女子点了穴道,当时柳儿冒充他的身份来着……   “没有。”萧慕凰摇头。   她本想带程朝玉回房之后,再细细问今晚过程的。   “什么?”程朝玉一下子惊慌起来,捏着衣袖的手指紧到泛白。   她来救他了,没看到柳儿,而他被藏在枯井之中。   那岂不是说明……那黑衣女子,真将柳儿当成他给掳走了?   “你快想办法救救柳儿,他是为了救我才会被掳走的,他也是个清清白白的男子,我还想将来给他许配个好人家的……”程朝玉声音带着哭腔道。   柳儿是个孤儿,打小便被程府养着的,与程朝玉一同长大,说是情同兄弟也不为过。   而萧慕凰一听程朝玉这话就明白了——柳儿在江郡手上。   不过,牧湘到现在还没来她面前复命,说明在城里搜查并无结果。   以江郡的身手,应该早就不在城内了。   要救柳儿,得从长计议才行。   于是她看了程老太傅一眼,道:“老太傅,夜风很冷,我们还是先回房再细说吧。”   “好。”程老太傅正有此意,立刻点头。   碍于程老太傅在场,萧慕凰也不便抱程朝玉回房,便只能稍微扶了他一把,朝后花园出口走去。   好一会儿功夫,几人才回到程朝玉的院落里。   程朝玉慢慢坐在了榻上,开始在萧慕凰的询问下,回忆他昏迷前发生的事情。   “……总之,在柳儿顶替我的身份说他才是程府小公子之后,那黑衣女子便出手点了我的穴道。之后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而他清醒时,看到的就是前来救他的萧慕凰。   至于为什么那黑衣女子会将他丢在枯井之中,他也不明白。   “多喝点热水,暖暖身子。”萧慕凰端给程朝玉一杯热水。   待程朝玉接过之后,萧慕凰才看向程老太傅,道:“老太傅,本王觉得此事还有不通之处,您怎么看?”   程朝玉平安无事,程老太傅已经恢复成那个睿智理性的老太傅了。   此刻她便颔首道:“老臣也以为很是不通——那江郡纵横江湖十几载,不至于分辨不出朝玉和柳儿谁主谁仆。况且就算她真的将柳儿错当成朝玉掳走,却又何必多此一举将一个小侍藏到枯井之中?”   若是为了隐藏身份,那还说得通。   但江郡可是故意留下纸条在她书房挑衅她的,足见江郡根本就不想掩饰身份。   再说江郡蒙着脸,便是被一个小侍撞见了,也无须在意啊!   “本王也这么想。”萧慕凰点头,“所以,其中一定还有我们不知道的隐情。”   隐情……   程老太傅陷入微微的沉思之中。   会有什么样的隐情,导致江郡做出如此让人费解的举动呢?   良久之后,萧慕凰才缓缓开口:“老太傅认为,江郡人品如何?”   提起江郡的人品,程老太傅瞬间咬牙切齿:“臣当年还在陛下面前替她说过好话!说肃亲王以身殉国,她的后人也应人品端正。况且这十几年来江郡一直在江湖上行侠仗义,且从不结交党羽,陛下也对其赞不绝口,想不到她今日居然做出这等下三滥坏人名节之事!臣真是悔不当初!”   萧慕凰看着程老太傅近乎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气怒,唇角顿时轻轻一勾:“所以,江郡此人,本该人品端正,绝不会做出辱男子名节的下三滥之事了?”   程老太傅刚想说她这不是做了吗,但话到嘴边忽然怔住了。   她微微皱起眉头,看着萧慕凰:“礼亲王的意思,是江郡没想过坏朝玉名节?”   萧慕凰轻轻捻了捻衣角,凤眸微眯:“老太傅,我们大胆假设一下——江郡根本早就知道柳儿只是个小侍,但她依旧带走了柳儿,然后将朝玉藏在了枯井之中。那么老太傅以为,她为何这么做?”   程老太傅静下心来,沉吟了片刻,道:“江郡恨我,故意把朝玉藏在枯井之中让我难以察觉,待事后我再发现,便会痛苦自责为何没能早点发现朝玉。”   “本王倒另有想法。”萧慕凰微微一笑,“江郡确实恨老太傅,也确实有人挑拨离间,导致江郡走错一步。但,以江郡的为人,绝不会真做出什么下三滥之事。所以,她到程府之后,临时改变了主意,没有将朝玉直接带离程府,而是带走了柳儿。”   程老太傅呆了呆:“可她这么做,有什么用?”   “倘若本王找不到朝玉的藏身地,那么必定以为朝玉落在了江郡手中,朝玉的名节照样会被毁掉。不过,这就怪不得江郡了,只能怪本王蠢。”萧慕凰笑着道破江郡的布局。   江郡给了她一个机会——又或者说,是出于某种目的,给了朝玉一个机会。   可能江郡不忍伤及无辜。   也可能因为江郡发现被人利用,临时改变了计划。   便将事情如何发展的权力,交到了她萧慕凰的手中。   若她方寸大乱,遗漏细节,没能及时发现枯井中的朝玉,带兵举国追捕江郡,那么‘礼亲王准王夫失踪’的消息,便会传遍南阳!   到那时,她和朝玉,照样无法完婚。   这,便是江郡将朝玉藏在枯井之中,还留下干粮的原因。   若她真没发现枯井里的朝玉,朝玉也有干粮充饥,不至于饿死…… 第119章 十六年来,第一次犯错   程老太傅被萧慕凰一番分析,震得目瞪口呆。   如果不是面前的人确确实实是萧慕凰,她都几乎要怀疑她正在和江郡本人说话了!   因为萧慕凰的这番分析,一语中的——让她挑不出丝毫不合理之处!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江郡还不算丧心病狂。”半晌,程老太傅才说了这么一句。   程朝玉握着热水杯,不解地问道:“那这个江郡带走柳儿,却恰恰成为了破绽?”   萧慕凰笑了一下:“这不是破绽,而是她故意留给我的线索。”   否则,江郡完全没有必要带走柳儿。   徒增麻烦。   程朝玉皱了一下眉头:“可是柳儿是个男子,她一个女子将柳儿带走,岂不是会坏了柳儿的名声?柳儿以后还怎么许配人家啊?”   萧慕凰和程老太傅皆是一怔。   半晌两人都是无言以对。   然后同时脸热——她们竟只顾着高兴朝玉名节保住了,却忘了柳儿的名节是保不住了。   “我们还是先将柳儿找回来之后,再从长计议吧。”萧慕凰轻咳一声,折中地说道。   程朝玉倒没多想,信任地点点头:“嗯,不管怎么样,你都要尽快把柳儿救回来,我一直把他当亲弟弟看待的。”   “好。”萧慕凰郑重点头。   程朝玉多少受了些惊吓,随后萧慕凰就吩咐管家调来一名新小侍伺候在程朝玉房里,并让厨房熬一碗压惊参茶给程朝玉服用。   待程朝玉睡下后,萧慕凰才和程老太傅继续到书房议事。   “礼亲王接下来打算怎么做?”程老太傅问道。   萧慕凰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道:“老太傅稍安勿躁,本王让牧湘满城搜查,想必幕后人正高兴着呢。若本王没料错,明日京城里便会掀起一阵谣言,说朝玉被贼人掳走了。”   程老太傅脸色沉了下来。   王女之争,自古有之,可千不该万不该用这等下三滥的手法!   若被她知道是二王女派所为,她便是拼着去面圣,也要求陛下主持公道!   萧慕凰放下茶杯,道:“本王到时候会邀上三姐四姐,到酒楼露面,稍作安排之后,再当众派亲卫至程府请朝玉至酒楼见本王。如此,谣言自破。”   程老太傅此刻已经是对萧慕凰信任有加了,便当场应允:“礼亲王全权处理此事便是,老臣不插手。”   “多谢老太傅信任。”萧慕凰稍稍顿了顿,又道:“关于这江郡……老太傅觉得该如何处置为好?”   江郡此次犯下大案,就算对外说是掳走了程府的一名小侍,那也犯了国法,理当抓捕归案。   但江郡的身份,太特殊了。   南阳建朝十六年,她母皇都没朝江郡下刀,想来是因为江郡并无谋反之举。   如今江郡虽犯下此案,但终究是因为江郡与程老太傅的陈年私仇,若是判得重了,只怕让世人诟病皇家借题发挥,斩草除根。   程老太傅自然明白,萧慕凰有此一问的原因。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这江郡,实则也是个聪明人。她今年……应该二十有二了吧,但仍旧孑然一身,无女无子。想必她心中清明,她的身份特殊,便是她不想反,她的后人也未必不存此心,所以干脆便不成家,不生女。”   只可惜,在她程昱这件事上,江郡仍旧是想不通。   所以才遭人利用,犯下这等大错。   “正所谓不破不立,本王倒有一个大胆的想法。”萧慕凰说着,笑了起来。   程老太傅一怔:“礼亲王的意思是……”   “江郡留给本王的谜底,本王解开了,她应无话可说,不会再纠缠不休。而她若当真人品端庄,柳儿便是跟在她身边,也不会受欺。至于柳儿……他虽是小侍出身,却从小跟朝玉一同长大,知书达礼,样貌也是上乘……”   萧慕凰说的这些话,令程老太傅瞠目结舌:“礼亲王是想让她和柳……这、这怎么能行?”   “为何不能行?柳儿未嫁,江郡未娶。江郡前为亲王之女,今为江湖侠士,柳儿知书达礼,便是老太傅认作义子也不为过。二人身份、相貌无一不配,何以不能成双?”萧慕凰笑道。   程老太傅:“……”   这,倒是反驳不上。   但,江郡怎么肯呢?   柳儿可是她程家的人,江郡能娶一个程家的男子?   “本王方才说不破不立,便是这个道理。江郡此次犯错,未尝不是一个新的转机。”萧慕凰起身,缓缓负手看着窗外,“母皇应该也为江郡一事头疼许久了……”   皇宫。   女帝静静地听着下方皇家暗卫统领的禀报,手指轻轻叩着右膝。   “……现在程小公子已经安然无恙,礼亲王正与程老太傅商议接下来的对策,想必程小公子的名声不会有碍。至于那江郡,她带着程小公子的小侍出了城门,如今落脚在蓝明山内的一个山洞之中。待天一亮,江郡便会知道礼亲王已经破了她留下的谜团,找到了程小公子。”   皇家暗卫统领事无巨细地禀报完毕后,跪在地上,屏息等待女帝新的旨意。   女帝安静了良久,才忽地勾唇一笑:“凰儿,可真是朕的福星。”   皇家暗卫统领一怔。   礼亲王……是陛下的福星?   出了这么大的事,陛下似乎还挺高兴?   “如果凰儿能替朕解决掉这个心腹大患,朕就赐她两名皇家暗卫,以示奖赏!”说着,女帝哈哈大笑了起来。   皇家暗卫统领心下大吃一惊!   同时仍旧是没能想明白——为何陛下会认为,礼亲王能解决掉江郡这个南阳的心腹大患?   果然,帝王心,不可测啊。   女帝随后便挥手,示意皇家暗卫统领退下了。   也并未给皇家暗卫统领什么新的旨意。   显然是要皇家暗卫全都作壁上观,负责继续盯梢就行。   待殿内就剩下女帝一人时,女帝才又一次不矜持地大笑了起来。   她盯了江郡整整十六年了!   前朝江氏皇族,最后一条嫡系血脉。   有多少狼子野心的家伙找过江郡,她一清二楚!   但,江郡却从未出过丝毫差错。   不但拒绝与那些狼子野心之人为伍,还在江湖上行侠仗义,落下个极好的名声。   如今,江郡总算做了一件与皇族后裔身份相符的事情——她对程家人动手了!   这,便是江郡十六年来的……第一次错。   “凰儿,你可不要让朕失望。”   女帝看着天边渐渐露出的鱼肚白,轻勾唇角。 第120章 算无遗策,当真可怕!   萧慕凰回到王府时,天都亮了。   她匆匆沐了个浴,换上干净的衣袍之后,便等着时辰一到,就去叫萧子清和萧子玥到酒楼喝酒。   此刻,亲卫来报:“启禀王女,先生求见。”   “快请。”萧慕凰想到龙蕴早早提醒过她程家人会被针对,她却迟了一步害程朝玉受苦,不禁再一次自责。   而她心里,对龙蕴的本事也就更加信任。   “是。”   随后,龙蕴入内,牧湘守在门外。   “恭喜王女。”龙蕴一进屋,便笑着拱手贺喜。   萧慕凰先是一怔,随后也笑起来:“先生真是消息灵通。”   说着,又后怕地感慨道:“这江郡倒也是真是个人物,留给本王这么大一个谜题,若非本王如今好歹算是成长了一些,本王真是要中她的圈套,满世界去找朝玉,反倒害朝玉失了清誉了。”   而且如果她真这么做了,江郡最后还要反过来戳她心脏一剑,道是——你的准亲王夫就在程府后花园里,是你自己没有发现,是你的愚蠢毁了他!   那她才真是要痛苦自责了。   龙蕴自然听不懂萧慕凰这一句‘本王如今好歹算是成长了一些’的。   她只是笑着拱手道:“草民要恭喜王女的,不止是找到程小公子一事,而是眼前有两个大好机会摆在王女面前,王女若是抓住了,便是声名远扬的喜事啊!”   “两个大好机会?”萧慕凰一怔,忙道:“还请先生明示。”   龙蕴道了一声‘是’,这才解释道:“这第一个大好机会,便是江郡此人。她乃前朝肃亲王之女,是江氏皇族最后的嫡系血脉。若草民所料不错,陛下一定为此人烦心多年了。”   江郡可是前朝皇室后裔,还是嫡系!   所以,江郡是有造反可能的。   便是江郡安分守己不想造反,江郡的后人,也未必甘心居于人下。   “先生是说母皇对江郡……”萧慕凰心中虽然早就明白,却还是给了龙蕴慷慨激昂的机会。   谋士就是喜欢献策的。   倘若她表现得什么都懂,谋士便会失去献策的热情了。   “王女这次想必也已经知晓,江郡此人十分聪慧。前朝灭亡,南阳建立,整整十六载,她没出过一丝一毫的差错。她在江湖上行侠仗义,自己名下无半分存银,全都拿去救济穷苦百姓了。”   龙蕴说着,摇头一叹:“只可惜此次受奸人挑拨,一时冲动对程府出手,犯下大案。以陛下的性子,至今没有丝毫动作,想必……是在等着王女动手。”   萧慕凰好一会儿都没开口。   她知道,母皇不是不知道京城发生了什么,但母皇自己不方便出面。   此刻,母皇正在皇宫之中,静静地看着她。   看她如何处理江郡一事。   江郡……江郡……   萧慕凰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这个名字,才深吸一口气,道:“此人,杀不得。”   龙蕴笑了:“王女英明。”   陛下十六年都没杀江郡,正是不想落人口实。   如果王女因程小公子一事迁怒江郡,誓杀江郡不可,那就会令陛下失望了。   “杀不得,却也不能纵容……”萧慕凰抬眸,“先生大才,定有妙计,不妨为本王指一条明路?”   之前她与程老太傅谈起江郡时,心中想的是江郡既掳走了柳儿,便是坏了柳儿的名节,所以她若要求江郡负责,江郡应该不会推诿。   不过……柳儿虽是程府出去的,却终究是个男子,江郡未必会听柳儿的,被朝廷招安。   她所想的这一招,并非万无一失的好计策。   所以此刻她还想听听,龙蕴对此事的看法。   龙蕴忙躬身道:“草民不敢。不过,草民的确有一条小计策,可让王女名利双收,也可让陛下满意。”   “先生快讲。”萧慕凰眼眸奕奕有神地看着龙蕴。   龙蕴应了一声,才缓缓道:“今日城内想必风声四起,道是程小公子被人掳走。方才听牧湘说,王女已经准备好酒楼之计,为程小公子正名。”   “不错。”萧慕凰颔首,“本王是有此打算。”   “那么王女不妨再加上一条——重金悬赏,寻找那程府小侍的下落!”龙蕴说道。   萧慕凰一怔。   柳儿她自然是要找的,也是要救的。   那毕竟是程朝玉视如亲弟的家人。   但她以为,江郡不至于会把柳儿如何,待她为程朝玉正名之后,江郡应该就会把柳儿放了。   所以她之前,更多的心思,放在‘该拿江郡如何’这个问题上。   可龙蕴现在这么一说……   “王女,天下人皆知江家与程家有仇,江郡对程家人动手,合情合理。可天下人不能理解的是,江郡为何要掳走区区一个程府小侍,而不是掳走程小公子,以此报复程老太傅?”龙蕴笑着提醒道。   萧慕凰一怔之后,猛地站起身:“柳儿冒充了朝玉的身份!”   “不错!”龙蕴大声道,“在贼人闯入程府时,他不顾自己名节与安危,大喊自己才是程府小公子,所以江郡掳错了人!所以他是一名忠仆!所以护短又爱才的礼亲王才不惜一切,愿以重金悬赏他的下落,甚至愿意屈尊降贵亲自去救他!礼亲王以自己的行为向天下人表明——对主子忠心之人,必须被善待!”   萧慕凰整个人都呆住了。   她万万没有想到,龙蕴竟会把一个小侍的护主行为,上升到如此高度。   “王女!”龙蕴深深地一拜,“您不是在救一个小侍,您是要让满朝文武看到——对您忠心的人,您会像护家人一样护着她们啊!”   萧慕凰深深地震撼了。   所以,按照龙蕴这个计策,她便能让更多的臣子开始对她产生拥立的心思?   哪怕她是礼亲王,臣子们也会这么想。   毕竟,前朝规矩是前朝规矩,她们南阳压根不必按照前朝的规矩来立储。   南阳的规矩,就该由南阳的君臣来定!   “先生说的这第二个机会,就是这个吧?”萧慕凰定了定神,笑了出来。   龙蕴点头:“正是。”   萧慕凰看着龙蕴,又问道:“那么江郡呢?”   江郡不能杀,也不能放,那该如何处置?   “正如王女所说,江郡不能杀,所以如何处置她,本来是个棘手的问题。可她留给王女的谜题,王女不是已经解了吗?再加上王女如此大张旗鼓救一名小侍,相信江郡心中,必有触动。”   龙蕴一笑,“草民相信,江郡会自己把柳儿送回程府的。到时候……王女只需要,瓮中捉鳖就行了。”   萧慕凰:“……”   太厉害了!   幸亏龙蕴是她的人,否则她便是重生之人,也玩不过龙蕴这等谋士。 第121章 “你、你这个登徒女!”   萧慕凰看着龙蕴,心里忽然萌生了一种将龙蕴腹中‘墨水’掏空的冲动!   若她有龙蕴的本事……   但转瞬,萧慕凰就失笑地打消了这个念头。   术业有专攻。   母皇曾经说过一句话——上位者不需要样样精通,只需要知人善用。   因为上位者不可能事必躬亲去管理每一件朝事,所以必须假手她人。   于是萧慕凰便笑道:“先生说了这么多,还是没说本王该如何处置江郡。”   “江郡武功高强,独来独往从无失利。此次王女先是破了她留下的局,她心中必还有所不服。倘若她送柳儿回程府之时,王女再以武胜之,她会如何?她会在心中承认,王女文韬武略,就是比她强!”龙蕴胸有成竹地道。   江郡绝不是狭隘之人。   一旦文、武,双双落败于王女之手,她便会由不甘,转为佩服甚至是崇拜。   惺惺相惜。   只有如此,王女才能收了江郡!   萧慕凰眸色大动:“先生是让本王收服江郡。”   不是以朝廷的身份招安。   而是以她萧慕凰的身份,收服江郡!   “正是。”龙蕴道,“江郡始终是江氏皇族后裔,她心中但有一丝傲气,便不可能接受朝廷的招安。但,她可以与王女成为知己好友。如此一来,江郡便再也不会为那些居心叵测之人所利用来对付程家、对付王女。而于陛下来说,江郡臣服于王女,与接受朝廷招安,并无区别。”   萧慕凰笑了。   她可真是……   行吧,龙蕴又一次刷新了她对谋略的认知。   “好,本王就纳先生之策,收服了这江郡!”萧慕凰颔首之后,一锤定音。   “谢王女,王女英明。”龙蕴深拜。   ……   天明。   城外。   柳儿缩在山洞一角,已经清醒了过来。   他醒来之后本来想逃走的,但一到洞门口就看见了那个黑衣女子,顿时吓得退了回来。   发现自己身处陌生山洞里,柳儿眼眶就微微红了——他已经不在程府里了,他被当成小公子,掳了出来。   一阵惊怕之后,柳儿却又含泪笑了。   不管怎样,他急中生智临时想出的办法成功了,小公子的名节保住了。   好在这黑衣女子笨,没认出他其实是一名小侍。   山洞外,江郡体内的药性已经解了。   半夜的时候,一想到山洞内躺着一个男子,她便险些没忍住。   好在她最后凭借意志力飞身离开,找了一名江湖朋友拿到了解药。   否则……   江郡眼底闪过一丝冰冷——黎、童!   敢用这等下三滥的手段算计她,想陷她于不义,她不会这么轻易放过黎童的!   不过,山洞内那个小侍……   江郡皱了皱眉,走了进去。   “你、你进来干什么?你快出去!”柳儿一见掳走他的黑衣女子进了山洞,瞬间惊慌失措,双手紧紧地抓住胸前衣襟。   江郡见他如同防狼一般的姿态,轻嗤了一声:“我若要轻薄你,你还能安然无恙到现在?”   把她当什么人了!   柳儿一听这话,眼泪顿时蓄满眼眶。   “你都把我掳到山洞里来了,还不是轻薄我?”   柳儿越说越委屈,忍不住轻轻抽泣,“便是现在我回到程府,我也没有清白可言了……呜……”   江郡一怔。   随后眸中浮现一丝懊恼。   该死!   她临时起意,故意设了一局给那什么劳什子礼亲王,却忽略了她掳出来的,还是个清清白白的男子。   便是她什么也没做,放他离开,他在世人眼中,也俨然成了一个不清白的男子……   江郡看着抱膝哭泣的男子,心头忽然浮上一丝自我厌弃。   她是在干什么?   中了邪吗?   便是她一开始的计划,掳出了那程府小公子,又对那程府小公子何其不公?   犯错的,只是程昱!   可她却牵连了无辜。   拿程昱的家人开刀……   她和卑鄙无耻的黎童,有什么区别?   江郡蓦地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柳儿听到脚步声,微愕地抬头,却只看到黑衣女子那高大的背影……   且很快就消失在山洞之外,逐渐远去。   柳儿侧耳仔细听了好一会儿,确定黑衣女子已经不在山洞外之后,他赶紧就站了起来。   然后,小心翼翼地走出山洞。   “难道,她嫌我哭得烦,所以走了?”柳儿自言自语地一分析,顿时喜上眉梢。   太好了,他竟然把那坏蛋给哭走了!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于是,柳儿赶紧就朝‘山下’跑去。   江郡自然没有真的走远,她不过是自我厌弃与心中挣扎,不想面对一个无辜的男子罢了。   谁曾想,柳儿却从山洞里出来了,还趁她不在想逃走。   她皱眉跟在那跌跌撞撞一路摔跤的小人儿后面,越看越无语。   真是个笨蛋!   这路虽然是往下的,可却在山的背面。   若他按照这山路走下去,只会彻底走进这一带的深山之中。   荆棘遍布。   就他这孱弱的小身板,恐怕跑出来一头野猪就能把他给吓哭!   江郡一边想一边暗中跟随,却不料半个时辰之后,真的从一旁的深林中跑出来一头野猪……   “啊啊啊啊——”柳儿吓得尖声大叫。   那不过是头小野猪。   被柳儿的尖叫声也震得懵了片刻。   但很快就露出野猪的本性,一声大吼朝柳儿撞过去!   “啊——”柳儿叫得更加大声了。   就在小野猪快冲到柳儿身前时,一道快如闪电的身影掠出,一把将柳儿抱去了安全地带。   正是暗中尾随柳儿的江郡。   柳儿惊魂未定,甚至忘了挣扎。   小野猪及时刹住脚步,避开了前方的一棵树,转头又朝江郡凶狠地撞过去!   江郡一手护着柳儿,一手拿着未出鞘的宝剑,劈头盖脸便是冲小野猪‘啪啪’一顿毒打!   幸而不是头大野猪,不然江郡这会儿已经宝剑出鞘饮血了。   小野猪被打得‘嗷嗷’直叫,没一会儿就撒开腿狂奔回深林之中……   柳儿此刻有些头晕。   一来整晚没进食,饿得慌。   二来方才走了半个多时辰,体虚得慌。   三来……被江郡抱着左右摇晃,晕头转向得慌。   抱着……   柳儿渐渐意识到一个问题,‘啊’地一声大叫:“你、你这个登徒女!”   抬手就朝江郡打去!   江郡一松手,一退后。   柳儿顿时虚软无力地跌坐在地上。   “你……”   快哭了。   屁屁好疼。   好多小石子在地上。 第122章 男子的腰真是又细又软   江郡也没想到面前男子会连站都站不住,她一松手,反而害他跌倒。   “你……”她迟疑了一下,上前想扶起他,却又想到男子视名节为性命,便又犹豫着退了回去。   柳儿本来有些气恼,但他并非不讲道理之人。   方才这黑衣女子也算是救了他,不然他被那小野猪一撞,不死也残。   再加上此刻她那想扶又有所顾忌的动作,令他心中更觉此贼似乎不是那么十恶不赦。   “能站起来吗?”江郡见柳儿瞪着她久久不语,便开口问道。   柳儿只是跌坐在地上,磕疼了屁股,倒没伤着。   腿软也还能克服。   于是他咬牙试了一下,总算颤颤地站起来了。   江郡看得一阵心惊肉跳。   这跟一阵风有什么区别……   真怕他摔下去,又眼泪汪汪地拿眼神控诉她。   好在柳儿总算站稳了,没有再度跌倒,江郡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但,柳儿又朝前走去。   江郡可不想再来一次方才那种事了,便出声提醒道:“这条路是往深山里去的,你再走下去,恐怕就不止是遇到小野猪,而是遇到恶狼了。”   柳儿一听就气呼呼地转过头,道:“敢情你一直暗中跟着我,故意看我笑话!”   江郡有些无语,便再一次提醒道:“你是被我掳出来的,你想逃跑,我没打断你的腿都是我日行一善了。”   “什么?你还要打断我的腿?”柳儿惊呼一声,然后便又开始眼泪汪汪:“你坏我名节在前,现在还想打断我的腿……你、你一定会被天打雷劈的,呜……”   江郡:“……”   怎么又哭上了?   果然男子惹不得。   她真是‘悔不昨晚’啊!   柳儿觉得这黑衣女子虽然凶巴巴冷冰冰,心肠还坏透了,但弱点是怕人哭,所以他一边偷瞄对面的黑衣女子,一边哭得更加起劲儿。   “呜呜……呜……”   江郡一个头两个大,想她江郡闯荡江湖这么多年,何曾将一个男子欺负哭过?   如今却……   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我错了。”江郡语气略微生硬地道歉,“我不该吓你,你放心,我不会打断你的腿。”   她没那么凶残。   只有对恶人,她才会下狠手。   柳儿心下诧异万分,这个贼批,居然向他道歉?   难道,她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坏?   可她要是不坏,又干嘛想掳走他家小公子呢?   柳儿心怀疑惑,于是就一边哭,一边问道:“你说你不会打断我的腿,那谁信啊?你可是掳我出府的坏人……呜,话说回来,你干嘛掳走我啊?我招你惹你了?”   事到如今,江郡倒不怕说实话,便淡淡道:“你没招我,也没惹我,我本来是要掳走你家公子,让他当不了亲王夫,报复程昱的。只是昨晚出了点乱子,我不便带他离开,所以临时起意带走了你,并将他藏在了程府后花园的枯井之中。”   什么?   柳儿一下子不哭了,惊愕地抬起头来,眼神死死地瞪着面前的黑衣女子。   半晌,他才惊叫道:“你说什么?你早就知道我只是伺候小公子的小侍?你还将我家小公子藏在了程府后花园那口枯井里?”   “不错。”江郡点头,“有人给我暗中下了药,想让我玷污你家程小公子的清白,但我江郡虽与程昱有仇,却绝不会做此等无耻之事。因此我临时设局,给了程昱一个翻身的机会。”   她眼中冷芒一闪,淡淡负手:“倘若程昱、或是那萧慕凰,能够破我的局,找到你家小公子,那么你家小公子的名声便能保住。”   “要是礼亲王和家主没找到小公子呢?”柳儿听出了事情的关键。   他和小公子都不在房里,一般人一定会下意识以为他们两个都被贼人掳走了。   可事实却是,他被掳走了,小公子在程府后花园的枯井之中!   所以……   若礼亲王和家主没发现小公子,那小公子岂不是……   江郡冷冷地看着柳儿,“我放了程家人一马,但如果程昱和萧慕凰蠢,没找到你家小公子,让你家小公子名声尽毁,那就怪不得我了!”   “你这个恶徒!坏蛋!你快把我家小公子放了!你快送我回程府!我要去找礼亲王救小公子,快送我回程府……”   柳儿一下子就失控了,朝江郡扑过去又踹又打!   江郡一时没防备,竟被他抓了好几下在脖子上。   顿时气得一记手刀劈过去!   柳儿软绵绵地倒在江郡怀里。   江郡下意识伸手搂住他,这才发现男子的腰真是又细又软,盈盈一握的感觉……   她心里跳了跳,眼皮也跟着跳了跳。   半晌,才镇定下来。   一把抱起柳儿,江郡飞身回到了那个山洞之中。   她在等。   等江湖上朋友传消息回来。   不论她做得对不对,她都已经做了。   既然如此,就让程家人的命运,由那萧慕凰来决定吧!   她若胜了,愿背负这万世骂名,和程家人一起下地狱。   她若败了,从此和程家人恩怨两销!   ……   大王女派势大,程府昨晚的动静,已经不胫而走。   谁都知道,此事定与二王女派有关。   因为萧慕凰被封为礼亲王,成为二王女派最大的威胁!   若程家出事,萧慕凰这个亲王脸上也无光,威信全无。   甚至可能因为遭受重大打击,冲冠一怒为蓝颜犯下大错!   所以此刻萧立忻正和萧子清萧子玥在讨论,此事该如何解决。   毕竟萧慕凰已经成为她们最锋利的一把剑了,必须保住。   “现在关键是要找到程小公子。”萧子清脸色沉肃无比,“不知道二王女她们将人藏在哪儿了。”   萧立忻正要说话,一名侍卫便匆匆来报:“启禀王女:礼亲王到了!”   侍卫话音刚落,萧慕凰就大步走了进来。   “我就说三姐府上没人,肯定来大姐这儿了,果不其然!”萧慕凰呵呵笑着说道。   萧立忻三人:“……”   她还笑得出来?   “你那未来王夫被贼人掳走了,你一点不着急?”萧子玥没忍住,开口就问道。   萧慕凰哈哈一笑:“程府确实有人被掳走了,不过,并不是朝玉。”   “什么?”   “什么?”   “什么?”   萧立忻三人真是太震惊了,以至于瞬间异口同声地表示惊讶。   她们的消息,怎么会出错呢? 第123章 这是……受刺激了?   “被掳走的,是朝玉身边的小侍。”萧慕凰稍微敛去了笑意,叹气道。   “当真?”萧立忻眼里浮上一丝喜色。   “我骗谁也不能骗大姐啊!”萧慕凰道。   萧立忻顿时笑了:“那就好,那就好。幺幺,我们方才正在商量,该如何才能把准妹夫救出来呢。”   “是啊,我们正在猜二姐她们把人藏哪儿了。”萧子清也附和道。   生怕萧慕凰想不明白是萧芮干的好事一样。   萧慕凰却是摇了摇头:“这件事跟二姐无关。”   “你是蠢猪吗?还敢帮她说话?上回吃亏没吃够?”萧子玥一下子暴跳如雷,骂道。   萧慕凰皱眉:“四姐私底下这么骂我也就算了,有外人在的时候,可不能这么骂。”   萧子玥一愣。   没等她反应过来,萧子清就一记爆栗子敲了过去:“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幺幺现在是礼亲王!礼亲王!你在外头这么骂是以下犯上的大罪,御史们弹劾死你!”   礼亲王……   萧子玥瞬间气得肝疼。   礼亲王了不起啊!   也就是命好会投胎而已!   “三姐说得没错,御史们可古板了。”萧慕凰认真地点点头,随后又一笑:“不过现在无妨,没有外人在。”   萧子清踩了萧子玥一脚:“还不谢谢幺幺?”   “我就……”萧子玥瞪眼,她一个当姐姐的还谢谢妹妹?   想得美!   萧慕凰倒懒得跟萧子玥计较,径直又谈起了方才的话题:“大姐,这事儿真不是二姐她们干的,是江郡。”   “江郡?”萧立忻吃了一惊,“怎么会是她?”   “她留下了一张纸条给程老太傅,语气嚣张,明显是挑衅。”萧慕凰按了按太阳穴,“所以先生说,此事有些棘手。”   “龙先生为何说此事棘手?”萧子清问道。   萧慕凰一摊手:“没跟我说原因,先生她现在不怎么理我。”   萧子清惊讶道:“你堂堂礼亲王,还受自己府上幕僚的气?而且她为何不理你?”   “呃……”萧慕凰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然后转移了话题:“反正我去问了老太傅,老太傅给了我答案,说是母皇十六年都没动江郡,如果我为此事动了江郡,南阳皇室便会落一个‘斩草除根’的恶名。”   萧子清看了萧立忻一眼,见萧立忻似乎还停留在‘龙蕴不理萧慕凰’这件事上,便又问萧慕凰道:“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做?”   “江郡留给老太傅一个难题,她带走了朝玉身边的小侍,却把朝玉藏在程府后花园的枯井之中,要让老太傅误以为朝玉被掳走了。”   萧慕凰哈哈一笑:“还好我这位老泰山对江郡的为人十分了解,知道她不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所以老太傅顺藤摸瓜之后,在程府后花园的枯井里找到了朝玉。”   “程老太傅可是一块陈年老姜,自然不是区区一个江郡能对付得了的。”萧子清点头笑道。   “但昨晚有人亲眼目睹,程老太傅跑去幺幺府上求救。”萧立忻忽然说道。   萧慕凰又是哈哈一笑:“没错!因为老太傅跟我联手演戏,让我配合她。”   “联手演戏?”萧立忻微微一怔。   “对。”萧慕凰点头,“老太傅说了,要将此事闹大,给江郡一个狠狠的教训,不然她下次还敢来呢!”   萧立忻这下便悟了:“程老太傅不打算忍气吞声,要让世人都知道,江郡对程家人动手了。”   “是,老太傅说江郡今日一定会放出风声,说程府小公子被她掳走了。所以我才来找三姐四姐到酒楼喝酒,到时候有人闲言碎语,我就立刻让朝玉出面,粉碎谣言!”萧慕凰一脸得意道。   萧立忻和萧子清对视一眼,皆是一笑。   如此一来,她们之前担心的难题,就迎刃而解了。   “那江郡呢?谁带兵去捉?”萧子玥摩拳擦掌,有些跃跃欲试。   她很久没带兵了。   这次江郡犯下大案,她正好带点兵出去威风威风啊!   “带兵去捉?”萧慕凰笑了起来,“那倒不用,因为老太傅说了,只要朝玉今日一露面,破了江郡设的局,江郡就会把朝玉的小侍送回程府,因为江郡素来不会伤及无辜。所以,我只要在程府守着,瓮中捉鳖就行了。”   “必须算我一个!我也去捉她!”萧子玥叫道。   “不行,人多会让江郡察觉。”萧慕凰一口拒绝。   “你瞧不起人是不是!”萧子玥拍桌。   萧慕凰哼了一声:“要不是赶时间去酒楼,我陪你过两招。”   “你……”   “好了!”萧子清脸色一沉,斥道:“幺幺和老太傅商量好了抓江郡,你添什么乱?老老实实给我在府里呆着!”   萧子玥气得牙痒痒。   她是亲妹?   萧慕凰才是亲妹吧!   “大姐,时间不早了,我跟三姐四姐去酒楼了啊。”萧慕凰起身,对萧立忻说道。   萧立忻此刻已经稳如泰山了,便含笑点头:“去吧,大姐祝你凯旋而归。”   “借大姐吉言!”萧慕凰说完便拽着萧子清萧子玥离开了。   萧立忻心情不错,独自在房里都喝了两杯。   只是一想到此事竟然是江郡所为,而跟萧芮一党无关,她又觉得有些惋惜。   若是萧芮干的,此次她一定能报仇雪恨!   多好的机会啊……   可惜了。   ……   京城里,消息的确像长了风的翅膀一样,人人都在私下谈论程府小公子,也就是礼亲王的准王夫被掳失踪一事。   “听说了吗?是前朝皇族后裔,那个姓江的前朝亲王之女把程小公子掳走的……”   “这事儿现在谁不知道啊?昨晚酒馆老板还看到那个女人了,明目张胆将程小公子抱在怀里的,太过分了!”   “唉,程小公子也真是可怜人,好不容易被陛下选中赐婚礼亲王,却遇上了这种事。”   “谁说不是呢……恐怕就算救回人来,也要么是悬梁自尽,要么只能出家为僧了……”   “唉……”   一些文人书女,则气得脸红脖子粗。   纷纷骂着江郡恬不知耻,竟对程老太傅的儿子下手。   而此刻,萧慕凰和萧子清萧子玥三人,出现在了大街上。   “礼亲王驾到——”   亲卫高喊开路。   所有议论声嘎然而止!   “礼亲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百姓们跪了一地。   萧慕凰三人谈笑风生地进了酒楼,随后便开始喝酒聊天。   酒楼外,众人面面相觑。   礼亲王这是……受刺激了?   却也无人敢问。   而此刻,得到消息的萧一诺,带人匆匆赶来酒楼。   “礼亲王好兴致啊。”她看着面前喝酒聊天谈笑风生的萧慕凰三人,心中困惑不已。   程朝玉都被掳走了,萧慕凰怎么还喝得下去酒? 第124章 妻唱夫随,粉碎谣言   萧慕凰眯了眯眼,藏下心中那一丝凛冽冷意。   她知道,在背后怂恿江郡对程朝玉下手的人,就是她这位五王姐,萧一诺。   虽然现在,她不能马上替朝玉报仇,但——无妨!每一笔账,她都会清楚地记下!   一有机会,她便会加倍还回去!   “五王姐兴致也不错啊,消息还很灵通……我们姐妹三个刚到酒楼,五王姐便跟着到了。”萧慕凰轻声一笑,说道。   萧一诺呵呵一笑,在空位上坐了下来,紧紧盯着萧慕凰的眼睛,道:“我来,倒不是为了喝酒,而是想帮礼亲王一把。”   “五王姐……要帮本王一把?”萧慕凰玩味地勾唇,“本王怎么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地方需要五王姐帮忙的?”   萧一诺顿时也眯了眯眼。   莫非,这三人是知道城内谣言四起,故意在这酒楼来喝酒聊天谈笑风生,想以此破谣言的?   想到这里,萧一诺就叹了口气:“礼亲王也别逞强了,我一大早就听说了,准妹夫也就是程小公子,被那前朝后裔江郡给掳走了。礼亲王不是连夜搜城了吗?莫非,人找到了?”   ‘啪’!   萧慕凰脸色骤然阴沉下来,冷冽地抬手重重一拍桌!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萧一诺都被萧慕凰这暴雨骤来的气势给震慑了片刻。   “谁如此大胆,竟敢造本王的谣?”萧慕凰起身,目光骇然地扫视一圈周围,“来人!”   两名亲卫迅速上前:“有!”   “马上去给本王打听清楚,城里的谣言是否像五王女所说的一样!”   “是!卑职遵命!”   两名亲卫飞奔下了酒楼,去向老百姓们问话去了。   萧慕凰则冷着脸坐回去,端起酒杯就灌了一大口,整个人如同那暴雨来临前的天空,阴云密布。   “我说……”萧子玥刚一开口,就被萧子清狠狠一脚踩得五官扭曲。   萧子清瞪了她一眼,暗示她闭嘴。   萧子玥只好也闷头喝起酒来。   一时间,酒楼里安静无比。   萧一诺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心头疑云丛生——究竟怎么回事?萧慕凰是在虚张声势,还是江郡那边真的出了什么岔子?程朝玉被救回来了?   萧一诺看着萧慕凰那冰冷骇人的表情,犹豫再三之后,决定暂时按兵不动。   且看看萧慕凰搞什么鬼再说。   很快地,先前派出去打探的两名亲卫返回了。   “启禀礼亲王——卑职打探到百姓们都在议论,昨晚牧统领带兵挨家挨户搜查前朝肃清王之女江郡一事,并有人造谣说江郡掳走了程小公子!”   “启禀礼亲王——卑职打探到一名酒馆老板说她看见江郡抱着一个男子在城里出现过,还买了她家的酒,她说那应该就是江郡和程小公子。”   ‘砰’!   萧慕凰一拳砸在桌上。   酒杯被震得跳起来几寸高,随后落下去,溅出许多酒水。   “欺人太甚!”萧慕凰怒喝道,“那江郡掳走的分明是程小公子身边的小侍柳儿!本王不过是让牧湘带兵去追查二人下落而已,谁敢在城里造本王未来王夫的谣?”   “亲王息怒——”   “亲王息怒——”   亲卫齐声劝道。   “息怒?”萧慕凰冷冷起身,下令:“将京兆府刘府尹给本王请过来!本王要刘府尹给本王查个清清楚楚,到底是谁居心叵测背地造谣生事!”   “是!”一名亲卫飞快地离开酒楼,前往京兆府请刘炳。   随后,萧慕凰又看向另一名跪地的亲卫,冷冷道:“事关程小公子名节,你去程府,请老太傅带程小公子至酒楼与本王稍坐片刻,免得有些人不死心!”   “是!”亲卫飞奔离去。   ‘有些人’……萧一诺喉咙微微一梗。   这是在骂她吧?   呵,萧慕凰才当上亲王几天?也开始学会指桑骂槐这一套了?   萧一诺生生压下心头怒火,等着看程昱到底能不能带程朝玉到酒楼来。   酒楼下方的百姓们围了一圈,而萧慕凰声音洪亮如钟,每一个字,百姓们都听得真真切切。   顿时,也都期待起来。   程家风评素来极好,前朝末年时,程老太傅对朝廷失望,归隐山林,临走之前散尽家财给城中百姓,因此离京之时城中百姓流泪相送十几里。   如今虽已过去一二十年,城中却依旧有不少当年曾受过程老太傅恩惠的老人们。   是以百姓们并不希望程家出事。   再说那些以程老太傅马首是瞻的文人,也都纷纷翘首以盼,希望程老太傅真能如礼亲王所说——带着程小公子亲至酒楼,粉碎谣言!   就在这许多人的期待之下,程家马车驶来。   旁边护送的正是萧慕凰派去程府请程老太傅和程朝玉的那名亲卫!   “来了!程老太傅来了!”   “太好了!程小公子一定就在马车之上!程小公子根本没被那江郡掳走!”   “好,好啊……好啊……”   百姓们纷纷发出欢呼声。   甚至自动让开了一条道。   酒楼之上,萧一诺心下震惊无比,甚至于都忍不住站了起来,眼睛死死盯着程府的马车。   江郡怎么办事的?   怎么会让萧慕凰把人给救回来了?   而酒楼下方百姓们激动的欢呼声,更是让萧一诺心中愤怒莫名——她就知道,程家是萧慕凰最大的助力!   当年她未尝没有动过心思,可惜程小公子年纪太小,母皇根本不可能答应。   便被年纪相仿的萧慕凰给捡了漏。   萧一诺随后又冷笑地想——说不定,当年她母皇早就想好了,要将程府小公子留给正宫的小女儿,所以才三番四次礼贤下士地去深山将程昱给请了出来!   所以,便是她年纪相仿,母皇也不会让她娶程家的公子!   只因为,她不是嫡出!   在萧一诺的满心愤懑下,程府的马车停在了酒楼门口。   程老太傅首先在萧慕凰亲卫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随后,一名小侍从马车里跳下来,紧接着便掀开马车帘子,伸手去扶马车内的人。   几百双眼睛的注视下,稍作打扮过的程朝玉从马车内走了出来。   明眸善睐,温婉可人。   “是程小公子!就是程小公子!”   “太好了!程小公子没事!”   瞬间,人群一阵骚动。   有些百姓甚至激动到落了泪。   程老太傅心有触动,朝百姓们深深一躬:“各位父老乡亲如此关心小儿,程昱感激不尽,多谢大家了!”   “程老太傅,您是我们的恩人呐!我们跟您是一条心呐!”   “程老太傅……”   百姓们纷纷还礼。   酒楼之上,萧一诺内心犹如掀起了惊涛骇浪!   怎么会……   那程朝玉,果真安然无恙?   难道萧慕凰说的都是真的?被掳走的,是程朝玉身边的那名小侍?   可江郡为什么要掳走程朝玉身边的小侍?   她是神志不清疯了吗? 第125章 以死相逼!   萧一诺百思不得其解,心中十分不甘。   而程老太傅已经携程朝玉上了酒楼,锐利的视线直逼她面门。   她心中暗暗一惊,面上却不显,抬手道:“程老太傅。”   “老臣拜见五王女。”程老太傅眼底的锐利慢慢收了起来,躬身行礼后,淡淡道:“听礼亲王的人说,五王女一大早便找到礼亲王,说要帮礼亲王救老臣的儿子……这份心意,老臣心领了。”   聪明人无须明言。   短短几句,便能知晓对方的态度。   所以萧一诺一听程昱这番话,眸色顿时就微微变了变。   程昱这是……暗指她与江郡有关系呢!   她强自镇定地一笑:“程老太傅言重了,本王与礼亲王乃同母姐妹,本王又是当姐姐的,自然要对礼亲王的事情上心。”   程老太傅也意味深长地一笑:“五王女真是一位好姐姐。”   萧一诺:“……”   死文人!   说话都这么酸里酸气的!   此刻,萧慕凰开了口:“老太傅请坐吧,小公子也坐。”   “多谢礼亲王。”程老太傅这回的笑容真实了些。   “谢礼亲王。”程朝玉也福了福,而后款款落座。   待程老太傅和程朝玉落座之后,萧慕凰才佯怒道:“老太傅,昨晚柳儿被那江郡掳走,城中有人利用此事造谣生事,道是朝玉被掳走了,本王猜测,应是有人不欲本王与程府结亲呢!”   “礼亲王所言甚是,不过这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礼亲王不必与此等小人一般见识。这等宵小的下三滥伎俩,上不得台面,不费吹灰之力便能攻破。”程老太傅含笑说道。   ‘小人’萧一诺:“……”   一字没提她。   字字在骂她。   所以她才讨厌文人嘛!   “老太傅倒是大度,不过本王对这等宵小,向来是严惩不贷的!”萧慕凰冷哼一声,“待本王抓到江郡,定要将造谣之人查出来,依法严惩!”   程老太傅笑着拱手:“礼亲王乃群臣之首,若礼亲王依法办案,老臣也说不得什么。”   萧慕凰点头‘嗯’了一声,随后又问道:“说起来,昨晚本王追踪了江郡一夜,忘了问柳儿被掳走的缘由——不知这江郡为何要掳走柳儿呢?莫非……她与柳儿早就相识?”   程老太傅轻轻一叹,看向程朝玉:“这其中缘由,还是让朝玉亲口跟礼亲王说吧。”   “是,母亲。”程朝玉便起了身,朝几位王女行了一礼,随后哽咽道:“礼亲王,其实……其实城中的谣言,也不是空穴来风。那江郡,原本打算掳走的人,的确是臣男。”   “什么?她果真打算掳走小公子?”萧慕凰故作又惊又怒,霍地起身。   程朝玉含泪道:“是的,只是昨晚臣男意外失眠,所以才去了书房看书。而臣男的小侍柳儿,在房里替臣男铺床。臣男听得府里有动静时,忙出了书房欲回房间,却听柳儿大喊道——我可是程府小公子!你敢对我无礼?我未来妻主是当朝礼亲王,她不会放过你的!”   说着,程朝玉又哽咽起来:“所以,臣男还未回到房间,柳儿便顶替了臣男的身份,被那江郡给掳走了……”   酒楼二楼便在街边,百姓们此刻依旧未离去。   周围一片安静。   程朝玉的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传入酒楼下方许多人的耳里。   众人顿时哗然!   “天呐,原来那江郡是真的打算掳走程小公子!太可怕了!”   “万幸啊,程小公子并不在房间,而是在书房,不然可就要遭殃了……”   “那叫柳儿的小侍,倒是忠心护主之人。”   “不错,若不是他骗那江郡说他就是程府小公子,那江郡肯定还是会找到程小公子的。”   “是啊,这小侍真不错。”   底下百姓议论纷纷,楼上萧慕凰也一脸动容:“柳儿对小公子你,当真是一片忠心。”   “是的。”程朝玉忽然朝萧慕凰跪了下来,央求道:“礼亲王,柳儿他虽然只是臣男的一名小侍,可臣男从小与他感情深厚,他就像臣男的亲弟弟一样,臣男求礼亲王……一定要想办法救他回来……”   “小公子放心!此等忠心之人,本王一定会救!”萧慕凰当场应允。   随后便虚扶一把,“小公子请起。”   “多谢礼亲王……”   待程朝玉起身后,萧慕凰便大步走到二楼的栏杆处,看向下方的百姓们。   “各位!本王乃当朝礼亲王!相信方才程小公子的话,你们都听见了!那程府小侍柳儿,忠肝义胆,面对贼人丝毫不惧,牺牲自己保护主子!虽然他只是一名于程府里长大的小侍,但他知恩图报,忠心耿耿,本王绝不能亏待这样的忠义之人!”   “所以,本王愿出一万两黄金,悬赏江郡与柳儿的下落!诸位若有知情者,随时至本王的王府,只要消息准确,本王决不食言!”   萧慕凰掷地有声的一番话,引起轩然大波!   “黄金万两?我几辈子都花不完啊!”   “礼亲王实在太重情义了,竟然出黄金万两悬赏,只为救一个小侍……”   “你没听礼亲王说吗?那不只是一个小侍,而是忠义之人。”   “呵,为了主子而死的小侍多了去了,可不是每个主子都会被感动,大多数主子都觉得这是天经地义的。”   “这倒也是……”   ……   城外深山。   一只白色信鸽从空中扑腾着降落在山中。   武功高强的江郡听力过人,瞬间施展轻功飞向信鸽落脚处。   信鸽见到江郡,‘咕咕’地叫了几声。   江郡伸手,信鸽便落在了江郡掌心之内。   她取下绑在信鸽腿上的纸条,随后放飞了信鸽。   “萧慕凰于酒楼公开露面,并邀程昱母子至酒楼,破除城内谣言,随后悬赏万两黄金救忠义小侍,百姓们赞誉声一片……”   江郡盯着纸条上的字,喃喃念出内容。   许久之后,她惨淡一笑。   想不到,萧慕凰只花了一夜的功夫,便找到了程朝玉!   难怪,女帝会立萧慕凰为礼亲王。   “萧慕凰……萧慕凰……”   纸条被江郡死死攥在手中,几乎捏成粉末。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江郡眼神一沉,转身看向来人。   却是再度清醒过来的柳儿。   只见柳儿手持一枚翠绿玉簪,尖锐的顶端抵在细嫩的脖子上,肌肤沁出一丝血珠。   “你干什么!”江郡沉怒地喝道。   “我知道你不是个丧心病狂十恶不赦的坏人,所以,如果你不想看着我死在你面前,你马上把我送回程府!”柳儿忍着脖子上的疼痛,含泪威胁道。   都已经过了这么久了,他要是再不回到程府,告诉礼亲王还有家主——小公子在后花园的枯井之中,小公子的名节真的就要保不住了! 第126章 “你干什么?放开我!”   江郡整个人都怔住了。   她看着面前弱不禁风的少年郎,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许久,她才冷声开口:“那程朝玉就这么好?你为了保他名节,不惜以身替之,如今更是以死相逼,想让我放你回程府救他?”   “没错!小公子待我如亲兄弟,而且若不是家主当年将我领回程府,我五岁就死在冰天雪地之中了!”柳儿目光坚定。   江郡听见柳儿这番话,语气更冷了,甚至带着一丝嘲弄:“想不到,忘恩负义的程昱,却能养出你这等知恩图报的小侍。”   “家主才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你这是污蔑!”柳儿气得脸色通红。   江郡哈哈大笑了几声,随后说道:“程昱本为前朝太傅,皇太女当年对她何等礼遇,便说将她当做亚母也不为过!可她是如何对待江氏皇族的?她贪图荣华富贵,背叛了江氏皇族,当了南阳女帝的走狗!”   柳儿一怔,随后微微蹙起了眉头。   这黑衣女子口口声声‘江氏皇族’,莫非她与前朝有关?   “你……是前朝的人?”   “不错!我是前朝江氏皇族后裔,前朝肃亲王便是我的母亲!”江郡本就留下纸条给程老太傅表明身份的,此刻便也没想掩藏身份。   “原来你就是家主提到过好多次的那个江郡!”柳儿惊呼一声。   江郡一怔,程昱提到过她好多次?   没等江郡问话,柳儿便气得连握住簪子的手都抖了起来,然后红着眼眶怒骂道:“亏得家主一直对你称赞有加,说你为了天下黎民着想,从不与前朝旧部来往,又在江湖上行侠仗义,没辱没了江氏皇族后裔这个身份,我在心中一直尊你为大侠!想不到你竟是如此卑鄙无耻的小人、败类!家主真是看走了眼!”   江郡堂堂皇族后裔,却被一个小侍如此指着鼻子怒骂,不禁当场黑了脸色。   她见柳儿那手因为抖得厉害而使得簪尖更加没入肌肤之内,血珠子渗出好几滴出来,顿时出其不意地快速掠身上前,‘当’一下击飞了柳儿手里的簪子。   “你……”柳儿反应过来时,双手都已经被江郡制住了。   动弹不得。   “你放开我!下三滥的无耻败类!”柳儿气愤地骂道。   江郡盯着他,怒斥道:“我怎么就是下三滥的无耻败类了?”   “哼,你明知我家小公子与礼亲王有了婚约,却还想掳走我家小公子,坏我家小公子的名节,你这还不是下三滥?有本事你就跟礼亲王堂堂正正地打!欺负我家小公子一个弱男子算什么本事!”   “再说我们家主,家主虽是前朝太傅,但家主从不曾入南阳为官!当年女帝请了家主三年,家主是怕牵连无辜,害了黎民百姓,这才答应入京。若是你们前朝自己不弄得百姓民不聊生,又怎么会灭亡!”   柳儿自小在程府长大,程家本就是书香门第,是以程朝玉学过的道理,他便跟着耳濡目染了。   此刻用文人那番道理骂起江郡,那真是信手拈来。   江郡本来被一个小侍骂,心中多少有气,可此刻听柳儿一番指责,却又是无言以对。   她……   的确不该朝程朝玉一个男子下手。   至于程昱……   江郡不想谈论程昱。   对于江家人来说,不管程昱出于什么原因投诚了南阳女帝,都是背主!   “哼,没话可说了吧?没话说了,就赶紧放我离开!要不然,你看我不顺眼杀了我也行!”柳儿见江郡用可怕的眼神盯着他却不说话,便狠狠瞪了回去。   江郡忽然有种看到龇牙咧嘴小奶狗的错觉。   一点杀伤力没有,却还是奶凶奶凶的……   这让她竟气不起来了。   反而有些想笑。   不过,她还是板着脸冷声道:“你当真不怕死?”   “不怕!”柳儿扬起下巴。   “好,那我就先打断你的双手双脚,再剥了你的脸皮,然后一寸一寸将你的肉割下来……”   “你这个禽兽!”柳儿吓得面无血色,害怕地打断江郡的恐吓。   然后他鼓足勇气,狠狠一口朝江郡的肩膀咬去!   就算他要被虐杀而死,他也要咬掉这女人一块肉!   江郡皱了一下眉。   牙口还挺好……   许久之后,江郡才淡淡道:“咬够了没?咬够了,我就送你回程府。”   牙齿酸得不行的柳儿:“???”   “白痴!还不松口?”江郡没好气地斥道。   柳儿这回松口了,不客气地回击道:“你才是白痴!”   江郡懒得跟一个小侍计较,伸手将他拦腰一抱。   “你干什么?放开我!”柳儿吓得花容失色,双手双脚不停地挣扎。   “怎么?你还打算花一天一夜的时间走回程府?不想救你家小公子了?”江郡嗤笑着反问。   一提到自家小公子,柳儿顿时就停止了挣扎。   对,他都不知道被这江郡带到哪个荒山野岭来了,若是他自己走回程府,恐怕一天一夜都不够时间。   所以……   反正他也没什么清誉可言了,就……就这样吧。   看着怀里的男子安静下来,江郡这才施展轻功,朝附近小镇的医馆飞去。   待柳儿发现江郡带他到了医馆,顿时气愤不已:“我要回京城!我要回程府!”   江郡瞥一眼他脖子上的伤口,冷冷道:“先上药。不上药,你休想回京城。”   柳儿:“……”   大夫是认得江郡的,见两人针锋相对的相处模式便诧异了一下。   待给柳儿上了药之后,大夫才将江郡拉到一边,低声问道:“这就是你掳错的那个小侍?容貌不错啊。”   江郡下意识地朝柳儿那张小脸上看了一眼,然后又立刻收回视线,淡淡道:“胡说八道什么呢?他可是程家的小侍。”   大夫顿时笑了笑:“又不姓程,喜欢便抢回家算了。”   江郡这回倒是也笑了:“那我恐怕要天天来麻烦你了。”   大夫一愣。   紧接着恍悟:“那伤,他自个儿弄的啊?”   江郡不置可否地点头。   “还真是个烈性子,怕是你也驯服不了咯!”大夫便摇头笑着走了。   她驯服不了?   江郡若有所思地看向不远处,坐在椅子里一脸不开心的柳儿。   呵…… 第127章 说了不嫁你就是不嫁你!   从医馆出来,江郡没再提送柳儿回程府的事。   柳儿跟着她走了一段路,发现离小镇越来越远,便立刻停下来,叫道:“卑鄙小人!你说过送我回程府的!”   要是她不送他回程府,他宁愿死了算了!   因为小公子若名节有损,导致嫁不成礼亲王,肯定会很难过很伤心,说不定……   都怪他无能!   柳儿光是想想,都觉得眼眶酸涩。   想哭。   江郡回过身来,一见柳儿又一副快哭的样子,便冷冷道:“你不用急着赶回去,因为萧慕凰早就找到了程朝玉,并于今日早晨在京城酒楼与程昱母子一同出现,击破了‘程府小公子被掳走’的谣言。”   柳儿一下子抬起头来,又惊又喜:“真的?你不是骗我吧?”   江郡冷嗤一声:“我江家人不至于骗一个男子!”   柳儿翻了个白眼,不理会江郡傲然的语气,喜不自胜地道:“礼亲王真厉害,小公子真有福气。”   江郡脸黑了。   她盯着柳儿半晌,才冷笑道:“萧慕凰便是再厉害,也不会纳你一个小侍,你就别痴心妄想了!”   柳儿:“?”   她她她……   骤然明白过来江郡话中之意的柳儿,瞬间气得脸色涨红:“果然卑鄙小人看什么都是龌龊的!我身为小公子的小侍,怎会有如此无耻之念?你侮辱你自个儿不打紧,休要侮辱我与小公子!”   江郡见柳儿气到颤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不想落下的样子,心头那根莫名生出来的刺——消失了。   “好,算我失言,我给你道歉。”江郡往前走了几步。   “我不要你的道歉!不过,我还是谢谢你告诉我小公子已经平安无事了。”柳儿说完,转身。   忽然朝一旁的山坡下跳去!   江郡瞳孔一缩,一个纵跃凌空,将柳儿拦腰抱住,转瞬便回到了平地之上。   “你放开我!小公子已经没事了,我可以毫无牵挂地去死了!你让我去死!”柳儿在江郡的钳制下,又踢又打。   江郡狠狠地攥住他肩膀,怒道:“之前慷慨激昂骂我的勇气去哪儿了?想不到你也不过是个懦弱之人,竟然寻死!”   柳儿一怔之后,眼泪瞬间如溪水淌下。   “你以为,我能好好活着,我不想好好活着吗?”他哽咽道,“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江郡余怒未消地盯着他。   柳儿泪眼迷蒙地看着江郡,悲从中来:“可是你,将我从程府掳走……想必,现在京城都传遍了……我是不能再回程府的……便是家主和小公子不嫌弃我,我也不能回去了……我没有清白可言了……我不能回去玷污了程府的百年名声……所以,我只有一死,保全名节……”   若不是挂念着小公子,他早就拿簪子把自己刺死了。   如今知道小公子已经被礼亲王救出,平安无事,那他就再也没什么挂念了。   江郡瞳孔一震!   该死!   她忽略了男子清白的重要性。   这世道,男子什么都可以没有,唯独不能没有清白。   纵然她对柳儿什么都没做,可在世人眼中,柳儿已经被她掳走一天一夜,早就没有清白可言了。   所以,他不敢回程府,只有死路一条!   不,也许……还有另一条路可走。   “我娶你!”江郡脱口而出。   柳儿瞬间瞪大泪眼,傻眼了。   江郡其实是一时冲动说出的话,说出口后她便后悔了。   以她的身份,以及犯下的大案,她有什么资格娶夫?   她早就放弃娶夫的念头了。   否则,不会二十多年来一直孑然一身。   可看着柳儿傻掉的表情,她忽然又觉得——没什么可后悔的!   反正他不嫁她,便只有死路一条不是吗?   那便是她会被朝廷清算,也是死路一条,至少有他相伴黄泉路啊!   于是,江郡瞬间心结全消,抬手替柳儿拭泪,轻声道:“我娶你,你就不用死了,好不好?”   那么温柔的语气,是江郡从来没有过的。   柳儿在一瞬间的惊呆之后,猛地回过神来!   “我才不要嫁你!”他一把推开没有防备的江郡,怒气冲冲道。   江郡一愣:“为何?”   没等柳儿回答,她自己忽然恍悟过来:“对,你还没见过我真面目。放心,我不是丑八怪。”   说着,便解下脸上的黑布。   一张英姿勃发、剑眉星目的女子脸庞,顿时展现在柳儿面前。   江郡抿着唇,笑吟吟地看着柳儿。   浓密微卷的睫毛下,澄亮的黑眸越显迷人。   柳儿呆了好一会儿。   不可否认,这皇族后裔便是与普通女子气势不同。   那股子尊贵,仿佛是骨子里刻下的,便是她浪迹江湖十几载,也没磨损掉她这份与生俱来的贵气。   但……   她还是一个卑鄙无耻的败类!   柳儿瞬间将神智拉了回来,冷笑道:“你长得好和坏,与我何干?我说了不嫁你就是不嫁你!”   江郡这下子笑不出来了,她蹙眉道:“你不过是一个小侍,我江郡哪一点配不上你?”   “我虽是小侍,却也知道礼义廉耻,不像你这位尊贵的皇族后裔,什么下三滥的事情都做!”柳儿毫不客气地一针见血。   江郡脸色微变,黑眸冷沉。   柳儿毫无畏惧地回瞪她。   两人就这么对视了许久,江郡才吐出一口浊气,道:“你宁可寻死,也不嫁我?”   “没错!”柳儿心意坚决。   江郡看着眸色坚定的柳儿,心里不知为何刺疼了一下。   她确实……有错在先。   不过,她却也不能看着这小侍寻死。   “我送你回程府。”   柳儿眼圈又红了:“我不能再回程府了……”   他没有家了。   江郡冷冷道:“你不是说你家小公子将你当成亲弟弟一般?你若执意寻死,他知道你的死讯,会何等伤心难过?”   柳儿一下子呆住了。   是啊,小公子那么善良,若是知道他死了……   “那你别告诉小公子不就行了?”柳儿睁大眼睛,“反正,我死了,也只有你一个人知道!”   江郡气得想揍人。   而柳儿接下来一句话更是令她哭笑不得。   “这样吧,你替我保密我死了的消息,然后我变成鬼了就不找你报仇了。” 第128章 那你呢?你喜欢她吗?   柳儿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了。   之前他还想着,这个可恶的江郡害他家小公子未遂,又害他没了清誉只能一死求解脱,那他变成鬼之后一定要找她报仇的。   毕竟他活着的时候打不过她,死了变成鬼还打不过她吗?   可是如果她愿意保密他的死讯的话,那他死后就不找她报仇了。   江郡看着柳儿认真的表情,半晌才轻叹了一口气:“我可以替你保密,不过,你也要先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我先送你回程府,然后暗中观察。倘若程家人真的如你所说的一般,视你如家人,那么我便佯装喜爱于你,将你再次从程府带走。如此一来,程家人才不会一直为你担心。”   江郡的要求,让柳儿怔了一怔。   对哦,如果他一直迟迟没有消息,小公子和家主也会一直找他的呀!   只有让他们知道,他已经有归宿了,他们才会放弃寻他。   甚至还会替他高兴。   这么一想,柳儿便当场点了头答应:“好,如果你说到做到,那我也会替你遮掩,说你不是要掳小公子,而是本来就要掳我,是我误会了而已。不过,我们演完戏之后,就桥归桥路归路,我自会找个无人的地方死去。”   找个无人的地方死去……   江郡深吸一口气:想得美!   若是他贪生怕死也就罢了,她大概不会有这么执着的想法。   但他偏偏坚强得不像一个小侍,那也莫怪她江郡将他拉进她这趟浑水了!   “先回程府,我倒要看看,程家人究竟有没有你说的这般待你好。”江郡冷笑一声,随后将柳儿一把抱起,飞身朝京城方向而去。   ……   夜色渐深。   萧慕凰白日里上过朝之后,便换了装束潜入了程府。   一直陪在程朝玉身边。   如此,自是为了守株待兔抓那江郡。   谁也不知道江郡会何时将柳儿送回来,但如今城内四处戒严,全是各营精兵,江郡不会大白天带着柳儿出现。   是以,萧慕凰这两天夜里都是在程府守着的。   程朝玉是心疼她,可也知道她是在做正事,便只能亲自下厨给她做了几个小菜慰劳她。   “府上有厨子,朝玉为何亲自下厨?这么软滑的小手,糙了怎么办?”萧慕凰暗暗吃得津津有味,面上却故作蹙眉。   她可不想他这么操劳。   程朝玉抿嘴一笑:“都是厨子切好的,我就炒了一下而已。而且厨子也怕我被油烫伤了手,便劝我戴上了手套。”   “唔,以后不要做了。”萧慕凰吃完一抹嘴,拉起他的手仔细检查了一番,又道:“你的心意我都懂,但我只要你在我身边开开心心的就好。”   程朝玉明白她这话的意思,她就是心疼他做了一点事嘛!   他便笑道:“可你又怎知,我什么也不做,比我做一点事更开心呢?”   萧慕凰一怔。   这话……   她似乎答不上来。   “我看着你吃我做的菜,就很开心啊。”程朝玉笑得一脸甜。   萧慕凰听他这么一说,便思考了片刻后,颔首:“那就偶尔做做,不要天天做,嗯?”   “好。”程朝玉笑着点头,并不说破她这是杞人忧天。   因为待他嫁去她府上,他身为堂堂亲王夫,是断不可能天天下厨的呀!   所以,他也就出阁之前,能为她下下厨了。   这时候,萧慕凰原本笑吟吟的表情,忽然一收。   “来了!”   她低喝一声,瞬间掠出房间。   程朝玉惊了一下,连忙也跟着出了房间。   院落中,赫然立着二人——正是江郡和柳儿!   “江大侠,本王等候多时了。”萧慕凰抬手,淡淡道。   江郡身份早已暴露,便未再蒙面。   她薄唇轻抿,看着眼前这个玉树临风的南阳小王女,南阳第一位亲王。   心中,微微不甘。   又有一丝莫名的怅然。   “等候多时?你怎知我会再来?”江郡冷道。   萧慕凰负起双手,淡淡一笑:“因为本王知道,江大侠不过是受奸人蒙蔽,一时犯错,但江大侠在南阳十六载,侠名远播,断不会欺辱一个无辜男子。所以,本王并未带兵举国抓捕江大侠,而是在程府守株待兔。”   守株待兔?   谁是猎人?   谁是兔?   “萧慕凰!你未免太狂妄自大了!”江郡语气攸地冰冷。   萧慕凰哈哈一笑:“本王把话放在此——只要你不以柳儿为人质,本王今日让你走不出这程府!江大侠,可敢接本王的战书?”   江郡心头无名火瞬间劈哩啪啦燃烧起来。   她将柳儿往旁一推:“好!就让我看看你有什么真本事!”   “随本王来!”萧慕凰瞬间腾空而起,飞往院外的空地。   江郡眼神一凛,好轻功!   她不甘示弱,立刻拔地而起,飞身追了上去。   两个女人一走,院落里便剩下程朝玉和柳儿两个男子。   “柳儿!”程朝玉疾步走向柳儿。   “小公子!”柳儿眼眶红红地跑上前,‘扑通’一声跪在了程朝玉面前。   程朝玉蹲下去,一把抱住柳儿,哽咽道:“你总算平安回来了……我好担心你……”   柳儿心中大恸,再一想到今晚一别,他就再也见不到小公子了,顿时顾不得自己小侍的身份,伸手将程朝玉紧紧抱住。   “小公子,奴也好担心您……”   两个男子抱着哭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收住眼泪。   程朝玉松开手,掏出手帕替柳儿细细擦泪,又轻声笑道:“我们都平平安安的,还哭什么?”   “嗯。”柳儿吸吸鼻子,又红着眼圈看着程朝玉,迟疑着道:“小公子,奴……这次是回来拿卖身契的。”   程朝玉大吃一惊:“你说什么?”   柳儿既已开了头,便横了心道:“小公子,奴这几日与江郡在一起,她对奴很好,奴……也很喜欢她。她说要娶奴为夫郎,所以今日才会陪奴一同回来程府,希望小公子能成全奴……”   说着,便冲程朝玉磕了几个响头。   程朝玉整个人都惊呆了。   待回过神来时,柳儿已经磕完头了。   他忙伸手将柳儿扶起,问道:“那江郡当真说要娶你为夫郎?”   “是的。”柳儿点头。   江郡倒真是说过娶他,只是他不愿意。   他虽是一个低贱的小侍,却也不愿嫁一个卑鄙无耻的妻主。   程朝玉是舍不得柳儿的,因为柳儿陪伴在他身边的时间,比他母亲和姐姐还要多。   可是,那江郡如萧慕凰所说,算得上是一个良人。   所以如果柳儿真的喜欢江郡……他也只能忍痛放手。   “她想娶你当夫郎,那你呢?你喜欢她吗?”程朝玉最后的一丝担忧,就是怕柳儿是因为被江郡掳走,失了名节,所以才不得不嫁江郡的。   他自己明白两情相悦是何等之美。   所以,希望柳儿也能尝到两情相悦的美好。 第129章 我宁可死在你的剑下!   程朝玉问得那么认真,认真到柳儿瞬间就想哭。   可他忍住了。   因为他不能让他家小公子发现,他在说谎……   “奴喜欢她。”柳儿含泪轻笑,“奴以往便听家主夸她,知道她是个行侠仗义的好女子。虽然这次她受奸人挑拨犯下大错,可她及时迷途知返了……奴愿意嫁她为夫。”   程朝玉听到柳儿这么说,这才真正放下心来。   “嗯,礼亲王也说了,江郡并非恶人,既然你们两情相悦,那我便将卖身契还给你。”程朝玉笑着扶起柳儿。   而后又道:“你知道吗?母亲还打算认你为义子,这样你就不是一个小侍了。我的义弟,当配得上江大侠。”   柳儿呆了呆,忙道:“不,不行,奴只是一个……”   “你应该知道,我一直都把你当弟弟一样看待。”程朝玉笑着摇头,打断柳儿的推辞。   =   “可是……”   “那江郡好歹是皇族后裔,便是陛下和礼亲王,也要给她这份体面的。”程朝玉又道。   话说到这份上,柳儿就推辞不了了。   只是他心里还有些忧虑,若是家主认了他当义子,他还能悄无声息地死去吗?   柳儿心里有些急,可此刻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只盼着江郡能快些回来,把他带走。   其他事情,再从长计议。   ……   ‘砰砰砰’!   程府后花园的假山,碎裂了好几处。   萧慕凰和江郡在半空中交手了近百回合,江郡被逼到不得不与萧慕凰对掌时,二人内力便发生了巨大的碰撞。   萧慕凰旋身落地,负手在后,唇角微勾。   江郡则被震退了十几步,才堪堪站稳。   一丝醒目的鲜红,从她嘴角漫了出来。   “江大侠武功高强,本王佩服,佩服。”萧慕凰含笑道。   江郡不发一语地调理了片刻内息,而后才冷冷道:“你不用出言讥讽!既然为你手下败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那倒没这么严重。”萧慕凰摸了摸下巴,轻笑一声:“老太傅是本王的泰山,她老人家有令,道是江大侠为奸人利用,一时糊涂才会对无辜男子出手,希望本王宽大处理,本王也不能不听。”   “我不需要程昱替我说情!”江郡脸色铁青。   萧慕凰听到这话,依旧含笑:“看来,你对老太傅的确恨之入骨。不过,本王倒着实不懂,老太傅当年并非你的老师,而是前太女的老师。前太女病逝后五年,老太傅才退隐山林,直到南阳建朝,本王的母皇礼贤下士请老太傅三年,老太傅才为了天下黎民出山,你又何以如此恨她?”   江郡怔了一怔。   此前深山之中,柳儿也这么骂过她……   只是萧慕凰说得更加有理有据,令她反驳不能。   萧慕凰见江郡神色怔忡,便又笑道:“再说了,如今南阳之中,曾在前朝为官的官员也有二三十人,你怎么不去恨她们?”   江郡:“……”   这自然是因为,那些官员无足轻重,没有程昱这么大的影响力啊!   “所以,江大侠不过是听了宵小挑拨离间之言,认为本王与程府结亲,程府便是攀龙附凤罢了。”萧慕凰一针见血地指出。   江郡:“……”   “但江大侠有没有想过,皇室有意结亲,程家并没有资格拒绝。”萧慕凰淡淡一笑,“就像当年老太傅一介文臣想干涉朝政,也无一武将肯受她约束一样。”   江郡心中,狠狠一震!   是的。   除非程昱敢抗旨,学她母亲一样高义殉国。   但,她这个江氏皇族后裔都还在苟且偷生,又凭什么要求程昱为她江氏皇族流尽最后一滴血呢?   何况程昱是在南阳建朝之后,才出山入京的。   与那些历史上所记载的叛国贼,完全不一样。   而前朝末年那些事情……她闯荡江湖十几载,自然也听过一些老百姓的私下议论。   她甚至自己也隐藏身份问过老人们。   问她们,是前朝好,还是今朝好。   问她们,可想念前朝。   结果老百姓们都诧异地说,前朝弄得老百姓民不聊生,卖女卖子,武将士兵随意打杀百姓,百姓苦不堪言,谁会想念前朝?   她们当然喜欢今朝……   江郡眸中,浮现出几丝迷茫。   “江郡,你对老太傅恨之入骨,实在是有些没有道理,这不像你江郡的作风。”萧慕凰看着神色迷惘的江郡,语气略重地下了这个结论。   江郡蓦地回神。   她敛起所有心事,冷冷道:“你说了这么多,无非是希望我不再找程昱的麻烦。”   “不错。”萧慕凰爽快地点头承认,“朝玉是本王的心尖宠,谁都碰不得。若非此次是你江郡——本王是不会如此善罢甘休的。”   江郡微微蹙眉。   萧慕凰这话是何意?   “你的事迹,本王早有耳闻,甚至过去四年在军营之中,本王麾下也有不少受过你恩惠的将士提起你,是以此次,本王愿听老太傅之言,放你一马。”   萧慕凰的话,令江郡非但没有半分感动,反而怒不可言。   “萧慕凰!别以为你故作施恩我就会对你感激涕零!我宁可死在你的剑下,也绝不受你招揽!”江郡说着,拔出长剑便朝萧慕凰面前一扔!   萧慕凰自然知道江郡没这么容易被招揽,便拾起剑来观赏了一番,笑道:“好剑。”   江郡一脸冰冷。   萧慕凰走上前,将剑还给江郡,淡淡道:“若你瞧不起我这个朋友,我也不勉强。不过,我若是你,绝不会放过利用我的小人。”   这话,瞬间令江郡眸光深邃了。   没错。   黎、童!   她不可能放过黎童这个无耻小人!   不过……   江郡自是没错漏萧慕凰的称呼转变。   她顿时情绪复杂地看着萧慕凰:“你想跟我交朋友?”   萧慕凰一笑:“不错,萧慕凰一早就想交你这个朋友了。”   她说的是‘萧慕凰想交你这个朋友’。   不是‘礼亲王’。   “我对程家人出手,天下皆知,你就这么放了我,不怕庙堂上那位找你麻烦?”江郡又问道。   “哦,我母皇一向宠我,再说你又没造反,母皇根本不会过问此等小事。”萧慕凰大方一笑。   江郡沉默了。   此等小事……   她本以为,就算她这次计划成功,程家从此地位不保,庙堂上那位也绝不会放过她。   因为那位可是十分重视程昱的。   所以她一早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谁知道……萧慕凰竟说,那位根本不会过问此等小事……   蓦地,江郡扭头就走!   她再呆下去,只会觉得自己像个跳梁小丑!   萧慕凰含笑看着江郡远去,随后笑意一收,瞬间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   五王女府。   “胡闹!你简直是在胡闹!”萧芮气得脸色铁青,十几年来第一次跟萧一诺发这么大的脾气。   她指着萧一诺的鼻子骂道:“你怎么能这么糊涂?你怎么能听黎童的蠢话,去怂恿江郡朝程小公子下手?你把全天下的人都当成傻子了不成?你把江郡也当成傻子了不成?”   一旦这些人反应过来,同时掉过头来对付的就是她们!   就算她萧芮说她与此事无关,也不会有人相信!   “二姐!我早就想好了,只要能断萧立忻一臂,我愿意一臂还一臂!”萧一诺跪了下来,眼眸猩红。   “你糊涂!我们起初争那个位置究竟是为了什么?哪怕是用你去换萧立忻,我也绝不会答应的啊!”萧芮痛心疾首。   “二姐……”萧一诺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就在这时候,一道人影攸地掠入厅堂。   “什么人?”萧芮瞬间换上冷冽肃杀的表情。   江郡一袭黑衣,冷冷地站在厅中:“江、郡!” 第130章 “……萧慕凰!我跟你没完!”   江郡???   萧芮吃了一惊,她刚刚才在想江郡反应过来后第一个就要对付她们,没想到江郡来得这么快?   “方才你们的对话,我都听见了。”江郡目光冰冷地看着萧芮,“你们王女内斗,我江郡不问——只要你们将黎童交出来!否则,休怪我与你们一并算总账!”   萧一诺利用她,无非是要对付萧慕凰。   而萧慕凰是萧立忻的亲妹妹。   这是大王女派与二王女派之间的斗争,她不欲插手,甚至乐得看好戏。   但黎童对她使那下三滥的药——她必须杀!   “黎童?”萧芮侧目看向萧一诺,她记得黎童是老五从江湖上带回来的一个幕僚。   长相阴柔深沉。   从一开始,她便不喜此人。   但老五说黎童在江湖上情报十分了得,有‘小百晓生’之称。   加上几次情报确实很准,她便默许了此人留在老五王府之内。   想不到,此次怂恿江郡朝程家人下手,就是这个黎童献的计?   此刻,萧一诺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   面对萧芮的目光,她迫不得已地点头承认:“整个计划都是黎童跟我提的,她还给江郡下了药,说江郡不会答应坏一个男子清白的计划,但若是中了药,为药性所控制,就由不得江郡自己了。”   萧芮猛地扭头看向江郡!   难怪,难怪江郡最后掳走的人是程府一个小侍!   原来,江郡发现自己中了药,便改变计划没有掳走程小公子。   否则……只怕大祸已经酿成了!   “好,本王做主,将黎童此人交给你。”萧芮内心惊怒交加,没有丝毫犹豫就做了决定。   “二姐!”萧一诺叫道。   “你给我住口!”萧芮‘啪’地一巴掌打在了萧一诺脸上!   萧一诺长过这么大,第一次挨萧芮的打。   她整个人都呆住了。   脸上火辣辣的痛,比不上心脏狠狠被利刃扎入的剧痛。   难以忍受。   “我这么做都是为了谁?我不都是为了你吗?”萧一诺眼底布满了狰狞难堪的血丝。   “我早就告诉过你,我们可以跟萧立忻争,可以跟萧立忻斗,但绝不能越线!那程小公子与礼亲王乃是母皇亲自赐婚,程小公子便已经是我们的准妹夫!你让外人去……去……你还有脸说是为了我!如今幺幺定然知晓此事与你有关,你还是好好想想该怎么取得幺幺的谅解,以及怎么在母皇那边过关吧!”   萧芮骂到最后,已经有些有气无力了。   整个人气势锐减。   哪怕江郡这个外人还在一旁看着,萧芮的眼眶都红了。   只因,她知晓这一次,萧一诺绝无可能轻易过关。   可能萧一诺所要面临的……是南阳建朝以来,王女前所未有的重罚……   而她这个二姐,只能眼睁睁看着……无能为力。   萧一诺看着红了眼眶的萧芮,骤然间明白过来萧芮为何痛心疾首,为何会觉得无力。   她……完了。   在她答应黎童那条计策的时候,无论成功与否,母皇都不会饶了她。   而她做的是令人不齿的下三滥之事,碰的更是萧慕凰的心肝!   如今已经贵为礼亲王的萧慕凰,绝不会放过她……   甚至,她还有可能拖累到二姐……   萧一诺双腿一软,再度跪在了萧芮面前。   整张脸,惨白一片。   “黎童住在何处?”江郡可不管萧芮和萧一诺的姐妹情深或是大难临头,她要的只是黎童!   萧芮这才转过身来,沉声道:“前殿东院厢房。”   南阳王府后殿乃男眷所住,只有王府主子才可入内,贵客、下人等皆住在前殿东西厢房之中。   黎童身为五王女府的幕僚,自然便被安置在前殿。   江郡听了,转身就走。   萧芮看着江郡的身影,并未出声阻拦。   跪在地上的萧一诺也没有出声。   她两眼发直,神情呆滞。   心中,充满了后悔……   ……   江郡提剑闯入五王女府前殿东院之中,还未找到黎童所住厢房,便听东院里传来一声惨叫!   她心里一凛,立刻飞身朝惨叫声传来之处掠去。   一间,墙壁溅了血的厢房。   萧慕凰身着五爪金龙亲王蟒袍,手里把玩着一柄寒光闪闪的绿宝石匕首。   跪在她身前脸色惨白的女人,不是黎童又还能是谁?   黎童的双耳已经被削了下来,上身衣袍也已经凌乱不堪,皆是被活生生削下双肩皮肉所致!   墙壁上的血,也都是黎童的。   毫无疑问,黎童的惨状,是萧慕凰一手造成的。   “你……你怎会在此?”江郡大吃一惊。   萧慕凰勾唇一笑,“我这个人向来重情义,实在不太放心刚交到的朋友独自一人来五王女府报仇。所以……便与你一同前来了。”   江郡瞪着萧慕凰,忽然一阵气怒涌上心头:“你利用我!”   此次计划,萧慕凰不至于不知道她江郡是被人利用的。   甚至于萧慕凰猜到与二王女五王女有关。   但萧慕凰要是直接问她,她是绝不肯透露半个字的。   因为这些王女们斗个死去活来她才高兴呢!   于是,萧慕凰聪明地半个字都不问她,只是提醒她不可放过利用她的幕后人。   而后,趁她来找黎童报仇时,悄悄尾随在后。   想必方才萧芮萧一诺以及她的那番话,萧慕凰全都听到了!   萧慕凰不能把萧一诺这个亲姐姐给凌迟了,还不能凌迟黎童一个江湖人给程家人报仇吗?   江郡想明白了这些,简直恨不得扑上去跟萧慕凰再打一场!   虽然……打不过。   “朋友之间,谈何利用?你这么说,太伤我的心了。”萧慕凰摇头叹息。   江郡:“……”   这厚脸皮的女人!   萧慕凰一边笑着和江郡聊天,一边笑着将黎童的十根手指剁了下来。   黎童疼到五官都扭曲变形了。   然而,从江郡走进来的那一刻,萧慕凰就点了黎童的哑穴。   所以黎童一点惨叫声都发不出来。   江郡看得直皱眉头:“你给她一个痛快就完事了,何必如此折磨人?”   “那怎么符合你江大侠惩恶扬善的江湖风格?”萧慕凰笑道。   江郡:“?”   跟她有什么关系?   还没等江郡反应过来,萧慕凰就将黎童的手筋脚筋全挑断,然后捏住黎童的下巴,匕首寒光一闪!   黎童的舌头落了下来。   下一刻,五王女府的侍卫闯了进来。   萧慕凰却早已匕首入鞘,好整以暇地晃身站去了江郡身后五步之外。   “大胆贼人!竟敢在五王女府行凶!”   侍卫们‘噌噌’拔出刀剑,齐齐对着一袭黑衣的江郡。   江郡:“???”   “上!拿下此贼!”   侍卫们持刀扑了过来!   萧慕凰看着一脸不敢置信的江郡,勾唇一笑,转身便大步走掉了。   江郡:“……萧慕凰!我跟你没完!”   “哈哈哈哈哈……”   萧慕凰爽朗的大笑声,划破夜空。 第131章 拼了性命也要护着的,就是我家朝玉   区区几个王府侍卫,自然奈何不得江郡。   哪怕江郡之前还在萧慕凰手上受了点轻伤。   所以,江郡很快就摆脱了王府侍卫的围攻,气急败坏地从五王女府掠身出来。   她刚一落在墙外,就见萧慕凰在不远处等着她。   “你……”她脸色一沉,正要开骂,却不想萧慕凰抬起手来,朝她一笑。   “你的局,我破了;武斗,我也胜了;黑锅,你怕是也背定了。思来想去……你似乎只剩下一条路跟我较劲了。”萧慕凰笑着说道。   ‘连输三次’的江郡,脸色纯黑。   但她仍旧还是没按捺住被挑起来的好奇心,冷声问道:“哪条路?”   “拼酒!”萧慕凰勾唇,“听说你纵横江湖十几年,酒量惊人——今日你若能喝倒我,我认你当义姐!”   江郡的确比萧慕凰大上好几岁。   但两人身份,简直敌对得不要不要的!   岂能结拜金兰?   所以江郡听了萧慕凰的话,都愣了好半晌,才憋出一句:“我看你是疯了!”   若她真的当了萧慕凰的义姐,庙堂上那位知道,估计得废了萧慕凰的亲王之尊!   “怎么?不敢?”萧慕凰笑了起来,“也是,我虽然没闯荡过江湖,但我带过兵打过仗啊,我跟我那三军将士们在军营里可没少喝,你未必能喝得过我。”   江郡暗暗咒骂了一句‘该死’!   因为她明知萧慕凰是在用激将法,可她却不能不中计。   已经三连输了,她总不能连喝酒都输给萧慕凰吧?   于是她冷哼道:“既然你都不怕跟我这个前朝后裔当姐妹,我一穷二白的又怕什么?你带路吧!”   “爽快!”萧慕凰哈哈一笑,转身便施展轻功朝远处飞去。   江郡立刻拔地而起,跟了上去。   不多会儿,两人便到了酒楼之中。   “掌柜的,把你家好酒全给本王搬到厢房里来!”萧慕凰一入内便对酒楼掌柜的吩咐道。   “是,礼亲王。”酒楼掌柜的赶紧领命,下去搬酒。   待萧慕凰和江郡坐在二楼包厢之中时,酒楼掌柜的带着两个小二一坛酒接一坛酒地往包厢里搬酒,然后江郡就有些心里打鼓了。   “这么晚了酒楼还开着,不会是你早就安排好的吧?”她忍不住问道。   萧慕凰略一思索,爽快地点头承认了:“没错。”   江郡:“……”   一环套一环的,这女人真可怕!   连跟她拼酒一事,都提前算好了。   “你就那么自信,我一定会输给你?还会按你的计划去五王女府找黎童算账?”江郡闯荡过江湖,却唯独没参与过阴谋诡计。   她实在忍不住,朝萧慕凰问出心中疑惑。   萧慕凰笑了一笑,很直接地解释道:“这很简单,你将柳儿送回程府,应是抱着此生再也不入京城的想法。因为你自认为犯下大案,朝廷不会放过你,必定会派兵追捕。而利用你设局的人还在京城——所以你必然会在逃亡之前,将这个仇给报了!”   江郡顿时无言以对。   方才……她就是这个想法。   柳儿不想再回程府,她也不会再入京城,所以她一定要把黎童给杀了,才能安心离开。   想不到……   “你为何要嫁祸我?”江郡有些不爽地看着萧慕凰。   就算她入了局,萧慕凰又何必嫁祸她虐杀黎童?   “噢,这件事,是我不对,我自罚三碗向你赔罪!”萧慕凰开了一坛酒,直接自罚三大碗。   看得江郡一阵目瞪口呆。   靠!   这么大一口黑锅,她自罚三大碗就没事了?   “跟你说句心里话,我这辈子吧,唯一拼了性命也要护着的,就是我家朝玉。”萧慕凰自罚三大碗之后,也不等江郡发怒,便径直开了口说道。   江郡一怔,怒火莫名就消了三分。   这萧慕凰还是个痴情种呢?   “所以这黎童,我是非杀不可!”萧慕凰看着江郡,眼里闪过浓烈杀意,令江郡心惊。   江郡自认为不是一个懦女,但方才萧慕凰虐杀黎童的方式……还是让她感到有些头皮发麻。   “但你也知道,我是礼亲王嘛!群臣之首嘛!”萧慕凰一抹嘴角酒渍,轻一勾唇:“所以我不能做这种事。”   江郡听到这儿听明白了——礼亲王不能做这种事,她江郡就可以做这种事呗?   瞬间怒气又涌上来。   但萧慕凰却一拍她肩膀,笑道:“委屈你了,好姐妹。”   “谁跟你好姐妹?把你的脏手拿开!”江郡气得要死。   “也对,我们还没分胜负。”萧慕凰哈哈一笑,把手收回来,接着就开始斟酒,“来吧,看看你能不能拥有我这个义妹。”   江郡:“……”   不对,她是想赢萧慕凰,但她并不想跟萧慕凰义结金兰?   可萧慕凰不由分说将酒碗塞到了她手上,并斜着那凤眸瞅她:“我跟你透个底,我能喝十大坛酒!你要现在认输,还来得及。”   “呵!”江郡冷笑一声,直接一口干了。   “爽快!”萧慕凰喝彩了一声,接着也一碗干掉了。   随后,又抬手斟酒。   “……”   二人就这么你一碗我一碗,当真是不要命地在拼酒。   而楼底下,守着酒楼的牧湘和窦茗,竟打起了赌。   “我猜我们王女会输。”窦茗压低声音说道。   牧湘冷笑:“不可能!王女号称千杯不醉!”   “赌一百两银子如何?”窦茗嘿嘿一笑。   “赌就赌!”   随后,银票的声音响起。   窦茗摩挲着手里的银票,嘻嘻笑道:“所以我说你傻嘛,你输定了知道不?”   “何以见得?”牧湘冷眼看着窦茗。   窦茗挑眉道:“我们王女的确千杯不醉,但我们王女想交这个朋友啊,按照王女和这位江大侠打赌的内容来看,王女只有输给江大侠,才能跟江大侠义结金兰!”   牧湘一怔,片刻后才伸出手,道:“王女严禁下属赌博,把银票还给我。”   “想得美!现在又不是行军打仗,王女才不会管呢!”窦茗赶紧把银票收了起来。   牧湘低咒了一声。   随后看向楼上。   眼里,闪过一抹微亮的算计。   王女,我们只能帮您到这儿了……   二楼,江郡凭借过人的听力,将楼下牧湘和窦茗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她眯了眯眼,然后发现萧慕凰的确似乎在装醉了。   “……”   好你个萧慕凰!   明明千杯不醉,却非要装醉,好跟我义结金兰?   你休想我再上你的当!   于是酒过三巡之后……‘砰’地一声,江郡倒在了酒桌上。   人事不省。   “江大侠?江大侠?”萧慕凰似乎有些不敢置信,然后伸手去摇江郡。   江郡一点反应都没有。 第132章 动心了,再也看不见别人。   “堂堂大侠,酒量不至于这么差吧?”萧慕凰自言自语了一句。   江郡依旧没有反应。   萧慕凰又摇晃了她两下,这才淡声喝道:“来人!”   “卑职在!”牧湘和窦茗迅速奔至二楼。   萧慕凰起身,淡淡负手:“江大侠喝醉了,将她背回王府,与本王同住。”   江郡:“……”   老娘不要!   “是!”牧湘和窦茗对视一眼,忍着笑板着脸上前将江郡扶起,由窦茗背在了背上,随后下楼去了。   江郡从头到脚都是拒绝的。   然而,她已经装了醉,此刻便不能再开口拒绝。   否则被萧慕凰知道她是在装醉,那她彻底没面子了。   于是江郡就这么‘无奈地’,随萧慕凰一同回了王府。   萧慕凰前去沐浴,而牧湘和窦茗则把江郡扶上了床。   江郡想趁两人离开的空档逃走,结果牧湘和窦茗把她扶上床之后,‘尽忠职守’地守在了床前。   “……”   她奶奶的!   江郡气得在心里爆粗。   而萧慕凰很快沐浴完毕回到了房里。   “王女,可要给江大侠沐个浴、换套衣裳?”牧湘问道。   江郡差点跳起来!   老娘不要男的给老娘沐浴换衣裳!   只听窦茗为难道:“可王女府上没有小侍啊,难不成卑职等人要去外头找个小侍来?”   “去程府。”萧慕凰道,“那柳儿跟在江大侠身边两日,想必对江大侠十分熟悉,就让他来伺候江大侠吧。”   柳儿吗?   江郡心跳微微乱了几分。   这……她倒是不介意的。   但柳儿未必愿意呢。   “是,那卑职就去一趟程府,请柳儿过来伺候江大侠沐浴更衣。”窦茗瞥了床上装醉的江郡一眼,忍笑转身离去。   萧慕凰自是知道江郡在装醉,而她刻意提到让窦茗去程府请柳儿来伺候江郡沐浴更衣,也存着试探之意。   此刻窦茗已经去程府接柳儿,江郡却依旧醉着,她便在心里断定了一件事——江郡对柳儿,应该动了心。   萧慕凰理解江郡,理解江郡为何动心如此之快。   因为江郡就跟前世刚回到京城的她是一模一样的——身边从无男子亲近,一旦有温柔可人的男子在侧,便动心了,再也看不见别人。   只是江郡比她幸运,遇到的是没有坏心的柳儿。   而她前世……遇上的却是将她耍弄了个彻彻底底,践踏她以王女之尊捧上的真心的慕容明若。   她笨,她蠢,可这绝对不是她应该被耍弄欺骗践踏真心的理由。   更不是她身边人一个个被残害的理由。   就连程家人,也因为与她沾上了关系,而惨遭不幸……   前世的一笔笔血债,邓明若以太女侧夫之尊见她最后一面的冷漠无情,浮现在她眼前。   她眼底笑意迅速淡去。   屋里也开始闷得慌。   萧慕凰负起双手,朝牧湘吩咐了一句‘在此守着’,便到院外去透气了。   牧湘微怔地看着自家王女的背影,心中隐隐担忧。   她总觉得……王女好像藏着一件巨大的心事。   即便如今权势在握,美人在旁,可王女依旧会因为这件巨大的心事而不开心。   可惜,她只是个属下。   不能多问。   萧慕凰在院子外透了一会儿气,便见窦茗带着惴惴不安的柳儿进来了。   “启禀王女,小侍柳儿带到。”窦茗跪下禀道。   “你先退下吧。”   “是,卑职告退!”   窦茗退下后,萧慕凰的视线便在柳儿脸上打了个转,随后问道:“你与江大侠,可是有了肌肤之亲?”   柳儿脸色一下子唰白,含泪跪下摇头:“没、没有,奴万万不敢坏了程府家风……”   “那你是走回京城、走回程府的?”萧慕凰问的,当然不是那种妻夫之事。   她问的,是肌肤之亲,比如搂搂抱抱什么的。   柳儿这才明白过来,难堪地低下头,声如蚊蚋地道:“奴是被江大侠一路抱着回来的。”   “嗯,便也算是有肌肤之亲了。”萧慕凰笑了一笑,“那你来照顾江郡沐浴更衣,再合适不过了。你可愿意?”   照顾江郡沐浴更衣?   柳儿快哭了:“礼亲王,奴……奴可以不去吗?”   他本来就要去死的,如今跟江郡回京城只是想让家主和小公子心安罢了。   他怎么能真的去、去照顾江郡沐浴更衣呢?   “她掳走你两日两夜,便是你们清清白白,你的名节也算是毁在她手上了,如今本王有一计可让她脱罪,也可让你保住名节,更能让你顺理成章地嫁她为夫。你明白吗?”萧慕凰解释道。   “奴……”柳儿这下开始慌了。   原来,江郡走不了了,他也走不了了。   那怎么行?   他打死不嫁这种下三滥的女子!   “你似乎不愿意嫁给江郡?为何?你可是另有意中人?”萧慕凰一怔,诧异问道。   屋里头,装醉的江郡一瞬间握紧了拳头。   柳儿他,另有意中人?   真的假的?   靠!   “奴没有什么意中人,只是奴自小在程府长大,知礼义,懂廉耻,奴不愿嫁一个品行不端的女子为夫。奴……愿以死保名节。”   屋外,柳儿朝萧慕凰重重叩首。   “求礼亲王成全!”   江郡:“……”   她怎么就品行不端了?   不就犯了一次错吗?   而且她关键时刻也迷途知返了啊!   说得她好像十恶不赦,应该千刀万剐一样!   真气人!   萧慕凰听了柳儿这番话,明白过来柳儿当是误会了江郡不少事情,而江郡也没有向柳儿解释什么。   她便一笑:“柳儿,你误会江大侠了。她并非品行不端的女子,而且她有情有义,迷途知返,是个正直善良的女子。你若愿意,本王相信她此生都会好好待你的。”   柳儿一怔,抬起头来:“礼亲王怎会……”   萧慕凰含笑道,“本王说她品行端正,你不相信吗?”   柳儿当然不敢说不相信,但他还是心存疑惑:“奴知道礼亲王英明神武,可江郡她企图掳走小公子,坏小公子名节,您一向护短,为何此次却帮着外人,不替小公子出头呢?”   屋里的江郡:“……”   得,她这是掳了个什么男子啊?   名节都坏在她手里了,按理说应该死心塌地嫁她才是。   结果他倒好,竟然劝说起她的敌人,找她算账来了。   萧慕凰眸色微微变了一下。   没有立刻回答柳儿。 第133章 是她格局小了。   萧慕凰看着柳儿。   心中略升起一股淡淡躁意。   她家朝玉被藏在枯井之中,还被吓哭,江郡更是碰了她家朝玉的肩膀,她怎么可能对江郡没有半点意见?   但,她是礼亲王。   龙蕴也早已献策。   所以,为了大局着想,她不能像对黎童一样对江郡。   况且……江郡的确是受黎童挑拨蒙蔽,而且临时也改变了计划,并未掳走她家朝玉。   否则,便是为了所谓大局,她也断不可能用连环计来收服江郡的!   萧慕凰没有沉默太久,因为屋里的江郡,并没有真醉。   所以她淡淡笑了两声,说道:“本王另有办法找她算账,比如……卡一卡你们的婚期,让她急上个三年五载。本王不以礼亲王的身份与她清算,是念在她此次受奸人蒙蔽,又是初犯,且并未酿成大错,此前也一直在江湖上行侠仗义的份上。你明白吗?”   柳儿收回目光,低头:“奴……明白了。”   如果江郡这一次掳走的不是他这个小侍,而是小公子,那礼亲王绝不会放过江郡。   但因为江郡掳走的是他,所以他只要嫁给江郡,就可以解决这件事了。   幕后的人也不会得逞。   礼亲王……是从大局出发。   而他,便是为了小公子,也应接受礼亲王的安排。   “既然你已经明白,江大侠并非品行不端之人,现在可愿意去伺候江大侠沐浴更衣了?”柳儿是程朝玉的人,所以萧慕凰才会与他解释这么多。   不然,她以礼亲王的身份直接下令就行了。   “奴愿意。”柳儿点头。   萧慕凰笑了:“那你去吧。”   “是,奴遵命。”   柳儿这才起身,朝屋内走去。   柳儿那小身板,自然扶不动‘醉酒’的江郡,于是牧湘便帮忙将江郡从萧慕凰房里扶到浴堂。   之后牧湘便离开了。   留下柳儿独自伺候江郡沐浴更衣。   柳儿没伺候过任何人沐浴更衣,包括他家小公子程朝玉在内。   此刻看着躺在浴桶旁边椅子上的江郡,他便有些无从下手。   不过,这沐浴第一步便是脱衣裳。   这个他还是懂的。   柳儿研究了一下江郡那女子款式的衣裳,终于动手去解外袍上的盘扣了。   一颗,两颗……   比起男子衣裳的系带来,盘扣便显得难解得多。   柳儿蹙眉认真解着,好不容易才将江郡的外袍褪下。   接着便是中衣。   最后……是里衣。   柳儿没见过女子的身体,连避火图都不知是何物,所以懵然不知害羞,直接上手。   而他才刚伸出手,就被江郡一把握住了!   “你……”柳儿吃惊地看着骤然睁开眼睛的女子。   她,没醉?   江郡实在装不下去了,不然她得被扒光!   她一个女人倒没什么。   可柳儿是个清清白白的男子啊!   她对他有意,就不能让他在成亲前做这种事。   “方才,你在萧慕凰面前说愿意嫁我,可是真心之言?”江郡将柳儿拉到面前,视线灼灼地盯着他漂亮的大眼睛。   柳儿睫毛忽闪了一下。   “那你呢?你是前朝后裔,你将来会当一个反贼吗?”他不答反问道。   “什么是反贼?”江郡语气一沉,“这天下本就是我们江家的!我若真的做了什么,也不过是将江家的东西拿回来而已,谈何为‘贼’!”   柳儿摇头:“不,现在的天下,是萧家的。你们江家人自己把天下给弄丢了,而南阳已经建朝十六年,老百姓早已不记得江家,她们只知道萧家。”   他抬眸看进江郡眼底,一字一顿道:“若非你在江湖上行侠仗义,帮助过许多人,百姓们根本不会记得你这个前朝后裔。”   江郡原本已到嘴边的反驳,却因为柳儿这最后一句话,而瞬间咽了回去。   哑口,无言。   因为柳儿一语中的!   若她江郡没有行侠仗义十六年,若她江郡不是许许多多百姓的恩人,根本不会有百姓记得她!   “再说你恨家主。可你有没有想过,为何天下人不恨家主?反而对她赞誉有加?”柳儿又道。   江郡一怔。   是啊,程昱不是个背主之人吗?为何天下文人清流,还是奉她为首?百姓还时候对她尊崇有加?   这……   “因为家主是为了天下黎民才会归顺南阳的。”柳儿定定地看着江郡。   “家主说了,武定邦,文治国,南阳女帝也是此意,所以才会一而再再而三请家主出山,为天下文人清流之表率,对南阳子民进行教化。”   “何况,南阳女帝屈尊降贵请了家主三年,如果家主再不出山,便是南阳女帝不做什么,那些护主心切的功勋武将也不会善罢甘休。程家生死存亡事小,可一旦程家出事,文臣激愤,天下将再次大乱,南阳最终也会一步步走上前朝的后路。受苦的,只是黎民百姓。”   柳儿的一番话,令江郡大为震撼!   程府区区一名小侍……竟懂得如此多的治世道理……   但他只是一名男子,不可能有专人教导他这些。   所以,只可能是因为程家人平日里讲的、做的就是这些,他耳濡目染之下,才会知晓这些治世道理。   “再有,你认为家主与皇族结亲,是攀龙附凤。”柳儿嗤笑一声,“可你不知道,当初家主那些门生,知道小公子可能会被婚配身为武将的小王女时,写了多少封信甚至不惜上门来求家主婉拒皇家。而家主,也数夜不曾合眼。”   江郡神色再次一震!   她倒是忘了,这些文人清流最是瞧不起武将。   程昱身为天下人文清流之首,唯一的儿子却要嫁给一个嗜杀成性的武将,也难怪程昱及那些门生会心生抗拒。   不过……程昱最终不也还是答应了?   “后来,家主找到小公子,说了皇家有意结亲一事,小公子彼时对小王女印象十分不好,自然不愿。但家主却说——她若出面婉拒陛下,陛下虽会不快,却也绝不会迁怒程家。但那小王女十分得陛下宠爱,以至于性子十分无法无天,若身旁没有个知书达礼的贤内助,只怕手握重权之下,将来酿成大祸,这绝非天下百姓之福。”   柳儿顿了顿,继续说道:“所以家主告诉小公子,小王女虽看似绝非良人,但若肯给她这个泰山几分薄面,她在漫长的日子里慢慢引导、教化,将来小王女便不会成为南阳内乱的祸患,天下百姓便有安稳日子过。”   江郡听完柳儿这些话,内心渐渐竟平静下来。   原来,一直以来都是她狭隘了。   她看重的是‘江’这个姓。   而程昱看重的,却是天下百姓。   无论前朝也好,南阳也罢,程昱求的不过是天下百姓能有安稳日子过,不再受战乱之苦。   难怪……在她看来是背主罪人的程昱,却依然受天下百姓的爱戴,为文人清流所尊崇。   是她格局小了。   江郡看着面前的男子,忽然就不再愿意只将他看成一名小侍。   “柳儿,如果我只是江郡,是普普通通的江郡,不再是前朝后裔,你愿意嫁我吗?”   她用无比郑重的语气,问道。 第134章 便是我死,也会带上你一起   柳儿偏了偏头,眨眼:“那你还当反贼吗?”   江郡失笑地坐起身,曲指弹了他额头一记:“普普通通的江郡,说不定连姓氏都会改掉,又怎么可能当反贼?”   “那我嫁你!”柳儿毫不犹豫地点了头。   他明白礼亲王的计划。   也知道江郡这个女子,身份的特殊之处。   所以既然她并非十恶不赦的坏人,又对他有意,还肯听他的道理,那他嫁她也没什么不好的。   皆大欢喜。   “当真?”江郡握紧柳儿的手,意有所指:“我这人,偏执得很。若你今日应了我,生死皆是我的男人——便是我死,也会带上你一起,你怕不怕?”   “不怕。”柳儿眨眼一笑,“我本来就是要死的呀,你忘了?”   他本以为她是个下三滥的女子,所以即便名节毁在她手上,他也不肯委屈自己嫁她。   宁愿一死。   如果不是礼亲王那番话,让他明白了礼亲王不会杀江郡,反而还要收服江郡,他也不会改变主意。   “你啊……”江郡被柳儿的俏皮给逗得哭笑不得,却又无从反驳。   他的确一开始就是抱着死志的。   且,都是因为她。   想到这里,江郡忍不住问道:“若我确实品行不端,但萧慕凰还是要你嫁给我,你怎么办?”   “那她就不是真的对小公子好。”柳儿道。   “何以见得?”江郡挑眉。   柳儿甜甜一笑:“方才在程府的时候,我与小公子说了好多话,小公子告诉我,他替我求了礼亲王的,说把我当亲弟弟一样看待,让礼亲王一定要把我救回程府。礼亲王呢,自然答应了小公子,所以礼亲王是不会把我嫁给一个品行不端的人的。除非,她对小公子并非真心,对我自然也就不会爱屋及乌了。”   “爱屋及乌?”江郡听得直皱眉,“这还是算了,不用她爱屋及乌,她爱她自个儿的男人就行了,我的男人,我自己爱。”   柳儿:“……”   又不是那个‘爱’!   “好了,既然说定了,以后便不得反悔。”江郡一把拉过柳儿,在他脸颊上‘啵’了一口,“盖章了,我的人了。”   冷不丁被亲了一下,柳儿神情呆呆的,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你到屏风外去等着,我先沐个浴。”江郡松开柳儿的手,吩咐道。   柳儿不解:“为何我要到屏风外去等?礼亲王让我伺候你沐浴更衣的。”   江郡无语地瞥了他一眼:“你是一点不害臊啊?”   “为何要害臊?”柳儿又皱起眉。   江郡被问得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半晌才神色古怪地看着柳儿:“我倒忘了,你家小公子是个白痴,你这个小侍自然也是白痴了。”   因为程家没有主夫。   估计男女之事上,没人教过这对主仆白痴。   “你才是白痴!小公子才不是白痴!”柳儿立刻如炸了毛的猫。   江郡:“……”   都答应当她的男人了,还这么护旧主。   什么时候也能这么护护她?   看来,得赶紧成亲。   “行了,快去屏风后头,你想知道女人的身体长什么样,成亲当晚我就让你知道。但现在,不行。”江郡抬手指向不远处的屏风。   柳儿听得狐疑不已,按她这么说,难道女人的身体还和男子有什么不同不成?   这么想着,他视线不禁往下看了看。   好像……是有那么一点不同?   他胸前可没有鼓鼓囊囊的。   江郡被他这一看,心口一热,猛地起身咄咄逼人道:“你是想逼着我在婚前把你给办了是不是?”   勾她呢?   柳儿再不懂什么乱七八糟的,却也知晓好像成亲了,女人就可以把男子给办了,然后男子清白就没了。   顿时慌得赶紧后退:“我去就是了,你别乱来!”   不消片刻功夫,便躲去屏风后了。   江郡轻吁一口气,压下心头燥热,这才迅速宽衣解带进了浴桶。   很快便沐了浴,换上了之前牧湘拿进来的干净衣袍。   她眸色微微复杂地低头看了看身上的锦袍,许久才一横心,大步踏了出去。   “你好了?”柳儿脸颊还有点热,因为方才江郡那种仿佛要吃了他的眼神,骚扰了他许久。   “嗯。”江郡恢复了平时的神情,看起来有些微冷。   柳儿见状,便没有再多说什么。   “走吧。”江郡却伸手,抓住他的小手,往外走。   “去哪儿?”柳儿睁大眼。   “去见萧慕凰,然后让她派人去程府,将你的卖身契拿来。我要娶你。”江郡心道她要赶紧带柳儿离开这个鬼地方。   卖身契……   柳儿呆了呆,方才小公子在程府时就已经给他了呀!   但还没等柳儿想好要不要告诉江郡,江郡就揽着他走进了萧慕凰的院子。   亲卫见是江郡和柳儿,并未阻拦。   显然萧慕凰早有吩咐。   果然,江郡带着柳儿来到萧慕凰的房间时,不但房门敞着,连萧慕凰本人也坐在桌前微酌。   “江大侠的酒醒了?”萧慕凰笑着抬手,“可要再饮两杯?”   “不必了。”江郡大步上前,揽着柳儿就坐了下来,“我认输。”   萧慕凰听江郡认输,且态度改变巨大,便轻笑一声,勾起了唇角。   柳儿是第一次在人前落座,而且他面对的还是堂堂礼亲王。   不禁浑身不自在。   江郡此刻倒没功夫理会他,径直又对萧慕凰开口道:“你之前说,想结交我这个朋友,可还算数?”   “自然算数。”萧慕凰含笑点头。   “那好,既然我们是朋友,就该互相两肋插刀,义不容辞。”江郡手指一点,点在柳儿脑门上,“此次我与程昱之事,你替我解决掉。再将柳儿的卖身契从程府要来给我,我要娶柳儿为夫。”   “你这要求,倒没什么难的,我都可以答应。”萧慕凰很‘温柔’地一笑,“但我心里这口气,有些难消,怎么办?”   “……”   江郡无语了片刻后,道:“黎童一事,我不是替你背黑锅了?”   “哦,你的意思是,我也可以碰碰你未来夫郎了?”萧慕凰瞥向江郡身边搂着不放的柳儿。   江郡瞬间脸黑了,正要反驳,忽然就想起那晚她去程府之时,的确伸手点过程朝玉的穴道。   原来……萧慕凰是这个意思。   “第一,我点他穴道时,手指并未碰到他肩膀,应是他的错觉——以我的内力,伸手之时便有指风震出,可隔空点穴,你是习武之人应该清楚。”   “第二,我捞他时并未抱他,而是拎的他外袍。”   江郡义正严词地澄清。   虽然……但是……   幸亏那晚程朝玉没被迷晕!   所以和柳儿都穿得整整齐齐,否则她今日真是要被萧慕凰清算了。   她被清算也没什么,关键不能牵连无辜的柳儿啊! 第135章 一生一世都会对他好!绝不让他受半点委屈!   萧慕凰看着表面义正严辞,其实虚得很的江郡,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   “看来,你确实很想娶柳儿啊。就这么喜欢?”   不是负责,也不是顺水推舟。   而是,动了心。   江郡脸上一热,故作淡定道:“你对那程小公子呢?”   “很喜欢,而且,我非朝玉不娶。”萧慕凰笑眯眯地坦诚。   江郡:“……”   靠!   这女人怎么回事?   怎么老是跟她预想的不一样呢?   堂堂亲王,居然坦诚这么喜欢一个男子,这可是弱点啊!   她就一点不担心软肋被人知晓吗?   “你脸皮很厚。”半晌,江郡才憋出这么一句评价。   萧慕凰笑了:“连喜欢一个人都不敢承认,又谈何有担当?若你不喜欢柳儿,我与朝玉也不会将他嫁给你,程府又不是养不起他。”   柳儿呆了呆之后,忽然眼眶酸涩。   他本来以为,礼亲王虽对他有爱屋及乌之心,却还是利用更多。   利用他,收服江郡。   可原来……并不是的。   礼亲王也和小公子一样在意他的幸福,在意江郡对他是否真心。   江郡一下子被激得站了起来,举手发誓:“我江郡从未对任何男子动过心,也未曾想过娶任何男子为夫,但今日我敢对天发誓——我真心喜欢柳儿!想娶他为夫!若他嫁我为夫,我这一生一世都会对他好!绝不让他受半点委屈!”   “好!”萧慕凰抬手鼓掌,喝彩了一声,“这才是有担当的女子!”   随后便笑着问柳儿:“如何?卖身契是不是该拿出来了?”   江郡一怔,顿时看向柳儿。   柳儿眼眶微红地起身,鞠了一躬之后,才从袖中拿出程朝玉早就交给他的卖身契:“奴的卖身契……在这里。”   “待此事风波过后,与你家未来妻主去官府将奴籍除了吧。”萧慕凰道。   “是,奴遵命。”柳儿又将卖身契收起,哽咽着给萧慕凰下跪:“谢礼亲王……”   江郡不乐意了,一把将柳儿拽起:“以后别动不动给人下跪。”   她还没死呢!   有她罩着他,萧慕凰也不敢将他如何。   柳儿:“……”   他这位未来妻主,真是一点自觉都没有。   若非当今女帝乃仁义之君,早就将她这个前朝后裔斩杀了!   哪里容得她骄傲放肆。   柳儿又想到当初家主的那些道理,便想——礼亲王一点也不需要小公子来引导、教化,反倒是他这位前朝后裔身份的妻主,极度需要!   萧慕凰哈哈一笑,摆手道:“说得没错,往后你便不再是小侍了,而是江夫郎。我与你家妻主又是朋友,你自然无须再向我下跪。”   “他不会是江夫郎,因为,我会改姓。”江郡忽然语出惊人。   萧慕凰:“……”   改姓?   这,她倒真是没料到江郡会有这一出。   要知道,江郡是前朝江氏皇族最后一条嫡系血脉。   江郡要是改了姓,江氏皇族嫡系血脉岂不是彻底断了?   “你认真的?”萧慕凰看着江郡。   江郡沉默了片刻,才咬牙点头:“是的。”   “为何?”   “我一天是江郡,那些牛鬼蛇神就不会死心。这些年,她们找过我很多次,都被我骂走了。”江郡冷笑,“我不想将来和柳儿的孩子也面临这些糟心事。”   这就是她二十多岁还不娶夫的原因。   但如今,她意外掳走了柳儿,又对这个男子动了心,想娶他为夫,那她就要为以后打算了。   她和柳儿的孩子,无论女男,都不能姓江。   只要摆脱了江这个姓氏,她们一家人便彻底自由了。   “但你可是江家最后一条嫡系血脉。”萧慕凰思忖再三,还是提醒了江郡这一句。   毕竟,她们现在是‘朋友’。   虽然帝王不会有朋友,但她现在,还不是帝王。   “天下百姓,不会怀念江氏皇族。”江郡苦笑着摇头,“既然江氏皇族已经弄丢了这个天下,那又何必执着于一个姓氏?这,就算是我为天下百姓,所做的最后一件事了吧。”   江氏皇族不复存在,天下百姓至少二十年内不会受战乱之苦。   只可惜……   江郡眸光微微复杂地看着眼前的萧慕凰,心下惋惜:只可惜,南阳未来之主,不是萧慕凰。   否则,南阳百姓必定还可以再过五十年的安稳日子。   那萧立忻……   江郡冷嗤了一声,哼,不提也罢!   “你这是什么眼神?”萧慕凰挑眉。   她在冷嗤什么?   “我在想,庙堂上那位虽说文韬武略,却在选继承人一事上有些糊涂。”江郡直言不讳地道。   萧慕凰:“……”   你骂的是我母皇!   “你瞎说什么呢?快给礼亲王道歉!”柳儿脸色微白,摇晃了一下江郡的袖子。   江郡瞅了一眼萧慕凰的脸色,哼道:“你也可以骂我母亲糊涂,以身殉那样的国。”   萧慕凰:“……”   真想踹这女人一脚!   尽是胡言乱语的江湖作风!   她低头饮了一口酒,然后才说:“死者为大,休得胡言。我看你是醉了,柳儿,扶你未来妻主去厢房休息吧。”   柳儿忙起身:“是,奴遵命。”   江郡被柳儿拽着往外走,然后还是不死心地朝萧慕凰喊了一句:“我认真的啊!你既然交我这个朋友,那我就跟你说真心话——将来你若要反你亲姐,算我江郡一份!”   萧慕凰一个酒杯砸了过去。   死女人!   柳儿赶紧拉着江郡跑了。   待江郡和柳儿远去之后,萧慕凰才端起酒杯,神色若有所思。   萧立忻在民间应是名声不错的,但江郡却这么说……   很显然,那些联络过江郡的牛鬼蛇神,跟江郡说过‘很多秘密’呢。   呵。   萧慕凰微微晃动杯中烈酒,扬起了唇角。   ……   京城中的动荡与宁静,皇家暗卫一手掌握。   女帝高坐龙椅之上,听着皇家暗卫统领将详细经过一一禀上,眸中闪过一抹冰冷与沉痛之余,更多的则是欣慰。   “凰儿的确长大了。”   女帝微笑着叩了叩龙椅扶手,“朕还以为,她定容不下那江郡,定要闹出乱子来的。”   皇家暗卫统领跪在地上,‘喏’了一声,并不敢妄议。   却听女帝又笑道:“不过,有朕撑腰,她便是闹出乱子,朕也会给她兜着。”   皇家暗卫统领:“……”   她明白了。   真的明白了。   “那黎童,当真是江郡所杀?”女帝忽然又问了一句。   皇家暗卫统领心中一凛,急忙叩首回道:“臣该死!臣并未亲眼目睹黎童被杀,只是五王女府的侍卫闯进黎童的厢房,与江郡大打出手,江郡随后逃走,所以臣才会禀报陛下说……黎童是江郡所杀。”   女帝瞥了她一眼,淡声再问:“那么当时,礼亲王在何处?” 第136章 连朕都骗不过,谈何骗天下人!   皇家暗卫统领不敢隐瞒,据实禀道:“江郡一出五王女府便与礼亲王去了酒楼喝酒,因此黎童被杀时,礼亲王应该也在五王女府之中。不过臣派去的暗卫盯梢的是江郡,再加上礼亲王武功高强,所以未能发现礼亲王。”   女帝轻哼一声:“你倒是挺能自圆其说。”   “臣不敢妄加揣测,只是据实禀报。”皇家暗卫统领急忙叩首。   她怎敢欺瞒陛下?   只是她与手下都未亲眼所见黎童之死,又怎敢胡乱揣测?   “是吗?”女帝瞥了她一眼,“黎童死的时候,没有发出任何动静?”   “回陛下:她被点了哑穴。”而且,而且当时负责盯梢的暗卫,也是跟着江郡的啊!   女帝冷哼一声:“这个江郡,你们负责盯了她十几年,不知道她杀人向来是一刀毙命?”   “……”皇家暗卫统领不敢回话了。   女帝站起身,走到皇家暗卫统领跟前,盯着她的头顶好一会儿。   直到看见皇家暗卫统领脑门上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女帝才淡淡道:“朕要护着谁,你是看得最清楚的。不过,朕不需要你揣测朕的心思!”   “臣罪该万死!请陛下降罪!”皇家暗卫统领叩首在地上,丝毫不敢起身。   女帝负起双手,走到殿前,神色淡淡地看着夜空中的点点繁星。   唇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   终于有人,敢在她面前护着凰儿了。   良久之后,女帝才下令:“一,宣礼亲王即刻到御书房见朕;二,带人去五王女府善后,不许任何人再提起黎童此贼;三,着宗人府宗人令,明日一早进宫面圣!”   “是,陛下!”   皇家暗卫统领看着地面上自己滴落的冷汗,心里悄然吁了一口气。   陛下没提她方才之过,便是不打算追究了。   她还是沾了礼亲王的光。   很快,皇家暗卫统领就到了萧慕凰府上,转达了女帝的口谕,然后才带人前往五王女府善后。   萧慕凰立刻换上亲王服,进宫面圣。   女帝等在御书房,埋头批着奏折。   “儿臣叩见母皇!”萧慕凰一进御书房便下跪行礼,随后又道:“母皇怎么这么晚了还没歇着?奏折不能明日再批吗?”   普天之下,大概也只有萧慕凰敢这么跟女帝说话了。   女帝写完最后一句批语,这才将奏折放置一旁,抬头看向萧慕凰,轻笑一声:“等你能替朕分忧的时候,朕就可以好好睡上一觉了。”   “儿臣一定会尽快学会打理朝政,替母皇分忧。”萧慕凰神色无比认真。   她是真心疼她母皇天天这么劳累。   前世若非母皇身边无人分忧,又怎么会劳累过度而吐血,最后不到六十岁就早早逝去了呢?   女帝听萧慕凰这么说,又笑了出来。   然后才神色一收,威严道:“这几日早朝,朕看你面有倦色,可是晚上胡混去了?”   “儿臣冤枉!”萧慕凰立马喊了一声冤,然后咕哝道:“母皇怎么可能不知道程府发生的事儿……”   “你管朕知不知道?朕现在是在问你话!据实回答!”女帝拍了一下御案。   “是,儿臣遵旨!”萧慕凰这才老老实实地,把江郡掳走柳儿,藏起程朝玉给她出难题等等一系列事情,禀报给了女帝。   最后,她澄清道:“母皇,儿臣可没胡闹,都听了先生的良策,连江郡一根手指都没剁下来。”   女帝瞬间气笑了:“那黎童呢?”   “呃……”   “说实话!”女帝又拍了一下御案。   “是……”萧慕凰只好低着头,小声道:“这江郡和……呃,那位,不好动,儿臣动一个黎童也不行吗?那儿臣这礼亲王未免也太憋屈了……”   女帝仿佛没听见萧慕凰的抱怨,继续沉声问道:“所以黎童是你亲手所杀,而你却栽赃到了江郡头上,是不是?”   “是。”   女帝并未勃然大怒,只冷冷道:“你这等小把戏,连朕都骗不过,谈何骗天下人!”   萧慕凰顿时抬眸:“母皇是说……”   “那江郡在江湖上素有侠义之名,从不作恶,便是杀人,也是一刀毙命!岂会如你这般,将黎童残忍虐杀?此事若传出去,你以为有几人会信此事是江郡所为!”女帝训道。   萧慕凰:“……”   她倒真是忽略了这一层。   只是当时听到江郡和萧芮萧一诺在厅堂里的对话之后,她便对黎童产生无法遏制的仇恨。   非要让黎童尝一尝她在战场上对敌的手段不可!   但眼下母皇这么一说,她才发觉,此举十分不妥。   因为她栽赃的对象,是江郡。   一个绝无可能如此虐杀黎童的江湖侠客。   “朕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凡事都要三思而后行!你如今身为礼亲王,一举一动都在天下人眼中,此事若是传扬了出去,谁都知道你不但虐杀成性,还栽赃无辜之人,你往后如何在朝中立足!”女帝继续教训道。   萧慕凰听她母皇的语气,就知道她母皇定是给她善后过了。   此刻,不过是在教她处理事情的手法而已。   她顿时汗颜叩首:“儿臣知错……”   “哼,杀了人却不知善后,还敢与那江郡到酒楼喝酒!你是生怕老二老五不帮你宣传宣传?”女帝又斥道。   “儿臣……”   “行了!念在你此次也是被设计陷害的份上,朕不与你计较。”女帝懒得听萧慕凰认错,随后便敲了敲御案,道:“你起来,到朕面前来。朕有话问你。”   “谢母皇。”萧慕凰叩谢之后,这才起身,快步走到台阶之上。   立于女帝身侧。   女帝目光深深地看了她一会儿,才缓和了语气,问道:“老二和老五那边,你想母皇怎么替你做主?”   萧慕凰呆了一下,薄唇顿时抿紧了。   “好了,此次是她们不对,朕是肯定会替你做主的。”女帝抬手,拍了拍她的手臂,“你说吧,除了要她们性命,其她的,朕都能答应你。”   萧慕凰脑子快速转动着。   母皇最疼最宠的女儿就是她,这毋庸置疑。   但母皇不是她一个人的母皇。   母皇除了是南阳的帝王之外,也是萧芮和萧一诺的母皇。   俗话说得好,手心手背都是肉。   纵然有所偏爱,也不可能对其她女儿完全无情。   所以母皇这么问她……   “儿臣要是说错了,母皇可不能生气。”萧慕凰撇了一下唇,说道。   女帝笑了一笑:“好,朕不生气。”   萧慕凰这才说:“大姐害了一个邓瑜都被禁足半年,罚五十军棍,那五姐怎么地也得跟大姐一样——禁足半年,罚五十军棍!”   女帝一怔。   “不不,得禁足一年才行。”萧慕凰又立马改口,“大姐可没害自家人,所以五姐的惩罚得比大姐重!”   女帝好半晌没说话。   “你就只想让你五姐禁足一年,罚五十军棍?”   许久,女帝才轻声问道。 第137章 她心里,始终残存着前世的阴影   女帝这一问,萧慕凰顿时叫道:“儿臣是说轻了吗?那儿臣加到一百军棍成不?”   她母皇要真答应打萧一诺一百军棍,估计萧一诺屁股蛋子得开花!   说不定还得落个什么隐疾呢!   女帝:“……”   良久,女帝才啼笑皆非地摇了摇头,再问道:“你只说了老五,那老二呢?”   “二姐?”萧慕凰一怔,“母皇不知道吗?这事儿跟二姐无关啊。”   女帝摩挲了一下衣角,淡淡一笑:“老五做这下三滥的事,不就是为了老二?谁会相信老二与此事无关?”   萧慕凰立刻替萧芮解释:“是真的!当时江郡前往五姐府上找那黎童报仇,儿臣暗中跟着的,所以儿臣听到二姐和五姐吵架,二姐骂五姐不该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法对付自家姐妹,说可以争可以斗,但绝不能让外人来对付自家人。母皇,二姐人挺好的。”   呵,她亲爱的二姐怎么能现在倒下呢?   二王女派彻底倒下了,最开心的岂不是萧立忻?   让萧立忻开心的事情,她萧慕凰是绝不会做的!   何况……就她当时所听到的吵架内容来说,萧芮的确与此事无关。   如此没脑子又害人不利己的事情,她想也就萧一诺那蠢货做得出来。   萧芮没这么蠢。   “你觉得你二姐很好?”女帝再一次啼笑皆非。   “二姐这人比较内敛,跟儿臣不亲近,但对儿臣一直都挺能容忍的,从小到大都让着儿臣。”萧慕凰说的是真话。   哪怕是前世,萧芮也没对付过她。   可能那时候萧芮早就看出来,萧立忻在算计她吧。   不过,萧芮也没提醒她就是了。   毕竟在萧芮眼里,她和萧立忻才是最亲的。   只怕那时候萧芮一直都在困惑,萧立忻怎么会自断手臂呢!   女帝抬起手。   萧慕凰立刻蹲下来。   女帝便摸在了她脑袋上,轻叹道:“难得你有一颗赤子之心。”   不管凰儿此刻说的是真是假,但她都希望,将来凰儿登基后,能放这些姐姐一条生路。   “母皇,儿臣说句心里话,这是儿臣没被算计到,若是此次五姐的阴谋得逞了……”萧慕凰看着女帝,笑意微微敛去,“儿臣断不可能如此轻拿轻放的。”   女帝叹了口气:“母皇知道。”   若是老五此次找的人不是江郡,而是一个品性败坏之贼,那便会阴谋得逞。   一切,便都会乱起来。   如此奇耻大辱,莫说是凰儿,便是她萧慎,也不见得能忍下!   “不过还好,现在皆大欢喜。”萧慕凰看着女帝,将她接下来打算做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   女帝其实都已经知道了,但还是耐心听萧慕凰说完,而后才道:“方法不错,往后都要像如此顾大局,这才符合你礼亲王的身份,你明白吗?”   “儿臣明白。”萧慕凰点头,然后又轻咳一声,问道:“母皇,儿臣这礼亲王要当多久啊?”   一刹那,御书房内分外安静。   女帝深邃的目光和萧慕凰对上,而萧慕凰并未退缩。   母女二人对视许久之后,女帝才嫌弃地将手收了回来,冷声道:“那要看你什么时候值得朕生气了!”   萧慕凰心中大石,瞬间落地。   “谢母皇!”她亲昵地抱了女帝一下,在女帝转头欲呵斥她之际,迅速规矩站定。   女帝瞪了她半晌,才轻哼了一声。   “行了,回去吧,朕还要批阅奏折。”   “是,儿臣告退。”萧慕凰跪安之后,这才退出了御书房。   女帝执起御笔,半晌没落在奏折上。   良久后,忽而轻声笑了出来。   ……   萧慕凰回到王府,整个人便阴云密布。   牧湘见她脸色不好,并不敢贸然开口。   没多久,龙蕴便来求见了。   “请先生进来吧。”听到是龙蕴求见,萧慕凰这才脸色缓和了一些。   “是,王女。”亲卫退出房间。   一旁站着的牧湘,暗暗松了口气。   先生来了……应当能让王女消气。   虽然她完全不知道王女为什么这么生气……   “草民拜见王女。”龙蕴一进门,自然也感受到了萧慕凰身上那股低气压,便先见礼道。   “先生免礼,坐下说话吧。”萧慕凰端过一旁已经微冷的茶,却只是刮着杯盖,并不饮用。   “谢王女。”龙蕴道谢后,落座。   她斟酌了一下,拱手问道:“草民听牧统领说,王女成功收服了江郡,也斩杀了黎童,不知……王女何故如此不豫?”   萧慕凰‘砰’一下将茶杯放了回去,吓得旁边牧湘一个激灵!   龙蕴瞥了牧湘一眼,心道牧统领原来这么怕王女……   “先生,本王心中不快!”萧慕凰放下茶杯后,双手紧握成拳,眼底一片冰冷,“此次若非朝玉侥幸逃过一劫,本王便要承受万箭穿心之痛!而如今,萧一诺这个罪魁祸首却并不会被严惩!本王……着实心有不甘!”   黎童不过一介江湖草莽,若非萧一诺替黎童撑腰,黎童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和她萧慕凰作对!   她可以虐杀黎童,却不能如此对付萧一诺。   处置萧一诺,只能由她母皇亲自来。   但今日她与母皇一番谈话……   她知道手心手背都是肉的道理,可萧一诺这次做出如此下三滥之事都能被轻拿轻放,那往后她们只会更加变本加厉地欺负她、欺负朝玉!   她重活一世,不是来让人再欺负一次的!   “草民斗胆,敢问王女……陛下是如何跟王女说起处置五王女的方案的?”龙蕴一怔之后,皱起眉头。   不应该啊。   她之前卜卦的卦象,可是显示王女既能收服一助力,又能除掉敌方一臂的。   那黎童,压根没资格算作二王女派的一臂。   能算作萧芮臂膀的,只有五王女萧一诺才是。   “母皇问本王……”萧慕凰这才将她与她母皇的一番对话,告诉了龙蕴。   龙蕴听完之后,笑了起来:“王女怕是误会陛下了,草民并未听出陛下要宽恕五王女的意思。”   萧慕凰一怔:“可母皇问本王该如何处置萧一诺,不就是想让本王轻拿轻放?”   “草民并不认为陛下是此意,草民以为,陛下问王女该如何处置五王女,只是想看看王女将来会不会做手足相残之事。但,以草民对陛下性情的了解,陛下绝不会容忍五王女此次的所作所为。”龙蕴道。   萧慕凰听到龙蕴那一句‘以草民对陛下性情的了解’,心中瞬间五味杂陈。   连龙蕴一个外人都相信她母皇绝不会纵容萧一诺,为何她却……   萧慕凰攸地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先生……”牧湘呆了呆,忙求救地看向龙蕴。   龙蕴却淡笑着摇了摇头:“不必担心,王女只是心结所致。给王女一点时间吧,以王女的聪明,定会想通的。”   牧湘闻言,只好将担心压了下来。   ……   天将明,但萧慕凰还是翻墙入了程府。   她站在程朝玉的院子外,久久凝视那道紧闭的房门。   她知道,她心里始终残存着前世的阴影。   只有这个人儿……   只有这个小人儿,到死都没放弃她……   如今伺候程朝玉的已经不是柳儿了,换了另一名程府的小侍。   小侍睡眼惺忪地走来,突然发现一个女子站在院子里,顿时吓得‘啊’一声大叫!   “闭嘴!”萧慕凰沉着脸上前呵斥道。   小侍攸地捂住嘴巴,跪了下来。   是、是礼亲王……   “是谁?”房间里,传来程朝玉有些微惊的询问声。   程朝玉已经被惊醒了,萧慕凰只好上前走至门口:“是我。”   “你等我一下!我马上穿好衣裳出来!”程朝玉急急忙忙地开始穿衣。 第138章 除了你之外,我谁也不信   程朝玉本就在做噩梦,若不是被萧慕凰的到来所惊醒,他还沉浸在噩梦中,恐惧而无助。   他飞快地将自己打点整齐,快步走到房门口,打开了房门。   “抱歉,我……”   萧慕凰刚一开口,小人儿就投入了她怀里,打断了她所有的歉意。   程朝玉紧紧地抱住她,身子微微有些颤抖。   好像经历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萧慕凰瞬间心疼,用双手紧紧搂住他:“是不是做噩梦了?梦到坏人了?”   他一定是被江郡的行为给吓到了。   萧慕凰眼里闪过一丝戾气。   转瞬即逝。   “我老是做同一个噩梦……”程朝玉闭着眼睛,闻着她身上的清香气,感觉心神宁静了许多。   同一个噩梦?   萧慕凰眸色微微一变,忽然不敢问他做的是什么噩梦。   程朝玉却一股脑儿地朝她倾诉:“我梦到我在水里……好难受,好难受……身上被人绑了大石头……”   “别说了!”萧慕凰心痛如绞,骤然将程朝玉抱得死紧。   几乎让程朝玉无法呼吸。   “唔……”他微微挣扎。   快窒息了呀……   萧慕凰这才稍稍松开他,但仍旧没敢看他。   前世,他是她的救赎。   若非他,她恐怕就算有机会重生,也不会有所成长。   而她,大概只能算他前世的噩梦吧……   从她知道他会做关于前世的梦开始,她就有预感——总有一天,她要面对他震惊又痛苦的眼神,承受他所有的责问。   而她也知道,她愿意接受他任何惩罚。   “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程朝玉没再提自己的噩梦,因为他感觉到抱着他的这个女子,好像有很痛苦的心事。   不然,她不会天未亮便来找他的。   她从不曾如此。   之前每一次来,都是在前半夜,因为她很体贴,不想扰了他的清梦。   “朝玉,如果我做了很对不起你的事,但我以后都会对你很好很好……你会原谅我曾经犯的错吗?”萧慕凰紧紧抱着怀里的人儿,声音沙哑地问道。   程朝玉愣住了。   她做了……很对不起他的事?   “是、是什么事啊?”他微颤地问道。   她、她不会被人下了套,中、中了美人计吧?   所以才会天未亮便跑来找他认错?   光是随便想想,他就觉得好难受啊。   萧慕凰很想将前世之事,和盘托出。   可话到嘴边,她却始终不敢。   她知道,她是个卑鄙的人——想着,至少待娶他过了门,成了她的夫,不论是她自己说出前世之事,还是他最终会将前世之事尽数梦完,他都不会离开她。   “我是说如果,或者说,以后。”她感觉到他身躯的轻微颤抖,明白自己那些话将他吓到了,他可能想到其她莫名其妙的事情上去了,便松开了他,温柔地吻了吻他额头,说道。   程朝玉眼眶一下子红了,忍不住抬手捶了她肩膀一下,哽咽道:“你吓死我了,我以为你跟哪个男子有了肌肤之亲,要在我过门之前将他纳回王府呢!”   他会接受。   可他会很难过的。   因为他都还没嫁给她呢,她便是要……就不能等留给他一段美好的新婚回忆之后,再找别人吗?   “不会。”萧慕凰这回保证得极快,“我萧慕凰这辈子,绝不会让除了程朝玉以外的男子近身!”   “骗子。”程朝玉吸吸鼻子,轻骂了一句。   他才不信呢。   她明明白白地告诉过他,她争的是那个位子。   那又有哪一位帝王,可以只娶一个夫郎呢?   他并无这种不切实际的奢望。   他只是想……在其他男子靠近她之前,他能够独自拥有她一段时间,他就心满意足了。   “傻瓜,你不懂。”萧慕凰笑着抬起他下巴,在他唇上吮了片刻,待他脸颊绯红时,才稍稍退离,又低声说道:“除了你之外,我谁也不信,谁也不喜。”   经过那噩梦般的前世,便是有再好、再美的男子凑到她跟前来,她也无法动心。   而程朝玉此刻便是再娇再柔,她心中烙下最深印记的,仍旧是她一无所有时,陪伴在她身边的憔悴沉默夫郎。   他永远不会知道,她毒发身亡的那一刻,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   她怕歹毒的新帝折磨他,甚至凌辱他。   可她那时,已无任何保护他的力气了。   只能带着遗憾离世……   方才,他说他一直做那个噩梦,身上被绑了很多大石头,在水里……她心痛如绞,却又有一丝庆幸。   至少她死后,她的夫郎没有再受折磨。   而是与她一同死去了……   “你真好。”程朝玉心跳噗通噗通的,又欢喜得不知如何表达,便踮起脚尖轻轻地吻了萧慕凰一下。   他真的好喜欢好喜欢她啊……   萧慕凰眼底跃起一团火焰!   这是朝玉第一次主动亲她……   “你才好。”她手在他腰上流连,低头轻轻咬着他娇嫩的唇瓣,“我不好。”   “不,你好,你最好了。”所以我才会这么喜欢你。   萧慕凰叹了口气,将他又搂进怀里。   但愿,他有朝一日梦到所有前世之事,还能觉得……这辈子的她,很好很好。   程朝玉在她怀里甜蜜了一会儿,忽然想起她还没说她今天为什么心情不好呢!   他便又再次问道:“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啊?如果是私事,你跟我说说啊。如果是政事,那你去找我母亲聊比较好。”   萧慕凰此刻佳人在怀,心情倒没有之前那么恶劣了。   因为她知道,无论扶摇直上、还是狂风暴雨,无论生、还是死,怀中这个人儿都会对她不离不弃。   她有这世上最珍贵的宝贝。   又还有何惧?   “算是私事吧。”萧慕凰搂着程朝玉,到内室榻上落座。   “最好跟男子无关。”程朝玉微微噘嘴。   萧慕凰顿时笑了:“跟男子无关,跟你母皇有关。”   他母皇?   程朝玉呆了呆,随后赧然:“现在还不是我母皇呢。”   得成亲了才是。   “她就是你母皇,无可更改。”萧慕凰斩钉截铁地道。   程朝玉心里欢喜,表面上却睨了她一眼,然后才问道:“是不是陛下给你什么难题了?”   “难题也说不上……”萧慕凰微微怅然。   她斟酌了一下,才将她与龙蕴的一番对话说出。   程朝玉虽是男子,却自小爱读史书,所以他很快就听懂了萧慕凰的‘心事’。   待萧慕凰倾诉完之后,他便轻轻覆住她的手:“你是觉得,连龙先生都相信陛下更疼你,但你却没有相信自己的母皇,所以你觉得难过甚至是愧疚,对吗?”   萧慕凰眸色微动。   片刻后,轻轻‘嗯’了一声。   她知道,前世的她,是让母皇彻底失望之后才遭放弃的。   她没有任何资格生怨。   她唯一该怨恨的,是自己为什么不争气,为什么从母皇最宠爱的小女儿,变成了令母皇承受剜心之痛也不得不放弃的逆女……   可是,她心中无怨,却有惧。   她很害怕。   虽然作为一个王女,她不该有这种懦弱的情绪。   但,她知道,她的的确确在害怕。   害怕……母皇再一次放弃她。   而这种内心深处藏匿的害怕,竟然在大事来临时,转为了不自信。   所以才会误会她母皇……打算放过萧一诺。   “伴君如伴虎,虽然陛下是你的亲生母亲,可陛下同时也是南阳之主,你更不是陛下唯一的女儿,你有这种想法也很正常啊。”程朝玉轻声说道。   若他处在陛下的位置,恐怕也要下很大的决心,才能为了一个女儿,去处罚另一个女儿吧。   便是民间,很多父母也是和稀泥的呢!   萧慕凰当然知道,程朝玉说的有道理。   但是,她七个姐姐都可以这么想,唯独她——不可以。   因为李元韶说过,她母皇对她是彻底偏爱的。   这一世,她也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   所以她站在一个王女的立场去想她母皇……对她母皇是不公平的。   甚至可以说是,不孝。   但这种害怕,她又不能对根本不知她前世今生心路历程的程朝玉解释……   于是,她最终淡淡一笑,转移了话题:“那你猜猜看,我们母皇会给萧一诺多重的惩罚。” 第139章 我以后不让你亲了!   五王女吗?   程朝玉迟疑了一下,才小声道:“我想,陛下不会让五王女受皮肉之苦。”   萧慕凰微一挑眉:“为何?”   受邓瑜一案牵连,萧立忻可是都挨了五十军棍的。   这次江郡一事轰动京城,萧一诺不被打个屁股开花,怎谈得上公平?   本来她可是都想好了,若母皇想放过萧一诺,那她就要利用大王女派,揪住此事不放了。   但她家朝玉却说,萧一诺连皮肉之苦都不会受?   那她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因为陛下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件事不是江郡一人所为,但陛下什么都没做,说明陛下……默认你去查江郡背后的主谋。”   程朝玉顿了一下,又道:“陛下膝下有八位王女,大王女因邓瑜一案被罚,受了皮肉之苦,那是因为陛下还没有放弃大王女。”   萧慕凰心中一震!   她蓦地想起了前世,母皇起初还因为她过度迷恋慕容明若而打了她二十大板,但后来……   母皇不见她。   也不罚她。   “如今五王女利用江郡,对自家姐妹出手,且是如此不堪的手段,这已经犯了陛下的大忌。”程朝玉微微摇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陛下不会像惩罚大王女一样惩罚五王女了,而是——彻底放弃五王女。”   彻底放弃!   萧慕凰身躯一震。   她真是当局者迷啊……   本以为母皇问她那些话,是想让她放过萧一诺。   但母皇是什么人?   从她开始在酒楼钓江郡的那一刻起,母皇就将所有人的反应看在眼里。   萧一诺去过酒楼当众挑衅她,母皇又怎会看不明白?   所以毫无疑问,萧一诺就是江郡背后那个主谋!   如果母皇不想追究此事,便会在此时召她入宫,让她点到即止。   但母皇没有。   一直到她虐杀了黎童,栽赃给江郡,母皇都一清二楚,还派人替她善了后……   所以,母皇早就决定好,要如何处置萧一诺了!   母皇宣她入宫问话,只是想看看,王女争斗越演越烈时,她对害她的自家姐妹是否留有余地罢了……   正如朝玉所说的道理一样,母皇虽是她们八姐妹的亲生母亲,可同时也是南阳之主。   有些事情,是母皇绝不能容忍、也绝不会放纵的。   “朝玉,你可真是我的宝贝。”萧慕凰阴郁的心情尽数散去。   她一把将程朝玉拉进怀里,在他讶异的视线中,低头吻上了他的唇。   又猛又烈的,几乎没给程朝玉半点呼吸新鲜空气的空隙。   他忍不住呜咽一声,手开始推她。   却不想,一下子推到萧慕凰心口处。   那与他自己完全不同的触感,瞬间令他睁大湿漉漉的眼。   “朝玉这么急啊?”萧慕凰知道他不是故意的,但却索性按住了他欲缩回去的手,还拿话逗他。   程朝玉:“!”   他他他……   她她她……   “呜呜!”他抗议,唇却被堵住,根本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萧慕凰按着他的手摩挲了许久,才‘好心’地放开了他。   程朝玉迅速将手缩回去,藏在背后,羞恼地瞪着萧慕凰。   “你、你……我以后不让你亲了!”   萧慕凰此刻心情完全好了,托着腮斜睨着他,懒洋洋地挑眉:“改明儿让母皇派个内侍来好好教教朝玉。”   程朝玉:“……”   教他?   教他什么?   “教你如何取悦妻主啊。”萧慕凰愉悦的笑声逸出唇角。   “你你你……”程朝玉攸地站了起来,退后了好几步,彻底羞恼地瞪着她。   这人,这人怎么这样啊?   这也太坏了……   太欺负人了……   “马上过年了。”萧慕凰一改慵懒的神色,忽然正色道。   程朝玉:“?”   怎么一下子就提到过年了?   “等这次的风波过了,我就跟母皇提一提,让钦天监挑个好日子。”萧慕凰又笑了,起身朝程朝玉逼近。   程朝玉被她逼至墙角,手刚抬起,又想到方才那一出,赶紧放了下去。   萧慕凰便趁势欺身而上,将他禁锢在身前,缓缓低声说道:“挑个好日子……把朝玉娶回家,好好‘欺负’。”   说完,又吻上了他的唇。   “……”   萧慕凰心满意足地从程府离开时,已经是天大亮了。   回味着小人儿在怀的那种美妙滋味,她只恨不得快些到三月。   军营里那些流行的荤话,最近老在她耳边回荡。   加上小人儿越发乖顺可口,她便真是有些耐不住了。   回到王府,萧慕凰轻轻吁了口气,在看见龙蕴和牧湘时,强行压下了心头那抹燥意。   “本王没事了。”萧慕凰也不瞒着面前两人,她的确是心情不好才骤然离开的。   龙蕴笑了一笑:“牧统领有新的消息回禀王女,王女可有兴趣一听?”   萧慕凰立刻看向牧湘。   牧湘自然不敢像龙蕴那样卖弄,忙跪了下来禀道:“启禀王女,宗人府的宗人令,一大早便被陛下宣进了宫。”   宗人令一大早就入了宫?   萧慕凰确确实实被这个消息弄得心头一怔——母皇见宗人令做什么?   难道说……   她心里一凛,看向龙蕴:“先生有何高见?”   龙蕴内心是极为高兴的,但她有些摸不准萧慕凰对‘手足之情’的重视程度。   所以她便掩饰了这份高兴,中规中矩地躬身回道:“王女请恕草民斗胆,草民以为陛下在这个时候召见宗人令,应是为了给五王女……除、宗、籍!”   除宗籍!   萧慕凰一瞬间,目瞪口呆。   ……   皇宫。   “陛下!万万不可啊!”宗人令老泪纵横地跪在地上,不断地朝上方的女帝磕头。   “朕意已决。”女帝语气淡淡,却坚定无比。   “陛下,南阳建朝十六年,陛下英明神武,受万民敬仰,陛下若将五王女贬为庶人,发配边塞,后人史书要如何记载此事?陛下不能授人以柄啊……”宗人令哽咽道。   “什么叫‘授人以柄’!”女帝一拍御案,沉声喝道,“她勾结前朝,设计陷害礼亲王!朕没有斩了她的脑袋,已经是看在母女的情份上!你不同意朕将她贬为庶人,是想让朕以帝王的身份,在朝堂上将她问斩不成!”   五王女的罪名一出,宗人令整个人就傻住了。   勾、勾结前朝……莫非就是那差点掳走已被指婚给礼亲王的程小公子、结果却错掳程府忠心小侍的前朝后裔——江郡?   这、这竟然……竟然是五王女一手策划的?   “不想朕下旨杀女,就将她从宗籍上除名!”女帝冷冷说道。   宗人令又呆愣了片刻,终于无可奈何地叩首领旨:“老臣,遵旨……” 第140章 君后什么都知道!   五王女府被大内侍卫重重包围,惊动朝野。   不少朝臣往深了一想,便都恍然大悟——礼亲王的准王夫差一点便出事,明着是前朝后裔江郡所为,但这江郡背后的人……定是五王女了!   但不知,二王女是否有牵涉其中。   然后女帝今日又未上朝,且一大早就召见了宗人府的宗人令。   等候在金銮殿的朝臣们面色凝重——陛下召见宗人令做什么?   难不成……   “礼亲王,不知陛下何故一大早便召见宗人令?”终于,一名宋姓御史,按捺不住地上前,朝萧慕凰请教道。   萧慕凰瞥了一眼面前有名的二王女派,淡道:“无可奉告。”   不是‘不知道’,而是‘不告诉你’。   宋姓御史:“……”   此刻另一名二王女派的官员上前,拱手道:“礼亲王,下官等人都有所耳闻,昨晚半夜礼亲王曾奉诏入宫,倘若连礼亲王都不知宗人令入宫所为何事,未免难以让人信服……”   “本王要你信服?”萧慕凰对敌素来不客气,便是如今成了礼亲王,那也是对几个肱骨老臣才温雅以待。   像这些对她虎视眈眈、时刻挑她刺儿的二王女派,她根本不假辞色。   谁让她现在是占了上风的‘大王女派’呢?   那必须嚣张得有模有样。   那官员:“……”   就在气氛凝固尴尬之时,一名大内侍卫匆匆奔进金銮殿,跪地禀道:“启禀礼亲王,陛下有旨——今日早朝取消,请礼亲王与各位大人自行回府!”   群臣瞬间哗然。   早朝竟然取消了?   “本王知道了。”萧慕凰颔首之后,面露凝重之色。   一旁的兵部尚书安振昱见状便凑了上来,低声道:“礼亲王,莫不是五王女惹了什么乱子,陛下龙颜震怒了吧?”   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好能被周围的官员听见。   “安大人!请慎言!”那宋姓御史愠怒道。   安振昱‘嘁’了一声:“五王女府被大内侍卫包围,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来,宋大人认为是什么原因呢?”   “你……”宋姓御史气得不轻,可又无从反驳。   半晌后,悻悻然挥袖离去。   她得赶紧去二王女府一趟,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女帝有旨,无人敢不遵。   于是,群臣陆续散去。   待萧慕凰等人走到金銮殿外时,一名内侍忽然低头走来,凑近后小声道:“启禀礼亲王,君后有请。”   君后?   “好,本王立刻去见父君。”萧慕凰脸上笑意盎然,内心冰冷如霜。   回京这么久了,她只去请过两次安。   从小到大,她与君后都没有太多话题可聊。   一般都是请过安之后,君后便赏赐她一些贵重之物,她便告退了。   前世她一直以为,君后性情天生如此,因为她与萧立忻抱怨时,萧立忻就是这么告诉她的。   而今……她自然不会再相信什么‘君后性情天生如此’的鬼话了!   萧慕凰很快来到君后寝殿。   君后的寝殿,雍容但不华贵,反而充斥着一股淡雅的气息。   虽然女帝极少前来,后宫却无一不对君后恭敬有加。   一来君后处事公允,素来不偏不倚,无可挑剔;   二来君后虽不得宠,膝下却有两位王女,一长一幺,都是女帝的心头肉。   所以,后宫里的男人,都不会去招惹君后。   于是君后的日子,便过得相当悠闲。   “儿臣给父君请安。”萧慕凰自小顽皮,但到了君后跟前,却还算老实。   前世今生,一直如此。   君后看着萧慕凰,柔和地一笑:“凰儿无须多礼,坐父君身边来。”   萧慕凰一脸‘受宠若惊’的样子,呆了呆后,才‘噢’了一声,走上前去。   似乎有些不自在地坐在了君后身边。   “越大,便与父君越生分了。”君后微微感慨了一句。   “没有没有,儿臣不敢。”萧慕凰偷瞄了君后一眼,见君后笑看着她,连忙又把视线收了回来。   君后见状便失笑:“那就是当了礼亲王了,不能像从前那样淘气了,是吧?”   “嗯,母皇说了,儿臣便是装,也得给她装一副亲王的样子出来,不然就把儿臣的屁股打开花。”萧慕凰点点头,有几分抱怨的意思。   君后再一次失笑。   而后,才道:“你母皇也是为了你好,你总该向你大姐学学。”   “是,儿臣一定多跟大姐学,将来好帮大姐处理朝政。”萧慕凰立刻说出了君后喜欢听的话。   君后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只是拿出了一道折子。   他将折子递给了萧慕凰。   “父君,这是……”萧慕凰双手接过折子,但却一脸不解。   “是本宫派人去忻儿府上,让忻儿亲笔写的奏折。”君后看着萧慕凰,缓缓道:“凰儿,你要去见你母皇,然后将这道折子呈替你大姐呈上去。”   “好。”萧慕凰丝毫不作犹豫地点头答应,随后又道:“不过,大姐这时候给母皇上折子,怕是时机不太好。”   “为何?”君后笑问。   “因为母皇正在生气……”萧慕凰丝毫不隐瞒地,将萧一诺怂恿江郡对程家人出手,惹怒她母皇的事情,给君后说了一遍。   君后淡淡一笑:“所以,你母皇今日召见宗人令,便是为了罚你五王姐。”   “罚五王姐召见宗人令做什么?”萧慕凰大大一怔。   心中却已明白——君后什么都知道!   而且,萧立忻的这道折子,很可能就是假惺惺替萧一诺求情的折子!   这是做给母皇看的!   “若本宫没有猜错,你母皇这次是动了真怒,不打算要你五王姐了。”君后看着萧慕凰,轻叹着说道。   “什么?”萧慕凰一下子站起来,神色震惊,“母皇不要五王姐了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贬为庶人,从宗籍上除名。”君后道。   “那怎么行?”萧慕凰失声叫道,“虽然五王姐这次的确错得离谱,但五王姐可是皇室王女啊!母皇便是打她一顿,也不能不要她了啊!”   君后看着萧慕凰着急的神色,心下掠过一丝冷笑。   还是这么蠢。   便是萧慎再如何偏心,都扶不起的一坨烂泥!   “不行,父君,儿臣要马上去见母皇,一定不能让母皇这么做!儿臣告退!”萧慕凰将折子收好,随后朝君后告辞。   “别忘了将你大姐的折子呈上去。”君后提醒道。   “是,儿臣遵旨。”萧慕凰行了礼后,匆匆离去。   君后端坐宫殿之中,慢腾腾地,继续品茶。   ……   萧慕凰的确前往御书房见她母皇去了。   君后既然想让萧立忻在她母皇面前露个脸,她又怎么能不成全这对黑心父女呢?   就让母皇知道,堂堂南阳君后是多么地手眼通天,这么快就得到五王女将被贬为庶人的消息,还能提前让萧立忻写好这道替萧一诺求情的折子吧!   “儿臣叩见母皇!”萧慕凰一进御书房,便跪倒在地。   双手,将那道折子捧在头顶。   女帝刚拟好发配五王女的圣旨,正在看着那上面她自己的亲笔字迹出神,便听到侍卫来报说萧慕凰来了。   她这才将圣旨搁在一旁,宣萧慕凰觐见。   此刻,女帝神色淡淡地看着跪在地上的萧慕凰,视线掠过那道被举起来的折子时,微微停留了片刻。   “你写的折子?”女帝淡问。 第141章 不胜孤寂的,帝王之路。   “是大姐的折子。”萧慕凰老老实实道。   女帝眸光深邃了一些,又问:“方才你应该在金銮殿之中,那么你大姐的这道折子,是如何到你手上的?”   “是……”萧慕凰犹豫了一下,才小声道:“是大姐托人交给父君的。”   言下之意,她方才去见过君后。   女帝半晌没开口。   好一会儿,她才淡淡道:“平身吧,将折子呈上来。”   “谢母皇,儿臣遵旨。”萧慕凰立刻起身,将折子双手呈上前。   待女帝从她手上拿走折子时,她才退后了少许,站在原地待命。   女帝翻开折子,漫不经心地扫了几眼,便搁在一旁了。   转而,将那道刚拟好的圣旨,丢给了萧慕凰!   “这是朕对你五姐的处置,你看看,可有什么不满意的,朕再添上去。”   “是!”萧慕凰赶紧将圣旨抓稳,不然掉在地上可是大不敬之罪。   而她捧起圣旨看了一遍后,神色立刻大惊!   “母皇!”她一下子跪在地上,“五姐虽有罪,但罪不至此,请母皇收回成命!”   女帝淡淡一笑,语气却威严:“所以,你也打算跟你大姐一样,写一道折子替你五姐求情吗?”   萧慕凰一下子噤声。   母皇提起萧立忻那道折子,显然就是认为萧立忻故意上赶着图表现。   实则,萧立忻比任何人都希望二王女派垮台!   假惺惺。   “凰儿,朕今日所走的每一条路,你将来都会走一遍。”女帝盯着萧慕凰,“所以,你说说看,朕为何要将你五姐贬为庶人,削除宗籍?”   这……   萧慕凰心里有些拿不准说词。   母皇是为她出头?   还是不能容忍女儿们手足相残的事情发生?   所以才重罚萧一诺,好以儆效尤?   “你不懂。”女帝轻轻叹了口气,“因为你还不是天下之主,也还没有当过母亲。”   天下之主……   母亲……   萧慕凰心里闪过什么灵光,但却又抓不住。   “朕告诉你,作为一个帝王,该如何看待此事。”女帝淡淡靠向宝座椅背,语气又冷又沉:“你五姐,首先是南阳的五王女,然后才是朕的女儿。但她勾结前朝势力,设计当朝礼亲王,这已是犯下谋逆大罪!若非她是朕的亲生女儿,朕斩了她也不为过!你明白吗?”   “是,儿臣明白,儿臣定会引以为戒。”萧慕凰点头。   女帝顿了顿,接着说道:“抛开南阳五王女的身份之后,她才是朕的女儿。而她勾结外人陷害自己的亲妹,让朕痛心。朕作为一个母亲,可以原谅她的过错,但朕绝不能纵容她,导致她将来犯下更大的错!”   萧慕凰抬头,看向上方的女帝。   她清楚地看见,她母皇眼角有一丝微微的红。   她想,她懂了。   母皇是疼每一个女儿的,只是对她特别偏爱。   但,母皇是一个合格的母亲,明白‘纵容,就等于放任’的道理。   所以,母皇不可能在这件事上轻拿轻放。   “朕将你五姐贬为庶人,一是震慑那些想借前朝之名兴风作浪的势力;二是警告其她还没有犯过错的王女;三……”女帝微顿,轻叹:“也是对你五姐的一种保护。”   保护萧一诺?   萧慕凰微微困惑,尊贵如斯的王女被贬为庶人了,怎么还是一种保护?   “总之,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朕意已决,你跪安吧。”女帝显然心情不佳。   这会儿能心平气和地说上这么多话,都是因为此刻跪在她面前的人,是萧慕凰。   若是别人……只怕早就被一通发作了。   “二姐那边……”萧慕凰迟疑着,没有立刻跪安退下。   “不论她是出自真心还假意,都要为你五姐求上一求的,如你大姐一般。”女帝摆手,“朕不会见她。”   萧慕凰怔怔地看着她母皇好一会儿,才轻声跪了安,告退了。   她心疼她母皇。   可,她什么也不能做。   也不能劝。   这是一条……不胜孤寂的,帝王之路。   萧慕凰慢慢走出宫去,便见萧一诺被大内侍卫押进了皇宫。   身后,还跟着脸色木然的萧芮。   她停步,看着众人离她越来越近。   她盯着萧一诺,想着萧一诺前世的结局,却发现——她们好像很早就跟萧立忻认输了。   没有像这世一样,蹦跶个不停。   也许……是因为上辈子,她让母皇死心太早,母皇立萧立忻为太女也太早,她们根本争无可争。   而这辈子,她在其中造了不少迷雾,令二王女派燃起了希望与斗志。   萧一诺也一直看着萧慕凰。   在侍卫押着她从萧慕凰面前经过时,她忽然停了下来。   “幺幺,五姐对不起你。”   从大内侍卫包围五王女府的那一刻起,萧一诺就知道,自己这一次,在劫难逃。   而萧芮对她说的那番话,忽然令她心生自责。   二姐说得没错,她们一直与萧立忻争,是因为萧立忻不堪为帝。   若萧立忻当了太女,继承大统,她们这些王女都会被欺凌甚至会……死!   所以,二姐才开始步步为营,带着她招揽臣子,希望与萧立忻争上一争,改变这必死的结局。   可,她们再如何与萧立忻争,都不该牵连到无辜。   幺幺……不似萧立忻。   与萧立忻是完全不同的人。   那程昱母子,也不曾害过任何人。   而她……却听了黎童的谗言,用了这般不堪的手段去对付幺幺、对付程家人。   她这般行事,与萧立忻有什么区别?   难怪从不动怒的二姐,会痛骂于她,甚至伸手掌掴她。   是她做错了。   她,欠幺幺一句道歉。   不管幺幺原不原谅她。   萧慕凰看着萧一诺,良久才淡淡道:“五姐言重了。”   萧一诺惨然一笑。   如果萧慕凰此刻揍她几拳,骂她几句,她便知道幺幺顶多就是对她这个五姐生气,愤怒。   但这一句‘五姐言重了’……   她就知道,这辈子,她不可能再和幺幺当姐妹。   “事情都是我一个人做的,二姐毫不知情。你身为礼亲王,要明辨是非。”萧一诺不再多言,只一字一顿说完这句话,然后就从萧慕凰面前大步走过。   侍卫一直不曾松开手。   仿佛防着萧一诺对萧慕凰出手一般。   萧慕凰看着萧一诺远去的背影,静静地负手而立。   而萧芮走过时,萧慕凰伸手,将萧芮拽住了。   “母皇正在气头上,二姐还是不要去求情为好。”萧慕凰看着萧芮,平静地说道。   五王女府,萧芮骂萧一诺的那番话,她都听见了。   是以,她愿卖一个人情。 第142章 老五,不要怪母皇狠心。   萧芮止步,侧眸看向萧慕凰。   她没有看到萧慕凰眼里有半分幸灾乐祸,或是嘲笑。   “她是我妹妹。”萧芮低低地道。   萧慕凰手指微微一紧。   只听萧芮又说:“虽然一诺不是我一父同胞的亲妹妹,但我和一诺的感情,比你和萧立忻——深得多。”   说完,萧芮扯回自己的衣袖,大步跟了上去。   萧慕凰薄唇轻轻抿紧了。   萧芮……在提醒她。   上辈子萧芮大概也是瞧不上她的吧,所以从头到尾冷眼旁观萧立忻算计她。   但这辈子,萧芮却居然隐晦地提醒起她来。   萧慕凰自嘲地勾了一下唇,转身,朝相反的方向大步走去。   ……   御书房。   萧一诺跪在地上,低着头不敢看上方的女帝。   女帝从萧一诺进入御书房,跪地认罪开始,便没有开口说过一个字。   她一直看着萧一诺。   视线并不严厉。   却让萧一诺感觉到无形的、巨大的压力。   “你是不是觉得朕这个母皇,不但偏心,还很无情?”   良久,女帝才轻轻叩了一下御案,淡声开口。   “儿臣不敢。”萧一诺便是心中确实如此想的,也不敢在嘴上承认。   她便是被处死,也没什么。   但她不会再继续触怒母皇,不然母皇会把对她的厌恶,转移到二姐身上去。   她绝不能拖累二姐。   “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跟朕说心里话。”女帝看着萧一诺,“待会儿你领旨谢恩,踏出御书房这道门,朕便不会再见你,你想说什么,朕也不会再听了。”   萧一诺心口犹如瞬间被一记重锤!   这是母皇……最后一次见她……   萧一诺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不等女帝再开口,她便伏在地上,泣不成声。   女帝看着骤然失态的萧一诺,良久才收回视线。   明黄色的袍袖下,十指微微收拢。   似乎在克制着什么冲动。   许久许久之后……   萧一诺哭声渐止,她终于稍稍平复了心情,抬起头来:“母皇若真要儿臣说,儿臣愿意跟母皇说一次心里话。可这些心里话,都是儿臣自己的想法,跟二姐无关。儿臣希望,母皇便是生气,也不要迁怒二姐。”   女帝轻轻靠向椅背,“好,朕答应你。”   萧一诺是信任自己母皇的,她知道她母皇一向重诺。   于是,她便深吸一口气,说道:“儿臣跟在二姐身边,二姐待儿臣如亲妹,儿臣恨不能碎骨以报……可南阳元年,母皇刚刚登基为帝,大姐便虐死了二姐的猫。母皇,您知道当时大姐对儿臣和二姐说什么吗?”   “她说什么?”女帝很平静地问道。   萧一诺看着女帝,一字一顿地用萧立忻当时的语气重复:“正宫都没养猫呢!”   那傲慢的,挑衅的,甚至是警告的语气,萧一诺学得是惟妙惟肖。   “就因为这句话,你们便起了争位的心思?”女帝神色不辨喜怒。   “没错!”萧一诺重重点头,“那时儿臣还小,可那只猫的惨死之状,一直伴随儿臣长大,成为了儿臣的阴影!儿臣跟二姐说,以大姐的残暴与狂妄,若她登基,儿臣等人必定不得善终!”   女帝眸色微动,想起大女儿平日里的谦恭有礼,温文尔雅……眼底闪过一抹淡淡阴霾。   不过,她并未对这件事予以评价。   而是淡淡地问道:“所以,这又与凰儿有什么关系?莫非,当年忻儿是抱着未满周岁的凰儿虐死你二姐那只猫的?”   萧一诺呼吸一窒!   片刻后,她微微垂下了脑袋:“儿臣……不该……这样对幺幺。”   “你也喊她一声‘幺幺’,你也知道你是姐姐。”女帝摇了摇头,“可惜,你没有做到一个姐姐对妹妹的爱护,反而勾结外人陷害妹妹。你知不知道,朕作为你们的母亲,有多痛心?”   萧一诺抬起头来,看着女帝微红的眼眶,瞬间忍不住哽咽出声:“可是母皇,是您先偏心的啊……”   “朕怎么偏心了?你们从小都在皇家书苑念书,每一个王女的吃穿用度都是一模一样的,朕并未给谁多一分,给谁少一分。如果你说的是封王……”   女帝眼神犀利地看着萧一诺,一字一顿问道:“你上过战场吗?给南阳立过大功吗?朕若封你为亲王,你能让满朝文武口服心服吗?”   “那程昱呢?”萧一诺反问,“母皇不是一开始就把程昱之子留给幺幺的?”   “朕作为你们的母亲,不会亏待你们任何一个女儿!但朕同时也是南阳之主!”   女帝站了起来,终于端出了帝王之威,“这天下,只能选一人来坐,而不能分成八份,公平地给你们八姐妹!所以,朕只能从你们之中,选一人为帝!谁有这个本事,朕就扶持谁!”   萧一诺心里是敬畏的,可她觉得自己难逃一死,索性便死也要死个明白。   于是大着胆子继续问道:“按母皇这么说,幺幺有天下文人支持,又有三军将士誓死追随,她才是最有资格继承大统的,那母皇又为何只给幺幺封王?母皇此举不是在昭告天下,幺幺为亲王,为帝王之臂膀,那坐上皇位的就是大王女萧立忻吗!”   女帝听了这话,并没有再说什么大道理。   她淡淡一笑,坐了回去。   “满朝文武,谁不是天天揣摩朕的心思?但,能轻易被人揣摩出心思的帝王,坐不稳这江山。”   女帝说完这句话之后,便将御案上的圣旨丢在了萧一诺面前,“拿着圣旨,离开京城,远离这是非之地吧。”   萧一诺怔了怔,慢慢地颤手捧起面前的圣旨。   待她看到圣旨上面那一句‘于宗籍除名,贬为庶人,永不得回京’时……   瞬间,泪如雨下。   母皇……不要她这个女儿了……   “母皇!”萧一诺忽然像是醒悟了什么,一下子抬起头来,挣扎着爬向她母皇,“儿臣知错了,您不要赶儿臣走……儿臣再也不敢了……”   但,两名皇家暗卫迅速从梁上一跃而下,将她死死地按在了地上。   “母皇……儿臣知错了……儿臣知错了……您宽恕儿臣一回吧,母皇……”   “带下去。”女帝看着哭得不成体统的萧一诺,终究狠下心肠,摆手下旨。   “是!”   皇家暗卫立刻将萧一诺押了出去。   待御书房内只剩下女帝一人时,女帝才闭了闭眸。   逼退眼中泪意。   老五,不要怪母皇狠心。   母皇宽恕了你这一次,你便还会有下一次……   母皇可以一直宽恕你,但你将来为帝的姐妹——不会一直宽恕你。   让你离开,是为了保全你的性命…… 第143章 她才最有可能被立为太女   五王女萧一诺被贬为庶人,永不得回京的消息,一下子震惊了朝野!   南阳建朝十六载,太女还未立,便有王女被贬为庶人,何等大事!   二王女派的官员们,纷纷准备好了折子上奏。   但,很快她们就收到了来自皇贵君的提醒——莫插手此事。   尽管疑惑,可她们还是按下了写好的奏折。   而此刻的乾心宫门口,冬日寒风凛冽,二王女萧芮跪在地上。   一动不动。   臧内侍第四次出来劝说:“二王女,陛下心中也不好受,您就别为难陛下了,请回吧……”   萧芮冷静地道:“本王身为母皇亲女,只是想见母皇一面,这也算是为难吗?”   臧内侍苦笑:“二王女若是只想看看陛下,那自然不算为难,可您为了什么来的……您和老奴都清楚吧……”   “既然臧内侍清楚,那就更应该清楚——本王不见到母皇,是绝对不会走的。烦请臧内侍,帮忙再通传一声。”萧芮跪在地上,拱手说道。   臧内侍看着一脸坚持的二王女,无可奈何地再度转身回到殿内。   “陛下,二王女还是不肯走,执意要见您……”臧内侍来到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的女帝身边,低声禀道。   女帝抬起微带血丝的眸子,顿了片刻,才道:“去找皇贵君。”   臧内侍心里一凛,躬身领命:“是,陛下。”   女帝继续伏案批阅奏折。   待看到一封礼部的折子时,她手中的御笔一顿,面色冷冽了起来。   手下败将,还敢提与南阳联姻?   她萧慎的儿子,是她们娶得起的吗!   女帝面色冷沉,随后便画上了一个大大的、醒目的×。   ……   臧荣到了皇贵君寝殿,委婉地表达了女帝的旨意之后,皇贵君便款款起身:“有劳臧内侍了,本宫这就去将芮儿带回来。”   “多谢皇贵君体谅。”臧荣顿时松了口气。   很快,皇贵君便随臧荣到了乾心宫的宫门前,淡淡看着跪在地上的萧芮,道:“起来,跟本宫回去。”   萧芮磕了一个头:“父君明鉴,儿臣只是想见母皇一面。”   “本宫的话你都不听了?你想让天下人都骂你一句‘不孝’吗?”皇贵君语气仍旧是淡然轻柔的,但用的字眼,无比之重。   萧芮一窒之后,只能叩首领命:“儿臣……遵命。”   随后便起了身,亦步亦趋跟在了皇贵君身后,去往皇贵君宫殿。   “恭送皇贵君,恭送二王女……”   臧荣大大松了口气,送完皇贵君与二王女两父女,赶紧就回女帝身边伺候着了。   皇贵君将萧芮带回自己宫殿之内,屏退了左右之后,淡淡道:“你五妹的事,莫要再插手了,便是本宫,也左右不了你母皇的决定。”   “可是父君,五妹她都是为了儿臣才会……”萧芮眼眶微红,都是她没盯着五妹,才会让五妹犯下这么大的错!   母皇的惩罚……太重了……   她当时就在殿外,听着五妹的哭喊求饶,她心都快碎了……   五妹从不曾如此失态过……   “她的确是为了你才会这么做,但她也的确做错了。”皇贵君轻轻一叹,“本宫对你二人,一视同仁地教导。从小到大,本宫便告诉你们——你们母皇眼里是揉不得沙子的。你听进去了,她却未曾记在心里,所以才会闯下今日这等大祸。”   “那我们便坐视不理吗?”萧芮忍不住道,“五妹是为了儿臣才落得如此下场,若儿臣不去求情,旁人如何看待儿臣?”   皇贵君看着萧芮,淡淡一笑:“你跪也跪了,求也求了,你母皇连见都不见你,旁人还能说你什么?做到这一步,便可以了。过分了……只会让你母皇觉得你在演戏。”   演戏?   萧芮怔了怔,总觉得她父君这句话,好像意有所指?   “你母皇今日未曾早朝,礼亲王率群臣离开金銮殿之时,君后派人将礼亲王传了过去。据说……礼亲王出来时,手里多了一道折子。”皇贵君淡淡说道。   萧芮面色瞬间微变:“是大姐写的奏折?”   “应当是。”皇贵君端起一旁的茶,抿了一口,淡道:“却是弄巧成拙。”   萧芮一下子听明白了:“大姐是想以此在母皇面前刷脸,但对于母皇来说,她此举却是过于惺惺作态。因为她不可能这么好心,真的想让五妹脱罪。”   “你母皇,可不是容易糊弄的人。”皇贵君颔了一下首。   随后,皇贵君又道:“至于本宫,还有你,可以求情,但不能过于。否则,于你母皇而言,也是一种为难,甚至是逼迫。因为这一次你五妹确实错得离谱,甚至牵扯到了那前朝的江郡,你母皇是绝对不会饶恕你五妹的。”   萧芮这才明白,为何她父君没有去她母皇面前求情。   因为她父君看得清楚,五妹会被重惩。   丝毫转圜余地都没有。   既然明知不可能,又何必去跟母皇作对呢?   “芮儿,你要记住——陛下先是你的母亲,然后才是帝王。你八妹,这一点便做得极好。”皇贵君深深地看进萧芮眼底,“你明白父君的意思吗?”   萧芮心里震了一震!   她懂了。   她今日这一跪,看似对萧一诺有情有义,实则为难了母皇。   等同于……不孝。   既然母皇圣旨已下,宗人令也已经领命,她就该明白这是绝无转圜的事情。   那她便是要为一诺做点什么,也应从别的方面着手去帮一诺。   而不是去跪求母皇收回圣旨。   堂堂帝王,怎么可能朝令夕改呢?   萧芮被点醒过来,顿时跪下认错:“儿臣知错,谢父君提点!”   “还有一事。”皇贵君招了招手。   萧芮顿时起身,走近到皇贵君身前。   “芮儿,你对你八妹,怎么看?”皇贵君深深地看着萧芮,问道。   幺幺?   萧芮迟疑了一下,答道:“幺幺自小得宠,如今立了大功,更是深得母皇宠爱。若非她年纪最小,只怕大姐也争不过她。”   皇贵君顿时轻轻勾唇:“果然跟本宫预料的一样。”   “父君?”萧芮不解。   “本宫却以为,她才是最有可能被立为太女的王女。”   皇贵君一句话,令萧芮顿时大吃一惊:“这怎么可能呢?父君,母皇已经立她为礼亲王了啊!”   “南阳才刚建朝,何曾有过规定亲王不能入住东宫?”皇贵君淡淡一笑,“以你母皇的性情,另制新规也未必不可能。再说了,礼亲王可以立,也可以废,不是吗?”   萧芮整个人都震惊到无以复加,说不出话来。   “芮儿,你要好好想一想,倘若最后当上太女的不是你大姐,而是你八妹……你该何去何从。”皇贵君看着萧芮,轻声提醒。   萧芮彻底怔住了。   如果太女不是萧立忻,而是幺幺…… 第144章 他就想……求一个真相。   萧芮失魂落魄地离开之后,皇贵君依旧端坐殿内,淡淡品着手中香茗。   一旁,皇贵君的陪嫁内侍轻声道:“贵君,陛下对您恩宠有加,经年不衰,您为何不替二王女争一把呢?”   恩宠有加,经年不衰?   皇贵君眸光微微一闪,片刻后,放下茶杯笑了起来:“你有没有发现,本宫与八王女……眼睛有点像?”   什么?   陪嫁内侍呆了呆,完全没明白自家贵君这句话的意思。   “好了,本宫想一个人待会儿,你退下吧。”皇贵君摆了摆手。   “是,奴告退。”   待内侍退下后,皇贵君才微微叹了口气,起身走入内殿之中。   他缓缓走到铜镜前,落座。   看着铜镜里那双眼睛,皇贵君轻轻地勾了勾唇角。   陛下纳他的那一年,他才十七……   那时,他青涩得还跟个孩子似的。   陛下长年在外征战,对闺房中事倒也不是很热衷。   是他自己争气,才第三回 ,便怀上了芮儿。   后来,便是漫长的独守空房……   不过,陛下还算雨露均沾,唯独也就是对正夫似乎较为冷淡。   所以,他们兄弟长年以来都算和睦。   直到陛下登基之后……   皇贵君缓缓伸出手,摸着铜镜里那双狭长的凤眼,轻轻勾唇。   恐怕连堂堂君后都不知道,为何陛下登基之后,突然对他这个侧夫宠爱有加吧?   短短几年,他便高坐到了皇贵君的位置。   除了陛下……   谁也不知道。   而他,多年以来有所猜测,却苦于无法证实。   但他想,到了陛下立太女的时候,他的猜测……可能就能得到证实了。   皇贵君收回手指,浅浅低眸。   余生不多。   他就想……求一个真相。   ……   萧慕凰从皇宫里出来,回到王府。   沐浴换衣之后,她本想躺下休息,却是丁点睡意都没有。   但这节骨眼上,她也不好带程朝玉出去游玩。   还是老老实实待在家中吧。   萧慕凰忍下了出门的念头。   结果傍晚的时候,她那一向深居简出的六王姐萧瑾卿竟然来了。   她随即想到萧一诺被贬为庶人一事,便眸光一闪,上前笑道:“六王姐竟然舍得来我府上?我可真是受宠若惊啊。”   “嗯,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萧瑾卿脸色依旧那么苍白,长年被药侵蚀的身子,透出淡淡的药香味。   “说吧,什么事?”萧慕凰在萧瑾卿身侧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我希望,你能替你五姐去跟母皇求个情。”萧瑾卿说着,咳嗽了几声,又道:“母皇最疼你,且你五姐此次招惹的又是你,若你去求情,母皇一定会网开一面。”   萧慕凰就猜到是为此事,不过她倒没有想到,萧瑾卿会为了萧一诺来找她出面。   平时可没见这两位姐姐关系有多好啊?   “六王姐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萧慕凰一脸无奈,“说句实话吧,圣旨还没出宫,我就知道了。我当场给母皇跪下,求母皇小惩大诫即可,但母皇却说……她可以原谅五王姐,南阳之主——不能。”   萧瑾卿一怔。   “五王姐不该去找江郡。”萧慕凰摇头,叹气,“若五王姐找的是别人,母皇顶多打她一顿板子就是了。可江郡……”   她深深地看着萧瑾卿,“六王姐应该知道,江郡的身份有多特殊。而她下手的对象,还是程家。程家在南阳的地位有多崇高,这不用我一个武将来跟六王姐分析吧?五王姐犯的是众怒,往重了说就是勾结前朝,形同谋逆,母皇想轻拿轻放都不成啊。”   萧瑾卿微微抿唇,说不出话来。   “六王姐其实也不用担心,母皇现在不是在气头上吗?不是为了平息众怒吗?等过个一两年,我立个什么大功的时候带上五王姐,让五王姐也分一杯羹,到时候母皇心情一好就原谅五王姐了嘛!至于现在……哎呀我们干嘛非要在母皇震怒的时候去触霉头呢?”   萧慕凰嘻嘻笑着拍萧瑾卿的肩膀道。   仿佛萧一诺被贬为庶人不是什么大事儿,随时可以朝令夕改似的。   萧瑾卿:“……”   她有没有可能,找错了人?   她高估萧慕凰了?   不。   她还要再试上一试。   萧瑾卿又咳嗽了两声,才道:“你知不知道,你五姐为何要这样对你?”   “因为她是二姐的人,我是大姐的人。阵营不同,必然针锋相对。”萧慕凰叹了口气,直言不讳地答道。   “不,是因为一只猫。”   萧瑾卿的话,让萧慕凰骤然抬眼。   一只猫?   看着萧慕凰眸中的微讶,萧瑾卿苦笑一声,说起了南阳元年的虐猫事件。   许久,萧慕凰都没吭声。   萧瑾卿说的是萧立忻,是她‘亲大姐’,为防万一,她还是不能随便发表言论。   鬼知道这位六王姐肚子是白的还是黑的!   重活一世,她可不会再犯蠢了。   不知道如何说,便干脆闭上嘴巴不说。   “幺幺,所以你明白为什么你五姐会这么急了吧?因为你被封为礼亲王,东宫之主……便是大姐。”萧瑾卿叹了口气,“这对你五姐来说,无疑是非常沉重的打击。所以,她才想毁了你的名声,让大姐失去你这么大一个助力。”   萧慕凰看了萧瑾卿一眼,轻咳道:“那五王姐这么做,反倒是害了二姐。如果不是我在母皇面前替二姐说好话,说二姐完全不知道五王姐私底下听了那江湖败类的话,找了江郡做下此事,母皇还要罚二姐呢!”   她可是真在母皇面前说过萧芮的好话的,不怕萧瑾卿去打听。   萧瑾卿看着萧慕凰,似乎欲言又止。   “六王姐想说什么就说吧,我不会告诉别人的。”萧慕凰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也不会告诉大姐三姐和四姐。”   萧瑾卿顿时轻轻勾唇,笑了。   别人……   甚好。   “幺幺,我希望,你能争一争那个位置。”   萧瑾卿温柔地看着萧慕凰,轻声说道:“如今,只有你能与大姐争上一争,而你若争到了那个位置……绝不会像大姐对二姐五姐那样,对不对?”   萧慕凰‘啊’了一声,身子坐直,面露不可思议的震惊之色。   心底,却在冷笑。   这萧瑾卿……呵,试探她吗? 第145章 她是个俗人。有仇必报的俗人。   萧瑾卿看着萧慕凰的震惊神色,又微微笑了一笑。   她从袖中掏出一物。   递给萧慕凰。   “幺幺,倘若你一心只想当大姐的左膀右臂,那此物你莫要打开,付之一炬便是;但若你有心与大姐一争,便打开此物吧,六姐拼着这孱弱之躯也会帮你的。”   萧瑾卿将那物塞到萧慕凰手上之后,便起身离开了。   显然,早有准备。   萧慕凰久久坐在原位上,没有动一下。   视线,久久落在萧瑾卿离开的方向。   尽管那里,早就空荡荡了。   前世萧瑾卿很早就自请离京了。   这是个绝对聪明的人。   虽然前世她一心扑在邓明若身上,不怎么关心身边事,却也在萧瑾卿离开京城时,被众多姐妹邀请着一起为萧瑾卿喝酒饯行。   那时,萧立忻才刚当上太女。   如今一想……怕是萧瑾卿早就看清萧立忻的狠毒,所以聪明地躲远了。   而她一无兵权二不在京城,萧立忻如何狠毒也没有名目去对付她。   不像自己……   就因为一个邓明若,被萧立忻冠上了‘淫乱后宫’的罪名!   想起前世之耻,萧慕凰狠狠捏紧手中萧瑾卿给她的物件!   她是个俗人。   有仇必报。   便是她有朝一日如母皇般,立志做一个旷世明君,她也不会放过萧立忻和邓明若!   不过,那是以后的事情了。   眼下……   萧慕凰稍稍平复了心情,低眸看向萧瑾卿塞到她手里的物件。   迟疑了许久,她才打开了物件。   这是一个很小的黑木匣子。   而黑木匣子里,装着两块小小的虎符。   合起来,是一个完整的虎符。   虎身之上,刻着一把青铜宝剑。   这是……   萧慕凰瞳孔猛地一缩,瞬间站了起来!   前朝那支十分厉害的青铜军虎符!   萧瑾卿怎么会有!   ……   事关重大,萧慕凰思来想去,最后去了程府见程老太傅。   因为她身边现在可商量可信赖之人,无非就是龙蕴、李元韶、程老太傅三人。   但前朝青铜军虎符,事关重大,她不能也不敢跟龙蕴和李元韶去商量。   唯有程老太傅,如今以她老泰山的身份,是绝对不会泄露给任何人半个字的。   而且程老太傅是前朝太傅,对这支青铜军想必比其她人都要清楚得多。   待萧慕凰与程老太傅在书房里坐定,萧慕凰拿出前朝青铜军虎符给程老太傅过目之后,程老太傅就眼闪泪花,摩挲着那两半虎符,哽不成声了。   但程老太傅很快就拭去了眼泪,歉然道:“王女见谅,老臣并非怀念前朝,只是……想起了当年的皇太女。”   萧慕凰点头:“本王明白,老太傅是重情重义之人。”   程老太傅苦笑了一声,道:“老臣只是个俗人,无法力挽狂澜,只能怆然退隐。随后又不得不顺应天命,效忠当今陛下。”   萧慕凰正待说点安慰的话,程老太傅却将虎符还给她,神色凝重地道:“六王女,不可小觑。”   萧慕凰握住虎符,心中一凛:“老太傅的意思是……”   “陛下登基前一年,六王女早产,出生起便十分孱弱。”程老太傅深深地看了萧慕凰一眼,“老臣虽在深山之中,却也时常收到一些旧友的信件,所以知晓一些内情。”   内情?   难不成萧瑾卿身上还有什么隐秘的内情?   萧慕凰心头狐疑,面上却点着头,听程老太傅继续讲下去。   只听程老太傅道:“当年陛下领兵……起义,收服一些势力时,免不了会被提出联姻。而陛下遇上的最强作战军队,便是这支青铜军。虽然陛下最后胜了,但青铜军却并未灭亡,她们蛰伏了起来,而陛下也没有对她们乘胜追击。”   联姻……   青铜军……   萧慕凰心里琢磨着这二者之间的关系。   “六王女的生父,当年是陛下的侧夫,但陛下登基前一个月却病逝了。”程老太傅看着萧慕凰,低声道,“且,陛下登基多年,虽对六王女爱护有加,可并没有追封过六王女的生父……”   萧慕凰一震,坐直了身体:“老太傅的意思是说……”   “陛下乃南阳开国帝王,身边之人多少也牵扯到前朝,尤其这后宫……难说。”程老太傅喟叹一声,摇了摇头,“若非是王女,老臣是绝不会说起这些的。”   “本王明白,本王也是感觉此事事关重大,所以也只敢来老太傅面前说。”萧慕凰说着,又连忙问道:“老太傅可是觉得,本王这位六王姐的生父……就是青铜军的什么统领人物?”   程老太傅淡淡一笑:“自然,否则六王女怎么会有完整的青铜军虎符?”   本来这青铜军虎符,设计时便是两半。   一半在帝王手中,一半在军队将帅手中。   只有帝王将自己的一半交给将帅,两块虎符合二为一成为完整的虎符,才可调动军队。   但六王女不可能是前朝后裔——女帝不可能做这种事。   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六王女的生父,可能是当年青铜军将帅之后!   而女帝当年为拉拢青铜军,娶了六王女的生父!   所以,六王女才能得到青铜军的虎符。   程老太傅所想的这些,萧慕凰很快也想明白了。   她顿时恍然大悟——难怪前世萧瑾卿会早早请辞离京,原来萧瑾卿有退路!   退到青铜军的保护地带,萧立忻一时半刻便奈何不得萧瑾卿。   何况那时候萧立忻早已经内忧外患,前有程老太傅一头撞死在金銮殿上,天下文臣激愤;后有李清虎视眈眈,估计也给萧立忻找了不少麻烦,便更没有空去理会一个离开京城的萧瑾卿了。   这可真是应了那句古话,‘失道者寡助’了。   萧慕凰忽然眸色一凝:“那六王姐的生父岂不是被……”   “不可说,不可说。”程老太傅连连摆手。   此事毫无证据,胡乱猜测可不是她程昱的作风。   萧慕凰顿时心领神会,便也不再去管这十几年前的风风雨雨,只看着手中虎符,道:“六王姐如今将这青铜军的虎符交给本王……当真是想让本王去争位?”   还是……另有心思?   青铜军,当真只听虎符的调令,而不是效忠萧瑾卿这个统领后人吗?   “那就要看王女怎么用它了。”程老太傅含笑道。   萧慕凰一怔,随后抬头:“老太傅的意思是……”   “一把锋利的刀可以杀人,但要是用得巧,它也可以救人。”   用得巧……便可以救人……   萧慕凰手掌缓缓合拢,紧握虎符,微微眯起了眼眸。 第146章 陛下心中有一个人   后宫。   皇贵君殿。   “奴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殿门外的声音,惊醒了刚刚进入梦乡的皇贵君。   他忙披了外袍下床,到门口福身跪迎:“臣侍给陛下请安……”   “快平身。”女帝大步上前,稍稍弯腰,将皇贵君扶了起来。   “谢陛下。”皇贵君起身,轻声道:“陛下怎么突然过来了?”   陛下从来不曾这样过……   难道,是因为诺儿的事?   “朕刚批阅完奏折,抽空来的,打扰你休息了吧?”女帝笑道。   皇贵君一边随女帝往殿内走,一边抿唇轻笑:“陛下肯来,臣侍只会高兴,何来打扰一说?”   女帝侧眸看了看皇贵君,视线掠过男人的眼睛,唇角微微勾了勾。   待两人到榻边落座,女帝才看着皇贵君,道:“老五的事情,朕怕你不高兴。”   提起五王女萧一诺,皇贵君笑意淡去一些。   但他很快打起精神,轻叹道:“是诺儿错得太离谱了,臣侍不敢去见陛下,也是怕陛下不高兴。毕竟……诺儿从小和芮儿一同长大,是臣侍没有教好她们。”   女帝摇摇头:“这怪不得你,朕知道。你对两个孩子是同样的管教,当年若不是你细心照顾,老五哪里能走出那等阴影……”   说着,女帝又感慨了一句:“老五六岁时报复那宫侍,被你罚跪打手心,之后跑来跟朕告状说你待她不好,朕就知道这孩子难管……却是没想到,她都娶夫生女了,性情还是这么乖张。”   那时,她看着手心通红跪在她面前的一诺,只上前将人拉起来,说了一句‘你犯了错,你父君若不打你,才是真的待你不好’。   再往后,一诺长大了,渐渐地就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了。   皇贵君苦笑一声:“诺儿不比芮儿,她小时候吃过很多苦,都成为了她心中挥之不去的阴影。”   提到阴影,女帝便拉过皇贵君的手,轻轻拍了拍:“那只猫的事情,你怎么这么多年都没跟朕说起过?”   “彼时百废待兴,陛下国事繁忙,臣侍怎能用一只猫来使陛下烦恼?”皇贵君失笑地摇头。   那时他还不是皇贵君呢。   而正宫,又岂是他惹得起的。   陛下登基十六年,身边没纳过新人,他们这些早年嫁给陛下的夫郎,一直相安无事,井水不犯河水,他早就习惯了。   “朕看忻儿,不太行。”女帝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道。   皇贵君眸色微动,并未接话。   “芮儿行事又过于稳重,而帝王需要有大刀阔斧的气势。”女帝接着说道。   皇贵君依旧没有接话。   “至于老三老四,一直都是跟着忻儿的,没有野心。”女帝又说,“老六身体不好,老七嗜武好斗。呵,朕这江山,倒是一时半刻选不出继承人了。”   皇贵君好笑地抬眸:“那礼亲王呢?陛下就唯独没提礼亲王了。”   “她还有一关没过。”女帝看向皇贵君,“也许,过不了。”   “哪一关?”皇贵君怔了怔。   “弱水三千,帝王不能只取一瓢。”女帝淡淡说道。   皇贵君听到这句话,笑意微微淡去。   这一点,不是像陛下吗?   “不过,程昱教出来的孩子,是个好的,有容人之量。”女帝笑了笑,“只要凰儿自己不犯糊涂就行。”   皇贵君想到程府那小公子,又想到赏花宴上传出来的事儿,心中淡淡一哂:但凡有容人之量的男子,要么,是强颜欢笑掩饰伤痛,要么,并非真心喜爱毫不在意。   不过那程小公子……   可能二者皆不是。   只是,还没遇到,便以为自己可以大度。   待到她日,礼亲王身旁真的有了新人,便大度不起来了。   “陛下,臣侍有一事不解,不知当不当请教陛下。”皇贵君知道自己可以一直不说话,陛下通常也只是朝他倾诉一二罢了。   但他此刻,便是忍不住想问。   “何事?”女帝对皇贵君一向温和,十几年来都不曾大声过。   “礼亲王若只喜欢亲王夫一人,但亲王夫肚子争气,成亲后便接连为礼亲王诞下女、子,那么礼亲王只取一瓢,还是不能过关吗?”皇贵君轻道。   女帝手指轻轻捻了捻龙袍,没有回答。   良久之后,女帝忽然看向皇贵君,温和一笑:“下月,属国将派使者来朝。她们想娶一名朕的皇子回去,朕打算让芮儿负责此次接待事宜。”   皇贵君一怔之后,眸露担忧:“可芮儿没有经验,事关南阳国威,她会不会出什么差错?”   “朕会让礼亲王与鸿胪寺卿协助她,你放心。”女帝轻轻拍了拍皇贵君的手背。   皇贵君听言,便点了头:“有礼亲王和鸿胪寺卿在,相信芮儿不会出什么大乱子,陛下的安排极好。”   话说到这里,女帝便起了身。   “时候不早了,你去床上继续睡吧,朕在外间歇会儿。”女帝含笑看着皇贵君,说道。   皇贵君知趣地福身:“是,陛下,臣侍遵旨。”   女帝看着皇贵君走去内间的背影,视线很快收了回来。   片刻后,才在榻上和衣躺下。   内殿的雕花大床上,皇贵君侧身而卧。   一双狭长的眼睛,泛着些许疲惫。   他从来不怀疑陛下是要为谁守节。   女子没有守节一说。   所以陛下只是……不想。   而八王女是陛下的最后一个孩子,此后宫中再无所出。   若陛下心中有一个人,那这个人会是谁?   为何八王女越大,那双眼睛越与他相似?   陛下登基之后,他一路晋封的原因,是不是八王女?   为何……陛下那么宠爱八王女,却从不在君后寝殿留宿?   哪怕只是做做样子?   他实在……无法控制自己不去多想。   ……   龙蕴着实没有想到,李元韶老将军会请她过府一叙。   待她换上得体装束,来到李府之上后,就被李元韶的亲卫领进了书房。   “老将军。”龙蕴拱手一拜。   李元韶挥了挥手,亲卫立刻退下,关上书房门。   “先生请坐。”李元韶起身,来到待客的座位落座。   “谢老将军。”龙蕴谢过之后落座,见手边有一杯热腾腾的茶,显然是刚刚她进书房之前,李府的下人奉上的。   李元韶并不卖关子,直接开门见山地道:“此次五王女一事,先生心中,恐怕早有沟壑吧?”   龙蕴一怔,片刻后才回道:“老将军,草民的确有一些卜卦的本领,不过……”   “我跟先生讲个故事可好?”李元韶笑了一笑。   龙蕴深知今日并非‘讲故事’这么简单,但还是拱了拱手:“草民洗耳恭听。”   “前朝历史上,有一位很宠自己侧夫的亲王,而侧夫身怀六甲,彼时叛军刚好攻入她的封地,她立刻率兵迎敌。就在她与叛军激烈交锋时,封地内出了叛徒,里应外合破了东城门,杀入了她的王府之中。”   “王府之中,自然有可护主的亲卫。她们沉着应对,杀退了叛军,护住了侧夫。但侧夫却因此动了胎气,导致早产。而他不但早产,还难产。”   李元韶说到这里,轻声一叹:“后来……侧夫为亲王生下一个孩子,接着便撒手人寰了。亲王的亲卫顾全大局,私下决定不给亲王报信,以免影响亲王的情绪。”   “后来亲王击退了叛军,回到王府。”李元韶深深地看进龙蕴眼底,“她发现自己深爱的侧夫难产而死,她的孩子没有了父亲,而她连心爱男人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龙蕴身躯微微一震!   老将军这个故事是在暗示……   “那日王府之内,血流成河,无一人……幸免。”李元韶一字一顿,说完了故事。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   龙蕴霍地站了起来!   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第147章 心疼得眼眶都红了。   龙蕴是什么人,她能听不懂李元韶跟她讲这个故事的用意?   李元韶这分明是已经知道,此次五王女与江郡勾结,她早就卜出吉凶一事!   而且,李元韶还看出她擅自做主……   “老将军是怎么看出来的?”龙蕴半晌,才深吸一口气,镇定地坐了回去。   李元韶既然没有直接跟王女禀明,而是私下请她相见,说明李元韶并不希望王女对她产生什么误会。   李元韶应该是想提点她之后,让她自己去跟王女请罪。   “我是武将,王女也是武将,这么滴水不漏的连环计,不是武将能够想出来的。所以,此事有高人指点。而王女身边的智囊,除了先生你,还有谁呢?”   “所以我便派亲信去找牧统领打听,这才知晓先生早就卜出凶卦,并事先提醒过王女,只可惜五王女动作太快了……”   李元韶说到这里,微微笑了一笑,“但我想,不是五王女动作太快,而是先生留了一手。”   龙蕴被戳破心思,半晌无法开口。   “先生是大才之人,但应知晓伴君如伴虎的道理。虽然王女还不是帝王,可一旦王女想明白这件事,与先生便再也回不到从前了。”李元韶看着龙蕴,轻叹道。   龙蕴老脸一热,片刻后起身拱手:“草民谢老将军提点,卜卦一事……草民确实对王女有所隐瞒……”   很快,龙蕴便将事情始末道出。   原来当初龙蕴的确卜出凶卦,但她细细观察之下,发现凶卦之中隐藏着一丝转机!   也就是,吉凶参半。   这吉凶难测的卦象,通常便掌握在卦象主星手中。   卦象主星,就是萧慕凰。   李元韶听了龙蕴的解释,若有所思:“先生的意思是,此卦看似凶险,可王女却是能令卦象转凶为吉的主星。如果王女应对得当,凶卦就能变成大吉之卦。”   “正是如此啊老将军!”龙蕴神色微微激动,“草民看出王女有很大可能令凶卦转为吉卦,不但能获得一大助力,还能令二王女派自断一臂,草民又怎舍得放弃如此大好的机会?”   “但先生可曾想过,吉凶参半之卦,也很可能彻底应验成凶卦?此次五王女对准王女夫出手,若准王女夫有半分闪失,先生又怎么面对震怒的王女呢?”李元韶看着龙蕴,微微摇头。   她便猜到是如此。   毕竟,谋士通常会对主上留一手。   但自古以来谋士往往会因为这‘留一手’,渐渐失去主上的信任。   因为主上需要的不是喜欢‘留一手’的谋士,而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谋士。   只有如此,主上才不会因为谋士的太过聪明,在心中产生忌惮。   “草民的确是在赌。”龙蕴深吸一口气,点头承认。   好在,她赌赢了。   龙蕴没说出口的是,她一开始选择投效王女,也是在赌。   “我先恭喜先生一声,因为先生赌赢了。”李元韶笑着抬手。   在龙蕴忙说‘不敢’的时候,李元韶才接着说道:“但我还是要请先生在将来,把这种赌与不赌的决定权,交到王女手中。这,才是为臣之道。”   龙蕴看着李元韶片刻之后,忽然彻底醒悟!   李元韶一定还有什么话不能直接跟她说,否则这么一件事,不至于让李元韶如此慎重地对她提点又提点。   这可是天子近臣……   于是龙蕴恭敬地拱手,朝李元韶深深一拜:“草民多谢老将军提点,往后,草民绝不再擅自做主。至于五王女一事……草民稍后便回王府,向王女坦白并请罪。”   李元韶见龙蕴是真的醒悟了,这才起身,扶起了龙蕴:“王女乃武将出身,正需要先生这样的大才,但我实在不愿先生鞠躬尽瘁,反倒失了王女的心。我们既然选择了王女,便一边要尽为臣的本分,一边……也不能逾矩。”   “是,草民谨记在心。”龙蕴此刻是满心的感激,以及佩服。   难怪李元韶能成为女帝的心腹。   她纵然有李元韶所不能的本事,却没有李元韶伴君的经验。   她想跟随王女走更远的路,便要学习李元韶的为臣之道。   从李府离开之后,龙蕴想了想,就回府里让夫郎弄了几根荆条绑在了背上。   “妻主,您何必真让荆条扎进肉里?”龙夫郎心疼得眼眶都红了。   “既是真心请罪,又怎能惺惺作态?”龙蕴忍着疼道。   龙夫郎知道劝不住自家妻主,忍不住哽咽拭泪。   “好了,一点皮肉苦,都让你别看别看了。”龙蕴无奈地从怀里扯出夫郎绣的手帕,塞到龙夫郎手上,“快把眼泪擦掉,我先去请罪了。”   说完,龙蕴匆匆离开。   龙夫郎则站在门口,目送自家妻主远去的背影,眼泪彻底收不住了。   妻主选的这条路,真的太苦……   ……   萧慕凰刚用过晚膳,就听牧湘神色古怪地匆匆来报,说龙蕴背上绑着荆条进府就到书房门前跪下了。   “什么?”她一脸震惊。   龙蕴这是做什么?   怎么还负荆请罪上了?   于是萧慕凰连膳后茶都没喝,起身就大步走向书房了。   牧湘犹豫了一下,没跟上去。   这龙先生负荆请罪呢,她跟去……只会让龙先生难堪。   还是让王女一个人去就好了。   “先生!你这是做什么?”萧慕凰来到书房前,震惊地看着背上被荆条刺出血迹、从而染红了灰色袍子的龙蕴。   一个文人谋士,把自己弄这么惨,这是犯了多大的事儿?   “草民是来向王女请罪的,草民……”龙蕴跪在地上,一五一十地就将自己所犯的‘罪行’给交代了。   萧慕凰本来一脸震惊,但听完龙蕴的‘请罪内容’之后,她脸上的震惊,慢慢转为了沉默。   原来……   她差一点就会失去朝玉。   以朝玉的性子,若真失了名节,绝不会再嫁她为王夫。   她纵然什么都不在意,却恐怕也要付出极大的心血,才能再度拥有他。   幸好……   她扭转了乾坤。   龙蕴也赌赢了。   萧慕凰看着龙蕴,胸口那一丝骤然腾起的怒火,却被前世种种景象死死压了下来。   转瞬便消失无踪。   那是前世萧立忻以太女之尊,亲自去拉拢龙蕴,结果龙蕴却冷然拒绝,随后来朝她拜别,并让她一定不要太过相信萧立忻的场景……   前世,龙蕴赌输了。   但龙蕴仍旧只认了她一个主子。 第148章 朝玉与江山,只能选一个的话   良久,萧慕凰终于轻吐一口浊气,上前扶起了龙蕴——如她母皇一直对李元韶那般。   “王女……”龙蕴心中微酸。   她知道,方才王女沉默良久,就是在心中挣扎。   或者说……平息愤怒。   “这一次,本王不怪先生。”萧慕凰伸手,替龙蕴拿掉嵌入肉里的荆条。   龙蕴自然疼得冷汗直冒。   但她暗暗咬牙,并未吭声。   “可本王不希望,再有同样的事情发生。”萧慕凰丢掉带血的荆条,深深地看进龙蕴眼中,“先生是本王倚重之人,是本王的肱骨,本王愿与先生长长久久地走完未来的路,还望先生万事与本王相商。不然……”   萧慕凰顿了一下,才将最后一句话说完:“不然,本王会伤心。”   龙蕴心里狠狠一震!   不是生气,而是……伤心。   龙蕴瞬间眼眶微红,重重点头:“是,草民记下了,以后,绝不再瞒着王女任何事——任何事!”   萧慕凰知道龙蕴应该不会再犯同样的错了,因为龙蕴是个聪明人。   同样的错,聪明人只犯一次。   但,她还是看着龙蕴,强调了程朝玉对自己的重要性。   “关于朝玉,先生一定要知道一件事——对本王来说,朝玉和江山,一样重要。”   龙蕴听得此言,神色瞬间微惊:“王女是说……”   “本王既要江山,也要朝玉。而且,本王绝不允许任何人打着为本王好的名义,让朝玉受到任何伤害!”萧慕凰加重了语气,说道。   龙蕴认识到的‘错误’,是她从李元韶身上所领略到的‘错误’,也就是她不该自作主张,替主子做决定。   但她万万没有认识到的,是一个男人在她发誓结草衔环效忠一辈子的主子心里,重要到和江山一样……   她怔忡了片刻后,下意识地问道:“恕草民斗胆,倘若王女夫与江山之中,王女只能选一个……王女会怎么选?”   萧慕凰并未正面回答,而是笃定地说道:“朝玉和江山不会发生冲突。”   程家人自律且没有野心。   朝玉也不会做任何让她为难的事。   “如果……”   如果敌人如江郡这般,掳了准王女夫,逼王女放弃江山呢?   王女会怎么选?   龙蕴本来还想‘如果’一番,但话到嘴边她忽然又咽回去了。   王女与程小公子正情浓,她问这种话不是煞风景吗?   也许……王女以后遇到的优秀男子多了,便不至于说出‘江山和男人一样重要’这种话了。   萧慕凰看着龙蕴,知道龙蕴没出口的‘如果’是什么,但龙蕴选择放弃问出口,她也就没有追问,只道:“先生受了伤,本王让府医给先生上些药。”   “是,多谢王女。”   随后,萧慕凰便唤来了亲卫,带着龙蕴去找府尹上药了。   而萧慕凰走进书房,久久沉思。   她要走上九五之尊那个位置,也要朝玉一生相伴。   但对于她身边辅佐她的人来说,阻碍她成功的男人,就是累赘。   所以她绝不能寄希望于身边人,与她一样地去重视朝玉。   就好像龙蕴没问出口的那个问题一样……   可若是她母皇,会如何选择呢?   按李元韶说的,她母皇当年很爱她的父亲,而彼时母皇正在征战天下——倘若龙蕴问的那个问题,交给她母皇来回答,她母皇会怎么回答呢?   萧慕凰陷入了久久的沉思之中。   ……   次日早朝后,女帝将萧慕凰召到了御书房。   萧慕凰本以为是朝事,不料女帝却径直唤出了二人:“雁归,玄楚。”   “臣在!”   “臣在!”   两名皇家暗卫顿时现身,跪在地上。   “以后,你们就是礼亲王的暗卫了,朕不再是你们的主子,你们明白了吗?”女帝看着跪在地上的两名皇家暗卫,圣旨下达得清楚明白。   “臣明白,臣遵旨。”   “臣明白,臣遵旨。”   雁归和玄楚朝女帝重重磕头。   磕别旧主。   从此以后,她们就是礼亲王的暗卫,不再听命于陛下了。   萧慕凰看着这一幕,内心惊喜交加!   母皇真是太大方了!   居然赐给了她两名皇家暗卫!   这可是皇家暗卫啊!   便是她身为礼亲王,也是不能养暗卫的,从来都只有帝王才能拥有暗卫。   雁归玄楚磕别了女帝,这才朝萧慕凰叩首:“臣雁归(玄楚),叩见王女!”   “免礼。”萧慕凰免了二人的礼之后,忍不住咧开了嘴,朝女帝深深一躬:“母皇,您真是太大方了!儿臣太感动太开心了!”   “……说的什么话!”女帝哭笑不得地训道。   随后便一摆手,让雁归玄楚二人先行退下。   待二人退出御书房之后,女帝这才对萧慕凰说道:“此次江郡一事,险些令程府蒙难,使你这个堂堂亲王蒙羞。朕思来想去,还是赐你两名暗卫,助你一臂之力。”   “儿臣叩谢母皇恩典!”萧慕凰规规矩矩地跪下去,叩谢皇恩。   “平身吧,又没有外人。”女帝道。   萧慕凰应声后,起身一本正经道:“儿臣磕头可不是磕给外人看的。”   “就你嘴滑!”女帝笑骂道。   “谢母皇夸奖。”萧慕凰嘻嘻一笑。   “……”   女帝懒得跟她贫,随后便问起了她对暗卫的安排:“这两名暗卫,你打算如何安排?”   萧慕凰斟酌了一下,道:“儿臣武功高强,身边又随时有亲卫,贼人胆大包天也不至于对儿臣出手。就像此次江郡事件一样,儿臣的敌人只会朝儿臣的软肋下手。所以……儿臣打算分一名暗卫去程府,保护程家人的安全。”   程家人无官无职,她是不能明着派亲卫去保护她们的,这于礼不合,也会使程家人遭诟。   但暗卫就不同了。   除非有敌人对程家人出手,遇上暗卫,否则根本无人知晓她派了暗卫在程府。   女帝听到萧慕凰那一句‘儿臣的敌人只会朝儿臣的软肋下手’,眸色微微一闪。   仿佛被触动了一般。   萧慕凰半晌没听到她母皇出声,抬眸望去,顿见她母皇眸中,隐有伤痛。   她顿时怔住了:“母皇……” 第149章 越钟情,越要承受蚀骨之痛   女帝很快回过神来。   她没有理会萧慕凰的怔忡与疑惑,只问道:“马上要过年了,过完年便又是新的一年。你打算将你的大婚之期,定在几月?”   萧慕凰只好收起疑惑,答道:“三月。”   “……你就这么急?不怕别人笑话你?”女帝瞬间忘了陈年伤痛,气不打一处来。   “母皇,过完年儿臣都十七啦!儿臣迟迟不娶夫才会被人笑话吧!”萧慕凰振振有词。   女帝:“……”   这话似乎也没毛病。   而且,时间过得真快,居然马上就十七年了……   也不知道,悠凰还有没有在黄泉路上等她。   若是……   女帝摇摇头。   不会的,她经常会梦到他。   他一定还没走。   “母皇,您就下个旨让钦天监帮儿臣看看三月的日子嘛!”萧慕凰见她母皇迟迟不说话,忍不住撒娇道。   女帝再一次回过神来,瞥了萧慕凰一眼,冷哼道:“若三月没有好日子呢?”   “老天爷不会这么残忍的!”萧慕凰面色一变,随后捂住心口,“要实在是没有……那就四月吧。不然,二月也成?了不得儿臣等上一月再洞房。”   “你给朕闭嘴!”女帝怒道,“若是让朕在外头听到你这般说话,朕非打得你屁股开花不可!”   没有半点亲王的样子!   “……不是,儿臣现在是跟母亲说话呢。”萧慕凰被骂的一脸懵。   女帝怔了怔,顿时又气不起来了。   定了定神,女帝维持住帝王风范,冷道:“朕回头让钦天监看看日子再说。”   来年十七了……也是该办了,不然憋出毛病可不好。   她老了,凰儿可还年轻呢!   女帝忽然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说起来,你十二岁便出征去了,你父君也没像给你大姐一样安排几个宫侍给你,你……懂吗?”   “……母皇!”萧慕凰瞪大眼,“儿臣懂!”   “你怎么懂的?”女帝狐疑。   “……反正就是懂。”萧慕凰迅速低下头。   她没吃过肉,还没看过图吗?   再说军营里说这些的多了去了,那些女人还都去过青楼,她没尝过都听得入神,也曾幻想过自己会娶什么样的夫郎,怎么可能不懂?   要不是朝玉还没及笄,她早就忍不住了!   女帝估计萧慕凰便是不懂,婚前也会去找几个姐姐去请教的,毕竟这小女儿一向脸皮厚。   于是,懒得操心再这事儿了。   她转而问道:“若是上半年大婚,那你下半年就该考虑侧夫人选了。”   一提到侧夫,萧慕凰顿时露出微微黯然的神色。   女帝刚一怔,便听萧慕凰道:“儿臣自个儿选的,不好。到时候,还是母皇帮儿臣选吧。母皇帮儿臣选的一定不会差。”   这话里的伤情,一下子就让女帝想起了邓明若。   女帝面色一沉,同时也微微蹙起眉头来。   她想到皇贵君问她的那个问题……   “你这么爽快答应娶侧夫,看样子对程小公子也没有多喜欢?”女帝淡声道。   萧慕凰心里一紧,生怕婚事起变故,忙道:“喜欢的,儿臣喜欢他的。”   “哦,有多喜欢?”女帝像是很随意地问道。   萧慕凰斟酌了一下,回答道:“他知书达礼贤良淑德,而且是程老太傅之子,作为正夫完全无可挑剔,儿臣对他很满意,也会对他好。”   女帝眯了眯眼:“就只有这么一点喜欢?”   “嗯,就跟母皇对父君一样嘛!”萧慕凰佯装轻松地打比方。   女帝内心轻笑一声:那可完全不一样。   不过这话,她自然不会与萧慕凰说。   她只慢条斯理地道:“若只有这么一点喜欢,黎童又为何会死得那般之惨……”   萧慕凰正要辩解,女帝却摆摆手,接着道:“不要告诉朕你是在杀鸡儆猴,因为你已经设计那江郡替你背了黑锅。”   若是要杀鸡儆猴,让人知道她堂堂礼亲王的手段,就不会设计江郡来背黑锅了。   萧慕凰一时间失语。   女帝抬眸,深深地看着她:“虽然你尽力克制,但朕是你的母皇,你是朕的女儿,朕看得——清、清、楚、楚!”   至此,关于男人的话题,既是母女又是君臣的二人,正式摆上台面。   萧慕凰心里‘咯噔’一声!   她想起李清的师父临死前跟她说的那句话。   忽然间,她感觉好像中计了。   不对劲。   就因为李清师父那句话,她一直以为,她前世是输在了男人身上,母皇也是因为她太迷恋一个男人而对她失望。   但现在母皇这么清楚地说,早就知道她在克制,早就知道她很喜欢很喜欢程朝玉。   那么也就是说……母皇并不会因为这种事,对她失望。   萧慕凰醒悟得极快。   她立刻跪了下来,承认道:“儿臣是很喜欢朝玉,回京的时候第一眼就喜欢了,可老太傅说,儿臣不能明着太宠朝玉,这样只会害了他。所以……儿臣才克制感情,不让任何人看出来……儿臣这么喜欢他。”   女帝听萧慕凰承认对程朝玉有很深的感情,微微叹了口气:“太钟情于一个人,并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九五之尊。这种感情对九五之尊来说,太过奢侈,也只会害人害己。”   萧慕凰心里一震。   她母皇口中这个‘九五之尊’,既可以是指以后的她,也可以是指……   她随后想到自己那位无缘得见的生父,瞬间领悟。   但她只能装听不懂,因为她不能让李元韶失去圣心。   于是她迟疑了片刻,问道:“母皇是担心独宠一人,导致外戚作乱吗?”   “朕心里有数,程家人不会。”女帝倒是很笃定地否定了,“朕指的是,如果太钟情于一个男人,就会因为这个男人乱掉心神。倘若这个男人出点什么意外,你越是钟情于他,便越是要承受蚀骨之痛。而身为九五之尊,此刻就很可能做错许多事,害了许多人。”   女帝说到这里,叩了叩桌,语气凝重地道:“你要知道,九五之尊的身份,意味着天下人向你臣服,而你也担着天下人的生死。老百姓犯下大错,只会害死她自己,了不得害死她一家人。但九五之尊做错事,却很可能害死千千万万的人!甚至是……”   “亡、国!”   女帝威严地看着萧慕凰,将最后这两个字,咬得极重。 第150章 他终究还是嫁给了她。   萧慕凰心头遭遇重重一击!   亡国。   这两个字从她身为帝王的母皇口中说出,份量何其之重!   而她也深深地感觉到,母皇是在教她。   母皇希望她能继承这座江山,但母皇同时也是一位圣明的帝王,所以母皇希望给天下百姓选出一位合格的继承人来。   大概……母皇自己承受过失去心爱男人的蚀骨之痛,甚至差点做错事。   所以母皇才会这么不愿意她太爱一个男人。   就像母皇一样。   许久之后,萧慕凰才跪下来,认认真真地说道:“母皇的教诲,儿臣记下了。但请母皇放心,儿臣若选择替母皇分忧,便会两头兼顾。既要维系天下安稳,也不会让后院起火。如此一来,儿臣就不会遇上母皇所说的这种难事了。”   女帝听着萧慕凰的保证,看着萧慕凰认真的表情,轻笑出声:“凰儿,九五之尊也是人,不是神。”   萧慕凰:“?”   所以?   “人是最容易出意外的,有人喝水会呛死,也有人走路会摔死,至于男人……”女帝轻叩御案,“你可以去户部查查卷宗,看看每年有多少男人死于难产。便是朕,也救不了他们。”   萧慕凰心口一紧。   该死的,她怎么忘了生产这一茬儿?   “你若真想当九五之尊,就要承受九五之尊的孤独。便是你对那人有八分真心,你也要强行收回四分来。你可以宠一个人,但不要爱一个人。人生在世,通常两难全,你回去好好想想吧。”女帝说完,闭了闭眼,似乎有些疲倦了。   萧慕凰见状,便跪安告退:“是,儿臣回去好好想,儿臣告退。”   女帝没有再出声,萧慕凰便退出了御书房。   她站在御书房门口,看着下方高高的台阶,再看看漫天乌云。   心情,有些沉重。   ……   “不要……不要……”   程府,院落闺房之中。   程朝玉满脸泪痕,闭着眼睛揪着衣襟,脸色苍白。   他尚在睡梦之中。   也在噩梦之中。   “邓明若!你诬陷本王!”   御花园里,皇宫侍卫手持明晃晃的刀剑,齐齐对准中间一名女子。   俨然……是萧慕凰。   一身宫装的邓明若,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他身边站着的明黄色龙袍女人,正低声安慰着他,同时一脸阴沉震怒。   “萧慕凰!朕是你的亲姐姐!他纵然只是朕的侧君,也等同于你的姐夫!你怎么能做出如此淫乱后宫之事!你真是让朕太失望了!”   “大姐!我没有!我是被他冤……”   “朕不想听你狡辩!朕亲眼所见,还有这么多大臣在场,还能冤枉了你不成?”萧立忻愤怒打断萧慕凰的话,袍袖一拂,下旨道:“来人!将萧慕凰拿下!”   “大姐……”   萧慕凰入狱。   酷刑加身。   曾经鲜衣怒马的女子,双手双脚筋脉尽断,嗓子被毁,生不如死地躺在暗无天日的地牢之中。   梦境外,程朝玉痛苦地低泣哀求,“不要……不要这样……”   而梦境里,一个和程朝玉一模一样的男子,被新帝派人从寺庙里接了出来,送到了残废的萧慕凰床上。   他中了药。   新帝怜悯又温柔地看着他,轻声告诉他:“你们程家不是对她很忠心吗?你的母亲为了保她,骂朕残害手足,死后无颜见先帝,还在金銮殿上以死明志……听说,你也很喜欢她是不是?你连元家小姐的求亲,都给拒了?既然你们程家对她如此袒护,那就陪着她一起下地狱,嗯?”   他很难受。   可他宁可承受万蚁噬咬之痛,也不敢对床上毫无反抗能力的女子如何。   他不是不懂。   当初差点嫁给她之前,他便被宫里派来的宫侍教导过了。   可他不能……   她不喜欢他,她很讨厌他……   新帝说,那药很烈,他要是不做点什么,以后就再也当不了父亲了。   可他看着床上奄奄一息的女子,惨然一笑:难道那歹毒的新帝还能让他生下她的孩子不成?   于是,他咬牙熬了过来。   再后来……新帝派人来盯着他和她成亲。   他终究还是嫁给了她。   一个,为了别的男子悔婚,不要他了的可恶女子。   但他还是喜欢她的。   谁让陛下赐了婚,他姐姐、他母亲常在他面前提她,而他又乔装打扮后偷偷跑去看她,结果被她当成老百姓给顺手救了呢?   那时他就想,她虽然是个粗人,不怎么温柔,可她有一颗很善良的心啊!   噢,她还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   她救下他的那一刻,并没认出他是谁,也很快离开。   但是她的那双眼睛,就这么一直牢牢印在了他心里……   以至于,元荃姐想救程家于流言蜚语之中,母亲和姐姐都答应了,他却怎么都说服不了自己允嫁。   一个男子,一辈子心给了一个人,怎么能变呢?   就好像她一样,她就是喜欢那邓明若,又怎么会变呢?   他不怪她,怪只怪,她情窦初开爱上的人……不是他。   能嫁给她,陪她走完最后这段路,也挺好的。   “不……不……”   沉塘的噩梦,再一次袭来。   程朝玉大口大口喘气,攥着衣襟的手指几乎泛白。   “啊!”   他大叫一声,猛地睁开眼。   许久都没能回过神。   不是梦,不是梦……   不是梦那么简单……   程朝玉浑身被冷汗打湿,衣裳都湿透了,整个人也显得极为虚弱。   昏昏沉沉之际,他起身下床,却一头栽在了地上……   ‘吱嘎’。   外头的小侍听见动静,推门而入,一见程朝玉倒在地上像是晕了过去,顿时吓坏了,大叫着上前将程朝玉扶起。   很快,程府的灯火,全亮了。   才被分配了任务到程府保护程家人安全的皇家暗卫雁归:“……”   很好,来活儿了。   雁归迅速回到王府,潜入萧慕凰的房间,跪地禀道:“启禀王女,程小公子出事了。”   ‘砰’!   萧慕凰一下子摔下床。   她迎上雁归愕然的视线,顾不得起身,一把抓住雁归的衣领:“他出了什么事?”   雁归定了定神,飞快回道:“据属下所知,小公子做了噩梦,半夜摔下床,晕过去了,眼下大夫已经到府,正在给小公子看诊。”   萧慕凰一听,从地上一跃而起,迅速套好外袍就闪身出门了。   王女好快的身法……   雁归默默跟上。 第151章 前世,他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   萧慕凰赶到程府时,程府已经兵荒马乱了。   程老太傅急得不行,几乎要以为谁又害萧慕凰,然后给她儿子下毒了。   不然,她儿子为什么一直噩梦缠身,泪流不止呢?   程万笙也是脸色铁青,跟自家母亲想到一块儿去了。   至于大夫,那更是满头大汗,一脸紧张。   要知道,程朝玉可是礼亲王的准王夫啊,若是在她手上没诊出什么来,延误了病情,她这辈子都完咯!   “礼亲王到了!”下人在外喊道。   大夫手一抖:“……”   她更害怕了。   本来这给男子看诊就很麻烦,隔着床幔啥也不能看,诊个脉还得搭块帕子,加上旁边还有人走来走去,可愁死她这个想好好诊脉的大夫了。   “老太傅,朝玉如何了?”萧慕凰一走进房间,直接大步进入内室,问程老太傅道。   程老太傅右手握拳,砸在左手掌心,一脸挫败:“唉!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梦魇不像梦魇,中毒又不像中毒的。”   梦魇?   萧慕凰心脏一缩!   密密麻麻的疼痛浮上来。   她明白了……   床幔内,传来些微的挣扎,低泣。   萧慕凰心痛于程朝玉此刻所受的折磨,忍不住上前拽开大夫:“开一张压惊的方子,加些补气血的药材,熬药去吧。”   说完,她便掀开那碍眼的帕子,紧紧扣住程朝玉的手。   程朝玉像是可以感觉到是她一样,挣扎的力度小了许多。   但人仍旧是没清醒过来,还陷入在梦里。   萧慕凰心里已经完全明白怎么回事了,便回头看向程老太傅:“朝玉应该是噩梦缠身,清醒不过来,本王陪着朝玉一会儿,叫醒他便应该无碍了。”   程老太傅怎会不懂萧慕凰话里的意思?   她顿时就看向屋内挤着的人,道:“你们都杵在屋里做什么?朝玉需要新鲜空气!快都给我出去!”   “是,家主。”   几个伺候的小侍率先退出去,紧接着大夫也开好方子出去熬药了。   程老太傅伸手将还不想走的程万笙一把拽住,匆匆离开。   房里,顿时只剩下萧慕凰和程朝玉二人。   “朝玉,快醒醒。”萧慕凰这才掀开床幔,伸手将小人儿抱进怀里,微凉的薄唇印在他湿漉漉的眼睛上,鼻梁上,甚至是唇上。   企图用这种方式,将小人儿从噩梦里拉出来。   但,程朝玉只是温顺了一些,身体不再挣扎,人却依旧没有清醒。   他此刻正像个旁观者一样,站在另一个世界里,看着另一个‘程朝玉’和另一个‘萧慕凰’。   冷冷清清的八王女府,不见任何下人。   因为,新帝一杯毒酒,赐死了萧慕凰。   大概是觉得折磨够了,已经索然无味了。   不想再玩下去了。   形容枯槁的程朝玉跪在床边,两只手用力地搓着已经冰冷的女子双手。   他不懂。   她临死前那种眷恋的眼神,忽然看着他流泪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他好想听她亲口解释……   他在她身边陪了她这么久,她是不是不讨厌他了?她是不是……舍不得他了?   可是,她好像不在了……   她没办法回答他的问题了。   永远。   “我看得出来,你很爱八王女。”这时,一名宫装男子缓缓走了进来。   程朝玉没有动,也没有回头。   是谁来了,跟他有什么关系吗?   母亲以死明志,姐姐也死于非命,他的妻主……也被害死了。   他什么都没了……   “你不想替八王女报仇吗?”宫装男子走到程朝玉身后,慢慢倾身,在程朝玉耳边诱惑地说道:“虽然你只是一名男子,但你母亲是程昱啊……新帝残暴不仁,枉顾先帝遗命,迫害手足,诛杀忠臣,你作为程昱之子,作为八王女的遗夫,难道就没有几句想为她们说的公道话吗?”   程朝玉终于回头,看向了宫装男子。   “我能做什么?”他平静地问道。   母亲在世时说过,敌人的敌人,可以暂时当成朋友。   “你妻主死了,我想你也不会想一个人孤零零地活在这个世上。但你可以在死之前,留下一封指控新帝的血书。你是程昱的儿子,程家最后一条血脉,你亲笔写的血书,有着绝对的份量。”   宫装男子微笑,“我会帮你将血书内容,公布给天下人,让天下所有人都知道,这位新帝的真面目!八王女夫,你不要忘了,八王女还有一位六姐在京城外呢,说不定……她可以反了新帝,替你母亲、你姐姐、你妻主报仇呢?”   程朝玉静静地听着,许久都没有说话。   宫装男子也极为耐心,并不开口催促。   终于,程朝玉将伤痕累累的手指送到口中,贝齿用力一咬!   鲜血染红了他苍白的唇。   宫装男子笑了,将一块雪白的里衬平铺在了程朝玉面前。   程朝玉伸出滴血的手指,认真地书写。   字字血泪,句句控诉。   饶是站在他身后看着这一幕的宫装男子,一颗铁石心肠也微微被撼动了一下。   “希望你能说到做到。”   程朝玉将那封控诉新帝的血书交给宫装男子,语气平静。   “否则,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宫装男子双手接过血书——以示对程家人最后的尊重。   “你放心,我不会让这样一个毫无人性的女人坐在帝位之上。”   “我以李家满门向你程家忠烈保证——萧立忻的下场,会比你程家人凄惨百倍!”   宫装男子说完,转身离开。   偌大的王府,再次剩下萧慕凰与程朝玉妻夫二人。   程朝玉怔怔地看着再也不会睁开眼的女人,猛地扑上去紧紧抱住她。   “别走太快……等等我……”   他眼角淌下滚烫的泪。   次日,宫中内侍奉旨将八王女夫沉塘。   曾经辉煌一度的王女府,彻底没落……   “朝玉,别哭了……”   萧慕凰红着眼眶,紧紧抱着怀中悲伤哭泣的男子,一边安抚,一边亲吻。   朝玉,别再折磨我了……   我宁可受万箭穿心之痛,也见不得你哭得如此伤心……   程朝玉睁开迷蒙的泪眼,见到面前女子的那一刻,一时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猛地坐起身来扑进她怀里!   “呜……”   他不要她死……   哪怕她伤了他的心,他也不想看见那样冷冰冰的她。   他要她好好活着……   “朝玉,你醒了?”萧慕凰欣喜若狂地拉开程朝玉,对上他果然已经睁开的水润眼睛,顿时不管不顾地扣住他后脑勺就是一顿猛亲!   “呜……唔……”   起初程朝玉还抽泣着,挣扎着,渐渐地便失了力道,只剩下顺从的份儿。   他的意识,被萧慕凰如此激烈的吻逐渐拉出梦境。   原来,他做了一整晚的梦……   可,那是梦吗?   绝不是。 第152章 他羞恼瞪她:“你摸哪儿呢!”   程朝玉知道,自己的梦,该醒了。   眼前这个从回京开始就对他宠到无可挑剔,仿佛无论他做错任何事情,都不会生气的女子……   不是真的爱他。   只是因为,她被萧立忻害了之后的最后那些凄惨日子,是他陪在她身边的。   她被邓明若背叛了,被萧立忻害了,她不信别人,只信他。   “除了你之外,我谁也不信,谁也不喜。”   这是她亲口对他说过的话,他记得很清楚。   难怪她会说出这么美丽动听的情话……若换作是他,他也会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此刻,萧慕凰终于放开了情绪趋于平静的程朝玉。   “怎么样?好些了没?”她有些着迷地抚摸他红艳艳的脸颊。   程朝玉看着她眼底的温柔,想到梦里她对邓明若做过的那些疯狂事,有些不是滋味儿。   但他还没想好要不要跟她说起他梦见前世的事。   便微微紧了紧抱着她腰的双手,低下头轻声道:“好些了。”   “看来我这法子挺管用。”萧慕凰笑了出来,满足地将他抱紧,“怎么还不到三月……把你娶回家了,我就可以每晚抱着你,你再也不会做噩梦了。”   就算还是会做噩梦,她也可以第一时间发现。   用温情将他唤醒,不让他被噩梦纠缠到这么痛苦的地步。   程朝玉听见她的话,骤然想起床上那冷冰冰的、再也不会看他一眼的‘她’,心脏忽然一阵绞痛!   他不知道以前的他有多喜欢她,但他知道现在的自己,有多喜欢她。   “嗯。”他将头靠在她肩上,心里一阵平静。   不管她上辈子做过什么辜负他的事,他这辈子还是得嫁给她。   赐婚圣旨早已经下了,他是不能够悔婚的。   何况她这辈子比上辈子更得女帝宠爱,他想要悔婚,除非……他死。   “朝玉……做了什么噩梦?”萧慕凰轻轻摸着他一头被冷汗打湿的青丝,暗中用内力替他烘干,犹豫许久之后,又问道。   还是那个沉塘的噩梦吗?   “梦见你移情别恋,退了我的婚。”程朝玉唇瓣一抿,带着些许怨念地说道。   萧慕凰手上动作一顿,心脏再一次密密麻麻地传来痛感。   她甚至感到鼻子酸了起来。   对不起……我的夫……   是我不好……   都是我的错……   “朝玉梦中的萧慕凰,真该死,我们不要她。”萧慕凰用力抱紧程朝玉,忍着奔涌的情绪,骂道。   她不要那个前世的自己。   朝玉也不要。   谁都不要!   “……”程朝玉没有接她的话,因为那个‘她’,最后是真的死了。   可他一点也不希望她死。   梦里的她那么坏,梦里的他还是想要她。   “不过,我不会移情别恋的,朝玉放心。”萧慕凰轻声保证,“我喜欢上了朝玉,就再也不会喜欢别的男子。直到,我死。”   程朝玉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是的,她不会移情别恋。   所以她唯一真心喜欢的,还是邓明若。   她为邓明若做了那么多的事情,把整颗心都捧给邓明若了……   他不知道为此哭了多少回。   而这辈子的她,究竟是对他、对程家愧疚所以事事弥补,还是因为遭遇过背叛,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喜欢他?   他不想问。   也不敢问。   “怎么又哭了?”萧慕凰无奈地上手,从他怀里摸出帕子,替他擦眼泪。   程朝玉起初懵了一下,随后便迅速退离她的怀抱,羞恼瞪她:“你摸哪儿呢!”   “……摸帕子。”萧慕凰很无辜地看了一眼手上的帕子。   “骗子!”   “嗯,让我骗吗?”萧慕凰索性扑过去将他压在床上了。   他不是说她乱摸吗?   其实,她挺想的。   只要他不抗拒。   “你你你,你快起开!”程朝玉慌了,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屏风外,“母、母亲她们还在呢……”   “老太傅可没你这么傻。”萧慕凰轻笑着咬了一下他的唇瓣。   “你才傻。”程朝玉又瞪她。   萧慕凰估计小人儿也不会让她得寸进尺,再说程老太傅肯定没走远,在院门口呢。   于是有些惋惜地起身,又将程朝玉拉了起来,细细替他擦了眼泪,这才说:“你这样子,我怎么放得下心呢?要不……我去跟母皇提一下,能不能年前把婚事先办了?待你及笄了,我们再圆房。”   “……”程朝玉瞬间就拿拳头捶了她一下,“你胡说八道什么呢?陛下得揍得你屁股开花!”   “噢,那倒无所谓,只要母皇同意,我自己趴上刑凳让她打。反正回家有你给我上药。”萧慕凰无所谓地笑道。   “……我才不给你上药!”   打的是那种地方,他才不要呢。   “浑身上下,就这张嘴最硬。”萧慕凰笑着捏了他脸颊一下,“上回我被打了,也不知道是谁担心个半死,还哭鼻子呢!”   程朝玉:“……”   对,他就是心软。   不然,他该恨她的。   “我大概是说错了。”萧慕凰忽然一脸忏悔。   程朝玉:“?”   什么说错了?   “朝玉浑身上下最硬的,应该不是这张嘴。”萧慕凰很有深意地看着他,在他一阵迷惘困惑时,视线往下瞄了片刻,“而是它。”   程朝玉呆了片刻后,一张脸彻底爆红!   “萧慕凰!”他羞愤欲死地拿起枕头就朝她砸去。   萧慕凰哈哈笑着接过,又把他搂在怀里不论他如何挣扎都狠狠亲了一通。   直到他软绵绵地没了力气,她才将他放开。   “我让你那小侍伺候你沐个浴,换了衣裳,喝点压惊的药,好好睡一觉。”萧慕凰摸摸他的头,“乖一点,不然我会担心,会心疼。”   程朝玉心里微微动了一下,咬了咬唇,点头:“好。”   “这几日,我都会来看你,所以白天就不要太想我了。”萧慕凰笑着啄了他红艳艳的唇瓣一口,这才起身含笑离开。   程朝玉抬起手指,抚摸了一下自己微微有些麻的唇瓣,轻轻叹了口气。   为什么要让他做那样的梦呢?   那些事情,其实他,一点都不想知道。   萧慕凰在门口整理了一下衣裳,这才走向院落外。   果然见程老太傅和程万笙母女二人都站在院门口。   “老太傅、阿笙。”萧慕凰稍稍抬了一下手。   “王女。”程老太傅还以一躬。   “朝玉已经没事了,只是做了噩梦,受到惊吓所致。”萧慕凰先安了二人的心,随后恳切道:“本王想去求母皇将婚事先给办了……”   “那怎么行!”程万笙立刻反驳,“朝玉都还没及笄!”   她没吃过猪肉,却也听同窗提过几句,说是男子没满十六就去伺候妻主,很伤身。   若是妻主孟浪不体贴,甚至还会造成男子子嗣艰难呢! 第153章 先娶回家,等三月再开动?   “先办婚事。”萧慕凰瞥了程万笙一眼,“三月及笄,本王不至于等不起。”   程万笙愣了一下。   哦,这是打算先娶回家,然后放着等三月再开动?   “这婚事都办了,日夜相对,只怕……”她不是很信任地看着萧慕凰,道。   萧慕凰脸黑了。   她有这么乱来吗?   “胡说八道什么!”程老太傅顿时呵斥自家口没遮拦的女儿,“王女比你还疼朝玉,你有什么可质疑的!”   程万笙这下子不依了:“母亲,您这也太偏袒她了吧?我怎么不疼朝玉了?我疼了朝玉十五年有余,她比得上嘛!”   “你才疼朝玉十五年,可本王能疼朝玉五十年,甚至一百年!”萧慕凰也不依,反驳道。   “吹!”   程万笙刚一个字出口,脑袋上就挨了一下,顿时痛叫出声。   “你再敢多说一个字,给我去祠堂跪三日!”程老太傅动了怒,喝道。   哪儿有未来弟妹说会疼弟弟五十年一百年结果姐姐说人家吹牛的?   就不能盼着点弟弟好?   还是亲姐姐吗?   “……”程万笙憋屈地低下头,闭嘴了。   萧慕凰失笑了一下,对程老太傅道:“阿笙与本王是姐妹,阿笙之所以着急,也是疼爱朝玉之故,老太傅不必担心本王心有芥蒂。相反,本王还很欣慰,至少在本王认识朝玉之前,他有这么多真心疼爱他的家人。”   程万笙听见萧慕凰这话,这才气顺了一些。   又觉弟弟果然遇到了良人,脸上便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程老太傅把程万笙这副神色尽收眼底:“……”   看看别人家的女儿!   看看她家的女儿!   不过……   罢了,这个‘别人家的女儿’,可是真龙天女。   她的女儿哪里能比。   程老太傅深吸一口气,朝萧慕凰拱手道:“王女胸襟宽广,老臣佩服。”   “不,本王性情本非如此,只是学得老太傅一二罢了。”萧慕凰认真道。   她此话,自然是真心的。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程老太傅见萧慕凰眸色认真,语气诚挚,心中不由得深深欣慰——孺女可教,陛下应该会很高兴。   她这个泰山,也很高兴。   于是程老太傅便道:“老臣对王女放心得很,若是王女当真想将婚期定在年前,老臣没有意见。”   “真的?那太好了,现在就剩下母皇那一关了。”萧慕凰这下倒是喜形于色,半点稳重都无了。   程老太傅哑然失笑,又觉自家儿子真是得宠,便更加欣慰了。   “老臣只能祝王女心想事成了。”   “好,本王寻个合适的机会,再去求母皇。”萧慕凰寻思着,回去跟龙蕴商量商量。   龙蕴应该有令她母皇同意将婚期提前的法子。   “阿笙,属国年前要派使臣入京朝贡,她们的太女也会一同前来,因为她想娶一个皇子回去。到时候,你跟本王负责好好‘接待’她们。”萧慕凰又看向程万笙,说道。   她当上礼亲王之后每日都要上朝,加上帮她母皇处理朝政,很忙,一直没什么时间培养程万笙。   刚好有新的差事,她便寻思着将程万笙带上一块儿历练。   上辈子程万笙没做官,这辈子她是奔着南阳之主去奋斗的,程万笙肯定跑不了!   必须得入朝帮她。   “你说什么?”程万笙语气忽然一下子扬高。   程老太傅正待呵斥程万笙两句,萧慕凰却将程万笙肩膀一搭,笑着跟程老太傅开口告别,随后就把程万笙带走了。   “……”程老太傅只好把到了嘴边的呵斥,咽回去。   而萧慕凰将程万笙带出花园,走在通往程府前院的回廊上,这才道:“阿笙不想入朝帮本王?”   “不是,我只是……讨厌敌国。”程万笙之前有些失态,此刻已经镇定下来了。   然后振振有词:“四年征战,我们南阳死了多少将士?战争可是她们先挑起来的!”   萧慕凰失笑了一下:“人与人之间尚且争个输赢,国与国之间,自然更要争个输赢。如今她们俯首称臣,年年朝贡,便是我南阳属民了,你可不得把这些话说出口。”   程万笙默了默,点头:“我知晓。”   随后又看向萧慕凰,问道:“她们说联姻,你就真同意?宫里的皇子们,可是你亲哥哥。”   “噢,这个你不必担心,本王自然不会叫手下败将一声‘嫂嫂’的。”萧慕凰轻笑,眸中闪过一丝冷冽。   程万笙眼睛一亮,但又有些担心:“真的?要是陛下……”   “本王都不答应,母皇更不可能答应了。”萧慕凰拍拍程万笙的肩膀。   她不会答应。   母皇更不会答应。   母皇对敌,向来霸气,如今虽说敌国已经俯首称臣,但也是吃了败仗形势所逼,并非真心归顺,母皇绝不可能把自己的亲生儿子嫁给这群豺狼!   程万笙见萧慕凰如此笃定,顿时稍稍放下了心。   自己这个准弟妹可是礼亲王,又是女帝的心头肉,女帝什么心思,她最清楚。   所以她说女帝不会答应联姻,就绝对不会。   “不过……”萧慕凰微微沉吟。   “不过什么?”程万笙的心,一下子又提了起来。   萧慕凰叹了口气:“不过本王担心,她们会做小动作,比如坏本王哪个哥哥的名节……若是木已成舟,生米煮成了熟饭,便是母皇不愿,也不得不同意联姻了。”   “她们敢!”程万笙暴跳如雷,“这可是我南阳的地盘!她们岂敢如此对我南阳皇子!”   萧慕凰:“……”   不是,好像有点不对劲啊?   她只是假设一下,阿笙怎么这么生气?   不,不是生气,简直就像是动了她的宝贝一样。   她的宝贝?   她的宝贝……   萧慕凰脑子里猛地灵光一闪!   “咳,这个,本王就是觉得吧,得以防万一,所以本王才叫上阿笙一起接待,好替本王保护本王那些哥哥啊!毕竟,他们也没见过什么外女,万一被稍使手段就勾走了魂儿,自己吵着要嫁,那本王就会十分被动啊。”   萧慕凰很‘诚恳’地说道。   程万笙听了这话,片刻都不曾犹豫地一口答应下来:“没问题!我肯定帮你!”   “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阿笙与本王一同接待使者团。”   “好。”   随后,程万笙才将萧慕凰送到府门口。   目送萧慕凰远去。   萧慕凰回到王府,天已大亮。   她快速洗漱了一下,换上朝服,便入宫去了。   临走前,跟牧湘交代了一声——让龙蕴到书房等她,她下了朝便回书房跟龙蕴谈事。   于是,正在府里养伤的龙蕴,很快就到王女府书房候着了。   而萧慕凰也下朝得很早。   因为五王女犯事被重罚,女帝心情不好,文武百官都老老实实的,谁也不惹事。   朝堂上前所未有的和睦,平静。   “王女。”龙蕴一见萧慕凰踏入书房,便连忙起身准备行礼。   “先生身上还有伤,快坐下。”萧慕凰皱起眉头。   龙蕴便感激地道谢后,依言坐下了。   随后萧慕凰自己也落了座,直接跟龙蕴开口道:“本王想将婚事赶在年前办了,把人放在本王身边,本王才能安心做别的事。先生替本王想个法子,让母皇松口。”   龙蕴:“……”   她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   原来,是王女急着娶夫了…… 第154章 这是,打算拿他出气呢?   萧慕凰见龙蕴似乎有些呆住的样子,便道:“本王也知道,先生来办此事,着实大材小用了……”   “不不不,草民绝无此意!”龙蕴吓了一跳,这误会可有些大!   她急忙解释道:“只是因为此前牧统领来得急,草民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正严阵以待等王女回来商量。不料却是王女娶夫一事,所以一时间有些没回过神来。”   萧慕凰顿时笑了出来:“这怪本王,应该跟牧湘多交代一声,就说是本王的终身大事,如此先生便不会如临大敌了。”   “是草民大惊小怪了。”龙蕴忙道。   然后,说起了婚事提前的事:“陛下虽然疼爱王女,但也重体统,如今准王女夫尚未及笄,若非有什么特殊的原因,陛下是绝无可能答应将婚事提前的。”   “本王知道,所以才想靠先生的聪明才智,替本王想个法子。”萧慕凰叹气。   她母皇越是疼她,就越不会让她提前办婚事,把自己名声给毁了。   她不会在朝玉及笄前与他圆房,外人又如何知晓呢?   龙蕴略微思忖了片刻,道:“此事,得靠外力推动。”   “先生是指?”   龙蕴笑道:“属国即将入京朝贡一事,大街小巷都传开了,一些商贩还算计着捞她们一笔。而草民还听说,她们想与南阳皇室联姻。”   “不错,前日上朝时礼部便奏明了此事,母皇便下旨命本王的二姐负责接待使者团,并命本王与鸿胪寺卿共同协助二姐。”萧慕凰点头。   “既然她们想与南阳皇室联姻,势必是以一换一,也就是说,她们要娶一个南阳皇子回去,同时嫁一个她们的皇子到南阳来。”龙蕴说道。   以一换一,这才叫皇室联姻。   萧慕凰如今在政事上的进步可谓不小,龙蕴这么一说,她顿时拍案叫绝:“好啊!本王明白先生的意思了!”   龙蕴这分明是要她拿属国皇子做文章呢!   “王女英明。”龙蕴含笑拱手,“只要王女跟陛下这么一说,陛下也不想让王女跟那皇子沾上半点关系,自然就愿意将王女与准王女夫的婚事赶在属国进京朝贡之前给办了。”   “先生当真是聪明绝顶。”萧慕凰高兴得不得了,“本王过两日便去跟母皇说此事。”   “王女谬赞,草民惭愧。”龙蕴还在为之前的隐瞒,感到惭愧,甚至是愧疚。   王女如此信任她,她却自作主张,若是如李元韶所说,就此失了王女的心,她便真是要悔恨终身了。   萧慕凰一见就明白龙蕴的心结了,便道:“之前的事,先生忘掉便是,本王可不是小气之人,至于朝玉那边——先生放心,本王并未对朝玉提起半字。”   “多谢王女。”龙蕴更加惭愧了。   王女竟如此替她着想……   谈妥了此事,萧慕凰便让龙蕴赶紧回府去养伤了。   而她随后便回书房去处理折子。   如今,女帝分了一些折子给她批阅,但她批阅完之后还得给女帝过目。   然后女帝再指出不足之处。   因此她是真的很忙。   但一想到很快可以佳人在侧,萧慕凰便觉得浑身充满干劲儿了。   ……   程府。   程朝玉只是做了噩梦,精神有些亏损,身子倒是无事。   但他心头对于那些梦里的事,迷惘得很。   程老太傅来看他时,就见他看着窗外怔忡出神,一会儿落寞,一会儿流泪的,仿佛心事极重。   “朝玉。”程老太傅走了过去,出声唤道。   程朝玉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早就泪流满面,慌忙背过身擦了眼泪,这才回过身来请安:“母亲。”   “坐下吧。”程老太傅叹了口气,在程朝玉对面的椅子上落座。   “是。”程朝玉依言坐了下去。   他看着自己健在的母亲,又想到梦里他母亲以死明志……眼圈忍不住再一次泛红。   他知道他不会做什么,也不能做什么。   可他心里……过不了那一关。   “你跟王女之间,是不是发生什么不快了?”程老太傅心疼自己儿子,她一开始就不想把儿子嫁进皇家,因为皇家之事,太复杂了。   可王女表现得太好了,她挑不出丝毫的毛病。   以至于她也渐渐忽略掉了,儿子是不是真的开心。   直到这次……   她想,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是她这个做母亲的不知道的。   是不是王女表面一套,背地一套,私底下欺负了儿子。   她觉得这不太可能,却又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   “没有。”程朝玉连忙摇头,“她对我很好,没有半点不好,也没有惹我生气。我就是……”   他微微低下头,半晌才道:“是我自己的原因。”   “你不喜欢王女?”程老太傅虽然问了出来,却并不怀疑答案是什么。   她倒是怀疑,是不是因为太喜欢了,所以才会患得患失,害怕其他男子将小王女抢走?   “我喜欢她。”程朝玉眼泪落了下来,“在我的噩梦里,她移情别恋了,退了我的婚,我都还是好喜欢她,不想嫁给别人。”   程老太傅万万没想到,儿子的眼泪,竟然来源于‘萧慕凰移情别恋并退婚’的噩梦……   她半晌无言。   真不知道该说儿子痴,还是该骂儿子傻。   程朝玉用帕子拭泪,许久之后,才抬眸看向他母亲:“母亲,我想知道,如果噩梦成真,母亲在那个梦里是怎样的心情。”   程老太傅看着程朝玉,本想像往常一样斥责两句的。   但一想吧,这儿子说不定年前就出阁了,毕竟小王女都开了口……   她再这么斥责他,不合适了。   就再宠几日吧。   于是程老太傅点了点头:“那你说吧,你究竟做了什么样的噩梦。否则,母亲也无法回答你的问题。”   程朝玉看着程老太傅,便以噩梦的形式,将那些梦境里的前世之事,说了出来。   程老太傅听得心惊肉跳:“你是说,你梦到小王女为邓明若退了你的婚,你青灯古佛出了家,而陛下随后立大王女为太女,最终邓明若却嫁给了大王女……然后陛下病逝,太女登基,诬陷小王女欺辱邓明若,以淫乱后宫的罪名将小王女入狱?”   “是的,母亲为保小王女性命,于金銮殿上痛斥新帝残害手足,死后无颜见先帝,最后一头撞死,以死明志……姐姐随后远离京城,却死于一场大火……”程朝玉哽咽道。   程老太傅震惊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怎么会有如此真实的梦?   难道说……这一切都会发生?   是上天预警?   “母亲,这只是一个噩梦罢了。”程朝玉擦了眼泪,失笑摇头:“昨晚王女说,想提前办婚事,我觉得她对我是真心的,也不可能移情别恋喜欢上那邓明若。”   “那你可梦到五王女被贬为庶人一事?”程老太傅还是不放心地问了一句。   “没有,我梦里的其她王女都是被新帝毒死的。”程朝玉答道。   程老太傅这下放心了——果然只是一个噩梦罢了。   “我只是想知道,若这些事真的发生了,母亲真的会这么做吗?”程朝玉的心结,并非来源于自己。   而是,来源于程家。   他的母亲,他的姐姐,虽然都是萧立忻害死的。   可……也与萧慕凰有关。   “会。”程老太傅毫不犹豫地点头。   “为什么?若她真的退了程家的婚,害程家成为天下的笑话,母亲怎么还会为了她,以死明志?”   程老太傅淡淡一笑:“纵然小王女退了程家的婚,那也是小王女与程家的私事,她对不住的是你。但,若如你噩梦中的发展,大王女为帝之后残害手足,那她对不住的是先帝,是天下,是帝德。所以,母亲为人臣,便定要力谏!以死明志,也为的是捍卫朝纲,并非为小王女而死。”   一刹那间,程朝玉心头的乌云,散了大半。   他想,他明白了。   “谢谢母亲。”程朝玉展颜而笑。   程老太傅正要开口再说点什么,小侍忽然在门口禀道:“启禀家主,启禀小公子,二王女府上来了人,说是五王女明日即将携家眷离京,二王女夫等为五王女夫饯行,希望小公子一同前往。”   程老太傅脸色微微一变,顿时看向了程朝玉。   程朝玉脸上笑容也淡去了。   这是,打算拿他出气呢? 第155章 早料到是鸿门宴了   程朝玉都能想明白的事,程老太傅又怎会不明白?   她顿时沉着语气道:“朝玉,你不能去。”   去了,不是受奚落,就是受羞辱。   总之是要被欺负的。   程朝玉却淡淡起身,一弹袖口,轻勾唇角:“怎么能不去呢?不去,岂不是显得我怕了他们?”   这一天,总归是要来的。   陛下赐婚的那一刻起,他就注定要面对皇家后苑的勾心斗角。   曾经他还有些不耐。   但如今……   他知道他和萧慕凰的‘曾经’是怎样的,又怎么还会怕这些皇家人?   那会儿,除了六王女之外,可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   程老太傅微微瞠目地看着自己骤然仿佛变了一个人的儿子……不是,怎么突然就跟小王女某些时候的气势一样了?   果然是……近墨者黑吗?   “母亲,我换一身衣裳再去。”程朝玉道。   程老太傅这才回过神来,随后便起了身,镇定道:“好好打扮打扮,你可是未来的亲王夫,别怕他们。”   这明着相邀去饯行,顶多也就是言语上的针锋相对罢了。   不会发生什么大的冲突。   犯不着心生畏惧。   “母亲放心,我知晓。”程朝玉轻笑点头。   随后将程老太傅送到门口,待程老太傅远去之后,程朝玉才回到房内挑选了一件萧慕凰送来的衣裳。   素青色的木兰青双绣缎裳,袖口以金丝绣有牡丹图案。   华贵而不失端庄。   雍容而不显俗气。   随后又往发鬓上插了两只晶莹剔透的镶金玉簪,略施脂粉。   这才出门去了。   小侍陪同程朝玉一起出府,他一边扶着程朝玉朝马车走,一边夸道:“小公子打扮起来真好看。”   这新的小侍名冬儿,与柳儿是同乡,因此性情与柳儿有些相近。   程朝玉看了冬儿一眼,挑眉:“所以我平时不打扮,就不好看咯?”   “不不不,小公子怎么都好看的,不然礼亲王怎么会对小公子如此宠爱呢?昨个儿小公子出事啊,礼亲王那么快就到了,还是半夜呢……”冬儿笑道。   半夜。   程朝玉忽然在马车前停住,朝周围看了看。   她来得那么快,莫非是在他身边安插了人?   想到这里,程朝玉便轻声说了一句:“告诉你家王女,我去给五王女夫饯行。”   暗处的雁归:“……”   被发现了!   不过,她早就去王女面前禀报过此事了。   就在程府来人的那会儿。   空气中,传来极轻的一声‘是’。   冬儿狐疑地四下张望:“谁在说话?”   程朝玉淡淡一笑:“你听错了,走吧。”   “是。”冬儿收回视线,又想着自己好像没听错啊?   不过……算了。   小公子说他听错了,那就当他听错了吧。   ……   饯行的地点,在五王女府。   因着五王女被贬为庶人,所以五王女府也就摘了王府门匾。   但女帝也没说收回这座府邸,于是男眷们依旧在府内居住。   如今,五王女府内的东西已经被清点过一遍了,全都收拾好,装上了马车。   女帝又没下旨抄家,官员们自然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插手五王女府内的财物。   要知道,五王女虽然被贬为庶人了,可二王女和皇贵君还没倒呢!   便是冲着这两位贵人的面子,她们也不敢落井下石。   此刻,程朝玉在冬儿的搀扶下,下了马车,缓缓走进五王女府的朱红大门。   若是从前,便得经过通传才可入府内。   但如今,五王女府的下人已经全部遣散完了。   门口,冷冷清清的。   程朝玉与冬儿走了进去,这才看见一名小侍模样的少年在等着他们。   应是身子给了萧一诺的收房小侍,所以没被遣散归家。   “夫郎与二王女夫等人在偏厅等候程小公子多时,跟奴来吧。”小侍看了程朝玉一眼,神色淡淡地道。   说完就转过身,在前面带路。   冬儿皱眉,心道这是什么语气!分明是在嫌他家小公子来慢了啊!   主子都被贬为庶人了,还这么嚣张!   陛下真该砍了这些人的脑袋的。   程朝玉早料到是鸿门宴,倒是一点都不生气,面色平静地跟着那小侍去王府偏厅。   偏厅内,五王女夫正在二王女夫等人的劝慰下,低头抹泪。   此次为五王女夫饯行的,只有二王女夫与七王女夫。   其他王女夫,自然是不会来凑这个‘热闹’的。   他们避之不及。   “夫郎,程小公子到了。”此时,小侍领着程朝玉与冬儿到了偏厅门口,便出声禀道。   五王女夫垂着的眼眸,顿时闪过一丝凛冽恨意!   但他抬起头来时,却是黯然而悲伤,可怜而凄惨。   “程小公子,过来坐吧。”二王女夫轻叹一声,“难得你肯赏脸过来……”   程朝玉走上前,行了一礼之后才落座,随后浅声道:“二王女夫派人过府通传,臣男自然不敢不来。”   若是五王女夫来请,他是绝不会来的。   因为五王女夫从身份上,已经是庶人了,他完全可以拒绝五王女夫的相邀。   但二王女夫……   如今他还没嫁给萧慕凰,还不是亲王夫,身份自然就比二王女夫矮了一截。   是以,不能以任何理由婉拒。   “哦?程小公子这话莫非是说,若非本王夫派人,程小公子还不愿前来饯行?”二王女夫微微一笑,问道。   程朝玉也微微一笑:“易地而处,相信二王女夫心中有数的。”   二王女夫笑意一淡,看着程朝玉的眼神就有些犀利了。   但程朝玉并没有露怯,面容平静地端坐。   此刻,五王女夫哽咽着开口:“程小公子,我们都是男子,自然知道男子名节有多重要……此次妻主行差踏错,险些酿成大祸,我心里十分过意不去……”   他端起面前的酒杯,冲程朝玉举起:“今日请二姐夫将程小公子请来府上,也是想借此机会,当面向程小公子赔罪。”   说罢,仰头一饮而尽!   程朝玉看着面前早已斟满的烈酒,眸色微微一闪。   他面前这杯酒……怕是极烈。   至于说有什么下三滥的东西,估计如此明目张胆,他们不敢。   但如此烈酒,对于未出阁的男子,怕还是有些伤身的。   于是他端起酒杯,虚饮了一口,而后温声说道:“夫郎言重了,这些都是女人家之间的争斗罢了。何况错的也不是夫郎你,你又何须向我赔罪呢?”   “我是替妻主给程小公子赔罪的,程小公子不饮此酒,莫不是心中还有怨恨?”五王女夫看着程朝玉,眼泪不断落下。   二王女夫见状,便道:“程小公子便如了他这小小心愿吧,不过一杯酒而已。”   程朝玉淡淡道:“二王女夫见谅,臣男确实不胜酒力,喝下这杯酒,只怕走不出这府门。”   二王女夫脸色微微一沉:“程小公子当真傲得很!连本王夫的面子都不肯卖!”   “以茶代酒,臣男可饮三杯。”程朝玉丝毫不退让。   萧慕凰如今是大王女派,是礼亲王,本就与二王女派针锋相对。   他可以在大王女派面前藏拙,但在二王女派面前,绝不给萧慕凰丢脸! 第156章 王女还在生明若的气……   程朝玉的态度,彻底激怒了二王女夫。   他‘砰’地一声将酒杯搁在桌上,冷冷看着程朝玉:“程小公子好大的架子,这还不是亲王夫呢!若是出个什么意外,成不了亲王夫,却树敌如此之多……可曾想过自己的下场?”   二王女夫发作,程朝玉并不回嘴。   他沉默以对。   五王女夫忍不住了,站起来就怒骂道:“程朝玉!你别给脸不要脸!逼急了,谁也休想好过!”   程朝玉起身,施了一礼:“我的确不喝酒,还请夫郎见谅。”   ‘啪’!   五王女夫冲上前就抬手朝程朝玉脸上扇去。   但冬儿迅速挡了下来。   这一巴掌,响亮地打在了冬儿脸上。   “我劝夫郎还是收敛一点,别给你妻主再招祸了。”程朝玉说完,皱眉拉过冬儿。   冬儿脸颊高高肿起,程朝玉虽然心疼,却无法在此刻替冬儿一个小侍出头。   皇家人,素来不将小侍性命放在眼里的。   别说冬儿挨了一巴掌,便是此刻冬儿死在五王女府里,他也不能替冬儿讨回公道。   暗处冷眼看着这一幕的雁归,缓缓卸了内劲。   便是冬儿不上前,雁归也会出手。   而冬儿上前替程朝玉挨了这一巴掌,雁归便不必出手了。   因为这里坐着的,毕竟都是男子。   万一她没个分寸,会死人的。   雁归望了望天。   但,很快,雁归还是出手了。   因为就在几个男人冷眼相对时,忽然那五王女夫身侧的小侍,冲了出来!   他冲到程朝玉面前,袖子里藏了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朝程朝玉心口扎去!   “小公子!”冬儿大惊失色,正要扑上去。   却冷不丁从一旁伸出一条腿,将他狠狠绊倒在地。   他震惊地回头,看见的就是二王女夫那嘲讽的冰冷眼神。   他们……要害小公子……   冬儿脸上血色尽失。   ‘砰’!   手持匕首一脸凶狠的小侍,被一股从暗处涌出的内力,狠狠震飞!   “噗——”小侍被震飞到门口,吐出一大口鲜血,当场断气。   二王女夫、五王女夫、七王女夫全都惊呆了。   只见程朝玉淡淡地站在原地,从头到尾都没动一下。   眉眼间,尽是清冷之色。   仿佛笃定了这一刀,绝不会扎在他身上一样。   而他右侧五步处……   一名黑衣劲装蒙面女子,冷冷站立。   方才出手震飞小侍的人,明显就是她!   “辛苦了。”程朝玉缓缓启唇,淡然浅笑。   “属下不敢。”雁归语气恭敬。   二王女夫此刻终于回过神来,骤然一下子站起身,指着雁归大声道:“你们竟敢私养暗卫!”   雁归面无表情,眼神更是冷漠如冰。   心底,不屑地‘嘁’了一声。   ……   陪在女帝身边处理朝政的萧慕凰,心里有点急。   但想到雁归在程朝玉身边保护,她便又定下神来,没让女帝看出她的分心。   若是她为了朝玉的事影响政事,女帝绝对不喜朝玉。   “凰儿为何自请去属国一探?”女帝看了萧慕凰上的那道折子,若有所思。   萧慕凰回道:“回母皇,这是儿臣府上先生之谏。先生道属国战败之后,第一次来南阳朝贡,恐怕心有不甘有所计划。儿臣武功高强,理应亲自去一趟属国,打探属国对于此次朝贡的态度。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女帝听了,顿时露出赞赏之色:“很好,凰儿很会用人,这个先生还懂得未雨绸缪,不错。”   “多谢母皇夸奖,那母皇是同意儿臣之奏了?”萧慕凰笑道。   “准了!不过,你虽然武功高强,但只身入属国境内仍然存在一定危险,你切记不能轻敌大意。”女帝看着萧慕凰,叮嘱道,“将雁归与玄楚都带过去。”   “是,儿臣遵旨。”萧慕凰此刻答应是要答应的,这是母皇对她的一片爱护之心。   至于具体带不带,她会自己决定。   “准备何时动身?”女帝又问。   萧慕凰思忖了片刻,回道:“属国递来的奏折上是十一月底入京,那儿臣便十一月中旬去属国一探究竟。”   女帝一算日子,只剩下十来天了,便道:“好,朕等凰儿平平安安地回来过年。”   “是,母皇。”萧慕凰被这句温情给触动,忍不住问道:“母皇可喜欢什么物件?儿臣去属国可以给母皇带些回来。”   女帝刚想说不用,但突然像是回忆到了什么,便默了一默后,轻声道:“那边有一种叫曼珠沙华的花,朕年轻时曾听过,但一直未曾得见,你去之后打听打听,若它刚好开了花,你便带些回来给朕瞧瞧吧。”   萧慕凰领旨:“是,儿臣定为母皇寻回来。”   “不知它花期几时,你还是别将话说满了。”女帝说着,笑了起来。   “就算过了花期,儿臣这么聪明,肯定也能想到办法的。”萧慕凰骄傲地挺胸。   女帝笑意满满:“好了,忙了一天也累了,你回府休息吧。”   “是,儿臣告退。”萧慕凰的确急着离宫,她得去接朝玉。   于是,很快便出了御书房,迅速回王府去换下一身朝服,好去五王女府接人。   结果等她迅速换了衣袍出来,却被一个故人拦在了府门口。   如今身为南阳县主的……邓明若。   萧慕凰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王女,他死赖着不走。”亲卫立刻跪地,禀道。   她赶过了,但这位邓县主就是不走。   人家又有县主身份,她自是不能硬来。   邓明若被萧慕凰的亲卫说成赖皮,白皙如玉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难堪,他身旁的小侍招姊也气得不行。   可,又能怎么办呢?   他便是县主,人家也是堂堂礼亲王,他还得给她见礼。   “明若见过礼亲王……”邓明若忍着耻辱,轻抿唇角,朝萧慕凰一拜。   王府门口,孤男寡女。   引得远处几人瞬间驻足。   萧慕凰眯了眯眼:“本王与邓县主似乎不熟?邓县主来本王府上做什么?”   “王女还在生明若的气……”邓明若美眸浮上一层哀伤,掩唇低泣。   假死了!   萧慕凰气得不轻——她前世怎么会被这么假的男人给骗得那么惨!   真想把以前的自己揪出来好好揍上一顿,怎么那么眼瞎! 第157章 萧慕凰……你真狠。   萧慕凰握了握拳,压下心头暴戾,冷冷地嗤笑邓明若道:“本王便是不生你的气、原谅你又如何?难不成你以如今南阳县主之尊,还打算再当本王的侧夫不成?呵,或者你打算为了本王,请本王的母皇废了你这县主之位?”   邓明若贝齿紧紧咬唇,眼泪淌下脸颊,好不可怜。   “若你以为掉两滴眼泪便能让本王心软,本王劝你趁早打消这种愚蠢的想法!”萧慕凰毫不留情地继续打击邓明若。   邓明若不受控制地将手指捏紧了。   指关节微微泛白。   他从来都是被女子捧在手心的。   便是萧立忻……也没有当面这样羞辱过他。   萧慕凰是第一个如此羞辱他的女子。   “以后,休得再来本王府门口晃悠!否则,别怪本王不客气!”萧慕凰懒得看邓明若那楚楚可怜的模样,丢下这句警告的话,便甩袖离开了。   邓明若垂眸,忍下眼底被羞辱的不甘。   萧慕凰……   你真狠。   片刻之后,邓明若就若无其事地带着招姊离开。   跟在萧慕凰身后的牧湘,忽然回头看了一眼邓明若。   邓明若的情绪转变之快,令牧湘暗暗心惊。   这个男子……   “王女会不会把这邓明若逼急了,让他彻底投靠二王女?”牧湘压低声音问道。   “本王就怕他不去投!”萧慕凰冷嗤一声,根本没把区区一个邓明若放在眼里。   前世若非她自己蠢,死心塌地对邓明若付出,邓明若能奈她何?   这辈子,她天时地利人和占尽了,就更不会把邓明若放在眼里了。   甚至可以说,她刻意地去羞辱邓明若,就是想让邓明若燃起报复的心思。   不然,她堂堂大女子,怎么去主动找一个男子的麻烦呢?   前世之仇恨,只有她一人知晓,要是邓明若没犯事之前她就将他给虐了,天下人恐怕会觉得她是爱而不得所以要毁了他呢!   这锅,她可不背。   牧湘:“……是,卑职多心了。”   “你怎么还没去虎贲营报道?”萧慕凰边走边问。   她的请功折子,母皇早就批了,她的亲信全都安排上了。   前两日窦茗也已经去禁军报道了,怎么牧湘还没走?   牧湘:“……呃,卑职推了。”   萧慕凰一下子站住了,转头冷冷看着牧湘:“什么叫你推了?”   “卑职想留在王女身边。”牧湘委屈地低下头。   王女如日中天,哪儿需要她去虎贲营发展势力啊?   其她姐妹会办好这些事的。   她留在王女身边就好。   “你!”萧慕凰简直气死了,“没出息的家伙!你跟在本王身边当个亲卫能有你去虎贲营前途无量?”   牧湘被骂,却并不恼,反而一笑:“对卑职来说,伺候在王女身边当亲卫才是最好的前途。”   说着,又补了一句:“再说,卑职好歹也是亲卫统领嘛。”   萧慕凰:“……”   本来想再骂几句的,奈何前世她欠了这些人的债?   萧慕凰深吸一口气,冷道:“本王懒得管你!将来有你后悔的!”   说完,便转身大步朝五王女府去了。   牧湘笑了笑,亦步亦趋跟上。   她不会后悔的。   她的命是王女救的,若不是王女,她早就死在荒郊野岭之中了。   什么前途无量,都不及跟在王女身边让她高兴。   萧慕凰很快带着牧湘来到五王女府。   二人都是习武之人,很轻易地就听声辨位了,直奔众人所在的偏厅而去。   萧慕凰刚一踏进偏厅,就听见二王女夫那句骇然的指责。   “你们竟敢私养暗卫!”   萧慕凰眼神一厉——雁归出手了?这说明,朝玉遇到危险了!   她立刻大步走进偏厅之内,视线凌厉一扫,顿时将现场情景看了个一清二楚。   “看来,母皇赐给本王皇家暗卫并非多此一举,而是神机妙算!母皇她老人家早就知道,有人会对本王的准王夫再下毒手!”   萧慕凰三言两语便点明了雁归‘皇家暗卫’的身份。   随后便不顾二王女夫等人的惊骇表情,几个大步上前,将程朝玉揽到身前:“可有受伤?”   “没有。”程朝玉见她来了,清冷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可有吓着?”萧慕凰又问。   “也没有。”程朝玉轻笑,他哪儿有那么脆弱。   “那就好,不然本王非把罪魁祸首剁成肉酱不可!”萧慕凰将程朝玉护在身前,眼神冷冷地扫过五王女夫。   至于二王女夫……   算了,他前世就因为后院之争死得挺惨的,这辈子也不需要她来费心思对付了。   程朝玉微微低头,还不太习惯在人前承受萧慕凰如此宠溺。   看吧,那七王女夫的眼神像是要把他盯出一个洞来了。   毕竟没有哪个王女会在人前如此对一个男子的。   程朝玉所想的,一点也不错。   一直处于中立没有吭声的七王女夫,此刻心中简直快被惊涛骇浪给淹没了!   他,包括很多人都以为,程朝玉是沾了程老太傅的光,因为程老太傅的地位而被女帝选中,赐婚给萧慕凰,这才飞上枝头变凤凰的。   可谁会想到,程朝玉如此蒲柳之姿,竟然能得萧慕凰这般珍视疼爱?   甚至不顾是在人前,便如此温言软语关切宠溺。   可想而知在人后……这程朝玉被宠成了什么样子。   难怪区区一个男子,竟然会有皇家暗卫随时保护着。   八位王女夫,程朝玉无疑是最得妻主宠的了。   他甚至还没嫁过去呢!   此刻不止七王女夫心里又酸又羡,二王女夫和五王女夫也是同样的想法。   但二王女夫和五王女夫,自然是嫉妒更多。   “这件事,本王不会就这么算了。本王不便对你们出手,自有人替本王出头。”萧慕凰牵起程朝玉的手,视线淡淡扫过二王女夫与五王女夫。   丢下这句威胁的狠话,便与程朝玉离开了。   雁归悄然隐入暗处。   二王女夫和五王女夫呆怔了半晌,才失魂落魄地跌坐在了椅子里。   尤其是二王女夫,低眸攥拳,心想,他完了……   无论如何他也不会想到,程朝玉竟然有皇家暗卫保护着。   功亏一篑,还把自己搭了进去……   二王女,一定不会原谅他的。   二王女夫想着想着,一下子眼泪就流了出来。   ……   程朝玉被萧慕凰牵着出了五王女府,上了停在门口的程家马车。   随后萧慕凰便吩咐车夫,将马车赶去皇宫。   程朝玉一呆,忙拉住她袖子:“别这样,陛下会为难的。”   “不会,又不是五姐干的。”萧慕凰拍拍他手背,主意却不改。   她的人受欺负了,她能忍气吞声?   她不便对所谓的‘姐夫’出手,那就让她母皇来主持公道吧! 第158章 她大概真是快憋不住了。   “可是……”程朝玉仍旧觉得不妥。   这皇家之中本就惊险重重,何况女帝已经赐过皇家暗卫了,这是多大的恩典。   怎么能像小孩子一样被欺负了就去找母亲告状呢?   女帝,可不是一般的母亲啊!   “没有什么可是,乖乖听话。不然……会有惩罚。”萧慕凰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视线微微往下一瞄。   程朝玉:“……”   果然,她只要见到他,就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大概真是快憋不住了。   程朝玉瞪了她一眼,别过脸不说话了。   萧慕凰则是低声轻笑。   她家朝玉吧,瞪人都这么可爱。   一个字:真。   萧慕凰想起之前看到邓明若那看似绝美实则假得不得了的模样,眼里闪过一抹嘲讽——她前世,当真是瞎得可以!   她连江郡都比不上。   至少江郡第一次动心的对象,是极好的柳儿。   很快,马车便到了皇宫门口。   萧慕凰跳下马车后,旁若无人地伸手去牵程朝玉。   一旁同样伸出手的冬儿:“……”   糟了,抢活儿了。   果然,萧慕凰瞪了他一眼,示意他闪开。   冬儿赶紧把手缩回来,不顾程朝玉气结地叫他,跑远了。   “来吧。”萧慕凰笑眯眯地一直向程朝玉伸着手。   程朝玉无奈地将手放进她掌心,借着她的力道下了马车。   再想缩回来,却是不能了。   “这是皇宫……”他近乎有些哀求地看着她。   她可以不讲体统。   他能吗?   她可以不管别人怎么议论她。   他能吗?   萧慕凰和程朝玉对视了片刻后,微微领悟,终于松开了他的手。   “冬儿。”她唤道。   冬儿立马蹭蹭地又跑了回来:“奴在!”   “皇宫路长,扶着些你家小公子。”萧慕凰恢复成威严淡漠的礼亲王,吩咐道。   “是,奴遵命。”冬儿忙走到程朝玉身边,伸手将程朝玉扶住了。   萧慕凰再看了一眼长长的入宫之路,忽然有些后悔把程朝玉带过来了。   她可以健步如飞,他不能啊。   又得讲体统不能牵着他抱着他……   萧慕凰在前头一边慢慢走,一边想着将来的将来——完蛋了!到时候成了亲,她还得经常带朝玉入宫给母皇请安,那可苦了朝玉了!   从小便经常跟着姐姐出门溜达的程朝玉可不曾想过,在萧慕凰心里,他已经被心疼成了一朵娇弱的小花儿。   走几步路都要喘气的小花儿……   好不容易,萧慕凰和程朝玉才抵达女帝寝宫门口。   男子是不能进御书房的,所以女帝在寝宫偏殿接见萧慕凰和程朝玉。   女帝早已坐在宝座之内,手里端着一杯茶,慢慢品着。   待萧慕凰和程朝玉一同入殿,向她请安时,她才将茶杯搁在一旁,抬了抬手:“平身。”   “谢母皇。”   “谢陛下。”   萧慕凰与程朝玉谢过恩之后,双双起身。   女帝视线先是落在萧慕凰身上,而后才慢慢移到程朝玉身上。   打量片刻后,心下淡淡满意。   这程府小公子虽说没有旷世美貌,不过作为正夫,家世和气质才是最重要的。   他站在她的凰儿身边,看着还算相配。   萧慕凰近距离跟在她母皇身边有一段时间了,差不多可以揣测出她母皇的心情。   此刻一看她母皇神情,就知道她母皇心情不错,对程朝玉也满意。   于是她就直接开口告状了:“母皇,儿臣是来告状的,求母皇替朝玉做主!”   女帝:“……”   就知道突然折回来见她没好事!   而且那句‘求母皇替朝玉做主’,说的可真顺口啊。   第一次带准夫郎来见她,就给她整这出?   她若是不答应做主,岂不是成了个恶婆婆了?   女帝瞪着萧慕凰,半晌才冷哼一声:“有人像你一样,站着求朕做主的吗?”   萧慕凰立马跪下了:“求母皇替朝玉做主!”   她这一跪,程朝玉自然也跟着跪了下去。   女帝视线往程朝玉脸上一挪,淡淡摆手:“你不用跪,凰儿跪着就行了,你起来,站在一旁看着。”   “臣男不敢。”程朝玉哪儿敢!   没有未来妻主跪着,他这个准夫郎却站着的道理。   尤其,这里还是皇宫。   女帝皱了皱眉:“臣男,不好听。”   程朝玉:“……”   但他也不傻,一下子就联想到女帝方才那一声‘凰儿’,于是连忙改口道:“朝玉不敢。”   女帝眉头松开了。   还算聪明。   “朕让你站着你就站着。”女帝笑了一笑,再度摆手。   萧慕凰轻咳一声。   母皇若说了第二遍,那就得遵旨了。   程朝玉心领神会,这才磕头谢了恩,起身在一旁站着了。   “说吧,让朕做什么主。”女帝看向跪在地上的萧慕凰。   萧慕凰立马气愤地将程朝玉应邀去给五王女夫饯行,结果五王女夫伸手掌掴程朝玉,被小侍冬儿挡了一巴掌之后,五王女夫身旁的小侍居然持刀行刺的事说了一遍。   “若不是母皇洞悉先机,赐了朝玉一名皇家暗卫在暗处保护,朝玉今日恐怕……”萧慕凰委屈地看着女帝,“母皇,您说这五姐夫是不是太过分了一点?朝玉从头到尾也没惹他,惹他的不是儿臣吗?他要杀,就来杀儿臣好了嘛!”   “胡说八道!”女帝一拍扶手,斥道。   什么叫要杀就去杀她?   程朝玉万没想到,萧慕凰在女帝面前是这般孩子气的,而女帝又是这般没有帝王威仪的。   一时间,呆怔不已。   “儿臣失言,不过母皇,五姐夫是个男子,儿臣不好动手,可天女脚下,光天化日持刀行凶,母皇总要罚一罚他吧?”萧慕凰看着女帝,忧心道:“但他一个男子,二十大板估计都受不住……不如,母皇让臧内侍去打他十个手板子,让其他居心叵测的人长长记性?”   女帝看着萧慕凰,半晌没说话。   手指,轻轻叩着膝上龙袍。   殿内,一度十分寂静。   对女帝一点也不了解的程朝玉,心中替萧慕凰捏了一把冷汗。   这把冷汗,甚至浸透了他薄薄的里衣。   萧慕凰倒十分淡定,她知道她母皇只是在思考,这件事该如何处置。   是看在萧一诺已经被贬为庶人的份上,轻拿轻放。   还是为程朝玉出头,再一次重重出手。   良久之后,女帝才对萧慕凰淡淡地说了一句:“朕知道了。”   萧慕凰一听,心里大石便落了下来。   “儿臣叩谢母皇。” 第159章 以后在外头不欺负朝玉了   出了皇宫,回到马车上,程朝玉一直在思索,女帝那句‘朕知道了’是什么意思。   而他身旁的女子,似乎心情很不错?   “在想我们母皇会如何替你出气?”一到二人世界,萧慕凰便随意起来,不但握住程朝玉的手,还将程朝玉霸道地搂在怀里。   就差直接动嘴亲了。   程朝玉如今倒也习惯了她的亲昵,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道:“你猜到母皇的决定了?”   “那是自然。”萧慕凰好心情地勾唇。   “说说。”程朝玉拽了拽她衣袖,他真的挺好奇的。   女帝只是说了一句‘朕知道了’,萧慕凰就能猜到女帝会如何处置五王女夫?   有这么神奇吗?   他要先问出来,然后再和女帝之后的处置比较,看看萧慕凰是不是真能猜对。   “这两个字后头要是再加上一个‘嘛’,比较能打动我。”萧慕凰轻啄了他脸颊一记,打趣道。   程朝玉噎了一下,索性给她加上了:“说说嘛……”   这回轮到萧慕凰噎住了。   哟,胆子越来越大了呀?   她顿时掐住他的腰,把他往面前一带,精准地低头攫住他的唇。   “唔!唔唔!”程朝玉立马挣扎。   他还要下马车回程府的,她这般用力,到时候会留下‘证据’……   程朝玉一直挣扎,萧慕凰也未能尽兴,只好松开他。   “今个儿怎么这么不配合?”萧慕凰无奈地看着他拿手帕拭唇,但却越抹越红,好不诱人。   “待会儿要下马车的!会被人瞧见!”程朝玉气恼地瞪了她一眼。   萧慕凰这下心里舒坦了,原来是这个缘故……   “行吧,以后在外头不欺负朝玉了。”她笑着接过他手里的帕子,取出随身携带的水囊,倒了些水在帕子上,细细地替他擦起唇瓣来。   程朝玉唇上是擦了口脂的,所以才不让萧慕凰亲。   此刻他见萧慕凰温柔的动作,心底又塌陷了一块。   但他随后注意到她那个水囊,不禁微微一怔,问道:“你怎么随身还带着水囊呢?”   “行军习惯。”萧慕凰很随意地答道。   程朝玉一下子就听懂了。   她过去四年在外打仗,随时可能会遇到突发状况,甚至是敌人的偷袭,所以随身带水囊和干粮,成为了潜移默化的习惯。   “对不起。”程朝玉忽然握住她的手,轻声道歉。   萧慕凰挑眉:“怎么突然道起歉来了?莫非朝玉也觉得,不让未来妻主亲几下是不对的?”   程朝玉嗔了她一眼,“怪不得陛下都骂你胡说八道,你是挺喜欢胡说八道的。”   萧慕凰哈哈笑了出来。   而程朝玉则接着说道:“我给你道歉,是因为当初……我也跟其他男子一样,觉得你是武将,是个粗人,不喜你。”   “呃……”萧慕凰觉得心口中了一箭。   原来那会儿,他这么不待见她啊?   算了,她也是活该。   “可天下斯文人的安稳,是你们这些浴血奋战的武将拼来的。否则,便是有我母亲那样的地位,也只能黯然退隐,无法力挽狂澜。”程朝玉越说,心中越发歉意。   萧慕凰‘唔’了一声,若有所思片刻后,将他唇边最后一点艳红给抹掉。   然后,丢了帕子,一本正经道:“虽然朝玉说得有道理,但拿老太傅来打比方是不对的。因为前朝之乱,不是外患,而是内乱。而且内乱的根本原因……就是武将。”   程朝玉:“……”   “没关系,我家朝玉还是很聪明的。”萧慕凰看着小人儿又窘又羞的模样,笑着亲了亲他的脸,“你家妻主只会教你,不会笑你。”   “你分明就是在笑我。”程朝玉嘟囔道。   “我发誓,我没有。”萧慕凰立刻敛去笑意。   程朝玉看了看她,片刻后,点头:“你也不用教我这些,我只是偶尔在心里想想,不会跟外人说。”   “真乖。”萧慕凰笑着摸摸他的脑袋。   她也只是偶尔教两句,他不想涉及的,她便不教。   因为她自己,也还在学。   “你还没告诉我,陛下会怎么处置五王女夫呢!你快告诉我嘛!”程朝玉忽然想起之前的正题,立刻追问道。   眼看着到程府了,萧慕凰便也不逗弄程朝玉了,附耳过去轻声道:“母皇会弄死他。”   程朝玉瞬间瞪大眼睛。   怎、怎么会?   ……   二王女府。   萧芮冷若冰霜地来到二王女夫主院。   ‘砰’一声踹开房门。   “你做了什么蠢事?”萧芮眼神锐利地盯着面前脸色惨白的男人,质问道。   二王女夫眼泪瞬间淌下,双膝一软,跪了下来:“妻主……”   “你是嫌老五被我们拖累得不够?嗯?”萧芮上前,一把捏住二王女夫的下颚,目光冰冷似刃:“我害了老五还不够,你非要把老五家的也害了?”   “妻主,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五妹夫来找我,想让我帮忙把程朝玉叫出来,说临走之前要给他一点教训……我没有想到那程朝玉身边有皇家暗卫保护……”二王女夫哭成了泪人儿。   萧芮看着这个男人,忽然一阵厌弃地收回手。   她站起身,嫌脏似的用手帕擦了一遍手,然后将手帕丢在了地上。   亲眼目睹这一幕的二王女夫,脸色更加惨白。   整个人都几乎要崩溃掉。   除了新婚那段时日,妻主便越发讨厌他。   他知道,是因为他善妒,和后院里其他几位侧夫关系不好的缘故。   可是,他怀上的那个孩子,真的是被他们给害死的啊!   不然,他又何至于到现在都没能给妻主生下嫡女?   “来人!”萧芮一声冷喝。   跟随萧芮一同前来的亲卫立刻进屋,跪在地上:“卑职在!”   “传本王命令:从今往后,王女夫不许踏出院门一步,所有后院之人也不必再来给王女夫请安!”萧芮下令。   “是,王女!”亲卫领命。   二王女夫崩溃地软在地上:“妻主!”   萧芮却再不看他一眼,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主院。   “妻主!妻主——”   撕心裂肺的哭叫声,划破二王女府邸长空。 第160章 杀一儆百!   城外。   萧一诺一行人被大内侍卫拦在了官道上。   “你们想做什么?”萧一诺从马车上下来,冷冷看着双手捧着圣旨的臧内侍。   母皇又下了什么圣旨?   “五小姐,这道圣旨是捉拿凶徒的。五小姐可以带其她人先行离开,不过……”臧内侍看向马车帘子,“五夫郎怕是走不了了。”   什么?   萧一诺一步上前,狠狠揪住臧内侍的衣襟:“我夫郎碍着谁了?凭什么不让他走?”   臧内侍微微笑了一笑:“这话,不妨五小姐自个儿问问他,看看他在光天化日之下,做过什么不法之事?”   萧一诺瞳孔狠狠一缩!   她盯着臧内侍片刻后,转身大步回到马车前,一把掀开帘子!   映入萧一诺眼帘的,是五夫郎那泪痕斑斑的惨白小脸。   “你……做了什么?”萧一诺声音沙哑。   她不想去猜测。   只是,臧内侍是她母皇身边的老人,绝对不会投靠大王女派,假传圣旨,为难于她。   所以……   她的夫郎,是真的做了什么触怒她母皇的事。   五夫郎在马车车厢内,给萧一诺跪下了:“妻主,我……做了错事……”   方才臧内侍在马车外与萧一诺的对话,五夫郎听得清清楚楚。   他知道,自己是逃不过这一劫了。   他不后悔自己做的。   只可惜,他没有成功,没能帮妻主报仇雪恨。   待萧一诺震惊地听完五夫郎的叙述,得知他竟然和二王女夫还有七王女夫一同邀了程朝玉过府,并安排小侍刺杀程朝玉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她终于知道,为何她都被贬为庶人了,她母皇都不肯高抬贵手了。   因为她的夫郎,犯下的是谋杀未遂之罪!   还是光天化日,天女脚下。   倘若她母皇看在她的面子上纵容此事,那么法度将荡然无存,甚至可能会有其他皇室男子效仿!   所以,她母皇不会轻拿轻放。   而是会——杀一儆百!   “你……”萧一诺抬起手,却眼眶骤红。   一巴掌,怎么也落不下去,   她知道,他都是为了她才会这么做,他替她不值。   是她不好。   她走错一步,害了自己,也害了他。   是她不好。   她没有及时告诉他,其实这件事是她做错了,她不该朝幺幺和幺幺的男人出手。   是她不好。   如果她跟他沟通心事,而不是在府里借酒浇愁,醉得不省人事,他就不会犯下这么大的错……   “妻主,我不能陪你走下去了,这辈子,也没能为你生下个嫡女……靖儿,将来你寻一户普通人家,将他嫁了吧,不要让他再嫁去官宦之家了……”   五夫郎忍着心口的剧痛,朝自家妻主磕头,诀别。   萧一诺的眼泪淌下脸庞。   双拳紧握。   责备的话说不出,安慰的话更说不出。   因为他这愚蠢之举,不但害了他自己,也害了二王女夫。   还有七王女夫!   她无法想象,她二姐府上现在发生了什么样的巨变。   但愿,她二姐不会震怒到杀夫。   否则……二姐与那个位置,就彻底无缘了。   五夫郎朝萧一诺磕完头,也没有奢望萧一诺跟他说什么宽慰的话,便一步步走下了马车。   朝臧内侍走去。   臧内侍没有宣读圣旨,只是捧着圣旨,朝身旁的小内侍看了一眼。   小内侍立刻端着托盘上前。   托盘内,放着一杯御赐之酒。   五夫郎泪落两腮,颤抖着手端起那杯酒,凝目看了波光粼粼的酒水许久,才凑至唇边,仰头一饮而尽!   “爹爹!”   身后,一声软糯的叫唤响起。   五夫郎猛地身躯一震!   泪如泉涌。   却不敢回头。   靖儿……对不起,爹爹不能再陪你了。   以后……你要好好听母亲的话,平安长大……   “爹爹!爹爹抱抱!”   小人儿朝自己的爹爹跌跌撞撞奔去。   萧一诺一把将萧靖抱起,迅速回到了马车之内。   她同样泪如泉涌。   这是她的结发之夫,但,她不能救他。   他和她一样,做错了事,再也无法回头。   “母亲,我要爹爹,我要爹爹……”不到两周岁的萧靖,在母亲怀里挣扎,小小地哭泣。   萧一诺抬起大掌,轻轻落在儿子头顶,“爹爹要去很远的地方了,以后……母亲会护着你。”   马车外,五夫郎倒地。   咽下最后一口气。   双眼却未闭上,一直圆睁着,‘看’向马车的方向。   臧内侍微微叹了口气,俯身,伸手,替五夫郎合上了眼。   “找个地方,葬了吧。”   “是!”   尸体,很快被拖了下去。   而大内侍卫也很快撤离,萧一诺离京的队伍,再次缓缓驶向远方。   一切,平静得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   傍晚时分。   一个身穿上等锦袍的小人儿,来到程府门外。   “这位小小姐是……”门房一看小姑娘身穿华服,气势不似寻常百姓家的姑娘,忙上前行礼问话。   “我母亲是三王女萧子清,我与我家侍卫走失了,不过我认得你家公子程朝玉。他是我未来姨父!你让他出来见我,送我回我母亲府中!”小姑娘脆生生道。   门房一听竟是王女的女儿,也就是小王孙女,连忙就哎哟一声,道:“小王孙女快请入府,小的这就领您去见小公子。”   “带路吧!”小姑娘不耐烦地一挥手。   “是。”   很快,小姑娘便被门房领进了程府,来到程朝玉的院落外。   程朝玉回程府后沐浴换衣,此刻已经用过晚膳,正在房里看书。   然后就听冬儿来禀报,说是三王女萧子清的女儿来找他,因为她和侍卫走丢了,让他负责送她回三王女府去。   他怔了一怔,才反应过来,忙起身出门,果然看见一个粉雕玉琢,确实有些像皇家人的小姑娘由门房领着在院子里等他。   “你就是我未来姨父吧?快送我回我家!我想我母亲了!”小姑娘看了程朝玉两眼,就盛气凌人地说道。   程朝玉刚要上前,暗处的雁归却现了身。   “小公子切莫靠近她,她并非三王女之女,而是……五王女的庶女,萧成墨。”雁归平静地点明萧成墨的身份。   五王女的庶女?   程朝玉微惊地看向萧成墨——五王女不是携家眷离京了吗?怎么还会落下庶女在京城,还找来了程府,又谎称自己是三王女的女儿?   她想做什么?   “大胆狗奴才!你敢胡说八道!我不是萧成墨!我叫萧阳!我母亲是三王女萧子清!”四岁的萧成墨大怒,指着雁归骂道。 第161章 朕要将幕后之人,千刀万剐!   “成墨小姐是偷跑出来的吧?又是听了何人的怂恿,跑到程府来诱小公子出门?这些,雁归都不过问,但请成墨小姐到此为止,莫给自己的父亲母亲添麻烦。雁归可以马上送成墨小姐,追上五小姐的马车,让成墨小姐回到家人身边。”   雁归并不与萧成墨置气,好言相劝道。   皇家的孩子虽然早熟,萧成墨也到底只有四岁而已。   再者,萧家后代如何,轮不到她一个暗卫来置喙。   萧成墨紧抿小嘴,恨恨地瞪着拦在程朝玉面前的雁归。   “我讨厌你!我才不要你送!”   吼完,萧成墨扭头就跑了。   雁归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对程朝玉躬身道:“小公子,属下去追她,将她送回……”   “啊!”   萧成墨的一声惨叫,打断了雁归的话。   雁归面色一变,瞬间掠身到院门之外。   只见萧成墨仰躺在院落通向花园的石子小径上,后脑勺正巧撞在了凸起的石块上。   鲜血直流。   人也昏迷了过去。   不远处亲眼目睹的程府下人吓坏了,跪下来指着萧成墨,结结巴巴叫道:“不、不关小人的事啊!是、是她自己往后摔下去的……”   雁归面色一沉!   皇室后代……   真是不容小觑。   雁归没有再说什么,上前一把抱起受伤昏迷的萧成墨,脚下一点便掠向皇宫方向。   萧成墨是皇室后代,受了伤自然只能由太医诊治。   但萧一诺等人已经出了京城,府邸里也已经空荡荡,所以雁归只能将萧成墨送往太医院。   随后,雁归又赶回王府,向萧慕凰禀明了事情经过。   萧慕凰沉着脸,匆匆赶往皇宫。   萧慕凰到皇宫时,女帝已然被惊动,亲至太医院。   而宗人府的宗人令也到了。   所幸经太医诊治之后,断定萧成墨只是皮外伤,外敷内服几日便能好转。   太医又以金针刺穴,萧成墨便很快醒了过来。   她一眼看见女帝坐在她床边,顿时哭得凄惨:“皇祖母……”   这是萧一诺的第一个女儿,虽然不太光彩,是萧一诺十二岁时跟教导房事的宫侍所偷生的,女帝还因此打了萧一诺二十板子。   但孩子是无辜的,所以女帝对萧成墨也并无什么成见。   还以皇祖母的身份,对萧成墨疼爱有加,时有赏赐。   “好了,皇祖母在这儿呢,不疼了啊。”女帝难得露出慈祥的面容,轻轻拍着萧成墨软乎乎的手背。   萧成墨抽抽泣泣了片刻,忽然抬头说道:“皇祖母要替孙女做主,是程家那个小公子推的孙女!”   女帝拍着萧成墨小手的动作,攸地顿住了。   她眸色微深地看着萧成墨,唇角缓缓一勾:“是吗?成墨怎么跟他遇上了?”   “孙女早上跟父亲玩捉迷藏,等了好久也不见父亲来找孙女……后来孙女就在城里迷路了,不过孙女见过程家那个小公子,所以就去了程府找他帮忙,谁知他不但不答应送孙女回家,还将孙女给推倒了!孙女的头好疼啊……”   萧成墨一番控诉,女帝一阵恍惚。   成墨才四岁而已……   还没等女帝说什么,萧成墨忽然身躯重重一抽搐,‘啊’地发出痛苦的叫声。   紧接着,嘴角就流出乌黑的鲜血。   “啊……”萧成墨小小的身躯缩成一团,不断地发出尖叫,“皇祖母,我、我好疼啊……好疼啊……”   “太医!”女帝霍地一下站起身,厉声叫道。   一旁的几名太医迅速上前,女帝则退至一旁,视线凌厉地盯着太医的救治。   然而,萧成墨很快就停止了挣扎。   也不再叫痛了。   她七窍流血,双眼圆睁。   气绝而亡。   几名救治萧成墨的太医,脸色齐齐惨白!   她们颤抖着双手,腿一软就跪在了女帝面前。   “陛、陛下……成墨皇孙女她……殁了……”   女帝身经百战,见过的死人数以百万计,她能看不出来萧成墨中剧毒而亡?   但,她此刻无法接受。   方才还口口声声喊着她‘皇祖母’的孩子,转眼间就没了……   彻底没了……   “母皇!”萧慕凰刚到门口,就听见太医这句话,顿时大惊,冲了进来。   床上,萧成墨的死状可怖,令人触目惊心。   剧毒……   萧慕凰脸色变了好几下。   紧接着心脏一阵紧缩!   按照雁归的禀报,这萧成墨是去找朝玉麻烦的!   也就是说,这个局,是有人以萧成墨的性命,来算计朝玉的!   一个不好,母皇会将萧成墨的死迁怒到朝玉头上!   想到此,她立刻跪下请命:“母皇,此事大有蹊跷,定有贼人在幕后设局,雁归全程亲眼目睹,求母皇让儿臣带人详查此案!”   女帝上前了一步,太医们却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陛下,成墨皇孙女是中毒而亡,陛下万万不可靠近!”   “滚开!”   “陛下……”   眼看女帝就要亲手去抱萧成墨,萧慕凰一个箭步冲上前,抢先将萧成墨抱了起来。   “礼亲王!”女帝怒喝出声。   萧慕凰抱着萧成墨,跪在地上:“母皇是天下之主,便是儿臣立刻毒发身亡,也绝不会让母皇以身涉险!母皇骂儿臣,罚儿臣,儿臣都是这句话。”   太医们顿时松了口气。   但转眼间又紧张地看向萧慕凰——礼亲王的命,也不比陛下轻多少啊!   若是礼亲王也中毒身亡,她们今日不必陛下来杀,自己一头撞死了事!   “太医!”女帝眸中同样闪过一抹紧张,连萧成墨一事都暂且搁着了。   “臣等立刻为礼亲王把脉!”   太医们连忙起身,跑到萧慕凰身边,望闻问切。   一番折腾后,太医院首轻吁一口气,跪下向女帝禀道:“成墨皇孙女中的乃是内服剧毒,旁人与她肢体接触,不会中毒。”   女帝这才稍稍缓和了心中的紧张。   随后,她看向萧慕凰抱着的小小尸体,默了片刻之后,下旨:“着礼亲王,全权彻查此事,朕要将幕后之人——千刀万剐!”   “儿臣,领旨!”   女帝转身,大步离去。   看似稳健的步伐,乱了好几下。   萧慕凰看着女帝远去的背影,心脏微微缩紧。   母皇……很难过。 第162章 程小公子是妖孽……   被贬为庶人的五王女萧一诺,留下一名庶女在京城之中,却在去程府找程家小公子时,中了剧毒,于太医院内毒发身亡!   女帝痛失小皇孙女,龙颜大怒,誓要将下毒之人千刀万剐!   消息像长了风的翅膀,不胫而走。   京城四门全部关闭,全城戒严,礼亲王亲率禁军挨家挨户走访,不分昼夜调查此案。   就在萧慕凰查到些眉目时,宗人府的宗人令,进宫面圣。   女帝鬓间早生了白发,如今小皇孙女在她眼前毒发身亡,更是令她几夜无法合眼。   整个人便显得精神不济。   宗人令叩首之后,看着女帝这般模样,心中闪过一丝不忍,但随后还是说明了来意:“陛下,老臣身沐皇恩,得陛下信任,掌管宗人府,皇族女子见到老臣,莫不以礼相待……是以,老臣今日冒死进谏,还望陛下斟酌采纳。”   原来是来进谏的……   女帝揉了揉发疼的眉心,“你说吧。”   她倒要听听看,宗人令在这节骨眼上,要进谏些什么。   “陛下,我萧氏皇族,上承天命,得陛下横空出世,一统天下,南阳建朝十六载,国泰民安,皇族日渐兴旺,从无祸事!礼亲王十二岁出征,仗仗大胜,一身功勋回京受封……”   宗人令跪在地上,潸然陈情。   “国之将亡,必生妖孽;妖孽一诞,必有异状!”   “礼亲王回京不过短短数月,京城之中频频发生乱象。如今我萧氏皇族,嫡长王女禁足府内,五王女被贬为庶人,小皇孙女中毒身亡……陛下可曾想过,这是从何时开始发生的?”   女帝起初听得神色淡然,待宗人令提到萧慕凰回京后的种种祸事,瞬间勃然大怒:“放肆!”   宗人令重重磕头:“老臣万死!但陛下素来圣明,且听老臣将话说完,老臣愿以死谢罪……”   “你大胆!竟敢胡乱攀诬礼亲王!”女帝霍地起身,指着宗人令怒骂:“依你之言,朕也是妖孽了!因为朕是礼亲王的母亲!朕与礼亲王都是祸乱江山的妖孽!”   怒斥完宗人令,女帝犹觉不解恨,抬脚便是狠狠一踹,顿时将御案踹翻在地。   奏折、笔墨,洒了一地。   九五之尊震怒,没几个人能保持镇定自若。   宗人令心生惧意,浑身颤抖。   但,却依旧选择俯首死谏:“老臣绝不敢对陛下、对礼亲王有半分不敬,陛下是旷世明帝,礼亲王乃国之栋梁,老臣万死不敢胡乱攀诬礼亲王。老臣指的是……准礼亲王夫!”   女帝身形一顿,怒气瞬间消散大半。   程……朝玉?   “陛下,礼亲王出生在南阳元年,乃陛下最小的子嗣,从小到大,无往而不利,深受陛下与君后宠爱。便是礼亲王头上七位王姐,也对礼亲王是疼爱有加,纵容无边。但,自从礼亲王打败敌国回到京城之后,与那程家小公子定了亲,京城之中、皇宫之中,从此便波折不断……”   宗人令的话,令女帝面色微变。   细想之下,竟当真吻合。   似乎,一切不平之事,都是从凰儿与程府议亲之后……开始的。   女帝定了定神,冷冷地坐回龙椅之中,随后斥道:“荒谬!这分明是皇室女子之间的争斗,与一个男子何干!”   “陛下,若礼亲王不与程府小公子定亲,各位王女又何至如此……”   “住口!”女帝再度斥道,“这门婚事是朕亲赐的,朕是九五之尊,朕赐的婚事,还能有错不成?”   宗人令颇为无奈,但还是据理力争:“老臣不敢,只是老臣以为,如今小皇孙女中毒身亡,再度与程小公子扯上关系,陛下理应重视起来,或者……暂缓礼亲王与程小公子的婚事,给礼亲王先纳一名侧王夫,再观其效。”   女帝眸色一沉。   但这一次,没有再开口斥责宗人令。   “另,程小公子是最后接触过小皇孙女的人,有所嫌疑,理应关押收监,待大理寺查清……”   “滚出去!”女帝直接把脚边的砚台踢到了宗人令面前。   宗人令:“……”   “再不滚,朕让暗卫将你丢出宫门!”女帝彻底沉脸。   天天喊着陛下英明,陛下是旷世明帝,不就是仗着这免死金牌胡言乱语,让她不能真砍了她们的脑袋?   她可以不杀她们,但她可以罚她们。   她是帝王,她们惹她不高兴,她就要拿她们泄愤!   “……老臣告退。”宗人令忙爬起来,告退了。   陛下这话都放出来了,她再不走,陛下真会让暗卫把她丢出皇宫大门的。   那样,她的老脸可就搁不住了。   宗人令走后,女帝的脑袋瓜子忽然嗡嗡直响。   头疼欲裂。   她闭眸靠在龙椅上许久,才缓过劲儿来。   程朝玉……   程朝玉……   ……   王女府。   “你说,宗人令突然进宫面圣?”萧慕凰一拳砸在桌上,怒容满面,“这老不死的,她想干什么?”   “属下不敢潜入宫中,只在皇宫外看到宗人令一大早就入宫面圣,在御书房呆了许久,但她出宫时脸色不是很好,想来……陛下并没有采纳她的谏言。”玄楚道。   萧慕凰内心松了口气。   母皇到底是英明的,不至于将萧成墨之死迁怒到朝玉身上。   但她仍旧是有些不放心,便道:“你继续去盯着,宫里有什么消息,立刻回来禀告本王!”   “是!”玄楚随后便闪身退下了。   萧慕凰一个人坐在书房内,想着这两日的调查结果。   萧成墨一个四岁的孩子,穿的是锦衣华服,皇族女子打扮,只身去程府时自然也引起了一些城内百姓的注意。   所以查起来并不费事。   但萧成墨去往程府时,并没有跟任何人接触过,也没有进食过。   因此萧成墨应该是在动身之前,便中了剧毒。   下毒之人将份量、时间,早就掐好了。   而若不是雁归在程朝玉面前点明萧成墨身份,萧成墨又出乎意料地摔倒在地昏迷了过去,以至于被雁归送进了太医院……   萧成墨会毒发在程府!   也会死在程府!   萧慕凰想到这里,霍地一下站起身——到底谁如此狠毒?竟设计这么大一个局给她?   萧立忻?   萧子清?   还是……她前世没有发现的敌人? 第163章 生生世世,花叶永不相见。   牧湘、窦茗等人依旧在外走访、查案,萧慕凰在府里坐不住了,起身匆匆前往了李府。   事情发生后,李元韶并没有入宫。   这个节骨眼上,谁去女帝面前露脸谁倒霉!   而身为九五之尊,女帝并不需要这种言语上的安慰。   女帝眼下最需要的,是案情真相大白,凶手伏诛!   是以萧慕凰到来之后,李元韶便猜到其中内情,与萧慕凰在书房落座之后,主动开口道:“王女莫急,按理说小公子是最后见到小皇孙女的人,有所嫌疑,但陛下并没有发话将程小公子关押收监,说明陛下不会明着迁怒程小公子。”   “宗人令一大早就入宫去见母皇了,本王担心她在母皇面前胡言乱语。”萧慕凰对宗人令不是很了解,但她知道宗人令是个老顽固。   从小到大,她就不喜欢宗人府这个存在!   李元韶叹了口气:“除了陛下之外,宗人令便是皇族里最有说话权的人,按照老臣对她的了解,她应是对程小公子十分厌恶的。”   “所以她果然是去母皇面前进谗的?”萧慕凰握了握拳。   李元韶看了萧慕凰一眼,“这倒不是进谗,而是以宗人令的性情,她是真的认为……这几月以来京城所发生的每一件坏事,都与程小公子有关。因此在她看来,程小公子很可能是个不详之人。”   萧慕凰心口如压上一块巨石,又疼又喘不过气来。   半晌,她才缓过劲儿来,道:“这根本是本王与其她王姐之间的争斗,她们要害本王,朝玉什么也没有做错!”   凭什么要怪到朝玉头上来?   “不错,道理是如此,但皇家并不是讲道理的地方。”李元韶深深地看着萧慕凰,“王女若想救程小公子,便必须尽快将凶手捉拿归案,并且……”   “并且什么?”萧慕凰急切地追问。   李元韶是最了解她母皇的旧臣。   要如何才能改变她母皇的想法,不迁怒到她家朝玉的头上,李元韶一定最清楚!   “并且要让陛下明白——幕后真凶,就是想毁掉王女与程府的亲事!这,是重中之重。”李元韶加重了语气。   陛下是开国皇帝,自有一身反骨。   若是害死小皇孙女的凶手,目的就是为了给程小公子冠上一顶‘不祥’的帽子,以此破了礼亲王与程小公子的婚事,那么陛下便绝不会让幕后之人如意!   萧慕凰一瞬间就懂了。   她立刻起身,拱手行礼道:“多谢老将军!本王明白了!”   “另外……让小公子做点什么吧,比如去庙里上香祈福……”李元韶眸光复杂道,“设局的人太歹毒了,便是陛下知道此事与小公子无关,知道小公子是无辜的,也还是会心有芥蒂。”   就好像五王女与五王女夫一样。   无论五王女做错了什么事,陛下都会宽恕五王女,不至于杀亲生女儿。   但,却绝不会轻易宽恕五王女夫。   这是陛下对亲生骨肉的亲情,也是陛下对普通人的无情。   “好,本王这就去程府。”萧慕凰迫不及待想告辞。   “不,王女应该先去见见龙先生。”李元韶笑了一笑,“上回龙先生卜出凶卦,此次也可让她再卜一卦。”   萧慕凰一怔之后,点头道好。   随后,便离开李府,前往龙蕴宅院去了。   龙蕴自然知道发生了何等大事,是以萧慕凰一到,她就向萧慕凰请罪了:“草民近日于府内养伤,未曾注意天象变动,草民罪该万死。”   萧慕凰又不是来问罪的,便摆了摆手:“先生又不是神仙,哪里能事事提前知晓,本王此来,是想让先生替朝玉卜一卦,看看此事能否完美解决。”   “是,草民立刻为小公子起卦。”龙蕴应声。   随后拿出铜钱,往桌上一掷。   反复三次之后,龙蕴收起铜钱,拱手回道:“若按卦象所示,此事,还是在王女。”   “在本王?”萧慕凰一下子明白过来,“先生是说,跟上次一样?”   “是的。”龙蕴点头,“卦象显示,主星可破此局。”   然后又问道:“敢问王女,可有什么使陛下开心的法子?”   除非萧成墨活过来!   萧慕凰瞥了龙蕴一眼,压下这个答案,随后认真地想了想,忽然就想起女帝跟她说的那件事。   她忙道:“母皇之前跟本王说过,去属国时帮她寻找一种叫曼珠沙华的花,带回来给她瞧。”   “曼珠沙华……”龙蕴轻叹了一声,“花开不见叶,有叶不见花。”   萧慕凰一怔,花开不见叶,有叶不见花?   这是什么奇怪的花?   龙蕴见萧慕凰面露困惑之色,便解释道:“传说天界有两位神仙,因为互相爱慕而犯了天条,于是天帝便罚一神为叶,另一神为花。花开之时,繁叶落;叶茂之时,不开花。生生世世,花叶永不相见。”   萧慕凰心脏一下子被攫紧了。   母皇像是很随意地提起这种花,实则心中十分伤感。   因为母皇和她父君便是如此……分别了十六年,再也不能相见。   “想必,陛下心中有一十分思念之人,而且已经不在人世了。”龙蕴卜不出萧慕凰的卦,自然不知萧慕凰的身世,也不知道这个人,就是萧慕凰的生父。   萧慕凰沉默无言。   “王女眼下,应先破此案,再去属国,为陛下带回曼珠沙华,或许……陛下心情开朗之后,便不会将小皇孙女之死迁怒到小公子头上了。”龙蕴建议道。   萧慕凰回过神来,颔首:“先生所言有理,只是眼下,私带萧成墨出来的狗奴才已投河自尽,这条线索一断,背后之人也无法寻出。一时半刻,案情还无法水落石出。”   龙蕴沉吟了一下,道:“既然此局是针对小公子而设的,那草民倒有一计,可引蛇出洞,令凶手再次现身。”   “先生请讲!”萧慕凰大喜。   “小皇孙女中毒身亡,小公子决定去寺庙为其祈福、抄经。此事,王女应提前渲染,甚至请满城百姓一同参与祈福,总之场面越大越好。凶手得知之后,定会以为王女是想给小公子脱罪,讨好陛下。凶手不想让王女如愿,自然会进行破坏。”   龙蕴一顿,微笑:“到时候,王女就可以瓮中捉鳖,手到擒来了。”   “先生,当真妙计!”   萧慕凰彻底喜上眉梢。 第164章 一把揪住他头发,狠狠拽向自己!   程府之中,愁云惨雾。   这个时候,柳儿却回来了。   “小公子!”许久未见程朝玉的柳儿,喜极而泣地奔上前去。   “柳儿!”程朝玉一下子也眼眶微红,伸手就扶住了欲给他下跪的柳儿,“傻瓜,你现在已经不是奴籍了,怎么还动不动给我下跪呢?”   “柳儿才不傻呢,虽然柳儿现在不是奴籍了,可小公子将来是亲王夫啊,谁见到小公子不下跪呀?”柳儿擦了擦眼泪,笑道。   程朝玉笑意微微淡了下来。   此次萧成墨中毒身亡,矛头指向他。   母亲说了,纵使陛下英明,知晓他是无辜的,也定会心生芥蒂。   让他……做好心理准备。   因为,幕后人是为了对付他而设局,才会下毒害死萧成墨的。   正应了那句古语: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柳儿一见程朝玉这般神情,便知晓是为何,忙说道:“小公子,柳儿此次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和……和妻主一同来的。”   妻主?   程朝玉微微惊喜:“你和江郡成亲了?”   这才几日的功夫?   江郡速度还挺快的呢!   “……嗯。”柳儿有些不好意思,但很快就说出了事情经过。   原来,萧慕凰与江郡成为‘朋友’之后,江郡次日就带柳儿去户部消了柳儿的奴籍,顺道与柳儿写下了婚书。   而江郡随后又改了姓。   如今,江郡已经叫陈郡了。   随了父姓。   有了婚书,陈郡就把柳儿给要了,所以柳儿才会改口叫陈郡‘妻主’。   “……也就是说,你们还没正式成亲,但已经……”程朝玉一下子怒从中来,陈郡怎么是这么不靠谱的女子!   太欺负人了!   当柳儿身后没有父族撑腰吗?   “柳儿跟妻主已经拜过天地了……”柳儿小声替自家妻主辩解道。   “你怎么不从程府出嫁?”程朝玉生气道。   柳儿支支吾吾了片刻,陈郡轻笑着在院门口回道:“他怕给程家蒙羞,说他是被我掳走的,先失了名节才嫁给我的,所以不愿从程府出嫁,也不愿那个谁谁认他为义子。”   “你你你,要你多话!”柳儿回眸瞪她。   “叫妻主。”陈郡哼道。   “不叫!”   “方才不是一口一个妻主叫得挺起劲儿?我来了你倒不叫了。”   若不是程朝玉问到这儿来了,她都还舍不得开口,想多听两声呢!   啧啧,就是口是心非。   明明心里把她当妻主了,却愣是不叫她一声。   程朝玉本来还有点气恼柳儿嫁的委屈,但此刻一看妻夫二人的相处模式,顿时就忍不住笑了——柳儿嫁的一点也不委屈,还嫁的很好呢!   男子若不是被疼爱着,哪儿敢在妻主面前如此放肆?   想来,私底下陈郡才是受欺负的那一个。   “你呀,也没学我点好,尽学的些什么娇纵脾气。”程朝玉抬手敲了柳儿脑袋瓜子一记。   陈郡立马就蹙眉了。   她都没舍得敲过!   程朝玉看见陈郡的表情,一怔,又笑了出来:“柳儿好福气。”   “那怎比得上小公子。”柳儿笑道,“小公子此次被人设计陷害,礼亲王可是四处奔走,如今已经想出妙计来捉拿凶手,洗刷小公子的冤屈。这不,柳儿与妻主便是为此事而来的。”   程朝玉又是一怔,原来柳儿和陈郡是为了他的事来的……   而且,是受萧慕凰所托。   一时间,程朝玉心里是又甜蜜,又感动。   此刻,陈郡走上前,说道:“你母亲即将带你一同前往寺庙,为枉死的小皇孙女抄经祈福,城内也有数千百姓自愿同行前往。”   程朝玉一下子就明白了:“凶手不会让这场祈福行动顺利进行。”   “不错。”陈郡点头,“凶手一定会暗中破坏,所以此次祈福行动,萧慕凰不会跟你一起前往寺庙,而是暗中窥伺,亲自捉拿凶手。”   “不是有暗卫吗?何必她亲自捉拿?”程朝玉微微心疼。   不用陈郡多说,他都知道萧慕凰若是‘暗中窥伺’,那绝对不是礼亲王的装束。   而是假扮什么侍卫、下人之类的。   太委屈她了。   他心疼,舍不得。   “普天之下,大概只有她的武功,可以保证万无一失。”陈郡虽有不服,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所以,她不会将你的事交给其她人来办。”   程朝玉听了这话,便不再出声了。   心里既是甜蜜,又是骄傲。   那么厉害的女子,是他的。   前世的他,到死没等到她一句喜欢。   这辈子,她自己找上来了。   尽管他心底还为前世的自己委屈,可他始终不是前世的程朝玉。   他是被萧慕凰宠着的,这辈子的程朝玉。   所以,他不会为了前世那个程朝玉的苦难,来惩罚这辈子的自己,还有……她。   母亲说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而且程家的仇人,并不是萧慕凰。   是萧立忻。   萧立忻不但是程家的仇人,也是天下百姓的仇人,更是萧家的罪人。   “柳儿,此行危险,我还是认为你不去为好。”陈郡说着,眼睛却看着程朝玉。   程朝玉顿时就笑了,显然陈郡这个妻主管不住自家夫郎啊,所以求救到他面前来了。   “不行,我是非得跟着小公子去的!”柳儿不理睬陈郡。   “柳儿,你一没有武功,二也不是程家的人,你现在是陈夫郎,跟着我去祈什么福?还是待在家里为好。”程朝玉便帮陈郡劝说柳儿。   柳儿却正色道:“城内上千百姓都自发地跟小公子去祈福,那柳儿从小在程家长大,怎能不去?”   这……   程朝玉一时倒反驳不了。   “你护不住我吗?”柳儿这时又看向陈郡。   “怎么可能?十个你我都能护得住!”陈郡立马腰杆挺直了。   “那你还担心什么?”柳儿轻哼一声,“再说了,礼亲王说得很明白——幕后人只会暗中做手脚,根本不会明着出手,能有什么危险?”   陈郡:“……”   一口一个礼亲王的,嫉妒死她了!   她早晚要跟萧慕凰再干一架!   “就这么说定了。”柳儿一锤定音。   陈郡无话可说。   最后,悻悻地哼了一声。   ……   七王女府。   “王女夫!七王女过来了!”一名小侍欢喜地奔进主院,禀道。   七王女夫脸色瞬间煞白。   小侍一愣,正不明就以时,忽然被人一脚踹得飞了出去。   头一歪,晕了。   “王、王女……”七王女夫白着脸色,一下子跪在了七王女面前。   萧菡慢条斯理地踱步进房,手一挥,房门‘砰’一声关上了。   她坐在七王女夫之前坐的位置,居高临下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七王女夫。   下一刻,忽然一把揪住七王女夫的头发,狠狠拽向自己!   “啊……”七王女夫痛得叫了一声。   萧菡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道:“萧成墨,是你派人偷出来的?”   “王女,我、我……”   ‘啪’!   萧菡毫不留情一巴掌狠狠扇在七王女夫脸上,瞬间打得七王女夫嘴角溢血。   “本王可没有太多的耐心,懂吗?”   “是……是我。”七王女夫流下痛苦的眼泪。   可他没有想过萧成墨会死。   真的没想过。   萧菡得到了准确的答案,松开了七王女夫的头发,缓缓靠向椅背。   随后,漫不经心地问道:“谁让你这么做的?” 第165章 他的妻主,让他去死……   “我只是嫉妒他……我没想过萧成墨会死……萧成墨怎么会中毒呢……怎么会……”   七王女夫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他只是嫉妒程朝玉,凭什么都是王女夫,那程朝玉却被千宠万疼,他则日日遭受妻主的暴打。   一言不合,便是拳脚相加。   更不提闺房里那些无法跟人提及的隐秘苦事……   “就凭你,也想得出这样高明的栽赃之计?”萧菡一脸嘲弄不屑,“别让本王问第二遍!”   “是……六王女夫。”   事已至此,七王女夫并不想再隐瞒什么了。   死了一个皇孙女,事情不会这么结束。   他那女帝婆母,一定会把所有事情查个水落石出,然后……像对五王女夫那样对他的。   “胡说八道!”萧菡冷冷地看着他,“六姐与六姐夫素来不爱出门,此次你们为五姐家的饯行,六姐夫也没有参加,他什么时候跟你支的招?”   七王女夫抬起头,凄惨一笑:“五王女夫都被赐死了,我焉能逃得过?而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还骗王女做甚?”   萧菡盯着七王女夫女片刻,没再质疑什么,只道:“六姐夫何时见过你?他又是如何说的计划?”   “六王女夫没有来过,他只托人给我送来了一封信。”   萧菡一下子坐直了身体:“信呢?交出来!”   七王女夫伸手从怀里掏出那封皱巴巴的信,萧菡一把夺过!   一目十行地快速看完,萧菡抬脚便将七王女夫踹翻在地,骂道:“蠢货!这哪里是六姐夫的信!”   七王女夫惨叫一声,趴在地上口吐鲜血,脸上却是浑然不敢置信的神色:“什、什么?”   不是六王女夫的信?   那是谁的?   分明……分明是六王女夫身边的小侍送来给他的啊!   还有六王女夫的信物呢!   而且信上的字迹、语气,都和六王女夫吻合啊!   萧菡盯着七王女夫半晌,忽地一笑:“你蠢是蠢,却也无形之中搅浑了京城这潭水。本王,倒第一次有些欣赏你了。”   七王女夫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妻主。   仿佛,从来没有认识过她。   “自缢,会吗?”萧菡慢条斯理地收起那封信,冰冷无情地问道。   七王女夫瞳孔狠狠一缩!   自缢……   他的妻主,让他去死……   “明日太阳升起之前,本王不想再看到你。”萧菡起身,走过七王女夫身边时,稍稍倾下去,寒声警告:“若是怕死……便想想你的父亲,还有你的妹妹。”   七王女夫一下子瘫软在地。   泪如泉涌。   萧菡冷笑了一声,直起身,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   翌日,七王女夫自缢身亡的消息,震惊朝野。   宗人令直接跪在了皇陵之中,对着萧家列祖列宗的牌位,痛哭流涕。   女帝召见了萧慕凰。   问起案情。   七王女夫自缢一事,萧慕凰已经派玄楚暗中去查过了,因此面对她母皇的询问,十分镇定。   “回母皇的话,根据儿臣所查的线索——是七姐夫派府内侍卫,与五姐身边的奴才里应外合将成墨带离五姐的马车的。”   萧慕凰禀到这里,微微一顿,又道:“不过,儿臣并不以为,七姐夫会给成墨下毒。”   “那么,凰儿认为是谁?”女帝目光冷冽。   萧慕凰微一叹气,道:“儿臣若不与程府结亲,所有事便都不会发生。她们要对付儿臣,便只会冲着儿臣一人来,不会牵连无辜。”   女帝一怔。   随后眉头一蹙:“又在胡言乱语!”   “儿臣并非胡言乱语,而是有感而发。”萧慕凰跪了下来,哽咽道:“母皇有所不知,根据儿臣目前查到的所有线索,其实成墨……本被设计在程府毒发,身亡于朝玉眼前!”   女帝薄唇攸地一抿。   “母皇,当时成墨骗朝玉,说她是三姐的女儿,在城里迷了路,所以请朝玉送她回家——是雁归当面点明了成墨的身份,又觉察不对劲,阻止了朝玉靠近成墨。”   萧慕凰深吸一口气,继续说了下去:“成墨见身份被雁归点破,便故意让自己摔倒。儿臣想,这定是幕后人哄骗成墨去程府的说词。成墨年纪小,以为摔一跤,栽赃到朝玉头上便成事了,殊不知幕后人早已给她下了剧毒,她到程府只消一炷香的功夫,便会毒发身亡!”   “但雁归点破了成墨身份,导致成墨提前将自己摔倒,却不料磕破了头。所以雁归才会立刻将成墨送往太医院,所以成墨才会……在太医院毒发。”   还死在了她母皇面前。   萧慕凰的一番话,令女帝久久沉默。   凰儿不会骗她。   就算凰儿方才一系列推测是错的,成墨也确实是在去了程府之后,才中的剧毒。   所以……此事,的确剑指程朝玉。   女帝徐徐将目光投向萧慕凰,心中浮上一片阴霾。   她知道程朝玉无辜。   但,什么时候,程朝玉变成了凰儿的软肋?以至于那些人想对付凰儿的时候,首先便冲程朝玉下手?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母皇,儿臣现在还未查到凶手,儿臣不替程家分辨。但希望母皇明白,儿臣有敌人在暗处——她们不愿见到儿臣得到程老太傅背后的文人支持!”   萧慕凰看着她母皇,轻声道:“儿臣不会认输,儿臣会与她们斗争到底。儿臣不怕任何强大的敌人,但儿臣怕……怕母皇被敌人迷惑。”   女帝眸色微微一震!   “儿臣从小到大,得母皇与父君的宠爱,没有人敢对儿臣怎样。但儿臣只要娶夫,生女,从此便有了软肋——无论儿臣娶的是谁。”   萧慕凰看着她母皇,语气越发轻:“就像母皇一样。”   对不起,母皇。   您有心爱的人,您也会因为没能保护好他而抱憾终身。   我,也有。   女帝一刹那间,痛彻心扉。   “你给朕退下!”女帝有些气息不稳地斥道。   “是,儿臣告退。”萧慕凰不想刺激她母皇,可李元韶那番话让她明白——只有她母皇立场坚定,幕后人才不会如意。   所以,她必须狠下心,提起她母皇毕生之憾。   萧慕凰退下之后,女帝抬手,捂了捂心口。   那里如火烧、如针扎的痛感,隐隐提醒着她一个事实……   凰儿,大概是知道了。 第166章 萧芮登门相助,提醒   萧慕凰回到王府,却见二王女萧芮在她府上喝茶。   “你来做什么?”萧慕凰对萧芮并无好脸色。   萧芮那位好王夫,伸腿绊倒替程朝玉挡刀的冬儿,助纣为虐!   雁归早已将当日情形,完整禀报给她了。   萧芮见萧慕凰态度很冲,就知道自己来对了。   她放下茶杯,轻叹道:“有些事,想跟幺幺好好聊聊。”   “聊什么?我们有什么可聊的?”程朝玉数次被牵扯进局里,萧慕凰早已对这些所谓的‘王姐’失了耐性!   既然争的是那个位置,那她就没有王姐!   她对母皇最后的孝顺,不过是放前世无与她无仇的几位王姐一条生路!   但萧立忻一党,她绝不可能放过。   “幺幺,你得先心平气和,我们才能聊下去。”萧芮微微皱眉看着萧慕凰,“都是当礼亲王的人了,还不懂得虚与委蛇吗?”   萧慕凰冷笑:“管好你自己的男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他在萧一诺府上,伸腿绊倒冬儿是要做什么!”   萧芮沉默了一下,起身,朝萧慕凰拱手微拜:“此事,的确是他不对,我已经将他禁足,终身不许他出院门一步了。”   二王女夫被禁足了?   萧慕凰这下倒是微微一怔。   因为二王女夫可是江南世家子弟,其母族在江南一带十分有名望,至少前世他是没被萧芮发作过的。   前世他的死,皆是因为他容不下萧芮后院的侧夫们,结果犯了众怒,这才死于后院之争。   见萧慕凰的怒气稍微平息,萧芮才接着说道:“我今天来,是想跟幺幺澄清一些事。”   萧芮的态度,十分诚恳。   萧慕凰瞥了她一眼后,这才开口:“你说。”   萧芮看着萧慕凰,缓缓地说道:“我萧芮,素来争得光明正大,绝不伤及无辜,更不会向自己的亲姐妹下毒手。此次成墨一事,我毫不知情,也更未设下过毒计针对程家小公子。幺幺若是在查我——那大可不必浪费时间。”   萧慕凰自是知晓,前世萧芮输给萧立忻,就是因为心不够毒。   也孝顺。   彼时她还没和萧立忻闹翻,萧立忻也只是太女,于是她无意中听萧子清笑着说过一句——老二这么轻易就放弃了,实在对不住跟她的那些忠臣。   萧立忻则轻笑一声:“老二孝顺。”   那时,她听不懂。   如今……她自然懂得萧立忻话里的嘲讽之意——她们的母皇立萧立忻为太女,萧芮便再无争夺之心了。   所谓,孝顺。   其实饱含萧立忻对萧芮的不屑,与轻视。   萧慕凰又想到南阳元年那只猫……   片刻后,她淡淡开口:“既然二姐亲口说了与此事无关,那我信二姐一次。”   一声‘二姐’,让萧芮蓦地心头一酸。   这短短几个月,她们八姐妹之间,已经形成了一道巨大的无形屏障。   仿佛生生地将她们身体里的血液,都分离开来。   连表面上的姐友妹恭,都不复存在了。   于是这一声‘二姐’,便显得格外弥足珍贵。   没等萧芮想好说什么,萧慕凰就又开口了:“既然二姐到我府上来了,也喝了我府上的茶,不出点力似乎不太像话吧?不如,说说二姐对此事的看法?”   集思广益嘛!   她今日刺激母皇,应是暂时稳住了母皇那边。   接下来,必须加快行动,破了这个案子。   然后再顺理成章去属国,替母皇拿回曼珠沙华。   完美地解决所有事情!   所以,萧芮既然来了,她也可以听听萧芮对这件事的看法。   说不定有新的灵感呢?   萧慕凰自己都没有察觉,她已经越来越像她母皇了。   “……”萧芮无言了片刻,忽然又觉得这样的萧慕凰,才是她所熟悉的幺幺。   她便失笑了一下,重新落座,随后说道:“七王女夫的死,大有蹊跷。”   “噢,这个我让暗卫去查过。”萧慕凰毫不避讳暗卫一事,毕竟现在谁都知道她有皇家暗卫在身边了,“确是自缢,而非她杀。”   萧芮淡淡一笑:“我同意你的论断,七王女夫确实是自缢。不过,他为什么会自缢?”   萧慕凰一怔。   为什么自缢……   满京城都在传,说是七王女夫设局,害死了萧成墨,想栽赃程朝玉。   她自然不接受这个推论。   但七王女夫已经死了,死无对证,又非她杀,只怕真相……会被带进土里。   这才是她无可奈何只能拿她的生父,去提醒母皇不要中计的原因。   “他是七王女夫,你便是奉旨查案的礼亲王,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你也奈何不了他,他何必如此急着自缢寻死?”萧芮提醒萧慕凰道。   “他怕的,是谁?”   堂堂七王女夫,能怕谁?   萧慕凰霍地站了起来!   ……   龙蕴并不诧异萧慕凰又到了她府上,而且是一身黑衣潜入。   “参见王女。”   “不用多礼,本王想问先生一个问题。”萧慕凰道明来意后,直接问道:“若本王是七王女夫背后的那个凶手,七王女夫自缢身亡,本王眼下会做什么?”   龙蕴略一思索,道:“找证据。因为七王女夫是自缢,很有可能留下遗书之类的线索。”   萧慕凰微微一笑:“若本王去七王女夫房里找证据时,被七王女发现,本王又该如何自圆其说呢?”   凶手肯定不是萧菡。   这一点她可以肯定。   因为如果是萧菡,根本没必要让七王女夫出面,也没必要让七王女夫自缢。   七王女夫会被萧菡逼死,不得不自缢身亡,只能是因为萧菡发现七王女夫在这件事里被利用了!   不过……萧菡此举,还是很古怪的。   她为何要逼死七王女夫,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要想知道原因,只能扮成七王女夫背后的凶手,去一趟七王女府,试试萧菡!   龙蕴再一思忖,答道:“既然七王女夫是自缢,那么凶手便不是七王女,而且七王女夫是被凶手利用了。七王女应该知道一些线索,不过七王女夫自缢之后,七王女并没有找过王女,说明七王女并不想帮王女。”   顿了顿,龙蕴拱手:“草民建议王女什么都不说,以免被七王女认出真实身份。不过,王女可与暗卫一同行动,混淆七王女视线,而后在必要的时候助暗卫一臂之力,将七王女制服。若是王女不介意……略施一点逼供手段也是可以的。”   这才是凶手应该有的样子。 第167章 萧慕凰不发一语,直接拔刀动手!   龙蕴一番话,令萧慕凰哈哈一笑:“跟先生说话,就是舒坦。”   随后,便道:“好,本王便带上玄楚,一同伪装成凶手去探一探本王这位七王姐!”   “草民预祝王女心想事成。”龙蕴躬身笑道。   “借先生吉言!”   萧慕凰随后就闪身离开。   回到王府便让玄楚也换上一身与她一模一样的黑衣,并说了一下具体行动方案。   玄楚听了之后,点点头,随后拿出一样东西:“王女请戴上这个。”   萧慕凰一看是个香囊,发出很不同寻常的药香味。   “这是?”   “是特制的药物香囊,可掩饰真实身份。”玄楚答道。   萧慕凰一听就明白了,有些人嗅觉天生敏锐,能分辨每个人身上不同的气息。   所以皇家暗卫行动时,便用这药物香囊,遮盖自己本来的气息。   让敌人分辨不出。   “不错。”萧慕凰接过香囊,塞进了腰带之中。   二人准备妥当,便趁夜去了七王女府。   按照计划,萧慕凰和玄楚此刻‘不分尊卑’,属于一同行动的‘凶手’。   因此二人便到了七王女夫的院落,寻找证据。   “什么人!”   七王女夫的院落里,却竟然早有埋伏。   萧慕凰和玄楚一落地,便被团团围住。   呵……看来七王女夫确实留下了什么证据,所以萧菡料到会有人来,便如此严阵以待。   萧慕凰眸中闪过一缕寒光,不发一语直接拔刀动手!   ‘噗呲’!   离她最近的一名王府侍卫,被她当胸一剑穿了个透透的。   玄楚一见萧慕凰动手了,随即不再有任何顾虑,拔剑便开始杀无赦。   二人此刻使用的刀剑,都是再寻常不过的刀剑,玄楚倒习以为常了,萧慕凰却用得不是很顺手。   她想念她自己那把宝剑了……   那剑,杀起人来才锋利。   但如今在京城,怕是没什么机会用它了。   心下略遗憾间,萧慕凰已杀十余人。   她并不担心惊动官府。   萧菡既然如此严阵以待,根本不会报官!   而就算萧菡报官,她和玄楚也能全身而退。   果然,萧菡闻讯赶来时见七王女夫院落中满是尸体,面色一变立刻出声喝道:“都给本王住手!”   剩下十几名王府侍卫急急后退,暗暗庆幸捡回了一条命。   地上尸体,七零八落。   萧慕凰和玄楚并肩站在血泊之中,气势冷冽,盯着萧菡的方向。   “你们全都给本王退下。”萧菡看着二人,忽然开口吩咐王府侍卫道。   “王女……”侍卫长大惊。   这可是穷凶极恶之徒啊!   “退下!”萧菡喝道。   侍卫长无奈,只能领命:“是,王女。”   随后,带着所有侍卫退出了院落。   萧菡目光淡淡看着院中两名黑衣人,拱手道:“本王并未命令她们对两位动手,两位何必在本王府中大开杀戒?”   萧慕凰自然是不作声,以防萧菡认出。   玄楚便道:“我们只是想找一些东西,找到了就离开,若非七王女在院中安排了这么多侍卫,我们也不会大开杀戒。”   萧菡听了这话,顿时一笑:“两位想找的东西,本王已经毁掉了,两位大可放心。”   “口说无凭!七王女如何能证明?”玄楚声音一下子冰冷如霜。   “若非本王帮你们,那封信早就被本王的王夫交给官府了,你们还能在这里站着跟本王说话?”萧菡冷哼一声,随后道:“本王的王夫自缢身亡——这还不算证明?你们以为,谁有那么大的本事让他乖乖自缢?”   萧慕凰盯着萧菡。   胸口怒气勃发。   该死的萧菡!   明知道七王女夫是遭人利用,而且还有一股势力在背地里兴风作浪,她却将那封至关重要的信给毁掉了!   若不是此刻暴露身份半点没有益处,她非要给萧菡狠狠一顿教训不可!   玄楚不动声色地冷声问道:“七王女为何帮我们?”   “不为什么,本王只是看一些人不顺眼,就想看她倒霉罢了。”萧菡阴沉地一笑。   “好,若七王女真的将信销毁了,那我们就是友非敌。但若七王女是骗我们的……”玄楚一剑挑起地上一名侍卫尸体,准确无误掷到萧菡面前五步处。   “那七王女很可能会惹上麻烦。”   丢下这句话之后,玄楚故意喝了一声:“撤!”   随后飞身离开七王女府。   萧慕凰微微一握拳,凌空一跃跟了上去。   萧菡见二人身法快如闪电,内力深厚,眸中滑过一道暗芒——萧慕凰,看看你惹上的都是些什么厉害人物!   哼!   萧慕凰和玄楚先是绕出京城,到了一处深山之中。   确定无人跟踪之后,才又从另一个方向绕回城内,回到了王女府之中。   萧慕凰摘下蒙脸巾,狠狠砸在地上!   萧、菡!   “王女恕罪,方才属下无状了。”玄楚跪在地上,请罪。   萧慕凰眸中怒火稍褪,一摆手:“事急从权,本王不会怪你,起来吧。”   “谢王女!”玄楚这才起身,站立一旁。   萧慕凰来回踱了几步,冷冷道:“你看萧菡是否真的毁了那封信?”   当时她本来还想,依龙蕴之言,用点手段将萧菡抓住逼供的。   但玄楚之后说了一声‘撤’,她便打消了念头。   玄楚是皇家暗卫,这种事见得多,想必有所判断。   “回王女,七王女应该确实将信销毁了。”玄楚回道。   “何以见得?”   “属下在陛下身边当差十年有余,见过很多与案件本身无关之人,但意外被牵涉进了案件之中。她们为了不被牵连导致灾祸,便会将一些对她们不利的证据销毁,以明哲保身。”   “你这话听着有些道理,但萧菡不同——七王女夫可是萧菡逼死的。现在全京城都在传,七王女夫是畏罪自杀!”萧慕凰看着玄楚,沉声说道。   玄楚点头:“是的,所以属下认为,七王女销毁信件却又逼迫七王女夫自缢,并且在将王女与属下当成凶手的情况下,一不捉拿二不报官,她应是为了保护另一个人,而非普通的明哲保身。”   萧慕凰眼神一厉!   萧菡在保护另一个人!   会是谁? 第168章 他很想她。   “七王女夫虽然自缢身亡,满京城都在传他是畏罪自杀。但,谣言就是谣言,谁也没有证据,定不了七王女夫的罪。”   玄楚微微一顿后,迟疑道:“而且……据属下所知,七王女性情暴戾,七王女夫嫁进七王女府中之后,过得苦不堪言,身上多有旧伤,应是七王女暴打所致。所以若属下猜测不错,七王女很快就会暗中放出‘七王女夫是受不了虐打才自缢身亡’的消息。”   “这对萧菡的名声可是大大有损。”萧慕凰微微皱眉。   萧菡当真会为了保护背后那个人,做出如此巨大的牺牲?   “五王女可是为了二王女,连王女的身份……都给弄丢了。”玄楚轻声提醒道。   萧慕凰眸色顿时微变。   她有这样的亲信。   她只是,没有这样的姐妹。   “你在宫里当差多年,比本王清楚各位王女的秉性。”萧慕凰此刻反倒不急了,一掀袍摆,坐了下来,“你说说看,萧菡会为了哪位王女,做出这么大的牺牲?”   玄楚再度迟疑。   “无妨,你随便说,说错了也不打紧,本王并不会因你几句话便决定如何行事。”萧慕凰一笑,“本王只是集思广益罢了。”   玄楚这才放下包袱,躬身道:“若要属下说,七王女只会护一人,便是——六王女。”   “为何是萧瑾卿?”萧慕凰才刚从萧瑾卿手中得到前朝青铜军的虎符呢。   不过,她不会用就是了。   “这说起来,和王女您有关。”玄楚低下头,小声道。   萧慕凰一下子坐直了身体,“与本王有关?快说说!”   “是。”玄楚仍旧低着头,声音不大,“王女当时年幼,才五岁,正是好动的年纪。一日,王女非要去一棵树上摘果子,宫侍们无法,只好搭成人梯,护着王女安全。只是……王女还是摔了下来。”   “当时,六王女与七王女刚巧路过,王女便摔在了七王女身上。七王女性格粗鲁,与王女自小不合,当场便将王女踹翻在地,结果旁边是个池塘……”   萧慕凰轻‘啊’了一声,依稀有了些印象。   她幼年的确落过一次水。   但她不记得是谁把她踹进水里的了。   原来,是萧菡啊。   “王女幼年身体不太好,一向精细娇养,乍一落水便生了病。面临陛下的责问,六王女却跪下认错,说是她将王女推入水中的。六王女身体也不好,陛下便只罚了六王女抄书。若是七王女……恐怕陛下怎么也要罚上几个板子的。”   玄楚说到这里,萧慕凰便笑了:“真是奇了怪了,怎么本王的姐姐怎么都有一个两肋插刀的好姐妹,唯独本王没有呢?”   “因为王女不需要。”玄楚自然听得出萧慕凰话里的嘲讽。   萧慕凰微微敛去笑意:“本王需要。”   至少,前世的她真的很在乎姐妹情。   她从来没想过,她们八姐妹会为了那个位置,争得那般头破血流。   当然了,这辈子的她,再也不要了。   送给她都不要!   因为前世至死,也没有哪个姐姐来看过她。   “在其她王女看来,王女并不需要。”玄楚轻声道,“因为,王女拥有她们最渴望、却又得不到的东西。”   萧慕凰笑意彻底没了。   她知道,玄楚说的是女帝对她的偏爱。   因此如此,她的姐姐们,对她没有喜爱。   只有嫉妒。   甚至是厌恶。   沉默许久之后,萧慕凰才再次开口:“既然萧菡护着的人是萧瑾卿,那问题很可能就出在萧瑾卿身上。”   虽然,她并不认为萧瑾卿有这么蠢,下毒害死萧成墨。   那可是皇家女嗣。   一旦被查出来,便是万劫不复!   但眼下,也只能顺着线索去查了。   萧慕凰话音才落,一名亲卫便匆匆走进。   玄楚立刻闪身隐没暗处。   “何事?”萧慕凰微微皱眉。   “启禀王女,邢家二小姐邢雪求见,卑职已让她在院门口等候。”亲卫跪地禀道。   邢雪有不经通报便可至王府的特权,是以亲卫直接让邢雪进了王府。   “立刻让她进来!”萧慕凰一下子坐直了身体,心里,竟隐隐有一丝兴奋。   邢雪不会无缘无故半夜来见。   一定是李清那边有所异常!   “是!”亲卫立刻起身出门,去请邢雪入内。   邢雪很快走进房内,正要跪下见礼:“臣女叩见……”   “不必多礼!”萧慕凰直接打断她,“可是有要事禀报本王?”   邢雪确有要事,便从善如流地站直了身,拱手禀道:“是,臣女有要事禀报。”   “快说。”   邢雪‘喏’了一声,便道:“臣女前阵子便发现府外出现了几张陌生面孔,似有窥探之意,臣女便暗暗上了心。昨日果然被臣女发现,其中一人,混进了邢府之中当下人。”   萧慕凰唇角瞬间勾了起来。   她就说,李清的师父不会不留后手的。   而李清前世能造反成功,也绝对不仅仅靠那二十几个男子而已。   这条线留了这么久,总算开始动了。   “没有打草惊蛇吧?”萧慕凰淡淡转动手上扳指。   “臣女不敢妄动。”邢雪道,“臣女画下了那几人的模样,请王女过目。”   萧慕凰伸手接过画像,看了一遍之后,暗记于心。   既然李清那边有所异动,那萧瑾卿的嫌疑便小了许多。   毕竟,萧成墨毒发身亡,确实不像是萧家自己人干的。   至少现在,她们王女之间还没到这种程度。   尤其萧一诺刚刚被母皇贬为庶人,更没有哪个王女傻到这时候去犯忌讳。   “李清最近状态如何?”萧慕凰收起画像,又问道。   “他每日不是看书,便是练字,一切都好。”邢雪回道。   “他看什么书?”萧慕凰追问。   “一些新出的话本子,是他托臣女帮忙去书斋买的。”   萧慕凰冷冷一笑:“哪家书斋?”   “城北,梅竹馆。”   萧慕凰看了玄楚所在的方位一眼,随后淡道:“好,本王知道了。”   “若王女没有其她吩咐,臣女便先行告退了。”邢雪很聪明地道。   “嗯。”萧慕凰颔了颔首。   “臣女告退。”   邢雪走后,玄楚从暗处现身。   “你都听到了?”萧慕凰缓缓勾唇。   玄楚抱拳:“是,属下立刻去查梅竹馆!”   “切勿打草惊蛇。”萧慕凰眯了眯眼,她要看看,萧瑾卿和李清背后的势力,有无牵扯!   毕竟朝玉那个梦……   呃,朝玉……   “本王出去一趟,你去办事吧。”萧慕凰说走就走,当场起身。   “是!”   萧慕凰很快潜入程府。   程朝玉最近失眠,一来被萧成墨一事给闹的,二来好几日没见到萧慕凰了。   他很想她。   ‘噌’。   轻微的异响,从窗口传来。   程朝玉听见响声一回头,顿时吓了一跳!   一名黑衣女子翻窗而入,落地后便走向他。   “是我。”   萧慕凰话音才落,怀里就多了一个飞奔而来的小人儿。   她唇角一抿,轻叹一声,伸手将他用力抱紧。 第169章 没有程朝玉,就没有现在的萧慕凰   从七王女府出来之后,萧慕凰并没有沐浴换衣。   那个香囊也销毁了。   于是身上那淡淡的血腥气,蹿入程朝玉的鼻腔。   “你……”他一下子抬起头,担心她是否哪里受了伤。   却在抬头的那一瞬间,被她扣住后脑勺狠狠吻了上来。   他如清甜甘泉。   她食髓知味。   一辈子也尝不够。   连日以来的焦虑、愤怒、担忧,在唇齿相接的这一刻,尽数化作乌有。   仿佛再来十倍之敌,她也不惧。   “别……”   衣襟被扯开的时候,程朝玉多少带着些惊慌失措。   他记着舅父说的‘底线’……   然而,萧慕凰没有停。   她听到了他的拒绝,可她并不想停。   反正,人是她的。   哪哪都是她的。   “……”   “不……”   “呜……”   门外,小侍小脸通红,听着自家小公子的呜咽,几次想推门而入,又想想那礼亲王‘可怕’的脸,最终放弃。   求求老天爷,快让礼亲王住手呀!   小侍双手合十,不停地朝夜空拜了又拜。   良久,屋内动静才停歇。   萧慕凰搂着软绵绵的人儿,眸中浮现一抹浅浅的深思。   怎么跟那些王八犊子说的不同呢?   程朝玉羞于抬头,抱着她把脸埋在她颈窝里,身子微微颤抖。   “我说……”萧慕凰倒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毕竟她从小脸皮就厚。   “你不许说话……”程朝玉轻咬了她肩膀一口,带着些报复的意味。   他没她那么厚脸皮……   而且,而且她都还没娶他过门呢,就这么、这么……   “我手酸。”萧慕凰搂着人在怀,低笑。   “你、你……”程朝玉一张脸彻底染红,像酒醉了一样。   “不过,为什么朝玉没有……唔。”   程朝玉是真急了,想也不想地拿自己把她嘴巴堵上了。   不然,谁知道她会说出什么让人想一头撞死的羞耻话来?   萧慕凰微微挑眉,看着近在咫尺的男子,忽地轻笑出声。   真可爱。   程朝玉察觉她似乎又有些意动,忙退开了。   “你今晚去哪儿了?怎么穿成这般模样?”他飞快地转移她注意力。   萧慕凰也不想成亲前把人给惹急了,便如他说愿地说起了正事:“去了一趟萧菡府邸。”   接着,原原本本将近日里查案的进展以及计划,告诉了程朝玉。   “陛下一定对我……”程朝玉心口难受得厉害。   那是她的母皇。   他比任何人都想得到她母皇的喜欢。   可是……   程朝玉现在已经不怎么哭了,他经常会去想起梦里那个前世的自己。   然后觉得,其实眼泪没有任何用处。   就像梦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他也做了从前他不会去做的事情——写了那封控诉新帝的血书。   他甚至将血书交给了反贼。   只因,他是真的想替她报仇。   “别担心,这件事很快就可以解决,而且我保证,很快把你娶到身边,再也不让这些王八犊子拿你做文章!”萧慕凰抬起程朝玉的下颚,意外地却发现他没掉金豆子。   他只是,眼眶有些红。   但这样的他,看着却令她更加心疼。   “是我没保护好朝玉。”萧慕凰前世没经历过这些阴谋诡计,这辈子才刚刚开始学了些经验,敌人便给她玩这么大,她自责,也怒火中烧。   等她把此局一破,定会狠狠反击!   若此事真与李清背后之人有关,她要他们付出百倍、千倍的代价!   “不,你做的比天下任何女子都要好。”程朝玉这会儿终于敢正眼看她了,眼底溢满欢喜,“所以不管遇到再多困难,我都想跟你在一起。”   而且……今晚她都、都这样碰过他了,她真的要尽快娶他才行。   不然,他心里总不踏实。   萧慕凰心里微微酸涩,为什么不管她怎么对他,他都这样无怨无悔呢?   她真的很想问问上辈子的他,是否有过后悔。   可惜,不可能了。   “傻瓜。”她点了他鼻尖一下,轻笑了一声,将他再度拥入怀中。   程朝玉靠在她肩膀,小声道:“你说年前娶我过门……是不是真的?”   “当然,我怎么会骗朝玉?”萧慕凰心里是有八分把握的。   现在,就等捉住那该死的凶手,然后再去一趟属国了。   年前,一定把婚事给办了!   人在她眼皮底下,她看谁还能时不时找他麻烦!   “你可以骗我,但不要让我知道。”程朝玉满足地抱紧她的腰。   就这样子,骗一辈子都行。   “果然是个傻瓜。”萧慕凰乐了起来,语气揶揄。   心里却是十分满足的——哪个女子不想要自家男人全心全意的信任与依赖?   “我这个傻瓜,什么都帮不了你。”程朝玉开心可以年前就嫁给她,但又心疼她这么奔波这么辛苦。   萧慕凰这下不笑了,将他从怀里松开:“你错了。”   他,错了?   程朝玉微微怔住。   “如果没有程朝玉,就不会有现在的萧慕凰。”萧慕凰抬起手,轻轻抚摸他的眉尾,“你懂吗?”   程朝玉心里一下子涨得满满的。   他懂。   他怎么可能不懂?   “我自小娇生惯养,母皇见我快被养废了,这才狠下心将我送上了战场。而我自小厌文喜武,便仗着一身好功夫,在战场上无往而不利,导致我更加狂妄自大。”萧慕凰苦笑一声,语气自嘲。   “不过,在遇到朝玉之后……”她看向程朝玉,“我懂得收敛了。并且,从老太傅身上,学到了很多以前我不懂的道理。”   其实,不是这样的。   是因为前世她被萧立忻所害之后,他嫁给了她,日夜照顾她饮食起居。   虽然他不怎么跟她说话,但偶尔也会读一些文章给她。   便是在那段他和她最后的时间里,她才从他低沉的读书声中,明白世间的许多道理,明白她曾经的错……   若非如此,她便是重生了,也不会变化这么大。   “你不用帮我什么。”她看着他,眼底满满是笑意,“只要你好好地陪在我身边,我便什么也不惧。”   程朝玉看着她认真的眸子,片刻后,伸手勾住她脖子,将唇送了上去。   嗯,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永远…… 第170章 她,暴露了。   两日后。   黄道吉日。   程老太傅带领程家所有人,天刚亮便步行前往城外的玉凤寺,替枉死的小皇孙女祈福。   因消息早早便传了出去,于是数千百姓在这一日自发随程家人前往玉凤寺。   不但是为枉死的小皇孙女祈福,也是希望神明庇佑,让礼亲王早日寻到凶手,还程家一个清白。   礼亲王忙于查案,虽未亲自露面,却派了数百亲卫,护送程家众人。   声势可谓十分浩大。   数千人于正午之前抵达玉凤寺,玉凤寺的尼姑们早已准备好祈福仪式。   程老太傅为程家家主,自是首先上香。   她身后的台阶下方,跪了一地的百姓,个个神色虔诚。   这一幕落在她眼里,无比动容。   这,就是她程昱护了半生的百姓们!   “神明在上,信徒程昱,半生两袖清风,不沾不义之财;为君为民,不做不臣之事。如今程府遭小人陷害,小皇孙女无辜枉死,信徒心中疼痛难当。今特率程家所有人,祈求神灵降福,庇我南阳再无祸事,令无辜枉死的小皇孙女得以超生,佑礼亲王早日寻出凶手,以正视听!”   程老太傅跪在地上,叩首三回。   接着才在尼姑的示意下起身,将三炷巨香插进了香炉之中。   而后,她站至一旁,唤了一声‘朝玉’。   程朝玉轻道了一声‘是’。   男子不能在神明前多话,便是有所求,也只能在心中暗念。   于是程朝玉便上前如他母亲那般,手持三炷香,叩首三回,起身后将香插进香炉。   就在程朝玉即将把三炷香插进香炉之中时,香忽然灭了!   紧接着,玉凤寺正殿之中的神像,骤然倒塌!   ‘轰隆’!   这一变故,惊呆了玉凤寺的所有尼姑们。   程老太傅则眼里闪过一抹寒芒——果然应了礼亲王那番话!   此刻,跪在下方的百姓之中,一人忽然惊骇大叫:“神像倒了!神明不受程小公子的香火!”   另一个声音也紧接着叫道:“天呐!神明不受程小公子的香火!”   说时迟那时快,程老太傅身后一名亲卫,蓦地冲向玉凤寺最不起眼的一名尼姑。   抬掌就打。   尼姑一惊,迅速退后,叫道:“你为何……”   待她看清眼前亲卫的相貌,还有那凌厉无比泛着杀气的眼神时,后半截话便咽了下去。   是萧慕凰!   她,暴露了。   尼姑自知不是萧慕凰敌手,虚迎三招过后,蓦地腾空而起。   她轻功极佳,眼看就要逃之夭夭。   ‘砰’!   萧慕凰右手早已暗暗运着内劲,此刻便狠狠一掌击向半空中的尼姑。   尼姑惨叫一声,从半空中坠落下来。   萧慕凰身形一晃,上前封了尼姑的穴道。   尼姑顿时无法动弹。   下方台阶之处,雁归玄楚齐齐从暗处现身,将那叫嚣的两名女人同时捉拿。   ‘咔嚓’!   ‘咔嚓’!   同时出手,卸了二人的下巴,慢条斯理地取出二人嘴里的毒药。   比较起来,萧慕凰手段反倒温和多了。   这一幕变故,再一次惊呆了所有人。   随后萧慕凰摘下亲卫头盔,站在倒塌的神像前,朗声道:“各位!今日老太傅率程家人来玉凤寺祈福,本王早料到凶手不会善罢甘休,定会暗中作乱,是以本王扮成亲卫,果然看见此凶手混入玉凤寺,并趁程小公子上香之际,以掌风震灭程小公子手中的香火,又以内劲将神像震倒!此等陷害忠臣、蔑视神明的反贼,朝廷绝不姑息!”   百姓们寂静了一瞬。   随后,沸腾起来。   “是礼亲王!礼亲王一直在保护我们!”   “礼亲王没有不管老太傅,她一直在老太傅身边,还扮成了亲卫!”   “礼亲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礼亲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百姓们跪了一地,不断叩拜。   萧慕凰看着百姓们,心想这就是她母皇于乱世中崛起,矢志一统天下的原因吧?   为了,让天下的善良百姓,过上安稳而太平的日子。   “大家放心,本王定会还忠臣一个清白!”萧慕凰拱手,再次朗声说道。   “礼亲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在百姓们不断的叩拜中,萧慕凰朝程老太傅一拱手,随后便拎起那尼姑,飞身离开了。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雁归玄楚也随即离开,手里同样拎着抓到的贼人。   ……   大理寺。   “下官拜见礼亲王,礼亲王千岁……”   “繁文缛节免了,这三名犯人皆是前朝乱党,与此次小皇孙女中毒身亡一事有关,须得派重兵把守,并撬开她们的嘴巴!”萧慕凰随便给了三名贼人一个‘身份’,丢给了大理寺卿。   论刑供,虽然刑部更胜一筹,但刑部结构复杂,关押的犯人也多,她不放心将这么重要的人犯送到刑部去。   万一被敌人渗透,那就得不偿失了。   事关程家清白,还是交给大理寺来处置比较妥当。   “是,下官遵命!”   “本王希望,三天之后能有好消息。”萧慕凰看了大理寺卿一眼,随后转身离开。   “下官恭送礼亲王……”大理寺卿忙送至门口,随后欲哭无泪地看了看地上像死狗一样的三名重犯。   三天……   礼亲王确定不是在和她开玩笑吗?   唉!   接下来的三天,大理寺灯火通明。   大理寺卿等人熬红了眼。   但,三个女人竟然都是硬骨头。   大理寺卿用尽了手段,也没能撬开三个女人的嘴巴。   于是三天之后……   ‘扑通’!   大理寺卿来到王府,跪在了萧慕凰面前。   “下官无能,辜负了礼亲王的信任,下官就差将她们给凌迟了,可她们骨头太硬了,一个字都不肯招……”大理寺卿哽道。   萧慕凰脸色沉了下来。   一旁的龙蕴见状,便道:“王女,此事怪不得林大人。连小皇孙女都敢下毒谋害的人,自不是一般反贼。”   萧慕凰‘嗯’了一声,朝大理寺卿一抬手:“林大人不必自责,此事,本王再斟酌斟酌,林大人先回去休息吧。”   大理寺卿顿时松了口气。   礼亲王……还挺好说话的。   不过,也得感激礼亲王身边这位龙先生。   于是,大理寺卿先谢了萧慕凰的恩,起身后便感激地朝龙蕴拜了一拜,这才离去。   “先生可有撬开这三人嘴巴的妙计?”萧慕凰看向龙蕴。   龙蕴沉吟了一下,问道:“王女以为,她们属于哪股势力?”   “毫无疑问,她们来自于李清背后那股势力!”萧慕凰斩钉截铁地说道。   她跟大理寺卿说是前朝乱党,不过是不想暴露李清罢了。   李元韶是她的人。   李清暂时不能出事。 第171章 和女帝一起唱一出戏   “是的,她们最有可能便是李清背后那股势力,所以,王女知道她们最恨的是谁了吗?”   自打上回被李元韶提点过一次之后,龙蕴便下定了决心。   好好辅佐王女。   这个‘辅佐’,不再是以前那种她进谏,王女采纳的方式。   而是让王女自己学会观察局势,甚至是掌控局势。   “是本王的母皇。”萧慕凰目露寒光。   她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母皇!   “李清四年前男扮女装混入军营,骗过了所有人,又轻功了得,本事过人,连王女都对他多有夸奖,十分器重于他。但李清只是他师父诸多弟子的其中之一罢了,甚至当年他只是去治病的,并非从小跟在他师父身边。”   龙蕴说着,摇了摇头:“可想而知,李清背后那股真正的势力,有多么可怕。”   萧慕凰薄唇抿紧了。   怎么会不可怕呢?   前世,他们可是造反成功了!   她们萧家,败了。   母皇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被萧立忻给葬送了!   只是……她有一事不解。   “先生,李清师父是个男人,那日本王领兵去骊山剿灭他们时,看见的也全是男子。为何今日本王在玉凤寺抓到的三人,却是女子?”   萧慕凰微微蹙眉,想不通此中道理,“堂堂女子,怎么会甘愿替男子做事?”   龙蕴一下子便笑了:“朝中诸多大女子,不也照样要给后宫诸多贵君行礼?禁军全是女子,她们不也得替贵君们办差?”   龙蕴说是说后宫诸多贵君,其实最想说的还是君后。   但她不能拿君后打比方。   所以,只能说后宫诸多贵君。   “那李清的师父,广撒网,常施恩,总有一些将恩情看得比山还重的女子,愿意供他驱策。”龙蕴又道。   人到绝望尤其是濒死之际,且不说拉她一把的是一名男子,便是一头猪——她也会好好记着,好好养着这头猪的!   而李清的师父,刚好就是一名神医。   萧慕凰茅塞顿开。   “是本王狭隘了。”她点头,“言归正传,既然她们最恨的是母皇,那她们接下来想必还会有许多的阴谋诡计。本王不能坐视不理,定要将她们一网打尽!”   龙蕴微微摇头:“眼下王女对她们一无所知,想要一网打尽,恐怕有些难度。”   “先生不是能卜卦?”萧慕凰道。   “王女,草民虽能卜卦,卜出的却也是天机。若是天机不显,草民是卜不出任何卦象的。”龙蕴失笑道。   萧慕凰听到‘天机’二字,便想起龙蕴曾说过无法卜她的卦。   再加上龙蕴前世输了,说明卜卦再厉害,也斗不过天意。   不过,这天机……   她微微一思忖,问道:“经常泄露天机,会不会折寿?”   “王女放心,草民每卜一次卦,便会散一次家财,如今虽是一贫如洗,却也福寿安康。”龙蕴笑着解释道。   “那说明还是会折寿,罢了,以后不到万不得已,先生还是别卜卦了。”萧慕凰立刻说道。   “王女……”龙蕴心下一阵感动。   “行了,说不卜卦就不卜卦,想想用什么计策逼她们招供吧。”萧慕凰摆手,不听龙蕴再说。   龙蕴按捺住心头感动,微笑道:“方才王女说了,她们最恨的,是陛下。所以王女可以与陛下一同设一个局,迷惑她们,让她们自动开口。”   “本王与母皇一同设局,迷惑她们?”萧慕凰看着龙蕴,脑子里灵光闪过,顿时恍然大悟:“先生是让本王与母皇一红脸儿一白脸儿地去她们面前唱戏!”   “……咳。”龙蕴没法接话。   王女可真是太直接了。   “行了,本王知道了,做好人嘛,唱戏嘛,本王最拿手了。”萧慕凰勾唇,起身:“本王这就进宫找母皇商量。”   “祝王女一切顺利。”龙蕴含笑躬身。   萧慕凰很快入了宫,见了女帝,将唱戏的计策奏明。   若是其她事,女帝定不会与萧慕凰一同胡闹。   但事关萧成墨的死因,以及幕后黑手的真实身份,女帝略一思索,颔首应了:“好,朕就陪你唱一出。”   “谢母皇!”萧慕凰喜笑颜开。   ……   夜深人静。   大理寺重犯监牢中,守卫重重,戒备森严。   萧慕凰一身黑衣装束,潜入了监牢之内。   “什么人?”守卫发现有人闯入,立刻喝道。   萧慕凰并不答话,直接掠身上前。   她身法极快,手法也快如闪电!   不消片刻功夫,监牢之中所有守卫便都被她点住了穴道,动弹不得,言语不能。   最里的牢房里,三名伤痕累累不成人形的女人,目露异色抬起了头。   会是……她们的人吗?   “你们,是李清的人吧?”萧慕凰用钥匙打开牢门的重锁,弯腰走进了血腥气浓烈的牢房内。   萧慕凰一开口,三人就在心中断了念头。   三人重新闭上了眼,完全不打算开口说话。   “我是萧慕凰。”萧慕凰摘下蒙脸巾,露出真容。   三人骤然睁开眼!   心底,微微吃惊。   萧慕凰来做什么?   还打扮成这种模样?   她想干什么?   “我知道,你们是李清的人。”萧慕凰微微叹了口气,“神医临死之前,跟我说过,要我一定要保护好李清。只可惜……我现在,还做不了主。”   三人听着萧慕凰这话,下意识地都朝其她两人看了看。   眼神,传递着某种疑惑。   满腹疑云,完全弄不明白萧慕凰说这些话的意思。   只见萧慕凰走上前去,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飞快地斩断了三名女子手脚上的镣铐。   随后,催促道:“你们快点走吧,这里不是久留之地。”   三名女子目瞪口呆。   萧慕凰是来救她们的?   她抓了她们,让大理寺对她们严刑拷打,却又来监牢里救她们?   “你……”那装扮成尼姑的女子,盯着萧慕凰,“到底想做什么?”   萧慕凰苦笑一声:“我是王女,更是礼亲王,很多事情,我无法抗旨。但我答应神医的事,一定会做到——将来,我必将李清救出!”   三人一怔。   她们是早就听说,李清本是要嫁给这萧慕凰的。   但,短短十日的时间,事情就发生了巨大的变故。   神医和身边二十几名弟子全都中毒惨死。   李清……也嫁给了邢家的庶女。   并且被废除一身轻功,还被终身禁足于邢家之中。   原本以为,萧慕凰是个该千刀万剐的负心人,不料今日一听……她竟也是另有苦衷?   “好了,别磨蹭了,快离开这里吧!”萧慕凰再一次催促道。   三人交换了一下眼神,朝萧慕凰拱了一下手后,迅速钻出牢房,准备离开大理寺。   就在这个时候,十几名面色冰冷、黑衣蒙面的女子,如鬼魅般掠入监牢。   挡住三人离开的去路。   随后,一道失望的声音响起。   “凰儿,你太让朕失望了!!!” 第172章 “暗卫!将萧慕凰拿下!”   萧慕凰大惊,迅速从牢房里钻出。   ‘扑通’一声,跪在了女帝面前。   “母皇,儿臣……”   “住口!朕不是你的母皇!”女帝怒容满面地指着萧慕凰,“你若是朕的女儿,便不会勾结害死成墨的凶手,更不会想娶那李清!”   萧慕凰心脏狠狠一痛。   哪怕是演戏,她也再听不得这种斥责。   几乎……与前世一模一样。   “母皇……”萧慕凰眼眶红了,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女帝心下一怔,顿了片刻,才继续怒斥道:“朕要废了你!你不配当南阳的礼亲王!还有那李清,朕不会再让他活着!你这辈子,休想娶他当侧夫!”   “母皇!李清他是无辜的,他被禁足在邢家,什么也不知道,成墨的死真的和他无关啊!求母皇明察……”萧慕凰开始朝女帝磕头,重重磕头。   额头都磕破了,瞬间红肿一片。   “朕当初要是不听你的谎言,早早赐死李清,今日就不必承受这丧孙女之痛!成墨是你亲侄女,你却勾结凶手,更是私放重犯,朕饶你不得!”   女帝一甩袍袖,冷喝道:“暗卫!将萧慕凰拿下!”   “是!”   皇家暗卫立刻上前,将萧慕凰拿下了。   “派二人前往邢府,将那李清给朕带进宫,赐白绫!”女帝随即再下旨道。   “求母皇收回成命!”萧慕凰大叫道。   “你给朕住口!你再多说一个字,朕就将他凌迟处死!”   萧慕凰一下子僵住了。   双眸含泪,猩红一片,薄唇微微颤抖。   仿佛想说什么,又不敢再说。   “我今日就替青铜军少主,杀了你这忘恩负义的狗皇帝!”那假扮尼姑的黑衣女子,忽然抬掌,目眦欲裂地朝女帝冲过去!   但,她本就受了很重的内伤,加上被大理寺卿以酷刑折磨,哪里还有什么行刺的本事?   ‘砰’!   女帝身边的皇家暗卫,一脚便将假尼姑踹飞了。   ‘噗’!   假尼姑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但,强撑着没有晕过去。   她死死地盯着女帝,一字一顿:“狗皇帝,你的良心被狗吃了!总有一天,我们会为少主报仇雪恨!”   女帝目光沉冷,看着假尼姑许久之后,才缓缓开口:“你方才说,青铜军?”   “哼!事到如今,我不怕告诉你,我们青铜军能人异士数以万计,遍布南阳每一个角落!我们能杀你一个皇孙女,也能杀第二个,第三个!直到你萧家满门灭绝为止!”假尼姑啐道。   女帝负起双手,眉头紧蹙:“青铜军……你们是青铜军的人……”   萧慕凰一下子懵了:“什么青铜军?”   随后,挣扎地起身,看向那假尼姑:“你们不是……”   “是什么?”假尼姑冷笑一声,“谁认识什么李清何清?不过是见你像个傻子一样冲进来救人,便想利用你逃出去罢了!如今既然逃不了,我们也不惧一死!”   萧慕凰心下一声冷笑,随后一脸惊喜地看向女帝,叫道:“母皇!您听见了没?她们不是李清的人!她们根本不认得李清!”   “就算她们不是李清的人,你私纵人犯也是朕亲眼所见!”女帝怒道。   “儿臣认罪,也认罚,可成墨中毒既然与李清无关,母皇是不是就该收回成命了?”萧慕凰满眼希冀地问道。   女帝面色冷峻,不发一语。   “母皇,李老将军可是跟随您出生入死的忠臣,您难道要出尔反尔,让忠臣寒心吗?”萧慕凰叫道。   “住口!”女帝再度呵斥,“真相究竟如何,朕会派人再查!”   随后,一拂袖:“将礼亲王给朕押下去,重打三十大板!”   “是!”   皇家暗卫迅速将萧慕凰给押下去了。   “母皇,母皇……”   萧慕凰的声音逐渐远去。   女帝看向那受了重伤的假尼姑,淡淡一笑:“你攀诬谁不好,偏偏攀诬青铜军?你可知道,朕与青铜军是什么关系?”   “我当然知道!”假尼姑冷笑,“你为了得到青铜军的归顺,娶了我们少主,却在登基之后过河拆桥,害死我们少主!你甚至连少主唯一的女儿都不肯放过,害得她……生来孱弱多病,你丧心病狂!”   女帝负在身后的双手,十指攥紧。   她目光冰冷地盯着假尼姑,良久之后,才一声淡笑:“你们知道的事情,还不少。”   “给朕好好拷问。”   女帝丢下这句话,转身离开监牢。   “是!”   暗卫们迅速将三名人犯,重新上了手铐脚镣,绑在了刑架上。   新一轮拷问,再度开始。   ……   女帝寝宫。   萧慕凰抿了一口茶,靠在椅背上,神色惬意。   “事情还没了结,你这么高兴做什么?”女帝斥她。   “快了。”萧慕凰喜上眉梢,“她们三个是儿臣在上千百姓面前抓住的,而今她们亲口承认她们是前朝青铜军,朝玉的嫌疑便能顺理成章地洗清了。”   “那么,李清呢?”女帝不想为了程朝玉跟萧慕凰吵架,忍了忍之后,问道。   萧慕凰笑意微微敛了一些。   她放下茶杯,坐直了身体,看向她母皇:“母皇,李清背后的人,恐怕一时半刻没法子一网打尽。儿臣想的是,慢慢掌握一些名单,待时机成熟的时候,设一个局——不说一网打尽,至少能打掉大半。”   “怎么设局?”女帝神色淡淡地看着她。   “儿臣去救李清。”萧慕凰勾唇,“只要儿臣与母皇这台戏一直这么唱着,她们便会相信儿臣,到时候,儿臣亲自将李清救走,母皇派兵追捕,到时候李清背后的人便都会浮出水面……”   “朕以为,不好。”女帝不等她说完,摆手驳回了这危险的计划。   此计,明显只能凰儿孤身前往。   她不能允。   如今凰儿愈发成熟,她很快就可以将肩上的重担交出去。   所以,她不会让凰儿置身那样危险的境地。   萧慕凰一怔:“哪里不好?”   “太危险。”女帝瞥了她一眼。   萧慕凰心口一下子涨得满满的。   “母皇……”她开心地靠了过去。   女帝一把将她退开,面无表情:“长大了,别跟个小女孩似的。”   萧慕凰的热情瞬间冷却。   唉,母皇有时候也挺能毁气氛的。   “前朝的青铜军,你可听过?”女帝继续说正事。   萧慕凰顿时换上认真的表情:“听过。”   “她们方才口口声声喊的‘少主’,是你六王姐的父君。”女帝一语惊人。   “啊?”萧慕凰尽管早已与程老太傅谈过此事,但此刻仍旧得一脸震惊。   女帝皱了皱眉:“你‘啊’什么?难不成以为朕真的杀了你六王姐的父君?” 第173章 娶一侧夫,可免数万死伤   “当然不是!”   萧慕凰立马摇头。   她薄唇一抿,小声道:“儿臣只是诧异,六王姐的父君是……嗯,青铜军的少主。”   “朕愧对于他。”女帝默了一下,说道。   “呃……”萧慕凰讪笑。   母皇愧对的人还挺多的。   但不知道,这位又是怎么愧对的?   好吧,她承认她不太想听母皇和其他男人的风流韵事。   女帝起身,走到内殿之中,负手踱步。   萧慕凰自然连忙跟着起身,跟随在自己母皇身后。   女帝踱步良久,才转身看着萧慕凰,淡道:“你也长大了,有些事情,朕会慢慢跟你说。”   “是,母皇。”萧慕凰怕的就是自家母皇什么也不说。   前世她蠢,母皇不好说,说了也白说,甚至还担心她知道太多对她没好处。   这辈子她学乖了,母皇总该跟她交底了。   “今日那假尼姑提到了青铜军,想必你心中也有疑惑,朕就先跟你说说你六王姐的父君吧。”女帝微微叹了叹。   萧慕凰又应了一声,洗耳恭听。   “他的确是青铜军的少主,不过,朕一开始不知情。”女帝想起过去那些往事,目光微微怅然,“他是男子,不懂武功,但他母亲只有他一个子嗣,于是便让青铜军的能人教会了他以毒自保。”   “仗着身边有人保护,自己也会用毒,他便常往外跑。彼时正值乱世,朕征战四方,势力渐大。前朝暴政,百姓苦不堪言,投靠到朕的地盘上的百姓越来越多。他不知怎地便混了进去,与朕相遇。”   女帝说到这里,莞尔一笑:“朕一眼便看出他不是寻常人家出身,以为他是奸细,便设计捉他。他倒也有些小聪明,三番四次逃脱,朕动了怒,亲自出手……”   萧慕凰听得十分不是滋味儿,但还是很给面子地‘啊’了一声:“母皇亲自出手,定成功了!”   “自然。”女帝瞥了她一眼,似乎看出她不是很真心,便跳过了这些初识,淡道:“之后朕发觉他并无恶意,也未探得什么军情,便将他给放了。这一放,便放出了个侧夫。”   “喔……”萧慕凰暗暗撇嘴。   显然是萧瑾卿的父君先动心了呗!   然后就提出了联姻,她母皇答应了,青铜军就顺理成章归她母皇所用了。   “你‘喔’什么?”女帝冷哼一声,坐回了软塌之上,“朕娶一侧夫,可免百姓与将士数万死伤,换做是你,娶是不娶?”   “娶,必须娶。”萧慕凰立马赔笑。   她母皇永远是对的!   “情爱短志。”女帝看着萧慕凰,语气略冷:“朕之所以能成为九五之尊,是因为朕从年少时起,便立下推翻暴政一统天下的志向,并没有浪费精力与时间,去和男子情情爱爱!”   萧慕凰被女帝慑人的目光,看得微微低头。   她和母皇不同。   她身处于最绝望的沼泽之中,喜爱上一人。   再也不可能弃他。   她会努力变强,护住母皇的江山,也护住他。   “罢了,以后再与你细说,朕现在不想谈这些,你也还没有资格听朕谈这些。”女帝深吸一口气,言归正传:“继续说你六王姐的父君。”   “是。”萧慕凰微微疑惑,母皇说的‘这些’,是哪些?   为何现在她还没有资格听?   “朕与前朝最后一战之前,当时萧家的老族长为图吉利,递来了登基事宜,以及份位封帖。除君后之外,只设了一位皇贵君,便是你六王姐的父君。”女帝苦笑一声,“朕拿给他看,本是想让他放心,朕绝非过河拆桥之人,谁知……”   萧慕凰听得微微紧张。   发生了什么?   女帝似乎缓了片刻,才沉重地道:“谁知,他对朕太过真心,唯恐朕拿此试他,于是主动交出了青铜军的虎符,还服下了致男子身体衰弱的毒药……”   萧慕凰一下子呆住了。   这、这倒也是个痴人。   “只是他没有想到,他那时已经怀上了你六王姐。”女帝揉了揉发疼的额头,“男子怀孕后身体不如从前,因此这毒,短短一年便要了他的性命,也导致你六王姐打出生起便体弱多病……”   萧慕凰眸色微动,她母皇是一个传奇人物,将来史书上一定会多有记载。   正因为她母皇太过优秀出色,才会有诸多男子甘愿飞蛾扑火。   所以,她的父君,是怎样的一个人,竟令她如此优秀的母皇记挂了半生?   于是萧慕凰试探道:“母皇,六王姐长儿臣半岁多,所以六王姐出生时儿臣尚在父君腹中……可那时候母皇不是在攻打前朝吗?儿臣是怎么被父君怀上的啊?”   女帝:“!”   这是什么话?   听起来,像是在怀疑她自个儿非皇室血脉一样!   “咳,儿臣的意思是说,难道母皇中途还返过家?或是将父君带在身边了?”萧慕凰见女帝脸色不好,赶紧澄清。   “朕不想回答你的问题。”女帝拒绝得很干脆。   萧慕凰:“……”   “继续说你六王姐。”女帝转移话题,“关于前朝这支青铜军,朕并没有过河拆桥。朕登基之后想将她们收编,但她们却请求退隐,朕准了。所以如今,她们应在甘凉一带。”   萧慕凰心下微微笑了一笑:她自然知道,因为前世萧瑾卿离京后便退至了甘凉一带。   所以,萧瑾卿果然有青铜军作为退路。   但……   萧瑾卿为何没造反?   最后反倒被那李清给反了。   萧慕凰皱了皱眉,这些疑问也只能她自己慢慢去解了。   因为,她不能问母皇。   “朕活着一天,她们便不会有异动,但若朕去见你……”女帝及时将话收住,顿了顿,改口道:“但若朕不在了,她们未必不会与你为敌。你自己,要心中有数。”   “呃……母皇,您这是已经打算立儿臣为太女了吗?”萧慕凰立马抬头看着女帝。   女帝凝视她良久,才收回目光。   “若你不犯大错,值得朕将肩上重担交给你,那么南阳太女——是你无疑。”   第一次,女帝在萧慕凰面前,表了态。   “儿臣必全力以赴!不负母皇期望!”   萧慕凰当即跪下,郑重其事地保证道。   女帝瞥了她一眼,不置可否。   但眼里,分明闪过浓浓的笑意。 第174章 成为,真正的九五之尊。   母女二人此次算是将话挑明了。   距离又近了一步。   女帝抬了抬手,示意萧慕凰起身之后,接着道:“剿灭李清背后势力一事,可徐徐图之。不过你要记住,你可以牺牲任何人,唯独不能牺牲你自己。”   萧慕凰微微一怔。   “比如朕。”女帝看着萧慕凰,“倘若朕一夕之间意外身亡,这南阳会如何?这天下会如何?你想过没有?”   萧慕凰立马跪了下来:“母皇会长命百岁的!”   然后又觉失言,忙纠正道:“不,是万万岁。”   女帝顿时失笑:“一句吉利话罢了,别说万万岁了,历史上有哪个帝王活过百岁的?”   说着,又淡淡道:“再说了,万万岁有什么好。若你真的长大了,比朕还适合当南阳之主,朕一天都不想多干!”   萧慕凰:“……”   说好的‘年少便立下远大志向’呢?   怎么这就不想干了?   “朕的意思,是你身份越大,责任越大。死一百姓,于天下来说无足轻重;但死一方霸主,受影响的便会是千千万万的人。”女帝看着萧慕凰,“你,明白吗?”   “是,儿臣明白。”萧慕凰点头。   “但愿你真能明白。”女帝叹了口气,“九五之尊并非什么都有,相反地,你得到很多,也会失去很多;更不能随心所欲任性妄为,反而会受到很多束缚。若你不愿受束缚,那么你便会成为一个暴君,祸害百姓,遗臭万年!”   萧慕凰忙点头:“母皇放心,儿臣真的明白。”   因为前世萧立忻就是这么成为暴君,最后被反掉的。   萧立忻登基之后便不愿受任何束缚了。   程老太傅这个天下文人之首,以先帝之遗命,请萧立忻不要做出残害手足之事,萧立忻却半点面子不给,故意羞辱激怒程老太傅,以至于让程老太傅撞死在金銮殿上,以死明志。   就这么,逐渐失了人心。   “明白就好。”女帝见萧慕凰不似随口搭话,很是欣慰地颔了颔首。   随后,语气一冷:“成墨一事,你继续暗中追查。朕不需要你将李清等人一网打尽,但朕要你查出下毒害死成墨之人,将其千刀万剐!”   “是,儿臣遵旨!”萧慕凰行礼,领旨。   “跪安吧。”真相算是浮出水面一半,女帝决定睡个好觉。   “儿臣告退。”   萧慕凰跪安离宫。   ……   一回到王女府,萧慕凰就跟等候在府里的龙蕴说了计划成功之事。   今晚行动之前,龙蕴便留在府上等消息,没离开。   “恭喜王女。”龙蕴拱手笑道。   萧慕凰一笑:“多亏先生提点,如今就等着那三名人犯签字画押,承认她们毒害萧成墨的罪行了。”   只要大理寺将三名人犯于闹市问斩,天下人就会知道程家人是被陷害的。   不过母皇那边对朝玉恐怕还是……   萧慕凰笑意微微敛去,她得将去属国的计划提前了。   早日为母皇寻回曼珠沙华,再把功劳安在朝玉头上,这样才行。   “母皇好像对本王喜爱朝玉一事,有所不悦。”萧慕凰看向龙蕴,忽然开口道。   龙蕴眸光一闪,道:“自古以来,帝王后宫三千,确实不可独宠一人。于国、于民、于己,都没有什么好处。”   一来,容易造成外戚之患。   二来,容易造成嫡系血脉单薄,一旦嫡系皇嗣发生意外,便独木难支。   三来,对皇族来说,皇室血脉越多,江山才能稳固。   倘若皇室血脉凋零,遇上外患,帝王便无自家人可用。   虽然……往往自家人会造成内乱,但对付外患,永远是自家人团结可靠。   “母皇没有后宫三千,自从母皇登基之后,便没有选过秀,母皇并不沉迷男色。”萧慕凰替自家母皇澄清道。   她母皇的确不止娶一个男人,但却没有后宫三千那么夸张。   “但陛下站在帝王的立场,的确不会赞同王女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龙蕴顿了顿,问道:“比如王女,若陛下立了王女当太女,王女头上又有七个王姐,个个不服王女,王女若无后宫夫族相助,如何斗得过她们?”   萧慕凰皱眉。   本想说她才不靠男人固位。   但忽然想到今日她母皇的那番道理,她又把话咽了下去。   “如果一切顺利,王女当然可以独宠一人。可若天不遂人愿,意外频出,到两难之地无法抉择时,王女也只能向现实妥协。”龙蕴又道。   萧慕凰听言,抬眸淡道:“若本王足够强大,又何须后宫夫族相助?”   龙蕴顿时笑了:“这是自然。所以王女若真不愿娶其他男子,便要变得更强——强到可以掌控一切,王女便不会被任何事左右。”   成为,真正的九五之尊。   无人敢悖逆。   “先生,你说本王的母皇,算九五之尊吗?”萧慕凰问道。   龙蕴这下笑不出来了:“王女……”   “无妨,本王就是跟先生闲聊,先生但凡说了什么,本王明日便忘了。”萧慕凰一副虚心学习的态度。   龙蕴迟疑片刻,只能掏心挖肺地道:“草民斗胆——陛下是一位明君,但还不算是九五之尊。”   萧慕凰顿时来了兴趣,“先生详细说说。”   “草民可以跟王女先讲个小故事。”龙蕴见萧慕凰并没有什么不悦之色,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徐徐道:“前朝也曾有一位堪称明君的帝王,她十分礼贤下士,甚至重用了上一任帝王的老臣。这个老臣十分勇于挑战帝王威严,于是有一阵子,帝王十分宠爱一只极为漂亮的鸟雀,整日带在身边观赏时,她便进宫面圣了——且,专挑在帝王玩鸟雀的时候。”   萧慕凰听得认真。   “帝王有些惧她,便在她进殿时将鸟雀藏在了袖中。她分明知晓,却不动声色,与帝王滔滔不绝地讲古论今,足足去了四个时辰。帝王累了,她却不累,最终……帝王的鸟雀,被活活闷死在龙袍袖中。”   龙蕴讲完故事之后,朝萧慕凰一拱手:“王女,草民讲的这个故事,便是明君与九五之尊的区别。王女可听得明白?”   萧慕凰看着龙蕴,略一思索,道:“先生是想说,明君虽有名声,却失了帝王威严,以至于臣不臣,君不君。”   “不错。若在太平盛世,这自是好事。但若放在乱世……”龙蕴淡笑,“只怕,明君便会成为亡国之君。”   “但母皇是开国之帝,又为何不算九五之尊?”萧慕凰继续请教。 第175章 能给你家妻主温存一下否?   龙蕴斟酌了一下,道:“陛下曾是九五之尊,但如今,已经成为了一位明君。”   萧慕凰看着龙蕴,没有说话。   龙蕴只好继续说了下去:“王女可以看看如今这个天下,前朝后裔活蹦乱跳十六载,青铜军安然退隐,李清一党上蹿下跳,这都是因为陛下不再如当年一般杀伐果断,以至于人心浮动了。”   萧慕凰心头狠狠一震!   “共患难易,同富贵难——正因为陛下乃开国之帝,登基后又不愿斩草除根,所以如今南阳的局势,才会演变成如此复杂的地步。草民不敢妄议陛下,毕竟陛下深受百姓爱戴,确是一位明君,只是这看似太平的背后,却早已危机四伏……”   萧慕凰霍地一下站了起来!   龙蕴,龙蕴!   可真有你的!   虽无前世记忆,却将前世的南阳局势道了个准确无误!   龙蕴被萧慕凰吓了一跳,忙起身致歉:“草民胡言乱语,还请王女……”   “不,先生讲的十分正确!本王深受启发!”萧慕凰一把抓住龙蕴手腕,眼底闪着凌厉之光,“先生说得对,本王绝不能让这些居心叵测之人暗中坐大,本王定要将母皇的漏处,一一补上!”   龙蕴大大松了一口气,“草民愿为王女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江郡改了姓,暂时无患;青铜军,本王也可徐徐除之;唯李清一事,本王倒有些为难。”萧慕凰松开龙蕴的手腕,负手走了几步。   随后说道:“李老将军投效了本王,多次相助本王,而李清是她最疼爱的小儿子。本王若真要对李清动手,只怕会伤了与老将军的情分。”   “此事简单,王女可让老将军自行发现端倪,王女却装作不知。”龙蕴道。   萧慕凰一顿:“让李老将军自行发现端倪?”   “不错。”龙蕴点头,“草民以为,老将军征战沙场,魄力十足,又对陛下忠心耿耿,若老将军发现李清有不臣之心,定会大义灭亲!到时候,王女便做个顺水人情,让老将军自己解决便是了。如此一来,便不会伤了王女与老将军之间的情分。”   萧慕凰颇觉有理。   不过,眼下倒还不急。   李清还没露出马脚,她也还没查出此次行动里,给萧成墨下毒的究竟是谁。   待皇家暗卫将那三个人犯的供词拿到之后,再从长计议吧!   “此事先待定吧。”萧慕凰道,“本王先去一趟属国,不然,赶不及在年前娶夫了。”   说着,萧慕凰自己先笑了起来。   龙蕴也跟着莞尔一笑:“王女轻功绝顶,定赶得及。”   “那就借先生吉言了。”萧慕凰哈哈大笑。   她确实迫不及待想把朝玉放在身边了。   回到府里就能见到他,这感觉简直不要太好!   ……   临行前,萧慕凰自然装了一下病,早朝时连声咳嗽,引起了女帝及百官的注意。   于是女帝便让萧慕凰休息三日,不必来朝。   萧慕凰叩首谢恩。   早朝散了之后,萧慕凰又得到了文武百官的各种嘘寒问暖,一一道谢之后就回府‘养病’了。   夜晚,她换了一身行头,前往程府跟程朝玉道别。   程朝玉将之前从玉凤寺求来的一个平安结塞到她手上,道:“把它带上,是我那日特地为你向玉凤寺的长老求来的。”   “好。”萧慕凰二话不说就拴在了腰带上。   “可惜我不会武功,不然我可以跟你一起去,路上也好照顾你。”程朝玉看着她,忍不住伸手抱住了她。   也不知道她会离开几天。   要是她就在京城里,那他还不会这么担心。   可她去了外头,他难免会寝食难安。   “要是你有武功……”萧慕凰无奈地摇头,“你未来妻主可就有麻烦了。”   程朝玉一怔之后,想到了李清。   顿时,噗哧一笑:“我就是随便说说嘛。”   “嗯,在我面前可以随便说。”萧慕凰揉揉他头顶,宠溺地说道。   程朝玉顿时听懂了——在她面前可以随便说,在其她人面前不能乱说。   “我明白。”他乖乖点头。   萧慕凰必须趁夜离开,不能久留,于是她扳过程朝玉的肩膀,凝视他眼睛:“几日不得见,能给你家妻主温存一下否?”   程朝玉先瞪了她一眼,随后却低笑了出来:“……能。”   萧慕凰顿时笑了。   小人儿真是越来越乖,越来越温柔了。   嗯,这都是她的功劳。   她还要继续努力。   一低头,萧慕凰吻上了程朝玉软软的唇。   因着之前逾矩了一回,于是一回生二回熟,手也很快不规矩。   或许是离别在即,程朝玉竟忍耐着没推开她。   许久之后……   “……咳,我下次再努力。”萧慕凰暗暗皱了皱眉,是她手法有问题还是怎么?   弄不出来呢?   避火图上可不是这么说的。   “你努力什么呀!”程朝玉气息不稳地捶了她肩膀一下,“胡说八道。”   唉,男人不懂女人的痛。   萧慕凰暗暗叹息一声,随后抱了抱小人儿:“我很快回来,不要担心。”   “嗯,你要当心。”程朝玉想了想,补充一句:“若你没有受伤,我……我有奖励。”   “奖励?”萧慕凰眼睛一亮,“什么奖励?”   “反正……你会满意的。”程朝玉嘟囔一句,低下头。   随后又抬起头来,威胁道:“若你带伤回来,也有惩罚。”   萧慕凰这下晕了:“还有惩罚?”   “对,一个月不许靠近我三步以内的惩罚!”程朝玉脱口而出。   忽然觉得一个月似乎太久了,他自己也难受,忙又改口道:“半个月,半个月。”   “哈哈哈哈哈……”萧慕凰再也忍不住,搂着程朝玉就大笑起来。   实在太可爱了。   程朝玉被她笑得也有些赧然,他好像越来越不矜持了怎么办?   萧慕凰好不容易止住笑,便亲了程朝玉脸颊一口:“我走了,你再睡一会儿。”   “嗯。”程朝玉哪里睡得着,但还是答应下来。   他不想让她在外头还要担心他。   萧慕凰随后便离开了。   程朝玉一宿未睡。   ……   翌日傍晚,伪装成江湖人士的萧慕凰顺利潜入属国都城。   她直接来到了一处当铺,往柜台上丢下一堆金叶子:“我想要几朵曼珠沙华,这是定金,三天之内给我弄到,另外有重赏。”   当铺掌柜看着面前的一堆金叶子,两眼发直:“就、就……”   “就什么?你结巴?”萧慕凰江湖气息十足,一拍柜台,喝道。   当铺掌柜依依不舍地再看了两眼金叶子,无奈道:“小姐,我想赚你这钱,但我没本事赚啊。曼珠沙华花期九、十月,我这会儿上哪儿去给你弄曼珠沙华啊?”   说着,当铺掌柜道:“要不,我给小姐弄一盆好的带回去栽种,明年待花期一到,在家中观赏?”   萧慕凰翻了个白眼。   等明年开花?   她还怎么娶夫?   “不行,我三天之内就要,用来入药治病的!”   相思药。   专治相思病。   “三片金叶子,换一个法子。你好好想,慢慢想,我给你半个时辰。”萧慕凰抽出其中三片金叶子,丢给掌柜,剩下的收回钱袋之中。 第176章 身娇体弱的美人殿下   啥都不做就得三片金叶子?   只要想个法子就行?   当铺掌柜一下子乐了,搓了搓手后,嘻嘻笑道:“法子吧,倒还真有一个,就是要看小姐本事大不大,能不能成功了。”   “你说说看,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还真没遇到过难事儿。”萧慕凰嘁了一声,拍胸脯道。   吹牛皮!   当铺掌柜暗暗一个白眼,嘴上却笑说:“是这样的,曼珠沙华虽然过了花期,如今确实没有曼珠沙华的花朵,但有一个地方,却有一朵在盛开之时被摘下的曼珠沙华,并且用了非常昂贵的特制药水浸泡,经年来不脱落、不枯萎,与盛开时的模样,完全无异。”   哦?   还有这等事?   萧慕凰乍一听觉得新鲜,随后便知道拥有这朵曼珠沙华的人,绝对身份不一般。   而且这朵曼珠沙华对这个人来说,意义非凡。   所以当铺掌柜才说,能不能成功拿到这朵曼珠沙华,要看她本事大不大。   “哟,是谁这么喜欢花啊?”萧慕凰玩味地笑道,江湖痞子气十足。   当铺掌柜嘻嘻笑着把金叶子扫进袖中,见萧慕凰并没有制止,笑容越发灿烂了些:“说了,小姐可别害怕——是我们那位身娇体弱的二皇子殿下!”   萧慕凰笑容微微收了收,属国皇子?   倒有些棘手。   因为她是要拿去献给母皇的,若是偷……咳,事情闹大了,母皇定觉得颜面无光。   “他很喜欢曼珠沙华?”她决定打探多一点。   “那倒不是,相反,二皇子殿下非常讨厌曼珠沙华。总之,小姐想得到二皇子殿下手中的曼珠沙华,绝非易事就是了。”当铺掌柜微微摇了摇头,却是不肯多说。   一看当铺掌柜神色,萧慕凰就知道有故事。   而,有钱能使鬼推磨。   于是她又掏出三片金叶子,在当铺掌柜面前晃了晃:“说说?”   当铺掌柜立马眉开眼笑,点头道:“行,行,我说。”   很快,萧慕凰就明白属国二皇子为什么会如此珍藏一朵曼珠沙华了。   据说这位二皇子已经二十六岁了,早过了嫁人的年纪。   但他父君是个绝色美人,十分受宠,所以属国女帝呢,便也由着他了。   反正皇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皇子王女什么的,多养一个不多。   而这位二皇子虽然受宠,却生来多病,以至于性子养得那叫一个阴晴不定,暴戾娇气。   走路要抱抱,吃饭要闹闹,时不时地还要看人不顺眼,罚跪一地。   不过这男子嘛,总会遇上一个让他死心塌地甚至会心碎的女子。   早年间,二皇子对一个大臣的庶女一见钟情。   不料这个女子一不爱富贵,二不爱权势,加上早有未婚夫郎,于是不论家人如何劝说,她都不肯退婚。   二皇子一怒之下就去威胁了她那未婚夫郎。   可想而知,普通男子哪里承受得起皇家人的威胁,当天夜里那未婚夫郎便自缢了。   这个女子得到消息之后,痛不欲生。   又唯恐二皇子拿她家人撒泼,便只身远走他乡,再也没有回来过……   “听说啊,她离开的那天,曼珠沙华突然盛开,血红遍野,仿佛是在给她送行。”当铺掌柜讲得声情并茂,“于是二皇子殿下恨透了曼珠沙华,却又想留住关于她的记忆,于是派人摘下当日最大最红最美的一朵曼珠沙华,用药水浸泡之后,永久地保存了下来。”   萧慕凰捏了捏手指,听了这个故事,她瞬间感觉更加棘手了。   所以别说是偷或者抢了,便是跟那二皇子开个口,恐怕都能惹得他勃然大怒。   何况这个故事怎么听,那二皇子都不是个好相与的。   脾气绝对很差。   萧慕凰抚了抚额,真让人头疼。   要是先生在就好了,一定有计策拿到曼珠沙华。   不不,她不能总想着依赖先生。   将来当皇帝的又不是先生……   萧慕凰于是对当铺掌柜拱了一手,转身大步离开。   当铺掌柜把金叶子拿到嘴里咬了咬,眉开眼笑。   至于那位小姐能不能拿到曼珠沙华……   关她屁事哟!   ……   萧慕凰走在属国的都城内,将都城民情都看在眼里。   她心下,略有所感。   天下的百姓,似乎都是一样的百姓,她们并不关心谁当皇帝,谁当大官,这些了不得都是茶余饭后的闲谈而已。   她们更关心的,是今天吃什么,年底能存多少钱。   萧慕凰微微一笑。   自打她当上礼亲王之后,跟母皇学了不少关于民生的知识,大有收获。   若是从前,她看着这属国都城,想的定是战场上和这些百姓的家人厮杀的画面。   那她可能要惹事生非借机滋事了。   不过,眼下当务之急还是那朵曼珠沙华……   萧慕凰摸了摸下巴,忽然痞坏地一笑——既然不能偷也不能抢,那就骗吧!   骗总成了吧?   计划在心里一敲定,萧慕凰便来到暗巷之中,掏出蒙脸布,把自己的脸蒙了起来。   天色一黑,她便潜入了属国皇宫之中。   皇宫内巡逻的大内侍卫无数,但萧慕凰却犹入无人之境一般,在皇宫里逛了个遍。   最后,终于在药膳房蛰伏半个多时辰之后,跟着两名内侍,确定了那位二皇子的寝殿所在。   因为那位二皇子有病,每天都得喝药。   所以在药膳房蛰伏等待,是一定能找到二皇子所住寝殿的。   萧慕凰翻身上梁,连衣角都没发出丝毫声音。   她静静地看着下方的动静。   只见那两名内侍你推我、我推你,最终由一人将药端进了内殿之中。   紧接着就是一道细锐的骂声,随后是药碗被打翻的声音。   再然后……内侍肿着一张脸,含泪退出来了。   萧慕凰看得目瞪口呆——她母皇也给她生了三个皇子哥哥,可没一个皇子哥哥这么泼辣的啊!   不是,南阳境内,似乎就找不出这么泼辣的男子。   唔……这个二皇子,果然很受宠。   她继续耐心等候。   夜,渐渐深了。   殿内传出男子时不时的咳嗽,隐约又有些低泣。   直至子时,也未曾停歇。   萧慕凰听声辨位,外头巡逻的大内侍卫应是少了些,便一个翻身下地,轻掠进二皇子内殿之中。   “你就是二皇子吧?”   萧慕凰含笑负手而立,“当年那朵曼珠沙华,可还保存完好?”   二皇子正看着桌上的画像,美目含泪。   泫然欲泣。   忽听面前有女子问起那朵曼珠沙华,他猛地抬起了头! 第177章 既然是她要的,我给她就是了   二皇子这一抬头,萧慕凰整个人都呆了一呆。   前世她以为,慕容明若当是这世上最美的男子,无人能与其媲美。   如今她才知……   山外有山!   人外有人!   只见眼前这位已经二十六岁的二皇子,肌肤细腻如玉,身形娇弱堪怜。   美目如画中仙,粉唇若蚌中肉。   五官精致,无一瑕疵。   一头泼墨青丝,更是衬得他楚楚动人,一眼便能令人沉迷。   “你、大胆!”   不过,他一开口,便破了这份美感。   萧慕凰回过神来,心下震撼于那位大臣的庶女竟能抵挡如此绝色美人的真心,   随后,她淡定地一笑,道:“大胆倒谈不上,只是受朋友之托,前来向二皇子讨这朵曼珠沙华,以圆她余生遗憾。”   二皇子呆住了。   晶莹剔透的眼泪,簌簌而落。   粉唇颤动,极尽悲伤。   “她……在哪儿?”他掩住心口,强行忍住那一阵剧烈咳嗽。   “在南阳。”萧慕凰信口胡诌。   二皇子听到这答案,跌坐椅中,悲泣出声:“你竟如此厌我……如此厌我……”   彼时,南阳还是敌国。   她竟去了南阳……   难怪,难怪他动用了那么多人手都找不到她。   良久,二皇子才抬起泪目,哑声问道:“她既如此厌我,又何必使你来取什么曼珠沙华?”   美人落泪,还是这么痴情真心的美人,萧慕凰多少有些觉得自己不地道。   但为了讨她母皇欢心,顺利迎娶自家小娇夫,她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掰扯,“她生了病,又听说二皇子至今未出阁,便觉对二皇子有所愧疚。她托我来取走曼珠沙华,也是想让二皇子将往事放下。”   “放下?”二皇子纤长玉指伸出,在面前的画像上徐徐滑动。   声音,带了一丝冷意。   “她都没放下,我如何放下?”他低眸看着画上之人,忽地又一笑:“罢了,既然是她想要的,我给她就是了。”   大概……   这身子……   也撑不了太久了。   萧慕凰心下大喜,上前一步,尽量淡定道:“那就请二皇子将曼珠沙华交给我吧,我也好带回去给她。”   二皇子微微抿唇,手指抬起,一指右侧朱红大柜。   萧慕凰便上了前,打开大柜一瞧,里头唯独放了一个黑金匣子。   再将黑金匣子一打开,那朵血色娇艳的曼珠沙华便映入眼帘。   她正伸手去取,身后却传来二皇子的冷声:“你说是她的朋友,她就没交给你什么信物?”   呃……   萧慕凰直接将那黑金匣子抱下,转身走回原位,自若地一笑:“既是朋友,又何来什么信物?再说她要的是这朵曼珠沙华,又不是什么贵重值钱的宝物,何须给我什么信物?”   要不是怕事情闹大,她这会儿便闪身离开了!   什么二皇子,追得上她才怪!   “确实不值钱,但却是我毕生所念。”二皇子抬起美眸,冷芒闪过,“我焉知你不是我母皇或父君派来,断我念想的?”   “……”真麻烦!   “大胆贼人!竟敢骗本殿!”二皇子本就疑心重,脾气也并不好,此刻一见萧慕凰答不上来,瞬间拿起桌上的物件便朝萧慕凰砸去!   萧慕凰连忙闪身避开。   “我说,我真不是你母皇或父君派来的……”   “你这个贼人,本殿要将你千刀万剐……”二皇子气喘吁吁,一股脑儿地砸了一通之后,忽然目光凝住了。   那是……   萧慕凰一怔,这二皇子怎么不砸了?   “曼珠沙华,我可以交给你。”二皇子忽然又换了语气,目光依旧凝在萧慕凰腰间,“不过,你要用你腰间的平安结来换。”   她腰间的平安结?   萧慕凰下意识地往腰上一摸,啊,她家朝玉送给她的!   “不行!”她立马拒绝。   二皇子竟也不怒,只盯着那平安结,缓缓道:“曼珠沙华和平安结,你只能选一个。否则……本殿今天便死在你面前!看你如何跟她交代!”   不是说,对他有所愧疚吗?   不是说,想让他将往事放下,好好生活吗?   他倒要看一看,她的朋友,会不会眼睁睁看着他死!   “……”萧慕凰可真郁闷了,怎么能动不动以死相逼呢?   太不讲道理了!   看着拿金簪抵着脆弱脖颈的二皇子,萧慕凰一边腹诽,一边暗暗对自家男人道了句歉,而后就摘下了腰间的平安结,慢慢走上前,放在了桌子上。   “你别冲动,平安结给你便是。”   二皇子看着眼前的平安结,眼泪再一次落下,金簪也随后掉落在地。   他颤着双手,捧起那再熟悉不过的平安结。   萧慕凰也依依不舍地再看了两眼那平安结,才道:“我走了啊。”   可别在她走后又闹出什么幺蛾子。   “东越,下月会有使者团去南阳朝贡。”二皇子徐徐抬起水眸,唇畔浅笑如花。   萧慕凰一愣,所以?   “你告诉她,本殿会去南阳。”   “你去南阳做什么!”萧慕凰当真是吃了一惊。   “与南阳皇室联姻。”二皇子依旧浅笑。   萧慕凰:“……”   倒了个大霉!   萧慕凰扭头就走。   二皇子并未开口留她。   只是眸色微深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片刻之后,一边咳嗽一边起身。   “去告诉父君,本殿要嫁人了。”   二皇子走到门口,倚门而笑。   惊艳,清浅。   也决绝。   那内侍呆愣愣的,许久许久……都没能回过神来。   ……   萧慕凰感觉这回惹了个大麻烦。   不是,她上哪儿去给那二皇子找个‘朋友’来啊?   她紧赶慢赶,在第四日终于回到南阳境内。   “去把先生给本王找来!”萧慕凰回到王府便让牧湘去找龙蕴来见她。   她可不想娶什么二皇子。   那二皇子虽然又美又弱,但总觉得有什么大病似的。   发起疯来,可真不是一般人受得住的。   “是。”   牧湘走后,萧慕凰便将那曼珠沙华小心放置,快速去偏房沐浴更衣。   待她出来后,便见龙蕴在房里站着等她。   “先生坐吧。”萧慕凰随意地将长发撩到脑后,上前落座。   龙蕴鲜少见到如此慵懒随性的萧慕凰,一时间呆了呆后,忙低头不敢直视。   王女这容貌气度……   若是好生打扮,当真是要迷倒不少男子的。   “谢王女。”   龙蕴定了定神,落座。   “先生,曼珠沙华本王已经替母皇找回来了,不过本王似乎惹下了一个大麻烦……”   萧慕凰三言两语便飞快地将她骗属国二皇子的事,跟龙蕴说了一遍。   “属国二皇子绝非一般人,他为何独独要了王女那平安结?甚至不惜以曼珠沙华来换?”龙蕴认真听完,一针见血地道。 第178章 提起他,便高兴得像个孩子   萧慕凰一直对程朝玉送给她的平安结依依不舍,又被那二皇子说要联姻给吓到了,并没有认真去思考二皇子突如其来的变化。   此刻龙蕴一提,她瞬间恍悟:“平安结,真是他那个心上人做的?”   她随口撒个大谎,说那个大臣的庶女在南阳,竟然误打误撞说对了?   “王女是被吓到了,不然何须草民提醒。”龙蕴笑道,“所以东越二皇子以联姻之名来南阳寻他的心上人,王女完全不必担心穿帮。只要王女找到做平安结的人,就能找到东越二皇子的心上人了。”   萧慕凰颔了颔首,随后笑道:“看来,朝玉真是本王的福星啊。”   龙蕴怔了一下后,恍悟:“原来平安结是程小公子送给王女的。”   “是的,他特地去玉凤寺替本王求的。”萧慕凰一脸高兴。   龙蕴失笑了一下,王女提起程小公子,便高兴得像个孩子。   还好,上回她没酿成大祸。   否则……   龙蕴心下微微后怕,随后便道:“那这位二皇子的心上人,便大概是在玉凤寺出家了。”   萧慕凰笑意敛去,片刻后,语气淡淡:“这位二皇子虽是个可怜人,却也有可恨之处。人家好端端的未婚妻夫,生生逼得人阴阳两隔。”   “皇权至上,他又哪里会想到普通人的悲伤。”龙蕴叹道。   萧慕凰怔了一怔,便没再说话了。   若不是因为皇权至上,又怎么会有那么多的人前赴后继,不惜一切代价去争天下呢?   便是她们这些王女,也争得头破血流,手足相残。   “对了,王女不在的这几日,三王女到府上来找过王女。”龙蕴忽然又道。   “哦,她找本王何事?”萧慕凰回过神来,轻嗤一声。   她家朝玉被陷害的时候,她们怎么没出来相助?   呵,只怕是心里另有算盘,多少还是忌惮着她太过坐大吧?   所以,虽然朝玉不是被她们陷害的,她们却乐得见到她和朝玉成不了亲,见到她失去天下文人的支持。   “说是大王女想王女了。”龙蕴笑了一笑。   萧慕凰瞬间一阵恶心!   “牧统领告诉她们,王女奉旨去了属国,打探属国使者团入京朝贡的事。”龙蕴又说。   “嗯。”萧慕凰点了点头,“这些事情,不必瞒着她们。”   母皇已经松了口,肯定是要立她为太女的。   在没翻脸之前,她就先继续当着大王女派吧!   毕竟,‘亲姐妹’嘛。   呵。   “王女接下来是先入宫,还是先去见大王女?”龙蕴又问道。   “自然是先去见本王的好大姐了。”萧慕凰勾唇一笑,“不然怎么体现得出,本王把她放在母皇之前呢?”   龙蕴也正有此意,便笑着起了身,拱手道:“王女英明。”   萧慕凰说走就走。   让牧湘进来给她把头发冠起,随后就去萧立忻府上了。   ……   近些日子,萧立忻心情还算平静。   萧子清一直有给她传递外面的消息,她知道她那位好妹妹,如日中天,却也惹了不少敌人。   程家再次遭到陷害,还是以萧一诺的庶女性命为利箭,她犹豫再三,没有让萧子清出手相帮。   一来她想看看萧慕凰究竟有多大的能力,能不能平息这场风波。   二来她想看看母皇对萧慕凰究竟有多大的耐心。   三来……她心底那一丝隐忧,让她始终不愿萧慕凰和程家顺利结亲。   萧慕凰来的时候,萧子清也在。   “大姐!我来了!”萧慕凰一脸喜色,像是发生了什么天大的好事情一样,大步走进庭院,坐在了萧立忻身边。   萧子清顿时笑道:“听幺幺府上的人说,幺幺去属国奉旨办差了?”   “这不刚回来嘛,是听牧湘说三姐你来过,说大姐想我了,我就立马赶过来了。”萧慕凰一摊手,“都还没进宫给母皇复命呢!先来大姐这儿了。”   萧立忻顿时笑了:“母皇若知道,定要恼你。”   “才不会呢!母皇最喜欢看到我们姐妹和睦……”萧慕凰本来笑着,说到‘姐妹和睦’时,神色微微变了变,就没再往下说了。   萧立忻和萧子清一看她这神情,就知道她想起什么事儿来了。   “幺幺,别难过。”萧立忻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萧子清也安慰道:“老五虽然对不住你,但她也受到了惩罚,母皇总算是替你出过气了。”   其实,萧立忻和萧子清,都是没有想到,萧一诺会因为对付萧慕凰而被贬为庶人的。   这不像她们母皇的作风。   但……   同时更加说明,萧慕凰有多受她们母皇宠爱。   “不提这件事了!”萧慕凰似乎还有些气怒,很快转了话题:“倒是眼下母皇让我办的差事,我还没办成。”   “你不是去了属国几日?难道差事没办好?”萧立忻微微讶异。   萧慕凰立马摇头:“属国的事情是小事,母皇让我去替她找一朵花而已,我已经找到了。”   找花?   萧立忻和萧子清都是大大一愣!   随后,不约而同将心沉下谷底。   莫不是……与幺幺那位生父有关吧?   “我没办好的差事,跟成墨有关。”萧慕凰仿佛没发现两人微异的眸色,自顾自地叹道,“虽然眼下我已经证明,成墨的死是有贼人栽赃给朝玉,想破坏我和朝玉的婚事,但母皇让我找到凶手,将其千刀万剐,我却一直没有眉目。”   “玉凤寺一行,幺幺不是抓住了三名贼人?”萧子清疑惑道。   “她们哪里肯交代幕后主谋啊!骨头硬的很。”萧慕凰无奈地摇头。   萧立忻和萧子清这才知道,萧慕凰最近都在忙些什么了。   “难怪幺幺这么久不来大姐府上,这是真忙啊,瞧着都忙瘦了些。”萧立忻语气心疼地道。   “等这阵子忙过了,大姐吩咐厨子做几个好菜,给我好好补补呗!”萧慕凰道。   “这有何难?幺幺随时过来,大姐随时准备上等酒菜。”萧立忻笑了起来。   “算我一份儿!”萧子清赶紧打秋风。   “三姐我就忍了,四姐不行,四姐特爱跟我抢……”   就在三姐妹笑闹时,一名皇家暗卫忽地现身凉亭之外。   “陛下召礼亲王即刻入宫觐见。”   萧立忻和萧子清的笑容一下子隐去了。   一股莫名的寒栗,涌上心头。   这皇家暗卫什么时候来的?   她们以往的一些谈话……会不会都被这些皇家暗卫听去了? 第179章 这是身为帝王的大忌!   两位王女那一瞬间的异色,阅人无数的皇家暗卫又岂会看不出二人心思?   顿时便在心里冷笑一声:她们是皇家暗卫,不是斥候!   皇家暗卫有专人训练,自小培养,主要任务是护驾,其次是替陛下处理重要事件,她们哪儿有这种闲工夫偷听别人说话?   此刻,萧慕凰讪讪起身:“呃……母皇怎么知道得这么快?”   皇家暗卫这才答道:“陛下派了人在王府门外守候,王女回府时,陛下便很快能收到消息。”   “本王回府走的后门。”萧慕凰顿时笑出声,“来见大姐时,才走了前门,难怪母皇会派你到此处来传召本王。”   于是她便朝萧立忻和萧子清一挥手:“大姐,三姐,那我先进宫复命啦!”   “好,幺幺快去吧,别让母皇久等。”萧立忻恢复温润笑意,颔首道。   “知道了!”萧慕凰说完就大步离开。   皇家暗卫朝两位王女一躬身,随后‘嗖’一下不见了人影。   萧立忻和萧子清久久没有开口说话,枯坐凉亭之中,仿佛成了雕塑。   最后,两人对视了一眼。   双方眼中……皆是惊惧之色。   萧慕凰很快回王府将骗到手的黑金匣子抱入怀,又马不停蹄地赶往皇宫见女帝。   “儿臣叩见母皇!”   女帝在寝殿等萧慕凰。   萧慕凰一进寝殿,就抱着黑金匣子叩首行礼。   “平身。”女帝立刻露出笑容,视线在萧慕凰抱着的黑金匣子上顿了顿,先关心道:“此行可还顺利?”   “顺利,顺利得很。”萧慕凰起身,把黑金匣子抱上前,搁在玉桌上。   “这是……”女帝声音有些轻。   “是母皇让儿臣去寻的曼珠沙华啊!这事儿,可巧了,儿臣本拿不到这曼珠沙华的,因为它花期九、十月啊,结果儿臣一打听吧……”   萧慕凰眉飞色舞地将属国之行,详细描述了一遍。   尤其是那平安结的故事。   萧慕凰自然是要将功劳大大地放在程朝玉身上的。   女帝起初还听得一脸笑容,到后面,眉头便渐渐蹙了起来。   待萧慕凰说完全部过程,女帝才斥道:“你一个女子,闯进人家属国皇子寝殿,成何体统?”   “……那儿臣也确实没有别的办法了。”萧慕凰咕哝,“总不能偷和抢吧?”   “听你方才描述,这属国二皇子长得很美?”女帝盯着萧慕凰。   萧慕凰神色浮现一瞬间的恍惚:“呃……是真的很美。”   “比邓明若如何?”女帝心里闪过一丝警觉。   “邓明若根本比不得他!”萧慕凰斩钉截铁地道。   比邓明若还美……   女帝眉头蹙得更紧了。   “你方才说,这位二皇子告诉你,他下月会来南阳,与南阳皇室联姻?”女帝又问。   “儿臣临走的时候,他是这么跟儿臣说的。”萧慕凰期期艾艾地望着女帝,问道:“母皇,您说他是不是……”   “是什么?”女帝语气一下子冷沉,“你想娶他?”   “侧夫,侧夫。”萧慕凰忙澄清。   而后,又哼道:“那邓明若不是耍儿臣么?儿臣便娶个比他还美的,气死他!”   ‘啪’!   女帝一掌拍在了桌子上。   黑金匣子都抖了三抖。   萧慕凰顿时闭嘴了。   “你在朕面前,耍这种手段!”女帝心里气得不轻,可又有一丝欣慰。   这自小直来直去的傻子,总算知道玩心眼了。   “儿臣知罪!”萧慕凰立马跪下了。   “你若能骗得过朕,朕把这江山立刻交给你!”女帝怒道。   “儿臣不敢,母皇息怒,儿臣就是……”   “就是想娶夫?”女帝冷笑,“怕夜长梦多又有人使坏?你直接来求朕便是了,难不成朕还要当一个棒打鸳鸯的恶母亲?”   “儿臣知错了……”萧慕凰郁闷的要死。   看来,龙蕴的法子也有不灵的时候啊。   遇上她母皇这样的高手,立马就被看穿了。   “说吧,谁教你的。”女帝冷哼一声,“你最近,妙计频出,绝非你一人之能。”   她自己的女儿什么样,她能不清楚?   便是四年征战让凰儿有所成长,也不可能一下子如此老谋深算!   一直没问,不过是因为凰儿都是用来对付敌人罢了。   如今既然用在了她这个帝王身上,那她就不能不过问了。   “是……也不是先生教的,是之前朝玉被牵连时,儿臣让先生替朝玉卜了一卦,先生便说儿臣乃破局主星,然后儿臣才跟先生说了曼珠沙华的事……”   萧慕凰知道,她母皇不仅仅是她母亲,也是帝王。   她唯恐龙蕴被牵连,便自己担了大半责任。   但她要完全担下来,她母皇也不会信。   半真半假,才最合适。   所以,她没有说她直接让龙蕴替她想办法年前完婚、然后龙蕴就让她利用属国朝贡、拿两国联姻当幌子,好哄她母皇将婚期提前的事……   虽然不知道能不能蒙混过关,但试总还是要一试的。   女帝看了萧慕凰好一会儿,才淡淡道:“你是该爱才惜才用才,但不该事事去让身边谋士给你出主意。你想当南阳太女,你就要有自己的主见。太过信任一个人,尤其是谋士,你便很可能被利用。”   “先生她不会……”   “看,你已经很信任她了。但即便她肯为你赴汤蹈火万死不辞,你也不能将所有的信任都交付给她。这是身为帝王的大忌!”女帝沉声,打断萧慕凰对龙蕴的维护。   萧慕凰心头狠狠一震!   帝王的大忌……   “在你还不是帝王的时候,她们的确对你忠心耿耿,一心辅佐你上位,甚至甘愿为你付出性命!但你若成了帝王,依旧如此宠信她们,她们便会膨胀,失去自我!”   女帝起身,负手而立,“没有谁生来便是佞臣,佞臣,往往都是被宠坏的忠臣!”   萧慕凰心头,再次狠狠一震。   她又被母皇上了一课……   “想当南阳太女?”女帝轻哼一声,“你还有得学呢!”   说完,便坐回了龙椅之中,淡道:“年前,还是年后?”   话题跳跃太大,萧慕凰一下子有些回不过神来。   “朕问你想何时大婚!”女帝恨铁不成钢道。   萧慕凰瞬间回神,叩首求道:“儿臣想年前大婚,求母皇恩准!”   “你是不小了,可人家及笄了吗?”女帝就很想揍人。   握拳许久,又松开了。   打是可以打,但心疼的还是自个儿。   “儿臣先把人娶回家,年后再同房……”萧慕凰小声道。   女帝瞪着小女儿许久,才拍桌:“快滚!”   “是,儿臣告退,儿臣谢母皇隆恩!”萧慕凰立马滚了。   母皇没有一口回绝,只是让她滚,说明母皇答应了。   可以去跟朝玉分享喜悦,然后讨要说好的‘奖赏’了。   萧慕凰‘滚’后,女帝这才吁了一口气,目光停留在了面前的黑金匣子上。   “叶落花开花独艳……”   “尘世忍离谁再念……”   女帝耳畔回荡着那人曾经清洌的嗓音。   缓缓地,打开了匣子。 第180章 “我要娶你了。”她轻声道。   “朝玉!”   这次来程府,萧慕凰没翻墙,入的正门,直奔程朝玉院落。   因为她见完程朝玉还要去见程家其她人的,大婚一事怎么也得跟老泰山和姐姐商量啊。   一路通行无阻,下人均不敢阻拦。   只是看着礼亲王那藏都藏不住喜悦的表情,纷纷忍不住在心里猜测究竟发生什么天大的好事了,以至于礼亲王这么高兴?   谁也不会想到,是大婚一事。   毕竟,程朝玉还没及笄呢!   程朝玉听到叫声急忙出门,却被萧慕凰一个晃身上前抱了个满怀。   “进房再说。”萧慕凰抱着他就进了房内,一挥手以袖风关上房门。   “唔,你……”   什么进房再说?   分明是……   程朝玉被萧慕凰吻得唇瓣都麻木了,忍不住蹙眉。   可心里又更多的是欢喜。   不在恋爱中的人,很难体会到那种‘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滋味儿。   哪怕此刻被粗鲁的弄得生疼,他也并不想推开她。   反而,伸手用力抱紧她的背。   萧慕凰自己唇瓣也有些木了,这才稍稍退开。   她低眸看着脸颊绯红的少年,轻声道:“我要娶你了。”   什么?   程朝玉一下子清醒,睁大水润的眼睛看着她:“陛下……答应了?”   “嗯。”萧慕凰勾唇,伸手轻描他好看的眉,“年前,在属国朝贡之前,应该没多久了。为你名声着想,我会让人放出消息,就说属国来朝贡,有王女也有皇子,意在与南阳皇室联姻。这样一来,南阳臣民便都知道,母皇如此急着为你我操办大婚,是不想属国皇子打我的主意。毕竟,我是南阳皇室里,唯一没有娶夫的王女了。”   程朝玉脸颊更红了。   真的……要嫁给她了呢……   这么这么快。   本以为要明年的,结果一而再再而三地出事,导致婚事提前了好几个月……   “嗯。”程朝玉心头连日以来的乌云,尽数消散。   他甜甜地一笑,靠在了萧慕凰肩头。   “唉,我说过的话,那是都做到了。可有的人啊,却似乎有些说话不算数呢!”萧慕凰唉声叹气道。   “?”   有的人?   他吗?   程朝玉只好又起身,看着她微微眨眼:“我说什么话没算数啦?”   “说我没带伤回来,就给我奖励的。”萧慕凰轻抚下巴,眉宇微挑。   她可是很期待的呢!   “……”程朝玉脸颊一下子红透了。   他是说过这话……   “那我怎么知道你没受伤啊?”程朝玉有些慌,他那时是不想让她受伤,所以才许诺的。   可事到临头……他便是跟宫中内侍什么都学了一下,也好像没法镇定自若。   “这简单啊,我脱给你看。”萧慕凰伸手就去解衣襟。   “别!”程朝玉更紧张了,一把按住萧慕凰的手。   结果,萧慕凰轻笑一声,意味深长地低眸看了看他手的位置。   程朝玉:“……”   他想缩回来,却被她反手按得死死的。   “朝玉,我要奖励。你若食言……可是会变肥的。”萧慕凰低头靠近他,眼神与语气,满是蛊惑。   “!”程朝玉顿时瞪了她一眼。   哪儿有咒自己夫郎变肥的?   内心挣扎了许久,程朝玉才忽然起身,小声地道:“你……跟我来。”   萧慕凰一下子兴奋了,立马起身跟程朝玉走。   程朝玉将她带进内室之中,放下了帘子。   随后,犹豫许久,才伸手将她推在了床上。   “我……伺候伺候你……但你不能乱来,知道吗?”他多少有些害怕,爬到她身边时,小声央求道。   他还想给她生很多孩子的。   所以,及笄之前绝不能那样。   “知道。我待会儿还要去见你母亲和姐姐的,哪儿能跟你乱来。”萧慕凰安抚他。   程朝玉一听就郁闷了:“那你不知道晚上来?非这么急着兑现奖励?”   万一被母亲和姐姐知道他和她……   他一头撞死算了!   萧慕凰闭眼,装死。   啊呸,这种好事谁能等啊?   她才不等!   程朝玉拿萧慕凰这偶尔痞赖的性子一点办法都没有,气鼓鼓看了她许久,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他拉了床幔。   眼眸紧张,盯着她衣襟半晌,才小心翼翼伸出手去解……   许久……   之后……   萧慕凰猛地一翻身将人压住:“你是要我的命呢!”   “不是说了不许睁眼吗?”程朝玉慌忙地伸手将她眼睛捂住。   “跟谁学的?嗯?”萧慕凰顺势咬他手指。   程朝玉又怕与她对视,又觉得手指痒,纠结了好一会儿还是不敢和她对视,便忍着没缩回手。   “宫里来的内侍……”   “哦,他们倒是勤快,教朝玉这个。”萧慕凰皱了皱眉,这方面,她比较喜欢自己教。   要他们多什么事!   程朝玉可不知道萧慕凰占有欲这么强,小声回道:“嫁进皇家的男子,都要学的。谁让你们是王女……难伺候。”   宫侍教过很多的。   不仅仅是这方面。   “我不难伺候。”萧慕凰笑了,伸手扯下他捂她眼睛的手,温柔地看着他:“就算朝玉什么都不会,我也稀罕。婚后,我跟朝玉一起进步。”   程朝玉这才想起她也是新手,脸一红后,嘟囔:“谁要跟你一起进步这种事……”   “这种事怎么了?妻夫不做这种事,说明没感情。笨蛋!”萧慕凰捏捏他鼻子。   只有喜欢到一定地步,才会想进一步亲密啊。   “我说不过你。”程朝玉想了想,总结道。   萧慕凰瞬间笑得不行。   等她笑够了,才起身穿好衣裳,又将程朝玉拉起:“那是因为你家妻主有理。”   程朝玉这会儿没功夫跟她掰扯了,他蹙眉看着她有点褶皱的外袍:“都说了让你不要乱动嘛,你看衣裳都有痕迹了,待会儿你不是还要去见母亲和姐姐吗?”   萧慕凰低头看了看,好像是有点……   “那我回府换一套再来?”   “我做了一套给你,不过没你身上的这么精致……”程朝玉微微咬唇。   他针线活儿本来就不好,虽然跟她定亲之后已经很努力了,但似乎还是有些拿不出手。   怕她笑话,也怕她嫌弃。   “真的?”萧慕凰顿时一脸期待,“我还没穿过朝玉给我做的衣裳呢,快拿来给我穿。”   程朝玉心里的不安一下子就消失了。   他露出笑容,点头:“嗯,我去拿给你。”   看着他转身小跑的背影,萧慕凰一脸宠溺地失笑。   她都这么温柔以待了,他却还是会时常怕让她不够喜欢。   真是个小笨蛋。   不过,也说明他在意她。 第181章 他就是喜欢她!只喜欢她。   程朝玉一脸开心地送萧慕凰到院门外。   她穿了他给她做的新衣裳!   而且,没有一点点敷衍地说她很喜欢,还很热情地亲了他……   她真的好好。   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女子!   是邓明若不知道珍惜她,将她的真心践踏在了脚下,而后他的好,才终于被她看见。   如果不是邓明若不知道珍惜,那他就永远永远等不到她的感情了。   程朝玉想到前世那个可怜的‘程朝玉’,笑容微微淡了淡,可很快就继续笑靥如花了。   他现在过得很好。   比嫁给任何女子,都要好。   他就是喜欢她!   只喜欢她。   ……   萧慕凰穿着崭新的衣袍到了程老太傅书房。   程老太傅早就从管家口中知道,萧慕凰来了,不过是风风火火地先去了她儿子院里。   于是此刻一看萧慕凰身上的衣袍……   神色顿时有点怪异。   这是干了什么?   居然连衣裳都给换了?   “老太傅,您看朝玉给本王做的新衣裳,可好?”萧慕凰佯装没看见程老太傅的怪异神情,一脸喜滋滋地炫耀道。   程老太傅:“……”   呃,搞了半天是她儿子做的新衣啊。   难怪是不太能入眼。   “还行。”程老太傅有些嫌弃地道,朝玉这是完全没继承到他爹的手艺啊!   想当年……哼,她一头到脚都是朝玉他爹做的。   谁人见了都得竖大拇指!   “怎么是‘还行’呢?本王觉得是‘很好’,‘特别好’!”萧慕凰一脸不赞同道。   程老太傅噎了一下,呵呵道:“王女觉得好就好,反正这情人眼里出天仙嘛!”   确实手艺不如何。   瞧瞧,还有些线头乱着,真教人担心若是崩开了,堂堂礼亲王会不会沦为京城的笑话。   所以,哪怕是自己儿子做的衣裳,她也说不出如此虚假的赞美。   萧慕凰也不再跟程老太傅争辩,反正她本来就只是为了打消程老太傅对她‘换衣’的疑虑,才故意炫耀新衣裳的。   她便道:“阿笙呢?老太傅让管家将她请来,本王有事要说。”   程老太傅一听萧慕凰有事要说,立马就换上一脸正色。   正好管家进来给萧慕凰奉茶了,程老太傅便让她去把程万笙立刻找来书房。   管家应了声,忙匆匆去请程万笙。   没多会儿,程万笙就一路跑来。   额头还有些细汗。   这大冬天的,说明她着实跑得快。   “母亲。”程万笙行了一礼,随后看了萧慕凰一眼,一笑。   “眼睛长着是做什么的?没见着王女?”程老太傅一下子就沉了脸。   这女儿,越发不知体统!   程万笙噎了一下,只好朝萧慕凰见礼:“学生见过王女。”   “阿笙免礼。”萧慕凰忍着笑,她也没办法,老太傅可是老师出身,能不古板吗?   “谢王女。”程万笙知道萧慕凰在笑她,却也无可奈何。   “阿笙坐下说话吧,本王今日来,是想跟母亲还有阿笙商量一下与朝玉的婚事。”萧慕凰道。   婚事?   程老太傅和程万笙都是一惊。   怎么听着这意思,是婚事迫在眉睫?   陛下真同意了?   这不太符合陛下的性情啊?   “母皇已经同意了,估计这几天就会让钦天监选黄道吉日了。”萧慕凰随后就把接下来的安排,给程老太傅和程万笙说了一遍。   那态度之认真,语气之诚恳,以及对各方面的仔细安排,令程老太傅和程万笙丝毫毛病都挑不出。   待萧慕凰说完之后,程老太傅便起了身,拱手朝萧慕凰深深一躬:“老臣,谢王女对小儿设想如此周到,老臣虽为亲生母亲,也自觉不及王女。”   “老太傅言重了,快快请起。”萧慕凰连忙也起身,上前扶起了程老太傅。   一旁的程万笙也道:“王女,我替朝玉谢谢你。”   她就朝玉这么一个弟弟。   只要萧慕凰对朝玉好,她就为萧慕凰鞍前马后!   “我什么我!你什么你!”程老太傅一巴掌拍在了程万笙的后脑勺,脸色沉怒。   不分尊卑!   将来王女若真坐上了那个位置,女儿还这般没上没下的,是打算被御史们弹劾死吗?   还会给朝玉招惹是非。   程老太傅越想越觉得严重,便打定了主意回头跟女儿好好谈谈,好好教训教训女儿。   “……”程万笙不想说话了。   她一定不是亲生的!   萧慕凰忙打圆场:“不管怎样,本王一定要给朝玉一个盛况空前的大婚,让天下人都好好看着朝玉风光出嫁!聘金……就十万如何?”   她可是打听过了,民间娶夫一般聘金在三百贯至五两间。   而皇亲贵胄自然不同。   她七个王姐娶夫的时候,给正夫家的聘金是五千到三万不等。   那她得给她家朝玉大排面啊,所以十万聘金不为过。   “不可!”   “不可!”   程老太傅和程万笙母女二人,异口同声地叫道。   萧慕凰一怔:“怎么?”   “王女,您一下子拿十万聘金,我们程家哪儿来那么多彩礼给朝玉陪嫁啊?”程万笙快人快语道。   程家,真没有什么钱。   一无当官的,二无经商的,早年母亲一些俸禄都在归隐山林时散给当时的城中百姓了。   这些年,若非女帝命户部按二品官员的俸禄给母亲发放俸银,她们可能已经穷死了!   “这好办,朝玉的彩礼也由本王出好了。”萧慕凰一笑,这是什么难事不成?   “……王女,这样传出去不好。”程万笙翻了个白眼。   萧慕凰疼是疼她弟弟,就是太疼了。   程家又岂是在意这些虚荣的门第?   “王女,朝玉的婚事,应一切从简,至少,不能比前头七位王女的规格高。”程老太傅这时候,才说了一条最实际的理由。   萧慕凰点头:“本王明白,但本王如今是亲王了,与前头七位王姐又有不同。”   她问过礼部,亲王的娶夫规格只要仅次于帝王就行了。   程老太傅看得出萧慕凰是真的想给她儿子最好的,便也不忍打击她的积极性,于是委婉地说道:“是老臣两袖清风惯了,王女若能体谅老臣,老臣心中感激不尽。”   萧慕凰一下子就清醒了。   程家是清流名门,婚礼绝对不能大办。   这和她对程朝玉有多重视无关,而是因为程家——不能这么办婚事。   哪怕她是亲王,也不行。   文人口诛笔伐起来,帝王都招架不住。   这就是为何前朝皇帝厌文重武的原因。   “这样吧,老太傅写个章程出来,本王一切都依老太傅的章程办事。至于朝玉那边,本王会另想她法补偿。反正,本王对朝玉重视疼爱与否,也不一定要以钱财来体现。”萧慕凰便笑道。   程老太傅心里顿时松了口气,拱手道:“老臣遵命。”   ……   翌日。   女帝在早朝时,向大理寺卿详细问了萧成墨中毒身亡一案的进展。   牢里的三名人犯早已画押,于是大理寺卿便将供状呈上,随后又在文武百官面前说到三名人犯乃是‘前朝青铜军’的真相。   文武百官,全体哗然。   前朝那支青铜军……不是当年就归顺了陛下,后来又急流勇退了吗?   怎么现在反而闹起乱子来了?   女帝并不替文武百官解惑,只在大理寺卿澄清了程家是被陷害的真相之后,便又问了礼部,关于属国即将来朝贡一事。   礼部尚书便忙上前禀道:“启奏陛下,臣已收到东越属国来函,东越属国使臣团将于下月动身。而且……东越太女上了折子,道是想与南阳皇室结亲。”   “手下败将,也妄想娶朕的儿子?”女帝冷笑。   “启奏陛下,东越此行还有一名皇子,今年二十六岁,应是想……以一换一。”礼部尚书又道。   女帝‘啪’地一掌拍在御案上:“简直放肆!”   “陛下息怒……”   群臣,顿时跪了一地。 第182章 女帝对八位王女的准确评价   “以一换一?她们看上了谁?朕有八位王女,七位已经娶夫,难不成她们东越堂堂皇子还肯给朕的女儿们当侧夫不成?若是不肯当侧夫,要正夫之位,岂不是直接冲着礼亲王而来?”   女帝持续发怒。   萧慕凰跪在最前边儿呢,此刻一听她母皇点她名了,忙起身往前一站,再度跪地道:“儿臣已有婚约在身,请母皇明鉴!”   女帝余怒未消地看向萧慕凰,冷声道:“朕的女儿,南阳的亲王,自然不能背信弃义!”   “母皇英明。”   女帝沉吟了片刻,威严道:“钦天监正何在!”   “微臣在。”钦天监正急忙起身上前,跪在了萧慕凰身侧靠后的位置。   “朕命你即刻挑选黄道吉日,在东越属国入京朝贡之前,将礼亲王的婚事给办了!”女帝下旨道。   钦天监正一怔之后,旋即领旨:“是,微臣领旨。”   群臣皆是抬眸,朝上方看了看。   然后又低下头,心中腹诽云云。   礼亲王的婚事……为何要如此着急提前办?   不就是个属国皇子吗?   礼亲王已有婚约在身,还是陛下赐婚,不娶那属国皇子又能怎么着?   “礼亲王,这次委屈你了。不过,朕一不会同意属国太女娶你的皇子兄长,二也不会同意属国皇子嫁入我南阳皇室,所以你的婚事,必须提前,以防属国到时候用下作手段设计于你,你明白吗?”   女帝这番话,看似说给萧慕凰听的,实则,是说给文武百官听的。   “是,儿臣明白,儿臣不委屈。”萧慕凰内心喜滋滋,是真不委屈。   文武百官此刻便彻底恍然大悟了——原来陛下压根就没考虑跟东越皇室联姻!   不但不会许以东越皇子王女正夫之位,连侧夫之位,都不会给。   但如果对方就是冲着还未大婚的礼亲王来的,耍手段让对方皇子失了名节,那礼亲王就不得不娶了。   所以,陛下才当机立断,先把礼亲王的婚事给办了,直接断了对方对‘礼亲王正夫’一位的谋算!   女帝看向文武百官,掷地有声:“东越属国此次来朝贡,朕要你们记住——南阳才是胜利方!谁敢丢了朕的脸,朕让她一辈子没脸!”   “陛下威武!臣等遵旨——”   下朝后,萧慕凰没能离开皇宫。   她被内侍传旨,叫去了御书房。   “儿臣叩……”   “免礼。”   女帝朝她一招手,她便免了跪礼,三步并作两步跑上了前。   “东越属国即将前来,成墨一事也需要你继续彻查,所以此次你大婚,朕不会给你放假,你可有意见?”女帝问道。   呃……   “儿臣没意见。”萧慕凰想陪陪新婚夫郎,但转念一想,忙完了朝事再回家陪是一样的。   反正,朝玉也没及笄,她也不能做什么。   “那就好。”女帝将一份密折递给她,“你先看看这个。”   “是。”萧慕凰神色一正,接过密折便快速仔细看了一遍。   随后,她眸色沉了:“所以,甘凉一带的青铜军,有异动了?”   “你以为她们要造反?”女帝失笑。   萧慕凰摇头,“母皇在这里坐着,她们不敢反。儿臣只是觉得,她们的眼线未免太多了一些,消息这么快就传到甘凉了。”   女帝一挑眉,道:“是朕让人传过去的。”   萧慕凰:“……”   唔,这才应该是今日正题。   果然,女帝接着道:“成墨一事,分明不是青铜军所为,但大理寺关押的三名人犯,却一口咬定她们是青铜军的人。朕顺水推舟为程家洗清嫌疑,再放出消息至甘凉,你说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萧慕凰精神瞬间一振:“青铜军无端受到冤枉,也怕母皇以此为由拿她们开刀,因此一定会查清此事真相,还己身一个清白!”   “不错。”女帝赞赏地点头,“为帝者,须知如何权衡各方势力,也要懂得利用她们的心思,为你效力。”   “母皇,您真厉害。”萧慕凰是衷心的佩服。   女帝却不受她马屁,继续问道:“你是不是认为,待真相水落石出,此事就这么结了?”   萧慕凰一怔,“母皇的意思是……”   “朕问你,倘若真相很快水落石出,李清背后的势力落败于青铜军,这说明什么?”女帝语气淡淡地假设道。   萧慕凰略一思忖之后,神色凝肃了:“说明青铜军不可小觑,早晚会成朝廷心腹大患!”   “不错。”女帝颔了颔首,再问:“倘若青铜军败了,查不到李清背后的势力,无法自证清白,这又说明什么?”   萧慕凰再一思忖,眉头蹙紧了:“这说明李清背后的势力,比青铜军还要厉害,而且他们隐于暗处,比在明处的青铜军更加棘手。”   女帝笑了:“很好,凰儿现在总算懂得站在一个上位者的角度来看待此类事情。朕很高兴。”   “母皇还是别急着夸儿臣了,儿臣虽然明白这两种可能出现的局势,但要儿臣自己去处理,儿臣的头脑还是不够用。”萧慕凰知道自己成长了,但还远远不够。   尤其现在天下的局势这么复杂。   动辄,便牵扯全身。   一步错,步步错。   而后,满盘皆输。   “没有谁生来便是帝王,帝王的头脑与城府,都是在一次又一次与敌人的斗争中、甚至在斗争中狠狠摔倒之后,才逐渐培养出来的。但如果你摔倒之后不吸取教训,你就永远也无法成为一个真正的帝王。”   女帝说着,又淡淡一笑:“那样,就算朕把这片江山交给你,你也守不住。”   萧慕凰听了这话,心念一动,忍不住问道:“那,倘若儿臣不堪为继承人,母皇最看好谁为太女呢?”   前世,母皇立萧立忻为太女,是因为什么呢?   “没有。”女帝沉默了一瞬后,说道。   萧慕凰大惊。   没有?   除了她之外,母皇竟没有看好的女儿?   “你大姐心性狠辣,表面一套背地一套,她若为帝,不出三年,便会人心尽失。”   “你二姐优柔寡断,太过重情,便是自己人错了,她也不忍过于苛责,所以她若为帝,不出十年,便会佞臣倍出,朝纲不再。”   “你三姐与四姐不消说,自小便跟在你大姐身后,从无自己的主见与野心。”   “老五就不提了。”   “你六姐,体弱多病,身后又有一支青铜军,大多武将拥兵自重之后,便是膨胀的野心。她虽善谋,却武力不够,震不住青铜军后人。”   “你七姐,好狠斗勇,性子粗鲁,连自己的王夫都能逼死,怎堪为帝?”   “至于你,从小便有主见,又有一身好功夫,能镇得住天下武将。”女帝顿了顿,这才说到萧慕凰头上,“只可惜,你从小备受宠爱,厌文喜武,更未遇到过挫折,导致性情不稳,骄傲自大。你十二岁朕就狠心将你送上战场,便是想让你长长记性。”   说着,女帝又一失笑:“不料,你运气当真是好,上了战场也未遇着什么糟心事。好在你总算因为娶夫一事,性子渐渐沉淀下来了。不然……你早晚要吃大亏。”   萧慕凰:“……”   她母皇,竟然把每个女儿的性子,揣摩了个透彻?   而且,简直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前世她和萧立忻的下场……都说对了。   萧立忻人心尽失。   而她……也吃了大亏…… 第183章 原来,她的朝玉很‘中用’   萧慕凰此刻终于明白,为什么她母皇可以于乱世之中夺得天下了。   有勇,有谋。   还有看透人心的本领。   难怪那些开国功勋都被母皇治得服服帖帖,不敢造次。   女帝看着萧慕凰震惊的表情,淡淡一笑:“你是朕唯一看好的女儿,可不要让朕失望。”   萧慕凰瞬间心中酸涩。   前世她那样……母皇该有多难过,多伤心……   “嗯!”心中疼痛得紧,萧慕凰说不出多的保证话来,只瞬间掀袍跪了下来,重重地点了点头。   “怎么又跪下了?起来说话吧。”女帝瞥了萧慕凰一眼。   “这腿,也对母皇敬仰得很。”萧慕凰尽量稳住情绪,幽默地道。   女帝:“……”   不能笑。   说正事呢!   于是女帝咳了一声,正色道:“方才朕与你说到这些需要整治的势力,你回去之后要好好琢磨,如何瓦解她们,并消灭她们。”   萧慕凰一下子想到龙蕴那番话……   她便忍不住问道:“母皇明知她们会成为南阳大患,为何迟迟不动她们?”   “你认为,朕还需要立威吗?”女帝不答反问。   萧慕凰一怔,片刻后才摇头:“母皇在天下人心中,威望十足。”   “那便是了。”女帝手指抬起,轻轻叩桌,“但朕的太女,需要立威。”   萧慕凰心头大震!   太女……需要立威……   她明白了!   母皇不是不想动也不是不能动,而是留给南阳太女来动!   这叫,杀一儆百!   “朕在一日,她们不敢妄动。但朕不在了,她们必然蠢蠢欲动。”女帝冷笑一声,随后淡淡道:“朕是可以替南阳太女除掉这些心腹大患,但如果南阳太女自己动手,比朕动手有效一百倍!”   “母皇英明!儿臣受益匪浅!”萧慕凰深深折服。   女帝这回忍不住笑了:“少在这拍朕马屁了,朕不吃这一套。”   “那怎么是拍马屁呢?拍也是拍龙屁啊!”   “……你跪安吧。”   “是,儿臣告退。”   萧慕凰退下后,女帝笑意才渐渐淡去。   她起身走到殿外,看着皇宫一角。   蠢蠢欲动的,又何止是宫外的李清与青铜军呢……   她必须步步为营,给凰儿最大的保障,否则……一个‘孝’字,便能压得凰儿一辈子抬不起头!   女帝负手而立。   眸色深深。   ……   萧慕凰回到王府,心情不太爽利。   越是感受到母皇对她的期望与栽培,她便越是觉得心痛难当。   她不能去想前世母皇临死前那种无法力挽狂澜、帝王迟暮的悲凉。   这只会让她恨不得一刀捅死自己!   不,是捅死前世的自己。   虽然,那个前世的她,早就已经死了。   萧慕凰的心情欠佳,牧湘自然看得分明。   于是窦茗匆匆走来时,牧湘就不让窦茗进去,还低声警告了她几句。   窦茗得知自家王女心情不好,一愣之后脱口而出:“你傻啊?王女心情不好你去把小公子请来呗!保准药到病除!”   牧湘无语:“……”   王女是上朝之后回来心情低落的,叫小公子有什么用?   窦茗也无语,瞧吧,这就是单身女人的迟钝所在!   压根不知道‘心上人’这种药,是包治百病的。   “窦茗,你给本王滚进来!”   里头,忽然传来萧慕凰的吼声。   窦茗一抖。   “是!”   牧湘一脸同情地看着她,唇瓣一开一合,吐出两个无声的字:活该。   “……”窦茗恨恨地瞪了牧湘一眼,忙滚进去见自家主子了。   “卑职叩见王女!”   窦茗如今已入禁军,当上了禁军副统领。   她有战功在身,又是礼亲王的旧部亲信,自然是春风得意,无人敢欺。   “你想干什么?”萧慕凰果然把气发在了窦茗头上,“在本王书房外嘀嘀咕咕吵吵闹闹,本王看个书都不清静!你若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本王今日拿你练手松骨!”   窦茗忙磕头喊冤:“卑职冤枉啊,卑职求见王女,是想求王女……呃,帮卑职请小公子出面,给方澜说说道理的。”   请朝玉出面劝方澜?   萧慕凰稍稍平静了些,但仍旧是冷着脸:“朝玉马上就是本王的王夫了,你哪儿来的脸让堂堂亲王夫帮你去劝你的男人?”   “王女素来爱护卑职等人,卑职这才斗胆……”窦茗这会儿真只敢拍马屁,不敢嬉皮笑脸。   京城可不是军营。   礼亲王也不是战场上那个可以和她们一起坐在地上,喝酒聊天的将军。   “哼!”萧慕凰虽然心情确实不好,但她越是恨前世的自己,也就越不会真把窦茗如何。   毕竟前世,窦茗也是为她而死的。   而窦茗死后,方澜估计日子也不怎么好过。   于是,她淡淡一挥手:“说吧,你那男人又给你出什么难题了?”   “没,没出难题。”窦茗怕自家王女不喜方澜,忙替方澜澄清,“就是卑职去提亲,他说他的命是王女和小公子救的,住的客栈也是王女安排的,而卑职是王女的人,他又非清白之身,卑职娶他太委屈了,也恐王女不答应,所以他认为卑职应该先征求王女的同意之后,再作决定。”   “你就告诉他,本王同意了!”萧慕凰才不肯让程朝玉去管方澜。   她对方澜没有什么偏见。   但世俗有。   再说她和朝玉马上就要大婚了,她让朝玉去见一个和离之夫,程老太傅和程万笙母女不得背地里骂死她,说她办事不靠谱呢!   “呃……那王女能给卑职一封手谕不?就命令方澜,让他必须马上嫁给卑职。”窦茗明显心急,“卑职这夜夜翻客栈窗户,偷香窃玉的也不是个事儿啊……万一被逮住了,王女脸上也无光啊!”   萧慕凰起初听得恼火,她还得写什么手谕?   但后面听到窦茗翻窗去见方澜,还偷香窃玉了,顿时眸中滑过一抹深思。   “你对人做什么了?”萧慕凰冷哼,问道。   “能做什么呀?他虽是嫁过人的,但也不肯让卑职真那什么,卑职就过过手瘾呗!”窦茗是个粗人,也不会遮掩,当即便直说了。   过过手瘾?   莫非,跟她一样?   萧慕凰心里猜测着,嘴上冷冷问道:“男子娇弱得很,你可不要太过分了,别闹出什么不好听的笑话来。”   “哈哈,他又不是闺阁男子,哪儿那么娇弱呀!卑职两三下就让他交代了!”窦茗哈哈大笑。   浑然不知自家王女在套她的话。   “呵,你倒是会吹牛。”萧慕凰郁闷了,她怎么让朝玉‘交代’不了呢?   “卑职真没吹牛!”窦茗急了,道:“不过卑职那些禁军同僚说了,让卑职好好考虑考虑,说这样的将来成婚后不能尽兴。”   “为何不能尽兴?”萧慕凰挑眉。   “交代太快了嘛!不中用!”窦茗脱口而出。   萧慕凰一怔之后,忽然笑了出来。   哦……   原来,她的朝玉很‘中用’啊…… 第184章 “我怎么舍得生你的气啊?”   便是窦茗是头猪,此刻也一下子恍悟过来了:“王女您在套卑职的话……”   ‘砰’!   萧慕凰霸气起身,一脚就把窦茗送出去了。   多话!   随后,才噙着一丝笑意,到书桌前给窦茗写手谕。   书房外,窦茗好不容易才旋了个身,抱着院子里一棵树,免去了摔个狗吃屎的厄运。   “我让你不要进去吧?”牧湘到树下,嘲笑窦茗。   窦茗飞身落地,轻哼着拍走屁股后那个脚印,“你连个心上人都没有你能懂什么?我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嗖’!   一道手谕飞了出来。   窦茗赶紧掠身上前,接过手谕。   “卑职谢王女大恩!”   “敢在外面乱说一个字,本王拔了你的舌头!”书房里,传来萧慕凰冷峻的威胁。   “是!卑职遵命!”窦茗心里乐开了花,这是她和王女之间的小秘密。   哈哈哈!   牧湘狐疑地看着窦茗兴高采烈地离开,丈二尼姑摸不着头脑——这是发生什么了?   她怎么看不懂呢?   ……   窦茗从王府拿到了萧慕凰的亲笔手谕,高兴地冲往方澜所住的客栈。   刚一到客栈门口,她就见到许多人围在那儿,似乎在对什么人指指点点。   随后,里面一道忍耐的声音响起:“庞澍,我们已经和离了。你今日辱我、打我,我定会去官府告你!”   方澜!   窦茗眼里骤然冒出一道怒火熊熊的烈焰,二话不说就扒拉人群冲了进去!   一身酒气的庞澍,揪着方澜的头发正哈哈大笑:“老、老娘就打、打你了,你一个夫道人家,又能、能拿老娘咋、咋地……”   ‘砰’!   飞来的一脚,瞬间将庞澍踹了个仰八叉。   “方澜!”窦茗气得七窍生烟,正要伸手去扶方澜,却见方澜咬牙从地上起身,朝她微微摇了摇头。   她一怔之后,明白过来。   虽然她对方澜有意的事早就传开了,但此刻这么多人看着,庞澍这个死女人也在,她若和方澜拉拉扯扯,恐怕会平添许多闲言碎语。   萧慕凰的对三军将士的新规早已发放,窦茗倒背如流,如今再不是那个我行我素的副将。   于是,她狠狠一磨牙,忍了下来。   “你们这对奸妇淫……”   不料此刻,庞澍却又冲上来,竟想跟窦茗动手。   窦茗冷冷一笑,再度一脚将庞澍踹翻在地。   随后掏出萧慕凰给她的那道手谕,高高举起:“礼亲王手谕在此!方澜与你早已和离,且是你亲手将方澜以一千两纹银休掉的!如今你见本官欲娶方澜,又受礼亲王之敌人挑唆,来找方澜麻烦,大庭广众之下对方澜动粗,你已犯了南阳律法!本官身为禁军副统领,统辖京城治安,纵你不得!今当众将你拿下,送京兆府究办!”   说着,便掏出绳子将醉醺醺的庞澍绑了个结结实实。   “你快进客栈里去!没事别出来!”窦茗看着一身是伤的方澜,皱眉冷道。   方澜眼眶一红,没说什么,低头转身进客栈里去了。   窦茗看着他的背影,只恨不得上前好好搂在怀里安慰一通,实在不行就用那招让他服软。   但此刻,她也只能按捺住担忧急切的心情,先把庞澍扭去京兆府再说。   窦茗一番话合情合理,加上庞澍与方澜确实已经和离,加上萧慕凰这位礼亲王的手谕,原本在客栈门口围观的百姓们纷纷散去。   并未对窦茗与方澜产生什么不好的看法。   反而,都很厌恶庞澍这个酒鬼。   甚至相信了窦茗那番话,说庞澍是受了礼亲王敌人的挑唆,故意来找礼亲王身边亲信的麻烦的……   窦茗将喝醉的庞澍往京兆府一送,跟刘炳说明了事情经过之后,就离开了。   这口气,她绝对是咽不下的!   但她要弄庞澍,不会光天化日弄。   一来,王女那本军规上规定了她们不能揍老百姓,不管任何理由,所以方才她只踹了庞澍两脚,而且力道不重,那种情况下也等同于制止暴行及自卫。   二来,她如今为禁军副统领,是官,她不能断了自己的前程,否则她以后拿什么给方澜过好日子?   而第三,则是最重要的第三——她不能给自家王女添麻烦!   上一回五王女就利用她和方澜的事,找王女麻烦了。   她不能再让任何人利用她和方澜的事做文章。   一向都是‘先揍了再说’的粗人,终于在回到京城的几个月后,开始学会了动脑子。   以及,忍耐。   入夜后,窦茗换上装束,潜入了客栈房间之内。   方澜正在擦药,药自然是窦茗白天塞到客栈掌柜手里,让掌柜的夫郎送到方澜房里的。   “伤到哪儿了?”窦茗立刻大步走过去,一把扯开方澜的衣裳。   “你……”方澜吓了一跳,忙伸手要遮起身体,却被窦茗直接推倒在了床上。   “庞澍这个王八犊子!竟敢对你一个男子下这么重的手!”窦茗看着方澜身上那些淤青,气得简直恨不得现在就去京兆府大牢里把庞澍给废了!   方澜唇瓣微动,想说什么,但又看着窦茗铁青的脸色,没有说出口。   “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很疼?”窦茗将药膏接过,细细替他抹上。   方澜看着她好像是心疼而不是愤怒的眼神,心头藏了一天的委屈,忽然涌上来。   眼泪,争先恐后地流出。   “哎呀我这人手笨,算了算了,你自己擦吧。”窦茗慌了手脚,忙把药膏塞回给他自己手上,又将他小心翼翼拉起。   听她这么一说,方澜哭得更厉害了。   他第一次主动将窦茗抱住,道:“你、你不是生我气了吗?”   “我?我生你气?”窦茗懵了片刻,忙松开他,“什么时候啊?我怎么舍得生你的气啊?”   她窦茗虽然大老粗一个,但从小到大对男人都很温柔的好吧?   尤其是漂亮男人。   而自从遇到方澜之后,她也没怎么看别的漂亮男人了。   偶尔遇上特别漂亮的,她就算还会忍不住看上几眼,但也就止于欣赏。   说喜欢,她还是只喜欢方澜一个的啊!   “你白日……在客栈门口……”方澜被窦茗替他擦眼泪的动作弄得有些肌肤生疼,但他知道,他心更疼。   她从来没吼过他。   可今日……   他想,她一定是怪他不该出门。   要是他乖乖呆在客栈房间,就不会撞上庞澍了。 第185章 她是真的珍惜他。   “啊?我白日……”窦茗正想说她没干啥啊?   但忽然就想起方澜进客栈之前,是眼眶红了一下的。   她当时就很想抱住他可劲儿安慰的。   只是要先把庞澍送去京兆府,所以忍下了。   于是窦茗再往前一回想,她到底跟方澜说了啥。   这一想……   “你快进客栈里去!没事别出来!”   窦茗:“……”   敢情,是这句话太冷了?   窦茗一方面无语,一方面又乐不可支——原来她在方澜面前,还是有些威严在的嘛!   “咳!那个,当时不是有外人在嘛?我去扶你你都不让不是?再者说了,我当时愤怒到恨不得把庞澍给削了,哪里可能还有什么好语气啊?但绝对不是凶你,也没有生你的气,嗯?”   窦茗拍拍方澜的脑袋,又心想方澜果然还是喜欢她的,就是乱七八糟的顾虑太多了。   于是没忍住低头就叼住了他的唇。   心想庞澍那王八犊子真是个败类,这么好的夫郎天天欺负。   当年她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就惊呆了——怎么会有男子的眼睛那么勾人啊?简直能把她化成一滩水!   所以,看见庞澍居然打他,那她忍不了了,直接动手就抢回家了。   谁想到……还是个贞节烈夫。   唉,感谢老天爷,感谢王女,不然她恐怕要好一阵子才能忘掉他了。   现在好了,她可以娶他了,不用逼迫自己忘掉他。   “唔……嗯……”   方澜在她手里轻颤。   好一会儿之后,轻轻呜咽一声,紧紧抱住了她。   窦茗回过味儿来,嘻嘻一笑:“宝贝儿今天挺能扛啊?”   “……”方澜不答话,咬了她肩膀一口。   跟庞澍时,他本是挺厌恶这事儿的。   因为厌恶,他每回都尽快完事。   毕竟男人和女人不同,女人随时可以,但男人,只要刻意,便能逃过此事。   从前,他没少因为这事儿挨庞澍的打。   可他宁愿被打,也不愿做这事儿。   后来庞澍就不找他了,经常去青楼。   他才不在意。   而窦茗……   两人头一回逾矩,是她去禁军任职那天。   她喝了点酒,有些微醉,晚上就对他乱来,他又不敢喊,怕客栈客人听见……   于是他又恐惧,又忍耐。   没想到,她是急切里藏着温柔。   把他亲软了,后来还……   那时他就知道,这个女人对他方澜来说,不再只是‘依靠’这么简单。   她是真的珍惜他。   没有将他当成一个物件,任意践踏。   哪怕他不是什么清白男子,还被休弃了,可她从来没有流露出一丝丝的嫌弃,还对他百般疼爱。   他有时候恍惚觉得,自己嫁给庞澍可能只是一场噩梦。   他遇到的第一个女子,本来就是窦茗。   所以她才根本不在意庞澍,根本不在意他被别人娶过一回。   但不论如何,就是这样的她,让他那颗本来已经死寂的心,慢慢活了过来。   他愿意让她高兴。   也愿意配合她尽兴。   只是这些话,他不会跟她说——她是对他温柔疼爱,但她始终还是个粗人,她不会明白他这些细腻的心思转变。   瞧吧,明明他做出努力了,可她只会调笑说:“宝贝儿今天挺能扛啊?”   完全发现不了他的努力。   “对了,所以我刚刚给你擦药,不是把你擦痛了?”窦茗想起了这一茬,忙问道。   “嗯。”方澜轻轻点头。   “那行,我现在再帮你擦,我跟你说这药可是我从太医手里死皮赖脸磨过来的,要不是我是礼亲王的旧部,太医才不会给我这脸面呢!都是后宫那些贵君才能用的。”   方澜衣衫本来就没合拢,窦茗便轻易地拉开到两旁,替他小心擦着药膏,嘴里说着药膏的来历。   她说得随意,方澜却是听得一惊,忙道:“下次不要这样了,宫里规矩多,礼亲王敌人也多,别给人留下什么把柄,我这又不是什么严重的伤。”   窦茗却一抬眸:“这还不是严重的伤?你知道它们有多碍眼吗?如果有灵丹妙药一天就能让你好了,我乐意去跪上三天三夜或者被打上一百军棍!”   他皮肤多好啊,她可爱不释手了。   加上这些淤青紫红,那不是毁她自己的福利吗?   坚决不能忍!   方澜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忽然伸出手:“礼亲王的手谕呢?我看看。”   别的什么物件,他不会逾矩的。   但礼亲王这封手谕是关于他的,他想亲眼看看。   他要确定——这不是他的美梦而已。   “噢,这个……”窦茗犹豫了,她是很疼方澜,但王女的亲笔手谕……不知道能不能给方澜看啊?   “傻子,这封手谕又不是官府文件。”方澜低眉浅笑,他马上要嫁的妻主,还是很有原则的。   他为她骄傲。   窦茗这下反应过来了,对,这是王女写给她和方澜的手谕,关于私事的,和公事无关!   “嗯嗯,给你。”她立马从怀里掏出那封手谕,递给了方澜。   方澜并没有马上伸手去接。   而是先快速穿好衣裳,把自己打理整齐,然后才从床榻边起身,恭恭敬敬地跪在了那道手谕面前,双手接过。   窦茗被他这一番流程给弄懵了。   随后,莫名地有种‘与有荣焉’的骄傲感。   这是她自个儿抢来的夫郎。   他尊敬着她所尊敬的主子!   他当真值得她窦茗往死里的疼爱。   她定要给他最好最好的生活!   “手谕:南阳朝礼亲王赐,旧部窦茗与民男方澜即日成亲。南阳十六年十一月二十二……”方澜低声轻念。   随后,眼眶濡湿。   泪落脸颊。   是真的。   礼亲王,当真同意窦茗娶他了。   不是梦。   “哎呀怎么又哭上了?这是好事嘛。”窦茗轻松一抱,就把方澜从地上抱了起来。   方澜合上手谕,双手递还给窦茗,轻轻一笑:“我这也是喜极而泣啊。”   “真的?这么想嫁给我?”窦茗就喜欢听方澜这小嘴里说好听的话。   “嗯,很想。”方澜伸手抱住她,靠在她颈窝里,轻声道:“不然,我怎么会让你随便碰我。”   “那不也没到最后一步吗?”窦茗微微不满。   方澜沉默了。   “好好好,我知道这是在客栈,不能那样。”窦茗怕方澜生气,忙抱着人自我安慰,“反正马上就成亲了,到时候回家再……”   “我今天跟你回去。”方澜忽然说道。   今天?   窦茗一惊,忙松开他,看着他的表情:“你认真的?”   “嗯。”方澜浅浅一笑,“不想再住客栈了,不安全,我害怕。”   窦茗本想择个黄道吉日,把方澜尽快娶回去,这男子嘛,不都讲究个名正言顺?   不料方澜这一句‘我害怕’,顿时击溃了她的心理防线。   想到白日里方澜又被庞澍暴打,若不是她喜欢上了方澜,恐怕方澜早就……   她压下心头的怒火,抱住方澜叹气:“但你这么跟我回去,别人会有闲言碎语的。”   她窦茗是个粗人什么都不怕,但回到京城之后看到王女是如何对心上人的,她才知道自己当初抢走方澜有多冲动。   她应该像王女那样,先设计让庞澍和方澜和离之后,再上门提亲的。   这样,方澜就不用承受那么多流言蜚语了。 第186章 想激怒她,让她出手!   “你娶了我,我们是名正言顺的妻夫,为什么会有闲言碎语?”   方澜这一问,把窦茗问懵了。   半晌,她才猛地一下站起身:“今天?今天娶你?”   “不然呢?你想拖几年?”方澜平静地看着她。   “……”   怎么可能拖几年!   窦茗忙又把人抱住:“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自然恨不得马上娶你过门的,但这不是什么都没准备吗?”   “要准备什么?四年前你就把我抢回窦家了,你府里的人我都认得,再说我这二嫁之身,难不成你还打算宴请宾客?你不怕被人笑,我怕,也不想给礼亲王增添什么笑料。”   方澜说着,轻轻弯唇:“所以,你只要把我带回窦家,设一个喜堂,我们拜完天地,再给家门上贴上喜字,旁人便都知晓你娶了我当夫郎了。”   “毕竟,你是头一回成亲。”   末了,方澜又补充了这么一句。   “这……太委屈你了。”窦茗心里是有些激动的,这么说她今晚就可以开荤了?   但是,好像太委屈方澜了。   庞家当年也好歹给了他一个仪式的吧?   “没有。”方澜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眸色十分平静,“直接抬回家,连天地都没拜。”   那样一个赌棍,能指望什么?   若不是早有婚约,他抵死也不会嫁的。   “……”窦茗又生气了,该死的庞澍,她一定不会让她有好下场的!   不过,暂时不行。   白日里才刚闹了那一出,现在她对庞澍动手,所有人都会联想到她窦茗头上。   忍。   她忍到年后!   窦茗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地将方澜拉了起来,圈在怀里:“好,待天亮之后,我便回去一趟,带上媒公,前来迎娶你回家!”   方澜怔了怔,她是要等天明之后……正大光明地带人来客栈迎娶他?   眼泪,再度落下。   “喂喂,大喜的日子你哭什么?”窦茗捏了他脸颊一把,刻意想将他逗笑。   方澜一下子投进她怀里,哽咽道:“你这傻子,没听过民间有哭嫁的习俗吗?”   这一哭之后,男子便是别家的人了。   又欢喜,又心酸。   怎么能忍住不哭呢?   “好吧,那你随便哭。”窦茗自然不懂,她又没成过亲!   本来温香软玉在怀,她还有点蠢蠢欲动的。   但忽然想到天一亮之后她就要来派人迎娶方澜啊,那她现在把他弄累了,晚上还怎么洞房?   于是立马就克制住了。   好不容易等到天明,窦茗就让方澜赶紧补个觉,她回去准备迎娶一事。   方澜点头答应了。   而且窦茗走后,他是真的强迫自己躺下,睡了一觉。   一则,他身上有伤,又与窦茗说了一晚上的话,确实累了。   二则,他得恢复些精气神儿,迎接晚上的妻主……   他想,她一定会很孟浪。   方澜脸颊微微热了一下,这才拉上被子,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入睡了。   ……   天亮后没多久,萧慕凰就听牧湘禀明了昨日方澜被庞澍在客栈门口动粗的事,知晓窦茗今日会迎娶方澜回窦家。   如今的礼亲王,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只动手不动脑的莽女了。   她眸色当即沉了下来。   略一思索之后,她吩咐牧湘道:“派人盯着窦茗……不,你亲自去盯着。”   “是,王女。”牧湘领命后,疑惑问道:“窦茗只是娶个夫而已,为什么卑职要去盯着她?”   难不成,窦茗那边还会出什么乱子不成?   “本王发了一道手谕给窦茗,窦茗娶夫便不是她自己一个人的事了,加上她是本王的旧部,又由本王亲自推荐到禁军,任职禁军副统领一职,她出事,必定牵连本王!而她和方澜的情况本就特殊,今日庞澍无缘无故到客栈打了方澜,绝非偶然。”   萧慕凰说着,起身淡淡负手,目光沉沉:“若本王所料不错,庞澍背后不但有人唆使,而且她们一计不成,还会再施第二计!”   牧湘一下子脸色也沉了,道:“卑职明白了,她们是想激怒窦茗,让窦茗对庞澍下手!”   “正是。”萧慕凰眼里泛出一丝寒光。   这些宵小,与前世萧立忻一党没有任何区别——要除掉她,便会一个一个先除掉她身边可用之人!   但这些宵小,又与萧立忻一党不同。   她会因为母皇而顾忌对萧立忻一党下狠手,但她不会顾忌对这些宵小下狠手。   这一次,她定要让满京城的宵小知道,惹到礼亲王——是什么下场!   “卑职这就去盯着窦茗!”牧湘暗暗咬牙,窦茗此次若蠢到再上当,她一定要把窦茗恨恨揍上一顿。   “换一套衣裳再去。”萧慕凰瞥了牧湘一身亲王卫服,道。   “是,卑职遵命!”   牧湘退下后,萧慕凰唤出了暗卫。   随后吩咐道:“玄楚,今日窦茗迎娶方澜,牧湘只负责阻止窦茗冲动行事,但你要去暗中观察全局,将出手的人全部给本王捉拿到府!切记:活、捉!”   “是,王女。”玄楚跪地领命后,悄无声息离开。   萧慕凰负起双手,眼中寒芒更甚。   邢雪那边还没有动静。   看来,李清背后的这些人,十分谨慎。   说不定……此次窦茗一事,能带给她一个巨大的惊喜。   萧慕凰想着,唇角又微微勾了起来。   ……   牧湘很快就换了衣裳,黑衣蒙面,潜入了窦家。   窦家喜气洋洋,四处都贴上了喜字。   黄昏,自古被认定为阴阳交替有渐之义的吉时。   于是,成亲作为人生重要大事之一,便定在了黄昏时分,也因此称之为‘昏礼’。   富贵人家昏礼有六礼:纳采、问名、纳吉、纳徵、请期、亲迎。   十分繁琐。   民间百姓却无特定的规矩,全看女男双方父母要求。   一般百姓,妻夫二人只需共牢而食,合卺而酳,上拜天地,下拜高堂,而后共入洞房即可。   窦茗没有高堂,方澜也没有,于是窦茗只写下了双方高堂的姓名,以红帖方式搁置喜堂中高堂的座位之上。   牧湘全程跟着窦茗。   窦茗去哪儿,她就去哪儿。   窦茗亲力亲为在宅子里忙碌了一天之后,总算在黄昏之前的一个时辰,出门骑上高头大马,带上重金请来的媒公以及府中下人,前往客栈迎亲去了。   牧湘自然也暗中跟着。   而得了萧慕凰另一道命令的玄楚,则继续潜伏在窦家。   玄楚是有经验的皇家暗卫,她稍一动脑子之后,便判定幕后人若真如王女所说要动手——必定会选在窦家!   因为,方澜是会被窦茗接到窦家来拜堂的。   而动手的具体地点,要么是喜堂,要么是新房。   玄楚做出这个判定之后,飞身到喜堂观察了一番,发现门口有下人守着,应该不会出大问题,便决定重点盯着新房。   玄楚刚一到新房附近,就敏锐地发现有人闯入!   她立刻藏好,屏住呼吸,盯着下方的情形。 第187章 他好恨!好恨!   潜入窦茗刚布置好的新房的,是一名黑衣人。   武功似乎不弱。   不过,不足以到发现玄楚这种高手的地步。   只见她潜入新房内,将一个大红色的盒子,放在了床头。   看起来俨然是喜庆之物一样。   而她做完这件事后,就立刻离开了。   玄楚眸光从大红色的盒子上微微一扫,转身暗中跟了出去。   很快,玄楚便跟着黑衣人到了城内一处暗巷。   巷子里全是乞丐,最里头却有一间上了铁锁的宅子,看似无人居住,实则是她们的联络点。   “办好了?”   黑衣人一进宅子,里头几个女人就抬头看向了她,其中一人问道。   黑衣人摘下蒙脸巾,点头:“办好了。”   “没被发现吧?”   “没有,窦茗带所有人去客栈迎亲了。就留了几个下人在窦家守着,新房里一个人都没有,很顺利。”   宅子里几个人顿时露出满意的冷笑。   “窦茗这莽女,大婚当天,新婚夫郎被如此羞辱,就算那方澜脸皮厚,不会悬梁自尽,窦茗也忍不下这口气,定会去将庞澍千刀万剐的!”一个女人嗤笑着说道。   黑衣人点头:“不错,但庞澍还在京兆府大牢之中,我们是不是应该把庞澍弄出来?”   “都安排好了,天一黑,我们的人就会把庞澍捞出来。而且,我们会告诉庞澍,窦茗要趁夜杀她,我们是路见不平的江湖人,所以才会好心救她。”   “再给她一大笔银子,让她离开京城,她不赶紧跑才怪呢!”另一人接着笑道。   “等庞澍一越狱,窦茗那边立马就会收到消息,她自然会去城外追庞澍。月黑风高杀人夜,窦茗那性格能忍得了不杀庞澍?”   “哈哈哈哈哈哈……”   几人说着,大笑起来。   暗巷外闹哄哄的,是谈话的几人最好的遮掩。   玄楚一字不落地听完,又将在场的几个女人面貌一一记下,悄无声息地离开。   整个计划,她已经知晓了。   而窦茗那边有牧湘盯着,不会出错,她现在只需要等着劫狱的人出手。   玄楚很快潜入了京兆府大牢,守在了庞澍的监牢外。   黄昏已去。   夜色渐深。   玄楚估摸着这会儿窦茗和方澜已经拜完了天地,进洞房了。   所以她这里,也应该快了。   果然,约莫一炷香之后,有三名黑衣人潜入大牢,一人一块帕子便迷倒了牢房里的牢头。   接着,她们摸到牢头身上的钥匙,打开了庞澍的牢门。   庞澍一整天没喝酒,早就酒醒了,然后正悔不当初怎么会去客栈找方澜的麻烦呢,结果就见有人闯进她牢房里来了。   她一脸惊呆。   “你、你们是……”   “我们是江湖人,因听说你惹上了礼亲王的旧部窦茗,而且那窦茗今晚就要来杀你,所以前来相救。”   江湖人?   来救她的?   窦茗……要杀她?   庞澍一听,脸色煞白,‘扑通’一声就跪在了牢房里,哀求道:“各位大侠,快救我离开这儿吧!我不想死啊……”   人家堂堂禁军副统领,又有礼亲王撑腰,哪儿是她一个小老百姓能对抗的?   她是喝多了猫尿,被不知道哪个酒友刺激了两句,这才去客栈打方澜的。   她酒一醒,就后悔了!   还想着到时候给方澜那相好的禁军副统领磕几个头赔罪呢,结果那王八犊子竟然要杀她?   她不就喝多了发了一下酒疯吗?   至于要她的命吗?   “你放心,朝廷狗官滥杀无辜,我们作为江湖人,绝对不会坐视不理!”   黑衣女子说完,用钥匙打开了庞澍的手镣脚铐,随后就将庞澍一抓,飞身离开。   暗处的玄楚,冷漠脸跟上。   不多时,三名黑衣人就将庞澍带到了城外的官道上。   “庞小姐,我们就送你到这儿了。这是一点盘缠,你带上,赶紧逃命去吧!”黑衣女子将庞澍放下,递给庞素一袋银钱。   庞澍急忙打开银钱袋子一看,瞬间两眼放光。   这怕是有几千两啊!   江湖人,真有钱,真大方。   “那我就……大恩不言谢啦!”庞澍装作模样地朝几人拱了拱手,道。   “好说,庞小姐一路顺风。”   三名黑衣女子,心下不约而同发出嗤笑。   蠢货!   于是庞澍就将银钱袋子收了起来,忙转身朝远处跑去。   暗处的玄楚扫了一圈四周,确定参与整个计划的人都已经露过面了,没有漏网之鱼,瞬间便一掠上前!   “谁……”   三名黑衣女子才刚一察觉不对,就被玄楚点了穴道,动弹不得。   玄楚不发一语地将三名黑衣女子绑成一团,拎起绳索一头便飞身掠入夜空之中。   垂吊在半空被晃悠得想吐的三名黑衣女子:“……”   这个王八犊子!   她最好祈祷将来不会落在她们手上!   须臾,玄楚将逮到的三名黑衣女子丢进王府地牢之中,并取走了她们口中的毒药,交给地牢守卫看守。   随后便闪身离开。   玄楚没有急着去抓暗巷里那几个人,她们的脸,她都已经记下来了。   想抓,随时可以抓。   她去书房,见了萧慕凰。   将整个事情经过叙述了一遍。   萧慕凰听完,淡淡道:“暗巷中的人没动,是因为你想将计就计?”   “是王女想将计就计,属下只是负责执行。”玄楚道。   皇家暗卫,是没有思想的。   只负责执行命令。   有思想的皇家暗卫,很危险。   “很好。”萧慕凰笑了,“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如果庞澍真的被窦茗杀了,会有什么人把这件事捅出来吧。”   也让她看看,李清背后的势力,究竟有多大。   是否……渗入到了官员之中。   “是!”玄楚领命。   “是什么是?既然要将计就计,你还不去盯着庞澍?在适当的时候出手?”萧慕凰敲桌。   “属下告退!”   ‘嗖’!   玄楚没了踪影。   萧慕凰微微勾唇,低头继续一边看书,一边等消息。   书中虽然没有她要的颜如玉,但黄金屋还是挺多的。   她要多读书。   ……   窦家。   方澜一脸煞白,浑身颤抖,手里的大红盒子早已跌落。   里面的瓶瓶罐罐,滚落一地。   庞澍……庞澍……   方澜痛苦地闭眼,他好恨!好恨!   窦茗送完几个禁军同僚,迫不及待进新房来时,看到的就是方澜喜悦甜蜜不再,反而痛苦不堪的模样。   她吓坏了,一个箭步冲上前,将人紧紧搂住:“怎么了?怎么了?”   方澜死死咬住唇瓣,咬出了血。   泪眼迷离。   可双手,却揪住窦茗身上大红的喜服,怎么都不肯松手。   “妻主……”   细碎的呜咽,出口。   教窦茗的心几乎疼成了两半。   她在战场上替王女挡刀的时候,都没这么疼过。 第188章 他怕的,是她会不要他。   窦茗心疼得紧,又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见方澜把唇瓣都给咬破出血了,顿时想也不想低头含了上去。   耐心温柔了许久,总算让方澜将牙关打开了。   窦茗亲了一会儿,并没过分,随后松开,又快速将自己手指放在他口中。   “实在想咬,就咬我,嗯?”   他怎么知道他一声‘妻主’,叫的她只想把命都给他?   只是她还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哭得这么肝肠寸断。   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舍不得逼他,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不、不用了……”方澜摇头,情绪已经稍稍平复了下来。   他怎么舍得咬她?   她对他那么好,那么好……   窦茗见他不像刚刚那么激动了,这才把手指拿出来,担忧道:“澜澜,到底怎么了?”   方澜被她喊得轻轻一颤,眼泪又冒了出来。   “妻主,我……”方澜哭得不能自已,紧紧抱住她,仿佛在汲取温暖与勇气。   “好了,我在这儿呢,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了,别哭了啊……”   窦茗拿出了这辈子都没有过的耐心,拍着方澜的背,口中轻哄。   又过了好一会儿,方澜才在窦茗怀里慢慢平静下来。   只是依旧不敢抬头看她,就埋在她怀里,低声地、饱含痛苦地,将地上那些瓶瓶罐罐的由来给说了。   他从来不想提过去。   他只想好好珍惜与她的每一天。   可惜……   天不遂人愿。   与其让那庞澍到处败坏他名声,让她从旁人口中听到这些,他宁愿自己亲口对她说。   她若是不能接受,他也认命。   怪只怪,他遇到她,太晚。   随着方澜断断续续抽泣的叙述,窦茗眸中染上一层猩红的暴戾——原来,地上那些摔得到处都是的瓶瓶罐罐,竟然是一些房中的虎狼之药!   一些女人不顾男人身体,只管自己舒爽,便会给男子服下这些下三滥的东西,以延长……时间。   但,这些东西对男子身体是非常有害的。   早年间,庞澍竟然这么对方澜!   “我没有全吃……我知道那对身子不好……哪怕她逼我……我要么不吞下去,要么尽量吐出来……就、就是成婚第一年,她逼过我……后来她见我吃这些也不中用,便……便不怎么碰我了……”   方澜忍着心痛,说完地上之物的由来。   一直攥着窦茗衣袍的手指,悄然松开。   “今日你我成亲,她派人送来这些……等同羞辱你……你若、若不能接受,我也……”   后面的话,被窦茗低头堵住了。   尽管窦茗眼里流露出浓浓的杀意,但她仍旧没有对方澜粗暴。   她心疼她的澜澜。   他本来是这么好的男子,对妻主忠贞不二,温柔小意,该被好好对待。   可却因一出婚约,被庞澍给毁了……   她窦茗不过是个粗人,有今日地位那都是沾王女的光,他这么好的男子,肯喜欢她,把心交给她,她还有什么可挑剔的?   遇到庞澍,不是澜澜的错。   她才不会因为那种人渣而心生芥蒂,对澜澜不好!   方澜被她亲到发软。   两人滚落在床。   一些窸窣的声音频频发出,令人羞赧。   方澜压根不想拒绝她。   哪怕心头多少因为庞澍送来之物,蒙上了一层阴影。   但他如今有底气。   身上这个女子,给了他天大的底气。   教他可以勇敢面对一切困境。   只要,她还要他……   就在快水到渠成的时候,窦茗忽然起身,将方澜拉了起来。   “妻主……”方澜又惊又羞,他的衣裳……   而且,为什么她忽然停了?   窦茗扯过自己的袍子,就披在了方澜身上,随便往他腰上一系。   方澜呆了呆,衣袍下面空荡荡的感觉,让他莫名更加脸热。   而窦茗到一边拿起自己的刀,并不将刀出鞘,直接来到方澜面前递给他:“拿着,把这些给你家妻主敲了!”   断了过去。   重新开始。   她窦茗无所惧,也得教自己的夫郎无所惧!   把这些,敲了?   方澜瞬间明白过来,她是让他把庞澍送来的那些瓶瓶罐罐给敲了。   意思是,她与他都不在意。   她不放在心上,叫他也放下。   方澜眼眶一下子湿润,微微压下泪意,重重地点了点头:“嗯!”   随后,伸手去接那把刀。   “小心!”窦茗刚一松手那刀就往下落,她忙重新伸手抬起。   “妻主的刀……太重了……”方澜有些不好意思。   窦茗看着他,眸光前所未有的温柔:“那我帮你。”   “嗯。”   于是,刚刚成亲不到一个时辰的妻夫两人,一起握着那把沉重的刀,一个个地,将地上的瓶瓶罐罐全都敲了个粉碎。   窦茗甚至最后还踩了两脚,踩成粉末。   然后轻蔑地道:“一堆粉末而已,不必怕它!”   方澜看着她,低笑:“我怕的,本来就不是它。”   他怕的,是她会在意。   他怕的,是她会不要他。   窦茗教了夫郎一把之后,想起今天她洞房呢,瞬间就不正经起来。   “怕我?哎呀你家妻主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就一纸老虎,你怕我做什么?待会儿再怕,现在怕早了,待会儿可不许哭哦……”   她压着人往榻上去,一边调笑。   “……”方澜实在没好意思答话。   而很快,他也没功夫答话了。   房里,很快传来令人……   ‘叩叩’!   牧湘面无表情地叩门。   “滚远些!”   里头,窦茗粗嘎的声音传来。   ‘叩叩叩’!   “滚!再敲老娘弄死你!”   因着牧湘没作声,窦茗压根不会去想这会儿谁会来敲门。   顿时发作道。   牧湘扭头就走。   她到院门口站定,对前来报信的京兆府刘炳刘大人道:“人忙着洞房呢,没空理会情敌,要不,刘大人先派捕快去追?”   刘炳:“……”   片刻后,刘炳回过神来,笑道:“牧统领放心,本官来之前,已经派捕快去追了。只是这人是窦副统领送到京兆府的,所以本官才亲自来跟窦副统领说一声。”   “刘大人费心了。”牧湘拱手笑道。   “牧统领客气,本官先回京兆府等消息了。”   “刘大人慢走。”   待刘炳离开后,牧湘才一脸冷漠地继续在门口镇守。   刘炳这时候来窦家,她就知道事情不妙,立刻现身拦住了刘炳。   然后装模作样去敲了门,随后打发刘炳离开。   她才不会让刘炳通知窦茗——庞澍被人从牢里劫走了呢!   这不是果然如王女所料,有人故意设局,逼着窦茗去杀庞澍吗?   她得盯紧窦茗,不能让窦茗中计。   ……   却说玄楚,追上外逃的庞澍之后,替庞澍‘解决’了两名捕快——暗中点了两名捕快的昏睡穴。   然后,跟着庞澍到了京城外三十多里的一个村庄。   庞澍本来就是酒徒加赌徒,再加上好去青楼,身体早就被掏空了,半宿的功夫也只逃了三十多里,便实在是走不动了。   她花了点碎银,在一家农户里借宿吃饭。   最后,在农户暖烘烘的炕上睡着了。   又冷又饿的玄楚:“……”   窦茗那边怎么还没追过来? 第189章 ‘它’只是被吓到了,不会坏。   玄楚在农户外又等了好一会儿。   等到庞澍都呼呼大睡开始打鼾了,窦茗还没来。   玄楚略一思忖,决定返京一趟,免得窦家出现什么变故,影响了王女的计划。   反正以她的轻功,来回也不过一炷香而已。   玄楚便飞身至四周查探了一下,确定没有暗藏不明人士,这才快速朝来时的方向赶去。   很快,玄楚便回到了京城,掠进了窦家。   院门外,牧湘站得挺直。   院门内,疑似压抑的低泣频频传出。   听力过人的玄楚:“……”   呵。   好得很。   ‘咚’!   一颗小石子准确无误被弹到牧湘脚边。   牧湘目光一凛,看向小石子飞来之处——是院外大槐树的方向。   她迟疑一瞬,走了过去。   一只手将她迅速拉至更暗处的角落。   “是你?”牧湘看清玄楚手中那块皇家暗卫令牌,诧异了一下。   莫非,是王女有什么新的命令?   玄楚并不二话,飞快地将事情说了一遍。   牧湘大惊失色!   她差一点就坏了王女的大计!   “我马上去通知窦茗!”   “别告诉她计划之事,激怒她对窦茗出手,我会在暗处相助。戏,要演得真一些。”玄楚冷道。   “我明白。”牧湘随后便快步转身去院子里踢门了。   窦家这边一搞定,玄楚立刻飞身离开。   继续回庞澍那边盯着。   以防出现变故。   ‘砰’!   牧湘直接挥出一掌,震开了窦茗和方澜的房门。   巨响,将方澜惊得瞬间清醒。   门、门垮了?   还是床、床垮了?   窦茗压着刚娶进门的新鲜热乎的夫郎,却被打断了好事。   她一股薄怒之后,忽然皱眉问道:“谁?”   敢在这节骨眼上用内力震开她房门的,应该是自己人。   “京兆府大牢被人劫狱,庞澍,跑了!”牧湘冷声在门口,说道。   什么?   庞澍那种败类,居然还有人劫狱,帮她逃走?   窦茗一阵傻眼后,猛地起身。   抓败类去!   反正澜澜方才也被吓着了,继续不下去了。   “在家里呆着,睡不着就去洗个澡。我很快回来。”窦茗一边穿衣,一边跟躲在被子里的方澜说道。   方澜已经不想说话了。   为什么……他和妻主洞房的时候……外头会有妻主的……朋友啊?   那方才那些动静……妻主的朋友不是全都听见了?   呜……   窦茗离开时,忽然俯身在方澜耳边轻语了句:“别担心,它只是被吓到了,不会坏。不信等我回来,再试试。”   方澜:“!”   他并没有担心这种事情!   何况,他自己的身体他自己还不清楚吗!   窦茗哈哈笑了一声,转身快步离开。   留下彻底把自己埋进被子里的方澜。   窦茗一出院子,整个人气势顿时变了,眼里猩红一片。   杀意十足。   “那王八犊子往哪儿跑了?”窦茗一边和牧湘出门,一边摸着腰间的大刀,冷笑问道。   “前半夜我不是敲过门了?那会儿京兆府刘大人就来通知,说庞澍被人劫狱了。我特意让她跑远了些,方便你下手,又等你好歹洞房完了才通知你的。”   牧湘说这话时,脸不红气不喘。   仿佛她真这么做了似的。   “多谢了,姐姐。”窦茗十分感动,朝牧湘抱了一拳。   牧湘:“……”   一向叫她牧湘姐的家伙,居然因为感动直接叫了她姐姐……   这就让人有些愧疚了。   “姐姐也一起去?”窦茗其实有些担心自家夫郎,想让牧湘留下来帮她守着。   毕竟,庞澍背后看起来似乎有人。   她怕庞澍背后的人对方澜不利。   “你还是叫我牧湘姐吧,姐姐……听着别扭。”牧湘道。   “行。”窦茗也不强求。   至于保护方澜的事……窦茗终究没好意思开口。   还是她自己快去快回吧!   不出片刻功夫,两人已经赶到城外官道上。   查看了一下地势之后,两人都觉得庞澍那种酒色财气的虚壳子,应该不会走深山老林。   “估计是走的官道。”牧湘道。   “那就追!”窦茗二话不说施展轻功就追。   牧湘也紧跟着掠上前去。   不多会儿,便到了村庄附近。   “这里有一块碎银!可能是庞澍逃跑的时候掉的!”牧湘忽然弯腰,从草丛里捡起一块碎银。   窦茗停下来,看了看那块碎银之后,忽然靠近牧湘,低声道:“你有没有觉得……好像有人跟着我们?”   战场上历练出来的警觉性,当然没那么快消失。   这才回京几个月呢!   “没有。”牧湘睁眼说瞎话。   窦茗:“……”   不对劲。   她只能当副将,而牧湘能当王女的亲卫统领,这是有原因的。   因为牧湘内力比她深厚,头脑也比她聪明。   所以,她能发现的跟踪,牧湘发现不了?   这不是逗她吗?   “走吧,庞澍定在这村庄里,她那被酒色掏空的身体,跑不了多远的!”牧湘一拍窦茗肩膀,说道。   窦茗回过神来。   她想起庞澍就火冒三丈,不但意图搅乱她的洞房,居然还有同党,连京兆府大牢都给劫了!   这是自己找死呢!   “走!”压下心头对牧湘的疑惑,窦茗飞身掠向前方。   牧湘紧随而上。   林子里,两名捕快打扮的女人,对视一眼,露出冰冷的笑意。   窦茗果然上钩了!   因为牧湘出现在了窦家,而且一直都没离开,所以她们并不敢进入窦家盯梢,以免打乱计划。   在窦家外头等了大半夜,京兆府府尹也到窦家来报信了,她们还以为窦茗忍下了那天大的羞辱,或者是被牧湘给拦住了。   正不知道如何是好,忽然就见牧湘和窦茗从窦家出来了。   杀气腾腾的。   她们立刻跟了上来。   远远尾随。   现在……计划十分顺利。   就等窦茗一怒之下杀了庞澍,她们再惊动村庄里的村民,来个‘现场捉凶’就行了!   两人很快跟了上去。   此刻,窦茗和牧湘已经闯进了庞澍所投宿的农户家中。   庞澍被窦茗一巴掌打醒,一看到窦茗那张凶神恶煞的脸,瞬间吓得腿软,‘咕咚’一下滚下床。   “饶命啊!大人饶命啊!”庞澍跪在地上给窦茗不停地磕头求饶。   窦茗还没发话,牧湘便喝道:“你这条狗命,值得谁饶?我姐妹今日大喜,你送的什么东西?你安的什么心?”   虽然玄楚只说有人往新房里放了东西,没说具体是什么,但牧湘却知晓窦茗安慰了方澜许久。   所以那东西,绝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牧湘故意提起此事,为的便是激怒窦茗,让窦茗想起方澜所受的委屈。   “小的没……”   果然,庞澍一怔之后,刚开口,就被窦茗一脚给踢翻在地了!   “王八犊子!下三滥的败类!”   窦茗‘嗖’一声拔出明晃晃的刀,横在了庞澍脖子上。   而窦茗还没动,暗处一股内劲就‘砰’地一下将庞澍震飞在地。   庞澍‘噗’一声吐出大滩鲜血。   头一歪,疑似断了气。   窦茗:“???” 第190章 不哔哔,直接动手就是干!   窦茗刚想回头喝一声‘谁干的’,结果牧湘抢在她前面开口骂道:“你猪脑子啊?怎么在这儿把她给杀了?”   窦茗一愣,怎么是她杀的?   “你不知道把她先抓走,带到没人的地方再动手吗?”牧湘又骂道。   窦茗:“……”   这牧湘姐不是脑子进水了,就是别有内情。   她倾向于后一个猜测。   但,干嘛瞒着她呢?怕她露馅儿还是怎么的?   “还愣着干什么?人都已经死了,赶紧把尸体拖走吧!”牧湘声音低了下去,说道。   窦茗‘噢’了一声,总算回过神来配合道:“我这不一时愤怒上头吗?本来没想在这儿杀的。”   “杀都杀了,只能找个地方埋了。”牧湘说着,冷笑道:“好在她是自己越狱的,京兆府的人可以作证。便是死在外头,也没人知道是你干的。”   “牧湘姐说得没错!”窦茗又配合地说道。   于是两人便将庞澍的‘尸体’一拖,准备离开。   然而外头却忽然人声鼎沸,一大批人把农户围了起来。   “强盗就在里头!”   有人叫道。   ‘砰’!   有人踢开了房门,亮堂堂的火把瞬间照亮了房间。   拖着尸体的牧湘和窦茗:“……”   “村长!就是她们!”农户主人指着牧湘和窦茗,随后惊骇地看着庞澍的尸体大叫:“天呐!她们杀人了!她们杀了在我家投宿的客人!”   “快往后退!别靠近她们!”被称作‘村长’的老太太脸色大变。   连忙带着村民们往后退去。   生怕牧湘和窦茗伤害到村民。   “快走!”牧湘低声喝道。   窦茗道了一声‘好’,立刻就要跟牧湘一起逃走。   但此刻,两名京兆府的捕快飞身赶到。   “大胆盗贼!竟敢闯入百姓家中,谋财害命!”   “我等乃京兆府捕快!你二人快快束手就擒!”   牧湘眼中冷芒闪过,忽然二话不说便出手,重重一掌拍在其中一名捕快的胸口。   ‘砰’!   那捕快顿时被拍飞,口吐鲜血。   “大胆,你竟敢袭击官府中……”   另一名捕快才惊骇喝出声,牧湘便再次出手,将另一名捕快也给打成了重伤。   随后,她伸手将窦茗一拎,飞身离开。   那庞澍的‘尸体’,自然也被一同带走了。   上百村民们见盗贼如此凶残,压根不敢上前阻拦,反而一个劲儿地往后退。   隐在暗处的玄楚,看着两名捕快艰难起身,请村民立刻去报官,眼中顿时滑过一抹冷光。   京兆府被渗入了……   ……   牧湘和窦茗带着庞澍的‘尸体’飞身离开后,直接回了王府,来到地牢。   两人一探庞澍鼻息——还好,只是受了重伤昏迷,并没死。   “这群王八犊子,无孔不入了是吧?我成个亲碍着谁了?非要在我成亲当天搞这些幺蛾子?”窦茗火大地踹了庞澍一脚,骂骂咧咧。   牧湘瞥了她一眼:“我们是王女的人,随时都会被下套,所以遇到任何事,都不能冲动。”   窦茗:“……”   她没冲动啊!   本来就想好了,等这阵子风头过去,再弄庞澍的。   谁知道,有人给她下了这么大一个套。   但她可没上当。   就算牧湘姐不盯着她,她也不会杀庞澍的,顶多借机说庞澍逃狱,揍一顿再带回京兆府。   再安上个逃狱的罪名,甚至是勾结反贼的罪名,还怕庞澍在牢里过得太舒心?   严刑拷打那都是板上钉钉的!   她一刀杀了庞澍,那不是太便宜庞澍了吗?   “王女。”牧湘忽然转身,跪地见礼。   窦茗回过神来,连忙也跪下了:“卑职叩见王女。”   萧慕凰知道两人回来了,便从书房里出来,来到地牢。   她瞥了一眼地上重伤昏迷的庞澍,淡道:“起来吧。”   “谢王女!”   “谢王女!”   二人起身后,萧慕凰便落座,轻笑一声:“看样子,今天的戏,演得不错。”   “启禀王女,卑职在窦家暗中盯梢时,京兆府府尹刘炳到窦家通知,卑职立刻现身拦住了她……”牧湘将今晚所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汇报给萧慕凰。   待牧湘禀报完之后,萧慕凰就笑了:“刘炳没什么问题,她不过是例行公事罢了。”   “是,卑职多虑了。”牧湘点头。   “小心总是没错的。”萧慕凰看了看门外,手指叩桌:“现在,就等接下来的事态发展了。”   萧慕凰话音刚落,玄楚便如鬼魅一般出现在地牢里。   她跪地禀道:“王女,京兆府有捕快是她们的人,着村民去报官后,京兆府刘大人已经带领衙差前往调查取证。另,暗巷中的人犯,属下暂未捉拿,请王女示下。”   “做得很好,暂时不必管她们。”萧慕凰摆手,“眼下事情既然发展到了这等地步,官府介入,那么就好好看看,谁会在这节骨眼上给本王往死里添堵吧。”   能多查出一个是一个。   她不会放过这么大好的机会。   毕竟,李清背后的人,平时是很难查出来的。   “是!”玄楚领命,随后隐去了暗处。   窦茗看得目瞪口呆。   这皇家暗卫真是……牛气冲天啊!   然后,她就不解了:“有人劫狱,京兆府派出捕快去追庞澍不是很正常吗?为什么刚刚暗卫姐姐说,京兆府捕快是敌人的人?”   “倘若你是清清白白的京兆府捕快,你去追一个不会武功的庞澍,你会怎么追?”萧慕凰似笑非笑地问道。   “直接追啊!追到庞澍就抓起来啊!”窦茗想也不想地答道。   “嗯,不错。但倘若你是有问题的京兆府捕快,你又会如何追?”萧慕凰又问道。   这个……   窦茗呆了一呆后,恍然大悟:“卑职懂了!一路故意不抓庞澍,只等着卑职杀了庞澍时才现身来抓的捕快,就是有问题的捕快!”   “总算学会用脑子了。”萧慕凰看着窦茗,叹了一口‘谁也不懂’的气,“不然,未来之路漫长,本王也无法时时刻刻护着你。”   太蠢的人,在夺嫡之路上,总是会被先牺牲的。   她毕竟不是神,无法面面俱到保护好每一个人。   所以她们必须自己学着应付,破解。   而她,当好她们背后最大的靠山,便是对她们最大的照顾。   “启禀王女,刘大人求见!”   亲卫匆匆走进地牢,跪地禀道。   萧慕凰摩挲了一下衣角,起身:“本王去见刘大人,你们两个,该干嘛干嘛去。”   “是,王女!”   “是,王女!”   牧湘和窦茗同时领命。   随后,萧慕凰去正厅见刘炳。   而牧湘则迅速回房将自己打理整齐干净,若无其事在王府继续当她的亲卫统领。   至于窦茗……   自然是回自己家去,和新夫郎去温存了。 第191章 全家惨死,并非意外   萧慕凰进入正厅,坐着的刘炳连忙起身行礼:“下官参见礼亲王。”   “免礼。”萧慕凰一笑,上了台阶转身落座,“刘大人怎么有空到本王府上来了?”   刘炳苦笑一声,这得罪人的事儿啊……   “下官此来求见礼亲王,是想……想请礼亲王身边的牧统领与窦副统领,随下官到京兆府过堂一问。”刘炳硬着头皮,说明了来意。   “牧湘和窦茗?”萧慕凰挑眉,“她们犯了什么事?”   刘炳叹气,拱手道:“下官不敢隐瞒礼亲王,根据下官调查——昨晚前半夜,庞澍在京兆府大牢被人劫狱救走,下官前往窦家告知了牧统领,并派出京兆府捕快追捕庞澍,但后半夜时,牧统领与窦副统领出了城,并在三十里外的村庄行凶,杀死了庞澍……”   “等一下。”萧慕凰抬手。   刘炳便停了下来,抬头看着萧慕凰。   “刘大人刚刚说,后半夜牧湘和窦茗出了城——何人所见?”萧慕凰盯着刘炳。   “这倒无人看见,而是牧统领与窦副统领到了村庄行凶之后,才被京兆府两名捕快认出来的。”刘炳连忙解释道。   萧慕凰笑了:“刘大人,别怪本王说话直接——牧湘和窦茗都是随本王征战沙场的亲信,本领过人,她们要区区一个庞澍死,犯不着费这么大的劲儿。”   刘炳:“……”   部下狂,礼亲王更狂!   “何况她们若要杀庞澍,必定黑衣蒙脸,又怎会让京兆府区区两名捕快认出身份?”萧慕凰慢条斯理地看向门口,“牧湘,你说是吧?”   刘炳:“!!!”   一回头,果然看见一身亲卫服的牧湘,端着一杯热腾腾的茶走进来。   “王女说得是,卑职若要杀人,绝不会让任何人认出卑职是王女的人。”牧湘一脸笃定地点头,将茶奉上。   萧慕凰接过茶,试了试水温。   嗯,刚刚好。   刘炳看着这主仆二人一唱一和,一个头顿时成了两个大。   唉,她就知道,事情跟礼亲王沾上了关系,就两个字:难、办!   “下官也只是……”刘炳额头冒汗地拱手。   萧慕凰看着刘炳紧张又为难的神情,心下更加确定刘炳是清白的。   虽然京兆府是被渗入了,但李清的人还没这么大能耐,能把堂堂京兆府府尹给渗透掉。   这可是她母皇亲自任命的官员。   于是,她宽和地一笑:“刘大人不必为难,本王可以跟刘大人透个底——庞澍没有死。所以,这件案子,不是凶案。问题也没有出在本王的人身上,反而刘大人这两名言辞凿凿的捕快……大有问题!”   刘炳蓦地抬头,大吃一惊:“礼亲王,这、这……”   她手底下的捕快,竟然出了问题?   还跟礼亲王作对,故意指证礼亲王的人行凶?   牧湘也微微吃惊地看了一眼自家王女,王女竟跟刘炳透了底,这……实在有些冒险。   萧慕凰却不慌不忙地呷了一口茶,笑道:“本王打算来个将计就计,将兴风作浪的幕后人抓出来,刘大人可愿……助本王一臂之力?”   庞澍没死,除了她和亲信知道,就刘炳一个外人知晓。   若事情最后出了变故,那么刘炳就大有问题了。   所以她才敢跟刘炳透底。   而一向秉承中立态度的刘炳,若不是李清背后之人,那站队——就别无选择。   果然,刘炳一听萧慕凰这话,额头上的汗,冒得更快了。   礼亲王这是……这是逼她做出选择啊!   可是,她原本打算大王女当了太女之后,她就辞官归隐的。   若是被礼亲王拉下了水,成了大王女派,她还怎么携夫带女归隐山林?   刘炳堂堂一个大女子,此刻竟然有些想哭。   挣扎犹豫良久,刘炳忽然一掀官袍,给萧慕凰跪下了。   “下官生平无所大志,但受陛下信任重用,执掌京兆府,下官愿以死报效陛下……可,下官早已决定,陛下退位之时,便携夫带女归隐山林,不问世事。求礼亲王放过下官!”   刘炳重重地给萧慕凰磕了个头。   萧慕凰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一紧。   她断没有想到,刘炳宁愿卑微到这种地步,也不愿选择站队。   萧慕凰心中本滋生出一股怒意,但忽然她眼眸便微微眯了起来:不对,刘炳对她应该没有这么大的恶意,她这辈子可没犯过什么大错。   那么刘炳如此抵触站队的原因……会是什么?   而且刘炳还说了,待母皇退位那日,她便会携夫带女归隐山林,这又是为何?   一道记忆,猛地从萧慕凰脑海中闪过!   前世刘炳好像的确是辞官归隐了!   但,好像在回老家的途中,就遇上了流寇,全家惨死。   彼时她自身难保,也只当听了个意外的事故。   如今想来……   恐怕刘炳一家被流寇所杀,并非意外事故!   “本王想起来了——你得罪过本王的大姐,你在害怕!”萧慕凰忽然语出惊人。   只见刘炳浑身一颤,随后,面如死灰。   礼亲王竟然也知道……知道那件事……   是了,礼亲王是大王女的亲妹妹,大王女又怎么可能不告诉礼亲王这些事情呢?   “下官……”   “好了,你与本王大姐之间的事,本王不管。但本王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一点——本王的大姐,素来记仇,你若得罪她狠了,想全身而退,没那么容易!你若真想自保,便应该知道如何选择。”   萧慕凰淡淡地警告道。   刘炳又是浑身一颤!   礼亲王这话……几乎是点明了一条——将来若大王女登基,她刘炳休想逃过被清算的命运。   而她若想逃过命中注定的一劫,那就必须寻找靠山。   一个可以让大王女有所顾忌,不会轻易倒下的靠山!   良久,刘炳闭了闭眼,狠心做出了选择。   “下官,愿为王女效犬马之劳!”   刘炳称呼一变,萧慕凰心中大悦。   她起身走下台阶,亲自将刘炳扶起:“刘大人一言九鼎,本王相信刘大人的人品。”   “多谢王女。”刘炳心中苦笑。   这一站队,待遇立马就不同了。   真是……   唉,躲了这么久,还是被礼亲王给拉下了水。   但愿……她今日的选择,没有错。   “刘大人请坐。”   “谢王女。”   萧慕凰回到座位上,看着坐在侧座上的刘炳,笑道:“关于庞澍一案,本王是这么计划的……”   刘炳抬袖轻轻擦了擦汗。   随后,仔细聆听。 第192章 李清,不过是一颗棋子!   刘炳从王府出来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金光闪闪的门匾。   王女她……   一个猜测,浮上刘炳的心头,令她眸光微微闪了闪。   刘炳努力压下了往上翘的唇角,一脸‘沉重’地上轿回京兆府去了。   两名捕快都受了不轻的伤,虽然性命无碍,可却至少要养个大半月。   不过,因为两名捕快是重要证人,便都在京兆府内等着。   习武之人受伤,自有疗伤药,也无须大夫诊治了。   于是刘炳回到京兆府时,两名捕快便看向她身后——空空如也?   牧湘和那窦茗呢?   两名捕快都是被牧湘出手重伤,可算是对牧湘恨得咬牙切齿。   “大人,您怎么……”   “唉,别提了。”刘炳重重地叹了口气,摆手道:“本官这次可算是闹了个没脸,被礼亲王好一顿训斥啊!”   两名捕快都是一惊。   一人忙问道:“大人要拿的又不是礼亲王,怎么礼亲王会出面干涉?礼亲王不是最公正的吗?”   当初城门口,那庞澍故意去拦路告状,萧慕凰可是亲自将窦茗绑了送进京兆府大牢的!   怎么这会儿又明目张胆地护起窦茗来?   她不要名声了?   “礼亲王问了本官两个问题,本官答不上来,拿不了人啊。”刘炳摇头叹气。   “敢问大人,礼亲王问的哪两个问题?”   刘炳走上前,落座,揉了揉太阳穴:“这第一问,是当时除了你二人之外,还有无其她人证,比如那些村民,认定凶徒便是牧湘与窦茗。”   两名捕快心里一沉!   莫说牧湘与窦茗是蒙了脸的,便是没蒙脸,那大晚上的恐怕村民也记不住她们的样貌!   “这第二问,是庞澍的尸体在何处?”   “庞澍被那窦茗杀了之后,尸体被带走了啊!这一点,所有村民可都是亲眼所见的!”一名捕快立刻说道。   刘炳看了她一眼,摇头苦笑:“村民们看见的是凶手将庞澍的尸体带走了,但谁能证明凶手就是牧湘和窦茗呢?她们一个是礼亲王的亲卫统领,一个是禁军副统领,本官没有实证的情况下,便是将她们带到公堂上来问话,也是无济于事啊……”   两名捕快面面相觑。   她们倒是实打实的人证啊!   因为她们一直在窦家外头守着,亲眼看见窦茗和牧湘从窦家出来的。   然后她们又一路跟踪两人到了庞澍藏身的农户。   也是亲耳听到窦茗和牧湘的对话,确定庞澍为窦茗所杀的。   甚至,她们还亲眼看到庞澍的尸体被两人带走!   但,这些话她们怎么能说呢?   “此事难办啊……”刘炳又是一声叹气,“除非,有能够与礼亲王抗衡的官员牵头,不惧礼亲王的权势,上折子参礼亲王一本,而后让大理寺搜查礼亲王府内有无庞澍的尸体,否则,本官只能当庞澍是被人劫狱后失踪了。”   两名捕快瞬间对视一眼。   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   深夜。   京兆府两名捕快黑衣蒙面,从家中离开,在城中绕了好几圈之后,飞身跃入了一处高墙之内。   夜幕之下,玄楚眯眼看着两人最终进入的地点——梅竹馆。   真是巧了。   之前她盯了梅竹馆好些天都没发现异常,如今倒是顺着京兆府这两名捕快,摸到了梅竹馆这个瓜!   玄楚心下一声冷笑,悄无声息跟了进去。   此刻,梅竹馆内的馆主在听了两名捕快的汇报之后,正陷入沉吟思索当中。   “馆主,如今刘炳被萧慕凰用身份给压住了,若是我们不想法子找朝中老臣与萧慕凰抗衡,此次计划可就失败了啊!”一名捕快说道。   梅竹馆馆主看了她一眼,冷冷道:“你说得容易,可事情没这么简单。萧慕凰不是傻子,女帝也没瞎!所以,这件事绝不能让主子的人出面!”   “那怎么办?难道我们就眼睁睁看着窦茗藏着庞澍的尸体,逍遥法外?”那捕快不甘地道。   梅竹馆馆主又沉吟了片刻,徐徐道:“此事,主子这边不宜出面,免得被萧慕凰和女帝发现。不如……借邢之业的手吧。”   “邢之业?她不过区区一个礼部侍女,岂敢去参当朝礼亲王?”那捕快诧异万分。   “你别忘了,她如今可是开国功勋李元韶的亲家!”梅竹馆馆主高深莫测地一笑,“再说了,我又没让她亲自去参萧慕凰,不过是要借她这身份,让都察院那些老古板出面罢了。”   两名捕快一怔之后,猛地明白过来!   顿时喜上眉梢:“高!馆主实在高明!难怪主子如此器重馆主!”   屋外,玄楚眸色冷沉。   邢之业居然……   待两名捕快离开梅竹馆后,玄楚也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她迅速回到王府,将今晚打探到的巨大消息,告知了萧慕凰。   萧慕凰猛地起身!   凤眸怒睁。   “邢之业!她竟然投靠了李清!”萧慕凰又惊又怒,想到她竟然还拉拢了邢之业的庶女邢雪,心中一阵懊悔。   只怕,她们一直在心里笑她蠢呢!   玄楚垂眸看着地面,并不出声。   萧慕凰在一阵惊怒之后,终于慢慢冷静下来。   她坐在书桌前,提笔在宣纸上写下邢之业、邢雪、李元韶、李清等人的名字。   而后,陷入了漫长的沉思之中。   不对。   一定有哪里出了错。   不应该是这样的。   萧慕凰凝眉盯着纸上的人名,整个人都沉浸在了思考分析当中。   许久许久之后……   “本王明白了!”萧慕凰霍地起身,重重一拍书桌!   她快步来到玄楚面前,一把拉起玄楚,盯着玄楚的眼睛,道:“她们真正效忠的对象,并不是李清!李清,不过是他身后势力的一颗棋子!”   “王女英明。”玄楚面色平静。   王女,到底还不是真正的帝王。   若是陛下,无论是想通之前,还是想通之后,都不会让任何人看出端倪。   哪怕是她们这些皇家暗卫。   但,王女很好学。   也很聪明。   从庞澍的案子以来,王女没有去找过那位龙先生,足以说明——王女将陛下上次说的话,听进去了。   玄楚想着,一向冰冷的眸色,浮现出一丝淡淡的柔和。   此刻,萧慕凰已经趋于平静,她松开了玄楚的手臂,重回书桌前。   抬手,震碎了那张写了名字的宣纸。   她神色冷峻地看着桌上的粉末,冷冷道:“你继续去盯着这件事的发展,本王要知道,李清背后这些人,效忠的‘主子’究竟是谁!”   她有预感。   那个人,马上就要浮出水面了。   “是!” 第193章 她被人捏住了把柄。   玄楚从王府出来,被一人拦住了。   “有事?”玄楚平静地看着来人。   “陛下很关心礼亲王。”皇家暗卫统领道。   “无可奉告。”玄楚一脸冷漠。   皇家暗卫统领笑了:“放心吧,陛下没让我来问你王女在做什么,陛下只是想让我告诉你——若有需要,可找我们帮忙。”   玄楚一口回绝:“不行!你们并非王女的人,不适合参与王女交给我的任务!”   皇家暗卫统领:“……”   好吧,她领旨之前就知道是这种结果了,只是当时不敢跟陛下直言罢了。   如今果然是这种结果,她也只能如实回禀陛下了。   但愿,陛下不会生气。   “没其她事情,我去办差了。”玄楚说完便闪身离开。   皇家暗卫统领只好轻咳一声,也闪身离开了。   她迅速回到皇宫,向女帝复命。   女帝听了之后,微微一笑:“你选出来的人,不错。”   “谢陛下。”皇家暗卫统领心下松了口气。   事关礼亲王,陛下总是会多出许多包容。   她以后可以不用穷紧张了。   “真希望,凰儿能再让朕放心一些。”女帝抬眸看向殿门口,轻轻地叹了一声。   “陛下放心,礼亲王一定会的。”皇家暗卫统领安慰道。   女帝便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起身,去寝殿歇息了。   ……   玄楚潜入了邢家。   果然,正午一过,梅竹馆馆主来邢家送书。   梅竹馆书本便宜,样目繁多,在京城颇多老主顾,但馆主亲自来送书还是少见的。   邢之业得知梅竹馆的馆主来邢家送书,惊得手里汤匙都掉了!   一碗上好的膳后参汤,邢之业瞬间没了心思再尝。   她匆匆起身,前往厅堂。   梅竹馆馆主一见邢之业,便拱手一笑:“邢大人,草民前来送书,顺便跟邢大人对一下账,不知邢大人可方便?”   邢之业脸色微微难看,但还是应允了:“请馆主随我去书房对账吧。”   “是,草民遵命。”   人前,梅竹馆馆主对邢之业很给面子。   待两人进了书房之后,梅竹馆馆主才自顾自地落座,开门见山道:“我这里有一封信,要你帮忙带进都察院。”   “都察院?”邢之业差点没跳起来,本来就不太好的脸色瞬间更加难看了,“你知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我一个礼部侍女能随便进去吗?”   “你虽然只是区区礼部侍女,但你的庶女娶了李家小公子不是?你现在可是李元韶老将军的亲家了。只是去找一下都察院右都御史而已,没人敢难为你。”梅竹馆馆主云淡风轻地一笑。   邢之业:“……”   这可是真说得轻松!   但,人都找上门来了,她也没办法拒绝。   于是邢之业只好问道:“到底是什么内容的信?非得让我冒这么大的险亲自送到都察院不可?”   “这你就不用管了,你只需要把信送到右都御史的手上,其她的,无须多问。”梅竹馆馆主说着,从怀里掏出了那封匿名信。   邢之业:“……”   “最迟明天,匿名信要送到。”梅竹馆馆主并不理会邢之业的脸色如何难看,径直起身便走了。   邢之业看着面前的匿名信。   狠狠一咬牙!   若不是被人捏住了把柄……她堂堂朝廷命官,何至于受此羞辱!   深吸一口气后,邢之业还是伸出手,将匿名信拿了起来。   塞入怀中。   玄楚闪身去了别处,拿出随身带着的干粮和水,简单果了一下腹,便继续去盯着邢之业了。   这一盯梢,便是一整夜。   次日清晨,邢之业出门。   却意外遇到了邢雪。   “干什么去?”邢之业看见邢雪就没好气!   “回母亲,女儿正要去给李小公子送饭。”邢雪躬身答道。   “荒谬!什么李小公子!那是你夫郎!”邢之业顿时斥道。   邢雪垂眸:“是。”   邢之业不是不知道李清不让自己女儿碰,也不是不知道李清是什么人护着的,但她就是看邢雪不顺眼!   个丧门星!   “滚开!”邢之业一脚踹开邢雪,怒气冲冲地出门。   邢雪被踹到一旁石子路上,狠狠摔了一跤。   但她没有吭声,只待邢之业离开后,才默默地起身。   拍打了一下泥土之后,她便重新拾起翻倒在地上的食盒,去往她和李清所住的院落了。   暗处的玄楚将这一幕尽数看在眼底。   若有所思了片刻后,玄楚继续跟踪邢之业。   邢之业是正三品官,按例要去早朝。   今日早朝无事,女帝很快便下令退朝了。   邢之业没有像往常一样回礼部,而是磨磨蹭蹭地跟在了都察院御史们的身后。   御史们频频回头看邢之业,心想这礼部侍女在干嘛呢?老跟着她们干什么?   该不是昨晚喝多了,宿醉未醒所以走错路,迷迷糊糊跟着她们一块儿回都察院了吧?   但,无人去问邢之业。   原因无她,只因邢之业是李家的姻亲!   人家有个好命的庶女,被李老将军给看上了,把最疼爱的小儿子嫁去了邢家。   所以,便是看在李老将军的份上,她们也得对邢之业礼让三分。   邢之业其实心里也打鼓。   她这样明目张胆地去都察院,会不会被盯上?   但,除此之外,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把匿名信送到右都御史手上了。   何况她心里清楚,梅竹馆馆主就是要利用她这‘李元韶亲家’的身份,让右都御史卖她一个面子,乖乖按照匿名信上所说的去做。   如此,梅竹馆馆主才能顺利达到目的。   邢之业很快跟着御史们晃悠到了都察院门口。   御史们:“……”   右都御史忍不住了,上前道:“邢大人到都察院来,可是有什么事?”   邢之业这才像是走神了一般,回过神来。   她左右看了看,‘啊’了一声:“这、这真是……哈哈,下官一时想事情出神了,竟跟着诸位大人来了都察院……啊,不知右都御史大人在哪儿办公呢?”   右都御史无语了片刻,勉强一笑,道:“邢大人若是有兴趣,可到本官办公之地一观。”   不是看李老将军的面子,谁理你!   右都御史心中腹诽道。   “好啊。”邢之业一口答应下来。   右都御史:“……邢大人请。”   “右都御史大人请。”   很快,邢之业就在都察院一群御史的异样目光中,跟右都御史进都察院去了。   邢之业自然是装模作样参观了一会儿,趁右都御史跟一名御史谈话时,将匿名信悄悄塞进了右都御史办公案几上的公文折子里。   没过多久,就借口说参观完了,跟右都御史告辞离开了。   右都御史看着邢之业的背影,蹙眉深思。   这人到底干嘛来了?   待到右都御史坐下来之后,忽然发现自己案几上的公文似乎有动过的痕迹,瞬间神色紧张!   她忙起身检查,却在公文里发现了那封信。   右都御史一愣,回想到方才邢之业来的情景,恍然大悟——原来,这礼部侍女是来给她送这封信的。   莫非,是李老将军的意思?   想到这里,右都御史连忙打开信件看了起来…… 第194章 一辈子可就这么一次呢!   黄昏时分,玄楚匆匆赶回王府。   “启禀王女,梅竹馆馆主给了邢之业一封信,让她交给都察院右都御史。右都御史看过这封信之后,眼下已经亲自前往李老将军府上,去拜见李老将军了。”   因右都御史突然去拜见李元韶,玄楚不得不赶回来先禀明萧慕凰。   等待萧慕凰下一道命令。   “邢之业与李老将军是亲家,所以梅竹馆馆主让邢之业出面,将这封信交给都察院。她们没有出动她们自己的人,而是借邢之业、甚至是李老将军的手,让都察院出面参本王。”萧慕凰神色平静。   老奸巨猾!   不过,这也正说明,这些人效忠的对象,的确不是李清。   否则她们不会在这节骨眼上,让邢之业去做这件事。   她们在替她们真正的主子打掩护!   萧慕凰眼里泛过一丝寒光。   “王女英明。”玄楚并不发表意见。   萧慕凰瞥了玄楚一眼,知道皇家暗卫受的便是这种训练,不干涉主子任何事情,只负责执行命令。   她便也没有多说什么,只吩咐道:“赶在右都御史见到李老将军之前,告诉李老将军——无论右都御史问什么,李老将军都不要否认,打太极便是。”   既然对方推出来一个邢之业。   那么,她就将邢家弄垮吧!   再顺着邢之业,将梅竹馆给掀了!   ‘反贼’二字,足够她们喝一壶的了。   萧慕凰冷笑。   “是!”玄楚领命,随后立刻赶往李府。   右都御史是回府换下朝服,先派人给李府送拜帖的时候,玄楚便赶回王府先行禀明萧慕凰了,所以当玄楚飞身跃入李府时,右都御史才到李府门口。   尚未与李元韶见面。   “启禀老将军,王女有话带到。”玄楚还是无法忘记,当她第一次知道李元韶竟然早就投诚了小王女时,她内心的那种震撼。   这可是她在陛下身边当差时,完全没有想过的事。   李元韶忙起身:“王女说的什么?”   “回老将军:王女说待会儿右都御史会来拜访老将军,无论右都御史问什么,老将军都不要否认,与她打太极便是。”玄楚转达道。   李元韶瞬间明白了,定是王女又有什么计策了。   “是不是与窦副统领有关?”李元韶问道。   “正是,至于起因……”玄楚简单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李元韶听完后便笑了:“那封信,定是让右都御史牵头弹劾王女的。”   说着,又微微蹙了眉:“不过,我倒是没有想到,礼部侍女竟被卷入了此事当中……”   玄楚没有接话。   李元韶看了玄楚一眼,问道:“我那半女呢?她可参与了此事?”   “回老将军:邢雪小姐应该不知情。”玄楚据实以告。   李元韶顿时松了口气:“好,这就好。”   此刻,门外传来李府亲卫的禀告声:“启禀将军,都察院右都御史求见。”   李元韶看了玄楚一眼,玄楚便一拱手,从窗口一跃而出。   “请她到正厅说话。”李元韶对门外亲卫道。   “是,将军!”   李元韶随后前往正厅,会见右都御史。   ……   知道右都御史即将牵头,估计明日就要参自己一本,萧慕凰心情十分不错。   她抽空去了一趟程府。   程老太傅已经写好章程,听说萧慕凰来了,便让管家将章程送到程朝玉院子里,转交给萧慕凰。   管家到时,萧慕凰正缠着程朝玉抱。   “咳咳,老奴参见礼亲王,小公子。”管家下意识看了看院门——没关啊,也没小侍守着,不然她不会直接进来的。   程朝玉忙匆匆后退站定,萧慕凰也恢复一本正经的亲王脸。   “管家,有事吗?”程朝玉故作镇定地问道。   “小公子,是家主让老奴送章程来的。”管家将程老太傅写好的章程递上。   程朝玉自然没伸手去接。   萧慕凰手一伸,接过来:“替本王转告老太傅,本王会按章程办事。”   “是,老奴告退。”管家知趣地退下了。   管家一走,程朝玉就笑了起来:“堂堂礼亲王耍无赖的样子被人看见了吧……”   “是啊,好没面子啊,朝玉怎么补偿我呢?”萧慕凰才不是在意这些的人,但不要好处不是她的作风。   程朝玉忙后退,“你可别乱来!”   “这话,你有本事留着大婚之后跟我说?”萧慕凰打趣了一句,随后晃身到了程朝玉身侧,一伸手将他整个抱了起来。   “哎呀,大白天呢……”程朝玉真是有些怕她了。   前两回,他被她弄得可难受了。   总感觉身体怪怪的,好几天都睡不着。   “今天不欺负你,就抱着你说说话。”萧慕凰啄了啄他的唇,软软地,让她好不喜欢。   便又吮了两下,这才笑着往房里走去。   程朝玉知道她一向是说话算数的,顿时放下了心,靠在她肩头轻声道:“你还知道你在欺负我啊?”   “那没辙,这个欺负一辈子都免不了。我要不欺负你啊,你该担心了。”萧慕凰挑眉。   “我才不会担心呢!”程朝玉嘴硬地哼了一声,却忍不住笑出了声。   其实,她说的非常有道理。   就像舅父一样,虽然口中说着没关系,其实还是希望舅母去留宿的。   只可惜……   “朝玉准备得怎么样了?”萧慕凰踢上房门,总算将人抱到了榻上。   两人勾勾缠缠的,虽然没做什么,气氛却亲密无间。   而比起做那些羞人的事情,程朝玉反倒更喜欢这样的亲密。   这是一种精神上的亲密。   脱离了身体的渴求。   证明她心里是真的喜欢他,才可以什么都不做地与他这样黏乎着。   “准备什么呀……”程朝玉贪恋地抱着她的腰,靠在她身上,语气微微带着一丝沉醉的慵懒。   “准备嫁给我啊,你不绣嫁衣的吗?”萧慕凰低头看着他。   “不要!”程朝玉立马拒绝。   “嗯?不要?”萧慕凰挑眉,“一辈子可就这么一次,你确定不要亲手绣?”   “我绣的不好看嘛!”程朝玉伸手勾住她的头发,缠了一圈又一圈,像是要将她的心永远缠住,“你也说了一辈子就这么一次,难道我要穿那么丑的嫁衣。”   萧慕凰被他可爱坏了,抱住就亲了一通。   然后微微放开他,抵着他额头,笑道:“那这样吧,你绣两套里衣,上面绣鸳鸯,我一套,你一套,到时候我们穿在里面,怎么丑都没关系。”   程朝玉努力呼吸了几口,被她说的画面给打动,顿时答应下来:“好,我听你的。”   萧慕凰看着他乖乖点头的样子,唇角微微勾了起来。   她就知道,一看到他,她的心情就会变得无比踏实。   “最迟,半个月。”   她细细密密地轻吻他唇角,不带任何欲地轻声呢喃。 第195章 他是想把头一回留到大婚……   “哪里有半个月啊?”程朝玉不解地眨了眨眼。   陛下不是说,要钦天监正选一个属国进京朝贡之前的日子吗?   那这么算下来……似乎只有十来天了。   这几日母亲和姐姐都忙得不可开交,准备他的嫁妆之类的。   “嚄……朝玉想快点嫁给我。”萧慕凰一脸恍悟,“行吧,我再去催催钦天监正。”   “我没……唔唔!”   萧慕凰低头堵住他的唇。   才不给他辩解的机会。   好一会儿之后,萧慕凰稍稍退离,轻声道:“待日子定下来,我们就不能见面了。这几日,我恐怕会很忙,窦茗娶了方澜你知道吧?有人借机生事……”   程朝玉迷蒙的双眼渐渐清明,他听得出萧慕凰说这些事情时,背后那隐藏克制的怒意。   待萧慕凰说完之后,他才忍不住疑惑道:“李清不是那些人真正的主子?怎么可能呢?他明明当……”   程朝玉倏地停住,慌乱地别开眼。   他不可以说前世的那些梦……   虽然他早就知道那些是真实发生过的,发生在前世那个‘程朝玉’身上的事情,可他潜意识地不想去面对。   更不想跟萧慕凰讨论。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萧慕凰看着程朝玉,手臂微微收紧:“他明明当了皇帝?是不是?”   他梦到过穿龙袍的男人。   她知道。   可,他还梦到其她事情了吗?   他没跟她提过。   “我……”程朝玉犹豫了一下,把自己埋进她颈窝,闷声道:“我不喜欢那些梦里的事情……”   “好,那我们不提。”萧慕凰心中微微松了口气。   只要他不因为那些梦,远离她,甚至悔婚,她什么都可以依他。   “但是李清还是要提的。”程朝玉也放松下来,他真怕她打破砂锅问到底,那他就不知道该说实话还是继续隐瞒了。   “就算李清真能当上皇帝,还能杀掉萧立忻,也绝不会成为最后的赢家。”萧慕凰淡淡一笑,“他不过,是个提线木偶罢了。”   背后那些人,给了他一个繁华假象。   他是李元韶的儿子。   若萧家皇室真的被李清反了,李元韶那些女儿、族亲,难道还能杀了李清,帮萧家皇室不成?   她母皇在,李元韶在,李家自然忠心耿耿,但萧立忻那样的帝王,只怕李家并不愿死心塌地去效忠。   而李清一旦真的被操纵成了皇帝,那么罪名全在李家、在李清头上。   这个时候若有更加‘身份正统’的人起义,推翻李清的统治,便是正义之师。   一呼百应!   而她若没料错的话,这个比李清身份更名正言顺的人,必定也是男子!   甚至就在她们萧家皇室之中!   她更大胆一些猜测,这个藏匿于萧家皇室之中的男子,很可能是骊山那神医之子!   否则,神医不会那样从容赴死。   他分明是将希望全放在了他的儿子身上,所以他因李清之事暴露后,无惧赴死。   因为他知道,会有人替他完成他没完成的大业!   “你的意思是说……”程朝玉微微吃惊。   “李清背后还有一个人,而这个人,才是李清背后势力真正效忠的主子。”萧慕凰淡淡一笑,摸摸程朝玉的脑袋:“所以你知道你家妻主有多少敌人了吧?这也是为何我急着将你娶过门的原因。”   程朝玉眸色一下子柔了。   他当然知道,她是想随时随地保护他,不让任何人伤害他。   “那我少出门,不让敌人有可趁之机。”程朝玉弯唇,承诺道。   萧慕凰就受不得他这么乖的样子,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   低头啄住他唇瓣,欺身而上,解了他腰带……   “别,嗯……”   好了,这两日又要难受了。   程朝玉迷迷糊糊地想道。   ……   萧慕凰走后,程朝玉浑身黏糊得难受,便起身去沐了个浴,换了套干净的衣裳。   他想着那人今日的执拗劲儿……   抿唇低笑。   真是个傻子,殊不知他是想把头一回留到大婚……   “小公子,老太傅说这些书是给小公子送来打发时间的。”冬儿忽然抱着一撂书走了进来,对程朝玉说道。   程朝玉回过神来,淡定地点头:“放下吧。”   “是。”冬儿便将书都放在了程朝玉手边的桌子上。   程朝玉看着冬儿,忽然想起他只有十来天就要出阁了。   那冬儿……   “冬儿,你想跟我去礼亲王府吗?”   冬儿吓了一跳,道:“小公子,奴怎么能跟您去礼亲王府啊?奴是临时在这儿当差的。”   他的卖身契,还在管家手上呢。   “你想去的话,我就跟管家把你要过来。”程朝玉最习惯的是柳儿,可惜柳儿已经嫁给陈郡了,而他这几日有冬儿陪伴着,他也觉得很好。   虽然没有与柳儿自小培养出的那种亲密无间的感情,但冬儿很忠心。   那日五王女夫的小侍持刀想杀他时,冬儿不顾安危便想替他挡刀。   他要嫁的人,将来会帝临天下。   所以他带过去的人,也必定要是牢靠的。   他不能给她拖后腿。   “小公子……”冬儿一下子眼眶红了,‘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若是小公子不嫌弃,奴愿一辈子伺候小公子……”   程朝玉顿时笑了:“傻不傻?你也是要嫁人的,怎么可能伺候我一辈子?”   “不,奴不能嫁人,奴……”冬儿难为情了一下,低下头:“奴有缺陷。”   程朝玉一呆,有缺陷?   难道是……   “没关系,礼亲王府养得起你。”程朝玉没问冬儿的缺陷是什么,只笑了笑之后,保证道。   “谢小公子。”冬儿再一次红了眼。   小公子真的好好。   以前看着柳儿哥哥天天伺候在小公子身边,他便好生羡慕。   没成想,柳儿哥哥忽然就嫁给那陈郡了,然后,天大的好事便落在了他头上。   他被调到了小公子院子里伺候……   他简直太开心了!   “起来吧。”程朝玉道。   “谢小公子。”冬儿忙站了起来,偷偷用衣袖擦了擦眼泪。   程朝玉装作没看到,拿起一旁他母亲送过来的书,打开一看,呆了呆。   呃……母亲这是觉得,他当不好礼亲王夫吗?   所以给他送来了这些,有关于历史上亲王夫生平事迹的书籍?   不过……看看也无妨。   程朝玉这一看,就看入了迷。   也看得惊心动魄。   原来这亲王夫,还真不好当。   嫁入皇室,便有了后宅主夫之间的一些应酬,若是有了女儿、儿子,那么随之而来的也是各家权贵的意图结亲。   身为亲王夫,就得学会与这些主夫打交道。   学会如何与这些主夫周旋。   正在程朝玉看得入神时,程万笙忽然在门口喊道:“朝玉!你元荃姐到府上了,你要见她吗?”   程朝玉眸色瞬间沉了下去。 第196章 把情敌亲自摁死在摇篮里   对于元荃,程朝玉不知事时,是当成姐姐看待的。   但从上一回的事情过后……   程朝玉便知道,除了他母亲、他姐姐、他妻主以外的女子,都是外女。   没有‘如同亲姐’一说。   他以为他姐姐上次就该明白这个道理了,想不到今日又……   程朝玉深吸一口气,起身走到门口,淡淡问程万笙道:“姐姐知道我马上要嫁去礼亲王府了吗?”   程万笙一怔,弟弟还是头一回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   怎么觉着,弟弟比礼亲王还‘礼亲王’?   程万笙心里有些怵得慌。   “不是,你元荃姐是来送贺礼以及赔罪的,然后吧……就问了我一嘴,我没好意思直接回绝,还是来问问你……你要是不想见她,我就跟她回绝掉,说你不方便见她。”她小声解释道。   “我以后不会叫她姐,她也不是我姐,我有婚约了,再见面得叫她一声‘元小姐’,她也得叫我一声‘程小公子’,未来还得叫我一声‘礼亲王夫’。”程朝玉看着程万笙,慢慢地说道。   “这、这怎么说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程万笙没想到自家弟弟这么决绝,一时有些不忍回去跟元荃这么说。   她看得出来,元荃很想见到她弟弟。   然后她现在大概也知道……嗯,好友对她弟弟应该是那种心思。   虽然吧,这事儿绝对不可能,她弟弟已经有婚约了。   但是吧,也没有必要撕破脸呀!   怎么说都是一块儿长大的。   “你以后娶个夫郎,他可以经常跟青梅竹马的外女姐姐见面吗?”程朝玉问道。   程万笙傻眼了。   这、这……   自然不行啊!   “你要不是我姐姐,这会儿我便端一盆水把你泼出去。”程朝玉说完,转身回屋,‘砰’一声关上了房门。   差点被撞到鼻子的程万笙:“……”   她也没说要弟弟一定得去见元荃啊!   她就是觉得,弟弟说再见到元荃就互称什么元小姐,程小公子,礼亲王夫的,有点不近人情啊……   居然沦落到要被弟弟泼水的地步……   程万笙摸了摸鼻子,转身离开程朝玉的院子。   还没等程万笙去跟元荃委婉转达程朝玉‘不见她’的意思,程万笙就看见她母亲到了她院子,正跟元荃说着话。   元荃的神色很是尴尬。   “母亲!”程万笙心里一紧,忙上前叫道。   程老太傅并没有看程万笙一眼,依旧是看着元荃,淡淡说道:“我们两家的确曾经交好,但从你母亲将元府大门紧闭那一刻起,两家就等同于断了交情。此事与你本无关,可你要知道,你曾被有心人利用来毁过朝玉的名声——所以你如今每到程府一次,便是对朝玉的再一次伤害。这世上,最不缺的便是流言蜚语。你若真念及过去与阿笙、朝玉的情分,便不该再来。”   元荃脸色涨红,满心羞愧。   她没再看程万笙,只拱了手,朝程老太傅躬身到底,随后便逃也似的快步离开了程府。   “阿荃……”   “你给我跪下!”程老太傅忽地语气严厉。   程万笙顿时噤声,立马跪了下来。   “我程昱,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不知体统的女儿?”程老太傅痛心疾首地看着程万笙,“元家小姐上回登门,赶巧你弟弟落水,你弟弟的名声差一点就被她给毁了!你还敢再帮她传话,让你弟弟出来见她!朝玉是你亲弟弟啊,你怎能如此害他!”   程老太傅的话如此之重,程万笙瞬间眼眶红了:“母亲,女儿没想害朝玉……女儿就是没、没想这么多……”   一句‘没想这么多’,令程老太傅瞬间也眼眶红了。   这些年来,她没有入朝为官,也不让女儿入朝为官。   程家旁亲,常说女儿游手好闲,她从来都是一笑了之。   所以,不是女儿不够聪明,而是缺少历练,无人教。   女不教,她之过。   而今……   她也该摒除这些顾虑了。   因为,她的儿子,嫁的是萧慕凰。   一个……对皇位有野心的女子!   那么她的女儿,也该培养起来了。   “你起来吧。”程老太傅敛去了严厉,说道:“从今日开始,不许你再出门游玩,你便跟在我身边,我要好好教你。”   程万笙忙起身,行礼:“谢母亲。”   随后,又道:“母亲不喜我和元荃往来,我以后不见她了。”   程老太傅没再说什么,转身前往书房。   程万笙连忙跟了上去。   ……   翌日,萧慕凰从牧湘口中知道了元荃又登门程府,结果被程老太傅一番话训斥的事。   她顿时微微皱眉:“她见过朝玉了?”   “没有,程家小姐倒是帮忙传了话,但被小公子一顿斥责,小公子说元荃不是他姐姐,往后在外头见了面得称他一声‘礼亲王夫’,他称元荃一声‘元小姐’。”牧湘连忙说道。   萧慕凰这下舒心了,勾唇一笑:“我家朝玉就是乖。”   牧湘默。   这话,她就不用接了。   “本王上朝去了,程府那边,盯着些。”萧慕凰就喜欢没事听到程朝玉的一些暖心举动,就好比‘不用她出手就把情敌亲自摁死在摇篮里’之类的。   “是,卑职遵命。”牧湘领命。   “今日早朝,必有好戏。”萧慕凰哈哈一笑,精神抖擞地上朝去了。   牧湘:“……”   王女以前直来直去,十分讨厌阴谋诡计,如今……倒是乐在其中了。   看不懂,看不懂。   萧慕凰很快入宫,来到金銮殿。   文武百官纷纷朝她见礼,她一一含笑点头回礼。   待她经过都察院右都御史面前时,右都御史回避了她的视线,低头唤了声‘礼亲王’。   萧慕凰依旧是笑了笑,很快站去了最前列。   右都御史轻轻吁了口气,手指摸了摸袖子里藏着的奏折,一颗心噗通乱跳。   箭已经在弦上了。   不得不发。   李老将军是陛下的近臣,既然李老将军默认了此事,那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参礼亲王一本了。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女帝落座后,臧内侍高声喊道。   很快,几名大臣便奏了一些小事。   待女帝将这些事情一一处理之后,便无人再奏了。   右都御史朝四周看了看,终于站出了列:“臣有本奏——” 第197章 原来……这是引蛇出洞的局。   随着右都御史将参礼亲王的话说完,满朝文武,鸦雀无声。   都察院御史们偷偷看向上方女帝的脸色——右都御史吃了熊心豹子胆啦?毫无证据的情况下,竟然敢参礼亲王,还奏请陛下派皇家暗卫彻查礼亲王府,找那什么刁民的尸体?   一点证据都没有,陛下能同意这么荒唐的事吗?   “说完了?说完了,就给朕跪着。”女帝看着右都御史,轻缓地下旨。   群臣:看吧看吧!陛下发怒了吧!   “……臣,遵旨。”右都御史跪了下来。   右都御史跪下之后,女帝才看向下方的京兆府府尹,淡道:“刘卿,你是京兆府府尹,你给朕说说,这个案子究竟是怎样的。”   “微臣遵旨。”刘炳立刻出列。   随后,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朗声回道:“启奏陛下,此案疑点重重,根据微臣多年办案的经验,应是有人幕后策划一切,为的便是利用禁军副统领窦茗与庞澍的过节,污蔑礼亲王庇护凶手!”   群臣:“……”   素闻这京兆府府尹刘炳刚正不阿铁面无私除了陛下的面子谁也不卖,怎么今个儿竟然在朝上维护起礼亲王来了?   而右都御史大惊失色。   这可跟匿名信上说的完全不一样!   下意识地,她看向了礼部尚书身后站着的礼部侍女邢之业。   我跟你无冤无仇……   你为何害我啊……   “哦?”女帝似乎被挑起了兴趣,勾唇问道:“此案如何疑点重重?详细说来,朕听上一听。”   “是,微臣遵旨。”刘炳躬身领旨。   随后,从头讲起:“陛下,此案的关键人物,也就是右都御史田大人所提到的——被禁军副统领窦茗所杀死的情敌,庞澍!”   “这庞澍,本是一赌徒,游手好闲,无事便暴打自家书香门第出身的夫郎方澜。窦副统领四年前偶然撞见那方澜险些被活活打死,一时路见不平,将方澜救下,安置在窦家,随后便随当时的小王女出征去了。”   这些,文武百官其实都知晓了。   毕竟萧慕凰被封为礼亲王的那日,她们到王府道贺,正好遇上当时还没被贬为庶人的五王女拎着窦茗来闹事,所以她们才知道了窦茗和庞澍及方澜这复杂的三角关系。   不过,女帝听得入神,文武百官便都装出一副听得‘津津有味’的表情。   此刻刘炳继续说道:“四年后,小王女凯旋回京,这庞澍,平日里为着几个赌债时常遭人毒打,胆小如鼠,却在此时胆大包天,竟于城门口,拦下小王女的马,当街告状,道是窦茗霸占她夫郎。小王女信以为真,当即将窦茗给绑了,送至京兆府,由微臣处置。”   “但经微臣查明,窦茗并未对那方澜有任何冒犯,且愿意将方澜送回庞家。于是微臣便小惩大诫……”   刘炳将前因,讲得十分仔细。   整个将窦茗摘了出来。   不少武官已经听得有些不耐烦,倒是文官耐着性子继续听,并且感觉到一向不多话的刘炳今日如此多话——必定要有大事发生!   这是文臣的通病。   朝上话越多,背后事越大。   终于,刘炳啰啰嗦嗦地讲完了前因,开始讲到了后果。   “……前日,这庞澍酒后忽然闯到祥云客栈,将已经与她和离的前夫郎方澜一顿好打,多名百姓亲眼目睹。彼时,礼亲王刚好赐给窦茗手谕,准窦茗与方澜完婚,于是窦茗便撞上了庞澍当街行凶的一幕。窦茗身系京城治安,并未寻庞澍私仇,只是将庞澍绑了送到京兆府,由微臣关押收监。”   “不料,昨日窦茗娶这方澜为夫的大喜日子,京兆府大牢却遭高手劫狱,庞澍逃出城外。而后半夜,有城外三十里地的村民前来报案,说是庞澍在一户村民家中被杀。而微臣手下两名京兆府捕快,一口咬定这窦茗乃是凶手,且礼亲王身边亲卫统领牧湘乃是从犯……”   武将们更加不耐烦了。   文臣们则精神一振!   好,重点来了。   “微臣身为京兆府府尹,犯人先被劫狱,后被杀害,矛头直指礼亲王身边两名部下,微臣自然要前去礼亲王府,找礼亲王问个清楚明白!但,微臣到了礼亲王府之后,却从礼亲王口中得知一个让微臣震惊的真相!”   文臣们竖长了耳朵。   什么真相?   “陛下,那庞澍——并没有死!”刘炳大声道。   文武百官瞬间哗然!   连之前不耐烦的武将们,都愣了愣之后,来了兴趣。   这不是右都御史言辞凿凿,说那庞澍被窦茗杀了,而且上百名村民和两名京兆府捕快可以作证,甚至于村民和捕快还亲眼见到窦茗把庞澍的尸体抢走藏起来了吗?   怎么那庞澍,又没死了?   女帝听到这里,笑了:“哦,朕明白了,这整件事情,无非就是闹了个乌龙,以为出了人命,导致那窦茗被误会了。而如今那犯人既然没死,窦茗也就没有杀人的嫌疑了。”   刘炳拱手道:“陛下,窦茗是没有杀人的嫌疑,但为何田大人会在早朝时参礼亲王?田大人何以如此肯定,庞澍确实死了,尸体还被藏在礼亲王府?微臣身为京兆府府尹,知道详细案情,无可厚非,可田大人身为右都御史,是怎么知道的?”   女帝脸上笑意一下子没了。   她神色冷峻地看向右都御史:“刘卿的问题,你可听见了?”   “臣、臣听、听见了……”右都御史额上冷汗直冒。   “既然听见了,还不当众回答?”女帝冷冷道。   “臣、臣……”右都御史欲哭无泪。   礼部侍女害我!   此刻,邢之业额上也冷汗直冒。   生怕右都御史把她给说出来。   还有那封匿名信……   邢之业双腿都在打颤。   此刻,刘炳又道:“陛下,田大人无须回答,因为微臣与礼亲王,已经在上朝之前安排妥当,此刻礼亲王的亲卫队,应该已经将此案所有涉案人员,全数捉拿归案了!”   女帝微微挑眉:“哦?你们人在宫中,却还能在宫外拿人?”   “回禀陛下,宫外的涉案人员,均是百姓,最大也就是微臣手下两名捕快,不难拿下,礼亲王的亲卫队即可执行。但在朝上的涉案人员,却官拜三品!只有陛下能拿。”刘炳道。   官拜三品?   右都御史猛一扭头,看向刘炳。   不是,她可是二品大员啊。   刘炳是不是一时激动,说错了?   却只见刘炳,目光灼灼看着的人,却并不是她,而是……   邢之业!   刹那间,文武百官的目光,全都投向了官拜三品的兵部侍女,邢之业。   女帝也看向了邢之业。   邢之业手脚冰凉,浑身巨颤。   原来……庞澍没有被窦茗杀死。   原来……这是一个引蛇出洞的局。   她上当了。   梅竹馆馆主,也上当了。   “臣……有负陛下圣恩……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邢之业腿一软,跪倒在了金銮殿坚硬的地上,痛哭出声。 第198章 朕要废了你的亲王位。   偌大的金銮殿上,只听得邢之业的哭声。   文武百官面色各异。   这邢之业……可是李元韶老将军的亲家啊!   想来,都察院右都御史敢在早朝时参礼亲王一本,也是因为邢之业背后站的人,是李老将军。   难不成……难不成礼亲王剑指李老将军,要拿李老将军开刀?   “是朕有失帝德,还是朕亏待了你们这些官员,让你们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所以你们才要如此处心积虑、对付朕的女儿?”   女帝,缓缓开口。   语气,不轻不重。   神色,不怒不喜。   下一瞬,满朝文武都跪下了。   “陛下英明,臣等万死……”   女帝并未理会群臣的口号,问邢之业道:“礼部侍女,你回答朕——是朕哪里做得不好,以至于你对朕生了反心?”   “臣有罪,臣有罪啊陛下……”邢之业哭得不能自已,叩首伏在地上。   “礼部侍女,陛下在问你话!你焉敢不答!”刘炳喝道。   邢之业身躯一颤,努力压下心头的悲怆,再度朝女帝叩首:“陛下是圣明帝王,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罪臣对陛下,五体投地,绝无反心。罪臣……罪臣只是被人捏住了把柄,不得不听她们命令行事……”   女帝听着邢之业的痛哭声,良久之后,才冷声喝道:“刘卿!”   “臣在!”刘炳躬身。   “朕赐你‘如朕亲临’金牌一面,着你全权彻查此事,所有涉案人员——无论达官贵胄、皇亲国戚,你均有权捉拿归案!”女帝从怀中掏出鲜少离身的帝王金牌,当众下旨。   “臣,遵旨!”刘炳跪了下来。   臧内侍立刻上前,双手接过帝王金牌,小心翼翼下了台阶,朝刘炳走去。   很快,便将帝王金牌交到了刘炳手中。   “臣定全力以赴,不负陛下厚望!”刘炳高举帝王金牌,叩首三回。   “礼亲王随朕到御书房说话!退朝!”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   御书房。   女帝早已不复金銮殿时那冷峻震怒的神色,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欣慰的慈祥。   “凰儿,这次的事情,你办得很好。”女帝夸萧慕凰道。   萧慕凰忙躬身谦虚:“儿臣尚在进步之中,若是儿臣还有什么疏漏之处,烦请母皇提点儿臣。”   “不骄不躁,也是一种美德。”女帝笑了笑,随后便道:“此次之事,朕全程看下来,没什么不妥之处,都安排得极好。”   “谢母皇夸奖,都是母皇教得好。”萧慕凰这下子心里有些小骄傲了。   她母皇……真的很难夸奖她们这些女儿啊!   说明她这回真的是做好了,所以母皇才会夸她。   “朕现在想知道的是,李清背后的弯弯道道,你看明白了没有。”   女帝这话一出,萧慕凰便微微惊讶地抬了头:“母皇,您……这么快就发现了?”   她可是想了好久,才想通的呢。   “朕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邢之业一认罪,朕便知道怎么回事了。”女帝淡淡一笑。   “母皇真厉害。”萧慕凰恭维了一句,随后点头:“儿臣起初以为邢之业投靠了李清,但后来仔细一想,这说不通——邢之业是礼部侍女,官拜三品,她没有理由投靠李清这种反贼。最重要的是,玄楚跟踪那梅竹馆馆主时,听到那馆主说了一句:不能让主子的人出面。”   主子……   女帝眸中冷芒,一闪而逝。   “所以儿臣才判断,此次出面的邢之业,不是她们口中这个‘主子’的人。然后儿臣才猛然惊觉,这李清,也只是一颗棋子,是障眼法。”萧慕凰继续说道。   “很好。”女帝颔首,随后又道:“对这个深藏不露的幕后人,你有什么看法,说给朕听听。”   “是。”萧慕凰道:“儿臣的看法是——此人乃骊山神医之子,且蛰伏在皇族之中。若他身份为男子,那就必定嫁了一个皇族贵胄!”   女帝眸色深深地看着萧慕凰:“那么他所嫁的这个皇族贵胄,最有可能是谁呢?”   “这……儿臣暂时还不敢妄议。”萧慕凰迟疑了一下,如实说道。   皇族女子众多,娶夫无数。   此次她本想设局引蛇出洞,没料到对方竟然只让邢之业出面,十分谨慎。   女帝默了片刻,道:“眼下,你不知道也是好的。”   还没到对付这些牛鬼蛇神的时间。   “母皇?”萧慕凰震惊地抬眸,她母皇已经猜到对方是谁了?   “这是钦天监正选的黄道吉日,十二月初二。眼下东越属国使臣已经启程前往南阳,算时间,应在你大婚之后入京。”女帝转移了话题,递给萧慕凰一张写了黄道吉日的红纸。   萧慕凰立刻眉开眼笑,双手接过来看了一会儿,跪地谢恩:“谢母皇成全!”   “嗯,大婚之后便是大人了,不能再孩子心性。”女帝叮嘱了一句,随后又淡淡警告:“若是你成婚之后没有长进,那便是你夫郎之过,朕可是饶不得他的。”   “……儿臣必全力以赴!”萧慕凰虽然知道她母皇只是吓唬她,但浑身还是忽然生出了干劲儿。   为了自家小夫郎,必须全力以赴!   “那好,朕便拭目以待。”女帝笑了笑,抬手让萧慕凰起身,“起来吧,这天儿冷的很,动不动就跪,不怕以后老寒腿?”   萧慕凰:“……儿臣日日练武,内功深厚,不怕冷。”   “那也少跪。”女帝威严地看着她,“除非,你做错了事。”   “好的好的,母皇说什么儿臣都听。”萧慕凰立马站了起来。   母皇真是越来越疼她了。   一个字:暖。   女帝被她又逗笑了,想了想之后,松了口:“你大婚之后,给朕整个事儿出来,朕要废了你的亲王位。”   “……啊,那,什么程度的事儿呢?”萧慕凰一下子激动了。   “东越属国皇子不是到了?”女帝叩桌,“朕之前在早朝时便三令五申——不许任何官员丢南阳的脸。礼亲王,也不例外。”   “……母皇,儿臣那会儿才刚刚新婚呢。”萧慕凰一下子不激动了。   她倒是可以跟自家小夫郎说明,但外头的闲言碎语肯定少不了啊!   她会心疼。   “什么新婚?”女帝温和地看着她,温和地问道。   萧慕凰连忙改口:“大局为重,儿臣遵旨!”   女帝这才轻哼了一声。   “就让那属国皇子,认出你来吧。”女帝想到寝宫里那朵曼珠沙华,唇角微微一勾:“堂堂礼亲王,潜入属国皇室偷人家皇子的花,还将赃物献给朕……朕是该废了她。”   萧慕凰:“……”   不得不说,母皇偶尔,也挺孩子气。   心累。 第199章 动手脚,想让两人婚后不睦   萧慕凰离开皇宫,走在回王府的路上。   她看着手中的那张黄道吉日红纸。   眸色微深。   母皇让她回府将这黄道吉日,给龙蕴看看。   说,非常时期,万事都要小心。   再者龙蕴既有大才,身为上位者便不能不用,只需要有自己的主见便可。   她知道,母皇这次毫不吝啬地夸她,是因为她没有依靠龙蕴设局,全靠自己。   但母皇在夸她长了脑子之后,又提点她,不能把龙蕴晾在一边。   这不是为帝之道。   帝王不可能事必躬亲,必须假手她人。   一路上,萧慕凰想了很多。   她越学,跟母皇越近。   跟母皇越近,学得越多。   而今日她领悟最大的一点,便是母皇的深不可测。   仿佛任何事情,都在母皇的掌握之中。   也许……母皇未必什么都掌握在手中。   但母皇故意如此,显得高深莫测。   只有上位者深不可测,让人捉摸不透,下边人才会心生敬畏。   萧慕凰忽然勾唇一笑。   学到了!   她要更加淡定。   喜怒不形于色。   很快,萧慕凰便坐轿回到了王府。   坐轿自然不如策马那般快,但萧慕凰如今身为礼亲王,再日日策马在街上狂奔……有损形象。   倒是因为如此,萧慕凰的耐性又长出了许多。   “请先生到书房见本王。”   萧慕凰一回到王府,便对牧湘命令道。   “是,王女。”牧湘飞奔离去。   萧慕凰换下朝服,来到书房。   坐下后没看几页书,龙蕴便到了。   “草民参见王女。”龙蕴躬身见礼。   萧慕凰放下书,抬眸一笑:“先生请坐。”   “谢王女。”龙蕴依言落座。   “几日没请先生过来,先生的伤应该好了吧?”萧慕凰关切问道。   龙蕴忙拱手谢恩:“谢王女关心,草民一点小伤,已经痊愈了。”   “那就好。”萧慕凰将那张写有黄道吉日的红纸,从袖子里拿出,“烦请先生帮本王看看这大婚的吉日,有无纰漏。”   “是,草民遵命。”龙蕴起身,上前双手接过。   她看了一眼那纸上的黄道吉日吉时,随后在心中摘算。   许久之后,龙蕴才双手将红纸交还,道:“王女,请恕草民直言——这吉日无错,但吉时却有错。”   萧慕凰脸色一下子沉了:“先生确定?”   “是的,草民对历法熟记于心,绝不会算错。十二月初二的确是诸事皆宜的黄道吉日,与王女、小公子皆无冲煞,但此纸上标明的吉时是戌时一刻。自古以来黄昏虽为阴阳交替之吉时,但冬日的戌时却已完全天黑,又刚好遇上十二月初二戌时的时辰煞。是以,此时辰绝非吉时。若是大婚拜堂的吉时,应选在戌时之前半个时辰为佳。”   龙蕴的一番话,令萧慕凰怒火中烧!   窦茗成个婚,被设局,归咎于那刁民庞澍容易被利用。   可她萧慕凰堂堂礼亲王大婚,那些人竟也能将手伸到钦天监去!   何等猖狂!   但萧慕凰没有怒容满面,也没有当场发作,只是脸色冷沉地说道:“就请先生替本王,跑一趟钦天监,替本王去好好问问那钦天监正,给本王看的什么良辰吉时吧!”   此事虽恶心,却不算大事,犯不着她出面。   让龙蕴这个深谙历法的人去钦天监质问,才是最好不过的。   “是,草民遵命。”龙蕴顿时松了口气,她还真怕王女怒发冲冠,为了这等事去跟钦天监闹。   有伤颜面。   萧慕凰看着龙蕴离开的背影,眸色又深了一些,片刻后才唤道:“玄楚。”   “属下在!”玄楚现身。   在萧慕凰上朝之时,玄楚便潜在皇宫内,待那右都御史一开口弹劾萧慕凰,玄楚就出宫给待命的牧湘报信了。   随后,玄楚和牧湘分头行动,将所有涉案人员全部捉拿归案!   眼下,除了王府地牢里那三名黑衣人之外,其她案犯都已关押进了京兆府大牢。   而这一次,京兆府大牢里的守卫,都换上了礼亲王府的亲卫。   谁再劫狱,无疑是自投罗网!   “你去替本王盯着钦天监正,看看龙蕴离开之后,钦天监正都见了些什么人。”萧慕凰叩桌,命令道。   “是!”   玄楚离开后,萧慕凰冷冷一笑。   敢在她大婚的事情上动手脚,她明着不发火,暗着却不会放过此人!   不过……   这等小把戏,倒不像是李清那些人能干得出来的。   她们干的,都是大案。   所以她才让玄楚好好去查查,究竟谁指使钦天监正做这种小动作。   ……   大王女府。   萧立忻喝着闷酒,心情不算太好。   萧子清匆匆而来。   院落内外,站着十几名亲卫,每隔百步便立一人。   自从皇家暗卫那日悄无声息现身在大王女府现身之后,萧立忻身边就如此阵仗了——她不想被皇家暗卫打探到她府里的任何事情。   “大姐,我……我让钦天监正篡改了一下幺幺的吉时,被幺幺身边的幕僚发现了。”萧子清脸色难看地将一张纸条递给萧立忻。   萧立忻‘砰’地一声将酒杯搁在石桌上,沉声道:“谁让你自作主张的?”   她这还在禁着足呢!   若是母皇认为此事与她有关,再度罚她怎么办?   她难道要在府里被禁足一辈子?   “大姐,你没出府你是不知道,现在满朝文武包括我们的人,都以幺幺马首是瞻,我这心里总觉得不踏实啊!”萧子清胸口堵得慌。   她真担心等大姐禁完足,南阳就已经变天了!   “那你改她吉时有什么用?反倒被那龙蕴给发现了!”萧立忻心中微沉,却是气得不轻。   蠢招!   “大姐,我是觉得,那程家小公子虽说不怎么上得了台面,但挺旺幺幺的。自从幺幺回京跟他定了亲,一路扶摇直上,而且凡是跟幺幺作对的人,都吃了大亏。”   萧子清苦笑一声,坐下继续说道:“所以我就想,这门婚事大概是拆散不了,那能不能动一下两人大婚的吉时,让两人婚后不睦呢?可没想到……”   都怪那该死的龙蕴!   一个破幕僚,怎么连黄道吉日吉时都懂得看?   钦天监正虽然狡辩说没注意十二月初二那日的戌时带煞,但她可是钦天监正啊,但凡不瞎都不可能出现这种纰漏的,这种说辞,绝对瞒不过母皇那边的耳目。   只有……让她死上一死了。 第200章 男子受过寒,有碍女嗣也是很正常的   萧子清的一番说词,让萧立忻半晌没吭声。   因为,萧子清说的……也不算错。   萧慕凰的确是跟那程府小公子订婚之后,便开始长进了。   她想,这其中离不开程老太傅的苦心栽培。   否则萧慕凰哪里能在京城这样鱼龙混杂的地方,如鱼得水!   许久之后,萧立忻才冷声开口:“你便是心中不踏实,想坏幺幺与未来幺妹夫的感情,也不能出这么蠢的招。”   “要不是美人计对幺幺不管用,我也不会病急乱投医……”萧子清苦笑抚额。   她就不明白了,幺幺怎么定力那么好。   萧立忻轻捻衣角,又过了半晌,才慢腾腾道:“那程府小公子,不是受过寒,落过水么?”   嗯?   萧子清一下子放下抚额的手,坐直了身体看向她大姐。   “这男子受寒过重,有碍女嗣也是很正常的,不是吗?”萧立忻平静地看着萧子清。   萧子清差点跳起来!   她怎么没有想到?   不过……   “这事儿怕是有些难办。”萧子清看着萧立忻,道:“这程小公子多次被陷害,如今身边还多了皇家暗卫保护,我们不好找到下手的机会。”   萧立忻淡淡一笑,忽然转移了话题:“说起来,幺幺就要大婚了,你说……她还记得我这个被禁足的大姐吗?”   萧子清一愣。   怎么突然说到这上面来了?   萧立忻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悠悠道:“先好好想想,幺幺大婚,送什么贺礼吧。”   萧子清一看萧立忻神色,就知道她大姐已经有所盘算了,只是不会现在动手罢了。   顿时,放下了心。   “是,大姐。”   ……   晚间,玄楚从钦天监回来了。   “哦?钦天监正在龙蕴走后,派人给三王女府送了信?”萧慕凰玩味地勾唇。   她不是已经‘投诚’了吗?   这是看她最近风头太盛了,对她不放心啊?   “是的,三王女随后又去了大王女府,不过属下没有跟进去。”玄楚顿了顿,道:“如今,许多亲卫守在大王女附近。”   萧慕凰一怔,猛地想起那一日她去见萧立忻时,皇家暗卫突然出现的事儿。   顿时,哈哈大笑了起来。   “萧立忻这个懦女!”笑完之后,萧慕凰轻蔑地骂了一句。   玄楚神色巍然不动。   仿佛没听见一般。   “本王这位大姐,禁足多久了?”萧慕凰在心里琢磨了片刻,忽然问玄楚道。   “两个多月。”   “才两个多月啊……”萧慕凰起身,淡淡负手走到窗前,看着夜空中那轮明月,“本王还真不想她这么早出来,不过……算了。”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本来她和朝玉的大婚,应在明年三月之后。   那时萧立忻才会解除禁足。   但现在,母皇对她越来越放心,并且要在属国入京朝贡时废了她的亲王之位。   那么下一步,母皇就要立她为太女了。   所以……萧立忻出来与否,无碍大局。   倒是眼下,她样子还得做一做。   毕竟,她和朝玉的婚期已经定下了。   到时候她的‘亲姐姐’不来参加婚礼,那不是很奇怪吗?   萧慕凰心中主意一定,便换了便服,去见萧立忻了。   大王女府的侍卫一见萧慕凰,立刻跪下:“叩见礼亲王!”   萧慕凰‘嗯’了一声,直接进府。   她越靠近萧立忻的院子,就看到越多的亲卫。   顿时在心中冷笑:看来萧立忻是真怕了皇家暗卫了。   不过,倒也有效。   至少玄楚就没能潜入进来。   毕竟暗卫也只是身手好,会躲藏,又不是会隐身。   “大姐!”   萧慕凰飞奔进院,径直推开萧立忻的主卧房门。   时辰还早,萧立忻自然没有入睡,她快步走出来,一脸惊喜:“幺幺,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嘿嘿,大姐,我要娶夫啦!”萧慕凰上前就给了萧立忻一个大大的拥抱,随后才转身落座,眉飞色舞道:“今个儿母皇给的日子,十二月初二,还有八天!”   “八天?”萧立忻吃了一惊,坐去了萧慕凰身边,道:“怎么这么赶?”   “噢,还不是那个东越皇子要来……”   萧慕凰便飞快地将前因后果,以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萧立忻其实早就知道了,但一脸温和笑意,耐着性子仔细听,仿佛一个字都不想错过似的。   待萧慕凰说完,她才递给萧慕凰一杯水:“喝点水。”   “谢谢大姐。”   萧立忻目光柔和地看着她:“幺幺真的是长大了,不用大姐再操心了。”   萧慕凰擦了擦嘴,朝萧立忻露齿一笑:“不,我还有很多地方要大姐操心的。”   也会让你烦心。   更会让你剜心。   “父君那边怎么说的?”萧立忻笑了笑,问起了君后。   “我跟程老太傅商量过大婚章程之后,就来这里见大姐你了,还没去后宫见父君呢!”萧慕凰脸皱成一团,“你也知道我从小就怕父君,还是大姐你陪我一起去吧。”   萧立忻面色微微一僵,苦笑道:“大姐眼下,哪里能陪你一起去见父君呢?”   “我正是为这件事来的!”萧慕凰笑得一脸灿烂,“你可是我亲姐啊,我八天后就要大婚了,你能不来参加吗?所以我打算明日早朝跟母皇递一道折子,希望母皇在我大婚之前,大赦天下!这样一来,大姐就可以名正言顺解除禁足啦!”   萧立忻心中一动。   她自然不想天天被关在府里。   这才两个多月,她都快发疯了!   “幺幺,你真的认为,母皇会同意?”   “母皇不同意,我就不大婚,母皇也怕我被那东越皇子缠上啊,所以母皇肯定会同意的,大姐放心好了!”萧慕凰一脸无赖道。   萧立忻顿时就笑了出来:“你啊……”   一脸拿萧慕凰莫可奈何的宠溺模样。   萧慕凰又坐了一会儿,十分愤慨地说了一些政敌针对她,陷害她的事,萧立忻都一一与她开解,十分温和。   待到夜深,萧慕凰才打着呵欠离开。   萧立忻将萧慕凰送到府门口,久久没有回房。   看来……幺幺心里还是有她这个大姐的。   幺幺没忘了她。   大婚第一件事想的就是请母皇大赦天下,好让她这个大姐提前解除禁足。   那么……三妹所提的,让幺幺与那程小公子婚后不和的事……   萧立忻抬头看向黑沉沉的夜空。   眸中,一片深沉。 第201章 准奏!快准奏啊陛下!   钦天监正当天夜里就得急病死了。   宫里,自然得到了消息。   女帝神色淡淡,没说一句话。   与虎谋皮,就要有被虎吃掉的觉悟。   没什么好说的。   至于萧慕凰这边,更是没掀起一丁点浪花。   萧子清的人,死了就死了,难道她还得去吊唁一番?   哪儿来那么大的脸!   若不是看在母皇的面子上,而现在也不宜与萧子清等人翻脸,她绝不可能咽下这一口气的!   不过,无妨。   很快,她就可以报仇了。   萧慕凰一想到不久的将来,她母皇下诏立她为太女,萧立忻萧子清萧子玥一脸不敢置信、然后在心中吐血三升的模样,唇角就直往上翘!   “先生,帮本王写一道奏折,本王明日早朝要上一道折子给母皇,请母皇大赦天下。”   龙蕴又被牧湘请了来。   她一入书房,萧慕凰便对她说道。   龙蕴一听就明白了:“王女这是要做个顺水人情给大王女。”   “不错。”萧慕凰颔首,“本王这礼亲王,也要做到头了——在本王还是礼亲王的时候,就做一件‘姐友妹恭美名远扬’的好事吧!”   龙蕴顿时笑了:“看来,草民等人,很快就要改口了。”   要叫‘太女’了。   萧慕凰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说起来,王女此举实在高明,天下人都会知道,王女对大王女是极好的。倘若日后大王女为着太女一位,与王女翻脸……天下人都会站在王女这边。”龙蕴说道。   “那可不见得。”萧慕凰冷笑,“到时候本王得势,萧立忻失势——世人总是同情弱者的!不定,还要说本王抢了原本属于萧立忻的太女之位呢!”   “王女在被立为太女之前,一心一意对大王女,天下人都看在眼里。而立太女一事,决定权还是在陛下手中,若陛下非要王女当这个太女不可,难道王女还要抗旨不成?”龙蕴微笑着,意有所指。   萧慕凰眸光微动。   龙蕴这话听着……   “这件事就交给先生去办吧。”萧慕凰很快领悟过来,“先生对这造势一事,定比本王拿手。”   龙蕴的意思,就是在她被立为太女之前,散布消息出去。   让天下人都知道——她萧慕凰对萧立忻,究竟有多好!   这一点,她今生不说,但前世,她却是问心无愧。   一直都是萧立忻害她!   而她对萧立忻,则是全心全意地依赖,信任。   “是,草民遵命。”龙蕴领命后,又道:“草民这段时间在家里养伤,也听了一些关于窦副统领案子的消息。如今王女想出大赦天下的点子,草民便想在王女的点子上加上一条——文武百官,凡王女大婚前上疏陛下自告罪者,一并可赦。不知王女意下如何?”   萧慕凰面色微凝。   心下激动不已。   又暗暗懊恼:她怎么没想到这一招?   “好得很!”萧慕凰尽量镇定地笑道,“加上了这一条,相信可以瓦解不少那帮反贼在朝中的势力了。”   邢之业便是因为有把柄被捏住,从而导致不得不听命于对方。   所以,龙蕴这一招,可以让像邢之业这样的朝中官员,彻底脱离对方的掌控!   反正认罪又不受罚,那还为何受制于贼人?   简直不要太高明了!   “多谢王女,那草民就按此两点,书写奏折了。”龙蕴恭敬道。   “好,有劳先生。”萧慕凰微笑颔首。   很快,龙蕴便在一旁的桌上,将奏折书写了出来。   比起文采,萧慕凰自然不及龙蕴。   是以萧慕凰才没有亲自动手写折子。   “请王女过目。”龙蕴待墨汁稍干,便将奏折呈给了萧慕凰过目。   萧慕凰仔细阅览一遍,心情大好:“先生好文采,言之有理,依之有据,母皇明日见了奏折,一定会当场准奏。”   “那也是王女的面子大,否则草民文采再好,陛下也不会恩准的。”龙蕴笑道。   萧慕凰想了想,是这个道理。   于是心情更好了。   次日,萧慕凰在朝上,向女帝递上了奏折,并奏请了大婚前三日,‘大赦天下’一事。   女帝看着手中萧慕凰的折子,沉思良久。   文武百官的心,统统提到了嗓子眼儿。   准奏!   快准奏啊陛下!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她们多多少少沾了些授人以柄的事儿。   若是陛下准了礼亲王的奏,那她们回家就立刻写折子,向陛下告罪!   尤其是那几个如邢之业一般,被人捏住了把柄,要挟她们在必要时候得听命行事的官员,更是可以用‘望眼欲穿’来形容她们此刻看着女帝的眼神。   女帝焉能不知这些臣子的心思?   她故意思考这么久,便是要让她们知道——此事不是那么容易的。   她们得领礼亲王这个情!   女帝又看了奏折一会儿,才将奏折放下来,神色威严冷峻地盯着下方站立的萧慕凰。   “礼亲王,你大婚虽是喜事,却也不到大赦天下的地步,更别说你还加上了‘文武百官上疏自告罪者,一并可赦’这一条。”   文武百官一听,心瞬间凉了半截。   好吧,就知道陛下不可能准礼亲王的奏……   这种奏,别说南阳十六载——便是前朝几千年历史,也没有过啊!   萧慕凰一掀袍,跪了下来,“儿臣逾矩,但求母皇恩准。”   女帝看着萧慕凰,久久不语。   文武百官本来死寂的心,再一次疯狂跳动起来。   礼亲王跪下求恩典!   陛下没一口回绝!   有戏!   金銮殿上,一片寂静。   就在这万籁俱静之中,女帝忽然轻笑出声:“也罢,看在你好歹为南阳立过大功的份上,朕就破例准你之奏!”   “谢母皇恩典!”萧慕凰‘激动’地给女帝磕了个响头。   “退朝!”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文武百官,喊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响亮。   简直到了振聋发聩的地步。   待女帝离开金銮殿后,文武百官顿时朝萧慕凰涌过去。   “多谢礼亲王……”   “老臣替犬女拜谢礼亲王大恩啊……”   看着面前感激涕零的官员们,萧慕凰脸黑了。   她南阳的文武百官,居然这么多犯事儿的?   可恶! 第202章 君后应该不会下毒吧?   礼亲王上书奏请‘大赦天下’获陛下准奏一事,很快传遍宫里宫外。   宫外的文武百官,大多忙着回想自己之前犯过哪些事儿,要趁此机会一笔勾销掉。   而宫内,君后淡淡啜茶,眸色意味不明。   真是不可小觑……   “樊佑,去程府一趟,将那程小公子给本宫请进宫来。”君后放下茶杯,轻笑道:“这个准女婿,本宫还没好好看看呢。”   “是,老奴遵旨。”   樊佑很快便出宫去往程府。   君后又抿了两口茶,便回寝殿榻上睡下了。   于是,待程朝玉随樊佑赶到君后寝宫时,却被内侍告知——君后正在午睡。   程朝玉眸色微微一闪。   这是……给他立规矩呢?   “君后午睡通常一个多时辰,程小公子怕是要耐心等上一会儿了。”樊佑对程朝玉倒是客气得很。   在樊佑看来,程朝玉马上要成为亲王夫了,自然也是君后这边的自己人。   至于君后此举……   公公和女婿嘛,很正常。   民间还有好多新嫁夫刚进门就被公公立一整年规矩的呢!   何况君后还是一国之父。   “劳烦樊内侍了。”程朝玉明白,他迟早是要面对皇家这些糟心事儿的。   便也并不觉得委屈。   “程小公子客气。”樊佑笑了笑,便进殿内去伺候了。   程朝玉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打起精神来规规矩矩站在外殿。   他脑子里想的全是那个女子。   她温暖的笑容。   她说过的情话。   借此来捱过漫长的时间。   而程朝玉被君后召进后宫之后,雁归便第一时间去了王府报信。   后宫,雁归是绝不敢去的。   便是女帝,也不会派皇家暗卫去后宫做什么。   不料,萧慕凰这会儿还没回到王府,还在宫里。   雁归不敢去御书房之类的地方,便到了出宫的必经之路,焦急地等着萧慕凰出来。   她等啊,等啊……   便半个多时辰过去了。   雁归这边心急如焚,程朝玉那边也是站得腿软腰酸。   好不容易捱过半个多时辰,君后寝殿内总算传出君后慵懒清浅的问话声:“程小公子到了吗?”   “回君后:程小公子半个时辰之前就已经到了。”樊佑轻声回道。   “放肆!”君后声音一下子带了些冷意,“本宫不过在榻上靠一会儿,程小公子到了,为何不进殿通传?”   “老奴该死,君后息怒……”樊佑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君后没再说什么,起身出了寝殿。   “臣男见过君后,君后千岁千岁千千岁。”在外殿站了许久的程朝玉,连忙给君后行礼。   君后止步,打量了程朝玉好一会儿,才慢慢走上台阶,转身落座。   随后才温声道:“程小公子免礼。”   “谢君后。”程朝玉暗暗咬了一下牙,尽量维持身体平衡,慢慢起了身。   “本宫听外头的消息说,你与凰儿的婚事,定在下月初二了。”君后看着程朝玉,轻笑道。   程朝玉微微捏紧手指。   她……在做什么啊?   眼下君后不还是她的‘生父’吗?   为何……这么大的事,她没来跟君后禀报?   “臣男……也是听母亲说的。”程朝玉微微垂眸,小声道。   君后笑着颔首:“看来,凰儿还是有些没长大。”   程朝玉没有说话,露出一脸紧张的模样。   君后看着他的样子,微微一笑,抬手朝他招了招:“你过来,让本宫好好看看。”   “是,臣男遵旨。”程朝玉低头走上前。   在君后身前三步处,屈膝,虚跪了下来。   君后便坐在软座上,看着程朝玉那张并不算倾国倾城,但也别有一番风情的小脸,笑着抬手摸了摸:“年纪还小呢,皮肤这般嫩,这般滑。”   程朝玉背后汗毛都竖起来了。   只觉得君后那长长的护甲套,好像马上就要划破他的脸一样。   “起来,坐本宫身边。”君后的软座十分宽大,可容三人之多。   程朝玉忙更加垂眸,语气慌乱道:“臣男不敢……”   “过几日,你便要改口叫本宫一声‘父君’了,有什么不敢的?”君后微微倾身,伸出手将程朝玉拉了起来。   “谢君后。”程朝玉只能顺着君后的力道起身,而后如坐针毡地坐在了君后身边。   君后瞥向樊佑,淡道:“怎么不给朝玉上茶?”   樊佑忙躬身:“是,老奴这就去泡茶。”   “用陛下上回赏赐的贡茶,加一颗参丸。”君后吩咐道。   “是,老奴遵旨。”   君后拉着程朝玉才温声说了几句话,樊佑便返回殿内来了。   “程小公子,请用茶。”樊佑上前,给程朝玉奉茶。   “多谢樊内侍。”程朝玉忙起身接过。   他正打算放在一旁的小案几上,君后却笑道:“这茶啊,放入参丸之后,便不会烫口了,朝玉尝了试试。”   程朝玉顿时不能放下了。   他轻轻应了一声‘是’,目光落在手上的茶杯上。   茶是好茶,他能闻出来。   但那什么参丸……   不过,君后应该不会这么明着给他下毒吧?   往后他作为君后的女婿,势必要经常入宫来请安,君后没有必要第一回 见面就下毒?   而且他如果连一杯茶都不喝……君后岂不是要怀疑,萧慕凰跟他说了什么?所以他才会防备君后?   想到这里,程朝玉便将茶杯凑至唇边,抿了几口。   “如何?”君后笑问。   “君后赐的茶,自……自然是好的。”程朝玉依旧装作微微紧张的样子,小声回道。   “那就多喝几口。”君后说着,也端起一旁的茶,品了起来。   “是。”程朝玉只能陪着一块儿喝茶。   就在这时,萧慕凰匆匆走进殿中。   “父君!”她一进殿便见程朝玉坐在了君后身边,两人同坐一座,心里顿时一紧,上前便喊道。   “又没规矩了?”君后笑意微淡,放下了茶杯。   萧慕凰‘呃’了一声,跪地请安:“儿臣给父君请安。”   “嗯。”君后并未让萧慕凰起身,反而问道:“本宫找朝玉过来说说话,你怎么来了?谁通知你的?”   “儿臣准备出宫的时候,负责保护朝玉的暗卫跟儿臣说的。儿臣便过来了,待会儿正好送朝玉回程府。”皇家暗卫不是秘密,萧慕凰便直接说道。   君后淡淡一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怕本宫把朝玉给吃了呢。”   “儿臣怎么会这么想!父君冤枉儿臣!”萧慕凰立马大声叫道。 第203章 他是她的命,半点大意不得   这是萧慕凰第一次在君后面前大声喊。   从来,萧慕凰在君后面前都是规规矩矩的。   于是君后微微挑眉看了萧慕凰片刻后,笑了:“这是真急眼了。”   原来,是真喜欢这个程朝玉。   虽然他横看竖看……这程朝玉也没什么好的。   呵,比起她母皇的眼光,倒是差多了。   “父君……”萧慕凰神色讷讷,心中却是焦急。   朝玉喝了这老毒夫的茶,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该死的!   虽然她的理智告诉她,君后这老毒夫不至于初次见面就对她家朝玉下毒手,顶多也就是端着‘公公’的架子立立规矩,但她的情感就是控制不住焦急担心。   她非得带朝玉去让龙蕴把把脉,才能够真正放心。   “好了,本宫不逗你了。”君后笑着放下茶杯,从袖中掏出一物,拉过程朝玉的手便将其戴在了程朝玉的手腕上。   是一只成色极好的玉镯。   倒是极配程朝玉的肌肤。   “君后……”程朝玉露出微微惶恐的模样。   “本宫就这么两个女儿,大的呢,本宫不怎么操心,这小的啊……”君后轻轻拍了拍他的手,摇头失笑,“你也瞧见了,往后,就替本宫多多照顾她,嗯?”   程朝玉忙点头:“是,君后,臣男一定好好伺候礼亲王。”   君后笑了笑,这才松开程朝玉的手:“你们回去吧,本宫也要继续午睡了。”   “是,臣男告退。”程朝玉忙起身,退到萧慕凰身边,给君后行跪安礼。   “儿臣告退,父君好好休息!”萧慕凰飞快地说完,拉起程朝玉就跑了。   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君后轻轻勾起唇角。   荡起一丝美丽的涟漪。   居然是真心的呢……   倒是令他有些意外。   ……   萧慕凰带着程朝玉一出宫门,回到马车内,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   阴云密布。   “我……”程朝玉轻轻拽了拽她衣袖。   他知道,她不是在生他的气。   她是在愤怒。   是在担心。   “唔……”   下一刻,他被她狠狠掐住腰,狠狠抵在马车厢壁上。   吻了个几乎昏厥过去。   “朝玉,对不起……”萧慕凰眼底泛起一丝猩红,抱着不断喘气的程朝玉,哑声道。   对不起,面对君后这个前世到死都没交锋过的强大敌人,我是如此无能为力,完全无法护住你……   程朝玉紧紧地抱住她。   哪怕他自己也很不好受。   可他感觉得到,她难过极了。   那是她从小到大都当成亲生父亲的男人。   这种蚀心之痛,是外人永远都无法体会到的。   哪怕他这么喜欢她,他也不能够感同身受。   他不想用苍白无力的字眼去安慰她。   他只想像梦里那个‘程朝玉’一样,永远陪在她身边。   让她知道——所有人皆会抛弃你,我程朝玉,不会。   一路,两人都没有再开口说一个字。   只是互相紧紧拥抱着。   仿佛能给彼此安慰与勇气。   直到马车停在了王府门口,外头的亲卫也不敢开口提醒。   她们王女方才脸色……好难看。   且此刻王女又与程小公子在马车内,她实在不敢出声。   没一会儿,马车帘子被掀开了,萧慕凰率先下了马车,随后朝车厢内伸出手。   程朝玉将手放进她掌心,被她紧紧握住。   随后,借着她的力道,下了马车。   “去……”萧慕凰皱了皱眉,不行,明着去请龙蕴过府,容易被君后的人发现。   这显得她仿佛早就对君后心有提防一般。   身世之事,得她入住东宫之后再被揭发,否则,对她有百害而无一利。   她败了,朝玉又岂能好过到哪里去?   于是,她便及时咽下了到嘴边的命令,只牵着程朝玉快步朝王府内走去。   待进入王府,两人落座于书房,萧慕凰才唤出了玄楚,吩咐玄楚立刻去一趟龙蕴家中,暗中将龙蕴带来给程朝玉把脉。   “是!”玄楚领命。   没多会儿便拎着一人重新返回。   被拎着的,正是龙蕴。   龙蕴甚至没来得及换一身干净的衣裳。   她本与夫郎在后院给草药除虫来着……忽然暗卫从天而降,然后她得知王女的意思之后,便只来得及拿了药箱针包,就被暗卫拎走了。   “草民拜见王女、程小公子。”龙蕴微感脸热,“草民来得匆忙,穿着不雅,还望……”   “自己人,无须在意这些。”萧慕凰打断龙蕴的话,沉声道:“朝玉方才喝了一杯茶,本王疑心茶里有毒。但此事不宜对外张扬,所以才让暗卫将先生私下带来。”   龙蕴这才知道为何不能走正门的原因。   她忙拱手道:“草民明白了。”   “朝玉,把手伸出来给先生把脉。”萧慕凰侧头,语气总算稍微软了几分。   程朝玉:“……”   可,先生是女子啊!   于是,书房里几人见着,程朝玉非但没乖乖把手伸出来,反而把手缩到了身后。   萧慕凰怔了一下,笑了:“无妨,本王不是在这儿吗?事权从急,不必在意那些。”   这是什么话!   程朝玉很想瞪她一眼,但他不能。   于是他微微低头,咬唇,依旧不伸手。   “朝玉……”   萧慕凰刚想再劝,龙蕴便已出声:“王女,这中毒与否,把脉是无法诊断出结果的。依草民之见,还是用药吧。”   “什么药?如何用法?”萧慕凰立刻问道。   龙蕴将带来的药箱搁在桌上,从里面选出一瓶贴有旁人看不懂字样的药瓶。   本以为是程小公子受了什么伤,她才将药箱带来了。   路上还一直愁思该如何避开‘男女大防’这一条。   结果,是要验毒。   那便好办得多了。   “启禀王女,此药是草民自制的验毒丸,它对人本身无害,但对毒药有很强的反应。只要中毒不超过三个时辰,服下它之后一炷香的时间,便会恶心作呕。”龙蕴将那药瓶呈给萧慕凰。   “先生真是大才!”萧慕凰大喜,忙接过药瓶,倒了一粒出来:“一粒就可?”   “是的,一粒就可。”龙蕴点头。   萧慕凰立刻将那粒验毒丸递至程朝玉唇边,“快吃下去。”   “我自己吃……”程朝玉脸颊微微一烫,伸手去拿她手里的药丸。   当着龙蕴在,程朝玉哪里能让她亲手喂药。   萧慕凰却是等不及,略微强势地将药直接喂进他口中。   程朝玉这回忍不住了,瞪了她一眼。   萧慕凰根本不在意,只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等着他的反应。   起初,程朝玉也没觉得有什么。   他还觉得是萧慕凰太紧张了。   毕竟他这才第一次面见君后,君后除非是个傻子才会在他茶里下毒呢!   但,一炷香之后,他忽然感到一阵恶心,很想吐。   “唔……”   他急忙捂住唇,皱眉将脸别到了一边。 第204章 真像啊……女帝微微恍惚。   龙蕴大吃一惊!   她本以为是王女太过紧张程小公子关心则乱的缘故,谁知程小公子竟然真的中了毒?   只见萧慕凰脸色也瞬间阴云密布。   可她语气十分平静:“先生。”   龙蕴定了定神,忙上前拱手道:“王女,程小公子中毒不超过三个时辰,草民有法子解,不过……恐怕小公子要遭些罪。”   既然是口服之毒,那便得先催吐最为有效。   否则待毒入了五脏六腑,她便是有解毒之类的药丸,也不好完全驱除干净了。   “朝玉,你忍忍。”萧慕凰起身,轻轻抱了程朝玉一下。   程朝玉此刻胃里感到恶心得不行,可又吐不出来,只能掩唇点头,表示他可以忍。   随后,龙蕴便将程朝玉请至书房屏风后。   听着程朝玉被催吐后,压抑难受的声音,萧慕凰心脏痛得绞成了一团。   为什么?   为什么那老毒夫如此有恃无恐?   为什么如此明目张胆,敢给朝玉下毒?   但,他此刻还是天下人皆敬仰的君后,是她萧慕凰的‘亲生父君’!   她又该如何化解?   莫说她并没有证据,证明朝玉就是被君后下毒所害。   就算她有证据……   捅破天了这也都是家事,是君后不喜朝玉这个女婿!   顶着一个‘孝’字,她能将君后如何?   萧慕凰双眸猩红得让人看了心惊。   玄楚在暗处,眸色微微担忧。   即便是皇家暗卫,也无法知道那南阳之初的皇室秘辛。   所以玄楚不懂,君后为何会给程朝玉下毒。   玄楚也不懂,萧慕凰为何会如此提防君后。   她唯一知道的就是,君后和萧慕凰这对父女之间——即将出现天大的裂缝!   为了……一个男子。   半个时辰之后,程朝玉脸色微微苍白地从屏风后出来了。   萧慕凰回过神来,立刻上前将他圈在怀中,目光看向龙蕴:“先生,怎么样了?”   龙蕴此刻已经洗净了手,便上前拱手回道:“王女放心,程小公子中的不是什么剧毒,而是……”   她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说。   这已经是第二回 了。   再这么下去,她还真担心王女将来的嫡女……无法由程小公子生出。   “而是什么?先生但说无妨。”萧慕凰心里已经有了决定,所以她必须要将事情弄清楚。   君后如此无所顾忌地给朝玉下毒,到底下的是什么毒!   “是一种寒药,对身体无其她伤害,但却有碍女嗣。若今日王女没有发现,不将这些药逼出来,便是草民竭尽全力为程小公子调理,也需要长达三年以上的时间才能令程小公子身体恢复。”   龙蕴禀道。   也就是说,如果今日王女大意了,没有将她找来验毒,那么至少三年之内,程小公子不可能为王女诞下一女半儿。   下毒之人,用心十分险恶。   萧慕凰搂着程朝玉的手臂,瞬间将他圈紧。   许久之后,她才哑声道:“好,本王知道了。”   “王女请放心,方才草民已为程小公子催吐过,也服下了清毒丸,不过,需要连服一月,以免寒药残留体内。所以王女八日后的大婚……”龙蕴有些犹豫。   萧慕凰立刻就懂了:“本王明白。”   随后唤出玄楚,吩咐道:“送先生回去,不要被人发现。”   “是,王女。”玄楚领命,将龙蕴拦腰一抱,消失在门外。   被拦腰一抱的龙蕴:“!!!”   可随后一想到来的时候是被拎来的,她又稍稍感到安慰了那么一些——好歹回去,是抱回去的。   书房内,萧慕凰伸手就将程朝玉紧紧抱住了。   “朝玉,你放心,我萧慕凰的男人,绝不受这种委屈!”萧慕凰摸着怀中人儿一头顺滑青丝,眸中寒光闪闪。   这口气,她咽不下!   不过,她得先试试母皇那边的态度。   与前世不同的是,母皇已经明着表态,会立她为太女——就在此次属国入京朝贡之后!   所以,她必须要得到母皇的支持。   否则……堂堂君后,她以‘儿臣’的身份,暂时抗衡不了。   “你不要乱来!”程朝玉一惊,抬头看着她。   他只想在她怀里被安慰安慰,并不想她为了他去报仇,那可是君后啊!   “乱来?”萧慕凰微微一笑,笑容却有些寒意,“放心好了,我手里攥着的,是我们的未来,我怎么可能乱来?”   “你……打算怎么做?”程朝玉迟疑道。   萧慕凰吻了吻他眉心:“乖,不用操心这些,好好等着嫁给你家妻主就行了。”   程朝玉面色一赧,心中纵然后怕,却又觉得有她在,他什么也不必怕。   就像从前柳儿说的那样——她,会保护好他的。   于是,他浅浅一笑,点头应了:“嗯。”   萧慕凰留程朝玉到黄昏时分,才慢悠悠地与程朝玉出府,乘坐马车将程朝玉送回了程府。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萧慕凰狠狠一攥双拳,转身回了马车之上。   “回府!”   “是!”   一切,平静得如同什么也没发生过。   消息,在傍晚时分才传进后宫。   君后呷着茶,听了樊佑的回禀之后,微微一笑:“哦?这么说来,朝玉在凰儿府上待了一下午,黄昏时分才被凰儿送回程府?”   “是的,君后。”   “凰儿……不会做出什么逾矩的事情来吧?”君后微微叹了口气,“本宫可真是不太放心她啊……”   是真的不放心。   樊佑不知君后话里两意,便笑道:“君后也莫把礼亲王当孩子看待了,礼亲王如今已经是群臣之首,可以帮陛下处理朝政了。”   君后再度笑了:“是啊,凰儿已经不是孩子了……”   长大了。   有自己的想法了。   可惜啊……被保护得太好了。   以至于,发现不了这份保护后面的危险。   君后看向窗外,悠悠轻笑。   ……   女帝在御书房批阅完奏折,已是深夜。   她略微疲乏地按着眉心,回到寝殿准备沐浴歇息。   不料,内殿跪着的人,令她瞬间呆了一呆。   “凰儿,你这是……”女帝微微皱了皱眉,缓步上前。   “母皇,儿臣今日,只想问一件事——儿臣究竟是不是父君亲生的女儿?”   萧慕凰红着眼,直挺挺跪在地上,目光是前所未有的执拗。   仿佛今日,便是一死,也一定要将真相弄个清楚明白一样。   女帝身形僵住了。   她看着萧慕凰猩红藏着愤怒的凤眸,一时间有些微微恍惚。   真像啊…… 第205章 虽为妻夫,但这一仗,在所难免。   许久之后。   女帝轻轻叹了口气,一挥手。   一张椅子被女帝以内力挪到萧慕凰身边。   女帝坐了下来,缓缓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她是听说,今日君后将程朝玉召进宫中了。   不过,君后堂堂一国之父,见见未来女婿,也稀松平常。   莫非是这见面过程中,君后拿程朝玉立了规矩,惹了凰儿不满?   若是如此……那她只能说,凰儿还是孩子心性。   便是当初的大女婿,初进宫时也被君后立了整整一个月的规矩的。   “儿臣只是想,死个明白。”萧慕凰跪在女帝面前,悲从中来。   女帝脸色一下子沉了:“又在胡说什么?什么死不死的?朕不让你死,你便绝无可能死!”   便是当初狠下心送凰儿上了战场历练,她也没有真正放手过。   只是那些安排,不会让凰儿知晓罢了。   免得凰儿有恃无恐。   “母皇是不会让儿臣死,可父君呢?”萧慕凰眼中含泪,眼尾通红,“母皇,不要跟儿臣说,今日朝玉中毒不是父君所为!儿臣实在想不出,有谁能把手伸到父君的宫中!”   程朝玉中了毒?   她怎么没收到消息?   女帝蓦地眼露寒芒:“什么中毒?谁中了毒?”   “母皇!”萧慕凰重重地给女帝磕了个响头,随后才直起身,毅然决然道:“儿臣早就怀疑,父君并非儿臣的亲生父亲!所以,儿臣对他,心有防备!今日朝玉无端被召进宫,又被他赐了参茶,儿臣心有疑虑,故与朝玉回到王府,便让身边亲信给朝玉验了毒……”   女帝脸色紧绷,心下寒意阵阵。   凰儿不会无的放矢……   也就是说,那人,真的出手了……   “结果,朝玉果然被人下毒!而且中毒不超过三个时辰!”萧慕凰悲愤地握拳,“母皇,您知道朝玉中的是什么毒吗?”   女帝看着萧慕凰,克制内心的波动,平静道:“你说。”   其实,她猜到了。   那人若出手……不会要程朝玉的命。   但,却比要了一个男子的命,更歹毒。   “是有碍女嗣的寒药!”萧慕凰眼眶彻底红了,“母皇,儿臣做错了什么,连自己的嫡女都不能有?他若是儿臣的父君,又怎会如此对儿臣!母皇,事到如今,您还不愿意对儿臣说出真相吗?您要瞒着儿臣到儿臣被害死,都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究竟是谁吗?”   女帝心头重重一震!   不会……   她会保护好她和悠凰的女儿。   她不会让她和悠凰的女儿出事。   只是……   女儿长大了。   似乎,也不该再……瞒着了。   女帝定了定神,抬起手,轻轻落在了萧慕凰的头顶:“嗯,就如你所猜测,你不是正宫嫡出。”   不是直接说——你不是君后所生。   也不是直接说——你的父君,的确另有其人。   而是提醒萧慕凰一个残酷的事实——你不是正宫嫡出。   这,就是为什么,你的身世,不能真相大白的原因。   “母皇……”萧慕凰心头如遭重击,她听懂了她母皇这句话,背后所深藏的苦楚。   “就算朕立你为太女,就算你将来登基为帝,你也要永远保密这件事。”女帝看着萧慕凰,“不是朕不替你亲生父亲做主,而是……你必须长在正宫,才有资格继承大统。”   太平盛世,不比乱世。   乱世不问出身。   可太平盛世之下,嫡庶之别,却隔着重重叠山。   “母皇,儿臣长在正宫,是有了嫡出的身份,可儿臣却永远要受他所制!”萧慕凰恨不得现在就杀了那面善心恶的虚伪男人!   前世,她是到死都不明白,萧立忻恨她讨厌她害她,她那时想,大概是她手握重兵,引萧立忻忌惮了,但君后可是她亲生父亲,为什么眼睁睁看着姐姐害妹妹,从不过问?   为什么她都快死了,想见父君一面,父君都不见她?   这对父女,一样的蛇蝎心肠!   教她死都死不瞑目,死都死得满心委屈。   “此事你倒不必担心。”女帝淡淡一笑,“朕会安排好身后一切,不会让你登基之后,还要受他所制。”   说着,又微微一叹:“不过,朕确实没有想到,他会这么早出手。”   她以为,至少要等到她立凰儿为太女之后的。   不曾想……他对凰儿即将娶过门的正夫下了手。   要断了凰儿的嫡出女嗣。   萧慕凰心中好不酸楚,这一世母皇愿为了她,去对付君后,竭尽全力保护她。   可她前世……却是不再受母皇保护的。   是她活该,到母皇死时都没长大。   但她还是想当母皇最疼爱的那个小女儿,永远永远不要被母皇放弃。   “母皇,儿臣的亲生父君……”   “朕不想谈过去。”女帝语气一下子冷了。   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   萧慕凰早已知道,那是她母皇的毕生之痛,只是身世一事说开了,她若完全不问,也怕她母皇怀疑有人跟她早露过底,直接怀疑到李元韶头上。   所以,才会不得不问一句。   此刻被一口回绝,她便抿了抿唇,低头不再追问了。   女帝看了萧慕凰片刻,语气又稍稍缓和下来:“这件事,朕会替你做主。”   萧慕凰蓦地抬头:“母皇要怎么替儿臣做主?”   “明日,让朝玉病上一病吧。”女帝淡淡道。   萧慕凰心中一动。   她,明白了。   “是,儿臣遵旨!儿臣谢母皇恩典!”萧慕凰叩首谢恩。   “回去歇着吧,明日还有硬仗要打呢。”女帝道。   “是,儿臣告退,母皇也早些歇着。”   待萧慕凰离开之后,女帝才轻捻龙袍一角,眸中寒芒一闪。   “替朕去办一件事。”   内心此刻早已震撼无比的皇家暗卫统领,迅速现身:“是!陛下!”   ……   深夜的后宫。   樊佑刚回到房间,便被突然出现的暗影,吓了一跳!   “你是……”   ‘咔嚓’!   樊佑的脖子,断了。   死不瞑目。   白日里跟在樊佑身边,经手过程朝玉那杯茶的内侍,尽数被灭了口。   办完事情的皇家暗卫统领,回到了女帝身边。   “陛下,臣办妥了。”   女帝缓缓抬眸,轻勾唇角:“好。”   他敢出手。   她也敢还手。   今生与他虽为妻夫,但这一仗,在所难免。 第206章 将他正夫的脸面,踩在脚下   翌日早朝。   礼亲王未到。   女帝环顾了一圈,淡淡问道:“礼亲王何在?”   群臣面面相觑。   她们可不知道啊。   她们忙着写请罪折子呢!   反正,折子今个儿全都递上去了,陛下没发怒便是极好的。   果真一言九鼎,既往不咎。   陛下英明!   无人答话,女帝面色便沉了下来:“来人!去礼亲王府给朕一探究竟!”   “是!”大内侍卫迅速出列。   跪地领旨后,飞奔离开。   女帝也不说话,坐在龙椅上翻看御案上的奏折,文武百官自然更加不敢说话。   约莫一炷香之后,大内侍卫飞奔而回。   “启禀陛下:礼亲王在程府,程府小公子突然吐血,昏迷不醒,请了太医院首过去诊治说……说是中毒。”大内侍卫跪地禀道。   “大胆!”女帝震怒,拍案而起。   “陛下息怒……”   瞬间,文武百官跪了一地。   女帝却并未息怒,反而怒上加怒地喝道:“这群乱臣贼子!一再对程家人下手,分明是对朕赐婚礼亲王与程家小公子心怀不满,故意与朕作对!朕不将这群乱臣贼子千刀万剐,难消朕心头之恨!”   随后,女帝便叫了刘炳出列:“京兆府刘卿!”   刘炳立刻出列:“臣在!”   “你有朕的金牌,此事仍交你彻查!务必给朕查出程家小公子是如何中的毒,又是什么人对他下的毒手!”女帝命令道。   “是,臣遵旨!”刘炳躬身领旨。   “退朝!”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此刻,君后寝殿。   “你说,樊内侍死了?”君后手中的茶汤,溢出几滴。   落在手背上,一片温热。   “不、不止是樊内侍被人拧断了脖子,还、还有其他几名……平日里跟在樊内侍身边的内侍……”跪在地上的内侍,脸色惨白。   大清早,君后便不高兴,因为一向伺候在君后跟前的樊内侍,今个儿居然没在。   许是睡过头了。   于是君后派他前去叫樊内侍,结果他叫了半天门都不应,然后他发现房门虚掩着,并没有紧闭,于是就推开了房门……   里头的情形,差点没把他吓晕过去!   樊内侍的脖子被人拧断了!   还有其他几名内侍,都死在了樊内侍身边。   君后手里的茶杯,滚落在地。   那素来平静如水的眸子,微微浮现出几许波澜。   敢对他身边人出手的……   君后眼中,浮现出多年前血红色的那一幕。   彼时,他身边也是死的一个都没有了。   然后,那人将襁褓中的女婴交到他手上,踏着一片他身边人的鲜血,温和地对他说:“以后,便麻烦你了。”   瞧,她多么温柔。   多么看得起他。   又多么地……将他身为正夫的脸面,踩在脚下!   君后捏紧了手指。   眼底,一片阴霾。   ……   刘炳一下朝,便马不停蹄赶往程府。   而程府这边的太医院首,很快给了她确切的诊断结果。   程朝玉是中毒无疑,中的还是有碍女嗣的寒药。   本来这点寒药,不至于让程朝玉吐血昏迷,甚至会潜伏起来,慢慢起效。   但巧就巧在,程朝玉身体不好,之前就落过水,尚未复原,于是承受不住而发作了出来。   至于中毒的时间,推测为十个时辰之前。   待刘炳再一查程朝玉出门的记录……   心中顿时‘咯噔’一声!   这、这事儿……   行吧,神仙要打架,凡人也莫可奈何。   刘炳怀着十分复杂的心情,离开了程府。   从头到尾,在程府里陪伴程朝玉的萧慕凰,都没跟刘炳有任何交流。   她让刘炳查到的,就是刘炳要回禀给她母皇的。   而她母皇……   自会安排好一切。   刘炳再度返回皇宫。   女帝召见了几名大员,在御书房里议事。   刘炳求见时,女帝并未让几名大员回避,直接将刘炳召了进来。   刘炳一看这么多大员在,跪地道:“陛下,臣……查出了些眉目,只是……”   “有话直说。”女帝冷声道。   “是,臣遵旨。”刘炳便将心一横,如实禀道:“臣去过程府,询问过太医院首,证明程小公子所中的是有碍女嗣的寒药,且中毒的时辰,在约莫十个时辰之前,而程小公子那时候……在后宫,陪伴君后。”   御书房内几名大员心下一惊!   刘炳这竖女!   岂不是在剑指君后?   “刘大人,你这话未免也太大逆不……”   “朕没让你开口。”女帝冷冷地打断一名大员对刘炳的指责。   “老臣逾矩,请陛下恕罪。”那大员立刻跪地请罪。   女帝没理会她,看着刘炳,冷声道:“君后乃朕发夫,亦是礼亲王生父,不过,他同时也是程家小公子的未来公公,朕以为——定是贼人利用了这一点,离间君后与程家小公子的公婿感情,刘卿以为呢?”   “陛下英明,臣正是此意!正是此意!”刘炳如临大赦,立刻连声附和道。   吓死她了。   她还以为陛下和君后……   还好。   还好。   其她几名大员,顿时也松了口气。   女帝起身,淡道:“朕便与众卿,一同去君后那边看看,以防贼人对君后不利。”   “是,臣等遵旨。”   几名大员与刘炳一同领旨。   随后,女帝便带着几位大臣,前往君后寝宫。   几名大员在去的路上,心下还有些感慨:这位君后素来低调,平日里陛下也不会前往君后寝宫,她们还真是……头一回随陛下一同去见君后呢……   很快,众人便随女帝来到君后寝宫。   却见君后寝宫,严阵以待,前殿的院子里摆放着几具内侍的尸体!   “是樊内侍!”一名大员认得樊佑,一眼扫去便惊呼了出来。   “君后可好?”女帝大步上前。   前殿内侍顿时跪了一地。   其中一名内侍战战兢兢回道:“启、启禀陛下,君后受了惊吓……”   那内侍刚说完,脸色苍白略带病态的君后便从殿内走了出来。   一名内侍低头扶着君后。   君后显然走路有些吃力。   “子童给陛下请安……”君后给女帝行礼。   女帝一步迈前,伸手扶住了他,“免礼。”   “谢陛下……”   君后徐徐起身,站稳。   “究竟发生了何事?樊佑他为何……”女帝目光挪到殿前的几具尸体上。   君后一声轻叹,苦笑道:“子童也不知……早上樊佑没来跟前伺候,子童十分不习惯,以为他睡过头了,便使一名小内侍前去叫他,谁知小内侍一推门便发现……这几名内侍,全都被人杀死在了房里。” 第207章 “我是后悔,后悔不该把心给你……”   女帝看着君后。   他知道是她派人杀的。   君后也轻轻抬眸。   她知道他看出来了。   妻夫二人目光汇聚了片刻。   然后,女帝开口了:“朕派刘卿彻查此案,却知程小公子是昨日中的毒,且刚巧进了宫与你喝茶,朕便知道——那些人,又在使手段了!故朕立刻带几位卿家过来探望。”   君后微叹着一笑:“多谢陛下关心,子童没事,只是不知道朝玉他……”   “刘卿,你来说。”女帝一皱眉,看向刘炳。   “是,陛下。”刘炳上前两步,躬身禀道:“启禀陛下、君后,臣从太医院首口中得知,程小公子前阵子才落过水,身子正虚,尚未复原,所以此次寒药才令程小公子吐血昏迷。太医院首说,这其实是一件福事,否则程小公子体内的寒药会慢慢深入五脏六腑,终身不得有嗣,谁都无法察觉。眼下,太医院首已经想法子替程小公子催吐,并辅以解毒丸清毒了,只是……需要静养个一年半载,才能好转。”   君后心下淡淡一叹。   确实是个有福气的。   否则……便如太医院首所说,谁也不会发现这件事。   此药,原本就不是毒药,无伤身体,只是怀不了孕罢了。   “这便好,否则本宫心中真是要不安了。”君后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微叹着道。   刘炳拱手躬身:“请君后放心,臣定全力以赴追查樊佑背后之人!”   “好,若能查出来,本宫重重有赏。”   “谢君后隆恩,此乃臣分内之事,不敢讨赏。”   君后还想说什么,女帝却伸手将他一扶:“好了,你也受了惊吓,快回内殿去歇着。此事有刘卿负责,断不会再让那些人将手伸到你宫里来。”   君后便一笑:“谢陛下,子童遵旨。”   女帝亲自扶着君后往内殿而去,一边走一边说道:“如今正是多事之秋,许多前朝势力死灰复燃,蠢蠢欲动,程家小公子身体孱弱,此次你与他公婿见面,却被有心人利用来下毒,要让这后宫不宁,所以往后这立规矩的事,便免了吧,以防再被有心人利用……”   君后垂眸,浅浅而笑。   这,才是你杀死樊佑等人,真正的目的吧?   “是,子童遵旨。”君后温婉点头。   看着帝后二人和睦相携远去的背影,几名大员如释重负。   唯有刘炳却浓眉紧蹙,只觉得有一只巨大的无形的手,将她心脏紧紧攫住。   她办案无数。   阅犯人无数。   她想……事情绝非表面看来的这么简单。   尤其……   是陛下送君后去内殿时,最后说的那番话。   刘炳想到一个可能,心中大骇!   赶紧低下了头,不敢泄露分毫。   ……   程府。   太医们已经离开了,程老太傅和程万笙自然被蒙在鼓里。   萧慕凰怕戏不真,因此暂未透露实情。   此时,程朝玉正由萧慕凰喂着药膳。   “我吃不下了。”程朝玉摇头,抬手掩唇。   “再多吃两口,好补身子,我尝过了,一点都不苦。”萧慕凰哄道。   这可不是太医开的方子。   而是龙蕴开的。   眼前形势之下,她自然不信什么太医。   “可我肚子撑圆了嘛……”程朝玉摸摸小肚子,真的喝不下了,这都第二碗了。   虽然说是药膳,也不能一个劲儿地给他塞啊。   他怕他会吐。   昨日才被催吐过,难受死了。   “好吧,那就不吃了。”萧慕凰多少还是有些失望的,她想让程朝玉把身体尽快补起来。   毕竟君后的心思那么恶毒,她不能让程朝玉为了女嗣之事伤心。   一般而言,男子十六嫁人,十七八岁怎么都得有第一个孩子了。   可程朝玉先是落水,再被萧立忻的人在茶里下了风寒药,如今又被君后……   唉,虽然龙蕴说好好将养个月余便没问题了,但她心里总归是不踏实。   “你放心吧,但凡我吃得下,我都会让冬儿帮我热了端来多吃些的,好……快些把身体养起来。”程朝玉知道眼前女子在想什么,便主动抱住她,向她保证道。   就是他自己不在意自己的身体,他也会因为她的在意,好好保护自己的。   萧慕凰心里颇不是滋味儿。   她本以为,重生一世,她可以把一切都变得更好,可以不再令母皇失望,给怀中这个人儿顶尖的荣华富贵。   殊不知,母皇对她的疼爱,也是一把双刃剑。   可以令她无限风光,也可以令她四面树敌。   前世,只有一个萧立忻处处害她。   其她人,没将她放在眼里过。   也不屑于对付她。   而今……   萧立忻、君后……   萧一诺、二王女派……   萧瑾卿、青铜军……   还有,神秘的、藏在皇室之中的,神医之子。   她给得了程朝玉最纯净的感情,却给不了他简单的生活。   他这么好,却因为她,成了她所有敌人的靶子。   那些人伤不了她,便来伤她最软的心头肉。   “朝玉,如果……”萧慕凰微微将怀中男子抱紧,闭了闭眼,许久之后才哑声问道:“如果你可以选择另一种生活,不用跟着我这般吃苦遭罪,你……愿不愿意?”   程朝玉脸上还泛着甜意的笑,瞬间消失了。   他推开了她。   直视她的眼睛。   “你什么意思啊?”他本感到气怒,可一开口,便成了哽咽,“你想像我梦里那样悔婚吗?你不想娶我了?”   “不是,不是悔婚!”萧慕凰心口一下子像是被扎入一把利剑。   她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程朝玉眼圈泛红,“你让我选什么样的生活?离开你吗?还是嫁给别人?”   “不许离开我!”萧慕凰忽然一把将他拽进怀里,紧紧抱住,“也不许嫁给别人!”   他是她的。   永远是她的!   “你讨厌……可恶……”程朝玉想过多少次自己马上就要是皇家的女婿了,不可以再像程家小公子一样老哭鼻子,他得坚强起来。   可这会儿,她一句疑似不要他了的话,瞬间将他眼泪惹了出来。   他不要过梦里那样的日子。   梦里的‘程朝玉’,没得到过她这么多的宠爱,都伤心成了那样。   那他如今尝遍了她的好……就像鱼儿一样,哪里离得开水……离了水,又哪里能活……   “我是怕你后悔。”萧慕凰后悔了,她不该这么问的。   明知道,他做过前世一些梦。   虽然不完整,可他心底深处一定有所阴影,害怕她像他梦里的混账一样悔婚。   “我是后悔,后悔不该把心给你……”程朝玉在她怀里低泣,心中好不委屈,“我就该在你回京时便青灯古佛,离你远远地……唔唔!”   萧慕凰不让他说气话了,低头堵住了他的唇。   任凭他如何挣扎,都不肯放开,反而吻得更深。 第208章 程朝玉,生生世世都只喜欢你一个女子。   萧慕凰使出了浑身解数,好不容易才把程朝玉的眼泪给止住。   她趁着他不再哭了,忙道歉及解释:“是我不好,我说错话了,我只是觉得没能保护好朝玉,心中自责。朝玉不生气了,也不哭了,原谅我一回行不行?”   程朝玉被亲得脸蛋红扑扑的,还有些没法开口说话。   只是,他知道他心里已经不气了。   他能够理解她。   她得陛下宠爱,又武功高强,身边更有谋士替她补上各种纰漏,她的敌人伤不了她。   于是,自打他与她定亲以来,那些人就一个劲儿地对付他。   而她最大的敌人,则是后宫里那位……   那人的身份尊贵,父仪天下,无人不赞一声好。   孝道二字,也重重地压着她。   所以那人给他下毒,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无法替他出头。   这简直就比剜她的心还要令她疼痛。   可是……   不管前路如何艰难,她也不该有放弃的想法啊!   她萧慕凰,不能后悔。   而他程朝玉,不会后悔。   她不该说那些话,伤他的心。   “朝玉,你说句话好不好?”萧慕凰鲜少跟人低声下气,奈何这人是她亏欠最多、又倾心以待的,她便只能好声好气地哄着,耐心十足地宠着。   程朝玉看着她这般紧张的样子,心头最后那丝委屈,也消失无踪。   他伸手,勾住她脖子。   凑上去轻轻咬了她唇瓣一口。   “萧慕凰,你听好了。”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我程朝玉,生生世世都只喜欢你一个女子。就算你欺我、负我,我也不会后悔。”   萧慕凰心头狠狠一震!   生生世世啊……   她莫名有些泪目。   前世,她到死之前才喜欢上他。   却不知,他究竟对她是何心思。   但他此刻却说,他生生世世都只喜欢她一个女子……   她莫名觉得,那些困难中两人结为妻夫的日子,她与他,应是……两情相悦的吧?   这么一想,便浑身舒畅。   满心欢喜。   “所以,你以后再说这种让我伤心难过的话,我就……”程朝玉语带威胁。   萧慕凰回过神来,忙摇头保证:“不说了,再也不说了。”   她是自责。   而不是真觉得他会后悔。   她只是想给他最好、最安稳的生活。   殊不知这傻瓜啊……只想跟她永远在一起,并不在乎那些明枪暗箭。   “我就哭给你看。”程朝玉忽地笑了出来。   萧慕凰一怔,恍悟过来。   她无奈又宠溺地捏捏他鼻子:“这你可真威胁到我了,我是真怕你哭。”   “为什么?我哭得又不好看。”程朝玉搂着她的腰,靠在她肩膀上,好笑地问道。   “谁哭起来也不好看啊。”萧慕凰失笑道。   程朝玉想起邓明若,嘟囔道:“邓明若不是哭得就很好看……”   梨花带雨的,女子都吃这一套。   “他哭得那么假,也叫好看?”萧慕凰顿时嗤之以鼻。   程朝玉暗暗翻了个白眼。   梦里前世的你还不是被这几滴假眼泪给骗得晕头转向。   哼!   也就是我程小公子大度,不与你计较罢了!   萧慕凰自然不知道程朝玉在心里腹诽她,没听他说话,还以为他睡着了呢。   便小心翼翼抱着他,没敢动。   程朝玉方才哭了一番,确实有些耗费力气,萧慕凰这一安静下来,他便真有了困意。   渐渐地,在她怀里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忽然响起两声轻轻的咳嗽。   程朝玉本来就是浅睡着,一下子就被惊醒了。   “我怎么睡着了……”他不好意思地起身。   萧慕凰有些不悦,谁在外面咳呢?   有事儿不能让冬儿进来先瞧瞧?   但程朝玉已经被惊醒了,她也只能作罢,扶着他在靠枕上半躺着,道:“我出去瞧瞧。”   末了又问了句:“饿了没?”   程朝玉:“……”   这不才刚吃过吗?   又吃?   把他当猪喂呢?   于是他也不回答,只嗔了她一眼。   萧慕凰顿时就笑了:“好好好,你自己把握,饿了便补补。”   “嗯。”程朝玉这回才乖乖点头应了声。   萧慕凰随后便转身到门口,拉开房门看了一眼。   哦,程老太傅。   “老太傅,可是有事?”   “刘大人托王女的亲卫来问,王女何时回府,应是有事要与王女禀报。”程老太傅也不知道里头是个什么光景儿,所以才在门口咳了几声,没直接进去。   刘炳?   萧慕凰面色微微一凝,朝房内看了一眼,才略微提高了声音,道:“朝玉,你好好歇着,我有事先回去了。”   “知道了,你自己小心。”程朝玉自然舍不得,却丝毫没流露出来,只回道。   “好。”   萧慕凰与程朝玉辞完,这才走出房门,朝程老太傅拱了一手:“老太傅,近日多事之秋,在本王来迎娶朝玉之前,不要再让朝玉出门了。”   程老太傅一声苦笑:“朝玉自打与王女定了亲,便鲜少出门,但宫里派人来召……朝玉又怎能推辞?”   若是旁人对程朝玉下手,程老太傅不气得去告御状才怪。   但君后……   程老太傅除了忍,还能如何?   萧慕凰还没跟程老太傅说起她母皇的安排,便淡淡笑了笑,宽慰道:“老太傅放心,今日之事,本王故意闹得很大,相信短时间内,宫里不会再召见朝玉了。”   程老太傅这才微惊地看了萧慕凰一眼。   难道说,她儿突然吐血昏迷……是王女安排的?   王女也故意没去早朝?   所以刘炳才会随后被陛下派来调查?   王女安排这些……为的就是将事情闹大,让宫里那位再也不好明目张胆找朝玉麻烦?   “刘大人还在王府等,本王便先回府了。老太傅,告辞。”萧慕凰眼下没有时间与程老太傅说太多,只透了个意思,便开口告辞了。   “好,老臣送送王女。”   很快,萧慕凰便从程府大门离开,上了王府的马车。   程老太傅想了想,回了府内儿子的院落。   “朝玉,你老实跟母亲说,你和王女是不是在演戏?你没中毒对不对?”   隔着屏风,程老太傅在室外落座,问内室的儿子道。   程朝玉把被子往头上一蒙:“我是病人我什么都不知道!”   言下之意,母亲您要问就去问王女吧!   她若不告诉您,我也不会说的。   程老太傅:“……”   男子外向!   古人诚不欺我! 第209章 萧慕凰你这个王八蛋!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萧慕凰回到王府,果然见刘炳已经在书房等候多时。   “下官拜见王女。”刘炳一见萧慕凰走进书房,立刻起身行礼。   萧慕凰走到书桌前,落座:“刘大人免礼。”   “谢王女。”刘炳直起身,随后立马禀道:“下官奉旨查程小公子中毒一案,进宫据实以报后,陛下带领下官及几名一品大员去了君后寝殿,然后发现……”   她顿了顿,才说了下去:“君后寝殿之中,凡碰过程小公子那杯茶的内侍,全都被灭了口!”   萧慕凰轻轻摩挲衣角。   母皇不愧是母皇。   杀伐果断,令人生畏。   相信后宫里那位,一定被震慑得不轻。   刘炳见萧慕凰没流露什么震惊的神色,心下更是暗暗骇然——她的猜测,果然没错!   只怕南阳……很快要掀起一阵腥风血雨了。   她定了定神,继续禀道:“另外,陛下告诉君后,如今前朝势力蠢蠢欲动,竟将手伸到了后宫之中,是以让君后免了程小公子的规矩,以免再被人利用。所以程小公子往后……不必再进宫给君后请安。”   萧慕凰笑了。   她爱母皇!   “父君那边怎么说?”她笑意盎然地问道。   刘炳咽了咽口水,答道:“君后答应了。”   “好,很好!”萧慕凰屈起手指,叩了几下桌面,神色满意,“刘大人辛苦了,本王日后定会论功行赏的。”   “下官不敢居功,但求为王女尽心尽力办差!”刘炳顿时跪了下来。   萧慕凰瞥了刘炳一眼,母皇很是器重刘炳,所以将刘炳安置在了京兆府府尹一职上。   此职看似品阶不大,实则是京城要职,马虎不得。   几个案子接触下来……刘炳倒确实对得起她母皇这份器重。   “天儿冷,刘大人起来回话吧。”   “谢王女。”刘炳谢恩起身。   “大牢里那些人的嘴,可撬开了?”萧慕凰淡淡问道。   刘炳顿时苦笑了一声:“下官无能,严刑拷打之下,还死了一个,但她们一口咬定她们是青铜军的人。”   萧慕凰之前就跟刘炳透过底儿了,这些人与青铜军没有关系。   若她们招供说是青铜军的人,那就定是假话。   于是萧慕凰此刻便一声冷笑:“行吧,本王就亲自走一趟,看看她们到底是不是青铜军的人。”   刘炳一怔:“王女要亲自去提审?”   “不是提审。”萧慕凰瞥了刘炳一眼,神色冷峻,“是去揭她们老底,让她们知道本王对她们——了如指掌!”   说罢,起身便朝书房外走去。   刘炳被萧慕凰骤然流露出的一身气势,给震了一震。   片刻后,她才回过神来,连忙跟了上去。   ……   京兆府大牢。   亲王府调来的亲卫,层层守卫。   密实得连一只苍蝇都难以擅自飞进。   萧慕凰一至,守卫们顿时恭敬下跪:“参见王女!”   “嗯,大家辛苦了。”   “卑职等不辛苦!”守卫们眸色激动,声音都透着颤意。   萧慕凰挥了挥手,示意守卫们起身。   随后,大步进了牢房之中。   刘炳亦步亦趋跟在身后,心头愈发震撼。   同时又有一丝暗暗的庆幸……   多亏她聪明,当机立断投诚了王女。   果然,中立什么的,最吃亏。   陛下垂垂老矣,太女将立,还秉承中立的态度,只会吃大亏!   尤其她这种得罪了大王女的倒霉蛋……   此刻,萧慕凰已经走到刑架前。   刑架之上,绑着四名浑身血迹斑斑的黑衣女子。   其中一人,便是梅竹馆馆主。   此刻已经被严刑拷打得几乎认不出原样了。   “怎么?你们的同伙都已经招了,你们还在坚持?”萧慕凰微微勾唇,一一打量而过。   那打量目光,带着绝对的睥睨与霸气。   仿佛看这世上最渺小的蝼蚁一般。   四名黑衣女子抿着枯裂的唇,并不答话。   她们已然认出,眼前这个气势尊贵又凌人的女子,就是当朝礼亲王萧慕凰!   这个萧慕凰,一度被世人认作是只会打仗的莽女,没人将她放在心上过。   可就是这个莽女,班师回朝后忽然扶摇直上,一路走到了南阳第一位亲王的高位!   成为了大王女派的主心骨。   想反萧家,势必要先将这礼亲王给除掉!   “青铜军的人?”萧慕凰笑着坐在了椅子上,饶有兴味地看了几人一眼后,缓缓地,从怀里掏出两半虎符:“那你们,认得这个吗?”   四名黑衣女子,瞳孔在一瞬间,不约而同地狠狠一缩!   青铜军虎符!   萧慕凰怎么会有!   该死的……   怎么没人通知过她们?   “让本王好好琢磨琢磨,你们自称是青铜军派来的,可你们不知道,青铜军已经投诚了本王,如今已是本王的势力之一。”   萧慕凰玩味地勾唇,“那么问题来了——本王自己的势力,设计对付本王,本王怎么半点不知情?不如这样吧,你们,给本王报报分堂名号,看看本王认不认得你们是哪一个分堂的成员。”   一旁的刘炳:“……”   不是,她断案无数,可她此刻当真糊涂了!   看不明白了!   王、王女她、她怎么会有青铜军的虎符啊?   还是完整的两半虎符!   是真虎符,还是假虎符啊?   刘炳整个内心,处于极度的凌乱当中。   而萧慕凰面前的四名黑衣女子,内心的凌乱及咆哮,也不见得比刘炳好多少。   她们完全弄不明白,萧慕凰怎么会成为青铜军的首领?   难道是六王女她……   四人实在忍不住了,互相交换了一个惊疑不定的眼神。   萧慕凰将四人的眼神看在眼里,最后,目光定在了那梅竹馆馆主的身上。   她起身,走到梅竹馆馆主面前,微微一笑:“如何?费尽心思将李清嫁到邢家,又瞒着他让他真以为是嫁给本王,导致他嫁进邢家之后,对本王的母皇恨之入骨——你们是不是觉得,这计策很完美,很成功?”   黑衣打扮的梅竹馆馆主,面色镇定。   内心,却骇然至极!   她她她、她怎么会知道得这么详细……   “哦,本王再猜猜看,你们要保护的那个人,本王一定也认识吧?”萧慕凰笑得弯起了一双迷人的凤眸,“你们要不要猜猜看,本王下一步——会如何将他引出来,然后将他千刀万剐呢?”   梅竹馆馆主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骂道:“萧慕凰你这个王八蛋!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放肆!敢辱骂礼亲王!”刘炳捡起沾了盐水的长鞭,就狠狠打在了梅竹馆馆主身上。   ‘啪’!   疼得梅竹馆馆主一个哆嗦。   但她却没有叫疼。   只是用一双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萧慕凰。   仿佛,要将萧慕凰咬下一块肉来。 第210章 你母皇,马上会立凰儿为太女。   萧慕凰看着梅竹馆馆主的反应。   缓缓勾唇。   笑了。   她慢条斯理地起身,走到梅竹馆馆主面前,以极轻极轻的声音,说道:“本王……是试你的。虎符……也是假的。不过,本王对结果……非常满意。”   梅竹馆馆主带着仇恨的眼睛,一瞬间瞠大了!   “这下子,本王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了。你放心——本王一定会好好招待你的……男、主、子。”萧慕凰说完,哈哈大笑,转身离开。   “萧慕凰!你回来!你回来!”   牢里,响起梅竹馆馆主撕心裂肺的大叫声。   带着……那么明显的哽咽。   走出大牢的萧慕凰早已脸色冷沉,双眸寒冰。   这些人,嘴巴越紧,越说明一个问题——神医不是随便救人,也不是随便收人的,他是看准了被救之人的品性,才在对方最困难之时伸出援手!   所以,这些人才对神医的部署、安排,如此死心塌地。   这些人前世能够成功,搅得萧家皇室一团乱麻,不是没有原因的。   说不定萧立忻那么恨她……身边也有人吹耳边风,献毒计。   毕竟,她前世虽然蠢,却无疑是萧立忻的左膀右臂——她武功好,三军将士都听她的,若不除掉她,那些人想对付萧立忻,也是很困难的。   须臾,萧慕凰坐在京兆府府衙内。   面前搁放的是梅竹馆馆主等人的身份卷宗。   她一卷一卷地看过去。   时间慢慢流逝,站在她面前的刘炳,微微擦了擦汗,心想王女的定力真是厉害。   一点也不像成天与武将打交道的人。   萧慕凰看完卷宗,淡淡道:“她们的户籍虽由户部经手,但应该只是花了银子打点,户部暂时没有问题。”   户部掌管全南阳的财政。   她母皇尤其重视,经常亲自稽查户部,户部官员也基本上由她母皇亲自任命。   想往户部里塞人,没那么容易,被发现的风险也极大。   “是的,下官也正是如此认为。”刘炳忙躬身回道。   萧慕凰忽然发现刘炳似乎有些怕她。   这发现,令她莫名愉悦。   她总算渐渐学得母皇一二,让人开始怕她了。   上位者,若不能让人生畏,那便没有威信。   想当年,她十二三岁震慑手底下的武将,便是用一个字——打!   谁都打不过她,自然便怕了。   不过对付这些文臣,想让文臣服服帖帖心生敬畏,更加棘手。   而她如今,初见成效。   “既然她们嘴巴这么硬,就让她们签字画押,昭告天下,说她们是青铜军的人吧!”萧慕凰想到她母皇之前的话,唇角微勾:“本王倒要看看,青铜军能不能咽下这么大一口气。”   上回就已经被栽赃了,又来第二回 ,青铜军内部大概要爆炸了。   萧慕凰愉悦地想道。   刘炳心里一震!   这是要利用青铜军去对付这股未知势力呢!   妙!   “是,下官遵命。”   萧慕凰随后便起身离开了京兆府。   她马上要大婚了,也是很忙的。   不论如何,不能委屈了那个前世今生一直陪在她身边的男子。   程老太傅不愿铺张,她便要另想她法。   ……   礼亲王大婚前三日,女帝大赦天下,普天同庆。   官员但有自疏告罪者,一并赦免,既往不咎!   这一番下来,当真是普天同庆,万民欢喜。   各地大牢里,瞬间空空如也。   至于此前被京兆府抓的那些‘重犯’……自然是在大赦天下之前的一日,便迅速转至天牢了。   再如何大赦天下,天牢里的重犯都是不可能被赦免的。   而大赦天下的这一日,大王女萧立忻出府了。   大王女派的官员们本来私下商量过,是否要到大王女府门口去迎接。   后来一名一品大员便淡淡说了——大王女是被陛下罚而禁足,我等喜气洋洋地前去迎接,看在陛下眼里像什么样子?   于是,大王女派都打消了此念头。   只给大王女亲妹也便是礼亲王说明了缘由,请礼亲王帮忙在大王女面前澄清解释。   萧慕凰自然一口答应。   然后她就跑去大王女府找萧立忻。   结果,扑了个空。   大王女府的亲卫说,宫里大赦天下的圣旨一出,大王女便进宫去谢恩了。   萧慕凰笑了笑,没说什么便转身离开。   什么进宫谢恩!   萧立忻岂敢现在去见她母皇!   是进宫去见君后那老毒夫吧!   萧慕凰所料不错,萧立忻此刻的确在君后寝殿之中。   “父君,儿臣知错了……”萧立忻泣不成声。   这件事,她一直没跟父君提过。   她以为,永远不会有人泄露出去。   哪里知道,那邓瑜竟然死之前还留了一手!   君后手指微微收拢,目光停留在萧立忻的泪眼上许久,才轻轻叹了一声:“忻儿,本宫永远不会生你的气,也永远会站在你身后,所以你这些认错的话,不必对本宫说。”   萧立忻心中一颤。   父君的意思是,她得跟母皇去说……   可是,她现在真的有些怕见母皇了。   母皇一定很厌恶她……   “怎么?怕见你母皇?”君后淡淡一笑,“放心吧,你怎么说都是她的亲生女儿,又是嫡长女,她自诩圣明帝王,不会一直与你置气的。一个死了十年的臣子罢了,怎比得上亲生女儿?”   说着,君后端起茶,抿了一小口,微笑道:“你想想你那五妹,你母皇那么疼凰儿,不也没赐死你五妹,只是将你五妹贬为庶人而已。”   萧立忻顿时面露复杂:“儿臣却觉得,这比杀了五妹还要令五妹难受。”   从王女到庶人,这也太折辱人了!   若是她,真宁可死了才好。   “你不懂你母皇。”君后淡淡道,“在你母皇看来,这是对你五妹的一种保护。”   “母皇在保护五妹?”萧立忻微微瞠目。   “没错,因为你五妹已经先朝凰儿下了手,下手的对象又是凰儿的软肋。”君后眸光微微闪了闪,继续说道:“若你五妹不离开京城,凰儿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你母皇,明白凰儿那捅破天的个性。”   萧立忻想到萧慕凰那天不怕地不怕,总是先斩后奏的个性……   顿时明白了。   手心手背都是肉,何况母皇还偏爱萧慕凰这块手心肉,那么萧一诺不离开,萧慕凰真把萧一诺给弄死了,母皇还能罚萧慕凰不成?   所以,将萧一诺贬为庶人,并驱逐出京,倒确实阻止了萧慕凰对萧一诺动手。   “不过,你要有心理准备。”   君后忽然看着萧立忻,将茶杯放了下来。   萧立忻茫然抬头:什么心理准备?   “你母皇,马上就会立凰儿为太女。”君后一语惊人。   萧立忻当场失声:“怎么可能!!!” 第211章 儿臣死也不服萧慕凰!   “为什么不可能?”君后淡淡一笑,“凰儿能文能武,四年在外,战功赫赫,回京半年,荣封亲王。她的正夫又是程昱之子,天下文人看在程昱的面子上,也不会反对她。你母皇为了她,不顾宗人令的跪求,将你五妹都贬为了庶人。”   君后顿了一顿,随后道:“所以,你母皇立她为太女,顺理成章。本宫年少时便嫁给了你母皇,这一路走来,你母皇的心思,本宫不敢说全天下只有本宫最了解,但……绝对比你了解得多。”   萧立忻被她父君的这一番话,给击得溃不成军。   她才被禁足了两个多月而已……   这世界,便天翻地覆了。   而她父君,不会无的放矢。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重大的变故,让她父君察觉了她母皇的心思……   她想着,眼泪‘唰’地就下来了。   “为什么?儿臣才是嫡长女,儿臣才是文武百官眼中的太女,为什么母皇这么偏心?为什么!!!”   萧立忻低吼了一番,随后,泣不成声。   君后等她哭了一会儿,情绪渐渐平静下来,才淡淡一笑:“忻儿,你要明白,你母皇是天下之主,谁当太女,只有你母皇才能做主。”   萧立忻眼睛通红,心下悲怆。   随之涌上来的,却是浓浓不甘!   “父君,儿臣不服!”萧立忻蓦地抬头,眼底愤怒,“萧慕凰当太女,儿臣死也不服她!”   “难道你二妹当太女,你就服了?”君后微笑着看她。   萧立忻顿时一窒。   是的,除非她萧立忻当太女,否则……她谁也不服!   “忻儿,你读过历史,这历史上……有多少太女,最后不得善终?”君后慢慢啜茶,慢慢说道。   萧立忻猛地一抬头!   父君这话……   “太女能不能坐稳东宫,并不在太女本身。”君后看着萧立忻的眼睛,微微一笑:“就像凰儿……其实,萧氏皇族因为她,死了一个皇孙女,走了一个五王女,宗人府对她十分不满,若不是你母皇执意立她,她是没有资格入住东宫的。”   萧立忻眸色微微一闪。   父君特地提到了宗人府,又提到萧一诺与萧成墨母女二人,分明是另有深意!   莫非,父君是让她……   “凰儿当了太女,姐姐们却一个接一个的出事,便是你母皇,也保不住她。”君后轻轻抚摸手上长长的护甲套,语气慢条斯理,“你禁足王府之中,还不知道外头出现了多少妖魔鬼怪。但这些妖魔鬼怪,若好生利用起来,也是可以成为自己的庇护之神的……”   萧立忻这下子,彻底听懂了。   但她随后就神色紧张地朝四周看去。   她真的是怕了那些神出鬼没的皇家暗卫了!   若是父君今日与她说的这些话,传到她母皇耳里,她母皇只怕连废后的心都有了!   “忻儿,你在看什么?”君后微微蹙眉。   萧立忻犹豫了一下,才小声道:“父君,儿臣怕附近有……有暗卫。”   暗卫?   君后看着萧立忻,忽地一下冷笑出声:“忻儿,你怎么越长越回去了?皇家暗卫若能随意出入后宫,你母皇头上都不知道戴了多少顶绿帽了!”   萧立忻一下子嘴巴张大。   父君这话怎么听着……   君后察觉自己有些失态,很快敛去异色,淡淡道:“行了,你虽为本宫亲生,但后宫之中并非只有本宫一人,为防有人乱嚼舌根,你身为女子,还是少待在后宫为妙。你去跟你母皇认个错,谢个恩,然后回府去吧。”   说着,又看了一眼殿外,轻声一叹:“山雨欲来风满楼,本宫只能为你添瓦,可砌墙——还要靠你自己才行。”   这是他和陛下的一场博弈。   忻儿和凰儿,便是双方博弈的中心。   无论是他,还是陛下,都只能从旁助力,而不能事事代替。   真正下场斗法的……还是忻儿和凰儿她们自己。   “是,父君。”萧立忻终于镇定下来,磕了个头告辞后,便起身离开后宫了。   萧立忻很快来到御书房。   门口的大内侍卫立刻进御书房代为通传,没一会儿便又出来,请萧立忻进御书房面圣。   萧立忻深吸一口气,红着眼走进御书房。   ‘扑通’一声,结结实实地跪在了地上。   “儿臣叩见母皇。”   女帝在奏折上落下一句批语,抬眸看了萧立忻一眼,淡道:“平身吧。”   “儿臣无颜起身。”萧立忻跪在地上,语带哽咽,“儿臣年少不知事,没有担当,这么多年一直瞒着母皇与父君,不敢说出真相……儿臣对不起邓副将,也对不起母皇与父君多年的栽培……”   女帝放下了奏折,看了萧立忻片刻,问道:“那么你将邓明若安排着去接近凰儿,又是为何?你明知道,朕要赐婚凰儿与程昱之子。”   这是第一次,女帝径直开口质问,萧立忻所做的那些事。   萧立忻喉咙如同被掐住了一般。   许久没能回答上来。   最终,她闭了闭眼,垂首:“儿臣……确有私心。”   既然母皇已经怀疑她了,父君也说母皇马上会立萧慕凰为太女了,那么,她只能承认自己有所私心。   “她是你亲妹妹,从小到大,处处维护于你,你对她有什么私心?”女帝看着萧立忻,问道。   “幺幺她、她太耀眼……”萧立忻轻泣,“幺幺刚回京时,儿臣看着母皇对幺幺宠爱有加,儿臣心里难受,担忧,害怕……后来儿臣听幺幺说,母皇想赐婚她和程府小公子,而她也很喜欢程府小公子,儿臣就更加担忧害怕……所以,所以儿臣才行差就错,想撮合幺幺和邓明若……儿臣只是……只是不想让幺幺娶程府小公子……”   女帝笑了:“所以,你并不知道邓明若心悦于你咯?”   萧立忻听得出来,她母皇语气甚至带了一丝调侃的笑意。   可她心里却明白,母皇并不是真的在调侃她。   “儿臣……儿臣知晓,但儿臣只是碍于对邓副将的亏欠,才会将他寄养在慕容府,偶尔照拂于他,儿臣……儿臣对他并无男女之情……”   “如此绝世美人在侧,整整十年,你都没有动心,朕对你——当真是刮目相看。便是朕年轻时,也不见得有你这等定力。”女帝说着,再一次笑了起来。   “母皇,儿臣……”萧立忻一时间心脏缩成了一团。   完全不知该说什么好。 第212章 将邓明若狠狠拽进怀里。   萧立忻不会以为,她母皇这么调侃她,只是单纯的调侃。   可她实在不太能明白她母皇这调侃的背后,究竟藏着什么……   她母皇是帝王,是天下之主。   而她这个大女儿,跟在母皇身边最久的女儿,却一点也不懂母皇……   “忻儿,你是朕的长女。”女帝慢慢地止住笑声,淡淡看着跪在她面前的萧立忻,“你出生的那日,朕是带着一身血赶回去的。你父君生你,遭了不少罪,此后朕征战天下,长年不在家,也确实愧对你父女二人。”   “母皇言重了,儿臣、还有父君,都以母皇为傲,从无半点怨言。”萧立忻忙叩首说道。   女帝笑了一笑:“是人,便有私心,朕也有。但若为了私心,做出天理难容人神共愤之事,那便不是‘私心’二字可以掩饰的了。”   “那叫——其罪,当诛!”   女帝看着萧立忻,笑意不再。   萧立忻心头狠狠一震!   长这么大,她都已经娶夫生女了,母皇还是第一次……对她说这么重的话。   她彻底明白父君那句话了——母皇果然是下定决心立萧慕凰为太女了!   所以今日,母皇是在敲打她。   让她明白,有些事是绝对不可以做,而有些线也是绝对不可以越的。   “儿臣,谨记母皇教诲。”萧立忻闭了闭眼,再度叩首。   “若真能记住,那就最好不过。”女帝淡淡打开一本奏折,翻了翻,又抬眸看向下方的萧立忻:“若是不能记住……那么,就各凭本事吧。”   萧立忻心头如遭重击!   母皇这话分明是……看透了她不服的内心。   母皇竟说,各凭本事……   这一瞬间,萧立忻是真的想哭。   她不明白,明明她才是嫡长女,她才应该是母皇最寄予厚望的那个女儿,为什么……母皇却更偏心萧慕凰?   就因为萧慕凰的生父,死在了最恰当的时候吗?   她真的不明白。   也真的无法服气……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女帝仿佛没看到萧立忻瞬间红透的眼睛,也仿佛没看到萧立忻强忍泪意的表情,继续缓声说道,“有时候不争,视为大争。大争……失去一切。人这一辈子,能有那么一个人,全心全意地维护你,是极为难得的。”   “尤其,是在皇家。”   话落,女帝‘啪’一声,合上奏折。   “你能提前出府,全靠你妹妹替你争取,否则朕是金口玉言定要让你禁足半年,才能慰告邓瑜此等忠臣在天之灵的。所以,去谢谢你妹妹吧。”   “是,儿臣遵旨。”萧立忻脑子浑浑噩噩,近乎麻木地跪安之后,离开了御书房。   女帝看着她的背影,眼底微微掠过一丝寒芒。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忻儿,不会就此罢手。   但她身为忻儿的母亲,该说的,必须要说。   忻儿不听……那她也不会手软。   帝王,不能心慈。   更不能手软!   女帝敛去眸中寒芒,恢复成一贯冷峻淡定的模样,继续批阅奏折。   ……   萧立忻知道,她该去见见她的‘妹妹’。   遵她母皇的旨意。   可是,她心里那股悲伤和痛苦,无处发泄,她知道她绝不能此刻去见萧慕凰。   否则……   她很可能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于是,萧立忻木着一张脸,回到轿子里。   轿夫很快将轿子抬回了大王女府。   萧立忻下轿后,却看见那曾攫了她许久心房,令她险些不顾一切就要了那人的男子,如仙境里走出来的美人仙子一般,站在那午后的阳光下。   明若……   萧立忻一时有些看痴了眼。   母皇夸她定力十足,还说如此绝世美人,在她身边十年,她都没有动心。   呵。   怎么可能没有动心?   但,她不能娶。   她一早便想好了,待她当了太女,将来登基为帝,至少也会封明若一个皇贵君。   宠他如命。   疼他入骨。   可萧慕凰不上当,一心钟情那程朝玉,带着一身战功,果然夺走了母皇所有的欢心,如今更是夺了本该属于她的太女之位……   她对未来的计划,全都被打乱了。   彻底乱了……   “明若,见过大王女。”邓明若看着萧立忻那朦胧中带着一丝痴迷的眼神,绝美唇角轻轻一勾。   他盈盈走上前两步,欠身请安。   萧立忻一下子回过神来!   这个贱人!   “邓县主到本王府上来做什么?本王府上可供不下邓县主这尊大神!”萧立忻忍着一巴掌扇到邓明若脸上的冲动——她纯粹舍不得那张脸!   这个贱人虽然行为不端,其心可诛,但身子和脸蛋却是南阳一绝。   便是要他死,也要等她……   萧立忻心下冷笑。   “明若与大王女之间有些误会,想亲口跟大王女解释……”邓明若微带祈求地看着萧立忻,美目中泛起一丝泪光。   萧立忻本想一口回绝。   她现在又碰不得这贱人,她干嘛要浪费时间听他废话?   但忽然,宫里那道含笑戏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如此绝世美人在侧,整整十年,你都没有动心……便是朕年轻时,也不见得有你这等定力。   萧立忻微微眯了眯眼睛,看着邓明若那张倾城脸庞,缓缓笑了一笑:“好啊,那就请邓县主随本王入府一叙吧。”   他一个男子都不在乎名声。   她怕什么!   便是母皇知道,也不是她去找邓明若而是邓明若找到她府上来的!   再说了,一个男子而已,她母皇还能管她与哪个男子传出风流韵事?   横竖,母皇现在也不会立她为太女,她还管母皇怎么看她?   可笑!   “谢王女……”邓明若唇角浅浅一勾,侧身让道。   待萧立忻迈步走向王府大门时,他才跟在了萧立忻身后。   二人很快入了王府。   到一处回廊时,萧立忻忽然转身!   “王女……”邓明若一惊。   一股危机感袭来。   萧立忻盯着邓明若的唇,下一刻,伸手将邓明若狠狠拽进怀里。   粗暴地,吻了上去。   “王女……”邓明若真是有些被吓到了。   被萧立忻养在慕容府十年,萧立忻从来不曾轻薄过他。   她在他面前,一向是温柔呵护的。   但此刻,唇上传来的痛感,却提醒着他正在遭遇怎样的对待。   “呜……”   邓明若到底是个男子,还是未出阁的男子,于是萧立忻伸手到他腰下,握住……时,他便真吓哭了。   他拼命挣扎,捶打。   甚至忘了他是来找萧立忻做什么的。 第213章 我想招她入赘!   萧立忻直接将邓明若扯进了最近的一间厢房里。   四周的亲卫们,视若无睹。   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哪怕厢房里传出邓明若不断哭泣挣扎央求的声音。   那么地令人怜悯。   许久之后,厢房里动静才稍歇。   “呜……我恨你我恨你……”   邓明若哭着坐在地上,瑟瑟发抖地抱着双膝,一头青丝散落,柔美得令人想愈发摧残。   萧立忻也坐在地上。   她盯着邓明若锁骨下方那一抹鲜红,冷冷道:“本王又没要了你,你恨本王什么?呵,堂堂邓县主,难道还犯得着嫁人?母皇赐你县主之位,分明就是要你招赘,为邓家留后!你怕什么不清白?”   萧立忻知道,如果不是邓明若锁骨下方的守宫砂惊醒了她,她今日真会在情绪失控的时候,狠狠把邓明若给要了!   但,那样她就无法回头了。   毕竟,邓明若如今也有县主之封,更是邓瑜这天下颂扬的忠臣之后。   若是她未给邓明若名分,就这般草率地要了他,传出去只会让她在南阳人心尽失。   “我恨你,我恨你……”邓明若哭得不能自已。   他万万没有想到,今日来找萧立忻,竟是羊入虎口……   而且,他是自己送上门来的。   这哑巴亏,他只能自己默默吃下去,不能告诉任何人,更不能把萧立忻如何……   他好恨!   “行了,好歹你也是本王养大的,不就摸了两下?”萧立忻起身,上前去拉邓明若,“起来!”   “你别碰我!”邓明若一把拍开萧立忻的手,惊惧地往后退。   萧立忻眼底闪过一丝戾气。   转瞬即逝。   “不碰就不碰,本王稀罕!今日可是你自己找上本王的,否则,本王根本不会理你!”萧立忻冷笑说完,转身欲走。   “你……站住!”邓明若急了,忙出口唤住她。   他吃了这样大的亏,若是什么都没说便让她走了,他这亏岂不是白吃了?   萧立忻止步,冷冷回头:“你还想做什么?”   邓明若颤着手,将衣裳扣拢,腰上玉带系好。   随后,力持镇定地起身。   他看着萧立忻,眼里带着一丝戒备,但语气却尽量放柔了:“我本是来跟你解释,上次为我母亲平反一事,我也是被二王女派的人给利用了。但那封血书,真不是我献出去的,我从来都没见过什么血书。”   萧立忻心里一沉!   如果血书不是邓明若献出去的,那会是谁?   整整十年,血书在谁手中?   她盯着邓明若,半晌没有说话。   “你相信我,我六岁便被你带走,随后去了慕容府,我……我身上有些什么东西,难道你的人不清楚吗?”邓明若咬着唇,难为情地说道。   从前他虽然不曾被她轻薄过,可她派了人在他身边。   他的所有事情,都会被她的人回禀给她,她有什么是不知道的呢?   只怕他身上有几颗痣,她也是清楚的。   萧立忻微微抿唇,沉思片刻后,冷道:“所以呢?便是血书与你无关,你也是被萧芮一党所利用,你找本王又有何事?你可是邓县主了,是忠臣之后,本王都不敢轻易动你,你又有什么事情是需要本王帮忙的?”   “明若有。”邓明若再度咬唇,犹豫了片刻,才道:“这次为我母亲平反,我被利用着得罪了礼亲王,我能感觉到,她对我那种彻骨的恨意……我想,她早晚都会对我出手的。”   萧立忻一下子就笑了——嗤笑。   “你是不是脑子被驴踢过?”萧立忻看白痴一样看着邓明若,“幺幺是本王的亲妹妹,你居然因为得罪了她,怕她报复,而来找本王帮忙?你觉得本王会帮你?”   邓明若此刻已经镇定下来了,他抬眸看着萧立忻,轻声说道:“你从来没把她当亲妹妹,不是吗?”   萧立忻脸上瞬间阴云密布!   她上前一步。   邓明若急忙后退。   “我没有其她意思!我只是想让你帮我一个忙,我想招萧慕凰身边那名亲信,就是那个叫牧湘的亲卫统领,我想招她入赘!”   邓明若飞快地喊了出来。   萧立忻攸地止步。   随后,眸中闪过一抹异色。   邓明若这贱人,想招萧慕凰身边的亲信牧湘入赘?   哦……   她明白了。   “你倒是算盘打得精——幺幺素来重视随她上过战场的旧部,一个窦茗都能让她费那么大的劲儿帮着娶夫,所以你若招了牧湘入赘,幺幺是怎么都不会动你了。”萧立忻冷笑。   邓明若眸色一闪,微微低头:“明若这样……也算是走到了礼亲王身边啊……大王女若有什么需要……明若也可以帮忙的……”   萧立忻盯着邓明若,良久之后,忽然笑了出来。   “不愧是本王精心养大的。”她忽地一掠身上前,将邓明若压在了墙上。   “不要!”邓明若惊慌失措地捂住自己的唇。   不可以。   他没那么下贱……   萧立忻盯着他写满惊惶的明媚双眼,一字一顿地道:“你若敢再背叛本王一次,本王便将你这一身冰肌玉骨——扒皮,挫骨,扬灰!”   邓明若看着萧立忻如毒蛇般的眼睛,微微打了个寒颤。   “明、明若记住了……”   萧立忻视线往下,瞥了他那细嫩肌肤一眼,压下心头的热,转身大步离开。   一身冷汗的邓明若,虚脱在地。   许久许久,都没能回神……   ……   萧立忻用了一整天的时间,才让自己的情绪平复。   她觉得可以面对萧慕凰的时候,便去礼亲王夫找萧慕凰了。   站在萧慕凰的王府门口,萧立忻看着那金光闪闪的御赐牌匾,心下冷笑了一声——萧慕凰这女人,也开始惺惺作态了!   想当初,一掷千金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人是谁?   如今成了礼亲王,却说什么不必铺张浪费,所以连新亲王府邸都不要,直接改八王女府为礼亲王府,只需要换个牌匾就行了。   于是,母皇便龙心大悦,御笔一挥,给了萧慕凰这御赐牌匾的无上荣耀。   虚伪!   萧立忻狠狠在心里啐了一口,随后才气度温和地上前,淡道:“幺幺呢?”   亲卫在萧立忻上台阶时便赶紧上前跪下了,这位可是她们王女的亲大姐!   “回大王女的话:王女出门去准备大婚事宜了。”   萧立忻一挑眉,笑了出来:“她只需要坐着当新妻就行了,哪里需要她亲力亲为地去操办?底下人都是吃素的不成?”   “回大王女:王女是在请那些读书人帮忙,要在三日后,给准王夫一条迎亲的‘万喜路’。”   亲卫如实禀道。   萧立忻大大一怔:万喜路?   给那程朝玉的?   幺幺,又在玩什么花样? 第214章 把前世欠他所有的喜欢,通通补给他!   迎亲之日,造就一条万喜路。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萧慕凰是想了很久,才想到这个点子的。   程家乃清流世家。   程昱乃公认的天下文人之首。   倘若她萧慕凰以当今礼亲王之尊,屈尊降贵去请天下的读书人帮忙写一个‘喜’字作为祝福,并在迎亲当日,让人手持‘喜’字帖,从程府一直站到礼亲王府,那该是何等的‘盛世荣光’!   抛开了钱财所能打造的十里红妆百里仪仗,还有什么比这‘万喜路’,更让人数百年都为之津津乐道?   她甚至没有去问龙蕴——因为娶夫的是她萧慕凰,想给程朝玉无上荣光,让她未来的君后载入史册的,也是她萧慕凰。   若假手她人,那就失去意义了。   于是,从昨日傍晚开始,萧慕凰就从京城每一个茶楼开始,请那些文人墨客,为她和程朝玉的大婚题‘喜’字。   萧慕凰本是武将。   可她马上就是程昱的半女了。   又是当朝礼亲王。   再加上她如此诚恳请求,文人墨客最吃这一套。   于是京城各大茶楼之中,没有哪个文人给她脸色瞧过,纷纷爽快地题字之后落款,而后又祝她与程家小公子百年好合,早生贵女。   “多谢,多谢各位……”萧慕凰抛开礼亲王的威仪,一身便服软袍含笑道谢。   直教那些文人墨客心里舒坦不已。   然而一万个‘喜’字,光京城内的文人墨客自然不够数。   于是萧慕凰将收集到的‘喜’字交给牧湘带回王府好生放置,随后便出了城,前往京城之外的其她城镇。   礼亲王要为即将迎娶的礼亲王夫打造一条万喜路的消息,很快传遍京城。   对此事,各界反应不一。   文武百官——怕不是内藏玄机吧?虽然她们也没想通到底是什么玄机?   王女们——沽名钓誉!故弄玄虚!呸!   女帝——嗯,不错,连大婚都知道利用起来收买人心了,心眼儿又长了。   唯萧慕凰一心想着要给程朝玉一个足以载入史册的大婚,于是整日不辞劳苦地四处奔走。   认真地收集‘喜’字祝福。   不肯让任何人帮忙。   到消息传进程府时,程老太傅便一脸怪异地带着女儿,前去见了正在备嫁的儿子。   “母亲。”程朝玉精神奕奕,整个人都泛出一股春天的气息。   明明,眼下正是寒冬。   程老太傅看着养了多年的小白菜即将被猪拱,心下唏嘘酸楚的同时,又为儿子感到高兴——身为男子,遇到一个良人不容易啊!   偏偏,她程昱的儿子就有这种福气。   这么一想,程老太傅心里又有几分小得意。   “咳,小王女这两日,风靡宫内外了。”程老太傅想了又想,怕自己儿子大婚当天太过感动哭得不成样子,所以还是决定提前告知。   程朝玉笑容微微一滞:“母亲……”   所以,是因为什么事呢?   “噢,你不用担心,她啊,是为了明日来娶你时,让你风风光光地出门,所以呢,就亲自去拜请茶楼里那些文人墨客,替你们的新婚题‘喜’字。”   程老太傅一说完,程朝玉就睁大了眼睛:“她亲自去拜请那些文人题字?”   “是的,据说,她要收集一万个‘喜’字,在你出阁当天,让她的那些兵,每人举着一个‘喜’字,从程府门口站到礼亲王府门口,并为这条路取名为……‘万喜路’。”   程朝玉一下子捂住了嘴。   她怎么能……怎么能……   她可是王女,是礼亲王啊!   她怎么能屈尊降贵地去做这种事呢?   他明白了!   因为他是程家的人,而程家是清流世家,大婚不能铺张,所以她无法用钱财为他铺十里红妆百里仪仗,于是她便想出了这个可以令他风风光光出阁,又不会被世人诟病的法子。   他母亲不是文人之首吗?   那就让一万个文人替他题字祝福吧!   她一定……想了很久,才想到这个两全其美法子的。   “好了好了,想哭就现在哭,别等明个儿出阁把妆哭花了。”程老太傅好笑道。   她就知道会有这一出。   瞧瞧,捂住嘴巴有什么用啊?   眼泪还不照样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涌个不停!   程朝玉顿时就转身跑进内室去了。   程老太傅失笑地摇了摇头。   这是第一次儿子哭得这么惨兮兮的,她却只觉得欣慰。   “走吧。”程老太傅转身朝外走去。   “母亲,我们就这么不管朝玉啦?”程万笙有些担心自家弟弟把眼睛哭肿了,明日可就要出阁啦!   “放心吧,他不会哭太久的。”程老太傅唇角深深弯了起来。   儿子马上就要嫁给自己心心念念的女子了,自然会用最美的样子来迎接。   眼睛哭肿了,便是再精致的妆容,也遮盖不了。   所以儿子不会哭太久的。   程万笙‘噢’了一声,仍旧有些不太放心地看了看身后。   “走了,还有很多事要你帮忙呢。”   “是,母亲。”   待程老太傅和程万笙离开后,程朝玉努力地擦着仿佛掉不完的眼泪。   又小心翼翼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嗯,还好,眼睛没肿。   不可以再哭了。   明天开始,他就是礼亲王夫了,不是程小公子了。   她在前方披荆斩棘,他得在后方坚韧如铁。   不能让她有半点分心。   程朝玉想到之前君后给自己下毒,惹得萧慕凰一度甚至有些灰心的事,眼里闪过一抹坚定——他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否则,她会很难过,很难过。   她对他这么好,这么用心,他也一定不能教她有半点难过。   程朝玉深深地吸了口气,起身吩咐冬儿点了一盘安神香。   随后,早早地便歇下了。   ……   萧慕凰深夜才赶回王府。   得知萧立忻来找过她,而她当时并不在京城之中,她轻嗤一声,并没放在心上。   眼下,她的大婚才是最重要的。   她要马上把朝玉娶回府里!   日日一回府便可以见到他!   她前世娶了他的时候,已经不能说话,欠他一句‘喜欢’。   这辈子,她要把前世欠他所有的喜欢,通通补给他!   萧慕凰越想越精神奕奕,完全没有奔波了两三日的疲累。   她飞快地沐浴换衣之后,问了一下牧湘明日‘万喜路’的事。   “王女放心,卑职已经召集了一万个姐妹,她们均会身穿红袍胸戴牡丹,明日吉时之前,前来王府领‘喜’字。”牧湘禀道。   说着,牧湘又忍不住低笑道:“王女是不知道,那些报名晚了的,得知王女只要一万个人,当场就抱头痛哭了起来,好不可怜。”   萧慕凰顿时哈哈一声大笑:“这些小犊子,战场上都没见她们哭,这么点事儿倒是把她们的猫尿给逼出来了,出息!”   “若是王女不让卑职在程府门口第一个站着,卑职也会哭的。”牧湘认真道。   萧慕凰瞥了牧湘一眼,笑骂:“本王让你站最后一个!”   “那也成,最后一个就站在王府门口的,倒数第一也是第一。”牧湘一脸欢喜。   “那本王还是让你站中间算了。”   “卑职错了,求王女开恩……”   “哈哈哈……” 第215章 她,真的来娶他了!   十二月初二。   宜嫁娶。   诸事皆宜。   天气晴朗,难得的冬阳现了金身。   黄昏未至,金色的暖光便已铺满大地,照得那程府到礼亲王府的石子路,一片暖意。   尤其那三军将士里选出的一万人,个个身穿红袍手持大红牌子,上面题有风格各异的大大‘喜’字,以标准军姿笔直站立。   一眼望去,恢弘壮观。   一万个英姿飒爽的兵,空出了一条红毯铺成的道。   她们身后,全是看热闹的京城百姓。   甚至还有两日前便从邻近城镇赶来观礼的百姓,以及文人墨客。   大街小巷,热闹非凡。   “看见没?那个‘喜’字是我写的,下面还有我的名字呢!”一名书生得意洋洋地道。   “我也写了,礼亲王还亲口跟我说了谢谢。”另一名文人笑道。   “你们都别得意了,一万个人呢!充其量你们也就是一万人之一。”一名不会写字的百姓忍不住酸二人道。   “……你谁啊?不会说话就别开口!”   “就是,真破坏气氛。”   “……”   而这些文人,在心里想的最多的一件事便是——若礼亲王能当上南阳之主该有多好,想必这一万‘喜’字,便会保存下来,传下万世了。   她们,则将永载史册!   “礼亲王来迎亲了!”   “快看!骑马的那个就是礼亲王!”   “啧啧,瞧你那出息,咱们京城老百姓谁没见过礼亲王啊?昨个儿礼亲王到处求字的时候,我们都跟着瞧热闹呢,她一点也不像传说中的那么吓人,反而很亲和呢。”   “呵,你是咱们南阳的老百姓,当然觉得礼亲王亲和了,你要是东越的你试试看?”   “啊呸!我就是南阳人,干嘛要假想自己是东越人?”   “别吵了别吵了,礼亲王骑马过来了!”   “礼亲王生得可真好看啊!程家小公子真有福气。”   “奇了个怪了,当日礼亲王回京的时候我也在城门看了,那时候怎么不觉得她生得这般好看?”   “你傻啊?那时礼亲王尚是领兵打仗的小王女呢,一身铠甲,威严冰冷,你哪里能注意到她模样好不好看,光那一身杀伐之气都令你不敢直视只能低头了。”   “……说得也是。”   礼亲王大婚,女帝大赦天下,官兵这一日都格外宽容,无论百姓们说了什么,负责京城治安的官兵们都像是没听见一样。   于是乎,百姓们越发大胆了起来,兴高采烈地各种讨论。   话题,全是礼亲王,以及礼亲王即将娶回王府的礼亲王夫。   萧慕凰坐在汗血宝马上,头戴镶深海珠玉之爵弁,一身崭新的亲王玄色蟒袍婚服。   腰身绣有五尾金凰,本来的威仪矜贵之态,此刻却因马上的人,显得无比柔和。   她唇角勾着喜悦满满的弧度,让人一眼便知她今日心情极佳。   满街的‘喜’字,以及前来凑热闹的百姓,人山人海,喜气洋洋,热闹非凡,更是让她感到前世今生都没有过的骄傲。   这是她萧慕凰给程朝玉的!   便是往后过了一千年,一万年,史册上也会留下今日她与朝玉大婚的这一幕盛况。   没有金银珠宝。   有的,只是她萧慕凰,十足十的一颗真心。   茶楼上方,包厢之内。   那素来明眸善睐的一双秋水剪瞳里,闪过一抹深深的黯然。   “你说,我当初……是不是选择错了?”邓明若看着那意气风发的女子,怅然若失道。   伺候在一旁的招姊,垂下了眸子,不敢答话。   他知道,主子后悔了。   虽然主子为死去的邓家主平了反,也荣获了县主之封,可主子却因为利用礼亲王,而遭到了礼亲王的厌弃。   到底是得还是失,只怕谁也说不清楚。   黄昏前一个时辰。   程府下人喜气洋洋地翘首以盼。   终于将那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给盼来了,顿时有人开心大叫道:“礼亲王来啦!礼亲王来迎亲啦!”   瞬间,程万笙把门口围了程府一圈的鞭炮给点燃了。   ‘劈哩啪啦’……   伴随着众人的欢呼声,程府门口闹成了一团。   孩童们得了喜糖,又有鞭炮可以看,纷纷跳着发出尖叫声。   一向讨厌孩童们聒噪的大人们,此刻也一同大笑,并不觉得厌烦了。   靠近程府的萧慕凰,耳里嗡嗡作响。   唔……还好一辈子只娶一次夫。   可真够闹腾的。   随后,她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是她和朝玉的大婚,普天同庆,万民共喜。   她没让朝玉嫁得委屈。   “本王来迎亲!挡轿者——赏!”萧慕凰中气十足地一声大吼,盖过了所有喧闹声。   被安排来挡花轿的程姓孩童们起初还有些畏惧她,听到一个‘赏’字之后,便不用大人们催促了,纷纷跑着上前挡住萧慕凰的马,还有萧慕凰身后的花轿。   跟随在萧慕凰身边的窦茗等人,乐不可支,见娃儿就发轿门纸包。   娃儿领了赏便让开了,如此一番热闹后,萧慕凰总算和花轿一同进了程府。   程府不算大,穿过前院便到了程朝玉所住的闺院。   四周张灯结彩,入眼一片喜气。   在房里早已梳妆完毕的程朝玉,已经等得有些害怕了。   他好怕会像梦里一样,嫁不成她……   直到听见外头闹哄哄的声音,以及萧慕凰那熟悉的笑声,他才骤然放松下来。   眼里,微微有了些湿意。   她来了。   她来娶他了。   前世她没有对他承诺过什么,是他自己一厢情愿。   这辈子,她承诺过他的,都在努力去做。   她说过会娶他,便真的来娶他了。   房门被推开的那一刻,程朝玉努力逼退眼底的泪意。   “啊我说弟妹也太小气了,竟然不让我给你送嫁!民间不都是姐姐背弟弟上轿吗?这不,你表弟被赶鸭子上架,换衣服去了。”程万笙一脸不爽。   程朝玉顿时‘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莫怪他妻主小气。   当初他妻主把李清当成姐妹,并未将李清当成男子看待,那般抱了一下,他都暗地里吃味好久呢!   对于喜欢的人,谁又愿意分享给旁人呢?   碰一下,便都是要不悦的。   “来了,来了!”管家领着程朝玉的表弟赶了过来。   程朝玉的表弟,便是许家的。   名叫许纪灵。   许纪灵其实是许家的庶子,依着程朝玉的舅父,这才喊了程朝玉一声表哥。   今年也才十五岁,只比程朝玉小上半岁。   许纪灵长得十分可爱,一双眼睛水汪汪的,脸蛋还带着些婴儿肥。   “表哥,你重不重呀?太重了我可背不动你呀!”许纪灵进屋便问程朝玉道。   程朝玉一笑:“我应是比你轻些,放心,还有冬儿在一旁搀扶着呢,不会把你压垮的。”   “那好吧。”许纪灵显然不是很愿意代替程万笙来送嫁。   不过,他似乎像是想到了什么,又眉眼弯弯,不那么不情愿了。   很快,程朝玉就被盖上了大红盖头,由许纪灵背着出了房间。   冬儿在一旁小心搀扶,搭了一把手,许纪灵果然没怎么吃力。   萧慕凰在院门口等。   一见心心念念的人儿被一名少年背着出来了,顿时眉眼温柔如斯。   这是她的夫。   她会好好疼他爱他宠他,绝不叫他再为她有半点伤心难过。   那金色的阳光下,眉眼温柔的女子。   特别吸引人。 第216章 有我在,谁也欺负不了你。   程朝玉趴在许纪灵的背上,隔着盖头都能感觉到前方女子那温柔凝视的视线。   他心跳微微加速起来。   却又舍不得低头。   想着……反正她又看不见他的眼睛。   于是,大着胆子与她对视,目光紧紧绞在她脸上。   这是他喜欢的女子。   是他等了又等,终于等到的归宿。   程朝玉痴痴地看着离他越来越近的女子,心里被幸福感涨得满满的。   仿佛除了她之外,再也容不下其她……   “啊……”   就在许纪灵背着程朝玉,离萧慕凰还有五六步距离的时候,许纪灵忽然脚下仿佛被石子一绊,顿时整个人朝前扑去!   “小公子!”冬儿大叫道,同时往前扑,想当人肉垫子。   一道劲风迎面而来。   瞬间将往前扑的许纪灵和冬儿震了回去。   跟在后面的两名小侍,急忙上前将许纪灵和冬儿扶稳。   萧慕凰淡淡一甩袖,收回涌动的内力。   许纪灵眸光一闪,看着那英气逼人万分夺目的女子,轻声嘟囔道:“我就说表哥很重,我背不动嘛……”   “你胡说八道什么?”冬儿瞬间气急了眼,喝道。   今个儿可是小公子出阁的大喜之日,礼亲王也在这儿听着,表公子怎么能说他家小公子重呢?   不知道有些女子就是喜欢体态轻盈的男子,对稍重的男子看都不看一眼吗?   可是,他家小公子分明不重!   “没关系。”萧慕凰温温和和地开了口,只是那眼神,怎么看怎么有些犀利,“本王武功高强,便是有一百人在本王面前摔倒,本王也能让他们……摔、不、成。”   许纪灵先是被萧慕凰那一开口的温和,惹得心中一悸。   随后,便被她那犀利如刀的视线,给看得冷汗直冒了。   她她她……   是不是在用眼神警告他?   许纪灵到底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哪里见过萧慕凰这等杀人如麻的凌厉人物?   顿时吓得心脏缩成一团。   再不敢作妖,老老实实地背着程朝玉往花轿走去。   甚至脚步比方才还快了一些。   萧慕凰心下一声冷笑,这才负手跟了上去。   花轿前依旧热热闹闹,没人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   程朝玉被许纪灵背着送上了轿子,然后程老太傅端过一碗饭,给程朝玉喂了一口上轿饭。   媒公便扯着嗓子喊,让新郎开始哭嫁,谢恩母家的抚育。   程老太傅本来一稳重自持的人,没几下便被程朝玉抽抽噎噎的哭嫁词给弄得红了眼眶。   程万笙则没那么好的定力,背过身在旁边不断抽泣。   萧慕凰再如何是良人,也不比自家亲人的疼爱来得深。   妻主之爱,若能永恒,便是美事一桩。   若变了心……   男子便一生没有指望了。   待程朝玉哭完嫁,程老太傅便抬袖拭泪,摆了摆手示意轿夫起轿。   “起轿——”   媒公喊道。   很快,大红轿子便从程府抬了出去。   程府门口又是一阵鞭炮震天,孩童们欢欣地跟在轿子后头奔跑。   萧慕凰方才那昙花一现的凌厉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和煦的温暖。   礼亲王府的迎亲队伍一路吹吹打打,走过‘万喜路’,来到了礼亲王府的门口。   “新妻踢轿门——”   随着一声高喊,萧慕凰走上前,踢了踢那轿子的帘门,随后朝里头伸出手:“朝玉。”   程朝玉咬了咬唇,她怎么在人前叫他名字呢?   不过,轿子外头因‘接香火’习俗而猛吸烟袋的有好几个人,熏得他也有些受不了了,便将手轻轻放到了她掌中。   萧慕凰瞬间握紧那只软软的手。   仿佛,永远也不想再松开一般。   还是身后媒公小声提醒,萧慕凰才回过神来,含笑将程朝玉从轿子里接出。   随后,一把将人抱了起来。   “哇——”   “抱新夫郎咯!”   “快撒糖!撒糖!”   孩童们欢声笑跳,边鼓掌边要糖。   程朝玉脸红如霞,暗想幸亏有盖头遮着。   否则定叫人笑话了去。   “哈哈,甜到你们掉牙!”窦茗大笑着把手里的糖撒出去。   孩童们再次发出欢呼声,捡了满满几个兜的喜糖。   萧慕凰在一片簇拥中,抱着程朝玉朝王府走去。   但,很快就停下了。   她盯着王府门口的火盆,淡淡一笑,神色看不出喜怒:“谁放的?”   南阳大婚习俗——新嫁夫郎若有不祥,女方又不想退婚者,便可在迎亲当日,于家门口摆放一火盆,让新嫁夫郎跨过火盆,意为趋吉避凶,远离不祥。   “启禀王女,是宗人府命人抬来的。”亲卫忙跪在了地上,回禀道。   冷汗涔涔。   宗人府个个都是皇族宗亲,她们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拒绝。   只能由王女亲自处置。   萧慕凰笑了一笑:“大概是宗人府缺柴火了,特意抬过来让本王添柴的。”   说罢,大喝一声:“牧湘!”   如愿以偿站在了万喜路的最后一名,也就是礼亲王府门口‘第一名’手举‘喜’字牌的牧湘,忙将手中‘喜’字牌交到身旁姐妹手中,飞奔上前。   “卑职在!”   “带几个人,往盆里多添些柴,送回宗人府,就说是本王赏的!”   “是!卑职遵命!”   牧湘很快带人将火盆抬走了。   萧慕凰感到怀中人儿轻轻颤了一下,便压低声音道:“放心,有我在,谁也欺负不了你。”   程朝玉没有说话,只朝她怀里更靠近了些。   萧慕凰勾了勾唇,抱紧怀里的男子,大步走进了王府。   喜堂设置在王府正厅。   原本萧慕凰这最小的妹妹大婚,头上七个……呃,现在京城里只有六个。   原本六个姐姐都是要与萧慕凰一同前往程府迎亲的。   但萧慕凰拒绝了,让她们只在王府喜堂里等,见证仪式就行了。   她不想这些表面一套背地一套的‘姐姐’,破坏她大婚的好心情。   而此刻,萧慕凰将程朝玉放了下来,用红绸牵着他往喜堂内慢慢走去。   一踏入喜堂,萧慕凰就愣住了!   “儿臣叩见母皇!”萧慕凰马上反应过来,跪地叩拜。   程朝玉一惊,连忙也跟着跪下:“臣男叩见陛下。”   身后,一大群人都跪了下来。   都有些吓傻了。   谁能知道,当今陛下会来礼亲王府观礼呢?   “既然是要拜高堂,朕当然要亲自来受你们一拜了。”女帝脸上笑吟吟地。   其她王女们——偏心!   哼! 第217章 他家妻主,醋劲儿有点大   萧慕凰心里自然是激动的,可她也没忘了她不是母皇唯一的女儿。   于是不好意思地道:“儿臣怎好一个人特殊……”   “相信朕,你受得起这份特殊。”女帝微微一笑,首次在人前,说起了登基前的那一战:“当年,朕还不是皇帝,还在带领将士与前朝精锐之师作战。朕过于轻敌,被诱入长龙谷,敌军一把大火,朕险些与将士们……”   大概是萧慕凰大婚之日,女帝便没有说那些不吉利的字眼。   顿了这么片刻,让所有人明白当时有多么危急之后,女帝便继续说了下去:“就在这个时候,你出生了。”   除了萧立忻等六位王女之外,此次随女帝前来的,还有朝中几名大员。   众人便都听得心中倒抽一口凉气——原来这才是小王女从小到大便受宠的原因啊!   “母皇言重了,儿臣……只是恰巧在母皇大胜的时候出生而已,是母皇与三军将士的功劳,并非儿臣的。”萧慕凰差不多明白,她母皇为何要在今日提起长龙谷一战。   母皇这是在——给她造势!   但母皇可以把功劳归到她头上,她自己却不能。   她得谦虚。   “凰儿这话却是错了。”女帝笑了起来,面色很是温和,“朕与将士们再骁勇善战,却也无法抵抗敌军的大火。不过,凰儿出生之时,漫天云动,上天突降甘霖,这才灭了围困朕与将士们的大火。若非大火被天雨所灭,朕又岂能带领将士们,一鼓作气反败为胜?”   六位王女,全都惊呆了。   就连萧立忻,此前也只知道萧慕凰的亲生父亲是她母皇最心爱的男人,所以萧慕凰才会这么受宠。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萧慕凰这么好命!   居然生在了那样有利的时辰。   难怪,难怪无论萧慕凰做错什么,母皇都能对她如此宽容。   想来……母皇是将那场事关成败的殊死之战,功劳归于了萧慕凰!   甚至迷信的认为——萧慕凰是南阳的福星!   萧立忻袖下双拳,死死地捏住了。   真是……让人嫉妒,让人不甘啊……   “所以朕才说,你受得起这份特殊。”女帝微微一笑,视线朝六个王女一扫,“若是没有你出生之时的那场大雨,朕便不可能建立南阳,而你的这些姐姐们,也当不了尊贵的王女。”   萧立忻是当真不想动。   但,她右手边坐着的萧芮,率先站了起来。   “幺幺,母皇说你受得起这份特殊,你便受得起。二姐今日才知,你竟是南阳的福音,二姐可真是沾了你的光了。”萧芮走过去,抱了萧慕凰一下。   萧慕凰浑身僵硬。   她待会儿又要沐浴换衣了!   浪费她的时间!   今个儿她是她家朝玉宝宝的,萧芮干嘛抱她?   真烦人!   萧芮这一开头,萧立忻等人便坐不住了,一一起身,朝萧慕凰笑着说沾了她的光。   又纷纷都抱了萧慕凰一下。   几位王女在心里将萧芮骂了个狗血淋头——没事去抱什么抱!害得她们也不得不跟着在母皇面前做样子。   萧慕凰彻底僵硬了。   然后离旁边的程朝玉远了一些。   她可不想自家夫郎身上沾染其她女子的气息!   程朝玉低头抿唇,暗笑:他家妻主醋劲儿好像有点大呢……   “陛下,吉时马上就要到了。”一旁,臧内侍被媒公小声哀求提醒之后,壮着胆子上前开口。   他想,礼亲王这大喜的日子,陛下应该不会嫌他多嘴的。   女帝果然没有斥责臧荣多嘴,反而笑着一摆手:“开始吧。”   “是,陛下。”   萧慕凰总算恢复了一些自然,脸上也有了笑容。   “一拜天地——”   萧慕凰牵着红绸,与程朝玉一同朝门口拜了下去。   “二拜高堂——”   本来,萧慕凰和程朝玉得朝皇宫方向拜这一拜的。   但如今女帝亲自莅临,妻夫二人自然就转身朝女帝拜了下去。   女帝一脸愉悦笑意。   “夫妻对拜——”   就在萧慕凰和程朝玉面对面站立时,十几名黑衣人忽然从天而降!   手持寒光闪闪的长剑,朝萧慕凰和程朝玉刺去。   皇家暗卫瞬间动了。   ‘锵锵’!   刀剑交汇的声音,瞬间响彻喜堂。   女帝眸光淡淡,喝道:“继续拜!”   便是神——也不能阻止她的凰儿成亲!   萧慕凰便一扯红绸,程朝玉立刻与她一同拜了下去。   “礼、礼成……送、送入洞房——”媒公声音都在颤抖。   礼亲王大婚,不宜见血。   是以皇家暗卫并没有像对待刺客一般出招狠厉。   皆为封穴活捉。   但如此一来,效率便比平日低了许多。   ‘嗖’!   一道轻微的暗响,划破喜堂半空。   “百鬼毒针!”萧慕凰脱口而出。   百鬼毒针,江湖上赫赫有名但失传已久的剧毒暗器,同时可发出百枚以上的毒针,见血封喉,让人避无可避。   那些毒针,尽数朝着女帝而去。   萧立忻抬手以袖风震去了小半——未尽全力。   她眸中跳动着一股血色的兴奋!   母皇尚未下诏立萧慕凰为太女……   所以今日若母皇有所不测,百官必定拥立她萧立忻为太女!   继承大统的人,只可能是她萧立忻!   “母皇!”萧慕凰想也不想,快速飞身而至。   强劲的袖风震走飞向女帝的大半毒针。   剩下几十枚,女帝淡淡一挥手——都扎入了喜堂的柱子里。   萧立忻大感失望。   女帝忽然朝萧立忻看了一眼。   萧立忻心中一凛,连忙奔过去:“母皇,您没事吧?”   女帝看着她片刻,勾唇一笑:“无碍。”   让你,失望了。   “母皇没事就好,这些贼人,实在太过大胆,竟敢对母皇出手。”萧立忻恨恨道,“儿臣定要揪出幕后主使,将其千刀万剐!”   “嗯。”女帝淡淡应了一声,不置可否。   喜堂内,在皇家暗卫的庇护下,逐渐躲到一起的男人们,缩在了角落里。   程朝玉和冬儿,媒公,以及程府跟过来,待三日回门之时才会再回程府的两名小侍。   前方有皇家暗卫保护,密不透风。   王女们也都在生擒黑衣人。   就在这时,媒公忽然眼神一变,不知何时手里多了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朝程朝玉的心口扎去!   萧慕凰护在女帝身前,因担忧而朝角落里的程朝玉看了一眼,顿时将媒公的动作看了个清清楚楚。   她心胆俱裂,大声叫道:“朝玉!”   人像离弦的箭一样射了出去!   那一瞬间,萧慕凰什么都不愿想,她只知道——眼前这个男子若有事,她也……活不下去了。   她得救她的光。   女帝在萧慕凰身后,静静地看着。   看着那个一瞬间,方寸大乱的……小女儿。 第218章 今日起,他便是她的夫了。   萧慕凰离得太远,便是她身法再快,也快不过程朝玉身边的媒公。   若是从前,程朝玉定吓傻了。   但他才发过誓要好好保护自己,绝不让萧慕凰再因为他受到伤害而难过,所以他惊了一下后,立刻反应极快地朝后倒去。   哪怕只能争取一点点的时间,他也要争取。   媒公直接扑上去,刀尖依旧对准程朝玉心口。   ‘嗖’!   距离较近的雁归及时回身,踢飞了媒公手里的匕首,随后又一指点住了媒公的穴道。   媒公顿时动弹不得。   程朝玉被媒公扑倒在地。   下一刻,媒公被人拎起,丢开了。   萧慕凰一把将程朝玉拉了起来,紧紧圈在怀里。   “没事了,没事了……”她喃喃地说道。   不知是在安慰程朝玉,还是在安慰她自己。   “抓活的!一个都别让她们跑了!”   另一支队伍,个个身穿青色束身衣,忽然冲进王府喜堂。   一声令下之后,剩下的黑衣人尽数被活捉。   “臣方崇,救驾来迟!请陛下降罪!”   紧接着,一个年轻女子,跪在了女帝面前,叩首请罪。   女帝打量了她片刻,淡淡笑开:“你母亲方枫呢?她没来吗?”   “启禀陛下,臣的母亲半年前已经病逝,是以臣暂代州郡之职。臣上过折子至京城,但杳无音信,此次有贼人利用青铜军在京城作乱,臣一路调查之下,才发现臣递至京城给陛下的折子,也被她们所截,并未到陛下手中。”方崇道。   “哦?竟有此事?”女帝轻叹了一声,“可惜了,朕还想着有生之年,能与你母亲再次把酒言欢呢……”   接着,便起了身,道:“你随朕入宫去,朕要跟你好好聊聊。”   “是,臣遵旨!”方崇立刻起身。   发生了行刺之事,众人都没了闹萧慕凰和程朝玉这对新人的心思,便纷纷起身离开。   原本已经走到喜堂门外的女帝,忽然止步。   她回过头,淡淡看向一直搂着程朝玉没松手的萧慕凰。   目光,泛过一丝冷意。   萧慕凰有所感,抬眸看去,顿时一惊。   手上,便松开了。   女帝没说什么,再次转身。   很快离开了萧慕凰的王府。   那批被活捉的黑衣人,也被方崇给带走了。   萧慕凰定了定神,重新将程朝玉揽入怀中:“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伤到?”   “没有。”程朝玉忘不了方才女帝看萧慕凰的那一眼。   他有些担忧。   为什么……女帝会那样看妻主呢?   “妻主……”   “你叫我什么?”萧慕凰眼神瞬间有些呆滞。   “我们已经拜过堂了啊……”程朝玉小声道,本来发白的脸色,染上了一抹微红。   萧慕凰一下子就笑了,搂紧他亲着他的额头,道:“你叫我名字就可以了,就像我叫你朝玉一样。”   “不要。”程朝玉依偎着她,勾唇,“我就要叫你妻主。”   他不要叫她的名字。   她的名字,很多人都能叫。   可‘妻主’这个称呼,只有他程朝玉可以叫。   人前,人后,都只有他能叫。   “……行吧,朝玉高兴就好。”萧慕凰宠溺地摸了摸他的脸颊。   今日起,他便是她的夫了,疼他宠他,便是她的责任。   只是母皇那边……   想到女帝临走前转身看她的那个眼神,她心里微微紧了一紧。   只怕,母皇不喜她如此紧张朝玉。   唉……   只怪今日这群贼人,实在太过胆大,令她一时间乱了方寸。   她定不会饶了这群搅她大婚的王八犊子!   “走吧,我带你回房去。”萧慕凰定了定神,说道。   “嗯。”程朝玉终于露出了笑容,带着一点点羞涩,顺从地与萧慕凰一同朝新房走去。   出了这么大的事,萧慕凰自然不可能陪着程朝玉在新房里温存。   所以她将程朝玉带回二人的新房,按照流程揭了盖头,喝了合卺酒之后,便亲了亲程朝玉的唇:“我得入宫一趟,你要不,先沐浴休息?”   “不,我等妻主回来。”程朝玉立刻摇头。   这才黄昏时分,他哪里睡得着。   “我可能……会很晚。”萧慕凰犹豫了一下,不想他这么辛苦。   “不管多晚,我都等妻主回来。”程朝玉扑上去,用力地抱住她,“因为以后,妻主再也不是一个人了。”   萧慕凰心口顿时暖意横生。   是啊,她以后再也不是一个人了。   她有夫郎了。   “好,那我让冬儿给你准备点东西来吃,吃完了就在榻上躺一会儿,一边看话本子一边等我,好不好?”她亲了亲他的眉眼,笑道。   “我听妻主的。”程朝玉眨眼,点头。   乖得让人心怜。   萧慕凰险些没忍住把人按住温存一番再走,可她只要一想到她母皇那个眼神……   她有再多的热情,都一下子冷掉了。   “我走了。”于是,她只伸手抱了程朝玉一下,便松开手,转身离开了房间。   程朝玉在她转身之后,笑容才微微淡去。   他想,妻主一定是有什么担心的事了。   而且……很可能和陛下有关……   萧慕凰出了房门,吩咐冬儿给程朝玉准备夜宵之后,才匆匆赶进了宫。   大内侍卫代为通传之后,出来传达女帝的口谕,道是让礼亲王进御书房面圣。   萧慕凰忙进入御书房。   那甘凉郡守方崇也在,女帝一脸淡漠。   “儿臣叩见母皇。”萧慕凰掀袍跪下。   “平身吧。”女帝淡道。   “谢母皇。”   待萧慕凰起身后,女帝才问她:“今日你大婚,为何却进宫来了?”   “今日刺客行刺,皆是因为儿臣大婚,儿臣在府里怎么坐得住?因此才进宫来向母皇请罪。”萧慕凰神色有些不安地道。   女帝看了她片刻,忽然笑了。   看来,她之前的不悦,被凰儿感觉到了。   所以,怕了。   “方崇,你跟礼亲王说说吧。”女帝看向方崇,命令道。   “是,陛下。”方崇领旨后,转身朝萧慕凰一躬身:“启禀礼亲王,下官一直在追查这些贼人的来历,早在十日之前,便收到了贼人即将再次行动的消息。于是臣带了一小队青铜军赶到京城,蛰伏暗查。”   “一追查之下,臣才发现,这批贼人十分训练有素,而且均被毒药所控制,不敢背叛她们的主上。她们选在礼亲王大婚这一日动手,不为别的,只为拖延礼亲王大婚的吉时。”   方崇说到这里,顿了顿,而后下了结论:“所以臣以为,她们的主上,一定非常相信玄学。是以不惜付出如此大的代价,也要将礼亲王大婚的吉时往后拖延。”   萧慕凰心中一震!   之前萧子清让钦天监正在她吉时一事上动手脚……   难道,萧子清身边也有这些人的存在? 第219章 朕恨不得杀了天下人给他陪葬!   不过,皇室之中……   非常相信玄学的人……   萧慕凰略微将皇室中人筛选了一遍,却是一无所获。   哪怕加上她前世那零星的记忆,也无法对号入座。   “方崇,既然你已经带人追查过这么长的时间,那么此事就由你继续追查。东越属国使臣团马上将至,你也正好在京城过完年再走。”此时,女帝淡淡说道。   过完年再走……   方崇心下叹了口气,躬身领旨:“臣,遵旨。”   “好,你先回去歇息吧。”女帝摆了摆手。   “是,臣告退。”   待方崇走后,女帝便瞥了萧慕凰一眼,淡笑:“大婚之日,跑来朕这里做什么?不去陪你那新婚夫郎?”   萧慕凰顿时神色讷讷:“儿臣……儿臣总觉得母皇好像在生气……所以在府中坐立难安,最后就跑来了……”   “朕确实有些生气。”女帝手指弯起,敲了敲御案,直言不讳。   萧慕凰连忙跪了下来:“是儿臣做得不好,让母皇生气了,但母皇打骂儿臣一顿都行,就是别自个儿生闷气,对身体不好。”   女帝轻嗤:“你皮糙肉厚,朕懒得打你。”   “……”   “你老老实实回答朕。”女帝看着萧慕凰,笑意完全敛去,冷冷问道:“若是今日程朝玉死了,你会如何。”   萧慕凰瞬间抬头。   她就知道,是她流露出的那种恐惧和紧张,让她母皇发现了她对朝玉过深的感情。   所以……母皇临走时的眼神,才会那样冷。   幸亏她母皇是个圣明之帝,否则搁在其她帝王身上,早就暗中下手除掉这样的‘祸水’了。   前朝历史上,不是没有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你回答不出来。”女帝起了身,淡淡负手走下台阶,“朕很欣慰——至少你没有想着骗朕。当然,以你现在的道行,你也骗不了朕。”   萧慕凰叩首:“儿臣惭愧。”   女帝看着萧慕凰的头顶,微微一笑:“让朕猜猜看,今日程朝玉若是死了,你会发疯吧?是见人便杀?还是不想活了?”   萧慕凰手指轻颤。   无法回答。   她没经历过,她无法预料那样的情景。   便是前世,她也是死在程朝玉之前的。   所以她真的不知道……如果发生了这样的事,她会做出什么事来……   “你不知道,因为你没经历过。”女帝蹲了下来,轻轻扶起萧慕凰,看着她的眼睛,“但朕,经历过。”   萧慕凰一下子眼眶就红了。   她知道,她母皇说的是她的生父……   “朕经历过,还错过。”女帝依旧看着萧慕凰的眼睛,“朕恨不得杀了天下人给他陪葬,朕也确实动手了,当时朕还是王,不是皇。朕杀了一个王府的人给他陪葬,甚至……连元韶,都差点死在朕的剑下。”   萧慕凰眼泪落了下来。   母皇生生剖开了过往的伤疤,来告诉她——什么叫痛彻心扉。   女帝松开了萧慕凰,坐在地上,神色平静。   “若不是元韶怀里抱着你……朕根本冷静不了。”   她犹记得那日漫天血色。   他静静地躺在那里,再也不会云淡风轻瞥上她一眼。   再也不会把手放在她头顶,笑上一笑。   也不会再与她长篇大论,高冷矜贵地辩论什么治世之道。   更不会在她身下迷离,还勾着她的长发说……为夫还可一战。   “母皇……”萧慕凰实在忍不住了,扑上去紧紧地抱住了眼前年过半百的母亲。   她不问生父,这辈子都不问。   只要母皇……不这么难过。   “唉,怪只怪你生在皇家,有一个当皇帝的母亲……而皇家之中,风云莫测,危险无处不在。朕只是不希望,你将来要经历与朕一样的彻骨之痛,你明白吗?”女帝摸着萧慕凰的脑袋,轻声叹道。   “儿臣明白,母皇都是为了儿臣着想。可是,母皇,难道您重来一次,便不想再和父君相遇了吗?您舍得吗?您只会去努力改变不幸,而不会斩断情丝的啊母皇!”萧慕凰哭道。   她知道她想当帝王,就不该儿女情长。   可是她怎么能舍得下前世至死都陪在她身边的朝玉呢?   她一直在努力变强,一直在求一个两全啊!   既不辜负母皇,也不辜负朝玉。   为什么母皇就非要她选一个呢?   女帝眸色微微一震。   凰儿这话,听着竟像是重来过一次一样。   呵。   怎么可能?   “这是朕作为母亲的立场,不希望你经历彻骨之痛。”女帝徐徐推开了萧慕凰,恢复成一贯淡漠的帝王。   她起身,负手而立:“而作为帝王,朕更不允许你对一个男人如此情深。”   “为什么?”萧慕凰不懂,这有什么区别吗?   女帝侧过身,冷峻地看着她:“因为这片女子为尊的天下,来之不易。任何想当九五之尊的女子,都不能对男子太好。”   萧慕凰心口狠狠一震!   她想起了骊山神医的临终之言。   “你读过前朝历史,知道前朝历代女帝是如何苛待男子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许识字读书,孩童时期便开始裹小脚,勒束腰,多看外女一眼便要被沉塘……”女帝轻笑。   微顿后,女帝敛去笑意,语气冰冷如斯:“但你不知,这些——都是几千年前的女子曾经历过的苛待!前朝女帝,不过是将这些,统统还到男子身上罢了!”   萧慕凰神色瞬间大骇。   “母皇,您是说……”   所以骊山神医说的,也不完全是假话。   在前朝女子为尊的朝代建立之前,这天下真的是男子掌管的?   所以,前朝的男子,才地位如此卑微,受尽苛待?   “朕是打算立你为太女,但你太过重情了,尤其是对一个男人如此重情,所以朕才会提前告诉你这个真相,让你自己做决定。”女帝回到龙椅之上,重新坐下来。   随后,淡淡一笑:“凰儿,作为母亲,朕的确最偏爱于你。但作为帝王,倘若你不能让朕满意,朕也绝不会把这片江山交给你,你明白吗?”   萧慕凰跪在地上。   手心,一片冷汗。   母皇今日这番话……算是对她挑明了。   江山,朝玉。   她只能选一个。   母皇会容忍她疼朝玉宠朝玉,但决不会容忍她将所有的感情,都放在朝玉一个男子身上……   ……   萧慕凰离开御书房之后,女帝继续凝眸沉思。   “去把元韶给朕请来。”良久,女帝道。   皇家暗卫统领哆哆嗦嗦地现身,“是、是,臣遵旨。”   女帝抬眸一瞥:“你结巴什么?”   ‘扑通’!   皇家暗卫统领跪下了。   女帝看了她一会儿,忽地笑了出来:“怎么?觉得听到的秘密太多,怕朕杀了你灭口?”   “臣万死不敢泄露半句出去!”皇家暗卫统领瞬间叩首。   女帝哈哈一笑,随后摆手:“放心吧,此事不会再是秘密了,你也不必担心朕会杀你灭口。”   不再是秘密了?   皇家暗卫统领一怔之后,瞬间明白过来——那潜伏许久的势力,骊山神医的势力,一定会把这个秘密公诸于世的!   所以,这不会再是帝王才知晓的秘密了。   “还不去给朕把元韶请来?”女帝拍桌。   “是!臣马上去!”   ‘嗖’!   皇家暗卫统领高高兴兴地去办差了。   很快,李元韶便入宫面圣了。   “元韶,快过来坐!”   女帝在李元韶进门之时,就直接走下台阶,高高兴兴地把李元韶的手腕一拉,朝御书房设的软塌走去。   “……是,陛下。”   李元韶只好收回行礼的打算,跟着女帝一同落座。   帝臣二人一落座,女帝就开门见山地问道:“凰儿生父的事情,是元韶透露的吧?元韶何时投的诚?是李清一事之后吗?”   李元韶大惊失色!   她连忙起身,下跪请罪:“老臣罪该万死……” 第220章 朕给她铺好了路,端看她怎么选。   女帝这回没伸手去拉李元韶。   她看着跪在地上的李元韶,笑了一笑:“朕的确属意凰儿,元韶不愧是最明白朕心思的人,没有押错宝。”   李元韶只觉得眼睛一热。   她重重朝女帝叩了叩首:“老臣万不敢对陛下有不臣之心,老臣只是……只是小王女此前在陛下面前替犬子竭力争取,才使得犬子留下了一条性命,老臣心中感激,是以……”   李元韶哽咽:“陛下,老臣是不忍心小王女辜负陛下一片心意,一心辅佐大王女啊!”   女帝闻言,笑了:“好了,哭什么哭?都一把年纪了,也不怕朕笑话。”   说着,朝李元韶伸出手:“平身吧。”   李元韶抬起泪眼,见女帝脸上果然没有愠色,这才谢了恩,借着女帝的力道起身。   “坐。”女帝拍拍身边的位置。   “谢陛下。”李元韶抬手,以袖拭泪,忙在女帝身边重新落座。   李元韶心中已然明白——太女一事,定了。   她投诚的人,正是陛下选中的人。   所以陛下才不与她算账。   待李元韶落座后,女帝便含笑问道:“元韶怎么也与朕一样,最看好凰儿呢?”   李元韶忙拱手道:“陛下几位王女,各有千秋,只是这小王女,最像陛下。”   “凰儿,最像朕?”女帝低声喃喃,随后叹了口气:“确实。”   “小王女与陛下一样,重情重义,也正因为小王女像陛下,所以才得到身边人的誓死效忠。小王女不用威逼利诱,不用任何手段,这些人便自愿为小王女鞍前马后,牺牲一切。”李元韶道。   女帝对萧慕凰身边的人、事,了如指掌。   自然知道李元韶说的,是龙蕴、牧湘、窦茗以及三军将士。   也许,还包括李元韶自己。   “这四年历练下来,凰儿回京后的表现,还算可圈可点。”女帝笑了一笑,“可惜,就是栽在了一个‘情’字上。”   李元韶微微一怔:“陛下指的是……礼亲王夫?”   今日萧慕凰大婚,李元韶本是要亲自前往的。   奈何她身体确实不太行了,走路都要喘上几口,于是像这等热闹到让老人家头晕的盛大场面,她并不敢轻易去参加。   万一在如此喜庆的日子里她有个什么意外……那不是触礼亲王霉头吗?   所以,李元韶便派了两个女儿前往贺喜。   而对于礼亲王府的行刺事件,李元韶也听三个女儿回府后禀明了,倒并没放在心上。   毕竟她和陛下都是一路刀剑舔血走过来的,这种场面见得多了。   明刀明剑的反贼,是半点都不可怕的。   躲在暗处阴谋诡计的敌人,才最难缠。   而她也听三个女儿说了当时礼亲王夫差点被身旁的媒公刺中心口,幸好皇家暗卫及时制服了媒公。   是以陛下此刻一说,她便知晓,定是礼亲王夫差点出事,把礼亲王给吓着了。   而陛下因此发觉,礼亲王将过深的感情放在了礼亲王夫身上。   对于一个即将成为太女的人而言,自然不是什么好事。   “朕问了凰儿一个问题。”女帝微微一笑,“朕问她,倘若程朝玉今日死了,她会如何。”   李元韶呼吸一窒!   没来由地,便想起了许多年前那个血色漫天的日子。   “她不敢回答。”女帝又一笑,“于是朕便跟她说了当年,朕所经历过的痛。”   “陛下……”李元韶难受地喊了一声。   她终于知道,陛下是如何发现她投诚王女的了。   原来是因为陛下提起了当年的事……   “当年,朕无法两头兼顾。”女帝揉了揉眉心,轻叹:“朕一人身系五十万将士的性命,只能进,不能退,不进——则死。不像现在的凰儿,她便是不当帝王,也能成一方霸主。”   李元韶神色大骇!   陛下这话的意思……   难道……小王女选了夫郎,陛下就不立小王女为太女了?   女帝看向李元韶,微笑:“她是朕和悠凰的女儿,朕没能办成的事,哪里能束缚着她,让她也办不成?”   李元韶呆住了。   原来,是她想错了?   陛下不是这个意思?   只是想考验小王女?   “朕给她铺好了路。”女帝又道,“端看她自己怎么选。”   说着,慢悠悠负手起身,走了两步后,回过身来看着李元韶,笑得有些高深莫测:“元韶,倘若你将今日朕与你说过的话,再泄露出去……”   “老臣万死不敢!”李元韶忙起身,深深一躬。   “倘若你再敢泄露朕的安排,朕与你姐妹之情,就断了。”女帝依旧笑着。   是试探。   也是机会。   李元韶额上滴落一滴冷汗。   她总算明白,陛下今晚找她来,一番‘推心置腹’,甚至将对礼亲王的安排都透露给了她,是为了什么了。   这是在考验小王女,也是在……考验她啊!   陛下对她投诚小王女一事,并不反对。   但,陛下并不会原谅她的背叛。   “老臣……明白。”李元韶颤巍巍跪下,叩谢皇恩,“老臣……谢陛下不杀之恩。”   “夜深了,元韶回去吧,路上小心。”女帝轻声道。   “老臣告退,也请陛下早些歇息。”   李元韶随后起身,慢慢退出了御书房。   一路走出皇宫,李元韶心凉如水。   她知道了陛下的安排……   可她不能跟小王女透露……   但她既然已经选择了小王女为新主,她又如何能心安理得地看着小王女苦苦在两难中挣扎?   万一……小王女选错了呢?   倘若小王女选了江山,陛下会不会觉得很失望?失望于自己没做到的事,小王女同样也不能做到?   李元韶内心,煎熬无比。   ……   萧慕凰离开皇宫之后,并未马上回到王府。   她知道她该早些回去,早些陪伴自己的新婚夫郎。   但,她此刻心绪不佳,只怕一回去……就会被他发现。   她自己难受便算了,不想大婚的日子,让他也跟着难受。   街上的铺子大多都已经开始打烊了,唯有几家酒楼还开着。   除此之外,便是远处的一些笑闹嘈杂之声。   萧慕凰听力极好,困惑了片刻,朝笑闹嘈杂声的方向走近。   远远地,她看到京城最繁华的青楼。   精美的亭台阁廊之上,风情各异的美貌男子,陪着女子们嗔笑嬉戏。   男子不可经商,却又可卖身。   萧慕凰静静地看着,仿佛与夜色融为了一体。   她不是很能理解。   不是喜欢的人,怎么能碰对方,又怎么能让对方碰自己。   还做那么亲密的事情。   如果一个人的心可以一分为几,雨露均沾地给每一个人,又如何称得上真心喜欢……   或许……   她真的……   还没长大。   萧慕凰收回目光,转身朝王府方向走去。   路经一家正在打样的点心铺时,萧慕凰被门口边上两个玩石子布军阵的女童所吸引了注意力。   “哈!看我千军万马,你如何防得住!”一女童快速将十来颗石子拨上前方。   “我撤到河对岸,你过不了河!”另一女童忙把自己的六颗石子撤了回来。   “哈哈,这里有一座桥,我带兵冲过来了!杀得你片甲不留!”   “哼,那也未必,我只要守住后方,你便有千军万马过河,也奈何不了我!”   萧慕凰眸色一震。   她忍不住走上前,低头看去。   只见那石子阵地上,‘河’的最里面,是泥土堆砌而成的坚固城墙。   女童的六颗石子,全都回到了城墙之内。   一刹那间,萧慕凰眼前的雾霾全被拨开了。   她瞬间抬起头,哈哈大笑!   两名女童呆呆地看着面前这贵气不可言的女子。   “小姑娘,未来可期!”萧慕凰伸出手,一手揉着一个女童的脑袋。   随后勾唇一笑,转身大步离去。 第221章 我家妻主最好看……   萧慕凰脚步轻快。   一直以来困在她心头的枷锁,终于解开。   江山和朝玉,她为什么一定要辜负一个?   她重活一世,最在意的是朝玉,最恨的是萧立忻。   最想护住的,是南阳!   是母皇的江山!   而她钟情于朝玉一人,并不与她要担负起的责任所悖逆。   下一次母皇再问她,她会坦然回答母皇——我深爱着朝玉,也深爱着母皇,更深爱着这座江山,我不会为了江山辜负朝玉,也不会为了朝玉辜负江山。   便是我不当帝王,我也是南阳的礼亲王,我将永护南阳山河!   母皇若能成全她,是她之幸。   母皇若不能成全,她也不怨。   若母皇最终还是如前世一般,立萧立忻为太女。   那么她会带着朝玉,自请离京前往封地——创立属于她萧慕凰自己的疆土!   而总有一日,她会和萧立忻一决胜负!   就像前世的萧瑾卿一样,避开萧立忻这个太女的锋芒,然后……反杀回京。   照样能拉得萧立忻下马!   毕竟,母皇在位一日,她们这些王女便是无法明着撕破脸皮的。   萧慕凰想起方崇,想起青铜军,又想起萧瑾卿给她的虎符,轻轻勾唇一笑:正好方崇被母皇引进京城了,她且要试上一试,这青铜军究竟听命于谁!   “朝玉!”   萧慕凰大步回到新房,推开门便喊道。   程朝玉正心神不宁呢,一见她回来了,顿时开心地起身,朝她扑过去:“妻主你回来了!”   萧慕凰将人搂了个满怀,随后抬起他下巴就狠狠亲了一通。   “我回来了。”   真好。   未来的每一个夜晚,他都会在府里等着她。   等着她归来。   见她回来,便满心欢喜。   “嗯……妻主要不要沐浴啊?”程朝玉脸颊有些红,但两人到底是名正言顺的妻夫了,他在努力让自己显得自然一些。   “要,外面灰尘多,我沐个浴换身衣裳再与你去床上说话。”萧慕凰说着便开始解袍。   “我来,我来!”程朝玉忙拽下她的手,认认真真地服侍她宽衣。   萧慕凰看着他这么乖,顿时笑了:“这也是宫里内侍教的?”   “……出阁前,我问舅父的。”程朝玉咬了咬唇,看了她一眼,见她没什么不悦之色,才小声道:“父亲走得早,我也没有旁人可以问……”   萧慕凰想起许家那位舅父,便道:“等过年,我比较闲的时候,我陪你去许家看他。”   “啊?”程朝玉呆了呆。   万没有想到她会这么说。   “怎么?我还带你去过城外看你外祖母呢!这么吃惊做什么?”萧慕凰刮了一下他的鼻子。   程朝玉顿时摇了摇头:“那不一样。舅父他……他上次……”   上次?   萧慕凰稍稍回忆了一下,恍然大悟。   原来他指的是许家那位舅父,给她送两名小侍的事。   他怕她心里还记仇。   “傻瓜,你家妻主没那么小心眼。”萧慕凰笑了,宽慰地揉揉他脑袋,“再说舅父的出发点也是为你好,我怎么会记恨于他?”   “谢谢妻主,妻主真好。”程朝玉甜甜地笑了。   “那我这么好,你怎么奖励我?”萧慕凰逗他。   程朝玉抿唇一笑,推她:“你先去沐浴嘛……”   萧慕凰倒没想别的,毕竟龙蕴之前委婉提醒过,让她不要孟浪来着。   她顶多也就是亲亲。   “好,你帮我备好衣服。”萧慕凰说完就转身去最里间的汤池了。   程朝玉出阁前便沐过浴了,只是之前拜堂时外衣被弄脏,于是换下了外面的衣裳。   此刻萧慕凰去沐浴,他便将干净的衣裳找好,叠得整整齐齐,放在了床头。   然后有些心绪飘忽地托腮,想着待会儿两人同床共枕的事。   想着想着,脸就红了。   唉……虽然舅父说总要有头一回的,可他就是觉得这头一回好难为情啊……   不知道那个东西,脏不脏……   会不会被妻主嫌弃……   “朝玉。”   没一会儿,汤池那边传来萧慕凰的叫声。   程朝玉连忙跑上前,在门边问道:“什么事?妻主。”   “过来帮我擦头发。”萧慕凰道。   “噢,好的。”程朝玉连忙拿起门口凳子上的干帕子,快步走了进去。   萧慕凰已经从汤池里起身了。   程朝玉冷不丁跟她撞个正着,瞬间呆滞。   她她她……   没穿衣服!   “哎呀!”程朝玉叫了一声,赶紧转过身,“你怎么没穿衣服呀?”   萧慕凰好笑地朝他走近:“谁沐浴穿衣服吗?朝玉穿吗?”   感觉她很快就来到自己身后,程朝玉浑身紧绷:“可、可是……”   不过,她身材好好哦!   跟那避火图上的女子身躯……很不一样。   大概,是因为她是习武之人吧。   程朝玉脸红红地在心里想道。   “可什么是?帮我擦头发。”萧慕凰故意撩起头发,把他衣服给弄湿了。   程朝玉实在没法新婚头一天就这么大胆,瞬间将帕子往她手里一塞,小声说了句‘妻主不穿衣服就自己擦’,然后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萧慕凰失笑。   她家朝玉这是成了个亲,也没能把脸皮磨得厚一些啊!   萧慕凰哪里会真的用帕子擦头发。   随意内力一涌,浑身水珠便很快化为丝丝雾气,消散在了空中。   一头散落下来的长发,也半干了。   她回到内室的床前,看着迅速背过身的男子,又是低笑出声。   随后,拿起床上的衣服,穿上了。   “有的人啊,只管脱,不管穿……”萧慕凰拿发带束了一下头发,嘴里调侃道。   程朝玉小心地回过身来,见她总算穿上了雪白里衣,顿时才松了口气。   “我替妻主宽衣时,也没把妻主的衣服都脱了去啊。”他忍不住辩驳道。   “这脸皮怎么这么薄呢?又没有外人。”萧慕凰笑着上前,搂住他的腰。   萧慕凰穿着里衣,十分贴近。   程朝玉还套着外裳,略嫌繁冗。   萧慕凰往下瞥了一眼,顿时就不客气地把他腰上带子一扯,丢开。   随后剥下了那碍眼的外裳。   屋里有地龙,程朝玉倒不至于冷着,只是有些微微紧张。   低垂着眸子,不敢抬头看她。   “快说,你家妻主最好看。”萧慕凰知道他见过女子身体——避火图上那些。   虽然知道那都是假人,可她难免还有些不是滋味儿。   顿时便要求道。   程朝玉完全不知道她在吃味,但还是很乖地小声按照她的要求说了:“我家妻主最好看……”   最后一个字落,他唇瓣就被身前女子攫住了…… 第222章 是她定力不够。   萧慕凰没有想过,娶回家的小人儿会大胆到这种地步。   她发誓她一开始只是想亲亲就算了。   毕竟,小夫郎还在补身子呢。   谁知道……   他缠她,甚至服侍她……   于是,事态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到最后那种滋味儿,真只能用惊心动魄来形容。   如置身云端一般……   不过,她却也有一丝淡淡的困惑。   “朝玉,你今日怎么……出来了?”她搂着程朝玉在怀,摸着他散落在身后的黑发,语带不解地问道。   之前两次,她可是手都酸了,都没能如愿。   结果今个儿……   呵,她倒没怎么费力。   “什么什么什么啊。”程朝玉脸红如霞,往被子里躲去。   “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萧慕凰把装作听不懂的人捞出来,笑着侧身看他。   那双还残余着一丝媚的漂亮眼睛,真是让她意动。   只可惜……   唉,小夫郎一没及笄,二在吃药。   今个儿都算是越线了。   明天让龙蕴来替他瞧瞧。   若是有什么不好的,她可真是要自责了。   毕竟,是她定力不够。   程朝玉没地方躲了,又见她执意要知道答案,只好咬了咬唇,小声道:“这种事……男子本来就可以自己控制啊……”   宫里内侍教的,便是再如何想……嗯,那什么了,若妻主还在兴头上,便得忍住。   否则,会被妻主不喜的。   不过眼下,他和妻主情况又不一样。   他和妻主,并未真正圆——房。   他怕她又抱怨手酸,这才没忍。   “是吗?”萧慕凰大感惊讶,“那,来年三月我可得好好试试。看看朝玉能忍多久。”   程朝玉‘唰’地一下脸红了个彻彻底底。   “妻主……”他软绵绵地叫。   为什么她可以这么自然地把这种事一直一直挂在嘴上说啊?   “唉,三月还有好久。”萧慕凰抬起手指一掐算,顿时叹了口气。   不快点娶回家吧,不放心。   早早地娶回家了吧,又不能开动。   真是折磨人。   他又这么乖,这么会勾她……   她想哭!   程朝玉不说话,垂着眸子在心里偷笑:她真疼他,真要等三月。   有些女子,才不管那许多呢,自己满足了便行。   “算了算了,早点睡吧。”萧慕凰搂紧了怀里的男子,亲了亲他的额头,说道。   “妻主……你进宫见陛下,陛下有责备你吗?”程朝玉声音有些慵懒,他不是不困,只是想知道陛下有没有骂他的妻主。   虽然他觉得,今日怎么说也是妻主的大婚,陛下应该不会责备她的。   可他还是要亲口听见她说,他才能放心。   “陛什么下?要叫母皇了。”萧慕凰捏了捏他脸颊,笑道。   程朝玉顿时轻轻抿唇,浅笑。   对,往后他就是萧家人了。   她的母亲,也是他的母亲了。   “那,母皇骂你了吗?”程朝玉蹭了蹭她手臂,软声改口。   萧慕凰心里又哀嚎了一声,她就见不得这人这么乖,关键他自己还不觉得他有多乖。   “母皇骂我做什么?就是吧,母皇吃味儿了。那会儿我不是紧张你吗?就冲过去救你了,母皇说了一句我似乎更在乎你。哈哈,我哄了好一会儿,母皇才笑的。”   她自然不想让程朝玉知道,她母皇给了她什么样的难题。   女子嘛,该承担的就承担着。   整天怨夫似的跟自家夫郎倒苦水,起不了任何作用,还只能让自家夫郎也跟着愁眉苦脸。   程朝玉半信半疑地看她:“是这样吗?”   母皇临走时那个眼神,他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像如此呢?   而且他莫名有种感觉,当时母皇是故意那么看妻主的。   好像……是一种警告。   “当然了,我小时候上房揭瓦,揭的还是金銮殿的瓦,母皇都没骂过我,我今个儿又没犯错,母皇干嘛骂我?”萧慕凰故意打趣道。   程朝玉扑哧一声就笑了:“妻主小时候真皮。”   “这我不否认,所以我们以后有孩子了,但愿她或者他能够像朝玉多一些,不然……有够我们头疼的。”萧慕凰直到今日成亲娶夫,开始想到以后的孩子们,才能稍微对她母皇感同身受一些。   倘若将来她女儿像她,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忍住手里的鞭子!   这么一想,她便觉得她母皇真是伟大。   “没关系,像妻主也很好。”程朝玉甜甜地一笑,“我会像母皇包容妻主一样包容我们的女儿。”   “若是儿子呢?”萧慕凰看了他一眼。   程朝玉轻‘啊’了一下,她……不是冲着那个位置去的吗?   皇家的男孩子,比普通人家更辛苦呢。   他眸光轻轻一闪,没说自己并不想生儿子,毕竟男子要承受的……太多了。   “妻主的几位皇子兄长都已过婚配年纪,母皇为何不替他们择妻呢?”程朝玉想到宫里那几位皇子,忍不住问道。   “母皇疼他们啊,不想他们太早嫁人。”萧慕凰很自然地说道。   程朝玉听了,浅浅一笑:“可天下的男儿,不都是十六七岁便要嫁人吗?”   萧慕凰刚想说什么,却忽然又沉默下来。   这个话题,还是不谈为妙。   她只想跟小夫郎和和美美地过日子,那些男女之间的微妙……不必考虑。   “睡吧,不早了,你还在养身子呢。”她笑了笑,揉揉他脑袋。   “嗯。”程朝玉便立刻收心了。   他不过也随口一问而已。   萧慕凰看着随后贴紧自己的男子,唇角勾了勾,稍稍搂紧了他,闭眼睡去。   ……   第二天一大早,程朝玉醒来,就见萧慕凰拿温柔缱绻的目光看着自己。   她已经穿戴整齐了,显然是要去宫里上朝的样子。   他脸一红,忙坐起身来:“我是不是睡过头了?”   啊,怎么成亲第一天就睡得跟猪一样……   “没有,是你家母皇把上朝的时间定得太早,所以你家妻主不得不起早。”萧慕凰装模作样地叹气抱怨。   程朝玉忍不住笑了:“你还是这么爱胡说八道。”   他哪能听不出来她的逗弄?   “我哪里胡说八道了?我们母皇真的心狠啊,没给我婚假的!”   萧慕凰怕程朝玉冷,拿过披风披在了程朝玉身上,又道:“总之吧,这几日东越属国的使臣就要到了,我会很忙,你得找点事情自己打发时间。”   想了想,又补充说:“当然了,回门我一定会陪你一起的,你放心。”   程朝玉心里像被灌入蜜糖一样,只剩乖乖点头的份儿:“嗯嗯嗯!”   “那我……上朝去了。”萧慕凰扣住他后脑勺,轻吻了片刻,才放开他,低哑说道。   “好。”程朝玉有些不舍地看着她,却仍旧乖乖地点了头。   萧慕凰随后便转身离开了。   一出门,转至前院,便遇上了李府的嫡女李诚英。   “李诚英见过礼亲王。”李诚英似乎在前院等了许久,看萧慕凰出来了,忙躬身行礼。   萧慕凰眼里闪过一抹异色。   李元韶的女儿一大早来找她……为何?   “书房说话。”萧慕凰转身朝书房走去,并不在意自己早朝迟到与否。   反正她今日大婚,迟个到是没什么关系的。   “是。”   李诚英随后便跟了上去。 第223章 母皇还肯让她当太女?   “是老将军让你来的?”   一进书房落座,萧慕凰便问道。   李诚英躬身:“是的,母亲有一侄儿,刚满十六,身家清白知书达礼,是很合适的侧夫人选,故……母亲让诚英来请示一下礼亲王。”   萧慕凰傻眼了。   她还以为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结果,李元韶在她大婚第二天,来给她推荐侧夫人选?   不对。   不对劲。   李元韶哪里是这么不知分寸的人?   萧慕凰陷入短暂的沉思之中。   忽然,她想到她母皇给她的难题。   莫非……李元韶也知道了?   李元韶在为她担心?   思及此,萧慕凰便笑了一笑,对李诚英说道:“你回去告诉老将军,本王没有娶侧夫的想法,也不想娶侧夫,让老将军不必为此烦心。”   李诚英听了,果然没有劝说,只是一躬身,道:“是,诚英明白了。”   随后,萧慕凰便关心了两句李元韶的身体状况,李诚英一一回答之后,萧慕凰便不作声了。   李诚英立刻开口告辞。   待李诚英离开后片刻,萧慕凰这才起身,上朝去了。   正如萧慕凰所猜测的一样,李诚英回到李府,将萧慕凰的原话告诉了她母亲李元韶之后,李元韶就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好啊,好极了。”李元韶拍着扶手大笑,小王女没有选错!   李诚英不解道:“母亲,女儿没太明白,您为何要在礼亲王大婚次日便去询问侧夫一事啊?这要是被礼亲王夫知晓……”   “知晓又如何?你看君后能不能管到我们这些臣子头上?”李元韶淡淡瞥了李诚英一眼,“我们效忠的对象是谁,你得分清楚。”   李诚英一震,忙躬身道:“是,女儿明白了。”   李元韶心情好,随后又多教导了两句:“我让你这个节骨眼上去办这件事,自然不会这么简单,你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明白吗?”   “是,母亲。所以……母亲是为了试探礼亲王对于娶侧夫的态度吗?”李诚英仍旧不解。   李元韶刚想开骂,可突然想到女儿也不知道陛下给小王女出了个大难题啊!   于是,她将到嘴边的斥骂收了回来。   随后,淡道:“这些事情,得过许久之后,我再与你解释其中道理。暂时……你还是不要知道为好。”   “是,母亲。”李诚英顿时就明白,这其中有极大的隐情。   是她母亲现在不能告诉她的。   ……   萧慕凰上朝迟到了,女帝果然没骂她。   女帝瞥了她两眼看她气色还行,便知她与程朝玉并未真正同房。   “启奏陛下,东越属国使臣团已至城外五十里小镇,预计后日清晨便可入京……”礼部尚书元文月最近像夹着尾巴的老鼠一样,战战兢兢。   但谁让她是礼部尚书呢?   外交就是她的事儿啊!   躲不开,必须在陛下面前露脸。   好在,女帝虽对元文月之女不喜,却也并未在事情澄清之后继续迁怒元文月。   此刻元文月启奏完毕之后,女帝便看向了萧慕凰,淡淡问道:“礼亲王,朕欲让你与鸿胪寺卿共同协助你二王姐负责此次接待东越属国使臣团事宜,你可愿意?”   文武百官皆是一怔。   随后,沉寂了好些天不敢冒头的二王女派反应过来了!   这是要让二王女入朝了啊。   瞬间,纷纷心凉。   萧慕凰便出列,拱手回道:“儿臣愿与鸿胪寺卿一同协助二王姐,只是二王姐身无官职,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这好办,朕封你二王姐为怡亲王就是了。”女帝道。   “是,儿臣遵旨。”   这一日,朝野微震。   毕竟除了萧慕凰这位小王女因战功而被女帝封为礼亲王之外,二王女萧芮便成为南阳的第二位受封亲王了。   而自古以来,除了太女之外,其她王女都会封为亲王。   最终在太女登基之后,去往自己的亲王封地。   所以……   这就意味着,八位王女之中,已经有两位王女——小王女萧慕凰和二王女萧芮,失去了入住东宫的资格!   散朝之后,大王女派高谈阔论,好不兴高采烈。   二王女派纷纷像霜打了的茄子一般,心中苦涩不已。   更有大王女派的官员讽刺二王女派的官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气得二王女派几位老臣险些没晕厥过去。   御书房内。   女帝处理完一些奏折,看着一旁神色认真的萧慕凰。   萧慕凰有所感,抬头笑道:“母皇为何看着儿臣?”   女帝淡淡一笑,问道:“凰儿如此身心放松……是大婚之故,还是做出选择了?”   萧慕凰便放下了手中奏折,起身到御案前,规规矩矩地跪下。   “母皇,儿臣想过了,儿臣想为母皇守住南阳的大好山河,未必非要当太女,也不一定非要当皇帝。”萧慕凰认真地说道,“儿臣身为母皇的女儿,最不济也是亲王之尊,将来儿臣可以自请去封地,一样为南阳固守疆土。”   女帝‘啪’地一拍御案,怒道:“所以你是要美人不要江山了?”   “母皇息怒。”萧慕凰深深叩首,“儿臣没有不要江山,也没有要美人——朝玉是贤夫,不是美人。儿臣只是心有所属,不想娶表里不一的男人罢了——儿臣一想到邓明若那美丽面孔下的算计,儿臣就不寒而栗。儿臣在外面的敌人已经很多,不想回到家中,还要与家中的男子勾心斗角,求母皇成全!”   女帝看着萧慕凰的头顶,默了许久之后,才道:“你若当真考虑好了,选好了,就不要后悔。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   “是,儿臣考虑好了,也选好了,儿臣绝不后悔。”萧慕凰起身,目光坚定地看着她母皇。   女帝见她神色不似作伪,笑了。   随后朝她丢去一道圣旨。   “朕只给你十日时间。”女帝道。   萧慕凰连忙伸手接住迎面飞来的圣旨,打开一看——当场就懵了!   废、废她亲王之位的圣旨?   这、这……   “母皇,您不会这么狠心吧?连个亲王位都不给儿臣?”萧慕凰瞬间哀嚎。   女帝哭笑不得,拍了一下御案,喝道:“你这是不想当太女了?”   啊?   当太女?   萧慕凰再次懵了。   她不是已经做出选择了吗?   母皇还肯让她当太女啊?   这偏心的……   萧慕凰瞬间反应过来,起身就跑了过去,一把抱住女帝:“母皇!您真是天底下最好的母皇!”   “……”   这意思是,如果不让她当太女,自己就不是天底下最好的母皇了吧?   女帝面无表情地想道。 第224章 让她造反逼宫,她都会听令行事。   “朕不是你那小夫郎,别动不动就搂搂抱抱的。”   女帝手指叩了叩桌,冷道。   萧慕凰攸地撒了手。   这就……   她确实早上还穿着朝服抱过朝玉来着。   “母皇,您真毁气氛。”萧慕凰嘟囔了一句,回到原位规规矩矩站好。   女帝懒得理她,径直说道:“当了太女之后,给朕好好表现。未来之事,朕另有安排,总之,在你当太女期间,你不允许出一丁点差错!否则,别怪朕把你的小夫郎先送去封地!免得你分心!”   “别啊,母皇!儿臣绝对不会出半点差错的!”萧慕凰立刻保证道。   女帝沉吟了片刻,道:“你六王姐那边,没事儿就去多走动走动。”   萧慕凰眸色微微一闪,片刻后试探地问道:“那方崇,是六王姐的人吗?”   “什么都要问朕,朕若是死了呢?”女帝冷下脸。   “呸呸,儿臣帮母皇呸走不吉利的字!母皇不说万岁那也得百岁吧,您急什么啊?儿臣都不急着当皇帝。”萧慕凰心口一痛,忙呸了两声,道。   前世她回京后第三年,母皇立了萧立忻为太女。   次年,便生了病。   又三年后,母皇病逝。   走的时候……才五十五岁。   这一世,她说什么也不会让母皇这么早病逝了。   她得替母皇分忧,不让母皇太累。   以及,找个机会让龙蕴进宫给母皇看看诊,早些发现病因。   萧慕凰暗暗在心里想道。   “哼,朕是刀口上舔血过来的,生死早已看淡,不过是放心不下你罢了!”女帝叩桌,冷道:“你应该知道,如今南阳是什么局面!朕告诉你,打江山易,守江山难。睡觉都得动脑子!”   “是,儿臣受教了。儿臣待会儿就去探望六王姐。”萧慕凰神色认真起来。   母皇不会无缘无故这么说的。   但母皇不会把什么都告诉她,要让她自己学会动脑子。   “去吧。”女帝摆手。   “儿臣告退。”   萧慕凰走后,女帝唤出皇家暗卫统领。   “方崇去过老六府上了?”   “回陛下:去过了,昨日方崇一离开皇宫,便去六王女府了。”皇家暗卫统领跪地禀道。   “那会儿……都夜里了。倒真是积极。”女帝淡淡道。   沉吟片刻,女帝又问道:“你不是说方崇带着青铜军早就潜伏在礼亲王府附近?为何,在你们之后才动手?”   皇家暗卫统领低下头:“臣不敢妄言……”   陛下,臣是暗卫啊。   “哼,你心里清楚,她们是想坐收渔翁之利!”女帝‘砰’地拍在御案上,面容森寒:“她们巴不得那些贼人搅掉凰儿的婚礼!”   “陛下英明。”皇家暗卫统领忙叩首喊道。   女帝稍敛怒容,又沉吟了片刻,说道:“让人盯紧方崇,看看除了老六之外,她还跟皇室之中什么人接触过。”   “是,臣遵旨!”   待皇家暗卫统领退下之后,女帝才轻轻地吐了一口浊气。   老六个傻子……   ……   六王女府。   “六姐,我的新婚贺礼呢?”萧慕凰一进花园,找到凉亭里的萧瑾卿,就开口讨要新婚贺礼。   “上次不是提前给你了?”萧瑾卿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萧慕凰‘唔’了一声,落座在萧瑾卿身边:“那怎么能算啊……”   “这都入不了幺幺的眼,想来,幺幺是更爱金银珠宝了?”萧瑾卿挑眉,“那不妨回府里去库房找找看,贴着‘六’的那一份,应当就是我送的厚礼了。”   “好了好了,不跟你贫嘴了。”萧慕凰挨了过去,小声道:“我说,六姐,那个虎符……真的能调动青铜军吗?”   “当然。”萧瑾卿神色平静,“那青铜军后人方崇不是入京了?你不信的话,拿去试一试就知道了。你让她造反逼宫,她都会听令行事。”   萧慕凰:“……六姐!”   “我就是随口打个比方。”萧瑾卿轻声一笑,“你紧张什么?母皇的手腕,谁能在这节骨眼上翻起什么浪花?但母皇总有一天会离开我们,到时候……”   “到时候怎么?”萧慕凰神色诧异。   “到时候,京城——必、乱!”萧瑾卿平静地对南阳的未来,做出结论。   萧慕凰身躯震了震。   看着萧瑾卿,半晌没吭声。   “怎么?怕了?”萧瑾卿笑了,抬手摸摸萧慕凰的脑袋,“你呀,自小命好,母皇最疼你,大姐也疼你。可惜啊……你也败在这一个‘疼’字上头,你看看你回京才几个月,有多少人上赶着设局害你?嗯?”   “五姐对付我,我能想明白,可现在那些乱七八糟的人,真不知道她们是从哪儿蹦出来的。”萧慕凰苦恼地挠头,眼神看向萧瑾卿:“六姐你素来聪明,帮我分析分析呗。”   “套我话啊?”萧瑾卿又是一笑,云淡风轻道:“可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   “喂喂,六姐你这就不对了,是你先找上门的啊,怎么我回过头来找你,你反倒不认账了呢?”萧慕凰不满地看着萧瑾卿道。   萧瑾卿眸色微微一深:“所以,幺幺想好了?”   “咳……这个嘛,你说有哪个当王女的,不想当太女呢?这不就跟后宫贵君们不想当君后一样不可能嘛!”萧慕凰轻咳一声,意有所指地道。   萧瑾卿看了萧慕凰片刻,沉吟道:“你可要考虑清楚了,大姐与你是亲姐妹,一旦你起心争位……大姐绝不会原谅你。”   “六姐,你知道南阳元年,大姐虐死二姐那只猫的事儿吧?”萧慕凰玩笑神色一敛,取而代之的是深沉冷肃。   萧瑾卿被她这气势震了一震,半晌才点了头:“我知道。”   “自古以来,功高盖主。”萧慕凰拍拍胸脯,保证道:“我萧慕凰可以对神明发誓,要是我坐上那个位子,我能做到像母皇一样,绝不对功臣下手!但是吧,二姐说的大姐当年干的这个事儿,让我有些汗毛直立。你说我从小到大就受母皇的宠爱,我又娶了朝玉为夫,背后是天下文人,再者母皇又封了我当礼亲王……”   萧慕凰叹了口气:“要说我不怕,是假的。六姐也知道,大姐可不止是弄死二姐的猫而已——还有邓瑜和邓明若那事儿呢!”   说着,萧慕凰靠近萧瑾卿,低声道:“你知道吗?那邓明若被大姐养了十年,谁知道清白还在不在……可大姐居然想把他塞给我当侧夫……”   萧瑾卿眼中闪过一抹暗色。 第225章 你想守着一人,可万一这人居心叵测呢?   许久,萧瑾卿才慢慢地抿了一口淡茶,慢慢地道:“若你真有心争,那你现在就该去找你二姐,与你二姐联手。”   “二姐?”   “不错。”萧瑾卿放下茶杯,微笑看着她,“母皇要封二姐为怡亲王,二姐也丧失了入住东宫的资格。你应该跟二姐开诚布公地谈一回,向二姐表明立场。”   萧慕凰迟疑了一下,道:“可二姐一直都在争那个位置,她凭什么帮我呢?”   萧瑾卿笑了笑:“二姐争那个位置,全是因为南阳元年发生的那件事,她本身的野心并不大。何况她和大姐针锋相对了这么久,若是她眼睁睁看着大姐当太女,大姐登基之后必定与她清算。所以她还不如支持你,谋一个新的出路。”   萧慕凰眸色一动,喜道:“六姐这话有道理,那我回头去找二姐喝酒聊聊。”   说着,又继续问方才的问题:“六姐还没跟我分析一下,对成墨还有朝玉下手的人到底是哪一路的牛鬼蛇神呢!”   萧瑾卿抿了一口茶,若有所思了片刻,道:“幺幺当初,为何不娶了李清呢?”   “娶李清?”萧慕凰一脸莫名其妙,“我娶他干嘛?我又不喜欢他!”   萧瑾卿笑了一笑,道:“可惜了,你若是娶了他,便能一石二鸟。”   “娶了李清就能一石二鸟?”萧慕凰瞪大眼睛,“六姐这话什么意思?”   “李元韶是母皇的近臣,深得母皇信任,她有三个女儿,个个都是出类拔萃的武将。你娶了李清,就能得到李家人的支持。”   萧瑾卿微微一顿,继续说道:“而你娶了李清……便是李家的半女,那些牛鬼蛇神啊,暂时是不会动你的。”   萧慕凰霍地一下站了起来!   萧瑾卿!   她竟然知道李清有问题!   “很意外吗?这有什么好意外的,女子嘛,该娶就得娶,你想守着一人,万一这人居心叵测,算计于你,你可怎么受得了?”萧瑾卿仰头,把剩下的一口茶,饮尽。   萧慕凰:“……”   话里有话!   然后萧瑾卿就咳嗽了起来,大概是坐在凉亭里久了,见了风。   咳了几下之后,萧瑾卿脸色就开始发白。   “六姐,我扶你回房去吧,这里风大。”萧慕凰一看萧瑾卿脸色不太好,就走过去扶她。   “好啊,六姐……咳……咳咳……谢谢幺幺。”萧瑾卿握住了萧慕凰的手,一边走出凉亭,一边咳嗽着断断续续说:“太女一立,你就要赶紧离……咳咳……离开京城……你得壮大自己的实力,在母皇……咳咳……母皇离开我们之前,足够与大姐抗衡……咳咳,让大姐不敢动你……”   “我知道了,六姐你别说话了。”萧慕凰皱眉,又问:“有没有药?”   “咳咳咳……有啊……”萧瑾卿伸手在怀里一摸,摸出个小瓷瓶来,倒了一粒,塞进嘴里吃了进去。   然后,果然好了许多。   不再连连咳嗽了。   但萧瑾卿神色却有些凄然:“幺幺,你知道吗?是药三分毒,六姐不吃……会死。可吃了……也不过是拖延时间罢了……”   萧慕凰看着她的侧脸,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待将萧瑾卿送回房间,萧慕凰便心情复杂地离开了。   她一路都在想着萧瑾卿那些话。   萧瑾卿的确是个聪明人。   至少,比前世的她聪明到不知哪儿去了。   难怪前世母皇还在的时候,萧立忻一被立为太女,萧瑾卿就自请离京了。   萧瑾卿去了甘凉,后来……她自顾不暇,身边人也接二连三出事,就无法知道萧瑾卿的处境了。   不知道前世,萧瑾卿最后有没有靠着青铜军,杀回京城。   毕竟,李清作为傀儡被推上帝位,将萧立忻这个帝王制成了人彘,罪在不赦。   此刻清帝侧,是最名正言顺的。   但,如果萧瑾卿带着青铜军反杀回京城了,神医蛰伏在皇室的那个儿子呢?   他去哪儿了?   他把李清推上了帝位,本就是利用李清作为棋子,犯下谋逆大罪,然后他才带人出面当好人,美名其曰为萧立忻这个‘女帝’报仇……   猛地!   萧慕凰止住了脚步,身躯僵硬地站在了六王女府的门外。   她忍了又忍,才没有回头。   许久之后,她快步离开。   ……   萧慕凰匆匆来到了李元韶的府里。   “老将军!”萧慕凰一见到李元韶,就开门见山地道:“本王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向老将军打听。”   李元韶立刻起身,“请王女随老臣去书房详谈。”   “老将军请!”   很快,二人便来到书房。   李元韶在进门时就让亲卫全都撤到院子外头去了,不许任何人进入。   而以萧慕凰习武之人的听力,也自然不怕有人偷听。   但凡有人靠近书房,萧慕凰立刻就能发现。   于是书房门一关上之后,萧慕凰就迫不及待地问了:“老将军,本王想问六王姐当年出生时,因沾了父胎之毒体弱多病,后来是如何治好的。”   六王女?   李元韶怔了怔后,也不问缘由,直接便告诉萧慕凰道:“王女容禀:六王女当年出生后,一度性命危急,太医们诊断出是父体内带毒所致,但却束手无策。这时候一名太医说民间有一妙手回春的尼姑,对医毒很是了解,于是陛下便亲自去请了她入宫。后来她出手,果然使六王女体内的毒素清除了大半,只是余毒已入六王女五脏六腑,她虽能替六王女保住性命,却无法根除。”   “这个尼姑现在何处?”萧慕凰立刻追问。   “死了。”李元韶摇了摇头,“她在六王女身边照顾了六王女两年,在六王女两岁多的时候,突发急病,死了。好在她留下了替六王女抑制体内毒素扩散的药方,这些年太医院便一直按照药方配置药丸,六王女自小便带在身边,这么些年来也算平安无事,只是身子弱了些。”   突发急病……   萧慕凰心下冷笑。   没这么巧的事!   “本王那位六姐夫呢?”萧慕凰又问,“六王姐是怎么跟六姐夫成亲的?是母皇赐婚的吗?”   “那倒不是。”李元韶笑了笑,“这大概是天赐良缘吧。是王女回京前一年,也就是六王女十五岁那年,偷偷溜出宫去河边赏花灯,结果吹了风发了病,倒在了六王女夫身旁,六王女夫不忍她丧命,从她身上摸出药给她喂下,二人这才结了缘。”   说着,李元韶又笑道:“所以啊,六王女本来是不想娶夫的。但遇到六王女夫之后,六王女又愿意娶了。陛下听说此事之后,准了六王女夫进皇家大门,六王女这才成了家。”   萧慕凰听得心中,狠狠一沉!   果然如她所料…… 第226章 利用女子真心的男人,最是该死!   呵……   什么天赐良缘!   什么狗屁救命之恩!   分明是处心积虑,早有预谋!   她想到萧瑾卿那句话——你想守着一人,万一这人居心叵测,算计于你,你可怎么受得了?   一瞬间,萧慕凰心口忽然疼得厉害。   像有什么在撕扯一般。   不是,不是萧瑾卿!   萧瑾卿,她的六姐,没有问题!   是那个六姐夫有问题!   而她六姐分明早就怀疑上了自己娶的夫郎,知道自己的夫郎有问题。   但大概是没有证据,也或许是……根本无法斩断情丝。   这个笨蛋!   这个傻子!   萧慕凰又想到前世,萧瑾卿退守甘凉——真的是萧瑾卿自己想去甘凉吗?一定是六王女夫的意思!京城有萧立忻,甘凉有自己娶的蛇蝎夫郎,萧瑾卿进退两难!   前世萧瑾卿没找过她,因为她蠢,她也帮不了萧瑾卿。   可这一世,萧瑾卿却把青铜军的虎符给了她。   此前她在京兆府牢里,故意用虎符吓唬那几个黑衣女子,她们果然惊骇无比,显然完全不知道青铜军虎符怎么到了她手上。   所以这就证明——萧瑾卿把虎符给了她,却没有告诉任何人。   包括六王女夫都不知道!   萧瑾卿,她的六姐,这是把唯一的希望,放在了她身上啊……   “王女,您……”李元韶骇然看着萧慕凰猩红的双眸,甚至看见那里有星光泪意。   李元韶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唯一可以猜到的是……和六王女有关。   萧慕凰和萧瑾卿本没有多么深厚的感情,可她对于萧瑾卿被心爱的人欺骗、利用、背叛,却无比感同身受。   因为,她也经历过。   所以她才会对萧瑾卿的处境,感到震惊,以及愤怒。   她想弄死六王女夫!   因为,他和邓明若,是同一种男人!   利用女子真心的男人,最是该死!   萧慕凰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随后看向李元韶,道:“当年那妙手尼姑的方子,还在太医院吗?”   “肯定在,因为六王女这些年来一直都需要服药,才能压制住体内的毒素。”李元韶笃定地点头。   “好,麻烦老将军将这方子,给本王抄一份。本王拿给先生瞧瞧。”萧慕凰道。   “是,老臣遵命。”   萧慕凰想到嫁去邢家的李清,沉吟了片刻后,说道:“本王对李清尚有一些战场上的姐妹情分,是以想提携他的妻主邢雪,不过可惜……那邢雪是个牛脾气,不愿攀裙带关系,且李清从不肯让她近身,两人也是有名无实。”   李元韶大吃一惊!   她起身,怒道:“小儿真是冥顽不灵!老臣定要去邢家好好教训……”   “本王不是这个意思。”萧慕凰抬手,制止了李元韶的暴怒,淡淡道:“本王的意思是,强扭的瓜不甜,此前本王大婚,母皇已经大赦天下,所以李清的禁足令应该也可以解除了。”   李元韶呆住了。   “老将军去问问他的意思吧,若他实在瞧不上那邢家庶女,本王可以做主,让他与邢雪和离,回到李府。”萧慕凰看着李元韶,平静地说道。   李元韶看着萧慕凰,忽然背脊有些微微发凉。   为什么?   王女为什么突然插手清儿的事,甚至要让清儿回到李家?   难道说……   李元韶心脏犹如被蛰了一下,许久都没法开口说话。   “老将军以为如何?”萧慕凰看着李元韶,硬起心肠,问道。   如今,她已经知道神医的儿子,很有可能就是她那位六王姐夫。   那么,李清也该暴露了。   但如今李清被禁足在邢家,手脚被缚,什么都做不了。   所以她得把他放出来,并且将他放在李元韶的眼皮子底下!   到时,不必她出手,李元韶自会大义灭亲。   这是她给李元韶,最后的仁慈。   相信李元韶能够懂得,她一番苦心。   “老臣以为……极好。”李元韶颤巍巍起身,朝萧慕凰拜了一拜。   算是,同意了。   萧慕凰轻轻一叹,起身将李元韶扶起,微微笑道:“听说老将军有三个女儿啊……可真有福气。”   李元韶心里明白,王女这是在提醒她——她的三个女儿,才是李家的将来。   想到三个女儿,李元韶脸上露出了笑容:“是的,老臣的确有三个女儿,且个个都继承了老臣的武学天分,大女儿还随陛下一同上过战场,如今在东营任职。”   “好!果然虎母无犬女!本王就喜欢这种有才干的人,将来本王定好好重用她们!”萧慕凰哈哈一笑,赞道。   “王女谬赞了,老臣惭愧。”李元韶说的‘惭愧’,自然是指李清。   萧慕凰却装作没听懂,随后便道:“时候也不早了,本王便不打扰老将军休息了。”   “是,老臣恭送王女。”李元韶如今对萧慕凰是服气的,她甚至承认,这位小王女——颇具陛下之风。   恩威并施。   教她心中是又敬,又畏。   ……   李元韶的办事效率很高,晚间就差大女儿李诚英将从太医院抄的药方送到了礼亲王府。   萧慕凰这回对李诚英的态度就不同了,不但拍了李诚英的肩膀,还问了李诚英一些当年作战的经历,让李诚英受宠若惊。   以至于回到家,李诚英还有些晕飘飘的。   “草民拜见王女,拜见王君。”   龙蕴被牧湘请到王府,一进书房就见书房里除了萧慕凰之外,还有程朝玉。   她连忙拱手见礼。   “先生免礼。”萧慕凰笑了笑,道:“本王请先生来,有两件事,一是给朝玉把把脉,看看他身体恢复得如何。二呢,是看看这张祛毒药方是否有问题。”   “是,草民遵命。”龙蕴虽说领了命令,但并不敢上前。   她可还记得上回这位王君,愣是不让她碰一下他脉搏的。   “朝玉,乖。”萧慕凰拍拍程朝玉的手背,“便是后宫贵君生了病,太医也得把脉的,何况先生是自己人。”   程朝玉如今出了阁,不比未出阁时那般羞涩,再者萧慕凰就在他身边握着他的手,他便大方地点头一笑:“好,那就有劳先生了。”   说着,伸出了手,搁在一旁的小桌子上。   “王君客气了,这是草民分内之事。”龙蕴松了口气,这才上前,小心替程朝玉把脉。   这一把脉,龙蕴就‘呃’了一声。   “怎么了?”萧慕凰心里一紧。   龙蕴收回手指,拱手道:“王女放心,王君的身体没有大碍,只是……有些精神气不足,好好休养即可。”   龙蕴只说精神气不足,程朝玉听不出什么异常来,只以为是自己没休息好来着。   可萧慕凰如今越发聪明了,也知道龙蕴说话会委婉些,所以立马就把‘精神气’中间那个字眼给去掉了。   她瞬间明白了龙蕴的意思。   心下顿时有些讪讪。   行吧,她就知道那事儿对她家宝贝还是有些影响的,毕竟从身体里泄了东西啊…… 第227章 美人二殿下,认出她来了   “好,本王知道了,日后会小心。”萧慕凰轻咳一声,颔了颔首。   随后又将那张李诚英送来的药方,递给龙蕴:“先生再看看这张药方。”   “是,王女。”龙蕴双手接过药方,随后低头仔细看了起来。   渐渐地,龙蕴神色凝重了。   萧慕凰一看,心里就有了谱儿,面色顿时微微冷了下去。   程朝玉知道药方是李家嫡女送过来的,大概与什么阴谋有关,于是在龙蕴看完药方抬头的那一刻,便起身道:“妻主,臣侍先回房去了。”   萧慕凰刚想说不用,但转念一想龙蕴将来也是她的臣子,程朝玉还是避嫌为好,免得她底下人对他有意见,便点了头:“好,自己当心些。”   “谢妻主。”程朝玉便行了礼,离开了书房。   程朝玉走后,龙蕴才将药方交还,道:“王女,此药方不知是何人所用?用了多久?倘若超过十年,那可就麻烦了。”   超过十年就麻烦了?   萧慕凰想冷笑。   萧瑾卿是母皇登基前半年出生的,只比她大六个多月。   所以,萧瑾卿已经服此药十六年了!   龙蕴看着萧慕凰眼底的讽刺,怒意,及冷漠,心下暗暗一惊:难道是王女看重的什么人服了此药,而且超过了十年时间?   那可,真是麻烦了。   便是她自诩精通医术,这种深入五脏六腑之毒,也无比棘手。   “服药之人,吃了十几年了,大概是有些依赖性,不吃便咳得厉害。”萧慕凰看着龙蕴,淡道:“既然先生说此药方不妥,那可有替代之药,能缓解她咳嗽的症状?”   “有。”龙蕴立刻点头,“若只是缓解咳嗽症状,草民有药可替。”   萧慕凰捻了捻衣角,又道:“她原先五脏六腑就有毒,是父胎里带来的毒。一直以此药方制成的药丸压制毒素蔓延,若她不吃此药,原先父胎里带来的毒,可会蔓延?”   龙蕴:“……”   这不就是六王女吗?   害!   龙蕴定了定神,回禀道:“王女大可放心,这父胎里带来的毒,只对身体孱弱的婴幼时期影响甚大,严重者危及性命。但年龄越长,这种毒素便慢慢会被身体自发清理掉,并不需要另外以药来压制它。”   萧慕凰瞬间捏紧了手指。   看吧,看吧!   那么早的时候,骊山神医就派人将主意打到了她六姐身上!   呸!他算什么神医?   应该叫毒医!   但现在想来,真是一盘好大的棋啊……   十几年前,他就开始布局了。   “好,先生尽快将缓解咳嗽的药给本王,本王好替她拿去。”萧慕凰知道龙蕴聪明,不至于听到现在还不知道她说的人是谁。   “是,草民三日内便将药奉上,草民会多备几瓶。”龙蕴领命道。   “劳烦先生了。”萧慕凰点了点头,随后又道:“本王想跟先生讨教一个字。”   龙蕴一笑,拱手:“王女请示下。”   “反。”萧慕凰看着龙蕴,缓缓道。   龙蕴:“……”   幸亏她不是武将,手下也没有兵,否则还真以为王女是在敲打她呢!   “本王想问问先生,在当今这看似太平盛世、但实则风云暗涌的南阳,一个男子若想反了萧氏皇族,应该如何步步为营。”萧慕凰问道。   龙蕴瞳孔微微一缩!   男子?   这,她时时夜观天象,没发现帝星有陨落或被遮盖的迹象啊。   若是有男子能够威胁到帝位,暗中谋划造反,帝星周围定会出现异象的!   龙蕴百思不得其解。   可龙蕴再是如何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也无法想到,她如今所看到的星象,是这一世反贼注定的败局。   是以帝星根本不会有异!   而萧慕凰所说的,却是上一世帝星陨落的败局。   这,也正是龙蕴前世看穿一切,知道帝星即将陨落,所以才心灰意冷离开京城的真正原因。   “王女,草民以为……不太可能有这种事情发生。”龙蕴犹豫了一下,说道。   王女会不会被陷害多了,草木皆兵了?   “噢,本王没说一定会发生,本王只是询问,在现如今的局势下,一个男子想造反,他应该怎么做才最可能成功。”萧慕凰淡淡一笑。   龙蕴恍然大悟——定是有男子,比如李清之类,想造反。   所以王女未雨绸缪呢!   于是,龙蕴定下心来,拱手道:“王女,请恕草民直言,在当今女子治国的大局之下,一个不能入仕不能从军不能经商的男子想要造反——无疑是难如登天!不过,若真有如此野心又有些势力、头脑及手腕的男子,他第一步,还是得依附于女子。”   “依附于女子……”萧慕凰缓缓勾唇。   “是的,他必须要攀附一个身份足够尊贵的女子。比如,皇族女子。”龙蕴分析道,“而且这个皇族女子还要容易掌控,能够使他达到目的,但又不会反噬到他。简单来说……就是一个由他扯着线的木偶。”   萧慕凰静静地听着。   所以,她六姐不就是最好的人选么?   “先生接着说。”   “是,王女。”龙蕴便继续说道,“选好这个依附的女子之后,他就得搅动南阳的局势,最好是引发皇族内斗,让皇族女子自相残杀,削弱皇族整体的实力。而后,他再趁火打劫,打着他妻主的名号,掌控皇权。”   说到这里之后,龙蕴忽然猛地抬头看向萧慕凰。   目光震惊。   依附皇族女子的男子……有谋反之心……   那不就是李清背后的势力吗?   而这个最适合当木偶的皇族女子,不就是六王女吗?   所以……   六王女夫???   “就知道瞒不过先生。”萧慕凰轻轻摩挲衣角,淡笑问道:“既然话说开了,本王就只想问一句——以先生之见,青铜军究竟听命于本王的六姐,还是听命于本王那位六姐夫?”   “青铜军老首领方枫半年前,死了……”龙蕴本是没想到这一层的,可萧慕凰这么一问之后,她瞬间喃喃,道出了这个诡异的事实。   萧慕凰瞬间眯起了眼睛。   她,明白了。   ……   次日清晨,东越属国使臣团抵达京城。   萧慕凰起了个大早,没惊醒程朝玉。   “玄楚,你替本王去一趟甘凉。好好给本王查一查,青铜军前首领方枫是怎么死的。”萧慕凰一边朝大门走,一边下令。   “是,王女!”   玄楚领命,消失。   萧慕凰神色自若地走出王府大门,见萧芮已经带着鸿胪寺卿骑马等在门口了。   虽然萧慕凰和萧芮如今同为亲王,但萧慕凰已经入朝多日,得群臣信服,萧芮自然不如她威信大。   何况眼下萧慕凰还是得势的大王女派。   是以萧芮一早便告诉鸿胪寺卿,一同到礼亲王府等礼亲王。   鸿胪寺卿欣然应允。   “二王姐好早。”萧慕凰笑道,“温大人也好早,倒是本王起得迟了。”   萧芮温和一笑:“幺幺刚刚新婚,本该多陪陪夫郎的。”   鸿胪寺卿温一毓也忙道:“礼亲王言重了,下官是太过紧张,睡不着所以才起了个大早。”   “一群手下败将而已,不必过于紧张。”萧慕凰嗤笑一声,随后上马,“走吧,去会会东越的人!”   心里却暗暗想道:那东越二皇子,不知道能不能一眼认出她来。   不过,没认出来也无妨,反正她会让雁归去驿站‘报信’的。   萧慕凰三人,很快骑马到了城门外。   城门外,几名礼部官员已经早早等候着了。   “下官参见礼亲王,参见怡亲王……”   见萧慕凰与萧芮到来,几名官员纷纷下拜见礼。   “免礼。”萧慕凰下马,问道:“东越的人到哪儿了?”   “回礼亲王,东越……”   那礼部官员还没回禀完毕,前方就跑来一名被派遣出去打探情况的城门士兵,跪地禀道:“启禀礼亲王,东越使臣团到了!”   城门士兵话音一落,前方便出现了东越使臣团的车马队伍。   只见三辆豪华贵气的马车,缓缓朝城门口驶来。   马车两边皆是神色冷肃的皇家侍卫。   前面由一名身穿铠甲的将军,骑汗血宝马领头。   “好大的气派。”萧慕凰轻嗤一声。   待三辆马车停在官道口,只见东越的使臣们先是从最后一辆马车上下来,紧接着就到中间的马车前,躬身请马车内的人下车。   因萧慕凰没有下令,所以南阳官员们都没有上前迎接,只站在城门口观望着。   所有人都以为,这中间的马车里,坐的定是那东越太女。   毕竟,东越的使臣们先去迎接的中间马车内的人。   结果……   那中间最豪华也最漂亮的马车,帘子一掀开,下来了一位穿着贵气、脸戴白纱、姿态婀娜的男子。   南阳官员们倒抽一口凉气!   怎、怎么先下来的是个男子?   萧慕凰眯了眯眼,自然是一眼认出这男子,便是东越那位子凭父贵深得皇帝宠爱的二皇子殿下。   只见东越二皇子殿下一边咳嗽,一边漫不经心地靠在身边内侍的身上,慢慢朝城门口走来。   不少南阳官员们下意识地将视线收了回来。   不敢多看这位比她们南阳第一美人邓明若还要妖娆几分的美人殿下。   这个东越二皇子虽说年纪大了些……但也确实有傲的资本,难怪东越皇帝那么宠他。   谁能对着这么一个美人,下得了狠心呢?   就在东越二皇子下了马车之后,东越使臣们才再到第一辆马车前,恭迎她们的太女下马车。   这颠倒的流程,把南阳官员们都看傻眼了。   原来东越的二皇子,比东越的太女地位还要高吗?   什么乱七八糟的……   此刻,东越太女下了马车,上前温和问了一句‘二皇兄可觉得累了’,东越二皇子便淡漠一摆手,并未回答。   随后,东越一行人总算朝城门口走了过来。   因着那位东越二皇子的身体不好,一行人便慢得简直如同蜗牛在爬。   而东越二皇子原先还漫不经心的神色,忽然在看见南阳一群官员前方的玄色蟒袍女子时,瞬间凝了表情。   这不是……   萧慕凰面上巍然不动,心中却是一讶:想不到这个二皇子,眼光还挺毒啊!   东越二皇子面纱下的唇角,缓缓勾起来了。   走的步子也稍稍大了些。   他完全没理会旁人,径直一路走向萧慕凰。   “这位姑娘,好生面熟啊。”他慵懒清浅的开口,举手投足都带着一股令人沉迷的魅力。   众人:“……”   光天化日之下!   竟然直奔礼亲王去了!   简直……行为放荡!   无耻! 第228章 越美的男子,越有毒!   “二皇子怕是看错了吧?本王从未见过二皇子。”   萧慕凰在南阳官员一片愠色中,神色佯装镇定。   “从未见过啊……”东越二皇子轻声笑了。   那略带慵懒的浅浅笑声,仿佛能将人的骨头给酥掉。   几名定力不太好的官员,悄悄往后退了几步。   免得丢了南阳的脸。   陛下可是说了,此次谁让南阳丢脸,陛下就要谁一辈子没脸!   “本王……哦,你一定就是南阳大名鼎鼎的礼亲王吧?”东越二皇子懒懒地朝萧慕凰走近,魅眼微勾:“本殿是男子,有一事不解,望礼亲王替本殿解惑。”   萧慕凰神色紧绷:“二皇子请说。”   东越二皇子浅浅一笑,慢腾腾地问道:“有一南阳女贼,前不久闯入东越皇宫,至本殿寝卧之中,骗走了本殿一件视若性命的宝物,礼亲王觉得,这在南阳……属于什么行为啊?”   萧慕凰:“……”   唔,母皇只给她十日时间。   看样子,她还是得靠自己才行。   因为这东越二皇子并不说被骗走的是曼珠沙华,只说是一件视若性命的宝物——分明是在威胁她。   他并没打算将这件事揭发出来。   他此来,是要找他心心念念的女子,而她身为南阳的礼亲王,当然比他更容易找到人。   所以他故意在这么多人面前威胁她。   “本王刚刚大婚,不便与外男说话,关于南阳律法,二皇子回头去问南阳京兆府府尹吧!”萧慕凰微微侧身,看向东越太女,“你应该就是东越太女了?”   东越如今虽为南阳属国,为停战而甘愿割城及年年朝贡,但毕竟东越还有自己的皇帝。   而东越太女,便也不比萧慕凰这位南阳礼亲王身份低。   是以,东越太女只是朝萧慕凰拱了拱手,淡笑道:“正是孤。”   “哦,本王自小在南阳长大,未去过东越——但不知东越皇子可以走在太女前面?”萧慕凰一脸很不可思议地问道。   东越太女不以为忤,依旧淡笑:“孤这位二皇兄,身子骨不好,孤身为太女,理应多多照顾。这也是母皇与父君,临行前叮嘱过孤的。”   南阳官员顿时纷纷在心中嗤之以鼻。   东越皇帝竟如此娇纵一个体弱多病的皇子,这皇子甚至还敢凌驾于太女之上,这是何等的没规没矩?   她们南阳女帝,绝不会如此。   而且东越的御史们都在吃干饭吗?   居然不死谏一番?   难怪东越会吃败仗!   “看来东越的确与南阳民情迥异。”萧慕凰哈哈一笑,“说句不怕东越太女你笑话的,本王长过这么大,总共就见了本王那三位皇兄五次!还是小时候。现在吧,早就忘了他们长什么样子了。因为本王的母皇,素来重视规矩,不许三位皇兄随意抛头露面。”   东越太女面色微微僵了一下。   这是明着骂她母皇没有规矩呢。   呵。   “孤想去拜见南阳陛下,不知今日南阳陛下可有空闲?”东越太女忍了下来,随后笑问道。   萧慕凰这才一伸手:“请吧,本王的母皇在宫里等着东越太女呢!”   “好,多谢礼亲王。”   被忽视得有些彻底的怡亲王萧芮:“……”   罢了,谁让人家一来就冲着幺幺去发难了呢?   她想插嘴都没机会。   好在,幺幺三言两语便给反将回去了。   没面子的反而是东越人。   同样被忽视得彻彻底底的东越二皇子,神色散漫地盯着前方萧慕凰的背影,殷红唇角冷冷勾了起来。   而此刻,东越太女走到东越二皇子面前,轻声道:“二皇兄,孤要进宫面见南阳陛下,二皇兄便先回城内驿馆休……”   ‘噗’!   “二殿下!”   “二殿下!”   东越二皇子一口鲜血喷在萧慕凰身后,整个人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亏得身边两名内侍立刻伸手,扶住了他。   东越太女大惊失色,急忙问一旁的内侍:“药呢?”   “在这儿!”内侍掏出药瓶,将里头的药丸倒了两颗,忙塞到东越二皇子口中。   但,东越二皇子虽然服下了药丸,却仍旧没有清醒。   “快将二殿下送回驿馆!”东越太女道。   “是,太女殿下。”   东越太女又忙转身走向萧慕凰,拱手道:“烦请礼亲王帮忙请两名南阳太医,替孤的二皇兄看诊。”   萧慕凰看着地上那滩血,眼里闪过一丝阴鸷。   但她口中却淡淡道:“好说。”   “礼……礼亲王……”东越二皇子这时候却忽然稍稍清醒了过来,看着萧慕凰的方向,气若游丝地叫道。   萧慕凰对上他的视线,心下彻底确定——他是故意的!   据说,有严重心疾的一类病人,只要想一些不开心的事情,导致情绪不佳,引发心疾之后就会吐血。   “二皇子叫本王有何事?”   萧慕凰并不靠近,负手淡淡问道。   “礼亲王……的眼睛……很、很好看……”东越二皇子轻轻勾起染血的唇角,断断续续,却无比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里。   “见过一次……便很难忘记……”   ‘噗’!   又是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萧慕凰脸色黑了。   这个可恶的东越二皇子!   他是不是打算让东越、南阳两边的人都认为是她把他给刺激了,或者两人之间有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隐秘之事,所以他才会在她面前伤心到吐血,最后死掉?   果然,越美的男子,越有毒!   心思越深!   萧芮见情况不妙,忙碰了一下萧慕凰的胳膊:“礼亲王,东越二皇子身体孱弱,依本王之见,礼亲王还是勉为其难,与东越太女一同先将东越二皇子安置去驿馆,请太医看诊之后,再带东越太女进宫面圣吧。”   萧慕凰心下冷笑一声。   这东越二皇子以为曼珠沙华一事能够威胁到她,殊不知她本就要将此事暴露的!   不然,她怎么当太女呢?   本来吧,他想找那位躲在南阳甚至是玉凤寺的心上人,她完全是可以配合的。   但他如此心思深沉,设计于她……   她一身反骨便是要被激出来的!   想着,萧慕凰便勾唇一笑:“怡亲王说得有理。东越太女,本王陪你先送东越二皇子去驿馆安顿,着太医看诊之后,再进宫面圣吧。”   “好!”东越太女当然求之不得。   若是她母皇这心肝在南阳出了事,她回去得被扒掉一层皮!   于是,一行人便很快去往驿馆了。 第229章 那日你闯入本殿寝宫,轻薄了本殿   太医很快到了鸿胪寺驿馆,替东越二皇子诊治。   而这东越二皇子是心疾之症,太医又能如何?   便只说性命无碍,但情绪不能过于激动,否则吐血次数多了,心脉受损便会回天无力。   太医此话一回禀,萧芮和鸿胪寺卿都看向萧慕凰。   萧慕凰脸黑了:“看本王做什么?本王根本不认得他!”   鸿胪寺卿当然不敢说什么,但萧芮却将萧慕凰拉至一旁,低声道:“幺幺,你怎么招惹上这么个难缠角色的?若是他非要跟你联姻,你如何拒绝?”   “我已经有夫郎了!”萧慕凰当然不肯承认。   “你有夫郎又如何?人家若真心喜欢你,便是侧夫也愿意当的。”萧芮无奈地道。   萧慕凰心下嗤笑:别说侧夫,就是正夫,这东越二皇子也不会看在眼里的!   不过……   这东越二皇子似乎有点疯。   大概是病久了,心也病了。   她得防着他找不到那玉凤寺的心上人,跟她发疯。   真若是以死相逼要给她当侧夫,那她家朝玉岂不是要哭鼻子了?   便是她不碰,放在家里当摆设也不要!   这么一想,萧慕凰就缓和了表情,道:“那什么,你们先到外头等吧,我跟他单独聊聊。”   这位二皇子不是在人前威胁她吗?   那她也得反击反击啊。   呵。   看谁受的威胁大!   “行吧,你跟人家好好谈,可别把人家又气吐血了。”萧芮一脸看负心人的表情看着萧慕凰。   主要是萧芮觉得吧,潜入东越皇室这件事,幺幺真干得出来。   “……”萧慕凰是真有些想吐血了。   她也懒得跟萧芮再解释什么,直接进了驿馆房间。   东越太女欲言又止。   但终究没有上前阻拦。   虽然她知道她这位二皇兄心里一直有那个人,可这位南阳礼亲王也的确是人中之凰啊!   若是这等女子使她二皇兄变了心,也是有可能的。   所以她还是……静观其变吧!   此刻,萧慕凰走进房间。   东越二皇子懒洋洋地靠在床头。   一旁的内侍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萧慕凰盯着他,视线微微凌厉。   很好,连虚弱都是装的。   “萧慕凰,你抢了本殿的花,还装作是本殿的故人之友……你真是贼胆包天啊……”东越二皇子长指点腮,轻笑出声。   萧慕凰冷冷一笑,拉开椅子坐下:“你是不是以为这么区区一件小事,便能够威胁到本王?让本王任你拿捏?”   “那倒没有。”二皇子轻叹一声,“本殿不过一弱质男子……哪里能拿捏得住堂堂南阳礼亲王呢?”   转瞬,他又一笑,坐起身来,眼波流转:“本殿想要什么,你知道的。”   “其实,本王刚刚大婚,成人之美也不是什么难事。”萧慕凰笑了一笑,“但本王临时改变主意了。”   二皇子微微一怔。   “你今日在人前故意设计本王,让本王很是不爽!”萧慕凰笑意攸地敛去,语气冰冷道:“所以,本王不会帮你。”   二皇子明媚的眸色,微微一沉。   他看着萧慕凰,淡淡道:“所以,堂堂南阳礼亲王潜入东越皇宫骗花一事,本殿也可以让人传扬出去了?”   “你请自便。”萧慕凰嗤笑,慢悠悠起身,“本王连南阳金銮殿的瓦都揭过,何况是你区区东越皇宫?本王闯了又如何?哼!”   二皇子当真是愣了愣。   眼见萧慕凰要走,他一拍床沿,怒道:“萧慕凰!你信不信本殿拼着这条命,也要去南阳陛下面前告你!”   “那你觉得本王的母皇会帮你一个外人呢,还是帮本王这个亲生女儿?”萧慕凰目光凉薄地看着他。   二皇子一笑:“本殿何须南阳陛下帮本殿?本殿只消说一句——那日你闯入本殿寝宫,轻薄了正在沐浴的本殿,是以本殿才追到南阳来,要你负责。本殿以为,南阳陛下素来英明神武,应该不会让本殿平白无故失节吧?”   萧慕凰目光一冷:“你敢!”   “本殿有什么不敢的?”二皇子慵懒撩发,“你没见本殿随时随地会吐血吗?横竖是要死了……不如死在礼亲王怀里啊……”   萧慕凰看着他,眼底发出慑人的冷芒。   二皇子清浅勾唇,丝毫不惧。   良久之后,萧慕凰忽然笑了:“只怕,二皇子最怕的事,是死之前都不能见那人一面吧?”   二皇子眸色攸地一变。   “你猜猜看,本王为何会有她亲手做的平安结呢?本王又为何知道,她做的平安结,能换你手中的曼珠沙华呢?”萧慕凰负起双手,轻勾唇角,“你猜,她现在……过得如何呢?”   二皇子脸颊一下子煞白!   他红唇轻颤:“你、你把她……”   “放心,她现在很好。”萧慕凰冷眸轻眯,“但你应该清楚,她来到南阳时,南阳与东越是什么情形。”   “咳咳咳咳……”二皇子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掏出雪白的帕子,捂着嘴一直咳嗽,绝美的眼睛死死盯着萧慕凰。   没一会儿,帕子上便见了血。   萧慕凰不为所动。   这男人,没那么容易让他自己死的。   因为,他还没见到他想见的人。   只见二皇子掏出一粒药,服了下去。   而后,咳嗽渐止。   “她……不是奸细。”他美眸含泪,朦胧似染上一层薄雾,“你不要对她施刑,好不好?”   萧慕凰心中微微一动。   虽然她讨厌这男子的作派,以及城府,还有他的狠毒程度。   但她却还是有一丝丝佩服他的真心。   能够坚持这么多年的真心。   “两国交好,本王为何要对她施刑?”于是,萧慕凰说了一句让二皇子稍稍安心的话。   二皇子听言,轻轻一笑:“那便好,谢谢……谢谢你……”   显然,是丝毫不怀疑萧慕凰的话了。   谁让萧慕凰带了那平安结到东越呢?   二皇子只相信他眼睛所看见的。   “倘若你不再作妖,本王可以重新考虑带你去见她。否则……”萧慕凰不想欺负一个病入膏肓又有一颗真心的男子。   更重要的是,她不想节外生枝。   对于她来说,东越二皇子只是她用来达成她母皇要求的工具人。   她要利用她潜入过东越皇宫偷花的事,让她母皇顺理成章废了她的礼亲王之位。   “好,本殿答应你。”二皇子终于神色温柔起来。   他抬手,轻轻朝萧慕凰一礼:“但请礼亲王,莫要骗本殿。” 第230章 她们都被萧慕凰给骗了!   萧慕凰威胁东越二皇子成功,总算将又病又疯的东越二皇子给稳了下来。   临走之前,萧慕凰又对东越二皇子低声说了一句:“潜入东越皇宫一事,若有人刻意宣扬,二皇子不必为本王遮掩。”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东越二皇子不是蠢货,萧慕凰相信他能听明白她的意思。   果然,萧慕凰说完之后,东越二皇子眸色一下子就深邃幽暗了。   南阳的水……果然如父君所说,深得很呐……   东越二皇子想着想着,又咳嗽起来。   随后,看着雪白帕子里那抹红,眸中闪过浓浓的黯然。   便是知道南阳水深,可利用又如何?   他这身子……撑不了多久了。   东越二皇子又想到那个人,忽然一阵自我厌弃——起身掀桌!   摔了一屋子的东西。   累出一身汗。   人也几乎再次晕过去。   ……   萧慕凰出了鸿胪寺驿馆,萧芮等人皆在鸿胪寺驿馆前厅等候。   见她出来,萧芮便眸色一松:“如何了?可哄好二皇子了?”   “别乱说话!”萧慕凰瞪了萧芮一眼。   她只哄她家朝玉小宝贝,怎么可能去哄别的男人?   “行吧,看样子是没事了。”萧芮笑了起来,随后看向东越太女,“既然二皇子已经没事了,我们也该入宫去了,母皇还在宫里等候呢。”   “一切但凭两位亲王安排。”东越太女笑道。   随后,萧芮便吩咐各官员同行,与东越太女及使臣团前往皇宫。   小半个时辰后,女帝于金銮殿接见了众人。   早朝过后,文武百官皆未离去。   但东越人久未入宫,文武百官心中猜测纷纭,不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随后又想到礼亲王那混不吝的性子……   不由得暗暗担忧。   礼亲王多少战场姐妹死在东越人手中啊,而东越人又有多少大将被礼亲王斩了头颅挂在城墙上啊……   仇人见面都分外眼红,何况这还是死仇!   好在,虽然东越人久未入宫,却也没有人飞奔来金銮殿禀报说礼亲王和东越人打起来了。   文武百官一直暗暗担心着,直到大内侍卫进殿,跪地禀道:“启禀陛下,怡亲王、礼亲王已接到东越太女及东越使臣,此刻已至殿外等候传召。”   女帝这才从奏折里抬起头,淡淡道:“宣东越太女、使臣觐见。”   “是,陛下!”   “宣东越太女、使臣觐见——”   大内侍卫在殿门口一声高喝,随后萧芮萧慕凰等人,便领着东越太女及东越使臣进了金銮殿。   “儿臣叩见母皇。”   “儿臣叩见母皇。”   “臣叩见陛下。”   女帝摆手:“退下先。”   “是。”   萧芮萧慕凰及随行官员便立刻各自归位。   东越太女带着使臣上前,躬身行礼道:“东越太女楚瑞,拜见南阳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身后的使臣则都跪了下去。   “东越使臣拜见南阳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女帝淡淡一笑,抬手:“各位远道而来,一路辛苦,平身吧。”   “谢陛下……”   东越众人起身后,楚瑞一挥手,两名使臣便献上了两个大红盒子。   “陛下,这是瑞之母皇托瑞带来给陛下的礼物,其中一样乃东越深海血珠,能延年益寿,增强体质。另一样是深海百年玉珊瑚,可作起死回生之药用。”   楚瑞解释两样礼物的珍贵。   文武百官瞥上了一眼,心里是有些惊奇的,只面上沉肃无比。   女帝则认真欣赏了片刻,以示礼貌,随后笑道:“东越皇帝的心意,朕心领了。”   臧内侍心领神会,遂带人上前,收下了这两样宝物。   “另,母皇还托瑞给陛下带来了国书,请陛下过目。”楚瑞随后又呈上国书。   臧内侍从楚瑞书中接过国书,上台阶呈给女帝。   女帝将国书看完之后,笑意稍稍淡了些。   随后,将国书放置一旁,对楚瑞说道:“朕有八个王女,却只有三个皇子,朕是不会将皇子外嫁的。”   国书的主要内容,的确是联姻结亲,永不互犯。   但女帝如此直截了当地拒绝,还是令楚瑞脸上笑容几乎挂不住。   而她身后的使臣,也都瞬间握紧了拳头。   深感羞辱。   “不过,东越太女若是与朕的宗族侄儿有缘,朕也会成人之美的。”女帝微笑着,又说道。   文武百官:“……”   陛下,您这话更加羞辱人了……   人家好歹是东越皇族正宫嫡出,规规矩矩的皇太女,您让人家在南阳皇族里选个非皇族嫡系的男子……说不定还是庶子。   人家会愿意才怪呢!   金銮殿上,一度气氛凝固。   东越人自然不高兴。   而女帝装作没看见。   但凡有自知之明,这联姻一事就不该写在国书里!   自取其辱。   女帝心中冷哼道。   很快,萧芮便出面打圆场,道是宫宴已设好,女帝便起身,与文武百官及东越太女等人,一同前往宫宴殿内。   萧慕凰抽了个空,跟雁归低声吩咐了几句。   玄楚去甘凉查方枫之死了,而雁归则回到了萧慕凰身边——因为程朝玉已嫁入王府,雁归已经不适合再跟在程朝玉身边了。   雁归得令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皇宫。   萧慕凰选的人是三王女萧子清。   不为别的,只为萧子清之前动过歪心思,让那钦天监正改她和程朝玉的吉时。   这就说明,哪怕她如今名义上是大王女派,萧子清心里却还是防着她,不想让她太春风得意。   所以她的把柄,捅给萧子清,萧子清一定会好好利用的!   雁归先回了王府。   按照萧慕凰的吩咐,换上一套黑衣蒙面装束,并以特制药囊遮挡原本气息之后,这才潜入了三王女府。   萧子清正在凉亭里喝着闷酒。   除了已经被封亲王的萧芮和萧慕凰之外,她们这些王女,是没有资格去接见东越使臣的。   而萧子清也已经从她大姐萧立忻口中得知——她们母皇马上会立萧慕凰为太女!   至于说什么亲王不能入主东宫……呵,那是前朝几千年来的规矩不是吗?   她们母皇,不会按照前朝规矩来办事的。   萧子清越想越觉得憋屈——她们都被萧慕凰给骗了!   本以为萧慕凰没有野心,殊不知萧慕凰才是野心最大的那一个!   她和大姐,当初竟还为萧慕凰被封为礼亲王,成为群臣之首而高兴得哈哈大笑,喝了好几坛酒……   现在想来,简直就是愚蠢至极,讽刺至极!   ‘砰’!   萧子清目眦欲裂地摔碎一坛酒,咬牙切齿道:“萧慕凰,我不会让你这么轻轻松松上位的!”   她话音刚落,一个黑衣人就出现在了凉亭之外。   “现在就有一个对付萧慕凰的好机会,不知四王女要,还是不要?”   那沙哑沉冽的嗓音,让萧子清如临大敌!   这人,怎么进来的?   “你是何人?”萧子清伸手握住身边的宝剑,冷喝道。   “东越人。”黑衣女子语气相当自傲。 第231章 我们给他下慢性剧毒   东越人?   萧子清一愣,随后脸色沉了:“放肆!东越竖女,竟敢擅闯本王的府邸!”   “三王女方才不是还想对付那萧慕凰吗?怎么,在下将大好的机会送上,三王女却是不想要?”   “那是本王与萧慕凰之间的事,与你东越何干?”萧子清冷笑一声,浑不在意被东越人听去了方才的自言自语。   随后,她又冷喝道:“快滚!否则别怪本王不顾两国邦交,命人将你拿下!”   作为皇家暗卫,雁归此刻心中难免升起一抹欣慰。   总算,这三王女无论与王女怎么斗,却是没有想过勾结外敌。   陛下若是知道,一定很高兴。   可惜,她还是得执行王女的命令。   “你放心,你们南阳的事情,我们东越不参与。只不过这萧慕凰,玷污了我们二皇子殿下的清誉,我们不得不想办法替二皇子殿下讨回公道。”雁归说道。   萧子清冷眸一眯。   萧慕凰,玷污了东越二皇子的清誉?   这话……   见萧子清没出声,雁归便知道萧子清已经生出了一丝好奇,于是便直言不讳地道:“三王女应该记得,萧慕凰不久前给南阳女帝献上了一朵很特殊的花吧?”   曼珠沙华?   萧子清越发冷眸眯紧。   她当然知道,听说那曼珠沙华是用特殊药水泡过的,永不凋零。   母皇十分喜欢,摆在了寝殿之内,日日观赏。   “看来,三王女知道萧慕凰给南阳女帝献曼珠沙华一事。”雁归冷笑道,“不过,三王女却不知道,这朵曼珠沙华,本是我东越二皇子殿下的心爱之物,已经留在身边观赏了十多年了。整个东越,都知晓此事。”   萧子清轻捏手指。   听起来……事情确实有所蹊跷啊。   这东越二皇子的心爱之物,怎么突然到了萧慕凰手上,还被萧慕凰拿来讨母皇欢心了?   “三王女,那萧慕凰知晓南阳女帝想要曼珠沙华,于是乔装潜入东越为南阳女帝取花。但曼珠沙华的花期为九十月,冬日并无曼珠沙华。唯独二皇子殿下手中,有一朵经过特殊药水泡制、永不凋零的曼珠沙华,于是这萧慕凰便深夜潜入我东越皇宫,从二皇子殿下身边偷走了这朵曼珠沙华。”   雁归越说越激动,语气甚至愤怒,“萧慕凰这负心人!当时她潜入二皇子殿下寝宫时,二皇子殿下正在沐浴,她……哼!我们二皇子殿下还是清白之身,岂容她如此欺辱!不料,今日在城门口,二皇子殿下与她交谈,她却装作不识,还出言羞辱二皇子殿下,二皇子殿下伤心得两度吐血昏迷,幸得南阳太医到鸿胪寺替二皇子殿下医治之后方才脱离危险……”   萧子清此刻虽然还没收到消息,但随便找人一问,便知确有其事。   所以雁归说的那叫一个义愤填膺,足足是东越人的口气。   而萧子清,越听越兴奋。   哈哈,真是天助她也!   此事虽与东越有关,但却无关南阳利益,纯粹是萧慕凰私德败坏。   还有那朵深受母皇喜爱的曼珠沙华——母皇若是知道,自己如此喜爱的花,竟然是萧慕凰潜入人家男子寝宫里偷来的,岂不是要气死?   再多看那花一眼都觉得眼疼吧?   萧子清心下越是兴奋,面色却越是冰冷。   “三王女……”   “行了!此事本王自有主意,不必你一个东越人多言!”萧子清压下心头兴奋,冷冷道:“快离开本王府邸!否则,本王当真要对你不客气了!”   雁归听言,沉默良久。   似乎,在极力忍耐着心中的怒火。   半晌后,她一言不发地转身拂袖而去!   萧子清冷哼一声,根本不将区区一个东越人放在眼里。   她现在想的,是那朵曼珠沙华。   萧子清很快回房换去一身酒气的外袍,离开府邸,去往了大王女府。   见到萧立忻之后,萧子清就把方才东越人跟她透露的事情,一字不差地背给了萧立忻听。   萧立忻轻捻衣袍,沉吟片刻之后,问道:“依你之见,此事该如何运作?”   “虽然我将那东越人斥走,但那是因为我是南阳王女,无论如何我也不会跟东越人来往的。”萧子清道,“但她所说的这个情报,确实能让萧慕凰名声大损。”   顿了顿,萧子清又说:“我的想法,是让我们在都察院的人,直接在朝上弹劾她。她不是回京之后,一直在经营好名声吗?我就不信这事儿被捅出来之后,母皇还能顺理成章立她为太女。”   萧子清说着,一笑:“母皇此前可是三令五申,决不允许任何人丢了南阳的脸面的。而她与东越皇子传出这等不雅之事,令南阳丢脸,母皇还不勃然大怒吗?”   萧立忻眸色深了深,低笑:“是啊……若是此事被捅出来……最不济,她也得娶那南阳皇子为侧夫呢……”   “大姐,我担心的正是此事。”萧子清笑意敛去,正色道。   萧立忻挑眉:“怎么说?”   萧子清叹了口气:“那东越人找上我,把这件事透露给我,必然是想逼迫萧慕凰对她们的皇子负责。所以我在担心……她们想让萧慕凰娶她们皇子为侧夫,会不会有什么针对我们南阳的阴谋诡计?”   她可不想为了对付萧慕凰,而让东越人奸计得逞。   萧立忻听言,笑了:“区区一个东越皇子,便是嫁了萧慕凰当侧夫,又能如何呢?她们现在看萧慕凰在南阳权势滔天,深得母皇宠爱,所以才将目光钉在了萧慕凰身上。可萧慕凰要是倒了呢?那东越皇子,不还得乖乖滚回他的东越去?”   萧子清迟疑:“话虽如此……”   她总是担心一步错,步步错啊!   东越如今虽然称臣了,可贼心没死呢!   只不过是暂时的臣服而已。   万一给了她们机会……引狼入室可怎么办?   她们岂不是成了南阳的罪人?   “既然你如此不放心,那就这样吧——待萧慕凰娶了东越皇子为侧夫之后,我们给他下慢性剧毒,让他一年之内死在南阳,永绝后患就是了。如此,你便不用担心东越人在南阳兴风作浪了。”   萧立忻见萧子清仍旧面色迟疑,便淡淡说道。 第232章 需要为妻帮你回忆一下吗?   萧子清听了,立刻同意:“好,大姐这一招,一劳永逸,如此我心里便踏实了。”   萧立忻微微一笑后,又眸色深邃道:“不过这样一来,我们和萧慕凰——就算是彻底撕破脸皮了。”   萧子清冷冷一笑:“就是要撕破脸皮!这几个月大姐被母皇禁足,她打着我们的旗号收拢了多少人心,我们必须让她全都还回来!”   所以她才会让她们自己的人,参萧慕凰这一本。   如此,才能让大王女派明白——萧慕凰不是她们自己人!而是对立的敌人!   “全都还回来,是不可能的。”萧立忻摩挲了一下衣角,勾唇:“但我们正好可以看看……我们的人,有多少是立场不坚定的。”   墙头草,她一时可以忍。   但有朝一日她上位,必定将她们通通拔掉!   免得扎眼。   “也是。”说起立场不坚定,萧子清立刻就想到了秦家。   她微微皱了皱眉后,问道:“大姐最近很少见秦九漓吧?是不是怀疑她……”   “那倒没有。”萧立忻淡淡一笑,“她也替我干了不少事,不至于倒戈相向,那对她自己没有好处。不过,我现在更想知道——那封血书,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血书?   萧子清一怔,道:“那血书不是邓明若拿出来的吗?”   “不是他。”萧立忻悠悠然靠向椅背,“当年我派亲信将他从邓家接走的时候,他不过六岁。后来他被送进慕容府,整整十年,他身上有几颗痣我都知道,更何况是血书呢?我们啊……是身在泰山之中,被一叶障目了。”   萧立忻这么一说,萧子清慢慢回过味儿来了。   她猛地坐直:“不是邓明若,难不成是秦家人?”   按大姐的说法,秦九漓肯定不可能。   那只可能是……秦九漓的母亲?   秦家家主?   当年,她的确和邓瑜是同乡!   “你别忘了,龙蕴也是她的女儿。”萧立忻阴冷一笑,“虽然说这个女儿,看似已经不是秦家人了。可谁让萧慕凰这半年来如日中天呢?我若是秦岚啊……也会压两头的。”   萧子清顿时咬牙:“秦岚这老匹妇!”   “罢了,事情已经过去了,再者秦家明面上总归是我们的人,我们要学会大度。”萧立忻说着,笑了起来。   “休想!”萧子清眼神阴鸷,“背地出卖我们,若这一次放过她,她便会有恃无恐继续背叛下一次!”   萧立忻看了萧子清一眼。   并未出声。   有些事啊,她是不会亲自出面的。   就像萧芮一样——不也是让老五出面?   便是下头人出了什么事,主将还在。   就有翻身的一日!   萧立忻想着,给萧子清倒了一杯温茶:“喝茶,消消火。”   “多谢大姐。”萧子清接过茶,一口饮尽。   心中,微微开始盘算。   ……   晚膳时,萧慕凰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程朝玉替她夹了两筷子菜,见她还在咬筷子,忍不住低笑出了声。   外头人都以为自己嫁了个很威武的妻主……   其实她有时候,更像一个没长大的孩子。   只是周遭的尔虞我诈,还有女帝的殷切期望,让她不得不快速长大。   “呃……”萧慕凰回过神来,见程朝玉似乎眸中有一丝淡淡的宠溺,不禁呆了一呆。   这人,反了吧?   他怎么用她平时宠他的眼神看她?   “妻主是不是不饿?”程朝玉很快敛去眼底的溺色,含笑问道。   萧慕凰便索性放下了筷子,“今个儿不是宫宴吗?那东越太女看着斯斯文文的,酒量却着实不错。你早晨叮嘱我说空腹喝酒伤身,所以我便垫了不少菜肴,这会儿肚子撑得厉害。”   “那,我帮妻主揉揉?”程朝玉眨眼。   “……不必了。”萧慕凰看程朝玉还在吃着,这才没说‘我怕你把我揉吐了’。   程朝玉便也放下筷子,起身道:“那我陪妻主到花园散散步,消消食吧。”   “这倒可行。不过,朝玉确定吃饱了?”萧慕凰看了看他碗底。   “我本就吃得不多。”程朝玉伸手拉住她,笑道:“妻主可以跟厨子说说,不必炒这么多菜,太浪费了。”   萧慕凰起身,反手握住他的手,一边走一边无语道:“你是王府的王君,是这座府邸的男主子,为什么要我去说?”   她最近太忙了,可能不太会记得这种小事。   程朝玉‘啊’了一声,随后抿唇笑起来:“我忘了。”   “忘了?”萧慕凰止步,一把将他拉进怀里,挑眉:“需要为妻帮你回忆一下吗?”   不就是她忙了两日?   不就是她惦记龙蕴的暗示,没对他这样那样?   他就忘了他已经嫁给她的事实了?   “我不是……唔。”   萧慕凰刚把人压在门板后,把手伸到他腰间带子上,打算解开探进去来个深入交流时,外头响起了牧湘的声音。   “启禀王女,雁归有事求见。”   程朝玉忙从她怀里溜走,掏出手帕擦嘴,免得被人撞见他唇色有异。   萧慕凰叹了口气,看吧看吧,忙死了!   幸好她新婚夫郎年纪小,不然岂不是要独守空房成怨夫了?   哼。   “我去去就来,还没消食呢!”萧慕凰亲了程朝玉脸颊一下,拉开房门出去了。   她惦记着跟程朝玉散步,便快速来到书房。   雁归一直跟着她。   进了书房,萧慕凰转身坐下,道:“说吧。”   雁归这才跪地禀道:“属下按照王女的吩咐去见了三王女,三王女并不想与属下这个‘东越人’结交,但三王女将属下赶走之后,随后就去了大王女府。大王女府守卫森严,属下未敢靠近。”   “就这?”萧慕凰挑眉。   雁归继续禀道:“属下等候许久之后,又见三王女从大王女府离开,去了秦九漓家中。待黄昏一过,天色渐黑时,属下又见秦九漓驾车离开了京城。属下跟了一段路,判断秦九漓应该是回秦家去了。”   萧慕凰眉头皱了起来:“本王此次的计划,与秦家有何关系?萧子清去找秦九漓做什么?秦九漓又回秦家做什么?”   雁归身为暗卫,自然不会回答。   她只负责禀报所打探到的消息。   判断权,在主子手里。   萧慕凰沉思片刻,吩咐道:“你去暗中跟着秦九漓,盯着些,看看萧子清和秦九漓究竟在谋划什么。”   “是!”   雁归很快离开。   而萧慕凰又坐在书房里沉思了一会儿后,才猛然醒悟过来程朝玉还在房里,忙起身匆匆回房去了。 第233章 即日起,废除礼亲王之爵位!   翌日早朝。   大臣们奏完该奏的朝事,女帝一一处理之后,金銮殿便寂静下来。   “众卿可还有本奏?无本,便退朝吧。”女帝扫了一眼众臣,淡道。   众臣手持玉牌,视线盯着脚下地面。   女帝正要开口,便见都察院一名御史走了出来。   “臣有本奏。”   都察院左右都御史大吃一惊,同时看向对方——谁的人?   然后这视线一交汇,顿时又同时明白——对方也不知道!   二人瞬间出了一手心的冷汗。   今个儿……要出事!   “奏来。”女帝淡道。   只见此刻那名上前奏事的御史,手持玉牌与奏折,低头躬身道:“启奏陛下,臣要参礼亲王——枉顾礼法,以亲王之尊行盗窃邪淫之事!”   “礼亲王此前潜入东越皇子的寝殿,偷盗东越皇子的心爱之物,那朵永不凋零的曼珠沙华,并且还将此赃物带回南阳,献给陛下!”   “且,礼亲王潜入东越皇子寝殿时,东越皇子正在沐浴……礼亲王毁人名节,实乃有辱斯文……请陛下,明察!”   御史话音一落,萧慕凰立马跪下了,大声喊冤:“儿臣冤枉!”   “把折子呈上来!”女帝神色瞬间布满阴霾,语气冰冷如斯。   “臣遵旨。”那御史上前,将折子呈上。   臧内侍心惊肉跳地将折子接过,转呈给女帝。   女帝霍地一下夺过,快速打开折子,一目十行迅速看完。   ‘啪’!   “礼亲王!你好大的胆子!”女帝勃然大怒,一掌拍在御案上,喝道。   “母皇,儿臣冤枉,儿臣没偷花,真没有!她们诬陷儿臣……”萧慕凰眼眶都红了。   她就受不得母皇凶她。   她真的被母皇宠坏了。   “没有?你以为你能瞒天过海?”女帝面容沉怒:“按照奏折上所述,普天之下,只有东越二皇子才有这朵永不凋零的曼珠沙华!而东越二皇子原本有一心上人,是以二十六岁仍不愿嫁人,这曼珠沙华便是因此诞生!若不是你潜入东越皇宫,坏了他的名节,他怎肯不追究曼珠沙华失窃一事,又怎会突然愿意嫁人,还拖着病躯前来南阳联姻!”   说着,女帝气得站起来,指着萧慕凰骂道:“你敢说你是无辜的,朕马上将那东越二皇子传至金銮殿上!看你是不是真的无辜!”   “儿臣……”萧慕凰叩首,“儿臣真的没有,但此事另有隐情,儿臣并没有从东越二皇子手中盗取曼珠沙华,而是用平安结跟东越二皇子换的……”   “你给朕住口!”女帝再次重重拍向御案,“说谎简直都如同三岁稚女一般,朕都替你羞愧!男子名节何等重要,那东越二皇子怎会在深夜与你换花!”   “儿臣……”   “朕不想再听你辩解!”女帝落座,神色恢复了冷峻威严。   随后,当众宣布:“礼亲王行为不端,不堪大任,即日起,废除礼亲王之爵位,所有事务交由怡亲王萧芮暂代处理!并禁足府内,期限——待定!”   “母皇!”   “陛下开恩……”群臣跪了一片。   “退朝!”女帝压根不听任何人求情,起身拂袖离座。   “母皇……”萧慕凰泪眼朦胧。   哭是哭不出来的。   她用力掐了自己一把。   太……太疼了!   众臣:“……”   这、这可怎么是好?   一些还不明情况的官员,纷纷上前安慰萧慕凰。   而大王女派看着那名参了萧慕凰的御史,心里犹如明镜一般——大王女与小王女,开撕了!   这御史,是她们的人。   现在……问题来了。   她们要怎么站?   大王女因白水一战令忠将蒙冤,被陛下禁足半年,若非小王女大婚,大赦天下为大王女求情,只怕到现在大王女还不能出府门一步。   小王女眼下又因与东越二皇子暧昧不清,导致陛下勃然大怒,直接废了小王女的亲王之位。   哦,也禁足了。   还是……无限期禁足。   正宫嫡出两位王女,都犯了错,都被陛下罚了。   然后两位王女似乎要撕破脸……   她们该怎么办?   大王女派,陷入了深深的挣扎当中……   ……   大王女的人把礼亲王给参了,女帝勃然大怒撸了礼亲王的爵位。   礼亲王又变成了普通王女,还被禁足府中。   此事,轰动朝野。   文武百官纷纷私下各种打听,看这事儿到底是个什么内情。   为何大王女与小王女这对正宫嫡出的亲姐妹,突然就反目了?   后宫之中,同样震动。   今日,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   君后神色怔怔地看着窗外的雨帘,轻声呢喃:“忻儿,你好糊涂啊……”   这么大的事情……   忻儿竟然没来与他商量商量。   若是忻儿提前告知他……他绝不会让忻儿轻举妄动的。   那样,忻儿也不会直直撞进萧慕凰和女帝的圈套之中了……   另一边,皇贵君寝宫。   萧芮急匆匆走进。   “父君,您听说今日早朝上发生的大事了吗?”萧芮跪地给皇贵君见礼之后,不等皇贵君开口让她起身,便急急地问道。   皇贵君淡淡地放下手中茶杯,“芮儿说的,是你八妹被废除礼亲王爵位这件小事吗?”   “小事?”萧芮一瞬间瞪大眼。   幺幺被废了礼亲王的爵位,整个朝野都轰动了,父君却说这是小事?   “不然呢?芮儿以为这事儿有多大?”皇贵君笑了一笑。   萧芮方才确实有些焦急——应该说,从早朝那会儿她就开始急了。   之前她父君问她,说如果最后成为太女的是幺幺,她会如何。   她回去之后,仔细想了几日。   终于有了答案。   她会——接受,并且辅佐。   因为幺幺不像她们的大姐萧立忻,幺幺虽然常常胡闹,可对身边部将都有情有义。   除了在战场上对敌才果断狠辣之外,并不曾对旁的无辜之人做过什么狠毒的事情。   从小到大,幺幺武学天赋是最好的,十岁便能打过她们众姐妹了。   可幺幺也没真的把她们这些姐姐打成什么样。   都是点到即止,手下留情。   说起来……倒是她们这些当姐姐的,对幺幺不够好。   萧芮想明白了这些,便觉得幺幺当了太女,当了皇帝,是最好的结果。   她不必再争。   因为,只要她安安分分的,幺幺就不会对她出手。 第234章 宠冠后宫十几年的原因   萧芮急,是因为她早就已经想好,在适当的时候递一份投名状,向萧慕凰表明她投诚的意愿。   然后劝说萧慕凰争那个位置。   萧慕凰有兵权,有程家,还有母皇的宠爱——怎么就争不过在邓瑜一案上犯了大错的萧立忻呢?   但她没想到的是,萧慕凰突然惹了这么大一件事来,以至于令母皇震怒,当朝废了萧慕凰的亲王之位。   彻底乱了她心神。   不过此刻,皇贵君的一句轻飘飘的问话,却让萧芮一下子又冷静下来了。   父君会这么问……   “父君的意思是,这件事对幺幺来说,并不严重?”萧芮迟疑着,问道。   皇贵君眸光微微一闪,随后叹了口气:“芮儿,你知道你带着一诺与你大姐争了这么久,却始终没占上风的原因是什么吗?”   萧芮一怔,再度迟疑着,摇了摇头:“儿臣不知。”   “因为你和一诺,城府都不够深,而你们面对的,却是一堆城府深沉的对手。”皇贵君眸光深邃,“本宫自问不蠢,可比起你母皇来……”   皇贵君低眸,轻笑了一声:“不够你母皇一根手指头。”   城府……   萧芮怔了怔,忍不住问道:“那幺幺就有城府吗?”   皇贵君笑了:“从前是没有的,她只爱习武。不过,大概是你母皇在程家这一步棋上走对了吧,她终究还是成长了。现在啊,你可都比不得她的城府了。”   萧慕凰,正在朝女帝的方向,逐渐靠拢。   不是他的芮儿能抵挡得住的。   萧立忻……恐怕也未必是对手。   毕竟,萧慕凰背后的人,可是陛下啊……   萧芮深深震撼了:“儿臣……儿臣怎么没有发觉?”   “若你能发觉,便不至于连你大姐都对付不了。”皇贵君失笑道。   萧芮:“……”   她一直以为她算是聪明的!   谁知道,父君竟然一直这么看低她!   真是让她……大受打击。   算了算了,反正她都已经不打算再争了,聪不聪明且搁一边儿吧,现在最重要的是幺幺被废亲王位的事。   “父君,那母皇废了幺幺的亲……”   “芮儿,你还没看明白吗?这是一个局。”皇贵君端起茶杯,慢腾腾抿了一口。   一个局?   萧芮一怔之后,猛地骇然起身!   “父君!”她失声叫道。   “怎么?终于想明白了?”皇贵君润了润喉,淡淡笑道:“只怕……君后这会儿正在心里滴血呢。”   君、君后?   萧芮脑瓜子一阵嗡嗡的。   原来,她们南阳皇室之中,水这么深的吗?   而她竟然一直只着眼于和萧立忻争个高下……   “既然想明白了,那你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做什么了吗?”皇贵君微笑地看着萧芮。   萧芮心口一热!   她明白了!   “儿臣这就去幺幺府上,跟她推心置腹!”萧芮深吸一口气,说完之后便拜别了皇贵君,匆匆离宫了。   皇贵君依旧云淡风轻地笑着。   可心中,却滴着萧芮看不见的血泪。   从他知道萧立忻的人参了萧慕凰一本,而女帝废了萧慕凰的亲王之位那一刻开始——他寻求已久的真相,就已经浮出水面了。   萧慕凰,就是他宠冠后宫十几年的……   原因。   ……   萧慕凰开心得抱着程朝玉在榻上打滚。   一回府,她就沐浴换衣,然后拉着程朝玉亲昵了一番。   这会儿两人像孩子一样黏乎着。   程朝玉脸蛋红红的,那是陪萧慕凰疯了一阵的结果。   “我好累啊……”程朝玉靠在她肩膀上,有些轻喘。   “呵,累的日子还在后头呢,现在算什么累。”萧慕凰意有所指地轻呵。   程朝玉顿时闷笑出声。   他家妻主一天到晚是掰着手指头数日子的吧?   “妻主这回可以休息多久啊?”程朝玉问道。   才嫁给她两天,他就知道她一天有多忙了。   天未亮就要起来准备上朝,下了朝还得去御书房跟母皇学习打理朝政,回到府里又要跟手底下的人商量各种朝堂外的布局……   他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怎么也得十天半个月吧?”萧慕凰懒洋洋道。   忽然,她想起明日回程府的事,忙叫道:“明日我带你回门,母皇应该不会派侍卫来抓我吧?”   虽然她是在禁足,但就是做做样子啊!   但是万一母皇演得很真呢?   “还是我一个人回去好了。母亲和姐姐都知道你被禁足了,不会怪你的。”程朝玉连忙说道。   他还真怕她在大街上就被大内侍卫给抓走。   那太丢人了。   “不行,我家夫郎一辈子就回这么一次门,我这当妻主的不跟着回去,太没面子了!”萧慕凰坐起来,想了想,忙放开程朝玉,起身到门口叫了一声。   然而,来的人却是牧湘。   萧慕凰:呃……   玄楚去甘凉了,雁归去秦家了。   她十分缺暗卫!   牧湘不明就以地站了半天,却不听她家王女下令,再一抬头:“……”   她是不是被王女给嫌弃了?   王女是想要玄楚或者雁归吗?   牧湘闷闷地想道。   “算了,本王书信一封,你带去李府,交给李老将军。”萧慕凰思来想去,决定还是将此事拜托给李元韶。   她让李元韶进宫,帮她跟她母皇说个情——准她陪朝玉回门。   这样一来,她就不至于因为擅自出王府大门,被大内侍卫抓回来了。   “是,王女。”牧湘领命。   很快,萧慕凰就写了一封信,交给牧湘送去李府了。   而她正要折回去继续跟程朝玉腻歪,结果一名亲卫来报:“启禀王女,怡亲王来了,想见王女。”   萧芮?   萧慕凰摸了摸下巴,唇角微微勾了起来。   来得挺快啊!   之前萧瑾卿让她跟萧芮联手,但她一直没去找萧芮。   因为她和她母皇本来就定好了这一个废除亲王位的局,所以她便打算,等她被母皇震怒之下废了亲王位,看看萧芮的反应再说。   若是她被废亲王之位后,萧芮避之不及,说明萧芮争位的心还没死!   那她跟萧芮联什么手?   养虎为患吗?   所以,她往日怎么做,全看萧芮今日怎么做。   “请至书房,奉茶吧。”萧慕凰勾了勾唇,转身回房去跟程朝玉说一声了。   “是,王女。” 第235章 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   萧芮在书房等了一会儿,喝了小半杯茶,才见萧慕凰神清气爽地来了。   一看萧慕凰那精神状态,萧芮就知道,她父君所言——丝毫不差!   这就是一个局。   难怪幺幺在金銮殿上一直喊冤,说曼珠沙华不是偷的,而是用平安结换的呢!   大概这听起来像是狡辩的说词,其实……是真的。   “幺幺。”萧芮起身,脸上露出笑容。   萧慕凰走到书桌前落座,唉声叹气地摇头:“唉,我都落魄成这样了,想不到二王姐还会来看我……真是令我好生感动啊。”   “你少给我阴阳怪气的。”萧芮失笑。   她重新坐了下去,说道:“你打算在府里躲多久?你知道你那么多朝政压在我一个人身上了吗?我才入朝几天!你就这么坑你二姐的吗?”   几句话,就透露出两人都能懂的意思。   萧慕凰看着萧芮,萧芮也看着她。   片刻后,萧慕凰笑了起来:“怎么都得十天半月吧?你禁足只禁一两天啊?”   “……行吧。”萧芮无奈地摇头,“算我上辈子欠你的。”   这句话,令萧慕凰眸色微微一凝。   萧芮么……倒也谈不上欠她的。   她前世跟萧芮既无恩,也无仇。   顶多只能是说,萧立忻在害她,萧芮早看出来了,却选择了袖手旁观罢了。   但,萧芮本就没有义务拉她一把。   “幺幺,今天二姐想跟你说说心里话,你可别嫌二姐烦。”萧芮看着萧慕凰,轻声道。   萧慕凰一笑:“行,我把我对我家夫郎的耐心分你一点。”   萧芮无语了一下。   又开始插科打诨了!   好不容易酝酿的情绪,一下子就没了。   萧芮又酝酿了片刻,才深吸一口气,说道:“一直以来,我都把你当成大姐的左膀右臂,没敢跟你走得太近。但是,你二姐这人,绝对不坏。”   萧慕凰轻轻摩挲衣角,静静地听着。   “南阳元年那件事,想必你现在已经知道了。”萧芮语气中透出一丝微微的悲凉,“那是你五姐从小到大的噩梦,而我也时常做梦,梦见自己是一只猫,然后大姐将我剥皮,抽筋。每一回梦醒,感觉眼前全是猫血……”   萧慕凰恍惚想起了前世。   其实萧芮也过得不好。   萧立忻当了太女之后,除了萧子清和萧子玥之外,她的其她姐姐处境都很惨。   而她相信以萧立忻的性情,萧子清和萧子玥最后也不可能有什么好下场。   唯一逃过萧立忻毒爪的,大概就只有早早离京的萧瑾卿了。   可惜……   萧瑾卿虽没被萧立忻所害,但娶的男人却一样将她掌控在手里。   一样可悲。   她定了定神,继续听萧芮说话。   “……你五姐行差就错,失了本心,我没想过你这辈子会原谅她。但,我会为她对你做的事,尽量弥补。如果有一天你觉得我这个二姐做得够多,足够弥补你五姐犯下的错,那你就饶你五姐一命……”   听萧芮提起萧一诺,萧慕凰眸色便微微沉了沉。   虽然萧一诺败了,但行为是不可恕的。   因为若她实力不够,萧一诺就会得逞!   她自己受伤害没关系,可萧一诺伤害的对象却是她家朝玉!   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萧一诺!   当然了,她也不至于像萧芮担心的一样,在上位后取萧一诺性命。   萧一诺的确犯了错,但母皇已经替她做主,惩罚过萧一诺了。   如今萧一诺被贬为庶人,又死了一个正夫和一个庶女,她不会再将萧一诺往死里踩。   那样,母皇会不喜,臣子也会认为她过于心狠手辣而不敢效忠。   萧芮见萧慕凰脸色不好,便跳过了萧一诺的话题,径直递上了投名状:“如今,大姐安排御史参了幺幺一本,文武百官已经知道大姐和你并非同一战线,相信她们很快就要择主。二姐愿为你奔走,尽量多多拉拢朝臣,择你为主。”   萧慕凰眸色恢复正常,但依旧没有开口说话。   萧芮,还没讲到重点。   下一刻,萧芮便说出了重点:“便是母皇下诏,立幺幺为太女,幺幺也需要朝臣的支持,对不对?否则,便是幺幺当上了太女,那些选了大姐的臣子,也会时时给幺幺使绊子,让幺幺日日头疼的。”   萧慕凰微微坐直了身体,视线淡淡看着萧芮。   “二王姐怎么知道,母皇要立我当太女?”她轻笑着,问道。   “我确实没这么聪明——是父君提醒我的。我本来,是去后宫找父君,想让父君替幺幺在母皇面前美言几句,结果父君让我不必担心,说这只是一个局。”萧芮直言不讳地道。   皇贵君?   萧慕凰笑了:“厉害。”   “父君不是厉害,而是跟在母皇身边太久,比我们都了解母皇罢了。”萧芮继续诚恳地说,“父君跟我说了三点——第一,我不可能是你的对手;第二,论城府,谁也不及母皇一根手指头;第三,南阳皇室水很深,比我想象的深多了。”   萧慕凰淡淡敛去笑意,作沉吟状。   这么听来,皇贵君倒是个通透之人,不愧是被母皇宠爱了十几年的男人。   萧慕凰又抬头看向萧芮,见萧芮正眸含期待地看着她。   等待她开口。   于是,她笑了一笑,点了头:“那就,拜托二姐了。”   一声‘二王姐’,和一声‘二姐’的区别,大概只有萧芮这个当事人,才听得出区别了。   萧芮知道,从这一日开始,她正式被纳入幺幺的阵营当中。   莫名地,萧芮眼眶一热。   她忽然起身,走到萧慕凰面前,拉过萧慕凰的手,微微哽道:“其实,幺幺是个很好的妹妹,是我们这些做姐姐的不够好,是我们这些姐姐不称职。”   一诺做的那件事,谁会相信没有她萧芮的份儿?   可幺幺就信了。   幺幺虽然算得上是武将出身,却也正因为如此,她比萧立忻便多了一份赤诚。   那是在战场上所历练出来的赤诚。   萧慕凰看着萧芮微红的眼眶,沉默良久之后,才缓缓地将手,抽了出来。   她慢慢起身,轻声叹道:“如果是那个时候……就好了。”   萧芮一怔。   哪个时候?   她正待问一问,却见萧慕凰已经走出了书房。 第236章 “有夫如此,妻复何求。”   萧慕凰虽然接纳了萧芮的投诚,但心情却不如之前那般好。   她也知道,这一世的萧芮,没开罪过她。   更知道,上一世的萧芮,并不知道萧立忻与她非亲生姐妹。   可她就是……意难平。   她回到房里,程朝玉本来还带着甜意的笑容,在接触到她眼神时,瞬间凝固。   “怎么了?”他立刻朝她走过去。   刚一开口,就被她伸手紧紧抱住了。   程朝玉怔了怔,莫名感觉到她周身充斥着一股悲凉,以及……不甘。   他随后想到她方才见的人,是萧芮。   萧芮……应该是猜到陛下要立她为太女了,所以来投诚的吧?   毕竟萧芮和萧立忻斗了这么久,如果萧立忻登基,萧芮也不会有好下场。   而萧芮……   程朝玉想到那些前世的梦里,直到他的妻主离开人世,身边也没有半个姐姐来看过,心中顿时微微一疼。   “没事了,妻主……我在呢。”他环住她的腰,伸手在她背上轻轻拍着。   萧慕凰手臂顿时收紧。   仿佛要将怀里的人,嵌入骨血。   许久之后,她才微微平静下来,放开了他。   “抱疼了没有?”她问道。   习武之人,有时候情绪一失控,便容易收不住力道。   “妻主给的疼,那也是爱呀!”程朝玉有意让她放下那些沉重的过去,俏皮地眨眼,道。   萧慕凰倒真是给面子地笑了起来。   随后,她感慨了一句:“有夫如此,妻复何求。”   程朝玉被她夸得脸微微一烫。   他也没有那么好啦……   萧慕凰随后拉着程朝玉在榻上坐下,道:“二姐向我投诚了,说现在萧立忻与我正式撕破脸,朝臣们都在开始择主,她会帮我游说朝臣,让她们择我为主。”   程朝玉点点头,“萧立忻犯过大错,且是让忠臣寒心的大错,除非是居心叵测之人,否则应看到邓瑜与邓明若的下场而有所犹豫。”   “你妻主我现在也不犯了错?”萧慕凰虽是玩笑着,眸色却有一丝紧张。   那东越二皇子吧……   她一直没敢仔细解释。   到底事关另一个男子,还是个美人,她也确实半夜潜入人家寝殿过。   在不确定她家朝玉宝贝醋劲儿多大之前,她不是很想给自己找麻烦。   “妻主呀……”程朝玉想了想,说:“这不是什么让忠臣寒心的大错,顶多也就是……私德败坏。”   噗哧。   说完就忍不住先笑了起来。   “好哇,竟敢说你家妻主私德败坏!看我不好好收拾你……”萧慕凰见他神色没有一丝芥蒂,顿时放下了心,搂着他就是一通闹腾。   却依旧是没敢过分,点到即止就把人放开了。   程朝玉眸色狐疑了一下,随后就想——是不是他上回侍奉的不太好,以至于她这两日不再逾矩了啊?   可这种问题吧,他一时还真问不出口。   而此刻,萧慕凰也为了压住内心的蠢蠢欲动,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便继续说起萧芮来访一事:“我知道上位者得有容人之量,还得会用人,只是萧芮说的话过太过温情,让我一时无法接受。”   “二姐怎么说的?”程朝玉顿时注意力也被转移了。   萧慕凰沉默了片刻,苦笑道:“她说——幺幺其实是一个很好的妹妹,是我们这些做姐姐的不够好,不称职。”   程朝玉分明听见这苦笑背后的心碎。   他瞬间心疼了。   他靠过去将人轻轻抱住,安慰道:“皇室之中的姐妹,不互相伤害已经很难得了,妻主不必芥蒂太多。”   萧慕凰身躯微微一震。   是啊,前世萧芮至少没有伤害过她。   “况且,古人云:欲要取之,必先予之。妻主若没有先对二姐付出过,又怎能苛刻要求二姐对妻主交心呢?”程朝玉又道。   萧慕凰身躯再次一震。   是啊,前世萧芮虽然没对她有多好,可她也没对萧芮有多好啊。   “妻主要明白,在此次萧立忻与妻主撕破脸之前,萧立忻与妻主是众人眼中的亲姐妹,而二姐与萧立忻乃是敌对关系,她又怎敢靠近妻主半步呢?”程朝玉继续开解道。   萧慕凰心头阴霾,如迷雾一般彻底被拨开。   整个人瞬间清明。   “朝玉,我能娶到你,定是我给神仙烧了十世的香,神仙才这么降福于我!”她抱紧程朝玉,动容地说道。   “那妻主可要一直一直这么喜我呀……”程朝玉甜甜一笑,又小声道。   “肯定的!我不喜朝玉还能喜谁啊?”萧慕凰对于自己内心深处的感情,从未怀疑过。   旁的男子,她是真不想多瞧一眼了。   便是东越二皇子那第一眼的惊艳,也不过是如同对难得一见的昙花一般,仅存那一瞬间的欣赏罢了。   可她是绝不会把昙花放在心上的。   “我相信妻主。”程朝玉蹭了蹭她颈窝,心里甜得很,人便越乖顺。   萧慕凰半躺着与他厮磨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没忍住地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句:“宝贝,我就摸一下它……嗯?”   摸一下没啥事儿吧?   程朝玉脸颊腾地一下红了。   萧慕凰半晌没等到他答应,正想放弃算了,却不想怀里跟她一起半躺着的人,忽然将她手轻轻拉住。   然后,伸向了……   哦!   要命!   她瞬间一个翻身,低头封住了他的唇。   ……   收到萧慕凰信件的当晚,李元韶便进宫面了圣。   女帝听了李元韶的一番说词,当场笑了出来:“凰儿让元韶来的吧?倒是紧张她那小夫郎,生怕陪不了小夫郎回门,小夫郎没面子。”   李元韶便笑道:“小王女这都是仗着陛下的疼爱。”   所以才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宠夫。   女帝笑意深深,看了李元韶片刻后,这才说道:“让她放心去程府吧,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无旁人敢拦她。”   “那……君后呢?”李元韶试探着问道。   如今小王女夫已是天家的女婿。   君后是完全有理由派人阻止小王女陪小王女夫回门的。   “眼下,他不敢再找凰儿麻烦。”女帝笑意淡了些。   李元韶听得一个‘再’字,便知上一回君后召见程朝玉,的确是动了手。   但被陛下反击回去,震慑住了。   “后宫男子嘛,不外乎就那么些手段,无须惧怕。”女帝冷笑道,“不过是凰儿放在正宫这么多年,一个‘孝’字确能压她。”   顿了顿,女帝又微笑:“放心吧,朕会安排好的。”   李元韶当场就怔住了。   这个事儿……陛下要怎么安排啊?   便是说出小王女并非正宫嫡出的真相,又岂能抹杀十六年的养恩?   李元韶到底是武将出身,此时此刻,竟也一时无法明白女帝的话中深意。 第237章 回门,妻夫之间小乐趣   翌日。   萧慕凰陪程朝玉回门。   那满满一马车的礼品,藏于帘子后头,外人无从窥知。   程朝玉则有些不安:“母亲素来不喜铺张,妻主带了这么多礼品回去,母亲会不会……”   “你现在是我的人了。”萧慕凰正色道。   所以?   程朝玉不明就以地看着她。   “你母亲不敢再骂你。要骂,也是骂我。”萧慕凰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程朝玉顿时哭笑不得,道:“母亲哪里敢骂妻主呀,妻主又在胡说八道。”   “我会跟岳母说清楚,礼品由她自行处置,比如分给穷苦百姓之类,都可以。”萧慕凰这才说了本来的打算,让程朝玉宽心。   程朝玉听了,果然肉眼可见的开心起来:“妻主真好。”   “小嘴真乖。”萧慕凰笑着抬手,摸向他粉色的唇。   程朝玉忙往后退:“别乱来啊,马上就到了。”   又没有多远的距离……   萧慕凰挑眉:“你家妻主看起来像乱来的人吗?”   她已经相当坐怀不乱了。   否则,他焉能至今有清白在?   “哼。”程朝玉想到昨日,脸颊微微一红,傲娇地轻哼了一声。   她不乱来,这世上就没人乱来了!   偏偏又不乱来到最后。   害他难受一整晚。   他都要怀疑,是因为她现在吃不到他这‘一整块肉’,所以也故意让他难受着。   太坏了!   “哟,居然还敢哼我,晚上收拾你。”萧慕凰爱极了程朝玉这生机勃勃的模样。   娶回家的人过得好不好,看脾气娇不娇便知道了。   被偏爱的,永远有恃无恐。   她愿做他娇气的倚仗。   程朝玉一听这话,先是愣了愣,随后噗哧笑出声来:“今晚在程府住,妻主不敢欺负我。”   “说得有理。”萧慕凰摸了摸下巴,“暂且宽限你一日。”   这下程朝玉笑不出来了,忙凑上前攀住她胳膊:“妻主我错了。”   在程府只有一日,他和她却有好多好多日。   他怎么犯傻了,这会儿去挑衅她呀?   “晚了。”萧慕凰捏捏他鼻子。   傻瓜。   便是他再乖再讨好她,她也不可能放弃身为妻主的权利啊。   闺房之内,该欺负还是要欺负的。   “妻主……”   程朝玉便这么一直磨到下马车,奈何萧慕凰就是宠溺地浅笑着,却不肯开口宽恕他。   害他好不沮丧。   然后萧慕凰牵着他的手下了马车,见他还在想方才的事,便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句:“我就是随便找个借口罢了,便是再疼朝玉,我也不会在这种事上松口的。”   程朝玉蓦地睁大眼,对上她捉弄的眼神,顿时气鼓鼓地喊了一声:“妻主!”   原来,她居然捉弄了他一路。   “咳!”   程老太傅在门口站着看了片刻了,本来还以为小两口为什么事起了争执,所以刚出嫁三日的儿子才这般沮丧。   结果,她那半女凑过去一句话,儿子就红了脸,还一脸气鼓鼓的。   行吧,这分明是她儿子傻兮兮的被捉弄了呢!   是小妻夫之间的乐趣。   “岳母大人。”萧慕凰虽然是背对着程府大门的,却早就知道程老太傅在她身后了。   此刻程老太傅一声轻咳,她便牵着程朝玉转身,朝程老太傅走去。   含笑温和喊了一声。   程老太傅忙躬身行礼:“老臣拜见小王女,小王女叫老臣太傅便可。”   “为什么呢?您分明就是本王的岳母。再说现在南阳也无太女,本王为何要叫您太傅?”萧慕凰丢出一连串的问题。   她没改口叫母亲已经是遵从皇家规矩了!   不然,怕她母皇吃味儿,觉得她是‘嫁’给程朝玉了。   哈哈!   博览古今全书、天下第一辩才程老太傅:“……”   “瞧,本王就说了,岳母不会骂你,也不会骂本王吧?”萧慕凰侧眸,跟程朝玉打趣道。   碍于自家母亲在场,程朝玉只微微瞪了她一眼,并不开口说话。   随后,朝程老太傅哽咽叫了一声:“母亲……”   这一声‘母亲’,只隔了三日。   可程老太傅却知道,儿子已经是别家的人了。   他不再是程府小公子,而是萧家人,皇家人,是小王女夫了。   “老臣,拜见小王女夫。”程老太傅心中叹气,却仍旧是遵从规矩,朝程朝玉拜了一拜。   程朝玉慌忙想退,却被萧慕凰拽住了。   萧慕凰静静地看着他,目光温和。   他便明白,他确实身份已经不一样了,此刻还是在程府大门口,他不能让母亲被旁人攻讦。   于是,他忍住了心头酸楚,轻声道:“母亲请起。”   “谢小王女夫。”程老太傅这才起身,掩去心中怅然,笑道:“快进府内吧,阿笙可是在厨房张罗一早上了,就想让小王女与小王女夫吃好些,厨子都快被她絮叨晕了。”   “好,岳母大人请。”萧慕凰便牵着程朝玉,随程老太傅往程府内走去。   这一路,也有不少百姓尾随看热闹的。   便见着小王女陪同小王女夫回了门,亲卫还将满满一马车的礼品搬进了程府。   一些个眼线,飞奔着回去报信了。   ‘小王女陪小王女夫回门了’、‘程府外头没有大内侍卫’、‘小王女好像没被禁足’……   等等一系列的禀报,都传入了朝臣,以及各王女的耳中。   正在忙着替萧慕凰招揽朝臣的萧芮大喜过望——母皇这简直就是给了聪明人一个大希望啊!   瞧吧,虽然说当场废了礼亲王之位,但只是给弹劾小王女的御史一个面子,塞住天下人的嘴罢了。   至于说禁足……小王女不还是出入自由?   小王女根本就是有恃无恐嘛!   根本没有失去圣宠。   大王女萧立忻自然是气了个半死!   这叫什么禁足!   母皇简直偏心得让人没眼看了!   而萧子清却在得到消息后,整个人怔怔出神。   有哪里不对……   是哪里不对呢?   良久之后,萧子清猛地站了起来!   她疯了一般跑向大王女府。   中计了!   她们中计了!   萧慕凰这个小王八蛋!   ……   程府之中,萧慕凰与程朝玉已经坐上了饭桌。   满满一桌子丰盛菜肴,让程朝玉忍不住又红了眼。   从小到大,他母亲便教育他们要节俭,尤其不可浪费粮食。   但现在因为他嫁给了萧慕凰,是皇家女婿了,所以他再回程家已是贵客,母亲和姐姐便张罗了如此多的菜肴,以盛礼相待。   可他知道,若是今个儿吃不完,母亲和姐姐便要吃上好几日的剩菜剩饭……   “怎么了?”萧慕凰注意到小夫郎的心疼、纠结之色,低声轻问道。 第238章 陛下这话听着……不对劲!   程朝玉看着萧慕凰温柔凝视他的眸子。   想到梦里那些前世的‘未能言’,他忽然觉得,如果前世他再大胆一些,在她救下他的那一刻便勇敢告诉她——我就是你的未婚夫,程家小公子程朝玉!   或许,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她如果喜欢的是他,她会听他的劝告,听他母亲的谏言,也听从陛下的安排,她便不会被那时的慕容明若牵着鼻子走,最后……   所以,现在的他,不应该重蹈覆辙。   他母亲和姐姐所为她做的,她若不明白,他便说给她听,让她明白。   “妻主,臣侍从小到大,便是过年,程家桌上也只有四菜一汤。若是平时,便是一人一菜的规格。”程朝玉轻声说道。   程老太傅和程万笙一怔,不约而同张了张口,想说什么,但却被萧慕凰打断了。   “所以今日,是比较浪费吗?”   小人儿一开口,萧慕凰便知他心底想法了。   程朝玉眼眶微微一红,那是感动的。   他怎么还没说,她就明白了呢?   “嗯,母亲说前朝末年时期,民不聊生,饿殍遍野,每每想起那些百姓的惨状,母亲便舍不得浪费一粒粮食。”程朝玉在桌下轻轻勾了勾她手指,“所以我们吃不完这许多菜,母亲和姐姐便要留着等我们走了再吃的……”   “小王女夫!”程老太傅这下急了,哎哟她的好儿子啊,怎么才嫁人几天就犯傻了啊?   就小王女那从小被陛下骄养的,哪里懂得这些个程家的严苛规矩。   萧慕凰却若有所思了片刻后,看向程万笙,道:“阿笙,朝玉说得有理,这样吧,你让下人拿几个食盒过来,将多余的菜装进食盒里,去分给南城巷子里那些乞讨之民,如此便不会浪费了。”   “啊?可是……”程万笙有些傻眼。   她可是忙活了一早上,才盯着厨子做好这些丰盛菜肴的呢。   便是今个儿吃不完,她也可以和母亲吃上几天啦!   结果,现在竟要送给乞丐吃?   呜呜,她好心痛。   “一人一菜,留一个汤。”萧慕凰起身,直接选了四个菜和一个汤出来,随后手一摆:“好了,剩下的都装起来吧。”   萧慕凰此举,令程朝玉再度红了眼。   而程老太傅嘴唇蠕动了片刻,也没有再说什么,显然是默认了。   程万笙看全家人都不说话,顿时也只好讪讪点头:“好吧。”   便起身,到门外叫了几个下人,吩咐了一番。   很快几个下人便拎着食盒来了,将多余的菜肴装进食盒里,而后出了程府,去给南城那些乞讨的可怜人分发。   “还有其她事情吗?小王女夫。没有,本王可要开动了。”萧慕凰含笑看向程朝玉,打趣道。   她知道,他不是在她面前歌颂程家的高风亮节。   而是想让她知道,他的母亲有多重视她,以至于因为她的到来,放弃了程家一直以来坚持的节俭原则。   她都懂。   “……没了。”程朝玉轻轻撞了一下她膝盖,叫什么小王女夫呢?   这人真是讨厌得很。   萧慕凰笑了起来,率先举筷:“都是自家人,本王可就不客气了。”   她这一开动,程老太傅和程万笙自然也都笑着开始吃饭。   一家人,其乐融融。   ……   饭后,程朝玉去了闺院安置今晚的睡卧,想趁着晚上来临之前亲自整理。   萧慕凰则与程老太傅去了书房品茶聊天。   程万笙:“???”   母亲和小王女有什么秘密吗?   为何她不能参与旁听?   书房内,程老太傅朝着萧慕凰一拱手,笑道:“老臣要恭喜小王女了。”   “多谢岳母大人。此事,只要本王不出大错,原在意料之中。”萧慕凰笑着接了这一声恭喜。   程老太傅放下手,颔首笑道:“陛下确实非常疼小王女。不过,这也是因为小王女通过了陛下对皇位继承人的考验,所以陛下才最终做出了决定。”   她看得很明白,陛下只负责铺路。   能不能担当大任,却在小王女自己。   “所幸本王没有辜负母皇的期望。”萧慕凰抿了一口茶,确有几分高兴。   她这一世没让任何爱她的人失望!   这就是她萧慕凰重生的意义!   “只是小王女的身世……”程老太傅略有所忧地看着萧慕凰,“不知陛下立小王女为皇太女之后,对小王女的身世真相,又有否安排呢?”   程老太傅担心的,无疑是君后。   因为萧慕凰这正宫嫡出的身份,是一把双刃剑。   用在自己人手里,那就是正宫嫡出,百官心悦诚服。   可若是用在敌人手里……   唉,‘孝道’二字,是很能够用来压制人的。   陛下登基之时,双亲已逝,并未有这方面的苦恼。   但小王女可就不同了。   小王女便是为太女,君后也依旧是君后。   小王女将来登基,君后便是皇太后。   而皇太后的权力,可是比君后大多了。   陛下过完年便是四十九,君后才四十一。   虽然君后当年十六及笄便为陛下生女,又是在那战乱之时,九死一生勉强保住了性命,伤了身子未能再有孕,但这些年的养尊处优,大概已经被太医调养得差不多了。   反观陛下,为南阳操劳了十几年,身子骨却是不如君后。   所以……君后必然是会于陛下之后走的。   而君后膝下有两位王女,陛下也不能下旨让君后殉葬。   这就意味着——如今的君后有陛下压着,将来的皇太后……却无人可压。   萧慕凰知道程老太傅在担心什么,便道:“母皇只让本王好好当太女,说本王当太女期间,不得出任何差错。至于其她的,母皇会安排好,让本王不必操心。”   “哦?”程老太傅一怔,“不知陛下的原话是……”   “母皇的原话是——朕会安排好身后一切,不会让你登基之后,还要受他所制。”萧慕凰面对程老太傅这个岳母,倒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便如实说道。   程老太傅起初只是点了点头,但猛地,一颗心沉了下去!   陛下这话听着……   不对!   不对劲! 第239章 幸亏朝玉单纯好骗……   萧慕凰陪程朝玉在程府住了一晚。   归宁之日,萧慕凰倒也真规规矩矩,没闹什么笑话。   只是晚上没见到那两名原先被程老太傅安置在程朝玉闺院里的漂亮小侍,萧慕凰便好奇问了一嘴,结果把程朝玉给惹哭了。   “怎么?看他们漂亮舍不得是不是?我出阁之前母亲把他们送回许家了!既然妻主舍不得,我这就去让母亲帮妻主把他们要回来!”   程朝玉说着就要转身。   萧慕凰一把拽住他,将他拉回来,哭笑不得地道:“我就是随口一问,随口一问,你怎么还生起气来了?”   程朝玉怔怔地看着她,忽然扑进她怀里,用力将她抱住:“我知道是我不对,我不该这么善妒,可是……妻主,你不知道,我往常想着,绑你个一年半载,待我有了身子之后便准你纳……可是……可是现在……”   说着,竟微微哽咽,说不下去了。   萧慕凰‘啊’了一声,摸着他柔软的长发,叹道:“你这小脑袋瓜子一天到晚胡思乱想什么啊?我不是跟你说过,我不会娶侧夫,除了你之外也不会有旁人吗?”   “骗人……骗人的……”程朝玉在她怀里忍不住哭起来。   妻主将来是帝王嘛,怎么可能只娶他一个。   母皇想必很是深爱妻主的父亲,可不也还是三宫六院?   可是,一想到这么好的妻主,将来会把对他所做的事,通通对别人做上一遍,他的心就好疼好疼好疼啊……疼得快裂开了……   他不想跟别人一起争她的心。   他也不会争,他一定会输的……   “唉,你可真是个小傻瓜。”萧慕凰无奈地把人压在墙上,狠狠地亲了一通。   直到他没心思再哭了,她这才吻掉他脸上咸咸的眼泪,轻声说道:“我没跟你说吧,原是不想让你生活得那么复杂,有些事情我当妻主的,便一个人担了。想不到你一天到晚给我胡思乱想……”   什么啊?   程朝玉没听明白。   “既然你这么爱乱想,那我就告诉你实话——在我们成婚那日,母皇就丢给我二选一的难题了。”萧慕凰揉揉他的脑袋,说道。   程朝玉瞪大眼睛。   二选一的难题?   难道是因为……   他顿时记起,他嫁给她那天,母皇临走时那个冷冷的眼神。   然后她就进了宫。   原来……她那时就被母皇为难了吗?   “母皇见我太过紧张你了,所以便告诉我,为帝王者,不应有软肋。又叫我自己选,江山和你,我选一个。”萧慕凰的话,让程朝玉瞬间忘了反应。   所以……她选了他吗?   萧慕凰继续说道:“那时我确实有些难,因为我一直想要的就是你和天下,二者我从来没分个轻重。但母皇却让我只能选其一……”   程朝玉咬住了唇,心中开始被喜悦涨满。   原来在那个时候,他对她来说,就和天下一样重要啊。   “后来,我想通了——我不可能因为想当太女,便放弃你。”萧慕凰温柔地吻着他的眼睛,“所以我翌日便告诉母皇,我不当太女,我要带着你一起退守封地,依旧为母皇和南阳,守住这片江山。”   “至于萧立忻……我当时想的是,总有一天,我会跟她决一死战!但我不会因为想报仇,想夺天下,就答应母皇另娶他人……”   程朝玉猛地抬起头,踮起脚,用力地吻上了她的唇。   小夫郎这一主动,萧慕凰就有些难以自持了。   两人瞬间一发不可收拾。   没过片刻就滚到了榻上,衣衫烬落……   ……   次日清晨的萧慕凰,懊恼一拍额头。   得,又犯错了!   看着还没醒的小夫郎,萧慕凰满心自责。   不行不行,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她怎么就这么没定力呢?   真想给自己两巴掌!   她就这么一边自责,一边贪婪地看着床上人儿的睡颜,心想她的夫郎怎么越来越好看了?   应是之前年纪小,还没长开吧?   瞧这眉,这眼,这唇……   程朝玉醒来时,看见的就是萧慕凰盯着他瞧的表情。   他顿时拉上了被子把自己盖住。   “朝玉,我有话跟你说。”萧慕凰语气非常严肃。   啊?   程朝玉狐疑地拉下被子,果然见她非常认真严肃地看着他,顿时心里一跳:“什……什么啊?”   “你以前不是挺能忍的?现在为何忍不住了?”萧慕凰觉得这问题非常严重,必须说清楚。   程朝玉:“……”   瞬间又去拉被子。   却被萧慕凰两手压住,动弹不得。   “三月之前,都得给我忍住,听见没?不然,三月之后我天天让你哭!”萧慕凰在他上方,十分认真地威胁道。   程朝玉:“……”   这、这什么人啊……   不过,他还是有一丝不解:“为什么……三月之前都要忍住?”   倒不是不可忍,就是挺难受的。   得想些旁的事情,才行。   “对身子不好。”萧慕凰松开他,拉起他起身,把衣裳给他套上,“你还在吃药呢。”   程朝玉这才恍然大悟:“你多心了……”   “不是我多心,而是我小心。”萧慕凰盯着他,“我定力不够我承认,但你自己的身子怎么不爱惜呢?明年还想不想生女儿了?”   一提到女儿,程朝玉眉眼顿时软了下来。   “好吧,那我及笄之前都忍住。”他顺从地答应了。   “乖。”萧慕凰这才开了笑脸,亲亲他眉眼。   随后心里有些虚:其实,这事儿全怪她。   是她不好。   但她对自己的定力实在没什么信心,只好把这责任转给她家朝玉了……   幸亏朝玉单纯好骗……   浑然不知道自己被骗的程朝玉,在怀着对来年生女儿的憧憬中,高高兴兴地起身,随萧慕凰去洗漱,向程老太傅辞行去了。   而程老太傅在小妻夫二人辞完行,离开程府之后,便一身正装,入宫面圣去了。   此刻已是正午,女帝刚下了朝。   听得程老太傅进宫面圣,女帝微微挑了眉:这程昱突然进宫,准没好话。   保不齐,为了什么事来进谏的。   唉,这些个文人……   嫌弃归嫌弃,女帝仍旧在御书房见了程昱。   “老太傅突然进宫来见朕,莫不是改了主意,决定入朝为官了?”女帝嗓音温和,语带暗示。   她马上要立太女啦!   程昱也该操劳起来了。   哪儿有在家里躺着等当国丈的! 第240章 陛下想让大王女…丧父!   程老太傅拱手躬身,正色道:“臣知道,陛下一直想让臣当太女的老师,是以这十几年来,臣在读书一事上从未敢懈怠半日,就在等着陛下作出决定的那一天到来。”   女帝笑了:“甚好,老太傅可要做好‘不避亲’的准备啊。”   “臣遵旨。”程老太傅顿了顿,又道:“臣本一读书人,得上天眷顾,于文章一事上有所建树,因此得陛下赏识。这十几年来,臣在京城里享尽清福,一双女儿也已长大成人,如今更得陛下圣宠,将小儿许配给了小王女,臣却未能报陛下分毫,心中十分惭愧……”   女帝心里叹了口气:果然开始了。   也不知道,这感恩戴德追忆往昔的重点,究竟是什么。   “昨日小儿归宁,小王女执意陪小儿回程府,臣心中高兴,便与小王女多喝了几杯。臣问起小王女禁足一事,小王女大概是喝多了……”程老太傅几句话便将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   女帝微微坐正了。   看来,程昱突然进宫,与凰儿有关。   “臣不记得小王女具体说了些什么,但臣酒醒之后,依稀记得一句——陛下对君后,有所安排。”程老太傅说到这里,跪了下去。   “臣斗胆,敢问陛下打算如何安排。”   程老太傅问完之后,伏地叩首。   女帝愣了愣。   哦……   程昱说不记得具体说了些什么,是怕她怪罪凰儿呢!   凰儿那傻子,估计是被程昱几句话就套出来了。   想到自己的原话……女帝暗暗在心中失笑。   难怪程昱被吓成这样。   “老太傅以为,朕会如何安排呢?”女帝故意不答,淡淡反问道。   程老太傅抬起头来,直言不讳地道:“臣以为,陛下想一劳永逸。让大王女……丧父!”   女帝笑了一笑:“所以在老太傅心里,朕是一个下得了毒手杀死发夫的人。”   程老太傅心脏微微一缩。   紧接着,生出一股密密麻麻的疼来。   “臣万死。”她闭了闭眼,叩首。   陛下素来圣明,她身为人臣,确实不该有这种怀疑。   但……   “陛下是圣明之帝,天下贤士莫不敬仰,臣也不例外。只是,臣担心陛下太宠爱小王女,以至……做错事。”   程老太傅的这句解释,让女帝轻轻勾了勾唇。   程昱,李元韶,大概是把她这份心思看得最清楚的两个人了。   女帝起身,走下台阶,伸手将跪在地上的程老太傅扶了起来。   “朕不会怪你。”   女帝看着程老太傅,温和道:“其实你能来,朕很高兴。因为朕当年,确实没看错人。”   程昱可是未来的国丈。   若是稍有私心,便是怀疑到了此事,也绝不会进宫来劝阻她。   程老太傅眼眶骤然一红。   她也曾被人辱骂过。   皆因她出山,归顺了眼前这位女帝。   只是……   她不后悔。   士为知己者死,何况这位知己,能拯救万民!   看,她如此直言不讳地进谏,陛下却未曾动怒,反倒说——朕很高兴,朕没看错人。   这样的陛下,她程昱怎能不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好啦,你不必担心朕晚节不保。”女帝笑着拍拍程老太傅的肩膀,“正因为朕疼爱凰儿,才不会做这等糊涂之事。”   程老太傅一怔。   “你啊,一叶障目了。”女帝笑道,“你好好想想,朕若真的这么做了,谁会相信是朕做的?这污水,不都会被有心人泼到凰儿身上去?所以啊,朕比任何人都想让他好好活着。朕又怎么可能去杀他呢?”   程老太傅再度一怔!   这……   是啊,小王女的身世,恐怕君后早就告诉大王女了,所以君后若出了事,大王女定会爆出小王女真正的身世,借机向小王女泼脏水的。   以陛下的手腕,绝不会如此行事。   “是臣糊涂了,请陛下降罪……”程老太傅说着便要跪下去请罪。   “好了好了,都是亲家了,别跟朕来这一套了。”女帝将程老太傅手腕一抓,像对李元韶一样,把程老太傅拉到一旁软塌上坐下了。   十几年来都鲜少进宫,进宫也恪守帝臣之礼,因此还是第一次享受这种待遇的程老太傅:“……”   如坐针毡。   莫过于此。   “你只有一个女儿,但朕其实也只有一个真正的女儿。”女帝开始跟程老太傅说心里话,“凰儿吧,朕从小看她长大,她是真怕朕,也是真不怕朕。怕朕呢,那是一个女儿怕母亲。不怕朕呢,是她压根就没把朕当成皇帝看待过。”   女帝说着,就笑了起来:“朕记得她八岁那年,她想看看朕坐在金銮殿上是什么样子,威不威风,但王女们不能去早朝,于是她就仗着轻功偷偷在朕早朝的时候啊,飞到了金銮殿的屋檐上,把朕的金銮殿给揭了瓦,在上头偷窥……”   程老太傅轻‘啊’了一声,想起来了。   当时这事儿闹得挺大的,御史们纷纷进谏,说小王女八岁了,不能再纵着了,然后陛下刚开始也挺震怒,但之后不知怎么就压了下来。   于是到最后,小王女还是没有受罚。   “那会儿,御史们都弹劾她,毕竟她也已经八岁了,不是三岁稚童了。朕便想着,是该给她一个教训了,可朕派侍卫把她从金銮殿的屋檐上给押下来,让她跪着认错领罚时,她振振有词地说——儿臣想母皇了,见见自己母皇有什么错?不就金銮殿几片瓦吗?难道还比儿臣这个亲生女儿重要了去?”   女帝回忆着,就笑了起来:“你不知道,她当时看着朕的那种信赖的眼神,朕是当真下不了狠心罚她。朕知道,朕要是罚了她,她定会很伤心,也会对朕这个母亲很失望。”   程老太傅眸色微动。   她明白陛下的意思。   八位王女里头,只有小王女一人敢亲近陛下。   只有小王女是真的把陛下当成亲生母亲,而不是天下之主。   其她七位王女……对陛下更多的,还是敬畏。   “当然了,若是八位王女都如凰儿一般,朕又要头疼了。”女帝按了按眉心,“就这么一个,朕都头疼好多年了。所幸,她如今成了家,倒是长进不少。”   “都是陛下精心栽培的成果。”程老太傅道。   这不是恭维,而是事实。   若非陛下一直在为小王女铺路,小王女走不到今日这种高度。 第241章 有本王在的地方,便是你的家。   “是这个理。”女帝笑了笑:“而如今初见成效,所以朕还要继续替她安排下去。毕竟……”   女帝想起当年,轻轻叹了一叹:“毕竟是朕,亲自将凰儿抱到君后手上的。”   所以这烂摊子,还得她亲手来收拾。   程老太傅犹豫了一下,问道:“臣猜错了,误会了陛下,但臣实在不知,陛下还有什么法子可以解决这个难题。”   女帝挑眉,笑道:“看来朕还是比你聪明啊!”   程老太傅立刻拱手:“陛下是天下之主,臣自然不及陛下万分之一。”   “这倒夸大其词了。”女帝又笑了笑,随后才说:“朕想过了,凰儿如今已经很得百官信服,对于朝政也逐渐熟悉。而且昨日暗卫向朕禀报,说是芮儿去见了凰儿,二人谈了许久的话,想必……芮儿是决定帮凰儿了。”   女帝一脸高兴:“朕还以为,凰儿会拒绝的,想不到她果然初见帝王之风,就这么一次谈话,便接纳了芮儿。”   “所以,朕渐渐可以放下肩上的担子了。”   “等凰儿当个两三年的太女,朕便以精神不济为由,禅位给凰儿。而朕并不打算坐镇宫中,朕想出去游历天下,再看一看朕年轻时打下的这片天下!”   女帝说到这里,看向程老太傅,含笑道:“未来国丈,朕想的此法,如何啊?”   程老太傅完完全全愣住了!   陛下……可真是心思缜密啊!   “陛下英明神武,臣五体投地,甘拜下风。”程老太傅拱手笑道,“陛下这一禅位,这一游历天下,君后身为陛下的夫郎,那也自然是要随陛下离京的了。”   “没错。”女帝满脸笑容。   话题至此,程老太傅便真是有些坐不住了——她是臣,怎么能与帝平坐这么久呢?   于是她忍不住起身,躬身道:“是臣想岔了,臣向陛下请罪致歉。”   “朕都说了不怪你了。”   “臣……臣颇觉无颜,臣还是告退吧。”程老太傅终于找到机会开口告退。   女帝笑了起来,摆手:“行吧,朕也不为难你,你回去好好休息,别再胡思乱想。”   “是,臣遵旨,臣告退。”   程老太傅出了御书房,这才轻吁一口气。   抬袖抹了抹汗,快步离开。   而御书房内,女帝脸上笑容早已消失。   君后会甘心随她游历天下?   哼。   又不是真心爱她的悠凰!   “把臧内侍给朕叫进来。”女帝沉思片刻,唤道。   “是!”   皇家暗卫统领立刻现身领命,随后到外头将臧内侍叫了进来。   “臧内侍,你会赌钱吗?”女帝看着臧内侍,开口问道。   臧内侍茫然抬头:“啊?陛下,这……老奴不怎么赌钱的。”   宫里头内侍们会偶尔小赌怡情,但都不大。   “朕是问你会不会赌。”女帝叩桌。   “会,老奴会一点。”臧内侍急忙跪下来,如小鸡啄米般点头。   女帝这才露出淡笑:“会赌钱就好。从今个儿开始,你就去赌坊给朕好好赌。以输钱为主,听明白了吗?”   臧内侍快哭了:“陛、陛下,老奴……老奴没几个钱……”   “朕会给你。”女帝语气淡淡,“但你必须输,从少输到多,再去赌坊借债。凭你御前红人臧内侍的身份,便是借她个十万八万的,赌坊也不会不借给你的。”   说着,女帝又道:“你按照朕的吩咐,去赌,去输就行了。若你在外头遇上什么人,什么事,回来一五一十地禀报给朕。若有半分隐瞒,朕要了你的脑袋!”   “老奴万死不敢隐瞒陛下!老奴遵旨!”臧内侍急忙叩首,表忠领旨。   “退下吧。”女帝摆手。   “是,老奴告退。”   待臧内侍退下后,女帝这才坐回御案前,批阅起奏折来。   ……   怡亲王为小王女四处奔走,‘禁足’的小王女出入自由,女帝也不过问。   然后大王女突然生了急病,三王女四王女日日过府探望。   东越使臣团联姻被拒,又遇上南阳礼亲王被废,困于鸿胪寺之中,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南阳京城,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波涛暗涌。   在萧慕凰‘禁足’的第四天,玄楚风尘仆仆从甘凉赶回来了。   “属下叩见王女!属下幸不辱命,已探得……”   “喝杯茶先。”萧慕凰打断玄楚的话,递给她一杯温茶。   玄楚抬头,有一瞬间的呆萌。   仿佛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不知所措一般。   “喝了再禀。”萧慕凰将茶杯塞到玄楚手中,随后到书桌前落座。   玄楚终于回过神来,表情有些木木的,把茶杯攥紧了几分。   紧接着,一口饮尽。   冬日凉洌。   温热的茶水却一路暖到了心底最深处。   然后,玄楚垂首,继续禀道:“属下探得,半年之前甘凉郡守方枫,突与长女也就是方崇,发生了很大的冲突。之后不知怎地,方枫就中了风,卧床不起。长女方崇日夜陪护在床前侍候,但方枫还是撒手人寰。因方枫是突然中风昏迷,未留下只字片语,所以按照惯例,长女方崇便担任了青铜军的首领一职,并暂代其母成为甘凉郡守。至于方崇所说的,曾给陛下上过折子但被贼人半路截走一事,纯属凭空捏造。”   “那么,方枫的死因呢?”萧慕凰自然不会以为,玄楚只查了这些便回京向她禀报了。   皇家暗卫,不会只有这点本领。   果然,玄楚继续禀道:“回王女的话:属下趁夜到了方枫的墓地,挖开墓地打开棺材之后验尸发现,方枫乃是中毒而死,且喉管碎裂,像是被高手生生捏断的。不过,具体中的什么毒,属下便不得而知了。”   萧慕凰虽然早就有所猜测,但猜测毕竟还需要证据来证实。   而玄楚的这番发现,彻底证实了她的猜测。   她含笑点头:“好,辛苦了。”   “属下分内之事,不敢言苦。”玄楚低眸,轻道。   “本王放你七天假,这七天你不必跟在本王身边,想干嘛就干嘛去吧,回家蒙头睡大觉也行。”萧慕凰慷慨道。   玄楚茫然抬眸:“属下没有家。”   萧慕凰一怔。   这才想起,玄楚从跟了她之后,就一直在王府里。   除了办差之外,几乎没离开过她的视线。   “那就睡在王府厢房吧,让牧湘去给你安排。”萧慕凰放软了语气,微微一笑:“有本王在的地方,便是你的家。”   玄楚眸色微动。   片刻后,垂首领命:“是,属下告退。” 第242章 择错主,必须付出的代价。   秦家。   秦家主与秦九漓在书房谈完话后,知晓秦九漓眼下的处境不是很好,便叹了一口气:“当初秦家选择大王女,是经过族中各房投票表决的。但如今看来……”   秦家主一声苦笑:“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谁也预料不到,当年那个最年幼、最混账的孩子,如今却深得帝心。”   甚至,会入住东宫,成为南阳太女。   尽管她所面临的荆棘还有很多,但她有最大的依靠——女帝啊!   只要她不是扶不起的阿斗,便不可能败给大王女。   “母亲,大王女已经知道……血书一直在您手上了。”秦九漓垂眸,“您实在不该……”   “有没有这封血书,邓瑜都会沉冤昭雪,女帝也早就知道邓瑜为萧立忻顶罪一事。”秦家主淡淡一笑,“小王女也不会放过这个大好的机会,谁让大王女确实做了这等没有担当的事呢?”   邓瑜那封血书,没有半句对大王女的诋毁,有的只是一个忠心的臣子,对女帝当时的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她不忍让一心效忠的女帝为难,所以甘愿赴死。   还死得那样不清白。   所以,那封血书对大王女有什么负面影响呢?   没有。   但如今大王女还是要让九漓来敲打她,大概是认为……她们秦家,有倒戈之嫌吧。   秦家主想到这里,笑了一笑:“你回去告诉大王女,我们秦家既然选了大王女,便不会动摇。至于龙蕴那边,她早就不是秦家人了,也代表不了秦家。至于说让她重回秦家的事,我看还是免了吧。你知道龙蕴从小到大的个性,她不会听我的。”   秦九漓一时无言以对。   那个离经叛道却又聪明得让人嫉妒的妹妹……确实不会听母亲的话。   不然,当初就不会因为秦家选择辅佐大王女,而不惜脱离秦家,改名龙蕴,前往战场去投诚小王女了。   也不知道她当时哪里来的自信,认为还没及笄又是武将出身的小王女日后可以荣登大宝。   “可要在家中住一晚再走?”秦家主看着不说话的女儿,问道。   秦九漓回过神来,摇头起身:“不了,女儿还要回京城给三王女复命,只怕……三王女会很不高兴。”   秦家主淡淡一笑:“没事,你推到母亲头上便是了。母亲年纪大了,不怕什么。”   了不得就是一个死字。   只要女儿们安好,秦家安好,她又何惧一死。   “女儿会尽量澄清,让大王女与三王女明白,龙蕴已非秦家人,她是绝不会听母亲和我这个姐姐的话,重回秦家的。”秦九漓微微叹道。   “也只能如此了。”秦家主也叹了口气。   这便是择错主,必须付出的代价。   不是每一个世家,都能选择正确的。   一切,不过是一个‘赌’字罢了。   赢了,百年世家。   输了,从世家除名。   随后,秦九漓便留下了带来的礼品,坐马车回京城去了。   暗中跟随的雁归,眉头微皱:这就走了?   听母女二人谈话,也没什么谋划……   雁归思忖片刻,继续跟上了秦九漓的马车。   看看秦九漓接下来会去哪儿。   但雁归一路跟到半夜,却见秦九漓果真是往京城方向去的,中途也没有跟任何人见面,更没有下过马车。   ……   夜半时分。   秦九漓离开秦家已经快一个时辰了,秦家主却仍旧没有睡意。   夜风有点大,窗户响得厉害。   她也没叫小侍,径直起身去关窗。   待她关上窗回身时,却见房里多了一个人。   “三……”秦家主一愣之后,忙跪了下来:“草民叩见三王女。”   萧子清唇角冷冷一勾,坐在了秦家主之前坐的位置上。   “秦家主,好久不见啊。”   秦家主心里一紧,跪着的身躯微微颤抖:“三王女恕罪,草民身子骨不好,故一直没能去京城拜见……”   “确实年纪大了。”萧子清打断秦家主的话。   秦家主脸色煞白。   她心如明镜,三王女此来——绝非善意。   “该退下来了。”萧子清慢条斯理地,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丢在秦家主面前,“誊抄一份吧。”   秦家主盯着落在面前的信上,许久才吐出一口浊气,伸手将信捡起来。   打开信只看了两行,秦家主就彻底面如死灰了。   萧子清看着她颤抖的手,轻笑了一声:“这么大把年纪了,还能舍一人保全族,怎么看都是笔划算的买卖吧?”   说着,萧子清微微俯身,一字一顿地道:“在你把血书给龙蕴的那一刻……你不会没想到后果吧?”   秦家主没有回答。   片刻后,她起了身,走到书桌前,   提笔,蘸墨。   一笔一划,工整无比。   不过片刻功夫,秦家主便搁了笔。   “请三王女过目。”秦家主写完这封信,人已经平静了许多。   萧子清淡淡到书桌前扫了一眼,确定没什么问题,这才抬眸看了一眼横梁:“随便找根绳子吧。”   秦家主又不说话了。   一一照办。   许久之后,房间里才没了动静。   萧子清却依旧坐在房里,盯着横梁上的秦家主看。   直到烛火灭,萧子清才起身离开。   秦岚,别怪本王心狠。   背叛者,从来都是这种下场!   ……   天将明,秦九漓的马车还在官道上,等着城门开启。   两名秦家的庶女忽然骑马赶来,拦在了秦九漓的马车前。   秦九漓听得禀报,连忙从马车内下来。   她刚要开口,就见两人从马上一跃而下,边跑向她边哭喊道:“大姐!母亲殁了!母亲殁了……”   ‘轰’!   秦九漓只觉得脑子里一声轰鸣,犹如被巨雷击中一般。   她有一片刻的失聪。   只看到两个妹妹嘴巴一张一合,眼泪不断地往下掉,但她却听不清她们说了些什么。   暗处的雁归,大惊失色!   坏事了!   她不顾一脸呆滞的秦九漓,迅速往秦家飞掠而去。   不过一炷香功夫,雁归便赶到了秦家。   果然见秦家主的尸体被摆放在正院担架上,白布遮盖着。   秦家人,哭声震天。   趁着秦家人都在院子里,雁归悄悄潜入秦家主的房间。   四下查探一番后,雁归皱了皱眉,听得有人过来,忙闪身离开了。 第243章 向邓明若开刀的机会。   雁归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京城。   “启禀王女!秦家出了大事!秦家主殁了!”   雁归跪在了萧慕凰房门口,禀道。   屋内立刻传来动静。   萧慕凰很快穿戴整齐打开房门,语气冷沉:“去书房说。”   “是,王女。”   萧慕凰健步如飞地带着雁归来到书房,门一关上她便拍桌:“谁干的!”   “是……自缢身亡。”雁归垂眸,一五一十地将昨晚的经过,说了一遍。   随后,叩首请罪:“属下疏忽大意,请王女责罚!”   萧慕凰的确心情很不好,这可是龙蕴的亲生母亲。   不过,此事却与雁归无关。   更非雁归的疏忽。   “本王只让你盯梢秦九漓,并未说起别的,你何错之有?”萧慕凰摆了摆手,“何况秦家主乃是自缢身亡,想来……是秦九漓跟她说了什么。”   雁归没有开口谢恩。   心中依旧自责不已。   她对不起龙先生。   “那秦九漓……”萧慕凰此刻却又皱起了眉头,“秦家主可是她的亲生母亲,难道……是因为血书一事,被萧立忻发现了?秦九漓只是奉命行事?”   萧慕凰自言自语,在书房里负手来回踱步。   “不太可能。秦九漓是先生的姐姐,先生品行高洁,姐姐应也不至于做出如此天理难容之事。”   “莫非……是萧子清利用了秦九漓?让秦九漓给秦家主带了什么暗示威胁的话?”   良久之后,萧慕凰才轻吁一口气,“本王还是亲自去一趟,告诉先生这个噩耗吧。”   说着,萧慕凰便往外走。   走到门口时,她忽然又顿住,回头问雁归道:“那秦九漓得知噩耗时,是什么反应?”   “回王女的话:秦家两名庶女骑马到官道上报信,秦九漓神色一震之后就好像呆住了,什么反应也没有。”雁归禀道。   “没哭?”   “属下赶去秦家查探之前,她没哭。”   萧慕凰捻了捻衣袍,叹气:“看来,她也是被蒙在鼓里的。”   说完,便走了。   雁归跪在地上,久久没有起身。   心中,依旧在自责着。   ……   萧慕凰很快带着牧湘来到龙蕴家中。   因为龙蕴家中没有下人,就龙蕴与龙夫郎两人居住,而京城之中,天女脚下,也太平得很,所以大清早的宅门便是敞着的。   故萧慕凰和牧湘走进龙家,看见的就是龙蕴和龙夫郎岁月静好一同拔草的画面。   “妻主,您还是歇着吧,我来就好了。”   龙蕴笑了笑:“哪里能让你一个人辛苦,反正我最近闲着也是闲着。”   龙夫郎想了想,便问道:“之前王女总爱找妻主的,妻主好忙,怎么最近……”   “王女是主子,若事事都要找我,那像什么样子。”龙蕴顿时失笑。   龙蕴这话一说完,就听到背后传来一声轻叹:“若是可以,本王倒希望永远不会来这里找先生。”   龙蕴一怔之后,忙回身行礼:“草民参见王女。”   龙夫郎被吓到了,紧张地把沾了泥巴的手藏在身后,低头站着不敢出声。   “王女……”   萧慕凰抬手,制止了龙蕴开口。   她深深地看着龙蕴,许久没有说话。   龙蕴蓦地产生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先生,秦家主她……半夜自缢身亡了。”萧慕凰看着龙蕴,轻声说出秦家主的噩耗。   龙蕴呆住了。   龙夫郎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看向面前尊贵如斯的女子。   婆婆、婆婆她……殁了?   “妻、妻主。”龙夫郎一下子反应过来,慌了,上前扶住龙蕴似乎微微摇晃的身躯。   一向守礼的龙蕴,下意识地握住了龙夫郎的手。   用力抓住。   “秦九漓昨晚回过秦家。”萧慕凰伸手,拍了拍龙蕴的肩膀,“不过,她是被萧子清找上门之后才回秦家的。她……应是无辜的。”   主要是秦九漓没那么蠢。   若秦九漓要弑母,不会蠢到在自己回家的这一天动手。   龙蕴被萧慕凰这一拍肩膀,才仿佛从迷雾里走了出来。   她定了定神,力持镇定道:“谢王女……草民……草民马上……去一趟秦家。”   虽然龙蕴已经尽力压抑自己的情绪,但嗓音那难掩的沙哑,以及红到仿佛马上要掉泪下来的眼眶,让萧慕凰明白她内心其实已近崩溃。   因为以龙蕴的聪明,一定已经想到——秦家主之死,和那封血书有关。   萧立忻一党已经想明白,是秦家主将血书送到了龙蕴手上。   对于萧立忻她们来说,秦家主此举,等同背叛。   可萧慕凰此刻也知道,她无法安慰龙蕴什么。   至少眼下,不能。   “先生保重,此事须谋定而后动。秦家主的仇,本王定会替她报。”萧慕凰用力握了握龙蕴的肩膀,然后才松开手。   “谢……王女。”龙蕴深深鞠了一躬,行礼。   随后什么都没收拾,直接拉着龙夫郎便快步出了家门。   萧慕凰看了牧湘一眼。   牧湘心领神会,拱手道:“卑职这就去安排马车。”   牧湘快步离开后,萧慕凰负手,看着满园的药草,又想到方才龙蕴和龙夫郎本来岁月静好的温馨画面。   心下,重重地叹了口气。   此事,确是她疏忽大意了。   本以为血书虽出,但却是邓瑜亲笔,怎么都能推到邓瑜的后人头上去,不至于牵连到秦家主,谁知……   邓瑜的后人……   邓明若!   萧慕凰眸光瞬间冰冷!   定是邓明若跟萧立忻说了什么,否则萧立忻不会隔了这么久才反应过来血书并非邓明若所献!   “邓明若,你还真是给了本王一个很好的……向你开刀的机会。”   萧慕凰袖下双拳攥紧,目中寒刃掠过。   ……   秦家。   龙蕴带着龙夫郎乘坐马车,黄昏时分抵达了秦家。   她如今不再是秦家人,来者是客。   秦家乃大家,如今家主秦岚忽然自缢,家族中人纷纷赶至。   灵堂已设好。   四周皆是白。   龙蕴握着龙夫郎的手,看着灵堂方向,浑身血液像是冻住了一样,冰冷无比。   一路上,她还在幻想着。   母亲也许……只是和她开了个玩笑……   老族长见龙蕴来了,颤巍巍地走来,向龙蕴拱手:“龙先生能来吊唁,岚岚想必地下有灵,也很是高兴……”   秦家老族长乃秦岚的亲姨,如今已八十高龄。   龙蕴眼泪‘唰’地一下便落下来了。   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族长……” 第244章 狐狸精?他是朕明媒正娶的侧夫!   南阳风俗,但凡自尽之人,当日便要安葬。   以防给家族带来不幸。   龙蕴与老族长哭过一番之后,终于进入灵堂里吊唁。   她一进灵堂便跪下了。   跪着一步步,到了灵柩前。   “不孝女,龙蕴,拜别母亲大人……”龙蕴重重叩首。   咚!   咚!   咚!   龙蕴再抬起头来,额头已经鲜血直流。   站在灵堂外头,不能入内的龙夫郎,看得眼泪直流。   龙蕴拜别了秦家主之后,哀恸的脸上,很快冰冷如霜。   她徐徐起身,看着灵柩旁边,神色木然的秦九漓。   当了那么多年的姐妹,龙蕴第一次看到秦九漓脸上不再是飞扬自信的笑容,也不是高谈阔论的朝气。   而是……死寂一般的木然。   龙蕴盯着秦九漓看了片刻,缓缓开口:“这,就是你们为秦家、为万民,选的主子……”   秦九漓木然了许久的神色,狠狠一震!   眼泪,终于从她眼眶里淌了出来。   紧接着,秦九漓跪了下来。   匍匐在地,嚎啕大哭。   那哭声,有后悔,有怨恨,也有……绝望。   秦九漓哭得肝肠寸断。   秦家人只以为她在哭母亲的逝去,却不知道她哭的是她自己的结局。   秦岚临死前留下的那一封遗书,交代得清清楚楚——不堪病体折磨,故自行解脱,秦家所有事宜,由长女秦九漓全权接手。   秦九漓一看到那遗书内容,就什么都明白了。   三王女此次找她,根本不是为了让她回秦家向她母亲施压,令龙蕴认祖归宗重回秦家。   而是为了……让她背上‘弑母’大罪!   母亲是在她回到秦家后自缢身亡的,又留下了这一封遗书,相信三王女很快会令人散播消息,道她为了掌秦家大权,深夜回家逼死了母亲……   三王女是要彻底断了她后路,让她别无选择,只能死死攀住大王女这根浮木。   好狠……   好毒……   “我龙蕴,今日与你秦九漓——恩断义绝!日后再见,我与你,是立场不同的敌人,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但绝不再是姐妹!”   龙蕴狠狠从腰间扯下秦九漓当年在她离家的时候,亲手送给她的玉佩,狠狠砸在了秦九漓面前的地上。   ‘砰’!   玉佩四分五裂。   秦九漓有些慌,泪眼婆娑地往前爬了几步,手忙脚乱地扒拉着那些碎裂的玉。   龙蕴捂了捂心口,压下心口那一丝剧痛,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妻主……”龙夫郎满脸是泪。   为什么?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婆婆待他极好,可他是男子,连进灵堂给婆婆磕个头都不能……   “我们走。”龙蕴伸出手,用力握住自己夫郎的手。   她没有母亲了。   她的母亲被人逼死了。   她定要为母亲报仇!   看着龙蕴和龙夫郎大步离开的背影,手里紧紧攥着碎玉,被碎玉划得鲜血直流的秦九漓,眼底深处,猛地腾起一股深沉猩红的恨意……   ……   宫中。   女帝淡淡听着皇家暗卫统领禀报的重大事件,眼底滑过一抹讥笑。   就这点心胸,这点手段,也想当皇帝……   世家,可不是那么容易欺负的。   “你让臧内侍去朕的私库里,挑几样陪葬的珍品去秦家赐给秦九漓,就说——朕对秦家主的离世,表示深切的痛惜。”女帝淡声下旨。   “是,陛下。”皇家暗卫统领顿时深深地为大王女鞠了一把同情泪。   本想逼死一个不忠心的,捧上来一个对自己忠心的,结果……得罪了大世家,还把忠心的给生生逼反了。   一旦秦家反应过来,就算是被大王女彻底给得罪了。   而那秦九漓但凡还有一点点血性,一点点孝道,都绝对会反水倒戈,在关键时候捅大王女一刀的!   皇家暗卫统领走后,女帝忽然兴致大起。   她摆驾了君后寝殿。   妻夫二人,才刚开始对弈,君后便连遭惨败。   女帝看着神色淡淡的君后,笑了一笑:“君后,我们的忻儿又干出惊天动地的大事了。”   君后神色瞬间一紧,猛地抬眸看向女帝。   “秦家,你还记得吧?就是前朝那个大世家。”女帝笑着落座,看着君后,“朕当年花了很大的功夫,才让秦家归顺朕。南阳建朝初期,国库空虚,秦家当了领头羊,牵头各大世家捐巨资充盈国库,拨款地方。朕对秦家,当真是感激得很。所以啊……五年前她们择主忻儿,还将秦家嫡女放在了忻儿身边当先生,朕是半句都没有斥责过她们的。”   君后的手指,捏紧了。   冷汗,微微从背上冒了出来。   忻儿她,该不会对秦家……   “昨晚,秦家嫡女奉老三的命令,回了一趟秦家,不知与秦家主说了什么,秦家嫡女前脚刚走,秦家主后脚便自缢身亡了。”   女帝的话,令君后脸上骤然血色尽失!   忻儿……   忻儿……   你让父君,好失望啊……   “君后可知道,这是为了什么?”女帝看着君后苍白的脸色,微微一笑:“秦岚与邓瑜当年是同乡,知道吧?邓瑜穷困潦倒的时候,秦岚还资助过她。而朕当年重用邓瑜,也是因为——邓瑜是秦岚推荐到军中的。”   君后身形微微颤抖。   他明白了。   那封血书……是邓瑜交给秦岚的。   而秦岚,在上回拿了出来,成为了指证忻儿最有力的证据。   所以忻儿恨秦岚,认为秦岚背叛了她,于是便设局秦家嫡女,逼死秦岚,想让秦家嫡女上位……   君后闭上了眼,不想让女帝看见,他眼底的失望,还有愤怒。   “唉,只怪男子不得干政,忻儿又不能常入后宫,否则君后多少也能教忻儿一些御下的道理……”   “陛下何苦逼我?”君后忽然开口,打断了女帝的话。   “朕何时逼过你?”女帝依旧笑着,并不生气。   君后冷笑:“你不就是记恨当年,我母亲拿军权压你,逼你不得不娶我为正夫一事?现在你处处咄咄逼人,莫不是想让我心灰意冷后出家为僧?我告诉你,你休想!有本事,你就一杯毒酒或者三尺白绫赐死我!”   女帝看着眼前这个不再年轻的男人。   眸色,微微淌出一丝温柔。   “其实,若你能守住十六年前的誓言,朕还是会念及结发之情的。没遇到悠凰之前,朕对你母亲频频过界的行为虽然颇有微词,但对你,朕便是连大声说话也不曾有过,你说,是不是?”   “我不想听到那个狐狸精的名字!”君后忽然声音大了起来。   女帝表情冷了下来。   “你放肆!”女帝拍桌,茶水溅了一地。   君后握紧双手,到底还是被女帝的气势所震慑。   未敢再出言辱骂。   “狐狸精?他是朕明媒正娶的侧夫!若他不是被你母亲派去的人所惊吓,导致难产,他活到今日也是皇贵君!”   女帝冷笑。   “朕当年只跟你母亲一人清算,没诛你们九族——是你梅氏一族气数未尽,是朕看了忻儿的面子!” 第245章 不该对她抱有希望的。   女帝提到往事时,眼底流露出的浓烈杀意,令君后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重重地跌坐进椅子内。   君后想到自己身后的梅氏一族,想到眼下频频犯错急需人纠正的女儿,抿了抿唇瓣之后,压下了心头的不甘与委屈。   “是子童一时被妒心左右,出言不逊,还望陛下宽恕。”   君后起身,跪在了女帝面前。   看着君后卑微下跪低头的样子,女帝心中并无多少报复的快意。   当年,该杀的人都杀光了,她也没有快乐过。   “朕很快会立凰儿为太女,至于忻儿,你也看到了,她并不是当帝王的料,你还是早点死了这条心吧!”女帝说完这句话,转身大步离去。   君后抿唇,跪在地上久久未动。   不是当帝王的料……   呵。   那要看谁教。   君后垂眸,双拳,微微紧握了起来。   原本……就不该对她抱有希望的。   她不教。   他自己找人来教!   ……   女帝难得微服出了宫。   她在京城逛了一圈,看见百姓们都安居乐业,心情越发愉悦。   待天黑之后,女帝才翻墙入了萧慕凰的王府。   皇家暗卫统领:“……”   陛下真是……童心未泯。   女帝欣赏了小女儿的王府一圈,然后便跟察觉有人闯入的雁归碰了个正着。   雁归呆了一瞬,倾刻下跪:“雁归叩见陛下!”   女帝摸了摸戴得严严实实的斗笠,哼了一声。   居然被发现了。   还被认了出来。   “凰儿呢?”女帝倒没迁怒雁归,只是有些扫兴罢了。   “回陛下:王女在书房看书。”   “看书?”女帝轻嗤,“该不会是看那些……”   话到嘴边,忽然又打住了。   雁归垂眸,小声替自家王女澄清:“是程老太傅送给王女的新婚贺礼,都是一些历代帝王生平事迹,王女才看到第三本。”   女帝眉眼顿时柔和了。   “这还差不多。”   随后,女帝便负手走向王府书房。   萧慕凰察觉有人开了书房门,眉头一皱正想着谁这么不懂规矩,结果一抬头就看见她母皇大人摘下了斗笠。   “……”   她错了,不懂规矩的是她!   萧慕凰立刻起身上前叩拜:“儿臣给母皇请安!”   “平身吧。本来朕准备从窗子进来,吓吓凰儿的,结果被雁归提前发现了。”女帝将斗笠丢给一旁的雁归,笑着朝上座走去。   “谢母皇。”萧慕凰起身后,看了雁归一眼。   雁归心虚地低头——是她不好,竟扫了陛下的兴致。   不过……她并不后悔。   瞧瞧陛下这说的什么话?   从窗子进来,吓吓王女?   王女武功多高啊?   万一把陛下当成刺客,出手伤到陛下怎么办?   想想都觉得寒毛直竖。   “母皇今日怎么兴致这么好?”萧慕凰走上前去,恭敬地站在女帝身前左侧方位。   “嗯,是发生了几件让朕挺高兴的事。”女帝笑着说道。   雁归悄然退了出去。   “那母皇也不必微服出宫啊,眼下各方势力蠢蠢欲动,便是京城,也恐不太安全。”萧慕凰语气担忧地道,“母皇想见儿臣,让人来传召儿臣进宫便是了。”   女帝失笑:“你这不是在禁足吗?”   萧慕凰轻‘啊’了一声,“呃,儿臣都快忘了。”   “你倒是忘得轻松。”女帝瞥了她一眼,随后问道:“秦家的事,你收到消息了吧?”   萧慕凰不好说派了玄楚一直盯着萧子清呢,所以她大概比她母皇还先收到消息。   她便只点了头:“儿臣知道。秦家主,当真是可惜了。”   她欠秦岚一个人情啊。   看来,也只有还给龙蕴,还有秦家了。   “就只有这么一句‘可惜了’?”女帝不甚满意地看着她。   萧慕凰怔了怔,迟疑道:“不然呢?”   “唉,朕才觉得可以放心了,你马上就让朕觉得还没到时候。”女帝叹气摇头,“凰儿,你也不好好想想,世家是能这般践踏的吗?你没有想过,你的敌人做出这件事之后,无形之中给你带来了什么好处?”   萧慕凰呆住了。   这……   她倒确实没想过啊。   “朕知道,你重情重义,那龙蕴是秦岚的女儿,秦九漓的妹妹,却到你身边辅佐于你,是以你第一时间知晓秦岚自缢后,便觉此事对龙蕴伤害极大。”   女帝颔首,“这本没有错,但你要从敌人的错误中,吸取教训,明白敌人此举为何大错特错,将来——你才不会犯同样的错。”   萧慕凰连忙躬身道:“儿臣恳求母皇教导。”   事关秦岚,龙蕴肯定不会跟她说其中利害关系的。   所以,也只有她母皇才能替她解惑。   “好。”女帝刚说了一个好字,便又停下了,看向了门口。   进来的人是雁归,双手捧着一杯茶。   雁归上前给女帝奉了茶之后,立刻躬身退下。   女帝走了一下午,倒确实有些渴了,便端过茶喝了两口,随后赞道:“想不到雁归这茶艺,堪比臧内侍了,难怪去了这么久。”   萧慕凰瞥上一眼,见是云间清茗,就笑了起来:“这可不是雁归的茶艺,分明是朝玉的。”   女帝一愣。   “雁归哪儿会泡茶啊?定是去请了朝玉过手,她只负责送过来而已。朝玉嫁过来后,儿臣每日都喝得到,所以一看便知。”萧慕凰笑着解释道。   女帝看着萧慕凰,无端就生出一丝羡慕来。   随后又将这莫名的心态收敛了去,继续抿了两口茶,才说道:“秦岚之死,与邓瑜那封血书有关。这,你总能想到吧?”   “儿臣想到了。”萧慕凰点头,语气忍不住带了一丝冷意,“大姐一直以为那封血书是邓明若献出来的,如今突然发难秦家主,儿臣便明白,定是邓明若去大姐面前澄清了,说血书并非他所献!所以大姐才联想到了秦家主,因为秦家主是邓瑜的同乡。大姐认为秦家主背叛了她,因此才要秦家主以死谢罪,并让更忠于她的秦九漓上位。”   如今萧立忻先和她撕破了脸,她也不必在母皇面前装什么姐妹情深了。   “嗯。”女帝一直不喜邓明若,但奈何邓明若的母亲,是至死忠于她的旧部。   她无论如何,也要给邓瑜一个面子。   女帝便撇开邓明若,继续谈论秦家道:“若是其她家族,此举或许能够成功。她们没有反抗的能力,只能选择接受。但,世家不同。”   女帝握着茶杯,轻勾唇角:“便是朕这天下之主,也不能肆意拿世家开刀。若朕动了世家,她们也同样会反击。因为,等死——绝非世家的行事风格。”   萧慕凰心中一震!   母皇的意思是……秦九漓,会反击萧立忻? 更多免费小说+V 13588451110 第246章 四面楚歌,与东宫彻底无缘   “凰儿你要记住,但凡投诚于你的臣子,只要没有犯下不可饶恕的大错,你便不能对她们太狠。”   女帝放下茶杯,正色道:“这是上位者必须具备的宽容。‘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句话不仅仅指的是老百姓,还包括你的臣子们。”   萧慕凰回过神来,点头:“是,儿臣谨记母皇教诲。”   “芮儿一事上,你便做得很好。”女帝又夸道,“虽然她此前与你有过不睦,但也只是为了自保,如今你与你大姐各自为营,她受她父君提点投诚于你,你没有因旧仇而讽刺羞辱她,她便会对你心生感激,死心塌地成为你将来的助力。”   萧芮这两日东奔西跑,也有一些成效,萧慕凰自然收到了消息。   “二姐人不错。”萧慕凰垂眸,犹豫半晌后才问道:“母皇,但如果是大姐……日后大姐与儿臣走到兵戎相见的地步,儿臣也要对大姐宽容吗?”   她想知道母皇的态度。   女帝屈起手指,淡淡叩了叩座椅扶手:“朕让你当个人,没让你当个神。”   萧慕凰:“……”   “神能宽容众生,但人不能。因为人有私心,还有底线。”女帝看着萧慕凰,温和道:“朕明白你在担心什么,不过,朕只希望你不是最先朝自家姐妹举刀的那一个。你能做到这一点,朕将来九泉之下,便会很欣慰了。”   “母皇,您怎么又……”   “人都有一死,朕也不例外。怎么?你这么不希望朕死,是打算当一辈子太女?”说着,女帝笑了起来。   萧慕凰认真点头:“儿臣愿意当一辈子太女。”   “傻。”女帝轻飘飘丢出一个字评价。   萧慕凰此刻便是真觉得,她母皇心情很好。   所以,说话都幽默许多。   “好了,朕也该回宫去了。”女帝起了身,又叮嘱道:“秦家一事,虽然确实对你有利,但你心中明白即可。这毕竟不是什么喜事。”   “是,儿臣明白。”萧慕凰自然懂得其中道理。   送女帝到墙头后,萧慕凰看着她母皇一跃而出,心下微微捏了一把冷汗。   母皇年纪也不小了,还做这样顽劣的事……   万一出点什么事,她可真是要自责死了。   不成,还是得早点恢复她的清誉。   待太女一事定下之后,她再好好收拾那邓明若吧!   萧慕凰想到这里,便回身唤出雁归,吩咐道:“你去一趟鸿胪寺驿馆,告诉那东越二皇子,他要找的人——在玉凤寺。”   只有东越二皇子找到玉凤寺里的心上人,她才能自证清白。   “是,属下遵命!”   ……   秦家主出事,各大世家震动不小。   待那难听的‘风声’刮遍南阳时,百姓们纷纷被蒙蔽,朝秦家现任家主秦九漓背后吐唾沫星子,骂她逼死亲母天理难容,诅咒她遭报应。   可各大世家却是心如明镜。   只怕……秦岚不是被秦九漓逼死的。   而是被……秦家所择的新主,给逼死的。   原先跟大王女派来往密切的世家女嗣,纷纷收到家族命令,往后不得再给大王女派的人送礼、行方便。   世家女嗣,遍布南阳。   短短几日的功夫,大王女派便感受到了世家的力量——她们突然间好像就被各大世家遗弃了!她们被孤立了!   萧立忻得到消息,又惊又怒,当即让亲卫把秦九漓找来问话,可她命令才一出口,亲卫就低下了头。   “怎么?本王连你都使唤不动了?”萧立忻一脚踹过去。   亲卫忍痛跪在了地上,拱手禀道:“启禀王女,秦先生还在服丧,恐怕……不会奉王女命令赶回京城。”   萧立忻呆住了。   这时候,萧子清和萧子玥匆匆走来。   “大姐!”   “大姐!”   萧立忻定了定神,转身看向萧子清二人:“何事如此匆匆?”   “户部尚书胡慧收到十几张单据,是、是各大世家派人送给她的,说是……是……”   “是什么?赶紧说!吞吞吐吐做什么!”萧立忻沉了脸。   萧子清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说了出来:“说是近年关了,要催款。”   “催款?催什么款?”萧立忻莫名其妙。   萧子清低下头,小声提醒:“是……是这些年来,我们找各大世家借的银子……”   萧立忻:“!!!”   发展势力,巩固地位,当然离不开银子。   而且此前她还养了一批暗卫,也结交了一些江湖高手。   更是需要数目庞大的银子。   但她一无兵权二无官职,哪儿来的银子?   她只能去借。   好在各大世家非常容易说话,她府上的人每次去上一趟,定会收获满满地回府。   小数额的银子,各大世家是连单据都不出的。   只有数额大了,才需要她的人出面以她私印盖章,这也是各大世家的例行流程,她一直遵守着。   横竖,世家也不会真的让她还钱。   这么多年来,一直相安无事。   想不到如今……   半晌,萧立忻才问了一句:“她们是疯了吗?”   萧子清眸光一闪,更加低下头,不敢开口。   她这几日已经隐隐感觉到……   秦岚一事,她做错了。   早朝。   户部尚书硬着头皮上前,手持玉牌躬身奏道:“启禀陛下,臣……臣有一件关于各大世家催款的事,要奏。”   女帝抬眸,似笑非笑:“这些个世家是怎么了?催款都催到户部来了?朝廷何时借过她们的钱啊?”   户部尚书噎了一下,她觉得陛下不可能不知道这事儿。   但……   好吧,权当陛下不知情吧。   “启奏陛下,臣于昨日,陆续收到各大世家的单据,数额庞大,臣不敢擅自回话,只能请陛下做主。这些,便是各大世家派人送来的单据,请陛下过目。”   “臧内侍。”女帝侧目。   臧内侍眼圈有点红,像是熬了夜一样,精神不济。   被女帝一叫,猛然惊醒过来,忙点头领旨:“是,陛下。”   不少臣子瞧在眼里,纷纷猜测臧内侍昨晚干嘛去了。   很快,户部尚书带来的那些单据,被呈了上去。   女帝一张一张地翻着,脸上笑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一点消失。   到最后,直接就是一股沉怒。   “放肆!简直大胆至极!”女帝将单据狠狠砸向金銮殿,怒容满面地起了身。   单据飘了一地,像雪花一样。   群臣们瞬间跪地:“陛下息怒……”   “息怒?你们叫朕怎么息怒?这些个世家,催款都催到朕面前来了!简直不可理喻!”女帝气得负手走来走去,怒道,“是朕借了她们的钱吗?啊?谁借的钱她们找谁去!”   群臣百思不得其解。   不是陛下借的钱,怎么各大世家催款催到户部那儿去了?   这是想干嘛呢?   “户部尚书,你也是蠢!”女帝指着户部尚书的鼻子就开了骂,“你还敢把这些东西拿到朕面前来污朕的眼睛!你没见上头私印是谁的大名?你送去大王女府不就行了?啊?你却送来朕面前来……你说,你是不是想气死朕?”   户部尚书顿时叩首:“臣万死,臣有罪,陛下息怒……”   群臣在愣了那么一瞬后,纷纷悟了过来。   原来是大王女萧立忻找各大世家借的钱!   所以……   世家们这分明是借户部尚书的手,在告诉陛下一个清楚的事实——她们各大世家,是绝对不会支持大王女萧立忻上位的!   这一招,可真是毒啊…… 第247章 赴死之心,托孤   早朝户部尚书所奏之事,再一次震动朝野。   大王女派,又悄悄退出不少人。   而户部尚书将那些单据送到大王女府上时,萧立忻想多跟户部尚书说两句话,户部尚书都连忙告辞了。   仿佛大王女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萧立忻气得脸色阴沉,心中暴戾无比。   这些踩低捧高的贱人!   有朝一日她得了天下,她定要将这些人碎尸万段!   就在大王女府门庭冷清的时候,一名老太太乘坐低调素朴的软轿来到大王女府门口。   轿子停下后,两名侍从上前,扶了老太太下轿。   随后,一名管家模样的中年女人走上台阶叫门。   “你们是……”大王女如今失势,连守卫的尾巴都夹了起来,语气十分客气。   “梅家人。”管家淡淡地看着守卫,“告诉你们大王女,梅家主进京了。”   守卫大吃一惊,是、是当今君后的母族……   “请、请进,小的这就去禀报大王女!”守卫飞奔离去。   没一会儿,梅家主便带着管家及几名侍从,进入了大王女府。   宫里,自然收到了消息。   女帝唇角微微一勾:“总算来了啊……”   ……   秦家。   秦家主已经入殓下葬,但秦家仍旧一片素白。   头上戴孝的秦九漓,几日下来,整个人便枯瘦了一圈。   她神色冷漠地坐在桌前,手里攥着一个黑色布袋。   里头,装的是那日龙蕴摔碎的玉佩残骸。   良久之后,秦九漓才将黑色的布袋,轻轻拴在了腰间。   “管家,去把承瑞给我叫过来。还有主夫,一并叫来吧。”秦九漓起身到门口,对守在门外的秦府管家吩咐道。   “是,家主。”   管家退下后,秦九漓心口却犹如剜开一道血口般,汩汩流血。   家主……   用她母亲的性命,换来的家主……   秦九漓狠狠一掐掌心,才将眼底的泪意逼了回去。   事到如今,眼泪已经无济于事了。   安排好一切,回京城吧!   秦九漓稍稍平复了心情,坐回了红木椅之内。   很快,秦九漓的正夫便牵着小女儿秦承瑞的手,走了进来。   “妻主。”   “母亲。”   父女二人朝秦九漓见礼。   秦九漓招招手:“承瑞,过来。”   “是,母亲。”八岁的秦承瑞乖乖走上了前。   一双明亮的大眼还不太懂得生离死别,未像秦九漓一般熬肿了眼。   秦九漓摸了摸小女儿的脑袋,嗓音温和道:“你还记得你龙姨吗?”   “记得,但是龙姨许久没来看承瑞了。”秦承瑞略微有些委屈。   秦九漓看着这个最得自己喜爱,也是所有女儿之中最聪明的小女儿,微微笑了:“那你去看她好不好?”   “好呀!母亲也要去吗?”秦承瑞开心地露出笑容。   “母亲就不去了。”秦九漓解下身上一块玉,挂到秦承瑞脖子上,替她塞进领子里,“以后,你就当你龙姨的女儿吧。”   一旁的秦家主夫,大吃一惊。   随后像是明白了什么,瞬间眼眶红了。   他捂住嘴,低下头忍耐,不敢在女儿面前哭出声。   “为什么?我喜欢龙姨,但我不想当她的女儿。我想当母亲的女儿。”秦承瑞一下子扁了嘴。   “女子不能掉眼泪,知道吗?除非亲人过世,否则不能哭。哭,是弱者无能的表现。因为想不到解决的办法,只能哭泣。你要当一个无能的弱者吗?”秦九漓忽然收敛了温和,一脸严厉地看着小女儿。   秦承瑞用力咬了一下唇,忍住想哭的冲动,使劲儿摇头:“不,承瑞不要当弱者!承瑞要当强者!”   “很好。”秦九漓便笑了,“这才是母亲的好女儿。”   顿了顿,秦九漓又说:“好好听你龙姨的话,要对她比对我还要孝顺,当成你的亲生母亲一样。她若对你严厉,实则是为你好,你不能有半点怨怼之情,记住了吗?”   “承瑞记住了。”秦承瑞用力点头。   龙姨……噢,新母亲一定不会对她严厉的。   因为,她会很乖的。   “好了,让你父亲帮你收拾包袱,待会儿我便让人送你去找你龙姨。”秦九漓伸出手,抱了小女儿一下,随后便看向了自己的正夫。   秦夫郎闭了闭眼,知晓妻主选了一条不归路。   良久,点头:“好。”   这便算是,同意了。   夜晚降临。   秦承瑞被秦家下人送到京城,来到龙蕴的宅子门口。   龙蕴心绪还未平静。   饭菜再美味,也是几日难以下咽。   这时,有人叩门。   龙夫郎连忙起身,上前小心翼翼问道:“谁啊?”   “是我呀,姨父!”秦承瑞欢快地叫道。   承瑞?   大姑姐的小女儿?   龙夫郎一惊,连忙打开了大门,果然见到秦家两名下人和秦承瑞站在门外。   “快,快请进。”龙夫郎急忙侧身,让开了道儿。   “多谢龙夫郎。”   “谢谢姨父!”   秦承瑞很快走进宅子里,见到龙蕴便开心喊了一声:“龙姨!”   还未等龙蕴回过神来,秦承瑞便又改了口:“噢不,不能叫龙姨,母亲说要叫龙姨母亲。母亲!”   喊完,便跪在了龙蕴面前。   看着跪在自己面前叫自己母亲的小侄女,龙蕴怔住了。   秦九漓她这是……   “启禀龙先生,这是家主带给龙先生的亲笔书信。”秦家下人掏出一封书信,呈给龙蕴,“家主说,请龙先生看完之后,务必烧毁。”   龙夫郎听了,担忧地看向自家妻主。   妻主已经和大姑姐断了姐妹情,不会不看这封信吧?   可万一大姑姐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呢?   龙蕴看着面前的信,良久之后,才沉沉地叹了口气,伸手将信接了过来。   她走至一旁,将信打开阅览完毕,随后就将信攥紧了。   从小侄女叫她母亲的那一刻起,她就猜到秦九漓的心思了。   秦九漓这分明是在……   托、孤!   “龙先生,小的告退了。”秦家下人见龙蕴已经看完了信,任务完成,便躬身告退了。   待秦家下人走后,龙夫郎才走到龙蕴身边,轻声唤道:“妻主。”   龙蕴掏出火折子将信烧掉,看着化为灰烬的歉意与托付,她轻轻地叹了口气:“以后,承瑞便是我们的女儿了。”   龙夫郎瞬间惊喜:“真的吗?”   方才秦承瑞跪下叫妻主母亲,他还以为妻主绝不会答应的。   没想到……   太好了!   “嗯。”龙蕴目光柔和地看着他,“你不是一直想要个女儿吗?”   龙夫郎身子自幼不好,不能受怀胎剖腹之苦,是以这些年妻夫二人,一直无所出。   “谢谢妻主!”龙夫郎笑了,转身就去扶起了秦承瑞,“承瑞,快起来。”   秦承瑞看着这个秀气又贤淑的姨父,脆生生地改了口:“谢谢父亲!”   龙夫郎眼睛一下子湿润了。   他和妻主……终于有女儿了…… 第248章 伸手捏捏他的脸:“你就会哄我。”   雁归来禀报的时候,萧慕凰和程朝玉正在用晚膳。   “启禀王女,秦家新任家主秦九漓,将小女儿送到了龙先生家中。”   萧慕凰给程朝玉盛了一碗鸡汤,塞到他手上,随后问道:“先生什么反应?”   “龙先生接受了。”   听到这个答案,萧慕凰久久未语。   心想,秦九漓这是有什么打算了。   以防不测,便留了一个小女儿在龙蕴身边。   这分明是……托孤。   程朝玉乖乖地喝着汤,没出声打扰萧慕凰的沉思。   雁归立于一旁,等待命令。   萧慕凰思忖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才侧眸对雁归吩咐道:“你辛苦些,多打探打探秦九漓的动静,若有异动,立刻向本王禀报。”   秦家主虽然不是因为纯粹想帮她才献出血书,而是想帮邓瑜,又或是看了龙蕴的面子才推波助澜,但终究还是因她设局被牵扯进来的。   无论如何,她要还了秦家主这份人情。   而秦家主已死,她就只能还给秦九漓,还给秦家了。   雁归立刻明白了萧慕凰的意思,拱手领命:“是,属下遵命!”   随后又瞥见桌上只有两菜一汤。   呃……   当真是娶夫娶贤啊,想当初小王女在宫里那铺张浪费的程度……   雁归随即收回了视线,退了下去。   萧慕凰一脸怪异地盯着雁归的背影,随后转头看向程朝玉:“刚刚雁归干嘛看我们桌上的菜?她那什么眼神?”   程朝玉差点没绷住笑出声来。   半晌,他才轻咳一声道:“许是……妻主从前不太可能这般节俭吧。”   萧慕凰这才想起雁归从前是皇家暗卫,所以她以前在宫里什么德行,雁归一清二楚。   顿时,不情愿地哼了一声。   “妻主本就是天之骄女,原本也是正常。”程朝玉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笑道:“倘若帝王打了天下还要让自己的女儿吃苦,我想没有人愿意去打天下了。”   便是他母亲。   他母亲再如何心怀百姓,再如何节俭,也不可能让他和姐姐两个孩子饿着啊!   程家只是不浪费而已,但他从小用的,穿的,吃的,却从来都是极好的。   萧慕凰顿时伸手捏捏他的脸:“你就会哄我。”   程朝玉扑哧一笑:“我哪儿会哄妻主呀?明明是妻主哄我来着,我也就学了一点皮毛。”   说着,又有几分不是滋味儿:“也不知妻主拿谁练过手,如此熟稔。”   萧慕凰眉心一跳。   这个……   “朝玉,吃菜,多吃些,把身子养好,来年我们可是要一举得女的!”萧慕凰立马给程朝玉夹菜。   程朝玉看穿了她转移话题的心思,轻轻哼了一声。   萧慕凰佯装淡定自若。   ……   七日一到。   秦九漓离开秦家,举家回了京城。   如今秦九漓身为秦家家主,自然不会再住在大王女府中。   是以回到京城便携夫郎女儿住进秦岚之前在京城置办的宅子里。   百姓们纷纷在秦九漓背后吐口水。   秦家人心中气愤,却碍于秦九漓此前的命令,不得不视若无睹。   秦九漓在宅子里安顿好之后,便去了大王女府。   “秦九漓,拜见大王女。”秦九漓态度一如之前,不过是多了些上位者之风。   萧立忻笑着上前虚扶秦九漓一把,又亲热地拍了拍秦九漓的肩膀:“本王如今可是要改口叫先生‘秦家主’了。”   “都是大王女的提携。”秦九漓笑道。   萧立忻一听这话,便看着秦九漓的眼睛,问道:“秦家主可是对本王有什么误会?”   “没有。”秦九漓十分坦言道,“但我知道,母亲绝不会因疾病而心生死念,所以应是三王女派人跟母亲说了什么,母亲那封遗书,应是照抄的。”   萧立忻眉心狠狠一跳!   萧子清那晚办完事就回京城给她说了,她还觉得萧子清办得不错。   堪称天衣无缝。   想不到……秦九漓一眼就能看穿。   不愧是秦家的人啊。   “所以我才说,都是大王女的提携。否则,我怎么可能这么快掌权秦家呢?”秦九漓微微一笑,“若是按照正常速度,恐怕要十年以上,我才能成为秦家的掌权者。”   萧立忻听了之后,又看了秦九漓几眼,然后才试探道:“本王眼下的处境……秦家主应该知道了吧?”   “回京的路上,我已经都知道了。”秦九漓略一思忖,道:“其实这不是什么大事,世家想必是误会秦家与大王女的关系破裂,所以才会有此一举。待我写几封信给她们,她们自然会派人去户部,将催款命令收回的。”   “误会秦家与本王的关系破裂?”萧立忻一怔。   她这些天,一直在想各大世家为什么要与她如此撕破脸。   直到梅家主到来,她也问了梅家主,但梅家主却是什么都不说,只道是等秦九漓归京之后再谈此事。   如今秦九漓归京了,这个原因,她总得弄清楚了吧?   而此刻秦九漓一句话,令她隐约摸到了原因的‘边儿’。   “是的。”秦九漓点头,“其实三王女的手段实在不算高明,连我都能看出其中门道,何况是那些百年世家呢?她们定是以为,母亲之死,会令我与大王女离心,甚至于……我会离开大王女身边。”   萧立忻‘啊’了一声。   这,就是各大世家集体发难于她的原因?   “世家之间,多有权力、经济牵扯,尤其秦家为四大世家之首。所以若秦家率先变节,那么其她世家跟着变节,便是顺理成章之事。”秦九漓又解释道。   萧立忻恍然大悟,忙握住秦九漓的双手,道:“那此事,就拜托秦家主替本王解围了。”   “大王女放心,三日之内,我必将此事解决好。”秦九漓点头答应。   萧立忻心下一块巨石落地,随后便笑道:“秦家主,本王替你引见一个人。”   “敢问大王女是什么人?”秦九漓问道。   “你跟本王去了就知道了。”萧立忻神色隐隐兴奋,像是得到了什么至宝一样。   拉着秦九漓就朝阁楼走去。   秦九漓便不再问,随萧立忻一同走向阁楼。   须臾,二人到了阁楼外。   “参见大王女。”两名梅家侍从站在门口,见萧立忻过来,躬身行礼。   “免礼。”萧立忻径直带着秦九漓走了进去。   秦九漓视线淡淡瞥过那两名侍从胸口的梅花图案,眼底闪过一抹微光。   梅家人…… 第249章 她…真的是来报仇的吗?   “秦家主,这位是梅家主。”   “梅家主,这位是秦家主。”   萧立忻领着秦九漓一进阁楼,见到梅老太太的那一刻,便兴奋地介绍了双方的身份。   秦九漓的视线,和梅家主对上。   双方各自沉着。   良久,秦九漓才因年纪稍小为小辈,率先抬了手打招呼:“梅家主,久仰大名。”   梅家。   一个不是世家但地位与世家无异的武学之家。   当今君后,便是梅家人。   据说女帝登基之前,领兵横跨怒洪江,与前朝海上之师作战,便遇到了当时的老梅家主。   也就是,君后之母。   老梅家主与女帝达成联姻协议,女帝娶了老梅家主的独子为正夫,而老梅家主则将怒洪江一带整整三十万梅家海师的军权交到了女帝手中。   那一战,女帝大胜。   不过,在女帝登基之前,老梅家主便病逝了。   如今梅家的家主,也就是眼前这位,是老梅家主的侄女。   因为老梅家主没有女儿。   只有君后一个儿子。   “秦家主,还请节哀。”梅家主看着秦九漓,轻声地说道。   秦九漓叹了口气:“母亲苦头疾久矣……只是我没想到……唉!”   随后又还礼道:“多谢梅家主,不过母亲也算是解脱了,我尊重母亲自己的选择。”   “秦家主客气了。”梅家主也还了一礼,尽管秦九漓小她一辈,却也毕竟是世家之主。   随后,梅家主又道:“不过我这一路进京,倒是听了不少闲言碎语,道是秦家主为了夺权,逼死亲母……”   “梅家主!”萧立忻脱口喊道。   梅家主却只看着秦九漓,并不理会萧立忻。   秦九漓便淡淡一笑,说道:“那些无知百姓的闲言碎语,无关紧要。而正所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究竟是谁逼死的母亲,我清楚——梅家主,也清楚。”   梅家主眼神瞬间一厉!   秦九漓无惧回视。   二人之间略有火药味,一旁的萧立忻心中焦急——这两人可都是来帮她忙的,怎么梅家主处处咄咄逼人呢?连她在一旁都快听不下去了!   “梅家主……”   萧立忻刚一开口,梅家主就收回了凌厉的视线,淡淡道:“秦家主的意思,我懂了,我还有些话想跟大王女说,秦家主请便吧。”   秦九漓冷哼一声,随后转向大王女,拱手道:“话不投机半句多,大王女,我先告辞了。”   “秦家主……”   秦九漓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萧立忻想到世家给她的难题,忍不住想追上去。   “大王女留步!”身后,却传来梅家主的斥喝声。   萧立忻快气死了,但碍于这位是她父君给她请来的‘老师’,只能忍着怒气转身,皱眉问道:“梅家主何以如此咄咄逼人?梅家主可知道,本王眼下被各大世家刁难,正需要秦家主替本王解围?”   “所以大王女,是当真不觉得这个秦九漓有什么问题?”梅家主冷冷地看着萧立忻。   萧立忻一愣,“秦家主有什么问题?”   “她的母亲被你们逼死了,你们又将脏水泼到她的头上,以她在秦家的身份地位,她为何要忍你们,还继续回来替你们做事?”   梅家主盯着萧立忻,慢腾腾地一字一顿问道:“你就不怕将来……被她咬上一口?”   萧立忻浑身一震!   一丝怀疑,忍不住浮上心头。   但很快,她又觉得不可能。   “她跟在本王身边五年多了,替本王也沾了不少脏事。尤其是在对付朝中官员一事上,她可没少参与。还有一些……嗯,总之,她背叛本王,对她自己没有好处。”萧立忻说道。   “是吗?”梅家主淡淡一笑,“若是我,我就会忍辱负重,不惜赔上自己的性命,为母报仇!”   萧立忻面色微微一变,随后又道:“她若真是梅家主所说的这样,如今各大世家纷纷与本王离心,她便应该趁机联合各大世家,彻底让本王失势才好。她又何必多此一举,替本王解围呢?”   这么好的机会,反正她要是秦九漓,绝对不会放过。   “你是嫡出,君后还在宫里,陛下是你亲生母亲,难道她还能因为几个世家,便不要你这个女儿了?各大世家敢这么做,不过是不想你当上太女而已。”   梅家主淡淡啜了一口茶,“所以眼下困境于你而言,不过是与东宫之位无缘罢了,并不是置你于死地的最佳时机。”   萧立忻被梅家主这一番话,说得毛骨悚然。   秦九漓……真的是来报仇的吗?   “那,本王应该怎么做?”萧立忻迟疑道。   “利用她,并防着她。”梅家主笑了一笑,“不管怎样,她哪怕是表面上的臣服,对你而言也是有利的。至少眼下,可以解你与世家之间的矛盾,不是吗?”   “可梅家主方才说,本王已经与东宫之位无缘了……”萧立忻一提到这个,心里就愤恨不已。   萧慕凰居然能当太女!   那样一个只会打仗的莽女!   南阳太女——她哪配!   “东宫之位,的确是陛下说了算。因此短时间内,你是斗不过萧慕凰的。”梅家主又啜了一口茶,“你急于求成,犯了太多错,眼下需要好几年的时间来弥补。你得韬光养晦,不要再跟萧慕凰明面上斗了。”   “这……好吧。”萧立忻不是很情愿地说道。   梅家主目光冷冷看着萧立忻:“不是‘好吧’,而是——必须!从今天开始,无论你打算做什么,或者要做什么,都必须来跟我商量!”   萧立忻喉咙一下子梗住了。   长过这么大,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敢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   “若是你瞒着我做了什么事,导致了不良的后果,我便回族地去,不管你了。便是君后再给我写信求我,我也不会回来!”   梅家主放下茶杯,发出‘铮’地一声清响。   萧立忻心头又是狠狠一震!   良久,她才勉强挤出一抹笑容:“好,本王知道了。”   待萧立忻离开阁楼后,一旁的梅管家低声道:“家主方才的语气……会不会太重了?大王女这是口服心不服啊。”   “不服又如何?她现在只能靠我们了。”梅家主讥笑一声,“你知道的,君后这么多年都没跟我们联络,为的就是不想让陛下多心。如今若不是穷途末路,与陛下翻了脸,又怎会写信给我们,求我进京帮他的女儿?”   梅管家听了,唇角微微一勾。   “家主说的是。” 第250章 难道父君打算给母皇下毒?   萧立忻气得回屋想砸东西。   可又怕动静被梅家人听见。   终究还是忍了下来。   她思来想去,决定入宫一趟。   她要问问自己的父君,为什么要给她请这样一个不分尊卑、以下犯上的老师!   于是,萧立忻很快便到了后宫,君后寝殿。   君后看着跪在自己面前请安的女儿,神色淡淡:“你终于舍得来见本宫了?”   萧立忻一听她父君这语气,便知道她父君心中有极大的失望,甚至是怒火。   她再一联想到自己眼下的处境……   顿时就叩首请罪:“儿臣知错了,求父君原谅。”   “本宫是可以原谅你,但世家们不会原谅你,你母皇——也不会原谅你。”君后说着,重重一拍扶手。   萧立忻抿了抿唇,起身看着君后道:“儿臣错也错了,眼下父君便是打骂儿臣,也无济于事。怪只怪那萧慕凰命太好,有母皇为她铺路——先娶程昱之子,又赐皇家暗卫,如今连老二都投诚于她了。比起她来,儿臣有什么?”   “你,到如今还在怪你母皇,不肯反躬自省!”君后气得十根手指都在颤抖。   说着,君后起了身,痛心疾首地看着萧立忻:“原本,你是天时地利人和占尽——你母皇根本没有机会立萧慕凰为太女的你明不明白?”   萧立忻一怔,道:“立谁为太女,不是母皇说了才算数的吗?”   “不错!立谁为太女,的确是你母皇一个人说了算,但你母皇并不能枉顾百官之意!她要当圣明帝王,便不能独断专行!这也是为什么你母皇迟迟不肯立太女的原因!”   君后闭了闭眼,捂住心口,缓了一口气之后,才睁开眼睛继续说道:“因为你母皇知道,萧慕凰从小顽劣,群臣对其印象极为不好,而萧慕凰又在外征战四年,朝中毫无人脉,她若下诏立萧慕凰为太女,必遭群臣死谏!所以,她只能采取拖延政策,等萧慕凰回京之后收买人心,巩固朝中地位。”   “你呢?你本来什么都不用做,便能大获全胜!可你偏偏要步步为营,机关算尽!以至于处处出错,一次又一次失去人心。你这是活生生地将太女之位朝萧慕凰推啊!”   君后说到这里,几乎有些站不稳。   萧立忻在发呆,并未伸手扶君后一把。   君后努力稳了半晌身形,才回到座位上重新落座,免得过于激动而晕厥过去。   “那儿臣,现在还能做什么?”许久之后,萧立忻忽然有些醒悟过来。   “韬光养晦,蛰伏再动。”君后给出八个字的建议。   萧立忻顿时就想到了王府里那个态度傲慢的梅家主,语气微微一沉,道:“父君说的倒是与那梅家主不谋而合,但是梅家主一介白身,却与儿臣像父君一样说话,甚至出言不逊威胁儿臣,儿臣实在不明白,父君为什么要给儿臣找这样一个老师。”   君后此刻情绪也缓和了些,便淡淡道:“这就叫虎落平阳被犬欺。你从小便是被天下人当太女一样捧着的,也该受些气了。”   萧慕凰从小受尽宠爱,以至于性格无法无天。   忻儿身为正宫嫡出,不也一样?   尤其所有人都将忻儿当成太女,当成南阳未来的帝王,便更是阿谀奉承了。   就算忻儿做错了,也无人敢当面说她一句。   这才造就她如今受不得半点挫折的性子。   “父君!”萧立忻急了,父君这意思是她一直都要受梅家主这种气吗?   “好了。”君后淡淡蹙眉,“本宫找她来,是来教你的。你好好跟她学手段,学上位者之道就行了,待将来你登基为帝,想对她如何便如何,本宫不会插手。”   萧立忻听到这话,顿时微微吐了一口浊气:“那行吧,儿臣就暂时忍耐。”   “你要学学萧慕凰,她就很能忍。”君后淡淡看着萧立忻。“萧芮当初是如何设局害程昱之子的?如今,萧慕凰不照样与萧芮称姐道妹?而梅家主,只是以老师的身份对你严厉了些,可没像萧芮对萧慕凰一样处处陷害。”   不提萧慕凰还好,一提萧慕凰,萧立忻就五官扭曲,眼神狰狞。   “儿臣恨死她了!”   “亏儿臣一直把她当亲妹妹一样疼爱!”   “儿臣将来……”   君后实在听不下去了,喝道:“够了!本宫看你是走火入魔了!滚回王府去跟老师学规矩!”   萧立忻四处碰壁,一颗心如同火烧火燎一般。   本以为她父君会安慰她,结果……   “儿臣告退!”萧立忻气得转身就走。   她再也不来了!   君后一看萧立忻转身时那冰冷表情不对,眉头微微一皱后,喝道:“你给本宫回来!”   萧立忻这才站住,侧眸看着君后:“父君还有什么教诲?儿臣洗耳恭听。”   君后被噎了一下。   可到底是身上掉下来的肉,他思忖着也不能因外人将关系弄得如此冰冷。   于是,君后缓和了语气,说道:“你是本宫生的,本宫岂会不疼你?只是这爱之深责之切,本宫是为你着急。你明白吗?”   萧立忻见自己父君开口哄自己了,这才走了回去,行礼道:“是儿臣无状,父君见谅。”   “本宫知道,你现在心情很不好,但你要知道——人遇到困难,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被困难打倒。你想想看你母皇当年征战天下,遇到过多少困难?她若是稍一退后,便万劫不复,也不会有现在的南阳女帝了,你明白吗?”   “儿臣……明白。”   “你好好在王府里跟老师学御下之道,学习怎么当一个让人死心塌地效忠的上位者。你母皇这边……本宫会帮你的。”君后又安慰道。   萧立忻一怔:“母皇立太女之意已定,父君还能怎么帮儿臣?母皇会听父君的劝吗?”   “梅家有一种秘药,可以让人……”   君后才刚开口,萧立忻便大喜过望:“难道父君打算在母皇立太女之前给母皇下毒?这样一来,母皇未立太女,那儿臣就是嫡出皇长女,是唯一有资格继承大统的王女了!”   君后呆住了。   良久之后,君后忽然抬手,狠狠给了萧立忻一个响亮的耳光!   ‘啪’!   一耳光过后,君后跌坐座位之中。   而萧立忻,则被打傻了。   从小到大,这是父君第一次动手打她…… 第251章 我萧慎想要的东西,自会亲手去取。   “父君,是您自个儿提的给母皇下药,却打儿臣做什么?”   许久许久之后,萧立忻才摸着火辣辣的脸颊,冷声问道。   她哪一句话触怒了父君,以至于要遭受这种对待?   君后脸色苍白地看着萧立忻,仿佛看陌生人一样:“本宫说的梅家秘药,对身体并无损伤,只是会影响服药者的性情。你、你却大逆不道,敢、敢有弑母之念……”   “弑母?儿臣没想过。”萧立忻冷笑地摇头,“儿臣没那个本事在皇家暗卫面前害母皇,也没那个本事弑母。都是父君自己说的,也不是儿臣要动手。所以,谈何‘弑母’?”   说罢,也不等君后再说什么,转身就走了。   萧立忻觉得自己来找她父君,本身就是一种错误。   父君空有君后头衔,却无实权。   连后宫大门都不能出。   她找父君有什么用?   至于说父君说的什么梅家秘药——哼!影响母皇性情有什么用?母皇照样会立萧慕凰当太女!   父君到底是男人……   不过如此。   胆小,成不了大事。   萧立忻轻蔑地想道。   后宫里。   君后坐在宽大舒适的座椅之中,只觉得身体出奇地寒冷。   忻儿是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   陛下……陛下可是她的亲生母亲啊!   她竟然会生出如此歹毒的念头……   君后怔怔地看着空荡荡的殿门口。   两行清泪,滚落脸颊。   君后靠向椅背,闭上了眼睛。   他努力地想回忆小时候的女儿,但漆黑一片的眼前浮现的,却是年轻时的萧慎。   “抱歉,梅家主,我萧慎想要的东西,自会亲手去取。联姻一事,恕难从命。”   彼时,意气风发的萧慎,坐在厅堂内,巍然不动地拒绝他母亲的联姻提议。   他听说母亲要把他嫁给一个打仗的武女,本是想去搅局的,谁知到了厅堂却见那女子眉眼飒爽,英姿勃发,简直好看得如同画里走出来的神一样。   他自认相貌佼佼,可却头一次在这样的女子面前,心生忐忑。   怕入不得这样好的女子的眼……   而她拒绝他母亲的联姻提议后,便遭到了他母亲的抵制。   故意派人守住江海的出入口,为难萧家军。   甚至还截断粮草。   他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终于有一天,他忍不住男扮女装偷偷跑了出去,到萧家军扎营的地方求见了她。   她得知他身份后,脸色瞬间就冷了下来。   “我上次在梅家就表过态了,想不到堂堂梅家公子,却男扮女装跑到我萧家军营里来,自荐枕席。梅家人的家教呢?”她神色冷淡,视线甚至没放在他身上。   他从小到大没受过这样的羞辱,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   他也想过离开。   可是,他的脚,根本挪不动。   哪怕她冷冰冰的,说话也难听,可他知道——梅家不应该与她为敌,他也不应该错过这样的良人。   于是,他温声软语,向她解释了他母亲如今在梅家的艰难处境,道明他母亲为何要联姻,又为何要逼迫于她。   最后,他福身投诚:“萧将军,我可以对天发誓——你若娶我为正夫,我不会给你添任何麻烦,事事听你的话,凡事以萧家为重,若违此誓,天打雷劈!”   他发完誓之后,看向营帐内端坐的她。   她朝他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好像做成了人生中最大的一件事。   开心到想哭。   “梅公子既然如此推心置腹投诚于我萧慎,我若再不领情,便显得不识抬举了。”她站了起来,两步便走到他身前,低眸看着他,“愿梅公子,记住今日所发的誓。”   “我、我会的……”他周边全是她的气息。   很霸道,很盛气凌人。   但他出奇地并不感到畏惧。   她是个好人。   她不会伤害无辜的。   “行,交易达成——我许你萧夫郎之位,换你梅家军军权!往后,妻夫相敬如宾,井水不犯河水。但你要明白,若你梅家人逾矩,我萧慎必定反击!”   “我明白,我懂。”他重重点头。   之后……   他如愿以偿地嫁给了她。   新婚燕尔,多少也有柔情似水的美好。   但他知道,她对他,无心。   她真的只是在履行一个妻主,对正夫的职责。   会保证他的吃穿用度,也会对他温和说话,不似对部将一般冷冽威严。   可,她没有投入半点感情。   而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   渐渐地,她不再抵抗联姻。   用她自己的话说便是——娶一侧夫,能免去死伤数万,何乐而不为?   于是她后院里的男人,便多了起来。   他偶尔也会妒忌,可想到当初逼她答应娶他之前发下的誓言,他又只能努力大度,和后院的侧夫们称兄道弟。   维持后院的和睦,让她对他多投来几分赞许的目光。   再后来……他有了孕。   她却时常不在家。   不过,她作为妻主,确实无可挑剔。   每次她回家,都会洗清一身血污,问他几句身子可好,也会摸摸他的肚子,问女儿这阵子乖不乖。   啊,他想起来忻儿的模样了……   还是婴儿的模样。   忻儿出生的那天,他快疼死了,萧慎却没回来。   他前所未有的委屈。   疼得死去活来,大夫才从他身体里取出忻儿。   那么软软的,小小的一团。   他目光温柔地看着她,心想她怎么皱巴巴的,没妻主好看。   不过,就算她没妻主好看,他也还是会很疼她的。   因为这是他和妻主的女儿啊……   后半夜,他伤口又开始疼,迷迷糊糊地醒来,就见那个连铠甲都没来得及换的女子,半跪在摇篮前,侧脸那么温柔地哼着小曲儿,轻轻摇着女儿。   她回来了……   虽然没赶上女儿的出生,却也终归是赶在了女儿出生的第二日……   他感动得泪如泉涌。   其实,这样的日子,很好很好。   纵然她没对他有心,她对别人也都一样啊。   雨露均沾。   没有任何一个侧夫,越过他这个正夫去。   直到……那个男子出现了。   君后蓦地睁开眼!   指甲,早已深深刺入掌心。 第252章 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朕给你撑腰。   “哦?忻儿被她父君给打了?”   刚回到寝殿的女帝,换下一身威严帝服,卷起袖子清洗双手。   口中,饶有兴致地问道。   皇家暗卫统领跪在一旁,看着九五之尊的陛下做着这与身份好像格格不入的小事,点头应道:“是的,陛下,想必大王女近日里不会再进宫了。”   女帝洗了手,拿过一旁的帕子慢腾腾擦着。   眼底,若有所思。   然后她就淡淡笑了一笑:“能让朕这位正夫如此大动肝火的,必然不是小事情。忻儿啊……还是更像她外祖母。”   皇家暗卫统领自然知道,大王女萧立忻的外祖母,便是那位已逝去的梅老家主。   也就是君后的母亲。   不过,陛下会这么说,难道是因为那位梅老家主……不是好人?   不然陛下怎么会说大王女比较像梅老家主呢?   “臧内侍去哪儿了?”女帝搁了帕子,问道。   “启禀陛下,臧内侍应该……被几个内侍叫去玩骰子了。”皇家暗卫统领垂眸,羡慕不已。   这种好事,她就轮不着。   “倒是挺会办差。”女帝笑了起来,随后负手往外走,“那朕就去抓他个正形儿吧。”   皇家暗卫统领:“……”   ‘嗖’!   隐没暗处。   很快,女帝让大内侍卫领路,顺利找到了臧内侍与其他几名内侍赌钱的角落。   “大!大!大!”   臧内侍喊得十分起劲儿。   “小!小!小!”   其他内侍神色紧张,压低了声音喊道。   “我开了啊。”   “啊,怎么又是小!”臧内侍气得捶桌子。   而后又觉得手疼,改为去捶一旁的内侍了。   那内侍委屈巴巴,不敢抗议。   “大胆!”女帝怒气冲冲地走上前,一脚就踹飞了几人临时摆放的赌桌,“朕还当你去办差了,谁知道你竟在这里偷懒!还敢在朕的皇宫里赌钱!朕看你是活腻了!”   “陛下……”几名内侍当场吓得面无血色,‘扑通’‘扑通’跪倒在地。   臧内侍也吓得连忙跪下来磕头:“老奴一时手痒,求陛下开恩,陛下开恩……”   女帝却压根不听,大手一挥,怒道:“来人!将这几人拖下去给朕砍了!”   “是!”   随女帝一同前来的大内侍卫立刻上前,将臧内侍等人押了便往外拖。   “陛下饶命啊……”   “陛下饶命啊……”   待臧内侍等人快被拖到回廊处时,女帝才冷声道:“罢了,念在你是初犯,又伺候朕多年,朕今日网开一面,小惩大诫——便罚你们每人十个板子吧!”   臧内侍瞬间喜极而泣:“谢陛下,谢陛下开恩……”   其他内侍也赶紧纷纷谢恩:“谢陛下开恩,谢陛下开恩……”   女帝皱了皱眉头,又道:“臧内侍再减五板子吧,不然这几日没人伺候朕了。”   其他内侍们:“……”   不是,他们是被臧内侍拉下水的啊,是臧内侍带头赌的啊!   当然,几人也只敢在心里嚎一嚎。   并不敢真的嚎出口。   大内侍卫等了片刻,确定陛下不再改变主意了,这才将几人拖了下去打。   没一会儿,哀嚎声就响了起来。   待臧内侍一瘸一拐地走到女帝面前跪下谢恩时,女帝哼了一声,转身回寝殿。   眼里还含着老泪的臧内侍,低头跟上。   回到寝殿后,女帝摸出一瓶金创药丢给臧内侍。   “谢陛下……”臧内侍疼得直抽气,心里骂那些王八犊子大内侍卫,一点也不懂得看脸色手下留情的。   “委屈你了。”女帝坐了下来,好笑地道。   男人就是娇弱。   若换作凰儿,这会儿估计还能在天上飞呢!   “替陛下办差,老奴不委屈。”臧内侍收起金创药,忙表忠心道。   “嗯,最近可有人找过你?”女帝估计是没有,不然臧荣早就禀报她了。   臧内侍果然摇头道:“没呢,老奴就是认识了一群狐朋狗友,市井无赖,老奴想着她们散播消息比较快,所以也没拒绝……”   就是……可怜他晚节不保了,居然跟一群女人混在一起。   唉。   女帝似乎看出了他的自怨自艾,顿时笑骂道:“一把年纪了,你还想着有什么清誉不成?”   “没,老奴没有这玩意儿。”臧荣连忙摆手。   进宫当了内侍,哪里还有什么清誉可言。   像他都是比较好命的,遇上了陛下这样的圣明之帝。   前朝那些个宫里的内侍啊……都是任人践踏的低贱玩意儿来着。   “好了好了,等你功成身退,朕准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朕给你撑腰。”女帝豪迈地许诺。   臧内侍惊喜抬头:“陛下,真的啊?”   女帝冷哼:“朕还骗你一个内侍不成?”   说着,又微微狐疑:“你想干什么?”   臧内侍忙跪了下来,道:“若陛下真能准许老奴将来给陛下殉葬,老奴此生便圆满了。”   女帝呆住了。   给她殉葬?   “陛下可千万别多想,老奴是寻思着吧,陛下用了老奴这么多年,用顺手了,所以陛下去哪儿,便将老奴也一同带着吧,这样陛下就不怕没人伺候了。”   怕女帝想到其他方面去,臧内侍忙解释道。   他可万万不敢的……   女帝回过神来,笑了笑。   这老东西,还挺让她感动。   “行吧,你若真不怕死,朕百年之后准你殉葬。”女帝点了头。   虽然她登基之初便已废除殉葬制度,但民间自愿殉葬者还是不计其数。   尤其以男子居多。   如今臧荣既想求这恩典,她也没有不允的道理。   不允,他大概还要难过呢。   臧内侍大喜,连连磕头:“谢陛下隆恩,谢陛下隆恩!”   “退下吧,朕要安歇了。”女帝起身。   “是,老奴告退。”臧内侍恪守礼节,忙退出了寝殿。   他知道,陛下就寝向来不许任何人靠近的。   哪怕是他们这些不完整的内侍,也一样。   不过……陛下的睡眠,最近倒是越来越好了。   这都是小王女的功劳。   臧内侍高兴地想道。   浑然不觉自己因睡眠不足,眼睛都快浮肿得看不清路了……   ……   六王女府。   “方崇,你跟本王说这些做什么?本王难道还去管一个内侍赌钱被打板子的事?”萧瑾卿咳嗽了两声,略有些虚弱地说道。   “王女,臧内侍是陛下从登基开始便留在身边的内侍,十分得陛下宠信。如此大好机会若不利用,太可惜了。”方崇抬起头,说道。   “所以呢?本王应当将他买通,让他给母皇下毒吗?”萧瑾卿冷笑。 第253章 一偏头,吐出一滩血来。   方崇低下头,不说话了。   萧瑾卿又咳嗽了起来,咳个不停。   一旁侍卫见状,忙去请来了六王女夫。   六王女夫赶了过来,见萧瑾卿一直咳嗽,便上前轻声说道:“妻主,您咳得这般厉害,怎么不吃药呢?”   “不、不想吃……咳咳咳……”萧瑾卿脸色苍白,没一会儿嘴角便溢出来一丝血迹。   六王女夫叹了口气,伸手到萧瑾卿腰间摸出药瓶,倒出一粒,喂到了萧瑾卿嘴边:“妻主,算臣侍求您了……别让臣侍担心好吗?”   萧瑾卿看着面前风华正茂的男子,眼神一阵微微恍惚。   是吗?   你真的会担心吗?   但萧瑾卿终究还是张了嘴,将六王女夫喂的药丸,吃了下去。   药丸入口即化,很快便见了效。   止住咳嗽的萧瑾卿淡淡把玩手上扳指间镶嵌的宝石,赶方崇道:“你也看见了,本王这副残躯,便是争了那个位子,也没什么用处,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本王府上了。”   方崇跪了下来:“那少主的仇……”   “那是本王父君和母皇之间的恩怨。”萧瑾卿抬眸,眸色冰冷,“本王已经想通了,除非父君托梦亲口告诉本王——他想让本王替他报仇,否则,此事就此作罢!”   “王女……”   “滚出去!”萧瑾卿骤然发了脾气,踹翻了凉亭里的石桌。   六王女夫淡淡看了方崇一眼。   方崇默了一下,起身告退:“王女既然心情不好,那属下先行告退。”   方崇离开之后,六王女夫这才坐下来安慰萧瑾卿。   萧瑾卿闭了闭眼,沙哑道:“璃儿,如果本王死了,你会怎么样?”   六王女夫怔了怔,握紧萧瑾卿的手,轻声道:“妻主怎么又胡思乱想了?有臣侍在,妻主不会有事的。臣侍还想给妻主生一双女儿呢。”   萧瑾卿看着他的眼睛,摇头:“你知道的,本王不行。”   “妻主只是忧思过重,调养个几年便会好了。”六王女夫安慰道。   萧瑾卿顿时就笑了:“也是,本王一直觉得璃儿是本王的福星,自从娶了璃儿之后,本王的身子就好很多了。”   “妻主是王女,本来就有福气,哪里是臣侍的功劳。”六王女夫温柔一笑。   “那本王不管,就是璃儿的功劳。”萧瑾卿说着,握紧了六王女夫的手。   暂时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抛到了脑后。   六王女夫起身,轻哄道:“臣侍陪妻主回房歇息吧。”   “也好。”   萧瑾卿便起了身,在六王女夫的陪伴下,慢慢朝主院走回去。   妻夫二人回到房间,一番闲聊后上塌休息。   六王女夫轻轻覆上了萧瑾卿的身。   萧瑾卿看着压在她上方的男人,手指有一瞬间的僵硬。   随后又放开了。   “妻主不要过于紧张。”六王女夫吻上她的唇,轻声安抚:“我们会有孩子的……”   半柱香后……   萧瑾卿剧烈咳嗽起来,一偏头,吐出一滩血在床前。   及时抽身离开的六王女夫,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怎么会这样?   不应该啊……   ……   “方崇又去了六王女府?而她去过之后没多久,六王女便吐血昏了过去?”萧慕凰神色愠怒。   该死的方崇!   她要将她千刀万剐!   她萧家人,岂是容得外人这般欺辱的!   “是的,太医眼下还在六王女府,六王女尚未清醒。”玄楚已经休假归位——其实休假期间,她也闲着无事继续到处查探消息。   打记事起便没闲过、于是压根闲不下来的一个人。   “本王这就过去看看。”萧慕凰说着便起了身。   玄楚随即隐去。   萧慕凰回房跟程朝玉打了声招呼,换了身衣裳便出了门。   她很快骑马到了六王女府门口。   她的身份,自然无须通传便进了王府。   萧瑾卿果然还在床上睡着,脸色十分苍白。   六王女夫陪在一旁,低头拭泪。   几名太医已经诊治完毕,正交头接耳讨论着什么。   萧慕凰也没去管六王女夫,直接走向几名太医:“太医,六姐情况如何?”   太医们一看小王女亲自过来了,忙躬身行礼,然后太医院首出面回道:“回小王女的话:六王女是中毒导致的吐血,昏迷不醒。眼下臣等已经为六王女放出毒血,不过六王女失血过多,所以恐怕要等两日才会清醒。”   “中毒?”萧慕凰吃了一惊,“什么毒?”   “不是什么致命的毒,但会加重六王女的咳疾。臣等查验之后,发现是六王女服用的这瓶药所导致的。”太医院首说着,拿出了一瓶药。   萧慕凰一看那药瓶:“……”   滚犊子!   这药是龙蕴制好了给她,然后她潜入六王女府,趁四下无人时出面送给萧瑾卿的!   怎么可能有毒!   而且龙蕴还特意制成与太医院一模一样的药丸颜色、大小,就是为了掩人耳目,不让任何人发现药丸被调换了。   但这些话,萧慕凰此刻完全没法跟太医院首说。   于是她一把夺过药瓶,佯怒道:“岂有此理!本王一定要告诉母皇,说有人居心叵测害六王姐!让母皇派人来查个水落石出!”   说完,她看向了六王女夫:“六姐夫,你放心好了,母皇一定不会放过下毒的人!”   六王女夫起身,一福:“多谢八妹。”   “自家人,不必客气。”萧慕凰随后上前,伸手握了握萧瑾卿的手:“六姐,你放心,我这就进宫面见母皇,求母皇替你做主。”   她感觉到,萧瑾卿的手指,似乎微微动了一下。   萧慕凰低眸,视线从萧瑾卿那只手上掠过。   片刻后,她松开了,起身离开。   从六王女府离开之后,萧慕凰并没有立刻前往宫里见她母皇,而是回了自己王府,并让玄楚去将龙蕴请来见她。   龙蕴很快被玄楚带来。   萧慕凰并不废话,三言两语便将萧瑾卿眼下的情况说了。   龙蕴诧异道:“这怎么可能?”   然后又道:“不知王女可将那药丸带回来了?”   “从太医院首手中拿到一瓶。”萧慕凰伸手掏出怀里那瓶药,递给了龙蕴。   龙蕴连忙上前接过。   接着,倒出几粒药丸检查。 第254章 六王女夫克妻!赶紧休了!   “蛇玉草……”   龙蕴检查完之后,喃喃念道。   这药丸,怎么会被蛇玉草汁液浸染过呢?   “先生,蛇玉草是什么?”萧慕凰忙问道。   龙蕴定了定神,解释道:“蛇玉草是一种药植,可祛痰止咳。不过六王女的情况,用蛇玉草已经没有作用了,草民并没有用它。因此药丸的成分里,不应该有蛇玉草才对。”   萧慕凰听得云里雾里:“可太医院首说这药丸有毒?毒从何来?”   总不至于,这蛇玉草有毒吧?   龙蕴沉吟了片刻,忽然猛地抬头:“王女!这毒可能是六王女自己下的!”   “什么?”萧慕凰瞬间站了起来。   “能靠近六王女的,接触到这些药丸的,除了六王女夫,便只有六王女自己。而六王女夫没有理由对六王女下毒,还将事情闹得这么大。所以草民判断,药丸应该是六王女用蛇玉草汁液浸染过,并且浸染时还加了另外一种毒素。”   龙蕴说着,用力点头:“定是如此!六王女想将事情闹大!或许……六王女是在等王女救她!”   “六姐……在等本王救她?”萧慕凰失神地跌坐回椅内。   心中不知被什么情绪所涨满了。   原来,她萧慕凰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得到了这么多人的信任,以至于那前世一直被掌控着、却没有对任何人开过口求救的萧瑾卿……都将得救的希望,放在了她的身上?   萧慕凰攸地将拳头握紧了。   “好,本王想办法救!”她起身,凝眉踱步,“六姐不惜让自己中毒,而且是用这种方式,那本王一定要在这瓶药上做文章——本王要让太医院的人知道,这瓶药被浸了毒!所以,六王女府已经不安全了。本王要请母皇下旨,将六姐接到母皇的行宫去!”   “但六王女夫是六王女明媒正娶的夫郎,六王女便是去行宫,他也顺理成章要跟去侍疾的。”龙蕴提醒道。   萧慕凰微微一顿,凤眸轻眯:“这也好办,本王就让太医院首说——六姐的病,需要静养,不能近男色。”   龙蕴略一迟疑,道:“草民觉得……此法会打草惊蛇,只怕六王女夫会联想到什么。”   六王女身体什么样,日夜陪伴在六王女身边的六王女夫不可能不清楚。   只怕此次六王女中毒,六王女夫自己都还在震惊之中。   但假以时日,六王女夫必定会想明白。   所以,王女得替六王女吸引住六王女夫的视线,替六王女遮掩一二。   萧慕凰转身:“那先生有何高见?”   “高见不敢,但草民以为,王女可于今晚假传圣旨,直接带人将六王女接走,再找个地方藏起来。”龙蕴道。   萧慕凰瞪眼:“……”   假传圣旨?   直接将她六姐接走?   还藏起来?   她马上都要当太女的人了好吗!!!   龙蕴清楚自家王女在想什么,便忍住笑,拱手解释道:“王女,草民此计,是想让王女替六王女引开六王女夫的视线,以免六王女给自己下毒求救王女之事,被六王女夫看穿。”   “但本王无缘无故抢走六姐做什么?”萧慕凰没好气地道。   她这么做,可真是牺牲大了。   估计御史们又得把她往死里弹劾!   “为了青铜军。”龙蕴一笑,“王女想得到青铜军虎符,所以便趁六王女昏迷之际,将六王女抢走藏起来。但六王女身上并没有青铜军虎符,于是王女便觉得虎符在六王女夫手中,所以派人去威胁六王女夫,让他交出青铜军虎符来。”   萧慕凰怔了怔,青铜军虎符,本就在她手里呢!   “六王女夫被如此一扰乱视线,便会认为六王女中毒一事,根本就是王女所为。”龙蕴说着,又是一笑,“正好王女今日去得快,便顺理成章地成为第一嫌疑人。”   萧慕凰此刻已经全然明白过来。   她这样一乱来,既救了萧瑾卿,让萧瑾卿离开了六王女夫的掌控,又让六王女夫不会怀疑到萧瑾卿头上。   但……   “本王总不能一辈子藏着六姐吧?”萧慕凰挑眉。   “如果,六王女很快就身体痊愈了呢?”龙蕴含笑问道,显然是对六王女的病情成竹在胸。   萧慕凰猛地一下子起身:“六王女夫克妻!”   病弱的妻主离开夫郎身边几日就痊愈了,不再是病秧子。   这说明什么?   说明娶的夫郎克妻啊!   得赶紧休了啊!   “不错,这正是让六王女离开六王女夫的大好时机!任那骊山神医布局十几年,可离开了六王女,他儿子便什么都不是!”龙蕴摸着下巴笑道。   “先生,你可真是搞阴谋的好手。”萧慕凰也哈哈大笑,走上前拍了拍龙蕴的肩膀,“行了,本王这去会会那只狐狸精!”   “……咳,草民恭送王女。”   龙蕴恭送萧慕凰离开后,站在原地微微叹了口气。   她现在最担心的,倒是那六王女……念旧情。   舍不下。   唔,还得想个一劳永逸的法子才成。   龙蕴又摸起了下巴,陷入沉思。   ……   萧慕凰坐上王府马车,带着牧湘等人便重新去往六王女府了。   至于皇宫,她自然压根没进过。   面圣也就不存在了。   此刻,太医们已经收拾了药箱准备离开,因为六王女的身体已无大碍,只等清醒即可。   结果就看见萧慕凰带着亲卫们重新回到六王女府,而其中两名亲卫还抬着铺了软被的担架?   太医们:“……”   小王女这架势,是要做什么啊?   “参见小王女。”太医们齐齐行礼。   “不必多礼!本王奉旨来接六姐的。”萧慕凰大声说道。   太医们傻眼。   陛下让小王女把六王女接走?   接到哪儿去啊?   “八妹,你这是……”六王女夫从房里走了出来,神色困惑地看着萧慕凰。   “六姐夫,本王刚进过宫,母皇听说六姐中毒昏迷,十分震怒,让本王彻查此事,还说下毒之人一定就在六王女府,所以,为防下毒之人再向六姐动手,本王要先将六姐接走几日。”萧慕凰朝六王女夫一抬手,说道。   六王女夫垂眸,淡淡一福:“既然是母皇的圣旨,那我这就去收拾东西。”   “六姐夫不必操劳了,母皇只让本王接六姐一人离开。因为凶手下毒的对象是六姐,不是六姐夫你。”萧慕凰抬手,淡道。   一旁瑟瑟发抖的太医们:“……”   这话,这话是她们能听的吗?   这这这、这分明是在怀疑六王女夫给六王女下毒啊!   所以,陛下只让小王女接六王女一个人离开。 第255章 因为…他想要一个女儿啊…   六王女夫抬起头,看着萧慕凰。   这是,怀疑他给妻主下毒?   呵。   殊不知,他是最希望妻主身体快点好起来的人。   因为……他想要一个女儿啊……   六王女夫收回视线,浅浅一笑:“清者自清。希望八妹早日将凶手揪出来,还妻主一个公道。”   “包在本王身上!”萧慕凰拍胸脯保证。   “那就谢谢八妹了。”六王女夫福身道谢。   随后,侧身站到了门边,让开了路。   萧慕凰手一挥,牧湘便带人进去,小心翼翼将床上还昏迷着的六王女抬起来放进担架之中,然后再小心地抬出了房间。   太医们心惊胆战地随萧慕凰一行人离开六王女府。   一直到了宫里,都不敢跟任何人提这件事。   皇家的事,她们身为太医的,知道得越少越好。   否则……脑袋不容易保得住。   这却给萧慕凰争取了时间。   萧慕凰将萧瑾卿一带回王府,便让龙蕴亲自照顾萧瑾卿,负责给萧瑾卿医治。   而她则将玄楚找来,吩咐道:“那东越二皇子心上人在玉凤寺的事情,马上让刘炳明日早朝给本王上折子澄清了!”   她必须在御史们参她假传圣旨藏起萧瑾卿之前,把前一个罪名给洗掉。   否则两罪并列,母皇想护着她都难。   “是!”玄楚立刻去京兆府找刘炳。   待玄楚将萧慕凰的命令一传达,刘炳便拱手领命了:“下官谨遵王女之命。”   而玄楚走后,刘炳心情十分美丽。   她就知道,小王女被废礼亲王之位,不是坏事,而是好事。   陛下那么疼小王女,怎么可能因为区区一个东越二皇子,就对小王女做出如此重的惩罚呢?   果然,其中另有隐情,而小王女也早就成竹在胸,可以随时洗清这等污名了。   只怕是之前……时机还没到。   而如今,时机到了。   于是,翌日早朝,刘炳便精神抖擞地将东越二皇子日日苦守玉凤寺,想劝其心上人还俗的事情,当朝启奏了女帝。   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替萧慕凰澄清道:“东越二皇子亲口承认,小王女是白日里光明正大求见于他,并以玉凤寺一位师太亲手所制作的一枚平安结,换取了他手中的曼珠沙华。而他也正是因为从小王女口中知道,他苦寻多年的心上人就是南阳玉凤寺这位师太,所以他才会随东越使臣团前来南阳的。臣请陛下,还小王女一个清白!”   女帝听了刘炳查到的真相,神色大震。   默了好一会儿,女帝才叹了口气:“看来,朕确实是冤枉了凰儿啊……”   文武百官:“……”   得,听这一声‘凰儿’,就知道陛下肯定又要弥补小王女了。   之前已经有过好几次了!   萧慕凰这边洗清了此前的罪名,而六王女府里,六王女夫却神色阴鸷。   “两天了,萧慕凰并没有派人来查下毒之人,我派去问话的人也被赶了回来,她到底想做什么?”六王女夫拍桌道。   方崇身着黑衣,蒙面立于六王女夫面前,沉吟了一下后,说道:“主子,属下觉得此事大有蹊跷。”   “有何蹊跷?”六王女夫冷冷抬眸。   “这里全是我们的人,谁这么手眼通天能给六王女下毒?而萧慕凰怎么会来得这么快?她又为什么要将六王女带走?”方崇问出一连串的问题。   六王女夫神色一点一点冷沉下来。   忽然,他站了起来,冷声道:“你马上去一趟萧慕凰的王府,就说你要见六王女。倘若萧慕凰依旧阻拦,不让你见六王女,那你就立刻进宫,去跟女帝告状!你就说,你两日没见到六王女了,小王女不让你见六王女,你担心六王女有事。”   说着,他冷冷看着方崇:“你是青铜军的首领,而六王女是青铜军的少主,你去告状,是最有立场的。”   方崇领命:“是!属下马上就去!”   方崇走后,六王女夫坐了下来。   眼神,冰冷如寒刃。   萧、慕、凰!   你果然是我的心腹大患!   可惜……萧立忻那废物,竟没能将你给斗垮……   ……   方崇很快来到小王女府。   “我是甘凉郡守方崇,有事求见小王女,劳烦代为通传。”方崇朝王府门口亲卫拱手,自报家门说明来意。   亲卫看了她一眼:“方大人稍候。”   随后转身入府内。   没一会儿,亲卫便回来了,朝方崇拱手道:“我们王女正在忙,暂时没空见方大人,请方大人过几日再来吧。”   方崇神色一冷:“那就请再帮忙转达一句——我要见六王女!若是今日见不到六王女,我这就进宫面圣,找陛下告御状!”   亲卫手里大刀一握,目不斜视,威严冷峻地成了一尊‘守门神’。   显然得了萧慕凰的指令,不必理会方崇的威胁。   方崇气了个半死,又知道这亲卫绝不敢擅自做主,肯定是萧慕凰让亲卫不用理会她的。   于是,方崇一咬牙,转身就走!   很快,方崇便进了宫,到了御书房面圣。   “臣方崇,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方崇跪地见驾。   女帝瞥了方崇一眼,“平身。”   “谢陛下。”方崇起身后,见女帝看着她,便拱手道:“启禀陛下,臣此次进宫,是想求陛下做主,让臣见六王女一面,以确定六王女安好。”   老六?   女帝眸中滑过一抹微芒。   老六的事,凰儿居然没来宫里见她。   她正想看看凰儿打算如何解决此事呢。   不过……凰儿身边有那个脱离秦家的女儿,应当不会出大的岔子。   倒霉的,应是别人。   于是女帝便微皱眉头,道:“你要见老六就去老六府上求见,来求朕做什么?莫不是去过了,被老六拒之门外,所以来求朕?哼,老六身体不好,朕可作不得她的主!”   方崇一瞬间傻眼了。   她呆呆地看着女帝,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不是……那萧慕凰……不会这么大胆吧?   “你傻了?”女帝用力叩桌,斥道。   方崇一下子惊醒过来,急忙跪在地上,道:“陛下,您真的不知道吗?六王女中毒吐血昏迷,经太医诊治后无碍,但小王女说奉了您的圣旨,要将六王女接走,而后彻查六王女中毒一案。眼下……六王女已经被小王女接走整整两日了,臣想见六王女一面,都被小王女挡在门外了啊!”   女帝故作一震惊,随后拍案而起:“大胆!朕何时下过这样的圣旨?朕怎么不知道?”   方崇整个人都惊呆了。   那萧慕凰,竟然真的敢假传圣旨…… 第256章 母皇这是有点伤心呢!   女帝发完怒之后,随后沉声问方崇:“方崇,小王女假传圣旨之时,可有证人在场?”   “有,太医们都在,还有六王女夫……”方崇连忙回答。   女帝一拍御案:“传太医院首!”   “是!”门口侍卫立刻领命。   没一会儿,太医院首便满头大汗跑来了。   “微臣叩见……”   “废话少说,你就回答朕——小王女前几日是不是去过六王女府假传圣旨,说朕命令她将六王女接走!”女帝喝道。   太医院首瞬间看向一旁的方崇:“……”   该死的方崇,你害我!   小王女如今可是太女第一人选,她疯了才去指证小王女假传圣旨呢?   “微臣……微臣不知……”太医院首半晌,冒着冷汗叩首回答。   “太医院首,你可要想清楚了再回答,欺瞒陛下,是要诛九族的。”方崇冷冷道。   方崇肯定是疯了!太医院首在心里把方崇骂了个半死。   随后又对女帝叩首道:“陛下明鉴,当时微臣与其她几名太医都在收拾药箱,确实不曾听见小王女说过什么话。微臣只知道,小王女用担架抬走了六王女,其她的……微臣一概不知。求陛下明察!”   方崇恨得牙痒痒。   这胆小怕事的死太医!   女帝此刻仿佛已经冷静下来了,不似之前那般怒火滔天。   她沉吟了片刻,抬手叩桌,道:“此事,朕可能不太好插手。毕竟……老六是老幺的姐姐,老幺把姐姐接到府里住几日……朕插手岂不是显得不近人情吗?”   方崇噎了一下,到嘴边的一句‘那假传圣旨的事就这么过了吗’,生生被她理智地咽了回去。   这可是陛下。   容不得她放肆。   女帝想了想,便对太医院首道:“这样吧,你奉朕的命令,前去老幺府上看看老六的情况如何,查明之后,立刻回宫向朕禀报,朕就在这里等你消息。”   “是,微臣遵旨!”太医院首感觉捡回一条老命,忙起身退出了御书房。   太医院首退下后,女帝这才看向方崇,淡淡道:“假传圣旨一事,你若找得出证人,来朕面前作证,朕绝不会姑息老幺,哪怕她是朕的亲生女儿!”   方崇:“……是,陛下。”   可恶!   太医院首都不敢作证,难道身为男子的主子还能到皇宫里来作证不成?   陛下这话,分明是在偏袒那萧慕凰!   看来,此事只有借那些御史老古板的手了。   就不信女帝到了朝堂上,面对御史们的弹劾,也能如此明目张胆地袒护假传圣旨的萧慕凰!   半个时辰后,太医院首满头大汗地赶回了御书房。   “太医可见到老六了?”女帝问道。   太医院首跪在地上,禀道:“启禀陛下:微臣得见六王女与小王女,并给六王女把脉问诊过,六王女体内毒素已清,意识已经开始清醒,顶多再过一日,便可完全清醒了。”   “看吧,老幺就是关心她六姐而已。不让你去探望啊,那是怕你打扰了老六养病呢。”女帝高兴地对方崇说道。   方崇拱手:“陛下说得有理,但六王女中毒一事……”   “此事不急,朕会让刘炳去查,定给青铜军一个满意的交代。”女帝摆手道。   话说到这份上了,方崇只能跪地谢恩:“臣,叩谢陛下。”   随后,女帝挥退了二人。   独坐御书房。   然后,莫名就愠怒起来。   凰儿真是做事无章无法!   一点气都不跟她这个母皇通!   “你去给朕……”   女帝刚开口,想让暗卫去把萧慕凰给她逮来,结果就见萧慕凰从屋檐上飞下来了。   女帝:“……”   “儿臣叩见母皇。”萧慕凰蒙着脸,一身黑衣,跪在了台阶下方。   女帝反应过来后,拍桌:“大白天的,信不信朕的暗卫将你当成刺客围攻!”   “那她们也打不过儿臣啊。”萧慕凰理直气壮道。   女帝气笑了:“你还骄傲上了?”   “没办法,儿臣这武学天赋尽得母皇真传,把母皇前头七个女儿的天赋都给抢走了。”萧慕凰自豪地说道。   女帝真心懒得跟萧慕凰再胡掰,因为话题可能会越掰越远。   她深吸一口气,冷声质问道:“这么大的事,你为何不进宫对朕先禀报?”   “这不是为了把‘假传圣旨’的罪名给坐实嘛?儿臣要是进宫了,那就不是假传圣旨了。”萧慕凰道。   女帝一怔,随后蹙眉:“你想干什么?你是嫌马上要当太女了,日子不够清闲?”   “不是,是六姐找儿臣求救,儿臣必须要救六姐!”   萧慕凰这句话,令女帝神色瞬间一震。   老六……找凰儿求救?   萧慕凰不知女帝心中复杂感受,一股脑儿地将前因后果说了出来。   女帝听完之后,许久都没有出声。   “母皇,您怎么了?”   女帝看向萧慕凰清澈的眼神,又过了半晌,才轻勾唇角一笑:“也就凰儿你,把朕真正当母亲过。”   “啊?”萧慕凰呆了呆。   然后,猛地一下子明白过来。   母皇这是有点伤心呢!   因为六姐找她求救,但却从来没依赖过母皇。   明明……母皇才是最有权势的那一个。   萧慕凰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因为前世,萧瑾卿既没有找过她,也没有找过母皇。   不知道前世的萧瑾卿,是以什么样的心情,随六王女夫去往甘凉的。   “其实啊,朕一开始就知道,这个骆璃是刻意接近老六的。”女帝起身,淡淡负手走到萧慕凰面前。   看着萧慕凰微愕的表情,女帝勾了勾唇:“但凰儿你猜猜看,朕为什么不提醒老六?”   萧慕凰心脏蓦地一痛!   就像是被一万把剑,刺穿了那样痛。   她知道。   她知道原因。   “因为……”萧慕凰低下了头,不敢看她母皇的眼睛,“那时,六姐听不进去。”   就跟前世的她一样。   “没错。”女帝轻声一叹,“便是朕与她是好端端的母女,她尚且听不进去,何况……她恨朕。”   萧瑾卿,恨母皇?   萧慕凰蓦地抬头,随后脱口而出:“难道六姐怀疑是母皇赐死她父君的?” 第257章 “我以前,不好看?”程朝玉微笑。   萧慕凰脱口而出之后,忽然就微微羞愧了。   别说萧瑾卿了,就当初她和程老太傅谈到那位差点成为皇贵君的青铜军少主时,她也以为是她母皇……咳咳!   那六王女夫……不,母皇说了他叫骆璃,而且他马上就不再是六王女夫了。   那骆璃,本来就是见缝插针的,怎么会放过这样的大好机会不用离间计呢?   难怪前世萧瑾卿一直到去甘凉,都没有向母皇求救过。   她恨着母皇呢。   萧慕凰如今只是有些想不明白,萧瑾卿这一世为什么变了,为什么向她求救,为什么这么努力地去挣脱骆璃的掌控了。   她想,只有等萧瑾卿醒过来,她和萧瑾卿好好聊一聊之后,才能知道萧瑾卿的心态变化。   “朕一直就觉得奇怪啊……”女帝看着萧慕凰,“她父君是她亲父,难道朕就不是她亲母了?她与她父君从未见过面,可朕却好歹养了她这么大是吧?”   萧慕凰‘呃’了一声,没好作声。   毕竟,这一世母皇其实挺好了。   上一世的母皇……那才叫一个痛心呢。   八个女儿没一个是争气的。   尤其是她。   萧慕凰再一次愧疚地低下头。   “你愧疚什么?”女帝瞥了萧慕凰一眼,“你还算争气,如今芮儿也醒悟了,若你能将你六姐拉拢,得到青铜军,那朕便有三个听话的女儿了。”   萧慕凰忍不住咳嗽起来。   “咳,母皇,儿臣觉得吧,六姐是病久了,一个人闷着了。其实母皇也不能怪六姐啊,母皇明知道六姐的心结,母皇本来可以主动找六姐说……”   “朕就不说!”女帝忽然怒道。   萧慕凰:“……”   好好地,怎么生起气来了?   “朕才是皇帝,朕为何还要去哄你们这些不孝女?”女帝怒冲冲回到御案前落座,拍案道,“朕养了你们这么大,并无半分对你们不起!你们不把朕当母亲,朕也不要跟你们套近乎!”   萧慕凰瞅着忽然从威严到幼稚的自家母皇……   她确定了。   这是真的被六姐给气到了。   “知道为什么朕通常只罚你吗?”女帝忽然又平静下来,淡淡问道。   萧慕凰‘啊’了一声,讪讪道:“大概是因为儿臣最皮吧……”   “这只是其一。”女帝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最重要的,是朕以母亲的身份罚你,你不会记朕的仇。”   萧慕凰瞪大眼。   这意思是……   “知道为何你七姐,愿意为了你六姐逼死她自个儿的夫郎吗?”女帝又问。   萧慕凰定了定神,点头:“儿臣上回就想起来了,小时候儿臣淘气爬树摔了下来,正好摔在了七姐身上,然后七姐将儿臣踹进水里,害得儿臣生了病。后来六姐却跟母皇认错,说是她踹的儿臣,七姐于是逃过被罚的命运,便对六姐一直心存感激。”   “那你又可知道,你六姐无缘无故为何要替你七姐担错呢?”   “这……”萧慕凰怔了怔,难道不是因为六姐和七姐平时关系好?   “你六姐从小身体不好,鲜少出门,与你七姐在此次事件之前也没什么交集。”女帝淡淡一笑,“你六姐之所以会替你七姐担错,完全是因为她想让朕罚她。朕罚了她,对她不好,她才有理由恨朕。”   萧慕凰再一次瞪大眼。   她六姐,这是果然有病啊!   “小小年纪,心思便这么深。朕后来倒是想通了,定是她身边有奸人。”女帝手指叩了叩御案,淡道:“那次之后,朕便将她身边的人全部换掉了,又请了老师教她。不过,南阳十年之前,百废待兴,朕实在是政务繁忙,很多时候顾不上你们八姐妹,便还是被敌人钻了空子。”   萧慕凰眸色动容。   她母皇,是真的很辛苦。   “母皇,您辛苦了。儿臣当了太女之后一定会为母皇多多分担,还有六姐的身体马上就能好转,到时候二姐、六姐,与儿臣一起为母皇分担朝政,母皇就不会这么累了。”   女帝听见萧慕凰的话,低低地笑了起来:“也就你敢在朕面前说要当太女。”   萧慕凰觉得,自己的人,还是要帮着说说好话的,于是就笑道:“儿臣是皮糙肉厚不怕打,二姐她们还是怕母皇打她们的。”   “只要不是原则性的错误,朕何曾无缘无故打过她们?都是自己心思重,想太多。”女帝顿时又哼了一声。   萧慕凰此刻忽然有些后知后觉地醒悟过来——母皇无缘无故跟她说这么多干什么?   肯定有其她意思啊!   其她意思……   啊,她懂了!   母皇这是自个儿不好去跟六姐和解,说清楚那些被敌人挑拨离间的误会,所以想借着她的口去跟六姐说呢!   萧慕凰顿时看向她母皇,试探道:“那个,母皇啊,六姐快清醒了,儿臣想跟六姐推心置腹地聊聊,母皇应该没什么不许儿臣说的事儿吧?”   “朕管你!”女帝板脸。   萧慕凰笑了:“多谢母皇。”   行,她彻底确定了。   没多久,御书房外有大臣求见,萧慕凰便离开了。   在大臣进御书房之前,女帝轻轻摸了摸腰间的玉。   唇角,淡淡一勾。   她是早知骆璃刻意接近瑾儿,但她确实没想到,骆璃会是骊山神医之子。   凰儿此次,当真是让她刮目相看了。   ……   萧慕凰回到王府,从房间窗口跃了进去。   跟笑吟吟的程朝玉撞了个正着。   她扯下蒙脸巾,“就一点不害怕?”   “这是我们的家,我怕什么?”程朝玉笑着上前替她宽衣,“王府里全是亲卫,又是京城里头,谁能大白天潜入王府,还能不惊动任何亲卫闯进我们房间来?”   萧慕凰正色道:“萧慕凰啊。”   程朝玉扑哧一声笑了。   她真是一天到晚都没个正形儿。   “你是不是偷偷补什么养颜的药了?”萧慕凰看着给她宽衣的男子,忽然问道。   程朝玉抬眸:“啊?什么?”   “比以前好看了。”萧慕凰低下头,亲了上去。   却才尝了几下,就被他推开。   他双手挡着她肩膀,不让她靠近。   “嗯?”   今个儿怎么不乖啊?   “我以前,不好看?”程朝玉微笑。 第258章 如果可以和她一辈子这样   萧慕凰愣了一下,随后恍悟过来。   “好看,我家朝玉自然好看,不然怎么迷得我神魂颠倒茶饭不思,没等到朝玉及笄就赶紧娶回家了呢?”   她立马哄道。   “大骗子。”程朝玉轻哼,他知道他没那邓明若好看。   人家是京城第一美人嘛!   喔,还有个东越二皇子,比邓明若还美呢!   “是真的好看。”萧慕凰抱住他,轻笑着吻他的眉心,“除了程朝玉,谁也入不了萧慕凰的眼。而且……我刚刚没说谎,朝玉是真的比我回京的时候漂亮了。”   程朝玉心里的酸涩开始褪去,抿唇低笑道:“我才不信。”   “我骗你做什么?”萧慕凰稍稍退开,抬起手指勾勒他的眉眼,脸庞,唇瓣,“以前青涩些,现在……长开了不少。”   长开了不少?   程朝玉眨眨眼,什么意思?   “特别……勾人。”萧慕凰将他往怀里一带,再一次吻住他的唇。   勾得她心痒痒的。   恨不得时间再快一些,再快一些……   程朝玉脸红了,他听懂她为什么说他好看了。   以前……他不太懂。   现在……嗯嗯,她喜欢他这样。   念头至此,程朝玉便愈发放开了些。   萧慕凰自然大受鼓舞,没多会儿两人便滚落榻上……   半个多时辰后。   萧慕凰神清气爽从汤池里出来,换了衣裳后准备去看萧瑾卿。   程朝玉先前还一脸难受,这会儿倒平静下来了。   “乖,马上过年了,过完年就只剩三个月了。”萧慕凰摸摸他的脸,安慰道。   程朝玉噘了噘嘴。   他不想说话。   萧慕凰被他可爱到,笑着亲了亲他噘起的唇瓣。   程朝玉忙往后退了几步,瞪了她一眼,心想他可不想再忍一回了。   “或者,到时候让先生给你把把脉,看看我们能否提前……”萧慕凰朝他眨眼。   程朝玉恼了:“不许你去问先生这种事情!”   什么呀,急的又不是他。   分明是她一天天的……   讨厌!   “哈哈!”萧慕凰分明是逗他的,顿时就哈哈笑起来。   程朝玉见她笑得这般开心,唇角也忍不住跟着勾了起来。   如果可以和她一辈子这样,那他忍多长时间,忍多少回,他都甘之如饴。   “好啦,我去看看六姐,晚点再来陪朝玉,累了就先睡一觉。”萧慕凰上前,亲了他额头一下。   待他乖乖点头后,她便离开了房间。   一番折腾,程朝玉确实有些累了,不比萧慕凰这种习武之人身体底子好。   于是,萧慕凰走后,他便真去往内室,睡下了。   ……   “六姐如何了?”   萧慕凰来到萧瑾卿暂住的阁楼里,问龙蕴道。   龙蕴拱手道:“请王女放心,草民每日为六王女扎针三次,虽不能令六王女身体恢复如王女这般健朗,却也定可去除六王女五脏六腑中的余毒,让六王女不必再依赖药物。”   萧慕凰点了点头,随后又问道:“上一回先生看过太医院的药方之后,似乎神色有些为难,怎么如今却又如此信心满满了?”   龙蕴顿时笑了:“真是瞒不过王女一双利眼。”   而后,便解释道:“草民起初看到那药方时,想着若有人用此药超过十年,便是草民也深觉棘手。但之后草民确定服药的人是六王女,草民反而不担心了。”   “这是为何?”萧慕凰不解。   “因为六王女娶了六王女夫,骊山神医之子。”龙蕴微微一笑,“当世制度,男子很难上位,所以他尽管选了六王女为妻主,也难以靠六王女掌权,尤其在他发现六王女非常聪明之后。所以,他需要一个比六王女,更让他名正言顺上位、也更容易被他掌控的人。”   萧慕凰眸色瞬间一深:“你是说,他和六姐的女儿。”   “正是。”龙蕴道,“他想掌皇权,单靠六王女是不成的,因为他顶多只能当君后。可如果他给六王女生下一个嫡女,待到时机成熟,六王女就会被他……届时,幼帝之上,坐着他这位皇太后,整个天下便彻底是他说了算了。”   “本王懂了。”萧慕凰点头,“他刻意接近六姐,嫁给六姐之后,便开始替六姐调理身体。因为六姐身体若是不好,他便无法给六姐生下嫡女。”   “不错,王女将六王女救出之后,草民得以近身替六王女诊治,也证实了这件事。所以六王女的身体底子,如今是没有大问题的。”   龙蕴顿了顿,又道:“其实按理说,六王女应该早就有能力让六王女夫生女了。但六王女应是自己发现了六王女夫的阴谋,所以迟迟没给过六王女夫机会。”   萧慕凰一怔:“先生是说……”   “男女之事,总要互相配合才可延续香火的。”龙蕴淡淡笑了一笑。   萧慕凰越发迷惑了。   但龙蕴显然不肯再说,谁让萧慕凰还是个雏儿呢?   说了,她也听不懂。   徒增尴尬。   虽然龙蕴没说清楚延续香火一事,但萧慕凰的心情却好了起来。   因为她想起前世,一直到萧瑾卿去甘凉的时候,骆璃都是没有生女的。   这是不是意味着,哪怕是前世被骆璃掌控着、没有向任何人求救过的萧瑾卿,也守着自己的底线,绝不让骆璃染指萧家皇室的江山?   她想,萧瑾卿这么聪明,一定会有办法反制骆璃,不让骆璃最终得逞的。   就算萧瑾卿前世真的带青铜军杀回了京城,将李清这个傀儡皇帝给拉下了马——那么,只要萧瑾卿不死,而骆璃又生不出女儿,骆璃就永远无法得逞!   或许……萧瑾卿替她母皇,守住了这片江山呢?   萧慕凰想着想着,竟笑出了声来。   这可真是想想都觉得爽!   一旁的龙蕴:“……”   王女这是想到什么了?   竟然笑得如此开心?   就在这时候,一直没有清醒过来的萧瑾卿,缓缓睁开了眼。   而她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人就是满脸开心的萧慕凰。   一如小时候。   “幺幺,你来救我了啊……”   萧瑾卿很淡很轻的一句话,却令萧慕凰骤然觉得一阵眼热。 第259章 你对他是真心的,他对你呢?   龙蕴一看萧慕凰的表情,便轻声说了句:“草民先告退了。”   然后退出了房间。   待房门关上之后,萧慕凰一个箭步上前,骂道:“六姐怕不是个傻子吧?给自己下毒做什么?万一我笨,没明白六姐的意思呢?”   萧瑾卿笑了:“那你不是明白了吗?”   “是先生提醒我的!”萧慕凰坐下来,没好气地翻白眼。   “噢……看来幺幺的长进还是不够啊……”萧瑾卿眼里笑意更浓了。   比她好。   她身边无人可用。   连方崇,都成了璃儿的人。   “我本来就没六姐聪明。”萧慕凰一口一个六姐的,萧瑾卿自然不难察觉她态度上的变化。   但萧瑾卿绝不会想到,萧慕凰是因为前世,才对她忽然态度大变的。   “你是不是觉得六姐很可怜?”   “没,六姐不可怜,我觉得六姐有点可恨。”萧慕凰皱了皱眉头,毫不客气地道:“一个男人而已,还一肚子坏水儿,早就该休了他!”   “要是幺妹夫,你也能轻松说出休了他这种话?”萧瑾卿笑问道。   萧慕凰摇头:“朝玉不会这么对我,他对我一片真心。但是,如果他真的像骆璃对六姐一样这么对我,我不但会休了他,还会与他生死不复见!”   她也被感情迷过眼,坠落过歹毒男子的陷阱。   上一世,万劫不复。   可她一旦明白自己被骗被害,她再痛也会收回自己的感情。   真心不是被用来践踏的!   得给值得的人去捧着,去珍惜着。   看着萧慕凰异常认真甚至带着一丝恨意的眼神,萧瑾卿脸上的笑意淡去了。   是她的错觉吗?   为什么会和幺幺……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六姐,事到如今,你打算把骆璃怎么办?”萧慕凰单刀直入地问道。   如果她六姐下不了狠心,可别怪她用强硬手段了!   “还能怎么办?”萧瑾卿挑眉,“他又没犯错。也才嫁给我一年多,算不得无所出。再说了,世人都知道是我身体不行。”   “先生说了,六姐的身体底子没问题,她可以替六姐将脏腑之内的毒素清除掉,让六姐恢复到健康状态。”萧慕凰盯着萧瑾卿的眼睛,说道。   萧瑾卿淡淡瞥了她一眼:“哦。”   萧慕凰有些恼怒:“一个妻主离开夫郎身边才几天时间,身体就恢复了健康,这说明什么?六姐说说看!”   萧瑾卿不语。   “六姐不说我来说!”萧慕凰霍地起身,“这叫克妻!皇家之中,决不允许这种不详的男人存在!”   萧瑾卿依旧不语。   “六姐,你不会到现在还狠不下心吧?”萧慕凰气得心肝疼,“他只是在利用你,想夺萧家江山啊!”   萧瑾卿终于微微叹了口气:“他也有他的不容易。”   萧慕凰:“……”   去他骆璃的不容易!   “我虽然未与他交过心,但他的一举一动,我都看在眼里。”萧瑾卿缓缓坐了起来。   萧慕凰气归气,还是拿了个靠枕塞到萧瑾卿身后。   萧瑾卿看了她一眼,笑了。   然后,继续说道:“男子身体普遍娇弱,但他比一般男子身体好一些,我知道是因为他一直在吃一种药的缘故。不过,这种药虽然可以改善他的体质,却在服药后半个时辰十分痛苦。”   “他应懂一些武功,至少轻功是不错的。不过他从来没出过王府一步,大部分时间都在我身边陪我看书。”   “他看的书,都是我喜欢看的。我与他也有共同话题,起初他不太愿意谈论国事,但我这人,自小身体不好,修身养性,不爱发脾气,没什么攻击性。渐渐地,他也放下了心防,会与我谈论一些历史,以及……天下事。”   “再后来,他发觉我这人,原来不笨。”萧瑾卿笑了,“便再也不肯与我谈这些了。想来,是怕我发觉什么。”   萧慕凰耐着性子听到这里,索性一针见血地道:“人生在世,谁都不容易,但事关立场问题,六姐绝不能有半分心软!”   就像前世一样,以病弱之躯,也要守住底线,捍卫萧家江山!   何况骆璃想颠覆的还是她们女子的政权。   那就更不能姑息了!   “我既然向幺幺伸手求救了,那么幺幺想怎么安排这件事,我都没有意见。我只有一个要求。”萧瑾卿看着萧慕凰,轻声道:“放他一条生路。”   萧慕凰没有说话,看着萧瑾卿好一会儿之后,才反问道:“六姐是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吗?”   萧瑾卿一怔。   真实身份?   她是知道璃儿懂医术,有野心,不想当一个普通的后宅男子,甚至也有些暗处的势力。   但……他还能有什么特殊的身份不成?   “李清,李元韶的儿子,六姐知道吧?”萧慕凰看着萧瑾卿,心平气和地坐了下来,和萧瑾卿聊天。   萧瑾卿微一迟疑,点头:“自然知道。”   “他男扮女装混进我军营,跟我当了四年的‘姐妹’。”萧慕凰自嘲地一笑:“我们是女子嘛,总以为男子娇弱无比,女子欺负男子是不对的,是无能的表现。那时我刚知道我的斥候居然是个男子,我简直震惊无比。后来……母皇差一点杀了李清,我也无法理解。”   “再后来,母皇下了一道圣旨给我,让我带五千精兵去骊山,将李清的师父及余党,全部诛杀!”   萧瑾卿整个人都怔住了。   然后,心里,一点一点蹿上刺骨的寒冷。   幺幺说起李清,说起李清的师父,以及什么余党……   不可能是与璃儿无关的。   “我当时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母皇要对这么一群手无寸铁的男人,如此狠厉。”萧慕凰看着萧瑾卿,“直到我亲身经历,在骊山中了那骊山神医的毒,才知道这些男人——并不像我们平日里所见的男子那般温柔可爱娇弱堪怜!他们甚至有杀了我们的能力!”   萧瑾卿捏紧了被角。   “至于这个骆璃,六姐恐怕不知道吧?他就是李清的师父、骊山神医的儿子!当时我奉旨去骊山杀骊山神医,他肯那么从容赴死,丝毫都不反抗,便是因为他早就把他的儿子送到了皇家人身边!而且这个局,他从南阳元年就开始布了!”   萧慕凰盯着萧瑾卿,“六姐以为自己这一身毒是怎么来的?你当真以为是从父胎里带来的?不是!是骆璃他爹、那位骊山神医,在六姐尚在襁褓之中时就派人以医治为名,给六姐下毒所致!也就是说,从十几年前开始,你就被他们父子选中,成为他们父子夺皇权的踏脚石!”   “够了!”萧瑾卿指关节都泛了白。   “这就够了啊?六姐不是要我放骆璃一条生路吗?”萧慕凰走上前,扳过萧瑾卿的肩膀,“你对他是真心的,他对你呢?你以为他给你调理身体是为了什么?他不过是想生一个你的嫡女,将来好借机掌权罢了!而一旦他生下你的女儿,他立刻就会将你……去母,留女!你懂不懂?” 第260章 我们萧家女儿,拿得起放得下!   萧瑾卿说那句‘放骆璃一条生路’时,萧慕凰心里是有气的。   恨铁不成钢的气。   但随即,她就想到——这不是前世,萧瑾卿还没知道骆璃太多的秘密。   她眼前的萧瑾卿,只是知道自己娶了一个有野心、想掌权、不甘做后宅男子、以及为了权势不惜利用自己这个妻主的夫郎而已。   所以,她不怪萧瑾卿。   但如果,她把骆璃的身份、以及骆璃所有的阴谋都揭开在萧瑾卿面前了,萧瑾卿还是想保骆璃一条命,那她就真的会失望了!   甚至觉得,她对于前世萧瑾卿反杀回京,甚至靠头脑保住了萧家皇室的江山这个可能性,都要表示怀疑了。   那可能只是她太过美好的臆想。   并不是前世萧瑾卿真正做了的事!   “原来……是这样啊……”萧瑾卿喃喃了一句之后,轻轻抿紧了薄唇。   脸色,愈发苍白。   她明白了……   难怪她总觉得,她和璃儿成亲后,与别的妻夫不太一样。   她身为王女,不是没看过避火图的。   便是男子怎么服侍妻主,也不可能在真正行事时……压在妻主上头。   可她和璃儿……   成亲那晚,他怎么说来着?   “为了妻主的身体着想,还是璃儿来服侍妻主吧。”他垂眸的风情,当真是很好看。   只是他最后压上来时,她莫名地感觉到一种不舒服。   那种感觉……   如何形容?   被征服了。   但,男子怎么能征服女子?   后来,她渐渐开始抵触这种亲密行为。   可他总是很耐心,她有需求,自然便把持不住。   直到……   她发现,她身体渐好,他在给她调理身体。   他似乎很执着于想要一个孩子。   而且必须是女儿。   她便开始起疑心——她这样的身体,不可能去争位,没有女嗣也很正常,但他为何如此执着于给她生一个女儿?   还有他的医术,又从何而来?   再后来……她不动声色地观察,发现了他更多与众不同之处。   他很聪明,很有头脑。   也很会御下。   甚至还有轻功。   那不是令她欣赏沉醉的与众不同,而是令她——心惊肉跳的与众不同。   渐渐地,她明白了。   她娶了一个野心家!   而在方枫突然身死之后,方崇头一回秘密进京,她看着方崇的眼神,心里就清楚了——这不是她的人了。   她慢慢地观察身边每一个人。   最终确定——她身边所有的人,都已经不是她的人了。   她被璃儿,掌控了。   她逃脱不了了。   除非……她向那个人求救。   可,她仅剩的尊严和骄傲,容不得她向她求救。   她只要守着自己的那条线,不给璃儿一个女儿就行了。   待她一死,他便什么都做不了了。   日子就这般晦暗无光地过着,她渐渐地便不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怎么过不是过呢?   反正……还有幺幺呢!   她看得很清楚,璃儿斗不过幺幺。   可萧一诺却把毒手伸向了萧慕凰的后方——程家小公子。   利用江郡去玷污那程家小公子的名节。   所幸,幺幺破了这个毒辣的局,保住了自己的未婚夫。   这件事一出,她便再也坐不住了。   她知道,黎童定是璃儿的人——是璃儿在兴风作浪,想让她们萧家姐妹内斗,他好坐收渔翁之利!   于是……她借口说去找幺幺替萧一诺求情,终于从六王女府离开。   她踏入幺幺的王府大门那一刻,忍不住回头看——这就是自由的感觉啊!   踏进幺幺的王府大门,璃儿的人就不可能跟着她了。   她那一刻才明白——她是萧家女,她绝不能这般受人掌控下去!   哪怕这个人是她喜欢了这么久的男子!   哪怕这个人是她明媒正娶的夫郎!   于是,她把青铜军虎符,交给了幺幺。   力劝幺幺去与萧立忻争太女之位。   因为萧立忻,是斗不过璃儿的。   只有幺幺,有勇有谋,才斗得过璃儿。   才能肃清青铜军的内部,让青铜军重归萧家之手!   后来,幺幺就来王府找她了。   璃儿,当真是很忌惮幺幺的。   因为幺幺武功好啊……   璃儿根本不敢靠近,也不敢派人靠近偷听。   生怕在幺幺面前露出马脚。   她在自己的王府里享受到的久违的自由,竟然也是幺幺带给她的……   真好。   她是越来越喜欢幺幺了。   于是,她把最后的希望,放在了幺幺身上。   如果幺幺把她救出去了,那她就再也不要回璃儿身边了。   往后……就当陌生人,好聚好散吧!   萧瑾卿想到这里,笑了。   笑出了眼泪。   她竟然还想和他好聚好散……   “我可真是天真啊……”萧瑾卿屈起双腿,埋首环臂,将自己抱住。   萧慕凰尝过真心被践踏的滋味儿,知道这锥心之痛,顿时伸手抱住了萧瑾卿:“我们堂堂萧家女儿,拿得起放得下!既然这一个不值得,我们便换一个值得的!”   就如她一样。   “六姐,你会和我一样,遇到一个像朝玉这样值得真心对待的男子的。”萧慕凰用力地抱紧萧瑾卿,斩钉截铁地保证道。   萧瑾卿到底身子还没复原,经过这一番大悲大痛,整个人便精神不济了。   萧慕凰本来还想说说她们母皇和那位青铜军少主的事,但见萧瑾卿这般模样,便按捺下来打算等下次再说。   “六姐,你休息会儿吧。现在你什么也别想,先把身体给我养好了。”萧慕凰抽走那软枕,扶着萧瑾卿躺下,说道。   萧瑾卿似乎心绪平静了些,微微点了一下头,闭上了眼睛。   “骆璃的事……”   “幺幺自行处置吧。”萧瑾卿没有睁眼,只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便转过身面朝里睡了。   萧慕凰轻轻吁了口气,没再说什么,放轻脚步走了出去。   走出院子,萧慕凰就见龙蕴在院门口,站在几名亲卫旁边,似乎在等她。   “先生,到书房说话吧,六姐睡了。”   “是,王女。”   龙蕴跟着萧慕凰来到书房。   “先生可是有话要说?”萧慕凰落座后,径直问道。   “是,草民确有一件事,想征求王女的同意。”龙蕴拱手道。   “先生请说。”   “俗话说,心病还须心药医,六王女是为情所伤,但骆璃居心叵测,并非良药,所以草民以为……当为六王女另寻一剂良药,六王女的身体才能恢复得更快。”龙蕴道。   另寻一剂良药?   萧慕凰一怔:“先生指的这一剂良药是……”   “东越,二皇子。”   龙蕴抬眸,看向萧慕凰,轻吐五字。 第261章 被配对的二人,早有前缘。   萧慕凰:“……”   那谁……谁?   她几乎怀疑自己听力出问题了。   “请恕草民直言,六王女眼下这种情况,对男子的信任感很低,一般寻常男子根本无法打动她。但这位东越二皇子,却苦等心上人数十载不变,对待感情十分认真执着,擅于主动出击,十分适合六王女的性格。而且东越二皇子是东越第一美人,颇有才华,若与六王女朝夕相对,六王女定会难忍动心。”   龙蕴顿了顿,接着说道:“最重要的,是东越二皇子从小体弱多病,患有心疾,与六王女堪称同病相怜。”   “母皇不会同意。”萧慕凰没好打击龙蕴——我也不会同意!   她那么好的六姐,才不要娶东越二皇子呢!   那个娇气包。   爱哭鬼。   哦,对了,还爱打人摔东西,心肠狠毒。   他还比她六姐大了整整九岁!   不配!   不行!   “陛下不同意的是南阳皇子嫁去东越,但东越皇子嫁来南阳,两国联姻,东越陪嫁无数,对两国有百利而无一害,陛下没有道理拒绝。”   龙蕴说着,莞尔一笑:“所以草民以为,不同意的……是王女您。”   萧慕凰噎了一下。   哼!   “这样吧,草民愿与王女赌上一赌,以一年时间为限,倘若六王女与东越二皇子无法产生感情,草民愿将整个秦家的家产,捐给国库。”龙蕴拱手,提出打赌之约。   萧慕凰:“……”   用银子来诱惑她啊?   她是那样的俗人吗!   良久,萧慕凰轻咳一声:“就算本王不反对,先生又如何让本王的六姐还有那位东越二皇子同意这门婚事呢?”   她不是俗人,但马上要到来的南阳雪灾,需要秦家这一大笔钱。   不过,萧瑾卿和东越二皇子各有所爱,怎么可能轻易答应这门婚事?   尤其是那个东越二皇子,偏执得很。   寻心上人都寻到南阳来了,他能这么容易变心另嫁?   “只要王女不反对,草民便劝得动六王女,也说得动东越二皇子。”龙蕴笑道。   萧慕凰还是不甚满意这门婚事,主要是那东越二皇子痴恋一个女子这么多年,天下皆知,她觉得她六姐受委屈了。   她这人吧,素来护短。   六姐现在怎么都说是她的人,她哪儿能让自己的人吃亏。   但要是公正点说吧……那东越二皇子好歹还是清清白白的,而她六姐可是已经娶过一次夫郎的人了。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她六姐要是真的能喜欢上骆璃以外的男子,那她还是乐见其成的。   就东越二皇子那美貌,没事儿在骆璃面前去晃一圈,也能把骆璃气个半死啊!   “就……且试试吧!”萧慕凰最终还是松了口,而后又叮嘱道:“先生只可劝说,不可强迫六姐。”   “草民遵命。”龙蕴躬身领命。   ……   得到萧慕凰同意之后,龙蕴并没有先去劝萧瑾卿。   而是去了一趟玉凤寺。   寒风凛冽,东越二皇子一直守在玉凤寺外,谁劝也不走。   都吐了两回血了。   结果玉凤寺里那位师太,也是个铁石心肠的固执人,任凭主持怎么劝说,她都以‘出家人早已断绝尘缘’为由,拒绝出寺与东越二皇子相见。   龙蕴是女子,自然可以进玉凤寺后厢房。   于是龙蕴见到了这位令东越二皇子痴恋多年的师太。   “不知施主因何事要见贫尼?”师太先朝龙蕴行了一礼,随后问道。   龙蕴抿了一口茶,笑道:“在下只是想知道,若那位东越二皇子死在玉凤寺门前,算不算师太的因果呢?”   师太骤然变了脸色!   手里的佛珠,捏紧了。   龙蕴瞧在眼里,不动声色地又道:“我很好奇,师太不去见他,是因为不想见他呢?还是因为不敢见他?”   师太手里的佛珠,直接滚落在地。   一张脸,瞬间煞白。   龙蕴察言观色何等厉害,便愈发确定眼前女人有隐瞒之事,顿时抛出橄榄枝:“我知道,师太有难言之隐,所以躲着这位东越二皇子十余载,但如今东越二皇子已经寻到了师太,师太身为方外之人,若是再不断了前缘,只怕……有辱出家人的身份啊……”   师太被龙蕴三言两语击中了心脏。   良久之后,她颓然垂首:“是贫尼当年一时胆怯,酿成大祸,害死无辜未婚夫郎,又心生恶念起了报复之心,所以远走南阳,要让二殿下他……痛苦终身。其实这些年贫尼在玉凤寺里,已经渐渐悔悟了,只是贫尼已经出了家,尘缘已了,便也没有再想解开……不料二殿下他竟寻到了南阳来……”   龙蕴微微皱眉,东越传出来那可歌可泣的故事,可不是这样的版本。   怎么师太说,此事是她之过,又扯到什么‘报复’呢?   “师太,到底您与二皇子之间,发生过什么?”龙蕴问道。   师太俯身,拾起地上掉落的佛珠,小心擦拭了一番,这才一声轻叹,道:“当年贫尼正值十八年华,因是庶女,须等嫡出的妹妹成婚之后,贫尼方可成亲。是以贫尼虽有婚约,却未正式迎娶未婚夫郎过门。”   “贫尼的母亲,乃是当时东越的鸿胪寺卿,因东越与南阳商量停战条约一事,贫尼便随母亲,一同出使南阳……”   师太缓缓叙说。   渐渐地,龙蕴听明白了。   这位师太本名魏敏,当年十八岁时随其母东越鸿胪寺卿出使南阳,到南阳京都逛了一圈。   而故事的起源,正是这一次出使南阳。   因为就是这次出使,魏敏从南阳带回去了一张十分难对的上联。   而魏敏回去东越之后没多久,东越与南阳又再次开战。   于是两国的消息,就此闭塞。   魏敏在研究了一段时间下联未果之后,便将这张上联送给了东越汇英馆,不料馆长也对不出这上联,便署了魏敏的名字,将这上联挂在了汇英馆门口。   悬赏万金,寻能对下联者。   可想而知,自然无人能对。   这件事逐渐像雪球一样,在东越文人圈越滚越大,以至于惊动了宫中。   当时最为受宠的二皇子殿下,芳龄十六,才华横溢,却也对不出这上联,顿生兴致想见出上联的人。   魏敏彼时正在准备成亲事宜,完全不知外界事态发展,以至于二皇子殿下被汇英馆馆长带到她面前时,整个人都吓傻了。   她不过区区一鸿胪寺卿的庶女,而二皇子殿下却是女帝与皇贵君的心头肉,她焉能开罪?   何况当时东越与南阳已经开战,她哪里敢说那张无人可对出下联的上联,是她从南阳带回去的?   就这么一隐瞒……酿成了大祸。 第262章 整整十年,爱错了人。   听到师太自责痛苦的回忆,龙蕴整个人都惊呆了。   “你、你、你是说,二皇子爱错人?那道上联,根本不是师太所出?”   一向口齿伶俐的龙先生,竟结巴了一下。   “不是。”师太愧疚地低下头,念了一声佛号后,才道:“贫尼自然知道二皇子倾慕的不是贫尼本人,也知道贫尼自己对不出下联,是以贫尼一直避开二皇子。不曾想……二皇子误以为贫尼是对婚约忠诚,是以去找了贫尼的未婚夫郎,希望他能够主动与贫尼退婚……不料,贫尼的未婚夫郎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   龙蕴霍地一下站起来,厉声道:“所以你因未婚夫郎自尽一事,恨上了二皇子,故意远走南阳,留下这么一个永远无人可解的谜,报复他,让他痛苦一辈子?”   师太身躯颤抖,手中佛珠转动得飞快。   却掩饰不了内心的愧疚与痛苦。   “师太真是……”龙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本来她此行只想让师太出面劝劝二皇子,断了二皇子的念想,不料却获悉了这么大一个惊人的真相。   那二皇子痴恋多年的‘人’,竟然不是魏敏!   甚至他自己都不知道那人是谁!   龙蕴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震撼,沉声道:“师太想必也清楚,如今南阳与东越联姻在即,师太若不解开二皇子心结,只怕联姻之事难成!所以,为了两国交好,师太务必要出面,亲口向二皇子解释清楚此事。”   师太闭了闭眼,点头:“贫尼既然说出真相,自当……亲口向二殿下赔罪。”   赔罪?   龙蕴想冷笑——只怕那二皇子会被活活气晕过去!   不过……   还有一事需要解决掉。   “当年吸引二皇子的那道上联,究竟是什么?”龙蕴问道。   她绝不能让那道上联真正的主人,成为这门婚事的阻碍。   这门婚事,对王女是大有益处的。   对六王女本身而言,也是一大转折。   皆大欢喜。   “上联是……”师太缓缓说出上联。   龙蕴听罢,如遭雷击。   ……   龙蕴从玉凤寺后厢房走出。   径直到了东越二皇子面前。   侍卫们顿时上前,虎视眈眈。   但东越二皇子见龙蕴是从寺里出来的,便挥退了侍卫。   “你有话,对本殿说?”东越二皇子面色苍白,却依旧无损那张绝美的容颜。   已有心爱夫郎的龙蕴,心如止水地一福:“二皇子,其实那道对联,早有下联了。而且,是出联之人所对。”   东越二皇子一怔。   这女人,莫名其妙与他说对联做什么?   “二皇子且听好,这对联,工不工整……”龙蕴一字一顿,将东越二皇子背得滚瓜烂熟的上联念出。   随后,又缓缓念出下联。   东越二皇子眼里绽放出一股奇异的色彩!   好下联!   好文采!   “她、她对的吗?”东越二皇子缓缓露出一抹绝美笑容。   她终于肯告诉他,下联的内容了吗?   “不是。”龙蕴摇头。   东越二皇子的笑容瞬间凝固。   不是她?   “二皇子想知道真相吗?随草民来吧。”龙蕴微微一笑,并不马上揭晓谜底,朝东越二皇子拱了拱手之后,便率先下山去了。   东越二皇子微蹙峨眉,看着前方灰袍女人的背影,心中百转千回。   这女人,究竟在卖什么关子?   她所说的‘真相’,又是什么?   不过……   既然她说得出下联,他便且跟去一看究竟吧!   东越二皇子随后便上了轿,吩咐道:“跟上那女人。”   “是,殿下!”   很快,龙蕴便带着东越二皇子一行人,来到了南阳的文人楼。   东越二皇子面露疑惑之色,这女人带他来这里做什么?   “楼长,我想带这位东越来的二皇子,到藏珍阁一观,烦请通融。”龙蕴朝文人楼楼长一拜,说明来意。   楼长顿时一笑:“龙先生客气了,自便就是。”   如今满京城,谁不认识这位龙先生啊?   小王女身边的大红人呢!   据说小王女对她十分信任,都道是小王女生了嫡女之后,定要请她当老师的。   “多谢楼长。”   龙蕴对楼长道了谢,这才看向东越二皇子。   “二皇子想了十年的下联,就珍藏在南阳这座文人楼里,二皇子想去观赏一番吗?”她笑道。   东越二皇子狐疑地走上前:“在哪儿?”   “二皇子请。”龙蕴说完,转身在前头带路。   很快,便来到了文人楼的藏珍阁里。   藏珍阁里平时不对外开放,只有一些有身份地位的文人墨客,才能进入。   “二皇子请看,这便是我南阳六王女,当年以六岁之龄便震惊南阳文界的上联。”龙蕴抬手一指,指向墙上所挂的,萧瑾卿六岁时的书法。   东越二皇子抬眸一看,瞬间脸色阴沉薄怒:“简直胡说八道!这分明是……”   “二皇子稍安勿躁,请二皇子先看完我南阳六王女其她对联、诗词、以及书画再下论断。”龙蕴侧身让路,含笑说道。   东越二皇子不知道眼前女人究竟在卖什么关子,但他不经意地往墙壁上其她所挂书法字画看去,便忍不住被吸引了目光。   就……看一看也无妨吧。   东越二皇子抿紧唇瓣,慢慢走上了前。   这一看,便是整整一个下午。   从南阳六王女六岁时的作品看到十岁,又从十岁看到了十六岁。   然后……没了。   “怎么没了?”东越二皇子意犹未尽,有些不满地看向龙蕴。   “六王女十六岁成亲之后,便再无新作了。”龙蕴眸光微微一闪,拱手道。   成亲了就不写诗,就不作画,就不练书法了?   东越二皇子莫名一阵愠怒。   随后,他忽然想起那副对联,脸色微微一沉,道:“你们六王女的确才华横溢,但她为何要盗东越……”   “谁盗谁,怕是还不一定呢。”龙蕴打断东越二皇子的话,微微一笑:“东越鸿胪寺卿之庶女魏敏,十年前曾出使过南阳,是也不是?”   东越二皇子一怔。   魏敏的事,他自然是一清二楚的。   她……的确出使过南阳。   “那上联,便是她当时从南阳带回东越的。”龙蕴微笑道。   东越二皇子,霍地一下站起身来。   他美眸瞪大:“你、你此话……何意?” 第263章 他很难缠,却最适合六王女   龙蕴淡淡一拱手,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道:“魏敏,当年无心将自己对不出的上联从南阳带回东越研究,可惜她也对不出下联,于是便将这道上联送给了东越汇英馆,不料被东越汇英馆署下她的名字挂在门口,造成东越文人的一度追捧,以至于惊动了二皇子……”   东越二皇子越听,身躯越颤抖,脸色越苍白。   手指,也攥得越紧。   这是什么意思?   这意思是,对联并非魏敏所写,才华也并非魏敏所有,而魏敏因为胆小怕事不敢承认,这才处处躲避他?   那、那他这十年的时间,都做了些什么?   啊?   魏、敏!   东越二皇子下唇都咬出了血,忍着喉头那一股腥甜,转身就走!   “二皇子是想去找玉凤寺的师太算账吗?”龙蕴却在他背后淡笑问道,“所以二皇子是继东越恶名之后,又打算在南阳留下恶名吗?六王女如今危在旦夕,二皇子宁可找魏敏算账,也不想去见见这位错过十年的知己吗?”   东越二皇子攸地止步。   他握紧双手,绝美的面容上闪过一抹隐忍。   是啊……   错已经错了,难道他杀了魏敏,就可以挽回错误的十年吗?   那魏敏,已经在南阳出家十年了。   而且……他和她之间,终究横着一条人命。   “本殿证实你所说不假之后,自会求见贵国六王女!”东越二皇子闭了闭眼,丢下这句话,快步离开。   看着东越二皇子孱弱却又坚定的背影,龙蕴唇角勾起一抹微笑。   她就知道,这位东越二皇子绝非轻易放弃的个性。   对女子来说,很难缠。   却最适合六王女不过了。   接下来……她便该去劝说六王女了。   ……   萧慕凰接连两日被女帝召见,立太女事宜已经在悄然进行。   而早朝时都察院御史们参了萧慕凰一本,说萧慕凰假传圣旨,又从六王女府上将六王女强行带走,如今六王女不知所踪,连六王女夫都见不着六王女,实属胆大包天应当严惩云云……   女帝平静地听完,点头:“朕觉得众卿家说得有理,凰儿确实胆大包天,这样吧,朕将她也贬为庶人如何?”   “臣等万死!”   群臣立马跪了一地。   把小王女也贬为庶人?   开什么玩笑?   世家们反对大王女的态度如此激烈明显,小王女又人心所向,朝中一半以上的大臣都默默站了小王女的队,连李元韶老将军、京兆府府尹刘炳这种素来中立之臣都不例外!   若将小王女贬为庶人,陛下的江山谁来接管?   就这样……女帝以一句话终结了御史们对萧慕凰的弹劾。   而住在萧慕凰府上的萧瑾卿,在大喜大悲过一回后,心情平静了许多。   这虽然归功于她多年的修身养性,不宜情绪崩溃,但显然郁结于胸对身体也不是什么好事。   于是龙蕴在替她又一次扎针之后,含笑与她谈起了京城里的趣事:“闲来无事,草民与六王女说说这两日京城里发生的一桩趣闻吧。”   萧瑾卿瞥了龙蕴一眼。   幺幺府上这个龙先生素来不多话。   多话,必有因。   “什么趣闻?”她半靠在床头,淡淡问道。   “是那东越二皇子的趣闻。”龙蕴笑了起来,“据说这位东越二皇子,当真是一位绝世美人,关键他还受尽东越皇帝的宠爱,便是东越太女,也得站他身后。”   萧瑾卿皱了皱眉。   她不喜有人给她下套。   这龙蕴,话里分明有陷阱。   “不过,他十年前因一道才华横溢又无人可对的上联,倾心了一名大臣的庶女,这名庶女,名叫魏敏,十年前曾随其母东越鸿胪寺卿出使南阳。这道上联,便是魏敏从南阳带回东越的,没多久便令东越文人对魏敏追捧不已。”   龙蕴看着萧瑾卿,缓缓叙述这个悲情的故事,“但魏敏没有想过事情会闹到二皇子面前,盛名之下,加上南阳与东越当时已经再次开战,她便不敢承认上联是从南阳带回,只能处处避着二皇子……”   萧瑾卿眉头愈发皱紧。   这个故事……   “如今啊,这魏敏已经在玉凤寺出家十年,幡然醒悟,此事源头在她自己,于是终于对日日等候在玉凤寺外吹着寒风险些吐血死掉的二皇子,说明了当年的隐瞒。”   “这位二皇子,顿时成了京城茶余饭后的笑话,都笑他堂堂皇子,竟被一个小臣的庶女骗了整整十年时间,还差点丢掉了性命。”   龙蕴含笑看着萧瑾卿:“六王女,您说这是不是很好笑?”   萧瑾卿手握成拳,冷冷道:“这有什么好笑的?”   爱一个人很好笑吗?   真心很好笑吗?   坚持很好笑吗?   不过是刚好那个人不值得罢了!   萧瑾卿冷着脸,忍着内心的怒意。   “这不好笑?”龙蕴诧异了一下,随后又道:“那接下来的事,便更好笑了——据说那位东越二皇子在京城里寻找那道上联的真正主人,结果寻到了一个比他小上整整十岁的女子!”   萧瑾卿依旧冷着脸。   “也就是说,当年魏敏从南阳带回东越的那道无人可对的上联,是南阳一位六岁便扬名南阳的女孩子所出。”龙蕴笑了起来,“当时二皇子可都已经十六岁了,所以百姓们笑啊,说如果当年二皇子没弄错人,知道这上联是那位六岁的女孩子所出,那他可会将真心托付给一个六岁的女孩子啊?”   ‘啪’!   萧瑾卿一掌击在床沿,“够了!”   这东越二皇子只是被骗了十年便被如此笑话,那她萧瑾卿被骆璃设在局里整整十六年,岂不是要被天下人嘲笑一辈子?   笑她萧瑾卿蠢,笑她萧瑾卿被一个男子玩弄于股掌之间!   龙蕴看着发怒的萧瑾卿,淡淡一拱手,笑道:“六王女可能想到,十年前那位六岁的女孩子,是南阳哪位才女啊?”   萧瑾卿骤然一下子愣住了。   她就说这龙蕴,不会无缘无故这么多废话的。   原来……   龙蕴缓缓念出十年前那道让文人追捧的上下联,随后微微一笑:“六王女可觉得耳熟呢?”   萧瑾卿如遭雷击……   原来……   她也在这个故事里头。   她令一个男子将最美好的十年,给浪费掉了…… 第264章 大雨,六王女夫白跪半日。   倾盆大雨。   六王女夫跪在了萧慕凰的王府门口。   附近百姓见着这一幕,很快传了出去。   满京城的人便很快都知道——小王女把六王女从府里带走了,还不让六王女回家,六王女夫连六王女的面儿都见不着,于是六王女夫只能来跪求小王女,放他的妻主回家。   不过半天时间,冒雨来看戏的百姓,数以百计。   六王女夫垂眸跪在满是泥水的地上,膝盖疼到几乎麻木。   他神色凄楚可怜,又透着一股令人震撼的坚定。   昨晚……   萧慕凰的暗卫去六王女府见了他。   丢给他一句话——想要六王女平安回来,交出青铜军虎符!   他这才明白,为何萧慕凰明明都对太女之位唾手可得了,却还闹出这么大一番动静。   原来,是为了得到萧瑾卿手中的青铜军。   也是……都要当太女的人了,若不趁着当太女之前将青铜军弄到手,当了太女之后还怎么随意行事呢?   太女可是一举一动,都要受群臣监督的。   而现在她还是小王女,自然可以再胡闹一回。   六王女夫看着地面,心中冷笑:他岂会让她如愿?   既然她不惜暗中给萧瑾卿下毒,又假传圣旨将萧瑾卿接走,如今在萧瑾卿手上拿不到青铜军虎符,便以为虎符被萧瑾卿交给他保管了,那他便帮她‘扬名天下’好了!   让全南阳的人都看看,她们这位未来的南阳储君,是个什么货色!   他却不知,王府里头,萧慕凰正抱着程朝玉哈哈大笑!   “哎呀我心里头这口气可算是出了!让他跪!让他跪上三天三夜最好不过!”萧慕凰乐不可支地道。   程朝玉好笑地用手指轻卷她的长发,道:“妻主还是暂且忍忍吧,六姐还没休了他呢,万一六姐那边……”   萧慕凰哼了一声:“我传令下去了,谁都不许告诉六姐!”   “是吗?那我自己听见了又当如何呢?”门口,传来萧瑾卿淡淡的声音。   程朝玉立马从萧慕凰身下逃开,飞快地低头躲进内室去了。   萧慕凰有些傻眼。   平时可真没见他这么快的……   萧慕凰定了定神,这才从榻上起身,走到门口打开房门。   “六姐,你这是要吓死人啊?”她拍拍胸口,一脸被吓到的样子。   萧瑾卿瞥了她一眼:“你又干什么了?”   骆璃不会无缘无故跪在门口的。   还冒着大雨。   他那个人,向来是很爱惜他自己身体的。   所以……定是幺幺做了什么,逼得他出此下策。   “什么什么什么啊?我没做什么啊。”萧慕凰关上房门,往回廊处走去。   看着天空的瓢泼大雨,萧慕凰嘴角直往上勾。   萧瑾卿:“……”   嘴巴都快笑歪了,还说没做什么?   莫不是让那龙先生夜观了天象,知道今日有大雨,所以才故意去刺激骆璃吧?   她在,替她这个六姐出气?   萧瑾卿本来还有些不赞同的,可骤然想通了这一点后,又只有无奈叹气的份儿了。   她走上前,站在萧慕凰身边,看着天空的大雨。   “算了吧,对你名声不好。”萧瑾卿轻声说道。   骆璃那身份,摆在母皇面前,是必死的结局。   既然如此,念在妻夫一场,她也不想再如此折辱他。   萧慕凰不语。   眼下骆璃还没暴露身份,谁也无法指证他和骊山神医的关系。   要想一网打尽,就不能打草惊蛇。   所以,她根本没存着刺激骆璃的心思,只是按照龙蕴的计策,让骆璃误以为萧瑾卿体内的毒,是她下的罢了。   没想到,这骆璃也是个狠人,故意冒着大雨跪在她王府门口。   想坏她名声。   但,她萧慕凰岂是会向一个男子低头的人?   尤其是这个蛇蝎心肠、想颠覆她们萧家江山的骆璃!   名声,哼。   她有的是办法补回来。   “让我跟他回去。”萧瑾卿忽然又说。   萧慕凰蓦地转头,怒不可遏:“你说什么?”   她不打病人。   尤其没对这个病秧子六姐动过手。   但六姐这会儿要敢再说一句跟骆璃回去的话,她能一拳打到六姐三天下不来床!   不,打死算了!   总比被骆璃害死好!   看着萧慕凰气得仿佛想揍她的眼神,萧瑾卿忍不住笑了:“你不是想让六姐休了他吗?这便是大好的机会。”   呃?   萧慕凰怒意褪去,微微一怔。   “六姐的意思是……”她渐渐明白过来了。   “你派几个亲卫送我与他一同回去,待会儿再将我带回来。”萧瑾卿说着,从怀里摸出一粒药。   想来,是找萧慕凰之前,便准备好了。   “六姐!”萧慕凰一把抓住她手腕。   “放心,是你家龙先生给的。”萧瑾卿好笑地看着她,“只是催一口血罢了。”   “哦……”萧慕凰这才收回了手。   萧瑾卿随后便服了药。   “走吧。”她看着萧慕凰。   萧慕凰这下子高兴了,点了头,随后冷喝一声:“牧湘!准备马车,你带几个人,亲自护送六王女回府!若六王女途中有半分不适,立刻给本王回来!”   “卑职遵命!”牧湘冒雨出现,随后大步离开。   雨越下越大。   王府门口,跪在雨中的六王女夫脸色已经近乎于雪白。   周围打着伞的百姓纷纷心生怜悯,指指点点。   有一女子低声跟自家夫郎说了句什么,那夫郎便忙撑起一把伞到了六王女夫身边。   “不必了,谢谢你。如果我打了伞,就显示不了我的诚意,打动不了小王女,救不回我家妻主了。”六王女夫看着那男人,温婉一笑。   男人眼眶微微一红。   这六王女夫太可怜了,要是他妻主也被别人抢走了藏起来,他得哭死过去……   就在这时候,王府大门打开了。   萧慕凰与萧瑾卿并肩,从王府之内走了出来。   “璃儿,你这是做什么?”萧瑾卿脸色看起来很红润,精神也很好。   她撑起一把伞,快步走到了骆璃面前。   骆璃怔怔地看着她。   “妻主……”   萧瑾卿伸手,将骆璃扶了起来,责备道:“怎么这么不注意自己身体?若不是八妹来告诉我,我还不知道……谁让你这么做的?”   “妻主,八妹她……”骆璃看着缓步走来的萧慕凰,欲言又止。   罢了,还是回府之后再说吧。   想来,萧瑾卿并不知道萧慕凰的意图,以及背着她所做的那些事。   “八妹不是派人去府上跟你说了吗?她身边的那位龙先生,医术高明,能治我的病,你瞧,我才来了几日,病就好转了。”萧瑾卿笑着掏出帕子,替骆璃擦去脸上的雨水。   萧瑾卿声音不大,却清晰地透过雨帘,传入在场每一个百姓的耳中。   百姓们顿时恍然大悟!   “原来小王女是在替六王女治病啊……”   “嗨,我就说小王女英明神武,不可能做棒打鸳鸯的事情嘛!”   “就是说啊,我本来也不信的,毕竟六王女和小王女是姐妹,再说陛下都没出面管这事儿,肯定早就知道小王女是在给姐姐治病啊!”   “我们真是误会小王女了……”   骆璃微微攥紧了冰冷的拳头。   原来,萧慕凰早已经想好了对策!   他今日,白跪了。 第265章 实在不行,他将她掳回东越去!   演戏演全套。   萧慕凰这时候对亲卫吩咐道:“去王君那边,拿一件王君没穿过的新披风给六王女夫。”   哼,朝玉穿过的,骆璃可休想!   没穿过的嘛……随便挑一件成亲时别人送的就行了。   “是,王女。”亲卫飞奔而去。   萧慕凰说着便看向六王女夫,歉然道:“六姐夫,实在对不住,方才我家先生在给六姐施针祛毒,所以亲卫没敢打扰我与六姐。待先生施针完毕,亲卫才跟我们说……六姐夫来了。”   既然六姐顾忌她的名声,那她也就把她的名声好好经营一下。   不被这骆璃败坏了去。   周围百姓已经被萧慕凰深深折服了。   小王女真是高义啊!   皇家之中有这样的姐妹情,可真是难能可贵啊!   “小王女高义!”   不知谁忍不住喊了一声。   “小王女高义!”   “小王女高义!”   顿时又有几人附和。   萧慕凰忙拱手,道:“这么大的雨,大家赶紧回去吧,别冻着了!”   “谢小王女关心……”   “谢谢小王女啊,我们不怕冷……”   骆璃在寒风中打了个哆嗦,心底,却是怒火熊熊。   该死的萧慕凰!   有朝一日,他定要将她给千刀万剐!   很快,亲卫拿来了崭新的男子披风,萧瑾卿道谢后接过,温柔地披在了骆璃身上。   随后牵起他冰冷的手,轻声道:“走吧,我们回家了。”   “是,妻主。”骆璃也一刻不想再在萧慕凰王府门口待下去,便立刻随萧瑾卿一同上了马车。   很快,牧湘便带着几名亲卫,护送马车朝六王女府奔去。   站在王府门口台阶上的萧慕凰眼珠子一转,抬手招呼百姓道:“大家在这里也冷了许久了,这样吧,本王让人端些热茶和点心出来,大家喝完热茶吃点东西再回家。”   说着,就转头吩咐亲卫们去备热茶、拿吃的出来。   百姓们感动得热泪盈眶,纷纷朝萧慕凰道谢。   萧慕凰呢,护着百姓也是出于真心。   但更重要的,是想将这些百姓留下来,待会儿好做个见证。   此刻,马车之内。   骆璃看着温柔替自己擦一头湿发的女子,眸中微微一动,但很快压下了那层涟漪。   “妻主,您真的感觉身体好多了?”他轻声问道。   “嗯,那位龙先生果真是名不虚传,她每日为我扎针,我便感觉舒畅许多。”萧瑾卿笑着颔首。   “臣侍有点担心……”骆璃皱了皱眉,但碍于此刻还在萧慕凰派来的马车上,外头又有牧湘等人护送着,便没有继续说下去。   “我这不是没事了吗?别担心。”萧瑾卿失笑地抬手,摸摸他的脑袋。   骆璃,这怕是我们妻夫一场,最后一次维持温馨情深的表面了。   往后……   不会再有了。   “嗯。”骆璃看着萧瑾卿温柔清润的眼神,轻轻抿唇笑了。   方才还愤怒无比的情绪,奇迹般沉淀下来。   萧瑾卿随后很认真地替他擦着头发。   二人没有再交谈。   一直到下了马车,骆璃扶着萧瑾卿进六王女府大门,萧瑾卿才忽然一抚心口,眉头蹙了起来。   “妻主?”骆璃侧眸,困惑地看向她。   她怎么,不走了?   “噗……”   萧瑾卿刚一开口,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   “妻主!”   ……   鸿胪寺驿馆。   “什么?她随她夫郎回府了?”东越二皇子一下子站起身来,气得俏脸黑沉。   跪在地上的侍卫,继续禀道:“是的,那位六王女夫跪在南阳小王女的王府门口半日之后,南阳小王女和南阳六王女便出来了,随后南阳小王女便安排了马车,护送二人回六王女府。”   “哼。”东越二皇子坐了回去,抿着瑰丽的唇瓣,满心气恼。   他想了好几日了,最终觉得这件事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反正他一直追着魏敏,不就是因为那副上联打动了他,让他认为魏敏是一个才华横溢的女子,是他梦寐以求的可以交心的妻主吗?   哼,魏敏根本不知道下联是什么,难怪躲着他,不敢靠近他,这是怕露馅儿了被满门抄斩呢!   不过……   现在想来,他也没什么可怪魏敏的。   因为若是当初魏敏便说了实话,那他堂堂东越二皇子难不成还会去追一个六岁的南阳女孩子吗?   彼时,两国还在交战呢!   可现在就不同了,东越已向南阳称臣,她也长大了,还到了娶夫的年纪。   虽然说他可能有点老……呸!他才不老。   他可是东越第一美人!还是东越最受宠的皇子!   难道还配不上她六王女不成?   实在不行,他将她掳回东越去!   大不了让母皇赔几座城池给南阳女帝!   东越二皇子越想越没边际,一旁的东越太女看得是心惊胆战——她这位二皇兄从小被宠坏了,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   “咳,南阳这边的女子……都喜欢柔情似水的男子。她们……咳咳,思想还比较守旧。”东越太女忍不住出声提醒道。   东越二皇子回过神来,冷哼一声:“我做什么了吗?想想也有罪啊?”   东越太女:“……”   这时候,门口忽然又来了一名东越侍卫。   她冒雨赶回来的,一脸激动。   尚在门口就跪地禀道:“启禀二殿下!那南阳六王女携夫郎刚回到自己王府门口,便突然再次吐血昏迷。南阳小王女派去护送二人的亲卫,随后将南阳六王女又带了回去!而且宗人府的宗人令忽然也带人去了小王女的王府之中,属下大胆翻墙偷听,隐约听到她们好像在说什么……南阳六王女夫,克、妻!”   东越二皇子再一次霍地站起身来,明媚清澈的大眼闪烁着奇异的色彩:“当真?”   “千真万确的!”东越侍卫用力点头。   东越二皇子一下子就弯起唇角,笑了。   美人一笑天地摇。   万里江山皆缥缈。   侍卫们:“……”   二殿下笑起来,好有杀伤力!   忙不约而同低下了头,不敢直视。   就连一旁的东越太女,也怔了一下后,轻咳一声低头喝茶掩饰。   她倒确实头一回看见二皇兄这么开心且甜的笑……   幸好这是她二皇兄,不是什么别国派来的奸细美人。   否则……她可能会被迷成一位亡国太女。   “原本是觉得当她侧夫,有些委屈本殿自个儿了,这下子……倒是有人腾出正夫之位了。”东越二皇子开心地坐了回去。   随后,一扬美眉:“你们还不去给本殿,将这消息马上散播出去!哼!”   “是!”侍卫们飞奔离开。   到京城各个茶楼去‘造谣’去了。   “皇妹,我们一起去小王女府吧!”东越二皇子勾唇,向东越太女发出愉快的邀约。   东越太女一口茶当场喷了出来!   “咳咳……”   这会不会太明显了?   人家还没休夫呢! 第266章 他要得的是她的心,又不是她的人!   “二皇兄,本宫觉得……”   “觉得什么?”东越二皇子轻哼一声,“皇妹身为东越太女,去探病不是很正常?”   “二皇兄是男子,南阳的规矩……挺多的。”东越太女无奈地提醒道。   提到规矩,东越二皇子便略显烦躁。   可一想到这几日爱不释手翻来覆去欣赏的那些诗词字画,他又忍了下来,不情愿地妥协道:“那本殿扮成你的侍从好了!”   只要进王府大门时不被发现就可以了吧!   至于王府内……   那萧慕凰的王府,岂是闲杂人等可以进的。   “这……”东越太女此次出使南阳,身边自然跟了侍从,但她二皇兄扮成她的侍从……   母皇知道了怕是会弄死她吧?   “这什么这?就这样决定了!本殿去换衣服!”东越二皇子说着就起身回房去了。   东越太女默默地咽下一口老血。   随后又自我安慰地想道:若是这事儿真能成,那她二皇兄就不会再回东越了,所以她怕什么母皇弄死她呢?   嗯,所以,就这样吧。   东越二皇子很快换上了侍从的衣服,还特地戴了个帽子。   东越太女起身后看了两眼,轻咳道:“二皇兄得随时低着头。”   “凭什么?”   “因为二皇兄是侍从,而且这样貌……并未完全遮住。若是二皇兄抬头,定会被人发现……”东越太女无奈地说道。   东越二皇子顿时得意一笑:“皇妹直说本殿长得太好看就得了!”   “……”东越太女心想这虽然是事实,可也不用如此得意吧?   东越二皇子小得意了一下,又微微蹙起细长的眉:“可是她不像是以貌取人的女子,万一她看不上本殿,可怎么办呢?”   东越太女呆了呆。   心想除非那六王女眼睛瞎了!   又或者,对那位六王女夫,实在是情深不移,第三人无法插足。   那就得另说了。   “看来,本殿还得去找那个萧慕凰……”东越二皇子沉思了片刻,理智恢复,“一个能从本殿手中骗走曼珠沙华的人,定有法子说动六王女同意娶本殿为夫。”   待他成了她的夫,便不怕了。   他有的是法子让她喜欢他!   就怕如今这样,名不正言不顺,南阳规矩还多的要死!   不然,他何必扮成皇妹的侍从才能去见她。   东越二皇子不开心地想道。   “唉,二皇兄若真想嫁,去跟南阳女帝谈不就行了?”东越太女实在看不过眼,便提出了眼下最好的法子。   南阳女帝是不想把皇子嫁给她,但绝对不会拒绝一个嫁过来的东越皇子的啊!   因为这意味着,南阳会得到很多很多的……陪嫁。   尤其二皇兄这么受宠,在南阳等同于人质。   至少她母皇在位一日,东越就永远受南阳拿捏。   她身为东越太女,是真不想看到这样的局面。   但……   她实在是拿这位二皇兄没辙。   “不要!”东越二皇子一口拒绝。   “为何?”东越太女一怔。   “圣旨赐婚,六王女当然不敢抗旨,可这样一来就显得本殿太高高在上了!不如本殿去跟她妹妹谈。”东越二皇子摇了摇手指。   随后,又弯唇一笑:“本殿打听到,她从小到大都不与旁人往来。如今,她却肯住到那萧慕凰府上,所以她一定和萧慕凰这个妹妹感情很好。”   所谓,先攻敌人内部嘛!   他要得的是她的心,又不是她的人!   才不去找南阳女帝赐婚呢!   东越太女:“……”   都是母皇把二皇兄教坏了!   从小到大,母皇都跟二皇兄说,你是男子,只需考虑你自己的幸福即可,家国天下那是女子才考虑的事情。   她有预感,东越这次嫁皇子,一定赔的很大……   因为……那萧慕凰,绝非善茬儿……   东越太女仿佛看见很多白花花的银子飞走了。   忍不住地,默默咽了一口血。   “快走吧!”东越二皇子已经迫不及待想去萧慕凰府上见到萧瑾卿了。   他还没见过她真人呢。   但愿不会如他第一次见到魏敏时,有那般大的失望。   还得努力说服自己——择妻主看人品,看才华,看内在,不必看外表!   东越太女只能无可奈何地,浩浩荡荡前往小王女府……探、病!   ……   萧慕凰坐在宽大的正座之内,视线淡淡瞥过宗人府的一干人等。   “只要你们这回将本王六姐的事情办好了,上一回火盆的事,本王便不与你们计较,也不会在将来与你们秋后算账。”   宗人府这批老家伙,是她特地让玄楚去宗人府叫来的。   说男人不详嘛。   她们不是最拿手了?   哼!   “……是。”宗人令额上冷汗直冒,她虽名义上是萧慕凰的长辈,但皇室之中,只有尊上卑下,哪有长辈晚辈。   上一回她本是想着,既然礼亲王非要娶程家小公子不可,那……就在大婚当日,在王府门口放个火盆,去去晦气吧。   结果没想到,被当时还是礼亲王的小王女狠狠打脸退回了宗人府。   还给她添了柴火让她自己跨。   可谓是老脸丢到家了……   “本王的六姐经先生治疗后,身体已无大碍,但跟本王那位六姐夫一回去,还没进门便又吐血昏迷。你们说,这是什么缘故?”   萧慕凰很认真地问道。   宗人令苦笑一声,回答:“可能六王女夫与六王女八字不配,克了六王女的健康。”   六王女夫在小王女府门口跪了半日,她们来之前就已经知道了。   虽然不知道这位六王女夫哪里得罪了小王女,但……小王女马上就要入住东宫了,她们不能不给小王女这个面子。   一个男人而已,便真是无辜的,也犯不着她们宗人府去跟即将成为太女的小王女对抗。   “哦,那为了本王六姐的健康着想,得赶紧休夫,是不是?”   “是的。”   “行吧,这事儿你们去操作,本王不插手。”萧慕凰一脸微笑。   宗人令:“……是。”   所以,欺负男人的罪名,还是她们宗人府担了。   这时候,牧湘走了进来,跪地禀道:“启禀王女,东越太女带使臣前来王府,说是来……探病。”   萧慕凰瞬间哈哈大笑地起身:“带她们去偏厅!本王这就过去!”   来得真是快啊。   她要是没料错,那位东越二皇子肯定也来了。 第267章 我会很乖…不会让你后悔娶我的。   “……”   宗人令看着萧慕凰大步离开的背影,忽然一阵寒意蹿上心头。   她怎么忘了!   那东越此次来朝贡,还带着一位到南阳联姻的东越二皇子呢!   而最近京城里关于这位东越二皇子的传闻……   得!   十年前令东越二皇子对一名小臣庶女倾心以待的上联,根本不是那小臣庶女所出,而是——她们南阳六王女在六岁时所出!   所以……综合这些消息来看。   小王女分明是在拉拢六王女,把六王女变成自己的人啊!   难怪这么不遗余力地去给六王女治病,难怪想让她们宗人府出面说六王女夫与六王女八字不配,克六王女健康。   这分明是要给东越二皇子腾正夫之位啊!   说不定……之前小王女和东越二皇子传出什么什么,导致亲王之位被废,都是小王女自己一手操纵的!   连陛下,都被小王女蒙蔽了!   而如今东越二皇子定是瞧上了六王女,所以才给了小王女什么天大的好处,于是小王女便顺势为之。   宗人令越想头皮越发麻——小王女心机城府如此之深,而她之前竟然还想蚍蜉撼树,去阻挠小王女娶那程昱之子……   得亏她没成功!   得亏她命大!   不然,小王女得不到程家的支持,无法拉拢天下文人,这笔账定是要与她这个宗人令好好清算的!   宗人令冒出一身冷汗,瞬间下定决心——此次六王女的事情,她无论如何也要使出全力办成!   不然,往后小王女登基,她这个宗人令也做到头了……   萧慕凰自然是不知宗人令自己脑补了如此多的阴谋,她这会儿正在偏厅接待东越一行人。   她一眼就看到了东越太女身后那名低着头的侍从。   哟呵!   老熟人。   果然是迫不及待啊,一听说她六姐出事,堂堂皇子都扮成侍从混进来了。   够大胆。   “这是本王的地盘,四周都有亲卫守着,没有外人。”萧慕凰笑着走上台阶,转身落座,意有所指地对东越太女说道。   视线,落在东越太女身后的二皇子身上。   还没想好怎么开口让自家皇兄去见六王女的东越太女:“……”   就说这萧慕凰不是善茬儿吧!   一眼看破!   东越二皇子自然察觉到了萧慕凰的视线,便抬头迎上,开门见山地道:“本殿想见她。”   “噢,可以是可以,毕竟本王向来爱成人之美。”萧慕凰一笑,“但六姐心有所属,只怕二皇子难以如愿啊。”   “本殿什么都不缺,就缺一个名正言顺。”东岳二皇子眉眼一扬,眸中光华流转,“其她的,并不在本殿所担心的范围内。”   萧慕凰顿时一拍扶手,大笑出声:“好!勇气可嘉!”   六姐那人,性子温软,心肠也好。   是真心是假意,很快便分辨得出。   就是一时半刻无法爱上旁人,也不会待自己娶回家的夫郎不好。   而这东越二皇子却是不容易灰心的认死理性子,长此以往……六姐必然会被他打动。   “那小王女的意思是?”   “牧湘。”萧慕凰侧头吩咐,“让王君身边的小侍过来,领二皇子去六王女院中。”   “是,卑职领命!”   牧湘大步离开。   东越二皇子便转身至门口去等,并不理会一群女人在偏厅里谈论什么。   整个心思都飞到即将初见的萧瑾卿身上去了。   没一会儿,程朝玉身边的冬儿被牧湘带过来了。   他一见到那东越二皇子的倾城之貌,惊出一身冷汗——幸亏这是来缠六王女的!若是来缠小王女,可真是王君的大敌了啊!   “这位是东越二皇子,王女让你带东越二皇子去见六王女。”牧湘道。   “奴见过东越二皇子。”冬儿定了定神,稍稍福了福身。   “快带路吧!”东越二皇子才没那么多心思废话,径直催促道。   “是。”   冬儿便转身在前边带路。   没一会儿,便将东越二皇子带到了六王女萧瑾卿所住的院子里。   龙蕴正从房里出来,与二人撞了个正着。   东越二皇子:“……”   是她!   原来,她是萧慕凰的人!   龙蕴接触到东越二皇子凌厉的视线,坦然一笑拱手:“二皇子,又见面了。”   东越二皇子心里气怒非常,他敏锐地察觉,自己被引进了一个局里。   甚至于,他是那萧慕凰用来拉拢六王女萧瑾卿的一颗棋子!   亏他之前还以为她们姐妹情深呢!   “哼!”   东越二皇子重重一哼,也不理睬龙蕴,甩袖便从龙蕴面前走过,进房里去了。   龙蕴眸光轻轻一动,勾唇笑了:这东越二皇子,倒是挺护短。   很不错。   ……   萧瑾卿躺在床上,准备入睡。   龙蕴刚替她扎过针,说虽然只是催一口血的药,但还是应护住心脉为妥。   就在她略有困意之时,一道窸窸窣窣的声音忽然响起。   仿佛有人蹑手蹑脚正在靠近她。   她瞬间清醒。   但却没有睁眼。   会是谁?   片刻后,她感觉那人在她床前小心翼翼坐了下来,有些令她感到不自在的视线,紧紧黏在她脸上。   下一刻,若有似无的清幽香气,入侵她的地盘。   她瞬间握紧了被子下的双手——是个男子?   “原来,你长这般模样啊……”   她感觉那男子又凑近了些看她。   轻声呢喃的嗓音,很是悦耳。   带着一股仿佛天生的慵懒与酥意。   “唔,你就该长这样的。”   “与本殿原先想的一样。”   “但是你怎么能娶夫呢?本殿比你大了这么多,都没嫁人啊……”   “老天定是让本殿一直在等你。”   “本殿差点就只能当你的侧夫了。”   “本殿很小心眼的,若是当了你的侧夫,只怕天天要与你正夫拈酸吃醋,你日子不好过的。”   “不过还好,你马上就没有正夫了。”   “你知不知道……我被那个可恶的魏敏骗得好惨……”   东越二皇子以为床上的女子昏迷着,便看着她赏心悦目的五官,轻声在那倾诉。   渐渐地,就哭起来了。   “你都不知道,我以为才华横溢的人是她……我就把她当成你倾慕了十年……她躲我,骗我,报复我……我好些次都差点自己死了……”   “我不明白……为什么能写得出那样好的上联的女子……会这样对我……她那未婚夫郎,又不是我杀的……我堂堂皇子,只想做正夫,难道很过分吗……”   “不说她了,都是我自己笨……”   “说你吧……这几天,我把你过往的诗词字画背得滚瓜烂熟了……真好,我仿佛可以看到你当时提笔的样子。现在见了你……嗯嗯,跟我幻想中的一样……”   “但是你要快点好起来。”   “我会对你很好很好的,也会很乖……听你的话……不会让你后悔娶我的。”   “所以,你休夫之后,就娶了我吧,好不好?”   萧瑾卿整个人都僵住了。   偷偷摸进她房间的,竟然是……那个爱错人十年的……东越二皇子? 第268章 二殿下扁嘴:“我有心疾,受不得刺激…”   萧瑾卿正僵硬间,只听那悦耳的嗓音又轻声道:“你要记住,我叫楚麒,麒麟的麒……”   那原本若有似无的幽香,忽然越发浓郁。   萧瑾卿心里一跳!   他在靠近她!   所以……她要不要醒过来?   但他应该以为她昏迷着,所以才说了那些表白的话,她若醒来……他必然会很尴尬吧?   正在萧瑾卿犹豫间,楚麒又说:“麒麟是祥瑞神兽,能给你带来好运,所以,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然后,他双手微微朝她肩膀上一压。   萧瑾卿攸地睁开眼,一把挥开他的手!   他想干什么?   楚麒一怔,见她神色微冷,想必是误会了,忙抖了抖手里的两个被角:“我只是想替你把被子盖好。”   没做其她事情!   真的!   萧瑾卿也一怔,这才看见楚麒手里果然拎着被子。   她紧绷的身躯顿时放松下来。   原来只是替她盖被子……   而不是像骆璃一样,压住她肩膀想亲她。   “你……刚刚都听见了?”楚麒放下被子,很乖地朝后退了一些。   呜,妻主不喜欢他太靠近。   真让人伤心。   萧瑾卿浑然不知面前这位东越二皇子已经在心里叫她妻主了,只是因为想到方才他那些带着哭腔的表白,略微不自然地别过眼。   “一副上联而已。”   所以,怎么能因为一副上联,就傻上十年呢?   她以为她是最傻的,结果这世上还有比她更傻的。   “一副上联而已?”楚麒重复了一遍她的话,略不开心地道:“怎么会只是一副上联而已?你知道吗?我对着上联整整十年都没想出下联!它才不是一副上联而已呢!”   萧瑾卿听着他那不服气的反驳,不免好笑。   果真是个爱才的痴人。   可惜……   “你是东越的二皇子,而我是南阳的六王女。况且我已经心有所属,只怕……”   “我嫁妆多。”楚麒立马说道。   萧瑾卿:“???”   “我很乖。”   萧瑾卿:“……”   “而且我有病,活不了多久。等我死了,我的嫁妆就都是你的了。”楚麒‘落寞’地低头。   最多……一百年吧。   如果他自己愿意的话。   任谁都不忍见着这样的大美人香消玉殒。   萧瑾卿也是。   她便忍不住安慰道:“不会的,你看我从出生起便身体孱弱,太医断言我活不了多久,结果我不也好好活到现在了?”   “我与你不同。”楚麒抬手,纤纤玉指捂了捂心口,扁嘴:“我有心疾,受不得刺激……有时候会因为忧思过度而吐血。吐血多了……便怕是再也醒不过来了。”   萧瑾卿:“……”   那她岂不是不能随便刺激他了?   万一他心疾犯了,在南阳出事……   “二殿下,你先坐吧。”萧瑾卿犹豫了一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张凳子。   “谢谢!”楚麒开心了,立马搬了凳子到床边坐下。   看着楚麒瞬间开心到染上一丝甜的绝美容颜,萧瑾卿默默咽下到嘴边的话。   其实,她是让他坐那边去。   并不需要他把凳子搬过来……   “我从懂事起,母皇就跟我说,麒麒,你只要考虑自己的幸福就好了,家国天下不在你考虑的范围内,那是女子才该考虑的事。”   楚麒素来慵懒惯了,以至于坐在了床边,还微微靠着床沿,左手托腮地跟萧瑾卿说话。   但这样一来,两人的距离便拉近了些。   萧瑾卿再一次被楚麒身上的幽香所侵入私人领域,心神微微有一丝恍惚。   而楚麒说话时,她为显礼貌,不得不看着他的眼睛,便能清楚地看见他一双清澈大眼绝美的轮廓,还有浓密卷长的睫毛忽闪如蝶羽。   确实是个大美人。   “所以你我的身份,从来都不是阻碍。”楚麒望着她,瑰丽唇瓣轻轻一勾:“你若娶我,我就是南阳六王女夫,不再是东越二皇子了。母皇会给我足够的嫁妆将我打发掉,也不会再认我这个儿子了。我们之间,永远没有家国矛盾。”   萧瑾卿回过神来,淡淡一笑:“那么倘若南阳与东越再次开战呢?”   “你是文人,你又不用上战场。”   “我八妹能文能武。”萧瑾卿看着他,“倘若有一天,我八妹带兵杀入东越,我要帮她,那你又该如何自处呢?”   楚麒呆了一下后,忽然问道:“东越是南阳的属国,八妹为什么要带兵杀入东越,杀自己的臣民?”   萧瑾卿一怔,便被反问住了。   对啊,八妹为什么要带兵杀入东越?   过去那四年的战争,皆是因为历史遗留下来的城池之争。   如今东越已经向南阳称臣了,停战协议也签了,存在争议的城池,皆归南阳所有。   所以至少几十年内……两国不会再发生战争。   不对!   萧瑾卿愕然看向他:“你怎么也叫她八妹?”   “……口误。”楚麒眼神飘向别处。   呜,被发现了。   萧瑾卿自然知道,这绝非口误,眼前男子分明是故意的。   可他既说了是‘口误’,她再揪着不放似乎也太没风度。   于是,萧瑾卿深吸一口气,淡道:“撇开我们身份不谈,我也已经娶夫了。”   “我给你当侧夫。”楚麒知道她要休夫,但她不承认,他也不能咄咄逼人。   萧瑾卿:“……”   他刚刚明明不是这么说的!   “我承认我小心眼爱吃醋,但是你哄哄我就好了,我保证不跟你的正夫打架。”楚麒垂眸,绝美的脸庞浮现一抹小委屈。   他之前真是这么想的。   谁让他迟了呢?   若他早上一年发现真相……她也没机会娶别的夫郎了。   萧瑾卿:“……”   不哄他的话,他还能和骆璃打架?   当真想象不出这等大美人动手打架是什么场景。   萧瑾卿忽然反应过来她又被他带偏了思绪,连忙定了定神,道:“我与二殿下此前素未谋面,实在……”   “那从今个儿开始我给你写信吧,我们鸿雁传书,彼此了解和增进感情。”   楚麒绽开绝美笑容,仿佛就等着她这句话似的。   随后便起了身,冲她一眨眼:“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给你写信了。我保证,虽然我才华不及你,可也是读过书的,定与你有共同话题。”   萧瑾卿呆呆地看着他快步离开。   忽然一皱眉——她什么时候答应和他鸿雁传书了?   “……”   无语。 第269章 人还没过门,就开始先护妻了。   楚麒心情不太好。   哼,妻主没有哪一句话不是在拒绝他!   好气。   不过,他不能使小性子。   妻主喜欢小乖乖。   唉,妻主何时才能休夫?   他何时才能与妻主成亲?   楚麒一出院子,便对守在院门口的冬儿道:“带本殿去花园,然后告诉你家王女,本殿有事要跟她单独谈。”   他替妻主好好试试这位‘八妹’!   “是。”冬儿已经知道这位是龙先生给六王女挑的新夫郎人选,自然不敢怠慢,便领着楚麒去了花园。   很快又返回到偏厅,跟门口的牧湘转达了楚麒的话。   牧湘便走进偏厅,躬身向正在和东越太女聊天的萧慕凰禀道:“启禀王女,东越二皇子见过六王女之后,去了花园。说是有事要与王女当面谈,请王女单独前往。”   萧慕凰看向东越太女,一笑:“看来本王与你这姻亲,是当定了。”   东越太女心下苦笑,面上从容不迫:“是孤的荣幸。”   来南阳几日,她也算是摸清楚门道了——眼前这位小王女,就是南阳女帝属意的太女人选!   而且看南阳朝廷最近的动静,估计年前这立太女的诏书便要下达了。   “那东越太女先坐着喝会儿茶,本王过去一趟。”萧慕凰起身。   “小王女请便。”   萧慕凰随后便出了偏厅,大步走向花园。   她自然不可能真的孤身一人前往。   马上要当她六姐夫的男人了,怎么都得避避嫌。   所以,她带上了牧湘一同前往花园。   坐在凉亭等候的楚麒,在看见她身边的牧湘时,明白了她此举深意。   他未置可否地敲了敲凉亭内的石桌,径直开口道:“本殿有一桩交易,不知小王女有没有兴趣。”   萧慕凰坐在了楚麒对面,微微一笑:“说来听听。”   “本殿要当六王女夫——正夫。”楚麒傲然挑眉,“只要小王女想办法让本殿当六王女的正夫,令原先的正夫给本殿让位,本殿可以劝说母皇,让边境三座城池给南阳!”   萧慕凰笑了。   好个东越二皇子!   这是人还没过门,就开始先护妻了。   她也真是服气了。   “这笔买卖,确实划算,可惜本王做不了。”萧慕凰惋惜地摇头。   “为何做不了?”楚麒盯着她。   萧慕凰微微笑道:“因为本王这位六姐,刚受了情伤,本王确实要让六姐休夫,却不是要与二皇子你做什么买卖。”   “情伤?”楚麒一怔。   原来,她要休夫,不是因为与那位正夫八字不合?   而是因为……她在那男人身上,受了伤?   “他对她做了什么?”楚麒绝美面容瞬间冷沉下来,美眸一阵阴鸷。   萧慕凰抬起手指,摇了摇:“此事乃皇家机密,本王暂不能透露,只不过二皇子若想图谋本王六姐的正夫之位,无需与本王做什么交易。只要你能令六姐点头答应娶你就行了。”   “她不肯嘛。”提起萧瑾卿,楚麒美眸中阴鸷散去。   嗓音,带着些许男儿家的娇气。   带着些许小怨念。   “哦?为何不肯?”萧慕凰笑问道。   楚麒看了她片刻,便将萧瑾卿说的那些拒绝话,背了一遍。   “我知道她都是说的借口,但还是有点小难过。”   因萧慕凰没有答应那么大好处的交易,是以楚麒的态度也放软了。   “八妹,你要帮我。”   楚麒忽然抬眸看着萧慕凰,说道。   此话一出,连萧慕凰身后站着的牧湘,都微微抖了抖。   这声‘八妹’……   叫得可真顺口。   萧慕凰也是怔愣了片刻,随后失笑:“本王为什么要帮二皇子呢?”   “因为如果你真心对你六姐好,那你就应该帮我。”楚麒眉眼一弯,眸中光华万丈,“这天底下,你再找不出比我对她更真心的男子了。”   萧慕凰一时失语。   她得承认,先生当真是看人奇准无比。   忽然,她眸中闪过一抹奇异色彩!   那么前世……   这位东越二皇子会不会,终于知道了真相,然后千里迢迢来到南阳,甚至去到甘凉,找到了她的六姐呢?   那时,她六姐应该正需要人帮助。   这位东越二皇子如甘愿为六姐的侧夫,助六姐一臂之力,想必对付那骆璃也不是什么天大的难事吧?   萧慕凰目光灼灼地看向楚麒,忽然问道:“二皇子,本王想知道,倘若六姐身陷囹圄,危在旦夕,你会不顾一切去帮她、救她出火海,哪怕她身边已有夫郎而你只能为侧夫吗?”   “当然会!”楚麒毫不犹豫地回答。   “就算危险重重,甚至会给你带来杀身之祸?”萧慕凰追问道。   楚麒勾起唇角,梨涡一现,笑容绝美:“我楚麒素来认死理,既是我倾心以待的女子,区区一条性命又算得了什么?若是她萧瑾卿,我便是为她做再多事,也甘之如饴!”   “好!”萧慕凰忽然一拍桌,站了起来。   “就冲二皇子这番话,这门婚事,本王撮合定了!”萧慕凰目光熠熠地看着楚麒。   哪怕她不知前世她死后之事,但以她如今对这楚麒的了解,他如此认死理且一直在寻找魏敏,所以早晚会找到南阳来。   说不定,就在她死后不久,他就找来了。   然后魏敏师太终于说出实情,而他随后便寻六姐去了甘凉。   所以她六姐若真能够打败骆璃,重掌青铜军,反杀回京灭了李清这个傀儡帝王,那一定有楚麒的功劳!   就冲着这份情,她萧慕凰就认定这位六姐夫了!   “真的?”楚麒美眸瞬间染上一层惊喜笑意,“那就谢谢八妹了!”   “六姐夫回去等好消息吧。”萧慕凰笑道,“不过,在六姐正式休夫之前,本王觉得六姐夫还是不要与六姐见面为好。否则只怕……对六姐夫名声不好。”   楚麒那如凝脂般的脸庞,蓦地染上一抹淡淡的绯红。   六姐夫……   唔,真好听。   行吧,若她真心帮他和妻主,他楚麒自会投桃报李的!   “我不见她。”   “但我会给她写信!”   说完这两句话之后,楚麒开开心心地起身离开了。   萧慕凰看着楚麒快活的身影,忽然侧头问了牧湘一句:“你说这东越二皇子,真的有心疾吗?”   “应该不是心疾,而是情疾。”   牧湘忍了又忍,终究没忍住,于是回了这么一句。   萧慕凰:“……” 第270章 “不要骗他。也不要给他任何期待。”   楚麒重新戴上侍从的帽子,与他的太女皇妹很快离开了萧慕凰的王府。   宗人令也带着人走了。   萧慕凰换了身衣裳,前去见了萧瑾卿。   萧瑾卿这会儿哪里还有什么睡意?正靠在床头发着呆呢。   “六姐怎么一个人在发呆?想谁呢?”萧慕凰走进内室,直接打趣道。   萧瑾卿瞥了她一眼,不接话。   那楚麒能进入她房间,定是这素来喜欢乱来的幺幺同意的。   “六姐生气啦?”萧慕凰嘻嘻笑着凑近,被萧瑾卿抬手挡开。   她只好坐在了床沿,解释道:“他确实对六姐一片真心,不然我也不会同意的。”   “那李清对幺幺也是一片真心,幺幺怎么不纳他为侧夫?”萧瑾卿淡淡反问。   萧慕凰翻了一下白眼,道:“我不是解释过他的身份了吗?他对我可不是什么真心,就是把我当成一块很好的踏脚石罢了。”   踏脚石……   萧瑾卿抿唇,不说话了。   她也是骆璃的踏脚石。   “知道吗?那东越二皇子啊,误以为我打算借他之手拉拢六姐你,于是故意许我三座城池试探我,说要当六姐的正夫,让我帮忙弄死现在的六王女夫呢。”   萧慕凰说着,笑了起来,“真有意思——人还没过门呢,就开始护妻了。”   “萧慕凰!”萧瑾卿冷目,连‘幺幺’都不叫了。   “哈哈,六姐叫我全名都没用,我这人啊,天生爱胡说八道,而且不怕骂,不怕揍。”萧慕凰得意地道。   萧瑾卿凝眉——这有什么好得意的吗?   说白了就是脸皮厚!   萧慕凰忽然一敛玩笑神情,伸手握住了萧瑾卿的手:“六姐,说真的,楚麒是值得你交付感情的。他和骆璃不同,哪怕他有他的身份立场,他也不会为了他的身份立场来伤害你和利用你。”   萧瑾卿动了动,没挣脱。   “当然了,我也很希望六姐借此机会帮我一把。”萧慕凰叹了口气,“六姐想必知道,母皇打算立我为太女了,但这并不是我最后的胜利,反而是我困难的开始……”   萧瑾卿抬眸,看向她。   萧慕凰碎碎叨叨:“比如李清吧,他是李元韶的儿子,我怎么都不能真的把他给杀了,只能让李元韶自己来动手。而李清是骆璃的傀儡,但李清未必知道骆璃的存在,所以我打算好了让李清先来认清骆璃的真面目,这样我才能从李清口中知道他们的势力究竟在哪些地方,如何才能一网打尽……”   “六姐虽说给了我一个青铜军虎符,但现在青铜军不是在方崇手上吗?我还得抽空想法子把方崇给拉下马,肃清青铜军内部……”   “还有我们那位好大姐,我告诉你啊六姐,她不会轻易放弃的。别说我当太女,就算我当了皇帝,她都得想方设法地拉我下马。所以我和她之间,必有殊死一斗……”   随着萧慕凰一番推心置腹,萧瑾卿总算开口了:“幺幺想让我怎么帮忙?”   “我缺钱。”萧慕凰扁嘴,可怜兮兮地看着萧瑾卿。   萧瑾卿怔了一下,瞬间气了:“你缺钱你就想把你六姐给卖了!”   “怎么是卖呢?这不是皆大欢喜吗?”萧慕凰立马抱住萧瑾卿,耍无赖道,“那楚麒好歹也是东越第一美人啊,深得东越皇帝宠爱,你这都二娶了,真正委屈的是他楚麒好吗?”   “呵。”   萧慕凰不怕打击,再接再厉地道:“而且你要是不娶夫,那骆璃不死心一直来缠你怎么办?”   “他不会。”萧瑾卿冷笑。   一旦她写下休书,他就失去了六王女夫的身份。   他恨她、想杀她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来缠她?   “六姐,你可别说你打算为他守身如玉啊!我会瞧不起你的!”萧慕凰忽然松开萧瑾卿的手,站起身怒道。   为骆璃守身如玉?   怎么可能?   萧瑾卿下意识地拒绝这种可笑的想法。   “六姐要是打算给骆璃守身如玉,不打算帮我的话,那我只有跟东越那边赖账了。”萧慕凰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你给我站住!”萧瑾卿皱眉,“什么赖账?你收人家银子了?收了多少?”   萧慕凰转身,理直气壮地道:“送我银子我干嘛不收!母皇也默许了的!”   萧瑾卿:“……”   所以幺幺不是来劝她的。   而是来通知她——‘她已经被卖了’这个事实的!   萧瑾卿深呼吸了几口,沉声道:“你该庆幸我现在身体好很多了。”   “不然要被我气吐血是吗?”萧慕凰又笑了,走回去坐下来,得意道:“正好跟六姐夫配一脸,都喜欢吐血。”   六姐夫?   萧瑾卿抬手就弹了萧慕凰额头一记:“不要乱叫。”   “行行行,等你们成亲了我再叫。”萧慕凰嘻嘻笑道。   萧瑾卿默然。   许久之后,她才淡道:“你要明明白白地告诉他,我是为了帮你,才会答应这门婚事的。”   “不要骗他。”   “也不要给他任何期待。”   萧慕凰听得心口一疼。   她看着萧瑾卿,轻声道:“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所以……不需要我特地去告诉他。”   萧瑾卿瞬间怔住。   ……   京城内,忽然传言四起。   据说六王女萧瑾卿,原本只是身体孱弱,不能习武而已,但从十六岁娶夫之后,身体却每况愈下。   前阵子,还被太医查出有性命之危。   幸得小王女当机立断,将六王女从六王女府中接走,安置在小王女自己的王府之中医治。   不出三日,六王女的身体便康复了。   而后六王女夫雨中跪求六王女与他回家,六王女被六王女夫打动,遂当场携夫归家。   结果还没踏进家门,六王女就又吐血昏迷了。   小王女护送六王女回府的亲卫立刻将六王女重新带回小王女府上医治,这才捡回一条命……   事情如此古怪且蹊跷,那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有人说,是因为六王女和六王女夫八字相克。   也有人说,是因为小王女福泽深厚,所以六王女住进小王女府中之后,身体就康复了。   传言像滚雪球一样,滚遍南阳。   “主子,事情恐怕不妙!有人在背后操纵!”   方崇深夜入六王女府,面见六王女夫骆璃。   骆璃一整天都心神不宁。   正等着黑夜的到来,他才能安排一切。   “你去……”   尚未等骆璃发出命令,一群人便忽然闯进了六王女府中,王府中的人拦都拦不住。   方崇一惊之后,瞬间身形一晃。   隐入暗处。 第271章 “给朕拿下!”女帝缓缓抬起手掌,攸地收拢!   前来六王女府的,正是宗人府的众多皇族长者。   为首的,便是宗人令。   宗人令神色冷峻地走到骆璃面前,淡淡举起手中的一封书信:“从今日开始,骆公子不再是六王女府的人,也不再是六王女夫——这是六王女亲笔所写的休书,请骆公子收好休书,三日之内,收拾东西离开王府吧!”   骆璃只觉得一片天旋地转。   休书……   妻主休了他!   骆璃闭了闭眼,稳住心神,再睁眼时,一片冷然。   “我不信。”   萧瑾卿,绝不会这么对他。   “骆公子信与不信,都无关紧要,此事已经上报宗人府,本官来此之前,已经将骆公子从玉牒之中除名。”宗人令冷面无情地说道。   “我要见妻主。”骆璃眼尾骤然一红,抿唇道。   宗人令冷冷一笑:“六王女在何处,骆公子应该十分清楚。本官以为,骆公子应打消此念,免得有失体面。”   言下之意,骆璃应该收拾东西尽快离开京城,不必再去自取其辱。   “我要见妻主。”骆璃坚持地重复。   宗人令见他如此,不再言语,将休书往他面前一扔,转身便带着众人离开了。   骆璃怔怔地看着地上的休书。   许久许久之后,他才俯身,从地上捡起休书。   手指微微攥紧休书片刻后,才缓缓打开。   那熟悉到连倒着看也能辨认出来的工整小楷,映入他眼帘。   惹得他眼眶骤然热了起来。   “解怨释结,更莫相憎……”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骆璃轻声念着休书最后两句话,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   好一句‘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他不欢喜。   他不欢喜!   而她,真的欢喜?   他要见她。   无论如何,他要亲口问个明白——为什么忽然如此绝情!   ……   翌日。   京城百姓们又见到,那位六王女夫,跪在了小王女府门口。   不同的是,今日并未下倾盆大雨。   反而,艳阳高照。   百姓们纷纷驻足,议论纷纷。   “这人怎么又跪在这儿了?他还嫌克得六王女不够啊?”   “呵,听说是被六王女给休了,这是来求六王女不要抛弃他呢。”   这是女子们的嘲笑。   “真不要脸,都被妻主休了还来跪求!”   “可是他不详啊,差点害死自己妻主啊!我若是他,早就自请下堂了,哪里还有脸见妻主。”   这是男子们的唾弃。   骆璃跪在地上,心中愤怒滔天。   这些男人,被压迫而不自知,他简直怒其不争!   而这些女人,他真想将她们千刀万剐!   什么不详,什么相克,不过都是女人们用来束缚男人的‘莫须有’罪名罢了!   是她们的手段!   此刻的骆璃,不是不想离去。   但他心中,又莫名有一种疯狂的叫嚣——他非要见到那个人不可!   他要她亲口告诉他——她不要他了,她要休了他。   这一年来的夫妻恩爱,都是假的吗?   她看着他的温柔眼神,都是做戏吗?   他不信!   不信!   骆璃跪了整整一天。   一直到傍晚来临,小王女府的大门也没有对他敞开过。   他的心,渐渐冷却。   那天,她都冒着大雨出来了。   所以今天,她不可能不知道他跪在这里。   她不想见他……   她当真狠得下心……   夜幕下,一人缓缓走来。   “骆公子,陛下要见你。”臧内侍端着双手,冷淡地传达圣意。   女帝?   骆璃冰冷的眼神,蓦地燃起一丝奇异的火焰。   女帝竟然要见他?   为什么?   骆璃撑着疼痛到麻木的身体,缓缓从地上狼狈起身,随后看向臧内侍。   臧内侍没有多看他一眼,转身领路。   骆璃抿紧苍白的唇,片刻后,跟了上去。   须臾。   骆璃进了宫,跟着臧内侍来到一处偏殿之中。   女帝早就坐在那儿了,手里拿着一本《列男传》,淡淡地翻阅着。   “陛下,骆公子到了。”臧内侍上前,轻声禀道。   女帝依旧看着手中的书,口中道:“你先退下吧。”   “是,老奴告退。”臧内侍便退下了。   殿门被关上之后,女帝这才抬起头,看向跪在地上的骆璃。   “看过《列男传》吗?”女帝微笑地问道。   骆璃心中微微一紧,但随后便恭敬答道:“回陛下:小婿看过。”   “瑾儿不是已经给了你休书吗?自称民男即可。”女帝搁下《列男传》,淡淡纠正。   骆璃瞬间攥紧了拳头。   “民男遵旨。”   面对皇权,他只能低头。   他知道,那臧内侍虽然没有资格留在这里,可皇家暗卫有。   这看似只有他和女帝二人的偏殿,一定有皇家暗卫蛰伏。   萧慕凰大婚的那一日,他就领教过了。   “看过《列男传》,你就应该知道,天下大部分男子,早已经习惯遵守三从四德了。”女帝微笑,“他们不会想要经商,也不会想入仕,更不会想去从军,亦不会想着……手掌大权。”   骆璃垂眸。   心脏,却缩成一团。   女帝……知道了!   “当然,偶尔也会有几个离经叛道的男子,想挣脱这种束缚,想像女子一样海阔天空。”女帝叩了叩桌,“最终,被世俗拍死在尘埃之中。”   骆璃紧紧攥拳。   忍住内心的愤怒。   “朕知道的历史,你也知道。”女帝笑了起来,“可你不如朕知道的多。所以朕今日将你叫来,便是要让你好好明白——为何你复制不了女子几千年前的成功。”   骆璃骤然抬眸!   女子几千年前的成功……   他复制不了?   “因为朕,让天下男儿都生活得很好。”女帝缓缓起身,居高临下站在台阶上方,威严而冷峻,“他们得以生存,便不会想要反抗。哪怕他们必须依附家中女子生活,也并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   “就如同昼夜交替一般自然,所有男儿都是这般活着的,包括朕的皇子们,也一样。”   “而你所知道的历史,那是因为男帝统治之下,女子们没有了活路,这才生出了反抗之心。今日朕能站在这里与你对话,是因为无数女子们,用她们的身体、鲜血、性命,一步步筑成了女子为尊的政权!”   “朕感激她们,也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权力。”   “所以,这就是朕为何容不得你放肆的原因!”   女帝缓缓抬起手掌,攸地收拢!   “给朕拿下!” 第272章 明日午时,京都刑场当众问斩!   “是!”   蛰伏在暗处的皇家暗卫统领,瞬间带着其她暗卫现身。   无比顺利地将骆璃给拿下了。   骆璃只身一人进宫,并未想过反抗。   他被压在地上,眼神出奇地冷静:“民男并无过错,陛下如此对待民男,不怕被天下人耻笑吗?”   “朕是皇帝,你觉得朕会怕什么?”女帝好笑地看着他。   骆璃盯着女帝,一字一顿:“你怕我。”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女帝笑了,“朕虽不怕星星之火,但朕就是要掐灭它。”   骆璃再说不出任何话来。   这个女帝,当真是软硬不吃,不受激将。   难缠。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既然陛下非要我死,那我也只好认命了。”骆璃轻轻地叹了口气。   怪只怪他没看清这位女帝。   太过自信只身进宫。   便是此刻身上,也没有半点毒药可用。   如今被她以皇家暗卫拿住,他便反抗不得。   只能认命。   “朕要天下的男子看着你死,让他们长长记性,知道不听话的男子是什么下场。”女帝眯了眯冷眸,随后一挥手:“先将他打入天牢,明日午时,京都刑场当众问斩!”   “是,陛下!”   皇家暗卫立刻将骆璃押往天牢。   被押着离开的骆璃,眸中升起一丝奇异的色彩。   他视线淡淡掠过上方的女帝。   呵……   若此刻你要我死,我是当真半点反抗不得。   但你要将我当众问斩,却是没这么容易的……   骆璃被关入天牢后,两名皇家暗卫亲自看守。   而皇家暗卫统领则回到了偏殿复命。   “明日刑场,朕不要看到有任何牺牲。”女帝看着皇家暗卫统领,淡淡吩咐道。   皇家暗卫统领心领神会,拱手领命:“是,臣遵旨!”   女帝微微一笑,起身回寝殿。   骆璃不反,她逼着他反。   想安然无恙地蛰伏在京城?   没门儿!   ……   次日清晨。   六王女夫用毒谋杀亲妻,被陛下判处死刑的皇榜张贴了出去。   百姓们很快在皇榜前围观。   有识字的将那皇榜上内容翻译成白话给百姓们一听之后,百姓们瞬间义愤填膺!   “太狠毒了!竟然连谋杀亲妻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简直应该诛灭九族!”   “天呐,六王女当初怎么看走眼,娶了这么一个蛇蝎心肠的男人啊……”   “走,去刑场守着去,我得骂死这个毒夫!”   百姓们浩浩荡荡地朝刑场走去。   消息很快传遍京城每一个角落。   萧瑾卿眸色微动,但没有说话。   “六姐不会心有不忍吧?”萧慕凰翻了个白眼,道。   “他暂时还死不了。”萧瑾卿冷瞥她一眼。   所以,不必拿话来刺她。   萧慕凰一怔,随即笑了:“看来六姐也还是挺了解母皇的嘛!”   萧瑾卿又不说话了。   这时候,牧湘神色古怪地走了进来。   “王女……”牧湘欲言又止。   萧慕凰朝牧湘面前的空气挥出一拳:“有屁快放!”   “幺幺也马上当太女的人了……”萧瑾卿微微皱眉。   “自己人,自己人。”萧慕凰哈哈笑道。   随后正色,缓声问道:“究竟何事?速速禀来。”   牧湘神色更古怪了,王女变脸可真是越来越快了。   真不习惯。   “启禀王女,那东越二皇子花银子买通了不少人,将街上的鸡蛋、蔬菜,抢购一空,眼下许多百姓都抱着鸡蛋篮子和蔬菜篮子,等候在了通往刑场的路旁……”   牧湘的禀报,令萧慕凰和萧瑾卿同时怔了一怔。   随后,二人明白过来。   “噗哈哈哈哈……这个新六姐夫,可真是有意思啊……”萧慕凰拍着桌子,大笑。   萧瑾卿却笑不出来。   眉头蹙得死紧。   良久,萧瑾卿才问道:“他呢?他人去了吗?”   “回六王女的话:东越二皇子本人没去。”牧湘回禀道。   萧瑾卿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没再说话。   萧慕凰眼珠子一转,促狭笑了出来:“我懂了,六姐是担心六姐夫也去了刑场那边,到时候两帮人马交手,会伤到六姐夫,是吧?”   “不是!”萧瑾卿立刻否认。   萧慕凰瞥了牧湘一眼,似笑非笑。   牧湘顿时心领神会,便道:“为防万一,卑职再去刑场附近盯着。”   “去吧,务必保证本王这位六姐夫的安全。”   “是!”   牧湘很快离开。   “唉,先生与我打了个赌,说一年为限,若六姐和六姐夫产生不了感情,便将整个秦家送给我……看样子,我是得不到咯!”   萧慕凰故作惋惜道。   萧瑾卿垂眸,端起茶杯淡淡啜饮。   并不理会萧慕凰的取笑。   她既答应了这门婚事,那他的生死,她自然也不能置之不理。   这是一个女子该负起的责任。   半个时辰后。   牧湘匆匆跑了回来,急急道:“不好了,六王女,那东越二皇子不知怎地突然决定亲自带人去刑场看戏!这会儿正从鸿胪寺里出来呢!”   萧瑾卿一下子抬起头来:“当真?”   “当真!”牧湘郑重其事地点头。   “六姐,这可真是没规矩,一个男子家家的居然抛头露面。”萧慕凰故意嫌弃道。   萧瑾卿看了她一眼,平静道:“当初幺妹夫也没少在城里闲逛。”   萧慕凰一下子蹦起来:“不许说我家朝玉!”   随即,恍然大悟:“噢,明白了,我也不能说六姐夫。”   萧瑾卿叹了口气,起身:“走吧,去拦着他。”   “你自个儿去,我才不去,我要在家里陪朝玉。”萧慕凰才不肯去当电灯泡,再说她还有正事要办。   萧瑾卿见她这般说了,便也不强求,自个儿走了。   萧慕凰朝牧湘使了个眼色。   牧湘拱手点头,迅速跟了上去。   萧慕凰很快敛去玩笑神情,转身回房换衣。   “妻主这是要去……”程朝玉见她大白天的换黑衣,吃了一惊,随即微微担忧。   “不会与人动手,我就是去跟踪跟踪。”   萧慕凰一边抓着他的手在自己身上胡作非为,一边笑道。   程朝玉无语地看着她的举动。   妻主脸皮厚,他居然也越发习以为常了。   再这么下去,可怎么得了……   不过片刻,萧慕凰就推开了程朝玉,自顾自把衣服扣了起来。   脸色紧绷。   “妻主这是怎么了呀?”程朝玉闷笑,知道怎么回事,却故意问道。   “哼!”   还能怎么了?   难受呗! 第273章 妻主,跟我走。骆璃无声央求。   程朝玉实在忍不住,噗哧笑出了声。   “还敢笑我?几日没收拾你了是吧?”萧慕凰忽然一把将人带进怀里,惩罚似的在他唇上又咬又啃。   “我错了,妻主我错了……”程朝玉嗓音轻颤,抓着她手腕不让她乱来。   萧慕凰也知道这会儿不是闹腾的时候,还有正事要办呢。   这才借坡下驴,饶了他一回,嘴里还轻哼道:“看在小郎君认错态度良好的份上,我就放小郎君一马。”   程朝玉拢了拢被扯开的衣裳,轻轻一噘嘴。   就知道欺负人。   “哎呀这位小郎君怎么这么可爱。”萧慕凰伸手捏捏他微微鼓起的脸颊,笑道。   “妻主不是还要去跟踪嘛……”程朝玉低眸轻笑,再闹下去可别耽搁了正事到时候怪他。   “好吧,晚上回来再疼你。”   说着,萧慕凰又捉住他亲了两口。   然后才揉揉他的脑袋,快步离开。   程朝玉看着她转身的背影,眸中全是温柔。   她出门去忙的时候,他在家是有些无聊。   可只要回味和她相处的每一幕,他便可以打发一整天的时间了。   他永远不会觉得腻。   希望……她也永远不会觉得腻。   ……   萧慕凰黑衣蒙面,没一会儿就从王府翻墙出去了。   她轻功之快,连暗处的玄楚都险些没能跟上她!   她很快找到一处藏身的暗角,蛰伏起来盯着通往刑场的街道。   正如牧湘所说的那样,百姓们全都义愤填膺,手持鸡蛋篮子蔬菜篮子,甚至还有石头之类的,站在街道两旁,等着囚车经过。   显然那些东西,都是给‘谋杀亲妻’的毒夫骆璃准备的。   囚车很快驶来。   “来了来了!那谋杀亲妻的毒夫来了!”   “看他长得人模狗样的,想不到是这种货色!”   “呸!那日大雨他跪在小王女王府门口,我还被他深深感动,让我家夫郎给他送去雨伞来着,真是瞎了我的狗眼!”   “太可恶了!这种毒夫不应该只是斩首,应该处以极刑!”   “就是……”   “肃静!”为首的官兵举刀大喝一声。   百姓们顿时安静下来。   但随后,不知谁喊了一声:“砸他!”   百姓们顿时想起手中的东西,纷纷拿起东西就开始往囚车里砸去。   鸡蛋,蔬菜,石头。   一股脑儿地砸向囚车里的骆璃。   虽然囚车的木条挡去了一些,但不乏投掷精准的百姓,能将鸡蛋准确无误地砸在骆璃的头上。   鸡蛋清与鸡蛋黄混杂在一起,黏着披散下来没梳理的长发,湿哒哒一片。   骆璃整个人显得狼狈不已。   而此刻,萧瑾卿与牧湘赶来了。   她见现场一片骚乱,眉头顿时蹙得死紧。   “牧湘,看见二殿下没?”她快速在人群中搜索,同时问牧湘道。   牧湘轻咳一声:“没呢,也许……二殿下不是往刑场这边来的。”   萧瑾卿目光一顿,攸地转头看向牧湘。   牧湘心虚地别过头。   萧瑾卿:“……”   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   就在这时候,骆璃忽然站了起来,目光死死地盯着不远处。   是她!   她来了!   “动手!”   骆璃站起身的那一刻,早就蛰伏在人群中的骊山弟子们瞬间一声大喝,随后腾空而起,持刀攻向囚车周围的官兵。   “有人劫囚!”   “大胆贼人!竟敢劫囚!”   “拿下他们!”   官兵们迅速拔刀。   但百姓们此刻却受到惊吓,乱了起来,官兵们顿时借坡下驴地故意大喊:“保护百姓!”   而后节节败退,护着百姓朝后退去。   陛下可是说了,今日不许有任何牺牲。   劫囚的骊山弟子们自然不会恋战,不然,等到大内侍卫甚至是皇家暗卫到来,别说救小师弟了,就是他们——也难逃一劫!   于是他们迅速劈开囚车,将囚车里的骆璃救了出来。   “小师弟,快走!”为首的一名黑衣男人抓住骆璃的手腕,焦急地出声催促道。   骆璃却死死看着不远处的萧瑾卿。   萧瑾卿本来是要离开的,但劫囚的黑衣人一出现,街道上便陷入一片混乱。   牧湘便一直护着她,退至了墙角。   她朝囚车方向看去,顿时远远地和一直看着她的骆璃,目光对上了。   骆璃眼尾一红,隔空朝萧瑾卿伸出手。   他唇瓣微动,无声央求——妻主,跟我走。   萧瑾卿目光平静地看着朝她伸出手的骆璃。   神色,无动于衷。   骆璃伸出的手,一直停在半空。   心却仿佛被割开一道口子,汩汩流血……   她知道了。   她什么都知道了。   也是……女帝既然下令将他斩首,还让她休夫,定然是什么都会告诉她的……   而她,选择了女帝。   放弃了他。   骆璃眼泪落了下来。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难过。   明明,爹告诉过他,男子也可以像女子一样,不哭,坚强,对任何困难无所惧。   可他这会儿,就是觉得好难过……好想哭……   骊山大弟子见骆璃竟看着远处的萧瑾卿掉泪,顿时心里一沉。   小师弟这是……动心了。   “小师弟!得罪了!”   他深吸一口气,一记手刀下去。   随后,与其他人带着被劈晕的骆璃,迅速撤向城外。   这一日,胆大包天的贼人,在天女脚下的京城——劫了囚车,劫走了女帝亲自下令斩首示众的重犯,还是下毒谋害六王女的凶手!   朝野震动。   女帝震怒。   “简直反了天了!”女帝一掌重重拍在御案之上,“怡亲王!朕赐你金牌,着你全权调查此案,务必将这些胆大包天的贼人给朕一网打尽!”   “是!儿臣遵旨。”萧芮出列,跪地领旨。   随后,萧芮便领兵出城。   一路追捕骆璃及其党羽而去。   这自然是后话。   却说楚麒来到小王女府,并没见着萧瑾卿的踪影,便随意向一名王府亲卫打听。   结果那王府亲卫老老实实回道:“六王女先前与牧统领一起去刑场了。”   什么?   楚麒心底那醋坛子瞬间打翻。   醋,洒了一地。   委屈。   那男人都要害她性命了,她竟然还舍不得那男人。   呜……太讨厌了。   那,那她若是知道他买通了百姓去砸那男人鸡蛋菜叶之类的……会不会因为心疼那男人而骂他啊?   楚麒越想越委屈,又有一点点慌。   萧瑾卿踏进王府后,看见的便是楚麒那美眸含泪的模样。   她一怔:这是怎么了?   楚麒见萧瑾卿回来了,委屈愈发涌上心头,一急,一气——瞬间吐出一口血来!   “楚麒!”萧瑾卿大惊失色,一个箭步冲上前。   楚麒抿唇,两眼一闭往前倒去。   萧瑾卿眼疾手快地伸出手,将他接在怀中。 第274章 他很小心眼的,爱吃醋。   看着怀里的人儿面色苍白,萧瑾卿一时间也顾不得许多,打横将他一把抱起,快步走向自己的房间。   待回了房间,她将楚麒放在榻上之后,才猛然醒悟过来——她还是第一次这样抱一个男子。   楚麒不算矮,也不算轻。   但她如今身体好了,自然不比她娶骆璃的时候那般虚弱。   她没这样抱过骆璃……   倒是骆璃,曾在她咳得厉害时,这样抱过她回房。   当时王府内下人都看着,她只恨不得一头撞死。   萧瑾卿定了定神,将思绪从回忆中拉出来,轻声对楚麒道:“你躺一会儿,我去请先生来替你看看。”   然而她还没起身,衣角就被楚麒拽住了。   她不解地看向他。   就见他眼泪大滴大滴地往外冒,肤如凝脂的脸上很快浸湿了一片。   他美眸幽怨地看着她,仿佛她做了什么令他伤心欲绝的事情。   萧瑾卿怔了怔,发现自己竟能看懂眼前这个男子的眼神……   这是她和骆璃成亲一年多,都不曾有过的事。   她从来都看不懂骆璃的眼神。   “你哭什么?”萧瑾卿略有些无奈地问道,“你一个男子,跑去刑场那么危险的地方,我都没说你,怎么自己哭起来了?”   “我没有去刑场……”楚麒扁嘴。   眼珠子却微转——她不太像是要为了那骆璃骂他的样子也?   “你没去刑场?”萧瑾卿是猜到牧湘可能骗了她,但因为楚麒并没在鸿胪寺驿馆里待着,她便又觉得是她去的时候,楚麒已经离开了。   至少,那些摊贩所卖的鸡蛋蔬菜之类,确实是楚麒花银子买光的。   “我去刑场干嘛?”楚麒渐渐止了眼泪,又微微噘嘴道:“那里又没有我想见的人,我又不想劫法场。”   那里有她想见的人!   她想劫法场!   嗯,一定是这样的。   好在八妹聪明,派了牧湘跟着她,没让她做傻事。   “我一介文人,劫什么法场?”萧瑾卿忍不住失笑,“你可真会联想。”   楚麒一怔:“那你去法场……给他送行?”   萧瑾卿看了楚麒一眼,没有回答。   “帕子。”楚麒很聪明地不再追问,伸了白皙如玉的手掌在萧瑾卿面前,讨要她的帕子。   萧瑾卿已经答应萧慕凰娶楚麒,便也没有避讳什么,从袖中掏出帕子,递给了他。   楚麒接过帕子,轻轻擦着眼泪。   “这不会是他绣给你的吧?”   味儿有点酸。   萧瑾卿这会儿渐渐悟出来了——他是自己说过他很小心眼的,爱吃醋。   难怪会以为她去劫法场了,然后伤心到吐血。   “他从不做这些事情。”萧瑾卿尽管不是很想提骆璃,但还是耐着性子解释了。   既是要娶他,便不应让他平白添些堵在心中。   “真的?”   “嗯。”萧瑾卿点头。   楚麒一下子弯了唇:“我跟父君学过,那我给你绣一块……不,多绣几块,换着用!”   啊,最好她从头到脚,都穿他做的。   楚麒开始打量萧瑾卿的身材,算着她的尺寸。   “……”萧瑾卿抬起手,挡住他的视线,“你是男子。”   “我是想看看你身材……啊不,我是想给你做衣裳。”楚麒耳根一红,差点说错话了!   “……不必急于一时。”萧瑾卿叹了口气。   她才刚休夫,怎么可能这么快娶夫呢?   怎么也得等来年的。   何况,他又是东越的二皇子,是东越皇帝的心头肉,不可能轻率随意地出嫁。   便是回东越去备嫁妆,也要几个月的时间。   哪里可能像幺幺和幺妹夫一样,说大婚便大婚。   说起那幺妹夫……   萧瑾卿抬起眸子,看向楚麒,轻声说道:“你若在南阳闲着无聊,可多与幺妹夫往来,他是我们南阳文人之首家中小公子,知礼守矩。”   楚麒一抿瑰丽唇瓣,“我很不知礼,很不守规矩吗?”   好像……是吧?   他在东越就没守过规矩。   “你既选择嫁我,将来便是要在南阳生活的。”萧瑾卿理性地与楚麒解释,“你在东越,受尽宠爱,想如何便如何。但南阳局势不同,规矩更是不同,很多事情……不是男子可以做的。”   楚麒微微垂眸,她说的……是今日的事吧?   虽然知道她并不是为那骆璃骂他,话里话外反而是为了他好,可他还是……   不行不行,得大度。   得向那位被她夸上天的王君学习。   “好吧,我听妻……听你的。”楚麒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   萧瑾卿怔了怔,随后轻咳起身:“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多有不便,我先出去了。你休息一会儿,无碍了再回驿馆吧。”   楚麒顿时用力捏了捏手指。   抱都抱了!   还多有不便……   “我已经没事了!”楚麒飞快地下床,“我跟你一起出去吧,我去找那位小王君学规矩去。”   萧瑾卿见他如此懂事听话,不由得莞尔一笑:“也可。”   楚麒看着她浅笑弯眸,心想妻主果然喜欢小乖乖。   这,他也不是不行。   很快,萧瑾卿便带楚麒来到后院入口,寻了那冬儿来领楚麒进后院之后,她便转身离开了。   楚麒眼巴巴看着她远去,一直到看不见了,才依依不舍地收回视线,随冬儿去见程朝玉。   程朝玉得知那位即将成为他六姐夫的东越二皇子来找他,早已等在院子门口。   见冬儿领着那绝色美人盈盈走来,程朝玉眼眸都微微晃了晃。   难怪冬儿一脸后怕呢……   这可真是连邓明若都比不上的倾城之姿。   “幺妹夫!”楚麒弯起美眸一笑。   天地,瞬间黯然失色。   程朝玉到嘴边的一句‘二殿下’,生生被挡了回去。   “幺妹夫,妻主让我来找你,说你母亲是南阳文人之首,你最懂南阳规矩了,让你好好教我。”楚麒迈着慵懒的步子上前,自来熟地挽住了程朝玉的手臂。   幺妹夫……   妻主……   程朝玉有些恍惚,所以是他记忆出现错乱了吗?其实这位二殿下,已经跟六姐成过亲了?   终于,他定了定神,轻声提醒道:“二殿下,在你正式嫁入南阳皇室之前……还是不要如此叫法吧。否则将来,很容易成为六姐政敌攻讦她的把柄。”   就如他一样。   关上房门,他怎么与妻主闹腾,不守任何规矩都可。   但在外面,他却必须有身为王君的自觉。   否则,会给自己的妻主,带来许许多多的麻烦。   谁让他们的妻主,并非普通女子呢? 第275章 这等美色…真是太有杀伤力了。   楚麒最讨厌被说教。   东越君后就喜欢对他说教,然后……他经常便是勾起讥笑,慵懒靠在一边。   你尽管说。   但我不会听。   不过此刻……楚麒却侧眸看了程朝玉一眼,弯唇笑了一笑:“走吧,去小王君房间,好好跟我说说如今南阳的局势。我也不想给她添麻烦呀,是不是?”   程朝玉顿时浅笑:“二殿下请。”   二人走进房间,冬儿奉了茶之后便退下了。   “你好歹也是堂堂南阳小王君,怎么院子里只有一名小侍伺候?”楚麒看着冬儿的背影,问道。   程朝玉犹豫了一下,才说道:“妻主她不喜欢我们院子里有什么小侍,所以……冬儿都是我从母家带来的。”   “这么少人伺候,好像挺不方便的。”楚麒说完,忽然细眉一凝:不对啊。   若是他嫁了萧瑾卿,身边还带着些个美貌侍从,那岂不是给自己添堵吗?   楚麒顿时看向程朝玉,‘啊’了一声后,佩服道:“小王君可真是心思缜密。”   程朝玉:“?”   明明是妻主嫌麻烦,为何是他心思缜密?   “小王君这么聪明,不妨跟我分析分析,我比你们六姐大这么多,她会不会心有芥蒂啊?”楚麒托腮,美眸认真地看着程朝玉,一副聆听的模样。   程朝玉脸颊微微一红。   心道幸亏他不是女子,这等美色……近距离之下,真是太有杀伤力了。   再一想到萧慕凰曾经夜潜东越皇宫,见过楚麒,心中便不免冒出些小酸泡泡。   想来,她也被楚麒的倾城之貌晃过眼吧?   “二殿下这么美,便是将来四五十岁,也无人可挡二殿下之风采的。但六姐……”程朝玉笑了一笑,“六姐绝非以貌取人的女子,就好比我家妻主,她也会觉得二殿下很美,但她绝不会因为二殿下貌美,便喜欢上二殿下的。”   就是前世那慕容明若,看似对他家妻主用成功了美人计,可她却并非对慕容明若一见钟情。   而是慕容明若处心积虑再三接近她,她才会被其表露出来的才情,及刻意粉饰的内在所吸引,而后才动心的。   “那倒是。”楚麒想到萧慕凰,轻哼了一声,“你家妻主为了讨好南阳女帝,明知曼珠沙华当时对我的重要性,还是从本殿手中骗走了它。可真是不讨人喜欢。”   是一个不择手段的八妹!   程朝玉轻咳一声,道:“妻主性情偶尔似孩童,做事也不拘小节,还望二殿下见谅。”   “看在她六姐的面子上,我也得见谅啊!”楚麒红唇一弯便笑了起来。   说着楚麒又饶有兴致地问道:“小王君一天到晚这么矜持端庄的,累不累啊?”   程朝玉:“……”   他怎么好像觉得这楚麒,在说他‘装’?   罢了罢了,这本来就是个被宠坏的男子。   哪怕比他大上这许多,也不见得有他懂事。   不然六姐怎么会让楚麒来找他,让楚麒跟他学南阳的规矩呢?   “二殿下若不来,我不就不需要这般端庄了?”程朝玉朝楚麒眨了眨眼,“我跟妻主在一起,自然不会如此无趣的。”   “那你跟……”楚麒刚问了几个字,忽然又咽了回去。   程朝玉装作没听懂楚麒想问的问题,径直又说:“其实,二殿下将来,只要在有外人的时候少说、少做,就算是遵守大部分的规矩了。”   楚麒想到今日所做之事,红唇微微一抿,略懊恼地道:“今个儿我气不过那男人,让侍从去买了鸡蛋蔬菜发给百姓们。然后……唔,你六姐知道了。”   虽然她没骂他,但他知道那是因为她性情温和。   想必她心中对他此举,是不赞同的。   “……”程朝玉微微无语了一下,总算知道萧瑾卿为何要把楚麒安排到他这儿来了。   “你那什么表情啊?”楚麒手指一点玉腮,轻哼:“我就不信你家妻主被人这么伤害,你不会替你家妻主去出头。”   “我不会。”程朝玉摇了摇头,“因为妻主确实喜爱过他,便是妻主被他伤了心,那也是妻主与他之间的恩怨,与我无关。”   便是前世的那个他,也是没找过慕容明若的麻烦的。   因为慕容明若只是奉萧立忻的命令行事。   所以,他才会用最后那封血书,帮了一把萧立忻的敌人。   他不在乎什么江山,天下,他只知道,他妻主被人害死了。   他得为她报仇。   而害死她的人,就是萧立忻。   “……”楚麒想反驳,但莫名反驳不上来。   说起来……那骆璃倒真没得罪过他。   而且若非骆璃自己不珍惜,伤了萧瑾卿的心,他又哪里可能一人独占萧瑾卿,还当她正夫呢?   “我明白了!”   楚麒忽然美眸一眯,绽放绝美笑容。   程朝玉一怔,他明白了?明白什么了?   “我明白了!”楚麒笑靥如花,“我得好好感谢那骆璃才对!好吧,待他被斩首之后,我让侍从去给他收个尸,好好葬了,也算是对他的感谢了。”   程朝玉:“……”   替、替骆璃收尸?   亏他想得出来啊!   “可惜他已经死了,不然我定会在嫁给妻主之后,与妻主一同当面去向他道谢,谢他如此成人之美。”楚麒又道。   程朝玉:“……”   还是算了吧……   那骆璃恐怕会被气吐血。   “算了,不提他了,我这心里还是不得劲儿。”楚麒忽然又酸溜溜地揉了揉心口,“一想到他霸占了我的妻主一年多,我就……”   程朝玉低眸喝茶,这话,他不好接。   吃醋嘛,他也会的。   “你和你家妻主圆房了吗?父君说头几回可疼可疼了,是这样吗?”楚麒忽然问道。   “噗……”程朝玉一口茶喷了出来。   楚麒呆了呆。   说好的端庄,礼仪呢?   程朝玉慌忙起身叫来冬儿,又到内室简单整理了一下自己。   而后才再出来,与楚麒面对面落座。   “二殿下,这种话……”程朝玉面红耳赤。   楚麒嫣然一笑:“我们以后不是兄弟吗?这闺房事有何不能说的?又没有外人。”   程朝玉还真没有兄弟。   也没有父亲。   听得楚麒和东越皇贵君会谈论这些私密之事,不禁油然而生一股羡慕。   他对男女之事……唔,要么来自于避火图,要么来自于妻主偶尔的教导。   哪里有旁人跟他说过呀! 第276章 她终于从他身边,逃走了。   楚麒看着程朝玉红脸的模样,忽然‘呀’了一声。   程朝玉被他吓了一跳。   “我怎么忘了,你才十五呢!”楚麒掩唇笑了起来,“我一到南阳就听人说了,说是小王君老是被人欺负,小王女心疼得很,于是就提前大婚了。”   程朝玉脸颊更红了。   “难怪你什么都不懂呢,想必是还没跟你家妻主……”   “二殿下……”程朝玉忙求饶地看着楚麒。   别再说了。   他都想逃跑了。   “你妻主十二岁出征,今年才回京……”楚麒睁大美眸,“该不会,你妻主也没有与人……”   程朝玉直接捂住了额头。   他头疼。   这位二殿下,他怕是教不好。   “那你完了。”楚麒一脸同情地看着程朝玉,“我父君说,若是女子毫无经验,那男子就更疼了。”   程朝玉眉心一跳!   终于忍不住放下手,狐疑地看向楚麒:“为何?”   他与妻主也有些……嗯嗯,虽然没有真的那什么,可他没觉得疼啊。   “那我怎么知道?”楚麒睁大眼睛,“我又没试过。”   程朝玉:“……”   “不过我不担心,我要嫁的妻主一看就很温柔。而且她又不是头一回,应该不会让我有多疼。”楚麒说着,尽力忍着心里的小酸泡泡。   没事没事,就算没有那骆璃,也会有小侍啊。   只要他嫁给妻主之后尽力勾住她,不让她再有别人就行了。   她本来身体就不好,不能娶那么多夫郎!   对了,让她好好跟八妹学学。   八妹这个专一的优点,让他非常欣赏。   程朝玉:“……”   谁来救救他……   他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了呜呜呜……   程朝玉的欲哭无泪和求救信号,萧慕凰可是一点都没收到——她正在盯梢骆璃一行人。   从那批骊山弟子将骆璃救走之后,她就一路暗中跟踪。   她和六姐都明白母皇将骆璃斩首示众的用意。   抓叛党和打仗不同。   打仗讲的是击退,打怕,所以擒贼先擒王非常有用。   她往往就是先去设法击杀对方将领,小兵交给她的士兵去对付。   但抓叛党,讲的是一网打尽。   最大程度确保没有漏网之鱼。   所以,单杀一个骆璃,是不够的。   单杀一个骆璃,骆璃背后的那些势力反而可能逃窜开来,根本无法知道他们的行踪。   所以她母皇将骆璃斩首示众,引骊山弟子来救骆璃。   骆璃本来只有一个‘毒杀妻主’的罪名,现在她母皇却将骆璃的罪名给定大了——反贼,叛党!   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骆璃是叛党了。   那么,再跟骆璃来往、甚至是包庇骆璃的人……就绝不无辜了。   不过……   萧慕凰看着前方停在深山里的二十几个人,心里低咒了一声:这些王八犊子,可真够谨慎的!   她跟踪了一路,此刻都已经天明了,他们也未投靠任何有权之人。   而她自然不信他们无人可投靠。   所以……他们是想鱼目混珠——让她母皇以为他们只是骊山那群人,是李清背后那些男人。   他们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牵连进朝廷的官员来。   萧慕凰心里骂归骂,却依旧没有放弃。   她得盯着他们最终的落脚点。   她就不信,他们能一直在这荒山野岭待下去!   此刻,一名黑衣男子,将手中的干粮和水囊,递给坐在火堆边上的骆璃。   “小师弟,多少吃些吧。师父若在天有灵,看见你这个样子……”   ‘啪’!   骆璃抬手打掉他手里的干粮和水囊,面无表情地抬头:“大师兄知道南阳女帝跟我说了什么吗?”   黑衣男子一怔。   “她说,我们永远复制不了几千年前女子的成功。因为现在的男子,已经习惯了女子为尊,习惯了三从四德,习惯了当女子的附属品。只要她不压迫得他们活不下去,他们就不会有丝毫的反抗念头。”   骆璃站了起来,目光逐渐悲凉:“可笑的是……我们竟然还想着,联合全天下的男子,颠覆女子为尊的观念。殊不知……在天下男子眼里,我们是反贼,是叛党,是该诛灭九族的毒夫!”   骊山弟子们,全都站了起来。   “小师弟,你、你怎么会这么想?”骊山大弟子震惊地看着骆璃。   一旁的二师兄也骇然道:“小师弟,那女帝就是想击溃你的信念,你可不能中她的计啊!”   “我知道她想击溃我。”骆璃紧握成拳,“可偏偏她用来击溃我的,全都是事实!”   他愤怒地拔剑,朝着一旁的树干一通乱砍!   “那些朝我砸鸡蛋的,都是男人!他们口出恶言,辱骂诅咒,而我却在为了他们去与皇权对抗,去与女帝作对!我们做出过的牺牲,他们统统看不到!”   “我恨!”   “全天下男子卑微与否,跟我骆璃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为这些烂泥流血流泪?”   “……”   骆璃愤怒的叫声,逐渐停歇下来。   他精疲力尽地坐在了地上,手里的长剑也落了地。   忽然,他捂住脸庞,埋首双膝,低泣了起来。   骊山众多师兄弟们,全都呆怔住了。   今日刑场外面的情景……他们不是没有看见。   他们也会愤怒。   但,他们不能被击败啊。   可小师弟这番话……又似乎有些道理。   那些愚昧无知,心甘情愿被女子掌控的男人们,真的值得他们为之流血又流泪吗?   他们牺牲了这么多人……就是为了让那些男人们过得更好吗?   深山里的气氛,一下子就低落下来。   每个人的情绪,都受到了骆璃的影响。   骊山大弟子沉默许久之后,叹了口气:“小师弟是舍不得她吧?”   骆璃身躯一震。   “若小师弟真的觉得,一直以来的坚持是错的。若小师弟真的觉得,她可以令小师弟放弃一直以来的信念。那么……小师弟回去找她吧。”   骊山大弟子蹲了下来,轻轻地摸了摸骆璃的头:“她性情素来温和,对你也颇多容忍,若你好好跟她认错,告诉她你愿意为了她放弃所有的坚持,我想……她会原谅你的。”   骆璃泪眼迷蒙地抬起头来,看着大师兄那宽容的眼神,悲伤地摇了摇头。   “不可能了……”   “再也回不了头了……”   她或许不够了解他。   但,他了解她。   成亲一年多,她对他越来越抗拒。   她有了很多……让他恐惧的小动作。   他试图压下她那些小动作。   可惜……失败了。   她终于从他身边,逃走了。 第277章 萧家女子的骨肉   气氛再度凝滞。   就在所有人陷入无尽的沉默中,不知未来方向在何处时,骆璃忽然抬手擦掉脸上的眼泪。   瞬间恢复成那个清冷孤傲的骆璃。   “既然回不了头,那就继续走下去吧!”他冷冷地看着黎明破晓的方向,狠狠将剑刺入泥土之中。   他还想和她在一起!   疯狂地想。   既然她不可能原谅他,那他就一定要造反成功!   到时候,哪怕是用绑的,他都要将她重新绑回他身边!   看着骆璃骤然恢复,骊山师兄弟们还没回过神来,就只听骆璃冷冷道:“派人联络安振昱,我们必须和萧立忻联手。”   安振昱!   暗处的萧慕凰眼眸蓦地一眯。   原来,骆璃一党的手都伸到安振昱身边了啊……   哈哈哈哈哈!   这可真是一件值得让她高兴的事情。   萧立忻若真的跟骆璃联手了……   她不必等将来——最多一两年,便能与萧立忻兵戎相见!   萧慕凰按捺住内心的激动,继续听下去。   “小师弟,你应该明白,从六王女身上着手,对我们来说是最快的捷径,成功率也最高。与萧立忻联手,对我们没有太大的益处。”骊山大弟子道。   “我已经被休了。”骆璃寒眸一瞥,冷冷提醒。   “不错,但小师弟才刚刚被休。”骊山大弟子意有所指地道。   骆璃一怔:“大师兄的意思是……”   “倘若,小师弟此刻有孕了呢?”骊山大弟子缓缓一笑。   骆璃浑身一震!   有孕……   天知道他为此做了多少努力。   天知道他有多想生一个她的女儿。   但,一直没有成功。   之前想着是她身体还没调理好。   如今想来……   骆璃握紧拳头,分明是她故意的!   所以这半年多以来,他都再做不到最后。   “假孕只能骗人一时,骗不了一世。”骆璃冷冷道。   “谁说是假孕?”骊山大弟子笑了。   骆璃蓦地沉下脸。   真孕,他从哪儿来的真孕。   “皇家女嗣,自然不易混淆。但如果本来就是萧家女子的骨肉呢?”骊山大弟子眯了眯眼,“依我之见,那位被贬为庶人的五王女就很好掌控……”   “住口!”骆璃只觉一阵恶心,怒而出声。   骊山大弟子确实住口了,但他看着骆璃,轻声说道:“小师弟也清楚,这是女子的天下。我们便是能兴风作浪,也只能借女子之手,且永远只能在女子身后,而站不到她们身前。所以,若小师弟没有一个女儿傍身……无论做任何事,都是难以成功的。”   骆璃骤然僵住了。   骊山大弟子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再劝。   所有人都陷入了一种死寂般的沉默中。   萧慕凰眯着眼睛,若有所思。   这一招,倒是她没有想到的。   若是骆璃马上怀了萧家的骨肉,又说是她六姐的,那么等孩子生出来,宗人府再怎么验……也验不出为假。   到时候,骆璃就能父凭女贵,回到六姐身边。   呵。   算盘打得真是不错。   萧慕凰在心中冷笑。   此刻,骆璃一行人离开了荒山之中。   看前往的目的地,倒真是萧一诺所流放的边塞方向。   萧慕凰跟了大半日,确定了骆璃等人果然是去找萧一诺之后,便悄无声息折返回了京城。   “让先生即刻到书房。”   一回到王府,萧慕凰便命令亲卫道。   “是!王女。”   龙蕴如今早晚都在王府之中,方便给六王女调理身体,是以亲卫很快就找到龙蕴,转达了萧慕凰的命令。   而龙蕴也很快赶到书房。   “先生请坐,本王此行,打探到两件大事。”萧慕凰不等龙蕴行礼,直接开口道。   “是,王女。”龙蕴便坐下了,随后问道:“可是跟那骆璃有关之事?”   “不错。”   萧慕凰尚未换下一身黑衣,整个人气势看着有几分凌厉杀气,看得龙蕴一阵赞叹。   当年她去往战场,一眼就为马背上的小王女那飒爽风姿所折服。   如今……小王女是越来越有上位者的威严了。   “第一件大事,便是骆璃的人与兵部尚书安振昱有来往,至于萧立忻知不知道,暂时还不能轻易下结论。”萧慕凰道。   龙蕴微微一笑:“草民以为,大王女是不知情的。否则,以大王女的性情,早就按捺不住去找六王女了。”   “嗯。”萧慕凰点了点头,她自然也倾向于这个推论。   只是没有具体证据之前,她已经不似那般武断了。   “至于另外一件事,便是那骆璃,想借女。”   龙蕴一怔:“借女?”   如何借法?   难道是……   “他自然不敢随便借外人的女,所以他们将主意打到了萧一诺的头上。”萧慕凰笑了起来,“萧一诺如今是一名庶人,好掌控好拿捏嘛!”   这……   龙蕴迟疑了一下,道:“骆璃当日跪在王府门口时,草民观他面相,他应是终身无女无子的。所以……此事按理说,应该不会发生……”   萧慕凰一怔,骆璃的面相是终身无女无子的?   那就是说,就算骆璃跟萧一诺有了首尾,他也怀不上吧?   对了,六姐不是说过骆璃经常吃药吗?   许是那些药,让他无法再像大部分男子一样受孕了。   于是萧慕凰便淡笑一声:“不管他能不能有孕,本王也要让玄楚去盯着他,将他一举一动都掌握在本王手中。”   “王女所言有理。”龙蕴点头。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骆璃若不能成功有孕,必然只能走萧立忻这一条路。”萧慕凰摸了摸下巴,玩味笑道:“萧立忻这人,急功近利,若是本王成了太女,她只会更加着急。此时骆璃送上门,她必定求之不得。”   龙蕴一看萧慕凰神色,便心领神会地拱手一笑:“那就恭喜王女了。”   “先生恭喜本王什么?”萧慕凰看了龙蕴一眼。   “自然是恭喜王女,有人亲自将刀递到王女手上了。”龙蕴笑道。   萧慕凰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龙蕴看出来她想杀萧立忻了!   但,无妨。   很快,萧慕凰便唤了玄楚,命令玄楚去盯着前去找萧一诺的骆璃。   玄楚退下后,龙蕴也随之告辞。   萧慕凰看了看自己一身黑衣,嫌弃地一撇嘴,起身回房沐浴换衣去了。   而她刚一走到院子门口,便听见屋里两个男人的谈话声。   呃……未来六姐夫这么积极啊?   一大早就过来了。   冬儿见到萧慕凰回来,忙上前行礼:“参见王女,奴这就去跟王君……”   “不必了,王君难得交个朋友,就让他们多聊会儿吧,本王去其她地方沐浴更衣。”萧慕凰说完,便转身走了。   冬儿:“……”   不是……王女啊,王君一定更想跟您在一起啊! 第278章 就是……想你了。   萧慕凰不由分说就转身大步离开,无可奈何的冬儿只好退回到院子里。   他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进去跟王君禀报一声,道是王女回来了。   因为王君昨个儿一整晚几乎没怎么睡,不就是在担心王女在外头挨饿受冻吗?   于是冬儿便走向院内房间。   程朝玉今日精神有些不济,但还是耐心地跟楚麒说着南阳的许多规矩。   “这些规矩可真不成文,南阳男子也太束手束脚了。”楚麒哀怨托腮,他往后竟然要守这么多规矩……   想想都忍不住要摔东西。   可他要嫁的妻主那么温柔……他一摔东西,把她吓跑了怎么办?   得忍住!   “比起前朝生不如死的那些男子,我们已经好很多了,可以出门,也可以在街上谈笑。”程朝玉忍不住失笑,“母皇是比较开明的,只是世俗仍旧让男子不可过多逾矩。”   “比如我不能在婚前叫你六姐妻主,以及叫你幺妹夫,对吧?”楚麒细眉轻挑。   程朝玉掩唇轻笑,随后轻咳一声,说清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其实,这倒不是规矩,毕竟二殿下是东越皇室中人,南阳百姓对二殿下必然会较为宽容的。但二殿下如此,却会给六姐带来很多麻烦,甚至成为日后政敌攻讦六姐攀龙附凤的把柄。”   东越皇帝与皇贵君从来没跟楚麒谈过这些。   楚麒也从来没想过这些。   他自小便喜文厌武,讨厌打打杀杀,成天醉心于诗词歌赋字画书法之中。   但正所谓是,读书百卷,其义自见。   是以楚麒没想过,不代表他想不通。   此刻程朝玉这么一点明,他瞬间就轻蹙眉头,坐直了身子:“你是说……有人会污蔑她为了娶我这个东越皇子,所以与小王女勾结,栽赃陷害结发之夫?”   “不错。”程朝玉颔首,“甚至于骆璃被叛党救走,她们也可能会说,那些所谓的叛党,其实是妻主麾下的将士假扮的。”   今日,楚麒之所以一大早就来找程朝玉,正是因为得知了昨日骆璃被押去刑场斩首示众却被叛党劫法场救走一事。   他本来以为骆璃只是给萧瑾卿下毒害她,谁知道骆璃竟然还跟什么南阳叛党扯上了关系!   所以他才来找程朝玉,跟程朝玉聊天,要确定骆璃一事的真假。   楚麒如今算作是自己人了,程朝玉当然不会瞒他,便告诉他骆璃确实是叛党,而且还是叛党之首。   楚麒听完都惊呆了。   想不到,他家妻主比他还惨……   他好歹只是被魏敏骗了十年,而他真正执着的也还是那道永远对不出下联的上联。   可他家妻主居然被一个南阳乱党之首,给骗了婚,骗了心……   还差点就死在对方手上了。   真是让他好心疼呀。   此刻程朝玉这么一说,楚麒就将程朝玉的手一握,认真道:“谢谢你,小王君。我可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自家人,不必客气。”程朝玉抿唇轻笑。   “还不是自家人呢。”楚麒幽幽叹气,美眸含怨。   程朝玉见状,也明白楚麒恨嫁的心思,便道:“若是东越太女上书请求联姻,由母皇当朝准奏,便快得多了。”   六姐身体好得差不多了,想必很快便要回六王女府去。   到时候……楚麒就是来他这儿,也见不到六姐了。   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东越太女上书请求联姻,母皇当朝准奏,那二人这未婚妻夫之名,便定下了。   有了未婚妻夫之名,再见面,便是顺理成章。   “我怎么没想到?”楚麒一怔之后,瞬间坐不住了。   而此刻冬儿走到门口,福身禀道:“启禀王君,王女回府了。”   “真的?”程朝玉瞬间面露喜色,起身看向门外。   楚麒这会儿也想走了,便起身向程朝玉告辞:“那我先回去找皇妹商量上书一事了。”   “好,我送送二殿下。”程朝玉正好也要出去接萧慕凰,便道。   二人随后走出房门。   楚麒归心似箭,很快便离开了院子。   程朝玉却不见萧慕凰,顿时蹙眉看向冬儿:“王女呢?”   “方才二殿下在,奴没好说。王女见二殿下来了,便没进院子,转身去别院沐浴更衣了。”冬儿连忙禀道。   程朝玉怔了怔:“妻主为何要避开二殿下?”   “王女说王君难得交个朋友,让王君与二殿下多聊一会儿。”冬儿一看王君怕是想岔了,赶紧解释道。   程朝玉瞥了冬儿一眼,轻哼:“是王女说的还是你自个儿编的?”   “是你家妻主我说的。”   程朝玉话音刚落,萧慕凰轻笑的回答声就从院门口响起。   “……”   程朝玉瞬间一阵脸热。   被听到了……   萧慕凰大步走进院子,冬儿赶紧就退下去了。   她径直搂住程朝玉的腰,往怀里一带:“怎么?我们六姐夫的醋你也吃啊?”   程朝玉闻了闻她身上的皂角香气,埋首进她怀里,低笑一声:“我才没吃醋。”   “嗯,是没吃醋,是醋自己飘出来的。我刚走到门口就闻到醋味儿飘出来了,酸死我了!”萧慕凰哈哈一笑。   “……”   这人可真讨厌!   可他到底还是忍不住笑了。   也知道自己这味儿吃得有些没道理。   “我在乎妻主,才会吃味儿呢。”他在她肩上蹭了蹭,轻声说道。   “这话我可就爱听了,行,往后多吃些,我负责哄。”萧慕凰昨晚没陪程朝玉一同睡,这会儿就想补回来,一把将他抱起来往房里走。   边走还边问:“昨晚没有我抱着睡,有没有哭鼻子?”   程朝玉伸出手指绕了她一缕长发,低笑道:“我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会哭鼻子。就是……有些心疼妻主你。”   “噢,那倒没有必要。你妻主皮糙肉厚,山里的蚊子都不敢咬我。”萧慕凰大笑。   山里?   程朝玉顿时更心疼了:“妻主还去深山老林了?”   “嗯,怡亲王带人在追他们,他们自然不敢走官道,躲到城外百里的深山去了。”萧慕凰此刻抱着程朝玉进了内室,三两下便脱了两人外裳,躺到被子里去了。   “那不是很冷?”程朝玉下意识地去摸她的手,“冻着没?”   萧慕凰凝视着他的眼睛,隔了好一会儿才在他疑惑的抬眸中,凑了过去:“没冻着,就是……想你了。”   成婚之后,两人还是头一回晚上分开。   程朝玉唇瓣被她吮着,眼眶却一热。   她想他了,他也想了她一整晚啊…… 第279章 女帝宠溺地一笑:“朕,很开心。”   程朝玉没能忍住。   萧慕凰傻眼了。   “朝玉……”她低低地开口。   程朝玉羞囧了,埋首在她怀里不肯看她。   “咳,行吧,是我不好。”   萧慕凰想了想,没理由为这事儿真说他什么,便好笑地亲了亲他头顶,随后起身去清洗了下。   待她回来时,程朝玉自己也把自己整理好了。   床上也换过了。   萧慕凰重新躺上去,嘴里打趣道:“真贤惠。”   程朝玉这会儿神色自然了些,便窝到她身边,枕着她的手,咕哝道:“二殿下说是会很疼,我是一点没觉得啊……”   萧慕凰呆了呆。   楚麒?   跟他说这?   萧慕凰瞬间严肃脸,扭头看着他,问道:“他怎么说起这个了?他怎么会说很疼?”   程朝玉手指往上,轻轻摸了一下她的唇,不好意思地道:“他问我跟妻主……嗯,那个没有。我没回答他,他自个儿猜出来了,便说他父君……嗯,说没有过小侍的女子,会让男子头几回很疼。”   萧慕凰顿时暗暗松了口气。   原来是东越那位皇贵君跟楚麒说的。   “但我并没有疼……”程朝玉小声道,“我想,一定是因为妻主很温柔……”   萧慕凰:“……”   这个,她还真懂。   毕竟军营里头,像窦茗那些糙女多如牛毛,于是她们经常会聚在一起谈论自家娇夫郎。   她听了不少。   也知道男子为什么会被欺负哭。   萧慕凰犹豫了一下,才摸摸怀里男子的脑袋,叹气道:“这才哪儿跟哪儿呢?别把你家妻主想得太好。”   “嗯?”程朝玉没听明白,懵懂地抬头看向她。   萧慕凰实在不想让自家小夫郎幻想得太美好,以至于真到了三月时……没有心理准备。   于是她凑了过去,咬着他耳朵低声道:“现在只是开胃小菜,自然不会疼。但是真行妻夫之礼吧……我是要动的……时间长了会磨得……”   随着萧慕凰越说越详细,程朝玉整个人都傻住了。   脸颊如火烧红云一般滚烫。   她她她……   “放心吧,又不是你一个人疼,我陪着你呢。”萧慕凰往下瞄了一眼,心里叹气。   她可还没开过荤呢。   就他这一握不够的……她想必也不会太好受。   也不知道这小身板,怎么长的。   但,能怎么办呢?   熬呗!   熬过头几回就好了。   往后,便尽是快乐。   “……”程朝玉彻底失去说话的能力了。   虽然对象是她,他好像也不是很怕。   但……毕竟粉碎了他的那一点期待啊。   “怎么了?”萧慕凰点点他的鼻尖,笑道,“怕了?”   程朝玉轻轻扁嘴。   萧慕凰笑了,亲亲他的眉心:“别多想,睡吧。”   “嗯。”程朝玉依恋地靠近她,果真不再多想了。   横竖都已经嫁了,难道还不打算行妻夫之礼了吗?   疼,便疼吧。   只要是她。   ……   宫里。   女帝听着皇家暗卫统领的禀报,冷冷一笑:“夫郎孩子热炕头,凰儿倒是逍遥自在!”   皇家暗卫统领:“……”   这话,不敢接。   “去把她给朕拎过来!”女帝拍案道。   “是,臣遵旨!”   皇家暗卫统领飞快地来到萧慕凰王府之中。   雁归现身,冷冷阻拦:“王女与王君已经睡下了。”   “陛下有旨!就是王女这会儿趴下了,我也得把王女抬到宫里去!”   雁归一怔。   好吧……她输了。   很快,萧慕凰便被外头的禀报声给惊醒了。   “王女,陛下请您马上进宫觐见。”   萧慕凰‘嗯’了一声,看着怀里的程朝玉并未被惊醒,这才小心翼翼抽出手臂,从床上起了身。   她利索地套上外袍,整理了一下仪容,便出门去了。   “陛下有点不高兴。”   萧慕凰健步如飞走在前边,皇家暗卫统领小声提醒了一句。   她脚步一顿,侧眸看了皇家暗卫统领一眼。   皇家暗卫统领轻咳一声,‘嗖’地先行没入暗处了。   萧慕凰摸了摸下巴,母皇这是嫌她回京后没立刻进宫?   这也能不高兴?   可真是……越活越年轻了。   萧慕凰怀着好笑的感觉,很快进了皇宫,来到御书房面见她母皇。   “儿臣叩见母皇!”   女帝哼了一声,奏折拍在御案之上,“还记得朕这个母皇呢!”   “儿臣自是将母皇放在心里最深处的。”萧慕凰立马甜言蜜语。   “呵!”   萧慕凰:“……”   罢了,还是转移话题为好。   “启禀母皇,儿臣此次跟踪骆璃一党到了城外百里的深山,他们因骆璃身份暴露,于是改变计划欲前往苦寒之地,笼络庶人萧一诺,以伺机卷土重来。”   萧慕凰一开口禀报正事,女帝便敛去了冷傲神色,蹙眉道:“他们又打起老五的主意来了?”   随后,女帝起身,负手看着萧慕凰:“老五已经被贬为庶人了,他们打老五的主意有何用?朕以为,他们会和忻儿联手的。”   萧慕凰微惊地抬了一下眸子,母皇竟连这都猜到了!   “他们是想……”   “呵,朕明白了,他们想借老五的种。”女帝不等萧慕凰说完,就冷笑了起来,“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朕把话放在这儿,便是那骆璃真的有孕,朕也能赐他一碗怒红花!”   这样的孩子,绝不能出生!   出生,并非幸运,而是悲剧的开始。   如同那骆璃一般!   女帝神色冰冷地想道。   “骆璃服药过度,只怕未必能如正常男子一般生女育儿。不过……他们此次未与任何朝中官员联络,倒是有些出乎儿臣的意料。”萧慕凰道。   女帝瞥了萧慕凰一眼。   片刻后,才回到宝座上坐下。   “两日之后,朕会下诏立太女。十日之后乃黄道吉日,适合举行册封大典。”女帝手指轻叩御案,淡道。   萧慕凰呆了片刻,莫名想到前世。   前世萧立忻被立为太女,大典也是举行过的,她作为萧立忻的‘亲妹妹’,自然与有荣焉。   只是大典那日,母皇全程没怎么说话。   后来宫宴才开,母皇便咳了血,早早离席了。   “朕的太女在发什么呆呢?”女帝以为萧慕凰是傻了,便好笑地打趣道。   萧慕凰心口蓦地一阵酸楚。   她忽然认真地问道:“母皇,儿臣当了南阳太女,您开心吗?”   女帝一怔。   这问题问的……   虽然觉得有些莫名,但女帝还是很宠溺地笑了一笑。   “朕,很开心。” 第280章 哪怕有外人在,也会宠溺地摸摸他的头。   萧慕凰看着一脸宠溺看着自己微笑的母皇,眼泪差点都落下来。   但她忍住了。   “儿臣也很开心。”   她吸了吸鼻子,哽道。   这辈子,她算没白活。   她娶了朝玉,当了太女,还让母皇这么开心。   她没让任何爱她的人再对她失望。   而这条帝王路,她会继续坚定地走下去。   绝不怕累,也绝不怕苦。   女帝眸色微动。   薄唇轻轻张了张,但终究是什么都没说。   “母皇,儿臣有一事相求,望母皇恩准。”萧慕凰忽然叩了一首。   “嗯,你说。”女帝敛去动容,颔首正色。   萧慕凰便直起身,拱手道:“儿臣府上的龙先生,精通岐黄之术,六姐的身体在她调理之下,已经差不多痊愈了。所以儿臣想,求母皇恩准她进宫,为母皇把一把平安脉。”   女帝怔了怔之后,微微笑了:“好,朕准了。”   要把脉,也是得趁现在。   再说凰儿有此孝心,她又岂能拒之。   “谢母皇。”萧慕凰高兴了,起身便道:“那儿臣就这两日让先生进宫了哦!”   女帝瞥她一眼,淡道:“随你。”   “谢母皇!”萧慕凰再次谢恩。   随后,女帝便挥手,让萧慕凰去补眠了。   待萧慕凰离开御书房后,女帝才微微扬眉,问皇家暗卫统领道:“你看出来凰儿有事瞒着朕了吗?”   皇家暗卫统领苦逼地现身,跪地,低头。   “臣眼拙……没看出来。”   女帝呵了一声:“朕看你这双眼睛一点都不拙!”   “臣万死……”皇家暗卫统领叩首在地。   女帝也没为难皇家暗卫统领,只微微蹙了一下眉头,自言自语道:“凰儿连老五都能放过,但为何与忻儿之间……”   好像有不共戴天之仇似的?   真是怪事。   不过……算了。   要当帝王的人,又哪里没有几个想杀的人。   只愿凰儿能将她的话听进心里去,不要主动出手,留下一个残害手足的千古骂名……   女帝起初忧虑了片刻,随后又想到萧慕凰可能隐瞒她的事,忽地又勾唇笑了。   也不能低估凰儿如今的城府。   便是凰儿真想对付忻儿,定会借力打力,师出有名的。   骆璃,便是一个极好的借力。   ……   “不成!最迟明天,皇妹就得上书联姻一事!”   鸿胪寺驿馆之中,楚麒板着脸要求东越太女上书联姻。   他才不要拖到年后!   那骆璃如今没死,万一又跑回来,妻主心软了怎么办?   夜长梦多,还是如小王君说的,先把他和妻主的名分定下来,这样就什么都不怕了。   “南阳女帝如今正在忙立太女的事,孤此刻用联姻一事去烦她,她或许不会爽快同意……”   “不会的。”楚麒美眸一弯,笑说:“本殿这样的女婿,南阳女帝没道理拒绝的。又不是南阳皇子外嫁东越。”   东越太女:“……”   所以活该她被南阳女帝嫌弃是吧?   果然不是亲皇兄。   “好了,皇妹快点回房去写奏折吧。”楚麒催促道。   东越太女深深地叹了口气:“孤就二皇兄的事……给母皇去了一道折子,母皇的回信还没到呢。”   “本殿要嫁人,干嘛要征求母皇同意?”楚麒慵懒地靠向椅背,玉指轻轻点着扶手,“本殿都二十六了,母皇巴不得本殿快点嫁了呢。”   东越太女听到了一股浓浓的‘恨嫁’之意。   她转念一想,二皇兄也确实年纪大了些,再拖着不出阁……只怕都要嫁不出去了。   “也罢,孤便依二皇兄的吧。”东越太女于是起了身,回房去写奏折了。   楚麒美眸幽怨地盯着自己漂亮修长的手指——再美,也是会老的呀!   父君那么美,不也老了。   他都二十六了,再不快点嫁给妻主,往后伺候不好妻主,妻主去找旁人怎么办?   男子三十,便定然不如从前了。   再说了……美好年华就这么些年,晚嫁一日,少做一次。   不行不行,妻主还年轻得很呢!   他必须快点嫁过去!   翌日,东越太女便在早朝时觐见了南阳女帝,上书请求联姻。   不过这一次,提出联姻的对象却是六王女——东越想将二皇子楚麒,嫁给南阳六王女萧瑾卿。   女帝翻了翻奏折,确定内容无误后,一脸笑意地准了奏。   “谢南阳陛下——”   消息传回鸿胪寺驿馆里,楚麒开心得立马出门了。   去往小王女府,要跟小王君程朝玉分享这个好消息。   毕竟,主意可是小王君程朝玉给他出的。   结果一到院中,却见萧慕凰也在,还有那位龙先生。   楚麒想到‘规矩’,便端了神色,款步走了进去。   “小王女,小王君。”   萧慕凰看了楚麒一眼,点头:“二殿下。”   “二殿下。”程朝玉也笑了笑。   楚麒见龙蕴在给程朝玉把脉,便关心道:“小王君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程朝玉脸色顿时微微不自然。   还不是因为昨日……   嗯,妻主就紧张了,非要先生来给他把把脉不可。   “请平安脉而已。”萧慕凰自然不可能把那些闺房事告诉楚麒这么个‘外男’。   “喔。”楚麒看出来了,萧慕凰这是没打算跟他说。   便也不再问了,安静地坐在一旁等。   萧慕凰不禁多看了楚麒两眼——这真是转性了啊?   当初那泼辣劲儿……啧啧,她还以为是双胞胎兄弟呢。   此刻,龙蕴把脉完毕。   她收回手,朝萧慕凰拱手道:“王女放心,王君脉息平稳,身体已无大碍。草民之前给的那药,再吃上个半月,巩固一番便可停了。”   “噢,这回没精神气不足了?”萧慕凰笑了笑,问道。   龙蕴:“……”   敢情是……咳咳!   “自然没有。”龙蕴一本正经道,“只要王君休息好,心情好,便是偶尔有些劳累,也不会影响精神气的。”   两个女人在说什么,两个男子是一点都听不懂。   就只见萧慕凰很满意地笑了:“好,多谢先生,本王知道了。”   而后便对程朝玉道:“既然二殿下来了,你便陪陪他。我带先生入宫一趟,晚些回来。”   程朝玉知道龙蕴要进宫给女帝把脉,便乖乖点头:“好,妻主路上小心。”   “嗯。”萧慕凰伸手摸摸他的脑袋,这才与龙蕴一同离开。   萧慕凰一走,楚麒便立刻与程朝玉分享喜悦:“南阳女帝同意了!我和妻……六王女是未婚妻夫了!”   程朝玉顿时弯唇:“恭喜二殿下得偿所愿。”   楚麒轻‘啊’了一声,不无羡慕地看着程朝玉,道:“还没有呢。什么时候她也能像小王女对小王君一样对我,那我才是得偿所愿了。”   看着他的眼神,会充满情意。   出门的时候,哪怕有外人在,也会宠溺地摸摸他的头。   呜……好想要。   “启禀王君,六王女在院门口等候,说想见二殿下。”忽地,冬儿在外禀道。   楚麒一下子就站了起来! 第281章 楚麒眼泪汪汪,他要守活寡吗?   “糟了……”   楚麒清澈美眸浮现一丝慌张,“我还没跟她说呢……她会不会不高兴啊……完了,定是来骂我又不懂规矩的……”   南阳规矩多嘛,他怎么忘了事先知会她一声了?   可恶!   也无人提醒他一声!   “二殿下,六姐素来性情温和,只要二殿下不是犯了什么大错,六姐不会骂二殿下的。”程朝玉有些哭笑不得,忙起身安抚楚麒道。   “真的?”楚麒如同看到了救星,扯着程朝玉的衣袖楚楚可怜道:“那小王君陪我一同去见她,好不好?”   便是身为男子,程朝玉也差点没挡住这美色袭击,差点就直接应一声‘好’了。   但他很快便稳住心神,轻咳了一声:“二殿下不想与心仪的女子单独相处吗?”   “唔……”楚麒顿时不出声了。   他想呀!   想和她单独在一起。   想看她总是很温柔的表情。   但是,他怕她不高兴呀!   “去吧,二殿下。”程朝玉轻轻推了楚麒一下,鼓励道:“我保证,六姐一定不是来骂二殿下的。”   “如果是呢?”楚麒鼓了鼓脸颊。   一个大美人忽然做这般幼稚的表情,程朝玉也是一时没能回过神来。   半晌,他才无奈地说了一句:“若六姐当真骂了二殿下,我回头让妻主说她。”   “那不成!”楚麒飞快地拒绝,“算了,还是我们自己处理吧,不用小王女来插手。”   他的妻主,才不给那萧慕凰骂呢!   程朝玉差点笑出声来。   他就知道会这样,这楚麒啊,与他一样护妻。   “我走了。”楚麒修长手指抬起,轻轻抚了抚心口,仿佛做好了被骂的心理准备。   然后,才快步走出了房间。   ……   院门外。   萧瑾卿身穿一件浅蓝色长袍,负手站在槐树之下,静静地等着楚麒出来。   楚麒看着她的侧影,却是心里直打鼓,越走越慢。   他可娇气了。   万一妻主骂他,他忍不住哭起来,妻主定会嫌他烦。   楚麒掐了掐自己的掌心,暗暗想着他一定要忍住不哭。   算了……还是主动道歉比较好。   说不定妻主看他认错态度好,就不跟他计较他又不遵守规矩的事儿了。   于是,楚麒深吸一口气,露出自认为最乖顺的小表情,快步走到了萧瑾卿身边。   “我错了。”   “我以后不敢了。”   “我会好好遵守规矩的。”   萧瑾卿微愕地转身,看着一到她跟前便低头认错的男子。   半晌没能回过神来。   他……做了什么她不知道的大错事吗?   “我都主动认错了……”楚麒见她一直不说话,瞬间有些委屈了。   萧瑾卿回过神来,想了想,轻咳道:“那你做了什么错事?”   得先知道他做了什么错事,她才好思考该怎么与他说道理。   人前教女,背后教夫嘛。   她也曾试过教骆璃,但骆璃显然听不进去,她渐渐地便不教了。   如今换成楚麒……她并不会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作为他将来的妻主,她该教的还是要教。   不听,那便是他的事了。   “我不该擅自做主去让皇妹请旨联姻嘛!没征求你的同意。”楚麒抿唇,小小声道。   但是他真的等不了了嘛!   她还年轻不着急。   他可都二十六了!   萧瑾卿顿时松了口气。   原来是这件事……   “无妨,你本来就是东越二皇子,天下皆知此次东越使臣团前来南阳,就是为了两国交好而联姻,你让东越太女上书奏请联姻一事,并不算逾矩。”萧瑾卿便温声说道。   楚麒一下子抬起头,惊喜莫名:“你没生气呀?”   “我没生气。”萧瑾卿失笑地摇头。   “我可真笨!”楚麒瞬间拍了一下自己的脸,懊恼无比。   原来小王君说的是真的,她果然不会因为这件事骂他。   那他主动认什么错呀?   太可气了!   楚麒本就肤如凝脂,再加上养得娇气,皮肤更是白皙透薄。   这一拍下去,脸颊便红了一块。   萧瑾卿便忍不住皱了眉,但她终究什么也没说。   “我们去你房里坐吧。”楚麒看了看不远处的冬儿,想和萧瑾卿单独相处。   萧瑾卿这才想起来找他的目的。   她便道:“去后花园凉亭坐吧。”   说着,递给楚麒一件披风,“凉亭风大,把披风披上。”   楚麒美眸微微一闪,她真的好好啊,如她的字如她的诗如她的画一般,内藏缱绻,温柔美好。   他就知道他没看错人。   “谢谢。”楚麒嫣然一笑,接过披风披上了。   二人随后前往后花园凉亭。   待落座之后,楚麒便见面前已经放了热茶了。   想来,也是她让人准备的。   “你……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啊?”楚麒忽然又有些紧张了。   据说,阵仗越大,事情越大。   她该不会……不想娶他了吧?   楚麒越想越觉得心惊肉跳。   “嗯。”萧瑾卿点头,正要开口,就见楚麒眼眶红了。   “不可以悔婚,不可以说不想娶我,不然我……我会、会死……”楚麒修长玉指揪着心口处的衣裳,像是随时心疾要发作的样子。   萧瑾卿确实有几分被吓到了。   她忙起身到他身边替他轻轻拍背顺气,安抚道:“别激动,别胡思乱想,我没有想悔婚,也没有想不娶你。放松好吗?”   “真的?”楚麒眼泪汪汪地抬起美眸,看着她的眼睛。   “真的。”萧瑾卿点头,又微微叹了口气,“只要你不后悔,我会娶你。”   “我才不会后悔呢!”楚麒顿时将憋住的那口气吐了出来。   既然她不是要悔婚,那他也不用吐血了。   “所以……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事情啊?”楚麒从怀里拿出帕子擦着眼角,正是萧瑾卿之前给他的那一条。   显然是洗过了。   很干净。   萧瑾卿欲言又止,那帕子就是宫里送到王府的东西,多的是……   但,算了。   她定了定神,回到楚麒对面坐下,然后才徐徐说起今日主题:“婚书,你皇妹送到我手上了。我知道母皇同意了我们的婚事,大概年后便要大婚。所以,有一件事,我必须跟你提前说明。”   楚麒狐疑地看着她。   莫名思绪又开始飞扬。   该不会……她不行吧?   那怎么办啊?   他要守活寡吗?   守活寡的日子可不好过啊! 第282章 “二殿下本来就很好。”萧瑾卿唇角勾了起来。   萧瑾卿忽然就:“……”   她不知道为什么,面前这个男子,她总是能看懂他的眼神。   这会儿,他应该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萧瑾卿一向说话比较谨慎,习惯慢条斯理。   但此刻,为了防止眼前男子越想越离谱,她便一次将正事说了个清楚明白。   “我父君过世于南阳建朝之前,而他曾是前朝青铜军将领独子,所以青铜军奉他为少主。他临终前将青铜军虎符留给了襁褓中的我,我便成了青铜军如今的少主。”   “青铜军在南阳建朝之后,退守甘凉一带。如今……内部有乱,我打算向母皇请旨,前往甘凉。”   “甘凉地处边城,为南阳用兵重道,但因为路途遥远,朝廷并不好管制。如今幺幺即将被立为太女,我想替她守住甘凉,重肃青铜军,以报她救命之恩。”   “不过……甘凉不比京城繁华,且我去之后,定然多有危险。是以我在大婚之前,向你如实说明此事,望你好好斟酌,再做决定。”   楚麒美眸呆呆地看着眼前神色温和,却又蕴含一丝肃色的女子。   噢……   原来是他误会了呀。   “这有什么好斟酌的?”楚麒轻勾唇角,懒懒一笑:“我们大婚之后,你就是我妻主啊。那自然是妻主去哪儿,夫郎便去哪儿呀。”   还用得着好好斟酌,再做决定?   都不必想嘛!   楚麒不胡思乱想、身心放松的时候,自带一股慵懒气质,举手投足扬眉凝望,皆有醉人风情。   萧瑾卿看着他不假思索甚至未往心上去的样子,心口仿若被重重一叩。   说不清楚是什么感受……   但莫名地,有一种‘此生足矣’的愉悦。   她很清楚,在她看到幺幺和幺妹夫之间那眼波交流时,她便开始正视她与骆璃之间的遥远距离。   她知道,她和骆璃,永远也到不了那样的境地。   羡慕。   乃人之常情。   尤其她这种舞文弄墨的文人,更渴望心灵互通的感情。   骆璃在河边救下她的那一刻,与她互赠诗词的时候,她是当真以为上天垂怜于她,赐了她一门良缘。   谁知……   萧瑾卿眸色微微闪了闪,下意识地摸了摸心口位置——才几日时间?她竟想起骆璃,不会再那般心痛了。   她是见异思迁了吗?   还是说……她与骆璃之情,本就不深?   “你是不是觉得很感动呀?有没有觉得我很好呀?”楚麒忽然福灵心至,惊喜地睁大眼看着许久凝视他不说话的女子。   萧瑾卿回过神来,忽然便低头喝了一口茶。   然后,唇角勾了起来。   “二殿下本来就很好。”   楚麒顿时露出一抹绝美的开心笑容,“我还可以更好的!”   所以,一定要喜欢我呀。   一阵冷风吹来,素来娇气的楚麒非但不觉得冷,反而浑身像在火炉边上一样,暖烘烘的。   心也是暖的。   “把茶喝了。”萧瑾卿自然也感觉到那阵冷风了,便将楚麒面前一直未动的热茶端起,递给了他。   “好。”楚麒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接过茶一口一口地喝。   直到热茶喝了个精光,视线还是黏在她脸上。   萧瑾卿渐渐有些坐不住了,别开眼轻声道:“这儿风大,没事的话……回驿馆去吧。”   “那你呢?”楚麒心里偷笑,她好像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了。   果然父君教他的招儿没错——他这张脸便是最好的武器,若是嫁了人,没事便盯着妻主瞧就是了,保准妻主被看得脸热心也热!   “我去七妹那里住几日。”萧瑾卿想到萧菡,心下轻轻一叹。   萧菡那夫郎虽不是她所杀,却也终究是因她而死。   此次萧菡差点便为她再次出手,幸而幺幺有先见之明,派精兵将七王女府团团围住了。   但这件事,还得她亲自去解决。   “你不回你的王府啊?”楚麒试探道。   萧瑾卿看了楚麒一眼。   没有回答。   那里有太多当时想来只是不适,如今回忆起来却无比屈辱的细节。   是她和骆璃成亲一年多的地方。   她不想再回去。   楚麒被她那一眼一扫,立刻收起小心思,低头摩挲了一下茶杯后,换了问题:“那……你过年在哪儿啊?”   萧瑾卿忍不住笑了:“你过年不回东越吗?”   “不!”楚麒立刻抬眸,他要跟她一起在南阳过年。   东越的年有什么好过的,还不是来来去去那么几个节目。   哪里有跟她在一起开心。   “你总要回东越一趟的。”萧瑾卿知道这男人很黏人,但却没想到他这么黏人。   想必婚后……她也是难以拒绝。   “喔,让皇妹把嫁妆给我送过来就行了。”楚麒并不在乎那些礼节。   “那你父君呢?你不回东越向他告别吗?”萧瑾卿叹气,“你出阁,也不从东越出吗?”   两国联姻,岂是儿戏啊……   想来,他还压根没考虑过这些必须隆重以待的邦交礼仪。   楚麒:“……”   就很想发脾气了!   真烦人!   他为何要是东越二皇子呢?   为何非要从东越出阁呢?   至于父君……父君不是有母皇嘛!   母皇成天霸占着父君,他便是在东越也没怎么与父君见面啊!   父君最需要的又不是他!   他最需要的也不是父君!   楚麒越想越烦躁,洁白如玉的十根手指都拧成了一团。   眼看着就快哭出来。   “我送你。”   萧瑾卿轻叹一声,妥协了。   她本也没有事做,去甘凉也得大婚之后,所以……她可以送他回东越。   这么好一个男子全心全意想嫁给她,无论如何她也要去一趟东越,向东越皇帝及皇贵君——他的双亲,表明她萧瑾卿的诚意。   她不会让他在南阳受委屈。   楚麒一下子惊喜莫名,抬眸看着她:“你、你送我?”   “嗯,我送你。然后,从东越迎亲。”萧瑾卿看着他,温柔浅笑。   楚麒眼泪顿时落下来了。   却不是伤心的眼泪。   她怎么能这么好啊……   美人落泪,乱人心弦。   萧瑾卿微微紧了紧手指,终于还是起了身。   她走到他身侧,低眸轻哄:“别哭了。”   下一刻,楚麒便伸手将她腰抱紧了。   萧瑾卿微微一僵!   楚麒把脑袋埋在她腰间,紧紧抱着她,低低地哭。   萧瑾卿低头看着男子一头青丝。   眸色复杂。   从来没试过被男子这般依赖勾缠的她,神使鬼差抬起手……   覆了上去。   楚麒唇角微微一勾,双手抱得更紧了。 第283章 “快,叫声妻主。”萧慕凰扯着他衣   墙头。   “先生那赌约,王女这是……直接输了吗?”牧湘压低声音问道。   萧慕凰翻了个白眼。   这还用问的?   眼睛长着出气的?   六姐这也变心得太快了!   当然了,如此绝色美人还带着一颗赤诚真心,确实也没几人挡得住。   尤其是被蛇蝎男子伤过一回的女子,便更容易被打动了。   “本王的银子,唉……”萧慕凰从墙头一跃而下,负手摇头叹息。   心痛如刀割。   牧湘也一跃而下,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小声道:“虽然秦家的银子没了,但东越的银子……”   萧慕凰看向牧湘,呵地一声冷笑:“六姐夫倒是大方肯给,但你觉得本王真好意思拿?”   那不是骗她六姐答应婚事的说词吗?   她什么时候拿过楚麒的银子了!   她说什么也不会去动一个男子的嫁妆啊!   “王女,您要这么多银子做什么?”牧湘百思不得其解。   王女以前没这么贪财啊?   萧慕凰敛去玩笑神色,蹙眉凝思——说起来,南阳雪灾将至,她是不是也得做点什么预防预防啊?   赈灾银子是另一回事,关键这雪灾来临之前,得把百姓给安顿了。   还有粮食之类的,得早点转移。   但诸如此类的事情……还是需要银子!   她眼珠子一转,问道:“你说,本王当了太女,百官是不是得表示表示?”   牧湘:“……”   犹豫了一下,牧湘还是说了实话:“王女,百官送礼皆是珍品,绝不会送银票的。”   所以,堂堂南阳太女,难道还打算把那些珍品变卖了不成?   萧慕凰:“……”   当太女也太痛苦了。   这不能干,那不能干的。   她随后又想到她母皇——好像母皇连皇宫都不能随意出!   所以她抢那个位置干嘛来了?   让全天下的臣民来约束她吗?   萧慕凰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   “卑职还是没明白王女为何突然想要银子。”牧湘纠结了一下,掏出怀中银票,“若王女实在缺钱,卑职这存了几百两,先给王女用吧。”   萧慕凰回过神来,抬手敲了牧湘一记,笑骂道:“本王不缺你这几百两!”   她缺的是几百万两!   随后,萧慕凰便转身走了,也不理会牧湘站在原地继续一脸纠结想不通。   ……   萧慕凰并未回主院,而是去了书房。   她猜测,萧瑾卿很快会来寻她的。   果然不出她所料,半个时辰后,萧瑾卿到了书房找她。   “送六姐夫去了?”萧慕凰起身,到萧瑾卿身边空座坐下来,打趣道。   萧瑾卿没理会她的调侃,正色道:“我大婚之后,会退守甘凉,但愿能为你守住后方。”   萧慕凰顿时敛去玩笑神色,沉吟道:“方枫之死,与方崇有关,不过未必是方崇亲自下的手。至于方崇堂堂甘凉郡守之女为何会听命于骆璃一党,还要继续打探内情。”   这件事,没这么简单。   骆璃他们一群男子,能拉拢这么多女子为他们卖命,绝对不止是有恩这么简单。   尤其是方崇的叛变,更能说明这一点。   萧瑾卿颔首:“我明白,所以你要在我去甘凉之前,将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否则我去甘凉之后,会很被动。”   “我挑一些人手给六姐。”萧慕凰自然不可能让萧瑾卿在甘凉遇险。   “好。”萧瑾卿并未推辞,她的确需要一些信得过的人。   何况此行,她会带上楚麒。   他的安危,她当妻主的,必须负责。   “另外,有一件事,一直没跟六姐说。”萧慕凰看着萧瑾卿,终于提起了当年那位差点被封为皇贵君的人,“母皇其实一直知道六姐身边有奸人存在,就是六姐当年为七姐顶罪的时候,母皇就察觉六姐藏在心里的恨意了。母皇猜测,应是有人跟六姐说……是母皇下毒,害死了六姐的父君,让六姐出生之时便毒素缠身。”   萧瑾卿神色狠狠一震!   母皇原来……早就知道了……   “但是六姐,我们的母皇并不是那样的人。”萧瑾卿轻声说道,“当年母皇打下半壁江山时,是想封六姐的父君为皇贵君的,但母皇将册封圣旨拿给他看时,他误以为母皇是试探他,所以在母皇最后一次出征后,为表心迹,自行服毒。他本只是想令身体孱弱,却不料当时他已怀上了六姐,身体不堪负荷,这才酿成了悲剧……”   萧瑾卿悄然握紧了双手。   她几乎已经忘了她是什么时候听到这些传言的了……   那时她还小。   容易被蒙蔽。   但后来渐渐她长大了,有了自己的见识,自然便开始有了分辨能力。   她其实,不再那么怀疑母皇了。   只是心头的疑云,大概藏了太久太久,以至于她仍旧对母皇渐行渐远。   便是遇到了什么难事,也绝不会向母皇开口。   “六姐,你想想看,母皇何时鸟尽弓藏过?如今后宫里的男人,也不乏当年母皇联姻换权的对象,可他们都平安无事,背后的母族也都无事,对不对?”   萧慕凰轻轻覆上萧瑾卿的手,“母皇是帝王,可她也是我们的母亲啊。六姐怎会不相信自己的母亲呢?”   萧瑾卿微微抿唇。   半晌,她才开口道:“母皇跟幺幺说的这些吗?”   “我自己问的。”萧慕凰怕萧瑾卿多想,便一笑:“我跟你们性子不同,我素来有话都是直接问母皇的,有时候母皇也会发怒骂我,但更多的时候,母皇还是会给我解惑。”   萧瑾卿垂下视线。   原来……很多东西,是幺幺自己去争取到的。   她忽然想起她即将迎娶的未婚夫楚麒。   他也是一直在争取他自己的幸福。   可能很多人都会笑他。   但他不在乎。   他一直在努力地去争取,争取他想要的。   而今……他大概是争取到了。   她隐隐开始动心。   萧瑾卿心头最后一丝阴霾,忽然被拨开了。   她抬眸朝萧慕凰一笑:“谢谢你,幺幺。”   她两个心结,都被幺幺给解了。   真是……越欠越多。   此生难偿。   “自家姐妹,说什么谢。”萧慕凰别开眼,还不太习惯这样的姐妹情。   萧瑾卿看出来了,便也不再肉麻,起身微微一笑:“那我去七妹那边了。”   “噢,多劝劝她,不然我拳头可是不会长眼的。”萧慕凰立马恢复正常,扬了扬拳头,道。   萧瑾卿失笑了一声,却是应承下来:“好,我多劝劝她。”   随后,萧瑾卿便走了。   萧瑾卿一走,萧慕凰立马滚回了房间,扑上去对着程朝玉又啃又咬。   “……”程朝玉一脸懵,这、这是发生什么了?   她怎会如此开心?   “快,叫声妻主。”萧慕凰扯着他衣襟。   “……妻主。”   程朝玉被她撩得有点难耐。   气息不稳地叫了一声。   萧慕凰动作一顿,再压下来时,便有些疯了。   “妻、妻主……” 第284章 “好,妻主抱抱。”她用力将他抱进怀里。   程朝玉闭着眼睛。   在萧慕凰怀里微颤。   方才要是……   他有些没敢往下想。   萧慕凰渐渐冷静下来了,侧身看着有些被吓到的小夫郎,亲了亲他的额头:“没事了。”   程朝玉仍旧没敢睁眼。   “好啦,不会真欺负你的。”萧慕凰失笑地将他抱紧,摸着他的长发安慰,“你不是好奇吗?我就是让你尝试一下。”   程朝玉埋首在她怀里,咬住下唇。   谁、谁想尝试了……   “行吧,是我想尝试一下。”萧慕凰说着,低低地笑了起来。   程朝玉报复似的轻轻咬了她一口。   萧慕凰朝后一退,手挡在他下巴上,让他没法再躲。   “放、放手……”他眼尾还有点红,一副被欺负过的模样。   “你看着我,我就告诉你关于皇室女子与教导小侍的秘密。”萧慕凰故意逗他。   程朝玉一下子抬了眼,羞涩都忘了。   她、她怎么知道的?   她不是没有过教导小侍吗?   “这秘密就是……”萧慕凰靠近他,低低地道:“他们都……不太行。”   程朝玉:“!!!”   这是什么秘密!   她定是在胡说八道!   “看,我说真话你还不信。”萧慕凰大笑起来。   “妻主胡说八道。”程朝玉撇唇,“皇室女子何等尊贵,怎么会找、找些不太行的教导小侍……”   萧慕凰一挑眉:“这你就不懂了吧?若是太行了,那我们岂非要吃苦头?”   所以,必须找些不太行的。   程朝玉懵懂了片刻,忽然就明白过来了。   一张脸顿时红成熟透的虾。   “你、你……”   “所以你看我多疼你,我都没去找教导小侍。”萧慕凰一脸‘我这么为你守身如玉你还不奖励我’的表情。   程朝玉无言以对。   他总算是明白,那位东越皇贵君,为何会跟楚麒说那样的话了。   两个新手,的确一开始都是苦不堪言的。   难怪……皇族女子,成年之后便会有教导小侍,伺候在身侧一段时间。   但,她们却并不会将这些伺候过她们的教导小侍,纳进府里。   因为他们……越往后,就越没什么用处了。   当年的五王女萧一诺,大概是个另类。   “妻主今日好像特别高兴,是发生什么喜事了吗?”程朝玉很快转移了话题。   他宁可与她谈论些别的。   上一个话题……太让他难以接话了。   “算是吧。”萧慕凰压下那些邪邪的心思,将人搂过来安静地抱着,笑道:“六姐有点肉麻,我不太习惯,但是呢……我知道她是真心的。”   前世她对萧立忻是毫无保留的信任,以至于今生她对姐妹情弃如敝屣。   她没想过要。   也不稀罕。   可萧瑾卿就这么毫无预兆地闯进她生活里来了。   信任她,把她当成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然后她只顺着龙蕴的谏言,做了一些事情,然后萧瑾卿就好似对她死心塌地的,甚至要为她去守好甘凉。   她有些畏惧。   可……更多的,却是兴奋。   也许她不会再像前世对萧立忻一样对萧瑾卿这个六姐毫无保留,但她内心深处,还是很珍惜这种姐妹情。   “六姐是个好人。”程朝玉轻轻抱住了她的腰,靠着她肩膀,说道。   “朝玉怎么知道?”萧慕凰好笑地低头看他。   程朝玉弯了弯唇:“骆璃那样伤害六姐,六姐还是不忍亲手朝他挥刀,而六姐不至于看不出来楚麒的小心思、小动作,可六姐并未责怪过楚麒,足以说明,六姐是个重情之人。而且,六姐将真心与假意,看得很清楚。”   说着,他抬起头:“这也是为什么,六姐敢把性命托付于妻主的原因——她知道,妻主不会见死不救。”   萧慕凰怔了怔,攸地收拢双臂。   “你可真是我的宝。”她重重地吮了他唇瓣一口,说道。   有些她身在局中想不透的点,他一语便能中的。   幸亏她今生没有错过他。   如愿以偿地娶到了他。   “所以,妻主不必担心六姐会辜负妻主。”程朝玉看穿一切地轻声笑道,“她和萧立忻,不同的。”   萧慕凰眸色攸地深了。   朝玉他……   “朝玉最近又做梦了?”她不动声色地将人搂紧,语气随意地问道。   “没有啊。”程朝玉摇头,“我很久没做梦了。”   萧慕凰瞬间放松下来。   大概是最近她和萧立忻翻脸了,所以朝玉才会这么说吧。   “困了没?”她低眸看着他。   “没。”程朝玉摇头,有点委屈地看了她一眼,“疼。”   萧慕凰一怔,随后头疼地抚额:“这就疼了……”   那将来可怎么得了?   那儿的皮肤怎么这么嫩啊?   程朝玉见她懊恼的模样,瞬间又抿唇一笑,甜甜地朝她伸出手:“妻主抱抱就不疼了。”   萧慕凰瞬间被萌化了。   “好,妻主抱抱。”她用力将他抱进怀里,紧紧搂住。   过了一会儿,程朝玉有些喘不过气了,便推了推她:“唔,好了。”   “不疼了?”萧慕凰好笑地低眸看着他。   程朝玉脸一红,摇了摇头。   她并没有……嗯,太久。   所以……还好。   忽然,他想到什么,忙看着她:“那妻主会不会也……”   “噢,我皮糙肉厚,也扛得住疼。”萧慕凰不甚在意地道。   刀砍下来她都不带疼的,何况是这点。   等三月……   呵!   她血染疆场也要驰骋征战!   程朝玉浑然不知自家妻主的‘豪情壮志’,听她说没事,便放下心来,窝进她怀里闭上眼睛,轻声道:“那我睡了哦。”   被她缠了许久,天都黑了。   该睡了。   “不吃点晚膳?”   “不了……”程朝玉在萧慕凰怀里素来入睡极快,声音便很快带了困意。   萧慕凰看着他乖甜的睡颜,一颗心几乎化成一滩水。   轻轻吻了吻他眉心,她稍稍收拢了手臂,便陪他一同睡了。   ……   苦寒边塞,旧宅。   骆璃一身冷气地坐在屋子里。   床上,是被缚了手脚点了穴道的萧一诺。   “小师弟,此药能助孕,你……待会儿用上吧。”骊山大弟子将药轻轻放在了骆璃旁边的桌子上,随后便转身离开了。   他知道小师弟心情不好,也不愿意这么做。   但……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了。   如果再拖下去,便是能有孕,也不可能赖到六王女萧瑾卿的头上去了。   门‘吱嘎’一声关上。   骆璃像是被惊醒过来一样,攸地看向床上那与萧瑾卿眉目有几分相似的女子。   只是眉眼相似罢了。   其她的,一点都不同。   瞧她那暴怒到青筋直冒的恶心样子……   呵,妻主可从来不会如此失态。   她总是云淡风轻,温情满满的。   “……”萧一诺不能动弹,只能咬牙切齿恶狠狠地瞪着面前的男人。   他是不是疯了?   啊?   她可是老六的姐姐!   他把她弄来这儿,居然想跟她……   他是还嫌她不够惨,非要给她再加一条‘欺辱妹夫’的罪名吗?   这个挨千刀的疯子! 第285章 他早就已经离不开她了。   骆璃盯着萧一诺看了很久,才缓缓起身。   他扯了一下床上的被子,盖住了萧一诺那张脸。   然后,把手伸向了萧一诺的领口。   萧一诺这一刻快崩溃了!   父君啊!   您怎么也不显显灵啊?   您女儿都要被人害死了!   还是用这种下三滥的方式!   早知道,我宁可当年就被您带走算了!   就在萧一诺内心一顿悲怒咆哮时,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位死去多年的贵君显了灵,萧一诺感觉骆璃久久没有扯开她领口。   咦?   难道父君真的显灵了?   此刻,骆璃僵在半空的手指,正剧烈地颤抖着。   不行……   真的不行……   骆璃收回手,失神地跌坐在了床沿。   眼泪,无声落下。   他终于明白女帝那番话是什么意思了……   别说是天下男儿,便是他骆璃——‘从小被爹教导着要比女子还坚强,内心比女子还强大,才能最终打败天下女子,带领天下男子翻身做主’的骆璃,也接受不了失节。   在他还没有发现的时候,他内心深处,甚至于身体,早已经记住了所嫁妻主的模样。   不是她,就不行。   嫁进六王女府一年多,他已经习惯了跟她在一起的日子。   可他被自己肩负的责任,给蒙住了双眼。   看不到自己内心的变化。   直到她离他而去……   他才发现,他早就已经离不开她了。   离不开了……   骆璃屈起双腿,埋首将自己抱住,低低地哭泣起来。   虎落平阳被犬欺的萧一诺正疑惑间,忽然听到了骆璃的哭声。   她一怔,随后大喜!   这事儿,有转机!   于是萧一诺运用内力,使劲儿地去冲穴道。   冲得她整张脸通红,连脖子都青筋直冒了。   终于——她长长地吁了口气。   同时咽下因为强行冲破穴道而差点喷出来的一口老血。   只是,她双手双脚依旧被死死地绑着。   也不知道那王八羔子用的什么绳索,如此结实。   萧一诺暗骂了一声,随后打起精神开口自救:“六妹夫啊,你是遇到什么难事儿了吗?怎么想不通自毁名节啊?有什么事儿,你跟五姐说,五姐能帮的一定帮。啊,除了通奸这事儿不行,这是要害死我也要害死你自己的,知道不?”   骆璃眼神攸地冷了,转头一把扯开萧一诺头上的被子,冷冷道:“你冲破了穴道?”   强行冲破穴道,会受内伤的。   她怎么没吐血?   萧一诺讪笑一声:“冲破穴道是为了跟六妹夫说话呢,放心,我逃不了。”   说着,她动了动手脚,“这绳索什么做的?”   “里面是雪蚕丝。”骆璃看着她那不再暴戾的相似眉眼,一时间怔了怔神,下意识地回答了她。   “难怪内力都震不断。”萧一诺又暗骂了一声,随后赶紧劝说:“我刚说的话你听见没?有什么事好好商量,千万别做回不了头的傻事,知道吗?就算五姐笨,帮不了你,老六那么聪明,肯定能帮你的啊!”   骆璃听她提起萧瑾卿,默了一瞬后,轻道:“是吗?你也觉得妻主很聪明吗?”   “废话!老六可是我们八姐妹里头最聪明的了!”萧一诺敏锐地察觉说起老六,这六妹夫的情绪好像就稳定一些,她立马开始吹捧自家老六:“当年,母皇生辰宴上,逼我们八姐妹跟她老人家下棋,结果只有老六一个人能赢母皇!你说她有多聪明?”   “她已经不是你母皇了。”骆璃淡淡往身后床柱上一靠,讥讽地提醒。   萧一诺神色一僵,半晌才说了句:“不管她还想不想当我的母皇,但我心里永远是把她当母皇的。她也的确是我母皇,这一点,谁也改变不了。”   骆璃神色顿时微微恍惚。   是啊,不管妻主还想不想当他的妻主,可他心里……却永远是把她当妻主的。   只是……母女关系永远不会变,妻夫关系,却会变。   骆璃心口一痛。   他一直知道她聪明的,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他只是低估了自己身为男子……对妻主可能会产生的依赖程度。   嫁给她一年多,他努力地想要自己不同于其他男子,不成为她的附属品。   可,这样却与她渐行渐远,甚至还被她察觉了异样。   方崇说,尽快要一个女儿然后杀了她,否则她迟早要坏事。   他当时都愣住了。   因为他从来没想过要杀了她……   就算他真的有朝一日成功掌权,她也是他的妻啊!   这是他永远都不想改变的。   “六妹夫,老六呢?你一个人怎么跑这儿来了?”萧一诺半晌没听到骆璃开口,忍不住试探地问道。   老六啊你去哪儿了啊,你怎么把这么大一个祸害弄我这儿来了啊!   五姐是真不想给你戴绿帽子啊!   骆璃半点不意外萧一诺会这么问他,毕竟萧一诺如今是庶人一个,又远在这苦寒边塞,京城里才发生的事情,谁能够传到萧一诺耳里来呢?   但,他怎么会告诉萧一诺实话?   他淡淡瞥了萧一诺一眼,冷声问道:“你后院,可有即将出生的孩子?”   即将出生的孩子?   萧一诺一怔之后,摇头:“即将出生的没有,刚怀上的有。”   她一侧夫,刚出京城就发现有身孕了。   差点在路上没了!   骆璃眼里闪过一抹微光,忽然就勾唇一笑,伸手扯掉了萧一诺腰上的玉佩!   “六妹夫!冷静!你冷静点儿!不要乱来啊!”萧一诺吓得魂飞魄散。   骆璃却扬起手中玉佩,目光冰寒道:“你这个刚怀上身孕的侧夫,我要了。但你必须保密,不对任何人提起此事。若有人问起这名侧夫的下落,你就说他死了。听明白了吗?”   萧一诺刚没了个庶女,身边就剩个嫡子了,好不容易侧夫有孕,正高兴着呢,结果骆璃却说,她这个怀上身孕的侧夫,他要了?   “凭什么?”萧一诺怒了。   “凭我手中有你这块玉佩。”骆璃眯了眯眼睛,冷冷一笑:“若你敢把这名侧夫的事情告诉任何人,我便让人传扬天下,说你与我有了苟且!而后,我便天天留在这边塞,搅得你家中鸡犬不宁,到你家破人亡为止!”   萧一诺:“……”   这还真是个疯子!   不过……   这老六的夫郎,这么执着地要走她那怀了身孕的侧夫……莫非,是想借腹得女?   老六,也想争那个位置?   萧一诺陷入了长长的沉默之中。   京城那些事,她是再也不想搀和了。   本来以为到了边塞,以后再也不会和京城里的人有任何来往,谁知……   呵,也是,她哪怕是庶人了,却还是母皇的血脉啊。   这不,老六她们就把主意打到她身上来了?   分明是,欺她无人撑腰啊!   可,她又能如何呢?   成王败寇。   自古如此。   于是,萧一诺悲凉一笑:“你看上什么,就拿走吧,我替你们保密就是了。”   骆璃看了她一眼,并无半分怜悯。   直接起身便去往萧一诺家中了。 第286章 她许了那人一辈子,却没能护好他。   女帝让钦天监选出年前的黄道吉日时,文武百官就开始准备贺礼了。   她们知道,陛下要立太女了。   而太女人选……毫无悬念。   大王女闭门不出,三王女四王女也府门紧闭,不与任何人往来。   二王女被封怡亲王之后,俨然成了小王女的左膀。   左膀之下,缺一只右臂,那自然就是六王女了。   听说六王女这两日住去了七王女府,估摸着是要把七王女也拉去一同效忠小王女了。   所以八根手指头数来数去,还有谁可为太女?   三岁小孩也能想明白!   这些京城里的风吹草动,文武百官心里犹如明镜似的。   一时之间,程府门前也热闹了起来。   学女们本就崇拜程昱,而今小王女要被立为太女了,那程昱岂不是顺理成章会成为当朝太傅吗?   没人比她更适合这个位置了。   而一旦程昱成为当朝太傅,位列三公,那么陛下定会让程昱来推荐三公之二。   所以……程府开始门庭若市,是有原因的。   就在这立太女的诏书下达前夕,六王女萧瑾卿进宫面圣。   女帝看着身体已经复原的萧瑾卿,一如往常神色淡淡:“突然进宫,是有事要奏?”   一句‘突然进宫’,令萧瑾卿微微低下了头。   她确实……很长一段时间没进过宫了。   连给母皇请安都不曾。   当真是……不孝。   萧瑾卿稳了稳心神,掀袍跪了下来:“儿臣多年愚钝,心有所疑,却不与母皇求证,不忠不孝……请母皇降罪。”   女帝听了,半晌不言。   降罪?   她才懒得降罪。   她老了,女儿们也都大了。   有自己的想法,也有自己的活法。   不踩她底线,她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儿臣知道母皇一向疼爱儿臣等人,想必也不舍罚儿臣,所以……儿臣只有努力弥补以往的过失,才能向母皇略尽孝道。今日儿臣进宫,便是想求一恩典,还请母皇恩准。”   女帝微微抿唇,‘嗯’了一声:“你说吧,朕听着。”   “儿臣此次能得脱困,解开多年心结,全得幺幺相助。儿臣的父君曾为青铜军少主,如今儿臣虽将青铜军虎符赠予了幺幺,但青铜军首领已经变节,内部想必也多有变故,是以儿臣想自请前往甘凉,替幺幺将青铜军收回来。待日后幺幺需要,青铜军随时可为她所用。”   萧瑾卿直起身,缓缓说出自己的请求。   女帝笑了一笑:“你什么时候把青铜军虎符给凰儿的?”   “五姐被贬为庶人之时,儿臣觉得有人想让我们王女之间内斗,坐收渔翁之利,思前想后又觉只有幺幺能担大任,是以去了幺幺府上,将青铜军虎符赠给了她。”萧瑾卿如实答道。   “有人想让你们姐妹内斗?”女帝笑意淡去,“是你前边儿那位好夫郎吧。”   萧瑾卿叩首:“儿臣识人不清,罪该万死。”   “好了,你是朕的王女,什么万死不万死的,听着就让朕觉得耳朵疼。”女帝皱了皱眉,挥手道:“吃一堑长一智,往后别再犯傻就行了。”   “儿臣叩谢母皇。”萧瑾卿喉头一哽,差点落下泪来。   她终于明白,母皇确实偏爱幺幺,可却绝非不疼其她女儿。   在母皇心里,她萧瑾卿,也一样重要。   “起来回话吧。”女帝又一抬手,随后道:“赐座。”   “是!”   皇家暗卫统领飞快地现身,搬来座椅在萧瑾卿身后。   又飞快地退下了。   “谢母皇恩典。”萧瑾卿起身,规规矩矩地落座。   “甘凉不如京城繁华,又多有危险,你可想好要带上那东越二皇子了?”女帝淡声问道。   萧瑾卿点头:“回母皇的话:儿臣已与他说起,他道儿臣去哪儿,他便去哪儿。所以儿臣打算等太女大典之后,亲自送他回一趟东越,而后,从东越将他迎娶回南阳。在南阳办完大婚,儿臣便带他一同前往甘凉。”   女帝听了,满意地一笑:“朕也听说了你与他的缘分,他倒是个至情至性的男子,比你前面那个夫郎对你真心多了。”   萧瑾卿浅浅一笑:“母皇说得是。”   “女才男貌,朕很高兴。”女帝看着萧瑾卿,随后道:“朕准你的奏,封你为寿亲王,封地便为甘凉吧。”   “儿臣谢母皇恩典。”萧瑾卿起身,跪地谢恩。   女帝的视线在萧瑾卿头顶停留了片刻,淡道:“没什么事,可以退下了。”   “是,儿臣告退。”   须臾,女帝看着快退到门口的萧瑾卿,忽然开口道:“瑾儿,你父君是为数不多对朕一片真心的男子,不掺杂任何利益。朕……绝不会有伤害他的念头。当年朕替你取名萧瑾卿,便是取‘握瑜怀瑾’之意。你父君,单名一个瑜字。”   萧瑾卿手指一紧。   眼泪涌了出来。   她没敢说话,只点了点头,便彻底退出了御书房。   女帝看着空荡荡的门口,许久都未收回视线。   往事,历历在目。   她萧慎为了这江山,亏欠了许多人。   但,她不后悔。   她未曾许诺过他们任何山盟海誓,从头到尾没骗过他们。   她唯一后悔的……   便是许了那人一辈子,却没能护好他。   女帝想到那片青山绿水,眼尾轻轻一红,立刻收敛了思绪。   低眸,打开了奏折。   沉浸进了国事当中。   ……   十二月十六。   女帝率文武百官祭天女山,于天女山之巅,下诏立南阳太女。   南阳太女,萧慕凰。   十日后,正式举行太女册封大典。   一时之间,整个南阳都忙碌了起来。   宫里宫外,皆是一片喜气洋洋。   而萧慕凰此刻却在她自个儿的王府里,依旧忙着运筹帷幄。   负责盯梢骆璃一党的玄楚,从边塞回来了。   “你是说,骆璃并未与萧一诺发生什么苟且之事,只是带走了萧一诺的一名侧夫?而且这名侧夫,还怀有身孕?”   “正是。”玄楚眼圈下方微带青色,显然连日以来根本没有休息过。   萧慕凰起身,拍了拍玄楚的肩膀:“很好,这个线索非常有用,本王放你几天假,赶紧回房去给本王好好睡上几觉。”   “是,多谢王女。”玄楚拱手领命。   待玄楚退下后,萧慕凰便勾起唇角,满意地笑了起来。   看来,骆璃并不像她以为的那么无坚不摧。   他仍旧是一个有弱点的普通男子。   而他踏不出那一步,选择借萧一诺侧夫之腹生女,那他就得等。   等那个孩子出生。   所以,她将会有很多的时间,来慢慢地布局。   将骆璃的所有党羽,一网打尽! 第287章 萧慕凰瞳孔一缩:他怎么也在?   萧慕凰并没有打算跟萧瑾卿说骆璃的事。   如今萧瑾卿与楚麒才定下婚约,且马上就要回东越,她不想影响这对未婚妻夫的感情。   那楚麒,醋劲儿大着呢!   而最主要的是,萧瑾卿未必真的将骆璃全然放下了。   忘记一个人,需要一定的时间。   而在这段时间内,最好萧瑾卿生活中全然没有‘骆璃’这个人的存在。   只有楚麒。   这样,萧瑾卿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忘了骆璃这个人。   渐渐习惯楚麒的存在。   萧慕凰心里做了决定,便回主院去了。   一踏进房间,就看到那个人儿在忙前忙后的收拾。   萧慕凰眉眼顿时弯起。   “太女。”冬儿一看萧慕凰来了,赶紧福身见礼。   程朝玉顿时转身,看见一脸笑意的女子,顿时也跟着眉眼弯弯。   他快步走到她身前,“该搬的东西都已经搬到东宫去了,妻主打算什么时候入住啊?”   “册立大典过后。”萧慕凰摸摸他的头,说道。   “好。”程朝玉点点头,“那顺手用的便留下来,暂时不搬过去。”   萧慕凰一向不管这些事情,都由程朝玉负责,便‘嗯’了一声,没再发表什么意见。   冬儿早已退了下去。   程朝玉便犹豫了一下,轻声道:“妻主,今个儿宫里派人来了。”   萧慕凰脸色瞬间一沉:“他又想干什么?”   若是母皇派人来的,朝玉定会直说。   只有后宫里那位,朝玉才会说‘宫里’。   “送了个玉如意来,说是给妻主的贺礼。”程朝玉已经不会害怕萧慕凰沉脸。   她沉脸,都是气别人。   而不是气他。   “砸了!”萧慕凰毫不犹豫地道。   那老毒夫给朝玉送的玉镯,她回府就砸了。   这次的玉如意也不例外。   一个后宫的男子,又不能出宫来她府上检查,她怕他个屁!   “妻主,你是不是忘了,我们马上要搬到东宫去住了?”程朝玉咬了咬唇,还是提醒了萧慕凰这个很不爽的事实。   萧慕凰一怔。   然后霍地一下站了起来!   真他……   萧慕凰心里直爆粗。   她们这些王女,七岁开始便有了各自的王女府。   地处皇宫之外。   主要便是因为后宫男子众多,王女也得避嫌。   但太女,却自然不同。   太女为皇位正统继承人,是绝不能住在宫外的。   一则是为太女的安全考虑。   二则太女有监国大权,几乎每日都需要处理朝政,大臣时不时也会到东宫觐见。   所以,东宫历代都在皇宫之内。   这也就是说,萧慕凰如今为太女了,与程朝玉这个太女夫入住东宫之后,就等同于跟君后住在了一个屋檐下。   “母皇此前免了你进宫见他,但你如今身为太女夫,又在东宫……晨昏定省怕是免不了。”萧慕凰眉头几乎打成了结。   那老毒夫,第一次见朝玉就下毒,还以为神不知鬼不觉。   要不是她把朝玉看成自己的命一样,丝毫都不愿马虎,多留了个心眼,早就着了他的道儿!   如今,朝玉若是天天去给他晨昏定省,岂不是羊入虎口?   萧慕凰越想越忧虑,脸色也越来越沉。   她得想个法子……   得想个法子……   程朝玉见她如此紧张,也下意识地摸了摸小腹。   他还没跟她正式……嗯,他还想健健康康的,养好身子给她多生几个女儿。   太女怎么可以无嗣呢?   但上一回君后的作为,确实让他有几分怕了。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如今妻主被立为太女,君后若是铤而走险,拼着一条命不要给萧立忻扫清障碍,他和妻主顶着一个‘孝’字,也是无可奈何的。   如今妻主身世未曾公布,便是说君后给他下毒,天下人又怎会相信?   谁会相信堂堂君后,会给自己被立为太女的亲生女儿添堵?   萧慕凰抬眸,看着程朝玉同样有些忧虑的小脸,顿时面露温柔之色,将他拉到身前轻轻圈住,安抚道:“别怕,我会想办法,绝不让你受丁点委屈。”   程朝玉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忽然想到当初柳儿的那句话,瞬间甜笑:“那时柳儿还跟在我身边,他说……王女会保护好小公子的。我当时还有所怀疑,如今……”   真好。   有她在,他什么也不必担心。   “傻瓜。”萧慕凰笑了,将他搂入怀里,“你是我的宝贝啊,我便是拼着这条命不要,也会保护好你的。”   “不,我不要你为我拼命。”程朝玉顿时将她抱紧,眼尾骤然一红,“你不知道,孤零零留在这个世上的人,才是最痛的。将来我们百年之后,我希望我先走,这样我就不会那么痛了。”   萧慕凰心口蓦地生疼。   幸亏他不记得前世……   不过,前世他对她的感情,也未必有这么深。   这样也好,否则她就那么被萧立忻害死了,他一个人多难受啊。   “好,说定了。百年之后,朝玉先走。不过,朝玉要在奈何桥上等我,不能一个人去投胎,知道吗?”萧慕凰轻轻摸着他的长发,轻叹道。   她愿当一位盛世明帝,造福百姓。   以换……与他生生世世妻夫之缘。   “那我必然是要等妻主的!”程朝玉毫不犹豫,斩钉截铁地道。   “真乖。”萧慕凰满足地将他抱得更紧。   冬儿在外头听到一些,望着天空,嘴角也不禁勾起来了。   太女对太女夫可真好呀……   真好。   ……   太女大典,如期举行。   天未亮,文武百官便早早就位,齐聚于午门。   文官聚文楼之北,武官聚武楼之北。   东越及周边小国使臣,皆来参加太女大典,聚于文官所立之后。   每隔五步,便有威严肃穆的侍卫值守。   每道殿门前,皆有将军佩刀而立。   待清晨的太阳升起时,燔炉檀香燃起,第一通大鼓敲响。   全身金色铠甲武装的将军,护着仪仗车队,与乐师们同朝奉天殿而去,肃穆又隆重,每一声乐,都像是响入在场之人的心底深处。   待第二声大鼓敲响,文武百官整装待命,一品大员负责前往奉迎册宝。   第三声大鼓敲响时,大乐奏起,身着正式威仪帝服的女帝,乘御舆至奉天殿前。   东宫里的萧慕凰,此刻也身着冕服,在礼部官员的引领下,前至奉天门等候。   大乐起,鞭炮响。   礼部官员立刻上前,恭请奉天门处等候的萧慕凰前往奉天殿。   萧慕凰便在礼部官员的引领下,来到奉天殿东门。   “拜陛下——”   礼官道。   萧慕凰掀袍,朝着女帝跪拜下去。   “平身。”女帝笑而抬手。   待萧慕凰谢恩起身后,才瞳孔骤然一缩——他怎么也在?   只见,君后端坐在女帝身边,保养得当的容颜,温和端庄。   仿佛一位真正的慈父一般,微笑凝视着她。 第288章 女帝出手,兵不血刃的诛心。   奉天殿,乃皇家举行重大典礼,或是帝王接受朝贺之地。   男子绝不可入内。   便是皇帝的发夫,一国之父也不行。   萧慕凰此刻确实有些没想明白,君后怎么会在她的太女大典上露面。   而这,定是她母皇同意的。   否则君后露面不了。   她随后收起了微讶的神色,恭敬站立。   此刻,礼官又道:“太女跪——尚宝官授册宝!”   萧慕凰便再跪。   尚宝官手捧册宝,旁边礼部尚书元文月持圣旨,于萧慕凰身前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中宫嫡女萧慕凰,天资聪颖,品行端伟,兹恪遵天意……于南阳十六年十二月二十六,正式册封萧慕凰为皇太女,授册宝,正位东宫,以安四海之心,钦此!”   “儿臣萧慕凰,接旨谢恩!”萧慕凰跪地再拜,双手举过头顶。   尚宝官便立刻上前,跪地,将册宝授过。   萧慕凰接过册宝,仍恭敬朝上举起。   之后,礼官按规矩又是一番礼仪引导,萧慕凰一一照做,丝毫不嫌繁冗麻烦。   待到奉天殿内一番皇家礼节彻底完成,礼官才又道:“百官跪拜皇太女!”   萧慕凰这才叩拜过女帝与君后,出殿门接受文武百官叩拜。   “臣等叩见皇太女!皇太女千岁千岁千千岁!”   萧慕凰一站在台阶上,早已就位的文武百官便瞬间跪地,高声呼喊。   居高临下望去,黑压压一片。   人山人海。   顶礼膜拜。   前方六位王女,同以跪拜之礼。   萧慕凰想到前世,她就跪在萧芮她们之中,给萧立忻行跪礼,心中骤然而生一股戾气!   她视线缓缓扫过低头叩拜的萧立忻头顶,又扫过萧子清、萧子玥二人。   而后,唇角微勾:“众卿,平身。”   “谢皇太女!”   文武百官起身后,便见女帝携着君后的手,踏出了奉天殿。   顿时,人群中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   这等隆重大典,男子怎可在场?   便是堂堂君后,也不行啊!   但太女大典之上,无人不长眼敢当场发难。   便是那些老古板御史们,也是暗搓搓忍下来,想着明日金銮殿早朝再进谏。   “朕今日,心甚悦。”女帝抬了抬手。   全场瞬间寂静无声。   萧慕凰也退立一旁,恭敬聆听。   她此刻已经明白了——这不是君后要求的,而是她母皇要求的。   君后甚至没有拒绝的余地。   母皇,出手了。   但不知……   她母皇准备怎么做?   萧慕凰心里隐隐有一丝期待,也莫名有一丝兴奋。   “南阳开国十六载,朕终于为南阳选出了合格的皇太女,而朕驰骋沙场三十余载,却困于庙堂十六载,想想当真唏嘘。”   女帝微微一笑,执起君后的手,“前些日,朕的发夫——君后!与朕推心置腹一番,道是皇太女已选出,朕也可以休息了!”   文武百官全都呆怔当场。   陛、陛下可以休息了……是什么意思?   “朕深觉君后大义,对朕也是一片真心!所以朕决定——明年今日,禅位皇太女!朕要与君后离开皇宫,游历天下,重新看一看南阳的大好河山!”   “陛下——”   文武百官惊呆了,瞬间跪了一地。   萧慕凰愣了愣之后,也赶紧跪下了。   “母皇……”   “太女,你可要好好历练,朕可只给你一年的时间。”女帝抬手,制止了萧慕凰开口,随后便朝君后一笑:“君后,朕陪你一同回宫吧。”   君后手指都几乎捏得泛了白。   却只能硬生生挤出一抹端庄得体的微笑:“是,子童遵旨。”   礼官愣愣地看着帝后二人的背影,猛然回过神来。   忙喊道:“恭送陛下——”   “恭送陛下——”   以萧慕凰为首,文武百官纷纷叩地恭送。   所有人心中,已是一片惊涛骇浪。   连萧慕凰,都有些回不过神来。   而跪在台阶下方的萧立忻,手指都捏到关节泛白。   眼底,一片不甘。   随后,礼官便又唱,皇太女回东宫,百官觐见。   文武百官便亦步亦趋跟在皇太女身后,前往东宫参拜。   还有各位王女向皇太女献礼、恭贺的环节,也一并要在东宫举行。   此刻,女帝陪同君后回到了后宫寝殿。   她神态有些慵懒地坐下,接过侍从奉上的茶,慢慢饮用。   君后看陌生人一样看着眼前不可一世的女人。   她不年轻了。   可她风姿依旧。   举手投足,都还是充斥着一股令男子沉迷的王者之气。   他承认,他依旧会为她心动。   可她……怎么就变了呢?   “君后如此看朕,莫不是高兴到失语了吧?”女帝放下茶杯,迎上君后的视线,笑道。   君后深深地看进她眼底,想将她所有盘算,看清楚。   可,却是徒劳无功。   他有些失神地坐了下来,犹如置身冰窖一般。   “这么些年,朕也一直没有好好陪过你,明年今日,朕便放下一切,陪你去看看这南阳山河。不管怎么说,你也是朕的结发之夫。”女帝似乎不甚在意君后的沉默,自顾自地又说道。   君后闭了闭眼。   他不想听她说这些……   她哪里是要带他去看南阳山河,她分明是……是要将他从皇宫带走!免得他碍了萧慕凰的道儿!   “君后,你不愿意吗?”女帝忽然叹了口气,问道。   君后依旧没出声。   女帝看了他片刻,轻轻地笑了:“若是悠凰,只怕现在便想跟朕离开。”   君后攸地睁开眼睛!   “萧、慎!”   他坐起身来,心口犹如被剖开一个血淋淋的大洞。   她想做什么?   她真的想逼死他吗?   竟然……连那个人都抬出来了。   “唉,怪只怪,朕娶了一个不笨的君后。这般轻易,就被他看出朕的心思了。”女帝徐徐起身。   走过君后身边时,女帝微微俯身,低语了一句:“可惜,再聪明,也是朕当年牺牲自己娶过门的正夫,只能乖乖跟朕——离开皇宫。”   君后指甲刺入掌心。   眼泪‘唰’地流下来了。   她竟然……羞辱他。   羞辱他自荐枕席,成了她的夫,所以如今,只能乖乖任她拿捏。   女帝瞥了一眼君后攥紧的双手,唇角微微一勾,直起身离开了君后寝殿。   君后枯坐整整一日。   思绪。   翻飞。   ……   女帝回到寝殿,得知王女们都去了东宫,意味不明地一笑。   有真心,也有假意。   “你说说看,君后会跟朕走吗?”女帝淡淡叩桌,问道。   皇家暗卫统领:“……陛下,臣是暗卫。”   她哪儿敢随便议论帝后的妻夫之事啊!   “朕让你说,且恕你无罪。”女帝瞥了跪地的女人一眼,“年纪也老大不小了,还看不出来这件事除你之外,朕无人可说?”   皇家暗卫统领蓦地一惊。   这件事……陛下无人可说?   什、什么意思?   她下意识抬眸,却看见女帝正冷冷地看着她,一脸慑人寒意。   “臣、臣……”皇家暗卫统领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臣绝不敢透露半个字!”   “包括太女?”女帝盯着她。   “是!包括太女。”皇家暗卫统领又是一身冷汗涔涔。   陛下……想做什么啊? 第289章 果然,还是只有朕了解他。   女帝听见皇家暗卫统领的回答,笑了。   “这就对了,朕还是皇帝呢,你若急着去向太女投诚,对太女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是要吃大亏的。”   女帝的话,让皇家暗卫统领更加胆战心惊了。   可她却不得不表忠心道:“臣万死不敢背叛陛下。”   “嗯,现在可以回答朕的问题了。”女帝淡道。   “……”皇家暗卫统领只能硬着头皮,答道:“陛下恕罪,臣以为……君后没有选择。”   君后的确是一国之父,但君后没有实权。   国家大事,甚至于整个后宫,其实都是陛下说了算。   如今陛下要离开皇宫,君后身为陛下的发夫,便是不愿意走,又能如何呢?   他没有选择。   只能跟着陛下一同离开京城。   陛下在哪儿,他就得在哪儿。   女帝呵了一声:“果然,还是只有朕了解他。”   皇家暗卫统领一怔。   陛下这意思,是她说错了?   君后……有选择?   女帝轻笑一声,起身走到内殿,用冷水洗了一下手。   而后,慢条斯理地一边擦手,一边淡道:“他对朕,其实还算有心的。但他性子太倔了,认死理儿,一条道走到黑。这样的人啊……容易钻牛角尖,犯下大错。”   皇家暗卫统领听懵了。   陛下既是要说,能否说得再通俗一些?   她这个跟在陛下身边多年的暗卫都听不懂啊!   女帝在榻上坐了下来,慵懒一靠,慢腾腾道:“你认为他能靠谁?靠梅家?这大家族,都是有自己的考量的。他请梅家那位进京来教忻儿,也不想想看,忻儿能震得住那位吗?”   皇家暗卫统领听得一愣一愣的。   “一个根本不适合当皇帝的人,他非要将她推上帝位,其实是害了她。”女帝单手托腮,微微偏头,“你且看着吧,未来一年,京城里要出的事儿……多着呢……”   此后,女帝再无话。   皇家暗卫统领小心翼翼一抬头,就见女帝靠在榻上睡着了。   她顿时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到了门外,她寻到了臧内侍。   “陛下在榻上睡着了,麻烦臧内侍去给陛下盖一下毯子,天冷。”   臧内侍连忙摆手,小声道:“不可,不可,陛下惊醒着呢,难得陛下能这么快入睡,可不能惊醒了陛下。”   随后又说:“陛下内力深厚,殿内又有地龙,冷不着的。”   皇家暗卫统领一想也是,便点了点头,隐身入暗处待命了。   ……   太女大典,举国欢庆。   然而太女大典上,女帝携君后一同露面,并宣布一年后将禅位给太女,到底是前所未有之事,震撼了整个南阳。   这个消息,对于大部分人来说,无疑是振奋人心的。   尤其是早已投诚了太女的这部分人。   但对于另外一些人来说……便是天大的坏消息了。   ‘砰’!   萧立忻一拳砸在桌上,眼眸猩红:“母皇实在太偏心!她实在太偏心了!为了一个萧慕凰,她堂堂帝王,竟能做到如此地步!她还没有五十岁呢,居然要禅位!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偏心的母亲!”   梅家主此刻也是眉头紧蹙。   本以为太女虽立,却还有操作的余地。   这几千年的前朝历史上,被废掉的太女多了去了。   而女帝还如此年轻,没有个十年八年,萧慕凰休想从太女升为皇帝!   没想到,女帝竟然如此有魄力,在太女大典上直接告诉天下人——太女一年后就能登基为南阳新帝!   这分明是在断一部分人的痴心妄想啊。   要让她们彻底死心,老老实实地效忠太女,不敢再与太女明着暗着作对。   “王女,现在不是愤怒的时候。如果你遇到任何事还是只会愤怒的话,那梅家也帮不了你了。”梅家主稳了稳心神,冷声说道。   萧立忻心头暴戾顿起!   但,眼下的处境,已经容不得她再开罪梅家了。   她只能克制住心头暴戾,勉强冷静地坐了下来。   梅家主见萧立忻不再发怒,这才徐徐说道:“一年的时间虽短,但若能好好利用,也并非完全处于败局。”   “梅家主有何高见?”萧立忻立刻抬头,目露期待。   梅家主啜了一口茶,沉吟道:“陛下这十几年来,后宫没添过人吧?”   萧立忻脸色一下子黑了:“梅家主若是打的这个主意,本王劝你早些放弃!母皇她心里有人,别说是添新人了,便是后宫里那位圣宠十几年不衰的皇贵君,也没成功让母皇留宿过!”   这些事儿,若不是以前她偷听到父君和樊内侍说话,她也不会知道,原来母皇这么多年都没在后宫留宿过。   “当真?”梅家主这下子是真吃了一惊。   若是如此,那事情就更加棘手了。   这些年,她在梅家好不容易才挑出一个姿色过人的苗子,精心培养,就等着送进后宫去。   结果萧立忻却告诉她,女帝心里有人,根本不在后宫留宿?   这哪里是个帝王!   这是情圣啊!   “你身为梅家家主,难道不知当年的事?”萧立忻冷哼一声。   梅家主眸色复杂极了,“我当然知道当年的事,但我没想到,陛下她身为帝王,会为了一个死了这么久的男人……”   堂堂女帝,为一个死去的男人守身?   这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说出去都没人信!   “总之,美人计在母皇那儿是行不通的。”萧立忻没说的是,若美人计行得通,她早就把慕容明若送进宫去了。   梅家主陷入沉思之中。   萧立忻忍不住道:“上回本王去父君那边,父君告诉本王,梅家有一种能让人性情大变的秘药,是也不是?”   梅家主眼里闪过一抹异色。   君后说起了秘药一事?   难道……   “梅家那么多人脉,你可有办法,将这秘药弄给萧慕凰服下?”萧立忻眼里闪过一抹狠辣,“她不就是靠伪装礼贤下士重情重义才收服了那么多手下吗?若是她性情大变,暴虐无道,本王倒要看看还有多少人愿意效忠她!”   梅家主怔了一怔后,眼神更加怪异了。   萧立忻居然想把这种秘药,用在萧慕凰身上?   可真够蠢的……   梅家主藏起心中那一抹不屑,淡淡道:“王女是不是本末倒置了?从一开始便是陛下偏心,多年不立太女,步步为营给小王女铺路,为的就是把小王女扶上太女之位。如今陛下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太女性情大变又如何?只要陛下不动摇,太女依旧是南阳唯一的皇位继承人。”   说着,梅家主又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而后继续说道:“何况太女武功高强,身边还有暗卫,亲卫个个随她上过战场,忠心耿耿——想给她用药,难如登天!”   就凭那六王女萧瑾卿一个病秧子,能在萧慕凰府上被那位龙先生医治到与正常人无异,萧立忻就不该有这种愚蠢的念头!   梅家主心中冷冷地想道。 第290章 马上找到牧湘!一定要快!   萧立忻心中不甘极了。   可梅家主说的,又字字有理。   萧慕凰从小就喜欢舞刀弄枪,武功进步神速,不然也不会年仅十二岁就被母皇派到战场上去了。   而她身边的人个个忠心,买通不了,威胁不了。   要想在她身上动手脚,确实不易。   “我说王女本末倒置了,王女还没想明白吗?”梅家主看着萧立忻不甘的神情,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那女帝也不蠢,为何生的这个嫡长女如此之蠢?   难道,像君后?   萧立忻回过神来,一脸诧异:“本王要想明白什么?”   梅家主深吸一口气,放下茶杯,“用秘药的对象!不该是太女,而是陛下!”   萧立忻呆了呆,下意识问道:“给母皇用这秘药有何用?”   “这秘药的作用是什么?”梅家主感觉心脏都肿起来了,但还是按捺住怒意,问道。   “让人性情大变。”萧立忻回答完之后,蓦地起身:“本王明白了!”   梅家主轻吐一口浊气。   总算明白了啊。   “母皇性情大变,离她最近的人都要遭殃。萧慕凰身为东宫太女,每日都要受母皇教导,帮母皇处理朝政,她是最容易被母皇迁怒的!”   萧立忻越说越兴奋,“待母皇彻底厌弃了她,废了她这个太女,本王就顺理成章地上位了!”   梅家主这才再次端起茶杯,抿了两口:“王女要想的是,秘药如何才能用到陛下身上。”   萧立忻攸地看向梅家主。   她冷笑一声:“本王是不会做这种天理不容之事的,你便是立马要走,本王也不会妥协。”   说着,萧立忻坐了回去,也端起茶杯慢悠悠喝了起来。   梅家主内心嫌弃无比,但口中还是说道:“王女最近心情浮躁,大概不知道宫里发生的事情。陛下身边那位大红人,内侍总管臧荣,迷上了赌博,输了不少银子。”   萧立忻心中一动,随后笑道:“梅家尽是人才,本王自然没有梅家主的情报多。所以此事,还要仰仗梅家主才是。”   梅家主静默不语。   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她之腹,她压根就没想过此事要让萧立忻出面。   她不过是,在告诉萧立忻,接下来的计划罢了。   当然了。   这么一个愚蠢的上位者,是她所求之不得的。   梅家主想到这里,又笑了:“好,王女不必插手此事,我来安排。”   萧立忻这才也露出笑容。   “本王等梅家主好消息!”   仿佛,太女被废之日,已经近在眼前。   ……   太女大典后,萧慕凰整个人都‘充实’了起来。   每天上朝、处理奏折、解决官员之间的矛盾,再加上——读书!   没错,女帝随后一道圣旨颁布,封了程老太傅为当朝太傅,负责教导萧慕凰。   之后,程老太傅又举荐了太师、太保二人,形成东宫三公,共同负责教导太女的学识。   毕竟天下人都知道,太女武功好,也为南阳立下了战功,但就是学识方面薄弱了些。   所以,必须恶补。   萧慕凰:“……”   心力交瘁到直接晚上都没精力跟她家宝贝卿卿我我了。   程朝玉自然心疼她初当太女如此劳累,却又丝毫帮不上忙。   只能暗暗在心里疼。   而此时,刚受封为寿亲王的六王女萧瑾卿,即将启程护送东越二皇子回东越。   临行前,身为太女的萧慕凰自然要替萧瑾卿饯行。   这才得了一日清闲。   面对萧慕凰的大吐苦水,萧瑾卿静静地聆听完,然后轻声一笑:“母皇这么多年,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   萧慕凰顿时无话可说了。   “太女想要天下,自然要付出比常人多十倍甚至更多倍的努力。不然,普通人又为何要臣服于您呢?”萧瑾卿十分恪守帝臣之道,用了尊称。   萧慕凰看着萧瑾卿,心想她面前的应该是前世南阳的帝王吧?   但这一世,萧瑾卿却效忠了她,成了她的臣。   心念微动之际,萧慕凰忍不住问道:“六姐,倘若你得了这天下,你会这么努力吗?”   “倘若我能得这天下,那一定是我们萧家无人了。”萧瑾卿笑了起来。   萧慕凰:“……”   可真是一语中的。   前世,可不就是她们萧家无人了么?   “我自小体弱多病,醉心文章事,对这天下没有一丝一毫的想法。”萧瑾卿举杯,抿了一口薄酒,微笑道:“就算太女拱手将这天下让给我,我也不想要。”   萧慕凰顿时就笑了:“你想得美,孤才不会让给你。”   “那就最好不过了。”萧瑾卿看了萧慕凰一眼,再度微微一笑。   虽然不知道太女为何有此一问,但她知道,太女并没有试探她之意。   也许……是因为别的什么。   正喝酒间,玄楚忽然现身。   “启禀太女,牧统领出事了。”   萧慕凰霍地一下站起身来,脸色阴沉似水:“出了何事?”   “被下了药。”玄楚低眸,“还误闯了邓县主的马车。”   “邓明若?”萧慕凰目眦欲裂。   “是,牧统领眼下不知所踪,但邓县主的清誉……”玄楚犹豫地看了萧慕凰一眼,没再说下去。   萧慕凰迅速冷静下来,沉声道:“马上找到牧湘!一定要快!”   并没成什么事,还有得挽回。   她就知道,她萧慕凰一手带出来的兵,不可能那么孬!   区区下三滥的手段,动不了牧湘。   “雁归已经在找了,属下也马上去找!”   玄楚领命,‘嗖’一声跃了出去,转眼间消失不见。   “邓明若,孤这一次绝饶不了你!”   萧慕凰‘啪’地一掌,震碎了面前的石桌,眼眸猩红,极尽憎恨。   萧瑾卿看得微微心惊。   便是为了牧湘一事,太女又何至于如此对邓明若恨之入骨?   萧瑾卿随后垂眸,没再继续深思。   “六姐,孤今日不能再陪你了,你一路顺风。”萧慕凰拍了拍萧瑾卿的肩膀,“孤等你平安回来。”   “好,我送送太女。”   萧瑾卿起身,将萧慕凰送至府外。   萧慕凰没有回东宫,一直在宫外的旧府中等消息。   后半夜,玄楚和雁归总算找到了牧湘。   但找到的地点……   让人有些一言难尽。   “牧湘呢?”萧慕凰一见雁归回来了,便知牧湘有了下落,立刻大步上前问道。   “……”雁归支支吾吾了片刻,跪地垂首:“在青楼。”   青楼?   萧慕凰大大一愣。   随后,明白过来。   牧湘中的,定是难解之药,完全是撑着一口气离开邓明若的马车。   随后,去了青楼。   但……   太女的亲卫统领,到青楼这种地方,自然容易被攻讦。   难怪雁归吞吞吐吐,一脸为难。 第291章 那邓明若,孤非废了他不可!   “马上去把先生给孤找来!”萧慕凰没有多加思考,沉声命令道。   关心则乱。   而且此事又与邓明若有关。   她此刻还算冷静,但并不意味着她能算无遗策。   所以,把龙蕴找来商量,才能保证万无一失。   “是!太女!”雁归立刻闪身离开。   萧慕凰轻吐一口浊气,闭了闭眼。   她不能乱。   她才是所有人的主心骨。   要像她母皇一样,无论遇到任何事,都临危不惧,不慌不忙。   萧慕凰坐在书房里等候,龙蕴很快被雁归带来。   “太女,牧统领她到底……”龙蕴显然已经从雁归口中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面色不禁也有些紧绷。   萧慕凰抬了抬手,随后看向雁归:“你将详细经过,跟先生再说一遍。”   “是!”   雁归便将牧湘在大街上被小偷偷了钱袋,一路追至巷子里,却冷不丁被撒了一把药的经过,告知了龙蕴。   龙蕴听完,沉吟了一下:“这也就是说,牧统领发觉不对退出巷子时,邓县主的马车便刚好经过巷口。”   “是的。”雁归微微迟疑,“不过,牧统领腿上有刀伤,那邓县主……”   “叫他邓明若!”萧慕凰沉喝道。   最迟三日,她要叫他当不成这县主!   县主,哼,他有什么资格什么脸面当她南阳的县主!   “是,太女。”雁归便改口道:“那邓明若似乎被吓到了,所以牧统领腿上的刀伤,应该是牧统领自己扎的。”   “牧统领是为了让自己保持清醒。”龙蕴叹道。   太女身边的人,又岂是好拿捏的。   便是死,也不会让敌人诡计得逞。   “应是如先生所推测的这般,总之牧统领随后便从邓县主马车内离开,消失无踪了。后来……才在青楼,找到了牧统领。”   雁归垂眸,忍着义愤填膺之情。   牧统领是何许人?   本有大好姻缘,将来太女登基,许她一个官家子弟为夫郎也不算过。   可如今,却被那邓明若害得,名声尽毁。   还……还与一个青楼男子……   龙蕴重重地叹了口气,随后打起精神再问道:“那青楼男子,眼下如何?”   提起此事,雁归眸色便更复杂了。   “那男子……还是清倌儿,险些……险些死了。”   龙蕴神色重重一震!   当真是棘手啊……   若是个寻常青楼男子,塞一笔银钱也就过了。   怎偏生是个淸倌儿?   “险些死了是怎么回事?”萧慕凰还听不太懂,蹙眉问道。   雁归轻咳一声,低头解释道:“牧统领所中的药,极烈。若是其他青楼男子,了不得也就是躺上两日便能恢复。但淸倌儿……受不得折腾。”   萧慕凰怔了怔,这才反应过来。   对,朝玉也挺娇气的。   她都还没怎么动呢,后边儿就喊疼。   “太女,依草民之见,得先替这淸倌儿把身赎了,好生替他医治。”龙蕴看向萧慕凰,拱手道,“民不告,官不究,只要青楼方面不闹事,这名淸倌儿也愿意跟了牧统领,许他一个侧夫之位,那么此事便还有转圜余地。只是……要委屈牧统领了。”   萧慕凰抿唇。   纵使委屈了牧湘,眼下也只能这么办了。   不然,闹到官府去,更加难看。   她如今身为太女,一举一动都在群臣的监督之中,再想像从前那般说护短就护短,恐怕御史们能把她弹劾死!   “好,就依先生之言。”萧慕凰点头。   随后,她眸子里闪过一道寒光,冷冷道:“但那邓明若,孤非废了他不可!”   龙蕴见萧慕凰动了真怒,知道邓明若此次触了萧慕凰身上一道鳞,躲不过这一劫,便道:“太女身居高位,不能恣意行事,若太女真想废了邓明若,可借东越人之手。”   既然非要对付那邓明若不可,就得借刀杀人。   “借东越人之手?”萧慕凰眸色微深,“先生的意思是说……”   “邓明若乃我南阳第一美人,东越使臣醉酒后觊觎窥伺,也是常情啊……”龙蕴轻咳一声,说道。   萧慕凰明白了。   这就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邓明若不是觊觎她身边的牧湘吗?   那东越使臣觊觎他,也很正常!   “没听见先生的话?还不去办事?”萧慕凰冷冷瞥向雁归,“这件事若办不好,孤罚你一年俸禄!”   雁归:“……是,属下遵命!”   太女这罚,可真‘重’啊。   她都好几年没花过银子了。   俸禄是什么……她也快忘了。   雁归闪身离开之后,龙蕴就又正色道:“太女,草民还担心一事,便是邓明若以县主之尊,前去官府告状。”   “他告孤吗?他打算告孤什么罪?”萧慕凰轻蔑一笑。   她全程都没有露面,邓明若怎么泼脏水也泼不到她头上!   “不,他告牧湘。”龙蕴道,“他是陛下亲封的县主,若他一口咬定先在马车内失身于牧统领,后才被东越使臣……只怕,以牧统领的身份,会有些受制。”   “那先生以为该如何亡羊补牢呢?”萧慕凰看着龙蕴,她既然问出来了,想必有解决之道。   “破案。”龙蕴微微一笑,“倘若太女能派人将牧统领被药一案先给破了,人证物证俱在,那么便是邓明若告上公堂,也是他居心叵测设计牧统领,他的证词便不足以采信了。再加上东越使臣相助,他是必被嫁去东越无疑的!”   萧慕凰霍地起身:“好!孤这就去找刘炳,让她给孤好好将这个案子查得水落石出!”   “草民祝太女,马到功成。”龙蕴躬身。   ……   邓明若在自己的县主府里,有些惊慌地来回踱步。   他身上甚至还有牧湘的血。   他就不懂了,那么烈的药,那女子怎么还能保持清醒。   甚至还拔刀扎了她自己。   鲜血,流得他马车里到处都是,差点没将他给吓晕过去……   但是她人就随后跑了。   他赶紧派人去找她,她却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砰’!   窗子忽然传来一阵异动。   “谁?”邓明若瞬间回头。   一道人影却闪现在他身后,手指一点,他瞬间就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黑影冷笑一声,嫌脏似的到房间大柜子里扯出一床干净的被褥,随后丢在邓明若身上,卷了邓明若就悄无声息地飞身离开了。   须臾,鸿胪寺驿馆中。   一名膀圆腰粗四十出头的东越使臣,喝了几口小酒,正微醺地回自己房间准备睡觉。   不料她一掀开被子,忽然发现一个绝世大美人躺在她床上!   “这、这……”   她怀疑自己是喝醉了,眼花了。   但她伸手往那光滑小脸上一摸——竟然是真的!   半晌,她哈哈大笑起来。   这南阳官员真是太客气了,她都要走了居然还给她送来这么一个大美人儿!   东越使臣借着三分醉意,顿时就趴上去了。   迷糊间,邓明若痛得紧紧蹙起了眉。   却因被点了昏睡穴,而没有醒来…… 第292章 她毅然点头:“好,我娶他!”   凌晨。   牧湘清醒过来,入眼帘的是雕花床顶。   她猛地坐起身!   “牧统领身上有伤,别乱动。”坐在床边微微打盹的龙蕴被惊醒,起身按住了牧湘的肩膀。   牧湘看见龙蕴,眼睛莫名一热。   “我没事。”她收回视线,低声道。   昨天发生了什么,她自然比谁都清楚。   “太女已经知道了,目前正在为你处置善后事宜。那邓明若……太女将他给废了,想必要嫁去东越。不过,邓明若肯定会殊死一搏,将牧统领告上公堂,道是在马车上已经失身于牧统领,所以牧统领要做好心理准备。”   龙蕴一番话,令牧湘重新抬起头。   眼底,一片寒光。   “不,那小偷不是普通人。她有武功,我发现时,已经晚了。”牧湘沉声道。   她本以为是普通小偷,所以才去追。   结果被撒了一把药,她当即知道情况不妙立刻准备撤,结果那小偷竟会武功,拦住她去路还与她动了手。   若不是因为药的缘故,她定能当场将那小偷给活捉!   只是,她当时没有那么多时间。   那小偷分明是在拖延时间,等她发作。   所以她好不容易撑着体力,刺了那小偷一刀,便赶紧转身离开。   结果一出巷子,邓明若的马车就等在那儿,他的小侍一把将她给拽进了马车。   邓明若甚至自己扯坏了他自己的衣裳……   她心知不好,是个圈套。   可她当时却有些无法控制自己。   便一刀狠狠扎进了自己大腿,转了个圈,让刺骨的疼痛逼迫自己清醒。   鲜血溅出,吓到了那邓明若,她才撑着最后一丝清明从马车里逃走。   为了不在大街上出糗,丢了太女的脸面,她只能快速潜入河畔青楼之中。   后来就……   但她是女子,逛一逛青楼没什么。   总比欺负了一个良家男子,给太女带来的负面影响要小得多。   “此事,太女着京兆府府尹去查了,很快便能查出整个布局。”龙蕴看着牧湘,轻咳一声,“另有一件事……牧统领此次在青楼,找的是一名淸倌儿。”   牧湘瞳孔一缩!   “他如何了?”她猛地坐起身来,焦急道。   军规如山。   太女还不是太女的时候,便发放了新军规,她们是绝对不能闹出人命的。   否则,只有斩首一个下场。   若是……若是……   她就不必太女为难了,自己了结吧!   “眼下已脱离危险,牧统领放心。”龙蕴安抚了一句,随后又道:“但太女身份特殊,眼下又出了此事,所以牧统领要委屈一下,娶他为侧夫。顺便,与他对一对供词,便说与他早已结缘,本就是要娶他的,所以牧统领被下套之后,才会去青楼找他。”   牧湘神色骤然一松,毅然点头:“好,我娶他!”   她知道,先生这么说,完全是为太女考虑。   这样一传出去,顶多就是她牧湘喜欢上了一个青楼男子,对太女没有太大影响。   “青楼那边已经打点好了,剩下的,就看牧统领自己的了。这男子嘛……经历了这一遭,大概是有些胆小的,牧统领要多些耐心才是。”   龙蕴想到那小倌儿的凄惨模样,眸光微微闪了闪,委婉地提醒道。   牧湘一怔之后,明白过来。   “我知道了,多谢先生。”   ……   东宫。   萧慕凰脸色阴沉似水。   刘炳在下方禀报目前所查明的案情。   她办案能力,确实没得说。   才短短半日的功夫,便已经将整件事查了个水落石出。   那名所谓的‘小偷’,却并不是什么真正的小偷,而是大王女府的一名亲卫。   有武功。   严刑之下,她招供说,她跟踪牧湘有一段日子了,一直到牧湘没跟着去东宫,闲了下来,她才找到机会动手。   整个局,其实就是给邓明若和牧湘牵线,因为邓明若看上了牧湘,想招牧湘为赘。   至于谁下的命令……她自然也招了。   大王女,萧立忻。   刘炳刚刚禀报完案情,一名东宫侍卫就匆匆走进,跪地禀道:“启禀太女,鸿胪寺卿求见!”   “传。”萧慕凰神色巍然不动,知道是邓明若的事被发现了。   “是!”   鸿胪寺卿很快进入大殿,一见萧慕凰便躬身下拜:“臣温一毓参见太女,臣有要事禀报——鸿胪寺驿馆昨夜发生了一件大事,那位邓县主,不知怎么出现在了驿馆之中,还被一名东越使臣给……给占了身子。”   “什么?”萧慕凰一阵诧异,“怎会有这种事?”   一旁的刘炳乍一听这消息,也是大大一愣。   但视线触及上边儿那位时,她骤然一惊。   赶紧低下了头。   她她她她她……她明白了!   “回太女的话,今日东越使臣团本要启程回东越,不料早上这名使臣房中忽然传出了哭声和骂声,惊动了臣与东越太女等人,臣等进房查看,这才发现那位邓县主竟然……”   鸿胪寺卿老脸一红,拱手低着头,继续禀道:“邓县主闹着要自尽,东越太女拦了下来,随后臣点明邓县主的身份,东越太女一惊之后责问那名使臣,结果那名使臣道是她回房之时,邓县主就已经在她床上睡着了,她以为是南阳官员送给她的大礼,所以就……笑纳了。”   刘炳嘴唇一抿。   瞧吧,她就猜到了吧。   唉,设计谁不好,偏偏要去设计太女的人。   太女的人,是好欺负的吗?   蠢。   “哼!简直一派胡言!”萧慕凰拍案,沉声道,“孤的官员们便是要送美人,也不会将邓县主送给她,便是要送邓县主,也不会送给她区区一名小使臣,而是送给那东越太女!依孤之见,分明是这东越使臣见色起意,掳了人,还栽赃给孤的官员们!”   鸿胪寺卿一怔,这,这挺说得通啊。   于是忙躬身道:“太女所言甚是,定是如此。”   萧慕凰瞥了鸿胪寺卿一眼,淡淡起身:“孤先去禀明母皇,让母皇定夺,温大人先将那邓县主送回他自个儿府里,等候圣裁吧!”   “臣,谨遵太女教令。”   鸿胪寺卿躬身领命。   随后,萧慕凰就前往御书房,去跟女帝禀明这件事了。   女帝听了之后,淡淡一笑:“邓瑜之子,怎么会看上太女的亲卫统领?”   萧慕凰抿了抿唇。   不想说话!   一定是邓明若看她当了太女,所以才借牧湘跟她攀关系。   不过……萧立忻干嘛帮邓明若?   这两人又在打什么算盘?   “忻儿看来还没有死心,太女打算怎么做?”女帝看得出自家太女一肚子火气,只是碍于如今成了太女,强行在忍耐罢了,便又问道。 第293章 回到东宫,总有温柔。   “儿臣能怎么做,亲姐姐嘛!”   萧慕凰扁了扁嘴。   太女的气度,一下子没了。   女帝顿时失笑。   随后,又想起这两人真实身世,她不禁微微叹了口气:“事到如今,朕也不与你拐弯抹角。忻儿她,心思深,且比你不择手段。你……要多加小心。”   “儿臣知道,谢母皇提点。”萧慕凰心中动容。   她知道,母皇对每个女儿都是有疼爱之心的。   所以,母皇能跟她这么直截了当地说萧立忻不择手段,很是难得。   “你能对邓明若如此,却不能对忻儿如此,明白吗?”女帝看着萧慕凰,显然知道邓明若会失身于东越使臣,是萧慕凰的手笔。   “儿臣明白。”萧慕凰点头。   便是冲着母皇的面子,她也不会现在对萧立忻出手的。   她不急。   何况萧立忻现在过得挺‘不错’的,她一想到萧立忻每天那处于怒极的模样,就心情大好。   连那些艰涩的文字都变得顺眼起来。   “不是母皇限制你行事,而是身在上位,有些事做了,你心里一时痛快,可聪明人却能通过你的行事,看出你的手段。”   女帝轻声一笑,“她们会怕你,却也会开始防你。懂吗?”   萧慕凰眸色再次一动,随后便道:“就像母皇一样,母皇不是不能动很多人,但母皇不会去动她们。除非,罪证确凿,并有其她官员弹劾,是吗?”   “不错。”女帝赞许地点头,“什么叫师出有名,当年朕打天下,靠的便是‘推翻暴政’这个名,否则又哪里有人愿意响应朕,随朕出生入死,流血牺牲。”   说着,女帝又道:“成为帝王,不是让你随心所欲的。若你随心所欲,便为暴虐之帝,四海皆难平,早晚人心尽失。而你要做圣明之帝,便要受天下臣民约束与监督,不让天下臣民心寒。”   萧慕凰点点头:“儿臣明白了,便是儿臣心中有气,也不能去做一些令臣下胆颤之事。”   忽然,她眸色微微一变,抬头道:“那儿臣此次对邓明若……”   “一个居心叵测的男人罢了,无伤大雅。”女帝摆手,“他没有母族撑腰,也没有妻族替他出头,何况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是他先设计你身边人,如今遭到反噬完全是咎由自取。此次,也正好震慑震慑那些居心叵测之人,教她们不敢再算计于你。”   萧慕凰刚放下心来,女帝却又道:“但,此事原本你可以做得再漂亮些的。”   “母皇的意思是……”萧慕凰微微一怔。   “如果是朕,朕不会借东越人的手。”女帝微微勾唇,“朕会借忻儿的手,而且,朕只需要让刘炳查一查案情,忻儿便会自动将邓明若这颗棋子给牺牲掉。”   所以说,凰儿做得还不够漂亮。   还不懂得,上位者根本无需自己出手,而要借刀杀人。   既无损自己的英明,又达到了目的。   萧慕凰心口遭到重重一击!   她明白了。   她本来,可以只让刘炳查一查案情,查到萧立忻的头上就行了。   以刘炳的个性,必定揪着萧立忻这件事不放。   萧立忻为了自保,或是撇清关系,自然要让那名扮做小偷的亲卫出面顶罪。   那亲卫便会认罪说,是邓明若收买了她,甚至是用美色勾引了她。   如此一来,邓明若清誉尽失,那亲卫再咬定和他有什么首尾,她这个太女便可顺理成章将这二人‘凑成一对’!   再以萧立忻的个性,岂容得下邓明若和自己的亲卫搅合在一起?   此刻萧立忻再暗地里做出什么事来……与她这个太女可就没有半点关系了。   这,就叫借刀杀人。   “儿臣,确实冲动了。”萧慕凰重重地叹了口气。   虽然这计策是龙蕴给她出的,但她知道,当时她在气头上,已经下了决心要立刻将邓明若给废了,龙蕴大概也是看出来这一点,所以才建议借东越人的手,以防她冲动之下铸成大错。   如今虽然不算说特别高明,但正如母皇所说,她废的只是邓明若,无伤大雅。   官员们也不会因为一个邓明若,便对她寒心。   可若是换做其她人,她就不能这么做了。   比如李清。   她就不能做得太过,甚至不能自己亲自来做。   哪怕给李元韶施一点压,让李元韶自己来解决,也比她亲自处置李清,要令李府心中舒坦得多。   就好像她母皇之前,也未杀了李清,只是让李元韶将李清给嫁了,又废了一身轻功,折了李清的双翼罢了。   李元韶反而还对母皇感激涕零。   “不急,朕还能教你一年的时间呢。”女帝笑了起来。   萧慕凰蓦地抬头:“母皇,您明年……不会真的要禅位吧?”   “朕乃帝王,一言九鼎。”女帝挑了挑眉。   “可是……”   女帝摆了摆手,淡淡道:“朕又不像你。”   萧慕凰一怔,这话是何意啊?   “这位子,坐腻了。”女帝目光悠远,唇角轻勾:“想去以前的地方看看了。”   萧慕凰心口蓦地一缩。   她明白了……   母皇是说,她又不像她,身边有一个朝玉陪着。   便是白日政务再繁忙,回到东宫,总有温柔。   所以,母皇不想再留在这孤零零的皇宫里了,母皇想去以前和父君在的那个小镇……看一看。   “母皇,儿臣会更加努力,希望您能开心一些。”萧慕凰跪了下来,不知为何心有惶恐。   然后又说:“儿臣来年努力给您添两个皇孙女,您就不会这么孤单了。”   女帝笑了一笑:“好啊,朕等着。”   萧慕凰抬头,看着女帝那柔和的笑,莫名越发感到有些不安。   可又理不出个头绪来。   女帝招手让她起身,随后与她谈起了几件政事,她这才敛了心神。   待再回东宫时,已是一个时辰之后了。   玄楚已经在东宫里等着她。   “牧湘醒了?”萧慕凰一看到玄楚,就猜到了几分。   “是的,太女。”玄楚便很快将牧湘以及那名小倌儿的情况,一五一十禀报了一遍。   萧慕凰沉吟了一下,道:“告诉牧湘,孤暂时不便去见她,让她在家中好好休养。顺便,跟她那位侧夫培养一下感情,不要让人家心生怨恨,重咬她一口。”   “是,太女。”玄楚拱手,领命。   玄楚离开后没一会儿,程老太傅便到了。   萧慕凰今日是真没什么心情,便道:“太傅,孤今日不想谈学识。”   程老太傅心中了然,拱手道:“牧统领的事,老臣已经有所耳闻,还请太女宽心。”   “嗯。”   “不过,老臣还是想跟太女说一说这‘女子有所为,有所不为’的道理。太女当知,儒学其道,知其可为而为之,知其不可为而不为……”   萧慕凰:“……”   头疼。 第294章 “妻主教得好嘛……”   东宫寝殿。   刚经历过一番惊心动魄,从汤池里出来的程朝玉整个人都懒到不想再动一根手指头。   知道是某个女子帮他套的衣,帮他烘干的一头长发,又将他抱到床上去的,也没有推拒一下。   “真可怜。”萧慕凰啄了啄他软软的唇瓣,搂着他躺下。   程朝玉确实累极了,但隐隐的疼却让他又无法真的入睡。   他便往她怀里轻轻一缩,咕哝道:“妻主为何折腾我……”   跟以往都不同呢。   有些……久。   “这叫疼爱,怎么叫折腾?”萧慕凰低声笑了起来,“朝玉早晚要习惯的呀。”   此次牧湘的事,让她又多了一分对朝玉的心疼。   她总不能让他到时候疼得那般厉害。   所以……干脆时不时练手一番。   待日子久了,三月真刀真枪时,她和朝玉自然就不会像牧湘和那淸倌儿一样惨兮兮了。   “骗人……”程朝玉睁开略带困意的眼,“是母亲烦妻主了吧?妻主晚膳都没吃。”   那会儿他派了冬儿过去看,就听说是她被他那太傅母亲给缠住了。   整整讲了两个多时辰的道理。   他又是心疼又是无奈,毕竟,他再心疼她,也不能出面去阻拦。   母亲如今是太傅啊,这本就是母亲的职责。   随后他又才知晓,宫外出了那么大的事情,还是跟邓明若有关的。   难怪他母亲会缠着妻主整整说上两个多时辰了。   想必是,对妻主此举有些不赞同。   “这有什么必然联系吗?你母亲烦我,我难道就来折腾你?”萧慕凰抬起他的下巴,正色道:“朝玉有这种想法,实在不该。”   程朝玉目不转睛地看了她一会儿,笑了出来:“好,是我失言,我给妻主道歉,妻主原谅我一回吧。”   “那得看朝玉的诚意。”萧慕凰凑上前去。   程朝玉低笑一声,勾住她脖子便可劲儿地亲了她一会儿。   萧慕凰气息不稳地捉住他,“越来越会了啊……”   “妻主教得好嘛……”程朝玉轻轻勾上她的腰。   萧慕凰:“……”   不忍了!   再好好教一教!   遂,欺身而上。   吓得程朝玉连连求饶,但却为时已晚了。   东宫里头,那叫一片情意绵绵。   皇宫外头,却是一番肝肠寸断。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邓明若身子疼,心更疼,趴在榻上好好哭了一回,一旁的招姊怎么都劝不住。   最后连招姊也跟着哭了起来。   他也不愿意啊。   县主本来好好的在南阳当县主,他跟着吃香的喝辣的,风光无限。   如今若是嫁去东越,他是县主的小侍,便要一同背井离乡跟去东越。   万一那老女人把他也给收了房……那他真是一点盼头都没有了。   “我不能嫁去东越……我不能嫁给那样的老女人……”邓明若猛地抬起头来,扯得身子一阵疼痛。   殊不知他还算幸运的了,那东越使臣已经四十岁了,后院好几个侧夫,经验老道,却也没有那么旺盛的精力。   否则他今日只怕是要如那被牧湘挑中的淸倌儿一样,丢掉半条小命了。   “可是,可是县主的清白已经被那个东越使臣……”招姊抽抽噎噎。   县主的清白没了啊,现在还能怎么办呢?   邓明若忍着疼痛起身,缓缓一抹眼泪,眼里泛出冷意:“谁说我的清白是给了那东越使臣的?难道不是太女身边的亲卫统领牧湘吗?”   “啊?”招姊一瞬间没能反应过来。   邓明若攸地看向招姊,一字一顿:“记住:本县主在马车之内,就被那牧湘给要了!听见没?”   招姊这回,反应过来了,连忙跪下来如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是,奴记住了,县主是被那牧湘在马车里欺负了,而后才被……”   “被什么?”邓明若冷冷地看着招姊,“本县与那东越使臣,什么事也没发生!不过是她喝醉了,收留了本县一晚罢了!”   “……”招姊这回不敢答话了。   心道那么多人,连鸿胪寺卿都当场瞧见了,这还能抵赖的吗?   邓明若拧着眉,冷冷道:“去把那名东越使臣,给本县请到府上来!”   要想一口咬定是牧湘占了他清白,他必须先与那东越使臣串供。   银子若收买不了她,那就用美色吧!   总之,告赢这场官司再说!   ……   晚些时候,萧慕凰到鸿胪寺驿馆见了萧瑾卿和楚麒。   待她说明来意之后,楚麒就不乐意了。   “本殿为何要命令东越的官员帮你说谎?”   萧慕凰‘呃’了一声,看向萧瑾卿。   萧瑾卿便笑了,随后侧眸对楚麒说道:“二殿下有所不知,这邓明若并非善茬儿,他会一口咬定他是先失身于牧统领,而牧统领要了他之后又将他送到鸿胪寺东越使臣的房间以作遮掩甚至是报复。所以,东越使臣的供词,尤为重要。”   事实虽然的确是邓明若被人送到了东越使臣的房间,但东越使臣是唯一的人证。   所以,只要东越使臣出面作证,说她是因为喝酒之后,在街上偶遇邓明若,惊为天人,酒壮怂人胆然后将邓明若打晕带回了房间……   那么,邓明若就非嫁东越不可了。   萧瑾卿开口了,楚麒语气便软了许多,可还是闷闷不乐:“你……你知不知道这样会影响我东越官员的名声呀……”   萧瑾卿自然知道,这的确有些为难楚麒了。   她略一思索,便道:“这样吧,我们将那名东越使臣叫过来,问一问她自己的意愿,若她自己愿意牺牲名声换一个美夫郎回东越,那么我们便尊重她自己的意愿,好不好?”   好不好?   当然好啊!   楚麒美眸水汪汪地看着她,点了点头。   “听你的。”   萧瑾卿笑了笑:“多谢二殿下。”   楚麒抿了一下唇,谢什么呀,又不是外人。   随后,楚麒便吩咐侍从,去将那名与邓明若发生了不可言说之事的使臣叫过来。   没过片刻,那四十岁的东越使臣便到了。   “臣冯海,拜见二殿下。”   萧慕凰兴味地看着眼前四十出头的东越使臣,这名字……有够俗的。   挺配邓明若。   不过,倒是可惜了。   因为邓明若不弄这一出的话,她本来是要成人之美,让他今生与萧立忻再续前缘的。 第295章 “绵绵在南阳失踪了!”   楚麒到底是还没出阁的男子,自然不宜亲述。   于是便由萧瑾卿出面,将来龙去脉利害关系,跟冯海说了一遍。   “所以,此事全看冯大人自己的意愿。若是冯大人爱惜名声,那么昨晚这位美人便是嫁不了冯大人为侧夫的。他会成为那位牧统领的夫郎。”萧瑾卿道。   萧慕凰心下暗笑,还是她六姐心思多——这最后一句话,分明是在刺激人呢!   谁乐意自己碰过的男人,嫁给别人当夫郎,再被别人碰?   果然,冯海瞬间脱口而出:“他都已经是我的人了,怎么还能嫁别人?这绝对不行!”   “但有证人亲眼所见,那位牧统领曾闯入过他的马车。所以……若他坚持说与冯大人什么也没发生,而是失身于那位牧统领……”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昨晚我亲眼所见,他守宫砂还在的!”冯海立刻反驳道。   萧瑾卿微微一笑:“但冯大人没有人证,不是吗?”   冯海顿时哑口无言了。   她的确没有人证,那会儿就她和那位邓县主在房间呢。   “可冯大人若是说,在街上偶遇了邓县主,惊为天人才将他打晕带回房间,那么……一个刚刚承过欢的男子,又怎么会安然无恙地出现在大街上呢?所以,冯大人遇到邓县主的时候,邓县主必然还是清白身。”   萧瑾卿微笑,“至于冯大人强抢民男的罪……冯大人乃东越官员,我南阳官员自然不能判冯大人的罪。而回东越之后怎么判,那我们南阳也管不了,对吧?”   话都挑明到这份儿上了,冯海再不懂——她就是头猪了!   于是,她顿时拱手,改口道:“对,六王女说得没错,我就是喝了点酒之后在街上遇到外出买首饰的邓县主,惊为天人,便想将他娶回东越,于是就把他打晕带回自个儿房间了。但我没想到他会是堂堂县主,我愿意认罪。可他的身子确实是给了我的,说不定都有我的骨肉了,所以他只能随我回东越,不能嫁旁人!”   一番话说出来,冯海毫无心理负担。   同时,对昨晚占了的美人儿也没有那么大的疼惜之情了。   因为他并不是自愿献身于她的,而是想设计南阳太女身边那个牧统领,结果被反治——丢到了她房间。   她属实捡了个便宜。   但,既然人都是她的了,她便是顶着一个抢了良家的罪名,也得把他娶回东越去!   否则,把他留在南阳嫁给别人,她头上不是绿油油了?   “二殿下……”萧瑾卿看向楚麒,笑吟吟地。   “你做主就行。”冯海自己都同意了,楚麒当然没意见了。   不过,他总觉得自家妻主在对他用美人计。   不然为何对他笑得那么迷人啊?   害他小心肝噗通噗通的。   萧瑾卿眼底笑意更深了,她这未婚夫……又开始眼神飘忽了。   她轻咳一声,看向冯海,微微点头:“既然二殿下不反对,那么此事,就这么说定了。若真闹到了公堂之上,冯大人按照方才这番说词作证即可。”   “好。”冯海爽快地答应了。   她话音刚落,外面就走进了一名东越侍卫,跪地禀道:“启禀二殿下,外头来了一个自称是邓县主小侍的人,说是要见冯大人。”   萧慕凰顿时和萧瑾卿交换了一个眼神。   楚麒‘喔’了一声,看向萧瑾卿:“现在怎么办?”   萧瑾卿略一思索,道:“让冯大人去见他吧。”   “那冯海你去吧。”楚麒慵懒道。   他一点不想管这破事儿。   这与他有何干啊?   还害得他回东越的时间延后了。   果然闰月没好事儿!   就该在闰十二月之前离开南阳的,不然这会儿他都已经和妻主在回东越的路上了。   可以朝夕相对呢!   “是,二殿下。”冯海便欲离开。   “无论那邓明若让冯大人做什么,冯大人假意答应下来便是。”萧慕凰开口道。   冯海看向眼前的南阳太女、未来的南阳女帝,恭敬地拱了一下手:“是。”   随后,冯海便去见邓明若了。   而楚麒正想问萧瑾卿,何时才能再次启程,东越太女便突然行色匆匆走了进来,脸色十分难看。   楚麒一怔:“皇妹这是怎么了?”   “绵绵在南阳失踪了!”   东越太女话一出口,楚麒那张绝美脸庞瞬间变色。   他霍地起身,颤声道:“绵绵不是在东越皇宫吗?怎么会在南阳失踪?”   东越太女抿唇,看了楚麒半晌,才重重一声叹息:“绵绵是来找二皇兄的。”   楚麒瞬间脸色苍白。   一个才十五岁的少年……在南阳地界失踪……   他会遇到什么人?   会遇到什么事?   萧瑾卿见楚麒脸色大变,眉头微微一蹙,起身上前扶了他一把:“是谁失踪了?”   楚麒眼泪一下子落下来了,直接扑到了萧瑾卿怀里:“呜……是绵绵……是我弟弟……怎么办?他是来找我的……是我害了他……”   二人如今已有婚约,萧慕凰和东越太女倒没什么想法。   何况此刻东越小皇子在南阳失踪,兹事体大,更无人在意这种小细节。   萧慕凰当即和东越太女问起了详情。   萧瑾卿一边安慰楚麒,一边听着东越太女与萧慕凰的对话。   “绵绵是半月前动身来南阳的,身边只带了两名侍从。其中一名侍从,刚刚抵达鸿胪寺,见到了孤。”东越太女越说脸色越沉,“另一名侍从,已经被杀死在半路了。据说,是遇上了强盗。”   “南阳地界会有强盗?”萧慕凰眼里闪过一抹阴鸷,“孤真是闻所未闻。”   若真有,她这个南阳太女亲自带兵去剿了!   简直丢南阳的人!   “这里是南阳,还请南阳太女鼎力相助!”东越太女朝萧慕凰拱手,神色恳切。   萧慕凰顿觉这位东越太女人不错。   因为楚麒和这个小皇子都只是东越皇贵君所生,但东越太女却十分照顾他们。   她便颔了颔首:“东越太女放心,此事既然发生在南阳,孤自然不会坐视不理。不过,孤需要一幅小皇子的画像。”   要找人,自然要知道长什么样才行。   “南阳太女莫非是要张贴绵绵画像四处寻人?”东越太女摇头,“不可,这会毁了绵绵的名节,而且万一他真的遇上歹人,对方一看事情闹大了,因害怕而杀人灭口,孤便难以向孤的母皇、还有皇贵君交代了。” 第296章 他……终于醒了啊。   东越太女现在想的不是小皇弟的名节问题了。   她只希望他还活着。   否则……   想到那位皇贵君能哭倒城墙的功力,她就一阵头皮发麻。   一旦母皇招架不住,便会来训她,她又该头疼了。   “东越太女放心,孤自然不会大张旗鼓地寻人,孤可以向孤的母皇寻求帮助,请母皇派皇家暗卫暗中寻找,绝不会惊动掳走东越小皇子的贼人。”萧慕凰解释道。   东越太女一听这话,顿时放下了心:“好,孤这就画一张绵绵的画像给南阳太女,请南阳太女稍候。”   “好。”萧慕凰颔首。   东越太女随后便快步离去。   楚麒依旧在自责低泣,萧瑾卿越哄,他眼泪便越多。   萧慕凰轻咳一声,咕哝一句道:“直接堵上嘴不就行了……”   萧瑾卿淡淡瞥了萧慕凰一眼。   说什么呢?   人弟弟失踪了正伤心着呢,又不是闹别扭吃醋哭着。   “……”萧慕凰假装看向别处。   好在东越太女很快画完东越小皇子的画像回来了,她亲手将画像交给萧慕凰,恳切道:“请南阳太女务必请南阳陛下尽快派皇家暗卫寻找,因为……迟找到小皇弟一日,小皇弟便多一分危险。”   说不定……还在受苦。   小皇弟性情单纯,不知世上险恶。   她光是想想都觉得不忍心。   萧慕凰接过画像,点头:“东越太女放心,孤这就进宫,请母皇帮忙。”   “多谢了。”东越太女十分感激,朝萧慕凰拱了一礼。   两人都是太女,东越太女还是第一次向萧慕凰行如此大礼。   萧慕凰忙伸手扶起东越太女,“快快请起。”   东越太女起身后,萧慕凰才对萧瑾卿道:“六姐,孤先进宫去了,让二殿下宽心,应该很快会有东越小皇子下落的。”   “多谢太女。”萧瑾卿道谢。   萧慕凰随后便快步离开了鸿胪寺驿馆。   东越太女自然不会杵着碍眼,便也回房去了。   萧瑾卿这时才轻轻叹了口气,问道:“你是想我采纳太女的建议,把你嘴堵上吗?”   楚麒抬起泪眼,惊呆了。   仿佛有些不敢相信,他温和守礼的妻主……会说出这么露骨的话来。   “再哭,就真亲你了。”萧瑾卿掏出帕子,温柔地替他擦泪,“你那弟弟,不会有事的,最迟三日,皇家暗卫便能将他找出来。”   就是……   可能清白保不住了。   也不知道,被哪个丧心病狂的给掳走欺负了。   萧瑾卿随便想想都知道,楚麒的亲弟弟,能丑到哪里去吗?   定然也是美人一个。   所以,那些所谓的强盗,未必是要谋财害命,而是……见色起意。   楚麒逐渐被安慰下来。   毕竟事已至此,他再哭再自责的确也没什么用处。   眼睛哭肿了可就不漂亮了。   而且那萧慕凰已经进宫去请南阳女帝派皇家暗卫找他弟弟了,应如妻主所说,很快就有消息。   他现在只求弟弟能够平平安安地回来。   其他的,他什么也不在乎。   东越皇子,难不成还怕嫁不出去吗?   楚麒这般想着,被萧瑾卿哄回了房间暂时休息。   待他躺在了榻上,却忽然后知后觉地一下子坐起——哎呀!   妻主说,他若再哭,就亲他……   那他为何不再坚持哭一哭呢?   楚麒顿时懊恼后悔极了。   ……   萧慕凰出马,再加上是东越小皇子失踪,还是被南阳地界内所谓的‘强盗’给掳走了,杀了一名东越侍从,女帝自然勃然大怒,当即喝令皇家暗卫统领亲自带暗卫团出动,务必要在三日之内找到东越小皇子的下落。   此事攸关国体,南阳颜面,女帝确实气得不轻。   待皇家暗卫统领领命办差去了之后,女帝便恨声对萧慕凰说道:“那东越小皇子找到之后,太女务必将背后之人查清!朕敢把话放在这儿——能做出此等胆大包天踩踏朕所立律法之人,绝非等闲!”   萧慕凰心头一凛,躬身领旨:“儿臣遵旨!”   女帝想起遁走的骆璃,忽然就来了气:“骊山那群人,抓了多少了?”   萧慕凰忙回禀道:“京兆府前前后后抓了约莫三四十人,眼下全都关进天牢之中了。”   因还未一网打尽,是以这些小党羽,暂时还留着性命,没有处置。   “若此事与他们有关,朕定……”女帝话到此处,忽然停下了。   随后,女帝摇了摇头:“不对,他们恨的应是女子,不至于朝无辜男子下手。”   “倘若他们知道东越小皇子的身份呢?”萧慕凰道。   女帝瞥了她一眼:“他们抓东越小皇子做什么?又威胁不了朕。至于东越,难道东越还会因为一个皇子,帮他们造反不成?”   这……萧慕凰语塞。   倒也是说不通。   “凡事,有因才有果。”女帝轻轻叩响御案,看着萧慕凰,“太女明白朕的意思吗?”   萧慕凰斟酌了一会儿,拱手:“儿臣有些明白了,母皇的意思是,抓走东越小皇子的所谓‘强盗’,很可能不是冲着他的身份来的,而是他的美色。他是东越二皇子楚麒的亲弟弟,想必也十分貌美。抓走他的人,未必是事先埋伏,而是临时起意。光天化日之下,敢强抢民男,还敢杀死一名侍从,就如母皇所说——她们绝非等闲之辈。”   所以,这位东越小皇子的失踪,很可能牵扯出南阳的一桩大案。   女帝微微笑了:“太女越发长进了。”   “儿臣尚不及母皇万分之一。”萧慕凰笑着反夸。   “此事等皇家暗卫找到东越小皇子再往深了去查,眼下,先好好处理邓明若一事吧,他到底是邓瑜的后人。朕这里有一道圣旨,太女过来看看。”女帝招了招手,道。   “是。”   萧慕凰便上了前去。   ……   牧湘练武之人,休养了两日便能下床了。   她方沐过浴,套上衣物,门口便传来一道怯生生的声音。   “大、大人。”   牧湘快速将头发一束,走上前开了门,“何事?”   门口的少年,是龙蕴让玄楚从青楼一并赎身回来的小倌儿。   为的便是贴身照顾被牧湘占了身子几乎去掉一条小命的淸倌儿。   他那伤处,一般人根本处理不好。   反而青楼里的小倌儿懂得如何伺候照顾这种伤患。   “他、他醒了。”少年并不敢看牧湘。   牧湘在他心里,俨然已经成了凶残的洪水猛兽。   说一句话,他都要结巴。   也生怕牧湘多看他一眼,因此一直低着头。   牧湘心里一紧,随后又一松。   他……终于醒了啊。 第297章 她早做了决定,娶他当正夫。   牧湘来到后院。   站在房门口许久,她都有些不敢进去。   方才那少年惧怕她的眼神,她不是没看见。   而他只是旁观者,并不是真正的受害者,便如此惧怕于她。   那房里那个少年……   一些隐约的片段,浮上牧湘的脑海,令她整个人瞬间被愧疚所淹没。   唉。   实在不行,让他捅她个十刀八刀的出气吧。   就在牧湘自责愧疚时,房里传来那少年的低泣声,隐约还喊着什么模糊的称呼。   牧湘微微一咬牙,推门走了进去。   她快步来到内室,却见床上的少年身上丝毫遮挡物都没有,一身青紫血瘀触目惊心。   “胡闹!怎么不替他盖被子?”牧湘斥责身后跟进来的小倌儿。   这么冷的天,岂不是要冻坏了去?   就算屋里点着地龙,也不能不盖被子。   小倌儿这会儿也顾不得害怕了,急忙上前阻拦:“不、不行,大人,他、他会痛……”   牧湘一怔。   小倌儿脸红得不行,低着头指了指少年下方。   牧湘朝那儿一看,瞬间明白了过来。   伤得太重了,盖上被子会擦到……   牧湘快速思考了一下,转身去外头抱了好几床被子过来,然后叠在少年躺着的周围。   围成一个四方城墙。   最后,才将那床被子,盖在了上头。   如此,伤着的地方便悬空在被子下方,不至于会被碰到了。   牧湘稍稍屈膝,蹲在床前看着床上的少年。   他的脸好小。   巴掌大而已。   皮肤莹白剔透,像上等的白玉一般。   睫毛很长很卷,眉毛,鼻子,红唇,都小巧精致。   就算还没长开,也是一等一的小美人。   但那双眼睛依旧闭得紧紧的,只是红唇不断逸出一些低泣声,又好像在叫什么人。   牧湘这辈子没欺负过无辜的人,可却阴差阳错欺负了这么一个小少年郎。   她简直都想把那时候的自己一巴掌给扇清醒!   她找别人不行吗?   怎么就偏偏找上他了?   若非他命大,只怕都已经死在前晚了……   然而,事已至此,她再如何自责都没有用了。   牧湘压下自责,问身旁小倌儿道:“你不是说他醒了吗?”   小倌儿忙道:“他方才是醒了的,然后就哭了,奴赶紧去通知大人了。”   牧湘看着那只因疼痛攥得死紧的小手,忍不住伸出手轻轻将他手指掰开。   果然,那洁白的掌心都见了血。   她刚抚了一下他掌心的伤口,就被他无意识地抓紧了。   他指甲有些长,很利,刺进了她皮肤之中。   牧湘没有挣开,反手握紧了那只小手。   她总算明白了什么叫做,柔若无骨。   定了定心神,牧湘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总归是她害得他成了这般,哪怕他是青楼男子,她也娶他娶定了。   太女和先生的意思是让她娶他当侧夫就成。   但她早做了决定,娶他当正夫。   太女和太女夫的相处,温馨又简单,她都看在眼里,因此她也没想过要三夫四侍的。   她怕麻烦,应付不来三夫四侍。   跟太女一样,她牧湘也只娶一人。   所以,她总不能连自己即将娶过门的夫郎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奴、奴不知……”小倌儿呆了呆,摇头。   牧湘忍不住皱眉,看向身后的小倌儿:“你与他同在一个青楼,不知他叫什么名字?”   “他、他是刚来的,很不听话,老是哭,听嬷嬷说他成天胡言乱语,就给他灌了些哑药,不让他乱嚷嚷。那天是大人您自个儿拉着他进房间的,嬷嬷拦都拦不住大人您……”小倌儿努力地说着床上少年的来历。   牧湘依稀只记得,她冲进青楼之后,就被一群莺莺燕燕给围住了。   她被那股脂粉气熏得想吐。   最后跌跌撞撞往里走时,看见了那水灵灵的少年郎,就不管不顾地抱着他进房了。   可当时她确实没想到,她挑了个自己能接受的,最顺眼的,却是个淸倌儿……   以至于,差点害了一条人命。   “呜……”少年哭的声音并不大,似乎哭重了会更疼一样。   牧湘心里难受得很,问一旁的小倌儿道:“可有什么止疼的药?”   小倌儿低眸道:“先生给了药,但说一天只能用一回,用多了……对他身子不好。”   牧湘低咒一声,只好贴上前,尽量低声地劝道:“你忍忍,别哭好不好?你这哭得厉害,就疼得厉害。嗯?”   床上的少年也不知是不是听清了她的劝说,慢慢地便真的忍了下来。   没再继续呜咽。   “真乖。”牧湘夸了一句,又鼓励道,“相信我,只要熬过这两日,便不会再这么疼了。”   身后小倌儿忍不住抬头看了她一眼。   骗人。   就床上这位的伤,不养个两三月,休想好!   要不是那个什么先生的药确实管用,这位估计前日就断气了。   但不管小倌儿怎么在心里腹诽,可床上的少年是当真安静了下来。   牧湘看着掌中那只柔若无骨的小手,久久不语,也未松开。   她知道,她欠了这人半条命。   可能,一辈子也还不清。   她只能尽可能地补偿他,让他逐渐淡化那日的惨痛记忆。   好一会儿之后,小倌儿才在一旁道:“大人,该上药了。”   牧湘点了点头,想起身,床上的人却并未有半点松手的迹象。   她迟疑了一下,便换了个位置蹲,道:“你轻些。”   小倌儿诧异地看了她一眼,点头:“奴会的。”   他便拿了药膏上前,掀开被子,给床上的少年上起药来。   少年顿时开始挣扎。   “你轻点!”牧湘瞬间上前抱住床上的人儿,斥道。   小倌儿也委屈:“大人,奴便是再轻,他也会疼的。”   你自己也不看看你把他弄成什么样了!   牧湘对上小倌儿的视线,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良久,她才冷冷道:“把药膏放下!你出去!”   笨手笨脚的,她还不如自己来。   好歹她以前给太女上过药,知道轻重。   “是,大人。”小倌儿乐得轻松,把药膏放下之后,便退出去了。   牧湘对着床上的人儿又是一番好哄,好说歹说总算才把人安抚下来,这才开始轻轻给他上药。   少年疼得金豆子直掉,咬住了下唇。   可意识总算是清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睛,看见那个长得英姿勃勃但却成为他好几日噩梦的女子……   正低着头,一脸心疼地给他上药。   她动作很轻,神色小心翼翼。   像是生怕弄疼了他。 第298章 她内心深处,疯狂留人的念头。   牧湘好不容易上完药,额头已是沁出密实的汗珠。   这简直比她上阵杀敌还要难上百倍!   至于说她曾给太女上过药……那都不算什么了。   毕竟,太女根本不怕疼。   可她眼前这少年……   牧湘忽然感觉有人在看她,她顿时侧眸一望。   清醒过来的少年,正看着她。   那湿漉漉的眼眸,像受伤的小鹿一样微微惊惶。   水汪汪的大眼,瞬间衬得那张小脸出尘脱俗。   牧湘只觉得他这一眼,像是狠狠撞进她心里一样!   她此刻忽然有些明白过来,为什么她前日里,独独选了他。   但凡她眼睛没瞎,就必然会注意到他。   牧湘回忆起他初被她抱进房间丢在床上,既惊惶又羞涩的模样,喉头莫名一干。   “抱歉。”她不想吓到他,瞬间收敛起那股若有似无的侵略气势。   她先道了一句歉,随后轻轻把被子给他盖上。   然后,蹲在了床沿,伸手握住了他的小手。   少年微微挣扎了一下。   “别乱动,你身上还有伤。”牧湘尽量放轻声音。   在少年没再挣扎之后,她开始缓缓叙说自己‘凶残’的前因后果。   “我知道,你现在很害怕,我……伤害了你。”   “但是你能不能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我并非本性凶残,而是被人陷害,才会那般失控。”   “我叫牧湘,是太女身边的亲卫统领,前几日……”   随着牧湘轻柔缓慢的叙说,少年总算渐渐明白了。   原来,她是被人设计了……   难怪那天,她像困兽一样猩红着眼闯入青楼,气息不稳,走路都跌跌撞撞的。   她不知道在寻找什么。   最后竟找到了他面前。   他被青楼里的嬷嬷逼着出来端茶送水的,说是要让他习惯青楼的日常。   见她冲过来,他本想避让开来,结果她竟看了他两眼后,一把将他抱了起来。   他吓坏了,那青楼嬷嬷也赶紧过来解围。   可她像是听不见一样,抱着他就进了房间。   然后……   她便开始亲他。   他懵懂间,有一丝好奇,这就是母皇和父君喜欢做的事吗?   再后来……   少年咬住了下唇,强迫自己不去回忆之后那可怕的经历。   “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是坏人。”牧湘见少年咬着唇,唇色都泛了白,忍不住伸手去触他下唇,“别咬自己,你要实在心里有气,你咬我吧。等你身子好了,我亲手把刀递到你手里,你捅我个十刀八刀的出气,行不行?”   少年忍不住侧眸,看了床边的女子一眼。   她那么大的力气,他怎么挣扎都挣扎不开,会站着不动让他捅她?   他怎么不信呢?   少年怀疑的眼神,看在牧湘眼里。   她心一横便从袖中掏出匕首,出鞘之后将刀柄放在少年手里。   刀尖一转,对着她自己。   “不……”少年惊惶地把手往后缩,然后金豆子就掉了下来。   好疼呀……   牧湘瞬间懊恼自责,忙丢了匕首上前将他抱住:“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你别哭……别哭……”   少年好半晌才缓过那一阵。   再不敢乱动了。   他被上方的女子抱着,耳边传来她刻意压低的温柔轻哄,他有种回到父君怀里的错觉。   困意,渐渐袭来。   可又疼得睡不着。   “你……能送我回家吗?”他轻声问道。   他想母皇,想父君了。   本来,他是来找他皇兄的。   可前几日他在青楼里的时候,听到有人说东越使臣团马上就回东越了。   想必……现在他皇兄已经回东越去了。   “回家?”牧湘稍稍撑起身,低头看着身下的美少年。   “嗯,我本来……”少年犹豫了一下,只道:“我本来是来找我哥哥的,结果他回家了……我、我也想回家了……”   牧湘眸色顿时复杂。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么自私,听到他想回家,她竟下意识地想留住他。   让他永远回不了家。   半晌,牧湘才稳住心神,压下那莫名可怕的想法,轻声道:“我会送你回家的,但你要先养好身子,到时候,我亲自送你回家,嗯?”   “真的?”少年的美眸,瞬间灿若星辰。   牧湘心里隐隐一痛,片刻后才沉默地点了点头:“真的。”   他养伤期间,她会努力去争取。   但若……他真的不愿嫁她,她亦会放手。   牧湘手指轻轻捏紧。   死死往下压着内心深处,那疯狂留人的念头。   ……   入夜。   牧湘趁着少年好不容易浅睡,来到了东宫求见太女。   萧慕凰刚处理完一批奏章,听得牧湘来了,神色一松。   牧湘很快入殿内觐见。   “卑职有罪,请太女责罚。”牧湘一进殿内便跪下了,神色惭愧。   跟了太女见了这么多大风大浪,她竟着了道儿。   给太女添了这么大的麻烦。   “起来吧,此事不怪你,便是孤,也没想到京城之中,朗朗乾坤,那邓明若有如此大的胆子。”萧慕凰抬手,温和道。   “谢太女。”牧湘却未起身,谢恩之后,抬头央求道:“卑职今晚来东宫,除了向太女请罪之外,还有一事想求太女帮忙。”   “你说。”   “卑职想求太女……在太医院帮忙弄一些雪玉膏和凝神丸。卑职请教过先生,先生说她只能救人性命,但男子的这些药,皇宫里太医院才有。”牧湘叩了一首,“他……他疼得睡不着,卑职实在不忍心见他受折磨,所以斗胆来东宫,求太女帮忙……”   萧慕凰没想到牧湘是为青楼那淸倌儿来的。   顿时也明白,牧湘的确只能来求她。   因为在太医院拿这两种珍贵之药,太医们是要记载在册的,除了皇室里的男眷之外,普通人根本拿不到这两种药。   “好,你在此等候,孤去替你取来。”萧慕凰没有多作犹豫,点了头应允,随后便起了身。   “卑职……谢太女……”牧湘眼眶一热,重重叩首谢恩。   她跟的,是这世上最好最好的主子。   她牧湘两辈子都难以报答主子的恩情。   萧慕凰很快从太医院返回,将牧湘要的两种药递给了牧湘。   不等牧湘谢恩,便将牧湘一把拎起,又笑道:“太医怕是在心里笑话孤了,以为孤是替太女夫取的这两种药。”   牧湘本来感动得热泪盈眶的,结果被自家太女这一打趣,倒是一下子被堵回了满满的感动。   “卑职,谢太女隆恩。”   “去吧,人还等着你的药呢,以后好好对人家。”萧慕凰看得出来,牧湘是有些在意那少年的,便催促道。   “是,卑职告退。”   牧湘便离开了东宫。   一出东宫便直接飞身回到了家中。   床上那少年又被疼醒了,却不见牧湘在身边,顿时哭得厉害。   那小倌儿在一旁束手无策。   直到牧湘回到房里,小倌儿才瞬间松了口气:“大人!”   牧湘一见床上的人儿哭得惨兮兮的,心口一疼,忙冲上去握住他的手:“怎么又哭了?”   “疼,好疼。”少年之前灌过哑药,嗓音还哑得很。   此刻,又哭又闹。   “好好好,快把这药吃了,一会儿就不疼了。”牧湘连忙掏出方才求来的凝神丸,往少年口中塞了一粒。   随后又掀开被子,将那雪玉膏替他细细抹上。 第299章 “绵绵……真好听。”   皇宫里的药,专门给男子用的,都是几千年来太医们精心研究出的心血结晶,自然比一般药要好得多。   不然龙蕴也不会推荐牧湘去东宫求萧慕凰了。   此刻双管齐下,床上的人儿渐渐就安静下来。   尤其是原本那火辣辣的痛感,被雪玉膏的凉爽给安抚了个彻底,那挂着泪痕的小脸上都露出一丝舒服的浅笑。   牧湘见此情景,心中大石总算落下一半。   便赶紧将两种药都收好,生怕给弄丢了。   随后她又在床沿坐了下来,拿过一旁小倌儿放置的帕子,沾了热水拧干,轻轻地替小人儿擦着额上疼出的冷汗,与双颊上残留的眼泪。   见他睁开了眼看她,她便极力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好些了吧?”   少年别开眼,但下意识地‘嗯’了一声。   “怪我,让你受罪了。”牧湘又是一阵自责。   少年漂亮极了的眸子,轻轻一闪。   想起这女子是怎么让他受罪的,他就……   还有,他此刻什么也没穿,太羞人了。   而她怎么能亲自替他上药呢?   男女有别啊……   虽然……她和他……嗯,那样了,可她不是说当时她不清醒吗?   如今她清醒着,怎么也、也如此逾矩啊?   “我之前告诉过你,我叫牧湘,是太女身边的亲卫统领。”牧湘见他没有害怕或是十分排斥之意,但却不知道在想什么,便主动开始聊天。   “那,你呢?你叫什么名字?”她想知道他的名字。   少年面露迟疑,似乎在斟酌,思考。   牧湘也不催他,耐心地等着。   许久之后,少年才轻轻吐出四个字:“我叫绵绵。”   “绵绵……”牧湘心弦仿佛一下子被勾住了似的,忍不住轻轻扣住了他被子下的手指,“真好听。”   少年的脸庞瞬间艳若桃李。   他姓楚,名绵。   母皇、父君、皇兄、还有皇姐们,都叫他绵绵。   他从来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   早已习惯。   所以这女子问他名字时,他想他不能说他叫楚绵,所以就只告诉他小名,绵绵。   没想到……她开口一叫,他便莫名觉得羞涩。   为、为什么啊?   不是同样的两个字吗?   “绵绵。”牧湘看着楚绵红红的脸颊,轻轻笑了一笑:“我会对你负责的。”   负责?   楚绵呆了呆,下意识摇头。   不需要呢。   她只要把他送回东越就好了。   到了东越,就没人敢欺负他了。   “你不想嫁给我?”牧湘心口微微一疼,随后叹气:“也是,我害你至此,你当然不想跟我。但是……你能去哪儿呢?太女虽让人帮你赎了身,可你一个男子,将来要如何生存呢?你跟了我,我自会好好照顾你下半辈子,不教你吃半点苦的。”   楚绵眼泪一下子滚落玉腮:“赎、赎什么身?我根本没有卖身契在她们手上。我、我是在去找我哥哥的半路上,被强盗抢走的,然后、然后她们把我卖到青楼去了……”   牧湘脸色一变:“有这种事?”   当今陛下,最厌恶的便是逼良为倌之事,所以南阳刚刚建国,陛下便亲自颁布针对此事的律法——凡犯此条律法者,立斩无赦!   距离陛下立法已经十六载,南阳从来没出过此等骇人听闻的事。   然而绵绵他却说……   “你不相信我?”楚绵眼泪滑落得更快了。   “不,我信你。”牧湘立刻握紧他的手,又以指腹替他拭去泪珠子,轻声道:“你告诉我你家在何处,我设法与你家人联络。到时候,我自会至你家中负荆请罪,道明原委,上门提亲。”   上门提亲……   楚绵微微别开眼。   他是有点怕她。   但他也不恨她。   他知道,害他至此的人不是她。   她也是被人陷害了。   真正害了他的人,是那些抢走他,杀死他侍从的南阳强盗。   是她们把他卖到青楼里的。   如果没有遇到她,被她赎出青楼,其实……他还是会面临被女人欺负的厄运。   而且说不定……还不止一个女人。   楚绵想到这里,身子不禁颤抖了起来。   “别怕,别怕。我知道我对你不起,害你受了这么大的罪,但我发誓,我这辈子都会疼你如珍似宝,绝不让你再受一点伤害的。”牧湘以为他是害怕她去提亲,忍不住再次道歉,又发誓保证将来。   “不、不是。”楚绵咬了咬唇,低声道:“我家里人……不会同意的。”   若是被东越知晓他遭了这样大的罪……   他二皇兄,还有父君,可能会哭着提刀来砍死她。   所以,她还是别去为好。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本就是我害你吃了苦头,所以不管你家里人怎么为难我,我都会坦然接受。”牧湘坚定地说道。   本以为他是青楼男子,谁知他竟另有身份,只是被坏人抢走卖去青楼的。   那她便自然要送他回家,然后正式上门提亲。   至于他家里人的态度……   她丝毫都不在意。   哪怕他家里人拿刀捅她,她都站着绝不还手。   只要,他家里人看得到她的诚意,同意将他嫁给她。   “我才十五……”楚绵更加难为情了。   二皇兄二十六都还是清白身呢,而他十五就被这女子给玷了清白……   虽然不怪她,可他怪难为情的。   便是皇子之尊,父君经常告诉他们不必把贞节看得太重,可、可他也到底是个男儿家啊……   牧湘一瞬间,如遭雷击。   十、十五……   她总算明白,为什么他说他家里人不会同意了。   半晌,牧湘才兀自镇定下来,“绵绵,要不你在我这儿先养个一年伤,如何?”   楚绵轻‘啊’了一声。   “我伤得这么重吗?”他开始有些担心。   虽然父君说贞节不重要,但他身子是自个儿的啊。   “……呃。”牧湘摸了摸怀里的两种药,迟疑了一下,坚定地点头:“是,你伤得很重,离了这两种药不行,所以你最好在我身边养上一年,我再送你回家。”   大不了,她再厚着脸皮去求太女帮她找太医要这两种药。   “一年这么久啊……”楚绵轻轻蹙眉,开始思考他是不是把身份如实相告比较好。   东越皇宫,要什么药没有呢?   他回东越皇宫养伤,也一样可以康复呀。   牧湘这边刚打着主意想留绵绵小公子在她身边满十六了再回家,门外却传来一声沉喝。   “牧统领,烦请出来一趟。”   牧湘一怔。   这声音……似乎没听过?   牧湘对上楚绵的视线,轻轻安抚了一句:“大概是公事,我去去就回。”   楚绵对牧湘是又存了那晚的阴影畏惧,又有些莫名的依赖。   此刻见她要离开,不免咬了咬唇。   没有吭声。   “牧统领!”   大概是牧湘久未出去,外头又喝了一声。   牧湘便轻轻摸了摸楚绵的头,起身出去了。   楚绵看着她的背影,流露出一丝不自觉的委屈。   他不想一个人嘛…… 第300章 “谁也不能带走绵绵。”   牧湘快步出了房门,想早点回房去陪小人儿,但一出房门,她就愣住了。   面前的女子黑巾蒙面,身穿暗玄色金丝勾线袍,她确实是没见过。   可她此刻手里,却握着金牌。   是陛下的人……   应该是皇家暗卫!   不,能够手持金牌的,应该不是普通皇家暗卫。   是皇家暗卫统领,官居二品!   牧湘急忙关上房门,跪了下来:“卑职叩见大人。”   皇家暗卫统领见牧湘已经明白了她的身份,便收起金牌,转身冷道:“跟本官到书房说话!”   “是,大人。”   牧湘很快便随皇家暗卫统领来到她宅子里的书房。   她乃武将出身,不怎么读书,书房大多用来充门面而已。   不过回京之后,她也强迫自己看了些书。   谁让王女有令呢?   “牧统领可知,此次招惹上的这位小公子,是何许人?”皇家暗卫统领看着牧湘,冷声问道。   牧湘一怔:“大人……”   “他是东越国小皇子,楚绵!六王女的未婚夫郎东越国二皇子楚麒,就是他的亲兄长!”   皇家暗卫统领并未卖关子,一句话便砸得牧湘几乎眼冒金星。   绵绵……   东越国小皇子……   牧湘跄踉后退了一步。   说不清为何心中仿佛空了一块。   她与他……应是不可能了。   他堂堂皇子,何等尊贵。   而东越女帝与那位三千宠爱于一身的皇贵君若是知晓他遭此大罪……定会要了她的命!   牧湘闭了闭眼。   片刻后,神色趋于平静。   “卑职只有一个请求。”牧湘跪了下来。   皇家暗卫统领眼中闪过一抹暗色,须臾,点头:“你说。”   “不要让太女知晓。”牧湘道,“太女于卑职,恩重如山,若是太女知晓此事,定会想方设法救卑职性命。”   “太女愿意救牧统领,是牧统领的福气,牧统领反而不要?”皇家暗卫统领沉声问道。   牧湘轻笑了一声:“的确是卑职的福气,但此事……太严重了。卑职心里清楚,与此事有关的人,都要死。卑职不愿太女为了卑职,去对抗东越,甚至对抗六王女与东越二殿下。”   如果她只是与小皇子有了肌肤之亲,也许罪不至死。   但她却让小皇子受了那么大的苦头,小皇子甚至险些丢了性命……   东越皇室,绝无可能轻拿轻放。   皇家暗卫统领听到牧湘这番话,微微一笑:“牧统领忠心可嘉,不过可惜,本官是绝无可能瞒着太女此事的。至于牧统领的生死,也只能由太女来决定,牧统领自己——还是省省吧!”   牧湘怔了怔,抬头看向皇家暗卫统领。   皇家暗卫统领大人……不是来取她性命的?   “本官此次来,是想告诉你,东越小皇子被卖至青楼一事,牵涉到了南阳一桩大案。本官已经将案子初步查清,相关人犯也已经捉拿收监。不过此案不能明审,所以东越小皇子这边的口供,牧统领要负责问清楚,明日之前,将案发经过交给本官查证。”   皇家暗卫统领说道。   牧湘这才明白,皇家暗卫统领来找她的真正原因。   “是,卑职遵命!”牧湘拱手领命。   皇家暗卫统领又道:“东越那边的人,应该很快会过来,牧统领做好心理准备吧。”   “多谢大人,卑职明白。”牧湘感激地道谢。   皇家暗卫统领起了身,走至书房门口时,忽然侧眸说了句:“好好的将军不当,当什么东宫亲卫统领。牧统领若有将军头衔,娶一位东越皇子不是轻而易举?”   说完,便‘嗖’地一下,闪身消失得无影无踪。   牧湘蓦地起身,看着空荡荡的书房门外。   皇家暗卫统领……是在提点她。   牧湘捏了捏手指,抿唇。   将军。   绵绵。   ……   牧湘走回房间,见楚绵眼巴巴地望着门口。   她心里蓦地一软。   真是个单纯的小人儿。   她这般害他吃苦,他却并未憎恨于她,反而还依赖于她。   “绵绵。”牧湘走了过去,蹲在床前,“你是东越小皇子,为何不告诉我?”   楚绵睁大了眼睛。   她、她知道了?   “如今,陛下已经知道你被人掳走卖至青楼一事,派了皇家暗卫彻查,相关人犯均已到案,不过,还需要一些你的证词。”牧湘解释道。   “我不去做证人。”楚绵摇头。   他不能去公堂,不能丢东越皇室的脸。   “不必绵绵去作证,只要证词就行了。此案也不会公开审理,而是暗审,到时候相关人犯都会秘密处决。”牧湘眼底闪过一丝戾气。   楚绵有些被她吓到。   牧湘察觉了,随即收敛气势,又温柔一笑:“你乖乖告诉我事情经过,好不好?我们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坏人,对吧?”   楚绵有些意动。   “待你说完,大概你二皇兄也要到了。”牧湘又道。   “二皇兄还没离开南阳?”楚绵瞬间眼露惊喜。   却又因身子动了一下,顿时小脸苍白。   不、不能动,一动就好疼呀……   “别乱动!”牧湘心疼极了,却又不好在脸上表露出来,只按了一下楚绵的肩膀,随后道:“不过,你要先在我这儿养伤,等你能下床之后再离开。”   “啊?可二皇兄一定会带我走的……”楚绵有些担忧地看着她,二皇兄不会杀她吧?   不会不会的,这里是南阳,二皇兄不会这么凶残的。   何况这个女子,还是南阳太女的人。   “在绵绵不能下床之前,谁也不能带走绵绵。”牧湘定定地看着楚绵,说道。   他不过轻轻一动便小脸苍白,冷汗直冒。   所以,便是那东越二皇子来了,她也不会让他带走绵绵。   “啊……”楚绵又轻‘啊’了一声。   苍白的小脸上染上微微一抹红。   他想,这个女子是在担心他的身体。   不过……他倒是有点好奇,她真的能抵挡住他那骄横的二皇兄吗?   “绵绵,你将到南阳之后所遇到的人和事都告诉我,我看看还有没有漏网之鱼。”牧湘又道。   “好吧……”楚绵终于被说动了,于是开始缓缓叙说他带着两名侍从到了南阳之后,在迷闾山遇到强盗的事。   而楚绵刚刚说完整个经过,房门就被人用力推开了!   “绵绵!”   东越二皇子楚麒和六王女萧瑾卿赶到,但因楚绵是伤患的关系,六王女萧瑾卿自然守礼地留在了门口。   楚麒一奔进内室,看见躺在床上简直像受过酷刑一般的弟弟,瞬间眼泪就下来了。   “绵绵!”他扑过去。   却只敢扑在床沿,丝毫不敢碰到楚绵。 第301章 他还可以跟她相处十日。   “二皇兄……”楚绵这回确实遭了大罪,不管是身,还是心。   一看到亲人,眼泪瞬间也止不住,当场便哭了起来。   “绵绵,绵绵你哪里疼啊?皇兄看看好不好?”楚麒边哭边去掀被子。   “二皇兄,不要……”楚绵哪怕疼得厉害,也伸手死死拉住身上的被子。   并不想被自己的皇兄看到自己的伤处。   他知道,很、很凄惨。   他自己瞧了一眼,差点都吓哭了。   当时他还以为……以为坏了呢。   “二殿下!”牧湘忽然抓过床头未出鞘的宝剑,用宝剑拦在了楚麒身前。   随后,跪了下来:“请给小殿下留一点尊严。”   楚麒看着拦在自己身前的那把宝剑,呆了一呆后,当场就发飙了!   “你这个混账!禽兽!”   “本殿的弟弟是你可以欺负的吗?啊?你竟敢、竟敢……”   “本殿、本殿杀了你!”   楚麒说着便去拔那把剑。   牧湘并不动,也没打算动,更没打算躲。   但楚麒使出浑身的愤怒劲儿,拔了半天也没拔动那把剑。   “……”   啊啊啊!   他快被气死了!   一转身,楚麒跑到桌前拿起唯一可以用的茶壶和茶杯,抬起来就要朝牧湘砸过去。   可抓在手里,又没敢真扔。   万一准头不好,砸到他弟弟怎么办?   “咳。”   站在门口不方便进房间的萧瑾卿,轻轻咳了一声。   她倒不是要护着那牧湘,但她有些担心楚麒伤到他自个儿……他那心疾的毛病,确定可以这么激动吗?   楚麒听见萧瑾卿的轻咳声,看了看自己抓着的几件物什。   忍了又忍,终于是将物什放了下来。   妻主还在呢……   可别把她吓着了。   楚麒冷冷地走过去,踹了牧湘一脚:“本殿不会这么便宜你的,你给本殿等着!”   楚绵惊讶地看着自己的皇兄。   就……就这么,过了?   他还以为,这女子的家,都要被皇兄给拆个遍呢。   “绵绵,起来,皇兄带你离开。”楚麒生气又心疼地走上前,对楚绵说道。   楚绵:“……”   皇兄,你看我现在能起来吗?   楚麒说完之后也觉得自己过分了,忙道:“好好,绵绵身上有伤,皇兄让人去抬担架过来。”   “二殿下……”   “你给本殿闭嘴!”楚麒又踢了牧湘一脚,“别逼本殿命人当场将你乱刀砍死!”   可恶的女人!   可恶的淫贼!   若非她是萧慕凰的人,若非来之前妻主便跟他好好讲了些个道理,他一定要见到她的尸体才可消心头之恨的!   他从小娇贵精养在皇宫的绵绵……太可怜了。   定是看见她就怕。   他必须把绵绵立刻带走!   再也不让绵绵见到这个可恶的淫贼了!   “二殿下可以将卑职乱刀砍死,但不能带走小殿下。”牧湘直挺挺地跪着,神色坚定,“小殿下身上的伤,至少十日之后才能挪动,二殿下若真为小殿下着想,便不该在此刻带走小殿下,让小殿下再遭罪。”   楚麒噎了一下。   他回头看了床上可怜兮兮的楚绵一眼。   方才一番哭泣,以及死死拽住被子,已经让楚绵疼出了冷汗,小脸苍白极了。   楚麒又是心疼得一阵落泪。   他自是知道,牧湘说的字字在理,可他就是不愿意绵绵再留在这牧湘身边!   “那你就给本殿滚!以后,不许你再出现在绵绵面前!”楚麒抬手拭泪,冷喝道。   啊?   楚绵轻轻张了张小小的红唇,有些不舍地看向牧湘。   他以后……再也见不到她了吗?   好、好奇怪哦……为什么他会有一点点难过啊?   牧湘听见楚麒这句命令,眸中闪过一抹微微的异色。   片刻后,她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我虽名为东宫亲卫统领,但几月之前太女便已奏明陛下,陛下封了我为虎贲将军,官拜三品,我不过是想多留在太女身边几日,一直没去述职而已。”   “所以二殿下,我方才跪你,是因为我伤了小殿下,心中有愧,而你是小殿下的亲兄长,我牧湘才甘愿一跪。”   “但我堂堂虎贲将军的宅子,却不是二殿下可以说抢就抢的。”   “望,二殿下知悉。”   一番话,不卑不亢,又带着捍卫立场的凛人气势,震得楚麒和楚绵两兄弟呆呆地看了牧湘好半晌。   “你、你竟敢……”待楚麒回过神来,瞬间气得想发飙。   这该死的淫贼,竟然还敢跟他说起身份来了!   她一个……   蔼?   什么来着?   三品虎贲将军?   她?   楚麒忽然就冷静下来了,神色怪异地看着牧湘。   他倒是忘了,这家伙是跟着萧慕凰一同上过战场的。   难怪可以官封将军。   呵……   他明白了。   这是食髓知味了啊!   动心了啊!   难怪护了半天绵绵,宁可给他下跪也不让他带走绵绵,生怕绵绵再受一点伤害。   哼,他家绵绵,自然是顶好的,也算她姓牧的有眼光。   不过,想娶他弟弟?   两个字:做、梦!   “虎贲将军啊,官威挺大啊。”楚麒忽地勾唇笑了,好不绝色迷人。   楚绵瞬间朝牧湘看过去。   却见牧湘神色巍然不动,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楚绵的心,顿时莫名地安定下来。   “行吧,本殿就看在绵绵有伤的份上,让绵绵在你这三品虎贲将军的宅子里养伤个十日。十日之后,本殿亲自带人来接绵绵!”   楚麒微微抬起下巴,嗤笑:“到时候,本殿看看你还有什么理由拦下本殿!又还有什么理由留住绵绵!”   牧湘看清了楚麒眼里那一抹恶意。   她知道,她的心思被楚麒看穿了。   而,杀人诛心。   楚麒掌握了她的弱点,便有了伤她的刀。   他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让她鲜血淋淋。   比如……将绵绵带回东越,再也不让她见绵绵一面。   又比如……故意给绵绵定亲,让她心痛如绞。   “二殿下请便。”牧湘抱拳,语气沉稳。   楚麒见牧湘竟然没被他威胁到,又是一番暗暗生气。   萧慕凰的人,果然个个不简单!   真气人。   算了,以后再收拾她。   现在最要紧的是绵绵。   于是楚麒压下心头的气怒,转身回到床边蹲下,轻轻握了握楚绵的手:“绵绵,皇兄派两名侍从来照顾你,待你养个十日能下地之后,皇兄马上带你回东越。”   “唔……”楚绵乖乖地点了点头,眼神却不自觉地飘向一旁站立的女子。   他要回东越了呢……   他早就告诉过她,他家里人不会同意她娶他的……   现在,她相信了吧?   十日。   他还可以跟她相处十日。   楚绵那楚楚可怜带着些不舍的目光,自然落在了牧湘的眼中。   心弦,再次被拨动。   他不怕她……   他甚至还有一点不舍她……   他怎么能这么单纯美好?   牧湘微微攥了一下拳头。   不行。   她必须得想个法子…… 第302章 “你不会让我也像绵绵一样……”   为了让楚绵安心养伤,楚麒随后便离开了。   留下两名侍从,防狼似的盯着牧湘。   不让牧湘再靠近他们小皇子一步。   楚绵见到楚麒后哭了一阵子,也累了,没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牧湘沉默地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转身去东宫了。   而楚麒在马车内抹着眼泪靠在萧瑾卿身上,伤心个不停。   “绵绵比我小了整整十一岁……他出生的时候像只猫儿一样,可爱极了,我啊父君啊母皇啊,都宠着他,没让他见过一丁点人间险恶。”   “本以为……呜,是对他好,想让他快乐单纯地长大,没成想……却害了他……”   “而且,而且若不是我丢下他在东越,自己跑来南阳久久不回东越,他也不会因为想我而偷跑出宫……”   楚麒越说越自责,越内疚,哭倒在萧瑾卿怀里。   “都是我害了绵绵……我回东越之后都没办法跟父君交差了……”   萧瑾卿搂紧哭得伤心欲绝的楚麒,心下微微叹气。   此事,确实有些让她为难。   她与太女是姐妹。   而那牧湘是太女的亲卫,就如牧湘自己说的,是三品虎贲将军,只不过没去述职罢了。   可楚麒这边……   她也知道,站在楚麒的立场,无论怎么对牧湘都是不过分的。   那楚绵可是险些丢了一条命在牧湘手上。   若非龙先生妙手回春,及时用药吊了他一口气,恐怕楚麒此刻见到的,就会是楚绵的尸体。   所以,她难以开口帮牧湘说话。   会让楚麒觉得寒心。   “你、你怎么不说话啊?”楚麒哭了一会儿,见萧瑾卿只是伸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并不开口,顿时抬起了泪眼望向她。   萧瑾卿微微一叹,抬手替他拭泪:“我应该说什么呢?”   楚麒怔了怔,明白过来。   她的立场,有点为难。   既不能帮牧湘说好话,也不能帮他骂牧湘。   半晌,楚麒才委屈地道:“我弟弟被你妹妹的人欺负惨了。”   末了,又加重了语气:“是我亲弟弟!我可疼他了!”   “嗯,我知道。”萧瑾卿揉了揉他的头,“我代我妹妹向你道歉。”   楚麒望了望她,眼泪汪汪:“我也明白……这始作俑者不是那牧湘。可是、可是她怎么就不知道怜惜着些呢?”   “她当时也失去理智了。”萧瑾卿说到此处,语气微微一沉,“怪只怪那邓明若,不知给她下了多重份量的药。”   “邓明若!”楚麒这下找到发泄点了,腾地一下站起身!   萧瑾卿急忙伸手拉他,却为时已晚。   “哎呀!”   楚麒结结实实地撞在了马车车厢顶,痛得他又跌坐了回去。   还坐在了萧瑾卿腿上。   “……”   “……”   两人对望了片刻后,楚麒脸一下子红了,但却顺势倒在她肩膀上,撒娇道:“我头晕。”   萧瑾卿唇角勾了勾,抬手揉在了他头顶,“我帮你揉揉。”   楚麒顿时在心里笑开了花。   萧瑾卿揉着楚麒撞疼的头顶,楚麒则用手指绕起她一缕青丝,小声道:“上回你说……我再哭就……就亲我……”   萧瑾卿手上的动作,顿时就停住了。   她低眸望去。   楚麒正好抬眸看着她。   美眸动人,犹如被清泉洗礼过。   含着一丝隐隐的期待,更多的怕是好奇。   也有刻意隐藏起来的淡淡羞涩。   萧瑾卿内心陷入挣扎。   她没主动亲过男子……   当初与骆璃……   她渐渐地,很反感亲吻。   最后那半年来,骆璃攀住她肩膀靠近她的时候,她便会开始咳嗽。   但此刻,美人在怀,话也说到这份儿上了。   他甚至有些轻颤,大概是又想尝试,又感到紧张。   他不像骆璃,敢于主动出击。   他在等。   等她低头。   等她……品尝他。   楚麒这么近距离地看着萧瑾卿,还第一次坐在她腿上,靠在她怀里,一颗心早已醉了。   可他实在看不懂她眼里的挣扎。   他见过母皇对父君宠爱的样子,所以他感觉得出来,她是疼着他的。   但此刻她为何会如此挣扎呢?   甚至,还有一丝抗拒。   她在抗拒什么?   不会是抗拒……与那骆璃以外的男子亲近吧?   这么一想,楚麒眼圈顿时泛红。   他要怎么才能把那人从她心里挤出去呀?   刚想哭,就感觉腰被她圈住了。   咦?   楚麒睁大美眸看着面前的女子,只见她将他往身前一带,低头便压了下来。   “唔……”   天天天呐!   这是什么感觉啊?   难怪每回父君被母皇亲过之后,就看起来水汪汪的,软得仿佛没骨头似的。   呜……他现在也没力气了。   醉了醉了。   妻主一定是姓桃名花酿吧?   还是酿了千年的那种桃花酿。   令他一品就醉。   “喜欢吗?”萧瑾卿退开了些,看着楚麒脸红红眼汪汪的模样,心底升起一股奇异的感受。   这人,是全心全意属于她的。   他的性情脾气,他的喜怒哀乐,甚至他的身子,都为她萧瑾卿而千变万化。   离他越近,越了解他,她便越发觉——这样的夫郎,才是她萧瑾卿内心一直渴望的。   身心皆融。   灵魂伴侣。   生生死死,不离不弃。   “喜、喜欢……”楚麒软软地回答。   还想要妻主亲亲……   抱抱。   以及……嗯嗯。   “喜欢也不给亲了。”萧瑾卿忽然抱紧了楚麒,按了按他的后脑勺,低声笑道:“成亲了再说。”   再给她一点时间。   因为,麒麒值得最好的萧瑾卿。   而现在的萧瑾卿,还不够好。   她会将骆璃这根刺,完完全全从心里拔出来。   让一个全新的,完整的萧瑾卿,来疼爱麒麒。   “……”楚麒脸色顿时如桃似李。   什么呀!   他才不急呢!   然后暗暗地数起了手指头,十二月……一月……哎呀最迟估计也要二月三月去啦!   闰月可真讨厌。   接着,又想到了一些羞羞的画面。   然后楚麒就忽然有些担忧了,稍稍推了推萧瑾卿,闷声道:“你不会让我也像绵绵一样……”   萧瑾卿头疼地闭了闭眼,所以他方才安静了这么久,是在想这种事吗?   “不会。”   虽然有点无奈,但她还是低低地回答了他。   “我会疼你,不会让你那么辛苦。”   楚麒顿时笑靥如花。   重新投入她怀里。   “妻主真好。”   “……还没成亲。”   “噢,六王女真好。”   萧瑾卿一边感到头疼,一边却不自觉地勾起了唇角。   只要他觉得她好,她便还能更好。 第303章 逼良为倌者,杀无赦!   东宫。   牧湘已经将所有事情向萧慕凰禀明了。   包括她准备去虎贲营述职一事。   萧慕凰脸色本来十分阴沉,但听到牧湘愿意去虎贲营了,又小高兴了一下:“你总算知道上进了。”   然后又一皱眉:“却是为了一个男人。”   牧湘顿时磕头:“在末将心里,太女永远是最重要的。”   听牧湘连自称都变了,萧慕凰倒也不吃味儿了,毕竟牧湘不管是留在她身边还是去虎贲营,都是她的人。   “行了,孤就是随口一说。”萧慕凰叩了叩桌,随后便说起了正事:“逼良为倌是杀头的大罪,南阳建朝之初便定下了相关律法,这些人怎敢如此大胆,不但光天化日之下抢人、杀人,还敢堂而皇之将人卖到青楼中去?”   牧湘眸子里一片寒光。   那些人必然都是死罪。   而她,一定要争取亲手替绵绵报仇!   萧慕凰自然没指望牧湘回答她,这事儿连她暂时都想不通。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些人绝非一般百姓,更不会是所谓的‘强盗’这么简单。   她们背后,想必有更大的势力。   不然,绝不敢犯下这样的杀头大罪。   “启禀太女,陛下有旨请太女速至御书房面圣。”   忽然,一名东宫侍卫匆匆走进殿内,跪地禀报道。   “知道了。”萧慕凰随后便起身,看向牧湘,“没事的话,回去照顾那位东越小皇子吧。”   “末将照顾不了。”牧湘低下头。   萧慕凰一怔,随后想到那泼辣的楚麒,顿时失笑:“孤听先生说,小皇子性情单纯,不懂憎恨,你也不必太有心理负担,此事并非你一人之过,好好对人家,他会感受到的。”   牧湘面露迟疑。   她自然知道绵绵性情单纯美好,是以虽然那日造成他伤痛惧怕,可他并未迁怒于她,只是偶尔看她时有些怯意。   但……她能因为他单纯,便利用他的单纯接近他吗?   会不会……太卑劣了……   萧慕凰赶着去御书房,便走下台阶拍了拍牧湘的肩膀:“不管你对他有多愧疚,但你只需要明白一点——如果你确定这世上没人会对他比你对他更好,而他也并不视你为洪水猛兽,那你就不能轻言放弃。”   牧湘一震,蓦地抬头看向自家太女。   她想起当初太女对太女夫……似乎就是如此。   明明太女夫都想把太女推给那邓明若了,但太女还是没有放弃。   最后,终于追到了太女夫。   而如今,太女夫的确十分幸福,成为南阳许多男儿羡慕的对象。   恐怕太女夫当初便是嫁一个门当户对的文人,那人也绝不会有太女对太女夫这般如珍似宝。   “这可是孤的经验之谈。”萧慕凰微微一笑,“你是孤身边的人,不至于看不明白。”   说着,话锋又一转,似笑非笑道:“何况这位小皇子如此单纯,你就不怕将来他遇上居心叵测之人,将他欺负得惨不忍睹?窦茗那夫郎,当初可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结果被庞澍一个混账东西给欺负惨了。”   牧湘面色顿时变了。   “所以说啊,这心上人,还是得自己亲自来守护。交给别人,哪儿有交给自己放心。”萧慕凰哈哈一笑,随后便大步离开了。   牧湘握紧了双拳。   太女说得对。   绵绵如此单纯不知世间险恶,把他交给别人——她根本不放心!   只要他不讨厌她、抗拒她,她说什么也要争取一下。   对他的愧,对他的疚,她可以用余生来偿!   想到这里,牧湘瞬间坚定了信念。   随后便离开东宫,回宅子里去与楚麒留下的侍从做斗争了。   ……   萧慕凰很快到了御书房。   女帝脸色冷沉,见萧慕凰行礼便抬手一挥:“免礼!”   随后便看向一旁的皇家暗卫统领:“将案情,速速说与太女听!”   “是,臣遵旨。”皇家暗卫统领拱手领旨,随后便朝萧慕凰一躬身,禀道:“臣这几日带着暗卫团多方暗查,在查到东越小皇子的下落之后,顺藤摸瓜,封了河畔名为‘红楼’的青楼,并抓了数十名涉案人员。如今,根据她们酷刑之下的招供,臣可以确定——这是一起专卖东越男子的案件。”   专卖东越男子?   萧慕凰脸色微微一变:“你的意思是说,这些人在朝东越小皇子动手的时候,就知道他是东越人了?”   “是的,因为东越人口音与南阳人士多有区别,而且她们专门等候在东越人进南阳的必经之路,是以东越小皇子与两名侍从一踏进南阳地界开始,就被她们盯上了。不过,她们并不知道东越小皇子的身份,否则也断不敢向东越皇室中人下手。”   皇家暗卫统领顿了顿,随后又禀道:“臣从她们口中得知,东越小皇子只是受害者之一。在东越小皇子之前,她们已经屡屡得手,这些年已经有两百多名东越男子被卖至青楼了。”   “她们为何专挑东越男子下手?”   什么深仇大恨?   “……”皇家暗卫统领低下头,不敢回答了。   萧慕凰:“?”   这有什么不敢回答的?   女帝冷冷道:“因为朕在建朝之初便定下律法,逼良为倌者,杀无赦!而南阳男子若无故失踪,可越级上告,甚至告至京兆府。所以她们不敢在南阳境内作乱,便只敢挑东越男子下手!”   萧慕凰:“……”   难怪皇家暗卫统领不敢回答,原来是因为她母皇定的这个律法,才害得这些东越男子……   萧慕凰便道:“这怪不得母皇,彼时南阳与东越还是敌对国,东越称臣也就是今年的事儿。”   女帝一掌拍在御案之上,怒道:“太女也说过东越已经称臣!那东越百姓便是我南阳百姓!她们却嚣张跋扈还敢对东越男子下手,朕岂能饶她们!”   萧慕凰心疼不已,忙道:“母皇息怒,如今既已抓到涉案人员,母皇便能还他们一个公道了。”   女帝皱了皱眉,起身:“太女,你跟朕来。”   “是,母皇。”   女帝随后便带萧慕凰去了皇宫最高的天极楼,皇家暗卫统领没有跟过去。   她知道,陛下要与太女说一些体己话了。   外人不宜旁听。   天极楼。   女帝与萧慕凰均是习武之人,随意登上个十几层,丝毫不费力气。   转眼间,母女二人便到了天极楼之巅。   “凰儿,你看看这片我们女子的江山。”女帝面露微笑,负手立于栏杆之旁。   “是,母皇。”萧慕凰依言望去。 第304章 要你这个南阳太女亲自去查。   天极楼之巅,京城乃至城外村庄、官道、山峦,尽可一览无遗。   萧慕凰不是第一次站在这天极楼上。   但她当了太女之后,萌生出握住这片江山的念头之后,却是第一次站在这里,眺望南阳。   临近年关,街上一片热闹喜庆。   商人、百姓,络绎不绝。   京都之内,繁华喧闹。   城外,却是一片村幽山静。   层层叠叠的山峦,托着一颗冬日的暖阳。   再往更远处望去,愈发觉得地界无边,天界无际,壮阔无比。   景秀山河美。   冬去万物春。   萧慕凰看着看着,内心竟生出一股别样的自豪滋味。   这,便是她要继承的江山。   何其美哉!   “凰儿可看见了?我们女子掌权,男子也生活得很好。”女帝瞥了萧慕凰一眼,提点了一句。   她让凰儿看的,可不是什么锦绣山河。   萧慕凰内心的自豪顿时被掐灭,她赶紧看向京城之内的百姓们。   果然,如她母皇所说——女子们不少携夫郎出游,恩恩爱爱,有些还带着孩童,一家人和和美美。   “几千年前,这里可不是这般光景。”女帝一声冷笑,沉声道:“当时,男子掌权,诸国征战杀戮不断,女子们在乱世之中地位尤其卑下,生活得苦不堪言。她们如同货物、牲畜一般,被卖、再被卖、最后被不断地转卖,直到她们的身体再无丝毫价值为止,毫无尊严。”   萧慕凰心里瞬间冰凉。   光是用听的,她便生出一股气怒来!   “压迫之下,必有反抗!”女帝微抬下巴,嗤笑,“当第一个女子觉醒之后,便开始有第二个、第三个……横竖都是死,便不如死得有尊严些,是吧?”   “就这样,一年,两年,想要反抗的女子越来越多。她们逐渐形成了一个地下组织,也有了自己的领袖。”   “但她们没有实权,无法与掌权的男子抗衡。所以她们忍辱负重,开始利用美色、身体、各种手段,去争取更多的财富与权力。”   “她们甚至发下毒誓,狠心利用自己的孩子。”   “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一代一代传下去……”   女帝侧眸,看着萧慕凰压抑的神色,微微一笑:“最终,她们翻了身。在数千年的历史长河上,出现了第一位女帝。”   萧慕凰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   真爽!   “但这位第一位掌天下之权的女帝,却死在了自己的丈夫手上。”女帝又道。   “什么?”萧慕凰失声。   女帝微笑:“那时候的男人,可不像如今这般孱弱。而女子,终究还是感性多于理性。所以她虽为女帝,对敌时心狠手辣,却还是不可自拔爱上了一个男人。”   女帝看着远方,淡道:“这第一位女帝便心想,她爱丈夫,她的丈夫也爱她,那么天下大同——又为何不可呢?女子所受过的灾难,又为何要加诸到男子身上呢?”   “于是……她便颁布了律法,天下男女,皆可入朝为官,皆可经商,皆可从军,不分彼此。”   “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年里,也就是她怀孕生子的那一年,她的丈夫——当时的帝后,朝她动手了。”   “因为她临盆,因为她需要为所爱的男人生子,而那是她生命最薄弱的时候,所以她死在了自己最爱的人手上。”   “女子掌权的时代,再次被改变。”   萧慕凰震惊得无与伦比。   那、那个时候,真的是女人生孩子啊?   “所以说,骆璃所知道的历史,并不完整。”女帝负手看着萧慕凰,微微一笑:“这才是血淋淋的历史。”   “那后来呢?后来才是那位在骊山死去的女神医,改变的女子和男子的身体吗?”萧慕凰忍不住追问道。   女帝颔首:“不错,但她并不是普通的女神医。前朝皇室秘录里记载,她是有妖法的。”   “妖法?”萧慕凰顿时啼笑皆非。   但忽地,她又笑不出来了。   她都可以死后重生,那位女神医又为什么不可以有妖法呢?   “当然,这只是前朝皇室秘录里记载的传说。究竟她是如何让女子渐渐没了生子的能力,又是如何让男子腹部长出孕囊,让男子担起了继承香火的责任,怕是只有她、以及当时她身边的人才知晓了。”女帝说道。   萧慕凰想到骊山神医那番话,忍不住又问道:“那她后悔什么呢?她帮了天下的女子,为何死前会后悔呢?还在骊山留下了神医手札?”   女帝微微一笑:“因为她是个惯于同情弱者的圣人,她帮天下的女子,是因为当时天下的女子为弱者。但后来,女子再次掌权,而男子成为了弱者之后,她便开始后悔——因为她只是让强者变成了女子,弱者变成了男子,她所想要的天下大同,依旧没有实现。”   “……”萧慕凰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天底下,哪里有真正的大同?   且不说千千万万形形色色的人,便是龙生九嗣,也个个性情不同,为了利益而纷争厮杀不断。   世上怎么可能会有真正的平等呢?   “凰儿,朕与你说这些,是因为你如今身为南阳太女,南阳的江山,将来会由你所掌控。所以你必须明白——为帝之道,在于维稳。”女帝看着萧慕凰,缓缓说道。   “维稳?”萧慕凰下意识地看向京城那些盛世之下的百姓。   “不错。”女帝负手,同样看向京城街道上的百姓们。   视线,缓缓扫过那些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男子们。   “骊山神医为何不能成功,骆璃为何最终只能败逃,因为天下男子过得越来越好,所以他们根本不会有造反的念头。这就是为何,朕绝不会让女子们像对待货物一样,将男子当成赚钱工具的原因。”   “为帝之道,不在爱民如子、礼贤下士,那不过都是上位者用来维稳的手段。”女帝微微一笑,“真正的为帝之道,在于平衡天下诸国、朝廷势力、世家权贵、甚至于男女之间的地位。”   萧慕凰心中狠狠一震!   她好像……听懂了一些。   但,又没有完全明白。   “总而言之——互相制衡,才有忌惮;忌惮之下,才有稳定。”女帝瞥了萧慕凰一眼,“一个有手段、有头脑、震得住各方势力的帝王,才能维持天下百年安稳。”   “而若为帝者做不到,那么百年之内,必有乱象。这天,自会重择万民之主。这是历史规律,谁也改变不了。”   萧慕凰:“……”   女帝迎上她懵懂的目光,瞬间叹了口气:“好了好了,朕与你说这么多,你也不会尽懂。不过朕说的话,你要记住,将来你为帝之后,自会慢慢从实践中明白。”   萧慕凰眼皮狠狠一跳,正想惶恐地说点什么,女帝就抬起手,拍了她肩膀一下。   “所以这次东越男子被抢被卖的案子,要你这个南阳太女亲自去查。”   啊?   萧慕凰呆住了。   她,亲自去查? 第305章 “她们收买你了?”女帝淡淡一笑。   “怎么?不愿意?”女帝笑道。   萧慕凰回过神来,忙道:“儿臣不敢。只是,儿臣初当太女,许多事情都还在学习之中,母皇怎么会想让儿臣去东越查这桩案子?”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这种感觉。   就是……很惶恐。   “正因为你初当太女,所以才要去为东越的百姓做主。”女帝淡淡一笑,“你要让东越的百姓明白——南阳的律法不是摆设,东越的百姓也是南阳的子民,所以南阳太女亲自去东越查案,还这几百名男子一个公道。”   萧慕凰知道她母皇说的有一定道理,可她还是心有犹疑。   因为就算要彰显南阳对东越百姓的爱护,也可以让萧芮去的。   甚至可以让萧瑾卿去——反正萧瑾卿本来就是要去东越的。   为何非要她亲自去不可?   “而且这件案子,除了朕与你之外,无人能查。”女帝忽然又说了一句。   萧慕凰心头瞬间一震!   “敢犯此案,背后之人不是那么简单的。”女帝挑了挑眉,问道:“凰儿,你好好想想看,那东越小皇子出事的地点在何处?”   “迷闾山。”萧慕凰不假思索地回答。   “迷闾山距离怒洪江有多远?”女帝又问。   “二百里!”萧慕凰答完之后,猛地脸色一变:“怒洪江!梅家!”   女帝哈哈一笑,用力一拍萧慕凰的肩膀:“吾儿总算不傻了啊!”   萧慕凰:“……”   才怪!   为什么她到现在才联想到梅家?   蠢啊!   于是,萧慕凰很正经地恳求道:“母皇您还不能放手,儿臣还不及您万分之一。”   “说得好像当初有谁教朕当皇帝似的。”女帝嫌弃地收回手,哼道:“什么都要朕教,你自己长脑子是做什么的?朕所教的,也未必全是对的。没有自己的思想,当什么皇帝!”   萧慕凰心道那还不是被您这仿佛‘交代身后事’的态度给吓着了吗?   女帝又说起了梅家:“谁能把手伸到梅家的地盘上去?所以说,这桩案子本身就是梅家的人犯下的。她们地处海边,与东越之海交汇,东越小皇子也是坐船来南阳的。想必她们过去这些年所掳的东越男子,多为商贩之子,或是渔妇之子。你到了东越之后,可往这方面去查。”   “是,儿臣遵旨。”萧慕凰应了声之后,又道,“儿臣若查到了梅家人,可当场处决么?”   “自然。”女帝瞥了她一眼,“你乃南阳太女,朕亲口对天下人说过,一年后便禅位于你让你当南阳之主,你自然有斩立决的权力。不然朕为何说,只有朕与你,才能查此案?当然了,忻儿也可以查,但她只会包庇梅家。”   萧慕凰懂了。   梅家,在天下人眼里是君后的母族。   不管是萧芮还是萧瑾卿,她们都是没资格去当场处置梅家人的。   只有她母皇、她,还有萧立忻这个正宫嫡长女,敢当场处置梅家人。   而萧立忻会徇私枉法,她母皇身为帝王必须坐阵南阳京都,所以——只剩下她了。   “母皇,那些青楼,也不无辜啊?”萧慕凰想到青楼,问道。   买卖同罪啊。   “那南阳的青楼要被朕的太女铲平咯!”女帝笑了起来。   萧慕凰‘呃’了一声,有些明白她母皇的意思了。   “只要逼良为倌处以极刑的律法还在,青楼就不是天下男子的祸端。”女帝看向远处的夕阳,勾唇:“你要明白一个道理——不是每个人都品行高洁,也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努力去奋斗的。作为帝王,你要学会包容,海纳百川,不可怒其不争。”   萧慕凰感觉自己又被狠狠上了一课。   半晌,她才憋不住地问了一句:“母皇对女儿们……也是如此吗?”   “是啊,朕对她们七个,都是一样的。”女帝回眸,微笑,“唯独便是对你,偏心了些,强行插手了你的成长。”   所以,她将十二岁的凰儿送上了战场历练。   因为……她实在不想见到悠凰拿性命给她生下的女儿,成为一个废物。   “所以朕才说,人都是有私心的,而天下也绝不可能大同。”女帝抬手,拍了拍萧慕凰的脑袋,“好了,待那东越小皇子伤势好了,你们便去东越吧。多带些人手,梅家人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萧慕凰眸中滑过一道寒芒,重重点头:“好,儿臣定会让梅家人知道,萧家人的厉害!”   女帝便笑了。   ……   从天极楼回到寝殿,女帝便见最近总是红着一双眼的臧内侍回来了。   “回来啦?”女帝坐上榻,端起温度适宜的茶喝了两口,问道。   臧内侍忙上前,禀道:“奴按照陛下的吩咐,倒卖宫中珍宝还赌债,今个儿被梅家人抓了个正着。”   “她们收买你了?”女帝淡淡一笑。   “没有,她们对老奴温和得很,还出高价买走了老奴倒卖的珍宝。”臧内侍百思不得其解,梅家人怎么没威胁他呢?   女帝闻言就笑了:“倒不像当年他母亲的跋扈作风,谨慎得很呐!”   “陛下?”臧内侍听不明白。   女帝抿了一口茶,便耐心解释道:“她们不会这么快让你做什么的,她们会先试探你。”   “试、试探老奴?”臧内侍顿时有些慌,“那那那、那陛下,老、老奴应该怎么办啊?”   他露出马脚怎么办啊?   坏了陛下的事怎么办啊?   “你慌什么?跟在朕身边这么多年也没个长进!”女帝笑骂了一句,随后才教导道:“她们先给你卖交情,顺便收集你倒卖宫中珍宝的证据,之后才会试着威胁你,让你替她们传消息。到时候,你就老老实实把朕每天的动向传给她们就是了。”   “陛下!老奴……”臧内侍跪了下来。   他怎么还要把陛下的消息传给那些坏人啊?   这事儿他怎么能做啊?   “朕都不怕,你怕什么?”女帝神色淡淡地把玩手中茶杯,玩味地勾唇,“你以为这些宵小能对付朕吗?呵,若朕不是要替凰儿争取一个名正言顺,朕随便设一个局便能将她们梅家给灭了!”   不过是,为了凰儿,才只能按兵不动罢了。 第306章 “不哭不哭,朝玉不哭啊……”   女帝的气势,无疑是给臧内侍吃了一颗定心丸。   然后臧内侍就不抖了。   对啊!   他家陛下怕过谁啊?   梅家,梅家又如何?   陛下才不会怕她们呢!   “是,老奴遵旨,陛下让老奴怎么做,老奴就怎么做。”臧内侍用力地点头。   女帝便笑了:“这才像是跟在朕身边十几年的人。”   臧内侍被夸得老脸通红。   ……   东宫。   萧慕凰派人将楚麒和萧瑾卿请了来。   楚麒虽是男子,但却是东越的二皇子,在东越皇帝以及东越太女面前十分有分量。   他甚至可以代表东越与南阳邦交。   所以,由他出面去跟东越太女甚至东越皇帝交涉,是最好不过的。   可以少很多矛盾。   而萧瑾卿是自己人,便更是要知晓她们此次去东越干什么了。   她此行不宜带太多不会武功之人,所以有萧瑾卿,就不必带龙蕴了。   也得留一部分自己人在京城,以免出现什么突发状况。   “太女不会是要给那什么虎贲将军说好话吧?”楚麒对萧慕凰还是存着感激的,但事关亲弟弟楚绵,他还是不能原谅牧湘。   “噢,这件事孤倒不担心,横竖真正能够做决定的人是小殿下自个儿,而小殿下现在还没到出阁的年纪呢,不急,不急。”萧慕凰笑道。   楚麒:“……”   这太女幺妹一点都不可爱!   话里话外都在刺他只能干瞪眼,而他没权力替楚绵做决定。   萧瑾卿看楚麒有些被气到,轻咳一声打圆场道:“二殿下,太女将你我二人都召到东宫,想必是有正事要说的。”   楚麒‘喔’了一声,乖乖点头。   妻主开口了,那他自然要听的。   不过……   楚麒狐疑地看向萧慕凰,她能有什么正事,要同时跟他和妻主两人说啊?   “太女,小殿下一案,是否有眉目了?”萧瑾卿此刻便问道。   萧慕凰顿时重重地叹了口气:“什么都瞒不过六姐。”   萧瑾卿怔了怔。   太女叹气是何故?   难不成,那动手的人还有什么相当棘手的身份,不便为那小殿下报仇不成?   此刻,萧慕凰起了身,就在那台阶之上,朝楚麒深深地鞠了一躬!   “太女!”   萧瑾卿大惊失色,急忙拉着楚麒起身,还了一躬。   楚麒也有些被吓到了。   这是干嘛呀?   虽然说,虽然说他在东越挺受宠的,也不怎么守规矩,但他也不曾无礼到让一个女子给他行礼的啊。   “六姐不必如此,因为孤这一躬,是孤以南阳太女的身份,在向受害者家属致歉。”萧慕凰满怀歉意地看着楚麒,“二殿下,不瞒你说,孤的母皇已经派皇家暗卫查明真相,证实……除了小殿下之外,还有二百多名东越男子,遭到了同样的厄运。”   楚麒美眸瞬间瞠大。   “二、二百多名……东越男子?”他语气微微颤抖。   “是的。”萧慕凰微微一叹,随后便将案情娓娓道来。   最后,才说明了这案子背后,可能与梅家有关。   而唯一能动梅家的,除了母皇,就只有她这位南阳太女了。   “所以母皇决定派孤与你们同去东越,名义上是陪六姐一同去东越迎亲,实则,孤是要去查清此案,还东越百姓一个公道,并将涉案的梅家人当场斩首!”   萧慕凰一番话,让楚麒恨得小拳头直握。   “这个梅家太太太可恨了!竟然专挑我东越男子下手!而且已经有这么多人受害了!”   萧慕凰眸色一闪,借机便说道:“所以说,如果不是牧湘误打误撞与小殿下相遇,只怕二殿下都已经回到东越了,却还不知小殿下的下落,而小殿下在青楼里……也会遇到更加可怕的事。”   楚麒身形一僵!   他自然知道,青楼男子是要接客的,而且……不可能只接一个客人。   那他弟弟,可就真的要被毁掉了。   楚麒虽被养得娇纵,却读书万卷,才情满满。   自然不是不懂道理之人。   因此萧慕凰这借机为牧湘说的几句好话,他便没有吭声去反驳。   只是这梅家……   “太女,梅家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何除了南阳女帝之外,便只有太女能动她们?”楚麒问道。   萧慕凰如今身世未大白天下,自然不好议论顶着她‘父君’名义的君后。   她便轻轻咳了一声,看向萧瑾卿。   萧瑾卿也是微微斟酌了一下,才对楚麒说道:“二殿下,太女之父,君后的母族,便是梅家。”   楚麒顿时就恼怒地瞪了萧慕凰一眼!   又与她有关!   他们东越,上辈子到底是欠了她多少啊?   萧慕凰尴尬地看向别处。   心里却是十分无奈——那老毒夫与她也有仇好吧?只是她现在不能跟任何人倒苦水罢了。   楚麒闷闷不乐地坐了下来。   萧瑾卿见状便安抚道:“二殿下,母皇如今已经下旨让太女随我们一同回东越,便是摆明了态度,不会姑息梅家的所作所为,你要相信母皇。”   萧瑾卿本是自己称自己的母皇,但听在楚麒耳里,便成了‘我们的母皇’。   楚麒眨眨美眸,瞬间从善如流:“母皇自然是顶好、顶顶英明的,我也自然是相信母皇的。”   一向温润自持的萧瑾卿,当场失语。   萧慕凰也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事情既已说清楚了,萧慕凰身为太女还有许多事情要安排好,便没有多留萧瑾卿和楚麒这对未婚妻夫。   萧瑾卿和楚麒随后告辞,离开东宫。   待萧慕凰又安排了东宫一些事宜,并跟东宫三公说明了缘由,且让三人保密之后,这才在深夜回到寝宫。   “妻主累了吧?先沐浴还是先吃些宵夜?”   程朝玉等她许久了,一见她回寝宫来便展开笑颜迎了上去。   萧慕凰感觉疲惫一下子都飞走了。   她把人搂住,亲了亲他红唇,随后便道:“母皇派我与六姐一同前去东越迎亲,估计要去东越一两月,朝玉把要带的东西整理一下,大概十几日之后启程。”   程朝玉怔了怔,片刻后,才笑了一笑:“好。”   便从萧慕凰怀里退开去,道:“妻主先沐浴吧,我去看看有什么可收拾的。”   说完便转身去衣柜里翻找了。   萧慕凰大女子心思,自然没有那么细腻,但她一边宽衣一边却后知后觉地察觉了不对劲。   朝玉方才那反应……   好像有点不对?   她赶紧把外袍丢在一边,三两步来到程朝玉身边。   “朝玉。”   她将他身子扳过来,果然见他红了眼眶。   萧慕凰一下子心疼坏了,忙将人搂在怀里亲他眼睛:“不哭不哭啊,怎么了这是?”   她好像没说什么不该说的吧? 第307章 是吗?朝玉觉得她很厉害?   程朝玉本来就是在强忍着,一直在心里跟自己说要懂事,要懂事。   眼看着快忍下来了,结果被萧慕凰这么一抱,一亲,一哄,顿时眼泪就控制不住了。   他不想让萧慕凰看到他脆弱的样子,顿时抱住了萧慕凰,把头埋进她颈窝。   “我、我没事……”   他只是舍不得她。   没事的。   只是一两个月而已,忍忍就过了,他不可以这么不懂事。   “什么没事?没事你能哭?”   萧慕凰真是又心疼又生气,强硬地将人拽出怀里,手指挡在他下巴处,不让他低头,“快说,为什么突然哭?是那老毒夫找你麻烦了?还是我方才说错什么话了?”   程朝玉咬住唇,含泪摇头。   没事的,真的没事的。   “这么喜欢哭,干脆把房圆了!”萧慕凰说着就将人一把抱起来,“反正你哭得我心也疼肝也疼,不如我把你弄哭!”   程朝玉呆了呆,瞬间小脸通红:“不,不是的……”   话还没说完,就被抱到了榻上,整个人被压住。   瞧着上方的女子动真格的了,腰带也被扯开了,手也朝……   脑子空白了一下之后,程朝玉低低呜咽出声:“我说,我说……妻主不要……”   萧慕凰手里动作停下了。   瞧着程朝玉眼泪汪汪的样子,她轻叹一声,把手拿出来。   随后,将他拽起。   搂进怀里。   “有什么不能跟你家妻主说的呢?我又不会笑话你。是不是?”萧慕凰从他怀里扯出帕子,轻轻替他擦掉眼泪。   程朝玉看着她温柔的眉眼,眼泪掉得更凶:“可我不想让妻主觉得我不懂事……”   “就算朝玉真的不懂事,我也只会觉得朝玉在跟我撒娇。”萧慕凰弹了他额头一下,“一天天的,胡思乱想什么呢?”   程朝玉被她的情话甜到了心底最深处。   话匣子便忍不住打开了。   “我……我舍不得妻主离开。”他伸手圈住她的腰,哽咽着靠进她怀里,“我知道我现在是太女夫,得有太女夫的样子。可是……成亲以来,我没跟妻主分开过,我有点害怕……”   萧慕凰听得一呆,将他从怀里扯起来,问道:“谁说我们要分开了?”   程朝玉一怔:“妻主方才不是说,母皇派妻主去东越迎亲吗?要去一两个月……”   年都不能在家里过。   成亲第一年,他便是一个人在东宫过年,想想都觉得好难过。   “你可真是个小傻瓜啊。”萧慕凰顿时哭笑不得,一边替他抹泪一边说道:“你也叫我妻主了是不是?那妻主去哪儿,你自然要跟着去哪儿的啊。”   难不成她还把他一个人留在南阳?   那她说护着他爱着他疼着他的话,岂不都是骗人的大空话吗?   “怎么可以?”程朝玉并无惊喜,反而是惊吓,“妻主,我、我是太女夫啊,我只能留在东宫,如何能随妻主去东越?”   若他真敢如此恃宠而骄,都用不着那些御史参他的。   他母亲,如今的南阳太傅,第一个就会找上门来训他!   萧慕凰顿时怔住了。   这才想起——‘规矩’二字。   普通男子,倒是可以在妻主的带领下出出门的。   如同她白日在天极楼看到的街头景象那般。   可皇宫里的男子,却是不成。   不止是她家朝玉如今为太女夫,不能无旨出宫,就连她那三位皇兄,以及后宫君后、皇贵君等等,都是不能踏出宫门一步的。   这是皇宫里的规矩。   “没关系的,妻主。”程朝玉握住她的手指,忍住了残余的泪意,努力挤出一抹笑容来:“我等你回来。”   萧慕凰的心一下子被扯得生疼。   她一把将人抱进怀里,脱口而出:“是母皇让你与我一同去的!”   把他一个人留在东宫,绝对不行。   她在东宫,他才能在东宫。   她不在,他就不能留在这里。   君后那老毒夫一定会见缝插针的!   她会想办法。   大不了跪求母皇开恩,或者用别的什么理由,总之她会缠到母皇答应为止。   “怎么可能?”程朝玉惊诧极了。   萧慕凰此刻已经下定了决心,便松开了程朝玉,笑着抬手刮了一下他的鼻梁:“所以我说你是笨蛋吧?若母皇没有让我与你一同前去东越,我怎么可能一回寝殿便让你收拾东西?跟你分开一两个月?开什么玩笑,留你一个在东宫当君后的靶子吗?母皇都知道我不可能答应的。”   程朝玉又惊又喜:“真的吗?母皇真的让我跟妻主一同去东越?”   他身为太女夫,当然不可以出宫。   可若是母皇下旨,那便是他的母亲也不会说他半个字不是的。   谁能够抗旨呢?   “当然是真的。”萧慕凰戏谑地看着他,“白哭了吧?”   “……唔。”   程朝玉顿时不好意思起来,抢过她手里的帕子,自己擦着残余的泪痕。   萧慕凰看着他衣衫半解浑然不知的模样,手顿时有些发痒。   “咳,朝玉怎么衣裳都没穿好啊?”她伸手过去。   程朝玉呆了一下,顿时羞恼:“还、还不都是妻主你……”   明明是她方才弄的。   “真是可惜了,怎么不继续哭呢?”萧慕凰捉着人胡乱揉了一通,惋惜地道,“不然我今个儿可以开……”   “妻主!”程朝玉抓住她的手,越发脸红。   可身子却早就软了下来。   萧慕凰把人抓到腿上,抱着便亲了上去。   不能开动,亲亲总可以吧?   真是的。   一番胡闹下来,程朝玉又只能汗淋淋地跟萧慕凰一同去池子里沐了个浴。   然后……便又是被捉着一通胡闹。   待两人躺在床上时,已是后半夜了。   “妻主,那位小殿下身子怎么样了啊?”程朝玉却兴奋到睡不着,他可以跟妻主一同去东越了!   长过这么大,他就没去过那么远的地方。   若是他一个人,他自然心有惶恐,可有妻主陪着他,他便半点不害怕。   “噢,还下不得床呢。”萧慕凰懒洋洋地搂着小夫郎,随口道。   “想不到牧统领这么……”   “是吗?朝玉觉得她很厉害?”萧慕凰顿时不懒洋洋了,侧过脸看着程朝玉,语气危险地问道。   程朝玉呆了呆:“怎么会是厉害?分明是凶残啊。”   呃……   萧慕凰顿时不吃味儿了,随后又懒洋洋地一笑:“武将嘛,很正常。”   牧湘可是她的兵。   武力值超高!   不然怎么配当她萧慕凰的第一亲信。   “啊?那妻主……”程朝玉咬咬唇,着实有些替自己担心。   那位小殿下十五,他三月也不过十六,大上一岁而已。   而妻主武功比牧湘还高,那他到时候……岂不是比那位小殿下还要惨? 第308章 梅家这是调虎离山啊!李元韶大惊失色。   萧慕凰侧头,看见程朝玉有些忐忑的小脸。   福灵心至。   一下子明白他在担心什么了。   她顿时就笑了出来:“朝玉不会以为我像牧湘那家伙那么笨,着别人的道吧?”   程朝玉‘啊’了一声,这才想起牧湘那么凶残地折腾那位小殿下,是因为着了邓明若的道。   失去理智无法自控的缘故。   “放心好了,到时候就一次。”萧慕凰亲亲程朝玉的眉心,“妻主疼你啊,哪儿会像牧湘一样折腾人。”   程朝玉仍旧不太放心:“那、那一次是多久啊?”   “……怎么?还打算用漏斗给我计个时不成?”萧慕凰被问得哭笑不得。   这让她怎么回答?   反正看情况吧!   他要是哭得厉害就早早结束呗!   程朝玉被她堵得说不出话来,他倒没想过这么煞风景的做法……   “这么娇气啊?不是天天在让你习惯吗?”萧慕凰伸手拨弄了一下,惹得程朝玉连连后退。   并开口告饶:“妻主……”   萧慕凰瞥了一眼窗外,都快天亮了,遂不闹腾了,伸手将人捞过来搂住,道:“好了,到时候朝玉自己喊停,这样总不会怕了吧?”   “真的?”程朝玉其实并不会那么娇气。   但他喜欢听她这么宠着他。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萧慕凰笑了笑,“快闭上眼睛,睡觉。再熬下去就不美了。”   她明个儿还得好好想想法子,让母皇松口。   “嗯。”程朝玉立马乖乖闭了眼睛。   两人都够累的,没一会儿便相继进入了梦乡。   而不到一个时辰,萧慕凰就醒了。   她看了一眼熟睡中的少年,轻轻勾唇一笑,小心翼翼将手臂从他脑袋下抽了出来。   随后,捡起衣裳便出了寝殿。   一直到外殿才将衣裳穿戴整齐。   “太女,您……您头发乱了。”守在外殿门口许久的冬儿,迟疑着看向萧慕凰的头顶。   萧慕凰笑了一笑:“孤出去让内侍梳。”   “是,太女。”冬儿顿时放心了,不然太女这般模样去见外人可不好。   又想着,太女真是疼爱太女夫,生怕穿衣梳头惊醒了太女夫。   如果太女不娶侧夫,一直对太女夫这么好就好了。   可……   这又怎么可能呢?   冬儿心里微微地叹了口气。   萧慕凰自是不知道冬儿的那些杞人忧天,很快便出去叫了个内侍来替她梳头。   东宫的内侍都是臧内侍亲自负责挑选的,个个少话,勤快,忠心。   那内侍替萧慕凰梳好头,便低头站在了一旁。   “赏。”萧慕凰一向对下边人大方,说了一个‘赏’字,便大步离开了。   “奴谢太女恩典。”内侍忙跪了下去谢恩。   萧慕凰出了东宫,直奔李元韶府上去了。   昨个儿母皇便说了,她今日开始不必上朝。   而母皇今日早朝便会宣布,她这位南阳太女将与六王女一同前往东越迎亲,以示南阳对东越的恩泽。   毕竟东越太女可是没娶到夫郎回去的。   反而东越赔了一位皇子……   待明年年底,怕是还会变成两位。   此刻都已经日上三竿,想必母皇已经上过早朝,群臣都知道此事了。   “老臣叩见太女。”   李元韶还没跪,自然又被萧慕凰扶起来了。   开什么玩笑,她母皇都很少让李元韶跪,何况是她这个太女?   “老将军免礼。”萧慕凰扶起李元韶后,便开门见山地道:“孤要去东越了,但孤不想把朝玉留在东宫,老将军应该知道原因。”   “……”李元韶噎了一下,才道:“太女应该知道,太女夫按规矩是必须留在东宫的。”   “所以孤这不就找老将军来商量了吗?”萧慕凰笑着落座,挑眉道,“老将军了解母皇,孤要怎么才能说服母皇下旨,让朝玉陪孤一同前往东越呢?”   她想过了,这事儿不能去让龙蕴出主意。   龙蕴的确聪明有头脑,可惜不够了解她母皇。   前几回给她出的主意,都被母皇看穿了。   所以她想来想去,还是得指望李元韶。   “太女可真是为难老臣了。”李元韶苦笑一声。   “孤也是没办法,还请老将军帮孤这一回。”萧慕凰含笑道。   她可是已经在朝玉面前夸下海口了,朝玉高兴了一晚上。   若是办不成,她这当妻主的颜面何存呐?   萧慕凰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李元韶也只好说道:“那太女可试一试用君后当幌子,便说……不放心太女夫一人在东宫,恐他会受到伤害。”   “这理由,并非万无一失。何况孤总得有一个明面上的理由,让百官心服啊?”萧慕凰道。   万一母皇说——朕派皇家暗卫在东宫外头替你保护朝玉!   那她怎么回?   李元韶轻咳了一声,道:“听说……太女身边那位牧统领出了点事……跟东越那位小皇子有关?臣以为,可借东越小皇子的名头,说这位东越小殿下受了惊吓,非要太女夫陪着不可,如此太女夫便能一同随太女前往东越了。”   萧慕凰微微抿唇,此法倒是不错。   名正言顺。   至于牧湘……   那是出了一点事吗?   那是出了很大的事!   想来,李元韶也听了不少风声,何况楚麒上回去牧湘家中那么一闹,估计更有人猜到一些内情了。   李元韶是自己人,她也不必瞒着。   便道:“这件事是这样的……”   李元韶确实猜到了一些,可她没想到这件事竟然有梅家的参与。   她骤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瞬间一变,人就站了起来!   “老将军这是怎么了?”萧慕凰被李元韶这一惊一乍的,弄得有些愣神。   李元韶颤声道:“梅家这分明是调虎离山,陛、陛下怎么会同意太女去东越?”   调虎离山?   萧慕凰这下也坐不住了,瞬间起身:“老将军说梅家调虎离山是何意?”   “太女,梅家是何等大家族,靠海一带全是梅家的势力,她们怎会连区区一名东越小皇子的侍从都杀不了?还让她才成为漏网之鱼,跑来了京城通知东越太女与那二皇子?”   “还有那东越小皇子,他于青楼之中确被灌了哑药,可他刚被掳时怎会不说自己乃东越小皇子?既知他身份,那些梅家的拐子又怎会不杀人灭口,还敢将他送来京城的青楼?放在朝廷的眼皮子底下?”   李元韶越说声音越发颤,“太女,梅家这分明是要借东越小皇子一事,将太女您调离京城,引去东越啊!”   萧慕凰一瞬间,血液都凉了。   李元韶都能想明白的事,她母皇怎会想不明白?   可她母皇,却只字不提,还、还如梅家所愿,将她派去东越? 第309章 她母皇,真的是在交代后事。   萧慕凰整个人都有点昏沉。   之前那种不好的感觉,又浮上心头。   而李元韶此刻又道:“还有一事,望太女知悉。便是陛下身边那臧内侍,近日里经常拿着陛下的令牌出宫,流连赌坊,且输了不少银子。”   萧慕凰再次一震!   半晌,她才定了定神,问道:“他是不是被梅家的人找上了?”   梅家,一定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难怪萧立忻最近这么老实。   定是被梅家给劝住了,蛰伏了下来,等着狠狠咬她一口呢!   “不错。”李元韶点头,“但老臣最奇怪的,便在于陛下素来英明,绝不可能不知晓臧内侍所犯的错。”   说着,李元韶又道:“老臣还听说,臧内侍前阵子在宫里便开了赌局,与几名内侍赌钱时刚好被陛下抓到,陛下险些斩了他的脑袋。不过,最后陛下还是赦免了他,只罚了他五个板子,以儆效尤。”   “这不像母皇的行事作风!”萧慕凰脱口而出。   李元韶深深地叹了口气:“太女确实了解陛下,陛下一向重视体统,何况是近身伺候的内侍?陛下此举,分明是有意向一些人彰显她对臧内侍的恩宠啊!若是不了解陛下的人,的确会被陛下迷惑的。”   “依老将军对母皇的了解,母皇到底想做什么?”萧慕凰声音也忍不住颤抖起来。   李元韶目光深深地看着萧慕凰。   本来她只是觉得陛下近日以来的行为,有些反常。   多方了解打听之后,她觉得陛下应是在给梅家设局。   于是也就没有往深了想。   但,今日太女给她说了那东越小皇子的事,她发现陛下分明没有告诉太女,梅家的真正意图。   她就骤然心惊了!   如果陛下只是想对付梅家,那何必瞒着太女?   陛下应与太女联手才是!   可陛下却瞒着太女,让太女安安心心地去东越查梅家。   那陛下就不止是为了对付梅家了。   李元韶看着萧慕凰良久,才微微蠕动了一下唇瓣:“老臣……不敢妄言,但太女一定要自己去查,想清楚陛下究竟要做什么。否则……很可能,太女会抱憾终身。”   抱、憾、终、身!   这四个字,像一记重锤一样,狠狠锤在了萧慕凰心上。   她忽然觉得呼吸有些不畅。   李元韶没有说明,只是让她自己去查。   但她却已经明白——这些日子她在与母皇相处时感觉到的那种惶然,并非她多心!   母皇很可能……真的是在交代后事。   母皇瞒着她梅家故意调她离开京城去东越的布局,就是最有力的证据!   啊……   她明白了。   她彻底明白了!   “如果孤去了东越,梅家是不是会对母皇动手?母皇看出了梅家的布局,打算将计就计是不是?如果梅家对母皇动手了,母皇出了事,母皇一定会留下线索,甚至昭告天下有关于孤的真正身世,那孤到时候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替母皇报仇,而君后、梅家、甚至是萧立忻全都成了谋逆的反贼,孤便可以通通将她们杀了,孤就再没有后患了,是不是?”   萧慕凰说着说着,眼泪都出来了。   李元韶看着流泪的萧慕凰,颤巍巍跪了下来:“陛下对太女,一片拳拳之心……老臣不忍将来太女明白真相之后,抱憾终身,愧疚于心,所以老臣才冒死提醒太女,可太女……太女不能直接去面见陛下,否则……”   萧慕凰抬手,抹掉眼泪。   她是南阳太女,是母皇最疼爱的女儿,她才不哭!   “孤明白,孤不会直接去找母皇的。”萧慕凰忍着眼泪,迅速让自己冷静下来。   “陛下过得苦。”李元韶说了这一句,眼泪却是下来了,“如今太女成长了,陛下便大概是没有牵挂了。但老臣……老臣实在不愿意,陛下盖世英凰,却要以这般结局收场。老臣……老臣有私心。”   萧慕凰深吸一口气,上前扶起了李元韶:“孤是真感激老将军。若不是老将军提醒,孤是当真要悔恨终身,抱憾终身的。”   李元韶正要说什么,萧慕凰就又说道:“李小公子,倘若能迷途知返,孤可以饶他一命。”   李清终究只是个傀儡。   是骊山神医为了给骆璃铺路,很早就布在棋局上的一颗棋子。   前世,李清应是死在她六姐带的青铜军手上的。   至于骆璃,她不信她六姐对付不了他!   所以,这辈子,她看在李元韶对她、对她母皇忠心耿耿的份上,给李清一个机会!   只要他好好跟邢雪过日子,不再与骆璃一党来往,她可以饶他一命!   “老臣多谢太女厚爱隆恩,但……”李元韶老泪纵横,却是哀凄地一摇头,“不需要了,那逆子……油盐不进,老臣……放弃了。”   萧慕凰自从去了东宫之后,便没见过邢雪了。   倒是不知李元韶被李清伤了心。   她便问道:“老将军与他谈过了?他不愿弃暗投明?”   “非但不愿,还想策反老臣。”李元韶苦笑一声,她已经冷心了,“所以,多谢太女恩典,但老臣会让他重归李府,罪证确凿之后,再行处置。”   萧慕凰明白,李元韶知道邢雪为她所用,所以不想拖累邢雪。   而且,多少也存着让李清死在李府的心思。   免得李清死后还是邢二夫郎。   大概,这是李元韶这个当母亲的,为李清所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既然老将军之意已决,孤便尊重老将军的决定。”萧慕凰本就不是为救李清,而是为报答李元韶提点之情,自然也不会去劝说李元韶非要饶了李清。   “老臣,多谢太女。”   ……   萧慕凰从李府出来,负手走在了回东宫的路上。   她知道,她和李元韶的猜测,是对的。   而且她只要用一件事去印证,就知道她母皇的心思了。   这件事就是——她不主动去跟母皇说,要带朝玉去东越。   母皇素来算无遗策,肯定在等着她自个儿去求。   但,她就不去求!   到了临行前,若母皇不等她求,便主动说她得带上朝玉一块儿去东越,那就毫无疑问——她和李元韶的所有猜测都是对的!   母皇若出了事,朝玉就没人保护了。   母皇疼她。   便不会让她痛失所爱。   萧慕凰看向毫无冬阳的阴沉天空。   眼尾,一片通红。 第310章 小殿下哭着要那人……   萧慕凰心情不好时,素来喜欢找人喝酒。   所以她酒量极好。   但她现在是太女了,自然不能再随心所欲。   回东宫?   朝玉肯定会看出来,而她并不想说她母皇的事。   去找六姐?   不行,这事儿,不能让六姐知道。   良久,萧慕凰来到了龙蕴的宅子门前。   龙蕴的女儿,如今叫龙承瑞,正在门口抬头看着天空。   萧慕凰看着她那小小的脸庞,想起她母亲秦九漓,便走上了前去,问道:“你在看什么?”   龙承瑞不认得萧慕凰,她来给龙蕴当女儿之后,还没见过萧慕凰。   便以为是个过路的贵人。   所以她回答得很诚实,没有丝毫顾虑:“我在看天上有没有惩罚说谎之人的神仙。”   萧慕凰一怔。   这是什么回答?   “我明明是我自己母亲的女儿,可那些人说谎,说我是龙姨和一个小侍的私生女。”龙承瑞很生气地板起小脸,“如果这世上有惩罚说谎之人的神仙就好了,罚她们一个月不可以开口说话!”   “承瑞!”   门内,龙夫郎惊慌地喊道。   龙蕴随后快步上前拉开龙承瑞,随后朝萧慕凰一拜:“草民拜见太女。”   太女?   龙承瑞呆住了,看着面前贵不可言的女子。   原来这位,就是她母亲的主子。   “先生免礼。”萧慕凰看了一眼龙承瑞,微微一笑,随后便进了宅门。   龙夫郎察觉到自家妻主的视线,连忙上前将宅门给关上了。   又低声告诉龙承瑞,自个儿到后院去玩。   随后便去泡茶。   龙蕴则跟着萧慕凰到了书房。   萧慕凰刚落座,龙夫郎的茶便奉至书房。   龙夫郎离开书房后,龙蕴略一沉思,拱手问道:“太女可是有什么心事?”   从太女进门那一刻起,她就察觉太女气势不同于往了。   很……沉重。   “孤该如何留住她呢?”萧慕凰看着龙蕴,问道。   她?   龙蕴一怔,但却没开口问这个‘她’,是谁。   太女如果想说,接下来便会说的。   “先生,你说一个什么都有的人,想结束自己的一生,孤该怎么让她打消这个念头?”萧慕凰又问。   龙蕴没有去揣测这人的身份,只是略微想了一下,回答道:“那就要看她为何不想活了。”   “她心爱的人,死了。”萧慕凰道。   龙蕴又想了一下,道:“那她必然是想去黄泉路上与那人再会,所以太女若想让她打消这个念头,便要让她知道——她想再会的那人,并不在黄泉路上。”   萧慕凰神色一震!   “先生的意思是说……”   “人死如灯灭,未到自己身死之时,谁也不知道人死后究竟会去向何方。”龙蕴轻声说道,“也许,早已投胎转世;也许,守护在自己所爱的人身边一直未曾离开;也许……一直在他死去的那个地方,等着他想等的人。”   萧慕凰霍地站了起来!   “先生可有法子,让她相信,她要寻的人,其实一直还在她身边?”   她没见过父君。   她从小到大只有母皇。   她不愿母皇用这种方式离开。   就像龙蕴说的,万一母皇到了黄泉路上也见不到父君呢?   所以,她必须给母皇一个活下去的信念。   “草民无法。”龙蕴躬身,“虚构这种事情,有违天道。欺骗那人,给她根本不存在的希望,也是一种残忍。”   萧慕凰心里微微一沉。   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龙蕴起身,看了看萧慕凰的脸色,又道:“太女如果真的想改变什么,可以去寺里求上一签。太女乃真命天女,有时候上天会给太女一些指示的。”   萧慕凰前世是不信这些的。   她只信自己的拳头。   打得过才是赢家。   但重生了一回,她知道有些事情就是很玄的。   也许……这世上真有天道。   就如同龙蕴能卜吉凶,能观天象一样。   不然,她被萧立忻害死之后就应该去投胎,或者彻底消失,怎么还能重来一次呢?   世上那么多人想重来一次,为何偏偏只有她萧慕凰可以重来呢?   “好,孤听先生的。”萧慕凰颔首。   她明日便去玉凤寺,求上一签。   实在不行,她就赶紧跟朝玉生个女儿,或者是儿子,希望会像她父君一些。   到时候,母皇自然便舍不得走了。   萧慕凰忽然就想起方才见到的龙承瑞,便问龙蕴道:“先生那女儿,为何说她自己是先生与一名小侍所生?”   这流言,是从何处传出的?   龙蕴微微一叹,拱手回道:“启禀太女,承瑞的确是秦九漓的亲生女儿,不过秦九漓将承瑞过继于草民名下,瞒不过大王女。是以秦九漓将承瑞送出门的时候,便向秦家人宣布过——承瑞是草民早年与一名小侍所生的私生女,因草民被逐出秦家,而草民的夫郎又容不下承瑞,所以她才会心有不忍将承瑞以她的名义养在身边。如今草民与她各为其主,是以她不会再帮草民养女儿了。”   萧慕凰听了,微微感慨秦九漓的决绝。   但又摇了摇头,道:“萧立忻怕是没这么容易相信她。”   “她既有了打算,草民便不欲插手。大王女如今,还是舍不下秦家的。”龙蕴说道。   显然对秦九漓还是有很大的信心。   萧慕凰便不再多言了。   须臾,起身离开。   ……   为了楚绵的清誉,楚麒没有每日都去探望,免得有心人士诸多猜测。   但只按捺了两日,楚麒终是按捺不住,还是去了牧湘的宅子。   结果,见到他留下来防狼的那两名侍从,却站在院子里头,并未在房内。   “奴叩见二殿下。”   “奴叩见二殿下。”   两名侍从一见楚麒来了,忙跪下见礼,又面露忐忑。   完了……   二殿下来了。   “你们怎么在外面?”楚麒气得不轻,“本殿不是交代过你们,让你们守在小殿下身边,不许那女人靠近小殿下一步吗?”   楚麒身后,萧瑾卿低眸浅笑。   大概是……那位小殿下,不要他们吧。   看来,牧湘还是挺努力的。   果然,一名侍从惶恐又委屈地解释道:“二殿下,奴、奴二人本是守在房内的,可……可小殿下不要奴二人上药,又、又哭着要那人……为了小殿下的身体着想,奴二人便没敢强行挡住那人……” 第311章 这样的绵绵,是永远都不会幸福的。   楚麒听到侍从的回答,真是又被气了一次。   悔不该把弟弟养得如此单纯哟!   “别生气,眼下小殿下尽快恢复才是最重要的。晚恢复一日,他便要多遭罪一日。”萧瑾卿素来懂得如何安抚娇纵的楚麒。   楚麒一听,气怒瞬消。   果然妻主比他有见识。   太有道理了。   他暂且就不跟那女人计较吧!   等绵绵恢复了,他亲自守着绵绵,再让那女人靠近绵绵一步算他输!   哼。   想至此,楚麒便心平气和地进了房间。   “绵绵。”楚麒唤道。   内室,传来一道惊慌中带着羞涩的声音:“盖、快盖上……”   楚麒绝美的脸庞顿时黑沉。   盖什么?   这姓牧的死女人!   楚麒一瞬间又被点燃了怒气,强行压着走了进去。   一看,绵绵小脸嫣红一片,而那可恶的牧湘正在收拾药膏。   哦。   上药呢。   楚麒心情这才好了一些,坐过去床沿,摸了摸楚绵的头:“听说绵绵不要侍从上药?为何啊?”   楚绵咬了咬唇,还是有些怕自己皇兄的。   牧湘见状,不卑不亢地开口:“我之前便说过,二殿下要给绵绵留一点尊严。”   “给你看绵绵就有尊严了?”楚麒气极。   楚绵低呼了一声,小脸通红地拿被子把自己蒙住。   二皇兄说的什么呀?   他只是不想让第二个人再看到他的伤处而已啊……   什么叫给她看……   牧湘沉默了片刻,忽然掀袍跪在了楚麒面前:“二殿下疼爱绵绵,我心里清楚,但眼下绵绵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我恳求二殿下放下成见,让我好好照顾绵绵。我答应二殿下,等绵绵身体好了,无论二殿下要怎么拿我泄愤,我牧湘都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楚麒一时间震住了。   这是这女人第二次向他下跪了。   南阳的三品将军。   以她的身份,并不需要向他下跪的。   但为了绵绵……   被子下的楚绵,露出了一双清澈漂亮的眼睛。   他看着床边,那个为了他朝他皇兄下跪的女子。   懵懂中,生出些莫名隐秘的欢喜。   楚麒素来是人硬他硬,人软他软。   何况牧湘一番话确实有理,他便是再看见牧湘来气,这会儿也发不出来了。   于是楚麒便冷哼了一声:“你先起来吧!别以为我堂堂东越二皇子,不知礼数。”   “谢二殿下。”牧湘朝楚麒一拱手,随后才起身。   楚麒懒得看她,摆手道:“你先出去,本殿跟绵绵说会儿话。”   牧湘侧眸,看向床上的人儿,见他并未流露出什么不愿意,便点了头:“好。”   随后,转身离开了房间。   楚绵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眼里流露出一丝依恋。   楚麒人精儿一样,哪能看不清楚?   顿时没好气地道:“不怕这女人了?”   楚绵眸色顿时微微一缩,把视线收了回来。   怕、怕的。   只要想起那晚的她,他就还是会怕。   可他不怕现在的她。   楚麒瞧见楚绵这样子,心疼得眼眶都红了,伸手摸摸楚绵的脑袋,轻声道:“所以皇兄才不想让她出现在你面前啊……皇兄不希望你一辈子心中存着阴影,你明白吗?”   倘若如他这般,先与妻主有了感情,便是头一回再怎么惨烈,也不至于会留下阴影的。   感情两个字,本身就可战胜一切。   但绵绵不同。   绵绵压根都不认识那牧湘的时候,便经历了这一遭,年纪又这么小……   他明白牧湘也非什么坏人,又是南阳三品将军,甚至他也知道若两人成了,他兄弟二人同嫁南阳,往后还有个伴儿,他更能好好照顾绵绵。   可,他怎么能不考虑到绵绵的心理健康呢?   瞧吧,他这一问,绵绵就想起来了。   怕起来了。   这样的绵绵,怎么能和一个施害者在一起?   这样的绵绵,是永远都不会幸福的。   毕竟……做了人家的夫郎,那闺房之事便是免不了的。   “可是……”楚绵抬起清澈的大眼,试着表达自己的感受,“那个小倌儿,给我上药,眼神让我觉得很难受。她……没有让我觉得难受。”   只有一点点羞涩。   楚麒看着单纯懵懂的弟弟,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想,他懂了。   绵绵是对那晚的牧湘有阴影,而非对牧湘这个人有阴影。   这就意味着,只要牧湘不做那晚的事,绵绵便不会害怕。   “其、其实,是她救了我……”楚绵见自己皇兄不说话,就又小声说道。   楚麒瞳孔微微一缩!   他忍不住握住了楚绵的手,紧紧地握住。   “绵绵被吓到了,是不是?”楚麒眼尾一片红,都怪他,他没保护好绵绵。   早知如此,当初他来南阳时,就不该狠心看着绵绵哭,而应该将绵绵一同带来的。   这样,绵绵便不会遇上那些坏人了。   “她们、她们骂我……打我……不让我吃饭喝水……”楚绵想起被赎出青楼之前的那些遭遇,哭了出来,“我很害怕,又被她们灌了药说不出话来,我想离开那个地方,我不喜欢那里……”   “绵绵……”楚麒忍不住俯身,抱住了楚绵。   他可怜的绵绵。   从小到大,他和父君哪里让绵绵吃过这样的苦头啊!   这一刻,楚麒真是想将那些欺负过他弟弟的人,千刀万剐。   楚绵呜呜地哭。   没过片刻,牧湘便重返房间。   “二殿下,小殿下不宜哭得太久。”   楚麒放开楚绵,果然见楚绵还是疼的,这一哭便冒了些冷汗,小脸也苍白了些。   他忙起了身:“好了好了,这些事等你养好伤了再说,我不会放过那些坏人的。”   “嗯……”楚绵抽抽噎噎地点头。   楚麒也怕把楚绵又弄哭,眼见楚绵比两日前已经面色红润了许多,便也稍稍放了心,道:“好好养伤,我过两日再来。”   牧湘上前,用帕子替楚绵擦了擦眼泪,以及疼出来的冷汗。   “嗯……”楚绵看着楚麒乖乖点头,小脸却是没那么苍白了。   楚麒看着这一幕,便有些说不话来。   绵绵果然已经开始依赖这姓牧的了。   唉,他可真担心。   不过还好,很快就可以把绵绵带回东越了。   也许到时候……绵绵用不了多久,就会忘掉这女人。   想到这里,楚麒便定下了心,转身离开了房间。   楚麒走后,牧湘立刻握住了楚绵的手,低声道:“别哭了,会扯到伤处的。”   楚绵‘嗯’了一声,又拿被眼泪洗礼过的清澈大眼看着她,问道:“等我好了,你真的会让我皇兄打你吗?”   牧湘噎了噎,让那东越二殿下打她?   那倒不太可能。   虽然那东越二殿下性子不好,但有六王女在……他应该不至于发疯。   但是吧,去东越的途中,各种小刁难肯定是免不了的。   牧湘看着楚绵等她回答的小模样,心中一软,很认真地点了点头:“对,你皇兄若要打我,我站着让他打,不还手。”   “那我要帮你求情吗?”楚绵想到那画面,忍不住开始担忧。   牧湘再次噎住。   他还想帮她求情呢?   他就没想过她是活该被他皇兄打的吗? 第312章 它…不会坏的,只是累到了   楚绵这么单纯,牧湘不想让他担忧。   便笑了一笑,坦诚道:“你皇兄如今与六王女订了婚事,也跟我们南阳的太女夫学了许多南阳男子的规矩,他不会动手打我的,你放心。”   “南阳男子要遵守很多规矩吗?”楚绵顿时开始担忧自己的皇兄了,“皇兄素来不守规矩的,那他将来嫁到南阳,岂不是会很不开心吗?”   “不会,因为他很喜欢六王女,只有六王女不喜欢他这件事,才会让他不开心。”牧湘轻笑道。   楚绵看着面前女子温柔的笑容,小脸微微红了。   他忙收回视线,看着床顶。   但他随后又发觉他的手还被牧湘握着,顿时就轻轻挣扎了一下:“你为何老是捉着我的手啊?”   “因为你方才在哭啊。”牧湘轻道。   所以,我想安慰你啊。   “那我不哭了,你……松开吧。”楚绵小声道。   牧湘微微叹了口气,说了一声‘好’,松开了楚绵的手。   她其实,一直想牵着他。   她真的好想让他知道,她有多自责,伤害了他这么好的小人儿。   楚绵半晌没说话。   牧湘也就安安静静地陪着他。   只要他不哭就好了。   他要她做什么,她便照做吧。   “你……还是捉着吧。”楚绵忽然小声开口道。   他想睡了。   但是他很害怕一个人的感觉,睡不着。   害怕睁开眼之后,又在青楼。   如果她像之前那样捉着他的手,他或许就不会那么害怕了。   牧湘一瞬间,又惊又喜。   立刻伸手过去,紧紧地握住了那柔若无骨的小手。   “绵绵。”   她轻唤。   “啊?”楚绵不知为何脸烫。   她这样叫他,他心里慌慌的。   “别怕我,好不好?”牧湘稍稍靠近了楚绵一些,让他看清她眼底的真诚,“我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再伤害绵绵,所以……绵绵不要怕我,好吗?”   他让她松手的时候,她头一回尝试到什么叫心痛。   她跟随太女多年,从不曾猜测过任何男子的想法。   可他开口的时候,她便忍不住会想,他是否心中很害怕,所以不愿她靠他太近。   直到他又说了方才那一句,她才感觉缓过劲儿来。   她知道,她完了。   就跟太女一样。   太女非太女夫不可,眼里再看不见任何男子。   她牧湘,也非楚绵不可了。   她也不会再看得见其他男子。   若她努力过,仍旧娶不到他,那她这一生,便不会娶夫了。   想想日后娶不到他,而他会嫁给别人,她便心中难过。   楚绵看着牧湘,忽然觉得很难过。   因为他觉得,面前的女子好像也很难过。   “我不怕你啊。”楚绵软软地安慰,“你不要难过。”   小人儿这么善解人意,牧湘一瞬间真是险些落下泪来。   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补偿他,才能对得起他这份美好。   “好,我不难过,谢谢绵绵大人。”牧湘自然不会真在楚绵面前掉泪。   那太没面子了。   楚绵脸一红:“我不是大人。”   “嗯,绵绵还小。”牧湘笑了。   “我是说……”楚绵面色微微一变,伤处又隐隐作痛起来。   他便咬了咬唇,不想再说话了。   “又疼了吗?”牧湘忙问道。   “比之前好多了。”楚绵有些委屈地看着她。   牧湘心中生疼,轻轻捏了捏他的小手:“都是我不好。”   她也是头一回,没个轻重。   “嗯。”   就是她不好。   他都哭成那样了她还不停下来。   不过也怪他自个儿。   都那么疼了他还是……   楚绵小脸一红,顿时想起父君的那句豪语——你们两兄弟生来便像父君一样,天赋过人,想抓哪个女子的心抓不住啊?   从前他不懂,现在……他好像懂了。   因为那晚,他虽是极不适的,可她却似乎很……嗯……要了一回又一回,没个节制的。   但猛地,楚绵脸色又微微一变。   这几日好像‘它’……   “绵绵在想什么?能不能告诉我呢?”牧湘看着小人儿的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忍不住想窥探他的内心世界。   楚绵咬着唇,瞅着面前的女子,半晌才负气地嘟囔了一句:“我不要告诉你。”   说着,便闭了眼睛准备睡觉了。   定是他想多了。   ‘它’不会坏的,只是累到了,想休息了。   等他伤完全好了,‘它’就会再长大的。   牧湘自然不知道楚绵在想这些男子小隐秘,见楚绵似乎有些气恼,便不敢再开口了。   她像之前的几日一样,轻轻地摩挲着少年的小手。   如同在哄睡一般。   渐渐地,楚绵就安睡过去了。   牧湘乃习武之人,自然听得出楚绵呼吸渐渐均匀,进入了梦乡。   顿时,微微松了口气。   依先生所说,这两日疼痛过去之后,才是煎熬的开始呢。   因为伤处换新,会很痒。   她得盯着楚绵,不让他去挠。   还得哄着他,不让他哭闹。   不过……她还是觉得,痒比疼好多了。   这几日看着他疼得眼泪汪汪,她心里也疼得无以复加。   若不是为了好好照顾他,她真是恨不得再捅自己几刀才好。   而现在,他终于可以安睡了。   牧湘轻轻地勾了勾唇,抬手摸了摸楚绵恬睡的小脸。   好梦。   我的绵绵。   ……   大王女府。   梅家主狠狠砸了一个杯子!   “我不是跟王女说过,不许王女擅自行动吗?为何要对太女身边的人动手?”   青楼里的东越小皇子被发现,早在她的布局之中。   那东越侍从一到京城,东越人就会找上女帝,而女帝一定会派皇家暗卫去查。   但,她可并没想让那东越小皇子,真的出事!   何况还跟太女的人有了牵扯!   就连那东越二皇子,她都已经在开始布局,要坏了他与六王女萧瑾卿的婚事,可萧立忻居然在这节骨眼上,给她整出这么一大件事来!   而邓明若那蠢货,设计不成反被设计,居然还有脸告到京兆府去!   真是气死她了!   “这是早前本王随口下的一道命令,本王怎么知道她们会在这个时候动手?本王自己都忘了!”萧立忻涨红了脸道。   梅家主瞬间眼神阴鸷起来:“王女竟然连自己下过的命令都能忘掉,可真是好本事啊!”   萧立忻是真不想忍。   从小到大,没人敢对她这么说话。   母皇和父君都没有这样跟她说话过。   萧慕凰也不曾!   但,她眼下,必须忍。   “好,算本王不对,请梅家主帮忙善后。”萧立忻深吸一口气,拱手认错。 第313章 是那女帝萧慎,不知感恩!   事情已经发生了,梅家主倒也没有继续苛责萧立忻什么。   不过,她心里却隐隐有了另外的打算。   因为萧立忻实在不适合与女帝还有那萧慕凰斗。   唯一的优势,便是正宫嫡长女这个身份。   看来……   梅家主看了萧立忻一眼,收起了那将来的念头,淡淡问道:“假扮小偷的那名亲卫呢?”   “事情没做成,她便回王府来跟本王请罪了,本王怕萧慕凰护短彻查,所以就将她给……”萧立忻比了一个‘咔嚓’的手势。   梅家主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   多好的机会啊……   若是萧立忻没将人给杀了,便是这名亲卫被萧慕凰的人给抓了,也可以说是被邓明若用银钱收买了而已。   结果……   现在好了。   谁都知道,此事定与大王女有关,而那名假扮小偷的亲卫,则被大王女给灭口了。   梅家主看着萧立忻好一会儿,才压下了心里那股无名火,冷冷道:“大王女现在马上去京兆府公堂,当堂承认,的确是大王女借给邓明若两名亲卫的。”   “什么?”萧立忻一脸不敢置信。   她自己去认罪?   疯了吧她?   “大王女不但要在公堂上认罪,还要在公堂上说清楚——因为当年邓明若的母亲替大王女顶过罪,所以大王女为了补偿,这才答应借亲卫给他。”   梅家主看着萧立忻,一字一顿地教道,“而当大王女知道邓明若借了王府亲卫竟然去做这等下三滥之事后,怒斥了假扮小偷的亲卫,那亲卫自觉对不住大王女,便自刎谢罪了。”   萧立忻这会儿才明白过来。   她懂了。   梅家主这一招,叫做‘以退为进’。   看似她在京兆府去认了罪,实际上却将罪名推了个一干二净,甚至彰显出她对邓家人的诸多安抚及善待。   她是无辜的。   并未去陷害太女身边人。   只不过是借给了邓明若几个人,结果邓明若犯了事儿。   不过……   “若是那刘炳问起亲卫的尸体呢?刘炳如今可是萧慕凰的人,不会轻易放过本王的错漏之处的。”萧立忻问道。   她当初挑选亲卫时,都是挑孤儿,免得身边人因家里人被威胁而背叛于她。   所以那亲卫死后,无人收尸。   被丢到山里去喂狼了!   “王女是正宫嫡出,君后还稳稳地在那个位置上坐着,明面上,王女也是太女的亲姐姐。王女所说的话,刘炳还敢去查证不成?她没这个胆子,太女也不会让她去查自己的‘亲姐姐’!”梅家主冷冷道。   萧立忻一想也是,便点了头:“好,本王马上就去京兆府公堂。”   此刻,邓明若正在京兆府公堂上,告那牧湘呢!   她知道邓明若居然把身子给了一个东越使臣时,也险些没给气炸了。   怎么说都是她养了十年的大美人,早知如此她便自己开动了,也不会白白便宜了一个东越人!   “还有一点,若萧慕凰亲自去了公堂给牧湘撑腰,王女要与她亲厚些。”   梅家主看萧立忻脸色一沉,便淡淡道:“好好想想萧慕凰当太女之前,是怎么跟王女相处的。她当初可是礼亲王,‘大王女派’之首呢!”   萧立忻五官瞬时一番扭曲!   想起从前,她就恨不得把萧慕凰给嚼碎了吃了!   虚伪!   恶心!   “本王知道了。”萧立忻压下心头的熊熊怒焰,快步离去。   萧立忻走后,梅管家低声道:“大王女若真的上了位,只怕梅家也捞不着什么好处。”   本来,梅家培养了一个德艺双馨的美人,是想送进后宫里去的。   若肚子争气些,便能诞下王女。   到那时……   可惜,这条路子在那有心上人的女帝面前,却是走不通。   “只要我们布的局成功,她就是弑母的大罪。”梅家主勾起唇角,冷冷一笑,“到时候坐在一条船上,我们捏着她的命脉,她不敢不重用梅家人。”   梅管家一听,顿时连连称是:“对,对,还是家主英明。”   梅家主徐徐抬眸看向前方,寒芒四射。   这天下,本来就有梅家的一半!   是那女帝萧慎,不知感恩!   所以,怪不得梅家。   ……   东宫。   萧慕凰心绪已经宁静下来。   对于她母皇隐瞒她梅家调虎离山一事,她有了新的盘算。   而此刻刘炳派人来东宫禀报,说是邓明若果然告去了京兆府。   告的人,正是牧湘。   按照邓明若的诉求,他要牧湘入他邓家为赘妻,因为他很可能已经有了牧湘的骨肉。   萧慕凰听得想笑。   前世堂堂的后宫皇贵君啊,连她这个王女可都是看不上的。   今生,居然沦落到打起她身边亲卫的主意来了。   “那东越的冯大人去作证了吗?”萧慕凰轻描淡写地问道。   “已经作完证了,她道是从酒楼喝酒回鸿胪寺驿馆时,遇到了街头买首饰的邓县主,惊为天人之下起了歹意,将邓县主给打晕后掳回了鸿胪寺驿馆。但她没想到对方会是南阳县主,已经当堂认了罪画了押。邓县主被那冯大人气得晕了过去,掐了人中才醒过来。”   刘炳派来的人跪在地上,回道。   “哦,那牧湘就该无罪释放了吧?”萧慕凰挺满意那冯海的上道。   “回太女,大王女去了公堂之后,刘大人才判了案子,宣布牧将军无罪的。”   萧慕凰这下子坐直了,冷道:“大王女去公堂做什么?”   “大王女到了公堂上之后,说邓县主找她借过人……”   待刘炳的人一五一十将细节说清,萧慕凰这才明白——萧立忻是去以退为进的!   既撇清了邓明若对东宫亲卫统领外加虎贲将军出手的关系,又向所有人表明了她已经忏悔,且想方设法弥补邓家人的诚意。   哼,不是秦九漓教的,就是那梅家主教的。   萧慕凰轻哼了一声,没说萧立忻什么,只挥了挥手,道:“孤知道了,回去告诉你家大人——辛苦了。”   只要刘炳听到这三个字,就知道她很满意了。   “是,小人告退。”   萧慕凰坐在东宫大殿之上许久,才做好了心理准备,前往御书房面圣。   御书房里,女帝正在沉思。   这都三天了,凰儿怎么也该反应过来了吧?   怎么,还没来求她呢?   正想着,臧内侍就来报了:“启禀陛下,太女求见。”   女帝脸上顿时露出笑容:“传!”   “是,陛下。”   很快,萧慕凰便进了御书房,先朝女帝见了礼:“儿臣拜见母皇。”   “免礼平身。”女帝抬了抬手,待萧慕凰起身后,笑问道:“朕不是说这几日你不用来帮朕打理朝政吗?临行在即,很多事情要准备吧?”   尤其是你那太女夫的事儿。   你不会还没反应过来吧?   女帝心道。 第314章 “一定是你父君!”女帝高兴得伸手抱住萧慕凰。   “母皇,儿臣有一件事,不知当不当跟母皇说……”萧慕凰面色微微凝重。   女帝笑容亲切:“说吧,太女有所求,朕必允之。”   萧慕凰心中酸涩,却是尽力压制。   然后她跪了下来,朝女帝磕了一个头:“是有关于儿臣父君的。”   女帝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她摩挲着手指,视线落在萧慕凰的头顶。   眸色幽深。   “儿臣做了一个梦。”萧慕凰伏在地上,语气惆怅,“儿臣梦到一个看不清面容的男人,像神仙一样,他一直跟儿臣说……”   “说什么?他说了什么?”女帝攸地神色紧张。   会吗?   凰儿也会梦到他吗?   她经常梦到他,可梦到的都是和他的从前。   凰儿没见过他啊,凰儿怎么会梦到他?   难道说……   女帝的心,开始怦怦直跳。   “他跟儿臣说,待儿臣登基之后,一定要带着一块墨色的古玉去他走的地方见他。”萧慕凰抬起头来,“儿臣当太女之后,其实不止一次做过这个梦。起初儿臣并没有当一回事,直到儿臣反反复复做这个梦……儿臣忽然反应过来,梦里的人,会不会是儿臣的父君啊?”   “当真?”女帝腾地一下站起身来,三两步走下台阶,将萧慕凰一把拽起,“你当真梦到你父君跟你说,待你登基之后,带着一块墨色的古玉去他走的地方见他?”   “梦里的人是这么跟儿臣说的,可儿臣不知道他是不是……”萧慕凰面露犹豫。   “一定是你父君!”女帝高兴得伸手把萧慕凰用力抱进怀里,“一定是他的!除了他之外,没人知道古玉的事!朕也没跟你说过的!”   萧慕凰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对不起……母皇。   儿臣知道这块古玉,是因为前世您临终之前,把这块古玉给了儿臣……   “凰儿。”女帝松开萧慕凰,高兴得像个孩子,“你一定要快快登基,按你父君说的,拿着古玉去见他。他这么说,一定大有道理的!”   萧慕凰眼泪落了下来:“母皇,儿臣去了之后呢?儿臣是凡人,怎会见到父君的魂魄呢?”   “没关系的。”女帝温柔一笑,“只要你父君在那里,便是魂魄,朕也能感受得到。”   说着,女帝从怀里最贴近心口的地方,小心翼翼拿出那块古玉来。   她低眸看着掌心的古玉,轻声道:“都快十七年了,一点都没变,真是块好玉……”   萧慕凰眼泪簌簌而落。   对不起……   对不起……   “儿臣的父君,是个怎样的人啊?”她哽咽着问道。   “他是很好的人,世上最好的男子。”女帝抬头,望着萧慕凰的眼睛,“你的眼睛,像极了他。朝玉有没有说过,凰儿的眼睛很好看啊?”   萧慕凰流着泪点头:“说过。”   “嗯,这就对了。”女帝摩挲着玉,温柔又缱绻,“朕第一次见到你父君的时候,真的就知道什么叫一眼万年了。但他那时候不喜朕,他知道朕是萧慎,是马上要当皇帝的人,知道朕有正夫,还有好多侧夫……”   女帝垂眸,低低地一叹:“是朕太固执,非要将他拉下神坛,害得他……”   “不,父君一定也是很爱母皇的。”萧慕凰哽咽着说道。   “那是后来。”女帝又重新露出笑容,“后来啊,他被你母皇打动了,就是在进宫这件事上,跟你母皇闹了很久……最后,还是没能进宫。他甚至连朕登基都没等到。”   怪她。   她若是不坚持要将他带在身边,还偏执地想将他带进皇宫,他也不会出事。   至少,她能把他好好地藏在小镇里。   隔几日便去看他。   不至于……十六年多以来,一面都见不着。   梅家!   女帝神色攸地变得阴沉冷冽,眸中杀意一闪而过!   “这块古玉,凰儿收好。”女帝将古玉放进萧慕凰掌中,替她将手指收拢。   随后,便回到了宝座之中。   转瞬间,女帝又恢复成那个杀伐果断的帝王,语气沉冽道:“关于梅家,你是一定要灭了她们的,可知道原因吗?”   萧慕凰将古玉小心翼翼收好,抹掉眼泪,摇了摇头:“儿臣不知,请母皇示下。”   “因为你父君,便是被君后的母亲梅老家主带人进王府冲撞之后,害得你父君难产的!”女帝握拳,‘砰’地一声捶在御案上。   御案顷刻间四分五裂。   奏折,散落了一地。   萧慕凰眼眸骤然猩红:“那君后呢?他可知情?”   “他说他不知情,你信吗?”女帝冷冷地反问。   “儿臣不信!”萧慕凰几乎脱口而出——因为儿臣死过一次,知道他有多毒!   “朕也不信。”女帝淡淡松开紧握成拳的手指,靠向了椅背:“但朕没有杀他,因为朕知道,他不怕死。他嫉妒你父君,也讨厌你。所以朕偏偏要将你送到他身边,让他天天对着你笑,让你天天喊他父君,让他天天看着你这双眼睛!”   萧慕凰心口狠狠一震。   “朕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女帝闭了闭眼,再开口时,却有疲惫之意:“但朕虽然是报复了他,却也因为冲动,害得凰儿你……认贼作父。”   待到她醒悟过来时,已经迟了。   好在,她及时将凰儿送去了战场。   整整四年时间,总算改变了一些事情。   “这些,都是朕本来永远不想告诉你的真相。”女帝睁开眼睛,看着萧慕凰,“朕并没有天下人所以为的英明神武,也不是你所以为的慈爱母亲,朕只是一个再俗不过的凡人。”   会恨。   会报复。   亦会……杀人诛心。   甚至连亲生女儿,都可以利用。   “儿臣不怪母皇。”萧慕凰摇头,“母皇心里苦,儿臣身为母皇的女儿,本来就应该分担母皇的苦痛。”   何况,母皇后来不是把她送上战场了吗?   想来,母皇那时就已经后悔了。   女帝看着萧慕凰通红的眼睛,笑了一笑:“朕是有些执念在心的,本来……”   话到此处,女帝便打住了。   没继续往下说。   须臾,女帝微微一正脸色,冷冷道:“梅家此次是设局将你调虎离山,让你远离京城,你可明白?”   萧慕凰拳头攸地攥紧,随即,又释然松开。   母皇……终于说了。   她,成功了。 第315章 “妻主知道就好了,非要说出来…”   “梅家想将儿臣调离京城?”   萧慕凰一脸诧异,“母皇为何这么说?”   “因为她们留了一个活口,到京城报信。”女帝冷笑,两根手指轻轻摩挲,“朕一听到那些所谓的强盗只杀了一名侍从,朕就知道梅家是故意的。”   “待皇家暗卫统领详细查证过之后,果然如朕所料——半年前东越称臣之后,梅家就已经收手了,不再朝东越男子下手,这东越小皇子是这半年以来的第一个被卖的东越男子!”   女帝说到这里,淡淡一笑:“凰儿,你往后遇到事情一定要多想,多思考,但凡你能发现一点不寻常,便可以顺藤摸瓜,推敲到全局了。”   萧慕凰点头:“是,儿臣受教谨记。”   女帝显然心情很好,便又道:“如今的梅家主,是梅烁的堂姐,她可是梅烁的母亲亲手教出来的,绝非善类。朕一直等着她出手呢,朕立了凰儿为太女,她们不会坐视不理的。”   梅烁,便是君后的名讳。   萧慕凰看着自己的母皇,心中是又酸又涩。   她一个梦,便让母皇瞬间改变了计划。   她知道母皇不会走了。   只是……她不是很确定,母皇如此聪明,她能瞒住母皇多久。   看来,她得如龙蕴所说,去一趟玉凤寺求签。   不知道上天会不会给她这个重生之人一个提示。   萧慕凰定了定心神,接过话道:“母皇,梅家故意暴露案情,引儿臣去东越查案,她们能得到什么好处?她们想做什么?”   “噢,她们想给朕下毒。”女帝云淡风轻地道,“待你从东越回来时,京城就已经变成忻儿和梅家的天下了。”   萧慕凰一脸震惊:“她们竟敢……”   “哼,当年朕不也安排了亲卫保护你父君?她们梅家,照样敢带人闯朕的王府!”女帝眼底闪过一片凛冽杀意,“朕有生之年,是一定要将梅家诛九族的!”   她那好岳母,得知她杀疯了之后,也大概是有所预感。   便自尽了。   临死前留下请罪书,道是一人所为,请她不要牵连梅家。   呵……   这一招不高明,却也真的一时让她动不得梅家。   大概她那位好岳母又给梅家侄女留下了什么话,因此梅家这十几年来,才一直什么动静也没有。   这是怕她借机拿捏,灭了梅家呢!   好在,她立了凰儿当太女之后,梅家终于坐不住了。   “那儿臣不能去东越了,不能如她们的意。”萧慕凰立刻说道。   女帝面色一沉,斥道:“如此大好机会为你父君报仇,你竟说不去了?真以为当了太女,朕便不敢罚你了是不是?”   “但她们要对母皇……”   “行了,瞎操心什么?”女帝不耐烦地打断萧慕凰的话,“朕难道已经老到可以让她们欺负的地步了吗?朕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你不用担心!”   萧慕凰默默道:您之前可不是这个打算……   女帝大概觉得语气重了些,便又开了笑脸,温声道:“凰儿你要记住,别人递过来的刀,不用白不用。你此去东越,若能与东越打好关系,将来便能少一个威胁。你要知道,如果梅家被逼上绝路,与东越联手,那就是你的心腹大患了。”   萧慕凰心中微微一动:“这也是母皇一直没动梅家的原因之一么?”   母皇在等,等东越称臣。   收服了东越,才能再动梅家。   “你以为皇帝这么好当?但凡你做错一个决定,便会万劫不复!”女帝神色肃沉道。   “是,儿臣谨遵母皇旨意。”萧慕凰不过是做做样子,当然不可能真的不去东越。   女帝沉吟了一下,又问道:“你那太女夫,要带上吗?不带的话,朕安排暗卫去东宫。”   “儿臣想带。”萧慕凰叩了叩首,“求母皇恩准。”   “京城确实危险,朕虽有把握,却也不是万无一失。真闹起来,朕也顾不上你那太女夫。”女帝便摆了摆手,“行吧,朕给你一道圣旨,准你带他一同前往东越。就说……是去东越求医的。”   “求医?”萧慕凰一怔,她本来想利用楚绵的名头。   “之前不是被下毒了么?”女帝冷哼一声,“朕说他毒素未清,他便毒素未清!”   正好,也让天下人好好猜上一猜,尊贵如斯的太女夫,是被谁狗胆包天下毒谋害的!   到日后凰儿的身份大白,哼,天下人不就瞬间恍然大悟了么?   “是,儿臣遵旨。”   萧慕凰彻底放下心来。   ……   从皇宫出来,萧慕凰便立刻返回了东宫。   “朝玉,换身行头,我们出宫一趟。”萧慕凰一进寝殿,便对程朝玉说道。   手上也开始宽衣。   程朝玉正看书呢,见她大白天地竟然回来了,还怔了一下。   待她说完这句话,他便放下书起了身,上前帮她宽衣:“妻主要带我出宫?母皇批准了吗?”   “去玉凤寺求签。”萧慕凰低头,亲了亲他眉心,“我是太女,我带自个儿的太女夫去玉凤寺上香,这不用母皇批准。”   程朝玉想了想,应是这道理。   就好比母皇若要带哪个后宫男子出宫,是不必特地下旨的。   他虽为太女夫,只是不能单独出宫罢了。   但有妻主在,应没有御史弹劾,他母亲也不会训他。   “好。”程朝玉顿时开心了。   转身去替萧慕凰找了一身便服给她穿上,随后又自己换了一套。   “这两套衣裳,颜色挺配啊,难道它们也成亲了?”萧慕凰看了看自己和他身上的外裳,故意戏谑了一句。   程朝玉小心思被戳破,脸一红:“妻主知道就好了,非要说出来……”   讨厌。   “哈哈!”萧慕凰今日心情很好,搂着程朝玉便想亲。   程朝玉忙挡住她的唇,“不、不是要出宫吗?”   别闹了,闹了一番又得换衣裳。   他很喜欢这两套衣裳。   “行吧,晚上再亲。”萧慕凰说着,便拉下程朝玉挡在她唇上的手,往殿外走去。   冬儿连忙跟上。   萧慕凰牵着程朝玉一出寝殿大门,程朝玉便挣脱了她的手。   “……”   皇家规矩就是讨厌。   萧慕凰遗憾地看了看脱离自己掌控的小手,心道。   “妻主先行吧。”程朝玉懂事地道。   进东宫那日,母亲便手写了太女夫规范,派了人送来给他。   他都背得滚瓜烂熟了。   萧慕凰本来想骑马的,见程朝玉这么守规矩,也知道如今二人身份不同,若有不守礼之处,落在有心人眼里便会有所诟病。   于是吩咐了一旁的亲卫,道:“去准备马车。”   马车帘子一落下,朝玉就不至于这么辛苦了。   萧慕凰体贴地想道。   “是!太女。”   亲卫飞奔离开。   很快,马车便驶至东宫门口,萧慕凰随后便与程朝玉上了马车。   “坐我腿上。”帘子一放下,萧慕凰就没个正形儿。   “……不要。”程朝玉立马摇头。   他可不想在外头出糗。   萧慕凰笑着伸手拽他,他拼命地躲。   两人闹了一会儿,程朝玉终于还是被她拉到身边去了。   不过,程朝玉死活不肯坐她腿上,说会把她衣袍弄乱,她见他如此坚持便也就没再强迫他了。   马车行驶到城门口,忽然停了下来。   “启禀太女,六王女与东越二殿下求见。”亲卫在外禀道。   程朝玉赶紧推开萧慕凰,规规矩矩坐好。   萧慕凰挑了挑眉,伸手掀开帘子,朝外看去,果然见到萧瑾卿和楚麒两人站在马车外。   应该是碰巧遇到,认出了东宫的马车吧?   萧慕凰想着,弯腰出了马车,跳下地。   “六姐,带二殿下逛街啊?”她笑问道。 第316章 这人真是…让她无法不动心。   “参见太女。”   萧瑾卿先向萧慕凰行礼。   一旁楚麒见了,便也福了福:“太女。”   “六姐免礼。”萧慕凰抬手扶了萧瑾卿一把,随后看向楚麒,轻咳道:“二殿下还没嫁来南阳呢,不必给孤行礼了。”   楚麒轻轻哼了一声。   就喜欢跟妻主一块儿行礼怎么了!   反正将来也是要行礼的。   “东越乃臣属国,二殿下给太女行礼,也算是在规矩之内了。”萧瑾卿便笑道。   萧慕凰哈哈一笑:“六姐说得有理。”   楚麒细眉一挑:那当然!   “太女这是要出城吗?”萧瑾卿看了一眼东宫的马车,问道。   萧瑾卿的确是带楚麒出来逛的。   楚绵出事后,楚麒一直心情不太好,她便带他出来散散心。   而东宫的马车,萧瑾卿自然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这才上前求见。   “孤这都到城门口了,自然是要出城的。”萧慕凰一笑,但却看了楚麒一眼,没说要去做什么。   “太女是带太女夫出城游玩?还是去看那位窦老太太?”萧瑾卿却继续追问道。   骆璃一党还未落网,太女只带了这几个人出城,她着实有些不放心。   至少,她得清楚太女的去处。   万一有什么不对劲的,她也可以立即带兵前往营救。   “太女夫也在马车上?”楚麒这下美眸亮了起来,立刻就想去掀帘子瞧程朝玉。   萧瑾卿赶紧拉住了他,“二殿下。”   楚麒回过神来,‘喔’了一声:“知道了,要讲规矩。”   堂堂太女夫的马车帘子,他不能随便去掀。   萧慕凰看得眉眼带笑。   真好。   这个泼辣的东越二皇子,被她六姐吃得死死的。   而看她六姐略带无奈又隐含宠溺的眼神……应也是开始动心了。   “孤带朝玉去玉凤寺求签。”萧慕凰知道萧瑾卿是担心她的安危,便说了去处。   玉凤寺,是那魏敏出家的地方。   所以她才没有一开始直接说明。   但萧瑾卿非要追问清楚她的去处,那她也只能坦言了。   果然,楚麒听到萧慕凰要去的是玉凤寺,面色顿时微微一僵。   “太女怎会想起去玉凤寺求签?”萧瑾卿倒是丝毫不介意那魏敏,毕竟楚麒喜欢的并非魏敏这个人。   萧慕凰沉吟了片刻,才隐晦地说道:“孤自然有原因。”   言下之意,就是非去不可,但原因不能在这大街上说。   萧瑾卿便拱了拱手:“好,那太女就……”   “六王女,我们一块儿去吧。”楚麒忽然开口说道。   萧瑾卿一怔,看向楚麒。   却见他美眸里含着一抹坚决,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似的。   玉凤寺……   萧瑾卿眸色微微一深,问道:“二殿下去玉凤寺做什么?”   楚麒咬了一下下唇,小声道:“道歉。”   萧瑾卿又是一怔。   她还以为……   “魏敏的未婚夫郎,虽不是我杀的,可到底是因为我……可能说了些让他误会的话,所以他才会……”楚麒声音更小了些。   他神色惴惴地看了萧瑾卿一眼,又飞快地垂眸:“我或许没有绵绵单纯美好,但我会知错就改。”   萧瑾卿:“……”   这话说的。   噢,她前两日安慰他时,好像是提了一句楚绵心性单纯美好,不会记恨牧湘,也不会真的留有什么阴影。   他这就往心里去了?   萧慕凰一看两人神色,就知道大概是有些小疙瘩,便立刻说道:“行吧,孤与六姐骑马,二殿下与朝玉坐马车。横竖你们也快成亲了,去求个签图个吉利。”   “那万一求的是下下签呢?”楚麒反问道。   “……”   “……”   两个女人当场都有些失语。   “反正我不求。”楚麒两手交握了一下,垂眸,“也不让……也不让六王女求。”   不理上天旨意。   就是要在一起!   “好,我们不求。”瞬间明白过来的萧瑾卿,心软得一塌糊涂。   这人真是……让她无法不动心。   楚麒抬起明媚大眼,欢喜一片:“嗯。”   妻主同意了!   她真好。   萧慕凰抬眸望天——你们高兴就好!   “那我可以上马车了哦?”楚麒看了萧慕凰一眼,心想这位太女幺妹都说了让他和太女夫一块儿坐马车的。   “可以,我扶你。”萧瑾卿温润一笑,抬手扶了他一把。   楚麒弯唇甜甜一笑,借着萧瑾卿的力道,便上了马车,钻进车厢里去了。   萧慕凰吩咐亲卫去牵两匹马过来。   没一会儿,亲卫便牵着马飞奔回来。   “六姐,上马吧。”萧慕凰翻身一个俐落上马,朝萧瑾卿扬唇一笑。   萧瑾卿眼眶莫名有点热。   她想起当年,她身体孱弱,不宜骑马,但母皇还是坚持让她隔几日便学个一炷香。   说是,萧家的女儿怎么可以不会骑马。   那时……幺幺老是骑马在她旁边转悠。   其实她知道,幺幺是怕她发病,或是不小心摔下马。   幺幺一直都是这么好的妹妹。   “好。”萧瑾卿抬眸,回了萧慕凰一个笑,抓住缰绳一跃,稳稳坐上了马背。   两个女人在前面骑马,后边亲卫驾着马车,很快出了城门。   马车内。   楚麒抓着程朝玉的手,水眸汪汪:“太女夫进了东宫之后,我都无人说话了。”   程朝玉闻言失笑:“可我听妻主说,六王女每日都去陪二殿下呀。”   “噢,这倒是意外之喜。”楚麒有几分小甜蜜,“她怕我无聊嘛!”   程朝玉顿时掩唇,轻笑出声。   这种甜蜜,他懂。   “对了,你们为何要去玉凤寺求签啊?是去求女吗?”楚麒眨了眨美眸,问道。   程朝玉脸颊一下子滚烫,急忙摇头否认:“不是,我、我还没及笄呢……”   都还没有闺房之事,怎么会去求女。   “太女这么能忍啊?”楚麒一脸诧异。   他弟弟也才十五!   牧湘那混账东西就没忍!   “……”程朝玉粉脸更红了。   呜,他就说他怕这位二殿下嘛。   “太女夫,你……你有没有害死过人啊?”楚麒咬着下唇,小声问道。   他也不知与谁去说。   在南阳,他就这么一个朋友。   程朝玉面色微微变了变。   他这辈子没害死过人,但上辈子……   想来,他那一封血书,害死了很多人吧。   可能大部分是坏人,但也可能……牵连到好人。   程朝玉垂眸,没有说话。   楚麒自然不会想到,名满天下的南阳程老太傅之子,手上会沾过人命。   他便自顾自地叹气,道:“我害死过一个人,还是个无辜的男子。”   程朝玉闻言,迟疑了一下,问道:“是那位师太出家之前的未婚夫?” 第317章 被抹黑了十年的二殿下,怎一个惨字了得   “嗯……”   楚麒红唇轻轻一抿。   “那时,魏敏一直躲着我,我却因为对不出‘烟锁池塘柳’的下联,寝食难安,彻夜难眠。她越是躲着我,我便越是认定她品性高洁,不贪图权贵。”   “可我堂堂东越二皇子,父君是说什么也不会让我与人当侍的。所以她躲着我,我便去找了她的未婚夫郎。”   讲到这里,楚麒眼尾微微一红。   “我实是没有想过他会……”   “二殿下不必自责,倘若二殿下没有逼迫于他,拿身份压迫于他,那便不尽是二殿下之责。”程朝玉轻轻握住楚麒的手,安慰道。   “没有,我自是没有!”楚麒连忙澄清,“我只是去他家中见了他,向他表明我很欣赏魏敏的才华,想嫁魏敏这样的妻主,但我身为东越二皇子,母皇与父君不会同意我当侧夫,所以想请他委屈一下,与我一同当平夫。然后……我要先进门,如果他同意的话,我会用其他方式补偿他的家族。仅此而已!我真的没想过他会自尽。”   说着,楚麒又有些委屈:“我又没有吓他……怎知他如此胆小……后来他死了,我恶毒名声便传开了,都说是我去威胁了他,逼死他的。我、我真是百口莫辩……”   那日,他可是放下了身为皇子所有的骄傲。   拉着那温月的手,细细长谈了一番的。   他那时是一心想嫁魏敏,又不是想让魏敏讨厌他,怎会在魏敏已有婚约的未婚夫面前,如此盛气凌人呢?   可温月的确是在他去过温家之后当晚,就上吊自尽了。   而他素来出了名的娇纵,当时便是哭着跟父君说实情,父君都只是叹了口气,似乎并不相信他。   温月死了,他也大病了一场。   那几年,他真是过得生不如死。   若不是魏敏音讯全无,他希望未灭,总想着将她找回来,可能……他真的便自己把自己折腾死了。   楚麒的话,让程朝玉眉头微微一蹙。   这……听着有些不对?   若二殿下并没有拿身份压人,甚至带着恳求、想与那男子和睦相处,那男子何至于走到自尽的地步?   忽然,程朝玉神色一凛!   “二殿下,你好好回忆一番,当时你是如何对他说的,而他又是什么反应?”程朝玉瞬间坐直了身子,小脸严肃地问道。   楚麒怔了怔,不明白程朝玉为何突然如此严肃。   但,他还是尽量去回想了当时的情形。   而后,慢慢讲述道:“当时,我去了温家,屏退了左右,拉着温月的手与他解释,我想嫁魏敏的原因。而后我便告诉他,我喜欢才华横溢的女子,可惜魏敏一直躲着我,大概是不想负了他这个未婚夫。我告诉他,我并不怪魏敏,反而欣赏她品性高洁,又说起她所做那道上联,并问魏敏是否有告诉过他,下联是什么。”   程朝玉越听脸色越沉。   那魏敏和温月真是……   般、配!   “温月当然没有告诉我下联,唉,魏敏根本不是做出上联的人,又怎么会跟温月说起下联呢?”楚麒撇唇,“六王女才知道下联。”   “二殿下,你……根本用不着去跟魏敏道歉。”程朝玉心疼地握住楚麒的手。   “什么?”楚麒呆住了。   为何啊?   “若我没有猜错,温月根本不是因为二殿下要与他同嫁魏敏才想不开,觉得委屈而寻了短见——他分明是故意寻死,要让二殿下落下个逼死他的恶名,从而保护他的心上人!”   程朝玉斩钉截铁的一番话,让楚麒当场怔住了。   什、什么?   那温月,是故意陷害他,让他落下一个逼死人的恶名的?   那温月,是要以此,保护他的心上人,也就是魏敏?   楚麒一下子睁大美眸:“太女夫是说、是说……”   “不错。”程朝玉眼里闪过一丝冷意,“那温月,想必在二殿下说出那道上联时,便知道事情真相了。”   “他是魏敏的未婚夫郎,一定知晓上联是魏敏从南阳带回东越的。他知道,二殿下想嫁魏敏,甚至不惜放下身段与他做平夫,那么上联的事情便要瞒不住了。”   “此事若大白天下,那么魏敏便是沽名钓誉、弄虚作假的小人!而且,魏敏所面临的不仅仅是前途尽毁。因为当时东越与南阳正在开战,她这错一旦被揭发出来,上至东越皇室,下至东越百姓,定然都会愤怒无比,能生生地撕了她!连魏家都会被她牵连!若是帝王震怒,群臣上谏,魏家被诛九族,也不是没有可能!”   “所以,温月才会以死,保护魏敏。”   “二殿下,你被这二人,整整愚弄了十年!”   “你还要去给那魏敏道歉?是他们欠了你才对!”   楚麒颤抖起来。   绝美的脸庞也开始泛起一抹苍白。   整个人,陷入一片混沌。   所以,所以他不但是被那魏敏骗了十年,还、还被那温月,用死给栽赃陷害了?   “二殿下。”程朝玉紧紧握住楚麒的手,一脸心疼。   楚麒再也忍不住了,伸手将程朝玉一把抱住,呜呜地哭了起来:“呜……他温月的真心就价值千金,我楚麒的真心就不值钱吗?他为何要栽赃我……为何要这么对我……害我年年给他上香,害我年年想起他便愧疚于心……呜……”   城外安静,只有马蹄声。   是以,两个男子的交谈,马车外的两个女人听得清清楚楚。   萧瑾卿一向温润如玉的面色,阴云密布。   萧慕凰看了看萧瑾卿,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好吧,她收回以前觉得楚麒泼辣恶毒脾气不好的那些话。   原来……都是因温月之死,被东越抹黑的啊……   不过,看起来六姐生气了。   啧啧,她长了这么大,加上前世,都没见过六姐生气呢。   其实,管他什么温月,管她什么魏敏——若无这二人狼狈为奸蒙骗楚麒整整十年,她六姐又哪里会得到这么一个真心实意的大美人相伴余生呢?   过程也许重要,但结果更重要。   萧慕凰抬眸看了看天上的冬阳,微微勾唇,笑了。 第318章 堵住!让他哭不出来!   马车快到玉凤寺山脚的时候,楚麒已经平静下来了。   可他让程朝玉帮忙看了好几遍,然后程朝玉一脸无奈。   楚麒顿时也就明白——他那哭过的眼睛,瞒不了。   “六姐虽然不是习武之人,但方才我们说话声音也挺大的……”程朝玉看着楚麒懊恼的表情,压低声音说道。   楚麒‘啊’了一声,抚额:“这下好了,我方才上马车之前,明明说是来玉凤寺给魏敏道歉的,现在……”   他才不要给那魏敏道歉!   程朝玉倒是笑了:“这不是挺好的吗?想必六姐心里便更加清楚二殿下的为人,会更喜欢二殿下了。”   楚麒瞬间开心了,绝美的脸蛋浮上一朵红云:“真的?太女夫没骗我吧?”   他就喜欢听这种吉利话。   “当然是真的。”程朝玉笑道。   楚麒看了程朝玉一会儿,忽然弯唇一笑:“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太女幺妹这么喜欢太女夫了。”   “啊?”这回,轮到程朝玉脸红红了。   “因为太女夫真的很聪明啊,比我还聪明呢!”楚麒夸人的同时,也没忘了夸自己一句。   程朝玉扑哧一声就笑了。   经过这一茬,两个男子感情便好了不止一倍。   到下马车时,程朝玉和楚麒便从左右分别下马车,萧慕凰与萧瑾卿也分别从左右伸手去扶自己的男人。   萧慕凰握住程朝玉的手,扬眉朝他一笑。   又暗暗竖起一根大拇指。   程朝玉脸色顿时微红,心里却是知晓,她很满意他方才揭穿了那温月的死因,替楚麒解开了心结。   楚麒这边,却是偷偷瞄了萧瑾卿好几眼——妻主怎么看着好像不太对劲儿啊?   但也不像是在生气的样子……   “嗯……”他试着开口与她说话,却被她握了握手掌。   “别说话。”   楚麒顿时鼓起脸颊。   为何连话都不让他说啊?   萧瑾卿伸手将他脸颊一捏,瞬间让他鼓鼓的脸颊泄了气。   楚麒正发呆间,萧瑾卿又道:“让嗓子休息会儿。”   “……”   喔,妻主是心疼他呢。   楚麒便开心了,乖乖地跟着萧瑾卿走。   萧慕凰视线一直黏在程朝玉手上,倒没朝楚麒和萧瑾卿看去。   “妻主怎么一直看着我的手啊?”程朝玉小声问道。   他也看了几眼,好像没脏啊?   “以后,不要去握别人的手,也不要跟别人抱抱。”萧慕凰吃味儿地道。   这可都是她身为妻主的权利。   怎么能便宜了那楚麒去呢?   程朝玉:“……”   半晌,他才低声道:“可、可二殿下不是男子吗?”   “沾了别人的气息,害我牵着你,心里都有疙瘩。”萧慕凰哼了一声,把人往身边带了带,“这次就算了,下回再这样,我就不让你跟他单独相处了。”   程朝玉一瞬间,啼笑皆非。   妻主这占有欲似乎……嗯嗯,他还是不评价了。   “妻主当初还抱过李小公子呢。”程朝玉一边往山上走,一边小声提醒。   他就没吃味儿。   瞧,他多大度。   “那怎么一样?当时我把他当姐妹、当自己的兵来着,跟牧湘窦茗一样的。”萧慕凰说完之后,忽然顿住了脚步,侧眸看着程朝玉。   “怎么了?”程朝玉随她一同停下,不解地看着她。   萧慕凰皱起眉头。   之前她觉得这事儿没多大问题,可现在想起来,她那会儿虽然没把李清当男子,但她家朝玉不可能也没把李清当男子啊?   他怎么不吃醋啊?   “朝玉,我抱李清的时候,你心里怎么想的?”   程朝玉微微抿唇。   他还能怎么想?   那会儿,他也就是有一点点喜欢她而已。   是有一点不舒服。   但,尚可忍耐。   再说,当时所有的人包括他母亲他姐姐,都时时刻刻耳提面命,让他学会怎么当皇家的女婿。   要大度,要懂事,要忍让,要……   所以,他能怎么想?   “朝玉。”萧慕凰忽然把人拉进怀里。   程朝玉忙朝四周看去,发现这会儿通往玉凤寺的山上没什么人,而萧瑾卿和楚麒也在后头低声交谈,他这才松了口气。   “你做什么呀?在外面呢。”他推了推她肩膀。   萧慕凰没理会他的提醒,只深深地看着他眼睛,轻声道:“我收回当初的话。”   什么?   程朝玉呆呆地看着她。   她收回……当初什么话?   “我当初太自大了,让你只要喜欢我一点点就够了,现在,我收回这句话。”萧慕凰用力搂住他的腰,带到她身前。   她抵着他的额头,看着他的眼睛:“我要你——喜欢我很多很多,特别特别喜欢我,像我喜欢你一样喜欢我。”   程朝玉被她这样抵着,心尖都在颤抖。   她该不会是看了那二殿下楚麒对六王女毫无保留地……心生羡慕了吧?   可他,他不能像楚麒一样肆无忌惮表露爱意啊……   “我喜欢你……很多很多的。”他轻声回应道。   不要怀疑我的喜欢。   楚麒可以为六王女付出一切,我也可以为你付出一切。   哪怕是生命……也在所不惜。   “那你吃吃醋啊!”萧慕凰不满地抗议,“你让我感受一下你的小脾气,感受一下你的在意啊!”   程朝玉眼眶一下子红了:“你、你是要我哭吗?我、我……并不想对你发脾气……”   便是她真惹到了他,他也只会自己哭啊。   他根本不想对她发脾气……   “哎呀,真是个小笨蛋。”萧慕凰一看把人惹得眼眶都红了,顿时不教那些妻夫间的小情调了。   伸手把他后脑勺一扣,低头就亲了上去。   堵住!   让他哭不出来!   这是在外边儿,程朝玉瞬间慌得不行。   可挣扎了好几下,却是抵不过萧慕凰的掌控与强势,渐渐地别说哭了,站都快站不稳,全靠萧慕凰揽着他。   山路下边儿。   楚麒美眸睁得大大的,一脸佩服。   哇……   太女幺妹好厉害哦!   一点都不分场合的!   萧瑾卿按了按有些发疼的太阳穴,伸手把人拉过来圈在身前,背对着山上。   “非礼勿视。”她道。   楚麒愣了一下,忽然就乐不可支地笑倒在女子怀里。   他家妻主可真是……文绉绉的。   果然和太女幺妹那武将,风格不同。   他喜欢。   喜欢极了。 第319章 “恭喜太女,此乃上上签。”   惦记着还有正事,再者也是在外头,萧慕凰终究没放肆太久。   她退开稍许,看着怀里小脸通红的少年,点了一下他的额头:“看你给我哭。”   程朝玉这会儿哪里还有什么哭的心思?   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那二殿下还有六王女……半晌没上前来,一定是看见了。   呜……   “既然朝玉舍不得跟我发脾气,那我倒有个好主意。”萧慕凰搂着程朝玉,朝山上信步走去,一边在嘴里说道。   程朝玉微微侧目,她又有什么好主意了?   但愿别又让他想哭。   只听萧慕凰凑近他耳根,低声道:“往后我若惹朝玉不高兴了,朝玉便……不让我上榻!”   程朝玉:“……”   “不让我亲,不让我抱,不让我摸,不让我骑马马……”   “妻主!”程朝玉慌忙朝后看去,确定萧瑾卿和楚麒离他们较远,才收回视线。   “别在外面乱说了,求你了妻主。”他拽了拽萧慕凰的衣角,眼睛水汪汪的一片。   这回不是伤心了,是羞的,是急的。   他还想见人呢。   “那你先答应我,以后难过了不许憋着,就用这法子跟我闹,我就知道我家朝玉不高兴啦,我该哄他啦,我这会儿就不乱说了。”萧慕凰勾唇,要求道。   程朝玉看了她片刻,唇角不自觉地也跟着勾起:“好,我答应你。”   那他下回一定要试试。   他喜欢她哄他。   不过,当然是没有试的机会最好了,因为他可不想有什么让他不高兴的事情发生。   “真乖。”萧慕凰又忍不住低头吻了吻他唇角,在他推她之前便又快速离开,搂着他一边走一边冲后头喊了句:“六姐!走啦!”   程朝玉当然不敢回头去看那一对儿的表情。   他敢赌一百两银子——六姐那般温润如玉的女子,是绝对不会在外头像他家妻主一样这般、这般放浪形骸的!   萧瑾卿听到萧慕凰这一声喊,方才松开怀里的楚麒。   “走吧。”她摸摸他的脑袋,微微一笑。   再羡慕再喜欢,她也不会在这外头这般疼他。   她做不出像幺妹那般,随时随时全心投入。   既不能全心投入,那亲吻便失去了它本来的美好意义。   “嗯嗯。”楚麒乖乖地把手递给她,让她牵着一同上山。   一对正式妻夫,一对未婚妻夫,就这么一前一后,慢慢朝山顶的玉凤寺走去。   半个时辰后,四人终于到了玉凤寺门口。   跟主持师太交涉过之后,两对儿便分开了——萧慕凰和萧瑾卿去寺里求签,程朝玉和楚麒则留在外头等候。   明处,站着几名东宫亲卫。   暗处,还有雁归与玄楚。   萧慕凰和萧瑾卿自然不会担心两个男子的安危。   “太女,二殿下不让我求签,我便不去了。”萧瑾卿边走,边对萧慕凰说道。   萧慕凰一笑:“那你去找那师太吧。”   显然,看出了萧瑾卿不会无所作为。   萧瑾卿眼眸微微沉了沉,轻轻‘嗯’了一声:“多谢太女。”   萧慕凰便随玉凤寺主持师太去往正殿求签,而萧瑾卿则去了寺内厢房——找那魏敏师太去了。   一番上香叩拜之后,萧慕凰跪在蒲团上,接过了主持师太递给她的签筒。   “劳烦太女想着心中所求之事,然后晃动签筒,心诚所至,我佛自会眷顾。”主持师太说着,双手合十一躬身,念了一句佛号。   萧慕凰双手握着签筒,心里想着她母皇高兴如同孩童的模样。   再又想到怀中那块她父君留下的古玉。   她虔诚地在心中默念了几句所求事,便晃动起那签筒来。   ‘啪嗒’!   萧慕凰拿起签筒才晃动了一下,一支灵签就从签筒里落了下来。   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看着地上的灵签,忽然有些没敢去捡。   楚麒那句话,不期然浮现在耳边:“那若是下下签呢?”   萧慕凰死死地盯着那支灵签,心中惶恐。   她骗得了母皇一时,骗不了母皇一世。   先生说过,给人根本不存在的希望,其实是一种残忍。   如果……   萧慕凰心里骤然疼痛了起来,她无法想象这般高兴父君托梦给她的母皇知道真相后,大失所望甚至万念俱灰的样子。   她也有心爱的人。   如果是她失去了朝玉……她也会疯的!   主持师太见太女一直跪着不动,便念了一句佛号,说道:“既然太女心有惶恐,那就由贫尼替太女看签文吧。”   然后,便跪了下来,双手去捧那支灵签。   “愿尔勿问心中事,此意偏宜说向公;魂兮魄兮如皎月,七帝紫气正当中。”主持师太念出灵签上的签文,然后笑着对萧慕凰贺喜道:“恭喜太女,此乃上上签。”   上上签……   萧慕凰绷紧许久的脸色,骤然放松。   “上上签啊……”她喃喃了一句,垂下眸子忍了忍泪意,随后才朝主持师太一笑:“多谢主持师太,不过,这签文究竟何意?”   “这支上上签,贫尼在玉凤寺这么多年,从未见过,是以贫尼也不知签文之意。若太女想解签,便随贫尼去见玉凤寺一位解签高人吧,她虽早已不问世事,但太女乃南阳未来之主,她想必会替太女解惑的。”   “好,那就有劳师太了。”萧慕凰便起了身,点头道。   萧慕凰很快跟随主持师太,来到玉凤寺后山。   后山清幽,竹翠鸟鸣。   空气都仿佛比寺外清新不少,令人心中一片宁静祥和。   那解签高人便住在一间木屋里。   主持师太在木屋前见礼之后,说明来意。   而后,那木屋里就传出一道温和的声音:“请太女拿着灵签进来吧。”   主持师太立刻将那支上上签交给了萧慕凰,随后道:“太女,请。”   “好。”萧慕凰接过上上签,快步走进了木屋。   木屋的门,在萧慕凰走进去之后,无风自闭。   萧慕凰朝身后的木门看了一眼,若有所思:方才……似乎并无内力涌动,那门是如何关上的?   不管了,解签要紧。   “烦请师太帮忙解此签。”萧慕凰走上前,双手将灵签递上,同时抬眸朝这位解签高人看去。   这一看,却是大吃了一惊! 第320章 这不是在骂她父君是妖吗?   萧慕凰清楚地记得面前这张脸。   前世,她生命的终点。   萧立忻对于折磨她没什么兴趣了,终于派人给她送来一杯穿肠毒药。   那前来王府送药的人……   就是眼前这位慈眉善目的师太!   她记得她!   “贫尼空缘,奉旨送小王女一程,愿小王女尘归尘,土归土,来世莫糊涂。”   空缘师太说完这句话之后,就怜悯地将那杯毒酒,轻轻倒入了她口中。   那时,朝玉在一旁哭。   他在两名内侍的压制下,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   但他没有开口求她的仇人。   她每每想起来,都觉得很欣慰。   “是你!”萧慕凰瞬间将灵签收回,看着一袭灰袍的师太,目眦欲裂!   眼眸,涌动起疯狂的杀意!   “小王女,别来无恙。”空缘师太双手合十,依旧慈眉善目。   萧慕凰紧握十指,用尽了力气才克制住杀人的念头。   这里是玉凤寺。   她不能造下杀孽。   何况,她如今身为南阳太女,无缘无故在玉凤寺杀人,必遭天下人弹劾。   她难道能告诉天下人说——她死过一回,而给她灌下毒酒的人就是这空缘师太?   “你是萧立忻的人。”萧慕凰神色冰冷,眼里透着憎恨。   “太女错了。”空缘师太微微一笑,“贫尼是方外之人。至于萧立忻,贫尼并不认得。或许连太女——贫尼也不认得。”   萧慕凰冷笑:“别跟孤在这里故作高深!你引孤前来,想要做甚?”   空缘师太叹了口气:“果真是贫尼引太女前来的吗?”   萧慕凰一怔。   顿时心情复杂。   对,她是来求签的,然后求到了一支上上签。   如若不然,她也不会见到这位空缘师太。   “贫尼不过是送了小王女一程,太女又何必锱铢必较呢?”空缘师太看着萧慕凰,轻轻一叹,“没有贫尼,难道就没有别人吗?”   萧慕凰哑口无言。   的确,萧立忻作为新帝要杀她,不是空缘,也会有别人。   但,空缘不该否认自己是萧立忻的人……   若空缘不是萧立忻的人,怎会替萧立忻送毒酒给她?   空缘师太念了一声佛号,随后又道:“贫尼的确送了小王女一程,但若不是贫尼换掉了那杯毒酒,小王女只怕连魂魄都要被困于皮囊之内,永世不得超生,又何来今日的南阳太女?”   什么?   萧慕凰眸色狠狠一震!   该死的萧立忻,果真是心狠手辣,连她死——都要她永世不得超生!   “太女既已幡然醒悟,便知前世陛下也曾为太女铺路,只可惜太女着相于一副臭皮囊,不听身边有才之士的劝谏,狂妄自大,重武轻文,这才造就一世悲剧。如今既得重生机缘,太女当造福天下黎民,而非执着于前世过往仇恨,如此——方为正道。”   空缘师太一番话,令萧慕凰心中那抹被前世之死激起的杀意、恨意,渐渐淡了。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空缘师太,心里慢慢消化着这番话。   “若孤肯放下前世过往,孤的母皇父君可团聚么?”萧慕凰此刻完全冷静下来,她是来替母皇求签的,这是重中之重。   如果,上天真有好生之德,令她母皇父君团聚——她萧慕凰心中所有仇恨,皆可放下!   “太女孝心可嘉。”空缘师太笑了,随后朝萧慕凰伸出手:“太女既得上天指示,何不将签文给贫尼一解呢?”   萧慕凰抿唇,上前将那支上上签递给了空缘师太。   空缘师太接过灵签,念了一遍签文之后,微微一笑:“的确是支好签,而这签文,普天之下也确只有贫尼能解。”   “这签文到底何意?”萧慕凰此刻都不想去计较前世之事了,她只想知道,她母皇所求,究竟能不能成。   哪怕是她父君的魂魄也好啊!   这样,她母皇就不会觉得活着了无生趣了。   “魂兮魄兮如皎月,七帝紫气正当中。此签,重点便是这后两句。”空缘师太看着签文后两句,微微一笑:“那皎月,不是一直在天上,从不曾消失过么?”   萧慕凰神色一喜,“师太是说,孤的父君一直在母皇身边?”   “陛下乃九五之尊,魑魅岂可近身?”空缘师太摇了摇头,随后又拿手指一点签文最后一句:“七帝紫气正当中, 太女可知,南阳有七帝吗?”   七帝?   七位帝王?   萧慕凰脑海里闪过一连串的人名,半晌后,迟疑道:“东越女帝,算么?”   “东越不过区区属国罢了。”空缘师太摇头。   萧慕凰沉吟:“所以必须是南阳的帝王……”   若算上前世,整个南阳当过皇帝的,第一便是她母皇,第二自然是萧立忻,第三……按照朝玉的梦境,应是李清。   如果有第四,那就应该是她六姐萧瑾卿。   可第五、第六、第七又从哪里去找?   “太女登基后,便是其中一帝。”空缘师太微微一笑,“而这剩下二帝,一帝应为六王女与那东越二殿下所生之女。另一帝,则为太女之女。”   如此,七帝便齐了。   萧慕凰震了震,不禁颔首:“师太高见。”   随后又道:“但七帝便是齐了,又如何呢?”   “魂兮魄兮如皎月,七帝紫气正当中。这就是说七帝之紫气,能让太女得偿所愿。”空缘师太温和地看着萧慕凰,“太女的父君,留下了一块古玉,是不是?”   “对,师太怎会知道?”萧慕凰又是一震,下意识地摸向怀中,她母皇给她贴身保管的古玉。   “贫尼记得,小王女毒发身亡的时候,古玉便在小王女怀里,隐现微光。想来……这便是天地时空最后逆转的机缘所在了。”空缘师太一声长叹。   萧慕凰越听越玄乎,忍不住都倒退了一步。   前世她的确是到死都揣着古玉在怀。   因为那是她母皇临终前留给她的。   可……这古玉是她父君送给她母皇的啊!   难不成,她的重生还跟她那素未谋面的父君有关吗?   “能让开创南阳盛世、拯救万民于水火之中的女帝如此念念不忘之人,又岂会是凡夫俗子。”空缘师太叹息着摇头,“幸好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妖,否则南阳——危矣!”   “师太休得胡说!”萧慕凰脸色大变,空缘师太这话不是在骂她父君是妖吗?   简直是污蔑! 第321章 麒麒这十年委屈,不能白受!   “太女无须动怒,贫尼也只是依佛学稍加推论罢了。”   空缘师太将签文放置一旁,笑道:“太女应知这天下,原是男子掌权,女子负责传宗接代,所以为何如今变了呢?若无妖孽,又岂能擅改阴阳?”   萧慕凰脸色更加大变。   当初天极楼之上,她母皇就跟她说起,前朝皇族秘录里记载,那位改变了天下女子的女神医是有妖法的。   想不到……这空缘,竟也这么说!   “太女如今也有紫气傍身,心诚所至,天道眷顾。然贫尼身为方外之人,却不能任由妖孽横行。太女所求……贫尼不能应。”   空缘师太说着,又念了一句佛号。   随后,眼睛闭上了。   萧慕凰一怔,上前一步,道:“师太?”   空缘师太毫无反应。   萧慕凰面色微微一变,赶紧上前伸手一探——已无鼻息!   这是,坐化了?   ……   寺院厢房。   萧瑾卿喝着玉凤寺的清苦之茶,神色温和。   “师太出家十年,如今可心静如水了?”她微笑着问如今已成师太的魏敏。   魏敏心中惴惴,这位六王女据说已与二殿下定下婚约,南阳女帝更是封其为寿亲王,不日内便要前往东越迎亲。   可尊贵如这般女子……为何会突然至玉凤寺,与她闲聊喝茶?   便是眼前女子再温润如玉,她心中也难以安宁。   “贫尼如今身为方外之人,自然是要心静如水的。”魏敏垂眸,念了声佛号,低道。   “本王想去上一炷香,就由师太作陪吧。”萧瑾卿放下喝了一半的茶,起身往外走。   “六王女,贫尼从不出后厢半步……”   “这可由不得师太。”萧瑾卿止步,侧眸温和地看着魏敏。   只是那眼底深处,凛冽寒芒,令人忍不住剧颤。   魏敏心底莫名一凉。   这位六王女,寿亲王,来者不善啊……   “贫尼遵命。”魏敏闭了闭眼,应了下来。   萧瑾卿淡淡一笑,这才继续往外走去。   魏敏慢慢跟在她身后。   没一会儿,二人便到了玉凤寺正殿。   萧瑾卿虔诚地上了一炷香之后,起身看着魏敏:“师太在佛前跪着吧。”   魏敏:“……”   片刻后,魏敏认命地跪在了蒲团之上。   手心,全是冷汗。   她不知道这位六王女究竟要做什么。   “师太乃出家十年的方外之人,今日便跪在佛前,与本王道一道当年师太俗世那位未婚夫郎之死的真相吧。”   萧瑾卿一句开端,便让魏敏猛地抬起了头!   瞳孔,剧烈收缩。   “上回,师太与龙先生说,二殿下因误会师太对未婚夫郎忠贞不二,是以去威胁了师太那位未婚夫郎,逼他与师太退婚,给二殿下腾位置。”   萧瑾卿看着佛像金身,语气缓慢。   “本王今日再问师太一遍——事实真相,可是如此?”   魏敏身上的袍子,开始逐渐被冷汗浸湿。   事情过去十年了……   她以为,上回便已经结束了。   二殿下便是与六王女有了婚约,又怎么会与自己的妻主说起与她的事、与温月的事呢?这是大忌讳啊。   谁想到……   而今,显然六王女已经知道真相了,所以才会来找她的麻烦。   魏敏紧紧攥着拳头,低头看着地面。   “佛前可说不得诳语,否则啊……那死去十年,受了二殿下十年香火的亡魂,怕是要永世不得超生的。”萧瑾卿不紧不慢地,说道。   魏敏瞬间绷不住了,潸然泪下:“贫尼有罪……”   “师太有什么罪?”萧瑾卿淡淡负手,温和地看着冷汗与眼泪交织的魏敏,“师太是欺负了一个想以真心换真心的男子十年,还是以臣女的身份蒙蔽了堂堂皇子,亦或是不忠于他的帝王母亲,又或是与魏、温两家勾结,欺上瞒下,简称——乱臣贼女?”   “贫尼知罪,贫尼知罪了……求六王女高抬贵手,放过魏家、放过温家……”魏敏顿时匍匐在地,泣不成声。   “你有想护的人,本王就没有吗?”萧瑾卿骤然发怒!   魏敏不停地磕头:“求六王女高抬贵手,求六王女高抬贵手……”   她一直都知道,月儿是为保护她才死的。   可她不能说。   她要是说了,月儿就白死了。   魏家,温家,都要受到牵连,甚至是灭族之灾!   所以……她默认温家放出那些坏了二殿下名声的消息,而后,正大光明以‘心死’为借口,离开了东越……   萧瑾卿看着魏敏不停磕头痛哭流涕的模样,眼里闪过一抹冷意。   如此鼠辈!   却是误了麒麒十年,险些还害了他性命!   “念在师太已经出家的份上,本王可以饶师太一命。但师太令二殿下承受天下人谩骂十年之久,也该还他一个公道了!”   萧瑾卿冷冷站在魏敏面前,稍稍蹲了下去:“以师太的俗家之名,给东越皇帝写一封请罪折子,会写吗?”   “六王女,贫尼……”魏敏浑身颤抖。   “师太放心,本王一诺千金——只要师太写了这道请罪折子,本王可以既往不咎。否则,魏、温两家会遇到什么麻烦事,本王可就不能保证了。师太知道的,本王马上要去东越了。”   萧瑾卿轻描淡写地一笑:“想必,她们也不是那么无辜吧?”   魏敏身子颤抖得更加剧烈了。   那种战乱时期,她能安全离开东越来到南阳,当然离不开家族的帮助。   她母亲、姐姐等人……自然是知道内情的。   “贫尼……写便是了……”   魏敏内心挣扎许久,才终于颓然一声,应了下来。   一炷香之后。   萧瑾卿拿着魏敏写给东越皇帝的请罪折子,离开了玉凤寺正殿。   她确实会遵守在佛前的诺言——绝不找魏温两家的麻烦。   但,东越那位皇贵君,一定会出手。   麒麒这十年委屈,不能白受!   当年相干之人,便是死罪可免,活罪也难逃!   萧瑾卿看了一眼手里的请罪折子,唇角冷冷一勾,塞入袖中。   “太女解完签文了?”   萧瑾卿正打算去找萧慕凰,就见萧慕凰从对面走了过来,便迎上去问道。   萧慕凰心情复杂得很,摆了摆手,“不提也罢。”   随后便道:“先回京城吧。”   那后山里,主持师太正在率众与空缘师太告别呢。   想来,坐化的高人,是要进行火化仪式的。   萧瑾卿心里微微一‘咯噔’,看来太女此行不太顺利啊……   她也不好多问,便答应了一声,一同朝玉凤寺外走去。   程朝玉和楚麒在外面等了很久了,冷风吹得二人小脸有些发白。   萧瑾卿快步走上前,拉了拉楚麒的斗篷:“怎么不把帽子戴上?”   “我才没有这么娇气。”楚麒扬起明媚笑容。   萧瑾卿迟疑了一下:“你不是有心疾么?”   楚麒:“……”   他都快忘了。 第322章 与龙蕴道身世,破灵签之谜。   “我最近很开心啊。”楚麒立刻露出甜甜的笑容,“所以心疾没有再犯了。”   萧瑾卿:“……”   她确定了。   大概这心疾,并非什么严重的毛病,就是不能太伤心或是激动,否则便会吐血而已。   麒麒总是如此——笑得越甜,心中越虚。   萧瑾卿这般不说话,楚麒眼神开始飘,忙转移她注意力道:“太女怎么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啊?”   这一招,倒还真有用。   萧瑾卿微微皱了一下眉头,看向前边与程朝玉在说着话,但明显心事重重的萧慕凰。   心道:太女此行求签,到底所为何事?   应不是为求女来的……   任萧瑾卿聪明一世,却也实在想不出,萧慕凰会是为了‘生父’来求签的。   那边,程朝玉轻轻地勾住萧慕凰的手指。   “妻主,你……真的求到了上上签吗?”   他怎么觉得,她看起来好像是求了下下签的样子呢?   “嗯。”萧慕凰将袖中的灵签给程朝玉看,“确实是上上签,你家妻主运气不错。”   可惜,那空缘师太却从这支灵签的签文上,看出了门道。   然后,宁可坐化,也不帮她。   还说什么……不让妖孽横行。   简直可笑!   便是她父君真是什么妖,那也绝对不是孽!   父君没伤害过母皇,也没伤害过任何人。   甚至于,父君还是被梅家人害死的!   萧慕凰想起她母皇所说,她父君是被君后的母亲梅老家主带人闯入后受了惊吓导致难产,这才撒手人寰的,眸中更是一片冷意。   此仇不报,她枉为人女!   忽然,萧慕凰神色微微一凛。   说起来……她父君生她时,似乎……   “走,朝玉,我们回东宫。”她顿时不想再待下去了,伸手将程朝玉一牵,便朝山下走去。   “好。”程朝玉看出她似乎是有什么急事,便立刻不再多言,快步跟她离开。   萧慕凰急匆匆的,甚至没有跟萧瑾卿说一声。   “太女想必有急事要赶回东宫,我们也走吧。”萧瑾卿牵起楚麒,说道。   “嗯嗯!”   很快,一行人下了山。   楚麒和程朝玉上了马车,萧慕凰和萧瑾卿也上了马。   萧慕凰一路上都没有再开口说话,神色凝重。   脑海里不断回想她母皇跟她说的那些有关于她父君的事。   她要参悟出一个答案,恐怕只能找龙蕴了。   虽然龙蕴不如空缘师太在这方面拿手,却也是学道之人,应对签文、异象等有所涉猎。   很快,马车驶回了京城。   一入城门,萧瑾卿就下了马,与萧慕凰开口道别。   萧慕凰有事要去解惑,自然不会客套。   萧瑾卿便扶了楚麒下马车,萧慕凰随后则与程朝玉坐马车回东宫去了。   一回到东宫,萧慕凰便抱了程朝玉一下,道:“我有点事要处理,你先沐浴换衣,我晚些时候回来。”   “好。”程朝玉乖乖点头。   萧慕凰随后便转身出了寝殿,来到处理政事的大殿,随后唤出玄楚,让玄楚去把龙蕴给她接到东宫来。   玄楚立刻就去办差了。   没到一炷香,便将龙蕴拎过来了。   “玄楚,雁归,你二人暂且去休息吧,孤这里不用你们守着了。”萧慕凰道。   “是!”   “是!”   玄楚雁归便都闪身离开。   躲得远远地。   龙蕴定了定神,掸了一下被玄楚拎皱的衣袍,朝着萧慕凰一拜:“草民拜见太女。”   萧慕凰入东宫后,本想过给龙蕴一个官职,但龙蕴却出言婉拒,道是闲云野鹤惯了,并没有入朝为官的打算。   因此,她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先生免礼,请坐。”萧慕凰摩挲着手中的灵签,道。   “谢太女。”龙蕴自是瞧见那支灵签了,便在侧座落座,等着萧慕凰开口问话。   萧慕凰看着签文片刻,忽然问道:“先生,孤可以信任你么?”   迄今为止,她都还没跟龙蕴说过自己的身世。   之前自然是因为事关重大。   但如今她已为南阳太女,而且梅家一动,必定牵连君后,母皇正在为她铺路,她的身世,相信也很快要大白天下了。   那么龙蕴这边,她便不必再瞒着了。   可事关她父君。   她当然不能像空缘师太说的那样,跟龙蕴说她父君是妖。   只是她想让母皇开心,就必定要解开签文之谜。   空缘师太想必是明白了最后一句签文的涵义,所以才宁可坐化也不愿帮她。   所以,她打算跟龙蕴论一论——法术。   “太女无论所言何事,草民都可对天发誓,绝不向第三人泄露半个字。否则,草民愿受天打雷劈之惩!”   龙蕴毒誓出口,萧慕凰便摆了摆手,道:“先生不必发如此重的毒誓。孤只是……罢了,其实孤今日想跟先生说的,是孤真正的身世。”   龙蕴神色狠狠一震!   太女,真正的身世?   难道说,太女……并非正宫嫡出?   龙蕴忍不住把身体坐直了,仿佛生怕错过萧慕凰所说的哪怕一个字似的。   “此事,要从孤的母皇登基之前开始说起……”   萧慕凰缓缓地,将她母皇与她父君在小镇相遇相爱,之后她父君生她之时却发生意外、她母皇便将她寄养在了君后名下的事情,一一道出。   最后,萧慕凰才看着神色震惊的龙蕴,淡淡问道:“先生可知道,这世上有些人,是会法术的?”   “法术?”龙蕴大大一愣。   这个……   妖术她倒是从道家古籍上看到过。   而从道法玄学上来说,妖术大概更可能存在过。   法术……凡人难为。   否则这世间还不乱套了吗?   但是吧,太女说了是法术,那就是法术了。   于是龙蕴定了定神,道:“世间之大,无奇不有,便如同这武功一样,有人武功盖世,内力可震断刀剑,也有人从来不知武功为何物。若是有人真会法术,草民也不觉得奇怪。”   萧慕凰便笑了:“先生真是博古通今,海纳百川。”   “太女谬赞了。”   “整个南阳都知晓,孤出生之时,母皇被大火困于长龙谷,但天降甘霖,灭了困住母皇的大火,是以世人认为孤的出生,带给了母皇好运。”萧慕凰看着龙蕴,淡淡道:“可若这不是孤给母皇带来的好运,而是孤的父君,暗中以法术相助于母皇呢?”   龙蕴呆了呆,道:“这也有可能的……”   事关太女的父君,她还是捧着点儿吧。   “梅家,知道吗?”萧慕凰拨弄了一下手里的灵签,微微一笑:“就是趁这个时候,带人去惊扰了孤的父君。孤以为,定是孤的父君当时以法术助了母皇降雨,所以身体虚弱,又恰逢孤出生,因此……难产而亡,没能保住他自己。先生说,有无可能?”   “有的。”龙蕴认真点头。   如果太女的父君真会妖……噢不,是法术,那这一切推测就是有可能发生的。 第323章 她抬眸望去,见女帝眼圈红了。   萧慕凰看了龙蕴片刻,忽然就笑了。   她也知道,如果换一个人跟龙蕴这么说,龙蕴肯定不会附和的。   不管前世今生,龙蕴都挺聪明。   便是前世她那般自大不听劝,龙蕴最后也没有真正开罪过她,只是找了个借口云游四海去了。   “实话跟先生说吧,孤想孤的父君回来。”萧慕凰实话实说道。   龙蕴正想继续附和,忽然反应过来,急忙打住了到嘴边的话。   人死复生?   这怎么可能?   除非天地乾坤出大问题了!   “这,太女……”龙蕴苦笑拱手,“贵君已过世多年,若按佛理言论,不定早已投胎转世,又如何能找回来呢?便是找到那转世之人,他也对前世记忆全无,无法与太女甚至是陛下相认啊……”   她就怕太女走火入魔,到时候因此事被人蒙蔽啊!   若是天下男子都说自己是贵君的转世,那如何去辨别谁是真谁是假?   有心之人,此时就可兴风作浪了。   前朝一帝沉迷长生不老,便弄得朝纲不稳,宵小四起,最后还是死在了丹药之上。   她可万万不希望太女走上偏执之路的。   “孤上回不是问过先生,而后先生让孤去求签,让上天指路么?”萧慕凰微微一笑,将灵签递给龙蕴,“孤去求了,求了一支上上签。”   龙蕴连忙起身上前,双手接过灵签。   她一看那签文,怔住了。   魂兮魄兮如皎月,七帝紫气正当中。   魂兮魄兮如皎月?   这岂不是说那位贵君,魂魄一直未散,就如挂在天上的皎月一般存在于这人间吗?   而七帝紫气正当中……   能坐上庙堂的人,自然是有些帝王紫气的,无论帝王生涯长短。   难道这天意是在暗示太女,只要集齐七位帝王的紫气,以某种方式放在什么宝物当中,那位贵君便能活过来?   龙蕴呆呆地看着手中的上上签,被自己下意识的想法给惊到了。   太女说……法术。   她却只从道学中知晓过妖术。   道家认为阳神‘聚则成形,散则为零’,是以动植物甚至于没有生命的石头,皆可成精为妖。   成精之后,便有了浅薄妖术,做一些人力所不能及之事。   不过这一类妖精,鲜少害人。   而且通常也会在初见成效时,为天道所不容,受雷劫而亡。   龙蕴紧紧攥住那支灵签,有些凌乱了——她可一直只当这是神话传说,道家前辈的奇思怪想而已啊!   怎么可能真的存在呢?   但太女所说……又似乎有一定的道理。   陛下当年被困长龙谷,本是死局,却突然天降甘霖,解了陛下之困。   此事可说是陛下乃真龙天女,天降异象,上苍保佑,也可说是那位贵君以妖术呼风唤雨暗中相助……   而陛下九五之尊,身边佳丽三千,却为一男子钟情多年,甚至在这男子死后,心灰意冷,使后宫形同虚设。   这岂是区区凡人可以办到的?   但若那位贵君是妖,擅于勾人,那就……就很正常了。   “这块古玉,是孤的父君留给孤的母皇的。”萧慕凰看着龙蕴,又拿出那块古玉来,说道:“玉凤寺的空缘师太在坐化之前,说这块古玉也是有法力的,只是凡人不知道如何使用罢了。”   龙蕴回过神来,定睛看向萧慕凰手中那块古玉。   须臾……   “确实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好玉,不过,就如那位空缘师太所说,凡人不知道如何使用。”龙蕴收回视线,并将灵签交还于萧慕凰。   所以,她也是凡人啊。   太女若想让她想法子,她就……实在是没那本事。   “先生不必紧张。”萧慕凰看出龙蕴心中忐忑,笑了一笑,“孤不会给先生太大的压力,孤今日跟先生说这些,只是想让先生去研究。希望在孤登基之前,先生能够破解这签文之谜,帮孤的母皇达成心愿。那么,先生便是孤与母皇的大恩人了。”   “草民不敢,草民惶恐。”龙蕴忙躬身道,“但凡草民能想到办法,定要鞠躬尽瘁为陛下与太女分忧的。”   龙蕴心中,苦哈哈。   她知道,在这事儿上,太女心意已决。   不会容她推脱。   好在太女也说了,不会给她太大的压力。   她只能尽量去搜集相关信息,争取在太女登基之前给太女一个满意的答卷了。   但是……她对这件事的结果,态度并不乐观。   “那就好。”萧慕凰微笑起身,来到龙蕴身前,伸手拍了拍龙蕴的肩膀,“辛苦先生了。”   “为太女分忧,草民不敢言苦……”   ……   傍晚刚至,一名内侍就来了东宫,传达女帝口谕,让太女至御书房觐见。   萧慕凰很快赶至御书房。   “儿臣……”   “免礼免礼。”女帝一脸笑容地看着萧慕凰,“朕听说,太女今日去了玉凤寺求签啊?”   萧慕凰就知道是为这事儿,便将那支上上签拿了出来,“回母皇的话:儿臣确实去了,还求了一支上上签。”   “上上签啊……”女帝唇角深深勾起,“那太女所求何事呢?”   “求母皇能与父君团圆。”萧慕凰如实回答。   她话音一落,女帝便起了身。   来到她面前。   “凰儿,你父君若听到你这句话,定会很高兴的。”女帝摸摸萧慕凰的头,欣慰地道。   随后,取了那支上上签,回到御案前。   “愿尔勿问心中事,此意偏宜说向公;魂兮魄兮如皎月,七帝紫气正当中。”女帝抚摸着签文,一字一顿地念道。   萧慕凰抬眸望去,见她母皇眼圈红了。   “凰儿,这是不是说,你父君从未离开过朕,一直像天边皎月一样陪着朕啊?”女帝轻声问道。   萧慕凰心中一酸,却是重重地点头:“一定是的。”   “那朕为何感觉不到呢?”女帝叹气。   “空缘师太说,母皇是九五之尊,魑魅不敢近身……”   “胡说八道!你父君怎是魑魅!”女帝微微沉了脸。   萧慕凰跪了下来:“儿臣知错了,只是那空缘师太认为,人死之后便为魂魄,而帝王是有紫气傍身的,非凡人无法近身……”   女帝怔了怔,然后就想起萧慕凰所说的那个梦来。   “难怪你父君让你登基之后……”   说到这里,女帝又微微皱眉:“若按那空缘师太所说,九五之尊非凡人无法近身,你父君又怎会托梦于你,让你登基之后再去见他?”   萧慕凰心中一震!   有、有漏洞…… 第324章 他不信,不信妻主真能这么狠心。   萧慕凰如今脑子转得飞快。   便是在女帝的注视下,她也镇定自若地说道:“这儿臣就不知道了,儿臣只是做了这样的一个梦,却并不知道父君为何会在梦中跟儿臣这般说,父君也没说其他的。”   女帝盯着萧慕凰。   萧慕凰被盯着看了一会儿,忽然神色微微一变:“母皇,您不会是怀疑儿臣在说谎吧?儿臣怎敢骗母皇您啊?”   有那么一瞬间,女帝还真想让这玩意儿发个毒誓。   而且拿程朝玉来发!   但……   良久之后,女帝才冷冷一哼:“朕不管你说没说谎,总之,你登基之后朕见不到你父君,你便是皇帝——朕照样有法子收拾你!”   “……”萧慕凰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屁股。   当了皇帝也要挨揍?   她太惨了。   “行了,退下吧。”女帝摩挲手中的灵签,没心情再与萧慕凰说话了。   “是,儿臣告退。”   萧慕凰便起身,离开了御书房。   她知道,母皇一定开始怀疑了。   但她不怕。   至少她求得上上签,空缘师太坐化,都是真的。   这些她没骗母皇。   果然,御书房内,女帝冷冷喝道:“去给朕查!太女在玉凤寺干了些什么!这支上上签,究竟是怎么来的!”   “是,臣遵旨!”皇家暗卫统领立刻现身领旨。   女帝在御书房里摩挲着灵签,等了足足有一个多时辰,皇家暗卫统领才返回御书房。   “启禀陛下,臣已查清——太女携太女夫一同前往玉凤寺求签,并在城门口遇到寿亲王与东越二皇子,四人同去玉凤寺。之后,太女夫与东越二皇子于寺庙门前等候,太女与寿亲王进入寺内。太女在主持师太的陪同下,上香后求得上上签,但主持师太不能解开此签文,便领太女去见了玉凤寺的高人空缘师太,空缘师太给太女解签之后,坐化离世,眼下玉凤寺正在为空缘师太办身后事。”   “老六去做什么?”女帝问道。   “回陛下的话:寿亲王是去见那魏敏师太的,据说魏敏师太被逼着给东越皇帝写了一封请罪折子,由寿亲王带回东越。”   女帝听了,淡淡一笑:“这样也好,总算不会再被那姓骆的迷住眼睛了。”   说着,女帝又问:“玉凤寺的空缘师太,当真是坐化离世的?”   “回陛下:空缘师太确实是坐化离世的,因为臣到玉凤寺时,空缘师太遗体还未被火化,神态安详,且臣检查过其遗体,无外伤内伤,也不曾中毒。”   女帝沉默稍许,才道:“太女性纯,想必也不会在玉凤寺杀人。”   “是,陛下英明。”皇家暗卫统领立刻附和道。   陛下与太女不和,可是国之大忌。   朝廷会乱的。   “太女从玉凤寺离开之后,又干了什么?”女帝再问道。   “回陛下:太女从玉凤寺离开之后,直接带太女夫回了东宫,直到陛下传召,才前来御书房。”皇家暗卫统领禀道。   女帝听了,便挥了挥手,“退下吧。”   “是,陛下。”皇家暗卫统领便隐入暗处。   女帝低眸,看着手里的上上签。   唇角,微微抿了抿。   快十七年她都熬过来了,没道理到老了却熬不了。   不论他是人是妖是魔,或是一缕魂魄都好。   但凡有一线希望,她都想再与他重逢。   当年,他一句话没留就走了,留她一人在这世上苦熬,成她终身遗憾。   她一定要再与他说说话!   哪怕一句。   这是,她毕生的执念。   ……   荒野深山。   一只信鸽飞来,骊山弟子一见,眸色微变,立刻飞身想将信鸽抓住。   但一道身影却比他更快,旋身而上将信鸽从高空中抓在手中。   随后,稳稳落地。   “小、小师弟……”骊山弟子神色瞬间惶恐,盯着骆璃手中那只信鸽。   骆璃也盯着他,缓缓问道:“最近是否有人频频联络我,但被你们截了下来?”   他一直在等妻主回心转意。   他就这么离开了,妻主想必会不习惯的。   六王女府中有他养的信鸽,京城里还有方崇没有暴露,妻主若要联络他,容易得很。   结果,这么多天过去,妻主却一直没有联络过他。   他不信,不信妻主真能这么狠心。   除非……有人从中作梗!   果然,他暗中留个心眼后,被他发现近日以来抵达山中的信鸽,全都被他的好师兄们截了下来。   当真是……可恶!   “小师弟,我们也是为你好。”骊山弟子神色微微有些急,“这信,你、你还是不看为好。”   他们谁不知道小师弟在等什么人?   但第一只信鸽抵达时,他们看到消息就傻眼了。   随后只有一个念头——能瞒多久就瞒多久!   骆璃盯着面前的骊山弟子,只感觉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巨手,慢慢将他的心脏抓了起来。   攥得他生疼。   如果是妻主联络他……师兄们不会这般焦急神色,还说,他不看信为好。   “我要看。”   骆璃听见自己这么说。   而后,他将信鸽腿上绑的纸筒,拆了下来。   信鸽扑腾着翅膀飞走了,留下骆璃缓慢地打开纸筒。   【六王女于五日后动身,前往东越迎亲。汝若再不阻拦,婚事便成定局了。汝,甘心吗?】   迎亲?   前往东越迎亲?   谁迎亲?   迎什么亲?   “把之前的纸条,通通给我!”骆璃猛地抬头,怒喝道。   ‘嗖’!   骊山大弟子闪身出现。   他看了看那名骊山弟子,挥手让其退下。   随后,上前一步轻轻按住骆璃的肩膀:“此事,我们本不欲让小师弟你知晓,但小师弟既然已经知道了,那便由我来说吧。”   “那些纸条,我们都已经毁掉了。不过,大意便是说了一件事——东越与南阳决定联姻,而联姻的两人,是东越二皇子楚麒,与南阳六王女萧瑾卿。”   “我想,这可能是女帝设下的一个陷阱,为了引我们现身的。”   “所以前几日,我乔装打扮潜入京城,打探到原来这楚麒痴恋那作出‘烟锁池塘柳’上联之人十年,但却被东越一名臣女冒名顶替,并于玉凤寺出家为尼。直到萧慕凰去了东越骗走楚麒手中曼珠沙华献给女帝,才使得楚麒亲至南阳,最后真相大白,那上联原是六王女当年所作。所以萧慕凰极力促成了此事,随后东越上书请旨联姻,南阳女帝当场赐婚……” 第325章 不要不要不要!他不要她娶别人!   “萧瑾卿一介文人,多愁善感,本就容易对男子动心,而那楚麒确实容貌绝美,又擅于勾人,我尾随萧瑾卿与那楚麒好几日,亲眼见到那萧瑾卿对那楚麒呵护备至,显然已经动了心。”   “小师弟,她……移情别恋,不再等你了。”   骆璃怔怔地听着自己大师兄的所有叙述。   为什么……这每一个字他都听得懂,可连在一起,他就有些听不明白了呢?   什么叫移情别恋?   妻主岂是那样的女子?   她心有千千壑,情有万万浓,新婚时曾与他许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她怎么会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变心呢?   不会的。   一定只是女帝设的一个局,想引他现身而已。   “她不会负我的。”骆璃垂眸,捏紧了那张报信的纸条,“我去见她。”   “小师弟……”   “我要去见她,我给她道歉,我认错,我不想再争了,爹的仇,我也不想报了,本来就是爹密谋造反,萧家也不算过分。”骆璃眼泪落了下来。   “小师弟你……”骊山大弟子神色震惊,小师弟竟然为了一个女人,说、说出这样的话来?   连师父他老人家的仇,小师弟都不管了?   “你不懂!我喜欢她!不对,我是爱她!”骆璃一把推开骊山大弟子,哭道:“你不知道她有多好,也不知道她对我有多好……她对我很好很好……她很喜欢我……她很爱我的……”   是他对不起她。   是他一直在利用她的好。   他错了。   大错特错。   “她再好,喜欢的也是骆家的小公子。”骊山大弟子痛心地看着哭成泪人儿的小师弟,一字一顿揭穿:“可你不是骆家的小公子,你是骊山的骆璃。她变心得这么快,说明她早就开始放下了——在她和萧慕凰联手的时候,在她写下休书的时候,她就已经把你放下了!”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骆璃跪倒在地上。   哭得撕心裂肺。   其实他明白……大师兄说的是对的……   他和她,一开始就是对立的……   “你如果真的不想失去她,那你就该让她知道,你有她的骨肉了。”骊山大弟子上前,慢慢蹲下,轻轻替骆璃拭泪,“小师弟,这是你唯一挽回她的机会了。”   骆璃十指攸地握紧。   “好!”他狠狠擦掉眼泪,“我这就去见她,告诉她,我有她的孩子了!我看她能不能这么狠心,另娶他人!”   “不,不是现在。”骊山大弟子摇头,“你要等她离开南阳,去东越的路上,再去见她。京城之中,女帝一定派了人在她身边,等着你自投罗网。”   骆璃咬了咬牙。   五日后,她会动身去东越迎亲。   那,他就再等五日!   “小师弟,如果你告诉她,你有了她的骨肉,她依旧铁石心肠不再回头,你会怎么做?”骊山大弟子,轻轻地问出这句诛心之话。   “不会的!她不会这么狠心的!”骆璃立刻摇头。   “我是说,如果。”骊山大弟子看着骆璃,叹了口气:“小师弟一向遇事冷静运筹帷幄,如今遇上她的事,怎么就冷静不下来了呢?师父一直都告诉过你,你想要什么,就应该自己去争取啊……”   “她都要娶别人了我还怎么争取!”骆璃大声道,随后痛苦地抱住头,“我又被朝廷通缉,不能留在她身边……”   不要不要不要!   他不要她娶别人!   他不要她跟别的男人做和他做过的事!   他会发疯的!   “既然小师弟实在舍不下她,那就把她抢过来吧。”骊山大弟子眼里泛出一丝冷意,“她不会武功,我们布下天罗地网,只要你将她引出来,我们便将她带走。”   骆璃一怔,抬起了泪眼。   骊山大弟子继续替骆璃拭泪,温和地笑道:“小师弟是师父唯一的骨肉,我们又都是师父养大的。如今师父不在了,小师弟的想法,当然是最重要的。”   “既然小师弟不想她娶别人,那我们就让她去不了东越,永远永远……只能跟小师弟在一起。”   永远永远……只能跟他在一起。   骆璃被这句话蛊惑了。   下意识地,点了头。   ……   大王女府。   “确定吗?”梅家主呷了一口茶。   “确定。”梅管家笑道,“我们的人一直盯着寿亲王呢,果然前几日有人跟我们一样,开始跟踪寿亲王,而且只在寿亲王去鸿胪寺驿站见那位二皇子的时候才出现。所以,定是骆璃的人……说不定还是骆璃本人!”   梅家主又呷了一口茶,随后笑了:“你看,我说的没错吧?男子嘛,成不什么大事。他若不嫁人,倒还可坚守本心。只可惜啊,这男子一旦嫁了人,心里便很难容得下第二个女人了。除非,被伤透了心。”   而如今的情况显然是,骆璃伤透了那寿亲王的心。   所以啊,一旦寿亲王与东越二皇子即将成亲的消息传到骆璃耳中,骆璃定会不择手段阻挠这门婚事。   “家主高见。”梅管家奉承道。   “让我们的人继续盯着寿亲王,必要的时候,好好帮骆璃他们一把。”梅家主勾唇,“敌人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朋友,明白吗?”   “是,小人明白。”梅管家点头。   两人正说到这里,萧立忻就进来了。   “王女。”梅家主心情很好,起身给萧立忻行了礼。   萧立忻怔了怔,随后才摆手:“梅家主免礼。”   “多谢王女。”梅家主看着萧立忻落座,随后才再坐了下来,“王女匆匆而来,可是有什么急事?”   “本王听人说,萧慕凰萧瑾卿她们去了玉凤寺,然后求了一支上上签,母皇好像挺高兴的。”萧立忻直接说道。   梅家主早已知道此事了,便淡淡一笑:“王女不必过多关注萧慕凰的动向,因为,她马上要去东越了。”   “马上要去东越又如何?又不是不回来了!”萧立忻脱口而出。   梅家主就笑了。   但没有说话。   梅管家在一旁也微微地笑,意味深长。   萧立忻渐渐地,品过来了。   她猛地坐直身体,惊喜地看着梅家主:“梅家主,你、你是不是没打算让萧慕凰再回来?” 第326章 “任何时候,我都喜欢绵绵。”   梅家祖祖辈辈靠海。   与东越之海毗邻。   无论是从东越到南阳,还是从南阳到东越,都要经过梅家的地盘。   如果萧慕凰从东越回来的时候,梅家在自己的地盘上动手,那胜算无疑是最大的!   只不过……   萧立忻在最初的激动之后,又有些泄气:“萧慕凰的武功太高了,何况母皇还给了她两名皇家暗卫,加上此去东越,定有精兵相随,想杀她,只怕不容易。”   “处于争权之中的人,最忌讳的是什么,王女知道吗?”梅家主问道。   萧立忻怔了怔。   一时之间,她还想不出来。   “是软肋。”梅家主摩挲着手里的茶杯,微笑:“萧慕凰就有。”   软肋?   萧立忻一下子想到那位太女夫,“梅家主说的是程昱之子?”   “陛下虽然还没下旨,但臧内侍已经给我们传递了消息——太女夫程朝玉,将以求医为名,与萧慕凰同去东越。”梅家主一笑,“所以,任她萧慕凰有千军万马,我们只用对付一个不会武功的程朝玉就够了。”   萧立忻心情再次激动起来:“本王明白了!她武功虽高,又有皇家暗卫保护,但只要梅家主的人冲程朝玉下手,她就会方寸大乱!而她越是自乱阵脚,就越会一败涂地!”   “王女总算明白了这其中的道理。”梅家主淡淡转动了一下茶杯,忽然意有所指地道:“所以王女自个儿,能舍得下吗?”   她?   萧立忻一怔:“本王有什么需要舍下的?”   随后,她一笑:“梅家主该不会是说那邓明若吧?不错,本王的确养了他十年,也确实对他动过心,想过要娶他为侧夫,但……”   “噢,我倒没将一个邓明若放在眼里。”梅家主打断萧立忻的话,淡淡一笑:“我指的,是大王女夫。”   萧立忻脸色骤然变了。   半晌,萧立忻才定了定神,道:“本王的正夫,宅于后院,从不出门,对本王有何影响?”   梅家主看了萧立忻片刻,笑了:“王女说得是。”   傻子。   唉,看来看去,除了那萧慕凰之外,萧慎的女儿们,好像都是傻子啊。   好几个还被男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梅家主心下嗤笑了一声。   待她将萧慕凰除掉,看萧慎还能选谁当皇位继承人!   不等萧立忻再说什么,梅家主就起了身,道:“我老了,不中用了。王女去忙吧,我想睡会儿了。”   萧立忻:“……”   她还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呢。   到底,那支上上签是干什么用的?   她想知道上面的签文,但可惜知情人都一个字不说,她也没办法撬开这些人的嘴。   梅家主却是很快在梅管家的搀扶下,回房去了。   萧立忻也只好离开。   ……   牧宅。   “好绵绵,你乖好不好?你别挠,我保证就这几日熬过去便会好了。”牧湘把楚绵两只手捉住,又不敢放松又不敢用力,一个劲儿地哄着。   “不要不要,真的好痒……”楚绵在她怀里哭,扭动挣扎,“你让我挠一下,就挠一下……”   “不可以,先生说过的,绵绵乖,绵绵听话……”   “我讨厌你……呜……”   “是,我是讨厌,绵绵打我,拿我出气好了。”   “呜……”   牧湘流了一身的汗。   可到底没挨楚绵的打。   等到那一阵钻心的痒过去,楚绵在牧湘怀里渐渐安静下来,没再哭闹。   “好些了是不是?”牧湘心疼地给他擦汗,这才敢松开了他一些。   楚绵红红的眼睛像兔子一样,眼泪汪汪的。   “嗯。”他有气无力地点头。   太难受了。   他都想晕过去算了。   “你为何不点我穴道啊?”楚绵想起龙蕴的医嘱,委屈的眼泪又流下粉嫩的脸颊,“你是故意让我难受的,明明,你可以让点我穴道让我睡过去的。”   牧湘叹了口气:“一天之内,我点过绵绵三次穴道了。虽然知道绵绵难受,可一直昏睡着对身体也不好啊。”   先生交代过,他实在闹得厉害才可以用这一招的。   不然,他本来就身子损伤过重,再这么一封住穴道让他陷入昏睡,便更不容易恢复了。   “我不喜欢你了。”   楚绵有些负气地说道。   牧湘心里一痛,下意识搂了搂他。   楚绵半晌没等到牧湘开口,抬眸看了看她,见她薄唇紧抿,好似有些难受。   他不喜欢她,她就会难受吗?   “也没有不喜欢你……”楚绵抬起小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唇,“别难过,我说气话的。”   牧湘知道,怀里的小人儿懵懂的很,压根不知道何为喜欢。   可能他对她的喜欢,就像他喜欢他皇兄,喜欢小兔子,喜欢糖葫芦一样。   但是,他这么说,她还是觉得很欢喜。   “不管任何时候,我都很喜欢绵绵。”她低眸看他,轻轻撩过他耳边一缕汗湿的青丝。   楚绵看着她微动的眸光,莫名一阵脸热。   他忙别开了眼。   真是奇奇怪怪的感觉呀……   “呵,又占绵绵便宜呢?”   屏风旁,不知看了多久的楚麒轻哼出声。   这几日,萧瑾卿受萧慕凰所托,私底下不知柔声跟楚麒说了多少好话。   楚麒总算对牧湘没有一开始那么厌恶了。   反正,他有更好的发泄对象——邓明若!   不过,楚麒还是对牧湘喜欢不起来。   一想到他家绵绵在牧湘手里遭过什么罪,他就忍不住生气!   “二殿下。”牧湘小心翼翼松开楚绵,先将楚绵安置好躺下,然后才起身,朝楚麒拱了拱手。   太女跟她交代过了,抵达东越之前,她一定要改变楚麒对她的看法。   因为绵绵在南阳的遭遇,能不能瞒过那位皇贵君,关键就在楚麒身上。   倘若她能打动楚麒,那么加上寿亲王替她说好话,楚麒回到东越后便不会在东越皇贵君面前揭穿楚绵受罪一事。   否则……东越皇帝和那位皇贵君,绝不可能同意将绵绵嫁给她。   “你昨个儿给本殿送糖葫芦干什么?还送那么多!”楚麒明媚大眼一阵恼怒,“本殿跟你关系很好吗?”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这女人,就是想把他家绵绵骗到手! 第327章 “牧姐姐抱着比较舒服。”楚绵接话道。   牧湘这边还没开始解释,楚绵就替她说好话了:“二皇兄你怎么又骂人啊?你不是订婚之后变温柔了吗?再说牧姐姐是一番好意呀,是我说糖葫芦很好吃,所以她就给二皇兄送了好多过去。”   楚麒:“……”   他怎么更生气了?   鬼知道他不在绵绵身边的时候,这牧湘给绵绵说了多少甜言蜜语!   不然绵绵怎么会开始替她说好话了?   “二殿下勿怪,是我有欠考虑,下次不送了。”牧湘眼看楚麒眼里都快冒火了,忙挡在楚绵身前,向楚麒道歉。   生怕楚麒怪到楚绵头上,骂楚绵胳膊肘外拐。   她总觉得,绵绵是不能挨骂的。   谁要骂他,他可能会哭。   而他一哭,她肯定会心疼。   楚麒忍不住抬手,拿手指按了按眉心——他总算知道父君当初对他的恨铁不成钢了。   自家白菜被猪拱,还自个儿倒贴上去,真的很让人痛心啊!   楚麒深吸一口气,决定转移话题:“绵绵身体如何了?五日后能启程吗?”   钦天监看的启程吉日,下一个吉日就年关了。   总不能年后才到东越吧?   母皇和父君一定会不高兴的。   “按先生诊断,应该没问题。”牧湘答道。   楚麒便走上前,斥道:“让开!”   挡着绵绵做什么?   他是绵绵的亲皇兄,难道还能欺负绵绵不成?   “……好的。”牧湘是见过楚麒在萧瑾卿面前的样子的,不禁暗暗在心中感慨了一句——这位二殿下,也是挺能忍(装)了。   从未在六王女面前发过半点脾气。   但愿,六王女这辈子都不会见到二殿下发脾气。   牧湘让开到一边之后,楚麒才在床沿坐了下来。   他观察了一下楚绵的气色之后,又把楚绵的手捉过来,挽起袖子看了看那肌肤如玉的手臂。   嗯,果然身上的淤青紫肿都没了。   看着楚麒的举动,牧湘垂下眼,心里有些虚。   楚麒这会儿可没功夫管牧湘了,径直问道:“绵绵,那儿还痛么?”   楚绵‘啊’了一声,小嘴抿得紧紧地。   脸蛋通红。   “我又不瞧它,这也不能回答我?再说了,你小时候我天天瞧!”楚麒没好气地道。   楚绵捂住发烫的脸颊。   奇怪……这本来也没什么呀,他还和皇兄一同泡过汤池呢。   可为什么牧姐姐站在边上,他就觉得皇兄说这些让他很难为情呢?   “不、不痛了。”   为了不让楚麒说出更多令自己难为情的话来,楚绵小声地回答了楚麒的问题。   “自己下过床没?”   “没有,都是牧姐姐抱我的。”楚绵不好意思地摇头。   楚麒便瞪了牧湘一眼:“床都不能下,你还说绵绵五日后能动身?”   这话,牧湘没法接。   她能说绵绵撒娇要她抱吗?   估计二殿下能气炸。   “牧姐姐抱着比较舒服。”楚绵却接话了。   将自己和牧湘同时卖了个彻底。   牧湘:“……”   楚麒狠狠一捏手指!   片刻后,楚麒若无其事地一笑,从袖子里摸出一个青绿色的蚂蚱来。   “瞧瞧皇兄给你带什么来了?”   楚绵一见,顿时喜上眉梢:“哇,是刚刚用青草编的耶!好精致啊。”   他坐起来,接过蚂蚱爱不释手地观赏,“皇兄在街上给我买的吗?”   “不是。”楚麒轻哼,“这可是你未来嫂嫂亲手编的,编了两只,一只我自己留着了,另一只我拿来送你了。我对你好吧?”   “皇兄对我最好了!谢谢皇兄!”楚绵甜甜地一笑。   楚麒顿时也笑了:“绵小笨蛋。”   “我不笨……”   “你就是小笨蛋。”   牧湘在一旁听着兄弟二人笑闹。   眸中也染上一抹笑意。   ……   御书房。   坐在女帝身边,李元韶心里有些惶恐。   太女……应该不会把她卖了吧?   还是说……陛下自己察觉了端倪?   “元韶看起来很惶恐的样子。”女帝笑起来,拍拍李元韶的手背,“行了,朕都跟天下人说了一年后禅位太女,元韶再与凰儿说什么,也算是对新帝尽忠了。”   李元韶冷汗涔涔:“陛下,老臣……”   手被拉着,不敢擅自挣脱。   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   “凰儿如今成长了许多,不过,要想揣测出朕的心思,却还不够。”女帝依旧拉着李元韶的手,微微一笑,“放眼满朝,最能揣测出朕之心思的人,就是元韶你了。”   “陛下……”   “好了,朕说了不怪你。”女帝侧眸看了看李元韶,“朕明白,你不但是对太女尽忠,也是对朕尽忠。”   话,一瞬间便挑明了。   李元韶眼眶一下子就红了:“老臣风烛残年,还在咬牙撑着。太女初立,陛下又怎能放手……”   女帝听着,好一瞬没说话。   又过了一会儿,女帝才道:“凰儿想的法子,并不算高明,但她还是拿捏住了朕。”   李元韶此刻便不好接话了。   因为她并不知道,太女用了什么法子令陛下回心转意。   “她说,悠凰给她托了个梦,让她登基之后,拿着一块墨色的古玉去他走的地方见他。”女帝微微叹了口气,“这古玉的事,连元韶你都是不知道的。所以当时,朕真是高兴坏了……彻夜难眠……可后来再一想,悠凰连朕这个九五之尊都靠近不了,又怎能靠近登基后的凰儿呢?”   李元韶背上又冒出一层冷汗。   这是多亏了陛下不计较啊!   否则,太女这可是欺骗帝王的大罪!   “昨个儿,凰儿一片孝心去了玉凤寺求签,想求她的母皇父君团圆,结果你猜怎么着?”女帝勾唇,“她求了一支上上签!”   “恭喜陛下。”李元韶忙出声恭喜。   随后又想:太女不至于能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收买玉凤寺那些师太吧?   不是说,出家人不打诳语吗?   “朕查过了,凰儿没做手脚。”女帝笑了笑,“所以,这确实是上天的指示。甚至朕想,也许悠凰接近不了朕这个九五之尊,但凰儿是他的亲生女儿,许有不同……”   女帝摸了摸袖中那支上上签,想到那最后一句签文,又道:“总之,朕还是愿意相信凰儿的。希望,她不会让朕失望。”   “太女孝感动天,得上天指示,陛下定能得偿所愿。”李元韶忙说吉利话道。   “嗯,朕也这么想。”女帝开心地点头,随后就说起了正事:“元韶,你别管着李清了,让他自由出入李府吧。”   李元韶一怔之后,道:“陛下是想……”   “朕有了盼头,这盘棋就该另有下法。”女帝微微一笑,“元韶不放李清自由,忻儿身边那位,也不会出手的。”   大王女?   李元韶再度一怔后,猛然明白过来,顿时大吃一惊:“陛下是说,大王女夫他……”   那六王女夫骆璃,不是已经确认为骊山神医之子了吗?   怎么大王女夫他也…… 第328章 “他信玄学!”女帝没好气地瞪了李元韶一眼。   女帝看着李元韶大吃一惊的模样,笑了:“怎么?元韶这回没看出来吗?”   李元韶感觉自家陛下有些得意,顿时微微汗颜道:“老臣自然不及陛下心如明镜,而且老臣一直以为,那骊山神医已经把儿子送到了六王女身边,是以没再想过皇族之中还有与骆璃一样的存在。”   “那元韶就更错了。”女帝微微一笑,“朕这个大女婿,并不是与骆璃一样的存在。”   “啊?陛下,这……”李元韶被弄糊涂了。   女帝看着李元韶一脸懵的样子,笑意愈深:“你啊,也就是在了解朕这件事上下了功夫,其她事情——差得远了!”   “那自然,因为老臣生是陛下的臣,死是……”   “行了,后面的话就不用说了。”女帝嫌弃地抬手,“朕将来便是死了,也另有想见之人,你别再跟着朕了。你去找你自己那位去。”   李元韶:“……”   随后,不免也有几分伤感。   她不比陛下痴心,但对早逝的亡夫,也还是很怀念的。   “朕与你实话说吧,虽然朕早就知道骆璃并非真心对老六,但朕确实没怀疑过他骆家公子的身份。因为当初老六来向朕请旨赐婚时,朕是查过骆璃的,身世没什么可疑点。骆璃的确是从婴孩时期便在骆家长大的,许多人都可以证明。”   女帝说着,一顿:“当时朕就想,他要么是被人利用了、威胁了,要么,只是想攀皇家的高枝儿,横竖朕不会让他欺负了朕的女儿去,他翻不起浪。所以,朕才允了这门婚事。”   李元韶想到那骊山神医十几年前就开始布局,把刚出生的亲生儿子送到了骆家,捏造清白身世,心中也有些后怕。   幸亏南阳有陛下坐镇,否则……天下必乱!   “所以凰儿在查到梅竹馆时,发现你家里那位并非乱党真正的主子。于是凰儿分析起骊山神医之子的身份,并怀疑他就在萧氏皇族之中。”   女帝淡淡一笑:“朕脑海里浮现的第一个人,就是朕那位大女婿。元韶可知道原因?”   李元韶这回已经开始用力转动脑筋了,也跟上了女帝的思路,便脱口道:“枕边风!还有安振昱在太女出征那四年里犯的事儿!”   “不错。”女帝颔首,“凰儿回京之后,忻儿处处针对她,甚至三番四次想搅黄凰儿与朝玉的婚事。朕,都看在眼里。你说这背后,没人在忻儿面前煽风点火怎么可能?”   “陛下说得是,老臣之前以为是因为大王女知晓了太女的身世之后,心生芥蒂,看来,老臣还是想得太简单了。”李元韶道。   “按常理来说,忻儿知道了凰儿的身世,反倒应该趁凰儿不知情的时候,对凰儿更好才对。不是吗?”女帝微笑。   李元韶怔了怔,犹如醍醐灌顶。   不错!   换做任何人是大王女,比如二王女五王女,她们要是站在大王女的立场,知道了小王女与自己并非亲生姐妹,只是寄养在正宫,那更应该明白——小王女并非嫡出,不可能继承大统啊!   这个时候,大王女什么都不做,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趁着小王女什么都不知情,把姐妹感情加固,小王女必定对大王女死心塌地,也不会想着跟大王女争那个位子。   这才是正道。   可半年之前小王女回京,大王女却是如陛下所说的,处处暗中算计小王女。   这显然有悖常理啊!   “所以,朕当时就想,忻儿身边,定有人挑唆。”女帝摩挲着手指,“到凰儿怀疑骊山神医将其儿子嫁进了皇族之中的时候,朕第一个就怀疑到了朕这个大女婿头上,因为他是十岁之后,才随安振昱的正夫从魏家回到安家,认祖归宗的。”   “之后,凰儿定下大婚吉日,上一任钦天监正却擅改吉时,结果凰儿身边那位龙先生,也懂此道,看穿了此事,导致上一任钦天监正在家中‘暴毙’。”   “再之后,凰儿大婚当日,骆璃一党出现,不惜牺牲性命也要拖延凰儿成婚的吉时……”   “元韶,你还没明白吗?”   李元韶呆呆地、努力地想了一会儿,面色略带迟疑道:“陛下的意思是不是说……大王女夫,有些迷信?”   “他信玄学!”女帝没好气地瞪了李元韶一眼。   李元韶顿时讷讷:“呃,老臣愚钝。”   “你确实老了。”女帝哼了一声,“朕却还清醒着。你大概是忘了,他母亲是怎么当上兵部尚书的。”   安振昱……   李元韶呆了呆,猛然想起了起初南阳建朝之后,前朝叛党四处作乱,陛下带着大王女等领兵亲征平叛。   那应是在白水一战之前的一年……   当时的安振昱,还只是普普通通一名武将,随陛下一同出战。   不过,她的正夫,魏家后人,却替她算了一卦,说她此战一定不能往东行,否则便会有性命之忧。   若遇无法决策之时,不必考虑任何因素,往西行就一定是对的。   果然,安振昱在作战过程中,被敌人逼进一处绝地,遇大雾、过沼泽。   所有将士都让安振昱往东,东面才能避开沼泽,可安振昱却执意领兵往西。   最后,安振昱带领大军平安过了沼泽。   而东边……十万敌军早就埋伏多时了……   安振昱带领先锋军绕到后方打了敌军一个措手不及,配合女帝前后夹击,击溃了当时最大的一支前朝叛军。   立下大功。   之后回到京城,女帝论功行赏,安振昱一路扶摇直上,最后进了兵部,做到了尚书之职。   “老臣明白了,魏家后人都接触过玄学。”李元韶恍然大悟,“所以大王女如此忌惮太女,定是大王女夫通过卜卦,发现太女有继承大统的可能性,所以大王女才会处处针对太女。”   “不过……”李元韶又有些不解,“可现在事实不是证明了,六王女夫骆璃才是骊山神医之子吗?大王女夫便是信些玄学,又怎会与骊山神医有关?”   “那自然是因为当初朕怀疑上他之后,便派了皇家暗卫跟踪他,从而掌握了证据呗!”女帝瞥了李元韶一眼,轻飘飘地道。   她从一开始怀疑的便是大女婿安琰,谁知道凰儿和老六给她揪出一个骆璃来。   再加上暗卫对安琰的盯梢,她这才最终确定,安琰与李清一样,不过是棋盘上的棋子罢了。   骆璃才是那群人真正效忠的少主。   李元韶又一次觉得自己愚钝了。   “老、老臣愚钝……” 第329章 他与骆璃,是不同的。   “忻儿当年求娶安家的儿子,朕是不同意的,但梅烁求了朕,朕也不能不卖他这个君后一个面子。”   女帝说了这一句,低眸轻笑:“见识浅薄。朕虽然提携了安振昱,却是因为犒赏三军论功行赏,毕竟当时她的确立下了大功。但她的性子,迟早要完。”   李元韶心中微微一动,便道:“陛下不想让大王女娶安家的儿子,莫不是因为陛下早看出他居心不良?”   女帝摆摆手:“朕方才就说过了,他与骆璃是不同的。”   她当初不同意这门婚事,纯粹是因为瞧不上安振昱。   哪里能在那时便看出安琰居心不良?   当时她可见都未见过安琰!   元韶也把她想得太神了!   “臣实在没明白,大王女夫与骆璃有何不同。”李元韶想到自己儿子李清,便是与大王女夫一伙儿的,心中实在有些气怒。   她李家,凭什么就要被他们套进局里去?   当初清儿也不过是身子不好而已,并无性命之忧。   早知今日……她死也不会把清儿送到骊山去医病!   她真是低估了这一群男人。   “骆璃是骊山那群人真正的少主,而朕这个大女婿,却是与元韶家里那位一样,被他们套进局里不自知罢了。”   “凰儿手握重兵,武功高强,又得朕宠爱,在世人看来朕若要立忻儿为太女,那凰儿便是忻儿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剑。可骆璃一党要搅浑皇室这趟水,怎么能允许正宫里的两位王女相亲相爱呢?”   “忻儿是正宫嫡出的皇长女,而凰儿头上虽有七个王姐,凰儿却只对忻儿一人信任依赖,所以要想对付凰儿,只有让忻儿出手才有胜算。而对于骆璃一党来说,也只有忻儿与凰儿斗法,萧家皇室才会真正乱起来。”   “但忻儿与凰儿乃正宫嫡出王女,便是在骆璃一党看来,也是亲姐妹,普通方法难以离间她们。他们若不往忻儿身边安插这么一个懂玄学的男人,并以玄学之说来蒙蔽忻儿,说凰儿会夺走忻儿的太女之位,忻儿又如何会对凰儿越来越憎恨呢?”   “所以朕才说,朕这个大女婿与骆璃是不同的。”女帝笑了一笑:“他也只是颗棋子。”   但是,可以用来让梅烁没脸啊!   这个女婿,可是当初梅烁不惜一跪,亲自找她求来的!   这两句话,女帝自然不会跟李元韶说。   “老臣明白了。”李元韶总算明白过来,敢情安振昱这个儿子,也和她儿子一样,被套进局里、被蒙蔽了啊!   “不管是棋子还是主谋,都是谋逆大罪。”女帝轻轻拨弄了一下袍袖,淡淡道。   李元韶心里一凛,忙点头应是:“是的,若不是陛下开口,老臣已想过让小儿病死家中了。”   “那倒也不必。”女帝一笑,“朕不会让自己的姐妹,亲手杀子的。”   棋子罢了,饶他一命无伤大雅,还可让李家心服口服。   但背后那些人,一个不能留!   否则,星星之火,仍可燎原。   “陛下……”   “不必说了,朕也是母亲。”女帝想到远在边塞的老五,轻轻叹了口气,“便是她们犯下再大的错,朕都是不忍心杀她们的。”   李元韶眸色微动。   “朕偏心凰儿,已经令她们很难受了。”女帝又叹了口气。   “陛下,王女们将来也会有许多女儿,她们会明白这其中道理的。”李元韶自然也有些感慨,她也是一度为了三个女儿,狠下心来不理会儿子死活的。   女帝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她可没这么奢望过。   有些人,可是已经开始盼着她死了呢!   又有几人会像凰儿一样,看出她的死意,还想方设法地让她重燃生念呢?   “朕现在好奇的是,忻儿会怎么选。”女帝想到自己的大女儿,唇角微微一勾,“如果她知道,自己依赖的这个救命恩人,娶了八年的正夫,与叛党早有勾结,她是会向朕告密呢……还是听男人的话,与朕继续作对。”   李元韶看着女帝眼底的笑意,心里颤了一颤。   陛下说是不忍心杀女……   可为何,她觉得陛下看透一切却不制止,任大王女自己作死,反而更狠呢?   李元韶自然只敢在心中想想,并不敢问出口。   “选对选错,那都是她自己的命运。”女帝终于松开了李元韶的手,“朕最多将她贬为庶人,但就如同老五一样,成了庶人……可就任人捏扁搓圆了。”   李元韶心中又是一凛。   陛下这话……莫非被贬为庶人的五王女,在边塞出了什么事吗?   可她的手已经被陛下松开了,显然陛下准备结束今日的对话了。   于是李元韶便站了起来,躬身道:“陛下若是累了,老臣便先告退了。”   果然,女帝淡淡颔了颔首:“嗯。”   “老臣告退。”   李元韶走出皇宫,望向阴沉沉的天空,用力吐出一口浊气。   太女即将前往东越。   也不知道……没有太女的京城,会起什么样的风云变幻。   但愿,她还能撑到太女登基的那一天吧。   李元韶苦笑了一下,往皇宫外走去。   ……   李元韶走后没多久,皇家暗卫统领便进御书房内跪地汇报新情报了。   “启禀陛下,臣派出去的暗卫已经回京,确认甘凉一带整体还算太平,但青铜军内有多人服食一种名为‘五石散’的药物,此药极为昂贵,能镇静止痛,提升……女人的体质,且于床事有宜。”   “方崇也服食么?”女帝淡淡问道。   “是的,且方崇一年前娶了一名极其有名的青楼男子,手段十分厉害,方崇娶他为侍之后,宠侍灭夫,还为此被方枫数次杖责。直到方枫死后,方崇立刻将其扶正,如今方崇后院之中,已无其他男子。”   女帝听了这话,顿时就笑了起来:“难怪朕当日留方崇在京中过年,她一脸不情愿。原来,家中有美人等候。”   皇家暗卫统领满心郁闷。   她就不明白了。   这男人究竟有什么好迷恋的?   她们暗卫终其一生就就没有这种荒唐的想法——臭皮囊麻烦精罢了!   哪有独自一人来得痛快。   “怡亲王到哪儿了?”女帝又问。   皇家暗卫统领忙收敛心神,回道:“回陛下:怡亲王已经入了城门,正在王府沐浴换衣,想必晚些时候便会回宫复命了。”   女帝淡淡一叩桌,笑了:“复什么命?一个都没抓着。来请罪还差不多。”   皇家暗卫统领:“……” 第330章 你母皇,从未与本宫同睡一榻。   女帝说了这话没多久,怡亲王萧芮就进宫求见了。   皇家暗卫统领退下后,萧芮进了御书房。   “儿臣叩见母皇,儿臣此行……未能追查到叛党下落,求母皇降罪。”萧芮满脸惭愧。   她可真是小看了那位前六妹夫,想不到一个宅在后院的男子,竟然会武功。   而且手底下,还有一大群会武功的人。   她追了这么多日,一点他们的下落都没有。   可真让人挫败郁闷的。   “降什么罪?朕故意让人救走他的,你到现在还没看明白?”女帝啼笑皆非地看着萧芮,道。   什么?   萧芮大吃一惊,抬头看向女帝。   “朕要杀他,在宫里便能摘了他的脑袋。”女帝挑眉,“可朕却将他斩首示众,也并未派暗卫前往,你就没想过——这天底下,有几人能从朕手里逃脱?朕若杀他,不过是杀了一个女婿。但他反了,朕要杀的便是反贼,你明白吗?”   萧芮有那么一片刻,说不出话来。   然后她猛地醒悟过来,忙伏地叩首,道:“儿臣愚钝,谢母皇教诲。”   “嗯,此事就不必再提了,朕也不会降罪你。”女帝看着萧芮,沉吟了一下之后,说道:“朕有另外一件秘密差事,要让你去办。”   萧芮立刻直起身,拱手道:“请母皇下旨,儿臣这一次定当办妥!”   “这件秘密差事,你要等太女动身前往东越之后再去办。”女帝眸色幽深,“而且,你绝不能将这个秘密,泄露给其她任何人知晓!”   萧芮呆住了。   她、她要瞒着太女去办差?   这、这……   “朕还没退位呢。”女帝淡淡道。   萧芮顿时吓出一身冷汗,忙叩首道:“是,儿臣遵旨!”   女帝眸色怪异地看着这个二女儿,心道她是什么吃人的猛兽吗?   不过提点两句罢了,为何就好像她是什么暴虐之帝马上要摘人脑袋一样?   算了算了,还是说正事吧。   女帝敛去心神,淡道:“朕要你去秘密办的差事,是与你五妹有关的。”   一诺?   萧芮又是大吃一惊,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她的帝王母亲。   母皇该不会是要……   女帝假装没看见萧芮骤变的表情,继续说道:“骆璃一党,找上你五妹了,虽然朕已将她贬为庶人,但她到底是朕的骨肉血脉。朕还活着一日,便容不得这些乱臣贼子欺到朕的女儿头上!”   萧芮:“……”   原来是好事。   只不过,跟一诺有关。   所以母皇才要让她在太女前往东越之后,再去办这件差事。   而且,不能让太女知道。   “你六妹年后便要去往甘凉,届时甘凉定会政治清明,所以甘凉会是个好地方。”女帝说着,淡淡一笑:“你去边塞,将你五妹一家,秘密送往甘凉。让她们从此隐姓埋名,不要再和京城任何人往来了。”   女帝微微一顿之后,又补充了一句:“让她不要再跟任何人说,她是朕的女儿,是皇族后裔。包括,她的女子们。”   萧芮眼眶骤然红了。   “母皇,一诺她其实……”   “朕知道,老五都是为了你。”女帝淡淡打断萧芮的话,“但朕已经立了太女,替南阳选出了未来之主。你该明白,凰儿如今还只是太女,她还叫你一声二姐,她并没有什么帝王的心思,她容得了你们放肆。可太女早晚会变成帝王,如朕这般的帝王。”   萧芮心头狠狠一震!   太女……现在还是幺幺。   可幺幺,早晚会不见的。   到时候,她们没有一个幺妹了,只有一个……要效忠的南阳帝王。   “帝王,是有脾气的,而帝王的脾气,一般人承受不起。”女帝拨弄了一下御笔,淡淡道,“芮儿,你要好好记住朕这句话,不要让你妹妹有机会对你发脾气。”   萧芮心头再次一震。   忽然,有一些委屈,又有一些感动。   委屈是因为她好像还没来得及跟幺幺好好当一场姐妹,幺幺就变成南阳帝王了。   感动是因为她明白了母皇对她说这些话的良苦用心。   “儿臣知道,太女对一诺……是永远都不会原谅的。”萧芮点头,“儿臣不会去犯太女的忌讳。”   “嗯,这样便最好不过。”女帝瞥了萧芮一眼,“你重情是好事,但一诺确实犯了不可饶恕的大错,你只能选一边,不能两头兼顾。”   “儿臣谨记母皇教诲。”萧芮重重点头。   女帝见萧芮是真听进去了,便又笑了一笑:“好在,朕还没老,所以朕让你去办这件差事。一则,将来太女若知晓,你可推到朕头上;二来,也是了去你一桩心事,免得你心中记挂。”   萧芮再次感动于心,叩首道:“儿臣谢母皇爱护,也替一诺谢母皇爱护。”   “去看看你父君吧,他定很想念你。”女帝拿过一本奏折,淡道。   “是,儿臣遵旨,儿臣告退。”   萧芮起身后,看着她重新忙于批阅奏折的母皇,话到嘴边却是咽了下去。   她觉得,比起看到她,父君应该更想见到母皇。   但……   还是算了。   她身为女儿,不该说这种话。   ……   后宫。   皇贵君寝殿。   “儿臣给父君请安!”内侍通报过后,萧芮大步走进正殿,给皇贵君请安见礼。   皇贵君笑了笑:“芮儿,快起身。”   “谢父君。”萧芮起身后,看了一眼她父君。   父君好像有些憔悴……像是没睡好似的。   想到她母皇,她便试探问道:“母皇最近常来父君殿中吗?”   所以,父君才没睡好吧?   皇贵君神色微微一僵,复杂地看了萧芮一会儿后,不答反问:“芮儿为何有此一问?”   “儿臣……”萧芮犹豫了一下,才说:“儿臣见父君气色不太好。”   “噢,那你后院中那些个侧夫,你去过之后他们会气色不好吗?”皇贵君笑问道。   萧芮脸上一红,瞬间讷讷。   这,好像倒不会。   “你母皇,许久不曾来过了。”皇贵君淡淡一笑,像是说别人的事。   萧芮心里顿时一紧,“父君,母皇她大概是政务太繁忙了,您别多想。”   后宫又没添新人,而且母皇素来只在父君殿中留宿的。   这后宫里头,所有人都知道。   不然当初她也不可能得到那么多大臣的支持。   都是冲着她父君受宠来的。   皇贵君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许久之后,才下定决心似的,对萧芮说道:“其实,你母皇虽常在本宫殿中留宿,但却从不曾与本宫同睡一榻。”   萧芮大惊失色:“父君!”   怎、怎么会这样? 第331章 他,什么都猜到了。   “所以芮儿,你明白了吗?”皇贵君淡淡一笑,“其实,你没什么可依仗的。”   这些话,作为芮儿的父君,他是很难说出口的。   但如今,南阳太女已立。   陛下又亲口告诉天下人,一年后便要禅位。   骆璃逃了。   梅家主进京了。   太女忽然又要去东越。   太奇怪了……   他有预感,陛下布了一张天罗地网,要将那些魑魅魍魉,为太女一网打尽。   所以,他不能不告诉芮儿真相了。   他最后的念想,便是芮儿。   他不希望,芮儿行差就错,成为陛下网中的一员。   “父君,为、为什么会这样?母皇她为什么……”萧芮双腿一软,跪了下来。   为什么?   她一直以为,她有一个深受母皇宠爱的父君。   大概,一诺也是这么认为的吧?   所以才有些肆无忌惮?   可为什么,这其实只是一种假象?   母皇为什么要给天下人造成这样的假象?   难道……   “芮儿,不要胡思乱想。”皇贵君放下茶杯,温和一笑,“你母皇并不是为了把本宫推上风口浪尖,又或是为了保护后宫之中的什么人。”   萧芮跪在地上,怔怔出神。   如果两样都不是,那母皇是为了什么?   “本宫好些年也想不明白,直到这些日子发生了这么多事……本宫终于想明白了。”皇贵君低眸,纤长手指抚摸了一下金丝牡丹袖口,“你母皇只是,心死了。”   心死了?   她母皇为何心死了?   为谁心死?   萧芮完全听不明白。   父君今日说的话,与她从小所以为的……相差太大了,她真的无法理解。   “君后身边的人,都死了。”皇贵君两手交握,微微一笑,“就在程家小公子中毒之后,芮儿,你还没想明白这其中的关键吗?”   萧芮呆了片刻后,忽然脸色大变:“父君!君后他、他为何要对太女夫……”   那也是他的女婿啊!   无论太女是萧立忻还是萧慕凰,对他来说都是好事啊!   除非……   萧芮脸色再次大变,甚至眼睛也瞪大了。   她看着她一贯温和的父君,失声颤抖:“太、太女她不是……”君后的女儿?   只有这个解释,才说得通。   所以君后才会对太女夫出手,所以君后才会默认萧立忻去对付萧慕凰,所以君后出手之后……母皇也出手了——这是在震慑君后!   “是啊。”皇贵君浅浅一笑,“太女的生父,应该就是你母皇心头那粒朱砂痣了。”   萧芮脸色苍白不已:“那母皇为何要如此对父君?父君做错了什么?”   “这你倒怪不得你母皇。”皇贵君淡淡道,“当年你母皇征战天下,我们不过都是些地方势力家的公子罢了。你母皇同意娶我们这些侧夫,甚至包括正宫里那位,也都是为了减少伤亡,免去百姓的战乱之苦。”   皇贵君说着,叹了口气:“本宫当初嫁给你母皇的时候,也不曾见过她,与她之间,也很淡。若说本宫有多喜欢你母皇,那是没有的。”   直到她登基当了皇帝,才开始对他笑。   对他温柔。   那时,他才开始喜欢她。   只可惜……   他不够笨。   否则,他也发现不了,她看他时,总是特别喜欢看他的眼睛。   她并未将他当成谁的替身,他明白。   她没有对他说过任何一句情话。   也没有给过他任何承诺。   她只是在他这双眼睛里,寻找一丝慰藉。   大概与他说话时,她会觉得,她心头那粒朱砂痣,还在吧。   仅此而已。   皇贵君这么一说之后,萧芮发现她气都不知道该气谁了。   父君没错,母皇也没错,那谁有错呢?   君后吗?   “太女的生父……难道是被君后害死的?”萧芮想起前阵子君后身边死了很多人,难道是她母皇派暗卫做的?   她母皇,恨君后?   “便不是君后,也是梅家。”皇贵君又端起茶杯,淡淡呷了一口,“梅老家主当年暴毙身亡,本宫便觉得奇怪,毕竟你母皇素来也不是鸟尽弓藏的性子,又为何唯独只死梅老家主一人呢?如今想来……呵,太女生父的死,定是与她有关了。而她以一人之死,保下了整个梅家。”   萧芮闭了闭眼,随后睁开:“所以,母皇把太女放在君后名下养,就是为了给她一个正宫嫡出的身份,所以母皇十几年前就打算好了,立她为太女么?”   “那你便小瞧你母皇了。”皇贵君笑了,“所以本宫才说,你不笨,但你的城府不足以当南阳的帝王。”   萧芮怔了怔。   不是么?   “君后与本宫不同,本宫嫁给你母皇时,并未见过你母皇,心中甚是惶恐。但君后当年……”皇贵君抿唇一笑,“听你母皇说,君后当年,是自荐枕席为你母皇正夫的。”   萧芮:“……”   自、自荐枕席?   而她母皇竟然会同意?   “所以这说明什么?说明君后对你母皇是有男女之情的。”皇贵君微微挑眉,“作为你母皇的正夫,他又真心喜欢着你母皇,岂能容得下你母皇倾心一人?”   萧芮面色又是微微一变。   所以太女生父的死,果然和君后还是有关的了?   “一开始,你母皇将太女放在正宫养,绝不是为了给她一个正宫嫡出的身份。因为你母皇是开国之帝,太女便不是正宫嫡出,她也直接可以下诏立其为太女。”   皇贵君看着萧芮,一字一顿道:“她将太女放在正宫名下,是为了让正宫那位事必躬亲地抚养情敌的女儿,日日遭受万箭穿心之痛。”   “许是报复够了,又许是不想见到太女认贼作父,你母皇终于将年仅十二岁的太女赶去了战场。”   “你瞧,太女离京四年,可不就与君后父女生分了么?”   萧芮听着这些背后的算计,莫名生出了一股寒意。   “总之,君后对你母皇感情越深,所承受的痛苦就越大。”皇贵君又抿了一口茶,压住心头苦涩,淡道:“本宫为何与你说这些,你现在明白了吗?”   萧芮捏紧手指,颓然低头:“儿臣明白。”   她不是太女的对手。   也不会是母皇的对手。   她甚至连父君这个依仗,都是假的。   所以……父君希望她,不要像一诺一样,犯母皇与太女的忌讳。   明哲,保身。   皇贵君看着萧芮失落的样子,顿时就啼笑皆非了:“本宫看你一点都没明白。”   “父君?”   萧芮一直觉得自己很聪明。   可她现在,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   她怎么一点没继承到母皇和父君的聪明呢? 第332章 可惜,他还是替代不了那个人。   “本宫跟你说了这么多,并不是要芮儿你明哲保身,而是——接下来京城会发生大变动,你要坚定地站在你母皇和太女这边。”   皇贵君说着,又微微一笑:“对上大王女甚至是君后又或是梅家的时候,你不要怕,也不能怕,更不需要有任何忌惮。”   “现在,你明白了吗?”   芮儿性情醇厚,素来谨慎,也不像一诺那般不择手段。   所以,他从来都不担心芮儿做错事,惹怒陛下和太女。   恰恰相反,他担心的是太女离开南阳之后,大王女与梅家在京城兴风作浪,陛下又不闻不问,到时候……芮儿便会退却。   毕竟,在芮儿看来,那是正宫嫡长女,是太女的亲姐姐。   所以,他不得不将陈年往事、甚至是近日以来想通的所有种种,都揭开给芮儿知晓。   让芮儿知道,大王女、君后和梅家沆瀣一气,已经成为她母皇要除掉的敌人了。   “原来父君是担心儿臣……”萧芮呆了片刻后,彻底明白过来。   同时,又有一抹深深的羞愧。   若不是她没看清这些形势,父君又何必在她这个女儿面前,自揭伤疤?   萧芮眼圈一红,给皇贵君叩了一首:“是儿臣愚钝,才让父君提起伤心事,儿臣不孝。儿臣……谢父君提点。”   皇贵君沉默了片刻。   然后,才轻轻叹了一声,道:“你刚刚见过你母皇吧?”   萧芮声如蚊蚋:“嗯。”   知晓了母皇与父君真正的相处内情,她再在父君面前提起母皇,都觉不自在。   “所以,是你母皇让你来见本宫的吧?”皇贵君浅浅一笑,“你母皇不好开口跟你说这些,所以才让你来见本宫呢……”   萧芮心头又是重重一震!   的确是她母皇让她来探望父君的。   她又……   “儿臣实在愚钝。”萧芮彻底被打击到了,垂头丧气地道。   皇贵君怔了怔,道:“本宫是不是说了什么话,令芮儿伤心了?”   “没有。”萧芮摇头,“只是儿臣从未想过最近发生的事情,真相会是这般……儿臣丝毫没有察觉,还以为天下太平,不过是六妹不小心娶了个叛党而已,想不到……”   萧芮顿了顿,苦笑:“儿臣不明白,母皇一世英名,父君也如此聪慧,为何儿臣却偏偏如此愚钝?”   皇贵君轻‘啊’了一声,这才明白女儿是被打击到了。   自小,因着他‘受宠’的关系,女儿在京城也算是顺风顺水的。   多少有些自负。   而今这些真相……打击到了她。   皇贵君默了默,轻声道:“你父君也不是一开始便懂这些的,是你母皇登基之后……经常来这边与父君聊天,所以父君把你母皇的话,都记在了心上罢了。”   他听得多了,便会忍不住去揣测她的内心世界。   慢慢地,便成了后宫之中,最了解她的人。   只可惜,他还是替代不了那个人。   萧芮听到这话,生生地忍住了到嘴边的一句话——相伴十六年,难道母皇就真的没有一点点喜欢父君吗?   她不敢问。   她怕父君难过。   ……   从后宫出来,萧芮看着东宫的方向,许久之后才迈步朝东宫走去。   如今,除了大王女三王女四王女闭门不出之外,她、老六甚至老七,都已经默认是太女党了。   她回到京城,不去东宫见太女,说不过去。   虽然……她此刻心情还有些难宁。   可还是要去的。   很快,萧慕凰就从寝殿出来,到正殿接见萧芮了。   “二姐,辛苦了!”萧慕凰含笑上前,拍了一下萧芮的肩膀。   “哪里敢言苦,我真是愚钝得很,回京后请罪却被母皇一顿笑,方才知母皇是有意放走那骆璃的。”萧芮苦笑道。   萧慕凰怔了怔,她倒是头一回听到萧芮说这种话。   记忆里,萧芮一直都是沉稳有素,甚至有些许自负的。   只不过是,萧芮的自负,是刻在骨子里的。   从来不会表露在明面上,让人讨厌罢了。   “母皇既然开始教二姐了,那相信二姐很快也会像孤一样成长起来了。”萧慕凰想了想,这么说道。   萧芮一震!   幺幺她……   不,是太女。   太女她这么说……难道是在安慰她?   “太女之前,也不懂这些么?”萧芮忍不住问道。   萧慕凰顿时就笑了:“孤又不是生来就当了太女,怎么会懂?都是母皇慢慢教的啊。”   她的成长,可是以‘失去一切包括性命’为前提的。   不是萧芮能够体会的。   萧芮心中再次一动,片刻后,她问道:“那在太女看来,我们八姐妹里,谁最聪明呢?”   “最聪明的当然是六姐了,因为六姐读书最多。”萧慕凰不假思索地道。   “嗯,寿亲王的确饱览群书,博古通今。”萧芮想起当年母皇与萧瑾卿那盘棋,顿时也忍不住笑了一笑。   老六居然铆足了劲儿,赢了母皇。   当时她可吓坏了。   以为母皇要发怒来着。   结果,母皇只是笑着看了老六一会儿,说了句‘朕有一位旷世才女’,便起身回宫了。   “那第二聪明的呢?”萧芮又问道。   她总不至于排最末吧?   不是最末,她也可以安慰一下自己了。   萧慕凰看着萧芮,笑了:“第二聪明的,当然就是二姐了。”   “我?”萧芮呆了呆,随后苦笑摇头:“太女别拿我打趣了。”   “孤怎么是拿二姐打趣?”萧慕凰正色道,“二姐才华智谋仅次于六姐,大姐三姐四姐根本比不上二姐,其她人就更不用说了。”   萧芮被夸得一阵脸热——太女果然是在安慰她!   半晌,萧芮才憋出一句:“我可没有太女这般运筹帷幄。”   “孤?”萧慕凰这会儿算是品出来了,萧芮好像受了某种打击,比如觉得自个儿很笨之类的……   “嗯。”萧芮点头,“现在南阳很多事情诡异莫测,我迟钝得很。此次母皇提点了几句,我才恍然大悟。太女却早已与母皇联手布局,我哪里比得上太女聪明。”   萧慕凰眸色一闪,随后坐回了位置上。   “二姐知道孤的事了?”萧慕凰看着萧芮,依旧笑着,问道。   是母皇告诉萧芮的么?   所以萧芮才会被打击到。   因为在萧芮毫无所觉的情况下,南阳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第333章 她一声大叫:“这个老六!”   “太女放心,我绝不会向外透露半个字!”   萧芮当即表忠心。   萧慕凰摩挲了一下衣角,所以,这就是真知道了。   知道了她的身世。   母皇为何要让萧芮这时候知道她的身世呢?   萧慕凰思忖了片刻,忽然就明白过来——她和萧瑾卿要去东越,母皇到时候又要将计就计让梅家出手,一网打尽,那就必须有一个人出面和萧立忻还有梅家斗法!   这人,就是萧芮。   所以,萧芮必须有足够的勇气,面对萧立忻。   而萧芮若还将萧立忻当成她的亲姐姐,那萧芮对上萧立忻时,必定有所顾忌。   相反,若萧芮知道萧立忻和她非但不是亲姐妹,梅家和她还有杀父之仇,那萧芮就能够勇往直前,跟萧立忻一党杠到她回京为止了!   想通这里头的弯弯道道,萧慕凰顿时就笑了一笑,说:“虽然不知道母皇为什么要这会儿告诉二姐这些,但母皇总是有她的道理的,孤也不便置喙。反正,二姐不会出卖孤的。”   萧芮呆了呆,所以太女也并不明白,母皇为何要让她知道这些事么?   还借了她父君的口。   “太女回京时,母皇一直在教太女么?”萧芮问道。   萧慕凰既然知道了萧芮的心结,便有意露拙:“孤十二岁开始,母皇就会派暗卫给孤送些治国书简来。虽然孤忙着打仗,不怎么看,但回京之后,母皇又给孤寻了程家这门亲事,孤便是不想学,也被孤那位好岳母逼着学。再加上母皇经常与孤分析南阳时局,孤自然便成长起来了。”   说着,萧慕凰淡淡拨弄了一下袍袖,“换做任何一人,母皇想教,都可以教出来的。孤不过是沾了身世的光罢了。”   萧芮心底的自我怀疑,瞬间一扫而光。   没错!   她萧芮不是真的蠢,而是没经历过,也没人教。   倘若母皇像对太女这般对她,她也会如太女一样,运筹帷幄的!   “启禀太女:邢家庶女邢雪在宫门外,求见太女。”亲卫在殿门外,躬身禀道。   萧芮刚想开口告退,萧慕凰却挥了挥手:“去将她带来东宫。”   “是,太女!”   亲卫退下后,萧慕凰看着萧芮笑道:“二姐若无事,也可一并听听。”   身世一事,萧芮都知道了,那其她事情,也没什么必要隐瞒了。   京城里这些投诚了她的人,究竟是忠是奸,她去东越溜一圈再回来,想必就能都看个清楚明白了。   “也好,谢太女。”萧芮点头。   很快,邢雪便微微冒着汗快步走来了。   宫门口到东宫的距离可不近,邢雪一介文人,多少是有些吃力的。   “学生叩见太女。”邢雪进了大殿便跪下来见礼。   邢之业被撸了官职,邢雪也从臣女变成学生。   因为邢雪如今在京城一家书院读书。   之前她是被萧慕凰亲口准许参加科举的。   因邢之业出事,书院方面还派人请示过京兆府,刘炳是萧慕凰的人,自然知道邢雪在效忠谁,于是便让书院方面不必顾忌,道邢之业之事不会牵连到邢雪,书院这才放心让邢雪继续读书。   此刻,萧慕凰抬手笑道:“起来说话吧。”   “谢太女。”邢雪起身后,这才看见旁边还坐着怡亲王萧芮,忙又见礼道:“学生邢雪,见过怡亲王。”   萧芮笑了笑:“这里是东宫,就不必给本王见礼了,你有事自行禀报太女便是。”   “是。”邢雪心里明白,既然太女准许怡亲王在此,就是不必避讳怡亲王的。   于是,她躬身朝上座的萧慕凰禀道:“启禀太女,李府派人至邢家,让学生写放夫书给……给学生的夫郎。学生不敢擅自做主,所以前来请太女示下。”   萧慕凰看着邢雪。   心下好笑。   这邢雪,倒也有些小心思。   明知道李元韶是她的人,还故意到东宫来见她,就为禀明这么一件事儿。   不过……   也罢。   母皇说过,只要底下的人不犯大错,她都可以宽厚以待。   “此事,你便按照李老将军的意思办吧。”萧慕凰道。   “是,学生遵命。”邢雪拱手领命。   随后又掏出一沓书信来,道:“这是学生与李小公子成亲以来,所见他与外界通过的信,学生看过之后都牢记在心,如今已经全都默写下来,请太女过目。”   “好,放在孤案上,孤回头再看。”萧慕凰道。   “是。”邢雪便走上前,恭敬地将书信放置于萧慕凰面前的案上,随后又退回了原位。   “李清那边,你不必再盯着了。”萧慕凰开口,“其她事情,都先放下来,好好准备明年的科考。待你秋闱高中,到东宫来当差吧。”   邢雪怔了一怔之后,骤然眼眶发热。   “学生,叩谢太女恩典!”她跪了下来,重重地、恭敬地,叩了一首。   来之前,她一路惶恐。   她母亲犯了事,如今还在大牢,而她与李清一和离,李清回李府,她便没有差事可替太女办了。   对太女来说……她成了一个无用之人。   那些书信,是她对太女最后的投诚。   可太女如今能用的人很多,若是太女不想给她恩典,她也只能认命。   没想到……   太女根本没想过抛弃她。   此恩此德,她邢雪只有穷其一生尽忠职守,才能报答太女!   邢雪离开东宫后,萧芮便笑道:“太女越发有母皇的风范了。”   “是吗?这话孤听着高兴。”萧慕凰哈哈大笑。   萧芮想到邢雪和李清的婚事,便问道:“这李府小公子,究竟怎么回事?怎么一会儿嫁人一会儿和离的?太女还让邢家庶女盯着他?”   萧慕凰一笑:“孤马上要去东越,京城这个烂摊子,怕要让二姐头疼欲裂的。”   萧芮微微一怔,到底京城这趟水有多浑啊?   萧慕凰随后便将李清与骊山神医的关系,以及骊山神医为何要造反,还有骊山神医的儿子就是骆家小公子骆璃等等一系列内情,娓娓与萧芮道来。   萧芮半晌听得目瞪口呆。   好久,才一声大叫:“这个老六!”   竟然那么早,就投诚太女了!   也不带带她! 第334章 “你要抗旨吗?”女帝语气更淡了。   东宫这边,萧慕凰和萧芮在交心彻谈。   御书房这边,女帝沉思良久之后,让皇家暗卫统领去将龙蕴给带到她寝殿去了。   龙蕴突然被拎到皇宫,没有任何心理准备。   一看女帝身着明黄软袍,坐在那慢悠悠喝茶,帝王威仪浑然天成,她顿时就冷汗冒出来了。   “草民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龙蕴急忙跪下来,声音都有些打颤。   单独面对这位深不可测的开国女帝,和面对太女可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太让人惶恐了。   “平身吧。”女帝放下茶杯,淡淡道。   “草民不敢。”龙蕴觉得自己还是跪着吧。   陛下要见她,直接传召就是了,可为什么陛下会让皇家暗卫把她拎来皇宫?   这里头肯定有大事。   她怕站着容易腿软。   “你要抗旨吗?”女帝语气更淡了。   “草民不敢,草民谢陛下隆恩!”龙蕴飞快地站了起来。   女帝打量了龙蕴一会儿,赞道:“多次听太女提起你,道你博古通今,文采斐然,又对医毒有一定的研究,还可卜吉凶。可惜朕太忙了,上回又有太女在,直到今日才有空单独见见你。”   “陛下谬赞了……草民只是各方面学了一点皮毛,并没有多大能耐,全靠太女提携。”龙蕴背上冷汗都打湿了内衫。   话多就有诈。   尤其是帝王。   太女实在不该在陛下面前如此夸她。   现在,麻烦来了。   “不必自谦,老六的身体朕一直都知道,太医院这么多年都没办法,你一出手,几日便让老六恢复了,朕看着呢。”女帝笑道,“说来,此事朕还没好好感谢你,将来,一并论功行赏吧。”   “草民不敢。”真不敢啊……   她辅佐太女,又不是为了当官……   秦家的家产不够她吃么?   龙蕴此刻真的好希望,太女能从天而降,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   可惜,萧慕凰这会儿正跟萧芮聊得火热,根本不知道她被女帝拎来了皇宫。   “没什么不敢的。”女帝手指摩挲了一下茶杯,微笑道:“朕有一件事,要你帮忙。”   来了……   龙蕴心中万念俱灰,能这般把她拎来皇宫暗中让她帮忙的事,能是什么好事吗?   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   “草民……草民不一定能帮得上陛下的忙……”龙蕴说完就又跪了下去。   饶了草民吧!   “噢,朕既然找你来,自然是肯定你能帮得上朕的忙。”女帝浅笑一声,“否则,你今日便走不出这皇宫了。”   龙蕴:“……”   恩威并施啊!   女帝也不等龙蕴求饶,直接便开口道:“朕要一种毒药,慢性毒药,约一两月可以发作,尤其情绪激动时会吐血,加速发作的致命毒药。”   龙蕴:“!!!”   毒药不是关键!   谁吃是关键!   “发作之前,要太医院查不出来。”女帝轻飘飘地道,“你应该知道,太医每隔几日,便会来给朕请平安脉。”   “陛下!”龙蕴顿时磕了个头,“草民但求速死!”   她还是死了算了。   夫郎那边……有女儿陪伴,应也不会悲伤到给她殉情。   “你死了,太女怎么办?”女帝提起太女,语气缓和了下来,充满怜爱,“朕当初将太女养在正宫,便想过有今日了。”   龙蕴懵了懵。   陛下这话,什么意思?   “如今,太女还是正宫嫡出,朕没有一个好的机会,向天下人宣告太女的身世。”女帝端过茶杯,在手中转动,“若朕就这么禅位给太女,正宫一个‘孝’字便能压太女一辈子。老大与太女这亲姐妹的关系不除,也会成为太女登基后的掣肘。”   龙蕴冷静下来,微微皱起了眉头。   所以陛下是想?   “朕刚立太女,君后便让梅家人进京了,朝玉那日在后宫中的毒,也是君后所下。你看出事情的严重性了吗?”女帝看着龙蕴,“原先朕想着,君后不动,太女的身世就不必另说,但如今看来,太女正宫的身份一定要除掉,并且朕还要让天下人知道,君后、梅家,非但与太女有杀父之仇,且有弑帝之罪!如此,太女才可名正言顺对她们动手!”   弑帝之罪!   龙蕴额上冷汗,彻底滴落下来。   “梅家为何自露短处,对东越小皇子下手,引太女去东越?不就是为了将太女调离京城,好腾出手对付朕么?朕身边的内侍也被她们收买了,给朕下毒不过是时间早晚的事情。”   女帝看着龙蕴冒冷汗的样子,微微一笑:“至于太女,太女前往东越,必无法顺利回京。她们不会让太女回京的,所以,朕得将皇家暗卫调给太女,保护太女的安全。这样一来,朕身边可用的人便更少了。”   龙蕴:“……”   她夜观天象,帝星很稳啊!   不像是有大事要发生的样子啊?   为何陛下说的她都要开始怀疑自己的学术了?   “梅家不会给朕下什么致命的毒,她们不敢弑帝。”女帝丢给龙蕴一包药,“你看看这甘凉一带名为五石散的药吧,她们大概是准备用这药物控制朕。但朕怎么能让她们得逞?所以,朕干脆来一招将计就计,替太女除掉这些魑魅魍魉!”   “但,朕需要你的帮忙。得在关键的时候,才能被文武百官发现朕中毒的真相。你明白了吗?”   龙蕴呆呆地捧着女帝丢给她的那包药。   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她知道,女帝这是拿命去给太女铺路,铺一条名正言顺盛世安稳的康庄大道。   但……   她能这么干么?   可她若拒绝,且不说陛下治不治她一个抗旨不遵之罪,难道陛下就不会再去找其她人想办法么?   天底下,能制这种毒药的人,想必不止她龙蕴一个吧?   “你也不必急着答复朕,朕给你半月时间考虑。最迟年后,你要给朕一个满意的答复。”女帝说完,一挥手:“送她回去。”   “是,陛下!”   皇家暗卫统领很快现身,将龙蕴拎出了皇宫,送回了家。   而后,皇家暗卫统领回到寝殿,刚一跪下想痛哭流涕一番劝自家陛下回心转意,打消那可怕的念头,便听自家陛下冷冷道:“太女动身去东越之前,若龙蕴没有去东宫见太女,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啊?   皇家暗卫统领茫然抬头:“陛下?”   她真没懂啊。   女帝皱了皱眉:“怎么跟了朕这么久,还这么蠢?”   皇家暗卫统领:“……” 第335章 “你别哭了,我、我替你哭好不好?”   女帝倒也没继续戳皇家暗卫统领的心窝子,缓缓道:“龙蕴是太女的人,若出自私心,朕如此将计就计拿命替太女铺路,她完全可以顺水推舟。因为朕一死,登基的便是她辅佐的主子。”   “但若如此,她便不适合待在太女身边。”   “太女很信任她。”   女帝转动茶杯,淡淡一笑:“这样一个有私心,还敢欺上瞒下,看着朕这个皇帝去赴死的人,又深得太女信任……是很危险的。”   “况且,凰儿不想让朕这么早离开,朕又觉得凰儿许是真梦到了她父君,所以,朕不能把性命托付给一个不知底细的人。万一朕找她要假毒药,她给朕真毒药,朕岂不是等不到悠凰了?”   皇家暗卫统领:“……”   原来陛下方才是在试探那龙蕴!   “是,臣明白了。”她立刻领旨,“臣立刻派人盯着她,若她遵了陛下的旨意,至太女离京前都未去东宫,臣便在太女离京后,除掉她!”   女帝想到东宫那边,轻轻叹了口气:“但愿,她能通过朕的考验。不然……凰儿大概会伤心吧。”   皇家暗卫统领怔了怔后,便只好安慰道:“陛下且放宽心吧,也许她是一个正直的忠臣。”   唉,陛下真是为太女操碎了心。   她也希望,太女身边那位龙先生,能够通过陛下的考验。   “但愿如此。”女帝微微一笑,抿了一口早已冷掉的茶水。   然后,嫌弃地将茶杯放了回去。   臧内侍不在,可真不习惯……   女帝又瞥了一眼仍旧跪在地上、不知给她换茶的皇家暗卫统领,心下轻哼了一声:没个眼见力的!   ……   一连两日,京城都下起了冬雨。   龙蕴眼巴巴地看着夜空……   “连你都欺负我!”龙蕴气得指着夜空怒道。   她就想再观个天象而已!   为何接连下了两日的雨?   眼看着太女就要动身去东越了!   ‘轰隆’!   电闪雷鸣,龙蕴被吓了一跳,往后退去。   “妻主!”龙夫郎担忧两日了,此刻见妻主被吓到,忙上前扶住她,“没事吧?”   “没、没事。”龙蕴心虚地看了一眼夜空。   她也没骂啊……   指一下都不行吗?   “妻主,像是有暴雨要来了,我们还是先回房吧。”龙夫郎知道他妻主心中有事,且是很严重的大事。   他从来没见妻主如此焦躁不安过。   龙蕴看了看越来越大的雨势,恹恹道:“好吧。”   天象估计是观不成了。   回房再考虑。   龙夫郎扶着龙蕴回到房里,给她泡了杯热茶,随后在她身边坐下,轻声道:“妻主究竟在烦心什么呢?眼下太女已立,不到一年便可登基,妻主还有什么好焦虑的呢?”   “说了你也不懂。”龙蕴喝了两口热茶,但随即像是想到什么,便侧眸问道:“若是陛下让我往东,太女让我往西,那我该听陛下的,还是听太女的?”   龙夫郎这才明白,自家妻主在焦躁什么。   原来是……   “妻主一早便选择辅佐太女,为太女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那么,只要妻主对太女问心无愧即可。”龙夫郎柔声道。   只要陛下的命令,对太女无损,妻主便无须顾虑了。   可若对太女有所影响,妻主就是必须要做出选择的。   龙蕴一震!   她猛地想起上一回,李元韶提点她的那些话。   没错,她当初就错过一回了。   而今,陛下让她做的事,虽然表面看来对太女有利,可让太女除掉君后梅家大王女一党心腹大患,也能让太女登基为南阳之帝,可她焉知太女愿意拿亲生母亲的性命去换这些呢?   还是李元韶提点她的那句话——她不能替太女做决定。   太女,才是主子。   “我懂了!”龙蕴霍地起身,“我马上去东宫面见太女!”   “可这么大的雨……”   “顾不得了,我等不及了,事关重大,我便是在家中也是睡不着的。”   “那好吧,我给妻主备伞。”龙夫郎忙起身,给龙蕴拿伞去了。   没一会儿,龙蕴便冒着大雨出了门,赶往皇宫求见太女去了。   消息很快传到宫里。   女帝眉眼一舒,轻轻一笑:“她总算没辜负凰儿对她的信任。”   “恭喜陛下。”皇家暗卫统领也喜上眉梢。   太好了!   她不用去暗杀太女的人了!   女帝又是一笑,挥了挥手让皇家暗卫统领退下之后,便继续批阅奏折了。   东宫。   萧慕凰看着浑身湿透的龙蕴,听着龙蕴焦急地说着她母皇下的命令。   神色,一阵恍惚。   她说了父君托的梦,也求了玉凤寺的上上签,母皇很高兴。   母皇还打消了之前的念头,将梅家调她离开京城的真相告诉了她。   母皇没道理再设这般死局的。   所以……   母皇应该是在试探龙蕴。   可,她听到龙蕴说的这些话,听到她母皇要龙蕴准备一副在关键时候能吐血、能让文武百官发现母皇中毒的毒药,为什么心这么痛呢?   萧慕凰紧紧握拳,脑海里浮现出前世,她母皇数次当众吐血的模样。   母皇是练武之人,内力深厚,身体底子好得很。   母皇没生病。   这辈子她已经印证过了。   可如今母皇跟龙蕴说的这些……怎么与前世那么像呢?   会不会前世母皇就……   龙蕴浑身冷得发抖,但她看着前方,太女的眼睛越来越红,直到最后,泪流不止。   她顿时跪了下来:“太女……”   “孤回寝殿去了,先生先回家换身衣裳吧,别冻着了,此事……孤会想办法的。”萧慕凰垂了垂眸,尽力压住心中的悲伤,冷静地对龙蕴说道。   “太女……”   萧慕凰快步离开了正殿。   她一回到寝殿,程朝玉就被她的样子给吓到了。   “妻、妻主,你怎么了?”程朝玉不顾地上寒凉,掀被便下了床朝她跑去。   紧紧地抱住她。   “妻主,你别吓我啊,你怎么哭了啊?”程朝玉说着,眼圈也跟着红了。   他从来没见到她哭过。   顶多,便是眼圈红一红。   “朝玉,我真该死……我真该死啊……”萧慕凰知道自己不该在自己的夫郎面前哭,可她不知道该在谁面前哭。   一把抱住身前的人,她低头埋进他颈窝,泪流满面。   为什么……   为什么前世她就被萧立忻蒙蔽得那样彻底。   为什么前世她就那样蠢。   为什么前世她就发现不了,母皇早已服下毒药。   为什么前世……她没发现,母皇是拿命,想换她最终一个清醒。   为什么前世……她直到母皇离开人世,都没有清醒……   她真蠢。   她真该死啊……   “妻主,呜……你别哭了,我、我替你哭好不好?”   程朝玉紧紧抱着她,心里明白,她一定是想起前世什么事情了,所以才会如此难过。   他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帮她。   他只能,陪着她哭。 第336章 他若想逃离,她真的没法放手。   萧慕凰一难过,程朝玉便比她难过十倍不止。   没一会儿就哭成了个泪人儿。   萧慕凰搂着人在怀里,渐渐地就哭不出来了。   她被他分了心。   “朝玉个小笨蛋,你知道我在哭什么吗?你倒比我哭得还起劲儿。”她哭笑不得地松开他,从他怀里扯出帕子替他擦眼泪。   “知、知道……”程朝玉泪眼婆娑地看着她,忽然再也不想瞒着那些事了。   她需要有人替她分担。   前世那些痛苦,她一直藏在心里,以为除了她之外,谁也不知道。   可他知道的。   他一直以为不提,才是最体贴的。   然而她难过成这样,在他面前都快崩溃了,他才知道她心里的那些痛苦,是需要人分担的。   萧慕凰眼睛还红着,听到程朝玉这句‘知道’,顿时僵住了。   他……知道?   知道什么?   “我的梦,做完了。”程朝玉看着她,眼泪不断冒出,“我知道妻主前世没心眼儿,被大王女算计了,退了程家的婚,我出了家,后来母皇与妻主闹得很僵,妻主一直被邓明若吊着,直到……直到母皇立了大王女为太女,他却嫁进了东宫。”   萧慕凰血液都快停止流动了。   朝、朝玉梦到了前世的所有?   什么时候?   他怎么没跟她闹过?   萧慕凰怔怔地看着面前哭红了眼的少年,不自觉地用力握住了他的肩膀。   程朝玉没有喊疼,依旧流着泪对面前的女子说道:“后来母皇走了,大王女当了皇帝,明贵妃诬陷你对他不轨……大王女便趁机害你,你身边人都被她……我也被她一道圣旨召回了京城,奉旨与你成亲。所以……不管是前世,还是这辈子,你都是我的妻主。”   萧慕凰心里惶恐,一把将人拉进怀里,紧紧抱住。   别说了……   别说了……   他什么时候梦到前世所有的?   是今日吗?   而他现在与她说这些,又是想做什么?   不行,他若是想离开,那她就不等三月了,她现在就要了他!   努力让他怀上个一女半男,他那么喜欢孩子,一定舍不得跟她提和离的。   总之……他恨她都好,她是不能让他离开她身边的。   她疯起来,可能比她母皇还要过分的!   程朝玉不知抱着他的女子在想这些,努力从她怀里抬起小脑袋,说道:“妻主心里苦,我都知道的,你觉得不开心了,就跟我说好吗?不要觉得所有人都不能体会你心里的痛苦,我可以的……因为我也经历过……唔!”   萧慕凰松开他稍许,骤然低头堵住了他的唇。   生怕他再继续说下去。   其实后面他说了什么,她根本没听清。   她下意识地抗拒去听。   她怕听到什么令她心碎的话语。   “唔,妻……”程朝玉被她从未有过的急切弄得肌肤生疼,却是又推不开她。   没一会儿便软倒在她怀里。   萧慕凰没想那么多,完全顺从心意,将人压在了软塌,扯了那些碍眼的衣物。   待气氛渐变,她将人用力按向自己的时候……   世界仿佛就这么,静止了。   ……   泡了一盏茶的功夫汤池,程朝玉才从里头出来。   脸蛋红扑扑的。   见那好看得过分的女子侧躺在那,听见动静抬头朝他看来,他立马低下眸子,不敢与她对视。   “过来。”萧慕凰坐起身,拍拍床榻。   程朝玉微微一咬唇,慢慢挪过去了。   他太慢了,萧慕凰待他快近身时伸手一拉,他就惊呼一声跌坐进她怀里。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萧慕凰揉了揉他脑袋,轻声问道。   程朝玉脸色顿时更红了:“没、没有……”   她又没有……嗯,动。   “我这也算要了朝玉了,嗯?不可以想一些有的没的,这辈子只能待在我身边,明白吗?”萧慕凰盯着他,气势微微有些凛人。   她最不想伤害的人就是他。   可是,他如果想逃离她,她真的没法放手。   “我当然只会待在妻主身边啊,除非……妻主不要我了。”程朝玉仍旧有些羞涩,毕竟两人还是头一回这么……无一丝缝隙,彻彻底底贴合。   之前那些,现在想想,根本不算什么。   之前,她不过都是浅尝辄止罢了。   “不会不要你。”萧慕凰将他抱紧,心下安定了些,“天知道我有多想要你,让你彻底变成我的人。”   程朝玉靠在她怀里,思绪还是有些飘忽。   他忽然有些期待三月了。   其实……也没有那么难受嘛。   反而很,嗯……   程朝玉想着想着,脸又红了。   “朝玉前世很讨厌我的,是不是?现在呢?不讨厌了吧?我已经悔过了,没有再欺负朝玉了。”既然小人儿都梦到前世所有了,萧慕凰便不再遮掩了。   程朝玉抿了抿唇角,半晌才轻声道:“你还记不记得,有一次在大街上,你救了一个险些被马车冲撞的小乞丐?”   险些被马车冲撞的小乞丐?   萧慕凰一愣。   她仔细回忆了片刻,忽然就和一双眼睛对上号了。   她顿时松开怀里的人儿,看着他的眼睛。   “原来是你?”她大为惊讶。   那是她还没和程家退婚之前。   当时慕容明若频频与她‘偶遇’,又三番四次对她身边人伸出援手。   那日她去赴慕容明若的茶楼之约,结果在大街上碰到慕容明若的马车失控了,而且就快要撞上一名小乞丐。   她立刻腾空而起,将那小乞丐救下,随后拽住缰绳将马制服。   程朝玉的眼睛是很美的,明亮清澈。   是以她当时是有些印象的,不过慕容明若在马车里喊她,她便快速离开了。   想不到……那小乞丐,是她家朝玉乔装的?   “我那时不认得你,可母皇赐了婚,所以我就想偷偷去看看你长什么样子,是什么样的人。结果,被你顺手救了。”   程朝玉望着面前女子,眼睛比那一日还要明亮清澈,“你救我的时候,我心怦怦地跳。我那时就知道,我要嫁的女子,是盖世英凰。她很厉害,还很善良。”   萧慕凰心中激动的同时,又如刺了一把利刃进去。   激动是因为程朝玉原来那么早就开始喜欢她了。   心痛是因为她那时候退了他的婚,伤了已经喜欢着她的小人儿。   “宝贝,对不起。”   她心痛难忍地吻住他的唇,仿佛想极力把心中愧疚传递给他。 第337章 “牧姐姐,你什么时候受的伤?”   程朝玉很乖顺,并没因方才的‘意外’而抗拒她。   她差点便难以自制。   好不容易稳下心头之欲,她轻吁一口气,松开他轻轻搂着:“这辈子,朝玉也看到我多努力在悔过了对不对?朝玉可以怪我,怨我,甚至可以打我骂我,但不要想着离开我,好吗?”   “我没想过离开妻主啊……再说,我离得开吗?谁会支持我呀?母亲只会罚我跪祠堂,姐姐会骂我不知珍惜,母皇也不会当我的靠山。”程朝玉轻声哼哼。   萧慕凰被他可爱笑了:“你家妻主就是你的大靠山啊。你若觉得心里不舒服,尽可拿我出气。”   “那不要。”程朝玉摇摇头,“我嫁你之前,便拿梦境一事问过母亲,问母亲可怪你。”   “啊?”萧慕凰顿时紧张了,忙问道:“老太傅怎么说?”   “母亲说,若梦里的事情真的发生了,她也不会怪你。因为她是为她的陛下尽忠而死的,并非是你害死她的。是因为新帝暴虐不仁,残害手足,有违先帝遗愿,她才会在金銮殿上以死明志。”   程朝玉的回答,让萧慕凰一阵唏嘘。   不怪程昱能成为天下文人之首。   她的胸襟气度见识,都非一般人所能及的。   “不过,母亲说了,你退婚是对不起我的。”程朝玉又微微嘟了嘟唇。   “这是自然,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萧慕凰低声道歉轻哄,“惩罚我让朝玉舒服一辈子,行吧?”   “……妻主又胡说八道了。”程朝玉刚刚才褪去的绯红,又爬上了脸颊。   萧慕凰眉一挑:“哦?所以刚刚,朝玉不舒服?”   别以为她没瞧出来。   嘿嘿!   程朝玉:“……”   他不跟她说话了!   “所以我这阵子努力‘浅尝辄止’还是有效果的,朝玉开始适应了,对吧?”萧慕凰得意地道,“等三月……”   “妻主!”程朝玉飞快地抬手,捂住了她的嘴。   他是想安慰她来着,但没想把她安慰得又开始胡说八道啊。   萧慕凰看着他,眸中尽是宠溺浅笑。   程朝玉渐渐地松了手,依恋地投进她怀里,将她腰身抱紧。   这是他喜欢了两辈子的女子。   她如今,很喜他。   很宠他。   他开心得想尖叫。   “朝玉,你知道吗?”萧慕凰摸着程朝玉一头顺滑青丝,轻声叹道,“前世的我,不但对不起你们程家,我也辜负了母皇的一片疼爱之心。”   程朝玉心口微微一紧,小声道:“妻主刚刚这般难过……是因为母皇吗?”   “嗯。”萧慕凰再度一叹,缓缓地将龙蕴来找她,以及与前世对上的那些事,说了一遍。   程朝玉顿时眼里也浮现了泪花。   想不到上辈子……母皇比程家人,还要苦。   他吸了吸鼻子,心酸道:“所以母皇立大王女为太女的时候,就已经中了毒?”   他听母亲回来叹过气,母亲甚至还怪小王女伤了陛下的心,所以陛下才会在太女喜宴上吐血。   “以母皇的睿智,谁能下得了这种毒手?”萧慕凰惨然一笑,“分明,是母皇有意为之。”   程朝玉咬了咬唇,“可是母皇为何不对妻主明言呢?”   “因为我那时候太蠢了,是扶不起的烂泥。”萧慕凰冷笑,对前世的自己厌恶至极,“母皇知道,就算把一切摊开给我知道,我也不会有所长进。母皇大概是觉得,如果我连自己的亲生母亲中了毒都无法察觉,那她就没有必要再管这个烂摊子了。”   母皇是帝王,是有傲气的。   就如同她六姐,母皇明明知道六姐误会了,可母皇却不会去跟六姐解释。   前世,她一定让母皇又痛心,又失望。   所以母皇最后不想管了,不想撑了,想去找父君了,便用命设了最后一个局,希望她能够清醒,能够察觉她的亲生母亲中了毒,察觉有人在南阳兴风作浪。   可惜,她那时还在为慕容明若黯然神伤。   根本没有发觉母皇的痛。   “妻主,你别这么说自己。”程朝玉犹豫了一下,小声道:“其实……妻主从小被养在正宫,大王女又一直对妻主虚情假意,疼宠呵护,妻主发现不了这背后的阴谋……也是很正常的。”   不等萧慕凰开口,他又说道:“就好比我,我自小长在程家,母亲和姐姐对我都很好,很疼我宠我,若是我如妻主一般的身世,母亲和姐姐暗地里算计我,我到死也不会防着她们的。”   他这个比方,大概不恰当。   但应该最能让妻主感到安慰了。   萧慕凰听着程朝玉的安慰,倒是忽然想起了她母皇之前对她说的那句话——“朕虽然是报复了他,却也因为冲动,害得凰儿你……认贼作父。”   她想,前世母皇到死都一直没真正怪过她,临死前还将古玉给了她,让她离开京城。   应该……就是出于这种愧疚吧。   母皇觉得是因为对梅烁的报复,才使得她认贼作父,被梅烁和萧立忻骗得彻彻底底。   这辈子,若非她一直亲近母皇,母皇恐怕也不会告诉她这么多的真相。   母皇……毕竟是帝王。   “朝玉的安慰,我收下了。”萧慕凰亲了亲程朝玉的唇角,微微一笑:“我觉得好多了。”   “嗯,毕竟前世已经过去了,现在母皇活着,妻主当了太女,我……也嫁给了妻主。”程朝玉甜甜一笑,“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呀!妻主不要再想着前世那些痛苦了,我们要珍惜当下,好不好?”   “好,我们珍惜当下。”萧慕凰笑着抱紧眼睛红得像兔子的少年,“我以后不会再哭了,因为今天啊,朝玉宝贝把我这辈子的眼泪都替我哭完了。”   程朝玉噗哧一声笑了。   妻主开始胡说八道的时候,想必是真的好多了。   他亦很开心。   ……   楚绵终于可以轻松下地了。   楚麒迅速带人来接楚绵去鸿胪寺驿馆,不让楚绵再住在牧宅。   因为明日,他们便要动身回东越。   东越侍从来扶楚绵时,龙蕴刻意微微扬高声音,道:“牧将军,您腿上这伤,已经开始化脓了,若是再不好好敷药,只怕将来会变成瘸子!”   牧湘:“?”   她腿上的伤化脓了?   她自己怎么不知道?   “牧姐姐,你什么时候受的伤?”楚绵一下子挣脱侍从的手,跑回了牧湘面前。 第338章 她她她……又用美人计!   牧湘这才明白,龙先生是在替她谋福利。   看着楚绵担忧的眼神,牧湘轻轻咳了一声,靠过去在他耳边低声道:“就是那日被邓明若算计……我自个儿拿匕首刺的一个血窟窿。”   “啊……”楚绵惊叫一声,低眸看了看她的腿,精致五官顿时皱成一团:“你怎么不早说呀?都伤了这么多日了,你还老抱我,一定是我太重了,所以牧姐姐的伤口才会化脓……”   牧湘倒见不得他这般自责,便轻声道:“绵绵轻飘飘的,一点都不重,是我自己扎得太深了。”   “疼吗?”楚绵又望向她。   “不疼。”   没你疼。   “牧姐姐真勇敢,我就很怕疼。”楚绵佩服地道。   牧湘闻言,轻轻叹了口气。   是啊,这么娇贵的人儿,却让她好好‘疼’上了一回。   “我帮牧姐姐上药吧。”楚绵觉得,她照顾了他这么多天,他也应该回报她一下才对。   “不用了。”牧湘赶紧说道,这一上药,不就穿帮了吗?   她那伤,早都结痂了……   “为什么?”楚绵不解地看着她。   牧湘想了想,解释道:“因为伤口很可怕,绵绵会被吓到,我舍不得。”   “唔……”楚绵莫名其妙就觉得一阵脸热。   她说,舍不得他被吓到……   “我会自己上药的,我保证明日护送绵绵回东越的时候,健健康康的,嗯?”牧湘忍着揉楚绵脑袋的冲动——那位二殿下正目光不善地盯着她呢!   楚绵又惊又喜:“牧姐姐会送我们回东越啊?”   “谁说的?我们才不要她送!”楚麒终于忍不住了,上前就把楚绵护在身后,狠狠瞪了牧湘一眼:“你休想近水楼台先得月!”   牧湘垂眸:“二殿下见谅,这是太女的命令,我必须遵守。”   “少来!你以为我跟绵绵一样笨呢?”   “二皇兄,我不笨……”   “你就是笨!一口一个牧姐姐的,她对你心怀不轨知不知道?”   楚绵一脸不解:“牧姐姐如何对我心怀不轨?”   “她当然是想……”楚麒话到嘴边打住了。   因为萧瑾卿走过来了。   “麒麒,可以走了吗?”萧瑾卿仿佛没看到方才楚麒气势凌人的模样,温和地上前问道。   “唔,可、可以。”楚麒迅速压下对牧湘的成见,露出一抹明媚笑容。   楚绵却继续追问:“二皇兄,你还没告诉我,牧姐姐如何对我心怀不轨呢。”   楚麒:“……”   萧瑾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然后,凑过去悄声问道:“像我对麒麒一样吗?”   楚麒如玉的脸上顿时红霞漫天。   她她她……又用美人计!   可恶,知晓他就吃这一套。   “因、因为她想娶你当夫郎,懂了吧?”楚麒尽量温柔着语气说了这一句之后,便乖乖走向萧瑾卿了,“我们先上马车吧。”   至于他这笨蛋弟弟,自有牧湘送上马车的。   “好。”萧瑾卿忍着笑,侧身让楚麒先行。   “啊……”楚绵瞬间小脸绯红。   牧姐姐,想娶他当夫郎?   真、真的吗?   这怎么可以呢?   不过,又为什么不可以呢?   楚绵小脑袋瓜子里开始打结。   待牧湘重新走到楚绵身边时,楚绵便小脸更红。   不等她开口,他便抢先嘟囔道:“你不可以想娶我当夫郎!”   牧湘默了默,‘嗯’了一声。   “我……我父君不会同意的。”楚绵又补充了一句。   父君说过,要将他留到二十再替他择妻的。   而且……父君大概不太可能同意,他也嫁来南阳。   父君就生了皇兄和他两个皇子,如果皇兄要嫁来南阳,那他就必定是要留在东越的。   想着想着,楚绵脑袋就低了下去。   过完年之后,他就见不到皇兄,也见不到牧姐姐了。   “那如果,你父君同意了呢?”牧湘轻声问道。   父君同意?   楚绵呆呆地看着牧湘,半晌才迷茫地摇了摇小脑袋:“我……不知道。”   他不知道嫁人是什么感觉。   也未曾想过要嫁什么样的妻主。   牧姐姐对他很好很好,但他也没想过要嫁牧姐姐。   “嗯,那就等绵绵知道的时候,我们再谈这个问题,好不好?”牧湘浅笑一声,抬手揉了揉楚绵的小脑袋,不想给他压力。   她会等。   等他开窍。   “好。”楚绵乖乖点头。   “走吧,我送你上马车。”牧湘柔声道。   楚绵再次点头,很自然地挽住了牧湘的胳膊。   牧湘迟疑了一下,又不忍将他的手拿开,只好顶着马车上二殿下那杀人的视线,带着楚绵走向马车。   楚绵上了马车后,才依依不舍地朝牧湘挥手:“牧姐姐明天记得早点来接我们啊!”   “好。”牧湘笑着点头。   萧瑾卿放下了马车帘子,骑马在前面,马车随后驶向鸿胪寺。   牧湘静静地站立许久,才摸了摸腿上的伤。   她知道,这趟东越之行,未必能全然如她所愿。   但,她若连试都不试,便会抱憾终身。   垂了垂眸,牧湘转身去东宫复命。   ……   牧湘到东宫时,萧慕凰正在与窦茗嘱咐各项注意事宜。   “太女,卑职也想去东越。”窦茗抓心挠肝了许久,才终于等到自家太女嘱咐完了,然后她赶紧跪下来求恩典。   “滚!”萧慕凰说了半天,结果窦茗给她来这一句,气得她当场就开骂了。   窦茗:“……卑职想追随太女左右。”   “孤身边有牧湘。”萧慕凰板脸,“你要留在京城给孤守着皇宫!”   禁军副统领跟她一个太女走算怎么回事?   跪下来求这恩典都属于不懂事!   窦茗顿时垂头丧气。   “末将牧湘,叩见太女。”牧湘走了进来,跪地见礼。   “你来得正好,快替孤踹这玩意儿一脚!”萧慕凰立刻发号施令。   牧湘从善如流地起身,一脚就把窦茗踹得跌坐在地。   窦茗大叫:“你还真踹啊?”   “太女有命,我也是奉命行事。”牧湘面无表情,谁让你不懂事儿的?   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官,还想随太女去东越。   萧慕凰这下顺气了,便不理会窦茗,笑问牧湘道:“那小殿下康复了?”   “回太女:小殿下尚在服药,但已经能下地活动了。”牧湘躬身答道。   “嗯,那明日行程就没问题了。”萧慕凰摩挲了一下手指,随后吩咐道:“你今晚挑选跟随孤上过战场的先头军,挑三千出来,归你指挥,同去东越。”   “是,末将遵命!”牧湘自然知道,此去东越,非同小可。   必须要保证挑选出来的每一个人,都是精兵。   而且,保证十成十的忠诚度。 第339章 得你之心,是我萧瑾卿此生之幸。   安排好了东宫的一切,萧慕凰终于去了女帝寝殿辞行。   “儿臣叩见母皇。”   “过来坐吧。”女帝料到萧慕凰会来,所以刚沐过浴。   此刻,她穿得很随意,整个人透出一股亲和力。   “谢母皇。”萧慕凰起身,走过去却并未落座。   她蹲了下去,伸出手,将女帝抱住了。   女帝微微一怔。   “儿臣会尽快赶回来,母皇要好好的。”萧慕凰将脑袋靠在女帝肩上,“如果母皇不管儿臣了,儿臣会被仇人欺负得很惨的。”   “怎么尽说傻话?”女帝笑了笑,拍拍萧慕凰的脑袋,“谁能欺负到朕的太女头上?”   “能的。”萧慕凰语气执拗。   女帝默了一下,想来是那龙蕴跟凰儿说的那些,把凰儿吓到了,以为她又改变了主意。   “好,朕以南阳帝王的身份答应凰儿——朕会好好的,等凰儿归来。”女帝软了语气,摸摸萧慕凰的脑袋,“这下你总能放心了吧?”   萧慕凰顿时笑了,开心地道:“儿臣知道母皇一向是金口玉言的。”   只要母皇答应了,就绝不会食言。   女帝推了推她脑袋:“还不起来?都娶了夫郎、当了太女的人了,还撒娇呢?”   “儿臣便是八十岁了,也是母皇的乖女儿啊。”萧慕凰说是这么说,但人还是起来了。   女帝失笑了一下,随后拍拍软塌:“坐吧。”   “是,母皇。”萧慕凰这才坐了下去。   “此次去往东越,要与东越皇室打好关系,肃清东越境内梅家的势力,不可让梅家在东越扎根。”女帝说到了正事,“路上要注意防范,骆璃一党至今未动,恐他们在路上对你六姐下手。”   “儿臣明白,儿臣一定会保护好六姐的。”萧慕凰点头。   “还有你未来六姐夫。”女帝瞥了她一眼,“男人的嫉妒心,是很可怕的。”   她可是深有体会。   萧慕凰再次点头:“是,儿臣让玄楚和雁归专门保护六姐和六姐夫。”   女帝沉吟片刻,道:“若朕没有推断错,骆璃一党可能会在你们去东越的途中便动手。但梅家,应在你们离开东越时动手。”   两拨人,不是一个目的,不会一同出手的。   那日骆璃被押往法场的路上,皇家暗卫亲眼瞧见骆璃朝老六伸出手想让老六一同走,但老六无动于衷。   最后,骆璃是被骊山那群人打晕了带走的。   所以,骆璃多半会冲着老六来。   但梅家调离凰儿,却是为了争取时间夺取京城。   所以,凰儿在东越反而安全得很。   只有等凰儿回京时,梅家人才会动手。   “儿臣也这么认为,而且儿臣认为,她们会像当年对付母皇一样,对付儿臣的软肋。”萧慕凰眸中闪过一抹寒芒。   女帝默了一下,道:“你也可以考虑把朝玉留在京城。”   或许,京城要安全一些。   “不,儿臣要将朝玉带在身边。”萧慕凰轻轻覆住女帝的手背,“母皇,儿臣不想让朝玉离开儿臣的视线,儿臣不是不相信母皇,而是儿臣想亲自保护自己的软肋。”   女帝心头震了一震。   半晌没说话。   “母皇,儿臣不是说父君……父君当年不一样……”萧慕凰慌忙解释。   “无妨,朕没怪你。”女帝纵容地一笑。   萧慕凰静了片刻,轻声道:“其实儿臣该感谢母皇的。母皇……没有迁怒过儿臣。”   女帝一震!   下意识地将手缩了回来。   没迁怒过么?   或许……   “儿臣知道,是因为父君身怀六甲,才会被梅家人见缝插针。母皇或许也后悔过,在那种战乱年代让父君怀上儿臣……”   萧慕凰微微垂眸,苦涩道,“但是母皇后来还是很爱护儿臣,儿臣……生生世世都难报答母皇与父君的养生之恩。”   女帝别开脸。   十指,微微攥紧。   “母皇,儿臣说这些不是想让您难过,但儿臣或许与父君血脉相连,儿臣有种直觉……母皇会再度与父君重逢。”萧慕凰轻声道。   就像,她和朝玉一样。   “是吗?”女帝没看萧慕凰,但唇角还是微微勾了起来。   “是的,儿臣可以用儿臣自己甚至是朝玉向母皇发誓,这不是哄母皇的的甜言蜜语,而是儿臣在玉凤寺求得上上签之后,心中一直有这种预感。”萧慕凰道,“所以母皇,您一定要耐心等。”   女帝默了片刻,终于侧眸看向萧慕凰,“朕——会等。”   “谢谢母皇愿意相信儿臣。”萧慕凰再一次开心地笑了。   “好了,闲话莫再说,朕与你继续说正事。”   “是,儿臣遵旨。”   母女二人,再度细细地谈起南阳局势来。   ……   鸿胪寺驿馆。   楚麒哄了一会儿自家小皇弟,却并不见效,还被赶了出来。   出来时见萧瑾卿还在他房里等着,便微微抱怨地走了过去:“绵绵说他睡不着,定是那姓牧的这些日子天天哄他,他不习惯我哄了。”   萧瑾卿放下手里随便拿的一本书,笑着将楚麒拉到她身边坐下,道:“小殿下身边早晚会出现这么一个人,取代麒麒的地位,麒麒也会有自己的生活,不必吃味。”   楚麒美眸睁大:“你以为我是吃味呀?才不是呢。”   “不是吃味,那是什么?”萧瑾卿好笑地看着他。   楚麒把脑袋偏过去,靠在她肩上,轻叹道:“绵绵性子单纯,需要人时刻呵护着,我就想看看这姓牧的脾性如何,够不够耐心。若是她连我这点小刁难都受不住,那她如何给绵绵幸福呢?”   萧瑾卿眸色微微一动,伸手将人搂住,“所以,麒麒大体还是同意这门婚事的了?”   楚麒半晌没吭声。   萧瑾卿几乎以为他靠在她肩上睡着了,正想着要不要将他抱去床上放下时,却听楚麒叹道:“我是要嫁你的,那我自然也要给太女这个面子。否则……日后你与太女、与那牧湘,如何相处啊?”   萧瑾卿心中狠狠一震!   原来他……   “麒麒。”她忍不住将他肩膀扶起,动容地看着他明媚美眸,“得你之心,是我萧瑾卿此生之幸。”   楚麒眨了眨眼。   那你还不快亲我!   萧瑾卿微微一窒。   她又看懂他眼神了…… 第340章 “牧姐姐对我没之前好了。”楚绵小声抱怨。   萧瑾卿当然不会教楚麒失望。   她低头,轻轻吻住他。   楚麒发出一声醉人的低吟,双手攀紧了她。   心意相通,唇齿留香。   不知不觉,萧瑾卿的吻往下了些。   楚麒微微仰起头,露出洁白如玉的天鹅颈。   萧瑾卿眸色微微黯了黯。   良久,才抬起头来,替他将衣襟扣好。   “抱歉。”   楚麒清醒过来,有些朦胧的美眸委屈看着她:“你干嘛给我道歉啊?”   情到深处自然浓,这不是很美好的事情吗?   为何要说抱歉?   “我还没正式迎娶麒麒啊……”萧瑾卿看出他的委屈,低笑一声,又亲了亲他水润的唇,带着安抚之意,“不想没名没份地欺负麒麒,懂了吗?”   楚麒心里顿时灌进一股蜜,他用力把身前女子抱紧,靠着她肩膀慵懒道:“萧瑾卿才不会欺负楚麒呢。”   她只会宠他。   他都感觉得到的。   哇,那骆璃真傻,若是他嫁给妻主一年……算了不提一年了,便是一个月,他也会什么都抛弃掉的。   造什么反?   妻主才香呢!   “嗯。”萧瑾卿摸了摸他顺滑的青丝,轻笑:“舍不得欺负。”   楚麒美眸一怔,然后有些想哭。   他喜欢的女子是多么温柔的一个人啊……   他都还没怎么努力,她便觉得他甚好,然后这般宠着他。   楚麒静静地靠着萧瑾卿一会儿,稳了稳心神后,才轻声说道:“你别告诉牧湘啊,你可是绵绵的嫂嫂呢,不能胳膊肘往外拐。”   “好,我不告诉她。”萧瑾卿笑了,“想追小殿下,哪有这般容易。”   楚麒心中有些隐秘的欢喜。   她真好。   虽然是他弟弟,但她也从不曾叫过一声绵绵。   这些界限上,她真的好清楚。   她只叫他一个人麒麒。   便跟他一样。   他也只叫她一个人妻主。   “不过父君那边,我还是有些担心。”楚麒想到自家心思深的父君,又微微叹了口气,“我父君虽疼我与绵绵,却并非简单之人。我顶多小难为一下牧湘,但父君恐怕……”   父君一向心思多。   连他这个亲生儿子,都猜不到父君会给牧湘出什么样的难题。   萧瑾卿自然明白,膝下无女,却能在后宫独霸东越皇帝这么多年宠爱的男子,手腕心思皆属非常。   她便宽慰道:“没关系,那是牧湘该接受的考验。便是最后不成,太女也不会怪我们。”   楚麒笑着搂紧她:“你说得都对。”   萧瑾卿微微低眸,瞧了楚麒那绝美艳丽的脸庞一眼,唇角也勾了起来。   ……   翌日。   南阳太女萧慕凰携太女夫,与寿亲王萧瑾卿同往东越。   既是前往东越迎亲的队伍,自然浩浩荡荡,聘礼无数。   尽显大国风范。   萧慕凰与程朝玉同乘一辆马车,萧瑾卿与楚麒同乘一辆。   唯独楚绵一人乘坐一辆。   没到一个时辰,楚绵就开始委屈了——为何皇兄抛弃他了啊?   太女皇姐也说他长大了,不可以与她坐一辆马车了。   结果就剩他一人……   楚绵捏了捏手指,忽然想到答应过要护送他回东越的牧姐姐,忙掀开马车帘子一角,朝外看去。   这一看,楚绵便呆住了。   只见他马车侧前方,那女子一身银色将军铠甲,背着一支红缨枪,骑在那高头大马上。   夺目而耀眼。   此刻的她,与陪伴了他好些日子的温柔大姐姐,截然不同。   浑身泛着一股凛人的威严气势。   牧湘有所察觉,回眸与楚绵的视线对上。   她一怔之后,微微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   “风大。”   她轻道。   楚绵脸庞一热,忙把帘子放了下来。   奇怪奇怪奇怪……   他心跳为何这么快啊?   楚绵孤孤单单了大半日后,忽然就开始思索人生终极奥义了——每个男子都要有自己的归宿才不会孤单吧?   比如二皇兄千里迢迢终于寻到了那上联的主人。   于是二皇兄就不会一个人坐马车了。   有那寿亲王陪着二皇兄。   又比如那太女夫。   昨晚他便听侍从羡慕地说,那太女夫深得太女宠爱,否则太女也不会前往东越都将太女夫带在身边,一日都离不得。   楚绵闷闷地托腮。   小脸皱成一团。   所以……他输就输在没有一个名正言顺可以时刻陪着他的女子……   楚绵又忍不住想到在牧宅的那些日子。   那时候,牧姐姐天天陪着他呢!   虽然他哪哪都不舒服,可牧姐姐总是不厌其烦地哄着他。   后来……他也没哪儿不舒服了,但牧姐姐还是哄着他。   连他吃饭、擦身、换衣,都是牧姐姐亲力亲为的……   楚绵想着想着,脸庞就艳若桃李了。   “小殿下。”   马车帘子忽然被掀开了,楚绵‘啊’地一声,吓了一跳!   “别怕,是我。”牧湘忙开口安抚,心中忍不住有些自责。   她万没有想到他在发呆。   楚绵惊魂未定地抚了抚心口,脸上依旧一片绯红:“牧姐姐,你干嘛呀?”   “我来请小殿下下马车用膳。”牧湘解释道。   楚绵这才意识到马车已经停了。   但,有哪里不对劲呢?   楚绵朝牧湘伸出手,牧湘下意识朝四周看了看,迟疑片刻后,还是伸手扶住了楚绵。   但,并非如之前那般握住楚绵的小手。   而是扶住了楚绵的手臂。   如今她身为虎贲将军,随太女一同前往东越,四周不但有南阳随行的几名官员,还有东越人。   人多嘴杂,她自然是要恪守礼节的。   不料,楚绵这会儿却发现哪里不对劲了。   他被牧湘扶下马车后,顿时就委屈了:“牧姐姐怎么不叫我绵绵了?”   也不握他的手了。   好像一下子……离了他很远很远。   牧湘心中一动。   片刻后,她低声,缓缓道:“小殿下是男子,女子是不能叫小殿下闺名的。只有小殿下将来要嫁的未婚妻主,才可以叫小殿下……绵绵。”   楚绵粉色唇瓣微微张了张,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之前说过,他不嫁牧姐姐的……   “绵绵,快过来。”楚麒脸色倒是红润,神情也愉悦得很。   楚绵侧眸看了看,小嘴一嘟,不情愿地走了过去。   “二皇兄。”   “怎么啦?一脸不开心的样子。”楚麒失笑地揉了揉楚绵的小脑袋瓜子。   “牧姐姐对我没之前好了。”楚绵小声抱怨。   楚麒一怔,杀人的视线顿时看向牧湘。   翻脸可比翻书还快啊!   才一天,就对他弟弟不好了?   莫名就被小绵绵摁了一项大罪名的牧湘:“……” 第341章 还没成亲呢,这就开始霸道上了。   “她怎么对绵绵不好了?说给皇兄听听。”楚麒将杀人的视线收回来,拉过弟弟低声问道。   若是欺负了绵绵,他好好替绵绵教训她!   “她叫我小殿下。”楚绵语气委委屈屈,“说以后都不叫我绵绵了。”   习武的牧湘听力过人,差点就冲口而出——后面这句话我没说过!   楚麒倒是怔了怔。   这……   唔……   “而且牧姐姐也不牵我的手了。”楚绵想想方才牧姐姐像侍从一样扶他手臂下马车,心中就颇不是滋味儿。   之前在牧宅的亲密无间,好像一下子都消失了。   楚麒抿紧精致的唇瓣。   果然,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   但这姓牧的,心眼一套一套的啊,居然敢给他弟弟玩欲擒故纵这一套!   “待会儿我跟绵绵坐一辆马车,好不好?”楚麒定了定神,侧眸看向萧瑾卿,语气微软略娇。   “好。”萧瑾卿自然点头,“那我骑马。”   “骑马多冷啊,不要骑马。我去坐绵绵的马车就行了。”   “也好。”   楚麒与萧瑾卿一商量定,便握住了楚绵的小手:“好了,现在有皇兄陪你,你不用怕孤单了。”   楚绵看了看自己被握住的手,情绪还是不见半点好转。   他想让牧姐姐像之前一样对他好……   楚麒是过来人,焉能不明白自家弟弟已经开始栽了?   可他不愿意弟弟被拿捏得那般死死的,便凑过去,轻道:“绵绵,父君跟你说过的,不要对女子太好,你忘了吗?”   “可皇兄对寿亲王也很好啊。”楚绵不解地抬眸。   “那怎么一样呢?你嫂嫂可是很好的女子,我便是对她再好,她也不会欺负我的。”楚麒理所当然地挑眉   “牧姐姐也没欺负过我啊。”楚绵一说完,忽然脸就一红。   好像,真欺负过。   还把他欺负惨了。   楚麒见楚绵自己想起来了,便轻哼了一声:“总之,你别给她好脸色,不然她往后就对你不好了,懂吗?”   楚绵懵懂地想了一会儿,反问道:“那如果我不对她笑,她就会对我好了是不是?”   “没错,你别看她。她若看你,你就瞪她。”楚麒气定神闲地教唆道。   楚绵想了想,皇兄都能追到寿亲王那样好的妻主,一定比他懂得多,于是便点头:“嗯,我听皇兄的。”   “绵绵乖了。”楚麒这下放心了,拉着楚绵便朝程朝玉那边走去:“我们去找太女夫一起用膳。”   萧瑾卿同情地看了一眼牧湘,然后也转身走了。   牧湘抬头,默默地望了一会儿天。   ……   楚麒兄弟二人来到酒楼里,见程朝玉已经被萧慕凰牵着落座了。   “朝玉,累不累?”萧慕凰替程朝玉拢了拢耳畔被风吹散的青丝,瞧着他耳垂小巧精致可爱,又忍不住上手捏了捏。   “不累。”程朝玉脸色微红,小声提醒道:“妻主,在外头呢。”   “又没有那些御史老古板,怕什么?”萧慕凰轻哼,“出了皇宫我才不怕呢!”   程朝玉顿时掩唇低笑起来。   若妻主以后登了基,想必日日与他抱怨最多的,就是那些御史们了。   “太女夫。”楚麒笑着走近。   正伺候着摆放碗筷的酒楼小二,瞬间直了眼。   好、好美的男子……   筷子掉在了桌上。   萧瑾卿和萧慕凰同时冷冷看向酒楼小二。   “小人该死!小人该死!”酒楼小二脸色一下子唰白,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不停地磕头。   萧慕凰收回视线,淡道:“牧湘!”   “末将在!”牧湘立刻飞奔进酒楼内,拱手躬身。   “前边,不需要外人伺候。”萧慕凰微微转动拇指上的玉扳指,淡声下令:“安排亲卫来上菜,酒楼人员只负责从侧门递菜即可。”   “是,末将遵命!”牧湘视线一扫,便知晓怎么回事了。   她冷脸上前,拎起地上的酒楼小二,大步走向了侧门。   楚麒长得美,在东越就被人看惯了。   楚绵也一样。   兄弟二人便不明白萧慕凰这位太女为何突然下此命令,不禁看向了太女夫——太女夫一定是最了解太女的人了吧?   程朝玉抿唇轻轻一笑:“大概是奇奇怪怪的占有欲作祟吧。”   方才妻主就不高兴了,因为那酒楼小二大概是多看了他一眼。   不过,他到底没有楚麒楚绵这般杀伤力大。   所以酒楼小二在楚麒楚绵进来之后失态了,妻主便顿时找到了借口发作。   奇奇怪怪的占有欲?   楚麒顿时看向萧瑾卿,萧瑾卿立刻别开眼,并恢复成温润如斯的模样。   楚麒福灵心至,噗哧一声笑了。   还没成亲呢,这就开始霸道上了。   不过,他好喜欢!   “东越太女怎么没来?”萧慕凰拿着温热的毛巾给程朝玉擦手,口中问道。   萧瑾卿自然叫过了,但人家不来。   所以萧瑾卿便一边将温热毛巾递给楚麒,一边笑答道:“东越太女说她不饿,想到处逛逛。”   楚麒接过毛巾正想先递给楚绵,结果见楚绵没什么杀伤力地瞪着刚回到包厢里的牧湘。   “……”   傻弟弟!   那叫瞪吗?   那叫冷脸吗?   分明叫撒娇——你看人家都递给自家男人,你还不快点递给我!   楚麒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无奈之气。   果然,牧湘下一刻便避开楚麒,绕到楚绵这边,将毛巾递了过去。   楚绵顿时开心地接过毛巾擦手。   并悄悄告诉自家皇兄:“皇兄,其实牧姐姐对我还是很好的。”   楚麒忍了又忍,才只是‘呵’了一声。   妻主面前,不可放肆。   “哦,谁让她不带上自个儿太女夫的?落单了吧。”萧慕凰话音一落,旁边程朝玉低笑出声。   她这才猛地反应过来——东越太女这回是来南阳联姻的,又怎么可能带上太女夫呢?   亲卫渐渐将菜都上齐了。   一行人开始用膳。   牧湘本来早就想离开的,但方才楚绵那般娇气,她又怕她走了之后他身边没人照顾,心中失落。   于是便咬牙留了下来。   渐渐地,楚绵忽然有些食不知味了。   牧姐姐不饿吗?   而且牧姐姐还站着……   萧慕凰与程朝玉坐在上座,自然注意到楚绵时不时看向一旁牧湘、然后小脸皱成一团。   她便看向牧湘,道:“牧湘,你也坐下用膳吧。”   牧湘退后了一步,垂首:“末将不敢。”   她便再是述职了虎贲将军一职,也只是三品下臣。   而这桌上坐的全是主子……   不合礼数。   “我吃饱了。”楚绵忽然放下了筷子,起身:“我想去找太女皇姐玩儿。”   萧慕凰心如明镜地一笑:“也好,牧湘你陪小殿下出去找东越太女。”   “是,末将遵命。”   没人知道,牧湘低着的眸子里,一片热意。   出了包厢,到楼梯拐角处时。   楚绵正想把手给牧湘,让她牵自己下楼梯,却忽然被她一把狠狠揽入了怀里。   “呀……” 第342章 “我宁可……她死了。”   楚绵被抱得有些喘不过气。   可是,他心里怦怦乱跳的。   也并不想推开这个几乎把他骨头都勒疼了的女子。   “你是世上最好的绵绵……”   牧湘轻轻的叹息,飘进楚绵耳里。   他瞬间脸如艳阳。   许久之后,他才小声嘟囔:“牧姐姐不是说再也不叫我绵绵了吗?”   牧湘眼里的热意褪去,哑然失笑:还是有些小记仇的。   “我没有这么说过。”牧湘轻轻松开他一些,压低声音道:“我只是想告诉绵绵,如果我当着所有人都叫小殿下——绵绵。那我一定就是绵绵未来的妻主了。”   楚绵顿时咬住下唇,说不出话来了。   “走吧,我带绵绵小殿下去玩,买好吃的。”牧湘笑着握住了他的小手,慢慢朝楼下走去。   楚绵听她叫他‘绵绵小殿下’,明白她是故意的,便咬着唇飞快地瞪了她一眼。   然后,又笑了。   ……   晚上,楚绵入睡得很快。   倒不是牧湘哄了他睡觉,而是白天牧湘带他走了小镇不少地方去玩,玩累了。   楚麒不用去哄楚绵,倒是有时间与萧瑾卿一同作了一幅画。   最后,萧瑾卿握着他的手,题了一首诗。   那诗词带着浓浓的情意,令他心跳如鼓,脸红如霞。   待萧瑾卿走后许久,他都还望着画上的字,回不过神来。   无法入睡。   而萧瑾卿回到房间,却看见桌上有一张字条。   想起临行前太女对她说的那些话,她神色迅速淡了下来。   萧瑾卿微微卷起袖子,上前取了字条,看了一眼。   【妻主,璃儿有不得已的苦衷,但我从不曾做过对不起妻主之事,望妻主来客栈东面的小树林,我想当面与妻主解释。我……我有了妻主的骨肉。夫,璃儿。】   萧瑾卿看着字条,许久没有动一下。   从不曾做过对不起她之事?   萧瑾卿眸色寒凉地笑了。   她姓萧。   她是母皇的女儿,是南阳的六王女。   而他,想反了萧家。   并且他爹在她出生时便算计了她,令她饱受病痛折磨多年。   他明知道他爹做了什么,嫁给她之后却仍旧看着她服太医院给的那药。   他这也叫,不曾做过对不起她之事?   至于说,有了她的骨肉。   真正有了萧家血脉的,是老五的侧夫吧?   他当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萧瑾卿抬手,将字条放在火苗上,烧了。   从她自行服毒,向太女求救的那一刻起,她就决心与他彻底断了。   与楚麒无关。   与任何人无关。   是她自己,不想继续犯傻了。   萧瑾卿看着字条燃烧成灰,再想到那个如今与她定了亲,全心全意对她的男子,心绪渐渐平静下来。   随后,洗漱了一番,和衣躺下睡了。   ……   骆璃静静地等在树林子里,却看着月亮一点一点地上升,他苦等的那人却还是没来。   他将字条放在了最显眼的桌上。   她不可能没看见的。   骆璃转身,看着依旧空无一人的前方,眼圈泛红。   ‘嗖’地一声!   骊山大弟子落在骆璃身边,走上前两步,轻叹道:“她不会来了。”   “她会来的。”骆璃看着前方,“也许,她没看到字条。”   “她看到字条了,但她把字条烧了。然后,睡下了。”骊山大弟子说出自己在客栈屋檐上窥到的真相。   骆璃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妻主她……连再见他一面,都不愿意了吗?   “其实那日……”骊山大弟子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狠心说道:“那日小师弟被送去法场的时候,萧瑾卿并不是去见小师弟的。她是听说那东越二皇子去了法场,怕他出事,去找那东越二皇子的。”   也就是说,萧瑾卿不再在乎小师弟的生死了。   大概,从她递出休书的那一刻起,她就没再将小师弟当成自己人,而是——敌人!   她到底是,萧家女。   骊山大弟子轻声叹息。   所以,小师弟真的要做出决断了——再这么继续下去,小师弟早晚要毁在这萧瑾卿手上!   骆璃流泪许久。   终于沙哑着说了三个字:“用迷烟。”   骊山大弟子沉默了好一会儿,没有接命令。   小师弟,还是看不开么?   他确实提议过,将那萧瑾卿掳走,但他原本就是想让小师弟来找萧瑾卿后,亲眼看看她如今已经变了心,不再是对小师弟呵护备至的那个六王女了。   没想到……小师弟被伤心至此,却还是想带走她。   还是想跟她在一起。   “就算她变心了,我也是容不得她与别的男子的。”骆璃垂下泪眼,看着自己捏到关节泛白的手指,“我宁可……她死了。”   她这一辈子,都只能是他骆璃的妻主。   骊山大弟子骤然眉眼一舒,当即拱手:“好,大师兄马上去安排!”   暗处,一抹人影悄无声息离开。   客栈内,萧慕凰并未入睡。   程朝玉已经知晓今晚会有事发生,心情也略微紧张。   他一直靠在萧慕凰身边。   仿佛如此,可以缓解内心的紧张。   “太女。”   玄楚在门口低声唤道。   萧慕凰与程朝玉都是衣衫整齐的,便道:“进来。”   门‘吱嘎’一响,一身黑衣的玄楚进来了。   “启禀太女,骆璃给寿亲王留了字条,约寿亲王前往树林,但寿亲王未赴约,眼下骆璃等人打算用迷烟,将寿亲王掳走。骆璃还说,他不接受寿亲王与别的男子在一起,他宁可寿亲王死了。”玄楚跪地禀道。   程朝玉微吸一口凉气!   这骆璃,当真是狠毒啊。   竟然宁可六姐死,也不愿六姐与二殿下成亲。   萧慕凰听了,倒没什么吃惊的,她一早就料到骆璃不是良善之辈了。   而近日,她也把一出好戏给骆璃备齐了。   纸笔皆在桌上,萧慕凰沉吟一下,提笔写了一张字条,交给玄楚:“去送给寿亲王,让她依计行事。”   “是,太女!”玄楚双手接过字条,快速退下了。   玄楚一离开,程朝玉顿时紧张地看向萧慕凰:“妻主,二殿下不会有事吧?”   那骆璃既然如此容不下六姐娶别的男子,一定恨极了二殿下。   他会不会……趁机伤害二殿下?   “放心,你家妻主精着呢!”萧慕凰笑着拉过他入怀,贴着他耳垂低语了几句。   程朝玉眸子顿时亮晶晶起来。   “妻主真厉害。”   “这算什么厉害?待三月你才知晓我真正的厉害。”   “……”   讨厌! 第343章 “萧瑾卿,你当真对得起我!”骆璃眼里一片猩红   玄楚将字条一送到,便立刻离开了。   萧瑾卿看着字条上太女那熟悉的字迹,神色一阵恍惚。   她……要去找麒麒,同床共枕?   这……   萧瑾卿心跳微微乱了几分,半晌才告诫自己冷静下来。   为防骆璃一党随时会来,她自然不能跟楚麒说明真相,不然太女也不会以这种方式告诉她计划了。   但这样一来,她在楚麒心里的形象……   萧瑾卿微微头疼地扶住了额。   太女这个计划可真是……   不过,太女越来越像母皇了。   对敌,毫不手软。   而且与母皇一般,杀人不用刀。   喜欢诛敌人之心。   也不知道……太女怎会如此讨厌骆璃。   萧瑾卿看着字条,兀自沉思了一会儿。   良久,她才起了身,将字条塞入腰带之中,朝房外走去。   ‘叩’。   ‘叩’。   楚麒虽然躺在了床上,但却并没入睡,脑海里浮现的全是那女子眉眼温润,低头握着他的手题字的模样。   哎呀她怎么如此招人……   害他都睡不着觉了……   直到房门被叩响的声音传入耳中,将他从美好甜蜜的画面中拽了出来,他才骤然一下子坐起身,警惕地看向门口:“谁?”   客栈都被太女的亲卫包围了,谁会这么晚来敲门?   难道是……绵绵醒了?   “……是我。”   那熟悉的温润嗓音,将楚麒一双美眸瞬间点亮。   他飞快地下床,跑上前打开了房门。   “你也想我想得睡不着吗?”楚麒抬头看着她,欢喜地问道。   萧瑾卿捏了捏手指,原来他在想她啊……   她‘嗯’了一声。   随后却见他赤脚站在地上,顿时顾不得那些顾忌了,伸手将他一把抱起:“怎么不穿鞋就下来了?地上多凉不知道吗?”   “我心热啊。”楚麒脱口道。   萧瑾卿脚步顿了一下,轻咳一声,才继续走进房间,将他放在了床上。   房门还没关,冷风钻了进来,就穿了一件单衣的楚麒倒真是打了个冷颤。   “我去关门。”萧瑾卿拉过被子将他裹住,随后便转身去关了房门。   咦?   关、关门了?   楚麒窝在被子里,美眸浮上一层淡淡的光晕。   她她……她不回她自己房间了啊?   ‘扑通’!   ‘扑通’!   楚麒脸颊开始染上绯红之色,一颗心也仿佛要跳出来似的。   萧瑾卿转身回到床前,看见的便是楚麒羞涩但又有些期待的小表情。   “……”   太女真是……设得一手好局。   好在,麒麒如今与她有了婚约,否则定要给她两巴掌再把她轰出房间去的。   “我……嗯,睡不着,想过来陪陪你。”萧瑾卿硬着头皮,说道。   “唔、好、好的……”楚麒捏紧了被角,声如蚊蚋。   平时再大胆的男子,真到了这关键时候,却依旧是手足无措的。   外头,响起一声轻微的鸟叫声。   萧瑾卿心知是骆璃等人动手了,玄楚应是在催她。   她轻咳一声,终于走上了前:“麒麒。”   “嗯……啊?”楚麒见她伸手解了外袍,整个人都傻住了。   热气嗖嗖往上冒。   萧瑾卿很快钻进了被子里。   她伸手将完全僵住的楚麒一抱,侧躺下去:“别怕,我不会做什么的。”   啊……不会做什么呀?   楚麒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小失落。   那她干嘛上来?   “麒麒乖,闭眼。”萧瑾卿看着怀里的人儿,也是有些不太适应,但太女的计划,她又不能打乱,只好故作镇定地摸了摸楚麒的脑袋,轻声说道。   “嗯。”楚麒乖乖地闭了眼。   心想他闭了眼,她会亲他嘛?   萧瑾卿看了怀中等她品尝的人儿片刻,自然是低头靠过去,轻轻亲了。   楚麒原先是有些紧张的,但萧瑾卿足够温柔且耐心。   他渐渐地便忘乎所以了。   越发往她怀里凑。   美人在怀,萧瑾卿自然也有些意动。   ‘吱嘎’。   房门在这时候被打开了。   楚麒正投入,并没听到这动静。   萧瑾卿却是保留了一丝清醒,便知道骆璃来了。   她稍稍松开楚麒,低声道:“麒麒,想不想被妻主欺负?”   楚麒睁开眼。   望着她比平日浓郁许多的眸子。   原来……她也是凡妻俗女啊……   “想……想被妻主欺负……”   楚麒水润绝美的唇瓣微微一弯,诚实地说出自己的心甘情愿。   就在楚麒话音一落时,房内便响起那饱含痛苦的心碎指责。   “萧瑾卿,你当真对得起我!”   整个客栈的人都倒下了,骆璃便以为萧瑾卿也是。   可他到了萧瑾卿的房间,却发现房里空无一人。   一个令他恐惧的猜测浮上心头。   他立刻来到邻间,果然在门口便听到屋里有异动。   推开房门之后,他缓缓走近屏风,便听到了令他心碎的那缱绻问答。   他已忘了,她和他多久没有如此……缱绻过。   每一次他靠近她,她不是咳嗽,便是吐血。   而今,她却对着另一个男子诱哄说……想不想被妻主欺负?   骆璃眼里一片猩红,眼泪不断涌出。   他死死地盯着床上相拥的两人,克制着心中漫天的杀意。   “他、他是……”楚麒一下子就清醒过来了,心中微微恐慌,一把便将萧瑾卿的腰抱了个死紧。   仿佛生怕萧瑾卿朝那男子走去一步似的。   带着宣誓主权的意味。   骆璃泪眼朦胧地看着萧瑾卿从床上坐起身。   她没有看他,而是先温柔地将被子裹在怀中男子身上。   “璃儿,别老站在窗口,风大,会冷……”   “璃儿,这件披风是母皇赐的,我看颜色纯白,你披着也定好看……”   “璃儿,今日胃口不好吗?为何吃得不多?陪为妻再喝些汤可好……”   “璃儿……”   骆璃摇头。   滚烫的眼泪,滴落在冰凉的地上。   不该是这样的。   她的温柔,她的好,应是属于他一个人的。   她不该变心的。   “他就是骆璃。”萧瑾卿感受到了楚麒心中的那一抹慌乱,便轻声对他介绍道。   “妻主……”楚麒眼眶微红。   他有点怕。   虽然这骆璃样貌不及他,可浑身透着一丝与妻主相符的温润气质。   哪怕此刻骆璃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杀意,但还是像极了妻主。   他怕他挤不进去这二人的过去…… 第344章 他宁可伤的、死的是他自己。   “别怕。”   萧瑾卿吻了吻怀中男子的眉心,“有我在,他不敢对你如何的。”   楚麒一下子弯起了唇角。   “嗯!”   虽然他才不是怕骆璃对他如何,但妻主这么说,明显在他和骆璃之间,是护着他的呀!   他心安了。   萧瑾卿安抚住了怀中的楚麒,这才眸色冰冷看向骆璃。   “三更半夜,骆公子闯入本王房间,有何指教?”   骆璃只觉心脏上犹如扎了一把利刃,那刀尖还不停地来回绞动。   大师兄那些话,不停地回荡在他耳边。   他努力眨掉眼里的泪,要一个答案似的盯着面前的女子:“你,当真喜欢上了他?”   “是。”萧瑾卿片刻都没有思考,直接便回答了这个问题。   楚麒唇角愈弯。   笑容甜美得让骆璃想撕碎了这男子!   “那我呢?”骆璃凄然一笑,“我算什么?你曾对我许过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算什么?”   楚麒小脸微微一变。   一生一世一双人啊……   听着就讨厌。   “我许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不是骊山骆璃,而是骆家小公子。”萧瑾卿看着骆璃,如同看一个陌生人,“可惜,骆家小公子,从来都不存在。”   骆璃如遭雷击。   她说……她许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不是对他。   是对从来都不存在的骆家小公子。   她否定了……和他的所有……   可笑他还执着地记在心里,认定她是他唯一的妻主。   她却早就全盘否定了。   “你真狠。”骆璃抬起手,缓缓地,用力地擦掉眼泪,“不愧是萧慎的女儿。”   “你嫁给我第一天就知道的。”萧瑾卿淡淡一笑,“如果我不是我母皇的女儿,你又怎么会愿意嫁给我呢?”   骆璃骤然变了脸色。   他知道他应该反驳她。   但,他找不到任何话来反驳。   “就算妻主不是南阳的六王女,只是一个平民百姓,我也愿意嫁给妻主的。”楚麒忽然小声道。   “嗯,我知道。”萧瑾卿低声一笑,摸了摸楚麒的头。   “你住口!我跟萧瑾卿说话,没有你插嘴的份儿!”骆璃忽然爆发,拔剑指着楚麒。   楚麒极轻极轻地笑了一声:“骆公子,是你自己放弃的,又不是本殿插足,你冲本殿发什么火呀……”   说着,软绵绵地朝萧瑾卿怀里一靠,眨着美眸向骆璃道谢:“说起来,本殿要好好谢谢骆公子呢……谢谢骆公子,将六王女夫的正位,让给了本殿。不然本殿堂堂东越皇子要当侧夫……想想便觉委屈。”   “你!”骆璃浑身弥漫出浓烈的杀意,“贱人!”   话音一落,便朝楚麒刺去。   “小心!”楚麒想推开萧瑾卿,生怕她被误伤到。   结果,萧瑾卿一侧身便将他压在了身下。   骆璃急急将长剑往旁偏去,而屋檐上方的玄楚雁归也瞬间动了!   ‘砰’!   骆璃被两掌极为浑厚的内力震出一丈有余,长剑落地,人也吐血倒在墙角。   玄楚没有片刻的停留,掠身上前便将一粒药丸塞进了骆璃口中。   “你……”骆璃想抵抗,并拒绝吞下那药丸。   玄楚却一指伸出,封了他穴道,并掐住他脸骨。   药丸入口即化,渐渐地滑入他咽喉之中。   骆璃死死盯着蒙着脸的玄楚——是萧慕凰身边的皇家暗卫!   原来……她们并没有被迷晕。   这是……一个局。   “妻主,你、你没事吧?你有没有受伤啊?”   此刻,床上的楚麒心慌意乱美眸含泪地检查萧瑾卿身上,生怕她方才护着他,被那骆璃的剑气伤到了。   “我没事。”萧瑾卿点了一下他的唇瓣,“还有,叫六王女。”   楚麒怔了怔,眼泪滑落在萧瑾卿指尖。   可恶……   还以为她抵挡不住他美色,对他起了那种心思。   不料,只是演戏。   不过,他也舍不得怪她。   “你没事就好。”他扑进她怀里,紧紧将她抱住,“以后不要再这样了,我害怕。”   他宁可伤的、死的是他自己。   不然,他太害怕、太痛了。   “嗯。”萧瑾卿自然随口答应,至于关键时候怎么做,那还是她自己的事儿。   此刻房里已经多出外女,萧瑾卿便将床幔放下来。   快速地拿起衣裳,将楚麒穿得整整齐齐。   随后,自个儿也穿戴整齐了。   玄楚和雁归却是从头到尾都背对着床的方向,何况还有屏风遮挡。   待萧瑾卿牵着楚麒从屏风内走出来,便见骆璃口中不断往外漫着鲜血。   怵目惊心。   楚麒下意识地朝萧瑾卿看去,依稀也捕捉了她眼中微微一抹复杂。   他便垂下了眼。   不想再看。   “六姐,二殿下没事吧?”萧慕凰牵着程朝玉从门外走了进来,问道。   萧瑾卿收回视线,朝萧慕凰一拱手:“多谢太女关心,麒麒他没事。”   “那就好。”萧慕凰点头。   随后,她看向骆璃,眼里闪过一抹冰冷刺骨的寒意。   这便是前世搅得她们萧家皇室不得安宁的罪魁祸首!   可惜,骊山神医这辈子因为李清,暴露得太快,一味毒药就含笑赴死了。   真是便宜了他!   “孤本来是想杀了你的,可惜六姐念旧情,于心不忍,所以孤看在六姐的面子上,只废掉你一身武功。”萧慕凰淡淡看着骆璃,微微一笑:“不过,你此次带来的骊山弟子,孤就饶不得他们了。”   她连骆璃的武功都废了,其他送上门的骊山小喽啰,自然是能除便要除的。   若不是母皇说,留着骆璃还能钓京城剩下的鱼,她这回连骆璃都要一块儿给杀了!   骆璃‘噗’地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   剧痛折磨着他,但他仍旧忍着剧痛开口:“放过他们。他们……都是无辜的。”   “无辜?”萧慕凰笑了,“死在他们手上的无辜女子,怕是不止一两个吧?”   不肯听话就范的,容易暴露他们阴谋的,他们会轻易放过?   皇家暗卫可是查出来好几宗朝中官员死亡的案子与他们有关了!   青铜军的首领方枫,不也是他们所害?   还敢说无辜?   简直可笑至极!   “只要你杀、杀了我……他们就不、不会再作乱了……”骆璃说着,哀求地看向萧瑾卿,“妻主,念在我与你夫妻一场,请你帮我向太女求情——我骆璃,愿一死,结束这一切!”   爹死了。   妻主另有所爱。   他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若能以他一人之命,换众多师兄一条生路,他是愿意的。   萧瑾卿对上骆璃哀求的目光,沉默良久。   “抱歉。”   骆璃一怔,眼泪混着鲜血,滴落在地。   她真是连诛他的心……都诛得这么温柔…… 第345章 “骆公子,你真的小产过吗?”   萧慕凰刚抬起手,想让亲卫将骆璃带下去。   骆璃却轻声开口道:“我替妻主怀过一个孩子。但是……她没了。”   萧慕凰一震。   手,慢慢放了下来。   萧瑾卿神色也是一震!   “你说我算计你。”骆璃看着萧瑾卿,笑出了眼泪,“你错了……我骆璃,从来没有对不起你萧瑾卿过。对你下毒的,是我爹,那时我还在骆家无忧无虑当我的骆小公子,我没参与过……”   萧瑾卿骤然握紧了双手。   楚麒呆呆地看着萧瑾卿,美眸里也浮上了一层泪光。   她、她心里还是……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成亲两个月时,我感染了急病,月余未起。”骆璃像是回忆起了从前,染血的嘴角轻勾,“你好担心我……但我没办法跟你说……因为,因为那时,我小产了……”   萧瑾卿神色大骇!   楚麒有些慌了,伸了伸手想拉住萧瑾卿,却见她往前走了几步,顿时手指一僵。   慢慢地,将手缩了回来。   “为、为何会小产?”萧瑾卿嗓音微颤。   原来,她曾有过一个孩子?   “怪我。”骆璃凄然一笑,眼泪不断涌出,“是我没察觉自己有了孕……所以,我违抗爹的命令,不肯给你投那控制你、让你离不得我的慢性毒药……爹,爹就对我用了家法……所以……”   该死!   萧瑾卿眼圈红了。   她第一个孩子,就这么……   “我承认,我是奉了我爹的命令,才会故意与你邂逅,救下你,好嫁给你。”骆璃语气涩然,“但我嫁你之后,我没有伤害过你。我一直很努力地,想帮你调理好身子。若非我暗中帮你调理,那位龙先生,又岂能几日功夫便将你治好?”   “不信的话,你可以去问那位龙先生的。”骆璃擦了一下嘴角不断涌出的鲜血,“我没骗你……”   萧瑾卿下意识地看向萧慕凰。   “太女。”   她知道,龙蕴当初与她治病时,一定与太女提过的。   萧慕凰沉默片刻,而后实话说道:“不错,先生当时的确说过,骆璃暗中帮六姐调理过身体,所以六姐体内的毒素,已经不如此前那般多了。但孤与先生都认为,他是为了父凭女贵。”   “妻主已经让我怀上过孩子,我何必再为妻主调理身体?而我若要去母留女,更应该让妻主身体越发孱弱才对。”骆璃冷笑,“我知道太女厌恶我,但我骆璃做过便是做过,没做过——你也休想污蔑我!我对妻主的感情,我问心无愧!”   萧慕凰眸色瞬间阴沉。   该死的……   她就不该让六姐再见到这祸水!   她就该暗中将他杀了!   也好过如今他来影响六姐和楚麒的感情。   “那方枫呢?”程朝玉轻声开口,“你明知青铜军是六姐的,那方枫更是誓死效忠六姐生父皇贵君的旧部,你又为何看着你爹设局将她害死?”   “太女夫若站在我的位置,能揭发自己的亲爹吗?”骆璃眼泪再次涌出,“我若跟妻主坦诚,爹便是死路一条。我、我能如何……”   “骆公子,你真的小产过吗?”程朝玉眼神清澈,仿佛可以看透人心。   骆璃一怔:“太女夫为何有此一问?”   “我曾见话本子上说,孕夫小产,便是胎死腹中,必要将死胎从囊中取出,否则孕夫便会有性命之忧。”程朝玉浅浅一笑,“骆公子可否让我看看腹部的伤口呢?”   “我虽不惧太女夫看,但我爹当日亲手调过珍品膏药,派人送去了王府给我,如今我腹部早已没有疤痕留下了。”骆璃道。   程朝玉便微微笑了:“所以,骆公子便是空口无凭。我可以当骆公子真的为六姐怀过一个孩子,也可以当骆公子不过是杜撰此事,想唤起六姐心中怜惜,同时离间六姐与二殿下的感情,不是吗?”   “你这是污蔑!我根本……”骆璃气极,顿时又吐出一口鲜血来。   随后又是第二口,第三口……   渐渐地,骆璃脸色变得苍白,近乎透明。   萧慕凰将程朝玉的手一握,见好就收道:“来人,将他先带下去,找个大夫给他医治,可别吐血给吐死了。”   萧瑾卿看着骆璃被带走,没有再说一句话。   楚麒低着头。   美眸里早已蓄了泪水。   他也很想吐一口血给妻主瞧瞧……   他还能比那骆璃吐得美些。   可是……   他知道,妻主心里已经很乱了,他若这会儿再使小性子,只会让她更乱。   楚麒望了望前方那高挑女子背影,瑰丽唇瓣轻轻抿了抿,默默地退回屏风后去了。   “六姐。”萧慕凰伸手,拍了拍萧瑾卿的肩膀,“有些人,既然决定断了,那么不管之前发生过什么事,都不可能再回头了。”   萧瑾卿一怔。   回头?   自然不可能的。   她也没想过回头。   她已经有……   萧瑾卿一侧眸,却不见了身边男子,这才神色一震!   麒麒……   “六姐,要珍惜眼前人啊,人家可没对不起你半分过。”萧慕凰微微一笑,“孤先回房了。”   萧瑾卿心中微微一疼。   她知道,麒麒定是被她伤着了。   大概又胡思乱想了。   但是她只是被骆璃所说的那件事情给震撼到了,并非三心两意……   看着萧慕凰领着所有人离开房间,雁归低头将房门带上,萧瑾卿才立刻三两步冲到屏风后。   果然,楚麒坐在床上,抱着膝,埋着头。   不必想,她也知道他定哭了。   “麒麒。”萧瑾卿连忙走过去,将人拥住,“别乱想,我没有……”   “不用解释。”楚麒眼泪涟涟地埋首进她怀里,“我没有生气,只怪你先遇到他,我、我不吃醋……真的……”   萧瑾卿闭了闭眼,忍耐地将人抱紧。   说是不生气,不吃醋,可她衣裳都被他眼泪打湿一片了。   她知道,以他的性子,本来是要闹一闹的。   但他没有。   他并非不生气,也并非不想闹,而是……他不敢。   在这段感情里,他先开始,便是他势弱。   他不敢与她闹。   怕她生气。   怕她……觉得骆璃更好。   萧瑾卿默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我大概是……伤着了。你说,要不要找个大夫来看看?我觉着,疼得很。”   “啊?”楚麒红着眼睛,含着泪,忙从她怀里抬起头,“哪、哪儿呢?哪儿伤着了?”   “这儿。”   萧瑾卿看着他哭得可怜兮兮委屈巴巴的模样,轻叹了一声,执起他的手,贴在了自己心口位置。   “你哭得我这儿,疼极了。”   楚麒怔了一怔,眼泪流得更猛了。   他都快痛死了……   心快痛死了……   她还欺负他……   “哇呜……”   楚麒正想放声大哭一场,红唇却被身前女子堵住了。   向来温润浅尝的女子,仿佛用尽了全部的情感,用力地、深深地,品尝着他。   前所未有的……   激狂。   震撼。   他瞬间就哭不出来了。   无助地攀住她肩膀,被她随后压在了锦被之间…… 第346章 麒麒很美好,我,很是心悦。   萧慕凰沉着脸色,与程朝玉回到房里。   “我可真是佩服这男人啊!”   萧慕凰用力一掌拍在桌上,眼神寒冽:“从他发现今日是个局开始,他就猜到六姐知晓他掳走萧一诺侧夫的事了。所以他便故意跟六姐说,他曾经替六姐怀过一个孩子——他分明是要离间六姐和楚麒的感情!”   程朝玉知道她如此生气的原因,便伸手轻轻覆在她手背上,安慰道:“六姐到最后也没替骆璃求情,骆璃并没有得逞,不是吗?”   程朝玉说到这个,萧慕凰眼神便放柔了,捉着他小手到唇边亲了亲,道:“多亏朝玉见多识广,不然……”   “我诈他的。”程朝玉脸色微微一红,小声道。   萧慕凰大大一怔!   朝玉,诈骆璃的?   她当时可是都被唬过去了啊!   “我跟妻主至今还未……”程朝玉不好意思地一笑,“我怎么可能知道孕夫小产内情?不过,宫里内侍当初有提过,男子生产需要剖腹从孕囊之中取出胎儿,于是我便……嗯,举一反三,诈了他一下。”   想不到,骆璃就还真被他诈出来了。   说什么骊山神医当日亲手调过珍品药膏,消了腹上疤痕。   这怎么可能呢?   有这么巧合吗?   “你可真是……”萧慕凰目瞪口呆了片刻,失笑摇头。   随后,她又觉得奇怪:“但那骆璃可是懂医术的,他怎么会被朝玉骗到?”   “他从小在京城骆家长大,并未在骊山生活,他爹不可能手把手教他医术。所以他大概是懂些药理,但绝对不会医术。”程朝玉微微一笑,“否则,六姐当日自行服毒向妻主求救,他早就发现了。”   萧慕凰顿觉有理。   忍不住便将人拉进怀里,狠狠亲了两口,又道:“朝玉可真是个宝贝,幸亏我捡到了。”   “我是妻主捡到的吗?”程朝玉啼笑皆非。   “噢,口误,口误,是我用尽力气追到的。”萧慕凰立刻改口。   程朝玉噗哧一声笑了:“妻主你这样特别像惧内的。”   可他并不是悍夫呀!   “我其实还是有一点惧内的。”萧慕凰叹气,“特别惧我家内人哭。”   程朝玉:“……”   讨厌。   竟然取笑他是爱哭鬼。   “也不知道六姐把人哄好没有。”萧慕凰摩挲着程朝玉的手,“我可不想都快到东越了,这对未婚妻夫还在闹别扭。”   牧湘那边还没把楚绵搞定呢,六姐和楚麒若又出了岔子,她这这趟去东越可就别想轻松完成母皇交给她的任务了。   “二殿下很喜欢六姐,所以他是不会跟六姐闹的。”程朝玉自然比萧慕凰更了解男子的心理。   “你怎么知道?他可泼辣得很。”萧慕凰不以为然。   平时都是在装。   这回骆璃都把他当场气哭了,他还不跟六姐闹个死去活来?   说起来……今个儿倒是没跟骆璃比赛吐血啊?   萧慕凰摸着下巴,想道。   “因为先动心的人,必输。”程朝玉笑了笑,说道。   萧慕凰一怔,侧眸看向他。   这话……   “朝玉,我……”她再度被愧疚淹没。   前世,她欠他实在太多了。   “啊,妻主别误会。”程朝玉忙澄清,“我是说二殿下和六姐。”   萧慕凰不说话。   “真的,我没有别的意……唔……”   还想解释两句的少年,被女子一把拽入怀中,狠狠吻住。   手也跟着放肆起来。   ……   酣畅淋漓。   楚麒脑海里只浮现出这么四个字。   他整个人缩在萧瑾卿怀中,眼角还带着红,带着泪。   可二人之间那股不豫的隔阂,却早已消失无踪。   “欺负过了。”萧瑾卿吻着他散落的青丝,低低地道:“跑不了了。”   楚麒脸颊绯红一片,红唇微微一动,不知说了什么。   而后往萧瑾卿怀中更加缩去。   萧瑾卿却是听清了,顿时便笑了起来。   他不想跑。   她也不会让他跑。   她手臂将他圈紧,是头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楚麒面前正式谈起了骆璃。   “麒麒,往后余生,我会和你一起度过。”   “没有骆璃,更没有别人。”   “所以……我将自己最不堪的一面,任何人——包括母皇与太女,都不知晓的一面,告诉你一人知晓。”   “望,你以后不要再因骆璃,对我心生胆怯。”   “你不开心了,可以对我发脾气,可以跟我闹,不管是不是我不对,我都会想尽一切方法哄你开心。”   “不要害怕我生气,也不要害怕我会离开。”   “在我萧瑾卿心里,没有任何男子比麒麒更好,知道吗?”   楚麒慢慢地抬起头来,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眼睛。   她说……什么母皇与太女都不知晓的、不堪的一面?   是和骆璃有关的吗?   萧瑾卿抬手,捂住了楚麒的眼睛,而后缓缓地开始叙说:“当初,我身体孱弱,在河畔发病之时遇到骆璃对我伸以援手……”   随着萧瑾卿平静的叙说,阐述,楚麒逐渐地震惊。   男、男子在上?   那、那骆璃甚至不曾让妻主主动亲过?   包括……床笫之间?   这、这是什么男子啊?   “身为女子,这是我毕生之耻。所以麒麒不必担心我对他还……”   楚麒一下子抱住了萧瑾卿,眼泪流了出来:“妻主别说了,别说了……”   是他不好。   莫名其妙吃什么飞醋。   害得她要回忆这些对女子来说十分耻辱的事情……   难怪她在小王女府养病时,他替她盖被子,她反应会那么大。   原来那时,她心中还残留着骆璃带给她的阴影。   “没关系。”萧瑾卿温柔一笑,“我只说这一次。因为我和麒麒的余生还很长,我不想因为一个骆璃,让麒麒心中一直扎着这根刺。”   楚麒用力摇头,哽咽道:“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麒麒很美好。”萧瑾卿抬起他下巴,吻去他脸上的泪珠,“人美,字美,画也美……我,很是心悦。”   “我也是……很喜欢很喜欢妻主……”楚麒哭得愈发厉害。   可这一回,却是喜极而泣。   心中,再无芥蒂。 第347章 女帝眼里,闪过讥笑:梅家那个美人,总算来了啊。   京城。   大王女府。   “萧慕凰都走了五日了!你们到底要什么时候才动手!”   萧立忻气急败坏地冲进阁楼。   梅家主好整以暇地喝茶,待萧立忻自个儿冷静下来,坐了下去,她才将茶杯搁下,淡淡道:“王女急什么呢?那药方,王女又不敢自己去拿,难不成我一个外女,还能进后宫去拿不成?”   萧立忻一窒。   她当然知道,梅家主说的是她父君手中那秘药的方子。   梅家主让她去拿。   但,她怎么肯去?   万一东窗事发……   萧立忻想到她母皇那冰冷慑人的眼神,心里打了个猛突。   她才不去沾这种腥!   “行了,我知道王女不会亲自去后宫拿方子的。”梅家主淡淡一笑,“所以,我已经安排了我那侄儿进京,明日便要到了。他身为男子,又是君后的堂弟,自然可以进后宫拜见君后这个堂兄。到时候,他会负责将方子带出来给我们的。”   萧立忻这才松了口气,随后又道:“秦九漓帮本王将那些世家都安抚住了,不过,她最近不怎么搭理本王。”   说着,看了梅家主一眼。   心道还是上回被梅家主气着了,人家现在好歹也是秦家主的。   “态度傲慢,绝非忠臣。”梅家主淡淡说了一句,忽然像是想到什么,立刻抬眼朝萧立忻看去。   果然,萧立忻神色十分复杂。   梅家主微微噎了一下,须臾才又补充了一句:“我是君后专门替王女请来的老师,自然要对王女严厉一些。待王女登基之后,我便功成身退回梅家养老去了。”   萧立忻顿时笑了笑:“梅家主何出此言?待本王登基,梅家主可以举家迁来京城,本王身边正好需要自己人。”   梅家主知道萧立忻并非真心。   但她却不在乎。   因为她也是假意。   “怡亲王又出京了,王女可知她去做什么了?”梅家主问道。   萧立忻神色微微一冷:“她身为亲王,无旨是不得离京的,想必是母皇派她去做事了。”   但,她还没想通,母皇到底让萧芮出京去做什么。   “她去的是边塞。”梅家主笑了起来。   萧立忻吃了一惊:“母皇让她去找老五?”   “咱们这位陛下啊,还是很疼爱女儿的。之前贬五王女为庶人,那是保护五王女呢!不然,太女不会善罢甘休的。如今太女前脚刚走,陛下就派怡亲王去边塞了,定是知晓那骆璃找上了五王女,所以去替五王女出头了。”梅家主悠悠然道。   “母皇会怎么替老五出头?”萧立忻微微蹙眉。   梅家主淡淡一笑:“自然是送到安全的地方,让所有人都找不着她了。”   安全的地方……   萧立忻沉吟了一会儿,猛地抬头:“难道是,甘凉?”   萧瑾卿被封为寿亲王,去东越迎了亲,回南阳大婚之后,就要前往甘凉了。   所以萧一诺去甘凉生活,是最安全的。   至少,没人敢在青铜军的眼皮子底下,对萧一诺如何。   “方崇被扣在了京城,青铜军反而乱不起来了。”梅家主惋惜地摇头,“陛下这一招,倒是让人无可破解。”   而方崇若与萧瑾卿一同回甘凉——必死无疑!   萧慎,肯定看出方崇有问题了。   不过,也怪方崇自己。   方枫死了,方崇却不立刻上报朝廷,还说什么消息被贼人阻了……呵,萧慎会信吗?   青铜军就这点能耐的话,当初萧慎也不会娶那位少主了。   “要不,让甘凉出点乱子,把方崇引回去?”萧立忻道。   梅家主摆了摆手:“方崇头上已无母父,便是她那好夫郎暴毙了,陛下也不会让她离开京城的。要知道,眼下寿亲王还没回南阳呢。”   方崇明着还是萧瑾卿的人,怎么可能在萧瑾卿大婚之前离京?   何况萧瑾卿也是要去甘凉的,方崇就更没理由撇下自家少主,独自先回甘凉了。   “本王一直想拉拢老六,可她就是巍然不动。”萧立忻一拳捶在桌上,脸色阴沉,“想不到,她会投靠萧慕凰!”   梅家主淡淡一笑:“萧慕凰救了她的命,王女之前在京城这么久,怎么没想过给她医治医治呢?还有那骆璃,一直欺负她,王女也没替她出过头啊。”   所以,人家凭什么要效忠你呢?   萧立忻脸色瞬间难看,半晌才憋出一句:“本王一直以为她这病治不好的,又哪里会注意到一个后宅男子!”   琰儿还懂玄术呢,也没未卜先知算出那骆璃有问题啊。   “也是。”梅家主想起萧慎,笑了起来,“就连陛下这九五之尊,也不是算无遗策,总有失算的时候呢。”   萧立忻怔了怔。   母皇失算……应该就是萧慕凰那个生父之死吧?   其她事情,母皇还从未失算过。   “母皇迷恋的那个男人,到底何等倾国倾城?怎么就让母皇这般上心?”她忍不住问道。   梅家主被这问题问得,眸色微微一闪。   那男人啊……   “我只远远地见过一面。”梅家主拨弄茶杯盖子,淡道,“是个可以迷惑天下任何女子的男人。”   萧慎逃不过,也属正常。   想到这里,梅家主又抬头一笑:“待我那小侄儿进京之后,王女大概就能明白了。”   萧立忻听得又是一怔。   倒有几分期待起来了。   不知梅家那位,究竟何等风华绝代,让梅家主这么有信心。   ……   两日后。   女帝于御书房批阅奏折,却有一名后宫内侍来报,说君后想请女帝过去喝茶。   “嗯,让君后等一个时辰,朕忙完这边就过去。”   女帝头也没抬地说道。   “是,陛下。”   待后宫内侍走后,女帝才从奏折里抬起头来。   眼里,闪过一抹讥笑。   梅家那个美人,总算来了啊。   女帝手指轻轻一点下巴,淡道:“臧荣,朕看起来很昏庸吗?”   “啊?当然不是,陛下英明神武,万民敬仰……”   “好了,马屁精。”女帝笑了笑,起身,“朕先去换身便袍,不能将朕的这身帝服弄脏了。”   臧内侍:“……是,陛下。”   就去一趟后宫,怎么就能把帝服弄脏?   君后也没那么……唔,脏吧?   女帝换了便袍,整个人平易近人了些,随后又看了两本奏折,这才慢慢朝后宫里去了。   君后与那梅家美人,等了一个多时辰。   茶都快喝饱了,才等到女帝前来。   “君后今日怎么想到约朕喝茶来了?”女帝看着福身请安的两名男子,并未说平身,只是淡笑着落了座,闲谈似的问道。 第348章 朕让你到死,都带着它入棺!   “子童听说陛下最近政务繁忙,所以借故想让陛下休息一会儿。”君后低眸道。   “倒是有心了。”女帝摩挲了一下手指,视线落在君后旁边的美人身上,“这位是?”   梅家美人腿都在打颤了。   陛下怎么不叫他们起身啊?   “他是子童母家的孩子,单名一个峥字,虽然年纪小了些,但按辈分算,也是子童的堂弟。梅峥刚进京,还不怎么懂规矩,望陛下宽宏。”君后回道。   女帝笑了:“原来是梅家的儿子。”   “陛下,您怎么不让我们起身呢?”梅峥抬起头,露出一张倾城绝色的脸庞。   君后顿时斥道:“不得无礼!”   女帝看着梅峥眉心之中那粒朱砂痣,原本平易和煦的眼神,瞬间变得深沉凛冽。   ‘啪嗒’!   君后那宝座的扶手,被女帝硬生生捏断了。   “陛下。”君后脸色微微发白,抬眸看向女帝。   女帝盯着梅峥的眉心,一字一顿问道:“点的,还是长的?”   梅峥下意识摸向自己眉心,随后也不等女帝让他起身,便直了身子,道:“这粒朱砂痣吗?我出生起便有了。有位师太说我命犯天劫,不宜婚配,要等二十二岁才会遇上命定之人。”   女帝依旧盯着他眉心,喜怒不辨地淡问道:“那你今年多少岁了?”   “昨日才满二十二。”梅峥道,“不然我母亲都不让我出门的。”   女帝徐徐收回手,慢条斯理拍走那些碎木屑。   良久之后,女帝才重露温和笑容,看向依旧没起身的君后:“梅烁,你越来越大度了啊……”   “不愧是朕的正夫。”女帝说着,笑出了声。   君后脸色彻底苍白,身形摇摇欲坠。   女帝随后起了身,来到君后身前,低头看着这个不再年轻的男人,一字一顿道:“朕只给你两个时辰的时间。若你不能让朕满意,朕就让人在你眉心也点上一粒——让你到死,都带着它入棺!”   君后一下子腿软,跪在了地上。   眼泪,滑落脸庞。   心中,说不清是愤怒,失落,还是庆幸。   他看到梅峥眉心那粒朱砂痣的第一眼,就恨不得撕碎了梅峥!   可他还是想让她也来看一看。   他既希望她被梅峥迷惑,以彰显她对那男人并没有她所以为的情深似海。   同时,又不希望她真的移情到梅峥身上。   如今……   结果出来了。   他却只觉得犹如万箭穿心。   “子童……遵旨。”他听见自己悲凉的声音。   女帝冷笑一声,甩袖,大步离开。   梅峥有些被吓到了,虽然他自小被养得娇贵,母亲父亲还有族长姨母经常跟他耳提面命,让他不要怕,胆子得大,遇着谁都要气定神闲。   可是……她们没说,陛下如此可怕啊……   “堂、堂兄。”梅峥上前,想把君后从地上拉起来。   却被君后一巴掌打掉手。   他呆住了。   君后擦掉眼泪,冷着脸从地上起身,随后厌恶地看了梅峥一眼,淡道:“将这个锦囊,带出宫给梅家主,以后不要再来皇宫了。”   说着,君后将一个锦囊,塞进了梅峥的腰间。   待梅峥告退时,君后才冷声吩咐一名内侍:“跟上去,将他眉心那粒朱砂痣——给本宫挖了!”   内侍低眉顺眼:“是,君后。”   内侍离开后,君后跌坐在女帝方才坐过的位置,手指无意识地抚摸上那断裂的扶手。   仿佛,还残留着她的温度。   温度……   君后笑出了眼泪。   他也曾那样近地感受过她的温度。   她的拥抱。   可惜……全被那个狐狸精给毁了!   没等君后咬牙多久,女帝的圣旨便到了后宫。   “……钦此。”   臧荣宣读了圣旨,砸得君后眼冒金星。   “本宫不准!”良久,君后才猛地站起身,怒道。   她这是在羞辱他!   羞辱梅峥!   羞辱梅家!   梅家给她送的美人,她却一道圣旨赐给了忻儿,让梅峥给忻儿当侧夫,这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臧荣走上前,低声道:“君后,陛下可是相当震怒啊……老奴觉得吧,君后还是别与陛下正面起冲突了。不过一个梅家旁支的儿子罢了,便是指给了大王女当侧夫,又能如何呢?放在后院不理会就是了。”   君后气得心口生疼,急速起伏。   然而,臧荣这个自己人的暗示和提点,却让他不得不冷静下来。   他再看了一眼被女帝活生生捏断的扶手,许久之后,才颓然坐了下去。   “君后,老奴先回前殿复旨了,您……可别生气了啊。”臧内侍将圣旨放置在君后旁边,随后恭敬地告退了。   君后侧眸,看着刺眼的明黄色,猛地捂住脸。   失声痛哭。   ……   京城发生的这些,远在前往东越途中的萧慕凰一行人自然不知道。   她们已过了梅家地盘,上了船入了海。   约三日后,便可抵达东越。   距离骆璃一事已经过去好几日,萧瑾卿与楚麒感情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升温了,萧慕凰总算摒除了之前的担心。   不过,楚绵小殿下却闷闷不乐了两日。   谁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直到邓明若不知怎么在船尾碰到了楚绵,与楚绵说上了几句话,楚绵脸色顿时大变!   然后,哭着跑回了船舱。   因船后边住的都是男子,所以不论是亲卫,还是雁归玄楚这两名暗卫,都没有去过后边。   于是待楚麒焦急地问起缘由,所有人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绵绵,你怎么了啊?你开门啊!”里头传来楚绵伤心极了的哭声,楚麒急得也快哭了,不停地拍门。   萧瑾卿忙将他手握住:“别伤到自己了。”   “可是绵绵他……”楚麒这会儿恨死自己了,他不应该老是让绵绵一个人的,不知道绵绵究竟怎么了。   萧瑾卿搂住他肩膀,安慰道:“有些事,未必是我们可以插手的。不如……让牧湘来试试吧。”   牧湘?   楚麒这几日对牧湘的表现也看在眼里,虽然还是会冷哼几声,但到底没有再刁难牧湘。   此刻楚绵不开门又一直哭,楚麒担心弟弟的状况,便妥协了:“那……行吧。”   萧瑾卿这才看向不远处也是急得不行的牧湘,喊道:“牧将军!”   牧湘立刻大步走了过来:“寿亲王,二殿下。”   “小殿下哭得很厉害,不愿给我们开门,牧将军去试试吧。”萧瑾卿说完,便牵着楚麒到前边去了。   牧湘立刻抬手敲门:“绵绵!是我,快开……”   房门一下子打开了。   楚绵哭着投进牧湘怀里:“牧姐姐……呜呜……”   牧湘可是心疼坏了,又恐其他人瞧见,便只好搂着小人儿进了房间,将房门关上之后,才握住他肩膀哄道:“好了,绵绵别哭了,再哭不漂亮了。”   “牧姐姐,我……我……”楚绵伤心极了,眼睛红通通地看着牧湘。   “别着急,慢慢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牧湘抬手替他擦泪,柔声问道。   楚绵却支支吾吾不肯说。   但他哭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来之前。   他顿时伸手,把牧湘的脖子往下一勾,焦急道:“牧姐姐,你快亲亲我!”   “什、什么?”牧湘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快亲亲我啊!就、就像之前那样,快点啊!”   楚绵一边掉泪,一边跺脚催促。 第349章 “牧姐姐,要上次那样的……”   牧湘看着怀里不安分的人儿,一个头两个大。   既是心疼,又是无奈。   她完全不知道他小脑袋瓜里在想什么。   可是她知道,要是她这会儿欺负他了,外头的二殿下能跟她拼命!   “绵绵,你听我说……”牧湘一句话没说完,便被楚绵宽衣的动作给惊得倒抽一口凉气。   她急忙抓住他两个手腕,“绵绵,别这样!”   大概是牧湘声音大了一些,又穿着冰冷的将军铠甲,楚绵一怔之后,顿时‘哇’地一声彻底大哭起来。   “……抱歉,是我不好,我声音太大了……绵绵别哭……”牧湘手忙脚乱地搂住人各种哄。   这时候,房门被撞开了。   “你又欺负绵绵!”楚麒在外头听到楚绵大哭,怎么按捺得住?顿时就不管不顾吩咐侍从撞开了门。   结果一进来就见楚绵在牧湘怀里,整个一被欺负过的。   牧湘忍耐脸:“我没有。”   “你、你有!”   这回,开口的却是楚绵。   楚麒顿时气得上前,可牧湘又是个女子,他自然靠近不得,只好冲楚绵哄道:“好了绵绵乖,过来皇兄这边。”   “不、不要。”楚绵虽然是有点小生气的,但却并不想让牧湘以外的人安慰他。   他紧紧黏在牧湘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楚麒看着看着,眼圈一红,顿时就也哭了出来:“我知道,都是我这个当皇兄的没用……保护不好你……又将你一个人丢在东越,害你来南阳找我,以至遭了这么大的罪……如今你什么也不肯与我说了,定是恨上我了……你这是在惩罚我……”   “不、不是的。”楚绵有些被吓到了,顿时也忘了哭,打着嗝儿摇手表示他没有。   他从来没有怪过皇兄。   真的。   牧湘再度忍耐地闭了闭眼。   本来房里只有一个绵绵在哭,这会儿,二殿下也开始了。   她可真是……   “麒麒,太女让你与我过去一趟,约是有事要说。”门外,传来萧瑾卿替牧湘解围的声音。   楚麒眼泪一下子止住了。   他瞪了牧湘一眼,吸吸鼻子,道:“我过去一趟,若是回来时,绵绵还在哭,你休想我回了东越替你在父君面前隐瞒!”   说完,便转身出去了。   牧湘这下懂了——只要她在二殿下回来之前,成功让绵绵不再哭了,就算过关了。   于是,在楚绵又想继续哭的时候,她捧起楚绵的小脸。   “如绵绵小殿下所愿。”   她低头,吻了上去。   楚绵有些惊吓地睁大被眼泪洗礼过的美眸,甚至忘了他为什么会要他的牧姐姐亲他。   直到他的牧姐姐将他好好品尝了个遍,他才软在她怀里,动弹不得。   “还哭吗?”牧湘伸手将他抱起,走上前,将他轻轻放在了榻上,抬手抚过他通红的眼尾,“还想亲吗?”   楚绵一下子脸红了。   回答不上来。   就在牧湘以为成功安抚住小绵绵的时候,楚绵的眼泪忽然又冒出来了。   “不、不是这样的亲……”楚绵望着蹲在他面前的女子,抽抽噎噎地摇头。   牧湘:“?”   不是这样的亲?   他的意思该不会是……   “我要像上次那样的。”楚绵说归说,大概是想起来那晚,肩膀又微微瑟缩了一下。   牧湘一瞬间,僵住了。   上次那样……   那会儿她可是,可是一点都不温柔的啊。   他怎么会想让她像那样亲他?   而且,他明明还是有些害怕的。   “牧姐姐,要上次那样的……”楚绵抽噎了一下,小手伸出来扯住了牧湘的衣角,轻轻摇着。   牧湘看着他的眼睛,发现他好像态度很坚决。   虽然她不知道原因……   但她想,也许他是真的另有想法吧。   “绵绵,你确定吗?”牧湘握住他的小手,整个人气势都变了,“你不怕吗?”   楚绵下意识往后退了退,感觉这样的牧姐姐好像真的回到了那天,十分具有攻击性。   但他随后又想到自己……   “确、确定。”他努力给自己打气,“我不、不怕牧姐姐。”   这样的楚绵,真是让牧湘又心疼又好笑。   明明都怕得声音打颤,却还嘴硬说不怕。   但他为何非要她像上次那样呢?   究竟发生了什么?   牧湘想到二殿下临走前丢下的那句话,再看看眼前小绵绵那快哭肿了的漂亮眼睛,内心纠结挣扎了半晌,才低低地说了一个字:“好。”   话音一落,她欺身上去,将楚绵压在锦被之中。   低头,重重地吻了上去。   像那晚一样,激狂,野烈。   ……   楚麒抹了眼泪,回到萧瑾卿身边,轻声道:“走吧,我们去见太女。”   “其实,是太女夫找我们。太女夫说,事出必有因,小殿下忽然如此崩溃,必定是发生了什么,或者……有人跟小殿下说过什么。”   萧瑾卿握住楚麒的手,一边朝前边走去,一边说道。   楚麒美眸中顿时闪过一抹戾气——谁敢对绵绵胡说八道?   很快,萧瑾卿与楚麒到了萧慕凰与程朝玉面前。   此刻,船舱后面的男子,都被召集齐了。   “六姐,带二殿下先坐。”萧慕凰淡笑招手。   “多谢太女。”萧瑾卿便牵着楚麒走过去,在侧座方向坐下了。   楚麒扫了一眼众多男子,问程朝玉道:“太女夫是怀疑,有人在绵绵面前胡说八道?”   程朝玉点头:“嗯,我想过了,小殿下似乎是从前两日出了海之后开始情绪变化的。今日,才突然爆发。所以,应该是有人在小殿下面前说了什么。”   楚麒冷冷地扫过面前低头的所有男子。   最后,视线落在邓明若身上。   此行,无论是东越还是南阳,都是女子居多。   男子么,除了他与绵绵、太女夫之外,便是东越侍从。   再之外,便只剩下一个邓明若了。   邓明若闹上公堂,被刘炳判了案之后,南阳女帝为表对忠将邓瑜后人的照拂,一道圣旨封了邓明若为和亲郡主,嫁去东越。   他太女皇妹自然也做主,将那冯海擢升为二品大员了。   而东越侍从是绝对不敢在他小皇弟面前胡说八道的。   楚麒盯着邓明若看了许久,才忽然微微一笑:“冯侧夫今日见过本殿那小皇弟吧?”   他差点忘了,牧湘可是这邓明若先看上的。   不过,牧湘宁可把她自个儿扎得鲜血淋淋,也不愿碰这邓明若一根手指头。   也正因为如此,牧湘才碰了他家绵绵。   若是邓明若因此迁怒绵绵……也不是没可能的。 更多免费小说+V 13588451110 第350章 她都快要疯了!   谁都以为邓明若会慌。   会否认。   不料,邓明若却大大方方地一笑:“二殿下说得没错,我今日的确见过小殿下。”   “放肆!”楚麒脸色一沉,“你一个臣女侧夫,敢在本殿面前自称‘我’?”   邓明若浅浅一笑:“二殿下,我还没嫁进冯家呢,如今,我还是南阳郡主。”   便是见着东越皇子,他也是无须下跪行礼的。   萧瑾卿朝萧慕凰看去,却见她连头都没抬,很安静地在小酌怡情……   看来,太女是不打算管这事儿了。   于是萧瑾卿收回视线,将楚麒的手一握,目光如冰地看向邓明若:“那本王呢?”   邓明若面色微微一变。   “站着回话吧。”萧瑾卿冷冷道。   “……是,寿亲王。”邓明若掐了一下掌心,只能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楚麒顿时笑靥如花。   果然,他家妻主最好了。   “你跟小殿下说了什么?”萧瑾卿捏了捏双眸亮晶晶看着她的楚麒的掌心,替他先问了邓明若一句。   楚麒这才收回视线,看向邓明若,质问道:“对,你跟本殿的小皇弟胡说八道过什么?”   海风瑟瑟,邓明若打了个寒颤。   他开始后悔没披一件披风再出来。   不过……此刻倒不是后悔这个的时候。   邓明若定了定神,镇静自若地道:“我并没有跟小殿下说过什么,只是回答了小殿下一个问题罢了。”   “胡说八道!”楚麒冷嗤,“绵绵跟你很熟吗?他有这么多的人可以问,偏偏要问你一个外人?撒谎也不怕遭雷劈!”   “二殿下可以去问小殿下,看看小殿下是不是问了我一个问题,而我只是据实回答而已。”邓明若双眸明亮地看着楚麒,“二殿下是小殿下的亲皇兄,小殿下若在我这里受了什么委屈,也不会瞒着二殿下才是。”   “你!”楚麒一下子被戳中痛处。   气死了!   绵绵这小笨蛋,跑去跟邓明若这么一个蛇蝎心肠的外人提什么问!   他这皇兄不香吗?   萧瑾卿若有所思了片刻,忽然朝一旁的东越侍从吩咐道:“去将冯大人请过来。”   “是,寿亲王。”东越侍从立刻退下。   邓明若美眸中闪过一抹微微的慌乱。   这个寿亲王……当真是厉害。   难怪大王女一直都想拉拢她。   萧瑾卿捕捉到邓明若眼底的慌乱,唇角便轻轻勾了起来。   太女夫说得没错——事出必有因。   小殿下会问邓明若问题,想来,不是特意,而是碰巧。   若是碰巧,那么小殿下定是撞见了什么事,所以才会临时起意,问了邓明若。   而邓明若与冯海……   “咳!”楚麒忽然咳嗽起来。   萧瑾卿收回视线,关切道:“怎么?风太大了?”   楚麒眼神飘忽了一下,胡乱点头:“嗯,嗓子痒。”   看那么久做什么!   又没有他美!   “喝点热茶。”萧瑾卿将他面前的茶杯端起,递到他手上。   “唔,谢谢……”   程朝玉掩唇轻笑了一声,随后看向身边的萧慕凰,悄声道:“妻主怎么不说话啊?”   萧慕凰:“……”   她没脸啊。   其她人不知晓,他还能不知晓吗?   跟邓明若有关的,她一个字都不想多参与!   “是不是也怕看失神啊?”程朝玉故意逗她。   萧慕凰侧眸,忽然弯唇对程朝玉露出一个迷人至极的笑容。   程朝玉脸颊瞬间一烫。   她这眼神……   他忽然觉得自己不该逗她,因为私底下,他会吃亏的。   “妻主,喝、喝茶。”程朝玉赶紧端起茶杯,讨好地哄道。   “孤喝酒。”萧慕凰轻哼一声,不吃这一套。   “妻主……”   这会儿,冯海过来了。   “臣冯海,拜见南阳太女,寿亲王,二殿下。”冯海躬身行礼道。   “嗯,孤不便插手此事,冯大人与寿亲王说吧。”萧慕凰摆摆手,道。   冯海一头雾水地看向萧瑾卿,说?说什么?   “冯大人,你今日可见过小殿下?”萧瑾卿直接问道。   冯海‘啊’了一声,老脸顿时通红。   这、这事儿这么快就……   唉,怪她一时手痒。   楚麒一见,喝道:“还不快点说出实情!”   “回、回二殿下:臣、臣一时没忍住,和明若……被小殿下撞见了。”冯海满头大汗,跪了下来,“臣、臣有罪。”   楚麒一怔,随后不自然地别过脸。   这事儿他便不好问了,还是交给妻主吧。   萧瑾卿安抚地捏了捏他手掌,随后继续问冯海道:“那小殿下可问了你们什么?”   冯海一愣,道:“臣立刻就回避了,没和小殿下说话啊。”   萧瑾卿顿时眉头一皱,看向邓明若:“你当真不说吗?”   邓明若虽然被当场揭发丑事,但难堪也只是那一瞬间。   此刻,他镇定地一笑:“抱歉,小殿下问的是男儿家的私事,我不便泄露。倘若小殿下自己愿意告诉你们,那也与我无关。”   可恶!   楚麒瞬间握紧双手。   萧瑾卿顿时也有些不自然了,她大概……似乎……猜到了一些端倪。   但这话,她不方便说。   便是对麒麒,也不方便。   程朝玉将各人的反应瞧在眼里,慢慢地抿着茶,也并没有立刻开口。   或许……此事便是牧湘的一个转机吧。   想着,程朝玉唇角微微弯了起来。   浑然不知旁边女子盯他盯得火热,并暗戳戳想着待会儿晚上要如何‘疼爱’他。   ……   船舱房间里。   牧湘紧紧抱着不停伤心哭泣的少年,眼尾也有些红:“绵绵,你能跟我说说到底怎么了吗?”   他要的,她都做了。   她只是克制着没像上次那般,真的把他如何。   起初,他还有些哼唧。   但后来,他又哭起来了。   她都快要疯了!   “牧姐姐,你……你娶我吧……”楚绵忽然抱住了牧湘,边哭边说道。   牧湘蓦地僵住。   他愿意嫁她了?   这种情况下?   她忽地坐起身,将他也拉了起来,看着他哭红的眼睛,哑声问道:“绵绵,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知道……”楚绵眼泪大滴大滴地滚落粉颊,“你娶我好不好?我、我有很多很多钱,我都给你……”   牧湘微微一怔,他求她娶他,还要给她很多钱?   “好,我娶你。”她伸手将他揽入怀里。   心中,却是开始若有所思。   为何绵绵忽然改变主意,要嫁她了呢?   而且如此反常……   不管了,只要他不哭,她先答应便是了。 第351章 “我不、不告诉妻主。”程朝玉口中赌气道。   牧湘答应下来之后,楚绵总算没继续哭了。   他看着替他温柔擦泪的女子,清澈的眼底一片愧疚。   牧姐姐那么厉害的……   “又在乱想什么?”牧湘自然是没错过他眼底的愧疚,但她着实不明白这男儿家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他偏偏又不肯说……   楚绵轻轻握住牧湘的手,小声道:“我不会像皇兄一样乱吃醋的,你可以娶好多个侧夫。”   牧湘:“……”   她可真是……‘感动’啊!   “我不娶侧夫。”她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绵绵还小,慢慢教,不急。   “那不行,好歹要娶一个的。”楚绵语气很坚决。   “太女不让娶。”牧湘直接把自家太女搬出来了。   “啊?”楚绵吃惊地看着她,太女还管这事儿啊?   “你想想看,太女自己都没娶侧夫,怎么会让我乱了规矩呢?”牧湘一本正经道。   楚绵小脸顿时皱成了一团。   太、太霸道了……   良久,楚绵才下定决心地说:“那到时候,我让父君挑两个貌美的陪嫁侍从,与我一同嫁去南阳,让他们伺候牧姐姐。牧姐姐也不用给他们名分,我给他们很多钱,让他们保密就行了。”   牧湘险些一口老血吐出来!   这是,真没开窍啊。   不然怎么会这么大度让她娶别人?   她说太女不让她娶侧夫,他还费尽心思给她张罗小侍……   “以后再说吧,你父君没那么容易答应的。”牧湘稳住心神,道。   就算二殿下看在寿亲王的面子上,帮她向东越皇贵君隐瞒绵绵在她手上遭罪的真相,那东越皇贵君也不会舍得将如此乖巧懂事的绵绵嫁给一个小小的三品将军。   但太女说了,此次东越之行,与梅家在东越的势力对抗,若她能立下大功,届时便能回南阳替她向陛下讨赏。   所以,她还得去拼。   替她和绵绵,挣一个可能。   “父君一定会同意的。”楚绵情绪又微微低落了下去,“他可能还求之不得呢……”   牧湘再一次陷入迷惘当中——绵绵他,究竟在说什么啊?   楚绵大抵是哭闹了小半日,累了。   没过多久,便在牧湘怀里沉沉地睡了过去。   牧湘心下微微叹了口气,懵懂有懵懂的美好,却也会带给身边人相当大的困惑甚至是疲累。   她算是明白二殿下为何频频试探她了。   她知道,照顾这位小殿下,这一生她大概都会很累。   但她,甘之如饴。   ……   邓明若那边,楚麒一无所获。   但好歹牧湘是从船舱里出来了。   楚麒连忙问楚绵的情况,牧湘便道楚绵睡下了,又含蓄地说了几句,楚绵对她提出的要求。   楚麒直接惊呆了!   “绵绵他要你娶他?绵绵主动提的?”楚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这是步他的后尘了吗?   可、可他和妻主不一样啊!   妻主又没对不起他过,而牧湘却是相当‘对不起’绵绵啊!   凭什么还要绵绵主动开口?   “小殿下如此,应该是有原因的。我只能先答应下来,不然小殿下会一直哭的。”牧湘解释道。   没错,绵绵如此是有原因的,只是他们谁也不知道具体原因罢了。   眼下至少绵绵没再哭了,待绵绵情绪好些,他再想办法问清楚原因。   这般想着,楚麒总算冷静下来。   “你这次表现得还算不错。”楚麒瞥了牧湘一眼,淡道。   他这个皇兄都快被绵绵哭疯了,她倒还耐心十足。   若她能一辈子这样,他倒也可以放心把绵绵交给她。   占尽便宜的牧湘,心虚垂眸:“多谢二殿下,这是我应该做的。”   楚麒看着牧湘,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松了口:“绵绵如今正需要你,你……多陪陪他吧。”   说完,便转身离开,去找不远处与冯海说着话的萧瑾卿了。   牧湘看着楚麒的背影,轻轻勾了勾唇角。   谢谢你,二殿下。   楚麒走到萧瑾卿身后时,听见冯海连连点头答应:“是,是,寿亲王放心,臣家中有只公老虎,本来臣想着让明若另住别院,但既然寿亲王这么说了,臣……会把他娶回家中的。”   “正夫与侧夫真闹起来,冯大人要辛苦了。”萧瑾卿微微一笑,说道。   “不敢,寿亲王客气了。”冯海心道她又不是不知道那邓明若并非善茬儿,但有什么关系呢?   她贪他的美色罢了。   萧瑾卿察觉身后有人,转头一看是楚麒,眸子便温柔了。   “冯大人回去歇着吧。”   “是,臣告退。”   冯海退下后,萧瑾卿拢了拢楚麒身上的披风:“这边风很大,回房再说吧。”   “嗯。”楚麒明媚一笑,任她将他搂回房间。   两人在床沿坐下后,他才问起方才她与冯海的谈话。   “妻主跟冯大人下什么命令了?”   “邓明若虽手段龌龊,却有些魅惑人的本事,这冯大人对他服帖得很。”萧瑾卿直言不讳地道,“但他并非良善之辈,又害得小殿下受此之罪,如今更是言语挑拨小殿下,蓄意报复。所以我便跟冯大人提点了几句,让她防范着邓明若。”   “你知道冯大人说的那只公老虎,是哪家的公子吗?”楚麒眨了眨眼,问道。   “那我倒不知。”   “是东越摄政王的弟弟。”楚麒笑了起来,“他可不是好惹的。当年他凶悍到东越无人敢娶,最后是抛绣球才砸中冯大人为妻的。”   萧瑾卿默了一下,道:“冯大人甚是可怜。”   楚麒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想不到妻主还挺风趣。   “那邓明若用了手段,令冯大人答应娶他之后,将他安置在别院,不必与冯夫郎请安。”萧瑾卿摩挲着楚麒柔软的掌心,微微勾唇,“让我家麒麒这么担心小殿下,你说我这当妻主的怎么能让他如愿以偿呢?是吧?”   楚麒美眸亮晶晶地看着她。   好喜欢啊……   “妻主对我真好。”他抬手勾住她脖子,把自己送了上去。   两人都进一步接触过了,萧瑾卿便没有再犹豫分毫。   一低头,便吻住了他柔软的红唇。   ……   另一边。   程朝玉眼角余着泪,躺在萧慕凰怀里平息。   妻主实在是太过分了……   他不过就是调侃了她一句而已。   “朝玉这般聪明,想必知道小殿下为何如此了吧?”萧慕凰手上未停,依旧摆弄着他。   “我不、不告诉妻主。”   程朝玉躲着她的手,口中赌气道。 第352章 她霸道起来不是人!   萧慕凰笑了。   “我就喜欢朝玉这嘴硬的模样。”   她翻身。   “不然我哪儿有借口欺负人呢?”   程朝玉羞恼:“你、你下去……”   “那不成。”萧慕凰耍无赖,“这可是我身为妻主的权利,不信你喊一嗓子看看,有无人救你。”   程朝玉气鼓鼓地瞪了她一眼。   他喊一嗓子做什么?   才不像她脸皮厚。   萧慕凰虽然嘴上说得过分,却是不舍得再把人欺负一回的,她知道他其实并不好受。   但是为了让他越来越适应吧,小小的难受也是必须的。   “好了,妻主疼你。”萧慕凰低头,亲了亲他的唇,重新侧身躺下来,搂着他入怀:“至于小殿下,你不说便不说吧,横竖是别人的事儿。”   程朝玉瞬间被哄得唇角弯起。   他就是不喜欢她在刚刚那种时候,提起其他男子嘛……   “其实很简单。”他伸手勾住她的腰,靠着她轻声说道:“大概是牧湘那一日,给小殿下留下了什么阴影,他……嗯,有一点点不正常了吧。”   有一点点不正常?   萧慕凰微讶地挑眉。   半晌,忽然明白过来!   “呃,这个……”萧慕凰轻咳一声,她果然不该多问的。   这种事,她就算自个儿想明白了,也应该揣着明白装糊涂。   “所以小殿下才难以启齿。”程朝玉低笑了一声,“妻主可不能说出去,不然小殿下会没面子的。”   “那牧湘就可怜了。”萧慕凰忍不住说道。   程朝玉噗哧笑了一声:“本就是她造成的,她有什么可怜的?再说,这心中的创伤是可以恢复的,但凡她娶了人,用些心,小殿下年纪又小,慢慢地便能好了。”   “当真?”萧慕凰侧眸看向怀中男子。   前世今生牧湘都对她忠心耿耿,她可不希望牧湘一辈子当吃素的尼姑。   “我还能骗妻主呀?”程朝玉失笑,“再说小殿下与牧湘当初……想想也知道小殿下很是厉害啊。”   很是厉害?   就那小身板?   萧慕凰怀疑地看着他:“这我怎么有些不信呢?”   “不厉害,牧湘哪儿能把人欺负成那个样子。”程朝玉掩唇轻笑,“中招的是牧湘,小殿下又没吃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萧慕凰:“……”   她这回懂了!   但凡换个不那么厉害的男子,还不至于遭那么大的罪。   话说回来了,不知道她家朝玉……   “你看哪儿呢!”程朝玉飞快地挡住萧慕凰往下瞟的眼睛,气恼道。   “看看有什么?又不是没……”   “妻主!”   “就看,我还……”   “你你你、你讨厌……”   二人在被子里闹成一团。   ……   十几艘大船即将抵达东越的前一日。   一艘小船从东越的方向驶来。   且越来越近。   “启禀太女!有一艘小船不避让,直冲我们而来,请太女示下!”亲卫匆匆来报。   萧慕凰起身,朝着前方淡淡看去。   须臾,下令:“先警示,若对方依旧不避让——给孤撞上去!”   “是,太女!”   就在这时候,前方小船忽然转了弯。   朝着大船之间的缝隙而来。   萧慕凰眸子微微一眯,便见小船上一人忽然纵身一跃,凌空朝她这边飞来。   “保护太女!”   大船上的亲卫们瞬间拔刀,严严实实地挡在了萧慕凰身前。   但萧慕凰没下令,亲卫们自然也不会贸然动手。   只是严阵以待地防范着。   此刻,那人稳稳落在了大船上。   是一名年纪约三十来岁的女人。   女人似乎没看见持刀相向的亲卫们,爽朗一笑朝萧慕凰抱拳拱手:“在下东越大将军夏疆,奉东越摄政王之命,前来拜见南阳太女!”   东越……摄政王?   萧慕凰负手在后,看着夏疆,微微一笑:“夏将军名字不错。”   开疆拓土,想得挺美。   一听这名字她就手痒怎么回事?   可惜她如今身为太女,不能再动不动就跟人打架了。   不然,她会让眼前这个‘疆土’,服服帖帖地给她跪!   夏疆哈哈一笑:“名字是在下母亲取的,但若太女不喜欢,在下回头也可改名。”   “那倒不必了,孤不是如此霸道之人。”萧慕凰温和地抬手,摆了摆。   她霸道起来不是人!   也许……夏疆日后会见识到的。   “孤前来东越,是陪同寿亲王来迎亲的,摄政王为何单派夏将军一人前来拜见孤啊?”萧慕凰笑问道。   夏疆眸色一闪,上前一步,低声道:“摄政王想请南阳太女入东越都城之后,抽空至摄政王府一叙。”   萧慕凰心下啧啧:这个东越摄政王,真以为她是来陪六姐迎亲的?   不过……先答应也无妨。   “好,孤定抽空前往。”萧慕凰微笑点头,答应下来。   “多谢南阳太女。”夏疆一喜,随后献上一物,“这是摄政王的一点小小心意,望南阳太女笑纳。”   送礼?   她来者不拒!   萧慕凰一伸手,内力涌动,那物便飞向了她掌心。   打开一看,是一块冬暖夏凉滋身养气的血暖玉。   绝对属于上品中的珍品。   说它价值连城都是轻的。   “摄政王当真是客气了。”萧慕凰收起血暖玉,笑道。   “不敢,在下先行告退,摄政王恭候南阳太女大驾。”夏疆说完,飞身下船。   萧慕凰上前几步,看着那夏疆回到小船之上,小船也迅速驶离海面。   眼底,一片寒凉,讽意。   “太女。”   萧瑾卿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萧慕凰敛去眼底冷意,转身微笑:“六姐。”   随后便感觉有一道视线瞪着她。   她侧眸一看,不是那二殿下还能有谁?   “麒麒,不得对太女无礼。”萧瑾卿忙将楚麒拉到身边,轻声说道。   楚麒抿唇,心中仍旧是生气的,但还是‘嗯’了一声,低下了头。   萧慕凰眼珠子一转,上前笑道:“哦,定是看孤独得宝物,心中不平衡,既然如此,孤大方一些,将这珍贵无比的血暖玉送给孤的准六姐夫吧。”   “我才不要夏家的东西!”楚麒忍不住抬头,美眸一瞪,气呼呼道。   “麒麒……”   “妻主你不知道,她们夏家可欺负人了,母皇前些年被她们欺负得数次病倒。若非、若非太女……”   楚麒美眸含泪,说到此处,忽然就怔住了。   他后知后觉地转头,正好对上萧慕凰那笑意满满、还带着一丝戏谑的眼神。 第353章 楚麒的过去,盛名之下的重负   萧瑾卿一看萧慕凰眼神,顿时也笑了。   “若非太女率兵与东越激战四年,最终大获全胜,东越才不得不退兵称臣,那老摄政王也一病不起撒手人寰,恐东越早已江山易主,对吧?”   萧瑾卿握住楚麒的手,轻声替他将没说完的话,补充完整。   楚麒顿时眼泪汪汪:“嗯嗯!”   妻主懂他!   所以,这才是东越被南阳打服了,可他们楚氏皇族并不恨南阳的主要原因。   “没事了,以后不会有人再欺负你们了。”萧瑾卿温柔地替他擦掉脸颊上的泪珠。   “嗯嗯!”楚麒用力点头。   此刻,萧慕凰摸了摸有些酸的腮帮子,坐了下来,笑道:“别只顾着谈情说爱了,说说这夏家吧。”   她与东越交手四年,当然知道东越当时的局势。   东越皇帝早年病弱,年幼,于是东越先帝临终前便立了自己的胞妹为摄政王,辅佐幼帝。   为何呢?   因为这位摄政王先天不足,没有女嗣!   所以东越先帝认为她不会有私心。   只可惜,东越先帝还是失策了——这位摄政王虽然没有女儿,可却与当时东越的世家之首夏家家主义结金兰,将夏家家主的独生女夏无双视如己出。   于是后来,这位摄政王认了夏无双为义女,抚养于膝下。   并且在临终前,将摄政王的位置传给了夏无双。   当时东越朝廷可是掀起了轩然大波,好几个忠臣留下血书,从城门跳下,以死明志的!   因为,东越史上,从无异姓摄政的先例。   这简直就是把江山拱手让给外人!   可惜,死忠之臣总比攀高枝儿的少,最终夏无双还是靠着其义母留下的旧部,及军权,坐稳了东越摄政王这个位置。   后来呢,东越皇帝虽然长大成人了,夏无双也当然不可能乖乖还政于她。   于是东越的实际掌权人,便是摄政王夏无双。   而夏无双也是东越主战派之首。   于是东越与南阳的和平,就此打破。   萧慕凰在战场上听龙蕴是说过这些的,只是她不知如今的东越,局势如何。   所以才会询问楚麒。   毕竟,夏无双已经翘辫子了。   “那夏无双输给了太女,气病了,没多久便死了。”楚麒轻哼了一声,道:“现在东越的新摄政王名叫夏景舒,是夏无双的嫡长女,另外还有两个妹妹,都在东越当将军。方才那个叫夏疆的,是夏景舒的堂妹。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朝中听命于夏景舒的官员有多少?”萧慕凰微眯冷眸,问道。   “一半以上。”楚麒不甘心地握了握拳头。   随后又微微复杂地看着萧慕凰,抿唇道:“不过,我离开皇宫之前,局势已经好很多了。”   毕竟,以夏无双为首的主战派败了。   东越向南阳称臣了。   萧瑾卿看着楚麒微微复杂的眸子,心中一动,问道:“可是因为之前太女潜入东越皇宫的事?”   “妻主!”楚麒蓦地瞪大美眸。   明显有一丝受伤。   萧慕凰也微微有些尴尬——这还是六姐第一次在她面前提起,她曾去过东越皇宫,骗走楚麒手上曼珠沙华的事。   “麒麒别误会,我没有其她意思,我是说夏家是否因此而没有阻止麒麒前往南阳,代表东越与南阳联姻。”萧瑾卿忙用力扣住他的手,安抚及澄清。   楚麒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半晌才说:“你可别相信外头那些传闻,都是假的,是当时太女为了摆脱礼亲王这个身份……”   什么撞见他洗澡之类的,他当时破罐子破摔,也不在乎自个儿的名声,这才没理会这些乱七八糟的谣言。   “麒麒。”萧瑾卿尴尬地截断他的话。   当着太女……这事儿她确实不该提及。   但天地良心,她方才开口时,确实不曾有其她意思。   见萧瑾卿面露尴尬,以及一丝懊恼,楚麒总算是浅浅笑了笑。   他相信她,她一定不曾想过其她的,所以才会毫无顾忌在太女面前提及。   但此刻,她已经后知后觉地明白不妥了。   于是他便转移话题道:“父君生得美,我与绵绵都继承了父君的美貌。当年我才七岁,便已经名扬东越,父君见我越发美艳,那夏无双又数次与母皇提及待我及笄便为她的嫡女提亲,许的却是侧夫之位。父君不愿我受夏家磋磨,便打我七岁开始逼我读书,并刻意放出我才华之名。”   萧瑾卿听得尴尬全无,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冷沉。   若不是那夏无双已经被太女给气死了,她定要好好想办法替麒麒出气!   “所幸,我没辜负父君的期望,在文采方面打败过许多东越女子。而在我及笄之前,父君为我造了极大的势,说是我择妻主的最低门槛是十联九对。”   楚麒低眸,看了看萧瑾卿一直没松开的手,微微弯唇一笑:“这也是为何当初我看了妻主那道上联,便将事情闹得那般大的缘故。那时……我只有半个月便要及笄了。”   若他不马上让整个东越知晓他已经有了心上人,夏家是一定会给他设局的。   “麒麒。”萧瑾卿心疼地握紧楚麒的手。   盛名之下,必有重负。   在他母皇与父君并不足以抗衡夏家,好好保护他的情况下,他的美貌带给他的其实只是麻烦甚至是灾难。   好在……   萧瑾卿对那位素未谋面的岳父,当真是感激到了极点。   二人之间气氛虽甜,却带着一股无形的感伤,萧慕凰想了想,开口打破这浓浓的感伤:“十联九对是啥意思?”   萧瑾卿和楚麒同时一抿唇,眸色复杂地看向萧慕凰。   “怎么啦?孤又不是文臣出身。”萧慕凰一脸‘我没什么文化但我并不自卑’的微笑表情。   萧瑾卿轻咳一声,道:“十联九对就是说,若想求娶麒麒,那就要对出麒麒所出的十道上联中的九道。”   萧慕凰装作恍然大悟,随后又揶揄道:“孤的六姐对出了几道啊?”   “太女!”楚麒顿时羞恼。   妻主何须什么十联九对?   她一道上联,便困住了他十年!   他哪儿会在妻主面前班门弄斧? 第354章 萧慕凰一颗心,渐渐往下沉。   萧瑾卿笑而不语。   她现在知道了,太女是故意的。   这时候,程朝玉从船舱里出来了,见楚麒也在,这才走到萧慕凰身边坐下:“妻主和六姐在聊什么?”   “睡好了?”萧慕凰摸摸他的手,感觉有些冷,就把一旁的披风拿起来给他围上了。   “嗯。”   萧慕凰替他系上披风带子,这才回答他之前的问题:“在聊东越的朝局。”   “啊……”程朝玉便想起身,“那我还是回……”   “不必。”萧慕凰心疼于他的懂事,却是将他手牢牢握住,“又不是在东宫,没人乱嚼舌根子。”   程朝玉迟疑了一下,看了看毫无心理负担的楚麒,这才微微点了点头:“好吧,妻主当我不存在便是。”   他只坐在她身边,不说话。   萧慕凰瞬间笑了。   这怎么可能?   不过,这话她倒是没说出口,只把他的手牢牢扣在身侧,朝楚麒点头道:“六姐夫,你继续说。”   一声‘六姐夫’,令楚麒心花怒放,之前那点被揶揄之后的羞恼尽数褪去。   “总之,太女打败了东越,其实并不是打败我们楚家,而是打败了夏家。夏无双死后,东越的主战派在朝中被主和派针对,天天吵架,母皇在中间和稀泥,但夏家也无可奈何。”   说着,楚麒一声轻笑:“要知道,夏家一直有所仗恃的,便是军权。可惜啊……短短四年,忠于夏家的将士,就被太女杀得过半了。”   萧慕凰并没有笑,也没有得意。   她反而有些若有所思。   “按六姐夫这说法,夏家惨败于孤之手,甚至于那老摄政王夏无双也是被孤气病之后病死的,孤应当是夏家最大的仇人,却又为何派这夏疆来给孤送礼,还邀孤去摄政王府呢?”   事出反常必有妖。   夏家在打什么主意?   楚麒怔了怔,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太女可以和妻主讨论呀!”   问他一个男子做什么。   萧慕凰:“……”   她和六姐不都是刚来么!   自然,他对东越更为了解啊。   “麒麒,太女的意思是说,夏家现在是否遇到了什么天大的困难,以至于不得不放下旧仇,讨好太女。”萧瑾卿只好说得更明白了些。   楚麒眨了眨美眸:“天大的困难,那不就是我吗?”   “夏家的困难,是麒麒?”萧瑾卿一怔。   楚麒‘哈’了一声:“夏景舒可是得罪过我的,她一直认为她娶我娶定了,还说就算我到了八十岁嫁不出去她也会把我娶进夏家,让我变成她夏景舒的鬼。结果我转身便成了南阳的准寿亲王夫,便是南阳女帝,我也称一声‘母皇’,夏景舒能不怕吗?”   说着,楚麒又看向萧慕凰,“夏家恐怕不是要讨好太女,而是要跟太女进谗,离间太女与妻主之间的姐妹关系。”   萧慕凰一拍手掌:“这就说得通了!孤就说她们不可能单单是为了讨好孤这个大仇人嘛!”   萧瑾卿听得眸色一阵冰冷。   很好,那夏无双虽然死了,却还留了一个夏景舒给她玩。   片刻后,萧瑾卿才定了定神,道:“既然东越朝政这么多年实际上由夏家掌控,那么能在东越扎根的梅家人,必然是与夏家相互勾结的。”   “六姐的意思是,我们这一回查案子,会查到夏家头上?”萧慕凰问道。   “太女,我的意思是,梅家一定放了消息给夏景舒——我与麒麒大婚之后会去甘凉,而甘凉为我的封地,也有青铜军。”萧瑾卿微微一笑,说道。   萧慕凰眸色便深了深。   原来如此……   “其实,孤是可以忌惮一下六姐的。”萧慕凰说着,哈哈大笑起来,“孤会让夏景舒知道,孤也是那种‘卧榻之侧不容他人鼾睡’的皇家人!”   “啊?”楚麒大惊失色,“太女,妻主她才不会……”   “麒麒。”萧瑾卿失笑地搂了一下楚麒的肩膀,“太女不过是将计就计,看那夏家打算如何出招罢了。”   楚麒顿时松了口气。   那就好。   吓死他了。   程朝玉一直默默地听着,从头到尾没有出声。   只是心中,却浮起了一丝淡淡的忧虑。   ……   晚间,众人一同用过膳之后,各自回船舱房间休息。   “朝玉,在想谁呢?想得如此出神?”萧慕凰沐浴一番到床边,却见程朝玉坐在那发呆。   “那我除了想你还能想谁?”程朝玉回过神来,反问道。   哦呵?   萧慕凰扑过去便是一通咬。   “干嘛咬我?”程朝玉抬手轻捶了她肩膀一记。   “因为听着朝玉那语气,似乎对于‘只能想我’有些不满。”萧慕凰轻哼道。   所以,她也就表达了一下自己的‘不满’。   程朝玉顿时哭笑不得:“我才不是这种意思。我分明是说,我只会想妻主一个人,但妻主却问我在想谁。”   萧慕凰笑了起来,宠溺地捏捏他脸颊:“行吧,又是我错。那我纠正一下——朝玉在想什么呢?”   程朝玉略微迟疑:“在想……东越皇室。”   他不确定该不该说。   也许……是他多心了?   萧慕凰面色微微一肃。   方才朝玉一直没说话,但听应是听了的,所以对于东越的朝局,他也听明白了。   而他却想东越皇室想到出神的地步,那说明什么?   说明,朝玉可能察觉了她和六姐都没察觉的细枝末节。   “说说看。”萧慕凰侧身躺下,将他搂在怀里。   “也许是我多心……”   萧慕凰手臂一收紧,笑道:“怎么?跟你家妻主还藏着掖着?我说过,在外面是要堵那些人的嘴,私底下,朝玉无须顾忌什么。”   程朝玉见她神色坦然轻松,便摒除了那些规矩,轻声道:“我是觉得,那位东越皇贵君,恐怕并非善茬儿。”   萧慕凰笑意微敛:“这话怎么说?”   楚麒和楚绵应是没问题的,她不至于活了两辈子连这都看不出来。   何况她六姐也不是被感情蒙蔽的人。   那骆璃稍有不对,六姐都察觉了,何况是楚麒呢?   但朝玉会这么说,绝对有依据。   “之前小殿下在南阳出事,我得知小殿下是带着两名东越侍从偷溜出宫,前来南阳找二殿下的。当时我便心中觉得奇怪,那小殿下性情单纯,貌美似仙,东越皇宫也有重重侍卫把守,他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   程朝玉的开场白,让萧慕凰一颗心渐渐往下沉。   确实说不通…… 第355章 就从楚麒身上着手吧!   程朝玉接着说道:“不过当时我想,或许皇贵君起初并不知道,小殿下是要来南阳找二殿下的。他或许只以为,小殿下是溜出宫去玩,所以才未曾让人阻拦。”   萧慕凰眯了眯眼。   她之前自然也是这么想的。   出宫才是最困难的,但到了宫外,再乔装离开,就容易得多了。   有钱就能办成。   “可方才,我听妻主和六姐、二殿下谈论了东越的朝局,这才知道楚家这些年一直受制于夏家,是靠得妻主在战场上取胜,夏家才被削弱了势力,从而没有进一步逼宫楚家皇室,我就莫名有些心难安了……”   程朝玉忧心地道。   萧慕凰扣住程朝玉的手指,轻轻摩挲,“朝玉的意思是,小殿下去南阳,很可能是楚家故意放纵的?”   因南阳大胜,楚家在与夏家的博弈上,狠狠扳回了一局。   于是楚家看到了希望,这才趁朝贡的机会,派东越太女前去南阳联姻,想进一步巩固楚家皇室与萧家皇室的关系,以此震慑夏家。   但可惜,她母皇并不同意将南阳皇子嫁给东越太女。   这消息,应很快传回了东越。   同时,楚麒在南阳与她对上,甚至早有‘纠葛’的消息,应当也一并被传回。   于是楚绵偷溜出宫,东越皇帝和皇贵君都没有阻拦。   或许在她们看来……既然东越太女无法娶到南阳皇子,那么东越皇子嫁给南阳王女也是一样的。   彼时东越皇室都知道楚麒早有心上人,怕是认为他根本不可能与南阳皇室联姻。   但楚绵不同。   楚绵还小,又单纯懵懂,那等美貌入了南阳,很大可能会被南阳的哪位王女瞧上。   这样一来,楚家与萧家便还是会联姻。   “嗯。”程朝玉轻轻点头,“虽然嫁皇子到南阳,不比娶南阳皇子到东越更能震慑夏家,令夏家不敢轻举妄动,可也是退而求其次的好办法。如小殿下能得南阳王女的宠爱,楚家便可以顺理成章通过小殿下向儿媳求援,将夏家连根拔起了。”   萧慕凰沉默不语。   她倒不惧楚家什么小算盘,横竖她不会吃亏的。   但这其中牵涉到了楚麒、楚绵二人,倒是教她有些为难。   她六姐,好不容易才从骆璃的阴影伤痛中走出来,与楚麒正是情浓之时。   而牧湘,显然也一头栽进了楚绵的温柔乡。   倘若东越皇室算计得过分了……她势必不会答应。   到时候,所有人的处境都会变得尴尬起来。   “妻主,也许是我多想了。”程朝玉轻轻偎进萧慕凰颈窝里,安慰道。   “不管是不是朝玉多想了,总之,我多留个心眼是不会有错的。”萧慕凰笑着侧头,吻了吻他的额角。   随后搂住程朝玉,说了句‘时候不早了,快睡吧’。   待程朝玉乖乖应声,在她怀里开始入睡时,她脑子却快速地转动起来。   朝玉若只是男儿家敏感多心,那倒皆大欢喜。   但若不是呢?   看来……得想个法子,先下手为强。   萧慕凰想到楚麒和楚绵两兄弟,眸子微微眯了眯。   楚麒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这人对六姐一片痴心,又特别有主见,绝对不容易被拿捏。   而且相当爱情至上。   便是那东越皇帝和皇贵君,恐怕也开不了口让楚麒帮东越皇室做事。   倒是那楚绵,单纯好骗,很容易被利用。   既然如此……   就从楚麒身上着手吧!   ……   数艘大船,于年前十日抵达了东越。   海边距皇城还有两日的陆地距离,只有早等候在海边的鸿胪寺卿,率领当地官员前来迎接。   但大大小小官员也有二十人之多,加上鞭炮乐师助阵,依旧隆重热闹无比。   虽然海边城镇并不繁华,不过萧慕凰还是吩咐了下去——在这里休息一天,翌日再出发前往东越都城。   因为南阳这边的随行人员……都有不同程度的晕船症状。   不像那些东越人。   她们早已习惯坐船。   所以休整一日是很有必要的——进东越都城第一天,南阳的三千精兵必须拿出最精神的气势来!   不管是那东越皇室还是摄政王夏家,都得给她怕!   怕了,才会有所忌惮。   萧慕凰带程朝玉安顿下来后,玄楚便来复命了。   “启禀太女,字条已经送过去了。”   萧慕凰唇角一勾:“好,去盯着些。”   “是,太女。”玄楚领命,随后又禀了另一件事:“太女,下船之后,属下发现有十来名高手暗中跟踪。属下反跟踪与之交手,发现是皇家暗卫。她们说,是陛下派她们来东越保护太女的。”   萧慕凰顿时动容。   母皇可真是……   “孤知道了,你去吧。”   “是,属下告退。”   玄楚走后,萧慕凰抱着程朝玉便可劲儿地蹭了一番,道:“母皇真是太爱我了,我快感动死了。”   程朝玉忍不住笑了起来:“一提到母皇,妻主就变成小孩子了。”   “那是自然。”萧慕凰抬起头来,意有所指地道:“也只有在朝玉面前,我才是大人。”   程朝玉怔了一下之后,瞬间红了脸。   妻主她可真是……   “是大人,才可以对朝玉……”   “妻主,你不说话的时候特别好看。”   “是吗?那我试试。”   “唔,你……”   一会儿后。   “你家妻主现在好看吗?”   程朝玉整个人昏昏沉沉的,还有些没能清醒过来,便顺着她的话答:“好、好看……”   “这个时候,朝玉也好看极了。”   萧慕凰低笑着凝视他。   “呜……”   ……   另一边。   楚麒小脸一片苍白,紧紧攥着手里的字条。   猛地,他回过神来!   不,不能让她看见……   楚麒连忙找到火折子,打开后赶紧将那字条给烧了。   看着字条被烧成灰烬,楚麒才感到心安了一些。   他失神地坐了下来。   会是真的吗?   父君真的是……故意放走绵绵的吗?   楚家,真的到了被夏家逼上绝路的时候,所以父君连他和绵绵,都不得不利用起来了吗?   “麒麒。”   门外,传来萧瑾卿的声音。   楚麒一下子捂住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他这会儿,还有些没办法面对她……   现在见她,他一定会露出马脚的。   她那么聪明…… 第356章 便是他不嫁她,他也不会利用她的。   没等到楚麒回应,萧瑾卿想着楚麒大概是累了,睡下了。   便也没伸手敲门,转身离开。   楚麒在房里怔怔了片刻,眼泪滑了下来。   她真的好体贴,好温柔……   甚至都没多叫一声,或是敲门,怕扰了他休息……   可是,可是父君如果真的如字条上所说,另有所图。   甚至会利用他和绵绵,让他和绵绵的妻主替楚家对付夏家,他该怎么办呢?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对付夏家,岂是那般容易的么?   不流血不牺牲,怎么可能呢?   而他和绵绵的倚仗,不就是萧瑾卿和牧湘、以及她们身后的太女吗?   这背后……要么是驻守甘凉的青铜军,要么便是太女的三军将士,她们凭什么,要为楚家流血牺牲呢?   万一,万一她们逐渐发现楚家皇室的算盘,连他和绵绵都要被认为是处心积虑接近她们,欺骗她们,利用她们的!   想到骆璃处心积虑嫁给萧瑾卿结果被萧瑾卿发现不对,导致萧瑾卿对骆璃的绝情,楚麒心都痛得揪成一团。   他不要成为第二个骆璃……   楚麒胡思乱想无声落泪了许久,才终于在极度的痛苦和挣扎中,渐渐冷静下来。   他不能坐以待毙。   眼下已经到了东越,再过两日便会抵达东越京都,到时候什么都瞒不住的。   万一父君跟她见面时,说起什么要求……她那么聪明岂能不明白这背后的算计?   楚麒小脸再度白了一白,抚着心口努力让自己彻底冷静。   他要想个办法!   许久之后,楚麒终于冷静下来,视线忽然落在那一小撮燃烧殆尽的灰烬之上。   这字条……   楚麒微微攥紧手心。   这字条,怕不是太女给他递的吧?   东越这边,是不可能给他递这种字条的。   所以,太女是想看看他的态度?   是了……太女看重她,定不愿直接在她面前说他半个字不是,所以……给他递来这样的字条,告诉他这个真相,等他自己选择。   但,他能怎么选择呢?   就算他跟她坦白了,他又能怎么选择呢?   母皇和父君若真横了心要与夏家一战,那便势必要借南阳的势力。   否则,根本无法与夏家抗衡。   而他和绵绵是男子……除了嫁人之外,帮不了母皇和父君任何事。   如果他们真的要撇清关系,便只有一条路可走——不嫁人!   只有他不嫁妻主,绵绵不嫁牧湘,楚家皇室才没有立场开口,让妻主和太女她们帮忙。   不然,他和绵绵只要嫁去了南阳,也不可能真的看着母皇与父君出事。   楚麒忽然心里一痛!   原来……这就是骆璃的难处么?   一边是亲人,一边是爱人。   根本无法平衡两者的关系。   骆璃选择了亲人,利用了爱人。   可他楚麒不能啊!   妻主已经在骆璃手上栽过一次了,他如何忍心让她再受一次伤害啊?   不可以的……   便是他不嫁她,他也不会利用她的。   想着,楚麒最终做出了决定。   先坦白吧!   太女都给过他机会了。   不能让妻主从旁人口中,听到他母皇和父君的盘算。   那样妻主真的会误会他的。   楚麒深深吸了一口气,快速将自己打理了一下,端着漂亮的笑容来到萧瑾卿房门前。   萧瑾卿很快开了门,见是楚麒,微讶道:“麒麒?”   她之前才去找过他,但他没应声,她还以为他睡下了。   这才小半柱香的功夫吧?   莫非是她将他吵醒了?   “刚刚……在想一些事。”楚麒上前一步,拉住了萧瑾卿的手,瑰色唇瓣轻轻一抿,“现在,想通了。”   萧瑾卿心中微微一沉,看着他漂亮的眼睛。   想是……哭过了吧?   “先进来。”萧瑾卿反手一握,将他牵进房里,随后关上房门。   二人到榻边落座,萧瑾卿摸了摸楚麒低垂的脑袋,轻声道:“我们既已定下婚约,互许终身,那麒麒有什么心事,都可以与我说的。”   楚麒眼里一阵热气,半晌才稳住心神,抬头看着她:“我收到了一张字条,上面说……父君,其实是故意放绵绵离开东越的。”   萧瑾卿一怔。   这个问题……她当时也稍微想了一下,甚至与太女闲聊时也提到过一回。   不过,因为楚麒和楚绵的关系,她与太女的想法都是一样的。   认为楚绵能离开东越皇宫,是因为东越皇宫所有人都以为他只是溜出宫去玩,所以才会任他出宫。   但没人想到,他会大胆到直接溜出东越,到南阳来找他皇兄楚麒。   “所以呢?”她扣住了楚麒的手指,轻轻摩挲,缓解他的不安。   楚麒感受着她的温暖动作,神色果然平静了许多。   “所以,我想了一下,可能是当时母皇与父君知道我是去南阳找魏敏的,没对我和南阳联姻抱什么希望。而绵绵就不同了,他长得美又单纯,心中无人,若他到了南阳,很容易让某个南阳王女动心。”   “母皇和父君可能……希望南阳皇室,帮她们对付夏家。而现在我和绵绵,一个与南阳亲王有了婚约,一个与南阳太女麾下的将军有了关系,到时候……”   楚麒别开眼,不敢与萧瑾卿对视。   怕见到萧瑾卿眼底的冷漠和厌弃。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母皇和父君无疑就是卖了绵绵,为东越皇室谋利。   尤其是他。   他去了南阳非但没与魏敏有什么,还和手握青铜军的妻主订了婚约,妻主又对他如珍似宝,更好利用了。   所以,一开始母皇父君只能卖绵绵,现在……大概是他和绵绵,要一起打包卖了。   “字条,应是太女的暗卫放在麒麒房里的吧。”萧瑾卿轻声笑了一笑。   楚麒‘啊’了一声,瞬间侧眸看着她:“妻主怎么知道的?我一回房,就看到桌上的字条了。”   “因为这里全是太女的亲卫、暗卫,东越高手想神不知鬼不觉潜进麒麒的房间,是不可能的。”萧瑾卿摸摸他的脸颊,“所以,不用担心。”   “我、我也是想到可能是太女派人送的字条,但我怎么可能不担心呢?”楚麒眼圈红了,“太女一定是在试探我,看我会不会露出马脚呢。太女怕我跟、跟那个人一样……”   萧瑾卿笑了,轻轻将楚麒搂进怀里:“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的,麒麒。 第357章 除非我死,你休想离开!   “妻主?”   楚麒不是很明白,为什么她会说,不是这样的。   他有哪里想得不对吗?   “麒麒,虽然东越皇室依旧存在,但天下皆知,东越已对南阳称臣,倘若你母皇见着我们母皇,那是要行礼的。你明白这其中的差别吗?”萧瑾卿问道。   楚麒绞尽脑汁地想了一下,小心翼翼道:“这是不是说……东越的事,已经不是东越的事了,也是南阳的事呢?”   是他想的这样吗?   她说的,是二者为一家的意思吗?   “麒麒真聪明。”萧瑾卿稍稍放开他,低眸看着他的眼睛,解释道:“太女此来东越,便是奉母皇旨意,前来查梅家与东越官员勾结,拐走数百东越男子被卖于青楼一事,太女是来替东越百姓做主的。这就表明,母皇对东越官员与百姓、与对南阳官员与百姓是一视同仁的。”   “因此,撇开太女与夏家在战场上结下的仇不谈,便是夏家如今与梅家勾结在一起,太女也是要对付夏家的。所以,便是麒麒的母皇父君不开口,太女与我,也会对夏家出手。”   楚麒眼睛一下子亮了!   真的真的真的?   所以他不用担心了?   母皇父君虽然有利用之嫌,但目的却与太女不谋而合,妻主会帮太女,那也就会帮母皇父君了?   他和绵绵,不用为此事犯愁了?   “可是太女……”楚麒忽然想到被烧毁的字条,眸子又黯淡下来。   “太女给麒麒送字条,的确存着试探之心。”萧瑾卿安抚地吻了吻楚麒的眉心,然后接着解释:“但太女是一番好意。”   “一番好意?”楚麒属实有些不解。   “嗯,太女从小便重情重义,之前我因大姐之故,不想与太女多往来,如今……”   萧瑾卿想到那个可能性,唇角微微一勾,“如今母皇立了太女,太女又对我有救命之恩,更是我与麒麒结缘的大恩人,我是必定要效忠太女的。而太女对我,也一样爱护,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楚麒想了想,点点头:“我明白妻主的意思了,太女是怕我伤妻主的心。”   所以才试探他,看看他对此事,究竟是否知情。   “不错。”萧瑾卿笑了笑,“我想,太女这回可以放心了。因为麒麒非但不知情,而且在一知晓此事之后,立马就与我坦白了。”   楚麒看着她眼底的温柔与赞美,脸颊一红,忍不住靠了过去:“那我都提前叫你妻主了嘛,自然是不能瞒你的……”   太女果然是让他自己选择。   但,太女让他选的,不是该帮哪一边。   而是让他,选择隐瞒,还是坦白。   “嗯,麒麒一直很乖,所以我才这么疼麒麒啊。”萧瑾卿抱紧了他。   楚麒唇角深深弯起。   “妻主也一直很好,所以我才这么喜欢妻主啊。”   萧瑾卿失笑:“是,我们都很好。”   楚麒又甜甜地笑了笑,随后想到骆璃,便抬起头来正色道:“妻主,我便是死,也不舍得利用你的。”   真的。   他绝对绝对不会像骆璃一样的。   “傻瓜,有妻主在,你怎么会死呢?”萧瑾卿倒不介意这些不吉利字眼,病弱多年,她早已看淡生死。   但有人若想要她和麒麒死,那却是不可能的。   “对,妻主会保护我的。”楚麒又笑了。   “麒麒还是不够相信我呢。”萧瑾卿忽地叹了口气。   楚麒大惊失色:“怎么会?”   妻主她,何出此言啊?   “你知道,太女夫若遇到这种事,他会如何做吗?”萧瑾卿凝视着他,问道。   楚麒迟疑了一下,若是程家……   “不知道。”   他不好说。   “太女夫定会跟太女说,我爹想让妻主帮他做点事呀,妻主要不要帮我呀?”萧瑾卿轻笑低道。   楚麒:“……”   太女夫才不会这样呢!   他此刻倒是觉得,太女夫一定会义正严词地批评那位程老太傅——母亲身为天下文人之首,如何能做此等不忠不义之事呢?   然后引经据典,搬出一大堆贤者道理来……   想着,楚麒便噗哧一声笑了。   而后拉着萧瑾卿的手,道歉说:“我明白了,妻主是想告诉我,便真的是母皇父君想让妻主帮忙,妻主也会义不容辞的。对不起,我不该不相信妻主对我的疼爱之心。”   “总算你还不笨。”萧瑾卿捏了捏他脸颊,“你我妻夫一体,你的母皇父君受人欺负,我这当半女的岂能坐视不理?那我又还算你什么妻主?说什么疼爱于你?”   岳家的正当诉求,当妻主的不可能置之不理。   否则,便是根本没将岳家当自家人。   楚麒脸蛋红扑扑地望着她:“你真好。”   好得他都恨不得时时刻刻黏在她身上,片刻也不要与她分开。   “那就抓紧了。”萧瑾卿将手伸到他面前,“永远不要松开。”   不要以为她不知道,他原本是抱着什么心思的。   可他怎么会觉得,她会放他离开呢?   她不想吓到他。   所以才没有警告他——是你主动走进我心里的,除非我死,你休想离开!   楚麒自然不知道萧瑾卿那些温柔底下的霸道,甜甜一笑,把她伸出来的手紧紧握住了。   “嗯,我抓紧了。”   “永远都不会松开。”   ……   子时,楚麒睡下之后,萧瑾卿前往了太女房间。   “太女。”   程朝玉此刻也刚刚入睡,萧慕凰在外间看书,听到门外萧瑾卿的轻唤,便起身走出了房间。   “孤等六姐很久了,六姐哄人可真慢。”   萧慕凰嫌弃地看了一眼萧瑾卿,随后朝前走去。   “让太女久等了。”萧瑾卿笑了笑,跟在萧慕凰身后,道:“麒麒自然不比太女夫懂事。”   这话,萧慕凰爱听。   她家朝玉自然是天底下顶呱呱的好男儿。   “虽然孤知道六姐言不由衷,但孤爱听,哈哈!”   萧慕凰与萧瑾卿走到后花园之中,于凉亭中落座。   而后萧慕凰看了看萧瑾卿的穿着,又嫌弃道:“身子刚好呢,就这么不注意?你家那位娇弱得很,你可小心别自己受凉了又把他给传染。”   说着,便解下披风丢给萧瑾卿。   “太女……”   “孤不怕冷。”萧慕凰懒洋洋往后一靠,“习武之人。”   萧瑾卿:“……”   被太女嫌弃了。   她确实一介文人。   “多谢太女。”萧瑾卿便受了萧慕凰的好意,将厚实的披风围上了。   倒,确实很暖。 第358章 孤还是死在六姐手上比较开心!   萧瑾卿披上披风之后,朝萧慕凰一拱手:“多谢太女。”   “噢,好说。”萧慕凰大咧咧一挥手,“孤就知道,若六姐夫对六姐是真心的,那定瞒不过六姐一日。”   除非,楚麒是骆璃那般善于伪装心思深沉之人。   那六姐可能要花上一段时间才能看出来。   “他太在乎了,便容易想岔。”萧瑾卿放下手,略微寒凉地一笑:“他大概是想着,既不能帮他母皇父君,也不能坐视不理,所以……干脆便不嫁我了。”   “哟,居然还有悔婚的胆子啊?不愧是名满天下的娇纵二殿下。”萧慕凰哈哈笑了起来。   然而,萧瑾卿没笑。   萧慕凰‘呃’了一声,停下来,问道:“六姐伤心啦?”   “有一点吧。”萧瑾卿微微一叹,“但我没告诉他,我不想让他自责。”   这个嘛……   萧慕凰稍微想了想,安慰道:“孤跟你说啊,男子的想法很怪异的,除非他们开口告诉我们,否则我们女子永远也无法理解。六姐怕是不能想象,有一件天大的事情,朝玉从婚前瞒着孤一直瞒到婚后吧?”   萧慕凰说的,自然是程朝玉早已梦完前世的事。   若非萧慕凰那日自责痛苦失态到在程朝玉面前哭,程朝玉的确还不会坦白的。   “太女夫他……”萧瑾卿这回,睁大了眼。   看着一向云淡风轻的六姐如此失态,萧慕凰苦笑一声:“得,为了安慰六姐,孤的伤心事都给拎出来说了。”   萧瑾卿半晌才定了定神,“想来,太女夫也有他的考量。”   “所以啊,男子想事情跟我们女子不同的。”萧慕凰看着萧瑾卿,笑道:“六姐夫有多爱六姐,天下皆知。他便是真有放弃的念头,想必也比他死了还难受。而且真到了那种时候,他也未必放弃得了。”   萧瑾卿心中那片阴霾,渐渐散去。   她看了萧慕凰一眼,好笑地道:“太女如今是越来越心细了,果然太傅教得好。”   “别,孤刚放松几日,不想提起孤那位岳母大人。”萧慕凰连忙抬手打住,她虽愿意虚心进步,但程老太傅那一套她是真有些崩溃的。   之乎者也,随口便拈来了。   听得她脑袋瓜子疼。   萧瑾卿轻笑了几声,随后说起了正事:“明日一启程,两日便可抵达东越都城,夏家这边,太女打算如何着手?”   “临行前,母皇给了孤一道口谕,事关回南阳的计划,不过具体如何执行,还要孤随机应变。孤时不时便在想着,到底该如何执行才算天衣无缝。如今蹦出一个夏景舒,孤却是忽然有灵感了。”   萧慕凰一笑,身子前倾稍稍靠近萧瑾卿:“六姐,咱们得将计就计,闹她一闹。”   萧瑾卿唇角微微一勾:“太女是想让我‘起异心’?”   “夏家是什么出身?她们也是手握重兵狼女野心啊!所以,她们不会怀疑六姐的。”萧慕凰摸了摸下巴,玩味道:“待离开东越的时候,不必梅家对孤出手了,孤还是死在六姐手上比较开心!”   萧瑾卿面色微微一变,笑不出来了。   “太女,请慎言。”   将来要当九五之尊的人,金口玉言,怎能胡言乱语?   “假死,假死。”萧慕凰立刻改口,然后便看了看夜空,道:“老天啊,孤还只是太女,没当皇帝,您老人家可别弄错了啊。”   她还要和朝玉恩恩爱爱到百岁呢!   萧瑾卿顿时又被萧慕凰给逗笑了。   太女还是如小时候一样顽皮……   不过,人前却已经有了足够的上位者威严。   太女能在自己面前如此,说明太女对她情分不一般。   她知道,便是二姐萧芮,在太女面前也没有这种待遇的。   萧瑾卿想着,轻声道:“既然是母皇与太女的计划,我自然是要配合的,太女放心,我萧瑾卿对太女绝无二心,不论是谁,都不会让我做出对太女不利之事,否则我萧瑾卿必遭……”   “行了行了。”萧慕凰打断她,“孤信六姐,不需要六姐发什么毒誓!难听死了!”   她六姐文人出身,自命清高到快死了都不求母皇帮忙,前世更是在那样的困境下还拖着病躯与居心叵测的骆璃前往甘凉,苦苦挣扎。   她岂能怀疑半分?   再说了,以她的武功,也不可能遭人算计。   前世她是蠢到以为萧立忻只是误会她对明贵妃无礼,一时愤怒将她关押,很快就会放她出去,所以压根没反抗。   否则区区一个萧立忻,奈何得了她?   笑话!   “我听太女的。”萧瑾卿笑了笑,随后便道:“还请太女将详细计划告知。”   “好。”   夜风徐徐,低低的交谈声,很快便被风吹散。   ……   东越皇宫。   “是吗?已经启程了?明日便可抵达京都?”皇贵君依旧风采照人的美艳脸庞上,浮现一抹浓浓的喜悦。   内侍忍不住笑道:“皇贵君可算是能放下心了。”   “是啊。”皇贵君掩唇一笑,“虽然本宫要嫁出去一个大的,可总算还有一个小的在身边。”   只可惜,小的似乎没跟哪位王女摩擦出什么火花。   真是奇怪。   按理说,绵绵应该比麒麒更招人疼才对。   也许是……那些个王女都早已娶了正夫,所以正夫容不下绵绵这等小美人吧。   皇贵君想着,忍不住又微微叹了口气。   “怜怜!”   内侍一听是皇帝声音,急忙退下。   对皇贵君,皇帝一向不分场合的,他们早已习惯避开。   皇贵君唇角弯了弯,起身迎向来人:“圣人。”   东越皇帝一把将皇贵君搂住,先亲了一通,然后才小心翼翼道:“怜怜,那个……摄政王又来提亲了。”   皇贵君脸上绯红顿时散了一半。   他似笑非笑地靠在东越皇帝怀里,抬眸轻道:“圣人依旧没敢拒绝么?”   一个‘敢’字,便将东越皇帝的心虚点了出来。   东越皇帝支吾了一下,搂着皇贵君到榻上落座,小声道:“怜怜你也知道,寡人上回为着楚麒跟夏无双闹,夏家差点就逼宫了。如今……唉,寡人老了,只想好好与怜怜安度晚年,不想与夏家正面冲突。” 第359章 让夏家准备好棺材吧。   “南阳都已经将夏家打服了,圣人还怕夏家?”皇贵君轻叹一声。   圣人什么都好,对他也好。   也肯听他几句话。   就是对那夏家人……惧怕得很。   “唉,怜怜没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啊。”东越皇帝也叹了口气,“寡人与摄政王互相制衡,东越朝堂内斗激烈,东越才壮大不了,南阳女帝哪里会真的帮哪一边呢?否则,摄政王递降书给南阳女帝的时候,南阳女帝就不会同意了。”   对那位一统天下的南阳女帝萧慎,东越皇帝也是心生敬佩的。   南阳的局势比东越更加复杂,简直是群凰盘踞!   可那萧慎还是将各方势力治得服服帖帖,丝毫不敢造次。   手腕了得啊!   皇贵君眸色微微一黯,半晌都没说话。   他也知道……   有些事,是他奢望了。   朝堂前面的算计,掂量,不是他这后宫男子可以左右的。   “不过,好在那夏无双败于南阳太女之手,因此气病而亡,双方算是结下了深仇大恨。只要夏家巴结不了南阳,寡人便也没什么好怕的。”   东越皇帝想着,一笑:“摄政王今日来提亲,态度倒还算是诚恳的,不似她母亲当年那般咄咄逼人。”   皇贵君忍了又忍,终是没忍住。   他伸手推开了东越皇帝,淡淡道:“好啊,听圣人这意思,是觉得绵绵可以许给那夏景舒了。既然如此,圣人到时候让夏家准备好棺材吧。”   东越皇帝大惊失色:“怜怜!你为何如此固执?宁可让绵绵死也不他嫁进夏家?”   “虎毒不食女,臣侍倒没有那般狠心,臣侍只是打算,与绵绵一同入夏家。”皇贵君淡淡说道。   “你、你、你要入夏家?”东越皇帝霍地一下站起身来,指着皇贵君,气得声音直颤。   “是啊,夏景舒娶绵绵之日,便是本宫一头撞死在她夏家大门口之时!”   皇贵君起身,不怒不怨地看着东越皇帝,“所以臣侍才让圣人转告夏景舒,让她夏家,准备好棺材。”   “你、你……”   “臣侍死了,便无人阻止绵绵嫁进夏家了。”皇贵君朝东越皇帝一跪,“还请圣人成全。”   东越皇帝气得脸色发青。   可她看着眼前这陪伴了她近三十载,深得她宠爱,又对她真心一片的男人,渐渐地就气怒自消了。   良久,东越皇帝才重重地叹了口气,上前将皇贵君扶起,将他圈在怀里,安慰道:“行了行了,寡人再想办法拖延。实在不行,寡人便厚着脸皮向那南阳寿亲王开口,让她将绵绵也一并娶了吧!”   “不行!”皇贵君立刻反对。   “这又怎么不行?兄弟共侍一妻,不也是一桩美谈吗?”东越皇帝道。   “他兄弟二人本来自小感情深厚,圣人却要将他们嫁于同一女子为妻,这不是活生生逼他们反目成仇吗?”皇贵君说着,哽咽起来,“圣人这是、这是要剜臣侍的心呢……”   “正因为他们感情深厚所以不会反目成仇啊,你没见那成贵君和荣贵君一直相安无事?”东越皇帝又道。   她后宫里便有例子啊!   人家兄弟感情挺好的。   “成贵君和荣贵君不同,他们是一同被母族送进宫来大选的,起初并未与圣人有什么渊源。”皇贵君道,“可麒麒与那寿亲王不同,何况麒麒死心眼,眼里揉不得沙子。他再疼绵绵这个弟弟,也不可能将自己所爱的女子分绵绵一半。”   皇贵君微微一顿,又继续说道:“而绵绵性情单纯,一直很依赖麒麒,若麒麒对他有所厌恶,他会非常伤心的。”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当初还不如不要生儿子!”东越皇帝脱口而出。   一生还生了两个。   还都顶着一副让女子着迷的美貌。   简直就是大麻烦啊!   而她又没有南阳女帝那样的手腕与魄力,大笔一挥便可直接拒绝向皇子求亲的女方——上回差点被夏无双逼宫还不够吗?   看着东越皇帝带着烦躁的表情,皇贵君低了低眸,道:“圣人若实在嫌麻烦,待明日南阳众人到了,臣侍去让麒麒替绵绵想办法吧。他马上便是南阳的寿亲王夫了,也许……他能帮到绵绵的。”   东越皇帝一听,倒是高兴起来:“对,对,说不定麒麒能解此难题。行吧,别烦恼这些小事情了,等南阳太女她们到了再说吧!”   说着,便上前一把将皇贵君抱起,走向寝殿内里。   “圣人,臣侍今日有些不舒服,圣人还是去成贵君……唔……”   渐渐地,皇贵君便没什么说话声儿了。   ……   润十二月二十六。   南阳太女率众抵达东越都城,百姓夹道欢迎,东越皇帝与东越摄政王率官员于城门口迎接。   礼节十分之隆重。   楚麒和楚绵皆为东越皇子,此刻回到了东越,自然要回皇宫皇子殿居住的。   这几日,楚绵依旧是不如从前开心的。   不过看到牧湘时,他还是露出了甜笑:“牧姐姐,等我告知父君之后,便与你定婚约。”   牧湘:“……好。”   另一边,萧瑾卿也在跟楚麒温言软语。   楚麒乖乖点头,随后又说:“我们东越没有那般多的规矩,我和绵绵白日是可以拿着母皇金牌出宫的,等你们忙完了正事,就让人到宫里给我递个信儿,我便带绵绵禀明母皇之后,出宫来见你们。”   “好。”萧瑾卿含笑点头。   唯独没分开的一对儿,便是萧慕凰和程朝玉了。   于是另外两对儿,微微有些羡慕地看向这对尊贵的妻夫——果然还是要名正言顺,才可以如胶似漆啊!   像她们,就得受分离相思之苦了。   萧慕凰颇为得意地抬起下巴——尽管羡慕吧!   待楚麒楚绵坐马车回宫去之后,萧瑾卿和牧湘才收起好情绪,回到了萧慕凰身边。   “太女,请。”   萧慕凰一笑,抬手去勾萧瑾卿肩膀:“六姐与孤一同走。”   “不了,尊卑有别,还请太女先行。”萧瑾卿眸色一闪,朝后一退。   躲开了萧慕凰的手。   萧慕凰愣了一下,无所谓地将手收了回来。   “行吧!孤先。”   这一幕,瞬间落入不远处的有心人眼里…… 第360章 他真的…希望父君骂一骂他。   楚麒楚绵两兄弟回到皇宫,皇贵君十分开心,拉着两兄弟聊了许久。   直到楚绵打了呵欠,皇贵君才柔声道:“绵绵定是一路累着了吧?快回寝殿好好睡一觉。待会儿,父君让人给你准备好吃的甜点。”   楚绵顿时开心点头:“谢谢父君!”   待楚绵离开后,皇贵君才柔和地看向楚麒:“麒麒自个儿选的那位妻主,人品当真如传闻中那般好吗?”   从南阳传回东越的消息,说是那位寿亲王娶过一个蛇蝎心肠的夫郎,是南阳叛党。   但她却依旧念在妻夫一场的份上,放了那人一条生路。   只是休了那男人,一刀两断。   他听了之后,虽有些替麒麒不豫,却又觉得这样的女子还算重情重义。   但消息总归是消息,他还是要听麒麒自己亲口对他说,他才能真正放心。   楚麒看着自己依旧美艳照人的父君,心中酸涩极了。   他真的很爱父君……   真的不希望,这份一直温暖的父子感情里,掺杂其她的东西……   “她很好。”楚麒收敛起酸涩,轻轻地,甜甜地一笑,“她从来不曾对儿臣大声说话,对儿臣温柔体贴,而且总能解开儿臣很多的小心结。是一个顶顶聪明的女子,南阳太女也很信任她。”   最后一句,自然是楚麒特意说的。   皇贵君却是没听出来,只以为楚麒在与她说着那萧瑾卿在南阳的地位很高。   他便笑道:“你那位南阳母皇是个了不起的女人,她的女儿们也个个都很出色,你要好好对她的六王女,不可使小性子让人家厌弃。男子在妻主面前是要讲策略的,你要细心观察她是怎样的人,才可用最适合她的方式与她相处……”   “父君,儿臣与她是心意相通,并不存在这些后宫的相处之道。”楚麒打断皇贵君的话,澄清道。   他才不会在妻主面前用这些小心思小手段呢!   最初的最初,他倒是用了一些的。   可那时候她还不是他妻主,还没喜欢他呀!   如今她都对他这么好了,他哪里还能再用小手段去套她?   再说了,她那般聪明,便是他当初那些小心思,她也都是看破不说破的。   他才不会班门弄斧呢!   皇贵君怔了一下,随后便微叹道:“当初你能为了一副上联痴心到天下皆知的地步,如今你这般维护她,本宫倒也不觉得奇怪。但愿,你这一回真遇到可以对你疼爱一生的良人了吧。”   “她就是。”楚麒笃定道。   然后,他看了皇贵君一眼,试探道:“父君,绵绵怎么有能耐从皇宫里偷跑出去的?”   听到这话,皇贵君淡淡一笑:“他自小乖巧懂事,本宫倒没想过他如此大胆。一个没留神,他便跑了,还跑去了南阳找你。”   “绵绵那等相貌,父君就不担心绵绵在路上出事吗?”楚麒忍着将绵绵遭罪的事说出,问道。   “他身边有两名侍从,本宫也派了……”话到此处,皇贵君蓦地停住了。   楚麒一颗心,沉落谷底。   果然,父君是故意让绵绵去南阳的。   只可惜,绵绵出事的消息被南阳封锁住了,所以父君才不知道,他派去保护绵绵的东越侍卫,都被梅家的人暗中杀了。   而绵绵,也被卖进了青楼。   楚麒稳了半晌,才低低地道:“绵绵此去南阳,结识了南阳太女身边的亲信,南阳的虎贲将军牧湘牧将军。虽然她如今只是三品,但却是随南阳太女出生入死上过战场的,将来南阳太女登基,她必定可以擢升一品大将。”   皇贵君瞬间又惊又喜:“麒麒,你说的都是真的?绵绵与这位……牧将军,两情相悦了?”   “是的,绵绵很依赖她,甚至超过了对儿臣这个亲皇兄的依赖。她也很照顾绵绵,比儿臣这个亲皇兄对绵绵还要好。”楚麒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的父君。   父君……可真是高兴啊。   “太好了,太好了,这真是太好了……”皇贵君方才见楚绵的那一点伤感忧虑,尽数消散。   他连连说太好了太好了。   既然是那南阳太女的亲信,又是南阳的将军,那夏家就绝对不敢再打绵绵的主意了。   他要马上将消息放出去!   “父君,您故意放走绵绵,是因为您知道,儿臣去南阳是找魏敏去的,不可能与南阳皇室联姻,所以父君才让绵绵到南阳找儿臣,因为绵绵心中无人,又那等美貌年轻,极有可能被南阳的王女喜欢上,是吗?”   楚麒自认为问得十分云淡风轻,不带半分质问,仿佛闲聊似的。   但,皇贵君脸上的笑意,却还是瞬间淡了下来。   他看着楚麒,心中并无什么不悦。   甚至也没有半点伤心。   他只是在想,谁跟麒麒说的这些?   或者,不止说的这些?   皇贵君看着自己一手教导出来的孩子,楚麒也看着自己一直依赖信任的父君。   良久之后,皇贵君才轻声淡笑:“本宫的确有此打算,麒麒如今是,越发聪明了啊。”   皇贵君直接承认了,楚麒眼圈一下子红了。   他真的……希望父君骂一骂他。   骂他不孝,骂他胡说八道,澄清说当父亲的怎么可能如此设计自己的儿子!   可是……   父君没有。   父君反而承认了……   楚麒红着眼睛,颤声问道:“那儿臣意外与南阳六王女结缘,南阳女帝在金銮殿上赐婚儿臣与六王女,并封了六王女为亲王,又声势浩大地前来东越迎亲,父君岂不是更加高兴吗?”   “不错。”皇贵君淡淡往后一靠,“你能得到这位六王女的青睐,还被南阳女帝赐婚,赐的还是正夫之位,的确让本宫很意外。麒麒,你很给本宫长脸。”   楚麒眼泪滑了下来。   父君说……他很给他长脸……   楚麒抹了一下泪,“父君,儿臣是有些感动,忍不住就哭了。”   “你一向好哭,绵绵也如此,本宫早就习惯了。”皇贵君轻笑一声。   楚麒抹了眼泪后,又抬头问道:“那父君是同意绵绵与牧将军的婚事了?”   “哪里有男方先同意的。”皇贵君淡淡捏了一下手指,“这要看女方的诚意,她还没开口求亲呢。”   女方的诚意……   “父君想要什么诚意?”楚麒笑了笑,问道。   皇贵君瞥了楚麒一眼,半晌后,才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让她自己来跟本宫谈。”   楚麒的心,彻底沉了。 第361章 那萧瑾卿不是个东西,对麒麒不好。   楚麒回自己寝殿之后,皇贵君脸上笑意彻底消失。   “你去跟圣人说一声,本宫身子有点不舒服,想马上见到圣人。”   许久之后,皇贵君才叫来内侍,淡淡吩咐道。   内侍大惊失色,忙跪下来劝道:“圣人此刻正在陪南阳太女、寿亲王及南阳官员用膳,皇贵君且忍耐忍耐吧,这可是国宴啊……”   “你不去是吗?那本宫自己去。”皇贵君站了起来。   “不不不,奴才这就去,这就去。”内侍无可奈何地起身,匆匆退下了。   皇贵君轻哼一声。   国宴?   那人什么地方没与他做过?   她但凡还能被他抓住心,她就会来。   而若心飞走了,便是她有空,也不会来!   且她此刻正在陪南阳众人,什么寿亲王什么牧将军肯定都在。   他更是要选在这时候去叫她。   皇贵君解了外裳,到内殿软塌上去躺着了,倒真有些病恹恹的模样。   却说前殿,正在宫宴上替南阳太女等接风洗尘的东越皇帝,连连朝萧慕凰等人敬酒。   虽东越已向南阳称臣,但萧慕凰毕竟还只是太女,并不是南阳女帝,因此还是坐在东越皇帝侧边的贵宾席。   紧挨着的,自然是寿亲王萧瑾卿了。   不过,座位虽然还是这般安排着,但东越皇帝的态度,却令东越官员们十分……   不爽!   除非是南阳女帝亲临,否则她们皇帝何必如此讨好巴结?   但没过多久,大部分人也想开了——南阳女帝立太女时便昭告天下了,来年十二月禅位给南阳太女,所以这也算是南阳一年之后的新帝了。   就在这时候,后宫的内侍匆匆走到东越皇帝身边,跪下来小声禀道:“圣人,皇贵君说……他身子不舒服,想马上见到圣人。”   东越皇帝一听,忙侧头关切道:“如何不舒服法?可有请太医瞧过?”   “没、没有,皇贵君只想见圣人,不肯请太医。”侍从小声回答。   东越皇帝倒没什么不高兴,她家怜怜一向如此任性。   不过,在她忙正事的时候,他还是头一回如此。   难道,是她昨个儿太过了?   伤到了他?   想到这里,东越皇帝便有些坐不住,但却犹豫着不好向萧慕凰开口。   内力深厚的萧慕凰耳力过人,早就听得一清二楚了。   此刻见东越皇帝磨磨蹭蹭,她便含笑看向东越皇帝,道:“圣人若是有事,可提前离席,有这么多东越官员陪着孤与寿亲王,孤与寿亲王不会孤单的。”   东越皇帝顿时松了口气,忙道:“好,多谢南阳太女,寡人去去就来。”   “圣人请便。”   东越皇帝离开后,萧慕凰便笑着对萧瑾卿说道:“六姐,看来今日这宫宴可以提前结束,待会儿与孤一同到东越逛逛?”   “太女还是与太女夫逛吧,我有些累了,想早点回去休息。”萧瑾卿婉拒道。   萧慕凰面色微微一僵,片刻后,‘哦’了一声,没说什么便继续端杯饮酒了。   东越官员们感觉到一丝不对劲,忙上前纷纷给萧慕凰敬酒。   萧慕凰这才渐渐地重露笑容。   摄政王夏景舒坐在萧慕凰对面,一脸微笑。   心中,却是若有所思。   ……   东越皇帝匆匆赶回后宫。   果然见皇贵君躺在榻上,一脸病恹恹。   她忙走过去,心疼地摸摸他的脸:“怜怜哪儿不舒服啊?是不是寡人昨个儿伤着你了?”   “不知道,就是浑身不得劲儿……”皇贵君忽然眼泪毫无预兆地落下来,然后起身投进东越皇帝的怀里,“臣侍……臣侍这心口好疼啊……”   “心口疼?”东越皇帝忙搂着人轻拍,“那赶紧请个太医来瞧瞧,若是病了,可不能任性,啊?”   “不是……”皇贵君伤心地哽咽,“圣人,臣侍心口疼,是因为……因为麒麒。”   “他又怎么了?”东越皇帝一听自家宠君没病,只是为儿子烦恼,顿时就松了口气,然后不悦地道:“他都马上要出阁去南阳了,你还替他操什么心啊?多想想寡人不好吗?”   皇贵君依旧哽咽:“臣侍觉得,那萧瑾卿不是个东西,对麒麒不好。”   东越皇帝听得哭笑不得:“怜怜你这话就过分了,你说你见都没见过人家,怎么就说人家不是个东西?再说了,麒麒都二十六岁了,这萧瑾卿却正值好年华,她肯娶麒麒,还是以正夫之礼迎娶,已经是麒麒占大便宜啦!”   “麒麒话里话外自然都是帮她的,说她对他好,可臣侍有这么好骗吗?”皇贵君稍稍往后退了退,抬手抹泪,“臣侍敢肯定,那萧瑾卿奸诈狡猾,定是在麒麒面前说了臣侍的坏话,而且她们此来,未必是真心迎亲。她们说不定啊,是打着来东越迎亲的幌子,实际上来东越干坏事的!”   “不会吧?”东越皇帝这下子被吓到了,她连忙握住皇贵君的肩膀,“怜怜,你一向聪明,赶紧给寡人分析分析,这南阳太女和寿亲王,究竟来干什么的?”   不,不对,应该是说,南阳女帝想干什么?   这可是南阳女帝的圣旨!   是南阳女帝让南阳太女陪寿亲王来东越迎亲的!   “既然圣人相信臣侍,让臣侍分析,那臣侍就大胆直言了。圣人……可不许生气。”皇贵君擦了眼泪,轻声道。   “自然,寡人何时生过怜怜的气?”东越皇帝道。   “嗯。”皇贵君止了哽咽,稍稍缓了缓情绪,才说:“依臣侍之见,寿亲王前来东越迎娶麒麒,虽是两国邦交之大事,但依着南阳女帝敢当面拒绝我们东越太女娶南阳皇子的提议,想来并不真的将东越放在眼里。所以,南阳太女身为一年后的南阳新帝,南阳女帝又怎会让她亲自陪寿亲王来东越迎亲呢?这不是太给东越脸面了吗?”   东越皇帝越听越害怕,这、这听起来,有道理啊……   “起初臣侍也想过,大概是寿亲王很得南阳女帝宠爱,所以才令南阳太女给她撑这个脸面。可今个儿麒麒忽然问臣侍,说臣侍为何故意要放绵绵去南阳……”   皇贵君微微一顿,美眸深深瞧着东越皇帝,道:“麒麒如此质问臣侍,难道不是有人在他面前说了什么吗?比如……东越想卖子求荣,让南阳帮东越皇室对付夏家之类的。”   东越皇帝:“……”   她怎么没想到这一招呢? 第362章 向萧瑾卿开口提要求   东越皇帝的意动,自然被皇贵君瞧在了眼里。   他便又道:“南阳女帝身为天下之主,这门婚事是她亲赐的,天下皆知,便是南阳太女、南阳寿亲王,也断然反悔不了。这民间嫁儿子,也对女方有所要求,谁会白送呢?所以,既然南阳与东越结为姻亲,那么东越也不能白白损失一个皇子是不是?”   东越皇帝彻底动心,道:“那怜怜觉得,寡人该跟南阳那边怎么提要求啊?”   “圣人不要将自己当成东越皇帝,要将自己当成那寿亲王的岳母……”   皇贵君轻轻攀住东越皇帝的肩膀,在她耳边,吹气如兰:“岳母让半女帮忙,将半女手下青铜军调派个一两万过来助威,也不需要她们真的出手,只震慑震慑那夏家……不是很正常的要求吗?”   东越皇帝大喜,听说南阳那支青铜军十分厉害啊!   而青铜军当年的正统少主,便是这前来东越迎娶楚麒的寿亲王之父!   若是有她们来南阳助阵,夏景舒肯定比现在还要老实!   说不定……   东越皇帝起初激动了一会儿,但很快就恹恹下来:“那寿亲王万一不答应呢?”   “那麒麒就不嫁了。”皇贵君冷冷道。   “怜怜!不可胡闹任性。”东越皇帝连忙摆手。   这事儿,关系到东越安定,她便是再宠怜怜,也不能由着他的性子来。   “圣人又还没开口,焉知她不会答应呢?”皇贵君便又笑得妖娆,“臣侍方才开玩笑的呢,她答应自然皆大欢喜,实在不答应,那麒麒自个儿喜欢,也还是要嫁的。”   东越皇帝这才点头:“嗯,怜怜此话有理,那寡人就先试试吧。”   “那圣人快去吧,可别让她们走了。”皇贵君便起身,催促道。   东越皇帝啼笑皆非地看着他:“果然没哪里不舒服,看来寡人今晚还可以再狠些。”   皇贵君娇娇地嗔了她一眼。   东越皇帝顿时有些意动。   后宫那么多男子,能在四十多还如怜怜一样举手投足都让她心猿意马的,当真是没有。   可她刚想上前亲,便被皇贵君拿手指点住了唇。   “圣人晚上再来吧,此刻,也不会尽兴……”皇贵君轻轻在东越皇帝唇上落下一吻,“臣侍会在汤池那边,等圣人驾到的……”   “好,一言为定!”   东越皇帝顿时高兴地亲了他脸颊一口,随后转身大步走了。   许久,皇贵君才微微叹了口气。   去了一旁梳妆台前,打开抽屉。   内侍小心翼翼地走进来,见皇贵君又开了抽屉拿药,顿时脸色大变,急忙上前跪下劝阻:“皇贵君!您自个儿的身子还要不要了!”   这几年,圣人越发厉害,偏偏又只想来皇贵君这边。   一些寻常的药,根本不足以支撑皇贵君的身体了。   为了固宠,只好寻求一些烈性方子。   可是……皇贵君这是在消耗自个儿的身子,甚至是性命啊!   “放心吧,本宫不会吃多久了。”皇贵君看着白皙掌心的暗色药丸,唇角淡淡勾了一勾。   也就,再坚持这一两个月了。   很快就能解脱了。   再也不用处心积虑地,用尽手段地,留住那人的宠爱了。   看着皇贵君还是将药丸吃了下去,内侍忍不住红了眼圈。   唉,但愿两位殿下……能不辜负皇贵君一番爱护吧。   只有两位殿下遇得良人,一生幸福,皇贵君才能真正开心。   ……   宫宴过后,东越皇帝找了个借口将萧瑾卿留了下来。   萧瑾卿如今要娶东越二皇子楚麒,东越皇帝便是她岳母,她自然是有道理留下的。   于是,东越皇帝将萧瑾卿请到了御书房。   “圣人是有话要与本王说吗?”萧瑾卿坐下后,端起内侍上的茶水,抿了两口后,微笑问道。   东越皇帝正愁不知如何开口,萧瑾卿这一问,她连忙就点了头:“寡人是遇到了一点困难,如今……寿亲王与寡人也算是一家人了,所以寡人想、想请寿亲王帮忙。”   东越皇帝是想过将自己当成面前女子的岳母的。   她可都四十几岁了,而眼前她这个半女才十几岁,她怕什么呢?   但,她对上萧瑾卿那看似温润实则寒凉的眸子时,却是一点泰山的威严都拿不出来。   不、不愧是南阳女帝的王女、青铜军的当家少主啊……   “圣人遇到的困难,与摄政王有关吧?”萧瑾卿又微笑问道。   “对对对!”东越皇帝连连点头,“这摄政王啊,她是前老摄政王夏无双的嫡女,她们夏家啊……”   随着东越皇帝滔滔不绝的数落,列举罪行,夏家俨然成了东越的祸害、乱臣贼女。   当然,也确实是。   最后东越皇帝才瞧着萧瑾卿的神色,说起了当年夏无双差点带兵逼宫的事:“当年夏无双替夏景舒求娶麒麒,寡人无力反抗,本是无可奈何打算同意的,结果怜怜……噢,就是麒麒他父君,一哭二闹三上吊,寡人没辙才只好拒绝夏无双,结果夏无双恼羞成怒,带兵几欲逼宫……”   萧瑾卿摩挲着杯沿,眼底戾气一闪而过。   “要不是当时,东越还在与南阳打仗,而且三军将士大半是夏家的人,夏无双怕东越朝局动荡,影响三军士气,她当时真的就要逼宫了。”东越皇帝想起那日的剑拔弩张,心中免不了还是有些后怕。   差一点,她就成楚家最后一任亡国帝王了。   不过,当时也是怜怜告诉她说,只要她咬死不肯同意婚事,还在与南阳苦战的夏家就不敢逼宫,她当时也没有那个胆量和夏无双对上……   “那么,圣人是想让本王如何帮忙呢?”萧瑾卿淡笑着问道。   如果不是早有计划,萧瑾卿想,她是立刻会答应对付夏家,安抚这位被夏家欺负怕了的皇帝岳母的。   但可惜,现在还不行。   为了母皇与太女的大计,她不能答应麒麒的母皇父君任何事。   “寡人就是想……呃,寿亲王不是在甘凉有一支很厉害的青铜军吗?寡人也不要多的,就、就要个一两万,寡人不是要你的青铜军帮寡人打夏家啊!寡人知道一旦动手,必定死伤无数,所以寡人只是想……震慑一下夏家,让她们不敢再咄咄逼人。”   提出要求后,东越皇帝又无奈地道,“麒麒如今与寿亲王你有了婚约,倒是不怕夏家纠缠了,可绵绵明年就要及笄,夏家……也前后提过三次亲了。”   萧瑾卿面色一下子沉了。   这确实是有够欺负人的! 第363章 “皇贵君,您、您擦点药吧……”   看着东越皇帝,萧瑾卿心中微微不忍。   眼前这位,是麒麒的亲生母亲。   虽说在夏家的强势下,显得有些软弱,却也对麒麒疼爱了二十余载。   也曾为麒麒,为麒麒的父君,忍下了对夏家的恐惧,与那权势滔天的夏无双对抗过。   可此刻……   她却不能不令这位皇帝岳母失望。   只是,为了麒麒,她还是要换一种方式。   不可直接拂了皇帝岳母的面子。   “请神容易,送神难,不知圣人可听过这句话?”萧瑾卿笑了一笑,问道。   “啊?”东越皇帝愣住了。   听是听过,但……寿亲王现在说起这句话,什么意思?   萧瑾卿徐徐拨弄了一下茶杯盖,意有所指地道:“本王既然要娶麒麒,确实与东越皇室是一家。但,本王的母皇、还有即将成为南阳新帝的太女——她们可不是。”   东越皇帝脸色微微一变。   寿亲王这话的意思是……   “本王是可以禀明太女,太女也会欣然同意本王将青铜军调派两万甚至五万来东越。”萧瑾卿深深看着东越皇帝,轻声问道:“但,圣人养得起这用来震慑夏家的几万精兵吗?她们是南阳的兵,却来东越吃香的喝辣的,什么也不必做,圣人手底下那些大臣,会同意吗?”   东越皇帝:“……”   大意了!   她怎么没想过那几万兵马在东越,肯定是东越出钱养她们?   而且她们还不必打仗!   “另外……”萧瑾卿眸色深深,语气微微加重,“就如本王方才提醒圣人的——请神容易,送神难。圣人能保证,南阳的兵马长驱直入东越境内,甚至直接进入东越都城之内,不会有其她隐患吗?”   说着,萧瑾卿淡淡一笑:“本王那位太女幺妹,可是很好战的,当初夏家递了降书,她第一个不同意。若非母皇在京中批了东越的降书,她是绝对不肯退兵的。”   “而圣人用青铜军震慑了夏家之后,想必南阳也已经换了新主——圣人觉得,好战的南阳新主会下令将这几万青铜军,撤出东越都城吗?”   东越皇帝惊出一身冷汗!   原来,原来这就是‘请神容易送神难’的意思啊……   她差点被怜怜害惨了!   幸好这南阳寿亲王还是将她当成一家人的,所以才提点她,告诉她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想到这里,东越皇帝赶紧摆手:“不不不,寡人方才是开玩笑的,开玩笑的。寿亲王就当寡人什么也没说过,什么也没说过。”   萧瑾卿暗暗松了口气。   还好,那位皇贵君大概是有些厉害,但这位东越皇帝……耳根子软,性子也软。   很好说服。   “其实,如今东越已经向南阳称臣,便是她夏家——也是我南阳之臣!”萧瑾卿微微抬高语气,掷地有声地道:“圣人根本不必再怕她们!她们也不敢反!”   东越皇帝被萧瑾卿瞬间流露出来的气势,给震了一震。   半晌,她才喃喃道:“是吗?她们果真不敢反了吗?”   “圣人要明白一件事——东越如今已是南阳的属国,属国境内发生政变,南阳是绝对不会坐视不理的。夏家敢反,南阳就敢打!”萧瑾卿再次强调。   东越皇帝看着萧瑾卿那温润寒凉但气势非凡的眼神,忽然心里就慢慢安定下来了。   她轻轻吁了口气:“寿亲王你是自家人了,寡人也不瞒你,寡人就……就不是很想打仗。这打仗啊,劳民伤财,老百姓不好过,皇家人也不好过,谁知道自己是输是赢呢?”   说着,东越皇帝又一笑:“不是每个人啊,都像寿亲王的母皇那般厉害的。寡人,有自知之明。”   就是夏家不服气,非想趁着南阳根基不稳,对南阳出手。   结果南阳女帝轻描淡写打了东越几年之后,突然派了一个才十二岁的小王女出征东越,简直跟过家家玩儿似的!   当时,东越三军将士真是被羞辱死了。   夏无双也气得誓要踏平南阳。   结果……   呵,她就知道,那位南阳女帝,是不会打无把握之仗的。   “圣人能如此想,也是一位仁帝。”萧瑾卿真心夸道。   至少懂得打仗劳民伤财,老百姓不好过,比那些昏庸的皇帝好多了。   “真的?”东越皇帝显然很是开心,“还没有人这般夸过寡人呢。”   都是说她无能,软弱可欺的。   连皇室宗亲,都恨不得指着她的鼻子说她没用了。   “是真的。”萧瑾卿含笑点头。   “寡人真是与你一见如故,麒麒有福气。”东越皇帝越发高兴了,又道:“干脆你陪寡人去御花园喝几杯吧,寡人还想再和你聊聊。”   萧瑾卿:“……”   也罢。   终归是麒麒的母亲。   “那本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萧瑾卿答应下来。   东越皇帝顿时就起身,带着萧瑾卿去御花园喝酒去了。   而皇贵君这边,派了人在宫门外守。   只等东越皇帝一来,他便进汤池泡着。   结果这一等,皇贵君便等到了凌晨。   东越皇帝醉醺醺地过来了,一看到皇贵君便开始扯他衣裳。   皇贵君忙扶着她,问道:“圣人怎么喝了这么多?”   “啊,寡人高兴,高兴……怜怜说那萧瑾卿不是个东西,寡人不认同……她很是个东西,相当是个东西……”东越皇帝虽然喝多了,意识有些不清醒,但扒拉衣裳的手法却还是很熟练。   皇贵君叹了口气,知晓不等圣人酒醒,他是什么都问不出来的。   便只好顺从。   东越皇帝醉了酒,越发没个节制。   殿内动静一直持续到半夜,才总算是歇了下来。   东越皇帝睡得沉,皇贵君却是撑着身子起来,去汤池里泡了会儿。   “皇贵君,您、您擦点药吧……”   内侍眼泪涟涟地将药膏递过去。   皇贵君瞥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痕迹,轻哼道:“又不怎么疼,抹什么药膏?除了圣人,也没人看见。”   随后又看向眼睛红红的内侍,笑道:“你哭什么?本宫又不是十几岁,顶多便是有些累,难不成你还觉得本宫能遭什么罪?”   “太医上回请平安脉时便隐晦地提醒过,皇贵君身体底子快掏空了,再这么下去……会早、早……”   那个‘死’字,内侍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第364章 绵绵他在撒谎……   “会早死是吗?”   皇贵君淡淡一笑,替内侍把那个字说了出来。   “皇贵君……会长命百岁的……”   内侍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皇贵君听着内侍的哭泣,良久后叹了口气:“好了,本宫不会早死的。等麒麒和绵绵去了南阳,本宫便把这药停了。”   他不行了,楚耀也只能去找别人。   到那时,他便可以安度晚年了。   但现在还不行,他还得绑住她的心,让她听他的。   内侍想到二殿下之前的话,若是顺利……那位牧将军年后便能将小殿下娶了,所以皇贵君只需要再熬几个月就可以停药了,这才没继续哭了。   皇贵君泡了一会儿,感觉舒服许多,起了身披上衣服回到寝殿。   看着床上那眉眼温和的女人,他抬手画了画她的五官。   岁月见长,她也不年轻了。   不过,女人总是比男人厉害,他是伺候不了她多久了。   想着漫长又煎熬的二十几年,皇贵君低声笑了一笑:好在,他总算是熬过来了,她也熬过来了。   夏无双,终归还是没能得逞。   皇贵君侧躺在东越皇帝身边,很快也入睡了。   他也很累的。   只是被她折腾过之后,不洗上一洗,他再累也睡不着。   这一觉,便是大天亮。   东越皇帝不怎么勤政,但也兢兢业业,早朝是从不迟到的。   所以每回东越皇帝早起,皇贵君便也跟着起了,总是睡不太好。   而这一回东越皇帝醉了,自然就没去早朝,皇贵君倒是睡了一个安稳觉。   御史们很快知晓怎么回事,却无人心生不满——圣人陪那南阳半女喝酒联络感情嘛!这也算是政务之一啊,她们能说什么?   待东越皇帝醒来时,就见到皇贵君那张令她痴迷了大半生的绝色脸庞。   她笑了一笑,伸手将他搂紧。   “圣人醒了?”皇贵君睁开眼,却是早已清醒,“头疼吗?臣侍之前吩咐过内侍熬醒酒汤,但见圣人一直未醒,便也没舍得叫……”   “无妨。”东越皇帝看了看窗外,笑道:“寡人总算缺席了一回早朝。”   这个时辰了,想必官员们都散了。   “圣人与那寿亲王喝酒,百官不会说什么的。”皇贵君轻轻拨开她额前一长缕黑发,淡声问道:“圣人看起来,很喜欢那位寿亲王啊?”   东越皇帝自然不知道自己醉酒后嚷嚷过什么,她满意地点头:“麒麒有福气,这寿亲王对寡人、对麒麒,倒是一片真心实意的。”   “圣人这话,怎么讲呢?”皇贵君笑了笑,“她做了什么,就对圣人还有麒麒,一片真心实意了?”   东越皇帝便笑道:“怜怜不是让寡人去跟她开口,让她帮忙吗?寡人昨个儿喝酒之前就跟她提了,结果你猜她怎么说?”   “臣侍猜不着。”皇贵君轻轻摇头。   东越皇帝哈哈一笑,道:“她说啊,寡人自愿打开京都大门迎南阳精兵入城,她母皇还有南阳太女岂会不愿意?但请神容易送神难,南阳太女好战,一旦几万精兵入了东越都城,再想让她们离开,就难咯!而且寡人还要花钱养着她们,这笔庞大的开销,时间长了可是会令群臣不满的。”   “她还跟寡人说啊,寡人往后都不必怕夏家,因为东越现在是南阳的属国了,夏家不敢造次。倘若东越内乱,南阳绝对不会坐视不理。所以,寡人不必引南阳兵马来震慑夏家,夏家如今啊,是根本不敢反的。”   皇贵君怔了一怔。   这萧瑾卿,难道看出来圣人是在试探她了?   不,不可能。   圣人一向不会这些弯弯绕绕,他又没跟圣人明着说是要试探那萧瑾卿,圣人不可能自己露出破绽的。   皇贵君否定了自己的猜测后,便微微蹙起了眉头:若没看出试探之意……难不成这萧瑾卿,真是这么想的?   她当真,摆着这大好的入城机会不要,反过来跟圣人解释,此举对东越有百害而无一利?   她当真,没想过利用麒麒半点?   可……   若她没有想过,又为何要在麒麒面前说那些呢?   她说那些,不就是认为楚家是在卖子求荣吗?   她不就是想借麒麒的口来告诉他和圣人,她就算娶了麒麒,也不会为楚家做任何事吗?   皇贵君怔怔然,一时间有些想不通。   “怜怜昨晚累着了,再好好睡会儿,寡人得去前殿了。”东越皇帝自然不会在后宫里呆一整天,便亲了亲皇贵君的唇,随后起身穿衣离开了。   皇贵君确实有些累,便没起身相送。   反正,他这位妻主,从来不在意这些的。   皇贵君又躺下来睡了一会儿。   直到正午时分,皇贵君才起了,简单洗漱打扮之后,去了楚绵寝殿。   皇贵君进入寝殿时,看见他漂亮单纯的小儿子,正托腮看着窗外,眼睛却莫名有点红。   这是……哭过了?   想那人了?   皇贵君心下失笑,走上前去摸了摸小儿子的脑袋,温声道:“怎么?想牧将军啦?”   楚绵吓了一大跳,‘啊’了一声后小脸微红:“父君怎么知道牧姐姐的呀?”   然后又有些惊喜:“是牧姐姐进宫了吗?”   “她一个外女,便是进了前殿也不会到后宫来,你呀,就别异想天开去见她了。”皇贵君笑着,伸手刮了一下楚绵的鼻子,“牧姐姐牧姐姐的,也不知道害臊!”   “那二皇兄还没嫁寿亲王呢,不也妻主妻主的叫。”楚绵微微噘嘴。   皇贵君半晌无言。   麒麒居然也……   他真是把这两个儿子宠坏了。   皇贵君定了定神,问道:“你与你这位牧姐姐,怎么认识的?”   楚绵‘唔’了一声,想到自家皇兄在镇上给他千叮咛万嘱咐背了不下百遍的说词,小声道:“在、在南阳京城认识的。儿臣到了南阳京城之后,碰到了替太女办差的牧姐姐。之后,牧姐姐就护送儿臣到南阳的鸿胪寺驿馆找到皇兄了。她对儿臣很好,所以儿臣……心悦她。”   皇贵君心里,莫名沉了沉。   绵绵他在撒谎……   从小到大,绵绵一撒谎,便不敢与他对视。   但那些小谎言,无伤大雅,他从来不拆穿,假装不知。   绵绵便自以为瞒得很好。 第365章 绵绵,留在父君身边吧。   皇贵君看着楚绵眼尾残留的那抹红,沉吟了片刻后,问道:“你到南阳之后,一直与你皇兄在一起吧?”   “对啊。”楚绵想了想,点头。   他从牧姐姐家里搬出来之后,就一直和皇兄在一起了。   没有分开过。   “那位寿亲王,与你皇兄定下了婚约,绵绵知道的吧?”皇贵君拉着楚绵的手,轻轻一笑。   “儿臣知道啊。”楚绵点点小脑袋。   “嗯,父君想知道啊,这寿亲王有没有与你皇兄同住一屋,有没有欺负过你皇兄呢?”   皇贵君浅笑看着楚绵,轻声道:“你记得吧?父君当年给你们兄弟二人,都点过守宫砂的。父君告诉过你,守宫砂会因为女子的碰触而消失,对吧?”   楚绵小脸微微一变。   下意识地伸手,挡住了手臂上方点守宫砂的位置。   皇贵君仿佛没有瞧见,只淡笑道:“当然了,你皇兄与寿亲王是南阳女帝赐婚的,天下皆知,此次寿亲王来东越,便是迎娶你皇兄回南阳。若寿亲王真的提前碰了你皇兄,也不算过分。但若无婚约在身,女子对男子行了不轨之事,那是欺负、欺骗,明白吗?这样的女子,是靠不住、也不能嫁的,她只是贪恋你身子而已。”   “父君,寿亲王没有。”楚绵连忙摇头,“没有欺负皇兄。”   寿亲王和皇兄的房间一直是分开的。   没有同住一屋过。   倒是他……   在牧姐姐房里住了好久好久。   牧姐姐也是成天在房里照顾他。   皇贵君笑了笑:“嗯,父君自然相信绵绵。”   “父君……”楚绵低下头,绞了绞手指。   似乎有些犹豫,以及难以启齿。   “嗯?”皇贵君挨近了楚绵落座,伸手轻轻将楚绵肩膀揽住,“绵绵是有什么心事想跟父君说吗?”   皇贵君的温柔慈祥,令楚绵心中一下子安定不少。   他小心翼翼地望向自己的父君,小声道:“儿臣……想跟牧姐姐订婚。”   “那绵绵跟她,是两情相悦吗?你喜欢她?她也喜欢你?”皇贵君柔笑。   “儿臣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牧姐姐,但是牧姐姐很喜欢儿臣。”楚绵想起在牧宅那十日,甜甜一笑,“牧姐姐对儿臣很好很好,一直照顾儿臣。”   皇贵君心脏缩成一团。   所以,为何那牧将军,要一直照顾绵绵呢?   “绵绵这位牧姐姐,怎么照顾绵绵的啊?”皇贵君揉了揉楚绵的小脑袋,轻笑问道。   楚绵哪里是皇贵君的对手,当即便答:“牧姐姐会抱儿臣到院子里看风景,还会给儿臣买很多糖葫芦,就连吃饭穿衣都是牧姐姐帮儿臣的。”   皇贵君定定地看着楚绵,片刻后,轻声问道:“绵绵是受伤了吗?所以需要牧姐姐如此照顾?”   楚绵一下子呆住了。   半晌,才慌乱地低下头:“没、没有……”   糟糕了,皇兄让他少说话的,他是不是哪里说错了呀?   “没有啊……”皇贵君轻轻一叹,将小儿子抱紧,“没有便好。”   楚绵渐渐放松下来。   父君其实还是很好骗的嘛。   皇兄果然杞人忧天了,他就说他从小到大骗了父君那么多次,父君根本没察觉过。   楚绵在自家父君温暖的怀里,露出甜甜的微笑,又说:“父君,那您会同意儿臣跟牧姐姐的婚事吗?”   皇贵君抚摸着小儿子的一头青丝,眸色冰冷,语气却相当温柔:“那父君自然是要疼绵绵的。”   “谢谢父君!”楚绵开心了,随后又黯然道:“除了牧姐姐,也不会有人要儿臣了。”   “傻瓜。”皇贵君依旧语气温柔,“你是母皇和父君的心头肉,便是养一群女郎玩几年,也有人娶你,怎么会只有一个牧姐姐要你呢?”   “因为儿臣……不中用。”楚绵有些伤心,“那冯大人的美人侧夫跟儿臣说,不中用的男子,女人是不会娶的,是废物。”   皇贵君手指一下子捏紧了。   许久之后,才忍了又忍,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他的儿子中不中用,他自然比谁都清楚。   所以,为何现在不中用了?   是否跟那南阳将军有关?   一般来说,男子只有在受过极为严重的伤害,心有阴影之后,才会发生如此大的变化。   比如,惨遭……   皇贵君想着这种可能性,心里无疑是被剖开一个大口子。   汩汩流血。   “就……就前段时间。”楚绵轻轻抱紧自家父君,委屈道:“儿臣之前还很中用的。”   “傻瓜,中不中用,那得跟女子试过之后才能知道,你自个儿怎么知道呢?”皇贵君又温和道。   楚绵更加委屈了:“儿臣试过了……就是不行嘛……”   试过了……   皇贵君逼退眼底热气,松开楚绵后,轻轻点了一下楚绵的眉心:“既然不中用了,那留在父君身边不是更好?天底下,没有哪个女子会对一个不中用的男子好上一辈子的。但,父君会一直一直对绵绵好。”   楚绵怔了怔。   对啊,既然他不中用了,为什么非要嫁给牧姐姐呢?   父君也可以照顾他的呀!   只是……   他总觉得还是有些不一样。   他还是很羡慕皇兄和寿亲王的,还有太女夫和太女,他们都有自己的妻主。   他只有父君,没有妻主。   可是牧姐姐已经答应娶他了呀……   啊,对,他是用钱换的。   他哭着求她的。   而且她并不知道,他已经不中用了。   “牧姐姐不会永远对儿臣好吗?因为儿臣不中用了?”楚绵想想就有些觉得难受。   他这样,也是她害的呀,她凭什么以后对他不好啊?   “待你年华老去,不再青春貌美,又不能满足她,她自然便会将你抛下,喜欢别的男子了。”皇贵君淡淡一笑,“所以,绵绵,留在父君身边吧。”   楚绵望着自家美人父君,纠结了小半晌,终于还是信任自己父君多过于某位姐姐,于是点了点头:“好,儿臣留在父君身边。”   “绵绵真乖。”皇贵君温柔地摸了摸楚绵的脑袋。   楚绵低下眸子。   还是牧姐姐摸他头的时候,他更欢喜。   ……   摄政王府。   萧慕凰带着牧湘,应邀至摄政王府作客,在门口迎接她的正是当日上过她大船的东越将军夏疆。   夏疆一番恭维之后,便请萧慕凰入内。   萧慕凰一路都很温和,直到进了摄政王府正厅,看见东越摄政王夏景舒坐在那高座之上,仅仅只是起身朝她笑着拱手而已,便抬手朝夏景舒一指,大声道:“哟!手下败将还敢在孤面前坐上座呢?快给孤下来!”   一副盛气凌人,且狂妄自大,毫不知礼的模样。   东越摄政王夏景舒脸色骤然变了。   一旁的夏疆,也微微傻眼——这南阳太女是不是有病啊?怎么一进门就把她家摄政王给骂了?   还哪壶不开提哪壶,说摄政王是她手下败将?   牧湘见夏景舒不让位,冷冷地上前一步,刀鞘出了一半!   气氛顿时有些变了。   夏疆:“……”   一块价值连多城的血暖玉,换来的就是这? 第366章 这是她一辈子的奇耻大辱!   “摄政王可不是皇帝,是臣!在我们南阳太女面前,只有东越皇帝才可上座!”   牧湘盯着上方的夏景舒,冷声喝道。   “你放肆!”夏疆此刻也忍不住了,霍地一下拔刀,与牧湘对峙。   牧湘冷冷一笑,非但没有退后,还往夏疆的方向走了几步。   然后夏疆就下意识地往后退了……   看着正厅里的剑拔弩张,夏景舒深深地吸了口气,勉强一笑,起身道:“是本王失礼了,太女请上座。”   说着,便走下了台阶,站在侧座的方向。   夏疆一口老血几乎涌出来!   她们摄政王,在东越皇室面前也无须如此!   却只见,那位南阳太女,一脸‘你终于懂事了’的欣慰表情,冲她们摄政王挥了挥手,随后便走上了台阶。   更可气的是,那牧湘攸地将刀入鞘,快步上前垫了自己的外袍,放在了座位之上。   然后,那位南阳太女才坐了下去。   夏景舒:“……”   这是嫌弃她吗???   夏疆:“!!!”   她们摄政王坐过的位置怎么就不干净了!!!   萧慕凰泰然自若地坐下,瞥了一眼手边的茶。   牧湘立刻上前,将茶杯端走了。   放在了夏景舒手边上。   夏景舒忍耐着,朝夏疆一挥手:“让人给太女上茶。”   “是,摄政王。”   很快,夏疆便吩咐外头亲卫,给萧慕凰上了热茶。   不过,萧慕凰当然不会喝——就算没毒,也不干净。   她不喝夏家的茶。   “摄政王请孤前来王府,有何贵干啊?”萧慕凰摩挲着上等玉质茶杯,心想比她还奢侈呢。   确实要把夏家摁死。   然后……楚家又能捞一笔了。   然后……给楚家两位殿下的嫁妆应该又能多一些。   虽说她没份儿,但东越皇子的嫁妆入了南阳,也能促动南阳的经济嘛!   夏景舒忍着气坐在了侧座,随后才笑着拱手道:“太女大名,本王如雷贯耳……”   “你不是与孤交过手吗?”萧慕凰微微困惑地看着夏景舒,“那会儿,你母亲还在吧?”   夏景舒面色骤变!   交过手……   当然!   这是她一辈子的奇耻大辱!   她被一个黄毛丫头给打败了,还差点失去一只胳膊!   若不是母亲当时反应快,及时将她救下,她一个残废又岂可坐上摄政王的位置?   但当时若非母亲为了救她这只胳膊,也不会被萧慕凰一掌打中,从而落下内伤。   再加上东越大军节节败退,母亲才气怒攻心,内伤难愈,最后撒手人寰……   “太女,死者为大,而且东越已向南阳称臣。太女临行前,陛下曾千叮咛万嘱咐过,旧事不可再提。”牧湘一本正经地在下方躬身劝谏道。   萧慕凰‘呃’了一声,摸摸鼻子,轻咳道:“是孤失言了,孤这人读书少,口没遮拦,摄政王不要放在心上啊!”   先打一记闷棍,然后再说自己不是故意的?   读书少就是理由吗?   亏她一个大国太女好意思说自己读书少!   夏景舒攥着拳头,盯着萧慕凰那张欠揍的脸许久,几乎都快要忘了自己为何要把这王八犊子请到她府上来了。   “摄政王一定要冷静啊。”   萧慕凰见夏景舒被气得不轻,便怜悯地抬手,往下压了压,示意夏景舒冷静。   “毕竟,摄政王打不过孤。”   看你一副想跟孤打架的样子!   夏景舒脸色开始发青……眼看着就要忍不住了。   “摄政王。”夏疆急忙上前,躬身道:“牧将军说得对,旧事不要再提了,摄政王还是与太女谈正事吧。”   ‘正事’两个字,终于让夏景舒那口闷怒之气,慢慢地缓和下来。   夏景舒端起一旁的茶,抿了几口消火,然后才说道:“本王此次请太女过府一叙,是想知道太女对那位寿亲王有何看法。”   “孤对孤的六姐有什么看法,与你们东越人何干?”萧慕凰一脸莫名其妙。   “……”夏景舒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萧慕凰。   这人是装傻,还是真傻?   罢了。   且不管萧慕凰是装傻还是真傻,今日都得把话挑明了。   就算与这萧慕凰联不了手,她也可以套出一些话。   “南阳六王女萧瑾卿,原本就手握甘凉重兵青铜军,而且这支青铜军还与南阳前朝有关,如今南阳女帝封她为寿亲王,还光明正大将甘凉赐给她当封地,太女就没听过那句……‘卧榻之侧不容她人鼾睡’吗?”   夏景舒将话一挑明,萧慕凰脸色就淡了下来。   她摩挲着热腾腾的茶杯,抿唇盯着夏景舒。   半晌,萧慕凰才淡淡道:“你想跟孤说什么?”   夏景舒一见萧慕凰那眸子里极力掩饰的冷意,顿时就一喜——这萧慕凰和萧瑾卿,果然不如外界所传闻的那般亲密无间!   于是夏景舒便又说道:“本王只是想提醒一下太女,如今寿亲王与东越皇室联姻,娶了东越二殿下为夫,便又多了一层助力。如今南阳女帝安在,寿亲王大概还会与太女维持表面的和睦。但南阳女帝终究会……”   “呵。”她轻呵一声:“到那时,寿亲王安能甘心,屈居于自己的妹妹之下呢?”   萧慕凰脸色阴沉下来。   不过,她很快就又笑了:“摄政王不必为孤担心,毕竟孤可是武将出身,自问拿得下任何想反孤的乱臣贼女。倒是摄政王你,如今东越向南阳称了臣,老摄政王又过了世,夏家恐怕处境尴尬吧?想再拿捏楚家皇室,也不容易了吧?”   夏景舒于是脸色又变了。   “所以啊,摄政王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火烧眉毛了还有空替孤操瞎心呢!”萧慕凰讥讽一笑,随后将茶杯重重地落了下来,“摄政王府的茶不好喝,孤还是走了!”   说完,萧慕凰便起身,带着牧湘扬长而去。   摄政王府正厅内,一阵死一般的漫长寂静。   而后,夏景舒终于发作了。   她内力一涌,朝那萧慕凰坐过的上座狠狠挥出一掌!   ‘砰’!   豪华座位,四分五裂。   夏疆瞳孔微微一缩——摄政王这看似朝萧慕凰发作,可她怎么觉着,摄政王是把自己的王座给毁了啊?   当然,这话她可不敢说出口。   夏景舒确实不知道夏疆是这么想的,她发泄过之后,冷冷对夏疆道:“这萧慕凰狂妄自大目中无人,又与本王有旧仇,实难与她联手!既然她如此不识抬举,那本王就去跟那萧瑾卿联手!你负责去联络萧瑾卿!”   “是,摄政王。”夏疆拱手领命。 第367章 陛下可真是神机妙算!   南阳。   臧内侍脸色苍白,手里握着一包药粉,连连摇头:“不、不可啊!这可是杀头的大罪啊……”   说着,就朝梅管家跪了下来。   “你们放过老奴吧,老奴不过是个阉人……老奴就是输了点钱,老奴想办法还给你们还不成吗?这杀头弑君的大罪,老奴真的不能做啊……”   梅管家看着如丧狗一样的臧内侍,眼里闪过一抹笑意。   她伸手,将臧内侍用力扶起来,拍拍臧内侍的肩膀,道:“臧内侍不必如此惊慌,这绝非毒药,也不会要了你家陛下的性命。”   “那、那这是……”臧内侍熬红的眼睛,一阵呆滞。   “不过是些让人性情大变的东西罢了。”梅管家微笑,“只要你连续将此药给陛下服上个五到十日,陛下就会开始变得暴躁易怒。但两到三月之后,就会恢复正常了。”   臧内侍惊疑不定地看着梅管家:“陛下发脾气,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梅管家淡淡一笑:“这就与臧内侍无关了,总之,我们是不会弑君的,只是想给大王女谋点好处罢了。我们是大王女的人,不是吗?”   “这真的不是毒药吗?”臧内侍看着手里的药包,语气颤抖地问道。   “臧内侍要是不信,可以自己吃了试试看。”梅管家笑了笑,又道:“但臧内侍要是自己吃了,脾气暴躁,触怒陛下被砍脑袋,可就不关我们的事了。”   臧内侍:“……”   那你还说个屁!   “行了,你就别担心了。”梅管家温和地笑道,“你也不想想看,陛下死了,太女不是顺理成章继位吗?这对我们和大王女有什么好处?所以我们不会干这种蠢事的。”   臧内侍呆了呆,喃喃道:“这倒也是……”   接着,他就把药包藏进了怀里,说道:“那、那我试试啊……我不保证成功。有时候……陛下她也不见得会吃老奴端的东西……”   “这好办,太女临走前不是吩咐御膳房给陛下送补汤吗?陛下知道是太女的心意,一定会每日不落地喝完的。”梅管家笑道。   臧内侍又是一呆:“你们、你们连这都知道……”   “呵,这又不是机密,随便花点银子就能打听到了。”梅管家道。   臧内侍半晌没吭声儿。   待梅管家又叮嘱了几句,离开之后,臧内侍才从巷子里走出来,回皇宫去了。   小半个时辰后,臧内侍跪在女帝面前,额头微微冒出冷汗。   女帝掂量了一下手里的药包,淡淡一笑:“出来吧。”   皇家暗卫统领立刻现身,跪地道:“臣在。”   “拿去给龙蕴瞧瞧,看看是什么玩意儿。”女帝将药包丢给皇家暗卫统领,“半夜再去。”   “是,臣遵旨!”   待皇家暗卫统领退下后,臧内侍就忍不住问了:“陛下,您不会真的要吃这些药吧?”   “若朕没猜错,这些并不是什么毒药。”女帝淡淡往后一靠,“梅家人谨慎了这么多年,虽然你通过了她们最初的考验,但她们也不会真的相信你的。”   “啊?”臧内侍脑子打结了。   这、这是什么意思啊?   “不信你等着看吧,这些药,必然不是毒药。”女帝意味深长地看了臧内侍一眼。   臧内侍:“……”   真复杂!   趁夜,皇家暗卫统领来到龙蕴宅中,将那包药交给龙蕴查验。   龙蕴本想点灯,但皇家暗卫统领却阻止了她:“陛下让我半夜再来,显然是怕梅家人知晓龙先生懂药理,暗中让人盯梢龙先生。方才我暗探了一圈,宅子里虽无旁人,可外头却果然有两人盯着。所以,龙先生不能点灯。”   龙蕴不禁吃了一惊:这梅家,真是胆大包天了啊!   真敢对陛下用药,还派人将她也盯上了。   定了定神后,龙蕴低声道:“草民家中有一地窖,但较为封闭,不宜点灯。”   “那就去地窖吧,我身上有夜明珠。”皇家暗卫统领道。   龙蕴不禁苦笑,不愧是陛下身边的人,随身都还带着夜明珠。   “统领大人请。”   “龙先生请。”   随后,二人便去了地窖。   待地窖门关上之后,皇家暗卫统领拿出夜明珠,地窖内瞬间光亮如白昼。   龙蕴这才小心倒了一点药粉,开始查验。   皇家暗卫统领见她一番操作,甚至自己还品尝了一些,倒也暗暗佩服她的勇气。   这万一是毒药,龙先生可就嗝屁了。   龙蕴查验完之后,朝皇家暗卫统领一拱手:“麻烦统领大人禀明陛下,这并非毒药,而且对人也没有任何伤害。顶多,便是让人比平时稍微嗜睡罢了,属于安神之类的药。”   皇家暗卫统领想起陛下白日里跟臧内侍说的那番话,顿时一阵无言。   “怎么了?”龙蕴奇道。   皇家暗卫统领回过神来,便一笑:“没什么,多谢龙先生了。”   说完便将药包一收,告辞离开。   龙蕴一边回屋,一边暗暗回想皇家暗卫统领的表情,到了屋门前,她便脚步骤然一顿——她明白了!   陛下可真是神机妙算。   嗯,她不必担心了,那梅家人绝非陛下的对手。   龙蕴含笑回屋,毫无心理负担地睡了。   而皇家暗卫统领回到皇宫里,还未入睡的女帝便得知了龙蕴查验药包之后的结果。   她微微一笑:“果然不出朕所料。”   皇家暗卫统领想了想,大胆猜测:“陛下,梅家人是不是想试探,臧内侍是否真的敢将这药给陛下服用?”   “你不是暗卫吗?”女帝反问道。   皇家暗卫统领:“……”   片刻后,低头认错:“是,臣逾矩了。”   女帝顿时就笑了。   随后,慢声开口,肯定了皇家暗卫统领的猜测:“不错,所以梅家人还是在试探,若臧内侍能通过这次试探,梅家就会把真正的药交给他了。”   “但这药并非毒药啊,她们如何试探得出来呢?”皇家暗卫统领又有些想不通了。   “你是不是蠢?”女帝先没好气地骂了一句,随后才道:“倘若臧内侍果真给朕用了,但朕又没有任何症状,那梅家是不是要质问臧内侍并未真的将药给朕服用?”   “是、是啊……”   然后呢? 第368章 给绵绵选个赘妻。   女帝见皇家暗卫统领还是一脸‘我不明白’的表情,顿时深深地叹了口气。   若不是因着凰儿……   她才懒得教这只猪!   还是只领头猪!   “倘若臧内侍果真没有给朕用药,那么他定会被梅家诈出来。但倘若臧内侍给朕用了,他必定会坚持是亲手给朕用的药,在梅家人面前喊冤。”   女帝说着,看向皇家暗卫统领:“现在,你明白了吗?一个人没做过然后被揭穿,和做过之后却被冤枉的反应,是截然不同的。”   皇家暗卫统领恍然大悟:“……臣明白了!”   原来梅家人是想试探,臧内侍是否真的会乖乖按照她们的吩咐,给陛下用药啊……   她这猪脑子!   “跟在朕身边这么多年,还是个猪脑子,真不知道将来朕怎么放心让你跟着新帝!”女帝恨铁不成钢地骂了一句,随后便起身去睡了。   皇家暗卫统领默默地退至殿外暗处。   无语望向夜空。   她若是能长出陛下那种脑子,那她不是陛下,也好歹是个封疆大吏了吧?   可惜,她便是再活三十年,也长不出陛下那脑子。   所以她只能当个暗卫统领。   ……   东越。   一番缠绵过后,皇贵君赖在东越皇帝怀里不起。   没如往常一般去泡汤池。   东越皇帝也由着他。   “圣人,臣侍前两日与绵绵谈了谈,臣侍想……给绵绵选个赘妻。”皇贵君扣住女人温暖的手指,软声说道。   东越皇帝一怔:“给绵绵选赘妻?怜怜,你确定吗?”   当皇家的赘妻,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只是碍于圣意不可违抗罢了。   但绝对不会真心对绵绵好的。   何况怜怜把绵绵那性子养得单纯娇气,便是长得再美,也很难有哪个女子对绵绵一辈子耐心啊!   “臣侍确定。”皇贵君轻声一笑,“麒麒嫁去南阳了,绵绵若不留在臣侍身边,臣侍会觉得孤单。说不定哪天就郁结在胸,得上个心病撒手人寰了。”   “胡说八道!”东越皇帝便搂紧了他,纠正道:“寡人不死,便不许怜怜死。”   他死了,她怎么办啊?   皇贵君轻笑一声:“若圣人答应臣侍给绵绵挑赘妻一事,那臣侍也答应好好活着。”   “行吧,横竖是皇子,只要怜怜自己想好了,寡人当然不会反对。”东越皇帝一向不管王女皇子的事,便由着皇贵君自己做决定了。   “多谢圣人。”   皇贵君满意地勾起了唇角。   第二日,东越皇帝便按着皇贵君的意思,将小殿下要从臣女之中挑选赘妻的事,在早朝时宣布了。   瑟瑟发抖的大臣们:“……”   早知道,快些给女儿们娶夫郎了!   万一被圣人和皇贵君挑中……   夭寿哦!   而消息很快传遍东越都城。   也传进了萧慕凰所住的行宫内。   跟在萧慕凰身边的牧湘,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   想到那个回宫前还说着‘牧姐姐,等我告知父君之后,便与你定婚约’的绝美少年,牧湘心痛如绞,半晌才低下了头,以免自己失态。   萧慕凰脸色微沉地看着前来禀报的玄楚:“怎么会如此突然?”   关键是,楚绵怎么会答应?   她可记得很清楚,楚绵在回东越之前,一直都说要嫁给牧湘的,牧湘也答应了。   这两人有了妻夫之实,也有了互许终身之诺,怎么能一回到东越就变卦了呢?   “个中内情,属下不知,但东越皇帝今日一上早朝,便宣布了这件事,不会有假。”玄楚自然知道东越小殿下与牧湘的事,不然也不会立刻赶来禀报了。   入东越之后,她本来一直在盯着夏家人的。   萧慕凰沉吟片刻,挥手:“你去外头继续盯着,有什么异动,立刻回来向孤禀报!”   “是,属下遵命!”   玄楚离开后,萧慕凰看向牧湘,自然知道她是在强忍情绪。   静了片刻,萧慕凰道:“孤不劝你放下,因为孤也是过来人。你好好想清楚,倘若你真确定了对他并非愧疚,而是真心实意的喜欢,割舍不下,那就顺着东越皇室的意思,去当他的赘妻吧。”   牧湘顿时快步走到萧慕凰身前跪下:“末将绝不会背叛太女!不论任何人,任何事!”   “这又不是出卖孤,怎么叫背叛?”萧慕凰笑了,“东越是南阳的属国,便是你到了东越,也照样是孤的人,只是没跟在孤身边罢了。不过,你牧家就剩你这么一条根了,你也要想清楚才行。”   牧湘仍旧摇头:“多谢太女,末将不必考虑,末将不会留在东越。”   她确实对不起绵绵。   也确实对绵绵从愧疚到动心,非他不可。   但她能做的,只是绵绵若愿意给她一个机会,她会拼了性命保护他,照顾他,让他一辈子开心快乐,保持他的单纯美好。   可是……她不能离开太女。   她伤害过绵绵,一辈子补偿不了。   而太女,却对她有提携救命之恩,她是粉身碎骨,也不能做半点对不起太女之事的!   萧慕凰见牧湘脸色苍白却坚决,也知道这人执拗且死忠,大概是真不会为了楚绵去当赘妻的。   于是她思忖了一下,折中地道:“要不这样吧,你先当个假的赘妻,之后孤再向东越皇帝把你讨回去,那时小殿下也嫁给你为夫了,自然顺理成章跟你回南阳。”   牧湘沉默了片刻,还是摇了摇头:“多谢太女替末将想办法,但末将以为,小殿下必然已经答应了这件事,所以……小殿下对末将的依赖,大概与对他的皇兄、父君无异。既然如此,末将也不愿勉强让他离开东越,他可能更依赖他的父君。”   说着,牧湘轻轻叹了口气:“何况,末将本就对不起他,便更不能先假意入赘东越,然后又将他骗走了。末将不做这背信弃义之事。”   萧慕凰起初还有些淡定,后面就有些郁闷了。   提议是她提的,那她岂不是背信弃义的人吗?   这狗东西,居然拐着弯儿骂她!   也不想想她是为了谁!   可看着牧湘那强忍心痛的模样,萧慕凰此刻倒是骂不出来,半晌后才起了身:“此事,孤去找六姐商量商量,你也先不用急,横竖这赘妻人选还没挑出来呢!”   牧湘轻轻‘嗯’了一声。 第369章 看透一切的萧瑾卿   萧慕凰很快在行宫找到了萧瑾卿。   两姐妹在行宫之中,倒是都很自然,没再与外头一般了。   行宫内外,全是南阳的兵马。   除了东越蚊子,一个东越人都飞不进来。   “太女今日没陪太女夫出去逛逛?”萧瑾卿今日并未出门,还不知道外头的变化。   “他还在睡。”萧慕凰得意地一笑。   羡慕吧?   萧瑾卿默了默,随后微微勾唇:“太女这是,提前开了荤?”   还是憋着的吧?   萧慕凰顿时得意不起来了。   她瞪了萧瑾卿一眼,哪壶不开提哪壶!   随后便说起了外头的消息:“方才玄楚来禀报,说是东越皇帝在早朝的时候,宣布要给那位小殿下从臣女之中选赘妻。”   萧瑾卿顿时敛去玩笑神色,微微蹙眉:“怎么会这样?”   按理说,麒麒应该已经跟皇贵君说了楚绵和牧湘两情相悦的事了啊!   东越这边,没道理用这种强硬的方式拒绝这门婚事啊。   除非……   萧瑾卿想到一个可能,神色顿时一凛!   “六姐是不是想到什么了?”萧慕凰忙问道。   萧瑾卿眸色复杂地看着萧慕凰,“这事,与东越皇帝大概无关,而是我那位岳父皇贵君在从中作梗。”   “怎么说?”萧慕凰皱眉。   若是楚麒楚绵的父君,那就不好办了。   她们连对方的面儿都见不着!   实在不行……让她家朝玉出面?   “麒麒回宫之前,我与麒麒谈过,麒麒答应会在他父君面前替牧湘说好话,也教了小殿下一番说词。”萧瑾卿叹了口气,“不过依眼下情形来看,大概是麒麒没能瞒过他父君。显然,我这位岳父皇贵君不是个简单的人。”   萧慕凰‘呃’了一声:“也就是说,这位皇贵君猜到,牧湘动过他小儿子了?”   “可能还知道了更多。”萧瑾卿苦笑,“虽然我还没有为人母,但看看母皇对我们那几位皇兄的爱护,便知道若是自己的孩子被人给伤害了,心头会有多愤怒了。”   萧慕凰对比进来想了想,若是她哪位皇兄像楚绵一样……   呃,无法想象。   她母皇的怒火估计能震天!   “但这件事,也不是没有转机。”萧瑾卿又道。   萧慕凰自问如今头脑尚可,可惜对于这种女男的事情,她还是没有什么经验的。   一听萧瑾卿这话,她便连忙催促:“六姐若有办法,帮帮牧湘吧!她也算是个痴情人。而且说到底……萧立忻与邓明若设计她,还是因为孤。”   谁让牧湘是她的人呢?   萧瑾卿点头:“太女放心,我自然是要替牧湘想办法的。方才我说事情并不是没有转机,是因为小殿下受到如此大的伤害,罪魁祸首并非牧湘。而且,这也有我那岳父皇贵君一份责任。”   萧慕凰一怔。   对啊!   要不是那皇贵君故意放楚绵出宫去南阳找楚麒,又怎么会被梅家人见缝插针呢?   “不过,眼下麒麒他父君一定还在气头上,甚至也正在为此自责痛苦,所以我们反而不能当着他的面拆穿这一点,否则便是火上浇油。”   萧瑾卿说着,沉吟了一下,便道:“依我之见,太女应让太女夫入宫一趟,好好与麒麒父君谈一谈。甚至,也可以见一见小殿下。知道了整件事的内情,我们才能够更好地想出应对之策。”   “这事儿不难,朝玉是男子,又是孤的太女夫,想去见见两位东越殿下,说一声就行。”萧慕凰点头,“但关键是,朝玉应该怎么劝说那位皇贵君呢?”   “不能劝。”萧瑾卿摇头,“只要让太女夫,诚恳地将来龙去脉,给麒麒他父君解释一遍就行了。最好,将这幕后黑手梅家,与夏家搭上去。再让太女夫暗示麒麒他父君,太女以及牧将军,不会让小殿下白受这份罪,会让夏家付出代价。那么……麒麒他父君心中那口气,或许能消大半。”   劝是没用的。   这种时候,越劝越是把牧湘往火坑里推。   只有勇于认错,并且承担后果,还替小殿下出气对付夏家,才能让那位皇贵君看到牧湘的诚意。   毕竟二人已经有了妻夫之实,皇贵君也是男人,他定会考虑进去这一层。   如果牧湘是可托付的良人,他又何必舍近求远,非要给自己的儿子寻什么赘妻呢?   萧慕凰听到萧瑾卿这话,问道:“六姐果真不怀疑东越皇室有利用两位殿下之嫌了么?”   “我之前,与太女提起过东越皇帝的。”萧瑾卿笑了笑,“我很顺利地便说服了她,她一下子便打消了让青铜军入东越的想法,说明她是个没什么野心和城府的人,而且耳根子很软。所以,应是麒麒他父君,使东越皇帝来跟我提这个要求的。”   说着,萧瑾卿叹道:“想必,是麒麒露了什么马脚,让他父君怀疑是我在挑拨他们父子的关系,所以才会以此来试探于我。”   “但距离上一日,已经过去好几日了,东越宗人府也已经与我正式换了庚帖,我与麒麒的婚事,走上了流程,无人阻挠。”萧瑾卿又是一叹,“所以说,东越确实不曾想过,利用我与麒麒的婚事,替东越谋什么利益。”   “若说我这位岳父皇贵君真有什么算计,便大概是想让两个儿子,离东越远远地吧。”   想起东越皇帝的性子,萧瑾卿也忍不住抚了抚额,“东越皇帝性子软,护不住麒麒他们兄弟两的。大概,麒麒他父君早就看清这一点了。”   萧慕凰听得一阵沉默。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原来,这位皇贵君虽然真的如朝玉所料,是故意放楚绵出宫去南阳的,但却并不是想利用楚绵。   而是……想让楚绵离开东越,被南阳的哪位王女相中。   “孤倒是觉得有些奇怪,他怎么如此相信我们萧家女儿能保护他儿子呢?”萧慕凰忍不住又问道。   萧慕凰对东越皇帝仅一面之缘,自然不比萧瑾卿和东越皇帝大醉过一场来得了解。   萧瑾卿便轻声一笑:“那日我与东越皇帝喝酒,她醉酒后说了许多钦佩母皇的话,又说母皇膝下王女个个出色,母皇教导有方……所以我猜,她平时大概也与麒麒他父君说过这些,所以麒麒他父君便对我们萧家女儿有很大的好感。”   萧慕凰顿时恍然大悟。   随后又轻哼一声:“倒也不是个个出色的!”   比如那阴险狡诈的萧立忻。   又比如,那下三滥的萧一诺!   “事不宜迟,我看太女还是先请太女夫进宫一趟吧。否则麒麒他父君要真替小殿下选出一个赘妻来,定了名分,就麻烦了。”萧瑾卿轻咳道。   她是不想在太女面前谈论自家姐妹是非的。   太女往后,毕竟是南阳帝王。   她不能让太女心中扎更多的刺。   “好,孤这就去找朝玉。”萧慕凰立刻起身,回房去找程朝玉了。   她一回到房里,便见程朝玉已经起来了。   “怎么不多睡会儿?”她笑着上前,亲了他一口。   “……我还没洗脸。”程朝玉尴尬地拿帕子替她擦了擦唇。   “没关系,朝玉不洗也是香喷喷的。”萧慕凰笑道。   程朝玉忍不住笑了:“才怪。”   “是真的。”萧慕凰将人搂住,往榻上一坐,随后道:“有件事,要朝玉帮忙。”   “嗯?”程朝玉抬眸望向她。 第370章 他恨不得将那姓牧的千刀万剐   萧慕凰斟酌了一下用词,然后才说:“这牧湘吧,遇到难题了。是东越后宫那位皇贵君给她出的,这位东越皇贵君啊,不知怎么跟东越皇帝说的,东越皇帝今个儿在早朝上就说要给小殿下选赘妻。”   “赘妻?”程朝玉吃了一惊,“这东越皇贵君当真是敢想!臣女本大好前途,谁愿意当皇家赘妻啊?”   愿意的,那定是攀龙附凤之人。   不愿意的,便定会心生埋怨。   无论哪一种,对楚绵都不好。   东越皇贵君怎么会想出这种昏招呢?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东越皇贵君不是在气头上么?”萧慕凰无奈地道,“我方才跟六姐讨论过了,六姐与那东越皇帝接触过,那东越皇帝并非有野心之人,且耳根子极软。倒是这位东越皇贵君,颇有些头脑。所以六姐认为,二殿下与小殿下回到皇宫之后,露了马脚,东越皇贵君想必是知道,小殿下失身于牧湘一事了。”   程朝玉听到这里,顿时面色一变:“恐怕还不止失身这一件事。”   萧慕凰一怔,随后就想起来楚绵前阵子的异常。   她面色顿时也变了:“朝玉是说,小殿下跟东越皇贵君坦白了他……的问题?”   “嗯。”程朝玉点点头,“就像我与舅父一样,何况他们还是亲父子?小殿下虽然在二殿下面前不好启齿,却很可能会告诉自己的父君。”   说着,程朝玉微微一叹:“难怪这位东越皇贵君会说服东越皇帝,替小殿下择赘妻。想来……东越皇贵君很是疼爱小殿下,便打算给他准备一个有名无实的赘妻,然后将他留在身边照顾。免得他嫁了出去,将来受妻主嫌弃甚至是磋磨。”   东越皇贵君自己养出来的孩子,怎么会不了解呢?   以小殿下那样的性子,若是到了妻主家受嫌弃及磋磨,只怕很快就会香消玉殒的。   所以……   想到这里,程朝玉面色又是一变:“妻主,我之前那般猜测,是不是给六姐添麻烦了?”   “当然没有!”萧慕凰就是怕程朝玉多想,才斟酌了半天用词。   毕竟楚绵被东越皇贵君故意放出去一事,是程朝玉发现的。   她赶紧搂住他,解释道:“东越皇贵君并没有找六姐的麻烦,也没有阻挠六姐娶二殿下,他只是干涉了小殿下的婚事而已。至于小殿下这个问题……与朝玉没有半点关系啊。”   可不能让朝玉知晓,东越皇贵君让东越皇帝拿青铜军去试六姐的事。   不然朝玉一定会心生愧疚。   萧慕凰这一番解释,合情合理,程朝玉这才安了心,道:“幸好这位东越皇贵君懂道理,否则我便成了罪人了。”   “我家朝玉是小福星,怎么会是罪人?”萧慕凰笑道,又搂着人亲了一会儿。   直到程朝玉脸红红地彻底放下那一丝自责,她才又说:“总之现在就是这么个情况,六姐的意思呢,是后宫我们不能去,所以只能让朝玉去一趟,将这事情的来龙去脉,挑有利的给皇贵君解释解释。”   程朝玉‘嗯’了一声,点头:“我明白妻主的意思。东越皇贵君应该是不喜夏家的,不然也不会如二殿下说的那般,故意给二殿下造‘十联九对’之势,替二殿下躲避夏家的提亲了。我会让东越皇贵君知道,此事的幕后黑手是梅家,而小殿下出宫去南阳的消息,则是夏家放给梅家的。”   说着,程朝玉又狡黠一笑:“我还可以说,夏家其实是要梅家把小殿下掳到她们那边去的,结果梅家另有算计,所以才将小殿下卖去了南阳京城,小殿下这才误打误撞遇到了我们的虎贲将军牧湘。”   东越皇贵君再聪明又如何呢?   终究只能宅于东越后宫之中,事情真相究竟如何,东越皇贵君是根本无从查证的。   但,夏家与楚家一直针锋相对,所以夏家干出这种事情,东越皇贵君却绝对不会怀疑。   “朝玉真聪明,这样说甚好!”萧慕凰大喜,重重地亲了他一口。   随后,又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道:“其实都怪牧湘那混账东西不肯配合!我本来让她去当个赘妻,然后我回南阳的时候把她要回去就行了。难道东越还不肯放人吗?那时候小殿下也嫁给她了,顺理成章就跟她回南阳。结果,她死活不肯。”   程朝玉凝视她片刻,温柔地笑了笑:“那你会这样对我吗?”   “呃……”萧慕凰顿时答不上来了。   “当初你以为我和元荃姐两情相悦,你也没有拿身份压程家啊。”程朝玉轻轻一笑,说道。   萧慕凰便彻底没了语言。   好吧,对自己真心喜欢的人,哪里能用那些下作手段?   “我相信,小殿下对牧湘是有感情的,只是他大概被邓明若那日说了什么恶毒话给影响了,所以才会有了心结,甚至有些自暴自弃。”   程朝玉轻轻靠在她肩头,道:“只要牧湘有真心,东越皇贵君和小殿下都会看到的。然后……便能以真心,换真心了。”   以真心,换真心。   萧慕凰眸色微动,伸手将他抱紧:“朝玉说得对——我换到了,牧湘也应该能换到。”   程朝玉在她怀里,笑意甜甜:“嗯。”   ……   翌日,皇贵君便收到了南阳太女夫要来后宫见他的消息。   他眸光微冷,唇角潋滟地一勾:“这南阳太女夫要见本宫,想必是替那姓牧的来当说客的。”   内侍低着头,‘嗯’了一声,不敢多嘴。   他知道皇贵君恨不得将那南阳的牧将军千刀万剐,但是皇贵君不能。   因为对方是南阳太女的人。   眼下,南阳的太女夫要来见皇贵君,皇贵君也不能避而不见。   因为除了小殿下……皇贵君还得顾着二殿下呢!   二殿下马上就要嫁去南阳了,皇贵君自是不能将南阳那边给得罪了。   “到哪儿了?”皇贵君问道。   “这会儿应该就动身了,小半个时辰就能入宫,圣人已经同意了。”内侍低头禀道。   皇贵君想了想,淡淡一笑:“给本宫挑件儿白的,妆也淡些,本宫想儿子想病了,他再是南阳的太女夫,也不能强求本宫答应把两个儿子都嫁去南阳然后病死,是不是?”   “是,奴才遵命。”内侍忙下去备衣了。 第371章 朝玉出马,手到擒来。   程朝玉第一眼见到这位东越的皇贵君,心里就打了个突儿。   确实不是善茬儿……   虽然这位东越皇贵君已经四十多岁了,却仍旧美貌过人,岁月仿佛尤其宠爱他一样,没有留下什么一眼便能瞧出来的痕迹。   只是他穿了一身偏素色的淡白外裳,妆容也十分寡淡,再加上精神似乎不是很好,整个人看起来便有些病弱美人的感觉。   程朝玉又不傻,怎会不知道对方是故意的?   后宫美人素来重妆容,若非刻意,是绝不会以这种形象示人的。   “太女夫当真是好气质。”皇贵君说话有些没力气,却是走上前,轻轻握住了程朝玉的手,“难怪南阳太女如此倾心以待。”   在这种美人面前被夸,程朝玉难免脸颊微热,便道:“皇贵君谬赞了,皇贵君才是真正的气质美人。”   “不,本宫说的是太女夫的气质,这是本宫没有的。”皇贵君笑了笑,“本宫只有一副上天恩赐的皮囊而已。”   内侍此刻来上了茶水瓜果点心。   皇贵君便拉着程朝玉去落座:“太女夫,我们坐下再聊。”   “好。”程朝玉含笑点头。   侍就是侍,皇贵君在品级上其实是比程朝玉这个太女正夫要低的。   再加上东越是南阳的属国,程朝玉这个南阳太女夫,就更是身份尊贵了。   但皇贵君年长程朝玉二十多岁,何况程朝玉是来替牧湘说情的,也就没有托大,默认了皇贵君的安排,与皇贵君一同坐在了榻边。   二人算是平坐。   中间隔着一个摆放着茶水瓜果点心的小案几。   “皇贵君,其实此次本宫前来,是想跟皇贵君说说,太女带本宫前来东越的真正原因。”程朝玉礼节性地端了茶,随后开门见山地说道。   皇贵君心下一怔:怎么说到这上头来了?   这似乎……是前边女子的事吧?   他还以为,这位南阳太女夫是来替那姓牧的说情来了?   心下虽是疑惑,皇贵君面上却是一笑:“太女夫请说。”   “本来,寿亲王前来东越迎娶,是一早就定下的,太女与本宫根本无须前来。但在寿亲王与二殿下启程的前一日,东越的小殿下却到了南阳……”   程朝玉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皇贵君的神态。   随着他挑有利的细节说明楚绵入南阳境内之后,被早得到消息的梅家人掳走,后来被卖入南阳京城最大的青楼之中,而牧湘又恰巧遭到南阳县主邓明若的设计,于青楼误打误撞选了楚绵——他清楚地看见,皇贵君手指捏了不下十次,眼圈泛红不下五次!   虽然皇贵君极力隐忍,不想显露出来真实的情绪,但程朝玉还是注意到了。   他便越发肯定,这位皇贵君,是疼爱极了楚麒楚绵两兄弟的。   所以,皇贵君没有刁难前来迎娶楚麒的萧瑾卿。   所以,皇贵君也没有报复牧湘,忍下了小儿子被欺负的仇。   所以,皇贵君决意替小儿子择有名无实的赘妻,好将小儿子留在身边亲自照顾。   待说完牧湘与楚绵的前缘,程朝玉便最后一句话总结了自己的来意:“本宫知道,皇贵君为小殿下择赘妻,是想将小殿下留在东越照顾——但皇贵君可有想过,皇贵君能照顾小殿下多少年?小殿下他,年后也才十六岁呢!”   皇贵君脸色一下子变了!   但,他没有开口回答程朝玉的问题。   他选择了沉默以对。   “皇贵君照顾不了小殿下一辈子,可南阳有二殿下,他会是南阳的寿亲王正夫,他可以一直一直当小殿下的后盾。倘若小殿下嫁去南阳,受了欺负,二殿下是绝对不会坐视不理的,对不对?”程朝玉又问道。   皇贵君捏紧了手指,垂眸不语。   程朝玉自是看出皇贵君将他的话听进去了,只是还不会一时半刻做出决定。   于是程朝玉说出南阳最大的诚意:“其实,此次太女带本宫来南阳,并非是母皇下旨,也并非母皇特别恩宠寿亲王,让太女为寿亲王撑脸面。而是——牧湘用当年在战场上救过太女性命的情分,跪求太女来东越,替小殿下报仇!”   皇贵君一震,终于抬眸看向了程朝玉。   是那姓牧的,跪求了南阳太女?   果真吗?   程朝玉看着皇贵君,又笑了笑:“当然了,二殿下也哭着求了寿亲王,要寿亲王替他受了委屈的弟弟报仇,寿亲王自然也答应了。所以寿亲王去东宫见太女时,太女也正有此意,于是太女便带寿亲王一起去求了母皇,母皇这才勉强同意,下旨令太女与本宫一同来东越,查清梅家与夏家勾结,陷害小殿下一事。”   皇贵君心中一暖:原来麒麒他也……   难怪方才这位太女夫说,绵绵在南阳受不了欺负,因为麒麒会替绵绵撑腰。   倒确实是真的。   “小殿下虽然在南阳出事,其实与南阳无关,皇贵君想必也明白。牧湘她只是阴差阳错选中了小殿下,她并不是害小殿下的罪魁祸首。”   程朝玉看着皇贵君,轻声道:“本宫并不是要来替牧湘说情,虽然牧湘已经决定终身不娶。本宫此来,只是因为与二殿下在南阳有很深的交情,所以才真心替小殿下着想,希望小殿下也能够像二殿下一样,遇上一个真心对自己的良人。”   “当然,本宫绝不会要皇贵君非要同意小殿下与牧湘的婚事,本宫只是希望,皇贵君能将选赘妻的事情缓一缓——看看牧湘怎么替小殿下报仇,看看夏家、梅家,到底会不会得到应有的下场,然后再做决定,可以吗?”   程朝玉声音很轻,不带半点太女正夫的架子。   加上他气质温润,给人一股浓浓的信服力。   皇贵君看着程朝玉良久,才说了一句:“绵绵他,不适合外嫁。”   程朝玉浅浅一笑:“本宫知道原因。”   皇贵君神色一震:“太女夫知道?”   “嗯,之前绵绵有很长一段时间异常,再加上被母皇赐为郡主、嫁给东越冯大人的邓明若在小殿下面前乱说话,本宫便猜出来了。”   “太女夫……没跟别人说起吧?”   见这位太女夫什么都知道,皇贵君心中算是有些服了,态度便软了下来。   甚至带了一丝恳求的意味。 第372章 都是她的错!他恨死她了!   程朝玉知道,皇贵君是担心楚绵的声誉受影响。   所以他便摇头道:“皇贵君放心,本宫从未与外人提起过。”   从未与外人提起过……   那就是与太女提起过了。   皇贵君心下轻轻叹了口气,这位南阳的太女夫,倒确实不愧是南阳文人之首程昱的儿子——光明磊落得很啊!   “好,本宫答应太女夫。”皇贵君终于松了口,“本宫会等一段时间,看看那姓牧的表现,然后再做决定。”   程朝玉顿时笑了:“多谢皇贵君。”   皇贵君瞧着他瞬间放松下来的神色,明了地一笑:“太女夫这下可以跟太女交差了吧?”   程朝玉脸色一红:“本宫……的确是受太女之托而来。不过,太女并未让本宫替牧湘说什么好话,只是让本宫将事情原委,解释给皇贵君知晓。太女说,若皇贵君真心疼爱小殿下,便自然会有所决断的。”   皇贵君顿时又笑了:“嗯,太女夫厉害,太女也厉害——就这么一句话,便让本宫退不得了。”   也就是说,倘若南阳真将夏家梅家拉下来了,牧湘也在其中立了功,而他仍旧不同意这门婚事。   那他就是一个不真心疼爱儿子的坏父君了。   “……”程朝玉再是聪明过人,却是很难接上这种话。   他只擅于以理服人。   却不擅于应对旁人的揶揄。   “太女夫不是说和麒麒感情很好?去看看他吧。”皇贵君想到楚麒,笑了一笑,“正跟本宫闹脾气呢。”   “为小殿下一事?”程朝玉也笑了。   “可不就是为绵绵闹么?不肯让绵绵招赘呢,非跟本宫说那姓牧的才会对绵绵好,其她人都办不到。”皇贵君无奈道。   “好,本宫去二殿下那边劝劝。”程朝玉便起了身。   “那就多谢太女夫了。”   皇贵君也起身,缓步将程朝玉一直送到寝宫门口,才算是止步了。   内侍亦步亦趋地跟在皇贵君身后,见程朝玉走远了,便小声道:“皇贵君心里好受多了吧?”   皇贵君冷冷瞥他一眼:“并没有!”   说着,怒气冲冲地进殿内去了。   内侍:“……”   这又是怎么了?   没过一会儿,内殿里便传来皇贵君的哭声。   显然是之前误会牧湘是登徒女,以为小儿子只是失了清白而已。   结果南阳太女夫这一详细叙述,才知道小儿子到底遭了多大的罪。   顿时难以忍受心痛,便哭出来了。   内侍吓坏了,忙跑进去跪下劝道:“皇贵君可别哭坏身子了,圣人心疼着呢,啊……奴才要不要去请圣人过……”   “请她来做什么?”皇贵君骤然抬起头,怒道:“她若护得住麒麒和绵绵,本宫何须故意让宫人怂恿绵绵去南阳!若不是本宫放走绵绵,绵绵又何须受这么大的罪!”   都是她的错!   她从前护不住他的女儿。   如今也护不住他的儿子。   他恨死她了!   “皇、皇贵君息怒……”内侍从来没见皇贵君发这么大脾气,一时间也被吓住了。   皇贵君美艳的脸上挂着泪珠子,眸色却冰寒。   他骤然看到那梳妆台,便起身走过去,用尽全力将梳妆台给推倒了!   东西散落了一地。   “皇贵君……”内侍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   皇贵君却看着滚落出来的那些药丸,冷冷一笑,上前便狠狠将药丸全部踩烂。   再也不需要了!   他不伺候了!   ……   摄政王府。   萧瑾卿漫步走进花园,便见东越摄政王夏景舒在那凉亭之中等着她。   “寿亲王,请。”夏疆笑着抬手道。   萧瑾卿没说话,慢慢地才步入凉亭之中,朝早已起身满脸含笑的夏景舒拱了拱手:“夏王。”   一声‘夏王’,令夏景舒瞬间心中舒坦。   因上回被萧慕凰闹了个没脸的前车之鉴,所以她才特地将与这位南阳寿亲王见面的地点设在了花园凉亭里。   如此便可以面对面而坐,不分上下座了。   想不到,这位寿亲王倒还算温润,知礼数,也不扫人颜面。   还叫她一声‘夏王’。   “寿亲王快请坐。”夏景舒笑着抬手请萧瑾卿落座。   “夏王客气了。”萧瑾卿淡淡一笑,坐了下来。   侍从上茶之后,与夏疆一同退至亭外。   “听太女说,上次与夏王不欢而散,怎么夏王又派人请本王过府作客?”萧瑾卿拿了玉盘里一颗葡萄,一边剥,一边慢条斯理地问道。   夏景舒面色微微一滞,这该死的萧慕凰!   肯定回去跟萧瑾卿炫耀了。   比如狠狠杀了一下东越摄政王的威风之类……   浑然不觉又被挑拨了一把仇恨的夏景舒深吸一口气,道:“本王素闻寿亲王聪明过人,仰慕已久,所以……”   “聪明过人?”萧瑾卿咬了一口葡萄,似笑非笑道:“夏王是在讽刺本王吗?”   讽刺?   夏景舒一愣,随后立刻想起来,这萧瑾卿前面娶了个居心叵测的夫郎,好像是什么南阳叛党。   她连忙摆手澄清:“不不,本王不是这个意思。本王是真心实意夸寿亲王的,寿亲王及时发现叛党,当机立断休夫,又与东越二皇子定下婚约……”   “夏王以前,跟二皇子提过亲吧?”萧瑾卿打断夏景舒的话,掏出帕子慢慢地擦着手上的葡萄汁,眼神寒凉地瞥着夏景舒,一字一顿地,问道。   夏景舒莫名头皮发了一下麻,随后就在心里恶狠狠骂了楚麒一顿——那贱人!居然把这些事儿都说给萧瑾卿听了!定是想挑拨萧瑾卿来对付她!   “寿亲王误会了,三番四次替本王提亲的,是先母。”夏景舒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但本王与本王的王夫青梅竹马,又哪里瞧得上旁人?不信寿亲王去打听,本王连个侧夫都没娶过。”   萧瑾卿笑了。   她当然打听过。   夏景舒今年三十五,当年楚麒还没及笄,夏景舒就已经娶了正夫,还是前东越太尉之子。   这自然是为了巩固夏家的兵权。   至于夏景舒小侍众多,却一直没娶侧夫……   呵,那是一直盯着她家麒麒呢!   不然麒麒也不会红着眼睛对她说,夏景舒威胁他,说他就算八十岁了,也会将他娶进夏家,让他当夏家的鬼了。   幸好麒麒去了南阳,遇见了她。   现在嘛……是会有很多夏家人变成夏家鬼。   但麒麒,却必定是她萧瑾卿的人。 第373章 谁不想当皇帝呢?是吧?   萧瑾卿心中冷笑,丢掉了擦手的帕子。   随后,换上温和的笑容:“这样啊……那看来,是太女误信谣言了。”   太女?   夏景舒顿时又是一阵咬牙切齿。   她就说那楚麒怎么会把这种被其她女子觊觎的事儿告诉未来妻主呢,寻常男子掩都掩饰不及。   原来是那个狗萧慕凰告诉萧瑾卿的!   “这,这自然是谣言。”夏景舒勉强笑了笑。   “夏王想跟本王说的,应该不止这些吧?”萧瑾卿淡淡一笑,“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本王虚弱得很,可没那么多体力跟夏王在这吹冷风。”   夏景舒见萧瑾卿将话挑明了,便沉吟了一下后,说道:“寿亲王对南阳太女之位,可有什么想法?”   萧瑾卿脸上笑容,瞬间消失。   她目光寒凉地盯着夏景舒,“夏王上一回,该不会是跟太女说,本王手握重兵存有异心,但太女并不相信,所以才会与夏王不欢而散的吧?”   夏景舒脸色顿时涨红了:“这简直就是天大的冤枉!那日本王与太女根本连话都没来得及说,太女进门便奚落了本王一番,然后带着那位牧将军离开了。”   萧瑾卿依旧盯着她:“是这样吗?”   “当然!”夏景舒斩钉截铁地道,“本王又不蠢,南阳太女与夏家交手四年,本王先母也是被太女所伤之后撒手人寰,本王怎么可能去跟太女联手?”   “若本王没记错,似乎是夏王派人去请太女的吧?还送了份厚礼呢!”萧瑾卿瞥了凉亭外的夏疆一眼。   “这都怪夏疆办事不力!本王让她去请寿亲王,结果她去请了太女!”夏景舒立刻澄清。   萧瑾卿顿时就笑了。   “夏王这是拿本王当傻子呢?”她慢悠悠地起身,“本王该回行宫了,不然太女会派人到处找本王的。”   夏景舒急了,起身阻拦道:“寿亲王当真不想成为南阳太女吗?如今那萧慕凰来到东越,正是下手的大好机会,寿亲王当真要放过吗?”   说着,又把心一横,道:“好,本王承认,本王原先是打算巴结萧慕凰的,甚至愿意放下杀母之仇,但萧慕凰太嚣张跋扈了,根本不将本王放在眼里,还将本王狠狠羞辱了一顿!所以本王才又请寿亲王前来。”   萧瑾卿云淡风轻地瞧着夏景舒。   这是真急了。   夏家死了那么多将士,夏无双这个主心骨也死了,南阳皇室盯着,夏景舒什么浪都翻不起来。   所以,夏景舒与梅家联手了。   梅家想换了太女,但夏景舒也有自己的盘算——萧立忻当南阳太女,对夏家有什么好处?   所以,夏景舒才找上了她这个手握重兵的寿亲王。   可惜啊……   夏景舒不知道,青铜军还没肃清,方崇早已叛变。   要是夏景舒知道这些内幕,恐怕就不会找她了。   “本王忽然很想听听,夏王的计划。”萧瑾卿微微一笑,坐了回去。   夏景舒重重地吁了口气,还好,总算把这萧瑾卿给留下了。   她定了定神,很快便说了详细计划:“本王的计划就是在萧慕凰动身回南阳的途中,待萧慕凰一离开东越境内,便立刻动手。”   哦,怒洪江那边,梅家的死士一定等不及了……萧瑾卿淡淡抿了一口茶。   “寿亲王手握重兵,才华横溢,正夫又是东越皇子,南阳太女的位置应该是寿亲王的才对啊!只要萧慕凰一死,南阳东宫之位虚悬,南阳女帝必定会立寿亲王为太女的!”夏景舒蛊惑道。   萧瑾卿看着夏景舒,微微一笑:“那么,这对夏王又有什么好处呢?”   “本王要的不多,只要寿亲王将来成了南阳之主,以萧慕凰这个前太女之死,迁怒东越皇室也就是楚家,下令废帝就行了。”夏景舒低声笑道。   “原来夏王想当东越皇帝。”萧瑾卿一脸了然。   “这……谁不想当皇帝呢?是吧?”夏景舒看着萧瑾卿,意有所指:“就是那楚耀,软弱无能,本王在金銮殿上见着她,还得向她跪一跪,是不是?”   言下之意,萧瑾卿再是什么寿亲王,再如何手握重兵,只要坐不上那个位置,便一辈子得给萧慕凰当臣。   见帝,必跪。   “啊……夏王这么一说的话,倒确实挺让人不舒服的。”萧瑾卿眸色深了深,随后便一声轻笑:“可惜啊,夏王这个计划,对本王来说有一个致命的地方。”   “什么致命的地方?”夏景舒忙问道。   难道,是她哪里考虑不周?   “那就是,本王的母皇还没老。”萧瑾卿手里转动着茶杯,玩味地勾唇,“就算夏王的计划成功,南阳东宫之位虚悬,也轮不到本王来当太女。”   夏景舒脱口道:“南阳女帝不是问题!”   不是问题?   萧瑾卿眯了眯眼,盯着夏景舒:“夏王什么意思?”   莫非,太女所说的梅家那事,夏景舒也知道?   夏景舒这才意识到自己说太快了,但此刻话已出口,萧瑾卿的神情明显已经怀疑她了,她若不说实话……只怕很难取信于萧瑾卿。   于是夏景舒斟酌了半晌,才选择实话实说道:“梅家,已经在京城,向南阳女帝动手了。”   “当真?”萧瑾卿脸色故作一沉,心中却开始快速思索。   梅家不会弑君,这是肯定的。   但夏景舒却这么说……   看来,梅家也骗了夏景舒。   恐怕是因为,夏家被打怕了,对她母皇很是敬畏,所以若她母皇还在位,夏景舒未必有这个胆子和梅家合作暗杀堂堂南阳太女。   所以,梅家才骗夏景舒,她们要弑帝。   所以,夏景舒才有这个胆子,敢和梅家合作,暗杀太女!   “千真万确的。”夏景舒点头,“不过,梅家要扶上去的新主,是大王女萧立忻。梅家虽然答应本王,事成之后会帮本王夺位,但……”   后面的话,夏景舒犹豫了一下,没再说下去了。   “但她们心狠手辣到连弑帝都敢,一旦夺位成功,也不见得会真的帮夏王,是吧?”萧瑾卿眸露寒凉之色,替她将话补充完整。   夏景舒微微一窒,这个萧瑾卿,倒真是有些厉害……   也不知道,她的选择,究竟是对还是错。   但,她如今已经骑虎难下了。   一旦梅家动手弑帝,南阳将会立刻变天,东越只怕……   她必须要替自己,替夏家,谋一个出路。   “本王可以肯定地告诉夏王——梅家,绝不可能是本王母皇的对手!”萧瑾卿将茶杯重重往桌上一搁,掷地有声地说道。   随着那一声响,夏景舒心里也被狠狠震了一震! 第374章 “本王自小病弱,都是伪装的!”   “什、什么意思?”   夏景舒半晌才回过神来,颤声问道。   难道梅家会失败吗?   那她、她怎么办?   若是南阳女帝没死,又知晓夏家与梅家勾结,岂不是、岂不是很快就会来收拾夏家?   夏景舒此刻哪里能料到,来收拾她的人,就坐在她面前……   “本王的意思很简单,梅家若有机会对母皇动手,那一定是母皇设给梅家的圈套。一旦梅家动手,母皇便可顺理成章诛了梅家的九族!”   萧瑾卿如此斩钉截铁的话,让夏景舒脸色更加发白了。   冷汗,涔涔冒出。   她、她是不是相信梅家相信得太快了?   那位南阳女帝……真的有这么容易被梅家毒死吗?   虽然说,虽然说梅家是南阳君后的母族,听说此次行动南阳君后也参加了,但……她们要对付的人,可是南阳的开国女帝萧慎啊!   “夏王以为本王手里握着青铜军,就能夺太女之位了?天真!”   萧瑾卿冷笑,“太女刚立,母皇便大方慷慨地封本王为寿亲王,更是同意东越的联姻奏请,还将甘凉直接赐给本王当封地——若夏王觉得母皇这是出于对本王的信任,对本王的宠爱,那夏王就大错特错了!”   夏景舒惊得目瞪口呆。   寿亲王这意思是……是……   “母皇那是在等着看本王去甘凉之后的表现呢!”萧瑾卿又是一声冷笑,“本王但凡有半点异动,母皇都定会替太女除了本王这个祸害!”   “怎么可能?”夏景舒彻底惊呆了,“寿亲王不也是女帝的亲生女儿?”   “呵!”萧瑾卿笑了,“所以夏王觉得,梅家为什么要弑帝?本王的母皇又为什么不立嫡不立长反而立了最小的王女为南阳太女?夏王不知,本王却知!”   知、知什么?   夏景舒内心已经惊涛骇浪了。   思绪也陷入凌乱之中。   “太女,根本不是君后所生!”萧瑾卿一语惊人。   “什么?”夏景舒震惊得当场站了起来!   凉亭外此刻只站了一个夏疆,萧瑾卿这句话,夏疆当然也听见了,顿时也十分震惊地看向凉亭之内。   那南阳太女萧慕凰……不是正宫嫡出?   “母皇非常宠爱太女,因为太女的父君,当年是在母皇最爱他的时候,为救母皇而死的。”萧瑾卿语气淡漠下来,“所以本王这位幺妹,从小便受尽宠爱,无法无天,母皇多年不立太女,也是为了等她长大。”   说着,萧瑾卿眸色寒凉一笑:“不然夏王以为,那天下文人之首程昱的儿子,怎么会嫁给一个莽女当太女夫?不就是因为母皇要立她为太女,需要文臣的支持么?母皇的旨意,程昱,根本没得选!”   一连串的南阳皇室内幕,把夏景舒和夏疆都给震慑翻了。   完完全全,超出了她们原本所能想象的范围。   “所以本王才说,夏王的计划,根本行不通。”萧瑾卿讽刺地看着夏景舒,“梅家不想让太女回到京城这一点,母皇会想不到?本王敢与夏王赌命——母皇早就布下天罗地网等着梅家自己钻了!而太女身边有多少母皇安排的皇家暗卫,夏王不妨可以派一波刺客去试试!”   夏景舒下意识地抚了抚心口。   惊魂未定。   幸好啊……幸好她没真的完全相信梅家人。   幸好她巴结了萧瑾卿这个南阳寿亲王啊。   否则,她恐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那、那依寿亲王之见,本王现在应该怎么自救?”   夏景舒得知了这么天大的南阳皇室秘密,瞬间对萧瑾卿有了新的看法,甚至产生了一丝信任。   “夏王和梅家,应该不止这一次合作吧?”萧瑾卿淡淡一笑,问道。   夏景舒面色微微一变,半晌才点了头:“是本王先母……一直与梅家主有来往。”   便是在那战乱之时,梅家也给了夏家不少支持。   当然,这些她是不会说的。   总而言之,如果南阳女帝这次把梅家诛灭九族,那她们夏家也完了。   所以……萧瑾卿是她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   “难怪夏王如此着急,先找太女,再找本王了。”萧瑾卿微微挑眉,“想来夏王自己也知道,当初梅家能支持夏家,是因为夏家可与南阳一战,能搅浑南阳的水。可惜如今,夏家败了,老夏王也死了,东越还向南阳称了臣,那么梅家若真夺了南阳这片天下,是绝对不会真的助夏王登上东越皇帝宝座的,对吧?”   夏景舒面色微微黯然:“寿亲王看事情,当真透彻。”   她还是被好几个亲信将士提醒,才想明白这一点的。   “好,既然夏王都跟本王坦诚了,那么本王也就跟夏王打开天窗说亮话了。”萧瑾卿一笑,“不错——本王的确有夺位之心!而且本王自小病弱,都是伪装的!”   夏景舒目瞪口呆。   难怪,突然之间就好了?   原来是装病?   “本王若不病愈,又怎么能娶东越二皇子呢?夏王说是不是这个道理?”萧瑾卿笑意更深,“而本王若不娶东越二皇子,母皇便不会封本王为寿亲王,赐甘凉给本王。是不是?”   “可寿亲王方才说,南阳女帝是试探……”夏景舒下意识地提出疑问。   “没错,母皇的确是试探本王,可这有什么关系呢?”萧瑾卿笑了,“只要母皇在位一天,本王就老老实实的,母皇有何理由动本王呢?本王到底是她的亲生女儿不是?而有朝一日,母皇不在了,新帝又岂会是本王的对手呢?”   夏景舒‘啊’了一声,顿时说不出话来了。   她明白了……   寿亲王这是顺理成章手握重兵,在甘凉韬光养晦,然后……有朝一日南阳女帝驾崩了,寿亲王就有足够的实力,与新帝一战,从而夺位了啊!   “夏王若真想与本王合作,那么本王倒有一个一箭双雕之计,不知夏王愿不愿意听。”萧瑾卿这时候,才缓缓地开口,朝夏景舒抛出诱饵。   夏景舒忙道:“寿亲王请说,本王洗耳恭听。”   萧瑾卿微微一笑,道:“暗杀太女的计策,依旧进行。但,不能在太女出东越边境之后,不能让梅家人去动手,而要让太女在海上出事,让本王母皇知道,太女是在东越出的事。”   “这、这怎么行?那女帝会立刻派兵攻打东越的!”夏景舒连忙摆手。   既然南阳女帝如此疼爱萧慕凰,必定会因为萧慕凰死在东越而震怒滔天,派兵踏平东越,替萧慕凰报仇的。   “母皇的确会派兵攻打东越,但,派谁呢?”萧瑾卿笑了。   “若是本王回去之后,向母皇禀明夏家与梅家勾结害死太女一事……夏王认为,本王的母皇,会派谁来攻打东越呢?” 第375章 这就是萧慎养出来的女儿吗?   派谁攻打东越……   夏景舒站在南阳女帝的角度想了一下,道:“大王女萧立忻上过战场,寿亲王又有青铜军,所以若派王女率兵出征,便应是大王女与寿亲王其中之一吧?”   “错,母皇绝不会派本王与萧立忻其中之一。”萧瑾卿淡淡一笑,“而是让本王与萧立忻,一同攻打东越!”   “为何?”夏景舒呆了呆。   为何要派两名王女当主帅呢?   “太女在东越出事,本王却活着回到了南阳——夏王若是本王的母皇,不会怀疑吗?”   “当然会怀疑!”夏景舒不假思索。   萧瑾卿淡笑颔首:“但母皇没有证据,直接证明是本王对不对?母皇也可能怀疑梅家,毕竟太女出事,东宫空悬,最顺理成章当下一任太女的,是正宫嫡长女萧立忻啊。”   夏景舒一怔,这、这也对。   若是萧慕凰出了事,萧立忻的确最有资格当太女。   “但母皇是绝对不立害死她最宠爱小女儿的王女当太女的。”萧瑾卿勾起唇角,“所以母皇会同时让本王与萧立忻,一同攻打东越——目的就是要让本王与萧立忻互相监督,母皇才好找出真正对太女下手的凶手!”   “那寿亲王还敢这么计划?”夏景舒不明白了。   萧瑾卿轻笑一声:“本王怕什么呢?萧立忻带着大军来到东越,本王便可率青铜军与夏王前后夹击,让她与三军将士回不了南阳!萧立忻死在东越,本王可顺理成章地说萧立忻突然攻打本王,本王不得已才会反击!本王随后查出,梅家与萧立忻勾结,在东越谋害太女,想扶萧立忻上位。所以,本王替太女报了仇雪了恨,母皇不立本王为太女,还能立谁呢?”   夏景舒简直听呆了。   这就是萧慎养出来的女儿吗?   城府,算计,当真可怕。   若是在东越……   夏景舒有些不敢想了。   “这是本王夺位最快的捷径,却也有一定的风险。”萧瑾卿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冷茶,云淡风轻地道:“而就算不走捷径,本王也可以在二十年内,夺位登基,成为南阳新帝。”   夏景舒此刻脑子有些乱,自然不敢轻易下决定,不过她还是忍不住再问了一句:“寿亲王与本王前后夹击攻打萧立忻……她带的可是南阳的将士,寿亲王当真下得了手吗?”   “那个高位,从来都不是唾手可得的。”萧瑾卿眯了眯寒凉的眸子,“而是用无数死人白骨,堆起来的。”   夏景舒看着萧瑾卿冰冷如斯的狠绝表情,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这个萧瑾卿,比萧慕凰那个莽女心思深沉得多……   可是她知道,她今日与萧瑾卿这一番谈话之后,她就再也没有退路了。   良久之后,夏景舒才一咬牙:“好!本王就与寿亲王联手,待萧慕凰等人一上船出海,就动手让她魂归西天!”   萧瑾卿寒凉一笑,起身:“本王出来许久,也要回行宫与太女说说和夏王闹翻的事了。”   夏景舒一怔,随后明白过来,忙起身相送:“本王送送寿亲王。”   “不必了。”萧瑾卿转身,走出凉亭。   只剩轻笑声随风入耳:“既然闹翻了,又何须相送呢?”   夏景舒看着萧瑾卿远去的背影,直到萧瑾卿彻底走出她的视线之外,她才重重地叹了口气。   萧家人……果然个个都不是简单角色。   “摄政王,这萧瑾卿绝非善茬儿,很可能比梅家人更难以相与,摄政王真的不再好好考虑一下吗?”此时,夏疆走进凉亭,在夏景舒身边低声说道。   夏景舒看向夏疆,淡道:“那你给本王拿个章程?”   夏疆顿时语塞。   她能拿什么章程出来?   摄政王应当去与王府中几位幕僚商量才对啊!   “本王现在还有退路吗?”夏景舒长叹一声,看向萧瑾卿离开的方向,怅然若失:“现在本王想想,梅家可能是真斗不过南阳女帝的。既然梅家必倒,那本王若不投靠萧瑾卿,便要等着被南阳女帝清算。”   “而且……”夏景舒又叹了口气,“萧瑾卿今日与本王说了这么多南阳皇室秘密,便是摆出态度要与本王联手的。倘若本王不答应,她必定会马上掉过头来对付本王,毕竟本王知道了她的野心。如今南阳太女就在东越,又与夏家敌对多年,以萧瑾卿这个城府和头脑,想借南阳太女之手对付本王,太容易不过了。”   夏疆面色微微一僵。   完了……   摄政王,开始怕这个萧瑾卿了。   所以明知道萧瑾卿也不是善茬儿,摄政王却不敢不答应与萧瑾卿联手。   这、这可真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夏疆低下头,蹙眉想道。   她是不是……也该想想退路了?   ……   萧瑾卿回到行宫,去见萧慕凰。   这时候,程朝玉已经从东越皇宫回来了。   “太女。”房门是虚掩着的,萧瑾卿站在门口,唤道。   萧慕凰大掌一紧,制止了程朝玉把手缩回去的动作,得到他一个嗔眼。   她却是无所谓地一笑,冲门口喊道:“六姐,快进来坐。”   “好。”萧瑾卿应了声,这才推门而入。   “六姐。”左手被萧慕凰霸道地握着,怎么也不松开,程朝玉微微有些不自在。   萧瑾卿含笑点头:“太女夫。”   她神色自若,像是没看见妻夫二人的亲密举动一样,倒是令程朝玉松了口气。   萧瑾卿在二人面前落座,而后问道:“太女夫见过麒麒他父君了吧?结果如何?”   “朝玉出面,那还用问结果?”不等程朝玉开口,萧慕凰就骄傲地说道。   萧瑾卿便笑了:“看来,是好消息了。”   程朝玉抿唇一笑,点头:“是的,六姐可以放心,皇贵君是真心疼爱小殿下的,在我说了一番利害关系之后,皇贵君已经答应我——暂缓选赘妻一事,等他看看牧湘的表现之后,再做决定。”   说着,程朝玉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与皇贵君说的是,二殿下求寿亲王替小殿下报仇,而牧湘也求太女为小殿下做主,所以妻主与六姐一同去求了母皇,母皇这才下旨让妻主与六姐同来东越迎亲,目的则是向梅家与夏家报仇。” 第376章 不管是假死还是真死,都带上你。   “我明白,这样说甚好。”萧瑾卿点头,随后朝程朝玉拱手道谢,“这次当真是有劳太女夫了。”   程朝玉忙谦虚:“其实还是皇贵君真心疼爱两位殿下,否则我也帮不上什么忙的。”   “好了好了,都是自家人,就别谢来谢去,谦虚来谦虚去的了。”萧慕凰一阵牙酸,便不让两人在这见外了,随后就问起了萧瑾卿正事:“六姐今日去夏景舒府上,大有收获吧?”   萧瑾卿便一笑:“按照太女此前与我说的假死计划,我已经用半真半假的消息,震慑住了夏景舒。眼下,夏景舒大概是有些惧怕我的,她不敢不与我联手。”   假死计划?   程朝玉愣了一愣,心中略有担忧,但他并没有开口询问。   萧慕凰略微沉吟,随后说道:“既然夏景舒答应了,那就让夏家安排动手吧。六姐么,最近便安心准备迎亲一事就好。孤负责将东越男子失踪一案查清楚,然后便启程回南阳。”   听出萧慕凰语气里的一丝急切,萧瑾卿轻声问道:“太女可是担心母皇?”   所以,才想尽快结束在东越的一切,依计行事。   早些回京城,助母皇一臂之力?   萧慕凰微微用力将程朝玉的手一握,半晌才艰涩道:“孤知道母皇很厉害,但……到底隔得远了,孤心里始终不踏实。时间再一拖久,谁知道梅家还会如何。”   说着,她冷冷一笑:“孤不会放过萧立忻的!那姓梅的老怪物就住在她府上,她焉能不知梅家害母皇的计划!”   “太女,母皇的意思应是……”萧瑾卿心里一凛,便想劝说。   萧慕凰抬手,打断她的话,冷然道:“此事六姐就不要操心了,孤不会亲手杀她,但孤已有安排——孤要教她身败名裂,为天下人所耻笑唾骂,遗臭万年!等孤登了基,多的是人替孤收拾她!”   萧瑾卿闻言,便轻轻松了口气:“太女不亲自动手便是好的,否则就算大王女有千错万错,后世之人也会说太女残害手足。母皇为太女殚精竭虑筹谋已久,想必……不愿如此。”   程朝玉便又看了萧慕凰一眼。   原来……妻主已经将身世之谜,跟六姐坦白了吗?   也是,妻主若与六姐有周密详细的计划,且要对付萧立忻,那六姐若不知晓其中内情,恐怕也会束手束脚。   “孤明白。”萧慕凰想到远在南阳的母皇,眉目便柔和了几分。   等处理完了萧立忻之流的魑魅魍魉,她才有功夫来好好想办法,解一解那最后一句签文。   空缘师太宁可坐化,也不帮她,想必是有法子的。   只是空缘师太没告诉她罢了。   她就不信,普天之下,除了空缘师太之外,就没有其她高人可以解开那签文的秘密!   此时,玄楚出现在了房门口。   “启禀太女,东越近十年来失踪男子名册已经调妥。”   再往前,便没有案卷了。   梅家具体动手了多少年,恐怕也很难再查出真相。   除非经手的梅家人自己认罪。   “拿过来。”萧慕凰道。   “是,太女。”   玄楚进房将调出的名册呈给萧慕凰,萧慕凰大概翻阅了一下后,便道:“孤待会儿便去找那东越皇帝,让她明日早朝下旨彻查。”   “太女辛苦了。”萧瑾卿笑道。   此事,她是不宜参与的。   毕竟到时候对外要宣称说……是母皇给了太女密旨,太女亲自来东越替东越百姓做主的。   她不参与,也就不会沾这个名。   须臾,玄楚便退下了,萧瑾卿也随后起身告辞。   萧慕凰将那卷宗纳入袖中,看向程朝玉:“好了,宝宝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吧。”   被突然勾起夜间回忆的程朝玉:“……”   没事叫他宝宝干什么啊?   羞耻。   “怎么?白天不习惯啊?”萧慕凰笑着将他拽进怀里,亲了他红红的脸颊一口,“都快老妻老夫了,怎么脸皮还这么薄?”   “谁像妻主似的脸皮厚……”程朝玉咕哝了一句。   说是这么说,到底还是勾住了她的腰。   靠在了她肩上。   没等萧慕凰再说什么让他脸红的话,他便问道:“妻主跟六姐说的什么假死计划,究竟怎么回事啊?”   “放心,不管是假死还是真死,都带上你。”萧慕凰知道程朝玉在想什么,便笑着说道。   程朝玉果然一下子松了口气,笑容也甜了些:“嗯,我不想跟妻主分开。”   他真怕她说什么,为了他的安全着想,不带他之类的。   “起初也是考虑过以小殿下的名义,将朝玉留在东越的,但后来一想吧……我还不知道要假死多久,那我想朝玉了怎么办?而且朝玉若出现在人前,必定要哭一哭,眼睛哭肿了,那我多心疼啊!”   萧慕凰搂住程朝玉,笑道:“所以思来想去,还是委屈朝玉宝宝跟我一块儿掉进海里吧。”   “嗯!我喜欢掉进海里。”程朝玉一说完,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傻话。   萧慕凰顿时就乐不可支地哈哈大笑起来。   “口、口误……”程朝玉瞬间不好意思地把头埋进她颈窝里。   萧慕凰笑了一会儿,接着便将人抱了起来。   “妻、妻主!”   程朝玉有些被吓到。   早上她才、才……   “椅子硬,坐榻上舒服些。”萧慕凰抱着他到了榻边放下,挑眉道:“哟,胡思乱想什么呢?想啦?”   “你才想了!”程朝玉羞愤地回嘴。   “方才真没想。”萧慕凰凑过去,“但这会儿……”   “妻主不是还要去见东越皇帝吗?”程朝玉连忙转移她注意力。   他也不是不喜与她亲密,只是……   她又喜欢逗他,又说那什么多了不好,大多时候都不让他真出来……   不上不下的,他好难受。   “也不急于一时嘛!”萧慕凰想了想那东越皇帝对东越皇贵君的宠爱,失笑道:“说不定这会儿啊,她正在美人房里呢。”   “又不是每个人都像妻主一样。”程朝玉小声道。   她随时都好像对他很有兴趣……   “这话你就说对了——大部分当妻主的啊,都没我这么疼夫郎。”萧慕凰骄傲地道。   程朝玉:“……”   他方才那话,真不是这个意思……   ……   东越后宫。   “呃,怜怜今日怎么……”东越皇帝搂着大美人,神色明显还未尽兴。   甚至可以说,是刚刚开始。   “臣侍方才不是说了吗?最近没什么心情,年纪也大了,圣人最好去成贵君他们那边。”皇贵君疲倦道。   东越皇帝面色微微一僵。   随后便想,是不是又有什么事惹得怜怜不高兴了?   她便哄道:“怜怜知道的……寡人许久不曾去过旁人殿中了。” 第377章 这些年来,你对我的喜欢,都是假的?   “这是圣人自己的事情,与臣侍无关。”   皇贵君侧了身,面朝床内,“臣侍累了,先睡了。”   说是说先睡了,眼睛却并未闭上。   在等着,身后的尊贵女人发火。   东越皇帝看着心爱男人那一头瀑布般的青丝,却是半点脾气也无,只是闷闷不乐地想道——肯定又是因为那两皇子的事情,所以怜怜才不开心了!   便发作到了她头上。   想到方才自家男人确实推拒了好半晌,她也算是使出浑身解数才让他有了些兴致。   “好吧,怜怜累了便好好休息。”东越皇帝伸出手,将男人的腰圈住,“寡人也睡会儿。”   皇贵君微微一怔。   她竟不生气?   低眸看着腰上那女人的手,皇贵君片刻后怒火又起——为什么不生气?她为什么永远都不会真的生气?   性子这么软!   难怪夏家有恃无恐!   他倏地一下坐起身来,冷道:“臣侍不是今日没心情,而是以后——都不会有心情!这几年,臣侍一个人伺候圣人,当真是有些吃不消了,圣人便放过臣侍,去找别人吧!”   东越皇帝怔住了。   她看了面前与平日完全不同的男人好一会儿,才慢慢坐起来:“怜怜,你是在说气话还是……”   “不是气话。”话都摊开了,皇贵君忽然便哭了出来,“麒麒和绵绵马上都要嫁人了,臣侍也想休息了。圣人往后……别再来臣侍殿中了。”   东越皇帝不是第一次看到梁意怜哭。   每回他一掉泪,她就心疼,就妥协。   哪怕处境再难,她都咬牙按照他的意思去做。   但今日梁意怜的眼泪,却格外让她觉得心寒。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些年来,你对我的喜欢,都是假的?都是你装出来的?”东越皇帝怔怔地看着这个,自己宠了爱了疼了二十几年的男人,轻声问道。   “圣人若要这么想,也算是吧。”皇贵君垂眸,“若臣侍不用尽手段将圣人的心留住,圣人又怎么会为了臣侍去对抗夏无双,始终没答应夏家的提亲呢?”   东越皇帝瞬间眼圈红了。   他居然承认了……   为了让她去对抗夏家,所以他才使出浑身解数对她好,用尽心思施展他的美好。   可这些,不是他真心实意想给她的。   现在,楚麒嫁去南阳,楚绵要择赘妻,夏家惧于南阳不再敢嚣张跋扈,他便决定收回给她的所有一切……   他不想陪她演了。   “嗯。”东越皇帝脑子里微微有些混沌,此刻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缓解那快要让她喘不过气来的钝痛。   半晌,就憋出一个‘嗯’字。   然后,起身穿了衣裳,转身离开了。   皇贵君看着她离开的方向,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彻底涌了出来。   最初的最初……怎么会是装的……   他那样不顾一切地爱过的。   本来他是要嫁给夏无双的,可他还是顶着母亲的威胁和怒火,嫁了她一个傀儡皇帝……   是她先让他心寒的。   是她让他不得不收回自己的心的……   是她不好,是她不好……   ……   听到宫人一脸为难的回答,萧慕凰愣住了。   什么意思?   东越皇帝半个时辰之前喝得烂醉如泥,人事不省?   萧慕凰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天色——天才刚刚黑啊!   “不、不瞒南阳太女,圣人应该是跟、跟皇贵君吵架了……”宫人半天等不到面前这位南阳太女说话,以为是生气了,顿时便眼泪汪汪地跪下来,实话实说道。   反正东越都称臣了,圣人也不是什么天下之主,而是南阳女帝的臣,他这么说……应该能替圣人逃过一劫吧?   毕竟,南阳太女要是生气了,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呃……”萧慕凰顿时回过神来,有些哭笑不得。   这东越皇帝怎么回事啊?   她母皇那些个男人,可不敢跟她母皇吵架。   连君后都不敢。   更别说吵完之后,东越皇帝还自己喝醉了。   萧慕凰再回想了一下自己跟程朝玉之间——吵倒是没吵过,每回都是朝玉哭,她来哄,最后就滚那啥了。   “小事情,孤进去看看。”萧慕凰淡道。   哄男人嘛!   她最拿手了。   而且她也有点好奇,这皇贵君真有这么厉害,能把东越皇帝气到借酒消愁的地步?   趁着东越皇帝喝醉了,她去套套话。   “是……”宫人哪里敢阻拦南阳太女,只好起身领着萧慕凰进殿内去了。   萧慕凰走进东越皇帝的寝殿,果然闻到浓浓的烈酒味道。   再一进内殿之中,她就真相信那位皇贵君是厉害人物了——因为东越皇帝不但烂醉如泥,还满脸泪水!   厉害,厉害啊!   “你出去吧,孤去瞧瞧。”萧慕凰道。   “是,奴才告退。”宫人不安地退了出去。   站在殿外之后,宫人便忍不住胡思乱想:明日……东越皇宫的丧钟会响起吗?   他是不是应该以死尽忠护着圣人啊?   可是,万一南阳太女没有歹意,那他去叫了人来,得罪南阳太女了怎么办?   纠结了许久,宫人还是垂下头来——罢了,若是圣人真的出了事,他大不了跟圣人一块儿走好了。   此刻,萧慕凰踢开内殿地上的空酒坛子,朝大床上的东越皇帝走了过去。   她刚一走到床边,东越皇帝就睁开了眼。   “我就、就知道,你、你不会……不会真对、对我这么狠心的……”东越皇帝挣扎着想爬起来,伸手去抱萧慕凰。   但醉得太厉害,准头都找不着。   萧慕凰也赶紧避开了,心知东越皇帝认错了人以为是那位皇贵君,便开口说:“是孤。”   孤?   什么孤?   东越皇帝揉了揉发疼的脑袋,茫然地趴在床上看着床前的人。   看不清……   不过,声音是个女人……   不是怜怜……   萧慕凰正想着东越皇帝好像看清楚她了,结果就听到了东越皇帝的哭声。   “为什么?他为、为什么这么对……嗝!我……我对他哪、哪里不好……我能给、给他的,都给了……给不了的,我、我也没办法啊……”   东越皇帝越哭声音越大。   皇帝形象全无,教人完全无法直视。   萧慕凰摸了摸腰间,好像龙蕴给她的药包里头,有醒酒的丸子吧?   于是她打开药包,找了找,还真有两颗。   她立刻上前,把东越皇帝下颚一捏,将醒酒的丸子丢了进去。 第378章 皇贵君他、他吐血晕倒了!   龙蕴制的药丸果然不一般,那药丸才丢进东越皇帝嘴里半柱香的功夫,东越皇帝眼神就清明了。   渐渐地,东越皇帝看清了面前站着的萧慕凰,脸上浮现一丝尴尬。   “南、南阳太女……”她失态了。   不过,她在自个儿寝宫里喝酒,南阳太女怎么会来啊?   “圣人很伤心啊?是为了皇贵君吗?”萧慕凰一副姐妹好的样子,搬了个红木凳子在东越皇帝床前坐着了,然后开始打听中年女男的爱情故事。   东越皇帝表情更加尴尬了。   难道她喝醉之后说了很多不该说的吗?   南阳太女全听到了?   “南阳太女,寡人这事儿……不好说。”   所以,别打听了成不成?   丢人啊!   萧慕凰一脸不赞同:“不好说也要说啊!圣人您想啊,您那儿媳寿亲王,马上就要迎娶二殿下回南阳了,孤也会一同离开,您还不趁着我们都在,把事情说出来,帮圣人解决一下,等我们走了,圣人可就没人倾诉了啊!”   这……   东越皇帝犹豫了,萧瑾卿能帮她她倒还信,可这南阳太女,真能帮她吗?   “孤追男人可有一套了,孤那位太女夫,孤十天就把他追到了,成亲到现在都对孤死心塌地的,这不孤来一趟东越,他还哭着要跟孤一同来,黏人得很!圣人要是错过孤这个感情智囊,那就太可惜了啊。”   对于萧慕凰的吹牛,东越皇帝并没有发现是在吹牛——因为那太女夫确实是还没及笄,太女就把人给娶进门了!   当真厉害!   而且人家追着太女来到东越,也是事实。   于是东越皇帝一下子意动了,就吞吞吐吐地道:“寡人家中那位……他、他让寡人以后再也不要去他殿中了。还让、让寡人去找别人。”   “这一听就是气话嘛!圣人不会真相信了吧?”萧慕凰啼笑皆非。   “怜怜从来没跟寡人说过这样的话。”东越皇帝想起男人那冰冷的表情,心中就一阵难受,“他陪着寡人风风雨雨二十几年,从来都是甜言蜜语,每回都告诉寡人,他好喜欢寡人的,可如今他却说……那都是假的,是为了楚麒和楚绵装出来的。”   呃?   这听着就有些严重了啊。   萧慕凰定了定神,又问道:“那既然皇贵君装了二十几年,为何现在要跟圣人摊牌呢?孤觉得,还是发生了什么事吧?”   “能发生什么事呢?楚麒马上要嫁去南阳,楚绵也要招赘妻,没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啊。”东越皇帝说着眼眶又开始红,“他就是看两个孩子都要嫁人了,不愿意再伺候寡人,对寡人虚与委蛇了,他想做真正的自己了。”   这个……   萧慕凰看了看东越皇帝,心想那位皇贵君突然爆发,连东越皇帝都被牵连了,该不会是与朝玉进宫,说了楚绵在南阳的遭遇有关吧?   她便试探道:“皇贵君很爱两位殿下吧?”   “怎么不是呢?寡人都与他们吃了多少年的醋了!”东越皇帝提起这个就一脸恼怒,“每一回怜怜哭得肝肠寸断,都是为了他们两个!每一回怜怜跪下来求寡人,也是为了他们!寡人都恨不得没生过他们!”   “这个,圣人就有些不对了,既然圣人是真心喜欢皇贵君的,也应该爱屋及乌喜欢皇贵君的孩子才对啊,再说那不也是圣人的孩子。”萧慕凰实在想象不出,自己会不喜欢朝玉给她生的孩子。   “寡人根本不想生啊,也用过一些宫里的法子,奈何怜怜那身子极易……”东越皇帝老脸一红,没再往下说。   萧慕凰瞬间懂了。   以东越皇帝和皇贵君的处境,其实生孩子更容易被夏家拿捏。   但可惜东越皇帝喜欢那位,又忍不了不碰,加上那位特别容易怀上,于是就有了楚麒和楚绵。   “其实……”萧慕凰刚开口说了两个字,殿外就传来一阵凌乱慌张的脚步声。   她顿时打住了,转头朝门口看去。   一名宫人跌跌撞撞跑了进来,脸色煞白,神色慌张。   “圣、圣人,皇贵君他、他吐血晕倒了!”   东越皇帝一怔,紧接着脸色大变,瞬间跳下床鞋子都没顾得上穿,飞一般奔向后宫去了。   萧慕凰微微蹙了蹙眉。   怎么会这样?   事关楚麒楚绵的父君,她还是赶紧去跟六姐说一声。   朝玉也到后宫再去看看实际情况如何。   想着,萧慕凰也快速出宫去了。   ……   皇贵君寝宫。   “父君,父君他到底怎么样了?”红着眼睛的楚麒,拥着伤心哭泣的楚绵,力持镇定地问太医道。   太医一脸为难,这个……   二殿下和小殿下都还没出阁,她如何能与两位小殿下说起这其中的内情呢?   “你快说啊!”楚麒见太医一脸为难不肯回答,以为他父君是得了什么重病,顿时眼泪就忍不住了,跺脚催促道。   “二殿下放心,皇贵君没有什么病,只是身子有些弱,调养个一两年就会……”   “你撒谎!”楚绵啪嗒啪嗒掉泪,打断太医的话,“父君吐了那么多血,到现在都还没醒,你还说父君没有生病,你在骗我们……”   “皇贵君他只是一时急怒攻心,伤心过度,所以才会吐血,并不是生病……”   太医刚解释到这里,东越皇帝就冲进来了。   “怜怜!怜怜!”东越皇帝像是看不见其他人似的,直奔内殿床边。   她先是看了一眼地上那触目惊心的血水盆,还有床边那来不及清理的血迹,整颗心都抖了几抖。   怜怜不能有事……   绝对不能有事……   “我错了,怜怜你别吓我好不好?”东越皇帝蹲在了床边,紧紧握住床上脸色苍白的男人的手,“不管发生了什么,都是我的错,你不喜欢我也好,你想怎么样都好,哪怕你想跟楚麒去南阳,或者你想跟楚绵搬到宫外去,我都依着你,但你不要这样,行不行?啊?”   话到后面,几乎已经泣不成声。   楚麒和楚绵还有太医此刻跟进殿内,全都惊呆了。   谁都知道,整个后宫最受宠的就是皇贵君梁意怜。   很多人提起梁意怜这位皇贵君,大多都是认为他‘以色侍人’罢了。   而且还很有心机,很有手段。   把东越皇帝哄得晕头转向。   但并没有谁知道,东越皇帝对他是真爱啊! 第379章 那个在大雨里给我撑伞的少年,早就不在了……   皇贵君手指微微动了动。   但并没有彻底清醒过来。   东越皇帝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之中,没有察觉。   她转头看向太医,眼眸猩红:“怜怜他到底怎么了?他生了什么病?可好治?”   太医看了看两位殿下,跪在地上低着头,道:“还请圣人先让两位殿下回避,臣才好一五一十禀明圣人。”   东越皇帝立刻对楚麒和楚绵斥道:“你们两个,退出去!”   楚麒抬起红通通的眼睛:“母皇,儿臣和绵绵都是父君的儿子,为何不让儿臣和绵绵留下来听一听父君的病情呢?”   楚麒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东越皇帝瞬间怒了!   她骂道:“就是因为你们,你们父君才会成了这般模样!滚!给寡人滚出去!寡人不想看到你们!”   从小到大,东越皇帝一直是慈母形象,没骂过楚麒和楚绵,也没打过楚麒和楚绵。   然而此刻……   楚麒怔住了。   楚绵被吓到了,往他皇兄身边缩了缩。   母皇,母皇好像很讨厌他们……   “楚、楚耀……”   这时候,床上的皇贵君,终于撑着一丝力气,睁开了眼。   他喊了东越皇帝的名字。   东越皇帝立刻惊喜地转头:“怜怜,你醒了!”   “楚耀,你这么不喜欢麒麒和绵绵,当初又为什么要碰我呢?你别让我生啊……”皇贵君脸色很平静地看着面前的女人,问道。   显然,方才东越皇帝对楚麒和楚绵的怒吼,都被皇贵君听见了。   “我没有不喜欢他们,但我更喜欢你。”东越皇帝眼睛湿润了,“我不想看到你这个样子……他们已经长大了,你为什么还要如此替他们操心呢?”   “因为,他们是我的孩子啊……”皇贵君看着她,淡淡一笑:“你不想护着他们,但我拼了命,也是要护着他们的。”   楚麒一下子泪流满面。   “父君……”他跪了下来。   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父君和母皇闹成现在这种样子,父君又吐血昏迷,太医吞吞吐吐——他知道真相一定非常严重!   可能,父君是因为他和楚绵,才会变成这样的。   东越皇帝听见皇贵君这么说,先是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就叹了口气:“好,好,我不与他们争风吃醋了,你要拿命护着他们,我也跟你一同拿命护着他们。但你不能再生病了,给我把身子养好,知道吗?”   皇贵君看着她,没有说话。   这身子……大概是养不好了。   他自己清楚。   “太医,寡人命令你必须将皇贵君的身体调理好!否则,寡人拿你是问!”东越皇帝侧头,对太医下旨道。   太医脸色一下子变了,跪在地上磕头:“圣人饶命……”   她哪里有这种本事啊?   皇贵君那身子,就快油尽灯枯了……   她可不敢答应这种做不到的事。   这是要杀头的。   “寡人要你治好皇贵君的病,又不要你的命,你求什么饶?”东越皇帝怒道。   事到如今,太医也不想再顾忌两位殿下了,便飞快地实话实说道:“皇贵君吃药多年,伤了根本,如今可谓是油尽灯枯。就算臣想尽办法替皇贵君固本培元,也只能……拖延个三五年。求圣人开恩!”   病,是治不好的。   但寿命,可以拖延个三五年。   至于是三年还是五年,那就要看皇贵君的造化了。   东越皇帝一下子如遭雷击!   楚麒和楚绵也瞬间睁大美眸,不敢置信!   良久,东越皇帝才颤声道:“吃、吃药多年?什么药?”   谁给怜怜的药?   谁让怜怜吃的?   难道是夏家?   不可能!   夏家一直想要那个东西,她答应过她们,等太女登基,她就会把那个东西交给太女。   她们不会对怜怜下毒手的!   “是……”太医低着头,“是振、振雄风的药……这类药极度伤身,加上皇贵君用的份量多,而且吃的时间超过五年,所以……臣实在无能无力。”   东越皇帝猛地转头,看向床上的皇贵君!   皇贵君唇角扬起一抹淡笑:“是我自己吃的。我不吃药,怎么能多年圣宠不衰?怎么能让堂堂东越皇帝什么都听我的,为了我的儿子去与夏家对抗呢?”   随着皇贵君的每一个字,在东越皇帝耳中消化,她眼眸逐渐猩红。   她猛地将皇贵君拽起来,握住他肩膀,“所以,在你看来,我宠你多年只是因为这种事?所以,你不惜伤害自己身体,也要用这种事来缠住我?所以,在你眼里,我就是个色欲熏心的小人???是不是!!!”   皇贵君脸色有些苍白,肩膀也吃疼,但他没有退缩,也没有认错。   “我没有做错。”   “楚耀,你不会忘了我们的女儿是怎么没的吧?”   “你护不住她,也不想护住她,我自己想办法!”   “你看,麒麒和绵绵,我不是护住了吗?”   “麒麒遇到了寿亲王,将来为寿亲王夫,将来怎么都能照顾一下绵绵。”   “而绵绵也终会有他自己的归宿,我梁意怜——圆满了!我不后悔!”   ‘啪’!   东越皇帝狠狠拆下腰间的玉,狠狠摔在了地上。   玉顷刻间四分五裂。   皇贵君看着她一直带在身边的玉,瞳孔微微缩了缩。   那不是她最钟爱的,带在身边多年的玉吗?   他一直在想,她心里是有哪个念念不忘的人,以至于一直带着这块玉这么久。   她怎么……此刻将它给摔碎了?   “女儿?”东越皇帝看着地上四分五裂的玉,笑出了眼泪,“你以为我不想护住她啊?你以为我是怎么跪在夏无双面前让她饶你一命的啊?太医说你怀的是个王女,你知道夏无双要做什么吗?她要让你难产!她要让你一尸两命!”   “这块玉,就是我们的女儿!”   什么?   皇贵君脸色一下子惨白,看向地上的玉。   “当年,夏无双一碗药打掉了她,我将她一缕胎发,制在了这块玉里,随身戴了二十八年!”东越皇帝冷冷地看着皇贵君,“我自己的女儿,我不疼吗?疼又如何!我不想报仇吗?可如何报!那时候,整个东越的兵权都在夏无双手上!别说是一个没出生的女儿,就是你梁意怜,我楚耀——性命都在她夏无双手上!”   东越皇帝伸出手,轻轻抬了抬皇贵君满是泪痕的下巴,一字一顿道:“我好失望啊……那个在大雨里给我撑伞的少年,早就不在了……不在了……”   最后一句‘不在了’话落,东越皇帝的眼泪滑落下来。   然后,收回手。   慢慢地转身离开。   皇贵君瞬间泪如雨下,挣扎着下地,将那些碎裂开来的玉,一点一点收集起来。   “父君……”   楚麒和楚绵急忙上前帮忙,可渐渐地,都是哭了出来。   那些年。   父君好难……   母皇也好难啊…… 第380章 一国皇帝,竟被羞辱到这等境地!   东越皇帝出了后宫。   神色木然地回到自己寝殿。   看着已经被宫人收拾干净的内殿,她下意识地捂了捂心口。   太痛了……   “圣人。”   东越皇帝抬起猩红的眼睛,看着朝她走来的女子。   哦,麒麒的未来妻主啊……   萧慕凰回到行宫就将东越皇贵君出事的事情,分别告知了萧瑾卿和程朝玉——萧瑾卿到前殿来见东越皇帝,而程朝玉则去了后宫探望皇贵君。   萧瑾卿伸出手,将有些茫然的东越皇帝拉到软榻上坐下。   “圣人很爱皇贵君吧?”萧瑾卿没有问皇贵君的身体如何,直接便开口问起妻夫两人的感情。   从东越皇帝的表情,她就知道皇贵君的身体一定不怎么好。   事情大概……有些棘手。   “你爱麒麒吗?”东越皇帝看着萧瑾卿,不答反问。   “很爱。”提到楚麒,萧瑾卿温柔一笑,“在我生命里最黑暗的时候,他来到我身边,我本来爱不动了,可他的感情和真心太浓,我没办法控制自己不去爱他。”   东越皇帝听到萧瑾卿后面那段话,眼泪就情不自禁下来了。   “我也很爱怜怜……他也是在我最狼狈的时候,来到我身边的……”   “只是我没你这么本事,我护不住他……”   “可我真的尽力了……”   “我没办法保护那么多人……我只能护住他一个……”   “我连护住他一个,都很辛苦……”   东越皇帝想到那个大雨滂沱的夜晚,十七岁的她被摄政王罚跪在青石板上。   十五岁的梁意怜随他母亲进宫,见她浑身湿透,心生不忍,走过来给她撑了伞。   雨那么冰冷,可她心却那么暖。   从那之后,她就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了。   “夏无双继承摄政王之位时,圣人才十岁,彼时整个东越都由老摄政王的人掌控着,圣人能撑到现在,已是十分难得了。”萧瑾卿轻声说道。   她没有尝过寄人篱下的滋味。   也没有受过东越皇帝这种被人拿捏的苦楚。   但她尝试过,身边没有一个人可以依靠,放眼望去全是敌人的感觉……   而且,她只尝试了一年,就得到了救赎,东越皇帝却尝试了几十年,如今还未真正解脱。   这种痛苦,没有经历过的人是永远无法体会的。   “我哪里有什么本事撑到现在?不过是先帝留给我的最后一道保命符罢了……”东越皇帝抹着眼泪,说道。   最后一道保命符?   萧瑾卿微微一怔,莫非,这就是夏家多年不曾真的篡位的原因?   “你想不到吧?夏家一直没杀我,还肯留着怜怜陪我,全是因为先帝留给了我一个楚家皇室的宝藏。夏家想得到这个东越的开国宝藏,所以才会留着我和怜怜的性命。如果当初没有这最后一道保命符,我哪里敢娶怜怜,那不是害他与我一同赴黄泉吗?”东越皇帝苦笑道。   “圣人一直不曾交出宝藏,夏无双岂会甘心?”萧瑾卿微讶道。   东越皇帝似乎倾诉了一番后,心绪平静了些。   她淡淡一笑:“我现在立的太女,是正宫嫡出。你知道她的父亲,姓什么吗?”   “君后是夏家人?”萧瑾卿一下子明白了。   大概是楚耀态度坚决,宁死不肯交出宝藏,所以夏无双只能退而求其次,让楚耀立夏家儿子为君后。   这样一来,君后所生的女儿,就可以被立为太女,继承皇位。   而楚耀也不得不将宝藏交给自己的太女了。   “嗯。”东越皇帝凄然一笑,“我跟怜怜成亲第二年,他就有了。那时我们都很高兴,直到后来六七月时,夏无双派来太医给怜怜诊脉,诊出是个王女……”   萧瑾卿眸色微微一紧。   这可真是……   难怪东越只有一位王女,就是那位夏家君后所出。   “夏无双用怜怜来威胁我,说要让怜怜难产,一尸两命。”东越皇帝握了握拳,“宫内宫外,全是夏无双的人,你说我如何护得住怜怜?我只能跪下来求她,我说我和怜怜不要这个女儿,但求她放怜怜一条生路……”   萧瑾卿脸色顿时微沉。   夏无双,当真是乱臣贼女!   一国皇帝,九五之尊,竟被羞辱到这等境地!   连基本的帝臣纲常都不顾了!   “夏无双趁机要我说出开国宝藏的秘密,但我不傻,我知道说出开国宝藏的秘密,非但保不住怜怜,连楚家皇室,也保不住。”   东越皇帝一声冷笑,“所以我没再跪她,我站起来告诉她,我宁可和怜怜他们父女一起死,也不会把开国宝藏交给一个外姓人!”   “好!”萧瑾卿赞了一声。   不愧是当皇帝的人。   便是性子温软了些,但也有最后的底线。   “见我宁死不说,夏无双还是妥协了,她只提出怜怜肚子里的王女不能留,并且要我尽快与君后生出东越太女。”东越皇帝眼眶又红了,“那碗药,我不忍亲手端去,我怕我会哭。你说我一个女人,在自己男人面前哭算怎么回事?”   说是这么说,东越皇帝眼泪还是流了出来:“怜怜在房里疼得厉害,我在隔壁房间里都听着,他一直在喊陛下,陛下救我们的女儿啊……我不敢出现,我救不了我和怜怜的女儿……”   东越皇帝说不下去了,捂脸失声痛哭。   萧瑾卿眼睛也微微酸涩,半晌才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这个半生受制于夏家的皇帝岳母。   半晌,东越皇帝才缓过劲儿来,擦了擦眼泪后,又继续倾诉:“怜怜有大半年没理我,我理亏,又觉自己当真无用,护不住自己的男人和女儿。”   “又过了一年,夏无双逼迫得厉害,又拿怜怜性命威胁我,我终于去了君后殿中。”东越皇帝苦笑,“连这妻夫之事,我都是做不了主的。”   “不过好在,君后肚子争气,不到半年便怀上了太女,我便没再去了。”东越皇帝想到君后,又叹了口气:“君后倒是个好男子,并不像夏无双她们那般恶劣。太女也被他教得极好,只可惜……我心中只有怜怜一人。”   萧瑾卿想到东越太女,倒确实对那位东越君后有些好感。   因为东越太女明明知道她母皇只有她一个王女,皇位非她莫属,而东越真正掌权的还是她的外家——夏家。   但,她并没有因此便嚣张跋扈,甚至温和有礼,并且十分照顾楚麒楚绵二人。   这应该就如东越皇帝所说,是东越君后教导有方。 第381章 只要他安好,她再也不去打扰他。   “有了太女之后,夏无双很高兴,也没空理会我和怜怜两个了。”   “而我渐渐明白了一个道理。”   “那就是——当皇帝,是不能把软肋展示给敌人看的。”   “我为何被逼到给夏无双下跪的地步,不就是因为我没明白这个道理,让夏无双清楚地看见了我的软肋吗?”   东越皇帝看向萧瑾卿:“你看你们南阳太女就做得很好,她很喜欢她自己的太女夫,所以便是来东越,也带他一道。可惜啊,我没有她那样的实力。”   萧瑾卿轻叹了一声:“圣人当真是很辛苦。”   “所以那之后,我便不再只宠怜怜一个人了。除了君后和夏家安排的男人我不愿意碰之外,我会去其他男人宫里。我以为,怜怜会懂我的。”东越皇帝垂眸,“我真是高估了我自己,也高估了我和怜怜心意相通的程度。”   萧瑾卿此刻还有些没听明白。   但她没有追问。   得给些时间,让她的皇帝岳母慢慢说。   “可我明明也跟他说过几回的,夏无双乱臣贼女,我不能独宠他一个,这只会害了他……他怎么会以为他失宠了?他怎么会用那些伤身之药,来固宠呢?”东越皇帝眼睛猩红。   伤身之药?   固宠?   萧瑾卿心底瞬间震骇——原来皇贵君吐血,是这么回事儿?   难怪方才她听不明白。   毕竟,皇贵君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嫁的是皇帝,而且当时东越皇帝已经娶了君后,不可能和他一生一世一双人。   所以就算东越皇帝去其他男人宫里,皇贵君也不会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才对。   原来,皇贵君是误会了?   以为他,失宠了?   于是就用了手段,去留住东越皇帝?   但是这个听起来……   萧瑾卿总觉得还有哪里不通。   罢了,先听下去吧。   “前几年,夏无双连连吃败仗,经常寝食难安。”东越皇帝说到此处,倒是眼里有了一丝报复的快意,“夏无双更没功夫来为难我和怜怜了,我便再没去过其他男人宫里,我想……夏无双应该撑不了多久了,她非要去跟南阳女帝作对,她会自食恶果的。”   “果然,夏无双败了,夏家将士,死伤无数。这满朝文武啊,都自私着呢。真正忠心的,也就那么凤毛麟角几个罢了。于是金銮殿上,主和派的大臣越来越多,最终……通过了向南阳递交降书的国策。”   东越皇帝冷冷一笑,“东越向南阳称臣了,夏无双气得吐血,我还特地去摄政王府看了她——她终于躺在床上起不来了,也没法子再用兵权压我了,我狠狠嘲讽了她,羞辱了她,刺激了她,她内伤发作,吐血昏迷了过去。”   “第二天,摄政王府便响起了哭声。”   东越皇帝看向萧瑾卿,“我还是很没用对吧?我没有亲手替我和怜怜的女儿报仇。”   萧瑾卿自然是个温柔极了的人,便道:“只要敌人确实死了,死在谁手上,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圣人和皇贵君,熬出头了。圣人和皇贵君,才是最后的赢家。”   东越皇帝怔怔地看着萧瑾卿。   良久之后,她才弯唇笑了笑:“麒麒这回倒是没有所托非人。”   “咳,魏敏原本就不是那道上联的主人。我,才是。”萧瑾卿轻咳一声,纠正道。   所以,麒麒一开始喜欢的就是她,一开始托付真心和终身的就是她。   从来没有什么‘非人’。   东越皇帝带着泪笑了:“好好好,麒麒就喜欢了你一个。”   说着,东越皇帝又叹了口气:“其实我与你说了这么多,就是想让你吸取我的教训。我总以为,很多屈辱的事情,我是可以一个人受的,我不愿让怜怜跟着我一起痛苦煎熬。殊不知……怜怜也一直在痛苦煎熬着。”   “那些年,如果我什么都告诉怜怜,怜怜就不会误会我变了心,不会吃伤身之药,不会只有这么几年好活……”   “也许怜怜会心疼我受了那些屈辱,会心疼地抱着我哭,但总比他误会我要好得多啊……”   “你啊,往后对麒麒,不能像我对怜怜一样,明白吗?”   萧瑾卿点头:“我明白,圣人放心,无论发生任何事,我都会与麒麒坦诚相告。”   东越皇帝疲惫地闭了闭眼,“好了,事已至此,说再多也是徒劳。你这几日抽空约麒麒出宫,开解开解他吧,他自小与怜怜感情深厚,想必今日之事让他们十分伤心。如果有可能……你们把怜怜也带去南阳吧。”   萧瑾卿一怔,把皇贵君带去南阳?   这……   “还有绵绵。”东越皇帝像交代后事一样,又道:“绵绵与他父君一样生得美,应该不缺女子喜欢,你若有心,帮他也寻一良人吧。你们都去南阳,南阳比东越好,东越是个伤心地。”   萧瑾卿喉头一紧,忍不住问道:“圣人不会想不开吧?”   “我?”东越皇帝顿时失笑,“你想太多了,我好歹也是当过皇帝的人,夏无双都没能逼死我,我哪里会做自寻短见如此肤浅之事?”   萧瑾卿仍旧不太放心:“圣人,要不……”   “太医说了,怜怜的身子好好调理,还能活个三五年呢。”东越皇帝打断萧瑾卿的话,淡淡一笑:“我不会在怜怜走之前,离开他的。”   就算见不着他,她也可以听别人说说。   只要他安好,她再也不去打扰他。   东越皇帝随后就起身了,把萧瑾卿催了出去,而后一个人坐在枯灯之下,静静沉思。   许久许久之后。   东越皇帝才命宫人,去叫东越太女来见她了。   ……   后宫。   程朝玉来的时间刚巧不巧,就在东越皇帝和皇贵君对峙吵架的时候。   所以他什么都听见了……   直到东越皇帝离开,他才走进殿内,帮着哭成一团的三个男人收拾地上的碎玉。   “二殿下,小殿下,皇贵君身体不好,你们还是先别哭了。”程朝玉开口道,“虽然东越太医这般说了,但未必南阳太医也不能医是不是?”   楚麒和楚绵一下子抬头看向程朝玉。   眼地迸射出希冀的光芒。   尤其是楚麒,他瞬间想到替萧瑾卿治好病的那位龙先生。   对!   没到最后一刻,不能放弃。   他才不信东越太医的鬼话!   “我、我不哭了。”楚麒立刻就擦掉了眼泪,又替楚绵擦了眼泪。   兄弟两人与程朝玉一道,将紧紧攥着那些碎玉的皇贵君扶到了床上。   皇贵君的手指被碎玉扎出了血,但他怎么都不肯松开。   这玉佩里,有他那个没能保住的女儿的胎发…… 第382章 她不喜欢我,我也不要喜欢她了!   “皇贵君,逝者已矣,何况事情都过了这么多年,王女许早已投胎到好人家了,皇贵君又何必执着于过去呢?要,珍惜活着的人,对吧?”   程朝玉说着,轻轻拍了拍皇贵君的手背。   皇贵君一下子抬眸,看向了眼睛红红的楚麒楚绵两兄弟。   片刻后,他终于松开了紧紧攥着碎玉的手指。   程朝玉掏出帕子,将那些碎玉包在了帕子里,随后便让太医给皇贵君处理伤口。   太医腿都跪麻了。   一直未敢起身。   这会儿南阳太女夫开了口,她才总算敢起了身,忙上前替皇贵君处理伤口。   待皇贵君受伤的手被包扎起来后,太医便赶紧与其他宫人退下去煎药了。   “让太女夫见笑了。”皇贵君看着程朝玉,勉强地挤出一抹笑容。   “皇贵君不想笑便别笑了,我和麒麒不但是朋友,更是同嫁萧家女的弟兄。所以抛开身份不谈,皇贵君也算是我程朝玉的长辈。”   程朝玉说到这里,轻轻一叹:“圣人,今日怕是伤透了心啊。”   皇贵君下意识地一捏手指,触动了伤口也仿佛不知痛。   “其实,皇贵君很聪明的,圣人一向温和,为何今日发了这般大的脾气,皇贵君心中应该清楚。”程朝玉再度叹气,“圣人,是很在乎皇贵君——或者说,是很爱皇贵君的。”   皇贵君眼泪滑落苍白的脸庞。   他以前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现在,他知道了。   原来她会因为他伤害自己,发这么大的脾气……   他跟了她近三十年,从来没见过她发脾气的样子。   “圣人或许不够好,但皇贵君当初嫁给圣人的时候,应该知道圣人的处境啊,为什么,皇贵君还是坚持要嫁呢?”   程朝玉一句话,逼得皇贵君眼泪彻底簌簌而落。   “太女夫……”楚麒忍不住了,轻唤了一声。   他父君还在生着病呢。   程朝玉看向楚麒,浅浅一笑:“二殿下,心病比身病更难医。我想,皇贵君之所以会吐血昏迷,并不是因为生病,而是因为心有郁结吧?”   若只是嫌弃东越皇帝软弱无能,护不住他们三父子,皇贵君又怎会吐血昏迷呢?   定是皇贵君说了什么伤人的话,虽伤到了东越皇帝,却也伤了他自己。   所以,才会越想越伤心。   楚麒怔了怔,想到了从前的自己,顿时就微微后退了一步,不再开口了。   “当年,我很喜欢她的。”   皇贵君终于开了口。   “她是十七岁才记得我叫梁意怜,因为她被夏无双罚跪了,那天,下了好大的雨……我上前给她撑了伞,她朝我笑得很温柔,问我叫什么名字,我说……我叫梁意怜。”   “可我认识她,却还在更早。”   “我十岁的时候,被母亲带着参加一次祭拜山神的活动,那天人很多,我与母亲走失了。我哭着摔下了一个山坡,摔在了一个人身上。那人,就是楚耀。”   当时,她已经昏迷了。   浑身是血。   他吓坏了,一个劲儿地哭。   一直哭到天黑。   天黑之后,她终于醒了。   后来她还在黑夜里跟他说,她是被他哭醒的,他是她的救命恩人。   不然,她就醒不过来了。   天没亮的时候,她就离开了,让他不要乱动,说会派人来救他出去。   后来,果然有宫人来救他了。   他问了宫人,宫人说……是陛下让他们来救人的。   于是他知道了,那个在黑夜里抱了他大半夜的少女,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   楚耀。   “我喜欢她的,怎么会不喜欢呢?”皇贵君泣不成声,“可她为什么要那样对我呢?夏无双派人送了一碗药来给我,说她同意了的,说她不要这个孩子……我不信,我知道她就在门外,我感觉得到的。我拼命地叫她,叫她救我们的女儿,但她始终没露面。她一直到第二天,才和太医一同来看我……我心都凉了……”   程朝玉听得眼眶也红了。   明明是相爱的两个人,却闹到如今这般地步。   “后来我康复了,她便不再来看我了。”皇贵君淡淡一笑,“她去了君后那边,又很快和君后生了太女。我当然也是有些难过的,不过我告诉自己,我梁意怜不会那么没出息,她不喜欢我,我也不要喜欢她了!”   “可她那晚为什么又喝得醉醺醺地来找我?害得我又怀上了麒麒!”   皇贵君握紧双手,愤恨道:“她明知道她自己护不住的!为什么又要让我生!”   楚麒一把捂住嘴,免得哭出声来。   原来……都是因为有了他,父君才会开始对母皇用手段。   父君……是为了保护他。   为了,不让他像那个没出生的姐姐一样,遭到夏家的毒手。   “后来我就明白了,她从来都不是那个在黑夜里护住我大半夜,又派了人来救我的英凰。”皇贵君冷冷一笑,“她只不过是个,被夏家欺得抬不起头来,连自己亲生女儿都护不住的懦女!”   程朝玉想说什么,但又忍下了。   还是先让皇贵君发泄完吧。   “她任性妄为,我又有了麒麒,我自然不会再重蹈覆辙了。”皇贵君看向楚麒,眼神变得温柔了些,“我瞒过了所有人,直到我花钱买通一名太医,平安生下了麒麒,夏家人才知晓此事。不过,大概是因为麒麒是个皇子吧,夏无双并没有对麒麒下毒手。”   楚麒哽咽出声,跪了下来。   “父君,儿臣不孝……”   他不知道父君过得这般辛苦,为了他付出了这般多。   当年,他还在为了一道上联,为了一个魏敏,常常将自己折腾得吐血昏迷,惹父君频频垂泪。   他太不孝了……   “麒麒,快起来。”皇贵君忙伸手去拉楚麒,“父君不是与你说过吗?男子不宜受凉,你看这地上这么凉……”   楚麒不想让自己父君再担心,便含泪站起来了。   “她起初还是会去成贵君他们宫里的,我也不怎么难受,毕竟嫁给她的时候,她便娶夫了。”皇贵君轻叹一声,“但我得固宠啊,因为我有麒麒了。结果没想到,这一固宠,便又有了绵绵。再往后……她倒当真不去旁人宫里了,我赶她去她都不去。”   所以,他吃不消了。   只能吃药。 第383章 倘若圣人不宠着你,你便什么都不是。   程朝玉看着皇贵君,有短暂的一段时间沉默。   然后,他轻声问了:“这些年,皇贵君当真只是为了二殿下和小殿下固宠,而从来没想过为了自己——留住自己喜欢的女人吗?”   皇贵君怔住了。   从来没想过,为了他自己留住她吗?   从来没想过吗?   “如今二殿下和小殿下已有很好的归宿,皇贵君终于可以放心了,所以大概小殿下南阳一事,让皇贵君陷入自责,甚至陷入对圣人的迁怒之中,便最终与圣人摊了牌……”   程朝玉的话,令皇贵君再次攥紧了手指。   “但皇贵君与圣人摊牌之后,应当是如释重负,从此自由自在的,又为何会伤心到吐血呢?”   皇贵君脸色一下子苍白。   为何会伤心啊……   他可能,自己都没料到自己会伤心吧……   这些年,到底只是以后宫男人的身份固宠,还是真的也在意那些与她缠绵时的浓烈,他自己都分不清了……   他只知道,他与她摊牌,发火,让她以后再也不要来找他,她脸色大变之后说了一个‘好’字,然后穿衣头也不回地离开,他就开始哪儿哪儿不舒服了。   之后,脑子里便全是从前。   各种酸甜苦辣,全都涌上来了。   他喉头一阵腥甜,便吐了血。   还吐了很多,最终昏迷了过去。   再醒来时,看到的就是她。   再后来……   两人彻底闹开,他才知道,原来她也为护不住女儿而那般痛苦过,她还为了他朝夏无双下跪过……   他一直都知道,先帝是留给她保命符过的。   所以,夏无双一直不曾真正想过逼宫。   所以,他才会有恃无恐,用眼泪和手段逼她去和夏无双对抗。   所以,他也不曾想过,她生来便是太女,当了皇帝,跪天跪地跪母父,却会去跪夏无双一个乱臣贼女……   便是她十七岁时,夏无双也只敢以摄政王的身份,用她的一点点小错,罚她雨中跪先帝的在天之灵而已。   哪里敢让她跪人?   “所以,皇贵君从一开始就知道的,自己嫁的不是一个九五之尊,而是活在夏家阴影之下的皇帝。她没有自己的实权,被夏家人欺负,那时,皇贵君应当是很心疼的吧?所以才会在雨里,去给圣人送温暖。”   程朝玉几句话,便惹得皇贵君再次泣不成声。   “皇贵君喜欢圣人,不正是因为圣人的温柔吗?可夏家在东越势力太大了,圣人没有办法反抗夏家,圣人甚至没有自己的人手,可以护住皇贵君。而当时那种情况,夏家是不可能让皇贵君生出王女的——这大概就是为什么,皇贵君失去女儿后不久,圣人便去了君后殿中,东越太女也很快诞生的原因。”   程朝玉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皇贵君的手背,“那位君后,应该是夏家人吧?但我见过那位东越太女,性子、人品极好,所以我猜测,君后从未与皇贵君为难过。大概……君后知晓,他能生下东越太女,是用皇贵君失去女儿换来的。”   皇贵君听程朝玉提到君后和东越太女,便哽咽点头:“嗯,君后与太女是极好的,对麒麒和绵绵也好。”   “所以君后为什么会这么好呢?他可是夏家人,而且皇贵君这般固宠,抢走了他的妻主,让他生生地守活寡,他难道就没有半点不高兴吗?”程朝玉看着皇贵君,轻声问道。   皇贵君怔住了,半晌才看着程朝玉,失声道:“你、你是说圣人她……”   “自然是圣人许诺了他什么,让他不要在后宫磋磨皇贵君,又或是,他看到过圣人痛苦的一面,所以才会一直容忍皇贵君,并对两位殿下也视如己出。”程朝玉道。   后宫之中,哪儿有什么天生的好人?   何况君后还是夏家人。   若不是东越皇帝许了君后什么承诺,便是君后也喜欢东越皇帝,知晓皇贵君是东越皇帝的心头肉,所以才从未磋磨过皇贵君及两位殿下。   “圣人她……”皇贵君再次泣不成声。   为何他自诩聪明,却没有南阳太女夫这般聪明通透?   他才是圣人的枕边人啊,他怎么从来不曾发现这些呢?   “圣人或许没有能力像九五之尊那般护着皇贵君,替皇贵君铲除一切敌人,但,圣人也是用了心、用她自己的方式,尽可能去护着皇贵君的。”程朝玉轻轻覆住了皇贵君的手背。   “皇贵君是圣人心中那块最软的肉,所以夏无双才能令堂堂皇帝给她下跪,所以……皇贵君伤害了自己,圣人才会发这么大的脾气。她是心疼皇贵君,是自责她没能护着皇贵君和当年的王女啊……”   皇贵君彻底哭出声来。   他挣扎着要下地:“我、我去见圣人……”   她本来就自责多年,他之前还说了那么多怪她不护着他,不护着女儿,不护着儿子的难听话,她的心该是有多痛?   她若越是在意他,他说的话便越能伤到她。   “不好了!”一名宫人此刻忽然匆匆跑了进来,跪地禀道:“圣人忽然紧急宣召文武百官上朝了!”   什么?   皇贵君瞬间停止了挣扎,呆呆地看向前来禀报的宫人。   而随后,东越君后也到了。   “皇贵君,你又与圣人闹什么呢?”东越君后微微蹙眉,看着皇贵君,道:“太女忽然急见本宫,道是圣人要禅位于她,怎么会如此突然?”   禅位?   皇贵君一阵头晕目眩。   她……怎么会想到禅位?   东越君后此刻看了看床边的一些血渍,以及皇贵君包扎起来的双手,默了片刻后,淡道:“本宫这么多年没与你说过什么重话,但如今,南阳太女正在东越做客,本宫希望你不要太恃宠而骄了,圣人对你已经极好,后宫之中本宫也替你扫平障碍,无人与你争斗,你该知足的。”   皇贵君怔怔地看着君后,方才程朝玉的话在他耳边回想——他可是夏家人,而且皇贵君这般固宠,抢走了他的妻主,他难道就没有半点不高兴吗?   君后见皇贵君不说话,便淡淡又道了一句:“倘若圣人不宠着你,你便什么都不是。”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第384章 不过是,仗着她宠他罢了   东越君后离开前最后一句话,彻底令皇贵君泪如雨下。   他确实……错得离谱。   楚耀她就算不是九五之尊,也是东越的皇帝。   便是人前,夏无双也要跪她一跪,满朝文武终究还是以她为尊。   而他,连君后的地位都比不上。   君后还是夏家人……膝下还有太女……也没有如他这般为难过圣人。   夫德,帝纲,他梁意怜都抛到哪儿去了?   不过是,仗着她宠他,不会真把他如何罢了……   “圣人……”皇贵君跪在地上,痛哭出声。   程朝玉也从短暂的怔愣之中,回过神来。   这位东越君后,可真不是寻常人。   几句话就击中了皇贵君的要害。   这些理儿,他虽然懂,却不能真的说出来。   可东越君后是正夫,完全有身份和资格教训皇贵君。   所以东越君后说出的这几句话,才是重拳出击。   “皇贵君身子要紧,便是要去见圣人,也不能再让圣人生气是不是?”程朝玉俯身,伸手将皇贵君扶起来。   楚麒和楚绵也立刻上前帮忙。   皇贵君眼泪不断地掉落,心中难受至极,但程朝玉的话却还是进了他的心里。   对,圣人心疼他,他不能再折腾自己了。   便是没几年好活了,他也要让圣人知道他没哪里疼,只是身子弱罢了。   如此,方能为她做最后一点事。   小半柱香之后,皇贵君终于止了眼泪,转头吩咐那内侍道:“去给本宫找一套圣人最喜欢的衣裳来。”   “是,皇贵君。”内侍眼睛早就哭红肿了,此刻却是喜极而泣,飞奔着便去找衣裳了。   程朝玉见皇贵君打开了心结,想必是要去见圣人,而后道歉的。   以圣人的性子,和对皇贵君的宠爱,估计也气不了多久。   这二人,只要皇贵君明白了道理,放下了身段,势必是会和好的。   于是,他便开口提起了龙蕴:“皇贵君见了圣人后,可以提一提我们南阳一位先生,她叫龙蕴,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能算会卜,而且精通医术。当初六王女命悬一线,南阳太医束手无策,便是这位龙先生妙手回春,使六王女康复至与正常人无异的。”   皇贵君一怔。   “对,父君,这位龙先生儿臣也见过的!妻主便是她治好的!她医术真的很厉害!”楚麒连忙也附和道。   皇贵君看着楚麒当真是高兴得没有半分作伪、不是安慰他的模样,眼里也渐渐燃起一丝希望。   “若这位龙先生真的能让本宫多活几年,就太好了……”   他就可以,多陪圣人几年,好好弥补他犯下的错了。   “一定可以的!”楚麒终于露出一抹绝美的开心笑容。   皇贵君看着面前两个如花似玉的儿子,唇角也浅浅地勾了起来。   很快,内侍便找来了衣裳。   皇贵君好好梳妆了一番,看着便没什么病容了,而后,才让宫人去前殿,请东越皇帝去了。   ……   南阳。   “这回是真的了?”女帝拿着手里的药包,唇角轻轻一勾。   臧内侍抹了一把冷汗,跪在地上,道:“应、应该是真的。梅家人质问老奴为何没对陛下用药,老奴一直喊冤,说每天都将药放在陛下所喝的补汤之中,后来她们见老奴坚持,这才又给了老奴这一药包,说让老奴再给陛下用一次。”   女帝将药包搁下,叫出了皇家暗卫统领。   “龙蕴她们到哪儿了?”女帝问道。   “启禀陛下,龙蕴携夫郎及女儿于五日前离京,梅家已经收到了消息,知晓龙蕴一家人是去东越的。眼下,她们应该到了越河一带。”皇家暗卫统领跪地禀道。   女帝便将药包丢了过去:“追上去,让龙蕴查查这药。”   “是,陛下!”   皇家暗卫统领退下后,臧内侍忍不住问道:“陛下,为何这位龙先生要举家离京啊?”   女帝瞥了他一眼,反问道:“太女身边这个龙蕴的本事,梅家人会不知道吗?”   “那、那自然是知道的。”臧内侍点头。   “既然梅家人知道,那么龙蕴留在京中,朕若是有半点身体不适,龙蕴会不起疑吗?”女帝淡淡打开一本奏折,淡淡道:“趁着朕还没有任何症状之前,龙蕴一家离开,前去东越找太女,梅家人不会起疑。否则,等朕开始有不适的症状,她们是定会设局杀了龙蕴灭口的。”   臧内侍恍然大悟。   随后又:“……”   陛下真是事事想在敌人之前,难怪敌人难以取胜。   不过……   “龙先生若去东越,必定经过怒洪江梅家的地盘,梅家不会趁机杀了龙先生吗?”臧内侍又忍不住问道。   女帝皱眉:“你以为梅家人像你这么蠢啊?龙蕴去东越的路上被人杀了,朕是猪脑子吗?怀疑不到梅家人头上去吗?梅家这会儿最大的一步棋是给朕用药,她们去杀龙蕴引起朕怀疑干什么?”   臧内侍:“……是,老奴愚钝。”   “快给朕走开!”女帝嫌弃地挥手。   “是,老奴告退。”   臧内侍走后,女帝这才继续看奏折了。   不过,也没看多久,她便起了身,去睡下了。   她‘嗜睡’嘛!   呵。   大王女府,此刻却是灯火通明,无人入睡。   “夏王已经许久没跟我们的人联络了,该不会……”梅管家想到萧瑾卿,忧心道,“寿亲王一向足智多谋,该不会夏王被她给策反了吧?”   “先别管寿亲王了,太远,我们暂时够不着。只要太女最后回不了京,我们的局就成功了。但这几日,怡亲王动作不小,你看出什么来了吗?”梅家主冷冷呷了一口茶,问道。   梅管家心里一凛,道:“怡亲王是第一个投靠太女的王女,也不知太女许了她什么好处,她整天在群臣之中为太女上蹿下跳,倒真被她笼络了一批人。这几日……怡亲王忽然请旨去犒劳三军将士,还慷慨开了她自己的私库,完全不知道她想干什么。”   梅家主冷冷一笑:“你还看不出来?她定是感觉到什么了,这是在防着我们呢!”   “她知道我们想对付太女?”梅管家吃了一惊。   “梅家主!”   此刻,萧立忻匆匆走进。   梅家主便笑了笑:“大王女,这么晚了还没休息呢?”   “本王收到消息,明日早朝,萧芮那混账东西要联合御史参本王一本!”萧立忻坐下,开口便说道。   “参大王女什么罪名?”梅家主一怔。   提起这罪名,萧立忻就气得发抖。   “她要参本王与那叛党骆璃勾结!简直就是欲加之罪!” 第385章 梅家人,这是在找死。   与叛党骆璃勾结……   梅家主顿时神色复杂。   一旁的梅管家也眼神闪了闪。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可不就是勾结了么?   只不过,大王女自个儿被蒙在鼓里而已。   萧立忻没察觉二人异样,又气怒地说道:“听说那骆璃被萧慕凰和萧瑾卿在去东越的路上设局抓到了,现在已经秘密押回京城。本王敢肯定,是萧芮怂恿骆璃咬本王一口,诬陷本王的!”   梅家主沉默了片刻,才淡淡道:“可能,不是诬陷。”   萧立忻惊得瞬间坐直身体:“你说什么?”   不是诬陷?   放屁!   她从来没认识什么骆璃叛党!   一个后宅男人,她怎么会认识!   “大王女不妨去问问安振昱吧,她应该会给大王女答案的。”梅家主淡淡一笑,“还有大王女家里那位好夫郎,说不定……他也能给大王女一些答案。”   这回,萧立忻直接站起来了!   她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梅家主。   她的岳母安振昱?   还有琰、琰儿?   “不可能!”萧立忻大声吼了出来,“本王那岳母的确贪利,可琰儿他不会的!他绝对不会背着本王……”   “好了,这种事,大王女没必要跟我嚷嚷。”梅家主打断萧立忻的话,淡淡道:“本就是无关大局的小事,眼下只要女帝糊涂起来,乖乖听我们的话,再让萧慕凰永远回不了京城,这天下,大王女便唾手可得了。至于什么骊山乱党……呵,一群上蹿下跳的男人罢了,便是被他们一时得了些利益,也蹦跶不了太久。”   终究只是男人。   “……”萧立忻说不出话来了。   无关大局的小事……   那是她正夫啊!   怎么可能是无关大局的小事?   萧立忻深吸一口气,转身大步离开。   梅家主瞥了一眼萧立忻离开的背影,继续与梅管家说道:“派人盯紧着点儿怡亲王,倘若她开始调动禁军、各大营兵马,就想个办法让她生病,让她再也蹿不起来。”   “是,家主。”   ……   龙蕴站在夜色之中,看着万籁俱静的小镇。   神情,略有忧色。   眼看着她都快到怒洪江梅家的地盘了,怎么陛下还没派暗卫来呢?   那假吐血并可被太医诊断出中毒的药,她已经交给陛下了,但梅家要给陛下用的药,她可至今没看到啊……   害她这心里,总是不安。   龙蕴长长地叹了口气,转身回房。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一道低低的女声:“先生,到邻间来。”   龙蕴精神一振!   立刻就转身走向邻间,打开门走了进去。   只见皇家暗卫统领坐在桌前,一双露在外面的眼睛冷峻威严。   “统领大人。”龙蕴关上门后,低声拱手行礼。   “龙先生不必多礼。”皇家暗卫统领将一包药放在桌上,“烦请龙先生再查一查这药。”   “梅家第二次给药了?”龙蕴立刻快步走上前,一边打开药包一边问道。   “是的。”   房里早就点了灯。   客栈外还有其她皇家暗卫,负责放暗哨。   不过,梅家人一开始盯了龙蕴几日,直到确定龙蕴一家都前往怒洪江,明显是要去东越找太女之后,就没再继续跟着了。   龙蕴一番检查之后,神色微微一变!   “怎么?是剧毒?”皇家暗卫统领眼神一寒。   这是梅家人第一次真正出手。   之前,都是陛下猜测梅家的计划,和即将要做的事。   但,梅家人若真敢冒大不韪,便是诛九族之死罪!   便是君后,也该死!   “不是剧毒,但比剧毒更歹毒。”龙蕴脸色冷沉地将药放了回去,看向皇家暗卫统领,“这是前朝禁药。”   前朝禁药!   皇家暗卫统领脸上布满阴霾。   她虽没见过什么前朝禁药,但她身皇家暗卫,自然听过这一段历史。   据说前朝数百年前,不知从何处流传出一种药物,能让人疯狂沉迷,戒之不掉,且越吃人越消瘦,人越不清醒。   当时的文武百官,有一半以上的都沾上了,朝纲不存。   后来,若非出了一个杀伐果断的亲王,不但逼着帝王制定法律将此药列为禁药,而且买卖同罪,沾之杀无赦!   恐怕,前朝早就提前灭亡了。   “这禁药的制作方法,几百年前就被销毁了,梅家怎么会有?”龙蕴想不通,她在秦家长大,也算是涉猎过各领域,但从来没见过这禁药。   她还以为,这禁药早就消失在南阳了。   “她们想用禁药,控制陛下?”皇家暗卫统领浑身散发着寒气。   “不错。”龙蕴点头,“寻常人若染上这禁药,那么,为了得到它,卖夫卖女杀人放火什么都敢做。”   龙蕴没说出口的是——药瘾发作的时候,别说什么帝王了,那就是毫无尊严的一条狗!   但,她便是不说,皇家暗卫统领又岂会不知?   皇家暗卫统领沉默下来,似乎在极力地忍耐怒火。   良久,她才轻吐一口浊气,道:“烦请先生将服过此药之后的症状表现写出,我好带回去给陛下过目。”   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一早备好的炭笔与宣纸,放在龙蕴面前。   “好。”龙蕴立刻提笔写下,交给了皇家暗卫统领。   待皇家暗卫统领走后,龙蕴才目光沉沉地看向无尽夜空。   梅家,真是在找死啊……   ……   京城。   萧芮巡视了一圈东西大营,与领头将军们带着精兵席地而坐,说了些忠将与反臣的历史,听得那些个将军啊副将啊,义愤填膺之余,又热血沸腾。   若给她们机会,她们也定要做那勇猛诛杀反臣的忠将,流芳千古!   待萧芮回到亲王府时,便见她那位好岳母辛焕章,从江南赶过来了。   “岳母大人。”萧芮露出得体的笑容,上前见了一礼。   萧芮本是怡亲王了,见辛焕章是不必行礼的。   但,很少有人见到辛焕章不行礼。   这位,在江南可以说是第一人。   为啥呢?   因为辛家掌管漕运啊!   而且辛焕章十分严肃,性情古板,在江南只要有她在座的宴席,无人敢放肆。   萧芮见着她,也自动敬畏三分,心里那感觉,就跟见了她母皇没太大差别。   辛焕章见萧芮朝她行礼,起身后,稳重地行了一个臣礼:“臣见过怡亲王。”   萧芮微微一僵。   开、开始了……   “岳母大人免礼。”   果然,辛焕章行完礼之后,便开始说起了萧芮此举不合适的地方:“臣方才故意坐着不动,便是看怡亲王会如何。结果怡亲王非但没有不高兴,反而以亲王之尊向臣行礼。怡亲王可知,这尊卑有别,制度有序,任何人都不可逾越……” 第386章 “辱母之仇,不共戴天!”   等到辛焕章停下来的时候,萧芮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还好,今日只麻了一炷香。   “唔,本王知道了。”   萧芮看了辛焕章一眼,终于端出了点亲王的架子,朝空着的上座走去。   辛焕章待萧芮落座之后,才接着落座。   “不知怡亲王召臣入京,所为何事?”辛焕章正襟危坐,问道。   萧芮笑了笑:“也没什么大事……”   在触及辛焕章瞬间严肃的眼神时,她立刻敛去笑容,纠正道:“是本王有一个计划,需要岳母大人进京一趟,但本王不需要岳母大人做任何事,只要岳母大人在本王府上呆个几日再回江南,做做样子就可以了。”   “怡亲王要做什么?”辛焕章盯着萧芮,“好事还是坏事?”   萧芮脸色一僵。   怎么?   她看起来很像不孝女吗?   “梅家。”萧芮只好说了两个字。   “梅家碍着怡亲王的事儿了?”辛焕章自然想不到,君后的母族,大王女和太女的外戚,会干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是以,神情依旧严肃。   萧芮见状,顿时叹了口气:“此计划,母皇也知道的。具体是什么计划,本王暂时不能跟岳母大人细说。岳母大人为人正直,不适合参与其中……”   “既然陛下知晓,那臣就不问了。”辛焕章立刻表态。   萧芮默然。   果然还是母皇大人好用。   “臣便在京中呆几日,怡亲王什么时候说臣可以离开了,臣再回江南。”辛焕章道。   “多谢岳母大人,不过……”萧芮略微尴尬地看着辛焕章,“本王与王君……”   “怡亲王此前来过信告知,虽信上语焉不详,但臣知道,定是怡亲王夫犯了什么大错。臣不问,因为他已经是萧家人,臣管不了怡亲王夫。至于怡亲王夫若对臣说什么,臣也不会放进心里,臣相信怡亲王的为人,不会无的放矢。”辛焕章淡道。   萧芮感动得一塌糊涂。   母皇真是给她找了个好岳家啊!   虽然比不上太女的岳家,但看看那萧立忻的岳家……她终于也感受到了一次母皇的‘偏心眼儿’了!   “多谢岳母大人。”萧芮彻底放下心来。   “若无其她事,臣就告退了。”辛焕章起身,行礼。   “好。”萧芮当上怡亲王之后,还是首次与这位岳母面对面,多少有些不习惯。   差一点就起身还礼。   但,她想到之前辛焕章的‘教诲’……便瞬间忍下了起身的动作。   大王女府。   “漕运总督入京了?”梅家主脸色微微一沉。   梅管家点头:“是的,不过她并非是来面圣的,而是以怡亲王岳母身份到怡亲王府做客的,听说过不了几日便会回江南去。”   “这话,你信?”梅家主冷冷瞥了梅管家一眼。   梅管家窒了窒,不信又如何呢?   鬼知道辛焕章进京来干什么了!   “这怡亲王最近可真是上蹿下跳啊……”梅家主轻轻捏了捏手指,神情阴沉。   “家主,怡亲王该不会是……发现我们……所以才开始在京城布防,以与我们对抗吧?”梅管家忍不住怀疑道。   梅家主思忖了片刻,冷冷一笑:“再观察几日,她若真的想对太女尽忠,当一个万古流芳的忠臣,那就让她‘乖乖’在床上躺着吧!”   跳不起来了,也就没法再跳了。   “是,家主。”   ……   东越。   楚耀颁布禅位于太女楚瑞的圣旨,群臣跪求,但楚耀显然心意已决。   群臣便也顺水推舟了。   反正东越已经属于诸侯国了,谁当皇帝,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倒是很多夏家人,稍稍高兴了那么一下。   因为楚瑞登基之后,夏家就正式成为皇帝外戚了啊。   就现在这局势来说,对摇摇欲坠的夏家是有利的。   东越太女楚瑞此刻,正在东越君后宫中。   “太女要当皇帝了,高兴吗?”东越君后看着楚瑞,轻声问道。   楚瑞默了片刻,摇头:“没什么可高兴的。”   她一出生便是太女。   母皇也只有她一个女儿。   皇位,毫无悬念。   只不过是……到底她能当楚家的皇帝,还是只能当夏家的傀儡皇帝,这两种区别罢了。   “太女还记得自己姓什么吧?”君后又问道。   “楚。”太女跪了下来,说出那句从小就被她父君教导着的话:“儿臣是楚家女。”   君后微微笑了:“难为你一直记着。”   随后,便又淡道:“本宫虽为夏家男子,但本宫嫁给你母皇,替你母皇生下你的那一日开始,本宫便是楚家人。你,也是楚家血脉。本宫一直让你端正自己的位置,便是不想让你与你母皇,心生隔阂。”   “儿臣明白父君的一番苦心。”楚瑞眼眶微微一红。   就是,父君受苦了。   她知道,母皇从来没喜欢过父君。   母皇与父君生她,也是夏家逼迫。   “你母皇这个人吧,虽然性情软弱了些,可也是因为年幼开始,便被你那位姨外祖母长年施压之故,但她,确实是个好人的。”   君后想起很多过往,淡淡一笑:“也就是栽在了一个‘情’字上。”   “父君……”楚瑞心里难受得很。   “本宫听太医说了,皇贵君身子好不了了,大概也就这几年的事。所以你母皇执意禅位于你,本宫并没有去劝阻,反而让你坦然受之。”   君后看着楚瑞,眼尾微微一红:“你是本宫唯一的女儿,也是你母皇唯一的女儿,你早就长大了,也该替你母皇分忧了。”   “是,儿臣明白,儿臣定会当好这个皇帝,不让夏家人再败坏东越朝纲。”楚瑞眼泪落下来,叩首听令。   “嗯。”君后欣慰地地点了点头,随后又道:“你性情随了你母皇,温和仁慈,可你一定要明白一个道理——夏家虽为你外祖母一脉,与你也是亲戚,可你是楚家人,她们是夏家人,倘若她们可以,绝不会顾忌你是她们表亲而放过你!”   “何况……”   君后微微顿了顿,才慢吞吞道:“辱母之仇,不共戴天!”   因君后的话,楚瑞想起那位姨外祖母逼迫母皇嫁子,母皇处处退让说软话,甚至险些被逼宫的情景,眼底一片寒凉。   “儿臣,谨记父君教诲!”   她重重地叩首。   领命。 第387章 她把所有的温柔和爱护都给了你   “圣人还没回皇宫?”   皇贵君惊呆了。   这已经是内侍第三次去前殿了,可得到的消息,都是圣人出了宫。   整整两日了,圣人能去哪儿?   “是……奴才去前殿之后,前殿的宫人告诉奴才,圣人召见文武百官宣布要禅位,随后就把圣旨给了太女,接着……就出宫去了。”内侍跪在地上,禀道。   “那圣人可带了侍卫?”皇贵君一阵紧张。   虽然夏家现在应该不敢做什么大逆不道之事,但他难免还是会担心啊。   何况现在太女还没正式登基,圣人还是皇帝。   “圣人没带,但太女把自己的侍卫强行安排给了圣人,圣人的安全应该有保证。”内侍知道皇贵君在担心什么,连忙就说道。   皇贵君顿时松了口气。   随后,他又道:“你快让人去……”   “不必让内侍去打听了。”东越君后缓缓走了进来,看着皇贵君,淡淡一笑:“本宫让太女派侍卫去找,已经有消息了。”   “真的吗?”皇贵君两日寝食难安了,此刻一下子就惊喜地走上前,捉住了君后的手:“圣人在哪儿?”   “在古佛寺。”   皇贵君笑容僵在脸上,古佛寺……   “圣人去为你求佛,顺便……忏悔。”君后轻声道。   “圣人她……”皇贵君一下子落了泪。   君后掏出帕子,塞到皇贵君手里,“好了,你现在的身子骨,也不像从前了,别动不动就哭,伤身。你看本宫何时哭过?所以本宫比你健康啊。”   “谢谢君后……”皇贵君擦了眼泪,将帕子攥在手里,“君后,我……我实在对不住你……”   圣人禅位已成定局,这后宫,他也不会再住下去了。   麒麒说,想办法让他出宫去,带他去南阳求医。   可是……   他并不想去南阳。   除非,除非圣人禅位变成太上皇楚耀之后,陪他一起去。   不然,他绝不会把楚耀丢在东越的。   但在他离开之前,他必须要对君后说出这句对不住。   君后先嫁给楚耀的,可他却先霸占了楚耀。   在君后有了太女之后,他又把楚耀抢过去了,楚耀甚至都没给太女什么母爱,她把全部的母爱都给了麒麒和绵绵……   而君后,也守了这么多年活寡……   同为男人,他明白这个中苦楚。   后宫虽然本就残酷,本就谁能争宠谁能上,可他觉得对不住君后的,是他一直在抢,而君后从未与他计较过。   这让他觉得自己很卑劣。   “你不必觉得对不住本宫。”君后淡淡一笑,“本宫年轻时,确对圣人动过心,但后来有了太女,本宫也不会太难过。”   “再者……”君后看着皇贵君,轻叹,“夏家确有反心,本宫作为曾经的夏家人,对圣人、对皇贵君你,也是心有愧疚的。”   皇贵君眼眶再次一红。   他知道,君后说的,是他被夏无双强行打掉的那个女儿。   “还记得你嫁给圣人的第一年,本宫给你送的那个镯子吗?”君后问道。   皇贵君微微一僵。   那个镯子……   早就被圣人摔碎了。   因为他身边的内侍,闻到里头有麝香的味道。   “本宫嫁给圣人的时候,就知道圣人不喜欢本宫,她也不会来本宫殿里。她若来本宫殿里,那一定是夏家给她施压,她不得不遵从。后来,她倾心了你,娶了你当贵君,本宫就知道——你们是当局者迷了。”   君后轻轻一叹,“本宫长在夏家,这些事岂会看不明白呢?夏家是不可能让圣人与你,生出王女的。所以本宫才送了这个麝香镯子给你,麝香味道还特意放得很浓。可惜……圣人与你刚入爱河,并没有明白本宫的提醒之意。”   皇贵君攥紧了帕子。   原来……那时候君后送麝香镯子,是提醒圣人和他,不能有孕。   至少,不能在夏家有外女嗣出生之前有孕。   “后来,你果然有孕了,本宫就知道要坏事了。”君后又叹道,“夏家果然动手了,虽然本宫心有不忍,可也无能为力。”   皇贵君极力忍泪。   “再后来,本宫知道圣人要与本宫生个太女,于是便与圣人相处了一段时间。”君后看着皇贵君,轻声道:“本宫见圣人愧对于你,成天夜不能寐,很多时候半夜还会去你那边偷窥。本宫便给你送了一封匿名信,告知圣人的难处。”   皇贵君一震!   原来那封匿名信,是君后送给他的……   那封信对他说,他和他胎死腹中的女儿之中,夏家只让圣人留一个。   所以,圣人留下了他。   也是因为如此,他心中那份痛失爱女的恨意,才渐渐地淡了些。   也正因为恨意淡了些,后来圣人喝醉了来找他,他才也是半推半就,就这么有了麒麒……   “她、她为何不对我说……”皇贵君终究忍不住,再度落了泪。   君后笑了:“她是女人,更是皇帝,你要她如何对自己心爱的男人说——她无能到只能给敌人下跪,才保住了你一条命?甚至,她都没能保住她和你的女儿?”   “而且,她当时去找过你好多次的啊,可你砸了满屋的东西,将她赶出来了,并说这一生一世也不要再见到她,她怕你小产后虚弱,受她刺激伤身,之后便只敢偷偷去看你了。”   “梁意怜啊……她不是什么完美的妻主,你嫁她时就应该明白的。那她把所有的温柔和爱护都给了你,你也要原谅她的缺点啊……”   皇贵君再也忍不住了,猛地捂脸,失声痛哭。   “好了,本宫说这些,不是想刺激你哭的,本宫只是想……你有你的痛苦,圣人也有圣人的煎熬,既然如今圣人禅了位,你也没几年好活,那就不要再为几十年前的旧事心生怨恨了。”   君后轻轻拍了拍皇贵君的肩膀,“珍惜当下吧。”   说完,君后便转身走了。   皇贵君慢慢蹲下来,抱膝许久,才终于抬起了泪脸。   “告诉二殿下,带上他母皇给他的金牌,陪本宫去一趟古佛寺。”   “是,皇贵君。”   很快,楚麒就连忙带上金牌,与楚绵一同陪他父君去往古佛寺了。   同时,行宫也收到了楚麒派人递来的消息。   萧瑾卿立刻带人跟了上去。   楚麒等人的车舆刚出城门,便被萧瑾卿追上了。   “妻主!”   楚麒一路上都在偷瞄外头,这会儿终于看到萧瑾卿追了上来,立马高兴地叫停了车舆,然后跳了下去,飞奔向萧瑾卿。   他好些天没看见妻主啦!   萧瑾卿差一点就揽人入怀,但随后看见车舆上帘子被掀开,那皇贵君淡淡一眼扫过来,她便赶紧稳住心神,转而伸手扶住了楚麒。   “麒麒,别跑这么快。”萧瑾卿无奈又纵容地提醒,“我是个文人,没太女那么好的身手。万一你摔跤,我也最多只能给你当个垫子。”   “没关系,我会保护好我自己的!”   就算真摔跤了,也没什么。   没什么是比见到妻主更高兴的事了!   楚麒笑靥如花双眸亮晶晶地看着萧瑾卿。   “麒麒。”皇贵君终于开口了。 第388章 我就是对妻主情难自禁。   “父君。”   楚麒紧紧握着萧瑾卿的手,开心地转身看向马车内的皇贵君。   皇贵君红唇微动,半晌却还是忍下了。   他也有过不顾母亲责骂,执意为那人撑伞的年轻时候。   他也有过不顾夏无双喷火的眼睛,当众与那人调情的大胆时候。   现在想想……   其实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为爱执着过、冲动过、放肆过,总比年老了想起来一辈子都没为爱奋不顾身一回,而后感慨自己的胆小懦弱,要好得多。   何况……他还不知道能活多久。   所以,只要麒麒开心就好。   “你喜欢骑马的话,让寿亲王带你吧。”皇贵君说完这句话,放下了马车帘子。   “谢谢父君!”   马车外,传来楚麒开心飞扬的道谢声。   随后便是萧瑾卿压低的无奈轻声:“傻瓜啊?坐马车比骑马舒服。”   “不管,父君都同意了,妻主就得带我骑马!”   “……我倒是没什么不愿意的,但下马之后麒麒若说不舒服……”   “我才没那么娇气!”   “……上马吧。”   马车内,皇贵君笑了。   很快,萧瑾卿便带着楚麒骑马走在马车前边领路,马车也随后继续朝古佛寺的山上驶去。   楚麒回到皇宫后就没见过萧瑾卿,此刻心中自然是很甜蜜。   “妻主,你想我了没啊?”   他想伸手抱抱她,但碍于两人这骑马的姿势,便还是放弃了这高难度的动作。   他只能朝后紧紧靠着她,脑袋贴在她脖子旁边,看着她姣美的侧脸。   妻主不像太女那般英气逼人,却也少了一份凌厉锐利。   文人的书卷气,反而令他更加倾心。   “嗯。”萧瑾卿一边稳住马儿,一边侧头亲了亲他额角,“想得睡不着。”   楚麒顿时笑弯了眉眼,又把脑袋抬起些:“不要亲额头。”   萧瑾卿:“……”   她家这位,当真是热情似火。   看来她真要接受太女闲聊时的揶揄——好好锻炼身体了。   “麒麒,在外面呢。”萧瑾卿低咳一声。   “可这里是东越啊,又不是南阳。”楚麒委屈扁嘴,太女都在南阳的外头亲太女夫了,她到了东越还顾忌什么呀?   萧瑾卿哪里舍得让自家大美人委屈啊?   便也只好压下那些圣贤之书的训诫,低头快速吻了上去。   浅尝辄止了一遍,随后退开。   “幸亏我不是帝王。”萧瑾卿看着他迷醉的表情,轻笑了一声。   “嗯?”楚麒有些意犹未尽。   “不然,南阳……危矣。”萧瑾卿彻底笑了出来。   楚麒眨了眨美眸,半晌才听明白她话里的揶揄——她若是南阳帝王,很可能因为他这个东越皇子而晕头转向,拱手让江山。   “才不会!”他靠她更近了些,嘟囔道:“我嫁了你,就不是东越皇子了,是萧夫郎。”   不管她是帝王也好,寿亲王也罢,他都不会提出教她为难的要求。   “圣人听到这话,定会伤心。”萧瑾卿叹了口气。   得夫如此,自然是妻之幸事,可于生养男子的母父而言……便不是什么愉悦之事了。   她以后与麒麒有了儿子,万一也如麒麒这般。   想想就很心痛。   “母皇她……”楚麒眸色一黯,“她从来都不喜欢我和绵绵。”   萧瑾卿怔了怔,知晓东越皇帝与皇贵君的恩怨情仇,伤到楚麒和楚绵二人了。   她便温声道:“圣人这些年,对你们可好?”   “很好啊,所以知道母皇其实不喜欢我们的时候,我们好难过。”楚麒想起那日母皇吼他们的情形,委屈极了。   “所以啊,圣人不是不喜欢你们,只是她更喜欢皇贵君。”萧瑾卿腾出一只手,摸摸他的脑袋,开解道:“皇贵君是圣人最大的软肋,而你们又是皇贵君最大的软肋,所以圣人只是有些吃味,哪里能真的不喜欢你们呢?”   楚麒想了想,好像是这么回事。   也许,母皇是在说气话呢?   “麒麒,你想想看,连你那位没能出生的皇姐,圣人都用她胎发制在玉佩中随身戴了那么多年,她又怎会不疼你们呢?”萧瑾卿又道。   “妻主说得对。”楚麒心下舒畅了许多,“母皇一定还是爱我们的。”   不过,很快他又提出新的疑问:“可是妻主,如果不是父君在母皇面前哭闹,母皇这才去跟夏家对抗,母皇早就同意夏家的提亲了呢?”   “那麒麒这么多年,有遇到过夏景舒对麒麒无礼之事吗?”萧瑾卿眼中闪过一抹寒气,语气却温和如斯。   楚麒摇头:“那倒没有。父君叮嘱过我,我也防着她,再说我几乎都在皇宫,她够不着我。便是偶尔几次出宫,也有皇宫的侍卫保护我,倒是在大街上遇到过两回,我都对她很不客气,她也不敢真当众对我这个皇子无礼。就是口头几次,说过娶定我之类的狂妄之语。”   萧瑾卿眸中寒气这才消退。   她随即浅笑道:“这不就是了?虽然圣人嘴上不说,也确实想过答应夏家的提亲,但或许只是权宜之计,答应了提亲却并不会真的操办婚事呢?至少,她一定是暗中派了侍卫保护你,防着夏家用下三滥手段的。”   楚麒睁大美眸:“真的吗?”   “圣人的性情偏软,使不出太女与我会使出的手段,但她也会用她自己的方式保护你们的。”萧瑾卿温柔地摸摸楚麒的脑袋,“所以,不用委屈,她是很爱你们的。”   不然,东越皇帝也不会将自己与皇贵君那些往事,告诉她这个半女了。   她懂东越皇帝的深意。   她自然,也会对麒麒很好很好。   “妻主,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啊?”楚麒若此刻再不明白萧瑾卿是在开解他,那他就白活二十几年了。   “你都叫我妻主了,那我不对你好,对谁好呢?”萧瑾卿笑着亲了亲他额头,“尽问些傻问题。”   楚麒这回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我是不是有些不知羞啊?”   还没成亲呢。   “不是。”萧瑾卿正色,“麒麒这叫,情难自禁。”   楚麒一下子就笑了,也顾不得姿势不妥,稍稍侧身便用力抱住了她:“嗯,我就是对妻主情难自禁。”   看见她便欢喜。   什么都顾不了。   山风虽冷,气氛却甜。   一路随行的侍卫们垂眸心想:嗯,或许也该娶个夫了…… 第389章 “不会不管你,也不会不要你。”   一行人到了古佛寺。   皇贵君和楚麒等候在了寺外。   萧瑾卿前去问圣人下落,结果得知东越皇帝竟要剃度出家!   当然,寺庙住持没敢同意。   所以东越皇帝在佛前跪了两天两夜,住持也无可奈何。   因为东越皇帝一边跪着,一边忏悔自己所犯下的错,而后诚心替皇贵君祈福——对于一个来诚心求佛之人,主持是无论如何也不能驱赶的。   萧瑾卿立刻到了古佛寺大殿,果然见到跪在蒲团上的东越皇帝。   萧瑾卿走上前,跪在了一旁,先给佛像磕了头,随后才出声唤道:“圣人。”   “我已经不是圣人了。”东越皇帝没有看萧瑾卿,依旧双手合十。   萧瑾卿叹了口气:“皇贵君来了。”   东越皇帝一震!   这下淡定不了了,转头看向萧瑾卿:“他、他怎么会来?他不是还病着吗?”   怎么能乱出门呢?   这萧瑾卿也是一点不懂事,怎么不拦着呢?   萧瑾卿又叹了口气:“皇贵君心中挂念圣人,如何能在圣人失踪两日之后还能安稳待在后宫?”   东越皇帝脸色顿时微微变了。   怜怜他……不是恨她吗?   不是……不想再见到她了吗?   她就想着,禅位给楚瑞了,她就来古佛寺出家,替他祈福。   希望,他去了南阳之后,能把身体调养好。   余生,只要知晓他好好活着,她就心满意足了。   “圣人可能弄错了一件事。”萧瑾卿看着东越皇帝,轻声道:“皇贵君吐血,乃是心病。”   “心病?”东越皇帝喃喃重复了一遍。   “不错。”萧瑾卿点头,“皇贵君说了那些伤害圣人的话,圣人真的走了,皇贵君越想越伤心,所以才会吐血昏迷。其实……皇贵君是舍不下圣人的,只是皇贵君与圣人之间有太多误会与伤害,所以皇贵君才会用错方式,又说了那些伤人之话。”   “我没怪他。”东越皇帝眼圈红了,“本来就是我没用,护不住他和孩子们。”   她不生气,也不怪他。   她只是很伤心。   她对他,从来没变过。   可他忽然变得那么冷漠,她好像一下子就找不着那个在大雨中为她撑伞的少年了。   所以,她很伤心。   “谁对谁错,现在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皇贵君深爱着圣人,圣人也深爱着皇贵君,既然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为何不各自退让一步,不再计较前事,好好度过余生呢?”萧瑾卿道。   东越皇帝微微攥紧手指,不是很自信:“怜怜他……真的爱我吗?”   “一个肯在圣人处境艰难受制于夏家时对抗母亲坚持嫁给圣人的男人,一个肯冒着生命危险为圣人生下两位皇子的男人,他怎么会不爱圣人呢?”萧瑾卿轻声问道。   东越皇帝一震!   她想起了她当年,第一次那么浓烈地渴望娶一个男子的心情。   而她其实是没有什么奢望的。   毕竟,都说他是要嫁给夏无双的人。   可她忍不住靠近他。   结果……他竟然也愿意她靠近,一次又一次地朝她笑。   他的笑容太美了,以至于她都忘了她其实是没资格娶自己喜欢的男人的。   再后来……   他比她勇敢。   他反抗了他的将军母亲。   以至于他母亲都跑来皇宫质问她,她听到他母亲的那些指责,忽然就萌生了勇气,第一次用皇帝的身份告诉他母亲——朕想娶他,他想嫁朕,朕就娶定他了!夏家也无权阻止!   他母亲当时都愣住了。   再后来……夏无双终究还是因着想一统天下,从而无比渴望那笔楚家皇室的宝藏作为征战的军资,所以头一次向她妥协,默认了她与怜怜的事。   现在想想,夏无双其实巴不得她有这么一个大软肋。   便可以更好地操纵她。   “如果圣人当真爱皇贵君,便不是在这佛前苦跪,而是应该陪着皇贵君,去南阳求医。”   萧瑾卿说到这里,轻轻一笑:“我这身子,自小就随时可能殒命,但太女身边那位龙先生妙手回春,硬是没让阎罗王将我带走。所以,皇贵君的身体,不是没有希望的,只要圣人让皇贵君开心一些,我想,寿命延长个十年——绝不是问题。”   东越皇帝一下子燃起了希望:“那位龙先生的医术,当真如此厉害?”   “我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吗?”萧瑾卿微笑。   东越皇帝瞬间站了起来:“我这就……”   然后一头栽向前。   萧瑾卿早就同时站起身了,此刻便伸手将东越皇帝扶住——果然,跪太久之后又起得急,气血不通很容易栽倒。   好在她预判准确。   东越皇帝两眼发黑了好一会儿,才渐渐缓过劲儿来。   “起得太急了。”东越皇帝揉了揉太阳穴,总算自己站稳了。   “皇贵君就在寺外。”萧瑾卿扶着东越皇帝,朝外走去:“我扶圣人出去吧。”   “好。”东越皇帝走了一段路后,忽然又说了句:“谢谢。”   萧瑾卿一笑:“一家人,应该的。”   东越皇帝眸色一暖。   嫁个这样的妻主,还是比麒麒一辈子不嫁人好多了。   没多会儿,萧瑾卿便扶着东越皇帝到了寺外。   皇贵君本来心有忐忑,很担心圣人不想见他,甚至生气寒心不想理他了,他还在想着如何才能让她消气的,结果萧瑾卿这么快就把圣人带出来了。   可他一看到女人那一身如同出家人似的灰色袍子,他瞬间就眼睛红了。   “你要出家?”   “你不管我了是不是?”   “你不要我了是不是?”   说着,眼泪就流下来了。   东越皇帝顿时推开萧瑾卿,三两步就冲上去把人抱住了:“不会,不会不管你,也不会不要你。”   她哪里舍得。   看吧,他一落泪,她就心疼得快死了一样。   他要天上的星星,她也想办法去摘啊。   摘不摘得到是一回事,她摘不摘又是另一回事。   “麒麒。”萧瑾卿伸手将楚麒牵住,“我们去那边逛逛。”   “喔……”楚麒依依不舍地一步三回头,他好想看看母皇和父君会不会和好嘛。   可是,妻主叫他走,他又不能不走。   很快,萧瑾卿和楚麒离开,附近的侍卫也知趣地离得远远地。   “我知道错了……真的……我不该误会你……不该不体谅你的难处……”皇贵君埋在东越皇帝怀里哭得伤心欲绝,“是我不好……我不够体贴……” 第390章 生同衾,死同穴,生死不离。   “傻不傻啊你?”东越皇帝眼泪也下来了,“是我不好,没体谅你十月怀胎的辛苦,总以为孩子没了就没了,只要你在就好。可这两日我想了很多,自责不已……疼的不是我,怀胎受苦的也不是我,我哪里能真的体会你身心的痛苦……反而,反而没在你最难的时候陪着你,是我太软弱了,我娶了你却没好好保护你,让你受了那么多委屈……是我不好,是我对不起你才是……”   “圣人……”皇贵君哭得越发厉害。   她竟然没怪他。   她一点也不生气。   是啊……她从来都不会因为他任性胡闹而生气的。   她就对他生气了这么一回,是因为……他伤害了他自己的身体……   “好了好了,别哭了啊,你也知道你现在的身子,别哭得这么厉害,而且你哭得我心里好乱好疼,你一向就会用这一招,怎么现在老了还是这一招啊,你换一招行不行啊……”   东越皇帝语无伦次地哄着人,其实自己眼泪也流个不停。   那么强烈的‘失而复得’的心情,是没失去过的人不会明白的。   她以为自己失去了。   可他并没有离开。   他还是在原地等着她。   一如当年。   不管她在世人眼中多么无能,不管世人如何嘲讽她瞧不起她,他还是愿意爱她这个一无是处的人。   他的爱一直都是干净纯粹的。   不是因为她是皇帝,也不是因为她多么优秀,他只是爱她这个人而已。   她无以为报,只能把自己所有的真心给他。   不管他如何跟她闹,不管她心里如何难受,她都愿意包容他。   舍不得说他一句重话。   因为他值得她如此啊……   “对不起,圣人,对不起……”   皇贵君紧紧地抱住东越皇帝,依旧是哭得停不下来。   “寺庙前,怜怜不会是要我亲吧?”东越皇帝轻轻将他肩膀握住,往后带了带,看着他哭红的眼睛,叹道。   皇贵君一下子捂住唇:“不、不要……”   “嗯,总算怜怜还是懂事的。”东越皇帝笑了。   她伸手从他怀里掏出帕子,先替他擦了眼泪,然后把自己也收拾了一下,道:“好了,我陪你回去。这山里风冷,先回马车里。”   “嗯。”皇贵君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仿佛怕她消失不见了似的。   东越皇帝牵着他走了几步,忽然伸手将他抱了起来。   “啊……”   “别怕,山路崎岖,我抱你下去。”东越皇帝抱着人在怀,心里又如针扎地疼了一下——她怎么就没发现这人越来越轻了呢?   瞧瞧她说要一辈子对他好,却连这些小细节都不曾注意到。   还以为他们男子爱美不想长胖,控制着饮食而已。   殊不知……他是身子吃不消了。   东越皇帝一边抱着人下山,一边难过自责——前阵子她在还跟他调笑,说什么他天赋异禀,一个顶后宫三千,那时他心里该是什么滋味啊?   也难怪,他会误会她误会得这么深,以为他若不能满足她了,他便会失宠……   她在这方面是有些放纵,可她却从来没告诉过他,那都是因为他啊……   “圣人。”   皇贵君忽然轻声开口。   “嗯?”   “你还记得,第一次抱臣侍,是在什么地方吗?”   “成亲那天!”东越皇帝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她娶了他的第一天,她就忍不住狠狠将他抱住。   抱了好久好久都不愿松开。   那是终于得偿所愿,她被夏家拿捏的人生第一次有了变数的那一天。   她永远记得那种想哭的感觉。   没有什么是她楚耀真正拥有的。   但,他梁意怜的心,就是她楚耀真正拥有的瑰宝。   只属于她一个人,且真正属于她。   谁也抢不走。   便是夏家,也不行。   “不是哦……”皇贵君忽然就笑了,笑得那般耀眼,“这是臣侍一直没跟圣人说过的小秘密。当初,臣侍是想着,等臣侍和圣人都垂垂老矣白发苍苍,臣侍再告诉圣人。但现在,臣侍很想马上告诉圣人。”   不是?   东越皇帝怔了一怔,随后见马车就在山脚,便走快了些到马车前,将人先抱了上去,随后又钻进马车内。   替男人搓了搓冰凉的手之后,她才问道:“难道我失忆过?我与怜怜成亲前,我就抱过怜怜?”   “圣人当然不记得啊,因为当时是夜晚,坑洞里又很黑,而且我那时候还是个小孩子呢……”皇贵君脸颊微微一红,小声道。   夜晚?   坑洞?   小孩子?   东越皇帝呆愣了片刻后,猛地叫出来:“祭山神那次!那个失足跌落我身边的小男孩是你!”   “对啊,就是臣侍。”皇贵君弯唇,“所以臣侍其实,偷偷喜欢圣人好几年了。一直等臣侍长大了,臣侍才找机会出现在圣人面前。”   说着,又有些赧然:“臣侍借着母亲的势,出入过皇宫很多次,但偏偏就是那次……才算是遇到了圣人……”   还撞见了她最难堪的一面。   他本想躲开,不想初见如此难堪,怕她以后为此事躲着他。   可是他太心疼了,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儿,于是不顾母亲愤怒惊诧的眼神,跑过去给她撑了伞。   “那次,刚刚好。”东越皇帝眼眶一热,伸手将人抱住,吻上了他的唇。   很轻柔。   很浅。   不带任何杂念。   只是片刻,便松开了他。   皇贵君脸有些红,许是回忆到二人年少之时,加上心结误会解开,一直压制隐藏的浓烈的爱意,彻底喷涌而出。   以至于他眼神都发生了变化。   不再冷静自持端庄从容,反而带着一股如少年般的淡淡羞涩。   东越皇帝这些年见过太多皇贵君妩媚妖娆的一面,她自然也深深着迷,可皇贵君如同当年初嫁她、二人新婚蜜意正浓时的淡淡羞涩模样,却更加让她为之疯狂。   “梁意怜,你听好了。”   她捧住他的脸,一字一顿。   “我楚耀,一辈子无能,但我对你梁意怜,是真心实意的。”   “我伤害过你很多次,可我都是想保护你,不想让你再受夏家人的伤害。”   “我从来没有变过心。”   “只是,生在皇家,身不由己。”   “我喜欢你,爱你,只是因为你是梁意怜。我热衷于床笫之事,也是因为对象是你梁意怜。”   “梁意怜,你明白了吗?”   皇贵君眼泪滑落,轻轻地点头。   “梁意怜,明白了。”   东越皇帝笑着将人抱进怀里,“怜怜,你要像当年一样勇敢,为了我,好好调理身体。如今我禅位了,不再是圣人了,我是楚耀。而楚耀余生全部的时间——都是梁意怜的。”   “我会的。”皇贵君也紧紧抱住她,“我想和楚耀一同变老,一直到白发苍苍,我们还能去看麒麒和绵绵。”   “好。”东越皇帝摸着他的长发,轻勾唇角。   生同衾。   死同穴。   生死不离。 第391章 “本宫,没有梁意怜那样的勇气。”   “启禀君后,摄政王夫求见。”   君后寝宫,内侍匆匆进来,跪地禀道。   “让他进来吧。”君后将打磨时间的绣帕搁下,淡道。   到底是来了啊……   “是,君后。”   内侍很快退下,没一会儿摄政王夫便带着一名贴身小侍进来了。   “臣夫见过君后,君后千岁。”摄政王夫温婉地朝君后行礼。   “摄政王夫平身吧。”君后抬了抬手,轻轻一笑,“这么多年了,难得还能见摄政王夫一面。快请坐。”   摄政王夫起身后,浅笑落座,道:“这些年臣夫身体确实不是很好,所以摄政王不让臣夫出门,一直在家养着。”   这话,君后自然听听便行了。   也不会去较真。   君后便跳过了这话题,笑道:“今日摄政王夫怎么有空过来了?是有什么事吗?”   “不瞒君后,臣夫是替摄政王来给君后传话的,望君后勿要见怪。”摄政王夫道。   君后捻了捻衣角,淡淡一笑:“本宫自然不会见怪,都是自家人嘛。”   摄政王夫笑了:“君后所言不错,都是自家人。”   说着,稍稍一顿,便传了夏景舒的话:“摄政王想让臣夫来告诉君后,太女登基为帝之后,摄政王会还政于太女,从此东越再无摄政王。不过,摄政王希望太女登基后,能下一道圣旨——将玉海往前万灵山以东的地域,划给夏家,作为封地。”   玉海往前,万灵山以东……   君后心中略微估算了一下,大致明白了。   南阳东越以玉海为交界,玉海又衔接着南阳的怒洪江,所以万灵山以东便是东越的偏隅之地,只有万灵山一个出入口,易守难攻。   夏家,这是想退的意思?   可这不符合夏家的行事作风啊……   君后若有所思地看着摄政王夫。   须臾,他才笑了一笑:“此事,本宫一个后宅男人,不好答应。还是待本宫与太女商议一下之后,再由太女出面答复摄政王吧。”   摄政王夫面色微微一僵。   妻主不亲自去找太女,不就是因为君后若开口,太女定会遵从么?   可君后却推给太女……   难道,君后不想让夏家退?   “君后……”   “此事本宫与太女商议过后,太女会亲自与摄政王说的,摄政王夫就不必忧心了。”君后笑着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淡道:“后宅男人嘛,还是别管这些女人之间的事了。”   这话,摄政王夫就无法再接了。   只好陪君后喝了一会儿茶,聊了些家常,随后便起身告辞。   摄政王夫离开后没多久,太女楚瑞就到了。   “父君,夏家又想做什么?”   楚瑞一得到消息,便吩咐宫人盯着,待摄政王夫一走,她就立刻赶来见她父君了。   “说还政于你,东越再无摄政王。”君后淡淡呷茶。   “夏景舒会这么好心?”楚瑞冷笑。   君后笑了:“嗯,顺便向你讨一块封地——万灵山以东。”   “她休想!”楚瑞沉下脸,“不管她是真退还是假退,儿臣都绝不可能把万灵山以东给她去发展!”   夏家现在势微,她为何还要做如此损己利人之事?   若夏家是真退,那么时间一长,夏家喘过气来,反攻京都轻而易举。   若夏家是假退,谁知道她们背后有什么阴谋诡计?   忽然,楚瑞抬起头,“父君,您该不会……”   答应了吧?   “本宫推给太女了。”君后淡淡放下茶杯,“本宫身居后宫,无欲无求,也不管前殿之事。太女届时,自己召见摄政王,给她答复吧。”   楚瑞顿时放下了心。   却觉那句‘无欲无求’甚是心酸。   她忍不住问道:“父君为何屡屡帮母皇与皇贵君呢?父君成人之美,就没想过为自己争一争吗?”   君后看向像极了楚耀的女儿,许久沉默。   最终,他只轻轻说了一句:“本宫,没有梁意怜那样的勇气。”   他是夏家的人,她不喜欢他,可她还是没有迁怒过他,没磋磨过他。   与他生太女的那小半年相处,她也没在那事上折磨过他。   她是个极温柔的女人。   他难免会动心。   所以,他不是没想过争。   只是……   看着她受夏家人欺负。   他没有替她争取过。   哪怕为她说一句好话。   他,比不上梁意怜对她之心。   ……   太女楚瑞,很快登基。   圣人也不当什么太上皇,直接就说自己是楚耀了,再也不寡人寡人的,见人便笑。   皇贵君也没了那沉重的后宫男人身份,回到了最初的梁意怜。   而楚麒和楚绵两位殿下……横竖现在东越也向南阳称臣了,于是两位殿下随自己的母父离开皇宫,去了行宫与南阳一行人暂住,东越文武百官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反正马上都是嫁去南阳的人了。   关她们屁事!   楚绵和牧湘的事,终于正式被提上了台面。   楚耀在一旁不吭声。   小儿子的婚事,她不做主。   她家是夫郎当家。   梁意怜看着前来当说客的太女夫程朝玉,微微一笑:“太女夫,我还是先见见这位牧将军吧。”   “……好。”程朝玉暗暗叹了口气。   就说这位曾经的皇贵君,没那么容易答应吧?   很快,程朝玉便去转告了牧湘。   牧湘立刻就到楚耀和梁意怜所住的院子求见。   内侍领着牧湘到房门口之后,牧湘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牧湘,拜见伯母,伯父。”   如今,楚耀与梁意怜都不再有皇家身份,牧湘刻意拉近距离叫一声伯母伯父,一则礼貌,二则也是试探。   若两位长辈不骂她,她大概也就……还有希望吧。   剩下的,就是等绵绵开窍了。   想到绵绵,牧湘又心痛了一下。   那小人儿自从到了行宫,从未出来过一回,看都不让她看一眼。   当真是狠心啊。   几乎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牧将军是吧?快请起吧,坐下说话。”楚耀自然不知道那其中原委,梁意怜怕她自责便也没告诉过她,所以她对牧湘一看便有些喜欢。   毕竟牧湘那英姿飒爽的模样,比萧瑾卿可更得楚耀第一眼的喜欢。   “多谢伯母。”牧湘说是这么说,哪里却真的敢起身?   她心里已经明白,绵绵的母亲是不知其中内情的。   所以……   决定权在绵绵的父亲手中。   梁意怜看着牧湘极力掩饰忐忑心虚的模样,淡淡一笑:“你伯母让你坐,你便坐吧。”   牧湘顿时松了一大口气。   “多谢伯父。” 第392章 “这门婚事,我同意了。”   待牧湘坐下后,楚耀就问了:“你和绵绵怎么认识的啊?”   牧湘:“……”   略微心虚地看了梁意怜一眼后,牧湘才力持镇定地道:“小殿下去南阳之后……”   “妻主,我想和牧将军单独说会儿话,妻主去找寿亲王喝一盏茶再回来吧。”梁意怜忽然打断牧湘的话,伸手轻轻扯了扯楚耀的衣袖。   楚耀下意识皱眉:“不合适吧?”   她家怜怜怎么能跟外女……   忽然看到梁意怜似笑非笑地瞅着她,顿时又恍悟过来:牧湘可不算是外女。   是小辈。   若是与绵绵的婚事成了,那也是她和怜怜的半女啦。   “行吧,那我过一会儿再来陪你。”楚耀站了起来,拍拍梁意怜的手背,凑近后低语了一句:“别把人得罪狠了,乖。”   “知道了,妻主。”梁意怜轻笑一声。   心中却还是忍不住骂了一句‘傻子’——若不是不想让她自责,他怎么会替绵绵瞒着那样大的事。   楚耀离开时,将房门关上了。   梁意怜听着她脚步声远去,这才淡淡看向牧湘。   牧湘顿时头皮一麻,下意识地站了起来。   “你想娶绵绵?还托太女夫来给你说媒?”梁意怜淡淡问道。   “是,我想娶绵绵,我想照顾绵绵一辈子。”牧湘跪了下来,“求伯父成全!”   “绵绵愿意嫁你,那是因为他觉得,除了你之外,没有人肯要他了,并非心悦你,你明白这其中的区别吗?”梁意怜又问。   “我明白。”牧湘心里痛了一下,但还是点了头。   她不在乎。   她可以耐心等他开窍。   哪怕他一辈子不开窍,也没关系的,她喜欢他就好。   只要……他不喜欢上别人。   “你不明白。”梁意怜冷冷一笑,忽然就发了怒:“因为你不明白绵绵为什么会哭着求你娶他!因为你不明白绵绵被你糟蹋之后,再也当不了一个正常男子!因为你不明白这样的绵绵,根本不是你可以珍视呵护一辈子的绵绵!”   牧湘震惊地看着面前怒容满面的美艳男人。   什、什么意思?   绵绵再也当不了一个正常男子是什么意思?   “他不能与你当一对正常的妻夫,他不能够像正常夫郎一样伺候你这个妻主,这种情况下,你也能珍视他一辈子吗?”   梁意怜轻轻吁了口气,将怒意压下,随后冷冷道:“如果你能,我就将绵绵嫁给你。”   最后一句话,不可谓是诱惑不大。   在牧湘已经明白楚绵到底出了什么事,以及前阵子楚绵为何会突然发生那样大的转变之后,牧湘知道——此刻只要她说一句‘我能’,再发一句毒誓,绵绵的父亲就会同意她和绵绵的婚事。   可是,她沉默了。   “不能就滚出去吧!”梁意怜‘啪’地拍桌,忍着怒火,喝道。   算他高估这姓牧的了!   亏麒麒还替这姓牧的说了那么多好话!   若不是看在麒麒和太女的份上,他非要拿茶杯砸她个没担当的孬种不可!   牧湘没滚出去。   只是捏了捏双手之后,低声道:“非我不能,只是……这其中可能有些小误会。”   满心怒火的梁意怜,瞬间一怔。   这其中,有些小误会?   “绵绵的身体,没有问题。”牧湘纠结许久,深深吸了一口气后,还是说了实话:“绵绵以为的那个问题,并不是他身体本身出了问题,而是当初为他医治的龙先生,给他服了一种药。”   “你说真的?”梁意怜又惊又喜,甚至忍不住一下子站了起来。   他美眸熠熠地看着牧湘,心情激动。   要知道,他的绵绵还没及笄啊,若是有了这方面的问题,一辈子就等于是毁了。   有名无实的妻夫,谁能坚持不变一辈子呢?   他不敢说这世上没有,但他不敢保证绵绵能遇到。   “是的。”牧湘点头,彻底解释开来:“因为当时绵绵的伤……有些严重,如果、如果再有那样的……嗯,伤口会裂开。所以龙先生才给他用了药,如此,他便不会有正常男子的……唔,这有益于养伤。”   梁意怜也是男人,如何能不明白?   顿时就松了一大口气,坐下来后心里喜悦满满。   太好了。   原来绵绵没有问题。   太好了!   忽然,梁意怜微微震惊地看向牧湘,半晌才问道:“你为何要将真相告诉我?”   本来,她只要说一句‘她能’,他就会答应把绵绵嫁给她。   为何她要对他说明真相呢?   她就不怕,他知道绵绵没有问题之后,不同意她和绵绵的婚事了?   牧湘默了一下,“我知道我只要答应娶绵绵,发誓会对绵绵好,伯父就会同意我娶绵绵。因为在伯父看来,也许没有比我更适合照顾绵绵的女人了。但……我不能让伯父为绵绵担心,为绵绵难过。”   梁意怜呆住了。   这女子……   “您是绵绵最重要的人,我不能让您一直为绵绵担心。”牧湘笑了笑,真挚道:“而且绵绵本来就还没开窍,我不急这一时。”   梁意怜心中最后那一丝芥蒂,彻底消了。   他目不转睛地看了牧湘一会儿,红唇淡淡一勾:“行吧,这门婚事,我同意了。”   牧湘蓦地抬头,不敢置信。   “傻着做什么?去找绵绵吧,那小笨蛋一天到晚自卑着呢。”梁意怜笑了起来。   “谢谢伯父!谢谢伯父!我牧湘用性命发誓,一定会一辈子对绵绵好的!”   牧湘太高兴了,重重地朝梁意怜磕了一个头之后,站起来就飞奔跑去找楚绵了。   梁意怜看着她的背影,笑了。   笑着笑着,眼泪便出来了。   真好。   两个孩子,都有自己的幸福归宿了。   他梁意怜这辈子,再没遗憾了。   ……   “绵绵!”   牧湘直接冲到楚绵的房间,重重地推开房门。   楚绵正坐在软塌上发呆,眼角还挂着一滴泪。   忽然就见思念了好久的女子出现在他房里,还把他房门给推垮了一半,顿时整个人就傻愣住了。   “笨蛋绵绵!”   牧湘见楚绵一个人在房里哭,顿时又心疼又郁闷,一把将人抱住,狠狠地就吻了上去。   “唔……”楚绵睁大美眸。   啊啊,他快被她揉碎了。   牧姐姐太讨厌了,怎么一进门就欺负人啊?   楚绵眼泪顿时掉下来,不停地在牧湘怀里挣扎。 第393章 他好像有些明白什么是男女之情了。   “呜……”   楚绵被亲哭了,牧湘才放开他。   “牧姐姐……”楚绵却又把她抱住了,自个儿缠了上去。   牧湘搂着他,哄道:“不哭,绵绵不哭啊,牧姐姐知道绵绵为什么伤心呢,但那不是真的,明白吗?绵绵没有任何问题,绝对没有,嗯?”   楚绵打了个哭嗝儿:“我没、没有问题?”   “对,我的绵绵宝贝没有任何问题。”牧湘轻轻松开他,抬手擦着他如珍珠般的眼泪,心疼地道:“你这小傻瓜,怎么不直接告诉我呢?你那个所谓的‘问题’,其实是龙先生给你治疗的时候,给你服了一种药。”   “那位龙先生,给我服了一种药?”楚绵眼泪汪汪,但却信赖地看着面前的女子。   “嗯,是防止小绵绵在受伤的时候还……”牧湘伸出手,朝楚绵身上……点了点。   “啊……”楚绵害羞地缩了起来。   她她她!   “那会儿牧姐姐不好,把绵绵伤着了,如果绵绵伤口还没复原,小绵绵又起来了……”牧湘揉了揉他的脑袋,亲了亲他的额头,“伤口就会裂开,不利于养伤。”   楚绵脸红了。   然后,也听懂了。   “那、那我什么时候才可以恢复……”他还是有些小担心。   “龙先生早就把解药给我了。”牧湘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小药瓶,“只要吃下这个解药,绵绵明天就能恢复了。”   “真的啊?”楚绵瞬间开心了。   牧湘便将解药倒出来,给楚绵吃了。   “甜甜的。”楚绵弯起唇。   “嗯。”牧湘眸色温柔地看着他,随后又有些心疼:“你看,你若是早点告诉我,你就不会伤心难过这么久了,为什么要把心事藏起来呢?”   楚绵咬了咬唇,低下头。   “绵绵,我不是在骂你,我只是……心疼。”牧湘忙将人搂住,轻声解释道。   楚绵在她怀里闷了一会儿,才小声道:“我怕牧姐姐嫌弃我……”   所以他一直不想跟她说。   牧湘微微一震!   他怕她,嫌弃他?   “绵绵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牧湘心里有一丝隐隐的大胆猜测,整个人都显得有些紧张。   她轻声问道。   “一开始是没有的……一开始我只是觉得不好意思……”楚绵闷在她怀里,不开心地说:“后来撞见那位冯侧夫和……他、他那个妻主,好像很喜欢他那个、那个……”   牧湘听到楚绵提起邓明若,脸色就微微沉了沉。   算时间,邓明若也该正式嫁入冯家了。   她定会为绵绵出这口恶气的!   “我没忍住就问了他……结果他看了我一会儿后,说,那样的男子不中用,是废物,女子都不会要那样的男子,会嫌弃他们,嘲笑他们。”   楚绵想到这些天的难过,委屈地说:“我不想要牧姐姐嫌弃我……”   “不会的,不管绵绵变成什么样子,牧姐姐都喜欢绵绵,永远不会改变。”牧湘轻声保证道。   随后,又松开他,抬起他的下巴,轻轻摩挲那如玉的光滑肌肤,问道:“那……绵绵现在,还想嫁给牧姐姐吗?”   楚绵被她这样近距离地瞧着,又觉得她眼神是那样的炙热,烫得他心都有些发颤了。   “想、想嫁、嫁给牧姐姐……”他害羞地小声说道。   “为什么想嫁呢?”牧湘手指往上,摩挲他精致小巧的樱唇,“如果有其她女子也像牧姐姐对绵绵这样,可不可以啊?”   “当然不可以!”楚绵吓了一跳。   他只和牧姐姐一个女子这样过。   其她女子,怎么能对他、对他……   “这样也不可以吗?”牧湘低头,亲了亲他的唇。   “不、不可以……”   “那这样呢?”   “牧姐姐……”   楚绵软倒在牧湘怀里。   到底小人儿懵懵懂懂的,还未及笄,牧湘便也适可而止了。   她亲了亲他迷蒙的眼睛,低声教导:“知道为什么不可以吗?因为绵绵喜欢牧姐姐,只喜欢牧姐姐,所以呢……只有牧姐姐可以对绵绵做这些事情,记住了吗?”   楚绵咬了咬唇,“记住了……”   他本来就喜欢牧姐姐啊。   皇兄说的。   如果他眼里再也看不见别人,受委屈时只想跟她一个人哭,连父君和皇兄都比不过她,那他就是喜欢她的。   所以他这些天,才这么难过。   他不想嫁给别人,也不想她娶别人,可是……他又不是正常男子,她若知道真相,还会愿意娶他吗?   本来,他想嫁给她之后,再告诉她真相的。   可是,他觉得这样是不对的……是在骗她……   就在他这么日夜煎熬不知所措的时候,她忽然来找他了!   他好开心啊!   就是,就是被她欺负也开心的。   然后她说,他没有问题,他是正常的,吃了解药就好了。   其实……   他好像有些明白什么是男女之情了。   可看她这么诱哄他,他又觉得很开心,那就顺着她的意思,被她这样一直哄下去吧。   反正,他就是喜欢她的。   “绵绵好乖。”牧湘轻叹一声,“牧姐姐这辈子都会疼绵绵的。”   楚绵弯起了唇。   跟喜欢的人在一起,果然好甜蜜好欢喜啊。   难怪皇兄总喜欢缠着寿亲王。   他也想一直缠着牧姐姐了。   “但是以后,绵绵不管有任何心事,都要告诉牧姐姐,不能一个人藏起来难过,不能胡思乱想,也不能相信外人说的任何话,好吗?”牧湘这次,确实怕了。   幸好邓明若只是稍加挑拨,没有酿成什么大祸。   倘若是其她事情……   她会疯的。   绵绵太单纯了,她必须让他牢牢记住——不能瞒着她任何事,也不能相信外面的任何人!   只有如此,她才能真正地将他保护好。   “我记住了。”楚绵点点小脑袋,“我以后,只听牧姐姐一个人的话,也只相信牧姐姐说的。”   牧湘笑了,随后又打比方道:“那么如果以后有人在你面前说,牧姐姐变心了,喜欢其他男子了,绵绵会如何呢?”   “不要。”楚绵顿时扁嘴。   不要她变心,不要她喜欢其他男子。   “我是说,如果别人这样告诉绵绵,绵绵应该怎么办呢?”牧湘再次重复。   楚绵这回听明白她的意思了,立刻抬头挺胸坚决道:“我会来问牧姐姐,我只相信牧姐姐亲口对我说的!”   “真棒,应该得到奖励。”牧湘夸道。   然后,牧湘奖励了他一个吻。   楚绵:“……”   还以为会奖励他糖葫芦。   不过……算了。   反正牧姐姐的吻也很甜。 第394章 “三千精兵全带上,跟本王去砸夏府!”   梁意怜同意了牧湘和楚绵的婚事,众人自然是高兴不已。   这下子,东越之行算是收获满满了。   只等把夏家摁死就彻底大满贯了。   “启禀太女,所有涉案相关人犯,东越官府已经全部捉拿到案,其中十三人为梅家旁支,蛰伏在东越多年。其余的,都是夏家亲戚。不过……按照东越律法,她们罪不至死,东越官府请太女示下,若太女没有异议,东越官府将会于三日内结案。”   玄楚带来了新的进展。   “结案?”萧慕凰笑了,“孤是来替东越百姓做主的,官府想就这么结案?”   说着,她起了身,潇洒弹了弹袍子:“孤亲自去一趟吧!相信那些苦主家属,都在官府外守着等结果吧?”   “太女料事如神,确实如此。”玄楚道。   萧慕凰怪异地看了一眼玄楚:“暗卫还负责拍马屁?”   玄楚:“……”   真心话!   不是马屁!   “哈哈哈……”存心逗玄楚的萧慕凰大笑出声,转身大步离开。   玄楚:“……”   心累。   很快,萧慕凰就带着牧湘及数名亲卫,到了东越都城府衙。   果然见苦主家属约上百人之多,全都聚集在府衙门外,府衙官兵全都威严站立门前,防止百姓情绪激动之下引起动乱。   “南阳太女驾到——”   牧湘高声喊道。   瞬间,府衙官兵纷纷下跪,百姓们也都跪下了。   “参见南阳太女,南阳太女千岁千岁千千岁——”   萧慕凰从马背上一跃而下,一手负在后,一手微微抬起:“免礼。”   “谢南阳太女——”   此刻,府尹接到消息赶了出来,忙给萧慕凰见礼:“下官参见南阳太女。”   “府尹大人免礼。”萧慕凰与府尹已经打过照面,便淡声一笑,道:“孤听说贩卖东越男子至南阳逼良为倌的犯人,全都被府尹大人捉拿归案了,所以特地来瞧瞧她们如何死法。”   一个‘死’字,瞬间振奋了在场苦主家属们的心!   “南阳太女说得对!她们该死!”   “没错!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她们居然给卖到南阳去了,我恨不得喝她们的血!吃她们的肉!”   “杀了她们!杀了她们!”   百姓们义愤填膺地叫道。   府尹大人额上滴落冷汗,然后为难地道:“启禀南阳太女,按照东越律法,这些人虽然拐卖了男子,但罪不至死……顶多判个三五年……”   “孤以为,东越一则为南阳属国,二则此案发生在南阳境内,所以应按照南阳律法结案。”萧慕凰打断府尹大人的话,喝道:“孤的母皇登基之日便立了律法——凡逼良为倌者,杀无赦!”   “南阳太女说得好!按照南阳律法结案!”   “南阳女帝万岁!”   “杀无赦!”   “杀无赦!杀无赦!”   现场一片附和。   而后,苦主家属们纷纷跪了下来。   “求南阳太女为我们做主啊……”   “求南阳太女为我们做主……”   “求南阳太女做主……”   此起彼伏的哀求声,哭泣声,令府尹大人额上的冷汗冒得更快了。   她们东越的百姓,去求南阳的太女为她们做主……   如今新帝登基,也不知道这情景……落在新帝眼里算什么。   “圣人有旨——”   就在这时,一名侍卫骑马飞奔而来。   除了萧慕凰等南阳众人之外,其她东越人全都跪在了地上听旨。   “圣人口谕——多名东越男子被贩卖一案发生在南阳境内,由南阳太女全权处置,东越官员不得干涉,钦此!”   “谨遵圣人圣意……”府尹大人连忙叩首领旨。   苦主家属们喜极而泣——太好了!圣人让南阳太女全权处置此案,她们的儿子可以沉冤昭雪了!   萧慕凰笑了。   这个楚瑞,可真有点意思。   “既然东越的圣人这般说了,那孤就不客气了——所有涉案人犯,斩、立、决!”   萧慕凰话音一落,现场响起了哭泣声。   “谢谢南阳太女替我们做主……”   “谢谢南阳太女替我儿子昭雪……”   “南阳太女千岁千岁千千岁——”   看着面前哭着谢恩的东越百姓们,萧慕凰唇角微微勾了起来。   ……   “东越那些太医,果然去过夏家了?”   行宫内,萧瑾卿淡淡问着一名亲卫。   “回寿亲王的话,去过了。”亲卫跪地禀道,“雁归大人奉太女之命在夏府盯梢,一旦夏家人有任何异动,雁归大人立刻就会来禀告太女的。”   亲卫话音一落,房门就被打开了。   雁归走了进来,朝萧瑾卿行了一礼,道:“启禀寿亲王,夏景舒动手了,她打算派人给二殿下的母父送上一份‘厚礼’。”   说着,又一顿,“太女此前说了,夏家之事,由寿亲王全权处理。”   所以,她才会来直接禀明寿亲王。   “夏景舒送了本王的岳母岳父什么‘厚礼’?”萧瑾卿眸色寒冽。   “是闺房之中的一些……助兴之物。”雁归垂眸。   萧瑾卿寒凉地笑了:“她倒还真下作。”   说着,悠悠起身:“行吧,这些东西送到行宫之后,派人截下来,烧了。”   “是,寿亲王。”   翌日,夏家果然派人送来了‘厚礼’。   也确是雁归所说的那些助兴之物。   萧瑾卿手指叩了叩桌,起身:“三千精兵全带上,跟本王去砸夏府!”   “是!”   很快,南阳同来东越的三千精兵,瞬间便跟着萧瑾卿浩浩荡荡朝夏府去了。   到了门口,萧瑾卿骑在马上,右手一挥:“砸!”   “遵命!”   三千精兵瞬间拔刀的拔刀,拔剑的拔剑,如作战般冲向夏府。   夏府门口的亲卫握着刀剑连连后退,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但南阳的兵只砸东西,并不伤人,她们顿时犹豫到底要不要还手。   这时候,夏景舒接到消息匆匆赶出来,一见这阵仗顿时大吼道:“住手!给本王通通住手!”   然而,南阳三千精兵像是没看到她一样,继续见什么砸什么。   没一会儿夏府就被糟践得不像样了。   萧瑾卿负手走进夏府,看着夏景舒气得快吐血的铁青模样,微微叹了口气:“这是我们南阳太女的命令,摄政王就海涵着些吧。”   夏景舒额上青筋直冒!   她什么时候惹到那个煞星了? 第395章 只要不闹出人命,都算孤的!   “听说……”   萧瑾卿慢悠悠地一笑:“太女夫收到了些不干净的东西,然后太女就怒了……”   夏景舒脸色瞬间大变!   怎么会这样?   她明明是派人送去给楚耀和梁意怜的!   因为楚耀突然禅位给楚瑞,她觉得奇怪便查了一下,结果宫里一些她的眼线说和梁意怜生病有关。   于是她便让太医来详细解释了一遍,接着便知道了那梁意怜竟然为了固宠,自己暗中吃药坏了身体,没几年好活了!   所以,楚耀才决定禅位,带梁意怜离开皇宫,估计是想陪梁意怜度过最后的时光。   呵……这么大好的机会,她怎么能不刺激刺激这两位呢?   所以她才故意送那些助兴的东西。   想讽刺羞辱梁意怜年轻时只会以色侍人,到老了却掏空了身体,再也不能以色侍人了。   结果没想到……   “说起来,本王也被夏王羞辱了啊……”萧瑾卿慢慢走近夏景舒,压低声音道,“若本王没猜错,夏王本来是想送给本王的岳母岳父的吧?”   夏景舒脸色顿时一一僵。   “你是不是没把本王放在眼里啊?”萧瑾卿轻笑,“还是说,你想借此手段告诉本王——合作终止,因为你反悔了?”   “当然不是!”夏景舒后退了一步,朝萧瑾卿拱了拱手,“此事的确是本王欠考虑,但本王只是与楚家人有仇,并非针对寿亲王,还请寿亲王不要误会。”   “当真吗?”萧瑾卿微笑。   “当然!”夏景舒语气斩钉截铁,“太女一上船,夏家的水手就会动手,寿亲王大可放心!”   “好,那本王就拭目以待。”萧瑾卿瞥了夏景舒一眼,转身离开。   三千精兵早已砸完了夏府,此刻便也杀气腾腾地离开了。   夏景舒后知后觉地看向自己被砸了个精光的王府:“……”   这亏,她就这么吃下了?   ……   萧慕凰从府衙回来之后,听萧瑾卿说了带三千精兵去砸了夏府的事,先是一阵哈哈大笑,随后就陷入了沉默之中。   “太女这是怎么了?”萧瑾卿微微不解,心下也有所感慨。   她也终于有一天,看不懂幺幺的心思变化了。   这种‘看不懂’的时候……应该会越来越多。   萧慕凰抬眸看了萧瑾卿一眼,淡淡一笑:“孤是在想,夏家衰败至此,跟夏景舒立不起来有很大关系。夏无双在东越嚣张了一辈子,却终究后继无人。”   萧瑾卿怔了怔,半晌无言。   太女怎么会想到这一层去?   萧瑾卿确实难以理解,萧慕凰是从夏家的衰败,想起了前世她们萧家的衰败——都是因为女儿们难以继承萧家这座庞大的江山导致的。   而前世唯一能称得上‘可立’的萧瑾卿,却又体弱多病,被骆璃所制。   萧慕凰此刻想,便是前世楚麒终于找到了她六姐,追随去了甘凉,助六姐斗垮了骆璃,六姐也肃清了青铜军,反杀回了京城,打败了李清,登基为帝,又能如何呢?   就前世六姐那身体……   呵。   撑不了几年。   而六姐若与楚麒有女儿,这个女儿不就像东越的楚耀一样,导致南阳也沦落到‘主少国疑’的地步吗?   总而言之,前世的南阳,是无比艰难的。   “啊,孤是觉得吧,将来要跟朝玉多生几个女儿,好好培养,然后从她们之中选出最优秀的继承人。”萧慕凰看着萧瑾卿无言的脸,忽然又笑了出来,“六姐也要努力啊!我们萧家女儿,总归是一体的。”   除了那蠢不拉几的萧立忻和萧一诺之外,她们其她王女斗归斗,大致还是把萧家利益放在第一位的。   “嗯,我会的。”萧瑾卿看着萧慕凰斗志昂扬的表情,眉目温暖地笑了。   过了一会儿,萧瑾卿又问道:“三姐和四姐她们……应该还不知道大姐和梅家要做什么吧?”   萧慕凰面色沉了下来。   她侧眸看了萧瑾卿一眼后,徐徐表明立场:“就算她们最终没参与此事,孤也不会让她们留在京城。”   不杀她们,已经是她对母皇最大的孝顺。   萧慕凰的语气很轻,但萧瑾卿心里却沉了沉。   幺幺对大王女一派……可以说得上是恨之入骨啊。   她不能明白这恨从何来。   但,她也不能为了萧子清和萧子玥,去触怒太女。   “嗯。”萧瑾卿便笑了笑,点了点头,不再开口。   这时候,牧湘过来了。   她跪在地上:“太女,寿亲王。”   萧瑾卿便看向萧慕凰,萧慕凰则笑了:“哟,给孤行这么大礼呢?想干嘛?说吧。”   牧湘:“……”   片刻后,牧湘深吸一口气,低头拱手道:“今日是南阳郡主入冯府的大喜日子,末将想求太女恩准,让末将带五百精兵去冯府给南阳郡主贺喜!”   噗……   贺你个头!   别以为孤不知道你爷爷的打什么鬼主意!   萧慕凰差点就不顾身份骂出来,但她忍住了。   “滚吧滚吧,准你仗着孤的身份去冯府捣乱,只要不闹出人命,都算孤的!”萧慕凰摆手道。   牧湘喜上眉梢,磕头谢恩:“末将谢太女恩典!”   随后便高高兴兴地去领兵了。   萧瑾卿看着牧湘远去的背影,轻笑出声:“太女对自己人可真是纵容。”   “那前提是这人值得孤纵容,纵容了也不会出大事。”萧慕凰笑道,“要是窦茗那兔崽子,孤会准她带兵去捣乱?孤直接把她丢进大营里去操练个三天让她没精神去捣别人的乱!”   萧瑾卿垂眸,稍稍往心里特意记了一下。   随后笑着点头:“太女说得是。”   “再说这邓明若吧,也是上蹿下跳得让孤心烦。但孤一个大女人,又不能去跟他一个男人计较,牧湘要出手,正好,她有分寸。”萧慕凰如今对邓明若没那么大恨意了。   正所谓,无爱,便无恨。   她只是讨厌这个男人而已。   上天赐予他那么美的外表,他却没有养出一颗同样美丽的心。   反观楚麒楚绵两兄弟,那就不是一般的讨人喜欢了。   人美,心也美。   如此才能叫做真正的美人。   “可牧将军还是顶着太女的名头去闹事的。”萧瑾卿笑道。   “和孤有什么关系?”萧慕凰得意洋洋,“孤若没有猜错,牧湘去的时候是以孤的名义向冯海邓明若贺喜,但闹事的时候,却会以私人恩怨,拆穿邓明若原先是要设计嫁她,结果便宜了冯海的事,闹得邓明若在冯家没脸。”   萧瑾卿摸了摸下巴,笑了:“那我就拭目以待,看看太女对牧将军是不是如此了解吧。”   “来,打赌!”   “……太女不能赌博。”   “赌一串糖葫芦给我家朝玉!”   “……好吧。” 第396章 大闹冯府,邓明若被羞辱   冯府。   如今已升为礼部侍女的冯海,喜气洋洋。   宾客满座。   “恭喜冯大人后院又添美人啊……”   “同喜同喜。”   “恭喜冯大人,真是羡煞我等同僚啊……”   “好说好说。”   “听说这位南阳郡主可是南阳的忠将之后,南阳女帝对他十分照拂,冯大人可要好好待人家啊……”   “自然自然。”   东越官员不断地入内,冯海满脸笑容地招待来客。   就在吉时快到的时候,忽然来了一支雄赳赳气昂昂的军队!   领头的,正是坐在高头大马上的南阳将军牧湘!   “大人!南、南阳的军队来了!”一名下人结结巴巴地跑来禀报。   冯海脸色一僵,南阳的军队?   搞什么啊?   不会打起来了吧?   她忐忑着,忙奔出大门口瞧,就看到牧湘正从马背上下来。   她连忙上前拱手:“原来是牧将军,不知牧将军大驾光临……”   “末将奉太女之命,来给冯大人贺喜。”牧湘很有礼节地将一个红盒子递给冯海,“这是太女的一点心意。”   贺喜嘛,总不能没有礼物。   冯海瞬间心花怒放,南阳太女还特地来给她贺喜送礼?   这面子忒大了啊!   “多谢多谢,太女真是太客气了,牧将军快请进,快请上座。”冯海笑着收了贺礼,又赶紧请牧湘进去落座。   “好说。”牧湘一身威严冰冷的将军服,跟着冯海便走进了冯府。   原先热闹至极的冯府,在看见冯海恭请的牧湘,以及那十来名杀意凛凛的亲卫时,喧哗谈笑戛然而止。   场面一下子寂静无比。   礼部侍女大喜的日子,怎么会来这些个南阳武将?   若说是来贺喜的,怎么穿得如此正式?   还佩戴着刀剑?   说她们是来杀人,或者拿人的,也不会有人怀疑!   “这位是南阳太女麾下的牧将军,南阳太女特派牧将军前来我冯府贺喜的,大家继续吃吃喝喝啊!”冯海便高声对众人介绍道。   同时,特意举了举手里的礼物。   众宾客们顿时松了口气——大概是这些南阳武将不懂礼节吧,并不是来杀人或者拿人的。   气氛渐渐又恢复了热闹喜庆。   而牧湘也被冯海请去了上座。   此刻,被布置成喜堂的宽敞的冯府正厅之中,已经坐满了宾客。   冯海的双亲早已不在,冯夫郎的双亲自然也早都不在了,于是高堂之位虚悬着。   冯夫郎虽然着正装招待后院的宾客,可心中却是压着怒火。   可恶的冯海!   竟然警告他不能在大喜之日给那什么邓明若下马威!   说人家是什么南阳郡主,母亲还是南阳立过大功的忠将,深受南阳女帝的照拂。   他呸!   嫁进了冯家,那就是冯家的人,还什么狗屁南阳郡主!   但……冯海又说了,如今东越已经向南阳称臣,南阳太女也到了东越,倘若南阳女帝亲封的南阳郡主在东越受了委屈和磋磨,定会向南阳告状。   到时候,他可就成了东越的大罪人了。   便是圣人,也不会宽恕他,说不定会让冯海休了他这个正夫……   可气死他了!   就在这个时候,前院忽然闹起来了。   听着,那阵仗还很大。   冯夫郎暂时压下心头之气,疑惑看向前院的方向。   此刻,一名下人匆匆来报:“主夫,南阳太女派来贺喜的那位牧将军,和大人的同乡鸿胪寺卿吵起来了。”   “这两人有什么可吵的?”冯夫郎一愣。   “小的打听过了,起因是鸿胪寺卿对即将入门的侧夫赞不绝口,然后那位牧将军就冷笑一声,说蛇蝎美人有什么好夸的。鸿胪寺卿就气不过与牧将军争执,然后牧将军又说……侧夫不但是蛇蝎美人,还是水性杨花的荡夫。”   冯夫郎再度一愣之后,忽然就笑起来了:“大人什么反应?”   “大人她……”下人满头大汗,“大人在中间打圆场,但是鸿胪寺卿气不过,一直和牧将军吵,说牧将军信口雌黄得拿出证据来。然后牧将军就说……区区一个侧夫而已,再美也是侍,而且整个南阳都知道他是失身于大人之后,才被南阳女帝赐婚给大人的,这不是荡夫是什么?”   冯夫郎脸色一变:“当真?大人与他早有了肌肤之亲?大人没否认?”   “大人……没否认,而且连连跟牧将军求饶,请牧将军高抬贵手,不要在这大喜之日拆她的台。”下人低下头,小声回答。   冯夫郎听到下人的这句回答,瞬间用力握紧了双拳,咬牙切齿。   该死的冯海!   竟然敢那样糊弄他!   竟然没把这么大的内情告诉他!   还用那狐狸精的什么郡主身份来压他,好让他不去找那狐狸精的麻烦!   结果呢?   哈,这下子脸都没了吧?   冯夫郎出了名的泼辣,如今虽然夏家势微,他姐姐也死了,但他嫁给冯海可是正夫身份,这么多年也不是吃素的。   他顿时冷笑一声,“好啊,不是不让我闹吗?我今天就闹他个天翻地覆!”   说着,便对下人吩咐道:“一个臭荡夫!还拜什么天地?去,带些人手,给我把喜堂拆了!直接把那荡夫的轿子从侧门抬进冯府!若他敢反抗,就给我打!”   下人跪了下来:“主夫三思……”   “哼,三思什么三思?我给大人生了三个女儿,我还怕她不成?有本事她就把我休了!我把女儿带走,让她冯家无后!”   “快按照我的吩咐去办差!办不好差,我打断你的狗腿!”   抛下威胁的话,冯夫郎怒气冲冲地甩手走了出去。   下人只好抹了一把冷汗,起身找人去办差了。   接下来……   冯府一阵大乱。   冯夫郎彪悍的名声可不是盖的,之前那是被冯海一番话给糊弄过去了,生生地把怒火压了下来,打算等侧夫进门之后再想办法对付这个侧夫。   结果现在被他知道其中内情,他就瞬间爆发了。   喜堂被拆了,邓明若被冯家下人强行从迎亲的宅子里扭了过来,直接从侧门就进了冯府。   等到邓明若一身喜服被扯得凌乱不堪到了冯府之中时,才看见牧湘竟然也在。   他的心,瞬间凉了。   他就说怎么会突然起变故,原来是牧湘出手了……   “你,卑鄙!”   邓明若含泪跌坐在地上,差一点就哭出声。 第397章 牧姐姐是太女的人,她不会离开太女的。   牧湘看着这个让楚绵受了天大的苦楚委屈,又故意刺激楚绵让楚绵难过伤心自卑了这么久的罪魁祸首,唇角微冷地一勾:“害人终害己,这句话,冯侧夫没听过吗?”   若说卑鄙,谁又能有他邓明若卑鄙!   邓家的家风,都被他给败没了!   不愧是萧立忻养大的男人。   将萧立忻的卑鄙无耻学了个十成十!   “我已经沦落至此了,为什么你们还不放过我!你们非要逼我去死是不是?”邓明若忽然爆发,痛哭出声。   “是啊,都沦落至此了,都嫁来东越了,你还要兴风作浪,若是你得了势,还不知道要被你害死多少人呢。”牧湘轻描淡写地回击,“所以呢,我这是未雨绸缪,替天行道。”   “至于说逼你去死……”牧湘嘲讽地一笑,“冯侧夫最惜命了,怎么舍得去死呢?”   邓明若一下子捂住脸,哭了出来。   他不会死,他当然不会死。   只要有一线机会,他都会往上爬的!   他绝对不做失败者!   失败者的下场,他根本接受不了!   “牧将军,请恕贱夫无礼,但贱夫实在是想知道,这位南阳郡主,究竟是如何勾引贱夫家中妻主的。”冯夫郎朝牧湘行了一礼,问道。   邓明若一下子紧张了。   他抬眸看向牧湘。   她、她该不会把他使的那些手段,以及被萧慕凰报复之后丢到冯海床上这些事……都当众说出来吧?   若是这些事也都被说出来,他、他以后在冯府就真的没有立足之地了……   牧湘淡淡瞥了冯夫郎一眼,“这是冯侧夫和冯大人之间的私事,本将军怎会知晓?”   邓明若瞬间松了口气。   随后,也明白过来。   这牧湘定是为了那位东越小殿下的清誉着想,所以才没说出他原先的目标是她。   他算是沾了那位东越小殿下的光了。   当然,他也不会说出这其中内情,否则……两败俱伤。   而且受伤最重的,还是他自己。   那位东越小殿下,顶多就是清誉有些受损罢了。   他,却在冯府,再无立足之地。   此刻,目的已经达到的牧湘朝冯海一拱手:“今日无意冒犯,实在是冯大人这位好友一度与本将军争执,本将军才忍不住说了实话,要怪,就怪冯大人这位好友太较真吧!告辞了。”   一句话就把责任推到鸿胪寺卿魏贤身上去了。   谁让她是魏家人呢?   寿亲王横竖也不会让二殿下白受魏温两家这么多年栽赃陷害的。   离开东越之前,魏温两家必定身败名裂。   随后,牧湘转身便大步离开。   冯海:“……”   冯海的好友鸿胪寺卿魏贤:“……”   良久,冯海神色怪异地看向鸿胪寺卿魏贤,这才想起——这位不就是那个害得二殿下伤心了十年的魏敏的母亲吗?   要不是去了一趟南阳,她也不会知道,原来魏敏根本不是当年那道上联的主人!   南阳寿亲王萧瑾卿才是!   所以……魏敏欺世盗名,温家儿子以死栽赃二殿下……   如今,真相大白,寿亲王与二殿下有情人终成眷属,结为妻夫——以二殿下那美色,寿亲王岂会放过如此欺负过二殿下的仇人?   正当冯海这么后知后觉地想到魏家可能会被萧瑾卿清算的时候,一名夏姓武将的亲卫匆匆走进,朝她低语了几句。   夏姓武将瞬间站起,惊愕异常:“什么?南阳那位寿亲王带三千精兵砸了摄政王府?”   那大嗓门子……   整个冯府前来贺喜的宾客都听见了。   顿时,神色各异。   冯海一听,特爷爷的!   连觊觎过二殿下的摄政王,都被南阳寿亲王清算了?   那魏家岂不是……   “好你个魏贤!”冯海忽然端起一杯酒就朝魏贤脸上泼去,然后骂道:“你竟故意激怒那南阳的将军,好让我今日大喜没脸!亏我还一直将你当成至交好友,算我冯海瞎了眼!”   说着,掏出一把防身用的匕首就割了袍袖,怒道:“从今往后,我冯海与你恩断义绝,一刀两断!”   魏贤:“……”   冯海怒气冲冲地拂袖离去,临走前还把地上的邓明若给强行拽起来,拉到后院去了。   冯夫郎一看冯海还把邓明若拉走了,也不管那些宾客了,一边骂一边叫着追了上去。   众宾客:“……”   好好的大喜之日,变成了大闹之日。   在东越的史书上,狠狠添上了一笔。   ……   翌日楚绵一起床,就被前来找他的楚麒,塞了满心的蜜糖。   “牧姐姐真的去闹冯府了呀?”楚绵美眸亮晶晶的,羞涩又甜蜜。   “是呀,都是为了替你这个小笨蛋出气呀!”楚麒如今总算知道小皇弟前阵子闹什么了,当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又心疼。   真是个小笨蛋!   “我想牧姐姐了,如果我可以快点嫁给牧姐姐就好了,那我就能天天看到她。”楚绵望了望门外,她是不是在忙啊?为什么没来找他……   “不害臊,这才刚过完年,你又是五月的生辰,离及笄还远着呢!”楚麒敲了楚绵脑袋一记。   虽然并不重,可楚绵还是噘了嘴:“我要告诉牧姐姐你欺负我。”   “哈,你去告状呀,你看她敢把我如何?”楚麒挑眉。   楚绵一想,嫂嫂是亲王,他的牧姐姐是将军,确实官大一级压死人。   他不能让牧姐姐为难。   “算了算了,我不告状了。”楚绵托腮,“反正,皇兄和寿亲王大婚后是要去甘凉的,也欺负不了我多久了。”   楚麒:“……”   他手又开始痒了。   “说你笨你是真笨。”楚麒叹气,坐在楚绵前方,眨眼道:“你要不要考虑劝你的牧姐姐跟我们一同去甘凉啊?这样,皇兄也好照顾你。反正,你的牧姐姐是将军,到哪儿都可以当将军嘛。”   “不要!”楚绵小脑袋摇得飞快,“牧姐姐是太女的人,她不会离开太女的。”   “她也可以替太女去镇守甘凉啊,太女登基之后,甘凉也是太女的疆土啊。”   “不不不,太女夫之前说过的,牧姐姐宁可当东宫亲卫统领都不当将军,就是想留在太女身边。后来,牧姐姐是为了娶我,才去虎贲营述职当了将军,所以牧姐姐肯定是要留在京城的。”楚绵继续摇着小脑袋。   前来找楚绵的牧湘,站在门口,怔然片刻后,低眸温暖一笑。   接着便转身离开了。   她有一辈子的时间陪着绵绵。   而他们兄弟二人,势必会分开。   所以,就让二殿下多陪陪绵绵吧。 第398章 萧慕凰伸手勾住他,没让他退。   只能说,幸亏牧湘走得快了那么几步。   否则……   她定不会再想让楚麒跟她家绵绵多相处了。   此刻,只听楚麒忽然问道:“绵绵,你那个……咳,问题解决了吗?”   楚绵呆了呆,随后脸颊浮上一抹绯红。   “唔,应、应该解决了吧……”   牧姐姐都给他吃解药了。   “那……”楚麒也觉得有点难为情,但为了自家单纯小皇弟,还是问了:“那你试过了嘛?真的好了嘛?”   试……   那倒没试。   楚绵下意识往下瞄了瞄,咬了咬唇。   对哦,他都还没跟牧姐姐试过。   “不是,绵绵!”楚麒一下子紧张了,忙拽住楚绵的小手,道:“皇兄可不是让你跟你家牧姐姐试啊!你自己……咳,自己试试就好啦。”   楚绵一下子甩开楚麒的手,羞愤道:“皇兄不害臊!”   这个,这个怎么可以自己试……   这是不对的!   楚麒抚额,他也不是那个意思啊……   “哼,原来皇兄跟寿亲王虽然没有妻夫之实,但却已经有这样的羞羞行为了!”楚绵一向单纯,此刻却是一下子联想到楚麒和萧瑾卿之间的闺房之事了。   楚麒:“……”   这个,这个……   他没办法否认。   确实有。   但也就那么一次好吧?   说起来……绵绵居然比他提前了十年尝到这真刀真枪的滋味儿!   “好啦好啦,我们是亲兄弟嘛,以前我们还一起和父君泡汤池呢,父君不也跟我们说过一些男子的事情。”   楚麒说着,凑近了楚绵,低声问道:“你老实告诉皇兄,那个事儿……一开始是不是不难受?”   父君说过的,只要女子温柔,最初不折腾太久,就不会怎么难受的。   “皇兄!”楚绵彻底恼了。   站起来就想走。   楚麒一把拽住他,小声道:“好绵绵,你就告诉我嘛,我还有月余就嫁给你嫂嫂了,婚期都定下了。你说我能不忐忑嘛?这事儿,又不能去问外头人……”   楚绵被拉了回去,半晌才噘嘴道:“皇兄为何不去问父君啊?”   “问了啊,父君说太久了,忘了。”楚麒翻了个白眼。   楚绵一想,父君确实嫁给母皇好多年了。   年纪大了容易忘事儿。   于是他捧住自己烫烫的脸,小声道:“开始……不难受。”   “真的不难受啊?那是什么感觉啊?”楚麒又好奇了。   楚绵:“……我没办法形容。”   楚麒顿时一脸恨铁不成钢:“读书少了!”   “读书多也不会形容,老师又不教这个!”楚绵反驳。   楚麒:“……”   也是。   楚绵看着自家皇兄好像有些失望的样子,纠结了小半晌,才不情不愿地凑过去,在楚麒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真的啊?像升仙一样舒服啊?”楚麒眼睛亮了。   “皇兄你干嘛说出来!”楚绵羞愤欲死。   楚麒瞅着自家小皇弟,噗哧一声笑了:“你这形容……你升过仙嘛?”   “那我不是比喻嘛!”楚绵感觉被嘲笑了,瞬间脸颊气鼓鼓。   然后就越发生气了,“我不要跟皇兄说话了!我去找牧姐姐去!”   说完就跑了。   “哈哈……”楚麒乐不可支地笑倒在椅子里。   ……   萧慕凰等人的东越之行,彻底大满贯。   回南阳的日期定了,萧慕凰还特地派人先送了信回南阳京城,禀明她的母皇陛下。   随后,便与程朝玉出门游玩。   “怎么不邀上六姐她们?”程朝玉笑问道。   “六姐还有点事儿办,我们玩我们的。”萧慕凰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   魏、温两家人,还欠她们的二殿下一个磕头道歉呢!   作为臣下,竟然如此欺上瞒下,还敢栽赃堂堂皇子。   也算是压根没把楚家皇室放在眼里了。   以她对她六姐的了解,是不可能就这么放过这两家人的。   程朝玉稍稍一想就明白这些事情了,但他现在想不明白的是,他家妻主怎么了。   “妻主,你好像有心事啊?”程朝玉轻轻握住她的手。   萧慕凰微微叹了口气:“什么都瞒不过我家宝贝。”   “你说,我听。”程朝玉凑上前,亲了亲她的脸颊,像是安慰。   “这儿。”萧慕凰伸手勾住他,没让他退。   程朝玉笑着啄了啄她的唇,“看来妻主的心事还不算太重。”   萧慕凰顿时也笑了,将人牵住,一边朝前走,一边说道:“我是担心母皇。”   “担心母皇?”程朝玉左右看了看,四下无人,便轻声问道:“妻主,母皇到底和你有什么计划啊?为何我们要假死啊?”   冬阳虽暖,却抵不过山风,萧慕凰便停下来,将人用披风裹在自己身前。   而后才将他抱住,贴着他的耳垂,低声说道:“梅家、君后、萧立忻要逼宫,并让我死在回南阳的路上,母皇打算将计就计,假意让她们得逞,然后趁机公开我的身世,让天下人知道她们是谋逆的乱党,借此——全部铲除!而我登基之后,就再也不用受君后和萧立忻的压制了。”   程朝玉微微震惊。   这、这听着便吓人。   难怪母皇会让妻主将他带来东越,原来……是因为京城会起变动,他留在京城反而危险。   想明白这一点之后,程朝玉便不禁感动:“母皇当真是疼爱极了妻主,所以对我这个女婿,也爱屋及乌。否则,按规矩我是不能随妻主来东越的。”   “是啊。”萧慕凰默了默,才说:“母皇自己尝过失去心爱男人的痛楚,她不想看到我发疯的。”   “不会。”程朝玉用力抱紧她的腰,“我不会让妻主有发疯的机会,我会保护好我自己。”   “真乖。”萧慕凰看着前方的风景,轻轻一叹:“京城,应该开始斗了。”   “别担心。”程朝玉靠着她,轻声安慰道:“母皇很厉害,比妻主和六姐都厉害,梅家、君后、萧立忻那些乱党,她们不会是母皇的对手的。”   “嗯,朝玉说得对。”萧慕凰收紧手臂,笑了:“我们的母皇,很厉害。”   靠在心爱女子温暖的怀里,程朝玉也弯起了唇角。   母皇,一定会赢的。 第399章 “我其实,早就不恨了。”   行宫门口。   年后第一场大雪于前两日降临,萧瑾卿看着雪够厚了,便优哉游哉去了一趟魏家,而后又去了一趟温家。   于是翌日……   魏、温两家家主,带着各自家中数百人,尽数跪在了行宫外面的雪地上。   一眼望去,黑压压一片。   极为美丽……呃,是壮观。   于是便引来了东越百姓的围观。   “这不是魏家的和温家的吗?她们这是怎么了?”   “听说啊,她们招惹到那位南阳的寿亲王了,而且犯的事还不小。”   “什么事什么事?快说来听听!”   围观的顿时将那知情人围住,眼中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所谓的‘知情人’,微微一笑,便将那魏温两家对二殿下长达十年的欺骗和陷害,一五一十地用白话给百姓们解释清楚了。   围观百姓们恍然大悟!   然后,义愤填膺!   “那魏敏也太卑鄙了!明明那上联不是她出的,她在第一次见到二殿下时就该跟二殿下坦白的!”   “真是无耻!居然以不喜欢二殿下为由,躲着二殿下,明明她只要一句话就可以让二殿下收回对她的喜欢!”   “二殿下长得那么美,谁愿意拱手让人啊?便是魏敏自己,恐怕也不愿说出真相之后,二殿下跟别的女子好吧?再说了,吊着二殿下,被二殿下追着喜欢,岂不是一件很值得炫耀的美事吗?”   “她爷爷的!说不定当时她真是这么想的!”   “何止啊……当时魏敏才名满天下,很多文人都崇拜她,登门拜见,简直把她供成了神。这些美誉盛名之下,她怎么舍得说出真相呢?”   “呸!欺世盗名的卑鄙小人!”   “呸!文人之耻!”   百姓们将欺世盗名的魏敏狠狠骂了一通后,便又骂起了那自尽的温月。   “小人配狗,那温月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自己寻死栽赃二殿下,害得我们误会了二殿下这么多年!”   “说不定是魏温两家逼他去死的呢?用一个儿子换魏温两家一辈子安稳,何乐而不为呢?”   “呵,就算不是魏温两家逼他去死的,他真是自尽,也是为了栽赃二殿下,好保护他那未婚妻!”   “要我说啊,魏敏最该死。温月若是为她而死,那她还去南阳出什么家?她应该去给温月殉情啊!”   “嗨,这你就不懂了吧?魏敏要是死了,二殿下哪能痛苦十年呢?所以魏敏分明是蓄意报复二殿下呢,吊着二殿下让二殿下忘不了她,熬到二十六岁都还不肯嫁人……”   “天呐!这两家人也太恶毒了……”   百姓们起初只是义愤填膺地骂,到后来就控制不住情绪了,抄起地上的厚雪裹成球,狠狠朝那些跪在雪地里的魏家人、温家人砸去。   魏家人、温家人素来养尊处优,哪里受过这种罪,这种羞辱?   顿时都愤怒地瞪向百姓们。   有些甚至忍不住怒骂起来。   这下捅了马蜂窝了,砸她们的人越来越多,有些甚至还往雪球里加石头……   一时间,行宫门口,乱到不行。   萧瑾卿搂着楚麒,坐在行宫内的阁楼之上,看着行宫门口的一幕,红唇微微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   “妻主……”楚麒勾了上去,吻着她的下巴。   “麒麒,别闹。”萧瑾卿拉下他,搂紧,“好好看戏。”   楚麒眨巴美眸:“她们有什么好看的呀?”   妻主才好看。   他才懒得浪费时间在那些外人身上。   “我替麒麒出气呢,麒麒却说这出戏不好看?”萧瑾卿捏捏他的耳垂,听得他一声低吟,眸色顿时微微变深。   这人……真是无时无刻不在勾她。   “我其实,早就不恨了。”楚麒趴在她心口,听着她的心跳,红唇微勾:“因为如果不是她们骗我,陷害我,我哪里能遇到这么好的妻主啊?”   如果当时,魏敏真的告诉他真相。   那他便是想尽办法找到了南阳的六王女,又怎么会允许自己喜欢一个几岁的小女孩呢?   所以,那十年的苦,就当是他为了遇到她,必须要经受的磨难好了。   “麒麒……”萧瑾卿抬手,按在楚麒一头顺滑的青丝上,心口悸动得厉害。   “我不是原谅她们,而是我不想浪费时间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楚麒抬眸,唇角弯起,“我楚麒的每一刻,每一日——都是萧瑾卿的呀……”   萧瑾卿将他轻轻往上一抱,吻了上去。   楚麒自是无比配合,抬手勾住了她。   须臾……   萧瑾卿起身,将楚麒抱了起来,转身回房。   “妻主干嘛呀?”楚麒察觉她略急的脚步,轻声在她耳边笑问。   “做些……让麒麒快乐的事。”   “噗哧!妻主你变坏了。”   “嗯,我还可以更坏。”   房门被带上了。   “呜……”   果然很坏。   楚麒躺在床上,晕沉沉地想道。   ……   “牧姐姐,快点。”   牧湘被楚绵拉着回了房间,一头雾水:“绵绵,怎么了?”   楚绵将房门关紧,然后便将牧湘推着走向内室:“试试呀!”   牧湘:“……”   不是她想的那样吧?   牧湘整个有些晕,被楚绵一直推到床前,她才无奈地将人抱住:“不用试了。”   就算他真的有什么问题,她也不会介意的。   “一定要试的,不然我睡不着觉。”楚绵微噘红唇,“你忍心让我睡不着觉吗?”   她那么厉害。   他不可以出问题的。   不然,不然……太委屈她了。   所以,他一定要确认清楚,才能彻底安心。   牧湘好笑地揉揉他脑袋:“龙先生不会出错的,绵绵不用担心。”   “……呜。”   “好了好了我怕了你了。”牧湘赶紧抹走他瞬间掉落脸庞的金豆子,妥协道:“试试就试试。”   楚绵立马止住眼泪。   牧湘:“……”   这、这是跟谁学的?   楚绵还一脸期待地等着,又似乎有些小紧张。   牧湘只好定了定神,问道:“绵绵想怎么试?”   “就跟以前一样啊。”楚绵仰起小脸望着她。   牧湘迟疑了一下,将他拽入怀里,却见他并不像上回在船舱时那样僵硬。   她心中微微一松:应该……没什么阴影吧?   这般想着,便重重地吻了上去…… 第400章 如果牧姐姐累了,我就不哭了。   房门被叩响时,楚绵一下子推开牧湘,低着头红着脸,手忙脚乱地穿衣。   牧湘整个人也清醒过来。   她看了楚绵一眼,微微清了清嗓子,问道:“谁?”   “启禀牧将军,圣人到行宫了,来跟太女和寿亲王辞行,还有……两位殿下。”东越内侍在外轻声禀道。   “好,马上来。”   牧湘打发了东越内侍,伸手帮楚绵穿好衣裳。   楚绵眉眼弯弯的,显然心情很好。   “现在,绵绵安心了?”牧湘怜爱地亲了亲他的额头,轻声笑道。   “嗯!”楚绵笑着抱住她,在她怀里可劲儿蹭,“它和以前一样!”   牧湘眉心跳了跳,她家这位……   她深吸一口气,低声教导:“这些话,绵绵不可以在其她人面前说,嗯?”   “我懂我懂!”楚绵心情好,牧湘说什么都依。   牧湘替他整理好之后,将自己也整理了一番,随后牵着他出门。   “假哭那一招,跟伯父还是二殿下学的?”   牧湘一边走,一边问道。   楚绵眼珠子转了转,小声道:“父君每次都用这一招,百试百灵。我……第一次试。”   “嗯,很好。”牧湘望天。   学得很快,也学得很好。   关键是,用得也很好。   “我哭的时候,牧姐姐是不是想着,便是我要天上的星星,牧姐姐也替我去摘?”楚绵甜笑着问道。   “嗯。”牧湘一笑,“但我可能摘不到天上的星星,所以我会替绵绵抓萤火虫。它们在晚上的时候,跟星星一模一样。”   “你怎么知道的?”楚绵顿时吃味儿,“你替谁抓过萤火虫吗?”   “打仗的时候,经常会在草地里,所以见过很多萤火虫。”牧湘笑着揉了揉他脑袋,“除了绵绵,我没有对其他男子好过。”   楚绵顿时笑得美丽炫目,然后又说:“以前啊,我见父君老用这一招对母皇,就问父君说……您把母皇哭烦了怎么办呀?”   牧湘含笑听着。   “结果父君告诉我,如果母皇烦他了,他就再也不用这一招了。因为那说明,母皇心里已经彻底没有他了。”楚绵开心地望着牧湘,“还好,母皇一辈子也没烦过父君!”   所以,父君到现在还用这一招。   “我也一辈子不会烦绵绵。”牧湘轻声承诺。   楚绵望着她,清澈的眼睛亮晶晶的:“我知道我还没长大,但我不会给牧姐姐添太多麻烦的。如果牧姐姐累了,我就不哭了。”   牧湘一颗心,几乎化成一滩水。   她不知道谁跟他说了什么,或许是二殿下,或许……是她未来的岳父大人。   但,难得绵绵可以记在心里,对她存着这份体贴。   “不会。”牧湘揉揉他的脑袋,轻声道:“牧姐姐一看到绵绵,就不觉得累了。”   “我也是!”楚绵立马开心了,“我见不到牧姐姐的时候就觉得浑身没劲儿,但和牧姐姐在一起我就觉得特别有精神!”   牧湘笑了。   这是,渐渐开窍了。   “成亲之后,绵绵就可以天天看到我了。”牧湘看了看四下无人,握住他肩膀,重重地吮了他唇瓣一下。   接着,才重新将他牵起,“走吧,你皇帝姐姐要等着急了。”   “嗯!”   很快,牧湘便和楚绵到了行宫前殿。   进门前,牧湘松开了楚绵的小手。   手心一空,楚绵有点失落。   牧湘朝他安抚地一笑,他这才先迈进殿门之内。   “绵绵,过来坐。”楚麒等好久了,见楚绵终于来了,便抬手招呼楚绵过去。   楚绵乖乖坐了过去,朝旁边看了一眼。   噢,皇姐和太女面对面坐着呢。   太女夫也在。   还有他的母父亲。   寿亲王跟他皇兄终于没黏在一起了,分开坐了。   楚绵心里想道。   “都到齐了,可以开始说正事了。”萧慕凰抬手制止了牧湘的行礼,径直说道。   牧湘便站去了萧慕凰身后,静立不动。   却感觉到那小人儿的视线紧紧黏着她。   便不禁在心下苦笑:幸亏上战场时不会带着他……否则,她被敌人偷袭了都不知道。   “依着寡人的意思,这船虽可分两艘,但为安全起见,还是应该带上东越水手。”楚瑞显然也参与进了此次计划之中。   毕竟,南阳是会来攻打东越的。   楚瑞这个东越皇帝不知内情,岂不是会乱了方寸?   “带上水手就会被看出端倪。”萧慕凰摆手,“还是按照孤的安排,水手们先蛰伏岸边,待船被凿穿、夏家水手离开之后,水手们再下海救人。”   “但这样风险太大了。”楚瑞看着萧慕凰,劝道:“太女大概不太明白,海上变数大,寡人觉得太女还是……”   “富贵险中求。”萧慕凰微微勾唇,瞥了楚瑞一眼,“计划才是重中之重。若被敌人看出作假,计划便会失败——这可不是小事!”   要对付区区一个夏家,她岂会如此大费周章?   她要弄死的,是千里之外的梅家!君后!萧立忻!   所以,如果她‘死’得太假,被夏家人发现端倪,怀疑上萧瑾卿,将消息放给梅家人,那一切就功亏一篑了。   何况东越是一定还有暗中蛰伏的梅家高手,负责盯梢她此行动静的。   至于楚瑞的担心……   呵,她又怎么会告诉楚瑞,她母皇安排给她的皇家暗卫——个个都熟悉水性呢?   但这是她最后的底牌。   防人之心,绝不可无。   楚瑞身上,到底有一半的夏家血。   萧瑾卿此刻便道:“圣人放心,太女武功高强,能够自行保护太女夫。所以东越的水手们,只要负责救其她人即可。”   毕竟,此计要的就是‘太女与太女夫双双坠海身亡’的结果。   其她人,救上来反而更令人信服。   “不错,水手们只要负责救孤的那些兵就行了。”萧慕凰看了一眼对面坐着的程朝玉,唇角微勾:“孤的太女夫,孤自己会带去安全之地。”   程朝玉迎上她的视线,红唇也瞬间弯起。   楚瑞:“……”   她怎么就没遇到个可以与之如此肉麻的男子?   怪……怪她不懂爱。   片刻后,有些牙酸的楚瑞终于点了头:“好吧,既然太女心意已决,寡人也不便劝阻,但愿……太女洪福齐天。”   不然,太女若真出了事,东越可就真的麻烦了。 第401章 “别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正月十六,黄道吉日,宜出行。   前来东越迎亲的南阳大队人马,终于启程离开东越,打道回南阳。   东越百姓夹道相送,皆因南阳太女为东越百姓做主,杀了那些贩卖东越男子的恶人之故。   两日后,南阳大队人马抵达玉海。   登船之后,萧慕凰眺望南阳的方向,倒真有些归心似箭了。   虽然她知道,她并不能马上回到京城,见到她的母皇陛下。   程朝玉心里有些不安,也顾不得周围还有人,从上船时萧慕凰牵着他,他就没松开过她的手。   “别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萧慕凰察觉了小人儿的不安,伸手将他轻轻揽在身前,吻着他的头顶,低声安抚。   “嗯。”程朝玉暗暗给自己打气,“有妻主在,我不怕的。”   她会保护他的。   不要害怕。   也不能害怕。   “真乖。”萧慕凰搂紧了他,唇角微勾地看向茫茫大海。   忽然……   “我输掉了朝玉的一串糖葫芦。”萧慕凰叹了口气,她果然还是不及六姐。   她还得努力呀!   “怎么输掉的啊?”程朝玉果然被她转移了注意力,好奇地问道。   “牧湘带人去闹冯府那天,我和六姐打了个赌……”萧慕凰将赌约内容说出,轻哼一声:“我算到牧湘要羞辱邓明若,但我没想到她只是借刀杀人,让那冯海的正夫去对付邓明若。六姐却是早已算到,牧湘为了小殿下的清誉,不会说出邓明若设计她、结果才反遭设计失身于冯海一事。”   所以,她赌输了。   程朝玉低笑一声,靠在她身前安慰道:“妻主不是输在头脑上。”   “这话怎么说?”萧慕凰挑眉。   “六姐的未婚夫郎,是小殿下的皇兄二殿下啊!所以她自然会爱屋及乌,比妻主更多地考虑到小殿下的清誉,妻主只输这一点罢了。”   萧慕凰笑了:“原来朝玉是在安慰我。”   她松开怀里的人儿,抬起他下巴便亲了一口:“奖励。”   “奖励谁啊?”程朝玉嗔了她一眼。   “怎么?不想被我亲啊?”萧慕凰大感‘震惊’,“难道你家妻主不是一吻千金吗?”   程朝玉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不害臊!谁会花千金求妻主一吻啊。”   说着,忽然又笑不出来了,瞅着萧慕凰神色略有异样。   “我逗朝玉的。”萧慕凰觉得有点不妙,忙将人拉到身前亲了又亲。   “妻主亲过几人啊?”程朝玉想起她颇为熟练的样子,瞬间有些不是滋味儿。   “……”   她,亲过几人?   傻不傻?   她除了亲他还亲过谁啊?   萧慕凰刚想说点什么,忽然就想起了邓明若——哦,朝玉是怕她前世迷恋邓明若时,亲过邓明若。   “萧慕凰,只亲过程朝玉一人。”她笑着揉揉他的脑袋,“别胡思乱想,那人以前,是我姐夫,他连手都没让我拉过。”   也不曾正式开始。   从头到尾,他都只是吊着她,让她去替他、替萧立忻办事罢了。   程朝玉看着她,心底那抹酸消散,但却觉得有些小小的诧异:“我以为……妻主不会这么便宜他的。”   以前,他经常可以感觉到,她恨极了邓明若。   他知道她不会轻易放过邓明若。   没想到,她如今提起邓明若来,可以如此轻松地说——他以前,是我姐夫。   而且此次离开东越,她竟也只看着牧湘去闹了一下冯府,没有再对邓明若出手。   “你家妻主是做大事的,若是天天想着怎么去对付一个无关紧要的男子,那也太不成大器了。”萧慕凰笑了一笑。   随后,眸色深深地看着他:“何况我有朝玉在侧,哪儿有功夫去恨旁人?”   这辈子她的精力和时间,只能用在朝玉和江山这两件事上。   爱她的朝玉。   保母皇一手打下的女子江山。   至于邓明若……不过是前世一颗萧立忻手中的棋子罢了。   瞧,现在萧立忻和邓明若分开了,邓明若便只是一个浮萍一般的普通男子,无伤大局。   她便是不出手,也多的是人去对付他。   因为他本身就是一个不讨喜之人。   “那我相信妻主是当真对他没有任何感情了。”程朝玉笑了,用力地抱紧她,“只有厌恶而已。”   爱之深,恨之切。   只有她心里彻底将前世那段感情放下,她才会对邓明若如此。   “什么?朝玉现在才相信我?”萧慕凰颇不是滋味儿,“我是不是平时不够努力啊?”   听出来她话里意思,程朝玉害羞了,忙道:“不,妻主很努力,很努力了……”   萧慕凰算了一下日子,道:“去年闰了一个十二月对不对?所以算起来,朝玉满打满应该是二月初二便及笄了,还有半个月时间。”   “……闰月也能这样算进去啊?”程朝玉彻底害羞,他知道她想说什么。   “那闰月难道就不是时间了?朝玉没长大一个月?”萧慕凰哼哼声,“不管,反正回到南阳,我要开荤!”   “……”   没听见程朝玉的回答,萧慕凰捏了一把他滚烫的脸颊:“快说好!”   “……”   “不说我再提前十天啊。”   “……好。”   萧慕凰这才满意了,也不强迫程朝玉抬头,知道他肯定脸红如霞了。   就这么一直搂着他,直到有人开始大叫‘船底漏水了’,她才淡淡转向前来禀报的亲兵。   三千精兵都是随她上过战场的。   是牧湘亲自挑选的。   为防她们在她‘出事’后暴动,因此牧湘已经提前与她们打过招呼。   虽没提到详细计划,但三千精兵都已经知晓——无论遇到任何意外状况,她们都必须听牧湘的命令行事,至于计划,她们无须参与。   “启禀太女,船底漏了几个大洞,海里似乎有人。但玄楚大人和雁归大人下海去捉人时,她们逃之夭夭了。”亲卫跪地禀道。   “想办法补上。”萧慕凰淡淡下令。   “是,太女!”   海风,越发大了。   萧瑾卿楚麒所在的船只上,也被凿穿了几个大洞。   “别怕。”萧瑾卿搂住楚麒。   楚麒纠结了片刻,才支支吾吾道:“我……我会水,我能保护妻主。”   他还担心她害怕呢。   毕竟,她是旱鸭子。 第402章 “你、你让我抱抱……让我抱抱……”   萧瑾卿默了。   楚麒有些不安,忙扯了扯她衣袖,道:“但是我还是很害怕的,要妻主陪着我才有勇气。”   呜,忘了父君说过,男子要学会适当地依赖妻主,满足她们的保护欲。   “好。”萧瑾卿其实并不是因为别的沉默,而是因为就算楚麒会水,也不可能有这样的体力,能拖着她游这么久。   但,她也没解释什么,含笑将人搂住了。   很快,两艘大船就开始漫水。   船开始下沉。   而萧慕凰那艘船漫水的速度,明显要比萧瑾卿的船快上许多。   这个时候,另一艘大船疾速驶来。   “快!快去营救南阳太女和南阳寿亲王!”由楚瑞派来的亲信,楚家皇室中人,刚封的肃亲王楚啸大声命令东越水手们。   ‘扑通’!   ‘扑通’!   连续的跳水声响起,东越上百水手跳进海里,飞快地朝前方游去。   此刻,楚啸看着前方下沉的两艘大船,神色又惊又怒:“这夏家人真是该死啊!幸好圣人预先想到夏家可能会暗中做手脚,提前让本王带东越水手尾随在后,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倘若南阳太女和南阳寿亲王在东越出了事,东越危矣!   那南阳女帝又不止这么两个王女。   所以她一定会派其她王女领兵来攻打东越,替死去的南阳太女和寿亲王两个王女报仇雪恨,踏平东越!   渐渐地,楚啸看着一个又一个被东越水手们从海里救上来的南阳人,慢慢地松了口气。   还好,她来得及时。   应该不至于酿成大祸。   待萧瑾卿和楚麒也被救上船之后,萧瑾卿第一时间便将身上的袍子脱下,将楚麒裹了起来。   “寿亲王,二殿下。”楚啸上前拱手,“此次是夏家人动的手脚,但请寿亲王和二殿下放心,圣人绝对不会放过她们!”   萧瑾卿脸色冷沉:“圣人如何不放过她们?有证据吗?圣人敢诛了夏家九族吗?”   “这……”楚啸答不上来了。   圣人只派她带水手来尾随,说以防万一,但并没说如果夏家真的动手了,会把夏家如何啊。   所以这件事,她没法向寿亲王做出任何保证。   萧瑾卿冷着脸将楚麒搂住,说道:“太女和太女夫呢?”   楚啸看了一眼前方,两艘船全都沉了,海面上已无其她人,连忙说道:“人数众多,应在船舱里,本王这就去找。”   “快去!”萧瑾卿道。   待楚啸去船舱寻人时,萧瑾卿立刻也带着楚麒去了一间无人的房间,给楚麒擦了一会儿长发,又将楚麒的湿衣裳脱掉,将他塞进了厚实的被子里。   “先躺着,我在门口等那位肃亲王的消息。”萧瑾卿道。   楚麒确实很冷,但他早已提前服下了驱寒的药物,所以不会伤身。   “幸好绵绵没跟来。”楚麒的声音,冷到发抖。   绵绵刚刚受过那样重的伤,便是提前服下驱寒药物,也难以抵挡这冬日的海水。   “嗯,他本来就还没及笄,与岳母岳父大人暂时留在行宫,是合情合理的。”萧瑾卿安慰了楚麒一句,随后便到门外去站着了。   有萧瑾卿在门外守着,楚麒也不紧张,随后觉得头发好像还是没干,冷得难受,便又起身寻了干帕子来,自己擦着头发。   萧瑾卿在门外等了一会儿,就见楚啸脸色大变地跑了过来。   “寿、寿亲王……”楚啸双腿发软,险些就给萧瑾卿跪下了,“太、太女和太女夫……不在船上……”   “什么叫太女和太女夫不在船上?本王可是与太女还有太女夫一同登船启程的!她们怎么会不在船上?”萧瑾卿厉声喝道,“你说清楚!”   楚啸真站不住脚了,虽然没跪,可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她双目呆滞,喃喃道:“南阳太女和太女夫……失踪了……”   说的好听是失踪。   说的难听……就是坠海了。   茫茫大海,如果不第一时间把人救上来,那就、就再也救不上来了……   每个土生土长的东越人,都明白这个道理。   “失踪了?”萧瑾卿一下子也脸色大变,半晌失了语。   ……   海里。   数名皇家暗卫腰上都绑着绳索,另一头则在萧慕凰手中。   她搂着程朝玉,拽着绳索跟着皇家暗卫的方向游动。   整个过程,不到短短半盏茶的时间。   她中途还给程朝玉渡过气。   怕他在水下憋不住气。   直到很快浮出水面,她才放松了力道,任由皇家暗卫拽着她朝海边游过去。   这是一处海边小岛。   此前皇家暗卫就早早地来探过地形,最终选了这处距离萧慕凰等人启程的玉海边最近的小岛。   从水下直线距离走,半盏茶的时间都不要。   她们早已将路线定好,粗实的超长绳索也早已接好,只等计划一起,便下水接应太女和太女夫。   此刻,萧慕凰将紧紧抱着她的程朝玉抱起,快步走到暗卫们早搭好的木屋之内。   木屋内的布置设施,应有尽有。   她怕把床铺打湿,便先将人放在了榻上,“朝玉,快把湿衣裳换下来。”   程朝玉没回答,依旧死死地抱着她的腰。   萧慕凰又叫了两声,然后感觉有些不对劲,强行将程朝玉从怀里带离,便见他双眸紧闭,小脸苍白,整个人僵硬到不行。   “朝玉!”萧慕凰被吓到了,连忙伸出手去探他鼻息。   然后,才安定下来。   还好……   “我、我没事……”程朝玉又朝她怀里钻,“你、你让我抱抱……让我抱抱……”   萧慕凰被他再度死死抱住,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一样不愿松手。   朝玉这是……   忽然,一道闪电重重地劈在了萧慕凰心尖!   前世,朝玉是被萧立忻派人将他沉塘的。   他、他怕水……   一瞬间,萧慕凰痛得几乎心脏都快裂开了。   她怎么能这么粗心?   她怎么能这么大意?   她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朝玉,对不起,对不起……”萧慕凰将程朝玉用力抱紧,狠狠地抱住,像是要将他刻进骨血之中。   她不断地道歉,但仍旧感觉怀中人儿的僵硬与颤抖。   良久,她忽然强行将人带离,捉住他下巴,便重重地吻了上去。   从未有过的……激狂。   程朝玉混沌的意识,被她强行带离恐惧的世界,回归现实。   感觉,整个人都快被她揉碎了…… 第403章 “朝玉咸咸的。”   “妻、妻主……”   程朝玉打了个寒颤,语调有些破碎地轻唤。   萧慕凰立刻松开他,盯着他的眼睛:“朝玉?”   “嗯。”程朝玉点了点头。   他清醒了。   方才……只是觉得好像四周还是水,令他窒息难受。   一片黑暗。   他连她都看不到。   但他能够感觉到她,感觉到她就在他身边。   所以,才会紧紧抱住她,如此才能心安。   “你吓死我了!”萧慕凰捧着他的脸,轻吻,眼眶微红,“为什么要这么吓我?你怕水,为什么不告诉我?啊?你知不知道我心好痛,好痛……”   程朝玉眼泪滑落下来,抬手用力地握住她的手腕,“对不起,妻主……我、我怕我说了……你不带我来……”   而他想着,有她在,没事的。   他只要克服一下就好了。   “笨蛋。”萧慕凰一把将他搂进怀里,紧紧圈住,“笨死了!该打,该罚。”   “好,你打我、罚我,但别生气行不行?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想、就想和你在一起,不管真死还是假死……”程朝玉哭出声,“我不是故意瞒着你,我是怕你丢下我一个人……”   “嗯,肯定要罚。”萧慕凰用力将他按进怀里,斩钉截铁:“你给我等着,回到南阳定让你下不来床!”   “……”   程朝玉顿时哭不出来了。   “好了,快换衣裳。”萧慕凰担心他受凉,忙松开他,开始剥他身上的湿衣裳。   “我自己来……”   “闭嘴。”   “……唔。”   好吧。   程朝玉忍着羞涩低着头,任她将他剥了个遍。   萧慕凰倒没那些旖旎心思,毕竟这大冬天的。   她三两下便给他换上了干净的衣裳,又将他抱到床上用被子将他盖住,随后将他头发散在床沿,用帕子一点一点替他擦着。   “妻主……”程朝玉犹犹豫豫。   萧慕凰瞥了他一眼。   “唔,我是想说……妻主不是内力深厚吗?”程朝玉小小声道。   萧慕凰一僵。   啊,忘了。   程朝玉抬手捂眼:他是不是多嘴了?只是他确实有些冷,他不想在这荒郊野外的生病给她添麻烦……所以,用内力最快。   萧慕凰悻悻然丢掉帕子,抬手涌出内力。   片刻功夫,程朝玉一头长发便干了。   “妻主你的……”程朝玉指缝微微打开,小声提醒。   “我不怕冷。”萧慕凰懒得理会自己一身湿。   “可我想跟妻主抱抱。”   萧慕凰默然。   她还是有点小生气的。   不过……并不是气他。   她是气自己。   粗心大意,尽顾着去想那些阴谋诡计了,忽略了如此重要的事情。   在他说喜欢掉进海里时,她就应该想到的——他前世被沉塘,又怎么可能喜欢掉进海里?   但她全然忘了前世之事。   “妻主……你陪陪我,我害怕……”   程朝玉如何不知道面前的女子是在自责?   他只好装可怜求她。   萧慕凰叹了口气,也知道他是在装,因为她的朝玉宝贝最勇敢了,哪里会害怕?   但她拒绝不了这样的他。   她便把衣裳也剥了,将一头长发烘干后,钻进了被子里。   “妻主,别生气了,我给你亲亲。”程朝玉开始哄自家妻主。   “我不亲。”萧慕凰报复似的咬了他下唇一口,“我咬!”   程朝玉压根不躲,还往前凑。   只要她不再自责了,咬就咬吧。   萧慕凰瞬间叹了口气,哪里舍得真把人咬疼,便改而亲了亲,随后将他搂进怀里,“我以前跟朝玉说过的啊,朝玉要最喜欢自己,你怎么能事事考虑我,丝毫不考虑自己呢?”   她哪里配。   而且这会让她觉得,她喜欢他,不及他喜欢她的万分之一。   因为他事事都会考虑到她,她却没有事事替他想在前头。   “我没有不考虑自己啊。”程朝玉委委屈屈道,“我想,我只是对水有些阴影而已,又不会出什么事。再说有妻主陪在我身边,说不定我根本不会害怕呢?”   结果……   他高估自己了。   深海真的很恐怖,他一下子就尝到了前世沉塘时的滋味。   他只能紧紧地抱住身边的女子,才能感到他还活着。   “现在还怕吗?”萧慕凰又忍不住心疼,揉着他的长发,问道。   “不怕了。”程朝玉看着她,笑得明媚:“妻主这么心疼我,我甜死了,哪里还记得害怕?”   “……”萧慕凰被他勾到了,低头就轻轻地吻了上去。   一发,便不可收拾。   程朝玉被欺负了个彻底,倒确实不曾再有空想起怕水一事了。   他想,要不是因为时机地点不对,她一定不会再等半个月。   “睡一会儿吧。”萧慕凰忍了半晌才忍住,故作嫌弃地道:“朝玉咸咸的。”   “妻主也是咸咸的。”程朝玉嘟囔道。   “朝玉身上全是海盐。”   “妻主也是。”   妻夫二人对视片刻,顿时都笑了。   “我睡了。”程朝玉舒服地窝在她怀里,闭上眼睛。   “嗯。”萧慕凰将人松了松,免得他不舒服。   随后,闭上眼睛陪他一同入睡了。   ……   玉海边,东越水手们数次出海寻人。   但整整三天过去,杳无音讯。   “太女……”牧湘眼眶通红,直挺挺地跪在了海滩上。   她身后,三千精兵也通通跪着。   黑衣蒙面的玄楚和雁归二人,以及同样黑衣蒙面的十来名皇家暗卫,均跪在后头。   “妻主……太女和太女夫还、还活着吗?”楚麒眼泪汪汪地看着萧瑾卿。   萧瑾卿轻轻将他一搂,沉声道:“太女和太女夫,一定还活着。”   “可是都三天了……”楚麒哭着扑进她怀里,“太女武功那般高强,若是还活着,早就该回来找我们了啊……”   “寿亲王当真希望太女活着吗?”   就在这个时候,跪在海边的牧湘,忽然站了起来,冷冷地转身看着萧瑾卿。   海边所有人,皆是一怔。   “牧将军,你此话何意?”萧瑾卿面色微微一冷,沉声喝问。   “哼,我什么意思,寿亲王心里清楚!”牧湘狠狠将长剑刺入沙中,怒道:“太女与太女夫登船之际,突然觉得头晕,当时我以为是晕船之故,如今想来——呵,恐怕是有人知晓太女武功高强,所以给太女使了下三滥的药吧?”   “牧湘你放肆!”萧瑾卿怒喝出声。   “我牧湘,只效忠太女一人!如今太女在东越出事,我死也不会与害死太女之人为伍!”牧湘攸地拔出长剑,冷冷指着萧瑾卿:“便是你寿亲王——倘若被我找到你谋害太女的罪证,我定要手刃了你,为太女报仇!”   三千精兵,蓦地起身,同时拔剑,对着萧瑾卿。   “为太女报仇!”   “为太女报仇!”   “为太女报仇!” 第404章 女帝‘噗’地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来。   南阳太女与太女夫在海上失踪,虎贲将军牧湘与其亲信精兵,剑指南阳寿亲王。   双方决裂。   东越楚家皇室很快来中间调解,并告知南阳众人,凿穿太女与寿亲王船只的水手——应当来自夏家。   不过,十几名夏家水手已经全部暴毙。   楚家拿不到夏家动手的实证。   数日后,寿亲王萧瑾卿先带东越二殿下楚麒回南阳。   牧湘等太女亲信旧部依旧在海域附近不断寻找。   而在萧瑾卿即将抵达南阳京城时,八百里加急文书先一步到了京城。   士官骑着快马冲进京城,直奔皇宫,手里举着八百里加急文书一路高喊:“东越八百里加急!东越八百里加急!挡路者杀无赦!”   一路所见者,纷纷避让。   并心生惶恐。   难道,又开始打仗了?   此刻,女帝精神稍显萎靡地坐在金銮殿上,一边听着大臣奏事,一边打着哈欠。   然后士官便冲进了金銮殿,几个大步上前跪在了正在奏事的大臣身边,高举八百里加急文书喊道:“陛下!东越八百里加急文书!”   文武百官,瞬间鸦雀无声。   正在奏事的大臣,手里的奏折也一时没拿稳,飘落在了地上。   “东越八百里加急文书?”女帝怔了怔,神色微微呆滞。   半晌,才对一旁的臧内侍道:“呈上来。”   “是,陛下。”臧内侍忙下了台阶,接过那八百里加急文书,快步走回到台阶上,躬身双手呈给女帝。   女帝又打了个哈欠,强打起精神接过八百里加急文书,缓缓翻开。   文武百官全都望向上方的女帝。   心中惴惴不安。   此刻,女帝忽然像是整个人僵住了。   拿着那八百里加急文书的手指,蓦地攥紧。   甚至开始微微颤抖。   文武百官心中瞬间一‘咯噔’!   完了!   定是出大事了!   “太……女……坠……海……”女帝轻声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念着八百里加急文书上的其中四个字。   什么?   太女坠海?   文武百官全都狠狠一震!   “太女坠海了?太女夫也坠海了?”女帝微微皱起眉头,自言自语了两句之后,放下八百里加急文书,看向下方的文武百官:“太女和太女夫双双坠海失踪,这是什么意思?”   文武百官:“……”   一瞬间,文武百官全都跪了下来。   瑟瑟发抖。   她们、她们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啊……   女帝呆了一会儿,忽然叫道:“怡亲王呢?让怡亲王来给朕看看这八百里加急文书究竟是何意。”   群臣沉默。   片刻后,臧内侍才小声提醒道:“陛下,怡亲王前几日骑马摔断了腿,正在家中休养……”   女帝‘哦’了一声,随后叹了口气:“朕是不是老了啊?记性怎么这么差了?”   “没,陛下没老,陛下只是日理万机,太累了。”臧内侍急忙跪了下来。   女帝淡淡笑了笑:“大概真是老了,连八百里加急文书都看不懂了。”   说着,女帝便又看向下方的文武百官。   片刻后,视线落在了兵部尚书安振昱头顶:“兵部尚书,你来给朕看看这八百里加急文书,给朕说说,这些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安振昱头皮一麻,这事儿怎么叫她去说?   但……算了,不能抗旨。   “是,臣遵旨。”   安振昱便起了身,上前走到台阶上方,双手接过那道八百里加急文书,翻开后,一字一句地看完,然后心中狂喜不已!   原来太女得罪了东越夏家,在从东越回南阳的途中,被那东越的摄政王夏景舒报复,安排水手凿穿了船,还事先给太女和太女夫下了药,导致太女和太女夫双双坠海失踪了!   在大海上失踪,可不就是死了么?   安振昱偷瞄了女帝一眼,心道陛下一定是不愿意相信,但这么天大的好事……她当然要让满朝文武都知道啊!   于是,她瞬间悲呼一声——“太女啊!!!”   随后便跪了下来,老泪纵横道:“陛下!那东越摄政王夏景舒实在胆大包天罪该万死,她竟敢对太女和太女夫动手,不但给太女和太女夫下了药,还凿穿了太女和太女夫的船,导致太女与太女夫坠海身亡了啊……陛下!您一定要替太女和太女夫做主啊……陛下……”   文武百官:“……”   好你个兵部尚书!   故意哭得这般大声,莫不是怕陛下受刺激不够?   还把那些话挑得如此明白!   左都御史顿时忍不住了,喝道:“安大人!坠海未必就会身亡!你休得胡言乱语诅咒太女!”   “不错!”右都御史也怒道,“太女有可能被东越渔民救了,也有可能自救成功……”   “可这八百里加急文书上说了,太女与太女夫被东越摄政王事先下了药,之后才坠海。东越皇帝派出的数百名水手当时便及时出手,救了坠海的所有人,唯独太女与太女夫不见踪影,这显然是太女和太女夫中了药之后坠海昏迷,所以才会……”   “竖女安振昱,你给本王住口!”   忽然,金銮殿前一道怒喝声响起。   众臣朝殿门前一看,竟然是断了腿的怡亲王,被几名亲卫抬着担架来了。   “怡亲王,您可是亲王之尊,这么在朝上骂下臣不好吧?”安振昱如今底气足啊,太女死了,那她那半女岂不是就顺理成章为新太女了?   她顿时就对萧芮不客气反击道。   萧芮冷冷一笑,挥手示意亲卫将她抬进金銮殿内,随后骂道:“本王骂的就是你安家乱臣贼子!知道本王为何骂‘贼子’吗?因为你安振昱养出的好儿子,便是骆璃叛党其中一员啊!”   “哼,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御史们早已弹劾过下臣,可惜也只是虚构捏造,并无实证。下臣的儿子乃堂堂大王女夫,他为何要与骆璃叛党同流合污?简直荒谬!”   萧芮甩出一撂证词:“那这是什么?谁派人给本王的马下的疯药,害得本王摔断腿?你们安家与梅家蛇鼠一窝,本王早就看出你们的狼女野心了!”   说着,萧芮朝殿上女帝一拱手:“启禀母皇,儿臣已经查明——是梅家派人于儿臣马厩中给儿臣的马下药,那下药之人,已经画押招供。供词在此,请母皇明察!”   女帝轻轻‘啊’了一声。   像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大半官员忍不住暗暗皱眉:陛下最近这是……怎么了?   “怡亲王啊……”女帝缓缓站了起来,忽然眼泪就落下来了,“兵部尚书说太女坠海身亡了……是真的吗?”   萧芮一怔,连忙在担架上拱手道:“当然不是,母皇勿听安振昱这贼臣胡说八……”   “噗!”   站在御案前,高高在上的,令天下臣民敬仰的南阳女帝,‘噗’地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来。   “母皇!”   “陛下!”   “陛下——”   一瞬间,金銮殿上,兵荒马乱。 第405章 陛下……陛下乃是中了毒!   女帝于金銮殿上突闻太女噩耗,悲伤过度吐血昏迷。   群臣急忙将女帝送回寝殿交由太医诊治,然后守在寝殿外,谁也没有离开。   王女们全都赶了过来。   女帝在寝殿内昏迷着,王女们则在外面险些动起手来。   “萧芮!你怎么说都得叫本王一声‘大姐’!你休要太猖狂了!”萧立忻指着萧芮的鼻子怒骂道。   “梅家是乱臣,你就是助纣为虐的萧家逆女!你还想让本王叫你一声大姐?呸!做梦!”萧芮虽然仍旧坐在担架上,气势却并不输萧立忻。   “萧芮你别太过分了!谁是乱臣谁是逆女?”萧子清怒道。   “你再骂大姐一句试试看?”萧子玥直接上前了一步,挥舞拳头。   七王女萧菡也冷笑着上前:“怎么?欺负我们现在只有两姐妹在京城是不是?来吧,反正现在母皇也打不动我们了,我们正好可以一较高下!”   萧菡说着就一拳朝萧子玥打了过去!   “萧菡你居然真敢动手!我跟你拼了!”萧子玥被一拳打懵了,随后一蹦三尺高,冲上去就和萧菡扭打在了一起。   “住手!快住手!”   “四王女,七王女,别打了,别打了……”   官员们赶紧过来拉架。   场面一度很混乱。   萧立忻眼神阴狠地盯着萧芮,萧芮也不甘示弱地回瞪。   就在这个时候,李元韶带着三个武将女儿到了。   “请问,各位王女这是在做什么?”李元韶淡淡地问道。   声音不大,却很有震慑力。   萧子玥立马就收手了。   然后萧菡趁机一脚将她踹了个狗吃屎。   再才若无其事地退回萧芮身后。   李元韶冷冷地扫了一眼萧菡,但并未出声,只吩咐自己的大女儿道:“去将四王女扶起来。”   “是,母亲。”   萧子玥被李诚英扶起来之后,咬牙切齿地看了萧菡一眼——此仇不报非女子!   萧菡还以一个鄙视的冷笑。   萧子玥气到几乎肺炸。   此刻,李元韶走上前。   “李老将军。”   “老将军……”   群臣纷纷给李元韶见礼。   李元韶抬了抬手:“太女在东越坠海的事,我已经知道了。各位大人稍安勿躁,因为寿亲王明日就可抵达京城。太女究竟如何出的事,寿亲王想必最为清楚。所以眼下,我们不能乱,安安心心地等陛下清醒,等寿亲王回来。”   “是,李老将军说得是……”   “我们听老将军的……”   此刻,太医院首走了出来。   她一见李元韶,便上前拱手,道:“老将军,陛下她……”   “陛下身体如何?吐血昏迷可是急怒攻心所致?”李元韶忙问道。   群臣也瞬间竖起了耳朵。   太医院首跪了下来,眼中含泪道:“老将军,陛下……陛下乃是中了毒!”   轰!   犹如一道晴天霹雳,当空炸开。   劈得在场每个人,都措手不及。   李元韶脸色一下子苍白,颤声问道:“中、中毒?陛下怎会中毒?谁敢给陛下投毒?谁有这等本事给陛下投毒?”   太医院首泪流满面:“老将军,陛下中的乃是下臣见所未见之奇毒,须得制毒配方,才能研制出对应的解药。所以,倘若没有下毒之人提供制毒配方……陛下熬不过两个月啊……”   “简直反了!”李元韶一声怒火滔天的大喝,“朗朗乾坤,天女脚下,竟敢有如此大逆不道的谋逆乱党!我李元韶不杀此人,死难瞑目!”   群臣此刻也吓到发抖,纷纷看向其她人。   每一个人都仿佛成了逆臣乱党,都有谋害陛下的嫌疑。   “陛下醒了,陛下醒了!”臧内侍高兴地跑了出来,喊道。   他一露面,一支箭矢忽然凌空朝他眉心射过来!   ‘砰’!   李元韶身边的李诚英瞬间出手,狠狠将那支箭矢给震向了一旁。   臧内侍捡回一条小命,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有刺客!”   大内侍卫大吼出声,追着箭矢射来的方向便凌空追过去。   李元韶冷冷侧目,看着躺在地上的箭矢。   须臾,李元韶忽然朝臧内侍凌厉看去!   臧内侍顿时低下了头,身子瑟瑟发抖。   “我们这里这么多王女、大臣,为何刺客偏偏要杀臧内侍你呢?臧内侍,你可知晓其中缘由啊?”李元韶缓步朝臧内侍走近,眼眸冰冷,微笑问道。   “不、不知……老奴不知……”臧内侍强自镇定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摇头道。   “你不知,我却好像知了。因为陛下中的毒,正是你这个御前红人所下!所以,幕后人才想杀你灭口,让你永远供不出她们的身份底细!”李元韶冷冷一笑,挥手:“来人!将臧内侍拿下!”   “是!”   窦茗早已带着禁军在附近镇守,此刻便带人上前二话不说将臧荣给拿下了。   “老奴冤枉,老奴冤枉啊……”臧内侍痛哭流涕,大喊冤枉。   萧芮此刻忽然说道:“臧内侍,你应该不冤吧?本王可是听说,你这两个月输了不少银子啊,如果有人给你大量的银子还掉赌债,你会不会为了钱财,出卖本王的母皇呢?”   “不,老奴不敢,老奴不敢啊……”   群臣此刻反应过来了。   顿时义愤填膺。   “一定是他!”   “就是他错不了!我见过他赌钱!”   “我也知道他赌钱的事,之前陛下还为他赌钱打了他几板子,说不定便是因此生恨,与乱党勾结谋害陛下!”   “严刑逼供!他肯定会招出幕后主使者!”   看着眼前突然变得无法掌控的局势,萧立忻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   怎么会这样?   母皇不是中了那……   怎么会中什么剧毒?   难道,梅家把药给换了?   萧立忻想到这个可能性,心中骤然一惊!   就在这个时候,一名内侍忽然匆匆走了出来,朝萧芮和萧菡躬身道:“陛下召怡亲王、七王女进殿内觐见。”   “七妹,快,扶本王下来!见母皇去!”萧芮立马催促萧菡道。   萧菡‘哦’了一声,上前将萧芮扶住,萧芮就从担架上艰难地挪下来了。   然后,两人便进殿内去了。   萧立忻气得瞬间握住拳头——萧慕凰都死了,还偏心萧慕凰的人!   可恶! 第406章 母女联手套老七,老七入局   萧芮被萧菡扶着进了女帝寝殿,见寝殿内太医都跪在地上,低着头不敢出声。   女帝则半躺在大床上,面容憔悴,十分苍白。   “母皇。”萧芮心中瞬间泛酸,轻声喊道。   她知道整个计划。   知道太女并没有出事。   可她没有想到,萧立忻真的敢和梅家联手,对母皇下毒……   眼下,她也不能问母皇,为何明知那是毒药,还要服下去……   难道就为了给太女正名,摆脱东宫嫡出的身份,母皇就要牺牲自己的身体健康吗?   就不能作作假吗?   “你的腿,怎么样啦?”女帝看向萧芮,难得温和地问了一句。   “谢母皇关心,儿臣好多了。”萧芮还是萧菡扶着的,两人都没下跪。   萧菡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素来威严庄肃的母皇,心中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她从来没想过,如果有一天母皇不在了……她要怎么办。   从小到大,她就醉心武学,对权势啊朝堂啊没什么兴趣,经常乔装打扮到江湖上去跟那些江湖人士学艺,还会打群架。   母皇肯定知道的。   但母皇也不管她。   她是有些讨厌母皇的。   母皇从来不会对她像对幺幺那样,爱的时候是真爱,打的时候是假打。   母皇打都不打她……   她想,母皇不疼她就算了,她也懒得要这份帝王的疼爱。   谁稀罕!   可现在……   她怎么会觉得难受呢?   “老七,你从小到大可没哭过啊。”女帝忽然看向萧菡,笑了一笑。   萧菡立刻眨去泪意,硬邦邦地道:“儿臣自然没哭过。”   死夫郎都没哭!   哦,她自己逼死的。   那个蠢男人,一天到晚去算计别人。   对,差点忘了,嫁给她也是他算计来的。   这么喜欢算计,她就让他知道对她的这份‘算计’,他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那就好。”女帝又把视线收了回来。   萧菡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差点就脱口而出——您再这样,儿臣真要哭了。   可话就在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朕让你们两个进来,是想让你们,从今天开始,闭门不出。”女帝轻轻地叹了口气,“朕老了,又身中奇毒,你们啊……躲起来吧。”   “儿臣不躲!”萧菡怒道,“儿臣非但不躲,儿臣还要把害母皇的人揪出来!亲手将她凌迟了去!”   “噢,那倒不必了。”女帝摆摆手,“你没那本事。”   “母皇!!!”   萧菡忽然就很生气。   母皇为什么这个时候还可以拿她打趣?   “好了,七妹,你跟母皇嚷嚷什么呢?真当母皇打不动你了啊?”萧芮拐了萧菡一肘子,斥道。   萧菡瞪了萧芮一眼。   但没说什么。   “母皇让儿臣和七妹两个躲起来,是怕太女不在,儿臣和七妹两个斗不过外面那个狼女野心的姐姐吗?”萧芮看着女帝,问道。   外面那个狼女野心的姐姐?   难道是说……   萧菡瞬间侧眸看向萧芮——萧立忻不敢做这样的事情吧?   “你以为你断腿是意外吗?”女帝叹了口气,“你们不是梅家的对手,先避避风头吧。逼急了她们,她们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眼下这困局,朕来想办法解,你们保护好自己就行。”   “母皇!”萧菡一下子目眦欲裂,咬牙切齿道:“给母皇下毒的,是梅家人!大姐她,也知情!二姐断了腿,就不能再和大姐作对!甚至后宫里咱们那位父后……他也有份儿!是不是?”   跪了一地的太医们——瑟瑟发抖!   这是她们可以听的吗?   救命啊……   “行了,这些事情不需要你去猜测。”女帝眉头蹙起,不悦道。   萧芮大吃一惊:“母皇!那太女和太女夫在东越坠海会不会也是她们……”   萧菡彻底怒了:“这群乱臣贼女!简直就该千刀万剐,诛灭九族!”   “胡说八道什么?诛灭九族那不是连太女都算在内了?”萧芮立刻斥道。   “太女,不是忻儿的嫡亲妹妹。”   “……”   谁?   谁说的?   刚刚这句话,谁说的?   什么?   这、这位说的?   不止是萧菡,连地上跪着的太医们,都瞬间忘了害怕,震惊地抬眸看向大床上半躺着的女帝。   “母皇,您、您说什么?”萧菡吃惊地张大嘴巴,都快飞进去好几只蚊子了。   女帝怅然了片刻,才轻叹道:“太女,不是朕的嫡女。她的生父,另有其人。”   “太女的生父是谁?”   “他藏起来了。”女帝笑了一笑,“朕一直在找,就快找到了。”   萧菡:“……”   完全听不懂!   不过,有一点她懂了——难怪萧立忻往死里对付萧慕凰!原来萧慕凰根本就不是萧立忻的亲妹妹!   显然,萧立忻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难怪太女去东越会把太女夫也带上,这是防着父后吗?”萧芮也像是‘恍然大悟’一般,轻声说道。   “防着父后什么?”萧菡忍着怒火,问道。   萧芮看了她一眼,提醒道:“你这么快就忘了?之前父后召见过一次太女夫,结果……太女夫被人下毒。母皇当时查出来,是乱党潜入后宫所为。可现在想想……真的是乱党所为,而不是父后动的手吗?”   萧菡一下子想起来了。   对,没错!   那次太女夫中毒之后,母皇就免了太女夫在君后面前的规矩,之后太女夫才开始安然无事。   而太女去东越时,太女夫也是因为身体余毒未清,前往东越求医去的……   “这么说来,她们给母皇下毒,谋害太女和太女夫,害二姐你断腿,都是为了一件事?”萧菡猛地反应过来,震惊地看着萧芮。   萧芮眸色微微一深。   片刻后,点头:“她们想——逼、宫!”   “呵呵呵……”萧菡眼里一阵寒芒,冷笑连连,“想得倒是挺美,可她们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母皇这位置,她们配坐吗?”   说罢,萧菡将萧芮扶到一旁凳子上坐下。   随后,掀袍朝女帝一跪:“母皇在上,请准儿臣请战——捉拿叛党,诛杀反贼,肃清朝纲!儿臣定要教这些反贼,死无葬身之地!!!”   太医们两眼一翻。   晕了晕了。 第407章 他不要被她休弃,也不要被打入冷宫!   女帝看了跪在地上的萧菡片刻,沉吟不语。   “母皇!您就相信儿臣一次吧!儿臣不会让您失望的!”   萧菡用力磕了一个响头。   女帝便抬了手,叹道:“好了老七,朕不是不让你为母分忧,但你和老六之间的感情……”   六姐?   萧菡一下子抬起了头:“这关六姐什么事?”   女帝沉吟片刻,淡淡道:“你想帮朕,就要先回答朕一个问题。”   “母皇请问,儿臣定据实回答!”   女帝盯着萧菡,一字一顿,问道:“倘若,太女坠海,与你六姐有关,你待如何?”   什么?   太女坠海,与六姐有关?   萧菡一瞬间被震得,说不出话来。   “虽然老六还没回京,不过,朕的暗卫已经回禀,她在回京的路上了。”女帝眸色幽幽,“太女与她一同去的东越,如今,太女妻夫二人坠海,她却安然回京。你让朕……如何能不怀疑她?”   萧菡呆呆地跪在地上,继续处于失语状态。   “朕此前封她为亲王,赐封甘凉,她大婚后便可带夫郎前往甘凉封地。如今太女出事……”女帝落寞地一笑,“你瞧着吧,她便是大婚了——也不会去甘凉的。”   “母皇,您、您是不是想太多了?”萧菡一时间,根本无法接受。   那个聪明的六姐,睿智的六姐,低调的六姐,怎么会做这种事呢?   “算了。”女帝轻轻一叹,“你们还是躲起来吧,朕一个人来想办法。”   “不是,母皇,儿臣不是这个意思。儿臣只是有些难以置信,可儿臣绝不会让母皇孤军奋战的。”萧菡连忙解释。   女帝看了萧菡一眼:“那若你六姐当真想夺位,太女一事也与她有关,你待如何?”   萧菡在心里纠结许久,才毅然道:“儿臣为了报六姐当年维护之情,连自己的夫郎都舍掉了!虽然,儿臣并没有维护到六姐,但六姐让儿臣效忠太女的时候,儿臣便发过誓效忠太女了。如果……如果六姐当真对太女不忠,那儿臣必与六姐反目!”   那日,她对着六姐、对着老天,发过毒誓的。   誓言不可违。   “当真?”女帝注视着萧菡。   “儿臣虽狂妄,但却从不骗人,母皇大可放心!”萧菡抬起手,“若母皇不信,儿臣可以对天发誓,儿臣……”   “好了,朕相信你。”女帝淡淡阻止了萧菡的发誓。   萧菡瞬间感动。   母皇说……相信她……   女帝看着萧菡眼里感动的晶莹,轻咳一声移开视线——将来老七怕是要气上好一阵子了。   唔……该怎么补偿呢?   算了,到时候,让凰儿自个儿来吧。   打定了甩锅的主意,女帝才又看向萧菡,道:“你放心,朕不会冤枉了老六。朕已经派暗卫去东越查探内情了,待老六回到京城,朕也会听听她自己怎么解释。”   “儿臣也会当面问六姐的!”萧菡握拳,沉声道。   女帝重新躺了下来,轻轻地,怅然地,叹了口气:“老六是唯一能在棋盘上赢过朕的人……她自小身体不好,不争不抢,如今……”   如今什么,女帝没有再说下去。   萧菡却是将拳头握得更紧了。   太医们:“……”   如今,寿亲王身子彻底好了,又娶了东越的二殿下,更是手握青铜军,所以起了争位之心——陛下想说的,是不是这几句话?   太、太可怕了……   太医们跪在地上,面面相觑。   满身冷汗。   ……   后宫。   “胡说八道!”君后攥紧手指,怒斥跪在地上的萧立忻,双眼通红:“那药,根本不可能让你母皇吐血昏迷!也不可能被太医验出是毒!”   若是能验出来,他给萧慕凰下了那么多年,太医院岂能没有发现?   也就是萧慕凰离开京城四年,他才没能再继续。   之后,萧慕凰回到京城,突然与他生分,害他也再无机会下手。   否则萧慕凰早就易躁易怒,人心尽失了!   “可整个太医院的诊断,都是这样的。”萧立忻紧张地看着君后,“父君,您说会不会是梅家……把药换了?”   “你说什么?”君后一下子脸色惨白,霍地站了起来。   萧立忻咽了咽口水,道:“梅家,会不会想直接弑帝?”   君后睁大眼睛,良久都没有动弹。   “弑帝……”他跌坐在椅子里,六神无主,“怎么办?若你母皇真的中了毒……”   他不想她死。   不想她死啊……   可,怎么能让梅家交出解药呢?   梅家怎么肯听他的呢?   “父君,儿臣以为,眼下还是将梅家供出来吧。”萧立忻确实不曾想到,梅家这么大胆,心里生了些惧意。   主要是,梅家也没成功啊!   现在母皇中毒一事,天下皆知,臧内侍也被李元韶给当众抓了。   就臧内侍那么一个赌徒,肯定用不了两天就招了。   若她不在这之前把自己摘出来,到时候天下人都会认为,她和梅家同流合污,犯下弑母大罪。   那她还能登上那个位置吗?   “怎么供?”君后茫然看向萧立忻,“药是本宫给梅家美人的……”   “谁能够证明呢?”萧立忻笑了起来,“只要父君不认,梅家哪儿有证据指证堂堂南阳君后?”   说着,萧立忻又隐晦地提醒道:“父君,要是母皇怀疑您与梅家一同对她下毒……那母皇发起怒来,说不定会将您打入冷宫的。”   君后浑身一震!   不,他死都是她的正夫。   他不要被她休弃,也不要被打入冷宫!   君后捏紧十根手指。   半晌后,轻吁一口气:“就按照忻儿的意思吧,把我们父女,摘干净。”   “是,儿臣遵旨!”   萧立忻笑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名太医匆匆走了进来,跪地道:“见过君后,见过大王女。微臣来给君后请平安脉。”   萧立忻起身,看着这个安插在太医院的自己人,问道:“何事?”   “启禀君后,启禀大王女,方才臣在陛下寝殿……”   随着太医将自己听到的女帝与怡亲王、七王女的母女对话内容,详细复述给君后和萧立忻听了之后,父女二人瞬间脸色大变。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个萧瑾卿,竟然有如此野心…… 第408章 “妻、妻主还要挨打?”   “当真?”   梅家主手中茶杯‘哐当’一声掉了。   她神色震惊无比地看着梅管家。   “千真万确。”梅管家咽了咽口水,紧张道,“龙蕴一家消失得无影无踪,并未到东越,小的怀疑……她很可能早就投靠了寿亲王萧瑾卿!如今,太女和太女夫在东越出事,陛下又中了奇毒,应、应是这二人联手所为……”   那龙蕴,自研医毒,想制出什么奇毒简直轻而易举。   而恰恰就在女帝中毒的前夕,她忽然举家离开。   本以为她是去东越找萧慕凰去了,谁知道她竟并没去东越!   她到了怒洪江之后没多久就消失了。   很可能,是萧瑾卿派人将她接应走了!   所以,太女和太女夫才会在一启程时就出事——定是寿亲王萧瑾卿所为!   毕竟东越怎么敢对南阳太女下手?   至于东越夏家,早已与她们梅家联手,在怒洪江一带伏击刺杀太女,根本不会在东越境内提前动手徒惹一身腥!   所以,八百里加急文书上说什么‘太女是被东越摄政王报复’,分明就是萧瑾卿栽赃给夏家的!   梅家主呆坐了片刻,喃喃道:“真是千算万算……没算到这寿亲王,竟然是个心黑的……”   梅管家也不可思议道:“那萧慕凰可是她的救命恩人啊,她竟也下得了如此黑手!小的、小的也是万万没想到这一点……”   她们都把萧瑾卿当成萧慕凰的忠实走狗呢!   不料,这只看似忠心的狗,却狠狠咬了萧慕凰一口。   直接把主人给咬死了。   这个时候,梅家主忽然重重地叹了口气:“你还记得,秦九漓之前对大王女说过什么吗?”   秦九漓!   梅管家心头狠狠一震。   半晌,她才说:“小的记得,大王女那日来找家主,说秦九漓提醒她……龙蕴不会无端离京,龙蕴突然离京,必有大事发生。”   “不愧是秦家人。”梅家主再次叹了口气:“可惜,当时我只是半信半疑,所以让你派人盯着龙蕴一直到了怒洪江之后,便以为她是去东越的,不曾再放在心上。”   梅管家快哭了:“家主,这也不能怪您啊,谁能想到这龙蕴竟然会投靠萧瑾卿呢?”   “呵呵……怎么想不到?我早该想到的!哪儿有那么巧合的事情,就让萧慕凰成了萧瑾卿的救命恩人呢?”   梅家主惨然一笑,“分明是龙蕴救了萧瑾卿的命,再替萧瑾卿得到了东越二皇子这个正夫——她哪里是在替萧慕凰做事,她一直就是萧瑾卿的人啊!她不过是,要把我们所有人的火力,对准萧慕凰这个最受萧慎宠爱的小女儿,忽略掉她真正的主人萧瑾卿罢了!”   “家主……”梅管家跪了下来,泣不成声。   她们……一直,对付错了敌人。   萧慕凰根本不足为惧。   最可怕的,是萧瑾卿!   “我们要成弃子了。”梅家主叹了口气,脸色灰败,“大王女见我们事败,必定会与我们划清界限,到时候,一旦臧内侍供出我们……我们便成了弑帝篡位的反贼!”   这可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她们都被萧瑾卿给算计了!   恐怕,早在臧内侍开始赌钱时,萧瑾卿就注意到她们梅家在接触臧内侍了。   而后……猜到了她们梅家要做的事。   于是就添了一把柴——彻底让女帝中了毒!   没有解药,女帝必死无疑。   而害死女帝的,就是她们梅家——她们无可辩驳。   反倒是萧瑾卿这个真正的下毒者,藏于幕后,便是如今女帝认为太女出事,萧瑾卿却平安回到南阳不对劲,可女帝又能将萧瑾卿如何呢?   到底是亲生女儿,女帝下不了手的,何况女帝只是怀疑,没有证据。   至于说什么萧芮,萧菡,呵……连她梅家都不是萧瑾卿的对手,惨遭萧瑾卿设计,萧芮萧菡又哪里可能对付得了城府深沉的萧瑾卿?   等着看吧!   京城,马上就要是萧瑾卿的天下了!   “家主,陛下还没死呢。”跪在地上的梅管家,忽然大胆地提醒了一句。   万念俱灰的梅家主听得此话,一怔:“此话何意?”   梅管家道:“陛下还没死,皇家暗卫也还没散,李元韶还在主持大局——萧瑾卿回到京城之后,才是这场戏的重点啊!”   梅家主坐直了身体,眸子微眯:“你的意思是,我们还没输?”   “家主,就方才我们这些推论,完全合情合理啊!而且陛下如今正是怀疑萧瑾卿的时候,倘若我们在臧内侍指证我们之后,喊一声冤,再将这些合情合理的推论散布出去——陛下能不斟酌吗?”   梅管家的话,令梅家主骤然间眼露异彩。   没错!   萧慎本就怀疑萧瑾卿,那她再添一把柴火,一口咬定臧内侍是萧瑾卿安排的人,因为最终得利者是萧瑾卿,萧慎又岂会不相信呢?   只要能脱身,把脏水泼给萧瑾卿,梅家就还有救!   “好,我们就等萧瑾卿回来,再与她斗上一斗!”   梅家主一扫先前的颓废,咬牙切齿地盯着前方,恨声道。   那模样,俨然已经将萧瑾卿当成了最大的仇人。   ……   马车内。   楚麒靠在萧瑾卿怀里,手指紧紧扣着萧瑾卿的手指。   “还没睡着?”萧瑾卿知道他醒着,微微叹了口气。   她知道,他在担心她。   他见不得她受委屈。   但,这也是计划中的一环,他得忍着。   “妻主,南阳京城那些人,会怎么对付你啊?”   楚麒咬着下唇,泪珠子都快冒出来了。   自从她告诉他,回到南阳京城之后可能会发生的一些困难之后,他就快心痛死了!   为了太女,他家妻主真是牺牲太多了好吗?   千女所指啊这是!   “麒麒,我跟你说过的,方崇还在京城,青铜军也有几位将领在京城,我回到京城之后就会将她们召集到身边,所以武力冲突是不会发生的。”   萧瑾卿摸着楚麒的长发,轻声安抚。   “可她们会骂你对不对?”楚麒扁嘴,“会骂得很难听。”   “没关系,以后她们就会知道,我是为了替太女稳定京城局势才故意装出来的野心,她们会再表扬我的。”萧瑾卿笑道。   也就一时挨骂罢了。   不过……   “母皇可能会打我。”   萧瑾卿想了又想,还是提前讲明了。   她怕到时候楚麒因为心疼她而冲撞到母皇,那可就完蛋了。   “什么?”楚麒一下子坐直身子,眼泪落下来了,“妻、妻主还要挨打?” 第409章 六姐她,变了!   “王女嘛,挨母皇的打很正常。”萧瑾卿好笑地替楚麒拭泪,温柔道:“顶多一巴掌,母皇不会把我一个亲王拖下去打板子的。”   姐妹相残,母皇不打一巴掌怎么都说不过去。   何况,母皇还那么疼爱幺幺。   也就是做给萧立忻和梅家看罢了。   “呜……”楚麒这下彻底心疼了,还一巴掌……   他的妻主这么好,凭什么要挨一巴掌啊?   想想都忍不住要哭。   “麒麒要懂事啊,乖乖的好不好?”萧瑾卿将人抱住,摸着他的脑袋,哄道:“事关母皇与太女大计,我们都要忍耐。当年母皇一人打江山,受过比这更多的疼,如今我成人了,自然要为母皇稳江山对不对?何况,南阳若是乱了,乱臣贼女败坏朝纲,我们生在皇家又岂可独善其身呢?”   到那时候,就不是挨一巴掌这么简单了。   恐怕,会真正的流血,甚至是牺牲。   楚麒咬了咬唇,强行将眼泪逼了回去,而后点点头:“我明白,覆巢之下无完卵。我……我不哭了。”   心疼归心疼,可他家妻主是在做正事。   他得理解。   得支持。   “真乖。”萧瑾卿偏头,亲了亲他的眼睛。   ‘并不乖’的楚麒倒不好意思了,伸手将她搂住,蹭了蹭,道:“妻主别对我太好了,都把我惯坏了。”   “没关系,惯坏了算我的。”萧瑾卿笑道。   楚麒想到他父君,就忍不住叹了口气:“都说父子同命,我和绵绵倒真如父君一般,遇到了同样温柔的妻主。但愿,我们安定下来之后,父君能被那位龙先生调理好身子,多陪陪母皇。”   “多陪陪……母皇?”萧瑾卿轻咳一声。   楚麒反应过来,他母皇现在已经禅位了,他再这般叫,挺有歧义的。   他的母皇,以后就只有一个了。   南阳女帝。   “希望父亲多陪陪母亲!”楚麒大声改口。   萧瑾卿顿时就笑了出来。   “会的。”她亲了亲他的唇,“龙先生妙手回春,一定可以的。”   “嗯!”   楚麒一脸明媚地笑了。   ……   翌日清晨,寿亲王抵达京城。   方崇及其她几名青铜军将领早收到消息,赶往了城外迎接等候。   萧瑾卿见了方崇等人,淡淡道:“本王此次回到京城,局势定然多有变动,尔等贴身保护本王,不得离开半步!”   “是!寿亲王!”   方崇等人,跪地领命。   随后,萧瑾卿便带着楚麒,进宫面圣。   女帝因中了毒,王女们每日都轮流侍疾。   这本该是君后之职,君后也派内侍来请示过,但女帝直接拒绝了,说她并不想看见君后。   算是彻底当着所有人的面,打了君后的脸。   此刻,萧瑾卿牵着楚麒到女帝寝宫门前时,就看见大王女、三王女、四王女,怡亲王和七王女都在门口等着。   她们看着她的目光,前所未有的冰冷不善。   “南阳的大功臣回来了,可喜可贺啊。”萧立忻笑道。   萧子清和萧子玥,却是头一回没有附和萧立忻的话。   这短短一日的变故,令这对姐妹,开始心生茫然。   萧瑾卿瞥了萧立忻一眼,根本连话都不答,直接朝里面走去。   “站住!”萧立忻喝道。   而此刻,萧菡忽然上前了一步,握住萧瑾卿的肩膀:“六姐,太女呢?”   萧瑾卿侧眸,看向萧菡,默了片刻才轻声说:“被夏家派水手凿穿了船,坠海了。”   “那六姐怎么不等找到太女再回南阳呢?”萧菡看着萧瑾卿,“六姐把太女和太女夫丢在东越,良心能安吗?”   “找过了。”萧瑾卿微微叹了口气,“找了整整三日,但始终没有任何消息。现在,牧将军还带着那三千精兵在东越找。我相信,她们会找到太女和太女夫的。”   “才找了三日,六姐就放弃了啊?”萧菡也叹了口气,“六姐想过如何跟母皇交差吗?那可是我们南阳的太女啊!”   萧瑾卿伸手,将萧菡的手从自己肩膀上拿开。   “我自会去向母皇请罪。”   说完,便牵着楚麒朝寝殿内走去。   萧菡侧目看着萧瑾卿的背影,拳头不知不觉握紧——六姐她,变了!   六姐的眼神,变得有攻击性了。   不再是当初那个温柔斯文的六姐了。   而且六姐进宫,竟然还带着方崇她们这些青铜军的犊子!   “我看,我们也该进去看看。”萧立忻淡淡一笑,“母皇可是中毒了啊,万一有人趁机造反逼宫呢?”   “你在说你自己吗?”萧芮问道。   萧立忻面容骤变:“萧芮!”   “呵。”萧芮丢给萧立忻一声冷笑,拄着木拐杖便朝寝殿里走去。   萧菡立刻跟了上去。   “你们今天哑巴了?”萧立忻看向萧子清和萧子玥两姐妹,冷冷问道。   萧子清和萧子玥对视了一眼,依旧没有说话。   萧立忻隐约感觉到了什么,便也不再开口,抿着唇转身走了进去。   萧子玥一向火爆,此刻却莫名开始有点害怕。   她拉了拉萧子清的衣角,萧子清看了她一眼,苦笑:“走吧。”   跟进去,听听也好。   总不能,最后死在谁手里都不知道……   女帝被内侍扶着坐起身,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萧瑾卿。   “太女呢?”女帝轻声问道。   萧瑾卿跪在地上,磕了个响头:“儿臣有罪,没能把太女带回南阳。无论母皇如何惩罚儿臣,儿臣都毫无怨言。”   “朕问你,太女呢?”女帝像没听到她的请罪,再次轻声问道。   “回母皇的话:儿臣与太女到了东越之后,太女屡屡与东越摄政王夏景舒起冲突,临走前,太女杀了梅家、夏家十几个旁系女子,又命儿臣带三千精兵去砸了摄政王府,终于激怒了东越摄政王,她们暗中给太女和太女夫下了药,并凿穿了儿臣与太女的船……”   随着萧瑾卿对东越之行的叙述,王女们看见——她们的母皇,目光越来越冷,胸口急速起伏。   终于,她们的母皇强撑着,下了床。   站在了萧瑾卿面前。   ‘啪’!   狠狠一巴掌,打在了萧瑾卿脸上。   萧瑾卿被打得身子一偏,半跌坐在地。   脸颊瞬间红肿起来。   嘴角也流出了血。   楚麒眼泪一下子出来了。   他抬手捂住嘴巴,没敢叫出那一声‘妻主’。 第410章 母皇打你,肯定是你不对!   女帝从来没亲手打过八个女儿。   便是萧立忻当年随女帝征战天下,由于众将士都将她当成皇位继承人,未来太女看待,是以她也没有被女帝亲手打过。   顶多便是偶尔犯了错,直接以军规处置了,罚上个一二十军棍之类的。   逼得女帝亲自动手……这份殊荣也就萧瑾卿一个人有了。   “母皇息怒!”   萧芮第一个反应过来,拐杖都丢掉了,不顾腿伤半跪了下去。   另一条腿因为绑得结实,跪不下去,姿势看着十分滑稽。   然而此刻,谁都笑不出来。   “母皇息怒!”   “母皇息怒!”   其她王女们,也急忙都跪了下来。   她们从未看到母皇动怒至此,一时间都是被吓到了。   萧瑾卿也慢慢跪回原位,低头轻道:“母皇息怒。”   “朕对你,太失望了。”女帝看着萧瑾卿,眼眶骤然红了。   “你让朕,好失望啊……”   女帝握了握双拳,喃喃地一直念着这句话,转过了身去。   殿内,谁都不敢出声。   良久之后,女帝才低低地叹了口气:“你们都走吧,朕不想看到你们。”   “母皇。”   “母皇。”   “母皇……”   萧芮萧菡包括萧子清萧子玥,都哭了。   “你们去争吧,去抢吧。”女帝长长地吐了口浊气,“朕老了,也被人投了毒,活不了多久了,你们想怎么争,想怎么抢,朕都不管了。那个位置,你们就各凭本事吧!”   “母皇……”   “来人,给朕将她们轰出去!没有朕的命令,不许任何人踏进朕的宫门半步!”   女帝骤然一声暴喝。   “是!”   皇家暗卫统领立刻现身,带着几名皇家暗卫就来到王女们面前。   冷冷道:“请王女们离开。”   须臾,见王女们不动,便直接上了手。   将人全部架了出去。   到底无人敢在女帝面前与皇家暗卫反抗。   “母皇!”   “母皇!”   呼喊声渐渐远去,消失在殿外。   女帝这才轻轻叹了口气,在床沿坐了下来。   老六这次,真是受委屈了。   ……   皇家暗卫将王女们架到殿门外就松手了。   然后场面瞬间一发不可收拾。   萧子玥第一个动手。   萧菡也沉着脸想抓住萧瑾卿的衣领,好好质问她。   方崇等青铜军将领立刻挡在萧瑾卿身前,阻止萧子玥萧菡靠近萧瑾卿。   萧立忻看着这一幕,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闹吧,闹得越厉害,她就越有利。   她就喜欢看这些妹妹们打得你死我活。   “够了!”   这时候,萧芮忽然大喝了一声。   不知为何,所有人都瞬间安静下来。   萧芮接过一旁内侍递给她的拐杖,拄着慢慢走到萧瑾卿前方五步之处。   她盯着萧瑾卿,一字一顿地问道:“老六,你敢不敢对天发誓,你没有害死太女?”   萧瑾卿刚想说话,萧芮便看向她身旁的楚麒,淡淡道:“就拿你身边这位东越的美人发个毒誓吧。或者,拿你们未出世的孩子发誓,也行。”   萧瑾卿脸色瞬间一沉:“二姐,你不要太过分了!”   楚麒也瞪了萧芮一眼。   这二姐真讨厌,下回不给他送个大礼道歉,他铁定不叫她!   “不敢发誓啊?”萧芮笑了,“所以你是心虚吗?太女和你一起去的,太女没回来,你怎么有脸回来大婚啊?”   “我没有害死太女,但我也不会拿二殿下和我将来的孩子发誓。”萧瑾卿冷冷道,“既然你们都怀疑我害了太女,那就拿出证据!否则,空口无凭,我还可以说是你们谋害太女,栽赃给我!”   “那母皇为何打你?”萧子玥怒道,“母皇打你,肯定是你不对!”   王女们:“……”   萧瑾卿淡淡瞥了萧子玥一眼,有条不紊地分析道:“太女自小便是母皇的心头肉,我与太女一同出行东越,太女坠海,我却安然无恙地回来了,母皇自然会迁怒于我。换作是你萧子玥,母皇也一样会迁怒你,打你一巴掌的。”   说着,萧瑾卿自嘲了一声:“我不过,也就是因为甘凉,才被如此怀疑罢了。”   “妻……亲王……”楚麒眼泪汪汪地看着她,“我知道你是被冤枉的。”   “没关系。”萧瑾卿淡淡一笑。   遂,又看向萧立忻,目光寒凉:“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有人怕是希望我和太女一同回不来呢。但我绝不会让她得逞,太女没出事,我等太女回来,太女若出了事,我替太女守护母皇和南阳!”   萧立忻一震!   下一刻就怒不可遏地道:“你看着我做什么?这些日子我一直好好待在家中,半步都不曾离开过!”   “呵……”萧瑾卿讥讽地笑了,“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情,无人知晓?你人是在王府之中,可你有梅家、有秦九漓啊!说不定,又养了三十八名暗卫呢。”   三十八名暗卫!   在场众人都是一震,不约而同想起了年前被处决的三十八名某王女私养的暗卫。   原来,是大王女萧立忻养的!   “萧瑾卿,你、你欲加之罪!”萧立忻怒道,“我就是早早看出你狼女野心,所以才养暗卫一直防着你!可惜你借幺幺和母皇之手,毁了我的暗卫,这才令我无人可用,否则你哪里有机会害死幺幺!”   萧立忻倒是脑子转得快。   一下子就把所有的罪名推到了萧瑾卿头上。   萧瑾卿顿时就笑了出来:“我们南阳的大王女,真会编故事。可惜啊……这一声‘幺幺’,你是最没资格叫的。毕竟,你自己做了多少害幺幺的事,你自己清楚吧?”   “我做什么了?我什么时候害过幺幺?”萧立忻差点跳脚。   “东越一行,太女亲口告诉我的,自然不会有错。”萧瑾卿轻蔑地瞥了萧立忻一眼,“包括太女的生父,当年也是被君后、被梅家给害死的!太女夫也被君后下了毒,不然怎么会去东越求医?太医院里,怕是有你们不少眼线吧?谁敢在你们的眼皮子底下治病是不是?”   在场众人,心中再度狠狠一震!   正宫嫡出两位王女,原来不是亲姐妹一事,早已在昨日悄然传遍宫内外。   震惊了朝野。   但没人敢真的说出来,毕竟……那是女帝私下在寝殿里与两位王女的谈话内容。   如今,寿亲王萧瑾卿却当众点破了这件事。   更加坐实了这个消息。   “你简直胡说八道!信口雌黄!”   萧立忻气得朝萧瑾卿冲过去,挥拳要打。 第411章 “我……算是妻主的软肋吗?”   “不得对少主无礼!”   方崇和几名青铜军将领立刻抬手去挡,并不惧怕萧立忻大王女的身份。   萧子清和萧子玥犹豫了片刻,还是上前,将萧立忻给拉住了。   “大姐,母皇还在养身体,不要动手。”萧子清劝道。   “是啊大姐,母皇若是知道我们打架,被气得毒发了怎么办?”萧子玥也连忙劝道。   众人冷飕飕看了萧子玥一眼——她刚和七王女动过手吧?   萧子玥迟钝,完全没领悟到众人这一眼的意思。   萧立忻此刻却冷静下来了,她看着萧瑾卿,冷笑道:“老六,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我告诉你——你和幺幺一起去的东越,如今只有幺幺妻夫二人出事,你休想推卸责任!”   “大姐说得不错。”萧子玥深以为然地点头,“太女出事,肯定跟你有关,不然母皇不会动手打你。”   又是这句话……   陛下打了谁,谁就一定有罪?   众人心道以前怎么没看出来四王女竟是陛下的忠实拥护者呢?   “是吗?”萧瑾卿看了一眼萧子清和萧子玥,慢条斯理地微微一笑:“可我怎么觉得……敢害死太女生父、敢对太女夫下毒的人……也敢再次对太女和太女夫出手,更敢对母皇下毒呢?”   萧子清和萧子玥,神色瞬间狠狠一震!   不约而同地,松开了萧立忻的手。   萧立忻:“???”   随后反应过来,连忙喝道:“别上她的当!她是在挑拨离间!”   “不错,我萧瑾卿做什么,素来光明正大——我就是在挑拨三姐四姐和你的关系!”萧瑾卿毫不避讳地当众承认,“因为我不愿意三姐四姐助纣为虐,将来真相大白之时,被母皇清算!”   萧子清和萧子玥脸色瞬间难看。   从她们两姐妹知道母皇被人下毒的时候开始……她们就已经开始惶恐了。   她们只想帮从小待她们极好的大姐争位,却从来没想过害母皇啊……   那是,她们八姐妹的,亲生母亲。   更是天下之主。   她们怎么敢?   她们怎么能?   “萧瑾卿!”萧立忻指着萧瑾卿,气得快要说不出话来了。   她从来都知道这个老六很聪明。   可她不知道的是,素来与世无争的老六,会把这份聪明用在对付她这个大姐一事上!   “萧立忻,太女出事,梅家脱不了干系!”萧瑾卿目光冰寒地看着萧立忻,沉声道:“而我这次回京,就是要光明正大地告诉所有人——我萧瑾卿,今生必与你们这群佞臣逆女斗到底!”   众人:“……”   六王女与大王女这是……直接杠上了。   正式宣战。   ……   回到崭新的寿亲王府邸里。   萧瑾卿犹豫是要将楚麒安置在阁楼,还是……   结果楚麒一句轻轻的问话,就令她打消了所有顾虑:“我……算是妻主的软肋吗?”   她心想,什么‘算是’?   根本‘就是’!   他就是她萧瑾卿的软肋啊!   所以,根本不放心跟他分开,怕敌人丧心病狂去对付他。   尤其骆璃一党,还未一网打尽。   “你先回房间沐浴休息会儿,我要晚些,因为老七肯定会来找我的。”萧瑾卿便说道。   “嗯嗯!”   转身回房的楚麒,小开心地勾起唇角。   妻主果然宝贝他。   而萧瑾卿没有猜错,半个时辰之后,萧菡果然登门拜访。   “六姐,我一直记着当年你护我之恩,所以我不愿意跟你虚与委蛇——你就直接告诉我,太女出事,到底与你有没有关系?”   萧菡见到萧瑾卿之后,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   萧瑾卿没有正面回答萧菡的问题,只淡淡一笑,道:“如果我确有争那个位置的心,你会不会帮我?”   萧菡怔住了。   六姐她真的……想坐那个位置?   “老七,我实话告诉你吧。”萧瑾卿起了身,走到萧菡面前,深深地看进萧菡眼底,“去东越的一路上,太女告诉我很多事,所以当时我就想,太女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绝对跟萧立忻脱不了干系!结果……太女真的在东越坠海。”   “至于我……”   萧瑾卿一笑:“老七,我与太女一同去的东越,我若真对太女动手,也不会挑太女回南阳的这个节骨眼——我在太女去东越的时候就动手,岂不是更能洗脱嫌疑?”   萧菡抿紧唇瓣。   她也知道,以六姐的智谋,其实是不应该让太女直接坠海出事的。   六姐若真要动太女,那一定天衣无缝,完美到没有破绽。   而且会……借刀杀人。   任何人,恐怕连母皇,也不会联想到六姐头上去。   但是……   谁又能保证,聪明绝顶的六姐,不就是利用了她们的这种想法,所以才用了最明显最笨的方法对付太女呢?   这是二姐的看法。   良久,萧菡才道:“所以,六姐是因为太女出了事,才决定争那个位子?”   “太女救过我的命,我自然不能与她相争。”萧瑾卿淡淡道,“可太女出了事,我就不能不争了。”   “为何?”   “太女与萧立忻有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所以我绝不会让皇位落在萧立忻手里!”萧瑾卿沉声说道。   萧菡笑了:“二姐也是太女的人啊,二姐也和萧立忻不共戴天啊,那六姐为何不与我一同,辅佐二姐呢?”   “我不服二姐。”   “我只服太女。”   “除非太女回到京城,否则——我必定要争!”   萧瑾卿的表态,令萧菡再一次陷入沉默挣扎之中。   她不知道该相信谁。   是二姐,还是六姐。   如今二姐和六姐都起了争心,她又该帮谁…… 第412章 梅家美人,恨意滔天。   寿亲王回京后,京城局势迅速变动。   女帝一句‘你们各凭本事吧’传出皇宫,萎靡已久的大王女派瞬间重新开始活跃起来了。   二王女派也感觉看到了希望,开始频频出入怡亲王府。   甚至将夫郎都派进了宫里,力劝皇贵君在此时去前殿侍疾,以博女帝对二王女的好感。   此时此刻,最茫然的就是原太女党。   比如刘炳等人。   她们思来想去,最终去了李府,拜见了李元韶老将军。   “老将军。”   “老将军……”   以刘炳为首的朝中太女党,齐齐朝李元韶见礼。   李元韶笑了笑:“各位大人都免礼入座吧。”   “多谢老将军。”   “多谢老将军……”   众人纷纷道谢后,一一入座。   刘炳为太女办事无数,鞍前马后可谓是忠诚的太女党第一人,便是连此次京城风云变动,也无大王女派与二王女派想过拉拢她。   所以此次茫然的太女党们,是请了刘炳牵头的。   于是刘炳落座后,便朝李元韶拱手道:“老将军,如今寿亲王回到京城,陛下迁怒寿亲王,于寝殿中养病,拒不见人。不知,老将军有何打算?下官等人,必定追随老将军。”   李元韶当然知道,刘炳话说得好听,是追随她——但她要是另起心思,刘炳出门就能与她断了往来!   这到底是太女亲自收服的人。   忠心得很。   “刘大人,太女武功如何?智谋如何?”李元韶便一笑,不答反问道。   刘炳立刻将手往右上方一抬:“太女武功盖世,智谋过人,下官等一直敬仰崇拜!”   “这便是了。”李元韶摸了摸下巴,微笑道:“八百里加急文书上虽然说了太女与太女夫坠海,但并未说明太女与太女夫已经身亡。若刘大人要问我的意思……我对太女很有信心。”   刘炳的双眸,骤绽异彩!   “老将军的意思是……”   “我没有什么意思,不过,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太女一日没有下落,我李元韶便绝不拥立她人!”李元韶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桌,掷地有声地道。   刘炳当即起身,拱手躬身:“下官明白了,下官等必定追随老将军左右,听从老将军的安排!”   她不敢说她全明白了。   但她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或许……   太女从头到尾都没有出事!   这两日她便在心中觉得困惑——东越那摄政王便是再如何被太女激怒,也不至于能有本事到给太女和太女夫下药吧?   太女身边,可是有皇家暗卫保护的啊!   谁能够把药,下到太女和太女夫的饮食中去?   还下得如此精准,偏偏只有太女和太女夫妻夫二人中药?   “刘大人客气了。”李元韶抬起手,往下压了压。   待刘炳谢过之后重新落座,李元韶才又说道:“太女已立,我们便不能有二心,不论京城如何风云变动,我们都要坚持本心,等太女回来——这一点,大家都可以说出去,定朝中忠臣之心!”   刘炳明白了。   她们不但要自己坚持‘太女还活着’,还要告诉所有不安甚至是蠢蠢欲动之人——太女还活着!   “是,老将军。”   刘炳拱手,领命。   ……   又过了几日,朝中官员一分为四。   一为坚持‘立嫡’的大王女党。   二为坚持‘立贤’的二王女党。   三为坚持‘立能’的六王女党。   四,则是坚持‘太女还活着’的太女党。   女帝不上朝,文武百官却还是要到金銮殿每日等候。   于是每日早朝时间,都是文武百官吵架最厉害的时候。   而这个时候,臧内侍招了。   李元韶亲自进宫,将详细经过奏明了女帝。   寝殿内,除了女帝和李元韶之外,便是太医。   女帝一开始就没有屏退左右。   此刻听得李元韶禀明详细经过,女帝就‘嗯’了一声,然后起身:“朕要去上朝了,元韶你随朕一道吧。”   “是,老臣遵旨。”李元韶领旨。   随后,帝臣二人便前往了金銮殿。   文武百官正吵得脸红脖子粗,忽然听得内侍一声高喊——陛下驾到!   顿时都鸦雀无声,急忙回到自己的位置,低头拱手站好。   待女帝落座,李元韶也在下方站定之后,群臣才叩拜道:“臣等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朕几日没来上朝,你们是不是以为朕死了?吵得跟那街头菜市场一样!”   女帝一句话,令群臣急忙叩首伏地。   “臣等万死……”   “你们万死不万死朕不知道,但朕暂时还不会死。大概,有些人还会死在朕前面。”女帝叩了叩御案,冷冷道:“元韶,将臧内侍的供词给她们看!”   “是,陛下。”   李元韶从怀里摸出臧内侍的供词,首先递给了身后的兵部尚书安振昱。   “安大人先看吧。”李元韶微微一笑,眸露寒芒。   安振昱眉心狠狠一跳!   难不成……   安振昱定了定神,道了声‘好’之后,接过那份供词,打开看了起来。   这一看,面色顿时大变!   梅家?   君后?   大王女?   “这不可能!”安振昱当即跪了下来,大声替萧立忻喊冤,“陛下,这一定是臧内侍为了保护他真正的主人,故意栽赃陷害抹黑大王女的啊!求陛下明察啊……”   李元韶冷冷一笑,伸手从安振昱手中抽走那份供词,接着递给了一旁的程老太傅。   “老太傅,请过目。”   “有劳李将军。”程老太傅接过供词,认真阅览了一遍之后,并未发表任何意见,转而递给了身后的户部尚书。   很快,金銮殿内的重臣便都看过了供词的内容。   各人脸色不一,神情凝重。   供词上……有理有据,不像是安振昱所喊冤的那般,而更像是……真相!   就在其她官员还在传递供词阅看时,女帝淡淡下令了:“元韶,将你所抓的涉案人员都带上金銮殿——无论男女。”   “是,老臣遵旨。”李元韶领旨之后,便快步走到殿外,去吩咐自己亲卫按照旨意办事了。   待李元韶回到金銮殿之后,金銮殿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直到李府亲卫将相关人员带至皇宫,所有被李元韶抓捕关押的涉案人员跪在金銮殿上之后,女帝才微微凝眸,看向跪在下方的一人。   “你是梅家那位美人吧?怎么眉心的朱砂痣被人挖掉了?”   女帝这一问,梅峥顿时紧紧攥住双拳。   眼底,一片恨意。 第413章 “冤枉?朕今日叫你死得心服口服!”   许久之后,梅峥才算是将那股强烈的怨恨,压了下来。   “回陛下的话:当日民男进宫拜见君后时,撞见了陛下,陛下觉得民男眉心的朱砂痣碍眼,便派内侍将民男眉心的朱砂痣给生生挖掉了。”   梅峥低眉顺眼地回答。   群臣顿时怒容满面,刀子般的视线,纷纷射向跪着的男子。   简直放肆!   胆大包天!   一个男子犯下谋逆之罪,本来就该千刀万剐了,他居然还敢在陛下面前大放厥词,甚至表现出对陛下的怨恨!   “朕何时下过这样的圣旨?”女帝却是并不见愠怒,反而一怔,“朕只记得,朕下了一道圣旨,将你指给了大王女当侧夫。”   女帝不提此事还好,一提,梅峥便瞬间哭出声来:“大王女并不愿意娶民男,还骂民男是丑八怪,让民男休想嫁给她……”   “你的意思是,大王女抗旨不遵?”女帝沉下了脸。   梅峥抬眸看向女帝。   半晌,他忽然心一横,点了头:“是,陛下将民男指给大王女,还下了圣旨,但大王女并没有娶民男。”   他已经无处可去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那位李将军会将他抓起来,反正,梅家也不管他。   所以,如果陛下能够做主,让大王女遵旨娶他,那他好歹也是大王女侧夫,能有一个安身立命之处。   “很好。”女帝点了点头,“朕的圣旨,已经不管用了。”   而后,女帝便朝梅峥淡淡一笑:“你放心,朕定会替你做主,让忻儿乖乖娶你。”   梅峥喜极而泣,顿时叩首:“谢陛下,谢陛下。”   女帝顿了顿,又道:“朕不是那残暴不仁的帝王,那日朕虽的确迁怒君后,但并未派过内侍去后宫,让他们挖掉你眉心的朱砂痣。”   梅峥闻言,一怔。   那……   猛地,梅峥浑身一颤!   他早就听闻陛下圣名,所以一直心生仰慕,可惜陛下……没瞧上他。   所以,如果陛下绝不会做此等残暴之事,那他眉心的朱砂痣,是谁下的命令让内侍挖去的?   是君后!   他那位好堂兄!   只有君后,才能让内侍乖乖听话。   何况当时,他刚刚出后宫没多久。   明白了这个真相,梅峥指甲都刺入了掌心。   他好恨!   好恨!   “梅峥,朕问你:你总共去见过君后几次?”女帝看着浑身颤抖的梅峥,淡淡问道。   “陛下问话,不得说谎!否则,便是欺帝之罪,当处凌迟之刑!”   一旁,李元韶冷冷提醒道。   梅峥眼圈一红,忙如实答道:“就、就是见着陛下那一回,之后民男便再也没去过了。”   “那一回,你可带了什么东西出宫?”女帝淡淡叩了叩御案,沉闷的响声穿透人心。   令人心生惧意。   梅峥猛地想起那个锦囊!   “……”   那个锦囊……有什么不对吗?   梅峥开始惴惴不安。   “陛下问话,焉敢不答!”李元韶喝了一声。   “是、是带了……”梅峥下意识地答了出来,“带了一个锦囊……”   “谁给你的锦囊?”女帝又问。   “是……君后。”梅峥不知道自己的这个答案,会带给君后什么样的影响,但他知道,事情一定很严重。   不然,他一个男子,不会有资格到金銮殿上来的。   “君后让你将这个锦囊交给谁?”女帝继续问道。   “带给我们梅家的管家。”梅峥又想到梅家,然后……关他什么事呢?   他被活生生挖去眉心的朱砂痣,变成了丑八怪,大王女也不肯娶他,梅家也没给他做主啊!   甚至于,他想见梅管家一面,都被拒之门外了。   女帝笑了:“朕的君后,可真是好男人啊。”   文武百官脸色早就变了!   且不说那锦囊之中,是不是什么毒药。   就说君后堂堂一国之父,竟然给宫外一个女人送锦囊,就已经是严重失德了!   “元韶,你带上宫人、侍卫,亲自去后宫一趟,替朕把朕的好君后请过来。”女帝把玩着手里的御笔,轻笑道:“朕担心啊,除了你之外,没人请得动堂堂的南阳君后。”   李元韶默了一瞬,躬身领旨:“是,老臣多带些人去。”   避嫌。   那毕竟是陛下的后宫。   陛下自个儿毫不在乎,她身为人臣,必须周到。   “嗯。”女帝摆摆手。   李元韶很快就退下了。   接着,女帝又问了李元韶抓的其她几个女人一些问题。   金銮殿上群臣便听明白了——她们知道御前红人臧内侍迷上了赌钱,而且输了很多钱,就放利钱给臧内侍,于是臧内侍的欠债就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越滚越大,最后只能沦落到卖宫中珍品的地步!   再后来么,臧内侍就好像突然富有了。   依旧是输比赢多,可却再也不欠债了。   随时随地身上都有好多银票。   也没有再见他卖宫中珍品。   这就是说——有人用钱,将臧内侍给拉拢了。   能够养得起一个挥金如土的赌徒,必然不是什么普通人。   这个时候,去请君后的李元韶回来了。   “陛下,君后到了。”   女帝笑得温柔:“请朕的君后进殿吧。”   “是。”   须臾,君后缓缓踏入金銮殿。   一步一顿,目光紧紧黏在高坐庙堂之上的那个尊贵女人的身上。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她身为天下之主的样子。   她真是……举世无双。   “子童给陛下请安。”君后上得台阶,轻轻一福。   “嗯,朕问案子,问到了你们梅家那美人的头上。”女帝也不含糊,直接便问了:“听说,你给了他一个锦囊,让他带给梅家的管家,有没有这么回事儿?”   君后面色淡然,点头承认:“是有此事,不过锦囊并非交给梅家管家的,而是交给梅家主——子童那位姨母的。”   “锦囊里装的是什么呢?”女帝又问道。   “是一张纸条,子童希望姨母能够尽心尽力地教导忻儿,将忻儿培养成一个合格的王女。”君后答道。   女帝微笑地看着君后。   下一瞬,‘啪’地一掌拍在了御案上!   君后身子一颤!   “梅烁,你耍朕玩啊?”女帝冷冷一笑,“如此正事,一封信便可解决,你却偏偏以锦囊藏纸条的方式,又借这梅家美人的手,弯弯绕绕——依朕看,这锦囊里的不是字条,而是毒药吧!”   肯定的语气,令君后瞬间弯膝跪了下来。   “陛下明察,子童绝不敢做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子童冤枉。”   女帝冷笑:“冤枉?朕今日叫你死得心服口服!”   说罢,女帝喝道:“来人!” 第414章 她怎么能这么狠心啊……   皇家暗卫,齐刷刷现身。   跪地。   “有!”   “去将大王女府上那几个逆贼,给朕拖来金銮殿!”女帝沉声道。   “是,陛下!”   君后听到女帝的命令,微微捏紧了袖下双拳。   没事的。   忻儿已经跟他商量好了,将这件事全部推给梅家。   那梅家空口无凭,他又不曾出过后宫,凭区区一个梅峥的供词,陛下不足以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定他这个君后之罪。   想至此,君后心安下来。   很快,皇家暗卫就将梅家主、梅管家、以及大王女,全都带到了金銮殿。   “儿、儿臣叩见母皇……”女帝的表情太冷,萧立忻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开始发白。   “梅吉,你收买臧内侍,给朕下毒?”女帝并没理会萧立忻,直接盯着梅家主,冷声道。   梅家主一下子叩首伏地:“草民不敢,求陛下明察……”   “梅峥是你带进京的,暗藏毒药的锦囊是梅烁给梅峥捎给你的,臧内侍是你梅家收买的,你不敢?”女帝拍了一下御案,怒道:“朕看你敢得很!”   梅家主肩膀抖动,不曾言语。   “无话可说,便是认罪了,你犯上作乱,下毒弑帝,此等谋逆大罪,朕诛你梅吉九族,不为过吧?”女帝冷笑道。   前朝九族,包括母族四、父族三、夫族二。   南阳建朝后,还未出现过‘九族被诛’的先例。   但眼下女帝说出‘诛梅吉九族’的话,金銮殿上所有人自然都是一震!   君后的母亲,是梅吉的亲姨母。   梅吉是君后的亲堂姐,所以君后怎么算都在梅吉一族之内。   若陛下当真要灭梅吉九族,岂不是将君后甚至是大王女萧立忻也算进去了吗?   陛下……当真狠得下心,杀夫、杀女?   一些个迂腐古板老臣起初在心里震撼了一下,又想着是否要阻止陛下犯糊涂。   可渐渐地,看着女帝那张不怒自威的冰冷脸庞,她们又悄然地打消了这个念头。   弑帝大罪啊……   陛下乃是受害者,而且帝臣之纲、母女之纲荡然无存!   诛梅吉九族,是绝对不过分的。   而且陛下若不亲自开口处置君后与大王女,君后与大王女也许可以逃过一劫。   到底是嫁出来的儿子,南阳又没有诛九族的先例,该怎么诛,该怎么算,不还是陛下一句话吗?   想到这里,老臣们便又定心了。   “陛下是天下之主,要诛草民九族,草民也反抗不了。不过,陛下可否放君后与大王女一条生路?”梅家主抬起头,轻声一叹,“草民愿以梅氏一族,担下所有罪名,只求陛下放过君后与大王女一条生路。”   文武百官一愣。   什么叫做‘担下所有罪名’?   这听着,颇有其她深意?   “不、可、能。”女帝轻轻地,粉碎梅吉的‘希望’。   梅吉瞳孔狠狠一缩!   萧慎动了真怒……   她果然有先见之明,否则此次,还真是完了。   君后怔怔地看着自己痴恋了二十几年的尊贵女人,心脏汩汩流血。   她怎么能这么狠心啊……   连他的罪都没定,便因梅吉认罪,而要诛梅吉九族——连他和忻儿都包括进去了?   萧立忻此刻也吓到了,她急忙跪在地上磕头:“母皇,儿臣有话要说!”   梅家主淡淡瞥了萧立忻一眼,心下冷笑。   这是被吓到了,打算弃车保帅了。   可是,萧慎是什么人?   她梅吉又是什么人?   想将她梅吉当成弃车,也得看看她萧立忻有没有这个能耐!   “你说吧,朕听着,朕从来不冤枉无辜之人。只要你能说服朕,朕就改变主意。”女帝眼底滑过一抹嘲讽的冷芒,这怎么能是她萧慎的嫡长女?   半点她萧慎的气节也没遗传到!   全是梅烁的!   甚至,连梅烁都不如。   女帝的话,无疑是给了萧立忻天大的希望和鼓励,她急忙磕了一个头,然后直起身拱手禀道:“母皇,此事儿臣与父君完全不知,真的。儿臣与父君只知道臧内侍被梅家主买通了,说是用来传递母皇身边有关于太女的消息,可儿臣与父君真不知道她会给母皇下毒啊!”   说着,萧立忻泪流满面:“母皇,父君深爱着您,他怎么舍得给您下毒谋害您呢?至于儿臣,母皇已经立了太女,儿臣便是将母皇毒死,也轮不到儿臣来继位啊!儿臣为何要做这天打雷劈之事,自己却无半点好处啊?”   君后眼泪也落了下来。   忻儿虽是在推给梅家。   可有一句,是没说错的。   他不会给萧慎下毒,更不会谋害萧慎。   他只是用了一点点药,一点点手段而已。   不会损伤她身体的啊!   女帝淡淡转动拇指上的扳指,眼神晦暗不明地盯着下方哭得凄然的一对父女。   许久之后,她语气冰寒地淡问:“所以,你便又勾结梅家,勾结东越夏家,谋害了太女,这样你才能名正言顺以‘正宫嫡出’的身份,入住东宫,是不是?”   文武百官头顶一声惊天雷炸!   好、好吧……   这不但是给大王女盖了一顶‘下毒弑母’的罪名,又盖了一顶‘谋害太女’的罪名,再加上‘通敌’……可谓是罪名齐全了。   “母皇!儿臣冤枉!您不能相信寿亲王那些荒谬之词啊!儿臣与太女自小姐妹情深,儿臣便是想争东宫之位,又岂会害手足性命啊?儿臣连东越都没去,与太女一同去东越的寿亲王啊!寿亲王这是在推脱罪名,给儿臣泼脏水啊!母皇……”   萧立忻大声喊冤,哭得不能自已。   太女被萧立忻所害一事,自从萧瑾卿回京后,已经被萧瑾卿派人在京城传开了。   所以萧立忻第一反应就是她母皇相信了萧瑾卿。   她只能喊冤。   毕竟,她与梅家确实商量的是要让萧慕凰回不了京城,可她没那本事在东越动手啊!   夏家又不傻,怎么会做这等触怒南阳之事呢?   所以她们才只能退而求其次,在怒洪江动手。   反正那时候母皇已经中了药,她们安排臧内侍三言两语就能让母皇相信是萧瑾卿干的,母皇肯定会派她攻打东越。   如此,她顺理成章掌握兵权,同时又可名正言顺领兵将萧瑾卿给除掉!   但,她的计划还没开始实施……太女就坠海了。   萧瑾卿,比她先一步动手了。 第415章 君后听见这话,如遭雷击!   “寿亲王的事,无须你说。”女帝冷冷抬手,“太女究竟被谁所害,朕自然会查个水落石出,铁证如山!但眼下,朕要查的,是谁向朕下毒一事!”   萧立忻一下子就明白了——她母皇,并没有真的相信萧瑾卿给她泼的脏水。   她母皇会让皇家暗卫寻找证据。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下毒一事。   于是萧立忻一咬牙,指向一旁的梅家主:“一定是她!难怪她会派梅峥进宫,找父君要什么锦囊!原来,她早就故意设局,要将火烧到父君身上,将父君与儿臣绑在她梅家的船上了!”   女帝摩挲了一下手指,淡道:“你说是梅吉派梅峥进的宫,但朕那日却是被你父君亲自派人相邀,想将梅峥塞给朕的。还是说……”   女帝一声冷笑:“梅吉有这等本事,可以要挟到堂堂南阳君后?”   言下之意,没有君后的默许,梅峥如何进得了宫?   如果君后自己无意,怎会让梅峥出现在后宫,还派人将女帝请到后宫见梅峥?   萧立忻忙澄清道:“是、是父君体贴母皇,见母皇太过怀念太女生父,所以才将肖似太女生父的梅家美人送给母皇,想让母皇开心一些。母皇,父君并无其他恶念的!”   群臣:“……”   大王女是不是疯了?   这等母父之间的私事,她怎能在金銮殿上胡言乱语?   大王女派目瞪口呆、无言以对之际,再度开始心灰意冷。   她们还是告老还乡吧……   免得最终,身首异处。   “忻儿。”君后忍不住开了口。   多说多错,忻儿怎么不明白这个道理呢?   女帝却并未出言斥责萧立忻,她今日,本就不是要拿萧立忻开刀的。   于是,女帝便没理会萧立忻,重新看向了梅家主:“梅吉,大王女指证你下毒,你怎么说?”   梅家主脸色灰败,垂下头:“大王女既说是草民设局,那……便是吧。草民,无话可说。”   “嗯,也算是忠心护主了。”女帝淡淡一挥手,“拖下去凌迟吧!梅吉九族——诛!”   “不!陛下容禀!草民有话要说!”   女帝这句口谕一出,梅管家顿时连滚带爬地往前了几步,叩首哭道。   “管家!”梅家主一声大喝,怒容满面。   “家主!您看看您护着的是什么人啊?”梅管家哭得声嘶力竭,颤手指着萧立忻:“她不曾想过您为她付出的一切,不曾想过您是为了谁殚精竭虑,反而在出事之后,一股脑儿地往家主您头上泼脏水!她这是鸟尽弓藏,弃车保帅啊!家主!”   梅家主身躯狠狠一震,脸色越发苍白。   她久久无言。   最终,像是认命似的,低下了头。   “陛下!”梅管家朝女帝叩首,“陛下容禀——从一开始,就是君后派人写信到怒洪江梅家,请家主进京教导大王女,夺回东宫之位的!我们家主,只是奉命行事啊陛下!”   “梅曳!你想干什么?你要造反吗?”萧立忻怒指梅管家,气得双眼猩红。   梅管家泪流满面地看向萧立忻,痛心疾首道:“大王女,家主为了您,一把年纪还入京替您谋划,处处替您着想,您如今一句求情的话不替家主说,反而将家主推出来替您顶罪,您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我杀了你这个满口胡言的反贼!”萧立忻一跃而起,想拔刀,却发现进殿之前就被解了佩刀。   她转身看向一旁的大内侍卫,还没朝那侍卫的佩刀伸手,就听宝座上女帝淡淡下令:“无朕命令殿上拔刀者,与反贼无异,无论是谁——杀无赦!”   “是!陛下!”   殿前侍卫瞬间握紧刀鞘,视线冰冷地盯着萧立忻的一举一动。   仿佛只要萧立忻敢夺侍卫佩刀,就立刻要将萧立忻乱刀砍死在金銮殿上一样。   萧立忻瞬间僵住不敢动了。   “梅家的管家是吧?”女帝淡淡转动玉扳指,挑眉:“你继续说下去。朕自诩不是昏庸之帝,倘若你梅家果真无罪,朕可以网开一面,甚至……既往不咎。”   “谢陛下……”   梅管家重重地叩了叩首之后,才起身,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家主接到君后亲笔信函,这才匆匆带人入京,之后便在大王女府上,悉心教导大王女。同时,家主的确想过将梅峥送进后宫,希望能替君后固宠,再吹一吹枕边风,让陛下喜爱上大王女。可惜……陛下并没有册封梅峥,还将梅峥赐给了大王女当侧夫。”   “梅峥哭哭啼啼地回到大王女府,说宫中内侍活生生挖去了他眉心的朱砂痣,同时带给了家主一个锦囊。”   “家主心中明白,梅峥此劫,绝非陛下所为。应是梅峥未入陛下的眼,君后迁怒梅峥,所以才派内侍将梅峥眉心的朱砂痣活生生给挖掉了。大王女因梅峥破相,又觉陛下此举是在羞辱她,所以恶言相向,不肯遵旨娶梅峥为侧夫……”   说到这里,梅管家同情地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梅峥,道:“家主知道梅峥无辜,可这些内情,家主如何能告诉梅峥?所以,家主便让草民给了梅峥一大笔银钱傍身,算作是补偿。”   梅峥死死地攥住拳头。   他真的好恨,好恨啊……   他的一辈子,都被君后和大王女给毁了!   “陛下,那个锦囊,家主至今没有打开过。”梅管家朝女帝磕了一个头,“上面的针脚,应是君后亲手,里面具体有什么,家主和草民——至今不知。”   君后听见这话,如遭雷击!   脸色彻底惨白。   梅、梅吉……竟然还留了这一手……   “梅吉,将锦囊交出来。”女帝继续转动玉扳指,心情很好,脸上却不显。   梅家主低着头,不动。   一副忠心护主的模样。   “家主,您就跟陛下坦白吧……您不为了自己着想,也要为梅家上千条无辜性命着想啊……她们什么都不知道,她们是无辜的啊……”   梅管家转过身,朝梅家主不停地磕头,哭着劝道。   梅家主眼泪流了出来,但仍然是攥着拳头不动。   “给朕搜身!”女帝下令。   “是!陛下!”   几名大内侍卫瞬间上前,将梅家主押住,而后从梅家主身上搜出了那个锦囊。 第416章 真正的凶手,是寿亲王?   看着大内侍卫从梅家主怀里搜出来的那个锦囊,君后浑身剧颤。   脸色苍白得如同鬼一样。   女帝拿着锦囊,淡淡看了一遍之后,再度下令:“传太医上殿,好好给朕检查!”   “是,陛下!”   君后跪了下来,颤声道:“陛下,这里面不是什么毒药,我可以拿性命甚至是忻儿发毒誓,您相信我……”   所以,能不能给他留一份体面?   私下解决这件事?   “太医当着满朝文武检查之后,若说不是毒药,朕就相信你。”女帝微微一笑。   “真不是毒药……陛下,求您……您能不能先退朝,我回、回宫里,好好与您解释……”   “朕不敢去。”   女帝轻飘飘地瞥了君后一眼,打断君后的话,“谁知道后宫之中,还有什么致命的埋伏等着朕?朕惜命,至少现在,朕还不能死。”   君后瘫软在地上。   她、她这是已经铁了心……   他明白了。   她不会再对他留一丝一毫的情面了。   萧慕凰出了事,她疯了……   仅剩的妻夫之情,她都不念了。   至于梅家……   呵,母亲当年决定给白悠凰一命偿一命的时候,就对他说过——非到性命攸关之时,不要与梅家往来!   他果然是在与虎谋皮。   他终究只是一个男人,斗不过这群女人。   君后万念俱灰地闭了眼,双手握紧。   他,认命了。   看着君后一脸深受打击仿佛失去最后的精神支柱的模样,女帝唇角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   太医院首很快与其她几名太医到了金銮殿。   女帝下旨众太医检查香囊,随后朝梅管家摆了摆手:“你继续说。”   “草民遵旨……”梅管家便继续说了下去,“君后让梅峥给家主捎来香囊,让梅峥给家主带话说要将香囊里的药,想办法下到陛下的饮食里……家主几日几夜不曾合眼……”   梅峥微微一怔,随后低下了头。   君后给他香囊时,并没有跟他说过这些话。   但是……   梅家被诛九族,他也逃不掉。   而且本来就是君后和大王女对不起他梅峥,他才不会替君后澄清!   “家主虽殚精竭虑为大王女谋划,却是因为大王女乃正宫嫡出,可怎敢做此等谋逆之事?但大王女步步紧逼,家主无可奈何之下,只好假意答应。”梅管家朝女帝磕了一个重重的响头,哽道:“陛下,家主连香囊都不曾打开,又岂会威胁臧内侍,朝陛下下毒呢?”   萧立忻快气炸了!   “你胡说八道!我根本没逼过你!是你们自己和父君商量……”   话到此处,萧立忻忽然觉得不对,顿时自己停下了。   满朝文武:“……”   女帝倒是没什么反应,仿佛没听见萧立忻的话一样。   她只是看着梅管家,眼神凌厉:“所以你的意思是,朕中毒,乃是天谴?”   梅管家急忙叩首:“草民不敢,但草民可以发誓,陛下中毒,绝非梅家所为。不过……”   “不过什么,但说无妨。”女帝鼓励道。   梅管家咽了咽口水,道:“不过陛下被太医诊断中毒之后,家主曾说过一句话——梅家被寿亲王利用了。”   寿亲王?   满朝文武:“……”   这又跟寿亲王扯上关系了?   难道梅家的意思是说,陛下中毒,真正的凶手,是寿亲王?   这、这怎么可能呢?   “继续说,朕想听。”女帝脸色瞬间冷沉,但却并未当场发作。   “是,陛下。”梅管家便继续道,“家主为了敷衍大王女,假意去联络了臧内侍,臧内侍也确实给陛下投过一些药,但家主给臧内侍的,只是安神凝气的补药。家主说,陛下为了国事操劳,补一补睡眠是极好的。”   说着,梅管家抬眸,大胆问道:“陛下前阵子,是否睡眠极好?”   女帝略一沉吟,颔首:“不错,朕有一段时日,的确睡得很好,醒来后精神也足。”   “所以,陛下,这更能证明,家主给臧内侍的,并非毒药,而是对陛下身体有益的补药啊!可是如今陛下中毒……”梅管家闭了闭眼,道:“定是有人,将臧内侍手中的药,换成了毒药!”   这人,是谁呢?   结合前面一句‘我们被寿亲王利用了’……   满朝文武便都明白了——按照梅家的意思,她们下的是补药,为了敷衍君后和大王女的,结果这补药被人给换了!换成了毒药!   所以,陛下才会中毒。   “推测有理有据,朕听着,没有什么破绽。”女帝淡淡往后一靠,“但你们又如何证明,这换药的人,便是寿亲王呢?朕不是昏帝,朕只相信证据。”   “陛下,太女身边那位龙先生,您还记得吧?”   “朕自然记得。”   梅管家冷冷一笑:“她不是太女的人!”   女帝一怔:“龙蕴不是太女的人?”   “这个龙蕴,是寿亲王一早便安插在太女身边的眼线!龙蕴真正效忠的对象,是寿亲王!”梅管家斩钉截铁地大声说道。   满朝文武:“……”   这里头弯弯绕绕的内情,真是惊掉了她们的下巴啊……   “有何证据?”女帝眉目冷沉。   “陛下请想,世人都传太女救了寿亲王性命,所以寿亲王才死心塌地效忠太女。可实际上,医好寿亲王的人是谁?是龙蕴啊!”   “陛下又请想,东越二皇子是如何跟寿亲王结的缘?是龙蕴做的媒啊!”   “陛下再请想,若非这两件事,太女怎会与寿亲王姐妹情深到天下皆知,以至于寿亲王前去东越,太女都以南阳太女之尊,执意作陪前往东越迎亲呢?”   “陛下!这分明是一个天大的局,是寿亲王设给太女的局,她要让太女离开京城,再也回不了南阳啊!”   梅管家字字泣血,听着……无不觉得有理。   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儿啊。   “来人!将那龙蕴带上殿来,朕要问个清楚!”女帝拍案喝道。   梅管家惨然一笑:“陛下,龙蕴在半月多之前,就已经举家离开京城了。普天之下,恐怕只有寿亲王一人,才知道她的下落。”   女帝半晌沉默。   满朝文武也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朕是寿亲王的亲生母亲,她争位,朕可以理解。但她为何要给朕下毒?朕怎么就不信呢?”   许久之后,女帝才神色怔然地,说了这么一句。   梅家主抬眸,大胆提醒:“陛下,您忘了寿亲王的父君……当年是怎么死的了?” 第417章 “这药,你是不是对凰儿用过?”   寿亲王的父君!   不就是退至甘凉的前朝青铜军前任统领的独子?   满朝文武一怔之后,全都低下头来。   她们倒确实有所耳闻,据说那位……没等到陛下登基,生下六王女之后没多久便剧毒发作,走了。   这毒……怎么来的,没人知道。   “嗯,他是中了毒。”女帝定了定神,“那又如何?”   梅管家低下头,小声但清晰地道:“甘凉一带有传闻……是陛下鸟尽弓藏,怕他为了六王女争位,所以给他……下了毒……所以连带着连六王女……都从父胎里带了毒,从小孱弱,无法习武……”   “简直胡说八道!”女帝蓦地起身,怒容满面。   紧接着,女帝仿佛回过神来,顿时面色僵硬。   “你的意思是说……寿亲王相信了这传闻,所以,她恨朕?她给朕下毒,是为了替她父君报仇?”女帝盯着梅管家,一字一顿地问道。   梅管家低头:“家主只是私下猜测,但太女与寿亲王一同去的东越,太女出事,陛下中毒,加上其她种种迹象……都表明家主的猜测,大概……是真的。”   女帝失神地跌坐回宝座之中。   久久不语。   就在这个时候,太医院首战战兢兢地下跪回话了:“启、启禀陛下,这锦囊里的确有一张药方……臣看这药方……略有猜测,但不敢妄言,需要、需要做一个小小的试验,才能替陛下解惑……”   “什么试验?”女帝问道。   太医院首跪在地上,支支吾吾地道:“就、就是臣按照这方子配药,用其她活物来做试验,药量加重之后,看活物的反应……”   她没敢说用宫人来做试验。   陛下一向圣明,应该不会允许。   但她若说用什么鸡啊狗的……那岂不是在侮辱陛下吗?   须知,这药方本是君后替陛下准备的啊!   “准了。”女帝直接准奏。   “谢陛下,但不知陛下准臣……用什么活物?”太医院首冒着冷汗请示道。   女帝瞥了太医院首一眼,“用狗。”   这些逆贼,也没把她萧慎当人。   “……是、是,陛下。”太医院首彻底滴落冷汗,硬着头皮领旨,准备下去牵一条狗来做试验。   而就在这个时候,君后忽然开口了:“不必了。”   满朝文武顿时看向仪态全无,跪坐在地上的君后。   “不必做什么试验了,我亲口告诉你。”君后抬起泪眼,看向女帝:“是一种药,但绝不是毒药。它只是会让人性情变得暴躁,爱发脾气,不会伤身。我只是想……太女是离你最近的人,如果你变得爱发脾气,那么太女,首当其冲。”   满朝文武:“……”   厉害。   “但是我没想过害你。”君后垂眸,“正如忻儿所说,我梅烁这辈子,只爱了萧慎一个人。便是我梅烁死,我也不会伤害萧慎的。”   满朝文武:“……”   不知不觉,就听了一个很‘感人’的帝后爱情故事。   “听说过‘爱屋及乌’吗?”女帝淡淡看着君后,“太女是朕选出来的皇位继承人,你为何不能因为爱朕,便也爱太女呢?”   “我讨厌她。”君后平静地看着女帝,“我知道,你这次是铁了心要废了我,丝毫情面都不留。既然如此,我认了。但是,整件事都与忻儿无关,她是你的亲生女儿,虎毒还不食女,求你不要伤害她。我梅烁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任你处置,但请你——高抬贵手,放过忻儿。”   女帝笑了。   刚想说点什么,但忽然像是想到什么,瞬间面色大变!   女帝猛地起身,双拳紧握,眸光暴戾冰冷地盯着君后!   君后背脊骤然爬上一层寒意。   难道她……   “这药,你是不是对凰儿用过?”女帝忽然离座,几步走到君后面前,一把将君后头发抓住,双眸猩红,“凰儿从小性情暴躁,连朕都敢冲撞!朕便是打了她罚了她,她也照旧无法无天,天下人皆知,朕有个无法无天不受管教的小女儿——是不是你干的?”   君后头皮痛到眼泪都冒出来了。   然而,他死死地咬住下唇,不敢承认。   “没有,我没有做过……”   ‘啪’!   女帝狠狠一巴掌将君后打落台阶下方。   “父君!”   萧立忻吓到了,连滚带爬地上前扶起她的父君。   随后,又朝她母皇磕头:“母皇饶命,母皇饶命啊……”   “李元韶!”女帝胸脯急速起伏,整个人处于阴戾嗜血状态之中,她暴喝道。   “老臣在。”李元韶从惊呆之中回神,急忙上前躬身。   “马上替朕拟旨——梅烁毒害妻主,残害帝嗣,天理难容!革除其一切封号,贬为庶人!打入冷宫,终身不得出冷宫半步!”   “老臣遵旨!”   女帝当众宣布完废后旨意,随后回到座位之上。   一眼都不再看君后。   她不会就这么便宜这个贱人的!   女帝长长地吁了口气,冷静下来,对群臣沉声说道:“朕中毒一事,自会派皇家暗卫继续查明真相,朕一日不死,便定要将这幕后凶手揪出!绝不姑息!”   “大王女萧立忻,念其为朕亲生女儿的份上,暂不追究。”   “另,太女在东越出事,朕饶不得东越!”   “着,大王女萧立忻领东西大营精兵十万,寿亲王萧瑾卿领甘凉青铜军十万,从怒洪江正面攻打东越!踏平东越,替太女报仇!扬南阳国威!”   “谁能替太女报仇,朕便立谁为太女!”   说着,女帝缓缓起身,不怒自威地扫视了群臣一圈。   “退朝!”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满朝文武,冒着冷汗皆是跪了下来。   几个老臣,面面相觑。   看来……陛下如今是既怀疑大王女与梅家及夏家联手谋害了太女,又怀疑寿亲王为了报仇及篡位同时谋害陛下与太女啊!   所以,才有此一旨——让大王女和寿亲王双双出兵东越。   借此机会看清楚,到底谁才是真正的狼女野心……   又让大王女与寿亲王互相制衡,互相去抓对方的把柄。   再加上双方之中,定有陛下的暗线,用不了多久,便能抓出真正的狐狸尾巴!   陛下真是,高明。 第418章 她想一刀一刀将他给凌迟了!   冷宫。   梅烁枯坐窗前,怔怔出神。   四周全是侍卫,他不能出去外边,外边的人也不能进来。   这冷宫,是前朝帝王留下来的,当时住了很多疯掉的男人。   可他随萧慎住进这座重新修葺过的皇宫之后,这冷宫就没有再住过人了。   当年他走进这座皇宫,为萧慎骄傲的那一天,他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有朝一日,会成为住进这座冷宫的第一人的。   ‘吱嘎’。   殿门被人推开了。   似乎有人在朝殿里边搬什么东西。   然后,是熟悉的脚步声。   梅烁一下子回头,果然看见令他又爱又恨了一辈子的女人,尊贵如斯地朝他走来。   他眼泪滑落:“妻主……”   “你还有资格叫这两个字吗?”   女帝似乎心情不错,随便找了张椅子,在梅烁对面坐了下来。   “朕已经把你休了——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休的,天下皆知。”   梅烁一下子捂住唇,呜咽出声。   宫人将那些画卷,诗集搬进冷宫之后,便全都退下去了。   “先不要问朕,送了什么给你。”女帝微笑,往后轻轻一靠,“朕还是跟你聊一聊,以前的事,还有以后的事。不管怎么样,朕也与你妻夫一场,好歹要让你败个明明白白,是不是?”   梅烁依旧捂着唇。   没有说话。   他知道,她是来报复他的。   她并不需要他说什么,她只要他听着。   听她说那些杀人诛心的话……   “首先,说说梅家吧。”女帝笑了一笑,“朕这个人,一贯讲理。梅吉这么多年也没跟朕对着干,朕一时之间,还真没有什么法子引她出手。她不出手,朕也没法动梅家。”   梅烁猛地抬头,看向女帝。   “幸好,朕有你这把刀。”女帝看着梅烁,一字一顿:“所以,太女大典,朕牵了你的手——牵着你的手,宣布一年后禅位。”   梅烁眼泪簌簌而落。   终于,忍不住沙哑开口:“你、你故意刺激我……你知道,我无人可靠了,只能向梅家求助……”   “不错。”女帝赞赏地颔首,“你总算想明白了。”   “萧慎,你为什么非要逼我?”梅烁浑身颤抖,泪流满面,“你明知道我容不下她,你却、却……”   “因为,你先把朕逼疯了。”女帝平静地看着他。   不知道多少回,她想一刀一刀将他给凌迟了!   每一回她梦见悠凰,她就想冲进他的寝宫,将他四肢全砍了泡在酒坛子里让他也尝一尝她的疼!   可,没那么便宜的事儿!   她不会让他比她还先去见到悠凰。   她也不会给他机会,在地下去给悠凰添堵。   她要他活着!   活得比死了还痛苦!   比她痛苦千百倍!   “我说过,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白悠凰的死跟我无关!是我母亲做的!我没有杀他!”梅烁失控地起身,冲着女帝大叫。   女帝皱了皱眉:“你看你,生起气来这么难看,面目可憎。悠凰也跟朕生过气,可悠凰生起气来,就很好看。”   “萧慎!萧慎你给我滚!你给我滚出去!我再也不要见到你!你给我滚啊——”   梅烁歇斯底里尖叫出声。   “算了,朕就不比较了,你本也没得比。”女帝看着梅烁发疯的样子,淡淡一笑:“还是继续说梅家吧。”   梅烁跪了下来,捂脸哭泣。   这个疯子……   她等这一天,应该等了很久了吧……   她从来就没打算放过他……   哈哈哈哈哈……   “梅吉进京之后,朕就给她挖好了一个又一个坑。”女帝笑道,“朕让臧荣去赌,去输,看着梅吉将臧荣收买,看着梅吉三番四次试探臧荣。终于,臧荣通过了梅吉的试探,梅吉放心地对朕动手了。”   梅烁再次浑身颤抖。   心底发寒。   “再说说那位东越小殿下吧,梅吉千方百计地利用这位东越小殿下,想引太女离京。”女帝微笑,“好啊,朕就如她所愿——派太女以迎亲的名义,去了东越。”   梅烁睁大眼睛,死死盯着女帝:“萧慕凰她,没死?”   对啊,坠海。   坠海又不是身亡了。   没有尸体啊!   没有尸体怎么叫死呢?   也可以是失踪,甚至是假死啊!   “这么多年了,你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女帝惋惜地摇了摇头,“凰儿是悠凰留给朕的唯一血脉啊……朕以前想岔了的时候,憎恶过她,憎恶她害死了悠凰,可后来朕渐渐想明白了——朕若是不爱凰儿,将来死了见到悠凰,朕没脸跟他交代啊。所以,朕怎么会让凰儿出事呢?凰儿,比朕的命,还重要。”   梅烁心口疼得几乎要炸开。   都是局,都是局啊……   他怎么忘了,这人最擅长利用人心,最擅长借刀杀人。   她做事,总要求个‘天下归心’。   她便是杀了人,天下人也会赞美她杀得好,杀得对。   这就是她的厉害之处。   “朕如梅吉所愿,让太女去了东越。不过,梅吉想在怒洪江对太女下手,朕偏偏要让太女在东越假死!梅烁啊梅烁,你可想到朕这么设局的用意了?”女帝含笑看着梅烁。   梅烁用力抹掉眼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对。   她做一件事,不会无缘无故。   她是走一步,看十步。   既然萧慕凰没死,那她让萧慕凰坠海,就必定有非常重要的原因!   猛地,梅烁想到女帝在金銮殿上,下的那道圣旨。   “着,大王女萧立忻领东西大营精兵十万,寿亲王萧瑾卿领甘凉青铜军十万,从怒洪江正面攻打东越!踏平东越,替太女报仇!扬南阳国威!”   梅烁脑家里浮现出这道圣旨之后,惊骇地看向女帝:“你、你是想……”   “啊,现在想明白了?”女帝笑了,“可惜啊,你也就只能在冷宫里明白明白了,你永远无法告诉外面的人——朕的真正用意。”   梅烁脸色煞白,浑身颤抖。   许久之后,他猛地跪在地上给女帝磕起头来:“萧慎,我求你,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白悠凰,对不起萧慕凰,我愿意接受你的一切惩罚。可,可你放过忻儿吧,你放过她好不好?她是你的亲生女儿,亲生女儿啊……”   “你想到哪儿去了?”女帝叹了口气,“朕还以为你真想明白了,原来啊……你还是没想明白。”   她怎么会让老六背上一个杀姐的罪名呢? 第419章 “朕想去一个地方。”女帝低语,“很想去。”   他,没想明白?   梅烁真的怕了。   他抬起泪眼看着女帝,心中既痛苦又迷惘。   她到底要做什么?   难道,她不是想让萧瑾卿,借此机会杀了忻儿吗?   “朕是要,二十万大军,踏平梅家。”女帝轻勾唇角,一字一顿,说出真正的用意。   梅烁整个人都僵住了。   醉翁之意不在酒。   声东击西。   呵,呵呵……   她真是把这些计谋,用得炉火纯青啊!   “朕要让怒洪江,再无梅家。”女帝盯着梅烁,“朕要让你的母亲,白死。朕也要让凰儿从今往后,再不受梅家约束——无论如何,凰儿也是你梅烁膝下长大的,朕若是让凰儿动手,她岂不是要被骂忘恩负义?你说,是这个道理吧?”   梅烁此刻忽然觉得,眼泪都不必再流了。   他斗不过萧慎。   唯一使过的那点手段,在她看来都不值一提。   也就是她当年一时疏忽,低估了后院起火的可怕,所以才在那最后一次决战里,被他和母亲钻了空子。   可现在想想……   梅烁笑了。   “我当年,真不该让白悠凰死。”他看着女帝的眼睛,轻轻一笑,“我应该等着看,看你当上皇帝,能爱白悠凰多久。”   女帝并未动怒。   她只静静地看着梅烁。   “白悠凰要是不死,恐怕你现在也早就忘了他是谁了吧?”梅烁擦掉眼泪,“就跟我一样,你对我也有新婚燕尔之时,但却敌不过一个白悠凰。”   “你太抬举自己了。”女帝神色云淡风轻地纠正,“你是自荐枕席当朕的正夫,朕为了减少伤亡,才给与你正夫的待遇。可悠凰,却是朕这辈子唯一爱过的男人。你,也配和他比?”   “如果你早认识白悠凰,你就不娶我了吗?”梅烁嘲讽地一笑。   女帝想到曾经,轻轻叹了口气:“若朕能够未卜先知,知晓朕会爱上一个与江山同样重的男子,朕一定不会先娶其他男人。”   梅烁脸色再次泛白。   他不信!   他才不信她的鬼话!   “凰儿又像悠凰,又像朕。”女帝提到萧慕凰,一脸温柔,“凰儿跟朕说,她很爱朝玉,朝玉对她来说,就跟江山一样重要。她可以不当太女,但依旧可以替朕守护南阳。朕当时想,凰儿终究还是比朕幸运,早早便遇到了她真心喜欢的男子,没有像朕一样,抱憾终身……”   “够了!”梅烁指着门口,冷声道:“你既然已经休了我,你还来我这里回忆什么当年?你睡了不知道多少男人,难怪白悠凰当年死都不愿跟你进宫!”   女帝骤然变脸。   她目光阴沉地盯着梅烁,许久之后,才压下心头暴戾,淡淡道:“这些诗集、字画,都是当年悠凰所作,朕将它们摘抄、临摹,如今送给你欣赏,天天给朕抄一遍!朕,会派人来检查的。”   “你不怕我一把火烧了它们!”梅烁恶毒地咬牙道。   “朕不怕。”女帝悠悠然起身,“你跟朕一样,有软肋——别逼朕对忻儿动手,明白吗?”   “你!”梅烁气得眼眶又红。   女帝挑眉:“你知道朕的,朕便是不杀她,也有一千种办法对付她。”   梅烁捏紧双拳,到底不敢再刺激面前有绝对生杀大权的女人。   他承认,他有软肋。   那就是,忻儿。   “梅烁,好好活着,看朕怎么把这座大好江山,交到朕与悠凰的女儿手上。”女帝微微一笑,转身走了出去。   梅烁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克制着自己没扑上去狠狠咬前方的女人一口。   他不爱她了!   再也不爱了!   ……   女帝出了冷宫,心情却并不如之前那般好。   伤人,伤己。   她知道梅烁的痛处,梅烁也知道她的痛处。   女帝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宫门口。   “陛下……”皇家暗卫统领现身,犹豫着下跪,“京城形势……”   陛下既然要引那些魑魅魍魉全部现身,那自个儿就不能出宫去涉险。   骊山一党,还未除尽。   京城之中,也还有梅家的死士。   而如今皇家暗卫有一大半都去保护太女了,京城所留,不是很多。   她实在担心……   “朕想去一个地方。”女帝低语,“这么多年都没去过,朕现在,很想去。”   皇家暗卫统领说不出话来了。   她想,她大概猜到是什么地方了。   “陛下真要去,也要换上便服,晚上再去。臣不是要劝阻陛下,臣没有那个胆子,可是……臣要对太女临行前的交代负责。”皇家暗卫统领思来想去,果断搬出了太女。   大概,只有太女,才能让陛下稍稍听话了。   而太女临行前,是当着陛下的面,交代过她——要在太女回到南阳时,保证陛下安然无恙,没有丝毫损伤的!   女帝看了皇家暗卫统领一眼,冷笑:“你心思是越来越多了!”   骂归骂,却终究还是转了身,回寝宫去了。   皇家暗卫统领顿时暗暗松了口气。   待夜晚来临时,皇家暗卫统领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女帝也换上了便服,终于趁着夜色出了宫。   路途较远,便是都仗着一身好轻功,也几乎半夜才到目的地。   长龙谷外十几里的小镇。   女帝站在那座府邸门外的台阶下,久久没有靠近。   “陛下。”皇家暗卫统领上前。   “朕不进去。”女帝静静地看着昔日住府,淡淡一笑:“太女替她父君求过签,是上上签。不过空缘师太说,朕乃九五之尊,他近不得身,所以朕不进去。”   她怕,吓跑了他。   女帝那落寞又带着缱绻的语气,差点让不懂爱的皇家暗卫统领都飙出泪来。   陛下,真乃长情之人。   “朕就在这儿坐一会儿吧。”女帝左右看了看,视线落在府邸墙下一块青石板上,便走过去坐了下来。   一阵微风吹来。   女帝怔了怔,下意识地抬起手。   风从指缝中滑过。   女帝一下子握住,手中却空空如也。   “朕真是……”女帝哑然失笑。   怎会以为是他呢?   女帝便又将手放了下去,静静地坐着,想着很多从前。   过了好一会儿,皇家暗卫统领愕然发现,她们陛下……靠着墙壁,睡着了。 第420章 女帝梦前世1   女帝做了很长很长的一个梦。   征战凯旋,刚回京的凰儿。   城门口,萧立忻买通的庞澍,当街告状。   凰儿一个粗心大意,窦茗便将庞澍的腿给打断了。   她得知之后,将凰儿召进宫里,怒斥凰儿胡闹,立了战功却任性妄为民心尽失。   她看见凰儿跪在御书房里,对她委屈道:“那庞澍突然朝窦茗出刀,窦茗只是自卫,儿臣也没料到那庞澍的腿会被窦茗一还手就打断了啊?”   她发作不出来,只能替凰儿善后。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凰儿突然就迷恋上了一个叫慕容明若的男子。   待她一查,心情瞬间差极。   原来那慕容明若竟是忻儿养了十年的男子!   是邓瑜的后人!   凰儿坚持要退程家的婚,她劝也劝了,骂也骂了,打了也打了……始终没能拉回这头倔驴。   她在御书房里枯坐了整整一日。   这都是她亲手造的孽。   她当年,迁怒凰儿,又恨极了梅烁,便将凰儿养在梅烁宫中,让梅烁日日看着凰儿那双像极了悠凰的眼睛。   她成功报复了梅烁。   可凰儿却……   狠下心送凰儿上了战场,安排好皇家暗卫保护了四年,终于等到凰儿立功回京,却仍旧逃不过那对父女的算计。   她该告诉凰儿真相吗?   告诉凰儿,梅烁不是她的生父,反而是杀父仇人!   忻儿也不是她的亲姐姐,梅烁想必早就告诉了忻儿,所以忻儿处处算计她。   可,若凰儿问她——既然是杀父仇人,母皇为何将儿臣养在仇人名下?   她该如何解释?   梅烁是知道其中原因的。   以凰儿那冲动的性子,万一跑去跟梅烁闹,梅烁将真相告诉凰儿,说她这个母皇因心爱男人之死迁怒女儿,所以将女儿送到了仇人名下,双报复?   凰儿岂不是与她彻底离了心?   她不能冒这个险。   不能让梅烁有机会,挑拨她与凰儿的母女关系。   渐渐地……   事情开始失控。   凰儿彻底被慕容明若所掌控,利用了个彻彻底底。   各方势力,也开始蠢蠢欲动。   她的两个好女婿,老大家的,老六家的,都出了问题。   老六还是信了那些谣言,在心里恨她。   老大一心想争那个位子,不择手段。   她坐在高位之上,看得清清楚楚。   可惜,无论她明示还是暗示,凰儿始终没明白这京城的风云变幻。   凰儿,她也看得清楚——凰儿的城府,根本不足以,对付南阳这些魑魅魍魉。   何况一个慕容明若,便让凰儿彻底失了人心。   若有朝一日她走了,没有人会真正效忠凰儿,爱护凰儿。   罢了……   便立老大为太女吧。   如此一来,慕容明若便绝对不会嫁给凰儿。   果然,如她所料。   慕容明若,进了东宫。   凰儿哭得伤心欲绝,在酒楼里喝得酩酊大醉。   她身着便服,站在醉得不省人事的凰儿面前,无能为力。   是她害了凰儿。   她想赎罪,但,好像无论她做什么,凰儿都清醒不过来。   她一世城府,满脑的算计,在凰儿面前都不顶用。   就连忻儿当了太女,慕容明若入了东宫为太女侧夫,凰儿还是没有清醒。   再往后……   她是真的累了。   便设最后一个局吧。   如果凰儿再不清醒,她就放弃了。   她给自己下了毒。   频频在凰儿面前吐血。   她也不让太医诊断,只说是劳累所致。   凰儿还算有孝心,日日来侍疾。   只可惜,她的局,凰儿依旧没看破。   便是她出言委婉提醒,凰儿还是没想到其中内情。   她看着凰儿黯然神伤的模样,恍惚间也想了很多可能。   终究,没有告诉凰儿,关于身世的真相。   既然凰儿那么相信梅烁父女,她就安排好身后的一切,待凰儿被梅烁父女伤了心之后,再离开京城吧。   不然,她说什么,凰儿大概也是不会信的。   梅烁父女在凰儿面前,伪装得太好了。   弥留之际,她拿出了悠凰唯一留给她的东西,那块古玉。   她告诉皇家暗卫,往后她们,便只认此古玉的主人。   她会将这块古玉,留给凰儿。   所以,待她死后,她们便要去效忠凰儿,暗中保护凰儿的安全。   她告诉她们,一旦她死了,梅烁父女便不会再对凰儿好。   所以,待凰儿被梅烁父女对付时,她们再告诉凰儿真正的身世,然后……带凰儿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   最后,她便安安心心地去找她等了半辈子的悠凰了。   她以为,梦,到这儿就结束了。   她都死了不是吗?   可梦,没有结束。   梦里,没有悠凰,还是凰儿。   宫宴上,凰儿被邓明若约了出去,邓明若随后栽赃凰儿轻薄于他,已是南阳帝王的萧立忻,勃然大怒将凰儿下了狱。   凰儿,双手双脚都被废掉了……   她留给凰儿的皇家暗卫,在凰儿被下狱之后,去救凰儿,却被早已埋伏在天牢四周的重兵,乱箭射死。   金銮殿上,程昱怒斥新帝残害手足,枉顾先帝遗愿,必遭万世唾骂,触怒新帝。   新帝下令侍卫捉人,程昱却自己一头撞死在金銮殿的大柱之上,以死明志。   程昱之女,紧接着离京,葬身火海。   早已出家的程昱之子,被新帝派人从寺里接了出来,塞给了已成废人的凰儿。   二人成了亲。   凰儿身边,终于有了人照顾。   再之后……   凰儿被一杯毒酒赐死。   程昱之子也被沉了塘。   “陛下,陛下……”   旧日府邸的墙壁之下,女帝紧闭双眼,一脸怒意,痛苦。   冷汗不断地从她额头滴落。   还有热泪,不断滑落脸庞。   皇家暗卫统领当真是吓坏了,跪在女帝面前不断地轻唤,可女帝仿佛做了噩梦一样,始终没能清醒过来。   女帝的梦里,狼烟起,天下乱。   新帝残暴不仁,诛杀异己,萧家皇室女嗣,死的死,逃的逃,皇室人才凋零。   新帝后宫之中的清贵君李清,以一封程昱之子的控诉血书,与君后安琰正式起义。   萧立忻被制成人彘,李清靠着李家的兵权与骊山的扶持,坐上了皇位。   成为数千年来的,第一位男帝。   老将军李元韶早已病重在床,得知此消息后,吐血身亡。   临终前怆然大喊‘陛下,罪臣来领罪了’……   而此刻的甘凉。   六王女萧瑾卿,正在艰难与骊山乱党之首,也是她的正夫——骆璃。   死死对抗。 第421章 女帝梦前世2   萧家皇室,只剩下一个六王女还在强撑。   青铜军被骆璃以毒药控制,多名将领变节。   萧瑾卿在甘凉步步为营,却因身体之故,力不从心。   就在此时,东越的二皇子,忽然带着侍卫到了甘凉。   他求见了六王女萧瑾卿。   他说:“我叫楚麒,在我十六岁那年,我见识了一道我无法对出的下联,烟锁池塘柳……”   原来,他和六王女,早有前缘。   已经在玉凤寺出家的师太魏敏,在终于被他找到之后,不得已之下告诉了他真相——上联,实为南阳六王女萧瑾卿所作,并非她魏敏所作。   于是……楚麒便追到了甘凉。   萧瑾卿一边咳嗽,一边脸色苍白地看着他:“本王,处境艰难,又已娶了正夫,只怕……承受不起二殿下一番情意……”   “我不在乎!”楚麒眼泪滑落,笑得凄美,“我喜欢的人原本就是你,我也知道你现在处境艰难,所以我带着我能给你的一切,来了甘凉。我会帮你,不管你娶不娶我,我都会帮你……你若败了,我为你殉节;但你若成了,你便娶我好不好?”   萧瑾卿怔在当场。   终于,萧瑾卿没等到‘成了’再娶这位东越二殿下。   而是当天,便以侧夫之礼,迎娶了他。   六王女夫骆璃,得到消息后已经是翌日,他气得狠狠扇了新进门的侧夫楚麒一巴掌。   第二巴掌,则扇到了萧瑾卿脸上。   萧瑾卿护着并未落泪的楚麒,淡淡道:“有本事,便将本王杀了吧。”   骆璃气红了眼,忍着泪转身离开。   此后……   甘凉内耗不断。   就在萧瑾卿最难的时候,不但得到了东越二殿下楚麒的帮助,而且秦家另一位女儿,自称龙蕴的先生,忽然也到了甘凉。   她甘愿无条件帮助萧瑾卿。   终于……萧瑾卿与楚麒艰难的赢了。   青铜军肃清之后,萧瑾卿正式休夫乱贼骆璃,并抬了侧夫楚麒为正夫。   只可惜,骆璃被骊山一党给救走。   此刻,梅家也在怒洪江自立为王,打着起义灭男帝的旗号。   萧瑾卿接受龙蕴的建议,在甘凉称王,为南阳甘凉王。   随后借楚麒的关系,与东越正式联手,合力将怒洪江自立为王的梅家给剿灭了。   青铜军一路扫荡,平定各方势力。   最后,才缩小了包围圈,目标定在了李清为帝的京城。   李清最后的倚仗,便是李家。   李元韶的族妹李元弈,是李清最大的拥护者,早在李元韶死之前,就投靠了李清,一直暗中支持李清。   青铜军与李家军队,经过长达两年的苦战,才终于攻下京城。   李清的首级被悬挂于城墙之上。   萧家最后一个女嗣,六王女、甘凉王萧瑾卿,终于将萧家江山赢了回来。   可惜……   她自己也已经是内中耗尽。   虽有龙蕴这个能人替她调理身体,却显然也命不长久。   萧瑾卿强撑着病体,登基为帝,同时安排好身后一切。   打算在萧家皇室之中,挑选一名继承人,继承皇位。   然,君后楚麒,在此刻得了喜讯。   五月时,太医诊断君后腹中所怀是一位王女。   萧瑾卿大喜,拼尽全力配合龙蕴调理身体。   整整撑了十三年,才终于再撑不住,倒下了。   年仅十二岁的太女登基,龙蕴被立为国师,新帝称国师为‘亚母’。   新帝登基后一月,君后于皇陵之中,为先帝殉节……   “陛下,陛下您快醒醒……”   皇家暗卫统领实在忍不住了,伸手去摇女帝的肩膀。   女帝攸地睁眼!   眼底,猩红一片。   皇家暗卫统领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   随后反应过来,急忙起身跪地叩首请罪:“臣万死!”   女帝看着周围的一切,最后视线落在皇家暗卫统领身上。   神智渐渐回归现实。   须臾,她猛地起身!   “悠凰!”   女帝看着昔日旧府,眼泪滑落。   是你对不对?   是你在提醒我,对不对?   悠凰……   女帝将脸颊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无声恸哭许久。   皇家暗卫统领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一声。   难道陛下她……梦到了太女那位生父?   “回宫。”   忽然,头顶飘来女帝清冷的命令。   “是,陛下。”皇家暗卫统领连忙起身,安排一切。   很快,女帝便回到皇宫。   “将元韶召进宫来。”女帝靠在宝座之上,神色冷冽。   “臣遵旨。”   很快,李元韶入了宫觐见。   “老臣叩见陛下。”李元韶跪地叩拜。   女帝看着这个在她前世梦境中临死前还喊着‘陛下,罪臣来领罪了’的近臣,眸色稍稍回暖。   “元韶起来回话吧。”女帝抬了抬手。   “谢陛下。”   李元韶一起身,就听女帝淡淡说道:“朕先前的部署,没跟元韶说,不过元韶跟随朕多年,想必如今已经自行明了。”   女帝微顿片刻,又说:“但朕的部署,要略作改动,且与元韶有关。”   李元韶心里一凛,躬身道:“老臣誓死追随陛下。”   “嗯。”女帝叩了叩御案,淡道:“你那族妹李元弈,放权给她,李小公子若与她接触,你也不要阻止,甚至假装不知。”   李元韶背脊瞬间发寒。   元弈她……   “朕相信你,所以朕不会瞒着你做这些部署。”女帝看着李元韶,轻声道:“别让朕失望。”   李元韶瞬间跪了下来,哽咽:“若元弈有不臣之心,老臣第一个饶不得她!陛下有此部署,老臣自当全力配合,绝不会泄露分毫陛下的圣意!”   “好。”女帝沉吟片刻,道:“从今日开始,你就称病吧。京城之中任何事情,你都无须再管了。”   “老臣,遵旨。”   ……   寿亲王府。   “妻主,你没说过要去打仗啊,我、我要一个人留在南阳……”楚麒眼泪汪汪。   虽然忍住没哭,可眼圈是红的,眼泪含在美眸之中。   更显楚楚可怜。   “嗯,之前没说就是怕看到你哭。”萧瑾卿轻咳一声,亲了他眼睛一下,“眼泪太咸了,我想着,能少吃一日是一日。”   楚麒被逗得哭笑不得,索性投进她怀里将她抱住,“那我们不能大婚之后,你再出征吗?”   “不能。”   “呜……”   “哭也不能。”萧瑾卿笑着揉了揉他脑袋,一本正经道:“我可不想打仗的时候,还在想和麒麒缠绵的滋味儿。那……你可能就等不到我回来了。”   “胡说八道!”楚麒一下子抬起头,气鼓鼓道:“妻主能不能不要乱说话啊?”   萧瑾卿笑了片刻,又叹了口气:“麒麒,熬过这次,我们便再也不会分开了。你好好的,乖乖的,不要让我出门在外还担心你,好不好?”   楚麒望着她,下唇微微咬住。   他也很想任性,像太女夫一样跟她出征。   但他知道,不可以。 第422章 “你也可以跟朕撒一次娇试试的。”女帝温和地道。   “我有点害怕。”   楚麒没有再说别的,只是轻轻靠进萧瑾卿怀里,伸手圈住她的腰,“我怕……”   “没有什么好怕的。”萧瑾卿抚摸着他的长发,轻声道:“我会平平安安地回来,绝不会辜负你。”   萧立忻,梅家。   不可能是她的对手。   她有这个自信。   何况,此次还是母皇亲自掌舵。   楚麒垂眸,小声道:“那我一个人留在京城……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啊?”   他不怕死。   他只是怕死了之后,再就见不到她了。   而且她应该……也会很难过吧。   “不会。”萧瑾卿笑了,“有母皇在呢,京城乱不起来。”   萧瑾卿话音刚落,皇家暗卫统领的声音就在门外响了起来。   “寿亲王,陛下驾到。”   萧瑾卿霍地起身,匆忙到了门口,打开房门一看果然她母皇来了。   “儿臣叩见母皇。”   萧瑾卿下跪行礼时,楚麒也将自己稍稍凌乱的衣裳打理了一下,然后出来跪在了萧瑾卿身边。   “楚麒叩见……陛下。”   女帝视线从二人头顶扫过,淡淡步入房间。   “都起来吧。”   “谢母皇。”   “谢陛下。”   萧瑾卿与楚麒二人起了身。   皇家暗卫统领从外头将房门关上。   “不知母皇驾到,儿臣未曾远迎,还望母皇恕罪。”萧瑾卿歉然道。   “朕又没走正门。”女帝瞥了她一眼,“要你迎什么?”   “……是,母皇。”萧瑾卿便不吭声了。   母皇今日,怪怪的。   女帝沉默了一会儿,看向萧瑾卿的脸颊:“上过药没?还疼不疼?”   “谢母皇关心,已经上过药了,儿臣也不疼。”萧瑾卿忙躬身回道。   女帝想了想,比起她梦境里老六受的那些委屈来,这一巴掌似乎还真算不了什么。   她便笑了:“好了,朕知道你受委屈了,你想讨什么赏,朕都会准的。”   萧瑾卿呆了呆,她好像……没什么赏可讨。   “朕可以追封你父君。”女帝眸色温暖,微微一笑,“也可以准你此次领兵出征,带上你的未婚夫郎一起。”   楚麒蓦地睁大美眸,惊喜地看向女帝。   呜……怎么会有这么好的母皇啊?   他快感动哭了!   “你选吧。”女帝微笑,往后一靠,“你想选哪一个赏赐?”   选?   楚麒的感动,僵住了。   他下意识看向一旁的女子。   就见,萧瑾卿也一脸微僵。   “儿臣……”萧瑾卿内心真是千难万难。   尤其,她家宝贝就在旁边站着,等着她的回答。   可她要是选麒麒……岂非不孝?   萧瑾卿微微侧身,避开了楚麒的视线,低声涩道:“儿臣替父君,谢母皇恩典。”   楚麒眼睛一下子红了。   倒不是委屈心上人没选他。   而是,委屈不能跟她一同出征了。   他好想跟她一同去啊……   就像太女和太女夫一样,到哪儿都不分开。   坠海也一同坠。   “老六,你把人弄哭了。”女帝指了指楚麒,对萧瑾卿说道。   萧瑾卿捏紧十根手指,没敢看楚麒。   他肯定伤心了……   “老六啊……”女帝叹了口气,“你是不是从来没把朕当成你母亲过啊?”   这话太重了。   萧瑾卿一下子跪在地上:“儿臣不敢,儿臣……”   “你知道,此刻若是凰儿,她会如何选吗?”女帝问道。   若是太女……   萧瑾卿怔了怔,忽然,猛地抬头看向她母皇!   “她会跟朕撒娇,说要不母皇您两个赏赐都给儿臣吧。”女帝看着萧瑾卿,轻轻一笑:“你怎么不跟朕撒娇呢?你怎么就不觉得,朕会两个赏赐都给你呢?”   萧瑾卿眼泪一下子落下来了。   “儿臣……”   儿臣,没有幺幺那样的底气。   儿臣,不是受您宠爱长大的孩子。   “从小到大,朕打过你吗?骂过你吗?朕是哪里做得不好,让你觉得朕不疼你呢?”女帝伸出手,将萧瑾卿拉了起来,拉到她身前。   然后,抬手帮萧瑾卿抹掉眼泪。   “你也可以跟朕撒一次娇试试的。”女帝温和地道。   萧瑾卿彻底哭了出来,再也忍不住,一把将女帝抱住!   “对不起,母皇,是儿臣不好,是儿臣不懂事……对不起……”   楚麒在一旁,紧紧地捂住嘴巴,不想哭出声,打扰到面前的母女。   他是受宠爱长大的孩子。   他明白,妻主一定一直很羡慕太女,那般受母皇的宠爱。   直到现在,妻主才明白,原来她也可以拥有母皇的宠爱。   只是,她一直没敢靠近她的母皇。   “好啦,都多大了,还抱着朕哭,你也不怕你未婚夫郎笑话你啊。”女帝眼尾也有些红,但很快就拍了拍萧瑾卿的背,打趣道。   “儿臣不怕,而且麒麒也不会笑话儿臣。”萧瑾卿依旧没松开女帝。   楚麒用力点头!   他当然不会笑话妻主!   他只会为妻主感到高兴。   “嗯,那你现在选哪个赏赐啊?”女帝又笑着问道。   萧瑾卿这回,总算松开女帝了,然后抬手抹了一下眼泪,有些不自在地道:“儿臣,两个都想要,要不……母皇把两个赏赐都给儿臣吧,好不好?”   女帝看了萧瑾卿片刻,勾唇:“好。”   萧瑾卿眼泪又落下来了。   “谢谢母皇……”   几乎,泣不成声。   她从来没想过得到像太女那样的恩典。   所以,哪怕心中有万般不舍麒麒,她也不敢起那样的心思。   只能留下麒麒在京城。   可是母皇却……却给了她同样的宠爱。   准她带上麒麒一起出征。   “太女夫跟太女去东越,是以求医为名去的。你呢?打算以什么为名带你的夫郎出征?”女帝不愧是女帝,情绪收放自如,转瞬便说起了正事。   萧瑾卿连忙也敛了敛心神,想了一下后,道:“麒麒是东越二皇子,此次儿臣领兵攻打东越,麒麒与儿臣闹腾,不肯再嫁儿臣,所以儿臣打算送他回东越。”   楚麒扁嘴。   他才没有跟妻主闹腾呢!   也没有不嫁妻主。   “可。”女帝颔首,随后又看向楚麒:“看你似乎不太满意,你有更好的名目吗?”   楚麒瞬间跪了下来,“楚麒不敢。”   “你跪朕做什么?朕又没骂你,朕问你话呢。”女帝啼笑皆非。   楚麒‘啊’了一声,惴惴不安地抬头看向女帝。   见女帝很温和,慈祥,顿时胆子也大了些。   “那、那我能叫您一声母皇吗?”   萧瑾卿刚想开口叫一声‘麒麒’,可随后又想到她母皇方才说的那句话,顿时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此刻又没有外人。   一家人,可以随意些的吧? 第423章 她,也开始……爱惨他了。   女帝看着眼前国色天香、与她家老六站在一起堪称绝配的男子。   她那个梦境里……   他来得太迟。   确实没叫过她一声母皇。   “你叫吧。”女帝温和地笑了一笑。   楚麒顿时眼泪汪汪:“母皇,您、您比儿臣想象的……好太多了。”   “咳咳。”   萧瑾卿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她家这个宝贝儿啊……   怎么平时挺聪明一人,在母皇面前却这般笨呢?   女帝闻言,却是彻底笑了起来:“那你说说看,原本你是怎么想象朕的?”   楚麒眨巴了一下眼睛,说道:“儿臣在东越的时候,经常听母亲提起您征战天下的事迹,她可崇拜您了,所以儿臣原本以为,母皇您是一位威严冰冷、神圣不可冒犯的旷世帝王,儿臣心中一直很敬畏您……谁知道,您原来如此平易近人,和蔼可亲。跟儿臣的母亲,是一样的!”   萧瑾卿瞬间松了口气。   还好。   还好。   女帝听了楚麒的话,笑了一笑,抬手道:“好了,别跪着了,刚开春,地上凉。朕还等着抱大胖孙女呢。”   楚麒顿时脸红了。   他小声谢了恩,随后站了起来。   “朕不敢说自己是天底下最好的母亲,但朕对八个王女三个皇子,都问心无愧。”女帝微微一笑,颇有深意地道:“只要不踩到朕的底线,朕都是会将母女情分放在第一位的。”   “嗯嗯!”楚麒点头。   他听懂了。   萧瑾卿忙道:“母皇放心,麒麒很乖很懂事的,儿臣也绝对不会做出任何让母皇伤心难过的事。”   女帝‘噢’了一声,摆手:“朕倒不是说你们。”   呃?   萧瑾卿和楚麒都是一怔。   那是在说……谁?   “朕在说老大。”女帝微微一笑,“今日朕过来,除了宽你们妻夫二人的心之外,便是因为老大。”   萧瑾卿脸色微微变了。   “母皇,大姐她虽然……”   “不必替她说好话。”女帝再度抬手,淡淡道,“朕比你更清楚她是什么样的品性。”   萧瑾卿默了默,只好咽下了劝说的话。   “此次,朕让你们领兵出征,是为了将梅家为首的大王女党派一举铲除。”女帝看着萧瑾卿,淡淡道:“京城兵马,皆是太女安插的亲信,按照太女的计划,本来也是万无一失。”   萧瑾卿点头。   太女的计划,确实万无一失。   以梅家谋逆之罪名,让大姐害太女的阴谋浮出水面。   大王女夫安琰、兵部尚书安振昱、李家小公子李清,皆是大王女的人,而他们又与骊山叛党有密切的联系。   到时候,天下皆知,大姐处心积虑与各方势力勾结,谋害太女。   大王女党派,就要彻底从南阳消失了。   “但朕如今,改变了主意。”女帝唇角微微勾起,“朕再给老大最后一次机会——你与她出京之后,朕会派人告诉她,太女并未出事,而是与你联手演戏,引她前往东越,对她下杀手。”   萧瑾卿十指微微捏紧。   冷汗,冒了出来。   以大姐那冲动的性子……若是一出京便知晓这样的真相,她会怎么做?   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   母皇这哪里是给大姐最后一次机会,分明是……是……   “母皇!”萧瑾卿再度跪了下来,垂眸,“儿臣……不愿做残害手足之事。”   “对妹妹先出手的人,才叫残害手足。”女帝淡淡一笑,“老六,有些事,朕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告诉你,但有一句话,你给朕好好听着。”   女帝眼神冷冽地盯着萧瑾卿,一字一顿:“只要她有机会,她会将你们这些手足——通、通、砍、光!”   萧瑾卿心头,狠狠一震!   她抬眸看向女帝,半晌失语。   “朕这辈子,不会再给她这样的机会。”女帝恢复了温和,微微一笑:“只要这一次,她敢对你先下手为强,朕就让她当不成朕的女儿!”   萧瑾卿心头再次一震。   她听明白了……   母皇这一句‘让她当不成朕的女儿’,与五姐那一次可不一样。   母皇对五姐,是留了一份爱护的。   贬五姐为庶人,是给太女一个交代,以免太女亲自去对付五姐。   但母皇此刻说的这一句……   却不是简简单单将大姐贬为庶人的意思。   “朕都安排好了。”女帝瞥了萧瑾卿一眼,以帝王的身份说道:“你只需要按朕的意思去做就行了,这是,圣旨。”   萧瑾卿顿时磕了一个头:“是,儿臣遵旨。”   “好了,朕回宫去了。”女帝起身,将萧瑾卿拉了起来,又拍拍她的肩膀,温和道:“她若对你动手,必定选在怒洪江,你若对她手软……你连你身边这人,恐怕都护不住。”   萧瑾卿顿时看了一眼身旁的楚麒,半晌才点了点头:“是,儿臣明白。”   女帝收回手,随后便离开了。   “儿臣恭送母皇。”   “儿臣恭送母皇。”   因女帝并未走正门,是以萧瑾卿和楚麒只送到门口,便止步了。   半晌,楚麒才看着萧瑾卿,眼泪开始不断地往外冒。   萧瑾卿一下子回过神来,忙搂住人不断地道歉,解释:“抱歉啊麒麒,方才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嗯,父君在世时很爱母皇,但这么多年,一直没得到个封号,母皇如今好不容易改了心意,所以我才……”   “不是。”楚麒抽抽噎噎地抱住她,“我没有生你的气,我是……我是太高兴了……呜……”   他终于也可以像太女夫陪着太女一样,一直一直陪在她身边了。   天知道他心里有多害怕。   虽然知道母皇和她还有太女早有计划,可他还是会担心啊。   万一……   万一……   他死也要跟她死在一起。   “麒麒……”萧瑾卿瞬间动容,她还以为,方才她没选他,他生气了。   原来……   她伸手抱紧了他,而后又松开。   一把将他拦腰抱起,踢上房门。   “妻主……”   萧瑾卿将人丢在床上,顷刻间便压了上去。   重重地吻住了他的红唇。   他爱惨了她。   而她,也开始……爱惨他了。   她的麒麒…… 第424章 这小醋坛子,怕是要气哭。   心中爱意蔓延,一发不可收拾。   待回过神来时,已经晚了。   萧瑾卿搂着人平息了一会儿,伸手将他抱起来,起身去了后边的汤池。   “麒麒,你……会不会怪我?”   萧瑾卿一脸歉意地看着楚麒。   楚麒还有些茫然:“啊?”   怪、怪她?   怪她什么啊?   “我们……”萧瑾卿轻轻摩挲他绯红的脸颊,“还没有成亲。”   噢……   楚麒明白了,顿时眨了眨眼:“绵绵也没有和牧湘成亲啊。”   萧瑾卿叹了口气:“所以牧湘算是欺负了你弟弟啊。”   她现在,也一样。   而且牧湘还是意识不清醒时犯的错。   可她今日……很清醒。   “妻主会负我吗?”楚麒弯唇问道。   “当然不会!”萧瑾卿立刻否认。   “那不就行了呀?”楚麒伸手勾住她,甜笑道:“你又不会负我,我也叫你妻主,今日母皇也认可我了,那我们提前……又有什么不可呢?”   情到浓时,怎么能算是欺负呢?   他心甘情愿的呀!   “麒麒真好。”萧瑾卿低头,攫住他唇瓣,略微意动之后,又忍住了。   她怕他不舒服。   楚麒倒有些意犹未尽,缠了她一会儿。   “不能泡太久,我抱麒麒上去。”萧瑾卿拉下他的手,担心他着凉。   “谢谢妻主。”楚麒笑得眉眼弯弯。   老天真是赐了他一个超完美超温柔的妻主。   他好感激。   就是……嗯,体力不太好。   他原本以为会像绵绵一样,疼上几日的,结果她并没有太久。   他得给她补补。   萧瑾卿浑然不知自己的体贴,在楚麒心里成了……体力不太好。   抱着人回到房里之后,萧瑾卿替楚麒擦干了头发,给人穿上寝衣,随后便将自己也打理干净。   “睡吧。”   “嗯嗯!”   萧瑾卿看着楚麒闭眼恬静的模样,唇角微勾。   她没让麒麒遭什么罪。   不像当初和骆璃……她处于被动,心中不舒服,而骆璃又太急,导致她没准备好,后来骆璃足足三日都没能下得床去。   这方面,她和骆璃一直不和睦。   当然,这些从前的事,她是不能跟麒麒提上半个字的。   否则,这小醋坛子,怕是要气哭。   她就怕他哭。   ……   京城兵马整顿,由大王女领兵出征东越。   寿亲王这边,派人快马加鞭回了甘凉,拿着寿亲王所给的名单,调动甘凉青铜军将士。   战事,一触即发。   深夜的大王女府书房内,萧立忻满脸笑容与安振昱、李元弈几人对坐夜谈。   “此次有李将军的兵马鼎力相助,本王大事可成!”萧立忻抬手,朝李元弈拱手笑道。   李元弈还以一礼:“大王女言重了。”   说着,李元弈又道:“不过,梅家那边,大王女可有了对策?”   提到梅家,萧立忻面色微微一僵,片刻后才道:“金銮殿上本王与梅家人闹得很僵,梅吉一出金銮殿便收拾东西住去了客栈。若非京城如今正在戒严,恐怕她们早就回怒洪江去了。”   “末将那侄儿,让末将来劝大王女,应及时与梅家主和解,否则此次出征抵达怒洪江后,大王女便无法得到梅家的支持。”李元弈劝道。   安振昱连忙也劝说萧立忻:“是啊,只要大王女亲自去找梅家主解释,给梅家主一个台阶下,下官相信梅家主会继续效忠大王女的。”   萧立忻微微蹙眉,良久后才勉为其难点了头:“既然你们都这么说,那本王就去一趟吧。”   “大王女英明。”   “大王女英明。”   李元弈从大王女府回来,先去探望了她病重在床的族姐李元韶,安慰了一会儿之后,才去见了李清。   如今的李清,出入自由。   容光焕发,且得到了大王女的承诺——事成后立他为贵君。   “如何?大王女可愿意跟梅家主和解?”李清微笑问道。   李元弈一笑:“我说是清儿托我这么说的,大王女便同意了。”   李清便点了头:“总算大王女还肯听我的。”   说着,李清又微微怅然:“可惜母亲冥顽不灵,若是母亲肯相助大王女,很多事情便更容易办了。”   他母亲是女帝的近臣,在南阳有着绝对的威望。   说是群臣之首也不为过。   是李元弈所不能比的。   “如今陛下中了毒,族姐也病重在床,我们从中周旋,是一样的。”李元弈安慰道。   李清点了点头:“嗯,这是自然。”   到底是他亲生母亲,他也不希望她有事。   但愿,母亲能亲眼看见,他登上高位的那一天。   “清儿,大王女夫以及那兵部尚书安大人,果真是你的人,没有半点问题吗?”李元弈对此一直是心存疑虑的。   上一回李清跟她说,骊山大弟子传信给他,说大王女夫安琰是他们安插在大王女身边的人,可以信任。   她回去之后左思右想,总觉得不太对劲。   那骆璃,被安插在六王女身边。   那安琰,被安插在大王女身边。   李清呢,是骊山神医唯一的关门弟子。   所以这些人都效忠李清。   可她怎么觉得……这好像有些说不通呢?   倘若她是骊山神医,她会这么安排吗?   是以此刻,李元弈忍不住将心中疑虑问了出来。   “师父养育我多年,大师兄也对我极好,师父被萧慎派萧慕凰杀死之后,大师兄他们事事为我谋划,包括邢雪也是他们替我巧妙塞到母亲面前的人,否则,我早就被迫嫁人生女了。”   说着,李清冷哼一声:“你看着吧,我一定会当上皇帝,完成师父的遗愿!”   李元弈看着李清,心想如果是真的就好了。   那李家可就是真正的皇亲国戚了。   说不定……将来她的女儿或者儿子,还能继承李清的帝王之位呢!   想到这里,李元弈笑了出来。   ……   梅吉看着坐在自己面前,诚恳解释金銮殿上是为了保住君后性命、才不得不与梅家划清界限的萧立忻。   心下,冷笑连连。   自己蠢,便以为世上谁都蠢。   若非仗着一个正宫嫡出的身份,若非仗着她母皇是天下之主,她以为她算个什么狗屁东西!   梅吉深吸一口气,转而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大王女不必说了,我们本就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当时若非管家多嘴,我 也是准备用梅家满门,保君后与大王女的。可惜……君后没能保住。”   萧立忻想到她冷宫里的父君,心里顿时也微微一疼。   她怎么不心疼自己的父君呢?   可母皇那般震怒,她也没办法。   “好在,陛下终究没有动杀念。”梅吉看着萧立忻,笑了一笑,“只要大王女保住了,待她日大王女登基为帝,君后便可以顺理成章从冷宫出来了。” 第425章 呜呜呜,他到底是怎么被看穿的……   萧立忻顿时精神一振:“对,所以本王一定要登基为帝。”   这样,才能救她父君。   不过……   她厌恶地皱了皱眉,道:“那老六,现在很是有恃无恐,本王不知能不能斗过她。”   “听说,寿亲王奉旨攻打东越,那原本要嫁她的东越二皇子,与她闹了起来,说是宁可和东越共存亡。如今,女帝已经准许解除这段婚约,寿亲王此次攻打东越,会带上这个东越二皇子,将他遣送回东越。”   梅吉淡淡地说道。   萧立忻还不知道这个情报,此刻顿时就一怔:“那等美人,老六倒也舍得。”   “邓明若这等美人,大王女不也一样舍了?”梅吉笑了。   萧立忻脸色顿时微沉。   这说起来,简直就是她萧立忻的耻辱!   若是邓明若和牧湘成了事,她好歹也能有个萧慕凰身边的眼线。   结果,被一个四十多岁的东越老女人得了便宜!   简直要将她气炸!   早知如此,她不如先夺了邓明若的清白了!   梅吉没有再刺激萧立忻,转而继续说到萧瑾卿:“寿亲王这边,我早已收到消息,青铜军内部是出了大乱子的。所以,只要大王女利用得好,此次别说什么寿亲王了,就是青铜军——也照样是大王女的囊中之物!”   “青铜军出了乱子?什么乱子?”萧立忻连忙追问。   “方枫,是被她女儿方崇杀的。”梅吉淡淡看着萧立忻。   萧立忻大吃一惊:“方崇竟然弑母?”   “无毒不女人。”梅吉微微一笑,“所以,方崇不是成了青铜军的新任首领、当上了甘凉郡守吗?”   萧立忻顿时说不出话来。   确实……是这样。   “除了方崇之外,还有很多青铜军的将领中了一种依赖性极强的毒药,她们全都被人控制了。”梅吉微微一笑,“必要的时候……只要她们背后的人一声令下,她们就能反过来——咬死寿亲王!”   萧立忻听得有些不寒而栗,忍不住问道:“那她们背后的人,是谁?”   “骆璃,大王女不陌生吧?”   “老六的前夫!”萧立忻脱口而出,随后诧异道:“他不是已经被老六抓起来,关在牢里了吗?听说,他连一身武功都被废了。”   “骆璃的确跳进了寿亲王和太女联手给他准备的陷阱,也损失了许多师兄弟,不过,他在朝中,还藏着很大一股势力。”梅吉意味深长地看了萧立忻一眼。   最大的倚仗……就是萧立忻府上那位了。   还有李清。   萧立忻其实,跟当初的寿亲王是一模一样的。   都是骊山势力养的蛊。   她看得很清楚,不过身在局中的人,就未必看得清楚了。   比如,安家人。   又比如,那位李家的小公子。   “那我们该怎么办?”萧立忻皱起了眉头,“如果老六真的被青铜军变节的将领给杀了,我们如何稳住三军局势?”   “我们可以等骆璃一党动手之后,以平叛的名义,镇压叛军。”梅吉缓缓说出对策,“借此机会,整顿三军,将除了自己人以外的人——通通杀掉!”   “到那时……”梅吉微笑,“三军之中,便都是大王女自己的人了。”   “然后再接着攻打东越,让母皇满意,从而立本王为太女,是吗?”萧立忻喜上眉梢道。   “不错。”梅吉微笑点头。   女帝中了萧瑾卿下的剧毒,命不久矣。   她已经向大王女派的太医证实过这一点了。   所以,她只要借着大王女的手,除掉萧瑾卿,再除掉骆璃一党,那么整个南阳的兵力,就在大王女之手——也就是她梅吉之手了!   而大王女,不足为惧。   傀儡罢了。   她也可以给大王女尝一尝那依赖性极强的毒药。   让大王女像狗一样听她的话。   呵呵呵呵呵……   ……   寿亲王府。   萧瑾卿沉默地看着连续喝了三天的补汤。   “麒麒,有谁跟你说,我需要补身体吗?”   她确定自己身体好得不得了,所以,是什么造成了他这种错觉?   “啊?”楚麒眨了眨美眸,“没有谁跟我说啊,我就是觉得,妻主该好好补一补身体,所以就……”   “为什么我应该好好补一补身体?”萧瑾卿眯了眯眼。   但愿,是她解读错他的意思了。   否则……她家宝贝该哭了。   “唔……没、没什么。”楚麒眼神开始躲闪,“我、我也是关心妻主嘛……”   萧瑾卿笑了。   很好,她没有解读错。   “嗯,补汤不错。”萧瑾卿端起面前的补汤,夸了一句之后,慢悠悠将补汤给喝光了。   楚麒暗暗松了口气。   他当然不能说妻主体力不太好啊,这样会伤到她自尊心的。   给妻主补身体,也是为了以后生女儿嘛!   他想给她多生几个女儿。   这样,王府以后就热闹了。   母皇也一定会很开心的。   “吃饱了吗?”   半柱香后,萧瑾卿温柔地问。   楚麒满足地摸摸小肚子:“七分饱,刚刚好。”   “嗯,挺好。”萧瑾卿起身,忽然弯腰将人抱了起来。   “妻、妻主!”楚麒冷不丁腾空,吓了一跳,忙伸手勾住她的脖子。   她干嘛突然将他抱起来?   “想……麒麒了。”   萧瑾卿抱着人往房里走,贴着楚麒的耳朵,低声呢喃。   如此亲昵,楚麒顿时颤得厉害。   如玉的脸庞,绯红一片。   “妻主……”   她,她身子可吃得消啊?   楚麒被放到床上时,晕沉沉地想道。   这一日……   楚麒哭得好不厉害。   翌日,萧瑾卿出去忙军务了。   起不来的楚麒眼泪汪汪咬着手指:呜呜呜,他到底是怎么被看穿的……   ……   东越。   “快!妻主!快跑!”   程朝玉脸蛋红扑扑地,飞奔朝萧慕凰跑来,边跑边喊萧慕凰快跑。   萧慕凰眉眼一挑,非但不跑,反而飞身上前将人一把搂住,然后纵身一跃,跃去了一棵大树之上。   “什么玩意儿在追你?”萧慕凰笑着吻了吻他脸颊上的汗珠。   程朝玉脸颊一烫,羞愧地指了指树下:“一、一只兔子……”   “噗!”   程朝玉听得萧慕凰笑他,忙大声澄清:“不是普通的兔子!它是只野兔!可厉害了,会咬人!” 第426章 “你霸道。”程朝玉抗议,“你不讲理!”   “会咬人?”   萧慕凰顿时不笑了。   她开始检查程朝玉双手:“咬哪儿了?”   “嗯……没咬着,就被刮了一条红痕。”程朝玉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心里甜丝丝的。   他将手指伸出来,让她放心。   萧慕凰见他食指上果然有一道轻微的印子,应该是他缩得快,不然肯定要被那野兔咬出血。   她低头,将手指那印子,含进口中。   程朝玉顿时颤了一下。   她她她……   “妻主……”他有些失了力气地轻叫,想把手缩回来,却被她牢牢抓着手腕。   呜……早知道,就不给她看了。   萧慕凰细细绵绵地亲了一会儿,抬起头时就见少年郎整个一煮熟的虾子,漂亮的眼睛雾蒙蒙的,很让人食欲大动。   “感觉,我把朝玉滋润得不错。”   她轻笑一声,凑上前去:“越来越漂亮,越来越勾人了。”   “又胡说八道……”程朝玉抿唇低笑。   长相是天生的,怎么会因为……嗯嗯,就改变呢?   “噢,之前把你姐姐灌醉过,听你姐姐说,你们父亲当年也是前朝第一美人啊。”萧慕凰勾着程朝玉的下巴,细细看来,“当时你姐姐还挺惋惜,说你半点没继承到你们父亲的美貌,你们姐弟,都像老太傅多些。”   啊?   程朝玉呆住了。   他怎么没听说过这件事呢?   原来他父亲还是……   不过,好像也对哦,他母亲可是前朝太傅,年轻时文采斐然,为天下人追捧。   若是一般男子,恐怕也入不得他母亲的眼吧?   而且母亲也只娶了他父亲一人,便是父亲过世多年,母亲也未再续弦。   “可现在看来……朝玉还是像我那岳父多些。”萧慕凰吻住他下唇,绵绵缠缠地咕哝:“说不定……越往后,长开了,便越像岳父。到时候,我得把你藏紧些。”   程朝玉眨了眨雾蒙蒙的眼睛:“为什么要藏紧些?”   “不让老太傅看你!”萧慕凰理直气壮。   程朝玉:“……”   半晌,才反应过来。   他忍不住掐了她腰一下:“我是母亲的儿子!”   “那也不成。”萧慕凰无赖地将人塞到怀里,紧紧搂住:“嫁了我就是我的人了,将来是南阳君后,会有我们自己的王女、皇子,哪儿有功夫见老太傅。”   “你霸道。”程朝玉抗议,“你不讲理!”   “没听见没听见。”   “哼!”   “胆子越来越肥了,晚上饶不得你。”   “我不怕你!”   “……逼我提前是不是?我考虑一下?今晚还是明晚?”   “……”   怀里少年不吭声儿了,萧慕凰这才哈哈大笑,搂着人从树上飞身下来。   随后叫了一声:“把那只兔子给孤抓来!”   ‘嗖’!   一名皇家暗卫现了身。   手里,正拎着方才那只追程朝玉的大野兔。   “太女,兔子在此。”   看见皇家暗卫手中那只拼命挣扎但无果的大野兔,程朝玉瞬间笑倒在萧慕凰怀里。   “想红烧还是直接炖汤?”萧慕凰揉了一把程朝玉的长发。   “不、不是……”程朝玉忍着笑,道:“放了它吧,其实是我去摸它,它被吓到了,所以才会追我咬我的。”   “唔,原来如此……”萧慕凰一挥手。   皇家暗卫心领神会,便将那只兔子丢到远处草丛里去了。   “你怎么不摸我?我没兔子招你喜欢吗?”萧慕凰抓着程朝玉的手,往自己脸上摸去。   程朝玉顿时好笑地嗔了她一眼。   哪天晚上没摸!   萧慕凰突然有些危机感:“你是不是摸腻了?”   “……”   她一天到晚尽胡说!   赶在萧慕凰说更多让人无语的胡话之前,程朝玉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萧慕凰正想抗议,就听不远处传来皇家暗卫的声音。   “龙先生。”   她顿时不闹程朝玉了,将程朝玉的手拉下后,一脸淡定地转身看向龙蕴。   “参见太女。”龙蕴躬身行礼。   “先生免礼。”   萧慕凰放开了程朝玉的手,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随后便与龙蕴到一旁去谈话了。   “先生可是有事?”她边走边问。   龙蕴亦步亦趋,道:“启禀太女,草民昨晚观天象,帝星突现浓浓煞气,恐……”   ‘恐’什么,龙蕴没有继续说下去。   语气却听得出那微微的忧心。   萧慕凰顿住脚步,侧身看着龙蕴:“先生的意思是,南阳会死很多人?”   “不错,帝星一直霸道,但带煞气,却是头一回。”龙蕴昨晚想了一晚上,却百思不得其解。   她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事情,会让她们的陛下动怒。   萧慕凰蹙眉:“帝星可有危险?”   “那倒没有。”龙蕴摇头,“虽然南阳大概会血流成河,但帝星很稳。”   萧慕凰便摆了摆手:“那就不用理会了,如今计划已经开始实行,孤暂时不能出面,只要母皇平安无事,孤便能安心。”   龙蕴暗暗叹了口气,“是,太女。”   “那支上上签的签文,先生解得如何?”因提到女帝,萧慕凰便想起了此事——她可是骗母皇说,待她登基,拿着古玉去见父君的。   虽然母皇疼她,但她绝对没有父君一根头发重要。   她可不想当了皇帝还被母皇修理。   “草民正想禀明太女此事,草民昨晚因一夜未睡,所以便翻看了一些东越的书籍,然后被草民发现了东越的一段神秘传说。”龙蕴喜悦道。   “神秘传说?”萧慕凰微微凝眉。   跟她父君有关吗?   “草民记得上次太女跟草民说过,有些人是会法术的。”龙蕴依旧一脸喜色,“草民刚好在东越的这段神秘传说里,得到了证实。据说,很多年之前,东越有那么一族人,他们虽是凡胎肉体,可他们却有一种修炼的法术。不但可呼风唤雨,还可点石成金。”   萧慕凰面无表情:“先生是想说,孤的父君是东越人?”   “不是,太女,草民的意思是,太女的父君很可能真的会法术!”龙蕴忙解释道。   “先生又如何肯定,孤的父君便会法术呢?”萧慕凰依旧记着空缘师太的那句话,心中便有疑虑。   按照空缘师太的意思,她父君好像是妖?   不过……   妖怎么会被人害死呢?   便是长龙谷那一战,父君他施了法术导致虚弱,但身为妖,也不至于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吧?   “因为根据东越史书记载的这段神秘传说,这一族人,大姓白,法术属阴,只适合男子修炼,所以这一族的男子,个个貌美似仙,天生媚骨。”   龙蕴拱手回道。 第427章 “我在担心,我和朝玉……会消失。”   萧慕凰听到龙蕴这一段话,愣住了。   白姓大族。   会法术。   貌美似仙。   天生媚骨。   她虽没见过她父君,但……   “而且根据东越史书记载,凡这一族的男子,身上都会带有一样法器。他们平时修炼的法术能量,就储存于这一样法器之中。法器对于他们来说,与他们的性命同等重要。”   龙蕴小心翼翼地抬眸,看向萧慕凰:“太女应该还记得……陛下给太女的那块古玉吧?”   萧慕凰心口,狠狠一震!   古玉,是她父君的法器?   蕴含着父君平时修炼的法术能量?   萧慕凰一下子又想到空缘师太见她时,所说的那几句话。   “贫尼记得,小王女毒发身亡的时候,古玉便在小王女怀里,隐现微光。想来……这便是天地时空最后逆转的机缘所在了。”   所以……   如果龙蕴的推测是真的,那她能够重生,的确是因为父君?   因为父君留了这块古玉给她母皇,而她母皇又把这块古玉留给了她,最后这块古玉不知为何被激发出了里头的法术能量,所以才使得时空逆转?   萧慕凰深深地吸了口气,定神看向龙蕴:“但凡有一丝可能,孤都想抓住。先生,应该明白孤的意思吧?”   便是她父君,真的是东越这一族人的后裔,会法术,但她父君还是死了。   她现在不管她父君是人还是妖,她只想让她母皇和父君——团聚!   哪怕是一缕魂魄也好。   “草民明白太女的意思。”龙蕴见萧慕凰接受了她的推测,便大着胆子继续推测道:“草民结合这白姓族人的特点,再结合陛下与太女父君邂逅之后所发生的事……草民想明白了一件事。”   “什么事?”   “白姓族人拥有法器,关键时刻能够救命。但太女的父君却……草民想,太女的父君应该没动用法器,他把这次救命的机会……留给了陛下,或者是太女。”   “你说什么?”萧慕凰往前一步,颤声叫道。   龙蕴眉心一跳,忙躬身道:“太女息怒,草民只是推测,做不得数,做不得数的。”   “怎么做不得数呢?”萧慕凰眼眶红了,声音也微微哽咽,“若先生的推测是真的……那孤这条命……就是父君给的。”   她本已经死了。   死在萧立忻手上。   可是,父君留下的古玉,逆转了时空,让她回到了从前。   她这条命,是父君给她的。   父君给了她两次生命!   一次,是她呱呱坠地之时。   一次,是她重获新生之时。   而她竟然……一天都不曾给父君尽过孝。   连一炷香,都不曾给父君上过。   萧慕凰眼泪流了下来。   龙蕴有点慌。   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真的就是……根据过去的事件,进行了一个小小的推测啊……   如果太女的父君真的是白姓族人,会法术,那么陛下在长龙谷遇甘霖,便定是太女的父君以法术相助。   而白姓族人终究是凡人,自然也会遇到与普通男子一样的困难。   比如,受到惊吓刺激之后,动胎气,以及难产。   但按理说,法器是可以救他一命的。   可他却死了。   而法器至今仍在。   这只有一种解释——他没有用掉这次救命的机会。   当时陛下已经过了最大的一道困难,马上就会登基为帝,应是再无危险。   可他为陛下生的女儿……也就是陛下当时最小的王女,却刚刚出生。   她没有庞大的父族撑腰,又诞生在那不需要战功的年代,他看着闯进王府的梅家人,心里担忧女儿将来在皇家会遇到危险……   所以便没有动用法器。   他将法器留了下来。   将救命的机会,也留了下来。   龙蕴看着泪流不止的自家太女,半晌才壮着胆子问道:“太女过去……可遇到过什么性命攸关的危险,而后出现无法解释的怪事,然后逃过一劫么?”   若有,那她的推测,很可能就是真的。   萧慕凰缓缓抬手,抹去脸上的眼泪。   “孤遇到过。”   萧慕凰没有说更多,只说了这么四个字。   “先生如今推测出了孤的父君很可能是白姓族人后裔,那么……就朝这方面继续研究吧。古玉如今还在,签文也有,孤相信,先生大才,不会让孤失望的。”   说完之后,萧慕凰拱手,朝龙蕴深深一躬。   “拜托先生了。”   “太女折煞草民!”龙蕴大惊失色,瞬间以跪礼还之。   萧慕凰这才起身,又伸手将龙蕴扶起,笑了一笑:“孤是为母皇与父君向先生行礼的,先生不必惶恐。无论如何,若先生将此事替孤办妥,先生便是孤的大恩人。孤,永世铭记。”   龙蕴深吸一口气,毅然点头:“是!草民必定全力以赴,不负太女所托!”   萧慕凰笑了。   ……   回到木屋后,萧慕凰显得有些沉默。   程朝玉微微不安,几次欲言又止。   正当他想着该怎么开口询问时,忽然就被萧慕凰抱住,压在了床上。   “妻主……”   他轻声叫道,看着上方好像心事重重的女子。   萧慕凰抬手,用指尖勾勒着他的眉眼,许久之后,才低头轻吮了一下他的唇瓣,轻声道:“朝玉,我们能重逢,是用父君一条命换来的,你知道吗?”   程朝玉蓦地睁大眼睛。   她、她父君的……命?   “事情,要从东越有一族会法术的人开始说起……”萧慕凰压在程朝玉上方,看着他的眼睛,缓缓地叙说起龙蕴方才的一番推测。   程朝玉很快就红了眼眶。   他伸手将萧慕凰的脖子勾住,将她勾下来紧紧抱住,“先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博古通今,她一定会有办法……弥补母皇的遗憾的。”   “朝玉,你一向聪明,可知我在担心什么吗?”萧慕凰轻叹一声,将程朝玉搂紧。   程朝玉此刻心神略乱,倒真是有些猜不出来她的内心世界。   “妻主在担心什么呢?”他轻声问道。   萧慕凰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将人骤然狠狠抱紧,哑声道:“我在担心,我和朝玉……会消失。”   程朝玉心里重重一震!   他和妻主……会消失?   难道妻主的意思是……是…… 第428章 我毫发无伤地回来,绵绵为我跳一支舞。   妻主的意思是,那块古玉是法器,能让时空逆转,她和他这才重回初遇之时。   所以,若法器再次逆转时空,那么母皇与父君重回初遇时,她和他……就不存在了?   程朝玉小脸微微也有些白了。   “不、不会的……”   他连忙抱紧上方的女子,安慰她,也安慰自己。   “母皇和父君便是回到初遇之时,也一定会生下妻主啊,那、那妻主还是会遇到我的……”程朝玉心里慌得不行,语气却力持镇定。   然而,眼泪却早就落了下来。   他好怕……   他好不容易,才嫁给了她……   他才和她厮守不到一年的时间……   他不想跟她分开……   “朝玉。”萧慕凰声音也哽咽了,她不断地吻着程朝玉的长发,“母皇一生很苦,上辈子我又不争气,让母皇含恨而终。若是有可能……我还是希望,母皇与父君能重逢。”   对不起……朝玉。   如果结局真的是我们消失,我也——义无反顾。   这是我欠母皇的。   也是我欠父君的。   “没、没关系,我理解……理解……”程朝玉心想,没关系的,他也赚了一辈子了。   而且,这只是她的猜测不是吗?   也未必就会……   “朝玉,跟我来。”萧慕凰忽然起身,将程朝玉拉了起来。   程朝玉慌忙抬手,遮住自己的脸。   不想让萧慕凰看见他满脸的泪水。   然而,萧慕凰却哪里会不知?   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将程朝玉的手紧紧牵住,转身朝木屋外走去。   初春的山风还是很凉。   一到山里,萧慕凰就把程朝玉打横抱了起来。   “妻主,我们……去哪儿啊?”程朝玉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去泡温泉。”萧慕凰道。   程朝玉大大一愣,红红的眼眶还残留了一些晶莹,有些跟不上萧慕凰的跳跃思维。   为什么……   这么难过的时候……   却突然决定去泡温泉?   程朝玉呆呆的样子,令萧慕凰心底那抹痛意倒是消散了不少。   她轻笑一声,吻了吻他的唇。   却是没再说什么。   很快,萧慕凰将程朝玉带到山内的温泉里。   “要我帮你吗?”萧慕凰放下他,看着他腰间的带子。   “不、不用。”程朝玉忙退后了一步,微微低头,“我自己来……”   莫名开始紧张是怎么回事?   之前……也不是没泡过啊。   不过,不过……好像她今日有些不一样……   程朝玉颤着手去解腰上的带子,双颊不知不觉染上一抹绯红。   约莫是男子天生的直觉吧。   有种身为猎物,却被猎人盯上的危险感。   萧慕凰看了他一会儿,微微勾了勾唇。   随后,也宽了衣。   待她走进温泉里,见程朝玉还在那低着头磨蹭,便开口道:“朝玉,过来。”   “……”   腿软。   走不动。   程朝玉手指捏住寝衣衣角,站在原地没动。   隐隐好像知道了……即将会发生什么。   “如果我过去,可能你就要躺上三天了。”萧慕凰单手撑着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一直不肯下来的小人儿。   程朝玉顿时抬眸,飞快地瞪了她一眼。   随后咬唇。   慢慢地,下了水。   才到她跟前,就被她一把拽进水里,两人顿时距离极近。   “妻主……”程朝玉下巴被她捉住,想躲开她的视线都困难,他颤颤地轻唤。   “朝玉……”萧慕凰也一声轻唤,慢慢地朝他靠近。   她极尽耐心。   慢慢地引领着他。   四周雾气蒸腾,水花四溅。   破碎的呜咽声。   淹没在温泉之中。   谁也不知今夕是何年。   谁也不知未来会如何。   只教,今朝欢喜。   ……   “牧姐姐,我想去找太女。”   “我想去找太女夫。”   晚上。   楚绵窝在牧湘怀里,不停地撒娇。   牧湘一脸隐忍:“不要勾我。”   上回她偷偷带他去见了一次龙先生,龙先生替他把脉后告诫她说,不能欺负他。   得让他元气恢复个一年半载,否则往后会有碍女嗣的。   “我没有呀。”楚绵甜笑,“我就是想看看爹爹说的对不对。”   牧湘瞬间头疼:“伯父又跟绵绵说什么了?”   “噢,爹爹说如果牧姐姐真可以忍住一年不碰我,那就是真的疼我。”   “呵。”牧湘实在忍不住,呵了一声。   所以,这就是绵绵为什么哭着说一个人睡害怕,然后缠着她陪的原因?   亏她还以为是他舍不得她!   “牧姐姐你不开心啦?”楚绵抬眸,亲了牧湘薄唇一口,“亲一下,牧姐姐笑。”   牧湘看着他讨好的甜美笑容,很给面子地勾了勾唇。   谁让她发过誓,一辈子不与他生气?   只要不是伤害他自个儿的事,她受伤害就受伤害吧。   鬼她爹才知道她忍得有多辛苦!   “牧姐姐,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去南阳?”楚绵又蹭了一会儿,才问道。   牧湘眸色微微深了深。   再回南阳,恐怕就要血流成河了吧。   没办法,每朝每代,总不缺这些狼女野心之人。   而她们之下,又有无数身不由己、不得不效忠她们的部下。   以至于她们败了,便会让无数人会为她们的野心殉葬。   “快了。”牧湘沉声道,“待南阳大军至怒洪江时,我便要随太女去打仗了。到时候,我会送你和伯母伯父一同去太女夫那边,以确保你们的安全。”   梅家这颗毒瘤,必须要割掉。   这是南阳近十年的首要大事。   东越这边,夏家也要灭亡。   为防狗急跳墙,她早已征得太女的同意,在动手之前将楚绵一家人送去与太女夫一起。   如此,才能确保安全。   “牧姐姐,你不能受伤知道吗?不然我会哭给你看的。”楚绵亲了牧湘下巴一下,“如果牧姐姐毫发无伤,那我就奖励牧姐姐……一支舞。”   一支舞?   牧湘还以为是一个吻,正想说平时也没少吻,结果话到嘴边才听清楚他说的是一支舞。   “我跳舞很好看的。”楚绵微微羞涩地自夸道。   牧湘看着楚绵美如画中仙的五官,稍稍想了一下他跳舞的画面,顿时脑子有些发懵。   一定很……勾她。   “好。”   “一言为定。”   “我毫发无伤地回来,绵绵为我跳一支舞。” 第429章 论脸皮厚,他是真不及她。   夜半。   萧慕凰被轻微的叩门声惊醒。   她看了一眼旁边熟睡的小人儿,轻轻将手臂从他身下抽出,起身穿衣到了门口。   她打开房门见是皇家暗卫,便走了出去,将房门关上。   “什么事?”   萧慕凰走到远处的石桌前坐下,随后抬眸问道。   “启禀太女,南阳有新的密报。”皇家暗卫跪地,将密报双手呈上。   萧慕凰接过密报,打开来仔细阅览。   随后,陷入了微微的震惊之中。   “李老将军病逝?这怎么可能?”   萧慕凰回忆了一下前世,李元韶命挺长的啊!   她母皇入皇陵,李元韶哭得昏死过去,被抬回李府之后太医足足抢救了十日才清醒过来。   但,死是绝对没死的。   这么说……李元韶现在是装死?   萧慕凰摩挲下巴,李元韶为何装死呢?   一个李清,不足以让李元韶要到装死的地步吧?   除非……   萧慕凰想到了李家其她人,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前世李清是入了宫,当了萧立忻的男人之后,才开始背靠李家军上位的。   那时候李元韶也确实病得不行了,连床都不能再下。   而现在……   呵,她母皇‘中毒’,她也‘坠海’,京城岂不是差不多与前世一样的局势了吗?   非但李清坐不住了,李家其她人,也坐不住了。   萧慕凰冷冷一笑。   看来,李家有内鬼了。   所以她母皇和李元韶——联手抓鬼。   “继续让人盯着,一旦三军启程,立刻向孤禀报!”萧慕凰命令道。   “是!太女!”   萧慕凰随后便回了房间。   床上,程朝玉眉头微蹙,像是有些不舒服。   她怜惜地伸手抚了抚他眉心。   这个事儿吧,她并不打算道歉。   而且下一次,也还是会把他欺负哭。   不过,事后弥补那是必须的。   萧慕凰很快拿出药膏——早在她和程朝玉大婚时,太医院便按照惯例送过来的。   她虽然说过等程朝玉及笄,但其实心里对自己的自控力也没太大把握,所以一直随身带着。   昨晚把人弄晕过去之后,已经擦过一次了。   再擦一回吧。   萧慕凰的动作,惊醒了程朝玉。   他瞬间伸手挡住自己,带着哭腔道:“妻主,不、不要了……”   “给宝宝擦药呢。”萧慕凰安抚地俯身吻了吻他眉心,解释道。   程朝玉渐渐清醒,见她手里果然拿着药膏,这才放松下来。   有些难为情。   不过,药膏还是要用的。   先前在温泉里不觉得,此刻却是火辣辣的。   而药膏则很清凉舒服。   待萧慕凰弥补完,起身去净了手,随后才回来与他一同躺下。   见程朝玉有些躲闪畏惧,她索性将人一把拽进怀里:“放心好了,我都问过旁人了,多做做就不会再这样了。”   程朝玉满脸通红地埋首进她怀里。   又开始胡说八道了……   “朝玉真娇气。”萧慕凰故意逗他。   程朝玉这下不依了,抬起头来气鼓鼓地反驳:“我哪儿像妻主一样皮糙肉厚!”   明明,他看得出来她也是有些不舒服的。   可她……还是要继续。   “对啊,因为你家妻主经常锻炼啊,所以才皮糙肉厚。”萧慕凰一脸振振有词,“这不,我也开始带朝玉锻炼了?相信假以时日,朝玉也会跟我一样皮……”   “我才不要像妻主一样皮糙肉厚!”程朝玉飞快地捂住她的嘴。   她掌心有握兵器握出来的茧子。   摩得他肌肤生疼。   不过,她会想到带他去温泉里再……   也算是体贴细心了。   “我陪朝玉再睡会儿。”萧慕凰躺下来,重新将程朝玉搂住,“养好精神,再战!”   “……”   论脸皮厚,他是真不及她。   不对,是没几人能及她。   ……   李府,入眼一片素白。   孝女跪地,哭声震天。   女帝精神十分不济,却亲自到了李府来吊唁。   “元韶啊……你怎么就走在朕前面了呢?”女帝走上前,摸着李元韶的棺椁,面色哀凄。   女帝身后,一众官员都跪了下来。   这可是陛下最信任的近臣,也算是一世荣光了。   所以……才会有这么多的人,想得这从龙之功的荣耀啊。   只要不遇上那鸟尽弓藏的帝王,三代往下都是荣华富贵享之不尽的!   最终,女帝哭了。   为着女帝身体着想,大臣们都开始劝,太医们也劝。   毕竟女帝自己还中着毒呢!   好说歹说,总算才把女帝劝回了皇宫休息。   而因着南阳与东越大战在即,李家后人便按照李元韶临终前的意思,丧事从简,短短一日便下葬了。   百姓们知晓此事后,无不赞老将军高义。   至死还在为南阳着想。   真正堪称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   谁也不知道,下葬的时候还未天明,皇家暗卫早就将棺椁掉包了。   李元韶住进了女帝的寝宫之中。   因为只有女帝的寝宫,才是整个京城最安全、最不可能被梅家死士渗透的地方。   当然,李元韶压力颇大。   与女帝同吃同睡。   不是每个人都有的待遇。   也不是每个人都承受得起的。   “怎么?年轻时又不是没与朕同吃同睡过,现在老了反而拘束了?”女帝看出李元韶的不自在,笑着打趣道。   李元韶一脸尴尬:“那时……陛下还未称王呢。”   后来陛下称王了,她也没再敢了啊。   “是啊,那时候,朕还叫你一声元韶姐。”女帝也颇有些感慨。   李元韶心里一酸。   那些热血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妹妹成了陛下,姐姐也成了将军。   而且……她们都老了。   “李家,都安排好了吧?”女帝没有再感慨往昔,问起了正事。   李元韶也赶紧稳住心神,拱手问道:“陛下放心,老臣已经安排妥当,全是跟随老臣多年的亲信大将。她们在老臣‘死’后,会归顺李元弈,一同出战。待到时机成熟,她们便会将李元弈等反贼一举拿下!”   她已经告诉了她们——活捉,固然好。   但若不能活捉——便拿尸体向陛下交差!   “好。”女帝颔首,“朕相信你的眼光。”   李元韶顿时羞愧无地:“老臣眼光……差极,老臣愧对陛下。”   女帝知道李元韶羞愧的是什么,便宽容一笑,摆手道:“李清又不是你的兵,李元弈也不是你亲妹妹,更非你亲手提拔,与你无关。”   说起来,李元弈还是她当年看在李元韶的面子上,提拔起来的。   是她眼光差才对。 第430章 同时射出九十九根毒针的暗器   “多谢陛下。”   李元韶谢了恩,随后便哽咽道:“若非陛下圣明,就凭老臣那逆子与族妹所犯罪行,李家满门——危矣!”   “朕当年一声‘元韶姐’不是白叫的,元韶也不曾愧对朕这个妹妹半分。李家其她人之罪,朕又怎会牵连到你呢?”女帝温和地看着李元韶。   “老臣……”李元韶更是动容,愈发控制不住眼泪。   “好了,朕中毒是假,可元韶你生病却是真,把你那情绪收收吧。这人啊,大喜大悲,便容易生病。”女帝起身,拍拍李元韶的肩膀,“学学朕,朕的逆女少了吗?你看朕就不生气,不然朕早就被气死了。”   李元韶:“……”   这,她倒是无可辩驳。   她好歹只有一个儿子被教歪了,可陛下膝下……   尤其是那大王女,简直令人发指!   “你去睡朕的榻吧。”女帝笑道,“与朕睡一床,朕怕你会整晚失眠,反而对你身体不好。”   “谢陛下隆恩。”李元韶当真是松了一大口气。   虽是昔日姐妹,却也是今日帝臣。   她恪守为臣之道,帝王才会待她一如往昔。   历朝历代,死得最快的功臣,便是那些有恃无恐、仗着一点功劳便屡屡踩踏帝王底线的人。   她不做那等蠢臣。   待女帝到床上歇着之后,李元韶便轻手轻脚到外间榻上,睡下了。   ……   二月十二,黄道吉日。   十万青铜军于前一日抵达城外,安营扎寨,等待出征。   大王女萧立忻也调兵遣将了东西大营十万精兵,准备启程。   而这个时候,梅家主跟大王女萧立忻谈起了一件事。   “梅家主的意思是,秦家有一种失传已久的江湖暗器,可同时射出九十九根毒针,令身前十步以内的敌人倾刻毙命?”萧立忻微微吃了一惊。   秦家有这等厉害的暗器,秦九漓怎么从来没跟她提起过?   “不错。”梅家主淡淡一笑,“不过这种暗器在前朝就已经失传了,大概是因为太过毒辣霸道,所以秦家一直禁止其流通到江湖上。”   说着,梅家主看了萧立忻一眼:“秦家若肯将这暗器交给大王女,一则可作防身之用,二则可在出其不意之时,近距离杀死身前的敌人,令敌人防不胜防。”   萧立忻瞬间心动。   此次她与萧瑾卿同时出征东越,危险重重。   虽然她得到了李家和梅家的支持,东西大营之中也被安振昱安插了不少亲信,但双方兵马动起手来,谁也不能保证绝对的万无一失。   所以如果她有这种暗器傍身……就绝对万无一失了。   “好,本王这就去找秦九漓!”萧立忻当即起身。   梅家主微微一笑,提醒道:“大王女拿到暗器之后,一定要先试上一试,免得人家给了假的东西……让大王女在关键时刻,一败涂地。”   “本王明白。”萧立忻点头,随后离开,去找秦九漓去了。   萧立忻走后,梅管家低声道:“家主,为何到现在还不告诉大王女,在怒洪江对寿亲王动手一事?”   “她不敢。”梅家主淡淡转动手中茶杯,“上回金銮殿上,她被萧慎给吓到了,只要萧慎一天不死,她就不敢残害她的那些妹妹们。”   所以,她不会在动手之前告诉萧立忻。   而是在动手的时候——让萧立忻知道!   那样,萧立忻就没有退路了。   “家主高明。”梅管家很快也明白了过来,顿时赞道。   做着太女甚至登基为帝之美梦的萧立忻,浑然不知自己身边,根本无一忠臣……   此刻,萧立忻来到了秦九漓府上。   秦九漓当上秦家家主之后,有条不紊地主持秦家大局,将各大世家对大王女的不满也压了下去。   萧立忻用来拉拢人心的银票,大部分是秦九漓提供给萧立忻的。   渐渐地,萧立忻也不将梅家主的忠告放在心上了。   她觉得,秦九漓根本不在乎秦岚的死,秦九漓和她是同一种人——更在乎权势,地位的人!   何况,她事后已经及时亡羊补牢了,安排了许多人去大街小巷澄清,说秦岚是死于恶疾,与秦九漓完全无关。   “草民参见大王女。”   秦九漓见萧立忻来了,含笑躬身。   “秦先生免礼。”萧立忻一如往日般温和,“坐吧。”   “多谢大王女。”秦九漓待萧立忻落座后,才在侧座坐下来。   萧立忻看着秦九漓恭敬的模样,十分受用。   比起梅吉老是高高在上的样子,她自然更喜欢秦九漓的恭顺。   何况,秦九漓还是她的财神奶。   想到这里,萧立忻笑得更加温和:“秦先生,明日本王便要领兵出征东越了,今日来一是想在出征之前来看看秦先生,二呢,是想跟秦先生打听一件事。”   “草民多谢大王女关心。”秦九漓拱手谢恩之后,才问道:“不知大王女想跟草民打听什么事?大王女但请直说,草民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本王等的就是秦先生这句话!”萧立忻拍了一下手掌,随后便说道:“本王是听说,秦家库房里有一样前朝失传已久的江湖暗器,同时可发出九十九根毒针,十步以内的敌人,必死无疑。是也不是?”   秦九漓面色微微一变。   沉默了好一会儿,秦九漓才道:“秦家库房之中,确有此物,不过已经多年不曾用过,但不知……还能不能用。”   萧立忻一下子起身,道:“无妨,本王跟秦先生亲自去一趟,看看此物能否使用!”   秦九漓听得这话,眸中闪过一抹精光。   那暗器,本来就只能使用一次。   既然大王女要试……正合她意。   “是,草民遵命。”   夜半。   一条黑影潜入秦家。   轻车熟路地到了库房,一番翻找之后,在一个黑色小匣子前停住了。   很快,便拿了那物,悄无声息地离开。   京城形势严峻,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忙碌。   这一点小水花……顿时,无人察觉。 第431章 看看这一回,究竟鹿死谁手!   翌日清晨,城楼鼓声震天。   南阳总计二十万大军,由大王女萧立忻、寿亲王萧瑾卿带领,正式出征东越。   如此国家大事,女帝却并未露面。   倒是太医院的太医们,在女帝寝宫门前跪了一地。   不少人便暗中议论,这位旷世英明的陛下,怕是剧毒发作,支撑不了多久了。   所以连为太女报仇的二十万大军出征东越,陛下都没有办法出面,鼓舞士气。   于是南阳的臣民们,一方面为陛下的身体担忧,一方面又殷殷期盼着此次大王女与寿亲王出征的最终胜负——究竟是谁害了太女,她们也想知道啊!   况且剩下的那一位王女,定是南阳下一任太女。   也就是南阳的新主。   这,谁能不关心呢?   京城里的各种猜测、站队且不必谈,横竖也左右不了大局。   却说萧立忻,在领兵出京城之后的第五日,于夜晚在营帐里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一个身穿黑衣,蒙脸蒙头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女人。   “你是何人?”萧立忻下意识地摸向身上的暗器,这不会是老六派来的杀手吧?   但,刚出京城几日,老六有这么大的胆子?   黑衣女人缓缓摘下了蒙脸巾。   “陈郡。”   看清陈郡的面容,萧立忻忍不住吃了一惊,道:“你不是前朝那个江……”   “前朝江郡已成过去,如今我只是陈郡。”陈郡淡淡一笑,朝前走了两步,盯着萧立忻,道:“太女对我有恩,如今她出了事,我不能不替她报仇。”   提起萧慕凰,萧立忻顿时挺胸:“太女被害一事与本王毫无关系!”   她可以对天发誓。   “我知道。”陈郡摩挲了一下腰间的刀,冷笑道:“我在江湖上有不少朋友,东越也有。自从太女出事之后,我便一直在拜托她们帮我查清这件事的真相。”   说着,陈郡看了一眼萧立忻,淡道:“彼时,我也怀疑过大王女你。”   萧立忻连忙摆手:“本王与太女之间的确有些旧怨,但本王绝不会害她性命。”   母皇还在呢。   她又不傻。   要杀萧慕凰,她也会等母皇归天,南阳江山在她掌心之后,再动手。   她倒也是没想到,萧瑾卿比她更毒,更狠。   居然连母皇都不顾忌,直接在东越就弄死了萧慕凰。   呵……   倒是替她扫平了一个大障碍。   “我不相信誓言,但我相信自己查到的证据。”陈郡冷声道,“我查了这么多天,终于可以肯定——萧瑾卿和夏景舒联手,害了太女!”   萧立忻立刻点头:“本王早就知道真相是这样的了!可惜母皇不信本王一人的说词,非要本王与寿亲王一同攻打东越。”   “是啊,英明如南阳女帝,也上了萧瑾卿的当。”陈郡这时候,便重重地叹了口气。   “你说什么?”萧立忻大大一怔。   陈郡看着萧立忻,再度叹气:“我说,南阳女帝,你母皇,上了萧瑾卿的当——萧瑾卿就是想将大王女你引到东越去!”   萧立忻心脏狠狠一缩!   萧瑾卿,要把她引到东越?   “她想像对付太女一样对付大王女你。”陈郡甩出一叠书信,“大王女自己看看吧!这是我江湖上的朋友,从东越查到的真相!眼下东越皇室楚家和摄政王夏家,也爆发了内讧,楚家将所有的兵权都收了起来,只留下夏家的将士。那东越新帝说,夏家自己捅的马蜂窝,自己负责!”   萧立忻急忙拿起那些书信,一封又一封地拆开来看。   越看,她脸色越是难看。   最后,她狠狠将书信攥在手里,咬牙切齿道:“萧、瑾、卿!”   竟然想把她引到东越去,像对付萧慕凰那样,让她死在海上!   因为南阳人大多不熟悉水性,到了海上,便是武功再高强内力再深厚,也只能跟萧慕凰一样,葬身鱼腹!   “陈郡,你要帮本王!”萧立忻伸手,一把用力握住陈郡的手腕。   她知道,陈郡在江湖上有很多人脉。   在朝中,有些前朝官员心里还是念着旧主的。   所以当初萧慕凰才会对陈郡百般容忍,连程朝玉差一点被害了,都忍了下来。   如果她得到陈郡的帮助,那她离那个位置就又近一步了!   “我不会帮大王女。”陈郡淡淡地,将萧立忻的手拨开。   “太女生前,和大王女早已决裂。”陈郡冷冷一笑,“我不会帮太女的敌人。”   “那你又为何来提醒本王?”萧立忻一怔之后,问道。   “如果不是因为萧瑾卿势力太大了,保护着她的青铜军极难对付,我是不会来提醒大王女的。”陈郡说着,脸色一沉,“况且,比起萧瑾卿这个害死太女的凶手,我也愿意送大王女这个人情!”   萧立忻顿时无言以对。   “我提醒大王女,是不希望萧瑾卿一人坐大。”陈郡重新戴上蒙脸布,冷声道:“太女的仇,我会亲自找萧瑾卿报的!只要大王女此次不死在萧瑾卿手上,大王女便能看到我手刃太女仇人的那一天!”   说完,陈郡‘嗖’地一声闪身离开了。   萧立忻追上去几步,却早已不见了陈郡的人影。   她皱了皱眉。   罢了,陈郡这样的人,是要用点手段才能收服的,绝不会因为三言两语就投靠谁。   当初萧慕凰都算是三擒三纵才收服了陈郡的。   所以,陈郡不投靠她也无妨,只要陈郡将萧瑾卿当成敌人,她就等于多了一个助力了。   “萧瑾卿……”看着眼前的一叠信函,萧立忻微微沉思了起来。   陈郡的这些信函,可谓是天大的证据!   若是将来回到京城,她将这些信函交到母皇面前,母皇便会相信——萧慕凰是萧瑾卿害死的!   既然如此……   那她还顾忌什么呢?   萧瑾卿想将她引到东越,以青铜军与夏家兵马联合将她置于死地,那她就先想法子,将萧瑾卿摁死在南阳!   而摁死萧瑾卿的最佳地点,自然是——怒、洪、江!   萧立忻想到这些,阴冷地一笑之后,得意地勾起了唇角。   老六,你给我等着吧!   看看这一回,究竟鹿死谁手! 第432章 陛下开始搞事了   ‘砰’!   萧子玥一掌拍在桌子上。   整个人暴躁地站起身,抓着头发叫道:“我受不了了!到底是不是大姐害了太女,又给母皇下毒?还是老六干的!我要疯了!”   桌子四分五裂,萧子清依旧埋头喝着闷酒。   不光是老四要疯了,她……也要疯了。   大姐说,不是她。   可她怎么……忽然就不敢相信了呢?   太女的生父,是大姐的父君所害。   太女自小,被大姐的父君下了那脾气暴躁之药。   就连母皇……大姐的父君也敢动手。   只不过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被萧瑾卿察觉之后,钻了空子罢了。   可这些事,大姐她们父女都是实实在在做过的。   所以,她们究竟有什么不敢做,又不可能做的呢?   “不好了!三王女四王女!出征将士的家眷们,闹起来了!他们把大王女府堵了个水泄不通!这会儿大门都被砸坏了!大王女府的侍卫们正在抵抗闹事的将士家眷,保护大王女夫!”   就在这时候,侍卫忽然脸色煞白地匆匆来报。   萧子清一怔之后,顿时放下了手里的酒,“他们为何去大王女府闹?”   “他们的妻主,此次都被大王女亲自挑选出征去了,留下他们孤女寡父在家中。按照南阳将士出征的规矩,家眷可以提前得到出征将士未来一年的军饷……”侍卫跪在地上,禀道。   萧子清和萧子玥都是皇室王女,当然知道这条规矩。   是她们的母皇定下的。   就是要让将士们在外浴血奋战时,不用担心家里的夫郎与孩子。   是为了安将士们的心。   所以,这有什么问题吗?   而侍卫此刻,终于说到了重点之上:“前几日大王女领兵出征之后,这些将士的家眷,领了兵部负责发放的军饷。多则五百两,少则五十两,兵部均以银票方式发放。但这些家眷去钱庄换取现银的时候……却被告知,银票是假的!他们确确实实是在兵部领的军饷,可兵部发给他们的银票却是假银票,根本取不到现银……”   “什么?”萧子清一下子站了起来,震惊无比:“兵部发了假银票给将士家眷?”   安振昱她是贪墨贪疯了吗?   “是、是的。”侍卫咽了咽口水,然后又说:“将士家眷们去兵部闹,被安大人派人赶了出来,还说他们聚众闹事,打了领头的几个人。后来他们便告去了京兆府,京兆府府尹刘大人刚正不阿,当即带着将士家眷前往兵部找安大人对质。结果……”   “结果如何?”萧子清追问。   “结果,兵部里还有许多的假银票,全都被刘大人搜了出来。铁证如山,安大人根本无从狡辩,但安大人随后就说这些银票,都是大王女给她的。所以现在……将士家眷们都去大王女府闹去了。”   侍卫的话,让萧子清脸色一点一点地变白。   最后,一片雪白。   不是……   这事儿不是安振昱干的……   萧子清一阵头晕目眩。   “姐,你怎么了?”萧子玥眼疾手快地扶住了萧子清,一脸不解地问道。   不就是假银票吗?   就说弄错了,把假银票收回来,发真银票给将士家眷不就行了?   为什么她姐这么一副好像死到临头的苍白得像鬼一样的模样?   “呵,呵呵……”萧子清一把推开萧子玥,直接坐在了地上,失魂落魄地笑道:“秦九漓原来在这儿等着呢,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秦九漓?   萧子玥大大一愣:“姐,你在说什么?这跟秦家主有什么关系?”   “秦九漓根本不是真心归顺我们的!她早在秦岚死的时候,就恨上我们了!她假装事事为大姐谋划,给大姐提供数不尽的秦家财富,让大姐去收买人心,实际上她早就准备好了,要给大姐狠狠地、致命的最后一击!你这个蠢货现在明白了没有!!!”   萧子清怒声咆哮。   萧子玥,呆住了。   为、为什么每一个字她都听得清楚,可连成这么多句话在一起之后……她就听不明白了啊?   ……   军饷发成假银票一事,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短短两日功夫,就传遍了朝野。   而秦九漓则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别说大王女派了,就是还留在京城里的梅家主梅吉,都无法找到秦九漓。   而这个时候,梅吉忽然发现——她的人,出不去了。   京城,开始戒严。   四道城门全都闭得紧紧的,不许任何人进出。   朝廷没有任何说明,只道是南阳与东越此战结束之前,京城都要戒严。   梅吉站在高楼之上,神色怔然。   她记得,在萧立忻出征的前一天,她还派了梅家的死士去秦家库房偷了东西,连夜送到怒洪江去了呢。   可现在为什么,就出不去、也进不来了呢?   几日的功夫,京城内外,就断了联系。   梅吉心脏狂跳。   右眼皮也狂跳。   一种不详的预感,浮上她的心头。   就在这个时候,她身后的梅管家,忽然一声凄厉大叫,然后疯了一样从二楼跳了下去!   “管家!”梅吉瞳孔一缩,大声叫道。   然而,梅管家就像是没听见一样,从地上爬起来,然后连滚带爬一边哭一边叫:“璞儿,璞儿啊……”   梅吉怔怔地,看着梅管家扑到一个蓬头垢面、浑身抽搐哆嗦,手里还捧着一袋白色的东西不停往口中吸的女子身上,嚎啕大哭地叫着‘璞儿’。   璞儿……   啊,那不是梅管家的独女吗?   梅管家女嗣艰难,娶了十来个夫郎,才有一个侧夫终于给她生下了一个女儿。   但这个独女有点天生迟钝,二十岁了还是立不起来,不但爱胡闹,还性情残暴,在怒洪江害了不少男人。   后来,梅管家给这个独女改了名字,叫梅璞。   说自己的女儿是璞玉,大器晚成,还没雕琢好。   等雕琢好了,就不会再胡闹了。   可梅璞不是在怒洪江吗?   她怎么会来京城啊?   她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啊?   梅吉站在茶楼的二楼,忽然,浑身冰凉……   这个时候,一道凌厉带着煞气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她似有所察地侧眸,顿时——血液都凝固住了。   陛、陛下…… 第433章 用你梅家满门鲜血,替朕的女儿报仇!   女帝身着便服,淡淡负手而立。   夕阳的金光笼罩在她身上,非但没增添半点暖意,反而更加显得尊贵不可言。   神色,不怒自威。   大内侍卫很快在前方开道,整条街的百姓都被肃清了。   女帝缓步走进茶楼。   缓步走到二楼,梅吉所在的位置。   梅吉浑身颤抖,脸色雪白得如同鬼一样,在女帝终于出现在她惊惧又绝望的视线中时,她双腿一软,跪了下来。   她知道,事情……出变故了。   大变故。   足以让她掉脑袋、整个梅家灭亡的大变故。   “梅吉,你真是没让朕失望。”大内侍卫搬来干净的梨木椅,女帝微笑着落座,淡淡一靠,语气赞赏地对梅吉说道。   梅吉颤抖得越发厉害。   “陛、陛下……”她想狡辩些什么,可想到如今京城的形势,她忽然什么也狡辩不出来了。   金銮殿那一次,她是做好了十足十的准备的。   所以不慌不忙,拉君后下水。   可这一次……她毫无心理准备。   她根本没有料到,中了剧毒快不行了的女帝,会如此意气风发地出现在她面前……   “首先,朕没有中毒。”女帝心情愉悦地看着梅吉,摇了摇手指:“都是假的。”   梅吉瞬间瘫软在地。   跪姿都维持不住了。   假的……   这也就是说,从头到尾,都是萧慎给她设的一个局……   “其次,太女也没有出事。”女帝说到心爱的小女儿,顿时就笑了出来,“从东越小殿下出事,朕让暗卫查到东越那几百名男子的案子开始,朕就知道——你想把太女引出京去,在怒洪江对太女下手。”   梅吉死死攥住拳头。   克制着心头的愤怒。   成王,败寇。   此刻的愤怒,已经无济于事了。   而她越是愤怒,萧慎越是开心。   甚至她用言语冲撞萧慎,也只会带给梅家更大的厄运……   想到上一回金銮殿上,萧慎那一句‘拖下去凌迟了’,她背脊就爬上一股寒意。   此次败了,她作为梅家家主,斩首示众,大概都成了奢望吧?   “最后,老六是朕的乖女儿,她病着的时候,就是极乖的,何况她如今身体康复了呢?”女帝微微一笑,眸光温柔,“她对太女,是真心实意的。太女啊……与朕一样,虽然总会遇到一些居心叵测的佞臣贼女,可身边亲信,却都是忠臣。”   “那、那陛下将计就计,让青铜军和东西大营总计二十万大军去攻打东越,其实是……”梅吉此刻已经万念俱灰了,她只想死个明明白白。   “朕的六女婿是东越二殿下,朕为何要攻打东越?朕要攻打的,是怒洪江梅家。”女帝勾着唇角,欣赏梅吉越发惨白的面色。   这就是前世梦境里,让老六劳心劳力、数次累到吐血,有一回差点连龙蕴都没救回来的梅王啊……   此刻,却如丧家犬一样跪在她面前。   千刀万剐,也难消她心头之恨!   “那太女……此刻想必,也从东越带兵出发,前往怒洪江了吧?”梅吉惨然一笑,已经想明白了。   难怪太女带过去的那三千精兵,身边两名皇家暗卫,还有牧湘等等,全都以‘寻找太女下落’为由,不肯回京。   她早该想到的,她早该想到的啊……   “当然。”女帝骄傲道,“朕将大半个皇家暗卫团都给了太女,不但是为了保护太女,也是为了在攻打怒洪江梅家时,活捉梅家主的嫡系女嗣嘛!”   这件事,普通将士可做不到。   只有皇家暗卫才行。   梅吉狠狠一震:“陛下!祸不及夫女!求陛下……”   ‘啪’!   女帝骤然眼神冷戾,抓起旁边桌上一个茶盏就狠狠摔碎在梅吉面前。   “你现在知道祸不及夫女了?你对付朕的女儿的时候,你怎么没想过,上一代的恩怨不必迁怒朕的女儿?”女帝冷笑,“你也有脸跟朕提什么,祸不及夫女?朕告诉你,便是朕背上那滥杀无辜的万世罪名,朕也要用你梅家满门鲜血,替朕的女儿报仇!”   梅吉根本听不明白,面前不可一世的女帝,为什么用到了‘报仇’这两个字。   也许在梅吉看来,她根本没有伤害过那些王女们。   她是有野心,但她没有成功啊。   所以,谈何‘报仇’?   “还有悠凰。”女帝眼底的冷戾渐渐消退,语气恢复了平静,“当年,梅烁与你的好姨母,联手害死了朕最心爱的男人。这等诛心之恨,朕没有因为你姨母的自尽而放下。因为她虽然死了,可她的儿子还是君后,她的侄女还是梅家主,她最在意的梅家,还是南阳大族。”   梅吉紧紧攥住双拳。   她想起姨母走之前,将整个梅家交到她手上,并告诉她一生一世都不要去与萧慎为敌、以免将刀递到萧慎手里的那些话。   这十几年里……   一开始她是记着的,后来……渐渐地就忘了。   毕竟,她才是梅家的家主。   她才能决定,梅家的未来。   “陛下,我现在都懂了。”梅吉紧紧握拳许久,骤然松开,叹了口气后,朝女帝磕了一个响头:“我认输,也认罚,陛下将我梅吉千刀万剐都行。但求陛下……让梅家其她人,死个痛快。”   凌迟,不是每个人都受得住的。   尤其是她那些出生起便娇生惯养的女儿们、儿子们。   “死个痛快?”女帝笑了。   随后,女帝站了起来,走到二楼栏杆处,轻勾唇角注视着下方抱着独女痛哭的梅管家。   “你看看你身边这只走狗。”女帝抬手,指了指梅管家,“看看她女儿如今的模样——朕不过是,把你们塞到臧内侍手上的药,随便找了几个梅家后嗣试了试罢了。”   梅吉浑身一震!   这才想起,她们原本是要将那药,下给萧慎的。   要让萧慎像狗一样听她们的话。   之前以为是萧瑾卿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把药换成了剧毒之药,如今既然知道是一个局,那也就是说……萧慎非但没有中毒,也得到了那药……   萧慎此刻用梅管家的独女来提醒她——是她把事情先做绝了,如今想得个‘宽大处理’,无疑是白日做梦!   几个梅家后嗣!   梅吉攸地骇然看向女帝:“陛下抓了几个梅家后嗣?”   “不错,还包括你的嫡女。”女帝负手转身,在夕阳下看着眼泪涌出来的梅吉,“是你最爱的女儿,不是吗?若你给朕磕一百个头,朕就准你去天牢见她。”   梅吉哆嗦良久,视线落在下方,梅管家那独女的惨状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   凄厉痛苦又无处宣泄的绝望嚎叫,在茶楼里响起。 第434章 她的女儿们,前世死得那般凄惨。   梅吉再怎么痛苦哭嚎,都已经无济于事。   鳄鱼的眼泪,从来都不值得同情。   她终究是跪在茶楼的地上,给女帝磕够了一百个响头。   只为,见她天牢里的嫡女一面。   她知道,萧慎狠归狠,却从来都是说话算数的。   所以,只要她磕满一百个头,萧慎就会让她去天牢。   女帝就站在那儿,静静地看着梅吉给她磕头,磕到头破血流。   直到夕阳彻底消失,夜色渐黑。   女帝淡然负手,神色冷冽:“带她去天牢。”   “是,陛下!”大内侍卫领旨。   两名大内侍卫迅速给梅吉套了黑色的头罩,紧接着就拧着梅吉的胳膊,凌空消失在夜色之中。   女帝看着街上抱着独女痛哭流涕的梅管家。   又徐徐看向天牢的方向。   她们,还可以见到她们疼爱的女儿。   抱头痛哭。   一同赴死。   而她的女儿们,前世死得那般凄惨……至死没有她这个母皇陪在身边。   想到梦境里她最疼爱的凰儿被折磨成废人,那般凄惨地在床上死去;想到老六为了萧家耗尽最后一口气,怀着对楚麒无尽的愧疚与不舍,撒手人寰。   女帝一颗心,犹如利刃在里面搅动着。   疼啊……   女帝伸出手,死死地抓住了面前的栏杆。   仿佛如此,才可以缓解心中那股无法忍受的疼痛。   她要这些欺负了她女儿们的仇人,承受千百倍她此刻承受的锥心之痛!   尤其是——梅、烁!   ……   煦王府。   女帝于夜色之中,走进这座有些冷清的王府。   煦王,名叫萧煦。   是女帝萧慎的一个族姐。   天生残疾,口齿结巴,原本是萧氏家族里的小可怜。   不过,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在女帝萧慎成为天下之主后,萧煦也得到了封王的待遇。   虽然是个没什么用的废王,膝下也没有一女半子,但走出去也是无寻常人敢欺的。   “陛、陛下……”   萧煦正坐在轮椅上望着庭院一只鸟发呆,忽然感觉有人走近她,侧头一看,顿时吓得几乎从轮椅上跌下来!   女帝伸手将萧煦的肩膀按住了:“朕随便走走,族姐不用紧张。”   女帝语气再随和,萧煦依旧冒了一身冷汗。   “朕有件事,想请族姐帮忙。”女帝伸手将萧煦的轮椅推到石桌前,而后淡淡落座,看着萧煦,说道。   “陛、陛下请吩咐,臣、臣万死不、不辞。”萧煦结结巴巴地道。   女帝微微一笑:“朕登基之前,长年出征在外,后院无瑕顾及。尤其是朕当年的正夫梅烁生女之时,朕也是次日才赶回家中。”   萧煦呆呆地看着女帝,一头雾水。   所、所以呢?   “其实朕的嫡长女啊,在出生的时候,就是个死胎。”女帝惋惜地叹了口气,“但接生的稳公呢,不敢声张,而这个时候啊,族姐你刚好得了一女,所以族姐为了自己女儿的荣华富贵,就买通了稳公,将朕那出生就死了的嫡长女——换成了族姐你的女儿。”   萧煦继续呆呆地看着女帝。   萧煦是天生残疾,口齿也结巴,可她不是个傻子。   她很快就听明白女帝的意思了。   顿时,脸色苍白:“臣、臣死罪……”   敢换帝王的嫡长女,不、不是死罪是什么?   “朕是皇帝嘛。”女帝温和地笑了,伸手握住萧煦的手:“族姐有罪没罪,还不是朕一句话的事?”   萧煦冷汗滴落下来。   她知道,这事儿,她不答应——也得答应!   陛下已经废了君后梅烁,如今……是要朝大王女开刀了。   而陛下不想担杀女的罪名,就让大王女变成别人的女儿……   大王女不是陛下的女儿了,就什么倚仗都没有了。   便是陛下不杀大王女,大王女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太女平安归来,朕一高兴,就大赦天下了。”女帝微微勾唇,“到时候啊,该死的都死了,朕觉得可以放过的呢……也就赦免了。”   说着,女帝又拍了拍萧煦的肩膀,温和道:“而族姐,名下也多了一个养老送终的嫡女,连孙女孙子都是现成的,这多好啊……”   萧煦呆住了。   冷汗也不往下流了。   她、她可以多出一个女儿……   不对,这个女儿还是别理为好,不然岂不是与陛下作对?   但,她会多出几个孙女孙子啊!   听说,大王女最大的女儿,都已经五岁了呢!   “好不好啊?族姐。”   萧煦如同受了蛊惑一般,道出一个字:“好……”   女帝,笑了。   翌日。   怡亲王在早朝时,告诉文武百官——皇家暗卫已经拿到了她母皇中毒的毒药配方,眼下太医院正在根据毒药配方,制作解药!   文武百官:“……”   陛下中个毒,就跟玩儿似的。   腹诽归腹诽,大部分官员却还是松了口气——她们南阳,只要陛下不倒,就还可以安定至少二十年以上!   她们,也可以跟着享清福二十年以上!   这些日子南阳的风云变幻,可把她们头发都愁白了,每天都在想脖子上的这颗脑袋还能挂几天……   现在陛下的毒看样子是要解了,那她们就不愁什么了。   至于说站队王女的事……   不用担心!   陛下一向大度,她们只是站个队而已,何况她们不管支持谁,支持的还不是陛下的女儿?   陛下不会在这种事上与她们计较的。   文武百官,对自家陛下很有信心。   女帝这边,得到了来自陈郡的密报。   “忻儿果然要在怒洪江动手啊。”女帝看着密报,唇角微微一勾。   跪在地上的皇家暗卫统领,安静如斯。   “待忻儿回京时,南阳就是另一片天了。”女帝心情很好地将密报丢去了奏折堆里,然后看向皇家暗卫统领:“太女那边,启程了吗?”   “大军还有两日才会抵达梅家所在的江城,太女从海上出发前往江城却只需要一日,所以臣以为,太女会于今晚带领精兵、皇家暗卫启程,与寿亲王同步会合。”   皇家暗卫统领禀道。   女帝‘嗯’了一声,颔首:“那就安心等着吧,眼下,倒没朕什么事儿了。”   “陛下要‘解毒’。”   “废话!”这算事儿吗?   皇家暗卫统领:“……”   她就说暗卫不该多嘴的,陛下却偏偏要与她说。   唉…… 第435章 此生——绝不姐妹反目。   东西营十万大军、青铜军十万大军,还有一日就能抵达梅家所在的江城。   江城梅家这边,已经派了人出城来迎接。   但来的却不是梅家嫡女,而是旁系。   萧立忻看见来人之后,愣了愣:“梅江呢?”   梅江,便是梅吉的嫡女,一直是梅吉重点培养的女儿。   整个梅家都知道,梅江必定是下一任的梅家家主。   “启禀大王女,十几日前京城来人,将大小姐、二小姐、三小姐还有几位公子,都接走了。”旁系梅家女躬身禀道。   萧立忻再度一愣:“京城的人?谁?”   “她们自称是君后派来的大内侍卫,还有君后的令牌。”   萧立忻脸色大变:“胡说八道!”   十几日前,刚好是她父君在金銮殿上被废、并被打入冷宫的时间,怎么可能派人来怒洪江这边,把梅江等人接……等等!不对劲!   萧立忻蓦地从案几前站起,颤声叫道:“来人!快来人!”   几名侍卫立刻涌了进来。   “快,找李将军来!”萧立忻大声催促,“快去!”   她话音才落,外头就响起一阵震耳欲聋的威喝声。   “太女还活着!寿亲王收到了太女的亲笔书函!明日太女即将抵达江城!”   “陛下有旨:大王女谋害太女,押回京城受审!凡大王女旧部,投降可赦!负隅顽抗者,就地格杀!”   “寿亲王到——”   萧立忻脸色惨白地从营帐内走出,只见外头灯火通明,二十万将士分成两派,各自手中都持有兵器,剑拔弩张地相对而立。   但……她这边的将士,明显要少。   许多本来该是东营西营的将士,都去了青铜军那边。   显然……她们根本不是她的人,原本就是太女甚至她母皇的人!   至于李元弈等李家的人……   萧立忻握紧了双拳,李家此次虽然出动了一万精兵,可她们能是青铜军的对手吗?   她真的不敢保证。   “大姐。”   萧瑾卿骑着马,在亲卫的保护下,缓缓上前。   “投降吧。”   萧瑾卿举起手中一封书函:“太女亲笔书函上写明——梅家与东越夏家勾结,谋害太女性命。所幸,太女福泽深厚,护着太女夫从深海中逃脱,如今已经与牧湘将军等三千精兵成功会合,明日便可抵达江城,回到南阳!”   萧瑾卿这一番话出口,不少大王女这边的将士,纷纷丢掉了刀剑。   李元弈喝道:“把刀剑捡起来!否则,杀无……”   一把冰冷的长剑,横在了李元弈的脖子上。   李元弈的威喝,没能说完。   她转头,震惊地看着举刀的李姓将领:“你、你……”   “老将军,还活着。”年轻的将领,露出一个深沉的笑容。   李元弈脸色‘唰’地雪白!   族姐她……   那,那女帝……   李元弈彻底惨白了脸。   她们,中计了。   萧立忻此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看着自己仅剩的一些将士,渐渐地都丢掉了刀剑,默默朝一旁退去。   而李元弈带来的李家精兵,也有一半以上竟全是李元韶的人,不到片刻就将剩下的人给压制住了。   本都是南阳将士,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上有老母家有幼女,谁愿意在这种明摆着的败势之下为大王女流血拼命?   何况,太女既然活着。   那就没有大王女什么事儿了啊……   此刻再不投降,形同谋反,要诛九族的!   很快,局势就一面倒了。   青铜军、窦茗等萧慕凰的十二将十八卫、还有李元韶的人,眨眼间就掌控了全局。   萧瑾卿下了马。   缓缓走向萧立忻。   有那么一瞬间,萧立忻是真想拉动身上的暗器——杀了眼前这个可恶的老六!   但,她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还没到时候。   她已经试过那暗器的厉害之处。   既然萧慕凰没死,她母皇也没事,她们通通设局来害她——那她一定要等一个‘大团圆’的时候,再动用暗器!   萧立忻内心滋生了疯狂的、恶毒的念头。   她不会让这些人将她玩弄于股掌之间的!   她一定要让她们付出代价!   “没有办法。”萧瑾卿看着萧立忻,叹息道:“谁让梅家派了人,出城迎接呢?我只能,提前动手了。”   梅家的人一旦和萧立忻见了面,双方都会瞬间明白很多事。   所以,梅家此次过来的人,她不能再放回江城,以免打草惊蛇毁了太女的计划。   于是就只能……先动手了。   不过,事情倒是有些出乎她意料之外。   她原本以为,多少会有些负隅顽抗之徒,多少会有些伤亡的。   谁知道……   她这位大姐,还真是人心尽失。   “你以为你赢了?”萧立忻恶狠狠地咒骂萧瑾卿,“你不过是萧慕凰的一条狗罢了!她当了皇帝之后,也一定会像你今日对我这么对你的!”   “为什么大姐总以为旁人都像大姐一样卑鄙无耻呢?”萧瑾卿微微一笑,“太女很好,我也不错,母皇很疼我们,我们打算为了母皇,相亲相爱一辈子,此生——绝不姐妹反目。”   “呵,天真!有哪个帝王……”萧立忻忽然脸色微微一变,没再继续往下说。   “看来,大姐也知道,我们的母皇没有对南阳功臣鸟尽弓藏过啊!”萧瑾卿笑了,“所以,太女又为何不能像母皇呢?太女,本来就是我们八姐妹之中最像母皇的。”   “你给我住口!”萧立忻最听不得谁说萧慕凰好,顿时勃然大怒抬手就朝萧瑾卿脸上扇去!   方崇瞬间上前,狠狠捏住了萧立忻的手腕:“放肆!”   萧瑾卿看着萧立忻,微微一笑。   然后,退后了一步,挥手:“动手!”   谁都以为萧瑾卿说的‘动手’,是对萧立忻一党动手。   但,只见窦茗等十二将十八卫同时出手,仿佛各自早就找好目标一般——将方崇身后的二十多名青铜军将领,全都用刀当场割了脑袋。   ‘噗呲’!   ‘噗呲’!   唯独留了一个方崇活口,也被窦茗以刀背狠狠敲了一脑袋血。   完全反应不过来的方崇,大惊失色:“少主……”   “本王的父君,没有你这样弑母的部下,本王也不是你的少主。”萧瑾卿淡淡负手,神色清冷,“早在你投靠骆璃之时,本王就知道青铜军不干净了——此次,便是肃清你们这些逆贼的大好时机!”   弑、弑母……   方崇瘫软在地。   少主她原来……什么都知道…… 第436章 如果你有事,我绝不独活。   骆璃垂着头,坐在阴暗潮湿的牢房内。   她可真狠心啊……   就把他这么关在这儿,一次都没来看过。   不过,女子都是这样的。   从来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呢?   想必她此刻,正与那东越美人欢乐吧?   骆璃发过誓不再为那人心痛了,可想着想着,眼泪还是蓄满了眼眶。   十根手指,紧紧地攥住衣角。   还是会痛啊……   如果,他不听爹那些话就好了。   就好了……   他会像太女夫程朝玉那样,拥有着一个温柔美好、对自己一心一意的妻主,一辈子幸福缱绻……   他……后悔了。   ‘咔嚓’!   牢房的锁,开了。   “小师弟!快走!京城出大变故了!”   骊山弟子上一次落入萧慕凰与萧瑾卿联手所设的圈套之中,精英几乎全折损在萧慕凰手里。   骆璃自己,也被废了一身武功。   如今来救他的,都是骊山零零散散的一些师兄弟了。   骆璃知道,他们之前一直没来救他,是因为他们还在跟那些女人斗法。   不救他,便是让那些女人放松警惕,以为骊山没人了。   但此刻……   骆璃惨然一笑,轻轻问道:“走去哪儿?我们能去哪儿?”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若终究,他们还是败了,那女帝能放过他们吗?   想想他爹,那时候只因为一个李清,便被女帝斩尽杀绝了。   女帝是绝不容许男子,践踏她们女子政权的。   前来营救骆璃的骊山弟子一怔,刚想说什么,心口忽然就一痛!   他不敢置信地低头,就见森寒沾血的刀尖,从他后背穿到了他的前胸。   ‘呲’!   刀尖抽走了。   他倒在了地上,不停地抽搐。   目光充满着不舍。   小师弟……   骆璃看着倒在地上渐渐气绝的师兄,大滴大滴的眼泪落下。   外面,响起了厮杀声。   随着各种惨叫,骆璃发出一声呜咽的悲鸣。   他知道,骊山最后一群师兄,都将为他而死。   “你们为什么不杀我呢?”骆璃含泪看向面前的蒙面女人,悲伤地质问。   为什么不让他和师兄弟们一起走呢?   “因为你是曾经的六王女夫,便是你被休了,我们也没有资格杀你。”蒙面女人手持滴血的尖刀,冷冰冰地回答。   “好啊!那你们叫萧瑾卿来杀我!叫她来亲手杀我!”骆璃一下子哭着喊了出来。   蒙面女子便不再说话了。   直挺挺地站着,不吭声,也不离开。   骆璃悲愤地扑倒在牢房冰凉的地上,失声痛哭。   他后悔了,他后悔了。   能不能重来?   能不能让他,重新做一次选择?   妻主……   ……   东越。   春阳正浓。   萧慕凰看着手里的密报,淡淡道:“六姐提前动手了,江城暂时没收到消息,六姐的二十万大军正朝江城而去。孤,也可以回去了。”   天一黑,她就带着三千精兵与上百名皇家暗卫出发江城!   必须在不惊动当地百姓的情况下,将梅家主犯,全部活捉!   等到引出来那些梅家死士,就交给六姐了。   “太女必定旗开得胜,反贼必定伏诛!”   牧湘拱手说道。   “别拍马屁,快去把人接过来。”萧慕凰白了牧湘一眼。   “是,太女。”牧湘领命,临走前还是诚恳地说了一句:“是小龙屁。”   太女怎么能是马呢?   陛下是龙,太女就是小龙。   所以她拍的是——小龙屁。   萧慕凰:“……”   牧湘飞快地闪人了。   去接楚绵等人。   萧慕凰收回腿,轻哼一声:算她跑得快!   转身回屋,就见程朝玉在给她准备战袍。   “宝贝真贤惠。”萧慕凰走过去,搂住狠狠亲了一口。   程朝玉难得没有脸红,眸子担忧地看着她,似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不是跟朝玉说过吗?区区梅家而已,六姐那边还有二十万大军,梅家根本不足为惧。”萧慕凰知道他担忧,便将他手上衣服搁下,伸手将他抱在了腿上,“要不,做一做,缓解一下紧张的心情?”   程朝玉呆了呆,瞬间抬手捶她:“什么时候了都!”   “什么时候也不影响我们妻夫培养感情啊。”萧慕凰一本正经。   程朝玉想笑一笑的,可看着她的模样,忽然眼圈就红了。   “哎呀宝贝儿……”萧慕凰顿时心疼了。   这是担心她安危,都担心哭了呀。   真是可怜又可爱。   好想再欺负一下。   “妻主,我、我……你原谅我吧,我、我是第一次看你出征……”程朝玉扑进她怀里,紧紧抱住她,“幸好我没嫁你那么早,否则你出征在外,我真的要担心死的……”   他也不想脆弱的。   可刀剑无眼,他总是会患得患失。   何况这两日他右眼皮老跳……   他不敢告诉她。   他好害怕啊。   “好好好,我原谅你。”萧慕凰无奈地将人抱紧,摸着他头发安慰道:“你家妻主武功盖世,有什么好担心的呢?何况你知道的,明刀明枪,我向来不怕,因为明刀明枪伤不了我。”   她只怕,暗箭。   来自信任之人的暗箭。   “要不……”程朝玉犹豫了一下,小声道:“要不妻主还是……”   “还是什么?”   “妻主还是……不要亲自去了吧。”程朝玉咬唇,他不想说他右眼皮跳了几日了,说出来大概是不吉利吧。   萧慕凰这回不笑了。   她抬起程朝玉的下巴,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问道:“朝玉,你要你家妻主当逃兵吗?”   你要我,成为那样的孬种吗?   程朝玉眼眶再一次泛红,但忍住了没掉眼泪。   他明白,她的兵都要去。   六姐也在那里。   她必须前往。   不能独自躲在后面。   “我等妻主回来。”他轻声说道。   随后,他抬起头,双手勾住她脖子,用力吻住了她的唇。   妻主……   如果你有事,我绝不独活。   绝不。 第437章 你要时刻记住,绵绵在等你回来娶他。   楚绵呆呆地看着手上的绣活儿。   一抹鲜红,有些让他触目惊心。   “绵绵,东西收拾好了吗?”梁意怜从门外走了进来。   半女牧湘来行宫接他们,说是送他们去太女夫那边,如此才安全。   所以他们在收拾东西。   “父亲,我把手指扎破了。”楚绵不知为何有点慌,眼圈也有点红,委委屈屈地把手给梁意怜看。   梁意怜皱了皱眉,掏出帕子给楚绵擦了擦手指上的血迹,随后又看向扎破楚绵手指的那根针——应是楚绵上回学绣活儿之后,忘了把针拔下来了。   他没来由想起当年,他那可怜的女儿出事时……   不会的。   这只是个小意外。   梁意怜定了定神,伸手将楚绵抱了抱,温柔笑道:“绵绵年底便要嫁人为夫了,可不能再如此粗心大意。而且,绵绵也不能动不动就掉眼泪,绵绵长大了呀……”   “嗯。”楚绵被自己的父亲抱着,心底安了一些。   很快,楚耀来了。   带着来搬东西的侍从。   “走吧。”梁意怜笑着牵起楚绵的手。   楚耀想去牵梁意怜,梁意怜却嗔了她一眼,然后将楚绵的手握得紧紧的,一下都不肯松开。   楚耀:“……”   今天的怜怜,怪怪的。   待到一家人来到行宫门口,要分别上马车时,楚绵终于自己挣脱了梁意怜的手,小跑奔向马车前方的女子。   “小心些。”牧湘伸手扶他,结果小人儿自己投怀送抱了。   她下意识地圈住他,又看向不远处的梁意怜和楚耀,然后心中感慨:幸亏她遇上的是一个不管事儿的岳母,和一个只要儿子开心就好的岳父啊……   否则这会儿,已经被乱棍打得老远了。   “我要跟牧姐姐坐一辆马车。”楚绵仰头看着她。   牧湘默了默,瞬间抛弃了自己的爱马:“好,我陪绵绵坐马车。”   梁意怜和楚耀走了过来。   楚耀看着英姿挺拔的牧湘直笑,她两个半女怎么都这么优秀啊?   她一定是天底下最有福气的岳母了!   “牧湘,此次出征,万事小心。”梁意怜走上前,对牧湘叮嘱道。   “我会的,谢谢伯父关心。”牧湘感动地点头。   她没有母父,自小便是孤儿,承蒙太女不弃,如今……又沾太女之光,得绵绵如此知心人,还有了一对视她如己出的岳母父。   她牧湘这辈子,值了。   “我是说……”梁意怜欲言又止,目光落在楚绵微微藏起来的受伤的手指上,但最终什么提醒的话也没说,只笑了一笑,道:“绵绵素来福气好,我们一家人都会平平安安的。但你一定要时刻记住,绵绵在等你回来娶他。”   楚绵心里欢喜,脸却红了。   对啊,他好希望他快快长大,这样牧姐姐就可以早点娶他了!   “我知道,我绝不会辜负绵绵。”牧湘以为梁意怜是担心她回南阳之后,太女登基,她扶摇直上,便辜负了绵绵,于是抬起手来要发誓:“我牧湘发誓……”   “不必发誓了。”梁意怜立刻打断她,“总之,你好好地给我回来娶绵绵就是了,否则,我是会把绵绵嫁给别人的!”   “我才不要嫁给别人!”楚绵也立刻反驳。   梁意怜白了楚绵一眼。   傻不傻?   为父是在帮你!   楚耀笑了起来,上前将梁意怜搂过来:“好了,牧湘又不是小孩子,何须我们如此操心?”   “你确实是什么都不操心。”梁意怜板脸。   “嗯,我只操心你。”楚耀温柔地亲了亲他的脸。   梁意怜:“……”   老都老了还不正经!   死不害臊!   当着儿子,半女,他这老脸还要不要了。   摸了一把脸颊,梁意怜赶紧转身走向前方的马车,钻进去了。   楚耀笑出了声,伸手拍拍牧湘的肩膀,随后也上了马车。   牧湘这下子敢了,一弯腰就把楚绵打横抱起。   她亲着他软软的唇,钻进了马车车厢。   “启程!”抽空,她还吩咐了一下外面的侍卫。   而后,才将人压在毯子上,肆意亲吻。   楚绵小脸绯红,被她撩拨得不停呜咽。   许久之后,才在几乎缺氧的状态下,被她怜爱地放过。   “绵绵,真希望快点娶了你,将来和岳母岳父一般恩恩爱爱,白头到老。”牧湘搂紧小人儿,有些被楚耀和梁意怜的相处给触动。   “我也想……”楚绵不知为何,眼睛红了,用力地勾住牧湘的脖子,轻轻哽道:“牧姐姐,你一定要来娶我呀……”   “好。”牧湘吻着他的头发,“等此次平定了南阳内乱,我便向伯母伯父请求,你及笄之后,便娶你回家。”   便是绵绵要养身子,也可以在她身边养啊。   太女与太女夫,不也是提前成亲的吗?   太女也是忍了好几个月的。   她牧湘也可以。   “嗯,说好了,不能骗我。”楚绵稍稍退离她怀抱,伸出小尾指,“拉钩。”   牧湘看着他可爱的小尾指,忍不住低头亲了一会儿。   然后才在他含羞带怯的水润眼神下,与他勾住尾指,道:“拉钩,说话算话。”   楚绵这才笑了,随后又主动缠了上去:“还要亲亲……”   险些没让牧湘自制力彻底崩溃……   好歹是挺过了一路甜蜜的煎熬,马车总算到了海边。   随后,一行人便上了船。   牧湘此刻已然恢复威严冷峻大将军,她站在船头,看了一眼四周海域,确定没有夏家的人尾随,这才吩咐水手们将船掌舵,驶向太女所在的位置。   很快,楚绵一家人被安全送到程朝玉身边。   紧接着,天色黑了。   男人都懂事地没有再缠着自己的女人。   萧慕凰留下二十名皇家暗卫保护程朝玉等人,随后让牧湘点了兵,接着便都上了大船。   大船驶向南阳怒洪江的方向,三千精兵与皇家暗卫战意盎然,船上异常地肃静。   而萧慕凰没有再看身后的程朝玉一眼。   牧湘,也没有再看身后的楚绵。   “牧姐姐为何不看看我啊?”楚绵眼泪汪汪地看着驶远的大船,小声委屈。   程朝玉眼眶也是有些红红的,此刻却握住楚绵的小手,轻声解释安抚:“因为她们怕分心啊……太女也没有看我的。”   楚绵‘啊’了一声,顿时敬佩地看向程朝玉。   原来,他果然还没有长大。   他好像还不够了解牧姐姐。   太女夫就很了解太女。   他想快点长大,像太女夫了解太女一样,了解牧姐姐。   此刻的楚绵,并不知道……长大的代价,很疼,很痛…… 第438章 牧湘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四更时分,太女率领精兵下船。   风驰电掣冲进江城。   江城守城人员还没看见太女一根头发丝,就已经被皇家暗卫给点了穴道,而后全部丢在了城墙之上。   “速战速决。”萧慕凰拔刀,冷冷下令:“若遇梅家死士,杀无赦!其她梅家人,负隅顽抗者杀!投降者,暂留性命!”   朝廷有律法,不曾负隅顽抗者,自然有刑部一并处置。   以儆效尤。   但若负隅顽抗,可当场斩杀!   “是!太女!”   三千精兵迅速涌入城内,直奔梅家江边族地。   而皇家暗卫则随萧慕凰冲进江城府衙,将一干人等全部缉拿。   反抗者,当场格杀。   投降者,暂留了性命。   “启禀太女!三千精兵遇上了梅家私兵,双方交上了手,寿亲王得到消息,已经率领大军前往支援!”一名皇家暗卫飞奔进府衙内,跪地禀道。   萧慕凰叩了叩扶手:“再探!”   “是!太女!”   萧慕凰神色冷峻,巍然不动。   她知道梅家这些年养了不少私兵,不但如此,还养了很多死士。   所以皇家暗卫,暂时不能前往梅家族地支援——她要等梅家死士前来!   梅家这批死士,只有皇家暗卫,才能与之一战。   其她人,没必要白白流血牺牲。   而只要她在这里,梅家死士就一定会来!   她们不会去支援梅家族地,因为她们已经清楚——面对二十万大军,梅家已经无法抵抗。   这种情况下,她们只会最后一搏,杀了她这个太女,为梅家报仇!   而她,就坐在这里,等着她们来!   一旁,牧湘紧握手中刀柄。   神色同样冷峻。   等待着,即将来临的激战。   ……   梅家族地。   “朝廷有令——梅家私自养兵,意图谋反,罪在不赦,格杀勿论!”萧瑾卿坐在马背上,手一挥,沉声下令。   “杀——”   经过肃清后剩下的九万余青铜军,与窦茗等十二将十八卫带领的东西营大军,杀声震天地冲向梅家私兵。   梅家约三万余私兵,被冲击得节节败退。   溃不成军。   虽有骁勇善战者,却也双拳难敌四手,很快被砍下首级。   血流,成河。   萧瑾卿坐在马背上,旁边是贴身保护的亲卫队,身后是楚麒的马车——因梅家死士未曾出现,所以她便是领兵攻打梅家族地,也带上了楚麒在身边。   如此,反而最安全,不至于让敌人钻了空子。   这一战,只用了两个时辰便结束了。   梅家私兵全军覆没,梅家剩下的族人全都跪在地上,低头啜泣。   然,争权,便是如此残酷。   这些梅家族人享受了十几年梅吉带给她们的荣华富贵,此刻也必须为梅吉的失败,承受灭顶的灾难。   “启禀寿亲王——所有梅姓族人都已在此!族地内已无她人!”一名亲卫上前,跪地禀道。   “将她们全部绑了,而后,守在此地,等候太女驾临。”萧瑾卿抬手,下令。   “是!寿亲王!”   萧瑾卿随后下马,进了马车之内。   “妻主。”楚麒忙伸手拉住她,眉头微蹙道:“我怎么有些心慌?要不……我们还是前去支援太女吧?”   “不。”萧瑾卿抬手,“我并无武功傍身,麒麒也一样,去了反而成为太女的累赘。”   说着,萧瑾卿又道:“梅家死士皆武功高强,寻常士兵在她们手底下,只能是送死。太女正是因为不想让南阳将士白白牺牲,所以才会与我们兵分两路,故意露出薄弱之态,在江城府衙引梅家死士现身。”   太女本身就武功盖世,加上牧湘、皇家暗卫,应该足够将梅家死士一举歼灭!   “可梅家死士如果不出现呢?”楚麒略有担忧。   “不会。”萧瑾卿微微一笑,“整个江城都已经被大军包围,梅家死士若不放手一搏,也无处藏身。何况她们对梅吉十分愚忠,如今梅吉被扣押在京城,梅家被朝廷灭族,她们定会找太女报仇。”   楚麒努力安定下来,紧紧握住萧瑾卿的手:“但愿太女她们能旗开得胜,平安与我们会合。”   “会的。”萧瑾卿也紧紧握住他,眸色坚定地道。   其实……   她也很担心太女。   但正所谓是,关心则乱。   她既然不能帮太女杀那些梅家死士,那就按照太女的计划,等候在梅家族地。   如此才不会给太女添乱。   否则,一心想帮忙,最后却成了帮倒忙。   但愿……很快会有好消息传来吧。   萧瑾卿将楚麒搂在怀里,静静地等待着。   此刻的城内,梅家死士已经现身。   “你们是梅家的人?”萧慕凰起身,冷声问道。   为首的梅家死士冷冷一笑:“萧慕凰,你受死吧!”   说罢,与身后的死士一同朝萧慕凰急速攻来。   萧慕凰抓着牧湘,攸地从屋顶冲天而上,三两下就窜到了府衙的空旷之地。   “休想跑!”   府衙内外,竟都是梅家死士。   足足有两三百人之多!   萧慕凰眸中滑过一道冷芒——应该全都在此了。   “给孤杀!一个也不要放过!”她松开牧湘,拔刀喝道。   萧慕凰话音一落,四周瞬间掠出数百名皇家暗卫。   森冷的刀锋,直逼梅家死士喉咙。   “杀!”   梅家死士杀声震天,顾不得去研究这些人究竟从何而来——和她们拼了!   因为,她们已经没有退路。   因为,她们要替家主报仇!   很快,双方就激战在了一起。   梅家死士的确个个武功高强,有些甚至出自江湖,若遇上的是寻常将士,恐怕也只能采取车轮战耗尽她们的内力才能取胜。   但巨大的伤亡是肯定的。   然而此刻,梅家死士对上的是皇家暗卫——比她们更加训练有素、杀人快狠准的皇家暗卫。   再加上武功盖世的萧慕凰,还有战斗经验极其丰富的牧湘。   梅家死士的败局,是注定的。   萧慕凰甚至还能分出心神,来保护身边的人。   一旦有皇家暗卫受伤,她立刻便掠身上前将其换下。   这都是她母皇培养多年的精英,将来是要留给她的——她自当力保她们无恙!   亲眼目睹太女的维护,皇家暗卫们心中动容,愈战愈勇。   梅家死士节节败退,很快府衙内便死尸体一片。   就在这个时候,牧湘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不对……   不对劲…… 第439章 孤一定会看着楚绵为你殉情,然后将你跟他合葬在一起!   牧湘握紧长剑,不知不觉就停了下来。   她快速地扫视全场,猛然发现——确实不对劲!   这些梅家死士,虽然死的死,伤的伤,但她们的打法,似乎始终是在保护着一个人……   这个人……   牧湘一惊,看向那名被始终保护着的梅家死士——她离太女越来越近了!   “太女!快退后!退后!”   牧湘惊骇大喊,同时朝萧慕凰的方向飞掠过去。   就在这个时候,那名被其她梅家死士始终保护在中间的死士,忽然抬起手里的一个匣子,‘噌’地一声冲萧慕凰的方向按下机关。   ‘嗖嗖嗖嗖嗖嗖嗖嗖’……   数道暗器破空的声音,同一时间响起。   速度快到令人无法防备。   “太女!”   “太女!”   皇家暗卫们反应极快地出手,狠狠朝空中挥出蕴含浑厚内力的掌风!   一些暗器被扫落在地。   但,并不是全部。   ‘砰’!   萧慕凰整个人被扑倒在地,紧接着她手臂上一阵剧痛传来。   是毒针!   萧慕凰心里一凛,紧接着发现扑倒她的人是牧湘,瞬间一阵心胆俱裂:“牧湘!”   她颤手扶住压住她的人,却不敢乱动。   她不知道,牧湘哪里受了伤。   手臂上的剧痛一阵比一阵猛烈,萧慕凰一颗心往下沉——这毒,非比寻常。   而她只是手臂上中了毒针便如此剧痛,那牧湘……   “太……女。”   牧湘口中开始漫出黑色的毒血,她紧紧地抓住萧慕凰的肩膀,“不、不要告诉……绵绵……”   “牧湘,你撑住,孤马上带你去找先生!”萧慕凰眼睛瞬间猩红,顾不得去查看牧湘哪里中了毒针,直接一个翻身跃起,将牧湘伸手一抱,便飞身跃出了府衙。   而此刻,皇家暗卫疯了一样,攻向梅家死士。   “杀了她们!”   无惧那梅家死士手中的暗器。   而那手持暗器的梅家死士再按第二次时,却愣住了——怎么没了?   很快,梅家死士全部伏诛。   皇家暗卫唯独留了那手持暗器的梅家死士活口。   卸了她的下巴,打断了她的双手双脚。   等待太女回来亲自处置。   ……   “牧湘,你给孤撑住听见没有?这是孤的命令!你若不遵……你若不遵……”   萧慕凰人在船上,紧紧抱着口中不断涌出黑血的牧湘。   威胁到最后,却已是泣不成声。   前世,牧湘也是死在她前面的。   她至今忘不了牧湘最后那个眼神。   为什么?   为什么重活一世,她还是要经历这种锥心之痛?   她已经悔过了!   她不再犯蠢了,她改了!   她虚心听取每个人的忠告,她没有再乱发脾气,她听母皇的话,对龙蕴、牧湘、窦茗她们个个都很好。   为什么老天还要这么对她的身边人?   为什么还要让她这么难过?   为什么……   “太……女……”牧湘意识昏沉,却还是坚持睁开了眼。   她看着她视若亲妹妹的太女为她落泪,心中亦是难过不已。   可是,她放心不下一个人。   只能,求太女帮忙了。   “我……我对不、不起……绵绵……”   “求太……女……告、告诉他……我、我在乡下……有个未、未婚夫……我为、为了他……辞、辞官回乡了……”   “让绵绵……不、不要等、等我了……”   嫁给,别人吧。   牧湘眼角滑落一滴泪,手垂了下去。   “你敢给孤死!你敢!”   萧慕凰猛地将牧湘一把扶起,一掌贴在牧湘后背,将源源不断的真气输送进牧湘体内。   “孤是真命天女!”   “你的命是孤的!”   “孤不让你死,你就不许死!”   萧慕凰左手开始麻木,嘴角也逸出一丝黑血。   但她并未放弃,依旧将真气输送进牧湘体内。   “你想想楚绵!想想你的楚绵!”   “孤告诉你——孤不会替你撒谎骗他!孤会告诉他,你死了!死得还极惨!”   “楚绵那小子死心眼,跟他哥一样,倘若你死了,他定会给你殉情!”   “你好好想清楚!你若敢死,孤一定会看着楚绵为你殉情,然后将你跟他合葬在一起!”   大船,飞速行驶在海上。   开船的船夫,满脸泪水。   终于,大船靠岸了。   萧慕凰蓦地起身,眼前却有些发黑。   但她强撑着,将牧湘一把抱起,随后飞身掠向龙蕴所在的木屋。   “先生!”   萧慕凰一脚踹开龙蕴的木屋门,不顾里头龙蕴和龙夫郎手忙脚乱地穿衣起身,直接将牧湘放在了榻上。   “快救牧湘!快救她!”   萧慕凰猩红着眼吼道。   龙蕴顿时连衣服都顾不得穿了,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去拿了药箱,半跪在牧湘身边。   她替牧湘一把脉,脸色瞬间一变。   好厉害的毒!   若非有真气护住了牧湘的心脉,只怕人早就气绝身亡了!   龙蕴急忙翻出护心丹,给牧湘口中塞了下去。   “先生,牧湘怎样?”萧慕凰此刻稍稍冷静下来了。   因为,龙蕴往牧湘口中塞了药。   这说明,牧湘还有一口气。   “太女,牧将军中了十分厉害的毒,差一点就毒入心脉无药可救了。好在牧将军体内有一股真气,替她护住了心脉这最后一道防线,毒素没有蔓延到心脉之中,所以牧将军暂时保住了性命。不过这毒十分厉害,草民也还要……”   龙蕴后面的话,萧慕凰有些没听清楚。   她眼前一阵发黑,随后就在惊呼声中,倒了下去。   最后一丝欣慰的念头便是——还好,她的努力,没有白费。   龙蕴一把扶住萧慕凰,这一探脉,才脸色也是一变!   原来太女也中了毒!   龙蕴赶紧翻出另一颗护心丹,给萧慕凰也服了下去。   龙夫郎衣裳已经穿好,此刻他看着两个中毒的女子,轻声忧虑道:“妻主,可要……通知太女和小殿下?”   龙蕴苦笑道:“快去通知他们吧,此事瞒不住的。”   便是要面对两个男人的眼泪,她也只能忍了。   何况牧湘的情况更为特殊,只怕身边没人伺候照顾,是不成的。   要如何解牧湘体内的毒,她还得好好想想办法。   很快,程朝玉和楚绵就得到了消息。   程朝玉是最先到的,一见萧慕凰毫无生气地躺在床上,和前世几乎一模一样。   他眼泪便瞬间落下来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他扑过去,跪在床边哽咽。   “你太讨厌了,你答应过我的,答应过我的……” 第440章 是不是我不哭,牧姐姐就会好起来?   “太女夫无须担心,太女是手臂上中了一根毒针,毒素并未入五脏六腑。方才草民已经替太女将毒针用磁石吸了出来,也服下了解毒丸,太女最迟明日便会清醒过来。”   龙蕴连忙安慰程朝玉。   程朝玉眼泪差点没收住,他哽咽地看向龙蕴:“是真的吗?先生没有骗我吧?”   “草民不敢。”龙蕴拱手道,“不过太女的身体,还需要调养一段时间,因为太女为了救牧将军,耗费了大量内力,加上自己本身也中了毒,所以元气有一定的损伤……”   “没关系,我相信先生会替太女调养好……先生,你刚刚说什么?”程朝玉后知后觉地一下子站了起来。   妻主她,为了救牧湘,所以才耗费了大量内力?   那牧湘呢?   牧湘怎么了?   程朝玉惊骇地看着龙蕴。   “牧将军她……”龙蕴面露愁容,微微叹了口气,“情况很不好。”   程朝玉一下子脸色变了。   牧湘情况很不好?   那楚绵小殿下岂不是……   “我那半女,怎么个情况不好?”   此刻,门口传来梁意怜平静的声音。   程朝玉和龙蕴皆朝门口看去,就见梁意怜、楚耀、还有楚绵,都站在门口。   楚绵那素来纯真甜美人见人爱的小脸,此刻苍白一片,手被他父亲梁意怜牢牢握住。   仿佛不是如此,他便会倒下去一般。   “先生请直言吧,我们绵绵,受得住。”梁意怜看了自己小儿子一眼,心中掠过一抹痛意,但面上没有流露分毫。   龙蕴知道自己方才的话,都被这一家三口听见了。   而且牧湘的情况……她也实在不好隐瞒。   于是她朝梁意怜等人微微一拱手,实话实说道:“牧将军背后中了不下三十根毒针,毒针皆带有剧毒,草民目前为止还不知道此毒该如何解。好在太女用内力一路为牧将军护住了心脉,这才替牧将军吊住了一口气,牧将军没有当场毒发身亡……”   龙蕴医毒双精,又聪明绝顶,她将太女和牧湘的伤势一探清楚之后,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定是敌人突然使用了暗器,牧湘将太女扑倒,以命相护。   所以太女只有左臂上中了一枚毒针,而牧湘中的三十几枚毒针,则全都在背上。   之后太女及时将性命垂危的牧湘抱来找她医治,路上则给牧湘输了大量内力,护住了牧湘一条命。   所以太女才会内力耗尽,毒素也蔓延开来,从而陷入昏迷。   待龙蕴将来龙去脉解释完,梁意怜便轻轻点了点头:“太女至情至性,难怪我那半女愿意舍命相护。”   接着,他朝龙蕴行了一礼:“烦请先生劳神,救我那半女,我们全家——感激不尽。”   龙蕴忙抬手:“楚夫郎快快请起,这是我分内之事,必当竭尽全力救牧将军。只不过牧将军虽被太女吊住了一口气,可毒素已入五脏六腑,要解毒也是十分麻烦。而便是我想到办法替牧将军解了毒,牧将军她……”   龙蕴迟疑了一下,见楚家三人都望着她,等她下结论。   便只好硬着头皮道:“牧将军她也可能,醒不过来。”   楚绵一下子哭了:“为什么解了毒,牧姐姐也醒不过来?她答应过我的,会好好回来娶我的,为什么她会醒不过来?为什么……”   “绵绵。”梁意怜眼尾红了,但却扶住楚绵的肩膀,轻声道:“越是这种时候,你越不能慌,知道吗?只要牧湘还有一口气,我们就还有希望。”   “父亲……”楚绵哭着扑进梁意怜怀里。   可心,却还是那么地冷。   这个怀抱,没有牧姐姐的温暖。   没有牧姐姐抱着他的时候,让他感到安心。   楚耀沉默良久,才轻轻拍了拍楚绵的脑袋,“好好听先生说话。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哭也没用,你要像你父亲,任何时候都不轻易放弃,别像我。”   如果不是怜怜一直坚持着用尽心思保护两个儿子,她楚耀可能……只会再多两块玉佩而已。   她已经幡然醒悟。   懦弱,哭泣,都是没用的。   便是身处绝境,也要像怜怜一样,永不言弃,去努力,去争取!   而后,绝处逢生。   楚绵身躯一震,忽然眼泪就慢慢止住了。   “父亲,是不是我不哭,我坚强,我勇敢地陪着牧姐姐,牧姐姐就会好起来?”他抬眸看向自己的父亲,轻声问道。   父亲一向是勇敢的。   当年王姐生生被害死,可父亲还是有勇气生下皇兄和他。   夏家那么欺负楚家,可父亲还是用尽心思,让母亲为了皇兄和他,去对抗夏家。   最后……父亲成功了。   都说父子同命,既然皇兄和他、与父亲一样得到了一个待自己温柔真心的良人妻主,那皇兄和他就也应该像父亲一样,与这个良人妻主白头偕老,恩爱一生啊!   所以,母亲说得对,他应该像父亲一样勇敢。   “是的。”梁意怜温柔地摸了摸楚绵的脑袋,语气笃定地说:“只要我的绵绵够坚强,绵绵的牧姐姐就能好起来。到时候,我让她给你道歉。”   楚绵红着眼眶,用力点头:“对,牧姐姐是该跟我道歉,她答应过我会安然无恙地回来的,她说话不算数,我得让她给我买一辈子的糖葫芦。”   说是这么说,可楚绵下一刻就走向龙蕴,眼巴巴地问道:“龙先生,您说替牧姐姐解了毒,牧姐姐也可能醒不过来,是什么意思啊?”   他要弄清楚牧姐姐的身体状况,才知道应该怎么照顾她。   龙蕴看着面前纯真甜美的小殿下,心有不忍,可又不得不实话实说道:“牧将军虽被太女护住了心脉,但毒素已蔓延到除了心脉以外的每个地方,包括……脑部。她现在处于一种近乎于死亡的深度昏迷状态,对外界毫无任何感知。在以往的一些医术手札里……有记载过类似的情况。”   “她们最后都没醒过来吗?”楚绵问道。   龙蕴硬着头皮,点了点头:“是的。”   就她所知道的那些病例,最后无一清醒。   多数病人,被家人放弃。   有些病人……则在昏迷之中,静静死去。   楚绵抿了抿红唇,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那是牧姐姐勾过的。   他和她互许了终身。   当,不离不弃。   “我知道了。”楚绵轻轻勾住自己的手指,微微一笑:“我会好好照顾牧姐姐的。”   龙蕴心口发闷。   面前的纯真少年,一夕之间,长大了。   却让人,好生心疼。 第441章 一定要防着萧立忻,不许她靠近母皇半步!   萧慕凰整整昏迷了一天一夜才醒过来。   待她醒过来时,萧瑾卿和楚麒也已经赶到了。   江城里梅家余党,彻底被肃清,形势安定了下来。   而萧瑾卿和楚麒等到日上三竿都没等到萧慕凰前来会合,感觉不安便派亲卫前往府衙打探,这才知道牧湘出了事。   随后,一行人就坐船赶过来了。   “太女,您醒了。”萧瑾卿已经守了一晚上了,见萧慕凰醒过来,急忙上前询问:“太女感觉如何?要不要叫先生来……”   “牧湘呢?”萧慕凰吃力地撑身坐起。   此刻程朝玉端着药碗从门口走进来,见萧慕凰醒了,急忙上前:“妻主,别乱动,会头晕的。”   萧慕凰的确头晕了,但她没有在意,只再次问道:“牧湘呢?”   程朝玉抿唇,看向了萧瑾卿。   “太女放心,牧将军没有生命危险,东越小殿下正在照顾她。”萧瑾卿自然先说了好消息。   萧慕凰松了口气,笑道:“孤就知道,孤不让她死,她是死不了的。哼,休想再走在孤前面!”   一个‘再’字,令程朝玉微微红了眼眶。   萧瑾卿却是一头雾水。   片刻后,萧瑾卿才又道:“不过,牧将军眼下还未清醒,她背部中了三十多枚毒针,龙先生已经将毒针用磁石吸出,但毒素蔓延得太快,幸得太女耗尽内力替她护住心脉……”   萧慕凰顿时不笑了,盯着萧瑾卿道:“六姐不必拐弯抹角,直说便是。”   萧瑾卿微微沉默了片刻,才轻声地说:“龙先生说,牧将军很可能……一直就这样了。”   “什么叫‘一直就这样了’?”萧慕凰忍着头晕,从床上站了起来。   “妻主……”程朝玉含着眼泪,上前扶住她,“我知道妻主很担心牧湘,我们也都很难过,可是妻主也不能不顾自己的身体……”   “你知道什么?”萧慕凰看向程朝玉,语气微沉,“若非牧湘将我扑倒在地,我早就死了!你哪里还见得到我!”   程朝玉眼泪掉了下来。   他并非那个意思,他只是……   担心她。   “……我没有骂你。”萧慕凰默了默,伸手将人粗鲁地拽进怀里,“我心里不好受,脑子也不清醒,你甭跟我一般见识。”   程朝玉抱住她,拼命点头:“我没有生气,但我想告诉妻主的是——妻主已经护住了牧湘的性命,妻主已经很棒了。而只要牧湘保住了性命,便有希望不是吗?龙先生说牧湘可能醒不过来,并没有说‘一定’醒不过来啊。所以,妻主哪怕是为了牧湘,也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好不好?”   萧慕凰身躯微微僵了僵。   是啊,她这条命,是牧湘救的。   何况牧湘现在这个样子,她要是把身体弄垮了,谁来保护牧湘呢?   还有楚绵。   牧湘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楚绵了。   她若不替牧湘照应着,楚绵去了南阳又该靠谁呢?   萧慕凰渐渐冷静下来,慢慢坐回了床上。   “药给我吧。”她伸出手。   程朝玉这才擦了擦眼泪,将方才放在桌上的药碗端起来,用唇试了试温度之后,递到了萧慕凰手上。   萧慕凰仰头便将药喝光了,程朝玉拿帕子替她擦了擦嘴。   “六姐,梅家死士对孤所用的暗器,查一下。”萧慕凰冷声道。   萧瑾卿顿时拱手:“太女,皇家暗卫已经查过了,那暗器也带了过来。根据皇家暗卫的调查,以及那名留了活口的梅家死士的供词,此暗器乃是萧立忻去找秦家秦九漓讨要的,是前朝江湖上失传已久的毒辣暗器。”   “所以,暗器是萧立忻给梅家死士的?”萧慕凰眼露寒芒。   她要萧立忻死无葬身之地!   “不。”萧瑾卿摇头,“秦九漓给萧立忻的暗器,应该还在萧立忻手上。这一个,是梅家死士从秦家库房里偷出来的。”   萧慕凰一怔:“萧立忻手上那个暗器没用?”   这不应该啊,之前六姐对萧立忻动手的时候,萧立忻就可以用来对付六姐?   还是说……   “如果她用过的话,那就不足为虑了。”萧瑾卿说着,将暗器拿了出来,递给萧慕凰看,“这暗器只有一道机关,也只能使用一次。因为每使用一次之后,暗器的机关就没用了。”   所以当时梅家死士按第二次时,没有毒针再射出来。   否则,所有皇家暗卫都会折损在梅家死士的手上!   很可能……还包括更多的人。   比如她和麒麒,甚至是……太女。   “六姐,一定要防着萧立忻,不许她靠近母皇半步!”萧慕凰脸色沉戾无比。   萧瑾卿怔了一怔,骤然脸色大变:“太女是说……”   “哼,既然她没舍得对六姐用,那她想对谁用?”萧慕凰冷笑,“要么,是想对孤用;要么,就是母皇——萧立忻这贱人做得出来!”   萧瑾卿失语。   说不出话来。   萧慕凰很快又道:“六姐,你马上让皇家暗卫去找秦九漓,一定要知道这毒针上究竟用的是什么毒。孤想,若有毒药配方,先生定有法子,替牧湘彻底把毒清除,让牧湘醒过来。”   “好,我这就去。”萧瑾卿起身,随后便离开了。   萧慕凰又兀自沉思了一会儿,才看向程朝玉。   “朝玉,过来。”她朝他伸出手。   程朝玉乖乖地走过来,将手放在她掌心。   才刚一放进去,就被她拽到怀里了。   “妻主,你身子还……”   “我又没受伤。”萧慕凰动了动还有些麻的手臂,知晓没有大碍,便将人抱紧在怀,随后叹气道:“那楚绵,是不是哭晕过去了?”   跟楚麒一样的。   跟梁意怜也一样的。   父子三个,都爱哭。   牧湘出了这么大的事,楚绵肯定哭晕了。   她是不是得想个什么法子?   不然等牧湘好了,一定会在心里觉得她这个妹妹不仗义——都没照顾好姐姐心爱的男子!   “没有。”程朝玉的回答,却出乎萧慕凰的意料之外。   萧慕凰一怔,遂低眸看向怀里的男子,“朝玉骗我的吧?”   “小殿下起初是哭了一下的,后来就勇敢起来了,这一日一夜,都是他在照顾牧湘。”   程朝玉抬起头,与她对视,轻声道:“擦身,喂水,喂药,换衣,都是小殿下一个人做的,除了龙先生之外,他不让任何人碰牧湘一下。”   说是……怕别人把他的牧姐姐,弄疼了。 第442章 楚绵所受的每一分痛苦,她的朝玉——都曾受过。   萧慕凰大为震撼。   她以为楚绵会哭得昏天暗地,成天以泪洗面的。   毕竟,楚绵还那么小。   又从小受尽宠爱,不知人间险恶。   便是阴差阳错被牧湘伤害过一回,也很快就被牧湘的温柔给磨平了那些伤害的记忆。   不像楚麒一样经历过十年的痛苦磨难,楚麒真遇到大事儿,会像他父亲梁意怜一样扛得住。   可楚绵的表现,实在出乎她意料之外。   “小殿下好像,一下子就长大了,坚强了。”程朝玉轻声说着,眼泪掉了下来,“可是,太让人心疼了。”   一向善于言辞的他,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楚绵。   毕竟……牧湘是为了保护他的妻主,才会变成这样的。   他出面去安慰楚绵,总觉得像是一种二次伤害。   所以,他一直没有去过。   “宝贝。”萧慕凰抬手,抹掉程朝玉脸颊上的眼泪,心疼道:“你别自责,这事儿全赖我。牧湘都发现不对劲了,我却杀红了眼,没及时退后。不然,牧湘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是她的轻敌,害了牧湘。   重生以来,很多事情都太顺利了。   有母皇的庇护,六姐的相助,身边还有谋士、皇家暗卫,她没有想过对上梅家的这一战,会有什么难度。   如果她再谨慎一些,不只是安排皇家暗卫来对付梅家死士,而是再加上弓箭手埋伏,甚至是用毒,那么——牧湘就可以避免这次重伤了。   “妻主,这怎么能怪你呢?谁能想到那梅家死士竟有如此歹毒的暗器……”程朝玉自己也不好受,却还是安慰萧慕凰道。   他知道前世牧湘窦茗等人都是为了她尽忠而死。   所以她这辈子对牧湘窦茗她们,都是视如亲姐的。   比她自己那些姐姐们,还要用心,用情。   这一次牧湘险些丢了性命,最难受的,就是她。   此刻,她没有哭。   可他知道,牧湘出事的时候,她一定哭过了。   他一想到当时她那种悲愤的心情,他就也心疼地想哭。   “我还是对敌人太仁慈了。”程朝玉提起梅家死士,萧慕凰眸色顿时冰寒一片。   她搂紧怀里的男子,冷声道:“梅家死士从秦家得到了这暗器,应该是用来对付六姐的。当时,她们还不知道我这个太女还活着。”   程朝玉想到楚麒,心脏也微微一缩:“幸好她们没有得逞,不然二殿下也会……”   “若是她们用来对付六姐,反而没有胜算。”萧慕凰心中,再一次不是滋味儿。   “妻主……”   “朝玉,人要勇于正视自己的不足。”萧慕凰摸了摸程朝玉的脸颊,“不必安慰我,我知道,如果是六姐,这些梅家死士根本没有靠近她十步以内的机会。”   正是因为六姐不懂武功,才不会让自己置身危险之中。   六姐不是那等贸然行事之人。   程朝玉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良久,点了头:“是的,六姐绝不会让梅家死士靠近她和二殿下十步以内,但六姐却不会防着大王女。”   萧慕凰神色一震!   “这也就是大王女没用那暗器,甚至用了,那暗器也早已失效,否则六姐——也躲不过。”程朝玉抬手,也轻轻摸了摸萧慕凰的脸颊,“所以妻主,这本就不怪你。因为事虽在人为,可结局,却是天定。”   谁也逃不过意外。   所以才要珍惜每一天。   “小笨蛋。”萧慕凰笑了,低头细细绵绵地吻着他的唇,“就是想尽办法地安慰我呢,就那么舍不得我难过啊?”   “当、当然……唔,妻主难过……我也会很……”   萧慕凰封住他的唇,没让他再继续说下去。   她也舍不得他难过。   此刻楚绵所受的每一分痛苦,她的朝玉——都曾受过。   而且,比楚绵更痛。   因为牧湘还有一线生机,当初的她……却是已经死了。   萧慕凰眼尾有些湿润。   但她并没有过分。   此时此刻,不适合做很多事情,她和朝玉,都没有那样的心情。   她能感觉到,他并不是十分投入。   所以萧慕凰没多会儿就放过了程朝玉,伸手将他脸庞捧起,看着他依旧很清明的眸子,淡淡一笑:“为了牧湘,我决定回京城斋戒沐浴三个月。朝玉……就忍忍吧。”   程朝玉脸颊一下子红了:“我、我又没有……”   明明,一直贪欲的是她。   他才没有像她一样呢!   “嗯,朝玉口是心非,我都懂。”萧慕凰笑了,随后活动了一下发麻的手臂,眸光熠熠:“我能保住牧湘的命,也能让她好好地醒过来——不然我这真命天女,就不用当了!”   不消极。   只努力。   更要让那些死而不僵的百足之虫好好看看——她萧慕凰,没有被打倒!   程朝玉看着恢复了精神气的女子,唇角深深地勾了起来。   这就是他所爱着的女子。   强悍坚定,百折不挠,永不言输。   令他……深深为之,心折。   ……   “不可能……不可能的啊!”   秦九漓面如死灰,瘫跪在地。   皇家暗卫的话,让她忽然像是想起什么,顿时疯了一样从地上爬起来,冲向秦家库房。   这段时间以来,秦九漓哪儿也没去,她一直就在秦家。   所有人找不到她,是因为她躲进了秦家地窖之中。   她躲起来,当然是在谋划一件大事。   不过,这件大事,却要等大王女萧立忻回京的那一天,才可以做。   于是她一直躲在秦家地窖里,等待着。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怒洪江梅家那边,竟然出现了本在她秦家库房里的暗器!   那暗器,她只给了萧立忻的。   而且萧立忻手中的暗器,早已经没用了。   是她亲手教萧立忻使用,亲眼见到毒针全都射出来的。   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人从秦家库房,偷走了剩下的那一匣暗器!   当时,她还特地用东西盖住了剩下那一匣暗器,然后骗萧立忻说——这暗器,普天之下,只有一盒。   萧立忻还问她制作方法,她则含笑说等大王女凯旋回京,她便制出更多的暗器,供大王女夺天下用。   实际上……哪儿有什么制作方法!   知道制作方法的人早在前朝时就被杀光了!   当年,秦家祖先也就私藏了两匣暗器而已。   还冒了被朝廷追杀的风险。 第443章 这是秦家祖传的灵丹,据说,有起死回生之效。   秦九漓疯了一样冲进秦家库房。   果然没有找到她用东西盖住的剩下那一匣暗器。   她顿时脸色惨白地瘫坐在地上:“被偷了……还有一匣暗器,被偷走了……”   跟随秦九漓进来秦家库房的皇家暗卫,此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定是那梅吉告诉大王女,秦家有这种威力惊人的暗器,然后就让大王女来找秦九漓讨要。   而后,派了死士暗中尾随,偷走了另一匣暗器。   不过,这并不是秦九漓所想看到的。   这件事,谁都大意了。   罪魁祸首,还是梅吉。   皇家暗卫冷冷道:“太女只中了一根毒针在手臂,毒素未入五脏六腑,已得到救治,眼下无事。不过,牧将军却为太女挡了三十多根毒针,且针针射进了背部,毒素入了五脏六腑,难以彻底清除。龙先生的意思是,暗器既然来源于秦先生之手,那秦先生应该有法子,是吧?”   秦九漓听闻太女无事,神色顿时明显一松。   幸好啊……   否则,她便成秦家的罪人了。   “这暗器并非我秦家所制,我没有解药,不过,秦家有一枚祖传的灵丹,可解百毒,有起死回生之效。”秦九漓定了定心神,站了起来,“我去拿,但是,我要亲自拿去给牧将军服用。”   皇家暗卫瞥了秦九漓一眼,并不介意秦九漓对她的不信任,只淡淡点头:“可。”   秦九漓便放心了,随后转身离开。   秦九漓去的,是秦家祠堂。   秦家这等大族,祠堂是重地,皆有族人把守。   平时都不许人轻易进入。   更不说秦九漓竟是要取那供奉在祠堂里的,据说有起死回生之效果的灵丹了!   “不可啊……家主!”   “家主,祖宗有令,只有当代秦家家主四十岁之前,遇到性命垂危之劫难,才可取灵丹续命,祖训不可违啊……”   “家主……”   闻讯赶来的秦家老人们,纷纷阻拦秦九漓。   秦九漓并没有动怒,只看着这些秦家老人们,轻声说了一句:“我差点害死了太女。”   秦家人瞬间浑身一震!   “我秦九漓倒不怕死,但你们呢?你们的女女孙孙呢?”秦九漓看着大家,叹了口气:“这枚灵丹,可救太女最重要之人的性命,可消陛下与太女心中之气,你们是愿意舍灵丹,还是舍秦家未来呢?”   秦家人陷入了沉默之中。   须臾,一名老人让开了。   接着,便是第二人,第三人……   秦九漓深吸一口气,畅通无阻地走进了秦家祠堂。   恭恭敬敬地磕头,行礼,请罪之后,秦九漓便从祠堂的祖宗牌位前,将那枚供奉了数百年之久的灵丹,取了下来。   灵丹以楠木匣、滴蜡等多道工序封存,不透丝毫空气。   秦九漓自然不会此刻打开,遂将匣子塞入怀中,再磕头向祖宗请罪之后,起身离开。   很快,秦九漓就带了几名秦家养的高手,与皇家暗卫一同火速赶往怒洪江了。   ……   姐妹二人再见,却是此等光景。   龙蕴是知道秦家这枚灵丹的,但她没有奢望过秦九漓会将这枚灵丹取来给牧湘服用。   若是太女,或许还有可能。   毕竟秦家祖训在那摆着。   便是秦家家主,过了四十岁之后,都是无权取用这枚灵丹续命的。   结果……   “你倒是舍得。”龙蕴接过秦九漓手里的灵丹匣子,默了一下后,说道。   “此事本由秦家引起,当由秦家结束。”秦九漓目光深深地看着龙蕴,“姐姐不会给妹妹添麻烦的。”   在大王女来找她拿这个暗器的时候,她就应该未雨绸缪,把剩下的那个暗器给毁了!   如若不然……   梅家不会有机会偷走它。   是她太想着在别的事情上狠狠给萧立忻一击,为母报仇,所以忽略了这最重要的一点。   龙蕴别开眼,冷冷道:“我们早就不是姐妹了。”   母亲虽非秦九漓所杀,可却是因秦九漓而死!   这个坎儿,她这辈子都过不了!   “也是。”秦九漓拱手,“龙先生,我祝你前程似锦,福寿无疆。”   以后,大概是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祝贺这个妹妹了。   龙蕴攥紧手里的灵丹匣子,没再看秦九漓,转身快步走进了牧湘的房间。   “龙先生。”楚绵正呆呆地看着床上的女子发呆,忽听房门响了,他转头一看是龙蕴,略微欣喜地站了起来。   他现在谁也不想看到。   只想看到龙先生。   因为龙先生来了,他就可以知道牧姐姐的身体状况。   有没有好转啊……   他照顾得好不好啊……   还有没有哪里需要注意的。   等等诸如此类的事情,龙先生都会耐心地告诉他。   “这是秦家祖传的灵丹,据说,有起死回生之效。”龙蕴拿出匣子,郑重地道:“牧将军服下此灵丹之后,五脏六腑乃至血液中的毒素,皆可清除。不过,我仍旧不敢向小殿下保证,牧将军究竟何时会清醒。”   后面本来医者必须说的一句——或许永远也不会醒。   龙蕴咽了下去。   她实在有些不忍,碎了眼前少年的希望。   “谢谢龙先生!”楚绵美眸中燃起希望,浮现出点点晶莹。   他朝龙蕴跪了下去:“谢谢龙先生……”   “小殿下快快请起!快快请起!”龙蕴大惊失色,又不能去扶,连忙侧身避开了这一跪。   楚绵也连忙站了起来:“龙先生别怕,别把灵丹给掉在地上了。”   龙蕴:“……”   这倒不会。   再说灵丹保存得十分妥当,掉在地上也不会碎。   反而,还要用棒槌敲呢。 第444章 “牧姐姐,别离开绵绵,知道吗?”   很快,龙蕴就在楚绵紧张的注视下,无奈地将灵丹匣子放在了桌上。   然后在房间的药箱里找出一个沉重的捣药杵。   在龙蕴狠狠敲向匣子时,楚绵惊叫了出来。   不过,龙蕴没解释什么,只从封存得没有一丝缝隙的碎楠木里,把那颗还是很完好的灵丹球体取了出来。   然后,开始轻轻敲打球体的周身。   楚绵松了口气,原来那匣子只能用蛮力敲开……   很快,那灵丹球体外面厚厚的一层蜡被龙蕴轻轻敲裂开了,随后龙蕴便轻轻将蜡剥开。   灵丹总算露出了真容。   莹润小巧,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药香之气。   龙蕴请楚绵帮忙取杯,以温水化之。   接着就让楚绵给牧湘服下。   之前,楚绵最开始来照顾牧湘时,喂药还会偶尔红眼,因伤心而手抖。   如今,才短短几日,楚绵在这些时候已经能够保持冷静了。   所以楚绵手持小小的勺子,一点一点将那灵丹化成的水,喂进牧湘被龙蕴轻轻捏开的口中。   很快,一小杯灵丹化成的水,就进了牧湘的腹。   “牧姐姐能咽下去水,是不是有所好转啊?”楚绵充满希望地看着龙蕴,问道。   龙蕴默默地收拾药箱,没说话。   只能喝水,在水中加药,维持生命……   哪里算什么好转。   若是什么时候,能够开始有意识动一动,甚至吃得下饭,那就真是有希望了。   只是这些,她不好跟小殿下明言。   先……拖着吧。   也别一下子把小殿下的希望给砸碎了。   何况这秦家灵丹服下去之后,说不定会有新的转机呢?   且再等等看吧。   龙蕴收拾好药箱,又替牧湘把了脉,确定灵丹果然能解毒之后,便朝楚绵拱了拱手,离开了房间。   但她刚走到门口,楚绵的声音就在身后响起:“龙先生,如果牧姐姐当真一辈子也醒不过来,可我就像这样好好照顾她,那她是不是会一直活下去,陪在我身边,和我一起慢慢变老?”   龙蕴僵住。   眼眶,一下子湿热了。   小殿下若真能如此至诚至性……恐怕老天也会被感动的吧。   “会的。”龙蕴没敢回头,力持镇定、语气笃定地说道:“牧将军的毒已经解了,现在关键是何时会醒。至于其她……小殿下不必担心。”   楚绵弯唇笑了。   那就好。   “谢谢龙先生。”   龙蕴赶紧就出了房间。   她现在最怕的,就是跟这位小殿下说话。   明明他也没哭,一脸坚强,可她就是觉得……难受。   楚绵目送龙蕴离开,然后才回到床边。   他看着牧湘安静的睡颜,微微弯起唇角,俯身贴在她唇上,略重地亲了一下。   “牧姐姐,我知道你累了。”   “没关系的,你好好休息,我会一直陪着你。”   “只要你不离开,我就很满足了。”   “牧姐姐,别离开绵绵,知道吗?不然你去哪儿,绵绵都会跟着你的。”   楚绵把脸贴在牧湘心口,低声地与她说着话。   他相信,牧姐姐能听到的。   ……   萧慕凰脸色比平日苍白,怎么说也是中了毒,还在中毒的情况下,耗尽了内力。   不过,她这身子可以调理过来。   有龙蕴在,她不担心。   可牧湘的情况,连龙蕴都说不容乐观,她就很想迁怒面前这个人了。   秦九漓跪在萧慕凰面前,安静不语。   “你让孤很生气,你知道吗?”萧慕凰盯着秦九漓,前世这个最终扶持了萧立忻上位的秦先生。   各为其主,何况冲着龙蕴,这辈子她倒也没想对付秦九漓。   且根据她的猜测……萧立忻等人弄死了秦岚,秦九漓心中已经生了恨。   咬萧立忻一口,是早晚的事。   但,秦九漓怎么能把那么歹毒的暗器,给萧立忻呢?   害得梅吉有机可趁,让死士偷走了另一把暗器。   害得她的牧湘姐……为了保护她,变成了现在这样。   “草民不为自己辩驳,因为确实是草民的疏忽,导致太女受伤,导致牧将军陷入昏迷。”秦九漓抬眸看向萧慕凰,轻声道:“但太女不用急着杀我,这样反而给太女带来不好的名声。”   “太女留着草民,还能给大王女致命的一击,请太女相信草民。”   说完,秦九漓朝萧慕凰磕了一个响头。   萧慕凰微微眯眼:“你打算怎么做?”   “等太女回京的时候就知道了,现在说起来……也很复杂。”秦九漓道。   萧慕凰摩挲了一下衣角,这是不打算提前说明了。   她盯着秦九漓坦然无惧的眼神片刻,淡淡一挥手:“你走吧。”   秦九漓只是疏忽大意被梅吉钻了空子,且又献出了秦家祖传的灵丹,如今,还说会给萧立忻致命的一击。   再加上龙蕴的面子……   她都不会真的迁怒秦九漓。   “谢太女。”秦九漓又磕了一个头,“祝——太女福寿似增川,封存帅印罢戎旃。”   萧慕凰一愣,便见秦九漓起身退下了。   这秦九漓……   真是可恶!   萧慕凰默默把这句话记下来,转头就去问了程朝玉。   程朝玉低眉,轻咳道:“秦先生是祝太女福寿安康,南阳永无战争。”   “哦……”萧慕凰捉住他下巴,“你在笑我啊?”   “没、没有。”程朝玉一脸无辜。   他不是笑她。   真的。   他只是觉得秦九漓……怎么不直白些呢?   难道秦九漓以为,他母亲当了太傅之后,就能把所有的知识全塞给他家妻主吗?   “不,你笑了。”萧慕凰将人欺到墙上,“该受点惩罚。”   说罢,低头用力吻上去,手也开始不规矩。   “呜……”   程朝玉呜咽出声。   她力道,太重了…… 第445章 她笑了:“越来越会撒娇了。”   萧慕凰心情不错,她觉得秦家那枚灵丹,可以让牧湘重回她身边。   不过,依旧是没真的把程朝玉如何。   小惩了一下,便放过了他。   “妻主还是早些回京,斋戒沐浴替牧湘祈福三个月吧。”程朝玉有些无力地靠在她肩上,软软地说道。   萧慕凰笑了:“怎么?宝贝难受啊?”   程朝玉抬起头,拿水汪汪的眼睛嗔了她一眼:“不上不下的,妻主下回试试看。”   萧慕凰顿时噗哧一声:“你看你衣裳都穿得好好的,我什么也没做啊。哦,我明白了,朝玉很饥……”   “不许说!”程朝玉急忙拿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她总是口无遮拦。   听得让人羞到想一头撞死。   萧慕凰目光温柔地看着他,渐渐地,他便吃不消了,悄然缩回了手。   “我只是觉得,牧湘……还没醒,我们这样,不、不好……”   “傻不傻?”萧慕凰这回就敲了他脑袋一下,“胡思乱想什么呢?”   程朝玉也知道,这是牧湘的职责所在,他其实不用内疚。   毕竟,倘若出事的真是萧慕凰,那女帝一怒,所有人包括牧湘,都难逃一死。   萧慕凰毕竟是南阳太女。   是主。   代表的是至高无上的皇权。   甚至于,不需要女帝动手,牧湘就会因自己护主不力而自尽殉主。   所以,无论如何,现在这种情况,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但是……楚绵现在这种处境,他真的太感同身受了,所以难免还是会感到内疚。   萧慕凰也没有开解程朝玉,她一向知道程朝玉是严于律己,宽以待人的典范——程家人,皆是如此。   “说正事吧。”她便转移了他的注意力,道:“我准备明日启程回京,除了六姐和青铜军负责去平定东越夏家之外,其她所有人,都回南阳。”   “可牧湘的身体……”程朝玉吃了一惊。   “无妨,牧湘已经没有性命之忧了。”萧慕凰牵着他的手,走出房间,看着永远带着潮湿的海风,“而且这里的环境潮湿,并不适合牧湘养病。我们放缓行程,又有先生一路照顾,不会影响她身体的。”   她不止有牧湘,也还有母皇。   还有六姐。   还有许多忠心于她的臣下。   她们都依赖着她。   她不可能一直耗在这里。   萧慕凰眸色微微闪了闪,也许……她总是比朝玉要心硬。   所以她和朝玉之间,朝玉永远会输。   好在,她早已坚定心意,绝不负他。   不然他这性子,搁谁面前都要被欺负惨。   “嗯,妻主是南阳未来之主,是放眼于天下的人,相信小殿下可以理解的。”程朝玉看着阳光下,耀眼无比的女子,既是与有荣焉,又有些担心未来的宫廷生涯。   他想……母皇若真禅位给她,那她登基后,文武百官一定会开始忙碌大选,充盈后宫吧?   便是她暂时不选,也不可能一辈子不选。   而他当了君后,不能再任性哭泣,要……大度。   便是心痛如绞,也不能让满朝文武说他这个君后……无德,善妒。   “怎么一副快哭的样子?真这么难受啊?”萧慕凰伸手将程朝玉的腰一搂,把人圈到怀里,戏谑地看着他的眼睛,“还是说,海风带了沙?要妻主吹吹吗?”   程朝玉抬起下巴,软软地道:“要吹吹……”   萧慕凰笑了:“越来越会撒娇了。”   说罢,也没有真去吹,而是亲上了他的眼睛。   程朝玉用力地抱紧她,任她温柔亲吻。   他会尽自己所有的努力,留住她的心。   她对牧湘都如此重情重义,那么只要他真心待她,她便是将来有了三宫六院,也会在心里为他留下最重要的那一块地方的。   ……   京城。   女帝神色不辨喜怒地看着手中奏折,殿中跪着的新任兵部尚书冷汗直冒,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满朝文武俱静。   ‘啪’!   女帝狠狠将奏折摔在了御案之上,勃然大怒道:“梅家死士竟敢伤朕太女!朕要将梅家满门抄斩!”   “陛下息怒——”   文武百官一震,跪了下来。   “息怒?让朕怎么息怒?”女帝气得起身,负手来回走动,“幸亏太女福泽深厚,身边有忠将牧湘替她挡去致命毒针,若非如此,朕便要与太女天人永隔了!梅家,梅家,朕果然是对她们太仁慈了!”   “请陛下为太女保重龙体……”   文武百官不敢喊息怒了,只好改了口号。   女帝倒果真没那么怒了,但她随后转身回到宝座之上,冷声下旨:“兵部!去给朕查——凡一年之内与梅家有密切往来者,皆给朕下狱!”   “臣遵旨!”新上任的兵部尚书立刻领旨。   女帝看向文武百官,沉默良久后,再度下旨:“朕决意,贬三王女萧子清、四王女萧子玥为庶人,其父君同废封号,与二人一同离宫。着,户部——改二人随父姓,女、子后嗣皆不得姓萧!”   “陛下……”   “朕意已决!谁敢劝朕,进宫之前先将官袍给朕脱了!退朝!”女帝一挥袖,起身离开金銮殿。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消息一至后宫,三王女四王女的父君——宁贵君,哭了。   他又不像君后一样肖想陛下,安安分分做个混吃等死的贵君,他怎么惹到陛下了?   哦……他是被两个女儿给牵连了。   宁贵君被内侍送出宫,一到三王女府,看着神色呆滞的萧子清萧子玥两个女儿,就哭开了:“你们傻啊?立太女的时候你们怎么不跟大王女划清界限啊?为什么你们要跟太女斗啊?大王女便是当了皇帝,你们又有什么天大的好处啊?害得我晚节不保,一把年纪还要跟你们出宫吃苦受罪,呜……”   萧子玥眼睛通红,霍地起身:“我要去见母皇!我们只是帮大姐,可我们从头到尾都没去谋害太女,母皇凭什么说不要我们就不要我们了?她怎么能这么狠心?”   萧子清坐着,没动。   而萧子玥这番话才刚刚说完,一道明黄色的身影,就缓缓从门外走了进来。   宁贵君吓得一抖,急忙跪了下来:“陛下!”   萧子清和萧子玥也是身形一震,呆了那么一瞬后,也双双跪在了地上。   “母、母皇。”   “母、母皇。” 第446章 “你们先做绝了,就不要怪朕六亲不认!”   女帝是带着皇家暗卫来的。   皇家暗卫很快就肃清了正厅内所有闲杂人等,在女帝身边站着。   这阵仗,让萧子清一下子红了眼。   “母皇是觉得,儿臣姐妹会弑母吗?”她语不成调。   她终于明白,老五当初那哭天喊地不顾形象的锥心之痛了。   真的很痛啊……   “这是皇家暗卫的职责所在。”女帝淡淡地看着萧子清,“便是太女与朕在一块儿,皇家暗卫也不会避开。”   萧子清怔住了。   只是……这样吗?   “所以,朕首先是帝王,而后才是你们的母皇。”女帝微微眯眼,“你们明白这其中的区别吗?”   “明白。”萧子清颓然垮下双肩,“母亲就是女儿们可以依靠的人,帝王,则是王女们不能……”   “你错了。”女帝淡淡打断萧子清的废话,“朕的意思是——你们做了让朕这个母皇无法原谅的事,朕这个母皇,就会恢复本来的帝王身份。”   萧子清浑身一震!   “母皇,儿臣做了什么?儿臣不过是像所有世家、还有大臣一样,选了大姐当主子罢了。”萧子玥却是心中委屈不服,“为什么母皇不罚满朝文武,却要罚儿臣?”   女帝看向萧子玥:“问得好。”   萧子玥一窒,然后眼泪就忍不住了。   母皇她果然变了。   眼神,语气,通通都变了。   那么陌生,那么……让她想嚎啕大哭。   “朕问你:朕被下毒之后,你可有怀疑过你大姐?”女帝盯着萧子玥,问道。   萧子玥愣住了。   她当然……当然……   “你呢?”女帝又看向萧子清。   萧子清紧紧攥住拳头,半晌才挤出三个字:“怀疑过。”   “很诚实。”女帝淡淡一笑,“既然怀疑过,你们可来安慰过朕这个母皇?你们可曾想过,若真是你们的大姐给朕下毒,朕会有多伤心难过?”   她当然没有伤心难过。   萧立忻伤不了她。   但老三老四,必须这么想。   按照常理,母亲被亲生女儿毒害,都会伤心难过,痛心疾首。   “大姐她说她没……”萧子玥的辩解,只开了一个头,忽然就说不下去了。   这解释,太过苍白无力了。   她和姐姐,其实都知道,多半……大姐是知情的。   “老三,朕再问你——你早就知道凰儿并非老大的亲生妹妹,是也不是?”女帝此刻,才真正是语气冰冷了起来。   与进入王府时的态度,判若两人。   萧子清眼眶红了,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儿臣有罪!”   她明白了。   母皇是为了幺幺,才来与她清算的。   “你知道,你大姐知道,梅烁也知道,唯独凰儿——她不知道。”女帝眼神愈发冷戾,“你们是不是打算让她到死——都以为是自己的亲姐姐、亲父亲对她下的毒手!!!你说!!!”   萧子清怔住了。   她忽然想到从前。   那时候她还不知道幺幺的身世,她崇拜大姐,和老四一直跟着大姐。   于是,她们也对幺幺极好。   每次老四和幺幺起了冲突,她都训斥老四,帮着幺幺。   那时……她是真心的。   可后来……   她居然听到大姐说,幺幺不是正宫嫡出的王女!   幺幺是一个狐狸精给母皇生的王女,而母皇爱屋及乌,便将幺幺放在了正宫养着。   从那之后……她就把对幺幺的真心,收了回来……   可母皇此刻这般质问,她忽然想到——她和大姐甚至嫡父都知道幺幺的身世,可幺幺是不知道的。   若是母皇不说,那幺幺可能到最后都不明白,为什么她的至亲,要如此对她……   “你看,朕没有冤枉你。”女帝看着泪流满面的萧子清,目光冰冷,“你们要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害凰儿,甚至害了凰儿,都不肯告诉她原因。你们非要做得这么绝,这么狠,非要让凰儿承受最大的痛苦。既然你们先做绝了,就不要怪朕六亲不认!”   前世,凰儿被冤枉的时候,何曾没喊过——三姐、四姐,你们信我,我没有?   可老三和老四啊……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凰儿被残害。   她们没有替这个最小的妹妹,说过哪怕一句话。   求过哪怕一句情。   甚至连凰儿成了废人之后,都不肯将身世的真相告诉凰儿。   她们是丁点手足之情都不念啊……   哪里像老六,登基之后还记得给每个姐妹,都在皇陵之中立了衣冠冢?   “母皇,您就那么疼爱幺幺吗?”萧子清抬起泪眼,看向女帝,“可您如何知道,正是因为您这么疼爱幺幺,所以我们才这么讨厌她、憎恨她呢?”   “萧子清,朕原先还高看你一眼,可现在……”女帝冷冷一笑,“怎么?你还打算把这口锅,盖到朕头上来不成?”   女帝眯起冷眸:“除了幺幺之外,朕也没见你们疼一疼老六啊。老六多可怜啊,从小身体孱弱,你们怎么从来没关照过老六这个妹妹呢?朕总没有偏心过老六吧?”   以为她没注意到,每回她逼着老六去学骑射,便只有凰儿一人肯护在老六身边么?   萧子清在女帝威慑冷峻,足以看透人心的犀利视线下,微微低下了头。   母皇这是,铁了心了。 第447章 “曾经,朕也奢望过,母慈女孝。”   “朕没有杀你们,也没有苛待你们。”   “朕只是,要与你们断绝母女关系。”   “不然……朕这心里头的气儿,没地方发。”   “你们要恨朕,就恨吧。”   “朕是皇帝,总是比寻常人任性。”   女帝接下来,便说了这几句,谈话正式结束。   她起身,毫不眷恋地离开。   “母皇!”   萧子清忽然大喊了一声。   女帝在正厅门口顿步,但没有回头。   “母皇,您把我们当成女儿过吗?像真心疼爱幺幺一样,真心疼爱过我们吗?”萧子清泣不成声地问道。   她想知道答案。   她想知道,到底是她错了,还是母皇错了。   “曾经,朕也奢望过,母慈女孝。”   女帝只淡淡说了这么一句,便快步离开了。   “母皇!”   萧子玥扑上前去,却被皇家暗卫拦住了。   “你们滚开!那是我母皇!你们没资格拦着我!我要去见母皇!”   “母皇您别走,您再看看我啊,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听话……啊——”   萧子玥跪地崩溃大喊。   萧子清看着那个远去的背影,也彻底痛哭出声。   是她想岔了。   从小到大,她一直讨好大姐,崇拜大姐,因为她一直觉得,正宫嫡出,便比她们这些庶出高贵。   后来……   她得知幺幺原来并不是正宫嫡出,而是和她们一样的庶出!   她便不平衡了。   凭什么都是庶出,幺幺却被母皇放在正宫里养,把庶出当嫡出?   凭什么都是庶出,幺幺甚至连生父都死了,母皇却还是最偏心幺幺?   所以她帮着大姐,对付幺幺。   等到失去一切了,她才幡然醒悟……其实母皇对她们姐妹,很好。   当年老五失去父君,受了宫人磋磨,母皇也是大怒之下替老五出了头,又将老五放去皇贵君宫里养着。   这些年,她们姐妹、还有她们的父君,也不曾受过半点欺负。   其实……她们八姐妹,是一样的待遇,一样的地位。   以前不一样的……大概就是,她们谁也不像幺幺那般胡闹。   所以便显得,母皇尤其偏爱幺幺。   而如今不一样的则是——太女,只有一位。   母皇只能给一人。   ……   东越。   ‘噗呲’!   青铜军英勇善战,一进东越都城,便与东越皇室,里应外合将夏家全部诛杀殆尽。   没人想过折磨夏家人。   平叛而已,都是速战速决的。   但夏景舒是一直到死都在咒骂萧瑾卿的。   多恶毒的话都骂出来了。   可惜,萧瑾卿一个字都没听见。   而青铜军也不会把这些诅咒谩骂转述给她们的少主。   “多谢了。”楚瑞眼眶微红,朝萧瑾卿拱手道谢。   萧瑾卿笑了一笑:“圣人别怪本王就好,到底,夏家也是圣人的外戚。”   楚瑞看着萧瑾卿,摇头:“如果寿亲王像寡人一样,从小便看着母皇如何被这些外戚压得毫无尊严,父君又是如何被这些外戚逼迫着要去与母皇为敌,寿亲王也绝不会对这些外戚有半点亲情的!”   萧瑾卿沉默了一下,道:“圣人有个好父君。”   东越太后,教得好。   “可惜父君一辈子都很苦。”楚瑞苦笑了一声。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萧瑾卿笑了,“也许对太后来说,圣人便是他最大的甜。”   楚瑞一怔:“哪个圣人?”   萧瑾卿:“……当然是你啊。”   若是那位,她不得叫一声‘太圣人’么?   楚瑞顿时不好意思地笑了:“寡人……会多陪陪太后的。”   “嗯。”萧瑾卿看了楚瑞一眼,又问道:“可要与麒麒道个别?”   “不必了。”楚瑞摆手,“寡人不好在人前哭。”   她还是挺舍不得二皇兄的。   毕竟是她护了那么多年的兄长。   虽然不是一父所出的亲兄妹,可好像一直都护习惯了,突然就交到别人手里,她还挺怅然若失的。   “那行吧,圣人好好保重。”萧瑾卿抬手,“告辞。”   “寿亲王一路保重,好好爱护二皇兄,他为寿亲王苦了好些年,不容易。”楚瑞也抬手,还礼。   “本王知晓,圣人放心。”萧瑾卿遂策马,很快回到马车前。   她下了马,便钻进了楚麒的马车内。   “难怪圣人不与麒麒告别。”萧瑾卿笑了笑,怜爱地抹掉他脸颊上的泪水。   怎么这么好哭呢?   “到底是我长大的地方嘛,舍不得很正常。”楚麒吸吸鼻子,抱住萧瑾卿的腰,“而且皇妹一直很包容我,从来不曾拿太女身份压我,我……也挺舍不得她的。”   “没关系,以后……”萧瑾卿话到嘴边,打住了。   再心疼麒麒,不能兑现的承诺,也还是不能说。   毕竟她和麒麒大婚之后,会去甘凉。   她是亲王,不能随便离开封地。   更别说带麒麒来东越了。   “以后怎么?”楚麒美眸抬起,故意要让她说完整。   “以后,多写信吧。”萧瑾卿淡定自若地,把话说完整了去。   “噗哧!”   楚麒一下子就笑了出来。   青铜军很快启程回南阳,东越百姓再次夹道欢送。   东越百姓苦夏家,久矣!   而离南阳越近,楚麒就越心事重重起来。   “又开始担心小殿下了?”萧瑾卿自是没错过楚麒的变化,轻声问道。   “有些痛苦,非亲身经历,无法体会。”楚麒轻轻叹了一声,“我们只能心疼他,可真正受苦的人,还是他自己。早知如此……”   “别想那些。”萧瑾卿打断了他的话,将他搂进怀里,“既是有缘人,你想拦,也是拦不住的。”   “但愿我们回到南阳时,牧湘已经醒了。”楚麒弯唇,“那我真的是要高兴哭。”   “嗯,高兴也哭,伤心也哭,你父君当年怕是给你取错名字了。”萧瑾卿笑道。   “我才不要叫楚哭!”楚麒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嘟嘴。   难听死了!   “可以叫楚泪啊。”   “楚累也难听,妻主,你信不信我……唔……” 第448章 她忽然翻身一跃,从城楼跳下!   南阳太女,吉星高照,于二月二十八平安返回南阳。   但在太女抵京的这一日,却发生了一件,撼动整个朝野,并载入南阳史册的大事!   萧慕凰一行人,从官道入城。   城门大开,百官早已列队等候。   而就在太女的马车,驶到离城门还有一里开外的距离时,城门内外忽然骚动起来!   “那、那不是秦家主吗?她怎么爬到城楼上去了?”   “天呐,她要做什么?”   “啊,这是什么?是书函?秦家主把这些书函都扔下来了!”   “这是秦家主和大王女、三王女还有前兵部尚书安振昱的往来信函……”   城门内外,官员、百姓,都被秦九漓这一手给震撼到了。   而萧慕凰已得禀报,立刻出了马车,一跃而上一匹马,奔至城楼下方,喝道:“秦九漓!你还不快给孤下来!”   她隐约,知道秦九漓要做什么了。   “太女!”   秦九漓双眼通红,一声凄厉大喊,随后直挺挺给萧慕凰跪了下来。   “秦九漓,乃不忠不义不孝之人!”   “秦九漓过去,助纣为虐,暗中做了许多伤害南阳之事,尤其对不住太女!秦九漓惭愧啊……”   “陛下,宽宏大量,不迁怒秦家满门,秦九漓心中感激啊……”   萧慕凰捏紧缰绳,薄唇轻抿。   秦九漓提到了她母皇……   看来,秦九漓是怕她武功好,飞上城楼去救人。   秦九漓在暗示她。   不过……   她在路上便已听说,京城抓了不少大王女派,尤其是这一年内与梅家有密切往来者。   那么秦九漓,首当其冲。   毕竟在过去的半年之中,众所周知秦九漓和梅吉是萧立忻的左膀右臂。   而左膀右臂,又岂会没有往来呢?   难怪秦九漓没有被抓。   想必是秦九漓上书了母皇,她会自行了断,所以母皇才没有动秦九漓。   “我秦九漓,年少便壮志凌云,一心想择良主,扬名天下。”   “彼时大王女乃正宫嫡出,乃陛下的皇长女,又随陛下出征数年,可谓文武双全。秦九漓——心慕之!择其为主!从此踏上一条,不归之路……”   “大王女刚愎自用,口蜜腹剑,行事更是不择手段,心狠手辣!我逐渐看清大王女并非明帝之选,心生退意,然而就在此时,我知晓了大王女一个天大的秘密!从此……万劫不复!”   “原来,大王女与小王女,并非亲生姐妹!而这就是大王女处心积虑,一直要对付小王女的原因!她设计陷害彼时的程小公子,要毁掉小王女与程小公子的婚事,此后又数次生事,甚至……”   伴随着秦九漓悲愤的指控,城楼下的官员、百姓,虽是明白了大王女所做恶事,但却也不以为这是什么‘天大的秘密’。   大王女和太女非亲姐妹的事,早就传遍南阳了好吧?   结果,这时候城楼上的秦九漓却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我原本以为,大王女与小王女同为正宫嫡出,却非亲生姐妹,所以大王女才对小王女生出忌惮之心。可后来大王女无差别出手,对付其她所有王女,且连当时的君后,她也丝毫不放在眼中,我心中不禁疑虑重重,于是我便暗中派了人去查。”   查?   查什么?   官员、百姓,皆是怔愣。   “我查出来了。”秦九漓缓缓起身,双手摊开,“我查出来一个‘大王女身世’的真正真相!原来,我们都错了!我们以为大王女与小王女不和,乃是因为小王女非正宫嫡出。然而,大王女真正憎恨小王女的原因,却是——大王女根本不是陛下与君后的亲生女儿!”   “什么?”   “天呐!大王女不是陛下的亲生女儿?那她母亲是谁?那君后难道说……”   “你傻啊?这秦九漓都说大王女不是陛下和君后的亲生女儿了,那肯定是战乱之中被掉包了啊!”   “对对对,陛下英明神武,君后可不敢做出那失德之事。”   坐在马背上的萧慕凰,整个愣住。   秦九漓说的这些……是母皇授意的吧?   不然,秦九漓怎么敢乱编排萧立忻不是母皇的亲生女儿?   这事儿,是假的吧?   前世,母皇可是立了萧立忻为太女的。   若萧立忻不是母皇的亲生女儿,母皇怎么可能将皇位交给萧立忻?   所以……   萧慕凰一刹那间,心脏缩紧。   她明白了!   母皇,彻底不要萧立忻这个女儿了。   不是贬为庶人。   而是——彻彻底底,在史书上,于天地间,与萧立忻再无母女关系。   萧立忻将,身败名裂。   “大王女不是陛下与君后的亲生女儿,不是啊!”秦九漓声嘶力竭地大叫。   “陛下的皇长女,早在出生时便是死胎!当时萧氏一族里,陛下的族妹萧煦,刚好有一个同日出生的女儿,她见陛下的长女出生便是死胎,顿时萌生换女的念头,想让她的女儿荣华富贵,坐拥天下!于是她便将死胎掩埋,重金买通稳公将自己的女儿换了过去!”   “陛下彼时正在征战,君后产女次日,陛下才归家!从此,萧煦的女儿,就成了陛下的皇长女,享尽荣华富贵!而萧煦的女儿,也正是因为知晓自己的身世,才不择手段地对付其她王女,她是要灭了陛下这一脉,霸占陛下一手打下的江山啊!!!”   秦九漓爆出来的惊天皇室大秘密,让城楼下的官员、百姓,全都惊呆了。   可细想之下,却又无一漏洞。   这种事,是能栽赃陷害随意污蔑的吗?   秦九漓提到的大王女那生母萧煦,人家可还活着呢!   人家还是煦王呢!   大王女现在数罪加身,谁敢沾染这种‘女儿’?   但若是亲生女儿,煦王便是再想不认,也是逃不过的。   此刻,被绑在马背上的萧立忻,被皇家暗卫从官道上拉到前面来了。   她嘴里被堵住了一团布,眼睛却是猩红如斯。   秦九漓!   秦九漓!   你这个狼心狗肺,不得好死的下贱东西!   竟敢背主……还朝主子污蔑、泼脏水……   简直该天诛地灭!   “萧立忻!我秦九漓从无半点对你不住!你却因白水一战邓瑜替你顶罪一事被揭发,迁怒于秦家,迁怒我母亲!你让三王女萧子清,半夜诱我回秦家,待我离开秦家之际,逼死我母亲,让我背上弑母的恶名!你鸟未尽,弓先藏,令忠臣寒心!我秦九漓此生做的最大的错事,就是择你萧立忻为主!”   “萧立忻,我忍辱负重多日,已将你罪证尽数上交刑部,你休想再祸害南阳,祸害太女!”   “萧立忻,我秦九漓便是死后化成厉鬼,也与你势不两立!”   秦九漓站起身,嘶声指着城楼下的萧立忻悲愤大吼。   随后,又看向蔚蓝的天空。   她仿佛看到了母亲在朝她招手。   仍旧那么慈爱如昔。   “母亲!”   “不孝女,来向您老人家——赔罪了!”   秦九漓忽然翻身一跃,从城楼跳下。   ‘砰’!   摔在了萧立忻的马前,一双猩红含泪的眼睛,死死看着萧立忻的方向。   死不瞑目。   马背上的萧立忻,呆若木鸡。   汗毛……直立。 第449章 全都身穿白衣,自缢了   秦九漓城楼这一跳,虽然不是流芳千古,却也洗清了史书上,关于她‘弑母’的传闻。   尽管萧立忻在觉得秦九漓对她忠心耿耿,然后生出些愧疚之后,安排人四处替秦九漓洗清过罪名。   但这自然不是人人尽信的。   如今,秦九漓靠自己,走了一个,清清白白。   此时此刻,萧慕凰也有些被震撼。   随后,红了眼眶。   如今她为上位者,她一定要牢牢记住,秦九漓这般对主忠心之人,是如何被逼到仇恨满心,不惜以一己性命也要拉仇人下马的。   她绝不,犯与萧立忻同样的错误。   萧慕凰抬手,朝死不瞑目的秦九漓深深地鞠了一躬:“秦先生,孤与你虽然素不相识,但久闻你才名,孤心慕得很,这条路是你为‘孝’而选的,孤尊重你。望你,一路——走好!”   官员们见状,急忙也随太女一同鞠躬。   百姓们皆是如此。   但紧接着,萧慕凰就脸色一变,猛地起身喝道:“玄楚雁归!”   “在!”   “在!”   玄楚雁归立刻现身。   “马上去秦家!要快!”萧慕凰握紧双手,大喝道。   秦九漓啊秦九漓,但愿是孤想错了。   你一人便够了。   可千万不要拖上你的夫郎、女、子……   “是!太女。”   玄楚雁归踏空而去。   快如闪电。   萧慕凰神色凝重地等在城门口,窦茗上前询问是否要替秦九漓收尸。   “拿白布来。”萧慕凰沉声道。   “是,太女。”   窦茗很快拿来了白布。   萧慕凰接过之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走上前,蹲在了秦九漓面前。   她抬手,轻轻将秦九漓那双瞪得大大的血红眼睛给合上了。   接着,才用白布将秦九漓从头到脚盖住。   “去买一副上等的棺木,将秦先生,送回秦家。”萧慕凰起身,命令道。   “是,太女!”窦茗领命,立刻去办。   须臾,玄楚雁归双双返回。   虽然二人蒙着脸看不清表情,但二人的眼神,不约而同沉痛、复杂。   “太女恕罪,属下等去迟了一步,秦先生的家眷、忠仆……”   “全都身穿白衣,自缢在了秦家院中。”   她们无法形容,当她们跨进秦家时,见到那四周悬挂满满的尸体,内心所受到的震撼。   秦家,不怪乎能屹立千百年不倒。   不怪能出秦九漓与龙蕴这样的人物。   她们团结起来,当真是……令人震撼。   萧慕凰沉默当场,许久都没有开口。   她知道,秦九漓这一手,是彻底把萧立忻给按死了。   天下唾骂。   众臣心寒。   在南阳史书上,萧立忻即将与前世一般,成为一个遗臭万年的人。   只不过,前世萧立忻是遗臭万年的暴虐之帝。   而这辈子,萧立忻是谋逆、弑母、混淆皇室血脉、迫害世家忠臣的鸠占鹊巢的反贼!   罪名更重而已。   马车上,龙夫郎已经泣不成声。   “妻主,我们要不要……”   “不必了。”龙蕴何尝不是泪流满面,但她哽咽着,摇了摇头。   这是姐姐自己选的路。   她不会干涉。   而且姐姐是萧立忻的人,她却是太女的人。   她不能让世人误会母亲,误会秦家。   母亲从来没有把鸡蛋装进两个篮子里的投机念头。   是她,一直不肯认萧立忻为主,所以母亲才以脱离家族为条件,准她离开秦家,另寻新主。   而母亲当年藏下血书,后来又献出血书,从来都不是背叛萧立忻。   萧立忻她根本不懂——母亲是希望,忠臣不寒心,上位者能够反省!   母亲仍旧是希望,秦家选了一位明主的。   但母亲被逼死的那一刻,想必就已经知道了——秦家选的,从来就不是什么明主。   “妻主,你别难过,我们还有承瑞……”龙夫郎哽咽着握住龙蕴的手,说道。   龙蕴顿时看向车厢内,还在熟睡的小女孩。   她眸色渐渐温柔下来。   “是的,我们还有承瑞。”   秦家,还有根。   她姐姐,也还有后人。   她龙蕴,一生注定无嗣,她必竭尽全力,将承瑞培养成才。   秦家无主,必定会央求她继任秦家家主。   到时候,她便可以顺理成章将承瑞推出来,恢复秦姓,继承秦家家主之位。   有她在秦承瑞身后主持大局,秦家其她人不会有意见。   这样,秦家便终究还到了姐姐的女儿手中。   这样,她便是将来到了黄泉之下,也可以尽释前嫌地朝姐姐一拱手,含笑说:“承蒙姐姐信任,妹妹没有负姐姐所托。”   此刻,城门口的秦九漓已经被抬入棺木,由窦茗手底下几名亲信送回秦家了。   发生了这样的事,官员们看着早已准备好的礼炮、锣鼓,一时间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放。   不放,不恭敬?   放,也不恭敬?   会不会惹太女大怒?   说秦家一家刚刚赴死,她们就放礼炮庆祝?   好在官员们没有为难太久,因为萧慕凰翻身上马,骑马亲自开道:“回宫!”   “是!”   礼部官员纷纷看元文月的脸色。   元文月纠结了又纠结,还是狠下心摆了摆手——别放了!   秦家发生这样的事,太女必然心情不好。   此时,多做多错。   萧慕凰很快回到了皇宫。   她吩咐宫人先将程朝玉送回东宫,她则直接去了御书房见驾。   “儿臣叩见母皇!”   萧慕凰怀着激动的心情,一进门就来了个大礼。   女帝早已走下台阶,一把扶起她:“太女平安回来了!”   “母皇,您就不能叫儿臣一声凰儿嘛。”萧慕凰抱怨了一句,随后却是给了女帝一个大大的拥抱:“谢谢母皇!”   女帝一怔:“谢朕什么?”   “谢谢母皇说话算话。”萧慕凰咧开了嘴。   女帝默了一瞬,将萧慕凰推开了。   萧慕凰:“?”   女帝回到宝座上,慢条斯理地往后一靠,问道:“你父君的事,查得如何了?”   “啊,这个啊,母皇您还别说,儿臣得龙先生,简直有如神助啊……”   “她没救回她的母亲。”女帝打断把龙蕴夸得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萧慕凰。   “……”   她总算明白其她王女为什么不敢跟母皇坦然相处了。   这得需要她这样强大的心脏,以及比城墙还厚的脸皮啊! 第450章 她相信,悠凰一定还在等她。   女帝看着萧慕凰无语的表情,淡淡一笑:“朕说过,不要太相信一个人。”   便真的是忠臣,上位者也要留有一丝警惕。   忠臣,有时候也会被人利用。   比如……李元韶。   前世,她怕是到死也没有想到过,李家会反吧?   “是,儿臣记住了。”女帝端出了帝王架势,萧慕凰便乖乖地行礼受教了。   女帝这才道:“说你父君的事。”   方才凰儿眉眼喜色掩都掩不住,想必是……有新进展了。   她很期待。   “啊,就是龙蕴藏身那段时间,她喜欢看书,所以儿臣就让暗卫替她寻了很多东越的书给她打发时间,结果被她从东越的书籍里找到了一段‘白’姓族人的历史。”   ‘白’姓族人?   女帝眉目一凝,语气略重:“继续说。”   “是。”   萧慕凰于是就将龙蕴所说的‘白’姓族人的特点,一一转述了出来。   随后,也说了龙蕴的猜测。   还有她自己的一些猜测。   当然,她仍旧不敢提起什么前世以及她死而复生的事。   一则,怕她母皇不信。   二则,她实在为前世的自己感到羞愧。   女帝却是何许人也?   她一下子就看穿了萧慕凰的心思,便勾唇淡淡笑了一笑。   凰儿不敢说前世,应是怕她不信,也对前世所作所为感到羞惭吧?   可那又如何怪凰儿呢?   是梅烁太狠毒了。   一直给凰儿下那使人性情暴躁的药。   才使得凰儿,人心尽失。   女帝想着,甚至把后来她小女儿犯蠢,也一并迁怒到梅烁头上去了——定是那药的份量太重了,所以影响到了凰儿的心智!   “凰儿,你过来。”女帝眉目又温和了,朝萧慕凰伸出手。   萧慕凰立刻乖乖地走了过去。   待她蹲在女帝身前时,女帝便摸着她的脑袋,轻声道:“朕,任何时候都不会放弃你的。你记住这句话。”   萧慕凰心头狠狠一震!   真的吗?   可前世……   “你想问什么,便问吧。”女帝鼓励道。   她不想凰儿因前世之事有心结。   但前世之事,她与凰儿也不好挑明。   凰儿将来毕竟是天下之主,前世所做那些蠢事,能少一个人知道,凰儿心中也自在些。   但不知那程朝玉……知不知道。   萧慕凰知道机会难得,可能下一次就不会有这么合适的机会问了。   于是她斟酌了一下用词,问道:“如果儿臣很不听话,很不懂事,总伤母皇的心,那母皇会因为失望,放弃儿臣、不管儿臣死活了吗?”   “不会。”女帝没有思考,回答道。   萧慕凰眼眶红了。   可是……   “你父君走时,朕根本不想再当什么天下之主。”女帝的手,停在萧慕凰头上,“但元韶说了,你是你父君留下的唯一骨血,朕无论如何不能辜负他。所以,朕便打定主意,待你成年,便去见你父君。”   萧慕凰眼泪流了下来。   又伤心。   又有些释怀。   原来,前世母皇不是因她才死的。   是母皇早就准备好去见父君,只是挑在了那个时候,设了那个局而已。   “朕这人,朕自己知道自己的优缺点。重情,却也心硬。”女帝淡淡一笑,“朕太爱你父君了,所以将你带在身边那短短的两个月,你睁眼后看着朕笑,那眼神……当真是与你父君一模一样。”   “所以,朕不想看到你了。”   “凰儿,朕承认,有一段时间,朕是恨极了你的。”   “若非因为你,你父君不会难产。梅烁他们不敢直接对你父君下杀手的,你懂吗?”   萧慕凰伏在女帝膝上,泣不成声:“儿臣懂,儿臣明白,儿臣不怪母皇,母皇也很痛苦……”   女帝叹了口气:“那是当年,朕多少有些年轻气盛。所以朕才将你送去了梅烁宫中,一则报复他,二则,朕也不想看到你。”   “儿臣理解……”   她真的不怪母皇。   “朕登基那一两年,埋在国事之中,鲜少去梅烁宫中见你。待到你跌跌撞撞开始走路,开始找母皇的时候,朕再见你,便没那么恨你了。那时朕理智了一些,开始用新的身份去待你。”   “朕抱着你时,你娇娇软软喊母皇,朕便想:这是悠凰留给朕的女儿啊……是他爱朕的证明啊……”   “所以朕便开始宠爱你,疼你。”   “朕对你的宠爱,是弥补是愧疚也是真心。所以……便是你如何不听话,让朕失望痛心,朕也不会放弃你的。你明白吗?”   萧慕凰拼命点头:“儿臣明白,儿臣明白……”   “除非,朕不在了。”女帝铺垫了一大堆,才开始说到重点,“不过,便是朕死之前,朕也会安排好一切的。朕会让皇家暗卫继续保护你,像效忠朕一样。”   萧慕凰一震!   前世,萧立忻登基之后害了她,还到她面前故意炫耀。   说,母皇把所有的皇家暗卫都给了她这个新帝。   还讥笑她说,母皇不是最疼你吗?怎么没把暗卫留给你几个保命啊?不然你也不会被朕虐得这么惨,是不是?   可母皇现在这么说……   她是不是,又被萧立忻骗了?   因为她得到了母皇的全部宠爱,萧立忻恨她入骨,所以才故意这样气她,让她以为被母皇放弃了?   女帝看着萧慕凰的眼神变化,又淡淡笑了笑:“当然了,朕若不在了,皇家暗卫便会失去主心骨。所以啊,还得你自己立起来,成为她们的主心骨,她们才不会像一盘散沙一样,才能为你所用。”   萧慕凰眼神彻底清明了。   她明白了。   母皇前世,应该也是没有放弃过她的。   不过……母皇不在了,恐怕很多安排,都被敌人给破了。   毕竟皇家暗卫不像母皇一样运筹帷幄,她们是剑,母皇则是握剑的主人。   便是绝世好剑,失去了主人,也只能成为一堆废铜烂铁。   “儿臣懂了,往后儿臣一定会更加努力,跟母皇学习帝王之道的。”萧慕凰弯起唇角,笑得像个孩子。   女帝见自己的良苦用心没有白费,微微一笑:“那你父君的事,你打算怎么做?”   她其实,是相信的。   自从她在昔日王府门前,梦到前世之后。   她相信,悠凰一定还在等她。 第451章 醒来之后,便是人上人了。   萧慕凰立刻回答:“儿臣想过了,既然龙蕴查出来的这些,证明天地间确有法术存在,而且父君留下的那块古玉也有玄妙之处,现在就等龙蕴解开那支签文了。”   解开签文的秘密之后,便知道该怎么去做。   “好,朕继续等。”女帝温和地看着萧慕凰,“你可要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否则年底时……朕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金口玉言’。”   女帝的温和,让萧慕凰瞬间苦了脸。   “牧湘一事,朕已经知道了。”女帝拍了拍萧慕凰的脑袋,收回手,说起了正事。   萧慕凰顿时起身,道:“梅家死士本来是要用那暗器对付六姐的,结果后来发现儿臣还活着,而整件事又是一个灭掉梅家的局,于是她们就改变了计划,要置儿臣于死地。怪儿臣轻敌,所以才害得牧湘险些丢了性命。”   “吃一堑,长一智。”女帝看着萧慕凰,“往后你要像朕一样,走一步,看十步,否则风云瞬间变幻,你就会措手不及。要将敌人可能走出的每一步,都计算在你的脑子里,从而作出天衣无缝之局。”   个中内情,皇家暗卫早已向她汇报过了。   她当时便想,凰儿还是仗着一身武功,又有皇家暗卫在身边,所以轻敌了。   若是她在江城,她必定埋伏好弓箭手!   如此,既可减少伤亡。   也绝不会让梅家死士有机会近她的身!   “是,儿臣谨记在心,儿臣惭愧。”萧慕凰躬身。   女帝便笑了:“朕一生戎马,大大小小战役数百,你暂时比不上朕,是很正常的。但朕相信,总有一日,你会成为一个比朕还合格的帝王。”   “谢谢母皇,儿臣必定全力以赴!”萧慕凰知道她母皇是在鼓励她,用力点头保证道。   “嗯,此番三军将士都要赏,尤其是牧湘。”女帝想了想,道:“太女明日上朝吧,准备好折子,给牧湘请个爵位。”   萧慕凰顿时一怔:“什么爵位?”   她一心只想着牧湘醒来,倒忘了给牧湘请功一事。   主要是牧湘是孤儿出身,若醒不来,便是她让母皇认牧湘当干女儿也没用啊!   “就给她请个世袭罔替的一等忠勇侯吧。”女帝道,“让满朝文武看看,对太女尽忠,就是这等荣耀。”   萧慕凰瞬间动容。   母皇还是为了她……   “儿臣谢母皇厚爱。”萧慕凰跪了下来,替牧湘谢恩:“儿臣替牧湘,谢母皇恩典。”   女帝看着萧慕凰如今成大器的样子,勾唇笑了。   这都是,悠凰的功劳。   ……   回到东宫,萧慕凰跟程朝玉说起了牧湘受封一事。   程朝玉笑了笑:“这是母皇天大的恩典。”   可惜,却无人为牧湘高兴。   萧慕凰知道程朝玉的想法,便轻轻搂住了他,低声道:“我和朝玉为牧湘斋戒沐浴三个月,牧湘应该就会醒来了。她醒来之后,便是人上人,楚绵跟了她也不算委屈,更不会受人欺负了。”   程朝玉这回便笑得开心了些:“对,妻主将来是天下之主,金口玉言的,牧湘一定会很快醒来!”   “我沐个浴,换身衣裳去见见龙蕴,秦九漓全家赴死,她想必很是难过。”萧慕凰摸摸程朝玉的脑袋,“待会儿还要去见二姐和七姐,方才宫人送来二姐的纸条,二姐说七姐气得要跟我打架了。”   程朝玉顿时担忧地看着她:“妻主身体还没完全复原呢。”   怎么可以打架?   “她也就是嘴上那么一说,她还真敢跟我打啊?”萧慕凰得意,“官大一级压死人,她现在绝对不敢对我动手。”   她又没像萧立忻对秦九漓一样,做出什么让七姐恨之入骨的恶事。   “那就好。”程朝玉顿时放下心来。   萧慕凰吻了吻他额头,很快沐浴换衣出了东宫。   程朝玉近日来也是累着了,也上床沉沉睡去。   萧慕凰去安慰了龙蕴,见龙蕴状态尚可,又知龙蕴接下来培养秦承瑞继承秦家的打算,便放下心来。   随后去往了怡亲王府。   她一进门,萧菡就冲了上来!   “老七!不得对太女无礼!”萧芮大惊失色,立刻呵斥出声。   萧菡却并未动手,只冷笑地看着萧慕凰,道:“当了太女,威风啊!越来越会骗人了啊!骗得人团团转啊!要不是我确信自己大,还以为你才是姐姐呢!”   萧慕凰看着萧菡,曾经,她也差点与之为敌,因为那位死去的七王女夫。   彼时,她也还误会着六姐。   结果……   这个姐姐是江湖气息了些,但也不算坏得彻底。   罢了,看在母皇的面子上,萧家姐妹就还是‘和睦’一点吧。   “此事,是妹妹错了。”萧慕凰忽然朝萧菡拱手,一脸诚挚地道:“七姐要打要骂,妹妹绝不还手还口。”   萧菡傻眼了。   这、这是唱的哪一出?   身后,萧芮轻咳了一声——太女都放下了身段,你也该收敛着些了!   不料,萧菡一下子跳起来,指着萧慕凰道:“好哇你,你又给我设套是不是?我若真中了计打了你,你回头就能跟天下人说我萧菡不分尊卑,拳打当朝太女!你……”   “老七你够了!”萧芮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把将萧菡拉过来,“太女是诚心给你道歉的,你想到哪儿去了?”   她咳那一声,是提醒。   又不是暗示!   萧菡又怔了怔,是吗?是她误会了?   萧慕凰此刻走进厅中,在正位落座,随后感慨道:“如今我们八姐妹,只剩下孤、二姐、六姐和七姐了。”   萧菡刚想怼一句‘那还不都是因为你’,可忽然又想到——这个最小的妹妹,一直都处于被动挨打的位置。   都是姐姐们主动挑事儿。   没挑事儿的,甚至像她这样没挑大事儿的……现在都活得很安稳。   还顺风顺水。   于是,萧菡就沉默下来了。   “其实,我们八姐妹一直都在。”萧芮忽然看着上方的太女,微微一笑:“因为将来登基的人,是太女。所以我们八姐妹,一个都不会少。”   哪怕是萧立忻,下场凄凉,众叛亲离,生不如死。   但也还是在的。   萧慕凰眸光微微一闪,看着萧芮,笑道:“二姐这是把孤供到神台上了啊。”   不愧是萧芮。   她们,都在成长。   心眼子也都在长。   区别在于,她长的是上位者的心眼子。   而萧芮她们,长的是臣下的心眼子。 第452章 启禀陛下,皇贵君他…他不太好了。   萧芮笑了:“是啊,太女让我供吗?”   “让,怎么不让呢?孤坐神台上多舒服啊。”萧慕凰哈哈大笑起来。   两姐妹打的哑谜,萧菡一点都听不懂。   她皱起眉头:“什么神台不神台的?你们扯到哪儿去了?”   萧慕凰和萧芮同时白了萧菡一眼。   “太女进宫,问母皇关于大姐身世的事儿了吗?”萧菡忍不住问起正事,道。   “七姐这是原谅孤了?”萧慕凰挑眉。   “那太女都给我道歉了不是?我当姐姐的怎么也得大度些,再说太女应该还没给谁道过歉吧?”萧菡一脸‘我赚了’的表情。   萧慕凰不忍打击她,遂回答了她先前的问题:“孤没问母皇,这不是往母皇心口上撒盐嘛?”   “那大姐真是煦王的女儿吗?”萧菡有些抓心挠肝的。   她就想知道,她们到底是八姐妹,还是七姐妹。   如果是七姐妹的话,那她可就是老六了啊!   二姐就变成了大姐。   而且,母皇这一脉,便没了嫡出。   哈哈,全是庶出!   谁也不用瞧不起谁!   萧菡高兴地想道。   “孤看,七姐真是闲得很,是时候帮孤去办一些差了。”萧慕凰笑了起来。   “太女和母皇还有二姐六姐一同骗我,难道不该给我点补偿吗?”萧菡板脸道。   萧慕凰一怔,遂颔首:“行,七姐提吧,只要孤能做到,都准。”   “我们到底是八姐妹还是七姐妹?”萧菡道,“太女回答我这个问题,就算是补偿了。”   萧慕凰顿时啼笑皆非。   她以为怎么着也得让她自罚十坛酒来着呢!   那样的话,她家朝玉可能就要受点苦了。   “对七姐来说,是八姐妹。”萧慕凰似笑非笑地看着萧菡,“对孤来说,是七姐妹。”   萧菡呆了呆之后,渐渐明白过来了。   太女不认萧立忻这个大姐了。   不过……萧立忻确确实实是母皇的长女。   那些话,应该是母皇震怒之后,授意秦九漓那么说的,而且煦王也同意担上这个偷换女儿的罪名了。   母皇……可真狠。   亲生女儿,说不要就不要了。   不过……也是几个姐姐逼母皇狠心的。   她们做得太过分了。   萧菡脖子后面一阵飕飕发凉——幸好她没把母皇逼到这种地步。   母皇也就是和太女一起联手骗骗她而已,还是当她是女儿的。   “瞒着七姐也不是因为别的,主要是七姐一直记着六姐当年那点恩情,倘若七姐知道真相,必定演不出与六姐翻脸的那种真实。而我们的敌人是很狡猾的,稍有不慎,就会满盘皆输,所以我们才不得不瞒着七姐。”   说着,萧慕凰微微一笑,“七姐虽然对算计自己的人狠辣异常,这一点像极了母皇,但对真心对自己的人也很真心实意。这一点,也很像母皇。”   萧菡:“……”   少给她来温情这一套!   她不吃!   然而渐渐地,萧菡脸红了。   “还、还好。”萧菡不自在地别脸看向了萧芮,“二姐,咱们要去看看大姐么?她会不会在牢里自尽啊?”   萧立忻,已经被关进天牢了。   谁也不知道,当今陛下会如何处置萧立忻。   萧芮沉默了一下之后,道:“无论出于姐妹一场,还是做给天下人看,我们都是要去这一趟的。她毕竟,是我们叫了一二十年的大姐。”   说着,萧芮看向萧慕凰。   不知道……太女是什么意思?   “孤就不去了。”萧慕凰微微勾唇,“孤方才说过,对你们来说,还是八姐妹。但对孤来说,我们只有七姐妹。”   说着,萧慕凰淡淡起身:“你们去吧。”   她和萧立忻之间的仇恨,是生生世世都不会化解的。   看着萧慕凰离开的背影,萧菡戳了戳萧芮的胳膊:“我们果真要去么?”   还是……别去了吧?   太女都不高兴。   萧芮迟疑了一下,终于摇了头:“算了,还是不去了。”   横竖现在天下人已经知道,她们的大姐是煦王之女了。   那她们不去探望,也似乎……没什么不妥的了。   太女不想要这种赞誉,那她们,也不要了吧。   “对对对,就该不去!”萧菡顿时眉开眼笑。   四个傻不拉几的姐姐已经证明了和太女作对没有好下场。   而六姐则完美地证明了不跟太女作对则好处多多——权势、美人,一把抓!   那她们为何还要犯蠢,而不聪明些呢?   反正她从来没想过那个位置。   看母皇一天到晚的多累啊,不如她快意恩仇来得逍遥自在。   她要效忠太女一辈子!   ……   “陛、陛下,废后他、他在冷宫闹着要自尽……”   宫人战战兢兢地跪在殿内,向女帝禀道。   女帝微微一笑:“他是知道萧立忻的事情了?”   “是、是的,按照陛下的吩咐,奴等人在门口议论,他便发疯了似的开始捶门,然后说、说要见陛下,不然他就自尽……”   “那你告诉他——朕就等着他自缢呢。”女帝说罢,挥了挥手。   “是,奴告退。”   宫人退下后,女帝靠在椅背上,叹了口气。   为什么总以为,她矢志当个圣明大帝,就没有底线呢?   为什么总以为,可以威胁到她呢?   为什么总是……不知足呢?   女帝忍不住想到当年,真诚向自己投靠,说梅家内部出了变动,他母亲向她提出联姻并非过分,而是无奈之举的梅家小公子。   那时的他,虽然被她认为有些不知体统。   可,到底也有几分大胆可爱。   “萧将军,我可以对天发誓——你若娶我为正夫,我不会给你添任何麻烦,事事听你的话,凡事以萧家为重,若违此誓,天打雷劈!”   “行,交易达成——我许你萧夫郎之位,换你梅家军军权!往后,妻夫相敬如宾,井水不犯河水。但你要明白,若你梅家人逾矩,我萧慎必定反击!”   女帝耳边回响起梅烁信誓旦旦的誓言。   哑然失笑。   她竟会真的以为……她给了他正夫之位,他便真的不会给她添任何麻烦。   她竟会真的以为,她把这段婚姻当成交易,各取所需,而梅烁也是如此。   她一辈子没栽过。   却栽在了梅烁手上。   这时,一名宫人又匆匆跑了进来,跪地禀道:“启禀陛下,皇贵君他……他不太好了。” 第453章 “不是白悠凰,就不行是吗?”   女帝猛地从与梅烁的回忆中被拉了出来,然后一怔:“谁不太好了?”   “皇贵君……皇贵君他其实一直有些不舒服,都两三年了,但皇贵君总是不肯请太医,如今病发了,太医说……是病入膏肓了,大概没、没几天了……”   宫人脸色发白地解释道。   女帝脸色骤然一变,起身便大步朝好些天没去过的后宫走去。   不过小半炷香功夫,女帝便到了皇贵君寝殿之中。   太医跪了一地,宫人也跪了一地。   “叩见陛……”   “都闭嘴,给朕滚出去!”女帝怒道。   所有人顿时噤若寒蝉,都轻手轻脚地退了下去。   生怕惊扰到陛下的愤怒。   女帝很快来到皇贵君床前,见他正用那双美丽的凤眸看着她,她顿感心口一窒。   她正欲开口,却听他轻声问道:“陛下是为臣侍担心,还是舍不得臣侍这双眼睛?”   女帝整个人僵住了。   原来他……知道了。   “臣侍嫁给陛下的时候,陛下对臣侍不曾多看几眼,臣侍也很畏惧陛下总是一身杀气。”皇贵君忆起当年,轻声一叹:“臣侍有了芮儿之后,陛下便不再来了,臣侍心中倒是松了口气,以为余生就将这般度过。”   女帝心口一阵疼痛蔓延。   她不是对这些娶回家的夫郎无情,只是……遇到悠凰之后,她再也做不到雨露均沾。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女帝在床沿坐了下来,伸手将皇贵君的手握住,“先把身体养好。朕让那龙蕴,进宫来给你瞧瞧。”   太医都是一群酒囊饭袋!   不过,她也是该让那群太医,跟着龙蕴学学医术了。   否则太医岂不是成了拿闲钱的?   “陛下,臣侍有很多话想跟您说,您就让臣侍说好不好?”皇贵君眼眶微微有些红,“臣侍没求过您什么,就求您这一次……”   “不用求,你只要说一句,朕都会答应。”女帝一如既往地温和一笑。   皇贵君眼泪落下来了:“可陛下,不是因为纪唯,才这么宠臣侍的。而是因为白悠凰……对吗?”   他不是要戳陛下的心窝子。   只是,他没几日了,他想死个明白。   希望,她还是跟当年对每个男人一样,从不骗他们。   女帝看着皇贵君的眼睛,沉默良久,才道:“唯唯很好,当年……朕娶唯唯时,也曾看着这双眼睛失神过。那时,还没有悠凰。”   一声‘唯唯’,令皇贵君顿时低泣起来。   “但朕知道,唯唯很怕朕。”女帝看着他,微叹,“从始至终,没怕过朕的人,只有悠凰。”   便是她登基之后,在众人眼中看着,是她对他独宠。   但他也始终谨小慎微,不敢逾矩。   有时候她也会想,她是对他们做了什么,他们才会如此怕她。   而她又是对悠凰做了什么,导致悠凰根本不怕她。   她也想不明白。   “陛下,臣侍害怕您,是因为您的气势太强。臣侍现在想想,白悠凰他不怕您,是因为他本身便无惧。臣侍等人……确实不及他。”皇贵君忍住眼泪,轻声道。   “没有,你们各有各的好,只是朕……刚好对他刻了骨,铭了心。”女帝说的是真心话。   纪唯很体贴,很温柔。   也很通透。   所以她长年来有些烦躁时,便会来与他谈心。   她从不与他提过悠凰,但她确实是因为悠凰,才会忍不住想靠近他。   但靠近之后,她又清醒地知道,纪唯就是纪唯,他不是悠凰。   渐渐地,她便将他当成一位知己好友。   可现在想想,她终究还是帝王,不曾想过他的感受。   甚至芮儿起了争心,也是因为她宠纪唯的缘故。   前世,芮儿和纪唯是自尽的。   在凰儿那般惨死之后,芮儿知道萧立忻不会放过她和她父君,便与她父君,自行了断了。   老五紧随其后。   但这一世,纪唯为何要走这么早?   女帝此刻心中已经明白,那是因为悠凰的事,提前大白天下了。   纪唯本来只是小毛病,不看太医也罢,结果因为这事儿,他郁结在胸,加重了病情,所以才会让太医说他……时日无多。   是她害了他。   “陛下还是这么坏。”皇贵君看着女帝,轻轻反握住她的手,“骗都不肯骗臣侍……”   “嗯,朕很坏。”女帝心酸地摸了摸他的头,“所以要好起来啊,你想想看,芮儿还这么年轻,你怎么舍得离开她呢?”   “芮儿……”皇贵君怔了怔,随后就笑着摇头:“臣侍不担心芮儿,芮儿和太女如今相处得很好,太女心胸宽广,原谅了芮儿当初的过错。只要芮儿一心一意辅佐太女,太女便会对芮儿很好很好的。”   皇贵君这么说太女,女帝心里便很舒坦。   她笑了笑:“是的,芮儿她们以后,都会很好。”   该铲除的杂草,都已经铲除掉了。   她剩下的四个女儿,以后都会很好。   和和睦睦,一世安宁。   “陛下,臣侍一直很想知道,白悠凰真的那么好,好到您可以为他守身如玉十七年吗?”皇贵君又问道。   从太女之后,陛下就再无所出。   陛下只来过他宫里,人人都道他得陛下独宠。   可只有他知道,陛下从不曾上过他的床。   “朕……”女帝有些失语。   毕竟,‘守身如玉’这个词,令女帝有些陌生。   好像,不该用在女子身上。   许久之后,女帝才略微怅然地道:“朕没有特地去想过为悠凰守身如玉,只是悠凰离开之后,朕好像……碰不了他人。”   “不是白悠凰,就不行是吗?”皇贵君好生羡慕那个男人。   他得到了陛下的一辈子。   全身心。   “朕没试过。”女帝轻叹一声,“只是内侍每回催促朕翻牌子,朕只要一看到那些牌子,就想到和悠凰初识之时,他轻轻朝朕一瞥,告诫朕说——我知道你叫萧慎,不过你已娶了好些夫郎,我与你是不可能的,你知道吗?”   皇贵君轻‘啊’了一声。   心想:那白悠凰可真大胆,竟敢头一回就对陛下这么说话。   女帝苦笑,“唯唯,你若不想听,朕便不说了。”   “不,臣侍想听。”皇贵君看着女帝,柔柔一笑,“臣侍想知道臣侍还不知道的那些,陛下的过去。”   他已经知道她很多想法。   唯独不知道,她和白悠凰是如何相爱的。 第454章 看到的……却是悠凰冰冷的尸体。   女帝见皇贵君神情坚定,便知晓了他的执念。   她轻声一叹:“既然唯唯想听,朕便说吧。”   随后,女帝便说起了与白悠凰的初识经历:“朕一靠近他,他就看透朕的想法了。他生得美,又有才情,虽然在乱世之下,却以一己之力护住了整个小镇的安宁。”   “朕被他警告之后,也生过气,刻意不去想他。但偏偏,朕总要遇见他,他虽蒙着面纱,可那些女子的视线就是黏在他身上不挪开。当时朕年轻气盛,占有欲一作祟,骑上马就过去把他从人群中抢走了。”   皇贵君‘啊’了一声,惊讶极了。   过去他眼里的萧慎,如今他眼里的陛下,从来都是沉稳严肃的,谁曾想……她竟还做出这当众强抢民男之事?   “他给了朕一巴掌。”女帝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脸颊。   但唇角,却勾了起来。   皇贵君又倒抽一口凉气!   虽、虽然当时陛下还不是陛下,但……也已经称王了呀。   那白悠凰,真是大胆。   “后来,朕被他好一顿折腾,去见他,他给朕吃闭门羹,给他送什么,都被他原封不动地退回。直到后来,朕冒雨出征之前,半夜去见他,他终于给朕开了门。”   女帝轻勾唇角,怀念地道:“他说,我今日见你,不是因为你打动了我,而是因为你肩负千万条性命,我不想让你淋雨生病,导致战场失利。”   皇贵君眸色微动。   原来,这个白悠凰,还是一个心怀天下百姓的男人。   那时他虽不喜陛下,可因为陛下要出征了,他还是让陛下见了他一面。   就为了,陛下能赢。   “朕知道他没动心,只是不想朕战场失利才开门见朕一面,但朕还是忍不住,伸手抱了他,还亲了他的脸。”女帝微微抬手,扶住额头,“他又给了朕一巴掌。”   皇贵君:“……”   两巴掌了。   都说事不过三,会在陛下身上应验吗?   “不过,朕没像头一回生气,还对他笑了。他明明很生气,可瞪着朕的样子,真是可爱极了。”女帝笑了出来,“唯唯,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看他什么都是好的,对不对?”   “对。”皇贵君目不转睛地看着女帝,心想,他便是如此。   就算知晓她不是真的宠他,他也还是气不起来。   反而觉得,她至诚至性。   从无欺骗。   “所以,他怎么对朕,朕都生不了他的气。何况……的确是朕过分了。”女帝笑容微微淡了淡,“若朕不那么执着,非要得到他不可,也许……他不会死。”   皇贵君轻轻握了握她的手,“只要他不是心中有人,陛下便有追求他的权利。”   只是陛下终究是天下之主,这追求的方式……霸道无理了些。   “那倒没有。”女帝高兴道,“朕早就问过他了,可有婚配,他说无。他是坦荡荡的男子,若他心中有人,早就以此来拒绝朕了。他知道,朕是不会拿权势压他的。”   她虽然追得紧了些,也孟浪了些,可她到底没有拿身份压过他。   他敢打她,也是将她当成普通女子看待。   换成其他男子,便是气恼,委屈,也不敢打她堂堂慎王的。   “陛下没有生气,没有拿身份压他,只是以女子的身份追他,虽然霸道孟浪,可他到底也还是会为陛下动心。”皇贵君了然一笑。   “嗯,是的。”女帝也笑了笑,“朕出征回来之后受了伤,也不让军医给瞧,直接去了他家中。他起初跟朕僵持着,后来朕也不管伤口流不流血,就在他房里坐着。他骂朕既要当天下之主,又为何不爱惜自己身体,如此任性妄为。朕就告诉他,既然要当天下之主,那天下所有的一切都是朕的,包括他白悠凰。”   皇贵君噗哧一笑:“想来,白悠凰定是无言以对。”   “他的确无言以对。”女帝眼尾微微红了,“可他被朕气哭了,一边哭一边给朕上药,还说一定是倒了八辈子霉才被朕缠上。那时朕又好气又好笑,如今想来……他确实是倒了霉,才被朕看上,才会……那般早死。”   皇贵君眼眶顿时也红了:“陛下……”   他好心疼她。   如果白悠凰没死就好了。   那么,他不会对陛下动心。   陛下不会这么难过。   君后也会安之若素。   太女一定是小王女。   所有王女都不会起争心。   一切……都会变得安宁顺遂,平静祥和。   不会像现在这样,陛下痛苦了十七年,他也难过了十多年,芮儿、一诺,都犯了错,陛下八个女儿,如今只剩下了四个……   皇贵君哪里知道,前世的萧家皇室,更惨。   “没事。”女帝拍拍皇贵君的手背,“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而且……”   而且什么,女帝没有说明。   她很快继续说起当年:“总之,朕就这么把悠凰给缠到手了。朕终于娶到了他,而他也开始对朕敞开心扉。朕没想过,一个男子能懂那么多治世之道,偏偏是朕此前征战天下时未曾想过的。”   “若是旁人,朕定心生不喜。可悠凰他,只说给朕一人听,他眼神太清澈,朕都生不出半分亵渎他的怀疑之念。所以……”   女帝微微一笑,“朕登基后,很多治世之道,都是从悠凰那儿听来的。事实证明,确实很有效。”   “那他……”皇贵君迟疑了一下,才问道:“真是废后,害死的吗?”   女帝眸色攸地冷沉下来。   许久之后,女帝才冷冷地挤出一句话:“他怎敢亲自动手?”   皇贵君一下子明白了。   正如他说过的,陛下后宫这些男人,无一不怕她。   梅烁,也怕的。   所以梅烁绝对不会亲自动手,甚至不会露面。   “悠凰快生了,朕去了长龙谷打仗,那是朕登基前的最后一仗,不能不去。”女帝眸光寒冽,“朕在王府安排好了亲卫,甚至连稳公都安排好了,就怕朕赶不及回来。”   她是确保过万无一失的。   可她唯独没料到的是,悠凰会受到梅家人的刺激,难产身亡。   “是梅烁的母亲,带人上门。她们没有动手,只是辱骂,朕安排的亲卫们,只当这是后院正夫与侧夫之争,没有理会。”   “于是……悠凰受到刺激之后,难产身亡。”   女帝眼泪流了下来。   “朕永远忘不了,朕开开心心地赶回王府,想告诉悠凰朕终于灭了前朝,将成为天下之主这个好消息的时候,看到的……却是悠凰冰冷的尸体。” 第455章 “好好地活下去,陪在朕身边,嗯?”   “陛下……”皇贵君用力地握紧女帝的手,泪流不止。   他光是用想的,便觉得心好痛。   梅烁……实在不该。   难道爱她,不应该让她快乐吗?   为何要害死她最心爱的男子,让她后半生都活在这般的痛苦煎熬之中?   难道梅烁……他不会心疼吗?   “朕说完了。”女帝慢慢平复下情绪,抬手抹掉脸上的泪,“那唯唯是不是也应该答应朕,好好把身子养起来呢?”   皇贵君望着女帝,轻轻一笑:“陛下,臣侍活着,其实已经没什么意思了。”   “胡说!”女帝斥道,“你还有朕,还有芮儿!怎么就没意思了?”   “陛下从来都不是臣侍的。”皇贵君摇了摇头,“臣侍心里明白,陛下的身心都给了一个人,如今……臣侍总算知道了,陛下和他的故事。臣侍……心愿已了。芮儿,她也有她自己的人生,臣侍这个父君,并非她生命的全部。”   “唯唯……”   “陛下,那时臣侍嫁给陛下,族人便放了陛下通行,还替陛下扫清障碍,其实臣侍的祖上,是东越白族的分支……”皇贵君望着神色微微震惊的女帝,轻轻一笑:“陛下,臣侍祖上,有一个传说……真正的白族后裔,嫡系后裔,手上有一块上古灵玉。据说……它能够让人回到过去。”   女帝下意识地握紧了皇贵君的手。   白族。   白族后裔。   上古灵玉。   回到过去。   这岂不是在说,悠凰那块古玉吗?   然而,唯唯身在后宫,是不可能知晓这些的。   何况唯唯不会骗她。   所以……他当真是在暗示她,她可以再见到悠凰?   “臣侍让陛下说那些故事,是想看看,陛下真心笑起来,是什么样子的。”皇贵君轻轻摩挲女帝的手指,“臣侍看到了,真……好看。”   这些年来,她从未真心笑过。   而今,他终于知道,她回忆起白悠凰时,笑起来有好看,有多迷人。   “唯唯。”女帝此刻,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唯唯便和当初的瑜儿一样,对她是真心实意的喜欢。   不同的是,瑜儿在婚前便喜欢上了她。   而唯唯,是她登基之后,才开始慢慢喜欢的。   她欠这二人,最多。   “臣侍告诉陛下这个秘密,是希望陛下能够寻到那块白族后裔的上古灵玉,让陛下可以再和白悠凰重逢。”皇贵君眷恋地看着女帝,“所以臣侍才说,陛下不是臣侍的,陛下是……白悠凰的。”   如果,她成功了,那她就一定会守着白悠凰,再也看不见旁人的。   所以……他永远得不到她的心。   “陛下,如果臣侍告诉您,那块上古灵玉应该如何开启,您会愿意亲我一下吗?”皇贵君忽然看着女帝,轻声问道。   女帝微微一震!   “臣侍不是要挟陛下,臣侍只是……没被陛下亲过。”皇贵君苍白的脸颊,浮现一抹淡淡的红,“陛下若不愿,臣侍其实……也会告诉陛下,开启方法的。咳……咳咳……”   皇贵君说着,咳嗽了起来。   女帝忙起身倒了水,慢慢给他喂:“喝点水,会好些。”   皇贵君喝了小半杯,一股腥甜便被他咽了回去。   “谢谢陛下。”   “你与朕何须如此客气。”女帝扶着他躺下,叹道。   “陛下毕竟是陛下嘛。”皇贵君软软地道。   女帝看着他的眼睛,忽然俯身,朝他吻去。   就在两唇即将相触的时候,皇贵君却抬手挡住了女帝。   “不、不必了……”皇贵君眼眶红得厉害,他别过了头。   她有此心,愿意成全他,他已经很开心了。   但他不愿为难她。   想来,她除了吻过白悠凰,对他们这些男人,则是应付差事。   “唯唯。”女帝心中疼痛难忍,她是不爱他,但她娶他时也确有过一丝动心。   只是,这丝动心,没来得及转化成爱,他便怕了她。   待她遇上悠凰,终于得知爱人的滋味后,便再也爱不上别人。   “陛下是帝王,可以喜爱很多男子,但陛下的真心只有一颗,陛下也只会爱一个男子。”皇贵君轻轻推开女帝,笑得温柔:“臣侍,是理解陛下的,更愿意成全陛下。”   所以,不必因为他快死了,便同情他,给他白悠凰的待遇。   他不愿她为难,感觉好像背叛了白悠凰。   既然她为白悠凰坚持了那么多年,那就……继续坚持下去吧。   他,愿意祝福。   “陛下,如果您真的找到了那块上古灵玉,有一个试它的办法。便是,以帝王之血,滴在玉上。倘若它发出紫光,便确实是那块上古灵玉。”   皇贵君的话,令女帝骤然眼露异彩。   魂兮魄兮如皎月,七帝紫气正当中。   空缘师太不肯解出的上上签最后一句,难道被唯唯解开了?   七帝。   若按前世之发展,包括她在内的南阳,不正是出现了五帝么?   而今生,加上凰儿,以及凰儿所生太女,便是七帝!   七帝之血,能让上古灵玉再显神通,她便能回到过去,与悠凰重逢?   “唯唯,悠凰当年为了入宫一事,跟朕闹过多次,他始终不同意入宫。朕知道他的想法,所以朕向他承诺,只要他同意入宫,朕后宫无三千——唯他一人。”   “但,悠凰哭了,说朕今日可以对你们这些旧人绝情,她日也能对他这个旧人狠心。”   “所以,朕最终没有这么做。而悠凰,也答应了随朕入宫。他说从前娶的,他便接纳了,但朕若再纳新,他立刻就走。”   女帝看着皇贵君,缓缓说道。   “你是悠凰接纳了的人,所以,好好地活下去,陪在朕身边,嗯?”   皇贵君听着面前女子说的这些温情话语,忽然泣不成声。   “好了,都这么多年过来了,老妻老夫的了,别哭了啊。”女帝将皇贵君抱进怀里,轻声安慰。   皇贵君却哭得愈发厉害。   迟了……   他自己的身体,他自己知晓……   迟了啊……   女帝一直陪着皇贵君到半夜,待他熟睡,才起身离开。   而在女帝离开后不久,皇贵君便骤然趴在床边,吐出了隐忍许久的鲜血。   大滩鲜血,触目惊心。   “皇贵君!!!”   后宫,响起宫人撕心裂肺的哭声。   女帝接到消息后,站在夜色中,望着天边那轮残月。   很久,很久…… 第456章 父君他…他想走,便让他走吧……   萧芮失了父君,整个人都像是疯了一样冲向后宫。   嚎啕大哭。   而东宫里,萧慕凰一脸震惊。   “朝玉,我怕不是在做梦?”她抓住程朝玉的手,“皇贵君前世……”   “前世母皇走后,皇贵君便病倒了。”程朝玉眼眶红红,“不过,我也只是听人提过一次,并不知道皇贵君具体是何时走的。”   “可总归不是现在啊!”萧慕凰道,“哪里出了差错?”   程朝玉似乎想到了什么,欲言又止。   “朝玉,你是不是想到了?”二人成亲多日,又已有过妻夫之实,萧慕凰自然能观察到他表情的细微变化。   “会不会是……”程朝玉用手指轻轻点了点她的肩膀,“妻主的身世大白,皇贵君知道了……母皇心中有深爱之人,所以才会病情恶化?”   萧慕凰呆住了。   所以,是她害的?   “这跟妻主无关,是皇贵君的心病。”程朝玉怕她多想,忙安慰道,“皇贵君一定很爱母皇,但前世没有这些外因,让他无法知道母皇的往事,所以他才多熬了几年。”   那是多熬了几年吗?   那可是整整七年啊!   萧慕凰苦笑:“我欠了二姐一条命。”   若不是因为她的身世提前大白天下,二姐的父君不会这么早离开人世的。   她当真对不起二姐。   “如果我是皇贵君,我也熬不了多久。”程朝玉想到自己的前世,心酸道。   他还可以青灯古佛,可皇贵君却只能在后宫里等待。   毕竟,皇贵君是有名分的。   当真相揭开后,自己深爱的女子心中原来另有所爱,那是何等的煎熬、苦痛、心如刀割……   “朝玉。”萧慕凰心口一紧,顿时将人搂进怀里,“别想以前。”   是她不好,害他受苦。   她只盼他以后幸福快乐,再也想不起那些糟心的从前。   “嗯,好。”程朝玉浅浅一笑,“不过,妻主正在为牧湘斋戒,还是别搂搂抱抱为好。”   萧慕凰一怔之后,失笑地放开了他。   “行,听朝玉的。”   ……   皇贵君留有书信一封,给二王女萧芮的。   萧芮是边哭边看完的。   到最后,便哭不出来了。   父君说……他想去一个没那么痛苦的安静之地。   她想,父君确实过得不开心。   也许,这是父君最好的归宿吧。   女帝在御书房召见了萧芮。   母女二人静默良久,女帝才叹气道:“是朕对不住你父君,你要怪朕,朕也没有怨言。”   “儿臣没有。”萧芮忍着泪意,说道:“父君给儿臣的信中,尤其说了此事。父君说,母皇从无对不住他的地方,只是他没有让母皇爱上而已,这不是母皇的错。儿臣……是母皇的女儿,万不能因父君之事,对母皇心生怨念。父君说,若儿臣有此念,他便是走了,也不会原谅儿臣的不孝。”   女帝眼眶一下子红了。   唯唯当真是,至死替她着想。   “是朕,大意了。”女帝微哽,“朕本来是要马上宣龙蕴进宫替你父君诊脉的,但你父君偏生缠着朕说话,后来又说想睡,要等白日再请龙蕴进宫,说大晚上的,不想让外女进后宫。结果朕这一心软,便……”   “龙先生只能医病,不能医心。”萧芮跪在地上,泣不成声,“母皇,父君他……他想走,便、便让他走吧……”   这是她看了父君的信之后,才产生的豁达。   她身为皇室王女,肩负重任,无法时刻在父君膝前尽孝。   父君一人孤单,心又有所忧,自然形成心病。   她知道,父君过得苦。   所以……他想离开了。   女帝看着萧芮良久,才点了头:“好。”   女帝随后便让萧芮告退了。   皇贵君的身后事,还需要萧芮去办。   皇贵君虽不是一国之父,却也是仅次于君后之下的品阶,葬礼规格自然非同一般。   女帝追封皇贵君为贤柔皇贵君,并辍朝五日。   随后又请玉凤寺主持,在帝陵旁边的君寝园选了一处极佳的风水宝地,作为贤柔皇贵君的殡葬之地。   萧慕凰主动上书请旨,希望能让萧一诺来参加皇贵君的葬礼。   女帝准奏。   萧一诺一人独自进京,在皇贵君灵柩前哭成泪人儿。   待皇贵君的葬礼隆重办完之后,京城才恢复了往日的景象。   萧一诺也即将离京。   “我们原谅五姐吧。”程朝玉对萧慕凰说道。   萧慕凰抬眸看向他:“我没那么大肚量。”   她上书让萧一诺来参加皇贵君的葬礼,是因为皇贵君将萧一诺视如己出。   她不希望皇贵君离开时,萧一诺这个女儿却毫不知情。   那样,皇贵君会走得不安心。   但,她并没有原谅萧一诺当初的所作所为。   若非她机灵,她的朝玉早已被萧一诺毁了!   此仇此恨,她不可能原谅!   “只是一句话的事罢了。”程朝玉温柔地亲了亲她的脸颊,“妻主现在是太女了,不能任性妄为。妻主看看母皇,当年恨梅家入骨,可母皇硬是忍了梅家数十载。妻主想当母皇那样的帝王,就要有容人之量啊。”   萧一诺的确大错特错,但他的妻主身为太女,怨恨也只能在心里。   如今萧一诺已经被贬为庶人,他不希望天下人说他的妻主,无容人之量。   比如这一次……妻主上书让萧一诺来参加皇贵君的葬礼,便得到了群臣的支持。   对妻主此举,赞誉有加。   那么,妻主何必再为前事,耿耿于怀呢?   不过一句话的事,却能得尽人心啊!   “朝玉……”萧慕凰微微动容,她知道,他都是为了她着想。   其实,他想起当初之事,还是会后怕。   “要不我们去问问母亲?”程朝玉眨眼。   萧慕凰立刻举手投降了:“罢了,我听朝玉的,太傅那边……就不用问了。”   “嗯,那我去给妻主挑衣裳,妻主换了衣裳便去为五姐送行吧。”程朝玉笑着转身,去替萧慕凰找衣裳了。   萧慕凰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当太女,真虚伪。   她是恨不得往死里再给萧一诺几拳呢!   结果还得一脸大度去跟萧一诺说——五姐,咱们冰释前嫌了!   她呸!!! 第457章 “真好,牧姐姐还在我身边。”   城外,春风亭。   “二姐,多谢你。”萧一诺两个眼睛肿得像核桃,此刻仍旧是眼泪涟涟。   她实在无法相信,父君这么年轻就会……   接到消息的时候,她简直快疯了!   萧芮眼睛也是肿的,但她却摇了摇头:“你谢错了人,若非太女上书请旨母皇,恩准你进京吊唁,便是我这个怡亲王——也是不敢开这个口的。”   “什么?太女她……”萧一诺震惊了。   “我如今是太女的人,而你又曾害过太女夫,若不是太女主动提起此事,我焉敢触太女霉头?”萧芮苦笑,“你怪二姐也好,但这就是事实。”   萧一诺说不出话来。   她当然怪不了二姐,是她自己行差就错,做下了那等下三滥之事。   有今日报应,也是天理昭彰。   只是她真的没想到,母皇召她此次进京为父君吊唁,竟然是太女主动上书的……   让人,难以想象。   就在这时候,几匹马飞驰了过来。   “太女!”萧芮转头一看,脱口叫了出来。   萧一诺下意识地心中一紧。   待几匹马到了跟前,才见原来是太女带着萧瑾卿、萧菡二人到了。   “孤也来给五姐送送行。”萧慕凰翻身下马,笑道。   萧一诺心里一紧,以为这话是讽刺萧芮的,她忙躬身请罪:“太女恕罪,是草民非要二姐来……”   萧慕凰将一旁的萧芮肩膀一搂,看着萧一诺笑道:“姐妹之间,哪有什么隔夜仇?何况都隔了这么多夜了。孤既然叫一声五姐,便是冰释前嫌了。若非母皇的圣旨不可更改,孤都想把五姐留在京城了。”   啊,她牙真酸。   说谎话也不知道会不会提前掉牙。   “太女大度,我替一诺,谢太女恩典!”萧芮顿时感动得无以复加。   “好说。”萧慕凰这才松开萧芮,走到萧一诺面前,“哼,你的确对不起孤在先,不过母皇已经替孤出了恶气,孤不会跟自家姐妹一般见识。”   说完,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伸手把萧一诺一抱:“以后,还是好姐妹!”   萧一诺瞬间嚎啕大哭,紧紧地把萧慕凰也抱住了。   “太女……我、我真是该死啊……我早就已经后悔了……我那时候被猪油蒙了心……太女……哇……”   萧慕凰忍耐安慰了许久,才总算是忍不住了,把人一把拎开!   “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萧家女哪儿有你这么孬的!”她斥道。   萧一诺顿时打了个嗝儿,不哭了。   萧瑾卿和萧菡这才上前,分别拍了拍萧一诺的肩膀。   “五姐,一路平安。”   “五姐,一路走好。”   萧一诺顿时怪异地看向萧菡:“你说什么?”   萧菡无辜望天。   她没说什么啊!   也不知道谁先笑了起来,顿时,几个萧家姐妹在春风亭里都哈哈大笑起来。   送人千里,终须一别。   萧一诺坐上马车,很快就与众人挥手告别了。   萧慕凰在她上了马车之后,朗声道:“五姐放心!你那孩子,孤给你保住了!待你侧夫临盆,孤派人将他们父女给你送去甘凉!”   萧一诺顿时又哭成了泪人儿。   呜……这么好的幺幺,她为何没有珍惜……   待萧一诺的马车远去,萧瑾卿才看向萧慕凰,眸色怪异道:“我说怎么没有五姐那位侧夫的下落,原来是太女派人接走了。”   萧慕凰一脸老神在在:“孤还不是怕六姐被骆璃蒙蔽,真以为那孩子是他生的,伤了六姐夫的心,所以才抢先下了手嘛!”   “所以太女为何不告诉我呢?”萧瑾卿微笑问道。   “孤是太女,不说就是不说,六姐又没问!”萧慕凰扭过头去。   萧瑾卿:“……”   行吧。   除了母皇,太女最大。   “太女怎么知道一诺在甘凉?”这回,轮到萧芮心中胆颤了。   毕竟这差事,可是母皇当初派她去做的……   萧慕凰还真没猜着这一点,所以挺莫名其妙地看着萧芮,反问道:“不是母皇派皇家暗卫去找,然后在甘凉找到的吗?”   萧芮这才反应过来,忙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太女未卜先知呢。”   萧慕凰白了萧芮一眼。   莫名其妙!   萧瑾卿一看萧芮神色,微微猜到了一些,便转移萧慕凰注意力道:“太女为牧湘请封一等忠勇侯的事,传遍朝野,百官都夸太女有母皇风范,善待忠臣。”   “可惜牧湘还没醒过来。”提到牧湘,萧慕凰就失落了起来。   她都替牧湘斋戒了,但牧湘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   她可真……   沮丧。   沮丧得很!   “忠勇侯一定会醒的,她舍不得小殿下的。”萧瑾卿轻声说道,语气坚定。   不然,就太对不起小殿下一片深情了。   萧慕凰听到萧瑾卿这话,忽然就上了马,道:“姐姐们随意,孤去好好骂一骂牧湘那负心人!”   萧瑾卿等人:“……”   人家都昏迷了,太女还不放过人家!   萧慕凰可不管那么多,策马没一会儿便到了牧宅。   牧湘的忠勇侯是封了,但侯府还在建。   因此牧湘和楚绵住在之前的牧宅里。   萧慕凰抬手制止了侍从们的跪迎,直接大步走到主院。   她站在房门口,听着里头楚绵细细软软地给牧湘念着话本子上的故事。   “……后来,小夫郎就和他心心念念的妻主在一起了。”楚绵看了一眼床上面色还算红润的女子,轻声一笑:“牧姐姐,为什么皇兄送我的话本子,结局都是皆大欢喜的啊?皇兄是不是专门挑过的啊?”   床上的女子,没有回应。   楚绵把脸靠在她心口,静静地听了一会儿,然后才起身。   像是这动作,每天都要做上无数次。   “真好,牧姐姐还在我身边。”楚绵又俯身,亲了亲牧湘的唇。   她从来没离开过他。   萧慕凰胸口骤然升起一股怒气!   可恶的牧湘兔崽子!   当真狠得下心!   “咳。”她咳了一声。   房内的楚绵听见门口动静,便快步来到外间,见是萧慕凰,他便福了一礼:“见过太女。”   “免礼免礼。”萧慕凰看着愈发懂事的楚绵,心里酸涩得很,忙摆了摆手,道:“你去给孤煮杯茶吧,孤与牧湘说会儿话。”   楚绵已经不是当初懵懂单纯的少年了,短短数日,便令他成长起来。   他听出来,萧慕凰是要支开他。   因为煮茶要很久。   他便点了头:“是,太女。” 第458章 “她哭了。”萧慕凰激动道,“她能听见孤说话!”   看着楚绵转身离开,萧慕凰这才走进内室,来到牧湘的床边坐下了。   “牧湘你这兔崽子,你知不知道你让人家楚绵有多难过?”   萧慕凰一坐下,二话不说就先开骂了。   “人家好好的一位东越小殿下,长得国色天香,配谁都绰绰有余,这我没说错吧?从小到大,他家人就没让他受过半点委屈。这我也没说错吧?”   “你看看你,先是把人家欺负了个半死,好不容易人家养好了伤,也许了你终身,结果你给人家来这一出——你说你对得起人家吗?啊?”   “你啊,陪孤风风雨雨那么多年,难道区区一个梅家就把你打垮了?你要真这么孬,以后出去都甭说是萧慕凰的兵!孤嫌丢人!”   “你看看你这半死不活的样子,孤看着就来气!要不是孤手上没个轻重,怕一拳把你打死了,孤真恨不得给你几拳!”   萧慕凰越说越来气,激动道:“孤堂堂南阳太女,都已经为你斋戒沐浴祈福了,你还不给孤醒过来,是想让孤当一辈子尼姑吗?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你对孤这叫不忠!你对楚绵那叫无情!”   “唉,可气死孤了,孤打不得你,也只能骂骂你了。”   萧慕凰揉了揉发疼发闷的心口,许久后便弹了牧湘额头一记,叹气道:“牧湘,快醒过来吧,孤知道你一定能听见,是不是?你努力努力,别叫大家这么担心了。”   说着,萧慕凰沉默了一会儿。   想着许多从前。   她握了握牧湘的手,说道:“其实,你这样子,我们旁人只是担心,但我们还会过我们自己的日子。除了你深爱的楚绵,没人会真正为你停止生活。你没伤害到所有人,唯独……伤害到了你最不想伤害的人,你明白吗?”   只有楚绵,每日会为牧湘伤心难过。   没日没夜地照顾牧湘。   而她们这些人……牧湘并不是她们的全部。   牧湘,只是楚绵一个人的全部。   萧慕凰说完这番话之后,忽然视线一顿。   只见床上女子,眼角慢慢地溢出一滴晶莹的眼泪……   “牧湘!”萧慕凰猛地跳起来,抬手想抹掉那滴眼泪,可不知想到什么,又把手缩了回来。   她转瞬冲到门口大喊:“楚绵!楚绵别煮茶了!快去请先生!请先生来!牧湘好像快醒了!”   ‘砰’!   楚绵跌跌撞撞地跑来,手上被滚烫的茶烫起了泡都浑然不知。   跑到萧慕凰面前,他满脸眼泪:“真、真的吗?牧姐姐她……”   “她哭了。”萧慕凰激动道,“她能听见孤说话!”   楚绵轻‘啊’了一声,胡乱抹掉眼泪,转身就朝外跑:“我去请龙先生。”   咦?   不对。   萧慕凰连忙闪身一晃,拦住楚绵去路:“不用你去了,瞧孤,真是高兴糊涂了,你这脚程多慢啊。”   “玄楚!”   “在。”   萧慕凰看着现身出来的玄楚,道:“快去把先生拎过来。”   “……是,太女。”玄楚无奈地前去拎龙蕴了。   楚绵此刻也想到玄楚比他快了,忙转身跑进房间里,跑到牧湘床前跪了下来。   “牧姐姐,牧姐姐你能听到我说话吗?牧姐姐……”他紧紧握着床上女子的手,视线紧紧盯着她的眼角。   然而,她眼角除了之前流下的一滴泪之外,再无任何动静。   楚绵有些失落地哽咽:“你只听得见太女说话吗?你听不见绵绵说话吗?绵绵也很担心你啊……”   萧慕凰走进来,听见楚绵这话,便道:“不是,孤方才是骂她,说她没对不起任何人,唯独对不起你。她伤害最深的,是你。然后她便哭了。”   “是……牧姐姐就是对不起绵绵……牧姐姐不理绵绵,绵绵很难过……”楚绵伏在牧湘身边,泣不成声。   萧慕凰看着再次没了动静的牧湘,心头又是恼怒,又是疼痛。   此刻,玄楚以最快的速度把龙蕴拎过来了。   龙蕴如今早已习惯这些皇家暗卫动不动拎她了,一落地便上前替牧湘把了脉。   “果然有了些起色。”龙蕴把脉后,大喜,“真是个奇迹!”   “龙先生……”楚绵含着泪,眼巴巴地望着龙蕴。   她能不能,说明白些啊?   “小殿下稍安勿躁。”龙蕴起身,朝萧慕凰行了个礼,而后才道:“太女,牧湘的身体早已复原,草民之前便说过的。她醒不过来,与脑部受到毒素攻击有关。敢问方才,她可是受到了什么外部刺激,从而有流泪的反应?”   “孤骂了她。”萧慕凰一脸希冀地看着龙蕴,“要不,孤天天来骂她?”   龙蕴:“……”   轻咳一声后,龙蕴才解释道:“草民是想知道,太女用什么话骂牧湘的时候,牧湘有了流泪的反应。”   “噢。”萧慕凰便重复了一遍当时那几句话。   龙蕴沉吟片刻后,摸着下巴道:“看来,牧湘还需要更多的外部刺激。”   需要更多的外部刺激?   萧慕凰看向楚绵,应该和楚绵有关吧?   果然,龙蕴便看向楚绵,道:“小殿下接下来,就别那么懂事了,每天辛苦小殿下在牧湘床前哭一哭,尤其把自己说得可怜些,或许……能够刺激到她,让她彻底清醒。”   至少,今日的牧湘,已经能够听到外界的声音了。   这就是好事。   只要再多给她些刺激,她一定可以醒过来。   “我、我明白了。”楚绵呆了呆之后,开心地流着眼泪点头。   他其实每天都在忍。   现在龙先生告诉他说,不必忍。   要把自己的苦,自己的伤,都说给牧姐姐听,要刺激牧姐姐醒过来。   那,这是他的强项。   “但是每天不宜过多,免得适得其反。”龙蕴寻思了一下,道:“每天就这个时辰吧,拿眼泪和话语,刺激刺激她。”   “好。”楚绵对龙蕴的话,深信不疑。   于是,从这一天开始,楚绵便每日在这个时辰,趴在牧湘身边哭。   哭诉自己的委屈。   哭诉自己的迷茫。   才过了三日,牧湘的手指,就开始动了。   但接下来,便没了新的进展。   楚麒在去探望过牧湘,得知自家小皇弟每日都哭,而牧湘却没有太大的反应之后,气呼呼地去跟萧瑾卿告状。   “妻主!那牧湘太可恨了!绵绵那般伤心,她却只动了一下手指头!” 第459章 放开我啊!牧姐姐,牧姐姐救我!牧姐姐……   近日以来,京城多变,朝中许多官员被梅家牵连。   皇贵君又病逝,女帝几日未朝。   所以萧瑾卿和萧芮,都在帮太女处理一些朝事。   此刻楚麒气呼呼来告状,萧瑾卿便放下手里的奏折,好笑地上前将他拥住:“怎么?牧湘有清醒的迹象了,麒麒反而如此生气?”   “那她不是还没有清醒吗?”楚麒吸吸鼻子,“妻主你是没看见,绵绵有多惨……不行,等牧湘醒过来了,我非叫人揍她一顿给绵绵出气不可!”   “恐怕,小殿下第一个跟你急。”萧瑾卿笑了起来,“有人揍你妻主,你答应吗?”   楚麒顿时无言以对。   那当然不行!   “牧湘进展如何了?”萧瑾卿询问道。   “绵绵哭了三日之后,她动了一下手指。之后无论绵绵如何哭,她都再无反应。”楚麒很是恼火地道。   连绵绵的眼泪都刺激不了牧湘了,那还有什么能够刺激牧湘?   “那就演一出戏吧。”萧瑾卿淡笑道。   楚麒瞬间抬眸:“演一出戏?”   啊,他家妻主最是聪明,说不定能有法子刺激牧湘醒过来?   “让小殿下离开牧湘。”萧瑾卿微微一笑,“比方说,小殿下被岳母岳父强行带回东越,不许他守着牧湘一个活死人,要把他嫁给别的女子。”   楚麒睁大美眸:“这……会不会太狠了?”   万一,牧湘被刺激死了怎么办?   “还好吧。”萧瑾卿微笑。   楚麒看着自家淡定如斯的妻主,唔,她是一只笑面小狐狸。   “女人嘛,都是有强烈的领域意识的。”萧瑾卿慢条斯理地将楚麒搂进怀里,凝视他好看到过分的眼睛,“倘若是我,我便是只剩一口气了,谁要抢走麒麒,我都会想方设法地阻止。”   楚麒一下子就笑了:“妻主好霸道,我好喜欢。”   说着便重重地踮脚亲了她一口。   “嗯,也就是趁我和太女一同在为牧湘斋戒。”萧瑾卿眯了眯眼睛,“天天撩拨我。但你给我等着,牧湘一醒过来,我就收拾你。”   “我不怕!”楚麒小脸微微一变,但嘴硬道。   “嘴硬,那儿也……”   “妻主!”楚麒一下子满脸通红,伸手就把萧瑾卿的嘴捂住了,“你、你是文人……”   是不是跟太女学坏了?   呜……   “食色,性也。”萧瑾卿笑着松开楚麒,并未过分。   楚麒暗暗松了口气,可又为不久后的将来感到微微忧心。   奇怪了,他家妻主不是之前孱弱得很吗?   怎么如今……   啊,一定是龙先生的功劳。   龙先生的医术,太厉害了。   亏他之前竟然还想着给妻主补身子……真蠢!   楚麒头疼地抚额。   ……   这一日,楚耀和梁意怜双双到了牧宅,将楚绵强行带离牧湘身边。   “我不走!母亲,父亲,快让他们放开我!”   楚绵哭得伤心欲绝。   萧瑾卿的这个计划,并没有提前告知楚绵。   以免楚绵哭得不真。   梁意怜心疼地抚摸楚绵消瘦的脸颊,“绵绵,你看看你瘦成什么样了,我身为你的父亲,怎么能让你受一辈子这样的折磨?你便是如今恨我也好,厌我也罢,我都是要将你带回东越的。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为了一个活死人,葬送自己的一辈子。”   楚耀也劝道:“是啊,绵绵你就听话吧,这牧湘大概是醒不过来了,你照顾了她这么久,也已经尽力了。你和她又没成亲,何必为她受这种苦,遭这种罪呢?”   “不,我求求你们,别把我带回东越。如果我走了,牧姐姐怎么办?牧姐姐没人照顾了,我不可以离开牧姐姐的,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了……”   楚绵哭着跪在地上,给梁意怜和楚耀磕头。   在家从母,出嫁从妻。   他知道,若他的母亲父亲执意带他回东越,那便是南阳的女帝和太女,也无权干涉的。   所以……他绝不能让母亲和父亲带他离开。   那样,他就再也见不到牧姐姐了。   他不要!   “不行,绵绵,父亲什么事都可以答应你,唯独这一件事情,不能答应。”梁意怜哽咽道,“父亲也是为了你好。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父亲的良苦用心的。”   “我不要离开牧姐姐!不要不要不要……”   “愣着做什么?快带小殿下走!”梁意怜冲两名侍从喝道。   两名侍从领命,顿时强行将楚绵带出房间。   “放开我!放开我啊!牧姐姐,牧姐姐救我!牧姐姐……”   楚绵不停地挣扎,不停地大叫。   梁意怜转身,看着床上的牧湘,敏锐地看见她手指似乎微微动了一下。   他立刻说道:“牧湘,曾经我的确答应了你和绵绵的婚事,也答应将绵绵许配给你,但希望你理解我作为一个父亲的心情,我不能让绵绵就这样葬送一生,浪费一辈子在你这样一个活死人的身上。”   “如果你真的疼爱绵绵,就把他交给我们吧。我已经替他在东越找好了妻主,她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性情温和,且倾慕绵绵多年,绵绵也认得她。”   “虽然绵绵现在还忘不了你,但时间会磨平一切伤痛。我相信,绵绵一定会和他的妻主在东越,幸福一生。”   梁意怜见牧湘手指又动了两下,苍白的脸色也开始浮现出红色,似乎在努力着什么。   他心中大喜,忙喝道:“快将绵绵带走!我们马上回东越!”   “是!”两名侍从更加大力将楚绵拉走,很快就将楚绵拉到了门口。   “我不走,我不走!牧姐姐……呜……我恨你们!我恨你们!”楚绵扒拉着木门,大哭出声。   就在梁意怜和楚耀狠下心,也转身离开房间时。   ‘砰’!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重物落地的声音。   “放开……绵绵……”   虚弱的女子声音,刹那间叫停了一切喧闹。 第460章 以后……牧姐姐再也不会让你哭了。   楚绵被两名侍从放开了。   他不敢置信地看向房内,那个从床上跌落在地的女子。   一脸冷汗,面颊通红。   仿佛使出了这辈子所有的力气一样。   “牧姐姐……”   楚绵浑身颤抖,眼泪大滴大滴簌簌而落。   他是在做梦吗?   真的,是她醒了吗?   牧湘吃力地撑起身,朝楚绵伸出手,眼泪滚落下来:“过……来。”   想唤一声绵绵,却是喘得不行。   “牧姐姐!”   楚绵如梦初醒,飞奔冲向牧湘。   整个人扑进她怀里。   嚎啕大哭。   “你终于醒了……我以为你不要我了……我好难过……你害我掉了好多好多眼泪……”   “别……哭。”牧湘被他撞得有些头脑发昏,但仍旧伸手将他抱住,轻声低哄。   一旁的梁意怜捂住嘴,不让呜咽出声。   成功了。   他那大半女的计策成功了!   他的小儿子……再也不用这般受苦了。   “好了好了,都别哭了啊,这是喜事嘛。”楚耀连忙心疼地将梁意怜搂进怀里,随后又扭头喊道:“龙先生!”   龙蕴早已听到动静,在门口站着了。   只是见楚绵抱着牧湘大哭,这才没有上前。   “我在这儿。”龙蕴抬起衣袖,擦了擦眼泪。   “龙先生,快给牧湘看看,可别落下什么后遗症!”楚耀道。   龙蕴看向梁意怜,梁意怜明白过来,连忙上前拉了拉自己的儿子:“绵绵,地上凉,可别让你的牧姐姐受凉了,你先起来,让你母亲和龙先生扶她到床上躺着,龙先生也好给她把把脉。”   楚绵立刻止住大哭,抹了一把眼泪,依依不舍地松开牧湘站了起来。   龙蕴这才和楚耀一同将牧湘从地上扶起,小心翼翼挪到了床上。   “忠勇侯觉得身体如何?可会觉得头晕?”龙蕴一边替牧湘把脉,一边问道。   牧湘迟疑了一下:“忠勇……侯?”   “牧湘,太女日前已经向陛下为你请封,忠勇侯就是你。”梁意怜在一旁笑道。   牧湘遂看向梁意怜。   目光汇聚片刻,她瞬间明白了——方才,她这岳父是故意拿那些话刺激她的,想让她醒过来。   “谢谢伯父。”牧湘久未说话,气息接不上,此刻躺在床上才算是恢复了些正常。   她忍不住又看向梁意怜身边的楚绵。   看着他眼眶通红强忍眼泪的模样,她心脏蓦地一痛。   她的绵绵……受苦了。   他瘦了好多……   “忠勇侯脉象平稳,身体应已无碍。不过,若后续有头疼等问题,还须及时向我言明。”龙蕴松开牧湘的手,严肃叮嘱道。   牧湘轻轻点头:“方才跌下床时有些头晕,但现在已经好很多了。”   “可能是久未起身的缘故。接下来也要多多下床走动,不宜长期躺在床上。”龙蕴便道。   “好,多谢先生。”牧湘道谢后,视线又看向楚绵。   楚绵紧紧抿唇,目光也毫不回避地看着她。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好多次,他都半梦半醒地看见她捏他鼻子,笑着喊他绵绵。   等他开心地去伸手抱她时,却发现只是一场梦。   她还是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根本不看他。   楚绵想着想着,眼泪就又冒出来了。   “绵绵,过来我这边。”牧湘实在忍不住了,朝楚绵伸出手。   “龙先生,可以吗?”楚绵却看向龙蕴。   龙蕴顿时拱手:“应该没我的事儿了,我先走了,小殿下好好陪陪忠勇侯。”   说着,便快步离开了房间。   楚耀连忙也将梁意怜拉走。   房里顿时只剩下牧湘和楚绵二人。   “绵绵。”牧湘想撑起身,却被楚绵一个箭步上前按住肩膀。   “牧姐姐别乱动。”楚绵紧张地看着她,“我过来就是了。”   “绵绵,你受苦了。”牧湘心酸道,“我本以为我死定了,没想到……我还能再见到你。”   楚绵一下子就忍不住了,扑到她身上开始大哭:“你答应过我会好好回来的,你答应过的……”   “是我不好,我该打,是我对不起绵绵,绵绵别哭好不好?”牧湘心疼得快死了,紧紧抱住哭泣的少年,不停地道歉。   她真的伤害他好多次。   这辈子,她怕是都还不清了。   楚绵哭了一会儿,真的感觉到他的牧姐姐在抱着他,在哄他,他忍不住又抬起头,看着她同样通红的眼睛:“牧姐姐,你是真的醒了对不对?”   “对。”牧湘轻叹一声,抬手抹掉他脸颊上的眼泪。   “我不是在做梦对不对?”   “对。”   “那你掐我一下。”   “舍不得。”   “那我自己掐我自己。”   牧湘顿时握住楚绵的手腕,直接将他红唇含住了。   重重地亲吻许久。   她才松开他,哑声道:“别掐自己,我亲你一下就能证明,绵绵不是在做梦。”   楚绵怔怔地看着她,许久之后,才慢慢地又将她抱住,把自己埋进她颈窝。   他真的不是在做梦……   好开心啊!   牧湘静静地感受他的眼泪,自己眼角也不断有泪水溢出。   她其实是想让他别哭的。   可她又觉得,让他哭出来,可能会更好吧。   “绵绵,躺上来,我抱着你。”   然后,你好好哭。   把这段时间所有的委屈难过,担惊受怕,都在牧姐姐怀里哭出来。   以后……牧姐姐再也不会让你哭了。   楚绵听话地上了床,躺到牧湘怀里,搂着她呜呜地又哭了一场。   最后,哭累了。   沉沉地睡了过去。   牧湘看着他消瘦的小脸,轻叹一声,细细替他吻掉泪珠子。   听他在梦里还一声声地咕哝着‘牧姐姐’,她又含泪笑了。   真好。   她还可以抱着他。   她没让他空等。   往后,她都可以好好陪着他,爱他,怜他,护他。   ……   牧湘清醒过来的消息,让萧慕凰瞬间跳了起来!   “早知道,孤就早点去骂她了!”   萧慕凰精神抖擞地转身,去了寝殿。   程朝玉冷不丁被她杀个回马枪,扑倒在床上。   “妻、妻主?”他有些懵。   “开戒了!”萧慕凰哈哈一笑,扯掉他腰带,重重地吻了上去。   程朝玉:“……”   什、什么啊……   唔……   呜…… 第461章 鲜血,让古玉发出了紫光。   东宫内的动静,一直持续到后半夜才停歇。   内侍们红着脸送了几次水进去。   萧慕凰精神抖擞地看着怀中昏昏欲睡的男子,越看他越爱意涌动。   怎么能这么好看呢?   她的。   她一个人的。   她又忍不住亲上他的唇,细细辗转。   “妻主,呜呜……”程朝玉把自己往她怀里躲去,“别、别再来了……”   “我看朝玉挺厉害啊。”萧慕凰笑着搂紧他,“口是心非。”   程朝玉脸烫得厉害,小声道:“对、对身子不好……”   要节制啊。   “这倒是。”萧慕凰想了想,决定做一个听从谏言的好妻主,于是慷慨道:“行吧,今日休战!”   程朝玉伸手掐了她一下。   什么啊,明日也要休战好不好?   不过……   “是不是牧湘醒了?”程朝玉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顿时顾不得害羞,从她怀里一下子抬起头,惊喜地问道。   “啧啧,在我怀里还问别的女人。”萧慕凰捏了一把他的脸,故作吃醋:“牧湘醒不醒,关你什么事啊?”   “……”蛮不讲理!   看着程朝玉气鼓鼓的样子,萧慕凰又笑了,啄了他红唇一口,道:“醒了。”   不然她怎么会开戒呢?   “那小殿下一定开心极了。”程朝玉顿时开心地笑了,“小殿下,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大概哭惨了吧。”萧慕凰一脸怕怕,“楚家男子的哭功,很是了得。”   程朝玉噗哧一笑:“那现在也是喜极而泣了。”   “是啊,高兴也哭,伤心也哭,反正都要哭。”萧慕凰翻了个白眼,“还是我家朝玉好,一般只在床上哭。”   “……”   片刻的沉默后。   “妻主!!!”   “哈哈哈哈……”   妻夫二人顿时又闹成一团。   不过,萧慕凰终于是没再欺负人,很快便搂着人睡下了。   ……   深夜。   天牢之中。   女帝冷眼看着几名皇家暗卫将萧立忻按倒在地上。   手里,拿着前几日找萧慕凰讨回来的墨色古玉。   “母皇,儿臣知错了,您再原谅儿臣一次,求求您了,母皇!!!”萧立忻被按在地上,动弹不得,只能哭着向女帝认罪,忏悔。   “你想让朕死,不是一天两天了吧?”女帝摩挲着手里的墨色古玉,淡淡问道。   “没有,儿臣怎么敢……儿臣不敢啊……”   “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女帝微微勾唇,“所以你便想借刀杀人,只要不是你自己动的手就行,对吧?”   “儿臣没有,儿臣只想当皇帝,但儿臣没有想过谋害母皇啊……”   女帝叹了口气,“真是听着就心烦。想朕堂堂天下之主,怎么会生出你这么孬的女儿?所以,定是抱错了。还好,秦九漓这么一查,果然有问题,你很可能,不是朕的亲生女儿。”   萧立忻呆住了,不,不可能的,那只是秦九漓临死之前诬陷她的谎言,不可能是真的!   “朕手里这块古玉,是皇室至宝。倘若你是朕的亲生女儿,它便会发光。倘若不是……它便毫无动静。”女帝盯着萧立忻,“你要,试试吗?”   萧立忻忙不迭点头:“要,儿臣要试!”   如果这真是皇室至宝,那她一定要证明给母皇看,她真的是母皇的亲生女儿!   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   “放开她。”女帝挥手。   皇家暗卫顿时松了手。   萧立忻一得到自由,连忙给女帝磕头:“母皇,儿臣愿意一试,但它真的是皇室至宝吗?”   “不然呢?就凭秦九漓当着天下人以死揭露你的罪行,朕便可以直接将你赐死!”女帝缓缓托起墨色古玉,“这是你唯一证明自己的机会。”   “好,只要它真的这么灵,儿臣愿向母皇证明自己!”萧立忻害怕被直接赐死,连忙点头答应证明自己。   女帝便朝皇家暗卫一点头。   “是,陛下。”皇家暗卫顿时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晶莹剔透的玉杯,竖在萧立忻面前。   紧接着递给萧立忻一把匕首。   “割破手指,滴几滴血在玉杯之中。”皇家暗卫道。   萧立忻本来还有些被吓到,此刻知晓只是取血,便松了口气。   她也听说过滴血认亲的说法,不过得要一种秘药才行。   或许,这皇室至宝的功效跟秘药一样吧。   于是萧立忻赶紧就割破手指,将鲜血滴进了玉杯之中。   皇家暗卫很快便将玉杯呈给了女帝。   女帝神色自若地将玉杯中的血,倒在了墨色古玉之上。   萧立忻紧张地盯着那块墨色古玉。   渐渐地,随着鲜血浸入古玉之中,古玉整个发出一股淡淡的紫光。   “它发光了!它发光了!”萧立忻激动地大叫,“母皇,儿臣是您的亲生女儿!是您的亲生女儿啊!”   女帝唇角微勾,小心翼翼地收起墨色古玉。   唯唯说的一点都没错,悠凰留下的这块古玉,就是白族的那块上古灵玉!   她的血,已令古玉发出过紫光。   而她是南阳第一位帝王。   萧立忻,则是第二位。   如今萧立忻的血,也让古玉发出了紫光。   那么接下来,就该是第三位了。   女帝心情很好地看了萧立忻一眼:“嗯,但是朕不打算要你了。朕要把你过继给煦王,以后,你便当煦王的女儿吧。”   说罢,女帝起身,离开天牢。   “不是,母皇!母皇您别走啊!母皇……”   女帝很快将萧立忻凄厉的叫声抛在身后。   她站在残月之下,仰望浩瀚无际的星空。   既狠不下心杀女。   那就彻底断了母女关系吧!   往后这个女儿是死是活,与她萧慎——再无关系。   女帝摸了摸怀中古玉,心情又好了些,便大步出宫去了。   ……   李府。   重新洗牌过的李府,更显寂静了些。   原先与李元弈一同反叛的那些李家人,都已全部下狱,将于秋后问斩。   唯独算是主谋的李清,被关押于李府,他原先的闺房之内。   李清坐在房间里,到如今他都没想明白,为什么他会输。   明明,一切都安排得天衣无缝不是吗?   就在这个时候,房门忽然被打开了。   他侧头看去,只见他的母亲,和那位身穿明黄色帝袍的尊贵女人,走了进来。   他的母亲,那般谦恭,忠诚。   看得他眼睛一阵刺疼。 第462章 “谋逆,是要诛九族的。”女帝看着李清,轻声说道。   李清不明白。   他的母亲为何如此甘心效忠女帝?   难道他这个亲生儿子,不比女帝更让她值得相助吗?   李清不知不觉就红了眼眶。   而女帝,坐在皇家暗卫搬来的椅子里,也看着这个前世成功当上男帝,夺了萧家皇位,最后被她的六王女斩下首级的男子。   心绪,翻飞。   屋里一时静谧到可怕。   女帝没有开口,李元韶也静静地站在一旁——她如今已和这个小儿子,没有什么话可说了。   该说的,该骂的,早都已经说过、骂过了。   但,他从未清醒。   “你知道,就算你成功成为数千年来历史上第一位男帝,你也每日会面临无数的责难,甚至年年有女子试图将你从皇位上拉下来吗?”   女帝,终于缓缓开了口。   “我没想过,我只知道,先坐上那个位置再说。”李清语气平静。   “嗯,女子可以坐,男子为何不能坐?你有这想法,也很正常。”女帝赞同地点了点头,随后又问道:“那你可想过皇位继承人是儿子还是女儿呢?”   李清一怔,他没想过。   “若你嫁给朕的大王女,那么必定要与她生一个孩子,来继承你千辛万苦夺来的皇位。如果这个孩子是女儿,你会把皇位交给她吗?”女帝微微一笑,视线凌厉如刀。   李清脸色微微一变。   他打的是男子起义的旗号,如果他真的夺了皇位,又怎么能将皇位再交还给女子?   但……如果那女子,是他的女儿呢?   一时间,李清陷入了迷惘之中。   “你看,连你自己都不知道,究竟你是为天下男子鸣不平而费尽心思篡位,还是为了你自己一己之私。”女帝笑了,“且你当了男帝之后,也要男子入朝为官吧?这朝中大事,可繁琐得很,男臣子若是十月怀胎去了,你又该如何安排朝政呢?你自己十月怀胎甚至临盆的时候,又该如何防止反贼夺权呢?”   李清颤抖起来。   该死的生孩子!   为什么要男人生孩子!   不公平!   当年,明明是女人生孩子的,明明是女人处于弱势的!   “当年明明是女人生孩子的!”李清忍不住喊了出来。   李元韶浑身一震!   但,已经不想再开口斥责这个儿子了。   谋逆,没诛九族已是陛下开恩了。   她这个儿子,是必死无疑的。   “是的,所以她们当年,活得很惨,很没尊严,像货物一样任男子转手、践踏。就这样,有了反抗,有了不平。”女帝眸光温和,“所以,你们男子如今是哪里生活得不好?要与朕这个女帝反抗到底呢?”   李清呆住了。   回答不上来。   平心而论……女帝登基后,男子的待遇提高了很多。   可以出门,可以上街,可以改嫁,甚至被妻主虐待时,可以告到官府,请求和离。   好像,也没哪里生活得不好……   李清抿紧唇瓣,半晌才看着女帝,轻声道:“这就是我们不能复制当年女子的成功的原因吗?”   “正是。”女帝颔首。   没有压迫,就没有反抗。   这是悠凰告诉她的道理。   如果当年天下女子也像如今的天下男子一般,生活无忧,得丈夫疼爱、尊重,想来……也就没有她们这些后来的女子了。   更没有她萧慎,也没有南阳。   所以她登基之后,才制定了一系列改善男子境遇的南阳律法。   当然,她也绝不可能滋长男子的野心。   所以,男子依旧不可入仕、从军、经商。   李清忽然笑了:“那我们不是输给女子,而是输给了你,陛下。”   输在他们与之争斗的,是一位懂得圈养天下男子、磨灭天下男子野心的女帝。   “骊山乱党输给了朕,不过,你却是输给了骊山乱党。”女帝微微摇头,“你不过是他们手中的,一枚棋子罢了。”   “陛下!”李清冷了脸,“愿赌服输,我李清既然输了,也断无不认输的道理。但,陛下不必诋毁我师父和师兄弟们!”   女帝怜悯地看着他,随后一挥手:“元韶。”   “是,陛下。”李元韶领旨。   随后便走向李清,眸色复杂地看了他片刻后,将袖中的几张供词,递给了李清。   “你自己看看吧。”   李清呆怔了片刻,终于打开那些供词,一目一行地仔细看了起来。   越往下看,他脸色便越苍白。   渐渐地,他眼泪落了下来,拿着供词的双手也不停地颤抖。   师父……原来……   怎么会、会这样?   “他们先是给六王女下毒,让六王女天生孱弱没有能力争位,然后将他们的小主子骆璃送进骆家,之后制造机会让二人相遇,神不知鬼不觉将他们的小主子送到了皇室之中。”   “而大王女萧立忻,也是骊山乱党的棋子。他们早就给安琰设了局,令安琰对骊山一部玄学假书深信不疑,再设计安琰对大王女施救命之恩,让安琰顺利成了大王女夫,之后他们又控制了兵部尚书安振昱,从而利用大王女萧立忻,对付小王女也就是当今太女。”   “至于你。”   李元韶眸色复杂地看着李清,良久才轻声一叹:“本来你身子只是弱,怪我也中了骊山乱党的圈套,误以为那骊山神医真能将你治好,所以才将你送去了骊山。”   “母亲没有误以为,他确实将我治好了。”明白了一切的李清,泪流满面,“只是,他同时也教了我许多,母亲绝不会教的东西。”   比如,男子为帝的历史。   比如,男子也可以掌管天下。   比如,一身轻功,以及许多对敌之策。   李元韶忍着心酸,点头:“是的,他们正是瞄准了我手上的兵权。以及,我为陛下近臣的身份。他们想利用你,来策反我这个南阳大将军。”   李清哭了:“幸好母亲没有上当……”   原来他从来都不是师父的心爱弟子,从来都不是骊山师兄弟们最重要的小师弟。   师父最心爱的,是亲生儿子骆璃。   骊山师兄弟们最重要的,也是真正的小师弟骆璃。   难怪……他们都愿意为了骆璃而死。   李元韶不忍再说下去,别过脸,退回了女帝身边。   “谋逆,是要诛九族的。”女帝看着李清,轻声说道。   李清‘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陛下,都是我一人所为,母亲从来都没有背叛过您,您放过母亲,放过李家吧!”李清泣不成声。 第463章 “伤在妻主身,痛在麒麒心呀!”   女帝看着跪在她面前的李清。   眸光微闪。   “好,朕给你一个机会。”她颔了颔首,“朕这里有一块古玉,倘若你心甘情愿地滴血在古玉之上,古玉发出了紫光,那朕就只追究你一人之罪,放过李家其她未曾助过你的人——包括你的母亲。”   “你,愿意吗?”   李清不假思索地点头:“我愿意!”   女帝笑了,“元韶。”   “是,陛下。”李元韶再次上前,递给李清一把匕首。   接着,手捧玲珑剔透的小巧玉杯。   李清毫不犹豫用匕首划开手腕,将鲜血滴满玉杯。   “倒也不必这么多……”女帝轻喃。   李元韶掏出一方帕子,给了李清包扎伤口,随后小心翼翼端着那杯鲜血,回到女帝面前。   “陛下。”   女帝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墨色古玉,小心翼翼地将李清的鲜血,滴在了古玉之上。   很快,古玉第三次发出紫光。   女帝紧紧握住古玉,唇角深深地勾了起来。   “陛下,古玉发出紫光了,那您是不是可以兑现诺言了?”李清也看到古玉发出的紫光了,连忙问道。   女帝回过神来,起身:“当然,朕从来都是一言九鼎的,你放心好了。”   说罢,愉悦地转身离开。   李元韶看了李清一眼,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转身跟着女帝离开了。   李清跪在地上。   如释重负。   总算……不会拖累母亲,和整个李家无辜之人了。   至于他。   他从来都不怕死。   ……   李元韶随女帝走在李府的小径上。   终于忍不住,开口向女帝道了谢:“多谢陛下,让小儿走得这般清醒明白。”   她不曾将整个案情告诉给她的小儿子知道。   因为,这是机密。   但她也知道,小儿子不知道前因后果,必然走得十分不甘,甚至充满怨恨。   杀人诛心,这也是陛下的一贯作风。   可如今……   陛下却将前因后果,都告知了她的小儿子,让她的小儿子临死之前,也明白了被骊山乱党利用的真相。   总算……不至于稀里糊涂地走。   女帝听到李元韶的道谢,顿住了脚步。   她侧眸看着李元韶,良久,微微叹气:“元韶,朕不是为了你,你不必如此感动。”   啊?   李元韶懵了懵。   “朕是求他心甘情愿献血。”女帝摸了摸怀中古玉,眸色温柔:“朕只是怕,若朕强行取血,古玉不认。”   啊?   李元韶更懵了。   所以古玉……是用来干嘛的?   女帝没有说更多,拍了拍李元韶的肩膀,含笑转身离开了李府。   李元韶:“……”   好吧,不管陛下是为了什么,总之她还是要感谢陛下的。   女帝出了李府,便去了寿亲王府。   健步如飞,心情飞扬。   她家老六,便是南阳第四帝。   她一定要按顺序,一个一个来。   事关悠凰,她不能有丝毫马虎,疏漏。   “叩、叩见母皇……”   萧瑾卿出门跪迎女帝时,有点慌,衣襟甚至有些没拉好。   女帝是过来人,焉能不知?   她笑着走过去,将萧瑾卿拉了起来,随后替萧瑾卿把衣襟整理好,温和拍拍萧瑾卿的肩膀,道:“切勿贪多,伤身。”   “……”   萧瑾卿面红耳赤。   母皇这话真是……   太让人羞愧了!   “朕来,是想让你做一件事。”女帝拿出随身携带的帝王匕首,放在了桌上,又从桌上取下一个杯子,“朕想要你一点血,你可心甘情愿?”   “当然。”萧瑾卿不假思索地回答,“只要母皇有需要,儿臣做什么都可以。”   “好,那你自己来吧。”女帝笑得温和如斯。   “是,母皇。”萧瑾卿便走上前,用女帝那把从不离身的帝王匕首朝手腕上划去。   女帝却抬手制止了她:“割手指就行了,朕不要太多。”   “谢母皇。”萧瑾卿便改割了手指,随后将血滴入杯中。   片刻后,女帝挥了挥手,萧瑾卿便按住手指,后退至原位站定。   女帝掏出古玉,将杯中萧瑾卿的血,倒了进去。   古玉第四次发出紫光。   “这紫光,真好看。”女帝轻声说道,手指摩挲着古玉。   萧瑾卿看得有些怔神,这古玉……不是太女之前带着的那块吗?   怎么到了母皇手上,还……会发光?   神奇。   “好了,朕就不打扰你们了。”待古玉紫光消失之后,女帝将古玉重新纳入怀中,随后便起身笑着离开。   “……儿臣恭送母皇。”萧瑾卿再一次面红耳赤。   女帝走到门口,忽然转身:“你们大婚还有几日?”   “还有十五日。”萧瑾卿忙答道。   “嗯,大婚前三日,就不要见面了。朕听说,不吉利。”女帝瞥了萧瑾卿一眼,“为了一辈子,熬上三日是值得的。明白吗?”   “是,儿臣明白。”萧瑾卿暗暗记下了。   女帝叮嘱完了,这才离开。   然后,萧瑾卿回到房间。   楚麒一脸生无可恋地躺在床上,发呆。   “麒麒,抱歉啊。”萧瑾卿轻咳一声,上前亲了亲他的脸。   “呜呜,被吓坏了,不中用了怎么办?”楚麒抱住她,蹭了蹭,撒娇。   “这不是没坏吗?”萧瑾卿失笑,伸手。   楚麒轻呜一声,渐渐地又起了兴致。   然而,肩膀上湿濡的感觉,令他瞬间疑惑侧眸。   “妻主!你你你、你怎么流血了?你受伤了?”楚麒大惊失色,顿时兴致全消,猛地坐起来捉住萧瑾卿的手。   “就手指头上一点小伤口。”萧瑾卿皱眉看了看,大概是方才捏的时间太短了,血又流了出来。   楚麒眼泪汪汪:“伤在妻主身,痛在麒麒心呀!”   然后又困惑:“怎么妻主去见了一下母皇,就受伤了?”   萧瑾卿想到那块吸血后会发出紫光的古玉,眸色微微闪了闪,便轻声给楚麒说了一遍方才的事。   “咦?”楚麒眨了眨美眸,“我们东越好像有这么一块古玉的传说,不过……也只是传说。”   “什么传说?”萧瑾卿微讶。   “就是说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很神秘的部落,他们的族人全是男子……”   “那他们怎么生孩子?女子呢?”   “妻主,你让我说完行吗?我只是听说啊……”   “好好好,麒麒慢慢说。”   “听说他们啊……” 第464章 母皇不是不难过,但母皇是帝王,必须狠下心。   女帝取完萧瑾卿这南阳第四位帝王的血之后,心满意足地回到了皇宫。   就见萧慕凰正在御书房等着她。   “太女怎么来了?”女帝边说边朝宝座上走去。   “儿臣叩见母皇。”萧慕凰先见了礼,然后才道:“煦王来找儿臣,说想接……接萧立忻的女儿、儿子回煦王府,儿臣特来请示母皇的意见。”   “让煦王接走。”女帝淡淡道。   “是,儿臣遵旨。”   萧慕凰顿了顿,遂又迟疑道:“儿臣还有一事要禀明母皇。”   “你说。”女帝看着她。   萧慕凰又迟疑了片刻,才终于下定决心似的说道:“先生查遍东越古籍,终于找到了白姓族人关于法器的源头传说。先生认为,父君手上这块古玉不仅仅是法器,而且还是白姓族人的镇族之宝,是流传了成千上万年的灵玉,它不但能成为法器存储法力,还可以用特定的方法激活其本身灵性,扭转时空回到过去。”   女帝唇角微勾:“龙蕴确实有大才。不过,她研究出这特定的方法了吗?”   萧慕凰点头:“先生查到这些之后,再结合玉凤寺那支上上签,认为激活这块灵玉的特定方法,就是——收集七位帝王的血。”   女帝笑意更深。   龙蕴的发现,不过是加深了她的信念而已。   她早就肯定,唯唯不会骗她。   “可是母皇,要集齐七位帝王的血……要很久很久。”萧慕凰看着女帝,心疼地道。   她算上前世当过皇帝的人,算来算去,甚至算上了她这一世还没出生的太女,也才刚好七位。   但是,六姐和六姐夫的女儿,还没影儿呢!   她和朝玉的女儿,也还没影儿。   而且她也不敢肯定,没登基的时候到底算不算。   尤其是六姐和六姐夫的女儿,她和朝玉的女儿——万一她们有好多女儿呢?   谁知道哪一位是真正可以登基为帝的女儿啊?   想想都头疼。   女帝看着萧慕凰,轻勾唇角:“无妨,朕等得起。”   萧慕凰见她母皇如此淡定自信且愉悦的模样,忽然心也安定了下来。   还是她母皇厉害。   巍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她还是不如母皇淡定啊。   “母皇不是要大赦天下吗?萧立忻和李清,可以赦免吗?”萧慕凰心想七位帝王除开没出生的,那萧立忻和李清就不能死了。   毕竟还要这二人的血呢!   “赦免。”女帝知道萧慕凰在想什么,微微一笑,宽她之心。   “谢母皇。”萧慕凰松了口气。   随后又想,她还是以防万一,先去把这二人的血给取了,再想办法让龙蕴封存起来,等以后有需要时拿出来用。   好,就这么决定了!   “明日,宗人府会来替老大、老三、老四改皇室玉牒。”女帝神色淡淡地挽着袖口,“朕打算,让你们七姐妹再聚一次,往后——你们便只有四姐妹了。”   萧一诺已经离京,所以如今在京城的,算上被贬为庶人的萧子清萧子玥,也就是七人。   所以,这一聚之后,萧立忻成为煦王之女,而萧子清萧子玥则彻底除掉萧姓。   女帝膝下,就只有四个王女了。   萧慕凰看着女帝云淡风轻的样子,心下一阵酸涩。   “是,母皇。”   她知道,母皇不是不难过。   但母皇是帝王,有些事,必须狠下心。   否则……只会像前世一样,萧家皇室女嗣争斗不休,最后被外人钻了空子。   萧慕凰随后又想到萧立忻身上那个暗器——不知道,萧立忻会不会用?   她心事重重地离开皇宫,回到东宫。   “妻主这是怎么了?”程朝玉迎上去,抬手轻轻试图抚平她眉间的皱褶。   出去时还高高兴兴的,怎么回来却如此心事重重?   “母皇说,明日宗人府将为萧立忻萧子清萧子玥改皇室玉牒,让我们七姐妹重聚一次。”萧慕凰看着程朝玉,心境平和不少。   不过,仍有担忧:“我担心,萧立忻身上那个暗器……”   “那暗器不是只能用一次吗?秦九漓不也说过,萧立忻已经试过一次暗器的威力了吗?”程朝玉不解地道。   那,妻主还担心什么呢?   “我怕有意外。”萧慕凰凝眸坐下,将程朝玉也拉到自己身上,“牧湘的事情,给了我很大一个教训。任何事情,若不能全盘掌控,那就可能发生意外。”   虽说萧立忻身上的暗器已经用过一次了,按照常理推断,暗器已经不能再用了。   但谁又能保证,果真如此呢?   在那种母皇、还有她、二姐、六姐七姐都在的情况下,万一出现什么万一……那可就是今生最大的悲剧了!   程朝玉听她这么说,也担心起来,便道:“那妻主就一定要做好防范,确保万无一失。”   就算萧立忻的暗器真能用,也能够保证所有人的安全!   “不错。”萧慕凰顿时亲了他一口:“我马上去安排!一定要万无一失!”   “妻主去吧。”程朝玉笑了,也凑上前亲了她一下。   他会一直在这里,等她平安回来。   萧慕凰很快就出了东宫,去调兵遣将,并将龙蕴也安排上了,以防万一真有人受伤,龙蕴便能立刻出手救治。   整个皇宫,开始戒严。   然,在天牢里满心怨恨的萧立忻,却并不知情。   她按着心口,那里藏着她最后的利器。   幸好一路都无人搜她的身。   否则……   萧立忻咬牙切齿,她一定会让这些抛弃她的所谓‘家人’,付出惨痛的代价!   ……   翌日,宗人府宗人令、左宗正、右宗正手捧玉牒进宫面圣。   女帝很快便命人传召太女、怡亲王、寿亲王等人进宫,随后又派皇家暗卫去天牢里将萧立忻提了出来。   紧接着就是萧子清,萧子玥二人。   女帝的寝殿内,跪满了她的女儿们。   除了已经远离京城的萧一诺,剩下七个女儿,全跪在她面前了。   “太女、怡亲王、寿亲王、老七,你们四个,过来站在朕身边。”女帝看了跪在自己面前的七个女儿,缓缓开口道。   “是,母皇。”   被点名的四人,应声。   随后起身走到女帝身边,依次站定。   萧立忻跪在地上,神色看似冷漠,实则内心已经疯狂地想要马上按下那暗器,射死面前所有的人!   包括她所谓的——母、皇! 第465章 “啊——”萧立忻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女帝目光淡淡落在萧立忻紧绷的右肩上,唇角若有似无地勾了一勾。   “从今日开始,朕就只有四个王女了。”   女帝淡淡往后一靠,朝宗人府宗人令等四名官员摆了摆手:“你们做事吧。”   “是,臣等遵旨。”宗人令等四人躬身领旨。   随后便到角落的桌上打开玉牒,重拟有萧立忻等三人的名姓页面。   宗人令甚至微微困惑了一下——这桌子是不是被挪动过了?   好像……距离陛下她们十分之远。   但,她也没敢问出来。   “母皇,儿臣已经知错了,为何您就不肯原谅儿臣一次?”萧立忻哽咽叫道。   “朕没原谅过你吗?”女帝注视着萧立忻,“朕给过你很多次机会,但你却变本加厉——包括陈郡去找你,朕都知道。”   萧立忻心头大震!   半晌,她失声叫道:“陈郡根本就是母皇您的人!”   “那倒没有。”女帝淡淡勾唇,“朕乃南阳之主,不会自降身份与前朝后裔混在一起。”   无端中箭的萧慕凰目瞪口呆:“……”   她也就那一回啊。   之后陈郡就带着柳儿避世隐居去了,再没和她见过面。   要不是皇家暗卫来找她,说陈郡知道她出事的消息之后,居然到处打听内幕想替她报仇,她怕计划有变,这才不得已让皇家暗卫去联络了陈郡。   之后的事……她可不知道。   她猜应该是母皇知晓此事后,便让皇家暗卫去告诉了陈郡对付萧立忻的计划,所以陈郡才会去找萧立忻的。   所以……母皇是没自降身份与陈郡见面,却也并非没利用陈郡啊!   “母皇可以原谅萧慕凰无数次,却只给我们这区区几次机会!”萧立忻忽然站了起来,哭着怒声指控:“在母皇心里,根本就只有萧慕凰一个女儿!我们根本就不重要!”   女帝看着萧立忻,前世种种掠过眼帘。   她淡淡一笑:“若你坚持这么认为,朕也无所谓。反正,朕不打算要你了。你现在,是煦王府的人,只要你不来招惹朕的王女,朕都可以容你苟活于世。”   苟活于世……   萧立忻心底的愤怒,彻底被激发。   这就是她一直敬畏着的母皇!   如此羞辱于她!   好啊,她不要她这个女儿了,她也不要她这个母皇了!   “既然您如此厌恶儿臣,儿臣便自我了断,免得污了您的眼!”萧立忻说着,朝一旁的圆柱一头狠狠撞去!   女帝稳坐龙椅,眸色毫无波澜。   萧慕凰却在此刻,悄然朝女帝身前挪动了一下。   女帝眸色顿时变暖。   然,她却伸手将萧慕凰拉开了。   “母皇……”萧慕凰侧眸,正微惊时,凌厉的暗器之声朝她和女帝的方向射来!   她大惊——萧立忻的暗器竟然还能用!   “护驾!”   “护驾!”   皇家暗卫大喊出声。   萧芮、萧瑾卿、萧菡等人迅速被皇家暗卫扑倒在地。   萧慕凰涌动内力,双掌朝暗器挥去。   就在这时候,她身后突然传来一股巨大的内力,传入她身体里。   ‘轰’!   两道强大的内力汇聚,通过萧慕凰的手掌震出,狠狠将半空中的暗器,反弹回萧立忻的方向。   “啊——”   萧立忻发出凄厉的惨叫声,整个人飞起。   她故意装作撞柱自尽,实则是要吸引众人的注意力,然后趁机对女帝和萧慕凰的方向发射暗器——凡是在那一方的人,都会死!!!   但她没有想到,暗器竟会反弹回来,钉在了她的双手双脚上。   将她活生生钉在了,她身后的圆柱之上。   萧慕凰震惊地看着自己的手掌,然后再不可置信地看向萧立忻——方才,是母皇助她!   她蓦地转头,看向身后的女帝。   “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逭。”女帝眸色无波地看着萧立忻,缓缓说道。   前世,萧立忻废了凰儿双手双脚。   这辈子,就让凰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吧!   萧慕凰心头狠狠一震!   母皇她……   萧芮等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无法形容此刻内心的惊涛骇浪,全都失去了开口的能力。   女帝此刻却看向萧慕凰,叹道:“凰儿,你还是太心善了。她要朕与你的命,你却只废了她的手脚。你这样仁慈……朕当真是不放心啊。”   萧慕凰瞬间反应过来,母皇是在替她向所有人澄清。   萧立忻这可是弑帝之举,她是自卫反击!   她立刻跪了下来,“儿臣毕竟叫了她十几年大姐,虽然她大逆不道竟敢弑帝,可儿臣还是不忍杀她,求母皇恕罪!”   萧芮萧瑾卿等人也反应过来。   纷纷都跪下了。   “求母皇开恩……”   “求母皇开恩……”   “求母皇开恩……”   女帝叹了口气:“既然你们四个都替她求情,那朕就再宽恕她最后一次。不过,你们是否给她们两个,找太医来瞧瞧?”   众人一怔,顺着女帝的视线看去——只见萧子清萧子玥两姐妹,俨然中了那暗器,此刻正痛苦不已。   呃……   她们,和萧立忻不是一伙儿的吗?   萧立忻这是,无差别伤害?   萧慕凰起身,吩咐道:“送三姐四姐去太医院医治。”   她算是看出来了——萧立忻那暗器里面,重新装了毒针,但却并不如原先的毒针那般毒性剧烈了。   难道……母皇也早就知道了?   所以才不慌不忙,无惧萧立忻的暗器。   唔,母皇果然深不可测。   很快,大内侍卫便将萧子清萧子玥送去太医院了。   而两人得到太医救治后,看见萧立忻也被大内侍卫抬过来了。   “狼心狗肺的东西!”萧子玥愤怒异常,恨不得起身要打萧立忻一拳!   萧子清拉住了她,忍着疼痛道:“是我们自己选择的路,怪不得别人。”   很早之前,她就应该明白的。   萧立忻能对付视她如亲姐的萧慕凰,能对付对她忠心多年的秦九漓,甚至连养了十年的慕容明若也牺牲了——那么她们姐妹两个,又为什么不能对付和牺牲呢?   可惜……   她一直不肯正视这一点。   甚至,还在朝萧立忻靠拢。   她还曾认为,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就该心狠手辣。   仁慈,是成不了事的。   结果……   萧子清惨然一笑,她的眼睛,大概是瞎了。   被蒙蔽了这么久。   害了自己,害了妹妹,也害了……父君。 第466章 “妻主,我好心慌。”   萧慕凰心情十分复杂地回到东宫。   “妻主,没事吧?”程朝玉提心吊胆了一天,此刻看见萧慕凰平安回来,终于松了一大口气。   他问出这句话之后,就忍不住伸手用力将她抱住了。   萧慕凰知道他定会在东宫焦虑不安,便伸手将他拥紧,摸着他长发安慰道:“我没事。倒是萧立忻,被她自己的暗器所伤,成了废人。还有萧子清和萧子玥,都被她的暗器伤到了。其她人,都没事。”   “嗯。”程朝玉依旧不想放手。   萧慕凰顿时失笑,索性伸手将他抱了起来,直接走进寝殿。   “妻主……我还是自己走吧。”程朝玉看见宫人们红脸低头,也忍不住红了脸。   “怕什么?你是主子,他们又不敢笑你。”萧慕凰嗤笑一声,怎么到如今还是放不开?   干脆,改天灌点酒给他。   说不定……嘿嘿!   萧慕凰心思顿时又飘了。   程朝玉哪儿知道抱着他的女子正在起坏心思,还挺温顺地靠在她肩上,由着她将他抱进寝殿内的床上。   不过,萧慕凰此刻有些心事,倒没动面前的人。   她只亲了亲他的脸颊,道:“今天的母皇,让我感到很奇怪。”   “怎么个奇怪法?”程朝玉顿时坐直了身子,正色看她。   萧慕凰坐在了他身边,说道:“萧立忻不知怎么发现那暗器只能用一次了,便暗中自己加了毒针进去。好在我早有防范,母皇也有防范,皇家暗卫保护住了二姐六姐她们,而我则用内力抵挡那些毒针。结果……”   程朝玉微微紧张地屏住呼吸,等待她说下去。   萧慕凰想起当时心中的震撼,语气复杂地道:“母皇助了我一臂之力——从背后输入了内力给我,然后那些毒针便被我打入萧立忻的手脚之中,将她钉在了圆柱之上。萧立忻如今……成了一个废人。”   程朝玉倒抽一口凉气!   怎么会……这么刚刚好?   前世萧立忻可是对妻主……   程朝玉蓦地睁大眼,瞬间和萧慕凰的视线也对上了。   “母皇她……”   “母皇她……”   妻夫二人,双双同时开口。   却又双双同时打住了。   谁也没将后面的话,说完整。   萧慕凰却想到一个方法,低声道:“那块古玉,母皇已经收回去了。朝玉你说,为何母皇会收回去?”   如果母皇也知道前世之事,那母皇必定知道七帝分别是谁。   以母皇的个性,定然早已开始收集帝王血了。   “母皇没有找过妻主吗?”程朝玉望着她。   “没有。”萧慕凰摇头。   程朝玉想了一下,道:“那可能母皇是严格按照七帝登基的顺序来的。所以,妻主应至少在六姐之后。”   萧慕凰眸光微动:“所以,我只要问问六姐,母皇可有找她取血,就知道母皇是否真的知道前世之事了?”   “妻主。”程朝玉攀住她肩膀。   “嗯?”   程朝玉浅浅一笑,“妻主还是不要去问了吧。”   “为何?”萧慕凰一怔。   “既然母皇没有挑明,想必母皇不愿妻主知晓啊。”程朝玉弯唇,“我们最大的孝顺,便是依着母父之意。”   母皇那般睿智,又何尝不知妻主前世做错许多事情呢?   虽然梅烁给妻主下毒是一方面,但妻主自身也有很大的问题。   所以,母女二人挑明,反而彼此尴尬。   不如……都佯装不知。   这些话,程朝玉没有对萧慕凰言明,可萧慕凰自己却想明白了。   她轻咳一声,道:“那我听朝玉的。”   “嗯。”程朝玉聪明地不再继续说了,靠在她怀里轻轻闭眼休息。   享受这难得的宁静。   萧慕凰缓和了一会儿情绪,便按捺不住了。   “妻主,你能歇上几日吗?”   程朝玉捉住她手腕,喘道。   “朝玉体力不支啦?”萧慕凰压住他,低笑着激将道。   “……”   生气!   于是这一日,程朝玉咬牙坚持没喊停。   结局。   萧慕凰讪讪收兵。   厉、厉害了她的夫。   ……   萧立忻弑帝一事风平浪静后,女帝开始敦促寿亲王的婚事。   命礼部务必要办得风风光光。   同时下了死命令——寿亲王妻夫二人大婚后不得马上离京,须产女后才能去往甘凉封地。   萧瑾卿:“……”   楚麒:“……”   为什么英明神武的母皇陛下,突然插手起下边儿皇孙女的事情来了?   还、还是死命令?   “妻主,我好心慌。”楚麒眼泪汪汪地抱着萧瑾卿,“母皇不会是想把我们的女儿留在身边养,不让我们带回甘凉吧?”   呜……那可是他的命呀!   萧瑾卿兀自淡定:“不会的,母皇不是如此狠心之人。”   “那万一母皇老糊涂了呢?”   “……麒麒。”   “对不起对不起,妻主你打我吧,我、我一时失言了,因为我自个儿的母皇以前经常犯糊涂,所以我说顺口了……呜呜,你别生我的气,我真不是故意的……”   楚麒一下子慌了,竟哭了出来。   萧瑾卿无奈地弹了他额头一记,又吻掉他的泪珠子,哄道:“不是跟你说过吗?我不是个爱生气的人。”   “可我说错话了嘛……”楚麒见她果然神色无异,这才敢继续偎进她怀里。   “嗯,麒麒肯定会有说错话,做错事的时候,但我会跟麒麒说道理啊,我不会骂麒麒,更不会生气。”萧瑾卿笑着搂住他,“所以,不要害怕。”   这人啊,都与她如此亲密了,心中却还是这般患得患失的。   她有这么可怕吗?   “嗯……我记住了。”楚麒乖乖点头,又露出了绝美的笑容。   他只是,太在乎她了嘛!   “其实这件事,我去问一问太女便有答案了。”萧瑾卿想了一下,说道:“正好你也许久没见过太女夫了,我们一同去东宫吧。”   “好呀!”楚麒顿时开心了。   他可喜欢太女夫了。   太女夫又温柔又知书达礼,总能解开他心中好多烦恼。   若说他离开京城去甘凉最舍不得的人是谁,那必然是太女夫啦!   说走就走,萧瑾卿便带着楚麒坐马车去东宫了。   然后……楚麒腿都快走软了。   “还能自己走吗?”萧瑾卿勾唇看着他,手上已经替他搭了很大的力了。   奈何……人腿软。   “唔。”楚麒艳丽的脸颊红扑扑,“妻主,我要休战三日。”   萧瑾卿彻底笑了出来。 第467章 她若不大选,天下人不会骂她,只会骂我。   好不容易,楚麒才在萧瑾卿的搀扶下,颤着腿儿到了东宫。   萧瑾卿在前殿与太女说话。   楚麒则在宫人的带领下,去了后殿见太女夫。   “天呐,我快累死了!怎么皇宫门口到东宫有这么远啊?”楚麒一见到程朝玉,便伸手握住了程朝玉的手腕,慢慢挪到座位上去。   宫人悄悄看了太女夫一眼,见太女夫没有不悦,才退下去给这位大胆的二殿下泡茶去了。   程朝玉笑着将楚麒扶着坐下,而后自己才落座。   “我以为,六姐会把二殿下背过来呢。”程朝玉打趣道。   “……我倒想,可惜不合规矩。”楚麒叹了口气。   他要嫁的人是寿亲王嘛!   哪里能如此随心所欲。   会被御史弹劾的。   程朝玉看着楚麒,轻笑出声。   他和妻主都在成长,二殿下也成长了。   虽然还有些爱娇,可到底是有了寿亲王夫的觉悟。   等二殿下与六姐大婚之后,想必会更加懂规矩了。   此刻,宫人进来,上了温度适宜的茶,随后又退至门口待命。   程朝玉刚端起茶杯,抿上了一小口,却听楚麒凑近低声问道:“太女夫,太女动你了吗?”   “噗!”   程朝玉顿时一口茶喷了出来。   他收回刚刚的荒谬想法!   二殿下根本不可能懂规矩!   “……太女夫何至于惊吓成这般?”楚麒忙退开了些,又递给程朝玉帕子。   程朝玉接过帕子擦了一下唇,随后放下茶杯,眸色复杂地看着楚麒:“二殿下逢人便问这种事吗?”   “当然不是,我只问太女夫你。”楚麒忽然顿了一下,补充道:“噢,我还问过父亲,和绵绵。”   程朝玉无奈地笑了出来:“那我可真荣幸,能与二殿下的父、弟排在一块儿。”   “那当然!我对你就像对我弟弟一样。”楚麒勾起红唇。   程朝玉想了想,好像他也对楚麒永远摆不出太女夫的架子。   便是以后妻主当了南阳之主,他成了南阳君后,他也没办法像对别人一样对楚麒的。   于是,程朝玉便小声问道:“那二殿下呢?六姐她可……”   “开玩笑!我这么美,妻主她忍得住吗?”楚麒小傲娇地抬起下巴。   程朝玉默了默,忍不住问道:“真不是二殿下主动的吗?”   他深表怀疑!   “不是!”楚麒瞬间瞪大眼。   真不是他勾的啊。   是妻主她亲着亲着就……   “好吧,我相信二殿下。”程朝玉便笑了,二殿下很坦诚,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这性子很好。   楚麒忽然觉得不对,“不是我在问太女夫你吗?怎么变成我回答太女夫了?”   程朝玉脸一红,半晌才道:“那我已经十六了嘛……”   楚麒长长地‘喔’了一声。   太女夫十六了,太女就不用忍了呀!   程朝玉轻咳一声,微微羞涩道:“我们男子之间的话题,可不许告诉女子。”   “那是自然,这是我们的秘密话题。”楚麒眨了眨美眸,“再说了,我也不可能跟我家妻主说起旁的男子呀。”   他醋劲儿很大的!   “嗯,我也是。”程朝玉这才放心了,笑道。   楚麒看着程朝玉,忽然有些小小的担心。   但,话到嘴边又不说了。   “二殿下是否有什么话想跟我说?”程朝玉却是何其聪明,瞬间便看出来了。   “呃……没、没有。”楚麒左顾右盼,“不知道妻主和太女说完话了没有呢?”   程朝玉看了楚麒片刻,忽然一笑:“如果二殿下说真话,那我也告诉二殿下关于骆璃的近况,如何?”   楚麒:“!!!”   竟然,用这事儿来诱惑他!   就……好想知道。   但是妻主从来不提骆璃,他也不敢问。   楚麒纠结了一小会儿,也知道面前太女夫聪明绝顶,他便是临时想个旁的,也骗不了他。   于是,便只好小声说实话道:“我是在想,太女夫要多努力些,把太女的心……缠紧了。”   程朝玉心脏一紧。   沉默良久,程朝玉才轻声说了句:“谢谢。”   “我、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我以前在皇宫,我知道……嗯,太女当然不是那种女子,可有的男子……真的很会勾人。”楚麒语无伦次地解释。   可越解释,越是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呜……他又要跟妻主认错了。   虽然他是好心,但好像办了坏事啊。   “我明白。”程朝玉笑了笑,“二殿下是为我好,其实这个问题,我早就想过。”   “啊?”楚麒冒着冷汗,太女夫早就想过这个事儿?   程朝玉微微惆怅地看向殿门外,轻声道:“她毕竟是未来的南阳之主,而且很快,母皇就会禅位,让她登基。届时,她为女帝,便是对我这发夫痴心,又怎能不顾满朝文武?况且……她若不大选,天下人不会骂她,只会骂我。”   楚麒听得眼眶都红了。   呜呜……太女夫这么好的男子,为何偏偏要嫁一个要当女帝的女子啊?   他家妻主,就不必面临这么天大的难题。   除非,他不能生。   呸呸!   童言无忌。   他肯定能生,还能生很多个!   “所以,二殿下不必如此小心翼翼。”程朝玉清浅一笑,“这本就是我要面临的事。”   楚麒心中难过,想了想之后,道:“太女对太女夫一直很疼宠,说不定到时候太女只是做做样子,并不会去旁人宫里。所以太女夫一定要把太女看紧些,别让旁人钻了空子。”   他母皇当年便是。   偶尔不开心喝醉了,次日身边便会有一个后君。   唉……   “可若她纳了人进后宫,又不去人宫里,对人何其不公?”程朝玉笑道:“那样,世人便更要骂我善妒,专宠了。”   “这……”楚麒顿时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了。   “还早呢。”程朝玉笑了起来,“至少现在,她是我一个人的。”   楚麒忙点头:“对,就是这样。”   然后,便不敢再多说了。   程朝玉随后便兑现承诺,告诉了楚麒关于骆璃的近况。   此刻,前殿之中,萧慕凰与萧瑾卿也谈论完了事情。   萧瑾卿已经从萧慕凰口中知道,她们母皇留下她和麒麒在京城,甚至要她和麒麒产女之后再离开,与萧慕凰的父君有关。   “太女的意思,我明白了。”萧瑾卿点头,“这是母皇毕生的执念与痛楚,我身为母皇的女儿,自然要解她忧愁。”   所以,她会努力。   努力让麒麒,早日生下一个女儿。   让母皇可以取她几滴手指血,滴入古玉之中。 第468章 那孤要是负了朝玉,又如何呢?   萧慕凰当然没有跟萧瑾卿说出全部真相。   她只说了东越白族的传说,道是传说中,那块古玉如果滴入皇族女嗣三代人的血,便可能让人回到过去,与自己的爱人重逢。   而她也微微叹着气说,这是不可能的。   但她们的母皇有此执念,非要按照传说去做,她们也唯有尽孝。   至于萧瑾卿。   萧瑾卿便是猜到太女对她有所隐瞒,也不会打破砂锅问到底。   更不会擅自去查明真相。   既然太女不说出全部,那必然是有所不能言明之处。   她私自去查,反而会与太女生出隔阂。   所以萧瑾卿只表示,会和楚麒早日完婚,早日让楚麒产女,便未曾再说其她了。   “麒麒大概也累了,太女,我就先告退了。”萧瑾卿起身,拱手道。   “好,孤让宫人去请六姐夫出来。”萧慕凰说着便唤了一名宫人去后殿。   随后,陪着萧瑾卿一路走到前殿门口,等着楚麒出来。   宫人很快便领着楚麒出来了。   而楚麒的眼眶有些红。   “怎么了?”萧瑾卿心中微微一紧,上前握住他的手,问道。   “啊?没什么啊。”楚麒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眼睛,然后恍然大悟。   定是他方才为太女夫难过,差点哭出来,所以眼睛有点红。   他忙找借口解释道:“刚刚有只蚊子飞到我眼睛里去了,太女夫帮我吹了一下。”   “原来如此。”萧瑾卿顿了顿,没点破,只笑了一下。   萧慕凰瞥了楚麒一眼,心想:娇气!又麻烦她家朝玉!   “太女,我便与麒麒回府了。”萧瑾卿再次朝萧慕凰告辞。   “好,路上小心。”萧慕凰颔首。   萧瑾卿便带着楚麒离开。   走了几步,楚麒忽然回头,对萧慕凰道:“太女,太女夫是很好很好的人,太女一定要爱他一生一世呀!”   就算不能一生一世一双人,也要对太女夫疼宠一生,不要喜新厌旧呀!   萧慕凰一怔。   心思微微转动片刻,她淡淡一笑:“若孤做不到呢?”   “那你就是……就是负心人!”楚麒没想到她会这样回答,顿时气不过道。   “麒麒。”萧瑾卿叹气。   “无妨,六姐不必介怀,孤倒是觉得,二殿下这性子很好。”萧慕凰笑着走上前,看着楚麒,挑眉:“那孤要是负了朝玉,又如何呢?二殿下莫不是还能为他出头?”   楚麒:“……”   天呐!   亏他方才还觉得太女是很好的女子,还在太女夫面前替太女说话!   她竟、竟然……   萧瑾卿在一旁看着,暗暗汗颜——麒麒虽然娇气,却还是与小殿下在某种程度上一样的单纯。   又或者,是太珍惜与太女夫之间的情谊了,所以关心则乱。   看不出太女是在套他的话。   “太女夫那么爱你,都忍痛接纳你有三宫六院了,你这样说,也太对不起他了!我真替太女夫感到不值!”楚麒气恼极了,指责萧慕凰道。   萧慕凰顿时明白了。   敢情,她还没有给朝玉足够的安全感。   他竟然还想着,她当了皇帝之后,会有三宫六院。   哎呀,她可真是……   心口闷得慌。   不行,得一醉解千愁才行。   “呵,跟你有什么关系?”萧慕凰白了楚麒一眼,遂叫了一名宫人来,吩咐道:“送孤这位准六姐夫回寿亲王府。”   “是,太女。”宫人领命。   萧慕凰随后将萧瑾卿一抓:“走,六姐陪孤去酒楼一醉方休!”   萧瑾卿:“……”   她招谁惹谁了?   噢,她有个笨夫郎。   真是……   “太女!太女!”楚麒急了,想追上去,可哪里能追得上健步如飞的萧慕凰?   何况还有不敢违抗太女命令,然后拦着楚麒的宫人?   “麒麒你先回王府,我晚些回来!”   只剩下萧瑾卿的叮嘱声,远远地传来。   楚麒:“……”   臭太女!!!   ……   “咳。”   酒楼,萧瑾卿看着桌上几坛酒,轻咳一声后,劝道:“太女,有什么话可以跟太女夫沟通,喝酒……伤身。”   “不会。”萧慕凰揉了揉腮帮子,“我酒量素来很好,只是从战场回来之后,没什么机会痛快畅饮。”   萧瑾卿左顾右盼:“我觉得皇家暗卫可能随时来找太女。”   “也不会。”萧慕凰开始斟酒,“母皇最近心情好,等着你和六姐夫大婚呢,便是知道我们在这儿喝酒,也不会过问的。”   萧瑾卿叹了口气。   好吧,今日她是注定要舍命陪太女了。   “干!”萧慕凰与她碰杯。   “太女请。”萧瑾卿斯斯文文,从从容容。   几杯酒下肚,萧慕凰就来兴致了。   “六姐猜猜看,孤要怎么破大选这个难题?”她看着萧瑾卿,笑问道。   萧瑾卿微微恍悟,随后便无语道:“既然太女早有对策,为何不与太女夫事先说明?”   “啊,孤以为他很相信孤这个妻主的。”萧慕凰又干了一杯,继续斟酒,“事实证明,孤太高看自己了。”   “……”萧瑾卿揉了揉腮帮子,她牙有点酸。   太女这话,真够酸里酸气的。   “再说,他也没问过我是不是?”萧慕凰说到这里,稍稍回忆了一下,随后摇头:“不对,以前我们聊过几次的,我还跟他发过誓,此生只有他一人。”   萧瑾卿垂眸,淡淡抿着呛喉的烈酒。   她明白了。   太女跟太女夫保证过,但太女夫可能……觉得不实际,所以未曾尽信太女真能做到。   “太女自可任性妄为,可惜太女夫一言一行,皆在天下人眼中。”萧瑾卿叹道,“比方说,将来太女登基,群臣请新帝大选,新帝一年不选,群臣无可奈何。但若两年、三年不选,群臣不敢论新帝是非,便会怪罪到后宫之主身上,认为是后宫之主善妒,霸道,甚至狐媚,阻止新帝大选。”   萧慕凰握着酒杯的手,微微紧了紧。   萧瑾卿看在眼里,笑了一笑,与萧慕凰碰杯:“太女,请。”   萧慕凰看着杯中的烈酒,忽然便没了兴致。   “不喝了!”   她‘砰’地一声酒杯摔碎。   随后起身:“走吧,六姐,孤先送你回府。”   萧瑾卿浅笑盎然:“太女不买醉了?”   “买什么醉?家有夫郎等着呢!”萧慕凰‘嘁’了一声,拉着萧瑾卿就走:“走了走了,先把你送回去,怕你醉了找不着门儿!”   萧瑾卿但笑不语。   也不知道是谁找不着门儿。   反正,不是她。 第469章 “麒麒真乖,我甚是想欺负。”   萧瑾卿被萧慕凰送到寿亲王府门口,看着萧慕凰飞快地离开。   唇角轻轻扬了扬。   “妻主!”楚麒扑过来。   她转身便将人接住了,“又扑,万一我接不住怎么办?”   “我不怕摔。”楚麒才不管那么多,看了看府门外,忙将她拉着进了门,然后一边走一边问道:“妻主,我方才想了一下,太女是不是在故意套我的话?”   先前在气头上,太女一激他,他便愤怒地指责太女了。   后来回到府里想了一会儿……太女现在又没有变心,对太女夫好得很呢!怎么会说那样无情的话?   那分明就是在故意激将他呢!   “这么快就想明白了,也还不算笨得无可救药。”萧瑾卿淡定如斯地夸道。   楚麒顿住脚步,美眸幽怨地看着她。   他就知道……   行吧,妻主是千年的狐狸,他每次都输,可太女是怎么回事?   太女一个大老粗,怎么也开始长出心眼子了?   不过,这也无所谓了。   关键是他把太女夫给卖了。   “妻主,太女如果和太女夫吵架,是不是都是我害的?”楚麒很快想到这个问题,担心得不得了,一时间自责极了。   “没事,太女夫有心结,你这般说出来,其实对他是一种好事。”萧瑾卿温柔地摸摸他的脑袋,“太女会想办法去解决的,她自己的男人,她自己会负责疼。”   “可是太女还没有登基为帝啊,就算太女安慰太女夫,也无济于事的。”楚麒仍旧很担心。   萧瑾卿微微一笑:“太女如果只会安慰太女夫,那就不是我南阳太女了。”   太女,早想到了对策。   只不过是,没想到太女夫竟会有此心结罢了。   太女大概以为……她曾向太女夫保证过一生一世一双人,所以太女夫是坚定不移相信她的。   然而皇家之中,情之一字,若不靠双方共同去维系,谁又能坚定不移地信谁?   说到一生一世一双人……   萧瑾卿略带歉疚地看了楚麒一眼,她没能给麒麒这份美好。   只能,宠今生,许来生了。   楚麒倒不曾想过这些,他被萧瑾卿安慰到之后,忽然想起萧瑾卿带他去东宫的目的,连忙问道:“对了妻主,你有没有从太女那里问出,母皇为何要留我们在京城产女啊?”   萧瑾卿定了定神,解释道:“跟你们东越那个白族的传说有关。好像,母皇得到了白族那块灵玉,又打听到了让灵玉显灵的方法是给灵玉上滴三代皇族女嗣的血,所以母皇才算上了我们的女儿。”   楚麒呆呆地看了萧瑾卿片刻,问道:“我们的女儿出生后,母皇就要取她的血?”   “嗯。”   楚麒软软地朝萧瑾卿倒去。   “麒麒!”萧瑾卿吓了一跳,忙抱住他,再一看他只是泫然欲泣并非真的晕倒,这才松了口气。   怎么越来越淘气了?   萧瑾卿一时间哭笑不得。   “呜,我们的女儿好可怜,一出生就要被取血……她还那么小……”楚麒一想到那场景,就快心疼死了。   萧瑾卿打横将他抱起,一边走回房一边肃冷地说道:“既然是我萧瑾卿的女儿,流点血算什么?当年我孱弱多病,随时可能去见阎王,母皇也勒令我必须学骑射,我从未叫过一声苦。”   楚麒:“……”   他生儿子行不行?   “慈父多败女,总之,在教女一事上,我是不能纵容麒麒的。”萧瑾卿严肃说完,已进了房门。   她将楚麒放在床上,亲了他红唇一口:“其她事情,我都可以纵容麒麒。”   望,你能体谅。   楚麒长长地‘喔’了一声,随后乖巧脸:“我听妻主的。”   萧瑾卿顿时笑了,欺身将他压上:“麒麒真乖,我甚是想欺负。”   楚麒绝美的脸庞,顿时绯红一片。   却欢喜地勾住她,闭眼任她品尝。   他也甚是想被她欺负。   嗯哼。   ……   萧慕凰并未直接回东宫。   而是去了一趟医馆。   医馆老大夫:“……”   “孤找你有点事儿,进来说。”萧慕凰瞥了老大夫一眼,径直入了医馆后屋。   老大夫如梦初醒,慌忙起身,跟了进去。   “草民叩见太女。”老大夫跪在后屋,战战兢兢。   太、太女为何来找她一介草民啊?   若说是看病……那皇宫里医术精湛的太医不是多如牛毛吗?   “孤……”萧慕凰似乎略有迟疑,但随后便轻咳一声,道:“孤在房事上,有些力不从心。你看看,咳,给孤抓点补身子的药。”   老大夫:“!!!”   天呐,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足以诛她九族的皇家惊天大秘密啊?   为何,为何这种事,太女要找上她啊?   老大夫想死的心都有,现场都快哭起来了。   “当然,你务必替孤保密,不然孤就把你赶出京城。”萧慕凰又咳了一声,威胁道。   老大夫:不必了,草民自己举家离开行不行?   “你先替孤开一副,孤吃完后,还会再来找你的。”萧慕凰咕哝了一句:“谁知道吃一副有没有用。”   老大夫:好吧,草民还不能自己离京。   “孤跟你说话呢,你聋了?”萧慕凰佯怒。   老大夫忙叩首:“是,太女,草民马上按照太女的意思去办。”   “快去吧。”   “是,太女。”   很快,老大夫便给萧慕凰抓了对女子那方面最好的补药,战战兢兢给萧慕凰包上了。   “银子,孤不少你的。下次孤还会来的。”萧慕凰丢给老大夫一张银票,随后就转身走了。   老大夫:“……”   还、还会来……   晕了晕了。   萧慕凰出了门,先把药给牧湘送过去了。   牧湘:“???”   然后萧慕凰又去了好几家医馆,以同样的方式买了同样的药。   最后,一股脑儿地全送到了牧湘府上。   还在养身体的牧湘:“……” 第470章 既然太女不行,那朕就给她选几个侧夫吧。   “孤这是未雨绸缪。”萧慕凰气定神闲地看着牧湘,“你受了重伤,躺了这么久,待你好起来,万一不行怎么办?所以孤就给你把满城的补药,都买来了。”   “谢太女关心。”牧湘默默地道谢,随后忍不住问道:“太女是故意做给谁看吗?”   萧慕凰顿时哈哈笑了起来:“不愧是你牧湘啊,这就猜出来了。”   随后,萧慕凰又叮嘱道:“但你不可跟外头这么说,你一口咬定得说孤买的药,都是送给你补身子的,明白吗?”   反正牧湘是忠勇侯,又没人敢搜忠勇侯的府邸。   “是,太女,臣明白了。”牧湘点点头。   心想,太女这必然是为了太女夫。   否则,没必要抹黑自己。   “那孤回宫了。”萧慕凰忽然伸手抱了牧湘一下,口中嫌弃道:“往后别那么傻挡在孤身前了,孤武功比你好。再说你现在最重要的人,是小殿下,懂吗?”   牧湘笑了笑,没说话。   待萧慕凰走后,楚绵才小声咕哝了一句:“我知道,牧姐姐心里最重要的人,还是太女。”   牧湘一怔,将楚绵拉进怀里,轻声解释道:“那不对,我心里最重要的人,一直都是绵绵。只是太女与我,乃是主仆。这不一样。”   自古忠与孝尚不能两全。   何况是忠与爱呢?   “嗯。”楚绵如今听得懂这些道理,便甜甜一笑,抱住他的牧姐姐:“我不管那么多,反正牧姐姐选的路,绵绵和牧姐姐一起走。”   就像牧姐姐此次为太女舍身相护一样。   他从未迁怒过太女。   因为太女是牧姐姐想护住的人,所以若有必要,他也会像牧姐姐一样,为太女牺牲。   “绵绵,跟着我真的委屈你了。”牧湘紧紧抱住小人儿,轻哽。   “你不让我跟着你,我才真的委屈。”楚绵用小脸蹭了蹭她颈窝。   牧湘轻叹一声:“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对绵绵好,才不负绵绵对我一片真心。”   “那牧姐姐快点好起来吧,我想跟牧姐姐成亲了。”   再也不想,浪费哪怕一天。   “……好是好,但我觉得……应该我跟绵绵求娶,然后绵绵各种为难我。”牧湘噎了一下,道。   “我不会为难牧姐姐。”楚绵笑了起来。   牧湘握住楚绵肩膀,将他带离自己怀抱,凝视他水汪汪的美眸片刻后,轻叹着吻住他的红唇。   细雨绵绵。   润物无声。   他比那细雨还深深润进她心间,叫她只恨爱他不够。   许久许久,楚绵才迷蒙着美眸,推了推越发热烈的女子。   “嗯?”牧湘稍稍松开他。   “养……身体。”楚绵微微羞涩地提醒。   “我是在养,但绵绵又不需要养,所以没关系。”牧湘轻笑,低头继续吻他。   喔……原来牧姐姐不会真的要他。   楚绵晕乎乎地想道。   待楚绵在牧湘怀里哭出来时,牧湘才单手搂紧他,不断安抚地亲吻他的脸颊,让他得以平息。   “当、当年父亲……定是因为如此,才给我取名绵绵……”楚绵小声哽咽道。   牧湘一怔,低眸看着他绯红脸颊:“为何这般说?”   “没力气呀……浑身软绵绵的……”楚绵委委屈屈地瞅着她。   牧湘顿时被他可爱到笑出了声。   “绵绵,我想……岳父绝不是因为如此才给你取名绵绵的。”她边笑边亲他的唇,“是因为绵绵生下来就是小美人,软绵绵的一团,特别可爱,所以岳父才给绵绵取了这个名字。”   楚绵被她夸得脸红。   是、是这样嘛……   她觉得他很可爱嘛?   但是他不太想让她只是觉得他可爱。   他其实……也能很勾人。   “牧姐姐,等你好了,我跳舞给你看。”楚绵甜笑道。   牧湘一怔,随即想起当初,她陪太女去江城之前,郑重其事地答应过他——会好好回来。   而他也答应,若她好好回来,他便为她跳一支舞。   她中了毒针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昏过去之前,最后一个悲痛的想法便是……她终究没能等到他为她跳舞,没能看见他那般美的样子。   “好。”她瞬间将他一把搂进怀里,不想让他看到她眼里的泪光。   “等我为牧姐姐跳完舞,牧姐姐就不会再说我可爱了。”楚绵开心地抱紧她。   牧湘悄然拭泪,随后便笑道:“那绵绵希望我怎么夸绵绵呢?”   楚绵想到当年,他父君一舞倾城,母皇在群臣面前失态,不顾夏无双还在席上,疯了一样将父君从台上一把抱下去,后来父君足足在床上躺了几日的往事。   他便低低地说道:“希望,牧姐姐为我疯狂。”   牧姐姐觉得他可爱,多少还有些把他当孩子。   可他希望,她把他当男人。   为他疯狂。   牧湘有些领会到楚绵的想法了,她摸了摸他长发,语气十分认真地道:“那绵绵一定要等我身体彻底好了,再跳舞给我看。”   不然,心有余而力不足,美妙到值得一生回味的浪漫,会变成永远不想回忆的尴尬。   那可就浪费绵绵一番心意了。   楚绵笑着点头:“当然。”   他当然会等她身体彻底好了,再跳舞给她看的。   不然,伤身。   ……   女帝微微蹙眉,看着跪在她面前禀报太女‘大动向’的皇家暗卫统领。   “你确定?”   凰儿那身子壮得跟牛似的,需要去找补药?   老六都还没开始补呢!   “……李老将军发现之后,把好几个大夫暗中带回李府,问出的结果,都是如此。”皇家暗卫统领垂眸,禀道。   因李元弈之前助纣为虐,加上李清如今还未伏诛,所以李府是留了两名皇家暗卫的。   她收到手下暗卫消息的第一时间,就赶紧来禀明陛下了。   女帝淡淡摩挲了一会儿衣袖,忽然就勾唇笑开了:“既然太女不行,那朕就给她选几个侧夫吧。”   皇家暗卫统领:“……”   这、这样真的好吗?   “哼,敢给朕如此胡闹,朕有的是法子治她!”女帝拍案而起。   随后下令道:“给朕去东宫传话,就说朕要为太女选侧夫,让太女自己去跟礼部尚书下令收集各官员家中适婚男子名册画像!”   “……是,臣遵旨。”皇家暗卫统领冷汗直冒地领旨。   随后便去东宫传旨了。   女帝坐了一会儿,又没好气地拍了一下御案。   遇到事情还是这么儿戏!   也不想想看堂堂太女的名声、颜面,还要不要了! 第471章 萧慕凰下意识挡脸:“母皇!别打脸!”   皇家暗卫统领一到东宫,传达了女帝的旨意,萧慕凰就傻眼了。   再一看旁边程朝玉微微低下了头,她顿时一把拽住皇家暗卫统领!   “你跟孤说实话,母皇为何突然有此旨意?”   没道理啊。   母皇自个儿都对她父君痴心一片,为她父君守了十七年,怎么到她这儿,突然给她找麻烦,要给她选侧夫了?   还让她自己去找礼部尚书?   皇家暗卫统领迟疑了一下,垂眸:“臣不知道。”   “真不知道?”萧慕凰握着皇家暗卫统领肩膀的右手,微微用力。   皇家暗卫统领:“……”   其实陛下……   呃,陛下没直接给礼部下旨,而是让她来找太女,让太女自己去找礼部尚书……   那就应该,是跟太女闹着玩儿的吧?   陛下是为了让太女去认错吧?   皇家暗卫统领想了又想,觉得自己应该没揣摩错圣意。   于是,这才小声道:“太女去医馆求医的事儿,陛下知道了。”   妻主去医馆求医?   程朝玉蓦地抬头,既惊讶又担心——妻主是哪儿不舒服吗?   萧慕凰这会儿却傻住了。   行吧,她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   母皇定是对她此举不满。   但是……她有苦衷啊!   萧慕凰看了程朝玉一眼,内心暗暗地叹了口气。   “你先回母皇身边吧,替孤转告母皇,孤马上过去见她。”萧慕凰松开了皇家暗卫统领,道。   “是,臣遵旨。”皇家暗卫统领迅速离开。   皇家暗卫统领一走,程朝玉立刻上前握住萧慕凰的手:“妻主,到底怎么回事?你有哪里不舒服吗?为何不传太医呢?”   “……没有。”萧慕凰想到马上要去见她母皇,还不知道她母皇要怎么斥责她,顿时头皮发麻。   唉,已经很久没有这种要被母皇揍的心慌感觉了。   “没有为何要去医馆求医?”程朝玉一下子看出她有所隐瞒,顿时着急道:“妻主若真有不适,别瞒着我行不行?”   会不会是……   程朝玉莫名联想到,昨日他被她激将法气到,于是便坚持到她头一回主动结束的事。   难道,这就是她不肯告诉他实话的原因?   他顿时眼眶红了:“是不是我昨日把妻主弄伤了?”   萧慕凰:“……开什么玩笑!”   他能弄伤她?   她昨个儿只是没状态了好吧!   她没状态,怕他疼呀!   所以才主动结束了。   “那你究竟怎么了?”程朝玉哽咽着摇晃她衣袖,“你跟我说实话好不好?你这样让我好担心啊,我会胡思乱想的……”   “我就是想让天下人知道我这个太女不行,以后便能以此为借口推掉大选而已!”萧慕凰郁闷地喊道。   什么?   程朝玉惊呆了。   她、她让天下人知道,她、她不行?   程朝玉何等聪明,一下子就联想到了楚麒来东宫的事。   他明白了……   “二殿下告诉你了?”他眼泪瞬间落了下来,“所以你就想了这个法子,打算顾全我的名声,逃避大选,让天下人不怪到我的头上?是不是?”   “你哭什么啊?”萧慕凰心烦意乱地上前,粗鲁地将他拽进怀里,“我是你妻主啊,你有什么心事为何不告诉我?你看你也会因为我不告诉你实话然后胡思乱想,难道我就不会吗?我是你妻主,我当然会想办法保护你啊,笨死了!”   萧慕凰头一回骂程朝玉。   可骂归骂,手上力道却没松。   骂完之后,又掏出帕子塞到程朝玉手上:“把眼泪擦了!我就见不得你在床下哭!别跟楚家那几个男人学,以后老了眼睛都看不清东西知道吗?”   “我就要哭……”程朝玉抱住她,呜咽出声。   萧慕凰气笑了,她是管不住他了是吧?   但……行吧。   也确实没管过。   都是他自己乖。   这会儿不乖了,她也拿他没法子。   “我要去见母皇呢!别哭了。”萧慕凰真听不得程朝玉哭,这让她总是会觉得好像对他不够好。   她前世已经对他够差劲了,这辈子说好要让疼他宠他的,怎么能让他哭呢?   “你怎么能……怎么能用这样的法子呢?你是太女啊,将来是皇帝,你怎么能如此不顾自己的名声呢?”程朝玉却是止不住眼泪。   “那我能怎么办?总不能让天下人骂朝玉不是?反正我不怕骂,从小到大,骂我的人多了去了。”   萧慕凰把他从怀里扯出来,索性亲上去,把他眼泪全吃了。   “咸死我了!快别哭了!”   程朝玉被她这一亲来亲去的,倒真没再掉眼泪了。   他推了推她,而后看着她的眼睛,轻声道:“妻主快去跟母皇认错吧,母皇定是十分生气。”   “……你家妻主这次可能要挨揍。”一提到自个儿的母皇,萧慕凰顿时又头皮发麻。   “挨揍也是应该的。”程朝玉这回没心疼萧慕凰,而是叹气道:“妻主忘了自己是太女,是南阳的国本,妻主如此抹黑自己,不光是影响了自己的名声,更会令满朝文武担心正统皇嗣的问题,会导致天下人心不安啊。所以母皇怎么能不生气呢?”   萧慕凰怔了一怔。   该死的……   她果然草率了!   竟忽视了皇嗣这个问题。   毕竟她和朝玉都很正常啊,加上房事也多,想生几个孩子绝对不成问题嘛!   但是,在生孩子之前呢?   或者,朝玉年纪还小,没这么快怀上呢?   那满朝文武岂不是要担心她这个太女后继无人了吗?   就如朝玉说的,会导致天下人心不安。   “朝玉去洗个脸,别担心,我马上去跟母皇请罪!”萧慕凰拉过程朝玉,重重地抱了一下,随后就转身快步去见女帝去了。   程朝玉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   但愿,母皇不会真的揍妻主才好。   ……   萧慕凰一进寝殿,‘扑通’就给女帝跪下了。   “儿臣向母皇请罪,求母皇责罚!”   挨揍就挨揍吧,但是母皇可千万别太生气了。   伤身啊!   女帝淡淡瞥了萧慕凰一眼,将手中奏折放下。   随后起身,走到萧慕凰面前。   抬手。   萧慕凰下意识挡脸:“母皇!别打脸!”   好歹也是太女,脸肿了……丢人。 第472章 若是朕与你父君,你猜朕会如何做?   女帝微微一勾唇。   却是伸手将萧慕凰扶了起来。   “母皇?”萧慕凰有些受宠若惊地放下手,母皇不打她啊?   念头刚闪过,头顶就挨了一记爆栗子!   痛痛痛!   “堂堂太女,做事之前不知三思而后行?”女帝训斥道,“你可知道若是再过上一月,全南阳的人都知道朕的太女不行,届时人心浮动,朝臣甚至会上书谏言,请求朕改立太女?朕除了你之外,还有三个王女呢!”   “儿臣知错了,母皇。”萧慕凰苦着脸,心想母皇果然没打她脸。   但头顶有点疼。   母皇下手可真重……   “朕这么多优点你没学尽,偏生这痴情你倒是学了个十足十!”女帝恨铁不成钢地骂道,明显知道萧慕凰这么做是为了谁。   萧慕凰听着这话……忽然就忍不住低下头,闷笑了起来。   “还笑!”女帝板脸。   “是,儿臣不笑了。”萧慕凰赶紧忍住笑意。   女帝横了她一眼,转身回到御案前落座。   “朕会让元韶安排人,在朝上向朕奏明此事。”女帝冷声道,“太医会在朝上,替你诊脉,安群臣之心。至于你,定要在朝上澄清,你是为了替牧湘掩饰,才会如此,却不曾想到被元韶给发现了。”   “是,儿臣遵旨。”萧慕凰忙躬身领旨。   然后,又觉得有点对不起牧湘了。   这黑锅……牧湘是背定了。   不过好在牧湘非皇室中人,就算传出去‘不行’,也无碍大局。   等楚绵将来嫁给了牧湘,生几个孩子,自然就破除这传言了。   女帝替萧慕凰擦了屁股,这才叹了口气:“凰儿,朕说过会禅位于你,便一言九鼎。所以再过数月,你便是南阳新主了,不可再如此任性妄为了,记住了吗?”   萧慕凰有些羞愧,低下头小声道:“是,儿臣记住了。”   “朕对你父君,再如何痴心,但朕也不曾忘掉自己帝王的身份。”女帝看着萧慕凰,提点道:“你也要像朕一样。否则,一旦你行差就错,不但会害了许多无辜之人,也会护不住你最想护之人。”   “因为,你是帝王。”   “你的一个决定,可以影响千千万万的人。”   “甚至于你的一个眼神,都可以决定一个人的生死。”   “所以,帝王行事,绝不可随心所欲,要三思而后行……”   这一日,女帝说了许多为帝之道。   萧慕凰自是受益匪浅。   待萧慕凰整个人都沉淀下来之后,女帝才端起茶杯,准备润喉。   “母皇!”萧慕凰赶紧上前,抢走茶杯,“儿臣给母皇换杯热的。”   女帝便笑了一笑:“你能把对朕的细致入微,用在你当皇帝一事上,朕便可以放心离开了。”   萧慕凰手一抖:“离、离开?”   “朕退位之后,打算去昔日王府旁边住。”女帝瞥了她一眼,好笑道:“你以为是什么?”   萧慕凰顿时松了口气:“那就好,儿臣可以经常半夜去看您。”   “不需要!”女帝果断拒绝。   大半夜的,她会以为是悠凰呢。   “……”萧慕凰感觉自己被嫌弃了。   她默默地出去让内侍换杯热茶,待内侍快速返回,才端着热茶回到殿内。   “母皇,请喝茶。”   “嗯。”   温度适宜,女帝心情又好,喝了小半杯之后,才问萧慕凰道:“你此次为朝玉做的蠢事,若是换作朕与你父君,你猜朕会如何做?”   萧慕凰眉心狠狠一跳!   爹啊,这是母皇在教她呢!   “求母皇指点!”她顿时就跪了下来。   “马上要当帝王的人了,别再动不动下跪。”女帝皱起眉头。   “是,母皇。”萧慕凰连忙又站了起来,但还是辩驳了一句:“若皇祖母还在世,母皇便是皇帝,也会跪皇祖母的。”   所以她跪自己母皇有什么不对?   “……”女帝难得被噎住了。   说得也是。   定了定神,女帝才继续方才的话题:“朕不会抹黑自己的名声,动摇国本,但朕会利用天下人信奉上天预警的心理,达到只娶你父君一人的目的。”   “利用天下人信奉上天预警的心理?”萧慕凰喃喃重复。   母皇的意思是说……   “比如,每逢大选,朕欢天喜地想选几个美人充盈后宫,结果就开始生病半月,辍朝半月,或是地方上出现异象。”女帝又端起茶杯,淡淡抿了一口,“三五次之后,文武百官自然便会闭口不再提大选一事。甚至朕主动提起大选,文武百官都会劝朕以国事、龙体为重。”   萧慕凰:“!!!”   她母皇还是她母皇!   厉、厉害啊!   这简直就是另一种——兵不血刃!!!   “母皇,儿臣觉得儿臣要长到您这种脑子,可能……真的有点难。”萧慕凰既敬佩又沮丧地道。   “朕打了近二十年天下,对付过无数强敌,你有吗?”女帝温和地看着她。   “没有。”萧慕凰叹气,“儿臣是坐享其成的太女。”   尽管,她重生之后,已经努力在进步。   也确确实实进步了。   可她知道,很多时候都是母皇在帮她铺路。   “乱世才出英凰。”女帝像是回忆到从前,唇角微微勾了勾,“朕年轻的时候,也是吃过亏的。”   “原来母皇也吃过亏?”萧慕凰顿生好奇,“谁让母皇吃过亏啊?”   女帝瞥了她一眼:“不告诉你。”   “……”   母皇有时候就也……挺气人的。   “快滚吧。”女帝重新拿起奏折,“不想年底朕留给你一大堆废话连篇的奏折的话。”   “……是,儿臣告退。”   萧慕凰退至门口,忍不住又看向她御案前批阅奏折的母皇。   她很高兴。   这一世的母皇即便依旧忙碌,可却比前一世的母皇要开心。   前一世的母皇,很严肃,鲜少与她开玩笑。   她知道,这是因为母皇如今,有了盼头。   萧慕凰勾了勾唇,转身离开。   ……   寿亲王大婚。   女帝大赦天下。   各地方牢房空空如也。   死囚也改为发配流放。   南阳京城之内,尤其热闹非凡。   萧慕凰如今是太女了,不好去凑热闹闹洞房,但萧芮和萧菡却是去寿亲王府闹了个痛快。   可把萧慕凰嫉妒得不行。   “朝玉,当太女尚且如此束手束脚,等年底当了皇帝……我是不是天天要像母皇一样,不苟言笑,高深莫测?”   晚间,萧慕凰搂着程朝玉,幽幽叹气。   “妻主这胡闹的性子,也该收敛收敛了,我真担心将来生个女儿像妻主,那可让我头疼了。”程朝玉也幽幽叹气。   上回那样胡来,险些坏了她自己的名声,可差点把他眼睛都哭肿了。   好在母皇英明,很快便替妻主擦了屁股。   摆平了妻主弄出的风波。   “女儿啊……”萧慕凰想到古玉,想到她母皇,想到她父君,顿时把人一压:“六姐想必正努力呢!我们也继续努力!争取早点给母皇生出两个皇孙女来!”   “你……”   抗议声,被尽数吞没。   化作,声声呜咽。 第473章 “下辈子,我一定守身如玉,等着麒麒来找我。”   “麒麒。”   五更天,萧瑾卿把喜床上的人吻了又吻。   叫了又叫。   奈何人就是昏沉沉的,手倒是勾着她,眼睛却不睁开。   “要去给母皇请安。”萧瑾卿好笑地低头轻啄他红唇,“麒麒不想婚后第一日给母皇请安就迟到吧?”   楚麒终于睁开了困意浓烈的美眸。   耳朵是听清了的,只是还有些没反应到脑子里去。   他茫然地看着上方女子片刻,忽然就勾唇一笑,重重将她勾了下来:“现在我可以人前人后都叫你妻主啦!”   真好。   他终于嫁给她了。   “对,但是我们现在要起来,洗漱洗漱之后去皇宫。”萧瑾卿揉了他几下,“所以,别再勾我了。请安回来再继续,嗯?”   楚麒被她揉得惊喘连连。   然后脑子里终于接收了她所说的‘请安’。   他顿时推开她,惊呼一声赶紧坐起身来找衣裳:“对对对,今天我们要进宫去给母皇请安敬茶。”   要是迟到了,天下人岂不是要说他这个寿亲王夫不懂规矩吗?   不孝这顶帽子可是很重的。   一般人戴不起。   他也戴不起。   萧瑾卿看着他找不着北的可爱模样,笑出了声。   “我帮麒麒吧。”   她从旁边拿起衣裳,按住了楚麒的肩膀,一件一件帮他慢慢穿上。   最后,尤其勾人的妖精,终于被她亲手打扮成一个端庄美丽的贵夫。   楚麒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心,渐渐融化成一滩水。   这是他等了好多年,才等到的妻主啊……   她好好。   好到让他,想哭。   不过,大喜的日子,他才不哭呢。   “好了。”萧瑾卿温柔地将楚麒拉了起来,打量片刻后,夸道:“吾夫甚美。”   楚麒潋滟无双地笑了,也故作打量她片刻,夸道:“吾妻也甚俊。”   萧瑾卿笑着抵了抵他额头,随后道:“走吧,洗漱洗漱,为妻帮你画眉。”   楚麒眸中闪过一抹异样。   转瞬即逝。   很快,妻夫二人便洗漱完毕。   楚麒坐在了梳妆台前,看着镜中自己被疼爱过的模样,微微有些羞涩。   “呐,妻主帮我画端庄些。”他小声道。   他自己知晓,他是美艳有余,端庄不够。   不像太女夫……太女夫的气度,当真是无可挑剔。   所以,希望妆容能弥补他这一点。   他如今是寿亲王夫嘛,自然不能让皇宫那些人觉得他好像狐狸精似的。   “好。”萧瑾卿轻轻勾唇,明白了楚麒的顾虑。   她随后替他仔细描眉,点妆。   其实,麒麒是多虑了。   他本就出身皇家,又怎会欠缺端庄二字?   不过是他容貌太过出色,所以极容易让人忽视他的气度,更多停留在他美艳的容貌上罢了。   楚麒的眉很细,萧瑾卿便替他画得略粗了些。   天生红艳艳的唇,萧瑾卿也替他点了些淡雅的口脂。   一下子便锐减了他艳丽无双的感觉。   那种端庄高贵的皇家气度,顿时凸显出来。   “妻主手法真不错,想必练过很多次了。”楚麒看着铜镜,语气是满意的,但听着略带酸气。   萧瑾卿手一顿,片刻后,轻笑出声。   “妻主笑什么呀?”楚麒侧眸看她。   “下辈子,我一定守身如玉,等着麒麒来找我。”萧瑾卿将他拉起,轻笑着许诺。   楚麒脸红了。   唉,他就随口一酸嘛。   妻主太聪明,果然让夫郎很累。   “那为何不是妻主来找我呢?”他忍不住问道。   萧瑾卿本不欲回答,牵着楚麒出门,但楚麒一路缠问,执着地非要得到一个答案不可。   她只好在上了马车后,轻轻咳了一声:“因为麒麒比我大。”   楚麒:“!!!”   他受到了伤害!   看着楚麒气鼓鼓瞪自己的模样,萧瑾卿忙哄道:“我就说我不说,你又非要追问……”   “我很老吗?”楚麒抿紧了唇。   “……我说麒麒比我大,没说麒麒老……”萧瑾卿略微头疼地看着他。   “哼,待妻主四十岁,我便五十了。”楚麒想想就不是滋味儿,“彼时,妻主正精力旺盛,我是服侍不了妻主了。指不定……”   “婚后第一日,还是说些吉利话为好。”萧瑾卿轻咳一声,打断他的话。   哪儿有刚成亲,就咒自己将来失宠,妻主另寻新欢的?   傻麒麒。   楚麒一顿,看着她温柔宠溺的眸色,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过分。   “对不起,妻主。”他小声道歉,拉住了她的手,轻轻握住。   他只是……害怕。   萧瑾卿纵容地一笑:“没关系,我家麒麒一向是嘴硬心软,我明白。”   楚麒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随后也笑了:“我的确会恃宠而骄,但是,我也会很快认错。”   “嗯,没关系。”萧瑾卿镇定自若,“便是麒麒白天惹我生气了,我也会在晚上自己找回场子。”   楚麒:“……”   萧瑾卿看着他逐渐红霞遍布的脸,又补充了一句:“便是麒麒五十岁吃不消了,我精力旺盛,也可以只做前边儿的。”   楚麒:“……”   萧瑾卿又说了几句,楚麒彻底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好了好了。   他知道错了。   下马车时,萧瑾卿依旧温柔地牵着楚麒,走在皇宫绵长的大道上。   然后,问道:“麒麒往后,还酸我吗?”   “不、不酸了。”楚麒面红耳赤地小声答道。   不敢酸了。   唉。   不是妻主的对手。   “真乖。”萧瑾卿微微一笑,牵着楚麒朝前走去。   好似,已经很久没想起骆璃了。   实在是麒麒装满了她的心。   若非他拿话酸她,她当真是要忘了,自己之前还娶过一位夫郎。   天色刚明,萧瑾卿便带着楚麒面见了女帝。   “儿臣叩见母皇,母皇万安。”   “儿臣叩见母皇,母皇万安。”   女帝早就起了,是以萧瑾卿和楚麒一到殿门口,就被内侍请了进去。   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一双璧人,女帝和颜悦色地笑了:“都平身吧。”   “谢母皇。”   “谢母皇。”   萧瑾卿和楚麒双双起身。   随后,楚麒便从一旁内侍端着的托盘中,端起早已泡好的茶,上前恭恭敬敬跪在女帝面前:“小婿恭请母皇喝茶。”   女帝一笑,接过楚麒敬的茶,抿了两口。   然后将茶杯搁在一旁,从袖中掏出一个镯子,递给楚麒。   “这是你们父君临终前交给朕的,说是将来给他女婿的。”   女帝顿了顿,又道:“把镯子戴上之后,去给你们父君磕个头吧。” 第474章 楚麒脸色苍白:心脏好痛……好痛……   萧瑾卿眼眶一下子红了。   她是第一次看到这个镯子。   原来父君还留给了她新婚夫郎这个镯子……   “啊?”楚麒却呆了呆,满腹疑云。   妻主不是已经娶过夫郎了吗?   母皇是没把这镯子给骆璃,还是给过骆璃,如今又收了回来,重新给了他?   饶是不解,楚麒还是双手接过镯子,恭敬谢恩:“谢母皇恩典,谢父君恩典。”   女帝让楚麒平身之后,才看着萧瑾卿,淡道:“之前没拿出来,是因为朕心中,不曾认可那人。”   萧瑾卿瞬间跪了下来,哽咽道:“儿臣糊涂。”   母皇当初就隐晦提醒过她,说知人知面不知心,送上门的可能多少有些问题,问她是否要再考虑考虑。   她没有反驳,却也没有出声。   因为她无声的反抗,母皇终究没再说什么,便准了她与骆璃的婚事。   楚麒这下子却是欢喜了。   紧紧地握住镯子,恨不得马上就戴在手腕上。   不行不行,他得矜持!   端庄!   淡定!   “起来吧,往事莫再提了。”女帝朝萧瑾卿摆了摆手。   随后温和地看向楚麒,道:“楚麒是个顶好的,与你有宿世情缘,你要好好对人家,不要三心两意,让人家受委屈。”   前世这个女婿是随老六走了的。   饶是她一世帝王,早已练就铁石心肠,却也每每在想到那一幕时,心有所颤。   何等的情深,才能如此生死相随。   楚麒一贯是敬仰女帝的,自小便听他东越母皇老提起这位盖世英凰,所以不曾想到他会得到这位天下之主如此爱护,一时间感动得眼泪涟涟:“谢谢母皇厚爱,儿臣……儿臣定好好伺候妻主,好好孝顺母皇,为皇家多多开枝散叶。”   女帝:“……”   真是个傻小子。   “不必,生一个女儿就够了。”女帝定了定神,道:“朕的三个皇子,朕都让人教导他们,将来只生一个女儿。”   “啊?”楚麒惊讶地望着女帝,虽然还眼泪汪汪,可却满心不解。   皇室不是都讲究多女多福吗?   怎么他这位母皇,却让他只生一个女儿啊?   “男子生产本就风险大,虽然皇家男子有整个太医院护着,却也不是完全没有风险。”女帝微微叹了口气,“太女的生父,你们应该知晓。他便是……”   楚麒瞬间看向萧瑾卿。   便见萧瑾卿也正紧张担忧地看着他。   女帝见状就笑了:“不必紧张,太女的生父是被梅家给害了。一般来说,男子头一胎,只要好好照顾着,是没什么风险的。生得多了,才对身子不好。所以朕说,你只要给老六生一个女儿就够了。朕希望,你好好的陪在老六身边,这就是朕最大的心愿。”   楚麒顿时感动了。   萧瑾卿也感动得无以复加。   妻夫二人双双跪了下来,谢恩道:“谢母皇一片爱护之心。”   “好了好了,你们跪安吧,动不动就跪,也不怕膝盖疼。去给你们父君磕头去,朕还要上朝呢。”女帝揉了揉有些酸的腮帮子,她果然不适合如此温情,遂开口赶了人。   “……是,母皇。”   “儿臣告退。”   “儿臣告退。”   萧瑾卿带着楚麒退了出去。   随后,前往皇陵。   正午时分。   萧瑾卿牵着楚麒的手,走过漫长的皇家陵园台阶。   素来娇气的楚麒,腿酸得直打颤,却愣是没叫一声苦。   待到登上长长的台阶,他刚朝萧瑾卿看去,就见萧瑾卿掏出帕子,眸色温柔地替他擦着脸上的细汗。   “麒麒辛苦了。”萧瑾卿轻声说道。   “不辛苦。”楚麒连忙笑着摇头,眸子亮晶晶的:“我第一次来拜父君,心里开心得很。”   因为是她的父君。   所以,不觉得苦。   萧瑾卿微微用力,握紧楚麒的手。   她家麒麒,真是值得她用一生去呵护,珍惜。   然而,此时无声胜有声。   萧瑾卿没有多言感动,轻笑了一声:“我们走吧。”   楚麒点头:“嗯!”   君寝园在帝陵旁边。   楚麒跟随萧瑾卿来到皇陵入口时,忽然一阵心悸。   他脸色微微苍白。   看着眼前庄肃沉重的皇陵,心脏骤然传出一股密密麻麻的、无法承受的痛楚。   好、好痛……   楚麒脑海里随后也像针扎似的,如同要活生生炸开。   不、不喜欢这里……   非常不喜欢……   “麒麒?”萧瑾卿第一时间发现了楚麒的不对劲,她忙握住他的肩膀,“怎么了?是不是有哪儿不舒服?”   楚麒脸色愈发苍白,看着眼前的萧瑾卿,忽然一阵惧怕。   他猛地投进她怀里,瑟瑟发抖。   不是……他为什么这么害怕?   就好像,她随时可能消失不见一样。   “麒麒,别怕。”萧瑾卿感觉到怀中人儿颤抖得厉害,忙用力抱紧他,紧紧地抱住,不断地安抚:“别怕,这里是父君长眠的地方,别怕,别怕啊……”   若不是母皇有旨,今日又是她和麒麒大婚后第一天,她真想马上带他离开这里。   且……看情况吧。   要是他实在害怕,她便送他到皇陵外等候,她独自去祭拜父君,替麒麒向父君解释。   父君生性温和,相信父君在天之灵,不会怪麒麒的。   楚麒在萧瑾卿怀里哭了。   许久许久,都无法自行平复。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烈的痛意,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害怕。   他就是……想哭。   楚麒哭声渐大,萧瑾卿如何哄他也无济于事。   她不明白他为何如此。   但她十分清晰地……感觉到了他的痛苦,惧怕,还有无助。   最后,萧瑾卿便沉默下来,不再开口。   她只是抱着楚麒,让他在她怀里哭个痛快。 第475章 这辈子,我不会再让麒麒难过。   过了很久很久。   萧瑾卿感觉怀里的人渐渐平静下来,没有颤抖得那么厉害了。   她这才轻轻放开他,用指腹替他擦掉脸颊的泪水,“麒麒。”   “嗯。”楚麒哭了一场之后,好多了。   虽然骨子里好像还残余着一点隐秘的痛意,但已经不那么难以忍受了。   “为什么哭?”萧瑾卿眼尾也是红的,她见不得他这么痛苦。   但愿,让他这么痛苦的人,不是她。   “我……不知道。”楚麒有些茫然,看着她那么温柔的眼神,只下意识紧紧扣住她的手,“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痛,我受不了。”   萧瑾卿定定地看着他。   麒麒不会骗她,他是真的不知道。   也许……   “母皇金口玉言。”萧瑾卿将他轻轻搂进怀里,眼眶再度微红,“她说我们有宿世情缘,所以……大概我和麒麒上辈子,也是妻夫。”   “啊?真的吗?”楚麒听到这话,倒是有些开心。   这是不是说,下辈子他还能和她在一起?   这真是太好了!   “母皇说的,必然是真的。”萧瑾卿又放开楚麒,看着他笑:“所以,麒麒方才如此,想必是上一世我对不住麒麒,让麒麒伤心难过了。抱歉啊,宝贝。”   “没、没关系。”楚麒脸红了,根本就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她就在这儿乱猜然后跟他道歉,把过错揽到她自己身上。   怎么这么傻?   不过,也好好。   真是让他又想哭了。   “不管是不是我曾经让麒麒伤心难过了,但这辈子,我不会再让麒麒难过。”萧瑾卿轻轻抚摸面前男子绝美的脸颊,低声承诺:“生同衾,死同穴。等我们老了,手拉手一起走。”   “可我比妻主大了近十岁。”楚麒不怎么情愿地提到此事。   萧瑾卿笑了:“那麒麒就努力活到一百岁啊,届时我也是九十岁的老婆婆了,也可以离开了。”   “一百岁的我一定好丑。”楚麒嘟囔。   萧瑾卿彻底笑出声,伸手将他牵住,一边往里面走,一边开导道:“没关系,那会儿大概我们已经眼花了,看不清美丑了。”   楚麒为难了片刻,点头:“好吧,那就依妻主的吧。”   很快,两人到了瑜贵君的墓前。   双双跪在了墓前,磕头。   而后,萧瑾卿轻声介绍:“父君,这是楚麒,是儿臣的夫郎。他很好,远从东越来到南阳,儿臣很心悦他,希望父君在天之灵,能够保佑我们平平安安,妻夫和睦。”   “他来过吗?”楚麒忽然问道。   萧瑾卿迟疑了一下,点头。   自然是来过的。   当时,骆璃毕竟是正统六王女夫。   楚麒倒没吃酸捻醋,只恭恭敬敬地对着瑜贵君再度磕头,然后说:“父君,儿臣对妻主是一心一意的,不像那个人坏透了,伤妻主的心。以后,您不用再担心妻主啦,儿臣一定会把妻主照顾得妥妥当当,给妻主多生几个孩子的!”   萧瑾卿轻声一笑:“你忘了母皇说,让你只生一个女儿就好了?”   “……也是,父君这么爱母皇,定听母皇的。”楚麒便点点头,又改口道:“父君,那儿臣就给您生一个皇孙女,到时候儿臣与妻主一同带她来给您磕头。”   萧瑾卿顿时又笑了。   她看着面前的宝顶,心想父君若是还在世,是一定很喜欢麒麒的。   可惜……   萧瑾卿怀着微微的怅然与遗憾,与楚麒再度磕头后,起身离开。   出了皇陵,楚麒轻轻吐了一口气。   终于没那么压抑了。   他忽然有些相信妻主说的,上辈子她让他难过了。   可他怎么会这么难过?   难道是因为她……   楚麒赶紧打住内心不好的猜测,忙转移注意力问萧瑾卿道:“妻主,将来我们百年之后,是不是能葬在父君旁边啊?”   “不能。”萧瑾卿好笑地看了他一眼,“这里是母皇后宫贵君的长眠之所。”   “那我们……”   “另有安置,但那是很久之后的事了,你还是想想我们眼下该如何快些生个女儿吧。”   “唔……我已经很努力了呀。”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不够努力?”   “不不不,妻主也很努力了,再努力……我就要怀双胎了。”   “哈哈哈……”   君寝园,微风轻柔拂过。   仿佛有什么人,在一路护送这对小妻夫。   ……   牧湘终于可以下地了。   龙蕴替她把完脉之后,欣慰地点头道:“小殿下将忠勇侯照顾得很好,忠勇侯恢复得很快,也没留下什么后遗症。”   说着,龙蕴笑着看向楚绵:“小殿下,草民总算不负所托,还了小殿下一个完完整整的忠勇侯。”   “谢谢先生!您是我楚绵的大恩人,也是我们整个楚家的大恩人!”楚绵开心到眼眶红红。   龙蕴刚想谦虚两下,萧慕凰就从门口走了进来,大笑道:“的确,先生可是医好了楚家三人,加上楚家两个半女啊!”   “草民见过太女。”龙蕴赶紧朝萧慕凰见礼。   “臣拜见太女。”牧湘也立刻行礼。   萧慕凰摆摆手:“又无外人,不必多礼。”   随后又看向牧湘,道:“身体好了,就快给孤回来帮孤处理朝务吧。”   “是,太女。”牧湘二话不说地拱手领命。   “行了,你现在是忠勇侯了,别还像个东宫亲卫似的。”萧慕凰笑着压下她拱着的双手。   牧湘笑了,将手放了下来:“是,臣听太女的。”   萧慕凰在主座坐了下来,随后说道:“母皇打算给孤的三位皇兄择妻了,牧湘你带着小殿下去一趟程府,随口提一提此事,然后询问老太傅是否要把程家适龄女子的名单也报上去。”   “太女为何要臣去?”牧湘困惑道。   那可是老太傅啊,太女为何不亲自去?   “噢,孤要是去,那就是命令,但你带着小殿下去拜见老太傅,那叫闲聊。”萧慕凰老神在在地道。   牧湘:“……”   虽然不懂,但她领命就是。   “是,臣谨遵太女命令。”牧湘这回,稍稍躬了躬身。   “先生,跟孤到城内四处走走吧。”萧慕凰起了身,看向龙蕴,笑道。   “是,太女。”   待龙蕴随萧慕凰离开之后,楚绵就不解地拉着牧湘的衣角,轻轻晃了晃:“牧姐姐,太女为何要我们去程府说这些啊?是不是程府有哪个女子想娶皇子啊?”   牧湘本来还没想到这一出的,但楚绵这一问,她顿时就明白了。   “是。”她笑着将楚绵抱了一下,“所以,我们先递拜帖过去,明日再登门。”   “好的,牧姐姐。” 第476章 陛下终于肯嫁皇子了吗?   后宫。   女帝看着面前三位紧张兮兮的贵君,淡笑了一声:“你们不必紧张,朕今日将你们都召集到一起,是为了与你们商量一下皇子们的婚事。”   吁……   三位贵君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然后雪贵君便壮着胆子,小声问道:“陛、陛下终于肯嫁皇子了吗?”   女帝顿时一皱眉:“怎么是朕不肯嫁皇子?朕是……”   “臣侍胡言乱语,罪该万死,陛下恕罪……”雪贵君一下子就跪了。   女帝:“……”   算了算了。   她还是把皇子们叫过来,问他们自个儿的意思吧。   “朕宽恕你,你起来吧。”女帝抬了抬手,待雪贵君战战兢兢到一旁站立之后,才对内侍吩咐道:“去将三位皇子请过来。”   “是,陛下。”   看着不怎么顺手的内侍,女帝想到尚在养伤的臧内侍。   虽然她大赦了天下,但臧内侍却是受了不少皮肉苦,年纪又大了,也不知道要养多久才能回到她身边。   女帝扫了一眼低着头似乎连呼吸都变得困难的三位贵君,想了想,端起一旁的茶,慢慢喝了起来。   不再说话。   殿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中。   三位贵君站久了,腿也开始有些打颤。   “都坐吧。”女帝终于不忍地开口。   “谢、谢陛下,臣侍不累。”   “臣侍也不累。”   “臣侍也……”   女帝下意识想皱眉,但又忍住了。   算了,再一皱眉,估计三人立马跪下来。   好在,内侍很快地将三位皇子请过来了。   “儿臣叩见母皇。”   “儿臣叩见母皇。”   “儿臣叩见母皇。”   大皇子萧旎,二皇子萧静珩,三皇子萧宝宝,齐齐跪在了女帝面前。   三位皇子面前,女帝素来是慈母形象,不曾打过骂过罚过,也不要求他们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三位皇子,算是精细地养在深宫里,从小锦衣玉食。   所以,三位皇子对自家母皇,是完全不惧怕的。   他们也弄不懂,他们的父君为何如此惧怕母皇。   女帝‘嗯’了一声:“都起来吧,地上凉。”   末了,又补充了一句:“扶着你们的父君落座。”   “是,谢母皇。”   “谢母皇……”   三位皇子便起身,然后各自扶着自己的父君落了座。   女帝放下茶杯,笑道:“朕留你们在宫里这么多年,可有恨嫁过啊?”   大皇子萧旎连忙摇头:“不曾的,儿臣在宫里生活得好好的,还有父君和两位弟弟作陪,一辈子不嫁也是可以的。”   “儿臣也是。”三皇子萧宝宝也马上说道。   唯独二皇子萧静珩迟疑了片刻,才小声道:“儿臣也是。”   女帝顿时看向二皇子萧静珩。   若有所思了片刻,女帝便问道:“朕记得,静珩前些年出过一次宫,还受了惊吓,是吧?”   二皇子萧静珩正是雪贵君所出。   雪贵君一听女帝提起旧事,顿时起身跪下哽咽道:“陛下莫怪静珩,是臣侍不好,若不是前几年臣侍突然缠绵病榻,屡屡噩梦,病糊涂了说什么非要静珩去玉凤寺上香祈福,陛下于是开恩准了静珩去给臣侍祈福,静珩也不会遇到地痞……”   “朕没有怪你。”女帝叹气。   她真的没那么可怕。   只要,不犯她底线,她不会杀人的。   他们,何时才懂啊?   女帝浑然不知,这些后宫男子怕她怕得要命,纯属她当年……有前科。   虽然谁也不知道君后身边人为何全部被杀掉了。   但后宫流传着一件事,那就是——有那么一天,他们的陛下忽然就杀光了君后身边所有的人,君后当年所住的萧王府主君正殿,流了满地的血!连君后这个当时的王君,都差点被陛下杀了!   “都是臣侍的错……”   女帝沉默片刻,忽然起身:“你们三个,跟朕到御书房,朕好好与你们说一下你们的终身大事。”   三位皇子连忙也跟着起身:“是,母皇。”   终身大事……   原来母皇打算把他们嫁出去了吗?   三位皇子面色如常,心中却想法各异。   女帝带着三位皇子一走,两位贵君就感谢起雪贵君来了。   “多亏哥哥机智,及时给陛下跪下请罪啊。”   “对啊对啊,不然陛下一发怒,可就不得了了啊……”   雪贵君本来还抖着,但听着听着,就笑起来了。   “那下次我还这样。”   ……   御书房。   女帝头疼地揉了揉眉心,道:“朕本来是想着,你们的终身大事,无论如何也要母父一同商量决定,但你们方才也看到了,朕还是跟你们商量,然后由你们去跟你们的父君二次商量吧。”   或者,直接不商量也行。   反正她若是做了决定,后宫里那三位也不敢有任何意见。   “是,母皇,儿臣遵旨。”三位皇子点头领旨。   女帝心里舒服了,总算三个儿子没有像见鬼一样怕着她。   这多亏她自来对三个儿子呵护有加。   女帝不免有些小得意。   随后,女帝便开口说道:“你们大的已经二十二,小的也已经十八了,朕一直不曾提过你们的婚事,是顾着你们的身体。而且……”   女帝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朕此前忙于国事,也实在抽不出时间来替你们谋划。”   “儿臣谢母皇爱护。”三位皇子躬身谢恩。   “朕现在有时间了,也想到了一个好的方法。”女帝微微一笑,道:“京城虽多繁华,却也有穷苦人家,她们无钱治病,抓药。所以,朕打算让你们三个,带太医院众太医去城门口义诊半月。届时义诊队伍定长,你们三个便负责发放馍馍、施粥给前来看病的百姓们吧。”   啊?   他们……要去城门口陪太医们给百姓义诊?   为什么啊?   三位皇子齐齐惊讶看向他们的母皇。   女帝眸光扫过三个儿子,温和地一笑:“倘若有哪家臣女向你们搭讪,只要不逾矩,你们可与之聊天。若遇到中意的,回来跟朕言明,朕替你们做主。”   三位皇子瞬间脸红了。   母皇这是……这是让他们出现在人前,让那些看得上他们的臣女前来搭讪,而后让他们自己挑选呢。   “谢母皇,儿臣遵旨。”   “谢母皇,儿臣遵旨。”   “谢母皇,儿臣遵旨。”   三位皇子躬身领命。 第477章 人家二殿下……未必记得她。   “什么?陛下要为三位皇子择妻?”   已经稳重了许久的程万笙,腾地站了起来!   “阿笙!”程老太傅一怔之后,立刻斥道,“忠勇侯与小殿下在此,不得失态!”   “……”程万笙脸色憋得通红。   性命攸关啊,她还管什么失态不失态?   她要哭死的!   牧湘见状,便笑道:“老太傅不必过于苛责,程小姐尚未成家立业,自是性情不羁了些,待到有夫有女之后,便会自然成长了。”   程老太傅又是一怔,说起来……   她好像是个不太称职的母亲。   这些事情,一般都是主夫操心的,加上阿笙自己也没提过,她便忽略掉了。   就连儿子朝玉的婚事,都是皇家开始提的。   阿笙今年,也二十有一了。   是该成个家了。   “让忠勇侯见笑了,我回头就替小女张罗张罗。”程老太傅定了定神,歉然笑道。   “不过程小姐今年似乎要参加科考,对吧?”牧湘问道。   程老太傅颔首:“不错。”   太女已立,陛下又要禅位,她总不能让太女身边无自家人可用。   只要阿笙自己有那个本事考取功名入朝为官,她如今不再避嫌了。   “那么还是等程小姐金榜题名之后再说吧,免得影响程小姐科考。”牧湘实在是怕程老太傅说操办就操办,回头就给程万笙娶个夫郎回家。   那,她就把太女交代的差事办砸了。   “忠勇侯说得是。”程老太傅笑道。   程老太傅自是没有这么快挑到女婿的——主要是想跟程家结亲的人太多了,程家又没有个主夫平时就开始挑选,所以程老太傅一旦表示要给程万笙择夫,程家的门槛就会被踏破。   “不过陛下如今要为三位皇子择妻,程小姐又未娶夫,老太傅可会将程小姐的名字报上去?”牧湘又问道。   程万笙一下子目光殷殷地看向自家老母亲。   程老太傅怔了怔,忙摆手:“自是不会,自是不会。”   程万笙瞬间心碎成渣。   “为何?”牧湘问道。   程老太傅为难了一下,才道:“忠勇侯也不是外人,我便实话实说了——我已经有一个儿子嫁进了东宫,所以我的女儿是绝对不能娶皇子的。”   牧湘‘啊’了一声,微微明白了。   程家如今本来就是太女外戚。   若程家嫡女又娶皇子为夫……   这会让天下人怀疑,程家居心叵测。   牧湘随后又闲聊了一会儿,便带着楚绵告辞了。   程老太傅让程万笙送客,程万笙求之不得。   还没到门口,程万笙就一把拽住牧湘的胳膊,问道:“忠勇侯,这事儿没有转机了吗?”   “程小姐要什么转机?”牧湘看着她,“皇子们都已经及笄好几年了,陛下是不可能再留着他们老在宫中的。”   程万笙心情烦躁极了。   但很多话,又不能对牧湘言明。   “程小姐若是心有不快,可以去东宫求见太女,太女说不定……能给程小姐想个好的法子。”牧湘提点了一句之后,牵着楚绵离开了程府。   留下程万笙呆呆地站在原地。   见太女?   有什么用?   见了太女,她也说不出那些话啊。   何况已经过去好几年了,人家二殿下……也未必记得她。   程万笙万分沮丧地垂下头。   ……   后宫。   “二殿下,您怎么还是不开心呢?”   宫人看着自家美丽端庄的二殿下,忍不住问道。   如今陛下已经想了法子给三位殿下,三位殿下的婚事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为何二殿下还是闷闷不乐呢?   “有什么可开心的?”萧静珩眸色淡淡地翻看着手里的书。   “二殿下不是和那位……”   萧静珩侧眸,看了宫人一眼。   宫人忙噤声,又道:“反正,二殿下可以自己做主了啊。”   萧静珩不知想到什么,将手里的书放了下来,淡淡一笑:“母皇给了我们半个月时间随太医义诊,给了那些想娶我们的臣女,向我们搭讪的机会。但你又如何能保证,她会来找我搭讪呢?”   最大的可能,是她早就不记得他了。   否则……以她母亲的身份……   何愁不能向他母皇开口提亲?   萧静珩心下微微苦涩。   “那要不,奴替二殿下央人打听打听?”宫人试探问道。   “不必了。”萧静珩想到之前听人闲聊东宫琐事时,听到的关于她的事,“她如今在准备科考,想来是要博取功名,入朝为官相助太女,她不会入赘皇家的。”   宫人顿时就不吭声了。   他当然知晓,臣女一旦尚了皇子殿下,就不可以入朝为官了。   唉……   怎么偏偏二殿下遇到的,是这一位呢?   换个旁人家的庶女,也比这一位好啊!   萧静珩又拿起了书,静静地看了起来。   只是那一页,却许久未曾翻动。   思绪,渐渐回到倾盆大雨的那一日…… 第478章 她、她怎么会……来此?萧静珩不知所措。   萧静珩清楚地记得。   那日的雨,好大好大。   回玉凤寺的路上,狂风暴雨,车夫已经看不清路。   满地泥泞。   后来,车轱辘陷入了泥泞之中。   侍卫们去抬马车,结果被狂风刮得抓住马车才能稳住身形,连武功在此刻都显得无用之极。   大树被连根拔起,倒向马车,侍卫们不少受了伤。   侍卫们后来倒是不用抬马车了,因为马车直接被风掀翻了。   他和内侍从马车内滚了出来。   内侍滚下了山坡,而他……滚进了一个女子的怀里。   “天呐!今个儿风怎么这么大?”女子语气不可思议地叫道,随后抱着他滚到一个有些深的大坑里。   她很狼狈。   眼睛却很亮。   她抱着他滚到坑里之后,除了暴雨依旧砸着她和他的脸之外,狂风倒是一时间拿她与他无法了。   他当时抓着她的衣服,心想她倒是聪明。   “不用怕,暴雨很快会停的。”她说完,把外裳脱了下来,盖在他头上。   然后用双手将狂风刮进坑里的泥土树叶,不断地丢到坑外去。   又解下腰间的水囊,不停地舀水泼出去。   他看着她的举动,心想她大概是怕这坑被填满了。   他想帮她,却被她推开了。   “一看你就是大户人家的公子,不要做这种事,伤了手就不漂亮了。”她说。   她说话时带着一丝戏谑,却又不会让人觉得轻浮。   他脸红了。   其实……他当时比她还狼狈,浑身污泥,脏兮兮的。   也不知她从哪里看出来,他是大户人家的公子。   果然如她所料,暴雨很快停了。   他总算开口问了她:“你,叫什么?”   “程万笙。”她朝他笑出一口整齐的白牙,“我母亲叫程昱,你听说过么?”   程昱之女!   他心中狠狠一震。   “你呢?你叫什么?”她问他。   他尚未来得及回答,侍卫就找到了他和她。   他和她被救上去之后,她正想跟他说什么,侍卫就跪在地上向他请罪:“卑职等救援来迟,请二殿下降罪!”   他看着她神色瞬间震惊,甚至还后退了一步。   顿时,明白了。   程昱……不入朝为官,也不让女儿入朝为官。   就是为了不沾染皇家人。   “大恩不言谢,我走了。”他没有再看她,转身走向马车。   那是,他第一次遇见她。   也是迄今为止,唯一一次与她见面。   后来……   不曾听说过她的消息。   直到他最小的皇妹被立为太女,程昱重新成为当朝太傅,她的名字……才被宫人们提起。   因为,她还不曾婚配。   而她的母亲是当朝太傅,她的弟弟是当朝太女夫,所以……想嫁给她的男子,多如过江之鲫。   萧静珩轻轻勾了勾唇。   他也是其中之一。   而且,是最不可能梦想成真的其中一个。   ……   三位殿下仁心大爱,请求他们的母皇准许皇家太医,为南阳穷苦百姓义诊半月。   臣民震撼!   还没等太医们开始义诊,百姓们就开始在城门口排起了长队。   京兆府府尹刘炳:“……”   这形势不妙!   若不派兵维持秩序,到时候皇子们出宫岂不有危险?   于是,刘炳赶紧进了东宫禀报太女,太女则让刘炳直接在早朝时奏明女帝。   早朝时刘炳一启奏,女帝便大手一挥——刘卿全权负责,看着办!   刘炳松了口气,然后就与已经升为禁军统领的窦茗一合计,将城门口的防卫安排了个妥妥当当。   确保万无一失。   很快就到了太医义诊的时候。   有禁军维持秩序,百姓们安安静静排队,不哄闹,不插队。   而负责发放馍馍、施粥的三位皇子殿下自然累不着,还有宫人们帮忙呢!   文武百官不是傻子。   三位殿下突然出了皇宫,在人前露面,不是择妻——她们把自己脑袋拧下来给政敌当凳子坐!   所以,陛下这个面子,她们必须给。   于是不少官员派出了自家适龄又还算拿得出手的庶女,到城门口去给三位皇子殿下捧场。   一个庶女,能尚个皇子殿下,也是好的。   城门口便愈发热闹起来。   只不过,大部分官员家中的庶女也还是想秋闱高中的,所以只是走个过场,并不是真的要去博取皇子殿下们的青睐。   “看见二殿下了没?”   程万笙在人群后头,使了一名下人去前头打探情况,待下人回来后,她赶紧问道。   “看见了,二殿下还给小人发了一个馍馍。”下人开心地举起馍馍。   程万笙脸黑了。   你可是个女的!   女的知道吗?   谁准你碰二殿下的手了!   下人看着自家小姐越来越气怒的眼神,猛地明白过来,忙摆手道:“不是二殿下亲手给小人的,是二殿下递给宫人,再由宫人递给小人的。”   程万笙一怔,顿时怒气全消。   也是,堂堂皇子殿下,怎么可能跟外女接触呢?   必定中间隔着宫人的。   程万笙于是舒坦了,又问道:“那些女子不排队治病,到皇子殿下他们身边去干嘛?听见她们说什么了吗?”   “听见了。”下人忙点头,回答道:“小人认得其中几个,她们是朝中大臣家中的庶女,是来跟几位皇子殿下打招呼的。”   “大臣家中的庶女?她们来跟皇子殿下打什么招呼?”程万笙一愣。   本就是偷偷来的,程万笙自然没想到其她。   下人一言难尽地看着自家小姐,半晌才道:“小姐,您为什么来的,她们自然也是为什么来的。”   “胡说八道!”程万笙脸色沉了,她为二殿下来的,难道这些女子也是为二殿下来的?   她呸!   然后也不等下人再说什么,程万笙就忍不住朝前挤过去了。   她倒要看看这些女子怎么缠她的二殿下!   却说萧静珩这边。   他早已是远远地看见那个女子了。   手里的馍馍都差点没拿稳。   她、她怎么会……来此?   萧静珩有些茫然,有些不知所措,然后便看见那人朝他走了过来。   “二殿下,您……您别把馍馍抓得这般紧。”宫人一看二殿下把馍馍给抠破了,忙上前小声提醒。   萧静珩瞬间赧然。   他忙将抠破的馍馍塞回笼屉里,换了个好的出来。   递给宫人。   而此时,程万笙已经走到萧静珩面前了。   “好久不见。”   程万笙一开口,萧静珩脸颊就彻底绯红了。   她她她,记得他! 第479章 她和他若要在一起,是要付出代价的。   见萧静珩脸红了,但却不说话,程万笙以为他不记得自己了。   一阵郁闷的同时,她又自我介绍道:“在下程万笙,程老太傅是我母亲。”   程万笙吐字清晰,再加上她的身份,旁边人早就看了过来。   一些个臣女,开始往她这边走。   想过来打招呼。   “……本殿知道。”萧静珩微微捏紧手指,她怎么会以为,他不认识她?   他第一眼就认出来了呀!   “那二殿下知不知道……”   “程小姐!”   “程小姐,您也来了啊。”   “程小姐,我是……”   程万笙的话,被淹没在一片打招呼寒暄声中。   “……”萧静珩还没听清她说些什么,便见她被几个臣女给搂了肩膀,带离了他面前。   萧静珩怔怔地看着。   忽然一阵委屈。   她记得他,那她怎么从不曾……   想到这人还未曾娶夫,今日他与皇兄皇弟在城门口,这人又来找他搭讪,那她方才是想说什么来着?   萧静珩握了握拳,踩了旁边宫人一脚。   宫人早就看程万笙看傻眼了,一直在心里激动着呢!   这会儿程万笙被人簇拥走,他也急。   于是萧静珩将他这么一踩,他顿时醒悟过来,连忙上前喊道:“程小姐留步!”   程万笙本来还在犹豫来着,萧静珩的宫人这么一喊,她顿时推开身边几个同窗,三两步奔了回去。   “二殿下。”   她目光灼热地看着他。   是他让宫人留她的吗?   程万笙忍不住一阵激动。   “你方才话没说完。”萧静珩背脊僵直,尽量语气平静地说道。   程万笙连忙点头:“对,我刚刚是想说,二殿下知不知道,四年前,我和二殿下在城外见过一面?”   萧静珩看着面前眸含期待的女子。   四年的等待、期盼、失望、酸涩,忽然汇聚在一起。   渐渐地,混杂成一股气恼。   “不知道!不记得!”萧静珩咬牙,转身便走。   宫人:“……”   怎么忽然就生气了?   哎呀,二殿下可是好不容易才见到这位程小姐的,怎么使起小性子来了?   宫人又想去追二殿下,又怕面前的程小姐走了,顿时急得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城门口人太多了,虽然有禁军维持秩序,但程万笙仍旧看得一阵心惊肉跳。   她连忙跑了过去。   “二殿下,这里人多,不要到处乱跑。”程万笙想伸手拦住人,但又顾忌着四周全是人,且不少人都在看她,顿时又忍住了。   她只劝萧静珩道。   萧静珩见她追了上来,心里倒是好受了些。   也知道自己方才是冲动了。   便是她记得他又如何?   她也不一定就……如他一样,心中悦之。   想到这里,萧静珩便不那么生气了。   他抿了一下红唇,语气静静地说道:“本殿与皇兄皇弟在城门口施粥,是为了择妻。程小姐身为嫡女,这般与本殿搭讪,落在旁人眼中可怎么好?”   萧静珩一挑明,程万笙就忍不住急了。   “那你遇到心悦的女子了吗?”她问。   萧静珩瞥了她一眼,心道不就在眼前吗?   但他口中却说:“还没有。”   程万笙顿时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二殿下,我想约你到茶楼喝茶。”   “……”萧静珩呆住了。   他不曾想过,面前这人如此直接。   “程小姐是……太傅家中嫡女。”他捏紧了衣角,轻声提醒。   “我还没娶夫。”程万笙连忙解释,然后又补充了一句:“房里也没有小侍。”   萧静珩白皙的脸一下子绯红。   她好像……说得够清楚了。   她……对他有意。   “我是皇子。”萧静珩仍旧望着她,希望她不是一时冲动,而是想清楚了。   她和他若要在一起,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知道。”   “那你,不参加科考了吗?”   “……”   程万笙终于想起来,尚殿下者,不可入朝为官。   便是她金榜题名,也只能落个虚名。   她原本想着,金榜题名之后,要入朝替东宫分忧的。   一时间,程万笙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萧静珩最初的喜悦,渐渐沉淀下来。   他想,他明白了。   她是朦胧中对他有过情意的,但可惜,他的身份,让她不可能再进一步。   今日他于城门口现身,她也知晓他是来做什么的,于是便忍不住搭了讪。   可她只是一时冲动。   她并不曾想过,她与他各自的身份,家世,要如何平衡。   “没关系的。”萧静珩看了她一眼,轻声说了这么三个字。   然后,转身慢慢离开。   他得好好静一静才行……   程万笙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就一阵冲动,心中虽然想着大概是要被母亲打板子了,但腿却根本不听使唤,自发地冲了上去。   手也自己伸出去,拽住了男子的手腕。   “我不参加科考了。”   她道。 第480章 “二殿下笑起来好美!”   世界好像就这么静止了。   萧静珩手腕烫得厉害,心口也烫得厉害。   他来不及反应,便被程万笙拽着走向茶楼了。   他看着她的手,心想:这一定是不合规矩的。   然而,他为什么不想挣脱她呢?   程老太傅家中的嫡女,忽然于众目睽睽之下带走了二殿下——这消息立马席卷了整个京城!   传进了皇宫。   也传进了程府。   女帝怔了一怔之后,头疼地按住了眉心。   这个素来安安静静的二儿子,可真会给她找麻烦啊……   程府之中,程老太傅听得一阵呆滞、茫然,然后猛地站了起来!   陛下那边……   程老太傅怀着‘想打死女儿’的悲愤心情,匆匆进宫请罪去了。   然后女帝和程老太傅就在御书房里聊上了。   “臣教女无方,罪该万死。臣……”程老太傅跪在地上,满腹经纶的她忽然就觉得,此刻说再多都是无济于事的。   人家二殿下可是个清清白白的男子,就这么被她女儿当众带走了。   这也是为何她第一时间是进宫来向陛下请罪,而不是去打死她女儿的原因。   女儿现在和二殿下在一起,她去打死女儿,不是给二殿下、给陛下难堪吗?   然而她现在便是跪在陛下面前请罪,又有何用?   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女儿和二殿下……   唉!   “朕的女儿抢走了你儿子,你就让你女儿来抢朕的儿子。”女帝看着程昱,哼了一声。   “臣不敢,臣……当真不知犬女为何做出这等……这等……”程老太傅冷汗涔涔,她女儿真是,读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女帝瞥了程昱一眼,随后慢腾腾地道:“朕已经派人去问过二皇子身边的宫人了,四年前,二皇子就和你那女儿在城外见过。”   “啊?”程老太傅震惊地抬眸,这这这……   “这两人,藏得倒是深。”女帝像是想到什么,笑了起来,随后就朝程昱一摆手:“你也甭请罪了,起来吧。横竖朕的儿子要给你女儿骗跑了。”   程老太傅:“……臣遵旨。”   然后,心头疑云重重。   陛下怎么会说,她女儿要将二殿下给骗跑了?   这,她女儿要尚皇子,那也是她女儿被骗跑啊?   “程万笙的文章,朕看过,很不错。”女帝笑道,“虽不及你,却也胜过京城诸多同龄后辈。今年秋闱,必能高中。”   “谢陛下夸奖,但如今……”程老太傅倒不在意自己女儿是否高中,是否能入朝为官。   原本她就是因为太女,所以才会让自己女儿参加科考的。   这不是她所担心的问题。   她最担心的,是她的儿子入了皇家,如今女儿也……   世人会诟病。   文武百官也会有所质疑。   “你回去告诉你的女儿,她若真想娶朕的儿子,那朕就不要这个儿子了。”女帝看着程昱,缓慢地道:“他不再有皇子的尊荣,只能选择嫁入妻家,抛却皇子的一切待遇,且从此之后,与皇室中人——不得再有任何往来!”   程老太傅蓦地抬头。   她看着女帝平静的眼神,却一瞬间明白了女帝的良苦用心。   这……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但,就要看二殿下自己的选择了。   ……   茶楼里。   萧静珩和程万笙对坐许久。   程万笙其实还想握着他手腕,但她怕被他打。   所以一进茶楼包间,他挣脱她的手落座之后,她就没敢造次了。   “你真的想好了吗?”萧静珩终于打破沉默,轻声问道。   看着眼前端庄美丽的男子,程万笙遵从本心地点头:“四年前我遇到二殿下之后,就一直把二殿下装进了心里,只可惜母亲素来不与皇家……我不敢跟母亲提。”   萧静珩听着,十根手指捏得死紧。   原来她与他一样……   难怪她至今未曾娶夫。   萧静珩唇角忍不住弯了起来。   程万笙看呆了,下意识脱口而出:“二殿下笑起来好美!”   萧静珩乃女帝之子,雪贵君也生得好看,容貌又岂会差呢?   三个皇子之中,萧静珩是最美的。   只是大概继承了女帝的那份沉肃,所以三个皇子都不是楚麒、楚绵那样一眼令人迷醉的美人,他们多了一份来自女帝的皇家威仪。   平时不笑的时候,便有些让人望而生畏。   这一笑,便尽是美丽了。   “你、你不要说这样的话。”萧静珩连忙压下唇角,脸颊微红。   “我说真的。”   “真的也不要说。”萧静珩垂眸,“像个登徒女。”   程万笙:“……”   众目睽睽之下她都把他拉走了,这才是登徒女的行为吧?   忽然,程万笙一阵屁股疼。   “二殿下,我回头去跟母亲说,不过可能有好阵子才有结果。”程万笙努力维持大女子尊严,“程府……家风比较严。”   她若迟迟没求出个结果,他可不要误会她是不负责任的女子才好。   萧静珩冰雪聪明,听懂了。   他顿时抬头,担忧地看她:“老太傅会对你用家法吗?”   不等程万笙回答,萧静珩便叹气:“一定会的,母皇以前便经常对本殿的那些个姐妹们用家法。”   说着,他便起身:“本殿还是陪你去一趟程府吧。”   但愿老太傅看在他的面子上,不至于打了她。 第481章 他不再是那天上的月亮,让她遥不可及。   “不用!”   程万笙连忙起身,伸手拦住萧静珩:“不用陪我去见母亲。”   她母亲为人古板得很。   虽然萧静珩是皇子,可她怕她母亲觉得萧静珩这般去程府,不够端庄。   毕竟……女未婚,男未嫁。   “真的不用?”萧静珩只是为她担忧,不想她被用家法而已,未曾想到其她。   “不用,母亲不会打我的。”程万笙为了宽他的心,顿时走过去再一次拉住他手腕,看着他美丽的眼睛,“何况我今日把二殿下带走,母亲便是心中气恼,也知道木已成舟,她不会……”   “什么木已成舟!”萧静珩又急又气,想甩开她的手,“你不要乱说!”   他是皇子,怎么可能成亲之前与女子‘木已成舟’。   “啊,我不是说生米煮成熟饭的意思……唔,也不是。”   “……你放手!”   程万笙见他挣得急,心一横索性就把人拽进怀里,紧紧抱住了。   “我肖想了二殿下四年,得知陛下让二殿下自主择妻,今日才下定了决心不论如何都不让二殿下嫁给旁人。我带走二殿下的时候,二殿下并未拒绝我,难道不是木已成舟,天下皆知?”   她温热的气息撒在萧静珩耳边,令他一阵不知所措,满脸红云。   身子也颤栗得厉害。   这、这样是不对的……   可她一介文人,怎么力气也这般大?   应、应是他手软腿也软,所以没力气挣扎吧?   萧静珩头一回被女子这般拥抱,却是心仪已久的女子,便是出于皇家良好的教导,也仍旧下不了决心打这女子两下。   连推,都仿佛并不想推。   渐渐地,他安静下来了。   他想,也不是没被她抱过的。   只是……那一回与这一回,很不一样。   那一回,他并没有如此颤栗,心跳如鼓。   其实,程万笙并不比萧静珩淡定多少。   她亦是心跳如鼓。   四年前她抱过一个身份尊贵的少年郎,她知道女子抱了男子要负责。   可侍卫一声‘二殿下’,浇灭了她所有痴心妄想。   他的身份,不是她一声‘我愿意对你负责’,就可以肖想得到的。   然而今时今日……   好像不那么难了。   她想,太女是她弟妹,陛下又恩准二殿下自主择妻,那……了不得就是她不科考不入朝嘛!   哦,除此之外,还得挨一顿家法。   以母亲的个性,是避免不了的。   但这都不算什么,她总归是看到了希望。   他不再是那天上的月亮,让她遥不可及。   “你抱过旁人吗?”萧静珩在她怀里,轻轻地问道。   她说她房里没有小侍,可他看她抱得挺熟练的。   不都说女子头一回还是矜持的吗?   熟练了,才会孟浪。   “四年前抱过一个少年郎,之后就没再抱过旁人了。”程万笙悄悄抬手,摸着男子倾泻在后背的长发。   好滑……   跟她梦里的一样。   萧静珩微微僵了僵,知道她在摸他头发,他实在过不了心里男德那一关,顿时用力推开了她!   “二殿下……”程万笙没提防,这回被推了个结结实实,还后退了两步。   萧静珩似嗔似怒地瞪了她一眼,回到座位上坐下。   “你说你没抱过旁人,可本殿看你挺熟练的,胆子也大。”萧静珩语气开始有些冷。   程万笙忙在他身边坐下,举起双手喊冤:“殿下我冤枉,我这都是师父教的好而已!”   “师父?”萧静珩一怔,“你还有师父?”   “呃……我师父,殿下也认识的。”程万笙摸了摸鼻子。   萧静珩更怔然了,“本殿认识?谁?”   “太女。”   “……”   萧静珩顿时说不出话来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他那位太女皇妹,会教……教夫姐这种事。   “太女怎么教你的?”萧静珩垂眸,“可有带你去过那些地方?”   “那些地方?”程万笙一怔,瞬间大惊失色:“别别别!殿下可千万别乱想!太女对我弟弟可是一心一意,怎么会去那些地方?更别说带我去了。我母亲得把我腿打断,然后再跟太女念上一年道德经!”   萧静珩实在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他只是试试她罢了。   她倒是害怕。   其实,她是程昱之女这一条,就足以让天下人相信她的品行了。   但谁让她说,太女教了她这些呢?   所以他才会这般问。   程万笙见萧静珩笑了,这才松了口气,随后解释澄清道:“我方才说太女是我师父,指的是太女怎么追我弟弟的。之前太女还是礼亲王的时候,与我数次喝过酒,我还记得太女说的那句话呢——若是你抱了一个男子,他没打你,那他定是心悦你的。”   所以……她才会冲动之下,试试看抱抱这个心心念念许久的人。   看看,他会不会打她。   “太女皇妹胡说!”萧静珩脸颊彻底红了,他抬手扇了扇风,眼神飘向别处,“本殿只是……被你吓到了。”   “哦……那殿下是不心悦我了?”程万笙看着他绯红的侧脸,语气失望道:“那我方才唐突了,也不敢跟陛下提亲了。”   “你!”萧静珩怒瞪她。   程万笙笑了:“太女以前,也这么逗我弟弟的。”   萧静珩掏出帕子砸向程万笙。   程万笙笑着接住,还就着帕子,擦了擦唇。   “……”萧静珩实在坐不住了,起身道:“本殿知道了,本殿的妹妹欺负了你弟弟,你便来欺负本殿,替你弟弟报仇。”   “哎,胡说什么呢?”程万笙连忙也起身,一把拽住萧静珩,“我心悦你,所以才逗你。不是欺负,欺负也没到时候是不是?”   “……你又在胡说八道!”萧静珩真是气急了,抬手朝程万笙打去。   程万笙当然没动。   她觉得吧,她确实有些过分了。   但没辙。   她总算明白太女当初,怎么老爱翻墙到她程府了。   见着这人脸红好看的模样,当真是……忍不住啊。   她知道,他应该也是有些喜她的。   否则,他一个皇子,不会让宫人开口留她,也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由着她拉进茶楼。   他只要一声令下,禁军就会把她架开的。   萧静珩终究没真的打程万笙。   手掌快碰到她脸时,往下一滑,轻轻捶了她肩膀一下。   “你好歹也是读书人,不要如此孟浪。”萧静珩埋怨了一句,随后垂眸:“本殿要回宫了,总不能让人传出本殿与你……与你有什么……”   程万笙知道,女才郎貌是佳话,但传出不好的事情就很难堪了。   何况他还是皇子。   她便道:“我送殿下回宫,不然殿下一人出去,世人道是非更快。”   坦坦荡荡的就好。   她心悦一人,追一人,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好。”萧静珩看了她一眼,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出茶楼。   程万笙一路护送萧静珩回宫。   京城里,顿时又起一阵浪潮。   ……   东宫。   “太女,此事万万不可,太女夫本就是程家子,若程家女再入皇家为半女,届时天下人会如何议论老太傅?老太傅两朝清名,绝不可因此事而污。”   李元韶躬身,恳切向萧慕凰进谏道。   萧慕凰早就知道程万笙心仪她某个皇兄的事,只是不知道是哪一位罢了。   而她以为,她第一个要说服的是她母皇。   却不料,李元韶一知道这个消息,就直接到东宫来面见她,开口劝谏了。 第482章 撸了四位王女还不够,打算把皇子也给撸掉?   萧慕凰还在想着怎么跟李元韶说,就听外头宫人一声高喊。   “陛下驾到——”   她急忙起身,与李元韶一同迎出殿门。   “儿臣给母皇请安。”   “老臣叩见陛下。”   “都免礼平身吧。”女帝大步走进殿内,抬手道。   “谢母皇。”   “谢陛下。”   萧慕凰和李元韶跟进殿内,一旁站立。   女帝看了李元韶一眼,笑问道:“让朕猜猜看,元韶到东宫来,应该是为了朕的二皇子与程家嫡女的事儿吧?”   李元韶忙上前,躬身回道:“陛下圣明,老臣正是为此事来向太女进谏的。老臣以为,此事与东宫有莫大关联,毕竟程家嫡女乃是太女夫的亲姐,所以老臣才想让太女出面,劝说夫姐。”   女帝点头:“元韶想得没错,做得也没错,不过此事朕已经与老太傅有了章程,就看朕那二皇子怎么选了。”   啊?   李元韶呆了呆。   让二皇子选?   “你惯知,朕惜才,那程家嫡女才华横溢,堪当大用,朕是不会让她浪费前程在儿女私情上的。”女帝笑道,“所以,二皇子可在成婚之后,脱离皇族。”   萧慕凰呆住了。   母皇这是……这是撸了四位王女还不够,打算把皇子也给撸掉?   嫌皇室女嗣子嗣太多了吗?   李元韶大惊失色,忙上前劝道:“陛下,万万不可啊!陛下总共就这么三位皇子,历代以来皇子都是择妻入赘,将来皇子后嗣皆为皇家人,二殿下并未犯错,陛下怎能让二殿下脱离皇族?请陛下三思!”   “朕又没将他贬为庶人?”女帝哼道,“朕不过是与天下母亲一样,嫁出去一个皇子罢了。而他皇子身份特殊,所以朕才让他婚后不得再享皇子待遇。”   说着,女帝又道:“这男子嫁出去了,本就是从妻姓,朕哪里做错了?”   “……”李元韶一时间,无法反驳。   她本想说历朝历代便没有这个规矩,但再一想到前朝也有皇子外嫁和亲的,不照样不再是皇子了?   何况陛下这性子,万一给她来一句——前朝是前朝,南阳是南阳,朕是开国皇帝,规矩自然由朕来定!   她又还能说什么?   “再说了,朕马上就要禅位给太女,朕便不是皇帝了。”女帝微微勾唇,“要是朕三个皇子都愿意,便都不当皇子了,跟朕种地去!”   李元韶:“……”   不当皇子了也不必去种地啊?   三位皇子倒是愿意学种地,陛下您舍得吗?   那身娇肉贵的……   “母皇,您现在还是金口玉言呢,就别这般随意说话了。”萧慕凰听得心惊肉跳,她可不想三位皇兄真去种地。   “朕以前总让你滚,你怎么从来没滚一个给朕看看?朕金口玉言到你这儿不管用是吧?”女帝问道。   萧慕凰:“……”   她错了。   看来母皇虽然嘴上不说,其实心里不高兴得很。   母皇是不太愿意把皇兄们嫁出去的。   于是她赶紧安慰道:“母皇,反正京城就这么大,不管皇兄们是招妻还是外嫁,都是可以……”   “可以什么?”女帝颇不是滋味儿地道,“你看看程昱现在还见得着自己儿子不?”   萧慕凰:“……”   就,您之前,也没怎么跟皇兄他们见面……   所以大可不必与老太傅去比较……   李元韶这会儿算是听明白了——陛下心意已决,谁都改不了了。   说是不要这个儿子了,其实陛下是疼儿子呢。   因为二殿下自己喜欢,所以陛下才让二殿下嫁去程府,不必招程家嫡女为赘妻。   “陛下英明。”李元韶于是吁了口气,轻声笑道:“这两情相悦固然一时甜蜜,可若为了儿女情长,断送了大好前程,将来总有怨懑之时。陛下让二殿下嫁去程府,反倒是最为疼爱二殿下的放手方式。”   萧慕凰一怔之后,随即也明白过来了。   母皇是担心,招进来的赘妻,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要给朕说出去!”女帝板脸。   她还有两个皇子没挑好呢。   不能让那些居心叵测的,见缝插针。   “是,母皇。”   “是,陛下。”   ……   后宫。   雪贵君着急忙慌地找到萧静珩,开口就哭上了:“你、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啊?一挑便挑了那太傅之女?你可知晓,人家东宫太傅只有这么一个嫡女啊?”   “父君,是她来找儿臣的,不是儿臣不知羞去缠她。”萧静珩微微抿唇。   他四年来都没奢望过什么。   他没想过害她断送前程。   可如今,是她自己主动来到他面前的。   那他为何要将她推开呢?   他做不到。   “可是她、她是太傅的嫡女啊……”雪贵君急得不行。   不知道陛下那边……   萧静珩微微垂眸:“她准备放弃科考。”   “傻孩子,她能喜欢你一时,为你放弃大好前程,可将来呢?”雪贵君拉过萧静珩的手,心酸道:“父君是过来人,女子一旦为你做出了这种牺牲,你便一辈子屈居她之下,甚至她将来待你不好,你都无法仗着皇子身份,说她半个字的。”   “她不会。”萧静珩摇头,“她是程家人,她不会如此。”   便是她将来当真有所后悔,也不会迁怒到他头上。   “你……”雪贵君见萧静珩如此坚决,自也是明白,这男子一旦喜欢上一个女子,一辈子就很难忘怀了。   他望着萧静珩,许久之后才轻声道:“父君无用,帮不了你什么,但愿……你没选择错。”   “父君。”萧静珩眼眶一红,上前轻轻抱住雪贵君,“儿臣想要父君的祝福,这就很好。”   “这是自然的。”雪贵君心下微微叹气,面上却笑了,“你是父君唯一的孩子,父君自然希望你好。”   “谢谢父君。”   雪贵君又与萧静珩说了一会儿话,然后便回宫去了。   萧静珩刚平复了一下心情,大皇子与三皇子便来了。   “二皇弟。”   “二皇兄。” 第483章 “我的男人,这辈子都不用再绞头发。”   “皇兄。”   “皇弟。”   萧静珩起身,“快坐。”   “好。”   “谢谢二皇兄。”   萧旎与萧宝宝便坐了下来。   三位贵君一直交好,所以萧旎萧静珩萧宝宝三兄弟感情也一直很好,这一落座,萧旎和萧宝宝就先恭喜了萧静珩。   “二皇弟与程家嫡女邂逅,传为了京城佳话,我先恭喜二皇弟了。”   “我好羡慕二皇兄呀,真希望也有一个很好很好的女子来找我。”   萧静珩抿唇浅笑:“我自己都没想到,她一个嫡女……会敢来找我这堂堂皇子。”   “你们之前便认识吧?”萧旎问道。   萧静珩犹豫了一下,点头说了实话:“四年前我去玉凤寺那次受惊,便是她护了我。”   萧旎恍然大悟:“难怪她二十多岁了都不曾娶夫。”   萧静珩脸红了。   他倒不觉得她是在等他,应该是……程家没有主夫替她操持的原因吧。   他定了定神,关心道:“皇兄近日可有遇到中意的?”   他这一问,萧旎顿时就惆怅了。   “我倒是瞧上了一个,但她没来找我说话。”萧旎轻叹道。   “谁啊?”萧静珩忙问道。   萧旎摇头:“我不知道,当时也不好让宫人去问。”   他是男子,总不好主动的。   “皇兄看上她什么了?”萧静珩好奇道。   萧旎想起之前那一幕,浅浅一笑:“有个小男孩一直在大哭,似乎是他母亲生病了。周围许多人都挺烦他,我便吩咐宫人去给他买串糖葫芦哄哄他,结果,被人捷足先登了。”   萧静珩明白了:“那个女子与皇兄想了一样的办法,用糖葫芦哄住了大哭的孩子。”   “嗯。”萧旎笑着点头,“她哄那孩子的时候,很温柔,我想她平时性情就一定很好。”   这样的女子,应当值得托付。   可惜……   “她穿着如何?可像是大户人家的女儿?”萧静珩问道。   “穿着并不贵气,很是文雅。”萧旎说着,笑了一笑:“后来我见她与窦统领说过话。”   “窦统领?”萧静珩一怔,“那应该也是朝中官员之女了。”   此次他们出宫,便是京兆府刘大人与禁军统领窦茗联手负责安防。   刘炳和窦茗早上在城门口拜见过他们,所以他们认得。   而能够和窦茗说得上话的,要么与窦茗是同乡旧识,要么身份不低。   “嗯。”萧旎点头,“窦统领对她态度尚可,于是我猜测……她应是太女的人。”   “啊……”萧静珩惊呼了一声。   他们这是跟太女多有缘啊?   瞧中的女子,都与太女沾上了关系。   不过……   他是与程小姐早就认识,程小姐心中又刚好装了他,这才在四年后的今天,正式结缘。   但皇兄与那位女子……   “我再等等看。”萧旎轻叹了声,“如果她不来找我说话,那我也只能再选旁人了。”   萧静珩忙道:“嗯,反正还有半个月呢。”   萧旎笑了笑。   萧宝宝便叹气道:“大皇兄和二皇兄都有看中的,我为何一个也没看中?”   “那些与你说话的女子,你一个也没瞧中吗?”萧静珩诧异道。   萧宝宝难过地看着他。   萧静珩:“……”   这是怎么了?   萧旎便轻轻扯了一下萧静珩的衣袖,低咳道:“没有……”   萧静珩顿时倒抽一口凉气。   没有?   皇兄是说,没有女子与小皇弟说过话?   这、这怎么可能呢?   小皇弟生得也很好看啊,那些女子便是看脸,也不至于不与小皇弟说话啊。   而且小皇弟还是他们三个之中最年轻的。   女子不都喜欢年轻的吗?   萧静珩看了看萧旎,见萧旎也是有些想不通的样子,便只好安慰萧宝宝道:“皇弟,许是今日来的那些女子都年纪大了些,而你是母皇年纪最小的皇子,所以她们不敢肖想你。你再等等看,别着急。”   “嗯。”萧宝宝点点头,眸光仍是十分惆怅。   然后到了第二日、第三日……   萧宝宝仍旧无人问津。   萧宝宝顿时哭了。   萧旎:“……”   萧静珩:“……”   ……   东宫。   天还没亮,萧慕凰就缠着自家夫郎疯了两回。   直把人折腾到汤池里泡着都只能挂她身上打瞌睡,她才好心地饶了他。   从汤池里起身去寝殿时,两人身上水珠子便被萧慕凰用内力烘干了。   程朝玉感觉沉甸甸的长发渐渐变得轻飘飘,迷迷糊糊地便伸手勾住抱着他的女子,满足地弯唇道:“自从嫁了妻主,我就没再绞过头发了。”   真好。   萧慕凰低头,亲了亲他软软的唇,笑道:“我的男人,这辈子都不用再绞头发。”   程朝玉终于睁开了困意浓浓的眼眸,看着她。   “妻主,我……”   他有些歉疚地开口,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怎么?瞒着我做坏事了?”萧慕凰把人放在床上,替他着了寝衣,用被子盖住,然后便自己穿起衣裳来。   她该去上朝了。   他还可以睡会儿。   唉,真想陪他一起——不、上、朝!   “才没有。”程朝玉嗔了她一眼。   萧慕凰笑得灿烂,忍不住又上前逮住人亲了一会儿。   “越来越勾人了。”她叹气,用力揉了揉男人的脑袋。   她精力旺盛,总怕伤了他。   而他又这么勾人……她忍不住。   “我想跟妻主道歉。”程朝玉靠在她怀里,软软地道:“之前,是我不好,害得妻主忙于朝政之余,还要操心我胡思乱想,差点为了我做错事……”   她明明,已经这么这么疼他了。   他真不应该。 第484章 想看看朝玉醉酒后……   萧慕凰一听他道歉,立马来了精神。   “嗯!朝玉确实很伤我心,这感情之事尤其是妻夫之间,一个人努力是不够的,必须两个人共同努力维持。”她严肃道。   “嗯嗯,我已经知道错了,以后……我不会再胡思乱想了。”程朝玉连连点头。   “那日我听六姐夫这么一说,真是伤心死了,我还拉着六姐去喝酒了。”萧慕凰一脸‘伤心’,“要不是我爱朝玉至深,自我调节得快,那日必定要喝醉了回来跟朝玉大吵一架的。”   说着,她将程朝玉脸颊一捏:“你说,你做了这么大的错事,是不是该补偿我?”   “是。”程朝玉听她说还去喝了酒,顿时心疼得不行。   萧慕凰立马就笑开了:“那我下朝之后,你好好补偿我,好吧?”   程朝玉呆了呆,下意识道:“好、好的……”   不过,她想要他怎么补偿啊?   萧慕凰成功骗到承诺,顿时兴高采烈——朝玉这人,重诺!   他但凡答应的事,便是再难也不会反悔的。   “好,下朝之后我让人去弄点好喝的酒来,再跟母皇请一天假。”萧慕凰低头,重重吮了程朝玉红唇一口:“我想要一个醉酒的宝贝。”   看看,他醉酒后是什么样子。   “……妻主要把我灌醉?”程朝玉失声叫道。   除了与她成亲时的那杯合卺酒之外,他从不曾喝过酒!   “对啊,想看看朝玉醉酒后……会不会比平时大胆些。”萧慕凰大笑着将外袍扣上,转身离开。   留下程朝玉一脸茫然坐在床上。   许久之后,他才‘啊’地一声:“我到底答应了妻主什么啊!!!”   想哭。   ……   萧慕凰上完朝,去了御书房帮女帝处理朝政,傍晚时才回东宫。   刚走到东宫大门口,就见窦茗匆匆奔来。   “臣叩见太女,臣有事禀告,是关于三皇子的。”窦茗跪地行礼道。   “嗯,跟孤进来再说。”萧慕凰神色微微一肃,步子迈得大了些,快了些。   “是,太女。”   窦茗起身,快步跟着萧慕凰到了东宫正殿。   “说吧。”萧慕凰落座,开口。   “启禀太女,太医们在城门口替穷苦百姓义诊,三位皇子殿下给百姓施粥,臣与刘大人共同负责城门口的安防,所以臣每日也会到城门口巡视。结果被臣发现,有人在捣三皇子的乱。”   “如何捣乱法?”萧慕凰听得窦茗禀报,眸色沉了下来。   三皇兄刚满十八,长年居住深宫之中,其父君也是本分之人,从不惹是生非。   能得罪谁?   择个妻,居然还被捣乱。   “臣暗中观察了两日,应该是一名江湖女子。”窦茗说着,语气困惑道,“臣本来以为她心存恶意,或是觊觎皇子,结果臣发现她只对上前与三皇子说话的庶女动手。”   “光天化日,如何动手?”萧慕凰皱眉。   “启禀太女,她内力极好,所以每逢有官员家庶女要接近三皇子时,她便以指风弹人膝盖,使人腿软跪地。”窦茗无奈道,“那些庶女当街摔倒,出了糗,形象全无,自然不好再去与三皇子说话。”   其实,三皇子是最受那些官员家庶女喜爱的。   因为三皇子年纪最小,又生得粉雕玉琢,看上去比另外两位皇子要单纯一些。   另外两位皇子,姿容虽美,却有一股令人望而生畏的皇家气势。   三皇子也有,但与另外两位皇子站在一起,给人的感觉要好得多。   萧慕凰一怔,随后微微沉思。   这么说来,对方似乎只是在阻止那些庶女接近三皇兄?   “孤的二皇兄的确出过宫,所以才与阿笙在宫外结缘。但据孤所知,孤这位三皇兄可是从未出过宫门半步,这么一个江湖女子,又是怎么认识三皇兄的呢?”萧慕凰微微摩挲下巴,略微有些想不通。   窦茗见自家太女在沉思,便道:“昨晚臣与臣家夫郎聊了一下此事,他说,会不会是三皇子外家的什么表姐之类?”   外家!   萧慕凰一震,顿时想起她母皇当年娶这些侧夫时,都是这些侧夫家族的要求。   母皇同意联姻,这些势力就不抵抗,归顺母皇。   所以……还真有可能。   “既然也算是半个亲戚,那孤明日去会会她。”萧慕凰笑道。   “太女要亲自去?”窦茗呆了一呆。   萧慕凰哈哈一笑:“没错,孤亲自去。窦茗,你安排一下,明天给孤多去几个庶女找孤的三皇兄说话。”   “是,太女!”窦茗心下明白——若不安排人去搭讪三皇子,那名江湖女子又岂会再次出手呢?   于是,窦茗便飞快地下去安排了。   萧慕凰笑了一会儿,忽然想到今晚……   她顿时眉头一皱。   该死!   她随后起身回寝殿,果然见程朝玉在那发呆,不知想到什么,一会儿脸红一会儿抬手扇风。   “你不会坐这儿一天了吧?”她凑过去。   “啊!”程朝玉吓得瞬间往后倒。   她失笑地将他一把搂回来:“不过是说要把朝玉灌醉而已,用得着这么紧张?”   程朝玉呜了一声,抱住她:“妻主吓死我了!”   “好好好,怪我,不该突然出声,不该不知道朝玉在神游天外。”萧慕凰闷笑出声。   程朝玉顿时抿唇。   这道歉,一点诚意都没有!   她分明是在笑他。   “咳,我是来通知朝玉,喝酒的事延期一日。”萧慕凰揉揉他脑袋,“所以,不必这么紧张了。”   程朝玉呆滞。   所以,他又要多紧张一天? 第485章 你就这么一辈子吊着我,永远别让我得逞   萧慕凰自然不知道程朝玉内心的委屈巴巴。   她随后便与程朝玉说起了她三皇兄的事:“我那位三皇兄,婚事被人捣乱了。窦茗家那位推测,会不会是三皇兄的表姐之类的。所以我想请朝玉去一趟后宫,打探打探三皇兄父君母族的消息。”   “你说什么‘请’啊?”程朝玉一听到正事便镇定下来了,却抠了她一个字眼。   “那……吩咐?命令?”萧慕凰逗他。   “你……”程朝玉气鼓鼓地捶了她肩膀一记,“你就直接说‘想’不就行了?”   所以我想朝玉去一趟后宫。   这不是挺好吗?   “确实挺‘想’。”萧慕凰顿时扑上去,直接上手。   “你别、别……哎你……呜呜……”   他不是那个意思啊!   好在,她只是闹了他一会儿,并没真的要他。   待她起身笑着将他也拉起来时,他便连瞪都不敢瞪她了。   他知道,她肯放过他,一来是因为正事,二来是因为她想留着明天呢……   “你又要我去后宫见宜贵君,又要折腾我,我又得重新梳妆……”程朝玉一边扣衣襟扣子、系腰带,一边小声抱怨道。   “这不怪我。”萧慕凰老神在在地摸了他脸颊一把,“是你勾我的。”   “我、我好端端地与你说着话,你每回便说我勾你,传出去旁人还以为我、我……”程朝玉咬了咬下唇,每回都这么说他。   “为什么会传出去?我不说你不说的。”   萧慕凰索性将他拉起来,亲自上手替他整理着装,一边说:“朝玉哪儿都好,就是怎么当了太女夫之后,没以前活泼了。你说你端庄不端庄的,我在乎吗?那都是给外人看的。我就想看见朝玉跟我撒野,怎么着都行,你在我面前不是太女夫,是我男人,是我心爱的男人,懂了吗?”   程朝玉下唇咬得更紧。   可不管她承不承认,他都是太女夫啊。   一言一行,皆在旁人眼中。   以前在王府,他身边连个伺候的小侍都没有,自然与她二人世界十分自在。   可如今在皇宫,周围尽是宫人。   宫人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也会有所看法。   他也怕宫人会传出去,说他这个太女夫一点都没有太女夫的样子,像个狐狸精似的勾着太女……   哪怕东宫规矩森严,但这世上,哪儿有不透风的墙呢?   可这些话,他不是不想跟她说,而是他知道……说了,也没有用。   她不会明白的。   “当然了,朝玉这般模样,我也喜爱得紧。”萧慕凰看出程朝玉不想跟她辩论这件事,便忽然勾唇一笑,抬起他下巴,暧昧道。   “因为朝玉越是正经,我就越是想把这份正经的衣裳给撕碎……所以,也行吧,你就这么一辈子吊着我,永远别让我得逞,这样你就能一辈子勾着我,不怕我变心了。”   “……妻主!”程朝玉彻底脸红如霞。   “好了好了,我不逗你了,你去化个妆,去一趟后宫吧。”萧慕凰笑着亲了亲男人水润的唇,将他推向了梳妆台。   程朝玉每次都在萧慕凰回宫之前,早早沐浴完毕,口脂之类的全卸掉。   因为她动不动就会上手,便是不真的要,也会亲他。   所以他不想她把那些东西吃下去。   谁知道对身体有没有害。   于是这会儿临时要去后宫,程朝玉便得重新化妆。   半柱香之后,程朝玉打扮完毕,准备在宫人的陪同下去后宫拜见宜贵君。   “你这个样子,我就只能恭恭敬敬叫你一声‘太女夫’了。”萧慕凰抬手,给程朝玉行了一个很相敬如宾的妻礼。   “……妻主别闹了,我走了。”程朝玉差点维持不住端庄笑容。   他怕她又逗他,便慌忙加快脚步离开了东宫。   萧慕凰的笑声,在他身后响起。   他想了想,突然也觉得很好笑。   唇角便勾了起来。   出了东宫,冬儿才小声劝道:“太女夫,其实太女喜欢您什么样子,您就依着太女吧,太女对您真是没话说,您也想让太女高兴些吧?”   程朝玉怔了怔。   “毕竟,您最重要的难道不是太女吗?又不是天下人。”冬儿又说了一句。   程朝玉轻‘啊’了一声。   是啊……   他遵守皇家规矩,注重太女夫的名声,不都是为了她吗?   如果她不喜欢,他私底下又为何要做一个端庄的太女夫呢?   程朝玉顿时看向冬儿,笑着夸道:“冬儿真是比本宫还要聪明,幸亏本宫将你带进宫来了。”   冬儿忙摆手:“不不不,太女夫是关心则乱,是太在乎太女了,而奴只是旁观者清罢了。”   程朝玉笑了笑,没再说话。   冬儿便也不说话了,扶着程朝玉上了东宫车辇,去往后宫。   后宫。   宜贵君听闻太女夫来访,慌忙吩咐宫人去泡最好的茶,然后又亲自到殿门口去迎接。   程朝玉一见宜贵君到了殿门口,急忙加快了脚步:“宜贵君怎么到门口来了?晚间风大,本宫实在过意不去。”   “太女夫难得过来,本宫自然要亲迎的。”宜贵君笑着给程朝玉行了一礼。   程朝玉连忙也还以一礼:“宜贵君是长辈,本宫其实早就该过来的,只是听说宜贵君喜欢安静,所以一直不曾前来叨扰。”   在南阳,贵君乃帝王侍君,从一品。   程朝玉却是东宫正君,正一品。   是以宜贵君当先给程朝玉这位太女夫行礼。   然宜贵君的妻主又是女帝,是程朝玉的母皇。   程朝玉便是后辈,是以随后还礼。   “太女夫客气了,快请进殿内喝茶。”   “好,宜贵君请。”   二人落座后,程朝玉也不欲隐瞒来意,免得宜贵君心中忐忑,便喝了一口茶之后,说道:“宜贵君,本宫今晚来,是想跟宜贵君打听打听,宜贵君的母族。”   宜贵君大吃一惊:“太女夫,可、可是本宫的母族……惹出了什么乱子?”   眼看宜贵君被吓到,程朝玉忙开口安抚:“不,其实是有一名江湖女子,频频阻碍三皇子的婚事,太女猜测她很可能是三皇子的外家表姐,所以才让本宫来向宜贵君打听,宜贵君母族之中,是否有这么一号人。”   宜贵君瞬间松了口气。   不是母族惹出乱子就好。   那大王女的前车之鉴,他们后宫可都提心吊胆得很。   “不瞒太女夫,本宫的母族当年虽然在地方上势力颇大,但南阳建朝之后,本宫的母族便渐渐势微了。而且本宫的母族,从不涉猎江湖,不应有什么江湖女子是宝宝的外家表姐才是。”   宜贵君的话,让程朝玉微微皱眉。   如果不是宜贵君母族这边的外家表姐,那是怎么回事呢?   “宜贵君往昔认识的故人之中,就没有江湖人吗?”程朝玉想了想,便一边喝茶一边问道。   然后,半晌没听见宜贵君回答。   他抬眸朝宜贵君看去,见宜贵君像是怔住了一样。   脸色,还有些苍白。 第486章 就是这么喜欢她嘛!   青山绿水之间,一座山庄隐隐可见。   “咳……咳……”   主院内,传来一阵虚弱的咳嗽声。   此刻,一名年轻女子飞身落地,快步走进主院房间。   年轻女子一见轮椅上的女人咳嗽着想倒水,忙上前替女人将水倒好,试了试温度方才递到女人唇边。   女人喝了小半杯温水,这才止了咳。   “师父。”年轻女子唤道。   “兰渝回来了啊,今日三皇子择妻可还顺利?”女人笑了笑,问道。   兰渝皱了皱眉,“不好,那些想上前跟三皇子搭讪的庶女,我早就都查过,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倒是有一个……   女人笑容黯了黯,叹气:“三皇子是皇家人,自然会招去许多烂桃花的,所以你要替三皇子暗中把好关。”   “是,师父。不过,有一个邢家的庶女,叫邢雪的,我倒是觉得她不错。她品性端正,又是当朝太女提拔的人,听一个朋友隐晦地说,只要她今年秋闱高中,便必定会入东宫当差。”兰渝又道。   “那她瞧上三皇子了吗?”女人顿时有些高兴。   “没有,她应该是被她母亲逼着去城门口的,但她没有向任何一位皇子搭讪,也不曾正眼看过三位皇子。”兰渝想了想,道:“而且,她曾经娶过一位夫郎,是当朝女帝近臣李元韶大将军的小儿子李清。不过,她和李清已经和离了,因为李清涉嫌谋反。”   兰渝在江湖上朋友多,朝中也结交了几个。   消息灵通得很。   “娶过夫郎不要紧,关键是人品。”女人淡淡一笑,“而且能够让开国将军看上,将儿子下嫁给她一个庶女,她便一定有过人之处。”   兰渝闻言便点了点头:“那我去见见她,看她是否愿意与三皇子接触接触。”   “三皇子是男儿家,不能上赶着求人家娶。所以你去了邢家,不要提三皇子,你……”女人微微思忖了一下,道:“你乔装打扮之后再去吧,就以皇家暗卫的身份,问问她为何去了城门口,却没有去与哪位皇子打招呼,问她是不是瞧不起皇子们。”   以兰渝的功夫,装一装皇家暗卫,应不是什么难事。   兰渝领命:“是,师父。”   一路跟踪兰渝到了山庄之内,此刻正偷听二人对话的萧慕凰:“……”   这听起来,果然不像是三皇子的外家亲戚。   而朝玉又不曾从宜贵君口中问到什么线索……   这师徒二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兰渝……   萧慕凰暗暗记下了这个名字,随后悄无声息离开。   ……   程朝玉正撑着腮帮子看书,冷不丁一双手将他拦腰抱起。   若是以前,他还会惊叫一声,但如今……   哼,整个东宫,谁敢这么抱他啊?   “妻主怎么又回来了?不是去会那个江湖女子了吗?”他伸手攀住抱着他的女子,红唇微弯。   脸颊在她肩膀上蹭了蹭。   萧慕凰敏锐地发觉,自家小夫郎好像有一点点不一样了。   仿佛,王府里新婚时的爱娇小王君,回来了。   她不禁有些心猿意马。   但想到正事……   她暗暗吸了口气,将邪念压下,轻咳道:“想不想见见柳儿?”   程朝玉顿时惊呼一声,忙抬起头看她:“柳儿进宫来了?”   “他如今身份敏感,怎么会来东宫?”萧慕凰笑着啄了啄他红唇,“换套便服,妻主带朝玉宝贝溜出宫去玩。”   兰渝既然是江湖人,又有个残废师父。   那么,陈郡这个江湖大佬,一定知道她们的事迹。   而她既然要去找陈郡……若是不带朝玉宝贝一起去,太不像话了!   就不是个合格的疼夫郎的好妻主!   “可是……”程朝玉的喜悦冷却下来,微微犹豫。   万一被人知道……   “不去就算咯。”萧慕凰亲了亲他的脸,“我是想着你难得能见柳儿一面,不过你若觉得跟我偷溜出宫不好,怕人知晓,那就乖乖在东宫等我回来。”   程朝玉一下子想到冬儿的话,他连忙摇头:“不要,我要跟妻主一同出去。”   她这都是疼他,知晓他与柳儿从小一起长大,所以才想着带他一同出宫。   她去找陈郡,定是为了三皇子之事。   而他便可以顺理成章与柳儿说说话了。   萧慕凰顿时高兴了:“难得朝玉想通了,我帮你换衣裳!”   “我自己……好吧。”程朝玉话到嘴边,又改了。   就是脸,特别红。   “又没给你脱光,不知道你一天到晚害羞个什么劲儿。看你八十岁了还跟我害羞!”萧慕凰边动手边揶揄道。   “我八十岁了你也不会再脱我衣裳了。”程朝玉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哪里知道,她根本不必将他脱光。   她只要碰碰他,抱抱他,他就腿软,脸红,心跳如鼓。   就是这么喜欢她嘛!   萧慕凰若有所思了一下,含蓄地道:“那要看八十岁的朝玉还能不能陪我一战了。”   若能,也还是会脱的。   程朝玉:“……”   萧慕凰本来以为人被她给羞得不想说话了,结果她给程朝玉把便衣穿上,到他身后替他重新束发时,却听他艰难地说了一句:“我、我尽量……”   噗!   他当真了啊?   萧慕凰乐不可支地从身后抱住他,咬着他耳朵低声道:“放心,那会儿我已经没这方面的心思了。”   “……”   原来她是在逗他!   程朝玉抬手,捂住发烫的脸颊。   好在萧慕凰没继续拿话逗他,很快便替他把一头长发随便束起,又变戏法似的拿出两个面具,一人一个戴上了。   然后,拦腰将他一抱。   “走吧。”   萧慕凰抱着程朝玉溜出了皇宫。   耳边风声呼呼,程朝玉将身前女子抱紧,想着从前种种,唇角忍不住弯了起来。   他嫁了妻主。   柳儿也因为当初拼死保护他,误打误撞嫁了陈郡这个身份特殊的女子。   虽然妻主经常跟他说,陈郡对柳儿很好很好,但他没有亲眼见到,总是心中难宁。   这一回,他总算可以亲眼看看,柳儿跟着陈郡之后,到底过的是什么日子了。 第487章 “猪都能被你折腾出一窝来!”   陈郡和柳儿就住在郊外。   以陈郡的敏感身份,她并没有再像以往一样,选择离京城远远的深山生活。   而是和柳儿就选了京城郊外的一个小村庄,独门独户建了一个院子,安定了下来。   她就在朝廷眼皮子底下,谁也不会来烦她。   朝廷也放心。   陈郡为人仗义,出手又大方,很快就得到了全村的村民们认可。   萧慕凰和程朝玉到了村子之后,因为没摘面具,还差点被村民们以为是来找陈郡麻烦的坏人,全都拿起锄头啥的准备帮陈郡对抗坏人。   萧慕凰:“……”   真有陈郡她丫的!   好在,陈郡很快就出现了,一看这两人……   “是我朋友,乡亲们,不用紧张。”陈郡连忙上前解围,同时又看向戴着面具的萧慕凰和程朝玉,“怎么就这样出来了?”   “不然我怎么出来?”萧慕凰没好气地道。   她第一次来,又不知道陈郡住哪一家!   谁知道大晚上的这些村民们不睡觉,排队在这儿等着逮她!   “……”   也是,太女嘛。   自己又是这等身份。   若太女正大光明地来,大白天地来,估计得惊动整个南阳。   陈郡定了定神,忙含笑道谢请村民们各自回家,而后才赶紧请萧慕凰和程朝玉到了她的宅子里。   “可恶!我说过多少回不许你晚上出门!我晚上会害怕你知不知道!等你回来我一定要你好看!”   “我讨厌死你了,呜呜呜……”   “哎呀我脚崴了……完了完了,我女儿有没有事啊……”   萧慕凰拉着程朝玉刚到门口,就见陈郡脸色一变闪身掠了进去。   妻夫二人面面相觑——方才那骂人的,谁啊?   “听起来……有些像柳儿的声音。”程朝玉小声道,“但我不是很确定……”   萧慕凰瞠目结舌。   柳儿,这么厉害的吗?   陈郡一根手指头怕是都能把他给摁死吧?   但柳儿居然敢这么骂人?   这说明……嗯,陈郡很宠夫郎。   此刻两人都还没意识到,最后那一句男子的哭腔意味着什么。   “走吧,进去瞧瞧。”   萧慕凰定下神来,听得里头男子在哭,女子在哄,便牵着程朝玉往里走去。   “呜……我醒来就没见着你……你这个大坏蛋负心人说话不算话的蠢猪头……”   “好好好,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趁你睡觉出门。但是我不是跟你解释了吗?我听到外头有动静才出门查看的,然后你看谁来了?你看一眼,你就看一眼行不行?我保证你不会失望。”   “玉皇大帝来了我也不开心,你说话不算话……你明知道我和女儿怕黑……”   “是儿子!”   “你还敢凶我!”   “……儿子。”陈郡声音小了一些。   “女儿。”   “求你了,我们生儿子就很好,你应该知道我本来没想让你生的……”   “呵,你有种别碰我啊!谁一天好几回地折腾人?猪都能被你折腾出一窝来!我还只生一个呢!”   “噗哈哈哈哈哈——”   萧慕凰彻底忍不住了,搂着程朝玉就哈哈大笑起来。   程朝玉也满脸通红,小手揪着萧慕凰的衣角,微微埋首。   他、他真的没想到……柳儿嫁出门之后,变成了这等悍夫……   幸亏母亲不在此。   否则,柳儿能被母亲念上一天。   “……”柳儿被萧慕凰这哈哈大笑给笑傻眼了,他坐在陈郡腿上,呆呆地看着面前饶是一身便衣,也气势尊贵的一对妻夫。   半晌,他才‘啊’地一声大叫。   “小、小公子!”柳儿眼泪唰地就下来了。   他手忙脚乱地从陈郡身上起来,一边哭一边往程朝玉的方向跑:“小公子!小公子!”   “柳儿!不许跑!”陈郡吓坏了,忙飞身跃起将柳儿拦腰抱住。   不等柳儿骂她,她便直接带人闪身到程朝玉面前。   “站稳!”陈郡脸色有点冷。   柳儿轻轻打了个哭嗝儿,怕怕地看了陈郡一眼。   显然,陈郡若真冷下脸,柳儿还是怕她的。   陈郡默了一下:“担心你。”   又补充了一句:“没凶你。”   然后就把脸别到一边去了。   萧慕凰又忍不住笑了——她真她爹聪明绝顶,给陈郡弄了这么一个羁绊……   不对。   萧慕凰猛地看向柳儿腹部!   “太女。”陈郡察觉萧慕凰视线,瞬间上前挡住自家夫郎,脸色难看:“这不太好吧?”   萧慕凰一把拽过陈郡,咬牙切齿:“你速度挺快啊!”   她居然才反应过来!   难怪方才陈郡和柳儿在那争论什么‘儿子’、‘女儿’,原来柳儿有孕了!   陈郡一怔,这才明白萧慕凰根本不知道柳儿怀孕的事——之前发生太多事,她忘了说这一茬了。   她顿时咧嘴一笑:“太女要努力啊。”   “……”萧慕凰生气了。   此刻,程朝玉也呆了半晌之后,才又惊又喜地拉住柳儿的手,看着柳儿微微凸起来的肚子:“柳儿,你、你有身孕了?”   “嗯……”柳儿有些小羞涩,“托小公子的福,奴……呃,我已经怀孕五个多月了。”   五个多月……   程朝玉一算时间,顿时不悦地看了陈郡一眼。   陈郡心虚地别开脸。   她也很憋屈的好不好?   才刚要了人没多久就有孕了,她一直当尼姑到现在好吗?   “你有身孕了你还乱跑?还骂人?还大哭?还害自己崴脚?”程朝玉开始训起柳儿来了,“我与你从小一同长大,怎么以前不知你是这般没有分寸的人?”   陈郡呆了呆之后,忽然就乐了。   她连忙跟程朝玉告状:“太女夫,您是得好好管管他,他成天不听我的,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儿,最主要的就是这吃饭挑食……”   “你闭嘴!”柳儿回眸瞪她。   “我看闭嘴的是你才对,程家可没教你这般对自家妻主!”程朝玉毫不客气地抬头,敲了柳儿一个爆栗子。   陈郡这下笑不出来了,忙将柳儿拉到面前,伸手揉了揉他脑袋瓜子,又皱眉看向程朝玉:“太女夫,柳儿有孕呢,您打他做什么啊?”   萧慕凰伸手将程朝玉一搂,呵呵冷笑:“打他怎么了?打他是轻的。就这脾气,老太傅若来了,得罚他抄书一百遍!”   从程家出去的人,程家当儿子养的。   她家朝玉当弟弟疼的。   敲一下咋啦?   哼。   护夫都护得没底线了!   柳儿听得老太傅三个字,眼眶顿时红了。   他好想老太傅,好想程家所有人啊……   “柳儿之前不是这般的,他是怀孕了脾气不好爱哭爱闹,太女和太女夫别误会他。”陈郡一看柳儿眼圈红了,顿时心疼地把人搂进怀里,替柳儿辩解道。 第488章 萧慕凰的脸色,顿时变了。   是这样吗?   萧慕凰和程朝玉至今还没见过孕夫,顿时面面相觑。   怀孕了会变成这样吗?   太可怕了。   “朝玉,你将来……可别变。”萧慕凰想想都有些头皮发麻。   “我不会骂你,你是太女嘛。”程朝玉轻笑。   他也不会允许自己变成这般。   柳儿没有身份的束缚,又与陈郡单门独户住在这村子里,自然无须顾虑其她。   “那倒不是,你骂我我倒不怕。”萧慕凰叹气,“我怕你这么哭,又不能在你有身孕时用老招数,那我可就惨了。”   老招数?   陈郡竖起了耳朵,什么老招数可以止哭啊?   她就说,柳儿没怀孕时,也喜欢哭。   只是怀孕后更厉害。   将来柳儿生完了,她可以用太女的‘招数’来止夫郎之哭啊!   程朝玉脸一红,轻轻掐了她腰一把:“在外面,别胡说八道。你不是来找陈郡问事儿的吗?”   “唔……”萧慕凰想起正事,便看向陈郡,道:“我有事问你,你先把柳儿扶到屋里去,让朝玉跟柳儿说说话,我们两个有正事要谈。”   “太女还是叫他‘陈夫郎’比较合适我觉得……”   “你觉得个屁!”   “……我先扶柳儿进屋。”   陈郡白了萧慕凰一眼,她等着看这人当了皇帝,是不是还这般粗鲁。   程朝玉便掩唇,轻笑低声道:“妻主,其实你是不该再叫他柳儿了,你毕竟是女子……”   而柳儿已经成亲了。   的确该叫一声陈夫郎了。   “朝玉说的,我听;陈郡说的,我不想听。”萧慕凰就气不过陈郡比她先得女。   对了,陈郡好像说想要个儿子。   那她就更要祝陈郡‘一举得女’了!   “嗯,谢谢妻主。”程朝玉温柔地看着她。   他是有些羡慕柳儿的自由自在,但为了眼前这个女子,他也甘愿守着皇宫的规矩。   “走吧,你去陪柳儿坐会儿。”萧慕凰牵起程朝玉的手,往屋内走去。   “好。”   很快,程朝玉便与柳儿坐在榻边说话。   而两个女子则到了外头院子里,坐在石桌前喝了点小酒。   “若不是太女来,这口酒我还喝不着。”陈郡笑道。   不过,她随后便说:“但我只陪太女喝一杯,然后以茶代酒,望太女见谅。”   萧慕凰一脸无语道:“你还真是被陈夫郎管得死死的了。”   她家朝玉都不这么管她。   “太女以后也会戒酒的。”陈郡微微一笑,“如果太女夫对酒反胃的话。”   萧慕凰这才明白过来,敢情是陈夫郎怀孕了,闻不得酒味儿。   她顿时就把陈郡手里的酒杯抢走了:“行了,你不用陪我喝酒了,喝你的茶吧。”   “……”陈郡就,有些不舍。   但随后想到柳儿上回因她去参加一个江湖朋友婚宴喝了些酒回来,结果吐得昏天暗地的痛苦模样,她便还是舍下了。   “多谢太女。”陈郡以茶代酒,敬萧慕凰。   “你喝的茶,少敬我,敬我我也不喝。”萧慕凰轻哼道。   她虽然酒量过人,却也不肯与一个喝茶的人对酌。   她傻啊?   “好,太女自便。”陈郡笑起来了。   这位太女啊,当了这么久的太女了,还是这么……真性情。   真是让人恨不起来。   她想,这大概就是当时明明柳儿有身孕了,她却还是四处奔波,去查探太女‘出事’的真相,想替太女报仇的缘故吧。   士为知己者死,何况还是知己、恩人、媒人三重身份。   “我跟你打听一个人,她叫兰渝,是个江湖女子,身手很好。她有个残废师父,住在城外四十里处的一个山庄里。”天亮之前得赶回宫里,所以萧慕凰也不耽搁时间了,与陈郡说起了正事。   “兰渝?”陈郡一怔,“我认得她,她是当年江湖赫赫有名的林大侠的徒弟。太女所说她那位残废师父,就是林大侠。”   “嗯,她们师徒二人,跟闽南余家有什么渊源吗?”萧慕凰问道。   宜贵君母族,便是闽南余家。   陈郡摇头:“这倒不曾听说。林家在北,而且林大侠早年双腿残废之后,就从江湖上消声匿迹了,后来她收了兰渝这个孤女为徒,兰渝在江湖上行侠仗义,江湖朋友才知道她的师父是当年赫赫有名的林大侠。”   “那这个林大侠,双腿是何时残废的?”萧慕凰敏锐地察觉问题所在。   陈郡算了一下时间,年纪,道:“应该是在林大侠二十五岁那年,也就是南阳建朝前三年。”   南阳建朝前三年!   那不是与宜贵君嫁给她母皇当侧夫的时间差不多?   萧慕凰的脸色,顿时变了。 第489章 对不起,我往后不会再这般任性了。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陈郡一见萧慕凰脸色变了,忙问道。   萧慕凰皱了皱眉,半晌才道:“没什么,此事,你不用插手。我今日来跟打听你这对师徒之事,也不要向任何人提起。”   “好,我知道了。”陈郡闻言,便知事情非同小可,顿时不再追问,并答应下来。   萧慕凰坐着喝了一会儿酒。   深厚的内力让她听得屋内两个男人哭也哭过了,问也问完了,聊得也差不多了——该走了。   于是她放下酒杯,起身:“陈夫郎有孕在身,还是早些歇息为好,我们也要赶回皇宫。”   陈郡:“……”   太女刚刚不还不愿意改口么?   这倒是立马就叫起陈夫郎了。   当然,陈夫郎甚是好听。   “好。”   陈郡便也起了身。   两个女人回到屋内,见屋内两个男人情绪都稳定了不少,也开始有说有笑了。   “妻主。”程朝玉见萧慕凰进来,忙起身迎向她,“你们说完正事了?”   “嗯。”萧慕凰拉过他的手,“陈夫郎有孕在身,我们也不便多留。”   “好,那我随妻主回宫。”程朝玉点点头,随后看向柳儿:“柳儿,我要回宫去了。”   陈郡扶起柳儿,陪柳儿上前相送。   “小公子,此一别,又不知要多久才能相见,不过,我会一直为小公子祈祷,希望小公子福泽绵长,永得太女疼爱。”柳儿眼眶红红地看着程朝玉,哽道。   程朝玉轻叹一声,抬手摸摸柳儿的脑袋:“我们自小一起长大,如同亲兄弟一般,但就算是亲兄弟,也会各有归宿,难以相见,所以不必为此感伤。但你要记住,如今你最重要的人,是你的妻主,和你们的孩子。”   说着,程朝玉看了陈郡一眼,笑道:“她对你好,你也要对她好才行,不要仗着人家疼你宠你,便欺负人家,知道吗?”   柳儿脸一红,小声道:“我、我之前也对妻主极好的,只是孕后……”   “迁怒人家是不是?”程朝玉笑了笑,“可你想想看,这孩子又不是她一人的,你也是孩子的父亲啊。你是不愿意生还是怎么?为何要迁怒她呢?”   程朝玉此刻是相信陈郡人品的。   但他害怕‘天生地久’这个词。   柳儿离开了程府,成为了陈郡的人,他又在皇宫之中鞭长莫及,陈郡往后当真是腻了柳儿这性子,吃苦的还是柳儿自个儿的。   “小公子说得是,我的确恃宠而骄了。”柳儿咬了咬唇,侧眸看向陈郡道:“妻主,对不起,我往后不会再这般任性了。”   “没事没事,我倒没什么,主要你自己生孩子,你得顾惜自己的身体,这些事儿上得听我的,好吗?”陈郡忙安慰柳儿道。   “好。”柳儿眼圈又红了。   小公子教他,是怕他失了妻主的心,他明白。   而妻主确是这般好的女子,他也明白他确实不该再折腾她了。   他难受,她也没有比他好过多少。   从他有孕她便只能忍着那事,后来他肚子大了不方便,她还得给他洗头洗澡,更是能看不能吃。   洗衣做饭,给他上山摘新鲜果子,都是从未不耐烦过一回。   前阵子太女‘出事’,她又是家里外头来回奔波,再加上她那敏感的身份……   她也辛苦的。   见柳儿道了歉,陈郡也没高高在上,妻夫二人甜甜蜜蜜,程朝玉便笑了:“好了,你们往后都要这般好好的,我才不会担心你们。我就先回去了,我家妻主也很忙,很辛苦。”   “太女不忙,不辛苦,当了皇帝才忙,才辛苦。”陈郡幸灾乐祸地看着萧慕凰。   这才哪儿跟哪儿呢?   女帝还在那坐着替太女分担呢!   等女帝一撂挑子,太女成了新南阳女帝,再来说‘辛苦’这二字吧!   萧慕凰瞥了陈郡一眼,皮笑肉不笑道:“是啊,到时候为了彰显新帝胸襟广阔,新帝也没准儿给某些人弄个什么县令当当,没事儿就管管东村丢了羊,西村跑了牛这些琐事呢!”   陈郡顿时笑不出来了。   她一个江湖人……真干不来这种事。   “太女……”   萧慕凰才不等陈郡求饶呢,直接揽了程朝玉便走。   柳儿后头喊道:“太女,您一定要多疼疼小公子呀!”   “嘁,陈夫郎那妻主不及我万一,让她多学着我还差不多!”萧慕凰头也不回地丢下这句话,走了。   柳儿偎在陈郡怀里,含泪不舍地看着那走远的二人。   “我不如太女吗?”陈郡不是滋味儿地重复了一遍。   她自认为也算是疼夫郎的个中翘楚了啊!   并不觉得太女比她更疼夫郎好吧?   柳儿侧眸,安慰道:“太女是将来的南阳之主嘛,她说你不如她你便不如她,你与她去争这种长短做什么?”   “那我倒没什么和她争长短的。”陈郡立马摇头,“我们女人本就无长短一说。”   柳儿一怔,随后抬手捶她:“你现在一天脑子里是不是尽想着这事儿了!”   “那你也不想想我素多久了。”陈郡委屈道。   柳儿瞅了她片刻,忽然笑着将她抱住:“好啦,再过两月我就该生了,等到时候我伤口恢复了,我一定好好补偿妻主。现在呢,妻主就再忍忍好吗?”   “真的?”突如其来的温柔,把陈郡弄了个措手不及,又惊又喜。   “对啊,因为我想要女儿,妻主想要儿子啊,所以我们得再生一个,才能女儿双全……”   “……那我还能再忍十年。”   “……妻主!”   陈郡笑了,亲了亲柳儿额头:“说好了就只要这一个,我已经吃药了。”   “妻主你……”柳儿大惊失色。 第490章 让牧湘也尝尝当初她的苦!   柳儿怎么也想不到,他家妻主会去吃药……   “是、是断嗣药吗?”他噙着泪问道。   “嗯,但你放心,对身体没什么伤害,本来江湖上就有,不过为了万无一失,我特地去找了太女身边那位龙先生,龙先生的医术,你总可以放心吧?”陈郡解释道。   “妻主……”柳儿哽咽着扑进陈郡怀里,“你是不是为了我才……”   陈郡为了减轻了柳儿的负罪感,道:“其实也不全是,你也知道我这个身份,不宜留女嗣在。太女能容我,不代表萧家皇嗣以后能容我们的后人。所以……其实无嗣,或者我们生个儿子,是最好不过的。”   “那我们这一胎还是生儿子吧。”柳儿心里好受了些,懂事地说道。   他一直想要个女儿。   不过,妻主说得有道理,他还是生个儿子吧。   儿子也很可爱。   “这都已经在肚子里了,谁知道是不是儿子?顺其自然吧。”陈郡叹了口气,自我安慰道,“而且就算是女儿,将来她也不一定会娶夫;就算娶了夫,她也不一定会给我们生个孙女嘛!”   至少在她们妻夫还活着的时候,下一代是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柳儿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好了好了,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都是往后的事,与现在八竿子打不着。你赶紧去休息,方才哭了这么一阵,一定很累了,我去给你煮碗补汤,然后哄你睡。”   “不用了,我今晚自己睡。妻主这阵子也辛苦了。”   “别听太女夫吓唬你,日子是我们自己过的,只要你不哭不闹,我就高兴了,我就怕你折腾自己。”   “……妻主,你可不要勉强自己哦!”   他可没有欺负她哦!   “一点都不勉强,快去坐着,等我给你端补汤来,乖啊。”   “好吧,谢谢妻主。”   “光谢就完了?说点好听的。”   “……我好喜欢妻主。”   “勉勉强强,我还是喜欢你以前在床上求我时说的那些话,那才好听。”   “……快去煮汤!”   “好的!”   ……   萧慕凰带着程朝玉离开村子之后,并没有马上回东宫。   “妻主?”程朝玉有些不解。   “去年那艘灯船,还想去看看吗?”萧慕凰亲亲他的脸颊,轻笑问道。   看到陈郡对柳儿这般细致入微,她忽然觉得挺对不起她家朝玉的。   她似乎……除了晚上能陪陪他,在床上折腾他之外,没再像婚前一样给他费过心思了。   而他若像柳儿一般有了身孕,她大概也会因为太女的身份,甚至很快要坐上那个位置,而无法像陈郡照顾柳儿一样亲力亲为。   “啊,它还在呀?”程朝玉顿时又惊又喜。   “太女给太女夫打造的灯船,谁敢动?”萧慕凰傲娇地挑眉。   程朝玉顿时笑了,靠在她怀里,轻声道:“如果妻主不急着回宫,我当然是想看看的。”   那艘灯船,承载了她满满的情深。   他依旧记得,她曾为了他,在灯船上一个人枯坐了一晚。   也记得,他向她解释清楚和元荃的谣言之后,她去程府接他和姐姐,坐灯船出游、她第一次抱了他的情景。   “我当然不急。”萧慕凰想了想,说:“总要让朝玉休息一日的。”   所以今晚,不折腾他。   程朝玉:“……”   果然跟柳儿说的那般,习武之人,精力旺盛。   一般男子根本吃不消。   唉……   萧慕凰很快就带着程朝玉来到河边。   然后就见有人站在她的灯船前。   “牧姐姐,为什么你都没有真的……”楚绵靠在牧湘怀里,有气无力。   牧湘好不容易才平息下心头邪火,带他出来转移注意力的。   被他这一问,她顿时又想起他方才那一舞。   一颦一笑。   简直能让她疯!   抱了人回房里,差一点就犯错了。   牧湘定了定神,轻声道:“龙先生说了,你得养一阵子,牧姐姐不能欺负你。”   “可刚刚……牧姐姐也跟欺负我没什么区别了……”楚绵噘嘴。   该做的她不都做了?   “那不一样。”牧湘笑了,低头亲了亲他的唇,“绵绵没有哪里不舒服对不对?”   楚绵脸红了,点了点头。   当然没有哪里不舒服。   相反还很、很舒服……   “绵绵再养一阵子,等牧姐姐正式迎娶绵绵回府……”牧湘刚说到这里,便听后面有人靠近,她立刻转身看去。   这一看,她顿时一惊!   “臣叩见太女。”她想松开楚绵,但又怕他腿软站不稳,便索性单膝下跪行礼,一手还不忘托住楚绵的腰。   “起来吧,孤带太女夫随便走走,没成想遇到你们了。”萧慕凰瞥了牧湘一眼——哟,一脸那什么不满啊?看来,忍得挺辛苦的。   掐指一算……嗯,小殿下生辰在五月底,这至少还得再熬两月呢。   哈哈哈哈哈哈……   让牧湘也尝尝当初她的苦! 第491章 兰渝瞳孔一缩,“你是太女?”   “谢太女。”   牧湘起身,不着痕迹地继续搂着楚绵。   “行了,在孤面前就不用这般拘谨了,想抱人小殿下就抱着吧。”萧慕凰大方地一摆手。   “……谢太女。”素来在萧慕凰面前规规矩矩的牧湘,略微尴尬。   但还是因为疼惜,硬着头皮把楚绵往怀里带了一些。   楚绵就不像牧湘这般拘谨了,眨着美眸看向程朝玉:“太女夫,您怎么出宫来了呀?还与太女一同戴着面具。”   方才第一眼他差点没认出来呢。   两人摘了面具,他才知道是太女和太女夫。   “妻主兴致突起,说想带我来看看这艘灯船,所以才换了便衣戴了面具,以免惊动下边人。”程朝玉笑道。   萧慕凰根本没担心程朝玉说漏嘴。   她家朝玉,对这些方面是信手拈来的。   “是这样啊,太女果然很疼太女夫。”楚绵笑道。   “忠勇侯也很疼小殿下啊。”程朝玉也笑道。   楚绵用力点头:“嗯,因为牧姐姐是太女的人嘛,所以近朱者赤。”   程朝玉顿时噗哧一声笑了:“我家妻主定已心花怒放,小殿下真会说话。”   牧湘眸色柔和一片。   她这个小宝贝啊……真是人美心善小嘴还甜。   “既然都来了,上灯船坐坐吧。”萧慕凰知道她不开口,牧湘是不会带楚绵上灯船的。   不然,方才也不会只站在河边观赏了。   “谢太女!”楚绵开心地道谢。   萧慕凰瞥了他一眼,心里咕哝道男子果然就喜欢闪闪发光的东西。   四人上了灯船,坐下后没多久,玄楚雁归就现身了,端来了瓜果点心酒水。   “伤好彻底了吧?”萧慕凰看着牧湘,问道。   “谢太女关心,臣已经好彻底了。”牧湘拱手回道。   “嗯,那就陪孤喝几杯吧。”萧慕凰刚要抬手给牧湘斟酒,牧湘就赶紧夺过酒壶,替她斟起酒来。   她便看向一旁的玄楚:“去把窦茗给孤拎过来。”   想了想,又补充道:“问问她,要是愿意的话可以带家眷前来。”   “是,太女。”   玄楚退下后,牧湘便笑了:“前几日她还到臣府上了,说臣受了个伤就封侯了,说臣不仗义,受伤的时候也不带她一块儿。”   萧慕凰瞥了与程朝玉咬耳朵的楚绵一眼,似笑非笑道:“那你怎么不问问她,舍不舍得让她家夫郎像小殿下一样瘦个十多斤?”   牧湘顿时心疼地看向楚绵。   她已经在很尽力地养小猪了,但小猪就是不长肉,还开心地说什么瘦点更好看。   唉。   楚绵感觉到她的视线,侧过头来甜甜一笑。   牧湘薄唇一抿,轻咳一声:“你好好与太女夫说话,别管我。”   她不想在太女面前失态。   “喔,好的,牧姐姐。”楚绵就又转过头去与程朝玉说话了。   萧慕凰看着牧湘,忽然就笑了出来。   “太女?”牧湘不知道自家太女笑什么。   萧慕凰笑道:“孤是笑你,把孤扑倒在地那会儿胆子挺大的,结果现在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孤有这么可怕吗?”   这话,自然是萧慕凰逗牧湘的。   她知道牧湘不过是守臣礼罢了。   只是,守臣礼可以,拘谨就不必了。   她一向把牧湘当亲姐姐的。   就如她母皇待李元韶一样。   “太女不可怕,对臣也极好。”牧湘浅浅一笑,“但臣要向李老将军学习,一辈子不恃宠而骄,也不给旁人离间臣与太女的机会,更不给太女添麻烦。”   她这次的确立了大功,所以陛下才如此重赏。   她伤势没好的时候,就有许多人来送补品。   伤势好了之后,朝中更是多人来巴结。   她知道,这都是因为太女即将登基,她这个忠勇侯便是新帝近臣。   但是,她不是一个人。   她是孤儿,牧家旁支还有人。   就如李元韶老将军一样——李元韶老将军对陛下依旧忠心耿耿,可族里的人,已经蠢蠢欲动了。   她不想走李家这条老路。   她阻止不了牧家借势,世情自古如此,但她绝不让牧家旁支觉得她得太女宠信到,能够左右太女的决定,然后嚣张跋扈无法无天。   所以,她便得时时刻刻,在太女面前谨小慎微。   不是做给太女看,而是做给旁人看。   “孤明白你的意思,孤很感动。”萧慕凰倾身,伸手拍了拍牧湘的肩膀,“但此刻没有旁人,你给孤自在些,不然孤这口酒都喝得不痛快。”   牧湘眸色微动,明白了,于是笑着点头举杯:“好,那臣敬太女一杯。”   “就一杯。”萧慕凰端起酒杯,碰了一下,“待窦茗来了,我们再好好喝。”   “是,太女。”   没一会儿,窦茗就骑马带着方澜来了。   “臣叩见太女!”窦茗高兴地上船,松开方澜就朝萧慕凰跪了下去,“谢太女喝酒还没忘了叫臣一块儿!”   方澜急忙也跪下:“臣夫叩见太女、叩见太女夫。”   “此处没有外人,都起来落座吧。”萧慕凰抬手,“让你家夫郎跟太女夫他们玩儿去,我们三姐妹好好喝喝酒。”   三姐妹……   牧湘和窦茗心中都是狠狠一震!   “是、是,谢太女。”窦茗觉得自己快哭了。   这一晚,注定是开心的一晚。   男人们难得出来放风,聊得逐渐兴起。   女人们难得坐在一块儿把酒话当年,说得个个眼眶微红,热血却沸腾。   灯船缓缓在河中前行。   船上欢声笑语。   三月的春光,正好。   ……   翌日夜晚。   邢家。   邢雪完全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招惹上皇家暗卫了。   而皇家暗卫的质问,更是令她有些无奈。   她拱手躬身,回道:“大人容禀,草民绝不敢藐视皇子,而是草民的母亲已被罢黜官职,草民不过一介庶民,实在不敢高攀皇子。而且草民娶过李家萧公子为夫,虽如今已与之和离,但草民毕竟是二娶,便更不敢亵渎皇子了。”   她母亲邢之业早已没了官职,她本不必去凑这个热闹,但她母亲却说她如今是太女的人,哪怕去城门口晃悠一圈,也是对皇家的尊敬。   不然,她根本不会去城门口的。   假扮皇家暗卫的兰渝皱了皱眉,万没有想到是这般缘故。   那她还能说什么?   师父可是说了,不能让三皇子上赶着求娶的。   “原来如此,那没事了。”兰渝说完便闪身离开。   兰渝刚出城外,就被一名女子拦住去路。   “敢冒充皇家暗卫,孤看你胆子也是太大了些!”   孤?   兰渝瞳孔一缩,“你是太女?”   “不错。”萧慕凰负手一笑,“既知孤身份,也该知道你不是孤的对手,还不束手就擒?”   “休想!”   兰渝转身就跑。   轻功绝佳。 第492章 程朝玉把那一壶酒喝光了。   萧慕凰一声轻笑。   略带戏谑。   一运气,便追了上去。   兰渝早就听说过当朝太女武功盖世,是女帝最出色最得意的王女,但她一直不以为然——多半是那些马屁精们捧出来的虚名!   至于江湖传说前朝皇室后裔江郡也败在萧慕凰之手……她想,定是有皇家暗卫相助,江郡双拳难敌四手,又中了美人计的缘故。   所以兰渝才会跑。   她笃定了萧慕凰追不上她。   然而,一个时辰后……   兰渝喘着气抱着一棵树停了飞,怒道:“你要跟我多久!”   甩不掉居然。   难道这萧慕凰真的武功绝佳?   “孤让你束手就擒,你偏偏要负隅顽抗……孤是看在三皇兄的面子上,给足你师徒二人面子了,不然孤带着皇家暗卫去山庄,你又能护得住你那半身残废的师父吗?”   萧慕凰面上是轻笑着的,可浑身气势却不怒自威,泛出一股皇家的威仪来。   兰渝心头狠狠一震!   她看了萧慕凰片刻,终于飞身落地。   “你知道我师父?”   “孤不但知道你叫兰渝,还知道你师父是当年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林大侠。孤还知道,林大侠和三皇兄的父君,是往昔旧识。”萧慕凰直接将话挑明。   兰渝神色一骇,瞬间就跪在地上了:“不,太女千万不要误会,师父她老人家与宜贵君从未有过任何联系!”   “这话,孤信。”萧慕凰负手而立,勾起唇角,“因为孤的母皇可不是吃素的,你师父胆敢联络宜贵君,母皇就能灭了你们九族!”   兰渝知道事情闹大了,但听这位太女说来……此事,女帝还不知晓。   她顿时向萧慕凰磕头,恳求道:“师父并无恶意,只是担心三皇子,所以才命我帮三皇子把关,我也没有恶意,只是希望三皇子能够选到一个好妻主,仅此而已,求太女勿将此事禀明陛下,以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三皇兄与你师父有何关系?”萧慕凰冷声问道。   兰渝忙摆手澄清:“师父不认识三皇子,三皇子也不认识师父。”   萧慕凰眯了眯眼:“事到如今,你还不说实话?非要孤大张旗鼓查到闽南余家去吗?”   兰渝脸色大变!   片刻后,她垂下头,一五一十地将内情说了出来:“太女明察,师父她年轻时,的确与余家公子认识,但后来余家要与萧家联姻,师父与余家公子就再也没见过面了。后来师父收了我为徒,我才知道师父一直关心着宫里那位,所以我才时不时打探一些消息,好让师父安心。”   萧慕凰早就猜到了,但兰渝的师父为何会残废,她觉得才是整件事情的关键所在。   “你师父武功高强,为何会在南阳建朝前三年突然半身残废?”   兰渝迟疑了一下,答道:“此事我也不知,师父没说过,但我以前小的时候,听师父的父亲骂过她,说她为了一个男人把自己害成了这般模样,连仇都不去报,实属不孝。所以我觉得……师父变成这样,可能和余家有关。”   萧慕凰一震!   难道,当年余家为了和她母皇搭上关系,便残害了兰渝的师父?   那么,宜贵君又知不知情呢?   如果知情……这等心肠,就有些狠毒了。   而如果不知情……那知晓之后,必然会自责终身。   不过,不管是哪一种,兰渝师徒都不该来打扰她三皇兄。   “你们也知道,宜贵君身在后宫,身份尊贵且特殊,你们如此去替三皇子谋划,反而害了他,甚至害了宜贵君。”   萧慕凰看着跪在地上的兰渝,叹气道:“孤是不可能替你们瞒着孤的母皇的,所以具体该如何定夺,待孤派皇家暗卫去一趟余家查清当年真相后,再一一禀明母皇,请母皇定夺。”   兰渝脸色苍白:“太女……”   ‘砰’!   萧慕凰一道指风弹出,封住了兰渝的内力。   “玄楚。”   “在!”   “你负责将她押回山庄,让她暂时照顾她师父,但派人围住山庄,不许任何人进出!”   “是,太女。”   玄楚得令,立刻伸手将兰渝拎走了。   萧慕凰随后又唤出雁归,吩咐雁归带着她的命令去余家,查清真相。   雁归也离开后,萧慕凰这才飞身回了皇宫。   今晚,她可是要和她家朝玉宝贝喝酒的。   ……   程朝玉刚沐浴完,萧慕凰就进来了。   “宝贝,你先喝着,我去沐个浴换身衣裳。”萧慕凰倾身亲了他一口,随后便进里间去了。   程朝玉呆呆地看着她风风火火的背影。   然后才反应过来,看向她放在他面前桌上的酒。   呃……   她不是说,要灌醉他吗?   怎么这么小一壶酒啊?   闻起来,还挺香的。   程朝玉想到萧慕凰方才让他先喝,于是就打开了酒塞。   更浓郁的香气飘了出来。   程朝玉想了想,倒了一小杯,抿了一口。   唔……也不是很难喝嘛!   还带着点花香和微甜。   一口,两口,三口……   没一会儿,一小杯酒就见底了。   程朝玉脸颊开始飘上红红的云朵。   意识已经开始有些不清醒,然后他又倒了一杯,继续品尝。   好、好喝……   等萧慕凰快速沐浴完穿着一件单衣走出来,就看到程朝玉把那一壶酒喝光了。   她大惊失色:“朝玉!”   ‘咚’!   酒壶被程朝玉碰倒了,他人也跟着往地上倒去。   萧慕凰急忙掠身上前,一把将他捞过。   人确实已经不清醒了,睁开迷蒙的眼睛一看见是她,就伸手缠了过来。   一口咬住她唇瓣。   “……”   萧慕凰有点懵逼,然后就被推着到床上去了。   “咳咳,宝贝别急……”   “呃……” 第493章 他今天不想跟她说话。   东宫这一日异常安静。   两位主子都没起。   宫人们自然也不敢去打扰,反正冬儿哥哥说了,太女今日不上朝。   程朝玉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一睁眼,看到阳光都洒进了殿内,旁边女子睡得也沉。   他怔了怔。   她没上朝啊?   忽然,他视线定住了。   她身上这是……   一幕幕羞死人的画面,闪过眼前。   “啊!”程朝玉惊叫一声,慌乱地坐起身来。   萧慕凰早就醒了,还故意把痕迹露出来。   此刻程朝玉一叫,她就懒洋洋地睁了眼,侧身托腮,似笑非笑地看着脸颊红透的男子:“先生给我的十年陈酿半日醉,你一个人就喝光了,一口都不留给我,真是霸道啊……”   “……”程朝玉颤抖着手指,指向她身上:“你……我……”   不是他干的!   肯定不是!   呜……   “哎,差点没被朝玉给咬死。”萧慕凰起了身,递给程朝玉一盒膏药,“快给你可怜的妻主擦擦。”   “……”   呜,不是做梦,真是他干的。   “快点,这天儿也热了,不必捂得那么严实了,你不想我随便穿一件衣裳出门,让人都看看这些印子吧?”萧慕凰揶揄道。   “……”   程朝玉只好咬着唇上前,打开药膏,慢慢替她擦着。   小半会儿后。   “好、好了,妻主。”   “居然比头回还害羞。”萧慕凰侧眸,看了他一眼,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我以后再也不上妻主的当了!”程朝玉拿起衣裳快速往身上套,脸红如霞。   又有些气鼓鼓。   那酒原来看着小小一壶,喝起来也不烈,却那般醉人。   “朝玉,你听说过一句话吗?”萧慕凰也起床了,再睡下去不成样子了。   她一边穿衣,一边含笑问道。   “什么?”程朝玉力持镇定,虽然觉得她可能不会说出什么好话来,但他还是忍不住好奇。   “酒醉心明白。”萧慕凰笑着挑眉,“意思就是——朝玉醉酒之后做的事,都是平时朝玉心里好奇的,但又不敢做的。所以这喝醉之后呢,就都敢了。”   “……”果然不是什么好话!   程朝玉抖着手把腰带系上,然后才下床气鼓鼓道:“我平时才没有想这些!”   “是嘛?”萧慕凰圈住他,凝视他眼睛,“真不好奇我身体?”   “……不好奇!”程朝玉不敢与她对视。   “那你昨晚还仔仔细细地……”   “妻主!我饿了!”程朝玉慌忙推开她,转身朝外走。   他今天不想跟她说话。   尤其不想提起喝醉之后的事。   萧慕凰一阵大笑。   小骗子。   明明就很好奇。   ……   雁归很快从余家带回了消息。   余家如今势微,早已不复当年,所以雁归奉着太女的命令去一问,余家当家的就把事情真相说了。   原来,兰渝的师父林殊当年的确和余家小公子认识,而且还从贼寇手中,救过余家母子的命。   于是,余家主为了报恩,就把余家小公子许配给了林殊。   后来,大局几乎已定,萧家军率军至闽南,余家虽然知道抵抗也是无用,但也还是能够抵抗一阵子。   不过,最终余家还是决定联姻,化解这场干戈。   而余家,只有一位小公子是待嫁之身。   便是今日的宜贵君。   他与林殊已有婚约,自然不肯,却又拗不过自己母亲,只好派人给林殊送信求援。   大婚前夕,林殊赶来了。   但却被余家埋伏,身受重伤,没能救到未婚夫郎。   而余家小公子这边呢,则被余家人告知,林家悔婚了,退了婚书回来。   余家小公子看着婚书,泪如雨下,彻底死心。   从此,嫁入萧家,成为萧家侧夫。   他并不知道,他以为放弃了他的未婚妻,从未放弃过他,甚至因为下毒手的是他的母亲,所以在捡回一条命之后,没有向余家报仇。   “太、太可怜了……”程朝玉眼眶通红。   因为雁归是晚上回宫来复命的,所以萧慕凰便在寝殿与程朝玉一同听了这段往事。   “别人的故事怎么也听得落泪?”萧慕凰心中自然也唏嘘,但却不会像程朝玉一样同情到掉泪。   “想到一些事情。”程朝玉眼泪汪汪地拿帕子擦泪。   萧慕凰顿时心口一窒。   如今她与朝玉倒是很美好。   但前世……也是悲惨收场。   他大概是,想到以前的他和她了。   “别胡思乱想。”萧慕凰抬手拍拍他的手背。   “嗯嗯。”   他一时控制不住嘛!   萧慕凰安慰完程朝玉之后,就让雁归下去休息了。   然后,陷入了为难之中。   这事儿吧……她肯定不能瞒着母皇的。   但她要怎么跟母皇说,才不会冒犯到母皇身为天家的尊严呢?   头疼。   “妻主是不是在担心母皇那边?”程朝玉轻声问道。   “是啊。”萧慕凰叹了口气,“宜贵君到底是母皇后宫里的男人,中间还有我那三皇兄,如今闹出这种事来,我肯定不能瞒着母皇的,得把真相禀明。但是……”   “妻主如果不知道怎么说,就干脆把事情告诉皇家暗卫统领,让她去跟母皇禀明就行了。”程朝玉贴心地建议道。   萧慕凰眼睛一亮:“好主意!”   皇家暗卫统领:“%¥&*#%……” 第494章 陛下说这种话,是要臣侍去死。   皇家暗卫统领跪在御案前,欲哭无泪地将太女让她转奏的‘宜贵君往事’,一五一十地禀明给了女帝陛下。   然后,大气不敢出一声,低着头盯着地面。   太女让她死,她不得不死啊……   “唔。”女帝怔愣半晌之后,终于发出了声音,“故事很凄美,很动人。”   如果主角不是她萧慎就更好了。   皇家暗卫统领继续低垂着脑袋盯着地面。   陛下是不是气到咬牙切齿怒发冲冠了?   她不敢看。   根本不敢。   女帝从怀里拿出了那块古玉。   古玉的颜色,与往日有那么些许不同,透着一股轻微的淡淡红光。   女帝心想,这是她平生所见最漂亮的玉光。   “朕本来,打算退位之时,再遣散后宫。”女帝摩挲着古玉,自言自语:“但现在看来,好像提前也没什么不可……”   她早年所娶的男人之中,真心喜欢过她的两个男人,都已经走了。   剩下的,大概都是怕她怕得要命的。   总共也就十来人。   放他们自由,她也好去见悠凰。   到时候若悠凰问起,她便可以理直气壮地说——她没对这些旧人不好过,她连对梅烁这个凶手都是忍了又忍,等他自己一再犯错,她才动手收拾他的。   何况如今,还有个原来心里有别人的。   或许……还不止他一个男人如此。   “陛下要遣散后宫?”皇家暗卫统领愕然抬头。   “不然呢?朕带着三宫六院去找悠凰啊?”女帝瞥了皇家暗卫统领一眼,凉飕飕道。   “……是,臣愚钝。”皇家暗卫统领松了口气。   原来陛下并没有怒发冲冠。   陛下,根本不在乎。   说不定后宫谁给陛下戴帽子了,陛下还很高兴呢——又少一个麻烦!   唔……她这么想,实在大逆不道。   女帝如今心里只有悠凰,天天都是数着手指头过日子的,待她到后宫跟宜贵君这么一说之后,宜贵君却脸色煞白地给女帝跪下了。   “陛下说这种话,是要臣侍去死。那臣侍就去死好了。”宜贵君眼泪哗哗直流。   女帝抚了抚眉心,道:“朕没试探你,朕是说真的。”   “民间男人自可和离,改嫁,但后宫男人岂能如此?臣侍既入了陛下后宫,便终身是陛下的人,死后也只能葬入君寝园,陛下要臣侍出宫,去、去……不是要臣侍死是什么?这些年来,臣侍自认德行无亏,对陛下从无二心,陛下这般说,是要将臣侍一辈子钉在耻辱柱上……”   宜贵君抽泣出声。   女帝看着跪在地上抽泣的宜贵君,默了默之后,问道:“那林殊,你就真的不在意了?她可是为你……”   “往事已矣,何况这么多年都相安无事,为何要在老了之后又这般?”宜贵君壮着胆子,抬眸看了一眼女帝,“而且臣侍了解她此人,她品行高洁,是绝不会做出夺人夫这种恶事的。便是陛下真的心胸宽广,她也不会接受陛下的施舍。”   女帝无言以对。   若是换作她……那自然也不会接受。   “陛下不必觉得愧疚,此事与陛下一点关系也没有。”宜贵君擦了擦眼泪,道:“若说有错,错的是那乱世,错的是臣侍那恩将仇报的母亲。臣侍知道陛下仁慈,但这种事……臣侍不愿陛下这般仁慈。便是陛下不考虑自己的名声,也要考虑将来太女的名声,是不是,陛下?”   女帝目不转睛看着宜贵君,片刻后伸出手,将他扶了起来:“你不是很怕朕吗?怎么今日敢说这些话了?”   “臣侍是畏惧陛下的帝王威严,并非惧怕陛下这个人。”宜贵君仍旧不敢看女帝,只轻声道:“如今,臣侍和其他兄弟都知道陛下心中有一人,臣侍和其他兄弟也没有旁的想法,就是偏安一隅好好过日子就行了,谁都不会给陛下添麻烦的。”   女帝笑了笑:“可朕本就是打算遣散后宫的,让你们有孩子的跟孩子去过,没孩子的朕也会另安住处,还你们自由。”   “陛下,养在笼子里的鸟雀放回深山,它们只有死路一条。”   宜贵君这句话,令女帝心中一震!   她松开了宜贵君的手腕,眸色复杂地坐回了座位之中。   手指再度摩挲怀里那块古玉,沉吟不语。 第495章 他不是不喜陛下,是不敢喜陛下。   良久之后,女帝才问宜贵君道:“你想朕抱抱你吗?”   宜贵君一震,连忙摇头:“臣侍不敢有此非分之念。”   “是不敢,不是不想,对吧?”女帝叹气。   宜贵君快哭了:“臣侍……”   说不敢,也不想,会不会惹陛下生气?   他真无此念。   陛下太出色了,岂是他们这等俗人敢肖想的。   尤其是知道太女身世之后,他们几个也在后宫里讨论过一次,到底太女那位生父长得有多美,是何等人物,才能生下太女这样的女儿,又令陛下情深多年。   “别怕,朕就是随便跟你聊聊。”女帝笑了笑,随后语气有些怅然,“朕以前,经常和唯唯聊天。唯唯走了之后,朕就无人可聊了。今日难得有这机会,你就别怕朕了,朕不吃人,也不会随便杀人。”   宜贵君紧了紧手指,望着女帝半晌,才轻轻一福:“是,陛下。”   “你坐吧,坐这儿。”女帝拍了拍身边的侧座。   “臣侍遵旨。”宜贵君深吸一口气,上前小心翼翼落座。   女帝看着宜贵君,能嫁给她萧慎的男子,容貌自是不错的,那些家族也不敢把拿不出手的嫁给当时已经称王的她。   然而,他们都把大好的青春误在了她萧慎身上。   误了一辈子……   “朕是不是对你们不够好?”女帝轻声问道。   “陛下何出此言?”宜贵君讶然抬眸,“臣侍等人虽然的确畏惧陛下帝王之威,但无人说过陛下不好。”   女帝苦笑:“朕让你们守活寡多年,也不来看你们,不是一个好妻主。”   以前满脑子只有悠凰,后来就是悠凰和凰儿。   其她人,都入不了她的心。   她被仇恨和痛苦蒙蔽了。   也就是古玉一事之后,她心境渐渐开朗,有了盼头,这才恢复正常的思考。   她想,她可能没做到答应悠凰的事——她答应过他,会好好对这些旧人的。   结果这些年……   “啊……”宜贵君脸颊微红,没想到女帝指的是这件事。   他踌躇片刻,才小声说道:“若陛下经常翻臣侍等人的牌子,臣侍等人恐怕没有一日不是担惊受怕的。”   “为何?”女帝皱眉,她有这么让人讨厌吗?   “陛下临幸,自然是臣侍等人的福气,只是臣侍等人惧于陛下天威,于此事上总归是……不、不能让陛下尽兴……臣侍等人,难免心中惶恐。”   宜贵君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说完这几句心里话。   这些,也是他们刚入宫时,被封了分位,几个平日里就要好的侧夫聚在一起担心过的事儿。   那时候他们还年轻,总有些口没遮掩,便会说起与陛下的……房中事。   然后他们消息一互通,才知道陛下去每个侧夫房里都是一样可、可怕!   不能说是不温柔,但也说不上温柔。   她不怎么与他们聊天,总很让人感觉畏惧。   偏生她又是个练武之人,体力是寻常女子的几倍,他们根本伺候不住。   好在她那时候雨露均沾,就是每个侧夫进门刚开始那会儿她来的勤,会受一段时间的苦。   之后……便好了。   她总是征战在外,不怎么回家,他们也松了口气。   所以她称了帝,有了后宫之后,他们就开始惶恐了——这谁受得了啊?   结果后来,她竟然不翻牌子,独宠那位皇贵君一人。   他们可大大松了口气!   同时,又对那位皇贵君,同情得很。   以往还有多人替他分担一下,结果他们妻主当了皇帝之后,独宠他一人,那他岂不是很惨?   “你们……不觉得朕不好,让你们守活寡?”女帝忽然松了口气,这样她就不算是没做到对悠凰的承诺吧?   “陛下多虑了,臣侍等人现在就觉得很好。”宜贵君福灵心至,渐渐有些明白女帝为何问这些了。   他便诚恳道:“陛下且看民间,多少女子娶了侧夫又弃之如敝履,甚至刻薄、打骂、虐待,多少侧夫只得那短暂喜欢,因伺候不好妻主便被随意赶出家门,只能自尽了此残生。可陛下的后宫之中,从无这样的事情发生,每个兄弟吃穿用度都是一样的,和和睦睦,没有争斗,陛下对臣侍等人也从无打骂责罚,这是多少男子求都求不来的福分呢。”   女帝心里更加舒坦了,她便笑道:“朕知道你是在宽慰朕,不过朕听着还是很受用。”   说着,女帝解释道:“朕当年答应过悠凰,不纳新人,对你们这些旧人好。朕就怕自己没做到,将来悠凰怪朕。”   宜贵君又狠狠羡慕了白悠凰一把。   “陛下自是天底下最好的妻主。”宜贵君真心说道。   女帝这下子就又想到了林殊,顿时叹气:“那位林大侠,当真是对你痴心一片……”   “陛下。”宜贵君脸色又开始发白。   “噢,朕就是随口聊聊,随口聊聊。”女帝忙安抚道。   她并不是那等迂腐的人,其实她还是很愿意成全的。   毕竟,深爱一人却不能在一起的痛苦,她比谁都明白。   但宜贵君好像……不愿意。   那她就不能替他做主了。   她得对这些旧人好,尊重他们自己的意愿。   “往事已矣。”宜贵君噙着泪,道:“臣侍是嫁了陛下的,虽是侧夫,却也是陛下的人,陛下万万不能有此念,让臣侍死后还被钉在耻辱柱上。何况臣侍……早就忘了她什么模样了。”   他不是不喜陛下。   是不敢喜陛下。   陛下当年娶的每个侧夫,皆是如此。   他心里……早就已经没有林殊了。   也不可能,如陛下所说,出宫去、去……   那他不如一头撞死!   “好好好,朕依你的,以后林殊这个人,朕不再提了。”女帝笑道,“并且,朕收回之前的想法,后宫不遣散了,到时候你们就在这儿颐养天年,想如何便如何,行吧?”   宜贵君开心了,起身一福:“多谢陛下……” 第496章 亲自送他一程,才是真正尽了妻夫情分。   女帝从宜贵君寝宫出来之后,想了想,把后宫每个贵君的寝宫都去了一遍。   后宫贵君们这一日,都经历了一遭大喜大悲。   女帝回到自己寝殿时,已是天将明。   “悠凰,你说朕该怎么办吧?朕对着他们又生不出那种心思,他们又不愿离开朕,朕又不能违背对你的承诺……”她摩挲着古玉,轻声说道。   如果,她当年没有娶他们就好了。   如果,她早一点遇到悠凰就好了。   女帝轻声一叹,收起古玉,沐浴换衣准备上朝。   然后皇家暗卫统领就来禀报了:“启禀陛下,冷宫那位撞了柱,不过太医抢救过来了。”   女帝眸色毫无波动。   她答应悠凰的对‘旧人’好,可不包括这位。   梅烁,是拆散她和悠凰、给她和悠凰唯一的女儿下毒多年的仇人!   “把他送去煦王府,让他亲手照顾他的女儿。”女帝勾唇。   她知道梅烁想见她,但她偏偏不见他!   她知道梅烁想从她口中问出一个真相,想知道他的女儿当年到底是不是真的被掉了包,但她偏偏不让他知道真相!   上辈子梅烁就是这么对凰儿的。   凰儿成了废人躺在王府里,求宫里来的人给梅烁带信,想见自己的父君。   结果梅烁轻描淡写地一笑:“本宫见她做什么?就让她连死——都死得不明不白好了。”   杀人诛心么?   她萧慎又不是不会。   女帝冷笑地想道。   “是,陛下。”皇家暗卫统领已经毫无波动了,反正那位曾经的君后,早就身败名裂,被天下人骂成天下第一毒夫了。   便是把他送到煦王府上,天下人也不会说陛下半个字的不是。   “告诉大理寺,骊山乱党谋逆一案,提前问斩,不必等到秋后行刑。唯骆璃一人,让寿亲王自己去解决。”女帝穿好龙袍,大步往外走去。   “是,陛下!”   ……   寿亲王府。   萧瑾卿怔然看着皇家暗卫统领,许久才道:“母皇为何要本王亲自去解决?”   “寿亲王,骆璃曾为皇家人,上过皇家玉牒,旁人来处置他——会冒犯皇家天威。”皇家暗卫统领知道,寿亲王不是不懂,只是为难。   “一杯毒酒三尺白绫不就行了吗?妻主与他怎么说也有一年妻夫情分,妻主怎么下得去手?”楚麒从内室走出来,皱眉道。   “可以。”皇家暗卫统领看了萧瑾卿一眼,“但陛下的意思就是,寿亲王亲自下令让人送过去。”   这事儿放在谁头上都是一样的。   寿亲王躲不过。   “可是……”   “麒麒。”萧瑾卿伸手,将楚麒拉到身边,随后看向皇家暗卫统领,点头道:“本王知道了,本王会按照母皇的旨意行事。”   “多谢寿亲王。”皇家暗卫统领拱手。   随后又道:“骆璃所犯乃谋逆大罪,罪无可恕,寿亲王亲自送他一程,才是真正尽了妻夫情分。”   说完之后,皇家暗卫统领就转身离开了。   萧瑾卿心中,狠狠一震!   原来母皇不是把难题丢给她,而是……   让她和骆璃,彻底来个了断。   “妻主。”楚麒担忧地看着萧瑾卿,他知道她重情重义,那骆璃无论如何也是她明媒正娶之人,她怎么下得去手呢?   就算母皇是一片好意,她恐怕也……   “麒麒,你在家等我,好不好?”萧瑾卿眸色温柔地看着楚麒,她不欲带他一同去。   “好。”楚麒眼尾微红,伸手将萧瑾卿抱住,靠在她肩头轻声道:“妻主去与他做个了断,我不参与。如果……嗯,妻主想给他收尸,立碑,也是可以的。”   萧瑾卿心脏狠狠一缩。   麒麒真是……   “不过,不许葬进皇陵,我将来百年之后要与妻主葬在一起的。”楚麒像是想到什么,立刻补充道。   萧瑾卿顿时无奈:“尽说傻话,他曾是皇家人,但如今已经不是了。没名没份的,他如何能葬入皇陵?”   “噢,那我就放心了。”楚麒抬起头来,想了想,又问:“妻主会哭吗?”   “……”   “没什么,我只是想,妻主还是喜欢过他的,我也不吃醋,但是妻主哭完了记得去打扮一下再回来见我,我也不是愿意吃醋,但我可能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唔唔……”   楚麒被狠狠亲了一通,说不下去了。   “我说过,我喜欢过的洛家小公子,从来都不存在。”萧瑾卿看着面颊绯红的楚麒,手指抚摸上他艳丽的唇,轻声澄清,“如今我心里,只有麒麒一人。”   不是她狠心绝情。   是骆璃一开始就预谋接近。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她是一点一点,把感情收回来的。   “这我当然相信,但是我还是觉得,妻主一定会哭。”楚麒噘嘴,见萧瑾卿眯眼,连忙就退后了:“好了好了你去忙正事吧,我、我去赏花。”   说完就飞快地跑了。   呜,再不跑他要醋哭了。   不能让妻主知道他是这么小心眼的男人。   萧瑾卿哭笑不得地看着男人飞快跑远的背影,良久之后,才轻轻叹了口气,收起与楚麒的这份甜蜜,心情复杂地出门,前往骆璃关押的大牢。 第497章 他终究,是死在了她怀里。   守卫森严的大牢。   萧瑾卿一露面,大内侍卫等就都退下了。   看着手里的银色酒壶,萧瑾卿静默半晌,才打开牢门走了进去。   骊山余党都已伏诛,如今就剩骆璃一人,且手镣脚铐又被废了武功,无一丝杀伤力。   萧瑾卿走进牢房时,骆璃神色淡淡地看着她,似乎等这一日多时,并无什么意外。   “你终于来了。”他缓缓坐直身体,手脚上的镣铐发出沉闷的声音。   “嗯。”萧瑾卿站在他前面三步之处,左手拎着银色酒壶,右手拿着一枚小巧的玉杯。   骆璃视线往下,看见这两样东西,笑了一笑:“这个玉杯,是我最喜欢的,亏你还记得。”   萧瑾卿默了默,才道:“我让亲卫去旧府之中特地取来的。”   然后,又补充了一句:“待你走后,我会将旧府之中所有东西,一并烧去给你。”   骆璃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你这是对我好呢?还是要与我彻底了断?”   “尽妻夫最后一点情分,也是……彻底了断。”萧瑾卿说道。   但愿此后,生生世世,不再相识。   “嗯,你果然有情有义。”骆璃苍白干裂的唇,缓缓勾起,“那麻烦你给我倒酒吧,我不想让你烦心太久。”   这阵子,他想了很多事。   他想,她大概是连来送他这最后一程,都是不愿意的。   毕竟,她已经有新人在怀了。   不料,她还是来了。   那么……他也不想再烦她。   体体面面地走就好。   “好。”萧瑾卿没有解释什么,此时此刻,再多说什么都显得多余。   她替骆璃倒了满满一杯酒,递给骆璃。   骆璃抬手,接过那杯酒。   盯着晃荡的酒水看了片刻,他仰头就一口饮尽。   萧瑾卿捏着酒壶的手指,微微泛白。   脑海里,闪过很多从前的画面。   她对这人……也有过真心。   可惜,未能以真心换得一颗真心。   “那件事,我没有骗你。”骆璃喝了酒,紧紧将玉杯攥在手心,仿佛死也不想松开。   萧瑾卿眼尾微微一红,没有说话。   无论是不是真的,都已经无济于事了。   “如果那天我没有半夜去骊山见我爹就就好了。”骆璃喉咙火辣辣的,他低下了头,语气惆怅,“那样,我就不会被爹用家法打到小产,我会给你生一个聪明活泼的女儿,我会因为骨肉亲情,放弃帮我爹谋反,会好好地与我的妻主、女儿,过完这一辈子……那画面,真美……”   两行泪,混杂着嘴角的鲜血,滑落地面。   骆璃抬手揪住心口衣裳,痛苦地呻吟了一声,倒了下去。   萧瑾卿伸手,接住了他。   坐在了冰凉潮湿的地面上。   “妻主,你还肯抱我一下啊……”骆璃嘴里不断涌出鲜血,泪眼迷蒙地看着抱着他的女人。   他终究,是死在了她怀里。   不枉她来送他一程……   “妻夫一场,我既然来送你,也不会让你走得不安心。”萧瑾卿抬手,替他拢好凌乱的发丝,“你放心,我会替你找一处山清水秀之地,让你好好休息。”   “把我埋到骊山。”骆璃轻声祈求,“骊山山腰有一处清泉,清泉旁边有一个小坟冢,是……是我们的孩子,休息的地方。你……你若真念妻夫之情,让我死后,能够守着我们的孩子。”   萧瑾卿心脏像是被巨大的手抓住,喘不过气来。   她凝视骆璃祈求的眼神许久,才点了头:“好,依你。”   “谢……谢。”骆璃含泪笑了。   他知道她的,她答应了他,就一定会做到。   宫廷毒酒,骆璃很快气弱。   他抬手,想再摸一摸这个他对不起过、也伤害过、可也真心爱过的女人。   但,心有余而力不足。   “妻……主……对……不起。”   最后一滴泪滑落眼角,骆璃手垂了下去。   萧瑾卿身形僵住,看着怀里闭了眼的男人,许久都没有动。   ……   萧瑾卿一天一夜未归。   楚麒想想便好哭,甚至胡思乱想他家妻主是不是带骆璃亡命天涯去了。   那他该怎么办啊?   一夜未睡的楚麒,终于熬到天亮后到门口频频张望。   侍卫们:“……”   寿亲王快回来吧!   王君快成望妻石了!   待到正午时分,萧瑾卿终于骑着马出现在路的尽头。   “妻主!”楚麒眼睛一亮。   “麒麒?”萧瑾卿远远地就看见王府门口的楚麒了,心里一紧连忙策马到了王府门口,下马朝他走去,“你怎么……”   楚麒刚走到她面前,直接眼前一黑,晕倒在她怀里。   “麒麒!”萧瑾卿一摸他额头,惊人的烫。   她脸色顿时变了,一把将人抱起,飞快地走向屋内,同时吩咐道:“快去请龙先生到王府一趟。”   “是,寿亲王!”   王府侍卫飞奔离去。   萧瑾卿很快将楚麒抱回房间,先用帕子沾水放在他额头,给他降温,同时等着龙蕴前来。   龙蕴气喘吁吁赶到,然后有些心情复杂地说:“寿亲王,此事您应该去请太医才对。”   她真不是大夫啊。   她只是自学了些医理而已……   “麒麒身体不好,本王担心太医看不好他这脉,所以觉得请龙先生过府,更为妥当。”萧瑾卿说道。   “……”   她以后可能会成为太医院的眼中钉肉中刺!   龙蕴暗暗叹了口气,随后上前替楚麒诊脉,然后就是一震!   这脉象……   “怎么了?龙先生,麒麒他发烧了,是不是很严重?”萧瑾卿一看龙蕴神色一震,顿时开始紧张。   都怪她,不该去这么久的。   麒麒一定没睡,一直在等她,所以才会病倒发烧。   “啊……草民……用药得小心些了,因为……”龙蕴确定了,起身含笑朝萧瑾卿拱手:“恭喜寿亲王,寿亲王夫——有喜了!”   什么?   萧瑾卿整个傻在当场。 第498章 把空棺送给老六,让她抱着睡觉!   女帝一脸沉怒。   皇家暗卫统领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   就……她也没想到,寿亲王夫会在这节骨眼上有孕。   偏生寿亲王又去了骊山一日一夜,结果寿亲王夫就……病了。   “一个叛贼!”女帝重重拍案,神色愠怒,“大得过朕的皇孙女?”   皇家暗卫统领默默地替寿亲王祈祷了两句——但愿这帝王之怒,不会波及到寿亲王。   “去,给朕好好查一查,骊山那座据说埋着‘皇家后嗣’的小坟冢,什么时候立起来的!”女帝越想越气,老六聪明一世,却糊涂一时。   她非要用真相和证据来狠狠教训这个胡闹的老六不可!   “是,陛下!”皇家暗卫统领飞快地起身。   “等等!不必查了。”女帝皱眉,起身踱步了片刻,道:“若是骊山那群叛贼所为,便是你们——也未必能查到真相。”   普通人根本无法进入骊山。   皇家暗卫也无法从骊山周围百姓口中问出真相。   唯有一途……   女帝停步,负手而立,威严下令:“告诉宗人府——皇家后嗣流落在外了,哪怕是一具早夭的骸骨,也不能草草埋在荒山野岭之中。让她们马上带人过去,把坟冢挖开,把皇家后嗣送去玉凤寺,让师太们给皇家后嗣诵经超度!”   若骆璃赌的是老六不会挖开坟冢,便放心大胆地弄虚作假——那她来替老六挖!   这世上,就没有她萧慎不敢做的事!   “……是,陛下。”皇家暗卫统领再度跪下领旨,随后迟疑着问道:“陛下,若坟冢内是空棺……”   “那就把空棺送给老六好好‘欣赏欣赏’,让她抱着睡觉!”女帝怒道。   “……”   皇家暗卫统领告诉了自己一百遍,陛下此刻正在气头上,她不应该多嘴,但……   “陛下,寿亲王眼下正在陪有孕的寿亲王夫。”   皇家暗卫统领冒着冷汗,小声提醒道。   女帝一怔。   哦,暂时还罚不得。   她那女婿无脑护短,她若打骂老六,反而会伤了那女婿的心。   良久,女帝才冷冷道:“若是空棺,就直接把真相告诉寿亲王,然后告诉她——朕暂时不想见她,无事让她待在府里不许出门!就在府里面壁思过到她长女出生吧!”   “……是,陛下。”皇家暗卫统领松了口气,这才退下了。   女帝坐在宝座上想了许久,磨了磨牙。   随后拿了一张宣纸,在上面写了个大大的‘六’。   老六这笔帐,她先记着!   等她的皇孙女出生之后,再算!   ……   楚麒烧了一日,睡了一日。   总算在萧瑾卿细致入微的照顾下,退了烧。   龙蕴开的都是性温的药,女帝派多名太医来看过之后也连连称赞龙蕴的方子开得妙。   然后……太医们抄了一份带走了。   龙蕴:“……”   她已经猜到,将来太女夫若有孕,太女肯定也会找她去的。   不如……她干脆去太医院任职算了?   傍晚,萧慕凰带着程朝玉来了寿亲王府。   然后萧慕凰就把萧瑾卿说了一顿:“六姐,不是孤说你,孤跟你说多少遍了不要再对骆璃有任何心软,不要为了骆璃影响你与六姐夫的感情,你怎么就是不长记性呢?你对得起孤的六姐夫吗?”   萧瑾卿加起来总共两日两夜没睡了,眼睛都熬红了,但这根本比不上她内心的自责。   “是我不对……”萧瑾卿心脏此刻都还是刀割一样疼痛的,她根本不敢想若是楚麒和孩子有半点闪失,她该怎么办。   幸好,有太女身边的龙先生。   才没让她酿成大祸。   “母皇让六姐去处理骆璃,可母皇没让六姐去骊山埋他啊,这事儿犯得着六姐亲自去吗?唉,六姐你自己想想,你仗着什么?不就仗着六姐夫不会跟六姐生气吗?可人家懂事,体贴,你就能这么伤人家心吗?”萧慕凰是能够设身处地去想的。   要是邓明若快死了,给她一封信,她一日一夜不回东宫,去处理邓明若的身后事,她家朝玉该有多难过、多委屈?   所以,不是她那位六姐夫不介意。   是她六姐夫不想表现出介意,他怕六姐觉得他不懂事,锱铢必较。   六姐聪明一世,却在这件事上,犯了糊涂。   “是我的错。”萧瑾卿没有替自己辩解一句,以及为什么她会把骆璃埋去骊山,她也没有提起。   不论原因,她都是伤害了麒麒。   是她错得离谱,大错特错。   她没有任何辩解的资格。   “唉,孤知道六姐现在心里也不好受,不过……”萧慕凰同情地拍了拍萧瑾卿的肩膀,“孤今日上朝的时候,母皇很不高兴,发作了几位大臣。六姐应该知道,母皇对六姐这个嫡长女十分看重,以孤对母皇的了解,六姐可能要被罚了。”   “没关系,我该罚。”萧瑾卿一点都不在意被罚,她现在只希望楚麒快点好起来,不要影响到身体。   他本来就身体底子不好,又有了身孕,她真是想想就心痛如绞。   如果早知道他有了身孕,她绝不会在这时候去和骆璃做了断的。   “眼下六姐夫有孕,母皇不会这么快罚六姐,但母皇已经让宗人府带人去骊山了。六姐若是聪明,就把六姐夫照顾好,不要再让六姐夫有任何闪失了,这样……母皇或许可以消一些气,将来秋后算账的时候能罚得轻一些。”萧慕凰说道。   萧瑾卿一震:“母皇让宗人府带人去骊山做什么?”   萧慕凰神色复杂地看着萧瑾卿,“六姐在任何事上都很聪明,唯独这感情事上……有些糊涂。”   萧瑾卿愣了愣之后,猛地脸色煞白!   太女的意思是说……   “如果那座坟冢里埋的是空棺,六姐就等着被母皇诛心吧。”萧慕凰同情地拍了拍萧瑾卿的肩膀。   她们母皇确实是疼爱女儿们的好母亲。   但女儿们犯了错,犯了蠢,却是她们母皇绝不能容忍的。   尤其……楚麒肚子里这个女儿,还关系到她们母皇毕生的……执念。 第499章 嘻……甜死他了。   楚麒醒过来的时候,是半夜。   他头还有点晕,睁开沉重的眼皮,就看到床边坐着一个像雕塑一样的人。   烛光很微弱,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的妻主。   “妻主!”楚麒开心地想坐起身——她终于回来了!   “麒麒,别乱动,我上来抱你。”萧瑾卿一贯知道自家夫郎喜欢什么,便先拿话安抚住了他免得他乱动,随后脱衣褪鞋躺去了他身边。   楚麒眼巴巴地等着,直到他的妻主将他圈进怀里,他才开心地勾上了她的腰:“妻主,你回来了,我等了你好久。”   萧瑾卿眼睛是红的,但楚麒依偎在她怀里,自然看不见。   “麒麒发烧了。”她嗓音略低,“龙先生过来给麒麒看了诊,开了药,我守了麒麒一天一夜,麒麒才醒。”   “啊?”楚麒迷茫地想了想,顿时想起他本来是在门口等她的,结果她刚一到他面前,他就晕过去了。   他顿时不好意思地一笑:“对不起啊,让妻主担心了,都怪我不好,我不该胡思乱想觉得妻主不回来了,结果把自己弄病了。”   怎么是你不好?   是我不好。   是我这个妻主不够顾及你的感受。   连太女都明白的道理,我身为你的妻主却没能想到。   太女说得对,我便是仗着你懂事,仗着你体贴,仗着你爱我,仗着你不与我闹……   我一直说疼你,宠你,可真正被疼被宠的,其实是我。   一直是你在疼爱包容我这个妻主……   萧瑾卿眼泪落了下来,却只是将楚麒抱紧,没有把这些自责说出口。   她已知他爱她若命。   她难过自责,他也不会开心的。   若看见她哭了,他可能哭得比她更厉害。   就如太女所说,母皇现在不罚她,便是因为麒麒。   因为母皇知道,罚了她,麒麒会难过。   所有人都知道麒麒有多在乎她,连母皇都知道……   “妻主,你别担心,我没有哪里不舒服的,只是没睡好,现在我感觉精神特足,还能伺候妻主呢!”楚麒不知为何觉得抱着自己的女子好像有些难过,他忍不住安慰道。   一定是因为他发烧生病,她担心和心疼了。   哎,都怪他太娇气。   “我去了一天一夜没回来,麒麒心里想了些什么?”萧瑾卿悄悄擦掉眼泪,轻轻松开怀里的人,看着他的眼睛,问道。   “呃……”楚麒眼神开始飘忽,他要说他胡思乱想了很多,妻主会不会咬他啊?   她一向性情温和,从未与他生过气,他知道的。   但是有时候他说错话了,她也会惩罚性地咬几下他的唇。   虽然也不怎么疼,却会留印子。   “麒麒是不是难过了?觉得我可能带他亡命天涯去了?”萧瑾卿抬起手指,摩挲他不似平时那般艳丽的唇。   “啊,你怎么知道的?”楚麒吓了一跳,他没说话啊!   萧瑾卿心里疼痛得像要裂开,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凑上前,轻轻在他唇上辗转了片刻。   待他有些迎向她时,她又退开了。   “妻主……”楚麒眼眸水汪汪的,有些不满。   萧瑾卿笑了笑,摸摸他的脑袋,轻声哄道:“麒麒才刚醒呢。”   “喔!”楚麒想想也是,万一折腾下来再发烧,那他岂不是又要让妻主担心吗?   还是暂时休战吧。   “我心里,早就只有麒麒一个人了。这次,是我不对,我又上了骆璃的当。”萧瑾卿轻声道歉,任心中疼痛撕裂,语气却是平静温和。   她家麒麒,很好哄。   她那些痛苦自责,不想让他知道。   因为,他会因为她痛苦自责,同样难受。   “上了……他的当?”楚麒眨了眨眼,没敢问出口——骆璃又逃了吗?   “嗯,所以才耽搁了这么久。”萧瑾卿自然不会说那个孩子的事。   因为无论孩子是真是假,只要她提起来,楚麒那小脑袋瓜子便会想到她和骆璃以前的卿卿我我,他便会在心中暗暗吃醋。   “喔。”   楚麒‘喔’了一声,就安静下来。   “我亲自去给他送毒酒,他问我是对他好,还是彻底了断……”   萧瑾卿说的话,让楚麒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我说,是彻底了断。”   萧瑾卿平静的回答,让楚麒瞬间放下了心。   妻主从来不骗他。   “但凡我心里还有一点点他的位置,我都不会亲自去给他送毒酒。便是母皇的命令,我也是可以违抗的。母皇疼我们这些女儿,我若真不去,她老人家也不会勉强我。”   萧瑾卿摸着楚麒又顺又滑的长发,轻声解释。   嗯嗯嗯!   楚麒点着头。   他明白了。   其实……他也没有怀疑过她真会带骆璃走。   他还是相信她对他的感情的。   因为当初骆璃那把剑刺过来的时候,她明明没有武功,却毫不犹豫地将他压在身下,护着他,生怕他受到一点点伤害。   这样的她,又怎么可能抛下他去和另一个男人远走高飞亡命天涯呢?   但他……唔,天生爱胡思乱想。   自小如此。   而且一想到她在另一个男人身边,他就寝食难安嘛!   所以他才会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天一亮就在门口等她。   结果……太娇气,就病倒了。   “麒麒。”   “嗯?”   “你摸摸这里,这里如今装的,满满的都是你。”   “啊?啊……呃,我、我知道了。”   “麒麒是世上最好最好的男子,我能得麒麒之情,之心,是我十世积德修来的福气。”   “……妻主,我、我也没这么好……”   “不,麒麒很好,好到我都不知道该怎么疼爱麒麒,才能让麒麒感受到我对麒麒的爱意。”   “……我已经感受到了……”真的!   萧瑾卿很少说情话。   她是文人,便是两人闺房之中,也大多尽在不言中。   所以楚麒被她今日这连绵不断的情话,给弄得心跳如鼓,面红耳赤。   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他没想到,他就发个烧而已,她便紧张成了这般。   连平时不会说的情话,都一股脑儿地说出来了。   嘻……甜死他了。 第500章 “妻主,快抱抱我!我真是太棒了!”   这一晚,萧瑾卿抱着楚麒,说了很多情话。   一直到楚麒受不住了,脸红红地用唇堵住她,并说这辈子都不会怀疑她对他的爱,她才算停了下来。   然后,才轻声告诉了楚麒,最最重要的事。   “麒麒,你有身孕了。”   “我知道了……啊?什么?谁谁谁、谁有身孕了?”   楚麒美眸睁得大大的,在黑夜里就像两颗湛蓝宝石一般。   萧瑾卿笑着啄了他唇瓣一下,“我们马上,就有一个可爱的女儿了。”   楚麒呆呆地看着她,许久之后才颤抖着手,贴在自己小腹上。   “我、我有宝宝了?”   天呐!   他肚子居然这么争气!   太厉害了!   “嗯,龙先生可是说了,不能情绪过于激动,不可大喜大悲,所以麒麒要淡定些,好吗?”萧瑾卿笑着抬手,轻揉他脑袋。   她铺垫了这么久,嘴巴都说干了,也就是想让他情绪稍微稳定些,再告诉他这件事。   现在看来,成效不错。   “我有妻主的宝宝了!”楚麒伸出手,“妻主,快抱抱我!我真是太棒了!”   萧瑾卿彻底笑出了声。   自然,如他所愿地伸手用力将他抱紧:“对,麒麒真是太棒了。”   这一晚,注定是个甜蜜又让人兴奋的夜晚。   楚麒甚至一时间都忘了,他家妻主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了,不像他,睡了一天一夜精神十足。   妻夫二人说着许多憧憬未来的话。   几乎到了天明,楚麒才被萧瑾卿轻哄着在她怀里睡了。   萧瑾卿眼皮涩到不行,但却依旧凝视了怀中男人许久,才轻轻拢了拢手臂,陪他一同入睡了。   好梦,她的麒麒。   ……   “我、我真是太生气了!我得替皇兄出这口恶气!”   楚绵板着小脸坐在侯府后花园的秋千上。   牧湘蹲在亲手替楚绵打造的秋千旁边,轻轻摇着,叹道:“但绵绵的皇兄并未生寿亲王的气,我们这些旁人,也不好插手对不对?”   “我现在还没嫁给你,不算侯君对吧?那我以东越小殿下的身份去骂寿亲王,她不会迁怒到你头上的对吧?”楚绵侧眸看着她,问道。   “对是对,但绵绵确定骂了寿亲王之后,绵绵的皇兄不会心疼吗?”牧湘好笑地提醒。   陛下都没罚寿亲王呢。   不就是因为寿亲王夫怀有身孕,怕寿亲王夫心疼?   “……”楚绵望了牧湘一眼,扁嘴。   忘了皇兄跟他一样护妻!   算了,他还是不去骂寿亲王了。   再说,哪儿有当弟弟的去骂嫂嫂的道理。   “只要绵绵的皇兄没有伤心,绵绵就不必介意,寿亲王会因为此事对绵绵的皇兄更好的。”   牧湘伸手,将楚绵从秋千上抱了下来,转身走向房间,“我们用晚膳去。”   “嗯。”楚绵勾住她脖子,忽然问道:“用完晚膳了我们做什么啊?”   “……”牧湘差点摔倒。   “噗哧!”他就知道牧姐姐会想歪。   牧湘稳了稳心神,看着调皮的小未婚夫,无奈且纵容地一笑,接着朝前走去。   两人刚用完晚膳,还没等楚绵再调皮,楚耀和梁意怜就登门了。   “母亲,父亲。”   “伯母,伯父。”牧湘松开楚绵的小手,朝两人见礼。   楚绵待她一见完礼,立马就把小手又塞回她大掌中了。   楚耀和梁意怜面色僵了僵,小儿子真是比大儿子还、还主动!   可从前,不是这般的。   思来想去,应是差点失去,所以如今还留了些后遗症,便如此黏人。   梁意怜定了定神,才走过去,说道:“我们想过阵子离开南阳,回东越去。”   所以,忠勇侯要不蠢的话,应该明白他的意思吧?   绵绵没名没份地住在这侯府里,像什么话!   还不如早点成亲了。   反正,忠勇侯是太女一手教出来的,应会顾着绵绵的身体,成了亲也不会乱来。   “啊?父亲您忘了东越有好多后宫男人哭着喊着要母亲回去呢?您不吃醋啊?”楚绵却是比牧湘先一步惊讶叫了出来。   梁意怜:“……”   他这个傻儿子!   气得心脏疼。   “别气别气,毕竟是你自己养成这样的。”楚耀连忙上前安慰。   “你不如不安慰我!”梁意怜气得瞪她。   楚耀也知道自己理亏,顿时不开口了,只用手揉着梁意怜的背,好让他没那么激动。   牧湘这会儿,已经明白过来了。   她连忙上前,掀袍一跪:“若伯母伯父真要回东越,那我斗胆请伯母伯父准我提前迎娶绵绵过府。我保证在绵绵身子养好之前,绝不圆房,请伯母伯父成全!”   梁意怜这才脸色稍霁。   总算他两个半女都是顶聪明的。   一点就通。   “我不是那等不通情达理之人,不过,绵绵他皇兄嫁得有多风光,你也看到了。所以你想娶绵绵,一切也得按照南阳的规矩来,不能因为绵绵住进了你这侯府,你便轻慢他,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东越是不太讲究这些的。   但他来南阳一段时间之后,发现南阳这边对男子较为约束,规矩是放在第一位的。   所以他才会开始担心,绵绵这样没名没份地住在侯府,会遭人诋毁,倒不如早些成亲。   这阵子他也打听过了,倘若女方轻慢男方,便会在婚事上尤其敷衍了事,男方便沦为百姓们茶余饭后的笑谈。   因此,绵绵的婚事,绝不能随便。   “我明白,我定不会委屈了绵绵。”牧湘郑重其事地点头。   若是以往,她自然还没有这份底气。   但如今,陛下隆恩,因她护太女一事封了她一等忠勇侯,她大婚,文武百官都是会来祝贺的。   绝不会让绵绵受半点委屈。   “好,那你就自行开始准备吧,绵绵,你跟我们回去。”梁意怜朝楚绵伸出手。   楚绵:“……”   为什么他要跟父亲回去?   他不要!   看着小儿子眼里写满抗拒,梁意怜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你傻啊?难不成你牧姐姐从侯府迎亲,把你娶进侯府啊?”   气死他了! 第501章 原来,她一直都懂他!   楚绵这才想起来,他皇兄也是到了东越,然后他嫂嫂把皇兄从东越迎娶到南阳的。   那时候,他皇兄也回到东越皇宫,与嫂嫂分开了一阵子的。   楚绵想到,皇兄那时候老睡不着,跑来跟他挤。   应该是……身边没有他嫂嫂的缘故吧?   那他肯定也会不习惯。   “父亲,我跟牧姐姐说几句话就走!”   楚绵对梁意怜说完,飞快地拉着牧湘到一边角落里去咬耳朵了。   “牧姐姐,我晚上会睡不着。”楚绵把牧湘转个向,挡住自己,扁嘴低声诉说自己的不习惯。   “那绵绵是想……”牧湘也压低了声音。   “牧姐姐晚上偷偷来陪我。”楚绵眼睛一下子亮晶晶。   “……”   牧湘下意识看了看身后的梁意怜,再回过头来小声对楚绵说道:“万一你父亲晚上跟你睡呢?”   她大半夜潜进去,结果跟未来岳父大眼对小眼?   未来岳母能把她打死……不,打个半死!   挨打是轻的。   悔婚就完了。   “不会的,母亲没有父亲陪着也睡不着的。”楚绵摇摇头,所以父亲根本没机会和他一起睡。   “……”   牧湘犹豫再三,觉得还是有些冒险,但看着楚绵可怜兮兮的表情,又不忍拒绝。   “我……试试吧。”她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就知道牧姐姐最疼我了。”楚绵笑了起来,不似二人初识时那般纯真,反而带了一股勾人的味道。   这样的楚绵,让牧湘舍不得移开视线。   其实……这阵子习惯了身边有这小人儿,一旦他离开,她肯定也是辗转难眠的。   可伯父说得对。   这里是南阳,对男子的要求比东越严,就算楚绵是东越的小殿下,时间长了也会惹人非议的。   她更舍不得他受那些谩骂非议。   只是这成亲,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一番流程下来,怎么都得月余。   也难怪绵绵不习惯。   “我会尽快把成亲事宜准备好的。”牧湘一想到楚绵晚上可怜兮兮盼着她,就顾不得身后还有未来岳母岳父,伸手把楚绵抱进怀里,承诺道。   “尽快是多快?十天够吗?”楚绵问道。   牧湘:“……”   她如今是一等侯,娶正夫,还得跟朝廷报备呢。   何况她的正夫还是东越小殿下。   也算得上是南阳东越联姻了。   牧湘忽然想到,陛下封她这个侯,一则是因为她确实护驾有功,二则……也是因为她和楚绵的这段缘分吧?   毕竟楚绵的皇兄可是寿亲王夫。   他身为东越小殿下,又怎么能只嫁一个区区三品将军呢?   所以她这……也称得上是夫贵、妻跟着贵了。   “十天不够啊?那半个月呢?一个月?不会要三个月吧?”楚绵看出牧湘的为难,嘟嚷着踢了踢地面的小石子。   三个月也太久了……   皇兄都没等三个月。   “一个月。”牧湘伸手将楚绵抱紧,下巴抵着他脑袋,轻笑道:“这等不及的话,跟牧姐姐说说就算了,别在外人面前说,他们会笑你的。”   “嗯嗯!”楚绵松了口气,还好是一个月。   虽然也难熬,但……也就是三个‘十天’嘛!   这么一想就也还好。   何况牧姐姐还会在晚上偷偷来陪他。   他就是白天见不到牧姐姐而已。   再说了……牧姐姐伤势彻底好了,也是要天天上朝帮陛下和太女的,牧姐姐又不是那种颐养天年的侯爵,她还有官职的。   所以,成亲之后,他也是只能晚上才见得到牧姐姐。   唔……到时候他是该叫牧姐姐呢,还是改口叫妻主呢?   “我送绵绵上马车。”牧湘自然不知怀里的人儿已经开始幻想和她的婚后生活了,笑着将他松开,牵了他的手,朝梁意怜和楚耀走去。   梁意怜板着脸,不高兴。   “伯父,绵绵与我差一点就生离死别,他内心其实一直没缓过来,有时候做梦还会梦到不开心的事,梦里都会哭,这阵子我在养伤,所以没上朝,好歹是能陪在绵绵身边,他才安心些。但成亲前这段时间……”   顿了顿,牧湘诚恳地对梁意怜说道:“我知道伯父是为了绵绵的声誉着想,但声誉是外人给的,幸福却是我们这些家人给的,伯父您觉得我说得对吗?”   她可以偷偷去找绵绵,偷偷在晚上陪他。   但万一被撞见了呢?   只怕疼儿如命的岳父大人会觉得她不够珍惜绵绵。   所以……她还是应该跟岳父大人,澄清一下。   楚绵眼圈顿时红了,目不转睛地看着牧湘的侧脸:原来,她一直都懂他!她很细心!她注意到了他一直藏在内心深处的恐惧!   牧湘一番话,梁意怜脸色瞬间缓和了。   他那大的半女呢,个性顶顶温柔,加上大儿子也还是有些小手段,他并不操心。   可这个小的半女,是个征战沙场的武将,小儿子却又是个傻不拉几的小绵羊,一点都不懂得使手段。   所以他难免操心了些。   各种顾虑,怕小儿子将来因为这些太过明显的‘倒贴’,以及婚前的不守规矩,让这个小半女渐渐听了些闲言碎语之后嫌弃小儿子。   可仔细想想,他一开始就是被这个小半女用真诚打动的。   她应该不至于像那些负心人一样,轻贱他单纯至诚的小儿子。   就如她此刻说的,她和绵绵是差点经历过生离死别的。   “你说得对。”梁意怜拉过楚绵,正色道:“但是日子定下来之后,你们成亲的前三日,我会派人把绵绵守住,就算是一只姓牧的苍蝇——都休想飞到绵绵面前!”   “父亲!牧姐姐才不是苍蝇!”楚绵不依地道。   梁意怜白了他一眼:“侯府的苍蝇不姓牧吗?你将来不姓牧吗?”   楚绵自动忽略前一句,听了后一句——牧楚绵?好像,也不难听……   梁意怜这一松口,牧湘就笑了。   她拱手谢过准岳父、准岳母:“父亲和母亲放心,我知道婚前三日见面不吉利,我定严格遵守。”   “嗯。”梁意怜看了她两眼,大体还是对此行十分满意的。   现在,她很真诚,对绵绵也处处体贴。   以后,那就看绵绵自个儿能不能抓住她的心了。 第502章 挫骨扬灰,如何?   寿亲王被女帝禁足后,文武百官一阵唏嘘。   这寿亲王夫肚子里的皇嗣,真是还没出生,就受到了陛下的如此宠爱啊!   若是个皇孙女,那就厉害了。   将来可以拍着胸脯跟人吹牛说——当年我还没出生,我皇祖母就替我出气,把我母王给罚了!   而宗人令等人去往骊山,在玉凤寺师太一番诵经之后,开了骆璃旁边小坟冢的棺。   结果……里头自然空空如也。   宗人令等人大惊失色,急忙马不停蹄地回京进宫,向女帝奏明这骇人听闻的大事。   女帝听得小坟冢里头果然是空棺,唇角轻轻一勾。   不管那叛贼是想离间老六和她六女婿的感情,还是纯粹只想在老六心里留一道痕迹,她都不允许!   她那六女婿,是值得老六全心全意的。   她得替六女婿撑腰。   “陛下,您说那骊山小坟冢内是皇家后嗣……可小棺材里头怎么会是空的呢?”   宗人令自然不知里头的弯弯绕绕,只是纯粹以事实来推断道,“就算是胎死腹中,也须剖开孕囊从中取出,就算是两月的死胎,也足有三到五公分大小,而既然立了坟冢,便会以黄布包裹死胎置于棺材之中再行埋葬……”   “既然是空棺,就不必理会了。”女帝摆摆手,“此事你们勿往外传,退下吧。”   “……是,陛下。”宗人令满腹疑云。   可出了皇宫,她便忽然想到——骊山!那谋逆的前任六王女夫!   再加上寿亲王让寿亲王夫动了胎气,被陛下禁足的事……   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明白了!   宗人令抹了一把冷汗,快步离开皇宫。   而宗人令离开后,女帝便一脸不高兴地拿手指叩着御案,对唤出来的皇家暗卫统领冷声下旨:“去单独告诉寿亲王空棺的事,不要让朕的六女婿听见了。”   “是,陛下。”   看来这位皇孙女很得宠,她得早点准备一份厚礼了。   反正她俸禄多得用不完。   皇家暗卫统领暗暗计划着。   “这叛贼,差点吓到朕的皇孙女,他有什么资格让老六亲手埋他?朕真是想想就生气!”女帝沉着脸说了这一句,起身甩袖离开。   皇家暗卫统领:“……”   那叛贼骆璃的坟,是寿亲王让人挖的,棺材也是寿亲王让人买的,人也是寿亲王放进棺材里的。   最后一抹土,大概也是寿亲王捧的。   骆璃临死,还坑了寿亲王一把。   爱女如命的陛下,不高兴了。   皇家暗卫统领心事重重地离开皇宫,先去了寿亲王府,寻了个机会把寿亲王叫到一边,告诉了寿亲王。   萧瑾卿早就已经醒悟过来了,但此刻真相和证据摆在她眼前,她还是心口痛得一窒!   因为她顾念最后那一丝妻夫情分,所以上了骆璃的当,伤了她这辈子最不应该伤害的人。   偏偏,那人受了伤害,转眼便忘了,一点不记她的坏,还很高兴有了她的骨肉……   他美好到,让她自惭形秽。   她无法就此事再向他道歉,因为他根本没放在心上。   她只能,以余生待他百倍千倍的好,为自己的错赎罪。   皇家暗卫统领离开寿亲王府,心想要不要去问问太女?   不过,太女似乎也不是最了解陛下的人。   再说太女这身份……她要做的事,恐怕不好向太女开口。   那,李老将军呢?   算了,李老将军虽然了解陛下,但李老将军却是个武将,生性正直,恐怕也不会同意她这么干。   最终,皇家暗卫统领把一堆人筛选完了之后,来到了龙蕴家中。   这位龙先生,聪明机智,手腕过人,亦正亦邪,不拘小节。   应该能替她解惑。   “大人这是……”龙蕴一见皇家暗卫统领来了,急忙行礼,然后心里开始突突。   不会是陛下让这位大人来的吧?   陛下又想干嘛?   “我有件事想跟先生请教。”皇家暗卫统领伸手,将龙蕴拉到一旁坐下,然后说:“但先生要替我保密,任何人……噢,如果太女问起,先生也不必特意隐瞒。但先生放心,此事与太女无关。”   龙蕴松了口气,道:“好,若与太女无关,我也不会特意去禀明太女。”   她若没猜错,应是与陛下有关。   可能皇家暗卫统领揣摩了一下圣意,又不确定,所以就问到她这儿来了。   果然,皇家暗卫统领便将事情经过一说,最后问道:“如果先生处于我这位置,需要替陛下做些什么吗?”   龙蕴明白了前因后果,猜到皇家暗卫统领心中所虑,便微微一笑:“大人,容我讲一个前朝故事可好?”   “好。”皇家暗卫统领立刻点头。   “前朝有一圣明帝王,她十分容忍文武百官对她直言进谏,然后有一天一个官员说到激愤处时,竟忘了为臣之道,把手指到这位帝王鼻子上了。不过这位帝王自诩圣明,胸襟宽广,并未与之计较,只是回头跟另一个官员说了一句——还是有些生气的,如果朕不是帝王,朕就把她那食指折了。”   龙蕴顿了顿,接着道:“那官员回家一琢磨,第二天就跟那位把手指到皇帝鼻子上的官员,打了一架。刚巧不巧,就把那官员的食指给折断了。”   皇家暗卫统领眸色顿时深幽。   “然后御史就参了这官员一本,这官员也痛痛快快地在金銮殿上认罪了,说她喝了酒无状,愿意认罚。皇帝就斥责了她,罚俸一年。然后第二个月,这官员就从二品,升为一品了。”   龙蕴说完,看着皇家暗卫统领,一脸笑吟吟。   “多谢先生替我解惑。”皇家暗卫统领拱手道谢,随后又问:“先生觉得,挫骨扬灰如何?”   “……”   龙蕴定了定神,轻咳着抬手,道:“大人,挫骨扬灰未免太重了些,他到底是曾经的六王女夫,也是寿亲王亲手所埋。”   “那依先生的意思?”   “大人只需带兵去骊山肃清叛贼余党即可——骊山毕竟是乱党老巢,此举合情合理。然后大人怕惊扰了那位,顺理成章迁坟。至于坟墓……大人随便找个荒郊野岭,总之是寿亲王找不着的地方,迁过去,草草埋了就行了。”龙蕴笑着建议道。   皇家暗卫统领目瞪口呆。   她算找对人了!   如此,既不给任何人留下攻讦的把柄,又顺理成章破坏了寿亲王亲自给那骆璃叛贼挖的坟墓,还彻底把棺材拖到荒郊野外去埋了,让寿亲王这一生都不可能再知道骆璃叛贼的坟在哪儿。   简直妙极!   “多谢先生!”皇家暗卫统领忙起身,解下腰间鼓囊囊的钱袋,“这是我一点心意,请先生笑纳。”   “不不不……”   “我钱多没地方花,就当是给秦先生最后一条血脉的一点心意了。”   提到秦承瑞,龙蕴顿时无话可说了。   只好,收下了‘钱多没地方花的皇家暗卫统领大人’的心意…… 第503章 你六姐比你后成亲都有嗣了!你呢?   萧慕凰准备替骆璃‘迁坟’。   以骆璃为首的骊山一党,可是前世祸害她萧家的罪魁祸首,她萧家女儿个个不得善终,连最后的六姐都是过劳死的,他凭什么享受六姐的亲手埋葬?   她呸!   六姐念这最后一丝妻夫情分,那是因为六姐不记得前世之仇,但她可记得清清楚楚!   结果……   “唔,你确定是皇家暗卫?”萧慕凰摸了摸下巴,问道。   “臣与她们一同接受训练,臣不会认错。不过,她们伪装成了地方士兵,想来是要维护陛下英名。”玄楚跪在地上禀道。   萧慕凰这才想到——她母皇也知道前世之事!   那她母皇怎么会容忍一个害死那么多萧家女儿的叛贼,得偿所愿,在骊山享清福呢?   “好,既然此事已经有人去做,那你和雁归就可以撤了,不必再理会这件事。”萧慕凰摆手道。   “是,太女。”   待玄楚离开后,牧湘便来东宫了。   “太女,臣想娶绵绵。”牧湘眼里是带着光的,看着萧慕凰的眼神,头一次除了恭敬之外,还有掩饰不住的笑意。   “等不及啦?”萧慕凰哈哈一笑,问道,“人家母父答应了?”   牧湘不是很想说,是梁意怜和楚耀登门提醒的,这似乎不太好。   但她又不想对太女有所隐瞒,于是就还是说道:“绵绵还未过门,但一直住在侯府中,伯父不太高兴,想带绵绵回东越,所以臣就跪求了伯父伯母,提前将绵绵嫁给臣。”   “嗯,总算你有担当。”萧慕凰想了一下,告诫道:“小殿下性情纯良,也不像我们南阳男子从小受约束,不懂我们南阳的规矩,你可不能因此就轻贱人家。”   “臣不敢。”牧湘急忙下跪,道:“臣本一孤女,蒙太女救命,带在身边提携,又蒙小殿下青睐爱护,臣感激都来不及,绝不敢有此忘恩负义之心。”   萧慕凰一怔,心道看来牧湘已经想明白了,她母皇破格封牧湘为一等忠勇侯,除了牧湘确实护驾有功之外,还因为楚绵这个东越小殿下。   “你能明白就好。”萧慕凰微微一笑,“折子呢?孤去替你递给孤的母皇。”   “谢太女。”牧湘忙将折子双手呈上。   劳烦太女帮她递折子,是因为太女与陛下亲近,可以最短时间得到陛下的批准。   否则……陛下至少要半月后,才能看到她这封折子。   她不想让绵绵等太久。   “孤这就去,你就在东宫等候。”萧慕凰说着便起了身。   “是,太女。”牧湘感动得一塌糊涂。   萧慕凰很快到了女帝寝殿,结果见她那位二皇兄也在。   萧静珩眼睛红红的。   萧慕凰忙上前见礼:“儿臣叩见母皇万安。”   “平身。”女帝抬手。   “谢母皇。”   萧慕凰一起身,萧静珩就朝她见礼:“太女。”   “二皇兄免礼。”萧慕凰微微抬手,问道:“二皇兄怎么哭啦?”   “朕可没骂你二皇兄,他是舍不得朕,所以才会如此。”女帝笑道。   萧慕凰顿时明白了,定是母皇跟她二皇兄说了,若他真要和程万笙在一起,就得离开皇家,不再以皇子自居。   他会成为彻彻底底的程家夫郎。   按例,不能再进皇宫大门。   “二皇兄,母皇年底就退位了,到时候会搬到城外的王府旧居旁边,不会再住在皇宫。二皇兄嫁进程家之后,反而有机会再见母皇。像大皇兄和三皇兄招赘的话,他们终此一生都很难再见到母皇了。而且阿笙才华过人,孤需要她入朝帮忙,二皇兄可要成全孤一把。”萧慕凰认认真真地劝道。   萧静珩呆呆地看着萧慕凰,半晌才‘啊’了一声,看向女帝。   太女皇妹就这么当着母皇的面,说母皇年底要退位?   这……   “嗯,你皇妹说得有道理,所以你好好考虑一下。”女帝却笑得一脸慈祥。   萧静珩清醒过来,忙福身道:“母皇,儿臣愿意嫁去程家。”   “这就好。”女帝欣慰地点头,随后看向萧慕凰:“你来干嘛的?”   “帮忠勇侯给母皇递折子,忠勇侯想跟东越小殿下成亲。”萧慕凰说着便将折子掏出来,双手奉上。   “没规矩!”女帝斥道,但还是把折子接了过来。   看了一下没什么问题,便批了。   “谢母皇。”萧慕凰眉开眼笑,随后又替牧湘解释了一句:“忠勇侯是武将,不怎么懂规矩,但她忠心耿耿,也就这些小事会麻烦儿臣一下,大事上她绝不会给儿臣添麻烦的。”   女帝想了想前世的牧湘,以及这辈子的牧湘,脸色缓和了:“太女自己都不介意,朕介意什么?朕马上就要退位了。”   说着,女帝又皱眉:“你是不是不够努力?”   “啊?”萧慕凰一下子有些没跟上。   “朕的皇孙呢?”女帝拍案,“你六姐比你后成亲都有嗣了!你呢?”   萧慕凰大喊冤枉:“母皇!儿臣比六姐后圆房啊!”   萧静珩在一旁,脸色通红地低下头。   他、他还没出阁呢。   女帝一怔,倒也是。   “行,朕再宽限你半年。”女帝冷哼一声,“朕退位之前若东宫还没有消息,朕就真是要遍请名医来给朕的太女好好瞧瞧了。”   萧慕凰:“……”   母皇为了七帝之血,真是……帝王的威严都不要了。   居然,说她不行。   哼!   她肯定半年之内给母皇造一个皇孙女出来!   两个都不是问题! 第504章 程朝玉实在忍不住了,彻底哭出来。   五月。   忠勇侯大婚,宾客满座,文武百官前来祝贺。   喝醉的忠勇侯被送进洞房,看着美得跟话本子里妖精一样的夫郎:“……”   能看不能吃,她终于明白了太女当初的痛苦!   春去冬来。   寿亲王得女,父女均安。   女帝大喜,再次大赦天下。   各地牢房空空如也,狱卒们忧伤地感觉她们可能要失业了。   唉……   寿亲王府满月酒后,女帝于深夜来到寿亲王府。   取血的时候,楚麒特意躲开了。   其实,女帝特别小心,还怕萧瑾卿手重,别人也做不到,于是亲自操刀——在那软嫩的皇孙女手指上,用刀尖点了一个小血点。   血珠子被挤到古玉上时,小皇孙女一声没哭,还望着女帝咯咯直笑。   “看吧,你父王大惊小怪,朕的小乖乖多勇敢啊。”女帝一手握着紫光大盛的古玉,一手将小皇孙女的手指捏住,眸光柔和,语气骄傲。   萧瑾卿在一旁轻笑:“是的,靖儿颇具母皇之风。”   女帝看着这个前世秉承了萧家最后血脉,再次开创南阳新盛世的小皇孙女,心里自然是百感交集。   待那小小的手指头没再流血,古玉的紫光也退去之后,女帝才将古玉纳入怀中,伸手将小皇孙女抱了起来。   “她确实像朕。”女帝轻道。   可惜这一世,她不能把皇位交给老六,这个小皇孙女也不能再当南阳帝王。   不过,不在那个位置上,也不会那么累。   金子到哪儿都能发光,小皇孙女将来到了甘凉,一样会成为万民敬仰的甘凉王。   女帝不能久留,随后离开。   离开之前,淡淡地跟萧瑾卿说了一句:“待朕的六女婿彻底恢复,你自己来宫里给朕请罪。”   “是,儿臣遵旨。”萧瑾卿知道自家母皇记仇得很,虽然靖儿平安无事,可当初母皇还是担心过的,所以,母皇肯定要罚她。   女帝走后,萧瑾卿这才抱着女儿回到房里。   楚麒赶紧接过女儿,检查了一下女儿的小手指,然后惊讶道:“原来妻主刀法这么好。”   他一直以为妻主是个文人?   “是母皇亲自取的血,我哪里有这样的刀法。”萧瑾卿失笑道。   “原来是你皇祖母啊。”楚麒亲亲女儿的小脸,笑道:“皇祖母这么疼你,开心吗?”   萧靖咯咯笑了起来。   “我们女儿真聪明,才刚满月就能笑出声。”楚麒开心地又亲了女儿一口。   萧瑾卿默了默,道:“夜深了,她该睡了。”   “我今晚想跟靖儿一起睡。”   “不行。”   “为什么?”   “她是女儿。”   “她还是婴儿!”   “女儿就该从小自立自强,不要跟儿子一样娇生惯养。”   “……我该生个儿子的!”   气鼓鼓的楚麒,把女儿放进了隔间摇篮里,有女帝派来的宫廷内侍照顾。   然后两妻夫躺在床上,萧瑾卿照旧抱着人,但没说什么话。   “妻主,你吃醋啦?”楚麒不太习惯自家妻主睡前不哄他。   “自己的女儿,吃什么醋。”萧瑾卿微笑。   “……”   虽然,但是,怪怪的?   “妻主,我出月子了……”楚麒侧身,开始勾人。   萧瑾卿低头吻住他唇瓣,片刻后又退开了,嗓音压抑道:“先生说,剖腹得满两月,伤口才能长好。”   “可我伤口不疼了啊……”楚麒缠着她,“妻主都素好久了,还能忍?啊,你不会在外偷吃了吧?”   “吃过麒麒,别人再吃不惯了。”萧瑾卿定力十足地扣住他腰。   “……”讨厌!   “好了,别闹,自己的身体自己都不顾惜,叫我说你什么好。”萧瑾卿把人严严实实裹住,随后闭上眼睛,“我又不是禽兽。”   “……”   呵。   这话,他听听就好。   她通常禽兽起来根本不是人!   也就是他怀孕之后,她收敛得不行。   腹诽归腹诽,楚麒还是因为自家妻主的疼惜,开心地勾起了唇角。   随后便在温柔妻主怀里睡着了。   ……   又是一年春。   “妻主,我想请太医来替我看看。”程朝玉眼红红地低头,跟萧慕凰恳求。   萧慕凰:“???”   先生不是每月来看一次么?   他连先生的医术都不信了?   “我怕先生没说实话。”程朝玉知道她在想什么,便哽咽道:“太医们定然是向着皇家的,所以万一我有什么问题,太医们会实话实说。”   “……我都不急,你急什么?慢慢来,我们又不是没在努力。”萧慕凰心疼地亲吻他微红的眼睛。   她急死了!   母皇快揍她屁股了。   但是这话,她不能让朝玉知道。   “我……我之前中过两次药,妻主忘了吗?”程朝玉实在忍不住了,彻底哭出来。   就算她不说,他也知道六姐得女之后,便只差一帝了。   就差他和妻主的女儿。   可他和妻主真的是……各种方法想尽了,就是怀不上。   他真的担心是他之前中的那两次寒凉之药,给影响了身子。   他也压力好大啊……   他跟妻主都圆房一年了……   “哎呀怎么越来越爱哭了?快别哭别哭,我跟你说,这事儿它是越急越不来,你看六姐和六姐夫不就是压根没准备好,突然就怀上了么?我们也一样的,别着急啊……”   萧慕凰心疼死了,抱着人不停地安慰。   这一晚,程朝玉哭得眼睛都肿了。   萧慕凰再是如何心疼,却也替他分担不了这种压力。   而女帝这边,也是紧蹙眉头几个晚上都有些睡不着了。   许久之后,女帝忽然想到上一回,她去昔日旧府,梦前世一事。   她瞬间精神一振:“朕真是老糊涂了!悠凰说不定能给朕提示呢?”   女帝顿时换了便服出宫。   皇家暗卫统领赶紧调兵遣将,确保安全。   虽然现在各方蠢蠢欲动的反贼势力都铲除了,但谁能保证没有漏网之鱼呢?   所以,还是多个心眼儿的好。   女帝很快来到故居王府前。   她依旧没敢进去。   便像上回一样,坐在了痕迹斑驳的墙壁前,靠着墙壁摩挲怀里的古玉。 第505章 直接梦到盼了好久的喜讯。   女帝怎么也没想到,她会直接梦到她盼了好久的喜讯。   “皇后有身孕了!皇后有身孕了!”宫人欢天喜地跑到金銮殿通往帝王寝殿的必经之路。   皇后?   谁?   梦里的女帝,很困惑。   “哈哈!太上皇这下子要高兴了!朕的皇后真厉害!”   萧慕凰一身明黄色帝王袍,大步奔向帝王寝殿。   程朝玉半躺在床上,一脸羞涩喜悦,旁边太医在写着安胎方子。   “朝玉!”萧慕凰进了寝殿就直接扑向床边,伸手将人搂住。   “皇上。”程朝玉也回抱住她,轻笑道:“您怎么先回这儿来了?”   “那不然呢?”   “您要先去见太上皇啊,告诉太上皇这个好消息啊。”   “啊……对对对,朕马上去!”   女帝猛地惊醒。   “陛下。”皇家暗卫统领一怔。   这次陛下醒得好快啊,还不到半炷香的功夫。   女帝站起身,先是思索了片刻,随后就怒了:“朕就知道钦天监误事!摆驾龙府!”   “……是,陛下。”   皇家暗卫统领领旨,心里却百思不得其解。   这钦天监怎么又惹着陛下了?   很快,女帝便驾临龙蕴府中。   东宫赏赐,令龙蕴搬家宽敞府邸,恩泽在上,龙蕴也不敢有违。   女帝这一来,正陪着龙承瑞读书的龙蕴大吃一惊,急忙带着女儿上前跪迎:“草民叩见陛下!”   “草民叩见陛下。”龙承瑞也脆生生地喊道。   女帝目光落在秦家这最后一条嫡系血脉上,默了片刻后,上前将女童脑袋一摸,伸手将她拉了起来:“去找你父亲,朕与你母亲有话要说。”   “是,陛下。”龙承瑞飞快地就跑去找龙夫郎了。   女帝接着落座,抬手道:“龙先生平身吧。”   “谢陛下。”龙蕴忙起身,躬身站好。   “你给朕看个最快的黄道吉日,朕要退位。”女帝直接开门见山。   “啊……”龙蕴感觉兹事体大,为难道:“陛下,这应该是钦天监的事……”   继得罪太医院之后,她又要得罪钦天监了吗?   “别提钦天监!”女帝怒而拍桌,“朕年前就让她们给朕挑黄道吉日,她们却偏说年前没有黄道吉日,所以朕才退不了位!”   一群该死的酒囊饭袋!   若不是她们害她退不了位,凰儿又怎会到现在还是太女?   凰儿不当皇帝,程家小子就不会有孕!   这都是悠凰给她的提示!   龙蕴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替钦天监说了句好话:“草民夜观星象,帝星光芒依旧,钦天监的各位大人想必也看到了,而陛下退位后又要离宫去旧日王府居住,这怕是有违天意,影响国运,所以钦天监才不敢选出黄道吉日让陛下退位。”   女帝虽然生气,却也并非听不进真言。   因此龙蕴这么一说,她便冷静下来,微微一思索后,忽然问道:“那朕当太上皇如何?退位不退权,太女当皇帝,朕当太上皇,朝政国策大事,有需要朕处理的,朕照旧处理,这样就不算有违天意了吧?”   梦里,她记得她们是这么称呼她的。   太上皇。   龙蕴一怔之后,喜道:“如此甚好,陛下英明。”   女帝见龙蕴同意了,心下十分高兴。   她就说她家悠凰在等着她呢!   这是第二次提示她了。   只等凰儿的女儿一出生……   女帝唇角微勾,随后定神吩咐道:“那你立刻给朕看黄道吉日,朕留一名暗卫在你府上等,当然,朕随后也会让钦天监去选。到时候,朕就说是钦天监选的,绝不让你为难。”   “多谢陛下体恤,草民遵旨。”龙蕴躬身,领旨。   女帝起身正欲离开,忽然又看了龙蕴一眼,问道:“太女此前跟朕提过,想封先生当国师,先生意下如何?”   龙蕴心下一惊,忙躬身回道:“草民不敢,草民……当先生即可。”   这个先生,可就不是简单的老师尊称了。   是下一任太女的老师。   女帝微微一笑:“志向远大。”   原来龙蕴想当程昱那样的名士。   但可惜……   “你不适合。”女帝转过身,轻轻拍了拍龙蕴的肩膀,意味深长:“先生更适合当国师。”   太傅,必须是像程昱那样的清流,得天下人敬仰钦佩。   身比柱正。   而国师,亦正亦邪皆可。   龙蕴,便非清流——她为凰儿所献的那些策,程昱绝不会献。   聪明人不需要更多话来点,龙蕴心中一‘咯噔’之后,当即便躬身领旨:“是,草民愿听陛下安排。”   “甚好。”女帝收回手,转身离开。   留了一名皇家暗卫在龙府等龙蕴算出黄道吉日。 第506章 他不想她娶别人,所以他肚子得争气啊……   女帝回宫之后就把萧慕凰叫来了。   萧慕凰现在最怕的就是看见她母皇——母皇一见到她就脸色臭臭!   她知道,是东宫没给母皇好消息的原因。   “儿臣叩见……”   “平身免礼。”女帝直接打断她的请安,笑道:“凰儿,朕又去见你父君了。”   呃?   母皇看来,心情似乎还不错?   萧慕凰壮了壮胆,起身瞅着她母皇,道:“恭喜母皇。”   “嗯,朕也要恭喜你。”   “啊?”恭喜她?   女帝笑道:“按照你父君的意思,你很快就要当母亲了。”   “!!!”   她母皇不会想要皇孙女想疯了吧?   萧慕凰一脸忐忑,又不敢问。   “按你父君的意思,你得当了皇帝,你和朝玉才能有好消息。”女帝微微一笑,“所以朕已经决定,挑一个最近的黄道吉日,正式退位给你,不过龙蕴说,帝星光芒依旧,朕不能去当平民百姓,那么朕就当太上皇吧。退位不退权,朕还是住在皇宫。凰儿当了皇帝之后,有什么需要朕拿主意的,朕都会帮凰儿。”   萧慕凰呆呆地看了女帝一会儿,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啊,母皇的意思是,父君给母皇提示说,得儿臣当了皇帝,朝玉才能有孕?”她一脸惊喜。   如果是这样,她真恨不得马上就回东宫去告诉朝玉这个好消息了!   原来,不是她不行,也不是朝玉有问题。   是时候没到!   “不错。”女帝勾唇,“想来,应是你当了皇帝,第一个嫡女才是名正言顺的南阳未来之主。你如今还是太女,所以她不肯来。”   “……那儿臣这个女儿,还挺傲啊。”萧慕凰无语了一下,悻悻道。   女帝失笑:“朕只是这么一猜,你可别记在心上,将来对朕的小皇孙女不好。”   “她还没出生,就有皇祖母护着,儿臣哪里敢。”萧慕凰此刻终于能体会她六姐的心情了。   啊对,将来朝玉肯定也要护着女儿。   跟六姐夫一样。   前几日她还听六姐诉苦水了,说六姐夫一心向着女儿,六姐都失宠了呢。   哈哈哈哈哈……   算了,还是不笑六姐了,免得将来也被六姐笑。   “嗯,你回去吧,朕要睡了。”   看得出来,女帝心情的确很好。   萧慕凰享受到了久违的母爱。   “是,儿臣告退。”   萧慕凰毕恭毕敬地告退之后,一出殿门就健步如飞地回东宫去了。   程朝玉刚沐浴完,见萧慕凰回来了,便迎上去抱住她:“妻主,你去沐个浴,然后我们……”   “休战。”萧慕凰心疼地抱紧他,“朝玉该好好休息几天了。”   “不用,我没事……唔……”   萧慕凰只轻轻地吻了他片刻,不带任何欲念,随后才将他抱起,放在榻上,轻笑道:“我们现在怎么努力都没用的,因为老天不会现在给我们女儿。”   “啊?”程朝玉惊讶地睁大眼。   这、这是什么意思啊?   “母皇去见了父君,大概是父君给了母皇什么提示,所以母皇如今心情很好,在准备退位一事。而且母皇有了新的决定——退位不退权,我当皇帝,她当太上皇,一同治理南阳。按母皇的意思是说,我不当皇帝的话,女儿不肯到朝玉肚子里来。”   萧慕凰笑着将前因后果解释完,重重地在程朝玉唇上亲了一口:“所以,朝玉以后可以安心了。等我正式登基,我们就会有女儿了。”   “真的吗?”程朝玉眼眶热得厉害,眼泪控制不住地掉下来,“妻主不是故意骗我,哄我开心的吧?”   “你不开心这么久了,我拿什么骗人的安慰话糊弄过你吗?傻瓜,刚刚你又不是不知道,真是母皇派人来叫我过去的。”萧慕凰心疼地替他擦掉眼泪,“所以,要相信你家妻主,也要相信我们的母皇。”   程朝玉一下子投进她怀里,眼泪涟涟。   太、太好了……   他真的担惊受怕了好久好久。   他总是会胡思乱想,会不会是因为他和妻主上辈子没当真的妻夫,所以这辈子也没有孩子?   那母皇怎么办呢?   母皇在等这第七帝啊。   所以,每次她去上朝之后,他就忍不住会一个人哭。   他不想她娶别人,所以他肚子得争气啊……   “真是越来越爱哭了,偏偏还哭得越来越好看。”萧慕凰笑着把人搂紧,“这是事情过了,我才跟你说句实话,其实你压力大,我压力也不小啊……你每天还能躲在东宫,不跟母皇见面,你家妻主就惨咯,每天上朝都要看母皇的臭脸。特别是到了御书房,帮母皇处理奏折的时候,母皇虽然没明着说,可只要母皇望我一眼,我就心惊肉跳。”   “原来妻主也……”程朝玉顿时也心疼起来,原来前阵子,她的压力比他还大。   “这阵子,我家朝玉受苦了。”萧慕凰想起来就又心疼又好笑,有时候他半夜迷迷糊糊地,还会来缠她,没缠成功就眼泪汪汪地瞅着她。   他以为,次数多了,便更容易怀上。   真是一点都不顾身体。   “不苦,因为我喜欢妻主,做什么都是甘之如饴的。”程朝玉听她与他说了这么多,就知道她真不是在安慰他,顿时舒心地甜笑开来。   “就……喜欢而已?”萧慕凰不甚满意。   “那,不喜欢?”程朝玉知道她问的是什么,却故意佯装不懂。   萧慕凰把他从怀里拉出来,盯着他片刻,迷人一笑:“也就休战几日,你以为能多久?”   “……”   好半晌,程朝玉才小声道:“不是喜欢而已。”   “是……”   “是爱。”   “很爱……唔……” 第507章 下辈子……别再当我萧慎的女儿了。   二月初二,黄道吉日。   女帝萧慎正式退位,东宫太女萧慕凰登基为帝,年号依旧。   登基大典与封后大典依次举行。   当萧慕凰跟女帝说,不想天下人称程朝玉为‘君后’,所以打算改后宫之主为‘皇后’的叫法时,女帝就笑了。   萧慕凰不知道女帝为何笑得这么开心,但她想,一定和她父君有关。   “皇后,听起来很好。”女帝笑道。   跟她梦境里一模一样。   萧慕凰正式登基为帝之后,太上皇萧慎就取了她的血,滴入古玉之中。   古玉的紫光如今已经很浓郁了。   然后新帝登基才一月,皇后程朝玉就传出了好消息。   太上皇梦境里的那一幕,出现了。   “皇后有身孕了!皇后有身孕了!”   宫人欢天喜地跑到金銮殿通往帝王寝殿的必经之路。   “哈哈!太上皇这下子要高兴了!朕的皇后真厉害!”   萧慕凰一身明黄色帝王袍,大步奔向帝王寝殿。   程朝玉半躺在床上,一脸羞涩喜悦,旁边太医在写着安胎方子。   “朝玉!”萧慕凰进了寝殿就直接扑向床边,伸手将人搂住。   “皇上。”程朝玉也回抱住她,轻笑道:“您怎么先回这儿来了?”   “那不然呢?”   “皇上要先去见太上皇啊,告诉太上皇这个好消息啊。”   “啊……对对对,朕马上去!”   萧慕凰重重地亲了程朝玉一口,紧接着就跑去跟太上皇禀报了。   “母皇!”   “朝玉……”   萧慕凰忽然眼睛就湿润了,龙袍一掀跪在了她母皇面前:“朝玉,有喜了……”   其实,萧慎早就知道了。   她身边还是留了几个皇家暗卫的。   “嗯。”萧慎神色温和,“起来吧。”   “谢母皇。”萧慕凰在最初的激动过后,忽然又开始紧张、担心。   距离七帝之血集齐,已经只剩八个多月了。   待她和朝玉的女儿出生满月,南阳第七帝的血,就能被古玉吸收。   她真担心……到时候什么事也不会发生。   然后……母皇的欢喜,期盼,一场空。   她不敢想象那样的场景。   “我这儿不需要你守着,你去把我的女婿和宝贝小皇孙女照顾好就行了。”萧慎摩挲着手里的古玉,想到当初,唇角微勾:“当年你父君怀你的时候,我可是没有假手过他人,都是自己亲自照顾的。”   除了,她外出征战的时候。   那是没办法。   “是,我听母皇的!”刚刚突然紧张害怕的萧慕凰也不敢再待下去,行了礼,连忙就退下了。   萧慎何许人也?   她看着萧慕凰逃也似离开的背影,失笑了一下:“傻丫头。”   就算真的最后以失望告终,又能如何?   她原本就抱着死志。   如今多活了几年,算是赚了。   比起上辈子,更是赚了。   该弄死的仇人,都弄死了。   萧慎想到如今在萧煦府中的梅烁,眉头皱了皱,随后又松开——不值得的人,她连杀都懒得杀。   取其性命,反而是一种仁慈。   问她何时能宽恕?   哼,除非她能再见到悠凰,那她什么都可以宽恕!放下!   ……   萧煦府邸。   “萧煦!你这个没种的懦女!你连跟我说句实话都不敢!你这个人渣,败类,你不得好死……”   煦王坐在轮椅上,看着被侍卫拉住的像疯子一样的男人。   心下唏嘘。   昔日的南阳君后,何等尊贵,如今却成了这么憔悴不堪的疯子……   她实在不明白,难道情爱能让人如此偏执疯狂,明知道那高高在上的人是不可得罪的,他却还敢一而再再而三地去与之为敌,最终落得如斯下场?   “把他送回忻儿身边。”萧煦看了发疯咒骂她的梅烁许久,才挥了挥手,命令王府侍卫道。   “是,主子。”   王府侍卫很快把梅烁堵了嘴,拉了下去。   如今的煦王府,已经今非昔比了。   煦王虽然被剥夺了封号,贬为庶人,煦王府的牌匾也被摘了。   但私底下,萧煦却是替那位解决了一个天大的麻烦,担下了这万世罪名。   所以,她的待遇,比之前当煦王时还要好。   她没有搬离这豪华的昔日煦王府,拿着比以前还多的俸禄。   身边的人,全都是宫里调过来的。   很听她的话,很尊敬她。   她不理会外界那些传言,说她是被监视起来了——她并没有这种感觉。   她倒是觉得,这些人都被太上皇赐给她了,真正是她的人。   不然,她们的态度绝不会如此。   也不会叫她一声主子。   梅烁被送回手脚都废了的萧立忻身边。   他看着自己的‘女儿’,神色一阵恍惚。   他的女儿,被掉包了,这是萧煦的女儿!   他要杀了她!   梅烁双手掐在萧立忻脖子上,看着萧立忻前所未有平静的眼神,忽然又下不去手。   他不知道,真的不知道这是不是他的亲生女儿……   如果是萧慎骗他的呢?   那他怎么能杀死自己的亲生女儿呢?   这是他和萧慎之间,唯一的牵绊了啊……   可是,若她不是呢?   若她真的,就是当年被萧煦调换的女婴呢?   啊啊啊啊啊!   他要疯了!   梅烁收回手,发了疯一样扯着自己的头发。   嘴里又哭又笑:“萧慎,萧慎你赢了……你杀了我啊……杀了我吧……”   看着疯子一样的父亲,萧立忻眼泪大颗大颗滑落。   她后悔了。   她知错了。   她真的好想……再见母皇一面。   再见一见幺幺。   她想告诉她们……我,错了……   可是,她们再也不会来见她了。   再也不会……   三月十三,萧煦独女萧立忻,绝食而殁。   深夜。   萧慎站在萧立忻床前,依稀想起那个暴风雨的天,亲卫匆匆冒雨而来,激动喜悦地朝她下跪:“启禀主子!夫郎他生了!是个女儿!”   然后她扬剑哈哈一笑:“我萧慎有女儿了!”   半夜,她浑身浴血回到家中。   铠甲都没来得及换,便迫不及待地到了女儿的摇篮前,半跪着轻轻摇晃女儿,哼着家乡的小曲儿……   萧慎眼尾轻轻一红。   伸手,摸了摸萧立忻的脑袋。   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下辈子……别再当我萧慎的女儿了。 第508章 “那……我的皇上?”程朝玉软软地在萧慕凰耳边轻问道。   萧慎走出房门。   就看见那梳妆打扮得很是得体的男人,站在那儿看着她。   他很憔悴,光彩不复从前。   萧慎冷漠地看着,心中一丝涟漪也无。   “我等你很久了。”梅烁忽然很开心地勾起唇角,“忻儿死了,如果忻儿是你的亲生女儿,我想你一定会来看她最后一眼的。果然……你来了。”   萧慎依旧面无表情。   她有盼头。   他没有。   所以就算让他知道忻儿是她嫡亲的女儿又如何呢?   这一世,她亲手斩断他与她、忻儿与她的所有关联——以后生生世世,她都不会再与这二人有任何交集!   “妻主……”梅烁奔向她,泪如雨下:“我们的女儿死了……我们没有女儿了……”   萧慎轻易地躲开他。   看着他扑倒在地上。   “我有女儿。”萧慎轻吐四字,大步离去。   “妻主!”梅烁开始有些神志不清了,爬着往前追寻那个女子的背影,“妻主我快死了,你抱抱我,我好冷……”   萧慎的身影,消失在墙头。   梅烁趴在冰凉的地面上,口中开始漫出鲜血。   “妻主……”   你真的这么讨厌我啊……   连我死,你都不愿再多看一眼……   早已服下毒药的梅烁,悲伤又痛苦地嚎啕大哭。   萧慎负手站在墙外。   听着里面的人,哭声从大到小,声音渐弱。   直到最后,完全没了动静。   她不会杀他。   但他自己求死,她也不会阻拦。   每一条路,都是人自己选择走的。   后果,也只能自己承担。   她萧慎,亦如此。   ……   皇宫。   萧慕凰听着皇家暗卫统领禀报萧煦府中之事,淡淡摆手:“既然太上皇去看了她们,那就将她们厚葬吧。”   “是,皇上。”皇家暗卫统领十分高兴。   她能感觉到,皇上恨透了萧立忻和梅烁。   但是,皇上还是能为了陛下,作出让步。   难怪陛下一直以来最疼皇上,皇上真是孝心可嘉。   皇家暗卫统领退下后,萧慕凰就回到寝殿之中,先亲了亲自家皇后的唇,随后告诉他道:“萧立忻绝食而亡,梅烁也服毒自尽了。”   程朝玉轻轻‘啊’了一声。   前世他也是很恨萧立忻的,甚至给了李清血书,去对付萧立忻。   可这一世他和皇上过得太平安喜乐,他都快忘了前世之仇了。   也忘了……这么两个人。   乍一听她们死了,他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我让人把她们厚葬,终归,也是母皇的正夫,和长女。”萧慕凰如今身为帝王,每日处理的事情多了,自然眼界也开始不同。   她思考事情的角度,也开始变得与寻常人不一样。   程朝玉眸色微动,轻笑着吻了萧慕凰红唇一下。   “皇上越来越像太上皇了。”   她不这么做,没人敢指责她,梅烁和萧立忻本来就是两个谋逆的罪人。   但她这么做了,天下人就会说她虽对这两人所做之事深恶痛绝,可还是念着她们与太上皇当年的情分,厚葬了她们。   会说她是圣明的帝王,有情有义。   “……这不是沽名钓誉。”萧慕凰无语了一下,澄清道:“我真是看太上皇的面子。”   程朝玉眨眼:“所以皇上觉得……太上皇是沽名钓誉?”   “!!!”   好气!   就仗着她现在不敢把他怎么的。   等他生了再说!   萧慕凰磨牙。   “我知道,皇上心里想,等我生了再说。可是我坐完月子至少还有九个月,皇上确定到时候还记得今日之仇吗?”程朝玉笑得倒在萧慕凰怀里。   萧慕凰望天。   那可能真不会记得了。   毕竟除了国事之外,她还多了个女儿要疼。   哪儿记得这点小‘仇’。   “其实,我还是比较喜欢朝玉叫我妻主。”萧慕凰小心翼翼搂着程朝玉,生怕碰到他肚子。   他叫妻主的时候,有点软糯糯的。   而且对她来说,只有他一个人可以这么叫她。   但皇上么,全天下的人都这么叫她的。   “那……我的皇上?”程朝玉软软地在萧慕凰耳边轻问道。   他懂她的意思。   所以,‘我的皇上’,就只有他一个人可叫了吧?   萧慕凰浑身顿时一个激灵!   她……   就……   这小妖精真是越来越磨人了!   啊啊啊啊!   拼命维持着淡定的萧慕凰,良久才吐了一口气:“朝玉,你知道吗?太上皇以前,御案上总摆着一个小册子。”   呃?   程朝玉不解地看着她,怎么突然提到这茬儿了?   “六姐那会儿得罪了太上皇,太上皇看在六姐夫的面子上,暂时压下了惩罚。然后太上皇就在这个小册子上,写了一个‘六’字。”   “……”他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后来六姐夫生了女儿,出了月子,身体彻底恢复了,太上皇就让六姐自己进宫请罪去。”萧慕凰微笑道。   程朝玉抿唇。   这事儿他当然知道,整个京城都轰动了。   因为太上皇让堂堂的寿亲王,每日都到御书房去‘练字’。   练什么字呢?   就两个字:楚麒。   据说……一个月的惩罚之后,寿亲王府写着寿亲王夫名字的纸都堆满了一间屋。   当时他那位六姐夫,可哭得不成样子。   不是伤心地哭。   是感动的。   因为六姐跟六姐夫说:“母皇觉得我没太把麒麒装进心里,所以罚我写了一个月麒麒的名字。我现在吃饭睡觉走路,脑子里全是麒麒了。”   但是……   捂脸,皇上跟他说这个干吗呀?   她想表达什么呀?   讨厌!   “我是一定要学母皇的,所以我也要准备一个小册子,放在御案上。”   萧慕凰轻笑地看着程朝玉绯红的面颊,一字一顿道:“小册子第一页,就写四个字:我的皇上。”   程朝玉呜了一声:“我错啦……别记小册子了……”   她疯起来,他有时候也怕的。   毕竟,只有他一个人。   而且她又不像六姐那么斯文,她身体太好了,他肯定吃不消的。   看着自家小皇后可怜兮兮的表情,萧慕凰忍不住笑出了声。   随后,将人抱紧。   “别怕,我会疼你的。”   才怪! 第509章 一直有名无实,连手都没碰过一下   中宫传出喜讯的第五月,二皇子萧静珩出嫁。   嫁的正是去年的新科状元程万笙。   大皇子萧旎与三皇子萧宝宝,均不想招赘,所以效仿二皇子萧静珩,搬离了皇宫,自立一府。   御史谏言说皇家从无此规矩,新帝微微一笑,让御史去跟太上皇进谏,因为……母尚在,妹不管。   御史们就叹气默默退回去了。   她们已有预感,以后都察院都快成摆设了。   当然,这是对皇家而言。   文武百官,她们还是负有监察之责,该弹劾就弹劾的。   萧静珩出嫁的时候,萧旎萧宝宝两兄弟负责送亲。   去年恩科,程万笙是状元,邢雪为探花,二人皆入了朝为官,交情便深厚了。   于是邢雪陪同程万笙来迎亲。   萧旎看到邢雪的时候,眸光微动:竟然……是她。   当日他在城门口看上的那名庶女。   只可惜,她从头到尾都没有与他交谈。   “大哥,你看她做什么?”萧宝宝顺着萧旎的视线一看,看到了邢雪,顿时就不高兴地板起了小脸。   他认得这邢家的女子!   那可恶的兰渝,送来画像给他过。   哼,她什么意思?难道他堂堂萧家男儿,还怕嫁不出去?   嫁不出去他也有人养着!   用得着她给他挑妻主!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没什么,之前见过一面。”萧旎收回视线,心思微微浮动。   他和宝宝都没有静珩这般好运气,没能择到自己称心如意的妻主。   那时候母皇说——既没有特别满意的,便慢慢挑,总不能将就着嫁了,到时候又来后悔,横竖为母还在,养得起你们。   所以,他和宝宝一合计,便都没有随便挑一个嫁了。   可如今他又遇到了这女子……看起来她还和程万笙交情匪浅。   那他是不是可以多跟二弟走动?   是不是会遇到她?   是不是她就会注意到他?   如今,他和宝宝都从皇宫搬出来了,整个南阳都知道他和宝宝也是可以外嫁的,所以好几个官员家中的嫡女也来献过殷勤。   她应该……不至于瞧不上他吧?   萧旎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就走到柱子前了。   “小心!”邢雪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美人公子差点撞到柱子上去,实在没忍住便一声喊,快步上前一伸手,将他拽了回来。   萧旎:“……”   不是,她什么时候到他面前来的?   看着萧旎骤然绯红的脸庞,邢雪顿感冒失,忙收回手一揖:“抱歉,在下唐突了。”   “……没关系。”萧旎有些紧张,又补了一句:“谢谢你。”   “举手之劳,不必言谢。”邢雪松了口气,还是有些怕唐突了佳人,给她一个耳光的。   萧宝宝看看自己脸红如霞的大哥,忽然开口道:“你是不是那个娶过李家萧公子又和离了的邢家二小姐?去年的探花女,对吧?”   萧旎微微惊诧地看着萧宝宝,三弟怎么会认识她?   “正是在下,不知两位公子是……”邢雪一怔。   “他是我大哥,萧旎,我叫萧宝宝,我们是新科状元夫郎的亲哥和亲弟!”   邢雪傻住了。   竟、竟是两位皇子?   当初,三位皇子在城门口择妻,她也去混过几天的,但她从头到尾都没注意看三位皇子长什么模样。   何况当时三位皇子是宫装,这会儿却……   对,这三位皇子,都离开皇宫了,听说是都要和今日过门的程夫郎一样,嫁入别家,所以最近炙手可热得很,她好几个同窗都跃跃欲试,想跟太上皇、皇上多少搭点关系。   好平步青云。   “没想到是两位殿下,微臣当真是失礼了。”邢雪回过神来,连忙朝萧旎再次一揖。   “我们已经不是皇子了。”萧旎轻声道。   她,不知道吗?   他们是可以嫁人的。   邢雪便一笑:“两位殿下嫁人之后才不再是殿下,可如今,便是皇上在此,也会称两位殿下为皇兄,所以微臣还是要称一声‘殿下’的。”   这是体统。   她为人臣,必须遵守。   “大人当真是知礼之人。”萧旎不知道邢雪如今是什么官职,便以‘大人’相称。   “你又娶夫了吗?”萧宝宝听两人文绉绉的有点牙酸,揉了揉腮帮子,打直球问道。   男子自己不能主动。   但没说旁边人不能做媒啊?   他看着,大哥好像对这位邢大人有点不一样……   他且试试看。   邢雪一怔,忙道:“回三殿下,微臣还未再娶。”   “那你怎么不娶呢?”萧宝宝又问。   若是别人,萧旎早就开口制止萧宝宝了。   但面前的人是邢雪,他忽然也很想知道,她再次定亲了没有。   若没有,又为何至今不娶。   “这个……”邢雪犹豫了一下,然后觉得殿下提问,她身为人臣也是得如实回禀的。   于是,就老老实实地道:“时常有媒人登门来说,但……微臣一时间还没遇到合适的。”   相看过的。   只是,没有那种感觉。   她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李清给折腾了一回,对男子没什么感觉了。   “那你看我大哥合适不?”萧宝宝忽然把萧旎往前一推。   “你……”萧旎惊了一下,脚下顿时不稳。   邢雪一时也没反应过来,只下意识地往前一步,伸手一接。   萧旎顿时入了她怀。   好、好香……   好软……   邢雪与李清一直有名无实,连手都没碰过一下,这便是头一回抱男子。   抱的还是个,身娇体贵的金枝玉叶。   顿时就心跳如鼓,失了反应,半天都没想起来要松手。   反而还下意识抱紧了些。   “这什么情况?”程万笙到处找邢雪找不着,这会儿终于找到了,走过来却看到这么一幕。   她惊讶地上前,大嗓门子道:“我说阿雪,你想跟我做连襟,你也得找个媒人来提亲慢慢说啊,你直接上手是怎么回事?”   “……”   “……”   萧旎急忙就从邢雪怀里挣脱出来,满脸羞红地低头站好。 第510章 她,她……“妻、妻主……”   “阿笙,我……”   邢雪如梦初醒,急忙想解释。   可话到嘴边,她又说不出口了。   她怎么说?   说是三殿下推了大殿下一把,所以她才伸手把大殿下抱住了?   这不是推卸责任吗?   明明,她也确实是抱了半天没松手的。   她十年寒窗,不是白读的。   何况这位还是皇上的兄长,无论如何,她都该负责。   “我什么我?”程万笙笑吟吟地勾住邢雪的肩膀,“我看错了?你没抱大殿下?”   萧旎侧身对着邢雪,视线紧张地落在地面石子上。   她,会怎么回答?   邢雪默了默,轻声说了句:“你没看错。”   然后,又补充了一句:“我抱了。”   “哈哈哈!你果然肖想大殿下!话说昨个儿榜眼不是跟我们说想去跟大殿下提亲吗?你当时怎么没说她半句?”程万笙真不知道刚刚是意外,还以为邢雪早就属意大殿下了。   邢雪心里已经有了想法,当然立马就看着萧旎,说:“那我肯定是要与她竞争的,看谁能凭本事入大殿下的眼。”   萧宝宝顿时把萧旎一拉:“大哥,听见没?人家邢二小姐想追你!”   萧旎:“……”   就,这么成了?   “大殿下,待阿笙婚事之后,不知微臣可有这个荣幸,请大殿下去赏花灯。”邢雪一介文人,当然不会像萧宝宝那样直接,便委婉征询萧旎的意见。   萧旎脸色绯红,低声轻应:“嗯。”   “我大哥答应了!”萧宝宝高兴地对邢雪说道。   这下子,兰渝那个臭女人再也不会把邢雪推给他了。   因为这是他大嫂了!   邢雪笑了:“多谢大殿下。”   “快点!新夫郎出门了!迎亲的呢?送亲的呢?赶紧的啊!别误了吉时啊!”   远处,程家管家大嗓门子开始嚷嚷。   “行了你们这事儿延后,先替我把夫郎娶了啊!快快快!”程万笙赶紧催促几人道。   几人顿时就笑起来了。   “好,这就去帮忙。”   好一番闹腾之后,新夫郎总算上了轿,迎亲队伍浩浩荡荡朝程府而去。   一对新人拜天地时,皇帝皇后亲临。   文武百官皆来赴宴。   对程府来说,自然是无上荣耀。   程万笙喝得有些醉醺醺地回到新房内。   好不容易撑着挑了盖头,喝了合卺酒,就扛不住了,一头栽倒在榻上。   萧静珩哭笑不得,又很是心疼,与陪嫁来的宫人一同将程万笙扶到床上躺下,宫人熬了醒酒汤来,他便一口一口给自家妻主喂下了。   然后,便托腮在床边,噙着笑意看着自家妻主。   妻主真好看。   不愧是当今皇后的亲姐姐。   听说……他那位无缘拜见的公公,也是一等一的前朝大美人。   想来,她们姐弟都继承了公公的美貌。   萧静珩不知道看了多久,忽然被他看着的女子一睁眼,抬手就把他勾过去了。   “唔……”   她,她……   “妻、妻主……”   红烛摇曳。   喜被叠浪。   妙不可言。   ……   萧慕凰和程朝玉回到宫里时,程朝玉有些累了。   “我就说让你在宫里等消息吧,你非要亲自去。”萧慕凰埋怨地替他褪衣,然后把他小心翼翼扶到床上,给他捏腿捏手。   “皇上,这些事可以让宫人来。”程朝玉有些过意不去,伸手阻止她。   她如今毕竟是帝王了啊,怎么能做这些伺候人的事儿呢?   万一宫人传出去……   萧慕凰把他的手挪开,继续给他捏腿:“太上皇当年都做过的,我怎么不能做?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你别老想着‘伺候’这两个字行不行?你想着我是照顾你,懂吧?”   女人在那絮絮叨叨,男人听着听着,便笑得一脸柔美。   一会儿后,萧慕凰看他表情似乎舒服了很多,也就没敢捏太久,怕伤到孩子。   “朝玉怀孕之后,有点不一样了。”萧慕凰坐在他身边,摸了摸他丰满的红唇。   “浑身透着父爱吗?”程朝玉忍俊不禁地道。   “……我是说,越来越美了。”萧慕凰白了他一眼,道。   程朝玉脸一红,最近冬儿也总这么说,不知道怎么回事。   但他照镜子……似乎也瞧不出太多,只知道他好像确实比以前长开了许多。   “成熟了,长大了,越来越勾人了,不是青涩少年郎了。”萧慕凰笑着抱了他一下,又很快松开,“所以别担心你家皇上变心,知道吗?除了我家皇后,我谁也看不上。”   程朝玉抿了抿唇,握住她的手掌,歉然道:“皇上最近辛苦了。”   “又不是我怀孕我辛苦什么。”萧慕凰啼笑皆非。   “皇上不记得吗?前几日半夜,皇上做梦……”   萧慕凰一把将程朝玉的唇捂住。   “咳,别再提那茬儿了。”   她这该剁的贱手,梦里都乱来,差点犯大错!   幸亏,朝玉比她理智,为着肚子里的孩子没让她乱来,将她叫醒了。   “等我生了宝宝,一定好好补偿皇上。”程朝玉笑着靠在她肩上,承诺道。   “那,这可是你说的啊,一言为定不许反悔啊。”萧慕凰顿时美滋滋,已经开始幻想大战三百回合的地点了。   “嗯。”   他自然,也不忍她辛苦的。   帝后二人依偎许久,萧慕凰才忽然发现男人睡着了。   她低头看了看他,唇角微微勾了勾。   然后将他轻轻放了下来,替他盖上被子。   她吻了一下他睡梦中也微弯的唇角。   “傻瓜。”   自己都这样辛苦了,还想着她的辛苦。   然而她那算什么辛苦……   真是个傻瓜加笨蛋。   没一会儿,宫人来报,说礼部侍女邢雪求见。   萧慕凰便放轻脚步离开寝殿,到了前殿。   “微臣叩见皇上。”邢雪行跪礼。   “平身。”萧慕凰抬手,“何事求见?”   邢雪起身后,一躬到底:“微臣心悦大殿下,求皇上恩准微臣向大殿下提亲。”   萧慕凰:“……”   这、这是啥时候的事儿? 第511章 你可以不娶,你直接让新帝杀了你   邢雪是萧慕凰的人,萧慕凰自然不会阻挠这门婚事,再说邢雪敢跟她开口,肯定她那位大皇兄已经点头了。   毕竟,邢雪的性格很沉稳,不会打无把握的仗。   所以萧慕凰就让邢雪去见太上皇,邢雪下跪谢恩之后,便去见太上皇了。   萧慎只问了邢雪一句:“是真心喜欢旎儿吗?”   “回太上皇的话,微臣是真心喜欢大殿下,此生绝不纳侧,绝不让大殿下伤心。”邢雪跪下,发誓。   萧慎便微微笑了:“旎儿也是头一回与女子去赏花灯,既然你是真心的,那这门婚事,我同意了。”   “谢太上皇恩典!”邢雪暗暗心惊,她才刚与大殿下赏花灯,太上皇就知道了……   待邢雪离开后,萧慎才对身旁暗卫淡笑道:“你看看,皇帝自个儿选中的几个近臣,还是很聪明的。”   知道先去找过凰儿,然后再来见她。   到底,凰儿才是正主。   皇家暗卫一怔,忙道:“太上皇说的是。”   萧慎哈哈笑了起来。   她知道,暗卫压根没听懂她的意思。   随后,萧慎便问道:“兰渝最近还去宝宝房里吗?”   “还是上月那回,被三殿下骂出来的那回。”皇家暗卫忙跪下来禀道。   直到现在,都没再去过了。   “嗯,你去找陈郡,让陈郡把这件事给林殊说一说,她是聪明人,应该明白我的意思。”萧慎淡淡吩咐。   如今,她就这一个儿子的婚事没定下了。   待安排好这桩事,凰儿便该得女了,到时候……她可以心无挂碍地走。   “是,太上皇。”   皇家暗卫心里嘀咕得不行,为啥陈郡一个江湖人都明白,她愣是没明白太上皇的用意呢?   很快,皇家暗卫就到了陈郡家中。   陈郡正在逗弄岁余的儿子,一见黑衣蒙面的皇家暗卫来了,忙将儿子抱给柳儿,随后与皇家暗卫到隔间说话。   “大人。”陈郡拱手。   皇家暗卫先亮了证明自己身份的令牌,随后就把太上皇的口谕给陈郡转述了一遍。   陈郡一下子就明白了太上皇的用意,便颔首道:“请大人替草民转禀太上皇,草民知道该怎么做。”   “……所以,你打算怎么做?”皇家暗卫实在没忍住,问道。   陈郡没想那么多,直接说道:“草民会去找林殊,就说她徒弟夜闯三殿下香闺,被草民无意中发现,草民为保三殿下清誉,才没有当场与之动手。草民与皇上交情匪浅,本想告诉皇上,但草民与她同为江湖人,所以就还是决定先找她这个师父说上一说,让兰渝自行去皇家请罪。”   皇家暗卫懵了半晌,才回过神来,道:“好极。”   然后便走了。   原来,太上皇是这意思……   她真是个猪脑子!   皇家暗卫离开后,陈郡就跟自家夫郎说了一声,柳儿自然大力支持理解,还催促她赶紧去给太上皇办差,于是她便抱了夫郎儿子一下,迅速施展轻功前往林殊所在的山庄了。   林殊对于陈郡的到来,大感意外。   毕竟她们虽然同为江湖人,但她已经退隐江湖多年,陈郡则是后生。   然而,当她听清楚陈郡的来意之后,脸色大变!   “这个逆徒!”林殊气得胸脯起伏不定,随后就吹了一声口哨。   很快,一只白毛狐狸跃了进来。   亲昵地在林殊脚边蹭了蹭。   林殊取下自己脖子上的吊坠,挂在了白毛狐狸脖子上,随后一拍它脑袋:“去找兰渝。”   白毛狐狸像是听懂了,转身就飞奔离开。   陈郡看得一阵佩服,难怪江湖上传说,林殊有御兽的本领。   原来是真的。   连这狐狸都听林殊的话。   林殊随后对陈郡道谢,陈郡说大家都是江湖朋友,本就该互相照应。   而后,便起身告辞了。   林殊要训斥徒弟,她自然不便再留。   待陈郡离开后没多久,兰渝匆匆赶回。   “师父……”   “你给我跪下!”林殊冷冷道。   兰渝不知发生了何事,但还是立马就跪下了,“师父莫气,徒儿认罚就是。”   “此前,三殿下择妻,我担心三殿下遇人不淑,所以才让你去盯着那些接近三殿下的官员庶女。但三殿下暂缓婚事,我们又被皇家盯上之后,我便没再让你插手此事。你为何做出如此玷污三殿下名声之事?”   林殊一番话,让兰渝懵了,忙道:“师父,徒儿没有啊,徒儿何时玷污过三殿下名声了?”   “三殿下还是待嫁之身,你却敢夜潜三殿下香闺,还敢说没有?”林殊气得脸色发青。   “这……”兰渝更懵了,下意识喃喃道:“徒儿没做什么啊,徒儿只是把那邢雪的画像拿去给三殿下看,因为徒儿查来查去也只觉得那邢雪品性不错,所以就……”   “你让小白送去不行?非要你亲自去?”林殊怒道,“那三殿下没叫侍卫来抓你,是你走运!”   兰渝一听,下意识地摸了摸脸。   那位三殿下倒是没叫侍卫抓她,但狠狠给了她一巴掌,还骂她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叫她滚。   所以……她就滚了,没有再多管闲事。   林殊养了兰渝多年,怎么会不了解自己这个徒儿?   看兰渝那神情动作,她忽然就气不起来了——兰渝对男女之事不懂,她也没教过。   大概兰渝,真不知道这是玷污轻薄之举。   “此事,被一位江湖朋友看到了。她是念在同为江湖人,才没有直接去皇家告状。但她与新帝交情匪浅,不能隐瞒不报,所以才来找我,希望你能自行去皇家请罪。”   林殊盯着兰渝,问道:“你可愿意去?”   “徒儿愿意。”兰渝斩钉截铁地点头,“徒儿明日就去京兆府投案。”   “你这个榆木脑袋!”林殊骂道。   兰渝:“?”   她依师父的意思去投案,怎么又被师父骂?   “你直接去京兆府投案,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是想彻底毁了三殿下吗?”林殊气得想锤面前的榆木徒弟一顿,“你要潜入皇宫,去跟新帝私下请罪!然后跟新帝说,你愿意负责,娶三殿下为夫!”   “啊?徒儿还要娶三殿下为夫?”兰渝大惊失色。   那三殿下可泼辣得很,她若是去说要娶他,他不会把她脸打成猪头吗?   “你可以不娶,你直接让新帝杀了你,以保全皇家清誉,保全三殿下的名声!”林殊不容反驳地沉声说道。   兰渝:“……”   那她,还是……试一试吧。   她要是死了,师父怎么办?   没人照顾师父了。   “徒儿都听师父的。” 第512章 “我是来负责的,我愿意娶三殿下为夫。”   萧慕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兰渝,神色一阵冷峻。   心下却转了个弯儿——她英明神武的母皇,能不知道这事儿吗?   母皇想去见父君,朝政大事基本不怎么插手,但母皇就剩三皇兄一个儿子的婚事没定了,不可能不关心。   母皇对每个孩子都是很关注的。   所以……这事儿,恐怕有她母皇的手笔。   不然兰渝不可能突然开窍,来她面前请罪,又说什么要负责之类的话。   于是萧慕凰冷冷道:“你所犯之罪,可诛九族!”   然后又道:“不过,念在你也是一片赤诚,又愿意承担后果,朕就恕你无罪。”   兰渝顿时松了一口气:“草民多谢皇上宽宏大量。”   她没什么九族。   可她有师父。   万不能让师父被她牵连。   “不过,你想负责,朕的三皇兄也未必肯嫁。而太上皇与朕的意思,都是一样的——依着三皇兄自己的意思。”萧慕凰抬手敲了敲桌子,淡淡道:“所以,你明白应该怎么做了吗?”   兰渝想了想,摇头:“草民不明白,还请皇上明示。”   萧慕凰顿时面色微微怪异。   这是真蠢吧?   不是装的吧?   她母皇,真的要给三皇兄挑这么一个蠢货当妻主?   这是哪哪都比不上程万笙和邢雪啊!   “不明白就回去问你师父!跪安吧!”萧慕凰佯怒。   兰渝只好跪安:“是,草民告退。”   回到寝殿的萧慕凰,见程朝玉迷迷糊糊地下床想倒水,吓了一大跳!   她忙掠身上前,按住他肩膀,道:“小心些,叫冬儿进来不就行了?”   萧慕凰这一番动作下来,程朝玉就清醒了。   他解释道:“皇上忘了太医说我要多活动吗?老躺着,对孩子不好。”   萧慕凰脸色微微一变,她一想到太医说什么剖腹的准备工作,她就心惊胆战。   虽然她又去问了龙蕴,龙蕴让她宽心说皇后身体底子很好,头一胎是会很顺利的,但她还是表示怀疑。   平时在床上都眼泪汪汪的,到生孩子的时候割那么大一个口子,怎么受得住呢?   担心归担心,萧慕凰也不会傻到说出口,免得吓到自家小皇后。   “活动也得白天,大晚上的活动什么?你看要不是我出声,你人都迷迷糊糊的,万一摔倒了怎么办?真让我不省心,看来我以后晚上不能再去见任何人,得寸步不离地守着你……”   萧慕凰一边唠叨着一边去倒水,然后回来递给程朝玉喝。   程朝玉心里灌了蜜一样甜,喝了半杯温水之后就自觉递还给萧慕凰了:“谢谢皇上。”   萧慕凰将水杯放在一旁,把龙袍脱了,上床搂着程朝玉,道:“我家聪明无双的小皇后猜猜看,刚刚谁半夜三更来见我了?”   程朝玉想了想,道:“三更半夜,定然武功很好,而且专挑此刻来见皇上,定然是为了掩人耳目。那我猜……是个江湖人。呀,不会是陈郡吧?”   “你怎么老想着陈郡啊?”萧慕凰酸溜溜道。   程朝玉顿时抬手捶了她一下:“皇上胡说八道什么呢?谁上赶着给自己戴帽子啊?真是当了皇上还这么口没遮拦的!女儿以后跟皇上学可怎么好?”   他什么时候老想着陈郡了?   这不是在猜谁大晚上来见她吗?   不然他怎么会联想到陈郡呢?   “好好好,是我胡说八道,我错了。”萧慕凰顿时凑过去重重亲了他一口,道歉后又赶紧转移话题:“不是陈郡,是兰渝,就是之前搅黄三皇兄婚事那个江湖女子。”   程朝玉‘啊’了一声:“她难道喜欢三皇兄,所以来求皇上赐婚?”   “喜不喜欢那还另说,反正是块榆木疙瘩。”萧慕凰轻嗤一声。   随后,便将兰渝请罪的事,给程朝玉简单说了一遍。   同时,也说出了自己对于太上皇在其中推波助澜的猜测。   程朝玉听了之后,软软一笑:“皇上猜的应该八九不离十,太上皇也就剩三皇兄这么一桩事放不下了。所以兰渝来请罪,应该是她师父林殊命令的,但兰渝和三皇兄……恐怕还要磨上一阵子。”   “聪明的小皇后。”萧慕凰笑了,随后搂着人躺下:“好了,晚上要好好睡觉,不要操心别人的事了,快睡。”   “……知道了。”   也不知道,是谁拉着他说了这么半天话。   哼哼。   ……   兰渝很快从自家师父那里得到了新帝圣意的提示——新帝的意思,应是不反对这门婚事,但得三殿下自己允嫁。   所以,她得去征求三殿下的同意。   兰渝想了又想,就在大白天登门提亲了。   府邸里如今是萧旎和萧宝宝一起住的。   萧旎如今与邢雪定了婚事,很快也要嫁进邢家的,萧宝宝想着以后这里只留了他一个人,不禁有些感伤。   “宝宝,宫人说有个自称兰渝的小姐登门,来跟你提亲。”   萧旎有些喘地跑进花园,跟萧宝宝说道。   萧宝宝愣在当场。   谁?   那个可恶的兰渝?   哈,她跟他提亲?   他才不信!   “大哥肯定听错了,她定是来替别人说亲的。”萧宝宝轻哼道。   “没有啊,我亲耳听到她说的,她想娶你为夫。”萧旎说着,试探着问萧宝宝道:“宝宝,你什么时候认识她的?”   他感觉,那女子像是个江湖人。   一身江湖气息太明显了,而且还有佩剑。   不过,倒没什么杀气,反而正气凛然。   想来,应该是个江湖侠士。   可他天天和宝宝在一起,没见过这个兰渝啊?   宝宝怎么和她认识的?   萧宝宝听得笑了出来:“行啊,给别人做媒做到她自己头上了,我倒要看看她这回怎么说。”   说着,萧宝宝就朝外走去。   萧旎赶紧跟上。   兰渝坐在正厅里等了一会儿,终于见到萧宝宝现了身。   萧宝宝当然不会特意打扮,   “我……对不起三殿下。”兰渝如今已经知道自己夜探男子闺房的行为十分过分,于是一见到萧宝宝,就行了个大礼道歉,然后说:“我是来负责的,我愿意娶三殿下为夫。”   萧旎:“……”   负、负责? 第513章 “你滚不滚?不滚我死在你面前!”   兰渝这让人误会的话一出口,萧宝宝气得脸都红了。   事关名节,若萧宝宝不是皇家人,寻常男子恐怕转身就去跳河了!   所以他不但气得脸红,还气哭了。   他上前就是给兰渝一个巴掌,哭道:“你胡说八道什么?谁让你来败坏我清誉的?”   半夜闯他闺房不说,如今还当着他大哥的面,败坏他清誉。   旁人不知情的,还以为他与她有什么首尾,甚至珠胎暗结呢!   兰渝摸了摸火辣辣的脸颊,怎么今个儿这一巴掌比上回还重?   当然,她皮糙肉厚,扛打。   可他手不疼吗?   而且他为什么哭了呀?   她不是说了愿意娶他吗?   他上回都没哭。   他的眼泪,让她有点心里不舒服。   “我是认真的。”兰渝并不怕萧宝宝打她,皇子嘛,总有些小脾气的。   他甚至可以杀了她,官府都不会定他的罪。   她上前一步,把萧宝宝的手腕握住,认真道:“我真是来跟三殿下提亲的,我保证终身不纳侧,听三殿下的话,三殿下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这是师父对她的要求。   她答应了师父,才来跟三殿下提亲的。   “你这个混账东西!你快松手!我跟你什么关系也没有,你赶紧给我松开!”萧宝宝气得又捶又踹,累出一身汗。   偏生兰渝有功夫,一身巧劲儿,分明也没捏疼他,可他就是挣不脱她的手。   啊啊啊!   他要打死她!   说打就打,萧宝宝空闲的一只手又给了兰渝一巴掌。   萧旎在一旁都看傻眼了,他从来没见到宝宝这么……嗯,凶悍的一面。   宝宝一直都是可可爱爱的啊……   “宝宝!别闹了。”萧旎回过神来,忙上前劝架,然后又皱眉看着兰渝:“你好大的胆子,还不快点松手?谁提亲跟抢亲似的?”   兰渝被萧旎这一训斥,又见萧宝宝气得满脸是泪,这才连忙松开了。   “我没其她意思,我就是看三殿下哭了,就……”   心里有点乱。   “我哭还不是因为你欺负人!”萧宝宝伤心死了,“我堂堂皇子,竟然被一个女子欺负……我嫁不嫁人跟你有什么关系?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不说,如今还毛遂自荐,又败坏我清誉……我、我不如死了算了!”   萧宝宝越想越气,转身就跑。   “宝宝!”萧旎一个没拉住,大惊失色,正要喊‘来人’,却见兰渝一个晃身上前拦住萧宝宝去路。   萧宝宝一头就撞进了兰渝怀里。   “啊!”   痛死他了!   “三殿下,你……为何如此容易生气?生气伤身。”兰渝诚恳地把袖子撸起来,露出手臂上的肉,“你别生气了,也别哭了,更不能去寻死,你真要想发泄,打我、挠我好了。”   萧宝宝捂着撞疼的额头,一看兰渝那诚恳的样子就更加来气了!   这女子分明是装傻充愣!   可恶,以为他堂堂皇子就不敢挠她吗?   他还咬她呢!   萧宝宝抓起兰渝的手臂,一口就狠狠咬了下去。   目睹一切的萧旎:“……”   宝宝,彻底完了……   都咬上了。   算是有肌肤之亲了。   这是不嫁,也没旁人可嫁了。   兰渝也不喊疼,任萧宝宝咬她。   没一会儿血流了出来,萧宝宝尝到血腥的味道,忽然就清醒过来了——他这是在干嘛呢?   他连忙松了牙关,退后了两步。   萧宝宝看着兰渝手臂上的伤口,自己都被吓了一跳,面色微微发白。   这一口,咬得很重。   “现在三殿下不生气了吧?”兰渝浑然不在意手臂上的牙印和血迹,关切地看着面前的萧宝宝。   萧旎旁观者清,看了兰渝片刻后上前,拉过萧宝宝低声耳语道:“她大概是真不明白,宝宝为什么生气。”   萧宝宝一愣。   不是装傻充愣啊?   萧宝宝又看了兰渝一会儿,消化了一下他大哥的耳语,冷静下来想了片刻后,问道:“你不过是晚上见了我一面而已,我们之间清清白白,你却时隔一月来跟我说什么负责,谁让你来负责的?”   “我师父,师父说我毁了三殿下的名节,得负责。”兰渝很诚实。   “……”   所以,她只是因为她师父说她那样算是冒犯了他,所以该来负责,她就来提亲了?   哈,她还真听她师父的话呢!   “你师父男的女的?”萧宝宝冷冷问道。   “师父还有男的?当然是女的了。”兰渝一脸不可思议。   萧宝宝气消了一些,然后一指桌子上那些聘礼,喝道:“你可以提亲,我也可以拒绝,我不嫁你!我终身不嫁,也不需要你来负责!赶紧带上你的东西给我滚!”   “那不行,我必须对三殿下负责。”兰渝自然不肯走。   她就这么走了,回去怎么跟师父交代?   萧宝宝盯着她片刻,忽然抓起茶碗往桌子上一摔,然后拿起一块碎片横在脖子上:“你滚不滚?不滚我死在你面前!”   “……我滚。”兰渝其实也可以出手的,但她怕碎片划伤萧宝宝的肌肤。   他肌肤看起来就很嫩,她不敢冒险。   于是,兰渝连忙就滚了。   萧宝宝这才吁了口气,把碎片丢在地上。   “什么混账东西!”他想着便觉得生气。   “当了这么多年兄弟,我竟不知道宝宝的脾气原来这么大。”此刻,萧旎悠悠地说道。   萧宝宝脸红了,小声道:“这个兰渝,真有气疯人的本事。”   他同情一下她的师父。   日常一定很辛苦。   “她虽然有气人的本事,但也不乏真诚,而且还很孝顺。”萧旎笑着点道。   萧宝宝一怔,感觉被他大哥点到了。   然后他踢了踢地面上并不存在的小石子,低声道:“那我就等着看看,她到底有多真诚。”   萧旎听见这话,微微笑了。   ……   兰渝回到山庄,老老实实地把经过说了一遍。   “师父,徒儿尽力了,但三殿下不愿意嫁,他让徒儿滚。”   林殊看着兰渝,微微一笑:“为师现在也想让你滚。”   兰渝:“……” 第514章 心里骤然觉得不舒服了。   看着兰渝一脸榆木疙瘩的样子,林殊叹了口气。   然后她问道:“让你娶三殿下,你心里委屈吗?”   “不委屈。”兰渝摇摇头,“三殿下身份尊贵长得美,虽然脾气不好爱打人,不过徒儿皮糙肉厚,不在意这些。”   林殊气笑了:“你夜探香闺,是个男子都会打你,何况人家还是皇子!至于今个儿你挨打,是你胡说八道,毁人清誉。”   “……”她今天怎么又错了?她不是好好地上门提亲了吗?   看着兰渝这回真有些委屈了,林殊便教导道:“你当着人家大殿下的面说要对三殿下负责,大殿下会怎么以为?以为三殿下与你,提前有了妻夫之实,甚至珠胎暗结,所以你才去负责。”   兰渝是江湖女子,虽然她的确不太明白女男之情,但妻夫之实什么的,她却是懂的。   所以兰渝脸一红,忙摆手:“没、没有的,师父,我与三殿下之间清清白白。”   “那你还敢胡说八道让人误会?”林殊斥道。   兰渝这会儿终于明白,三殿下为何气成那般模样了,于是心里愧疚得不行,道:“师父,徒儿这就去跟三殿下道歉,再跟大殿下解释清楚。”   “道歉就不必了,你那嘴,还不知道会不会把人再次气哭。”林殊冷哼一声。   兰渝顿时就不知所措了。   那,那她该怎么办?   “如果三殿下现在嫁给一个样样都好,人品也好的女子,就像邢雪那样的,你会祝福三殿下吗?”林殊忽然问道。   兰渝薄唇一抿。   心里骤然觉得不舒服了。   “师父不是说,让徒儿对三殿下负责……怎么又要三殿下嫁给其她女子……”兰渝低头,小声说道。   一手养大的,林殊哪能看不出兰渝心态的变化?   她顿时就笑了:“我就是打个比方,既然你不愿意,那我就不替三殿下再觅好女子了。”   “谢谢师父。”兰渝松了口气。   “先别谢早了。”林殊看着兰渝,笑容敛去了:“你把人家三殿下气哭了,我罚你,你没意见吧?”   “徒儿自然没有,徒儿认罚。”兰渝老老实实点头。   “嗯,那就打你五十鞭,打背,三天之后再打。”林殊摩挲了一下扶手,又说:“打完之后,你再去找三殿下,给三殿下认错。你就跟三殿下说,你没接触过其他男子,不懂得如何讨男子欢心,所以为师将你打了,替三殿下出气。”   既然是头猪,那只能推着走了。   “是,师父。”兰渝记下了,点点头。   为什么要三天之后呢?   兰渝有些困惑。   林殊一眼就看出兰渝在想什么了。   “现在三殿下还没消气,你挨了打也是白挨!”   没好气地说了这么一句,林殊转动轮椅走了。   以前只觉得自己收的这个徒弟又侠义又老实又听话,现在……   呵。   这些年没被她气死,也算自己命大!   ……   三天之后,萧宝宝没那么生气了。   他想想那兰渝从第一次出现在他面前,好像就挺实诚的。   实诚到让人觉得傻不拉几。   这回他是气疯了,不然也不会觉得她是在装傻充愣骗他。   就她那榆木脑袋,能装到这种地步,把他和大哥都骗倒?   哼,太抬举她了!   不过……   已经是傍晚了,萧宝宝在房里走来走去,蹙眉想着:大哥说她很真诚,再加上有她师父督促着,她会锲而不舍地再来,怎么三天了都不见人影?   大哥不会是看走眼了吧?   ‘叩叩’。   窗子外面,一道人影出现,轻轻叩了两下窗。   兰渝心想,这回她没直接破窗而入了,总不至于挨打了吧?   不过,在与男子打交道这方面,师父还是懂得挺多的。   她这回学到不少。   萧宝宝听见声响,一惊!   转身看到窗纸上那道人影,心里又一跳!   这人真是想不得,一想就来了。   “你又来干什么?”萧宝宝走上前,把窗子打开,冷脸喝问。   “三殿下,我是来向你请罪的。”兰渝就穿了一件单薄的浅白衣裳,然后就转过身给萧宝宝看她背上的‘凄惨’,“我没跟男子打过交道,不懂得如何讨男子欢心。上回把三殿下气哭了,师父惩罚过我了,说是给三殿下出气,你看。”   正是炎夏,鞭痕尤其明显,皮开肉绽的,浅白衣裳也被打得破烂不堪。   萧宝宝瞪大眼!   什么啊?   竟然……打成了这般?   “你、你师父真霸道啊。”萧宝宝看着都疼,赶紧别眼看向了别处,心里突突直跳。   不过,她们师徒之间的事,干嘛来跟他说呢?   啊……对了,她好像说,她师父是替他出气才打她的……可是,她师父为何要替他出气啊?   “师父一点也不霸道。”兰渝转过身来,认真说道:“师父只是明事理,知是非,所以师父断不会看着我做错事而纵容我的,因为这只会让我犯下更大的错。”   萧宝宝咬了咬唇,半晌后才小声问道:“那你今日来赔罪,我若是再不原谅你,你师父……还会打你吗?”   兰渝诚实地摇头:“不会。”   萧宝宝气得瞪了兰渝一眼!   白痴!   兰渝莫名其妙。   这又是为何?   师父没教她这个……   “既然你师父不会再打你了,那我原不原谅你也没什么关系了!”萧宝宝微笑道。   下一刻。   ‘砰’!   窗子关上了。   兰渝:“……” 第515章 她应该,也是喜欢他的吧。   金秋十月。   钦天监已为皇后选好了生产日,然后三殿下还没订婚。   兰渝倒是越发锲而不舍了。   但三殿下总给兰渝吃闭门羹。   终于,十月初二这一日,太上皇召见了三殿下萧宝宝。   “儿臣叩见母皇。”萧宝宝福身。   “嗯,平身,坐我身边来。”萧慎温和地朝萧宝宝招手。   “谢母皇!”萧宝宝开心地跑过去,乖乖在自家母皇身边落座。   儿时也有过两回这待遇,但大了之后就没有过了。   这是他及笄后的头一回。   “宝宝确实不喜欢那个兰渝是吗?”萧慎微笑,“若确实不喜欢,我帮宝宝处理掉。”   萧宝宝张大嘴巴。   顿时开心不起来了。   母、母皇要处理掉兰渝姐姐?   “我一生戎马,打下南阳这天下,便是要让我的女儿、儿子们不受人欺。如今有人欺到我儿头上来,我这个当母亲的,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萧慎似乎没看到萧宝宝张大的嘴巴,震惊的表情,兀自说道:“处理掉此江湖女,我再帮你物色几个好的。”   “母、母皇……”萧宝宝快哭了。   “其实这兰渝纠缠你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不过,我一直以为你对她还是有几分喜欢的,所以一直没有动她。”萧慎轻声一叹,“如今看来,是我误会宝宝了,宝宝并不喜欢她。”   萧宝宝绞了绞手指,半晌才红着眼睛给自家母皇跪下了。   “母皇容禀,儿臣……儿臣并没有不喜欢兰渝姐姐。”   萧宝宝素来了解自家母皇,母皇对他们这些儿子,对皇姐皇妹那些女儿,是十分疼爱的,可对敌人,母皇绝不会手软。   所以,他万不能因赌气,害了兰渝姐姐。   萧慎讶然挑眉:“你叫她兰渝姐姐?你喜欢她?”   “是……”   “那你为何吊着她,不肯答应她的提亲?”   萧宝宝眼眶红红,脸颊也红红,半晌才声如蚊蚋地道:“母皇,她老惹儿臣生气,每回儿臣想答应她算了的时候,她便要一句话把儿臣气哭,儿臣就不想让她这么轻松娶到儿臣了。”   萧慎听到萧宝宝这回答,顿时就笑起来了。   她伸手,将萧宝宝拉了起来,拍拍他手背,道:“傻宝宝,你想折腾她,大可成亲之后以夫郎的身份去折腾她,她那么老实木讷肯负责任,成了亲还不是任由你搓圆捏扁?但你与她如今没有名分,你这般欺负人家,不怕人家心灰意冷转头跑了?到时候,难不成你堂堂皇子,还要放下身段和尊严,去把她追回来吗?”   萧宝宝浑身一震!   母皇这话……   “你看你大哥和二哥,他们都比你懂得何时该进,何时该退。但你呢,你是最小的皇子,你大哥二哥素来宠着你,你便比他们两个任性些。我正是知道你这性子,才这么久没召见兰渝,便是想看看她的耐性。”   萧慎说到这里,目露赞赏:“如今看来,她耐性的确不错,也能够包容你的任性。所以啊,你也要适可而止。至少,成亲之前你得适可而止,别把这么好的妻主给虐跑了。”   听到‘妻主’二字,萧宝宝脸色一红,随后又有些羞愧。   若不是母皇与他说这些,换一个人,他怕都是听不进去的。   他好像……确实太欺负兰渝姐姐了。   “儿臣知道了,等她下次再来找儿臣,儿臣便松口答应。”萧宝宝咬唇,小声保证道。   “这就对了。”   不然,小太女马上都出生了,她万一有个什么……宝宝想嫁,都不能了。   得服丧三年。   三年,谁知道兰渝等不等得住呢?   萧宝宝自然不知道他母皇是这般心思。   离开皇宫回到府邸时,萧宝宝难免也开始胡思乱想起来——该不会兰渝姐姐真被他欺负跑了,再也不来了吧?   那,那他怎么办啊?   就这么坐立难安胡思乱想到晚上,窗户又被轻轻叩叩了两下,萧宝宝一下子就笑了。   她没被他欺负跑!   萧宝宝直接打开房门,冲到窗户口,看着那个明显神色一怔大概是没想到他会从门口出来的女子,忽然就弯唇一笑,叫了一声‘兰渝姐姐’!   兰渝神色一震!   兰渝……姐姐?   师父没告诉她,这突然加速的心跳,上涌的血液是怎么回事啊?   她就……有点想离他再近些怎么办?   他不会又打她吧?   “笨蛋!笨死了!”萧宝宝看着脸色都开始涨红,朝他伸手几次但又缩回去的兰渝,笑着骂了出来。   随后扑向她怀里。   “哎,小心啊三殿下……”兰渝吓了一跳,忙上前一大步接住他。   “小什么心?你会武功,难道还接不住我啊?”萧宝宝勾住她的腰,眸子亮晶晶地抬头看着她。   兰渝再次震了震。   她忽然明白,为嘛有的江湖恶人,会干出那禽兽不如的坏事了。   她此刻,就有点……想干坏事。   当然,她不是强抢民男那种恶人。   她只想对眼前这位三殿下,干坏事。   “你、你干嘛这样看着我?”萧宝宝被她炙热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正想低下头去,却被她扣住后脑勺,吻上来了。   她她她……   哎呀母皇看走眼了啦!   她才不老实!   才不木讷!   萧宝宝几乎被兰渝欺负哭了,这才拼命踢她。   兰渝被踢痛了,这才放开他。   萧宝宝眼泪汪汪地捂着唇:“你这个登徒女!”   痛死他了。   怎么那么粗鲁啊?   还这么久。   “宝宝,嫁给我吧,我会对你好的。”兰渝眼睛有点红,那是欲的。   人一旦尝到点甜头,那是肯定不够的,想要更多。   “你为什么想娶我?”萧宝宝决定,只要她说一句甜言蜜语,他就答应了。   “娶了你,才能做妻夫做的事。”兰渝这会儿是真想。   要不是还有理智在,她都想把人抢回山庄去试试了。   但她想,三殿下会把她打成猪头。   师父也会把她的背抽烂。   还是……忍到成亲后吧。   萧宝宝:“……”   一句‘我喜欢你’不会说是不是?   居然,居然说是想跟他做那种事,才想娶他。   气死他了!   他又想拒绝她了!   萧宝宝咬着牙,几乎在脑海里过了好几遍他母皇说的话,才将怒火压了下去。   “行啊,你背着我,不许用轻功,就给我用走的——绕城走到天亮!我就答应嫁你!”   萧宝宝气鼓鼓地提出刁难。   “一言为定!”兰渝二话不说,立马就转过身蹲在了萧宝宝面前,“来,上来。”   “你就给我蹲着,不许动,等我一下!”萧宝宝说完就跑回房里,拿了两条蒙脸巾来。   他蒙了一条,然后又给兰渝蒙了一条。   这才爬上兰渝的背,拍拍她肩膀:“启程吧!”   她不要脸。   他还要脸呢。   反正,走到天亮,他就是她的人了。   她应该,也是喜欢他的吧,只是太笨了,不懂得表达心里的感情。   萧宝宝想着,甜蜜地勾起唇角,轻轻把背着他的兰渝姐姐的脖子,勾住了。 第516章 “我萧慎,并非气量狭窄之人,你何必如此?”   十月底,三殿下嫁人。   不再是皇子之尊。   只是那些个宫人,还是想要伺候在兰夫郎身边,不肯回宫。   太上皇准。   兰渝把萧宝宝娶回了山庄,拜见了师父林殊。   新婚大喜,兰渝也没有意识到许多,猴急地把自家新婚夫郎带回洞房,彻彻底底地品尝了个够。   兰渝虽粗鲁了些,但好在萧宝宝也不是让自己委屈的人,没让兰渝放肆太久。   最后兰渝是被新婚夫郎哭着踹下床,才收敛起来的。   山庄内有温泉池子,本来是兰渝给她师父林殊打造的,结果林殊死活不愿泡,就一直摆在那儿了。   这会儿,倒是方便了兰渝和萧宝宝。   “宝宝,我觉得你可以习一下武,能锻炼身体的。”兰渝一边给萧宝宝清洗长发,一边劝道。   “男子不能习武。”萧宝宝有些昏昏入睡,他好累,好不舒服,为何这人精神这般足啊?   唉,成亲前他就该知道的,这不是个善茬儿。   偏生她还发了誓不纳侧,以后有的他受的了。   呜,想悔婚了。   “强身健体应该没关系吧?扎扎马步,早起跑圈什么的。”兰渝道。   萧宝宝抿抿唇,忽然一拍水面,溅得兰渝一脸。   “你、你又发脾气?”兰渝吓得往后一退,说好的没事不对她发脾气的呢?   “你惹我生气了我不发脾气?你想得美!”萧宝宝虎着脸,转身看着她,“想让我不发脾气,你学聪明点啊!我不想要了,你就给我忍着!又不是没喂你,干嘛弄得好像我没让你碰似的?”   “……也差不多了。”兰渝叹气,“以前我听江湖朋友说她们,都是半宿的。”   她这才哪儿跟哪儿啊?   “半宿?”萧宝宝花容失色,“你不如一剑杀了我得了!”   “那我也得给你殉情。”兰渝咕哝。   “你、你还真想杀我啊?”萧宝宝瞬间气红了眼。   兰渝连忙把自己嘴巴捂住,该死的嘴,别说话不行吗?   她不敢说话,就用另一只手把萧宝宝抱住,往怀里一塞。   萧宝宝想着新婚大喜,可不能哭。   于是忍了一会儿,就转移注意力,与兰渝说起正事:“师父她老人家眼睛看不见,先前差点没接到我敬的茶,你怎么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或者你帮师父接茶啊?”   “什么师父眼睛看不见?”兰渝愣了愣,“师父看得见啊。”   萧宝宝也愣了愣,随后从兰渝怀里退开,看着她:“你说真的还是假的?”   “真的啊,我从小就跟着师父的,师父眼睛一直好好的啊。”兰渝认真说道。   萧宝宝自然知道兰渝不会说谎,顿时迟疑了一下,自言自语道:“难道我看错了?不会啊……我的观察力可好了,应该不会看错啊……”   兰渝听萧宝宝这么一说,忽然紧张了。   “宝宝,我先送你回房休息,我去看看师父。”兰渝三两下将萧宝宝浑身擦了擦,用一旁的干净衣袍裹了就晃身回到新房内,将萧宝宝塞进了被子里。   路上抽空还替萧宝宝把头发用内力烘干了。   萧宝宝看着她急匆匆离开的背影,虽有些埋怨她还是新婚夜就丢下他跑了,但也有些甜蜜。   她再担心她师父,也还是将他照顾好了的,头发都没忘了帮他烘干。   却说兰渝匆匆来到林殊房门口,敲了门得到回应便进去了。   她进门之后,就仔细观察了她师父的眼睛,这才发现——是真与往常不同!   “师父,您眼睛怎么回事?”兰渝实在想不通,她师父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林殊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叹了口气:“唉,半年前就开始模糊了,我没当回事儿,毕竟这人也老了嘛,何况当年受了那么严重的伤,眼睛也是伤到了的。然后就越来越严重了,现在看东西特别模糊,估计……离失明不远了。”   失明!   兰渝眼眶一下子红了,直挺挺跪下来,道:“听说京城那位龙先生,医术很是高明,徒儿去求她,求她来替师父医治!”   “不必了。”林殊淡淡一笑,“师父不愿受那医治之苦,你也知道,我很多年了,连药都不吃。”   “师父!”兰渝叫道。   “渝儿,你要明白,师父年岁大了,本来就是不可能永远陪在你身边的。如今你已经成了亲,有了自己的家,师父没什么遗憾了。你不要去求别人,师父根本不想遭那罪。再说师父只是眼睛看不见,又不是得了重病快死了。”   林殊说着,笑道:“师父会好好活着,等着你有后,我也好抱抱我的小徒孙女呢!”   兰渝内心纠结万分。   她不知道她该不该听师父的。   于是林殊又说了一些道理,最后坚决地表明,自己是绝对不会接受任何医治的,并赶兰渝回去陪新婚夫郎,说她累了要睡了。   兰渝只能起身告退。   ……   皇宫。   萧慎摩挲着手指,听了皇家暗卫的禀报,眸中闪过一抹异色。   这个林殊……   当真是个果决之人。   可惜了。   余家不仁。   她忽然想去见见这个林殊。   萧慎带了几名皇家暗卫,便去林殊所在的山庄了。   兰渝与萧宝宝出去玩了,是林殊命令兰渝的——说是新婚就得出去走走,别跟她个老人一样闷在山庄里。   兰渝自然是听师父话的,就带萧宝宝去了。   太上皇萧慎的到来,并没有让林殊有什么意外。   她早就知道,她和兰渝都活在皇家人的视线之中。   有任何风吹草动,皇家都会知晓。   也正因为如此,她才会这么做。   “太上皇恕罪,草民如今眼瞎身残,不能向太上皇行礼了。”林殊歉然拱手,说道。   萧慎站在林殊面前,看了林殊一会儿,缓缓开口:“我萧慎,并非气量狭窄之人,你何必如此?”   林殊听言,笑了:“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太上皇。”   微顿,林殊一叹:“草民,只是不希望给太上皇添堵。”   她与宜贵君当年的事,太上皇是早就查清过的。   如今渝儿娶了三殿下,而三殿下又是宜贵君之子,相貌像极了宜贵君,她又怎么能日日对着三殿下那张脸呢?   所以,她必须失明。   横竖都残废了,再失个明,也没什么大不了。 第517章 她不舍得绵绵受这种苦。   萧慎淡淡瞥了一眼空座,上前落座。   随后才道:“当初刚知道这件事时,我便打算,放他出宫。”   “太上皇真是胸襟宽广,但他不会答应的。”林殊笑了一笑。   萧慎微顿,才道:“你当真是了解他。”   “太上皇想必很好奇,以草民当时背后的林家,为何遭此大难却没有向余家人报仇吧?”林殊忽然说道。   萧慎一皱眉:“我的确是十分不解。江湖人不都讲一个快意恩仇?若是我,是绝不可能就此忍气吞声的!”   “太上皇有所不知,草民当年能捡回一条命,是余家主派人去悬崖下将草民救起来的,不然,草民必死无疑。”林殊叹了口气。   “所以你就放弃了报仇?”萧慎冷笑。   简直就是男人之仁!   难怪会一败涂地,沦落至此。   林殊摇了摇头:“是因为她对草民说,她已经告诉草民当时的未婚夫,说草民退了婚,有了新欢。她只是想阻止草民与她儿子见面,拆穿她的谎言,但未曾想到余家有朝廷的眼线,故意想破坏余家与萧家的联姻,所以才对草民下了死手,将草民重伤、打落悬崖。”   萧慎一震!   原来,这其中还掺杂进了当时前朝与她萧慎的争斗。   “草民自是可以将事情闹大,与余家不死不休。但惨剧已经酿成,草民已成废人,又何必再出现在即将嫁人的前未婚夫面前?他若知道草民遭遇,必定不离不弃,可草民会害得余萧两家联姻不成,于大局不利,于他——也不利。倒不如,就按余家主说的,让他以为草民已经另寻新欢,彻底死心。否则草民一旦打扰他,他必定为妻主不喜。”   林殊淡淡一笑,“太上皇再是胸襟广阔,也不能容忍自己娶进门的侧夫心中还有其她女子。”   萧慎没出声。   当时她还没有遇到悠凰,自然心境不同。   “何况,草民若真要报仇,目标也是前朝,而太上皇已经替草民报过仇了。”林殊轻笑一声,“太上皇是位贤明的帝王,草民心中,敬仰佩服得很。所以,草民愿意为太上皇失明。”   萧慎眸色瞬间动容:“你……”   “可惜草民认识太上皇太晚了,若是当年,草民可为太上皇效犬马之劳。”林殊说这句话时,已经失明的眼睛,有点红。   萧慎看着林殊,再没有说一句话。   她是想成全林殊和余心宜的。   但余心宜不愿意。   就如林殊所说的那样,她当年没有闹大,也没有捅破真相,就是想让余心宜对她死心,将她放下,然后全心全意地对他所嫁的妻主。   林殊成功了。   余心宜的确将她放下了。   但是……余心宜并没有得到妻主的全心全意。   只能说,一辈子衣食无忧。   仅此而已。   这些话,萧慎不想再跟林殊说。   此情可待成追忆。   错过就是错过了。   就像她和悠凰,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他一面。   她和林殊不同,她是一个特别偏执的人。   林殊,比她侠骨柔情。   ……   皇后剖腹产女。   皇后很坚强。   但皇帝哭了。   太上皇看着哭了的皇帝,难得没骂皇帝没出息,只淡淡一笑,道:“当年你父君,也这么疼。”   然后皇帝就跪下了,哭得更厉害。   太医们:“……”   太上皇真会‘劝人’。   寿亲王迟迟未去甘凉,便是等着这一日。   结果寿亲王夫眼泪汪汪地看着她:“当初我生女儿的时候,就没见你哭。”   人前,寿亲王默了许久,才终于是不要面子地道:“我在外头哭完了才去见你的。”   噗!   不知道谁笑了出来。   寿亲王夫便也跟着笑了,妻夫二人对视,深情尽在眼底。   忠勇侯与忠勇侯夫只能在殿外等候。   楚绵咬唇,小声道:“妻主,我们什么时候才可以要……”   “咳。”牧湘左顾右盼见没人注意她和楚绵,这才伸手将他拉到身边,低声道:“绵绵还小呢。”   其实,不生也是可以的。   她不舍得绵绵受这种苦。   “我不小。”楚绵瞥了她一眼,“我都被妻主欺负好多好多回了,我要是小,妻主怎么会天天欺负我呢?”   她很喜欢他的身子,他感觉得到。   哼,还敢说他小。   “……”   这确实有点没法反驳。   牧湘想了想,低声问道:“绵绵要是有宝宝了,我至少一年不能欺负绵绵了,我可能……有点熬不住。”   “啊……”楚绵轻叫了一声,这倒也是哦!   他妻主那么厉害的,一年不碰他,好像有点残忍。   “那就等妻主对闺房事腻了,我们再要宝宝吧。”楚绵认真地想了想,道。   牧湘顿时就笑了,“好。”   虽然她家小绵羊成长了,但偶尔还是会流露出一抹单纯。   若是她真对闺房事腻了,他又怎么会有宝宝呢?   但她是不可能腻的。   所以,就不要好了。   她是孤儿,没有传宗接代这种概念。   而且她如今为一等忠勇侯,世袭罔替,有嗣反而复杂,她只想做皇上的一个纯臣,不想给皇上以及将来的太女,增加任何麻烦。   当然,这些都是次要的。   最主要的,还是她舍不得绵绵受这种苦。   她已经让绵绵受过太多苦了。 第518章 她要见的人,就在那里!   龙蕴跪在地上,低着头。   大气不敢出一声。   “朕也可以去找陈郡,朕知道国师给过陈郡。”萧慕凰冷声道。   已被封为国师的龙蕴叩首道:“陈郡有药,但无方。”   “所以你是铁了心要抗旨是不是!”萧慕凰拍桌。   “臣抗旨不遵,罪在不赦,臣愿领死。”龙蕴伏在地上,道。   “你!”   萧慕凰总算明白她母皇之前说的那句话了——等你当了皇帝,你就会知道,气你最多的不是佞臣,而是忠臣。   她现在就快被气死了!   “领什么死?朕没让你死,你就给朕好好活着!”萧慕凰施压了半天,龙蕴也不肯遵旨,便知道没戏了,于是悻悻然说了这句话,起身拂袖离开。   “臣,恭送皇上……”   龙蕴伏地许久,才被从门外走进来的龙夫郎伸手扶起。   “妻主,皇上已经回宫了。”龙夫郎轻声道。   龙蕴看了门外一眼,苦笑道:“我知道皇上是心疼皇后,但,身为人臣,我又岂可将那绝嗣之药献给皇上?皇上肩负社稷,膝下若只有一女,恐怕……”   “妻主不必自责。”龙夫郎柔声安慰,“此事,换做任何一个大臣,都会抗旨不尊的。皇上虽然已立太女,可太女毕竟年幼,将来之事,谁也无法保证。皇室之中,是不能女嗣凋零的,妻主做的是正确的决定,也是对皇上、对皇室效忠的决定。”   说着,龙夫郎又一笑:“而且皇上虽然已成帝王,但依旧是妻主当初效忠的那个重情重义的主子,皇上此刻只是有些愠怒,皇上心里其实明白,妻主是效忠于她,所以才抗旨不尊。”   龙蕴被一番安慰后,心中好受了许多。   “嗯,你说得对,虽然我今日惹皇上不高兴了,可我是出于一片忠心,此心可昭日月。”龙蕴笑着握住龙夫郎的手,“走吧,我们用膳去,承瑞还要去书院读书呢。”   龙夫郎点头‘嗯’了一声,随后又笑道:“昨个儿在成衣铺还遇着一位官夫郎,说是妻主这么好的老师,为何不亲自教学,反而要将承瑞送去书院读书呢。”   龙蕴便道:“不必理会这种言论,但其中道理,我可以给你解释。承瑞在家中,虽也能知识渊博,我更是能教她才学,但我无法教她为人处世之道。而她去书院,有利于她的人脉拓展,并且学会如何与形形色色的人相处,她会多出许多京城贵女身份的朋友,这对她将来接管秦家成为秦家掌舵者是大有用处的……”   经过龙蕴一番解释,龙夫郎便恍然大悟了:“原来如此,妻主果真设想周到。”   “你忘了,我当年也是游历过天下的。”龙蕴笑道。   “是,妻主还带着我一起。”龙夫郎眸光柔和地看着她。   “那是自然的,妻夫一体,我自然到哪儿都得带着你。”   龙夫郎一声轻笑,心中柔软。   他不会劝妻主纳侍。   他不愿分享。   而且,妻主也不会愿意。   这辈子,无嗣是他对妻主不住。   下辈子,他定把身子养好,等着妻主来寻。   ……   太女满月后,萧慕凰亲自将太女抱到了太上皇寝殿。   程朝玉也一并同行。   他倒没有楚麒当初那般紧张,因为他更多的是关心太上皇能否得偿夙愿。   “凰儿,无论会发生什么,你都要好好当好南阳之主,这是你必须肩负的责任。”萧慎看着萧慕凰,抬手轻轻握住了她的肩膀。   萧慕凰心中既紧张又酸涩,但还是点了点头:“是,母皇。”   随后,萧慎便收了手,拿出匕首与古玉。   取血。   太女一直很乖,不怎么哭闹,所有人都觉得太女应该比较像皇后。   都松了口气。   毕竟……皇上年轻时那些脾性,太女没继承到,真真是南阳之幸。   血滴入古玉之中。   紫光骤然大盛!   整个殿内全都笼罩在了紫光内,刺眼到令人无法睁眼看清周围一切。   待紫光褪去,萧慕凰和程朝玉才看见,她们的母皇躺在地上,神色安详。   “母皇!”   “母皇!”   ……   军营大帐之中。   萧慎尚未反应过来自己置身何处,就先听见一番誓言。   “萧将军,我可以对天发誓——你若娶我为正夫,我不会给你添任何麻烦,事事听你的话,凡事以萧家为重,若违此誓,天打雷劈!”   信誓旦旦的、一字不差的话,从萧慎面前站着的少年口中,说出来。   萧慎眸光攸地深邃!   这是……   她这是……   做梦吗?   萧慎霍地站了起来。   似乎是要确认一般,往梅烁面前走了几步,死死地盯着梅烁——年轻时的梅烁。   “萧将军?”梅烁微微咬了咬唇,有些心慌意乱。   ‘啪’!   萧慎抬起手,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萧将军!”梅烁吓得失声尖叫。   “将军!”   “将军!”   营帐外,年轻了二十几岁的李元韶和李元弈猛地冲了进来。   拔刀立于萧慎两侧,虎视眈眈地盯着梅家的小公子。   萧慎脸上火辣辣的,可心中却是前所未有的畅快。   梅、烁。   她回到了答应娶梅烁的那一天。   萧慎唇角勾了起来。   “不娶。”   “我不会娶你。”   “我有心上人了。”   萧慎说完这三句话,大笑着走出营帐,直接坐上自己的爱马,一声‘驾’,冲向桃花小镇。   她要见的人,就在那里! 第519章 我恨你……我恨你萧慎……呜……   “将军!将军您要去哪儿啊!”   李元韶策马追萧慎,大喊。   萧慎太高兴了,以至于跑出去一段路之后,才慢慢冷静下来,缰绳一拽,令马儿渐渐停下。   她这会儿,似乎身在怒洪江。   骑马的话,离桃花小镇至少要几日来回,而且她这身份,危险重重。   “将军!”李元韶策马上前。   萧慎看着李元韶,微微一笑,翻身下马。   “元韶,把我的马牵回大营,我有事离开几天。梅家但有任何异动,直接给我打!”   萧慎说完,脱下铠甲头盔均放置于马身,随后施展轻功飞身离去。   “将军!”李元韶大惊失色。   然而萧慎武功多好啊?眨眼间便消失在李元韶眼前。   李元韶头疼地一拍额头:将军许久没这般任性妄为了,她还以为将军改了呢!   唉,只能先替将军挑大梁了。   李元韶认命地把马慢慢牵回去。   萧慎散了头发,蒙了脸,一路隐藏身份,经过如今还是前朝地盘的几座城镇,终于在次日清晨,抵达了目的地。   看着陌生又熟悉的、十几年来只会出现在梦中的桃花小镇,萧慎红了眼尾。   悠凰……   萧慎在白宅后门看了许久,才终于纵身一跃,翻墙进入。   “萧将军,请止步。”   白悠凰的仆人白遥,淡淡立于白悠凰院门前,手里拿着一条鞭子。   萧慎微微眯眼。   差点忘了这号人物。   悠凰嫁给她之后,白遥就离开了,当时悠凰没说原因,现在她想想,可能是白族传下来的规矩。   悠凰不想嫁她,也不想入宫,大概也与白族传下来的规矩有关。   “你要先受三鞭,才能见少主。”白遥淡淡说道。   显然是奉命在此等候萧慎的。   萧慎笑了:“好!”   三鞭——三十鞭都不成问题!   萧慎便转身,背对着白遥,“动手吧。”   白遥根本不与萧慎客气,抬手便挥鞭,狠狠打在萧慎背上!   ‘啪’!   ‘啪’!   ‘啪’!   房内。   每一声鞭响,白悠凰的手指就要捏紧几分。   三鞭之后,房门开了。   “我来了。”   没有什么惊天动地,没有什么互诉衷肠,萧慎就直接走到那倾城的美人面前,缓缓蹲了下去,看着他轻声说了这么三个字。   白悠凰坐在榻上,泪落脸颊。   “好啦,我不是来了吗?”萧慎笑着抬手,替他擦泪,“以前不这么爱哭的啊。”   “萧慎,你这个混蛋!”   白悠凰眼泪掉得更凶,又抬了手,看着是想给面前女子一巴掌。   萧慎压根没打算躲。   “你怎么能那样对凰儿……你怎么忍心……”   白悠凰没真的打萧慎巴掌。   可说出口的指责,却让萧慎比挨了打还痛。   “对不起。”萧慎心痛难忍,起身一把将白悠凰抱住,“是我不好,是我糊涂,我不是个好母亲,更不是个好妻主。”   让你……难过了。   “你让她认贼作父,害她吃了那么多苦,最后那样凄惨地离开人世……你不知道我心有多痛……我恨死你了……”白悠凰在萧慎怀里哭得梨花带雨。   “悠凰……一直看着?”萧慎狠狠一震!   难怪她进门先受三鞭。   他一直都知道,她干了什么蠢事。   “我的魂魄一直在王府旧居,是你一直不来……你若来了,我、我早就让你知晓我的存在了……你、你当真是可恨之极……”白悠凰哭得更伤心了。   她让他好等,好等啊……   萧慎真是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想她萧慎聪明一世,竟然糊涂一时,早前一直没敢靠近王府旧居一步。   如今想来,凰儿说什么九五之尊不能靠近魂魄,也是胡诌骗她的。   白悠凰渐渐止了哭,伸手推开面前的女子,眼神又变冷了:“你走!我不原谅你!”   若非他白族有上古灵玉在手,凰儿哪里有机会重来一次?   萧慎反手握住他,问道:“那凰儿呢?你不要了?”   白悠凰一震!   “你知道我的,我什么都能包容你,唯独放手——那是不可能的。”萧慎伸手将白悠凰拽进自己怀里,凝视他勾魂摄魄的一双美眸,“上上辈子我就没放过你,这辈子,更不可能放过。”   白悠凰顿时眸色复杂地看着萧慎。   他倒是忘了,她当了那么久的帝王,早已不是当年的年轻将军了。   当年的年轻将军不会强迫他,可面前这个九五之尊,决计不会放过他。   何况……他上上辈子就是她的人。   “可我已经不再爱你了。”   萧慎笑了:“气话还是真心话?”   “真心话!唔……”   萧慎直接将人压在榻上,狠狠吻了上去。   几辈子束缚住的热情,全都使了出来。   白悠凰起初是又挣扎又呜咽,渐渐地,就只剩下喘声了。   那些模糊的、久远的、都几乎忘掉的甜蜜,慢慢地重现。   门外。   白遥惆怅地看了看天边浮现的晨阳,心中迷惘——这个女子是不可能入赘白族的,那少主……是要放弃白族少主的身份吗?   唉……   门内。   挣扎谩骂不断。   “你这个混蛋……呜……”   “你、你住手……”   “啊,我、我恨你……我恨你萧慎……呜……” 第520章 从他说不爱她了那一刻她就疯了   耳边风声呼呼,白悠凰睁开困极的美眸。   入眼的景象,让他瞬间清醒!   “醒了?别怕,马上就到。”萧慎脚下轻功未停,只伸手将人抱紧了些。   “你要带我去哪儿?”白悠凰极度无语。   “怒洪江。”萧慎微顿,又补充了几个字:“我军营。”   “……”白悠凰真的是服了,这人根本就把他当成她的所有物了,一见面就欺负了他不说,还直接把他人给带走了。   不,是抢!   “你真混账。”   知道这人不怕骂,可他还是忍不住骂出了口。   绝美的小脸紧绷绷的,看不出丝毫喜色,美眸里也全是愤怒。   “嗯。”萧慎承认了。   她就是混账。   随他骂,只要他在她身边就好。   “你别发疯,快送我回去!”白悠凰实在没辙了,只好劝说她:“你如今什么处境不知道吗?你把我这样带回军营,怎么娶……”   “娶谁?”萧慎手臂一紧,顿时让白悠凰惊呼一声,忘了后面的话。   然后萧慎才轻哼:“这辈子谁也不娶,就娶你白悠凰。”   “我不嫁!”白悠凰冷冷回绝。   “你舍得凰儿?”   “……”又拿凰儿威胁他!   半晌,白悠凰才道:“说不定我已经怀上凰儿了,那我也不必嫁你。”   “嗯,所以悠凰要让凰儿这辈子从好端端的正宫嫡出太女,变成没名没分的私生女吗?”萧慎微笑。   “萧慎你还可以再无耻些!”白悠凰气得掐她。   除了这一招还有别的招没?   “满足你。”萧慎忽然停在了一处山腰,径直冲着那温泉而去:“我记得这山里有个温泉。”   “……你这个疯子!”   萧慎把人丢进温泉里。   她是疯了。   从他说不爱她了那一刻她就疯了,她压抑了这么久的感情,他却说不爱了。   她的确对凰儿不好,但她不是改了吗?   他怎么能因为凰儿,就不爱她了?   女儿对他来说,比她这个妻主更重要吗?   白悠凰险些没哭晕过去。   这个疯子……   气归气,但白悠凰为了自个儿着想,当真一路不敢再招惹萧慎。   二人就这么一路沉默,抵达了怒洪江。   梅烁竟然还没走,一直在军营等萧慎回来。   看着萧慎抱着一个披着她衣裳的男子回到军营,梅烁脸色都白成了纸。   白悠凰是不想赖着萧慎的,但他这会儿真没法自己走路了。   “我心上人,白悠凰。”萧慎抱着白悠凰在梅烁面前停了片刻,有些炫耀地将白悠凰的脸露出来,“美吧?”   白悠凰:“……”   梅烁眼泪下来了。   “美。”他无法否认,这男子的确美得让天地为之失色。   他终于明白,他为什么会被她拒绝了。   萧慎瞥了梅烁一眼,抱着白悠凰转身离开进军营。   “萧将军!”梅烁揪住心口衣裳,带着哭腔喊道,“我愿意为侧,梅家军依旧归顺萧将军。”   萧慎脚步微顿,回眸淡淡看向梅烁:“我萧慎,今生只娶白悠凰一人。梅小公子请回吧。”   前世恩怨前世了,今生只要梅烁不犯她手,她不会去找他麻烦。   但愿他此生,不再吊死在她萧慎这棵树上。   看着女子头也不回离开的背影,梅烁泪如雨下。   心好痛……   原来,他这么喜欢她……   ……   帐内。   白悠凰侧身背对着萧慎躺下,身上自然是不舒服的,但他知道,萧慎还是留了余地。   毕竟这辈子他与她,皆是头一回。   忽然身上一凉,他骤然捂住自己,又惊又怒:“你没完没了了是不是?”   萧慎默了默,道:“擦点药。”   “不要你假惺惺!”白悠凰拍开她的手,重新转身。   也不想想谁害他不舒服的。   然后,被人再度掀了被子,按住了。   “不想我再欺负你,就乖一点。”萧慎看着他的美眸,倾身轻轻吻了一下,“知道我疯,你还一直招我,怎么没当年聪明了?”   白悠凰听得真是想再打她三鞭……不,一百鞭!   当年他又不恨她。   怎么能和现在比?   她也不想想她对凰儿做的那些事,有什么资格再说爱他!   萧慎看了他一会儿,态度强硬地给他上了药。   白悠凰倒不是想顺着这女人,只是他一反抗她就捏他,这里又是军营,外头尽是那些女人,他当真是不如她无耻。   便只能由着她上药了。   但不得不说,上过药之后舒服多了。   白悠凰闭着眼睛懒得看萧慎,这人有多无赖,他早年就知道了,可她如今不但无赖,还无耻。   他斗不过她,干脆不理她。   “悠凰。”萧慎躺在他身侧,侧眸看着他。   白悠凰自然不理她。   萧慎就笑了,伸手把他抱进怀里。   白悠凰一挣扎,萧慎就亲上去。   渐渐地,白悠凰就自暴自弃了,躺在她怀里乖乖的不再挣扎。   “也就你敢这么跟我犟。”萧慎吻了吻他眉心,低哑道:“偏生我还就吃你这套。”   白悠凰哼了一声。   “凰儿小时候,经常撒娇要我抱,你还嫌弃。”萧慎自然知道,如何让白悠凰理她。   果然,白悠凰攸地睁开美眸,有点不情愿地看着她。   “她在我怀里,软软的,能把人心都化了去。”萧慎笑了,“所以我后来,把她送上了战场,就是希望纠正早些年的错误。”   白悠凰冷脸。   心中怒火熊熊燃烧。   那个时候,分明就已经迟了!   “悠凰,白族的上古灵玉,给了我们重逢的机会,你真的不想跟我一同好好照顾凰儿,让她得到母爱与父爱双重亲情吗?”   萧慎诱惑道。   她真怕她打仗的时候,他就趁机跑了。   虽然她如今更能够运筹帷幄,但她眼下,确实不能分太多心给他。   所以,他得乖乖呆在她身边,她才能够去征战天下。   白悠凰想到孝感动天的女儿,冰冷美眸自然柔和下来。   他忍不住摸了摸肚子。   说不定……女儿已经来了?   他记得当年,他嫁给萧慎没多久,便有孕了。   罢了……   “在凰儿出生之前,我不想给你好脸色。但凰儿出生之后,我会与你维持妻夫和睦的表象。”白悠凰冷冷道。   萧慎安心了。   他能这么说,便是不会跑了。   至于以后,她自会让他再次动心。 第521章 “她应该叫萧芮,不能叫萧慕凰。”   翌日,萧慎于阵前娶夫。   白悠凰是真想给她摆一张臭脸的。   可想到肚子里说不定已经怀上的女儿……他又只能在她的将士们面前保持微笑。   其实她虽然无赖又无耻,但她有一句话说得没错——他得让凰儿这辈子有父亲疼,也有母亲疼,更得让凰儿成为名正言顺的嫡出。   晚上,白悠凰自是死活不肯让萧慎再得逞。   外头还有将士们呢!   他没她当过皇帝的人脸皮厚!   萧慎就笑了,真没碰他。   只安静地抱着他。   对她而言,他在她身边才是唯一所求,如今他嫁了她,成了她正夫,又为了凰儿答应她不会跑,她便不会欺负人了。   他啊,少犟一些,她其实也是想慢慢来的。   可他偏生要激怒她。   她也知道,他就是见不得她称心如意,就是故意要惹她生气。   因为,她犯了错。   萧慎看着怀里沉沉入睡的美人儿,轻轻叹了口气。   “对不起。”   “还有,我爱你。”   你也爱我的。   不然,以你白族后裔之能,哪儿能真任由我萧慎放肆。   萧慎想到这一点,笑着吻了吻怀里美人儿的唇,果然见他睡梦中自发地朝她靠近了些,绝美唇角还弯了弯。   萧慎看痴了。   这一幕,近二十年只能在梦里出现的一幕,终于成了真。   她忍不住又把人搂紧了些。   片刻后还是觉得不够踏实,仿佛依旧是她在做梦似的。   便又抬起他下巴,重重地吻了上去。   覆身而上。   白悠凰本来睡得正香,忽然一个激灵,美眸攸地睁开!   “你这个无……唔。”   浮浮沉沉。   犹如大海扁舟。   只能,任她掌舵,航行。   ……   征战天下,自是苦的。   不过对于萧慎而言,只是重来一次。   何况这一次她对天下局势、各方势力人心更有把握。   她一边开始培养皇家暗卫,一边开始收服那些能助她成大事的能人。   效忠的主子运筹帷幄,军中能人越来越多,萧家军士气更是高涨。   萧慎与白悠凰重逢的次年,白悠凰于战乱之中,诞下一女。   白悠凰说,依旧给女儿取名萧慕凰。   但萧慎看着刚刚出生的长女,对上那双惊惧茫然不似婴儿眼神纯净的眼睛,心中一沉!   “悠凰,你好好休息,我抱女儿出去给将士们瞧瞧。”萧慎不动声色地安抚住白悠凰,起身抱着女儿出门。   白悠凰有了女儿,心中芥蒂已经消了一些,看着萧慎的背影,唇角微微勾了勾。   她虽然还是那么霸道到让人生气,但是……对他也是真宠。   或许,再过不久,他便可以完全消气了。   前提是她对女儿好。   萧慎抱着长女来到无人之处,看着襁褓中的婴儿,淡淡唤了一声:“凰儿?”   婴儿瞳孔微动。   “忻儿?”萧慎又问。   婴儿眼神开始无奈。   “芮儿?”   婴儿瞬间手舞足蹈。   对对对,母皇我是您的二女儿萧芮啊!   萧慎松了口气,还好——不是萧立忻。   “你如今的父亲叫白悠凰,而他什么也不知道,好好当你的小婴儿,别给我露出马脚,知道吗?”萧慎是了解自家男人的,他从来没对女儿尽过一天父爱,他想尽父爱,所以如果知道这件事,那他一定会很失望。   而且,她似乎有了更好的,亲近他的理由了。   同时……她也是真的想让凰儿过来。   一家团聚。   萧芮小小的嘴微张。   那,那她原来的父君呢?   萧慎似乎看出了萧芮的想法,便淡淡道:“纪唯现在不认识我,这样很好。你将来长大了,可以暗中帮助他,尽前世之孝。”   萧芮一愣,忽然就挥舞小手笑了出来。   母皇说得对,前世的父君这一世不会再那么痛苦了,他会……有一个崭新的人生。   她要快快长大,孝顺这一世的父亲,也暗中孝顺前世的父君。   母女之间谈妥,萧慎便抱着萧芮回到了房间。   “她应该叫萧芮,不能叫萧慕凰。”萧慎把女儿放在白悠凰身边,说道。   “为什么?”白悠凰睁大美眸,萧芮不是当年她那位叫纪唯的侧夫为她生的老二吗?   “因为凰儿左肩有一个像火焰图案的胎记,你看她肩上没有。”萧慎拉开萧芮的襁褓,说道。   白悠凰轻‘啊’了一声。   虽然他生了凰儿就撒手人寰了,但萧慎是一直陪在凰儿身边的啊。   凰儿身上有什么胎记,她自然比他清楚。   “那你怎么知道她是萧芮呢?你的第一个女儿,是萧立忻。”白悠凰忽然变了脸色。   凰儿头上七个姐姐,萧立忻是最对不起凰儿的。   他真的不知道如果萧立忻成了他的女儿,他该怎么办。   “前世我就将她过继给了萧煦,她早就不是我女儿,这一世不会来了。”萧慎沉着冷静地应付。   白悠凰仍旧是有些忧心,侧头看向襁褓中的女儿,结果见女儿对他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小手还抓啊抓的。   顿时,心就软了。   萧慎是九五之尊,金口玉言,她说的一定是对的。   她前世就与萧立忻断了母女名分,所以……这个大女儿,一定是萧芮。   “那她就叫芮儿。”白悠凰笑着伸手握住女儿那小小软软的手指,轻声说道。   萧芮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这一世的父亲。   原来,这就是母皇心心念念了近二十年,为了他甚至连性命都不要了的男子。   他真的……好美,好温柔。   虽然有些对不起前世的父君,但她真的好像,一眼就喜欢上他了。   父亲。   萧芮默默在心里喊了一声。   ……   萧慎依旧忙于征战。   老二老三是双胞胎,取名萧子清、萧子清。   四女儿、五女儿、六女儿依次出生,分别取名萧一诺、萧瑾卿、萧菡。   期间,三个儿子也都出生了。   南阳建朝前一年的时候,白悠凰再度怀孕。   萧家军将士们:“……”   主夫不但人美心善有能耐,肚子也很厉害!   不亏是她们主子选中的男人!   “这一胎,应该是凰儿了吧?”白悠凰眼泪汪汪地看着这些年努力耕耘的萧慎,按时间推算,凰儿就应该是这时候怀上的。   萧慎心疼地吻了吻他眉心:“肯定是。”   这些年,他辛苦了。   虽然身为白族男子,他有自己的方法让他免于像寻常男子那般生产痛苦,可怀孕九月,还是很辛苦的。   “我终于不用再怀孕了!你这个大猪蹄子!我早就说不嫁你不嫁你,你非欺负人,呜……”白悠凰趴在萧慎怀里哭。   萧慎宠溺地搂住他,认真点头附和:“是的,我可真是坏透了,等悠凰生了,把我缠到下不得床,腿软。”   这一胎必然是凰儿的。   当年悠凰怀凰儿的时候,也是这么好哭。   她甚至曾经想过,因为悠凰将凰儿的眼泪哭完了,所以凰儿才那么皮,挨打了都不哭。   白悠凰顿时止住了眼泪。   “想得美你!”   那越发美得风情万种的男人,嗔了女人一眼。 第522章 【大结局】终有这一世,圆满。   萧慕凰出生的时候,有点懵。   不是,她家太女还没登基呢!   她怎么又变成小婴儿了?   而且周围的这些自称她姐姐、哥哥的人,一个劲儿地给她献殷勤是怎么回事?   她的大姐,居然变成萧芮了?   萧慕凰目瞪口呆地看着围在她摇篮前的姐姐哥哥们。   她一个个看过去,数过去。   最终确定,除了她前两世的大姐萧立忻之外,全都在!   然后她就被一个长得跟她母皇很像的女人抱起来……好吧,这就是她母皇。   年轻了近二十岁的母皇。   真好看。   真飒。   “凰儿。”萧慎目光前所未有的温和,看着萧慕凰的眼睛。   这么多女儿、儿子,还是只有凰儿才继承到悠凰的那双眼睛。   她一眼就认出来了。   “母皇!”萧慕凰叫的是这两个字,激动到小脸通红。   然而所有人听到的,却是一声嘹亮的‘哇’……   “幺幺哭声真响。”   “对啊对啊,幺幺以后肯定大有出息。”   “我想抱抱幺幺,母亲,可以嘛?”   一堆拍彩虹屁的姐姐哥哥们,让萧慕凰再次目瞪口呆。   “等会再给你们抱,我抱凰儿出去给将士们看看。”萧慎神色自若地道。   所有姐姐哥哥们都习惯了——母亲就是喜欢炫耀!   萧慕凰就这么被萧慎抱到了没人的角落。   然后萧慎便跟她说了:“除了萧立忻之外,你其她的姐姐、哥哥,都来了,且与你同父所出。也许她们记得一些以前的事,也许她们不记得,但她们这一世都很疼爱你,也很孝顺我和你父君,所以你——要当好这个最小的妹妹,让她们有弥补的机会。”   重来一次,是所有人的机会。   也是所有人的秘密。   至今为止,没有哪个女儿或者儿子,来跟她这个母亲透露过什么。   她们仍旧是惧怕于她。   或者,她们也不愿意这个秘密暴露。   她们愿意毫无负担、清清爽爽地重来一次。   “太女,仍旧会立你。”萧慎又温柔地说了这么一句。   萧慕凰眼眶就红了,很努力地挥舞了一下小手。   表示她知道了。   可是……这些都不是问题,她家朝玉呢?   萧慕凰这回没敢发出声音,只努力地把小嘴用唇语说了两个字:朝玉。   “我派暗卫盯着程家人的,今日,程家主夫也生了。”   萧慕凰顿时激动了!   想不到这一世她和朝玉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啊!   美!   “还有最后一战,这天下便是我萧家的了。”萧慎摸了摸萧慕凰的脑袋,“到时候,我会经常带你去程家的,凰儿便可以见到朝玉了。”   谢谢母皇!   萧慕凰用唇语表达对自家伟大母皇的感谢。   萧慎抱着萧慕凰,徐徐看向远方,唇角微微一勾。   这辈子,她萧慎再无遗憾。   ……   是月,萧慎称帝,改朝换代,南阳正式一统天下。   萧慕凰为当今女帝最小的王女,但女帝登基当天,便颁布了圣旨,立小王女萧慕凰为太女。   文武百官:“……”   大王女都十五岁不立为太女,反而立不足周岁的小王女为太女。   当真是她们英明神武的陛下!   永远这么出其不意,高深莫测!   萧慕凰经常被女帝抱着去深山——因为前朝的程老太傅一直婉拒女帝,不愿出山进京。   女帝自然也不生气,经常笑吟吟地去拜访。   萧慕凰和程朝玉经常拉着小手,在程老太傅的沉脸中到林子里去玩。   但程老太傅没有办法——女帝是她程家的恩人。   当初她夫郎生产艰难,若非当时还不是女帝的慎王派了名医前来山中,她夫郎恐怕熬不过那个冬天。   这几年,她渐渐地看明白了——女帝想撮合太女与她儿子!   可她宁可出山,也不愿把儿子嫁入皇家啊!   何况还是太女。   但……   奈不住儿子自己还傻乎乎地往人家太女怀里钻!   虽然两人都还只是幼儿,可她们早晚会长大,这样相处下去,发展成妻夫绝不是什么难事!   唉……   她这当母亲的,太难了。   且不管程老太傅如何气恼为难,萧慕凰和程朝玉是照旧情意绵绵的。   两个小人儿坐在朝阳下,手拉着手,说着许多的私密话。   “你是说,六姐这一世早早地就和东越那边联络上了?六姐夫知道南阳有个才华横溢的王女萧瑾卿了?”程朝玉满脸惊喜。   “哈,六姐以为她变成五姐了,我就不知道她狐狸尾巴了。当时我就想,许是六姐也记得前世呢?所以我就派人盯着她了,果然,母皇一登基她就迫不及待朝东越安排人了。”萧慕凰得意地道,“我如今是太女嘛,有皇家暗卫的,她休想骗过我!”   程朝玉顿时就拉了拉她的手:“六姐既然不想挑明,你也别去捅破这层窗户纸了,不然若是被其她人知晓,就不好了。”   “这我明白,我只是心里有数就行了。”萧慕凰自然不会傻到去挑明。   “那母皇以前那些……嗯,母皇有安排他们吗?”程朝玉想到前世的皇贵君,还有宜贵君,忍不住问道。   萧慕凰点头:“应该都安排了,只是母皇没让父后知晓。萧芮如今是我大姐嘛,我派暗卫去查过她前世的父君,人家过得很好,想来……她也暗中有所帮忙,算是尽前世未能尽的孝道。”   而后,萧慕凰又说:“还有那位余家小公子,母皇早早就把余家里前朝的钉子给拔掉了,又亲自去收服了林殊。如今林殊已经官拜三品将军,和余家小公子也成了亲。你放心好了,这些事母皇都有安排。连骊山那群人,母皇都悄无声息地全处理掉了。”   “那就好,母皇果然比我们想得更加周到。不过……我真的好想见见父后,不知父后有多美。”程朝玉想了很久了,叹气道。   可惜,他母亲至今不肯出山,害得他也没法见到那位南阳第一大美人。   “父后有多美,你看看我不就知道了?”萧慕凰厚脸皮地道。   程朝玉嗔了她一眼:“你是女子,父后是男子,这怎么能一样?”   “父后,比咱们的父亲要美个四五分吧。”萧慕凰便形容道。   程朝玉倒抽一口凉气!   他父亲已经是前朝京都第一美人了,结果父后比他父亲还要美上四五分?   “我想太女了。”程朝玉忽然又伤感起来。   “我不是在你面前吗?”萧慕凰笑道。   “不是说你!”程朝玉扁嘴,他想他的女儿。   萧慕凰故意逗他的,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便轻轻将他小手扣住,安慰道:“我们都来了,连六姐都来了,我们的女儿也会来的。不过前提是,我们得快点长大,做点羞羞的事。”   “……你快别说了!”程朝玉紧张地看向身后,很担心皇家暗卫听见。   “放心,我让她们滚蛋了,不许她们离我们十丈以内。”萧慕凰道。   程朝玉这才放了心,又小声道:“还是别再说这些了,隔墙有耳,你如今也是太女了。”   “行,那我们说点……风花雪月。”   “谁三岁的时候说风花雪月!吵着要吃糖葫芦还差不多。”   “没办法,我和朝玉早熟。”   “你又胡说八道。”   “哈哈哈……”   美好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很快女帝便来带萧慕凰回宫了。   程朝玉看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视线里,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他习惯了与她朝夕相对,如今却要一个人睡,好些天才能见她一面。   这日子,真的太难熬了。   程朝玉的父亲心疼儿子,当晚便跟程老太傅做思想工作。   程老太傅终于松了口,说下次女帝登门,她便答应出山,举家迁往京城。   这样,她的儿子就可以天天见到太女了。   如果女帝开口给两人定个娃娃亲,也不错。   程老太傅心酸地想道。   ……   南阳五年,李元韶奉旨带兵攻打东越,直接将东越摄政王夏家给灭了!   东越皇室开开心心向南阳称臣。   二十岁的萧瑾卿被封为寿亲王,代表南阳,与东越皇室联姻,娶东越二殿下楚麒为夫。   寿亲王亲自前往东越迎亲。   此时,五岁的太女还在跟自家父后撒娇。   “父后,儿臣就是想娶程家小公子嘛,儿臣与他同年同月同日生,这是天定的缘分呀,父后帮儿臣去跟母皇说说,替儿臣与程家萧公子提前订下婚约嘛……”   这样,她就可以光明正大出入程府了。   美滋滋!   白悠凰伸手将五岁的太女抱到膝上,柔声道:“可这定了婚约,就不能反悔了,凰儿得对人家一辈子负责,凰儿确定自己心意坚定吗?倘若将来凰儿长大了,觉得只是一时冲动,想换个太女夫,那程家小公子可就只有青灯古佛一条路可走了。”   萧慕凰心里微微一疼,她知道父后说的是她第一世。   父后以为她不记得。   可她记得比谁都清楚。   “儿臣想好了,而且儿臣一开始就喜欢程家小公子,总觉得他就该是儿臣的太女夫,儿臣不会让他嫁给别人,也不会让他出家。”萧慕凰小小的脸上,坚定无比。   白悠凰看着女儿坚定的表情,微微笑了:“嗯,父后再给凰儿三天时间考虑,如果凰儿真的想好了,那父后就去跟你母皇说,让她替凰儿与程家小公子赐婚。”   “谢谢父后!”萧慕凰开心地抱住自家美人父后。   白悠凰自然也温柔地抱住她。   过了一会儿,萧慕凰忽然问道:“父后,儿臣听说您会法术啊?但儿臣从来没见您用过。”   白悠凰轻‘啊’了一声,也问道:“谁告诉凰儿的?”   “母皇说的。”萧慕凰眼睛都不眨地把母皇卖了,“母皇告诉儿臣等几个姐妹,说谁若惹父后生气伤心,她便要罚谁。因为父后是一个会法术的父后,谁惹父后伤心了,父后就会用法术逃走,再也不回皇宫了。”   皇家人,个个演技一流。   演得比戏子还真。   五岁的孩子说这样的话,再真实不过了。   白悠凰犹豫了一下,看了看空荡荡的殿门口,遂靠近女儿的耳朵,轻声道:“这是父后的秘密,父后只告诉凰儿一个人,凰儿千万不要告诉你母皇,嗯?”   “儿臣一定不会告诉母皇的。”萧慕凰激动了,她终于可以见识一下父后的法术了!   “父后有一块古玉,是因为古玉,父后才能使用法术。当初你母皇强娶父后的时候,古玉便碎了,所以父后嫁给你母皇之后……就再也不能用法术了。”白悠凰小声跟女儿说实话道。   女帝站在殿门外。   愕然许久。   很好,真是瞒得她好苦。   敢情,是她与他重逢的第一日,古玉便碎了的,所以他才不能逃跑,只能任她欺负。   害得她还自作多情,以为他是口是心非,对她心软,所以才没用法术对付她的。   这一晚。   白悠凰完全不知道怎么惹着他的女帝妻主了,只知道被她欺负得不上不下,整个人都快疯了!   好不容易各种哭求,她才给了他一个痛快。   迷糊间,他忽然想到白日与女儿说的那些话。   顿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美眸瞪大看着她:“陛下偷听我与凰儿说话!”   女帝勾唇一笑:“朕下次还敢。”   白悠凰:“……”   当了陛下,还是这么无耻!   可不知又想到了什么,白悠凰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随后,难得主动缠了上去。   大有再可一战之意。   “陛下,其实我,一直很爱您。”   就算真的还能用法术,他也不会对她用的。   笨蛋陛下。   女帝眸色深幽地看着身下美人儿,半晌才自言自语了一句:“这就不能怪朕了,是悠凰招惹朕的。”   翌日,女帝未曾临朝,帝后未起。   御膳房默默地往膳食里加了补药……   ……   太女与准太女夫同日及笄。   及笄后,太女迫不及待将人娶回了东宫。   女帝想退位逍遥去,但帝后不许。   说是……太女这么小就当皇帝,太累了。   女帝沉脸。   所以她当皇帝就不累是吗?   果然她不如女儿重要!   次年,东宫传出喜讯。   不久,太女夫产女。   女帝大赦天下。   萧慕凰抱着女儿到程朝玉身边,坚强地道:“朝玉,我这次没哭。”   程朝玉若非用了他父后赠予的白族那专减轻男子疼痛的圣药,这会儿怕是也笑不出来。   但他真没上一世感觉到疼,便笑道:“那我们得去感谢父后。”   “必须的!”萧慕凰提起自家父后那就是爱得不行的,“我都不怕朝玉吃醋,但我最爱的真是父后,父后他人又美心又善,还爱屋及乌对朝玉视如己出,这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仙子呢?母皇真是天底下最让人嫉妒的女人……”   女帝搂着白悠凰站在门口,听着女儿的背后马屁,唇角渐渐勾起。   白悠凰忽然好感动。   他的妻主,他的爱人,还有他的女儿们……   终有这一世,圆满。